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甜橙糖》 乌龙事件 上海市某医院妇产科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和隐约的不安交织在空气中。田澄轻轻握住余听荷冰凉的手,指尖传来的细微颤动让她心头一紧。“甜橙,我……”余听荷脸色苍白,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刻又红又肿。“不用说了,”田澄柔声打断,将闺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陪着你。”她张开双臂,将情绪低落的余听荷拥入怀中,试图用这个拥抱传递些许温暖和力量。 就在昨天,余听荷还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婚礼。可转眼之间,她就在那间亲手布置的婚房里,撞见未婚夫商致赐和自己大学时的室友聂娇娇衣衫不整地躺在婚床之上——那张她精挑细选、承载无数憧憬的床。 更讽刺的是,婚检报告显示,她已经怀孕三周。为了保护闺蜜不再受到更多伤害,田澄几乎没有犹豫。她果断地用自己名字挂了号,尽管清楚现在都是实名制,每一笔记录都可能留下痕迹。但此刻,她顾不了那么多。 此刻,她和坐在余听荷的身边,望着电子屏幕上闪烁的“田澄”两个字,眼神定住,心头五味杂陈。听荷,该你了。”田澄轻声说道,挽着闺蜜的手臂一同起身。就在这个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拐角转了出来。修长的身形裹在洁白的大褂里,金丝边眼镜后面,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眼睛忽然望了过来。 是张游韧。田澄的心骤然一跳。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张游韧的视线已经捕捉到了她们。他的目光在田澄和电子屏上闪烁的名字之间轻轻流转,眉头微微一蹙:“甜橙?你怎么会在这里?”田橙知道张游韧在医院上班,没想到是在这家医院。 他声线依旧温和如春风,她唇瓣微启,正要开口解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怒吼从身后传来:“余听荷!你在医院做什么?!”商致赐一身凌乱的西装冲了过来,领带歪斜地挂在胸前,素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散落几缕在额前。他全然不顾四周投来的惊诧目光,发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余听荷,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居然真的来打胎?那是我的孩子!” 余听荷浑身一颤,下意识往田澄身后缩了缩。“商致赐,这里是医院,你安静点。”田澄一步上前将闺蜜护在身后,目光冷冽地直视着商致赐。“关你什么事?”商致赐额角青筋跳动,试图推开田澄,“让开,这是我和听荷之间的事!” 田澄寸步不让,声音里淬着冰碴:“你伤害我闺蜜,就关我的事。”商致赐突然侧身想拽余听荷的衣袖,语气放软了几分:“听荷,就五分钟,那天的事我真能解释......” “没什么可说的!”余听荷的嗓音带着哽咽,却字字斩钉截铁,“我亲眼看见的,视频也录得明明白白!” 商致赐的脸色骤然变了,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我知道错了,真的……就那一次。孩子是无辜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求你……别这样……” 四周等候的人群开始交头接耳,窸窣的议论声渐渐响起,一道道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逡巡,仿佛在拼凑一场无声的戏。 田澄感到余听荷在她身后抖得厉害,肩胛骨几乎要撞碎在她背上。她知道听荷已经站在悬崖边了。“不是她的!”田澄听见自己的声音劈开凝滞的空气,尖锐得不像话,“是我的……我怀孕了,今天要手术的是我!” 那一瞬间,诊室门口的空气仿佛冻结了。商致赐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整个人僵在那里,连呼吸都忘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张游韧,眼神骤然锋利起来,像淬了冰的刀片,猛地钉在田澄脸上。 “你……”商致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破碎得不成句,“田澄……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在开玩笑。”田澄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得像结了一层薄冰,“所以请你别再骚扰听荷,她今天只是陪我来的。”商致赐眯起眼睛,狐疑地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像是要揪出什么蛛丝马迹。 就在这时,张游韧稳步走上前,声线平稳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商先生,正如你所听到的,需要手术的是田小姐。现在请你离开,不要干扰医院秩序。”“你谁啊?”商致赐顿时火冒三丈,狠狠瞪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医生。 “张游韧,骨科医生。”他语气平淡,随即侧身对护士站抬了抬手,“麻烦叫一下保安。”商致赐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争辩,可目光扫过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保安迅速赶来,半劝半架地将仍在骂咧咧的商致带离了现场。 田澄刚松下去的半口气又卡在了喉咙里,一转头,正对上张游韧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目光像是能穿透人心,让她没来由地一阵心慌。“跟我来办公室一趟。”张游韧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田澄局促地跟在他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脑子里乱糟糟地编凑着各种解释,试图为这个荒诞的误会找个合理的说法。眼角余光瞥见余听荷正被护士轻声引往诊室,她心里才稍稍定了半分。 张游韧反手锁上门,转过身来。田澄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游韧哥——那个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邻家哥哥,此刻周身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游韧哥,我……”她刚鼓起勇气开口,墙上的紧急呼叫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张医生,三号手术室急需支援!”广播里的声音急促而尖锐。 张游韧闭眼深吸一口气,白大褂下的肩膀微微起伏。当他再次看向她时,深邃的目光中翻涌着太多说不清的情绪。“在这里等我。”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们谈谈。” 出轨 他转身离去,白大褂下摆扬起一道利落的弧线。田澄站在原地,心口仍怦怦直跳。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她轻轻推开房门,确认张游韧已经走远,随即闪身而出,加快脚步奔向妇产科。手机在掌心震动,余听荷的消息亮起:“手术结束了,我在休息室。”田澄几乎小跑起来——现在最重要的,是立刻赶到听荷身边。至于方才的种种,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同张游韧解释了。 她从未想过,这个“稍后”竟会迟来那么久,久到足以改写两个人的人生轨迹。田澄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余听荷走出医院,打车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后。她为听荷换上柔软的睡衣,煮了一碗温热的红糖水给她喝,看着对方苍白的脸颊终于泛起一丝血色,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田澄的机遇来得恰逢其时。大学期间,正值短视频平台爆发式增长,她凭借着优越的家庭条件和出众的外形,每次旅行都会精心拍摄短视频分享到网络。几条内容迅速走红后,她渐渐积累起人气,到大学毕业时,已然是一位坐拥数百万粉丝的主播。 如今她租下了一间工作室,专心经营起自媒体事业,顺便投资了余听荷刚创立的公司,工作室空间不算太大,但明亮宽敞,既能满足拍摄需求,也布置了舒适的休息区域,处处透露着主人用心经营生活的痕迹。 田澄怕余听荷回到自己家,会撞见商致赐和聂娇娇,再受到什么刺激,便先带她去了自己的工作室暂住一阵。工作室里还有宣青在,彼此好歹有个照应。等余听荷睡下之后,宣青才压低声音问道:“澄姐,这位是你朋友?她看起来怎么那么虚弱……是生病了吗?” 田澄成立工作室没多久,就招了宣青做助理。素材剪辑、直播管理、粉丝维护、发货带货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基本都交给她打理。田澄大致把余听荷和商致赐之间的事,简单说给了宣青听,就在几天前: 市中心顶级酒店套房的空气里,氤氲着陈年香槟的奢靡甜香,和某种秘而不宣的暧昧。窗外都市的霓虹流光闪烁,明明灭灭地投在商致赐那张写满餍足却仍萦绕着些许阴郁的侧脸上。聂娇娇温顺地蜷在他怀中,纤长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他胸膛划着圈,眼神却清明冷静,如同打量一件待估的藏品。 “啧,还是我的娇娇好,”商致赐仰头灌下一口酒,嗓音里渗进抱怨的黏腻调子,“家里那个……根本没法比。整天眼里只有公司那点事,脸绷得像是人人都欠她巨债。靠近一点都觉得气压低得喘不过气,哪有什么情趣可言。” 聂娇娇立刻仰起脸,眼中恰到好处地泛起崇拜与怜惜交织的波光:“赐哥,你真的太不容易了……听荷她呀,唉,就是性子太倔,根本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说句实在的,公司能有今天,不全是赐哥你一手撑起来的吗?她呀,无非就是运气好,当初拉来了田澄,不然起步哪能这么顺?至于田澄,不过就是个靠拍视频博眼红的网红罢了,实际能有多大能耐?” 商致赐听得浑身畅快,得意地一哼:“那可不?要不是我前前后后张罗,维护客户、处理那些烂账破事,公司能有今天这局面?她余听荷?就会端个老板架子坐在办公室里,对我呼来喝去,半点面子都不给!” “她就是不明白!赐哥你才是真正撑起一片天的人呢。”聂娇娇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身子贴得更紧,气息温热地拂过他耳边,“我就最爱赐哥你这样有能力、有气度的男人了。要是……要是能一直跟在赐哥身边,我肯定什么都依你,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让所有人都瞧瞧——我聂娇娇的男人,才是最有面子的那个!” 她的话语如同轻柔的羽毛,一下下撩拨着商致赐心底那点虚荣。他沉浸在这种被追捧、被仰视的快意之中,尤其是在余听荷那里长久被压抑的男性尊严,仿佛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舒展和弥补。 聂娇娇细细打量他的神情,话头轻轻一转,语气里带着纯真与关切:“不过赐哥,公司现在做得这么大了,事务肯定特别繁琐吧?我有时想想,都觉得你好辛苦。最近是不是又接了新的大项目?资金周转还顺利吗?我听朋友说他们公司融资遇到了困难,就忍不住有点担心你……” 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睡衣纽扣,像是不经意的触碰,目光却如细密的网,紧紧缠绕着商致赐每一寸神情。她声音轻柔似呢喃,吐出的每一个字却都暗藏钩刺,试图从他微醺的松懈中,钩扯出关于公司资金流向与股权虚实的蛛丝马迹。这看似温存的关切,才是她今夜布下的真正诱饵。 商致赐沉溺在酒精与温软的怀抱中,防线早已溃不成军。他揽住怀中这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言语间混杂着含糊的吐露与膨胀的炫耀,断断续续泄出一些所谓“内部”消息,却丝毫未察觉自己正一步步陷落,成为他人欲望陷阱中浑然不觉的猎物。 房间内的温度似乎升高了,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赤裸裸的、带着精算师般冷静的虚伪气息。聂娇娇对着婚房浴室里那面宽大的镜子,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鲜艳的绯红色,与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带着一种灼热的、近乎残忍的兴奋。这不是商致赐和余听荷主卧的那间,而是次卧的浴室——一个既安全又能留下足够“线索”的地方。 她抿了抿唇,让口红的颜色更均匀饱满。随后指尖一松,那支价值不菲的口红便“不经意”地从洗手台滚落,不偏不倚卡进了瓷砖与浴室柜的缝隙——露出一小截红艳的管身,像一枚沉默的、等待引爆的炸弹。 她抬手,故意从自己发间扯断一根栗色卷发——那是她精心打理、与余听荷截然不同的发色与弧度。她轻轻一搭,让它看似随意、实则刻意地垂落在商致赐那件挂在毛巾架上的睡袍肩领。黑白交错,醒目得像一声无声的宣告。 愤懑 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唇角缓缓牵起一丝冰凉的笑。是她一步步诱着商致赐踏进这里的——用那种又轻又软的嗓音,贴在他耳际低语:“赐哥,你就不想……在她和你的婚床上,先烙下我的痕迹?”她声音黏着蜜似的,却字字滚烫,“那多刺激啊……不是吗?”她太懂了,像商致赐这样虚荣又贪图新鲜的男人,最逃不过这样禁忌又嚣张的诱惑。 果然,他来了,周身还裹挟着偷尝禁果后那种按捺不住的亢奋。 客厅那头,商致赐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比刚才更急,隐隐透出几分事后的心虚:“娇娇,快些,我们得走了。” 聂娇娇拖长了声音应了一句,语调蜜一样甜,眼底却淬着冰冷的锋芒。她故意磨蹭着,手上慢条斯理,心里却飞速盘算着时间。潜意识甚至在疯狂叫嚣——推开那扇门吧。 她哪里是害怕被发现?她根本就在期待那一刻。她早已厌倦了这种不见天日的偷摸,她想要更快,更狠,她要逼他摊牌,要亲眼看着那个占着位置的女人世界四分五裂。唯有把这一潭水彻底搅浑,她这条鱼,才能摸到大摇大摆上位的机会。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金属转动的声音清脆而冰冷。 ——来了。 聂娇娇的心跳骤然一滞,并非恐惧,而是猎手终于等到猎物踏进陷阱那一刹那的极致兴奋。她听见商致赐的声线猛地拔高,惊慌得几乎变调:“谁?!……听荷?!”门开了。聂娇娇没有立即现身。她反而故意将浴室门推开一道狭缝,宽度恰够她窥见外间的一切动静,也让门外的人能隐约窥见——这里面,有人。 余听荷僵在门口,手里还拎着刚从超市带回的食材,塑料袋勒在指间,微微地晃。她脸上的血色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丝丝抽走,眼底先是浮起一层茫然的雾,接着雾散尽了,露出底下冰冷的、几乎能刺穿人的绝望。 商致赐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睡衣带子散乱地缠在腰间。他手忙脚乱地去系,指尖却抖得厉害,声音也跟着发颤:“听荷……你怎么、怎么这个点回来了?不是……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我……” 聂娇娇就在这一刻,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她身上未着寸缕,只松松套着商致赐那件宽大的衬衫,衣摆勉强遮住腿根。她甚至不急着遮掩,反而伸手理了理微湿的卷发,任由领口滑落,露出一段白皙的肩线。 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一步一步,像只从容踱步的猫。目光掠过商致赐铁青的脸,最终停在余听荷毫无血色的面容上。她的眼神天真又放肆,唇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声音软得像蜜: “赐哥,出什么事啦?谁来了呀?”那语调轻飘飘的,却像浸了毒的细针,无声无息地刺入空气里。商致赐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回过神,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嘶吼:“你他妈闭嘴!给我滚进去!”聂娇娇像是被惊着了一般,轻轻向后缩了半步,眼眶说红就红,演技浑然天成,嗓音里浸满了委屈和无助:“赐哥……你凶我……你刚才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余听荷的视线从商致赐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缓缓移开,掠过聂娇娇矫情却暗藏恶意的面容,再扫过这间她一点一滴布置起来、盛满对明日幻想的婚房——此刻只剩一片狼藉。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连最后那点光也从眼底彻底湮灭,转而覆上一层死寂的冰冷。她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慢慢放下手中那只仿佛重若千钧的袋子。 聂娇娇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一股扭曲的快意几乎要从心底涌出。看吧,终究还是你输。你努力来的的一切,不过如此。而现在,这一切都将属于我了。 宣青听完后顿时气得直瞪眼:“真不要脸!这对狗男女,欺负澄姐的朋友就是跟我过不去!澄姐你放心,我肯定会保护好听荷姐!”说着还用力拍了拍胸口。 田澄被她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逗笑了,伸手轻轻捏了捏宣青的脸蛋。宣青比田澄小几岁,名义上是助理,可田澄早把她当亲妹妹看待——她自己没有妹妹,相处久了,这份感情自然就深了。“好,那听荷可就交给你啦,”她眉眼弯弯地说,“要是她少一根头发,我可要找你负责的哦。” 商致赐刚踏进医院停车场,聂娇娇便推开车门迎了上来。她脸上漾开甜丝丝的笑,伸手轻轻搀住他的胳膊,声音软糯:“致赐哥,怎么样呀?听荷是真的有了吗?要真怀上了,那赐哥哥你拿下公司股份岂不是十拿九稳啦?你可是公司元老呢……” 商致赐只淡淡应了一句:“她不肯跟我回去,怀没怀上我也说不准。”聂娇娇眼波一转,凑近了些低声道:“田澄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余听荷吧?等她落单的时候,你再好好跟她谈谈……”商致赐神色未变,只微微颔首:“也只能这样了。” 甜橙,今天真是多亏有你……”余听荷虚弱地靠在床头,眼中水光盈盈,感激与愧疚交织,“可张医生那儿……你要怎么解释?这误会实在太大了。”田澄扯出一个宽慰的笑,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放心吧,游韧哥通情达理,等我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好好说清楚就是了。你现在别多想,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商致赐那边我们……”话还没说完,手机就在口袋里疯狂震响。屏幕骤然亮起——“母上大人”四个字赫然跳动,像一道催命符,撞得她心头猛地一缩。 听筒才刚接通,周雅雯的怒吼就几乎要震碎话筒:“田澄!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来!”田澄下意识将手机拿远了些,声音里带着无奈:“妈,听荷身体不舒服,我得陪着她……”“陪什么陪!你自己都怀孕了还到处乱跑?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家里?要不是游韧那孩子有担当主动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偷偷去做手术?”周雅雯的嗓音又急又气,隐约还带着哽咽。 闪婚 田澄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后面周雅琴话她一个字都听不清了,只觉得整个世界在天旋地转。游韧哥回家了?还跟她父母说了?他怎么能这样……“妈,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田澄急得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半小时内我要见到你人,否则我亲自去听荷家接你!”周雅雯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啪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田澄握着发烫的手机,整个人像被钉在了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怎么了?”余听荷勉强撑起虚弱的身子,忧心忡忡地望向她。田澄僵硬地转过头,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游韧哥……他去我家……告诉我爸妈……说我怀孕了……”余听荷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身:“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去和叔叔阿姨解释清楚。” 田澄一把按住她,声音发紧:“别动!你伤口还没长好,经不起折腾。再说……”她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压低声音,“商致赐到现在还在四处找你,要是让他知道这件事,后果不堪设想。你安心养着,我先回去探探情况。” 她仔细掖好听荷的被角,心事重重地拦了辆出租车。电梯刚到楼层,就听见对门传来母亲拔高的嗓音,隔着门板都透着急切。她推开自家房门,客厅里四道目光齐刷刷射来——父母和张家爸妈全都正襟危坐。视线扫到角落时蓦地顿住,张游韧隐在阴影里安静得像尊雕像,唯独那双眼睛幽深得能把人吸进去。 甜澄!你给我过来!”周雅雯一把将女儿拽到身边,声音打着颤,眼泪已经滚了下来,“你这傻孩子...这么大的事也敢自己瞒着?怀孕是天大的事啊!要不是小韧心细发现了,你是不是真要一个人偷偷去做手术?” “妈,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田澄急着想解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张母温声截住了,张母轻轻拍着田澄的手背,柔声唤着她的小名:“甜橙啊,阿姨懂,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可孩子总归是无辜的,你说是不是?” 她轻叹一声,声音愈发温和,“游韧都跟我们说了,你们其实早就在一起了。是是怕我们老人家不理解才一直瞒着?”田澄猛地转头看向张游韧,却只看到他别过脸去,躲开了她的目光。张母继续说道“你俩在一起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会不理解呢?” “游韧那孩子一进门就正儿八经地跟我们赔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对你负责,我看啊得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田父难得沉了张脸,眉头拧得紧紧的,“虽说你们俩瞒着家里确实不该,但游韧能主动把担子挑起来,我们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别……爸,妈,叔叔阿姨,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田澄急得鼻尖都冒了细汗,嗓子眼直发紧,“我压根就没怀孕!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啊!” 周雅雯狠狠剜了她一眼:“误会?小韧亲眼看见在医院妇产科挂号的你,挂号单上白纸黑字写的也是你田澄的名字!你自己不也亲口承认了吗?”“我只是因为……”田澄的话到嘴边,又被她死死咬住,咽了回去。她绝不能泄露听荷的秘密。张游韧这时沉稳地开了口:“甜橙,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信我一次,我们一定能解决好。”他随即转向四位家长,语气诚恳:“爸,妈,叔叔,阿姨,请给我们一点单独的时间,让我和甜橙好好谈一谈。” 家长们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点了点头,一个接一个地退出了客厅。门刚轻轻合上,田澄就急急凑近张游韧身边,压低声音道:“游韧哥你疯了吗?怎么告诉他们我怀孕了?那是听荷!我只是为了护着她才……”“我知道。”张游韧轻声打断她。田澄一下子怔住了,声音卡在喉咙里:“你……你知道?”“我看到余听荷从手术室出来了。”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波澜,“但商致赐就在旁边,四周都是人,我没法当场戳破你。”田澄越发困惑:“那你为什么还……”“因为我了解你。”张游韧直视她的双眼,目光沉静,“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比谁都清楚你的脾气。你会为了护着朋友,把这件事死死瞒到底。可商致赐不是好对付的人,他若铁了心追究,真相迟早会被挖出来——到那个时候,余听荷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他顿了一下,声音压低:“再说,两位阿姨已经从我这儿听去了些风声。现在改口,反倒更叫人起疑。”田澄一时噎住。他说的句句在理,只是……“那也不能说我们要结婚啊!”她几乎压不住音量,整个人被这荒唐的误会压得喘不过气,“这太离谱了!” 张游韧静了片刻,声音放得很轻:“甜橙,你还记不记得你高中时候说过的话?你说你想要一个安安稳稳、长长久久的家。”田澄有些发怔。那么久以前的事……他居然还记得。“眼下先稳住局面,别让两位阿姨担心。”他声线压低了几分,透出一种令人心定的磁沉,“领证之后,一切都依你。如果以后你想分开,我会配合你,所有地后果由我来担。” 田澄望着他认真的双眼,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是啊,游韧哥向来思虑周全,这或许是眼下最能护住听荷的办法了……况且,心底某个角落,那个始终向往安稳的自己,似乎也在这一瞬悄悄动了念。 客厅外隐约传来母亲们压也压不住的激动议论:“婚礼得抓紧办,等显怀了可就不好看了!”“没错没错,我看半个月后就是个顶好的日子!” 田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切都荒诞得像一场醒不来的长梦。可当她看向沉稳如山的张游韧,再想到还在休养的听荷和那个棘手的商致赐,终究还是恍惚着,极轻地点了下头。“那就……先按你说的办吧。”声音轻得几乎要散进空气里。张游韧眼中掠过一丝她未能捕捉的微光,转瞬又沉入深潭般的平静:“好。 忆儿时 在田澄的记忆中,他们田家和张家就是门对门的邻居,母亲周雅琴和张游韧的母亲经常一起打麻将,张游韧的母亲劳梦玉也很是宠爱田澄,由于两家都是独生子女,周雅琴和劳梦玉在田澄和张游韧还小的时候,经常当着两个小娃的面开玩笑道“要不我们定个娃娃亲,亲上加亲吧。” 小时候,田澄总爱黏着张游韧。张游韧比田澄大五岁,初夏的傍晚,阳光褪去了灼热,变得金黄而柔软,透过路边茂密的梧桐树叶,在人行道上洒下一地晃动的光斑。放学的铃声已经响过好久,小小的田澄像只急着归巢的鸟儿,扑闪着冲出校门,一眼就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依然等在老地方,高高瘦瘦的。“游韧哥哥!”她清脆地喊出声,欢快地小跑过去,脑后的马尾一跳一跳。 张游韧转过身来。他身量很高,在同学中显得格外挺拔,一身校服洗得干干净净。肩上并排搭着两个书包——一个是他自己的,深蓝色,款式简单;另一个则是粉色的,印着卡通图案,侧面还沾着几点橡皮擦留下的屑末。他极其自然地接过田澄肩上那只明显轻巧许多的小包,换到自己肩上,于是那只粉嫩的书包就晃到了前面。 嗯。”他应道,声线里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唯独在面对田澄时,总是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尾音轻轻拖长,像一片羽毛落下。“走吧。”回家的路大约要走十五分钟,是田澄雷打不动的“新闻发布会”时间。她紧挨在张游韧的内侧,小手熟门熟路地攥住他校服衣角,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游韧哥哥,我今天美术课得了优哦!老师说我画的太阳花,是所有花里最灿烂的!……还有呀,体育课玩躲避球,王小胖又是第一个被砸中的,笑死我啦……唉,不过明天手工课要交作业,我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呢……” 她的话语像蹦跳的珍珠,噼里啪啦地落下来,几乎不需要停顿。张游韧安静地听着,目光留意着前方的车流,在过马路时,会伸出手臂虚虚地护在她身侧,确保这个说话时手舞足蹈、根本不看路的小丫头不会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一阵风吹过,树叶摇曳,一道稍显刺眼的夕阳恰好晃在田澄仰起的小脸上。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几乎在同一时刻,一只修长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精准地在她额前投下一小片阴影,替她挡去了那抹刺眼的光线。他的动作流畅而自然,仿佛只是随手拂开一片落叶,目光甚至没有从路况上完全收回。 走到小区门口的零食摊,张游韧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买了两支棒棒糖。他利落地拆开一支的糖纸,没有自己吃,而是径直递到了田澄嘴边。她正说得口干,想也没想就凑上去“嗷呜”一口叼住。甜味一下子漫开在舌尖,她满足地眯起眼睛,腮帮鼓起小小一块,显得非常可爱。 另一支糖,他安静地收回口袋,是留给她的。 回到家没多久,难题便找上门来。数学作业本上那道应用题简直像天书,田澄咬着笔杆,眉头拧成了个死结。不出五分钟,她果断把笔一扔,抓起作业本趿拉着拖鞋就冲向了对面。“游韧哥哥!”人还没到,声音就先撞进了门。张游韧正伏在书桌前解一道更复杂的奥数题,闻声笔尖一顿。田澄毫不客气地挤进他身边,把作业本往他面前一推,嘴撅得老高:“这个,完全看不懂。” 他接过本子,目光在题目上只停留了片刻,便抽出草稿纸开始讲解。声音平稳,逻辑分明,每一步都拆解得清清楚楚。田澄起初还专注地跟着听,可不一会儿,眼神就散了光,指尖悄悄勾住他笔袋上的小挂坠,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 张游韧的话音戛然而止。他没说话,只是屈起食指,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叩了两下。 笃,笃。 田澄一个激灵回过神,慌忙缩回手,冲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尖,赶紧重新盯向草稿纸。张游韧看着她那副“认错飞快、但改不改看心情”的模样,眼底无声地滑过一抹笑。那笑意很淡,却带着超乎年纪的宽容,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田澄眼睛一亮,像是夜空中突然点亮的星子,她雀跃地拍手欢呼:“原来是这样!游韧哥哥,你太厉害了!”方才的愁云顷刻消散,快乐简单而纯粹地漫上她的眼角眉梢。他瞧着她重新闪烁光彩的眸子,不自觉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细软的发顶。那一瞬,动作熟稔得如同呼吸,或许是兄长对妹妹最自然而温柔的嘉许与抚慰。 只是偶尔,在田澄又跑开之后,张游韧会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略微出神。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揉搓她发丝时的柔软触感,空气中似乎还有她带来的、那种独属于她的活泼的气息。他那时并不太明白这种细微的怔忡意味着什么。只以为是夕阳太暖,风太温柔。而那个需要他守护、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因此变得鲜活明亮的小小身影,早已在经年累月的时光里,悄无声息地,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扎下了根。 “婚礼就定在半个月后,你们俩先搬到游韧那儿一起住,好好处处、培养感情!”周雅雯一边擦着高兴的眼泪,一边叮嘱道。 田澄盯着结婚证上并肩的合影,又侧头看了看身旁神色自若的张游韧,恍惚间觉得人生真是处处藏着意想不到的转折。她居然就这样闪婚了。 站在张游韧公寓的客厅中央,田澄望着脚边几个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行李箱,还有那堆她再熟悉不过的直播设备,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扑面而来。就在一周前,她还是个自在快乐的单身女孩,转眼之间,却成了别人的新婚妻子,搬进了一个男人的家——尽管这个男人,是她从小就认识的游韧哥。 同居 “你的房间是这间。”张游韧极其自然地拎起她最沉的行李箱,引着她走向主卧隔壁的卧室。“朝南,隔音也做得不错,应该很适合你做直播。”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地补充,“主卧是我在用,不过如果你觉得需要更大的空间……”“不用了不用了,这间就特别好!”田澄赶紧接过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分房睡——至少这个最尴尬的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 张游韧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只是动手帮她拆起了行李箱。田澄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房间的细节:他早已贴心地贴好了专业隔音棉,书桌宽敞得足以摆下她的双显示器,甚至连各类插线板的走线位置,都提前规划得明明白白。 “游韧哥,这些……你什么时候准备的?”田澄有些发愣,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惊讶。 “前两天刚弄的。”他语气平淡,手上却没停,利落地组装着电脑架,“试试网速,我升级了千兆光纤。”田澄一试,网速比之前租的地方快了一倍还不止。她忍不住惊叹:“你这服务也太到位了吧!” 张游韧只是嘴角微扬,继续低头整理那些总是缠作一团的设备线,乱七八糟的线到了他手里,立刻就变得井然有序。新婚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田澄很快就发现,和张游韧同居最大的好处就是——省心。他作息规律得像瑞士手表,他从不干涉她熬夜创作;他做的饭菜又好吃又营养,每到饭点准时上桌;家务活他全包了,连她的衣服都迭得整整齐齐——田澄红着脸把他递过来的内衣接了过来,没好意思再让他整理。 最令她惊讶的是,他对她的工作习惯了如指掌。“游韧哥,你看见我的外接硬盘了吗?”某个工作日的下午,田澄正为找不到素材焦头烂额。张游韧从书房拿出一个银色硬盘:“是不是这个?你上周直播时提过要整理旅游素材。”田澄怔住了:“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得?” 他扶了扶眼镜:“上周三直播,你说‘这周一定要把旅行vlog素材整理出来’。”她自己都忘了曾说过这句话!忙碌中,田澄迎来了搬家后的首次直播。原本还担心在新环境会不适应,谁知设备比以往更顺手,网络格外流畅,连灯光都恰到好处。直播进行到一半,她正和粉丝聊得火热,房门被轻轻叩响。“进来。”张游韧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轻轻放在桌角不会入镜的位置,低声提醒:“播了两小时了,吃点水果。”他正要转身,田澄突然叫住他:“游韧哥,帮我递一下旁边那条数据线好吗?就在你手边。” 他转身去拿线时,小臂猝不及防地闯入镜头。就那么一瞬,弹幕直接炸开:【???刚刚什么晃过去了?】【手!一只手!男人的手啊!】【甜橙家里有男人?!】【手腕骨节分明好好看!声音也太苏了吧!!低音炮直接杀我!】【是姐夫吗??所以上次的婚礼剧透是真的?!】田澄心里一跳,赶紧对着镜头摆手:“大家别乱猜啦,是……是我哥。”张游韧正递东西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刹,镜片后的目光微微沉了沉,却终究一言未发,只安静地收起东西,退出了房间。 然而弹幕已经彻底沸腾了:【哥?这声叫得也太亲了吧!】【甜橙你麦克风没关!“数据线”三个字我们都听见啦!】【姐夫别躲了!露个正脸让我们瞧瞧!】【所以是真的结婚了?恭喜恭喜!】田澄看着满屏起哄,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能匆匆关了直播。她走出房间,看见张游韧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安静地看着书,一脸云淡风轻。 “对不起啊游韧哥,刚才粉丝们有点太嗨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张游韧放下书,抬头看向她,语气平和:“没事。”但不知怎么,田澄却从他淡定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藏不住的愉悦。 等到第二天直播,场面更加控制不住。不知道是哪个粉丝把前一晚的片段剪成了短视频,带起话题甜橙姐夫,竟然悄悄爬上了平台热搜的尾巴。 那晚直播,观众人数直接翻倍,弹幕里密密麻麻全是来“蹲姐夫”的。直播过半,熟悉的推门声轻轻响起——张游韧又一次端着水果准时出现。但这一次,他脚步明显顿在原地,身影在镜头边缘迟疑,像是卡在进退之间。弹幕瞬间炸开:【是姐夫!绝对是他!】【手好好看啊啊啊!】【求露脸!同框!给我们看看!】田澄脸颊发热,正不知所措,却见张游韧微微一顿,随后坦然踏入灯光之下。 他依然没有完全露出正脸,只从容走入镜头所及的区域——线条清晰的下颌、微敞白衬衫下的宽阔肩膀,和那双修长分明、正端着水果盘的手,已经无声掀起屏幕背后的尖叫浪潮。 他将果盘轻放在她手边,声音低沉而温柔:“辛苦了,别太累。”弹幕霎时被一片“啊啊啊”淹没,礼物特效层层迭迭炸开。张游韧离开后,田澄望着满屏飞过的“姐夫太可了”、“姐夫好宠啊”,只觉得耳根隐隐发烫。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她瞥见张游韧正在书房平板上看她的直播,唇角还含着一缕未来得及敛去的笑意。 所以……他刚刚是故意的?田澄忍不住开始留意起了张游韧。他总能在她觉得渴时,适时递来一杯温水,温度永远刚刚好;记得她不爱香菜,喜欢麻辣却胃弱,于是每道菜都做得微辣又温养;她直播时他从不轻易打扰,却总准时出现,带着切好的水果或暖汤;她随口提过的小小愿望,不过几日,便会被他不着痕迹地实现。 张游韧端着一只白瓷碗走进来,碗里的小馄饨正冒着热气。“晚上吃得太少,”他将碗放在桌上,“吃点东西再继续。”田澄怔怔接过,碗壁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你怎么知道……”她的话还没问完,就见他指了指她下意识按在胃部的手。 “你这里不舒服时,总会不自觉地按着。”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田澄低头看着碗里漂浮的葱花,热气朦胧了视线。那一刻,她清楚地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落到了实处。也许,这场始于乌龙的婚姻,并不全然是个错误。 过往 田澄离开后,宣青便一心一意照料起了余听荷。余听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如今借住在田澄的房子里,虽说田澄确实嘱咐过宣青要好好照顾她,可宣青毕竟是田澄请来做事的人。即便自己是田澄的闺蜜,也没有随意使唤别人的习惯。 听完田澄讲述余听荷的经历后,宣青心里只剩疼惜。她轻声安慰道:“听荷姐,你小产不久,身体还在恢复,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千万别客气。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体养好。”余听荷出门习惯随身带些现金,平时为了拓展业务、打点关系,总备着几个红包。她取出一个,轻轻塞进宣青手里,语气温软却坚持:“小青,辛苦你了。” 为了赶紧和商致赐划清界限,余听荷出小月子后马不停蹄的安排了离婚协议书到民政局,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余听荷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扫过桌上那份刚刚签字的离婚协议,心中涌起的并非痛楚,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空茫。就在这时,她的指尖无意中碰倒了笔筒,一支略显陈旧、印着大学logo的普通中性笔滚落出来。 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支笔上,刹那间,时光倒转。那是个雨天,在大学图书馆灰蒙蒙的檐下。那时的商致赐抱着一摞厚厚的书,发梢被雨水浸得微湿,柔软地贴在额前,一双眼睛清亮得像是雨洗后的湛蓝天空。他看见她独自立在雨中,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伞塞进她手里,转而将书顶在头上,咧嘴一笑:“学姐,你先用!我跑得快,转瞬就到宿舍了!” 那时的商致赐总是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配一件再简单不过的纯色T恤,全身上下加起来恐怕超不过两百块,却活得像个发光体,热情和真诚仿佛永远挥霍不尽。他认准了一个人,就像认准了方向——全心全意、毫无保留。他会在她身边转,眼神亮晶晶的,像刚刚认定主人的小狗,恨不得把所有的喜欢都摊开来给她看。 她印象最深的是她生日前那一个月,他一声不响地啃馒头、省午饭,最后悄悄揣回一个小盒子。里面不是什么名牌珠宝,只是一条细细的银手链,款式别致,微微闪着光。他把它递过来的时候,眼睛亮得惊人,嘴角抿着笑,又紧张又期待,整个人就像写着:“你看,我攒了好久的喜欢,都在这里了。 商致赐来自普通的农村家庭,却比谁都要拼命。拿奖学金、做兼职,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他会因为解出一道难题,兴奋地拨通她的电话讲上半天;也会在她沮丧时,用带着乡音的普通话,一字一句笨拙却坚定地说:“听荷,不怕,你肯定行,我信你。”他们曾分吃一碗泡面,在自习室默默相伴,在校园跑道上一圈圈走着、聊着未来。日子过得清贫,那时的商致赐,真诚、明亮、向上,像一棵迎着光生长的白杨树,浑身都是清新的生命力。 回忆如潮水般退去,余听荷的目光重新落回那支旧笔上。指尖触碰的瞬间,只剩一片冰凉。心底最后那点温度,终于被现实的冷意彻底吞没。那个曾在雨中为她送伞的少年,终究被城市的浮华浸透了骨肉,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城市的另一端,高级餐厅的水晶吊灯流淌着璀璨光晕。商致赐慵懒地陷在丝绒椅背里,手腕随意一抬,那道暗哑的铂金光泽便从袖口滑了出来——是块有价无市的限量款手表。 聂娇娇坐在他对面,妆容衣饰无一不精心设计过,“这地方,”他轻晃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目光懒散地扫过周遭雅致却刻板的装潢,“也就环境还能勉强入眼。食材?”他极淡地嗤笑一声,尾音拖得有些漫不经心,“跟我在瑞士雪屋里尝过的那一家,云泥之别。” 他放下酒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极轻却清晰的脆响。“这年头,想找点纯粹的东西,难。”他眼神掠过远处几桌隐约投来的视线,语气里掺上一点被精心打磨过的厌倦,“连安生吃顿饭都成了奢侈,周围堆满了眼睛和笑脸,没劲透了。” 聂娇娇媚眼如丝,软软倚了过去:“致赐现在可是大人物了呢,应酬多是应该的。不过呀,我就爱看你现在这样,功成名就,魅力四射。”商致赐唇角微微一扬,眼神却飘向了窗外,望着那些步履匆忙的打工族出了神。他忽然低声嘟囔了一句,像是自言自语:“说起来……以前学校后门那家小馆子,十几块钱一碗的牛肉面,倒是吃得特别香……” 话一出口,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眼神一闪,迅速移开视线,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懊悔。为掩饰这片刻的失态,他急忙抬手,刻意用指节敲了敲表盘,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声线再度扬起,裹上熟悉的浮夸: “啧,这表哪儿都好,就是太惹眼。上回跟王总他们打球,一个个全往我腕上瞟,没意思。看来真得换块更低调的——”他急于将话题拽回,聂娇娇早已看穿他那瞬间的恍惚,心底冷笑,脸上却漾开更甜的笑意: “哎,致赐你就是太出众了,戴什么都是焦点。不过你说得对,下次我陪你去挑块更衬你的?”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回心转意,而是一纸决绝的离婚协议,外加一份公司股东会议决议——他以压倒性的票数被逐出局。余听荷与田澄联手出击,动作又快又狠,斩断了他所有退路。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同时失去了丈夫的身份、经济的依靠,和那个曾经光鲜的“商总”头衔。那几页纸薄得像风,却顷刻之间,压垮了他整个的世界。 聂娇娇 聂娇娇和余听荷是田澄的大学同学,也是同住一个寝室的室友。刚认识聂娇娇时,田澄只觉得她不过是有些爱慕虚荣,喜欢打扮、爱讲排场,倒也寻常。可时间久了,田澄才渐渐察觉出她骨子里的另一面——她极擅察言观色,看人下菜,总不露声色地拉低别人、抬高自己。她拜金,计较得失,嫉妒心和报复心都出奇地重。起初她热情地围绕在田澄左右,甘作陪衬,也不过是看中了田澄身边那些她能够得着的资源和机会,想一点一点地挪为己用。 在大学这座微缩的人情社会里,恋爱是永远话题,而聂娇娇,就用她那双被现实磨得锃亮的眼睛,为每一个出现在308宿舍门外的男生悄悄贴上价签。只要有人来找田澄——不管是在楼下安静地等着,还是提着礼物腼腆地敲门——聂娇娇总是第一个进入“评估状态”的人。 她会假装去阳台收衣服,或者不紧不慢地踱到门边借东西,目光却像装了扫描仪,将来人的穿着、气质、手上的细节,一秒不漏地尽收眼底。 “甜澄,刚在楼下等你的是不是经管院那个师兄?我听人说,他家是搞房地产的。”她凑到田澄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你看到他腕上那块表没?估计得这个数。”她悄悄比了个手势,嘴角一扬,语气热络得像在推荐一支绩优股,“条件真不错,和你站在一起,简直不要太登对。 一见到田澄收到价格不菲的礼物,比如一大束进口玫瑰或是一只名牌包,聂娇娇简直比田澄还要兴奋,声音立刻拔高八度:“我的天!这也太舍得了吧!你看这包装、这质感,得花多少钱啊!甜澄,这诚意太足了,绝对是真爱,你可得好好把握!” 可要是换成一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家境普通的男生,小心翼翼送来一份自己做的早餐,或是田澄曾经随口提过的一本书,聂娇娇的态度立马就冷了下来。她嘴角一撇,眼神轻飘飘地从对方身上扫过,语气也淡得像是白开水:“哦,就这样啊。” 人前脚刚走,聂娇娇便凑到田澄跟前,嘴角一撇,话里透着一股藏不住的鄙夷:“啧,又是那穷酸东西…甜澄,真不是我爱多嘴,可他这也太认不清自己了吧?就送个这?寒酸气都快溢出来了。你可得把眼睛擦亮,别为这点儿小玩意儿犯糊涂,他哪一点儿配得上你。”她使劲撺掇田澄把那些“不上档次”的追求者拒之门外,那劲头,仿佛田澄挑的人,直接掂量着她聂娇娇的另一半。 而当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帆布鞋边都有些开胶、带着一脸憨厚又紧张笑容的商致赐,开始频繁出现在宿舍楼下等余听荷时,聂娇娇的嘲讽技能达到了顶峰。 商致赐是典型的农村考出来的孩子,朴实、勤奋,但经济拮据,带着初入大城市的拘谨和青涩。他对余听荷的好是实打实的——帮她占图书馆座位,给她带老家特产的红薯干,下雨天提前给她送伞,但这一切在聂娇娇眼里,都成了可笑的“穷酸证据”。 “听荷,不会吧——”第一次看清商致赐的模样,聂娇娇就拖长了尾音,毫不掩饰地倚在门边,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把楼下那个局促的男生从头到脚刷了一遍,“你这眼光……还真是别具一格。咱们学校是找不出第二个男的了吗?怎么偏偏挑了个……这样的?” 从那以后,每逢商致赐在楼下等余听荷,聂娇娇总要斜倚着窗台,凉飕飕地点评几句。“哟,‘二十四孝好男友’又来报到了?今天带的什么爱心补给?食堂的免费汤,还是小卖部买一送一的面包呀?”“听荷,上次他请你看电影,该不会是礼堂那五块钱还能自带瓜子的公益场吧?下次是不是得凑够优惠券才能带你喝杯奶茶呀?真够精打细算的~”“啧,你看他那件外套,我印象里入冬到现在就没见换过。听荷,你跟他在一块儿,真不怕别人以为我们宿舍门槛这么低啊?” 她笑得花枝乱颤,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快意,浇筑在别人的窘迫之上。聂娇娇笃定自己的眼光绝不会错——商致赐那样从底层挣扎上来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大出息?余听荷选他,简直是自降身价,糊涂至极。 余听荷总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只淡淡回一句“他挺好的”,我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她越是平静,聂娇娇越觉得她是在强撑面子,言辞间的讥讽也愈发尖锐刺人。 聂娇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命运的转折,其实早在她嗤笑的那一刻就已埋下伏笔。她口中那个“不值一提”的商致赐——那个被她嘲笑家境寒酸的男生,成为了她需要去勾引的存在。 许多年后她才懂得,此刻胸腔里那点隐约的不舒服,那种“为什么是你余听荷?凭什么?”的灼烧感,会像遇雨的藤蔓般疯狂滋长,最终勒紧她的呼吸。也正是这份被扭曲、被豢养的嫉妒,会一步步推着她,走向更偏执的境地——比如,竟会生出念头,要去夺走身边人唯一的那点光。 田澄心血来潮,拉着余听荷跑进了那片被银杏染得金黄的宽阔大道。秋风恰到好处,轻轻拂过少女含笑的眼角和扬起的发丝。田澄按下录制键,随口哼起一段轻快的旋律,牵着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余听荷转进了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她们的笑声清亮亮地荡开,碎在朦胧的光晕里,被手机镜头一一记录下来。田澄随手把视频发了出去,打上一行字:“秋天啊,果然要跳舞才完整!” 谁知不过一夜,那段随性拍下的视频就火了。点赞数疯狂上涨,评论区塞满了“仙女下凡吧”、“是哪个学校的宝藏女孩”、“求地点!这银杏路也太有氛围了”的热闹留言。田澄的名字,和那条金光闪闪的银杏大道,悄悄在这不大的校园里传开了。 婚礼 为了应付这场始料未及的婚礼,他们像所有寻常夫妻一样,按部就班地走流程——领证、拍婚纱照、办酒席。第一步已经完成,紧接着是拍婚纱照。 张游韧早已收拾妥当。深灰色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静。他手里托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语气自然地说道:“早。这是给你准备的婚纱,看看合不合心意。” 田澄有些怔忡地接过来,轻轻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件设计简约大方的婚纱,线条流畅,质感高级——正是她某次直播时,不经意间提到过喜欢的那一款。 “你怎么...”甜橙惊讶地抬头。“上次听你说过。”张游韧语气平淡,仿佛记住她的每一个喜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到了摄影工作室,化妆师和摄影师早已准备就绪。田澄换上婚纱,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 拍摄过程中,张游韧的表现出乎意料的自然。摄影师要求的每一个亲密动作——搂腰、对视、耳语——他都完成得无比流畅,仿佛他们已经相爱多年。反倒是田澄,在张游韧的手搭上她腰际时,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放松些新娘子。”摄影师一边调整镜头,一边笑着打趣,“对,再往你先生怀里靠一点……哎,好极了!”张游韧的手臂稍稍用力,田澄便陷进他温热的怀抱里,薄薄的婚纱料子根本挡不住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她刚一抬头,就跌进他深深的目光中,心口没来由地一颤。 “太好了!要的就是这个眼神!”摄影师兴奋地连连按下快门,“新郎这眼神……绝了。” 田澄慌忙垂下眼帘,脸上烧得厉害。刚才那一刹那,她居然在张游韧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情?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拍摄从清晨持续到日暮。当最后一缕夕阳洒在湖畔时,他们终于完成了最后一组外景。田澄扶着酸软的腰,轻轻吸了口气——踩着细高跟拍了一整天,脚踝早就又肿又痛。 下一秒,她身体突然悬空——张游韧竟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啊!”田澄惊呼一声,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游韧哥你干什么?”“你脚疼。”他言简意赅,抱着她稳步向停车场走去,完全不顾周围工作人员轻笑的目光。田澄把发烫的脸埋在他肩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调,心跳如鼓。 一周后,选片的日子到了。田澄原本打算自己去,张游韧却坚持陪同。“这张很好,这张也是...”选片师热情地介绍着,“新郎新娘真是太上镜了郎才女貌,特别是张先生,看田小姐的眼神每次都特别到位。” 田澄一张张翻看着,指尖却在一张照片上顿住了。画面里的她笑得整个人都在发光。可真正让她呼吸一滞的,是身旁张游韧看向她的眼神——他的目光里盛着快溢出来的温柔,藏着小心翼翼的宠溺,更有一种如视珍宝的珍惜,和浓得无法化开的深情。那种眼神,她只在那些深爱彼此的眷侣眼中见过。 心口猛地一跳,一股暖意不由分说地涌遍全身,脸颊也跟着微微发烫。她悄悄侧过头,瞄向身边的张游韧。他正全神贯注地挑选着照片,屏幕的微光映亮他完美的侧脸轮廓,挺拔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在那一刻,竟好看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选片结束,回家的车上,田澄一直有些神思恍惚。手机屏幕倏地亮起,伴随着一阵低低的震动——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里地写着:“甜橙,我是李文旭。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田澄不自觉地蹙起眉。李文旭……那个家境优渥、曾经和她有过一段的前男友。分手之后,彼此早已淡出对方的生活很久了。他突然找来,是为了什么? 她指尖顿了顿,还是点了“通过验证”,随后平静地回过去一行字:“好久不见,我挺好的,已经结婚了。” 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但田澄没等他回复,就直接设置了消息免打扰,她将手机收起。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张游韧,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这一刻,田澄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她对这场婚姻的期待,已经不再只是“帮听荷渡过难关”了。 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些不谋而合的默契,还有婚纱照里他眼底藏不住的温柔……一点一滴,都在她心里悄悄生根发芽。或许她是该试着去读懂这个已经成为她丈夫的人了。 婚礼在喧闹与忙碌中如期而至。田澄站在镜前,望着身披白纱的自己,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不真实。周雅雯站在女儿身后,手指轻抚着头纱的褶皱,眼眶微微发红,却带着笑。 “我的宝贝女儿今天真漂亮。”周雅雯声音里带着哽咽,伸手轻轻为女儿整理头纱,“妈妈从来没想过,最后是小韧陪在你身边……可这样真好,真的很好。”田澄握住母亲微颤的手,轻声应和:“妈,游韧哥他……确实很好。”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有些意外,那份肯定竟是如此自然而然。 婚礼现场处处透着精心,没有过分华丽的堆砌,淡雅的香槟色花朵与暖白纱幔相映,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地流露着温柔与格调。田澄知道,这份恰到好处的优雅,大半出自张游韧的亲力亲为。 舒缓的乐曲缓缓流淌,田有为轻轻拍了拍女儿挽在他臂弯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向红毯另一端。张游韧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身姿笔挺地站在那里。当田澄渐渐走近,他原本平静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像是被什么点亮,骤然深浓,灼灼地聚焦于她一人。那眼神太专注,太滚烫,竟让田澄觉得脚下的红毯微微发软,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第一次H 交换誓词时,他的嗓音低沉而笃定:“田澄,从此刻起,我将用我余生的光阴,去疼惜你,守护你,敬重你。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荆棘,富足还是清贫,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会守在你身旁,永不分离。”他的目光那样专注而真挚,让田澄几乎要忘记,这场婚姻最初,是从一个谎言开始。而当她开口说出誓言时,声音竟不自觉微微发颤。 余听荷作为伴娘,身穿一袭浅紫色长裙,笑容温婉明亮。仪式刚结束,她便悄悄拉住田澄,压低声音说:“刚收到通知,股东会已经表决通过,商致赐彻底出局了。”她眼底有光在跳跃,是尘埃落定后的释然,也是胜利的欣然,“今天真是双喜临门。”田澄紧紧握住闺蜜的手,眼底泛起泪光:“听荷,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婚宴上,张游韧始终细致入微。他不动声色地替田澄挡去敬酒,在她被高跟鞋磨疼时悄悄递来创可贴,又在她微微发饿时适时送上一块软心点心。每一个举动都妥帖自然,让田澄心里暖融融的,像被人轻轻捧在手心。 宴席散去,他们一起回到张游韧的公寓——现在是两人的婚房。 门合上的刹那,空气仿佛忽然静了下来,浮动着若有若无的局促。田澄站在客厅中央,指尖无意识地捏着裙角,一时不知该做什么。这场婚姻始于一场误会,可此时此刻,红章落下,礼已成舟,他们已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张游韧抬手,慢慢解下领结,动作从容而优雅。他走向田澄,在一步之外站定。 “累了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温柔。田澄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累,但很开心。”她顿了顿补充道,“婚礼很完美,谢谢你,游韧哥。”“不用谢。”他微微一笑,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今天你很美。”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田澄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紧张地攥紧了裙摆。张游韧注视着她,似乎看穿了她的不安。他缓缓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 田澄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气息。预期中的吻却没有落下,他只是轻轻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相闻。“甜橙,”他低声唤她的小名,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温柔,“我知道这场婚姻开始得仓促又意外。我不想让你感到任何压力或不自在。” 他稍稍退开,深深望进她的眼睛:“我们可以慢慢来,按照你的节奏。在你准备好之前,我不会越界。”田澄望着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见过太多急不可耐的男人,却从未遇到过如此尊重她意愿的。 她轻轻点头,主动向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张游韧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眼中涌现出难以掩饰的喜悦。他回应着她的吻,温柔而克制,仿佛在品尝世界上最甜美的果实,又怕太过急切会惊扰到她。 这个吻不带有任何侵略性,只有满满的珍惜与呵护。田澄沉浸在这种被极度尊重和爱护的氛围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真正的安全感。当他终于结束这个吻时,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张游韧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问:“今晚需要我睡客房吗?” 田澄轻轻摇头,脸颊晕开一抹绯红:“既然我们的婚姻已经开始了,那就好好开始吧。”她停了停,声音轻柔了几分,“只是…我们真的可以慢慢来吗?”张游韧的眼底漾开温软的笑意:“当然,我们还有很长的一生。”那一晚,他们相拥而眠,没有更多亲昵,可田澄却觉得,这比以往任何一段关系都更贴近内心。枕着张游韧坚实的臂弯,她仿佛漂泊许久的小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湾。 张游韧轻咬她地耳垂,把田澄亲得脸色微红,他像吃了情欲药水一般,朝着田澄水亮的红唇压了上去。这个吻充满了情欲的味道, 张游韧扯掉她的头纱,手伸进她婚纱里,把无肩带内衣扯下,奶子在手里轻轻揉捏,田澄身体随着他的揉捏,一点点变软,快要站不住了。张游韧在田澄脸上、脖子上留下一个个或轻或重的吻,痴迷又珍视。 边亲吻他边把手滑进她内裤里,摸到那一滩湿软滑腻后,他忍不住轻笑道:“湿透了。” 田澄有些不可思议,印象中的游韧哥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张游韧把田澄打横抱了起来朝卧室的床走去。田澄的婚纱早被他一件件脱光,张游韧用舌头搅弄着她的湿地。 红豆被他又吃又捏,田澄只觉身上传来麻又爽的感觉,按住埋在腿间的那颗脑袋,田澄急喘着求道:“给我……”“啊啊啊……张游韧!”田澄挺起腰,大叫一声翻起了白眼,四肢开始抽搐,看着她高潮的模样,还叫他名字的时样子,张游韧嘀咕道:”真欠操!” “小骚货,过来!”张游韧把田澄拉到床边。粗长的鸡巴摩擦她的逼口,“张游韧……给我鸡巴、操我……” “你说什么?”张游韧惊讶道,“再说一次!”他没想到竟然能从田澄的口中听到这种话荤话,他一直以为她是含蓄的。“游韧哥,我好热……”张游韧说道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田澄,睁眼。”他压上去亲吻她的眼角,在她缓缓睁眼那一刻,“记住这一刻我是谁?”田澄回到是游韧哥。 张游韧因为这一句操得更加卖力:“田澄,甜橙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滚烫的鸡巴她身体里进出,插得田澄有些疼,田澄开始受不了地大叫:“……啊啊……太粗了,我不要了……”张游韧如愿以偿操到她了,岂能因为她一句不要就不要?等会把她操开了,她得求着他操! 她的小穴黏腻又湿热,紧张过度就会痉挛,望见她眼里的泪水。“张游韧宽慰道:甜橙,放松些……我慢慢操……”,或许是职业的缘故,张游韧身上带着一些药水的味道,莫名的可以给人放松的感觉,他的柔声轻哄让田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嘴角牵起笑意后他直起腰,把她的两条腿勾在胳膊弯里,开启了新一轮的操弄。“唔……啊啊啊……张游韧,你这个骗子… 第三任男友 入睡前,田澄在朦胧中泛起一个念头:或许,这就是她期盼已久的,那种能够细水长流的感情。婚礼的甜蜜还未消散,田澄便收拾行装赶往西南山区,那里有一个为期一个月的纪录片拍摄任务。临别前夜,她第一次主动伸手环住张游韧的腰,将发烫的脸颊轻轻贴在他温暖的胸膛上。 “一个月好久啊。”她小声嘟囔,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的不舍。张游韧轻抚她的头发:“每天视频,我给你汇报家里情况。”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但手臂却收得很紧。第二天,田澄带着满满的设备和一丝莫名的牵挂离开了。张游韧站在阳台,直到接送她的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回到屋内。 平静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天。周五晚上,门铃急促地响起。张游韧透过猫眼看到一张熟悉又令人不悦的脸——李文旭,田澄的富二代前男友,穿着花哨的衬衫,拖着行李箱,一副刚从某个度假胜地飞来的模样。张游韧淡定地打开门。 “哟,真是你家啊。”李文旭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田澄呢?听说她结婚了?真的假的?”“真的。”张游韧语气平静,“她外出工作一个月。有事?”李文旭挑眉:“工作?刚结婚就往外跑?你们这婚姻靠谱吗?”他试图挤进门,“我大老远飞来,总得让我见见她吧?” 张游韧侧身挡住门框,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既然远道而来,那就进来坐坐吧。田澄不在,但我这个做丈夫的,理应招待她的朋友。”李文旭愣住,没想到对方这么“大度”,迟疑地跟着进门。 李文旭是田澄的第三任男友,那年大三暑假,田澄独自前往西部一座以险峻闻名的雪山徒步。她喜欢这种挑战自我、融入自然的感觉,能让她抛开一切烦扰。就在山腰的休息点,她遇到了李文旭。他装备精良,价格不菲,但显然经验不足,略显狼狈地坐在石头上揉着脚踝,眉头紧锁。田澄路过,看他似乎扭伤了,便主动上前,拿出自己备用的喷雾和绷带,熟练地帮他做了应急处理。她动作利落,语气爽朗:“没事儿,扭了一下,歇会儿别用力,下山后最好去看看。” 李文旭抬头,看到的是一个被阳光晒得脸颊有些微红、笑容明媚又带着关切,没有一丝矫揉造作的姑娘。他身边从不缺美女,但多是冲着他的家世来的,或是精心呵护的温室花朵。像田澄这样独立、洒脱、在野外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能对他施以援手的,倒是头一回见。 他来了兴趣。道谢后,自然而然地提出结伴同行。下山路上,他知道了她叫田澄,是大三学生,独自出来旅行。田澄也知道他叫李文旭,刚毕业,无所事事,出来“随便玩玩”。接下来的几天,李文旭的追求攻势展开了,风格与他这个人一样,直白而奢华。他取消了原本漫无目的的计划,黏上了田澄的行程。 他会毫无预兆地订下当地最奢华的野奢帐篷营地,笑着说这是“报答救命之恩的诚意”;会在田澄只是多看了一眼某件手工艺品的纹样时,就径直买下店里那件大师签名版的珍藏送给她;听说田澄想尝试滑翔伞,下一秒就包下整支金牌教练团队,调配最新款的装备,还陪她一同升空。他带着田澄悄悄脱离原定的徒步路线,转机飞往另一个海岸,只为赶上一场星空下的私人生日宴,或突然推着她去尝试从未想象过的深海追踪鳐鱼、午夜沙漠越野冲沙。 这种像电影场景般的生活,处处是霓虹闪烁和香槟气泡,确实让人心跳加速。田澄踩着高跟鞋,穿梭于一个个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场合,每一刻都像被镀上了金边。李文旭对她好得几乎过分,最新款的包,限量版的鞋,甚至她随口提过的星星手链,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包里。他带着她从派对到海边,从私人影院到凌晨三点的山顶看日出,像个永远不会没电的完美玩伴。 但在那片喧腾的热闹里,只有田澄捕捉到了某些瞬间——在他话音偶然落下的空白处,在盛宴散场后杯碟零落的寂静里,尤其是当他累得陷进沙发,像卸下所有力气的时候,那双总是漾着笑意的眼睛会忽然空掉一刹,掠过一抹来不及藏的倦意,像一出精心排演的戏终于落幕,而台上的角儿,还怔在原地,忘了自己是谁。 那一刻,田澄的心会悄悄软一下。她递过一杯温水,声音放得比羽毛还轻:“喂,你还好吗?”她真想伸手,碰一碰他那看似牢不可破、却又仿佛一触即碎的世界,想看一看,在那座用玩笑和金钱高高筑起的堡垒底下,究竟住着怎样一个真实的他。 他们地恋爱像是被夏日阳光晒得滚烫的溪流,自然而然地奔涌。他们继续着旅程,朋友圈刷过去全是碧蓝如洗的天、皑皑的雪山、跃出高空的身影,和泳池边泛着粼光的鸡尾酒杯。每一张照片都像明信片,每一帧都是旁人羡慕的剧本——他们仿佛天生就该这样,挥霍着青春与财富赐予的、不管不顾的浪漫。 李文旭终究是那个吹着口哨、漫不经心穿过人间的男人。他对太多事情都缺乏一种认真的重量,包括爱情。有时是一群朋友突然的邀约,一个语音群聊轰炸,他就能把跟田澄说好半夜去山顶看星星的计划轻轻推翻。“哥们儿今晚组了个局,不去不够意思,”他电话里的背景音嘈杂,笑声轻快,“星星下次再看,它们又不会跑。” 他许承诺的时候也像在撒糖,轻易又甜蜜。“等冬天,我带你去南极看极光,”他说这话时眼睛发亮,仿佛那片绚烂的光幕已经映在他眼底。可当田澄后来真的翻出行程,他却只漫不经心划着手机屏,笑了笑:“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我又想干点别的了呢。” 初恋男友 让田澄如鲠在喉的,是他不经意间漏出的那点轻慢。那天在咖啡馆,他对着手忙脚乱的新人服务员打了个响指,眉宇间拧着一丝压不住的不耐烦。窗外是沉静的夕阳,而他只瞥了一眼就说:“这光不错,给你拍张照肯定能刷爆朋友圈。”语气轻快,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田澄心里。 他好像总是这样。对着磅礴的云海,第一句是“这景够炫,快站过去”;送她精心昂贵的礼物,然后笃定地认为她该无比开心;就连付出陪伴时间,也像在完成一个设定好的程序。他给了她一切,又好像什么都没给。 分手结束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在他们回城之后。田澄和李文旭早就约好了,要去看一个她心心念念了好久的艺术展。田澄提前到了美术馆门口,那天阳光明晃晃的,晒得人有点发晕。她等了足足半个钟头,没等到人,只等来了李文旭的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先传来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夹杂着几个男人嘻嘻哈哈的起哄声,然后才是李文旭拔高了嗓门的声音:“甜橙,真对不住!几个兄弟临时组局,非拉我去新开的赛道飙一圈,机会难得!那展览……下次,下次一定陪你看个够!要不这样,我给你转点钱,你看中什么自己喜欢的,直接买,算我的!” 田澄握着手机,站在那片灿烂得有些过分的阳光底下,周身却像骤然浸入了凉水里。在这一刻,忽然就沉到了底。她异常平静,对着话筒,声音清晰得没有一丝波澜:“不用了。” 她顿了顿,仿佛是为了让对方听清每一个字,然后接着说:“李文旭,我们分手吧。” 电话那头嘈杂的背景音像是被猛地掐断了一下,李文旭显然愣住了,随后传来他带着错愕、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的声音:“甜橙?别开玩笑了!就因为我这次没陪你看展览?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好了好了,等我回去补偿你,说吧,想要哪个包?” “我不要包。” 田澄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电话那头有片刻的凝滞,随即传来李文旭带着笑意的、哄劝的声音:“别闹脾气,甜橙,那款很难买的是限量版。下次……” “我要的,你给不了。”田澄打断他,语气里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或者说,你从来就没想过要给。”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做最后的确认,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对待感情的根本逻辑就不一样。就到这儿吧,祝你玩得开心。” 没有预想中的争执,甚至连一声哽咽都听不见。话音落下,通话便被利落地切断。紧接着,她将那个熟悉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一系列动作完成得行云流水,心里竟奇异般地没有掀起太大风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内而外、彻彻底底的清醒,像是卸下了一副背负已久的重担,感到了久违的轻快和解脱。 李文旭握着突然只剩下忙音的手机,真真切切地愣住了。他举着电话的姿势僵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田澄最后那几句话,每个字都听得懂,连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 他对她还不够好么?要什么给什么,名牌、礼物,从未吝啬;时间、陪伴,他也自认付出了不少,带她去了那么多地方。女人闹点小情绪他懂,可怎么会因为一个包——或者说,为了一件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上升到分手的地步? 直到很久以后,李文旭才在某个瞬间突然回想起那个在雪山下毫不犹豫帮助他的女孩,想起她明媚不掺杂质地笑容,想起她最后那句平静却决绝的“你给不了”。他才逐渐明白,他弄丢的,是一份他从未真正理解、也从未真正珍惜的真诚和独立。但那时已于事无补。田澄早已继续前行,她的原则清单上,又添了一个绝不再回头的名字。 张游韧侧身挡住门框,沉默片刻,忽然微微一笑:“既然远道而来,那就进来坐坐吧。田澄不在,但我这个做丈夫的,理应招待她的朋友。”李文旭愣住,没想到对方这么“大度”,迟疑地跟着进门。 张游韧帮他放好行李,甚至还沏了茶:“客房在右边,既然来了就住下,等田澄回来好好聊聊。”李文旭彻底懵了,准备好的挑衅说辞全无用武之地。第二天傍晚,门铃又响。这次是姜衡,提着精致的礼品袋,西装革履。“游韧是吧?听说你和甜橙结婚了?恭喜。”他笑得温文尔雅,“我刚好来本市拓展业务,顺路来看看学妹。” 张游韧面不改色地开门:“不巧,她出差了。请进。”姜衡进门后看到客厅里的李文旭,笑容僵了一瞬。李文旭嗤笑:“哟,姜大学霸也来了?不是毕业时说再也不回这破地方了吗?”姜衡推推眼镜,保持风度:“商业考量而已。李少不是也说再也不纠缠甜橙了吗?” 两人目光撞上,空气里噼里啪啦溅起火星子。张游韧面不改色,又利落地收拾出一间空房:“都是田澄的朋友,既然赶巧碰上了,就都住下吧。等她回来正好聚聚。” 姜衡是田澄的初恋,遇见他的时候,她刚踏进大学校门不久。“田澄”这个名字,几乎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一届新生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快看,她就是田澄。”“听说了吗?经济学院的新生,也是这一届校花的不二人选……”“真的……好漂亮。”那些低语像初夏的风,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而这阵风,也轻轻柔柔地,吹进了大她两届的直系学长——姜衡的世界里。 姜衡是学院里无人不晓的存在。身为学生会副主席,他的成绩始终稳居年级前茅,待人接物谦和得体,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更衬出几分清隽沉稳的书卷气。无论面对什么场合,他说话总是不疾不徐,思路清晰,言辞准确,是老师眼中无可挑剔的得意门生,也是许多同学心底暗暗仰望的标杆。 初恋的天平 姜衡开始注意到田澄,他的目光掠过校园里熙攘的人群,最终停驻在她身上——那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身边永远围着一群人的女孩。她漂亮,却不带攻击性;开朗,却不过分喧哗;她像一株向阳而生的向日葵,自带光芒而不自知。 他轻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平静而审慎。在他精心铺设的前行道路上,正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能自然而然吸引目光、汇聚好感的存在。她将成为他竞选学生会主席时最得体的映衬,也是未来争取那些看重“群众基础”与“亲和形象”的项目时,最从容的加分项。她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要站在他身旁,微微笑着,就足够了。 他的到来,像一束恰好落在课桌一角的午后阳光。田澄后来每次想起,总觉得那里面藏着某种命运的暗示。他是以学长和学生会干部的身份出现在她身边,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一段清瘦的手腕。递过来的专业课笔记上用荧光笔仔细地做了标记,他指尖轻点纸页,声音温和:“重点都整理出来了,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刚进大学的田澄,对这样妥帖的照顾毫无防备,心里只有满满的感激。后来,这样的“恰好”越来越多。在图书馆四楼靠窗的位置,他总“刚好”留出一个空座,会在她抱着书四下张望时,从书页间抬起头,隔着两三排桌椅对她轻轻一笑;节日时她会收到一枚手绘的书签,或一杯温热的拿铁,礼物不贵重,却总踩中她某次闲聊时随口提起的喜好;部门聚餐时他会不着痕迹地换到她旁边的座位,替她挡开递来的酒,又在她忙乱时,极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散落的文件。 田澄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这样一个人吸引。姜衡不是那种会在篮球场上引来尖叫的耀眼类型,但他坐在图书馆窗边低头看书时,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他站在讲台上从容不迫地展示课题时,眼神专注而明亮;他耐心为同学讲解难题时,声音温和又有力。 他的温柔,是骨子里透出的细致与体谅,而非流于表面的寒暄。他的才情深厚,却从不刻意显露。他的沉稳内敛,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田澄望着他,仿佛看见了大学恋情最理想的样子——没有惊天动地的承诺,只有两个人在求知路上的相携相伴,彼此照亮。 所以,当姜衡抱着一迭书,在洒满秋阳的银杏树下,有些腼腆却又无比真挚地向她吐露心意时,田澄没有丝毫犹豫,轻轻点头应允。那一刻,恰有一片金黄的叶子悠悠旋落,拂过他泛红的耳廓,也撩动了她心中那根悸动不已的弦。 很快,“校花与才子”的故事传遍了校园的每个角落。他们成了校园里一道移动的风景线——在图书馆相对而坐,他推过来的纸条上写着微积分的另一种解法;在自习室并肩奋战,她轻轻放在他手边的咖啡还留着暖意;在洒满夕阳的林荫道上漫步,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交错在一起;在学生活动中心,他们一个弹钢琴一个翻谱子,音符跳跃间相视而笑。 所到之处,总伴随着低低的赞叹与含笑的目光。而姜衡的人气,也果然不出所料地一路攀升。更令人惊喜的是,在某次关键的项目答辩会上,当评委们注意到台下坐着不少因姜衡慕名而来的学生时,不由地微微颔首。最终,那个众人瞩目的项目名额,稳稳地落在了他的名下——实力当然是关键,可那不经意间凝聚起来的人心,仿佛也在冥冥之中,为他的前路投下了一束温柔的光。 那段时间,田澄是快乐的,快乐得像踩在云端,每一步都轻飘飘的,美好得不真切。她真的相信,遇见姜衡,是青春给予她最慷慨的馈赠。她总想象他们该是彼此生命里并肩生长的两棵树,根系在看不见的土壤下紧紧交缠,枝叶在风里温柔相触,一同承接晨光,也一同浸沐夜雨。 她常常陪他在自习室待到整栋楼都安静下来,窗外只剩三两星子,笔尖在纸页上游走的沙沙声响,和他衬衫上干净清冽的皂香糅在一起,将她轻轻笼罩。为了他能当选学生会主席,她几乎倾注了所有心血,通宵修改策划,挽着闺蜜一层一层爬楼梯,一遍一遍敲门、微笑、说明。当她站在涌动的人潮中,仰头望向台上那个自信从容、熠熠发光的他,胸腔里那股混合着骄傲与柔软的热流便止不住地翻涌,涨得发酸,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心口。 这段感情,如同一场盛大的烟火,在她整个大学岁月里轰然绽放,炽热而明亮,几乎映透了青春的整片天空。 可裂痕,偏偏出现在姜衡即将毕业的那个时节。一个来自一线城市的顶尖邀约,携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环,和这座城市永远无法给予的远大前程,悄无声息地降临。它的分量太重,重到轻易就压垮了天平另一端,那个曾经被称作“我们”的约定。 他约田澄在校园的湖边相见。暮色四合,斜阳给湖面镀上一层暖金,柳枝依旧轻点着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这儿曾是他们最爱在傍晚并肩散步的地方,每一缕风里,仿佛都还藏着往日的笑语和秘密。晚风拂来,却带来一阵陌生的凉意,轻轻掀起田澄的裙角。她抬起头,看见他独自站在那棵熟悉的垂柳下,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甜橙。”他还是用那个柔软的昵称唤她,只是声音低沉,让她心里轻轻一沉。他推了推金边眼镜,目光转向粼粼的湖面,始终不敢接住她明亮的目光。“我拿到了XX公司的offer。”他终于开口,手指不自觉地揉搓着书包的带子,“是个很难得的机会……”他顿了一顿,喉结轻轻滚动,“我得去那边发展。”他的声音融进傍晚的风里,却像一颗石子,倏地落进她平静的心湖,漾开层层迭迭的、无声的波澜。 田澄心里猛地一沉,像有什么东西直直坠了下去。她脸上还挂着笑,声音却不由自主地轻了些:“好事啊!我们可以……” 第二任男友 “异地恋太辛苦了。”姜衡截住她的话头,语气平稳得像早已在心中排演过无数遍,“我不想耽误你。你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该好好享受,不该被距离绊住脚。再说……”他略顿一顿,目光移向别处,“我们的专业,未来的路,恐怕会越走越远。” 田澄静静望着他。这张曾经让她觉得无比安心、无比亲近的脸,此刻却像是隔了一层薄雾,透出几分生疏和冷静。她忽然就懂了。 心里像是被细小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和失落蔓延开来。她是真的喜欢过他,规划过有他的未来。可此刻强烈的自尊心像一道屏障,迅速竖了起来,挡住了几乎要涌出的难过和不舍。过了几秒,再抬起头时,田澄脸上甚至带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光彩黯淡了些许:“我明白了祝你前程似锦。” 她没有落泪,没有追问,更没有纠缠。那样干脆利落的平静,反倒让早已准备好一番解释的姜衡愣住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甚至掠过一抹快得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落。“甜橙,其实我……”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不必了,”田澄轻声打断,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你的选择,我接受。再见了,姜衡学长。”话音落下,她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得沉稳从容。夕阳把她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平添了几分孤清。 那是田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真心也是可以放在天平上称量的——可以被掂量,被比较,然后被轻轻放下。她为此郁郁了好些日子,但比起伤心,更多的是一种恍惚,一种对自己曾经那样郑重捧出的心意,生出几分惘然若失。这段情愫,于她,是青春里一场毫无保留的奔赴;于他,或许只是那份光鲜履历中,用以佐证“校园影响力”与“个人魅力”的一笔漂亮注脚。自那以后,她那“不吃回头草”的原则里,便深深烙下了第一个名字。 第三天下午,最后一位意外来客闪亮登场。宁徽鸣裹得严严实实,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做贼似地闪进门。刚扯下口罩就嚷:“好家伙,差点被私生饭盯上!甜橙人呢?真闪婚了?” 一抬眼,瞧见客厅里“相谈甚欢”的李文旭和姜衡,他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俩什么情况?怎么也在这儿?”张游韧从容不迫地现身,顺手接过宁徽鸣的背包,语气平静:“田澄临时出差。既然都凑齐了,就一起住下等等她。客房,还够用。” 大二下学期的春天,空气里都漂浮着躁动的因子。为了彻底从姜衡带来的、那种被权衡的失落感中走出,田澄和室友们一起去参加了城市郊区举办的一场露天音乐节。就是在那里,在一片喧嚣的音浪和挥舞的荧光棒中,她遇到了宁徽鸣。 他当时正站在舞台上,是隔壁大学一支颇受欢迎乐队的主唱。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抱着吉他,麦克风架歪在一边,唱着一首节奏激烈的原创歌曲。汗湿的头发贴在额角,眼神锐利又不羁,嗓音带着一点沙哑的爆发力。他不像姜衡那样温文尔雅,他像一团野火,燃烧着自己,也试图点燃台下所有人。演出结束时,他猛地将拨片抛向观众席,引来一片尖叫,而他只是咧嘴一笑,带着几分痞气的张扬。 后台偶然的相遇,他毫不避讳地盯着田澄,目光直接而炽热:“嘿,刚才台下就看见你了,笑得特别亮眼那个,对,就是你,田澄是吧?我听说过你,校花。”他的搭讪方式也如此直白,带着乐队主唱特有的自信。宁徽鸣对田澄的追求,来得如同他的音乐风格——轰轰烈烈,不容拒绝。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趣,攻势猛烈得让田澄咋舌。 第二天傍晚,他居然就抱着一把木吉他,出现在了田澄的女生宿舍楼下。也不管周围聚集了多少看热闹的人,他就自顾自地弹唱起来,唱的是田澄昨天在音乐节上随口跟唱的那首歌,歌词却被他即兴改成了大胆直白的告白。室友们趴在阳台尖叫起哄,田澄脸红耳赤地跑下楼,他却一把拉住她,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甜橙是吧?人甜,名字也甜。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浪漫方式层出不穷:在乐队的下一次正式演出中,中途突然停下,对着台下宣布:“下面这首歌,送给我正在追求的姑娘,田澄!”光束瞬间打在错愕的田澄身上,全场沸腾;他凌晨三点打电话给她,骑着重机车载她到郊外山顶,就为了守着她看一场据说几十年一遇的日出,然后在冷风里把外套裹在她身上,自己冻得嘴唇发紫却还在笑;他会在大雨滂沱的街头,突然拉着她狂奔,然后在无人的巷口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毫无顾忌地大笑。 这种强烈到几乎灼人的情感冲击,像一剂猛药,确实迅速冲散了姜衡留下的那点阴霾。田澄被打动了,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被需要、被珍视、被毫无保留地爱着的感觉。她投入了这段感情,回报以同样饱满的热情。那段时间,她的社交媒体充满了livehouse的灯光、凌晨的街道、山巅的云海,以及宁徽鸣各种搞怪或深情的侧影,空气里都是甜蜜又躁动的气息。 热恋期的宁徽鸣,好的时候简直能把人宠上天。田澄随口说喜欢某首冷门歌,他就能熬夜重新编曲排练,第二天弹给她听;她生理期不舒服,他能翘掉排练跑去买各种口味的红糖姜茶送到她楼下。但他情绪极度自我,像一颗不定时炸弹。占有欲极强,会因为田澄和别的男生多说了几句话而醋意大发,甚至有一次在社团聚餐时直接黑脸离场,闹得人尽皆知。过后,他又会用更夸张的方式道歉求和,比如在田澄上课的教学楼外用玫瑰摆个大心形,引得全校围观。 相聚一堂 田澄曾经沉溺于这样戏剧化的浓烈爱意,把那些撕扯当作相爱的证据。她一次次耐着性子沟通,一次次原谅他突如其来的脾气,试图用温柔化解他心口那点易燃易爆的引信。直到那个寻常的夜晚——宁徽鸣的乐队在小酒吧有场非正式助演,他早前随口提过,偏巧田澄那晚临时有个关于自媒体项目的团队会议。会议拖得久了些,她赶到时演出早已散场,酒吧门口只剩下三两抽烟的陌生人。 宁徽鸣正和乐队成员喝酒,看到她来,脸色瞬间沉下,把酒杯重重一放:“你还知道来?”田澄连忙解释:“对不起,会议刚结束,我已经尽快……”“会议?什么破会议比我还重要?”他打断她,酒精和被“忽视”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我的演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 “不是的,徽鸣,你听我说……”“没什么好说的!”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引来了周围人的注视,“田澄,你要觉得跟我在一起这么勉强,那就算了!分手吧!” 又是这样。一点小小的争执,就能轻易引爆他,轻易说出最伤人的话。田澄看着他因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周围好奇或看戏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那一刻,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盖过了所有解释的欲望,甚至盖过了难过。 田澄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她没有像从前那样急着去哄他、去剖白自己,只是静静地望着他,眼底最后一点光,慢慢暗了下去。 “好。”她只轻轻吐出一个字。 宁徽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平静地应下,怔了一瞬,怒意反而更汹涌:“你说什么?” “我说,好,我们分手。”田澄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宁徽鸣,我真的累了。” 说完,她转过身,再没有看他一眼。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后来,宁徽鸣酒醒了,悔意如潮水般涌来。电话、短信,甚至再一次深夜守在她楼下。可田澄的心,早已像深秋的湖面,结了薄薄一层冰。她看得分明——那本质的不合如同裂缝,不是几句道歉就能弥合。她始终守着那道界线:不让同一个人伤自己两次,绝不吃回头草。于是她关上门,拉上窗帘,把那些恳求与解释都挡在了外面。 那团曾照亮她孤寂夜晚的火,暖过她,也烫伤过她,如今终于彻底熄灭了。只剩一地冰冷的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向往的从来不是那种需要反复点燃、拼命捂热的烟火式的爱。她要的,是温厚的包容,是安静的相守,是能在漫长岁月里沉淀下来的暖意。宁徽鸣或许能给她最炽热的绽放,却终究给不了最寻常的陪伴。 就这样,田澄出差在外的日子里,她的三位前男友,加上她刚领证的新婚丈夫,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开始了同一屋檐下的“同居”生活。 每天,张游韧雷打不动地给田澄发消息。 “一切安好,勿念。” “李文旭来了,说想见你,我留他住下了。” “姜衡也来了,一并招待。” “宁徽鸣刚到,客房刚好够用。”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他们都说不错。” 田澄在山区信号断断续续,收到消息时愣了半晌。她赶紧点开手机上的家庭监控APP。 白天的画面一切如常:李文旭对着笔记本处理生意,姜衡开着视频会议神情专注,宁徽鸣抱着吉他写写划划,张游韧则安静地值班或看书。几个人各据一角,互不打扰。 可一到晚上,气氛就悄然变了调。 第一天夜里,李文旭一脸得意地点了人均四位数的外卖,摆满整张桌子。张游韧没说什么,只默默从厨房端出四菜一汤——色泽鲜亮,香气仿佛能穿透屏幕。那三人尝了一口,动作顿住,互看了一眼,然后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外卖筷子。 第二天,健身房内,李文旭哼哧哼哧举铁,炫耀肱二头肌。张游韧脱掉外衣,田澄注意到摄像头角度微妙地偏了一下,露出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做了组标准引体向上,轻松秒杀。第三天,姜衡高谈阔论国际金融形势。张游韧偶尔插话,一针见血点出几个关键点,让姜衡顿时语塞。 第四天,宁徽鸣抱着吉他深情弹唱自己的新歌。张游韧坐到钢琴前,即兴伴奏并和声,配合得天衣无缝,甚至即兴改了几个音,让整首歌提升一个档次。宁徽鸣表情复杂。最精彩的是每晚的“辩论赛”。话题从天南地北到田澄的喜好,张游韧永远能用最平静的语气,抛出最致命的证据: “甜橙不吃香菜,不是挑食,是基因决定的OR6A2嗅觉受体敏感。”“她六月三号生日,喜欢向日葵不是因为花语,而是因为小时候种成功过。”“她直播时喝水杯要放在左手边,不是因为习惯,是因为右耳耳机线长度刚好到那里。”每一条细节都精准打击,让前三男友溃不成军。 田澄通过摄像头看着这一切,心情从震惊到好笑,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她看着张游韧游刃有余地“虐菜”,看着他那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得意的眼神,突然很想立刻飞回家。她忍不住给余听荷打电话:“听荷!我家变成前任收容所了!张游韧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余听荷在电话那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还不明显?张医生在宣示主权啊!兵不血刃,杀人诛心,高啊!”田澄挂了电话,再次看向手机屏幕。画面里,张游韧正淡定地给三人分配洗碗任务,那三人居然乖乖听话了!她忍不住笑出声,心里那点焦急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期待。一个月,好像真的太长了。 夜色浓沉。余听荷处理完最后一份报表,轻轻合上笔记本电脑。指尖按上酸胀的太阳穴,空调低沉的嗡鸣在房间里轻轻震颤。自从搬出那个曾装满无数晨昏、名为“家”的婚房,这种蚀骨的寂静,反倒成了她隔绝往事的屏障,让她得以片刻喘息。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无声亮起,冷白的光倏地刺破昏暗。机身嗡嗡震动,一连好几下,固执地在夜里荡开涟漪。 她的目光落过去,心口下意识一紧——那串号码,即便早已从通讯录里删除,却还是像烙铁烫下的印,深深烙在记忆里。 是商致赐。 商致赐的辩驳 心脏本能地一缩。不是留恋,是厌烦。离婚协议签完后,他确实安静了一阵。看来,这短暂的消停,是到头了。 她本想直接划掉,指尖悬停片刻,却终究还是点开了那条消息。不看清楚这长篇大论的内容,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只怕会更难平息。 果然,又是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听荷,睡了吗?我知道这么晚发消息给你不对,可我实在忍不住。每天一闭上眼,过去的画面就自己往外冒出,摁都摁不下去。” 开篇即是这熟悉的调子,余听荷唇角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目光继续向下扫去。 “我总想起大学那会儿,每次我去你宿舍楼下等你,你总是噔噔噔地跑下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像落了星星,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那时候在食堂,我们挤在窄窄的座位上,你总悄悄把碗里的肉都拨到我这边,还说自己不爱吃。还有一次,我发高烧,你二话不说就逃了课,在我那简陋的租屋里守了一整夜,隔一会儿就给我换毛巾……” 他开始一桩桩提起那些过往的旧事,余听荷读着,只泛起一阵被侵入的恶心。“五年,听荷,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个五年?这五年的每一刻,都像是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我从没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犯了天大的错,那一瞬间就像鬼迷心窍,脑子完全不清醒了……我恨不得杀了当时的自己。”“冲动?”余听荷在心里冷冷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几乎要掐进自己的掌心。他把和聂娇娇的出轨之事,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冲动”? “听荷,我真的知道错了,这几个月,我没有一天好受过。”“直到彻底失去你,我才像被人当头一棒,猛地清醒过来。原来你早就是我呼吸的空气,平时感觉不到,一旦抽离,我才发现自己快要活不下去。” “你恨我,是应该的。你怎么对我,都是我活该。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只求你……只求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就一次,行吗?我们把那一页翻过去,一切从头再来。我用我的后半生起誓,我会千百倍地补偿你,我的眼里,心里,从此只装得下你一个。” 余听荷的目光从屏幕上最后一行字上淡淡掠过。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冰凉的屏幕上游移。没有回复,直接长按那条信息,利落地选择了删除。随后干净迅速地将这个号码拖进黑名单。世界重新沉入寂静。她关掉台灯滑进被窝。窗外的城市霓虹隐隐渗入,在天花板上映出朦胧的光斑。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人的讯息惊扰她的睡眠。她的未来,与商致赐这个人,早已彻底了断,再无半分牵连。 被拉黑后的商致赐并未就此罢休。他换了个新号码,又一次将电话打了过来。余听荷瞥见陌生来电,直觉便知是他,本想直接挂断,可心头掠过一丝“倒要看看他还能玩出什么把戏”的冷意,让她按下了接听键,同时悄无声息地开启了录音。 “听荷,你先别挂!求你了,就听我说几句,就几句!”商致赐的声音从听筒里急急地追出来,余听荷没作声,只沉默地握着手机,等着看他接下来要唱哪一出。“听荷,我知道你在生气,所以才拉黑我。可有些现实问题,我们不能光凭情绪处理,得理智一点,对不对?” “第一,我们离婚的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女人,一旦离过婚,名声上总归是吃亏的。外头那些人会怎么议论你?他们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你?我这都是为你好。”他语重心长道。余听荷唇角冷冷一扬。名声?当初他背叛她,领着别的女人踏进他们婚房的时候,怎么半个字也没提她的名声? 商致赐见她没有作声,像是得了默许,语气愈发恳切:“第二,我们在一起整整五年,从校园到职场,最好的年纪都陪在彼此身边。没有人比我更懂你,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什么时候会偷偷难过……这些细枝末节,我都刻在心里。反过来,也只有你见过我最狼狈、最真实的样子。这五年就像刻在我们身上的印记,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的。这份牵绊,换了谁都给不了……你真的忍心,说不要就不要了吗?” 他略顿一顿,声音里掺进几分若有若无的底气:“第三,“听荷,你清醒一点。是,你很好,可这个社会现实得很。你再找,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人吗?我年轻,有拼劲,我们是一起从无到有打拼过来的。外面那些男人,接近你能有几分真心?不是觊觎你现在的成绩,就是贪图你辛苦赚来的物质。只有我,是从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陪着你,是真心想和你踏实过日子的。我承认……这次是我糊涂,可我的心从来没变过啊!” “最后……听荷……孩子……我们的孩子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放弃了?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小生命!是我们相爱过的证明啊!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商量都不跟我商量,就一个人做了这么残忍的决定?你知不知道,当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心就像被生生剜掉一块——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听荷,你想想看,如果我们还在一起,什么比家更重要?只有完整的家庭,才能给孩子最好的成长。我们过去所有的努力,不就是为了能一起打造一个温暖的家吗?就因为我一时糊涂犯的错,你就要彻底毁掉这一切……连给孩子一个来到这世界的机会,都不愿意吗?” “商致赐,”她叫出他的名字,斩断了最后一点温存的可能,“第一,我的名声,我自己会顾。离婚不是我的耻辱,是洗刷耻辱的证明。”“第二,了解?你了解我多少?那段过去,现在想起来只让我反胃。”“第三,找到比你更好的?”她轻轻一笑,那笑声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底气,和对他毫不遮掩的看轻,“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 奇怪的修罗场 po18rn.com 她的咬着牙每个字都淬着恨意:“至于孩子…你根本不配提起他。当你和聂娇娇在婚房里纠缠的时候,可曾想过要给他一个家?我的孩子,绝不可能出生在一个父亲虚伪卑劣、满是谎言与背叛的环境里。我宁愿他从未到来,也绝不让他认你这样的人作父亲。这个决定,是我能给他最大的保护,也是我对自己最后的仁慈。而你口中那点‘心痛’——除了虚伪,我只觉得可笑。” “商致赐,”她最后说道,“你的‘逻辑’漏洞百出,你的‘道理’自私透顶。别再打电话来了,你的每一句话,都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如果你再骚扰我,下一次接听你电话的,就会是我的律师,或者警察。”说完,不等他任何回应,余听荷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并将这个新号码再次拖入黑名单。 她放下手机,胸口微微起伏,不是因为伤心,是因为愤怒。但很快,这愤怒也平息了。对于一个已经完全从她生命里剔除的人,过多的情绪都是浪费。她将手机丢到一旁,胸口微微起伏。不是痛,也不是难过,而是一股灼人的怒气在胸腔里冲撞。但没过几秒,连这怒气也散了。她轻轻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为一个已经从生命里彻底删除的人浪费情绪,不值得。 余听荷坐在装修简约的咖啡馆里,对面是林叙——张游韧的那位朋友兼合伙人。他正在仔细翻阅她带来的公司发展规划书。“很有前瞻性。”林叙最终合上文件,眼中带着赞赏,“特别是针对中小企业资产评估的差异化服务这块,市场潜力很大。” 余听荷松了口气,露出一丝真诚的笑容:“谢谢,我们团队做了很多调研。”“不是客气话。”林叙向前倾身,手指轻轻点着计划书,“如果有需要,我很乐意以个人名义投资。当然,纯粹是商业考量。”他补充道,但眼神中的笑意却着不止于此。 余听荷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但只是得体地微笑:“我会认真考虑您的提议。”就在这时,余听荷的手机响起特别提示音——田澄的紧急呼叫。她歉意地对林叙点点头,接起电话。“听荷!救命!”田澄的声音从山区信号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家三个前男友张游韧让他们全都住下了!你帮我去看看怎么回事啊?我怕他们打起来!” 余听荷忍俊不禁:“好好好,大小姐别急,我正好在附近,这就去替你视察一下‘修罗场’。”挂断电话,她对上林叙好奇的目光,简单解释:“甜橙家有点‘热闹’,让我去看看。”林叙挑眉,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游韧的‘待客之道’?那我更有兴趣旁观了。不介意多带个人吧?” 半小时后,余听荷和林叙站在张游韧家门前,按响了门铃。门开了,眼前的景象让余听荷愣在原地。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完全没有出现。客厅里,四个男人居然相安无事——李文旭对着三台显示器指挥若定,姜衡在沙发上开视频会议,宁徽鸣抱吉他写歌,而张游韧则悠闲地坐在餐桌旁看书。 “听荷?林叙?你们怎么来了?”张游韧起身,语气如常。“甜橙不放心,让我来看看。”余听荷打量着这诡异的和谐场面,“看来挺和平?”李文旭抬头瞥了一眼,哼了声:“哟,余总来了?放心,我们文明人,不动手。”姜衡结束会议,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余小姐,好久不见。” 宁徽鸣只是懒懒地挥了挥手,继续拨弄琴弦。余听荷与林叙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然而,这种表面的和平在傍晚时分被悄然打破。姜衡起身时轻微蹙眉,下意识揉了揉肩膀。张游韧头也不抬地开口:“肩胛提肌劳损,长时间不良坐姿导致。建议调整显示器高度,每小时做一次拉伸。”他准确报出几个拉伸动作名称。 姜衡僵住,尝试着做了一个动作,惊讶地发现确实缓解了疼痛。李文旭正在电话里发脾气:“那支股票明明该抛!现在亏了多少?!”挂断电话后,他烦躁地抓头发。张游韧翻过一页书,淡淡开口:“新能源板块短期波动正常,核心专利在手,长期看好。你买的应该是麒瑞科技?”请记住网址不迷路pos hu8.co m 李文旭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田澄提过你偏好新能源,最近麒瑞回调最多。”张游韧推了推眼镜,“建议持有,下周会有政策利好。”李文旭将信将疑地嘀咕几句,却偷偷记下了。晚餐后,宁徽鸣弹唱起新作的歌曲,旋律不错,但副歌部分总有些别扭。 张游韧洗完碗,擦干手,走到钢琴前——田澄都不知道家里什么时候多了架钢琴——即兴弹了一段,巧妙修改了两个和弦。“试试这样。”他语气平淡。宁徽鸣尝试跟着新和弦唱了一遍,眼睛一亮,效果出奇的好。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张游韧:“你学过音乐?”“业余爱好。”张游韧合上琴盖。 最精彩的环节是晚上的“茶话会”。余听荷和林叙作为旁观者,目睹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李文旭挑起话题:“甜橙最喜欢的地方是圣托里尼,我们说好要一起去。”张游韧平静反驳:“她更喜欢挪威的特罗姆瑟,看极光。圣托里尼太商业化,她直播里提过三次。” 姜衡加入:“甜橙欣赏事业型的男人,最讨厌虚度光阴。”张游韧点头:“所以她选择离职创业,而不是留在你身边当花瓶。”宁徽鸣不服:“她说过最爱我的浪漫,每天都会给她写歌!”张游韧微微一笑:“她更喜欢实用的浪漫。你写歌三个月,她胃疼三个月,因为你总忘记按时吃饭,她也陪你一起忘记了吃饭,我给她煮了一个月的养胃粥,比所有情歌都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