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倾朝》
第1章
[穿越重生] 《探倾朝》作者:花上【完结】
简介:
“她这一生唯一的污点,就是她的夫君傅朝寻。”
叶元倾出身于名门望族,父亲是辅国大将军,伯父是太师大人,祖母又是前朝公主。
她才华横溢,文学造诣高深,风姿绝艳,聪慧过人,在整个陵国当真是天上皎月,可望而不可攀。
·
十九岁那年,她嫁给了傅朝寻。
傅朝寻(朝zhao),傅亲王的三儿子,也是傅亲王精心培养出来给嫡长子铺路的利器。他阴鸷,残忍,毫无情趣,待人接物从来都是凛若冰霜。
他仗着父亲的庇佑和一身才华为所欲为,除忠臣,扰朝堂,成了皇帝一心想要铲除的对象。
·
叶元倾与他成婚数年,每天都看着他在权势中放肆厮杀,他不顾一切地往上爬,爬到最后,不仅丢了权势和颜面,还死在了自己兄长手中。
傅朝寻是一个非常无趣的人,不会怜香惜玉,也不会疼人,对待叶元倾也总是冷冷冰冰。
但是他从不纳妾,也不在外面风花雪月。
就是这样一个上到朝廷下到百姓都视为奸臣的人,却在背地里为她的父亲,她的伯父,她的兄长,扛下了叶家所有被陷害被诛杀的罪刑。
·
那年的雪下的有点大,叶元倾跑到院门外,看到满身是血双腿尽失的傅朝寻正一点点地向这边爬来,地上殷红的鲜血如红绸一样铺的很长很长。
他说:“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后来,叶家被满门抄斩,叶元倾死于二十六岁那年。
·
重回陵国十七年。
秋风瑟瑟,黄叶飘落。
蒙蒙细雨之夜,叶元倾披衣起身,望着倚于檐下,面容青隽,依旧冷冰冰的傅朝寻,轻声问:“不知傅大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他蹙眉望她,眼中闪过须臾愁怨,开口嗓音清冷:“叶元倾,那年我和你表哥赛马,明明是我赢了,你为何还要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送给他?”
她微怔,想了片刻问道:“你说的是我绣的那个香囊吗?那时候你不是不要吗?”
他神色愈冷,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要?是你偏心偷偷送给了他。况且,你与我成婚,不也是因为与他赌气吗?”
叶元倾望了一眼越下越大的雨,催他回去:“傅大人,夜深雨大就不留你了。”
她说完转身就走,他在身后问她:“叶元倾,这一世,你真的要嫁给你表哥?”
雨声很大,他隐约听到她“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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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t;a href=https:///tags_nan/shuangchongsheng.html target=_blank gt;双重生。
2.男主上一世爱而不自知,这一世疯狂抢老婆。
3.男女主感情甜。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重生 正剧
主角视角:叶元倾、傅朝寻
配角:温衍、叶卓、叶宁、傅呈延
一句话简介:美强惨重生抢老婆
立意:以心相待
第1章 “元倾,让我抱抱你,我真……
“元倾,原谅我一次好不好,以后让我做牛做马都可以。”
“元倾,让我抱抱你,我真的很想要你。”
“元倾,你别不我。”
清冷的房间里,男子跪在地上,半敞着衣衫,一手扯着眼前人儿的衣袖,一手捶着胸口,一步一步地跪着追她。
窗牖被北风吹得吱吱作响,青隽面容上流下的泪水,落在手背上冰冰凉凉。
他不依不饶地求她,哭得委屈又可怜,面色如玉,眉目如画,嫣然一副娇公子模样。
“元倾,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说着说着开始扇自己的脸颊,痛哭流涕地像是个无措的孩子。
“夫人,老爷他……”小丫鬟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看到跪在地上衣衫凌乱的男子,震惊地呆愣在了门前。
“他怎么了?”神色默然的叶元倾闻言心中猛地一紧,快步向门外走去。
男子见状一把拉住她,哭求道:“元倾,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不要我,元倾……”
衣衫被他紧紧拽住,叶元倾看也未看他,用力甩开他的手跑出了房间。
漫天大雪飘个没完没了,肆虐的北风将屋檐上的灯笼吹得剧烈摇晃。
她跑到院外,看到她的夫君傅朝寻正一点点地向这边爬来,白茫茫的雪地里,殷红的鲜血像红绸一样拖的很长很长。
她震惊地僵在了原地,待看清他失去双腿的身体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傅朝寻,傅朝寻……”
她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傅朝寻。
傅朝寻。
这是叶元倾生前最后一次见她的夫君傅朝寻。
——
重回陵国十七年。
时至深秋,凉意渐浓,太师府门前的落叶才打扫干净又落了一层,两个门子拿了扫把过来清。
不一会,一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年长的门子给同伴使了一个眼色,将手中扫把递给他后跑回府里禀告。
留在院外的门子把脚下的落叶扫到一旁,还未等马车驶到跟前,就弯身行礼。
马车停下,随行的丫鬟掀开帘子,扶着叶元倾下来。
清晨的阳光还很稀薄,落在叶元倾的脸侧,泛着盈盈光晕。
第2章
绣着精致花纹的裙摆走起路来像水一样荡开,素白的鞋子踩在泛黄的落叶上发出轻微声响。
门子听声瞧去,懊悔自己动作太慢没能把树叶清扫干净。
管家小跑着过来,展颜笑道:“这么早就把姑娘叫来,实在辛苦。”
管家说着,弯身请叶元倾进门。
叶元倾提起裙摆踏门而入,望了一眼房檐上新换的灯笼,温声问:“王叔叔,府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管家笑回道:“回姑娘,都准备好了,只等傅二公子过来。”
叶元倾往西厢房的方向走去:“叶宁妹妹起身了吗?”
管家回道:“起身了,时下正在梳妆。”
叶元倾到了叶宁的闺房前,小丫鬟进房禀告,不一会,一袭鹅黄色锦衣的小堂妹叶宁迎了出来。
“元倾姐姐!”叶宁看到她,明眸闪动,甜甜地叫了一声。
叶宁粉面桃花的脸蛋比以往精致,发型也梳的漂亮,衣衫上绣的海棠花儿美得同真的一样。
叶元倾抓住她纤细润白的小手,随她进了房间,笑说:“太师府的人去叫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起身了,我怕你紧张,便想着早点过来陪你。”
叶宁请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又走回妆台前让嬷嬷继续给她梳妆,她笑说:“今日确实有点紧张,一想到要见傅二公子,我的心脏就砰砰直跳。”
她挑了一支金叶簪子递给梳妆的嬷嬷。
叶元倾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蛋,打趣道:“都见过几次面了,怎么还会脸红?莫不是妹妹日思夜想的了。”
叶宁摸了摸发热的脸颊,低头一笑,尽显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娇羞之态:“见是见过了,但也只是远远地看着,若不是娘亲给傅王妃提起,估计二公子也不会前来赴宴,二公子应该知晓这次赴宴的目的。”
叶宁半年前就看上了亲王府的二公子傅峥临,可惜两家家教森严,她连与傅峥临相识的机会都没有,最近娘亲有意给她说亲,她这才提到了傅峥临。
起先娘亲心里没底,后来托了关系才把傅王妃约了出来,还好傅王妃是个蔼然可亲的人,只是稍稍提起,就答应让傅峥临来太师府做客。
今日算不上正式相亲。
“元倾姐姐!”叶宁拿了两副耳坠给她看,“你说我是戴白玉耳坠,还是戴碧玉耳坠?”
叶元倾仔细瞧了瞧,又与她今日的穿着对比了一番,指了指白玉耳坠道:“戴这副吧!和衣服搭配,也衬得你肤色好。”
叶宁把白玉耳坠递给嬷嬷,看了一眼她的穿着,问道:“姐姐今日为何没有好生打扮?”
叶元倾缴着手中帕子,笑说:“我随意惯了,今日眼里只有妹妹,自是不必打扮的。”
叶宁听着她温润的话语,心里像开出了花,说:“我娘亲说,傅大公子可能会陪着家弟过来赴宴,我觉得姐姐还是有必要在意一点,大公子现在和你舅舅走得亲近,还经常邀你二哥下棋,或许……”
叶宁没有说下去,看了她一眼。
叶元倾明白她的意思,喝了口茶,道:“你又不是不知他已经订婚,未婚妻还是禹国公主,一国公主下嫁到王府,在陵国还是头一回,你觉得傅大公子会随便看上别人?”
叶宁不赞同她的说法,略有骄傲地道:“我家元倾姐姐可不是随便的人,元倾姐姐花颜月貌,神清骨秀,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好看。又是柳絮才高颇有才气的主,还写得一手好字,当真是京城里一大才女。这两年去将军府提亲的公子都快把门槛踩破了,谁敢说我家姐姐随便。”
叶元倾被她惹笑了,道:“婚姻讲究缘分,姐姐目前还不打算成婚。”
“那姐姐可有中意的人?”叶宁问她。
这个问题叶宁不止问过一次,这两年问的最为频繁,但是叶元倾从来不正面回答。
叶元倾今年一十七岁,正是谈情说爱的年纪,偏她却对此事只字不提。
叶宁心里好奇,当下谈起婚嫁,还是想问一句。
叶元倾依旧和以往一样,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回答。
叶宁猜想,叶元倾喜欢的人可能是她的表哥温衍。
温衍比叶元倾长两岁,十岁时因着家族突发变故,便在叶元倾家中寄宿了几年,直到叶元倾十五岁他才离开。后来他随父亲到了临城就职,叶元倾的父亲被封为镇国大将军之后,父子俩才得以回京。
在叶宁的印象里,温衍是一个温润如玉的病娇公子,他长相好,性情好,就是身体不太好,他有先天性哮喘病,多说一会话就咳嗽的不行。
但他对叶元倾却是极好的,好到什么程度呢?好到在他寄宿的那几年里,他几乎把所有的温柔和疼爱都给了叶元倾。
叶元倾喜欢吃北城的冻梨,他会冒着大雪赶两个多时辰的路程去给她买,叶元倾犯错受罚,他会顶着大太阳跪在姑父门前替她求情。
这两年,叶宁懂了一些男女情事,她越发觉得温衍对叶元倾的好已经超过了亲情。
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从叶元倾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她对温衍的感情有一点复杂,谈不上很喜欢,但是又有点在意。
叶宁摸不清叶元倾的心思,瞧着她不愿多说,也不便再问。
她换了话题道:“姐姐,昨晚我听琛哥哥说,皇家把城东屠门的案子交给了傅朝寻,傅朝寻接手以后就去了你大哥管辖的悦令堂,你可知他去那里做什么?不会跟这个案子有关吧?”
第3章
叶宁突然提起傅朝寻,不禁让叶元倾一怔。
叶宁叹气道:“说起傅朝寻我就胆怯,你说同是亲王府的公子,他和傅峥临怎么差别那么大呢?就算他没有傅峥临的温和,起码也要像他大哥一样平易近人,他那种噬人的眼神,真的很可怕。”
叶宁以前见过傅朝寻,那年她的父亲因为一些要事险些丢了官职,上上下下所有官员都极力保她的父亲,唯独傅朝寻拼了命的上奏折参她的父亲。
他们叶家和傅家本没有什么恩怨,也不知为何,那两年,傅朝寻跟中风的野狗一样对他们叶家的官员参了一回又一回。
叶宁担忧道:“你说他怎么会是傅峥临的弟弟呢?若是我真的嫁进了亲王府,我要怎么和这样的人相处,想一想以后要叫他一声小叔,我的后背都会发凉。”
叶宁对傅朝寻的成见不小,这也不奇怪,傅朝寻在人们的印象里确实像一个毫无人情味的“野狗”,逮着谁咬谁。
叶元倾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着花瓶里的花叶,安静地听着叶宁对傅朝寻的不满。
“姐姐,你可有见过傅朝寻?”叶宁问她,“我记得春日宴的时候你跟着二婶去了亲王府,应该有见到他吧?”
叶元倾俯身闻着花儿的香气,轻回道:“见过。”
“那姐姐觉得他如何?”叶宁接过嬷嬷递来的轻纱披上,“是不是看着特别无情,特别冷漠,甚至有点可怕?”
叶元倾没有回答。
叶宁回忆了一下他的面容,唏嘘道:“论长相,亲王府三个公子里就数他长得最好看。有人说,他的样貌随了他去世的娘亲,气质和身高随了他的父亲,父母的外貌优点全都被他占去了,只是这个性格也不知随了谁。这两年,给他大哥二哥说亲的一个接一个,唯独没有一个给他说亲的,也不知哪家的姑娘会嫁给他,就算嫁了,估计也是遭罪的。”
那年傅朝寻确实把太师府得罪的不轻,以至于叶宁说起他来恨得牙根直痒痒。
叶元倾垂着眼,一句话也不说。
傅朝寻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元倾比谁都清楚,上一世与他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她是极其了解他的。
叶宁转头看她,望着她失神的样子,问道:“难不成他也得罪过姐姐?”
叶宁认为傅朝寻针对过叶家所有人。
叶元倾缓过神,摇了摇头。
叶宁见她没有搭话的意思,也没再追问。
叶宁梳妆完毕,叶元倾便陪着她到前堂里见父母。
伯父叶展连平时日万机,今日难得抽出时间,三个哥哥也都放下手头活儿静候傅峥临。
叶元倾随着叶宁进了前堂,给高坐上的伯父伯母行礼道:“元倾拜见伯父伯母。”
本是满脸严肃的叶展连看到叶元倾,展颜笑道:“元倾快坐,到了伯父家无需多礼。”
一旁穿着格外得体的伯母江凤也道:“辛苦倾儿一大早跑来,宁儿有元倾这样的姐姐,让伯母少操了不少心,明个让老二带着你俩去城南的青山转转,听说那里的果子特别好吃。”
被点名的老二叶卓,忙坐直了身子,附和道:“青山的果子确实好吃,有几家的味道很特别,明日我带两位妹妹过去尝尝。”
叶元倾落了座,冲叶卓笑道:“卓哥哥觉得好的东西一定不会差,那明日就劳烦卓哥哥了。”
叶卓在太师府三兄弟里最会为人处世,通常被老三叫做“老好人”。他很喜欢叶元倾的性格,叶元倾和他有很多相似之处,她性情温和,待人有礼,平时诗词歌赋随口就来,书法字画也在京城里数一数二。
他笑回道:“这有什么劳烦的,这本就是哥哥应该做的事情。”
叶宁拿了一个橘子搭话道:“是啊姐姐,姐姐对他不必客气,随便使唤。”
在叶宁心里,哥哥为妹妹做事天经地义。
叶宁这般说,叶卓也不生气,轻笑道:“就数你这小丫头霸道。”
叶宁冲他嘿嘿一笑,把剥好的橘子递给他吃。
叶展连有事要交代儿子,也未避开叶元倾,他道:“皇家把东街的命案交给了傅朝寻,这几日傅朝寻在全城搜查,还去了悦令堂,琛儿和卓儿退了晏去一趟悦令堂,看看元恒那里有没有遇到麻烦。”
老大叶琛思虑道:“这事我也听说了,虽说傅朝寻为人冷血了些,但是办事能力却是极强的,先前诸多棘手难办的案子交到他的手里都能轻松解决,这次估计也没有问题。只是悦令堂与他本无交涉,这两年我们叶家的人也对他恭恭敬敬,就算他想找点麻烦,也没有由。”
他说完,看向叶元倾,问道:“元倾妹妹可有听你大哥说起傅朝寻?”
方才叶宁已经和叶元倾抱怨了一通,时下又讨论起此人,叶元倾心中五味杂陈,她垂眸回道:“大哥最近有点忙,时常不在府上,我还没有听他说起此事。”
叶琛应了一声,道:“那妹妹回去以后提醒元恒小心此人,若是遇到麻烦,及时过来找我。”
叶家兄弟非常团结,遇事互帮互助从来不闹矛盾,毕竟叶家官员众多,一方有难八方深受牵连。
叶元倾颔首道:“好的琛哥哥,我回去就告诉大哥。”
转眼到了巳时,管家跑来禀告:“老爷,亲王府的傅峥临和傅朝寻两位公子到了。”
傅朝寻?
第2章 傅朝寻
第4章
秋日里的天空格外地蓝,白云就像被洗过一样。
叶元倾随着众人出门迎客,自方才提起傅朝寻以后她就开始心不在焉,她默默走在人群后头,手中的帕子被她绕了一圈又一圈。
傅家来了好几个人,其中有几个是抬礼品的,另外两个……
另外两个,一个一袭蓝衣温润如玉,一个一袭黑衣英气逼人,无论是穿着还是气质,一看就是达官贵人家的贵公子。
“二公子,三公子,屋里请。”叶展连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看到傅朝寻心里虽惊,但还是面不改色地请兄弟二人进堂。
“姐姐,真的是傅朝寻。”叶宁往叶元倾身边挨了挨,小声道:“他怎么来了?不是说大公子要来吗?”
叶宁看到傅朝寻就像猫见了耗子一样,甚至比看到傅峥临都要紧张。
叶元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妹妹别怕,他又不会怎样。”
叶宁见她如此淡定,问道:“姐姐不怕他?你看他那个眼神。”
一群人正往前堂里走,叶元倾去看傅朝寻,刚好被叶卓挡住了视线,只看到了他半边脸。
众人到了房门前,叶元倾和叶宁退到一旁,先请客人进房。
日光落下来,在地上投出一片影子,叶元倾垂首站着,人群中,一双绣着紫藤花的黑色鞋子在她面前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叶元倾的目光追了鞋子一会,最后落在了傅朝寻的背影上。
大伙进了前堂,长幼有序地落了座。
傅峥临今日穿的格外庄重,一袭绣着金色图腾的蓝色锦衣衬得他极其尊贵。
傅峥临有几分书生气质,眉眼温润,说话时会带着一抹笑意,看人时也比较真诚。
从样貌看,他和叶宁有一点夫妻相。
叶宁坐在他对面,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激动的心情险些藏不住。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三兄弟板正地坐着,叶展连也有点紧张。
可能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气氛,来自那位不请自来,冷着俊脸笔挺端坐的傅朝寻吧!不然大家怎么会突然这么拘谨。
虽说傅朝寻冷漠了一些,但是长相却是人群中最出众的,单单身上独清的气质,估计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他身形如松,五官英俊,一双眼睛虽是深邃但也勾人,甫一看冷了些,再一看会上瘾。
可是长相好又有什么用呢,他这个特立独行冷血的性子怪不招人待见的。
叶展连本来准备了好多话要和傅峥临说,结果只聊了几句就依事务繁忙离开了,走时还交代三个儿子好生招待两位公子。
太师离开后,太师夫人也去张罗宴席,屋里只剩下小辈们。
傅峥临礼貌谦逊,说起话来也很有风趣,叶宁的三个兄长他不陌生,不一会几人就聊开了。
叶琛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特意安排叶宁带着傅峥临去后花园里赏菊花。
两位主角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三兄弟和叶元倾以及默默无言的傅朝寻。
屋里太安静就会显得尴尬。
老三叶绍挠了挠后颈,硬着头皮给傅朝寻打招呼:“三公子最近可忙?”
傅朝寻虽和太师府有点恩怨,但他毕竟是跟着傅峥临来的客人,总不能冷落了他。
老大叶琛感觉眼皮突突直跳,他扭头去看傅朝寻,只见傅朝寻盯着叶元倾手里的手绢,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忙。”
是挺忙,皇家刚给他安排了差事。
只是他不去查案,来这里做什么。
听外界说,亲王府三兄弟貌合神离,老二老三还有一点过节,按说,老二来太师府做客,陪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老三傅朝寻。
挺奇怪的。
老二叶卓最会为人处世,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父亲溜之大吉,留给他们三兄弟一个“烂摊子”。
三人以前从未和傅朝寻接触过,一时间不知要和他聊些什么。
叶绍是个直爽人,说话也不太会拐弯抹角,他直言:“三公子,大公子今日为何没有来?”
亲王府给太师府的消息:今日陪同的人是老大傅呈延。
傅朝寻似乎听出了叶绍的言外之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嗓音依旧清冷:“大哥有重要事情走不开,我来也一样。”
一样吗?怎么会一样,若是其他人,太师府招待不周可能只是落个失礼的口舌,但是傅朝寻……说不定他出了太师府就跑到皇宫里参他们。
叶绍头皮有些发麻,起身道:“那个,我还有事情要忙,恕不能陪公子了,先让大哥二哥好生招待您。”
叶绍想溜。
他见傅朝寻没做声,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这时候管家过来找叶卓,说是老爷叫他。
叶卓正愁没有由离开,这下可好了,他连忙给傅朝寻行礼,快步出了房间。
他走后,房间里除了傅朝寻,还剩下叶琛和叶元倾。
叶元倾手里的手绢一圈圈地绕着,垂着眼眸像是失了神。
叶琛叫来了丫鬟给傅朝寻添了茶,笑问道:“公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可喜欢品茶?我这里有一些新茶,公子回去时带一些尝尝。”
京城里的贵公子们都喜欢品茶,叶琛觉得傅朝寻可能也喜欢。
傅朝寻依旧笔挺地坐着,视线还落在叶元倾的手绢上,清声回道:“没什么爱好,也不爱品茶。”
第5章
他和人说话时语气有些生硬,听着有点爱搭不。
叶琛吸了口气,琢磨了一会,又找了一个话题道:“我在城外的庄子里有一个马场,经常有一些比赛,公子若是平日无事,可以过去看看热闹。”
叶琛听说傅朝寻的马术很好,对赛马应该比较感兴趣,这个话题应该聊的起来。
也不知傅朝寻是天生不爱说话,还是不愿太师府的人,话题递到他嘴边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叶琛又吸了口气,真不知道要怎么与他继续聊下去。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傅朝寻的目光从叶元倾的手绢上移到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上系着一个红色绳子,红绳子上串着两颗上好的白玉珠子,白玉珠子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地惹眼漂亮。
叶元倾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对叶琛道:“琛哥哥,你若是忙,就先过去,我来招待三公子。”
叶元倾早就看出了叶琛的尴尬,与其这样尬聊,还不如让傅朝寻单独坐一会,毕竟他最不爱与人讲话。
“父亲。”这时候,叶琛的小女儿叶樱跑来,说:“父亲,风筝挂到树上去了,你去帮我取下来。”
她说着,跑到叶琛跟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傅朝寻,一把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叶琛揉着叶樱的脑袋,对傅朝寻道:“傅公子实在抱歉,我去帮樱儿把风筝取下来,一会过来招待你。”
叶琛有了合的由离开了,他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叶元倾和傅朝寻。
傅朝寻是太师府的客人,本不该由叶元倾来接待,毕竟按照官家大户的规矩,像傅朝寻这般身份的人过来做客,主家起码也要出两个正主陪衬的,如今走的走,躲的躲,没有一个愿意招待他。
也许这种被人忌惮被人躲避的场面傅朝寻早就司空见惯了,他安静地坐着并未露出不悦。
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他这种只会闷头往前冲,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冷血人,确实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但是他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别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活的熠熠生辉,唯独他好像活在黑白世界里。
要说他冷漠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倒也不是,他对外人冷漠,但只听他父亲的话,只要父亲叫他一声“寻儿”,他就像被蒙住双眼的鹰犬,可以为了他父亲上刀山下火海,恨不得豁出命来。
上一世,叶元倾经常在想,上天到底少给了他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孤僻如此冷漠。
时下日高三丈,秋光徐徐,叶元倾看着叶琛出了门,又垂下头来,继续绕着手绢。
房间里格外地安静,阳光落在门边的花几上,照得两盆花儿分外娇艳。
小丫鬟又添了一些水果,收拾了叶宁放在桌子上的橘子皮。
叶元倾让小丫鬟换了一壶清淡一点的茶。
她端起茶壶走到傅朝寻面前,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避着他的目光道:“公子且坐一会,若是觉得闷,可以到院子里走走,伯父和哥哥们最近事务繁忙,恕不能好生相陪,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叶元倾对他很客气,语气也很温柔,她解被人冷落的滋味。
新倒的茶飘着淡淡清香,傅朝寻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看着她粉面桃腮的脸颊,一对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一只手也无处安放地抓了抓腿边的衣服。
叶元倾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了一下脸。
这时候,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叶琛的小儿子叶凌走了过来,他停在门前,看了看房中二人,怯生生地问:“元倾姑姑,我父亲呢?”
叶元倾的思绪被叶凌打断,她转过身来,走到他跟前,轻回道:“你父亲去给妹妹取风筝了,凌儿有什么事?”
叶凌歪头看了一眼傅朝寻,凑近了她,小声道:“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墨汁,把父亲让我摘抄的诗词弄脏了,父亲晚间要检查,我有点害怕。”
这对叶凌觉来说不是小事。
叶元倾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说:“凌儿别紧张,姑姑过去帮你看看。”
叶凌点着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二人出了门,只听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转过几个回廊,到了叶凌的书房前。
叶凌看向跟来的傅朝寻,既紧张又疑惑地问:“你跟来有什么事吗?”
傅朝寻个子很高,叶凌要使劲仰着脑袋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傅朝寻低头看他,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一旁的大树下,轻靠着树干,回道:“我无事,你们不用管我。”
他说罢,看向叶元倾,叶元倾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随叶凌进了书房。
叶凌把弄脏的宣纸拿给她看,愁着小脸道:“姑姑,我父亲最是在意我的字迹,从不允许我把书纸弄脏了,这几张诗词全被墨汁浸湿了,自是不能再交给父亲的,可我又不想重新抄写一遍,姑姑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孩子最不爱读书写字,尤其像叶凌这样七八岁的年纪。叶元倾解他,可是叶家家教森严,尤其在学业方面,是决然不能糊弄的。
她拉着他坐下,剥了一个橘子给他吃,安抚道:“今日家里有客人,大人们都很忙,你父亲现在也无心处,正因如此,凌儿才不要给父亲添麻烦,凌儿在姑姑心里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又爱学习,又爱写字,不过几首诗词而已,是难不倒我们凌儿的。”
第6章
她掰了一片橘子喂进他嘴里,又好言道:“我们先吃个橘子,补充点能量,一会姑姑陪着你一起写,你写一遍,姑姑也写一遍。”
叶元倾很有耐心哄人。
叶凌觉得她说的有道,又思量着父亲的鞭子,最后点头道:“好的姑姑,凌儿再抄一遍。”
他跑到桌案前,拿了纸和笔开始抄写。
叶元倾也拿了笔墨过来,在桌子上铺了宣纸,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夸赞道:“姑姑就知道凌儿最懂事了,明个姑姑给你买糖人吃。”
叶凌连连点头道:“谢谢姑姑。”
小孩子写字慢,叶元倾陪着他写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叶元倾带着叶凌出了房间,发现傅朝寻还在大树下站着。
她停在门前看着他,树叶飘落的大树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好看的就像一幅画。
微风拂过,恍惚间,让她想起了前世与他成婚的那一年。
第3章 “元倾,我可能要死了。”……
那一年,她十九岁,他二十三岁。
也是在一个秋天里,北郡王突然夜袭皇城,带领几十万大军从西南两个方向猛烈进攻。
她的父亲作为陵国大将军,带领自家两个儿郎死守着皇城。
硝烟战起,死伤无数,大战持续了好几日,骁勇无敌的北郡王占据了上风。
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她的父亲身受重伤险些丢掉性命,就在危难关头,傅朝寻突然带领一批人马从东边方向杀了过来。
他身穿盔甲,持着长剑,依极其凶狠的进攻方式砍掉了北郡王的脑袋,还把反贼杀的片甲不留。
在傅朝寻的帮助下,皇城保住了,她父亲和她兄长的性命也保住了。
后来叶元倾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傅朝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军队,没有皇家指令,却凭着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私自调用了临城的兵将前来救援。
她的父亲为了感谢他,带着家儿几次登门拜访,在皇帝有意给他指婚时,他突然对她父亲说:“伯父,若是真的想要感谢我,就把你的女儿叶元倾许配给我吧!”
把女儿叶元倾许配给他?
一时间,她叱咤风云的老父亲愣了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自那日起,她的父亲开始茶不思饭不想,拍烂了脑门也想不出一个拒婚的由。
最后,还是她主动站出来,说:“父亲,我愿意嫁给傅朝寻。”
是的,她愿意,她愿意嫁给傅朝寻,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是救国有功的大英雄,更为了他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
那时若是没有他的及时搭救,她可能连父亲和兄长都没有了。
他们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可是成婚那天,却没有几个人是祝福的。
那日她穿着最隆重的礼服坐在婚房里,紧张地等着他来。
直到深夜,他推门而入,走到她跟前,掀开了她头顶的红盖头。
她抬头看他,看着他略有惊喜的眼睛,呆愣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那晚他们没有圆房,他在桌前坐了一夜。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在他微醺的状态下,才完成了洞房花烛夜该完成的事情。
事后,他洗漱回来,倚在房门前,问她:“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她摇着头,回道:“没有。”
他一直站在那里,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烛光下,他英挺的身形投在木门上,是那么的好看。
他很爱干净,皮肤又好,一双手肤质白皙,指骨修长,就像精雕细琢的一样。
他们成婚半年后她就很少见到他了,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他什么也不愿意与她说,甚至成婚一年二人还如同陌生人一般。
有时候他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最长的时候是半年。
但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家里常有的食物,也会给她带一两件很俗气的首饰,并且睡觉时也会对她说几句扫兴的话。
他说:“元倾,父亲让我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我回不来,你就写一封和离书回叶府。”
他说:“元倾,我父亲想让我们生一个孩子,我觉得我可能活不了太久,孩子……还是别生了。”
他说:“元倾,我这次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我把我的全部家当换成了银票留给你。”
整整两年,叶元倾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听惯了他这些扫兴的话,才习惯了看着他在权势里不要命的厮杀。
他就像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狼狗,他的父亲让他咬谁他咬谁,哪怕他明明知道危险,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做。
成婚第一年,她躲在被窝里哭过好几回,每一回她都安慰自己:她只不过是来报答他的,何必要在他身上贪图一些不可能发生的感情呢?
所以,后来的几年,她过得没有那么累了,对一切也看开了,也接受了别人对他和对他们婚姻的诸多不满和谩骂。
人没有欲望的时候,活的是轻松的。
后来有段时间,他每次回来,都会对她说一句:“元倾,我可能要死了。”
是的,他死了,真的死了,死的很凄惨,死的时候连双腿都被人砍掉了。
那天下着大雪,她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白茫茫的雪地里,她看到他一点点地向她爬来。
门前的路很长很长,雪地里的血也拖了很长很长。
第7章
她跑到他跟前,颤抖着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看着他双腿尽失不断流血的身体,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流,收也收不住。
他的手如冰一样凉,抚上她的脸,笑着说:“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成婚几年,她很少见到他露出笑容,这一次,他却笑得那么温暖,没有不甘,没有埋怨,没有仇恨,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地给了她最后一个笑容。
现在要问她,嫁给他的那几年快乐过吗?她想说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
要问她重活一世还会嫁给他吗?她想说不会了,应该不会了。
这一世,她想避开他,彻底地避开他。
枯枝败叶的大树下,他静静地向她看来,就像看着一个很熟悉的人。
现在熟不熟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装作不熟悉,无论他是否和他一样重生而来,她都不打算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重来一次,哪还有回头的道。
她牵着叶凌的手往前院里走,他动身跟了上来。
叶凌好像有点怕他,小脚走得飞快。
他们默默地往前走着,到了一处回廊里,傅朝寻突然用手点了点叶凌的脑袋,道:“你先去玩,我有事找她。”
叶凌吓得一激灵,转身跑开了。
回廊旁边的竹叶已经泛黄,几条枝叶探进来,别有一番景象。
太师府的院子很大,旁边的小道上有丫鬟来来往往。
叶元倾往柱子后面挪了挪。
傅朝寻走上前,倚在柱子上,帮她挡住了丫鬟们探来的视线。
他把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清声道:“我最近查的案子有点复杂,牵扯到了你大哥,悦令堂里可能有内鬼,你回去提醒他。”
他与人说话时总是冷冰冰的,哪怕是好心提醒,也让人体会不到一点亲切感。
她抬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眸,又急忙撇开了,匆匆说了一句“谢谢”就转身走了。
他还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她消失在了回廊里。
去赏菊花的叶宁和傅峥临已经回来了,两个人正坐在一起聊天,从傅峥临的神情上可以看出,他对叶宁应该是极其满意的。
叶元倾进了前堂,和堂中几人说了一会话。
到了用午饭的时间,叶琛招待客人到了膳厅,叶展连害怕几个孩子拘束,借由公务缠身没有陪同。
几人落了坐,叶琛给两位客人斟着酒,说了几句客套话。
宴席间,叶绍和傅峥临闲聊了起来,从交谈中可以看出,傅峥临不仅为人和善,还非常能言善道,一句一个兄长弟弟叫得格外好听。
叶元倾胃口不佳,只吃了几口菜就放下了筷子。
一旁的叶卓很会看人脸色,拿了一双筷子,为她夹了几道菜,还给她盛了一碗粥。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感谢道:“多谢卓哥哥,我自己来。”
叶卓把她垂在地上的轻纱扯起来放回她的手中,依旧笑道:“元倾妹妹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告诉哥哥,哥哥给你夹。”
叶卓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有时候热心的没有一点边界感。
叶元倾轻轻颔首,伸手夹菜时,往旁边的位置挪了挪。
“元倾妹妹。”叶绍突然叫她,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隔着叶卓递给她:“我差点忘记了,温衍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妹妹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叶元倾方放下筷子,接过盒子,说了句感谢,放在一旁没有打开。
叶卓把粥往她跟前推了推,问叶绍:“他怎么不自己来送?每次都让你转交。”
叶绍挑眉回道:“我哪知道,可能是一些私密物品,人家不好意思。”
叶卓看了一眼叶元倾,伸手想拿她面前的盒子,却被她抢先一步攥在了手里。
叶卓的手顿了一下,尴尬地缩了回来。
右手边的叶宁扯了扯叶元倾的衣袖道:“姐姐,傅朝寻一直在看你。”
叶元倾还在晃神中,闻言抬起头来,只见傅朝寻确实直勾勾地看着她。
叶宁看了看叶元倾,又看了看傅朝寻,觉得这二人有点不对劲,傅朝寻好像从一进太师府的大门就盯着叶元倾看,并且看叶元倾和看别人的眼神还不一样。
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过节?
饭后叶琛带着大伙到后院喝茶。
去后院的路上,叶绍凑过来问叶元倾:“元倾妹妹,你和傅朝寻认识吗?”
叶元倾放慢了脚步,摇了摇头。
“那他为何那样看你?”叶绍好奇地问。
叶元倾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前面的傅朝阳,又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道:“绍哥哥何时见的我表哥?”
叶元倾不愿回答,叶绍也不再追问,回道:“今早在宴禧楼里见到的,他和几个先生坐在一起聊私塾的事,看到我后就叫住了我,让我转交个东西。”
温衍和叶绍关系很好,从他寄宿在叶元倾家中时就和叶绍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像这种传递东西的事情叶绍早就习惯了。
温衍最近办私塾的事情叶元倾知道,温衍还说私塾开课后邀请她过去做女师。
叶元倾心事重重地走得很慢,叶绍和她说几句话就走开了。
前面几个人三三两两地走在一起聊着天,只有傅朝寻一个人安静地走在后头。
叶元倾看着他的背影,又放慢了一点脚步。
第8章
他们的距离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一群人消失在了回廊里,叶元倾慢悠悠走过去,却不想转身撞上了傅朝寻。
傅朝寻倚在壁角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往他的怀里撞。
她惊了一声,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是他后,神色立马变了。
她极其明显的神情变化,不禁让他微蹙了一下眉头。
叶元倾往前看了一眼,发现大伙已经走的没影了,吸了口气,攥着手绢,问他:“公子找我有事吗?”
很显然他是在等她。
两个人身高体型有很大的差距,她抬头看他时,无形中感到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他不回答,浓密的长睫随着她微拢的秀眉轻颤着。
她愣了片刻,往一旁挪了两步,准备离开。
他见她要走,这才开了口:“我等你,是想确认一件事情。”
确认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他往她跟前走了一步,问道:“你……以前可有见过我?”
她没想到他确认的是这件事情,她忙回道:“春日宴的时候我去过亲王府,见过你一次。”
那时候她还没有重生,远远地看着他,单纯地被他的样貌吸引了。
听到这个回答,他沉默着没有回应,过了一会,指了指她手腕上的红色绳子,又问:“上面不是有三颗白玉珠子吗?怎么只剩两颗了?”
她不知是耳背了还是脑子空白了,傻愣愣地回了一句:“另外一颗不小心弄丢了。”
话说完她就立马后悔了,因为第三颗白玉珠子是他们成后他送给她的。
他在试探她。
第4章 还要再来一次吗?
回廊里,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肩头。
他听到她的回答又往前走了一步。
她有些紧张地往后退,看着他如墨如画的眼睛,一时间感觉周围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转的她意识模糊,竟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眼前的人,是与她同床共枕很多年,且死在她面前,重生后又相遇,既不想与他相认又不愿撒谎的——夫君。
纵使她心性再好,在他这般试探下,也有些慌了。
诸多记忆一涌而来,开始让她惧怕,怕一切重蹈覆辙,怕他突然说一句他也是重生回来的,也怕俩人继续凑在一起过那种窒息的婚姻生活。
在一起的那几年,对于她来说不太好,但也算不上悲哀,起码在他死的时候,他还能拖着残废的身体爬了那么远的路,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现在,眼前的他想要确认,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和他一样重生而来。
确认了又能如何呢?那如废墟一样的婚姻,还要再来一次吗?
她不想了,真的不想。
所以,她努力冷静着,没再躲避他的目光,解释道:“红绳是我娘亲给我求来辟邪的,上面本来有六颗白玉珠子,以前被我不小心弄丢了几颗,现在只剩两颗了。”
她紧紧看着他,很严肃地问他:“不知公子为何问起这个?你可知,未婚男女是不便谈起私身物件的。”
还没等他回答,她又道:“宁妹妹可能在等我,就先行一步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
她绕过他,头也不回地往后院的方向走。
回廊里,她纤瘦的背影就像被风吹落的竹叶,透着一丝幽幽凄凉。
他从她开始回答“另一颗不小心弄丢了”开始,他就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心情了,他不明白心里为何会如此复杂,很难受,又不安。
也有点……想她。
茶宴的时候叶元倾没有看到傅朝寻,回廊谈话之后他没再出现了。申时,傅峥临与大家道别,叶元倾随着众人把他送到门外,这才看到傅朝寻一个人默默地倚在马车旁。
他看到来人,走上前行了礼,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叶元倾躲在人群里看着他,看着马车渐渐走远。
送走了客人,大伙又返回了院子,叶宁把叶元倾留了下来,两个人关进闺房里,说起了悄悄话。
叶宁斜倚在床榻上,缴着粉色的小手绢,脸都要笑开花了,说起话来也比以前害羞:“姐姐,你可知我们在后花园里都聊了什么?”
叶宁藏不住心事,想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叶元倾。
叶元倾虽然心事重重,但还是笑问道:“都聊了什么?你说给姐姐听听。”
叶宁掩唇笑道:“我们先是聊了陵国的风景,又聊了京城的美食,还聊了诗词歌赋,最后……又聊到了男女爱情。”
她仰着小脸回味着:“没想到傅峥临竟是个如此开放的人,他与我说起那些情爱故事,竟然一点也不脸红,不仅不脸红,还挑了几句羞人的说给我听。”
她的脸红了,又说:“你看他那个看人的眼神,就跟春天里的风一样温暖。我瞧着,她都与我说了情爱的话了,是不是就真的看上我了,我们是不是可以成婚了。”
叶宁很单纯,又因着上有父母和哥哥疼爱,在诸多事情上会少一些判断。
叶元倾瞧着她娇羞带笑的模样,舍不得说风凉话,只是含蓄道:“傅二公子是挺不错,毕竟是皇家出身,修养可能会比普通公子好一些,但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为人处世,男女情爱,也看的通透,妹妹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可能会更了解他。”
第9章
叶宁娇羞一笑,道:“姐姐说的不错,所以,我们约了明日见面,他在城西有几家酒楼,我们约在那里见。”
叶元倾问她:“你答应了?”
叶宁点头,满眼里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叶元倾抓起她的手,又问:“那你要如何与伯父伯母说?”
虽然今日之事十有八九是成了,但也不能操之过急,傅峥临作为达官贵人家的公子,自然是懂得男女有别的,私下里见面,平常人家可能都会被说闲话,更何况他们这些官家女子呢?
叶宁往她跟前凑了凑,小声说:“我准备让叶绍哥哥陪我去,姐姐放心,有叶绍跟着,就不算与男子私下幽会。”
叶绍是三兄弟里最不靠谱的一个。
叶元倾思索道:“不如这样,我们先推了去青山的事,让叶卓哥哥陪你去见傅二公子。”
叶宁考虑片刻,回道:“那也行,只是二哥哥总有一副老父亲的姿态,让他带着我去见傅峥临,我有点不自在。要不,元倾姐姐也陪我一起去。”
叶元倾本想拒绝,话还未出口,叶宁就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我的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你不跟着,我会紧张的,况且我们明日说的要一起去青山,只是顺道拐了个弯而已。”
这弯拐的可不小。
叶元倾搁不住她闹,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好,那姐姐明日陪你一起去,不过你答应姐姐,以后把心思藏着点,我可不想看着我妹妹吃了亏。”
叶宁最听她的话,连连点头道:“我听姐姐的,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这小丫头,嘴巴就是甜,不过姐姐很喜欢。”
——
叶元倾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是傍晚,娘亲温容迎上她,问道:“倾儿怎么回来这么晚,宁儿那里怎么样?”
叶元倾把伯母让她带来的点心递给娘亲,笑回道:“算是成了吧!两个人情投意合,就看亲王府那边了。”
母女俩进了前堂,迎面撞见了往外出的叶元恒。
“哥哥要去哪里?”叶元倾问他。
叶元恒知道妹妹今日去了何处,也知道亲王府的两位公子去了太师府。
他笑回道:“我准备去趟悦令堂,最近有点忙。”
叶元倾扯了一下他的衣袖,道:“哥哥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温容见两个孩子要说话,转身出了门:“我让厨子准备晚饭,你们两个聊。”
“哥哥,去你的书房。”叶元倾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
二人到了书房,叶元恒笑着打量她,问道:“搞这么神秘做什么?有什么大事发生?或者今天太师府出了什么乱子?”
叶元恒这一天都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他很想知道傅峥临去太师府以后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突然跟去的傅朝寻去太师府做什么。
“你知道傅朝寻也去了?”叶元倾从他的话语和神情里听出了点意思。
叶元恒回道:“知道,午时我刚和他大哥傅呈延见了面。你不会就是和我说这个吧!”
叶元倾点头:“有点关系。”
叶元恒扯了一把凳子让她坐下:“说说看,今天都发生了什么,傅朝寻去太师府的目的是什么,和这次查的案子是否有关。”
叶元倾坐下来,思索着要怎么说比较合适。
“把你今天看到的都告诉我。”叶元恒最了解自家妹妹,别想藏着掖着。
叶元倾斟酌了一下语言,回道:“伯父和堂兄们也知晓了傅朝寻查案的事情,伯父准备让两个哥哥去悦令堂看看你有没有遇到麻烦。城东的杀人案属于大案件,可能会牵扯到一些官员,若是查出来,就算只是极小的枝叶也会跟着遭殃。哥哥可否告诉我,他去悦令堂都做了什么?”
叶元倾反问他。
叶元恒一张俊脸神情变换,搓了一下下巴,回道:“他去找过我两次,每次去话也不说,只是随意转转就走了,也没说他查的案件和悦令堂有关。”
“他说,这事可能会牵扯到你,还说悦令堂里有内鬼,让你小心一点。”叶元倾道。
“谁说?”
“傅朝寻。”
“傅朝寻?”叶元恒有些震惊,“傅朝寻让你告诉我这些?”
叶元倾点头。
叶元恒俯身看了看她,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妹妹怎么与他认识的?这么重要的事情,查案的每处细节都属于机密要事,他怎么会告诉你?”
叶元倾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对他道:“哥哥你先别紧张,可能傅朝寻是想提醒你,但是又不方便直接告诉你,就趁此机会让我传递给你。”
叶元恒还是有些担心:“你可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凡是与他扯上关系的,没有一个好下场,他就是他父亲培养出来的一条狗,一条为他大哥铺路的狗。”
显然叶元恒很不看好傅朝寻,语气里都带着轻蔑。
“哥哥说话为何如此难听。”叶元倾蓦地站起身,蹙眉道:“无论他是什么人,依哥哥的教养倒不必说出这种难听的话来。”
傅朝寻这一生被人说的最多的就是:他是他父亲培养出来的一条狗,一条自他一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父亲狠心拿他当做利器的狗。
叶元恒见妹妹突然动了气,愣了愣,道:“妹妹你维护他?”
叶元倾今日心情本就不好,时下听到这种话莫名地心烦起来。
第10章
她甩了一下袖子,向门外走去:“话我带到了,要如何做,你自行定夺。”
她大步出了房间,留下一脸呆愣的叶元恒。
叶元倾疾步往闺房里走,刚拐了个弯就被回府的父亲叫住了。
她跟着父亲到了他的书房。
父亲让她把房门关上,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让她坐下,问道:“听说傅朝寻去了太师府,倾儿可知他去那里做什么?”
现在连父亲也要问一句。
叶元倾看了一眼父亲的神情,如实回道:“他为何去太师府女儿不知,但是他告诉女儿悦令堂里好像有内鬼,让大哥小心着点。”
“内鬼?”叶展桡惊了一声,“他为何要告诉你这个?”
叶元倾摇头:“我也不知,方才我已经见到大哥了,把事情告诉他了。”
叶展桡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道:“傅朝寻这个人虽然阴翳了些,但本性应该是不坏的,很多难查的案子都是经过他的手才得以查明,他也从未冤枉过无辜之人,说明他的能力和心性是极好的,怪就怪在他有一个阴险毒辣又强势的父亲。他今日告诉你这些,自是不想在查案的过程中殃及到你大哥,这次的案件很复杂,只要牵扯到了可能整个家族都跟着遭殃。”
叶元倾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她道:“既然如此,让大哥小心一点便是。傅朝寻……他有这个心,也挺难得的。”
叶展桡看了她一眼,突然问:“你们何时认识的?”
叶元倾急忙摇头:“我们不认识。”
叶展桡审视着她的神色,察觉到她有点紧张,沉默了一会未说话。
叶元倾见父亲不再问话,起身准备离开,父亲却冲她压了压手道:“再坐一会,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
“太傅的长孙有意过来提亲,你准备准备。”
“什么时候?”
“后天。”
第5章 “傅朝寻,和离书我已经写……
太傅的长孙名叫姜齐,今年一十七岁,这两年他不止一次登门求亲,每次都是大张旗鼓地来,然后蔫蔫地走。
别的男儿十七岁都已长成青年模样,唯独他十七岁像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半大孩子。他长相清秀,说起话来却很清奇,仗着自己的祖父是太傅,对叶元倾纠缠不清,还扬言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娶到手。
叶元倾也不知怎的就被他看上了,明明两个人没有任何交集,他却已经“爱她爱的疯狂”,就好像此生除了她叶元倾真的不会另娶一样。
不过他有贼心有贼胆,就是没有耐心。
他每次来都说要如何如何把她娶到手,结果回去以后就不再露头,然后安静了一段时间又开始莫名其妙地过来提亲,继续信誓旦旦地撂下话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叶元倾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说的话也是屈指可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她的。
“父亲。”叶元倾很是无奈:“要不,你和太傅大人说说,让他好好管管这个孙子。”
估计是在家中娇纵惯了,一点也不考虑给她带来的麻烦。
叶展桡搓了把脸,叹气道:“父亲提过好几回了,听太傅的意思,他也想让你做他的孙媳妇。我觉得,姜齐一遍遍地过来提亲,也有他的意思。”
叶元倾自幼就聪明伶俐,不仅学识渊博,还写得一手好字,为人谦逊又很有礼貌,她样貌出众,性情温和,当真是做媳妇的不二人选,放眼整个京城,集这么多优点于一身的女孩儿并不多,再加上她父亲的身份,谁不想把她娶回家。
叶元倾问道:“父亲没有别的办法了?直接不见人不行吗?”
叶展桡解女儿,安慰道:“倾儿莫要着急,父亲会再想办法,这次先迁就一回,后天随便见见,然后我找借口让他回去。”
叶元倾虽是心里不愿,但是一想到父亲身官要职,也只能暂且忍忍。
叶展桡换了一个话题:“温衍的私塾准备的怎么样了?”
突然说起温衍,叶元倾微愣了一瞬,缴着手绢,慢悠悠地回道:“还不知道,应该差不多了。”
叶展桡审视着她的神色,又问:“你不准备过去帮帮?”
叶元倾垂下眼来,回道:“应该没有我能帮得到的,等开课了,他若请我过去做女师,我便去。”
叶展桡站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她面前递给她,又瞧了瞧她的神色,道:“昨日你舅舅说,想让温衍成家,说他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生子了。”
温衍今年一十九岁,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
叶元倾握着父亲递来的茶杯,沉默了片刻,回道:“若他真想成婚,自然会成的。”
叶展桡了解一点她的心思,问她:“倾儿觉得温衍如何?”
他这般问,颇有意味。
叶元倾搓着手中杯盏,迟钝了片刻,回道:“父亲指的哪一方面?若是论学识,他算是全京城里顶尖的,若是论聪明也是不错的,只是待人过于好了些,好的有时候让人分不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刻意。”
叶展桡略有惊讶地看她,他一直以为温衍在她心里是非常特别的存在,没想到她竟回答的这么浅显。
她也不是听不懂他的意思,她只是不想直面回答而已。
温衍应该是喜欢她的,不然温衍的父亲也不会旁敲侧击地总想从他这里挖出她的心思。
第11章
如今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都是非常登对的,又是表亲关系,成婚也不是不可以。
叶展桡思索了一会,侧面问她:“倾儿担心他的身体不好?”
父亲提到身体,自是往男女那方面想的。
叶元倾放下手中杯盏,轻声回道:“以前我问过医师,医师说只要好生医治,他的哮喘病是有望治愈的,当年舅母去世只是意外,和这个无关,我并不担心他的身体不好。”
不担心身体,那担心什么?
叶展桡还想再问,叶元倾却行礼道:“父亲,倾儿有些累了,想回房休息。”
她避着不答,也不知是不是还未确定自己的心意,叶展桡不便再问,收了心思,回道:“那好,倾儿先回去休息,我们改日再聊。”
叶元倾行礼出了书房。
她站在门外,抬头望着西边橙红色的晚霞,心里莫名的凄凉。
前世,傅朝寻死后,他们叶家被满门抄斩,上下几十口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这一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悲剧发生了。
——
傅朝寻和傅峥临离开太师府以后并未回亲王府,而是各奔东西去忙各自的事情。
傅朝寻先去几家药铺拿了点药,又找了一个悦令堂的人审问,直至深夜才回到家中。
东边两处内院的灯还亮着,他顿下脚步看了一眼,然后迈着沉重的步子进了西边的房间。
身边照料他的卫知迎上前来,接过他解下的披风,问道:“公子,傍晚的时候王爷来了一趟,好像有重要事情找您,现在这个时辰也不知王爷睡了没有,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傅朝寻先进了房间,脱掉了外衣递给他,低声问道:“父亲可有找过大哥二哥?”
“找过。”卫知回道:“大公子二公子回来后就去了王爷的书房。”
傅朝寻应了一声,去了偏房洗漱,洗漱完以后,换了一件白色衣裳,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清茶,拿了一本书看。
卫知见他没有睡觉的意思,关心道:“公子累了一天了,早点歇息吧!”
卫知自十岁时就跟着傅朝寻,跟了好几年,他做事麻利又很有眼色,也最会体贴人。
这些年,傅朝寻所得到的关心,几乎全是来自他这里,他虽只是尽职,关心的话语听起来挺让人舒服的。
傅朝寻继续翻着书:“你先去休息,我还不困。”
卫知应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问:“那公子还要去王爷那里一趟吗?”
他需要听到主子准确回答才能安心离开。
傅朝寻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回道:“不去了,明一早我再去。”
卫知放心出了门。
手中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傅朝寻却无心看书中内容,自出了太师府以后,他满脑子里都是叶元倾。
他微拢了一下眉头,把书放下,起身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前世与她同床共枕过的床,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今日去太师府,原本只是想看看她,但是瞧着她极其熟悉的眼神,他竟有些慌了。
他开始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想要确认她是否与他一样重生而来。
在他的试探下终是确认了。
他以为她会很开心地叫他一声“夫君”,万万没想到她会躲的那么匆忙。
她撒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的谎,就为了躲避她重生的事情。
他看着她躲避的眼神,恍然明白,原来重活一世,能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记得前世他和她在一起的那几年,不好也不坏,在他的认知里,夫妻之间应该就是那样相处的。
他心情不好了就回家见见她。他在外遇到麻烦了,就回家见见她。他受伤了,就回家见见她。他觉得自己快死了,就回家见见她。
那时候他除了只会回家见见她,好像什么也没有为她做过,甚至成婚多年都不知道她的喜好是什么。
那几年的婚姻生活,淡的如同白开水一般。
仔细想,也只能想到在记不清的某个夜晚,在他准备外出办事的时候,她裹着一件氅衣跑出门,一边追着他,一边哽咽道:“傅朝寻,和离书我已经写好了,七日内你若回不来,我就离开家再也不回来了。”
他停在门前,回了她一句“好”就离开了。
那次回来,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迷迷糊糊回到家,看到她正蹲在院中等他。
他跌跌撞撞跑到她跟前,激动地对她道:“元倾,我好像还能再活一段时间。”
他看着她落了眼泪,听她凝噎着说:“傅朝寻,其实生活也可以很简单的,何苦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呢?人是来享受生活和爱戴的,换一种方式活下去不好吗?”
他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说这些话,他抓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一边捂着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边道:“这烂透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享受的,若是不逼着自己从钢丝绳上走下来,就只能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我没有这个命,我只有得到权利才能拼一拼你口中的人生。叶元倾,别妄想一些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他不知道她听懂了没有,好像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听到她说过类似的话了,也再也没有看到她眼里的温柔。
她好像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再叫他夫君,也变得他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躲着他,避着他。
第12章
有一段时间,他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
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哭的泣不成声,那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她变了,是他一点点把她推远了。
天寒地冻的大街上,他拖着断掉的双腿向院门爬去,那段路很长,长到他中间好几次支撑不住想要放弃,但是想见他的执念还是让他强撑了下去。
还好,死的时候,是死在了她的怀里。
他对于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辩驳,他心里很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又在那样的人生里经历了什么事,唯一遗憾的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明白别人口中的爱情是什么。
因为只是看了一眼就求她父亲把她许配给他算不算?看到她后心情莫名地很好算不算?外出办事看到漂亮的首饰想给她买一个算不算?
这些算不算爱情?
这么简单,算不算爱情?
他想不明白,直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但是还好,他又有了弄明白的机会。
翌日,他早起后就去了父亲的房间,一进门就看到父亲和王妃以及二哥傅峥临在殿中坐着。
他进屋行了礼,父亲傅柏弘没有让他落坐,只是皱着眉头沉声问:“东街命案一事查的如何?听说牵扯到了将军府的大公子叶元恒。”
他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神色,只见他一向严肃的面容比以往更加冰冷。
他沉声回道:“东街命案有些复杂,孩儿尚未查明,依眼前证据来看,此事和叶元恒无关。”
傅柏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看向一旁的傅峥临,问道:“临儿昨日去太师府可有见到叶元恒?”
傅峥临听到问话,忙起身回道:“回父亲,并未见到,不过见到了他的妹妹叶元倾。”
“叶元倾?”傅王妃面上立即闪过一抹笑意,问道:“临儿可与她有了接触?”
傅峥临回道:“只是说了几句话。”
“那临儿觉得她如何?”傅王妃又问,“可是比叶宁更喜人?”
傅峥临看了看神情放松了一些的父亲,笑回道:“是挺喜人,和外界传的一样,漂亮又聪明,只是不如叶宁活泼。”
傅王妃道:“叶家的两个女儿都很优秀,娘都喜欢。本来皇帝赐婚之前娘是打算带着你大哥去将军府提亲的,只可惜晚了一步,若是去年你大哥与我提起的时候,我就带他去提亲就好了,也不至于错失了这么好的人。”
傅峥临见娘亲懊悔,开解道:“娘不必可惜,大哥对她也只不过是一时喜欢,谈不上感情至深,如今娶个公主岂不是更好。”
傅王妃听了没觉得多宽慰,因为她心里明白皇帝突然赐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默了一会,又道:“今日我听太傅府的人说,姜齐从洛城回来了,打算明日去将军府提亲,这孩子倒是挺痴情的,被拒绝了那么多回都没有放弃。”
傅峥临笑了一声,道:“姜齐懂什么,怕是想让叶元倾进家门的另有其人。”
他说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看了一眼父亲。
他好像说错话了。
第6章 难道他有想娶的人?
傅柏弘是一个非常严厉的父亲,单从他手里出来的家规就有几十条,虽然平日里他对傅峥临娇惯了一些,但也不喜欢他武断地去下一些结论,尤其是牵扯到官家。
姜齐频繁向将军府提亲的目的,对于经常混在公子哥里的傅峥临来说自是听说了些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姜齐的奇怪行为似乎又表明传言不假。
傅柏弘此时的神情确实不太好,好像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傅王妃见傅峥临紧张地愣住,急忙笑道:“好姑娘自会人人惦记的,姜齐正是青春气盛的年纪,爱慕叶元倾也没什么稀奇,说不定他明日去将军府提亲,还真能成呢!”
傅峥临急忙附和道:“娘亲说的是。”
傅峥临坐了下来,再去看父亲,只见他眉头舒展了许多。
傅朝寻还在一旁站着,从他进门直到现在父亲都没有让他落座。
他安静地听着那母子俩谈起叶元倾,心里极不舒服,但是时下又不能表明什么,毕竟重活一世,首要目的是不能再重蹈覆辙,他的所言所行都必须谨慎小心。
“寻儿。”傅柏弘突然叫他。
他急忙颔首道:“父亲,何事?”
也不知是不是本能反应,父亲每次叫他“寻儿”的时候,他都能预感到有重要事情发生。
傅柏弘起身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过几日你大哥会去禹国见公主,届时你跟着一起过去,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想办法把公主的护卫除掉。”
他一次交代了两件事情,话出口时似乎非常轻松,杀一个御林军护卫似乎也非常轻松。
但是对他傅朝寻来说并不轻松,他需要提前部署好一切,然后赌上性命,拿着百分之五十的把握去拼一拼,搏一搏。
以往,父亲这样交代的时候,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孩儿一定不辱使命。”
哪怕豁出去性命。
可是今天,他却迟疑了,他沉默了一会才回道:“孩儿尽力。”
傅柏弘挥手让他下去,把傅峥临单独留了下来。
傅朝寻和傅王妃一起出了门,傅王妃突然叫住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他娘亲刚难产而死就急着上位的妇人,始终都喊不出一声“娘”。
第13章
傅王妃掏出一张纸笺递给他,笑说:“我让媒人把京城里几个不错的姑娘记了下来。身高,年龄,以及爱好全都在这上面,寻儿看看有没有中意的,若是有,你告诉娘,娘带你去提亲。”
傅朝寻捏着纸,看着上面几个不算陌生的名字,没有回话。
这些姑娘他有些印象,好像全都给大哥二哥说过亲,也全都是大哥二哥看不上的。
他又看了一遍,确认没有他想看到的名字,就把纸笺还给了她,说:“有劳您费心了,婚事我自有定夺。”
婚事他自有定夺?
难道他有想娶的人?
傅王妃呆愣了一瞬,略有尴尬地把纸笺收了起来。
——
叶元倾一早起来就去了太师府,她到府上的时候叶宁已经准备完毕,上前牵起了她的手,笑道:“姐姐你可来了,我一夜都未睡好,天不亮就起床了。”
叶元倾打量着她,打趣道:“瞧着你这一身装扮,比新娘子都要好看,这不得把傅二公子的魂都勾了去。”
叶宁害羞地捂住了脸。
叶元倾问:“卓哥哥呢?他今日可是愿意陪我们去?”
她这边话音刚落,叶卓就踏门进来。
叶卓比以往穿的都精贵,腰封上的绿宝石看起来格外惹眼。
“元倾妹妹。”叶卓叫了一声,走到她跟前,瞧着她粉白的脸蛋,温声道:“天还早,你该多睡会儿再来。”
叶元倾转身走到叶宁身后,搭了一下她的肩膀,回道:“我是怕妹妹等急,哪敢贪睡。”
叶卓应道:“我在马车里放了软垫子,妹妹若是困了可以小憩一会。”
叶元倾没有回话,帮叶宁拢了一下轻纱:“准备好了就去吧!温衍今日要来,我不能在外逗留太久。”
叶宁看她一眼,笑说:“我说姐姐今日面色这么好,原来是要见表哥了。”
叶元倾害羞一笑:“妹妹胡说什么,还不快去见你的如意郎君。”
她说着,拉着叶宁的手就往门外走。
叶卓跟上来,低声问道:“温衍今日何时要来?”
叶元倾回望他一眼,问:“卓哥哥找他有事?”
叶卓回道:“听说他要办私塾,想问问他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三人走到马车前,叶元倾才回道:“我也不知他何时到将军府,不如回头我告诉他,让他来见你一趟。”
叶卓扶着叶宁上了马车,然后把手递给她,笑道:“不必这么麻烦,从酒楼回来后,我随妹妹到将军府见他便是。”
叶元倾没有牵他的手,把手递给了叶宁,叶宁把她拉了上去,说:“二哥哥,人家表兄妹要见面,你过去做什么,明日再见温衍不也一样?”
叶卓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笑了笑没再说话。
三人很快到了傅峥临邀约的酒楼。
叶宁先下了马车,然后扶着叶元倾下来,酒楼的门子接过叶卓手里的缰绳,把马车牵到了后院。
叶元倾打量了一眼酒楼的牌子,她好像认得这个酒楼,不想竟是傅峥临的。
酒楼的伙计引着他们到了二楼,笑说:“傅公子还没有到,三位先到客房里等一会。”
伙计推开一间客房请他们进去。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眼,进了房间。
说来,傅峥临要约叶宁,应该早到才对,可为何到现在还没有来呢!
三人坐下来喝了一会茶,叶宁有些坐不住,想出门瞧瞧。
叶卓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起身道:“妹妹且坐着,我出去看看。”
叶卓出了房间,到楼下寻问了店家,店家说傅峥临一早托人过来,说遇到了一些事情,可能要晚来一会。
店家觉得不好意思,便先给他们上了饭菜。
三个人都没有胃口,坐了好一会才听到楼下有了动静。
傅峥临刚一进门就急忙弯身行礼道歉:“实在不好意思,父亲临时安排了一些事情,一时走不开,让三位久等了。”
叶卓回礼道:“傅公子不必客气,快坐。”
傅峥临挨着叶宁坐下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来,笑道:“我也不知要送宁妹妹什么礼物,这方手帕是我托人买的,上面的刺绣出自苏州师傅之手,精致的很。妹妹快看看喜不喜欢。”
叶宁开心地捏起帕子,看到上面绣的一对鸳鸯,脸颊立马红了,攥在手里没再放下来。
叶卓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眼神,扯了一下叶元倾的衣袖,对傅峥临道:“你们两个先聊,我带着元倾妹妹到楼下的铺子买些点心。”
叶元倾随着他站起了身,知道他是在给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傅峥临起身送他们出了门。
叶元倾跟着叶卓下了楼,对他道:“卓哥哥要买什么且去便是,我在这里等着。”
叶卓看着她笑道:“我哪能把你一人丢在这里,我没有什么可买的,我陪着你。”
他说着,指了指旁边的桌椅:“我们过去喝点茶。”
叶元倾点头,走到桌前坐下。
叶卓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倒了一杯递给她,道:“今天本来要带妹妹去青山吃果子,因着宁儿的事情没去成,妹妹莫见怪。”
叶元倾回道:“卓哥哥不必客气,我们改日再去便是。”
叶卓应道:“好,我们改日再去。”
他默了一会,又道:“昨日我听叶绍说,温衍的父亲想让他成婚,还找了媒人,打听了京城的几位姑娘。我以为……他有了心上人。”
第14章
叶元倾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温衍,喝了口茶没有说话。
叶卓看了一眼她的神色,问道:“元倾妹妹可有喜欢的人?”
叶卓作为叶元倾的堂兄,问这种话算不上唐突,但是叶元倾却听着不太舒服,她回道:“还没有。”
她说完,去看叶卓,叶正看着她,他俊朗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眼睛闪了又闪。
“不过。”叶元倾话锋一转,“明日姜齐要到将军府提亲,卓哥哥可有办法治治他,让他以后别再来了。”
叶卓还在晃神,忙回道:“好,明日我去将军府,为妹妹出主意。”
二人这边说着,只见几个人进了酒楼。
叶元倾向门前望去,看到一袭黑衣的傅朝寻带着几个衙门的人进来。
傅朝寻停在门前,转头看她,她微怔了一下,急忙避开了他的目光。
随着一连串的脚步声,几个人停在了她面前。
店家慌忙跑了过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看几个带刀的衙役,陪笑道:“三公子是过来吃饭还是查案?”
傅朝寻把手里的剑递给身后的衙役,冲他们摆了摆手,衙役们得令出了酒楼。
傅朝寻扫视了一圈,对店家道:“先吃饭,再查案。”
店家忙道:“我给三公子开个雅间,您跟我来。”
傅朝寻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擦着手,看向叶元倾,回道:“不必了,我与这两位认识,我坐在这里。”
他说完,扯开凳子,坐在了叶元倾的旁边。
第7章 “这是把我记成了哪家的姑……
傅朝寻来得突然,叶卓疑惑着给他行礼道:“能在这里见到公子实在有缘,公子想吃什么,我让店家去做。”
傅朝寻把帕子收起,拿起一个倒扣的杯盏倒着茶,回道:“你们随意,不用管我。”
叶卓觉得他有点冒犯,毕竟没有人邀请他就自顾自地坐下来。
叶卓招手叫来店家要了几个菜。
傅朝寻喝了口茶,往二楼看了一眼。
叶卓看向叶元倾,略有尴尬地道歉:“妹妹实在不好意思。”
叶卓无缘无故地道歉,很明显在说傅朝寻的无礼扰了二人清净。
叶元倾看了一眼傅朝寻,轻声回道:“傅公子查案辛苦,坐在一起吃吃饭,有助于解乏。”
叶卓以为她在说客套话,笑了笑,与傅朝寻搭起话来:“傅公子案情查的如何了?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傅朝寻对叶卓并不陌生,虽然与他接触不多,却是极其了解他的,他回道:“有一事需要公子帮忙,城北码头归公子管辖,来往的人很复杂,希望公子回去帮忙查查是否有可疑之人。”
一提到码头,叶卓的眼皮突地猛跳,这是要查到他的头上来了吗?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没有做违反禁令的事情,时下却莫名地心虚起来。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回道:“码头那边一向管严格,来往的人每天都会一一排查,公子放心,回去之后我会再仔细排查一遍。”
傅朝寻应了一声,看向叶元倾的手腕,发现她手腕上的红绳已经不见了。
他抬眸看她,叶元倾察觉到他的目光,回望他一眼,然后起身道:“我还不饿,出门到街上买点东西,二位慢用。”
见她要离开,傅朝寻本能地伸手拦她,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接触到她的衣衫后又蜷了起来。
叶元倾与他近在咫尺地挨着,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臂,呆愣住没动,只听叶卓道:“妹妹且坐一会,用了饭哥哥陪你去。”
叶元倾思忖一瞬又坐了下来。
傅朝寻收回手臂,无措地抓了抓腿边的衣衫。
不一会,店家上了饭菜,叶卓很贴心地帮叶元倾夹菜,嘴里说着:“记得儿时我去将军府的时候,最爱吃二婶炸的小花鱼,为了吃小花鱼,我常常跑去找你,后来长大了,就没怎么吃过了。方才我看店里也有这道菜,点了一份,妹妹尝尝好不好吃。”
他说着,夹了几条放在碟子里,把小鱼的头用筷子夹掉,然后放到叶元倾面前,笑说:“你以前最不喜欢吃小花鱼的头,说有一种苦涩味,哥哥帮你去掉了,妹妹快吃。”
叶卓比叶元倾大七岁,二十几岁本该成家的年纪如今却只身一人,媒婆子往太师府跑断了腿都未给他说成媒。
他为人和善,对谁都好,对叶元倾也好,小时候一起玩,他总是非常照顾她,每每坐在一起吃饭,他都会贴心的给她夹菜盛汤。
他以前这般做,叶元倾不觉得怎样,还会一声声叫着哥哥感谢他,可是再重生回来,心情却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傅朝寻默默地看着这一慕,看着叶卓温柔地与她说话,又贴心地帮她把鱼头夹掉,还亲自放到她面前,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已是深秋,他却燥热的不行。
长这么大,他好像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这么体贴一个女人,恨不得把所有的温柔和疼爱都给她。
原来,叶元倾是可以这样被人疼的。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只觉得胸闷,一点胃口也没有。
叶元倾道了谢,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叶卓见傅朝寻连筷子都未动,问道:“这些菜不合公子胃口?”
叶卓不知要如何招待傅朝寻,本是他和叶元倾两个人的午餐,傅朝寻却没有眼色地插上一脚。
第15章
叶卓不喜欢傅朝寻,从昨日他去太师府时就不喜欢,不单单是他身上那股子冷漠傲然的气质不喜欢,好像他的一切他都不喜欢。
不喜欢归不喜欢,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傅朝寻靠在椅背上,盯着叶元倾的一片衣角,沉声回道:“我不饿,你们吃。”
叶元倾没再动筷子,只是安静地坐着,叶卓也未吃几口。
叶卓有点不明白傅朝寻坐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往楼上看了一眼,见叶宁和傅峥临仍无动静,起身想去看看,刚站起身就看到叶宁红着脸从房间里出来。
叶宁看到他,紧张地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
叶卓皱了下眉,动身上楼去迎她,见她垂着头,脸红的跟个柿子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时候傅峥临从房间里出来,神色略有尴尬地连忙行礼道:“二哥哥可有吃好?”
他这声二哥哥叫得叶卓头皮发麻,瞧着他左边脸上的口脂印迹立即冷了脸。
他拉起叶宁就往楼下走。
叶元倾起身迎到楼梯口,看了看害羞不已的叶宁,又看了看有些紧张的傅峥临,心道不好,叶宁这丫头怕是和傅峥临有了进一步的接触。
叶卓给傅峥临匆匆道别:“时候不早了,我们改日再续。”
他说完,不等傅峥临回话就要拉着叶宁往门外走。
傅峥临看出了叶卓的不悦,急忙给他作揖赔礼道:“二哥哥莫慌,关于我和宁妹妹的婚事,我想与你谈谈。”
婚事?
这么快就提到了婚事。
叶宁推开了叶卓的手,小声道:“哥哥,你先听听他怎么说。”
叶卓审视二人,思索着此事不易声张,又想着叶宁确实对傅峥临有意,这便道:“好,我们楼上说。”
他拉着叶宁又往楼上走,傅峥临慌忙跟上。
叶元倾担心地看着三人进了房间,无声地叹着气,叶宁这性子太着急了。
她怔怔地站着,一旁的傅朝寻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头看他,迎上他的目光,问道:“傅公子不忙吗?别让衙役们等急了。”
傅朝寻用下颌点了一下凳子:“坐下来,我有话要说。”
说什么?
叶元倾重新坐下,躲避着他的目光,问道:“公子要说什么?昨日你让我带给大哥的话我已经带到了。”
傅朝寻把一盘桃花酥端到她面前,斟酌着要如何开口。前世,他们话很少,有问题就直接说,从来没有什么甜言蜜语耳鬓厮磨,更没有夫妻之间的拉拉扯扯亲亲我我。
方才他看到叶卓与她说话如此温柔,不免产生一种愧疚感。
他斟酌着要如何温柔地与她说几句话,可是到底不知要怎么开口语气才能好听一些,很多话很多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天生不善言谈的他,不知道要怎么把它们说出来。
叶元倾等着他,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性格,却还要自找没趣。
从前,他什么也不说,从来不交流,有心事也不会向她透露,甚至和她传达事情的时候语气都是冷冰冰的,现在也一样。
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改变。
她想要离开,动了一下身子,他突然叫她:“元倾。”
元倾。
好像曾经的一切仿若昨日一般,他这样叫她叫了好多年。
她微怔,去看他,看着他那双既熟悉又找不到一丝希望的眼睛,一种复杂的情绪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想抓她,她往后躲避,蹙眉道:“公子莫要无礼,有什么话直说。”
他僵硬地收回了手,见她铁了心不准备相认,也不知要说什么,他默了一会,问她:“雨天的时候,心口还会疼吗?”
前世,从他们成婚第二年开始,每到雨天她的心口都会发痛,他为此找了很多名医也未能找到治愈的办法,还好医师说只是偶尔发作,不会有生命危险,只要做好保暖就好。
时下她重生回来,又有了新的身体,他想问问,雨天的时候还会有那种疼痛的感觉吗?
未来几天都会有大雨。
他突然这般问,让本就紧张的叶元倾失去了一些智,她愣了好一会,勉强笑道:“公子是在与我说笑吗?我好好的身体,哪里会疼痛?”
她说完,还故作惊讶地打量他,又笑说:“我明白了,公子一定是记错了人,这是把我记成了哪家的姑娘?”
她见他回不上话来,又端起茶杯递到他面前,依旧笑道:“公子喝点茶,醒醒脑子,千万别认错了人。”
她笑起来很好看,就像开在阳光里的花儿,虽然时下笑的不诚心,但也的好看的,暖人的。
现在的她,一十七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着少女时期的灵动。
回想他们刚成婚时,她也和现在一样,聪明伶俐,嗓音清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带着几分纯真,与他说起话来还有一股文人墨客的风趣。
现在,这样的她又出现在他眼前,竟让他一时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他真的真的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最后一句话也未能说出口。
他垂眼时透出一抹浓浓失落,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放下茶杯转身离开了,连句道别都没有。
叶元倾看着他消失在了门前,手绢掉在地上也未发觉。
第16章
她怔了一会,缓过神,捡起地上的手绢,又重新坐了下来。
时至正午,屋外的阳光格外温柔,透过窗户落在她的侧脸上,让思绪万千的她看起来如同梦中走来一般。
叶宁和叶卓许久才与傅峥临从房间里出来,从三人的神情来看,似乎谈的非常顺利。
傅峥临温雅有礼地送他们出了酒楼,临了还道:“明日我去太师府登门拜访,宁妹妹等着我。”
叶宁红着脸给他颔首。
叶元倾牵着叶宁的手上了马车,见她心情仍有激动,问到:“妹妹可是考虑好了要嫁给他?”
叶宁拿着手绢遮了一下脸,点了点头,小声说:“他,亲了我。”
叶元倾听闻没做声。
过了一会,叶宁问她:“姐姐,傅朝寻过来做什么?”
叶元倾垂下眼,回道:“办案路过此地,进来用饭。”
叶宁又问:“姐姐有没有问问元恒哥哥,他到悦令堂去做什么?可有为难元恒哥哥?”
叶元倾摇头道:“大哥说没事。”
她岔开了话题问:“待会儿你要不要与我去将军府?我二哥从江南带了一些上好的布料,你去挑几身做衣裳。”
叶宁抓起她的手,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笑回道:“有这么好的事,我当然要去了。”
三人没有回太师府,直接去了将军府。他们到了将军府,一进家门就看到一抹粉色身影。
叶宁停下脚步,扯了扯叶元倾的衣袖,小声道:“姐姐,好像是你表妹邱盈,你那作妖的姨母不会又来了吧!”
第8章 “亲王府挑媳妇自是先捡着……
邱盈是叶元倾姨母家的女儿,比叶元倾小一个月,她样貌秀丽,性格温和,颇有几分江南美女的气质。
当年他父亲邱实从南境独自一人进京赶考,留在京城考了三年才中了举人,结果后来被一官家子弟顶替,他得知后气愤不已,每天都到衙门击鼓喊冤,为官的没有为他做主,还打了他好几板子。
手无缚鸡之力的贫民百姓,怎能得到上天的公平。
他为此郁郁寡欢流落街头,后来被叶元倾的外祖父带回家中做了两个女儿的先生。
邱实生的英俊又有才华,很快就吸引了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那时候她的姨母温然一十五岁,长得好看又活泼开朗,算得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上门提亲的公子数不胜数,其中就有她的父亲叶展桡。
当时父亲还只是一名带刀侍卫,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一眼就看上了碧玉年华的温然。
两家对此婚事极其满意,可是就在二人准备定亲时,温然和邱实突然酒后乱、性发生了关系。
家中像炸开了锅,父亲与姨母的婚事就此作罢,两年后父亲征战有功被封了将军,而后两族联姻,他便迎娶了娘亲温容。
温然嫁给邱实后生活很不如意,邱实在京城无依无靠,再加上科考屡试不第就丧失了斗志,每天浑浑噩噩,靠温然到娘家借银子为生。
那时候,人们都说,温然是京城官家女子中嫁的最不好的一个,而温容则是嫁得最好的一个。
她父亲智勇双全,与母亲成婚后一路平步青云,后来成了绍国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父亲重情重义,与母亲日久生情后立誓不离不弃,也不纳妾。母亲生了两儿一女,又有父亲疼爱,日子过得顺遂如意。
正因母亲太过幸福,不免让姨母心生妒忌。姨母一直认为,父亲迎娶母亲只不过是母亲身上有她的影子,父亲心里始终忘记不了他们的曾经,若不是当初她和邱实发生了关系,现在的将军夫人就是她温然。
人生总是有遗憾的,有时候遗憾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姨母从来不会反省自己的过错,只会怪父亲不仁不义,只会怪母亲抢了她的如意郎君。即便她有了家,生了孩子,还是会隔三差五地跑上门来出口气。
母亲念在她是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总是默默无言地忍着她,让着她。
前几年姨母的大儿子在外祖父的帮助下得了一个小官职,家里生活好了一些,姨母来将军府的次数也减少了一些。
可是,自从半年前开始,也不知姨母又遇到了什么麻烦,隔三差五地过来要银子,有时候还会留下来住上几日。
她每次来,父亲均不露面,有时候气急了就去找外祖父告状。
叶元倾觉得母亲太过仁慈,没必要迁就姨母这么多年,但是母亲却道:“在你姨母一岁时你外祖母就去世了,是我陪着她长大的,后来你外祖父纳了妾,庶母性子刚烈,对我们姐妹不好。有一次我被庶母的小丫鬟撞进了池子里,当时你姨母毫不犹豫地跳进去救我。那时候她才七岁,她连游泳都不会,竟能不顾一切地去救我。你姨母天生命苦,嫁了一个那样的男人,日子过得很不如意,平日里她来,眼里都是含着泪的,我又怎能只想着她是来找事,而不是过来感受一点温暖呢。”
那时她听了母亲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今日姨母过来,把她的小女儿邱盈也带了过来。
邱盈经常住在将军府,有时候一住就是几个月,一开始父亲不便留她,姨母却直气壮地说:“同是表兄妹,为何温衍可以住在将军府里,盈儿就不行。”
自此以后,父亲再苦恼也没赶邱盈走过。
她和邱盈的关系不好不坏,儿时还能玩的来,长大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性子,逐渐地两个人的见识和三观有了很大的差距。
第17章
邱盈说:“我此生不抱别的希望,只愿成人后能找个有上进心的好男人嫁了。”
所以,这几年,她开始在婚嫁上费心思,学刺绣,学养花,学做饭,学搭家务,只为嫁人后能做一个贤妻良母。
邱盈喜欢温衍,曾与她说过几次,邱盈还说,若是温衍愿意娶她,她一定会嫁。
但是他们都知道,舅舅是绝不可能让温衍娶邱盈的。邱盈被拒绝过一次后再也不提了,见了温衍也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连话都不敢多说。
“姨母,妹妹。”叶元倾收回思绪,上前给他们行礼。
温姨母今日穿的比以往得体,衣服上多了一些绣花,头发也盘的利索。她平日里过得是受气的生活,眼眸里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温柔,多了很多沧桑和厉色,即便样貌极好,与温润如玉锦绣华服的娘亲站在一起依然黯然失色。
温姨母应了一声,看向叶宁和叶卓,拢起眉头,她瞧着两个光鲜亮丽的兄妹,心中莫名地发酸。
“妹妹见过元倾姐姐,叶卓哥哥,叶宁妹妹。”邱盈非常有礼貌地给他们行礼。
虽说姨母家中拮据了些,但是姨母确是最疼爱这个女儿的,她会把所有的精力和金钱放在邱盈身上,让她吃好的穿好的,哪怕饿着肚子,每到季节也要给她添置几身新衣裳。
邱盈今日穿的这身粉色衣服还是她攒了几个月的银钱买的,上面的刺绣用的是上好的苏线。
这么好看的衣裳穿在邱盈身上既温柔又漂亮,但是和叶宁用金线钩织的华服相比又寒酸了许多。
温姨母的脸色很难看,扯了一下邱盈示意她不必给两个外人行礼。
叶宁虽然不喜欢这个温姨母,但是因着教养也只叹了口气没有计较。
叶卓在院里巡视了一圈,问温容:“二婶,温衍还没有来吗?”
叶卓话一出口,温姨母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这半年来她去兄长那里好几回,每回都被兄长用各种由拒之门外。兄长这般做,无非就是怕她的女儿邱盈纠缠温衍,还怕温衍抵不过诱惑娶了这个穷丫头。
想来他们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见到温衍了,也不知温衍是故意躲着还是别有隐情。
温姨母去看温容,哼了一声道:“莫不是姐姐把他藏了起来?只为躲我们娘俩?”
她总是阴阳怪气,温容无奈叹气道:“妹妹说哪里话,衍儿还未到。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快到屋里喝茶。”
毕竟是亲姐妹,温容也习惯了温姨母这般无的性子,招待着大家进了屋。
几人进房落坐,温容让下人端来上好的茶奉上。
温姨母端起杯盏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叶卓身上,细细打量着他。她以前经常见叶卓,叶卓儿时就喜欢往将军府里跑,虽然长大以后来的少了,但是她清楚,太师府的三个儿子就数他和将军府走得近。
先前邱盈住在将军府的时候,与他常常接触,邱盈对他的平价是:叶卓性格好,有礼貌,会疼人,很体贴,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
他人确实不错,冰壶玉衡,气宇不凡,只是很奇怪,如今二十四岁的他早该成家立业生得一儿半女,可是偏偏,他不仅没有成婚,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这几年,还从未听谁说过他与哪位姑娘有染或者留下风流债。
贵公子之中当真难得的干净。
以前见他的时候她也试探过好几回,一直想探探她家邱盈是否有望嫁给他,哪怕做个妾室也行,但是从他的言语中能够听出,他近几年都未有成婚的打算,至于为何也没说个由。
温姨母看人看的出神,看得叶卓泛红了脸,邱盈扯了扯她的衣衫这才收回视线。
温姨母又看向叶宁,开口道:“听说宁姑娘和亲王府的二公子结了缘,真是可喜可贺呀!”
温姨母的消息是真灵通,她虽是在恭喜,但是语气却不慎好听。
叶宁看在二婶的面子上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只笑说:“傅二公子与我都有此意。”
意思是二人情投意合。
温姨母心里又开始发酸,说起话来语音都变了:“先前我听说去亲王府给傅二公子说媒的婆子都有十几个,说的那些姑娘个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家里还都有权有势,每一个都很优秀,只可惜……”
“只可惜他都看不上。”叶宁“噗嗤”一声笑了,温姨母那点小心思她还不知,她站起身,拉起坐着的邱盈,说:“傅二公子天之骄子,天下间能看上的姑娘确实不多,能够门当户对的更不多。我们太师府虽比不了皇亲国戚,但也是高门之家,傅二公子能与我结缘自是有一番道的。自古婚嫁讲究门当户对,不是什么人都能攀得上。”
她看了一眼邱盈,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你说是吗姐姐。”
叶宁自幼就带着些娇纵的性子,又是个养尊宠优的,绝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温姨母挑明了要酸她几句,她自是不认的。
温姨母的脸色比吃了蜡还要难看,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话来,伸手把邱盈拉回了自己跟前。
邱盈一向懂事温和,虽是眼里透着不悦,却还是强装镇定地笑道:“宁妹妹说的是,亲王府挑媳妇自是先捡着家世挑,依妹妹的身份和亲王府倒是匹配。”
邱盈话里的意思很明了,她在说两家人结亲只讲究家世,不讲究感情。
嫁人谁不想嫁一个情投意合的,她这般说,有点戳到叶宁了。
第18章
叶宁拢了一下秀眉想要再回几句,叶卓突然笑着插言道:“邱盈妹妹的话不假,像我们这些达官贵人家的儿女,谈婚论嫁更为讲究一些,除了情投意合还要讲究家世,毕竟一个人的出身对自身影响颇多。天下间并不是长了翅膀就能飞的,有些能飞的也不一定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人的眼界与身份有很大关系,站多高就看多远,起码,傅二公子能够一眼看到太师府。既然有的东西能够伸手去拿,何必还要弯腰捡呢?你说是不是。”
不愧是饱读诗书的贵公子,骂起人来都不带脏字的,他这番话说的那母女俩一愣一愣的。
温姨母虽也是官宦人家出身,但是这些年活在破旧院子里,肚子里的那些墨汁早就熬干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隐约听着不对,但也反驳不出来什么。
太师府这兄妹俩不好惹。
叶元倾和温容安静地听着他们一阵唇枪舌战,均是一句话不说。
时下接近傍晚,温姨母看了一眼天色,冷着脸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盈儿祖母病重,需得有人伺候,我这段时间会离开京城去老家照应,她大哥得了点差事忙的不着家,把她一个小姑娘留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我想让她在将军府里暂住一段时间。”
当初温姨母出嫁时娘家曾给她买过一处院子,孰料不久后因她家公生病需要银子,便把院子卖了搬到了城西边上,西城边上住的多是家财不及的平民百姓,单单他们家附近就有几个未成家的汉子。人性难测,温姨母自是不敢把女儿单独留在家里的。
温容了解他们家中情况,妹妹如此开口,她定然不能推脱,毕竟邱盈也是自己的外甥女,哪敢把她一个人放在外头。
她回道:“你且放心去,把盈儿留在这里,我会好生照顾。邱伯母不是外人,路途遥远我就不去看望她了,待会儿我让管家准备一些礼品和银子,你带了去。”
她说罢,看了看邱盈,继续道:“前些日有个媒婆子过来,问我盈儿可有许配人家,我说盈儿还小,又是我心头的孩子,自是不能随便嫁人的,就算找郎君,也要依着最好的找。婆子说,让我放宽心,有了好儿郎就来告诉我。盈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和倾儿一样的分量,妹妹放心去,姐姐一定会把她当做自家孩儿照顾。”
温容一向比温姨母大度有远见,这半年来温姨母频繁地带着邱盈往将军府里跑,她多少猜出了点什么。邱盈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依着他们的家世找郎君也不会找到太好的,毕竟有点权势的人家娶妻都是非常讲究的。
温姨母想让邱盈留在将军府,想依将军府的声望寻找一个好儿郎。
温容这番话说出来,是给温姨母安心的。
温姨母垂着头,再也没有了方前那般嚣张跋扈的样子,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东西,半晌,说道:“这次银子不必给了,我还有一些,你回头给盈儿添几身衣裳吧!”
温容心中酸楚,回道:“你且放心,待会儿我就把裁缝叫来。”
叶元倾看着姨母拿着帕子擦着眼睛,温言道:“姨母,我二哥哥从江南带了不少精致的布料,稍后我就带邱盈妹妹挑一些做衣裳。我旁边的屋子还给妹妹留着,日后有妹妹在,我就不再无聊了。”
一家人的大度臊得温姨母抬不起头来,她狠话说在前头也是想用强势得到一些自己的需求,可眼下倒觉得自己太小人了些。
叶卓和叶宁了解温姨母家中的情况,虽是同情她,但是却很不喜欢她总用这种方式去维护亲情关系。兄妹二人互望一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温姨母没再多坐就离开了,叶元倾便带着叶宁和邱盈去挑布料。
叶卓不便打扰二婶,拿了鱼食到院子里喂鱼,喂了一会儿鱼,他见着秋风正好,躺在摇椅上准备小憩一会。
“今日这么有闲情逸致,竟跑到将军府里闭目养神。”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叶卓睁开眼睛,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向这边走来。
他站起身,叫了一声:“温衍。”
第9章 “我定会护妹妹一世周全。……
霞光漫天,把西边天空染得一片橙红。
秋风中,一袭月白色锦袍的温衍轻步而来,飘动的衣袖上用银线绣着精致云纹,在霞光的映照下闪着点点橙光。
他长发如墨,面若美玉,眼眸如星星,身形清瘦,如是清瘦便让他多了三分柔媚,一分怜惜,仿若雨中海棠,走起路来都带着与生俱来的娇贵。
叶卓望着这样一个好似跌落凡间的美人,心中不禁唏嘘:世上怎会有这般娇媚的男儿郎?
他的嗓音温润,开口总是笑脸盈盈,还未走上前来,先是鞠躬一礼道:“今日好巧,卓哥哥也在。”
温衍与叶卓相差五岁,二人站在一起,倒显得叶卓如父如兄一般沉稳练达。
叶卓轻拍他的肩背,笑回道:“我随元倾而来,得知你要来,便在此等候。”
他说罢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快坐,听说你在操办私塾,时下如何了?”
温衍走到石凳前,轻撩裙摆坐下,回道:“已经接近尾声,过些日就可以开课了。”
叶卓侧目看他,瞧着他那张俊秀的脸颊,动了一下眉梢,问道:“我听说你父亲在给你张罗婚事,你能忙的过来?”
温衍的笑容就像春日里的花儿,他笑回道:“是我父亲操之过急,我才一十九岁,不急于成婚。”
第19章
叶卓捏了一把鱼食撒进鱼塘里,笑说:“连我这个二十四岁的人都未成婚,温衍兄弟确实不必着急。与人成婚讲究情投意合,并不是三两句言语就能担负起一生的。”
傍晚的风凉凉的,吹得两位公子鬓边的秀发轻轻拂动着。
温衍刚一进府叶卓就与他聊起情感问题,心中不免诧异,这个爹娘都管不了又不泡风月的贵公子,今日怎么突然与他谈起这些,他笑回道:“卓哥哥通透,成婚确实要讲究情投意合。”
他说罢,四下望了一眼,问道:“元倾妹妹呢?过来一会了也不见她的人,先前我过来,人还没进府,她就迎了过来。多日未见她,真的很想她。”
温衍说起叶元倾,眸光都亮了许多,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避讳对叶元倾的喜爱和关心。
叶卓手里端着一盒子鱼食,还未听他把话说完就把鱼食全部倒进了鱼塘里,然后把盒子撂到一旁,拍了拍手,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道:“你表妹邱盈来了,元倾带着她在选布料。”
温衍瞥了一眼鱼塘里一拥而上的鱼儿,拿起一旁的小渔网,一边捞着漂浮的鱼食,一边道:“鱼塘里就这么几条小鱼,卓哥哥撒这么多鱼食,撑死了怎么办。”
他捞出了一些鱼食放到一旁,看了一眼神色略有变化的叶卓,又道:“撑死鱼是小,惹元倾不开心是大,这几条小鱼她很爱惜,万万不能撑死了。”
叶卓扬了一下眉头,语音不如方才好听:“你送的?”
“不是。”温衍道,“是我们一起到街上买的,每一条都是我们精挑细选的。”
叶卓站起身,拢了一下袖子,看着他略微得意的表情,轻吐了口气道:“你可知姜齐明日要来提亲?”
温衍把渔网放到一旁,也站起身,回道:“知道,正因如此我才过来,元倾妹妹一定很不开心,明日我定要把那小子赶走,再也不许他踏进将军府的大门。”
叶卓:“元倾说让我给她出出主意。”
温衍忽而一笑:“这还出什么主意,自是不能让他再踏进将军府的,先前他过来提亲我都不在京城,这次我在,怎能让他轻易进门,若是连这事都摆不平,我还算什么表哥。”
叶卓:“……”
叶卓以前也不是不了解温衍,只是了解的不够透彻,时下他这般说,会让他胸口堵的慌,堵到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没再开口,重新坐回了摇椅上,伸膝躺下,望着渐渐淡去的晚霞,无声地叹了口气。
“卓哥哥。”温衍叫他,“你且躺一会,我去找元倾妹妹。”
叶卓没有应声,只是轻抬了一下手,示意让他去。
温衍转身离开了,快步去了西厢房。西厢房拱门前,只见两个嬷嬷拿着尺子和一些布料出来,经过时给他行了礼。
温衍向叶元倾的闺房走去,人还没到门前,就见一袭粉衣的邱盈从房间里出来。
她看到他,慌忙停住,后面跟出来的叶宁险些撞到她身上。
叶宁看到温衍后冲屋里的叶元倾喊道:“姐姐快出来,你表哥到了。”
叶元倾闻声走出门来,看到温衍先是愣了一瞬,而后叫了一声:“表哥!”
“表……哥。”邱盈也跟着她细弱蚊蝇地叫了一声。
温衍停下没上前,等着三位姑娘过来,便一起出了西厢房。
叶元倾引着几人向大堂方向走去,她问道:“表哥,私塾办的怎么样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
温衍走在她一旁,转头看着她娇嫩的脸颊,失了一瞬神,笑回道:“基本准备完毕,无需妹妹帮忙。我今日来,一是过来看望妹妹,二是听说太傅的长孙姜齐明日过来提亲,我放心不下,就过来陪着你。”
温衍的嗓音本就好听,时下一声一个妹妹,叫得人心里暖暖的,还有点不好意思。
提起姜齐,叶宁插言道:“我看姜齐就是存心捣乱,若他真的喜欢元倾姐姐,自是不会这般不顾及她感受的纠缠。况且,他的所作所为哪像真心实意的,平日里连个人影也见不到,真心爱慕的人,是天天想着盼着的,绝不会这般疏离,他把将军府当做什么了,说来提亲就来提亲。”
叶宁老早就看不惯姜齐,上次姜齐过来提亲,还被她冷嘲热讽了一顿。
温衍道:“叶宁妹妹说的是,他就是存心捣乱,这事妹妹交给我,我来为你摆平,明日绝不会让他进将军府的大门。”
叶宁看向他,笑道:“温衍哥哥才是最在乎元倾姐姐的那个,日后有温衍哥哥保护元倾姐姐,我们也是放心的。”
叶宁话里的意思很明显。
温衍面颊微红,轻轻一笑道:“自是放心,我定会护妹妹一世周全。”
我定会护妹妹一世周全。
温衍话里的意思更明显。
叶元倾默不作声地往前走,邱盈稍微落在后头,她听着温衍的话,神情落寞了起来。
几个人路过鱼塘边,只见叶卓还躺在摇椅上,叶宁冲他摆手道:“二哥哥,快用晚饭了,我们要回府还是留在这里?”
叶卓睁开眼睛,先看向叶元倾,又看了看紧挨着她的温衍,起身道:“许久未吃将军府的饭了,很想念二婶的小花鱼。”
他话音刚落,回廊那头就见温容走了过来,她上前笑道:“小花鱼已经做好了,你和温衍都爱吃,今日管个够。”
第20章
叶卓看温衍,温衍也看他,二人互望一眼,神情都颇有意味。
叶卓笑道:“我来的突然,怕是二婶早为温衍准备的。”
温衍也笑道:“为谁准备的都一样,我自幼就在将军府里住,姑母经常给我做,今日卓哥哥过来不必客气。”
叶卓挑了一下唇角未说话。
几人进了膳堂,洗了手坐下。温容不便打扰几个孩子,没有一同用饭。
温衍挨着叶元倾,一顿手忙脚乱地给她准备餐具,还把她最爱喝的莲子粥端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叶宁打趣他:“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深的很,元倾姐姐有温衍哥哥在身边,真的很幸福。”
温衍也帮她舀了一碗粥,笑说:“那是自然,我甘愿为妹妹一辈子做这些。”
叶卓咳嗽了两声,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邱盈,语气颇有意味地道:“我没记错的话,邱盈也是你的表妹。”
邱盈突然被点名,紧张地放下了筷子。
温衍看向叶卓,笑了笑,然后拿起邱盈面前的碗,为她盛了一碗莲子粥,笑回道:“看来卓哥哥年龄大了,记性就不好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经常和邱盈妹妹一起玩,那时候卓哥哥还说,长大了要娶她为妻。”
“噗!”叶宁刚喝进嘴里的粥差点笑喷了出来,她用帕子掩住唇,笑道:“还有这种事情?二哥哥一直不娶妻,莫不是在惦记邱盈姐姐?”
“叶宁。”叶卓皱眉厉色一声,“别闹。”
叶宁忙道:“好好好!不开玩笑,不过我二哥哥今后娶妻可不是随便娶的。”
温衍把粥放到邱盈面前,接话道:“我家邱盈妹妹才十七岁,正是碧玉年华的年纪,也不是随便什么年纪的人都嫁。”
叶卓感觉自己被内涵到了,脸色不太好,不过这几人当中他确实是年纪最大的,单单比温衍都大了五岁。他无奈地扬了扬眉头,看了一眼叶元倾,没再说话。
叶元倾面上虽有笑意,却不接他们的话,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回怼。
温衍忙活完了,突然问叶宁:“叶宁妹妹,昨日和傅二公子见面可还顺利?”
叶宁放下筷子,笑回道:“挺顺利的。”
温衍道:“那就好,我听说傅朝寻也去了,挺稀罕。”
叶宁忙点头:“是挺稀罕,也不知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温衍问:“没有闹什么乱子吧?他最近好像在查一个非常重要的案子,这个人心狠手辣,不分黑白,千万别招惹他。”
叶宁回道:“没闹乱子,从进家门到走都没说几句话,也没提案子的事。”
温衍应道:“此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傅二公子的弟弟,叶宁妹妹日后避着点。过些日私塾就要开课了,妹妹若无事,可以和元倾妹妹过去帮我教教课。”
叶宁一听要做女师,来了兴趣,只是还未回应,兄长叶卓就帮她拒绝了:“宁儿做不了女师,我父亲不会答应。元倾妹妹时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自是不易抛头露面的,你若是找不到合适的先生,我闲了可以过去帮忙。”
温衍也拒绝的干脆,笑说:“卓哥哥这么忙的人,我怎能麻烦你,这事由我和元倾妹妹定夺。”
叶元倾饭都快吃饱了,几个人还在聊。
温衍突然又说起了傅朝寻:“你们可知傅朝寻前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叶宁忙问:“做了什么?”
温衍压低了一些嗓音道:“他把曾经救过他的一位恩师给杀了。”
“杀了?”叶宁惊了一声,“恩师也敢杀?”
第10章 “哥哥一定会改。”……
以前只觉得傅朝寻冷血无情,没想到会到这般地步。
温衍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说他残忍的剁掉了恩师的手脚,那恩师在他年幼时还救过他的性命。”
温衍讲起了傅朝寻那段过往:“他七岁那年也不知是他父亲故意丢弃他还是真的走丢了,他一个人被困在了大山里,天黑以后山里出现很多野狼,差点把他吃掉,关键时刻一位上山砍柴的男子救了他。那男子把他带回家中,养了他两三年,他拜了男子为师,跟男子学了一手射箭的本事。后来,傅亲王找到他后就把他带回了亲王府,自此以后他就和那位恩师断了联系。前段时间傅朝寻突然带人围了那座山,一声不响地把那位恩师给杀了,连个原因也没有。”
“这么残忍?”叶宁吸了口凉气。
邱盈也觉得脊背发凉。
温衍继续道:“是挺残忍的,但也是傅朝寻能够做出来的事情,毕竟是他父亲培养出来的,当年他不也抓着叶府的官员不放吗,还一回回地参你们。”
叶宁连连点头:“确实,这人太可怕了。”
她又担忧道:“只可惜他是傅二公子的弟弟,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温衍安抚道:“宁妹妹别怕,你除了有三位兄长,还有我和将军府的两位哥哥,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温衍。”叶元倾放下手中筷子,突然连名带姓地叫他,“你都说了只是听说,没有确切证据不要盲目揣测他人,人性难辨,有时候听到的和看到的不一定都是真的。”
傅朝寻杀恩师这件事前世并未发生,叶元倾和他成婚后曾见过那位恩师。
那恩师品性不好,嗜酒成性,他家中有一位母亲,母亲年事已高还体弱多病,他不仅不会照顾母亲,还经常酒后折磨于她。
第21章
傅朝寻当初住在山里的时候,也受过他非人的折磨,至今背上还留有一道很深的伤疤,那道伤是恩师醉酒后用刀砍的,入骨三分,差点要了他的性命。
因着他救过傅朝寻的命,傅朝寻即便再有权有势,也从未动过他。
如今他重生回来,突然对恩师动手,她想一定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或许与他们前世发生的悲剧有关,因为在她上断头台时,她曾在人群中看到过那位恩师,当时他紧紧地盯着她,在砍刀驾到她脖子上时,他还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个笑容意味不明,有些毛骨悚然。
时下温衍这般议论傅朝寻,她心情很是复杂,傅朝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最清楚。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温衍见叶元倾认真起来,尴尬地笑了,忙道:“妹妹说的是,是哥哥不够严谨,不该随便平价一个人,哥哥不对。”
他面颊微红,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笑说:“我自罚一杯。”
叶宁见情况不对,立即夺走了他手中的酒杯,打圆场道:“温衍哥哥何必当真,元倾姐姐也只是说说。”
温衍觉得叶元倾不只是说说,以前她从未这般认真地在旁人面前指责他,她的神情和语气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能她很不喜欢他在旁人面前议论别人。
他懊悔地在心中叹气,生怕惹她不开心,看着她的脸色道:“这本就是哥哥的不对,是哥哥的问题,哥哥一定会改。”
叶元倾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尴尬,亲自为他夹了几道菜,缓和了点语气道:“别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凉了,快些吃。”
温衍见她笑了,终是放心了。
饭后,温衍要留在将军府住宿,叶卓却一再阻止,他道:“今日将军和两位兄长都不在家中,将军府里又有两个待嫁姑娘,依你的身份不适合留宿,你跟我回太师府,我给你安排住宿。”
温衍连忙拒绝:“不必了,我不便打扰太师府,还是留在将军府的好,我之前在这里住过很多年,早就当做了自己的家。”
叶卓道:“你当做自己的家有什么用,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还需谨慎些。”
叶卓说的这么直白,温衍也不生气,依旧笑道:“卓哥哥说的是,我们是表兄妹,其关系和堂兄妹自然是不一样的,你们同是一族血脉,你作为兄长如此担忧,我能解,但我还是不便叨扰太师府。”
温衍话里话外都在表明自己和叶卓不同。
温容见两位公子越说越离谱,急忙道:“今晚衍儿跟着卓儿去太师府住一晚,几个兄弟许久未见了,过去一起聊聊天。”
“姑母。”温衍不太想去太师府,“若是姑母这般不愿留我,我回家便是。”
温容忙道:“傻孩子,这是什么话。”
叶元倾看了一眼天色,对温衍道:“天色不早了,表哥跟着卓哥哥回太师府吧!明一早你再过来,我还指望你帮我应付姜齐呢!”
温衍最听叶元倾的话,既然她这般说,他也不好再推脱,温声回道:“好,我听妹妹的,妹妹让我去哪里睡我就去哪里睡。”
叶卓微不可见地冷笑一声,心里骂道:虚伪的狗东西。
叶宁和叶卓带着温衍去了太师府,一路上两位公子还在谈小花鱼。
叶卓埋怨温衍:“饭间只听你在那里说傅朝寻,都没有心情吃小花鱼。”
温衍一张俊美的脸颊溶在夜色里,遗憾地回道:“我也没吃几口,不过我觉得今天的味道和以往不一样。”
叶卓回味:“我也觉得有点不一样。”
温衍美目一闪:“难道今天不是姑母亲手炸的?”
叶宁轻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二婶已经好几年不下厨了。”
叶卓沉吟道:“难怪。”
——
叶元倾送走三人后就回了闺房,她坐在铜镜前,望着镜中年轻的脸蛋,心情低落了起来。
她拿起桌子上的红色手串,轻碾着上面的白玉珠子,冰冰滑滑的触感让她回忆起曾经。
记得她和傅朝寻成婚的第二年,有一天,消失大半年的他突然从外面回来,碰巧她正在洗漱,他进屋后坐在桌前静静地等着她。
她洗完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消瘦的脸颊,惊喜之余又莫名的生气,她轻声问他:“吃饭了吗?要不要让厨子去准备?”
他的侧脸被烛光照得橙红,抬头望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香气,闪动了几下眼眸又避开了。
他把桌子上的小盒子推到她面前,语气略有生硬地道:“我在佛山买了一颗白玉珠子,人们说这颗珠子可以保平安,你戴上它。”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未看她,等到她拿起珠子在手腕上比划着他才看了一眼,低声问:“要我帮你戴上吗?”
她点着头,把珠子和手递到他跟前。
他牵起她的手,帮她解下手串,将白玉珠子串上去,又重新为她戴上。
晶莹靓丽的白玉珠子格外漂亮,她开心地举起手在烛光下照了又照,感觉他送的这颗比天上的明月还要好看还要耀眼。
她满心欢喜地去给他拿侵衣,他却突然起身说:“我还有要事要办,你先睡。”
她呆愣愣地看他,面上的欢喜渐渐淡去,烛光下他回望着她,动了动唇,最终话也未说就离开了。
这一走又是几个月。
第22章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剩下她一个人。
那天,她望着漆黑的夜空,麻木地站了一整晚。
后来她想明白了,哪怕心需求再强烈,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控制住。
控制不住的时候也只有一回,那一回后,她就彻底对他失望了,失望到连与他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
若那次,不是因着叶家门庭没落不敢得罪亲王府,她可能在他父亲拿着那张不足以证明她与人通奸的证据甩在她脸上时,她就彻底离开那个夜夜空守的家了。
人在心灰意冷的时候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连眼泪都不会流。
后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她支撑着继续做他的妻子,她完全想不起来,现在也懒得再想了。
她把手串放下,打开温衍让叶绍转交给她的小盒子,小盒子里依旧是一颗闪闪发光的白玉珠子。
五年了,温衍送了五年同样的白玉珠子,他每送一颗,就代表着离她许给他的承诺更近一点。
以前,她收到后会开心很久,今日她却心情复杂到红了眼睛。
温衍……温衍……
翌日,叶元倾一大早就被娘亲叫了起来。
晨风习习,叶卓带着叶宁和温衍来到将军府,三人一进门就往叶元倾的闺房去,叶元恒急忙叫住他们:“两位公子且留步,我妹妹可能还在装扮,你们不能进去。”
自家妹妹自然要自家哥哥保护,叶元倾正是待嫁的年纪,即便是堂兄表兄也得守点规矩。
两位公子被叶元恒叫了去,叶宁则一人进了叶元倾的房间。
此时叶元倾已经梳妆完毕,正坐在桌前发呆。
叶宁打量着她,夸赞道:“姐姐今日穿得真漂亮,这一身粉衣,太适合你了。”
叶元倾拉她坐下:“都是官场上的人,不能落了人口舌。”
叶宁见她面色不佳,问道:“姐姐哪里不舒服吗?”
叶元倾捂了一下胸口:“就是有点胸闷,昨晚没有睡好,做了一夜的梦。”
叶宁问她:“姐姐做了什么梦?”
叶元倾回忆梦中血淋淋的场景,拢了一下秀眉道:“记不清了,不过没多大问题,我坐一会就好了。”
叶宁给她倒了一杯茶,说:“姐姐既然不舒服,就留在屋里别出门,我们正好有了赶走姜齐的说辞。待会儿我出去跟他们说,就说你不便见客。”
叶元倾问道:“那要怎么说?可别太过失礼,毕竟父亲和伯父经常与太傅大人打照面。”
叶宁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交给我。”
叶元倾不知叶宁又有了什么主意,但是她能这般满心地帮助她,她是非常感动的。
回想前世她嫁给傅朝寻后,有段时间她郁郁寡欢险些生了心病,还是叶宁一遍遍地开解她,才让她熬过了那段痛苦时光。
对她来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叶宁都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她不知这几日为何总是伤感总是回忆,明明下定决心重头再来,可是心情却是极其浮躁的。
或许是从见过傅朝寻之后吧!本是可以安心重头再来的人生,却要把往事赤果果地展现在一个熟人面前,怎么能让她不在意呢?
叶宁见她蹙着秀眉心事重重,以为她在为姜齐提亲的事情犯愁,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在她心里,元倾姐姐就像一盏为她指引方向的明灯,她身上有太多她喜欢和她要学习的地方。
元倾姐姐以前是一个非常开朗的人,不知为何,从几个月前开始,她就有点不一样了。
她的眼睛里好像住着一个人,一个得了抑郁的人,总是默默地出神,默默地发呆,有时候眼神空洞洞的,好似没了魂。
元倾姐姐的突然变化让她疑惑,她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叶元恒,叶元恒说:“可能长大了有了一些心思。”
叶宁不这么认为,回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她觉得元倾姐姐应该遇到了难解的麻烦,而这个麻烦应该与傅朝寻有关。
那日傅朝寻去太师府,傅朝寻总是盯着元倾姐姐看,元倾姐姐也总是偷偷地观察他,昨日温衍说起傅朝寻,元倾姐姐还莫名地生气了。
他们,真的不认识吗?
“姐姐。”叶宁拉住她的胳膊,温声道:“明日我们去青山好不好?二哥哥明日无事,让他带我们去青山吃果子,我听说青山的秋景特别美,我真的很想和姐姐一起去。昨日若不是因为我,姐姐早就看到美丽的秋景了。”
叶元倾一大早心情就莫名地低落,时下听着叶宁安慰的话,心里暖暖的。
“小姐。”小丫鬟夏枝突然跑来,急喊道:“小姐,出事了。”
叶元倾蓦地一惊:“怎么了?”
夏枝回道:“姜齐公子和傅三公子在西陵街打起来了。”
“傅三公子?傅朝寻?”叶宁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会打起来?”
第11章 “有人要杀我,我忍不了……
傅朝寻本与姜齐无任何交集,并且太傅府与亲王府走动也比较密切,太傅大人还曾做过傅亲王的先生,家中小辈们也都知晓两府的关系,虽然傅朝寻性子冷了些,但是念及父亲的面子他也不会轻易对太傅府的人动手,而姜齐作为一个晚辈,更不敢招惹傅朝寻。
这俩人打起来挺稀奇的。
“夏枝你慢慢说。”叶元倾道,“先说说原因。”
第23章
夏枝缓了口气,道:“回小姐,方才听王管家说,姜公子原是过来提亲的,但是刚出了府不久就被傅公子拦住了,傅公子带了一批衙门里的人,依查案之由非要把姜公子带走,姜公子不依,说今日他要提亲,提完亲再配合。可能姜公子念及家姐在皇宫刚升为妃子,对傅公子说话非常不客气。傅公子先是好言了一会,见姜公子硬是不从,这便掏出了剑准备强行带人。结果,结果姜公子开口大骂,骂傅公子……”
夏枝有些说不出口。
叶宁忙问:“骂什么?快说。”
夏枝小声回道:“骂傅公子是他父亲的走狗,还骂他,有娘生没娘养。”
“姜齐当真这么骂?”叶宁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小子人不大胆子挺大的,这话都能骂出口?虽说事实如此,但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骂人。”
叶元倾拢起秀眉问道:“傅朝寻先动的手?他伤的严重吗?”
夏枝回道:“姜公子还没骂完就被傅公子寻刺了一剑,然后双方就打了起来,后来还是卫将军过来阻止住了。姜公子肩膀上受了伤,傅公子手上受了伤,看情况,姜公子的略微严重一些。”
叶元倾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夏枝回道:“还在西陵街,姜公子受伤后就躺在地上不走,说是傅公子故意谋杀他,他要告到皇宫里去,还非要傅公子偿命,又差人去皇宫里告诉他家姐。卫将军不好处,就让他们先在原地等着,还叫来了医师为他们处伤口。”
叶宁啧啧嘴道:“没想到姜齐这么有种,连傅朝寻都敢硬刚,傅朝寻有命案要查,还得了皇家指令,他不配合查案,就是妨碍公务,就算找他家姐也没有用。”
“我们先去前堂看看。”叶元倾说着快步出了房间。
二人到了前堂里,只见叶元恒带着叶卓和温衍慌慌张张往外出。
“大哥,你们要去哪里?”叶元倾叫住他们。
“父亲让我们去西陵街一趟。”叶元恒轻叹了口气,“这事不小,姜齐这小子遇到麻烦了,父亲不便出面,让我们过去瞧瞧。”
“我也要去。”叶宁最爱凑热闹,她拉起叶元倾的手,“我和元倾姐姐都要去。”
温衍忙道:“打打杀杀的场面,两位妹妹不易见,先在府上等消息。”
叶宁走到叶卓跟前,甩了甩他的胳膊,撒娇道:“二哥哥带上我们嘛!我想看看姜齐被打的样子。”
叶卓看了一眼叶元倾,见她神情略有紧张,思虑一瞬道:“好,你们两个跟上,但是坐在马车里不许下来。”
温衍急忙阻止:“万万不可,本是姜齐要来提亲,元倾自是不便露面的。”
他说罢走到叶元倾跟前,抓起她的手,温声说:“妹妹且在家里等着,我和元恒哥哥一定会把此事处好。”
叶元倾抽了一下手,回道:“表哥哥无需担心,我陪着宁妹妹在马车里等着便是。”
叶宁对温衍道:“有三个哥哥在,你怕什么。”
温衍怕叶元倾不开心,便道:“那好,我们快去。”
管家准备了三匹骏马和一辆马车,几人出了家门快速向西陵街赶去。到了西陵街头,只见街上围了很多人,大家聚在一起三三两两地说着什么,看到他们过来又立马闭上了嘴,纷纷撤到街道两旁让出路。
蹲在姜齐跟前的卫将军慕寒看到来人,急忙迎上前去。
几人下马给卫将军行礼。
叶元恒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姜齐,对慕寒道:“卫将军有劳了。”
慕寒正在为此事头疼,他既不想得罪亲王府,又不想得罪太傅府,看到三位公子过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他忙道:“公子不必多礼,说来这事并不大,公子们年轻气盛打打闹闹都是小事。”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开始咿咿呀呀哀嚎的姜齐,一脸愁容地道:“本来这事我想为两位公子调解调解,但是宫里还有要事需要我去处。公子们和两位公子熟悉,烦请帮忙劝解劝解,皇宫里的事务我实在耽误不起。”
慕寒想拍拍屁股走人,他在城中当值,京城贵公子们打架的事情他早就司空见惯了,公子们个个都趾高气昂,一言不合就开打,还都因着家世一个比一个难搞,他每次遇到这种事情能跑就跑。
叶元恒明白慕寒的心思,又因着姜齐是向将军府提亲才出了事,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他好言道:“卫将军公务在身不能耽误,您且放心,我们会酌情处。”
“好。”慕寒应了一声就带着兵将离开了,走时还遣散了围观人群。
姜齐肩膀上的伤确实严重,医师手忙脚乱地包扎了一阵子才帮他止住血。
卫将军只找了一名医师过来,医治从一到场就一直蹲在姜齐跟前给他处伤口,完全没注意到倚在壁角旁血流不止的傅朝寻。
傅朝寻自从看到叶元恒以后,就开始盯着停在路边的马车看,手上的鲜血打湿了衣衫都未察觉。
叶元恒和叶卓以及温衍先是走到姜齐跟前慰问。
叶元恒蹲下身抓住姜齐的手,依十分担忧的语气道:“姜公子受苦了,你且忍一会,待会儿我带你去医馆里好生治疗。”
姜齐看到叶元恒,本是情绪不稳定的他,满是委屈地大喊道:“叶哥哥,有人要杀我,你要为我做主呀!今天本是我和元倾姐姐的好日子,却不想被一个狂徒给伤了,弟弟咽不下这口气,哥哥你看,肩膀流了好多血。”
第24章
姜齐长了一张很俊秀的脸,皮肤很白,个头不高,乍一看就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时下他这般委屈地哭喊,当真不像一个十七岁的人。
叶元恒虽是无奈,但是面子上也得做足了,他安抚道:“姜公子莫要着急,你先起来,我们去处伤口,处完了我带你去府上喝茶。”
姜齐躺着不肯起,转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傅朝寻,冷哼道:“有人要杀我,我忍不了,除非,除非让他给我道歉。”
让傅朝寻给他道歉?
叶元恒与叶卓互望一眼,无奈地扬了扬眉头。
此时温衍站起了身,看了一眼远处的傅朝寻,见他一直盯着马车看,微拢了一下眉头,动身向他走去。
第12章 前世里她一直想嫁的人。……
温衍走到傅朝寻跟前,看了一眼他流血的伤口,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弯身给他行了一礼道:“傅公子,姜齐还小,您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事是他不对,你公务在身,他本该配合,时下你们都受了伤,先回去包扎伤口,待伤情处完了,你再拿着令牌去太傅府里带人,想那时他也不敢造次。”
今日天气不算好,秋风正盛,吹得路边的树叶肆意飘零。
傅朝寻站直了身子,昂藏七尺,矜贵俊逸的气质即便刚与人打了一架,也未减分毫。
他的一双眼睛非常幽暗深邃,受伤后更加冷然一些,还带着几分未散尽的戾气。
温衍把话说完抬眸看他,被他无形之中透出的压迫感生生镇住。
可能经常行走在刀锋剑口上的缘故,他身上那种独清的气质,和京城里其他贵公子们完全不同,他就像傲然在冰山上的一朵雪莲花,有一种沁人心魄冰凉刺骨的美。
任凭温衍长相再好,在他面前也只算是雨中海棠,太过娇嫩了。
温衍与傅朝寻的大哥傅呈延关系甚好,二人经常下棋,他也曾见过傅朝寻很多次,他对傅朝寻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好,全然不会因为其大哥对他有一丝改观。
人就是如此奇怪,有时候讨厌一个人毫无根据。
但是因着傅呈延之关系,时下碰了面,温衍觉得他不能当做不认识,这才过来慰问一下。
傅朝寻自他向这边走来神情就开始有了变化,他耐心地听他把话说完,定睛去看他,开口嗓音冷冷清清:“此事与温公子无关,要如何处我自有主意。”
他如此态度完全在温衍的意料之中,温衍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冷峻冷峻的脸,没再说什么,识趣地走开了。
叶宁好奇地掀开车帘向外看,看到姜齐痛哭哀嚎的样子,忍不住笑道:“姐姐,快看姜齐那模样,活跟个撒泼打滚的孩子似的,这要是丢给他一颗糖果,是不是就不再哭闹了。”
叶元倾探头往外看,视线寻了一圈,在一处壁角旁找到了傅朝寻。
他好像受了很严重的伤,身上的白色的衣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她脱口问:“医师不是来了吗?怎么不给止血?”
叶宁指了指医师:“来了,正守着姜齐。”
她说罢,看向叶元倾,只见叶元倾正盯着傅朝寻看。
她又向外望去,冲从傅朝寻方向走来的温衍小声喊道:“温衍哥哥,你来一下。”
可能距离太远,温衍没有听见。
“温衍哥哥。”叶宁又喊了一声。
这次叶宁提高了一点嗓音,结果被耳尖的姜齐听到了,他转头看来,蓦地从地上坐起,指着马车道:“元倾姐姐是不是在马车里?”
叶元恒眼皮突突一跳,急忙挡住他的视线道:“没有,姜公子看错了。”
姜齐用一只带血的手把他扒拉到一旁,大喊一声:“元倾姐姐,你是来看我的对不对?你快下来。”
叶宁自知闯祸了,无奈嘀咕一句:“这小子耳朵挺好使。”
她转头看叶元倾,问道:“姐姐,被他发现了,我们怎么办?”
叶元倾沉思了片刻,说:“下去看看。”
叶宁早就在马车里待不住了,连忙钻出了马车。
叶元倾下了马车后先看向不远处的傅朝寻。
路边大树上的黄叶片片凋落,被风卷着堆到了壁角旁,傅朝寻鬓边拂动的秀发如缕缕青烟,在秋风中分外的好看。
他转头向这边望来,隔着远远的距离看着她,清明的眸子里有微光闪烁。二人遥遥相望,目光触碰后叶元倾率先移开了视线。
“元倾姐姐!”姜齐看到她,激动地向她走来,一旁的叶卓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道:“你流着血,别吓着她。”
姜齐伸手就要把他扒拉开,他却抓得更紧了:“你安静些。”
姜齐愤怒地瞪他一眼,控制了一下情绪,眼含泪光地道:“元倾姐姐我的肩膀好疼,流了好多血。对不起,今日被我搞砸了,但是这事不怪我,是傅朝寻找茬,他想谋害我。”
姜齐说着说着委屈死了,皱着眉头,活脱脱一个孩子模样。
叶宁见他这般,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量着他道:“我还以为受多大的伤呢!这点小伤口也好意思哭天喊地。”
姜齐上次提亲就被叶宁讽刺了一顿,这次她又过来说风凉话,他气氛地冷哼一声:“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滚一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卓拧了一下手腕,警告道:“嘴巴放干净点。”
第25章
“啊!”姜齐疼的大叫,“疼疼疼疼……”
叶元倾看向傻愣的医师,问道:“医师怎么还不去包扎伤员?”
医师打了个激灵,忙道:“回姑娘,已经包扎好了,只要姜公子不乱动,就不会流血。”
叶元倾微拢了一下秀眉,往傅朝寻的方向看去,医师也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傅朝寻后,“呦”了一声,忙道:“是我疏忽,我这就去给傅大人处伤口。”
医师提着药箱慌忙跑到傅朝寻跟前,行礼道:“傅大人恕罪,让您久等了,我这就为您包扎伤口。”
傅朝寻把受伤的手递给他,目光还落在叶元倾身上,那边几人在说什么他听不清楚,不过他看到叶元倾从马车上下来,烦躁的心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
只是,她过来是看望别人的,看那个要向她提亲的人,并且……她的表哥温衍也在。
温衍,前世里她一直想嫁的人。
本来心情好了一些,一些回忆涌上心头,又让他烦躁不安,他扯走医师手中的纱布,迅速地在受伤的虎口上缠了几圈,然后大步向那几人走去。
姜齐看到傅朝寻过来,急忙往叶卓身后躲避,方才傅朝寻下手可是一点也没有留情,他身材高大,手劲也大,一剑下去恨不得将他劈死,若不是他的贴身护卫武功高强,估计他早就没命了。
叶元倾听着熟悉的脚步声,默默地往叶元恒身后挪了挪。
几个人看到傅朝寻过来,均不说话了,就连叶宁也抓住了自家哥哥的胳膊不敢吭声。
叶元恒前日骂傅朝寻是狗还被妹妹说了一顿,今日见着本尊,感觉有点尴尬,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行礼道:“傅大人伤情如何?要不要尽快去医馆治疗?”
傅朝寻冲他行了一礼,回道:“无碍,大……公子不必担心。”
他顿了片刻,指了指姜齐:“案情严重,需得谨慎处,还请叶公子让我将他带走。”
傅朝寻对待叶元恒的态度与旁人极其不同,难得见他这样温和地与人说话,就连叶元恒自己都愣住了。
他前日,刚骂他是狗……
时下油然升起一种羞愧感。
“不行。”姜齐紧紧抓着叶卓的胳膊,大喊道:“是你伤我在先,先把我们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办案的事,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徇私枉法,我可以去皇宫里告你。”
姜齐嘴上喊着,但是一双手却吓得发抖。
叶卓瞥他一眼,觉得他如此抗拒一定别有隐情,傅朝寻是奉皇家命令查案,即便是重要官员也得配合,他这般无取闹,有点做贼心虚的嫌疑。
叶卓思虑片刻,把姜齐甩到傅朝寻跟前,道:“东街命案情节严重,若是姜公子不想因私心影响到太傅府,最好配合傅大人办案。”
姜齐踉跄了几步,险些撞到傅朝寻身上,他慌忙躲开,冲到叶元恒身后一把抓住叶元倾,带着哭腔道:“元倾姐姐,我没做坏事,我不想跟他走,我还受着伤,特别特别疼,姐姐你救我。”
叶元倾措不及防地被他扯到傅朝寻跟前,有些无措地抽手,但是姜齐却紧紧抓着不放。
第13章 她是怎么去世的呢?
可能姜齐养尊宠优惯了,细皮嫩肉的受不住一点疼痛,时下再加上担惊受怕,一时乱了方寸。
傅朝寻本是笔挺地站着,见叶元倾向这边倒来,本能地伸手去扶她,结果温衍抢先一步把她扯进了怀里,揽住她往后退去。
傅朝寻的手僵在半空,皱了一下眉头。
温衍扶着叶元倾站稳脚步,掏出帕子帮她擦着手上沾的血,口中安抚道:“妹妹别怕,哥哥们都在,我一会就带你回家。”
叶元倾垂着头没有做声,任凭他抓着手帮她擦着。
傅朝寻转头去看她,看着她被人温柔地呵护着,眸中神色瞬间变了,他紧了紧手中的剑,揪起姜齐的衣领就走。
姜齐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连连哭喊道:“姐姐,哥哥,你们快救我。”
傅朝寻办案抓人所应当,叶元恒无奈叹气道:“你别怕,你若是没做坏事,与此案无关的话,傅大人是不会冤枉你的,也会把你放了。”
也不知姜齐是心虚还是怎么,一直哭喊不停。
“不好了,马癫了,马癫了……”这时候,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傅朝寻抓着姜齐立即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只见一匹马儿疯癫似的向这边冲来。
温衍见势不妙,拉着叶元倾就往马车前跑,可是还没跑到跟前,就见马儿调转方向向他们冲来。
温衍护着叶元倾往一旁躲去,马儿却像中了邪一样,追着他们不放。
两个人踉踉跄跄往前跑,马儿疯狂地在后面追,随着“踏踏踏”的马蹄声,马儿很快就冲到了他们跟前。
马儿悲悯嘶鸣,扬起前蹄子就向他们踩去。
温衍大惊一声,慌忙把叶元倾护在身下。
周围的人一片慌乱,眼看马儿就要踩在二人身上,关键时刻,只见傅朝寻飞身跃来,伸臂挡在了马儿跟前,他的一双手臂强劲有力,硬生生抗住了踏下来的马蹄子。
马儿鸣叫一声,开始向他猛烈进攻,他抓住缰绳纵身跃到马背上,轻轻拍着马颈,试图将它安抚,可是马儿好似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开始向不远处的墙壁奔去。
剧烈的摇晃把傅朝寻掀翻在地,他抓起马绳还想翻身上去,谁知马儿突然顶住他的胸口,抵着他就往墙壁上狠狠撞击。
第26章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厚重的墙壁被撞得裂出缝隙,傅朝寻也吃疼地闷哼一声摔在了地上。
“大人……”
几名衙役慌忙跑来,举起长剑刺在了马儿的肚子上,马儿狂跳几步后应声倒地。
两名衙役上前把傅朝寻扶起,发现他胸前一片红肿,担忧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傅朝寻感觉两眼发黑,他努力站稳脚步,甩了甩发涨的脑袋,刚想开口说“没事”,结果胸口一疼,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衙役急忙叫医师:“医师,快,快来,大人吐血了。”
躲在路边商贩桌子下的医师听到喊声,战战兢兢地爬了出来,他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马儿又愣住了。
衙役大叫他:“愣什么?快来。”
“好,好。”医师慌忙跑到傅朝寻跟前。
此时叶元倾和温衍等几人也赶了过来。
叶元倾看到傅朝寻衣衫破乱,胸口通红,眼眶瞬间红了。
傅朝寻看向她,见她安然无恙,低低说了一句:“还好,没伤着。”
熟悉的关切感扑面而来,叶元倾看着他,看着他那双逐渐融化的眼睛,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别过头,没再看他。
医师帮他检查了胸口,皱着眉头道:“虽然表面看着不是很严重,就怕伤着内脏,时下需要尽快找到更好的大夫治疗,大人切记快快回府休养,万不可乱动。”
“这么严重?”叶元恒担忧一声,考虑片刻道:“这里离将军府比较近,傅大人先跟我们回府,我们府上有随军的大夫,治疗这种伤比较在行。”
叶宁本来对傅朝寻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方才看着他不要命地去救叶元倾和温衍,时下对他也有了一些改观,她附和道:“元恒哥哥说的对,你快些跟着我们去将军府,你都吐血了,绝不能耽误。”
傅朝寻没有立刻答应,他去看叶元倾,只见她低头沉默着,也不知道愿不愿意让他去,过了一会,他见她一直不说话,苦涩一笑,道:“算了,我回亲王府。”
他说完,转了身就要走。
“你……”叶元倾急忙喊他,“你受伤严重,先跟我们去将军府,别再硬撑。”
此时秋风略盛,吹得人面颊微微冰凉,诸多复杂情绪糅杂在一起,伴随着担忧的心情,使叶元倾紧张到面颊一片温红。
傅朝寻又转回身看她,看着她那双复杂的眼睛,强烈的熟悉感仿若回到了从前。以前他时常受伤回府,总是一个人坐在灯下处伤口,她每次都会对他说:“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别硬撑”。
他每次都会回她:“别去,这事不宜声张,我自己能处。”
而后她就一直站在他跟前看着他,默默地看着他把伤口处完,期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动了动唇,放轻了点语气道:“好,我跟你回去。”
叶元恒亲自扶着他上了马车,叶元倾和叶宁也正准备上去,结果叶卓和温衍近乎异口同声地说:“妹妹坐我的马。”
叶宁扯了扯叶元倾的衣袖:“姐姐,你去坐温衍的马,我坐二哥的。”
她说着,把叶元倾扯到了温衍跟前。
温衍牵起叶元倾的手:“妹妹,我抱你上去。”
叶卓见状连连咳嗽,喊叶元恒:“元恒哥,元倾妹妹方才受了惊吓,你快些把她扶上你的马,我们尽快回去,别再让她受惊了。”
温衍瞥了他一眼,一张俊秀的脸难得露出厌恶的表情,心中骂道:多管闲事的狗东西。
“好。”叶元恒扶着叶元倾上了自己的马。
叶卓瞧着温衍难得一见的神色,低低一笑,心里爽快极了。
一行人到了将军府,叶展桡看着受伤的傅朝寻愣了一瞬,忙问:“这是姜齐打的?小兔崽子下手这么重?”
叶宁解释道:“二叔,不是姜齐打的,是被马撞的。”
“被马撞的?”
叶宁把方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还多次强调傅朝寻是为了救叶元倾和温衍才受的伤。
叶展桡听后吸了一口气,十分感激地扶着傅朝寻到客房休息,然后又把家中医师叫了过来。
医师在战场上见惯了这种伤情,淡定地为傅朝寻处了一番后,嘱咐道:“虽然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强烈的撞击损伤了一些部位,这段时间一定要卧床休养,我给大人开些药,按时服下,过五六日胸口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又补了一句:“幸亏大人身体强壮,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医师开好药方准备交给叶展桡查看,孰料叶元倾先行一步接了过来。
她迅速地扫了一眼,脱口道:“白芷散不可用,他对此药物过敏,乳香的量也可以减少一些。”
前世里,傅朝寻对这类药物极其敏感,只要一接触到白芷散就会呼吸困难,就连乳香的用量也需谨慎。
她话一出口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震惊地去看她,叶宁惊讶地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傅三公子对白芷散过敏?”
叶元倾微微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是啊!倾儿你怎么会知道?”叶展桡也疑惑地问她。
“我……”叶元倾张了张口,紧张地躲避众人目光,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她怎么那么笨呢?这下可好了。
傅朝寻望着她慌乱的样子,既激动又心疼。
第27章
她……竟然还记得这些,以前他总以为她不是很在意他。
如今他终是确定她就是他的妻子叶元倾了。
只是,她是怎么去世的呢?也和他一样是被人陷害的吗?
死时,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很痛?
第14章 他没有母亲,没有人教给……
前世,傅朝寻活了三十年,三十年里他有二十年都在为同一个目标奋斗,那就是凭借身上那点皇家血脉去挣一个权倾天下的位置。
他不是皇子,也不是嫡长子,但是他却握着为数不多的希望拼了命的往那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上挤。
为了得到父亲的喜爱,为了能让父亲分给他一些权利,哪怕一边呕吐着做那些违心的事情,也要一边阿谀奉承地任由父亲驱使。
记得从五岁起,在他明白了什么叫“克母”,什么叫“扫把星”之后,他就暗暗发誓,这一生无论如何也要从那越陷越深的泥潭中走到光明大道上来。
前世里他一直都知道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在父亲面前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更知道世人的唾骂会给他带来什么,当自认为已经跌到深渊的时候,为了那一点光亮,其实是不在意周围的目光和声音的。
他和大哥同为一母所生,大哥一直都是父亲托举在阳光下的希望,而他则成了那个垫背的人。
自幼,吃穿用度他是最差的,挨打挨骂他是最多的,被冷眼嘲讽也是所当然的,甚至每年除夕之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时候,他都是多余的。
十几个除夕之夜,无一例外,他都只能站在飘着大雪的门外,默默地听着屋里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明明,他是嫡妻所生,却不如一个庶子深受爱戴。
其实他知道,七岁那年,是父亲买通了那个上山砍柴的男人把他带回家中,只是为了让他到山里历练一番。
没有人知晓那两三年的生活有多么悲惨,也没有人知晓阿婆只是叫他一声“寻儿”就能让他激动半天。
直到后来,他娶了叶元倾,才知道一个家是什么样子,才知道他也可以有一个家,虽然他们的家冷清的不成样子,但那也是一个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家。
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是给与,更不知如何去体贴自己的妻子,只知道能够安然无恙的活着,只要争取到权利,就能给她和自己最好的东西。
他没有母亲,没有人教给他怎么做。
死过一次之后他恍然明白,好像并不是如此,他狭隘的人生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娶了她,不仅没有给她更广阔的天地,却还把她拉到狭隘的空间里和他过着同样糟糕的生活,直到最后,还要死在别人手中。
前世遇害前他试想过很多个结局,也部署了很多个让她脱离危险的妙计,可最后她还是没能幸免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时下看着她,心情很复杂,很复杂。
他垂眸平复了一下心绪,再抬起头来,开口喉中尽是苦涩,他对医师道:“医师,我确实对白芷散过敏,可以不用。”
以前也没有用过,一样能挺得过来。
他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就投来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医师走上前问他:“若是不用白芷散止疼的话,那大人能忍受的了吗?”
怎么会忍受不了?比起前世受的伤,这根本不算什么。
他苦涩笑了笑,目光落在叶元倾的侧脸上,回道:“无碍,能忍受的了。”
“那好。”医师看向叶元倾,“小姐,把药方给我,我去修改。”
叶元倾把药方递到医师手中,自顾自地解释道:“方才进门的时候,有个衙役告诉我,说傅大人对白芷散过敏,让我提醒着点,所以……”
所以她还是不擅长撒谎,解释的如此苍白。
叶元恒一路带着叶元倾回来,并未看到她与哪位衙役有过接触,他知道妹妹是在撒谎,他不想看着她为难,接了她的话道:“没错,刚才我也听到了,傅大人确实对白芷散过敏,傅大人暂且忍受一会,待会儿我去太医院给你找点代替的药。”
傅朝寻颔首道谢:“多谢叶公子。”
为了缓和气氛,叶元恒轻笑着说:“傅大人不必客气,今日你为了救妹妹和温衍才受的伤,我们自是感激不尽,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以前叶元恒不喜欢傅朝寻,但是自他救了叶元倾以后,现在看他顺眼多了,忽略他冷漠的性格,他的身形和样貌确实挺出众的,时下屋里这几个人没有一个能比的。
他要是性情和人品都好一些该有多好啊!说不定还能做他的妹夫呢!
叶展桡还有要事处,不便在府中逗留,他走到傅朝寻跟前,关切道:“医师去煎药了,一会就好,公子且在这里好好休息,我让元恒留下来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对他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陪公子了。”
叶展桡武将出身,最看不得人受伤,上阵杀敌时见的太多了,对谁都心生疼惜。
傅朝寻颔首行礼道:“多谢伯父,伯父您先去忙。”
叶展桡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走时交代屋里几人好生照顾傅朝寻,还差人到街上调查马儿突然发癫的原因。
他走后,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
站在桌边的叶宁突然想起了姜齐,她惊道:“对了,姜齐好像趁乱溜走了,咱们只顾着傅大人,竟然把他忘记了。”
第28章
姜齐胆儿实在肥,不仅忤逆查案官员,还敢趁乱溜走。
叶卓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回道:“妹妹别担心,进将军府之前我就让人去寻他了,只不过……”
他说着,去看向傅朝寻,沉了一些嗓音道:“只不过查案之事归傅大人管,没有傅大人的命令没有人敢对姜齐如何。只是傅大人抓人抓的不是时候,早一点晚一点都可以把他带走,偏偏在他来将军府提亲的时候……”
叶卓说到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
傅朝寻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清声回道:“叶卓公子说的是,只是命案要紧,查案不分时候。”
站在傅朝寻的立场上确实如此,叶卓无以辩驳,给自己倒了杯茶,轻抿着未再说话。
温衍从方才开始就在观察叶元倾,他头一次觉得如此慌乱,从傅朝寻拼死救他们开始,再到叶元倾方才说起药方之事,他们二人的言行举止,眼神交流,不免让他起疑。
他了解叶元倾,叶元倾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能看的明白,这么多年以来,好像除了他以外,她还从未这样关心过别的男人。
他心里酸酸的,心情也开始低落起来,他走近她,牵起她的手,温声好言道:“方才吓到妹妹了,你脸色不太好,哥哥带你去休息。”
他说完,也不等她回答,揽住她就向门外走。
傅朝寻见状冷声叫他:“温公子留步。”
温衍立即停住。
叶元倾转过身,只见傅朝寻正紧紧盯着温衍握她的那只手,十分严肃地说:“温公子,听说你最近因操办私塾之事与大学士长子的先生来往密切,经过调查发现,那先生与东街命案有一些牵连,不知温公子是否也与此事有关?”
也与此事有关?
他这是查到他温衍的头上来了?
温衍蹙眉望他,眸光瞬间暗沉下来,叶元倾急忙往外抽手,他却紧抓着不放开。
一时间,周围气氛冷如冰窟。
叶元恒见势不妙,急忙笑道:“傅公子先别说这些,伤情要紧,我们先好好养伤。温衍最近确实在办私塾,难免要与一些博学广才的先生打交道,这代表不了什么。傅公子虽然办案要紧,但也要公事公办,时下在将军府莫要谈起这些。”
无论傅朝寻出于公事也好,私心也罢,眼下万万不能再生出事端,尤其在将军府里。
傅朝寻闻言没再追问,应道:“好,在将军府不谈公务。”
温衍脸色甚是难看,平时为人和善的他时下竟无从面对。
叶卓好似看懂了点什么,只在心中冷笑,他抓起叶元倾的胳膊,把她扯到叶宁跟前,说:“妹妹先带元倾去休息。”
“好!”叶宁连忙点头,拉着叶元倾出了房间。
二人出门以后,叶宁观察了一下叶元倾的神色,小声问道:“姐姐,你和他……真的认识吗?”
方才那一举动,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了,他们二人肯定认识。
这个时候叶元倾也不好再隐瞒叶宁,她点头道:“不算很认识,春日宴在亲王府见过,那日他跟着兄长去太师府的时候我们在回廊里说过话。”
叶宁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但是瞧着她的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再问。
两位姑娘走了以后,三个大男人各怀心事地站着,傅朝寻则斜倚在床头默不作声。
气氛实在尴尬,叶元恒挠了挠后颈,对叶卓道:“卓弟,太师府繁忙,你先回去,这里我来照应。”
先赶走一个是一个。
叶卓应了一声,对温衍道:“你跟我回太师府。”
温衍瞥了一眼傅朝寻,蹙眉道:“我跟你走,把他留在这里?”
“我哪里也不去。”他冷哼一声向门外走去,嘴里嘀咕着:“今晚我就住在将军府,我现在就去找我的元倾妹妹。”
“温衍你先……”叶元恒急忙叫他,话还没说完他就走的没影了。
叶元恒叹了口气,对叶卓笑道:“温衍还小,卓弟别跟他一般见识。”
叶卓冷笑:“是小了点,细皮嫩肉的跟个姑娘似的。”
叶元恒:“……”
叶元恒把叶卓送走后回到床前,看着还在冷汗直流的傅朝寻,担心问道:“是不是很疼?你平时受伤,不用白芷散止疼,都用什么?”
傅朝寻坐直了身子,回道:“平时受伤什么也不用。”
叶元倾惊道:“什么也不用,岂不是很疼。”
傅朝寻回道:“还好,习惯了。”
习惯了……
叶元恒吸了口气,又看向他的胸口,只见他胸前一大片紫红,肿的有点厉害,忙道:“你且忍一会,医师配了药一会就过来,我现在去一趟太医院,我先找俩小厮照顾你。”
傅朝寻颔首道谢:“多谢大哥。”
大……哥???
叶元恒自当他叫错了,尴尬一笑,起身走开了。
不一会,温容过来看望傅朝寻,她一进门就见他趴在床边吐着血。
她快步走上前关切道:“傅公子,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傅朝寻胸口疼的厉害,有点神志不清,他看到温容过来,一时没分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动了动身,喊了一声:“岳母!”
岳母???
第15章 “你在外头是不是有了别……
傅朝寻一声“岳母”叫得温容愣在了原地,一双要扶他的手也僵在了半空,说来她一直都非常注重健康,眼睛和耳朵也从未出现过毛病,时下冷不丁被人叫了一声“岳母”,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第29章
怎么会有人张口就叫别人岳母呢,听着怪不好意思的。
傅朝寻见她尴尬地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叫错了,立即改口道:“多谢夫人关心。”
前世里一直叫岳母,时下改成夫人他也挺别扭。
温容虽然觉得怪怪的,但是眼里不知不觉露出了笑意,她扶住傅朝寻道:“傅公子不必多礼,快快躺好。可是用过药了?”
一旁的小厮回道:“夫人,医师已经去煎药了,应该快好了。”
温容应了一声去审视傅朝寻,见他脸上沾了不少血,又叫丫鬟打了温水过来,亲手湿了毛巾递给他,缓声说:“傅公子是为了救倾儿和衍儿才受的伤,真的十分感激,你且住在这里好好养伤,回头我让人把张太医叫来,张太医和我们家医师是师徒,医术非常精湛,由他帮你医治,会好的快一些。”
她说罢,又吩咐小厮:“你去元恒房里取一身衣服给傅公子换上,再帮他搭搭头发,医师熬完药过来就别让他走了,让他在这里守着傅公子。我现在就让厨子去准备一点稀粥,一会让人送过来。”
温容为人和善,做事面面俱到,说起话来也很亲切,傅朝寻看着她,回想起前世里,叶元倾嫁给他不久后,她曾亲自找过他一回。
那时候她冒着大雪前来,等到傍晚才把他等来。
他弯身给她行礼,疑惑地问:“不知岳母找我何事?”
她拉着他坐下,看着他,红了眼睛,很认真地问他:“朝寻,你告诉岳母,你在外头是不是有了别的姑娘,若是有了,你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当初元倾嫁给你,是带着恩情的,你们才成婚一年多,我就再也看不到我活泼开朗的女儿了。若是你想和离,你告诉岳母,岳母把她带回家,我和她父亲会养她一辈子。”
他不知她为何突然过来问这些,他在外面从来不风花雪月,更不可能有别的女人,他只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那时候,父亲让他去杀一个人,他得令后就去把那人给杀了,但是杀完之后他才发现,被他杀的人竟是大学士的嫡长子刘钦。
当时大学士正被皇帝重用,他的嫡长子刘钦也刚加入吏部负责一些重要事务,皇上也有意把公主许配给他,可谁曾想,父亲的一声令下他就把他给误杀了。
他得知后跑去质问父亲:“父亲为何不告诉孩儿杀的人是刘钦,孩儿还以为是忤逆您的狂徒,您可知杀了刘钦的后果?”
父亲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却笑道:“寻儿怕什么?有父亲在,你无需担心这些。现在大学士如疯狗一样到处抓凶手,你出去躲一阵子,这里交给父亲。”
正因为那次他误杀了刘钦,才导致后面一系列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甚至牵扯到了叶家,最后还搭上了他一条性命。
当时他外出躲避了大半年,可能离开太久,让岳母误以为他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
他极其认真地告诉她:“岳母莫要担心,朝寻此生只娶元倾一人,绝对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元倾她……她跟着我受苦了。”
他不知道岳母有没有相信他的话,她只是应了一声什么也没再问,还亲自下厨给他做了一顿饭。
她见他吃的开心,笑着说:“朝寻,你一出生就没了娘,庶母又对你冷淡,我知道你在亲王府受过不少委屈,虽然你性子冷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以后,我会好生待你,就像待我的两个儿子一样,我不指望别的,我只希望你能和元倾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负了她。”
那顿饭他吃的很难受,可以说是他二十几年来吃过最好吃且又最难以下咽的饭,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那种滋味。
眼下再次见到她,曾经的一切好似历历在目。
或许是因为死过一次吧!他的心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就像吸了水的海绵,变得软软的。
回忆当初,心中苦涩,他垂下眼来,轻声说:“多谢夫人厚爱。”
在她身上,他好像体会到了母爱的滋味。
温容觉得他并不像旁人说的那么冷漠,看着他受这么重的伤,她也很是心疼。
她起身道:“你先休息,我去找元倾,让她来看看你,今日你救了她,她自是要好好感谢你的。”
他连忙点头:“好,我等着她。”
温容和傅朝寻道别后出了客房,然后叫来了管家,交代他:“你快去多找些人打点一下,先压住今日街头打架的消息,然后去把元萧找来,让他借找姜叙之由打听打听姜齐的情况,想办法安抚住姜齐,千万别让他给将军府带来麻烦。傅朝寻受伤的消息尽量别传到亲王府里去,最近他调查悦令堂,傅亲王盯的紧,万不能让他钻了空子。”
管家得令后速速去办。
温容先去厨房交代了一番,然后去西厢房叫叶元倾。
此时叶卓和叶宁已经回了太师府,西厢房里只剩下叶元倾和温衍。
温容远远地看到他们二人坐在凉亭里,她顿住脚步没再上前,交代西厢房的嬷嬷过会儿让叶元倾去看看傅朝寻,然后就离开了。
深秋的风很凉,空中有乌云飘过,好似有大雨要来。
温衍想牵叶元倾的手帮她暖暖,但是还没有碰到她就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他审视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妹妹为何不开心?可是生哥哥的气了?”
叶元倾心事重重,摇头道:“我没有生表哥的气,只是被马吓到了。”
第30章
“妹妹!”温衍凑近她,一双好看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低喃道:“见妹妹不开心,哥哥心里也很难过,今日是哥哥不好,没有保护好妹妹,妹妹看看哥哥好不好?”
温衍了解叶元倾,他知道她生气了,只是他不确定她是生谁的气。
他很害怕,他从小就害怕她生气,害怕她不他。
他见她不做声,心急的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妹妹,你罚我吧!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求你别不我。你告诉哥哥,我今天又做错了什么。”
她这样默不作声,真的让他恐慌,让他抓狂,他只想他的元倾妹妹一直开开心心,也只想他的元倾妹妹心里眼里都只有他,时下她突然这样,他很焦躁,也很不安。
叶元倾抬头看他,见他急的额头上冒了汗,微微拢了下秀眉,道:“表哥你别这样,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那是为何?”温衍一把抓住她的手,满眼忧伤地问:“妹妹心里有了别人?”
叶元倾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温衍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她今日脱口说出傅朝寻对白芷散过敏,他定是起了疑心。
温衍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太敏感了。
叶元倾一直都知道他喜欢自己,他曾对她说过不止一次他爱她,前几年他们还偷偷地许下了相守一生的诺言,他说等他送满一百颗白玉珠子她就长大了,长大后他就可以过来娶她了。
但是这些也只介于在她重生之前,在她遇到傅朝寻之前。
前世他们没有在一起。
这一世……
温衍见她不说话,眼睛慢慢红了,蹲下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她,温声说:“妹妹,你知道哥哥的心思,你知道我爱你,求求你别不要我,我们说好的,明年春天就成婚的。”
前世的时候,他们也是打算明年春天就成婚,可是后来他进了翰林院,皇家有给他指婚的打算,她和他的婚事就搁置了,一拖就拖了一年多,后来皇家不仅没有给他指婚,她还嫁给了傅朝寻。
前世,他们的姻缘就那样错过了。
温衍爱她,爱到痴狂,爱到疯了。
明明一个娇贵公子,却被爱情左右了心智变得没了人样。
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这一世,她若不考虑太多,她还是能拉他一把的,只是那样需要赌上她的一生。
若不是经历过前世的事情,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嫁给他,哪怕等他一年两年都可以。
只是,她好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爱情,婚姻,已经不是她在意的事了。
她在意的是这一世如何保住叶家人的性命,别再让悲剧发生。
“表哥!”她温声安抚他,“你别紧张,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你这样让我很无措。我现在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饭好不好?”
温衍见她神情缓和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他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轻声说:“好,我陪妹妹去吃东西。”
他伸手要牵她,她却抬手去拢自己的头发,假装无意地避开了。
他心里还是很不安,他已经察觉到他的元倾妹妹有些不一样了,她的眼睛里好像藏着一个人。
乌云从头顶飘过,灰蒙蒙的天空,压的人心情乱糟糟的。
二人默默无言地去了前院,刚一进去就遇到了二公子叶元萧。
“二哥哥!”叶元倾看到他,开心地喊了一声。
第16章 “元倾,前世我睁一只眼……
叶元萧是将军府的二公子,是年二十一岁,他为人和善,性情洒脱,具有几分桀骜不驯的气质,身形样貌随他的父亲,比叶元恒多些硬朗。他善用长枪,在战场上枪法如神,曾被人称作战场上的“小火枪”。
他在京期间,因有职务在身,平时很少闲在家中,碰巧今日提前办完手中事务才得以赶来。
叶元倾满心欢喜地跑上前问:“二哥哥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叶元萧基本上五更起深夜归,叶元倾和他相处的机会并不多,但是她非常喜欢二哥哥,因为她是在二哥哥背上长大的,父亲不在家的那几年,是二哥哥给足了她安全感。
“妹妹!”叶元萧宠溺地叫了一声,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回道:“娘亲差人把我叫来的,说是出了点事,让我去一趟太傅府。”
叶元萧来的路上已经听管家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对打架的两位公子并不陌生,尤其是姜齐,他和姜齐的叔父姜叙师出同门,二人经常一起喝酒练剑,今日突然出了这等事,又在姜齐来将军府提亲的路上,他是得去太傅府走一趟。
叶元倾明白娘亲的用意,她道:“是遇到了点麻烦,二哥哥待会去太傅府,说话严谨点,看看姜齐的态度。”
叶元萧应了一声,看了看神色不太好的温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温衍弟弟何时来的?可要在府上住上几日?我听说你在操办私塾。”
温衍颔首回道:“我昨日到的将军府,来了也未见到二哥哥,私塾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了,时下并不太忙,许久未见哥哥和妹妹,也是想念的很。”
叶元萧很喜欢温衍,温衍在将军府留宿的那几年和他走得很是亲近,也比较听他的话,他知晓温衍喜欢叶元倾,不过他不擅长儿女私情,对温衍有没有可能成为他妹夫并不在意,但是温衍每次来,他都非常热情,他笑说:“正巧我这几日不太忙,可以留在家中陪陪温衍弟弟。”
第31章
他说罢,伸臂搂住他的肩膀,又笑说:“既然温衍弟弟要留在将军府里,现在不妨陪我去一趟太傅府,我怕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方才听了娘亲交代的话,叶元萧心里有点打鼓,因为此事牵扯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冷血公子傅朝寻。
叶元萧时长在外办事,听说过傅朝寻不少事迹,也曾因为一些事务与他接触过,他对傅朝寻的印象和外界传的不一样,他认为傅朝寻身上有一种旁人没有的魄力,这种魄力会让他散发个人魅力,虽然需要深入探索才能挖掘,但也挺让人喜欢的。
温衍听闻此话蓦地一愣,转头去看叶元倾。
叶元倾也在担心二哥哥一个人应付不了,她对温衍道:“表哥跟着二哥哥去一趟吧!事情的全过程你都知晓,虽然姜齐受伤之事与我们无关,但他毕竟是来将军府提亲才出事的,他受了伤,太傅大人又最疼爱他,千万别让他们对将军府起了误会。”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加上傅朝寻是为了他们受伤,只怕后面事情变得复杂。
温衍不太情愿,他想留在家中守着叶元倾,但她这般说,他又不好推脱,只好道:“好!我现在就和二哥哥走一趟。”
温衍和叶元萧离开将军府以后叶元倾就去了前堂找娘亲,此时娘亲不在前堂里,丫鬟说在厨房里给傅朝寻准备饭菜。
叶元倾去了厨房,碰巧娘亲正端着饭菜出来,娘亲看到她,忙笑道:“倾儿你来的正好,快些把这些端给傅公子,方才我见他受伤严重,双手冰凉,就给他煮了点粥,让他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叶元倾看了一眼热腾腾的饭菜,轻声说:“娘,让夏枝送过去吧!”
一旁的夏枝闻言走上前就要接走餐盘,温容却道:“让夏枝端过去什么样子,傅公子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他又是朝廷派来查案的,时下留在将军府,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了他。”
温容听说过傅朝寻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晓他自幼就丧了母亲,今日见他受了伤,她却莫名地怜悯他,总觉得他身上透着一股凄凉。
叶元倾琢磨了一会,觉得娘亲说的有道,只是,她要如何面对他呢?
她犹犹豫豫地傻愣着,娘亲把餐盘递到她手里,笑说:“快去吧!他虽不善言谈,但对女子应是非常客气的,无论他人如何,只要他有恩于你,你就得心存感激。”
娘亲自幼就教给他们要懂得知恩图报,不能片面地去看待一个人,更不能轻易评判别人的人格。
可能正是娘亲的这番教导,在前世里,即便她听说过傅朝寻的诸多不好,也能为了报答他毫不犹豫地嫁给他。
如今他又出手相救,她怎能因为那点别扭的心思寒了一个好心人的心呢?
她是得郑重地感谢他一番。
她握紧了手中餐盘,对娘亲道:“好的娘,我现在就过去。”
今日的秋风比以往都狂,吹得屋檐上的灯笼剧烈摇晃。
叶元倾走到客房门前站了一会,随着凌乱的思绪,推门进了房间。
房间里飘着一股汤药味,医师已经煎好药让傅朝寻喝下,时下正在为他受伤的胸口涂药。
叶元倾站在门旁没有上前,医师看到她叫了一声“小姐”,然后捏起傅朝寻的衣衫盖了一下他的胸口。
傅朝寻看到叶元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坐直了身子。
医师把药收起,起身道:“药已经上好了,我就在门外侯着,傅公子有什么需要直接叫我。”
傅朝寻颔首道:“好,多谢医师。”
医师提着药箱出了房间,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叶元倾走到桌前,把饭菜放下,看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迹,轻声问:“方才又吐血了吗?”
她语音很轻,简短的几个字里透着关怀。
傅朝寻以为嘴唇上还有血渍,伸手擦了擦,回道:“是吐了一点,不多。”
叶元倾摸了一下盛粥的碗,说:“我娘亲让厨子给你熬了一点粥,时下还有些热,过会儿让夏……”
她顿了一下,看了看他,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便又道:“过会儿凉一些再喝,我给你倒杯茶。”
她倒了杯清茶走到床前,把茶杯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喝了几口又递给了她。
叶元倾转身去放茶杯,傅朝寻却在身后问她:“元倾,你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这几日,他思考了很多,一直想不明白她不与他相认的原因,他反复回忆他们在一起的种种,又分析着这一世相见的场景,他还是不明白她为何要这样躲着他。
他知道他前世亏待了她,但是在他死在她怀里的时候,他明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浓的爱意和不舍。
以前,他知道她一直爱着别人,他也没有期望她有多喜欢他,可是就在他去世的时候,他才确定了他们之间是有感情的。
不说感情有多浓烈,但是在一起了七年,总是有一些的。
叶元倾停住脚步,揉搓着手中的杯盏,许久都未回上话来,这个时候再去否认自己不是重生而来就有些太自欺欺人了。
她感觉口中酸涩,走到桌前把茶杯放下,没有去看他,只是回道:“我没有遇到麻烦,多谢傅大人关心,大人受伤严重,望早日康复。粥凉了,我叫小厮过来喂你喝。”
她说着就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转过身,弯身给他行了一个大礼,道:“今日多谢傅大人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若日后有机会定当好生相报。”
第32章
傅大人?这个称呼那么的陌生又显得疏离。
他蹙眉望着她,眼睛里闪过须臾愁怨,低声道:“元倾,老天让我们再次相遇定有一番道,前世你是如何去世的?你告诉我,我替你报仇。”
报仇?叶家几十口人惨遭杀害,怎么能那么轻易报仇呢,就算是报仇,她也不希望是他来替她报仇。
他那糟糕的人生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今世只愿他不再执迷不悟,只愿他过得轻松一些。
“傅大人。”她的语音有轻微颤动,“有劳您操心了,我的事与傅大人无……”
“元倾。”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望着她,向她伸出一只手,轻声说:“你过来。”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好像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能放松地说话,尤其在死前的最后一段时间里,他好似预知到生命将要终结一般,总是想她,总是想见她,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改变。
记得那天一早就下起了大雪,他匆忙起身,看着熟睡的她,帮她掖了一下被子就出了门,可是还未出院子他就折返了回来。
他走到桌前拿了纸笔写道:元倾,我一去不知何时归,三日后你二哥会被释放,届时你跟着他躲到西龙关,我已在西龙关安排好一切,七日后你若是等不到我,此生,不必再等我,若有来世,愿我们还能再见——夫君傅朝寻。
他把信装好,走到床前,放到她的枕下,又深深望了她一会,转身离开了。
那日走了以后,他未能幸免,他以为她会跟着她二哥躲到西龙关,可是她没有,漫天大雪,她从院子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声声地喊着他“傅朝寻”。
他躺在她的怀里,本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待他看到那个衣衫凌乱的男人哭着追出来时,话到嘴边也只说了一句:“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前世他死的很惨,他以为他可以用他这条命保叶家周全,但是他没有,因为她也去世了,所以他才能在这里再次看到她。
“元倾,你过来。”他又叫了她一声。
叶元倾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不住流汗的脸颊,鼻子酸酸的,他身上的伤一定很疼,很疼。
她本不想过去,但是一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他跟前,她掏出手帕递给他,说:“你且忍一会,大哥已经去太医院给你找代替的药了。”
他接住她递来的手帕,洁白修长的手指触上绣着梨花的淡粉色布料,软软的,滑滑的。
他拿着手帕轻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攥在手里没有还给她,低声说:“东街的案子前世是大学士的二儿子查的,查了好几年也没有查出凶手是谁,这次我接手过来是想从中找到一个人,这个人名叫余瑶,是东街几百口命案中最关键的一个人物。她曾与太子频繁接触过,前世我被太子设计堵到城门时,就是她用带毒的匕首刺伤了我,才让我失去了作战能力。当时我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听他们提到了另外一个人,而另外一个人才是设计陷害我们的真正凶手,那人是谁他们没有说明,但我总觉得就在我们身边。元倾……”
他看着她,看着她垂着眼眸开始轻颤的长睫,沉声说:“我们不能死的那么不明不白,所有陷害我们的人我都要找出来,哪怕再死一次,我也要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再死一次。
她听到这句话,原本有了些许动容的心瞬间跌落到了万丈深渊,感觉这一世也看不到希望了。
他好像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如何换一种方式解决,要如何换一种方式生活,前世她提醒过他,也满心期待地告诉他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可是,他好像在权利的道路上迷路了,再也走不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她说的话,这一世,估计也一样吧!
她抬起头来,再看向他,眼睛里尽是失落,轻声道:“傅大人,你说的什么我没有明白,你查的案子与我无关,无需说给我听。”
她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傅大人?她又叫他傅大人。
她转身快步向门外走去,他在身后叫她:“元倾,你真的不打算与我相认吗?”
他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了,她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为何还要这样躲避呢?
他见她依旧往门外走,强忍着胸口的疼痛,又问她:“元倾,你心里还是只有他是吗?所以……”
所以,才不打算相认。
她闻言蓦地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看他。
他那金质玉相,风骨难拓的气质时下随着跌到冰点的气氛显得更为浓烈了。
一瞬间,好似整座冰山轰然而塌,浸骨的寒意随着他清冷的嗓音扑面而来:“元倾,前世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世……”
“傅朝寻。”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她就打断了他,厉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不要胡言乱语。”
第17章 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好……
屋外已经刮起了狂风,大雨也即将到来,敞开的窗扉被风吹得吱吱作响。
叶元倾话音落后,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
她转身背对着他,没再去看他的眼睛,每次看到,她都会慌乱,有时候会失去一些判断能力,因为他时而冷漠时而浓情的眼眸让她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发自内心的。
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他有任何关系了,还提曾经那些事做什么,他应该好好反思接下来的这一生要如何过。
第33章
他这是头一次见她如此绝情,前世里,即便在他们为数不多的争吵时,她也没有这样过,那时候,起码她是不会离开那个家的,也不会离开他。
她刚才明明对他有关怀,怎么突然又这样了?
是他说错了什么吗?
他沉思了一会,放轻了点语气道:“你别走,我胸口疼,你陪我坐一会。”
时下确实疼的厉害,伴随着纠结的心情,感觉更疼了,这一世他觉得自己变得脆弱了,曾经难杀的身体好似失去了战斗能力。
叶元倾刚下定的决心因为他这句话崩塌了,她鬼使神差地转过身来,对上他看她的双眸,缓和些语气道:“受伤了就要好好养伤,在将军府里莫要胡言乱语,粥凉了,要喝吗?”
他见她神色好了些,急忙点头:“喝!”
叶元倾端起碗走到他跟前,他连忙往里挪了挪,给她腾出一些空让她坐下。
前世傅朝寻受伤发热的时候叶元倾曾贴心地照顾过他很多次,也会端着碗坐在他跟前亲手喂他吃药喝粥。
她习惯性地舀了一勺粥放到唇边吹了吹,然后递到他嘴边,说:“应该不烫了,快些喝,喝完了好好躺下休息,药效还没有起作用,过半个时辰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张开口喝下她喂来的粥,又安静地听着她说话,近在咫尺地看着她,看着她粉嫩娇艳的脸蛋,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
以前他好像还从未仔细看过她,只有在与她圆房那晚在烛光下好生看了她一会,那时候她趴在他身上,羞涩地不敢抬眼,粉嫩的脸颊上因为活动量过大渗出一层细密汗珠,他双手环着她,触着她滑滑嫩嫩的肌肤,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当时他带着前所未有的快感审视着她,那时候心里只生出一个想法:这么好看的人,当真是他的妻子吗?
而后,虽然很是贪恋她身上的温柔,但是为了竞争到一些他自认为可以改变一生的权利,疯狂地沉浸在了争权夺势之中,渐渐地就疏远了她,直到后来都忘记了和她一起缠绵悱恻是什么样子。
后来的几年,他们很少睡在一起。
时下她一十七岁,看起来更加娇嫩喜人,眉眼间也很温润。
看着看着,激动的情绪没有控制住,禁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叶元倾安静地喂他喝粥,被他看的泛红了脸,她强装镇定地喂他喝完,然后想掏出秀帕子帮他擦擦嘴,忽然发现秀帕还在他手里。
“红色手串怎么不戴了?”他突然问她。
她闻言缩了一下手,起身道:“你先休息,马上就要下雨了,我先走了。”
他见她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再问,眼眸渐渐暗沉下来,方才他看到温衍手腕上也戴着一个同样的手串,只是一模一样的白玉珠子是用金线穿起来的。
原来,她戴了那么年的东西是温衍送的。
轰隆一声闷雷滚过,叶元倾没再逗留,开门离开了。
——
大雨来得急,一串串雨珠打在芭蕉叶上,别有一番景象。
风吹来,携着点点雨水落在身上冰冰凉凉。
叶卓笔挺地站在窗前,垂着眼眸没敢去看表情复杂的母亲。
太师夫人江凤让丫鬟关了窗户,审视着叶卓淡然的神色,轻叹了口气道:“卓儿真的不打算成婚吗?你每年都要娘亲催一遍吗?”
这几年,催的不止七遍八遍了,催得她已经不想再催了,但是随着他年龄增长和周围人的议论,她又不能不管不问。
叶卓没有抬眼,面色仍没有任何变化,轻声回道:“娘亲莫要着急,该成亲的时候自然就成了。”
“自然就成了?”江凤顿感无力,“哪里来的自然?姑娘都带到你跟前了你看都不看,哪里来的自然?”
江凤说着说着忍不住抬高了嗓门:“全京城的姑娘我恨不得全都给你找了一个遍,大的小的,活泼的,开朗的,温柔的,各种各样我都给你张罗了一遍,你有一个看得上的吗?我甚至把别城的姑娘都为你找了一遍,你有相中的吗?你告诉娘,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莫不是……”
江凤有些问不出口,张了张唇。
叶卓见她气急了,低声回道:“娘亲别担心,我喜欢异性。”
那就好。
江凤松了口气,但还是犯愁道:“卓儿,你也别怪娘这样催你,现在京城里像你这么大不成婚的男儿郎还有几个?”
他算了算,加上傅家和叶家几位公子,起码也有十几个。
江凤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茶,继续道:“你母亲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们,声泪俱下地哭求我一定要把你照顾好,不要把你丢弃了。这二十几年,我们对你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甚至怕你心生别扭,比对琛儿和绍儿还要好,你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从来不惹是生非,可是为何,偏偏要在婚事上让我们犯难呢?我和你父亲年纪大了,真的没有精力操心你一辈子。”
这世上,能对养子这般好的夫妇确实不多。
叶卓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开口安慰道:“是卓儿不好,让父亲母亲操心了,希望母亲再给我一些时间,若是她……若是有合适的姑娘,我定会立马成婚。”
“合适的姑娘……”江凤常常叹了口气,琢磨了一下他脱口而出的“她”字,细细回味,不免一惊,然后不可思议地去看他。
他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心思?
第34章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江凤心中盘算一番,干脆挑明了道:“卓儿,有些话娘要说到前头,因为你寄养在太师府才有了如今的身份,若是离开太师府将会一无所有,更不可能再有能力去迎娶心爱的姑娘,她再好……她再好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攀得上的,这么多年了,你不也看明白了吗?全京城里那么多有权有势家的公子踩破了门槛去提亲,有一个成的吗?”
她深深叹气:“我们也帮不了你,只要你在太师府一天,就得把心思收起来,叶家祖祖辈辈都未出现过这么忤逆的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你若是为了一个人离开太师府,有那个本事将她娶到手,我们夫妻绝不会有任何怨言,可是这世道,凭你一己之力是左右不了乾坤的,即便感情再深厚,在权势和人性面前,也会脆弱的不堪一击。”
娘亲说的有道,非常有道,他明白,他早就明白,他一直都明白。
他强忍着心里的酸楚,开口嗓音有些低哑:“娘亲说的是,是孩儿自不量力,您放心,孩儿不会给太师府添麻烦。”
江凤见他连话也不敢反驳,忽然又心疼了,他这是默认了她的猜想。
她揉了揉发涨的眉眼,放轻了些语气道:“卓儿如此这般,定是还没遇到更喜欢的姑娘,那好,成婚的事娘暂且不提。方才听宁儿说姜齐去将军府提亲出了些乱子,还牵扯到了傅朝寻,这几日你多往将军府里跑跑,别让他惹出事来,叶家人同根生同根死,一定要盯紧了。”
叶卓颔首道:“娘亲说的是,我会多上点心。”
江凤站起身,轻叹了口气离开了。
叶卓把母亲送出门外,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在屋檐下站了很久。
抬头望着银河倒泻般的大雨,心里闷的喘不过气来,哗哗的大雨声听入耳中总能让人翻出一些藏在心底的秘密,然后一个人小心翼翼地回味着。
好像只有大雨倾注时,这般大的雨声才能帮他掩饰不能向外人透露的心声吧!
时下悄悄回忆一下,酸中是带着甜的。
暖光下,那粉嫩的脸蛋就像刚绽放的花儿,如此娇艳,如此让他喜欢。
她甜甜地叫他:“卓哥哥,枣子熟了,你爬到树上帮我摘一些好不好?”
她慌张地向他招手:“卓哥哥你快来,我的鞋子掉进池塘里了,你去帮我取出来。”
她蹲在她跟前,笑脸盈盈地问:“卓哥哥,你这手字写的真好看,教给我好不好?”
她拥着氅衣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师府里,担惊受怕地说:“卓哥哥,听说我父亲和哥哥在战场上受到了阻击,我娘亲去找我外祖父帮忙了,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你陪我好不好?”
“卓哥哥,你怎么总是淘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真的很好吃。”
“卓哥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吗?你太疼我了,我好喜欢。”
“卓哥哥,宁妹妹说你长大了,可以成婚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好像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能说罢了!
——
本来傅朝寻准备在将军府里躺一会就回亲王府,但是下了大雨,他又受着伤,只能暂且留下。
还好将军府的人都很热情,就连下人也没有因为他的名声不好怠慢他。
叶元恒帮他在太医院找了一些止疼的药,吃了以后好多了,心情也好了一些,闭上眼睛,安心地睡了一觉。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睡觉了。
傍晚,叶元萧和温衍从太傅府回来,温衍见傅朝寻还留在府上,脸色一直都很难看,默默地吃了晚饭跟着叶元恒去书房里谈私塾的事情。
叶元倾找到叶元萧,拉着他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房门,轻声问他:“二哥哥经常在外走动,可有听说过一个叫余瑶的人?”
“余瑶?”叶元萧仔细回忆了一番,回道:“以前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次我去太后宫里请安,无意间听到过,有点模糊不清,妹妹怎会问起这个?”
叶元倾回道:“没什么,我也是听别人说起才问问,二哥哥能不能帮忙查查这个人?”
二人虽是兄妹,对方不愿说的事,即便再好奇也不会多问,他对妹妹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他回道:“好,回头哥哥帮你查查。”
他审视了一下她的神色,关切地问:“最近发现妹妹总是心事重重,是不是遇到了麻烦?你告诉哥哥,哥哥帮你解决。”
确实遇到了麻烦,但是也不是别人能帮她解决的。
她笑了笑道:“没有遇到麻烦,可能天冷了,打不起精神。”
叶元萧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道:“我听说你和傅朝寻认识,关系还不一般,你要不要跟哥哥说说怎么回事。”
叶元倾蓦地一愣:“谁告诉你的?”
叶元萧轻轻一笑,没有回答。
“温衍?”
依温衍的性子,即便在心里憋死也不会往外说,因为心思敏感的他知道说出去只会对他有弊无利。
第18章 “温衍哥哥,你别吓我。……
叶元萧见她紧张起来,猜测这事估计有几分真,他道:“不是温衍,温衍对你的心思我知晓,只是妹妹,你不害怕傅朝寻吗?你应该也听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全京城里没有人不知道,傅朝寻除了皮囊好,性情和名声都不太好,在亲王府里不仅没有地位,还任由他父亲驱使。
第35章
“你不害怕他吗”这样的话叶元倾前世听过很多遍,前几日叶宁也这样问过她。
她不明白大家的害怕指的是什么,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怕过他,在她心里,他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她垂首回道:“不怕,春日宴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前几日他跟着傅峥临去太师府做客,说过几句话。”
“只是这样?”叶元萧似乎不太相信。
“二哥哥是听谁说了什么吗?为何这般问我?”
叶元萧忽而笑了,说:“妹妹别紧张,哥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刚才我去客房看他,聊了几句,他说三句话里有两句都带着你,还问我下雨天的时候你的胸口疼不疼。”
原来是傅朝寻自己说的。
叶元倾闪动了一下眼眸没说话,往窗外看了一眼,雨下的有点,但她并未觉得胸口疼,前世胸口疼也是嫁给傅朝寻之后,她觉得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那时长期郁郁寡欢导致的。
“二哥。”叶元倾岔开了话题,“你不忙了尽快帮我查查那个叫余瑶的人。”
叶元萧见她如此迫切,连连点头道:“妹妹交代的事我怎敢怠慢,你且等着我,一有消息我就来告诉你。”
他站起身:“时候不早了,妹妹休息,哥哥不打扰了。”
叶元倾应了一声送他出了房间。
——
因着傅朝寻留在将军府不便离开,叶展桡早些把事务办完赶了回来,他先是去看望了一下傅朝寻,又叫来两个儿子讨论了一会马癫的事情。
经过调查发现,好端端的马儿突然发癫,是被人下了药,至于下药的人是谁还没有查明。
叶展桡回了卧房,温容正坐在烛光下等着他,见他过来,急忙上前帮他把打湿衣的外衣脱掉,温声问:“累不累?腰上的伤又疼了吗?”
叶展桡身为武将,身上的刀疤数不胜数,还好强壮的身体能够扛得住,只是前些年在一场征战中腰部受了伤,一到阴天下雨就隐隐作痛,不过并不是大问题。
他抓起温容的手笑说:“让夫人担心了,并无大碍。”
二人走到桌前坐下,温容给他倒了一杯茶,见他的气色和以往一样,担忧的心情总算放松了,她道:“东街命案一事搞得人心惶惶,皇帝大力彻查此事,定是想借此之由看看诸位官家的反应,我大哥说,有位官员向他透露,皇上想把太后娘家的势力就此根除,具体如何都是朝堂上的事了,夫君最近在外一定要谨言慎行。”
温容乃是官家出身,又跟随叶展桡多年,对朝政之事早就耳濡目染,她虽然不便多言,但是关键时候还是会提醒一番。
叶展桡站起身,帮她拆着高盘的秀发,轻回道:“夫人说的是,我也交代了恒儿和萧儿最近小心行事。悦令堂那边我也在查,傅朝寻这次提醒,算是帮了恒儿的大忙,万一那内鬼搞出点事来,叶家可就遭殃了。”
说起傅朝寻,温容笑道:“你猜傅朝寻今日叫我什么?”
叶展桡把取下来的发簪放到她手中,笑问:“他能叫你什么?我看他性子冷淡,能称你一声夫人就不错了。”
温容低低笑了,说:“他叫我岳母。”
“什么?”叶展桡不可思议瞪了瞪眼,忙问:“他当真叫你岳母?你确定没有听错?”
温容点头:“没错,就是叫的岳母,一开始我也以为我听错了,后来问屋里的小厮,小厮也说他叫的岳母。”
叶展桡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他和夫人互望一眼,心中同样生出一个想法,脱口道:“他不会是看上元倾了吧?”
温容琢磨着:“我也在猜想,只是这俩人是怎么认识的呢?倾儿天天在咱们跟前,也没见她和傅朝寻有过接触呀!”
叶展桡回味了一下叶元倾白日里说的话,“呀”了一声,道:“可别说,可能还真有点意思,今日医师给傅朝寻开药的时候,倾儿还脱口道出傅朝寻对白芷散过敏,当时我还纳闷她怎么会知道这些,后来她解释说是听衙役说的,现在仔细想想,她那紧张的模样多半是在撒谎。”
“如此说,他们还真有可能认识?”温容心里说不出是惊还是喜,感觉怪怪的,觉得不合又有点兴奋。
她道:“说起来,京城这些未成婚的公子里,就数傅朝寻的样貌最出众,你看那身形和气质,和咱们家元倾多般配呀!去年我听说他大哥有意过来提亲,还认真考虑过,我见过傅呈延,尊贵的跟个仙人似的,只是太精明太高傲了,虽然也与咱们倾儿般配,但是这样的人往往要求更高,只怕在一起会很累。”
她说着说着又认真思考了起来,继续道:“老二傅峥临也很优秀,看着好接触,只是他已经看上了叶宁,和宁儿也算是情投意合。老三傅朝寻虽然名声不太好,但是我怎么就莫名地待见他呢?难道就因为他长得好看?”
温容真不知自己对傅朝寻的好感来自哪里,好像从见他第一眼就挺喜欢的,她从来不会片面地去看待一件事情和一个人,她想她有这种好感一定是有道的。
叶展桡听出了点夫人的意思,他蹙眉琢磨了一会,道:“我看这事必须重视起来,万一两个人真的看上眼了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你大哥的意思,他盯元倾盯了好几年,一直想让温衍把人娶走,时下两个人都长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温衍又对倾儿有意思,要是倾儿喜欢上别人,只怕你大哥得来找你了。”
第36章
温容把取下来的发簪放到桌子上,走到床边着床铺,叹气道:“我大哥是怎么想的你又不是不知,温衍母亲是太后娘家的人,这几年他们家越来越不得势,皇帝对他们也有所忌惮,当初他母亲去世后爷俩就被派发到了别的地区,若不是你征战有功做了将军,估计他们很难再回京城,这事牵扯诸多,为了倾儿我也不能不多想,万一有一天太后娘家那边真的出事了,只怕会牵扯到他们,温衍固然喜欢倾儿,但是也得慎重考虑,更何况我们也得尊重倾儿的意思。”
温容心思缜密,考虑颇多,女儿越大越让她担忧,生怕一不小心嫁了不好的人家。
叶展桡经过夫人这一分析,也觉得温衍这边确实得慎重考虑,他帮夫人脱掉鞋子和外衣,揽着她躺下,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心,哪怕让倾儿晚嫁两年,咱们也要找个最满意的,时下先观察观察傅朝寻,若是他们两个人真有意思,我们再做考虑。”
温容应了一声,刚要扯了被子盖上,只听门外有丫鬟喊道:“老爷,夫人,温少爷的哮喘病犯了,现在喘的厉害,你们快过去看看。”
夫妻二人闻言蓦地从床上坐起,下了床,披上外衣匆忙出了房间。
时下狂风肆意,雷雨交加。
二人匆匆跑到温衍的客房前,碰巧撞上慌慌张张赶来的叶元倾和邱盈。
“娘!怎么回事?”叶元倾担忧地问。
温容回道:“我也不知,丫鬟刚把我们叫来。”
几人急忙跑进房间,只见温衍正趴在地上喘的厉害,他浑身颤抖,面如白纸,汗如雨下。
温衍的哮喘病是老毛病了,以前犯病只会胸闷气短,最严重的时候也就短暂的无法呼吸,还从未出现过像现在这样浑身发颤,意识渐失的现象。
“表哥!”叶元倾慌忙跑到他跟前,抓起他的手道:“表哥,你睁开眼,慢慢呼吸,医师马上就过来了。”
可能温衍这次犯病实在严重,翻着白眼做不出一点反应。
叶元倾揽住他,豆大的泪珠啪啪地落了下来,哭喊道:“温衍哥哥,你别吓我,你快睁开眼睛。”
“衍儿,衍儿!”温容瞬间湿了眼眶,一声声地叫着他。
叶展桡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轻易碰他,朝着门外大喊道:“医师呢?怎么回事?为何还不过来?”
管家急忙上前道:“老爷,医师在给傅公子处伤口,马上就到。”
管家话音刚落,就见医师提着药箱匆匆跑来。
“快快快!”叶展桡急忙催他。
医师跑到温衍跟前,帮他把了脉,从药箱里取出一粒救急的药丸喂他吃下。
“医师,怎么回事?这次怎么这么严重?”温容擦着眼泪问他,刚刚那一幕真的要把人吓死了。
医师抹了一把汗,回道:“这是急性发作,我已经给他吃了救急的药,可以缓解一会,时下我赶紧去给他开药,依目前状况来看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呼吸困难,需要时刻观察,先扶着他坐一会,尽量别让他躺着。”
温容终是松了口气,见叶元倾和邱盈都擦着眼泪,安抚道:“好孩子,医师都说了没事,别太担心了,先扶他坐一会,吃了药就能缓解了。”
邱盈点着头,伸手想去抓温衍的手,还没有碰上又缩了回来。
叶元倾揽着温衍,见他吃完药喘的没有那么厉害了,揪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时候叶元恒和叶元萧也匆忙赶来,见温衍病的如此厉害,均是担忧的不行。
叶元恒害怕出事,冒着大雨连夜跑去太医院给温衍请太医,叶元萧也受父亲指使跑去叫舅舅。
一时间,将军府里乱作一团。
从傍晚开始夜傅朝寻的胸口就一直涨痛,痛到连晚饭都没有吃,后来实在支撑不住就叫来了医师,想让医师帮忙涂点药,只是医师刚坐下,就有人跑来说温衍的哮喘病犯了,让医师赶紧过去。
医师慌张地提着药箱出去了,药也没有给他涂,他倚在床头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疼。
雨越下雨大。
他转头望向门外,看着从屋檐上滚下来的雨帘,心里沉沉的,记得前世温衍病重的时候,叶元倾伤心欲绝地趴在他跟前哭了很久,哭到忘记了吃饭,也忘记了时间。
那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在意一个人是可以这么不顾一切的。
这一世她再见到温衍,应该更加珍惜他了吧!
他动了动身,想要回亲王府,但是身上疼的连床也下不了,他只好勉强躺下,迷迷糊糊地熬了一夜。
翌日一大早他就被医师叫醒,医师端着药过来,轻声说:“公子,昨日实在抱歉,守了温公子一夜,没能顾得上你。你先把药喝下,我一会再帮您涂点药。”
他努力坐起身,往门外望了一眼,雨已经停了,他接过医师手中的碗把药喝下,慢慢下了床,忍着疼痛把鞋子穿上。
医师忙问他:“公子,您要去哪里?”
他低声回道:“我回亲王府,多谢医师这两日的照顾。”
医师见他脸色苍白,精神不佳,劝道:“公子胸腔里伤的厉害,还没有消肿,现在不易乱动,你不妨再住上一日。昨晚大公子在太医院淋着雨等了一夜,终于把赵太医叫来了,赵太医正在给温公子治疗,等治疗完了让他过来帮您看看。”
第19章 先抢人,再抢心。
第37章
叶元恒为了他,只是跑到太医院找了代替的药,而为了温衍可以淋一夜的雨把太医叫来。
突然间,他发现,原来人的关怀也是有差距的。
若不是前世叶元恒曾是他的大舅哥,他想他这一会也不会吃这个醋。
但是站在叶元恒的立场上,温衍是家人,他是外人,他也没有必要吃这个醋。
他站直身子,卷了卷带血的袖子,边往门外走边道:“亲王府里也有大夫,我回去也一样。”
他说完就出了房间,一路向院门外走去,路过不远处的客房时,只见几个丫鬟和小厮端着水盆和衣物往客房里走,前面还有一抹粉色身影闪过。
他瞥见那一抹粉色衣角,压了下眉头,快步出了院子。守在院外的衙役搀扶着他上了马车,带着他回了亲王府。
到了亲王府,卫知急忙迎上前来,瞧着他虚弱的样子,担忧问道:“公子,怎么回事?您这一晚去了哪里?”
温容派人压住了傅朝寻受伤的消息,卫知只知道傅朝寻和姜齐在西陵街起了争执,并不知晓他受了伤。
傅朝寻把手搭在他肩上,忍着伤痛道:“无碍,受了点伤而已,父亲在府上吗?”
卫知搀扶着他往院里走,回道:“王爷在府上,早上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公子您要不要过去请个安?”
以往,他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尤其对于父亲的言行举止和情绪变化十分在意,只要听说父亲不开心或者遇到了麻烦,他就会第一个跑过去慰问,顺便讨一点差事,好让父亲更喜欢他。
现在,他只想回房休息。
卫知扶着他到了房间,帮他换了身衣服,看到他胸口一片紫红后惊讶地愣住,忙道:“公子,您且等一会,我去叫大夫过来。”
傅朝寻应了一声,还未等他走出门又叫住了他,说:“算了,你去药铺给我抓点药,家里的大夫是王妃带来的,我还不想死的这么早。”
卫知点着头,既心疼又无奈,急忙跑出去帮他抓药。
傅朝寻靠在椅背上坐着,心里乱糟糟的,连喝茶的心情都没有。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闭了一会眼,发现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里都是叶元倾。
他缓缓神,拿了本书看。
卫知动作很快,到了街上给他买了一大兜子跌打损伤的药,有用的没用的通通买了回来,服侍他洗漱完之后帮他涂着。
卫知跟随了傅朝寻很多年,他最近越发觉得公子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卫知,你可有喜欢的姑娘?”傅朝寻突然冷不丁地问他。
卫知呆愣了一瞬,一张小脸神情变换,最后嘿嘿一笑道:“有,喜欢了很久,公子怎么突然问卫知这个?”
这对于卫知来说简直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傅朝寻性子冷淡惯了,别说谈起情爱了,平时连句知冷知热的话都很难说,也不是他不愿说,是性格使然,可能天生就在人情世故上缺少点东西,即便心里有想法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如此才会让人觉得他冷酷无情。
时下他突然这样问,莫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傅朝寻见他有些紧张,缓了点语气道:“别害怕,也别害羞,我只是……想向你讨点经验。”
讨点经验?他有喜欢的人了?
卫知忙道:“公子想讨什么经验尽管说,虽然我喜欢的姑娘不喜欢我,但我还算有点经验的。”
“她不喜欢你?”傅朝寻抓住了重点。
卫知无奈一笑:“不喜欢,她喜欢她表哥,两个人儿时就情投意合,还打算成婚呢!”
又是表哥……
傅朝寻拢了一下眉头,问:“你不难受?”
卫知扬扬眉头:“怎么会不难受,难受的很,还哭过。”
傅朝寻:“……那要怎么解决?”
卫知:“还能怎么解决,抢呗!”
傅朝寻一愣:“怎么抢?”
“不知道。”卫知挠了挠头,“我还没有想好怎么抢。”
傅朝寻:“……她若是不喜欢你,你抢得过来?抢来了她就愿意跟你了?”
卫知:“先抢来再说,抢来以后加倍地对她好,好到让她心软,让她接受。女孩嘛!很好哄的。再说了,感情没有一成不变的,一心一意只爱一个人世间并不多,只要付出真心,就算最后一场空,也别无遗憾了。”
不得不说,卫知年纪不大,感悟挺深。
傅朝寻琢磨了一会,对他道:“卫知,以后我去哪里你就跟着我去哪里,寸步不离,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对我很有用。”
对他很有用?
卫知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他这么一问,傅朝寻莫名地脸红了,别过脸去,端起茶杯抿着茶,没有回答。
“让我猜猜。”卫知审视着他难得一见的害羞模样,说:“将军府的叶元倾?”
“噗!”傅朝寻刚喝了一口茶就喷了出来,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公子公子,您别激动。”卫知急忙拿起帕子帮他擦着,“是不是卫知说错了?”
傅朝寻缓了一会儿气,把茶杯放下,问道:“你为何猜是她?”
卫知帮他顺着气,回道:“因为她优秀呀!她长相好,性情好,学识好,父亲是将军,伯父是太师,祖母还是前朝公主,娘亲又是开国元勋大臣的外孙女,这么多优点和身份叠加在一起,全京城能有几个比得上她,我听说去将军府提亲的人可多了,可惜她没有一个看上的。”
第38章
“因为她优秀,所以你觉得我……我喜欢她?”傅朝寻低声问。
“这是一方面。”卫知回道:“公子不记得了吗?春日宴的时候元倾姑娘来亲王府赴宴,您站在回廊里偷偷看了她很长时间,当时您还问我那是哪家的姑娘,以前,您从来不打听姑娘的。”
傅朝寻回忆了一下,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当时他是见她一直偷偷地看他,他才好奇地去看她,好像也没有别的想法。
“公子,您要提亲吗?”卫知突然问。
“提亲?”傅朝寻喃喃一声,“依什么由提亲?”
“当然依你对她的感情去提亲呀!”
“能成?”
“不一定,毕竟连你大哥那样的都不一定能成。”
大哥。
傅朝寻皱起了眉头。
卫知发觉说错了话,忙道:“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刚开始可能有点困难,因为将军夫妇和别人不一样,我听说,他们曾对媒婆透露,他们不单单只讲究家世,还要讲究缘分和对方的人品性情,最主要能让元倾姑娘喜欢才行。到目前为止,元倾姑娘还没有一个看得上的,说明您还是有希望的。”
傅朝寻审视他:“这些你听谁说的?”
卫知回道:“听大公子院里的丫鬟说的,去年大公子想去提……”
卫知发现又说秃噜嘴了,急忙改口道:“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她们还聊了其他姑娘。”
傅朝寻沉默了一会没说话。
前世他是因为救了叶展桡父子的性命才娶到了叶元倾,这一世恐怕有点难。
卫知见他神色暗沉下来,急忙倒了杯茶,道:“公子,别灰心,元倾姑娘的心意最重要,只要抓住她的心,就容易了。”
容易吗?好像更难了,她有喜欢的人,并且也不愿意与他相认。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心情越来越糟糕,突然发现重生归来,还没有好好地规划今后的人生。
这一世他绝不能再像上一世那样了,他要该报仇的报仇,该争的取的争取。
然后。
该抢的抢。
“公子,先抢人,再抢心。当然,先抢心再抢人也行。不过,我觉得前者更带劲。”
“卫知。”
“怎么了公子?”
“从这个月开始,给你加一倍的月钱。”
第20章 成婚?
大雨过后,时至深秋,天气逐渐冷了起来,屋里屋外都透着凉气。
叶元倾扯了一条厚厚的毯子帮温衍裹在身上,见他气色好了许多,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温衍紧紧挨着她,感受着她身上温热的气息,瞧着她杏脸桃腮的面容,一时看痴了,一只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她的脸颊,肌肤接触以后,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压不住心底汹涌而出的喜爱,携着满身的浓情倾身凑近她。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让她急忙往后撤身,抬眸望向他浓情似水的眼眸,紧张地张了张唇。
她的唇娇艳欲滴,好看的就像刚红透的果子,感觉咬上一口就能甜到人的心尖上去。
“妹妹!”温衍难捱激动心情,又倾身迫近她。
叶元倾察觉到他已经乱了分寸,起了身就要走,温衍拉住她,语音温润的就像流入心底的泉水,极其认真地对她道:“妹妹,我们成婚好不好。”
成婚?
叶元倾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往门外看了一眼,低声说:“表哥莫要如此,我去给你倒杯茶。”
她说着使劲往外抽手。
他见她慌乱起来,虽是不舍,但还是松开了她,温声说:“妹妹,哥哥是认真的,我知道妹妹心里有我,也因为我犯病惴惴不安,昨日还辛苦地守了我一整夜,我很感动,也很心疼。”
他语气真诚,略有憔悴的俊秀容颜看起来有几分破碎美感。
“妹妹!”他总把妹妹叫得格外温柔,“你说,你这样好,我要怎么去疼你爱你,用我的后半生,用我的生命,我都觉得不够,所以,我想把你娶回家,对你千倍万倍的好。”
温衍,学富五车,像个诗人,情话说起来连路过的狗听了都会感动。
叶元倾停在桌前,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渐渐融化了。
他怎么那么会说情话呢?
“妹妹,你过来,哥哥不口渴,哥哥只想让你陪我坐着。”
他好听的语言就像带着甜味的棉花,甜甜的,软软的,总是说不完。
叶元倾冷静了一会儿,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走到他跟前问道:“表哥以前也这样犯过病吗?”
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并未犯过如此严重的病。
他接过茶杯,依旧深情地望着她,回道:“以前没有这么严重,这是头一回,可能阴雨天的缘故吧!妹妹别怕,我问过很多大夫,他们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也会好生配合治疗。”
他把毯子放到一旁,坐直了身子道:“妹妹照顾我一夜,一定很累吧!哥哥帮你捏捏肩。”
他伸手就要拉她坐下,门前突然走来三个人。
是太师府三兄妹。
“姐姐!”一袭鹅黄色衣衫的叶宁跑进来甜甜地叫了一声。
叶元倾转身去迎她:“妹妹,天凉了,冷不冷?”
叶宁摇摇头:“不冷。”瞥了一眼床上的温衍:“我们来看温衍哥哥。”
叶绍和温衍关系甚好,也知晓他有先天性哮喘病,以前他犯病他亲眼见过几次,每次他都在心中感叹:这么好看的人,老天怎么舍得让他受这样的罪呢!这病估计要伴随他一辈子。
第39章
他走上前慰问道:“温衍弟弟,感觉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绍哥哥关心。”
温衍动了一下身想要下床,叶绍急忙扶住他:“别乱动,在床上好生休养,不必跟我们这么客气。”
温衍重新坐下,往门旁看了一眼,只见叶卓正倚在门框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见他看过去,挑了一下唇角道:“看来病的并不严重,还能为元倾妹妹捏肩,昨日那么大的阵仗,都把太医叫来了,我还以为生命垂危了呢!”
温衍:狗东西。
温衍皮笑肉不笑地回他:“卓哥哥说笑,你这般说会让我觉得你巴不得我死了,我死了不打紧,只怕元倾妹妹会伤心难过。她守了我一夜,我为她捏捏肩也是所当然,若是没有妹妹贴心照顾,我的病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叶卓扬了一下眉头,冷笑道:“听说傅朝寻也在将军府里住了一晚,将军府真是热情啊!是不是明个我受了伤也能留在将军府里住一晚,元恒哥哥也能跑到太医院淋一夜的雨为我请太医?”
叶卓这话都快酸掉牙了。
温衍笑说:“卓哥哥别说这种晦气话,世间之事玄妙的很,万一待会儿回去就出了事怎么办。”
叶卓:狗东西。
“温衍哥哥,你别咒我二哥。”叶宁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急忙制止,然后问叶元倾:“姐姐,傅朝寻昨日真的留宿在了将军府?”
一个外来公子留宿在有待嫁闺秀的家中可不是小事,叔父婶婶竟然让他留了下来。将军府和亲王府虽然不是很近,但也同在京城,傅朝寻昨日用过药以后怎么也能挺到亲王府。
叶元倾经过她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傅朝寻还在家中,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在照顾温衍,竟然把傅朝寻忘记了。
她回道:“昨日他疼的厉害,不便动身,就留他住了一晚。”
“那他现在如何了?伤好些了没有?”叶宁问。
叶元倾回道:“我还没有去看他,已经让太医去给他治疗了。”
夏枝见几人谈起傅朝寻,接话道:“小姐,傅公子一大早就走了,方才您在照顾温公子,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他走了?
她忙问:“看太医了吗?”
夏枝回道:“没有,太医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听家里的医师说伤情一直没有好转,胸口还肿的厉害,脸也憔悴的不行,医师留他看太医,但他执意要走。”
傅朝寻是为了救叶元倾和温衍才受的伤,于情于他们都不能怠慢了他,可是昨日温衍突然犯病,让大家乱了阵脚,竟把他疏忽了。
温衍垂首不言,虽然他也知道傅朝寻是为了他们才受的伤,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欢傅朝寻,很不喜欢,他宁愿当时受伤的人是他。
屋里安静了一会,叶宁见叶元倾神色不太好,安慰道:“姐姐别担心,我看傅朝寻身体强壮的很,又经常舞枪弄剑的,相信很快就能康复,亲王府皇亲国戚,家里的医师肯定比咱们的好,他回去了应该能够更好地治疗。”
叶卓去看叶元倾,见她忧心忡忡,一双好看的眼眸也随着她的情绪暗沉下来,他沉声道:“叶宁妹妹说的是,回头差人过去慰问慰问,别失了礼数。”
叶元倾点着头:“好,待会儿我就让太医过去看看。”
而后她又说:“你们先说话,我去找娘亲,让她安排午饭,今日大家都留在将军府里用饭。”
叶宁刚要拒绝,结果叶绍开心地应道:“好,我好久没有在将军府里用饭了,非常想念二婶的小花鱼。”
又来一个吃小花鱼的。
“可是。”叶宁小声说,“我今天还要见傅峥临。”
傅峥临昨日托人送信,说今日要来看她,还说要带她去玉湖划船,为了这事她期待了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上次傅峥临在酒楼亲叶宁之事,叶卓憋了一肚子气,傅峥临表面正人君子,背地里却动手动脚,虽然他本性不坏又为人和善,但也不能还没有定婚就亲人家姑娘。
叶宁这丫头也没有一点自控能力,着实让人操心。
他走到叶宁跟前,对她道:“玉湖的风景傍晚才好看,你先留在将军府用饭,傍晚我陪你去见他。”
叶宁不想让他跟着,但是瞧着他严肃的样子,又怕他把上次的事情告诉父母,只好应道:“好,听二哥的。”
“不如我们一起去。”叶绍突然提议,“我好久没有去玉湖逛逛了,元恒哥哥和元萧弟弟也在家中,大家趁此聚在一起好好玩玩。”
叶宁不想答应,那是她和傅峥临的单独幽会呀!她才不要带这么多人过去。
可惜还未等她拒绝,叶元恒就出现在了门前,然后三两句就把这事敲定了,还让管家去准备烟花和灯笼,准备到玉湖开一场烟花会。
叶元倾出房找到赵太医,请求赵太医去亲王府里走一趟,赵太医很热情地答应了,只是到了亲王府以后连大门都未进去,亲王妃让人告诉他,说亲王府戒备森严,旁人不得入内,就算是太医也不行。
太医回来告诉叶元倾,叶元倾担忧的连午饭都没有吃好,亲王府一家人貌合神离,王爷和王妃又是个偏心的,她真怕没有人给傅朝寻治病,让他硬生生地熬过去。
傍晚的时候,傅朝寻被父亲叫到书房,父亲傅柏弘瞧着他憔悴的模样,冷声问:“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过几日你就要跟你大哥去禹国见公主,千万别出了岔子。”
第40章
傅朝寻直挺挺地垂首站着,忍着喉苦涩,回道:“父亲莫要担心,孩儿并无大碍,不会耽误去禹国。”
傅柏弘应了一声,掏出一个令牌递给他,交代道:“方才有人过来禀告,说太师府和将军府的几个公子去玉湖游玩,你过去盯着,玉湖离叶卓负责的码头比较近,看看能不能从中查出点什么。”
他说罢,冷笑一声,又道:“叶家这几个儿郎被他们父亲培养的一身正气,个个都优秀的很,去年叶元萧进了兵部以后就开始暗地里为他父亲壮大势力,叶家势力扩大定会对我们有一些影响,虽然皇上准备削弱太后娘家的势力,但是依叶家的实力定会想办法瞥得干干净净。”
他走回桌前坐下,接着道:“虽是如此,但是温家必会受到一些牵连,我听你大哥说,温衍和太子关系甚好,二人交情很深,虽说温衍一文弱书生目前对我们构不成多大威胁,但是以防万一,必要的时候,你去把他除掉。”
把温衍除掉。
前世父亲也这般交代过,那时候他和叶元倾还不认识,只听说过她的名字,当时他潜伏到温衍家中,却见她和温衍正坐在桌前练字。
屋中二人眉目传情,谈笑风生。
他看着看着莫名地心烦,收起将要甩出去的飞镖,回了亲王府。
后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哪怕父亲一再下令,他都没有去杀温衍。
这次他的心情好像更加复杂了。
父亲又交代了几句就让他出去了。
出门以后,碰巧在院中看到了王妃和傅峥临。
王妃一遍遍地打量着穿着得体锦衣玉带的傅峥临,满面温柔地说:“娘若是知道你今晚要见叶宁姑娘,就早些让裁缝给你做几身新衣服了,虽然这身也好看,终归不是最新的。你见到她一定要好好表现,我给她准备了一些礼品,你待会别忘记带上。”
“好的娘。”傅峥临连连点头,享受着母亲的关怀,笑得比春风还要暖。
母慈子孝,最是戳人心。
卫知往那边看了一眼,急忙跟上傅朝寻的脚步,笑说:“公子,天冷了,卫知前两天给您订做了几身衣裳,一会我们去玉湖的时候,挑一身最好看的穿上。”
他看了看公子的脸色,又说:“可能元倾姑娘也会去,到时候公子找机会与她说说话。”
第21章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玉湖坐落在京城的北街方向,是京城里最大的一片湖,湖水清澈如玉,周围风景优美无比,傍晚时分,摇着小船在湖面上,可以清晰地看到日落时的唯美景象,尤其日落之后,一大片余晖落入湖中,可以映照出碧玉霞光的奇特美景。
玉湖除了景美,周围建筑也别具一格,楼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刚接近傍晚时分,玉湖街头就已一片热闹。
几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停在街头,几位衣着华丽的公子小姐从马车上下来,他们个个英俊漂亮,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
“我要这个,这个,这个,还要这个。”刚跳下马车的叶宁跑到街边一阵购买,买的太多拿不下就开始叫叶绍,“三哥哥你快来,帮我拿着,我拿不了。”
叶绍一看又是苦差事,急忙摆手道:“我才不要帮你拿,凭什么这种出力的活你只找我,你怎么不找大哥二哥?”
今日大哥照顾发热的孩子没有跟来,叶宁见三哥不帮忙,只好去喊叶卓:“二哥哥,你来帮我拿。”
叶卓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掏出一定银子递给店家,让店家帮她打包好,又在旁边买了三串糖葫芦。
他先给了叶宁一串,又给了邱盈一串,最后走到叶元倾跟前,笑说:“妹妹,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上面的蜜糖,这一串上面的蜜糖最多,给你吃。”
叶元倾接过来,开心地笑道:“多谢卓哥哥。”
她看了看,果然上面的蜜糖特别多,她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太好吃了。
她好像很多年都没有吃糖葫芦了。
叶卓见她吃得开心,眉眼都笑开了。
温衍从下车以后就开始沉默不语,好似心情不佳,叶元恒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只是摇头。
几人到了玉湖边上,傅峥临已经到了,他给大家一一行礼,然后要了一艘比较大的游船请大家上去。
船上布置优雅,摆满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还点了一炷淡雅的香。
叶宁不好意思地把他扯到一旁,小声说:“峥临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带他们来的,你别生气。”
傅峥临瞧着她紧张的模样,抓起她的手,笑说:“哥哥怎么会生气,人多了热闹,改日我再单独约你。”
叶宁连连点头,小手被他紧紧地抓着,脸颊不由地红了。
叶元倾独自一个人来到船尾,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一座酒楼,楼檐上挂着的灯笼已经亮了,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
她的视线在酒楼各个方向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了三楼的一扇窗户上,眯眼看了一会,什么也看不清,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始在心中计算时间。
“妹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身后突然响起叶卓的声音。
叶元倾转过身来,对上他好奇的目光,她敛了一下神色,回道:“我想在这里吹一会儿风。”
叶卓走到她跟前望着她鬓边吹起的秀发,关心道:“小心着凉了,大家都在对诗,妹妹要不要过去瞧瞧?”
第41章
他见她微拢秀眉,定是又有了心事。
“不用了,我在这里站一会。”她说着,走近他,小声说:“卓哥哥,开始放烟花的时候你进船仓里去,等烟花结束了你再出来。”
她突然如此说,让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往她身后不远处的酒楼望了一眼,默了片刻,低声问:“妹妹觉得有危险?”
叶卓心思敏捷又极会察言观色,即便叶元倾已经表现的足够淡定,但他依然能够一眼判断出来。
叶元倾觉得事情复杂,不便与他多说,便道:“卓哥哥听我的便是,回去以后我再与你解释。”
叶卓审视了她片刻,又往酒楼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应下。
二人在船尾站了一会,叶元倾不说话,叶卓也不做声。
游船缓缓往前行驶,叶元倾望着湖边人们放的许愿灯,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她无声地叹息,再抬起头来,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身穿黑色,长身玉立,胸前环抱着一把佩剑,笔挺地站在人群中往这边看来。
她心里猛地一激动,熟悉的场景突然闪现在眼前,记得前世玉湖动乱的时候,周围死了不少无辜百姓,那时候她被大哥二哥护着匆匆逃跑,在慌乱之中她被他撞倒在地,他伸手把她拉起,只说了一声“对不起”就匆匆跑开了。
当时她问大哥此人是谁?大哥说是亲王府的傅朝寻,过来抓人的。
如今旧事即将重演,时下他应该与她是同样的心情。
只是他现在还受着伤。
她与他远远地相望着,朦朦胧胧中,他就像一个虚幻的人,好看的和周围一切那么格格不入。
她牵引着他的目光往酒楼方向望了一眼,他立即懂了她的意思,跟随她的目光望去,然后伸手指了指船舱的位置,示意她进船舱里去。
她没有回应,又把目光落在他的胸口上,他又瞬间懂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游船越走越远,叶元倾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渐渐地也分辨不出他的样子。
湖边围了很多人,大家都看着西边方向,落日半浮湖面,映得湖天一片橙红。
叶元倾和叶卓去了船头,大家正看着美轮美奂的景色赞不绝口。
叶元恒已经安排好小厮在湖边的各个地区放置好烟花,只要日光落下,就开始点燃。
前世叶元倾曾问过叶元恒,为何要如此招摇地放那么多烟花,当时他只说:“引蛇出洞。”
她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女儿家,那时并未解大哥这句话的意思,如今重活一世,她总算明白了,他们悲惨的结局或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那个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就在酒楼里。
落日渐失,为了看到更好的烟花景象,游船开始掉头往酒楼方向驶去。
此时街上喧闹声不断,而酒楼一间客房里却安静的出奇。
下人们弯身侯着,目光时不时地望向坐在窗前的男子身上,见他沉默不语,均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用金线钩织在月白色锦衣上的金鹤图文,在橙光的照耀下精致的栩栩如生。
他墨发如瀑,气质高雅清冷,尊贵的如同仙人一样。
“阿良,把我的箭拿来。”冷冷清清的嗓音响起,惊得屋中一众人急忙警觉起来。
被叫做阿良的男子应了一声,跑到桌前拿起弓箭交于男子手中。
男子侧目瞥了他一眼,他又急忙掏出一条洁白的帕子递给他。
男子把弓箭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放上箭矢,眯眼望着游船的方向,寻找着第一个目标。
船头上站着几个光鲜亮丽的男女,他们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在他们眼里,似乎世间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但是,在他眼里,这些人就是他待捕的猎物,只要他手一松,箭矢就能“嗖”的一声穿透他们的胸膛。
他先是把箭头瞄准在船头蹦蹦跳跳的黄衣少女,又把箭头移到蓝衣公子身上,最后才把箭头移到叶元倾身上。
箭头对准她的胸口,他开始一点点拉弓,弓拉满以后,只要他一松手,她就能死在他的眼前,只是,他自顾自地说:“她太完美了,下不了手。”
他冷笑着,转了一下方向,又把箭头对准了她一旁的青衣男子身上,沉声道:“不如先解决了这个外族的,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碍眼,真把自己当叶家少爷了。”
话音落下,还未等他松手,就见那青衣公子突然钻进了船舱里,他蓦地停住手,皱了一下眉头,还未找到下一个目标,突然“嗖”的一声响,一把飞镖狠狠地刺进了他旁边的窗牖上。
他惊得瞪了一下眼,往湖边方向望去,只见黑衣如墨的傅朝寻正目光冷然地向这边望来。
一瞬间,熟悉的冷漠气息似乎近在咫尺,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冷笑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又来一个不自量力的东西。”
他说罢,丢下弓箭向酒楼的暗道走去,嘴里嘀咕着:“多管闲事,真扫兴。”
“砰!”烟花四起,瞬间点亮了整片夜空。
游船缓缓停靠在岸,一群人下了船。
叶宁刚一下船就被傅峥临拉着消失在了人群中。
叶元倾停在路边,四下望去,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此时他正倚在大树下,安静地看着她。
她见他安然无恙,终是松了口气,方才看到飞镖飞向酒楼的那一刻,她真的怕动乱再次发生。
第42章
还好,动乱不仅杜绝了,叶卓也没有中箭受伤。
树叶在风中飘落,夜色越来越浓。
卫知见傅朝寻站着不动,焦急地提醒他:“公子别傻站着了,快过去搭讪呀!你再站一会人就走了。”
卫知从方才就发现叶元倾一直盯着傅朝寻看,那个眼神不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说不定她也对公子有意思呢!
傅朝寻缓过神来,把剑递给他,动身向叶元倾走去。
叶元倾见他过来,不自觉地放慢了一些脚步。
“妹妹!”这时,叶卓拿着一个糖人过来,笑说:“我记得你也爱吃这个,你看这个图案多漂亮,店家真是巧夺天工,竟把牛郎织女做的如此栩栩如生。”
“多谢卓哥哥。”叶元倾心不在焉地接过来道了一声谢。
“妹妹不必客气,他们几个都去看皮影戏了,我陪妹妹走一会。”
叶元倾点点头,跟着叶卓往前走。
人群中,她听到傅朝寻在身后叫她:“叶元倾!”
第22章 “你来帮你夫君脱衣服。……
同样的声音,不同的语气,听起来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叶元倾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望着停在不远处长身玉立的傅朝寻,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进他那双渐渐清明的眼睛里,好似探寻到了与以往不一样的东西。
她冲他微微颔首,轻声问:“傅公子找我何事?”
这一次她没有叫他傅大人。
他见她愿意停下来回应他,放松了一些,走到她跟前,低声说:“有些事情我需要与你聊聊,你随我来。”
他话音落下,突然“砰”的一声响,一朵烟花飞入夜空,绽放出大一片绚丽光彩。
叶元倾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着昙花一现的美丽景象,开始思索要不要跟他走,她猜,他找她一定是说酒楼的事情,酒楼里藏着要害他们的人,或许他知道藏在酒楼里的人是谁,也或许与他有一些关系,不然,为何他只是稍微出手就能阻止一场动乱。
前世这场动乱惊动了整个京城,死了很多人,叶卓也中箭受伤险些丢掉性命。
皇帝为此龙颜大怒,下令让大寺严格彻查,可惜大寺查了很久都未查明。
半年后此事不了了之。
伯父为了给叶卓讨要一个公道,多次上奏折请求皇帝继续彻查,然而皇帝已经转变了态度,几句话就敷衍了过去。
叶卓受伤以后,京北码头便交由叶绍管,然而叶绍能力不济,短短仨月就丢掉了掌管码头的权利。
叶卓得知后郁郁寡欢,加之受伤严重,身体越来越差,原本可以进翰林院的他,最终都没能进去。
半年后,温衍顺利进入了翰林院。
那时,自京北码头丢势以后,太师府的权势也开始一落千丈,再加上一些官员们的集体打压,太师府而后的几年举步维艰,若不是将军府极力帮衬,可能伯父连太师的职位都保不住。
现在想想,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烟花开的太过灿烂,叶元倾出了一会神,然后再去看傅朝寻,只见他正安静地等着她,面上没有焦急和不悦。
一旁的叶卓微拢了眉头,问傅朝寻:“傅公子要查案吗?”
最近总是遇到他,叶卓开始怀疑他们是真的有缘还是他故意接近。
傅朝寻这次对他不如以前那么冷漠,清声回道:“我今日不查案,只找元倾。”
元倾?
他怎么可以这样叫她?
叶卓冷了脸,想要替叶元倾拒绝,结果叶元倾却道:“傅公子找我定是有重要事情,卓哥哥你先去找他们几个玩,待会儿我再去找你们。”
“妹妹!”叶卓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给傅朝寻,“街上人杂,你一个人不安全,况且……”
叶卓的担心不无道,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傅朝寻不是一个特别友善的人。
“卓哥哥别担心,我一会就回来。”叶元倾打断他后面要说的话,转了身就走。
“妹……”叶卓无力阻止,只好道:“妹妹主意安全,哥哥在原地等你。”
他又看向傅朝寻,沉声道:“待会还请傅公子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
傅朝寻知晓叶卓在担心什么,应了一声跟上了叶元倾的脚步。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着,一直都未开口。
街上人多,叶元倾走走停停,偶尔会抬头看看夜空的烟花。
他们路过一条胡同口,傅朝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停了一瞬,而后转进了胡同里。
这条胡同又窄又长,两旁是非常古老的建筑,青石板上还长有很多青苔。
这里很少有人路过,路两旁也没有掌灯。
黑漆漆的。
叶元倾走了一会停了下来,傅朝寻也跟着她停下。
狭窄昏暗的空间里,他们都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夜里凉凉的,呼出的气息是温热的。
他站在他身后,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让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
她冷静着,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说:“今日之事你应该察觉到了什么,是不是已经知晓想要动手的人是谁?前世叶家就是从玉湖动乱开始有了变化,而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最后导致叶家被满门抄斩。”
第43章
前世叶家被满门抄斩?
傅朝寻听后极其震惊,所以,她是被人砍了脑袋去世的?
“元倾!”他有些心疼地叫她。
周围很黑,只有烟花升起时才有一点光亮。
叶元倾转过身来,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颊,又接着道:“傅朝寻,现在我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你,你告诉我今日酒楼里的人是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来玉湖之前我让人去酒楼查过,但是酒楼被封了,连门都进不去,所以,你能否告诉我那人到底是谁。”
她终于承认了。
他听着她焦急的语气,既激动又心疼,思忖了一会低声回道:“今日之事可能只是巧合,我在湖边得到你的消息之后,就往酒楼里甩了一个飞镖试探,结果什么也没有试探到。”
没有试探到?
“当真?”叶元倾有点不相信,但是又觉得他没有必要骗她。
“你若是想知道是谁,我可以帮你去查,查到了我会告诉你,不过……”他向她走近一步,“在这之前,你是不是要仔细与我说说,我去世后都发生了什么?”
他很想知道她那时都遭遇了什么,更想知晓到底是谁这般加害他们。
叶元倾见他靠近,往后退了一步,回道:“如今你我都有了新的生活,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知道了只会影响心情。若是你真的愿意帮助我,我会感激不尽,你若是有难言之隐不愿意相告,我也不会怪你。”
不愿意相告,她还是不信他方才说的话。
她又往胡同口看了一眼,接着说:“以后,见了我就当做不认识便好,我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也希望你不要来打扰我,该说的我都说了,我先走了。”
她总是把话说完不等他回应就要走。
他伸手去拦住她:“再站一会。”
她哪有心情陪他在这里站着,周围黑布隆冬的。
她虽然不愿,但是一双脚就像被钉了钉子一样,傻乎乎地在原地陪着他默不作声地站了一会。
因为离得近,她能够清楚地听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他的手臂还在她身前拦着,一直不收回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天黑风凉,她按压不住从方才就想问的话,轻声问他:“胸口还疼吗?怎么不在府上休息?”
他动了动僵在半空的手,低声回道:“疼。”
“看大夫了吗?”
“没有。”
“这附近有医馆,过去看看。”
“好。”
黑漆漆的胡同里,两个人又开始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快走到路口时,他突然叫住她:“我有点饿,看了大夫以后可不可以去吃饭?”
卫知说,先找机会约她吃一顿饭。
叶元倾继续往前走着,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二人出了胡同,叶元倾带着他来到医馆,这间医馆在街道最东头,周围游客不多,医馆里也很安静。
大夫看了看站在门前的俊男靓女,嘿嘿一笑,问:“两位谁要看病?”
叶元倾指了指傅朝寻。
大夫点点头,招待他们进去,让傅朝寻坐下来,准备帮他查看伤情。
叶元倾见大夫要脱他的衣服,急忙背身过去。
结果大夫突然叫她:“小娘子你过来,我去净手,你来帮你夫君脱衣服,外衣里衣都脱掉,束带也要解开,你先看看他腰部和臀部有没有受伤。”
嗯???
第23章 “搬出亲王府,自立门户……
房间里突然出奇地安静,大夫出门去净手。
叶元倾愣在原地,抬眼看了一眼傅朝寻,只见他正直直地看着她,耳朵红的跟个柿子似的。
他怎么还能在害羞的时候这样直勾勾地看人呢!
叶元倾感觉脸颊滚烫,垂首不再看他,也不打算去给他脱衣服。
房间里的气氛有了微妙变化。
傅朝寻僵挺地坐着,看着她垂首泛红的脸颊,不自觉地冒出一句:“以前不是都看过了吗?”
前世成婚七年,虽然而后的几年很少睡在一起,但是前面的几年只要他回府,还是会与她相拥而欢的。
他身上每一处地方,她应该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时下相处起来虽有隔阂,但是也不能完全否认了曾经在一起的快乐,起码那时候她挺喜欢的,每次之后都会趴在他身上缓着气,然后叫着他夫君。
后来,夫君也不叫了,连名带姓地叫了他好几年,还总会时不时地威胁他,说若是他再一声不响地消失,她就与他和离。
可是直到死,她也没有离开那个家。
他不是一个多自信的人,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不讨好的地方,更知道她的心并不是在他身上,但是他总觉得,他们能够坚持做七年的夫妻,总是有一些他们都未察觉的东西在的。
是世俗的束缚?是相处久的亲情?是离不开彼此的依赖?
还是都未察觉的爱情?
他的这句话让房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尴尬。
叶元倾紧张地咳嗽一声:“你别胡说八道。”
然后嘀咕道:“现在我才十七岁,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第44章
她好像很想摆脱他,很想摆脱掉他们以前的夫妻关系。
他瞧着她红透的脸颊轻笑一声,没再说话,开始脱衣服。
她有些慌乱地往外走,却迎面撞上进来的大夫。
大夫叫住她:“小娘子莫要走,你家夫君受伤这么严重,你要好生陪着他,如此才有助于缓解病者心情。”
叶元倾愣了愣,那谁来缓解她的心情啊!
她被大夫扯到傅朝寻跟前站着,傅朝寻还在慢悠悠地脱衣服。
大夫瞧着他忍痛的样子,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何意思。
傅朝寻伤的确实严重,大夫看着他“呀”了一声,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说着又去看叶元倾,语气里颇有几分指责的意思:“小娘子心真大,夫君都伤成这样了也不尽快带他治疗,作为娘子,应该时刻观察着夫君的伤情,他是与你同甘共苦的人,你要上点心呀!”
大夫说罢连连叹息,很是心疼傅朝寻。
叶元倾无辜地张了张口,莫名其妙地被教训了一顿。
这大夫很有意思,拿来酒精帮傅朝寻擦着胸口,嘴里还说着:“像你们这般大的小夫妻老夫见多了,以前去乡下义诊的时候,曾遇到过一对夫妻。这对夫妻郎才女貌,看起来极其般配,只是年龄尚小,不懂得如何相处,男儿郎为了养家糊口经常做一些出力的活计,身上烙下了不少伤病,他为了省银子也不去看大夫,最后积劳成灾,病倒在床。听说他那个娘子是被逼着嫁过去的,原先有了喜欢的人,两个人心有隔阂,夫君病倒她也只会偷偷地抹泪,到了夫君面前又表现的极其冷漠。”
大夫叹着气:“两个人明明有意思,却都装作不知,把日子过得冷冷清清。可能年纪小,领悟不够,不知道要如何过夫妻生活,最后落到夫君死了,那娘子才从那点别扭中走出来,然后趴在夫君坟头哭的肝肠寸断,又一声声说着那些以前说不出口的情爱话。”
“人活一世,相识就是缘分,聚在一起就是福分,双方要坦诚相见才能过得轻松,处的长久。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明白了。”
大夫五十多岁,性情随和,一双清明的眼睛似乎参透了人生,说起话来也多有教育的意味。
可能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甫一见到他们就猜出了他们的关系和相处方式,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忠言逆耳利于行,叶元倾和傅朝寻虽然不知大夫为何莫名其妙说这些话,但是都安静地听着,心里也开始仔细推敲话中的道。
大夫虽是话多,但是看病却很仔细,他把傅朝寻身体的每个部位都检查了一遍,还拉着叶元倾指着他胸口上那片紫红唏嘘着说:“你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小娘子上点心吧!多关心关心你家夫君。”
这事确实是她疏忽了,昨晚她不该就那样把傅朝寻丢下,今日连他走了都不知道。
大夫给傅朝寻上了药,还贴了很多膏药,又给他抓了好几包汤药,嘱咐他每两日过来换一次药。
二人给大夫道了别,并排往前走着,路过一家餐馆,进去吃了一顿饭。
叶元倾点了几个菜,菜上来以后,傅朝寻发现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
叶元倾吃饭的时候不爱讲话,以前他们在一起吃饭,安静的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傅朝寻有些话要说,见她安静的吃着,也没有说出口。
吃了饭以后他们又并排走着,此时夜已深,烟花也停了,夜空中闪着几颗星星。
她不说话,他也不出声,两个人走在一起,就像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以前也是如此,前世七年里他们都未曾逛过一次街,即便一起出行,也都默不作声。
现在……也一样。
因为一样,所以她就不会有任何期望,哪怕听了大夫那些让她可以反复回味的话,她也不抱有任何期望。
路过一个卖饰品的摊位时,傅朝寻停了下来,伸手就要去拿架子上红红绿绿的发簪,叶元倾见此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别买,不好看,去年的款式了,俗气的很。”
他的眼光好像有问题,买的首饰一直都很俗气。
他闻言愣了愣,以前他送了那么多,她全都接受了,怎么会不好看呢?
叶元倾相似能洞察他的心思,叹口气道:“接受不代表就是喜欢,只是不好意思拒绝罢了。”
不好意思拒绝。
原来她不喜欢。
他送了那么多她都不喜欢。
叶元倾见他呆愣住,路灯投来的光落在她的脸上,连露出的笑容都是苦涩的。
她继续向前走,他急忙追上她,看着她落寞的神色,感觉曾经那一点点希冀也在此刻破碎了。
原来前世他什么也未拥有过,连相送的东西她都未曾喜欢过。
手中的药沉沉的,迈开的步子也是沉沉的。
两个人又默默走了很久,也不知道在走什么,不说话也不分开,就只是感受着彼此的气息,漫无目的的走着。
第45章
走到路岔口的时,撞上了不远处的叶元恒和叶元萧。
兄弟俩看到并排而行的他们,愣在原地久久都未反应过来。
“我没有看错吧!”叶元恒撞了撞叶元萧的肩膀。
“你没有看错,就是咱们的妹妹和傅朝寻。”叶元萧也撞了撞他们的肩膀,既震惊又兴奋。
叶元倾看到两位哥哥,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就想跑开。
“元倾你站住。”叶元恒立即大喊一声。
叶元倾心道不好,还想再跑,结果被傅朝寻一把抓住了胳膊。
叶元恒和叶元萧三步并一步地走到他们跟前,叶元恒瞪着眼睛神情不断变换,最后憋出一句:“大晚上的……”
叶元萧看了看傅朝寻抓叶元倾的手,不由地“嘶”了一声。
傅朝寻连忙给二人行礼:“大哥二哥好!”
大……大哥?二哥?
兄弟俩同时瞪大了眼睛。
上次傅朝寻叫叶元恒大哥他还纳闷了很久,孰料他又叫哥,这是打算硬上吗?
“你你你……”叶元恒指着他一时语塞。
“你怎么和我妹妹在一起?”叶元萧不可思议地问他。
面对激动的兄弟二人,傅朝寻显得十分淡定,他又给兄弟二人颔首一礼,回道:“方才我约元倾在胡同里说了一会话,她带我看了大夫,我们又一起吃了饭,现在正……”
胡……同?大晚上的。
“你打住。”叶元恒立即打断他的话,原地走了两步,问:“所以,你们这是在偷偷幽会?你什么时候拐……你什么时候和我妹妹这么熟的?”
叶元恒感觉后院都着火了,他连气味都未闻到,一时间又惊又恼。
“我们……”傅朝寻准备回答,结果叶元倾抢话道:“我们不熟悉,方才在街上遇到了傅公子,见他伤情还未好转就带他去了医馆,因为饿了就坐下来吃了一顿饭,现在正准备去找你们。”
“当真?”叶元萧有点不相信,目光落在傅朝寻的手上,然后把叶元倾扯到自己跟前。
叶元倾不擅长撒谎,垂首未再做声。
叶元恒见傅朝寻神情不明,思忖了一会道:“傅公子是因为元倾受伤,她带你去看医所应当,只是天黑人杂,也希望你能解一下我们兄长的心情,毕竟元倾还是待嫁闺秀,希望今晚之事……傅公子莫要向外声张,她一女儿家有诸多不便,以后你有什么事找我就行,别再找她了。”
叶元恒话说的明显,傅朝寻解他的心情,轻轻颔首,未再多言。
叶元恒又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一番,见他手中提着药,终是忍不住关心道:“你回去好好养伤,明日我带着太医去看你,昨日是我疏忽,本该早点为你请太医,还希望你别见怪。”
叶元恒几句话把傅朝寻这两日吃的醋都给化解了,一瞬间心里暖暖的。
他轻声回道:“多谢大哥关心,太医不必请了,今日治疗的大夫医术精湛,我会按时过来上药,相信很快就能好转。”
叶元萧一直都觉得傅朝寻身上有一种孤独的凄凉,本是和他们一样朝气蓬勃的年纪,却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走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傅公子最近在查案,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经常留在督稽司,你平时可以过去找我喝茶下棋,我欣赏傅公子的才能,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
做朋友。
这对傅朝寻来说是多么难得的一句话。
虽然夜深了,天气很凉,老天却单独给他留了一束光。
三兄妹给傅朝寻道了别。
昏暗的街道上,傅朝寻笔挺地站在路灯下,看着那抹粉色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这才独自一人向湖边走去。
一直焦急等待的卫知见他回来,慌忙跑上前,问:“公子,怎么样?去了那么久,有没有一点进展?”
傅朝寻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过了一会才回道:“我可能需要做点什么,起码要先站上一个位置,然后才有资格去争取。”
卫知皱眉琢磨着,没太明白他的意思,问:“公子想要站上什么位置?”
难道和叶元倾相处的不顺利?
傅朝寻把药包丢到他手里,用指腹轻碾了一下略有干裂的嘴唇,本就漆黑的瞳仁变得更为幽暗一些,沉声说:“先拿下一个爵位,然后搬出亲王府,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卫知大惊一声,急忙捂住了嘴巴。
——
今日玉湖游玩很是顺利,大家都玩的很开心,直至亥时才各自回到家中。
回将军府的路上,叶元恒和叶元萧有意无意地提醒了很多次,希望叶元倾避着点傅朝寻,别再让他靠近。
叶元倾见两位哥哥为此事很是激动,安静地坐着,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家中,叶元倾还未顾上洗漱,就被贴身丫鬟伶儿拉到闺房里关上了房门。
叶元倾瞧着她激动的神情,慌忙问:“怎么样?找到了吗?”
伶儿扶着她坐下,小声回道:“小姐,找到了,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年纪小了点。”
叶元倾一只手不自觉地抓紧了桌角,问她:“可是叫江不讳?”
第46章
伶儿点点头:“没错,叫江不讳,今年一十六岁,和温少爷差了三岁。”
“差三岁。”叶元倾喃喃一声,道:“确实是差三岁,前世我们去世的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那时她二十六岁。
“小姐。”伶儿蹲下来,抓住她的手,温声道:“小姐真的这么早就把他找来吗?其实前世姑爷一直都知道他的存在,虽然姑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心里肯定是有气的,这一世你再把他找来,姑爷知道了怎么办?”
伶儿自幼跟随叶元倾,前世叶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也上了断头台。也许老天可怜她们这对姐妹,也让她重生回来继续陪着叶元倾。
叶元倾前世所有事情伶儿都知晓,也知晓叶元倾和傅朝寻那段婚姻有多么不容易。
但是,重活一世,她只希望小姐能够幸福,不管是傅朝寻还是温衍,抑或江不讳,只要是让小姐伤心的人,她都不希望再有任何牵连。
叶元倾了解伶儿,知晓她的担忧,把她扶起身来,轻声道:“伶儿,我不是一个糊涂的人,定不会再做重蹈覆辙的事,前世叶家出事跟很多人有关系,我需要一一找出来,但是找出来并不容易,所以我们要先接近一个人。”
“谁?”伶儿问。
“太子。”
“太子?”
“对。”叶元倾回道,“太子天之骄子,我们很难接近他,唯有温衍可以,温衍娘亲和太子娘亲都是太后娘家的人,他们二人来往密切,或许知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伶儿微微一惊:“小姐想让江不讳冒充温衍?”
第24章 “夫妻七年都不算认识,……
深秋夜里很凉,叶元倾一夜都未睡好,伶儿守在她身边给她盖了好几次被子。
初晨湿气重,她早早起来坐在桌前发了一会呆,忽然想起前世让她忽略的一件事情,也是她和傅朝寻产生隔阂的一件事情。
记得那是她和傅朝寻成婚的第三年,那个冬天早早就下了雪,傅朝寻外出办事几个月都未曾回府,她守在门前等了一天又一天。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个婆子用板车拉着一个男子来到他们门前,跪下来讨要一口饭吃。
她端了饭菜出门给婆子送去,却看到板车上蓬头垢面的男子在吐着血。
她让管家把男子扶到家中,请了大夫给他治疗。
婆子跪下来哭着感谢道:“夫人是观世音菩萨再世,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她问婆子从何而来,经历了什么事情。
婆子说:“受伤的人是我的孙子,名叫江不讳,我们是从北境逃荒过来的,半路遇到了战乱,我们看到有一批人马从山头往下射箭,射死了山下不少穿黑衣服的人和一些普通百姓,我家不讳也不幸中箭受伤,为了医治他,花光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积蓄,现在身上分文没有,也没有大夫愿意给他治疗,今日遇到活菩萨,真的感激不尽。”
婆子说着,不住地给她磕头道谢。
还好婆子口中的江不讳受伤不是特别严重,经过治疗保住了性命。
叶元倾心善,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还把他们安排到了荒废已久的别院中。
江不讳经过一个月的治疗身体恢复的很好。
那日叶元倾去看望他,茫茫大雪中,她站在院门前,只见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公子立在腊梅树下抬头望着飘雪的天空。
那如玉一般的面容和气质,实在太熟悉,她发现他竟然和温衍长得一模一样。
她站在门前许久,他转身看到她,给她弯身行了一礼。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
他温声说:“在下名叫江不讳,多谢女菩萨救命之恩。”
连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很久,最后把他留在了别院里,供他们祖孙吃穿用度,还请了先生教江不讳知识和琴棋书画。
数月后傅朝寻从外面回来,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看到她以后冲到她跟前,趴在她肩头,沉默了很久都未说话。
她陪着他看大夫养伤,等他伤好了,不出半月他又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他给她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还买了很多书籍,又给她请了教琴棋书画的先生,对她说:“你若是觉得无聊就回将军府,或者去叶宁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一有空就回来看你。”
他走到门前又停下,看着她很认真地道:“元倾,你再等一等,我很快就能被皇上重用,届时我们搬出亲王府,用我自己的能力来养活你。”
她点着头:“好!我等着。”
她等了很久,等了四年,等到他们去世也没等来他带着她离开亲王府。
她不知道他那四年都在做什么,回府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同床共枕的时间更少,直到最后他回来只是在家坐一会,天一黑就离开了。
后来,江不讳万字荐书成了傅呈延暗中争权夺势的得力助手。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他突然跪在她面前,说:“元倾,你把我当做温衍我一点也不介意,我的命是你救的,是生是死都是你的,我不要名分,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留在你身边。”
第47章
仔细回想当初,现在她恍然发现,江不讳的突然出现并非那么简单。
也许是某个人安排在她和傅朝寻身边的眼线。
一切的一切如此错综复杂,她需要在某个人出手之前占据主导权。
午饭还未吃叶卓就来了。
叶元倾把他请到书房,看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卓哥哥有话直说便是。”
叶卓一直站着并未坐下,过了好一会才道:“昨日酒楼之事,妹妹能否与我说说。”
叶元倾知晓他是来问此事的,走到窗前把窗户关上,轻声说:“玉湖离卓哥哥的码头比较近,或许有人盯上了你,昨日上船以后,我发现酒楼里一直站着一个人往船上看,我莫名地觉得奇怪,也觉得危险,所以才让你躲到船舱里去。”
叶卓审视着她,他了解叶元倾,知道她说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他也知道他可能问不出什么,但是一夜未眠的他还是想过来问问。
他沉默了一会,低头撩拨了一下挂在腰间的玉佩,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这事可是与傅朝寻查的案子有关?那日在酒楼,他突然问我码头的事,我就觉得不妙。你们昨晚……昨晚离开那么久,他有没有与你说什么。”
他好像更在意这个。
叶元倾并不想与他讨论傅朝寻,她只是道:“昨日之事应该和傅朝寻无关,也可能是我昨日想多了,才会觉得有危险,还好昨日什么也没有发生。”
“傅朝寻为何要单独找你?”他还是忍不住问。
叶元倾抬眸看他,瞧着他焦急时深沉的眉眼,轻声回道:“堂哥哥无需关心这些,你有没有用早饭,要不要留下来用?”
叶卓看着她,看着她疏离的眸色,长睫微微颤动了几下,一股酸涩涌上心头,沉声回道:“不必了,我回府。”
他还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他转身走到门前停下,又说:“我让人去青山买了一些果子,回头给妹妹送来。”
叶元倾瞧着僵硬的背影,回道:“好,多谢卓哥哥。”
叶卓离开以后叶元倾去吃早饭,到了膳厅只见邱盈一个人垂头坐着。
叶元倾走上前,问道:“妹妹吃饭了吗?是哪里不舒服吗?”
邱盈看到她,泪眼汪汪地道:“姐姐,我祖母去世了。”
“祖母去世了?”叶元倾心里咯噔一下,“姨母不是去照顾了吗?怎么这么突然?”
邱盈吸了一下鼻子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娘亲一大早就回了京城,来了将军府一趟,说了此事就走了,具体怎么去世的我也不知道。”
叶元倾轻叹了口气,安慰道:“妹妹节哀顺变,若是病情严重,祖母也算是脱离苦难了。”
二人这边说着,叶元萧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了进来,他走到叶元倾跟前,先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坐下来拿了一个包子啃着,未在意一旁的邱盈。
叶元倾问他:“二哥今日忙不忙?”
叶元萧摇了摇头:“不是很忙,不过一会要去督稽司,哦对了!”
他把包子放下又道:“你让我帮你找的余瑶,今早有人过来告诉我说已经找到了。”
“这么快?”叶元倾有点不可置信。
叶元萧扬了扬眉:“还不知是不是你找的那个余瑶,待会儿你要不要跟我去督稽司看看?”
叶元倾忙点头:“好!我过去看看。”
叶元萧瞥她一眼,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到她面前,又说:“从昨晚回来温衍就一直问我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没有告诉他你和傅朝寻在一起,我害怕他胡思乱想,我看他心情不好,待会儿你去给他解释解释。”
叶元倾回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去哪里不需要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叶元萧耸了耸肩未再言,不愿参与他们的事。
“姐姐,你昨晚离开那么久,一直都和傅朝寻在一起吗?”邱盈突然问。
叶元倾愣了一瞬,也不好隐瞒她,点了点头。
邱盈看了看她的神色,又问:“姐姐什么时候认识他的?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
叶元倾回望她一眼,轻笑一下没有回答。
邱盈见她不回答,还想再问,叶元倾突然起身道:“二哥我吃好了,在门外等你。”
“好,我马上吃完。”
叶元倾当值的督稽司在城中,离皇宫比较近,以前叶元倾去过几次。
二人到了督稽司,叫余瑶的人还未到,叶元萧就带着她到后院喝了一会茶。
叶元倾无心喝茶,只想尽快见到余瑶,看看是不是傅朝寻口中的余瑶,只是她前世没有见过余瑶,也不好判断。
叶元萧有要务在身,坐了一会就出去办事了。
叶元倾一个人在后院坐着,不多时督稽司就来了人,她以为是叫余瑶的人过来了,结果走到前门发现是傅朝寻。
傅朝寻带着一名小厮前来,穿了一袭绣着紫色蔓藤的白色锦衣,高高梳着发髻,一条白色发带垂在耳侧,看起来有几分温润书生的气质。
和他以往的装扮大有不同。
他长相干净,肤质又白,安静地站着,就像书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第48章
他手里提着一盒礼品。
两人同时愣在了门前。
叶元倾还是头一次见这般模样的他,再加上他年轻的样貌,一时间竟然看痴了。
傅朝寻也甚是惊讶地望着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跟在一旁的卫知见二人看愣了眼,激动的脸都要笑开花了。
叶元倾缓了一下神,转了身往里走,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傅朝寻动身跟在她身后,回道:“我来看看二哥。”
来看看二哥……
卫知很有眼色地没有跟上,站在门旁看着赏心悦目的俊男靓女,感叹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配的人。
两个人到了后院,督稽司的人请他们坐下,还给他们上了茶。
叶元倾瞥了一眼他带来的礼盒,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还会给人送礼。
“二哥没在吗?”傅朝寻坐在她对面,坐的有些僵硬,应该是突然遇到她没有心准备。
“刚才出去了。”叶元倾轻声回他。
“你过来找二哥吗?”他又问。
“我跟二哥一起来的。”
“有什么事?”
“没事。”
“元倾姑娘。”这时候,督稽司的一位小哥过来,说:“不好意思元倾姑娘,本来是打算把余瑶带来见您的,只是她家中孩子尚小,走不开。所以,您能不能过去一趟?”
余瑶?傅朝寻闻言去看叶元倾,她怎么在找余瑶?
叶元倾急忙低下了头,心道不好,本来打算偷偷调查的,这下可好,被傅朝寻知道了。
“那个……”她站起身,“那麻烦小哥带我去见她。”
小哥连忙点头:“好,我带您过去。”
傅朝寻也站起身,走到她跟前,看了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清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叶元倾连忙拒绝,说完就走。
傅朝寻追上她,说:“别总是口是心非,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这事你本该先与我商量。”
叶元倾走得很快,回道:“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何要与你商量。”
傅朝寻两步就跟上了她,道:“夫妻七年都不算认识,怎么才算认识。”
叶元倾又加快了一些脚步,不想与他走在一起,低声说:“傅朝寻,你别总是胡说八道,别败坏我的名声。”
傅朝寻瞧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扬唇笑了笑,只需两三步又追上了她。
叶元倾上了马车,让小哥快马加鞭地赶到了余瑶的家,结果一下车就看到傅朝寻骑着白马已经停在了门前。
叶元倾:“……”
出门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二十几岁样貌秀丽的女子。
叶元倾和傅朝寻给女子行礼进了院,二人刚一进去就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
第25章 这是来求亲的。
此处院落在城中偏西一点的街道上,虽是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院中却收拾的极其干净。
女子带他们进了前堂,奉上茶,非常客气地道:“二位实在抱歉,我家官人未在家,只能我来接待你们了。”
她说着,又接过嬷嬷手中啼哭的婴儿,笑说:“一大早督稽司的人过来,说是大人的妹妹要见我,只是家中孩子尚小,脱不开身,实在不好意思,只能让姑娘跑一趟了。”
她就是余瑶?
叶元倾略有疑惑地看了一眼傅朝寻,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找错了人。
傅朝寻看了看女子怀中的婴儿,断定叶元倾是找错了人,虽然他前世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没有看太清余瑶的长相,但是从身高气质来看那人才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并未有眼前女子人妇般的气质。
叶元倾见傅朝寻皱了眉头,心道:看来是真的找错了人。
余瑶抱着孩子坐下,问叶元倾:“不知姑娘找我何事?”
叶元倾尴尬地笑说:“不好意思夫人,我们可能找错了人。”
“找错了人?”余瑶并未露出不悦,而是笑说:“京城里叫余瑶的姑娘挺多,单单我听说的就有四五个,不知姑娘要找多大年纪的?”
多大年纪?
叶元倾又去看傅朝寻。
傅朝寻回想了一下,回道:“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
“十四五岁……”余瑶喃喃一声,思忖片刻道:“这么大的我倒是知道一个,我家官人在衙门后厨当值,听几个婆子聊起今年选秀的事,闲来与我说了几句,好像秀女中有一位叫余瑶的姑娘,是冀州过来的,当时我听闻与我同名同姓对她印象很深。”
若这位余瑶姑娘真是秀女出身,可能还真是他们要找的人,毕竟能接近太子的人都不一般。
“那她现在可还在秀女馆?”叶元倾忙问。
余瑶摇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她这边说着,怀中的孩子又开始啼哭起来。
孩子生的白白胖胖,大概八九个月的样子,穿着粉色小衣裳,戴着一个小帽子,哭起来晶莹的泪珠往下落,瞧着特别惹人疼。
叶元倾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小娃娃乌黑透亮的眼珠转了几下,看到她以后竟然不哭了。
叶元倾惊喜地冲她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小脸逗了她一下,小娃娃看着她又“咯咯”地笑了。
第49章
余瑶见此,笑说:“姑娘,我们家媮儿好像很喜欢你,你要不要抱抱她?”
抱抱?
叶元倾有些紧张地站起身,笑道:“我有点不太会。”
她这边说着,余瑶已经把孩子放入了她的怀中,看了一眼傅朝寻,说:“我一开始也不会抱,等二位有了孩子,自然就会抱了。”
有了孩子……
叶元倾看了一眼傅朝寻,傅朝寻也看她,两个人互望一眼,均未说话。
前世,他们成婚七年都未生个一儿半女,至于为什么,傅朝寻最清楚,这也是叶元倾这一世不愿与他再有牵扯的原因之一。
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瞧着她粉扑扑的小脸,越看越喜欢,但是化开的眉眼里却带着一点点酸涩。
傅朝寻看着她,看着她宠溺且又有点落寞的神色,油然生起一些愧疚。
但是想一想,前世那样的结局,或许他的选择并没有错。
只是眼下见她这般模样,又觉得错了。
叶元倾抱着孩子逗了好一会,余瑶也是个热情大方的,希望他们能留下来用饭,期间有意无意地提了两句她家官人在衙门当值,希望有机会去督稽司看望叶大人。
面对她的热情,叶元倾也不好意思驳她的面子,便和傅朝寻留了下来。
余瑶把孩子交给叶元倾和傅朝寻去厨房准备饭菜,因着家庭普通请不起厨子,只能余瑶和嬷嬷亲自下厨。
叶元倾把孩子放到院子里的摇篮里,拿着拨浪鼓逗着她玩,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她,被她逗得“咯咯”笑个不停,一双小手轻轻地拍着。
傅朝寻双手环胸地立在一棵桂花树下,看着叶元倾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知不觉出了神。
他好像好久没有见她这样笑过了,她笑起来真的亲切又好看,唇边的笑容非常有感染力,会让人也跟着不知不觉地笑起来。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动身走到她跟前,拿走她手中的拨浪鼓,俯身看着孩子,轻轻摇了摇。
孩子看到他,似乎更加兴奋了,两条小腿蹬了几下,向他伸出一双小手。
叶元倾看明白了孩子的意思,对傅朝寻道:“她想让你抱抱。”
抱抱?他……好像不太会。
孩子又蹬了几下小脚,伸着手冲他“啊啊”了几声。
傅朝寻有些紧张地吸了口气,把拨浪鼓递给叶元倾,卷了卷袖子,准备抱孩子。
他把手伸到孩子跟前,孩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兴奋地往他身上扑。
傅朝寻无从下手,去看叶元倾。
叶元倾见他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笑了。
她这一笑,傅朝寻尴尬地红了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了起来。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僵挺着身子不敢动,问叶元倾:“下面怎么办?”
叶元倾回道:“你放松一些,别把她弄疼了。”
她说着,抓起傅朝寻一只僵挺的手,挪到孩子的背上,说:“你用手掌拖着她的背,别摔着她了。”
她的手触上他的手那一刻,他不知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的,一张脸又烫又红,然后按照她的意思把孩子好生拖了起来。
孩子看到他头上的发带,伸手抓在了手里,然后使劲往下拽。
傅朝寻紧张地“啊”了一声,急忙喊:“元倾,她抓我的头发,你快帮我。”
叶元倾见状想抱走孩子,结果孩子猛地一拽,把他头上的发带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接着他一头乌黑的秀发瞬间披散了开来。
傅朝寻尴尬地僵挺住,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以前上阵杀敌他都没有怕过,时下竟然搞不定一个孩子。
孩子见他头发披了下来,“咯咯”地笑了,紧紧攥着发带不松手。
叶元倾连忙把孩子接了过来,看着傅朝寻窘迫的样子,轻轻笑着。
傅朝寻见她笑了,脸更红了,伸手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在原地走了两步。
叶元倾从头上取下一个发簪递给他:“用我的,先挽上。”
傅朝寻接过来,简单地把秀发盘了一下。
叶元倾看着他,桂花飘落的大树下,去掉曾经那身让人畏惧的戾气,换上一副慵懒松散的模样,倒有几分勾人心魄的柔媚感。
他这次重生回来,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当年她是被他的样貌吸引的,如今还能有初相识的悸动,很特别,也很难得。
傅朝寻挽好头发,见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眉眼里更加温润了。
“那个……”叶元倾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把孩子放到摇篮里,“一会你要去秀女馆吗?”
傅朝寻捏起肩头的一朵桂花闻了闻,回道:“去一趟,去查查那个余瑶的来历。”
然后又问她:“一起去吗?”
叶元倾拿起一旁的拨浪鼓在孩子面前摇着,回他:“不去了,余瑶的事你自己查,我之前只是好奇才让二哥查的。”
“现在不好奇了?”傅朝寻问她。
“不好奇了。”她回道。
傅朝寻沉默了一会,很认真地道:“元倾,我准备搬出亲王府。”
准备搬出亲王府。
这话很熟悉,叶元倾前世听过很多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第50章
她没有回话,因为她知道,依他父亲的强势和能力,是绝对不会允许膝下孩子“独当一面”的,就算是成了家,也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下。
就连傅呈延都办不成的事,他怎么能办的成。
他离开亲王府,就等于失去一切,可能连最基础的生活都不一定能有。
他见她不说话,知道她不相信。
“元倾,信我一次。”
“傅公子的家事莫要与我提。”
这一会风急了些,吹得满院的桂花不住飘落,落在他的肩头,落在她的头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
叶元倾怕孩子着凉,抱起孩子往屋里走,傅朝寻看着她的背影,眼眸渐渐暗沉下来。
因为失信太多次,所以连信任也没有了。
余瑶做了一大桌子饭菜,热情地招待他们,还拿了她家官人藏的酒。
傅朝寻倒了一杯准备喝下,叶元倾按住他的手腕,提醒道:“还受着伤,别喝。”
傅朝寻听话地把酒杯放下。
余瑶在一旁笑道:“姑娘真贴心,公子也好生幸福。”
余瑶知晓督稽司,知晓叶元萧,定然也知晓叶元倾的身份,将军府就这么一个女儿,有没有成婚,她更知晓。
她早看出了二人的关系不一般,虽然不好问,但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打趣。
撇开其他不说,这俩人般配的令人羡慕,无论样貌还是气质,真的没见过这么般配的。
虽然他们相处的别扭,但是从言行举止来看,是有些感情在的。
连旁人都看明白的事情,两个当事人硬是察觉不出一点。
用完饭以后,二人和余瑶道了别。
傅朝寻把叶元倾送到督稽司,因着父亲还有要事交代便没有逗留。
临走时他对叶元倾说:“后天我要随大哥去一趟禹国,可能十日才能回来。”
还和前世一样,他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深深地看着她,简短地说他要离开了。
这一次和以前不一样,他不仅告诉了她去的地方,还告诉了她归来的时间。
她听后没有回应,一句话也未说。
叶元倾等到二哥回来以后,说了一些今天的事情就回了将军府。
她到了将军府,发现舅舅和温衍正在前堂里坐着,一旁的父亲和母亲面色凝重地一言不发。
他们见她回来,舅舅温齐急忙站起身,满面笑容地道:“倾儿回来了,舅舅等了你好久。”
等她?
叶元倾给他行了一礼问:“舅舅找我何事?”
温齐笑了笑,看向温衍。
温衍走到她跟前,叫了一声“妹妹”,神情有些激动。
温齐站直了身子,拉起温衍,很郑重地道:“倾儿,你知道衍儿爱慕你已久,你们两个一起长大,双方都有很深的感情,如今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衍儿又多次向我提起想过来向你求亲,今日舅舅很认真地带着他请求倾儿能给他一个机会,等你们成婚以后,他一定一定会好生待你,舅舅也会好生待你。”
这是来求亲的。
叶元倾僵在原地看着他们,既觉得突然,又觉得合,依温衍的性子,定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感情受到了威胁,才着急求亲。
双方僵了好一会。
叶展桡面色复杂走到叶元倾跟前,道:“方才我们已经和大哥好生讨论了一番,其实我和你娘亲并不太想让你这么早成婚,若是倾儿对衍儿有情,愿意嫁给他,爹娘也不会太过阻止。”
其实,他们夫妻俩也没有考虑好,但是又不想和温家闹得太僵。
叶元倾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温家父子俩,思忖了一会,道:“这事我会认真考虑,给我几日的时间,考虑好了我会给答复。”
温衍见她还要考虑,焦急地道:“妹妹还考虑什么,我知道你也喜欢哥哥,哥哥……”
“表哥!”叶元倾打断他的话,说:“表哥若是真的那么想娶我,何必着急这几日,我总得有个心准备。”
心里准备。
这……这是有答应的意思?
第26章 傅亲王竟然亲自上门。……
温衍向叶元倾求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太师府,傍晚的时候叶宁和叶卓匆匆赶来。
叶宁看起来有些激动,跑到叶元倾跟前抓起她的手开心道:“姐姐!恭喜你,可以嫁给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
叶元倾轻轻一笑,招待兄妹二人进了屋,给他们端了今年新下的蜜橘吃。
叶宁剥了一个橘子,一边吃着一边道:“本来我还以为我要比姐姐早出嫁呢!看来还是姐姐比我早,我听说是舅舅亲自过来带着温衍求亲的,真的特别特别有诚意。温家大院也在城中,离亲王府不远,以后我和姐姐还能经常见面,姐姐嫁回外祖父家,他们一定一定会非常疼你的。”
叶宁思想单纯,眼里看到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她觉得温衍爱叶元倾,叶元倾嫁给他一定会非常幸福。
曾经,叶元倾也这么认为过。
她拿了一个橘子,揪着上面的枝叶,轻声说:“妹妹莫要激动,我还没有答应。”
叶宁道:“这还用考虑吗?早晚的事,妹妹觉得这京城里,除了温衍真的没有人能与你相配了。要么家世不济,要么性情不合,万一一不小心嫁错了人,那真就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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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叶元倾沉默不言。
叶卓剥了一个橘子放到她手里,瞧着她淡然的神色,原本憋屈了半天的心情终是得到了一些缓解。
她好像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开心。
叶元倾接过他递来的橘子,感谢道:“多谢卓哥哥。”
她每次叫卓哥哥都叫的那么好听。
“温衍呢?”他问。
“跟着舅舅回去了,舅舅说准备准备私塾的事,过几日就开课了。”叶元倾回道。
叶宁不解道:“都打算成婚了,何需急着开课?他能忙的过来?”
叶元倾吃了一片橘子,入口后甜甜的,回道:“舅舅说,有几个官家的孩子报了名,想尽快入学,之前也和几位先生约定了时间,不敢耽误。”
叶宁钦佩道:“温衍哥哥确实挺厉害,能在京城办的起一个私塾很了不起,收的还都是一些达官贵人家的学子。”
叶卓嗤笑一声:“那还不是他父亲的功劳,这两年他父亲在京城跑断了腿讨好各位官员,为的不就是今天,况且皇……”
叶卓发现话说多了,立即停住了,面对两个女儿家,他也不好说朝堂上的事。
“二哥哥。”叶宁歪头审视着他,问道:“你最近和温衍发生了什么矛盾吗?为何你俩总是互怼?记得以前你们关系挺好的,小时候还经常睡一个被窝。”
“谁和他睡一个被窝。”叶卓立即皱起了眉头,“没闹矛盾,就是看他不顺眼。”
叶卓干脆坦白了。
“为何不顺眼?”叶宁更好奇了,“他是抢了你的东西?还是挡了你的财路?”
叶卓欲言又止,神色不太好,偷瞄了一眼叶元倾,最终没有回答。
“妹妹!”叶元倾转移了话题,说:“我大哥已经去沥州接祖母和嫂嫂了,估计明一早就到了。”
“祖母要回来了?”叶宁闻言蓦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祖母她……她怎么答应回京城的?嫂嫂怀着身孕还要去沥州陪她,她怎么突然要回来?”
祖母傅青年过六旬,五年前离开京城隐居在了好山好水的沥州,五年来她一次也未回过京城,叶元恒妻子沈倩怀孕时,她听闻后,为了见孙媳妇,宁愿让人把沈倩接到沥州去也不愿回来。
至于她为何不愿回京城,没有人知道。
傅青乃是前朝皇帝微服私访时认的一位义女,后来皇帝把她带回皇宫,封了公主,有人说傅青是皇帝的私生女,到底是不是至今都没有人知道。
皇帝对傅青疼爱有加,后来把她许配给了叶元倾文武双全的祖父。
那一年皇帝病逝时,皇子们为了争夺皇位拼得你死我活,其中,如今的傅亲王傅柏弘和四皇子斗得最为激烈。
当初傅柏弘为了拉拢权臣还曾多次拜访叶元倾的祖父和祖母,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结果祖母为了安全起见,坚决不让祖父参与其中,为此傅柏弘心生怨气一直耿耿于怀,这些年他虽然表面上对叶家客客气气,但是背地里有没有憎恨叶家就不得而知了。
前两年傅朝寻一直针对叶家官员,或许也和这事有关。
但是说回前世,叶元倾嫁给傅朝寻以后,傅柏弘虽然没有表现得非常满意,但是利弊他还是分得清的,对叶元倾也没有太过苛刻。
后来祖父去世以后,曾祖母在京城生活了一年多就去了沥州,每年生辰还都是一大家子人跑到沥州给她庆祝。
时下她突然回来,确实有点奇怪。
叶卓琢磨片刻,去看叶元倾,叶元倾看出了他的意思,说:“我觉得应该和我们这些孙子们的婚嫁有关,我父亲每次催我二哥成婚的时候,就说把祖母请来,让祖母教训他。”
“这话我父亲也给我二哥哥说过。”叶宁指了指叶卓,“估计祖母最犯愁的人是他。”
叶卓把剥好的橘子塞到她手里:“妹妹别瞎说,以前去给祖母祝寿的时候,祖母许过我,我的婚事她不会过问。”
叶宁咬了一口橘子,扬起小脸想了想,疑惑道:“那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呢?”
叶元倾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别想了,这也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等祖母回来了,我们乖乖听话便是。”
“回来住在哪里?”叶卓问。
将军府还是太师府?
叶元倾不便回答这个问题,回道:“等祖母到了就知道了。”
翌日午时祖母和嫂嫂终是到了京城,一到京城祖母就去了将军府。
太师府上上下下全员赶到将军府迎接她。
祖母傅青素来低调,尤其这些年吃斋念佛,穿着打扮都极其简便,虽是如此,但是骨子里的贵气是藏不住的。
她面相和善,一双眼睛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深沉。
叶展桡和叶展连把她扶到前堂里坐下,带领叶家上上下下给他跪拜行礼。
傅青笑容满面地请大家起身,扫视着堂中的儿孙们,笑意更浓了,最后把目光落在叶元倾和叶宁身上,招手道:“倾儿宁儿快到祖母身边来。”
叶宁开心地率先跑上前,抓起祖母的胳膊娇声道:“祖母,宁儿好想你,天天都盼着你来京城。”
第52章
傅青握住她的小手笑说:“好孩子,祖母也非常想你,多日不见,真是越长越漂亮,祖母都快认不出来了。”
叶宁嘿嘿笑道:“宁儿今年都十六岁了呢!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以后祖母留在京城,宁儿天天过来给您请安。”
叶宁嘴巴很甜,听得傅青笑容不止。
“倾儿拜见祖母!”叶元倾见二人寒暄完了,这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傅青松开叶宁,把她拉到自己跟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欣慰地笑道:“倾儿还是这么乖巧,真是让祖母想念的很。”
叶元倾时下看着她,不知不觉眼睛红了。
记得前世叶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他们被押送到斩头台上,她吓得双手不住颤抖,一旁的祖母心疼心地看着她,含着眼泪安慰道:“倾儿不怕,我们叶家人活得光明正大,不畏生死,更不怕那些蛇虫鼠蚁。倾儿,祖母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唯一后悔的就是你当初嫁给傅朝寻的时候,祖母为了叶家仕途没有出面阻止,才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若是有来世,我们祖孙俩再见面,祖母一定一定会擦亮了眼睛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那时候,她听着这番话,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点着头。
心酸往事涌上心头,她努力控制着,反握住祖母的双手道:“祖母,倾儿也非常非常想念您。”
傅青审视着她,点着头,满眼里都是宠溺。
屋里一群人说了一会话,挨个给祖母请了安,温容早早就安排了家宴,招待一大家子给祖母接风洗尘。
到了傍晚,温衍带着家父过来给傅青请安,傅青审视着温衍,好一会都没有认出来,笑说:“这是以前寄住在咱们家的温小子吗?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温衍赶紧行着大礼回道:“祖母说笑,衍儿永远都是那个喜欢缠着您的温小子。”
傅青越瞧他越觉得看好,问他:“衍儿可是成婚了?祖母没记错的话,你如今也有十九岁了。”
温衍立即回道:“回祖母,还没有。”
他说罢,看了一眼叶元倾,刚想说他和叶元倾的事,傅青突然笑说:“十九岁也不算大,不急于成婚,我记得京城有几家的姑娘都不错,有的到了成婚的年纪,有的还未成年,回头祖母给你瞧着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温衍听闻这话愣了一下,还想再开口,他父亲温齐上前说:“老夫人,衍儿他有喜欢的人。”
傅青去看他,说道:“我也许久未见温齐了,温齐如今可好?你家父亲行动可还便?”
傅青撇开温衍的事情言其他,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温齐只好回道:“回老夫人,家中一切都好,父亲身体也好。”
“那就好。”傅青道:“改明个我去看看他。”
温齐忙道:“怎能惊动您大驾,回头我带着父亲过来给您请安。”
傅青摆摆手,笑道:“不用这么客气,我年纪大了,多活动活动挺好。”
“母亲。”这时候,叶展桡走进屋,行礼道:“洗漱的东西都给您准备好了,劳累一天了,快些休息吧!”
“好!”傅青站起身,对温家父子说:“这一天确实挺累的,就不陪你们了。”
父子俩给老人家行了礼,不便多留就离开了。
叶展桡夫妻俩安顿好母亲才得以休息。
东院里,叶元恒弯身把耳朵贴在妻子的肚子上,听了又听,哈哈笑说:“看来小家伙越来越有劲了,在你肚子里乱窜呢!”
沈倩被他这话惹得不住笑,说:“他要是在我肚子里乱窜,那不成了哪吒了。”
叶元恒:“成了哪吒才好呢!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你呀!”沈倩揉了揉他的脸,“就会耍嘴皮子。”
叶元恒扶她坐下来,为她捏着肩膀,嘴巴很甜:“我家娘子这么优秀,生的孩子一定也很优秀。”
沈倩听闻这话心里暖暖的,问他:“你在沥州说的事是真的吗?”
叶元恒忙问:“温衍求亲的事?”
沈倩点头:“对,我看祖母得知后脸色不太好。”
叶元恒回道:“父亲让我去接你,顺便在祖母面前提起这事,也是费了点心思的,只是没想到祖母会真的跟过来。”
沈倩琢磨着:“我觉得祖母这次回来,也并非只是为了此事,我看她从上个月开始,就经常抱着她的宝贝箱子默默发呆,好似乎在回忆什么事情。”
叶元恒猜想:“莫不是想祖父了?”
沈倩点头:“也有可能。”
叶元恒走到她跟前,捧住她变得肉嘟嘟的小脸说:“先不说这些了,娘子真的让夫君日思夜想,快让我亲亲。”
沈倩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房门:“你先去把门关上。”
“好嘞娘子!”
第二天一大早,将军府来了两位稀客。
叶元倾看着傅亲王和傅峥临,呆愣了许久都未反应过来。
傅亲王竟然亲自上门来看望祖母傅青。
时下叶元倾正在给祖母看自己最近撰写的书籍,正巧碰上傅家父子俩进来。
她紧张地不知如何是好,在父亲的引导下才缓过神来,给傅亲王行了一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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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傅亲王冲她笑了笑,带着傅峥临坐了下来。
祖母傅青审视了几眼傅峥临,问傅亲王:“呈延和朝寻怎么没有来?”
第27章 估计叶元倾也活不到今天……
傅青作为前朝公主,无论是否与傅家有血缘关系,傅亲王都得叫她一声姐姐,对待她也要毕恭毕敬。
傅青经历过六子夺位的血腥场面,少时还曾与傅柏弘同吃同住过,对亲王府的家事也知晓一二。
四皇子夺得皇位那一年,傅柏弘为了家儿不被铲除,曾把失去娘亲的傅呈延和傅朝寻交于她带了一年。
那一年,新帝登基,把国名改为陵国,年份也从陵国第一年计起,也就是那一年,叶元倾出生,成为陵国第一批新生儿童。
傅呈延和傅朝寻寄住在叶家的那一年,傅青可怜两个没有娘的孩子,对他们体贴入微,关怀备至。
尤其是傅朝寻,母亲因他难产而亡,他不仅没有感受过母爱,还被人戴上了“克母”的帽子。
他性格内向,不爱言语,也从来不哭不闹,但是唯有一次啼哭不止。
那时候他只有四岁,因为好奇,偷偷跑到二夫人房里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叶元倾,他见她“哇哇”地哭,为了哄她,塞给她一粒葡萄,结果尚小的叶元倾把葡萄吃进了嘴里,差一点被卡死。
当时若不是大人及时发现,估计叶元倾也活不到今天。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冒着大雨在二夫人门前跪了一整天,从白天哭到黑夜,家里人心疼他让他起身回去,他却倔强的不肯起来。
傅青瞧着这样一个倔孩子,既心疼又无奈。
傅青带过他们,对他们多少是有一点感情的,时下想起他们,好似一切恍如昨日。
傅柏弘虽然对傅青当年没有助他夺皇位的事情有所埋怨,但是因着她曾帮助两位孩子度过难关,对待她的态度也是不温不淡。
他这次亲自登门看望,一是为了探探她回来的目的,二是为了两府之间微妙的关系,毕竟傅峥临有意迎娶叶宁一事,已经在他认真考虑的范围之中。
时下她问起那两个孩子,他缓和了一些语气道:“呈延和朝寻去了禹国见公主,等他们回来,我再让他们来看望您。”
他说罢,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傅峥临。
傅峥临立即领会了父亲的意思,急忙走上前给傅青恭恭敬敬行礼道:“峥临拜见老夫人。”
傅青冲他摆摆手,笑说:“一转眼峥临都长这么大了,模样英俊,气宇不凡,有几分傅亲王年轻时的样子。”
傅峥临谦虚回道:“多谢老夫人夸奖,峥临怎么能跟父亲比。老夫人朱颜鹤发,定能长命百岁。”
傅峥临为人和善,懂得察言观色,两句话说得傅青喜笑颜开,傅青让他回去坐下,悄悄地审视着他。
她回京城的路上听叶元恒说了傅峥临和叶宁的事,其实她不太看好这段姻缘,因为依傅峥临外祖父家的家风和他的庶子身份,她认为叶宁嫁给他不会有太好的未来。
傅青和傅亲王简单地聊了一些在沥州的事,又说起了几位老朋友。
叶元倾安静地站在祖母一旁,不敢去看傅亲王,傅亲王身上那种压迫人的帝王之气让她有些畏惧。
这样一个能够强势争夺皇位,又能在新帝登基后保全家不死,还能得到很高权利的男人,不是一般人。
他有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放在整个陵国都是顶尖的存在,然而能镇压住这三条龙的,唯有他这条更为强大的巨龙。
他的气势,他的能力,他的强势,让人叹为观止。
三个儿子都很怕他,叶元倾也不例外。
前世里有件事让叶元倾至今难忘,就是她被冤枉与人通奸的那一次。
那日天气很冷,她跪在大殿里,他拿着那张不足以证明她与人通奸的证据甩在她的脸上,一句话未说,只是一个眼神就把她吓得瑟瑟发抖。
她战战兢兢地解释了一番,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相信,但是他听后沉默了片刻,拔掉侍卫手中的剑,揪起那个告发她的人,一剑割掉了他的舌头,然后冷冷丢出一句:“在亲王府里,还轮不到你这种畜生发言。”
她当时望着喷了一地的鲜血,吓得冷汗直流。
后来,她天天盼着傅朝寻快些回来,希望他能给她一些安全感,希望独留空房的她不再被人污蔑和陷害,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
那一次的事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以至于后来再见到这个一言不合就可以鞭打亲儿的傅亲王,她就非常恐慌。
现在想想,或许前世里傅朝寻也有他的不得已。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就像活在刀刃上,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傅家父子没在将军府逗留,临走时傅亲王突然对叶元倾说:“过几日就是王妃的生辰,她说希望你能到府上为她庆生,不知你愿不愿意?”
王妃让她去庆生?她和王妃又不认识。
她思考着如何回答,结果父亲叶展桡替她答应了下来:“多谢王妃邀请,届时会让夫人带着倾儿过去。”
第54章
傅亲王没再多言,带着傅峥临离开了。
他们走了以后,叶元倾回到祖母身边,祖母突然问她:“倾儿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她摇了摇头,回道:“还没有。”
“那倾儿可想成婚?”傅青又问。
“不想。”
“好!”傅青点着头,“祖母明白了。”
祖母这句“明白了”说的意味深长,让她有点不明白。
大概过了两三日,温衍突然带着家父和祖父过来拜访,还带了很多贵重礼品。
叶元倾瞧着这阵势,顿感不妙。
果然,外祖父在与祖母寒暄了一阵后,突然提起了她和温衍的婚事。
一家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叶元倾因着要观大局,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话里话外的意思让温家父子俩琢磨不清。
外祖父长了一张好嘴,好话赖话说得天花乱坠,让人一时转不过弯,实在不好推脱,叶展桡只好依再考虑考虑之由争取了一些时间。
叶元倾知晓将军府得罪外祖父会带来什么后果,毕竟温家一家子和太后走得极为亲近,再加上外祖父开国时立下的功劳和温容在将军府的处境,无论如何他们现在都不能把关系闹得太僵。
叶元倾了解温衍,温衍急着成婚或许只是为了感情,但是舅舅和外祖父就不一定了,如今皇帝与太后有了摩擦,两方势力相当,最后结果如何又不得而知。
温家虽然被打压过一次,但是祖祖辈辈留下的权势不是说清除掉就能清除掉的。
外祖父很有一手,仅仅三天,温家向将军府求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传到了皇宫。
转眼过了十几日,温衍将要迎娶叶元倾的言论愈演愈烈,以至于连叶宁和叶卓都信以为真。
期间温衍来过将军府几次,一开始叶元倾避着不见,可是后来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不仅见了他,还答应他去私塾里帮他教课。
她没有因为此事冷落温衍,还和曾经一样对他客客气气,又安抚他说成婚之事让他别太着急,再给她一段时间。
温衍舍不得她为难,答应她可以继续等。
——
那日,祖母突然把叶元倾叫到房里,非常认真地问她:“元倾,你与傅朝寻的关系如何?”
叶元倾听闻愣了片刻,反问她:“祖母为何这样问?”
傅青回道:“白日里太傅大人带着他的孙子姜齐来看望我,说起了姜齐和傅朝寻在西陵街打架的事,姜齐说傅朝寻为了救你受了很严重的伤,后来被你们带到将军府治疗,我问过元恒,元恒说确有此事,邱盈还说,你们在玉湖游玩的时候,你和傅朝寻单独出去很长时间,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相处那么久,很难不让人有疑心。”
邱盈?
叶元倾微拢了秀眉,觉得这事瞒不住祖母,回道:“祖母,那天在玉湖与他相遇,我见他身上的伤还很严重,就带他去医馆治疗,他救过我,我如此做在情之中。”
傅青审视着她,问:“你大哥二哥都在,为何偏偏是你带他去治疗?倾儿一直都很有分寸,那晚之事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外面去,会被人乱嚼舌根的。”
叶元倾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青轻叹了口气道:“家里孙子多,祖母本不想操你们的心,但是世事无常,祖母希望倾儿在终身大事上慎重考虑,叶家不同其他家族,我们有五个男儿郎,这五个男儿郎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所以,我们不会为了权势拿你和叶宁去结亲,祖母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平安安。”
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叶元倾觉得她和叶宁是何其有幸。
她很认真地对傅青道:“祖母放心,倾儿有分寸。”
——
这日天气有点凉,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从五日前叶元倾就开始每天寻问夏枝时间,有时候会一天问两三遍。
夏枝很好奇,不是逢年过节的日子,小姐为何总是问,甚至问完了还会愣好一会神。
夏枝不了解叶元倾,但是伶儿却了解的很,她知道小姐在等什么。
夜间,叶元倾洗漱完早早上了床,可是还未等她睡着就有人过来说:“小姐!傅三公子在院外求见。”
傅三公子?傅朝寻。
叶元倾闻言蓦地坐了起来,往门外看了一眼,外面还下着小雨。
她起身准备去看一看,走到门前又突然停下,对伶儿道:“伶儿你出去看看。”
“我……”伶儿一想到要单独面对前姑爷,有点怯气,问:“小姐,我要说什么?”
叶元倾回道:“就说我睡下了。”
“好。”
伶儿拿了伞出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说:“小姐,他说一定要见你,他没有打伞,站在院外淋着雨。”
“要不,您去见见他吧!他那个脾气您是知道的,他见不到你,应该不会回去,雨越下越大,别把他淋病了。”
第28章 “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秋雨愈急,入夜渐凉,院门外的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
叶元倾拿着油纸伞走出家门,看到浑身湿透一袭白衣的傅朝寻正倚在对面的屋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