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里着迷(公媳乱伦)》 丈夫的不悦 到了梅雨季,在某个湿漉漉的夜晚,攻玉拉开了后座车门。 “就送到这里吧,车子进不去的,我从这里走回去,没多少路的。”她慢悠悠地起身,朋友立刻从副驾下来为她撑伞。 “要陪你吗,这雨下得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啊。”朋友把伞向她那边倾斜了些,抬手看了眼腕表,然后扭头问道。 水滴颤在伞面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响,攻玉把手往伞外一探,雨不是很大,直接走回去就行,她想。 “不用了,雨不算大,太晚了,你先回去吧。”她见朋友迟迟没有动作,轻轻一笑,顺手接过他的伞道:“好啦,等一会儿没有关系的,伞我改天还你吧。” 车灯自身边照过,攻玉看着尾灯消失在雨幕里,往家的方向走。 路边积着水坑,她根本不在乎,高跟鞋吧嗒吧嗒地踩进去,积水顺着步伐迸溅,裤腿上多了斑斑点点的脏污。 原先是车里的冷气压着,她感觉不到多大的醉意,一路走回去被热气一熏,不免有些上头了,大门的密码一连几次都没输对。 她拍拍自己的脸以求清醒,又来回踱了几步,心底涌现出一股子酸痒,她清楚自己并不想回去。 要知道,门一旦打开,她的身份就立刻发生了改变,置换为裴家的儿媳、裴文裕的妻子、一位……贤内助——她可不喜欢这样的称呼。 人本不该被婚姻的圈套所禁锢,而今谁要是掏出小红本,迎来的绝不会是周围人的艳羡与祝福,隔开的却是道微妙的距离感——哦,原来是结婚了。 这年头的婚姻已不再是算作一种荣光的勋章了,人们佩戴它且不声张。 玄关的灯没有开,攻玉踢掉鞋,摸了双家居鞋换上。 一步、两步、三步,她摸着墙壁在心里数好了距离。玄关尽头摆着尊雕塑,雕塑的上端就是全屋的灯光触控,就差一步,即将点亮整层客厅。 “回来了……”听到熟悉的音色,她不免还是一顿,灯光顺应亮起。裴文裕就站在自己面前,像鬼魂一样见了光却不遁形。 攻玉微微眯起眼,显然她还没有适应灯光的骤起,可丈夫却将这举动视作一种温和的挑衅。 他从上自下地打量着她,却什么都没有说,攻玉懒得猜他的心思,如今只想快点洗漱完上床睡觉。 “嗯。”裴文裕从鼻腔里哼出短而轻的应声,身上还披着家居服的外套,想来是还没有睡。 “外面下了点雨,啧,冷得要命,我去冲个澡。”攻玉小声地打了个喷嚏,在路过丈夫时顺口问了句:“老公,你明天不出差吗,这么晚还不睡?我不是和你说了……” “你……”裴文裕刚想开口反问,可还是先她一步迈向浴室,把暖气打开,调好适宜的温水,漱具也从架子上移到浴池旁的桌台上。 攻玉跟在后面淡淡回了句:“是审计部请我们聚餐,你上个月不也是和新来的那些实习生吃到凌晨吗?” 裴文裕装作没听到,拿来了浴巾和睡衣放到浴室桌台上,嘱咐了一句:“泡一会就出来,桌上放了番茄汁,蜂蜜也在桌上,如果嫌酸可以加一点……嗯……记得喝完再刷牙。” 他的态度难得绵软下来,坦率得很,平常妻子只要晚回一小会儿,这人就不知道变扭闹到哪里去了。 “嗯。”攻玉觉得晕晕的,点头应付过去。 泡完澡将睡意也洗去了,她把发根吹干走上楼。 此刻很适合来上一根烟,不过因为丈夫的缘故,她很早就戒掉了,现在也闻不惯呛人的烟草味。烟是会让人上瘾的,还会危害健康,不是好东西。 房间门没关,里头静悄悄的,裴文裕已经躺下了。 攻玉把思绪转到他身上,想来裴文裕是她邻居妹妹的同学。那时她还住在老家,相邻的几个丫头小子经常会凑到一块儿玩。 裴文裕经常也会混在他们小孩堆里一起。他比攻玉小三岁,一不乐意就哭鼻子,同龄人都不大乐意带这个小拖油瓶,就只有她会关照。 也因为这个缘故,裴文裕对她的依恋很深,甚至闹过几次待在她家不回去的笑话。只不过后来她被接回母父身边,离开老家后就和他没再见面了。 时间一晃这么多年,儿时玩伴如今居然睡在一张床上,不得不感叹命运真是个好编剧。 时光跳转到前年,他俩再度重逢是在一场酒局上。攻玉兜兜转转没有对望的结婚人选,而裴文裕是压根就没谈过恋爱。 只记得他醉醺醺地靠过来,拿着株不知从何处抽来的玫瑰问道:“怎么都不和我聊天了,小玉姐!一晃这么多年没见,感觉你变了好多。” 脸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攻玉愣愣地想着,不过人比以往更轻浮了些。 他还会爱哭鼻子吗?她恶劣地想,本能地侧过身回道:“我哪有啊。” 小玉,已经很久没人喊她的小名了。 “我记得小玉姐就很受欢迎啊,他们几个就爱和你玩,都围着你。不过那时候你很照顾我,我经常去你家玩的。” “是啊,我记得你爸爸来接你,你还不愿意和他走呢。”攻玉抿嘴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有家的感觉。”裴文裕将目光在眼前人的唇与后颈上流连着,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两个人聊了许久,谈到了过往的诸多回忆,一时间内心都有点触动,还互加了联系方式。 后来裴文裕经常主动联系,攻玉对此也不排斥,两个人就你来我往的交往了。 裴家是本市开公司的,规模不小,攻玉校招后就在此任职,因为工作能力出色,上半年才拼上行政岗。 公司里见两人走得近,风言风语就传他们有一腿,传着传着就两人就真成了一对。 婚后攻玉也迷茫了一阵,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结婚。 不过幸运的是,裴文裕算是位极好的丈夫,里尽到了在世俗观念中该有的责任,体贴且负责,而她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对方的付出。 房间里面暗暗的,没拉窗帘,外头的光束映在玻璃上,裴文裕蜷着的身子依稀可辨,掀开被子的刹那,带动的风拂过他的脸。 带着些难言的心思,攻玉并不想立即睡觉,趴在床头开了盏小夜灯,把床头柜上的书翻开。 “还没有睡啊,是在故意装睡吗?不是吗,不是这样吗?”她放下书,突然轻轻戳着丈夫的脸问道。 “早点睡,这么晚了!”裴文裕被说中要害,尽管还闭着眼,却感觉他的脸涨红了。半晌没了音,他翻了个身又开口道:“过几天裴总要来。” “哈,裴总?在家还这么公事公办喊裴总啊,是怕我告状吗?”她听丈夫用官方的称谓称呼,一时间又乐了,刚才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 她咕噜转过身,把下巴靠在枕头上,竖着膝盖呈八字形摊在床上,兴奋地问道,“他来干什么,要来多久,是要来我们家里吗?” “他前天和妈联系了,刚从瑞士度假回来,还说给你还带了礼物。”裴文裕哼了一声,把身子转过来,正对着她,按住妻子乱动的大腿,不停抚摸起来。 “那他要住在家里吗?”攻玉觉得痒,拍开了他的手,可还是关心某个问题,不过心思暴露得不能这么明显,就装作无意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不愿意他来吗?”从夜晚的视线中,裴文裕将妻子的表情尽收眼底,这种抗拒的神态像极了她引诱自己的姿态。 “不来最好,来了也没事,只不过很久没有见面了。”攻玉把玩着指甲,咳嗽了一声。 裴文裕看到她的嘴角噙着丝笑意,本能地感到烦躁。是的,他讨厌有人分走妻子的注意力,她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这种难言的情感一直攫取着他的身心。他不愿意父亲过来打扰,最好滚得远远的。 “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从没回来过,许多想法和举动是你不能理解的。”裴文裕状似无意地说,不安感萦绕在心头,驱使他说出解释的话:“你别以为他还能和小时候一样温和,他的脾气没有人能忍受得了。” 他又补充一句:“这个人不好相处的,有我护着你。”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能应付吗?”攻玉的脸微微颤动了一下,笑着打量了一下裴文裕。按掉灯盏,翻了个身朝外。 “你们父子俩真奇怪,哪有儿子背后说父亲坏话的?” “小玉姐……”裴文裕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侧躺着以一种禁锢的方式环住妻子。 “嗯?”攻玉渐渐觉得自己犯困了,发出烦躁的闷哼,拍开他放在腰间的手。 “没事,睡吧。” 公爹的突然拜访 第二天早上,因着放假,攻玉赖床到九点才醒。 她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夏日的天空有着火焰般的炙热,泛着柔媚的红光,把热度洒进来。 她起床后去做了套有氧操,走去浴室冲凉洗漱,再把头发擦得半干,裹着浴衣走下楼。从三楼栏杆处向下望,客厅桌上放着几个装着食物的餐碟,还有杯紫色果汁。 她饿了,并且饥肠辘辘。 偌大的别墅只余一人,丈夫终于走了,她感觉无比的自在与快活。 有一瞬间她甚至希望裴文裕永远不要回来。 难道她不喜欢他吗,可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呢?她认为自己是喜欢的,可这份喜欢又不显真诚,只浅表地浮在皮囊、金钱之间。 攻玉不了解真正的爱情的模样,因为她从未投入地爱过,都只是浅尝辄止地尝试。 她有过好几段恋情,每一次都是草草了事地分手,因着有时会无病呻吟一番,还会被朋友们戏称为“情感匮乏的小市民”。 奇怪的是,攻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楼梯隔断下的壁炉上熏着青梅味的香,带着甜滋滋的味道。攻玉靠着餐桌一角,一边慢条斯理地咬着早餐,一边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神游天外。 不多时,密码锁开启后的电子声响起,“诶,是文件没拿吗?”她站起身准备向书房走过去,话音未落一回头就僵在原地,玄关站着个高大的男人。 “裴……爸?”攻玉不确定地叫了一声,从上到下扫视了一眼来人,再把视线定格在脸上——简直和裴文裕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若说有什么不一样,就感觉眼前的人显得更锋利些,眼神也更冷些。 “嗯,小玉。”公公点点头,他的目光转而扫到儿媳的脖颈间,在那里停留了几秒,然后不着痕迹地皱眉,“去把衣服穿好!” “啊?哦!好的,爸爸……”攻玉下意识摸了把脖子,绕过客厅灰溜溜跑到衣帽间里去。 站在镜前瞥见裸露的脖颈,她登时暗骂一句脏话。锁骨上布着几处吻痕,深深浅浅的,也不知何时印上去的。 原来是错怪公公了,她以为人一来就要给个下马威呢! 攻玉无奈地按了按太阳穴,找了件外套披上。 在衣帽间里磨蹭了半刻,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门出去。恰好管家进来刚放好行李闭门离开,公公站在玄关旁打量着墙壁上的挂画。 攻玉摸不透这位长辈的脾气,反正在裴文裕口中的好人没几个,而他爹裴均更是恶人中的恶人。 有时她和朋友出去小聚,已婚人士聊天就绕不开配偶。朋友还感叹她命好找了个好老公,小夫妻俩如胶似漆,公婆又都是体面的有钱人。 她当时笑笑没接话,毕竟婚姻冷暖自知。她也是后知后觉裴文裕的缺点,以及他的原生家庭的问题——公婆生下裴文裕不久就离婚了,虽然未曾组建新家庭,但留给儿子陪伴的时间并不多。 她知道裴文裕是个缺爱的人,对于这样的人而言,只要稍微怜悯地展露爱意,他就不可能离开。她经常轻蔑地这样想着。 昨日她还去理了短发,凉爽的头发别在耳后积蓄着艳丽的回味,给她整个又平添了几分妄自尊大的气质。 攻玉小时候见过公爹裴均几次,只不过印象很模糊了,就记得他个子很高,总是穿深色的衣服,手上盘了条沉香串。 很冷的一个人,也不怎么笑,不过对人态度还算温和。 记忆里见到裴均时都在寒暑假,因为他偶尔会来接儿子回去。 攻玉就蹲在老家阁楼口觑着这个大人,看他站在门口的凉廊下面,整个人看起来冷冷冰冰的,腰背挺着很直,没有青年人固有的轻率。 可她还是不喜欢裴均,因为他的造访都意味着玩乐的戛然而止,这是快乐的中断,然后小朋友就稀稀拉拉地被各自父母领回家去。 终于,她敛起心思变得温和起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卷起来。 “爸爸你先坐着吧,渴不渴,要喝什么茶?”攻玉转身走向橱柜,踮起脚拉开最上面一格取出茶叶冲泡后端过去。 “这壶老枞水仙是之前阿裴出差带回来的,口味很好,会更醇一点。”她笑盈盈地将紫砂杯递过去,又继续道:“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水温过了,”裴均稍微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去。 切,装什么装!攻玉悄悄翻了个白眼,轻声笑道:“哎呀,抱歉呐爸爸,我没有注意,平时都是阿裴泡的。” 她轻敲桌面的动作出卖了心底的不耐烦。裴均注意到她的手上没有带婚戒,指甲修剪得干净,像剥了壳的菱角。 公公是她总公司的大领导大股东,平时想见还见不到。 之前去CBD分部时,还在大屏展板上看到了公公的全身照,只是海报修图得太过,远远一看把裴均拍得像个伪人,一点皱纹没有。 不过裴均确实保养得不错,身材高大,年龄不显。他长得略显寡淡,淡眉长眼,鼻子很挺,唇薄薄的。眉骨深邃,应该还有外国的血统。 上头种子可以,果实才结得沉甸,裴文裕和裴均很神似。她当初也是看上了裴文裕的脸和钱才嫁进来的。 公婆在生下儿子后就因婚姻破裂分居两地了,之后好多年都不联系。后来这也间接导致父子俩的关系不和睦,一碰就是针尖对麦芒。 她知道裴均是领导,永远是要摆架子挑矛盾的,对外是这样,对内就更容易实行大家长权威了——不过她可不吃这套。 裴均看不惯裴儿子的一系列行为做派,顺带着恨屋及乌也把儿媳连坐了。在这个家里,儿媳和公爹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嗯,我见识少,肯定不如爸爸喝得多。”她带点阴阳怪气地说,末了偷偷看公爹的反应——希望他察觉,又不希望他察觉。 公爹那儿好像并不在意,只淡淡扫了她一眼。攻玉松了口气,想要给自己也斟一杯,手却意外地和公爹碰到一起。 裴均没收回去,攻玉却像触到烫手山芋般把手缩回去,觉得有点尴尬。 裴均控着水温冲了壶茶,又倒了杯子推到她面前。 “谢谢爸爸!诶对了,您这次回来是公司有什么项目吗?阿裴昨晚才和我说您回来,家里没来得及收拾准备。”攻玉这时的笑脸才显得真诚点。 “我之前就回国了,你们大伯前阵子出了车祸,髌骨碎裂了,伤得蛮严重的,我脱不开身,现在空了就过来看看。”裴均笑起来时唇角牵起细纹,他把杯里剩余的茶水喝完,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身后。 攻玉在心里冷笑,大伯妻儿俱在,先不谈一双儿女,周围还有七七八八的亲朋好友。哪里需要公公这个大忙人操心,这种托辞还把她当小孩逗呢。 不过想了一会她也释怀了,人到了一定年纪,不说有没有见惯生死,肯定是害怕孤单的。年轻时嫌弃身边吵吵嚷嚷,到了年纪反而盼望着能热闹些。 婆婆三天两头就过来联络,有时还会带着新交的对象来,有男的有女的。她羡慕婆婆,有自主选择幸福的权利。 她和婆婆联系得更紧些,平时朋友圈也会互相点点赞,相处得还算不错,正常的婆媳关系。 但是这个公公嘛——攻玉趁着裴均低头瞬间上下打量了一番。戴着细框眼镜,头发梳得整饬,尽管天气很热,还是穿着件面料挺括的印花针织t。 她扣了扣食指,笑着回道:“我前几天还和阿裴念叨着呢,这些年您和妈都忙,我们小的也是想敬点心意的。您这段日子过来,阿裴和我肯定要多陪陪你。那您是住哪儿呢,我们房子大也空荡,可以住过来……” 裴均点点头算默认了,没多久攻玉看他提着着电脑走向一间屋子,里头是茶室和会客厅两用的。 估摸着是公司上的事情,她也没花心思去听,坐回桌前啃着剩下的恰巴塔,奶酪馅的,天热了吃感觉有点腻。 当她把最后一大口面包进嘴里,包得满满地咀嚼着,恰巧里头通话正好也结束了。眼瞅着里头人要出来,她急忙想咽下去,奈何面包卡在喉咙里了。 她又惊又窘,面前的果汁已经被喝完了,而紫砂壶里茶水还滚烫的,只有刚刚被裴均喝过的那杯已经放凉。 她立刻去够那杯水杯,一大口茶水下肚,总算把面包顺下去了。 攻玉拍了拍胸口,小声地舒了口气,还好公爹还在里头。 公爹带着儿媳出席酒局 这套房子当初是她看上的,从抛房的国企老干部手上捡漏的。因为她有个家里开酒店的同学就住这里,说是房型好地段也不错,物业服务很到位。 室内翻修都按照攻玉一人的心意来的,她喜欢简约的简约风格,特意排了两个房间当储物间。房子大,两个人住太空落,两人又花时间重点布置了一楼的几个房间,弄得像样稍微有点居家感。 茶室按照日式的设计,里头还堆着些书籍材料,墙上挂着照片,带点艺术家的杂乱。不过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光线也很足,显得很温馨。 攻玉这边还没松下心来,突然想起前天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她把家里的计生用具全堆在茶室的桌篮里,忘记收回去了。 “啧。”她不住地往茶室的方向望过去,里头人好似感觉到了她的焦躁似的,没一会儿就走出来。裴均的神色未变,又对着手机发了条语言,然后坐回到桌前,端起茶杯送到嘴边。 “唉……裴……爸爸!”攻玉刚想着阻止,又立刻噤声。 “怎么了?”裴均又抿了一口,然后疑惑问道。 “呃,没什么。哦对了,我听妈说您带了礼物,那我要谢谢爸爸了。”攻玉把昨天和裴文裕说的话琢磨了个遍,她想着转移裴均的注意力。 这番话儿媳说倒并不唐突。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裴文裕淡淡地看了儿媳一眼,然后站起身走回房间,将翻盖包装盒递给她。 里头是条成色极好的玻璃种的翡翠吊坠,价格应该不便宜,攻玉一拿到就移不开眼,拿在手上把玩起来。 “哇,谢谢爸爸。”她立刻眉开眼笑道。 “嗯,没事。”裴均觉得儿媳没见过什么世面,露出轻蔑的神色。 之后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干聊了几句就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当然多数是攻玉在起头。 原本的计划着是要插花的,还提前一天预定了鲜花。管家把一大捆的花搬到露台上,攻玉把水灵的鲜花预处理了一番,准备等会做瓶插。 公公的造访只能算作是插曲,不能打乱她的计划。 裴均坐在沙发上翻看财经周报,冷气直面着吹,他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头疼,移到了沙发的另一端,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见在料理台醒花的儿媳。 攻玉怕热,索性把外套脱掉了,一身轻松好干活。 裴均把iPad放在桌角,支着下颌,目光落在逆光的那道背影上:儿媳立在原木花架旁,真丝睡衣的丝缎光泽和白瓷瓶相映,腰线随着俯身的动作划出柔缓的弧度。前臂因着阳光的照耀显得雪白,耳朵变成了粉色。 她从旁边的花篮里抽了几枝束起来,放在桌上的花器旁边。把花茎切短,然后又加了几朵副花。 攻玉做事永远是那么细心且专注,以至于她会轻轻问自己:“这枝该放在哪里呢,有必要用它吗?” “把它倾斜一点收拢弧度再插进去。” 不知何时裴均站到她的身边,从容地接过攻玉手上的波斯菊,然后放到花瓶里偏下的位置。攻玉感觉到公爹呼出的热气喷在后脑勺,她猛地一抖。 “这里不需要留白吗?”攻玉执着剪刀点在一处叶子旁。 “要的,把这些抽掉,再留些残枝,给它们一点呼吸的通道。”裴均一愣,然后看了一眼她。 “是这样吗?”她又问,为了展示方便往公爹那侧站得更近些。她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的芭蕾舞,所以总是习惯着挺胸微微往后开肩,这样贴得裴均更近。 “嗯。”裴均往后退了一步,但仅仅是一小步,他们的距离仍然超出了社交界限,贴得太近了。 “哦,是这样诶,如果这几朵洋桔梗拿掉了那整个画面就清爽了。我本来是觉得它们开得好看就不敢动,其实全部拿走了反而就好多了。”她惊喜地对着公爹笑了笑。 “小玉。”裴均一愣,深吸一口气:“你下午有什么事情吗?” “啊,没有啊,爸爸你是要去哪里吗?我陪你一起去吧。”攻玉在收拾剪掉的枝叶,随便客套了一句。“您能帮我把袋子撑开吗,我把它们全塞进去。” “哦,我等会儿去拜访N大的朋友。我回来之前和他约了拜访,文裕是不是出差去了?”裴均稍微提高了音量,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瓶插。 “他今天出差,估计今晚赶不回来。”攻玉老实地回答。 “那你和我一起去吧,半小时的时间你收拾一下。”淡淡的命令口吻。 攻玉刚想着拒绝,却被下面一句“去换件衣服”噎得不得不答应。 “没事儿喊我过去干嘛。”攻玉嘴上抱怨着,所以手上也磨磨蹭蹭。 她选了套Armani prive,裙子露肤度不高,还选了条夸张的长版水钻流苏耳环。本来想着再套件丝绒西装外套试试上身效果,外头响起了公公的催促:“司机来了一会儿了。” “我好了。”攻玉摇摇头,低头绑完鞋带走出来。 “快一点。”裴均在玄关门口等她,看到她的装束抱胸摇了摇头。 待两人出了电梯,他又自顾自来了句:“时间下次和你说清楚,这次太急了,是爸爸不好。” 拜托,马后炮什么啊。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就要大热天去见朋友,根本把人当牛马使唤吧。下班时间还奴役人,攻玉没搭腔,还在内心吐槽了很久。 因为乘着朋友的公务车,攻玉选择坐在第二排,裴均坐在最后。他看了一眼手表,和司机沟通了几句,就启程上路了。到N大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攻玉偶尔拿出粉饼补妆,又描了遍口红。裴均抬头看了一会儿,冷不丁又说:“你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等会儿下车就没时间了。” 她被这声提醒吓得一激灵,连声喊好,裴均哼地笑了一下后就不再作声了。 攻玉看了会沿途风景,然后就开始看手机回消息。她和丈夫说人来了,对面没回消息。 闺蜜弹窗给她问晚上去聚餐,她不自觉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坐在后面的公公,和他的目光恰好对手,不由得又是一抖,做了美甲的手在屏幕上劈啪作响:“没空没空,烦死了,我公公这几天住过来,先消停一段时间,夜间活动都取消。” 人家又问白天有没有空出来,攻玉懒得出门,都把裴均当借口给挡掉了。 到了目的地,裴均罕见地先一步下车,他对司机做了个手势,然后帮儿媳开了车门,末了就嘱咐司机说不用等了,到时准点会通知来接送。 车停在校内的停车场,离行政楼有一段距离,车门洞里只卡着一把伞。 “小玉,走吧。”裴均撑着伞往前走,攻玉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等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回头,严肃地盯着儿媳的眼睛:“走这么慢。” 攻玉摇了摇头,加快脚步往前走。发现公公明显慢了步伐,跟上脚步和他并排走,裴均就非常自然地把伞移到她的头顶上。 两个人无言走了一段路,攻玉朝右倾着身子,手攥着包链。 “终于来啦,可算逮着你这资本家了。”董校长早就候在大门口了,镜片后的眼睛笑出了月牙:“才散会就赶过来,进来坐外面多热。你说你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他热络地领着裴均进去,移眼看到攻玉,扶了一下眼镜轻声问:“这位是?” 没等人开口答复,他递过来一个了然的笑容,食指在两人间划了个弧线:“哦——真是金童玉女啊。” “裴总这几年怎么越活越年轻,我刚刚还当是公子来了。”董校长笑着拍拍裴均的肩:“呦呵,你这个肩膀练得可以啊!我女婿办了学校的健身卡,天天练还没你这个搞得壮哦。你看看我这个肚子,坐久了开会肚子凸出来了。” 说罢,董校长又拍了拍自个儿的肚腩,乐呵得没有正形,全然没有平时那股严肃的姿态。 “哦,阿裴今天出差了。”攻玉简短地答道。 “哦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是文公子的爱人吧。”董校长了然地一笑,夸了她几句就把话题带过去了。 好友叙旧难免唠叨,攻玉心思不在上面,想着不方便掏手机出来消遣,就随手抽了书架上的书看起来,看着看着也就入了迷。直到裴均一句该走了,抽出她手上的书,看了眼扉页又合上,放回书架上。 裴均和董校长在门口又聊了几句就各自离开了。在车上公公问她饿不饿,攻玉只能淡淡地回了句还可以。 “等会儿有个饭局。”裴均冷不丁来了句,没给人回绝的余地。 “去哪里?”攻玉抿了抿嘴,公公一个手势示意她噤声,有个视频会议要立刻开。 “晚上是我大学的同学聚会。”车径直开到酒店下面,裴均才关上电脑解释道。 他本来想着带儿子一起来的,这种酒局都吃的是人情场。儿子不在,他就想着先带儿媳过来。 两人酒醉意乱情迷(微h) 两个人的颜值和气质都极佳,攻玉这次打扮得不算张扬,但是在人群里还是显得很扎眼。 同桌的没几个认识她,以为是裴均又找了个新伴儿,话里话外都换着花样拍马屁夸两个人般配。 裴均被灌了许多酒,他话不多,身份又摆在那里,不算个当活跃气氛的角儿。攻玉也不会你来我往的应酬,于是两个人都没解释。 在场的恭维让裴均觉得飘飘然,或许是和年轻人在一起会显得更有活力生机,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另一方面他又厌恶恭维者的唐突,他们越夸赞两人的般配,他就越离那张年轻鲜妍的面孔越远。 高脚杯里的酒已经添上几次了,公公就就着人群的侃侃而谈声和她搭话。 话题大多是围绕着裴文裕展开,无非就是问问儿子的近况,又或者对着一道菜谈谈评价之类。 攻玉一愣,心想着:自己儿子的事情为什么要问儿媳?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没有义务去回答这些,做父亲应该比做妻子的更应了解自己的儿子啊,她和裴文裕算来算去也没认识几年。 这太荒谬了,有太多想说的话,也有太多不想说的。攻玉桌下的腿稍稍合拢,这是一种防备的姿态。她渐渐地同情起自己的丈夫来,一个可怜的不被爱的人。 作为父亲却并不关心自己的儿子,居然希冀一个毫无血缘的人来替她代职。 好处呢,好处是什么? 没有好处。 不知是出于尊重,还是出于某种隐秘的好胜心,她依旧公事公办地回答了所有问题。 裴均有早睡早起的习惯,他先一步离场,大家敬完一圈酒后也没有多留。司机送到家后也到了十点半,两个人喝得都有点醉醺醺。 偌大的房子里仍然散发着冷气,粘在攻玉发热的身子上,让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着。晕晕乎乎的,每一步都像走在棉花上。她对公爹说醒酒药放在茶室就去洗漱了。 洗完澡她觉得口渴,从楼上走下来,瞥到一楼浴室的门开着,里头没有一点光线,只有混着香薰的水汽漫出来。人去哪里了,她沿着一周转了一圈,以为公公睡了,就准备上楼。 她听到一声叹息,就像茶叶落在水里,并没有动太多声色,但是——水的颜色变了,味道也变了。她一惊,听到有重物坠地的声音,是从茶室传来的。 “爸爸?”她疑惑地走过去,拉开虚掩着的门。借着窗外的光,攻玉看到公公站在桌角边,一只手撑在桌面上,走近了才看到他手上握住的东西,脸局促地扭曲了一下。 她把肩膀往下沉,逼自己冷静点,瞳孔却不用自主地看向他的手:“拿错了,醒酒的药在这里。” 攻玉在浴缸里泡了一段时间,指尖红红又皱皱的,她的身体已经冷却到了适宜的温度,在光线的透照下像蜡凝固一样透明。皮肤上还含着些水蒸气,眉毛和发际线的部分仍是湿漉漉的。 她怀疑这是一场梦,当然如果现实出现在梦里,她也会分不清。眼前和丈夫相似的脸呈现出一种困惑,她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激情涌现上来。 “爸爸?” 一旁的时钟指针,直到最快的指针已经轮转了一圈。她觉得那指针就应该移动,应该摆脱注定的位置,找到它们想要的。 她想要掰开那紧握的手掌,却代替着被公爹握住了。 “你……你干什么!”攻玉短促地呼吸起来,她想要抬臂抽出手,大幅度的动作让肩带滑落。 裴均的身上带着沐浴油的香味,这给攻玉一种熟悉的错觉。他洗完的头发耸拉着,掩住了锋利的眉眼。 攻玉鬼使神差地用另一只手扶住公爹的肩头。 很好,没有拒绝,她淡淡吐了一口气。 两只手同时被攥住,她的重心不稳,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几乎撞进彼此的怀里。 暗室里两个人呼吸声很重,分不清谁是谁。 裴均抬头看她时,目光是不清醒的,像蒙了层玻璃。酒精烧掉了平日的谨慎,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吸引攫取住他,使他向她靠得更近。 攻玉的胸口也起伏着,并不挣脱束缚,反而就着相拥的姿势,将身体重量稍稍前压。 她刻意忽视了一种名为婚姻的责任,任自己沉沦在欲望里。又向前迈了一步,裴均就用大腿夹住她的腰,低头与她亲吻起来,黏腻的银丝勾连唇齿。 小腹随着呼吸在一颤一颤地收紧,空气潮湿得似乎鱼离开水也能游动。 裴均低头还想吻下去,她抬头与他对视,等到当他缓缓将睫毛一盖下,开始移动那直立得像雕像的身躯。 当她已经完全逃不掉之后,才突然回过神来,默默在心里念叨:“我这是在做什么?和公公……是疯了吧!” 攻玉想回避了公公的吻,于是这个浴火焚烧的男人只能开始吸吮她的脖颈,在本该白皙无痕的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爸爸!”她喘着气,任由他的鼻尖刮擦着锁骨,终于忍不住推开他。 裴均把唇仍然贴在她的肌肤上,手在儿媳的腰间打转,沿着睡衣收腰的褶皱处向前向后的滑动。 “嗯?”他发出一截疑惑的单音,显然是在疑惑她为何要停下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们……嘶……”她想吐出拒绝的话语,但是男人的手已经滑到了两腿之间。 “不行。”攻玉觉得很危险,她猜不透公爹的秉性,如果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刚才的主动只能是鬼迷心窍,她企图收拢双腿阻止公公罪恶地前进。 “有什么不可以?刚刚不是……放松……你勾引我的吗?”裴均环在她腰间的手向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啪”的声响在封闭的室内显得尤其的响亮。 这种带一点惩罚性的举动让攻玉一下恼火起来,好胜心在这一刻被点燃。 “那是你自愿的。”攻玉还想逞强,她的尾音有点轻颤,可见敌人已经攻占了城池。 “我不记得我有同意过,嗯……不是吗?”裴均的声音里有了点笑意,他又连续性打了她几下屁股,手在富有弹性的肌体上拍打摩擦。 每打一下攻玉都觉得小穴里的水在不停地分泌,滑腻的汁液已经把内裤沾湿。 “如果你把罪责都推到我身上,那你考虑清楚,我会拉你下水。”攻玉被撩拨地已经有点站不稳,这时公公突然站起来,把她抱到了桌台上。 此刻她岔开腿,拉下最后一层禁锢,小穴抽搐一样地一颤一颤的,好像在等待着来人的品尝。 酒精让感官变得迟钝,公公权衡的时间明显较以往增多了许多。 或许他会倒打一耙,所以她现在做的就是拉他同流合污。 不归路,人是如何造出这样的名词的呢?听着多么吓人且可怕,但是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总是信誓旦旦地走向那条路,并且坚信自己可以一条路走到黑。 裴均这个精明且自负的老男人有十足的把握能让彼此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在他看来道德游戏就是生存游戏,如果是在清醒的博弈场上,他一定慎重地权衡利弊,但是现在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他感到一种混沌的自信,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既然未坚决挣脱,便是默许。由此他的心理又油然而生一种解脱感——这并不是他的主动授意,是儿媳的蓄意勾引。 他能做什么呢?他只能借着醉意,把这种纵容视作是恩赐或必然的发展。 然而,当他试图更进一步,手指轻佻地勾开她的衣带时,下一秒,肩头传来尖锐的刺痛,不是调情的轻咬,是牙齿深深地陷入皮肉。 裴均吃痛地呻吟了一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他本能地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攻玉转身走出向茶几,拿起水壶倒了杯水。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潺潺滑过。 裴均走到茶几的另一端。 攻玉斟了满满一杯水,把杯身置在两人的中间。杯子移动时在桌面留下一小片蜿蜒的水痕。 一段沉默后,裴均用指尖将杯子缓缓地推回到儿媳的那一侧,但是并未完全推到她的面前,而是停在一个模糊的地带。 他抽了一张纸巾,缓慢而仔细地吸干桌上的水渍,然后再擦拭干净自己的手指。 攻玉眼睁睁地看着公公的动作,感觉到一阵由衷的被嘲弄的愤怒。 “爸爸,早点睡吧。” 她留下轻轻的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茶室。 公媳对峙 “老婆,老婆……” 攻玉随意拍掉了来人的手。 没多久她就清醒过来,半靠在枕头上,打了个哈欠:“老公?” “昨晚是不是熬夜了,黑眼圈都要挂下来了。现在都快中午了,我刚从股东会汇报完回来,现在方便多了,材料在端口看。”裴文裕抬手扫了眼手表,看上去心情不错,只顾着说话,没在意到妻子的面色变化。 “唉,不过昨晚睡得太晚了。什么时候家里添个熏香机吧,我同事也在用,说助眠效果挺好的。”她把被子往上掖了掖。 “你先去忙你的,我想再躺躺,等会儿就下来。爸爸呢,他也在下面吗?”攻玉用不在意的口吻问了。 “嗯,我昨天不在家,他和你说什么了,没有为难你吧?那我先下去了,羊排还在烤箱里呢,你收拾好就下来吃饭。”裴文裕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不自觉皱了眉。 攻玉注意到丈夫还穿着小黄鸭的围裙,淡淡地笑了一下,嘱咐道:“别忘记最后放迷迭香,我昨天把花盆移到花架上了,记得去掐两颗。” 丈夫下了楼,她这才有心思忙活自己的事情,穿衣洗漱,拉伸一小会儿,脑子里盘算着昨晚的荒唐。 她不是个爱内耗纠结的人,相反胆子大得很。 她并没有做错。 叛逆的行事对一个具体的人而言从来不是不幸的,不懂得抗争又没有能力在内心保存这种悖逆,这才是不幸的。 裴文裕在开放料理间里烹饪,攻玉下楼恰好和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公爹打了个照面,她习惯性点头问好,可谁知对方根本就不理自己,只略瞟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眼神,径直走向书房。 “什么态度啊……”她看着那抹颀长的身影离开视野,不屑地冷哼一声。 这人心里是什么弯绕,她可不感兴趣。下午要是空闲着没事,就准备出去逛逛街潇洒一下。 裴文裕做了红酒牛尾,还烤了几根油润润的羊排,还有挤了卡仕达酱的凯撒沙拉和佐食小菜——这些都是妻子平日爱吃的。 两人份的餐桌,今天多了一个人,夫妻俩都有些不习惯。或许是长辈在场,他俩都收敛了些,显得并不快意。两人偶尔会对视一眼,然后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点笑意。 作为长辈,裴均显得更加稳重。他贯行寝食不语,安静地进食。当看到儿子和儿媳的撇开他眼神交汇时,他的内心莫名感觉到一丝不快,一丝不被接纳的不快。 昨晚的事情…… “文裕!” “嗯?” “没什么……”裴均的叉子滑过餐盘,发出刺挠的声响。 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气氛奇怪到诡异,如同在和陌生人宴会。 餐厅面开了全窗,横贯整面墙,光线尤其好。裴均正对着太阳,有时会侧首避开刺眼的光线,视线就不自觉就会移到儿媳那里。 攻玉却从未给他一个眼神。 下午,家政来定期打扫,裴文裕在地下室把手表整出放进旅行表盒,让助理带走保养。 攻玉在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摆弄着一旁的花花草草。露台下的柜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处,摆着些杂物,内部有一股舒适而古怪的气味。 “小玉,你过来。”裴均坐在沙发上喊她,话语里听不出情绪。 “好,我来了。”攻玉疑惑地歪了一下头,起身走到他身边。出于对长辈的尊重,她就低着头站定着“听候发落”。 “坐。”单音节的命令。 “不用了,爸爸。” “你的目的,我心知肚明。不过……作为你的长辈,我必须得负责任地告诉你,这是一场意外,最好的处理方式——如果你就把它当成是意外,我会既往不咎。” “我同意,爸爸,这对大家都好。” 裴均摘掉眼镜,捏了捏山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攻玉,继续说:“文裕很单纯,我不希望这件事上,我的儿子会受到伤害。他的眼中非黑即白,有些真相,有时会彻底摧毁一个人。” 他把“我的”二字咬得很重,话语是不容置喙口吻,可眼神里又带着些老练的鉴赏神情,不断地品味着儿媳此刻的神情。 攻玉在自己的视角里俯视着这位名义上的公公,看他的表情有了一些改变。裴均的眉梢向中间蹙拢,形成一种压迫感,愠怒却没有即刻发作。 她站在沙发三步之遥的地方,阳光恰好停在脚边,不再前进。 如果和裴均充分接触,就能发现他实则是个无聊的人,执拗与古板让其失去了轻松的幽默气质。 这是一种标准的男性形象,有些古典风味,恰似九十年代的剧本里出来的样,从冷冰冰、慢悠悠的风度中流露出某种自己也察觉不到的自负与自得。 她最讨厌这种人。 他的轻慢和自负让他无法正常和他人相处,就像在他的世界观里,他的儿子需要做一只纯洁无垢的羔羊,而她则充当了戏剧里那只邪恶贪婪的恶狼。 他作为掌权者对于这种自然的扑杀是喜闻乐见的,但是却会出于某种人为的道义而出面阻止。 裴均在等她的答复,他抬起眼,第一次真正意义地注视着儿媳。攻玉对上他的视线,眼神清亮:“不过爸爸,您不觉得这很有趣吗,秘密藏在干净的表象的下面。” 裴均指节叩在真皮沙发上,这话太敏锐,不应该由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说。 “表象的干净,是因为有正确的秩序。”他的声音渐沉,“这个社会,这个家,乃至你我在其中的位置,都是由秩序维系,打破秩序的人往往付出代价。” 攻玉忽然感觉嘴唇有些干涩,掏出口袋里的镜面唇釉涂上。 “爸爸,您说得对,不过我们是一家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位置。”她边说边用手指抹掉涂得太外面的唇釉,把指腹染得红红的,显得特别心不在焉。 她不想听公公用冷静的、理智的,同时有些低沉、单调的口吻重复些陈词滥调,企图用形势压迫她不得不闭嘴。 “你……你有什么要求?”裴均盯着她开开合合的红艳的唇,皱了皱眉,继续开口施压。 “您误会了,我没有什么要求, 我想您之前说得很对,我的运气是很好,能遇到阿裴然后嫁给他。” 攻玉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如果公公态度能稍微软一点,她也就这件事情做个退步。 可惜裴均是那种嘴与手都会把人送走的类型,她很不喜欢,无论如何她都要恶心一下他。 “您的儿子现在对我很着迷,我说出去的结果只有一个。您的阅历比我深,您一定晓得最后的受害者是谁?阿裴不会怪我,但是您会被恨一辈子。”她径直坐到公爹的身边,离得他非常近。 “但是请您也不要担心。” “文裕很中意你,请做好…… “我懂您的意思,那要是我言行得体,让您满意的话,会奖励我什么吗?我帮您保守了这个秘密。”攻玉笑着继续问。 “文裕不懂的事情很多,而我无人可问。” 她认为自己正扮演着剧本的某个角色,在做的也不过是过家家般的对戏罢了。 一种争强好胜的心理驱使她在争夺这场战斗的主导权,所幸她赌赢了,儿子在一位父亲心中的地位。 见到儿媳这样云里雾里的反应,裴均这边显得又恼怒又纠结,他将原本撑在沙发的手放了下去,呈现一种僵硬的姿势。 为了缓解某种气氛,攻玉打开电影,两个人坐在沙发两端无声地观看着《花样年华》。 “你是裴家的媳妇,我自然会提点你……” “爸爸……”攻玉忽然开口。 “哼,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没必要喊得那么亲密。”裴均冷哼一声,他觉得再纠缠下去就是自降身份了。 “您放心,我们不会跟他们一样。”这句台词被攻玉念出来。 “最好如此。”他径直起身走向书房。 “老婆,裴……去哪里了,公司那边有事,要和他联系。”裴文裕从地下室走上来,拎了一箱玻璃水放到门口,嘱咐下午让司机来拿了用掉。 “爸爸在书房里呢,你要不要去陪陪他?”攻玉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种子,她走过去亲热地挽住丈夫的手臂道:”爸爸这次来看我们,你都没正式和他相处。我下午正好出门,你陪爸爸出去逛逛,行不行?“ “不行,我才出差回来,你应该先陪我,老婆。之前几天我都放你出去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裴文裕的脸一下拉下来,他强势地搂住妻子,手滑向她的脖子。 “告诉我,前天晚上是谁这么欲求不满的?这边怎么这么红,你脖子疼不疼,我上次是不是吸得太用力了?印记怎么现在还没消掉。”他的手在攻玉锁骨的几处吻痕上滑过,然后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嘶,疼死了!就你属狗的,都是你害的,现在爸爸在家,我也得穿外套。”她白了丈夫一眼,不满地闷哼。 “那要我怎么补偿你呢?”裴文裕凑到她耳边蛊惑道,手滑下去在阴蒂旁打转。 “我……嘶……下午和Ally约了逛街,晚饭可能不回来吃了。”攻玉拍掉他作乱的手,然后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作为补偿,晚上……” 裴文裕的脸上即将浮现的阴翳在她补充的话说完后就慢慢消散了,继而又恢复到原本的温柔的神色。 公媳单独相处 攻玉换了套尤显身材的丝绒裙,领口开得很大,脖颈上的翡翠项链尤其夺目。 “什么时候喜欢带翡翠了?”裴文裕从身后环住她,以囚禁的姿态把她拥在怀里。 “是你爸爸送的礼物,好看不?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司机要来接我啦。”她掐了把丈夫的腰,又看了眼时钟,随手摸了一下吊坠。 “我觉得这块翡翠很漂亮,还是爸爸的心意,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不喜欢吗?”攻玉耸肩抻开裴文裕的手臂,转过身问道。 她看到公爹恰好从书房走出来,故意这样问。 “是的,我不喜欢,你不要带他送的东西!下周我陪你选一款你喜欢的。”裴文裕大声说。 可惜裴均和没听见一样,慢悠悠坐到沙发上继续点开刚刚暂停的电影,目光胶着在屏幕上。 “又在看你这些调调。”裴文裕瞥了眼,不屑道。 攻玉也把眼光抬向他那里,发现公爹的表情比刚才更紧绷些,一直在无意识地抿唇,原本挺直的坐姿也显得有些僵硬。 “好啦好啦,这是爸爸的心意,你少说两句。时间也不早了,我马上就出发,晚上等我回来哦。”攻玉体贴地给丈夫一个吻。 说是和友人出来逛街,不过是托辞,她主要是不想掺和进父子俩没有硝烟的战争。 她旁观者门清儿,一个是带着歉疚的强势,一个是积怨已久的叛逆,握手言和哪会这么容易? 不过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不是缓冲带,她是同时握住两边门阀的人。她安抚了丈夫,却也是在提醒公公——看,只有我能让他平静。 城郊的度假村开了家网红咖啡店,装修得很精美,不仅有各式各样的相机,还有猫猫狗狗和很多没见过的小众异宠。恰好天气不是很热,她就让司机送她去度假村玩个半天。 攻玉很喜欢小动物,但是丈夫却有极致的洁癖,不能接受家里有一丁点儿毛发。他不喜欢家里有多余的人,所以会三天两头请家政与收纳师来进行全屋清扫收纳。 她尊重丈夫的喜恶,同样丈夫也尽可能地满足她的喜好。所以假期只要有空,她都会去猫咖狗咖过过瘾,而裴文裕就在车上等她。 夫妻俩都是盼着生活得舒服些的享乐主义,从来不会“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尽管丈夫有几分父亲的样子,但他骨子里还是单纯追求吃吃喝喝的生活享受,就像一个贪婪的乳儿依恋着母亲。 攻玉记起小时候出门玩,会带着裴文裕一起去。裴均那时就在和婆婆周汝修闹离婚,也没空管儿子,就拜托他们一家照顾着。 既然没有爱,当初为什么要在一起呢?她也想问问现在的自己。 婚姻就像一个宝石玻璃杯,它把两个人放在一起,让其日复一日地互相碰撞。所以,在一系列的碰撞中两个人不断地相互攻击,直到变明智起来。 它创造了无数种情况,在这些情况下,人会或多或少地被迫成为自私或不自私的人。 所以攻玉有时候觉得对丈夫的怜悯大于对他的爱,或许爱首先发自怜悯? 她一直觉得丈夫是不幸的,她傲慢地自觉没有体察过家庭幸福的人都是不幸的。 度假村游客不少,里头的商业街主打的是江南水乡的招牌。商业化很严重,大多都是同质化的街景。但是攻玉觉得里头人气很旺,她就像一个要不断吸食人气的妖精,只有在人群里才能缓过来。 她一个下午都在步行街里走走停停,顺带着买了一些假期后送给同事们的礼物。待到夜幕降临,她就选了家社媒上很火的云贵川bistro,点了菌子来吃。 吃完后她又散了会儿步,大概也就到八九点了。 攻玉想着给司机发个消息叫他来接人,结果那边说陪着文裕去了公司脱不开身。她也不想麻烦人家,就想着自己应对。 度假村人多,打车也麻烦,网约车绕不进来。没过多久突然下起了大雨,瓢泼倾盆,她就找了间咖啡店躲雨。 度假村离市区要两个多小时,她把通讯录里的人想了一圈,本来想着麻烦好友来接,又担心人家没空。思来想去,屏幕突然滑到一个备注了【公公】的聊天框,界面空无一物。 她从未和公公在通讯软件上聊过天,若非是今晚实在没辙,她感觉一辈子都用不着和此人有什么电联。 “爸爸,您现在有空吗?我在度假村这边,能来接我回去吗?谢谢!”攻玉斟酌了一番遣词造句,像公事报备般地发去了这套说辞。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抬头看了一眼暴雨的天际哀嚎一声,等得不耐烦了就划到打车软件,刚点了确认键,那头裴均的语音就发了过来:“你在商业街的哪个门,半个小时后到。” 攻玉点开地图,把定位发过去:“我在东门这边,不过这边人多,我在北门停车场等您吧。” “不用,雨大,就在那边等。”他又发来一段语音后就没消息了。 眼看手机要没电了,攻玉也没带充电宝,她定了两个闹钟后就进包里。然后坐在咖啡厅里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打发时间。恰好旁边坐了个女孩,她和那女孩不咸不淡地闲聊起来。 期间闹钟响了,她就看了一眼聊天框,对面也没发消息过来,她又把咖啡厅的定位发过去就没再管了。 “是不是你老公来了?”旁边的女孩正对着大门口,她看来人一直在盯着攻玉的背影,就好心提醒道。 “啊?”她回身看到裴均打着伞在门口等她,就笑着对女孩道别:“拜拜,有缘再会。” 下了雨的空气有些冷,公公手上还搭着着件披肩,攻玉发现是昨晚做爱时脱下的那件,顿时有点脸红,躲到他的伞下把披肩拢好。 伞下的空间变得微妙,夏日的雨带着一股蛮横的湿热将两人包围住。两人并肩走在雨中,步调不得不保持一致,手臂偶尔会因避让雨水而短暂地靠近。 裴均握伞的手很稳,伞柄是深色的木质,与他的手指肤色形成对比。伞的大部分空间向她倾斜,而他靠外的肩膀渐渐洇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这雨不知道要下多久。”攻玉打破沉默。 “气象预报不准。”他接话,语调平淡,“就像很多事。” 咖啡店离车停着的地方还有段距离,两个人沿着两边的商业街沿着人流往外走。通道不算宽敞,所以两个人挨得很近。 路过一个积水较深的路口,裴均自然地伸手虚挡了一下,并非接触,只是一个阻拦的动作,“绕开。” “谢谢。”攻玉小声回复。 裴均没回她话,她还以为是人没听见,就凑近了又重复了遍。 儿媳今天穿得是低领V字,从他的视角就能看到不一样的春色。他自诩为有高度教养的人,一路上都目不斜视,也不回儿媳的话,当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变扭什么。 “爸爸,文裕是又出差了吗,那他回来了吗?”攻玉又问,这时裴均才勉强开口道:“按照他的进度,凌晨才能忙完回来。” “哦。”她点点头,又扭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两侧的光线在他的身上跳跃。 不得不说,裴均的侧颜依旧好看。如果说裴文裕是完全的精致漂亮,那裴均则是裹着尖锐的禁欲冷淡,莫名其妙还夹着分色气。 昨晚他们相拥接吻的时候,公公可不是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老男人,她在心中默道。 走到车边,副驾的车门自动打开,瞬间的凉爽让攻玉感到一阵战栗。裴均收伞坐进驾驶座,带进一阵湿热的雨气。 攻玉把披肩取下,低头在车里翻找东西。 裴均调好安全带,随口问了一句:“要什么?” “有没有数据线?” “回去充,靠回去,把安全带系好。” “哦,我就是想和阿裴报备一下。”攻玉撇撇嘴,不死心地按着手机的电源键。 “不用了,等会就回去了。”裴均一面说着,一面点开车载导航。他发动引擎,雨刮器规律地摆动着。 “爸爸,车里能放首歌吗?”她黏糊糊地贴过来,故意凑得特别近,胸完全贴在他的手臂上。 裴均在手机上翻找儿子家的地址,他瞪了眼儿媳,一不留神就把刚刚输好的地址删掉了。 攻玉轻笑一声,伸手点着他的屏幕问:“是不是要找回家的地址,是这个。” 说罢她下意识撩了一下头发,香水味顺着拨动的气流在封闭的车舱内弥漫,裴均手一顿,才继续把地址输进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攻玉挑了首*NSYNC的《Gone》循环播放。 音乐对她产生的效果就像早餐的啤酒,有一种强烈的镇静与麻醉作用。她承认自己现在需要这样的效果。 裴均将车平稳地倒入专属车位,引擎的低吼消失,世界骤然被一种近乎真空的寂静填满。他解开安全带的扣锁,发出一声“咔哒”的轻响。 “到了。”裴均没有立刻下车,手仍然搭在方向盘上。 “爸爸,我才发现,阿裴和你长得好像。” 攻玉把手撑在车窗上,以一种很认真的态度说出来。 地库里的车震(h) 车外的地库中光线明亮柔和,车内却保持着昏暗。 攻玉突然倾身过去,安全带被伸臂的动作拉伸,发出轻微地摩擦声。裴均察觉到动静,回头。 她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微凉、柔软,这个吻毫无预兆。 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后撤,裴均抬手想要格开,但攻玉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她的手快速地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扶住了他座椅的头枕,支撑着前倾的身体,形成一个有效的禁锢。 她的唇没有深入,只是那样贴着,带着一种试探性地停顿。 “爸爸。”她轻声说,这个称呼在此刻显得格外荒谬。 她移开唇,又倾身靠近。 没有碰到他,鼻尖在他脸颊旁停住了。 这时音乐正好放到了刘小慧的《初恋情人》。 “何妨让我依靠在你身边,缠绵梦里痴心永远。” “别动。” 理智告诉裴均,他应该立刻推开这个不安定的分子,但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 攻玉的手握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掌带到自己的腰际。 “小玉。” 他的手顺着儿媳的腰一直往下摸,慢慢拉开她后背的拉链。 刚探到小穴口,那里毫无遮挡,他刚刚已经瞥见儿媳解掉了内裤的束带。 “啧,真是骚得要命。”裴均不自觉地叹息起来,指尖插入小穴口,从中带出许多粘稠且滑腻的汁液。他的另一只手也不断抚摸着,不过也是较为克制的。 音乐还萦绕在两个人周身,车上暗暗的,只有顶头的荧光。攻玉拉直了背椅,将公公按上去。 “哪里……有爸爸你……嘶……刚上车我就看见你硬了……”她整个上半身都贴在公公身上,扯开他衬衫的扣子。 “是没有在这里做过吗?”她故意这么问。 “没有。”裴均冷静地回应道,他已经接受不了儿媳这种隔靴搔痒式的勾引了。 既然前者有心,他为何不笑纳? 扣住她的腰身,将肉棒径直送入小穴。 “你和文裕,还是和别人这样做过?” “嗯?” 没有等到答复,裴均感到下体被一阵濡湿覆盖,不自觉挺动起来。 攻玉惊叫了一声,小腹不自觉地发酸,下体吞吞吐吐不停地吮吸起来。 “没有带……戴套……” “放松,不要夹这么紧。”裴均充耳不闻,他话不多,在床上更是这样。 攻玉又被反压在椅背上,在挺动的间隙,她听到公公唤她的名字: “攻玉。” 没有称谓,没有距离,只有被欲望浸透的本能。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短暂的迷失。 车的防震结构不错,两个人几乎要摇曳得要飞起,在外面看只是轻微地震动。 车厢变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 地下车库里光线充足,偶尔会有人从车身旁经过,能听到他们聊天的声音。 这时候裴均就会放慢速度,小幅度地抽插起来,只进去小半个头,不断地研磨。不过只要攻玉在他耳边撒娇求着能更快一点,他也会失控般地加快速度。 他们做了整整一个小时。 攻玉觉得下体湿乎乎的,不自觉地夹紧腿。 裴均起身收拾了一下,他看着儿媳泛红的脸和起伏的身子,很认真地说:“小玉,我帮你擦一下。” 攻玉愣了一下,想摇头但是很快答应了:“哦,啊好。” 她并不乐意公爹帮她擦,肯定是假好心。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裴均擦得很认真,仔细用湿巾帮她清理了一塌糊涂的下体。 难得做了回人,只能这么评价。 裴均的下手很轻,他看着自己射出的粘稠液体,觉得很奇怪,自己从未这么细致地服侍过其他人,他的儿子也没有。 这是他能做出的事情吗? 他又把视线上移,儿媳微微仰起头,唇瓣因刚才的厮磨而湿润红肿,几缕发丝贴在颊边。 一种陌生的莽撞的冲动,完全违背他的理智,他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把发丝拨开。 他在做什么?可这关他什么事? 理智的回笼伴随着强烈的自我厌弃,裴均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了一般。 “上去吧。” 电梯里的两个人各怀鬼胎,镜面里都呈现出冷淡的姿态,站在彼此的对角线上。 电梯里惨白的灯光照见了他来不及收敛的迷乱。 “小玉。”裴均像是在训斥一个行为失当的下属,或者说是在训诫自己方才的失当,“同样的错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重复,我们……” “我晓得,爸爸,划清界限的前提是,线还在,可是我们之间有吗?” 一旦上了一层,上了地面,他们的关系又会退回到最普通的公媳关系了。 攻玉感觉如释重负,裴均却感觉到由衷的不舒服,这种心思说不上来,他是没有特殊理由感觉这么灰心丧气的。 裴文裕也才回家没多久,攻玉打开门就像只花蝴蝶一样飞奔到丈夫怀里。她的脸上没有闪躲的神色,表现得坦然又亢奋。 裴文裕搂住妻子,埋首在她的颈窝中蹭了蹭,完全忽视了裴均。 “你这几天一直都在出差,还说好好陪我呢。”攻玉感觉到背后有道视线压来,但是她故意表现得比平常更黏丈夫,比和公公相处时来得更加亲切熟稔与自然。 裴均阴沉沉地跨着大步从他们旁边穿过,他的心中比刚才还要堵,还带着深刻的羞耻感,几十年的理智和教养在此刻并不算数。 索性是回到房里不理会两个人的说说笑笑。他的儿媳就是个骗子,欺骗了他的儿子,也欺骗了他。 但她确实有诱惑人的本领。 裴均不想承认自己并非全然被动,他的举动完全背叛了他的立场,于是把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儿媳,于是对她更为不屑。 真是会伪装,他轻蔑地想着。 裴均大步地走上楼,攻玉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和丈夫闲聊:“今天外面下雨了,我身上都被打湿了,都怪你不来接我。我先去洗澡,晚上我们……” 她知道公公刚刚上楼没关门,于是故意大声地说着,末了就边哼歌边去浴室洗澡。 到了后半夜,房子里还没有人睡去。 攻玉和丈夫一直缠绵着,年轻人的体力好到出奇。而她一贯又不会遮掩,快慰的叫喊几乎要冲破天顶。 这是故意的。裴均本身眠浅,轻易就能被吵醒。 夜晚尚欠一分凉意,在床上交合的两人确是火热难耐。 裴均能隐隐约约听到那种快慰又挣扎的喘息声,非常熟悉,就在几小时前,这样的乐曲也在他的耳边奏响。 或许对于年轻人来说,这是无伤大雅的,但是他越听眉头蹙得越深。 真是无礼的家伙,把文裕都带坏了。 裴均像被水泥浇筑一样愣在原地,在黑暗里他的眸子却一眨不眨,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甚至希冀着此刻与攻玉交媾的人是自己。 这种听墙角的行为固然可耻,但是他发现了一个事实——攻玉和他做的时候比现在更敷衍些。 他的脸色一本正经,仿佛不愿也不该知道所听到的一切。就这样绷紧了脸,他离开房间里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这里离声源更远些。 一场性事过后,攻玉下楼给自己泡了杯清爽的柠檬水,顺带丢了几颗冰块进去。她扭头被坐在沙发上的公公吓了一跳,他的脸阴沉得可怕。 攻玉装着没看见他,想从旁边走过去。 公公冷不丁来了句:“过几天文裕要出差,大概两个月。” 言下之意很明显。 她喝了口柠檬水,脸上的红晕一直不肯褪去。 径直走到裴均的面前,弯下腰似乎要吻他,等身下的男人有了明显的回应后,她又立刻退回去,只是笑了一下就转身上楼。 留下公公一人坐在下面失魂落魄。 儿媳刚刚又去洗了澡,发尾的水珠滴到了他的锁骨上,冰冰凉凉的。 他方才没注意,以为浴袍里穿着低领,但是她走到面前,浴袍里是真空的。饱满的乳房因为收拢的手臂而挤在一起,身上还有柠檬香波的气味,特别清香好闻。 裴均撇过头去,脑子里乱糟糟的都是刚刚的场景。他被幻觉俘获了。 此刻他是分裂的,一半清醒地明了逾越的危险,另一半却沉醉于自我编织的掌控中。这样的心理只不过是无用的道德矫饰罢了。 他盯着儿媳消失的楼梯拐角久久沉默着。 文裕,他的儿子,他唯一的血脉。他或许不够敏锐、不够强悍,但他的身上毕竟留着自己的血,他们是最亲近的家人。 他是裴文裕的父亲,攻玉是他的儿媳。 那张向来从容不迫的脸上终于流露出陌生的矛盾。 丈夫的依赖(微h) 不得不承认,看到上位者迫于形势的吃瘪,攻玉的心里会油然而生出一股爽感——没错,她就是喜欢耍他,而且还可以仗着他的儿子在他面前狐假虎威。 大领导在外挥斥方遒,在内却如此被戏耍,这样一想就更是爽歪歪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短暂假期过后一切都恢复常态。人一旦耽于享乐,上天就不给她施展快乐的机会了。 节后公司的项目全压过来了,攻玉实在忙不过来,在家待的时间不多,多半是丈夫接她上下班。 她在电脑前忙着处理堆积如山的邮件,顺手把半凉的铁观音浇在垃圾桶里。忙着手头的活计,没注意到丈夫进来,直到他从后面环抱上来。 “来了?”她没回头,继续盯着屏幕敲键盘。 “怎么不理我了。”裴文裕黏黏糊糊地缠上来,鼻息喷在攻玉的耳后,弄得痒痒麻麻的。 “什么事情呀?”她把电脑息屏,回神托腮看丈夫。 “后天要出差了,和自己的老婆温存一下不行吗?”裴文裕委屈说道,他那双眼睛欲火焰焰,脸色像蜡一样苍白,黑黑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盯着妻子。 攻玉被盯得发毛。 “嗯,不行,回去再说。”她摇头,干脆站起身,抬手托住他的下颌,顺手揉了揉他的脸颊。 像对待小动物一样。 裴文裕靠着她,让她觉得有些闷,攻玉把他的头发夹上去,露出额头。 “小裴总,你在吗,大boss喊你过去。”门外的李秘的项目行程单夹在iPad后面,一不小心滑下去了,他蹲下身去捡。 裴文裕讨厌别人打搅自己和妻子相处,尤其是自己最恨的人。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妻子的衬衫下摆,袖扣硌在掌心,压出一道淡红的痕。 他没有回声,攻玉弯起手肘顶了顶,小声说:“老公,喊你过去呢。” “不去。” 男人用气音回答,他的目光黏在妻子的身上,看着她的手臂裸露在袖子外,因为压迫泛起淡淡的粉,这光鲜的颜色让他觉得很漂亮。 “啊?”攻玉被身后人腾空抱起。 “诶,小攻姐你在里面嘛,我刚刚看小裴总进来了啊。他不在吗?”门外的李秘等得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就又敲了一遍门。 “没,我在里面......”攻玉深吸一口气,瞪了一眼裴文裕,小声威胁道:“不许碰我!” 裴文裕却充耳不闻,他把手从攻玉的衬衫衣摆里钻进去,不住地揉捏着她的奶子,乳晕周围因情欲泛起了的小小的鸡皮疙瘩。 “啊…你干、干什么……让开……”攻玉无力地推搡着。 “他刚刚应该出去了…小张你去……楼下的办公室看一下他在不在?”攻玉磕磕巴巴地回道,每说一句话就要做一个大喘气。 她喜欢性爱,但并不代表她愿意隔着一道门的距离和外人还能处之泰然,更不意味着她能接受自己作为一个性爱玩具被把玩。 肌肤被炙热的掌心包裹住,那双手下滑下滑一直下滑,解开她裤子的滑钮,褪下最后一道防线。 丈夫的左手仍然握住她的腰身,布满青筋的右手抽出来,在她的注视下屈起指节,用拇指的指腹细细摩挲着粘稠的液体。 “哦…等会就开会了,小攻姐你看到他提醒一下吧!”李秘那里又有电话打进来,他没听出门内的异样,匆匆收拾东西离开。 同一扇门内,两人视线相交,没有人说话。 黏腻的银丝缠绕在指尖,攻玉的耳后全红了,她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变扭地哼了一声。 裴文裕却不以为耻,反倒低头嗅闻着指尖的汁液。 真是……痴汉…… 攻玉感觉到背后的身体一起一伏着,猛然意识到自己居然会纵容丈夫至此。 手指混着粘液离开小穴时发出了“啵”的声音,攻玉从他的身上站起来,慢条斯理地穿上裤子,然后反手就甩了他一个巴掌。 对于别人是深刻的侮辱,但是对于她的丈夫来说,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一种赏赐。 “你在做什么?”攻玉的笑被肌肉牵扯起来,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随手拿起演示用的翻页笔,笔的顶端可以伸缩,拉开就是长长的棍状物。 她后退一步,翻页笔顶端的小球狠狠戳在裴文裕的锁骨凹陷处,他因为突如其来的酸涩立刻塌下肩膀,这就给人可乘之机。 “老婆……”他咳嗽了两声,漂亮的眼睛任命地闭上。 “再用力一点……啊……好爽……” 攻玉凑上去狠狠地扭住他的乳首,指甲有意在上面掐着。才一两下,她的丈夫就受不了了,他颤抖得厉害,连带着睫毛也颤动着,又忽然高高翘起,露出下面泛着泪光的眼眸。 事实上,刚刚有一瞬间,她有些恍惚,仿佛正对着的是她的公公。那个冷淡自持的老男人也会像他的儿子一样匍匐着等待垂怜吗? “真是可怜。”想到这里,她的激情又渐渐消散,激情退潮后就会产生厌恶。 在她看来她的丈夫显得那么轻浮,那么不可信任,所以她觉得他很可恨。 小子和老子都不是好东西,这是事实。可在她的人情世故里,对待这样的人从来不是对着干,她需要的是彻底臣服。 “爸爸在喊你呢,快去吧。”攻玉整理着衣领,公事公办地说。 “我不去。” 妻子拿着翻页笔狠狠地戳着裴文裕最敏感的地方,巨大的痛苦混合着快感直冲脑门,爽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哈?你不去吗?”她疑惑地歪了一下头,对于丈夫的动机产生了某些怀疑和推测性的想法,最终确定了——裴文裕还是不待见裴均。 活该,她只能这么想。 裴文裕对于父亲这种带有表演意味的迟来的深情嗤之以鼻。 那句话怎么说的?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谁稀罕呢——在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不需要的时候又递过来,把他当狗呢? “那你替我去。” 攻玉哑然失笑着说:“我干嘛要去,又不是我的工作,他是找你的。” 裴文裕玩着她的头发倒打一耙:“我脸上有你的五指印,我怎么去?” 他的手指缠着攻玉的发梢,腕表秒针走起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 “敢情是我的错误了,那你给我什么好处?”攻玉稍微想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当然这也不代表她需要在两个男人之间权衡利弊,考虑倒向哪一边。 “随你,反正只要不那样……就行……”裴文裕的语气里带着点散漫,尾音咬得很重,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OK,我去帮你应付,爸爸一定让你去的话,我就没办法了。” “再等一会,让我再抱一会儿。”他突然把攻玉拥在怀里,然后小声说了句。 他把脑袋埋在妻子的胸前,温暖而舒适的气息铺洒在他的周身。 真不想放开,真想一辈子都抱着,裴文裕想。 裴均的办公室在写字楼的高层,通往的电梯还需要权限。攻玉还是个末流小中层,平日里也没有对接任务,从未来过这里。 站在轿厢里,冷气吹得她头晕,她看着显示屏里的数字一点点攀升,心也微妙地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 “裴董就在里面,有事call我哦,小攻姐。”李秘对攻玉公事公办地笑了一下,帮她按响了铃声,然后抱着文件离开了。 “进。”里头人不高不低地回了句。 攻玉没出声,径直走到落地窗下,背过手站在一边。她把头发压在耳后,浅紫色衬衫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浅蓝色,在靠近内白炽灯下又呈现青色。 她拉了拉衬衫的下摆,不客气地坐到桌上,手撑在办公桌前。 “你怎么来了?”裴均停下笔,抬头发现是儿媳,就半责怪半疑问道,用一种古怪的腔调。 “您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能来了?阿裴有事,我来接替他过来的。”攻玉得寸进尺道。 “让文裕过来,你先回去,我有事找他。”裴均的语气特别冷淡,他说完之后就继续专注着练字。 “项目书需要确认,他临时被董事会叫走了。” “让他明天自己来。” 攻玉侧把目光转到室内的陈设上——从未来过的顶头上司的办公室,这里头的布置装修都叫她新奇。 在她的正对面的墙上挂着沉甸甸的弹性壁毯,壁毯和墙壁之间留着恰到好处的缝隙。毯子上绣着些花鸟,色彩秀丽柔和,为的是能和地板上的薄地毯交相辉映。 室内的摆设不多,壁毯对面摆着博古架,侧边有个文件柜,橱柜上方挂着幅书法作品,沿着墙壁摆放着铺着绸子的直背大沙发。 家具多是暖色调的,显得不像个行政办公的场所。 攻玉在里面走走停停地观赏了一番。 另一种回忆 “怎么还不走,你的工作完成了吗?”裴均从儿媳进来时就定不下心,开口赶人道。 他压下眉骨,嘴唇稍微往下撇,使得颧骨下的几条细纹显得更深,显出严肃的模样。 落地窗映出眼前人侧腰的背影,攻玉把胳膊支在桌上,她的脸凑在宣纸旁细细打量。 裴均正在练《石门颂》,因为练过书法的原因,她很熟悉这个字帖。 当年书法老师没让她专门练这个,她习的是《曹全碑》,说是要好好体悟“蚕头雁尾”的标准笔法。 “爸爸,我就看看嘛,不可以嘛!”攻玉扫视了一圈,又见镇纸左边的碟子里摆着几块固墨。 “墨汁块没了,我来帮您磨墨吧。”她带上手套,三指抵住墨块,顺时而动。 满室只余两人清浅的呼吸与磨盘墨块的沙沙摩擦声,裴均的毛笔顿了顿,将神思从纷飞中拉回。 抬头便瞧见了儿媳也在看他,待攻玉投来个讨好意味明显的明媚笑颜,他又做贼心虚似地移开眼。 “爸爸,给我支笔。”见公爹没动,她又自顾自抽出只狼毫,把生宣铺开。 很久没练了,幸好童子功也还在。今天见人临帖,一时兴致上来也手痒痒了。 她思索一番,翻看着书桌上摊着的字帖,准备写《书谱》:一来是小草的经典,临过很多次;二来是她觉得孙过庭的这本墨迹很清晰,按提顿挫都十分舒服,练得人很爽利。 攻玉的字如其人,笔锋凌厉,横画如刀劈斧凿般顿挫,长捺陡然转成细若游丝的牵丝——《书谱》有一字两变的绝技。 “这里。”裴均看了一会儿,指尖点在她字里一处转折,忽然开口:“你这里不对,要用绞锋,怎么会学米芾的刷笔。” “故意的。”攻玉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就是要灵活变通,要是孙虔礼还在世上,肯定要笑您还死守《九成宫》的规矩。” 这夹带私货的话里有话说得裴均脸红一阵白一阵,他状似无意地又问了句:“你的书法是跟着谁学的?” “我五岁就开始上书法课了,跟的是北苑的徐老师。我学了好多年,后来因为学业就没怎么练了,工作之后有了空闲才会练。”攻玉瞧着自己的“墨宝”,语气里带着丝惋惜。 她这人比较现实,爱好是爱好,吃饭是吃饭。面包鲜花不可兼得,两者还是有取舍的。 裴均身后的墙壁上挂着幅画眉的工笔画,两只画眉在海棠间嬉戏。 她掷笔走过去,问了句:“这是您画的吗?《海棠画眉图》。” 不等公公回应,她又说:“画的真好,嘶……不过鸟的嘴尖角度画歪了,还有花瓣外面一圈可以用钛白加深,背景偏黄。嗯——还是不够大胆呀,所以这个花瓣有一点和背景色相融了。” “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用游丝描的,太求工巧,反而会失其神韵。” 她轻松自若地抬了抬下巴,然后转过身走到前面。 “小玉,过来,看看我这边的收藏。”裴均站起身,破天荒来了这么一句。 “嗯,好啊。”攻玉没料到公公会来这么一句,她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才回答。 公公领她到了另一个房间,是个宽敞的收藏室,大概有两百多平。和博物馆似的,玻璃罩里陈列着些书法和画作。 她的美术鉴赏功底早在大学之后就抛得一干二净,平时只会去博物馆陶冶一下情操。 她跟在身后走走停停地看着,到了一个拐角,桌上铺着些卷边的画作。她对里面没有框裱的画作有些感兴趣:“爸爸,这些我能看看吗?” 裴均瞟了一眼,语气变差了一些:“这是文裕他妈送的,你要看的话随意。” “哦,是妈妈买的啊,真审美真好。”攻玉真心地赞美道。 话音未落,裴均的脸色拉下来些,这些画让他想到了前妻。他们已经分开许多年了,说句难听的,他甚至不太记得她的长相了。 年轻时他总是被责备太过随心所欲,原则上他对于环境逆来顺受(自认为的),他不喜欢社交,不喜欢与人交往,也不喜欢虚与委蛇。 而周汝修则完全不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从校园走上婚姻殿堂,那时两个人都稚嫩懵懂,明明不合适却偏偏要凑到一起。 就像博尔赫斯那句着名的话,情感有时难以区分是爱还是利剑,你觉得是剑,它可能就是赤裸的利剑。 想到这里,他又瞅了眼正兴致勃勃赏画的攻玉。 他想问攻玉对于爱情和婚姻的想法——她在这段婚姻里幸福吗? 如果她幸福的话,为什么要来招惹他呢? 这样想法只存在了几秒就被狠狠掐断。这是不伦的、越界的,可是这样的念头一经出现,就再也止不住了。 裴均厌恶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都是她,一意孤行地勾引自己。 是这样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他甚至想要破罐子破摔地和儿子摊牌,可是他该怎么说? 荒谬!真是疯了,居然在思忖着这样不可能的事情。 “该走了。”他冷冷地盯着儿媳,越看到那张人畜无害的笑颜,内心的矛盾和厌恶就更深。 “这幅画很漂亮,爸爸,我可以试着临摹一下吗,我看到那边刚好有画具。”攻玉在一幅灯罩画前顿住,她指着灯上的鹤说道。 她的手伸出到灯罩的阴影外面,手背朝下,手心朝上,有如轻轻握住刚绽放的花瓣。 (PS:鹤被视为父子关系的至高象征,源自《周易》“鸣鹤在阴,其子和之”的意象。) “随你。”裴均还是那种腔调,但是他并没有阻止儿媳。 攻玉一旦专心起来就很容易进入心流,工笔画描线要一气呵成不能断,她必须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这就给了裴均可乘之机,他得以毫无遮掩地盯着儿媳。 又或许他不在看着她,他只是回忆起以往的事情。 “文裕小的时候啊,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五岁时看上了我的一幅《寒林栖鹤》,我不肯给。”他忽然说起毫不相干的事,“那时他刚学会握笔,就蘸金粉在鹤目上点了两个太阳,这样一来那画就不得不给他了。” “他很聪明,但是太过随心所欲。” “我和他妈妈给了他想要的一切,他还觉得不够。” 孩子出生之后,明智的夫妻俩因为生活理念的不合就提出了分居。 裴文裕的时间会被拆分成两段,一段给爸爸,一段给妈妈。 他害怕和爸爸相处的时光,又不算特别期待和妈妈相处的时光——太割裂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 裴均忽然想到有一天,一个非常寻常的下午,或许这件事没有人会记得了,只有他还会偶尔拿出来复盘。那种情感余毒未消,是一个小小的病灶,至今仍然存在。 或许有心接触,哪怕有点耐心,它终于有一天会消失的。 那时他的儿子才几岁,还是对他有爱的时候。他在一次工笔描线时狠狠骂了儿子,就因为这个小小的人儿抄完了一整本诗卷,跑过来想要讨要一分夸赞,不多,只要一分夸赞。 但是他狠狠地骂了儿子。 虽然这件事不足以成为父子矛盾的导火索,但是重复的错误积少成多就变成了无法清除的隔阂。 为什么儿子会这么钟情于攻玉呢?裴均沉思起来,她究竟有什么魔力。 “爸爸?”不知过了多久,攻玉放下笔,扭了扭酸涩的脖子,发现公公就坐在一旁歪头沉思。 “您怎么了?”她又问道。 裴均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只是把目光移开,没有做解释。 诚然,不管怎么辩驳,她的身上有股独特的迷人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危险的。 当她在全身心投入着作画时,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凸显,她的姿势是抬头挺胸的,行笔是潇洒的,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灵气。 任何情感首先发之于好奇,人先有探究再有了解,这点也适用于裴均身上。他自己对于儿媳的探索欲比以往更强烈,随之而来的就是一种觊觎感和征服欲。 “我去外面透透气。”裴均说着就离开了。 攻玉觉得很莫名其妙,她把笔往桌上一搁,也紧随其后。 “爸爸,今天谢谢您,那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她看了眼表,指针已经到了数字六,她的肚子也应声地咕嘟了一声。 她背过去看了眼手机,丈夫发了好几条消息,大致看了一眼后,她偷偷拍了裴均的照片发过去,对面立刻没声了。 “饿了?”裴均问她。 “嗯,我等会儿估计和阿裴去外面吃。”攻玉收起手机,回身准备离开。 “裴董,小裴总已经去分部了。”正巧传音器里突然传出孙秘书的声音,还带着点电流声。 门内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同时背脊紧绷。 另类的家庭关系 攻玉不自觉退后一步,正好撞到公公的怀里。 “阿裴去分部了?” 她尴尬地往前走了一步,裴均却自顾自凑上来。 “你让他去的?” “嗯。” “我昨天还和他约了去探店呢。”攻玉看了一眼时钟,纳闷地自语道:“好不容易预定上的,怎么就今天没空了。” “你要去什么店?”裴均问她。 “云境,一个网红餐厅啦,就是我们前天说的那个。就等下次我和阿裴先去试吃一下,好的话爸爸我们可以一起去。”她客套地笑了一下。 裴均起身走向衣架,取下深灰色的外套。 “既然文裕已经失约了,”他将大衣搭在臂弯,语出惊人。“作为补偿,我带你尝尝新开的日料。主厨是从银座请来的,听说擅长处理应季的白子。” “今天吗?”攻玉疑惑地睁大眼。 “是我们家的那个私房?我记得里面不是只做中餐吗?” “你不喜欢?” “不是……” “嗯?” “爸爸,等阿裴回来一起去吧,我可不想被他说吃去独食什么的,等下次约吧。”她笑着朝公公挥挥手,拉了一下内衣肩带,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裴文裕次日就出差了,去之前他们温存了许久,两个人打Steam打到凌晨。丈夫鲜少有差旅常驻,这次一去两个半月。 他不习惯,攻玉也不习惯。 丈夫离开后,攻玉偶尔会在院子里抽烟。 现在,她为了追求某种刺激又开始抽了,次数很少,瘾不能上来。 又给自己调了杯百利甜,味道酸甜中带点奶香。也许是酒的缘故,她居然闻不出渴念已久的烟气,只有淡淡的熏香萦绕在身边。 公公在楼上办公,他见到自己在抽烟一定会来呵止吧?攻玉拿着烟夹的手松了松,嘴边闪过笑意,但那又怎么样呢,她是不会熄灭这支烟的。 不过当裴均真正下楼的时候,她还是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烟头丢进垃圾桶,用纸巾掩埋,再走到楼上错开和他的相遇。 她走到二楼,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公公的房间就在那里,旁边有几间空置的房间,平时用得很少。 里面有一间是最初为了未来的孩子而设计——一间育儿室。假设的空间里绘布着淡蓝色的天空,闪耀的星星,墙壁贴着的是充满童真的墙纸,还铺着软垫。其他地方都空置着,等待着被填满。 或许永远都不会填满。 听着脚步声是有人要上来了,攻玉开门匆匆走到那间空屋里。此时阳光与地面的角度渐渐变大,光线只能在窗外徘徊,整间屋子都在阴影里。 她注意到桌角有个空的快递箱。那是什么? 她摸了一下头发,载好奇心驱使下打开了那半开口的纸箱——里面有几个空的摄像头包装,她抓起包装上下扫了几眼,就收了回去。 门外没动静,公公应该已经回了屋,她就慢慢走下去,穿过客厅往阳台去,一骨碌倒在卧椅上看起了书。在董校长办公室看过的书在网上找了电子版资源,她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裴文裕已经出去了一周,生活上倒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攻玉不太习惯他不再三番五次地来烦自己。 放在以前哪怕在股东会敲初稿方案,裴文裕都要她拿主意,如今人一走,一清闲下来反而不习惯了。 长大了,还是……? 裴文裕每日和妻子开视频,两人就一天的事情做个汇总,偶尔也会聊聊工作的问题。到底还是小夫妻,黏腻的势头不改。 有次她在和丈夫聊天,提到不满意办公室的风气,本意是想吹个耳旁风让老公拿权整治一下。谁曾想是裴文裕直接开了他办公室的权限,让下属给“酒水伺候”着。 攻玉本来觉得不妥,但是转念一想有福不吃猪头三,最后还是答应了。 儿子的办公室就在爹的正下面,她在老板椅上转圈圈消遣时不免会觉得好笑。脑海里不住浮现公公办公时的模样,想着想着她决定去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当电梯在顶层打开,秘书长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一下。 “董事长正在……” 攻玉已经推开沉重的黑胡桃木门。裴均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听见脚步声,他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声音仍保持着平稳:“……具体条款让法务部重新修订。” 他挂断电话:“文裕不在这一层。” “我知道,他不是出差了吗。我是来找您的。” “什么事,工作时间不要打扰……”裴均站起身。 攻玉走到他书案前,目光掠过摊开的港口建设图纸,“昨天我和阿裴聊过了,关于投标案的保证金条款,我有不同想法,正好上来和您沟通。” 他戴上眼镜,儿媳今天穿着香云纱连衣裙,领口仍然带着他送的翡翠吊坠。 “财务流程不该由你过问。” “如果涉及资金周转效率呢?”她抽出带来的文件夹里某页数据,“目前约定的电汇周期,会让我们损失三天的理财收益。” 他注视着她递来的计算过程,纸页边缘还沾着咖啡渍——显然是刚刚在楼下匆忙演算的。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反而让他心生烦躁。 “这就是你特意上来的理由?”裴均出言讽刺道。 “否则呢?”她像是听不出来似的,抬眼看他,“不然您以为是什么?” 这种认知的错位让裴均感到某种难堪。他绕过书案,停在恰到好处的距离。 “保证金这里可以改成银行保函。”他突然说。 这个让步让攻玉微微一怔。她低头翻阅文件时,碎发垂落遮住了侧脸。 “嘶……但是我忽然想到,开立保函需要母公司担保……” 她蹙眉思索的样子,与记忆中在收藏室赏画的模样重迭,裴均鬼使神差地指向条款附录:“用国外的子公司的名义申请,就不需要交叉担保。” 她突然抬眼看他:“哦,原来您早就有解决方案,那我这是班门弄斧了……” “没事,年轻人多思考是好的。” “下次有意见直接发邮件,不用特意过来。”他又补充一句。 “好——那我就先走了,爸爸,晚上我做菜,您早点回来。” “嗯。” 之后的几周,攻玉偶尔会上去汇报方案。 有次恰好裴均有企划案在手上,他想和手下的智囊团联系沟通一番。 攻玉顺带着也提了几个不算成熟但是很有开创性的意见,组里再拿着方案去讨论了一下居然就解决了大难题。 后来他在会上还罕见地夸了自家儿媳,底下人也有拍马屁的意思,顺嘴奉承几句,因为是给他长脸,所以裴均听后心情不错。 同样,攻玉也很谦逊,她并没有完全揽过功劳。大家都说裴董教子有方。 虽然他和这个儿媳共处时间不久,但也能察觉出她的能力确实卓越优秀,不然儿子也不一定会把她当宝。 裴均是这么想的,总之在他的思路里,人只分为有用和无用罢了。 有儿媳的一对比,儿子的小毛小病显就更突出。他过往都待在国外分部,不回来也是不知该怎么和国内的亲人们见面,尤其是和这个儿子。 他其实一直不满意儿子的种种,后来有次和前妻在某处旅游景点碰见,两个人就唯一的联系——裴文裕,秉着友好协商的态度沟通了一番。 裴均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也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着。他也会对人发脾气,虽然吐出些教养良好的训斥嘲讽的话,但是他傲慢自得的态度就会让人有不快的情感。 人们大抵会对温文尔雅的裴总的另一面感到瞠目结舌。 周汝修不会,哪怕他们就儿子的意见有了分歧,哪怕前夫又开始说那些不可理喻的话,这个女人都只是慢条斯理地指出他逻辑上的漏洞,然后用三点论证来驳回他的意见。 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永远不会生气、永远保持体面,并以自我为中心。她觉得自己已经表达明确了,别人如何理解那是自己的课题。 而她本人只需要阐述而非解释,这样的想法与行为给她省去了很多麻烦。 就她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会得乳腺或宫颈的问题,说到底还是心态的问题,别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不过她出于昔日情谊仍然劝过:“裴均,我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怜的,而你的行为只会让你更可怜。” 直觉告诉他,前妻的话饱含深意。不过裴均不懂,也不想懂,还是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话题。他总是那么自以为是,直到他的妻子、儿子都离他远去。 公公给儿媳惊喜 行政打卡时间和董事长不一样,两者都是弹性的,所以公媳两人很少能一齐回家。 这几天因为季度会议的筹备,各组都准备拉长战线,攻玉想着就不急着弄,先摸个几天的鱼。 没什么事,她难得回去做了顿晚餐,把冰箱里剩的土豆塔拿出来复烤,旁边放了块三角奶酪,是公公买的,圆盒里头就剩两块了。 还做了西红柿炒蛋和清炒西芹,大菜就是网上订的只柠檬香草烤鸡,商家还用边角料做了裹着玉米粒和奶油胡萝卜丝的鸡肉小卷饼。 等了很久,见公公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先解决了晚餐,又美美泡了个牛奶浴。 前几天她在客厅和丈夫用电视机视频聊天,公公也在。她的生日马上就到了,裴文裕相当重视,提前问老婆想要什么礼物。 攻玉见公公也在,就得寸进尺地说想养只狗狗猫猫。 养宠物需要耐心和细心,还要有足够的时间陪伴,除了提供和它们玩乐的时光,其余的陪伴是一点也不想付出。 故而她的言下之意是央求丈夫来当“宠物保姆”,而裴文裕自然不同意,这对他来说这样又是极不负责的。 他并不喜欢甚至憎恶妻子对于宠物的轻慢的态度——只享受权利,不承担义务。 因为他会从这件事上引申到自己的家庭境遇上,他不希望宠物同他一样——主动方只是被一个轻飘飘的主仆契约束缚着,但被动方却要承受更多来源于此的伤害。 其实攻玉想养猫狗只是一种引子:公公的到来打破了她原本的生活模式,让她体悟到生活正在发生变化。 寂寞无聊其实是因为单调而引起的,如果总是千篇一律,多让人不寒而栗呢? 而当生活引入一部分插曲,人们又希望这些改变能再翻出什么花样来,攻玉眼下就是这种状态。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均后续就吩咐秘书查询城中最好的猫舍。电话里,他语气平常:“现在流行偏好什么品种的猫,适合家养的?” 秘书是聪明人,他从可知的关系网里推出BOSS要给儿媳置办礼物。但顾忌着领导最讨厌别人教自己做事——他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推荐几个亲人又好养的品种。 “裴董,您可以让小攻姐亲自去挑,毕竟猫狗嘛,要挑合眼缘的。” “不必。”他切断内线电话,语气冷硬。 如果让儿媳去,这反倒是一种惊喜。 惊喜?不,那太像恋人之间的把戏。他需要的——是一种宣告,一个由他制定的、需要她去适应和解读的规则。 他必须亲自去。 猫舍里,其他猫只在笼中蜷缩,唯有一只银灰色的缅因幼崽在高处冷静地俯视着他。 没有讨好,没有试探,周身散发着一种未被驯服的、野性的威严。 “这只,”裴均指尖隔空点了点。 猫舍主人有些犹豫:“先生,这只性格比较独,不太亲人,之前还抓伤过人……” 话未说完,那猫喉咙里发出一声威胁的呼噜。 他却笑了。 就是它。 这眼神,这姿态,像极了他的儿媳——美丽,狡猾,带着天然的攻击性。他心底那股混合着轻视与探究的欲望,找到了完美的投射对象。 他示意店主打开笼门,伸手进去,不是用食物引诱,而是直接试图去触碰。 电光火石间,一道银灰色影子掠过,裴均的手背上赫然多了几道血痕。 “先生!”店主惊呼。 裴均却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他盯着那迅速退缩回角落、依旧对他龇着尖牙的猫,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背的伤。 痛感奇异地点燃了某种隐秘的兴奋。 她也是这样抓伤了他,在他的道德和理智上留下了更深的印记。 “就挑它。”语气不容置疑。 当裴均拎着猫箱站在别墅门口的围栏外时,他突然又后悔了。 你太心急、太莽撞了! 这样懊恼的心绪纠缠着他,他将所有过错归咎于她的狐媚与讨巧,仿佛这样,便能为自己开脱。 他何须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去表达什么?自尊心在尖锐地抗议。 他提着猫箱在门口踟蹰着,时不时扫一眼笼子里的幼猫。 八月的日头烘烤着雕花铁栅栏,摸上去竟有些烫手。院子里的绣球花开得正疯,一团团硕大的蓝紫色,蔫蔫地垂着头,失了水分的花瓣边缘微微卷曲,透出一种颓唐的艳丽。 猫咪被晃得难受,发出微弱的叫声,裴均把猫箱轻轻置在地上,打开前门,蹲下来想要摸一摸安抚它。 但那猫儿似乎不领情,防备着往里缩,还发出哈气的威胁声,大有再过来就咬人的气势。 裴均叹了口气,把手贴在侧腹部,半弓着腰。他最初还有淡淡的愠怒,当和缅因对视时,看它碧绿的猫眼,这样倔强的眼神和他的儿媳很像,他没由来地觉得。 于是他慢慢把着门把站起身,他又对于今天一时冲动的行为感到满意,莫名其妙觉得她们一定合得来。 攻玉开门迎接,一眼便看到了门口的猫箱,以及站在不远处的公爹。 “爸爸,这是……?” “猫。”裴均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冷硬,简短得像是不愿多吐露一个字。 他补充道,“你不是想要吗。” 他企图把自己重新拉回到一个“长辈应允晚辈请求”的、合乎礼教的的框架内,甚至不屑于提及自己亲自去猫舍的经过。 攻玉蹲下身,透过舱门观察着箱内那双警惕的碧绿色眼睛。 她没有立刻去打开箱子,只是微微侧头,光线在她细腻的颈项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很特别,”她声音轻柔,听不出太多情绪,“谢谢爸爸费心。” 裴均没有回应她的感谢,他只觉得胸腔里堵着一团火,烧得人烦躁不堪。 攻玉蹲下来,把身子撑在地上逗着小猫咪。 “对了,爸爸,猫砂和猫粮买了吗?”她分开注意问了句。 “没有。”裴均掸了掸衣袖上的猫毛,回答得理所当然。 “啊,怎么没买?这些东西都是必备的,不是都要买吗?”她随口埋怨道,站起身把墙上的捕梦网摘下来,用有羽毛的那一端逗着小猫。 “那是要去买吗?”他看了眼小猫,把镜框推上去。 攻玉抱起猫,掌心陷进它蓬松的背脊里,笑涡里盛着欢愉。 “嗯。”她点点头,抬头对他展露了个笑颜:“麻烦爸爸再走一趟去买一下?” 裴均僵硬地点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攻玉突然冲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他:“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的尾音拖得绵软,是难得卸下防备的亲昵,目光和他相遇时显得坦然自然,不掺杂一丝杂质。 裴均撇过头去,心里却埋怨起这样的坦然来。她怎么能这样坦然无拘,理应要有别的心思,绝不是……绝不是这样的! “不需要,我是帮我儿子买的。”他又板着脸回了句,狭狭的眉间多了几道褶皱。 然而,那笑意尚未从她眉梢眼角完全褪去,儿媳的身体带着夏夜暖风般的气息,轻轻靠向他,手臂如同藤蔓,寻求依傍般环向他的身躯。 裴均愣住了,怀中真实的温热的触感比车库那个昏暗中的吻,更加缠绵。 他感到自己砌成的堡垒正在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下剧烈摇晃。一种混合着惊讶与被冒犯的怒意直刺心头。 他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动作之大,近乎粗鲁地挣脱了她的环抱。 “小玉!” “分寸。” 他吐出一个词,“你的身份,我的身份,裴文裕的妻子,裴家的儿媳——这些都需要我时时刻刻提醒你吗?” “一时的忘形,或许可以归咎于年少无知。但若将无知当作纵情的借口,便是德行有亏了。” 他刻意停顿。 “这家里的一切,位置、分寸、界限,都早已安排妥当。” 攻玉仰起头,把不屑的冷哼吞进肚子里。 又开始了。他以为她是谁?是那些需要仰他鼻息、对他唯命是从的属下吗? 那他的准则未免太过双标了——你的冲动是情有可原的失态,我的举动就是十恶不赦的勾引;你的沉迷是身不由己的意外,我的存在便是蓄谋已久的原罪。 她很快冷静下来,她知晓了公爹的用意:他需要她的愧疚来粉饰他的不安,那她的只能用沉默来反抗他的掌控了。 当裴均意识到自己的言语或许过于刻毒,这认知非但没有带来快意,反而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狼狈。 他的目光掠过那只静立一旁、冷眼旁观的缅因猫,找到了逃离的阶梯。 “它的东西还没备齐。” 他骤然转身,动作因急切而显得生硬,声音恢复了平板的调子,“我去买。” 衣帽间的亲密(h) 待裴均走后,小猫先被关进笼子里,期间它一直在爬门,攻玉不明白这个动作,还耐心地教导了几次。 后来它再爬,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把门打开,猫儿一溜烟跑到阳台上的露台去了,空的柜子缝隙里让它有安全感。 裴均不久后回来了,他带了一大堆猫条,还有猫砂和猫砂盆,以及一些猫玩具,甚至还有奶瓶围兜。 这只幼崽已经无需喝奶了。 攻玉蹲下来整理着东西,忍不住发笑,脑海里涌现着这位大领导背着手在宠物店视察,然后用下巴点着宠物用品。 估计也是硬着头皮在挑,小零食买了一大堆。 傍晚,公公在厨房盥洗区收拾厨具,她就忙着安顿猫咪、收拾猫砂。 两个人谁也没理对方。 直到暮色四合,庭院里的蝉鸣渐渐稀落,空气里浮着白日晒透的路面蒸腾起的余温,混着泥土与草木微涩的气息。 裴均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下面小径旁那盏刚刚亮起的庭院灯,飞蛾在光晕里无声地扑撞。他心里的那点不自在,不尖锐,却持续地硌着人。 他终于还是下了楼。攻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杂志。 “出去走走,今天你生日。”他的声音有些干。 攻玉抬眼看他,没什么表情,只淡淡一句:“累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不远,”他补充道,声音放缓了些,,“就在附近。车里闷,可以散步过去。” 攻玉合上杂志,动作很轻。 “今晚和明天,我都有空。”裴均靠在门框上又补充道,他把外套脱掉了,露出里面的白衬衫,“如果你非要人陪的话。” “哦,行啊……可是我要去换件衣服。”她走向衣帽间。 衣帽间里铺着厚厚的毯子,踩着软软的,她把家居拖鞋脱在门外。 屋里都是香薰的气味,四面的玻璃罩面里放着夫妻俩四季的衣服,中间的展台里放着些手表、首饰等,左侧门边的展台上挂着皮带围巾等装饰物,最上头还有一些小手工制品。 外头估摸得有二十七八度,她选了件挂脖背心,配了条牛仔热裤。 “啊,爸爸……怎么突然进来,吓我一跳。”她故作惊吓地拍拍胸脯。 裴均想来取一件搭在沙发椅上的薄外套,走进宽敞的衣帽间,语气平淡地解释:“来拿件衣服。” “穿这么多,”儿媳站在他的背后,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不热吗,爸爸?” 这个称呼在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人老了,才怕冷。 裴均动作顿了顿,继续手上的动作,将外套挂好:“习惯了。” 攻玉轻轻啧了一声,往前走了一步。 “跟要去参加董事会似的。”她语气里的讽刺明显了些,“散步而已,又不是去谈判。” 这话里带着明显的冒犯。 裴均终于转过身,面对她。目光落在儿媳裸露的肩臂和双腿上,肌肤在衣帽间明亮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长辈看到小辈不合时宜的装扮时总是不悦的。 “穿这么少,”他说,“夜里风凉。” “心静自然凉。”她意有所指,“看来是您心里火气比较大。” 裴均不说话,她就默认这是认同了。 “爸爸,这里的衣服比您身上这件更适合散步,要不要试试看?” “唔。” “这件,还是这件?”她扫视着一排排挂起的衣服,忖度着公公的品味:不能太年轻,但也不能太老成,质感面料也要有考究。挑来挑去选了两件自认为不错的。 “你觉得哪个好看?穿这件深蓝的不错!”她提着衣架举起手来展示。 “茶色这件吧。”裴均瞥了一眼冷淡回道。 “不行,笨蛋!和我的是同色系了,别人看了还以为是情侣装呢。”攻玉把那件茶色放回去,不在意地说道。 顶光射下来,裴均站在阴影里,他的眉骨生得高,投下的阴影恰好掩住眼睛,只余两排睫毛在下眼睑印出淡灰的痕迹。 他又升腾起淡淡的不悦,他每次都会对这样的越界感到厌烦,然后这都不会持续很久。 他对攻玉的爱憎总是发生着变化。 裴均努力保持冷静,让心情平静下来,他明确地清楚自己被眼人诱哄着。尽管如此,他却生不出一丝的责备之心,也没有责备的资格。 而她也不可能低头,即便低头,也不会有悔过之心。 猎人根本抓不住狡猾的狐狸,还可以被其迷惑,一脚踏空踩进陷阱。 “怎么啦,生气了?爸爸!”攻玉背过手靠近他,她的睫毛颤动,眼睑的肉向上吊,像蚌从贝壳里面偷瞄一样,蓦地睁开眼睛,正面看着他的脸。 “小玉!你在干什么,你以为我在意这么幼稚的伎俩?”裴均也低头直视她。 他还是换上了那件茶色的衬衫,选了只和儿媳同款的腕表。 攻玉在一旁打量着,凑近他的脸,无意识地端脸道:“嗯——阿裴20年后的样子就是这样啊。” “你把我当成了你丈夫了吗?”裴均突然脸色阴沉下来,责备的目光在她脸上刮着。 他感到内心有一丝别扭的喜悦,但他不堪重负,惊惧这种感觉,保全体面的本能开始运转。 “我以为您不知道呢……”儿媳狡黠一笑,故意这样说着,慢慢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那是你勾引我!” “有些事,我该告诉你的……但放心吧,并不重要!” 隐秘的心思一下被揭穿,他的语气里带了丝气急败坏,后知后觉的失态让他有些惶恐。 他的眼底明灭,只好强压住内心的不安,想向外走去。 “明显是谎话。”攻玉在身后轻轻斥了一声。 她天生对一切谎言嗤之以鼻,并且拥有非凡的洞察力,可以一眼识破谎言的真相。 “你是期待的,对不对?”她心平气和地发问,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在摧毁什么。 老实说,会变成这样,裴均从一开始就料到了,他只是在赌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如果真正害怕她的引诱,不接近就行了。 说是为了探究其中的奥秘,不过是自我欺骗的手段罢了。 他嘴里说着害怕诱惑,但又真心期待着诱惑。然后她又一直游离在边界,做着无聊的游戏,绝不做更大的诱惑。 他感觉到被戏耍了,她总是这样若即若离让自己感觉焦躁,焦躁到受不了,难道自己就会乖乖投入她的怀抱了吧? 他还记得他们是公媳吗,本不该如此的! 你觉得有人会善罢甘休吗?不—— 攻玉尚未反应过来,后颈突然被钳住。裴均重重地擦着她的唇角,好像要擦去什么似的。 “疼。”她皱眉呜咽,却被掐着腰按得更紧。 他哪根筋搭错了,这么粗鲁? 他咬着她的下唇,狠狠地研磨着,手掌顺着脊骨一路滑到腰间。 攻玉被吻得六神无主,不由自主地腿软瘫在厚地毯上。公爹半跪着褪下她的裤子,把胯间系着的绳结拉开。 “骚货!”这个冷静自持的男人轻喊出声,“还想着勾引爸爸……” 该死的,这个人是怎么用这张面无表情的脸说出这么荤的话的? 他把头埋下去不住地舔舐着,“不可以……不可以,爸爸!”攻玉尖叫着,她的腿弯痉挛似地打颤,手紧紧扯着公公的头发。 津液喷洒在他的额头、鼻梁和下巴上,为他冷酷寡淡的脸上缀上一抹色气。 攻玉爽得几乎要抽搐,却拼命想往后撑着回退,公爹却突然拉住她的脚踝,把她往反方向托。 小逼蹭着柔软的地垫,阴蒂和绒毛的摩擦让小穴吐出更多的液体,濡湿了一大片。 “啧,还没开始就流这么多水。”男人的眼神暗了暗,突然大力地捏着儿媳的奶子,并且用指尖狠狠地揉捏着。 攻玉无妨,只能用细微的呻吟做着反抗。她的腿被一下拉大,待到巨物塞进来,她本能地折腰想把异物排出。 “太大了,不行……缓一缓……”她扯着公公的衣领。 裴均闻言却猛地一顶,直接到了宫颈口,那是丈夫平时撞不到的地方。酸麻和快感一下直冲脑门,她的大脑一瞬间空白,只能拼命咬住嘴,用疼痛代替快感。 像是发现了儿媳的敏感点,他一次比一次用力地顶撞那一块儿软肉,把她操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裴均趴在儿媳的身上,以后入的姿势插进去。攻玉流的水太多了,以至于他滑了好几次才扶正插进去。 “怎么水这么多,嗯……真是贪得无厌,是不是想吃……”公公用力地顶胯。 “啊,慢点……嘶……”攻玉感到害怕,她甚至在期待被这样粗暴的对待。 裴均渐渐冷静下来,放缓了抽插的速度,但情绪一旦稳定下来,反而比发作前更执拗地渴望儿媳的身体。 同时他也怀有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头脑就是这样被搅乱的,他想。 此刻他只想不管不顾地和儿媳做最亲密最放荡的事情。 “想吃……”攻玉也感觉到身后人的分心,小声地嘟囔起来。 “想吃什么?”裴均拍着儿媳的屁股,不紧不慢地问道。 她又微微回头,看着公公的脸上涌现出一抹固执又倔强的神色。 噩梦 记忆流转到十几年前的某个傍晚,是分别的时候。裴均要来接裴文裕走。 可裴文裕根本不想离开,小小的一个孩子固执地赖在门口不走。孩子的嘴紧紧地抿起来,眼神里带着说不清的情愫,就是这样熟悉的模样。 她还在庭下看到了裴均,还是那样清冷又倨傲,带着一副细细的金丝眼镜,好像谁也瞧不上。 这样的人如今在自己身上驰骋着,她突然觉得这一切变得不真实起来。 像是惩罚她的不专心,男人把她的身子侧过来,抓住小腿向上提,然后从夹缝中运动着。 这样羞耻的姿势让人感到尤为地害羞,她可以看到下体被磨成了深红色,还不断地翕动着。 “爸爸……”攻玉被操地泪都要出来了,衣帽间冷气打得十足,她却一点也不感觉寒冷。 “啪!”又是一下,她被拍得一激灵,差点要泄出来。 “你喊我什么?”裴均有点吃味,速度慢慢放缓。 “老公?”这下他像是得到了满足,又恢复了原本横冲直撞的速度。 “再叫一遍。”他有心折磨攻玉,把鸡巴从她的小穴处抽出来,只有儿媳喊一遍老公才重重插一下。 疯了吧,攻玉感觉荒谬,真的以为公爹疯掉了,他在做什么? “是不是离不开老公的鸡巴了?”裴均更来劲了,他喘着气附在她的耳边,叼着攻玉的耳垂,轻轻舔吻着最敏感的地界。 “嗯……嗯……”攻玉心里可不是这样回答。 “说话!”裴均把音量提高。 “是……”她皱眉。 “你看看你的样子,小玉。”裴均掐着她的下巴,他们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 “淫荡又放纵的模样。”他满意地笑着,好像赢得了比赛一样。 攻玉把目光移过去,白花花交迭的身子不断地耸动着。 他还是不满足,把她像把尿一样抱在面前,让她半蹲着被操。这样的体位让两个人都有些疲惫,但快感操纵着他们乐此不疲地继续交媾着。 “够了。”攻玉对于公爹毫不知足地索取感到害怕,“还……还出不出去了……” 终于这场偷情结束了。 攻玉换了件衣服,把衣帽间的大门打开。她感觉大门被什么卡住了,转轴合页并不灵敏。 夜晚,他们沿着别墅区安静的林荫道走着,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偶尔交迭,又迅速分开。 走了约莫一刻钟,谁也没说话。裴均觉得这散步的提议有些蠢。 “有个私人美术馆,不远,”他开口,“晚上正好有个小型的砚台展,去看看?” 他球友开的场馆,平时不对外公开,清静,符合他的身份。 “嗯,您带路。” 攻玉在后面慢慢行走,落下了一大截路。 “诶,学姐!” 攻玉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拍,回头发现是曾经暗恋的学弟。 来人的年纪和攻玉相仿,带着青春的活力。他头发剃得短短的,穿着件单衣,带着棒球帽。 远远一看,两人就像是一对情侣。 当裴均发现这一幕时,两人恰好走到一座花坛边,花草掩住了两人的模样。他的步子往前了几步,恰好看到不远处的两人在交谈甚欢。 儿媳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轻松甚至带着些许缅怀意味的笑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发梢。男生神情有些腼腆,眼神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熟稔与惊喜。 裴均发现儿媳笑着轻拍那人的肩膀,还凑近捂着嘴说什么。 “真是粗鲁!”他觉得这样的笑声吵到了耳朵,快步走过去想要阻拦他们。 学弟转头,取下帽子点点头。 裴均没怎么理他,“走吧。”他把头转向外侧边说边快步往前走。 攻玉狐疑地嗯了一声,和学弟说道别,就小跑着跟在公公后面。 “那男的是谁?你的新……”裴均的嗓音陡然起来,禁不住言语讽刺起来。 攻玉赶紧解释道:“我学弟、学弟啦!” 他瞬间冷静下来,终于抬起眼看她:“之前有联系吗?” “没有,刚刚遇见的。” “嗯。” “您管得也太宽了。” “身为长辈,提醒你注意场合与分寸。” “走吧。” 裴均抓住她的手,把它紧紧攥在手里。攻玉感到有些不自在,想挣脱。 “别松手。” 美术馆隐在一段安静的梧桐树影后,是座改造过的老洋房。里面灯光柔和,人极少,空气里弥漫着老木头和淡淡墨香的味道。 展览厅很安静,两人参观完后就步行回去了。 攻玉洗漱完回了房间,打开iPad和丈夫聊了会儿天。 晚上天没有那么热,窗户开了通通风。晚风吹进来,把窗帘被吹得起起伏伏。 她就着夜灯又读了会儿书,准备歇息了。 午夜的风褪去燥热,睡意如潮水般涌来。人儿渐渐堕入了梦中,梦中的场景与现实的分界变得模糊。 恍惚间跌进了童年旧居的庭院里,墙皮是惨白中泛着青绿。 两边是无限延伸的游廊,她站在中间,梧桐树在旁边发出沙沙的声响。 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矮矮的“小玉姐”,孩童稚嫩的嗓音脆脆地炸在耳边。 “阿裴!”她猛地回头。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对着她,正在画一幅蜡笔画。他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小小的裴文裕怯怯地唤他,声音细细的,像从很久的地方飘过来。“你看我画得好吗?” 攻玉走近。画纸上是用稚嫩笔触描绘的两个手牵手的娃娃,旁边还站着一个,但奇怪的是,手牵手的两人却是—— “这幅画不对,”她轻声说。 “没有不对,你就是不要我了!”儿童尖细的嗓音吵得人头疼。 攻玉想解释,想说她没有不要他,但发现喉咙被堵住了一样。她往前走一步,那孩子就往背后的雾里退了一下。 时间就这样再一次有力地重申它永远不变的功能:不断地流逝。 她有多久没有再见到这个小人儿了?她几乎要记不得他的模样了。 眼前的孩子显得疲惫又悲伤,他的眼睛因为哭泣过度而肿胀起来,眼皮包裹着漂亮的眼珠,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再度回身,眼前的人已经改变了模样,他变成了现在的裴文裕,她的丈夫。 “阿裴,你怎么——” “为什么?”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带着潮湿的寒意。 “什么为什么?”攻玉的声音在颤抖。 “你明明就是要离开我的,不是吗?我发现了,我都发现了。”他的眼神渐渐变得阴鸷且癫狂起来,“凭什么、凭什么你要放弃我?” “我没有……”攻玉发觉自己在说句话时很没有底气。 “你为什么选他?”裴文裕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放手!” 一声响亮的掌音,攻玉深吸一口气:“你冷静点。” 她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梦,但是眼前的人却在清醒和疯狂间挣扎,最终彻底崩溃。他跪倒在地上,抓起地上碎掉的石砾,在腕口和脖颈上划下一道又一道伤口。 “你看,小玉姐,我在流血呢……”他举起鲜血淋淋的手臂,像个乞求表扬的孩子,“这样你……就会心疼了我是不是,你就不会离开了我是不是?” “裴均,裴均!”哪怕知道这是梦,她仍然忍不住泪流不止,她大声地喊人呼救。 画面陡然转变成她最难以忘怀的一天。 那是一个下午,她和裴文裕结婚的次年。她从公司回来,摔了一迭相片在丈夫脸上。 “你偷拍我?!” “阿裴,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这样下去对谁都不好。你太、太依赖我了,我们彼此是要有空间的!” “空间?”裴文裕的表情凝滞了,他在反复咀嚼这个词汇,“我给你了啊……我每天给你两个小时和别人相处的时间啊,比之前多了半小时。你看,现在一周也只给你打二十一个电话,我甚至允许你和他们一起吃饭,而不是只有我们俩的……” “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不表扬我呢?” 他的笑容温润如玉,举起剪刀修建着玫瑰的花枝。 “你剪得太多了。”她轻声提醒道。 裴文裕的笑容不变:“我在保护它们。” 忽然间眼前开始浮现影像——她独自在超市购物的监控录像,她与亲友喝下午茶的偷拍照片,甚至还有她深夜独自落泪的模糊影像。 这些画面层层迭迭,将整个空间包围。 “小玉姐。” 攻玉低头,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系着铁链,链子另一头在丈夫手中。链子上缀满摄像头,每一个镜头都在转动、对焦。 “放开我。”她试图挣脱,却发现链条随着她的挣扎越收越紧。 “那些设备……不是都已经拆除了吗?”她颤抖着问。 他的微笑变得诡异:“你真的确定吗?” 链条突然收紧,勒进她的皮肤。 四周的影像开始疯狂闪烁——天花板的角落、床头灯的底座、衣帽间的挂钩,无数个镜头正记录着她此刻的恐惧。 “你看,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裴文裕的声音开始重迭,仿佛有无数个他在同时说话。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我……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 “你背叛我,你背叛我!” “没有你,我什么都不是……”他喃喃自语道,“如果他,他把你从我身边夺走了……” 他过来,她被闷得渐渐窒息,耳畔还是不断响着:“他夺不走你,他夺不走你……” 公媳二人逛游乐园(微h) “啊!”攻玉猛地从梦里挣扎出来,像是被人从深水里一把拽起。 她习惯性伸手摸一摸身旁的位置,空空荡荡的,有一道浅浅的凹痕。 “阿裴。”她赤着脚,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一路攀到脊背。 走廊的灯没开,黑暗像潮水般漫过,忍住想哭的冲动,她走得极慢。二楼的灯还亮着,定了定心神,走下去。 门从里面被拉开。裴均站在门口,脸上没有睡意,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惯有的审视。 “爸爸?” “怎么了?” “做噩梦了——”攻玉嗫嚅道。 “害怕了,所以才来找我?” “进来。”他侧身让她进屋,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厚重的地毯上。空气里有他淡淡的剃须水味道。 攻玉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双臂环抱住自己。 裴均拉着她,不是拥抱,而是将她按到卧椅上坐下。他的目光在她脆弱的神情上停留片刻,随即移开。 “梦到什么了?” “裴文裕。” “够了。”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先前那点讽刺意味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带着疲惫的平静。 攻玉别开脸。 “我去拿气泡水。” “嗯。”她此刻心下安定了会儿,点点头。 屋内和主人一样素淡简约,一股子性冷淡味——假的。 她突然撇到床头柜上摆着的书,是她之前看的那本三岛由纪夫的《爱的饥渴》。 好奇之下翻了翻书页,发现公爹有做批注的习惯,陆续翻上几页都有短评感想。 当她把书翻到一页折角的地方时,那里只有一处做了划线。 “越是禁止的东西,越像蜜糖般甜美。” 下头记着一段文字,被黑色中性笔涂掉了,看不出写了什么。 门把转动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把书合拢摆回去。 裴均将水杯放在她面前的矮几上,没有再离开,而是在她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隔着一臂的距离。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削弱了几分他平日的冷硬。 “文裕他……”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或许方式不对,但……”他想为儿子辩解什么,却又觉得徒劳,最终只是淡淡地说,“都过去了。” 谁和你都过去了。攻玉的内心涌现出一股不满,但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一些。她看着地毯上他长长的影子,与自己缩成一团的影子几乎重迭,站起身。 “噩梦而已,当不得真。” “您可以帮我收拾一下旁边房间吗?我今天睡那边。”攻玉勉强扬起笑脸。 隔着一道墙,公媳两个人都没有睡。隔壁或许是故意的,总是传来一些响声,等到后面就没有声音了。 “真吵。”裴均翻了个身,依旧没有进入梦乡。 雨季终于过去了,后续都是艳阳天,裴文裕还没有回来。 对于公爹,她经常做出挑动情欲的动作,然后引诱到紧要关头,又设定严厉的关卡,不准他再逾越雷池一步。 他们的距离只有一墙之隔,看起来接近无比,但其实是无论如何也逾越不得的。 有时候她会大发慈悲地允许他触碰和接近,裴均就会心想“哦,可以了吧,可以让我靠近了吧”,但一靠近还是会被推开。 “爸爸,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攻玉又恢复到最初的半讽刺半开玩笑的态度,昔日柔情荡然无存。 两个男人都因为攻玉而变得魂不守舍。 裴文裕的归期不到一个月了。 裴均昨晚熬了通宵,难得起得晚,醒来时看了一眼日期提醒。心中莫名感到一阵激动和害怕,从脸颊一直战栗到胯骨。 “爸爸。”消息突然弹出来。 裴均以为是儿媳,下意识点进去,解锁才发觉是儿子的消息。他愣愣地盯着聊天框几秒,低头打字:“怎么了?”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把三个字又删掉。对面又是对方正在输入中:“小玉姐今天一直没回消息,是生病了吗?” “没有。” “季度会议。” 发完两句话,裴均随手把手机掷在床上。 洗漱完下去,楼下没人,他在屋里喊了一圈也没人应,想必儿媳已经出门了。 走到茶室想去泡壶茶,无意中发现茶室的侧边柜下摆着个鞋盒。他啜了口茶,慢慢蹲下去看,把磁吸鞋盒翻开来。 把防尘袋的抽绳打卡,发觉里头是一双男鞋。他把鞋子拿出来,居然是上周托秘书去买的款式。 因为是限量的设计款,线上线下店都卖得缺货了,助理帮他飞了两三个省会的实体店都没蹲到。要么就是没货,要么就是有货有码。 “还记得给我买东西了?”他嘴角一扯。 迫不及待地换上新鞋,脚趾往里一探。太紧了,难道不是给他的?他狐疑地翻了一下鞋舌内部的标签,确实不是他的码。 “怎么连我的码都记错了?”他随口抱怨了一句。 突然,他想起来这里还存在另外一个男人。 他的手指悬在半空,从鼻腔里挤出一道冷哼。盯着眼前的鞋子,忽然觉得有些刺眼。把鞋子塞回去,把雪梨纸铺好,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忮忌立刻主宰了他的一举一动,他气闷闷地掏出手机,呼出秘书叫他重新找这双鞋来买,还强调说一定要正确的尺码。 他从冰箱里取了瓶威士忌,放了冰块和柠檬。客厅里有老式的唱片机,一旁的架子里摆着很多唱片,随便翻了一下,只有单纯的娱乐曲、散曲和供跳舞的唱片。 他们会在这里跳舞吗?裴均把手按在唱针上拨了一下,摇摇头。 悠扬的乐曲渐起,唱片绕着轴头不断地旋转,速度快得看不清,它的运动是旋涡形的圆周运动。唱片机质量很好,对于再现弦乐器和声乐家的颤声与滑音十分有效。 乐曲声盖过了密码锁开门的声响,攻玉提着只托特包走回来,她把东西往玄关上一放,赤脚走到楼上。 “小玉?”裴均端着酒杯在下面问。 “哦,我回来一下拿东西。”攻玉扯着嗓子回道。 他把音乐关上,跟着走上去。 卧室是极为隐私的地方,他只是站在门口环视一圈,往后退了一步:“你出来,我有事问你。” “怎么了,爸爸?”她忙着把dji放到包里,没顾着抬头,收拾了一圈安排妥当后,才拎着包走出来。 “你要去哪里?”公公缓步走近。 “今天是周末,我去游乐园。”她说得很轻松,把钥匙扣上的娃娃举高到他眼前。 “就你一个人?”裴均几乎是本能地皱了一下眉,目光在她兴奋得发亮的脸庞上停留。 新开的游乐园,他心想,那种充斥着人、甜腻食物还有尖叫的地方,还不如乖乖待在家里。 “嗯,哎呀快来不及了!我的防晒霜找不到了!”攻玉推搡了一下堵在门口的他,见他赖着不动,索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很自然的动作,她应该用这个动作安抚过丈夫很多次,以至于脱口而出的是:“阿裴,我先走啦!” 唇印在裴均的脸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他凝视着指腹淡红的印记,眉头锁得更深了。 “我们一起去。” “啊?行行行,要死了啦,那我现在买优速通,别等会儿没票了。”攻玉连忙翻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 假期的乐园人山人海。 “来这里干什么?”裴均环视四周,耳畔是过山车轨道上略过的游客们的尖叫。 “放松。”攻玉含着冰棍翻了个白眼。 “你有什么好焦虑的?”他有点吃不准儿媳的态度,嘴角绷紧的线条微不可察地松动了。 他昨晚熬夜了,现在本该是补觉的时候,却鬼使神差地想和她来这种幼稚的地方,真是胡闹! “您是第一次来吧,要先玩什么?”攻玉站在指示牌前点着。 “随你。”裴均语气冷淡,目光落在她沾了糖液的嘴角,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纸递过去。 “走走走,旋转木马人少,我们先去排。”攻玉拽着他往有彩色顶棚的地方跑。裴均被她拉着,黑色皮鞋踩在彩色地砖上,显得尤为地违和。 攻玉难得来游乐园,显得有些浮躁和欢欣鼓舞。她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裴均只有在她不提到儿子的时候会简单回应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抚平衬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音乐开始时,木马开始上下起伏,攻玉爬上一匹红黑色的马,裴均选了最近的一匹。 木马旋转时,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身旁的身影。 “好玩吗?”攻玉回身问他。 “幼稚。” 木马停下时,他先一步下马伸手来扶她。 “接下来,要不要试试过山车?” 裴均表情凝固了,他盯着那几乎垂直的坡道,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不会吧,阿裴都不恐高,爸爸你恐高?”攻玉瞪大眼睛。 “荒谬。”裴均整了整衣领,“这种设施明显缺乏安全保障,高速前进会损伤颈椎。” “爸爸就是在害怕。” “我说了,随你。”他大步走向过山车的排队处。 游乐场人多,买了优速通也勉强玩了八九个项目。暮色渐浓,攻玉突然发问:“爸爸,你坐过摩天轮吗?” 裴均摇头。 年轻时觉得那是矫情的玩意儿,他和前妻来过一次,只是那是不欢而散的一次。后来两个人都忙于生意,无暇估计,渐渐越走越远。 “那我们去试试,我和阿裴都没坐过呢。” 一种越轨 舱体缓缓上升,他们透过玻璃俯瞰城市灯火。封闭的空间里,两个人都不做声。她脱了凉鞋,把脚搁在公公的膝上。 他则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那张已不年轻的脸,带着岁月刻下的纹路与商海沉浮磨砺出的冷硬。 轿厢微微晃动。 “只要这和这根垂直的柱子重合,就在最高点了。” “从这里看下去,一切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是不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某种天真的诱惑。 裴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无法移开,注意到她的小腿上有一道新鲜的刮痕,可能是白天玩碰碰车留下的。 “疼吗?”他抚上那道伤痕。 儿媳摇摇头,她低头往下看,人群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 她的腿挑开公公闭合的腿,然后一直在腿心蹭着。裴均眼神冒火,哑着嗓子斥了句:“别胡闹。” 整个世界都像匍匐在他们脚下。 攻玉又跨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动作让舱体轻微摇晃,裴均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她狡黠一笑:“没事,掉不下去的。” “小玉。”这是最后一圈,舱体正在缓缓下落,裴均从愣神中清醒,想要开口。 “哎呦,快下去啦!”攻玉从他的身上起来,拉着他的手跳下去。 临近离开,他们就在门口的纪念品商店逛逛,攻玉照着聊天记录给朋友们带了周边,给丈夫也挑了个小挂件。 “爸爸,你有什么喜欢的吗?”她站在凸窗旁,把挂件、毛毯等小玩意丢进裴均手里提着的购物框里。 这话说着理所当然,她也只是客套一问,公公这个年纪的人是不会对此感兴趣的。他们只会把一切年轻、新鲜的东西斥作是一种胡闹——他们自己的惯行准则,傲慢地否定其余的一切。 此刻裴均正面无表情地站在一堆花花绿绿的展品的面前,眼神紧紧钉在儿媳身上。 “怎么没有给我挑一个。”他走到儿媳的身边靠过去,听起来像个问句。 攻玉站在货架栏旁边拨弄着展示品上的流苏,好像在对它说话一样:“你会喜欢吗,感觉爸爸你不会喜欢这里诶,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不过我应该一视同仁的。”她说这话时语气温和,完全没有平时的尖牙利嘴。 “什么?”一股阴影笼罩进裴均的眼睛里,他微微低下头和攻玉对视。 “你没有想要买的吗?”他又继续重复道,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带着多么大的醋味。 他的脸上的皱纹曲曲折折爬过前额,每一条纹路里都潜藏着一股阴沉的压力。 “爸爸,你还好吧?”她明知故问道。 “我……很好,还有什么要买的吗?”他又重复了一次,把购物篮里的商品摇了一遍。 这些精心挑选的礼物里没有一件属于自己。 “没有了。”攻玉很老实地回答道,她在心底补了一句:没有给你买的义务。 说实在的,她不懂公爹动怒的点在哪里。 愤怒让他换了底色,叫人大跌眼镜。在她看来,公公一直是个“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换言之就是个很装的人。 如若他连装都不装了,那与之相处就会少掉很多乐趣。而情感中的周旋,最好是盲人摸象,人也应该在黑暗中相处,情感什么的都是想象中的存在。 “我去结账。”裴均很冷漠地回身走到收银台,也没有等她,她小跑过去想跟上,指尖刚碰上他就被侧身避开了。 “爸爸。”攻玉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心想他在发什么火,又不是在谈恋爱。 收银台的队伍缓慢移动着,直到电子屏跳出支付成功的字样,裴均都没再开口。 她和公公一起走出商店的大门,公公单手拎着纪念品和她的包,另一只手臂挂着她的米色针织开衫。 “回去吧。”裴均这个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闹变扭,但是他不愿意承认。 “你——” 至少她现在愿意把自己摆正在一个晚辈的位置上,所以当“领导”突然对“下属”发出带着私人心思的诘问时,首先觉得就是膈应。 一阵细微的鸡皮疙瘩已经起了,脊椎连到后颈的一部分带动整个身子小小战栗了一下。 “我饿了。”攻玉突然服软了,然后小声地说了一句。 “去吃什么?”裴均自然而然地顺着台阶下来,语气软和下来。 晚饭选了一家临近的餐厅,点了谷饲牛排色拉,还有黑醋芦笋卷、坚果烤花菜,小食是巴斯克。 裴均就坐在她的对面,菜还没有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巴斯克先上的,攻玉就拿叉子拨弄着巴斯克的紫薯胚体,紫薯泥吃起来很滑很细腻。 “把盐罐递给我。”公公突然说。 攻玉伸手去取盐,然后伸手,她轻轻地碰到了他的手指,裴均松开了手,她就把罐子放到桌面上推过去。 “我儿子最近出差,情况怎么样?”裴均很生硬地扭出几个字。 攻玉抿了一口蛋糕,细细咀嚼之后才开口:“你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坚果烤花菜上来了,她把盘子往自己这里拉了一点。 裴均感觉松了一口气,他问过路的服务生要了一杯霞多丽。 “你自己儿子的事情你应该自己知道,平时不关心,现在还装起来了。”攻玉在这时总是站在和丈夫同一战线上的。 “唔,那他最近对你怎么样,你们经常联系吗?”裴均好像没听到一样,问起来。 “我最近忙,我们没怎么联系,爸爸怎么关心起这个了?”攻玉吃了一惊。 裴均听闻这话,也一愣:是啊,他作为长辈,怎么操心起小辈的婚姻关系来了,这太不可思议了。 餐厅是西式风格的,大厅还有一间壁炉,炉子上面挂着装饰画,是紫藤花架和一头鹿。鹿是棕色的,和桌子上盛面包的漏篮颜色一致。 隔壁的妈妈带着孩子,孩子正站在一把椅子上,她的脖子上围着一个围嘴。可是孩子已经高得没法完全踩在宝宝椅上了,已经高得不能再戴围嘴了。 孩子注意到这里,然后面无表情地在两人身上打转,她捏合着小小的拳在半空挥舞,嘴里在发出无意义的单音节。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移到这个孩子身上,随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没人知道在想什么。 攻玉突然感觉到胸口发紧,不自主地把目光移到对面的人身上。 周末餐厅有活动,只要完成一个调查问卷,就可以领一道新式菜品。 餐厅经理托着iPad在过道里给隔壁桌的情侣介绍着,大概没几分钟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经理说明来意,介绍了一下餐厅的新品,并询问着两人的意见。 攻玉扫了一眼菜单,摆手想要婉拒。裴均却放下刀叉,点头表示可以一试。 “她好像误会了。”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是陈述,还是试探。 裴均端起面前的陶瓷茶杯,抿了一口微涩的抹茶。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的“叩”声。 “无关紧要的人,何必解释。” “但是你看起来一眼就能揭穿诶,我们像夫妻吗,一点都不像。”她小声地揶揄了一句。 裴均看了看自己今天的装束,然后疑惑道:“我哪里看起来老了?” “我一点也不老。”他又气呼呼解释了一句。 今天公公穿得很年轻很干练,确实不显老。 两个人小声地争执了一会,攻玉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在意这份免费的餐点,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家。 经理礼貌地站在一旁,脸上还挂着笑容,言语上却有些迟疑:“请问二位是……” “哦,我们是夫妻。”裴均很冷静地肯定道。 “先生,能劳烦您坐到太太旁边吗?我们先给二位拍个照片,方便吗?”经理从一旁的托盘上取了只拍立得。 “啊?不……”否认的话尚未出口,就被公公轻描淡写地截断了。 裴均长腿一迈,坐到她的身边,他非但没有解释,还顺势朝她那里挪了挪椅子。 经理早已热情地举起拍立得,攻玉觉得有些尴尬,愣愣地对着镜头抿嘴,脊背狠狠贴着椅背,试图拉开一些聊胜于无的安全距离。 “诶,先生您可以搂着太太,对,太太再靠近一点好吗,就是这个角度,很好,一二三——” “二位很般配啊!” 很快就出片了,它被放在桌子的中间,来来往的人们只要眼神一瞟,就都往都能看到。 攻玉盯着那张照片,照片里自己的脸有些陌生。 这张照片理应是一种错误的留痕,如果她只有十六岁,就会宽容地打量这样的行为,并确信自己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 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在家庭、婚姻、工作中都无法做到百分百的伸张自由意志。 她清楚地晓得通过做越轨的事来找乐子是很愚蠢的事情。 禁忌关系的抉择 在成长境遇里,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意志在拉扯着她,诚然在很多情况下,她不得不循规蹈矩地完成着自己的课题。 想要的是摆脱当下的处境,就得和裴文裕结婚,她以为这样做能很好地把自己带入到人生的新阶段。 不过她忘记了,她想要追寻的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另一半。 很多时候她就像个罪人,被围困在四周的堡垒里。 而这时裴均的出现很好的消解了这样的苦恼,他是一个完全抽离于迷茫姿态的样子,站到她的身边——不需要顾虑也不需要负责,这是一种很大的诱惑。 因为她对深层次的情感交互没有概念,也无法专注于自己。 攻玉把date男性作为一种挑选爱情的意志,只是享受单纯的权力追逐。 她撑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菜还有一道没有上来。她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思考,真的需要这份情感吗? 餐点上齐了,两个人吃得很慢。攻玉点开手机顺手拍了几张照片,连带着去游乐园的相片一起发了社媒,谁都没有屏蔽。 她会定期发些朋友圈,晒点吃吃喝喝,发完之后就把手机锁屏倒扣在桌面上。 餐厅冷气开得很足,白花花的冷气无声流淌。他们坐在临窗的位置,玻璃外是车辆流动的光斑。 这顿餐两个人吃得很安静,偶尔会有交谈,对话像两个拙劣的演员在对剧本。 比方说A在合适的时机突然开口:“你在想什么?”,B就很顺理成章地回答:“没什么。” “嗯。”裴均用叉子把苦苣送进嘴里,然后回应了一声。 在他的视角里,攻玉显得心不在焉,他几次想要开口,等待的都只是敷衍的应声。碗碟刚撤下,她便起身离开,走到外面。 餐厅在一处楼顶的平台,时间很晚了,外头露台的食客走得七七八八。 攻玉搬了把椅子靠着露台的栏杆,把嘴巴贴在冰冷的铁栏杆上,双眼直勾勾地眺望着来往的行人,身后夜色更加厚重起来。 裴均走到阳台门边,隔着玻璃悄然窥视着。儿媳背对着他,指尖夹着一根点燃的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他急步走到身边,把那支燃到一半的烟头掐在护栏上,烟尾丢进垃圾桶里。 “爸爸!”攻玉在想心事,被公公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大跳,不免拍拍胸口低声嗔怪道。 “抱歉。”这句话刚说出口,裴均就不自觉地顿了顿,然后伸出手,“晚上冷,把外套披上。” “怎么了?”攻玉觉得他很反常,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有了变化。 晚上有风来,她的发丝被吹散到额角,挡住了左眼的视线。裴均伸出手,手指划过她的眉间,把散落的发丝拢过去。 终于,她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这样做实在是太亲密了。 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理应是你是你、我是我,总之不要发生太多关联和纠缠。 何况是他们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磊落,也无法名正言顺。 但是那又怎样?她从来没把这段关系看得很重,这只是一种追求刺激的调剂品。犯不着用这种道德问题来bully自己,她永远和自己一伙,永远首先保证自己身心自在。 不过她并没有立即组织,也没有显现出很大的反应,只是朝外挪远了一点,然后一起看风景。 “阿裴快回来了。”攻玉把肩上的外套拢了拢,又觉得有点燥热,就把衣服卷到胳膊的位置。 “他回来之后我们……”她转着眼睛,故意说得很慢。 “他和你联系了?不是还有半个月……”裴均没接茬,换了个话题。 “爸爸,你怎么想呢。”攻玉把身子完全转过来,正对着公公追问道。 “这段关系我们都乐在其中不是吗?”他的语调很平,除了某种袭来的压迫什么都没有。 “小玉你每次都很享受是不是,不要把自己演成受害者,是你挑起这上不得台面的事情的。” “我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很享受,感觉很好。” 尽管攻玉一直盯着他,但她的思路已经神游在天外了,想的是回家后应该用磨甲棒修理一下指甲的边缘。 “这种事情,我也知道早晚有一天会发生的,我了解我儿子,他本是就是个性安静不张扬的人,是不会沾花惹草的。如果没有我,你还会出轨其他人。”裴均傲慢地笑了起来,他手撑在椅子上,压下头颅。 “维持现状,对你我都好。” “你有什么资格指控我的不忠呢?别把自己当成受害者,爸爸。”她举起手,那里空空如也,“无名指不是誓言,我不会对谁负责,对你也一样。” 情感的燃烧,烧着烧着就露出了内里:爱恋、傲慢、自私、贪婪、变扭…… “不,其实在前几年我们已经帮他物色好了合适的人选,我和他妈妈都很喜欢那个女孩子,但是你的中途插入导致了计划的改变。”公公突然感到一股无言的愤怒,他不由得说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攻玉什么都没说,只是用眼睛打量着公公,然后打开包,掏出一根烟,熟练点上。 裴均有点不满儿媳轻慢的态度,很少有人会无视他。他张了张嘴,还再喋喋不休地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还不是我和他妈妈看你稍微有点能力,才没在你们婚姻里提过一点意见。”裴均也把身子半靠在栏杆上,好像沉溺在事成定局的空气中,好像就能预料到儿媳一定会妥协。 攻玉见过太多喜欢自说自话的人了,他们总是太过自恋且执拗,单凭个人是无法修正他们在这场冗长的独行中积累的错误。 他们永远在意的是外界的反馈,对于这种人,只要不给予反馈,就足以让他们抓狂。 裴均有些纳闷,他觉得自己说得已经很明显了,可以算得上是直白坦露。他笃定自己有能力控制儿媳,同时也能借此享用她年轻的身心和肉体。 他沉浸在自己构建的逻辑闭环里——一个既满足私欲,又自以为承担了父亲职责的幻象。 攻玉简直要发笑,看穿这一切,却并不急于戳破。她拿着烟的手抖了抖,轻轻吸一口,将烟圈吐出:“那我还要感谢您咯?” 他是年纪大了,还是脑子被车撞了,能说出这么抽象的话。 “你是什么意思?”裴均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仿佛被儿媳轻飘飘的话刺痛。 攻玉转过身,彻底面对他,背靠着栏杆,她专注地看着指尖的烟头,嘴边带着玩味的笑:“爸爸,您还是太高估自己了,我还没有傻到这样。不过您总是这样擅于安排,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在您的计划里安排得安安稳稳。给一点、拿一点……算得真分明。” “我只是想彼此之间有些余地。有些事都发生了,它需要一个延续下去的姿态……”裴均被这话一噎,下意识找补道。 攻玉又吸了一口烟,动作无比优雅从容:“好与不好,从来不是由您一人主导,不是吗?您将所有人都视为您棋盘上的子,必须遵循您的律法。” “您不了解您儿子,您也不了解您前妻。哼——太自以为是了,所以他们都会抛下您。” “哦,您还有话说吗?说完了吗,虽然我也没有怎么听。”她狡黠地笑了笑。 缓缓吐出的烟圈,那灰白色的烟雾朝着裴均飘去,将他瞬间包裹住。烟圈在他的眼前扩散、变形、最终消散在夜风中。 攻玉凝视着公公的眼睛,在那迷蒙的烟雾背后,清晰地捕捉道他一瞬间的失神和被冒犯的僵硬。 “我最不喜欢您这点,把龌龊包装成恩赐,这些话术只有摇尾乞怜者才乐意奉承。”她轻蔑地笑了一下。 她的公公只能吸引两类人:一是盲目崇拜他的,二是巴不得他赶紧死的。 “小玉。”裴均忍着气,握住她的手腕,“我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他私心不想断绝现在的关系,他只是比他的儿子更有心机、更大胆,更懂得把握机会。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赢得的,问心无愧。 “哦,爸爸,怎么了?您还要跟儿子抢老婆吗?”攻玉说这话时缓缓坐下,她今天穿得是黄色的包臀裙,显得腰臀比很好。她又故意把腿分开,跨坐在椅子上,扶着椅背。 裴均沉默地俯视儿媳,他承认自己是欣赏她的。他的骨子里是狂热的,是热爱追求刺激的,所以像儿媳这种如水般变幻莫测的人对他而言是一种致命的吸引。 什么规矩、禁忌、对错与否,在她眼里都不值一提。 “你在说什么胡话,够了,可以适可而止了……”裴均还是支起长辈的架子,想要中断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爸爸,您是不是就看我有点头脑、有点姿色,所以觉得你儿子配不上我,所以您要亲手毁掉他的婚姻?”攻玉似笑非笑道。 “爸爸,你还是不明白,你一边享用背叛儿子的快感,一边又斥责我让你成了罪人。省省吧,您就是——忮忌。” 攻玉在说这些话时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慰,她起身轻轻将烟蒂按灭,丢进垃圾桶里。“我先走了,晚上约了朋友,您也早点回去吧。” 说罢她就不再看他一眼,走进灯火通明的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