《穿成限制文女主后》 第一章绝嗣药 烈日,蝉鸣,热风。 七月的夏被它们牢牢扼制禁锢,关在燥与闷此消彼伏的铁笼里。远处的山笼罩着一层翻涌的热浪,将翠木炙热地烹煮着。 林柔嘉坐在竹凳上,抬眸盯着远处,层峦迭嶂,一座山连着一座山,好似永远都翻不完。 她随手捡起四处掉落的碎树枝,不紧不慢地算日子。 今天竟然是她穿书的第一百五十三天。 如果她知道通宵熬夜赶项目换来的结局是在工位上猝死,然后穿到这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过苦日子,她还卷什么?直接摆烂好了,起码命还在。 哎。 别人穿书都有系统一步步指引如何完成剧情任务,她穿书倒好,系统懒懒散散抛下三个任务进度条和一本残缺的原着,只在消失前言简意赅地提了一嘴,她如果没完成任务便会被天道物理性抹杀,完成任务即可重获新生。 第一:完成剧情,解锁原着菜品 第二:攻略男主赵春生,让他死心塌地地爱上你 第三:勾引男二周稻年,让他爱上你后与你合作开连锁餐馆 原着残缺到什么地步呢...... 前三章还算正常,大概介绍了一下女主的身世背景。 原主年少失怙,寄养在舅舅家。舅舅舅妈待她如亲生女儿,爱她疼她,表哥有的她一定有,表哥没有的她还是有。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年,表哥生了重病,她为报养育之恩,嫁给了对面山头愿意出高彩礼的小哑巴。 后面就开始不对劲了。 非常不对劲。 满屏的口口,夹杂着稀碎的字眼—— 【赵春生口了口她的口口,双目猩红,已经失了三分神志,凭着本能更加口口地口口。林柔嘉无力口口,娇软埋怨,“你口口太口了,口点好不好......啊!”】 口口了有四五十章,还没等到男二出场,就戛然而止了。 林柔嘉整个人被剧情惊得僵在原地,脑中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所到之处皆烧为灰烬。 天啊。 她竟然穿成了十八禁小说里同名同姓的女主角...... 手上的枯枝条胡乱涂画着,最后一笔落下,她突然胃里一阵恶心,侧头干呕,一声,两声,三声……生理性的泪水蓄在眼眶,模糊了视线,所有的景物都沾上了水,低低啜泣。 迷迷糊糊中好像有只手贴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是挠人的钩子,让人没由来地心慌气短。 林柔嘉渐渐平复呼吸,清泪从眼角滑落,留下两行泪痕。 意识渐渐回笼,身后的人存在感愈发强烈,她蓦地后退几步,眼神冰冷,“别碰我。” 她眼神里不加掩饰的厌恶刺痛了赵春生的心,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生了一晚上的气还没消。 为什么还讨厌他,不理他。 她一走,他的胸腔就似缺了一块,冷风直往心口上灌咬,七月的天,他从头到脚都是冷的。 林柔嘉没再说话,和一根筋的哑巴说话,除了憋一肚子气什么也得不到。 在灶房烧菜的阿妈也听到了她的干呕声,赶忙放下铁铲,走到她身边焦急地询问,“是不是胃受凉了?让生子现在就带你去杨癫子那儿看看。” 杨癫子是住在村头那户的中医,先前在县城开了个小诊所,后来腿脚伤了,自己手上也小有积蓄,无儿无女的,干脆就关了诊所,挪回老家给山里人看看病打发日子。 他有一手好脉诊,谁家有个头疼脑热,体虚气短的,他摸下脉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山里人看病都往他那边跑。 林柔嘉点点头,她脸色惨白,眼底晦暗,看不清在想些什么。 阿妈以为她不舒服,去堂屋拿了钱塞到赵春生手上,催促他们快去。 赵春生紧张地看着林柔嘉,目光细细描绘她没什么血色的脸。 他焦急地蹭到她面前,想摸摸她抱抱她亲亲她,又怕惹她不开心,只能抬手指指门外。 两个人一前一后,林柔嘉有意放慢速度,和赵春生拉开差距,前面那人为了迁就她,走得越来越慢。 烈阳高悬,人影紧贴着脚下,碎发的轮廓映照在地面,摇摇晃晃地颤抖。 渐渐地,两个人影相迭,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林柔嘉无视贴过来的男人,一步比一步重地踩在他的影子上泄愤。 她只差一道“橘酿葛粉”就能解锁50%的菜品,七月份,柴葛还未熟透且异常难挖,同村的赵大哥听说她要寻葛根,热心肠地喊她去他家拿新鲜挖好的几条粗根。两人欢声笑语边聊天边走,恰恰好撞见了提前归家的赵春生。 小哑巴得了疯病一般,二话不说扛起她往回走,不听她解释,一个劲儿地把她压在草垛里啃,那不顾一切的架势使得整个强吻过程充满了暴戾的蹂躏感。 死哑巴! 她的舌头现在还疼着呢。 菜品没解锁成也就罢了,她刚才干呕不会是...... 鱼鳔和肠衣不管赵春生洗多少遍都腥得要命,她闻不了那味儿,赵春生便主动去杨癫子那买了一筐子的祖传绝嗣药,每次事前喝上一碗。 绝嗣药不会是假的吧? 他夜夜都缠她缠得紧,就算偶尔纯盖棉被聊天,也要把她逼到角落,用蛮力压着她挣扎的手脚,耳鬓厮磨。 如果是假的就完了…… 胃里仍旧一阵翻腾,喘不过气,生理性的烦躁恐慌将她整个人撕裂了,相比起来,胃的那点子难受实在微不足道。 早知如此她宁愿被腥味熏得昏厥过去也要让小哑巴戴上。 两个人走到田垄上,清泠泠的溪水碰上冷硬的石,溅起的细碎水花发出银铃的清脆声,涟漪一圈一圈缓慢晃荡,直至掩入水流,消失无踪。林柔嘉抬眼望去,水流蜿蜒,不知通向哪座山,哪个村。 她的月经一向不准,凭心情时而来时而不来,七月过了小半,毫无大驾光临的迹象。 紧绷的神经巍巍欲断,无法遏制的怒意无声喧嚣,她想破口大骂,把所有人所有事通通骂一遍。 赵春生很害怕林柔嘉眼眸深处的烦郁,比如此刻,她盯着水面的模样让他胸口无端发紧,一股难言的滋味铺天盖地般翻涌而来。 他再也忍不住,走到她身体外侧,状似无意地挺直身板,让她的视线里只有他。指骨分明的手也强行钻入她的指缝,与她白皙细腻的手十指相扣。 林柔嘉此刻无比厌恶他的靠近,尤其是可能会怀孕的事山一样压的她崩溃得要命,几乎是他摸上她手的下一秒,便抬脚狠狠踹他,又打又骂,怎么戳他的心窝子怎么来,“死哑巴!臭哑巴!滚啊!如果绝嗣药是假的害我怀孕,我和你没完!……” 田垄里没什么人,她毫无顾忌,抓,挠,撕,咬,疯狂地骂,不要命地挣扎。 赵春生愣愣地站在原地,由她泄愤,身上的疼,比不过心尖痛楚的十分之一。 闹到最后,林柔嘉彻底泄了气。 他眼尾红红的,长长卷曲的睫毛在眼睑下至投射出一片阴影,像是在风中颤栗的小扇,沾上了溺人的潮气。 很可怜,很委屈。 林柔嘉被刺到了,眼眶一酸,眼泪是断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赵春生,怀孕受苦受累的人是我,你干嘛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看着就烦!” 赵春生伸手,又轻又急地给她擦眼泪,眼泪越擦越多,滚烫的泪浸入他的肌肤,心也跟着抽痛了下,薄唇反反复复张开。 他是哑巴,说不出话。 林柔嘉却知道,他反反复复说的那两个字是“别哭”。 可她没办法不哭。 明明前段时间她那么努力那么勤勤恳恳地工作,项目做成了她起码能拿到近六位数的分红,怎么一睁眼成了穷光蛋不说,一天到晚的还有一堆任务一堆破事要她处理! 风儿掠过夏日的田垄,麦芒的清香裹挟着热气一阵阵地送来,田埂上的狗尾巴草细细地挠着脚裸,赵春生抱住她的腰身,不敢太用力,又着魔似的想亲近。他微微低头,像小猫一样贴近她的耳,吻掉她的眼泪,似卑微又似肯求地用气音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林柔嘉哭够了,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察觉到少年和她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猛地推开他,继续往前赶路。 赵春生摸了摸嘴角,湿热的温度仿佛还在唇边,喉结上下一滚,深深望着林柔嘉的背影,敛去眼底的失落与哀伤,快步追上她,却不敢再靠近。 第二章顶级黏郎 山里人大多住的是土坯房,屋顶用黄泥夯得平平的,木格窗配上木门,简朴粗陋,晚上风稍微大些,从门缝钻入,整个堂屋都呼啸作响,伴着木门的吱呀声,震得人一整夜浑浑噩噩,头皮发麻。 杨癫子住的双层小屋算是山里人眼里的“豪华”别墅了。绿树灰瓦相互掩映,墙身刷了崭新的白漆,瓦檐压的规整,有电线从外院的电线杆牵进来,大门口也奢侈地装了灯泡,傍晚时分亮起,暖黄的灯照亮了一片小隅。 林柔嘉坐在硬木凳上,看着杨癫子将三指熟稔地搭上她的腕间的脉。 “没什么大碍,就是近来受了寒,寒气裹着湿气堵在脾胃里,所以胃里才会犯恶心。” 他推了推滑至鼻翼上的老花眼镜,补充道,“最近不要吃生冷的东西,夜里要盖好被子护好肚腹。我再给你开几副温胃散寒的房子,煎了喝上几天,恶心的毛病自然就会好了。” 林柔嘉点点头,看了一眼旁边明显松一口气的赵春生,心绪仍旧难平,直截了当地问出所想,“我怀孕了吗?” 赵春生瞳孔瞬间扩大,垂在两侧的手握成拳,青筋虬结,喷薄跳动,喉结在干涸中上下一滚,又滚了滚,闷闷的钝痛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一半惊心动魄,血液沸腾,满身的惶然无处发泄,只想趴在小嘉的怀里,求她抱一抱,亲一亲。 一半又肝肠寸断,悲不自胜,他憎恶一切能夺走小嘉视线的物件,连他们的孩子也不行,所以他次次喝绝嗣药,从未断过。 可若是小嘉不想要他们的孩子......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无尽的委屈与酸楚撕咬着他的理智,心脏血淋淋地被挖出来。 越想越痛苦,越痛苦却隐隐滋生出更加扭曲矛盾的猜疑,她怎么能不想要他们两的孩子呢,她是不是也不要他? “怀孕?”杨癫子眉头紧锁,淡色的瞳孔倒映着林柔嘉如临大敌的苍白神情,“姑娘啊,你身体气血运化不足,冲任二脉失养,想要怀孕,怕不是什么易事。只一件要说与你,孩子可以不要,身子却是要养好的,我给你配点药,记得日日要煎煮喝尽,以后再去城里的大医院彻底根治了。” 他稀疏的眉梢微微挑起,眼风掠过僵硬在原地的赵春生,想到之前被这小蛮子催着逼着配绝嗣药,又调侃了一句,“一个喝绝嗣药,一个难怀孕,你们两也算一对‘无籽夫妻’了,竟然还担心怀孕的事儿?” 林柔嘉:...... 压在心底的巨石临到尽头化成了不足挂齿一捻即散的尘埃,林柔嘉走出门时感觉脚下轻快了不少。 浓烈的光线仍然刺眼,可她难得不怎么厌恶山里的风景,脚步轻快,倒真的有心情慢慢欣赏了。 赵春生亦步亦趋跟在她后面,不能牵她的手,他就挨着她的影子,尾指勾勾挠挠,硬要把自己大掌的暗影塞入她的手心。 林柔嘉消了气,虽因着昨天两人闹了脾气,没怎么搭理他,但也不再排斥他的接近。 回去时她没走原路,而是绕道走入后山。 山林苍翠,生意盎然,阳光斜照下,均匀地将光线送入枝叶交织的缝隙,投下的光影斑驳恣肆,山上的风莫名多了分凉气,葱茏的绿植摇曳,晃动间清新的气息沁脾。 一眼望过去,蕨菜,马齿苋,龙葵,野薄荷,竹叶菜…… 都是能做酸汤舂火锅的,再往里走,还能看到一丛丛的青头菌,牛肝菌那些野生菌。 橘酿葛粉目前是没法做了,她隐隐能感觉到赵春生对她有种不太正常的占有欲。他对她既纵容又强制,她骂他咬他打他,他都一声不吭地受着。 好似只要她在他身边,她怎么对他,他都毫无怨言。但他又固执的只许她对他好,和他说话,对他笑。 昨天她和赵大哥聊了有十句话吗?他又是啃又是吻又是闹的折腾个没完。 好女怕缠郎,何况还是赵春生这款恨不得朝朝暮暮融在她身体里的顶级黏郎。 下一道待解的菜品是酸汤舂火锅,她也不必死磕葛粉,等八月份柴根成熟些再差遣可恶的赵哑巴去山上替她刨土挖葛,最好能累死他。 林柔嘉转过身,撞上少年静暗而浓稠的墨眸。 他的眼尾微微泛红,光线晃眼,蜷曲细长的睫毛上沾上了晶莹的水光。 想甩的脸色倏然不知如何发作,她咽了几次口水,缓缓启齿道,“赵……春生,你有袋子吗,我想摘点菜和菌子回家煮火锅吃。” 赵春生微微瞪大眸眼,原本暗淡的一层雾悄悄散了,重新覆上一层流彩,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重重点头,几步跑到她身边,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发皱的红色塑料袋,献宝似的递给她。 林柔嘉受不了他满心满眼全然是她的样子,别开脸,“我摘野菜,你去那边摘菌子,摘够六个人吃的量就回家。” 赵春生脸色慢慢浮上潮红,从洗得泛黄发皱的灰色衬衣口袋上掏出纸和笔,一笔一画地写字。 “我只想在你身边” 七个字,带着点不常写字的生涩,写得格外认真工整。 林柔嘉定定地看着他,不言一语。 刚才还偷偷摸摸地哭,不过喊了声他的名字,多云转晴了,还拿起小本写字了。 那小本子她都懒得说,全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宝贝似的,走到哪都揣在兜里。 她记得他好像还画过她,但死活不肯给她看。 “随便你吧。” 她蹲下身,指尖轻巧地连根扯断马齿苋。 赵春生毕竟从小干惯了农活,摘野菜的速度快,动作也麻利,只是黏她得紧,走到哪跟到哪,像是怎么也甩不掉的小尾巴。 她被他缠得没脾气,抽空觑一眼“攻略男主进度条”,果不其然一推的数字“9”。 史上最简单也是最难攻略的男主简直非他莫属。 系统没出现之前她并不知道自己穿进小说里了,误以为赵春生是竞争对手雇佣的绑架犯,对他非打即骂,根本没有好脸色。 接到攻略任务的前一秒,她正气狠了用瓷碗砸破了他的头。 血流了满脸,连她都吓得不敢动了,他依旧像是没事人一样,帮她擦掉她手上的血污,任劳任怨地给她洗沾染血色的衣服。 一晚上心神难宁,在识海犹豫良久,才惴惴不安地点开“攻略男主进度条”—— 99%。 她出乎意料又欣喜若狂,本以为过不了几天便能把男主攻略了,谁知道从99%到99.9%到99.99%再到99.999%...... 她抱他亲他,第二天会涨,她骂他斥他,第二天也会涨。 永无止境地涨,涨到明明离目标愈来愈近,却又如有天堑横亘,是近在咫尺的遥远。 “赵春生,你昨天到底在气什么,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林柔嘉站在树荫下看着赵春生摘菌子,掸了掸手上的尘土,一句很突兀的话就这么被她用放轻放缓的语调问了出口。 赵春生薄唇上的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绷成一条直线,摘菜的动作僵在那,纤长的指尖细密地颤抖,夏日的风溽热炙闷,擦过他静沉的瞳孔,带着潮湿,雾气,却搅不动眼底深暗的死水。 那双眼太过于专注,死水逐渐沸腾,肆无忌惮的浓烈,无声灼人。 林柔嘉的余光早已慌措瞥开,可他的视线安安静静地缠延弥散,从角角落落的罅隙,挤到她心里。 他不说话比说话还气人。 “我知道了,你不信任我,所以昨天那么生气是因为你怀疑我和赵大哥好了是不是!” 一定是了。 该死的小哑巴看似纯良无害,实则全身上下就属心眼子最多,别人是醋缸,他是醋海,总这般疑神疑鬼的她还怎么攻略? 他不信任她,其实再正常不过了,毕竟她也从未交付真心。 只是有些脾气,有些变扭就是毫无道理的,她可以心情好时逗弄把玩他,心情差时随意将他晾在一边。 可是他不信任她,哪怕是一丁点的不信任都会像一根刺扎在她胸口,堵得慌。 林柔嘉意兴阑珊,没由来的薄怒难以克制,气鼓鼓地拎起地上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也不管他,直接走了。 后面很快响起略显着急的脚步声,温热的大掌抚过她的手,接过塑料袋,另一手强硬地掰过女人的肩,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第三章渴望吃掉她 “我不让你碰。”林柔嘉拂开他的手,垂下眼睫,湿意轻而易举浸润眼角,嗓音颤颤的,“你不是怀疑我和赵大哥有一腿吗?我现在就去找他,把这事儿坐实了,省得平白无故的受你猜忌!” 她没有哭,却比哭还令他抓心挠肝,他抓住她的手按在心口,呼吸粗沉急促,紊乱不堪,他说不出话,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的口型。 湿漉漉的小狗眼可怜得不行,额头青筋暴凸,细密的汗划过他深邃的眉骨,利落的轮廓,滴到他直挺的鼻尖,再沉沉砸入土里。 林柔嘉使了些力,想挣开他的手。 赵春生脸色涨的通红,心里急疯了气疯了也难受疯了。 他怎么可能松开,箍她的手更加紧了,另一只手掐住她的细腰,护着她轻轻往身后带,把她压在树上,不准她走。 林柔嘉没好气道,“不是怀疑我,不相信我吗,干嘛不让我走?” 赵春生抑制不住心慌无措,又拿出他的小本子和小笔,用最快的速度写下,“我没有怀疑你,也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你不要找赵顺好不好?求你了小嘉,别讨厌我,别生气,好吗,小嘉小嘉小嘉小嘉小嘉………” 狗啃的字。 偏生林柔嘉看懂了。 “嗯。” 赵春生擦掉将落未落的泪,双眼一下变得亮了些,他忍不住偷偷看她一眼,垂下头,又看她一眼。 上半身慢慢贴近,大掌细细地摩挲她的腰,一会儿指尖轻滑,一会儿受不住似得捏一捏,又生怕弄疼了她,依依不舍的松开些。 也不舍得离得太远,还是紧紧贴着,几乎与她无缝隙地相拥。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皮肤上,像一张巨大的网,把她兜在他身边。 林柔嘉垂下眸眼,鸦睫轻颤,闷热的窒息感令她愁思昏昏,淡色的唇瓣微微扯出些无可奈何的弧度,语调轻轻软软的和他讲道理。 “现在这时节柴葛大多没熟透,你想挖都未必能挖到,赵大哥为人大方不计较,好心好意帮我,不知道你在醋什么,在介意什么。” 小嘉的嗓音比山涧鸟鸣还多几分婉转绵柔,赵春生平时最爱听她讲话,可此刻她越是小意温柔,他想暴戾吞吃她口舌的欲念越是凶猛强烈。 掐着握着桎着他纤白的脖颈,一遍遍地撕咬啃噬,偏要把她的话语捣烂了,逼她潋滟樱粉的唇瓣肿破无力,娇娇啜啜地只会喊他的名字才行。 他掐在她腰身的手无意识地用力收紧,眉眼顷刻间变深了,变暗了,粗沉的气息压得格外低,格外急,他红着眼往她身边又挤了挤,再挤了挤。 “赵大哥”那三个字眼,他一点都不想从小嘉的口中听到。 一点都不想。 他不想小嘉和别的男人讲话,对别的男人笑,虽然他们中间隔了很大的距离,两方都没有任何逾距的行动。 可他就是不悦,就是难受,就是要命的介意。 【小嘉,别喊他赵大哥了好不好】 林柔嘉看着他深浓如墨的眼神,喉骨深处送来的气音似恳求又似绝望,一点点拼凑成句,鼻子皱皱的,也许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她觉得莫名其妙,摆摆手,“不喊赵大哥喊什么?赵顺?” 【赵顺也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怎么喊他?” 【嗯,不喊他,不和他说话】 林柔嘉:...... 所以刚才一遍遍吐出口的“对不起”单纯是嘴上说说哄她玩的,小哑巴心里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一口气怄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她皮笑肉不笑,精致俏丽的小脸冷冷板着,“你能不能讲点道理?难不成我只能围着你转,只能和你说话吗?” 【可以吗】 林柔嘉:...... 她不可思议地凝了他好一会儿,气得不知该说什么,要笑不笑的。 实际上她的确笑了,可那笑容太浅太浅,浅得没什么真实的笑意,反倒泛滥充斥着凉嘲的怒。 “你正常一点好吗?人都是需要向外社交的,不可能一辈子只围着一个人转。” 她压抑着几乎要爆发的淤堵闷气,尽量心平气和地对小哑巴进行洗脑,“喜欢不是占有,不是一天到晚的腻在一起,而是彼此信任。” 赵春生眉头紧紧锁起,隐在眼底的情绪克制得很艰难,却厚重深沉得无法兜住,似泼了墨砚般密密地流泄,将她细微的神态起伏层层浸染。 【我做不到】 【你不在我身边我很难受,这个地方每时每刻都像有蚂蚁在爬,很痒很疼】 他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又戳了戳自己的鼻子,嘴,眼睛,耳朵,眉毛...... 戳个没完没了。 更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握起她的手,触在他块垒分明的腹肌上,再一路往下,强势的掌温不容抗拒地引领包裹她的手背,停住,戳一戳,不过瘾似的,按了又按。 林柔嘉能看见自己瘦弱的手指以一种十分不得体的姿态撑握着,像被迫塞进去个硕大鼓囊的包子,应该还是刚出炉的,那么烫,那么热...... 恬不知耻、厚颜无耻、大言不惭、不可理喻、寡廉鲜耻...... 该死的。 混蛋。 下流透顶了! 她的心脏一阵剧烈地收缩,耳边一阵尖锐的嗡鸣,气得好似要背过气去,重重推开他,拼了命的往回跑。 还没跑几步,腰腹倏然被麦色劲瘦的手臂牢牢圈住,整个人因为惯性撞上身后硬实的胸膛,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掌心传来的热度灼烫,强势的,而又深浓的。 少年垂首埋在她肩上,薄唇似有若无地触碰她颈间的软肉,胸膛剧烈起伏,带动着薄肌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她的腰窝。 背后拥抱的姿势,是最近的,抑或是最远的距离。 他们紧密相贴,却无法看清对方的神情。 赵春生从昨天一直压抑的委屈此时好像在全身激烈沸腾。 他是个傻的,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她生气了,也明知道自己说不出话,气音哽咽混沌,她不可能听清,还是张开嘴一直道歉。 不够,只是抱着还是不够。 他低下头,将脑袋深深埋进她的肩颈,薄唇克制地舔她的耳垂,吻她的脸颊,从上亲到下,再从下吻到上。 疯狂地想咬她。 还渴望吃掉她。 只有吃掉她,心里那块酸涩难忍的空处才能圆满。 滚烫的热泪破眶而出,滴在她白皙细腻的锁骨上,再顺着流进衣口,匿入隐秘深处。 七月的暑日,明明炎炎似火,林柔嘉的周身却小范围地下了一场凉雨。 前襟几乎湿透了,他的手越收越紧,仿佛想将她完完全全地融进他的身体。 这样的距离,这样辗转反侧又湿黏的吻,是攀附于她而缠绕生长的藤蔓,她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招架不住,指尖无声地蜷缩。 风从南边挪到北边,她的秀发轻轻拂起,有几缕落在赵春生的唇角,独属于她的栀子香扰乱了他的心,他捧在掌心,虔诚地吻了吻。 “啪——” 小石子不偏不倚砸在他的腿边。 下学归来的铁蛋和狗子捂住红扑扑的小脸,缺了门牙,笑声还是漏风的,“生子哥羞羞羞!抱着漂亮媳妇儿不撒手,还啃媳妇儿脖子!” 林柔嘉脸色瞬间红起来,从心口一直烧到耳尖,她一手捂住住发烫的脸颊,另一只手揪紧身后人的衣袖,带着他仓皇而逃。 热风,漫野的绿,蝉鸣,心爱之人的发丝和她攥紧的手。 赵春生能听见自己稳而沉重的心跳,太阳已不再高悬,将落未落,天边隐约透出模糊的霞光,柔和倾洒的光芒浅浅地扫过她的梨涡,清扬婉约。 她的香气,似羽尾轻轻挠着他的鼻廓,他的心跳更快了,更乱了。 眼泪风干在脸上,他的眼睛还是热热涨涨的,可他现在不想哭了,想亲她。 两人停在小溪边,胸腔一起一伏,细细密密的热汗洇湿了衣衫,分不清哪里是泪,哪里是汗。 林柔嘉脚步虚浮,眼前的人与景迭成重影,细碎的发黏在额角,眼尾却异样的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你......” 她欲言又止,想让他下次别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动手动脚,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口。 赵哑巴赵畜生根本不会听。 而且这话太奇怪了,岂不是旁敲侧击地暗示他可以在没有外人看见的床上对她为所欲为吗? 她舔了舔干涸的唇瓣,抬起被玷污的手,用力地在他衬衣上抹来抹去,硬生生把皮都搓红了。 赵春生心疼坏了,攥住她细腻如玉的指尖,逐个亲吻。 濡湿的舌像是在暴雨欺凌下脆弱夭折的小粉花,楚楚可怜却又在无形之间明晃晃地勾引你,魅惑你,诱蛊你。 疯了。 真是疯了。 他为什么要舔?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只手刚才经历了什么? 林柔嘉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胞不约而同地掀起一阵阵战栗,“你——” 喉咙发麻发哽,字字句句皆是磕盼紊乱,“别......不准、不准亲了!” 她猛地抽回手,藏在身后捂得严严实实,气息尚未平复,语无伦次道,“我们去采菌菇......不对不对,我们回家,我想吃火锅了......” 赵春生绕过她腰侧的手臂,虚虚圈住她的腰身,捧起她的小脸,很认真地望进她的眼眸深处。 低头,快要触碰到她红唇的前一秒停下,张唇,缓慢地做出几个口型。 【小嘉,我以后不会随便吃醋让你生气了】 说了十六个字。 也似亲了她十六下。 喷出的鼻息含含糊糊的,比他的唇还要黏人,还要肆无忌惮。 “嗯......” 林柔嘉视线闪躲,微微垂下眼睑,避开他深得能滴出水的视线,也躲过他渴望到无法忍耐的吻。 指尖藏不住的潮气仍旧黏着,隐隐的痒,麻麻的胀热,似窜动的火星子温吞炽烧,时有时无地彰显那令人不适的存在感。 混蛋。 她才不会信他。 第四章好想让她咬咬他 两个人回来时夕阳的霞彩已染红的半边天,原本湛蓝的天空揉碎在晚霞里,光线柔和而平稳地倾洒每一处角落。 阿妈问林柔嘉身子可有什么大碍。 赵春生抢在她前面朝阿妈摇了摇头,提起手上的野菜和菌菇,又指了指厨房,是在告诉她,今晚他和小嘉要下厨。 林柔嘉不止一次发现了,赵春生其实很少和家里人接触,非要交流,也只会做手势,不会张嘴。 唯有面对她一个人时,才会像只小雀,喜欢咬着她的耳朵,用气音说个不停,磨着她不放。 阿妈对他们要自己下厨的事习以为常,把做作业的赵荞生和赵麦生喊出来给他们两洗菜烧火打下手。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两个娃不过一个六岁,一个十岁,择洗菜来熟稔又爽利。 赵麦生年岁长一些,还会乖乖帮小妹把她负责的菌菇洗干净,沥干水,枯糙的小手捧着菜篮,递给林柔嘉,“嫂子,我洗好了。” 林柔嘉笑着说声谢谢,接过菜篮,放到灶台上备用。 “嫂子,我......” 赵麦生飞快地看了一眼她,又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恨不能打个死结,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嫂子,我有悄悄话想和你说。” 林柔嘉看着他眼神忽闪忽闪的,脚尖垫着泥地,挤出了小坑,很忐忑的小模样。 她疑惑不解,但还是顺了他的意思,低头靠近他,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赵麦生顿时松开手指,激动地踮起脚,凑近她耳边刚想说些什么,衣领却被人拎起,突的往后扯。 他转头看到大哥冷沉如墨的脸色,心跳提到嗓子眼里。 以往他大哥只有极生气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吓得小脸惨白,局促地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赵春生拽他本来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不喜欢别人那么碰小嘉,不喜欢小嘉对别人笑,不喜欢小嘉对别人温柔,对别人那么好。 哪怕这个别人是他的亲弟弟。 但瞥见小弟发白的脸色,知晓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过了。 他松了松自己绷的很紧的下颌线,冷沉的气压散了些,伸手点了点他的位置,做了一个说话的手势,再点了点同样很懵的林柔嘉。 赵麦生松了口气,毕竟和大哥朝夕相处了十年,能从他简单的比划中琢磨出点意思来。 “哥,你是想让我就在这说,不要只说给嫂子听,你也想听?” 赵春生点了点头,虽然他只是想让小弟别靠小嘉那么近,并没有探听他们之间悄悄话的意思。 但除了对小嘉,其他人他一向不喜欢解释太多。 赵麦生咬咬唇,耳尖红得像小虾米,下定了决心似的,从口袋掏出花瓣制成的手链,递给林柔嘉,“嫂,嫂子......这是张老师教我们编的手链,阿妈和小妹是紫花的,这条粉花的送给你。” 他局促不安,生怕被林柔嘉拒绝,脑袋垂得很低很低,只能看到他侧脸涨热的红。 林柔嘉受宠若惊,接过他递来的手链,淡粉在手心绽放。 细韧的狗尾巴草茎将星星点点的粉白小花串在一起,浅浅的粉中揉着纯净的白,花瓣上沾着点清透的小露珠,像是刚经历过晨露洗礼的粉蝶,穿堂风吹过,清雅的花香细碎地充盈满室。 “谢谢你哦,麦生,我很喜欢。”她抬手,轻轻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头发, “嫂子喜欢就好!” 赵麦生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眼睛也笑弯成两道小月牙,红扑扑的小脸全是藏不住的喜悦和兴奋。 “嫂子,小荞也有哥哥送的花手链。”赵荞生小短腿吭哧吭哧地跑过来,扑到林柔嘉怀里,脸蛋来回地蹭她柔软的小肚子,扬起小手给她看。 怀里的这团小身子软得像棉花糖,奶香混着洗衣皂的馨香在鼻尖悠悠化开,可爱得人心都化了。林柔嘉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耳垂,爱不释手地抚摸她的小脸蛋。 赵春生幽深的瞳眸细细端详那双如削葱根的纤指,像柳风拂过初生的芦苇荡,苇絮缕缕,托着戾气痒痒的,悄无声息的滋生。 她从未那样摸过他。 明明他才是最需要最渴望她的不是吗? 为什么不摸摸他,捏捏他呢?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林柔嘉身后,揽着她的腰肢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麦色与雪白激烈碰撞,视觉冲击极大,她的后背与他的胸膛难舍难分,她浅浅的呼吸会带动腰肢柔柔地撞向他的胸腹,给他一种她在主动亲近缠黏他的错觉。 那点扭曲阴暗的嫉妒被她的清香吹散,化成绵绵的云,沁在他心口,手臂圈得更紧了。 两个小人儿看着自家大哥和嫂子亲亲热热地抱在一起,羞得小脸通红,齐刷刷溜了。 四周都是他温热强势的气息,林柔嘉脊骨发麻,没忍住拍他的手,在他怀里艰难转过身,气急败坏责怪他,“赵春生,你在你弟弟妹妹面前能不能收敛一点?” 赵春生垂首,隽秀的脸凑到她面前,两人睫毛堪堪就要触碰,是近的不能再近的距离。 他执拗地摇摇头,墨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她,湿漉漉的雾气仿若含着一泉幽深的古井,将她吸进去。 两人的呼吸你追我赶,交缠难分。 这般亲近的距离,稍微对视便如星火燎了原,周围的温度逐渐攀升。 少年的眸眼深了深,林柔嘉受不了他热烫视线里裹挟的浓稠的欲,侧开脸,心慌道,“我饿了,你快去把阿妈腌的酸菜拿出来切好。” 赵春生目光紧紧黏在她脸上,喉结上下滚动,他今天还没亲她的唇瓣,好想让她咬咬他。 暗沉的呼吸煽情地喷洒在她颈间,林柔嘉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胸口被棉花堵得呼吸难顺,她着急催促他,“快点去拿啊!” 赵春生心揪起来,怕她生气又不理他了,慌忙跑到泡菜缸里用筷子夹了根最大的腌菜。 林柔嘉真得怀疑,赵春生可能上辈子真的是被人抛弃的流浪狗吧,所以这辈子才黏人得不行,让人喘不过气。 龌龊污秽的芯子 灶房的木格窗斜斜倾洒着夕阳要落未落的橘色霞光,土灶半明半暗,青白色的炊烟撞上朝霞的绚烂,模模糊糊地缠绕,如身处雾中,随着袅袅轻纱沉浸于这片朦胧的暖色调中。 林柔嘉抓了把糊辣椒放进石臼,握紧木杵转着圈捣碾,外壳破碎,微黄的辣椒籽争先恐后掉出来,刺激的气息冲鼻。 她眉头微颦,头朝外呛咳了几声。 坐在灶前烧火的赵春生那双眼睛就没舍得离开她,咳的第一声就焦急地扔下铁钳,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石臼,推到一边,大掌揽住她的腰身,打横抱起。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林柔嘉呼吸还未回过神,整个人便被他小心翼翼抱到木窗边。 雾气和辣味被甩到身后,鼻息萦绕的,皆是清新的空气和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赵春生紧紧盯着她,小嘉那双漂亮的杏眸沾上了水汽,眼尾因为难受泛上一层糜粉,皓白的齿陷入樱花唇瓣,死死咬着。 眼尾有滴欲坠不坠的泪,就要滴在他心里。 他心软的一塌糊涂,手上不着痕迹地用了些气力,让她软绵的身躯撞上他,再重重地压他。 腰腹上的力隐隐有失控的趋势,身体被迫与他严丝合缝,林柔嘉被勒得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 有些恼地抬眸瞪他,触到他视线的下一秒,又心慌无措地闪躲。 和他对视好累。 他看着她时的眼神永远那样炙热滚烫,黑白分明的眸眼总是压抑着湿漉漉泪光,说不清道不明的可怜揉碎在水雾里,好似深情得见不到底。 傍晚的天将晚霞一层层晕开,橘红漫天,余晖裹着最后一丝炽热的光线,倾洒到木窗边。 两道身影投射在地上,缠绵缱倦,亲密得不能再亲密了。 林柔嘉目光一滞,心不断下沉,脑袋也乱乱的,手先一步作出反应挣扎着推开他。 “我......只是被呛到了而已,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怀里的温软骤然一失,赵春生瞳孔微缩,浓密的睫毛簌簌翕动。 他忍下喉间酸涩,从兜里熟稔地掏出小本子和笔,慢慢写下,“你不要弄辣椒了,蒜也不要弄,也别切菜——” 林柔嘉看他越写越离谱,无语道,“你干脆让我别下厨也别进厨房呗。” 赵春生定定瞧着她,似乎真在思索这件事,随后缓缓点头,慢条斯理地写下,“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矫情。”林柔嘉撇撇嘴,觉得他好笑,散漫的语调夹杂着浅淡的轻嗤,“我想吃的你见都没见过怎么做,嗯?” 【你教我,我会认真学的】 小哑巴握笔的姿势比刚学写字的孩童好不了多少,拇指与食指极用力,攥着笔,专注落下的笔顺却是对的。 纤长如竹,根根分明,线条流畅,宛如经过了璞玉雕琢般的干净利落。 掌心略覆薄茧,粗粝的灼热,体温的沁凉,被那双手触碰时,不管是温柔扣缠,抑或是强势掌控,总逃不过冰火两重天的战栗折磨。 林柔嘉不经意间轻眨眼帘,不动声色的打量上下逡巡。 【油烟闻多了不好,你就乖一点,听我的,好吗】 少年敛下的羽睫乖软,纯稚的双眸湿盈盈的,先前流泪的劲将消未消,潮湿悬坠着,弄湿了通红的鼻尖,好不可怜地恳求她。 装得乖觉顺从,实则从里到外流的芯子都是龌龊污秽的。 酸汤舂火锅 她心念微动,故意重新走近他,藕臂环住他的脖颈,压低嗓音,听上去软腻得像在撒娇,“过段时间我就不做了,你别担心了,嗯?” 赵春生愣住了,也僵住了,瞳孔瞬间扩大,深邃明澈的双眸似水,滔天的汹涌克制在漆黑的墨色中,又似刮起了掀翻一切飓风,所到之处皆撕为碎片。 他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拳,青筋脉络根根分明。 他压不住自己狂跳的心,指尖抽动,本能地想抱她,疯了一般想把自己揉进她的身体,想被她狠狠地咬,想被她吃掉。 对面的少年低垂着头,耳尖泛红,脸颊潮红,尤其是眼尾,红的更是能滴出血来。 林柔嘉欣赏完赵畜生抓心挠肝又悸动不已的窘状,眼皮娇俏一挑,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了,“我饿死了,过来烧柴火!” 纤细窈窕的背影颇有些自在得意的讽弄。 赵春生心中阵阵激荡,久不停歇,难以自持。 坐到灶前烧火时,心跳仍然震耳欲聋,他痴迷地盯着她的脸,目光寸寸扫过她的眉眼,琼鼻,饱满润泽的唇珠,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林柔嘉自顾自把切好的酸菜倒入石臼里,忽视他扯不断的视线。 反正他以前也喜欢盯着她看,只是今天格外粘稠入骨罢了,也不是不能忍受。 今晨现摘的树番茄,几枚木姜子接连被她扔进石臼,握住木杵,一下一下有规律地碾舂着。 树番茄汁水足,才不过几下,酸香的汁水爆开,肆意流淌,淡橙色的液体将整个石舂染上了独属于夏的潋滟。 木姜子被浸润,辛与酸在反复的舂捣中激烈碰撞。 因着香茅草需要先切得稀碎,舂的时候才能把它独特的气味逼出来,所以她在切之前先用刀背利落地将它们拍扁拍裂,再细细地剁成碎末。 添上洗好的蒜,小洋葱,小米椒,芜荽和撇菜根,一齐倒入石臼,加大力道,抬起木杵往石臼底部挤压敲捣。 薄荷是在山上采的,清清凉凉的浅香似乎打湿了酷暑的闷热,她左手舂压,右手时不时捻几片嫩绿的薄荷丢进去。 其实条件允许的话再加点百香果,柠檬和茴香进去,佐料的酸甜与清香才更够味。 哎。 可惜在山脚旮旯,能吃饱就不错了。 底料繁杂,舂起来费时费力,没捣多久,林柔嘉的手腕酸酸涨涨泛着刺刺的痛。 她想换只手,手背上已然贴上一只厚实有力的大掌,接过木杵,舂撞的力度大且重,树番茄几下便软成了泥。 赵春生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搭在灶台上,虚虚地将身前的小女人困在怀里。 舂压时上半身会随着手的律动清浅律动,林柔嘉明显能感受到身后温热强劲的身躯,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温柔地蹭。 余温烘热了室温,暧昧因子蒸腾、蔓延,身后的心跳愈加清晰,乱得一发不可收拾。 到最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已经不是似有若无的亲近了,简直是光明正大地把她压在灶台上,不让她走。 发顶处时不时传来热麻到难以忽视的气息,她怀疑他在偷偷吻她头发,不过等她细细感受想抓到蛛丝马迹前,气息又轻描淡写地消失了。 坏胚子! 发春的牲畜 小腹抵上冷硬的灶沿,林柔嘉咬紧牙关,往旁边挪了挪,身后坚硬的温热却紧紧跟着贴上来。贴上来就算了,膝盖也撞开她紧闭的双腿,强行挤进来。 脊椎尾部涌来的战栗传至四肢百骸,她头脑一片空白,脸颊烧了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赵春生,你——” 嗔骂声被扼在唇齿间,又随着危险肆无忌惮的折弄,碎成婉转千回的娇咽。 小小年纪怎么能坏成这样! 林柔嘉眼睫微颤,肠子都快悔青了,之前就不该为了出气撩拨捉弄他。 是她忘了。 小哑巴根本不是正常人,分明是每时每分都在发.春的牲畜...... 她转过头,嫩红的下唇被皓齿死死咬着,不可置信地微睁双眸,红着眼圈瞪他。 赵春生不是第一次知道林柔嘉生得极美,尤其是那双潋滟微扬的眼眸,带着细小的钩子,明明妩媚多情,娇娇娆娆,把人的魂儿都勾了去。 偏生眼底纯澈,浅褐色的瞳孔含着沁凉的春水,浓密的羽睫缱绻,视线柔软脉脉,半遮半掩。 一边挑逗你,一边又蒙上一层雾纱,忽近忽远,让你抓心挠肝,发了疯一般的只想亲一亲,舔一舔。 手背的经络根根分明,浓重的渴欲随着青筋崎岖而上,他压了压舌根,暗了几度的瞳孔缓缓蔓延带了热与燥的颤动。 就一下。 小嘉。 就一下。 他忍到不能再忍,紊乱的呼吸被含在齿尖慢慢捻磨,就像在咬着她,舍不得用力,又恨不得用力,留下烙印,只属于他的烙印。 使坏地离开她些许的距离。 再狠狠地,狠狠地覆上去。 递给她的匕首,是他以血肉撕碎理智,挣脱牢笼的蓬勃爱意。 匕首是小嘉熔铸的,只有她碰过,弄过,每一处棱角都被她的鞘打磨精修,生来就是该与她严丝合缝合二为一的。 果然寻到了花软玉柔的女子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 他无数次觉得,在小嘉怀里的时候和做梦一样。 在梦里,匕首很坏,它喜欢欺负鞘,喜欢把身子送给鞘当礼物,一遍遍地求鞘吃了它。鞘总是被他弄哭。 它喜欢鞘哭,喜欢把鞘喂到撑。 赵春生埋首,贴在小女人白皙凝脂的颈窝处,深深吸了口她身上馨甜的栀子香,气息粗沉吞吃掉她细弱的喘, 小嘉。 一下不够。 求求你疼疼我,求求你,我好难受...... 厨房的门大敞,屋外偶尔传来小妹和小弟的嬉闹声。粉白色的小花手链在狂风骤雨中乱晃,花瓣颤颤巍巍,经不住这般磋磨,可怜兮兮地攥着花蕊,娇艳欲滴的粉垂的低低的,随着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倾倒,勉强勾着一点花托七零八落地打颤。 林柔嘉的瞳眸猛烈地收缩,神经末梢绷紧成一条线,整张脸红的如同六月时节最浓艳的红玫瑰,指尖轻触,便能滴出血来。 “你给我滚!” 她怒到失去了理智,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淋漓。 晚风吹过,一室的旖旎戛然而止,夕阳余晖印在灶台上,霞光将二人亲密无间的倒影遮掩,丝丝缕缕融于暮色。 比巴掌声更清晰的,是少年脸上的巴掌印。 赵春生上辈子哪里是一条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他分明是一条恶狗。 凶狠又贪婪。 喜欢吃你的口水 在厨房胡闹的后果就是小嘉不理他了,连吃饭也不准他坐旁边。 “你出去吃,我现在看到你就烦,很烦,你明白吗?”林柔嘉皮笑肉不笑,用竹筷夹起几根马齿苋茎秆,放入烧开的铜锅里。 炭火燃烧得正旺,雾白的蒸汽你追我赶地往上漫,带着股子酸辣适中,浓郁醇厚的鲜香,袅袅娜娜地涌入屋顶。 深绿的叶与嫩红的茎被滚汤中一圈又一圈地翻滚,煮太久会失了韧劲儿,煮太短又会太过于酸涩,得掐着秒数捞出来。 桌上的一切都是赵春生备的,连她面前的蘸水也是他调的,知道她爱吃辣,特意加了阿妈做的辣椒酱。 她捞起煮好的马齿苋,就着蘸水浸润,再夹起送入口中。 马齿苋滑嫩清新,韧劲儿酥爽,齿尖残留微酸,咸与辣裹住舌尖,每口下去,都像是尝着脆生生的夏味。 他又开始在小本子上写来写去,隔着缥缈的烟火气息,把他写好的话举给她看。 【我有洁癖,不想在外面吃】 林柔嘉:“......” 赵家人从来不用公筷,她无法接受一家人的口水在菜里面搅来搅去,所以用“我有洁癖”的借口,提前把饭菜舀好,挪到里屋吃。 她在里屋,他也就挪到了里屋。 有时候挨着她吃,有时候自己气昏头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他便把她按在腿上,一口一口喂她吃,喂一口亲一口。 她如果不吃,他就不停地亲,不停地舔,含着咬着,磨到她招架不住启开唇,他还会勾着把自己的舌送进去,半逼半迫地哄她吃,恳求她咬一咬。 弄够了再继续一勺一勺地喂。 【我有洁癖】 想当初【洁癖】对赵恶狗来说还算是一个比较模糊的概念,后来恨不得睡觉都要把【洁癖】栓在裤腰上。 上次村里的篝火节,男男女女手牵手围着篝火跳舞,他两只手只牵她的,十指硬生生插入她的指缝,缠得她喘不过气。 让他去人堆里和大家一起跳,他摇摇头,执拗写下【我有洁癖】,怎么也不肯松手。 数不清赵恶狗说了多少次【我有洁癖】,四两拨千斤地把她的反驳堵回去,用最卑微最小心翼翼的语气,压抑着情绪,做得尽是些下流的事。 “既然你有洁癖,那你也别吃在这吃了,这个铜锅已经被我污染了。” 林柔嘉扯出几分凉凉的弧度,似嘲似讽地乜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烫蕨菜。 赵春生含含糊糊的视线黏在她脸上,微微耷拉的睫毛压掩不了他水润多情的眼,似委屈又似难耐,幽幽怨怨的,混着无法言说的落寞。 他这次没有急着写字,而是用手指了指林柔嘉的唇,再收回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多无厘头又无理取闹的手势。 配上他缠绵悱恻的怨夫表情。 她不想明白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柔嘉,“......” 偏偏他拿起笔本,斯条慢理地写道。 【我喜欢吃你的口水,可是亲亲的时候你总咬着不让我舔。】 林柔嘉;“......” 这个本子,龌龊至极! 在她完成任务后一定要毁掉,扔到火炉里烧的灰都不剩。 乖过头了 林柔嘉伸手捂住自己烧灼的脸颊,咬牙切齿道地夹了一小撮蕨菜塞到他碗里,“色狼!” 书到用时方恨少。 她家教甚严,知书达礼,爸妈从小教育她待人需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哪里会说脏话。 骂人也是翻来覆去的一些“下流,色狼,恶心”,杀伤力为负。赵恶狗这样的坏痞子,接受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烛火明明灭灭,少年仰脸看着她,侧脸的轮廓氤氲于朦胧柔和的光晕中,羽睫柔柔地微垂,落下惺忪的小影。 他好似心情很不错,嘴角勾起的弧度轻软,小口小口地将她夹的蕨菜吃尽了。 再好吃也只是一些素菜而已。 有什么好开心的。 林柔嘉抓了一把切好的菌子放进去,牛肝菌,鸡枞,红菇正是旺季,赵春生知道她爱吃,在山里摘了不少。 高火氲煮,气泡咕嘟咕嘟地涌起,饱胀的菌子被浓汤一裹,菌盖缓缓舒展,似在江南烟雨时节争相撑起的小伞。 菌褶吸饱了酸鲜可口的汤汁,边缘微微卷起,仿佛轻轻一碰便能爆出汁水。 赵春生用干净筷子一个个地把煮好的菌菇夹到小嘉的碗里,又重新夹了适量的蕨菜,树花菜和苦菜放进去。 都是些素菜,刚断生时口感最好,得看着点,吃多少煮多少,否则浸煮时间过了,素叶不仅会软榻黏在一块儿,原先的清新脆爽也会消失殆尽。 少年忙前忙后,给林柔嘉烫菜,夹菜,看到她额角细细密密的汗珠后又跑到堂屋拿大蒲扇,任劳任怨地给她扇风。 透明的汗液顺着他深邃的眉骨,扫过微微上挑妖冶的眼尾,滑过挺隽的鼻梁,从落拓流畅的下颌线悄声滴落。 他的皮肤是麦色的,眼尾的红却格外的明显,带着潮润,像是捻不开揉不化的星点朱砂。 热得流汗会红。 生闷气会红。 哭也会红。 难言的情绪攀缠,细细密密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却又无处不在,硬生生挤掉了她本欲脱口而出的拒绝。 她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吃着。 菌菇口感鲜嫩,烫熟之后减弱了几分清晨山林间若有似无的土味,多了几分浓醇的鲜甜。 稍微沾上点蘸水,椒香钻入舌尖,清爽与辣麻在齿尖碰撞,浓汁四溢,满口留香。 蒲扇平稳晃动,送来一股一股混着竹香的凉风,她舒服得险些眯起眼睛,难得胃口不错,吃了不少。 “赵春生,山上会有野鸡吗?”林柔嘉放下筷子,嗓音慵懒温淡,抬眸望着他。 家里也不是没有鸡,只不过小妹小弟还有她吃的鸡蛋全靠那几只母鸡,阿妈也指望过年过节的把它们卖了赚了钱,自然是吃不得的。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让赵春生心跳滞了几拍,他很喜欢很喜欢盯着小嘉看,无时无刻都想黏着她,贴着她。 就算身体不能触碰她,眼神也会灼热地缠黏在她脸上—— 一寸寸地用视线亲她,舔她,咬她,撕不开,扯不掉,恨不能融于她的骨血,被她温热的血肉包裹。 对面的人迟迟不回,林柔嘉柳眉微颦,压低的嗓音隐约流露出几分不耐,“赵春生?” 【有野鸡的,但是要设陷阱才能抓到】 赵春生长腿一跨,从对面挪到她身边,让她能看清他的口型。 【过段日子我到后山挖几个陷阱,小嘉,我做红烧鸡给你吃好不好】 他许是焦急,语速很快,又怕她看不清口型,离得很近很近。 小室内只亮着一盏烛灯,蒲扇的风儿飘过,灯芯微微斜倒,连带着烛光也晃荡了一下。 不经意映入少年的瞳眸,干净,纯澈,但细看,又深沉得吓人。 “一半红烧,一半做叫花鸡吧。” 林柔嘉习惯性地逃避他的目光,“我等会儿去洗澡,你不用扇风了,好好吃饭。” 小嘉说话时呼出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蜷缩。 神经末梢被那点芬香的吐息勾缠着,撩拨着,一点点收紧后又泄力般不受控地软下去。 她为什么不能亲亲他呢? 抱一抱也好啊...... 【好的,小嘉,我听话。】 赵春生说听话的时候还真得挺乖的。 不,是太乖了。 乖过头了。 林柔嘉眼睁睁看着他弃了自己的碗,用她的筷子,吃她的剩菜,连汤也没放过,印着她用过的地方从容款款地喝起来。 她别开涨红的脸颊,起身,去寻赵流氓给他收的干净衣服。 反正骂也没用,等她走了,他还是会偷偷用。 眼不见为净。 他在哭 赵家人没有专门的澡间,只在猪圈北头,茅厕南头的夹道里寻了个空处,竹子制成的架子,再搭上一块破了好几个洞的花色粗布,里侧摆了两个木盆和歪歪斜斜沾着青黑霉点的小杌子。 粗布上的洞破得很微妙,她站在里头洗澡,正正好将该遮挡的隐私若隐若现地露出来。 赵春生不让她在那里洗澡,也不准她用小弟小妹洗澡的盆子。 林柔嘉最开始将他误认作绑架犯时闹得可凶,脾气一点即爆,以为他这是嫌弃她,不让她碰他家里的东西,觉得荒谬又可笑,怒火中烧,对他又骂又打。 当时的他比现在稚嫩青涩多了,不敢碰她,更不敢亲她,她打他,他就受着。 抿着唇,垂着头,不敢看她,也不反驳。唯有眼圈红红的,尤其是被她抓伤的右眼,控制不住地流了一晚上的眼泪。 后来他一晚上没睡,把里屋墙角的杂物一件件清干净,然后出门了。 回来时拖着一堆半指宽的竹片,动作很轻很轻,似乎怕吵醒床上睡熟的女人。 其实林柔嘉根本睡不着,那样绝望的处境,尽管身心已经筋疲力竭,很困很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沉重的心跳每跃动一次,窜至四肢百骸的锐痛便多一分。 在昏暗微弱的烛火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往那边瞧,少年蹲在地上,正用砂纸把竹片的边边角角磨得光滑。 受伤的右眼泛着充血的红,水珠滚落,顺着他落拓硬朗的侧脸,洇湿了脆嫩清绿的竹片,摆的整整齐齐,乖巧静默地等待不知多久才会停下的—— 一场深绿色的雨。 是汗?是眼泪? 也许都有吧。 他在哭。 林柔嘉扯扯唇角,似嘲似讽的弧度极淡极冷,面无表情得厉害。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升起一股扭曲诡异的满足感。 哭算什么? 死了才好。 杀千刀的绑架犯还好意思哭呢。 少年的呼吸声很重很乱,手上的动作却出奇的稳,麻利熟练地将竹片并排扎成两块宽大的屏风,竹片之间留了指缝透风,底下各钉了两根短竹棍当腿儿,往泥地上一戳就能立住。 两块竹屏风正对着墙根立着,一块贴西墙,一块贴北墙,刚好和两面土墙凑成个四方的小角落。 墨黑的天无声无息间褪了色,太阳惺忪未醒,躲在灰蓝的云朵里,模糊的光线柔和地抚摸山里的每一寸土地,鸡鸣空谷悠扬,穿过晨间潮润的雾气,唤醒了沉睡的幽静,远处模糊传来人声。 赵春生看林柔嘉醒了,抹了把额间的汗,拿出本子写了两个字,克制着没离她太近。 【洗澡】 林柔嘉短暂地僵住了,喉间发涩。 原来他一晚上没睡是在折腾这个。 竟是她想错了。 可她不会悔过,更不会为他受伤的右眼道歉。 他做了那样畜生的事,这些痛都是他应得的报应。 床边的小椅子上摆着阿妈洗干净的旧衣服,她抱在怀里,准备去洗澡。 赵春生忽然急了,长腿三两步跨到她身边,抢走她手里的衣裳,又将床尾迭好的他的衣裳硬塞给她。 【不要穿阿妈的,穿我的】 美男缝小裤 水珠一滴滴坠在小本上,刚写的字,下一秒就湿了,黑色的墨汁弯弯延延,流淌得到处都是,形成的图案缭乱又狰狞。 神经病吧。 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呆子,疯子。 林柔嘉一晚上没睡,头疼,呼吸也困难,没力气和他掰扯,冷冷接过他手里的衣裳,离开前甩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竹屏风立在角落,郁郁青青,遗世独立。 应是用新鲜的嫩竹制成的,竹香清而淡,混着清晨甘露的柔润,遇风则满室清新。 【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1 虽说她憎恶绑架她的哑巴少年,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手艺极好,在这洗澡,干净不说,还能品到竹香,可比外头猪圈那个舒适多了。 完整洁净的布帘被粗绳拴在竹屏风顶上的竹片上,布面垂下来,刚好挡住竹片间的缝。布帘留了个豁口,用碎布系成活结,她稍稍用力一拉就能进出。 木桶已装满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澡巾和胰子放置在小杌上,温顺听话地等待她的宠幸。 过了五个多月。 胰子换成了栀子花味的,澡巾却还是同一个。 赵春生用过的,并且现在还在用的。 他在某些事上偏执得毫无道理,吃她的剩饭,共用澡巾,就连洗澡也只用她泡过的水。 和他说不通,烧水洗澡也麻烦,大浴桶拖来拖去不方便,只能用借着小木盆一点点倒水进去,两个大锅,烧两次水才够洗一次的,他忙前忙后任劳任怨,只是有怪癖爱用她的洗澡水而已,她还能说什么。 今日汗流得多,林柔嘉泡得久了些,白净的脸蛋被热气蒸腾着,透着三月灼灼桃花的粉。 脏衣服一件件地迭好放在小杌子上,赵春生洗完澡后会把两人的脏衣服一起洗了晾在窗前他做的小杆子上。 外穿的衣裳就算了,小衣小裤这种内穿的给他洗,林柔嘉多多少少有些羞耻,好言好语地和他商量以后内衣什么的她自己洗。 他倒好,哑巴装成聋子,无视她的话,她想从他手上抢回来,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脾气,扣住她的手腕,把她压在竹屏风上。 她说一句,他就亲一口。 她骂一句,他就埋在她颈间,用利齿啮咬那片雪腻酥香,泪水挂在浓密缱绻的睫毛上,软软麻麻地戳着肌肤,濡湿了她半边肩的衣裳。 他勤勤恳恳不辞辛劳,只是很变态爱洗她的小衣罢了,她又能说什么。 某些时候,和他这样异常偏执且一根筋的小哑巴讲道理,除了喉咙发痛,口水干涸,什么都得不到,还气得七窍生烟。 所以她随他去了,不是放过他,而是放过自己。 林柔嘉洗漱好出去时,吃饭的方桌已收拾得亮亮堂堂的,不见一丝油污。 烛火袅袅如云雾,赵春生坐在明明灭灭的灯烛下,朗目星眉,英气勃发,鸦青色的眼睫根根清晰,浸染上烛光柔和的橙,轮廓清隽丰逸。 灯下看美男,更胜白日十分。 如果皮肤再白些,也称得上古言小说里“面如冠玉的小郎君”。 他墨黑的深眸专心致志,仿佛入迷了般,修长指尖捻着细针,一针一线缝着—— 她的小裤! 林柔嘉,“......” 柔软的小裤被他宽厚修长的手握着,娇小的一片任他随意摆布搓弄,说不出的禁忌感。他那样小心翼翼呵护着,好似握于掌中的,不是衣物,而是她。 1出自杜甫《严郑公宅同咏竹》 深吻 “赵春生,你之前缝的还有好几条我没穿呢,你怎么又开始做了?” 林柔嘉忍着脸颊的烫热,压低了嗓音,使得语调尽量平和。 赵春生抬头,视线灼灼,似有绚烂星光悄然划过他水润的瞳孔,凝她,望她,再也承受不住般跑过去,把小嘉揽在怀里,指骨挑起她馨香柔软的发丝,疯了一样的亲她。 【小嘉,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为什么才回来?】 少年清冽好闻的气息和温热的体温就要把林柔嘉淹没了,她磕磕盼盼地仰起脸,费了一番功夫才勉强辨清他的口型。 说得快,词序混乱,焦躁的,惊慌的,甚至混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眼眸微垂,压不下去的委屈和难受都化为晕红的眼尾和欲坠难坠的晶莹。 怎么又哭了? 是水做的吗? 林柔嘉无声叹了口气,手指抚上他的脸,不轻不重拍了两下,逗猫似的,“我去洗澡了,你不是知道吗?” 赵春生不知道被哪个字眼刺激到了,湿漉漉的雾眼骤然睁大,瞳孔翕翕颤抖,脖颈上青筋隐隐暴凸,一涌一涌地勃勃跳动。 【你要洗澡,你不要我!】 双眼一眨,眼泪便争先恐后夺眶而出。 【你不要我】 【你不能这么混蛋】 林柔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看到了什么字眼,闭了闭眼,忍耐着怒意问他,“你说什么?” 【小嘉是混蛋!】 【小嘉只爱洗澡,不爱我,不抱我,不亲我】 【我讨厌洗澡......小嘉是混蛋!】 林柔嘉:? 林柔嘉:。 林柔嘉:...... 紧绷的神经猛地断裂,她脸色难看,气得想笑,“赵春生,刚才吃火锅把脑子也一起吃了吗?你再骂一句我混蛋试试。” 【小嘉,我难受。】 【小嘉,你不要我。】 【小嘉,那里有一只好大好大的船,我划船带你去摘荷花,你别只要洗澡,不要我好吗?】 【小嘉,你不准看荷花,你只准看我!】 林柔嘉:...... 哪来的船?哪来的荷花? 什么乱七八糟的...... 少年眼眸迷离,双颊浮着不正常的潮红,咬着唇瓣,星点血珠将皓白的齿段染上朱砂,他一会儿皱着眉哭泣,一会儿含着泪笑出声。 口中絮絮叨叨的,手上的力度愈收愈紧,仿若唯有勒断她的脊骨,把他整个完完全全塞进她的身体里,被她含着裹着,才能安定下来。 喝醉了?可是也没酒啊......? 不会是吃菌子中毒了吧...... 林柔嘉一边哄着,一边推着他出去找阿妈。 他仗着意识不清,格外过分。 掐着她的下颌,迫她抬首承受他铺天盖地的吻。额头相抵,唇齿相接,重重地碾压嘬吮,舔到深处,再咬着香软舌尖含到他嘴里大口吞吸。 唾液交换声啧啧黏腻,昏暗的烛火搅乱了一室的阒静,朦朦胧胧间,偶尔能听见三两声被欺负狠了的,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娇声。含混着汁液,急促,怯弱,像婉转多情的钩子,颤颤巍巍地让人脸红心跳,酥麻到骨子里。 吞吃缠搅 这根本不是吻。 赵春生是想把她咬得破碎,再拆吞入腹吧。 她无力后退,他步步紧逼,陡然撞到了梳妆台的棱边,他用膝蛮横分开她的双腿,嵌身挤入,密不透风地倾轧而下。 不盈一握的软腰纤折,汹涌的吻丝毫没有放缓放轻的迹象,反倒因为身下女人绵柔的抵抗挣扎更显腥风血雨。 白腻的脖颈微微仰起,吃力承受,楚楚怜人的颈线被粗粝大掌牢牢桎梏,沉沉浮浮中暧昧地战栗。 他吻得太重太深,活生生像是还未开化的野兽,只知吞吃缠搅,辗转侵占每一处角落,搅碎吸吮后用舌尖烙下滚烫的印记,最后再将她拆吞入腹。 梳妆台的棱角隔着她的腰身,冰冷刺痛,他胡作非为又逃脱不掉的灼吻更使得腰处的那一分疼燃上簇簇烈火。 “好疼......”她头脑昏沉,眼底坠红,泪珠都快被逼出来了,在唇追齿逐间很是艰难地泄出娇怨,“我的腰,腰疼呀......” 他停下,与她调换位子。 梳妆镜上零散的物件被大力拂落于地,清脆的碰撞声咬着她的耳蜗,她软成一滩水的身躯陡然一颤,所有的感官又在下一秒被他清冽如冷雨雪松的气息完全湮没了。 “别亲了。”她俯伏在他身上,细碎的轻喘如渺渺薄雾,瞳孔涣散,缓不过来劲儿,喃喃道,“我舌头也疼......” 【那换你吃我好吗】 “......” 湿濡的灼吻落向她玉砌莹然的耳垂,几声忍到极点的闷哼与急切烫炙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她心跳错乱,粉面含春,难耐地别开脸。 馥郁娇小的身体软弱无骨地帖在他怀里,他无法自控地扣住她的腰,近一点,再近一点,相贴相融到彼此骨血缠绞。 身下的人躁动着,战栗着,似乎很冷,额前却布满细密的汗,薄唇厮磨咬含她的脸颊,大口大口地吞吐焦灼的热气。 “赵春生......”她轻咬下唇,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滞涩于唇边,“你是不是不舒服?” 是的。 他不舒服。 他突然变得很饿,无论塞多少吃食都填不满的饥肠辘辘。 唯有拿刀剖开他的胸腹,撕破他的心脏,再将小嘉塞进去,表皮下沸腾的血液涌入堵住每一个能让小嘉逃离的缝隙,那股噬骨钻心的饥渴欲方可遣散。 他想要她。 再次搅弄的吻更凶更狠了,他与她十指相扣,不允许她与自己分离哪怕是一分一毫。狂风骤雨般的掠夺一路往下燎原,他咬开她的衣襟,正欲埋头品尝世间最为可口的雪。 林柔嘉心慌意乱,被剥光的前一秒,举起手,毫无章法地甩了赵春生一巴掌。 左边原先有一个,右边再来一个。 也算是对称了。 混乱得不知从何开始的吻,赵春生忍着脸颊的刺痛,却迟迟不舍得结束这份绵缠,又抬头吻上她的唇。 他浅浅得没再深入,却也含着不离开。 林柔嘉稍微往后撤出一点,他便焦躁不安地慌促把舌喂进去,就这样连着勾着相贴相合,缓缓挪到门口。 口中被死死堵着,林柔嘉撑得难受且麻胀,等会儿出门,他们两总不能这般交融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边亲边走 “赵春生,你再不松口,我就划着那只大船走了。” 【我不准你走!小嘉,不要走,求你......】 赵春生陷入惊惶挣扎的淤泥之中,眼球中的血丝被他的泪一遍遍折磨摧残,痛苦地分裂伸延,林柔嘉趁他吐字的间隙,用力推开他,再拖着他往外走。 小弟小妹在里屋写作业,赵阿爹躺在堂屋的竹制摇椅上,扇着蒲扇悠闲小憩,阿妈刚压好井水,准备洗衣服。 “阿妈,赵春生吃坏了东西,我带他去杨癫子那看看。” 阿妈慌忙跑过来,鞋底子掉了都没管,花白的头发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震惊无措,细细密密地战栗。 “生娃子这是怎么了?哎呦......”赵春生是她第一个孩子,从小带到大的,再加上他前几年得了哑症,对他比荞生,麦生还有疼惜爱怜,“老头子,你赶紧骑三轮把大娃送到杨癫子那儿去!” 赵阿爹意味深长地扫了几眼林柔嘉,嘴里不知嘟囔些什么,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走到赵春生面前,伸手要扶他,鼻子哼出冷气,沙哑苍老的嗓音尖锐刺耳,“哼,败家玩意!” 他是看着赵春生骂的。 但林柔嘉知道,赵阿爹是在骂她。 赵春生为了娶原主给了不少彩礼,赵阿爹一开始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但又拗不过自家大儿子,毕竟嫁妆钱是赵春生自己攒的。 赵阿爹年轻时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内里气血早早被掏空了,四十多岁的年龄,六七十岁的身子。他畏惧年轻力壮的大儿子,只敢把闷气撒在家里的女人身上。 林柔嘉无动于衷,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赵阿爹,因此他无关痛痒的谩骂掀不起她丁点的情绪波澜。 倒是旁边的赵春生,神色顿时冷了。 弧度流畅的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怒火无法克制蚕食了为剩不多的理智。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着病态的白,他抬手,拳头快得只留下残影。 赵老爹苍老瘦弱的身子不堪重击,朝后退了几步,以一种狼狈丑陋的姿态仰倒在摇椅里。 他气急败坏,口中更是说着肮脏恶毒的咒骂,“狼心狗肺的畜生,和你的婊子娘一样,都是该死的白眼狼!为了个爹草烂的脏货,娼妇儿,敢打老子!反了天了!” 赵春生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眸眼空洞,好似古井无波,又好似山洪海啸崩裂前可怖的死寂。 凝着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就像在看死人一样。 拳拳砸肉,动作快到所有人反应不及。 林柔嘉吓懵了,耳边是阿妈和小弟小妹凄厉的哭声,眼里是赵春生毫无理智疯了一般的模样,浑身的低气压令人心惊胆战。 他甚至在冷笑,如冰川顶端锋利的刃,周围如坠冰窖。 这么下去一定会出事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赵阿爹在原着四十多章的时候还出现过,若是出事了,剧情还怎么走。 她赶忙握住他的手让他环抱着自己的腰,另一只手轻抚他的胸口,语气放轻放缓,用蛊惑的语调娇娇柔柔地哄着他,“赵春生,我不喜欢你这么凶,不准打人,听到没有?” 炸毛愤怒的小狗一下就被哄顺了,方才那副要杀人的架势转瞬间偃旗息鼓,垂着头,贴在她脸上求蹭求摸。 她朝阿妈使了个眼色,然后抱着怀里狗狗的腰,哄着把他拖出去。 合不拢嘴 月牙高高挂于正中,淡淡的银辉是波光粼粼的绸缎,随波缓缓荡漾,泛起的涟漪不小心撞到旁边扑闪的星星,沾卷上静谧的碎芒,清润欲滴。山风吹过满村的光影,树影婆娑,簌簌疏朗。 村里人睡得都很早,除了零星几家亮着烛火,路上几乎遇不上人。 林柔嘉什么都没问赵春生。 没问他为什么生气。 没问他为什么打人。 要不是好需要赵阿爹继续走剧情,她大概只会冷眼旁观,抑或是笑着鼓掌。 在外,种田劳作赚钱养家是赵春生撑着,在内,洗衣做饭照顾孩子有阿妈打理,他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粗劣刁恶,受着阿妈的服侍,却总在赵春生白天出门忙农活时对阿妈动辄打骂。 书里书外,对于这类男性,她是厌恶至极深恶痛绝的。 想得有些远了,林柔嘉神思不属,揽着少年腰腹的手无知无觉间松了。 赵春生抿唇,不安得明显,又隐忍着密密麻麻快要窒息的不悦,他托着她的臀把她抱入怀里,纤长白腻的细腿垂落两侧。 修长指骨插入她浓密垂落的发丝,克制力道,让她不得不低头迎上他的吻,又不至于弄疼她。 手心有多呵护,唇舌就有多用力。 吃,吞,含,舔。 推,扯,进入再进入,红润的舌尖被蹂躏太多次,已经微微肿胀了。 酥痒的热度源源不断从他身上渡来,她双眼失焦涣散,指尖无力,虚虚攀缠着他的肩膀,生怕自己跌下去。 抱着他的少年情动得不行,身躯僵硬绷直,他坏心眼地稍稍退出,随即而来的,是更重更狠地碾压深吻。 杨癫子家本就离得有些远,他一路上黏黏腻腻非要边亲边走,不给亲就拗在原地哭,噙着受伤的泪眼直勾勾地瞪她。 林柔嘉被吻得下颌发麻,合不拢嘴,红肿的舌尖绰绰约约地匿于贝齿间,赵春生眼红心热,又要按着吻。 “赵春生,你再亲我真得坐那条大船走了。” “呵,那只蝴蝶当然是大船变的,她要带我走,你不听话我就让蝴蝶一家吐你满脸口水。” “你问我如果你被吐口水了,还会不会亲你?不好意思,本人洁癖,这辈子我们都别再亲嘴了。” “荷花成精来抓我了?那你能不能走快一点啊!” “咳咳咳,赵.....春生,慢一点慢一点,我咳咳咳......” ...... 杨癫子是从睡梦中被林柔嘉喊醒的,此刻睡眼惺忪,披着件单薄的白色褂子,给赵春生诊脉。 林柔嘉晃了晃两人交缠而握的双手,语调清淡,透着几许诱哄的意味,“坐下,把手松开。” 他若是只牵磨一只手便罢了,偏偏他两只手都要硬生生挤入她的指缝,锁紧, 滚烫的掌心紧紧贴揉,她稍微挣脱,他便会焦躁不安,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赵春生乖巧坐下,视线从始至终一直落在她精致秀雅的脸上,不管是如火如炬的目光还是将她桎梏束缚的手掌,都格外固执。 他不仅不松手,还就着饶缠的手,把她抱入怀中深处硬硬抵着她,唇瓣含着小嘉圆润小巧的耳垂,细细密密地啄吻。 杨柔嘉:...... 被惊得魂飞魄散立马清醒的杨癫子:。。。。。。。? 湿漉漉的唇痴迷磋磨着可怜的耳垂,他犹不满足,舌尖还急促难耐地来回挑逗,用力舔弄,似乎想扯掉那片软嫩。 林柔嘉简直要炸开了,脸颊爆红,是气的,更是羞的。 她硬着头皮将两人相插相融的右手递到桌面,“杨医生,今晚我们吃完舂火锅之后他就开始出现幻觉,胡言乱语,火锅里放了很多菌菇,您看看他是不是菌子中毒了?” 杨癫子看不过眼,抹了一把泛红的老脸,给赵春生诊脉。 山里人能吃的物什就那几样,以往也遇到过菌菇中毒的,但赵家的这个脉却是复杂了些。 足足探了五分钟,他才收手拽了拽滑落的褂子,老神在在道,“是两茬罪凑一块儿了。菌子有毒乱了心神,他又对其他入口的物什过敏,两样一激,脑子里才神志不清,冒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 里屋摆着木药柜,他抓了几味药后用油纸包好,知道林柔嘉没手接,干脆把药包塞到赵春生的衣兜里,“这副药早晚各熬一次,近期不能吃发物。” 说完,只嘱咐一句日后有空再把药钱送来就成,挥挥手迫不及待地让他们出去了。 林柔嘉:...... 捡螺蛳 昨晚折腾到半夜,林柔嘉实在不知道赵春生哪来的精力。 熬她的药,也熬了自己的药。 熬完之后,再把她抱在怀里小口小口地喂。 睡觉更是不安生,压在她身上缠抱得紧,一边给她扇风,一边舔掉她鼻尖、额前的细汗。 闷热的天,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硬实的胸膛密不透风,堵住了她所有的感官,让她吞吐着他源源不断的热气,再任由他一点点吮吸吃咬她的馨香芳泽。 好在药劲生效快,赵春生第二日便恢复了原状。 林柔嘉醒时旁边的床褥已清清凉凉没了人气儿,应是早早出门忙农活了。 床旁的小杌子上卧着两个煮鸡蛋,还有一碗缀了咸菜丝儿的白粥。 林柔嘉洗漱完喝完了粥,鸡蛋还剩半个,吃不下,搁置在原处等赵春生回来吃掉。 阿妈这几天总哭着找她诉苦,让她劝劝赵春生别生他爹的气,毕竟是亲爹,一家人哪有置气的道理。 林柔嘉微微皱眉,委婉拒绝道,“阿妈,赵春生其实也不怎么听我的话......” “真是造孽呦,老子和儿子还能有仇......”阿妈抹了把眼泪,干涸的唇瓣碎碎念地嘟囔。 林柔嘉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不知如何开口。 她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说话。 阿妈是小说中的角色,此刻的处境却和现实世界里无数在婚姻中失权的女性命运重迭。 她们会离婚吗? 不会。 阿妈会离开赵阿爹吗? 也不会。 她只会一遍遍欺骗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赵阿爹总有一天会对她好的,她是为了三个孩子能有个爹才忍的。 但凡哪天赵阿爹给了她点好颜色,她即刻便忘了他拳脚相加,砸向她时撕心裂肺的痛。 她会因为男人的一点毫无用处的好脸色,随时背叛自己曾经流过的血,掉过的泪。 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林柔嘉背上竹篓子,去家后面的小溪里捡螺蛳。 七月的暑天,螺蛳最是丰饶,肉质肥嫩饱满,加点辣椒爆炒,香得能下好几碗饭。她昨天就想去捡了,奈何赵春生只做了半天的活计,下午腻在她身边,又抱又吻,除了他的身体,哪也不许她去。 溪水蜿蜒潺潺,碧波盈盈,如琉璃般清透沁凉。涓涓溪流时而撞上矗立坚挺的硬石,喷珠吐玉。时而迎过和煦微风,荡漾圈圈涟漪,抱着怀里的碧玺蓝天与绵软白云,悠悠绵延。 林柔嘉仔仔细细将裤腿挽至膝间,脱下布鞋,光脚踩进浅溪。 溪水不深,高度堪堪没过脚踝,脚底崎岖不平,时不时有尖锐的石子儿戳刺嫩肉,她怕割伤,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掀开青苔覆盖的石头,底部果然扒着一堆新鲜的螺蛳,青褐色的壳儿滑溜得不行,稍一触碰,便急急忙忙吐出细长的水线,将饱满肥软的身子缩进硬壳里。 她捏着小壳儿轻轻用力一旋,螺蛳整个从石块底剥离,丢进身后的竹篓子里。 往深溪处走,石头缝里还藏着几只小螃蟹,她费劲抓了几只,想再往另一堆石丛探查时,脚背不小心擦过石棱,一小的擦伤已丝丝缕缕渗出血珠,虽说不至于有多痛,却密密麻麻的让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