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骨龙缘gl》 道骨 第一章 道骨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仙道无情,视众生为蝼蚁。 云海翻涌之间,千峰如剑,直指苍穹。这里是中洲北境之巅,太一仙宗立派之所。万载传承,让这片仙境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道韵,流云拂过白玉阶,灵鹤清唳回荡在山谷间,天地间蕴含着纯净的灵气。 在群峰环抱的望月峰上,却是另一番景象,在这仙家圣地深处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悲意与决绝。 云缊静坐于望月峰顶,她的指尖已近乎透明。数百载苦修,已窥得一线仙机的女修,此刻所有的生机正随着怀中婴孩的啼哭而流逝。 “青和,”她望向身侧道侣,声音轻若飞絮,“我们的路……只能走到这里了。” 柳青和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合体期的真元毫无保留地渡去,却如泥牛入海。他眼睁睁看着道侣的生机随着那孩子的降生而飞速流逝。逆天夺运,强留血脉,代价便是如此残酷——云缊以本命法器幽玄镜遮蔽天机,自身道基尽毁,回天乏术。 “缊儿……”他喉头哽咽,数百年的相守,此刻竟短如一瞬。云缊最后看了眼怀中凝聚着两人精血与全部希望的女婴,唇角牵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山风轻抚,随即身形化作点点星辉,消散于天地之间,只余一面光华黯淡的古镜悄然坠落,落在青石之上。 十八载春秋,于凡人已是成年,于修仙者不过弹指一瞬。 柳青和将女儿抚养长大,取名“云尧月”。她承袭了母亲以生命换来的天生道骨,却从未因此而骄矜自满。在柳青和的悉心教导下,她性情沉静如水,博闻强识。不仅将太一仙宗诸般法术神通研习透彻,更常与中洲其他名门圣宗,如天衍学宫、凌霄剑宗、无极圣地的杰出弟子论道交流,取长补短,风评极佳。当同龄修士大多还在炼气、筑基期挣扎时,她已悄然渡过金丹雷劫,跨过了凡俗与天才的第一道分水岭,隐然成为太一仙宗年轻一代的领袖,备受瞩目。 这一日,天枢峰的讲道堂内,云尧月正在为外门弟子讲解基础功法。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素白的道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勾画出她从容而庄重的身影。 “灵气运转,当如溪流潺潺,不可强求,亦不可懈怠......道法自然,天地间的一切皆有其定数。”她的声音清越温和,台下弟子个个凝神静听,生怕错过半分教诲。 “云师姐讲解得比传功长老还要透彻。”课后,一个年轻弟子感叹道。旁座的执事长老闻言轻笑:“云师侄天生道骨,才情出众,不仅能领悟祖师法门,还愿意对外门弟子倾心传授,这份心性实在难得。” 望月峰的夜晚总是格外宁静。云尧月结束一天的修行,步履轻盈地前往父亲清修的洞府。 “父亲。”她轻声道。 柳青和转过身,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露出一丝欣慰:“金丹境界越发稳固了。”他的语气稍显轻松,但目光中的深沉却不曾褪去,“不过……”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严肃:“尧月,你该知道,你的道,是你母亲用命换来的。修行路上,不为争强好胜,不为长生不死,只为了——活下去。” 云尧月微微垂首,低声回应:“女儿明白。” 她确实明白,从小到大,宗门上下对她关爱有加。宗主时常亲自指点她的修行,各峰长老也从不吝啬传授心得,就连最严肃的执法长老,见到她时目光都会柔和几分,然而这份关爱,也让她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又是一个清晨,云尧月如常来到父亲洞府前,却见禁制已然消散。柳青和静坐于蒲团之上,面容安详如熟睡,周身却再无生机。多年丧妻之痛,终究耗尽了这位剑修最后的心气。 他身旁整齐摆放着两件物品:一是已恢复几分灵韵的幽玄镜;二是一枚玉简,内中只有寥寥十字遗言:“护好自己,大道前行,勿念勿悲。”寥寥数字,重若千钧。 消息传开,整个太一仙宗都笼罩在悲伤之中。宗主亲自前来主持后事,各峰长老纷纷现身,就连常年闭关的太上长老都传下一道法旨: “尧月乃我太一仙宗弟子,宗门自当护其周全。” 在众人的见证下,云尧月在父母洞府前长跪叩首。当她抬起头时,那双明澈的眼眸中,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沉静与坚韧。 宗主轻叹一声:“你既已结丹,按你的修行,可以外出游历了。中洲广袤,自有你的机缘。” 三日后,云尧月收拾好行装,将幽玄镜贴身收好。临行前,她最后回望了一眼望月峰。 流云依旧,仙鹤长鸣,只是故人已逝。她握紧手中的青云剑,向山门外走去。晨光洒在她的法衣上,映出一道坚定前行的身影。 属于她的道,此刻,才真正开始。 幽冥 第二章 幽冥 父亲柳青和坐化之后,云尧月便拜入宗主门下,于太一仙宗同辈中序齿行五。宗门之内,修行路径各异,有人于洞天福地中静参玄机,有人则需入万丈红尘里历练道心。为磨砺道境,巩固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云尧月选择了孤身前往广袤中洲历练。 某夜,在路宿的客栈中,云尧月静坐于窗前,品茗待月。忽闻外间修士议论,言及附近万兽森林中心,近日忽现一片瘴气迷雾笼罩的泥沼湿地,更有传闻能“肉白骨、逆生死”的仙药现世,引得各方青年才俊与一些修为停滞的老怪纷纷前来寻求机会。 云尧月心念微动,恰在客栈大堂,遇见了旧识——天衍学宫的闻知星及其师妹李璇、师弟王皓。天衍学宫精研阵法推演,与太一仙宗素有交流,云尧月昔日与闻知星多次论道,颇为投契。故人相逢,寒暄几句之后,便约定次日结伴同行,共探那森林深处。 万兽森林外围树木青郁苍翠,越是深入,周遭景象却越发诡谲,浓郁的瘴气不仅遮蔽视野,更如无形枷锁,令人体内灵气运行滞涩难言,暗处更有丝丝阴冷邪气涌动,如毒蛇吐信,伺机而噬。 云尧月默运《太一先天道经》根本功法,太一灵力如溪流般周天运转,平和澄澈。同时,她更深层地激发了得自母亲遗宝幽玄镜的《镜心诀》。此法虽不主攻伐,却极具神妙,能澄澈灵台,映照周虚。一道无形的清辉自识海扩散,护住其心脉与神魂,使她在这污浊的环境中,依旧能保持灵气运转不受阻碍。而天衍学宫的三位修士亦非等闲,闻知星低喝一声:“天衍守心阵!”李璇、王皓闻声而动,各据方位,指诀变幻间,一道清光流转的简易阵法瞬间成型,勉强在瘴气中撑开一小片灵气尚存的净土。 四人谨慎前行,沿途打斗痕迹愈发明显。直至核心区域,忽然一股沁人心脾的异香弥漫开来,只闻一丝便觉神清气爽,体内金丹似也雀跃了几分。云尧月凭借镜心诀带来的超凡灵觉,已隐隐望见泥沼深处那点微弱的仙光在氤氲中闪烁。 然而,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一道凌厉无匹的破风声自身后骤然袭来,快得超越电光石火!杀机凛冽,直取后心!云尧月一直未曾放松的灵觉在此刻终于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于千钧一发之际,她身形如风中柔柳般诡异一侧,同时太一灵力轰然爆发,反手拔剑格挡。 “锵——!”金铁交鸣之声响彻迷雾。偷袭者功力浩瀚如海,即便她身上地阶法衣光华急闪,瞬间化去七成力道,那剩余的三成劲力依旧如重锤般狠狠砸在她格挡的青云剑上。巨力传来,云尧月喉头一甜,血气翻涌,身形不受控制地倒飞而出,直退数十步方才稳住,心脉已是受创,腥甜之气涌上咽喉。 元婴修士! 而且是一名阴狠谨慎到极点的元婴修士!面对修为明显低于他的后辈,竟不惜埋伏暗袭,力求一击毙命。若非云尧月天生道骨,灵觉远超同阶,更一直暗自提防,方才那一击,寻常金丹修士早已形神俱灭。 “云师妹!”闻知星三人反应极快,惊怒交加,瞬间掐诀拔剑,结成剑阵将云尧月护在身后,与那自阴影中缓步走出的玄衣修士对峙。玄衣修士眼神阴鸷如鹰隼,面上掠过一丝诧异,他修行逾二百载,竟未能袭杀一年轻女子,目光扫过云尧月周身流转的灵光与不凡的法衣,声音暗哑道:“太一仙宗的弟子?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修为灵觉,真是……让人好生不喜。” 闻知星闻言,手中长剑清鸣,讥讽道:“你是哪来的老怪,堂堂元婴之尊,行事却如宵小,竟行偷袭小辈之举!” “嘿嘿嘿……”玄衣修士不怒反笑,笑声中满是扭曲的快意,“老夫最爱的,便是亲手折断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羽翼!看着所谓的天才陨落,真是百看不厌的盛景!今日,你们便都留在此地,化作仙药的沃土吧!” 话音未落,玄衣修士大袖一挥,一道更为浩瀚、裹挟着刺骨杀意的灵气洪流,再度朝着受伤的云尧月席卷而去。闻知星三人见状,剑阵瞬间发动,三道清亮剑光合而为一,如星河倒卷,直刺玄衣修士要害,试图围魏救赵。 “螳臂当车!”玄衣修士冷哼一声,一柄缠绕着血煞腥气的连环长刀赫然在手,刀光如匹练,轻易便将闻知星三人的联手一击挡下。元婴与金丹之间,宛若鸿沟,修为差距过大。只见刀光闪烁间,李璇的长剑率先被击飞,王皓更被随之而来的一掌拍中胸口,吐血倒飞。闻知星作为剑阵核心,勉力支撑,剑势如潮,却也仅能逼得那玄衣修士身形微顿半步。 就在这瞬息之间,那道致命的灵气洪流已至云尧月面前! 然而,云尧月眼神沉静如水,不见丝毫慌乱。她神识一动,一道散发着苍古气息的灵符已从乾坤玉带中飞出,悬浮于身前。灵符之上,一道凌厉如剑的符印骤然亮起——那是其父柳青和,一位合体期大能剑修生前留下的护身剑符! “嗡——!” 剑符无风自燃,化作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凛然剑气,如秋泓掠空,轻描淡写地将那元婴修士的灵气洪流从中剖开,消弭于无形! 趁此间隙,云尧月法决再变,又是一道灵符飞出,瞬间融入手中青云剑。剑身青光大盛,发出清越龙吟,她身随剑走,如一道青色惊鸿,趁那玄衣修士被闻知星剑势所阻、旧力刚尽新力未生之际,直刺其肩下空门! 玄衣修士两面受敌,躲避不及,只能勉强侧身。 “噗嗤!” 青云剑乃是以太一神铁铸造,锋锐无匹,瞬间刺入其肩胛!加持的灵符随之轰然爆炸,炽热阳刚的雷火之力席卷而出,瞬间掀飞了玄衣修士大片法衣,在其皮肉上留下焦黑灼痕。 然而,跨越大境界的攻击终究收效甚微。雷火虽烈,却未能深入骨髓,对元婴修士强韧的体魄而言,只是皮外伤。反倒是青云剑造成的贯穿伤,血流如注,剧痛钻心! “小辈安敢伤我?!”玄衣修士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一个金丹小修竟能接连破他杀招,甚至反伤于他!盛怒之下,他再无保留,体内功法猛然逆转,一股阴邪、冰冷、充满死寂的磅礴灵气冲天而起,周身黑雾弥漫,隐约有怨魂哀嚎之声传出! “幽冥决!你是幽冥道的邪修!”闻知星见识广博,瞬间认出其根脚,脸色骤变。原来这玄衣修士,竟是早已被中洲各大正道宗门通缉围剿的幽冥道余孽!其功法歹毒,专擅掠夺生灵精气与魂魄以助长自身修为。 邪修现出本相,杀意更浓,整个泥沼区域的温度都仿佛骤然降低。他死死盯住云尧月,尤其是她手中那面光华内蕴的幽玄镜,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忌惮。 “好,好得很!今日便拿你这小丫头的血肉与灵宝,来祭我的幽冥血刀!” 底牌 第三章 底牌 幽冥道的邪修彻底撕去伪装,周身黑雾翻涌,化作无数扭曲哀嚎的鬼面。元婴期的威压如实质般笼罩下来,压得四人几乎喘不过气来。泥沼中的瘴气仿佛找到主人,疯狂地向四人席卷,浑浊的气息令空气凝固,周围一片死寂。 “小心,他在引动此地积郁的阴煞之气!”闻知星清叱一声,手中长剑划出玄奥轨迹,剑光如破空流星,“天衍剑阵·守势!”李璇与王皓强忍伤势,迅速归位。三道剑光交织成网,在阴风中勉力支撑起一片清明。但剑阵光幕在黑雾冲击下剧烈波动,显然难以持久。 云尧月深吸一口气,太一先天道经在体内急速运转,太一灵力如溪流般顺畅流淌,带动她体内气脉迅速恢复。而与此同时,她的灵觉愈发敏锐,渐渐察觉到一股沉重的阴气自泥沼下方蔓延开来,正是那条被邪修引动的阴脉。若非镜心诀护持灵台清明,单是这浓郁的阴煞之气就足以让她心神失守。 “闻师姐,巽位三步,震位退一!”她突然开口。 闻知星虽不明其意,但对云尧月的判断极为信任,立即依言变阵。剑阵的运转随之变化,就在变换的刹那,一道原本要从巽位袭来的阴风扑了个空,而震位原本薄弱处恰好得到加固,形成了坚固的防线。 邪修“咦”了一声,阴鸷的目光锁定云尧月:“你竟能看破我的‘幽冥引’?” 云尧月不答,幽玄镜不知何时已悬于身前。镜面不再光华内蕴,而是泛起水波般的涟漪,将周围的灵气流动被清晰映照——这正是镜心诀修炼到一定境界方能施展的“照影”神通。通过镜面,她看见阴煞之气的流转轨迹,看见剑阵的薄弱之处,也看见邪修周身灵力最汹涌的节点。 “璇玑位,攻!”她再次出声。 这一次闻知星毫不犹豫,剑阵瞬间由守转攻,三道剑光合而为一,直刺邪修左肋下三寸——正是云尧月指引的位置。 邪修脸色微变,连环长刀急转,堪堪挡住这一剑。但剑锋所指之处,竟是他运转功法时的一个微小滞涩处。虽不致命,却让他气息为之一乱,短暂的失神让他略显狼狈。 “好个太一仙宗的小辈!”邪修怒极反笑,“今日留你不得!”他不再保留,元婴期的修为全面爆发。周围的黑雾凝成实质的鬼手,铺天盖地般扑向四人。剑阵在黑雾的压迫下应声而破,闻知星三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鲜血狂喷。 云尧月首当其冲,但她不退反进。 幽玄镜光华大放,光辉在黑雾中如月华般冷冽,竟将最先袭来的三道鬼手生生“吞”入镜中。镜面一阵波动,随即恢复平静。这是幽玄镜的另一重妙用——短暂收纳化解攻击,但负荷极大。她脸色一白,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却借着这个空隙,青云剑上雷光乍现,灵气如潮,准备进行反击。 “太一神雷?”邪修瞳孔微缩,随即嗤笑,“若是元婴修士施展还差不多,你嘛......” 话音未落,他忽然察觉不对。那雷光并非纯正的紫色,而是紫中带金,更有一股让他心悸的毁灭气息。 “这不是太一神雷,这是......” 云尧月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这是她以天生道骨为引,融合太一神雷与太阳真火创出的独门神通——道源雷火。威力极大,但对自身的反噬也极重,是她从不轻用的底牌。 此刻,已别无选择。 雷火离剑,初时只是一点金紫光芒,旋即暴涨如龙。所过之处,阴煞黑雾如雪消融,连空间都微微扭曲。 邪修终于色变,连环长刀横在身前,幽冥决催至极限:“幽冥鬼域!”浓稠的黑雾在他身前凝结,化作一面巨大的鬼首盾牌。雷火与鬼盾轰然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回荡在空气中。金紫与墨黑两色光芒疯狂互相吞噬,逸散的能量将四周泥沼掀起数丈高的浪涛。 僵持只持续了三息。 鬼盾上裂纹蔓延,最终轰然破碎,残余的雷火穿透防御,重重轰在邪修胸口。 “噗——”邪修喷出一口黑血,连退七步,胸口焦黑一片。他死死盯着云尧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暴怒。 一个金丹修士,竟能伤他到如此地步! 而云尧月的情况更糟。道源雷火几乎抽空了她全部灵力,经脉因强行承载超越境界的力量而多处受损。她单膝跪地,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幽玄镜光华黯淡,显然刚才的攻击也已超出它的负荷极限。 “云师妹!”闻知星艰难地从地上挣扎着想上前,却因伤势太重而无法动弹。 邪修抹去嘴角血迹,一步步逼近,冷笑道:“好,很好!待我抽了你的筋骨,炼了你的魂魄,看你还能不能这般嚣张!”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云尧月却在这时抬起头,眼神冷冽而决然。通过幽玄镜的残影,她看见了一样东西——就在邪修身后不远处,那株散发着氤氲仙光的仙药,其根系竟深深扎入阴脉之中。而方才雷火与幽冥鬼域的碰撞,似乎打破了某种平衡。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 她暗中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幽玄镜,不是攻向邪修,而是射向那株仙药! “你做什么?”邪修一愣,随即大怒,“暴殄天物!” 他下意识地转身,想要护住仙药。就在这个瞬间—— 云尧月用尽最后力气喊道:“闻师姐,震位地底三丈,全力一击!”闻知星虽不明所以,但仍强提残余灵力,一剑刺向她所指方位。 “轰——” 地面炸开,露出下方汩汩涌动的黑色阴脉。而几乎同时,幽玄镜的光华也击中了仙药根系。仙药剧烈震颤,庞大的生机与阴脉的死气原本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此刻被彻底打破。生机疯狂外泄,而死气则如决堤般涌出! “你疯了!这样我们都会......”邪修的话戛然而止。阴脉暴动,死气席卷。首当其冲的便是修炼幽冥决、与阴气联系最紧密的他,浓郁到极致的死气如万千钢针刺入他的经脉,最终被狂暴的死气反噬,在黑雾中血肉逐渐消融。 “不——!”邪修发出凄厉的惨叫,周身灵力彻底失控,在黑雾中疯狂挣扎。 云尧月早在发出最后一击时,便已取出父亲留下的最后一道保命剑符。剑光展开,护住她和不远处的闻知星三人。“走!”她虚弱地喊道。剑符化作流光,卷起四人,冲破暴动的能量乱流,向外疾射而去。最后一瞥中,她看见那邪修在失控的阴脉中血肉消融,也看见那株仙药在生机尽泄后迅速枯萎,化作飞灰。 同归于尽。 ...... 不知过了多久,剑符的力量耗尽,四人摔落在万兽森林边缘。 闻知星挣扎着起身,看向昏迷不醒的云尧月,心情复杂。她没想到,这位平日里沉静温和的云师妹,在绝境中竟能如此果决狠厉——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她小心地探查云尧月的伤势,内里筋脉受损严重,却发现她体内有一股奇异的生机在流转,缓慢修复着受损的经脉。那生机中正平和,却又带着一丝灼热,仿佛在淬炼着她的经脉。 闻知星忽然想起古籍中的记载:天生道骨,身合大道,虽劫难重重,然每度一劫,必有所得。 或许这次死里逃生,对她而言,反是一场机缘的开端。 她望向森林深处,那里能量仍在暴动。仙药毁了,邪修死了,而她们活了下来。 这就够了。 “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疗伤。”闻知星对刚刚醒转的李璇和王皓说道,小心地背起昏迷的云尧月,向着远方走去。 她们并未察觉,在云尧月强行催发道源雷火、道基震荡的瞬间,幽玄镜的遮蔽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涟漪。这涟漪如同在寂静深湖投下一颗小石,其波动虽不为常人所感,却已沿着冥冥中的因果线,传向了远方。 而在云尧月的识海深处,幽玄镜静静悬浮。镜面上,一道细微的金紫色雷纹悄然浮现,若隐若现。 初遇 第四章 初遇 万兽森林边缘,晨光穿透古木枝叶,在万兽森林边缘投下斑驳光影,洒在满地的苔藓和落叶上。 闻知星仔细探查着云尧月腕脉,眉头越蹙越紧,深吸一口气后低声说道:“道基震荡,经脉多处灼伤,更麻烦的是那股幽冥死气已侵入肺腑。”她收回手,语气凝重,“这等伤势,非寻常丹药可医。” 云尧月靠坐在古树下,面色苍白如纸,肌肤似已失去了血色。尽管如此,她仍强撑着露出一丝笑意:“闻师姐不必忧心,我知晓一处秘境,或可疗伤。” “可是指龙血温泉?”闻知星恍然,“确实,其中龙血精华至阳至纯,最能克幽冥死气,助你修复经脉损伤。只是此地距此尚有数日路程,你如今的状态......” “正因如此,才需独自前往。”云尧月望向东南方连绵山峦,“太一先天道经的疗伤篇需绝对静修,若有外人在侧,反而会可能影响修炼。” “可那幽冥道邪修虽已伏诛,难保没有同党。云师姐独行,岂非自陷险境?”一直沉默的李璇忽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云师姐,不如我们护送你到温泉,再......” “正因幽冥道再现,才需有人尽快将此讯传回。”云尧月目光扫过三人,“闻师姐身为天衍学宫真传,由她禀报最为妥当。你二人伤势未愈,也该尽快回学宫疗养。” 闻知星凝视她良久,终是轻叹一声,取出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这是学宫特制的传讯玉,你且收好。天衍学宫与太一仙宗素来交好,待我回禀师长后,定会派人前往龙血温泉接应。” 她又取出一个玉瓶,递给云尧月:“清心丹虽不能根治你的伤势,但可暂缓经脉灼痛。” 云尧月接过丹药与玉佩,感受着其中温润灵力,心头微暖。多年相交,早已不需过多客套。目送三人御剑远去,云尧月这才缓步走向密林深处。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稳,唯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此刻正承受的痛苦。 七日后,龙血温泉。 空气中弥漫着特有的硫磺气息和若有若无的龙威,泉水的蒸汽弥漫开来,氤氲的水气升腾在温泉四周,仿佛是这片秘境的生命脉络。龙血温泉位于一处隐秘的峡谷中,几乎无人知晓,周围被天然阵法环绕,若非云尧月曾随父亲来过,恐怕也难以寻到。 云尧月仔细在泉边布下防护阵法,这才褪去外袍步入温泉。 温热泉水包裹全身的刹那,清凉与灼热交织,沁入她的每一寸肌肤。她忍不住轻吸一口气。温泉的龙血精华顺着毛孔渗入,与体内肆虐的幽冥死气激烈交锋,带来阵阵刺骨寒意与灼热交替的痛楚。她咬紧牙关,运转太一先天道经,小心翼翼地引导着泉水中至阳至纯的力量流转周身。幽冥死气如附骨之疽,道源雷火的反噬更让经脉布满细密裂痕,每一次周天运转都如同在刀尖行走,刺痛非常。识海深处,幽玄镜静静悬浮,镜面上那道金紫色雷纹若隐若现。这件本命法宝正在缓慢吸收着她体内残存的雷火之力,镜光却比往日黯淡许多。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天衍学宫。 闻知星站在学宫主殿内,正向几位师长禀报万兽森林的遭遇。她的声音平稳,但语气中不自觉地透露出几分忧虑:“......那邪修施展的确实是幽冥道的功法,修为至少在元婴期。若非云师妹临危应变,我等恐怕难以脱身。” 主位上的白发长老神色凝重,缓缓点头:“幽冥道沉寂百年,如今重现世间,只怕修真界又要掀起风波。你方才说,云师侄独自前往龙血温泉疗伤了?” “是。云师妹道基受损,需要借助龙血精华修复。临别时我已留下传讯玉,只是......”闻知星语气中带着担忧,“她伤势不轻,又独自一人......” 另一位女修长老温和开口:“云师侄天资聪颖,心性坚韧,想必自有分寸。倒是你等此行也辛苦了,先下去疗伤吧。幽冥道之事,学宫自会与太一仙宗商议。” 闻知星行礼告退,走出大殿时,仍忍不住望向北方。 就在云尧月全心疗伤之际,峡谷入口的天然阵法忽然泛起细微涟漪。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穿过迷雾。 来人身着赤色劲装,身姿挺拔,麦色肌肤在温泉映照下泛着健康光泽。面容明艳,眉宇间自带一股不羁之气。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凤眸,开阖之间,瞳孔深处竟似有熔金般的微光流转。她步伐从容,仿佛与这片秘境融为一体,气息如同古老的血脉,充满了源自龙族的威严。 作为此地常客,她今日前来,本是为了汲取同源之力,安抚并巩固自己因先天不足而时常躁动不稳的龙元,却在踏入峡谷的瞬间骤然停步。她那双隐现金芒的凤眸微微眯起,目光穿透氤氲水汽,精准锁定温泉中的身影。 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她那属于龙族的、能窥见部分世界真实与命运丝线的“真龙之眸”,骤然开启。视野瞬间变幻,物质世界的表象褪去,显露出其下交织的能量流与象征因缘宿命的丝线。在常人不可见的视野里,无数因果丝线在二人之间交织缠绕,而其中最为粗壮、几乎凝成实质的一道,赫然与自己本源紧密相连!更让她心惊的是,那女子体内深处,一点被层层清辉竭力包裹的纯净光源正与她产生着强烈共鸣——温暖亲切,仿佛同出一源,却又像最锋利的针,狠狠刺穿了她灵魂中最深的伤疤,带着刻骨铭心的刺痛。那是她被夺走的本源之力! 她的心绪涌动,过去的屈辱与虚弱一时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数百年的虚弱,孵化时的艰难,以及身为龙族却被“窃取”的屈辱……种种情绪如同压抑已久的潮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应灼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周身气息不受控制地波动了,一股源自上古的、威严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 温泉中的云尧月在气息波动的同一瞬间猛地睁开双眼,幽玄镜在识海中发出轻微的颤动,镜光闪烁,传递来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她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气息正在靠近,那是与她血脉相连,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体内那缕温和了十八年的神龙血脉,此刻正不受控制地沸腾翻涌,既带着归家般的孺慕,又蕴含着大敌当前的警惕。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声音,却仿佛有无形的张力在蔓延。 应灼缓步上前,在温泉边驻足。她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冷意: “你是谁?” 因果 第五章 因果 温泉的水汽在两人之间氤氲不散,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应灼的目光如有实质般落在云尧月身上,那双熔金般的眸子里翻涌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愤怒、审视,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探究。 云尧月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勉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幽玄镜在识海中震颤不休,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她每一寸肌肤都绷紧了。她能清晰地感知到,眼前这个女子与她那缕神龙血脉之间存在着斩不断的联系。 “你是谁?”应灼又向前一步,赤色劲装下的肌肉微微绷起,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龙威不自觉地弥漫开来,温泉水面无风起浪。 云尧月深吸一口气,泉水中的龙血精华随着她的呼吸渗入经脉,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直视着应灼的眼睛,声音因伤势而微哑,却依旧平稳: “太一仙宗,云尧月。” 应灼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太一仙宗的名号她自然听过,但这并不能解释她们之间这令人心惊的因果纠缠。 “太一仙宗......”她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审视,“那你可知,为何你我之间会有如此深的因果?为何你身上......”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会有属于我的气息?”话音未落,她周身气势陡然攀升,属于龙族的古老威压如同潮水般向云尧月涌去。这不是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人心悸,那是源自生命本源的压迫。 云尧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她身下的泉水剧烈波动起来,体内那缕神龙血脉在威压下躁动不安,几乎要挣脱幽玄镜的束缚。她不得不分出更多心神运转镜心诀,勉力维持着灵台的清明与气息的遮蔽。 “我不知具体缘由。”云尧月迎着她迫人的目光,字句清晰,“但我父母曾为我,行逆天改命之事。若我身上真有本应属于你之物......” 她停顿了一瞬,重伤之下强行抵挡龙威让她喉头涌上腥甜,被她强行咽下。 “...这份因果,我认。” 这句话她说得极其坦然,没有推诿,没有狡辩,只有一种近乎沉重的担当。 应灼周身凌厉的气势微微一滞,她预想过对方的否认、辩解,或是惊慌失措,却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直白的承认。那双熔金的眸子眯起,仔细打量着泉水中这个看似脆弱,眼神却沉静得惊人的女修。 她能“看”到对方道基的震荡,经脉的损伤,甚至能感觉到那萦绕不散的幽冥死气与雷霆之力反噬的痕迹。伤得很重,重到几乎危及根本。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下,对方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认?”应灼嗤笑一声,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你拿什么认?你可知我被夺走的是什么?是本源!是龙族赖以生存、修行的根基!”她的声音里终于泄露出压抑了太久的愤怒与不甘。因为这本源的缺失,她孵化艰难,龙元亏损,修行之路比同族艰难百倍! 云尧月沉默了片刻。泉水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却模糊不了她声音里的认真:“我不知该如何偿还。但若你需要,只要不违道义,不伤及宗门与无辜,我力所能及之处,定义不容辞。”这不是空口许诺,她能感觉到,当自己说出这番话时,灵魂深处似乎有什么枷锁轻微地松动了一下,仿佛天道为证。 应灼紧紧盯着她,像是要透过皮囊,看进她的魂魄深处。她能感觉到对方话语中的诚意,但这远远不够。被掠夺的痛苦,数百年的艰难,岂是一句承诺能够抵消?就在她周身气息再次变得危险时,云尧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唇角溢出一缕鲜红,迅速在赤色的泉水中晕开、消散。她本就重伤未愈,方才强行抵挡龙威,又与应灼进行这番心神交锋,已然是强弩之末。 幽玄镜的光华在她识海中急闪,似乎也到了极限。那层一直笼罩着她的清辉屏障,出现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在这一刹那,应灼的真龙之眸捕捉到了更多的东西。她看到了那点被清辉包裹的纯净光源下,那具堪称完美的道体灵骨——天生道骨。她也看到了缠绕在云尧月魂魄深处,那与她同源,却又无比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另一段属于她自己的生命印记。 原来如此,逆天改命,借运塑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突然在应灼心中升起。 她周身的凌厉气势缓缓收敛,熔金般的眸子依旧紧锁着云尧月,里面的情绪却变得更加复杂难辨。她向前又走了一步,几乎到了温泉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因伤痛而微微蜷缩的云尧月。 “云尧月。”她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你的承诺,我记住了。” 她没有说原谅,也没有说接受。 “现在,收起你那可怜的防御。”应灼的语气带着龙族特有的命令口吻,“让我看看,你这具由我的‘牺牲’换来的道体,究竟还能不能...救得回来。” 云尧月抬眼看向她,四目相对。泉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因果的丝线在无声颤动。 片刻后,云尧月闭上了眼,识海中幽玄镜的镜光缓缓内敛。 是福是祸,是缘是劫,她都只能面对。 龙元 第六章龙元 温泉畔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尧月闭目凝神,将最后的防御彻底撤去。这个决定极其冒险,等于将自己的性命完全交到了一个初识且充满敌意的人手中。幽玄镜的光芒完全内敛,只在识海深处维持着最基本的守护,镜身微微震颤,显露出本能的警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应灼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身体,那目光中蕴含的力量穿透皮肉,直抵经脉肺腑,甚至触及她最深处的道基与那具天生道骨。这是一种全然赤裸的、毫无保留的暴露,比任何刀剑加身更令人心悸。 应灼站在泉边,熔金眼眸中的光芒流转不定。在她的真龙之眸下,云尧月体内的状况一览无余。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幽冥死气如同黑色的藤蔓,缠绕在主要经脉之上,不断侵蚀着生机,道源雷火的反噬之力则像无数细小的雷霆火花,在经脉壁障上灼烧出密密麻麻的裂痕,阻碍着灵力的自然运转。最麻烦的是道基,那本是修行之根本,此刻却布满了细微的裂纹,摇摇欲坠。 然而,在这片破败的景象中,那具天生道骨却依然散发着纯净而磅礴的生机,如同风暴中心宁静的风眼。它自主地吸纳着龙血温泉中的精华,缓慢地对抗着死气与创伤,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倒是一副好根骨。”应灼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这句话已是她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正是这副根骨,汲取了她的本源,却也展现出了连她都不得不惊叹的潜力。她不再犹豫,屈指一弹,一滴殷红中带着璀璨金芒的血珠自她指尖逼出。那血珠甫一出现,周围的龙威瞬间暴涨,温泉之水为之沸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古老而尊贵的强大气息。 这是她的本命精血,蕴含着她最纯粹的本源龙元。 血珠悬浮在应灼指尖,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云尧月一眼,随即手腕一翻,那滴龙血精粹便化作一道金红流光,精准地没入云尧月的眉心。 “轰——!” 云尧月只觉得一股灼热到极致,却又无比精纯浩瀚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入她的四肢百骸。这股力量霸道无匹,远非温泉中温和的龙血精华可比,所过之处,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在破坏的同时,以更快的速度修复、拓宽、强化。 “运转你的功法,引导它!”应灼冷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云尧月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太一先天道经。太一灵力如同温顺的向导,尝试着引导那股狂暴的龙元洪流。起初极其艰难,龙元桀骜不驯,横冲直撞,让她痛楚难当,嘴角不断溢出血沫。但她心志极其坚韧,凭借镜心诀带来的超凡专注力,一点点地梳理、调和。 渐渐地,奇迹发生了。 那至阳至纯的龙元,恰好是幽冥死气的克星。金红色的龙元所过之处,黑色的死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退散,被逼出体外,化作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而龙元中蕴含的磅礴生机,更是如同最好的粘合剂,滋养着那些被雷火反噬灼伤的经脉裂痕,使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变得比以前更加坚韧宽阔。 最显着的变化发生在她的道基之上。那摇摇欲坠、布满裂纹的道基,在龙元与本命精血的滋养下,裂纹被一点点抚平、弥合,原本黯淡的根基重新焕发出坚实的光泽,甚至比受伤前更加稳固凝实! 这个过程痛苦与舒畅交织,毁灭与新生并存。云尧月浑身被汗水与泉水浸透,面色时而痛苦扭曲,时而舒缓平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应灼始终站在泉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逼出一滴本命精血对她而言也是不小的损耗,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她能清晰地“看”到云尧月身体内部的变化。看着那属于自己的力量在对方体内流转,修复着那具因她而生的道体,这种感觉无比奇异。愤怒与不甘依然存在,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创造”与“弥补”的微妙感觉,也在悄然滋生。 不知过了多久,云尧月体内狂暴的龙元终于被初步驯服,与她的太一灵力形成了一种玄妙的平衡,缓慢而持续地滋养着她的身体。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睁开了双眼。眸中神光内蕴,清澈而深邃,之前的虚弱与痛苦一扫而空,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尚需时日,但最危险的关头已然度过。 她看向岸边的应灼,发现对方脸色微白,显然损耗不小。云尧月心中复杂,她撑起身子,在水中对着应灼,郑重地行了一礼。 “应灼道友,救命之恩,云尧月铭记于心。”这一礼,发自肺腑。无论前因如何,此刻应灼确实耗损自身,救了她。 应灼受了她这一礼,神色依旧冷淡:“不必,我救你,自有我的道理。”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云尧月,“你的命,现在有我一半。在你我之间的因果彻底了结之前,你的命,不属于你自己,更不属于太一仙宗。” 这话语霸道依旧,却少了几分最初的杀意,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所有权宣告。 云尧月直起身,与她坦然对视。经过这番疗伤,她对眼前这位龙族女子的观感也复杂了许多。她能感觉到对方冰冷外表下,并非全然是毁灭的欲望。 “我明白。”云尧月轻声道,“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弥补你的损失。只是不知,该如何做才能……” “现在谈这些为时过早。”应灼打断她,目光扫过依旧氤氲的温泉,“你伤势初稳,道基仍需温养。此地龙血精华对你我皆有益处,在你彻底恢复之前,我会在此护法。” 云尧月微微一怔。护法?这意味着应灼暂时不会离开,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保护。 “为何?”她忍不住问道。以应灼对她的复杂情绪,不出手杀她已是克制,为何还要护她? 应灼转过身,望向峡谷入口的方向,侧脸线条冷硬:“我说了,你的命有我一半。在你我因果未了之前,我不允许你死在别人手里,或是因为太过弱小而不明不白地死去。”她的声音带着龙族特有的高傲与偏执,“更何况,你这具道体若因伤废掉,我投入的本源龙元,岂不是白白浪费?” 云尧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如此,便有劳了。” 她重新沉入泉水中,继续引导着体内残余的龙元和温泉精华,巩固着初愈的伤势。有应灼这样一个强大的、感官敏锐的龙族在旁护法,她确实可以更加安心地疗伤。 峡谷中恢复了寂静,只有泉水咕嘟的声音和微风吹过岩壁的轻响。 交融 第七章 交融 时光在龙血温泉氤氲的水汽中悄然流逝,转眼已过半月。 这半月来,云尧月几乎日夜不息地沉浸在疗伤与修炼中。有了应灼那滴本命龙血的磅礴力量作为根基,加上温泉中源源不断的龙血精华辅助,她受损的道基以惊人的速度被修复、巩固。原本布满裂痕的根基不仅完全弥合,更是被龙元反复淬炼,变得越发坚实宽广,隐隐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那是龙族本源力量融入的象征。 她的修为虽未突破,但灵力却比受伤前更加精纯凝练,运转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在经脉中回荡。那困扰她许久的幽冥死气早已被驱散殆尽,道源雷火反噬造成的灼伤也已痊愈,新生的经脉壁障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坚韧异常。 应灼大多时候都静坐在温泉边的一块青石上,闭目调息。她损失的龙元并非短时间内能够完全恢复,但在此地浓郁的龙血气息滋养下,也在缓慢回升。她的神识却始终分出一缕,笼罩着整个峡谷,履行着护法的承诺。 两人之间交流甚少,但一种奇异的默契却在沉默中滋生。有时云尧月修炼到关键处,气息稍有紊乱,应灼便会适时弹出一缕精纯的龙元,助她平稳渡过;而当应灼调息时,云尧月周身自然散发的、经由道骨提纯后的精纯灵气,也让她感觉格外舒适,仿佛能洗涤她因本源亏损而带来的滞涩感。 这一日,云尧月感觉道基已温养得七七八八,便尝试着引动体内那丝新生的、融合了应灼龙元的力量,想要更深入地炼化,使其与自身的太一灵力彻底融合。 她小心翼翼地将神识沉入丹田,引导着那缕金红色的龙元与湛蓝色的太一灵力缓缓靠近。起初尚算顺利,两股力量在太一先天道经的调和下,开始丝丝缕缕地交融,产生出一种更具生机、也更强大的全新灵力。 然而,就在她试图加快融合速度时,异变陡生! 那缕龙元之中,似乎蕴含着应灼的一丝极其微小的本源意识,那是龙族力量中与生俱来的、不容亵渎的高傲与霸道。而云尧月的太一灵力,则秉承道法自然、中正平和之意。两者在本质上存在着细微却深刻的差异。 “轰!” 两股力量在加速融合的瞬间,失去了微妙的平衡,竟在她的经脉中剧烈冲突起来!金红与湛蓝的光芒如同两条失控的蛟龙,在她体内疯狂冲撞,刚刚修复的经脉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稳固的道基也再次震荡起来。 “呃……”云尧月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周身灵气暴乱,身下的泉水以她为中心剧烈翻滚,蒸腾起大量的白雾。 一直闭目的应灼猛地睁开双眼,熔金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精纯的龙元毫不犹豫地渡入其体内。 “收敛心神!”应灼的声音带着斥责,但更多的是一种焦灼急促。她能感觉到云尧月体内两股力量的疯狂冲突,若任由其发展,恐怕刚刚修复的道基会再次崩碎,甚至伤及根本。她的龙元强势闯入,试图以同源之力安抚、引导那缕暴走的龙元。然而,此刻云尧月体内气息一片混乱,她的龙元进入非但没能立刻平息冲突,反而像是往滚油中滴入了冷水,引得暴乱的能量更加激烈地反噬! 两股强大的力量以云尧月的身体为战场疯狂对冲。云尧月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喉头腥甜不断上涌,意识开始模糊。她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应灼死死按住。 混乱中,云尧月因剧痛而猛地仰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而应灼正全力灌注龙元,试图稳定她体内的乱局,一时未曾防备。 下一秒,唇瓣相贴。 两人同时僵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云尧月瞪大了眼睛,近在咫尺的是应灼那双骤然收缩的熔金瞳孔,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惊愕的面容。唇上传来的触感柔软而灼热,仿佛有电流窜过,带着龙族特有的气息,与她体内暴乱的力量奇异般地产生了共鸣。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战栗感从相接处蔓延开来,让她浑身发软。 应灼也完全愣住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唇瓣的柔软与冰凉,与自己截然不同。那瞬间的接触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她神魂深处的某个角落。通过这意外的短暂连接,她不仅感受到了云尧月体内混乱的能量,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具因她本源而生的道骨正在发出细微的哀鸣。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她——那不只是被冒犯的恼怒,更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吸引。属于龙族的本能在这一刻苏醒,让她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意外的吻,想要安抚与保护自己的所有物。 云尧月只觉得一股灼热的气息渡入口中,与先前粗暴的龙元不同,这一次的力量温柔而缠绵,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之力。她本能地想要抗拒,身体却诚实地回应着这份温暖。意识在疼痛与莫名的愉悦间浮沉,让她不自觉地轻启唇齿,任由那份灼热深入。 应灼的龙元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温顺,仿佛找到了归宿般,与云尧月的太一灵力水乳交融。两股力量在唇齿相依间达成了奇妙的平衡,不再冲突,反而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方式运转。 这个意外的吻持续了片刻,直到云尧月体内暴乱的能量完全平复,应灼才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后退,熔金眼眸中光芒剧烈闪烁,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她抿了抿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触感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气息。 两人气息微乱,唇上都带着水光,在氤氲的雾气中对视着。 “我……”云尧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脸上绯红未退,方才那一吻的余温似乎还烙印在唇上。 应灼别开脸,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傲:“看来这样能更好地调和龙元。” 她的语气故作平静,却掩不住微微沙哑的嗓音。但她再次伸出的手,按在云尧月背心输送龙元的动作,却比之前轻柔了许多。 这一次,不知是否是因为那意外的接触短暂地连通了彼此的气息,应灼的龙元进入云尧月体内后,不再引起激烈的排斥。那缕暴走的龙元仿佛遇到了主心骨,渐渐温顺下来,在应灼的引导下,与太一灵力开始了缓慢而平稳的融合。 云尧月闭上眼,不敢再看应灼,全力配合着引导力量。只是唇上那灼热的触感,和应灼近在咫尺的、带着独特龙涎香的气息,依旧萦绕不散,让她的心神难以完全平静。 峡谷中一片寂静,只有泉水轻轻拍打岩石的声音。 秘境 第八章 秘境 龙血温泉的氤氲水汽逐渐散去,云尧月自入定中缓缓睁眼。眸中神光内蕴,周身灵气圆融流转,不仅昔日道基的裂痕尽数弥合,修为更是在应灼那滴本命龙元与温泉精华的滋养下精进不少,虽未突破元婴,但金丹已臻至圆满无瑕之境。 她看向一旁静坐的应灼。半月护法,两人交谈不多,但那场疗伤与意外的亲密,已在不经意间抹去了最初的剑拔弩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而紧绷的平静。 “伤势既已痊愈,我需即刻返回太一仙宗。”云尧月开口,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越,“幽冥道重现非同小可,此事必须尽快禀明师长。” 应灼抬眸,熔金色的眼瞳审视着她,淡淡道:“你的命,现在有我一半。在你我因果未了前,你去哪里,我自然跟到哪里。”语气依旧霸道,却已然将“护法”的职责,无缝衔接为“同行”。 云尧月早已料到她会如此,并未反驳。两人稍作整理,便化作两道流光,离开了峡谷,朝着太一仙宗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飞行不过半日,在途经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古山脉时,应灼却猛地停下身形,眉头微蹙。 “有感应?”云尧月立刻警觉,幽玄镜在识海中微光流转。 应灼没有立即回答,她闭上双眼,周身隐隐有龙威弥漫。片刻后,她指向下方一片被浓郁瘴气与扭曲力场笼罩的山谷:“那里……有东西在呼唤我的血脉。很微弱,但很古老,而且带着一丝令我厌恶的幽冥气息。” 云尧月闻言,神色一凛。幽冥道的气息与龙族古老召唤同时出现,这绝非巧合。她运转镜心诀,仔细感应,果然察觉到那山谷深处,空间有着极其细微的不协调感,仿佛隐藏着什么。 “疑似与幽冥道相关的秘境。”云尧月得出结论,眼神变得凝重,“看来,我们不得不在此耽搁片刻了。” 机缘与风险并存,既然可能与幽冥道有关,她们便不能视而不见。 两人谨慎地降落在山谷边缘。应灼凭借龙族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很快找到了一处隐匿的入口——那是一片看似寻常的山壁,但当应灼将一缕龙元注入后,山壁顿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通道。 通道内光线晦暗,充斥着一种腐朽与阴冷的气息,但在这气息深处,又确实萦绕着一丝纯正的龙威,只是这龙威显得无比哀伤与愤怒。 “小心,此地诡异。”应灼率先踏入,将云尧月护在身后。这个下意识的举动,让云尧月心中微微一动。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仙家府邸,而是一片巨大的战场遗迹!断裂的兵刃、破碎的骸骨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万年不散的肃杀与死寂。最令人心惊的是,许多骸骨上都缠绕着丝丝缕缕漆黑的幽冥死气,与万兽森林那邪修同源! 而在战场的最中心,匍匐着一具庞大无比的真龙骸骨!龙骨晶莹如玉,却布满了裂痕与被侵蚀的黑斑,显然生前经历了惨烈大战。那丝纯正的龙威与哀伤,正是从这具龙骸中散发而出。 “这是……上古龙族与幽冥道战争的遗迹?”云尧月震撼地看着眼前景象。 应灼的目光则死死锁定在那具龙骸上,血脉中的共鸣让她眼眶微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她能感受到这位先祖临死前的痛苦与不屈。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那缠绕在龙骸上的幽冥死气仿佛被生人的气息激活,猛地汇聚起来,化作数条狰狞的黑色巨蟒,带着凄厉的魂啸,朝着两人扑来!气息之强,远超金丹,堪比元婴修士! “找死!”应灼暴怒,这些污秽之物竟敢玷污先祖遗骸!她瞬间进入战斗状态,赤手空拳,龙元爆发,拳风裹挟着炽热的气血之力,轰向死气巨蟒。 云尧月亦同时出手。青云剑出鞘,这一次,她施展的不再是搏命的道源雷火,而是将精纯的太一灵力与体内那丝新生的、融合了应灼龙元的力量结合,剑光如星河垂落,竟对那幽冥死气有着显着的净化之效。 两人背靠着背,一者刚猛霸道,以力破巧;一者灵动精准,以巧化力。她们的功法与力量,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互补与默契。应灼负责正面轰击与牵制,云尧月则凭借镜心诀的洞察,总能找到死气凝聚的节点,以融合力量将其击溃、净化。 激战正酣,一条死气巨蟒竟狡猾地绕过应灼的防御,直扑云尧月后心!云尧月正全力应对前方,察觉时已来不及回防。 “小心!” 应灼想也未想,身形猛地一转,竟用自己后背硬生生替云尧月挡下了这一击! “噗——”黑色的死气撞在她背上,发出腐蚀般的声响,即便以龙族的强悍体魄,她也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 “应灼!”云尧月心头剧震,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愤怒攫住了她。她剑势陡然变得凌厉无比,精纯的灵力混合着她自身那清冽如月华、沉静如寒潭的独特本源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带着冰冷的杀意,竟将周围扑来的死气都冻结了一瞬! 她反手扶住应灼,将精纯的太一灵力渡入其体内,助她驱散侵入的死气。在这危急关头,她的气息不再完美内敛,而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与维护。 应灼感受到的,不仅是灵力的滋养,更有那股清冷气息扑面而来的守护之意。这气息对她而言,如同灼热沙漠中的甘泉,不仅迅速平息了死气带来的躁动,更在她龙族血脉深处激起一圈涟漪,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人在乎和保护的异样感,混合着龙族天生的征服欲,让她心神微震。 “我没事。”应灼站稳身形,压下那丝异样,看向云尧月眼中未散的惊急,熔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暖意,但语气依旧强硬,“专心对敌!” 经此一遭,两人配合愈发默契,仿佛心意相通。最终,她们合力将所有的死气巨蟒尽数击溃、净化。 战斗平息,洞窟内恢复了死寂。那具龙骸似乎感应到了同族后裔的胜利,残留的龙威微微震荡,一道微弱的金光从颅骨中飞出,没入了应灼的眉心识海。 应灼身体一震,闭目凝神片刻,再睁开时,眼中充满了复杂的信息与更深的坚定。“这位先祖,在最后一刻,将他关于此地之战的部分记忆与一门龙族秘法《太古龙魂诀》,传给了我。”她看向云尧月,“此地是上古一处战场碎片,被龙族先辈以最后力量封印成小世界,就是为了防止这些被幽冥死气污染的遗骸为祸世间。” 她走到龙骸前,郑重地行了一个古礼。随后,从龙骸心脏位置,取出一枚拳头大小、蕴含着磅礴生机与纯阳之力的龙血晶核,以及一株生长在晶核之旁、散发着清辉的九叶龙魂草。这两样,皆是外界难寻的顶级天材地宝。 应灼将龙血晶核收起,这是弥补她本源的关键。然后,她拿着那株九叶龙魂草,走到云尧月面前。 “给你。”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理所应当,“此物能淬炼神魂,巩固道基,对你修炼镜心诀大有裨益。” 云尧月看着眼前这株散发着清辉的灵草,又看向应灼那双不再冰冷,而是带着认真与些许别扭的眼睛,没有推辞,伸手接过。 “多谢。”轻声道谢,指尖在交接时不经意地触碰到应灼的手,两人都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分开。 就在云尧月接过龙魂草的瞬间,她识海中的幽玄镜竟自发嗡鸣,镜光扫过龙魂草,草叶上的清辉与镜光交融,一段被封印在草叶中的残缺信息,涌入云尧月脑海——那是一副模糊的地图,指向某个未知之地,地图边缘,有一个幽冥道的标记! “这是……”云尧月将信息共享给应灼。 “看来,幽冥道的秘密,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应灼眼神锐利,“此番回宗,恐生更多波澜。” 她话音未落,眉头却猛地一蹙,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周身那原本收敛的、炽热磅礴的龙息,竟出现了一丝紊乱的迹象。 “你怎么了?”云尧月立刻察觉到她的异常,伸手欲扶。 应灼摆了摆手,示意无碍,但呼吸却明显沉重了几分,她强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压抑:“无妨,许是方才被那幽冥死气侵入,引动了旧疾……”她所谓的旧疾,自然是那先天残缺的本源。方才为护云尧月硬抗那一击,死气虽被龙元驱散大半,但残余的阴寒之力如同引信,恰好点燃了她因本源不稳而本就脆弱的平衡。加上云尧月情急之下渡入的、蕴含着同源龙血精气的灵力,如同在将熄的炭火中投入了一块新的薪柴,虽是好意,却让她体内两股同源却因“被夺”与“现存”而产生微妙排斥的力量,骤然躁动起来。 云尧月立刻明白了关窍,心中涌起愧疚与焦急。“必须立刻调息,此地尚算隐蔽,我们先在此修整,待你稳定后再离开。” 应灼这次没有逞强,点了点头。她环顾这处空旷死寂的战场遗迹,眼中闪过一丝嫌弃。让她在这骸骨遍地之处打坐疗伤,实在有辱龙族身份。 “此地污秽,岂是休憩之所。”她轻哼一声,强提龙元,双手在虚空中快速结出一个古老而复杂的印诀。只见她指尖流淌出璀璨的金色流光,符文古朴玄奥,带着空间扭曲的韵律,猛地向前方一片空地一划—— “嗤啦!” 空气中仿佛传来布帛被撕裂的轻响,一道边缘流转着熔金色龙形符文的虚空裂缝赫然出现!裂缝迅速扩大,稳定成一个可供人通行的光门,门后隐隐传来温暖干燥的气息,与外界阴冷死寂的战场形成鲜明对比。 “进来。”应灼当先一步踏入,云尧月紧随其后。 失控 第九章 失控 一步跨过,别有洞天。 光门之后,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处极为宽敞、陈设极尽奢华与玄妙的洞府。地面铺陈着完整的火浣兽皮,赤红如焰,柔软而洁净,踏足其上便有暖意自足底升起。四壁乃是浑然一体的暖阳宝玉,其上镶嵌着无数夜明珠与散发柔和光晕的萤石,将室内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光线柔和。 最引人注目的是居中的一座巨大的池子,是缓缓流淌的灵池,氤氲着精纯至极的龙血精华与至阳灵气,显然是应灼平日用以温养龙元的地方。池边随意摆放着几个千年暖玉雕琢而成的蒲团,散发着宁心静气的祥和气息,一张宽大的万年梧桐木根天然形成的木榻置于一旁,梧桐乃凤族所栖,木质至阳,于龙族亦有温养之效。榻上铺着光滑冰凉的千年冰蚕丝织就的锦褥,上面又散乱地堆着几张毛色油光水滑、灵气盎然的火狐裘,极尽舒适与华贵。 洞府一角,并非随意堆放,而是陈列在多宝格上的各种天材地宝:有赤炼精金、太阳晶石等至阳炼器材料;有封印在寒玉盒中、依旧吞吐火灵气的朱果;更有几枚龙眼大小、内部仿佛有火焰流淌的地火莲子。每一件放在外界都足以引起金丹乃至元婴修士的争夺,在此处却如同寻常摆设,尽显龙族漫长寿元中积累的雄厚底蕴与喜爱收集至阳至宝的天性,以及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对寻常修士视若珍宝之物的漫不经心。 整个空间弥漫着应灼身上那独特的阳源气息,温暖、霸道,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这显然是应灼利用龙族天赋的空间之力,将她在外修行时用以休憩的随身府邸,临时锚定并显化于此地。 “倒是……别致。”云尧月看着这极尽奢华与随性并存的居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与太一仙宗清静简约的洞府风格迥异,却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磅礴生机与大道韵律。 应灼已无暇她顾,她踉跄走到那灵池边,直接盘膝坐在池畔的暖玉蒲团上,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我需借助灵池之力平复龙元……替我护法。”说完,便立刻闭上了双眼,手掐印诀,周身龙元汹涌而出,与池中精华交融共鸣,开始全力压制那因死气与同源灵力刺激而暴走的本源力量。 云尧月看着她苍白却依旧倔强的侧脸,心中微软,郑重应道:“好。” 她便在离灵池不远处的那个梧桐木卧榻边坐下,并未沾染那些华丽的狐裘,只是静静守护。幽玄镜悬浮于身前,镜光清辉洒落,既警惕着外界的动静,也随时准备应对应灼疗伤中可能出现的意外。 应灼紧闭双眼,全力引导着灵池中磅礴的灵气与自身龙元汇合,试图抚平那因本源躁动的经脉。然而,一缕清冽的本源气息,却如同最缠绵的丝线,无孔不入地缠绕上来,与她灼热混乱的气息交融纠缠。 是云尧月。 她就在不远处,那气息比平日更为清晰,仿佛带着无声的安抚与牵引,竟让她紧绷的心神不可抑制地松懈下来,本能地想要靠近那能平息她体内灼痛的源头。意识在力量的冲击与这莫名的吸引下逐渐朦胧,理智的堤坝正在被本能的情潮与血脉深处最原始的渴望寸寸冲垮。 “唔……”一声压抑的低吟从应灼喉间溢出。她猛地睁开双眼,那双熔金色的眼瞳已彻底化为危险的竖瞳,不再是平日清明的神色,兽性与炽烈情欲支撑着她有些虚软的身体,从翻涌的灵池中站起身,水珠沿着她紧实的肌理滑落,滴在赤红的火浣兽皮上,发出轻响。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靠坐在梧桐木榻边的云尧月,一步步向她走去,步伐充满压迫感,像是锁定猎物的猛兽。 云尧月在她睁眼的瞬间便已察觉不对,那充满侵略性与混乱的竖瞳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便要召动悬浮于身前的幽玄镜,然而应灼的速度更快,一道赤影闪过,手腕便被一只滚烫有力、隐隐浮现细微龙鳞纹路的手牢牢攥住。紧接着,下颌被另一只同样灼热的手捏住,力道不轻,迫使她微微仰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充满野性与占有欲的竖瞳,灵池的水顺着应灼的手腕滴落,点点浸湿了云尧月的衣袍前襟,令她不禁瑟缩一下。 “应灼?你清醒一点!”云尧月试图运转灵力,却发现自己的气息甫一离体,便被对方那更加汹涌澎湃、且与她本源隐隐相连的龙息所缠绕、吞噬,竟难以凝聚。 应灼似乎完全听不进她的话,或者说,此刻支配她行动的,是更深层的本能。她将云尧月的手腕强硬地按在光滑冰凉的梧桐木榻边缘,另一只手依旧钳制着她的下颌,整个人的阴影笼罩下来,炽热的呼吸,拂在云尧月敏感到泛起薄红的颈侧。 云尧月后背被迫紧贴着微凉的木榻边缘,前方是应灼滚烫的身躯,冰火交织的感觉让她身体微微战栗。她能看到应灼颈侧也有细微的龙鳞在灵光下若隐若现,感受到那捏着自己下颌的指尖传来的、几乎要将她灼伤的体温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的……”应灼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在宣告所有权,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竖瞳紧紧盯着身下之人清丽面容上那难得的、因惊愕与当前处境而浮现的绯色,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映出的、自己此刻失控的模样。 她没有进一步粗暴的动作,只是这样禁锢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仿佛在挣扎,又仿佛在享受这猎物完全落入掌控、气息交融的感觉。灼热的龙息与清冷的道韵在极近的距离内碰撞、纠缠,整个洞府内弥漫开一种危险而暧昧的氛围。 应灼侧头,滚烫的唇先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轻轻落在云尧月微凉的颈侧肌肤上,那里脉搏跳动,如同受惊的小鹿。但这份轻柔转瞬即逝,被更炽烈的本能取代,热烈的啄吻如同雨点般落下,同时属于龙族的尖齿,夹杂着浓烈的占有意味,不轻不重地研磨过她脆弱的喉骨。 “嗯……”云尧月被这混合着细微刺痛与奇异酥麻的刺激激得闷哼一声,半闭上眼,纤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试图偏头躲闪,却被下颌处那只手牢牢固定,只能被动承受这灼热的侵袭。那唇舌沿着颌角线条一路向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最终重重落在她紧抿的唇瓣上。云尧月心中一慌,挣扎着紧闭双唇,做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柔软的唇瓣相贴,却隔着一道固执的防线。应灼不满地自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轻哼,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拒绝的焦躁和属于掠食者的不耐烦。钳制着云尧月下颌的手指悄然发力,带着巧劲,迫使那紧闭的牙关微微松开了一丝缝隙。 就是这瞬间的松懈! 灼热而灵活的舌尖立刻强势地探入,带着龙涎特有的、如同熔岩与烈日交织般的气息,不容抗拒地撬开了最后的防御,长驱直入。云尧月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她的舌本能地微颤着想要退缩,却被捕捉、被缠绕。 这不是温柔的缠绵,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带着龙族原始野性的征服与掠夺。应灼的舌肆意巡梭着她口腔内的每一寸领地,贪婪地攫取着那清冽如月华、此刻却染上了她自身灼热气息的源头,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身下之人彻底吞吃入腹,融为一体。空气变得稀薄,暧昧的水声与紊乱的喘息在寂静的洞府中被无限放大,敲打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 云尧月被这股霸道的力量和情潮冲击得头脑发昏,原本推拒的手腕在应灼的禁锢下微微发软,那通过紧密相接的唇舌传递而来的、属于应灼的暴烈龙元,竟与她体内同源的龙血精气产生了诡异的共鸣,引得她自身的灵力都开始有些不稳,道基也随之震颤,一种陌生的、从骨髓深处渗出的酥麻感,正随着这激烈的吻,悄然蔓延向四肢百骸。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躯体是多么滚烫、坚实,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也能感受到那竖瞳中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欲望。理智在告诫她危险,身体却在这同源力量的牵引与霸道的气息交融下,产生了一丝可耻的、违背意志的契合与松动。 感受到云尧月不再挣扎,反而以一种近乎纵容的松懈姿态接纳了她的靠近,应灼钳制着她下颌的手终于缓缓松开。那熔金色的竖瞳中翻涌的混沌情潮并未消退,反而因这默许而更加汹涌。下一秒,云尧月只觉得腰间一紧,应灼那只滚烫的手已然探入她法衣与内衬的间隙,稳稳托住她的腰臀,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从榻边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云尧月轻吸一口气,本能地将原本被禁锢在头顶的手臂收回,缠绕上应灼线条流畅而有力的肩颈,寻求支撑。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灼人的体温。应灼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向前迈了一步,将怀中之人放置在了那张宽大的万年梧桐木榻中央,柔软的火狐裘被垫在云尧月腰下,那绚丽的毛色与她月白的法衣形成了鲜明对比,云尧月仰躺在华贵的狐裘之中,墨发铺散,宛如绸缎,更衬得她此刻处境旖旎而又脆弱。身形甫一安稳,应灼便顺势覆压而下,将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之下。她的右手依旧扣在云尧月纤细的腰侧,指腹隔着衣料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那柔韧的腰线,感受到手下柔韧腰肢的瞬间绷紧,她竖瞳中的金色愈发浓郁,以一种绝对掌控的姿态,将云尧月牢牢钉在原处。 而她的左手,则开始了更具侵略性的巡逡。那只手带着龙族特有的高热,沿着云尧月腿侧的曲线缓慢而坚定地向下滑去,布料在此刻成了最无力的阻碍,清晰地传递着那掌心惊人的热度和不容抗拒的力道。最终,那只手停在了云尧月的右腿膝弯处,猛地用力,以一种极度强势、甚至带着些许蛮横的姿态,将她的右腿抬了起来,迫使膝弯卡在了自己劲瘦的腰侧。这个动作使得云尧月整个人几乎完全向她敞开,最隐秘的防线暴露无遗,两人身体贴合得更为紧密,再无任何退避的空间。 “应灼……”云尧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轻颤,这个姿势带来的羞耻感和被完全掌控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她试图并拢双腿,却发现压在应灼腰侧的那条腿被对方腰身牢牢抵住,根本动弹不得。 应灼俯视着她,熔金色的竖瞳里是纯粹的本能和欲望,她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云尧月敏感到泛红的耳廓和颈窝,气息炽烈,她没有说话,所有的意图,都通过这紧密的贴合、这强势的禁锢、这巡逡的双手,表达得淋漓尽致。梧桐木榻之上,清冷道韵与灼热龙息彻底纠缠,界限模糊,只剩下最原始的吸引与征服在无声地激烈交缠。 云尧月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深知应灼此刻状态不对,是本源暴动影响了神智,强行对抗只会刺激其兽性。她停止无谓的灵力挣扎,深吸一口气,尝试运转镜心诀,不仅是为了稳固自身灵台,更是将那股清冽纯净的气息,更为柔和、主动地释放出来,如同月华流淌,无声地包裹住应灼躁动不安的神魂与龙元。 “应灼,看着我。”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试图穿透那层被欲望蒙蔽的灵识,“是我,云尧月。” 那愈发清晰、主动迎上的清冽气息,如同炎夏甘泉,无声地渗入应灼灼热而混乱的感知。她竖瞳中的混沌风暴似乎凝滞了一瞬,仿佛在辨认这能抚平她所有焦灼与痛苦的源泉,究竟是何物。应灼滚烫的额头近乎抵着云尧月的,灼热的呼吸交织,她鼻翼微动,闻着这令她渴望又安心的味道,禁锢着云尧月膝弯的力道也稍稍松懈,但那属于龙族的强横力量依旧存在,随时可能再次收紧。 云尧月没有动,甚至没有试图挣脱那依旧停留在她腰侧、带着灼热触感的手指。她只是持续地、温和地释放着自身的气息,那双清澈的眼眸平静地回望着应灼充满兽性的竖瞳,里面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深沉的包容与试图理解的专注。幽玄镜在她身侧静静悬浮,镜光温润,映照着两人之间这诡异又亲密的对峙。 “……月......”一个极其沙哑、模糊的音节从应灼喉间艰难地挤出,带着不确定的试探。她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细微的挣扎,理智的微光似乎在兽性的迷雾中闪烁了一下。 “是我。”云尧月再次确认,声音愈发轻柔,“你本源不稳,需凝神静气,引导龙元,而非被其支配。”她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抬起未被禁锢的右手,指尖萦绕着纯净的灵光,缓缓探向应灼紧蹙的眉心,那里是神魂交汇之处。应灼的竖瞳猛地收缩,似乎对这番靠近感到威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警告意味的呜咽。但云尧月的手指并未退缩,也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带着那股清凉平和的气息,坚定不移地靠近。 当那微凉的指尖终于轻触到应灼滚烫的眉心时,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云尧月感受到指下如同烙铁般的温度以及其中奔腾咆哮的狂乱力量。而应灼,则感觉一道清冽的溪流骤然注入干涸灼热的荒漠,那几乎要将她神识焚尽的躁动,竟被这细微的接触奇异地抚平了一瞬。她竖瞳中的狂乱稍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混杂着依赖与迷惘的凝视。 她松开了钳制云尧月膝弯的手,转而抓住了她探向自己眉心的那只手腕,她将额头更重地抵在云尧月的额上,闭上眼,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对方耳侧,仿佛在极力汲取那份能让她保持一丝清明的清凉气息。 “……别走……”她沙哑地低语,带着一种近乎脆弱、与她平日霸道形象截然不同的执拗。 云尧月任由她抓着,额间相抵,气息交融。她知道,最危险的关头或许正在过去,但应灼的本源暴动并未平息,这只是暂时的安抚。 “我不走。”她轻声承诺,维持着镜心诀的运转,清辉自她体内弥漫开来,更主动地缠绕上应灼周身躁动的气息,如同月华试图包裹、安抚躁动不安的烈日。 在这奢华而温暖的洞府内,强势的龙裔依靠在清冷的道修身上,凭借着对方的气息艰难地与自身的本能和伤痛抗争。 归途 第十章 归途 龙魂秘境深处,那方由应灼以空间之力撑开的奢华洞府内,灼热与清冷的气息在经历了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后,并未消散,反而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全新的平衡。 应灼盘膝坐于灵池旁,周身狂暴的龙元已逐渐平息,只是眉宇间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熔金色的眼眸偶尔抬起,落在不远处静坐调息的云尧月身上时,不再是最初的审视与冰冷,也不再是失控时的纯粹兽性与占有,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些许不自在,却又无法移开的目光。 云尧月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可稳固了?”云尧月轻声问道,语气自然,她缓缓睁开眼,对上应灼的视线,并未闪躲。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平静带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应灼喉头微动,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声音带着伤后初愈的沙哑:“嗯。”顿了顿,她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多谢。”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显得格外艰难,却也分量极重。谢的不是救命,而是在她最混乱脆弱之时,那份不曾远离的包容与引导。 云尧月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该离开了。此地不宜久留,宗门也在等消息。” “好。”应灼站起身,动作间已恢复了往日的利落,只是目光在掠过云尧月纤细的脖颈和手腕时,会微微一顿,那里还残留着她失控时留下的、几不可察的红痕。她指尖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地开始收敛洞府内的气息,准备撤去空间锚定。 离了那龙魂秘境,外间天光正好,流云舒卷,两人都微微眯起了眼。依旧是那片被瘴气笼罩的雨林,但心境已与来时截然不同。云尧月与应灼并肩御空而行,速度不疾不徐,与其说是赶路,不如说是一种默契的缓冲,用以消化秘境中所见所感,以及,调整彼此间那愈发微妙的关系。 数日行程,穿过莽莽山林,越过凡人城池。有时,云尧月会主动说起一些太一仙宗的趣事,或是她早年游历时的见闻,声音清越平和。应灼大多时候仍是听着,但不再像最初那样毫无反应,偶尔会简短地评价一句,或是指出某处地脉的奇特,其见识之广博,令云尧月也时常侧目。龙族漫长的寿元,终究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积淀。更多的时候,是无声的同行。云尧月能感觉到,应灼似乎下意识地将距离拉近了些,不再是之前那种泾渭分明的并肩,而是保持在一种伸手便可触及的范围。当她因辨认方向而稍稍放缓速度时,应灼也会随之调整,绝不会将她独自抛在前面。 夜间休憩时,云尧月在篝火旁打坐,应灼靠坐在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夜风微凉,带着山林间的湿气。云尧月并未说什么,只是自然而然地分出一缕精纯温和的太一灵力,如同无形的薄毯,轻轻笼罩在应灼周围,既驱散了寒意,那清冽的气息也让她因旧伤初愈而稍显滞涩的龙元运转更为顺畅。应灼只是身体微僵,却没有拒绝,只是在那灵力笼罩过来的瞬间,闭合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平静,仿佛默认了这份无声的照料。 走走停停,约莫半月之后,远方天地间,那熟悉的、巍峨连绵的仙山轮廓终于映入眼帘。千峰竞秀,云雾缭绕,霞光瑞霭笼罩其间,正是中洲北境之巅——太一仙宗。越是靠近,灵气愈发浓郁精纯。山门处,巨大的白玉牌坊高耸入云,上书“太一”二字,道韵流转。守山弟子远远见到一道青色流光飞来,待看清流光中那道清丽绝尘的身影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上激动与崇敬之色。 “是云师姐!云师姐回宗了!”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迅速在内门弟子中传开。 云尧月与应灼按下遁光,落在山门前。几名守山弟子立刻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无比,眼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与喜悦:“恭迎云师姐回宗!”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云尧月身旁的应灼所吸引。那女子身姿挺拔,容颜明艳张扬,一双凤眸顾盼生威,周身虽未刻意释放气息,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与云师姐那如水般的沉静气质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和谐。 “这位是……”一名弟子大着胆子询问。 “应灼道友,我的友人。”云尧月温和介绍,语气坦然自若。“友人”二字,让应灼眼睫微动,却并未出言反驳,只是抱臂立于一旁,默认了这个身份。 弟子们恍然,虽对应灼的身份依旧好奇,但既然是云师姐的好友,便不再多问,只是态度愈发恭谨。云师姐离宗几年,修为似乎更加深不可测,而这位应道友,观其气度,绝非寻常修士。 踏入山门,熟悉的景象扑面而来。白玉铺就的阶梯蜿蜒向上,两侧灵泉叮咚,奇花异草吐纳芬芳,空中时有弟子御剑飞行,见到云尧月,无论修为高低,年岁长幼,大多会停下行礼,口称“云师姐”或“云师叔”,目光中充满了真诚的敬仰与喜悦。 “你在宗门内,威望倒是不低。”应灼走在云尧月身侧,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淡淡说道。 云尧月轻轻摇头:“皆是师长爱护,同门抬爱。”她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山峰,望月峰依旧清冷,天枢峰讲道堂的钟声悠扬,百草峰的药香隐隐传来……几年游历,恍如一梦。归来,此处仍是心安之处,只是身边,多了个意想不到的同行者。 她察觉到一些年轻弟子在偷偷打量应灼,眼中既有好奇,也有一丝对强者天然的敬畏。应灼对此视若无睹,只是目光偶尔扫过太一仙宗的布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此派气象,确实有玄门正宗之风范。 两人先去执事堂简单报备了回宗事宜,随后云尧月便带着应灼径直前往太一峰主殿,拜见宗主。 主殿之内,宗主与几位核心长老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此。见到云尧月安然归来,气息沉凝,修为更有精进,几位长者眼中都露出欣慰之色。 “回来就好。”宗主须发皆白,面容慈和,目光落在云尧月身上,满是关爱。 “劳宗主与诸位师叔挂念。”云尧月躬身行礼,随即神色一正,“弟子此次外出,遭遇幽冥道邪修,更有重大发现,需即刻禀明。” 她将万兽森林遭遇元婴邪修偷袭,以及后来与应灼在龙魂秘境的发现,详细道来,只是略去了其中涉及自身道骨与应灼本源的具体细节,只言明是依靠法宝与友人相助才得以脱险并发现遗迹。 殿内气氛凝重,幽冥道死灰复燃,牵扯上古秘辛,令众长老深感事态严重。 “幽冥道……竟真的卷土重来!”一位面容严肃的执法长老沉声道,殿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龙族古战场遗迹,幽冥死气缠绕……此事非同小可。”宗主沉吟,“看来,需立即联络天衍学宫、凌霄剑宗、无极圣地等派,共商对策。幽冥道所图非小,其手段诡异,需得早做防备。” 云尧月又将那副得自龙魂草的地图信息拓印出来,呈给宗主。 “此图指向不明,但既有幽冥道标记,或是一条重要线索。”宗主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面色更为凝重,“此事交由宗门处理,尧月,你此番立下大功,又历经艰险,先好生休整。这位应灼道友……”他目光转向一直静立一旁,气场却不容忽视的应灼。 “龙裔,应灼。”应灼抱拳一礼,不卑不亢,“恰逢其会。” 宗主深深看了她一眼,似能感受到她体内那浩瀚而古老的龙族力量,微笑道:“应道友对尧月有援手之恩,便是我太一仙宗的贵客。请在宗内安心住下,若有任何需要,尽管提出。” 离开太一峰,云尧月带着应灼回到了望月峰。故地重游,洞府依旧清冷,却因两人的归来,驱散了几分常年累积的寂寥。 “你便住这间静室吧。”云尧月为应灼安排妥当,“此处清静,灵气也尚可。” 应灼打量了一下简洁却雅致的静室,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落在云尧月身上,忽然道:“你那些同门,看你的眼神,倒是有趣。” 云尧月微怔,随即明白她指的是那些敬仰的目光,轻声道:“宗门于我,有养育之恩,师长于我,有关爱之情。我所能做,不过是尽己所能,不负所望罢了。” 应灼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忽然想起在龙魂秘境中,她因自己受伤而失控的气息,那双总是一片沉静的眸子里燃起的惊急与愤怒。那时的她,与此刻说着“不负所望”的她,似乎有些不同。 “何必总是背负那么多。”应灼声音低沉了些许,“你的道,是你自己的。” 云尧月抬眸,对上她熔金色的眼眸,那里面似乎少了几分平日的锐利,多了些难以辨明的情绪。她心中微微一动,似有暖流划过。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 窗外,夕阳西下,给望月峰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盛会 第十一章 盛会 回到望月峰后,日子仿佛暂时恢复了往昔的宁静。云尧月每日除了稳固修为,便是去藏经阁查阅古籍,试图从浩如烟海的记载中,找到更多关于幽冥道、龙族古战场,以及那副神秘地图的线索。应灼大多时间留在静室调息,龙魂秘境中得到的太古龙魂诀对她补全本源颇有助益,她需要时间消化。偶尔,她也会在望月峰顶远眺,熔金色的眼眸扫过太一仙宗井然有序的景象,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日清晨,云尧月正准备前往天枢峰,主峰太一峰方向,忽然传来三声悠远浩渺的钟鸣。钟声蕴含着精纯的灵力,瞬间传遍了宗门的每一个角落,连绵不绝,回荡在千山万壑之间。 “三响钟鸣,宗门召集所有内门弟子及以上者。”云尧月脚步一顿,看向钟声传来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看来,宗主和长老们已有决断。” 当她与闻讯而来的应灼一同抵达太一峰中央广场时,这里已是人头攒动。数以千计的内门弟子、执事、长老齐聚于此,衣袂飘飘,灵光隐现,场面庄严肃穆。云尧月的到来,自然吸引了无数目光,敬佩、好奇、探寻,不一而足。而她身边气场独特、容颜昳丽的应灼,更是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宗主与诸位核心长老立于高阶之上,神色肃穆。待钟声余韵散去,宗主清越的声音响彻广场,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弟子耳中: “今日召集诸位,是为宣告两件关乎我太一仙宗,乃至整个中洲修真界未来格局之大事。” 广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其一,经查证,上古邪宗幽冥道确已死灰复燃,其门下邪修活动日益猖獗,危害四方。此派功法歹毒,以掠夺生灵精气魂魄为基,乃我正道公敌!”宗主声音转厉,“即日起,宗门进入二级戒备状态,加强巡逻,所有弟子外出需加倍谨慎。同时,宗门将联合天衍学宫、凌霄剑宗、无极圣地等盟友,共商剿邪大计,维护中洲安宁!” 消息公布,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幽冥道的名头,许多年轻弟子只在古籍中见过,如今听闻其再现,不免感到震惊与些许不安,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宗主略作停顿,待议论声稍歇,语气转为一种蕴含激励的昂扬:“然,邪魔外道,不足为惧!正道的昌盛,在于薪火相传,在于后辈英才的不断涌现。为应对未来变局,激励各派弟子勤修不辍,经我太一仙宗与天衍学宫、凌霄剑宗、无极圣地、药王谷等派共同议定——” 他目光扫过台下众多年轻而充满朝气的面孔,缓缓道出第二件事: “将于三年之后,开启‘天衍盛会’!” “天衍盛会?”许多弟子面露疑惑,显然对此并不了解。一些年长的执事和长老则眼中精光一闪,露出了然与期待之色。 一位负责传功的长老适时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地解释道:“天衍盛会,非寻常宗门小比,乃是我中洲修真界百年一度的盛事!由天衍学宫主导,各大顶尖宗门联合举办,旨在考校各派精英弟子修为、心性、悟性之综合水准。” “盛会共分三轮,分别为‘万象天阶’、‘秘境寻真’与‘问道星台’。每一轮皆有不同的考核方式,不仅考验个人战力,更注重对道法领悟、机缘气运、临阵应变之全面考量。” 说到这里,传功长老袖袍一挥,一面高逾十丈、通体由不知名玉石打造,表面光滑如镜,边缘铭刻着无数玄奥符文的光滑石壁,凭空出现在广场一侧,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此乃‘天衍榜’副榜!自今日起,直至盛会正式开始,所有符合资格的参赛弟子,其于各类宗门任务、历练表现、修为突破等情况,经宗门核定后,皆可转化为‘功绩点’,并实时显化于此榜之上。盛会正式开始时,功绩点排名前三百者,方可获得参与天衍盛会之资格!”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实时显示排名!功绩点!前三百!这意味着竞争从此刻就已经开始!许多自信实力不俗的弟子眼中瞬间燃起了斗志。 “自然,既是盛会,奖励亦非同小可。”宗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笑意,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凡能通过万象天阶者,皆可获得上品灵石千颗,玄阶中品灵丹一瓶,并有机会参悟天衍学宫提供的‘衍天图录’三日。” 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上品灵石、玄阶中品灵丹!丹药分阶,自下而上为黄、玄、地、天,每阶又分下、中、上三品。黄阶丹药适用于炼气、筑基,玄阶丹药则对金丹、元婴修士大有裨益;玄阶中品,已是金丹修士日常修炼所能获取的极品丹药。而那“衍天图录”更是天衍学宫不传之秘,据说蕴含天地至理,对悟道有极大助益。 “若能闯入秘境寻真前百,除上述奖励外,更可获赠玄阶上品法宝一件,或是同阶功法、秘术一门,并可进入‘星辰池’浸泡一日,洗练肉身,纯化灵力。” 玄阶上品法宝!星辰池!这下连一些元婴期的执事都有些动容了。法宝与丹药同理,亦以黄、玄、地、天四阶十二品划分。寻常金丹修士,能拥有一件黄阶上品法宝已属不错,玄阶法宝通常唯有元婴修士方能驾驭拥有,威能远超黄阶。玄阶上品,更是玄阶中的极品,足以让元婴修士为之争夺!而星辰池的洗练效果,堪比服用地阶下品的锻体灵药! 宗主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弟子,最终落在神色平静的云尧月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期许:“而若能最终跻身‘问道星台’前十——” 整个广场瞬间落针可闻。 “第十至第四名,可获得地阶下品法宝或等价传承,以及由药王谷提供的‘九转还魂丹’一枚!” 有修士惊呼:“九转还魂丹!这可是地阶上品的疗伤圣药,只要有一口气在,几乎都能救回,关键时刻等同于多出一条性命!而地阶法宝,已是镇派之宝的雏形,内蕴灵性,威力惊天,足以成为修士一生的依仗! “第三名,奖励地阶上品法宝胚胎一件,可随主人成长而进阶,并得我太一仙宗藏经阁顶层任意功法一门!”地阶上品胚胎,这意味着有机会培育出属于自己的、潜力无限的成长型法宝,价值无可估量;藏经阁顶层的功法,至少也是地阶起步! “第二名,除地阶上品法宝胚胎外,额外奖励‘虚空石’一块,可用于炼制洞天法宝或参悟空间法则!同时,可获得凌霄剑宗剑冢悟剑资格一次!”虚空石,涉及空间大道,其价值更在许多地阶上品材料之上;剑冢悟剑,更是剑修梦寐以求的机缘! “至于榜首……”宗主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除上述所有奖励外,将获得一次进入‘太初玄境’参悟的机会!此乃我太一仙宗立派祖师留下的无上机缘,内含大道本源之气,能否有所得,全凭个人造化。并且,宗门将额外赐下天阶下品法宝一件,或同阶丹药一枚,任选其一!此丹,乃‘太一融道丹’,位列天阶下品,能助修士深度感悟天地法则,夯实道基,突破瓶颈前服用,效果尤甚!” 天阶!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法宝、丹药,一旦踏入天阶,便已非凡俗之物,内蕴法则碎片,拥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天阶法宝,可为一宗镇派之基;天阶丹药,足以引起大能修士生死争夺!太初玄境和天阶法宝或丹药,任何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化神修士心动,如今却作为奖励,赐予年轻弟子,这不仅仅是资源的堆积,更是通往更高境界的通行证!是无上的荣耀! 所有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眼神变得炽热无比。即便是云尧月,在听到“太初玄境”、“大道本源之气”以及“天阶法宝或丹药”时,平静的心湖也不由泛起了涟漪。这对她淬炼道骨、感悟大道,以及提升实力应对幽冥道,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她身上的青云剑,乃是父亲所赐,材质特殊,但严格而论,也尚未脱离玄阶上品的范畴。而那件为她挡下元婴偷袭的地阶法衣,也已受损。一件完整的天阶法宝,或是一枚能助她更深层次理解自身道骨与天地联系的天阶丹药,其意义远超寻常。 应灼站在她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气氛的变化,以及云尧月那一瞬间细微的心神波动。她微微侧目,看着云尧月清丽的侧脸,熔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这样的机缘,确实值得全力以赴。龙族虽富有,但天阶之物,即便在龙族传承中,也绝非可以轻易赐予小辈的。 “机缘已明,前路在尔等脚下。”宗主的声音压下喧嚣,“望我太一弟子,勤修不辍,勇猛精进,于这天衍盛会之中,扬我太一之名!” “扬我太一之名!”台下,无数弟子激动地齐声高呼,声浪震天。 集会散去,但沸腾的热血并未冷却。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都在第一时间涌向了执事堂,查询获取功绩点的任务,或是摩拳擦掌,准备闭关冲击更高境界。 云尧月与应灼随着人流离开广场,周围是兴奋的议论和昂扬的斗志,与来时凝重的气氛截然不同。 “这天衍盛会,倒是来得正好。”应灼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幽冥道暗流涌动,借此盛会,或可看清各派年轻一代的成色,也为未来可能的联手做些铺垫。这奖励,算得上厚重了。”她意指那天阶的奖励,即便在她看来,也颇具分量。 云尧月颔首,目光掠过远处那面已经开始闪烁着名字和数字的天衍榜副榜,轻声道:“于我个人而言,那太初玄境与天阶之物,确实值得一争。”她的语气依旧平和,但其中蕴含的坚定,却不容置疑。无论是为了自身大道,还是为了拥有更强的力量去探寻父母留下的谜团、应对幽冥道的威胁,她都必须去争。 应灼看了她一眼,唇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就争。” 两人回到望月峰,远远便看到闻知星已在峰下等候。她见到云尧月,快步迎上,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喜悦:“云师妹,你可回来了!这天衍盛会,你定要参加,以你之能,必能名列前茅!” 她又好奇地看向应灼,拱手道:“这位便是应灼道友吧?听闻云师妹疗伤多亏道友相助。道友气度非凡,不知……可也是要参与此次盛会?”她问得小心,毕竟应灼并非太一仙宗弟子。 应灼神色淡然:“我非仙宗之人,对此盛会也无甚兴趣。”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云尧月身上,“不过,我会看着她参加。” 闻知星微微一愣,看看应灼,又看看神色如常的云尧月,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有应道友在旁,云师妹定能心无旁骛。”她转而正色对云尧月道,“云师妹,我亦要回天衍学宫准备此次盛会了。学宫内部竞争亦是激烈,我们……盛会之上再会!” 送走闻知星,望月峰顶重归宁静。山风拂过,带来远处弟子们为功绩点而奔忙的隐约喧嚣。 云尧月立于崖边,望着云海翻涌,轻声道:“三年……时间不算宽裕。” 应灼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而立:“三年,足够了。”她的声音带着龙族特有的笃定,“你的根基已稳,缺的不过是积累与契机。这盛会,或许正是你的契机。至于外物,龙族虽不假外求,但也知天材地宝、神兵利刃之重要。你若需要……” 云尧月转眸看她,眼中带着一丝清浅的笑意:“你的好意心领了。不过,我还是想凭自己之力去争一争。而且,宗门既拿出如此重宝,想必也对弟子有所期许。” 应灼哼笑一声,并不意外她的回答:“随你。届时,我陪你同去便是。” 云尧月将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云海之下,是即将风起云涌的中洲,是群星即将闪耀的舞台。 功绩 第十二章 功绩 天衍盛会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太一仙宗内激起了层层涟漪,经久不息。集会结束后,整个宗门的气氛都悄然转变,一种紧迫感与昂扬的斗志弥漫在灵气盎然的千峰万壑之间。云尧月与应灼回到望月峰,并未立刻投入疯狂的修炼或任务之中,而是需要为接下来的三年,规划一条清晰有效的路径。 “天衍榜副榜已立,功绩点获取,乃是当务之急。”云尧月于静室中铺开一枚玉简,其上灵光流转,正是宗门颁布的《天衍盛会功绩细则》。“细则列明,获取功绩,主要有五种途径。” 应灼立于窗边,目光掠过窗外云海,闻言并未回头,只淡淡道:“说说看。”她虽不参赛,但对这套衡量弟子能力的体系,倒也存了几分兴趣。 云尧月指尖轻点玉简,一行行灵文显现: “其一,修为精进。于三年内,每稳固提升一层小境界,视境界高低,可获得五十至三百功绩点不等。若有大境界突破,例如由金丹圆满晋入元婴,则可获五千功绩点。”她顿了顿,“我金丹已臻圆满,破境需机缘,此法于我而言,虽稳,却难速成。” “其二,宗门任务。此乃最主流之途。任务由执事堂发布,分天、地、玄、黄四阶,对应不同难度与奖励。黄阶任务多为宗门内务,如协助炼丹、看护药园、巡守山门,功绩点十至五十;玄阶任务则需外出,或剿灭为祸妖兽,或探寻特定资源,功绩点五十至三百;地阶任务已涉及宗门要务,甚至可能直面幽冥道余孽,非金丹精锐不可接,功绩点三百至一千;至于天阶任务……”云尧月目光微凝,“百年难遇,一旦出现,往往关乎宗门气运,功绩点至少三千起步。” “其三,秘境探索与贡献。自行探索未知秘境、古迹,或将秘境中所获独特天材地宝、功法传承上交宗门,经核定价值后,赐予功绩点。价值按天地玄黄十二品阶评定,黄阶下品至玄阶中品,功绩点在一百至一千之间;玄阶上品至地阶下品,一千至五千;地阶中品以上,或特殊传承,功绩点五千至上不封顶。”看到此条,云尧月与应灼对视一眼,皆想起龙魂秘境。若当时将部分收获上缴,功绩点必然可观,但那些东西于她们自身更为重要。 “其四,传道授业与技艺考评。于讲道堂开坛讲法,听众获益、评价上佳者,可得功绩。此外,于丹、器、阵、符等修仙百艺中,通过宗门定期考评,达到相应品阶,亦可获功绩点。例如,通过玄阶中品丹师考评,可获五百功绩。”云尧月于术法理论根基扎实,此法倒是可行。 “其五,特殊贡献。如创出新的实用法术、改良功法、为宗门赢得重大声誉等,经长老会评议,赐予功绩。此法不确定性最高,可遇不可求。” 玉简光华收敛,云尧月心中已有计较。“三百名额,看似不少,然我太一仙宗内门弟子过万,金丹期亦不下数百,竞争必然激烈。欲稳入前三百,甚至争那前列排名,单一途径恐力有未逮,需多管齐下。” “你想如何做?”应灼转过身,倚着窗棂问道。 “修为根基不可放松,此为根本。宗门任务,当以玄阶上品及以上为主,地阶任务若有合适,亦不可错过。传道授业,我可定期于讲道堂开设关于《太一先天道经》筑基篇与常见法术运用的讲坛,此事于我而言不算难事。至于秘境探索……”她看向应灼,“或许,我们之前发现的那副地图,所指之地,可列入计划。” 应灼微微颔首:“可。龙魂秘境之事,既已上报,宗门自有考量。那副地图指向不明,或有机缘,或藏风险,待你准备充分,可往一探。”她顿了顿,“至于任务,我与你同去。” 云尧月看向她,眼中带着询问。 应灼神色不变,语气理所当然:“你的安危关乎我的因果。再者,地阶任务,未必轻松。”她虽不觊觎那盛会奖励,但能让云尧月视为对手的幽冥道,她也不介意顺手清理。 云尧月心中微暖,不再多言,两人当即动身,前往执事堂。 执事堂内,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巨大的任务玉璧上,光字滚动,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类任务。弟子们围在玉璧前,或凝神寻找,或激烈讨论,更有甚者为了一个功绩点较高的玄阶任务险些争执起来,气氛火热,与往日的井然有序大不相同。 云尧月的到来,再次引起了小范围的骚动,许多弟子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目光敬畏地看着她与应灼走向高阶任务区域。 “云师姐定是要接取地阶任务了!” “那位应道友气息好生可怕,有她相助,地阶任务想必也不在话下。” “看来我等争夺玄阶任务便好,地阶非我所能企及。” 云尧月无视周遭议论,目光快速扫过地阶任务区域。 “地甲十七:探查黑风山脉异常灵气波动源头,疑似有玄阶上品以上灵物出世,或有强大妖兽守护。建议金丹后期以上队伍接取。功绩点:四百。” “地乙零九:清剿盘踞于澜沧古道上的一股流寇,其首领修为疑似金丹圆满,身法诡异,屡次逃脱围剿。功绩点:三百五十。” “地甲零三:前往北境冰原,采集‘万年雪魄芝’,需应对极寒环境与雪原妖兽。任务时限:一年。功绩点:六百。”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条刚刚刷新出来的任务上: “地甲零一:追查并剿灭近期于南疆‘瘴雨林’频繁活动的幽冥道据点。据线报,其中有金丹期邪修数名,首领或为元婴初期。此任务危险性极高,接取需经执法长老核准。功绩点:一千二百。” 一千二百功绩点,几乎是许多玄阶任务的十倍!而且目标直指幽冥道! 云尧月没有丝毫犹豫,指尖灵光一闪,便点向了那个任务光字。 “云师侄,你确定要接此地甲零一任务?”负责核验的执事长老面色凝重地确认,“幽冥道邪修手段残忍诡异,元婴初期更非等闲,即便有你与这位应道友……”他看了一眼气息深沉的应灼,“也需万分谨慎。” “弟子确定。”云尧月语气平静,“幽冥道乃宗门大敌,弟子既已与其有所接触,此番正好深入探查。且有应灼道友同行,安全性大增。” 执事长老见她意决,又有应灼这等强援,便不再劝阻,录入任务,并提醒道:“此任务情报会稍后送至望月峰。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以保全自身为要。” 接取任务后,云尧月并未立刻离开,又在玄阶区域接取了一个顺路的“采集瘴雨林特有灵药‘腐骨灵花’”的任务,功绩点一百五十。随后,她又去讲道堂登记,预约了三月后的一场关于“低阶法术组合运用与灵力微操”的讲法。 离开执事堂时,云尧月的名字后面,已然多了一千三百五十的功绩点数值,虽未立刻冲入前列,但也稳稳地出现在了榜单的中上游位置,引来了不少关注。 回到望月峰,云尧月立刻开始为南疆之行做准备。她重新祭炼了青云剑,将得自龙魂秘境的部分材料融入,使其灵光更盛,隐隐有突破至地阶下品的趋势。又整理了大量克制阴邪之气的符箓与丹药,其中不乏玄阶上品的“破邪符”与“清心丹”。 应灼则相对简单,她只是静静调息,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龙族战体,便是她最强的武器。 三日后,关于幽冥道据点的详细情报送至。云尧月与应灼仔细研读后,不再耽搁,于晨曦微露中,再次离宗而去。 瘴林 第十三章 瘴林 南疆之地,多崇山峻岭,密林深泽。而瘴雨林,更是其中最为凶险的区域之一。此地终年弥漫着五彩斑斓的瘴气,不仅蕴含剧毒,更能侵蚀灵力,遮蔽神识探查。林中植被繁茂奇诡,多生毒虫异兽,环境复杂莫测,寻常修士绝不敢轻易深入。 云尧月与应灼抵达瘴雨林外围时,已是离开太一仙宗的十日后。尚未真正踏入,一股混杂着腐烂草木与奇异甜香的污浊气息便扑面而来,令人头晕目眩。放眼望去,林木幽深,藤蔓缠绕,色彩艳丽的毒蕈与苔藓遍布,空中飘荡着如纱似雾的彩色瘴气,将阳光滤得光怪陆离。 “此地环境险恶,幽冥道选此作为据点,确是易守难攻。”云尧月观察着前方诡谲的林地,神色凝重。她运转根本功法,一层清辉自然护体,将那试图侵入的瘴气隔绝在外。识海中,幽玄镜静悬,镜面泛着不易察觉的微光,将周遭环境中那些细微的、混乱的能量流动,映照得比常人感知更为清晰分明。这并非刻意为之的探查,而是镜心诀修至一定境界后,赋予她的、近乎本能的敏锐灵觉。 应灼熔金色的眼眸扫过林间,龙族强大的体魄让她几乎无视这些外围瘴气的侵蚀,但她同样感受到了此地的不寻常,“灵气紊乱,死气与生机诡异交织。小心些,林中活物,恐怕也非善类。” 两人并未贸然深入任务情报所指的核心区域,而是在外围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瘴气稍薄的山崖裂隙,布下简易的隐匿与防护阵法,作为临时落脚点。 随后数日,云尧月与应灼分头行动,却又保持着神识联系,在瘴雨林外围及疑似区域进行着耐心而细致的探查。 云尧月的身影在密林间悄然穿梭,她的行动并非漫无目的。得益于镜心诀的玄妙,她的神识如同最轻柔的蛛网,铺陈开来,不着痕迹地感知着周遭的一切。她能够察觉到脚下泥土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非自然踩踏痕迹,能分辨出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与林中天然腐朽气息迥异的阴邪灵力残留,那是幽冥道功法特有的“味道”。她的注意力更多地投向那些灵气与死气异常汇聚或流转滞涩的区域,幽玄镜的映照之能让她对能量的动向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这些地方往往是阵法节点或重要据点可能存在的标志。她甚至能通过观察那些看似无害的毒虫异兽的异常迁徙或恐慌行为,反向推断出附近是否存在更强大的、令它们畏惧的气息。 与此同时,应灼则凭借着龙族的天赋在更广阔的范围内进行着排查。她的龙眸能洞穿许多虚妄,对那些试图隐藏起来的阵法禁制有着近乎直觉般的感应。她强横的肉身无视了许多地形障碍与潜在的危险,速度快如鬼魅,重点探查着那些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或是天然便汇聚阴煞之气的山谷、洞穴。她的龙威虽已刻意收敛,但那源自血脉的古老威严,仍让许多低阶妖兽本能地退避,这无形中也为她的侦查扫清了不少障碍,同时,这些妖兽的反应也成了她判断附近是否存在强大威胁的参考。 这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一次,云尧月踏入一片看似与周围无异的林地,幽玄镜却骤然传来警示,镜光映照出前方空气中布满了无形的、色彩斑斓的毒障,若非她一直维持着镜心诀的感知,险些便着了道。另一次,应灼惊动了一群潜伏在沼泽深处的铁骨鳄,这些妖兽皮糙肉厚,凶悍异常,其中一头首领更是接近金丹后期修为,最终被应灼以雷霆万钧之势徒手击毙,但那场短暂而激烈的战斗,也让她们更是谨慎提防这片雨林中暗藏的危险。 经过近半月不眠不休的谨慎探查,两人再次汇合于临时据点,将各自收集的零碎信息拼凑整合。 云尧月以灵力在虚空中勾勒出简易的地形图,指向东北方向:“据此约百里,有一片区域颇为异常。那里瘴气凝而不散,远超他处,灵气流向也显得古怪,似被无形之力约束牵引,我感知到那里有聚灵与隐匿阵法结合的痕迹,手法颇为高明。”她指尖轻点,图上那片区域亮起微光,“其外围,我发现了被阴煞之气侵蚀的草木,生机断绝,与我们在龙魂秘境中所感同源。还有一些路径,看似天然形成,细察之下却有被术法轻微清理过的迹象,极为隐蔽。” 应灼熔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那片区域,补充道:“我靠近时,隐约捕捉到几股气息蛰伏其中,至少是金丹层次,其中一股晦涩阴沉,带着元婴期特有的灵压,但起伏不定,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状态不稳,或有旧伤在身,亦或是在修炼某种紧要功法。”她顿了顿,“而且,那片区域周边的妖兽踪迹明显稀少,像是被刻意清理过,或者说,有什么存在让它们不敢靠近。” “与任务情报基本吻合。”云尧月沉吟道,目光锐利,“看来,那里十有八九便是幽冥道的巢穴。那元婴邪修的状态有异,或许是个好时机。” “即便如此,亦不可掉以轻心。”应灼语气沉稳,“据点之内,必有重重阵法防护,贸然强攻,殊为不智。” 云尧月颔首:“我们需得更详尽的内部情报,至少需摸清其阵法运转的规律与薄弱之处,人员布防,以及那元婴邪修的确切状况。”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若有所思,“或可尝试捕捉其外围巡视的落单者,亦可借助此地环境,悄然潜入。” 她想起了那个顺路接取的采集“腐骨灵花”的任务。此花性喜阴煞,常生于极阴秽腐之地,正是幽冥道修士可能出没的区域附近。以此为掩护,或能更自然地接近,而不至过早打草惊蛇。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便围绕着那疑似据点外围,伪装成采集灵药的修士,进一步缩小探查范围,耐心等待着合适的目标或潜入时机。云尧月甚至不惜耗费心神,远远催动幽玄镜的“照影”之能,对着那片被阵法笼罩的山谷进行了一次模糊的映照。镜光如水波荡漾,虽未能穿透核心禁制,却也大致勾勒出外围几处警戒哨位的位置,以及阵法能量流转中几处相对迟滞、光芒略显黯淡的节点。 时机,在一个瘴气与雨水交织的深夜悄然降临。瘴雨林的雨,并非甘霖,而是带着腐蚀性与迷幻效果的毒雨,雨幕密集,能见度极低,连神识探查在此等环境下都受到极大干扰。这无疑增加了防守的难度,却也给潜行者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就是今夜。”云尧月与应灼隐匿在据点外围一棵巨大腐木的阴影中,望着远处在雨幕中若隐若现、被阵法光华朦胧笼罩的山谷入口,低声说道。她们已经锁定了一个目标——一个负责在固定路线巡逻的金丹初期邪修,他即将经过这条相对僻静的小径。 雨水哗啦作响,冲刷着林间的污浊,也掩盖了细微的声响与气息。云尧月屏息凝神,镜心诀运转到极致,周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如同蛰伏的灵豹,等待着猎物踏入最佳的攻击距离。应灼则在她身后不远处,熔金色的眼眸在暗夜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如同最可靠的壁垒,确保周遭不会有任何意外干扰这次关键的捕捉行动。 雨夜 雨水如同浓稠的墨汁,从漆黑的夜幕中倾泻而下,打在宽大的树叶和腐烂的泥土上,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瘴气在雨水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变得更加湿重黏腻,斑斓的毒雾与雨幕混合,将视线压缩到极短的距离,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阻力重重。 云尧月与应灼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紧贴着那棵巨大腐木粗糙的树皮,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云尧月的镜心诀运转到极致,不仅让她自身与周围环境的水汽、瘴气、草木气息完美交融,更将一丝极细微的感知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牢牢锁定着那条小径的来处。 应灼静立一旁,身形挺拔如孤松,看似静止,周身却隐隐散发摄人的气息,熔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瞳孔深处似乎有神秘的符文流转,将所有感官提升到巅峰,隐而不发,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势。雨水落在她周身寸许,隐隐勾动空间无韵律的波动,又被她刻意压制下去,只留下与环境相融的湿润。 来了。 镜心诀传来了微弱的波动——一道带着阴邪气息的灵力源,正沿着固定的路线,不紧不慢地靠近。 云尧月指尖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向应灼传递出信号。 那是一名身着暗灰色斗篷的修士,身形瘦削,兜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个苍白的下巴。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将雨水和部分瘴气隔绝在外,正是幽冥道功法特有的护体灵光。他显然对这片区域颇为熟悉,也许对这恶劣天气下的巡逻不甚在意,步伐带着一丝惯常的懒散。 就在他经过腐木正前方,心神最为松懈的一刹那—— 动手! 云尧月心中低喝一声,蓄势已久的灵识如同无形尖刺,猛地撞向那邪修的神魂!这一击并非为了重创,而是为了制造一瞬的恍惚与僵直,邪修身体猛地一僵,护体灵光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波动。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应灼的身形仿佛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赤色电光,速度快到在雨中留下道道残影。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精准到极致的爆发与力量。一只手如龙探爪,直取邪修后颈要穴,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直刺其丹田气海,指尖流转着暗金色的符文,瞬间封锁其灵力运转。 那邪修毕竟是金丹期,在神魂遭受冲击的瞬间已然警醒,危机感让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体内阴邪灵力疯狂涌动,试图向后暴退,同时袖中三道乌光呈品字形激射而出,直取应灼面门。然而,他面对的是身经百战的龙裔。应灼不闪不避,扣向他后颈的手掌去势不变,只是五指间骤然泛起细密的龙鳞虚影,竟硬生生将三道乌光尽数捏碎——那是三枚淬着幽蓝剧毒的骨梭。而另一只探向其丹田的手,更是后发先至,指尖蕴含的炽热龙元带着洪荒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刺破了他仓促凝聚的护体阴气,精准地按在了其气海之上! 呃啊!邪修惨叫一声,只觉一股霸道的力量瞬间封住了他全身经脉,周身灵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骤然溃散,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快、准、狠,邪修的短促尖啸被淹没在滂沱雨声之中,并未传出太远。 应灼拎着瘫软的邪修,迅速退回腐木阴影之下。云尧月早已准备好,数道灵光闪烁的符箓瞬间打出,封住了邪修的哑穴与神魂感知,让其彻底陷入昏迷,如同一条死狗般被丢在泥泞中。 走,先离开这里。云尧月低语,虽然动作干净利落,但难保不会引起附近其他哨位的注意。 应灼点头,单手提起昏迷的邪修,两人如同鬼魅般,借着雨幕和密林的掩护,迅速离开了这片区域,向着更外围、早已准备好的另一处临时隐蔽点遁去。 在一处被藤蔓完全覆盖的狭窄石缝内,云尧月布下了更强的隐匿阵法。她看着地上昏迷的邪修,神色凝重:时间紧迫,需尽快获取情报。 她双手结印,幽玄镜自识海中浮现,悬浮于邪修头顶,洒下清辉笼罩其头颅。镜心诀中附带的神魂探查之法,配合幽玄镜安抚与映照之能,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受术者的伤害,并窥探其表层记忆。过程并不轻松,邪修的神魂中被种下了禁制,一旦触及核心记忆便会自毁。云尧月必须如同走钢丝般,小心翼翼地绕开那些禁制,搜寻关于据点布局、人员、阵法节点以及那名元婴邪修状态的信息。 应灼守在洞口,熔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注视着外界,瞳孔深处的古老符文若隐若现。她能感受到云尧月施展秘法时那专注而消耗心神的气息,不由微微蹙眉。 不知过了多久,云尧月缓缓收回幽玄镜,脸色微微发白,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如何?应灼回头问道,声音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 拿到了部分情报。云尧月语气急促却清晰,据点核心在山谷深处的一个天然洞穴内,被一座九幽噬灵阵笼罩,此阵能吞噬灵力,强化隐匿,并有预警之能。阵法有三个主要能量节点,我们之前探查到的薄弱处,确实是节点之一,但防守最为严密。 她顿了顿,继续道:据点内常驻金丹修士约八人,筑基期二十余人。那名元婴修士,道号玄骨,确实有旧伤在身,据说是多年前与正道修士交手留下的,近期似乎在尝试修炼一种秘法疗伤,气息时常不稳,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深处闭关。 更重要的是,云尧月目光锐利,他们似乎在利用此地浓郁的阴煞之气和某种特殊法门,批量炼制一种名为阴煞傀儡的怪物,用以增强实力。那腐骨灵花,正是炼制此物的一味辅料。 应灼眉头紧蹙:批量炼制傀儡?幽冥道所图果然不小。可知那玄骨老怪具体何时最为虚弱? 据其记忆碎片,每日子时阴气最盛时,他需全力引导阴气压制旧伤,那时是他气息最紊乱、对外界感知可能最弱的时候。云尧月看向应灼,我们的机会,或许就在子时。 破阵 子时将至,雨势渐歇,但瘴气却愈发浓重,在夜色中翻滚如活物。山谷入口处,九幽噬灵阵的光华在黑暗中明灭不定,如同巨兽沉睡的呼吸。 云尧月与应灼隐匿在阵法边缘的一处岩缝中。借着先前探查到的情报,她们找到了三个能量节点中相对最薄弱的一处——位于山谷东侧的一处乱石堆。这里只有两名金丹初期的邪修带着四名筑基弟子驻守。 阵法每刻钟会有一个短暂的能量流转间隙,约三息。云尧月以神识传音,必须在那个瞬间破开节点,否则立即会触发警报。 应灼熔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锐芒:我来破阵,你解决守卫。 云尧月点头,指尖已扣住数道灵符。幽玄镜在识海中缓缓旋转,镜心诀运转到极致,将前方守卫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映照得清清楚楚。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愈发浓郁。子时将至,玄骨老怪应该已经开始运功疗伤,整个据点的气息都显得比平时凝滞几分。 就是现在! 云尧月敏锐地捕捉到阵法能量流转那一瞬间的凝滞,她指尖灵符激射而出,化作数道流光直取守卫! 敌袭!为首的金丹邪修反应极快,一道黑色幡旗瞬间展开,挡住了最先袭来的两道灵符,然而另外四名筑基弟子却没那么幸运,灵符及体的瞬间便软倒在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应灼动了,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周身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龙形虚影,一道炽热的金红色光芒自她掌心迸发,直射阵法节点! 轰—— 阵法光幕剧烈震荡,发出刺耳的嗡鸣。两名金丹邪修又惊又怒,一人持幡猛摇,放出漫天鬼影;另一人则祭出一柄白骨飞剑,直取应灼要害。 云尧月冷哼一声,青云剑出鞘,剑身上太一灵力流转,化作一道清辉斩向鬼影,与此同时,她袖中飞出一面八卦镜,镜光照射之下,白骨飞剑速度骤减。 应灼对袭来的攻击视若无睹,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破阵之上,她双手不断变换印诀,每一道法诀打出,都带着洪荒苍茫的气息,阵法光幕在她接连轰击下,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快!阵法要破了!持幡邪修惊恐大叫,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幡旗上。幡旗顿时黑气大盛,无数厉鬼尖啸着扑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应灼眼中金芒爆射,身后浮现出一道遮天蔽日的虚影,她双掌齐出,一道蕴含着古老威压的力量狠狠轰在裂痕处! 咔嚓—— 如同琉璃破碎,阵法光幕应声而破,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走! 应灼低喝一声,当先冲入阵中,云尧月剑光一转,逼退两名邪修,紧随其后踏入。 阵法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阴煞之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空气中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向深处,两侧石壁上镶嵌着惨白的骨灯,发出幽幽青光。 两人沿着通道快速前进,云尧月的镜心诀全力运转,感知着前方的动静。 左转三百步,有一处岔路口,右侧是炼制傀儡的工坊,左侧通往玄骨老怪的闭关之处。云尧月快速说道,根据情报,子时三刻是玄骨最虚弱的时刻,我们还有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应灼点头,熔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凝重,她能感觉到,越往深处,那股元婴期的威压就越发明显,即便对方正处于虚弱状态,依然不容小觑。 就在她们即将到达岔路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脚步声,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某种重物拖行的声音,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云尧月脸色微变:是阴煞傀儡!看来他们已经炼制成功了部分。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已从拐角处转出,那是三具人形傀儡,全身覆盖着黑铁般的甲壳,眼中跳动着幽绿的鬼火,最可怕的是,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然都堪比金丹初期! 三具傀儡同时抬头,幽绿的目光锁定了两人,下一刻,它们以与其笨重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猛扑而来! 应灼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她双拳齐出,拳风带着炽热的龙元,狠狠砸在当先一具傀儡胸口。 铛! 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那傀儡被轰得倒飞出去,胸口凹陷下去一大块,但很快又挣扎着爬起,仿佛毫发无伤。 好硬的壳!应灼微微蹙眉。 云尧月剑诀一变,青云剑化作数道剑影,同时缠住另外两具傀儡:这些傀儡以阴煞之气为源,必须破坏其核心!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啸,整个山洞都随之震动,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如潮水般涌来,其中却夹杂着一丝紊乱。 是玄骨老怪,云尧月眼中精光一闪,他果然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应灼会意,周身龙元暴涨,她双手在胸前结印,一道古老而晦涩的符文在掌心凝聚。 帮我争取三息时间! 云尧月毫不犹豫,幽玄镜自识海中飞出,镜光大盛,化作一道光幕将两人护在其中。三具傀儡疯狂攻击着光幕,每一次撞击都让镜光一阵摇曳。 一息、两息、三息! 应灼掌心的符文终于凝聚完成,那符文复杂无比,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她双掌猛地向前推出,符文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没入三具傀儡体内。 轰—— 三具傀儡同时僵住,体表的黑铁甲壳寸寸碎裂,眼中的鬼火剧烈跳动,最终彻底熄灭。 快走!应灼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刚才那一击消耗不小。 两人不再犹豫,直奔左侧通道而去,越是深入,空气中的威压就越是恐怖,但其中的紊乱也越发明显。 终于,她们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石门紧闭,上面刻满了诡异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就是这里了,云尧月感受着门后那股时而强盛、时而虚弱的威压,深吸一口气,玄骨老怪就在里面。 应灼熔金色的竖瞳中闪过一丝决然:既然来了,总要会会这位元婴修士。 她双掌按在石门上,龙元缓缓注入。石门上的符文依次亮起,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就在这时,门后突然传来一声震怒的咆哮: 何人胆敢擅闯本座洞府! 元婴 石门在一声沉闷的轰鸣中,被应灼强行震开。刹那间,一股积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阴冷刺骨之气,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咆哮着扑面而来。洞府之内,阴风怒号,卷起地上散落的枯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四壁上,墨绿色的鬼火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幽暗跳跃,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九幽地狱,光影幢幢,更添几分诡谲。 在那洞府最深处的简陋祭坛中央,一个形如槁木、身披绣满百鬼纹样的宽大黑袍的身影,正盘膝而坐。他周身环绕的阴煞之气已然浓稠到近乎实质,如同黑色的流纱般缓缓蠕动。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头顶三寸之处,一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漆黑、正在规律性搏动的心脏悬浮着,每一次收缩舒张,都吞吐出海量精纯的阴煞之气。无数道细密的黑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心脏中延伸而出,又如同百川归海,精准地汇入他微张的七窍之内,进行着循环。 尽管云尧月与应灼早已屏息凝神,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当真正直面一位元婴期修士,即便是一位状态不全的元婴修士时,那超越一个大境界所带来的威压,依旧如同巍峨大山,轰然压下。云尧月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凝固,呼吸为之彻底窒住,仿佛有万钧巨石压在胸口,连体内金丹的旋转都出现了片刻的迟滞。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颤栗,是低阶修士面对高阶存在时的本能敬畏。 在她身侧,应灼熔金色的竖瞳亦是骤然收缩成一条细线,体内高傲的龙族血脉仿佛受到了挑衅,龙元不由自主地沸腾奔涌,在她体表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赤金色光晕,将那无孔不入的元婴威压勉强抵御在外,光晕与威压碰撞处,甚至激荡起细微的空间涟漪。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也敢闯本座清修之地?”感应到闯入者,祭坛上的玄骨老祖缓缓睁开双眼。他那深陷的眼窝中,不见瞳孔,只有两团幽绿如磷火的鬼焰在静静燃烧,目光扫过,带着审视猎物般的冰冷与贪婪。他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两片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奇异地穿透了阴风的呼啸,直接敲击在人的神魂识海之上,让云尧月识海中的幽玄镜都发出了示警般的轻微嗡鸣。“唔…两个金丹期,根基倒都算扎实,灵魂气息也纯粹…正好,本座的万鬼噬心大法还缺主魂来祭炼!” 他话音未落,洞府内的温度再次骤降,石壁与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厚厚的、泛着幽光的冰霜,那股直侵神魂的寒意,让云尧月的思维都似乎要冻结起来。 “他正在全力炼化那傀儡核心,气息流转有滞涩,神魂波动亦不稳定,此刻绝然分不出太多心神应对我们!”云尧月强忍着神魂深处传来的阵阵刺痛,将师门秘传镜心诀运转到自身所能承受的极致,灵台保持着一片罕见的清明,瞬间捕捉到了玄骨老祖气息中那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不协调之处,立刻传音给身旁蓄势待发的应灼,“但即便他此刻只能动用五成实力,也绝非我等能正面硬撼,务必寻隙而动,一击即走!” 应灼微微颔首,熔金眼眸中战意与凝重交织,她同样感知到了那份危险,那是一种足以威胁到她生命的压迫感。 “呵”玄骨老祖阴恻恻地一笑,枯瘦如鸡爪的手指随意地向前轻轻一点,三道凝练如实质的黑气瞬间自其指尖激射而出,如同漆黑毒蛇,发出凄厉的破空之声,带着足以冻结血液、腐蚀灵力的刺骨阴寒,分别射向云尧月的眉心、丹田以及应灼的心口。这随手一击,其中蕴含的阴煞之力与法则运用,已然超越了寻常金丹修士的全力出手。黑气所过之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空、冻结,留下三道清晰的扭曲轨迹。 “小心阴煞蚀灵!”应灼低喝一声,身形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半步,近乎本能地将云尧月护在更安全的身后位置。她双掌在胸前猛地一合,随即悍然推出,体内澎湃的龙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涌而出,化作一道凝实厚重、燃烧着炽热气息的灵盾,横亘在两人之前。 “轰!” 三道黑气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撞在盾上,并未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反而是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牙齿酸软的“嗤嗤”腐蚀声骤然响起。赤金光芒与漆黑煞气剧烈地相互侵蚀、湮灭,应灼只觉得一股无比阴寒巨力透过盾牌传来,身躯猛地一震,闷哼一声,竟被硬生生震得向后滑退半步,脚下岩石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而她身前那面灵盾,表面已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光芒急剧黯淡,显然受损不轻。 “好精纯霸道的龙元!竟能抵挡本座一击?”玄骨老祖眼眶中的鬼火猛地一跳,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但随即,那诧异便被更深的贪婪所取代,“没想到,在此荒僻之地,竟能遇到身怀如此上古龙族血脉的后裔!妙极!妙极!若是能将你擒下,抽出龙魂,炼入这阴煞傀儡之中,定能造就出一具潜力无穷的鬼将!” 就在他心神因对应灼血脉的贪婪而出现一丝细微波动的刹那,云尧月动了。她深知这是稍纵即逝的机会,一直隐而不发的幽玄镜自识海中无声滑出,悬于她掌心之上,镜身古朴,此刻却流淌着如水月华般的清辉。她并指如剑,引动镜光,那清冷光辉并非散乱照射,而是凝聚成一道纤细却无比凝聚的光柱,如精准的手术刀般,直射向那颗仍在不断搏动、为玄骨提供力量的黑色心脏! “滋滋滋——” 清冽镜光与浓郁的阴煞之气甫一接触,便爆发出剧烈的能量冲突声响,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黑色心脏的搏动节奏,肉眼可见地出现了一刹那的紊乱,连带着汇入玄骨七窍的黑气也为之微微一滞。 玄骨老祖枯瘦的身躯随之轻轻一颤,眼中掠过一丝惊怒:“嗯?这镜子…竟能干扰阴煞本源?!”他确实大意了,本以为只是两个有些天赋的金丹小辈,随手可灭,却没料到一人身负古老龙脉,防御惊人,另一人则持有一件能直指力量本源、进行干扰的诡异法宝。 玄骨冷哼一声,彻底收起轻视之心,宽大的黑袍袖袍猛地一展。霎时间,洞府内仿佛打开了通往幽冥的通道,无数半透明、面容扭曲、发出无声哀嚎的怨魂从四面八方,甚至是从虚空之中疯狂涌出,它们相互纠缠、编织,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洞府空间的巨大鬼网。这张鬼网尚未彻底落下,那股源自无数怨魂凝聚的极致阴寒与绝望气息,就已经让云尧月感觉周身灵力运转速度骤降,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起来。 避无可避! 云尧月星眸之中闪过一丝决绝,没有丝毫犹豫,银牙紧咬,一点蕴含着精纯道源之力的舌尖精血喷在幽玄镜光滑的镜面之上。 “嗡——” 得到精血滋养,幽玄镜发出一声清越悠扬的长鸣,原本如水月华般的光辉瞬间变得炽盛夺目,镜面光华流转,仿佛真的蕴含了一片微缩的星空。一道厚重凝实、表面有无数细小符文流转的月白光幕冲天而起,宛如倒扣的玉碗,将她和应灼牢牢护在下方。 “铛!!!” 鬼网携带着万钧之势,重重地压砸在月白光幕之上,这一次发出的却是洪钟大吕般的震天巨响。整个洞府都在声波中剧烈摇晃,顶部簌簌落下无数碎石尘埃。光幕表面光华狂闪,以撞击点为中心,无数裂纹如同活物般急速蔓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云尧月更是如遭雷击,识海仿佛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剧痛袭来,喉头一甜,一缕鲜红的血迹已然从嘴角溢出,染红了月白的衣襟。 “坚持住!”应灼见状,熔金色的竖瞳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她双手在身前急速翻飞,结出一个又一个古老而复杂的龙族印诀。随着她的动作,周身皮肤之下,隐隐有赤金色的龙纹浮现、游走,无数细小的、蕴含着洪荒气息的古老符文自虚空中凝聚而出,彼此勾连、组合,最终化作一个将两人严密守护在中央的玄奥阵法。阵法成型的瞬间,一股灼热、堂皇、驱散邪祟的龙族威压弥漫开来,暂时抵住了鬼网持续下压的阴寒之力。 然而,境界的差距终究难以完全凭秘法弥补。鬼脸一次次凝聚阴煞之力,疯狂撞击着龙族阵法,每一次撞击,都让阵法光芒黯淡一分,应灼的脸色也随之苍白一分,支撑得显然极为艰难。她那挺直的脊背,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化作氤氲白气,又被周围的阴寒瞬间冻结。 “不能如此僵持下去!他必须分心维持对傀儡核心的炼化,心神法力皆无法圆满,这是我们唯一的胜机!”云尧月强忍着神魂欲裂的痛楚,镜心诀被她催到极限,灵识如同最精密的丝线,扫过玄骨老祖周身每一寸气息流转,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一线破绽。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玄骨老祖胸前黑袍的微微鼓起之处。那里,一枚样式古朴、温润剔透的青色玉佩,正散发着与周围浓郁阴煞之气格格不入的、淡淡的安定魂光。 “那是…定魂玉?”云尧月脑中灵光一闪,瞬间明悟。玄骨老祖修炼此等掠夺生灵、拘役魂魄的歹毒邪功,常年与阴煞怨魂为伍,自身神魂必然时刻受到反噬与侵蚀,绝无可能保持清明。唯有依靠“定魂玉”这等能稳定神魂、守护灵台的天地异宝,他才能在进行如此危险的炼化时,依旧保持灵智不灭,不至于被万鬼反噬,沦为自己功法的牺牲品! “应灼!攻他胸前玉佩!那是他维系神魂清明的关键!”云尧月立刻传音,语速快如疾风。 应灼闻声,没有丝毫迟疑与疑问,她猛地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悠长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空气都吸入肺中,周身原本就沸腾的龙元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油库,轰然爆燃!她不再有丝毫保留,体内那源自遥远祖先的洪荒血脉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苏醒! “吼——!!!”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时代的龙吟,震彻整个洞府,甚至盖过了万鬼的哭嚎。在应灼身后,虚空扭曲,一道横贯视野、鳞甲毕现、爪牙狰狞的巨大龙影凝聚而出!龙影盘踞,熔金色的眼眸俯瞰众生,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威严与无上力量。在这纯粹的血脉威压面前,连玄骨老祖眼眶中的鬼火都为之剧烈跳动,流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色:“这种威压…绝非普通龙裔!这是…接近始祖级别的上古真龙血脉?!” “破!” 应灼双掌似缓实急地向前平推,身后那巨大的龙影随之发出一声震天龙吟,携带着碾碎一切的磅礴气势,撕裂空气,径直冲向祭坛之上的玄骨老祖!这一次,她动用了沉淀在血脉深处的本源之力,攻势之强,远超之前任何一次! 面对这真正能威胁到自身的一击,玄骨老祖终于无法再安坐祭坛。他霍然起身,枯瘦的双手在胸前急速划动,勾勒出一个复杂而诡异的漆黑符文。顿时,整个洞府内积郁了不知多少年的阴煞之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向他身前汇聚,眨眼间便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刻画着狰狞鬼首的漆黑盾牌。盾牌之上,鬼首栩栩如生,口中喷吐着浓郁的黑气,散发出坚固不朽的气息。 下一刻,赤金龙影与漆黑鬼首盾牌轰然对撞! “轰隆隆——!!!” 如同九天惊雷在密闭空间炸响,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气浪所过之处,石壁上的骨灯纷纷炸裂成齑粉,坚硬的岩壁上被切割出无数道深达数尺的裂痕,整个洞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烟尘弥漫,能量乱流撕扯着一切。 就在这两股极致力量僵持不下、光芒最盛、吸引了玄骨老祖全部注意力的关键时刻,云尧月动了。她没有选择攻击玄骨本体,而是将体内剩余的太一灵力,毫无保留地尽数注入悬浮的幽玄镜中。镜面光华内敛,所有的能量被压缩成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银白色光束,如同暗夜中一道无声的闪电,绕过能量碰撞的中心,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玄骨老祖胸前那枚定魂玉! “不好!小辈尔敢!!” 玄骨老祖瞬间察觉到了云尧月的意图,脸色骤变,想要回身防护却已然迟了。他绝大部分心神与法力都被应灼那搏命般的龙影攻击所牵制,根本无法及时应对这刁钻至极的一击。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震耳欲聋的能量轰鸣中显得微不足道,却清晰地传入在场三人的耳中,如同死神的宣判。 那枚温润的青玉玉佩,在幽玄镜本源之光的照射下,应声而碎,化作一蓬青色光点,消散在阴煞之气中。 “啊——!!!” 定魂玉破碎的瞬间,玄骨老祖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他周身原本稳定流转的气息瞬间变得狂暴紊乱,如同失去了控制的洪水。头顶那颗悬浮的黑色心脏失去了定魂玉的调和,搏动陡然变得狂乱而无序,精纯的阴煞之气如同脱缰野马,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反噬! 七窍之中,汩汩流出粘稠的黑血,他眼中的幽绿鬼火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神魂遭受重创,使得他对外界法力的掌控能力骤降。 “就是现在!” 应灼岂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强提一口本命龙元,熔金眼眸中厉色一闪,双掌猛然向前再推三分!得到主人决绝心意的加持,那巨大的龙影发出一声更加嘹亮的咆哮,力量陡然暴涨! “轰!” 本就因玄骨心神失守而威力大减的鬼首盾牌,再也无法支撑,轰然爆碎成漫天黑气,四处飘散。残余的赤金龙影虽已黯淡,却依旧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撞在了因反噬而僵直原地的玄骨老祖胸膛之上! “噗!” 玄骨老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身体如同破麻袋般重重砸在后方坚硬的石壁之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软软滑落在地,黑袍破碎,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然而,元婴修士那顽强的生命力,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即便遭受了定魂玉破碎带来的神魂反噬,以及应灼龙影残余力量的正面冲击,玄骨老祖竟仍未立刻毙命。他挣扎着,用双臂支撑起上半身,双目赤红如血,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云尧月和应灼,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疯狂。 “咳咳…好…好得很!”他一边咳着黑血,一边嘶声咆哮,声音如同夜枭啼哭,“本座记住你们了!幽冥道复苏之势…岂是你们能阻!本座…虽只是教中马前之卒,但今日之辱…他日必有教中真正的大能…为本座讨回!他们会找到你们…将你们…抽魂炼魄…” 咆哮声中,他双手开始以一种近乎自残的速度疯狂结印,周身原本萎靡的气息竟然开始以一种不稳定的方式急速攀升,残存的阴煞之气不顾一切地向其汇聚,甚至开始燃烧他本已受损的神魂!整个洞府在他这疯狂举动的引动下,开始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顶部的巨石开始大块大块地向下砸落,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显然,他是不惜代价要发动某种禁术,或是想借此彻底毁掉洞府,与两人同归于尽! “他要拼命了!走!”云尧月感受到那股毁灭性的、极不稳定的能量正在急速酝酿,心头警铃大作,一把拉住因脱力而身形微晃、还欲上前补上一击的应灼手腕,声音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 应灼也感知到了那足以威胁到生命的恐怖能量波动,恨恨地看了一眼气息正在走向毁灭极致的玄骨老祖,不再坚持,借着云尧月的拉力,转身与她一同化作两道流光,向着洞府出口疾驰而去。 就在她们身形刚刚冲出洞府入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了玄骨老祖那充满不甘与怨毒的、最终爆发的疯狂咆哮,以及一声更加沉闷、仿佛源自地心深处的巨响! “轰隆隆——!!!” 两人头也不回,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向着山谷外围电射而去。直到冲出数里之外,方才停下脚步,回身望去。只见原本那座笼罩在阴霾之中的山峰,此刻正在缓缓下沉,扬起漫天遮天蔽日的尘土与碎石,巨大的轰鸣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烟尘逐渐散去,那片地域只剩下了一片狼藉的废墟,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玄骨老祖的清晰气息,仿佛被深深地埋在了地底,只有一丝极其微弱、近乎消散的怨念残留,标志着这里曾有一位元婴修士存在。 “他还没死透。”应灼抬手,用指腹抹去唇角那一缕格外刺目的血色,熔金色的竖瞳中没有了平日的桀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元婴修士的生命力与保命手段,果然难缠。” 云尧月脸色苍白如纸,先前硬抗元婴威压、催动精血、过度施展镜心诀,让她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消耗巨大,一阵阵虚脱感不断袭来。但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却格外明亮,如同雨洗后的星辰。“嗯,我能感觉到,他的生命之火并未完全熄灭,只是微弱到了极致,与死无异。不过…”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分析后的笃定,“他身受重创,尤其是定魂玉被毁,神魂根基已损,没有十年以上的时间,绝无可能恢复元气。而且,即便侥幸恢复,神魂上的永久性损伤,也注定他此生大道断绝,再难有寸进了。更重要的是,他临死前的话…” 云尧月目光微凝,望向废墟,语气变得沉重:“他自称只是幽冥道复苏的‘马前之卒’…若其所言非虚,那真正的威胁,恐怕还隐藏在更深沉的暗处。能驱使元婴修士作为棋子的,其实力…”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应灼已然明白。能让元婴修士甘心为卒,幽冥道隐藏的力量,至少也拥有化神,甚至炼虚层次的存在。那才是足以撼动太一仙宗这等庞然大物的真正威胁。 “你的伤势…如何了?”云尧月收敛心神,转头看向身旁的应灼,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臂和苍白的脸颊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无碍。”应灼摆了摆手,试图做出轻松的姿态,但那微微颤抖的手臂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却暴露了她真实的状态,“龙族体魄强横,恢复力尚可,只是损耗了些许本源,静养些时日便能恢复。” 云尧月心中微暖,不再多言,直接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她自己精心炼制的、散发着沁人心脾药香的玄阶上品疗伤丹药“回元蕴灵丹”,将其一粒递给应灼:“此丹于恢复元气、温养经脉有奇效。”另一粒自己服下。 应灼看着她递来的丹药,微微一怔,并未推辞,伸手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云尧月微凉的掌心,两人皆是一顿。她将丹药服下,一股温和的药力顿时化开,滋养着受损的经脉与消耗的本源。她深深看了云尧月一眼,轻声道:“你的觉察力很强,此次破局多亏了你。” 云尧月轻轻摇头,唇边泛起浅淡而真诚的笑意,映衬着苍白的脸色,别有一种动人的风致:“彼此彼此。若非你始终在正面牵制住他绝大部分心神与法力,令我无后顾之忧,我又何来机会寻隙破局?我们是并肩而战的...伙伴。” “伙伴…”应灼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词,熔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微光,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枚丹药的药力缓缓化开。 调息片刻,待气息稍稍平复,云尧月抬眼望向太一仙宗所在的大致方向,轻声道:“此事关乎重大,待你我恢复之后便回宗禀明宗主与诸位长老。” 疗伤 冲出瘴雨林核心区域,确认身后并无追兵,也未感应到其他强大的幽冥道气息后,云尧月与应灼才在一处被浓密古藤与奇异雾瘴遮掩的幽深峡谷中停下脚步。 此地偏僻,灵气稀薄却带着一股天然的沉静之力,恰好能掩盖她们身上因激烈战斗而残留的灵力波动和淡淡的血腥气。两人寻了一处背靠湿润岩壁、前方有溪流淙淙而过的天然石洞,略作清理,便暂且安顿下来。 甫一松懈,强撑着的伤势与疲惫便如潮水般涌上。云尧月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月白的道袍上沾染了尘土与几点暗红,气息紊乱,金丹光芒黯淡。与元婴修士的正面抗衡,哪怕只是间接的压力与反噬,对她金丹期的修为而言,负荷也过于沉重了,尤其是神魂层面,定魂玉破碎时那股反噬的冲击,以及过度催动幽玄镜的消耗,让她识海至今仍隐隐作痛。 应灼的状况看似比她稍好,龙族强横的体魄让她外表没有太多狼狈,只是赤色劲装上多了几处被阴煞腐蚀的焦痕。但她眉宇间凝聚着一抹化不开的沉郁,熔金色的眼眸深处,时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金芒。玄骨老祖的阴煞之力歹毒无比,专蚀灵力与生机,她数次以肉身硬撼,虽有龙元护体,但那些阴寒歹毒的气息已然如同附骨之疽,悄然侵入经脉,更勾动了她体内因先天本源缺失而本就存在的不稳定因素。 “先疗伤。”云尧月声音微哑,取出几面阵旗,熟练地在石凹周围布下一个简易的隐匿与预警阵法。做完这些,她才盘膝坐下,取出丹药服下,闭目运转太一先天道经,引导温和醇厚的太一灵力缓缓流过受损的经脉与黯淡的金丹,如同清泉灌溉干涸的土地。 应灼坐在她对面不远处,同样闭目调息。她尝试引导龙元驱散体内的阴煞残余,起初尚算顺利,赤金色的龙元如同温暖的洪流,所过之处,丝丝黑气被逼出体外。然而,当龙元运行至几处关键窍穴,触及那些深藏的本源有缺的暗伤时,异变陡生! “唔……”应灼闷哼一声,身形猛然一颤。原本温顺流淌的龙元突然又变得狂暴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在她经脉内横冲直撞,不再听从她的引导。一股灼热到近乎暴烈的气息从她丹田深处爆发,瞬间冲上四肢百骸。她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浮现出细密的赤金色龙鳞虚影,脸颊上那道浅金龙鳞纹骤然亮起,散发出惊人的热量。 她试图强行压制,但本源有缺如同堤坝上的裂缝,越是催动力量,裂缝扩散越快,反噬越强。龙元暴动愈发剧烈,冲击着她的经脉与五脏六腑,剧痛袭来,让她额角瞬间布满冷汗,紧咬的牙关甚至渗出了一丝淡金色的血迹。周身不受控制地散发出一波波灼热而混乱的威压,将洞穴内的空气都炙烤得微微扭曲,身下的岩石甚至出现了熔化的迹象。 云尧月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气息惊醒,睁眼便看到应灼痛苦挣扎、气息极度不稳的模样。她心中一紧,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应灼本源缺陷在伤势引动下的再次爆发,远比上次在应灼洞府时更加凶猛危险! 几乎没有犹豫,云尧月起身来到应灼身边。有过上次的经验,她清楚此刻寻常手段无用,唯有以自己天生道骨所孕育的、最为纯净平和的太一灵力,或许才能中和那暴烈的龙元,引导其回归正轨。 “应灼,凝神!引导我的灵力!”云尧月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精纯的月白色灵力,轻轻点向应灼的眉心。 然而,此刻的应灼几乎被体内暴走的龙元控制了大部分神智,本能地抗拒一切外来力量。在云尧月指尖触及她皮肤的刹那,她猛地抬头,熔金色的竖瞳中充满了野性与痛苦,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反手一把抓住了云尧月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云尧月微微蹙眉。 肌肤相触的瞬间,云尧月指尖的太一灵力与应灼体内狂暴的龙元产生了激烈的碰撞。云尧月只觉得一股炽热霸道、充满侵略性的力量顺着手臂反冲而来,让她气血翻腾。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深吸一口气,镜心诀运转,灵台保持清明,将更多的太一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 两股力量在接触点交织、冲突、然后……奇异的交融开始了。 云尧月的太一灵力至纯至和,仿佛无垠夜空中的皎皎明月,清辉洒落,带着安抚与镇定的力量。而应灼暴动的龙元,则如同地心沸腾的熔岩,暴烈而灼热。当月华般清冷的灵力渗透进那狂暴的熔岩之中,并未被吞噬,反而如同给滚沸的油锅滴入了清凉的甘露,虽然最开始激起应灼更剧烈的反应,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但很快,那清冷平和的气息开始发挥作用,如同无形的丝线,温柔地缠绕、梳理着那些横冲直撞的赤金洪流。 应灼混乱的识海中,仿佛注入了一道清泉。剧痛与燥热中,一丝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传来,牵引着她残存的意识。她熔金色的眼眸中,疯狂之色稍褪,艰难地凝聚起一丝神智,对抗着本能的反抗,尝试着跟随那股外来灵力的引导。 云尧月全神贯注,细腻地操控着自己的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抚平龙元的躁动。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必须精准把握灵力输送的强度与节奏,稍有不慎,不仅无法安抚龙元,反而可能激起更强烈的反噬。她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因灵力与心神的大量消耗而更加苍白。 洞穴内,溪流的淙淙声仿佛被无限拉长,衬得那一冷一热两股气息交融的韵律愈发清晰。应灼身上那不受控制散发的灼热威压已如潮水般退去,皮肤下隐隐浮现的赤金龙鳞虚影也淡至无踪,只余身体因脱力与残余痛楚而生的细微颤栗。 她缓缓掀起眼帘,熔金色的竖瞳尚未完全恢复,却清晰地映出了近在咫尺的面容。云尧月正闭目凝神,全副心神都浸在为她疏导经脉、抚平龙元的艰涩过程中。长而密的睫羽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浅浅的阴影,额角、鼻尖沁出的细密汗珠,正随着她灵力的剧烈消耗而不断凝聚、滑落。 一滴汗珠,沿着她清瘦的侧颊蜿蜒而下,途经绷紧的下颌弧线,悬垂于精巧的下巴尖,将坠未坠。 应灼的视线被那滴汗珠攫住,鬼使神差地,她抬起了另一只手轻轻凑了过去。 “嗒。” 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那滴温凉中带着奇异灵润的汗珠,准确落入她灼热的掌心,微小的重量,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灼热的掌心晕开一片微湿的痕迹,带来一丝清晰的、属于对方的凉意。 应灼怔住了,掌心那一点湿痕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顺着血脉直抵心尖,让她混乱初定的心神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与茫然。她就这样摊着掌心,失神般凝望着那迅速扩散、蒸发、最终只留下一点微咸湿气的水迹。 半晌,她才像惊醒般,猛地重新抬起眼,目光再度锁定云尧月,这一次,看得更细,也更沉。 女人的唇瓣抿成了一条缺乏血色的直线,昔日淡樱般的色泽尽褪,只余下脆弱的苍白,那是神识与灵力双双透支到极限的征兆。她并非轻松从容,而是正承受着巨大的负荷,只为平息她体内这场因本源缺陷而起的灾厄。 一种陌生的、尖锐的情绪,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应灼的心脏。那并非单纯的感激,也并非因被帮助而产生的复杂自尊,更像是一种……混合着疼惜、懊恼与某种更深重牵连感的钝痛。她想起龙血温泉初遇时自己冰冷的杀意,想起摊牌时对方坦然承担因果的沉静,更想起并肩对敌时那道始终坚定在侧、洞察先机的月白身影。 因果…原来早已纠缠至此,难分彼此。 恰在此时,云尧月长长吁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指尖灵力终于缓缓收回。她眼睫颤动几下,才极为疲惫地睁开眼,眸中惯有的清辉黯淡了许多,却在对上应灼近在咫尺、复杂难辨的凝视时,微微一怔。 “感觉…如何?”云尧月的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带着耗尽心力后的绵软。她想抽回一直为对方疏导灵力的手,却发现手腕仍被应灼虚虚圈着,而那另一只摊开的、掌心朝上的手,就停在近前,姿势有些怪异。 应灼像是被她出声惊动,熔金色的眼瞳猛地一眨,迅速敛去了其中翻涌的情绪,重新披上那层习惯性的、带着些许倨傲的冷淡外壳。她松开了握住云尧月手腕的手指,也收回了摊开的手掌,五指微微蜷起,仿佛想握住掌心残留的那一丝早已蒸发的触感。 “无碍了。”她偏过头,避开云尧月探寻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质感,只是略显干涩,“你的神识消耗过度,脸色很差。” “不妨事,调息便可。”云尧月轻轻摇头,并未在意对方的躲闪,只当她是伤后疲乏。她自己也确实到了极限,强撑着取出两粒温养神魂的丹药,自己服下一粒,另一粒递给应灼:“此丹对稳固心神亦有裨益,你神魂方才亦受冲击,服下为好。” 这一次,应灼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落在云尧月依旧苍白的唇上,停留了一瞬,才伸手接过丹药。指尖相触,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短暂,却仿佛都能感受到对方肌肤下流淌的、或虚弱或躁动后渐归平稳的生命力。 两人各自服下丹药,重新在石凹中相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洞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比之前平缓了许多的呼吸声,和永不止息的溪流声。 云尧月沉入内视,引导药力滋养干涸的识海与经脉。疲倦如深海将她包裹,但在意识的深处,回想起方才应灼那失神般接住她汗珠的举动,那瞬间复杂至极的眼神,却如同投入静潭的光斑,清晰而顽固地存在着,挥之不去。那不像平日的应灼,那其中蕴含的东西,让她平静的心湖,泛起了陌生的、细微的波澜。 应灼同样难以立刻入定。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一滴汗水的微妙触感,眼前反复浮现的是云尧月力竭时苍白的唇色与紧闭的眼睫。龙元虽已平复,心湖却难以平静。她自幼因本源缺失受尽煎熬,血脉带来的高傲与痛苦交织,让她习惯以冷漠与强势武装自己。掠夺、对抗、争夺,才是她熟悉的法则。可云尧月这个与她有着最冰冷因果起点的女人,却一次次用最纯粹的行动,将“付出”、“守护”、“并肩”这些陌生的概念,硬生生刻进她的生命里。 烦。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缠绕心头。她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讨厌这种因另一个人而产生情绪波动的软弱。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陌生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贪恋——贪恋那月华般灵力抚平灼痛时的清凉安宁,贪恋那双清澈眼眸中映出自己身影时的专注,甚至…贪恋那滴汗水落入掌心时,带来的、真实无比的连接感。 不知过了多久,丹药效力化开,两人气息都渐渐平稳下来。云尧月率先睁开眼,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眸中已恢复了几分清润神采。她看向对面的应灼,恰好对方也正抬眼望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了暴走的龙元干扰,没有了生死一线的紧迫,在这静谧的、仿佛与世隔绝的洞穴中,这一次的对视,清晰得让彼此都有些无所适从。 应灼率先移开了目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依旧有些僵硬的四肢关节,背对着云尧月,声音听不出情绪:“此地不宜久留。幽冥道的人未必死绝,也可能有其他势力被方才动静引来。” “嗯。”云尧月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法衣,“我们恢复虽不足全盛,但行动已无大碍,尽快离开瘴雨林,返回宗门复命为上。” 她走到溪边,掬起一捧清冽的溪水,轻轻拍了拍脸,洗去残余的汗渍与疲惫。水珠沿着她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颊滚落。 应灼不知何时已转过身,靠在岩壁上,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直到云尧月整理完毕,重新看向她,她才若无其事地走向洞口,抬手开始破除之前布下的简易阵法。 “走吧。”她侧身,让出通道,熔金色的眼眸在洞穴外投入的天光映照下,显得深邃难明。 云尧月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两人再次并肩,踏出这处短暂容身的洞穴,重新投入外面光线熹微、雾气弥漫的瘴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