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磁感线》 分卷阅读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 《切割磁感线》作者:许温柔 文案: “我的名字?我叫……” 吧台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装,轻松捞起吧台内侧的座机电话。 这种场合,一般人会内搭一件低调的衬衣来将自己和吸血鬼公爵区分开,但盛骁已经从他后背的领口上边缘看到了黑色真丝衬衣特有的光泽。再往前走,男人露出侧脸,以及风骚的缎面领结。 盛骁本能地察觉到了麻烦。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吧台前的男人朝落地水晶门侧过了脸,目光准确地落到他身上,嘴唇轻轻动了动。 与此同时,盛骁的耳机中传来了三个字:“沈俊彬。” 两人隔着水晶门对望,4架共计268灯头的法式餐厅吊灯被折射成了无数簇不切实际的光晕。 这里时而华美得像彻底不眠的游乐场,时而是没有硝烟的战壕,无论幻想还是野心在这里都能得到释放。 不过……对于风一样的男子来说,中国的版图还是太小了。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盛骁,沈俊彬 ┃ 配角:xxxxxxxx ┃ 其它:xxxx 第1章 序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中国大地,历城也算沐浴到了其中的头几缕,涌现出数家全国闻名的电器制造厂。 那些年里,“历城制造”四个字全国上下家喻户晓,新婚小夫妻们置办“三大件”——冰箱、彩电、洗衣机,其中一大半都出自历城。风风光光地绑上大红花拉回家,放在婚房里,是那个年代条件宽裕人家嫁娶的标配。 电器制造业的兴盛带动了当地经济迅速发展,没过几年,历城的犄角旮旯处处都挤满了人。 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老城,北边那座土砖砌成的城墙当时还是城市的边界。这样的城区承载能力显然无法适应经济和城市的发展,厂长们举着望远镜都没法儿从人堆里找到建新厂房的地方。 正值春风得意马蹄疾,岂能被区区没地方建新厂这种小事绊住发展的脚步? 那时的上海刚刚正式设立浦东新区不久,已然为上海提供了新空间,发展了无限机遇,效果拔群,引得各地纷纷效仿。历城的领导说咱们也学习成功案例建一个新区呗!说话间就在地图上打破了城墙的桎梏,提携了城北的一个区。 建厂房、建住宅,缺什么盖什么,雷厉风行,说盖就盖。在老城区连年盖房早已练熟了手的那批人眨眼间就建起来了新的一座“小历城”。 今天再回头看,保守的思想和不断复制已有模式的盲目发展注定走不长远。 当“三大件”的旧有款式市场达到饱和,当“结实”、“耐用”不能满足人们好奇求新的欲望时,科技含量成为家电业新的“生命线”。 历城的电器厂日渐衰落,政策扶持也无法打破市场经济优胜劣汰的规律。名噪一时的大厂迎来业界的严冬,越是体型庞大的厂子越受不得寒,冻死得越快。 裁员、改制,皆无力回天。 最后这些家电厂或是成为其他品牌的代工厂,或是倒闭解散,“下岗”一词成为那几年里无数家庭的痛。 历城从政到商再到老百姓,无一不迫切希望能寻找到新的突破口,让这座老城转变路线,焕发新的光彩! 一年又一年过去,新一届领导们上任了。 新市长从外省调来,翻翻近几十年的资料,研究研究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啊。今天修一条路,明天改一块棚户区,这么东一块西一块像打补丁一样,钱花出去不少,时间耗费也不短,城市形象依旧没有大幅提高。 毕竟自己还没把自己收拾体面呢,就这个样儿,谁来给你投资? 他打报告,说按当年社会环境,缓解人口压力确实只能那么建,但现在时代不同了,除改造老城区外,我们必须狠下心来,坚定不移地给历城旧貌换新颜! 他说了他的构想,在历城东面,现在还是有些荒凉的县城那儿建起一座能够服务历城甚至服务全省的经济新区,其中一条笔直宽阔的马路横贯东西,这条路就以历城的市花命名,叫做“莲花大道”! 以市花命名,代表着这条路和历城休戚相关,荣辱与共,它荣了,历城也荣! 建好它,将决定历城未来十年、二十年、三十甚至五十年的命运! 各地的文化学者、建筑专家、城市专家汇聚一堂,商议新区事宜,这局那局、金融、科技、教育等各部门的人在后面坐成一排等着领地皮。 讨论再讨论,意见综合,调整改动。 会议像车轮战一般开了一场又一场,唇枪舌战的交锋之中,疲惫的领导灵光一现,掐指一算,指着未来莲花大道的黄金地段说,巴子巷那个三星级的市招待所已经不能适应今天的发展需要了,老城区洋品牌的两家五星级酒店首先从地理位置上就不便为新区建设提供及时的服务。我们目前最紧要的问题是缺少一个拥护党的基本路线、能适应生产建设需要、具有高端一线水平的酒店,来配合我们完成各项接待工作。千万不要小看酒店的作用,它不止是一个休息睡觉的地方,而是历城迎接投资方的第一道门面,它是我们的伙伴、左右手,是在座诸位未来洽谈合作的重要场所。 从机场,从高速公路来到历城的投资代表,他们跨入历城的第一道门槛就是下榻的酒店。入住酒店的体验决定了他们对历城先入为主的观念,这也是我们最快提升投资方对历城第一印象的办法。 莲花大道的规划图上,门牌为888的地方,一座占地近千亩,绿化面积直逼原人民公园,所有硬件设施将按照五星级标准设计的酒店应运而生,为历城新区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经三审五定,这座承载神圣使命的酒店最终被命名为:明泉国际会议中心。 省建筑大学的老教授是土生土长的历城人,青年时期留洋十几年,肚子装的是含金量超高的洋墨水,年事虽高依旧诲人不倦。除了对这座城市怀抱有深厚的感情外,他早就不忍看到他热爱的故乡拥堵、脏乱,更不忍外界误会她,对她的印象停留在衰败、陈旧的时期。 一接到给历城建“门脸”这个近乎神圣的任务,他连老命都豁了出去,带着乌泱泱的一大群博士夜以继日地出谋划策。他老人家脚还踏在历城大地上,胸中已是壮志凌云,暗中立志要设计一栋拳打威斯汀,脚踢希尔顿的建筑。 新区项目陆续动工,远道而来具有丰富经验的施工方一笔一划、一砖一瓦地盖着,紧锣密鼓而又井然有序,随着渣土车工程车没黑没白地进进出出,平地起高楼。 宏伟的大楼落成后,所有器皿布草用具无不按照酒店业的最高标准配备进场。 业主方重金聘请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 了国内一线酒店管理团队入驻,一架架航班降落在历城国际机场,天南海北的精英转瞬即达—— 作者有话要说: 我随便写写,您随便看看,纯属虚构 第2章 下午四点半,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负一层的洗衣房里,主管老赵从手烫台旁边拎出一套熨烫得笔挺的西装,挂在门口衣架上。 如同情报工作者都潜伏在地下一样,洗衣房也是充满着秘密和小道消息的地方之一。虽然直观来看可能逊色于满墙监控视频的保安部,但在某些方面又比保安部更细致入微。 一个人穿的衣服究竟价值几何,他是胖是瘦、裤子磨哪儿,身上有没有口红印、香水味儿,沾的是灰还是油,口袋里忘了拿出来的小纸条……洗衣房什么都知道。 当然,出于职业操守,大家选择视而不见,闭口不言。 老赵提来的这套西装来自于一位赏心悦目的年轻人,他属于穿衣服很仔细的那类人,从不因为有人烫洗和职位对应充足的换新指标而肆意妄为,每穿过一个周期后送回到洗衣房,连折痕都和挂在模特身上时一样。另外这年轻人的身材比例极佳,生得高大而标致,举手投足优雅从容,衣服穿在他身上能加倍体现出熨衣人的手艺。 这让老赵更乐意配合年轻人的上班时间,提前取出衣服挂好在门口,免去领用时的等待。 如果都能这么让人省心,世界该多么美好。 可惜只是妄想。 从衣服送洗这件小事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教养,别看洗衣房距离员工更衣室仅短短的十几步路,照样有人不按规章办事,深色的西装外套一个季度来送洗一次的大有人在。 老赵最烦两种人。一是用洗衣机水洗了西裤皱皱巴巴再来找他抢救,平白给他增加工作量的;二是卡着点上班,他回身取衣服时一个没留神就给他把工装领用簿签得乱七八糟的。 前者是采购部和电脑部的人经常犯的毛病,窝囊得好像洗衣房亏待了他们一样,后者的重灾区当数餐饮部厨房的领用簿。 每每翻开本子一看,老赵不禁感慨:这都是哪里来的臭小子啊,街边的流氓混混可能都比他们强吧?要不是日历赫然宣告着今天的年月日,谁敢相信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写自己的名字写得缺笔少画,竟然要问身边人“是不是这么写”? 那个年轻人就绝不会做事这么不妥帖。 他总是按照标准的送洗制度,连送洗记录看起来都整齐划一。 吃饭时老赵曾听人说起过,这个人在楼上做起事来也是很漂亮的,大领导们对他很满意。 在规模如此庞大的酒店里工作,要想把每月的效益奖金全额领到手,不仅手艺活儿得过硬,还得把工作相关的领用簿以及使用、保养、清洁记录等仔仔细细地弄好,配合成本核算,应对各项检查才行。 洗衣房的灯光色温较低,库房单独给他们发了一盏台灯,放在桌上一打开来,门口的这块地方更像地下工作者的小案台了。 老赵戴上度数不太高的老花镜,拿出工号对照表低头核对着混小子们潦草的签名,身后不远处的烘干机隆隆作响。 论干活儿,他手脚还行,但要说写字,他明显感觉到手指不如年轻时灵活了,写起字慢不说,有时还会写岔行。好不容易把最惨不忍睹的几个签名破译出来誊在纸上,刚一直起腰,他发现一个快赶上洗衣房小门框高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他桌前不远处。 老赵摘下老花镜,看到那年轻人正注视着自己,眉心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皱褶,嘴角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即使知道他平时也总是这副模样的,但那一瞬间还是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不是一个快到上班时间的员工在等一个年近半百且职位比自己低的小主管整理卷了边儿的登记簿,而是流浪的诗人路过此处,正安静地驻足等待一朵花开。 “您好,赵主管。”见老赵抬头,那男人的笑容更加漾开了一点儿,“我取工装,工号0017,盛骁。” 四点五十分,大多数营业岗的ab两班都在交接之中。再过半小时d班员工也要下班了,行政岗只留负责人和值班人员,酒店夜值经理即将接替所有部门的统筹工作,从晚上五点半到次日八点,原则上对整个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负责。 盛骁从前台领了值班手机和平板电脑,一边签字,一边顺口问了一句:“小茹,今天的大堂是谁?” 能在这里当前台的姑娘小伙长相都不错,叫小茹的女孩更是青春靓丽,保守的淡妆为她增添一分典雅稳重。 她道:“是徐瑶瑶,刚才和张经理一起带客人上楼了。” 一般的散客或团队由礼宾引领上楼就已足够,能让大堂和前厅经理共同出马送上楼的,必定是贵客。 盛骁又问了一句:“什么渠道。” 不低头,不弓腰,不做交头接耳的小动作,却能让声波随心意定向传播,且把说话声音控制得只有两人听到,谈话用其他词代替敏感词汇保护客人隐私,可谓是一线员工必须修炼的技能之一。 盛骁问的其实是:什么单位的客人。 小茹亦没有明言是何方神圣,只轻声说:“走最早的协议价。”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试运营至今,挂牌的门市房价虽没有变过,但是随着物价和服务水平的提高,与各企业签订的协议价却是一年年水涨船高的。 这里面只有一份例外,那便是和市政府办公室签订的协议,始终按着最早的价格一年年续签。 销售部里有一个“优先服务等级”,市委市政府安排的宾客永远排在第一位,这意味着假如同一时段有两个客户对同一个场地有租用意向,那么即使价格较低,销售部也要按照优先级将场地签给协议方。 即便来店的不是市委市政府的直接客人,只要有办公室那几个负责人的致电,客人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住宿、餐饮、会议等都将按照同等价格收费,并且享受与协议方同等的待遇。 这一点是业主方的指示,里面的利害关系不需要每个员工知道,大家只要尽心尽力做好服务工作,静静看着入住率越来越高就够了。 盛骁问:“开了几间套房?” 小茹道:“行政三间,豪华行政一间。” “嗯。”盛骁拿起前台的电话拨通餐饮办公室,“你好,我是盛骁,开4个188规格的果盘。等会儿我叫礼宾过去拿。” 挂了电话,盛骁在平板电脑上翻看各部门给值班经理的当日工作留言,无意中一抬头,正迎上小茹的目光。 盛骁问:“看我干什么?” 小茹以标准站姿站立,双手自然交叠在身前,一本正经地问:“盛经理,请问您是不是打粉底了?”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 “没有,”盛骁用手背蹭了一下脸,没见蹭下来什么东西,问,“我脸上怎么了吗?” “没事,就是吧……”这会儿大堂里客人不多,见没人往前台这边看,小茹水灵灵的大眼睛在眼眶里打了个娇羞的转,“就是您皮肤特别好。” “你啊……”盛骁笑着摇了摇头,“谢谢。” 女孩由衷又害羞的夸奖让人心情愉悦。盛骁觉得,今天应当是个好日子。 “盛经理,”刚离开前台没两步,小茹在身后叫住他,“您的电话,餐饮办秘书找您。” 餐饮部的秘书一腔为难:“盛经理,付经理说他不签单耶。” 一线部门是明泉的脸面,始终严格按照标准程序规范要求员工,服务水平即使拿到国际上横向对比都不犯怵,而二线部门更注重沟通的效率,选部门秘书的首要条件就是“会说话”。 除了要头脑清楚,能准确快速地传递有效信息之外,大多数部门的秘书说话语气都是柔柔软软的,这样即便偶尔有些意外状况发生,双方也不会沟通沟通着问题就后院起火,自己人吵起架来。 “不签单?” 由老付代签只是走个流程,否则等盛骁走到餐饮楼,亲自给厨房下完单子再等厨师现做果盘要耽误不少时间。以往他们都是这么配合的,他想不出任何老付不签单的理由。 他问:“为什么不签?” 餐饮办的秘书:“他说以后签单要找‘付总监’。” “什么意思?”盛骁更加莫名其妙了,“还得我喊他一声‘总监’?” 餐饮副总监的职位一直悬空着,目前三位餐饮部经理中要数老付在历城当地的人脉最广,和客户混得最好。放眼全店在职近千名员工,毫无疑问他最有资质坐这个位置。 事实上,老付现在行使的也是副总监权力。 可他这么做,吃相未免太着急……不,自己公然给自己加官进爵,这不是疯了吗? “不是啦盛哥,”餐饮部秘书支吾一会儿,小声说,“是是是,是我们部调来了一个新的副总监,以后西餐厅的事都不归付经理管了,他就有点……不愿意代签单了吧……” 盛骁:“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捧场的小天使! 第3章 十几家企业共同注资建立了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其中占有最大股份的集团丨派了业主方代表出任董事,驻店办公。 酒店内的管理人员绝不是一家塞几个关系户拼凑起来的,除销售部从上到下全是历城土著之外,其余部门的主要负责人都来自于世界知名、全国一流的酒店管理公司——百翔。 这些主要负责人也不是来了就扎根在这儿干上十年八年的,大部分部门包括总经理在内都已经换过一轮了,管理公司总部会根据酒店的业绩、特色以及业主方的要求来调整外派团队。 盛骁还记得他第一次听说有位总监要调走的情景。 当时他只是个小小的临时主管,听到前厅经理说,业主方对他们客房部总监不满意,连带着自己也遭了秧,可能咱们客房部要大换血了。 他想,怎么会呢?业主方是金主,脾气大情有可原,但是遇上这种事顶多大家磨合磨合就过去了吧? 谁知隔几日再一推客房部办公室的门,总监位置上坐着的已经是个陌生人。 盛骁此前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工作模式,不管本人意愿如何,只要上头一纸调令下来,不到一星期老人就被发配边疆,新人走马上任,而且两地不是直接交换的,中间还要再牵扯系统内的数家酒店,是一场大范围的调兵遣将。 看着他久未回神的目光,前厅经理跟他戏说,百翔的规矩就是这样,咱的总监们都是风一样的男子。 后来见得多了,盛骁也就习惯了。好在百翔所有连锁店和代管店都执行同一套标准,除了新来的领导个人风格有所差别外,在工作上的标准和要求几乎一模一样,没有因为换天造成太大困扰。 百翔管理公司的正式经理人身价高得令人咋舌,空了几年的餐饮部副总监职位不会无缘无故来个空降兵。 其中的原因,盛骁能猜到个大概。 是上周或是上上周吧,有这么个外资企业租用会议室,会议中间打算办个小宴会。 这本来是一场寻常的接待,明泉承办过不知道多少次,可怪就怪在别人会议中间一般都是办个茶歇之类的冷餐会,直接在会议楼宽敞的走廊里摆台就可以了,而他们却要求按照正式宴会规格来,有冷有热,还有不冷不热,并且菜品中不能有一道中国菜。 企业的宴会对接人在会议楼的走廊里财大气粗地指着最远处的一盆绿植说,餐台从我现在站的地方,一直铺到那儿。 在此之前,明泉承办的宴会中没有任何一次宴会是纯外菜而无一道中菜的,毕竟酒店中厨房八大菜系的厨师长有的上过电视节目《超级厨师》,有的拿过全国大奖,销售部稍稍加以口舌就推销出去了,谁会舍长求短呢?更何况西餐很多菜色是需要特殊设备现做的,体型庞大的家伙什们没法运到会议区,若是从宴会楼提前做好几十份再送过去,风味大打折扣。 销售部的小伙子当时料到按他们西餐厅的水平届时可能会有点儿捉襟见肘了,但销售部的宗旨是只要客人提出的要求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他们就绝不能对客人说“不”。 何况不就是几道菜吗? 小伙子拍着胸脯满口答应了。 据说会议当天的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后来,目睹了事件全过程的会议区主管心如死灰地对盛骁描述:我走两步看到一个手抓饭,隔几个台子又看到一个咖喱饭,还有配了各种酱汁供客人自己往碗里浇的白米饭……反正一路走到头,光是以米饭为主材的餐炉我就看到六、七个……好几个人站在走廊里端着碗扒饭…… 会议结束后,该宴会对接人来签单,账虽一分不少地结了,但当着销售部全员的面,毫不客气地甩下了一句话—— 狗屁不是。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其实用不着“千里”,业主方的办公室就在酒店最后面的小楼,转眼就听说了。 总经理在业主方那边挨了训,第二天早上的会议室里,副总经理、所有部门的总监、副总监以及夜值经理全部像小学生一样,一个个端着本子低着头,站着开晨会。 行政办开具了正式的处罚通知,责令责任副总经理和餐饮部就此问题作出有效整改,延迟三月发放效益奖金。 言下之意: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如果整改效果不好,别说拿奖金了,说不定还要倒扣钱。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吴刚没斧头也砍不了树。西厨房要是早有自己整改过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 来的本事,谁愿意出这么大纰漏? 盛骁在汇报夜值工作时也陪着一脸沉痛,可他心里想的是:无妄之灾。 先不说历城这几家五星级酒店自助式宴会里中西菜品的配比了,就说说咱中国人自己的想法吧:试问谁到外国旅游、出差非要梗着脖子点一桌中国菜?吃完了还嫌人家外国厨师做的中国菜不地道? 这不是闲的吗? 后来一连几天总经理都没再提过这件事。 盛骁以为这事儿罚罚款就这么过去了,毕竟这样奇葩的要求几年都遇不到一个。 谁知,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无聊的念头:管理公司派了什么人来整改“狗屁不是”的西厨?是要整改成狗屁吗?说不定还是个外国人。 秘书说:“不知道啊,我也是今天早上刚听说的。” 百翔管理公司的有明文的廉洁条例,其一是要求外派人员到任后才正式公布消息。秘书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搞不好现在除了总经理和人力老总之外没人知道谁要来、何时来。 盛骁:“哪里调来的,知道吗?” 秘书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从滨海店调来的。” “滨海店?”这个名字盛骁有点耳熟。 按照百翔管理公司的内部传统,代管店一般不提店名,只提地区,譬如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简称为“历城店”。 没有具体的店名,他一时想不起来了,问:“滨海是哪个省的来着?” “我不清楚。”秘书可能意识到自己出卖了队友,也可能是真的不知道更多内丨幕了,“盛哥,你别跟别人说啊,我是听我们总监打电话的时候不小心听到的,也不是太确定。” “好,我知道了。”与其问秘书,不如等他后半夜闲下来的时候自己登陆内部网查查。盛骁道:“我给老付打个电话吧。麻烦你先填好物品调用单,过两分钟再去找他签字。” 管理公司调派餐饮总监空降,等于明明白白宣布当前三位经理都不配坐副总监这个位置。老付可能和上司谈得不太好,闹常情之中、智商之外的情绪。 盛骁在前厅办公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拨了电话:“老付,怎么回事啊?” 那端一声叹息:“唉,兄弟。” 这声“兄弟”不是瞎喊的。 在省运会、文化节、旅游日等等重大接待活动中,酒店客流量远远超乎寻常,原有班底工作时间延长50%也干不完活,于是总经理下令启动应急机制,即一线员工保证休息,按排班继续提供优质的对客服务,其余所有二、三线员工加班包揽善后工作,就连总经理自己也要亲自上阵。 盛骁年轻力壮,又求上进,自然义不容辞冲到一线,没到自己排班的日子也乖乖回到店里撸起袖子干体力活。 这样的支援平均每月就得有个一两次,以至于盛骁和付常友虽没有太多私交,但是建立了相当深厚的革命友情。他俩和另外几个大男人常常让文员姑娘们收完餐具就早点回去休息,自己脱了西装外套留在宴会厅翻台,把前夜刚刚办完中式宴会的大厅在第二天早餐进场之前改成自助式连台。 而他们,通宵工作过后就在与垃圾间一门之隔的狭小过道里拼几个凳子倒头昏睡。 盛骁扪心自问,他只是卖了点力气,洗澡休息休息就缓过劲儿来了,而老付从领班爬到经理则是踩着一摞一摞的酒瓶子升上来的,这一路走得绝不容易。 在明泉设宴宴请宾客的大部分都是商务席,按照当地的酒文化,如果店家来给东家敬酒,这是一种尊敬,设宴的东家会显得很有面子,而来敬酒的人喝得越多,就是越够意思,反之则显得敷衍,不把人当回事儿。 不懂的人,或是没来过明泉设商务宴请的人会认为这是歪理邪说,可懂的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妙处:假设吃饭吃到晚上九点多钟,一桌人把彼此间的脸、心里的小九九和桌上的菜都看得透透儿的了,事情要么已经谈好,要么还在各怀心思地僵持着。这时候如果餐厅经理带着两个身着旗袍、个儿高肤白貌美、手里托着红绒布托盘的迎宾小姐来敬酒,盘里放的是本省最著名酒厂给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专酿的特供,门外再跟着几个白制服高帽子的厨师,排着队端着盘子来赠菜。 你说屋里人感觉怎么样? 敬酒的人若是会说话一点儿,殷勤地说我不但希望几位贵客在这儿吃好喝好,还衷心希望各位在这儿把生意谈得好,咱们都红红火火、财源滚滚! 这感觉又怎么样? 于是老付喝多喝少便成为这个加菜仪式的点睛之笔。 客户生意好了,明泉的生意才能好,为了给东家点出个大眼睛的效果,他怎么也不能一杯就走。 老付这些年喝酒喝得血脂也高了,胃也不太好了,盛骁曾不止一次在后半夜巡查时于餐饮楼员工洗手间拾获吐得不省人事的付常友一只。 扶到墙角后老付不知是梦是醒,嘴里不清不楚地一遍遍嘟噜着:我都喝得这样了,将来还能要孩子吗?我还能生出个大胖儿子吗? 从科学角度来看,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老付等于拿生命在赌。 半职之差看着可笑,却是局中人不能承受之重。 人在追求理想与希望之火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且蓬勃有力,而希望一旦破灭,病痛血汗委屈苦楚就一股脑儿都涌了上来。 可能今天中午又去给客人敬酒了,老付的“酒嗓”糙得像破风箱,通过电话听起来很不怎么样。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别提了。” 盛骁想安慰他两句,可想想又觉得此时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是废话,只好放弃:“我听说了一点儿。人这不是还没来么,你怎么堵成这个样儿了,调整调整心情。” 今天早晨传出的消息,今天就到,那还是调派么?发顺丰快递也没这么快。一个管理人员多多少少要交接一番手头工作,再整理整理行李,至少得花个三五天才够。老付如果一直这么个样子,被领导看在眼里只会更加认定他无法胜任。 盛骁不能普度众生,在岗期间,在这栋金碧辉煌的大楼里,他真的只能同情老付十秒钟。而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如果西餐厅不出果盘,他没有及时给客人送去,就是他的服务不周到了。 宾客的满意度并不因为酒店工作人员的人事变动而受影响,老付不能跟祥林嫂一样逢人就叹气,盛骁也不能跟客人讲这个故事博同情。 盛骁提醒他:“等我到了餐饮楼,签了单,再等师傅备果盘,那时候人家客人都去餐厅吃饭了,我送给谁啊我?咱俩不是都不好看么?市委的vip,老付,振作点。” 迎宾果盘和开夜床赠送小吃零食的讲究有着很大不同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 ,当面奉上果盘时的微笑、服务人员的礼仪举止给果盘增添的附加价值是盘子里的瓜儿果儿们所不能表达的,如果客人不在房间,开房门放下果盘就走,那就没意思了。 好在老付脑子还算没喝傻,盛骁赶在客人去餐厅前将果盘送到了房中。 送完果盘,他从19楼的窗口朝外一看,示意礼宾先回岗,自己则去楼层布草间拨通了保安值班室的电话:“你好,我是盛骁。a030车位是怎么回事?” 接电话的保安大概是粗粗瞄了一眼车位空闲指示灯,张口就道:“a030?没停车啊?” “没停?”不负责任的回答让盛骁的语气也冷了下去,“你再看看,歪到哪儿去了?” 监控视频覆盖楼前后以及地下三层共计六个停车场,门岗值班室只有一台小的监控显示器,保安调出a1区域的画面找到对应的车位影像,立刻坐不住了:“对不起对不起,盛经理,刚才我们两个去引领旅游巴士进c区车位了,a区这边没看到。” 主楼阴面的a区停车场中央,一辆浅灰色轿车赫然挨着一个空车位停在了车道上。前后虽没有挡住其他车辆倒出车位的路径,可停在这里严重影响了停车场的整齐美观。 最要命的是,这是六个停车场中唯一一个正对着客房楼的,客人从窗口低头就能看到。 气不气人? 这个停法,要不是在店内区域,早就被交警贴条儿了。 用餐高峰马上到来,等会儿进店的车辆会越来越多,尽管地下停车场有近百个空余车位,可有的人他就是喜欢把车停在地面。 包括业主董事本人。 一辆车随随便便停在路边,等于给这个停车场画上“管理无序”的符号。那么业主养他们这些管理人员是干嘛的呢? 吃干饭? 盛骁扫了一眼,一时分不清下面哪辆是董事的私人奔驰,但他觉得董事下一秒就要来开车了。 盛骁:“去个人,看看客人在不在车里,引领客人停好。” 一个保安快步走向a030,不一会儿,盛骁的值班手机响了,看那保安拿着对讲机左顾右盼的模样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果然。 “客人不在车里。”保安说,“这个车最多刚进店十分钟,我们正在查监控。” “车牌号多少?”常客的车牌号码,甚至习惯、喜好、忌讳盛骁都记得住。 保安:“81881。” 盛骁的心又凉了,他对这个号码没有半点印象。 “打电话给礼宾部,”他说,“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登记。” 保安还没打电话呢,就说:“估计没有,这车不是本地的。” 盛骁的心再凉一截:与首次到店的新客户沟通成本和难度要大得多,尤其是在客人落座入席之后再叫客人特地下来调车,多半不会有好脸色。 人家不会才在乎你的业主方怎么想,有些素质不太高的人还会觉得那么多空车位,我随便停停怎么了?你叫别人停到其他地方去不就得了? 他问:“哪里的车?” 保安答:“开头是‘津’,天津的津。” 盛骁:“什么车。” 保安:“四个圈的小跑。” 盛骁没心思说玩笑话:“你能好好说话吗?” “我是说奥迪,”保安发觉自己说溜了嘴,也赶紧改口,“好像是奥迪r8?” 盛骁心情不太好:“那些旅游巴士的司机都是专职司机,也不是第一次来店了,需要你们两个人去引领吗?” “对不起,对不起。”保安被无形的压力夹在81881和盛骁之间,无力地辩解道,“刚才来的是市旅游局的车,上回不是有辆车的车屁股怼到花坛了嘛,后来他们光走保险修车了,也没修咱们花坛,我们队长说对他们的车加强关注……” 上次那件事是业主亲自出来说自费修,不用找旅游局处理的,虽然不追究管理人员的责任,但是修缮费用计入了酒店账目,影响利润统计,最后等于锅还是由管理公司背了。 搬出这件事来盛骁也不好责怪两个保安,无奈之下亲自打电话到前台:“小茹,今天有天津的客人入住或者预订吗?” “客房没有……”小茹操作系统十分熟练,帮盛骁一并把其他预订也查了,“餐饮没有……会议……也没有。” 十月份的历城已是深秋,天黑得很快。盛骁抬眼看到酒店正门口打着一闪一闪的转向灯进店的车一辆接着一辆,周围的路灯也在次第亮起。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因为这件事耽误时间了,楼下还有工作等着他。 “找你们队长和经理一起查,”盛骁对保安说,“解决之后上传结果给我。” 六点和七点这两个小时是前厅和中餐厅最忙碌的时段,协调完工作,时间已是八点多,盛骁顺便去西餐厅转了一圈。 上次全外菜的宴会之所以办得不尽人意,在他个人看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客人要求的菜品数目实在太多了。后来管理公司传来课件,他们共同看了美国和英国的几个宴会视频,发现能入国内五星级宴会的菜品人家外国宴会也铺不了几十米长的走廊餐台。 散客就不同了。 每桌算上前菜、甜点有点餐服务员以“今日新鲜特供”和“厨师招牌菜品”为由引导,根本不会出现重复和无法提供的情况。 明泉的西餐厨师由国内某知名量产厨师的学校毕业而来,虽不如中厨房的几位厨师长那么出手惊人,但做出的菜对中国人的口味来说是不亚于洋品牌快餐的,加之明泉的西餐厅环境远比洋快餐高档,价格定位又合理适中,所以三三两两一桌的客人也不少。 “盛经理好。”尽管手上端着托盘,路过的服务员小姑娘还是对他微微点头致意,接着又可怜兮兮地悄悄噘了一下嘴。 她不噘嘴,盛骁还暂时没想起来,但她这一噘嘴,引得盛骁立刻想起来另一件事:检查程序。 夜值经理的工作职责除了统筹协调整个酒店的运作、处理突发状况和投诉之外,还要对各部门服务标准程序进行抽查,可能是唤醒服务,也可能是报修、订餐、清洁等等等等。十余个部门,近百个岗位,上千条服务程序,他可以不重样地连查几个小时。 做对了没有额外奖励,但如果不按标准程序服务,将被视情况处以10到100元不等的罚款。 被罚款是件很恼火的事,可如果能被他提前抽查出问题并及时整改,总好过被客人投诉后接到几百上千元的处罚通知。 小姑娘噘噘嘴,那意思无外乎是:你看我们这儿今天这么忙,你就放过我们呗。 盛骁会意,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容。 但并不打算放过。 抽查程序过程中处以罚款只是手段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 ,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督促员工不断巩固职业技能,熟练操作规范和对客技巧。如果人在最累的时候还能严格遵守程序,那才能说明是真金,不怕火炼。 他先到会议区转了一圈,抽查了几间今天租用过的会议室内桌椅摆放和物品收纳。没挑出来毛病,他比会议区主管更开心,因为一旦出了问题他才是第一个挨骂的。 估计着餐厅客流高峰期过去了,用餐客人即将陆续离店,盛骁打算去前厅送客。同时他掏出值班手机,拨打了西餐厅的电话。 酒店值班手机为了方便好记,是一个后五位为连号的号码。无论哪个岗位的员工,只要有自己处理不了、又不能及时联系到上级主管的问题,以及有困难需要支援,或是出现了突发状况,都可以拨打这个号码。这是新员工培训内容之一,这个手机号可谓全店上下都烂熟于心。 西餐厅前台的电话有来电显示,看到这个手机号来电,如果不是分配任务那就只能是抽查程序。 对于底层员工来说,一张罚单数额不大,但还是很能影响心情的。盛骁并不想动辄罚款,用值班手机拨打电话相当于提醒对方规范言行,这是他所能表达的最大的善意了。 “您好。”电话接通,一个男声传来,说话气定神闲,全然不见刚才那帮服务员脚打后脑勺的忙活劲儿。 他说:“这里是西餐厅吧台,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盛骁愣了一下:接电话这男的是谁? 论普通话标准程度,这人的水平不低于总机话务员,从感觉上来说又比北京调来的那几个总监少了一丝玩世不恭的京腔,多了一丝谦逊和温柔。 这样的声音,只要不是个缺心眼儿的,应当听一次就能记住才对,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谁接了吧台的电话? 难道自己缺心眼了? 盛骁故意问:“hello,is that theor(你好,是总机吗)?” “good evening, sir.”对方反应很快,换做一口发音清晰、吐字稍慢的英语,“this is theer.the telephohe s;is 1001. you bsp;bsp;1 up,or i will tra for you. would you likeo you(晚上好,先生,这里是西餐厅。总机的电话是1001,您可以在挂断电话之后拨打1001,我也可以为您转接。需要我帮您转接吗)?” 店里会说英语的人数不胜数,但并非人人都能说得让人耳服心服。很多人曾向盛骁反映,有几个主机话务的英文虽好,但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就说完了,一遍根本听不清说了什么,如果客人“pardon”的话,即便后来弄清楚意思,体验也不太好。 这人不同,他放慢了语速,尽力让对方能听得清每一个发音,说一遍就理解他的意思。如果一定要给这个举动加以评价的话,可以说是“十分贴心”了,贴心到仿佛盛骁这一通不是打错到西餐厅的电话,而是误入了午夜电台连线。 细节很重要,有些外宾的母语也不是英语,接电话的人说话慢一点儿,能充分照顾到“中式英语”和“外国英语”之间的区别。 外国人听后感如何盛骁不知,他只知道在迎来送往站了两个多小时并处理了一堆芝麻绿豆后听到这么一段儿,很悦耳。 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阵子音像店时兴一种投币点播歌曲的cd机,投进一块钱硬币就可以听一首歌。 接电话这个人的声音让他很舒服,想投币再听一段。 “no,thanks(不需要)。”不过盛骁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贱,他专注于在祥和的氛围中考验员工的应变能力。他转眼便又想起来一茬:“the food you provide is not fresh,i h□□e a stomabsp;now(你们提供的食物不新鲜了,我肚子疼)。” “i’m terribly sorry,i’ll soon h□□ehing ……(非常抱歉,我将尽快……)”对方未说完,忽然不合时宜地愣了一愣,用中文犹豫地发了一个音,“你……” 盛骁对着电梯里的镜面眨眨眼,心想:莫非是自己说错了什么? 天知道,他最大的短板就是英语。 这基本不可能,因为这句话他提问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次,检查紧急医疗程序时他天天说自己肚子疼。 可对方口语太好听,他一质疑,让盛骁反而怀疑从前只是别人给自己面子,没有当面说破罢了。 偏偏那端的人不说话了。 说不定是接电话这人忘词了,盛骁安慰自己。 电梯一层层下降,电话中沉默的时长超过了礼貌范围,也超过了允许员工反应、回忆的时长。 无论如何,这是一次不合格的程序抽查。 盛骁亮出了底牌:“你好,我是今天的值班经理,盛骁。” “盛骁?” 电话那端的人轻轻啧了一声,又嚼了嚼这两个字:“盛骁。” 通常盛骁说完这话后,被检查的员工多半会在身边人的提示下赶紧说些譬如“啊盛经理盛经理,我刚才一时忙晕了,我现在想起来了”之类的话,而如果对方态度足够端正,补救措施及时且正确的话,盛骁不是没可能网开一面的。 可这小子说话怎么好像要挑事儿似的? “对,是我。”盛骁说,“请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工号?”那人又嗤了一声。 盛骁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他疑心自己拨错号了——这人刚才的那种语气,是轻蔑的意思吗? 电话那端坦坦荡荡地说:“我没有工号。” 盛骁彻底收回对这人刚接电话时的评价。 傻孩子,不配合值班经理抽查,想负隅顽抗逃避处罚是徒劳的,只要他调出排班表找到今晚当班的主管,一分钟之内就能问出刚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电梯“叮——”地一声响到达一楼,盛骁没走出去,直接按下西餐厅的楼层键。 指尖一触上去,他发觉自己早就想按了。 “不当班的员工不能接客人电话,”盛骁问,“你知道吗?” 对方像问题少年一样话里带刺儿:“这里现在只有我,我不接谁接?” 盛骁:“吧台缺人,那是当班主管的问题,不是你的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 。请把你的工号告诉我。” 对方仍不悔改,甚至有点强硬:“我说了,我没有工牌。” 电梯停在西餐厅所在楼层,盛骁步出电梯,耐着性子问:“好,那么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想推脱刚才只过路人的恶作剧,那是不可能的,根据他专业的回答,绝对经过百翔系统培训。 “我的名字?我叫……” 盛骁距离西餐厅正门二十米不到,这下瓮中捉鳖,接电话那人跑不了了。 他要好好儿看看是哪个小瘪犊子不老老实实报上名来,还敢在这儿跟他一二三四。 西餐厅靠近电梯处是一面长长的玻璃墙。那面玻璃墙做了类似水晶面切割的处理,既能将灯光折射出华丽的光晕,又能让外面看不太清餐厅内的情景,保护了客人隐私,让人们安心用餐。 绕过大理石贴面的承重柱,盛骁看到吧台前影影绰绰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西装,修长的手臂轻松捞起吧台内侧的座机电话端在手里。盛骁朝门口走了几步,渐渐看到男人的侧脸,以及风骚的缎面领结。 他本能地察觉到了麻烦。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吧台前的男人也朝敞开着的落地水晶门侧过身。他神情倨傲,手上拿的似乎不是最笨重的酒店式电话,而是一杯红酒,或是一支雪茄,被华丽切割的玻璃封印在古典的欧式餐厅中,是停留在时光里的一幅画。 那人目光准确地落到盛骁脸上,嘴唇轻轻动了动。 与此同时,盛骁的耳机中传来了三个字:“沈俊彬。” 这下,人名、声音和这人的样貌在盛骁脑海中彻底对接起来了,仿佛航天飞机轰鸣着进入空间轨道。 那叫一个精准,分毫不差。 两人遥遥对望,盛骁心虚地抿了一下唇,高大英俊的外表下内心已化作一个被抽查标准程序却不知如何应对的小可怜。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 这里时而华美得像彻底不眠的游乐场,时而是没有硝烟的战壕,无论幻想还是野心在这里都能得到释放。 不过……对于风一样的男子来说,中国的版图还是太小了。 第4章 二十二岁那年,盛骁在历城读大四。 他们学校的名字起得不错,一听就知思想觉悟很高,只可惜校史不堪一击。 出租车司机听完校名后一般会问一句:“就是原来的‘振兴技校’嘛,是吧?” 再仔细探究则会发现,学校的专业老师们大多曾是当年历城电器厂的下岗职工……倒也对口。 盛骁这一届,是该校招收的第一批普通类全日制本科生。当年入学时系主任口口声声说本专业男女比例为10:1,但根据大家自动自发的观察,一致认为这个数据应该是把校工也算在内了,真实的比例必定在32:1开外。 为什么精确到32?而不是30?也不是35? 因为盛骁班里32个人,没有一个女生。 当然,众学子对自己考了多少分心里都很有数,学校和学生各自怀着“感谢捧场”与“承蒙不弃”的心情度过了三年。 到了大四,校方为使首届本科毕业生的就业率好看些,刚一开学就马不停蹄地召开数次动员大会,将社会形势描绘得刻不容缓,而他们这届学生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并且大肆宣扬“英雄不问出处”、“学历不是最重要的”、“决定一个人未来如何的关键其实是参加工作之后的态度”。 言语之间,教导主任恨不得亲自拿鞭子立刻把所有人抽出校门找工作,唯恐好吃懒做成性的那批人拖了应届就业率的后腿。 学生们虽然一身懒骨头,但是盛骁的辅导员却是个很有干劲的人,没过两天就亲自抱着一摞各种名目的“荣誉证书”和“获奖证书”跑到宿舍楼里来,贴心地按照“获奖年份”排好后分发给学生,千叮万嘱大家不要拿错了,也不要忘记收起来,回头又连夜赶工,将每个学生的档案做得看上去品学兼优。挂科、记过,那都是绝不存在的。 学校联系了一些企业来校招人。从名称上看,这些企业也是某某公司、某某集团,但是人们一般习惯性将之称作“某某厂”。别人学校开的都叫“招聘”会,他们学校办的是“招工”会。 即便这样,年轻的心还是相对容易被打动的。耐不住辅导员的苦口婆心和就业办的狂轰乱炸,作为据说是“十年来应届毕业生人数最多”的一届,大家信了就业压力高悬于顶,纷纷以飞蛾扑火之势往里挤。 很快就有人提出疑问,你们怎么这么多学生会主席啊? 校方为降低学生会主席的密度而再出新策,补贴校车费用,免费提供宿舍楼到校外招聘会之间的往返接送。 年年交着远高于同类学校的设备使用费,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回头钱,于是纷纷上车,盛骁也去了。 大型招聘会的面向要广得多,第一次去的人都要昏头,大家走了半天都走迷路了,仍没看到明文招收他们专业的企业。 在会场溜了足有小半圈后,盛骁和一张易拉宝上的招人广告对视了五秒,夹着没点着的烟朝那一指,问和他同来的室友王志高:“老王,这是不是咱们专业?” 这是他第一次在校外见到招收他们专业的单位,没想到他们那所野鸡大学至少能把专业名字起对,这真的非常感人。 站在他面前的王志高突然回头:“骁哥,我求你件事。” 盛骁正要往里走,差点跟他撞上:“怎么了?” 王志高说:“我家出事儿了,我弟弟又马上要高考,我得赶快找着工作,要不家里就接不上了。” “出……什么事?”盛骁认真地花了几秒钟来消化这件事情。 他和老王在一个宿舍里住了三年多,看平时消费能看出他家境属于比较普通的那类,但是绝不至于贫困,而且他也从没听说过老王有个弟弟。 不过,他和老王也就是普通同学、共住一寝的关系,人家确实没有闲得没事把自己家境和盘托出的必要。 就像寝室里的其他人也未必对盛骁家里情况一清二楚,一样。 怎么说也是相处几年的哥们儿,没等老王细说,盛骁把烟叼在嘴上,豪爽地掏出钱包拍到他手里:“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拿着,给咱弟弟买书。” “骁哥,这我不能要。”老王摇头,给他把钱包递回去,“你也是农村出来的,都是家里的辛苦钱。” 盛骁:“……” 仔细想想,从字面上来说,这话也对。 他问王志高:“那你打算怎么办?” “骁哥,你只要跟我隔开远一点儿进去就行了。”老王凑过来低声说,“咱俩简历都差不多,人家看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 完你照片,回头直接就把我简历扔了,是不是。” “去你大爷的,你当选美呢?”盛骁笑骂他一声,“行吧,那你去,我转一圈儿再过来。” 他目送老王走到招人企业的桌前,又看了一眼那张招人的易拉宝,再品品刚才老王说的难处。 金秋九月,大厅内到处都是拥挤和汗酸味,盛骁索性出了会场。 他靠在门口的一张空桌前抽烟,顺带第无数次思考一个哲学命题:非决定论。 当他想到“自由”这个关键词时,身边冒出一个声音清脆的姑娘,问道:“同学,你是来应聘的吗?” 一听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在振兴学院修炼得看母猪都能看出双眼皮的盛骁立刻礼貌地把烟朝无人处吐了:“嗯?” 他一回头,姑娘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绞着手指问:“我是说……你是不是应聘兼职的?” “兼职?” 天生的好皮相让盛骁拥有特殊的技能:哪怕他内心正处在片刻的呆滞中,常人也绝对无法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出来。 “什么兼职?” 女孩一听不是应聘的,有点失望:“礼仪主持啊。” 顺着招聘小妹手势看去,原来桌子旁边还撑着一个婚庆公司的x展架,上面写着对应聘人身高、相貌、学历以及普通话和主持人资格证的要求。 盛骁一指最后两行:“这两个证,我都没有。” 招聘小妹小声嘟囔道:“其实也不是所有客户都要看证的。” 来招聘会走一圈盛骁才知道,和辅导员说的一样,现在就连杀猪都得持证才能上岗。他思索着是不是真得降低标准先找个单位开始累积从业时间,两年后再考技工证。 “那……”招聘小妹不死心,“那你对车模、展会有兴趣吗?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我们这边联系的工作都是绝对正规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模特?”盛骁一扬眉,顺着刚才的思绪想到了“自由”和“选择”,于是从简历里抽出一份递过去,“我的。” 历城的九月太热了,热得让人怀疑暑假两个月它是不是一直没热过,全攒到九月一次性大放送。 没过两天,高温和拥挤就融化了一部分人找工作的信念。年轻的心动得快,忘得也快,就业压力和形势严峻?大家睡一觉就忘了。 一天,盛骁正在寝室里和同学联机打游戏,电话响起:“盛骁同学,你这周的周四、周五有没有时间?能不能来救个场?” 大四的课程名存实亡,考勤形同虚设,盛骁时间是有,只是没反应过来:“救什么场?” 女孩听了一阵欢呼“太好了太好了”,唯恐他改变主意,先自报待遇:“周四来排练两小时,周五正式活动两小时,没问题的话可以拿五千!” 2011年的五千块让盛骁扔下键盘鼠标在宿舍里练了一整晚野路子的“台步”,第二天早上洗了个冷水澡,将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打车过去了。 排练地点是一家国际著名五星级酒店宴会厅。盛骁到了才知道,等待他的工作不是模特。 女孩塞给他一摞a4纸,双手合十连连拜托:“你的词不多,真不多,都是口头语,没有太多要死记硬背的,我已经用荧光笔都给你画出来了。” 一对家境非同寻常的新人要在酒店举办婚礼,要求既要有西式的观礼宾客席,又要有中式的传统问答和旁白。其中花费最昂贵、设计最梦幻的情节是新娘子穿着八米长的拖摆婚纱,坐着月亮形状的巨型led灯箱,自十几米高的宴会厅房顶缓缓降落,落到铺满玫瑰花瓣的红毯中央。 此前婚庆公司已经排练过一次,但老丈人不满意,原因是婚庆公司找来的司仪一看就不知主持过多少人的婚礼、喝过多少人的喜酒了,油腔滑调,套词一串一串的,低俗。 新娘子伴随着清幽的月光落下来之后,底下站了这么一个腰围四尺、满面油光的司仪迎接……这是嫁女儿?这怎么看着跟掉到猪圈里一样? 老丈人当场就倒了胃口,表示根本不想看到一个这么油腻的人和自己女儿同台,尤其是在出嫁这一天。他要求婚庆公司必须换成“专业、高级的主持人”来站台,而且“主持形式也不能这么土,最好像春晚一样,一男一女,一唱一和”。 不知这家人是如何的神通广大,请到了历城电视台的当家小花旦,其专业水平不输省台,台词拿过来看一遍就记得差不多。而盛骁更简单,只要负责“高级”的部分就够了。 换上西装,他一上台,整个婚礼现场的档次一下儿就上来了。 婚礼结束宾主尽欢,盛骁正在后台“现金当面点清”,还没来得及脱下西装还回去,就见婚庆公司的女孩跑来问他:“你不是在找工作吗?有人要给你介绍工作耶,你要不要去看看?” 新娘子的老爹引盛骁进了一间豪华的包房,态度毕恭毕敬,和指挥婚庆公司一干人等时大相径庭。 他像请神似的抬起双手,笑眯眯地介绍坐在首席的贵宾:“这位,是咱们市委接待处的领导。” 盛骁一听政府的领导介绍工作,是不是得给他介绍个公务员什么的? 这不就是“一步登天”了吗? 过了几日,他拎着行李包到了莲花新区888号。 那是刚刚一幢刚封顶没多久,内部还没全部装修完的大楼,明泉国际会议中心正处于筹备期。 驻历城部队调来了几名拿过真枪真炮的教官对他们进行军事化训练,两百多个人分成了几个班,在黄沙漫天中日日鸡飞狗跳。后来好不容易熬走了教官,又突然来了一帮操着一口京腔的这经理那经理,看谁都不正眼瞧不说,还总爱指使他搬东西。 盛骁是个有脾气的人,看在这帮人和市政府好像有说不清的关系的份儿上才没发作,但不代表他同意别人指使他。 正当他想卷铺盖走人之际,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试营业了。 他几个月的东西没白搬,前厅经理第一个举荐他当礼宾部的主管,虽是临时的,一个月也比能从前多拿400元工资。 400元是什么概念呢? 按照历城当地电价,400元在第三梯度内可以买200度电,在第一梯度内可以买近500度电。如果有一辆电动车,这些电足以把他搬过的那些东西运送十几二十遍了。 这么一算,好像用这些钱来买他之前花的那些力气,人家也没有占他便宜,倒是他该感激才是。 他又留下了。 开业没多久,一天,盛骁在前厅门口站着思考哲学,等着给客人开车门提行李,这时大堂经理拿钥匙把感应门固定在“开门锁定”位,保安部的人呼呼啦啦站成一排,餐饮部的十二名迎宾礼仪身着无袖旗袍鱼贯而出,顶着二月的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 烈烈寒风,列队香香美美地站在玻璃门外。 隔着喷泉,盛骁看到正门浩浩荡荡驶进来了一队车。 车门一开,当初坐在婚宴包房首席的那位领导是紧跟在市委丨书记身后进店的。 当日宴会结束后,总经理一脸殷勤地在门口送客,那位领导特意走过来,指着盛骁说:“这才是五星级酒店经理人的样儿。” 那天晚上,盛骁在员工宿舍塞着耳机听歌,过去没正眼看过他几次的人力老总不敲门就走进来,拉下他的耳机:“小盛,好事儿轮到你啦!去北京带薪学习一年!哎呦,这是多少人上赶着想去都没有的机会呐!麻利儿起来,拾掇你东西,订火车票,订最早的车,停会儿我让行政办的车过来,送你去火车站!” 当年还没人提出“雾霾”的概念,对于北京的空气灰黄,人们只当是没走干净的沙尘暴,调笑说新擦得油亮的皮鞋在京城走两步就灰了。 盛骁在老家以及历城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不封阳台的楼房,没想到在首都长了见识,他丝毫不怀疑这管理公司的宿舍楼年岁比自己大。 这一届的经理人培训班并不是人力老总说的“就是这么巧儿,刚刚开课,多了一个名额”,而是已经上过两个月的课了,他是“加塞儿”进来的。盛骁到了教室一瞧,从年龄到履历他都是一个异类,与一群三四十岁在各大酒店任职至少十年以上的经理人们格格不入。 他的身上,分明挂着一块无形的牌子,写着:破格提拔。 这大概是勤勤恳恳干了十几年才混上资格走进这间教室的人最不喜欢的字眼了。 百翔虽然是家服务管理公司,但绝不是一个教人怎么当孙子的地方。宿舍楼走廊的墙上隔一段儿就贴着一条企业文化标语,其中有一张写的是:男士是绅士,女士是淑女。 绅士是什么样儿的呢?至少绅士绝对不会明知人家对他不感冒,还硬凑上去跟人家一起吃烧烤。 一天下课,盛骁在员工餐吃完大锅饭回了宿舍,推门看到屋里原本空着的另一张床上趴着一个人,正在玩手机。 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个临时室友了。 离他房门最近的走廊标语写的是“四海一家”,也就是说有陌生人躺在他的房间里,他不但不能视而不见漠不关心,还得装作“天呐这真是上帝带来的惊喜”,热情地打招呼。 盛骁提起精神,深吸一口气:“您好?” 对方显然没有他的觉悟,仍趴在床上打游戏,懒洋洋地回了一句:“哦,等一下啊……” 自从到北京以来,盛骁已被班里人冷落惯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他安静地站在床边,默默看着那人玩一款仙侠手游。 “哐、哐、哐”三刀连出暴击,那人将敌人砍翻在地,屏幕提示战斗结束——看得出给游戏冲了不少钱。 床上趴着的人惬意地舒了一口气,想到身边还站了个家伙,这才纡尊降贵地回头瞥了一眼。 这一眼不得了,像没看明白似的,那人立刻支起身子,又回头看了看盛骁。 盛骁回以善意而格式化的笑容。 他笑起来像是能把一整条街、一整间屋或是一整日份的美好集中在一处,以至于见到他的人常常不在乎他究竟是常态如此,还是只对自己微笑。 像大海和宇宙,生而为人不必拥有全部,只要能身处其中就已让人感恩满足。 被盛骁这一笑,那人的神情一瞬间有点儿懵,接着“噌”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伸出手,热切且无比纯良地笑道:“您好!” 第5章 见此人的百翔之魂被唤醒,和自己重回同一频道,盛骁十分欣慰,更加热情地双手握住那人:“你好你好!” 二人如国家领导人会晤般亲切握手,晃个不停。 盛骁先自我介绍:“我叫盛骁,盛行的盛,骁勇的骁,是历城代管店的。” 对方看着他直笑,仿佛就在刚才回头的一瞬间中脱胎换骨,完成了从目中无人到谦谦有礼的进化,连说话的声音都和躺在床上时不一样:“我叫沈俊彬,在天津滨海新区分店工作。” 听他这一正经说话,盛骁感觉很有意思,这个人似乎会通过控制语速来传达情绪,却不至于让人觉得拖沓。 他将“沈俊彬”和“滨海新区分店”几个字说得慢了一些——若说得再慢上一分,就有语言功能障碍患者的嫌疑,而再快一分,则又辜负了他眼中示意接下来是他想表达的重点的暗示。 只可意会。 相比之下,盛骁自问何必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呢?萍水相逢,人家又未必要写他的名字。 为了避免对方读错而产生尴尬的话,沈俊彬这种说话方式就很巧妙,不会让人有被教写字的感觉。 语言能力真的是一种天分,只有拥有这种天分的人才知道什么时候该如何表达,而也许连沈俊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自己的特别。 想到这儿,盛骁纯粹出于自嘲地笑了一下,却感觉沈俊彬捏了一把他的手。 ……真是四海一家,小伙子好热情啊! 沈俊彬微笑着说:“听说历城代管店刚建成不久,设施肯定非常先进,真希望有机会能去看看。” 盛骁被感动了。 经理人培训班里属于百翔系统的人和没考入百翔系统的人分为两大派,二者泾渭分明,互不示弱,但在一个问题上却达成了统一意见,那便是一听盛骁从历城来,他们就说:“历城还有代管店么?完全没听说过啊。” 后来盛骁看明白了,这帮人是故意的,他们只喜欢围着效益好的分店经理人转,像明泉这种一期年报都还没出过,三期五期也不一定能爬上利润第一页的,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这层楼里可能就沈俊彬一个人承认历城有这么一座试运营不到半年的代管店了。 盛骁也主动关心起对方:“你是来参加沙龙?学习?还是培训?” “沙龙。”沈俊彬说,“郑州海棠暨洛阳牡丹文化节餐饮创新沙龙。” 参加餐饮沙龙,又住在这儿的,那多半是个小厨师。 盛骁住的房间按照双人标准间格局布置,但洗手间的洗手池是水泥砌成再包上瓷砖的,水龙头是左右拧且在规定时段内才出热水的。屋里用的木制家具和电视都是过去招待所、宾馆之类的场所使用至少十年以上淘汰下来,或者维修后外表不美观,不适宜提供给客人的旧物。 百翔每个月会组织两到三次沙龙会议,其中除了高级管理人员来交流经验外,总得有一些人负责实务操作。譬如餐饮创新沙龙吧,得有几个厨师长在台上演示,也得有人端盘子、打下手。 重要人才都被安排在百翔北京总部的五星级酒店里住着,只有经理级别以下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 的员工才会被安排到宿舍楼来住。 餐饮部的毛头小孩儿们,盛骁见得多了。没事就喜欢斗斗地主、通过各种游戏约同城的小妹儿睡觉,哪怕是扫个雷也能扫得津津有味,对手机的着迷就跟沈俊彬方才玩游戏的劲头一样。 这人脖子上戴了条银链,或许是铂金链,当然更有可能是合金甚至铝合金,总之是戴了这么一条银色的链子吧,链上坠着两枚光面的指环。这个款式是十年前台湾某偶像剧流行时年轻人中最时髦的饰品,上到珠宝店下到路边摊都有售。不过……戴到现在,就有点儿“土”了。 好在他身着无印风的白色t恤,衬得整个人干净且明亮,外面穿了一件灰色的长袖亚麻衬衫,袖子挽起一截,衣服软软地塌在他身上,勾勒出年轻的肩和臂膀。 除了这条项链的审美盛骁不敢苟同之外,沈俊彬其余地方看起来还是挺让人舒服的。 盛骁的体内有两套情绪系统,分而治之,互不相扰,无论他在内心腹诽地何其之欢,外表上都绝对看不出来。 沈俊彬依旧热情,充分的自我介绍过后,实在无言可寒暄了,两人四手才终于分开。 严格说来,这还是盛骁第一次近距离亲密接触除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之外的百翔员工。 他们公司里陌生人见面都是这么不见外的? 二人坐在各自的床上,左一句右一句地断断续续聊了一阵儿。 听说盛骁参加的是经理人培训,沈俊彬没有无礼地问出“你怎么刚入职就能参加”之类的话,只是问了些课程安排和进度。盛骁一再提醒自己切勿交浅言深,但也耐不住孤零零住了几个月,谈话间自觉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星星点点的小委屈。 他嘴上把门儿的时候控制的流出量是“一点儿”,谁知积少成多,积沙成塔,沈俊彬不一会儿就听懂了。 听明白后沈俊彬哈哈大笑,看透红尘般地仗义直言说:“培训班里那些人都是中年危机,看到你这么个青年才俊和他们跻身同列,当然没有好脸色。管他们干嘛?这一期结束你回你的历城,百分之百升职,至少是大堂经理或者客房主管。他们还要留下参加考试,谁知道有几个能考得过呢!” 总算有人说句宽心的话,盛骁感觉自己几近倾覆的世界观又回来了。 不止这一句,沈俊彬句句处处都向着盛骁,两个年轻人很快聊得热火朝天。不经意间一瞥镜子,盛骁发现自己笑得脸都有些泛红,这是到北京几个月来从没有过的感觉。 他心叹道:不能再跟这小伙子聊啦,再聊下去互相之间就连对方家底存在哪个银行和七舅老爷的住址都知道了。 盛骁随手拿起一摞自己打印装订的课件资料翻翻看看。 见他要学习,沈俊彬自觉地保持安静。 那段时间培训班正在讲处理客人投诉实例。要知道这去投诉的不光是内宾,还有外宾,而盛骁最大的障碍的就是英语。每每看到不认识的单词,他恨不得立刻滚回礼宾部去开车门提行李。 他把不会的词跳过去,小声而艰难地试着读出来:“the food you……嗯……is not……嗯,色……斯……斯图……斯图马……斯图马吃……” 沈俊彬是真的一直很安静,没说话也没出动静,可他不看手机了,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床上光盯着人看。 盛骁眼角的余光早已留意到,被他盯得心里有点发毛,一转头,沈俊彬奉上一个早有准备的微笑,并且大方地对他说:“你该念的念出来,没事儿,不用管我。” 真是见鬼了。 盛骁心说:我要是会念,我还在这儿拼“啊喔呃”? 有些疑问在他心中盘桓数月之久,若是问班里的其他人那绝对是自讨没趣,但沈俊彬似乎很健谈,盛骁在他面前相对来说好开口一些。 “小沈啊,”盛骁的年纪比沈俊彬稍大一点儿,“你知不知道你们店里的主管啊、经理啊、值班经理或者总监,他们英语的四六级都过了么?” 一听他喊自己,沈俊彬睁大了眼示意自己认真在听,听完后仔细想了想,迷茫地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没听人说过。” 盛骁如释重负:果然,那个狗丨日的培训导师危言耸听,人家天津滨海这么发达的地方还不硬性规定英语的事儿呢,小小历城哪里有那么多外宾? 就算真来几个外宾,也不一定让他撞上嘛,对不对? 沈俊彬又说:“我们店里要求经理级以上管理雅思6分。” 盛骁:“……” 这真他妈的非常不友好。 盛骁破罐破摔把书一合:“去看电影吗?” 在被经理人培训班的同学们孤立的日子里,盛骁已经将附近商业区的地形摸得熟透了,什么新天地、cbd万达、国贸等等。 他找了家电影院。 斟酌了一下放映时间和座位,盛骁指着一张海报问:“看这个可以吗?我好像听人说过,还行。” 他们头顶上是一大排的荧光灯箱,每个灯箱表面贴覆着一张电影海报,灯箱底下站了一溜儿的“望天猴”。许多情侣紧密依偎成匪夷所思的超高难度姿势,娇嗲黏腻地商量着看什么电影。 不时传来的“哼哼嗯嗯”声,让人怀疑他们其实是在挑选开什么主题的房。 沈俊彬连头也没抬,直接冲盛骁笑了一下,回答:“成,就看这个。” 他的目不转睛和言听计从让盛骁联想起自己五六岁的时候。 当年在村口的小卖部里,一群小伙伴们一人挑一袋自己想吃的小零食抱在手上,亮晶晶的小眼睛眨呀眨地纷纷望向盛骁捏着钱的小手。 于是盛骁自觉做东,掏钱买了两张票以及饮料、爆米花若干。 影片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画面精彩,套路熟悉,不用费什么脑子就能看懂。那场的观众零零散散,盛骁和沈俊彬又聊满了两小时,这次真是除了存款和祖上埋在哪儿之外都聊了。 二人更加相熟。 熟到什么程度呢?熟到第二天盛骁下课后见习完回到宿舍,沈俊彬拿了两张票在他面前一晃,没征求他的意见,直接勾着他肩膀:“走。” 那天《复仇者联盟》刚刚上映,影院座无虚席,看完已是半夜一点多。 两个脱了西装不过是大男孩的年轻人一人拎着一瓶啤酒坐在朝阳公园路边的椅子上,不时碰个杯。 旁边是个垃圾桶,身后就是711,喝一瓶,扔一个空瓶。 盛骁的酒量还算可以,啤酒的度数也不高,几瓶下肚离醉还远,但在视觉盛宴的冲击之后一点儿酒精就轻易麻醉了他的神经,让他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仰头靠在椅背上。 他心想:去他娘的绅士淑女吧,老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遭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 过这么多的白眼儿? “美国队长,身材真牛逼,是吧?”沈俊彬也仰头靠在椅背上,似乎还在回忆刚才的剧情,“等回头有空儿了我也练练去。哎那演员叫什么来着?” 作为一个和见过的单词都只能相顾不相识的人,盛骁怎么可能记得住老外的名字? 他自动跳过这一问,闭着眼说:“亚洲人练不成他们那样的,睾酮素水平不一样。” 酒精到底还是魔鬼,盛骁拍了拍自己,明知不该说轻浮的话,可还是说出口了:“我这样的,才是亚洲人民标准身材。” 他学着沈俊彬的说话语气,刻意拖长了“我这样的”几个字。 这话不是盛骁吹,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他注定是不会是只柔弱的小鸡。他从小就比别人长得高,胳膊腿儿修长,长辈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欢喜的。 刚进大学校门那阵儿,他也曾有过一丝怀疑,他时常深沉地思考人生,疑心自己以后有可能会成为一个“文人”——拿本本记录仪器数据,用蘸水的钢笔在灯下写字,每天伏案进行精确设计,郑重地在安全生产薄上签名。 只不过后来野鸡大学亮出真正的实力,狠狠打了他这个想法的脸,让他知道:哦,不会的,他没什么好写的,现在给他个本儿他也不知道哪个空该填什么。 于是在大学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和同学打球、踢球,巩固了他青春期茁壮成长的成果。 沈俊彬不见外地上手捏了捏盛骁的肩膀和上臂,仿佛库房验收贵重的耗材一样,仔细极了。 检验完毕,他说了一句:“真好。” 察觉到身边人说话的声音朝向自己,盛骁睁开眼偏过头。 沈俊彬的眼睛内双,眼皮很薄,微醺中轻轻眯着。如此近看,有一种男人鲜少流露的温柔倾泻而出。 与盛骁四目相对,他的眼睫像蝴蝶翅膀,微微颤抖。 沈俊彬的手搭在盛骁肩上始终没有拿开,对视片刻,他笑了一下,说:“外国人呢,就是‘块儿’大。真要说长得怎么样,我觉得没你好看。” 后来的很多年,很多个不眠的深夜里,盛骁都会不由自主回想起2012年那个初夏的夜晚。他总结了一下,对于他的失足,百翔的企业文化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因为他每天进出都能看见那几条标语:礼貌地注视,提前预知客人潜在需求并给予满足。 由此可以推知,交替闪烁的楼体灯光映照下,沈俊彬看了他多久,他也回视了多久,沈俊彬在想什么,他也想到并且做了。 其次,首都的城市风气也应该为此负责。 如果都像思想保守得过分的历城一样,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文明劝导员”,是不可能任由两个男人在当街的长椅上接吻的。 再者,当年北京的地价还是不够高。 否则快捷酒店怎么能就开在马路边呢? 第6章 那一年,盛骁二十三岁。 在所有男人的幻想中,有着没有科学依据却无比坚定的信念:我是最硬的。 别说给墙打洞了,就算是凿井穿山打石油也不在话下。 当盛骁倒吸着凉气彻底清醒过来时,他已经知道躺在自己身下的不是一个女人,他要深入交流的也不是他该进的地方。现实无情地告诉他,他硬起来并不能怼穿墙,他连人都怼不进去。 不止是阻力太大导致前路渺茫,沈俊彬咬紧牙关却仍止不住的压抑痛呼也让他于心不忍。 男人不是下半身的动物,至少盛骁不是,他的下半身是聪明又感性的。它会辨别场合以及捕捉对方的心思,知道什么时候该挺身而出,什么时候该安分守己。 沈俊彬明明疼得身体不住颤抖,却没开口喊停,也没有让盛骁滚下去,只是兀自将脸别到一旁的枕头里,偶尔实在无法忍受了,才发出一丝痛苦的呻丨吟。 和方才享受口舌之欢时沉溺的神情天壤之别,他甚至不愿意露出脸让盛骁看到自己眉头紧锁。 盛骁想息“事”宁人了。 可沈俊彬的手又在他身上贪婪地抚摸。 皮肤的触碰毫无阻滞地传达着人与人之间心底的情意,盛骁觉得沈俊彬似乎正在他身上索取什么东西。 不会是山盟海誓吧。 那么可能是止疼的良药。 他放弃进攻,把人从枕头里刨出来,身体相贴吻了上去,暂时平息了那人胸膛的颤抖。 “还做吗?”盛骁问。 沈俊彬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眼里清晰地写着不舍放手:“做。” 他不太好意思地爬起来,背过身跪在床上。 盛骁终于进去了。 刚试着动了一点儿,沈俊彬条件反射地弓起背,盛骁立刻感觉到身下一股断子绝孙的压力——两个人勉强结合至此,仿佛已不是在做丨爱,而是两具身体的较量,趴在下面不动的那个并没有特别轻松,身处上方的那一个也没有特别享受。 “亲爱的,”盛骁一只手用了些力气,火热的手掌覆在沈俊彬脊椎的最后几节,一寸寸压了下去,“听话,让我动动。” 沈俊彬真的听话了。 激情过后,盛骁心满意足倒头就睡。 不是他体力不行,是活塞组件极为不匹配,拆了多少包安全套里的润滑油加起来也没能降低摩擦。为了完成任务,人势必要克服更大的阻力甚至改变受力部件的形态运动,同样的运动路程他可能做了平时十倍甚至数十倍的功,不累傻才怪。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这一物种淘汰了很多行为,性行为却一直延续至今。原始社会的人类不会思考自己是否背负着种族繁衍的使命,促使他们性行为的原因仅仅是生命追求美好体验的本能。 这一次,盛骁亦不例外,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第二天早晨。 沈俊彬在睡梦中毫无防备地轻轻一动,伤口附近的痛觉神经立即大肆敲锣打鼓,原地点火爆炸。血液以及某些富含蛋白质的液体中高分子蛋白质易发生聚合,脱水干燥后表现出体积骤缩,粘黏在皮肤表面,引起强烈不适。 关公来了也要呲牙。 盛骁早已醒来,穿好了衣服,轻描淡写地栽赃嫁祸道:“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啊。” 床上的人,连同被子,瞬间没了动静。 盛骁将一包放在床头柜上的湿巾移动了没有任何意义的二十厘米,拿到沈俊彬床头,说了一句自己也觉得有点儿不是个东西的话:“你还好吧?我到点儿上课,先走了。”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自始至终,他没有看沈俊彬一眼。 也不是完全没看到啦,毕竟房间就那么小,他弯腰时余光扫到了一瞬,觉得沈俊彬脸色和被罩差不多白。 他没那么急去上课,只是这件事确实在他来京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 的计划之外。 他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在逃避什么,尤其是在经济上,他不清楚快捷酒店的定损标准,考虑到床单被罩有可能沾了血,以及昨晚使用了房内商品,他在前台留下了足够多的押金。 他只是不太确定,天亮之后……他们两个人还要拥抱吗? 昨天太晚了,看完电影真的太晚了。如果不是爱迪生,世界早就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白天和黑夜根本就是两个独立次元,当太阳升起之后,哪怕是同一个路边的长椅,他们还能坐在那儿拥吻吗? 他们还敢坐在那儿拥吻吗? 他和沈俊彬聊得不错,甚至比他大学几年中交到的任何一个朋友都要好,昨夜两人初次靠得越来越近时他没有一丁点儿的反感。 其实盛骁是一个从不吝啬表达自己好意的人,无论是对萍水相逢还是学习、工作伙伴,他都愿意拿出善意与人相处,而像沈俊彬这种第一眼就和他合拍的人,如果他们是一个地方的,绝对会成为常来常往、见面打个招呼即心悦一整日的好友。 但是沈俊彬又不太一样,盛骁从来不会跟好友上床。 昨夜和沈俊彬在床上的感觉……也好解释吧。将人体视作一个生物磁场,他强行挤入别人的磁场并且进进出出横冲直撞,在垂直于磁感线的方向上以一定速度来回做了几百次运动,多多少少会产生感应电流。 简单来说,谁“那儿”被电一下不受刺激? 快感由此而来,实乃应激反应,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是他的人之常情,不知道是沈俊彬的什么情。 上了半天的培训课程,又上了半天的服务实务,盛骁的心不在焉第一次使他显得呆头呆脑,像个傻大个儿。 吃完食堂的大锅饭,沿着马路朝宿舍走,当路边第一盏路灯缓缓亮起时,他想起了柔黄色台灯下沈俊彬的发梢。 宿舍楼未封阳台的窗户面朝东南,隔着一条河,盛骁仰头就能看到。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一数,他轻易找到了自己的房间。 有可能是出于防止培训学员贪图安逸睡到日上三竿的考虑,窗户上只安装了一层质地较薄的窗帘,遮羞而不遮光,盛骁可以清晰地看到他们那间房内亮着灯,有人来回走动。 ……走路的动作,有点儿慢。 参加沙龙的人员一般行程安排为三天。第一天到达北京,第二天沙龙会议,第三天离京。由于车次或航班的关系,最多会推迟到第四天离开。 沈俊彬最迟明天就要走。 亮马河不知是在清淤还是在改造,盛骁来京几个月都没见过河里有水。 河道干得发白,搁浅了两条铁船。 河里明明没有水啊,盛骁却莫名觉得,他迈不开腿,渡不了这条河。 要说对不起吗?盛骁背靠着人行横道边缘的栅栏想着。 沈俊彬今天早晨的样子看着真的挺惨,不用掀开被子他也能想象。昨晚不太明亮的灯光下他一开始顾不上细看,后来则是直接睡了,早晨起来穿衣服时才发现自己大腿上沾了血,却不是自己的血。 只说一句不痛不痒的对不起,他良心上好像有些过不去。 要不,问他爽不爽? 盛骁在明泉呆了半年,被熏陶成了“文明人”,这样的话他有些问不出口。 更何况,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沈俊彬绝对是痛苦大过快感,这么问未免也太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盛骁一想就出了神,前后总共点了三根烟,其中有两根都是点着时刚抽了一口,再想吸就发现已经烧到了烟屁股。 天渐渐黑了。 这么不回去也不是个办法。他这么大一个男人,难道还不能敢作敢当? 他下了决心:沈俊彬要是疼得厉害,他马上带他找个大夫看看,沈俊彬要是还能逛街,他就带他去买衣服,给他买最新的iphone,沈俊彬要是……要是说肉债肉偿,大不了,他就给他口一个嘛! 想到这儿…… 盛骁觉得胃里的大锅饭正在蠢蠢欲动,企图原路返回先走为敬。 可人家昨天怎么就能下得了口的呢? 一进房门,没洗没擦,沈俊彬怎么就能脱了他的衣服给他做的呢? 想起昨天的激情,盛骁痛批自己今天早晨说那屁话确实太不是个东西了。 口就口吧! 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情穿过河和马路,盛骁上了管理学校宿舍楼。 屋里的灯已经关了。 盛骁打开灯,发现房内除他之外还有另一个人的行李,就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正犹豫时,房门又开了,进来一个不及沈俊彬高,却有两个沈俊彬宽的胖子,手里还拿着房卡。 盛骁:“……” 王子被他亲了一下,就变成青蛙了吗? 不,是换人了。 盛骁反应迅速,再次演绎了“天呐这真是上帝带来的惊喜”,换上笑脸,热情问:“您好,什么时候来的?吃了吗?” 胖子也很上道,表现得很“百翔”,对盛骁的自来熟没有太多意外:“哎,吃了吃了。嘿嘿,中午就到了,刚去店里报到,遇上几个原来的同事,一块儿吃了点儿。” 胖子中午就到了。 沈俊彬早就走了。 当他还在河对岸犹豫不决时,那个人也许已经在百公里之外。 北京和天津之间距离这么短,每小时有八百趟车可以往返,他凭什么认为沈俊彬还会等他回来,明日再走呢? 两人过分热情地打完百翔式的招呼,胖子鼓着大肚子坐到床边继续看手机。玩了不一会儿,惰性使然,他把被子堆起来,垫着枕头躺在了床上。 有了对比才知道,前两天沈俊彬穿着宽松柔软的衬衣,慵懒地躺在那张床上的画面……其实有多么美好。 课件打印装订成的资料册还摊开在盛骁的床头,停留在处理外宾投诉的那一节。 对于这个房间来说,两名住客未归的昨晚不过是缺了一页的日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7章 一晃几年过去。 对于任何一个经历过一夜情的男人来说,他乡遇故“交”,还是在工作场合、在岗期间,这都不是上帝带来的惊喜,这他妈的是上帝带来的惊吓啊。 盛骁瞬间想通新调来的总监来自哪个“滨海”了,不就是天津的滨海新区店么? 酒店的厨房看上去热火朝天,其实是一个水深且浑的地方,不同菜系、餐厅的厨师也许共事多年彼此之间仍谈不上是朋友。 用餐饮总监的话来说,菜烧得正宗的人,那都是有一点儿倔脾气的,不然手下的菜很快就变味儿了。 厨师带帮厨,有几分师父带徒弟的意思,如果一个徒弟不会看眼色,闲得没事儿手欠地去给别的灶台的厨师打了下手,或是伸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 着脑袋看,想学别人家的东西,那绝对要被骂得狗血淋头,日子过得很惨。而会做人的帮厨则能渐渐学到厨师绝不在厨房开口明说的小技巧和真本事,厨师要是使唤得顺手了,跳槽时、升职时,也会把他一并带上。 同样,新来的总监不可能一个人过来当光杆司令,肯定会带几个大小厨师,甚至厨师长。 沈俊彬是跟新总监一起来的?看他打扮,显然不是帮厨的小弟。 他是厨师? 沈俊彬变样了。身上的西装剪裁合体,略有些贴身,勾勒出他的身形,比从前多了一丝成熟的味道。他曾说有空了要照着美国队长练练,看来他这几年挺闲的。 男人有了肌肉就显得挺拔,穿衣服更好看。他和从前那个像懒猫一样趴在床上的小屁孩判若两人,更难得的是他的脸没被厨房里的烟熏火燎摧残出褶儿。 就是这人的表情不大友善。 沈俊彬死盯着盛骁,眼珠子好像不会动,一丁点儿哪怕只是客气的笑容都没有。 盛骁只好一个人笑出来了双人份,走到吧台前,拿出惑人的嗓音,低声而恰到好处地打招呼:“您好。听说总公司从系统里调过来了一位西厨总监,您是和新总监一起过来的?” 沈俊彬的眼神是一把全自动削皮刀,能科学流畅贴着物体表面刮皮的那种。眼皮一落一抬,就将盛骁均匀地削下来了一层。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吧台上半米高的冰桶盛满了新取出的冰块,把他的声音也过了一遍冰,“您说的西厨总监,可能就是我。” 盛骁:“……” 迎着沈俊彬的目光,他不由自主地将平板电脑放在身前。 他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需要格挡。 “这样啊,”盛骁状似恍然大悟,嘴角笑开了花,“这么巧?那真是太好了!” 他满脑子都在想:当年没来得及用iphone4s结的账,这下恐怕用iphone14s也不够两清的了。 看对方完全没有握手的意思,盛骁识趣地仅点头致意:“欢迎,欢迎之至。” 原以为对方至少会回一声言不由衷的“谢谢”,岂料沈俊彬磨了磨牙,“咔嗒”一声挂断了手里的电话。 酒店行业发展至今,作为传统的即时通讯工具,座机电话仍有着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为了和西餐厅的装潢相呼应,为了能集转接、来电可视、错过提醒等功能于一体,采购西餐厅吧台电话时的备选款式一个比一个高端,材质一个比一个趁手。 以至于沈俊彬扣下听筒时的声音厚重,宛如侩子手狠狠落下狗头铡。 盛骁:“……” 不知怎么的。 可能是沈俊彬这件衣服的关系,让他想起了凝固的红棕色的血迹,进一步引他联想起了“血债血偿”,又联想起了“君子报仇”,还想起了“狭路相逢”。 不至于……吧。 所谓统一标准,就是北京店、天津店里员工的工作状态是什么样,下面代管店也是什么样,只有如此,调派的管理人员才能迅速接手工作,这是管理人员流动的不二法则。 盛骁下巴朝座机点了点,半正式地笑说:“您这还没入职呢,他们怎么不排开人手呢?劳您大驾,亲自接电话。今天的主管是……” “盛骁。”沈俊彬开口喊住了他。 盛骁正要解锁平板电脑调出排班表,闻言抬头:“嗯?” 历城。 当沈俊彬接到调派通知时,要去的酒店具体叫什么名字、有多少间客房多少个餐厅、现任的业主代表来自于哪个企业、内部还有什么需要格外注意的关系、业主看过他的资料后对他有什么期望和要求……他全都没听进去。 他只听到了两个字:历城。 来的路上他不断地猜测:那个人,他还在那儿吗? 就外在条件考虑,毫无疑问,盛骁适合酒店的工作,人们会非常乐意被这样一个优美的男人服务。他绝非尖嘴猴腮大眼睛的et,他的容貌超越了年代对审美的限制,抓一个年轻人来能看出他的好,换个老年人来也会说他俏。 但沈俊彬更倾向于他不在。 一个人有没有长性,能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住是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一个凭时运晋升管理的贱人,是不可能通过百翔公司每年的调查的。 百翔管理公司制定了独立且普遍高于行业标准的sop,每年不间断地组织培训班、学习小组和沙龙以传授服务经验,但它并非一个纯“输出”的机构,而是流动性的,在不断地优胜劣汰。 它以高昂的薪酬吸引代管店土著甚至其他品牌酒店的优秀经理人,同时不断以严苛的标准审核系统内已获得资质的总监们。 千万不要以为曾经通过考核取得认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每年一次的年末调查足以让人从天堂跌到地狱。 百翔管理公司最擅长的手段就是绵里藏针、出其不意。除了问卷调查和心理评估外,总公司还会派出负责面谈评分的调查员。任何人都无法预知派来的调查员将向自己问及谁,而自己的命运又掌握在谁的嘴里。 可能是上级,也可能是下级,平级、合作部门、非合作部门,甚至是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人都有几率被问到,这使得互相作弊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事。 出于自保,避免自己的分数躺在最底层,人们只能选择坦白,甚至带有主观色彩地评价别人。 沈俊彬当年已能预见盛骁回店后必定会升职,但日久见人心,一个人的品德是藏不住的。这个人过河拆桥翻脸无情,品行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他绝对扛不过一轮轮的心理评估和员工满意度调查。 总之,年末考核不但淘汰专业上的渣滓,还会淘汰人品上的渣滓。从这一点来看,沈俊彬以为:这个人有一半的可能不在历城店了。 但50%的另一边怎么也是50%? “可能不在”对应的另一边居然是“可能在”! 沈俊彬不得不从头开始再分析一遍。 到店后,他没去人力部报到,也没去总经理、业主那儿点卯,而是换了身衣服,直接从大堂正门进了店。 无论哪个品牌的酒店,内部设计都要遵循一定规律,再加历城店的管理是和他学习一套系统出身的经理人,沈俊彬所到之处不用走近看胸牌也不用对比制服,就能知道站着的人是什么岗位。 他相信,只要那个人还在店工作,只要这里的总经理和人力不是个傻的,那就一定会把那人安排到对客岗位。 是哪个岗位呢? 历城店没有人认识他,他大大方方地四处走动,沿路的礼宾、前台、大堂经理没有一个人长有他认识的脸。 他在心里默数已经经过了哪些岗位,盘算着至少要先把点踩一遍,排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 除现在在岗的人,他才能…… 才能什么呢? 不知该说是“安心”还是“死心”更恰当。 明泉的餐饮楼和会议楼都与主楼内部相通,沈俊彬初来乍到没摸清规律,走着走着就走到餐饮楼和主楼的连接处,迎面撞上一位年资颇深的行政主厨——二人曾多次在北京总部沙龙会议上同席,人家一秒钟都没用就认出了他。 他的身份“败露”,直接被拉进了西餐厅熟悉环境。 西餐厅此时的忙碌在他看来都是小作坊式的瞎忙活,但他不能在客人面前明言提点,只能遣散了过来问好的员工,让他们先去忙着。谁知刚站在吧台边没一会儿,就接到了那么一个电话。 对方一开口,听语气他就知道是来查标准程序的,再一看来电号码则更加确信——试问有几个外宾到历城会弄个尾号为“12345”这么牛逼的手机号码?就算有吧,难道有这样本事的人还会傻傻分不清总机和西餐厅的内线号? 太低级了。 他像教幼儿园小朋友打电话一样应付着,直到对方说自己肚子疼。 一个吃坏肚子却不打120,而是先找总机的外宾,可以说是相当有情调了。 这本是两套程序,偷懒合并在一起检查显得不伦不类,他也只好入乡随俗陪他……突然,某一个瞬间,沈俊彬的大脑还没转过弯儿来,直觉先一步敲响了警钟。 这绝不代表他这些年曾经刻意回想过那个人和那些事,他的怀疑仅仅是因为当时盛骁在他面前搓着书角老念这一页,哪怕他是只鹦鹉也该学会、是条金鱼也该记住这句话了。 仅此而已。 不过他确实很意外,结合专业基础与工作年份判断,盛骁现今所能达到的最高职位应当不超过前厅经理。 他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爬得这样快? 百翔的考核制度是不是有什么严重的漏洞? 那个人在电话里说:我是盛骁。 语气还挺傲的,看来他在这儿混得不错。 沈俊彬马上反查了他一手,说西餐厅没人有空接电话。言下之意:太忙了。 可这贱人居然跟他说“没人盯吧台你不当班也不能接电话”? 姓盛的是不是傻了? 按照责任制度不当班接电话确实要承担自己本不需要承担的责任,但这种情况难道他不该第一时间先到场视察,判断是否有计划外客流到店,是否需要住宿酒店的员工临时加班? 看到姓盛的站在西餐厅门口时,沈俊彬心想:混得不错也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个王八蛋,game over了。 他只需要三天时间,三天之内,他就能让盛骁体无完肤地引咎辞职。 “京三角”地区分店的压力何其之大,繁荣之下是何等的暗流汹涌,在那个圈子里混过的人想给下面这些代管店的小朋友使绊子,so easy。 可下一秒,他看到这个人款款向他走来……披着光,踏着影,一步步踩在黑色的磨砂地面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忽略多年的一段重要记忆蓦然苏醒,姗姗来迟。 他好像想起自己当年为什么甘愿“吃亏”,甘愿悄无声息地默默离开了。 “盛经理。”公共场合,直呼其名被员工听见不太好,沈俊彬改了称呼。 那一晚过得有多激情澎湃,第二天他从床上试着往下爬时就有多叫苦不迭。 只怪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狗看不清。 他对记忆中当年那个寸步难行的自己微微一笑,不冷不热地说:“以后,就麻烦您多关照了。” 餐厅里回荡着悠扬的音乐,就餐的客人低声细语,玻璃杯和刀叉瓷盘偶尔轻轻碰撞,发出玲珑清脆的声响。 有位声音好听的姑娘无意中一声娇笑,像百灵鸟。 盛骁不明白,沈俊彬方才还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为何又忽然笑了?而且眼里似乎还盛着没说出口的话。 也许人家是出于习惯,也许是出于礼貌,当然,如果是想示好的意思,那再好不过。 毕竟他们都还年轻,人生的宽度不应该被往事局限,他们都应当朝前看,面对更大的挑战。 这个面子,盛骁一定要给。 他毫不犹豫地将ipad锁屏,以示不再追究主管排班的问题,伸出手道:“当然,今后也请您多指点。” 作者有话要说: 盛经理大概明天或者后天就会醒悟 第8章 当年盛骁刚到明泉国际会议中心时酒店正处于筹建期,他们睡的是板材房,上下铺。 由于板房也有建筑安全指标,不能围起地来想盖多少就盖多少,所以那时刚招聘来的员工像火柴盒里的火柴一样集中在几间屋里,他们的左邻右舍就是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兄弟。 酒店行业基层员工流动性大,曾经的人们大多都已离职,但直到现在,在明泉近千名员工中,曾和盛骁睡过一间屋的哥们儿至少还得有50个。 所以要说关系好就网开一面的话,那和盛骁关系好的人多了去了,他岂不对谁都得网开一面? 他这个夜值经理还当不当了? 但是沈俊彬一开口说“多关照”,盛骁就觉得,自己非答应不可。 除了对未来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表现出诚意外,这种心情还类似于……他似乎正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认为自己理应对另一方负一定责任。 哪怕吃点儿亏,扛点儿锅。 可沈俊彬也是个男的。 所以这种想法,比较可怕。 深夜两点。这个时间,大部分客人已身处静谧的客房中,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酣睡,下班的员工们回到宿舍,床板虽然硬了一点,但裹紧小被子也能睡得很舒服。 想想就很幸福。 而盛骁,正在历城十月深秋的寒风中打着手电筒,检查楼体外表、灯光、消防、安保。 其他部门各自负责其中一个方面就够了,他却要在值班期间将整栋大楼以及楼后园林检查一遍,一整晚都闲不下来。 a1停车场前的行车道上空空荡荡,傍晚横在a030车位前的那辆四个圈已经不见了,盛骁记得那车的车牌号是“津”,价值大概两百万左右。 在北京、天津算不上什么,但在历城绝对算得上是豪车。 他现在一想起天津,就会联想到沈俊彬。在他的个人世界里,沈俊彬简直是滨海乃至整个天津的代表。 保安队长早已上传了处理结果和意见:a030车位客人说有急事故占道停放,后已主动驶离a1区域。今后将加强对进店车辆的关注,合理安排人员进行引领。 得是什么样的急事才能让人心急火燎得连拐个弯把车停进车位的时间都没有?赶着捉奸啊? 虽然这报告有点儿颠三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 倒四没头没尾吧,但保安部那几个队长的文化水平顶天就这样了,没法强求。 好歹也算少了一桩心事,盛骁深呼吸,感觉空气中的pm2.5都变低了。 车开走了。也就是说,那不是沈俊彬的车。 其实想想也知道,沈俊彬身为总部外派的“百翔经理人”,这标志着他至少是一个相当靠谱的人,怎么可能连车都停不好?随便往那一扔呢? 但就算车不是他的,可他是如何以远低于经理人平均年龄的年纪坐上副总监一职的,也很值得思索。 酒店管理是一项非常吃经验的工作,管你是大专还是本科毕业,管你在哪读了硕士博士研究生,作用都寥寥无几,领导最看重的是工作实践。除了完成岗位对应的正常工作外,管理人员还需要不断进修、考试、考核,这么反复几轮下来,总监们的年龄几乎都在40岁以上。 确实也有例外,个别经理人曾因在诸如奥运会、世博会、世锦赛这样的国家级接待中维护国家、民族尊严或做出突出贡献,受到体育局、旅游局褒奖而破格提拔,可怎么也不会像沈俊彬这么年轻吧。 盛骁名为经理,但在管理人员等级上却是和总监职务平级的。 他的情况他自己很清楚,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当年之所以能和市政府大楼同步在莲花新区动工,说明二者有着紧密的合作关系,有位负责接待工作的市领导在婚宴上一见就看好了他,所以指名给业主方要求加以培养。 业主方知会了管理公司,管理公司自然是以业主方愿望为首要目标的。正逢筹建完毕,店内人才倍缺,管理公司做了个顺水人情就把他这个门外汉送到总部进行专业培训。从北京回来之后,店里只要有个空闲岗位总经理就赶紧安排他升上去,这让市领导看了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盛骁本人也很争气,每年的考核成绩都在前几名,位置渐渐稳了下来。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他的职务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编制内,却不在百翔系统内,同为总监职,沈俊彬的职务含金量稍稍高于他。 他替沈俊彬算了算,三年一个的考核期、一年的培训期、一年的试用期,那么从主管到经理,再到总监级这么算下来,沈俊彬现在应该至少37岁了,这还是按照每年考核全部通过计算的。 在盛骁印象中,沈俊彬比他还小一岁,这样的升职速度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若非他亲身帮国家领导人挡过枪子儿,又不是有裙带关系的话……难不成是床笫关系? 要是一个人足够洁身自好,那么可以光明正大地在酒店工作,酒店100%保障员工的自由和安全,但若有人想致富想登天,酒店的规则之内也有捷径。检查监控时,盛骁曾亲眼看到天亮时分销售部的年轻人整理着衣服从客人房间匆匆出来,男女都有。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难过。 莫非是因为他当年对年纪尚小的沈俊彬……那样,导致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出现了偏差? 即便他和沈俊彬接触的时间短,不是最大的原因,肯定也是其中之一吧。 由此,盛骁忽然想起来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沈俊彬他是…… 没容他细想,远处的园林中一个矫健的身影跑了过去。长腿一迈,人影直接越过低冬青绿化带,再一迈,又从人工河道的窄处跨过去了,迅捷无比,看得出这人对园林地形相当熟悉。 自盛骁这个角度远看,那人好像还是踩着草坪跑过去的。 嘿这矫健劲儿,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这样的人才咋不去参加跨栏呢? 盛骁按下对讲机:“保安部保安部,我是盛骁。有个人从园林朝主楼四号入口跑过去了,好像是员工,请四号入口值班岗把人拦住。” 员工守则中有明文规定,员工在酒店内的哪些区域能跑动,哪些区域只能快步行走。主楼后的这片园林属于营业场所,是建给客人看的,不是给员工跨着玩儿的。在非陪同客人的情况下员工不得随意穿过,更别提跑着飞跃过去了。 更重要的是,园林造价和维护账单上的“0”数都数不过来,这么蹚着草皮过去,让业主知道了作何感想? 保安部很快回应:“四号出入岗收到,四号出入岗收到。” 过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田队长的声音:“盛经理,四号入口拦住了,是西餐厅的厨师。” 从园林里明目张胆横着跑过去的是西厨房的一个小孩,盛骁经常见他,好像叫小乐,年龄大概二十出头,个子细高细高的,西厨制服穿在身上只有肩膀合体,其他地方显得空空荡荡。 盛骁曾不止一次抓住他上班时间玩手机,款也罚过,批评也批评过,老实了一段时间,看来现在又出来造新的幺蛾子了。 但是……或许是因为今夜的月亮挂在天边白白胖胖,或许是四号入口门前的路灯太过昏黄,小乐站在那儿……身形看着和沈俊彬当年有些像。 盛骁想起了那句“请多关照”。 田队长例行盘问道:“店内不让跑,你不知道啊?大半夜的你跑啥啊?让客人看见了咋想啊?”田队长从年轻时起就开始当保安,当到现在已经长出了一副专业的“保安相”,凶起来看着挺骇人。 小乐急忙解释:“客人预定了明天六点的早餐送餐,点了一份海鲜意面,刚才又打电话加了一份樱桃黑森林蛋糕。明天备餐里没有黑森林的材料,我赶着去准备。” 田队长问:“哪个房间的?” “好像是12楼的客人?”小乐想了想,“我没记清,不过吧台有记录。” 盛骁打开软件,西餐厅确实新增了一条预定。 田队长:“你着急你咋不从员工通道走呢?” “员工通道……得走到更衣室那边才有感应灯,”小乐支支吾吾地说,“晚上那段路经常挺滑的……” 盛骁始终没开口,放在平时,用不着保安队长盘问,他早就拎出员工守则里的条条框框亲自问责了。 田队长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感觉他今天和平时不太一样,估摸着可能是不想追究了,便问小乐:“你做那蛋糕得多长时间?” 小乐忙道:“至少得2个小时。” “哎呦,这都快三点了。”田队长看看表,“盛经理,你看这……” “行了,”盛骁顺势一点头,“抓紧时间上去做吧,别再跑了。” 看着小乐走远,盛骁道:“员工通道是该加几个地垫了。” 田队长马上接话:“是啊,还有那灯,我们也提过感应灯太远的事儿,工程部说入口那个地方风一吹楼道里就嗡嗡响,感应灯一整晚上在那瞎亮,就没安。我看完全可以让他们买个感应度低一点儿的安上嘛。” 盛骁:“嗯,明天上了班,我找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 工程部说一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刚才跑过对客区域的事不能全怪那小孩,而是客人临时增加预定和工程部设施不够人性化共同导致的。 一件事涉及的部门越多,责任就越容易牵扯不清,常常是算到这个部门头上也行、算到那家头上也说得过去。 说到底,全看说话有分量的那个人向着谁。 站在园林中,盛骁抬头朝主楼望了一眼。 六楼客房是管理公司外派人员的房间,就在不久之前,软件提示消息更新,前台新增了一条管理成本标记的挂账。 611房间的备注上写着:餐饮部沈总监。 作者有话要说: 嗯今天还在自作多情,看来要明天醒悟了 感谢各位留言的小天使qaq感谢喜欢,好开心 第9章 天刚蒙蒙亮时,盛骁的值班手机响了。 小茹在电话里惊慌得连声音都有些发抖:“盛经理,你快到12楼来一趟,快到12楼来一趟,快点快点。” 一听就知道没好事,盛骁道:“好的,我马上过去。你别急,我走我的,你说你的——出什么事了?” 小茹:“1213房的客人在房间里、在房间里……” 后半句她没说出口,但听她语气,盛骁心里冒出一个声音替她说完后半截:死了。 “是不是盛骁?”电话里传来总经理的声音,“叫他别上来了,在下面接应派出所和救护车。” 夜值期间需要越级第一时间直接通知总经理到场的事情屈指可数,皆非小事,其中的大部分还都不是什么好事。盛骁定了定心,拿出手机和对讲机布置任务:“门岗值班开两辆巡逻车停在酒店门口,准备引领救护车和警车进店,带他们直接停到主楼的货运电梯前,尽量提醒司机进店后关闭警铃。” “锁定3、4号电梯作为专项通道,无关人员回避,通知值班pa,在1楼通往货运电梯出口处放置‘宾客止步牌’。” “田队长,你到主楼12楼电梯口等候引领,另派两个人在派出所到来前保护现场。” “housekeeping准备一扇维修防尘门拿到12楼1213门前,有该楼层客人经过时注意遮挡。” “oprater,如有外界人士或客人家属来电询问,不要回答任何问题,把电话转接到值班手机。” 救护车和警车几乎同时到达,医护人员将人抬到担架上带回医院,盛骁只在他们出电梯时透过人缝儿看到那位客人一眼——根据他看电视的经验,布没蒙到人脸上,说明这人应该还有气儿。 民警查完客房下来,总经理安排盛骁带着前台、客务和厨房所有接触过客人的员工配合调查。 盛骁开了一间小会议厅,民警将几人分开单独问讯:“我刚才看房间里有餐车,这个人在你们店里点了早餐?点的是什么?” “应该是海鲜意面和蛋糕。”盛骁回答,同时拿值班电脑,调出西餐厅的挂账明细。 警察对着ipad拍了张照,又看看盛骁,皱眉道:“海鲜啊。” 海鲜易引发食客过敏,有的人只要一吃海鲜就犯病,有人则是吃的海鲜越新鲜越容易出现不适。另外,明泉的海产品年日均采购量约为200公斤,其中难免有可能出现极个别不新鲜的,食客食用变质的海产品也会发生不良反应。其中有一部分症状如腹泻、呕吐等难以第一时间确定发病原因,故一旦涉及海鲜,餐饮部极为敏感,毕竟食客自身体质导致过敏和食材问题导致的食物中毒责任差距可是天壤之别。 盛骁至今不知1213的客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全力配合,他一看民警的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主动说:“同志,咱们店执行的是成品72小时留样制度,您可以取一部分留样带走检测。” 民警提出先去厨房看看情况,盛骁便叫上了小乐。 二人走出几步远,盛骁总感觉背后少了点什么,回头一看,小乐还站在会议室门口。 “小乐,走啊。”他回头叫道。 说话间,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这小子平时上班玩手机、值班睡大觉、像兔子一样从园林窜出来的景象同时浮上他眼前。 盛骁问:“你留样了吗?” 小厨师深刻而充分地贯彻实施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千年古训,见周围人都看向自己,愈发向后退了两小步:“我没、没留样……等等,我先打个电话……” “……”盛骁瞪大了眼,和民警异口同声问:“打给谁?” 西厨房的这小子,心理素质贼差。 《食品卫生法》和《食品卫生规范》的相关法规要求重大会议或超过100人的聚餐活动必须留样,样品存放时间在48小时以上,而百翔的sop标准更为严格,单独开灶皆需留样,每样菜保留成品100g以上,留样保存时间72小时以上。由于留样的这一部分成本已计入菜品零售价格,所以厨师必须按照标准程序操作,否则违反酒店规定,要接受处罚。 这小子没留就没留样吧,即使不符合店内标准,回来挨罚就是了,还远不至于违法违规。他和客人无冤无仇,连名字都不知道,难道没留样谁就会说他蓄意谋害客人吗?只要没做过还能说不清?老老实实地跟警察说不就完了? 非要当着警察的面,先给他妈打个电话,导致他越不配合民警越是起疑盘问,差点当场把他摁住。 盛骁坐在警务大厅的连椅上,和“忠诚为民,公正廉洁”八个大字对视了几个小时,身体的各项机能按照生物钟已经进入休眠模式了,但隔着冰冷庄严的铁门,不知小乐在里面笔录做得如何,他怎么也睡不着。 期间有女警过来提醒他附近有小吃店,午饭可以在那解决,但他出来得匆忙,没带手机也没带外套,更没带钱。 又冷又饿的盛骁心想:如果他有权限,哪怕现在接待活动再多、餐饮再招不齐人,他都不想再看见这个小厨师了。留着这么个人在西厨房,早晚要坑了沈俊彬。 过了一会儿,民警见他冷,把警务室连接后院的门关上,打开了空调。 大厅的温度缓慢上升,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铁门“咣”地一声开了:“行了,你们回去吧,有事儿的话我们会再联系你,注意保持手机畅通,及时接听电话。” 客人昏倒的原因并不难查,送到医院不久便检查出是因服用安眠药过量而休克。后来家属赶到医院说清了缘由:客人与男友争吵,情绪激动,后来其男友意识到情况不对,反复致电客务,要求打开房门查看客人情况。 昨晚的客务部值班是个小伙子,不能独自敲女客房门,于是喊上了前台的小茹,才有了早晨那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7 一通电话。 那位女客后来情况究竟如何了,家属并不愿意告诉酒店。盛骁猜测应当没有生命危险,否则家属早就大张旗鼓地来找事了。 万幸,虚惊一场。 至于海鲜意面里的海鲜,通常情况下,那么一点儿量还不足以致敏,但因为不符合操作规范险些使酒店处于被动地位,内部的自检和处罚避无可避。 所有部门主要负责人在会议室里坐了一圈。 大概是在盛骁去派出所的时候做过介绍了,沈俊彬也在列。 盛骁早已做好了背锅打算,身为夜值经理,所谓原则上对整座酒店负责,意思就是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先追究他一个“监管不力”。 他上来先自打五十大板,痛彻心扉地将今天的事故归结为自己工作疏失,主动要求停发占工资20%的效益奖金一月,并在下周一全店例会上做检讨。最后他顺便提了一嘴,作为在店工作将近三年的老员工,西厨房的小乐犯错次数实在太多了。 人力老总点了点头,示意对这个员工如何处理他会进一步考虑。 “那今天这件事就先这么决定?”分管副总沿着会议桌挨个看过去,看到沈俊彬时开口问道,“沈总,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几个小孩说话颠三倒四,写的字根本没法看,行政办的秘书帮忙整理打印出来了事件经过书,沈俊彬在旁坐着一边听盛骁唱大戏,一边翻了翻勉强看看。 “嗯……”沈俊彬道,“有一点儿吧。” 副总:“你不用客气,有问题请直接讲。” “各位应该知道,按照管理公司规定,留样时需有第二人在场监督并且签字,证实留样的有效性,否则视同无效。按照小乐的过往工作来看,还没发生过明显有悖于标准的事,而这次……”沈俊彬貌似困惑地摇了摇头,看着手里的经过书,“如果不是夜值经理突然把吧台值班叫走了,他也不至于找不到第二个人给他签字。其实吧,凌晨五、六点钟,和空的餐车停在楼层布草间相比,还是吧台有专人接听电话更重要啊。” 虽然昨天他一见盛骁立刻记起自己当年的心境,但昨晚回去之后他对着镜子自问了一番:假如以他现在的年纪、现在的阅历,两人再回到管理公司北京总部的宿舍,在那种场面下初次相见一回,他还会不会跌进同一条河里? 答案是:绝对不会。 盛骁这个人,他的吸引力是低端而肤浅的,他所有的魅力已都写在脸上,人们所见到的即是全部,除此之外他连价值一分钱的内秀都没有。像这种段位,只能骗骗十几二十岁还不知道人心险恶为何物的小孩儿,而他,他早已知晓了人情凉薄,就从北京的那一天早晨开始。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偶然的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必然发生的。虽然距离小学已经很遥远了,但是沈俊彬依稀记得他的小学老师曾经教过他们,回顾英雄和烈士们的一生,人们能总结出一大堆在他们在成长过程中的英勇事迹,绝不止最后扬名立万的那么一桩壮举而已,而汉奸走狗也绝不是偶然成为叛徒的,翻阅他们的一生,亦能发现许多偷鸡摸狗或是杀人放火的劣行,他们的所作所为总能精准地符合身处时代所定义的劣质下品。 同理,在现在这个年代,如果一个人能忘恩负义一次,足以说明他的本质就是一个卸磨杀驴的小人。窥一斑而知全豹,在盛骁的一生中,绝不会只做一件事翻脸不认人的事。 沈俊彬认为自己没有顾及这种人的面子的必要,对盛骁每一分每一秒的纵容,就是对其他保有善良美德的人的不公,就是对酒店利益、管理公司利益的侵害,任他滋润地过一秒钟,一千万公里之外就会有一个好人蒙冤含恨。 这个世界应该没有多余的土地可以容得下这个人。 沈俊彬思索如何亲自捅刀还没思索出头绪,面前忽然出现一方诛妖台。 这要问他推不推那个贱人下去? 他不踹他一脚都是怕动作太大扯了自己裤子。 “吧台值班的经过书上写着,他接到夜值经理回收餐车的电话通知,立刻服从上级安排,到主楼22楼收餐车。这个来回走员工通道大概需要20分钟,所以他走之前将电话转接给客务部,并且知会客务值班人员。这项操作符合规范,没有问题,我认为吧台值班不应该被扣100元。” 沈俊彬翻了一页又道:“小乐在完成海鲜意面的制作后完全可以先取出一部分,等送餐完毕,待吧台值班回岗后再给他签字,但这其实不符合留样规范。他没有联合吧台值班留出不符合规定的样品,说明他至少是诚实的。他为保证及时送餐到客人手中,也没有因吧台值班不在而延迟海鲜意面的制作,说明他以服务客人为优先,如果值班人员在西餐厅的话,我相信他一定会请值班人员给他签字的。” 沈俊彬笑笑着补充了一句:“可能我刚来,对咱们这儿情况不太了解?到底什么是该第一时间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客人?” “……”盛骁看了他一眼,这感觉有点儿奇怪。 人为了自保,确实有可能将风险和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沈俊彬作为刚上任的餐饮副总监分管西厨,不希望自己手下出问题背处分情有可原。 可是,他说得这么直白,指向这么明显……自己明明做好了背锅打算,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寒心呢? 盛骁朝会议桌一鞠躬:“是,我考虑不周,今后一定吸取教训。” 第10章 沈俊彬一席话——尤其最后那句“什么是该第一时间考虑的”,让众人如坐针毡。 “宾客至上”是百翔管理学校贴在大楼门口的第一服务理念,如果在实际工作中连这一点都不能坚决突出,等同于已经背离了百翔的管理规范,那还凭什么身居百翔系统内的经理人之位呢? 再加上沈俊彬那近乎玩味的笑容和新鲜出炉的身份,让人看了感觉他像是一个从皇城远道而来的钦差大臣,居高临下地嘲笑他们这帮泥里打了两年滚儿的野孩子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自弹自唱,数典忘祖。 会议室里尴尬了一阵儿,短暂而微妙。 好在盛骁那照单全收的深深一鞠躬打破了这不和谐的寂静,否则夜值经理和新来的总监当面发生争执绝对是一件让所有人都头疼的事。 出了会议室,盛骁的心情不太好,这种情绪自他参加工作以来鲜少出现。 一来明泉的工作环境非常理想,人人见面打招呼“你好”,在一套套标准程序之下走到哪儿都是五星级服务,实在是一个适宜身心健康的地方。二来这里的任何人都有资格为前途发愁,只有盛骁没有。在他升上值班经理之前几乎一年到头都在填报升职材料,最近没得填是因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8 为有三年考核期,而且再往上就是副总、总经理的位置了。 他在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仍觉得不够清爽。 “背锅”虽然只是个代指,但一旦背了“锅”,就好似真的有人在他精神上扣了一口黑锅一般,那股油腻劲儿,那股灰头土脸劲儿,普通的水很难冲掉。 若是换做别人指责他临时调走值班人员收餐车,他可以马上反举收餐制度的条例,责问为什么西餐厅人员在送餐90分钟后或下班前没有及时把餐车收回,还可以反问西厨库房盘点、楼层巡查、保安监控这些人都在干什么……总之,真要论起来,哪怕他被罚,跟着要挨罚的人肯定能拉出一大串。 他什么都没说。 百翔公司有明文规定,店内员工不得谈恋爱,违者有一方必须要辞职。从前他认为这一条规定棒打鸳鸯不近人情,今天挨了这一训,他才大彻大悟明白:光是为了前尘往事他就头一回接受处分,这要真有个同店恋情,还不知得怎么个天翻地覆。 太可怕了。 盛骁抬起开关,让水哗哗流出,一遍一遍地捧起水洗脸,希望水流能通过量子力学的角度改变现实世界。 洗手间门被人从外一推,盛骁迅速抽了张纸巾擦脸,等他从纸巾中抬起头来,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那人进了这儿既不方便,也不洗手,就那么站在门口,扬着下巴看人。 这人昨晚穿的暗红色西装若是放到白天穿就显得太不正经了。那哪儿是总监穿的衣服啊?分明是去赴小情人的烛光晚宴。沈俊彬今天换了一身低调的银灰色,亦正式,亦活泼。 但盛骁的眼睛可能进了什么东西,他一看就觉得沈俊彬还是不太正经。 一转头,他想起来了,他之所以总这么觉得,可能是因为他真见过他干不正经的事。 而且画面刺激,非常“不正经”。 当然,这样龌龊的念头永远不会在盛骁的表情中得以体现。 “你好。”他一展微笑,主动打招呼。 沈俊彬又不答应。 加上昨天晚上在西餐厅,这已经两次了,换做一般员工盛骁早就一掏口袋开始贴条儿了。 沈俊彬直直盯着镜子里的盛骁,幽幽走到洗手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超薄的金属烟盒,“咔哒”一声弹开。 “别在这儿抽烟。”盛骁低声提醒。 沈俊彬盯着他看了几秒,随后目光在洗手台和周围墙面上扫了一圈,显然是在寻找有没有“请勿吸烟”的标志。 盛骁把声音压得更低:“这里不是无烟区,但杜总鼻子很灵,你一靠近,他就能闻得出来。” 对于一个抽烟的男人来说,分辨一个人身上的烟味是自己抽的还是与客人交谈时沾染的,简直是小儿科。 沈俊彬的唇薄,唇形却不偷工减料,上唇峰立体得有点儿嗲,每次张口要说话但还未出声时两唇先拉开一个娇气的倒弧形。 这张嘴曾经笑得很好看,曾经因经理人培训班的那帮同学排外而连珠炮似的替盛骁抱不平,曾经在电影院荧幕光的照射下偎到盛骁耳边轻声细语。 可就是这张嘴,有时却又能做出最僵硬的表情。 听了盛骁的好言相劝,沈俊彬像中风一样对着镜子勾了下一边嘴角,光明正大地把烟叼在嘴上。 “啪。”他打着了火机,放在离烟头不足5公分的地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尽情展现着“不屑”的真谛。 对方分明是不想谈话的架势,盛骁自不强求:“我先走了。” 他和沈俊彬错身而过,伸手拉开洗手间的门。 刚拉开一条缝儿,一只手猛然扣住了他的手臂。 用鞋带想也知道,这时候抓住他的肯定不是蜘蛛侠超人美国队长,盛骁由衷感觉自从沈俊彬出现以后他再也不担心天灾人祸发生了,因为光是“这个人会不会随时爆炸”的问题就能占满了他的大脑。 这一点,从昨天进店到现在的这不足24小时完全可以证明。 门外是会议区走廊,从拉开的门缝朝外看去,有面生的西装人士经过,显然是客人。 在人前发生拉扯太过难看。 盛骁心叹一口气,松开把手。 没有了反向作用力,那股力量毫不犹豫地拽着他,把他整个人带进了洗手间的第一间隔间内。 力道之大势不两立,下手之重罄竹难书,差点把他扔进马桶里。 未容盛骁问出“搞什么鬼”,沈俊彬双手紧紧扯住他的领口,方才盛骁洗脸时摘下领带解开的衣领成为良好的着力点。 盛骁反应过来,反手去掰沈俊彬的胳膊,身高相近的两人在较量之中手肘先后“嗵嗵”两声重重撞击在木质隔板上,盛骁痛苦地闭了一下眼——这里是对客卫生间,他进来也没多久,他不确定旁边几间隔断里有没有人。 可能有客人,甚至也可能有刚散会出来的其他部门总监。如果是前者,难保不被这巨大的动静吓出毛病,如果是后者,单凭刚才他在洗手台前的两句话就能听出是他的声音。 他放了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极小声地问:“干什么?” 沈俊彬马上用实际行动做出回答——他拉着盛骁的领子像怕这人跑了,朝着他的脖子狠狠亲了上去。 方才在会议室,看见盛骁哑口无言的表情他心情大悦,心说这个人果然花瓶草包不过如此,他恨不得鼓掌叫好拍照留念,但见盛骁鞠躬,他又想一踢桌子向后闪开。 地毯和没滚轮的会议椅成为他的阻碍,他闪晚了,还是受了那一躬。 他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开了地毯铺缝,恨不得把它的胶条踩变形,他烦死地毯了。 散了会,分管餐饮的副总留他说话,除了询问几句入职的事宜外,言语之中还透露出盛骁虽然年轻,但是工作认真,受客人和员工喜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之意。今天的事过去就算了,盛骁绝对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如果以后真有他做得不太妥当的地方,也未必要拿到会上来说,只要私下跟盛骁交流,他一定能虚心受教。 从听到“认真负责”四个字时沈俊彬就想打人,真拳真脚骑在身上左右开弓的打,可他想不出自己要以什么名目才能合理打副总。他低下了头,不是表示接受建议,而是他感觉自己的精英模样要维持不住了。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想找个地方躲一躲,一进洗手间又看到了盛骁。 见到这个人,沈俊彬的火顿时窜了上来,心里痛骂副总的话都是放屁。什么深受喜爱?这个人不就是靠一张脸? 他随便泼两句脏水,盛骁唯唯诺诺道歉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恐怕连员工守则都还没背熟吧! 他沈俊彬想在哪抽烟就在哪抽烟,大堂餐厅总经理办公室加油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9 站核电厂他都照样抽,用得着这家伙来装好人? 洗手间是酒店唯一没装监控的公共场所,在这儿打了人一出门就说不清楚谁先动的手。他本来真的是想给盛骁两拳的,可一抓上他胳膊,沈俊彬自估愤怒给人带来的力量是有限的——他可能打不过他。 他忽然想,如果他真让盛骁引咎辞职走了,他留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也挺没意思的。 做什么呢?享受开荒的乐趣吗? 很快他就发现,盛骁要脸,不敢跟自己动手。 这个人宁可被人扯歪了领子抵在墙上,也不敢大声斥责他的无礼,因为他心虚,他亏心。 沈俊彬心里冒出一个机会主义小人儿,他听到它的声音,说:亲他!亲他! 他的嘴唇在碰到盛骁之前已经麻了。 演员,明星,俊男靓女,好看的人沈俊彬见过很多,他承认他们好看,但是不曾有任何一个人的唇能让他这么强烈地想要用力亲上去。 及至近前,那人近在咫尺了,他的手攥得用力到微微发抖,心里却生出一丝恐慌。他怕对上那人的眼睛,只好在快接近时侧过了头。 埋在方寸之地辗转,沈俊彬强迫自己不能太投入,一边亲着一边重复告诉自己:第一次下这条河他会溺水,第二次他不会了,他知道深浅,他就在盛骁这条河边洗洗脚。 盛骁这条看上去风景优美动人的河不知被多少人下过了,这种水质堪比公共大澡堂的浴池,他绝对不会再跳进去。 绝对不会。 被突如其来亲了一口的盛骁:“……” 他推沈俊彬脑袋,那人肩背绷紧了劲儿,不自觉地不肯起来,他要是硬推,动静又太大。他想薅着沈俊彬的头发耳朵把他拽开,这似乎不雅,像小女孩打架,最后他只好伸手在沈俊彬腰上掐了一把。 “噗。”沈俊彬立刻松手后退。 隔着西装和衬衣,盛骁清晰感觉到自己指尖掐到肉了,脾气再大的人也抵不过反射弧的力量。 “你疯了你?”盛骁敛起自己的衣领系上扣子,小声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哪?你知道旁边隔断里有没有……” 沈俊彬:“你扣子扣岔了。” “谢谢。”盛骁条件反射,立刻礼貌答道。 低头一看,哪里扣错了? “啪。”沈俊彬点着火,深深吸了全世界最大的一口烟,朝盛骁吐了一脸。 走出洗手间前盛骁照了一眼镜子,他脖子上被种了一颗几近真实草莓大小的“草莓”。 这沈俊彬的嘴巴明明没多大啊,怎么波及范围特别广、持续时间特别长、破坏性特别大? 不过说起来洗手间可能真的是带走人体糟粕的宝地,出了门,盛骁感觉自己状态又回来了。 他考虑了一会儿,认为这个原理应该类似于被蛇咬了后吸毒——有人把他的“feeling low”吸走了。 第11章 错开了换班高峰期,更衣室里没几个人,盛骁独享了偌大的淋浴间。 负一层的水压大,水流冲击力感人,他背靠着瓷砖墙面,将喷头转向自己开足了水尽情冲洗,什么去派出所走一圈的晦气、接受口头批评的处罚,统统被水冲走。 淋浴间门口有个半身镜,常常被水汽蒙住脸,于是pa在旁边挂了一把玻璃刮。盛骁洗完澡顺手拿起来刮了一道,白蒙蒙的镜面顿时被刮出一片开天辟地般的清晰,映出满室白雾之中他紧实美好的躯体。 空气中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了上来,很快又有蒙住镜面的趋势,但刚才那依稀的一眼让盛骁心里“咯噔”一下:糟了。 他忙又刮了两下玻璃,偏过头对着镜子一照……果然! 沈俊彬下口的位置偏高,咬在他衬衣领的上方,当时照洗手间的镜子看着像个小草莓他还觉得挺香艳,现在被热水冲了半个小时,俨然已经变成了一颗暗红色的大枣。 沈俊彬这是吸断了他多少毛细血管啊? 这痕迹无异于一个暧昧的符号,仿佛有那么一人情到深处难以自持,将这里的一块皮肤当做佳肴来反复吸噬,恨不得给对方打上自己的烙印。 哪个成年人还不明白这么点儿事? 看到这个痕迹,别人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人埋在他脖颈间乱啃的场面,这等于宣告天下:他这一两天之内曾刚刚和什么人疯狂过! 到那时候,谁会在意他究竟是只“被疯狂”了这么一处,还是衣冠楚楚之下情爱痕迹遍布? 听到有人趿拉着拖鞋朝淋浴间走,盛骁手忙脚乱地拿毛巾像颈托一样把脖子缠了起来。 沈俊彬是故意的吗? 这要被人看见,他的清白就毁了! 男人的清白,绝不是一句玩笑。 酒店业是一个劳动力高度密集的行业,虽然大堂、走廊无不看起来空荡宽旷,但其实任一部门任一班次都能从客人看不到的地方轻轻松松拉出几十个人来。男男女女挤在一起工作,行为检点尤为重要。 不但彼此之间不能恋爱,最好连友情也是浮于工作表面的,点到为止即可。操作标准已经把一切程序规定、量化好了,不需要员工和谁谈得来、关系特别好才能开展,两个人交往过密反而会影响尽责。 身为酒店经理人,务必随时保持专业、专注的形象,至于私生活——酒店当然无权干涉员工谈婚论嫁,但在实际工作中一个人一旦表现得不够专注,身上属于外界——诸如家庭、婚姻、子女的味道过重,那么他在某一个时间段之内的上升空间就到头了。 管理公司外派的总监们大多四五十岁,几乎都有家庭子女,逢周末家属偶尔会来历城探望。即便总监们住的是单间,也绝不会让家属进入酒店,而是选择到历城的其他酒店另开住处。若是总监哪个周末跨省回家,一定会走得悄无声息,甚至让不直接接触他的人感觉不到他曾经离店,为的就是避免沾染“丈夫”、“妻子”、“为人父母”这些具有感□□丨彩的符号。 以盛骁这样的职位、这样的年纪,尤其再加上他的外形条件,如果他脖子上带有一个标志着“可近可亲”、“可吸可咬”,近乎发情证据的东西,旁人看了难免心想:哦,有人对他这么做;哦,原来还可以对他这么做。 领导还能放心让别人和他一起工作吗? 他不乱来,其他人的心已经被搅乱了,他要是想乱来,全店上下哪有他乱不到的地方? 盛骁打开毛巾,遮遮掩掩地又照了照镜子。在白毛巾的对比之下,那一块淤血更加鲜明。 他赶紧捂回去,差点用毛巾勒死自己。 当年看到沈俊彬的床位上躺了个胖子,盛骁心中五味陈杂,其中有一味叫做“心有余悸”。说不担心东窗事发是假的,与可以培养、训练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0 出来的能力相比,百翔更看重管理人员的道德品质,沈俊彬一旦后悔,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向学校举报,他十有八、九在劫难逃,运气和努力皆要付之东流。 毕竟他是致使别人受到伤害的那一方。 从那之后,他这些年别说谈朋友了,压根儿连其他男男女女的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今天沈俊彬公然在他脖子上来这么一下,岂不是砸了他私生活清白的牌子? 盛骁捂了一会儿,毛巾渐渐凉了,他趁更衣室没人时匆匆穿上衣服。 幸好他是要下班离店,能戴条围巾出门,否则这样上岗,哪怕贴块膏药也是欲盖弥彰。 他恍惚忆起昨晚西餐厅的初见。他昨天没看错,沈俊彬的眼里确实装着不便说出口的话,他只是没看太清楚。这再一回想,那似乎不像是想靠他关系在明泉站稳脚跟的眼神,难道是……要拿刀叉拆吃了他? 盛骁把围巾在脖子上缠了个圈,再一次思考起昨晚巡视园林时没想完的问题:沈俊彬为什么这么年轻当上副总监,他现在是不是还在考核期? 百翔系统内的经理人通过考试后有一年的试用期,其后是三年的考核期。盛骁虽是破格提拔上来的,名字也不在系统内,但他的职位至关重要,马虎不得,所以也要接受考核。 原本明泉的管理人员中只有他一人处于考核期,其他全是正式职,现在多了一个沈俊彬——百翔的考核调查员面谈时最喜欢把两个人比来比去: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那这一个呢?他俩谁看起来比较好一些?谁对工作更尽责?谁看起来更专业?谁更受客户好评? 比着比着,便把别人原本不想说的话给套出来了。 一般来说,如果考核分数太低,不是要降级就是要收拾东西走人,正是这种残酷的规则才能磨砺出精英的队伍。 厚了此就难免薄了彼,两人之间你死我活啊。 沈俊彬在会议室里的发言说好听点是明言直谏,说不好听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难道初到一个地方,告诉别人“我不是省油的灯”,是一件让自己面上有光、让别人心里舒服的事儿吗?其他总监听了未必没有计较,只是没说出口罢了。 那人刚到历城还不满一天,连面子都不要,迫不及待地锋芒毕露,是为了给素不相识的小厨师和吧台值班正名、争气?还是为了抓住机会给他难堪、把他挤走? 至于脖子上这个,任盛骁回去冰敷、热敷,还是上香、跳大神,夜休的一天之内难保能不能消得下去。 他才刚接受完口头批评,回去休息一天就带回来这么疯狂的印记,哪里有一点儿自我检讨的意思? 沈俊彬在洗手间里的那一出是想揩点油调剂生活,还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准备痛下黑手鸠占鹊巢,盛骁无从知晓。 但沈俊彬怎么当上的总监、他在不在三年考核期内却是有据可考的。 答案就在人力部。 系统内调动的流程是履历比人先行,代管店增加管理人员更需要先经过业主方的同意。明泉董事会既然肯出一笔数额不菲的薪金聘请这位餐饮总监加入,说明他的履历早已经过董事们的认可。 从人力部电脑里调出沈俊彬的资料是几秒钟的事,可难就难在工资和履历都是保密的。 盛骁把自己吹得蓬蓬的,喷得格外香,打后勤小楼的窗户根儿瞅了一眼,人力老总不在,人力办的屋里只坐了一个文员,天赐良机。 管工资和管保险的小妹们他都打过交道,剩下这个极有可能就是管档案的。 “噔噔。”盛骁敲了两下玻璃,趁着女孩转头张望时反从正门绕了进去,一张口,亲昵地喊:“小姑娘。” 文员起身问好:“你好,盛经理。” “坐。”盛骁笑着拉了张椅子,不见外地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餐饮部新调来一位副总监,你知道吗?” 女孩点头:“知道的。” 盛骁一挑眉,好奇问:“他的履历到你们这儿了吗?” 女孩略一犹疑,还是回答了:“沈总来报到之前,履历就到了。” 盛骁打了个响指:“拿来我看看。”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请人帮他递一件平常的东西,随之附送的感谢笑容温柔得能溺死人。 人力办的女孩浸在其中懵头懵脑地享受了一小会儿,眨眨眼:“盛经理,请您出示调阅单,我可以为您调出批准调阅范围里的内容。” 盛骁笑了,站起身来抬了一条长腿,痞里痞气地坐到她桌子的一个角上:“我就看一下履历,又不是看档案。” “履历也是人事档案的一部分啊。”事关饭碗,文员不敢马虎,“总监履历属于酒店机密文件,没有总经理签字同意的调阅单,我可不敢打开。” 盛骁脑海中有一个字一闪而过,他觉得这小姑娘可能姓“方”。因为她一抬下巴,整个儿就像一把四四方方的大锁,锁在电脑屏幕的面前。 他伸出一根手指:“看一眼。” 要拒绝这样一个男人提出的要求,无疑违背任何一个审美没有湮灭的人的本心,女孩连续摇了摇头来坚定自己的信念:“没有调阅单,一眼也不能看。” 盛骁咂了一下嘴,怪她见外,抖了抖风衣道:“我又不是来查程序的。你看,我都下班了。” 听了这话,“小方”拿出一个越发礼貌且标准的笑容:“盛经理,您是来查程序的也不要紧。” “我不打印,不拿走,也不跟别人说你给我看过。”盛骁弓下腰再次小声强调,“只看一眼就成了。” “小方”抬起脸,紧抿着嘴摇摇头。 盛骁:“……” 不是美男计失效,而是人家的岗位职责就在正对面的墙上贴着。 盛骁知道继续请求多半也是无效,来硬的更是不明智。 “好,干得好!”他一扬眉换上赞许的神情,欣慰得滴水不漏,“就得这样。” 盛骁站在公交站台上等车。 周围和他一道等车的小姑娘们脸上写满了欣喜,即便早已知道正在等候的是几路车,也有意无意地离他近了一点儿,像是想过去看一看站牌。 一时间,悠悠吹过站台的风都是粉红色的。 盛骁出神地想着心事。 他越想越蹊跷,沈俊彬才多大啊?难道早晨他进局子做笔录的时候错过了什么介绍? 为什么所有人对于来了这么年轻的一位总监都一点儿不感到奇怪呢? 公交车久等不来,众人身后突然响起一阵异于寻常的汽车马达声。 他们等车的这一站就叫“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站”,身后不远处便是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一个地下停车场出入口。发动机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内来回混响、放大,最后传出由远及近不甘寂寞的“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1 呜嗡——” 那辆车从坡道口拐出,刚露了个车头,盛骁突然有一种预感。 他的预感很快成真。 银灰色的跑车在酒店门口略一迟疑,随后利落地调了个头开向公交站台,不偏不倚,就停在了盛骁面前。 “盛经理!”驾驶室门打开,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么朴素,等公交啊?” 第12章 等公交就等公交,不要随便加上“朴素”两个字。 谁还没个车啊?盛骁本来也是有车的。 两年前他初升值班经理一职,仅是试用期的工资已能让他以亲身经历掷地有声地批判拉普拉斯信条。趁着春风正好,他查了查户头的现钱,出门转眼就提了一辆全车身霹雳黑的公路赛车回来。 那阵子,每当他从地下停车场的甬道加足马力开上坡,轰鸣和着混响简直就是ae86上秋名山的气势,丝毫不亚于沈俊彬的r8,再加他的工作时间特殊,不是背着金黄的夕阳,就是背着五彩的朝霞,如果有人从空中俯瞰的话,会发现有一抹神秘的黑影迅速划向城市边缘。 人在风驰电掣中易生超然于世的感慨,盛骁也有,他猜想自己可能会当一辈子的骑士,只要他的手还能转动油门。 后来,磨合期没过十分之一,车被偷了。 盛骁带着买车的发丨票税单去报案,警察叔叔一样样录入电脑,瞄了他一眼:“你楞棒,这么贵的车就停在大路边上,还不上牌。” 4s店本来可以收取一定费用帮他把一系列手续都办了的,但盛骁前两年不知道犯什么病,越看那车越喜欢,感觉上了车牌就跟给车打了一块蓝补丁一样,整辆车的档次都下来了。再加摩托车选号听说只能随机,他实在不想选到个丑的,于是自欺欺人地一拖再拖。 盛骁只好说:“买了一直忙,还没骑过。” 警察叔叔心知肚明,看在他是受害人的份儿上才没点破,哒哒哒敲了一张回执单,卡上公章给他,挥挥手说:“这就行了,以后这个车出了事故和你么有关系。” 至于车能不能找得回来,只字未提。 盛骁心里也知道希望不大。原装进口的车拿到黑市上随时会被拆得原厂都认不出来,掰个后视镜也能卖出几百,排气管一节就是几千。而且哪有男人能对机车不动心呢?就算是个生手铤而走险把它偷走,放在家里收藏着对坐而望也是有可能的。 这上哪去找? 盛骁前几年的积蓄都随着那辆赛车消失在人海了,这两年虽然手里又攒了点钱,但工作节奏越来越紧张,他常常宁可打个车上下班,以便中途小憩一会儿。偶尔打不着车的时候就在路边等某几辆公交,也能直达住处楼下。 沈俊彬外套里穿了一件奶油色的高领毛衣,微茸的质地把他衬得看起来暖洋洋的,脑后的发梢软软地贴着脖子顺进领子里,整个人透出了一点儿虚假的柔软。 很好。 盛骁心道:在他和“小方”斗智斗勇想调出沈俊彬履历的这段时间里,人家正主本人甩干净了没留样的锅,洗了澡、换了衣裳,正准备开着豪车行驶在宽阔的莲花大道上呢。 这潇洒,能得一百分。 他站在原地一步未动,冲沈俊彬喊道:“沈总,这儿是公交车道!停这儿要拍照了!” 背后认识不认识的几个小姑娘发出“噗嗤”的笑声。 沈俊彬的阳光果然是劣质塑料做成的,十分经不起敲打,在历城十月寒风中一听这话就“咔嚓”裂缝了。 好在塑料变形快,重新塑性也很快。沈俊彬把脸朝无人处一转,再回头又是笑着的,态度极恭敬地反问:“盛经理,能耽误您一会儿吗?我要去疾控中心办健康证,您能不能给我带带路啊?” 不能。 “哦,疾控中心啊。”盛骁看了看老城区的方向,又刚刚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哎您这导航上没有吗?” “导航哪儿有人说的清楚啊?”沈俊彬大叹了一口气,笑得有那么一点点惹人怜,“我这刚来,哪哪儿都不认识,历城单行道又特别多,我来时就走岔了好几回了。” 历城老城区的路任性妄为,像是全凭自己心意长出来的一般,外地车一旦开进去,想走出来那都是要看运气的。导航虽然认路,但有时等导航提示反应过来说完一句话,车早就已经开过头了。 盛骁:“您要去疾控中心办健康证是吗?” 沈俊彬:“对!” “您不会到现在都没吃饭喝水吧?”盛骁质疑道,“我记得吃过饭就不能验血了。” 沈俊彬一点儿也不意外,笑得好像别人已经答应他了一样:“那没关系啊!您就带我踩个点,认认路,这样我明后天直接过去就行了。” 黑店的门外通常有态度殷勤的迎客。 他们手里捧着制作精美的菜谱招揽生意,对过往路人的笑容真挚到让人觉得不该与它只是萍水相逢。等到进店落座之后,服务员的热情逐渐降温,点菜是客人最后一次能见到真情实感的笑容的环节。 这时,透过与点菜生交谈的字里行间和模棱两可的菜谱解说,敏感的人或许已能察觉出不太舒服。多数人会出于善良的本性,宽慰自己只是错觉。 待到点完菜后,客人彻底沦落至无人问津的地步,此刻他的心中惶惶不安,意识到自己可能要被坑害了,可又不免抱有一丝苍白的期待,盼望店家良心未泯,能友善对待彼此的信任。 在离开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不足一公里的地方,沈俊彬的笑意像被无情秋风吹过的树梢,什么都不剩了。 确切来说,盛骁刚一上车他就冷了脸。 这个人变脸未免太快了。 盛骁疑心这辆车上或许有两个沈俊彬,一个点菜,一个要债。 红灯。 沈俊彬稳稳停下车,冷冰冰地侧过头。 盛骁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车门在哪儿开锁。 沈俊彬开口:“盛经理。” “嗯?”盛骁提起十二分精神应付,“怎么了?” 沈俊彬冷眼盯着他看了一整个红灯停车的时间,直到前车起步了方才收回视线:“没什么。” 看不见的时候,一想起这个人来,沈俊彬坚定地认为这是个绣花枕头路边货,金玉其外一年就坏,吃过一次亏万万足以认清。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对这个人建立了充分且有效的抵抗力,于是毫不畏惧地出现在他面前,和他正面相迎。 而一看见他…… 盛骁的一举一动,就连指尖勾一下这样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像晶莹的蜂蜜那么吸引人。 不知该说是盛骁留给他的印象太差,还是说,这个人有一种连主观情绪都无法抹煞的魅力。 从远看,公交站台不是站台,而是一捧包好的花束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2 。这个人不需要被包在花束最中央的位置,无论他站在哪里,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哪里,哪怕他站在再蹊跷的地方,人们也只会以为这是这束花别出心裁的独特设计。 老天瞎了眼,才做出这么一个混蛋! 为什么不来一场地震山崩?把这家伙人道毁灭了才好! “就是这儿了。”与导航相比,盛骁觉得自己的“指路功能”根本就是多余的,他闭口不言沈俊彬反而开得更顺畅。 他服务周到惯了,一下车忍不住顺便介绍两句:“他们这儿主要是抽血,其他项目医生都是看一眼就完,记得空腹就行了。人不多,查得也挺快的,你不用特别早来。” 沈俊彬抬头看着疾控中心楼体上的几个大字,未作回答,更没有道谢。 盛骁敛了敛衣服,准备告辞:“好,那就这样!那我……” “你家是历城的吗?”沈俊彬突然问。 盛骁不知他是何意,猜想他问的应当是籍贯,道:“不是,我不是历城的。” “你为什么不住员工宿舍?”沈俊彬打量他一眼,“你结婚了?” “……”盛骁习惯性地笑笑,“哪儿结了啊?没有啊。” 沈俊彬似乎并不觉得这里面有值得用笑来粉饰的内容,直言问:“家里有女朋友?” 总自己干笑也挺没意思的,盛骁咂咂嘴:“女朋友……也没有。” 他被沈俊彬盯得有点凉。 算起来,他今天一直没好好吃什么东西,他现在想去吃几个纯肉的排骨大包压压惊,最大的那种。 血糖上来了,心就不慌了。 不过他现在更为西餐部门员工的未来工作环境担忧,因为他们的新总监显然是一位缺乏民主作风,爱好实行独断专权的领导—— 沈俊彬以一种说一不二的命令的口气指挥道:“上车,送你回家。” 第13章 按照级别,盛骁能在宿舍楼分得一间单人间,每月只需要象征性地交很少的管理费即可,但酒店各部门员工全天分为三至四班倒,宿舍楼里几乎随时随地都有上下班的人,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作息而要求别人白天也控制分贝,于是搬出来寻个清静,仅此而已,并无不可示人之事。 可沈俊彬问他有没有家属,问他住在哪儿…… 在两人隔着车顶于寒风中对视的十秒钟里,如果盛骁读不出沈俊彬眼神中直白却未说出口的话,那他就太过辜负这些年追求过他的人给他带来的经验了。 他心里原本关于沈俊彬为考核而排挤的猜想如同没有获得水分的植物般萎靡了几分,同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气泡,里面圈着一张因不确定而落笔字迹很轻的纸条,上面写着:他要跟我没完。 不能没完啊。 曾经的沈俊彬是不是他的良人,盛骁当年没有来得及思考,但他知道,现在这位沈总监神出鬼没,阴晴不定,莫说良人了,连善类都算不上,只可远观,绝不能与之过从甚密,家访更是万万不可。 “别啊!那怎么好麻烦您?”他婉拒道,“这儿离我那很近,不用送了。” “‘很近’还有什么可麻烦的?”沈俊彬张口就答,似乎连脑子都没动用,“上车吧。” 盛骁认为自己说的话没有问题,可沈俊彬的解译听起来好像也符合逻辑。 问题出在哪儿呢? 车开出去很远,他仍没想通。 气氛沉默得有些尴尬,盛骁想随便说点儿什么。 “看你左边。”他朝路南的某座建筑一指,“这家,不仅是历城这两年最火的西餐厅,在整个历城餐饮界的营业额也是前几名。” 他想尽地主之谊向沈俊彬走马观花地顺路介绍,万没想到沈总监在业余时间对待工作依然地出奇认真,直接将车靠路边停下。 盛骁:“……” 沈俊彬看了一会儿,问:“你去过吗?怎么样?” 盛骁:“去过。” 那还是今年第一季度末的事,一天晨会上销售部总监如丧考妣地介绍,这家西餐厅的第一季度营业额是明泉西餐厅的一百倍。 整整一百倍。 盛骁心觉不可思议,于是下班后便到吃了顿午餐。其实除了天生的味蕾和嗅觉之外,他对菜品如何并没有太多的辨别能力,顶多只能评价评价服务。 “服务一般,不冷不热。”盛骁对沈俊彬道,“我点了三个菜,应该算是挺正宗的,但吃完肯定没有‘全城第一’的感觉那么夸张。” 沈俊彬问:“你的数据哪里来的?” 盛骁也不清楚:“销售部找人买的吧?” 沈俊彬追根究底:“找什么人买的?” 人会骗人,眼睛也会骗人,口碑、宣传不可尽信,看到的客流和繁荣景象或许只是伪装。 唯有报表不会骗人。 真实有效的数据是最好的向导,是前人走过的路,画下的地图,正确的数据能让人事半功倍,虚假的数据也能害人白忙一场。 盛骁是真不知道数据从何而来:“你回头去销售部找冯总问问?她在历城关系很广,对这一块比较清楚。你有她手机号吗?” 沈俊彬未答,转头去看那家餐厅。 那是一家美式西餐厅,工业风的装潢其实很简单,成本低且方便修改,而美式西餐又是最多元化、包容能力最广、套餐搭配方式最多、同比价格最低的一种。相比之下,明泉西餐厅以法式和意式为主,对食材的质地和新鲜程度要求远高于它。 所谓“正宗”的西餐早已不能满足食客的口味,就连外宾也更喜欢尝试中西合并的惊喜。餐厅前有一个小院,在院门入口和餐厅的门前都设置了成套的应季新品宣传布,这是最便捷有效的吸引客流手段,既能迎合季节时令推出创新菜品,又不至于让新菜品在风潮过去之后处于尴尬的地位。 独立餐厅在灵活多变这一点上优于五星级酒店,至少没人敢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里像美食街的小店一样摆出x展架宣传新菜。 沈俊彬从来不是什么菜、什么餐的正统守护者,身为经理人,他要考虑的永远只有一点:如何给业主创造长久的、更大的利润。 他看了一会儿,思索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认出你了?” 这话听起来像谍战剧的桥段,盛骁笑了:“为什么这么说?” 当今市场,没有人能闭门造车。成功的经营者不但要有着充分的“造车”经验,而且要反复地在市场熔炉中试炼,掌握这个城市的节奏,同时吸引新客流,培养熟客。 遇到同一档次的同行来吃饭,有的店家一视同仁当没看见,有的虚情假意上来客套一番,当然也有极端个例——曾经有人说过:宁可少做一单生意,也不让别人学走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3 一门手艺。 另外…… 沈俊彬回头,目光落在盛骁脸上:“你太好认了。” 盛骁:“……” 这个人在大堂、会议、餐饮楼的每一层穿梭,走路或疾、或缓,总是面带微笑,为客人提供方便和帮助,哪怕不是当事人也会对他印象深刻。 沈俊彬几乎记得昨天他数次穿过大堂时分别用哪只手拿值班电脑。 他发动汽车,调头进了餐厅侧边的小路:“明泉的西厨房主要任务是输出宴会菜品,配合完成接待工作,零点业务属于完善酒店功能的范畴,哪怕餐厅里一个零点的客人都没有,整体也是盈利的。这家餐厅不一样,它就只是个餐厅而已,没人来吃饭它就要关门了,所以营业额比明泉西餐厅高点不算什么。” 沈俊彬开的很慢,打算围着建筑绕个圈。 餐厅一共有三层楼,单看一层,靠窗卡座约有20对,估计整层峰时最大容纳客流不超过200人。这规模算不上大,与“营业额第一”的名头相比它甚至有点小,像这样的餐厅想让营业额跻身全城前列,必须保证每餐每桌翻台两次以上。 餐厅外设有休闲桌椅和遮阳伞,但历城的气候春秋短而冬夏长,不是一个四季都适合在室外候餐的城市。 客户的忠实度得多高才能甘愿在外面等候? 沈俊彬默默心算着餐厅厨房和服务人数,忽然听到背后的人犹豫着说:“要不,改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握着方向盘的手蓦然一紧。 盛骁:“改天你自己来吃两顿啊?” 沈俊彬:“……” 盛骁有理有据:“要是连我都能认出来,杨总一来他们肯定更能认出来了,趁着你面生,抓紧啊。你来之前事先跟杨总打个招呼,有报销金额。” 沈俊彬莫名浮躁:“少多管闲事了!” 车内空间就那么大点儿,沈俊彬一动气,嗓门不小。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还遭人吼了一句的盛骁:“……” 他不明白沈俊彬在凶什么?他一共才说了几句话啊? 这么不待见,为何刚才还一定要送他回家? 他开始怀疑自己自我感觉良好习惯了,刚才的判断可能有些偏差。 冒泡的小纸条里,“他要跟我没完”的最后被加上了一个问号。 沈俊彬一加油门朝盛骁指的方向开去。 空调早已不知把车内空气循环过了多少遍,但沈俊彬的戾气好像还在回荡着,迟迟没有散去。 盛骁这些年已经磨砺出了“敌气我不气”的胸怀,否则不可能耐心处理投诉直至客人满意。 他决定说两句让双方面上都过得去的话来缓和气氛。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盛骁道:“其实咱们西厨的师傅做菜还不错。” 沈俊彬冷笑一声,毫不领情:“你的标准是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盛骁:“……” 这话像是在说,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懂个屁! 盛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貌似豁达地微笑着躺到靠背上,闭口不言。 到了楼下,沈俊彬一把将车倒进了路边车位。 虽然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是盛骁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沈俊彬:“看什么?” 盛骁:“你昨天是不是把车停在a1停车场车位外面了?” 酒店楼下的车位是直停的,划线宽绰有余,比路边的侧停车位不知好停多少倍,他今天刚一见时还以为沈俊彬是个只知道飙车的傻小子,没想到水平并不差。 那他急个什么劲儿?不能好好停车?这是来明泉支援餐饮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沈俊彬不答,拿了钥匙下车。 盛骁心中警钟大作:如果沈俊彬开口要上楼坐坐,他绝不能答应,这一上去就真的没完了,后患无穷。 尽管长相没怎么变,但沈总监显然已不是当年戴银链子穿t恤衫的小青年了,他们不再是三天两夜的室友,而是即将在一个屋檐下并肩的工作伙伴。 最好,不要有太多……“过分”的私交。 然而沈俊彬环视一圈,却问:“你车呢?” 盛骁一愣:“什么车?” 沈俊彬抬起右手,做了个拧车把加油门的动作。 盛骁心中大惊:“你怎么知道的!” 原来不光他往人事部打听沈俊彬,沈俊彬也在偷偷打听他? 这件事上显然沈俊彬占的便宜更大一些,他都问了些什么? “我怎么知道的?”沈俊彬笑了,不过他假笑褪去之后的表情让人恨不得想把刚才收到的那个假笑赶紧交出来,“早晨备餐,姑娘们围在一起猜你什么时候来。” 有老员工边整理餐具边给后入职的新员工讲当年这位盛经理是何等的风骚,上班时穿西装打领带,看起来简直神圣不可侵犯,下班后换一件令人脸红心跳的紧身背心,披一件什么风都挡不住的敞怀风衣,骑上重型机车“咻——”就走了。 只可惜左等右等盛骁都没来,姑娘们有点失望。 沈俊彬站在餐台前背对着她们假装失聪,其实将细细碎碎的一言一语尽收耳中。 夜值经理早餐期间至少要巡视两次餐厅,第一趟查备餐,第二趟查服务,今早盛骁却一趟都没来。 百翔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失职后受到处分的值班经理,难道盛骁躲起来睡觉去了?他的夜值经理就是这样当的? 沈俊彬刷新了两百次手机,依然登录不进明泉的日报系统,看不了是否有需要值班经理亲自迎送的vip宾客。 他昨天傍晚才到,权限和相关账号还没批下来,最快也要等今天行政办公室的秘书们上了班才能一一开通。 一直到早餐放进罩盅准备进场了,杨总监才姗姗来迟,说了西厨房昨晚发生的事。他考虑到沈俊彬昨天才到店,原本想让他好好休息的,谁知道他一大早起来就来盯餐了呢? 沈俊彬:“盛经理,你人气很旺啊。 盛骁:“……” 他实在掌握不准沈俊彬的节奏。 不给西厨背锅,他要被怼,背了锅,他又被咬,不上沈俊彬的车,他被软磨硬泡,上了车又被骂。 他思索了片刻,根据最新的乘车经验,他认为还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比较好。 况且过分的谦虚就是虚伪,真诚的交往是人与人之间信任的基石。 盛骁试着说了一句:“没办法,一直如此?” 沈俊彬脸色瞬间白了,两个眼珠子黑得要当场月夜变形。 实验失败。 盛骁看着他僵硬地转过身,适时地保持了安静。 他感觉此时不太适宜火上浇油,否则容易引火烧身。 沈俊彬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顿,回头恶声恶气地问:“哪个楼?” 第14章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4 回想起来,在那年认识沈俊彬之前,盛骁对于如何与男同胞“耕耘感情”这一领域的知识是空白的。之所以发生了后来的事,是因为他吻上去的时候沈俊彬乖巧地仰起头来和他津液交融,柔软的唇上沾的爆米花甜星儿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产生了本能的冲动,非常想把这个人压在什么地方狠狠亲吻。 最好是别人看不到、听不到,只有他们两个的地方,要足够安静,他迫切地想听沈俊彬接吻时发出轻轻的“嗯”声。 他在亲密无间的距离里提议道:“要不今天别回去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宿舍太远。” 沈俊彬像是赞同“宿舍太远”这个观点,特别轻地亲了他一下,小声说:“好。” 盛骁还记得他们开的那间房只有5、6个平方,房间内除了以门为边长的一块正方形空地外就是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几乎没有走动空间,洗手间更是小到只容一人转身。 虽然北京地价昂贵,客房面积小情有可原,但这间房的容积与盛骁在前台支付的费用显然不成正比。这种房通常多在其他建筑改建而成的酒店中出现,或是转角、或是楼体设计有凹凸所致,或是因管道分布、承重墙不便打通而与其他房间相隔。按理说,这种房一般是作为内部房使用,不可出售的。 当然也有特例,比如满房情况下有客人坚持要入住时,比如碰上心急火燎赶着“办事”的客人时——总之,前台要确保客人上楼后不会再下楼来退房换房。 盛骁刚想低头看看前台到底是从他身上的哪个部位看出来他无暇返回楼下找茬的,沈俊彬已经把他推进门里,反手锁上房门抱上了他。 不得不说,前台小姐经验丰富,她的判断是正确的。 那一天,盛骁确实再也没出那个房间。 当时的北京已入夏,两人走过很长的路,还喝了酒,身上多少有点味道,而沈俊彬像是等不及他冲澡了,就站在门口那狭窄的空间里,将手伸进他的衣服,从上吻到下,吻遍他所有鲜少或不曾见到阳光的部位,把属于他的一切照单全收。 偶尔皱眉也不像是嫌弃之色,倒像是遗憾索求得还不够多,汲取得还不够深。 盛骁被沈俊彬的奔放和实诚打动,要知道,连他亲爹亲妈都很多年没有这么不嫌弃没洗澡的他了。那一瞬间,他心头热血沸腾,一把将人抱上了床,三两下脱了对方衣服,心里想着:今天在这间屋里,只要沈俊彬同意,多么疯狂的事他都愿意做。 沈俊彬的疯狂并不比他少,那一夜,他们各流了二斤汗,沈俊彬出了一点血,他出了一点力,燃烧自己青春的一个角,在对方身上烙了一个小小的印记。 没想到多年以后,他又一次站在沈俊彬身前给房门开锁。 此时此刻,连他们二人站的位置都与从前如出一辙。 “咔嗒”一声,房门打开了。 记忆清晰如昨,盛骁的心随之一颤。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四目相接中,他以每秒三次的频率觉得沈俊彬要抱上来了——酒店公共洗手间作案风险那么大的地方沈俊彬都袭击过他,如果这个人真的想跟他“没完”,那眼前的天时地利又怎么可能放过? 盛骁察觉到自己身体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的心底生出了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启齿、无从倾诉的……紧张。 沈俊彬默不作声地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地看向开门后忽然回头的盛骁。 门禁也进了,电梯也上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难道这个人刚刚想起要闭门谢客? 房门都开了,还有不让客人进门的道理吗? 哦,别人或许没有,但是盛骁还真不一定没有。 想想西餐厅里的姑娘们说起他时的样子吧,分明是一副“只要盛经理垂青,我随时愿意私定终身”的语气。这只是餐饮楼的西餐厅而已,主楼前厅部的女孩们还不知道一天看他多少回呢! 这个贱人,肯定早就被惯坏了! 沈俊彬把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脸不好惹地喝道:“进去啊!” 盛骁:“……” 沈俊彬果然变了,不是当年那个等不及他洗澡就要咬他的人了。 人家现在是年薪百万的“沈总监”,和他上床的人恐怕得先熏个香吧。 和他上床的……是什么人呢? 盛骁甩手把钥匙往玄关柜上一扔,钥匙串“嗖——”一下滑出去八百米远,“哗啦”掉到了地上。 没人捡。 盛骁的住处是每层四户的小公寓,格局和酒店的单人套间相似,连陈设也简单得不像是个“家”,只比酒店多了一间小厨房。 他为了方便休息考虑,挑了朝东的一户,下午时分,客厅的光线有些暗。 在来的路上,沈俊彬问过自己很多次: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西厨房百废待兴,西餐厅一无是处,库房漏洞百出,他这个时候为什么要跟着盛骁跑到他家里来? “洗洗脚”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排在茶余饭后,当做无聊时的消遣么? 盛骁是下班回来睡觉的,他来是干嘛的呢? 不过盛骁的住处陈设简单,地暖温度适宜,仿佛具有一种安定的力量。他在这儿坐了一坐,心里盘旋的那股焦虑渐渐被什么东西打败,化成碎片,飘到足以影响他心情的界限之外。 客厅只有一张沙发,是双人的,沈俊彬坐在上面。 盛骁无端对自家的沙发冒出了一种抵触心理,不太想凑过去。他不动声色地将木质茶几拉远了,稳稳地坐在上面,假装它本来就是个凳子。 自从进门的那份紧张感落空之后,24小时没睡觉的疲惫让他越来越浮躁,他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着:门口那块地方是他唯一与回忆有交集的节点,进完这个门就已经晚了,沈俊彬现在再抱上来的话,他一定会毅然决然地拒绝。 尽管对方始终在沙发里稳如泰山地坐着,并没有靠近的意思,但是没关系,他决心已经下好了。 二人各自静坐片刻,沈俊彬喊道:“盛骁。” 他后知后觉地想通了盛骁提醒他早点去考察以及叮嘱他提前跟杨总打招呼是替他考虑,随之发觉自己刚才在车里吼的那一嗓子其实是无理取闹。 就这一点来看,盛骁的教养还算是比较好的,没当场跟他一般见识。否则平白无故地被人斥责,十个男人里得有一半都会像斗鸡一样恼羞成怒,拍桌子回一句更大声的。 他在房间里随处打量了几眼,刻意避过盛骁的脸,免得看到那人一脸困倦自己会忍不住主动起身告辞。 他随口问了一句:“你那车,有没有照片啊?” 他不看盛骁,可惜盛骁却一直盯着他。 盛骁反问:“你为什么老想看我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5 的车?” 盛骁心里正不由自主地出神回想着面前这个人当年一览无余的模样,再一被喊回神,看到他现在毛衣领子高得恨不得把下巴都包进去,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四平八稳地坐在那,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忍无可忍了。 他不客气地说:“您不会还喜欢我吧?” 沈俊彬的下巴终于从厚实的毛衣领里抬了出来,眯着眼轻蔑地笑了笑:“你说梦话呢?” 盛骁心想,当总监当到他头上来了? 平心而论,上床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沈俊彬那天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穿了五六件衣裳,但凡他在动手脱衣服的时候沈俊彬开口阻拦一下,他都不会跟他来硬的。 他也问过他还做不做,沈俊彬从头到尾一脸“求你上我”的样子。要不是那一晚这小子叫起床来像是死而无憾了,盛骁也不会把他翻来覆地伺候得哭出来。 到底谁占了谁的便宜? 现在在这儿摆一副“你欠我的”脸,给谁看啊? 就因为他第二天早晨起来说话不好听? 凭什么他要说话好听啊? 他还觉得他表现不错应该得到褒奖呢! “没有吗?”盛骁手按在腿上,腰板挺得笔直,“当年你确实对我有吸引力,但那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您能想象吗?我在管理学校过得不太好,就像一个很冷的人不会在意从哪儿取暖,一个饿狠了的人不在意吃什么菜,你那时候出现,我肯定受不了。可是现在,时过境迁了。你变了,我也变了,您和以前不一样,我的审美也发生了变化。所以,我对您没别的意思,您对我也别有其他意思。” 沈俊彬静静听着,挑起一边眉毛,像是后生娃娃听大戏,不知所云。 这么损人的话沈俊彬都没当场翻脸,也没骂人,这安静超出了盛骁的预期。 他捻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草莓尸体,似乎它劣质到摸一下就能掉色一样:“基本上呢,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而且和大城市的人相比,我就跟你眼里的肯德基啊、麦当劳啊一样,您不至于能看得上我啊?所以,摩托车您就别看了,我认为我没有必要为您展示我的个人魅力。我只骑给我喜欢的人看,只载我喜欢载的人。你要是真特别想看呢,中餐有几个礼仪那儿有我的照片,毕竟……” 他没说完,耸了耸肩。 中餐礼仪个个都是肤白貌美模特儿身材的长发姑娘,不分四季地在仿真亭台中穿着旗袍走动,宛如活了的水墨画。真实的情况是盛骁当年下班骑车经过时她们拼命招手,他就遛到门口打了个招呼,看见她们拿起手机拍了照。 但他故意没说下去,这使得他的话听起来引人遐想,好像他曾经和她们都交往过一样。 沈俊彬玩味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盛骁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和沈俊彬保持在安全距离:“喝水吗?我给你倒点水。” 有一种小时候做了恶作剧的感觉,成功捉弄了别人,有点儿刺激,又有点儿后怕。 为防发生肢体冲突,他还特意嘱咐:“您坐着就行,别起来啊。” 由于工作原因,盛骁经常相隔一两天才回来一趟,如果夏天有垃圾没倒,厨房一定会兀自演化出生物多样性,告诉他人类有多少好朋友,所以他没有在家里留食品的习惯。 冰箱没插电,空空荡荡,一瓶水都没有。 本来他上楼的时候是会顺便买水的,但今天不是沈俊彬撵着他上来,让他没空买了么? 盛骁花了一分钟时间找出来一只杯子,吹着口哨打开水龙头,打算把管子里的水放放,哪怕是自来水也要给客人盛点新鲜的。 冷不丁地,客厅传来一阵放肆的哈哈大笑。 沈俊彬这个人不正常,这一点盛骁从在洗手间被吸了一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他有点怕这个神经病在他家神经病发作,赶紧到客厅看看。 茶几的抽屉被人一个个拉开,沈俊彬一手垫在脑后,躺在真皮沙发上大笑,另一只手里拿了一张a4纸冲他扬了扬。 盛骁不知道该先质问他为什么乱翻抽屉还是先问他犯了什么病。 他走近看了一眼那张纸,刚一看到纸上印章的位置就想起来了……那是《案件受理回执单》。 沈俊彬咬牙切齿说道:“你的车只给你喜欢的人看?嗯?” 盛骁:“……” 沈俊彬:“个人魅力?嗯?” 盛骁脸一热,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平衡温度:“去去去出去,我要睡觉了。” 走出门的这几步路里,沈俊彬极尽嘲讽地狠狠笑了这个把车放在马路边的蠢货一通,可一出门,他发现自己忽然笑不出来了。 明知道盛骁的那张嘴肯定和他那个人一样不靠谱,那番话纯属胡说八道,可还是……到底是哪句话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了他心头? 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个错别字 不用在意 第15章 隔了一日,又到盛骁值班。 沈俊彬在他脖子上吸吮出的痕迹果然没消下去! 如此下口无德,值得人神共愤! 周围快痊愈的地方青里透着不健康的蜡黄,带着若有似无苟延残喘的血丝,让他想推说是挠的、虫子咬的都不行。 受了沈俊彬的启发,盛骁这天没穿衬衣,找出一件黑色高领毛衣穿在深蓝色的西装里,逢人问起时就说扁桃体发炎,避避风。 不到晚上七点,全店的一线岗都知道盛经理今天扁桃体发炎了,一见他面就格外主动地问好,生怕劳他多说话。 可不管年轻的姑娘小伙子们怎么夸他这样穿好看,不管他的黑毛衣款式多么基础、保守,他的衣着都不符合着装规范。 员工守则要求:员工在岗期间应着酒店统一工装。b级及b级以上管理允许穿个人服装,但必须是全身正装,男士应剃须打领带,女士应化淡妆穿皮鞋,连西装扣几颗扣子、领带夹夹在哪个高度都有规定。 他自己就是检查规范的管理者,怎么能衣着不合格呢? 正在他忐忑之际,墨菲定律显灵,好巧不巧,他刚进客房电梯就遇到了人力老总。 二人面面相觑,人力老总看清是他,一拍脑门跺脚道:“盛经理,您穿的这是什么呀!” 年过半百的人力总监和现任总经理是老搭档,哥俩儿一起走过了三个酒店,合作了至少十年,所以一天到晚该不该他操的心他都替杜总操着。虽然头发剩下不多,但老头脑子清楚得很,想糊弄他可不容易。 盛骁底气全无:“我嗓子不舒服,不好见风……快好了,就今天一天。” 他刻意压着嗓子,但身强体健的大小伙子中气十足,好好儿的嗓子怎么压也压不出快死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6 的声音,他说这些话时已料到自己过不了关了。 他的手在值班电脑下握了握拳,假想手心儿里有一个沈俊彬,被他一掌狠狠捏出馅儿来。 人力老总忧愁地看看他,替他想了个主意:“你不是不能见风吗?等会儿你出楼巡视的时候再披个大袄,戴个围巾,但现在,这楼里总没风吧?你先换上衬衣领带去!” “今天……真的不舒服。”盛骁坚持不换,他还是第一次面对上级这么尴尬,“等会儿我给自己开个仪容仪表的罚单,对不起。今天能不能先这样?” 人力老总品着这话,抬起脸费力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明白了他领子里可能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那你这得什么时候能好?下次值班的时候能不能好了?”他脸上的老褶儿都急出来了,“是嗓子不好还是哪儿不好?有病抓紧看医生,下回值班一定、一定不能这么穿了!你得答应我!” 人高马大的盛骁像小学生承诺下次一定完成作业一样,低头把人力老总的话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才被放走。 为了挡住脖子的那一块,他感觉比巡查完整个园林还累,自然而然地想起了罪魁祸首。 他恶狠狠地从前厅办公室的柜子里点出了二十张罚单放进口袋,气势汹汹杀向了餐饮楼。 用餐时间,沈俊彬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盛骁溜了半圈就在西厨饼房外的走廊里看到了他。 沈俊彬穿了一套修身的英式格纹西装,抱臂而立,正和一个厨师交流着。开着门的饼房里传来风扇的声响,走廊里噪音有些大,他时不时要低下头来听厨师说话,神情相当专注。 盛骁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此时更应该生气了:他被开仪容仪表的罚单,穿着不伦不类的毛衣配西服,这小子还打扮得跟个人似的,很得意嘛! 他现在就应该揪着沈俊彬的领带,勒住他的脖子,把他那张不可一世的脸拧过来,再拉下自己的毛衣领子吼到他脸上:“你看看!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厨师正对着盛骁站立,顺着厨师的目光,沈俊彬察觉到身后可能有人,于是转过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个招呼打得也太公事公办了。 这实在不像盛骁会在沈俊彬那儿获得的待遇,这小子从前对他不是一见如故就是势不两立。 难道爱恨情仇隔了一夜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不由得回头看看自己背后—— 身后没人,沈俊彬就是朝他点头。 盛骁还没回应,沈俊彬已经视他为无物,转回身继续和厨师沟通。 盛骁:“……” 那两人似乎真的有要事商谈,厨师常常用手比划着些什么。盛骁从饼房转了一圈出来后他们还在聊着,而且聊了这么半天一点结束谈话的意思也没有,沈俊彬连站立的姿势都没变过。 盛骁原本占尽了天下大道理的兴师问罪变成了单方面的等待。 按说真理在黑暗中都是发光的,不应该被冷落啊?除非是谬论? 等待让他的决心渐渐苍老,他原本想暴力拉扯沈俊彬领子的冲动壮志未酬就已老去了。 他不能在一个部门停留太久,尤其是现在客流高峰时段。一个餐饮副总监老在员工通道里窝着已经十分不像话了,他不能再不出面督导。 无可奈何,盛骁推开防火门走了。 临走前他又不甘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沈俊彬的腿还挺长的。 离开西餐厅有一会儿,他想起没划巡查记录,打开电脑回忆一番,感觉没什么明显问题,点了个“正常”。 后来到了深夜,他去卫生间时才发现口袋里还有一小摞空白罚单。 ……算了。 今天自吃一张罚单,可见运势不太好,适合韬光养晦,就先不去找别人的茬了吧。 每天的晨会上有一块部门沟通时间,各部门负责人在总经理面前把需要其他部门协助的工作提出,再由协助部门当场做出回应和完成时间承诺,其他部门共同负有督促责任。 轮到沈俊彬了,他起身道:“裱花间申请加装紫外线消毒灯,规格和要求已经定好了,晨会后我叫秘书把申请送到采购部。” 采购经理:“好的。拿到要求后今天询价,下班前整理出价格表,由财物批复后就可以进行购买。” “谢谢。”沈俊彬点头致意,又道,“西厨库房的货架离墙距离较近,不符合sop标准,但是地面有固定装置,请工程部协助拆除及重装,另外西厨房现用打荷台是二层立架式和单通式的,最好能尽量改为双通双拉门。” 工程部总监:“货架好移,把钉起了就行,打荷台我等会儿带人过去看看能不能改,能改咱们今天就把它改好了,不能改我联系厂家派人过来,一般情况下,大概一到两天完成。” 沈俊彬:“通过盘查库房储备发现,酒店曾先后两次分别向唐山和景德镇的两家瓷器厂订购瓷器,大部分餐具的规格统一,但餐具底部商标不同,希望能及时报业主方,选择其中一种继续采购,补充库存,另一个厂家的产品统一汇总,等量调换至目前使用量较小的西餐厅,作为西餐厅的唯一餐具。另外,目前自助餐厅的247规格牛扒刀数量严重不足,多数情况下以233规格主餐刀代替,部分宴会厅的牛扒刀也应换新。餐具品质对客人用餐体验有直接影响,希望酒店能采购一批高品质牛扒刀,将自助餐厅和宴会厅的餐具统一更换为新品。” 采购部经理和财务总监对望一眼,为难道:“这个需要报业主……” 各位总监都在边听边记,以备牵扯到自己部门时好有所准备。盛骁起先也在拿笔记着,但他记了一会儿觉得沈俊彬这小子实在太多事儿了,这么多内容等会儿他肯定会汇总成书面上传,干脆就不记了。 沈俊彬:“请问报业主方审批通常多久能批复?” 财物部总监:“看情况,一般一星期左右。” “那么瓷器可以先汇总整理出来,不够的部分使用库存,”沈俊彬退而求其次,“但是牛扒刀,能否走采购程序先小批量购买?” 采购部经理:“‘小批量’大约是多少把?” 沈俊彬:“为了餐具品相整齐,我原计划将自助餐厅牛扒刀全部换新,但如果审批程序耗时较长的话,我们就先进行筛选,暂时替换一部分,这样大约需要采购200把。” “200啊?”采购部经理眨眨眼心算一番,问,“您还记得成本单价大概多少钱吗?要是304不锈钢的刀的话,我估计200把可能也得走业主审批……” 沈俊彬:“下周就是万圣节,截止到昨天为止……” 其他几位总监也陆续停了笔,看向沈俊彬,盛骁的目光混迹其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7 中。 沈俊彬在侃侃而谈,而他在悄悄猜沈俊彬的星座。 记得他读高中的那些年,十五六岁的女孩儿们已经很有竞争意识了,谁也不愿甘居人后,而她们明里暗里竞争的目标就是盛骁。 每天下了课,他被一群单独来不好意思、结伴来又怕被淹没的女孩们围在中间,走都走不出去,就算趴在桌子上睡觉也有人刻意坐在他旁边聊天。他要是醒着,她们就争相给他“看相”、“算命”,说得煞有介事,连他用哪只手拿杯子喝水都能被引申出宿命层面的意义。 对于盛骁的生肖、星座、血型,她们掌握得比盛骁的亲爹还熟。 听得多了,他到现在还记得一点儿。 根据沈俊彬的行为来看,这小子把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玩得贼溜,好的时候是只黏人的小猫儿,一旦翻脸就像地狱恶犬,这明显是双重人格,可能还伴有精神分裂——肯定是双子座的。 这一结论,无论是放到现在还是几年前都很说得通,盛骁清晰记得这小子趴在床上玩手游不理人的德行,别以为他后来表现得乖巧就能一笔勾销。 曾经有两个女生为了盛骁争风吃醋,其中一个半开玩笑地贬低对方的理由是:“你是双子座的!朝三暮四,三心二意!和盛骁最不搭啦!是专克他感情线的好不好!” 一时间,旁边另外几个女生看那姑娘的眼神都变了味儿,仿佛她已经负了盛骁一般。 盛骁当年表面不可理喻,内心瞠目结舌地看完这一幕之后,年轻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哦,双子座是我的克星,我可得绕着点儿。 如果沈俊彬是双子座……盛骁无意识地摸了摸毛衣领,心想:那就好办了不是么?等这小子喜新厌旧了,对他阴阳怪气腻了,他的日子自然就太平了。 不用再穿高领毛衣,不用再喝自来水。 说起来,沈俊彬昨晚对他冷淡得连路人都不如,是不是连句“你好”都没说? 难道已经见异思迁了? 呵,双子座变心的效率真的是非常高。 晨会结束。 “哎!大家伙儿!”人力老总站起身来,小眼睛眯得如同不存在一般,笑呵呵地说:“今儿呢,是咱们沈总的生日,中午吃饭可都早点儿来啊!” 盛骁:“……” 屋里一阵此起彼伏的“生日快乐”,沈俊彬意外一瞬过后,起身逐个鞠躬道谢,礼数周到得如同他每次在人前时一样,看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儒雅。 诸位总监都是刚刚上班,唯有值班经理是下夜班。盛骁通常自觉地让步履匆匆的其他人先行,自己最后出会议室。 人力老总特意找到他:“盛经理,您这嗓子好点儿了吗?还用去医院吗?要是累了就上后边小楼休息会儿去,留一留,中午也一块儿过来,咱们一起吃个饭,聊聊,聚聚,给沈总监接接风,成吗?” “没问题。”盛骁自然不需要去医院,立即答应道,“中午一定到。” 出了会议室,他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查看—— 完了,天蝎座。 第16章 天蝎座的人精力旺盛,有仇必报,一旦认定一件事,哪怕鱼死网破,也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盛骁抬起头看向天井的另一端。 隔着十几米直径的挑空天井,沈俊彬和几位总监在电梯前等候电梯的到达。有人交谈,有人默默想着自己手头的一摊事,而盛骁视野中心的那个人,似乎正向会议室门口的方向微微侧着脸。 离得太远,盛骁认为以自己的视力应当看不清沈俊彬的表情,但他心里却又生出一种奇异的直觉:沈俊彬也在看他。 他前两天在来源诡异的冲动之下对这人说了超出本分的话,现在想来当时的逻辑可笑得让他想以头抢地。 沈俊彬不过是随口问问他的机车有没有照片罢了,这种好奇无论对于男人还是女人来说都真的再正常不过,谁不想看看价值一辆中级轿车的两轮摩托车长什么样呢?可他却直接引申出了根骨清奇的结论,明言和沈俊彬划清界限,指出两人没有继续交往的可能。 睡醒之后再一想,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交往过吧? 盛骁对于一夜纵情的经验稀少得只此一桩无从对比,现在想来,此事是有潜规则的。作为当事双方,天亮之后应当再也不提,最好见面也假装不认识。 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人可能都懂这个规则,但盛骁不懂,毕竟从前别人借他一块橡皮都想趁机请他吃饭,为和他接触而找出的牵强理由不计其数,这导致他在某些情景下的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所以他犯规了,犯了潜规则中最最罪无可恕的一条。 沈俊彬在难堪之后很有可能记恨上了他。 盛骁在员工宿舍楼找了间临时休息室,睡着之前摆弄了一会儿手机。 半梦半醒时,他见到西装革履的沈俊彬在星座预测的字里行间中行走,最后像坐高脚吧台椅一样,风度翩翩地坐在了“仇”字上。 员工餐厅里有一间单独辟出的经理餐厅,设有微波炉,方便忙得不能按时吃饭的总监及经理们随时来到可以吃上热饭。平时的菜色只比外面大厅稍微丰富一点儿,但今天就不一样了,十几个罩盅排排站好,桌旁还有一辆餐车,用透明的玻璃罩扣着一个生日蛋糕。 中午一点,总监们陆续到达,只有销售和餐饮的几位还没到,包括寿星。大家充分体谅他们的工作,耐心地等待着,感慨地互相安慰道:“太忙了,一线太忙了,咱们多等会儿没关系。” 人力老总一进门,笑眯眯地拍拍盛骁的肩膀:“睡醒啦?看你有点儿累啊,等会儿回去了好好休息,平时别玩太晚,年轻人也得注意身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盛骁感觉这话有点儿暧昧的指向,他辩解道:“没玩,就是着凉了,我回去捂捂就好。” 人力老总在他身边坐下,眨巴着耷拉的眼皮凑近他小声问:“你看咱们沈总,怎么样?” 盛骁背后一凉。 他气儿都不敢喘,脑子里全是那天在洗手间的画面——当时刚刚散会不久,卫生间里很有可能有人,难道人力老总就在他们隔壁? 当时沈俊彬压上来咬他脖子,他有没有发出什么不堪入耳的动静? 盛骁:“挺好的啊,沈总挺好的。虽然年轻,但是业务相当熟练,看着挺专业的。” “是吗?”人力老总的眼睛小,再加年龄大了,眼皮上的褶儿又多,一笑起来让人无法透过他的眼睛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真话吗?盛经理。” 盛骁镇定地笑笑:“当然真的了。” “咱们沈总不光是你看到的业务熟练,你没看见的地方还多着呢。”人力老总招手示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8 意让盛骁靠近,神神道道的模样像是要告诉他什么不宣之秘。 盛骁忙作洗耳恭听状,听人力老总说道:“咱们总部的餐饮上原来有个经理,这人从美国啊、欧洲啊,包括东南亚的这些国家都走过一遍,就是凡是咱们能说出点儿饮食文化的地方,他都走过。这么一个……对你来说,算是前辈吧,他跟咱们沈总关系特别好……” 盛骁听明白了。怪不得沈俊彬这么年轻就担此重任,原来是个“二培”。 国外的某些高档培训学校通常学费昂贵,短短三月至半年就要2、30万美金,鲜少有人能克服语言和经费障碍远赴重洋进行一手学习,如此一来,向从国外完成培训课程的人间接学习技术,性价比就高得多了。这种培训模式叫做“二培”,其后还有“三培”、“四培”,一直到无数培。 人力老总说的那位前辈,走过十几甚至几十个国家,光是经验和见识就非同一般,沈俊彬和他关系好,肯定获益良多,他这个“二培”的含金量相当高。 “然后呢,这个人就牵线搭桥,把咱们沈总也介绍出国学习了。”人力老总道。 盛骁:“……” 原来还不是“二培”,是正正经经的一手培训。 人力老总道:“美国、欧洲、澳洲、连上日本、韩国、东南亚,咱们沈总都走了一遍,去了整整一年,光培训费就是一千多万。一年花了一千万啊,你算算,明泉开业到现在,就咱们那西餐厅,营业额有没有一千万?” “……一千万?”盛骁一怔,“谁给他出的钱?管理公司?” 人力老总笑道:“公司要是能出这个钱,那公司怎么不给我出呀?我也愿意去啊!我工作时间还比他长呢!人家是自费去的。但是他一年走这么多地方他学不过来东西啊,谁能记得住那么多事儿是不是?所以人家不光自己去,还带了八个厨师。他的这八个厨师回来后在滨海店全部升为主厨,明天就到咱们店。” 盛骁:“……明天要来八个主厨?” 一般的饭店后厨,厨师中能达到主厨水平的通常只有一个,至多两个,这就足以撑起一家饭店的招牌了。 八个是什么概念? 况且一个主厨身后至少要带四五个帮厨,光是这规模就直逼中厨房了。 西厨房能塞得开这么多人吗? 人力老总啧嘴:“呀,你早晨晨会怎么听的呀?” “……”盛骁早晨什么也没听,一门心思地在那琢磨星座。 “反正咱们沈总呢,一表人才,往那一站,客人来吃饭看见他都舒服,是不是?你们两个,以后那是咱们酒店的招牌,中流砥柱——”人力老总手指点了点桌面,小声强调道,“得团结啊。” 盛骁至此才明白,人力老总特地跟他说这些,意思是怕他们两个因为上次西厨房没留样的事彼此间有芥蒂,影响日后的配合。 “过去的事儿,那就过去了。”人力老总道,“天天凑在一起工作,谁和谁还没有过点儿小摩擦呢?” 盛骁无比想让前天他对沈俊彬出言不逊的事成为“过去”,就是不知道沈俊彬那边认不认为这件事可以“过去”。 他深深点头赞同:“是,过去了,过去了。” 将近一点半,沈俊彬和销售部的几位经理才满脸歉意地姗姗来迟。玻璃罩和保温罩盅次第打开,一帮平均年龄40岁的领导为他齐唱生日快乐歌,沈俊彬一副感动得要为明泉誓死效忠的模样,眼睛都快红了。 饭菜吃得差不多时,人力老总给盛骁递了个眼色。 看懂他意思的盛骁:“……” 想起来那天他对沈俊彬说的话,再想起走廊里沈俊彬根本不搭理他的模样,盛骁感觉自己现在不光是颜面扫地了,根本就是跌穿地心。 他坐到了沈俊彬身边,有一种返老还童的体会,好像回到和小伙伴闹了别扭还要大人出来调和的小时候。 人力总监那个眼神,分明是逼着他们马上“握握手,好朋友”。 见他坐在旁边,沈俊彬没给他冷脸,也没说话,只是客气地笑笑,就像他一向在人前展现出的一样,仿佛他真是一个一举一动有理有据、对事不对人的职业经理人,性格温润,行止优雅。 只有用身体剧烈地撞击才能震碎他的面具,露出他的真面目,那是奔放狂野的、坚硬热情的、柔软炽热的……但是没用,盛骁没法跟人解释。 “沈总,”盛骁态度诚恳地举杯,“衷心祝愿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一个巴掌拍不响,想达到最好效果,当然得两边都动一动。人力总监不光找了盛骁谈话,背后也找了沈俊彬沟通。 眼前这位,就是全酒店收到表扬信最多的员工,每年的宾客满意度考评分数都爆出合格线一大截。 沈俊彬看着盛骁心想,凭什么他能受到客户的专程致电和写信表扬呢? 这样一个人,难道不应该人人对他狠狠地磨牙攥拳吗?他就站在那里,可是谁也得不到,入住的客人只能看一看,却不能碰一碰,这分明是足以让每一个平和了一辈子的人心态爆炸的遗憾,怎么还会有人写信表扬他? 沈俊彬真想看一看那些信,是不是满纸都是用笔捅穿的窟窿。 他在明泉日报系统的账号激活开通了,能看到全店和他同级及以下级别的日报,可谓对整座酒店动态了如指掌。通过这些信息和工作经验,他不用太费脑就能判断出一名值班经理大概在几点钟会出现在什么位置,偶尔等一小会儿,那人就出现了。 只要盛骁的行动规律和他预期的一样,他反而不怎么想看他了。那种不用死盯着也能一举一动尽在掌握的感觉让他愈发觉得盛骁无所谓、不过如此,盛骁每一次的出现和他预料的一样,他就只想白他一眼,随后转身去干自己的事。 等到稍微有空闲时,他就掏出手机再看一看近时段的动态,预判盛骁的下一次出现。 这样一个虚有其表的人,在这个连打字都是奢侈的交流方式的时代,怎么会有人为了他拿起笔?写表扬信? 沈俊彬问人力总监:“是么?都表扬他什么?” “哎呀,那太多了,我数不过来,您要有兴趣就让秘书去行政办拿文件看一看!”人力总监拍着大腿对他道,“咱们盛经理非常优秀,他这个人耐心,有担当!哪怕是处理投诉,也能一直服务到客人满意。” 人力部门的话怎么能当真? 沈俊彬当时没说什么,笑了笑。 但现在看到盛骁坐到他身边了,他又有了主意,他想看一看这个“一直到客人满意”的服务是什么样的。 面对盛骁貌似诚挚的祝福,沈俊彬淡淡地看着他,“哦”了一声。 盛骁:“……” 盛骁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29 恨不得立刻把人力老总拉过来,指着沈俊彬说:你看看,你看看!我跟他说生日快乐,他“哦”我! “沈总啊。”盛骁笑着,热脸凑了过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不丢人。 他们的人力老总很有工作经验,盛骁认为他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非常多,首先他那个“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的理论十分能体现男人的豁达胸怀。 盛骁现学现卖:“黄河东去不回头,过去的,就过去了。” 他试探着说了一句,见沈俊彬的表情没有僵成制冰机里的冰块,又大了胆子:“往事随风,我先干为敬。” 说罢,他仰头把一杯啤酒干了。 在座的大部分人下午还有事,只能喝点啤的意思意思,三杯五杯,这些人谁也不会醉。 沈俊彬抿唇微笑,看着盛骁干了一杯,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酒。 那是极其漫长的几秒钟,盛骁心里有一个钟摆: “嗒”——干了。 “嗒”——不干。 钟摆在这两个答案间来回晃动,节奏均匀,没有歪向任何一方停下的意思。 终于,沈俊彬慢条斯理地把杯子举到嘴边。 盛骁的一颗心落了肚。 沈俊彬手又一顿。 盛骁本能喉结一紧,以他对沈俊彬的了解,他感觉没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沈俊彬勾了勾手指,示意盛骁附耳过来。 过去的就过去? 往事随风? 要不是今天这场算是他的生日宴和接风宴,质地轻薄的高脚玻璃杯早就被他捏碎了! 沈俊彬凑到盛骁的耳边,鼻尖几次碰到他的发梢,沾染了若有似无的洗发水香气。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公然掀桌子的冲动,轻轻地对那人说—— “风能吹走的,只有屁。” 说完,看着盛骁的笑容快挂不住了,他畅快地笑出声,摸了摸鼻子,把满满的酒杯重重放回桌上。 第17章 盛骁开晨会很少走神,不料就走神了那么一回还净漏听了些关键的。 但他很快就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总部从天津滨海店共调来了22名大小厨师支援明泉餐饮,相当于多了一个小部门的人数,众人在唏嘘之余不禁为他们原店捏一把汗:这么一来滨海店还能剩下几名厨师? 咸吃萝卜淡操心很快被惊喜取代,团队办理入职那天,业主方董事亲自在人力资源部坐着,挨着个儿地跟这个聊,跟那个聊,无比满意。 这样一个成熟的厨师团队绝对不是能在普通的人才市场和厨师学校淘出来、拼凑起来的,可以说和当年百翔支援奥运、残奥、世博会的厨师团队相差无几。 如盛骁所料,西厨房果然塞不下这么多人,从空间上就不允许。 沈俊彬打算把其他人往哪儿塞他暂且不知,但他知道自助餐厅增加了两名明档厨师编制。 工程部联合建筑公司连夜在自助餐厅赶工,一夜之间以3d打印的装修材料修改了原来的明档,将中规中矩的小正方形明档改成了一左一右两个面积较大的云朵形状,又在早餐开餐之前将餐厅布置成正常的模样,仿佛前夜什么都没有发生,丝毫不影响第二日的营业。 明档的周长增加,相当于可放置菜品的空间增加。新换的暖色调吊灯温馨明媚,将明档台面上的菜肴映照得缤纷可人。 如果不是盛骁亲眼见到施工现场,真的会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谁能相信呢? 谁能相信一个买200把刀子都要走业主审批程序,集齐18枚印章才能召唤采购部的酒店,竟然没有太多预兆就斥资装修自助餐厅了呢? 盛骁的到岗时间和行政班下班时间有近一个小时的重合,偶尔会在后勤楼见到采购部经理。 虽然采购部经理身上穿的工装还是那身工装,但他就是有本事将和别人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得窝囊且穷酸,头发也越来越不修边幅。好在他自觉地基本不到主楼来,有文件都让秘书送。 用他的话说就是:最近要买的东西太多了,这样好跟人讲价。 采购部陡然激增的工作任务无一不是围着餐饮部门转的。 从前,每逢西方节日,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会将西餐厅、自助餐厅加以节日氛围的装点,如遇圣诞节、情人节这样知名度高、特色鲜明的节日还可能略微提高自助餐门票价格,也许是50,也许是100,并在餐中增加节日特色菜。 这样的提价已足够让销售部诚惶诚恐了,唯恐客人不买账。 现在沈总监一来,好了,他老人家拿出整套方案,将万圣节当日的晚间自助餐改到宴会厅举办,入场价格翻了一倍多。 以历城的消费水平衡量,这个价格吓死人了。 在沈俊彬提出方案之前,万圣节当日的自助餐厅预定已有31位,酒店不但不能向这31位客人收取改价后的差价,还要温声细语地通知客人:您在我店预订的自助晚餐用餐地点改到了宴会厅,届时菜色将增加多少多少种,但会有歌舞表演,也可能会有节日特色布置,您能接受吗?如果不能接受,我们会在自助餐厅以原规格为您单独准备晚餐。 傻瓜才不答应。 仅这31位客人的入场票价差额就是近10000元。 这还不够买200把餐刀的?买整套餐具都差不多了。 盛骁翻看着日报心想:沈总监真是神通广大啊,他才休息了两天,明泉就天翻地覆了? 要是沈俊彬“上头”没人,他就把对讲机蘸着大酱吃下去。 各部门紧急制定学习计划,全店一线二线员工每人增加一小时“产品知识学习”时间,学习的主题只有一个:明泉万圣节宴会。 盛骁也没闲着,一连几天他走在路上随便拦个人,或是巡查客房时随手抄起电话拨个号就问:“你好,请问你们酒店万圣节有什么活动吗?” “先生您好,我店的万圣节晚宴将以自助餐的形式在大宴会厅举行,届时您在这里可以品尝到超过三百个品种的世界各地美食以及观看节日歌舞表演。” 盛骁:“这样啊,票价多少钱?” “票价是498元/人,不分儿童和成人票。” 盛骁:“这么贵啊,哪有这么贵的自助餐?” “除了当晚可以在店用餐之外,我们还有抽奖环节,奖品有单人自助餐券、明泉特酿白酒、标准间客房券、豪华套房券、总统套房券等等,没有空奖,绝对物超所值。” 盛骁:“价格还能便宜点儿吗?” “您可以办理我店的会员卡,充值后全店通用,刷会员卡购买万圣节晚宴的餐券可赠送黄金比例健身房、四季恒温游泳池的健身次数。” 盛骁:“除此之外,办理会员卡还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0 有什么特权?” “因为晚宴有歌舞表演,所以我们的餐券是对应座次的,会员有优先预定并选择座次的特权,在明泉今后举办的其他活动中也享有优先选择、提前预定的权利。” 盛骁:“怎么付款?必须要到店支付才能预定吗?” “我把您的电话转接到销售部门,确定预定后将以短信形式发送……” 沈俊彬再怎么算无遗策,时间也不够了。 他将宴会场地定在可容纳800人的宴会厅,但距离万圣节只剩一周,怎么可能有800个人在一周之内相信能在明泉吃什么“全世界美食”、认同原来票价200元的自助餐变为500元,并且乖乖掏钱呢? 就为了过一个外国的鬼节? 中国的鬼节还没这么正经过呢。 盛骁觉得,沈俊彬不了解历城的消费水平,马上就要扑街了。 脸着地,很惨的那种。 不但餐饮账面要血亏,就连销售部也要恨死他。 看着这位沈总监忙里忙外,在宴会、销售、采购、工程、厨房之间大步流星地来回奔波,盛骁还挺不忍心的。 年轻人嘛,总是心比天高,作为一个单位的同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能冷眼旁观,出于道义也得搭把手,免得沈总监在高处跌下来时命比纸薄。 万圣节当天,盛骁不当班,但他中午一睡醒就到店了,特地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像他这样来支援的主管和经理不在少数,一方面完成一场接待虽然辛苦,但其实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另一方面沈俊彬此举太洋气了,心里稍微有点儿远见的人都想来长长见识。 盛骁在楼梯上遇到一个销售部的经理,这小伙子也是原来和盛骁一起住过板房的老员工,两个人关系还不错。 盛骁跟他不见外,直接打了个招呼,离近了小声问:“今天宴会的票卖了多少张?” 小伙子听了这话红光满面,两眼湿润,与其说是欣喜若狂不如说已经疯了:“卖完啦!我卖完啦!全都卖完啦!” 说完,他手舞足蹈地下了楼,一路唱着:“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票的小行家……” 盛骁:“……” 每逢重要活动,明泉的应急机制是抽调一部分经过培训的二线员工来冒充一线,但沈俊彬坚持二线就是二线,不能对客,只能参与准备工作。 他将一线员工的班次全部调到了晚上,拿着对讲机,亲自带着一帮二线员工布置会场。 据说沈总监从早晨就开始在这争分夺秒地盯场了,宴会厅正中央是一个硬糖倒模制成的星空花纹城堡群,最高的一个城堡连上塔尖足有三米多高,将会场分为两大部分,避免客人有置身食堂的错觉。 再加上纱幔舞台、周围的小蝙蝠和老树枝、巫师帽和飞行扫把,站在宴会厅中央真有种身临童话的梦幻感,盛骁只恨自己没早点来看它是怎么做成的。 干活的时候,一经过这城堡他就想起这东西是糖做的,心觉新鲜,又不太敢相信,极想上去舔一口,几次差点没忍住。 好在后来餐台把城堡围起来,他舌头不够长了,这才作罢。 下午四点,会场布置结束,正如沈俊彬之前保证的那样,既有节日特色和氛围,又不含恐怖元素。 终于铺上台布开始进菜了,像盛骁这样的外行劳力只能干粗活,是不能碰人家制作精美的菜盅的,连端都不能端。 他站在门口抬起头看了看,如果说万圣节是外国的鬼节,那么明泉的万圣节就是可爱的鬼节,连做南瓜灯的南瓜都比别人家的南瓜更圆胖一圈。 这都谁挑的南瓜啊,胖死了。 宴会定在六点开始。 到了上客时段,感应门频繁地一开一关惹人烦,容易给客人造成不够热情迎接的印象,所以餐饮楼的门通常会在“开门锁定”的位置定一段时间,顺便起到辅助楼内换气的作用。 楼下这一开门,秋风目无王法,朝楼里灌得厉害,从天井畅通无阻地直冲上三楼。 沈俊彬带着两队礼仪站在宴会厅门口,只穿了单薄的衬衣和西装,风一来,他一个激灵,咬了咬牙。 盛骁太熟悉了,这绝对是抑制哆嗦的表现。 有时他在店里呆久了,突然要到大门外迎接贵宾也是这种反应,所以一入秋,他早就机智地在衬衣里加了一层不足为外人道的保暖秋衣。 盛骁今天不当班,用不着迎客,他本来打算在临时吧台帮忙验证客票的,可看沈俊彬那样实在冷得吓人,真怕这小子等会儿一个大喷嚏打到客人脸上。 他走过去站到风口,前一下后一下地试量了一会儿,自觉挡住了风的来向,回头小声问:“还冷吗?” 沈俊彬不咬牙了,也不打颤了,凝视他半晌,直到远远看到客人下电梯可能要朝这边走来才移开了视线,小声说:“还是冷。” 盛骁实诚地说道:“哦,那就没办法了。” “……”沈俊彬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个贱人,到底是敌是友?! 他调到明泉的日子不长,满打满算还不到两个星期,今天是他第一次布置大宴会厅。 工程部给他出的设计图纸比例有问题,他一开始没看出来,直到按照图纸摆台摆到三分之二时他才发现:后面的台桌排不开了! 宴会当日的准备工作环环相扣,没有多少时间能耽搁,一个环节耽误的时间长就会影响到后面的进程。为了给布置会场挪出足够的时间,他不辞劳苦亲力亲为,带着滨海店调来的旧部通宵达旦地连夜赶制城堡糖模、面包扫帚、膨化巫师帽、南瓜灯……才有了现在的进度。 布置台桌是最劳力、耗时的工作之一,重新排放很难保证能让客人在预定时间进场。 他为筹备今天的宴会马不停蹄地忙了一个多星期,忙到连背地里骂盛骁的时间都不够了,却在临门一脚时出了岔子。 那一瞬间,仿佛有一根稻草落在他身上,让他几乎保持不了站立的姿势,恨不得把手中的图纸撕个粉碎。 他的脏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盛骁豪气干云地一伸手,示意他把图纸拿过来:“沈总,你说怎么改,我来盯着,这边你别管了,去忙别的。” 未等他开口,餐饮办的秘书心急如焚地叽叽喳喳解释一通,盛骁听明白之后朝他递了个征询意见的眼神,随后二话不说,卷起袖子开始重新叠桌子。 宴会厅铺有地毯。 这种地毯看着不怎么样,花纹也没有新意,但质地方便后续维保,其价格高于市面的普通地毯不少。 按照宴会厅使用管理规定,不允许除吸尘车之外的橡胶滚轮车进场,否则地毯容易拉毛,大大缩短使用寿命,而像桌子这么重的东西更不能放在餐车上运,不然餐车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1 也要短命。 如果是中式宴会,圆形餐桌可以由个子高的小伙子立起来滚着走,但西式的摆台只能一个个折叠起来,摞在一处,重新搬到需要摆放的地方。 盛骁一句废话也没有,带着保安、工程的大哥们埋头苦干,光他一个人就出了两、三个人的力。 当时……差点感动了。 “喂。”盛骁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我在这帮你看着,你去房间加件衣服。” “……”沈俊彬惊疑不定地看向盛骁,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相信这个人。 他不是没试过。 他曾经从身到心毫无保留地奉献了自己,但结局惨烈,直到今天…… 身上的伤痕早已愈合,但是……总觉得,一看到这个人,好像还是有哪里…… 疼。 可能是太冷了吧,人在寒冷中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错觉。 都是假的。 历城怎么这么冷。 盛骁胳膊肘又撞他一下:“快去啊。” 沈俊彬:“……不去。” 宴会十一点结束,办得很顺利,除了少许的不可抗力外,基本符合他的设想。 夜审一过,沈俊彬迫不及待地去财务询问了今天的流水。 销售部这一周以来之所以玩命地推销宴会餐券不是白干的,他和销售部总监达成协议,宴会结束之后客人在店消费金额与持有明泉会员卡的客户卡中余额相加,至少要达到30万。 明泉的会员卡和百翔的会员卡含金量完全不同,百翔的卡能在全国分店通用,而明泉的会员卡只能在这一家店使用,最要命的是餐饮、客房没有明显高于网络预订的折扣。 真是见鬼了,又想让人办卡,又不舍得打折,这怎么才能推销出去? 他好不容易才争取了健身房和游泳池的福利,如果这都不行,那他真的回天乏术了。 晚上十二点半,夜审办公室的打印机在安静的房间中“哒哒哒”地打印着当日营业额报表,吐出还带着机器温度的a4纸——宴会后入住客房和近时段会员卡办理的总额比他们约定的还要高一小截。 万幸。 不然他用工资作抵押立下的军令状就要贻笑大方了。 第18章 宴会期间,总经理和总监们都在后台盯了全程,盛骁也不例外。等到宴会快要结束时,各部门总监叫来自己部门的值班人员帮忙收餐具、撤台布。至此,属于这场宴会的活儿就算差不多干完了。 杜总知道盛骁不值班,交代他早点回去休息。 盛骁道:“我没事儿,您回去歇着,我再盯一会儿。” 一来他是夜猫子,布置会场虽然累,但他歇一阵已缓过劲儿来了,这个点儿他精神正好;二来这么大的会场这么多的物品,中餐那边自己也在撤台盘点,几个经理难以抽身过来帮忙,沈俊彬一个人可能盯不过来……今天的宴会办得挺好,他看节目看得也挺开心,那就善始善终吧。 会议区和宴会的物品允许互相借调,不过借走的物品不能影响第二个经营日的使用,用过的场地也要在第二天上班之前恢复成可供客户参观或直接租赁的模样。 在等待宴会厅服务员收餐具撤台布的时候,盛骁从餐饮办打印了一张借调单。 拿到手一看,好嘛!二百张折叠桌归还宴会厅库房,一百张归还三号会议厅库房,最后十张u形桌归还自助餐厅。椅子和台布、餐具的借调记录更是密密麻麻,这边一筐那边一筐的,写得十分细致,连型号都一一注明。 ……沈俊彬这小子,可能把全店他看得上眼的东西都盘过来了。 这些东西落在纸上是白纸黑字,落在宴会厅里,可都是活儿。 盛骁看得有点儿窒息,拿纸叠了个扇子给自己扇扇风,极想化作一缕青烟当场消失。 沈俊彬亦对此事心中有数。 他拿到营业额报表只欣慰了一小会儿,就冒着寒风再次回到了宴会厅。方才热闹非凡的800人大宴会厅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十几个员工了。其他人有的到了下班时间,有的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有的二线支援一线的员工回了原岗值班。 指望餐饮部的人是不太可能的,连续服务了6、7个小时,如果有计步器的话他们可能已走了数万步,这时再以总监的立场把人叫回来加班,万一累出闪失、累出矛盾可是大事。 以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规模来看,明泉的员工还是少了点。人力总监为控制成本把员工数量卡得死死的,一到大型活动就指望二线上来冒充。 说到底,那老头是对经营利润能再养得起一个班的人没有把握。如果明泉的生意真的好到每天客如云来,个个宴会厅、会议厅爆满,人力部就不得不扩招了。 他需要时间,但不会太久。 台布全部撤走,大部分餐具也运到了洗碗间,pa开着清洁车在门外等候,只等场地里的折叠桌收走,他们就要进去清洁地毯。 折叠桌是板材的,一张桌子十多公斤,也不算太重。女员工一次能抱一个就不错了,男员工为了少走几趟通常一次抱两张,再多的话,桌子腿占的空间大,会不太好下手。 场中一个人半跪在地上,不知天高地厚地摞了三张折叠桌在一起,胳膊一伸,将桌子拦腰环住,稳稳地站起身。 那人蹲在那儿时沈俊彬还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可随着他渐渐站起,比椅子高了,比桌子高了,比他旁边的小姑娘高了,也比附近的男员工高了。 难怪能抱得过来,是盛骁。 沈俊彬眼看着他将桌子抱到后门运输折叠桌的推车上——这个人,就连他整理过的东西都和他本人一脉相承地齐整。 不得不说,盛骁还是挺认干的。 他虽然是个绣花枕头,但是是个实心的绣花枕头,肚子里塞的稻草也是结结实实满满当当的,用料很足。与某些投机取巧耍聪明心眼的浮躁之人相比,任劳任怨、踏实肯干是难能可贵的品质。 盛骁搬了几趟桌子,又接过女员工手里的餐具篓。两个女员工合力不一定搬得动的瓷器收纳篓,他能一手提一个,似乎还挺轻快。 被接走餐具篓的两个女孩子空着手跟盛骁一起消失在去洗碗间的门里,有说有笑,仿佛“大地回春,我刚上班”。 沈俊彬鄙夷地心道:长这么壮实,他不干活谁干?酒店请他来吃白饭的?! 他脱下外套挽起袖子,冷着一张疑似本场活动巨额亏损的脸投入了宴会善后工作。 宴会主管分配了任务,完成自己手头的活儿大家纷纷回了宿舍休息,宴会厅里人越来越少。等到把桌椅都撤出后,沈俊彬回头看看,周围好像就剩下他和盛骁了。 二人各推了一辆推车,把折叠桌卸到了会议室。 盛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2 骁:“就靠边放这里吧,他们明天一上班看见了就会收起来的。” 盛骁累得衣衫不整,沈俊彬也想不起来自己把领带随手放在哪儿了。 他拉了张凳子坐下休息,长呼一口气,在静谧的会议室里字字清晰地说道:“这里,明天有会议。” “还得摆台?”盛骁瞬间听出他话里的重点,原地往后一靠,四仰八叉躺在主席台的桌子上诈死,像是再也醒不过来。 确实是个噩耗。 沈俊彬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叫谁回来呢?叫谁都有些勉强。 其他人不是没干活,而是把一茬一茬的活儿干完,甚至把加班的时间也干出来之后才下班的。 三号会议厅不算大,明天80张折叠桌100张椅子的布置也不难,但是按照会议要求,铺台布、挂台裙才是个麻烦事,一张桌子上十几个四脚钩,一个个钩子穿织带,挂到台布上再整理整齐,这就要挂不短的时间。 盛骁诈了一下尸,问:“多少张?” 沈俊彬:“80,100。” “80,100。”盛骁叹气重复了一遍,问,“给你图纸了吗?” “给了。”沈俊彬摸了摸口袋,将折叠起来的图纸拍在桌上。 这是他为宴会能顺利进行而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之一,万事开头难,初来乍到难免有小鬼挡道。用不了太久,进步的旭日东升就会把这些小鬼照出来。 只是目前还要先忍一忍。 “哈哈哈哈哈,图纸都给你了?”盛骁躺在桌面上幸灾乐祸地笑了几声,“那你不干不行了啊?” 沈俊彬不想多费力气,低低地骂了一声:“废话。” 他抖开图纸对照着会议厅的格局比划,免得再出现和宴会摆台一样的纰漏。 “行吧。”盛骁近乎呻丨吟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我去洗衣房领布草,你呢,起来摆会儿桌子也行,歇会儿等我回来再干也行,看你吧。” 那人说完话一跃而下,整整衣服,一步一步款款得像是受万众瞩目一般踏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木门。 沈俊彬忽然意识到:白衬衣能流行数百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人的衣服,明明都穿得起褶了,也蹭灰了,怎么还是……像个……像个腰间佩剑的…… 他凝视着会议厅大门的方向,短暂地失语,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想说什么。 直到门又一次打开,盛骁拖了一辆码满了布草的洁布车进来,见他还在原地坐着,笑了:“哎,我跟您客气客气,您还真不干啊?” 最后一块台布挂完,二人从洗碗间将洗干净的餐具运回了自助餐厅,大功告成。 盛骁在心里感慨:还能活着,真好。 他看了看沈俊彬,那小子也累得够呛,找了张椅子坐着,靠在靠背上,长腿微微叉开,伸出去了可能有两米那么远。 这个姿势,有种只可意会的性感。 其实沈俊彬只解开了衬衣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而已,连锁骨之间的艾马殊海峡都没有完全显露出来。 大概是“认真的男人最性感”一类的真理吧。 那么以此类推,他现在应该也是很性感的呀。 盛骁自我感觉良好,摸摸口袋,潇洒地掏出了一颗糖递过去:“辛苦了。” 糖呢,是他从宴会厅地上捡的,借花献佛。不过这糖一点儿没脏,连外包装都是簇新的,一看就知是今天宴会中刚刚掉的。 他先前吃了一颗,味道还不错,尤其是在体力劳动中能及时补充能量。 沈俊彬掀起尊贵的眼皮看了看那颗透明小方盒里的彩色糖果。 太熟悉了。 这是他在滨海店一直合作的供货商提供的糖,那家厂供的货向来品质稳定、生产日期新鲜,最重要的是外包装别致,好码放造型,这次调动他特地叫人发了五十公斤过来,准备继续合作。 但酒店采购有一套规章制度,西厨库房盈余的糖果还有一大堆,于情于理都没有采购新糖的道理。沈俊彬去库房看过多次,那是20世纪九十年代和21世纪初各种流行过的糖果品牌大集汇,不管是送客人还是放置在自助餐厅、结款处,都有一股浓浓的城乡结合部喜宴气氛。 酒店要做品牌,要走高端,就要有特酿的酒、定制款的床垫、知名大厂专供的棉织品,他早就想把明泉的大杂烩糖扔出去了。 昨晚他终于找到了辞旧迎新的机会。 他做了个甩手的动作:“扔了。” 库房主管问:“怎么报账?” 四下无人,沈俊彬附耳过去:“你就说融了做城堡了。” 盛骁的手托着糖还在他眼前。 单看盛骁的手,这只手好看得严重犯规,连指甲和指甲上的半月都值得拍下来挂在墙上赋诗一首。可再看看那人的脸,又让人感慨:哦,原来是配套的。 沈俊彬望着那颗糖,心里有一块坚硬且尖锐的东西像是被隔水加热一般,温和地、慢慢地变得柔软,一点点融化。 那个尖锐磨人的家伙对他说:它就要化了,它再也不会硌着他,再也不会为难他了。 他静静地呼了一口气,心又开始像多年以前那样,一收一缩涌出新鲜热切的血液,供给他的四肢百骸。 以他和自己相处近三十年的经验判断……沈俊彬认为这一定是他终于找到契机,亲手拔除了什锦喜糖这个眼中钉的缘故。 对,不然这地方还有什么事值得他这么畅快? 他嫌恶地捏着糖果包装的一个角把那颗糖拎起来,放进胸前口袋,也享受了一把翻脸无情的别样乐趣—— “滚蛋,别在我这儿瞎晃。” 第19章 托沈总监的福,盛骁睡醒时连懒腰都伸不了了,胳膊一抬,疼得像被人打了一顿。 沈俊彬真的厉害,盛骁心想,够绝情。 这小子早不让他滚,晚不让他滚,偏偏活儿一干完就让他滚蛋。 陪君奋战一整晚,连点革命友情都没培养出来吗? 说得好听点是“厉害厉害”,说不好听就是:真缺德啊。 人力老总说沈俊彬自费一千万出国深造,还带出去了八个厨师,回来之后继续报效百翔,并且任由总部调他到历城这么个年报排行榜上都找不着影子的代管店来,盛骁是不信的,除非管理公司的老总是沈俊彬的亲爹。但事实上他从行政办公室顺手翻了一本管理学校的历史简介,百翔管理公司上层的关键人物里没有一个姓沈的,再细看访谈里对家属的介绍,连半个姓沈的都没有。 以一千万资金做杠杆,能开一家规模不小的独立酒店,沈俊彬傻了才回来这么拼的卖命。 依盛骁的猜想,应当是有一个契机,让沈俊彬和管理公司达成了某些协议,出国资金由公司出一部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3 分,条件是沈俊彬回来后继续在百翔工作。 为了不让其他人感到不平衡,所以这个协议成为二者之间的秘密。 盛骁对这笔钱的好奇多过渴望,以他踏足社会拿了多年工资的经验,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样的三头六臂、什么样的契机能获得数百甚至上千万的投资。这笔钱与其投给前途未知心易变的大活人,倒不如投给硬件设施或直接雇佣一个成熟的经理人,收益更有保障。 管理公司是怎么判断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不惜斥巨资送他出去的呢? 通过万圣节的宴会,盛骁看得出沈俊彬有足够的开拓进取精神,几乎是无中生有地变出了一场活动,并且事无巨细尽在胸中,绝非眼高手低铺开摊子收不起来的愣头青,但是这就足以值上一千万了? 那他也值啊,怎么没人来找他送钱啊? 盛骁躺在床上寻思着,门铃突然响起。 可能是正在背后琢磨人的关系,他听了一阵心虚。 门外站的竟然是沈俊彬。 想谁谁来,这就更惊悚了。 其实上次沈俊彬走的时候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因为沈总监起驾起得太干脆了,连个“再见”都没说,头也没回一下,仿佛他不是要告辞,而是下楼打个酱油买瓶醋,等会儿就回来。 盛骁想问,但想想还是咽了回去——万一沈俊彬原本没想再来,经他一提醒发现这个建议还颇有可取之处呢? 他可受不了沈总跟穿山甲似的,一眼看不见就开始刨他家的橱子抽屉。 沈俊彬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拉链严丝合缝地拉到了立领尽头,掩住了半截脖子,强烈的颜色对比衬得他皮肤更加白皙。 他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像是微服私访亮明完身份,只等凡人上前膜拜一般,脸上摆的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但总归不太好看,可能是嫌盛骁开门开得慢。 还不能让人有点儿心理建设时间了啊? 盛骁问:“你怎么来了?你今天没事儿吗?” 沈俊彬没说话,舌头在嘴里打了个圈,顶出一颗糖咬在牙间,对着盛骁呲了一下。 盛骁:“……” 他是给了他糖,但没让他上这儿来吃啊。 沈俊彬径直进了屋,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篡位夺权也不过如此了。 盛骁身上还穿着睡衣。 要是别的同事来,他肯定严阵以待立刻换身能见客的衣服,但沈俊彬一来,他感觉好像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什么样儿沈俊彬没见过? 有了前事之鉴,盛骁在沙发另一边坐下,不动声色地将茶几踢远了些,一回头看到沈俊彬正望着他。 这人明明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了,却不说话,非常诡异,盛骁几乎要以为眼前这个人是他脑海中的疑问变成的小精灵了。 他起了个头,聊了点儿老少皆宜的话题:“万圣节那天完成了多少任务?” 沈俊彬反应略显迟钝了一点,似乎原本没有跟他说话的打算,经他这一问才不得不开口:“百分之三点多。” 季度任务由餐饮、客房、会议、商品部等多部门共同分担,能一天完成全店季度任务的3%着实令人惊讶,平时的餐饮部完成进度通常在零点几。 这原是一件喜事,值得发文致总公司申请开办交流沙龙,可看沈俊彬这冷淡的模样,分明不想多聊。 不想聊您来这儿干嘛来了? “厉害啊。”盛骁客气地笑笑,“有个从国外进修过的经理人就是不一样,明泉从来没办过昨天那么热闹的宴会。” 沈俊彬依然面无表情:“嗯。” “听说出去花了……多少钱来着?”盛骁像是刚想此事,顺带随口一问一般,“一千多万?” 沈俊彬:“嗯。” “合着一天好几万呢。”盛骁问,“自费啊?” 沈俊彬眼睛直盯着漆黑的电视屏幕:“嗯。” 盛骁笑笑:“您真舍得。” 沈俊彬像淋了雨的机器人,还是呆若木鸡地坐在那儿,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盛骁的好奇忍无可忍:“沈总,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沈俊彬终于有了点表情,皱了一下眉:“干嘛?” “好奇嘛,问问,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询问家事确实有些逾矩,盛骁转而自开玩笑道,“你上班的时间和我差不多长短吧,我这账面比脸还干净呢,反正要我攒,我可攒不出这些钱。” 沈俊彬若有似无地嗤了一声:“就算你没做过销售,也不会不知道提成吧。” 糊弄鬼呢? 他的年薪盛骁能料到个大概,但通常完成任务后的超额部分才有提成,谁能提这么多钱? 盛骁在安静的客厅里微微放轻了声音:“我第一次在北京见你,那时候你是去参加沙龙对吧?” 沈俊彬倏然转过头。 “你那会儿被安排在管理学校住,”尽管那一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但盛骁这次记准了潜规则,避而不谈往事,只问,“你是什么职位?经理啦?” “行了,不说了!”沈俊彬对此事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语气粗暴地结束了话题,霍然站起,“你别动。” 盛骁一头雾水:“嗯?” 沈俊彬这是要告辞了,叫他别起身送客的意思? 谁料沈俊彬毫无预兆地朝他倾身,左手按住他的肩膀,右手强硬地扳过他的下巴,动作僵硬地吻了上去。 第20章 两人的唇短暂而干燥地接触了不到一秒,随即分开。 沈俊彬烦透了。 一定是有哪根神经临阵退缩犯了怂,才导致他的大脑不能完全支配身体,他明明用了全部的力气按住盛骁,却被那人轻巧地往后小幅度一撤,躲开了。 而他,竟然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追过去继续堵住那人的嘴,还是就此罢手。 等他回想起自己在门口踟蹰徘徊下了半个小时的决心,坚定了追击的信念时,好像……又太勉强了。 盛骁一脸震惊:“你干嘛啊?” 沈俊彬的手还压制在盛骁的肩上,他知道这个求而不得的姿势看起来或许狼狈、笨拙、愚蠢……但事已至此,他不知道如何撤退。 万圣节宴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晨会上,杜总带领大家一起给他鼓掌鼓了整整一分钟。虽然形式浮夸,没有实质性的奖励,但从杜总眼中透出的欣赏来看,他知道自己以后做事不会太难了。 散会后,杜总小声跟他说,这两天没有大型接待,放松放松,好好休息,需要请假说一声就行,不用走程序。 成年男人之间说需要请假的“放松”,意思其实很单一。 那天的晨会盛骁不在,可他却在听到这话的一刹那想起万圣节的晚上盛骁一边往外一摞一摞地抱台裙,一边受了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4 内伤般哭笑不得的模样。 生动得……让他忍不住一遍遍不停回想,唯恐记忆磨损,模糊了画面。 他对历城不太熟悉,唯一能想到“放松”的地方,就是这里。 倘若他和盛骁只是“冰清玉洁”的工作关系,他绝不会产生这种消遣同事的绮念,但他们不是。 不是吗?即便只有过一次,即便那一天的日历早就飘到不知名的角落化为泥土,即便每天被一群妆容精致的礼仪姑娘环绕,他一想起盛骁,身体还是会产生明确的指令:说到“放松”,他只想故地重游。 他的假想一旦开始,就如脱缰的野马,霎时驰骋出去了千万里,奔向遥远的地平线。 再也停不下来。 “你不是……好奇我有多少钱吗?”一开口,沈俊彬发觉自己的声音低哑得突破了发声底限。 他试图控制了,可他竟然无法彻底抑止那细小的颤抖,只好微微调整姿势,试图借衣料窸窣的摩擦声将其掩饰:“你还想要摩托车吗?我可以给你买。喜不喜欢宝马?” 盛骁眨眨眼:“宝马那个那个什么,1000排量的那个?” “对。宝马、战斧、暴龙,什么都行。”见有商量的可能,沈俊彬迫不及待地应允。 近两天,每当广告、图片中出现类似别人口中形容的“盛经理的车”,他或是站定多盯几秒,或是无意识地从网上搜索出来细看,偶尔也会想象这人骑在车上的样子,怔怔地出神。 没有男人不喜欢车和速度,这是一块绝佳的敲门砖。 直到此时此刻,哪怕这人就在他的手心里,他依旧没有太多把握能在这里“放松”。他希望盛骁能明明白白开出更多的条件,仿佛盛骁肯收下的越多,价值越昂贵,他在这间屋就越能有立足之地。 怕对方反悔,沈俊彬一字一字地保证道:“你想要哪个?历城没有的,我去天津给你买。” 盛骁一脸腼腆,还带了几分罕见的娇羞,温柔道:“别别,就宝马吧,宝马挺好的。” “好,明天就买。”明明是出钱买欢的那一方,沈俊彬却突然心怀满满的感激——他真的、真的没有想到,能和盛骁交涉得这么顺利。 这个人身上总是带有一层不软不硬的壳,仅仅是正常相处的话不会碍着他身边人一分一毫,但是要想突破防备毫无距离地跟他接触,却是绝不可能的。他的自保机制启动迅速反应灵敏,可以在睡醒的一秒钟之内就和枕边人划清楚河汉界。 他领教过。 盛骁为他指路,交代他查血注意事项,帮他完成宴会善后,这些都是在他们接触之前,盛骁早已给自己划定好的“工作交往”范围,而这范围之外的东西,他很难让这个油滑得不着痕迹的人松口,也很难让他做出本质性的让步。 或许,“身体”亦是这个人早已划定在“可以出卖”的范围之内的事物……随便吧,沈俊彬不在乎了,他现下没空细想他付出一台赛车能得到什么,是真心,还是肉丨体,一晚,抑或是很多晚。 他只知道他们谈妥了价格,接下来是他开口索取代价的时间了。 身体越来越热,他刻意错开盛骁的脸,不敢看那双眼睛,他怕自己的紧张和难耐被对方发现,怕落了下风。 他试着用唇角摩擦盛骁的耳垂,呵着气道:“我想上你。” 什么都还没做,光是对着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沈俊彬就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刺激顺着脊骨上窜,从尾椎直冲后脑,陌生的快感取代了理智——什么钱?什么车?什么日后好不好相见、还能不能在一起工作,全部不值一提! 他的心热得要炸开了,滚烫的血左冲右突奔向一切能被充盈的部位,攥着拳的手里,指甲快把手掌掐穿! 他不在意盛骁对他有没有渴望,他想要盛骁,想用倒欠这个世界一段距离的方式和他相接,想感受他的温度……他一秒钟也忍不了了! 嗓子被心火活活灼干,沈俊彬声音更加嘶哑:“盛骁……” “得了吧,我给你买两台。”盛骁的手臂在两人中间一横,同时从容地提膝顶了他一下,留面子地避开了亢奋的要害部位,“下去下去!” “……”沈俊彬惊讶地眼睁睁看着那双手推开了自己的肩膀。 他看得出盛骁没用多大力气推他,但就是这么轻易地把用尽全力的他推开了。 他的力气都用到哪儿了?怎么像做了一场梦? 沈俊彬跌坐回沙发里,身体在疾速降温,脸上却持续燥热滚烫。 他终于看清了盛骁的眼睛。 这次真的狼狈了。 盛骁是开玩笑的。 “你考虑清楚。”他不甘心,方才电光石火之间他已计划好了,只要盛骁肯脱了衣服成全他这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执念,他能把一切对方意想不到的东西拱手奉上。他做的计划向来周详,不可能还没得见天日就夭折。 “你想在历城呆一辈子吗?你不想考百翔系统?”沈俊彬生硬地抬起下巴,绷住最后一点尊严,“你跟了我,我保你过。” “我跟你?你保我?”盛骁哈哈大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懒散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呢?” 也许是看惯了盛骁每日衣冠齐楚的缘故,此刻他身上宽松的睡衣仿佛自带了嘲讽的奇效。 戏谑不屑的语气像一个个巴掌,扇得沈俊彬的脸颊刺痛。 话说到这份上,他没有体面地全身而退的机会了,只能硬撑着走到底:“你没听错,我说我要上你。今天,现在。” 盛骁笑叹一口气:“到点儿了,你该回去盯备餐了。” 差点让这小子扑懵了。 那么温暖的一大个人凑到他脸上时,他还真有点儿措手不及,脑海中浮现出了“送货上门”几个字。要是沈俊彬的技术好一点儿,动作轻柔一点儿,别那么多废话,他可能还真把持不住,顺水推舟再失足一次。 毕竟世界上既然有“失足”这个词的存在,就应该有勇敢的人以身犯险来充实它的内涵。 但是沈俊彬居然跟他谈价钱,他顿时就回过神了。 不得不说,他还是有点儿感动的,没想到自己在这小子心里那么值钱。 可惜这份感动比较短命,只持续到沈俊彬说要上他。 被他这么一扑,盛骁感觉体内好像临时分泌了点儿什么激素,修复了他酸痛的腰背,助他以最佳状态繁衍后代。 看来派不上用场了。 沈俊彬眼睛红得像要打人:“盛骁!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盛骁摆摆手道:“我就当没听见,你走吧。” “姓盛的!”沈俊彬气急败坏,猛地踹翻了茶几,客厅立时狼藉一片。 “你装个屁的清纯啊!”他口不择言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5 东西?在我眼里给你一辆车都是多的!我让你到床上来!你他妈的!听见了没有!” 盛骁看看碎了一地的玻璃渣,被沈俊彬踹掉的抽屉把手,飞出来的纸张、琐碎的物件……原本干净整洁的房间宛如家暴现场。 他心生感慨:有些时候,只能以暴制暴。 盛骁站起身,走到杀气腾腾的沈俊彬面前,说了一句:“我x你xxxxxxx。” 那是一句极其下流、肮脏、无耻的脏话。 “你说什么!”沈俊彬一听就彻底翻了脸,挥拳朝他脸上招呼,“你再说一次试试!” 盛骁抬手轻松截住了他的拳头,压着他的肩膀,把这心里没数的臭小子双手反剪到身后。 第21章 和盛骁一比,沈俊彬的身高立即显得中看不中用,虽然脾气挺大,闹的动静也不小,但真动起手来严重缺乏实战技巧,被盛骁脸朝下压倒在沙发里。 盛骁钳制住他的两只手腕锁在背后,一个膝盖压着他的背部,另一条腿压在他下半身。 看来沈俊彬这身细皮嫩肉不是得天眷顾偶然长出来的,多半是从小养尊处优,青春期的体育活动大概就是在软胶跑道上跑跑步,球场里打打轻飘飘的羽毛球,连丁点儿灰也沾不着。他手脚并用地压制,沈俊彬脑子里完全没有脱身指南,有劲儿不知该往哪使,甚至惊恐地试图回头看盛骁到底长了几只手。 盛骁的膝盖狠狠往下压了压,凶声恶气道:“小兔崽子,造反了啊你?在我这儿撒野,你看清楚我是谁了吗?” 说不吃力是假的,任何一个身高达到185公分的成年男子力气都不会小,尤其还是个脾气特别大的,盛骁感觉他家唯一的沙发隐隐有原地爆炸的趋势。 沈俊彬无法脱身怒不可遏,歇斯底里地咬牙咆哮:“呃啊——” 盛骁不只力气大、格斗技巧相比沈俊彬精湛得多,还处于上方占了体重压制的便利。他对沈俊彬的愤怒置若罔闻,清晰感受到这小子的atp和cp跟不上消耗,越扑腾越没力气。 没过两分钟,声势浩大的剧烈反抗渐渐偃旗息鼓,没了下文,只剩呼哧呼哧地傻小子喘气声。 大局已定。 盛骁居高临下,教育道:“以后给我老实点,听清楚了吗?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骂你一次,多难听的话我都说得出口。” 被压制的人懊恼般地甩了甩头,表示死不悔改。 他的怒气未消,但是真的精疲力尽了,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间其貌不扬的小公寓里能有美人如斯,必定是个龙潭虎穴,他应当喝点高糖的功能饮料养精蓄锐再来闯,而不是像春游一般信马由缰至此,顺便伸手采花一朵。 墙倒屋塌,大势已去。 太迟了,他明白得太迟了。 盛骁要摁住他愈发轻松:“在我这儿一二三四的,你不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啊?” 沈俊彬哑着嗓子道:“你以前是干嘛的?” “……”盛骁一时还真想不出什么标志性事件来。 不过这是一句狠话,是双方短兵相接时互放的烟雾丨弹,怎么会有人探寻这种话的真实性?这时候沈俊彬应该说一句“今天你动了我,明天我动你全家”云云,让他有所忌惮才对啊。 臭小子真的一点儿都不会打架,盛骁欺负他都欺负得索然无味。 “你管我干嘛的?”盛骁还是尽心尽责地腾出一只手来,不轻不重地一下下拍在他的脸上,“我骂你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刚会喊‘妈’的时候,我已经会骂娘了,你才会跑步的时候,我已经打了一条街的小孩了。在店里我让着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了笑话,这里是我家,关起门来你一点儿优势都没有,别太嚣张。记住了吗?” 或许耻辱不在于遭受的力道大小,而是姿态。盛骁下手拍得不重,只是想羞羞他,挫挫他的锐气,并不是真的想扇他巴掌,但手背拍过的地方,那人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沈俊彬发出压抑的吼声:“放开!” “放开可以。你最好心里有点数,我能摁你一次就能摁你第二次。”盛骁早过了一言不合拳脚相见的年纪,许久没跟人动过手了,一战告捷本能地有所膨胀,嗤了一声,“就你这样,还想上我?” 狠话都是废话,他说完没得什么好处,但就是感觉通体舒畅。谁让这小子整天跟他横鼻子竖眼睛的,贼嚣张来着? 其实他还有一句“你求着我上你我还要考虑考虑”更能折辱人,但想了想最终没说。倒不是他桌子被掀的气头已经过去,而是做人留一线较好,万一沈俊彬背景真的硬,明天直接发配他去扫厕所,多么尴尬。 他打算收手,却感觉身下挣扎的力量先一步突然消失—— 沈俊彬哭了。 盛骁:“……” 沈俊彬没有哭出声,眼泪也没流出眼眶。 可能流出来了吧,只是流也该是流向沙发扶手那一侧,以盛骁的角度看不到。 他只看到沈俊彬直挺的鼻梁蒙了一层桃色的薄雾,从鼻尖一直染进眼底,挫败地看向地面。 不可思议。 沈俊彬这么大的人还会哭?他还没真动手呢。 “是我弄伤他了吗?”盛骁松开了手,心想着。 除了故意挑衅的那句之外,他好像没说什么重话吧?哪个男人打起架来还能顾得上气度,占了上风能忍住不说两句便宜话呢? 他们认识得虽早,但中间的大段都是空白,仅凭印象和记忆如断藕拉出的丝般系住时空的两端。沈俊彬总是把想让他看到的一面展示出来,他实在没想到只手遮天的沈总这么外强中干。 难道现在要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儿吧?其实刚才那些话我不是说你的呀”? 这小子也太输不起了。 不过到底是哪句话刺激了他? 他在输不起些什么? 沈俊彬灰头土脸地坐起身,眼角有潮湿的痕迹,手指颤抖地整了整领子。 盛骁不知如何是好。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当场送客显得小肚鸡肠,询问有没有不妥更是虚情假意。 他想:这下总该老实了吧。 沈俊彬整好了衣服,几不可察地拭了一下眼角,默默地垂着眼又黏了过来,顿了顿,倔强地亲在他的下巴上。 盛骁:“……” 他想起当年振兴学院白围墙上的大红字:“青春,没有失败;努力,没有遗憾!” 他睡醒起来胡茬还没刮,沈俊彬柔软的唇就贴在了最扎人的部位,越贴越紧。 他看得到沈俊彬睫毛上若有似无的水迹。 这些年过去,他原以为那个清新大男孩的热情和柔软已经被世事打磨成了坚强多刺的外壳,总是伴随着尖牙利齿出场,原来这个骄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6 纵的家伙自己还留了一亩三分地的温柔,存放着当年的影子。 他偏过头,沈俊彬立即追了过来,眼角红得让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要心肝颤一颤。 盛骁装模作样地蹙眉问:“你又想干嘛?” 沈俊彬没说话,呼吸轻了,扶着他肩膀的手掌力气也小了,细细密密地沿着他的下颌一路吻向脸颊,膝盖跪在他的身侧支撑身体。 盛骁朝左右不太远地象征性躲了几次,端着勉为其难的表情,任由他抱上了他的脖子,一口口吻在他的脸上。 糟糕,不好。 铜墙铁壁也要被这哒哒哒哒的糖衣炮弹打穿。 “差不多得了。”盛骁不得不开口问,“你有完没完了?” 沈俊彬嗓子眼里发出坚定的两个字:“没有。” 幼稚。 不过有些时候完美不是最动人的,稚拙又真挚才是。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啊,盛骁被拱得神游天外。 他记得沈俊彬以前接吻的水平还可以的,怎么现在这么生硬了呢?对着脸亲过来亲过去,三分钟五分钟,如胆小的未成年学生隔靴搔痒一般没有意义,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切中要害直达患处的大人呢。 是刚才一进门用力过猛,还是用进废退,久疏战阵,技术下降了? 沈俊彬不知何时捧住了他的脸,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终于,他用拇指在盛骁唇上小心地磨蹭过一道,不合时宜地问出一句:“我想亲一下这儿……成吗?” 盛骁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片海。 海里倒映的星星都忽闪着和沈俊彬一样委屈的眼。 他挠了挠并不痒的眉毛,用所剩无几的意志抵挡着腐朽思想的进一步腐蚀。 沈俊彬:“不行吗?” 一个骄傲已久的人肯低下头,尤其还是自己亲手教育出来的,这感觉既教人担心他低头后再也恢复不了从前的鲜艳袭人,又让人的私欲得到无与伦比的满足。 沈俊彬像是怕他没听清,又问:“不行吗?” 虽然一个巴掌拍不响,但他也经不住沈俊彬老来拍他,这么有意无意、三番两次地投怀送抱,柳下惠都要动容。 什么“纸里包不住火”,什么“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盛骁的忍耐寿终正寝,抬手扣住沈俊彬的后颈,结结实实地朝自己压了过来。 如尘埃落定,世界万籁俱寂。 另一个人的味道顺着唇舌在盛骁口中弥漫开来。 盛骁突然发觉:他这儿,也干涸很久了。 是喝多少水都润泽不了的那份干涸。 除了吃过糖的甜味,沈俊彬身上还有另一种清甜,像是橘子、甜橙,但又不是吃过水果留下的痕迹。它强行驶入一切通行或不通行的路径,直直流淌进了他的心里。 盛骁埋在沈俊彬颈间深吸了一口,试图辨别那是什么味道:“好甜啊。” 应该不是香水,沈俊彬经常出入厨房,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刚才还三贞九烈得跟什么似的,现在……”沈俊彬并没有受到表扬的喜色,眼里仅有的神采反而更黯了,有气无力地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他妈就是个流氓吧。” “……”盛骁冤得日月可鉴,不是他推诿责任,他只是好奇,到底是谁先一再招惹他的? 沈俊彬静静看着他,俯身又吻了上来。 盛骁可受不了他再挠半小时的痒了,翻身将人压在沙发上,占据了主动权。刚要做些什么,忽然感觉不太对,低头看了看:“……” 饶是他原本不想多话,也忍不住“啧”了一声:“干嘛啊,我一压上来你腿都分开了。就这样还想上我呢?” 第22章 夸张的姿势使宽松的睡衣局部显得紧促,贴在盛骁身上勾勒出优美的线条。 沈俊彬知道自己绝不是弱不禁风的单薄少年,可盛骁一弯腰就能抄起他,一出手就能制服他,这让他忍不住想贴得离这具包含着出人意料的力量的身体更近一些。上半身的感觉神经显然更为丰富,所以他把一条腿顺着沙发微微撇开,踏在地面,好让盛骁从大腿根开始能紧紧压到他身上。 和这个人亲密地相贴,哪怕呼吸困难了一点儿,也有莫大的快感,有生以来的任何事物都不能比拟。 雅不雅观,他顾不上了。 得不到,还不能蹭一蹭吗。 “你不是不愿意么?”沈俊彬心烦意乱,失意的人并不想被一遍遍告知自己是如何败阵的,“不愿意你还管我说什么。” “不是愿不愿意的事儿……”盛骁笑了,看起来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可最开始的那一瞬笑意淡了之后,他的眼神又像是较真的,“你确定要给我钱?” 这个人一开口,上帝的天秤恐怕也要为之倾斜。 沈俊彬忽然不确定了。 心里一个名为“侥幸”的小人儿尖锐地说了一句什么,他还没听清,它就被打得稀巴烂,剩下的小人儿们叫叫嚷嚷:“别天真了!有便宜怎么会轮到你占!” 盛骁离他太近,他看不清盛骁的表情。 算了,就算他看得清也无济于事,这人的衣服和平时不同、身处环境也不一样,变量太多,无一不影响着他的判断,让他根本无从对比此人此刻这暧昧的话语有几分真假。 太难了,想要想清楚盛骁的心思,太难了。 工作上盛骁的行踪他能预料,是因为他们严格执行同一套标准,出发点、思维方式、最终愿望一致,而在私底下,这个人住在和他截然不同的雪山之巅,大概与天山雪莲、雪山飞狐之类的生物为邻,他没到过那儿,即便是从出生到现在的脑细胞加到一起运转也不够思考。 再者,就算他自己能想出个说得通的前因后果,未必就是对的。 他紧盯着盛骁,唯恐漏了一帧的画面,反问道:“你要什么?” “你说呢?”盛骁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笑笑地看着他。 他的眼睫似乎会说话,它们在说:我要你啊。 沈俊彬不难想见,盛骁调情从来不需要技巧,他自己本身就是一味情药。接吻是内服,爱抚是外敷,药剂只有过量没有少,抗性差一点的连命也要留在他身下。 试问谁能幸免? 盛骁勾着他的下巴一再抬高,让他的脖子完全暴露出来,一双柔软的唇落在了那儿,充满暗示地舔舐。 沈俊彬强烈怀疑此前自己的生命是靠电池、燃料或是别的随便什么东西维系着的,否则怎么会现在才感受到心脏跳动? 他听到它用自己的方式呐喊:“咚!咚!咚!” 用自己的躯体捶墙:“咚!咚!咚!” 他好像错了。 他的计划实行起来处处受制,无一达成,是因为他一开始制定的目标就不对。他对报复盛骁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7 、羞辱他、给他难堪、甚至进入他的执念并不像自己凭空想象得那么强烈。 每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他想要的,只是…… 一只手解开了运动裤的系带,打断了他的深度思考,他下半身的衣着被一并褪了下去。陌生的手掌覆盖在他的要害处,双双变得滚烫,随后脖间的柔软和身上的重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那里面有一个灵巧的东西,深谙他的每一个敏感点。 原来龙潭虎穴里住的不是贪财敛宝的恶龙啊,是吸人精气的妖怪。 沈俊彬不敢低头看,怕动作幅度太大,像惊走歌喉婉转的夜莺一般惊走了那个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把手伸到身下,用指腹触摸那人的头发、耳朵、脸庞,一遍遍抚摸他平时绝不可能摸到的部位。 要命。 他闭上眼,心想道:把他的魂儿,他的命也都吸走吧。 如盛骁所料,沈俊彬情绪激动,没有劳烦他太久。 原来无所不能的沈总监不但没有三头六臂,还如此清纯乖巧,手忙脚乱地咬牙抵挡了一阵就老老实实统统交代了。 这应该是一件让男人无比享受的事,可到沈俊彬这儿倒像是有人欺负他一般,臭小子把沙发抓得咯咯乱响。 他生疏的反应让盛骁莫名觉得这件事更有意思了,大发慈悲配合着他的意犹未尽最后动了几下,确认口下的人丧失意识遁入空门后,这才抿着唇支起身,寻找被臭小子踢飞的垃圾桶在哪儿。 谁料沈俊彬头脑清醒得空前绝后,运动神经元姗姗来迟,突然敏捷地坐起身,一把抓住了他:“咽下去。” 盛骁睁大了眼:“……嗯?” “你忘了?”沈俊彬甩了一下头,找回神志,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你不是不要钱么?你咽下去,我们就两清了。” 盛骁一挑眉——他当然记得沈俊彬做过同样的事。 但是吧,北京那晚这小子拆了他太多个“第一次”的封,多到一觉睡醒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有什么地方发生了破坏原路径的、不可逆转的变化了,那种情况下,这件事略显微不足道。 现在轮到他了,盛骁发现这还真不是件小事。 人的这一生,该操的心,该受的累,一样也逃不了。 比如他从小不会笑脸迎人,现在好了,一年就能把前20年没微的笑给笑出来。 再比如他读书时成绩不是太好,倒不是因为他脑子不灵光,而是太多的事争先恐后地分散他的精力。他原本刚想好好学习,哪知一掀开书就掉出好几封不知谁塞进去的情书,他多多少少地一封扫两眼,一节课就过去了。一合上课本,信里写的和他要在哪棵树下幽会他也忘了,上一节上的是什么课他也忘了。下了课,他时不时地要给兄弟出出头,放了学,这种那种的比赛等着他撑场面,总之他的学生时代繁忙程度远超年级主任。后来长大了工作了,他当年没好好背的书都在北京培训的一年孤独时光里背了个痛快,厚度加在一起不亚于高考资料。 而那年他没来得及推敲沈俊彬咽下他的子孙后代时的心路历程,老天爷都帮他记着了,今天连本带利地还了他一个易地而处的机会,让他好好儿感受一把。 沈俊彬裤子都没穿好,就知道咄咄逼人:“你怕什么?我又没病。” 盛骁:“……” 他不是担心沈俊彬有病,他是想说话。 其实他没有和别人分享人生体会的习惯,但他还是想对沈俊彬说点儿什么。 除了这个时刻,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机会能说了。 人的思维有多远,两条腿就能走多远,通常情况下,腿是走不到思维的边界之外的。那年一开始他的思维只有床的大小,后来他试着努力了一把,好不容易把思维强行发散到河的对岸,但是沈俊彬已经走了。 这小子一走,他发散思维的灵感枯竭,后继无力,就中止在了胖子开门的那一瞬间。 可惜他腾不出嘴,他的眼睛也不是显示屏,不能把他心中所想一一呈现,他不知道沈俊彬有没有看出来。 得了,看这傻小子盯他盯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生怕他逃跑,能看出来才有鬼了。 沈俊彬已经彻底回了神,强硬地掰住他的脸,目光凌厉,逼迫道:“快点儿。” 盛骁:“……” 他天生就不会做诸如“张开嘴让别人看自己嘴里有没有东西”之类的丑态。他拉起那人的手,放在自己的喉结上。 两人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它上下滚动了两下。 房内静默了半晌。 盛骁想象中的当场反刍的场面没有发生,他猜想很有可能是睡了一觉胃部空转太久,把这当能吃的东西了。 而说要“两清”的沈俊彬自食其言,疯了一样地吻了上来。 他自己的东西,自己舔一舔,盛骁当然没有意见。可他渐渐发现沈俊彬屡次强迫他伸出舌头接驾,一双手在他身上除了宽衣解扣就没干别的…… 这小子居然不是来“收餐”的,他是来“翻台”的? 他想再来一次? 沈俊彬的接吻技能觉醒,像窒息的人需要氧气、干渴的人寻找水源,在换气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呼喊他的名字:“盛骁……” 盛骁:“哎,干嘛?” “你……”沈俊彬的手以一种让人痒但不至于笑,可又勾得人更加憋得受不了的力道在盛骁身上游走,“你想不想……” 盛骁拿捏他拿捏得乐在其中,掌心揉搓着他的腰腹和光裸的大腿明知故问:“啊?什么?” 沈俊彬忿忿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牙齿轻轻蹂丨躏着他的皮肤:“做吧,我想你。”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可信度实在寥寥,傻瓜才问是真是假。 盛骁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我也想你。” 沈俊彬深吸一口气,抚摸他的手更加用力了。 全身的感觉神经末梢似乎都随沈俊彬的手而移动,盛骁感性聪明的小朋友已经察觉到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使命降临。不过在被强取豪夺淹没之前,他留了一块钱的理智,问了一句:“谁上?” 沈俊彬埋头在他身上啃咬,听到这话身体僵了两秒,随后默默垂着眼,抬手拉开一段拉链,自下而上掀起自己的衣服脱下,远远一扔—— “我让你。” 第23章 “啪嗒。” 朦胧中,沈俊彬听到一声打火机响,缓缓睁开了眼。 他好像睡了很久。 久到疑心浮生大梦一场,久到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年。 但一抬眼看盛骁的状态,那人深吸了两口烟,鬓角脸颊的汗迹还未来得及擦去,看起来不过是刚刚结束。 他充其量睡了一两分钟而已。 他……断片儿了。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8 要命。 窗外天色已暗,频频有浮躁的光线从窗前闪过,城市还在粘稠中沸腾,像是晚上六七点钟。算起来,从进卧室到现在过去了3个钟头左右……不能动脑子,一细想事情就天旋地转。 他习惯性地想找手机看看时间,但这具身体像是和灵魂初次融合,契合度不高,连勾勾手指都无力做到。 算了,随便几点吧。 沈俊彬心安理得地闭上眼,像按劳取酬一般,打算在这张送他上天入地的床上睡一觉。 这一睡至少要睡一天一夜,也有可能是三天三夜,如果天时地利人和的话,“每天每夜”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盛骁靠在床头弹了下烟灰,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沈俊彬闻声忍不住又睁开了眼,那人光裸着的上身就近在他的眼前。 他心里有一家停业多年的愿望工厂,废屋荒园,尘埃累累,不知什么时候却悄无声息地单方面决定复工了。 厂方连招呼都没跟沈俊彬本人打一个,就擅自临时制造出了一点类似“心愿”的小东西,驱使着他,让他想伸出一只手臂,环在盛骁的腰上。 不用测试,这个人必定是举世无双的助眠神器,甚至有可能他一触碰到这个人,那些浮世纷纷扰扰就只有自行烟消云散的份儿。可他的身体又单独行动多年,素来只接受大脑支配,强调明哲保身、趋利避害。粗鲁的压制与不太温柔的冲击还没翻篇,身体对这个人的力量和破坏性记忆犹新,一下子不太能领会这个“心愿”的精神,本能地产生了抵触。 察觉到沈俊彬竟然想拥抱凶手,身体立即恐惧地大声喊道:“不!不!不!不不不!离他远点儿!” “啊。”盛骁低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饿了。” 有的人说“饿了”,身边人会问:“你怎么还吃啊?” 有的人说“饿了”,身边人会问:“你不是刚吃了吗?” 但盛骁显然不属于这两者。 沈俊彬已经看透了,盛骁的家就是个没配备minibar的非标准房,一切都是最低配置,全家只有这么一个活物,一瓶水,不但没有可以食用的东西,就连食材也没有。 人在熟悉的环境下常常会展现出心底柔软的一面,饥饿时最想吃的东西即是渴望的形状。他好奇盛骁的柔软和渴望是什么样子的,声音沙哑地问道:“你想吃什么?” 盛骁低头看看他,反问:“你是不是该走了?” “……”不知道诺贝尔的奖项是不是固定的,沈俊彬想为盛骁申请一个“诺贝尔扫兴奖”。 能来这里,店里的事他自然已经交代好了,餐厅的经理、主管哪个拎出来都能独当一面,应对没有团队和会议接待的日常经营绰绰有余,他并不急着走。 但是……他也不想明明白白地让盛骁知道他为了来这儿做了成摞成摞的准备。 别人什么都没要求,一切都是他主动做的,难道还指望人家领情吗。想给盛骁献殷勤的人应当不少吧,不缺他一个,还嫌这家伙不够膨胀么。 盛骁又点评道:“你声音没以前好听了。人也懒了,不爱动了。” 沈俊彬:“……闭嘴。” 刚认识盛骁时他确实年轻、天真了些,举动不免疯狂,坚信以心换心,恨不得一夜就把一整颗心都掏出来,唯恐对方感受不到他的毫无保留,可现在能一样吗? 他咬紧牙关,一再克制着自己重蹈覆辙的冲动,免得让人觉得他可轻可践。 谁知道这个王八蛋居然还记得从前! 盛骁被凶巴巴地训斥了一句,悻悻地朝后靠了靠。 这个沈俊彬,怎么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扑上来啃得比谁都欢,在他耳朵边拼命呵气,要求他喊他的名字。好的,他一一照办了,念“沈俊彬”三个字念得都不知道这三个字该怎么念了。 不知道牛对自己耕过的地有没有特殊感情,盛骁只知道他在辛勤的劳作之后想抱着这人温存一会儿,他的胸膛可以给沈俊彬当床垫、当枕头,他想尝一尝这小子身上欢爱的余香……当然,男人嘛,也想听沈俊彬多多少少地夸一夸他。 总之,就像好吃的留到最后一口再细细品尝一样,从身体的摩擦升华到心灵的交流,这才能叫满足啊。 谁知道这小子这么不讲究,趴在床上一动都懒得动。 买个娃娃都比他体贴,小白眼儿狼。 又或许是在酒店干得久了,习惯了银货两讫? 盛骁问:“这回是‘两清’了吗?” 沈俊彬皱着眉头像没听懂:“你说什么?” 盛骁:“不是你说的吗?” “盛骁。”沈俊彬的语气比放冰桶降温凉得还快,“你是不是傻逼?” “……”盛骁认真分析,“我不是。但你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这不你自己说的‘两清’么?” 沈俊彬嘴唇绷得死紧,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我叫你去死,你也去死吗?!” “那不会。”盛骁眨眨眼,“那我不成傻逼了吗?” “你就是个傻逼吧!”沈俊彬一掀被子坐起身,一巴掌朝他身上拍去,“你去死吧你!” 沈俊彬那两下子盛骁早就心中有数了,烟叼在嘴里好整以暇地一一招架:“我干嘛去死?我活得好着呢……哎!你是猫儿啊?怎么挠人呢?” 挠人?沈俊彬想打人! 他恨不得打得这个人渣人吊分离! 可惜他鲜有机会能打得到盛骁身上,偶尔得手两次,听动静也知那点儿力道不足以让人痛改前非。他想站起来狠狠踹这个贱人两脚,可还未完全起身腿就先软了,差点跪到盛骁面前。 他低头一看,膝盖骨下淤青一片,不知得在柔软的床垫上跪多久才会被压成这样。髋骨也疼得……当时桌沿就硌得他生疼,这混蛋还重重地在身后撞击,不停地火上浇油。 腰快断了,胳膊好像不是自己的,前后左右都抬不动。 盛骁不太准确地捂着疑似被打到的地方,以去片场当群演50块钱一天都不值的演技心不在焉地“啊”、“啊”了几声,还不忘对他说:“坐下,歇歇再打!” 沈俊彬怒道:“滚!” 说完他意识到,这次要滚的人恐怕不是盛骁。 盛骁气定神闲地一挑眉:“怎么说话的?你又开始跟我一二三四的了?不想走了是不是?” 沈俊彬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下去,他扯过床上唯一一床被子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去客厅找和他失散多时的衣服。 他快气炸了,可又不知道是该恨盛骁无情无义还是该恨他自己没出息。 “你要走了吗?”公寓主人在卧房连起身送客的礼节都欠奉,听上去声音里还有难掩的笑意,“注意安全啊,回去路上开车慢点儿!” 作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39 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三更,如果没有三更就明后两天双更~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每次看到留言区热热闹闹超开心的qwq 第24章 盛骁连着三次夜值都没遇见沈俊彬了, 整整一个星期。 要不是日报上还能看到沈总的金笔御批,他真要以为沈俊彬功成身退又调走了。 在店却不在岗,盛骁不知道沈俊彬是以什么理由告的假。病假吗?杜总的房间和他的房间没隔几步路, 重臣告病了好歹也得去探望几眼, 没能共享探病的场面,盛骁深感遗憾。 怎么没人组织中层干部到沈总房间献花慰问呢? 他心底逆着生长规律萌发出了一点儿幼稚的恶趣味, 不厌其烦地在西餐厅一趟趟徘徊,几次有冲动想挨个抓住人问:你们沈总不在啊?你不问问你们沈总干嘛去了么? 忍耐一会儿, 心里最大的痒劲儿过去了, 他又想:算了吧, 何必为难人?那小子也挺不容易的,这一把可能得歇上十天半个月。 否则哪里对得起他的深耕细作? 不过翻翻预定单,他不免替沈俊彬发愁:这得什么时候能好?下周、下下周都有大型会议, 其中一场是国标接待,而且越往后离年底越近,各企业的会议聚餐预定呈集中式爆发,到时西餐这一块群龙无首,他不是成明泉的罪人了吗? 再一想, 当年人家都能自己坐车回天津呢, 自己收拾自己肯定可利索了, 用不着他操心。 夜巡偶尔经过611, 他有心想敲门进去看看, 站在安全警戒线之外问问那张牙舞爪的嚣张小子:“还跟不跟我杠了?”可抬头迎面看见无处不在的摄像头,最终还是作罢。 “盛经理好。” 下班时, 盛骁进了电梯,里面一个穿着宴会厅服务员制服的姑娘跟他打招呼。 这女孩他看着面熟。印象中她平时挺精神的,今天的问候虽然没忘伴以礼貌的微笑,但还是透出了小小的情绪。 盛骁不吝关爱同事,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大清早就蔫哒哒的,早餐这么忙呀?” 女孩无奈地说:“忙倒不忙,是我们沈总监啦……哎,现在好严格啊。” “嗯?”盛骁奇道,“沈总今天上班了?” “不太清楚,不过昨天他来宴会厅了。他一来,拿了……”女孩两手比划了一个夸张的距离,“这——么厚一摞,各种摆台的定位卡。我们又要培训了,还要检查。” “是吗?真是太辛苦了。”盛骁陪她一块儿发愁,“怎么办啊,多吃点儿饭管用吗。” 女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更蔫了。 电梯里静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里,盛骁设想了一番沈俊彬半身不遂地趴在床上画摆台定位卡的场面。场景里的那个人没转过头来,盛骁悄悄绕到前方,看到那小子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手中活计不停。 不知道在较什么劲。 盛骁面上神情没动,心底却已悄然叛变了和女孩儿同一战线的立场,扯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道:“马上到年底了,听说管理公司的服务质量调查小组神出鬼没的,前天还在哈尔滨,明天就到了唐山。反正呢,一言难尽,没事还好,万一查出点问题就要罚款。沈总对你们严格,可能也是不希望你们被罚吧。” 他比了个点钱的手势:“你入职满一年了吗?关系到发年终奖呢。” 女孩委屈地噘起下唇:“是这样吗?” 盛骁也学她噘起下唇:“是这样啊。” “盛经理,”女孩一看就乐了,“你要不要这么可爱?” “得了吧,我一把年纪都已经是老男人了,还可爱什么啊?”盛骁自嘲一番,眨了下眼,朝她笑笑,“你才很可爱呢。记得好好练习,别被抓了,辜负了你们沈总的好意,知道吗?” 盛骁家里没人做饭,在哪儿吃都一样。虽然过了员工早餐时间,但经理餐室应该还能找到点吃的,于是他洗了个澡,将自己收拾爽利,试着去碰碰运气。 没想经理餐室内不但有保温罩盅,还有另一个人在。 推开门看清屋里的人是谁的那一瞬间,盛骁情不自禁原地立正,在心里提醒了自己一句“注意安全”,道:“您好。” 沈俊彬闻声回头——想来他在听到说话声时就知道来人是谁了,扫过来的一眼冷冷冰冰。 这一眼其实是沈俊彬对盛骁惯常使用的“目中无人式”,可盛骁却突然品出了一点儿莫名的刺激。可能是太多天没被人以这样其味无穷的目光审视过了,他和沈总监一对眼,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几近进入睡眠状态的细胞们一个个掀开被子坐起身,兴奋地开始看热闹。 盛骁用眼角余光丈量两人间的距离,保持在沈俊彬的一臂之外,自以为亲切和气地招呼道,“沈总,吃饭呢?” 沈俊彬穿得依旧考究,彼时刚刚忿忿地扣上一个不锈钢罩盅盖儿,正要掀开下一个。 总经理和总监们大都40上下,咽炎胃病高血压等等各种大小毛病一人占了至少一样,到了不得不讲究养生的份儿上了。有应酬时被迫吃香喝辣,没有应酬时就自觉吃得低油低盐,什么清淡挑什么吃。 今早沈俊彬来得晚了,经理餐厅里剩了几个油炸的大肉馅饼,三个罩盅掀开来全是金黄一片,就连小碟子里的开胃小菜都是爆了小米椒的。 当然,员工餐厅的厨师做这些当早餐再正常不过,但他实在是…… 他既不能怪厨师,也不甘心怪自己身体娇气,正磨牙不知道赖谁好,那人就进来了。 冤有头,债有主。 一回生二回熟,他不想想起,可就是怎么都没忘记。那天回来时他顺路去药店买了久违的锡类散和敷药工具,懊恼而熟练地照顾自己,身体早就恢复了,这些天没出门,更多是因为怕心情绷不住,不适合出现在工作场所。 他像掉进了一片无尽的深潭,明明没有潮汐,水面却能自行激荡。他身处其中,被浪拍得心力交瘁,一闭上眼就是那天的事,挣扎许久才浑身是水地爬到岸边。 在房间闲得久了难免胡思乱想,最初的几天他冲动之下当真计划过怎么让盛骁吃不了兜着走,从此滚蛋。不止百翔,其他酒店那混蛋也休想借在明泉的工作经历进入。 可想得多了,他的心浮气躁又轰然决了堤,淹得他的心里无限沧桑,整个世界凋零萧索。 每天花大把的时间来琢磨如何报复一个人实在很累,还未和仇家对上阵,他先一步精疲力尽了。 沈俊彬疲倦地挥挥手,遣散了那些胡思乱想。 他想放过自己,离那个人远点,眼不见心不烦,见了也当没看见,清心寡欲,抱元守一。 但,等他真的见到盛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0 骁,亲眼看见那混蛋眉目含春、滋润得意的模样——沈俊彬一声令下,叫住了收拾东西正要走人的计划们:你们先等等! 盛骁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他几圈,视线地落在他身上如有实质,甚至还有想推着他转过身去的意思。 沈俊彬的一缕记忆当即被点亮:那天他离开时盛骁目送着他出房间,他走的样子肯定不太好看,这家伙是故意在他背后看笑话的吗? 直接动手他不占便宜,推搡到外面大厅也没人能帮他的忙。他到底是忍一时从长计议,还是简单粗暴地直接让这混蛋颜面扫地…… 他举棋不定,心里的小人儿不断拿起刀又放下。 盛骁伸出一只手指,穿过最后一个罩盅的把手,轻轻一挑:“啊。” 那混蛋不知死活地看了他一眼,像是故意地说道:“这个太腻了。您是不是要吃清淡点儿?” 沈俊彬:“……” 第25章 真敢聊! 沈俊彬正在屏息凝神地合计哪儿有麻绳和砍刀, 这个人渣,还专程哪壶不开提哪壶? “有忌口吗?”盛骁走近,又掀开了几个罩盅。 被灯光一晃, 他的微笑似乎和在大庭广众之下时没什么区别, 带着一点儿客气,尺度点到即止, 让人不禁自我怀疑,刚才判断他笑得别有深意只是个多心的错觉。 盛骁问:“我去外面给你拿两个水煮蛋?今天好像还有包子。” 这厮现在就算拿出满汉全席也于事无补, 社会有责任教育每一个人充分领会及时缴清拖欠与造成不良影响后再补缴所付出代价的不同。 “用不着。”沈俊彬气势依旧, 拒人千里, 夹起来一个饼,妥妥地放在盘子上。 但盛骁还是端了一只瓷盘进来。两个煮蛋在一圈白白胖胖的包子包围里滚来滚去,活像一部人畜无害的低龄动画。 他把盘子放在两人之间, 甚至托着边缘下方,礼貌地朝沈俊彬推了一点儿。 这人粉饰太平的态度和技术令人恨之入骨,却又无处着力。沈俊彬掐灭了另盛骁当场出丑的念头——不是因为他有“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好脾气,而是假设这家伙平时也这么会做人,那么即便他撕破脸把人推到大厅, 顺利地打得他鼻青脸肿, 舆论也不会站在自己这一方。 从前令他如沐春风的笑容此刻看了浑身不舒服, 他把包子假想成盛骁本人, 狠狠咬了一口。 素馅的。 不, 盛骁配不上素包子这充满健康活力的身份,他外表光鲜靓丽, 馅料肯定是调了味的肥肉,吃着喷香一时,进肚就变成隐疾,体会过的人看一口就饱了! “沈俊彬。”盛骁突然喊他。 沈俊彬:“……” 这三个字如一只有力的大手,冷不丁地将刚刚登陆不久的他拖回了记忆的深潭。 盛骁似乎有假正经的瘾,在店里几乎不直呼同事的名字,尤其是平级。要不是去了他家一趟,沈俊彬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把几年份量的称呼都听回来。 被盛骁亲口一喊,那日细细碎碎不绝如缕的呼唤如同局部爆发的山洪,不由分说地灌入他两耳,将他的思维瞬间淹没,手指和西装之下陷入软凳的某个部位被这个声音成功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下意识地一紧。 他把包子捏变了形:“干什么?” 盛骁饶有兴致地看看他,坐得靠近了一点儿:“我想起来一件事。” 被记忆控制的症状转瞬即逝,沈俊彬的心气儿重占高地,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嗯……”盛骁竟然真有谈正事的架势,“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容易变成工作狂吗?” 他压低了声音:“销售部冯总,知道吧?” “当然知道。”看这厮说话神神秘秘的架势就知道他不会说什么好事。穿梭职场的经验告诉沈俊彬应当远离工作之外的八卦,一个专业的经理人不必对同事工作热情的原动力探究太多。 可盛骁的眼尾却像一只钩子,挑住他的领子,把他抓了回来。 沈俊彬皱眉问:“冯总怎么了?” 盛骁露齿一笑:“是不是疯婆子?” “你懂个屁!”沈俊彬发觉自己耐心倾听这人说完话只是个无意义的形式,他根本没心情跟盛骁坐下来交流,不管从这人口中听到任何观点他都能破口大骂一场。 他三忍两忍才控制了自己的音量:“不拼命,能得了干销售吗!” 他过滤掉了许多不适宜在公众场合出现的字眼,譬如:你以为普通人都像你一样活得这么轻松?你以为一年几千万的业绩能靠和人睡觉睡出来?哪个销售不是起早贪黑地跟客户推心置腹,不厌其烦修改合同,在社交工具里成组成组地发美化过的图片? “我不是这个意思。”盛骁喝了口清茶,“她老公出轨,正闹离婚呢,店里都知道了,就你新来不知道。” 冯总今年恐怕四十有五了,并非美人迟暮,纯粹是靠着职位和收入维持着风韵犹存。坦白说,以她的条件,婚姻破裂也不太能引得成功男士的关心。 满打满算,沈俊彬和盛骁没一起正经吃过几次饭,他们俩的工作时间有点儿对不上,但盛骁今天不但一改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煎包鸡蛋大米粥地在他面前一口口地吃着,还谈论家长里短。 未免接地气接得有些反常了。 沈俊彬震惊地看着他,警惕道:“你想干嘛?” “不想干嘛,跟你说一声,免得你以后跟她提这个事儿,踩雷了。”盛骁道,“她不光自己整天不下班,还爱拉着她们组的那些个小业务员和美工一起加班。你说那些小姑娘约会也不能约,电影也不能看,这么做是不是挺残忍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沈俊彬拧起眉头,“关我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一般人什么样的人喜欢加班,什么样的人喜欢虐待下属,剥夺她们的生活乐趣。”盛骁随意一抬手,胳膊搭在了沈俊彬身后的椅背上,“让手底下的人加班加点培训摆台——当然,我是没关系,反正练的人不是我,但你不用考虑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吗?说不定人家会认为你也……” 盛骁一顿,意识到由他对沈俊彬说“老公不回家”,气氛有些微妙。 他试着换个说法:“听说内分泌失调的人通常情绪不稳定,一发脾气就容易迁怒……” 看沈俊彬的脸色,盛骁感觉这个效果也不怎么理想。 他不是想影射沈俊彬如何如何,他的本意只是想暗示沈俊彬下次可以把培训计划提前穿插到下一个月的计划表里,如果嫌报备培训部麻烦,也可以替换掉个别课时,总比临时加训,让手下人怨念深重要好得多。 但他没有立场对餐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1 饮部的培训工作指手画脚,只能采用迂回策略。 好像迂错路了。 他忙解释:“当然,你没失调。我的意思是……” “盛骁!”解释为时已晚,沈俊彬粗暴打断了他。 盛骁:“……嗯?” “你想恶心我是吗?”沈俊彬从唇齿间不太顺畅地往外一个个迸字儿,“想让我看到你就恶心,主动离你远点儿,最好再也别跟你搭腔,别跟你坐一块儿吃饭,是吗?” “不是啊。”盛骁有口难辩。 他搜肠刮肚的苦口婆心全毁在这两个不恰当的类比上了。他怎么会说着说着话嘴上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呢?这不是他的正常水平。 沈俊彬一把拍掉了他搭在椅背上的胳膊:“我说的‘两清’是上你床之前。现在,你还想‘两清’啊?” “……”盛骁一愣。 “no way!”沈俊彬冷笑,“哦,对不起,对您来说,应当是‘no door’,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盛骁的脸颊难得地腾上了一股热气,这体验难以言喻。 他没有根据地猜想,脸上的两朵热气一定聚成了云彩的形状,左右各一。 短短几秒内,他脑内重放了数遍沈俊彬方才说的话,如抽丝剥茧一般辨别回味这话里可能蕴含的深意,并且尝试提取出了其中显而易见、直白明了的一层:“那你不想清啊。” 沈俊彬被他无辜而意外的表情气得七窍生烟,进入食道的半个包子卡在半截,难以继续下咽。 全世界仿佛约好了一般!只等他一出房间,就齐齐携手而来给他添堵,其中大将盛骁一马当先,战功显赫! 沈俊彬猛地把筷子朝桌面一扔:“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盛骁机警地抬手一拦,险些被迸起的筷子弹到脸上。 他恍惚发现在他面前的不是什么人五人六的“沈总监”,而是一棵长相标致的仙人掌。 从前他无论于公于私,只要一靠近就被扎得跳脚,但那天沈俊彬在他面前亲手脱去了自己带刺的外衣——如今这身刺,不过是摘下来之后再一根根安回去的,虚有其表,杀伤力着实有限。 看看咱们沈总监吧,盛骁心道,过得真的不容易。 本来就外强中干,芯儿是一汪眼泪倒灌而成的,刺是刚粘回去虚张声势的,只剩一层原装皮肉,还被他折腾坏了。 沈总已经这么生气了,他再不痛不痒,也太不尊重人啦。 盛骁使自己看起来尽量惊恐,问:“你想干什么!” “你等着!”沈俊彬愤然起身,肺压一升再升。 他如果想好怎么办他,他就不会在这儿坐着吃饭了! 走到门口,沈俊彬觉得这话气势不够,又加深了一句:“我说话算话,没完!” 盛骁真的很好奇,回身抱着自己的椅背,认真地询问:“怎么个没完?” 无赖之人沈俊彬见过,但能将无赖无耻演绎得如此游刃有余的,盛骁是独一份。 他一双眼睛睁得像好奇宝宝,根本没有一星半点儿发自内心的紧张,仿佛只要对方能报出来一个戏名,阅尽千帆的他就知道对面之人开口要唱什么词。 谁给了他有恃无恐的自信? 反观自己,沈俊彬心情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捋清。 “等等啊沈总,有话问你呢!”盛骁喊住他,舔了一下嘴,“你好点儿了没?” 他并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下一次”,也不知道他们的“下一次”在哪儿,但他对于造成沈总监误工一周有些愧疚。 下一次,他可能会对沈俊彬温柔一些。 沈俊彬丝毫不在乎自己身在经理餐室外说话会不会被人听去,转头怒道:“关你屁事!” 这个人不太讲道理啊。 沈俊彬走了,盛骁拨拉拨拉桌上两根筷子,把它们排成首尾一致的整齐队形。 他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要不要把沈总监遗落的这两根刺送回去? 第26章 省能源局的煤炭供给侧结构改制成果汇报定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召开, 提前一个月就下好了预定单。会期共四天,总客房预订在220间以上,与之配套的, 会议厅和宴会厅的预订单打印了厚厚一摞。 对于明泉来说, 这确实是一次较大规模的接待,但也不至于罕见, 这种会议大约每个月都能接到一两回。可这次接待又着实些有特别之处:此次会议将有一位国丨务院领导参与。 关于来店的领导人究竟是哪一位,接待处始终守口如瓶, 一问起就含糊其辞地说“不知道”、“还没定”, 不过这种事的神秘性实在有限, 只要是个经常看新闻联播的人就不难猜得出来。 贵宾楼开启,主楼面朝贵宾楼方向的7层以下暂不安排客人入住——这是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开启最高限度安保和警戒的标识。 无论将要接待的是哪位领导人,无论明泉接待过多少次, 每一次领导人到店,全店上下都严阵以待,时刻警醒,毕竟这里没人知道中国的未来如何,但都知道不能让中国的历史从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发生转折。 客人还没到店, 众人已为此忙了一周不止, 盛骁以及店里的另外两位夜值经理提着行李搬到员工宿舍, 24小时轮班。 能源局的副局长亲自来检查, 说要掀几块地砖看看底下, 工程总监刚一松口“那就掀两个吧”,结果说话之间从主楼西侧通往贵宾楼的一溜青石板都快被人掀完了。警卫局派来了一队弱电工程人员, 在客房重新铺设网线和电视线,铺完了一伸懒腰,感觉床垫也有可疑之处,遂要求对贵宾楼的所有房间进行开垫检测,力求万无一失。 开垫容易,要还原却难,警卫局和酒店各有各的立场,双方僵持不下,市委接待处的人从中协调,跟客务部软磨硬泡。 打了多年的交道,诸位总监深谙接待处签单人的行事风格,一边说没事儿,让他们掀吧、拆开看吧,有损失我们负责,一边到了签单的时候就要翻脸推诿:按照我们的报销程序,不能这么走,你别为难我。 最难的不是提供服务,而是收账,财务制度把风险分摊到实际工作之中交由总监们把控,大家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几天下来被弄得心神疲累。 沈俊彬亦不例外。 晨会上,他一脑门儿官司地在旁坐着,其他总监的唉声叹气统统听不进去,和餐饮部的杨总各捏着一份平均每小时修改一次的预订单皱着眉头看,恨不能把这张纸看穿。 订餐标准忽高忽低,毫无规律,与一开始敲定的菜单相比早已面目全非,不知所谓。 领导的菜单改改也就罢了,精益求精无可厚非,可600人宴会的菜单亦在不停地增减要求。最要紧的是,要求改动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2 得太过频繁,双方对于价格标准至今还没达成一致认识,更改菜单可能造成的损失更加没人表示对其负责。 鲍翅架火了,燕肚下水了,海参在水箱里拱来拱去活不了几天,这不是十份八份可以调解的小事,这是几百份,是几万元的成本。 接待处的宴会对接人平时在酒店里吆五喝六,威风八面,但放到机关里也只不过是个听上面指令办事的跑腿。如此反复无常,但凡是个正常人就要不好意思,最近对接人一看到沈俊彬和销售部的人朝他走过来就心虚,假装打电话脚底开溜。 等好不容易打通了对接人的电话想沟通沟通,得到的答案却总是“还在商量”、“有待商榷”、“有待领导进一步商榷”。 刚刚拿到手的一份预订通知单上,会议桌摆放的水果规格由“三热两常”改成了每桌香蕉苹果桔子各二,活脱脱是二十年前春节联欢晚会嘉宾席的标准。历城水果配送中心的保鲜站不承认除自己之外的所有库房的保鲜条件,哪怕还是原箱原包装,只要验收离开了送货车就不能退货——一大堆经不起岁月问候的热带水果积压在了西厨保鲜库。 “主要领导人在店一到两晚,期间贵宾楼客房整理不需要我们负责,日用品可能也会使用自备的,不用房间提供的,咱们只要把足量的备用品放在卫生间抽屉里供客人自由取用就行了。”销售部的冯总监汇报道,“领导的安保工作由公安部警卫局安排,咱们进入贵宾楼的服务队伍尽量精简。我和接待处协商的是由酒店安排一个主要负责人,带着两个班次的客房服务、厨师和餐饮服务员进楼。” 冯总监一顿,盛骁抬头正好跟她对上了眼。 “负责人方面,”冯总监道,“接待处希望能让盛经理去。” 盛骁当即表态:“我没问题,随时听安排。” 杜总:“好,盛经理,那这回就辛苦你了。” 盛骁笑道:“不辛苦,这是我的荣幸。” 嘁。 沈俊彬百忙之中抽空在心里嗤了一声。 他还想骂点儿什么,可最近脑子被工作占得太满了,一时想不出要骂句什么才能一针见血,令自己通体舒畅。 “哎,老胡。”杜总问人力老总,“我记得咱在北京有一回接待,警卫局要求调出贴身管家的档案,对吧?” 人力老总道:“是,那次是国外领导人那边儿的安保有要求,咱们就照办的。冯总监,这回接待处要求这个了吗?” 冯总监翻翻合同:“没有,他们没提这件事。” “他们没提那咱们就不多此一举了呗,一般情况都没什么事儿。我这边等会儿回去也准备好吧,以备不时之需。”晨会到这儿已开得差不多了,人力老总顺口开了个玩笑,“盛经理,你家里亲戚祖辈儿的,没什么特殊政治背景吧?” 沈俊彬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那人。 “当然没有。”盛骁知趣地笑着接过话梢,“我父母都是农民,政治面貌是‘群众’,我本人以前是团员,现在年龄到了,应该已经自动退团了。不过我坚定拥护党的领导,牢记24字核心价值观,保证在任何情况下保障领导的安全,尽己所能提供优质服务,请杜总放心。” “行啊。”人力老总就喜欢年轻人会办事又会说话,“下一年咱们明泉党支部发展党员,我找你。” 油嘴滑舌,沈俊彬心想。 问他政治面貌,问他有没有乱党叛军的祖宗八辈,这里有谁问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吗?在二十几个总监经理面前说得一套一套的,大言不惭! 可……这大概是盛骁式的“油滑”了吧。 若少了这番话的后半段,则显得索然无味,泯于平庸,但若换个人来说后半段,又会让人在这个焦头烂额的早晨听了耳朵发腻,更加心烦意乱。 只有他来说,才有了点“恰到好处”的意思。 眼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字字珠玑地款款说完,听到耳朵里莫名有一种战栗的感觉,浑身上下隐隐发麻,像是被人把一粒穿透力超强的薄荷糖塞进嘴里,瞬间醒了瞌睡,驱散了几分工作的压力。 这个人…… 沈俊彬一念觉得他空耍嘴皮子、瞎表忠心,一念又发觉其实他的发言里没有一个字是思想教育内容之外的,并不算过分。 他想骂他,可话到嘴边总觉得师出无名,似乎还欠了一点儿什么要素,他受到的那些不公正待遇暂时还不足以教他奋不顾身揭竿而起。甚至他偶尔会产生没由来又不靠谱的自我怀疑:一旦真的对盛骁恶语相向,就是自己理亏。 沈俊彬原来只是被反复更改的预定把耐心消耗得余量不足,这一看了盛骁两眼,心头又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凌乱。 “现在警卫局的人正在贵宾楼检查客房床垫,检查完毕开始锁楼,我们的服务人员要在锁楼前进入贵宾楼做准备工作,赶在领导到店前把房间还原。”冯总监道,“预计领导今晚到店,最迟后天上午离开,在店时间大约36小时。” 沈俊彬更烦了。 众人心里都明白,现在手上拿的预订单远低于明泉的平均出餐标准,是省能源局为响应中央杜绝铺张浪费的号召临时更改的。 可这次会议的与会人员并非全是能源局内部的人,否则也不用到明泉来,直接自己在自己局里开个会就行了。制作会议桌签时沈俊彬随手翻了翻,到场的大半是各企业法人代表。 尽管这些企业的名字五花八门,但能和能源局有关联又来参加煤炭供给侧相关会议的会是什么企业,他不难猜到。 历城所在省份有几个重要的进出口海港,占了“北方七港”之中的两个,自西而来的煤炭经石德、侯月等铁路干线从这里下水运往南方诸省——明天要来开会的,就是俗称的“煤老板”。 这些人的身家常人难以想象,可能是几亿,也可能是几十亿。这个数字大多不是什么集团筹资而成的,就单纯地是老板的个人资产而已,即便有各种名目,那也是人家自己家关起门来的运作。他们每年上的税、交的钱都是天文数字,平日里一字千金,跺跺脚地面都要震一震,之所以亲自来历城开这一趟会,是带了一点儿“领旨”、“面圣”的性质的。 人活到这份儿上,该怎么讲究呢?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是必须的。 家里养三五个专职厨师的老板,沈俊彬听说过,油盐都按克吃、按滴加、与时俱进要求酒店按菜品标准卡计算出卡路里的,他也亲见过。他们这些人看在领导人在场的份儿上或许能吃一两餐清淡的,却未必真的有响应勤俭节约号召的觉悟,能餐餐都甘于平淡。 原本明泉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能成为与会人员就餐的首选,可按接待处的标准这么连走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3 五顿饭,这些金主恐怕就要不吱不声自行另觅好去处了。 即便明泉的中西餐厨师团队有七十二般变化的能耐,一线服务人员数量到时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这种数百人的大型宴会能保持按节奏走菜,不令哪桌客人感到冷落已很不容易,根本不可能一桌一桌殷勤介绍特色菜品,况且店家也不应该越过主办方直接向客人推销,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从今晚起算36个小时,领导人越晚离开酒店,接待处的预定就越晚才能恢复正常标准。 守着财神却不能做生意,还要以实际行动间接地把客人往外赶,再一想起库房堆积的食材,沈俊彬心如死灰。 “好,我明白,散会后我就去准备。”听完冯总介绍,盛骁立刻道,“进楼的布草、日用品,还有检查完之后的客房还原,我会挨个房间亲自确认。” 沈俊彬忍不住挑起眼角瞥了他一眼。 这家伙明明刚下夜值,却答应得没有一点儿犹豫,还答应得这么满,他不累吗? 不知道是不是刚听完盛骁介绍家庭的关系,沈俊彬现在看他好像还真透过这副风流纨绔的皮囊瞧出了一点儿劳动人民的勤劳淳朴来。 看来盛骁家里的启蒙教育还是不错的,让他在懵懂时期碰巧领会到了一点儿父母的优秀品质。可惜随着他长大,这张脸给了他太多旁逸斜出领略人间五彩缤纷的机会,定是在离家求学的岁月里一发不可收拾地被染色了,所以导致他……在某件事情上,既保留了“踏实肯干”的特质,又花样百出,反正不像个好人。 糟心的早晨,沈俊彬更糟心了。 散了会,众人在电梯前等候。工程总监牵挂着重铺的青石板和电话线,先一步拉开防火门走了,冯总念叨着“电梯怎么还不来怎么还不来”,羡慕地看了一眼,要不是穿着高跟鞋也恨不得先走一步。 下行的电梯先至。 盛骁步入电梯,按完楼层键抬头的瞬间正好碰上沈俊彬的目光。 开个晨会,全屋上下就这小子最忙,偷看了他得有八百次不止。盛骁余光几次瞥见沈俊彬皱着眉头看他看得出神,差点就要发个信息叫这笨蛋收敛些了。 不出所料,沈俊彬和杨总说了一句什么,也跟了进来。 电梯门关闭之前,盛骁客气地问:“我去负一,您去几楼?” 沈俊彬面无表情道:“负一,我去采购部。” 电梯门一合上,沈俊彬立马换了个教训儿子的语气道:“你逞什么能?客人今晚到店,在店36小时,你现在还不去休息,晚上能行吗?你不会再叫个夜值跟你一起进楼吗?” “……”盛骁还没在店里被人因为工作这么吼过,体验十分新鲜,像吃多了香甜口味的人忽然尝到了一丝辣星儿,并且意外地合胃口。 他没急着回答,而是悠悠地转到沈俊彬正面,凑近看了看这小子的眼睛。 沈俊彬瞄了一眼电梯角落的摄像头,背对着那个方向瞪盛骁:“看什么看?” “看看您眼睛今天怎么了呗。”盛骁毫不吃亏,暧昧地明知故问道,“我还没问刚才开会您老看我干什么呢。我好看吗?” 一句话问得沈俊彬把脸别过一边。 “客人点名要我去贵宾楼负责,难道我还能说‘不去’么?换做是你,你也会答应,不行也得行。”盛骁道,“多谢沈总关心,我会找机会休息的,再说大领导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孩,身边还带着警卫员,咱们想插手服务都插不上,实际工作时间应该没那么久。” “也可能就是有这么久。”沈俊彬睨他一眼,“小鬼难缠。领导不找你,下面的人事多。” “不怕他们找我,就怕没人找我。”盛骁全不在意,“进楼之前我会找接待处的负责人做好预授权,确定谁签单,到时客人提什么要求只要能照价格单收费就行,我巴不得他们36小时都有计划外的想法。” 沈俊彬不屑:“客房才能收几个钱。” “是啊,我这儿不算什么,主要还是看您。”盛骁谦虚地含笑道,“沈总,咱们店能不能提前完成今年的任务就看餐饮了。明泉上下一千名员工,背后一千个家庭,都等着过年跟您喝口汤呢,加油。” 沈俊彬:“……” 这家伙居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朝他眨了下眼? 沈俊彬现在心头有三大患,一是领导人在店时间太长,二是餐饮服务员太少,三是这个盛骁,他怎么这么浪?! 不得不说,在以团队合作为主的工作模式中,盛骁是一个难得的伙伴,为同事查缺补漏,为各部门牵线搭桥,承担着工作之中乃至工作之外的责任,随时不吝奉上一个能让人重新拥有力量的笑容。 可一想到“工作伙伴”四个字,沈俊彬莫名又暴躁了。 电梯门一开,他手抄在口袋里走得飞快,企图把那几个字远远甩在背后:“签单的不愿意掏钱,我能怎么办!” “别急啊。”盛骁在他背后不慌不忙地说道,“沈总,我相信你,会好的。” 采购部的几个人联合西厨库房主管正在库房门口进行紧张忙碌的验收工作。采购部经理冒着朝地下室倒灌的寒风蹲在门边,手里捏着一摞单据哒哒哒地按计算器,脑子已经容不下别的了,抬头想事儿的间隙远远看到沈俊彬朝这边过来,顿时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这位沈总监对待工作格外严苛,虽然从不明着骂人,却能一个眼神就让人有一种怀疑自己还不够尽心尽力的愧疚,再一个眼神就让人想自觉推翻重做。 香蕉苹果桔子再怎么挑选长得也就那样儿,平心而论,这几十箱已经是尽他所能调来的品质最好的了,希望老天保佑,能入得了沈总监的法眼。 沈总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划开了几个箱子,和箱子里半青半黄的桔子静静地对望了半晌。 确实……长得不太好看,但是接待规格已经定了,他们不可能自掏腰包添钱买好的。 原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谁知沈总监今日却出奇地平和。他掩上盒盖拍了拍库房主管的肩膀,轻轻说了一句:“辛苦了,尽量挑好的配,加油。” 第27章 领导人如期抵店, 第一天的会议顺利进行。 沈俊彬当然知道自己应该全身心地服务客人,那是他身在其位义不容辞的责任,可坏就坏在接待处之前下的预订单上。 作为餐饮副总监, 他主管西餐西厨, 但整个餐饮部是一个整体,中餐宴会并非和他没一毛钱的关系。他每隔几个小时就要去厨房看一圈, 实在难以无忧无虑地只顾眼前。 对于经验丰富的厨师来说,别说泡发过的食材了, 就算下锅了的食材他们都有本事捞出来处理妥当, 再原样封回去保存。这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4 是品质和成本的角逐, 买卖双方总得有一个承担朝令夕改的风险,作为风险的把控者,沈俊彬深知一进一退各是什么后果。 如同果农眼看着水果积压在果园, 如同冰淇淋外卖被堵在路上,他凝视着日报,觉得剩下的这12小时格外漫长,千头万绪在心中拥堵得水泄不通。 盛骁的那句“加油”和“相信”被一整日的纷纷扰扰渐渐冲淡,他快要还原不出它们的模样。 他当时应该回头看一看那个人的。 凌晨时分, 沈俊彬去了趟卫生间。 他在隔断里出神地呆了没一会儿, 就听到又进来了两个人。 一个嗓门粗犷, 说话还带着点方言味儿的是保安队的田队长, 他分辨得出, 另一个应当是和田队长一起巡逻的保安。 沈俊彬默不作声。 他没有坐在厕所隔断内跟外面人打招呼的习惯,尤其是以他现在的心情。 稀里哗啦的水声过后, 那两人没要走的意思,也没细看隔间里是有人还是没人,直接在卫生间里聊起天来。 其中一个推开了窗户,厉风寒流争相涌入,四处乱钻,连门底有缝隙的隔断也不放过,室温顷刻间下降了十度八度。 田队长:“这几天是真冷。快下雪了吧?” 只穿了衬衣和西装外套的沈俊彬:“……” 保安:“快了。队长,你要抽烟?” “咋了啊?”田队长一愠,“这又没人,你还要抓我罚款是咋的啊?” “不是不是,你先别点火。”保安拦道,“你在这窗户上抽烟,亮一个红点儿,对面还以为有人拿了红外线机关枪什么的呢,等会儿朝咱开枪了怎么办?电视里的狙击手不都是这么演的?一有异常,直接就‘砰砰砰’。” “也是。”田队长收起烟,“有当兵的在太好了,他们要是天天来,外楼就都不用咱巡更了啊。” 沈俊彬:“……” 他连这最后12小时都忍受不了了。 贵宾楼前站了一溜儿警卫局的官兵,在寒风中巍然挺立。 作为“同行”,保安钻研起了业务:“你看那个,是不是拿枪的?他衣服怎么那么鼓呢?” “可能是防弹衣吧?”田队长道,“就算真的配枪了,人家也不会让你一眼看出来,那不是给人民群众制造恐慌么?我估计也就首长贴身的那几个警卫有真家伙。” “不止不止。”保安又道,“你看门口那个,穿风衣的,像不像配真家伙的?” “这个我看像,走路的范儿都跟别人不一样。”田队长看完嘀咕道,“哎不是,这几个人不就是跟在首长身边的吗?” “是不是要走了?”保安问,“这么大领导还坐红眼航班。” “你懂啥?人家要坐也是专机,想什么时候起飞就什么时候起飞。”田队长趴在窗口望了一会儿,疑惑道,“警车怎么亮灯了?他们真要走了?咋没人通知呢?” 沈俊彬眼前一亮,心口狂跳,仿佛看到被压在报表最底下的菜单重见天日的希望。 “走了吗!”他按捺住一跃而起的冲动,隔着门语无伦次地喊,“是贵宾楼的走了吗?看清了吗?” 深更半夜的厕所里突然凭空冒出一个人说话,声音大得都快喊破音了,吓得田队长浑身一哆嗦,分不出这是兴奋得还是叫魂儿的,没敢应答。 他放在窗台上的对讲机“滴”地响了一声,随后传出了盛骁的声音:“各部门注意,贵宾楼vip客人即将经三号通道从正门离店,请做好准备工作,暂停其他车辆和客人的出入,全力配合交警管制,确保车队通行。重复一遍,贵宾楼vip客人即将经三号通道从正门离店,请做好准备工作……” 平时成天咋咋呼呼的小年轻们经过紧张的接待,一个个累得嗷嚎不动了,进了宿舍楼只听到隐隐的呼声一片。盛骁在员工宿舍做了好梦一场,睡了将近一天一夜,再轮到他值班已经到了能源局会议的最后一天。 盛骁睡得神清气爽,活动活动筋骨,一看表,离上班还早。 他不想总在宿舍窝着,换了身衣服出去找人吹牛:“不是我吹牛啊,也不是奉承,咱实话实说。首长真的特别特别亲切,刚一到店,就先跟我和客房的几个服务员挨个握手。上午的会议结束回来还跟所有工作人员合影,特别随和。那天晚餐不是送进房间吃的么,送餐进去的时候首长还问我们吃了没,叫我们别光顾着忙活,快去吃饭。哎呀,我爸对我都没这么慈祥。” 杨总听完竖起大拇指:“这才是真有地位的大人物,人家天天日理万机的,不讲究虚架子,他也没那么些闲工夫啊。” 两人在宴会厅后面的走廊里正聊着,沈俊彬来了。 杨总问道:“好了吗?” 沈俊彬:“全都准备好了,预计20分钟内走完菜。” 能源局上午的会议直接在宴会厅举行,按日程,与会人员离店了一部分,还在店的客人凑了四十几个圆桌,等领导讲完话后就在会议厅里用餐。 杨总起身:“行,我去跟他们负责人打个招呼。” 杨总一走,沈俊彬在宽敞的过道里直直朝着盛骁走了过来,目不斜视,两个大男人哐当撞了一下肩。 负有主要责任的肇事人还先皱了眉头,不忿道:“让让啊。” 盛骁心道“惹不起惹不起”,侧身朝墙缩了缩。 杨总从对讲机里传话:“沈总监啊,宴会厅里领导马上讲完话,你那儿可以叫餐车就位了。” “收到。”沈俊彬拿起墙上电话,通知备餐间:“1号宴会厅餐车准备进场。” 几十名训练有素厨师和宴会服务人员推着餐车从备餐间鱼贯而出,一部分停候在宴会厅后门,另一部分分别从两侧的工作人员通道流向宴会厅的中门,排成一列。 有眼色的服务员把会场后门开了一道缝,恰巧听得里面发言的领导说了一句“共创美好明天”、“请各位用餐”之类的结束语,会场内掌声雷动。 沈俊彬:“起菜。” 宴会主管对着两侧通道吆喝道:“开门——起菜!” 三个方向共六扇门同时打开,服务员有条不紊地进场。几十辆餐车不一会儿就走空了,走在最前面的已到达第一排圆桌。 今天会议结束的时间刚刚好,不至于太早,让人有闲暇对菜品的要求过于严苛,也不至于太晚,让客人等菜的耐心下降。 沈俊彬似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 盛骁迎着目光也看向他。 想想这小子那天开晨会时的愁眉苦脸,再看他现在憔悴烦闷一扫而空的模样,盛骁猜想这两天营业额应当不错。 他做足了虔诚讨教的姿态,好声好气地问:“沈总,今年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5 沈俊彬吊着高高在上的一口气儿:“你再来晚一点就完成了。” “什么意思?”盛骁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可怜的占地面积,“我在这儿碍着您了?需要我再靠边站一点儿吗?” 怎么会碍事?这个人站在宴会厅不但不碍事,还有种强制性众星捧月的效果,方才满满一屋子的人都被迫成为了他的陪衬。 沈俊彬突然希望这条走廊里能有一面足够大的镜子,让他看一看在人群之中时自己究竟是盛骁的陪衬之一,还是和他一样耀眼。 他不自觉地抬手整了整领带,挤出个明明白白虚情假意但又不屑掩饰的笑:“我的意思是,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你要真这么游手好闲,到后面整理盘子去,我谢谢你。” 把餐具从洗碗机里搬出来分门别类地放进收纳筐,看着简单,却也不是个小活儿。尤其是宴会厅和自助餐厅忙起来的时候,真得抓人来帮忙,沈俊彬不是开玩笑的。 盛骁可不打算当满身是水的幕后英雄:“哦,那我还是走吧。” 沈俊彬微微一笑:“滚吧。” “……”盛骁原本打算走了,可看这小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休憩已久的幼稚又鬼使神差地蹦了出来。 由于休息了特别久,所以跳得也格外欢。 趁左右无人,他飞快凑到沈俊彬耳边,小声道:“这是你让我滚的,我滚了可就不回来了。”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无敌准确地戳中了沈俊彬假笑的开关,沈总监的笑脸当场断电,目光如刀“唰”地射了过来。 眼看沈俊彬脸色铁青又要发难了,盛骁明智地停止了火上浇油的行为,警惕地后退一大步,请辞道:“冷静。我滚了,您忙着。” 他功成身退,精神抖擞,轻快地走在十一月的寒风里,心满意足得莫名其妙。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日子怎么这么有意思?该唱首什么歌来歌颂生活好呢? 裆里……哦是兜里,兜里的私人手机突然一震。 他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的名称和短信内容让他脚步凝滞在了原地—— “1701,晚上过来。” 第28章 主楼客房层每层的1号房面朝东南, 那是莲花新区一步步扩张的方向,楼层越高,视野越好。对于一个建在没有海、河之类自然景观的城市的会议型酒店来说, 日新月异奔腾不息的“区景”恰恰是最符合酒店风格的卖点。 最优越的居住条件留给最尊贵的客人, 内部设计师将每层的1号房都设计为套房,并按照楼层由低到高, 划分为行政套房以及高级行政、豪华、总统套房不等。 1701是豪华套房,装有一整面的钢化玻璃墙, 拉开窗帘就能将大半个莲花新区尽收眼底。房内有独立的全景会客间、小型会议室, 配备了各种办公器材, 可使用行政酒廊,无论商务还是娱乐都能满足客人需要。 如果说散客选择房型只和价格有关的话,那么会议主办方安排房型就和与会人员的身份地位有关了。一般的办事员通常被安排两人合住一间标准间, 哪怕二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要如此,而“贵人”就要单辟房间,甚至楼层。遇首长大驾光临,出于安保需要则有可能和前两天一样,单独启用一座贵宾楼。 总统套房由于其名称奢靡敏感, 企事业单位订房时通常会避讳, 在一般预订单中, 除了像开启贵宾楼这样特殊的接待规格外, 最高级房型的就是豪华套房。 发信人的指令中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透过这几个字不难看出此人平时对身边人也是颐气指使的。 盛骁既不答应,也不得罪, 避重就轻地简短回复道:“今晚值班。” 可惜值班是个玻璃纸挡箭牌,只能抵挡那些自信心不足人士的邀约,对某些执着且拥有一定权势的人断然无效。他甩着手机仿佛拿了个烫手山芋,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应付,对方就穷追不舍,间隔只短短几秒钟又发来一条信息:“明天。” 连个标点符号也没有,这不是征询他的意见,是单方面做出决定然后对他下达通知,仅此而已。 根据波尔的哥本哈根经典解释,不观测月亮就不存在,不观测波函数就不塌缩,他不看这条信息,对方的情绪将永远处于一种“翻脸”与“不翻脸”叠加的状态。 盛骁假装没看见,面不改色地将手机放回了兜里。 可还没撒开手,手机又震了,这回一个字也没有,只发来了一个问号。 那个“?”透着对盛骁忘恩负义的不满,似乎在警告他发件人的耐心所剩不多,还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提醒他“明天”是“识相点”的最后机会。 问号本身由一把弯勾和一个西式句号组成,暗示它的发出者有权力随时将盛骁现在拥有的一切以一把弯勾尽数勾回,然后,划上终止。 能源局当晚的宴会依旧在宴会厅举行,沈俊彬换了一套薄呢料的西装,与经理制服的颜色相近,但精心的剪裁使布料更为细腻地贴合着他的身体,显得利落而精神,并且和服务团队祥和地融为一体。 盛骁不难想见,别人逢入冬,客房可能需要多加一床被子,但沈总监的房间则需要多加一个橱子,楼下的洗衣房更得单辟出一个衣架专门伺候他的行头。 以他那辆跑车的容积绝对不可能运来这么多衣服,或许是沈总监先来了,后面加运了一个集装箱吧。 这不能说明沈俊彬娇气,爱打扮,实在是出于职业考虑。经常出入餐厅、厨房的人衣服容易沾染味道,换得勤快些有利于和客户交流,使他闻起来更像一位负责规划管理的职业经理人,而不是刚下班的厨子。 肯在衣着上如此花功夫且有正面效应的男人并不多,这不失为一个人对待岗位工作认真负责的标志。 至于沈俊彬本人对生活品质要求如何,是否一样严苛?盛骁倒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么吹毛求疵的人。 真着急的时候,巴掌大的房间他也肯屈就,地下捡起来的衣服他也套上就跑,不是么? 思及此,盛骁朝宴会厅门口走过去,笑得很灿烂,将龌龊旖旎香艳激荡的思想掩盖得滴水不漏:“沈总。” 沈俊彬两手自然交叠在身前,站在门旁,冲他微微点了下头:“进去看看吗?” 总监能踏踏实实地在这儿站着,足以证明宴会厅里一切如常。客人用餐大多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有服务员在里面服务就足够了,突然来个陌生面孔往门口一杵,还人高马大得令人咋舌,反而让人心有疑虑。 盛骁做了个为难的表情:“今天就不进去了吧,怕影响了您的业绩。” 沈俊彬没信他的鬼话,慈祥地笑着“哼”了一声。 “我陪你在这儿站站。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6 ”盛骁上前一步,和那人比肩而立,“穿这样冷不冷?” 出于一种类似于鸡遭到黄鼠狼拜年时的本能警惕,沈俊彬疑心他居心不良,侧目凝望了一会儿。 盛骁想展示自己的优秀时总是无往而不利的,沈俊彬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话里有话的端倪,恢复了心平气和:“还行。” 今日晚宴的大部分菜品都是分餐制的中菜西吃。将菜品按人数分为小份,既更为卫生,营养也更合理。随之提高的菜品选材、分装和装饰成本注定了同样人数下中菜西吃的收费更高,不过也只有这样的餐制才能上真正的“大菜”。 几个厨师推着餐车,从备餐间往宴会厅门口方向走过来,走得格外小心。 沈俊彬替服务员拉开了宴会厅门,叮嘱了一句:“慢点儿,别急。” 盛骁不知车上放的是什么,但按照一般认知,同一场宴会中分装使用的餐具越高档华丽,象征着其中盛放菜品的价值越高。看那盖盅描金画龙的,比一般盛鲍参的盖盅还大一圈,必定价值不菲。 宴会的菜单基本上都是按照预定规格执行的,但在最终排菜之前,如果负责人到厨房溜一圈儿尤其是试吃过的话,不无临时改变主意的可能,认可厨师长强烈推荐的菜品。 这种“你吃个看看不买没事”并配以诚挚热情笑脸的销售手段和路边的水果摊没什么区别,也一样有效,传承千年且前途无量。 盛骁终于知道沈俊彬今晚的好心情从何而来了。 具有感知功能的器官绝不止眼睛而已。鼻子、耳朵,以及心,都是。 有的人即便是相对而立,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对方,也像是神飞天外,让人跟他说话时心里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沈俊彬则恰好与之相反,他们两人面朝同一个方向站着,没有特意看彼此,也没有交流,盛骁却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始终关注着他,并发散出一种“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的神经信息,游离在他的身周。 盛骁“呼”地无声吹了一口气,沈俊彬立刻转头看了一眼。 盛骁惊讶道:“看我干嘛?” 打草惊蛇的沈总监没说话,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毫无疑问,这小子的外表看上去是好看的,往门口一站,吸睛程度丝毫不亚于精心装扮的礼仪姑娘。光是这样站着,沉默的相处让盛骁感觉很舒服,其奇妙程度一时难以言喻,只知道不能肤浅地用“安静”来描述。 可不得不说,人的本性就是爱折腾,血气方刚的盛骁尤甚。 传菜的人走光了,他装模作样地附耳问:“刚那些碗里装是什么?地瓜粥?” 沈俊彬冷冷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少乱说话。 盛骁接到眼神作恍然大悟状:“哦,银耳莲子羹?” 看出他是故意的,沈俊彬翻了个白眼,不屑陪他开展幼稚的对话。 盛骁的脸面并不像他白皙的皮肤看起来那么薄透,受十个八个的白眼远远伤及不了本体。 他煞有介事地说:“你不告诉我,我等会儿可能会去后面偷一碗。” “你敢偷算你厉害。”沈俊彬露齿一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盛骁挑眉:“哪条?” “你……”沈俊彬反应迅速地低头一看。 “看哪儿呢沈总?我问您话呢。”盛骁道,“您要打我哪条腿?左边的还是右边的?选好了我伸给您,要不我怕您打不着。” 盛骁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挑衅,这种程度沈俊彬不当场炸成两半也应该裂开一道缝。 没想到沈俊彬离奇地没发作,只是含义不明地勾起唇角对他笑了一下,顺着西装的扣子一路往下看,一直睨到没有扣子的部位。 这倒叫盛骁有点慌了,拿不准是刚才的盖盅里盛了什么非法天价菜还是一下午不见这小子学了什么妖法。 一名厨师脚步匆忙地从备餐间走过来,盛骁鉴貌辨色,远瞄了一下那厨师行进的路线,隔着十几米就看出是冲沈俊彬来的。 他小声道:“坏了,你的莲子羹被偷了,找你来挂失的。” 沈俊彬眼睛一弯,对他和蔼地说:“你放屁。” “总监。”厨师示意借一步说话。 两人耳语了几句,沈俊彬回头道:“我走开一会儿,不超过10分钟。你帮我盯着,等我回来了你再走。” 盛骁点头:“那当然。您放心,快去吧。” 沈俊彬叫他“看着”,绝对不是“看门”的意思。盛骁推开宴会厅的门进场巡查,从备用餐具摆放到地面卫生,从桌面餐具回收到服务员仪表。 墙边的餐具柜还没看完,就听到会场某处传来“啊——”的女声惊叫。 宴会厅铺有地毯,瓷器落地不碎,人踩积水不滑,能在这参加今天晚宴的也都是能源系统中叫得出身份的人,不会没事闲得制造破坏气氛的噪音。 他循声朝那个方向看去,两个男人正盛气凌人地将一个身材瘦小的服务员姑娘围在中间,怒道:“你怎么搞的!” 第29章 盛骁隔着几张圆桌都能清晰听到惊呼和呵斥, 更不用说周围用餐的客人了,那处一时间成为小半个宴会厅的焦点。 两个男人把服务员堵在圆桌间的过道,五大三粗的躯体几乎把姑娘完全遮挡住。盛骁快步走过去, 离得老远就听到服务员不住地道歉, 连声说:“对不起,先生, 对不起。” 其中一个男人的怒气丝毫未减:“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员一抬头,正好看到盛骁走近, 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盛经理……” 宴会对接人也赶了过来, 皱着眉头训斥那服务员:“怎么了这是?你怎么搞的?” “我来处理。”盛骁安抚了宴会对接人, 上前对当事方的几人道,“您好,先生, 我是酒店值班经理盛骁,有什么事您可以跟我说。” 不必多问,他低头一看就明白了。服务员隔一段时间要把客人用过的餐具回收,看起来是撤餐具时和客人相撞,惯性使得盘里的配菜沾着类似奶油的汤汁滚了出去。 撞和被撞的人都没事, 唯独倒霉了桌旁坐着的另一个客人, 从膝盖到裤脚再到鞋面, 全被溅上了汤汁。受害人黑着脸坐在那儿, 脸色难看地伸出那条腿, 盯着裤子上的汤渍,眉间隐隐有怒气。 不单挑出来这几人细看还未发现, 这三人的气质和宴会厅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长相虽不至于凶神恶煞,却也写满了跋扈恣睢,出去走在路上恐怕都会教人想绕着他们走。 刚才发火的男人粗声道:“你们的人撞了我!你看她弄的!” 盛骁转回头严肃地责问服务员:“太不小心了,给客人道歉。” 服务员早已道歉了几十次,闻声又挨个鞠躬道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7 :“对不起,先生,是我工作失误,请您原谅。” “说个‘对不起’就完了?”男人音量未减,咄咄逼人,“我原谅你,那你弄脏的裤子和鞋怎么办?” 另一人也帮腔:“这西装要几万,你知道吗?你赔套新的吗?” 沈俊彬闻讯赶至,小声问周围的服务员:“怎么回事?” 真正的受害人身材虎背熊腰肩宽体壮,坐在椅子上如一尊不动明王,始终没发话,恼怒中稍微喘口气都像是野兽低吼。 “先生。”盛骁弯下腰温声问那人,“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让您满意的。我先看一下您西裤和皮鞋的受损程度,可以吗?” 黑着脸的客人遭飞来横祸必然心情不快,极没好声气儿地“嗯”了一声。 盛骁接过身边服务员递上来的餐巾纸,捏着自己的裤线稍稍提起一点儿,单膝跪了下去。 他的膝盖还未着地,先听到背后某人明目张胆地把拳握出了“咔吧”一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这么耐不住性子,为免火上浇油使冲突升级,他忙轻咳一声,掩饰了那枚不太和谐的音符。 客人被溅上汤汁后的第一时间已经用口布擦过,只是擦得不太仔细,反而使污染范围扩大了。盛骁从上至下轻轻擦拭,鞋面上的汤汁很快就擦干净了,根本看不出来,但膝盖处的油渍确实擦不掉。 汤汁再怎么有油有水,也不至于对衣物造成不可洗涤的污染。厨房里的那点东西洗衣房门儿清得很,还没有他们洗不掉的。 盛骁半跪在桌旁,抬头道:“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我们员工的工作疏忽给您添了麻烦。这汤渍应该不会损坏您的皮鞋,您回客房或去休闲区稍坐,我们可以为您提供专业的擦鞋服务,一定能把鞋面还原。至于裤子,确实是弄脏了,需要干洗才能彻底清洁。您方便换下来吗?我们免费为您干洗。” “干洗要多久?”方才训斥服务员的那男人道,“回头我们退了房你送给谁去?” 盛骁保守估算了下时间:“加急件通常需要六小时,我为您安排优先,西裤最快三个小时内就能洗净熨烫好,今晚或明早为您送到房中,不影响您明天的穿着,可以吗?” 坐着的客人不置可否,脸色依旧阴沉,显然是对盛骁处理方法并不满意。 “谁说我们明天走?”吵吵嚷嚷的男人又道,“我们今晚吃完饭就要走了!” “这样。”矛盾进入僵持期,有时答应得太痛快反倒不利于解决问题,盛骁抿唇略作技术性停顿,装出自吃一亏的样子又道,“请您体谅今天宴会繁忙,我个人按照市场干洗价格的两倍支付干洗费用,您离店后挑您信得过的干洗店进行清洗,行吗?” “这要是拿回去了洗不干净怎么办?”男人紧咬不放,“那还能穿吗?到时候我们找谁去?” 基于一般生活经验,这种程度的污损基本不存在清洗不掉的可能,但凡事总有万一,衣服价格又过高,客人有此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盛骁刚要开口再退一步,沈俊彬先沉声道:“先生……” 这场争执影响了宴会的用餐氛围,惊动了省能源局的宴会对接人,听语气就知沈俊彬正为此大大地不痛快。 想起这小子一点就着的脾气盛骁就害怕。沈俊彬的好脸色只能应对应对常规客人的投诉,用加道菜、送瓶酒速战速决解决问题,打扫战场。这几人明显难缠许多,瞧那意思,他们不但要酒店承担失误造成的全部损失,还要有人负责安抚他们受伤的心灵才行。 劳千金之躯的沈总监御驾亲征,不是比泼下一锅汤的后果还要难以预测么。 盛骁赶紧一抬手,示意沈俊彬别出声。 “这样您看可以吗?”他微笑着再次抬起头,对脸色越发难看的客人耐心道,“请您先把裤子换下来,交给我拿去干洗,如果洗不干净,我来负责承担西裤的赔偿,如果能洗干净,并且不影响穿着,在您退房后我们会负责把它送还给您,另外还将为您准备小礼品,略表歉意。考虑到您的衣服价值较高,为避免快递在运输过程中造成意外损坏,届时我将亲手为您送至府上。” 第二天协助客房送完了早晨离店的一拨客人,盛骁终于能下班了。他并不是每次下班都在更衣室洗澡,但有些澡是必须在这儿洗一场去去晦的。 淋浴室的大花洒一开,偌大的房间如瑶池仙境,在其间腾云驾雾一会儿,他可以暂时不想杂七杂八的烦心事。 洗到一半,又进来一个洗澡的。虽然不是换班时间,但宿舍楼那边的淋浴间较小,常有员工嫌水不热、挤不开,跑到较为宽敞的更衣室来洗。 隔着缭绕的白雾盛骁没看出来人是谁,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你好。” 对方不说话,径直朝他走了过来。 如果能给一个人的气势涂上颜色的话,看那人走来的姿势,盛骁觉得这人可以直接用墨汁给自己的气场上色。 不过想到这儿,那种不太适合直接为客人服务的气势又让他很快联想到了独一份的某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允许“可能”与“不可能”在他心里展开一场辩论会,两手空空的沈俊彬已然坦坦荡荡地站到他的面前了。 “你傻了吗?”盛骁惊奇地发现最近自己的直觉总在应验,主要是关于沈俊彬方面,“你来这儿干什么?” 沈俊彬理直气壮,脖子还挺长,胸口和脸上被溅了星星点点的水滴,眼睛一眨不眨:“我洗澡。” “你屋里又不是没浴室,跑这来洗个屁?”沈俊彬分明支着枪朝向他,子弹上膛蓄势待发,如果真是单纯为洗澡来的,盛骁现在就把水箱里的水喝干,“你,赶紧把衣服穿上。” “怎么了?”沈俊彬语气不善,讽刺挖苦挑衅轻蔑一应俱全,“这儿是员工更衣室,我一个员工来洗澡,违反规定了吗?盛经理?” 更衣室的柜子一人对一柜,沈俊彬来这儿洗澡压根儿连衣服都没地方放。 盛骁不知道这小子今天阴阳怪气是吃错了药还是睡抽了筋,又或是想玩什么花样,他只知道两人在此地无论是发生摩擦还是“摩擦”风险都太大太大,谁也承受不了:“没违规。你洗吧,我洗完了。” “跑什么?”一只手重重扣住了盛骁的肩膀。 两人离得更近一步,沈俊彬脸上分明写了“不定时炸丨弹”几个字:“盛骁,我原来以为你只是怂,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没种?一点破事儿你就给人跪下,不觉得难看吗!” 盛骁:“……” 沈俊彬恶狠狠地瞪着他,嘴角抽了一下,冷笑道:“还没来得及讨教您以前是从事什么工作的?这么喜欢跪,是在会所包房当少爷吗?”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吃太多睡着了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8 今天更晚了 第30章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 沈俊彬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对盛骁没有欲望,他现在甚至不想碰他一下,可是身体还是不知道按照什么机制自行运作, 不由自主地有了强烈的反应。 这个世界如此不真实, 连身体都和他的本意背道而驰。 这还不算什么,更加不真实的是昨晚他一进宴会厅就看到盛骁挺拔的身形在客人面前瞬间矮了下去。那一刻他已经不想问发生什么事了, 只想大声喊停,让时间等一等, 容他上前把盛骁拉开。 可他晚了一步。 他像被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眼里, 半天说不出话, 心情一言难尽。等他艰难地平复了一阵儿,好容易把那口气顺下去了,紧接着又看到盛骁弓腰给客人擦鞋, 低声下气,交涉之间寸寸退让。 不是说为人擦鞋就低人一等,实在是盛骁他……可能是他的身高太高了,也可能是他平日里的姿态太高了,又或者是他身上的其他什么特质为他集结成了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峰。总而言之, 他低一低头就让人有要发生雪崩的担忧, 更何况看到他以把自己折成几折的姿势和人交流? 理智在说, 员工有错在先, 宴会现场有几百人, 客人情绪不满必将造成恶劣影响,换做是他, 他也会视情况以最短的时间降低投诉的分贝。盛骁放低姿态是为了吸引视线,让找茬的那个男的对着地面说话总好过挺直腰杆吵吵嚷嚷。 可另一个声音又大声拍案怒吼:“就这一个办法吗?他至于这样吗!” 事情看似顺利地解决,盛骁具体是怎么说的,他不太记得了,他只知道最后多半会按照一般程序了事。酒店没有任何一项规定是要求值班经理上门送还物品的,顶多以快递的形式发出去。 沈俊彬大脑空白了很久,其后的几个小时都像是梦游。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错愕什么。 直到营业结束,回房之后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越想越窝囊。想了整整半宿,他终于想通:他不气服务员洒了汤,也不气客人小事化大,他气只气盛骁。 当时那几个男人态度过分,连同桌用餐的其他人都面露不齿之色了,盛骁怎么像个软骨头,卑躬屈膝的?无论是代表酒店的立场,还是作为他个人,他怎么能这么没出息,作践了自己? 再一想,他还曾经和这个人上过床?还一再允许他做“上面”的那一个? 他甚至无数次主动配合过他,就为了看他爽的神情? 一个人本身的价值降低,他所有快乐不快乐的珍贵程度都随之一落千丈。沈俊彬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地反胃——早知道这人吃硬不吃软,他还主动和他谈什么送车? 或许他连动手都不用动,恐吓几句,盛骁腿就软了! 反胃足足反到后半夜,沈俊彬一看表,猛然一惊,才是真的愤怒了:他发现自己居然在繁忙的接待期中把宝贵的休息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家伙身上? 他气得差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开了瓶红酒一口喝了大半。 然而红酒里的酒精含量着实有限,没能让他一醉累月轻王侯,也没能让他大梦一场任平生。 天将破晓,万籁俱寂,他睁着通红的双眼,茫然地想:盛骁可能已经死了。 他记忆里的盛骁带着一点儿独属于青春的生涩和干净的书卷气,满脸一窍不通地认真对着课件照葫芦画瓢,与生俱来的气质拯救了他并不标准的动作,使他依旧无比优雅,其赏心悦目程度远超课件里的示范。 而现在,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左右逢源的这个人,不过是借了盛骁壳子的野路游魂,仅仅继承了原主人的一小部分记忆而已。它不知道别人需要鞠躬道的歉,盛骁歉意地笑一笑就能令人们冰释前嫌,它怎么能用最平凡的标准来使用这具身体? 沈俊彬的心沉了下去——人死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样呢。 手里捏着白条也找不到那人要账了,前尘往事、仇怨亏欠全都不得不随之一笔勾销。 抱着追思的心情清理关乎此人的旧账,拨开覆盖其上经年累月层层累积乃至已经厚重得粘稠不辨原貌的情绪,打开匣子的那一刻…… 他终于能平静地承认:其实,这些年来,他常常怀念那个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的大男孩。 “回忆”究竟算不算一项爱好? 沈俊彬想:算,就像有人喜欢无数次看同一部电影,同一本书,去同一个地方,走同一条路。 一样的。 当年的盛骁对业务可能只熟悉十分之一二,手拿散装的课件材料小声地背着各种突发事件处理原则,努力追赶培训班的进度。全店各岗的标准程序加起来有几千条,看得出盛骁被揠苗助长揠得很痛苦,令旁观者听得也很痛苦。 偶尔盛骁忘了词,会因为他在旁边而不好意思地回头一笑。 他又觉得揠苗助长也很有趣了。 那时他躺在盛骁隔壁的床上,心里漫无边际地想:哪来这么多的原则?这个世界如果真有什么事称得上“原则”,那么所有人都应当为自己的热爱服务。热爱的对象是一个人也好,是一件事也好,人们从小被教育寸阴是竞,如果宝贵的时光不消耗在心之所向的热情上,那不是将金银元宝扔到无尽之海么。 倘若世上所有人都能心无旁骛地遵循这个原则,那么大概会有不计其数的人愿意为盛骁服务。 而他,他进了这间屋,看了盛骁一眼,多半跑不了了,命中注定要献上自己那一份。 念书的盛骁没能听见他脑内的胡说八道,只是甩了甩头,像是想换个脑子,依旧在跟课件较劲。 他又想: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有这样的同事,真好。 他不出声了,希望盛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把纸上的条条框框全背下来,毕竟一个人在某个行业掌握的经验知识越多,就越不容易跳槽。 他始终没有把以上的想法说出口,起先是怕吓到了对方,后来两人足够亲密了,他又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没有后来了。 直到现在——原来人真的可以忘了曾经的自己,蜕变成“更好”的人。 一个对酒店业务一窍不通的学员,如今甘心折腰,侍奉起难缠的客人来得心应手。 可这个所谓“更好”的人连曾经的自己都能忘,又凭什么记住曾经的别人呢。 岁月的长河……十几二十岁时的长河才叫河,到了现在,他眼前的岁月长河已经堆满了硌人的瓦砾、碎石,更多的是理想和幻想的尸体分解成的淤泥。 再也不复从前那般奔腾。 他记忆中曾经闪光耀眼的琉璃瓦一片片脱落,城堡越来越斑驳。 面前这个“盛骁”,把好好的身体活得说折就折了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49 ,它不知道这个人不仅仅是它套在身上的壳子,还承载着他的执念么? 沈俊彬无理取闹地想:它就是个凶手,它怎么能不看护好这个人,怎么能让他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呢?它为什么不选择更体面的方式解决问题?为什么不好好对盛骁? 他梗着脖子,下丨身顶在盛骁大腿上,恨不得变成一把刀捅过去。 “我没跪,我那是‘蹲’,”盛骁压低了声音解释,“只不过情况特殊,我蹲得比较低,看起来好像膝盖着地了而已。否则我怎么清理客人鞋面上的菜汤?我不擦干净、看清楚,我等着他讹我啊?” 沈俊彬冷冷地抽了抽嘴角:“蹲?” 强词夺理,这个冒牌货还在往自己魂上贴金。 昨晚的那一瞬间,不光周围的服务员,就连寻衅滋事的男人脸色也变了一变,咽了一口吐沫。 绝对不是他一个人观察角度的问题。 “你在员工培训期间没学过在客人面前蹲下捡东西的标准姿势么?”盛骁被枪抵着依旧临危不惧,大义凛然道,“你忘了的话,我可以重新教你。” “好啊。”沈俊彬恶劣地笑了,手指一划拉,将淋浴架上的香皂盒和香皂一起划到了地上,“你东西掉了。” 盛骁:“……不是,等等,我说的不是现在。” 他后知后觉地想拍大腿,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合时宜地提出这种技术援助?! 沈俊彬挑衅地看着他:“去捡嘛,我看看你怎么捡的。” 盛骁:“……” 淋浴室随时会进来人,这小子未免也太任性了,不依不饶的凶器上如图穷匕见一般赫然露出“无法善了”的意思。 花洒的水流这么大,怎么没把他的执着浇熄? 沈俊彬有意无意地顶着他,搞得他也心烦意乱。 “沈总啊。”盛骁将手掌覆在沈俊彬的手上,力道温柔地试着推了推,没能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推下去。 他索性就着那只手暧昧地捏了捏,顺着手腕摸到了对方的手臂上:“别闹了。赵主管刚才打电话给我,客人的衣服洗好了,叫我去取。我订了车票,这就得去送了。” “你去?”沈俊彬一脸震惊,收了手,“你真的去送?你才傻了吧?” 虽然不该对客人猜疑,但是昨天那几位看神色就不像善人。要不是名列省能源局的宴请名单,沈俊彬绝对相信那是对手酒店派来挑事的。 “当然啦。”盛骁抓紧时间捡了香皂盒,收拾了洗浴用品,用手背像抹眼泪似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抽抽鼻子,眨眨眼问,“你有空吗?有空送送我。” 第31章 员工通道出口停了一辆跑车, 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对着后视镜好一阵捯饬自己,可惜苦于没有趁手的工具,怎么弄都不满意。 盛骁提了一大一小两个礼盒拉开车门:“沈总, 麻烦你了。咱能走了吗?” 小盒子里装的是洗衣房主管精心熨烫包好的西裤, 用了三层雪梨纸隔开防潮,内外包装均系了丝带。另一个硕大的礼盒里放的是一床蚕丝被。 蚕丝是当地的特产之一, 市面上百花齐放,质地良莠不齐, 但这个品牌只走顶级路线, 普通的商场见不到踪迹, 仅在少数高档的精品店内出售。这床蚕丝被在明泉商品部的架上对外售价为3688元,找销售部以内部合约价拿也要2800。 沈俊彬盯着那个大的盒子问:“这是你买的?” 盛骁拎着礼盒无辜地摊摊手:“是啊,不买人家也不让我白拿吧?” 沈俊彬的郁火无处发泄, 一下涌上来:“我问了,不是服务员撞了他们,是他们主动去撞撤餐具的服务员。那几人就是找茬的,你还买这个?” 他刚刚在浴室把自己弄了一身水,吹干头发后想打理又不愿被盛骁津津有味地盯着, 再加上更衣室确实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不便久留。现在他头发正蓬松得和他本人一样暴躁:“退了。我车上有自助餐券, 给你几张, 他爱来就让他来吃。” “我知道。可人家都走了, 你再送自助餐券, 你怎么不直接送个历城地图呢?”盛骁笑道,“有句老话叫‘宁让钱, 不让言’,万一能源局的领导想起这事,给他们打电话,到时他不说咱们一个‘好’,那我不是白去一趟了么?” 这个人明明自己就是个无赖,偏偏还要引经据典。沈俊彬听了一阵恶寒,头皮发麻,不光忘了刚才想骂什么,连脑门儿上的火气都被吓跑了。 他甩甩头:“上车上车,走吧。” 车站在城市的另一端,沈俊彬这会儿倒是很认路了。他根本不用盛骁开口指点,方向盘一打,流畅地上了外环高速,仿佛当初那个找不到疾控中心的人与他无关。 车里飘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很淡,又有点甜,像是桔子的味道,和沈俊彬身上的一样。盛骁一闻就来了精神,悄无声息地吸着鼻子到处瞄了一会儿,苦于没有透视眼,始终猜不出它的源头藏在哪个暗格里。 “你以前也这样吗?”走了一段,沈俊彬打破沉默开口问,“都像你这么做,餐厅经理就不用干别的了。” 盛骁想听听求和反对派的高见,好奇地问:“您遇到这种事怎么处理?” “极少数的情况,是管理公司雇第三方来检查突发事件处理的,这种我一般很快就能看出来,和对待普通客人一样,按照标准程序足以应付。”沈俊彬道,“但有的人才不管你处理标准是什么,就是看准了酒店店大,觉得我们损不起名声,所以挑人多的时候来找事。可能是想减免房费、餐费,也可能是想要代金券,甚至娱乐室的游戏币,他们虽然比较愿意进入谈判阶段,但会刻意不离开餐厅,就在原地跟你讨价还价。还有一种……” 路况畅通无阻,沈俊彬的表情却不太友善,蹙着眉头紧抿着唇,像被堵车堵了十里地似的。 盛骁怕他不把话都说出来再把自己憋着了,问:“还有一种是什么?” “还有一种就是人渣。”沈俊彬恨声道,“喝点酒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故意撞一下、摸一把,调戏服务员,以为给他端了盘子就低他一等、欠他什么了。我宁可报警,也绝对不让这种人在我眼皮底下占便宜。吃顿饭都能吃出花来,出了这个门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富不过三代。” 盛骁感觉眼前浮现出了一幅骂人的新篇章,沈总监用简短文明的词汇就把人家还未萌芽的第四代给骂进去了。 不过他这么大的戾气是怎么通过心理测试的?这真不是专门来拆场子的吗? 盛骁道:“消消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看咱们沈总就不一样,你家富好几代了吧?” 两人原本你一句我一句地交谈着,说到这儿,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0 沈俊彬突然卡壳儿一般顿了顿。 他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像是漫不经心地反问道:“你经常打听别人家里?” 问人家家里几口人,宅边几亩地,要么是极亲密的关系,要么是准备发展极亲密的关系,在心里先备个案。盛骁的英语够不上四级的边,察言观色却是专八水平,轻易听出了沈俊彬想问的那个意思。 他存心道:“对,我经常问的,我就喜欢打听别人家里。” 沈俊彬鄙夷地扫了他一眼,一脸的无可奉告。 人在年幼时期的审美多是大众化的,喜欢姹紫嫣红,光鲜靓丽,想拥有一整片花园,尤其是花园里最漂亮的那一片花,可随着年纪渐长,人开始慢慢学会分辨哪些是堪称“喜欢”二字的,哪些是迷人眼的,最后注视其中的三两枝,甚至只选一枝,就能代表整个春天。 选中的这一枝不光不一定是花园里开得最好的,甚至也不需要它处在本身绽放得最绚烂的时刻,可能只是恰好的一缕阳光洒在了它身上,而赏花人又碰巧瞧见了,便想多看一眼。 与平日相比,沈俊彬现在的形象绝不是引人注目的巅峰,他的暴躁、愤怒和自我封闭的烦闷使他从梅兰竹菊的队列里愤然跃出,脱去体面的外衣,又没了仙人掌的利刺,只能变成一团会动的毛绒球,在花园石台边拿自己一下下撞墙解气。 不知道厚厚的毛绒之下这小东西是不是已把自己撞得鼻青脸肿,涕泪横流。 有福同享很简单,同仇敌忾却难,认认真真地生气实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比雪中送炭还累人。 对着镜子看自己看了二十多年,盛骁早就不在意皮相的虚幻了,远远脱离了见色起意的低级趣味,对于单纯拥有“形象好,气质佳”的人兴趣寡淡,很难有人能凭外表勾起他的兴趣。 然而沈俊彬误打误撞,剑走偏锋地做到了。 盛骁穿过花丛回廊,捡起地下的毛球,想拨开厚厚的毛绒,看一看小东西的表情。 沈俊彬的鄙夷并没能保持太久,过不一会儿就散了,悻悻地开着车。 按照盛骁对自己的了解,他既没有虐待别人的倾向,也不属于有受虐的倾向,可他记不清从哪一次开始,沈俊彬的发火让他体会到了异样的快感和乐趣。 他在两首背景音乐换歌的间隙问:“昨天那几个人一上来就叫经理过来处理,不像是调戏服务员啊。你说他们是看上你了,还是看上老付了?” 沈俊彬当即变色,把油门当做地板狠狠跺了一脚:“别恶心我!” 发动机随着这一脚“呜嗡——”地嗥了一声,仪表盘上的几个示数像秒表一般“噌噌噌”窜了上去。 “好好,我不说了。”盛骁的冷门趣味暂时还没扩展到娱乐生命的地步,他下意识地抓紧了车门扶手,“你冷静,时间来得及,慢点开。” 生容易,活容易,沈总监生活得却不容易。 盛骁心想着“今天就给沈总监的血压放一天假吧”,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车里很暖,没人招惹的情况下沈俊彬开车还是很平稳的,像是加入了人工智能的定速巡航。 盛骁再三确认这位司机没有反人类的倾向后靠在头枕上闭了一会儿眼。 在他昏昏欲睡之际,隐隐感到车速似乎慢下来了一点儿,音乐声也变小了。 他又不想睡了。 “坏了。”盛骁惊恐地睁开眼,呵了一口气捂着嘴道,“我忘刷牙了,怎么办。” 沈俊彬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等会儿下了高速买盒口香糖。” “哦……我不吃那个的。”盛骁叹口气,幽幽道,“从来没忘刷过,就是刚才给你递完毛巾递吹风机弄得,忙忘了。” 沈俊彬诧异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像是疑惑这个人长得吉人天相应该百无禁忌才对,从没发现也难以想象他会有这么矫情挑剔的毛病,又像是对此人颠倒黑白推卸责任的行为不满——当时他明明说了叫盛骁别在旁边盯着他吹头发,谁拜托他在那儿递毛巾了吗? 沈俊彬犹豫了片刻,问:“喷雾你用么?口腔喷雾。” “没办法了,”盛骁跃跃欲试,一群三岁的小人儿在心里席地而坐拍桌押注,面上却是很无奈的,“你有吗?拿来试试。” 那是一小管橘黄色的透明液体,背面贴着繁体字的标签,只使用过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 盛骁捏着盖帽拿到光下,没看清用法用量产品名称,搭眼一看先看到了“接吻前”几个字。 “你没用过吗?对着嘴里喷就行了!”沈俊彬心虚似的烦躁道,“看什么看!” “要进嘴的东西,肯定要先看看嘛。”盛骁不慌不忙地又看了一眼。 标签上有一个简笔画画成的姑娘的脸,喷过喷雾之后脸颊两朵彤云,噘起了嘴。 眼见沈俊彬有腾出手收回喷雾的架势,他这才从善如流地压下了喷头。 久违的气味立刻在口腔中弥漫,比他间接品尝时多了几分薄荷的清凉和水果的甜美,但少了一个贪婪柔软的东西到他口腔中攻城略地。 他温柔地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暂时性地自给自足,然后大大方方地将那一小管喷雾盖上盒盖放进上衣口袋里,闭着眼靠回头枕装死:“谢了,那我就拿着了。” 第32章 车站前街像是漏斗的最狭窄处, 广迎八方来客,但谁也走不出去,所有车辆在这里只能耐着性子缓慢行进。沈俊彬经过车站路线示意图时抬头看了一眼, 像是哪里没想通, 皱着眉头四处望了望。 司机不认路,盛骁不得不从诈死状态中复活出来分忧解难, 指着前面一辆历城牌号的私家车道:“跟着它走。它车里好几个人,可能也是来送站的。” 可惜前车深深辜负了盛骁的厚望, 走走停停, 磕磕绊绊, 刹车灯一闪一闪,居然还异想天开地亮了次倒车灯。沈俊彬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刚要前行,又横着过来了一小波人, 像僵尸入侵一般提着形状诡异的行李包翻过护栏,旁若无人地从他们车前大摇大摆经过。 大小资本的涌入使得莲花新区像一个金矿,若有慧眼则不难发现机遇无限,周围地市的人都想来历城挖一铲子碰碰运气,说不定能从此在这儿占有一席之地。再往远处看, 车站广场上的人更是多得违背客运规律常识, 好似春运提前到达。 车里的音乐不知何时被关掉了。 沈俊彬手搭在方向盘上, 看着前方不远处, 平静地问:“远吗?你真要坐火车去送?” 事故发生在宴会厅, 当天沈俊彬既在场又当班,属于当事责任方之一, 依照处理冲突程序中保护宾客隐私的原则,他既不能询问客人的住址,也不能在客人未授意的情况下获得联系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1 电话,更不能进行私下单独沟通,以免宾客对此事可能造成的不利影响产生不安。 虽然客人信息录入了客务部的系统,但凡是有调取权限的人更加明白违背这一原则可能造成的风险,绝对不会将信息告之。 两人一路默契地闭口不提此事,临到分别,沈俊彬还是忍不住了。 不是他对应负的责任推三阻四,是他怎么想都觉得窝囊,这分明是向无赖手段低头。 扪心自问,要是让他来处理,给散客减免点费用,给会议客人包点礼品,就顶天了。 “不近也不远。”盛骁说了一句欠骂的废话。 他眼里几条细细的红血丝看着十分令人揪心,人却懒洋洋的,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说这样的事我怎么打报销申请?那可不就是坐火车嘛。” “带驾照了吗?”沈俊彬拉开手边的储物箱,拿出行驶证放在中控台上,“开我的车去吧,方便点儿。” 刚睡醒的盛骁突然矫健,一伸手就摸过了行驶证。 里面没多少个人信息,但也算是个人资料的一部分,这么落在纸面被他审视,沈俊彬莫名产生了一丝羞耻感。 可借车出去这些信息早晚要被人看到,只是盛骁当他面看和背后再看的区别。他扭头看向窗外,假装无所谓。 盛骁把行驶证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才道:“哎,我刚上完12个小时的夜班,你让我开车上高速?这车你还要不要了?” “……”沈俊彬听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昨晚自己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几乎一夜没睡,早晨爆发式地消耗了一会儿精力后此时已经气压不足了,没有太多力气斤斤计较,更何况他的良知让他无法厉声细数旧账,痛斥眼前这个即将为宴会事故而远赴他乡给客人致歉的人。 他沉默片刻,道:“我开车送你去。” 盛骁胳膊撑着脑袋,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不上班了?中午有200人宴会。” “……”沈俊彬疲惫地呼了口气。 盛骁是下夜班,想去哪就去哪,是回家睡觉还是九天揽月酒店都管不了,可他不行。除非地球爆炸,否则这么大的接待他不能请假。 旷工当然可以,但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他随着缓慢的车流行进,无意中看了一眼路旁,回头道:“拿好东西,下车。” 盛骁:“干嘛?还远着呢。” 沈俊彬指着路边一个快递收件站点道:“给他发个顺丰,把这些东西都发过去,再附上张致歉卡片。等包裹到客人的城市了,主动联系快递员,发个私人红包,请他上门的时候说话客气点,不是一样吗?” “想得还挺周到。”盛骁笑了,“可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亲自送到府上’,快递去和我去,能一样吗?” “你去了别人地盘,他们为难你怎么办?”沈俊彬对人性恶意的猜想忍了一夜无处诉说,在肚子里发酵壮大了无数倍,终于顶破职业道德的桎梏冲了出来。 他干脆一股脑把难听的话都说了:“什么叫相由心生?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几个是什么人?不是能参加能源局宴会、有点儿社会地位,他们就是好人了。经济上层照样有人渣,比街上的小流氓更坏,会做的事更让你想不出有多恶心。” 盛骁经常见沈俊彬骂人,恶语相向,尖牙利齿,凶得不得了,但他通常是被骂的那一个,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沈俊彬在他面前骂别人。两相对比,措辞虽差不了多少,可表情语气就差得多了。 盛骁觉得现在打开车门,沈俊彬能一边骂一边把自己恶心吐了。 他做了个“冷静”的手势,安慰道:“不至于。现在是法制社会,真有事我不会报警吗?” 看他不以为然,沈俊彬一瞪眼把火气迁怒到了他身上:“屁用!真有事你请神也来不及!” “看你说的。一条裤子的事儿,实在不行我就认了,我让他讹我,掏钱赔他还不行吗?”盛骁看他气冲冲的模样想笑,又掂量着觉得此时笑出声显得不知好歹,容易当场遭到毁灭性的打击报复,“人家当时都答应这么解决了,到底还能把我怎么样啊?还能把我杀了啊?” “闭嘴。”沈俊彬主意已定,威胁道,“发快递,有事算我的,你不许去。” “……”盛骁被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不讲道理地一头扑进了他怀里,重重撞在他心上。 沈俊彬凶狠地恐吓他“你不许去”,和那天在经理餐室敲着桌子说“no way”的语气一模一样。 吹开这小子脑袋顶上看似嚣张的气焰,他怀疑其下藏了一张楚楚可怜的小脸,眼里含着滚烫的热泪,吸着委屈得通红的鼻子,还要呲着稚嫩难以伤人的小牙齿学野兽咆哮,唯恐别人不把他当回事。 “哎哎哎。”盛骁拉住他要打方向盘的手,“沈俊彬,你是不是经常耍赖?还要带上我一起耍?” “说话当然要算话,但我的信用不需要向不值得的人展现。”沈俊彬理直气壮,把自己的话圆得很妥帖,“他能在我面前耍无赖,我不能对他食言?什么道理?” 盛骁望着窗外的天空眨眨眼,疑心这话顺便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这个问题不能求证,一旦深究,激活了沈俊彬的记忆,这小子肯定要另吸一口气开始骂他了。他能感觉得到,沈俊彬对他有发不完的怨气,可以被任何形式的火星儿引爆,烧个天昏地暗。 “不是,什么叫言出必行,什么叫一言九鼎啊?怎么还见人下菜碟呢?”盛骁觉得有必要教育教育这小子,提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让沈俊彬心有顾虑,不能总是随心所欲、有事没事、不分场合地想侮辱就侮辱自己。 他沧桑地叹了一口气:“你一任性,说不算就不算了。可你要知道,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靠诚信过活的,今天说的话没做到,明天在这个社会上就没有立足之地啦。信任很珍贵,大多数时候,它只有一次机会,我们都应该珍惜。” 沈俊彬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好像没听懂他说了什么。 盛骁感觉这小子安静得反常,难保等会儿会不会爆发。 车辆艰难地抵达了广场边第一个s形入口,他干搓了一把脸,恢复了几分神采奕奕,提上行囊细软微笑告辞:“到点儿了,我先走了。多谢沈总监专程送我,回去的时候开慢点,注意安全。” 盛骁撤离得太快,沈俊彬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反应过来。 又一次听盛骁上纲上线,他的皮肤终于产生了抗性,不再瘆得慌了,随之愈发明显的则是一阵心悸。 人在十几岁的时候对于“美”的认知就已大致定了型,足足影响一生,其后的成长过程中即便有所修正,偏差也不会太大。当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2 年他一见这人觉得天地为之变色,如今再看,本能反应依然时常占据上风。 每逢单数日期,沈俊彬的自我保护意识在心底强烈谴责那个贱人是社会渣滓,拔吊无情,死不足惜,可双数日期盛骁又能冒出点义正辞严的高谈阔论,仿佛那副纨绔皮囊之下还藏了一颗清操厉冰雪的心似的!搞得沈俊彬的本我意识时常暗暗责备他不该因为自己受到过一点儿不公平待遇就对盛骁这个人全面否决、畸形定价。 看来今天绝对是双数日期。 从个位数到十位数,都是双数。 顾不上看身后排了多少辆等待通行的汽车,沈俊彬一把拉开了车门。 芸芸众生中,熙攘人海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人。 可能是放松的关系,也可能上完大夜班确实累了,盛骁的两条大长腿走起路来不似平时在店里那么笔挺,倒像是某个颓废主题秀场上走t台的模特,有一种游戏人间般的浪荡。 他看不到正面,可他不难想象那双略带疲惫的眼睛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而他是台下的观众。 他能叫住盛骁吗? 观众大喊模特的名字只会给彼此带来不识趣的尴尬。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人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摇了一摇。 他说:“我们都应该做一个有信用的人呢。” 沈俊彬心里隐隐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朝着广场的方向大喊了一声:“盛骁!” 然而中国的火车站广场不是韩剧机场,既不能容主角一路狂奔,也不能千里传音。 盛骁没听到,没回头更没有留步,他一手拎着两个精美的礼盒,一手拿着证件和票据,只是望着前方拥挤的人群摇了摇头。 看得出,他也不太情愿去这一趟。 发车时间到,列车平稳地启动,出了站台短短几分钟内就开始风驰电掣,达到了两百多直逼三百的时速。 在贴地飞行的高速行驶中无线信号依旧稳定,盛骁的手机响起。 沈俊彬的声音低低地传来,喊了他一声:“盛骁。” “哎。”盛骁应道。 沈俊彬的声音仿佛有主动降噪的功能,自动消弭了车厢里作天作地的孩子尖叫。 盛骁问:“怎么了?”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有点不放心。”沈俊彬踟蹰道,“你把客人的地址发给我。” 想起沈俊彬那番杞人忧天的瞎操心,盛骁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笨笨地、钝钝地挠了挠他的心肝儿。 他心里痒,笑道:“算了吧。” 沈俊彬声音冷了下来:“你不相信我?” “我给你,那不是乱套了吗?”盛骁反问,“那要规章制度是干什么的?” “你!”沈俊彬的音量“噌”一下蹿了上去,“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两人隔了几十公里,打不着咬不着,盛骁有恃无恐:“我听懂了,但是以我对您的了解,我更不能给您。” 沈俊彬怒道:“盛骁!” 盛骁:“请讲。” 沈俊彬恨声道:“上次在你家说过的话,算话了!” “是吗?”盛骁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有点儿没反应过来,“那感谢您的理解,祝您生活愉快?” 挂了电话,他想了好一阵儿才想明白沈俊彬刚才下了巨大决心一般所说指的是什么,但是意义似乎不太大,毕竟沈总这个人从来不像是容易尽释前嫌的性格。 列车开得飞快,盛骁靠在椅背上小睡一觉就到了,睁开眼觉得浑身酸痛。 高铁座位再舒适也不如专车舒服啊。 不仅仅是奥迪车内空间宽敞,温度适宜,音乐悦耳,就连那人絮絮不安的抱怨、埋怨、咒骂,也统统成为他觉得“舒服”的一部分。 他给沈俊彬发了一条信息:“到了。” 对方很快回复:“冷不冷?” 紧接着又发来几条:“联系上那人了吗?” “地方好找吗?” “约在人多的地方见面吧。” “随时联系。” 就这样还“说话算话”呢?那小子也就能忍耐几个小时而已吧。 盛骁愉快地提上东西,打了一辆等候在站前,分明是打算宰客的高价出租车,报出了地址。 这座县城连公路的路面都是黑色的,铺着一层细细的煤渣,如果不是近年交通运输要求日益严格的话,在路边随便捡捡,一天就能捡满一筐小煤块。 沿着笔直的道路一直行驶,走了将近20分钟。出租车拐了个弯,驶进了沿途最大的一扇铁门。 经过一片片厂区和一堆堆足有两层楼高的煤山,在远离厂房的地方有一幢三层高的小楼。小楼的造型和外部装潢十分低调,但门前停了一溜的高档轿车。 楼门没锁,盛骁一扭把手就打开了。 他进门低头找了双拖鞋换上,回头对着楼上喊道:“爸,我把你裤子拿回来了。” 第33章 韩小芸十几岁时在县城百货站上班。 她先是在百货站楼下卖汽水, 主要工作是把12瓶玻璃瓶装的汽水用一根塑料绳捆起来。这是个技术活儿,捆得太使劲了放在地面上不平整,捆得松了则提起来的时候往下咣当掉瓶子。 她的捆扎手法具体如何现在已不可考, 只知道当年每天四五点钟下班的时候, 她站的柜台前总是排了一长溜儿的男青年,捏着钱等着买汽水。 后来她被调到女装柜台卖衣服, 想约她去公园划船的男人一人开一条能把整个人民公园的湖面占满。她卖的明明是年轻姑娘穿的女装,硬是有四十多岁的阿姨天天来看, 当着她的面互相吵吵, 企图证明自己儿子才是全县城最优秀的小伙子。 孔雀开屏是求偶, 百货站里一大群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抹香粉,自然也是情怀萌动。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地的水都爱向韩小芸脚底下流, 这使得百货站里的空气除了她身边的那一块儿之外都是酸的。 可最后,韩小芸没选长相和她最登对的公子哥儿,也没选单位效益最好的焦化厂正式职工,而是跟一个社会青年好了。 这个男人肩膀宽得能赶上两个她,除了五大三粗一身力气之外一穷二白, 住在城边的父母老宅, 平房里的木板床竟然是旧门板钉上腿改成的。他既不种地也不上工, 终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二郎神来了都难以从他身上看到一丁点儿将来能飞黄腾达的影子。 得知此事的男青年们愤怒得目眦尽裂, 捶胸顿足扼腕痛惜,无论都如何想不通, 坚信韩小芸是被人骗了,纷纷去警告那个男的。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人在路上见到韩小芸和那个男人并排走着就忍不住回想起当日上门叫板反被痛打一顿的场景,于是乖巧得像鹌鹑一样,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3 悄悄绕道。 还有一些人比较精明,他们暗自坚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在心里盘算着癞蛤丨蟆和天鹅公主不会在一起太久。他们耍了点小心眼儿,和百货站保持着若即若离、隔三差五的关系,警觉地嗅着风里的气味,等待出手的时机。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韩小芸不但和那男的谈了朋友,还真的结婚了。 这件事倒是让百货站的其他姑娘们高兴了很长一段时间。 常来追逐韩小芸脚步的男士条件都相当好,她们背地里笑韩小芸不长眼,顺便卷起裤腿狠狠下水捞鱼,把伤心的男士们瓜分了个干净。 时间一久,尘埃落定,大家纷纷叹气熄火,各自成家。 韩小芸成为了无数男人心口的朱砂痣。 有一天,她突然毫无预兆地不来百货站上班了。 又过了一两个月,挺着大肚子累死累活正站柜台的同事们才听说,韩小芸刚刚发现自己怀孕的那天,她男人就让她炒了百货站,在家安安生生地养胎,进出家门跨一道小小的门槛都有婆婆亲手扶着。那男人借了一把气丨枪,天天去山里打山鸡、野鸭,婆婆炖好后连汤都不沾一滴,全部端到韩小芸桌前。 平时酸韩小芸酸得最起劲儿的那几个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沉默了很久。 被人疼惜是生活里的一勺糖,虽然甜蜜,但无法改变贫穷的本质。 昔日的同事到韩小芸家来看望她,提着百货站新进来的江南点心和内蒙火腿。 她们身上穿的新潮的衣服叫什么名字,韩小芸的男人说不出,她们提的皮包是什么洋气牌子,他也不懂,但他依稀记起,以前他媳妇是这些女人里最漂亮最耀眼的那一个,当年有数不清的王八蛋想请她看电影。 那时候他手巧的亲娘给没出世的孩子做了许许多多的小衣服,冬天的夏天的,刚出生穿的会跑路穿的,能一直穿到3、4岁。可饶是他再怎么粗心大意,翻了翻衣服也觉得那些花色非常眼熟。 似乎都是大人的旧衣服改成的。 他蓦然发现,人活着并不是吃饱就行了,他媳妇应该过最好的生活。 孩子出生在正月十五,是个男孩,邻里都来恭喜。 男人觉得无所谓,他并不怎么喜欢孩子,他更喜欢他媳妇。这小东西在他心里纯粹是子凭母贵,他连看都懒得看。 韩小芸生完娃睡了一大觉,一觉醒来巧笑倩兮,依然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还没出月子身材就恢复得和从前一样了。男人把家里能抠出来的钱敛了敛,拿其中的一大半到他媳妇从前上班的百货站买了一块贵得无人敢问价的纯羊毛呢,给韩小芸做了一件大衣,剩下的钱交给他娘,当作家用。 他自己一分钱没带,出去找活干了。 临走之前,他跟韩小芸说,你要是能等我,明年我一定给你买比这更好的,要是明年过年我没给你买,或者你不想等我了,就穿着这件衣服,趁年轻,想去哪就去哪。孩子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扔在家里。 男人在矿井附近跟一帮眼里只有钱的人混在一起,里面有民,有官,也有警。这些人各有各不能退缩的理由,不要命了才敢在这儿混。 他混了不到半年,站对了队,跟了个明白人倒卖原煤,赚得了第一桶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一捆捆百元大钞用大号的旅行袋才装得开。 不到中秋节他就回了老家,县城里小小的百货站他根本不放在眼里,直接到省城把最时髦的羊皮手套、金扣儿小皮包,水貂毛大衣一口气儿全买了回来,比工薪阶层的消费水平高到了不知哪里去。 韩小芸当然还在家,和他娘在一起带孩子。彼时他儿子刚刚会自己坐起身,胖胖的可爱得不得了,但他对这个小吸血鬼没有好感,抱都没抱就催促韩小芸给小子断奶。 韩小芸换上新行头,对着镜子转了个美美的圈,无意中感叹了一句:嫁给你真好。 她男人其实是有点陋习的,游手好闲久了的人都有这么个毛病:有今天就不考虑明天。 男人回来的路上抱着旅行包,估摸着这些钱养韩小芸一辈子不成问题,本来打算以后就在家逍遥自在,再也不上矿了,可听了这话,他又想到总是推陈出新的百货商店,和那些他还没买过的金银首饰,珍珠翡翠。 在家呆了几个月,过完年,他狠下心出了门。 这回他摸清了门道,把本家的兄弟也都叫上,共同赚了第二桶乃至第二十桶金。煤改消息刚传出来时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惶惶不安,而他当机立断掏钱建起了“腾飞洗煤厂”。 从那时起,他不再是二道贩子,摇身一变成了当地著名企业家。 那些年最流行的不是去英国、美国旅游,是去俄罗斯。 男人带着韩小芸和他的一干兄弟以及家属们去俄罗斯旅游,导游领他们玩的地方有一个马戏团,白天表演狮子钻火圈,晚上表演“特殊专场”。门口的洋妞穿着另女人看了都脸红的三点式,身材高挑丰满,浑身散发着热情奔放的香味,手里拿着一张中文纸牌,画着鲜红的大嘴唇,写着“男士观看”,门票一千元人民币一张,表演到天亮。 导游狎昵地笑笑,拢着手小声说这是必看的节目,不看就白来了。 他们兄弟几人手里的钱多得是,区区一千而已,眼都没眨就买了票,霎时间,身边几个白天买洋货买得红光满面的媳妇们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 导游在旁边开导,大意是劝说“男人平时挣钱多辛苦啊,出来玩就是放松放松”云云。 在那种环境下,媳妇们面面相觑,好像无法鼓起足够的勇气,理直气壮地叫她们男人别去。 专场表演具体表演了几个小时韩小芸不清楚,她只知道盛腾飞吃完饭就在房间里坐着,看完全听不懂旁白的电视节目,哪儿也没去,像局部失忆一般,提都没提这件事。 韩小芸早就不上班了,美得越发天妒人怨,依然走到哪都有人酸她。就连摩托车还没普及的年头里她男人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带她衣锦还乡时,还有不死心要酸她的。 男人从车上一箱箱搬下来的都是好东西,昔日和韩小芸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凑到门边嗑着瓜子看,眼见她男人转身走远了,她们就绵里藏针地笑眯眯对着韩小芸道:“也就是你,能天天对着……哎呀,瞧我这话说的,你别往心里去,男人嘛,长什么样儿不要紧,人还不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嘛。” 韩小芸从不跟人脸红,只是微笑着解开小皮包,掏出钱夹里的照片扇了扇风。 有眼尖的人问:“哟,这是谁呀?新出的明星呗?你对象看见了不吃醋嘛!” 韩小芸含蓄矜持地笑笑:“什么呀,这是我儿子。”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4 众人大惊失色!一起长大的姐妹,韩小芸的儿子都已经出落得能上电视了!再回头看看,她们的娃娃还在门口泥巴里打滚儿! 盛骁仿佛是在娘胎里自主选择基因拼装而成的,充分遗传了盛腾飞的挺拔魁梧,韩小芸的完美脸蛋儿,英俊雅俗共赏,城乡通用,经久不衰,老少咸宜,成为韩小芸屡试不爽的道具。 说一个人漂亮对这个人的肯定好像还不够,因为后天的改造对人的外表也有莫大的影响,必须是这人的孩子也漂亮,才能连基因也一并证明。 昔日的姐妹终于不得不承认,韩小芸,确实漂亮。 盛腾飞拖拖沓沓还没下楼,韩小芸先下来了:“儿子,你回来啦!” 第34章 韩小芸年近五十, 时光却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丝毫沉重的痕迹,她下楼的身影依旧像一朵粉花旋转飘至,往那儿一站仍然婷婷袅袅。 盛腾飞跟在后面, 挂着一脸对于盛骁不先打个电话就突然回家的不满也下楼了, 仿佛这个儿子和他是冤家对头。 至于盛骁到底是不是盛腾飞亲生的,这一点其实毋庸置疑, 且不说当年韩小芸是个多么矜持自爱的姑娘,就说盛腾飞往百货站门口一站, 别人也不敢不长眼。 盛骁的几个叔叔都说从背后看盛骁就跟他爹年轻时的身形一模一样, 活脱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小子的长相明显比一般小孩更讨人喜欢, 但盛腾飞为什么这么不待见他亲儿?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 盛骁也曾一度感到很无辜,直到后来他懂点事了,渐渐发现每次他一开门, 家里的气氛都很祥和,而他一走进来,空气就开始变得凝固、尴尬。 盛腾飞的二人世界容不下第三个人,亲娘勉勉强强,亲儿越远越好, 要不是碍于韩小芸在, 他二十多年前就想对刚能听懂人话的盛骁说:我给你盖个房子, 你出去住吧。 韩小芸看到儿子回家高兴极了:“你爸的裤子怎么在你那儿?先放一边, 坐下我看看你。” 这一看她就看个没完了, 既挑三拣四,又百般心疼, 嘴里不住地骂他没良心,骂完了又嫌他没吃胖,说他在外面没照顾好自己。 韩小芸年轻时做家务的水平稀松平常,饭菜烧得也马马虎虎,好在她命好,后来干脆十指不沾阳春水,不怎么干活了,现在只有“儿子回家”这种大事发生才能劳她亲自出手。 她用小刀把水果切成小块,拿牙签一个个扎起来摆在小盘里,在盛骁吃水果时她从盛骁身上揪下来了不知哪儿沾到的一根羽绒。 她儿子身上掉下来的一粒灰都是白的,更别提捏下来一点儿东西是多么有趣的事了。韩小芸捏得乐在其中,不一会儿又发现了两三根,兴奋得不得了。 喂食,顺毛,母子俩就像自然界里的两只动物,雌性把崽儿揽在怀里疼爱。 这种时候雄性的存在显得多余且破坏气氛,盛腾飞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保持缄默。见韩小芸捏毛捏得起劲儿,他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时机,见缝插针开门见山道:“你和任矿长家的小子还有没有联系?” 盛骁被塞了满嘴的水果:“没有啊,早就不联系了。” 盛腾飞似有不满:“为什么不联系?你们不是同学吗?” “说多少遍了我跟任远不是同学。”盛骁不耐烦,转而对韩小芸解释,“他在西矿高,我在县一中,这俩校名都不一样,怎么当同学啊?是不是啊妈?” “是呀。”韩小芸道,“你爸太忙了,爱忘事。” 盛腾飞学问不高,但脑子非常好用,他并不是爱忘事,只是他潜意识里希望这俩人交往密切,关系越深入越好。 他疑惑地回想了一会儿,又问:“那是初中?” “人家上的是矿业集团里面的小学初中,我就在前面那条路的学校上的。”盛骁打消他爹的念想,“你别合计了,我们俩从来没一个学校过,他还比我大一届。” 盛腾飞沉下脸:“我怎么记得他以前经常来找你玩?” 盛骁无奈,睁大眼反问:“谁不喜欢找我玩?” 并非盛骁臭美,而是当年事实确实如此。 盛腾飞一开始建的那个小洗煤厂不到一年就回了本,其后几年一直像个大型atm机似的不停地往外吐钱,但他当时是为了尽快和政策接轨随便找了块地皮建的厂,后来有关部门的要求一严再严、检查的项目年年增多,那个小厂就应付不了了。 彼时他累积的资金和资源在同行业中已经遥遥领先,大手一挥,没怎么勒紧裤腰带就找煤炭工业设计院的专业人士重新设计了一个。后来几经扩建改造,选煤厂越来越科学规范、技术集中,无意之中还成了全国中心选煤厂里的行业标杆。 西北地区人家喜欢生儿子的风气相当严重,和盛腾飞有业务往来的人每家每户少说都有一个小子。大人们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小子们也在底下称兄道弟,一来二去自然就相熟了。 盛腾飞乐于见到盛骁跟矿井领导们的儿子交好,这对于不单独依附某一个矿井生产经营的中心选煤厂有数不清的长远利益。那年采空区地表沉降问题初显,矿井引入重介质选煤将部分煤矸石不出井回填势在必行,具体怎么操作还没有传出风声,只知道个体选煤厂前景似乎不甚明朗。 在那种情况下,盛腾飞一个矿都不想放过,巴不得他儿子能和周围所有矿长的亲儿拜把子,确保将来原煤获取途径和数量不受影响。 盛骁不负他爹所望。他上高中时正值盛腾飞的厂房又一次扩建,盛腾飞单建了个小楼给男孩们当娱乐室,流行k歌时装修了一间k歌房,流行网吧的时候装了一间机房,再加此地有盛骁在,自带招蜂引蝶效果,那幢小楼很快成了男孩们的小型娱乐中心。 十几岁的男孩们不知疲惫为何物,前一晚半夜才散场,第二天早晨就偷偷从家里随便摸一辆车,说来就来,任远也是其中之一。 盛腾飞忽道:“任远结婚了。” 偌大的客厅霎时间静了一瞬。 盛骁直面他爹的目光,不知自己该作何表情。 静默了几秒,他小声试着问了一句:“随我的份子了吗?” 韩小芸:“放心,我给你随了,包了个大的。” “嗨,吓我一跳。”盛骁朝韩小芸可怜兮兮地拍拍胸口,“我爸吓我,他不说话我以为没随我的份子呢,那多不显好啊。随了就行,结就结了呗,跟我说干嘛?” “你不随人家也不一定想得起来你。”韩小芸笑道,“他结婚的时候摆了200多桌呐。” 真要说到排场,明泉国际会议中心销售部的那点儿想象力受资金限制,远远不够,80桌的婚宴就觉得是惊天大场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5 面。 盛骁深知200桌是什么样的规格,道:“那他的新娘也不一般。” 盛腾飞紧接着问:“你知道他老岳家是干什么的?” 盛腾飞昨晚在宴会厅很不给盛骁面子,现下盛骁也一点儿面子不给他爹,生硬地说:“我不知道。” 盛腾飞有心事,不屑跟傻小子计较,往前一倾身,伸出大拇指道:“西北电网评审中心的‘这个’。” 随着近年反腐力度加大,“煤”和“电”的关系敏感,谁家有钱也不敢在婚宴生日这些事上铺张,更何况亲家是管电力入网的评审口。 盛骁也正了色,问:“没人查他?” “你盼点儿好的行不行呀?”韩小芸轻轻打他一下,“人家两家人这正忙着要孩子呢,什么破事都不掺和,积德行善你懂吧?” “都有孩子了?”盛骁惊奇问,“不是,要孩子他俩要不就完了,怎么还得两家人一起要?” 韩小芸小声说:“做的试管。” “任远怎么了?怎么还得做试管?”盛骁虽没结婚,但年纪也不小了,和父母谈这些事早就懒得脸红,他哈哈大笑道,“他自己不能生吗?” “快闭嘴吧。”韩小芸嗔他口无遮拦,“说是找人算了命,任远要是有双胞胎事业能旺还是能怎么样的。谁知道后来做完之后怀上了,一看,发现怀了三个。” 盛骁惊叹:“还送了一个!” “去你的。”韩小芸道,“你以为怀孕是闹着玩的事?怀三个孩子是有风险的。这可不得两家人一起跟着忙活了吗?省城的医院连怀几个都弄不准,他们可不敢信了,就去了北京找大夫看。从三个月开始就在北京住下了。” 盛骁问:“妈,你去看了吗?” “去了呀。”韩小芸学着她儿的语气说,“谁不喜欢找我玩呀?” 盛骁从前在男孩子里混得多么风生水起,韩小芸在太太们里面就有多么受欢迎,时常一同逛商场、做美容,甚至结伴旅游。她男人无暇或是不便交往的关系,她来处理正好合适。 她道:“他家在北京找了个两百多平的大房子,婆婆、娘家各去了一帮子人呐。” 排场确实不小,但盛骁还是觉得好像少了点儿什么。 他问:“任远的媳妇生孩子,任远没去?” 盛腾飞敲了一下茶几桌面,以示下文是重点:“他和西矿集团的一帮人正在筹建电厂。你别走了,跟他干去。” “不去。”盛骁原本还奇怪他爹为何这么执着于让他去房间请安,现在终于明白了。 2015年出台的深化电力体制改革指导意见提出“政企分开,厂网分开”,预示着具有更强市场竞争力的电力企业即将出现,国民有望享受到更低廉的电价。透过白纸黑字不难看出这里面的利益再分配,但并非人人都有资格乘上这道东风,而在相关领域内登高一呼已有一定影响力的巨头们无疑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盛骁毫不犹豫地拒绝,可想想又不禁感慨,总结了一番:“他爹在矿上,他媳妇的爹在电网,他再弄个电厂,那他家里要是再有个运输或者配煤口的关系,就齐活儿了啊。” 盛腾飞深深望着他儿子,道:“你和任矿长的女儿是同学吧。” “也不是!”盛骁无言以对,又不得不对,“她神经病啊?不跟她哥一个学校?跑来跟我一个学校?她怎么那么喜欢我呢?” 韩小芸笑眯眯地说:“哎,中秋节的时候她还真来了。说是来看我的,但是吧,我觉得不像。” 盛骁一眼品出了韩小芸笑里的深意:“……妈,算了吧,任韵长什么样我都忘了,好像还没她哥长得好看。” 韩小芸提醒他:“像佟丽娅。” “佟……不可能。”盛骁断然拒绝虚假广告,“她长得像佟丽娅我不可能没一点儿印象,除非她整了。” 韩小芸笑着眨眨眼:“三百万,韩国做的,你爸给出的。” “真整了?挺狠得下心啊。”矿业集团总经理的女儿何愁找不到乘龙快婿?天下男子任君挑选,她根本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盛骁的好奇劲儿上来:“现在什么样儿了?有没有照片,找给我看看。” “看照片干什么呀。”韩小芸对盛腾飞使了个眼色,“让你爸晚上一起约出来,吃个饭不就见到了嘛。” 盛骁的手机急切地震了两下,沈俊彬发来了消息—— “怎么样了?” “盛骁,说话。” 第35章 盛骁给沈俊彬回复了一个“ok”的图标, 收起手机,煞有介事地说道:“吃饭今天就算了吧。我定了晚上的机票回历城,明天还要值班。” “才回来多大会儿, 就要走?”韩小芸不免失落, 拍着他的手抱怨道,“我儿子怎么这么忙呢?” “妈——”盛骁撒娇地抱住韩小芸胳膊, “我保证,元旦、春节、情人节, 我都回来看你, 好不好啊?” 韩小芸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可能得错开节日的那几天, 但也不会隔太远。”盛骁把容错率扩大了一圈,道,“我妈只要看见我就是过节了, 哪还管几月几号啊,是不是妈?” 盛腾飞手指着窗外,道:“你到街上问问去,谁家孩子整天跑出去十万八千里在外面瞎混?” “街上现在就没人。”盛骁装傻充愣,“这么冷的天谁站在大街上等着我提问啊。” “多少出国留学回来的都抢着进矿业集团, 人家是想挤挤不进去, 你倒好, 要给你安排学校你不让, 要给你安排工作你嫌脏, 又不是让你下井挖煤!”盛腾飞黑着脸训斥道,“自己考了个什么学院, 出来给人端盘子,老实了?” 盛骁身子一瘫,倒在韩小芸肩上,可怜巴巴地问:“妈,你知道我爸的裤子为什么在我这儿吗?” 韩小芸不明所以:“是呀,为什么?刚才就问你呢。” “盛骁!”盛腾飞一下坐直,喝止了他的信口开河。 曾经有一年盛腾飞喝多了酒,回到家看见盛骁坐在地上玩小汽车。他酒精上头,一时想不通为什么这小子每天吃喝打滚就能受韩小芸无限荫庇,在家里的地位遥遥凌驾于为这个家操劳卖命的自己之上,再加他潜意识里有“老子儿子”的阶级制度,自觉这个小肉团应当臣服于他,和其他人家的儿子一样跟在爹后面打转,于是一时兴起,叫盛骁给他磕个响头,并许诺明天买何种玩具。 盛骁当时尚小,分析不出“磕头”和“玩具”之间的关系。盛腾飞使出毕生以来的耐心给他解释,循循善诱,谁知韩小芸恰好路过,听到了这一番对话。 这一听不得了了,女人在成为母亲之后,一直到孩子有一定独立能力之前,有一段雷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6 达灵敏的“保护期”,在这个时期内的孩子尚且狗屁不通,不知“待遇”和“人权”为何物,当妈的却将之看得比自己的权利更加郑重其事。韩小芸当时就泪眼汪汪地要拉盛腾飞去婆婆房间,当着她老人家的面也给自己磕个头,叫他看看他妈知道自己儿子屈膝磕头是什么心情。 盛腾飞一看见媳妇的眼泪霎时酒醒,哪里还敢探究这个问题?忙把盛骁托到自己脖子上,供着养了好一段日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二人父慈子不孝。由于盛骁从小狗仗人势惯了,骑在盛腾飞脖子上频繁地蹬鼻子上脸,这段天伦时光以他差点把盛腾飞的鼻子掀下来而告终。 其后数年间不论盛腾飞怎么再三保证,韩小芸也一直暗中警惕,时刻提防他的封建思想死灰复燃,烧到儿子身上。盛骁刚一开始记事她就谆谆教诲,男儿膝下有黄金,绝对不能为了玩具、为了钱,为了任何东西而在任何人面前屈膝,并且复述了这一段往事,以此为诫。 在历城时盛腾飞对召唤失败耿耿于怀,叫手底下人给这小子找点麻烦,挫挫他的锐气。可他万万没想到盛骁一点儿锐气也没有,上来就给他跪下了。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跪”,但臭小子做得这么绝,一下弄得他满眼满耳都是韩小芸的泪眼和哀怨,害他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盛腾飞自知此事理亏,眼见就要东窗事发,语气缓和了一半不止:“行了,我叫任远出来,一起吃个饭,谈谈电厂的事,吃完了你要走就走。” “嗨,你指望他那个电厂弄起来得哪一年?我在电厂也有人。”盛骁为求脱身大言不惭道,“我一同学,现在在通辽发电总厂本部的运行机组当组长,用不用我跟你联系联系?” “就你上回说那个王志高?”盛腾飞摇摇头,“我打听了,他那个岗位至少有三四百个人,家里没点背景的没用。” “咳咳,这个嘛。”盛骁据理力争,“人家好歹是小组长,至少也混个脸熟吧?” 盛腾飞一脸不屑:“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他……” “儿子!”韩小芸一拍掌,打断道,“你太厉害了!” 盛腾飞诧异:“他同学当组长,他有什么厉害的?” 韩小芸道:“那也说明儿子挑的学校不错呀,还能出个小组长,这就挺厉害的!是不是?快回去上班吧,男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去外面做生意的嘛。不用非得回来,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盛骁在路上睡、在飞机上睡,下了飞机打上车之后又睡了一会儿。直到出租车走了一段,司机嫌无聊打开了收音机,听到一个男主播磁性而低缓的声音,他才倏地清醒了过来。 几乎在他开机的瞬间,沈俊彬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盛骁!”沈俊彬又急又怒,“说话啊!” 沈俊彬的声音力透听筒,直击耳膜,盛骁怕他情绪不稳定诱发心血管疾病,忙神神秘秘地气声“嘘——”了一声。 沈俊彬被他“嘘”得更加胆战心惊了,脑内电光石火之间闪过了数个绑架、黑屋的场面。他将音量压得和盛骁一样低,急不可待地连声问:“你怎么关机了?你关机干什么?你在哪?” 这绝不是慰问工作进度的语气,盛骁无由来地笃定自己方才听到了沈俊彬的心跳。 那颗心跳得太凶,太急,一开口就遮不住了,清清楚楚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幸好沈俊彬没打听出地址,否则恐怕已经和他在空中打了个交叉了。 想起这小子愤怒地拍方向盘的模样,他低低地笑了一声,无视司机的存在,故意引人遐想地轻声说:“大半夜的,你说我关机能干嘛?嗯?” “你!”他说得暧昧不明却又分明与自己无关,沈俊彬被堵得几要气结,可想想这混蛋既然能有空卖弄风骚,至少说明安全无虞。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你干什么了?” 盛骁:“……你说我能干什么。” 幸好他没干点儿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是真的干了,他还真不知该怎么接这话。 沈俊彬偶尔混账,时常暴躁,可他似乎接受过某种训练,又或是脑子里有一个特殊装置,一旦触及开关,那根弦就会牵动他的神经敲响耳朵里的一座警钟,随时能把他从不正常的状态中暂时唤醒,让他镇定地刨根问底。 盛骁补充道:“那当然是上飞机啦。” 听筒中静了一瞬。 良久,沈俊彬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一口气又轻,又长,像是怕惊扰到结果,又像是在那人心口憋了一整天,历经了无数繁忙琐碎和忧心忡忡,终于缓缓得见天日。 沈俊彬道:“你回来了。” 历城正处于一种寂静的寒冷之中,依盛骁在此地生活近十年的经验,这是老天正在闷不吭声酝酿初雪的前兆。 小区门前停着一辆扎眼的跑车,在出租司机打开车顶灯收钱时那跑车的门就开了。 沈俊彬穿着及膝的风衣,笔直而静默地站在路灯下。 盛骁穿越马路朝对面走了过去。 他心中暗自猜想着,沈俊彬一定是以那个“私人红包战术”给路灯支付了额外的费用,否则素不相识的路灯不会平白无故地把光线全打在他的身上,勾勒得轮廓分明,让他沐浴着雾蒙蒙的暖黄色光线,像一个伤心又动人的剪影。 盛骁挥了挥手:“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沈俊彬没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他手里,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多余的动作,全无昔日张牙舞爪往他身上扑的劲头。 盛骁捏了捏厚度,感觉这如果不是一摞呕心沥血的小情书的话,可能就是一万块钱了。 怎么回家请安还有人报销路费呢?这叫他拿得还怪不好意思的。 他真心实意地推辞道:“这是干嘛?不要不要,你拿回去。” 沈俊彬面无表情,两只手深深抄进风衣口袋里,示意绝不会收回,垂着眼往后退了一步,道:“我走了。” “哎哎。”盛骁招呼他,“来都来了,上来坐坐吧。” 正要退后的身影僵硬了一瞬,可想起那通电话里自己立下的豪言壮语,沈俊彬最终还是一声不响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在极端的情绪下曾想过和盛骁互不相欠之后一刀两断,因为要和这个人保持哪怕仅仅是“纠缠不清”的关系都太难、太折磨人了。但尽管如此,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时间里他发现自己还是宁愿在这种逆流中奋力挣扎,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乃至生命,也不想毫无牵挂地当一台运行良好的工作机器。 如果不是上次太想师出有名地和这个人亲密,他不会说出“你咽下去了,我们就两清”这种话来。 对他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7 来说,感受盛骁吞咽时精神上的快感确实强烈,让他失去了理智,可还是不足以消弭他的执念,而对盛骁来说,甚至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不会甘愿自己的这个举动被人轻易抹去它本该能换取的代价。 后悔已晚,解释只是抵赖。 现实社会的规矩就是说到做到,不管上下五千年,也没有九曲十八弯。 “坐坐吧,没事儿啊。怎么说也是同事、朋友嘛,是不是?上来坐坐还是可以的。”盛骁一再发出诚挚的邀请,眼角弯得俏俏的。 沈俊彬叹了口气。 这个人到底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的眼神分明是一把勾魂要命的镰刀,齐天大圣遇上也休想跑得了。 可他说得越是光明正大,沈俊彬的心越是沉了下去。 从盛骁在车站越走越远时起,他的情绪逐渐沉淀成了一个球,他无法剖开自己的胸膛看看它积攒了是有鸡蛋大小,还是有柚子大小,他只知道它奇苦无比,任何生物都难以下咽。 盛骁美滋滋、乐呵呵地把信封收进了口袋,还得意地拍了拍。 沈俊彬低头默默地在心里一口一口啃完那个球,顺便小酌了一杯“同事”,和一杯“朋友”,无语地发现自己只要对着盛骁,即便是这种足以穿肠致命的鬼东西竟也能喝得下口。 他闭口不言,转过身往楼门走去。 第36章 盛骁在前开门, 沈俊彬始终站在他的一步之外。 他感觉自己此刻像是个参观博物馆的小学生,不敢乱伸手、不敢乱说话,心有抵触不想来这一遭, 又不敢不来。 盛骁明明只说了一遍, “同事”、“朋友”两个词却幻化出了无数个分丨身,络绎不绝地往他耳朵里钻, 让他脑子乱得嗡嗡作响,想不清任何事情, 只迷迷糊糊地知道这破玩意是鸡肋、黄连, 吃下去早晚得悔得抠着嗓子吐, 但不来这一趟,就连鸡肋炖黄连都没得吃了。 他在进退维谷之间每踏出一步就震落自己身上的一点儿傲气,如今站在盛骁门前, 大势已去,他是乌江项羽,屁都不剩,只能捅自己两刀。 深更半夜,盛骁荷包鼓鼓, 自然喜气盈盈, 开了门一回头, 热情得像老乡见了解放军, 招手道:“你站那不冷啊?进来进来!” 从门口往里一望, 沈俊彬快要窒息了。这间屋内几件简单的家什无不见证过他的激情,留下过他的温度和痕迹, 他一想起来就面红耳赤,实难泰然处之。 盛骁潇洒地脱了外套,拍拍沙发另一端:“坐。” 沈俊彬规规矩矩地坐下,腿伸得不太远,眼也只盯着自己前方的一块地面。 盛骁客气地问:“喝水吗?” “不了。”沈俊彬抬手示意他别忙活,“我坐会儿就走。” 盛骁露齿粲然一笑:“正好,杯子上回让你打了。” “……”刻意回避的那天刚刚好不容易藏到一边,又被人迎面提起,沈俊彬胸口一闷,缓缓点了下头,“过两天我给你买套新的。” “好啊。”盛骁一个字也没推辞,立刻欢喜地答应,“那你别忘了啊。” 沈俊彬:“……” 盛骁答应得太流畅,像守株待兔许久的农户,也像是准备好锅的灰太狼。 他感觉盛骁并不是真想问自己要不要喝水,仅仅是为了提点“损坏照价赔偿”一事。 以肺为首的一干内脏正在默默出血,可是他不能对盛骁发火,吐又吐不出来,他可能会这样稀里糊涂地流血而死。 如果他死了,盛骁不会马上发现,只会在他身边先吧嗒吧嗒地吐口水数钱,再给没进门的新杯具设计地方安置。 这个人一定是透过空气看到了未来盆钵满盈其乐融融的场面,否则不会笑得这么开怀。 沈俊彬愈发觉得自己要死了,可也不甘心让这个无情之人欢快地活着。 他慢条斯理地说:“忘不了。我给你买套塑料的,保你打不碎。” “密胺的吧,”盛骁眯着眼,狡黠一笑,“沈总挣那么多钱,不对同事好一点儿吗。” 看沈俊彬正襟危坐寡言少语,不似从前活蹦乱跳,盛骁既新鲜又稀奇,还有点儿不太习惯。他想逗逗他,谁知两句就被沈俊彬的刀子嘴剌了一道。可他不但没有一丁点儿被人羞辱的脸热,反而踏实了。 “对了,今天宴会怎么样?”盛骁问,“超额多少了?够不够发奖金了?” “今天……”沈俊彬张嘴正要说,但话到嘴边他又心烦——宴会厅里的那点儿配合和盛骁的千里往返相比实在乏善可陈,而且他本人一整日都处于一种茫茫然魂不附体的状态中,多亏提前定好了计划,不然肯定出事。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道:“就那样吧。” 盛骁:“‘那样’是‘哪样’啊?” 被他爹往脑门儿上贴了个“端盘子”的纸条,盛骁心里不太舒服,可他的工资在他爹眼里还真就是个“端盘子”的水平,搞得他不能理直气壮地否认。 他合计着哪天也背一麻袋的现金回去,正处于提起“钱”来就兴奋的阶段。 盛骁掏出手机道:“我自己看吧。” 夜审还没结束,营业额报表看不了,他只能草草翻了翻日报:“你们又培训了?” 沈俊彬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一看培训教室里坐着的人盛骁就明白了,餐饮部这是把宴会厅服务员扔回炉子重新培训服务规范。《规范》虽是老生常谈,但每次出现投诉时都会亡羊补牢紧抓紧训一段日子。 这次加训所为何事,自不用说。 盛骁很惭愧,虽然他爹没有刻意吓人,但无奈天生一张欺压良民的黑脸,十分镇场,往那随便一坐就是本色演绎,比浮夸跳脚的砸场效果更逼真,苦了宴会厅的姑娘小伙子们被吓得心有余悸。 照片里的沈俊彬只露了个脸,离镜头不远。可惜其他人都被没拍晃,就他被拍晃了。 这么看上去有一种他繁忙程度超越所有人,甚至忙出幻影了的滑稽。 盛骁摸摸良心,心觉要是自己再装得若无其事,那就极其缺德了。对别人不方便开口,跟沈俊彬还是可以说的。 他道:“沈总啊。” 沈俊彬安静地坐在一旁,并未理他。 盛骁清清嗓子,好声好气地叫道:“咳……那个,沈总啊。” 身边的人依旧未答。 罕见的和平共处固然心旷神怡,可也不至于封了嘴巴似的不说一句话吧? 盛骁转头一看—— 沈俊彬睡着了。 盛骁:“……” 沙发的另一端,沈俊彬用一只胳膊支在扶手上撑住头,构成了一个不太稳固的三角形,堪堪保持着坐姿。就在盛骁盯着他看的同时,那三角形冷不丁地轰然崩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8 塌,沈俊彬的身子擦着靠背“唰”一下歪了下去,脑袋垫着手臂躺在了沙发边缘。 他不但人没醒过来,鼻子还因身体蜷曲、喘气不畅而发出重重的呼吸声:“呼——呼—” 盛骁:“……沈俊彬?” 沈俊彬越睡越香,呼呼声大有演变成呼噜声的趋势。 盛骁:“……” 敢情今天沈总监不是良心备受煎熬才蔫头耷脑的,是太困了吗? 沈俊彬睡得急,却没睡太沉,盛骁拿出一条被子给他盖上,刚掖了一下被角,他就动了动。 “在这睡吧。”盛骁轻声说,“早餐备餐之前我叫你起来,放心。” 沈俊彬微微皱了一会儿眉,挣扎片刻,眼睛到底也没能睁开哪怕一条缝儿,看来是被周公抓紧了手,一时脱不开身。 听了盛骁的话,他闭着眼“哒哒”两下蹬掉了皮鞋,把腿勉强收进沙发,没过几秒就呼吸悠长,睡得与世隔绝。 盛骁屏着气,悄无声息地弯腰蹲在沙发前。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细看沈俊彬的时候。 寻常情况下,如果他们两个人离得这么近,那么多半会有至少一方已经被神经兴奋冲昏了头脑,抱着对面开始啃。盛骁扪心自问,他还真没以这样平和的心态看过沈俊彬,乍看之下居然有点儿绝不敢告诉其本人的眼生之感,只能说是似曾相识。 沈俊彬脸上挂了淡淡的倦色,上下眼皮闭得像是粘在一块儿似的结实,一颤不颤,睫毛也没空瞎哆嗦,沉沉地垂着。 盛骁看了一会儿,霍然想明白了,不是他没细看过沈俊彬,是这个人心里的东西太多,一闭上眼,遮住了心门的去路,就像是换了个人。 沈俊彬闭眼时有一道清晰的内双皱褶,似一笔挥就,呼两厢相应。谁能想到这一道褶儿里藏了多少的人情练达和博闻广识,内敛了多少走南闯北的身经百战呢。 盛骁当然也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想多看看。 沈俊彬的专业水平无可置疑,活生生是一部赚钱的机器,他对于百翔的那些规矩也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盛骁曾被他玩得焦头烂额,两人针锋相对了短暂的几个片刻,可说到底,沈俊彬好像也没让他吃什么亏。 希望等这小子再睁开眼时,那双眸子依旧是一片收放自如的清明澄净。 至于私下里,虽说盛骁做了“上面”的那一个,但他并未因此认为自己略胜一筹。沈俊彬不亲口说点儿什么,他总怀疑自己没把他伺候服帖。 沈俊彬并不是不会说好话,盛骁清楚记得这张嘴曾经甜得很贴心,说过许多简洁明了、语意贴切无比的词语,正正好好嵌到他心坎儿里。 至于那些话下不下流,粗不粗俗…… 鲁迅先生曾说过:“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到脸上。”人类在礼教的外衣下久了,变得羞于表达真情实感,其实这是不对的,没有公正的批判和无私的鼓励,科学技术怎么进步呢? 相比之下,沈俊彬昔日的坦诚越发显得刺激可爱,且弥足珍贵。 若要高雅地交谈,那不要来上床了,去插花吧。 哦——盛骁想了想,他还真的在插花。 那么他们也是很高雅的了,自成一派,不需旁人认可的高雅。 天未亮,盛骁定的闹钟还没响,沈俊彬的生物钟已先一步奏效。 “咚咚。”他极轻地敲了两下房门,试着喊了一声:“盛骁?” 盛骁从被窝里钻出来应道:“哎!” 沈俊彬隔着门,声音闷得很是挠人心肝儿:“我先走了,你睡吧。” “好嘞,你不喊我我一直睡着呢。”盛骁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你要到点儿了,快走吧,拜拜。” 沈俊彬在客厅沙发上睡觉,他总有那人会一翻身掉下来的担忧,担心不偏不倚正好摔坏脑干、动脉窦之类要命的地方,于是时刻准备着叫救护车。他以为沈俊彬走后自己能踏踏实实睡得很好的,至少睡到下午两点以应对晚上的夜值,谁知沈俊彬一走他连眼都闭不上了。 客厅里,沈俊彬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沙发上。 时间还早,外面却亮得反常。 下雪了。 雪下了一整夜,楼下有同样早起的人们,正用两只手笨拙地扒着车窗和车前盖上的雪。 盛骁蓦然想起,沈俊彬停车的那排车位属于物业不管的免费停车带,自然也没人铲雪。扫大街的环卫工就更加不管了,扫雪都绕着有车的车位一米扫,免得出现刮擦牵扯不清。 沈总的那个底盘……盛骁随手披了件衣服,穿着睡衣下了楼,一直跑到小区外。 想象中沈俊彬暴躁地扒着雪,气得砸自己车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盛骁也没能拦腰把人抱到一边让他消消气,更没能出面英雄救美。 小区门口路灯下的车位早已空了。 看起来某人是用专业的铲雪工具清出了一条道,不但轻松从车位延伸到马路,还把铲开的雪整齐地堆在了不影响前后车的位置。 盛骁白跑一趟,哆哆嗦嗦地捏紧了领口,牙齿“哒哒哒哒”打着颤往回走。 我们沈总监跑得还是这么快啊。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那个,请个假! 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就不更了!qwq 第37章 工程部千防万防, 最终还是百密一疏,不知哪里的一截管道被陡降的气温冻得不灵光,导致主楼前的喷泉喷不出水了。 小宴会厅有预约宴请, 虽然只摆了两桌, 但规格高得让销售经理不得不提前绞尽脑汁琢磨如何分开名目开发丨票。客人合情合理地希望今夜一切尽善尽美,于是工程总监亲自穿了塑胶服带人去地下室逐个排查过滤器管道, 而盛骁则留在地面上盯着喷泉里的师傅抢修作业。 天快黑时,抢修接近尾声, 客人也快到店了。各部门负责人陆续下楼准备迎宾, 冯总挂了宴会对接人的电话过来焦急地询问:“已经到兴文路路口了, 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等人都撤出之后开始注水,贵宾来之前水池注不满, 但是可以先开喷泉,水下彩灯一打开,灯光射到喷泉上,空的池子就不那么显眼了。”水电主管也着急,对着喷泉池子喊道, “行了, 出来吧, 开始注水了。” 看得出师傅们还没进行最后一轮的检查, 可眼下时间不足, 只能等客人入席后再关水检查。盛骁多少有些担心,说:“咱们来得及, 把水开小点,慢慢加压。” 话音刚落,一个靠近池边的雾化喷头“砰”一下炸了起来,喷头弹到盛骁身上,溅了周围人一身水。 “盛经理!”众人惊呼,“你没事吧?” “我没事,幸亏不是直流喷头炸了。这样不行,下去再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59 紧紧,安全第一。”盛骁被打得手臂发麻,脱下风衣交给礼宾道,“帮我放在前厅办公室沙发上,反正等会儿迎宾也要脱外套,不穿了。” 他捂着胳膊,心觉状态不太好,想找个镜面的地方照照自己的仪表,一回头,看到侧门的隔间里站了个人。 正门中央是一道可旋转可向两侧感应式开放的多功能大门,大门两边各有两扇推拉式保温防风的玻璃门,构成了四面透明的隔间,空闲处装饰着金箔和一米多高的艺术干花,仿佛一间玻璃花房。 沈俊彬穿了一身规矩的西装,站在透明隔间里,身材高挑得像是玻璃柜中的人偶。不过他当人偶也是个脾气不太好的人偶,脸居然不朝向客人,而是久久对着金色包边的镜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家伙没事儿还喜欢孤芳自赏呐。 过了一会儿,沈俊彬一脸不高兴地转过头来,像刚换了个下巴似的活动了一番下颌,又夸张胡乱地咧了咧嘴。 盛骁霎时明白了:这小子多半是嘴干,怕面对客人笑不出来,想躲在隔间里保存自己的水分,等会儿临阵磨枪,舔舔嘴唇冲出去。 历城的冬风雁过拔毛,所到之处无不横征暴敛,人们柔软的表象全是靠外物支撑的。女士选择颜色大方得体的口红,男士选择滋润的唇膏,否则面部肌肉僵硬地对客一笑,干裂的嘴唇渗出丝丝鲜血,活像龙门客栈正在收集包子馅。 别人若是如此,自然可以在迎宾队伍中自觉靠后站站,可沈俊彬不行。如果盛骁没估计错的话,等会儿应当由杨总监和沈总监分别引领客人进一部电梯,同往宴会层。 盛骁推开门,将兜里的唇膏递了过去。 沈俊彬迟疑地盯着他的手,问:“你的?” “当然了。”盛骁被问得一头雾水,“不然谁会把这东西放在我这儿?” 沈俊彬一抽嘴角,露出尖牙无声地“嗤”了一下儿,毫不掩饰他正有此意。 “不用吗?”热脸贴了冷屁股,盛骁心叹遇人不淑,委屈地收了回去,“那算了。” 谁知他刚收到一半,唇膏却被某个反复无常的人劫走了。 润唇膏是旋转式的细细一管,沈俊彬不客气地旋出了一截,对着金色镜面在唇上来回涂了两次。涂完又用指腹沾了沾,以防嘴上像偷吃猪油一般晶晶亮。 这管唇膏每天都呆在盛骁的西装口袋里,他很熟悉它接触嘴唇时的触感。 隔着风衣,十一月的寒风没吹着它,冰雪没冻着它,它被盛骁身上的温度焐热了,涂起来有一点儿软,有一点儿油,呲溜一道划过去,不消几秒钟,嘴唇就能恢复自如。 头顶的射灯把光打在两人之间,盛骁看着那人抹,看着那人擦,看着他得了便宜还不太耐烦地睨了自己一眼,看着他像是又换了一个下巴,活动了两下,最后才勉为其难地一挑眉,算是带着嫌弃地认可了。 下一秒,沈俊彬警惕地把唇膏管横了过来,似乎想看上面有无标注“男士”一类的字眼,以判断它真正的主人。 天寒地冻之中,盛骁胸中的沉睡已久的小鹿突然被冻醒,起来打了个喷嚏,抖擞了两下,热身似的随便顶了顶角,一脑袋把盛骁的心撞了出去。 想谈恋爱了。 “谢了。”沈俊彬面朝前方一片虚无的空气,不知在跟谁说话。 他贪心不足,他顺手牵羊,他蛮不讲理,他当着人家主人的面赫然把唇膏放进了自己胸前内侧的口袋里,目中无人地推开门,走进了冰天雪地中。 开门的一瞬间,喷泉正好检查妥当,玉树喷头逐渐加压喷水,彩灯齐开。沈俊彬像86年西游记里的齐天大圣,定海神针在手,七十二变我有,大摇大摆出了水帘洞。 水幕遮住了众人的视线,付经理绕到喷泉另一边往门口远望。 “来了来了。”他比划着快步走了回来,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至少三分之一,朝门内的礼仪姑娘们打了个响指,“就位!” 十二位姑娘义不容辞地将裹在身上的羽绒服、棉服一脱,丢在客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香肩玉臂,鱼贯而出分立在正门两旁。霎时间,冬日寒风之中粉黛嫣然。 所有人都在往前凑着,按照以往的队形排列整齐。礼仪在最前,其次是餐饮、客务、前厅的负责人,站在后面第二排的是随时听候调遣的二线岗位负责人以及礼宾等等。 逆着人流,盛骁一把拉住了沈俊彬的手臂:“沈总。” “干嘛。”沈俊彬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潜台词似乎是让他滚一边去,别胡闹。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盛骁松开手,用身体将沈俊彬和众人隔开,低声而飞快地问道,“带我去买杯子吧,好不好?” 夜里的气温依旧很低,风衣被水喷湿了的盛骁从保安值班室拿了件军大衣穿在身上,巡视园林。 可能是因为劳保用品确实暖和,也可能是因为他心情颇佳,一想起沈俊彬结结巴巴地说“明、明天,等明天上午沃尔沃的客人走了,我就没事了、去买……带你去”就想笑。 “嘀。”对讲机响起,“盛经理,前台有客人入住,请您把客人带到房间,可以吗?” 这句话是前台夜班和夜值经理之间的一个暗号。 园林的另一端是一座娱乐会所,和明泉同属于一个业主方,也是酒店的一部分。但由于娱乐场所经营管理的特殊性,会所由业主另雇的一批人管理,和酒店主体这边分而治之。 虽是两本账,可说到底他们头上都是一个东家,所以在明泉下榻的客人询问娱乐场所时,服务员会首先推荐楼后的会所,同样,从会所出来的转场客人也会被优先介绍到明泉。 说白了,前台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从会所出来的客人到他们这儿来开房。 正常的客人当然有自理能力,看着房号就能找到房间,由礼宾送上楼,帮忙提提行李、介绍房间足矣。 需要盛骁亲自送上楼的,多半是喝得烂醉如泥的。 为避免影响其他住客的休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前台会将这些客人与其他住客的房间安排得相隔较远,但饶是如此依然有喝高的客人连1和2都分不清,硬要拿房卡滴滴滴去刷别人的房门,单凭一名礼宾员很难有效阻拦。 另外,会所虽然合法经营,可谁也不能拦住男男女女们两厢情愿看对眼——一部分人带着“来历不明”的女伴来开房。 难保其中会不会有哪位小姐姐心比较宽,不肯踏踏实实地做皮肉生意,一觉醒来客人若是丢了什么东西,说不好就会赖到礼宾员的身上。 这种情况下,就更需要说话比较有信服力的人同往了。 盛骁回复:“收到,我马上过去。” 今天喝醉的客人显然不是历城本地人,嘴里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0 呜呜哝哝地不知在嘟囔着什么,谁也听不懂,而且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酒劲儿一上来,在电梯里抱着同来的小姐摸来摸去,恨不得当场解放天性。 盛骁和礼宾深谙“非礼勿视”的道理,将视线转向电梯门,眼观鼻,鼻观心。 好不容易才将身材肥硕的客人送进房,礼宾在回大堂的路上问:“盛经理,刚才那位喝醉的客人,您认识吗?我听他好像在喊你?” “嗯?”盛骁回头看了一眼电梯,“你听错了吧?” 礼宾不好意思地笑道:“哦,我说呢,他要是认识你,肯定不会走挂牌价了。” 盛骁也笑笑,未置可否。 其实他听得很清楚。 那人不知被人灌了什么酒,五官不受控制地满脸乱跑,不辨原形,他起初确实没认出来。出电梯时他把客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 当时那人的表情活像一只尖叫鸡,往客房去的一路上不断用带浓重口音的方言问:“骁哥,骁哥?你是不是盛骁?” 好在小姐开张心切,力大无穷,硬是把他拽到了床上。 第38章 二人约定了时间, 在员工停车场见。 盛骁一开车门,分子从高密度向低密度扩散,一股温暖的气流混合着男士香水的味道扑了他一脸。 他立即回头朝外换了口气, 做作地说道:“我天, 您这是喷了多少香水。” “我就喷了一下!”沈俊彬原本微笑着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是狗吗?” 这话一说完,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是心里有鬼才恼羞成怒——盛骁就事论事,他却只听到了弦外之音。 他没有日常使用香水的习惯, 如果不是盛骁昨天莫名其妙地疑似“约”他, 他不会手一抖把香水翻了出来。沃尔沃每年在他们店里有近百万的消费, 客人的重要客人自然也是他们的重要客人,当时所有经理人下楼迎接,无不处在一种面上温和其实内心谨小慎微的状态之中, 盛骁却像个心宽跑马的任性大男孩,背对人群直勾勾盯着他,手掌用了力量在他肘窝处捏了一下。 被这家伙那么直白地看着,河底的莲藕也要破冰抽出一枝花苞来开朵莲花给他看了,只有千年老榆木才不会多想吧。 可他哪有喷很多? 苍天可鉴, 他点香水瓶的小喷头只点了两下而已, 轻得换只蜻蜓来都还没沾着水啊。他是有幻想, 可他努力地藏着掖着, 一再警诫自己不能让盛骁认为他是随便用手指头一勾就上钩的人。 他在脑子里拉起了一条安全线, 谁知一照面,这家伙那句话好似在笑他:“哎呀妈呀, 你为了见我喷了多少香水呀!” 他脑子里的安全线登时就崩断了,警铃大作,全副武装,只差用扩音器大喊:车外的人听着,此地无银三百两! 真是糟糕。 更糟糕的是每个人对香水的耐受程度不一样,对不同味道的香水耐受程度也不一样。 他于作案现场被人赃俱获,只能落下车窗,开了空气循环,默默在心里将那瓶香水打入冷宫。 爹不疼娘不爱的地下室阴风一下涌进了车里,沈俊彬穿得不太扛风,被这么一吹隐隐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心想:王八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骂谁。闻不惯某种味道是天生的,盛骁闻不惯,这应该不是盛骁的错,可他又不想承认喷了香水的自己是王八蛋。 也许“单相思”这件事本身就是个王八蛋,在王八蛋的指引下人类的一举一动都能弄巧成拙,蠢得没边儿,失去对分寸原有的把控能力,延伸出僭越的幻想。 幻想落空的人就显得格外可笑。 他捂了一早晨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想现在就翻翻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忌会友、忌出门。 盛骁以一种审视新奇物种的好事目光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沈俊彬在注视下感觉脸皮厚度不足,再被看下去就要红了。 “行了吗?”他没好气儿地问,“还走不走了?” “走。”盛骁一屈身钻进了车里,系上安全带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说,“哎?多闻闻就发现其实这味儿特好闻,叫什么香啊?” 沈俊彬缓缓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心中坚定地想道:这个王八蛋。 分明是个大清早,严格来说连“上午”都不能算,沈俊彬却一脸不想多说话的疲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 盛骁脸贴在头枕上看他,乖巧地问:“咱去哪儿?你能出去多久?” “今天店里没事。”沈俊彬一本正经道,“但是我有事,我可能要出去一天。如果你困了,买完杯子我就先把你送回去。” 盛骁冰雪聪明,顿时品出了这话里“我一天都有空”的味道,当即表示:“我不困。” 沈俊彬:“你下夜班不困吗?” “干嘛?”盛骁挑眉看他,“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沈俊彬霎时没了声响。 太可怕了。他想,盛骁说话太吓人了。 盛骁不是第一次卖弄风骚引人遐想了,他感觉自己不应该再为此多思多虑,也不可以揣摩这几个字的深意,可他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受到调戏忍不住神经一紧。 两股本能在他脑中争执不下,导致大脑干脆罢工,腾出战场来给它们打,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顺着这话多想。 员工停车场出口处有个检查岗,员工下班经过要开包检查,驾车要开后备箱和车门检查。 沈俊彬木然地开着车,木然地将车停在保安检查岗前,木然地看着盛骁和保安室里的人打招呼,木然地听着他说:“哎,沈总要出去办事,他这不是刚来历城没多久嘛,我陪他一块儿去。” 那语气,好似他们相识已久。 他们确实相识很久了。 沈俊彬驶上甬道,停车场出口直迎着东方的朝阳,晨光穿透冰冷的空气,把路面的积雪一点点晒化。 光线射进人的瞳孔里,仿佛也把心底多年的残雪一并消融了。 他疑惑地问:“你真的不困吗?” “舍命陪君子。”盛骁知情识趣地眨眼一笑,“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沈俊彬听完没说什么,只沉默地开着车。不过从他平稳的驾驶来看,盛骁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 他数不清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计划怎么和别人达成亲密关系可能还在遥远的初中。很不幸,他连他的“初恋”长什么样子、名字具体是哪几个字都想不起来,只记得那时候的小屁孩们傻不愣登,在书里看到“恋爱”两个字都要脸红一下,感觉拉一下手就是私定终身。 事实证明,拉一下手并不是。 随着大家一年年长大,他后来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1 又拉过很多人的手,那时不光他一个人开窍了,别人也在开窍,他不用再费尽心思计划如何设计场景和对白才能交往,不用铺垫和承诺,只要他往花前月下一站,自然有长发飘飘的二八佳人按耐不住,一切顺理成章。再后来,他在人口密集、情窦初开的学生之中越来越光鲜显眼,只要他想,那么连花前月下的约会,连过什么节、送什么礼物的心思也可以省了,他随时能够开始一场所谓的恋爱。 谈得多了,他反而不知道自己在谈什么鬼东西,于是“恋爱”两个字又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虽然神圣,但他懒得搭个天梯爬上去,摘下来看一看它的真相,也羞于对那些短暂的交往冠以这个称呼。 坐在沈俊彬的车上,他觉得自己坐上了一台时光机器,他们两个人正一起穿过世事和人海,可能将要回到他有点幼稚却又十分认真的那个年代。 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到了。”沈俊彬流畅地将车停进了车位,“下车。” 已经到了吗。 他……返老还童了吗。 盛骁忐忑地睁开眼一看——宏升巷。 盛骁:“……” 据说古时候历城的第一家客栈就开在这条巷里,后来这附近渐渐发展成了集市,现在则是专卖酒店用品的一条街,从街头到街尾,从布草、消防、一次性用品到锅碗瓢盆、衡器炉灶,一应俱全。 这里的器皿虽然也可零售,但一眼望去都是些专供酒店饭馆的款式,再说,谁买一套杯子要跑到批发市场来淘呢。 盛骁睁眼就是寒光闪闪的“王家大刀”。 他觉得沈俊彬可能是真的有事。 假公济私常有,假私济公十分罕见,故意说得黏黏糊糊不明不白,这臭小子。 沈俊彬:“下车啊。” 盛骁:“哦。” 冰冷的陶瓷餐具都是些不怕冻的东西,老板们为了表示自己早起开门迎客,哪怕是透明的玻璃门也大敞着。沈俊彬挑了门面最大的一家店逛,人在货架之间穿梭,盛骁稍微一看东西就不知他去哪儿了。 他凄惨地呼唤:“你人呢?去哪了啊!这儿好冷啊!” 沈俊彬头也不回地应道:“在你前面,卖叉子这儿。” 老板走了过来:“看看,需要什么?” 沈俊彬边走边道:“先随便看看。” 老板:“再往前这边就是西式了。” “我知道。”沈俊彬道,“也看看。” “你们是什么店?新开业,还是补购?”老板问。 见沈俊彬没有热情地自我介绍的意思,他紧接着又道:“随便看吧,这一条街就数我们家最全,没我们这儿没有的东西。这摆的都是些样品,后面仓库还多着呢,随时能出货,量大量少都出。我建议你如果是新店开张的话可以考虑在咱们这一家买齐,量大了好给你优惠,是吧?我这开了二十多年,不是开两天就没的小摊,以后你要补货也方便。” 沈俊彬:“是,你这儿货很全。” “那当然了。”老板随手拿了个叉子,“要是做西餐,我推荐你买这种,威斯汀的款,咱家全套都有。” 沈俊彬掂了掂:“只能说是同规格。” 老板:“是,但是卖得很好,全历城数得上号的西餐厅用的都是这一种。啊,fc啊,基本上经常在外面吃饭的,人家拿到手上一看就知道是高档餐具,用这个,餐厅、菜,档次全都提上来了。” “客人到我那儿吃饭,用的餐具跟路边的小店一样,不是没有新意吗。”沈俊彬把叉子还给老板,笑得有些怜悯而无奈,“我是想不开了给它们抬身价,还是贬低我自己呢?再说,我不爱跟小店蹚在一趟浑水里啊。” “哎哟!那还都是小店呢?”老板把叉子往盒里一丢,殷勤里多了几分讥讽,似笑年轻人大言不惭,“行,那您随便看看吧,啊,看好了喊我。” 老板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老板走远,盛骁上前问:“你看完了吗?” “你瞎啊?”沈俊彬低声骂道,“当然没有。” 出于尊重宾客的习惯,他不但不会自己到处宣扬做了谁谁谁家的生意,同时也不喜欢和爱炫耀这些事的人打交道。不过这家店餐具规格相当齐全,趁老板走开,他正好能清静地仔细看一会儿。 盛骁:“我突然困了。” 沈俊彬:“……” 这没用的东西。 他胸中一口恨铁不成钢的气冲到嗓子眼儿里,张口想骂这家伙两句,谁知一颗大脑袋却忽然轻轻落在了他肩上—— 在琳琅满目的瓷器货架之间,在无人可见的角落里,盛骁把下巴抵在他肩头,闷闷不乐地说:“我想回家。” 第39章 沈俊彬的脑海里有一张表格, 由时间、计划、注意事项构成。早些年这张表格是手写笔记本式的,改动时要涂涂抹抹,后来随着他的工作经历和见闻日渐丰富, 行业敏感度提升、经营嗅觉敏锐, 这张表格逐渐清晰规范,变成了模块化的电子屏显, 并按照紧急等级标注了不同颜色,时不时在他思想中闪一闪。 没有人在背后驱赶他, 或者说, 这里没有人敢在背后驱赶他做什么, 但临近十二月,在目不暇接的订单间隙那些模块的闪动频率越来越高,让他每日上班都不得安宁, 他强迫症状就快要忍受不了了。 一些计划迫在眉睫,百端待举,必须要落实到每一天的日程里才能按时完成。 不过……“必须要落实”和“落实”之间有着微妙的不同。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那个男人刮净了胡茬的下巴线条利落,像大老鼠锋利的门牙, 什么都敢啃, 什么都能啃得动, 压到他肩上的一瞬间, 无形中一口咬断了他大脑和身体之间的数据线。 现在, 数年如一日正常运行的显示屏断电了。 接不上了,接不上。 最熟练的检修工来检修也想不到竟会有这么一只大老鼠钻进他心里, 痛下黑手。 沈俊彬把车开到小区,在大门前停下,没有熄火。 盛骁的眼睛炯炯有神,亮得像黑猫警长:“停那儿,停那辆黑车的前面。能进去吗?” 沈俊彬没看车位,反而看向犹如回光返照一般的指挥者。 他在心里掰着手指头怎么数都数不明白:我去了他家,那我的餐具谁去选?同类型的餐厅谁去考察? 企划书谁来写?谁去跟业主沟通,争取资金? 年底业务繁忙,他并不经常有这样整日的空闲,即便偶有,像前两天那样突降暴雪的天气也不适合出来调查。 鱼和熊掌不可得兼,“欲为”和“应为”这对冤家总是冷不丁地背道而驰,各抒己见,把人的一颗心拉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2 扯得血液逆流。 沈俊彬茫然无言地看着副驾座上的人,可那人的脸上只写了颠倒众生,没有写标准答案。 “嘿!”盛骁在他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儿,看到了吗?快去,等会儿来车了。” 沈俊彬推了档把,朝那个车位开去。停好车后,他提着刚买的一套和风直筒杯关了车门。 盛经理最好不是又想索赔,不然他立马点煤气把楼炸了。 “刚才那老头,我看了就烦,笑得比他妈……那个谁,还丑。”盛骁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沈俊彬想了一圈,没想明白:“谁?” “也没谁,就是太丑了,丑得我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参照物。”盛经理信口开河也能开得理直气壮,“你别去他那儿了,回头我带你去逛,咱们沈总要去也得去个有点档次的地方,是不是?” 沈俊彬眼前一亮:“哪儿?” 盛骁清清嗓子,顾左右言它:“哎……我现在真是走不动了,等我睡醒,我带你去就是了。” 这个曾信誓旦旦地说“我们都应该珍惜信任”的男人显然在开空头支票,看他眼神放电就知道他是想通过非常规手段来获取支持。 沈俊彬虽然天真欠奉,但导电性能卓越,没什么损耗地就把那些眼神统统接收了下来。 冬日的天幕甚高,太阳也挂得极远,远到似乎根本不想管北半球的死活,随便这里的人类怎么出格地蹦跶,它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俊彬望着浮云轻轻地问:“等你睡醒?是什么时候?” 盛骁:“下午吧?我睡得早醒得就早,我们就可以早点去逛啊。” 这话意味着盛骁回到住处就要休息了。 沈俊彬实在无法继续掩耳盗铃,他不得不开始自问:自己上这一趟楼是去做什么的? 他心里一边生出一种如愿以偿、求仁得仁之感,另一边却又空落落的。自从青春期的无人深夜里他产生第一次性冲动时起至今已经十几年了,难道一个男人历经了十几载的所谓成长,到头来还是个最原始的下半身动物吗?有个温柔乡招手就脱裤子,有个美人垂青示好他就屁颠屁颠地臣服于美色? 能不能有点儿基于身体,但高于其上、名正言顺的追求? “等我休息好了,我陪你逛到晚上关门,行吧?”盛骁并不知道太多行情,脑海中一下能想起来的仅仅是几家商场里的瓷器餐具柜台而已,他给自己找了一点儿余地,口气从“带”变成了“陪”,“只要有一家店不关门我就不下班,陪你逛够。” “……”他一改口,沈俊彬就听出了这底气不足的细微变化。 在一团乱糟的千头万绪之中,好歹工作计划有了貌似可行的着落,他被事业和私心扯成两瓣的心脏重新抱合在了一起。 他呼了一口气,道:“嗯,这可是你说的。” 盛骁嫌他走得慢,推搡着他进了电梯,而贴在他背后的手掌却一直没拿开。那只手渐渐不太规矩,游走到他腰侧的敏感地带。 盛骁极其没有新意地说道:“你这香水,真的好闻。” 换做别人随口夸赞香水,沈俊彬可以心无杂念地说声“谢谢”,也可能大方得体地致以微笑,但是遇上盛骁,且这人一再提及此事,他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赤丨裸裸的暗示意味,仿佛他只要顺水推舟地仰起头一闭眼,那人下一秒就会扯开他的领子,咬住他的脖颈,在香味的发源地深吸一口。 看惯了五星级酒店精雕细琢的硬件,再来看普通的住宅小区就觉得处处乏善可陈,从电梯间便可见一斑。头顶灯光的色温似乎太高了,几经镜面反射,照得沈俊彬头晕耳鸣,眼冒金星,恍惚之中甚至生出了幻觉。电梯里只有他们二人,沈俊彬看着电梯门上模糊映出的两个人影,在幻觉之中,和他天上地下相隔了九万里的盛骁仿佛近在眼前,触手可及。 想到这些,沈俊彬反而笑不出来了,手心沁出了汗。 这个距离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说不定可以趁盛骁的眼里只有他时让盛骁看出他的一点儿好来。是他挑香水的品味也好,是他穿衣的品味也罢,他活了近三十载,总归得有点儿什么让他在身体之上有些许的附加值吧?否则像一道菜,口味、装饰越是单一且一成不变,就越容易让人吃腻,随后弃若敝履。 他回眸瞥见盛骁的唇角,心中想扑上去含住它,严厉警告“你是我的”,可还未动手就先泄了气——他不知道自己能用什么来和这个男人谈条件。 历城虽然是座相对保守的城市,但也不乏小众爱好者的欢乐去处,甚至明泉园林后面的会所里可能就有。盛骁若是想外出猎食,只怕男女通吃,简单得比食堂打饭还容易,而他,他有一个臭脾气:如果不是清醒时看得上的人,他哪怕醉成狗了、兴致来了,也不想碰一根手指头。 在完全不对等的欢愉机会面前,面对着盛骁,他说什么都像是得陇望蜀的痴心妄想。 最终,他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他不难想到,一个被惯坏了的人势必会更喜欢简单的、省心的伴侣。 盛骁进门就不胜烦躁地嚷嚷:“我睡觉了啊,我不管你了,你随意。” “哦。”沈俊彬默默把杯子提到水池边,拆开逐个清洗。 洗了还没一半,听见盛骁喊他:“沈总,你不过来睡会儿吗?你早晨备餐起那么早,等会儿出门没精神了啊!” 他应邀前往,脱了鞋袜刚掀开一个被角,蒙在被子里修炼透视眼的那位又发话了:“你不脱衣服怎么睡觉啊。” 听上去不太耐烦。 沈俊彬投降了,把手伸向自己腰间的金属扣。 如果他身上有什么盛骁想索取的,他给,什么也不问……至少,暂时什么也不问。 他脱得上身只剩一件衬衣,下丨身更是少得不能再少,平躺在陌生的床上,双手交叠感觉自己像简版的睡美人,任人采撷的意思太重,手放两侧又像永垂不朽。 沈俊彬过去从没注意过自己是以什么姿势睡觉的,眼下怎么躺都不对劲,只得朝外翻了个身。 盛骁紧跟着也翻了身,一只手大大喇喇地伸进沈俊彬的衣摆里。 沈俊彬:“……盛骁。” 他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两人之间的距离为零时他还是不禁浑身一震,脖子僵硬得无法转头。 身后的人没说话,挪了挪身子,贴得离他更近,灼热的硬物凸起和他只隔了薄薄一层布料。那只手也从他腰间滑到腹部,一路延伸向下,直到将唯一的阻碍往下拉了拉,试图彻底除去。 沈俊彬浑身发烫,心却不免悲凉:这个王八蛋来得也太快了,一点儿循序渐进的礼尚往来都没有,他已经蒙住本心甘愿不明不白地上床了,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3 盛骁连一点儿逢场作戏的温柔都不肯给吗?就这么心急火燎地直奔主题? “盛骁!”沈俊彬按住了那只手上,警告它别太不讲究。 “嗯?”盛骁的声音低沉缓慢,喘气声略有些重,和在卧室之外时判若两人,“我最多还能等你说一句话。” 不知是这话里有蛊,还是盛骁修了“化骨绵掌”神功,沈俊彬的身体情不自禁地轻微痉挛:“你……” “好了,你说完了。”盛骁暂时松开了要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锁在身后,亲了一口他的耳根,“别乱动。” 第40章 终于落在他手里了。 盛骁一只手覆盖住两个姓氏的祖传血脉, 充分感受着它们汹涌澎湃,竞短争长,手心被熨得滚烫。这原是南天门两根顶天立地的擎天柱, 随便往哪儿一立都该受万人敬仰, 如今却被潦草地握在一处,你挤我, 我挤你,体面尽失, 皆憋屈得面色紫红, 青筋凸起。 沈俊彬也不知是羞得还是爽得, 从锁骨颈窝到眼底一路全都红透了,像薄薄的雪层裹了一片火。他的胸口不由自主地随着盛骁的手掌律动呼吸起伏,头发和枕头难耐地摩擦, 形象非常糟糕,在天人交战的间隙艰难地吸了一口气:“盛骁……” 盛骁原本打算携手共进砥砺前行,可看到那双平日凌厉冷峻的双眼情愫潋滟,如雾里看花一般朦胧失神,他也只得心叹了一句:计划不如变化快。 他索性松开了沈俊彬, 独享上层的空气, 挺直腰只照顾自己。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躺在床上的人紧抿着唇, 阖眼别过了脸。 那种屈居人下无声默许的表情无疑是臣服的信号, 盛骁看得血脉喷张,家底一紧, 平滑肌有节奏地收缩,列祖列宗的叮咛冲线而出。有的落在沈俊彬胸前,有的落在他的腹部,最远的一股正好打在沈俊彬的下颌,衬衣前襟敞开之处无不斑驳。 只差一点点。 沈俊彬不转脸的话,最远的那一发正中红心。 盛骁心感遗憾,伸手用指腹想把那点东西涂在沈俊彬嘴上,没想到它粘稠度不足,润滑性却良好,反而顺着脖颈滑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湿黏的痕迹。 这小子今天不知怎么的,跟包了浆的老核桃一样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解风情得让他处处碰壁。他在电梯间里摸摸索索了半天,就跟摸在王进喜身上的感觉一样——铁人啊! 沈总监的壳太厚,和风细雨的方式对他难以奏效,只有拉上床剥光之后才诚实了许多,偶有细微的抗拒,也显得口是心非。 盛骁的手指在那人胸口的两颗小东西上来回揉搓,就着微凉的粘液和那人沉醉的表情。 这令人羞耻又心折的滑腻感。 沈俊彬默默地自给自足,不自觉地挺了挺身子,无声地迎合。 他并不是不想出声。 盛骁寻欢作乐带上了他,他理应给出一点助兴的回应,可刚一松牙关,浪摇小破船的声音就颤巍巍地流淌了出去。未拉严的窗帘宣告着室外正日头高悬,青天白日之下乾坤朗朗,他发出的声音却和春日暖阳下的小动物毫无区别,简直大逆不道,荒淫无度。 盛骁忽然俯身,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用舌尖将那儿来回烫了个遍。 沈俊彬:“……”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瞬。 他的眼前空白了一帧。 那一瞬间,全世界都静止,只有他是活着的,有什么东西如搭弓射箭一般不可挽留地离他而去。 “好了?”盛骁支起身子来明知故问,眼睛晶莹得像珍匣宝石初现世,哪有一点儿困倦的影子。 想跑没门,沈俊彬用手臂把这罪魁祸首箍了回来。盛骁倒也肯俯首认罪,乖乖地劳动改造,吸着他的唇缠绵得不分彼此。 恍惚之中,沈俊彬记不起这一幕是自己许的哪一个愿成真了,只知道再也不想放手,哪怕攀附的姿态会有一点难看。 他抚摸着平日里禁忌的部位,一触到盛骁结实的胸肌和紧实的腹部,他就像被囚禁的人摸到牢笼的门,知道自己逃不了了。 当这个人脱去身份的外衣,将职业习惯和礼貌教养搁置在一边,就只剩下一具残酷的躯体。盛骁的残酷不在于他耐心前戏与否,而是他的喘息和神情总能勾起人彻底奉献甚至自我毁灭的念头。 沈俊彬食髓知味,想再品尝,又得对自己下点儿狠心才行。吞进盛骁的东西需要的决心和勇气不比登顶珠峰轻松,触摸它时的手感有多么让人神经亢奋,用身体吞进时就有多么令人冷汗涔涔。 年纪小的那次有多疼,他的印象已经模糊了,只记得自己的心脏跳出胸口贴地飞行,他恨不得让盛骁在他身上留下什么去不掉的伤疤才好,像情深时的刺青。而上一次的体验他记忆犹新,每每回想起都觉得自己是侥幸命大才没出意外,哪怕有一面镜子照着让他亲眼看,他也难以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 盛骁接吻的耐心十足,尤其是在释放过后,这样的温柔更显难得。沈俊彬被亲得呼吸错乱,思绪支离破碎,心生感激。 他捧住盛骁的脸,端开了一段距离让眼睛足够聚焦,珍惜地好好看了看,说:“做吧。” 盛骁侧过脸亲了一下他的手心:“做什么?” 沈俊彬不悦,反问:“你说做什么?” “你说了我才知道。”沈俊彬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摸得盛骁心里痒痒的,他捏捏沈俊彬的下巴,“说。” “我想要你……”沈俊彬垂眼道,“我知道你不让我上,你来吧。” 沈俊彬勇攀高峰时的面色潮红已经褪去了,只脸颊还留着最后一丝淡淡的粉。他眉宇间分明写着“我意餍足”,却又执拗地要求再来,再来。 这让人不由得怀疑:他诉说的不是身体的需求,而是心底的渴望。 盛骁在他脸上粉粉的地方点了一下:“特别想要吗?” 沈俊彬的眼睫轻轻颤动:“嗯。” 盛骁居高临下,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轻易读出了那一颤中带着惧怕的意味。 又怕,又想要,沈总监的眼睛比嘴巴可爱一点点。 他俯身安抚般地亲在沈俊彬的眼上:“特别特别想要吗?” 沈俊彬耐着性子,又“嗯”了一声。 “你老‘嗯’什么啊?”盛骁用鼻尖蹭着他的鼻尖,“说点儿什么。” “说你有病吗?”沈俊彬抬眼一瞪,怫然作色道,“你他妈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干不干?” “……”饶是见他抬眼的那一瞬间就有了预感,盛骁还是被吓了一跳,“别别,别那么大声。明天还有接待啊,你忘了?” 沈俊彬:“……” 他真的忘了。 他尴尬地松开手,盛骁的唇又落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4 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思维再一次中断,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今夕何年。 两人身上都沾了黏腻的液体,厮磨之中已经蒸发半干。沈俊彬没心情擦洗,索性把衬衣脱了,随便抹了两把,一拉被子躺了下去。 “躺我胳膊上。”盛骁动手去扳他,“再往下点儿,你躺胳膊就行了,不用枕枕头。怎么这么不会享受呢?” 沈俊彬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想问“会享受”的人是谁,又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咚”地一下躺了下去。 两人身高相仿,盛骁站立时顶多高出他两三公分,躺下就更差不多少了,但盛骁执意用两臂环住他,结结实实地把人抱在怀里。 他枕着盛骁的胳膊,背靠着盛骁的胸膛,体会到一种让人不敢、不舍入睡的温暖……冷不丁被被子蒙住了半张脸。 沈俊彬暴躁地往下拉了一截。 盛骁从背后紧拥着他,过了一会儿,闷闷低声道:“没有人喜欢过我。” “你……”沈俊彬极想回他一肘,心中默数了三秒才说服自己不要打破这份宁静。 他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你说反了吧?” “坦白说。”盛骁的声音听着像是委屈已久,“假如刚才换个人对你那样,就……比如换老胡吧,如果他的脾气性格都跟我一样,但人是他那个壳子,你能接受吗?” 不用具体代入哪一个名字,只要想到身后的这个人不再存在于他的生活和视线中,沈俊彬已然不能接受了。想必那时的白天和黑夜、鲜花和河流都要蒙上一层灰,光鲜浓郁的色彩不知所踪,世界寂寞而无味,他现在所有的这些计较和患得患失将付之无处。 可盛骁……他这话说得好像他靠着这张脸不知招过多少蜂引过多少蝶,阅人无数累积经验丰富,让人一听就想打得他改口。 沈俊彬不无认真地说:“我杀了你。” 盛骁:“……哦。” 沈总监真的很不温柔! 在外面冷冰冰地不接他打情骂俏的招也就算了!居然这时候还没从这话里读出忧伤自闭的意思来及时安慰他? 随便换一块石头听了这话都该跑过来紧紧地抱住他,大声说“我就很喜欢你!相信自己!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吧? 沈俊彬高压统治,咄咄逼人:“哦什么哦。” 盛骁裹紧了被子,抱紧了怀里的人,怯怯地小声道:“没事了,那个……睡觉吧。” 第41章 盛骁住的地方位处老城区的边缘地段, 这栋楼又立在远离马路的僻静角落,恰好成全了他日夜颠倒的作息需求。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积累的热量无处发散, 沈俊彬侧着身闭目养神, 时不时用一根手指悄悄撬起身前的被子边沿换热。 说不上有趣,可也不觉得无聊, 他宽慰自己,人偶尔是会做出一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举动的。 他粗略地回想了一番原计划的路线, 算算时间, 估摸着下午两点出门刚好。 盛骁以一种格外匀长的频率在他背后呼吸着, 环着他的胳膊也早已从坚硬如铁不容抗拒变得死沉死沉,穿过他的肋下,搭在他的腰间。 那种呼吸节奏, 仿佛不只是在睡觉,而是在吞云吐雾修炼神秘功法,清醒的人很难模仿得来。他跟着喘了一会儿,也感觉自己飘飘然像是在做梦了。 梦里,一个声音对沈俊彬说:三点出门也无妨。 阳光将窗帘的影子投在他正对面的墙上, 沈俊彬偶尔睁开眼, 看到影子不吱不声, 又向东歪了一小截。 ……四点吧。 没有可以示人的理由, 他就这么从争分夺秒的行动派变成了白日宣淫的空想家。 其实他对于自己的颓废还是有一点儿不能适应的, 毕竟让一个习惯高效工作的人打乱原本的精心计划,大白天躺在床上发呆, 这不是享受生活,是把他的心放在油锅上煎。 但是他和外面的世界之间隔了一个盛骁。 他朝后极轻地靠了靠,模糊地想象自己正身处一个隔水加热的炖盅里。身后之人切切实实的存在,似乎比那些看不见的计划和凭直觉感应到的机遇更加触手可及,宽厚的胸膛缓冲了他的焦虑,教他能平静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儿变质。 自我说服和自甘堕落的节奏同步得刚刚好。 要不是盛骁醒了,沈俊彬也不知道他们会几点钟才出门。 盛骁醒来的第一时间便收紧了胳膊抱紧了他,脸贴在他脑后蹭了蹭。 隔着短发,沈俊彬不难分辨出那人直挺的鼻梁和柔软的唇。他说不出那一触时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突然有了一点小小的憧憬。 可它羞于见人,立刻就叽里咕噜地钻进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里,连沈俊彬也看不清它的原貌。 盛骁撒开手,伸着懒腰,打了个百转千回自成一曲的哈欠。 沈俊彬:“……” 盛骁豪迈地一抻懒腰,把娇羞的小球一脚踢飞了。 沈俊彬猜想,刚才那一瞬间他有可能只是在祈祷这家伙不是在他头上蹭口水。 “起床了。”盛骁拍了一把他的屁股,用略微沙哑的嗓音道,“走,去看你的碗。” 大夜班之后只休息几个小时真的不太够,人醒来恐怕也是懵的,但盛骁不到一分钟就回想起答应他的事。 那些被延迟的光阴可以一笔勾销,安心离去了。 沈俊彬看看地上皱巴的衬衣,问:“拿件你的衣服穿?” “那儿。”盛骁一指衣柜,道,“你随意。” 两人身高相近,身材相仿,白色基础款的衬衣穿在沈俊彬身上丝毫看不出是中途换了别人的。 像他这么穿戴妥当后挺直腰板走出房间,说是只进来坐了坐,似乎也能成立。 盛骁突然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深明大义了?穿一件衣服的工夫里,他耕过地像是又上了冻,也不知方才的松软还在不在。 毕竟衣冠楚楚之下的液体早就已经蒸发殆尽,不用仪器鉴别谁也看不出来。 他试着问:“你晚上还来吗?” 沈俊彬随手理了理头发,看起来更加利落干练,潇洒无限:“你想让我来?还是不想让我来?” 沈总监的嘴巴让人又爱又恨。虽然他话里常常有攻伐守备的智慧和寸步不让的力量,但此时盛骁显然更喜欢听他用直白的短句描述心情:我来,我来找你,我要睡你。 对盛骁来说,都一样。 他郑重地问:“我是问,你还想不想来?” 早就察觉到背后的人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沈俊彬系扣子时胳膊抬得都比平时端正许多,可表演得太投入,一不留神就把扣子系到了最上面一颗。 他旋即想起今天并没有带领带,又向下解开了两粒。 他清了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5 清嗓子,拖延了微不足道的一两秒钟。 心中有一个念头像活泼的小火苗跃跃欲试,门口传进的凉意却说no no no,不可操之过急。 青菜豆腐可以下锅随便炒炒,一塌糊涂或是半生不熟都能将就着吃,但越是昂贵的材料容错余地就越小。火候不到,莫说贸然起锅了,哪怕只是提早掀开盖放了汽都是功亏一篑,再回炉成品也差强人意。 盛骁这样的人,当他是材料就不用考量他究竟价值几何了。 他是只此一份的。 经验不足更得万般小心,沈俊彬要辨色、听声,甚至闻味儿来判断时机。而那个火苗,它太小了,在盛骁的面前恐怕有无数东西都比它耀眼。 它左右看看,自觉担不起这么重的责任,只得闷不吭声地退避三舍。 沈俊彬未摸清这个问题的玄机在哪,答得干脆显得自己太便宜了点儿,答得保守又有忸怩作态之嫌,只能避开话题,做出不耐烦的样,痞气地喊道:“哥哥,您能先起床吗?我赶时间。” 盛骁:“……” 他反手一扬猛地掀起被子,立刻起了床,两步跨过去,一口气将那张气势强硬的嘴吸得像刚吃过二斤川椒,恨不得想咬得它吱哇乱叫,又把沈俊彬刚打理好的衬衣从西裤里拉了出来,硬是伸进手粗鲁地前后摸了一通。 他不像是占人便宜、吃人豆腐,倒像是摘下枝头的果子狠狠咬一口示威:连你这棵树都是我的。 沈俊彬措手不及,被人过于用力地夺走了呼吸的主权,鼻腔只能发出含义不明的音节,刚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想要给予回应,对方已经松开手,人也走远了。 像是采完花蜜又吃饱喝足的蜜蜂,不需要花为他开得更盛,他自有办法采撷,当然事过之后也没有多余的留恋。 沈俊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扯得不像话的衬衣和腰带。 在沈总监行动迟缓地对着镜子收拾凌乱残局的时间里,盛骁利索地穿好了衣服:“走。” 他没睡够,又有点儿情绪,一路上兴致都不太高,鲜少开口,完全没有尽到作陪的义务。沈俊彬就更加沉默了,从路边的小商店买了面包拿在手上,看也没看就吃下填肚,自始至终脚步未停。 宏升巷的餐具虽多但千篇一律不尽人意,沈俊彬总是皱眉头。 盛骁看得出来他心急,却不见他抱怨,过一会儿又隐隐觉得他快哭了。 他开始疑心是否因为自己睡了太久,而耽误了沈俊彬的什么事。 “右拐,从那条路走。”盛骁指路道。 沈俊彬不过是嘴硬了点儿,又不是第一天如此。诚然男人希望成为情人特别对待的对象,看到情人为自己改变,但如果此愿难遂,老是揪住不放就没多大意思了,姿态又愚蠢又难看。 毕竟,实在不行还可以自己变变,说不定眼前人是个知心人儿,抛砖能引玉,以心能换心呢? 他一说话,沈俊彬坚冰似的神情立即融化几分,问:“去哪儿?” 盛骁看得清楚,在心底自谴几声方才闹的脾气幼稚可笑,不自觉便软了声音,道:“go along this road,aurning on the。我记得那条路上有一家商场,二楼有个瓷器店,是自选超市型的,应该还没关门。不过售价会比较贵,能接受吗?” 沈俊彬望着他眨了下眼,不知这货是心血来潮把肚子里的单词拿出来翻晒翻晒还是想活跃气氛,犹豫了一番,最后还是没擅自笑出来:“能吧?去看看吧。” 对向车道驶来一辆车,灯光打在隔离栅栏上被剪成了一道道光影。那些光影次第落进车窗,照在沈俊彬的脸上。 他的嘴唇好像还有点肿。 盛骁轻声细语哄道:“好了好了,这就去了,我们现在去来得及啊,你别急,慢慢开。” 商场暖气十足,沈俊彬脱了外套挽起袖子来挑选。 盛骁看看车里的一堆,问:“你拿回去了放哪儿?” “餐厅。难道还能放我屋里?”沈俊彬心情愉悦,说话也轻快,带着不怎么扎人的小刺儿,似乎巴不得有人跟他拌嘴。 “这些你要放到哪个餐厅?”盛骁敲了敲尾数两个“0”的价签,“以我在明泉的经验,你就算拿这些回去当样品,采购部也不会买来当客用餐具,拿到业主那儿它们根本过不了审。” “不花钱怎么赚钱?”沈俊彬不以为意,“楼都盖了难道还差这点儿吗?不是的,不是业主差钱,只是他们没看到赚钱的希望,要真的有前景,他们保证比谁都着急投资。现在餐饮楼地下二层的停车场整天空着一大半,全店光指望着销售部跑会议。人手明明白白地不够还自欺欺人不舍得招,一个月接一两次宴会忙得人仰马翻,累得宴会经理进医院挂水,你认为这样正常吗?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占着莲花大道这么好的地段,竟然还要销售部磨破嘴皮求着人来消费,少有非商务散客自己上门。如果你是业主,你急不急?” 盛骁对这样的“战斗场面”早就司空见惯了,问:“那你说怎么办?” 沈俊彬低了声音:“无才者雁默先烹,成事者未雨绸缪,只有站在别人站不到的位置,才能接着别人接不着的金子。” 盛骁虚心请教,凑过去耳语道:“您具体想怎么把它填满呢?” 有些想法本就是可见不可及的飘絮,沈俊彬还没来得及把它们拢到一处,盛骁这个庞然大物突然降临,吓得它们“呼啦”一下全散了。 他完全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沈俊彬至今不敢看这个人太久,怕人家还在风轻云淡地不痛不痒着,自己却先天崩地裂墙倒屋塌了。 他移开了眼,半真半假地说:“商业机密,我能走在大街上告诉你?” 盛骁哼了一声:“我看不行。” 沈俊彬:“怎么说?” “非商务散客,那无非就是聚会、约会。你说谁约会去咱们那儿约会?”盛骁道,“这么说吧,假如我约你,你去吗?” 沈俊彬正轻手轻脚地把一只玫瑰纹描金的英式红茶杯放进购物车里。 他头也未抬,想也不想地答道:“当然去了。” 第42章 售货员用发泡纸把餐具层层包好, 里里外外填实,装满了两只大纸箱。 结账刷了三千多块钱。其中一个导购小姑娘问:“需要帮您送到车里吗?” 沈俊彬看看她们的小身板,道:“不用了, 我们一人搬一个正好。” 出了门, 盛骁信步推着购物车,说:“明泉请你来真好, 自掏腰包买餐具,现在上哪能找到给人打工还这么尽心尽力的啊?” 沈俊彬正要合上钱包, 觉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6 他这话意有所指, 两指夹着发丨票贴在他眼前扬了扬:“你什么意思?” 盛骁无辜地耸耸肩:“没什么意思啊, 就是觉得你厉害。” 没什么意思才怪,他拿到手上一拨拉就知道了,近来餐饮部更换的菜牌、账单夹竟是真皮材质的, 添设的几件转角摆件简直堪称不动产。他收回从前认为沈俊彬“上头有人”的观点,转投“沈总监才是幕后老板”一票,否则这小子花钱来不可能这么便捷。 他不好好走路,几近趴在购物车扶手上,两条长腿换步间过分地交叠, 带得推车行进的路线也七扭八歪。 他回头看着沈俊彬, 道:“我记得筹建期的时候中控的母线槽爆炸过一回, 整个楼都断电了, 城建公司不肯掏钱赔偿, 工程部为了这件事扯了一两个月的皮都没扯明白,钱一直欠着供应商的, 人尽皆知。最后还是消防安检强制要求提供防火供电明细,需要供应商配合出示证明,董事会才老大不情愿地签单划款——想让他们同意二次拨款,太难了。可是自助餐厅一晚上就改装完毕,在此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你是什么时候计划的?那两个台子里面全是灯,一打开跟上天了似的,做得这么漂亮花了不少钱吧?” “还有你买的这些,”盛骁用下巴轻轻一点,“放餐厅肯定不行,异形餐具不好叠放,放到行政酒廊又不太合适。放大堂吧里倒是可以,可是大堂吧的那点儿东西又不至于劳驾您亲自来挑。您打算放哪儿呢?” 沈俊彬走得倒是稳稳当当,任盛骁不轻不重地撞了几次也没出闪失,迎向他的眼神丝毫不闪躲。 盛骁一望便知这小子问心无愧,有底气得很,眼神里透着的胸有成竹之势煞是好看。 一想到这个是他的枕边人,夸了他就等于夸自己,盛骁丝毫不吝啬夸赞:“换了店里其他任何一个人来,我都要骂他没事找事瞎胡闹,但是你来,我就感觉事出有因,势在必行,买得很应该。” 沈俊彬一扬眉,不客气地颔首道:“没错。” 盛骁直起身,眼波一递,饶有兴致地把脑袋歪向他:“悄悄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棒?” 他们走在通往停车场的通道,吊顶天花板上的照明灯并不太多,沈俊彬却隐约感觉盛骁的眼中多了些亮晶晶的小东西。 也许是有人朝他撒了把钻石,也许是上帝带他见识过这世界上无数精美的善意,而他将它们封存在了眼睛里。 出奇地迷人,也出奇地招人。 他越发愧疚自己的那一撮小火苗拿不出手,心里微微发酸,嘴硬道:“又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脸吃饭。” “喂!”盛骁不满,毫无预兆地一用力,把车远远推了出去,娇里娇气地说,“我走不动了,推得累死人了。” 眼看装着瓷器的手推车要撞上路障栏,沈俊彬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回头震惊地看着他,脸上分明写着:怎么这么丢人? 他问:“你推个车累什么累?” 盛骁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说:“本来我推这些东西那都是随便推的,这才几十斤?要不是你中午把我手累的……我能推不动?你说是不是?” “……”通道里人来人往,沈俊彬哑口无言,面上一热,觉得这话不分场合让人尴尬得要死,可又让他短暂地忘却了自己身在何方,路人的打量全都变得无关紧要。 盛骁煞有介事地走上前,把手朝他一摊,佯怒训道:“你看你弄的,起茧了吧。” 起个鬼的茧了,盛骁温润的掌心里只有清晰的掌纹。 一道平稳深刻的说他阖家安康,一道细细碎碎像是一千条细纹拧成的说他桃花盛放,还有一道直达手腕的,说他命好,能活到老。 沈俊彬鼓起腮帮对着他手掌吹了一大口气:“呼——” 没什么用,细碎的那条还是磨起了毛边儿似的模样,无数道没有头绪的小小皱褶如同一个个天外来客一般,赫然横插进那道掌纹里,无声又清晰地诉说着这个人是如何走在大马路上也能遇到身不由己的邂逅的。当然,他的掌纹并未因任何一次美丽的打扰而停滞,因为它只要继续向前走一小段,就又能迎来新鲜的下一道。 沈俊彬回天乏术,别无法他,心中哀咽一句:早知如此! 盛骁却猛地一握拳,像是抓住了他的那口气,慢条斯理地说:“啊,又不累了。” 沈俊彬:“……你是不是闲的。” 盛骁笑笑,把两只纸箱搬出来抱在手上,没让沈俊彬动一下手。 他用仅两人可闻的音量商量说:“沈总,您好好看看我,我吃饭也不是全靠脸的,至少还能帮你搬搬东西吧。” 两个售货员姑娘捆扎时忙里忙外上上下下,满头大汗如临大敌,沈俊彬几乎怀疑她们要合抱才能捆住箱子,而盛骁一抱在身上,那看起来只不过是两个装玩具的小纸盒。 “谁还不能搬东西了。”沈俊彬伸手就要接过上面的那一个。 “哎,能一样吗。这么沉的箱子,一般人早给你摔了。”盛骁一侧身闪了开来,伤心叹了口气,“算了,不说了,自己夸自己没意思。” “……”沈俊彬迟钝地明白过来。 可他张张嘴,突然之间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 连出力气这种事也要人表扬——他望了一眼停车场的玻璃穹顶,想问一句,外面是石器时代吗? 在这个年代里夸人力气大,那不是把人当畜生来考量的意思么? 可他继而又想起“潘驴邓小闲”里的畜生,觉得在这一点上盛骁才真是与之极为贴切。他脸上没热,身上有一处热了。 沈俊彬稍微一走神,他们就已走到了车位。 盛骁捧着两个箱子逆光站在他的面前,吹了个轻快的口哨。 沈俊彬心思杂念早就多得无以复加,唯恐妄言泄露了天机,只干巴巴说了两个字:“谢谢。” 天空适时地飘起了小雪,广播里的女主播温柔地叮嘱车主们注意减速慢行,尽量避开积雪未清理的路段。 沈俊彬嘟囔了一句“路太滑了”,从善如流地和盛骁一道下了车。 纸糊的理智终究没能阻挡住青春的活力,两人吻着吻着,年轻的身体就公然擦枪走火。沈俊彬一旦上了床立刻变得分外热情,疯狂相邀,撩拨得盛骁心火熊熊燃烧。他急切地想寻找一汪静谧的水源将之消弥,心急之下,将那人线条略有些清冷的一双长腿扛在肩上,一挺腰,一头冲了进去。 春宵一刻可能真的值千金,而沈俊彬今天带的钱看来是不太够。 当盛骁宣布结束时,他实打实地懵了好一阵儿。 他知道男人除了先天条件限制的不可抗力之外只有两种情况会结束得特别快:一是按月掐日子交公粮,巴不得速速结束,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7 二是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偷鸡摸狗,生怕被人发现。 总之,男人的发挥远低于平均水平,说明他要么是对身下的人失去兴趣了,要么是对这段关系的发生地点缺乏安全感,否则男人绝对是一种对性行为永远怀抱着无限的探究与实践热情的生物。 这里再无第三人,他们显然不是后者。 沈俊彬沉了脸,缓缓坐起身,冷静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表,寒森森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 然而沈俊彬不知道的是,盛骁从没正面进入过他,眼看着他身子被折得不成体统,眼看着他泪眼汪汪呼吸困难,眼看着他快被丨干到墙里去了,盛骁感觉自己在他体内的每一下顶弄动都是带着神圣使命的——沈俊彬是一棵亟待浇灌的花朵,正在迫切等待着自己的灌溉,只有被他深深地注满,沈俊彬才能活下去! 那双泪眼像是会说话:求求你!给我!救救我! 销魂一刻的幻想不讲前因后果以及科学依据,盛骁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这种念头,且那一刹那他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于是遵从内心果断地这么做了。 尽管……眼前的事实证明,沈俊彬非但没有被他灌得失禁失忆,还很聪明哩! “唉,这个事。”盛骁一脸江湖气地点了根烟,皱着眉头深吸一口,像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此决定,“我这不是担心你明天还有事吗?你看,这不挺好么,你还能坐得起来。咱俩要是折腾一晚上,我肯定没问题啊,关键你明天早晨还盯不盯餐了?” 沈俊彬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那我要多谢你体贴了?” “哪里哪里。”盛骁受不了沈俊彬的眼神拷问,他明确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质疑——偏偏他还真对不起这份质疑,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下次再看到沈俊彬那副模样会不会又想灌他。 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个善人吧,不然在拯救苍生的危急关头他怎会如此高风亮节,毫不犹豫? 他被沈俊彬盯得忍无可忍了,伸手一把把人按到自己胸前,对着那小子头顶的一片空气哄道:“你看你,说谢谢就太客气了,那个……缓缓劲儿,今天咱就早点睡觉。” 沈俊彬不是好打发的人,他脸闷在盛骁胸前却无心享受拥抱,眼下只想一把推开这家伙,好好看清他的表情以辨真伪。 可他还未抬手,就听到盛骁吐了一口烟,温柔地低声说道:“您下回再来吧,我包您满意。” 第43章 有了主人的邀请——沈俊彬不在乎盛骁是不是诚心邀请的, 反正话放在那儿了,他绝不瞎客气,踏踏实实地日日来报到。关起门, 两个人拥抱、亲吻、抚慰, 像没长大的男孩儿一样,不分昼夜地探究彼此的身体。有时真的累了, 他们就单纯地躺在床上睡觉,拉着手, 勾着脚。 沈俊彬一度感觉他对于盛骁的东西比对自己的东西还熟悉, 无论是味道还是形状, 又或是顶端的敏感点在哪儿,并因此生出一种类似于业绩表现良好时的引以为傲。 然而盛骁的作息实在没有固定的时间,偶尔夜值时事务多些, 他第二天就会睡得久一些。这导致沈俊彬闷头忙完手头的事扑到他门口,他便不得不从梦里被活活拖出来开门。 看到对方惺忪的睡眼,沈俊彬不禁懊恼自己来得早了,陷入郁郁寡欢之中,为找不到两人作息不冲突的交集而丧气。 一天, 盛骁迷迷糊糊地起床开门, 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裤衩, 被楼道里迎面一股冷风冻得怀疑人生, 钻进被窝里牙齿还在打着战。 他哆嗦道:“要要要要不我给你把钥匙, 以后你自己开门吧。” 那天沈俊彬是历经了九九八十一难,摆平了无数妖魔鬼怪才到这儿的。工作一天他早就累了, 但还是硬拼着一口气,放着温暖的客房柔软的大床不睡,特意游过了晚高峰的茫茫车河。 听完这话他的心瞎跳了一小会儿,有点手足无措,可腰杆还挺得住,自觉尽心尽力不留余地,配得上这样的升职,同时恍然大悟:假如他有盛骁家门的钥匙,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他一定比入室盗窃的小偷手脚更轻,搬一把凳子坐在床边就能坐上一整个白天。 他激动地脱光了衣服火速钻进被窝,用胸口贴着盛骁的身体供暖,把人摆弄成平时自己被拥抱的姿势不由分说地拥进怀里,一起睡到了华灯初上。 睡醒后,沈俊彬坦然自若地提起这件事,打算立即去配制一套钥匙。 盛骁迷茫地吃着不知哪里来的饭菜,转头四处看了看,像是心不在焉地说:“哦,差点忘了,这是租的房子,房东不让带人回来,当时签过协议的。我擅自配钥匙不太好吧,回头我先问问人家。” 沈俊彬登时冷了脸。 为什么是“回头”再问,不是“现在”就问? 以他的了解,他们盛经理绝对不是一个有拖延症的人,而他自己就更不是了,他手头有一件事未善了都寝食难安。这样的两个人,这样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任它在那儿夜长梦多? 但沈俊彬没有困惑太久,他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盛骁是在拖延,想让时间的风霜把不起眼的念头风干摧碎最后化为齑粉,他就可以大大方方地不认账了。 如同既得利益者不会放弃已有的便宜,盛骁也不愿意交出某一部分自由,钥匙的事不过是他怕冷时的应激反应,朦胧中说的梦话。 出尔反尔的人真是令人深恶痛绝。沈俊彬暗地里咬牙切齿,在一分钟之内多次想拉着这家伙同归于尽。 令人惊奇的是,盛骁最后还是活了下来。 他之所以能逃过一劫,是因为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张开双臂展开怀抱招呼沈俊彬:“过来躺着,看会儿电视。” 两人貌似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平时谁都不会看的电视剧,还是没看明白原委就要插播一段广告的那种。 盛骁打了个无聊的哈欠,一手随意捋着沈俊彬的头发,把人捋得再次昏昏欲睡,一手翻了翻手机,没头没尾地说:“我这个房东,前两天收完房租就去泰国旅游了,要半个多月才回来。现在打电话说这事打扰人家休假,我有点不好意思。” 沈俊彬别无选择,只好姑且相信,无声地侧身躺在盛骁的大腿上,未做应答。 “这儿也没第二个卧室,连个床都没有,我怎么跟他解释多个男人啊?”盛骁苦笑道,“算了,等他回来我问问,不行就……再说吧。” 电视中还在播放广告,沈俊彬的眼睛默默睁大了。 他望着电视机出神地想:盛骁考虑得这么认真,这是不是说明他这些年也不曾把钥匙给过别人? 盛骁又表达了一番憧憬:“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休个真正的年假,把手机关机半个月的那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8 种,到时也出国去玩玩。”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咱们”是指他们两个人,还是说整个明泉酒店,但沈俊彬压下火气来之后还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会儿碧海蓝天和无垠沙滩。 盛骁值班的夜晚,他躺在客房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孤枕难眠。偶尔思及两人暗度陈仓的荒唐关系——出于一个经理人对劳动保护法的敏感,他疑心自己连最基本的保障都没有,一切不过是他饮鸩止渴,他在屡屡重蹈多年前的覆辙,他们的关系比用水粘在一起的玻璃纸还不能承重,是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而翌日,他躺在盛骁的床上,两个人盖同一床被子,你呼出来的气我又吸进去,他便不免心生感慨:生活的本象,不过如此。 哪里有什么“远方”呢?“当下”即是“全部”。 人根本无法预知自己的寿命几何,更不可预见明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会不会有地震天灾,何必庸人自扰? 斤斤计较、贪得无厌的吃相可不好看,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需要安全感? 况且,他已不敢再把这个世界的太多东西据为己有。有几次在门口等盛骁开门时他都忍不住打量那扇门的门框,他疑心自己即将迈入的是天堂,唯恐命里的福报不够支付,哪天门上就会如显示屏一般蹦出几个大字:您的体验次数已用完,这门不开了,请滚蛋。 盛骁问过两次“你买的盘子碗筷都塞哪儿去了”,可一提起来这事沈俊彬就一脑门儿官司的模样,烦躁地摇摇头:“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没过几天,在又一次和总公司直播连线的周例会上,沈俊彬站在摄像头与诸位经理人面前侃侃而谈:“根据公司签订的代管承诺书,应业主方的强烈要求,结合第三方机构给出的市场调查结果,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将在近期启用餐饮楼四至五层的十一国餐厅。两周之内我将负责对原有设施进行进场评估,尽量使餐厅达到交付使用标准,并在圣诞节的一周之前开始试营业,恳请各部门予以支持。” 十一国餐厅。 满座哗然,掌声雷动。 销售部的一众小经理们最为亢奋,不顾形象地拍掌大声欢呼。 推出十一国餐厅的计划之一是在地方台投放广告,最新拍摄的片子时长近两分钟,是省戏剧学院导演专业的老师带着学生来拍摄的。 刚开始拍摄时他们束手束脚,剪辑出来一看不知所云,毫无特色可言,沈俊彬感觉只要调好光、对好焦,这样的片子他挽起袖子来也能拍。他亲自申请在各个新餐厅以较高规格款待师生,一个星期把全店吃下来后剧组重新又拍了一遍。负责剪辑的老师激情之中一晚上便剪完了片子,效果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宣传片以一位曾获全国奖项的钢琴专业学生弹奏的莫扎特奏鸣曲为轴,串联起全店上下的景致,满目的流光溢彩和觥筹交错,让人看一眼便信了这是个好去处。 沈俊彬自从拿到成品之后看了不下一百遍。 这不是夸张,反而是个保守估计。他也说不清是因拍得好,还是因盛骁在里面露了一面。 取景那天盛骁恰好巡场路过,出现在镜头里的时间绝对不足一秒,却惊艳得出挑。剪片子的老师眼光独到,或许他在制作时就已一眼看穿,哪怕把这个人的画面再多剪进去一秒,什么十一国餐厅,什么雕梁画栋,全部只能黯然失色。 沈俊彬捧着平板电脑,把画面定格在盛骁出现的一瞬间,困倦得无力起身,却兴奋得不想睡觉。 他将转椅滑到窗边,微微倾身,看向窗外。 在百翔内部的业绩排名中,历城代管店常常吊车尾,公司历年给出的专业分析和整改建议能订成十万个为什么。沈俊彬却偏心地觉得这里没那么糟糕,当然,他如果早来两三年的话,眼下局面会更好。 全景窗正对着园林,园林的另一端就是贵宾楼。 出于节能考虑,夜里通向贵宾楼的道路只保留了照明必需,楼体灯光也寥寥,将贵宾楼映得像座鬼屋似的。但沈俊彬知道,这座小楼内里华贵非凡,绝不该在那立着沉寂着,任由时光让它变得沧桑,它应当焕发出无穷的魅力,成为明泉的点睛之笔。 沈俊彬在心里命令:“开灯。” 他见过它灯火通明的模样,轻易便想象出来了,接着他又命令沿途的路灯也点亮,于是他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五光十色。 随心所欲的畅想是全世界最容易让人重新拥有力量的方式之一,人在自己脑海中的世界里呼风唤雨,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阻碍。什么沟通、成本、合约、承诺,一切都如桨推波去,不成问题。 沈俊彬想象着它们的样子,手指划在冰凉的玻璃上调兵遣将,玩得很开心。 然后,他在他的一片乐园中看到了值班巡逻的盛骁。 前两天历城又下了一次雪,天气冷得教人迈不开腿,生怕把大衣里藏的那点儿热量哆嗦光了,保安巡更可以开上巡逻用的电瓶汽车。 盛骁跟着乘坐了一段,在园林一端的某个入口下了车,走了进去。 入口处的两棵雪松仿佛夹道欢迎一般,若有似无地摇了一摇枝桠。 沈俊彬滑动转椅,视线却被植被遮挡。 世事纷扰仿佛不配绊住那个人的脚步,他款款而去,抖落了一身凡尘俗务。他才是身居高位难以企及的王,正走向属于他的听香水榭,紫微玉清。 盛骁的身影消失在园林入口的第三秒钟,沈俊彬霍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门,沿途随手抓了件风衣。 衣服一拿到手里他就摸出手感不太厚实,白天随便穿穿还行,却不足以抵消夜风凛冽。 但是他不想换了,他连回头一步的时间都不想抽出来。 第44章 盛骁跟小径旁一棵叫不上名的绿植握了握手, 那树枝对他爱答不理。他蹲下推了一把底部的根茎,那棵绿植便有脆生生离地倒下的意思了。 它的兄弟姐妹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园林之中,但不是每棵原则上抗寒的植物都能在冰雪中存活下来。看模样, 它分明还青葱葱地绿着, 比其他树活得都好呢,谁知竟然冻坏了。 这些不肯开口说话的东西煞是难伺候, 园林维保的人每天在园子里打扫卫生,它就不能提前哭一哭、蔫一蔫, 让人知道它不舒服, 对它好一些么?弄得像谁要冷落它、欺负它似的, 活活把自己苦死。 不远处有人喊道:“盛经理!” 静谧的夜空下,那人的音量并不太大,随着一道微风传进人的耳朵里, 泠泠清冽。 盛骁听到这声音条件反射地整整衣服挺胸抬头,回身微笑应道:“你好。” 那人身形匆匆迅步而至,走到他面前不远处像是冲过终点线一般缓缓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69 减了速,最后,稳稳立定在他面前。 盛骁:“这么晚了, 还没休息?” 沈俊彬面对盛骁时心里常会冒出一股无理取闹的急躁, 左奔右突无视人际交往的一般规则。他觉得这样的明知故问很没意思, 是浪费他们双方的时间, 不想搭理, 可他扪心自问一秒钟,发现自己也并不能提出有建设性的话题。 他只好在人情世故面前低了头, 应了一声:“嗯。” 盛骁问:“你从哪儿过来的?” 沈俊彬:“员工梯,6号口,怎么了?” 盛骁笑笑:“那您要去哪儿呢?我陪您一起去吧。” “不用。”沈俊彬目光闪烁地移开了视线,朝前随便一望,“我走到那儿,就回去了。” 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远处是主楼西侧的一个出入口,与6号门正好是左右对称的。这一出一入贴着楼体走足以,沈俊彬根本不需要舍近求远穿过园林。 有时盛骁会看到沈俊彬抱着购物袋到他家来,不声不响地放一些东西进厨房、卫生间、卧室的柜子里。摆进去不算,这小子还要拨拉着前爪把东西使劲往里挤,好像那些瓶瓶罐罐有弹性,能被他挤小了藏起来似的。盛骁尾随在他身后张望,他便矢口否认,“咣当”一下大力关上柜门,凶神恶煞地站在柜前,宛如秦琼尉迟恭。 其实沈俊彬的负隅顽抗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因为他一走,盛骁开了门还是能看到。不但能看,盛骁还能拿出来仔仔细细地研读说明。 盛骁一家三口都不怎么会做饭。小时候他吃奶奶做的,长大了吃厂里的厨子做的,实在没有现成的就到大街上下馆子,在他的思维中从来没有“到了饭点要下厨开伙”的意识。可沈俊彬如此大张旗鼓地在他厨房里招兵买马行云布阵,他就顺水推舟,合理地请求了一下:“我饿了,给我做点吃的。” 不曾料沈俊彬生硬地驳回,掸掸西装肩头冷笑道:“你当我是你的保姆吗?” 那么盛骁就想不出厨房里的那一堆东西这小子是想囤着留给谁用了。 可能是想扎根发芽,住在这儿吧。 他试图问,沈俊彬摆出一副不屑跟尔等凡人多做解释的姿态。有时一个问得急了、一个牙关咬得紧了,两人还会因此在床上打一架,打得满地衣衫散乱,声响不堪入耳,最后双双心如止水地昏睡过去。 是以盛骁眼下不敢细问沈俊彬从楼东头绕到楼西头这一行为是有什么诉求,只能在心里瞎想想,随口猜一猜。 他问:“大半夜的你绕这么一圈干什么?专门下来找我的?” 沈俊彬没说话,一只脚无聊地蹭了蹭地面,算是难得的坦率默认了。 盛骁捏了他胳膊一把,很快放开手:“你穿这样不冷么?这么抗冻?小伙子身子骨真棒啊。” 沈俊彬未答,终于想起自己不是专程下楼吹风的,掏出手机道:“看这个。” 他点开宣传片,片头是五颗金光闪闪的星级标识“咚咚咚咚咚”打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logo下方,浮夸得有点儿不太谦虚,但无疑气势十足。 沈俊彬问:“好看吗?” “哎哟!”盛骁看得脑门一麻,精神一振,“这是大片儿啊。” 钢琴曲响起,那些他们共同熟悉的画面次第出现在屏幕中,教人屏息凝神,不舍眨眼。 盛骁将手机端在两人之间。播放到一半,沈俊彬忽然想起他们尚站在寒夜之中。 他抬起头想感受风是从哪边吹来的,替盛骁挡一挡,免得这人站着不动久了,被风吹得着凉。 静立了一会儿,他蓦然发现,盛骁早在接过手机时就换了个面向,用肩背把夜风和他隔离了开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沈俊彬站在这暂时的港湾中避风,脑海里一瞬无言的空白。 短短几秒之后他心中数念并起,其中有一丝名为贪念,让他想把这港湾明明白白地据为己有,拉上横幅,订上门头。但他不敢开口证实,不敢问盛骁究竟是不是无意之举——如果盛骁是有心而为,那么至少证明这一刻盛骁对他还是真的;如果问完发现仅仅是这倒霉玩意随便一站,才糊里糊涂地当了次挡风墙,他怕自己大失所望之下心灰意冷,从此失去勇气。 看完视频,盛骁由衷赞道:“拍得真好,这钱花得值。” 沈俊彬得到鼓励心情转好,又打开了相册:“这是你,我从视频里截的图。” 盛骁一连翻了十几张,忽问:“你觉得拍得好看吗?” 沈俊彬一阵紧张:“不好看吗?” “不是。”盛骁摇头笑笑,“但……我平时不也是这样的吗?这有什么可截的?” 沈俊彬:“……” 人在兴致勃勃时最烦有人浇冷水,盛骁本人也不行。 他当然知道盛骁平时就是这副模样,但正是因为摄影师拍出了他心目中盛骁的常态,让这个人毫发毕现地跃然眼前,他才更加喜欢这几张截图。 一想到无论将来如何,至少这些照片他能永恒保留,还可以无限制地冲印、复制,尽情地张贴到他私人居所的每一寸墙面,甚至百年之后他长眠地下了,也可以托人把它放在那个小盒盒里,他就忍不住视若珍宝,感激涕零。 盛骁不知死活,又拿针尖戳他的情绪:“哎你看,我就这么一个镜头,总共动了两下,你截了18张,里面至少有10张都是重复的耶!您发现了吗?” 沈俊彬不屑对牛弹琴,不悦地抽回手机,一字一顿冷冷说道:“我不瞎。” 沈总监虽然说个话利齿不饶人,却控制不住嘴里喷出的热气像一朵朵棉花糖,让那凶声恶气顿时变成了凶声奶气。 “哪儿有人说你瞎啊,干嘛这么说自己。”盛骁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笑着揶揄道,“哎,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啊?我爸都没这么喜欢我,我可能是你生的吧?” 沈俊彬不客气地抬脚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玩意。” “啊!”盛骁冷不丁地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又望望四周,“喂,监控看着呢,你怎么真踢啊?” “监控看了能怎么样?”沈俊彬像是资深的恶霸土匪,横行霸道已久了,这点欺压良民的行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他理直气壮地接连反问:“我踢你怎么了?我踢你犯法了吗?它还能抓我?” “那不能。”盛骁立马温声求和,“你打我,国法管不着。” 沈俊彬:“嘁。” 有时他真的有和盛骁大吵一架的冲动,他觉得心里有好大的怨气想要发泄,可一旦真的对上这人了,他就知道自己吵不起来。 不过他低下头立刻开始想:为什么国法管不着?为什么国法管不着? 接连的几场雪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0 带走了漂浮的尘埃,空气澄净。多年前的那个清秀的大男孩和眼前的人在盛骁心中渐渐重叠。 光怪陆离的霓虹和灯红酒绿的繁华褪去之后,寂静无人的冬夜里,沈俊彬的一喜一怒都真实而充沛,令人动容。 “沈总。”盛骁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怎么?”沈俊彬反问。 未等盛骁细说有什么事,他先应了下来:“有点儿吧,干嘛?”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这话影响了中国几代人,沈俊彬无由来地觉得只要他肯挤,必定还是能挤出来点儿的。 “不干嘛。我好久没去电影院看电影了。”盛骁说,“说起来,我上次看电影还是在北京呢。万达,记得吗?你要是有空,明天咱俩就一块去看个呗。” 穿过微黯的小径,尽头一盏路灯将两人的神情皆照得无所遁形。 沈俊彬把手贴紧着身体抄在风衣口袋里,避免自己的范进中举之态让人笑掉大牙,他竭力面无表情地答道:“哦。” 盛骁偏过头问:“你有想看的电影么?” 沈俊彬:“随便。” 他三忍两忍才把仰天大笑的冲动忍了下去,可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忍过了头。说完这话他就感觉自己的语气更像是不感兴趣的人被赶鸭子上架,过分冷淡。 不,不是冷淡。 简直是屋檐的冰锥,能扎死人。 他怕盛骁还没看电影先被他扎死,忙低声下气地补充一句:“我……看什么都行。挑你想看的,我陪你去。” 如果说盛骁这个人还有什么活络心思的话,那么即使约他看电影也完全可以约在后天,给自己留出理所当然的一点儿空白,趁机四处发挥余热。 但盛骁没有。他们只分开一小会儿,等盛骁一睡醒,等他手头的活儿一忙完,他们就去看电影。 沈俊彬越来越相信盛骁的房东是真的携家带口出国旅游了,而盛骁就是这样一个恪守约定近乎执拗,并具有珍贵“慎独”之品的人。另外,人家房东正在碧海蓝天中休闲娱乐,享受人间天堂,盛骁既温柔又体贴,推己及人,不忍心电话打扰,给别人增添心事。 走到大街上、跑到广场上去问一问吧,随便拉一个人问都可以,那些箱底压着红本子的合法夫妻也未必有他们这样的亲密无间和坦诚相待。在这个冰冷的以“我”为尊的社会中,像这样一个美丽又温柔的人却在替别人的度假心情着想,是多么的千载难逢,打着灯笼难找。 他怎么能破坏盛骁的坚持呢?半个月而已,他等得起。 如果不发生什么变故,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下去,也就够了。 所谓的突破进取,不过是因为“现状”让人过不下去,才不得不拼死一搏,而那些安于现状的人也并非没有冲劲,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过得真的很满足。 守着一亩三分地,看着日出斜阳,偶尔假想一番孤注一掷可能造成的损失,感觉无法承受,就乖乖低头认怂,畏于前进,贪婪地享受眼前的安逸。 这有什么错吗?没有的。 在沈俊彬胡思乱想之际,盛骁的值班手机响起。 “您好,盛经理。”是前台打来的电话,一个小伙子道,“有一位客人说要找您,您方便过来一趟吗?他在大堂休息区这儿坐着。” “好的,我马上过去。”盛骁答应的同时不忘用手指勾了一下沈俊彬的胳膊,把人也一并带上,“客人说找我有什么事了吗?” “没说。”前台值班的小伙子小声地说道,“他说他姓任,是您的朋友。” 第45章 番外:任远的升学宴(一) 2007年夏天, 任处长升职西北矿业集团雁门矿副矿长。 虎父无犬子,就在他升职一事定下后不久,他大儿子就名题金榜, 收到了晋南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晋南与交大、科大齐名, 在国内工科院校之中名列前茅,若放在古代, 这几乎就是中了会试的“贡士”一般光宗耀祖的喜讯。任矿长能在矿业集团暗潮汹涌弱肉强食的环境下急流勇进,凭的不是劳模证书, 而是一腔枭雄魄力, 他深知刻意的低调反而让人觉得其中有猫腻, 藏着掖着更叫人想深挖窥探。这回任家双喜临门,他干脆大大方方地广发请帖,大摆了一场升学宴。 盛腾飞接到帖子一看, 任矿长的亲笔邀约:犬子喜获晋南大学录取,略设薄酒,恳请光临。 当年任矿长还是个小组长,盛腾飞能接触到矿业集团里的人也不多,两人志同道合, 相交甚笃, 可以说是多年互相扶持才一同走到了今日, 早已超出了一般合作关系。东家这么郑重其事, 给了他面子, 那他也得给人撑起里子。 正好此前韩小芸被关系交好的几位太太拉上,组了个欧洲团, 刚从国外旅游购物回来,给丈夫儿子买的几套衣服还没拆封。此时不穿更待何时?韩小芸提前几天就找了出来,叫人熨烫挂好,弄得板板正正。 到了升学宴当天,盛骁换上衬衣,腰带一系,轻松勾出宽肩窄腰大长腿。 “我儿子长大了!”韩小芸揽着盛骁的胳膊,母子二人站在镜前,一个明眸善睐,一个玉树临风,她满意得连自己也忍不住唏嘘两句,“我是怎么把你生得这么好看的?” “哎哟,快别说了,我听了不好意思了!”盛骁一手妥妥地圈住韩小芸的肩膀,“我再怎么长也没我妈好看啊,在我眼里,全世界就我妈一个人是大美女!” 盛腾飞年过四十,都快知天命了,早就对自己穿的是黑衣还是蓝袄一视同仁,无甚情感。原本他看不出这新的旧的、洋的土的有什么区别,以为只是平平常常的换件衣服而已,但被韩小芸区别对待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心态失衡了。 他咕嘟咕嘟大吃两口陈醋,在暑假过半之后突发奇想地开始询问盛骁的学习成绩:“任远考上了晋南,你明年能考什么?这回期末考试你在你们学校排多少?” 两个大美人站在镜前四目相对,各自眨了好一会儿眼,都很尴尬。 由于数字太长和选择性失忆,导致盛骁也想不起来自己期末考试在年级中位列多少名了,面对亲爹的询问无言以对;韩小芸经丈夫提醒才恍然发现自己身为人母居然不能对儿子的学业详情如数家珍,于是流于表面地羞愧了一小会儿,绞了绞手指。 盛腾飞黑着脸再发一问,盛骁身手敏捷地速速退走,去找不会问他成绩的狐朋狗友逍遥快活。 七八个小青年无所事事,在家闲不住,早早到了晚宴预定的包间里,凑成一圈打着扑克。 盛骁推门进来,穿着件嘻哈大t恤的刘瑞回头看了,当即把牌一摔:“我操,你要结婚啊?”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1 ?整天穿个睡衣。”任远拉了把椅子,示意盛骁坐在自己身边,“衣服挺好的,别理他。” 不知道是不是在家被盛腾飞骂得晦气,够级打了几局,盛骁输了小一千,他挠挠头直到洗牌还没想明白老子天下无敌怎么会输钱。 任远静静地坐在旁边,一直没参加。 盛骁一转头,看见任远正望着自己,便问:“你打不打?” 任远摇摇头:“不打。你这衣服哪儿买的?” “我妈给我买的吧,我随便拿了件穿穿。”盛骁分明在家经过了亲妈的精心捯饬,出来故作帅得风轻云淡,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道,“你看好了?回头我洗了给你。” 任远比盛骁大一岁,两人相识时还是小学。刚开始任远的个儿头高一些,后来盛骁长起来了,反倒窜得比任远还高那么一点儿。二人身材一直差不多,有时任远在盛骁家的厂子里玩得晚了,过了夜,第二天早晨洗完澡穿上盛骁的行头就走,拿他几件衣服是稀松平常的事。 任远缓缓喝了口冰糖花茶,说:“行啊,那说好了。” 刘瑞洗完牌后又开始发牌。他们一圈人在盛骁来之前已打了大半个下午,打得有点儿疲了,发起牌来满场乱扔,“唰唰唰”弄得一桌子都是,眼看着就要撂摊子不玩。 盛骁刚亏了本,怎么也不能让这帮兔崽子就这么算了。他想把烟掐了腾出手接牌,到处找烟灰缸在哪,看了一圈遍寻无果,就要往桌上一只无主的茶杯里投。 “给我。”任远从他手上接过烟,把过滤嘴放进自己嘴里,指腹贴着嘴唇,一口气将大半支烟吸到了底。 不知任远犯了什么青春忧郁病,吸完后闭着眼仰头靠在椅背上,把那口烟憋在肺里近半分钟才吐出来。 晚宴摆了六桌,盛腾飞父子和任矿长父子同席。 他们这间屋20人标准的五米大圆桌边围坐了22个人,却不挤也不嘈杂。说是升学宴,可老师都在隔壁,这一桌只带了个校长,其余都是老熟人。 大家从南到北依次祝贺鼓励了任远几句,再顺带恨铁不成钢地叹自己家小子不成器。 菜才刚开始上,酒就已过了三巡。盛腾飞年长一辈,却反敬了任远一杯酒,说:“任远,恭喜你!你们那个学校可是个宝地,出过伟人!现在伟人不在了,将来就看你们的了!叔叔是真替你高兴啊,本来想送你点儿什么庆祝庆祝,又觉得送什么都不够,我今天就给你放个话在这儿吧!你爸今后工作越来越忙,要是有小事,你看得起叔叔,估摸着我能办得了的,你就直接找我,我一定给你办了,行不行?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这杯我干了,你少喝点儿,咱爷俩儿不见外!” 盛腾飞并不是喝多了酒的醉汉在这儿瞎打空头支票。他水陆空三线、黑白两道都有关系,大秦铁路的工矿专线有一列专用火车就是挂在腾飞选煤厂名下的,省民营企业纳税名单不出前两页,年年都能看到他。 “那我先谢谢你了,盛叔,以后说不定还真得麻烦你。”任远面色微醺,已喝得耳廓外沿一圈绛红,却依旧毫不含糊,二两一杯的白酒仰头就干了。 回座后,他对任矿长道:“爸,明年让盛骁也上晋南吧。” 此言一出,满座俱寂。 任远的学习成绩在这帮崽儿里面一直是第一名。他妈是美术家,爱好画几笔山水画,既不上班也不家务,在家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全职盯梢他,给他安排各种家教。据说任远高考前的几个月里上个厕所小解一趟,英语老师都在他门口念单词。 他的成绩在西矿高中算是不错,在盛骁几人中也算是好的,但究竟有没有好到能被晋南大学最出名的矿物工程专业录取,其实还有待考量。 人们心照不宣,隐隐约约地知道只要能考过提档线就有操作的余地,区别只在于能不能找对人、能不能把关系打点到位,而晋南大学的关系,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绝对不是单单靠有几个钱就能攀上的。 任矿长一时有点儿看不懂了。 他看不懂他平时那么机灵的儿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一下把他私底下的操作给抖落了出来? “让盛骁也上晋南”,这几个字说得好像是“让盛骁到咱家来玩”一样轻松,任远难道不知道他为了上学的事花了多少钱? 他担忧地心想:这小子是不是喝酒喝多了,把脑子烧坏了? 叼着花生米的盛骁亦是一愣,抬起了头:“我?” 任远朝他正式地点了点头:“是啊,你。” 在场的几个男生里正读高二的可不止盛骁一个。 大家皆是有眼色的人,要么低头猛吃菜,假装没听见,要么狠狠瞪自己的儿子一眼,未言明之意是:整天混在一块,你看看人家俩人的关系。 “你说的算吗?”任矿长瞪了任远一眼,“那得看盛骁愿不愿意。” 任远假装没听懂:“这有什么不愿意的?我们念一个学校,一个专业,将来出来了我们两个人能一块儿做事。” 任矿长七窍生烟:这小子不但把学校替人家计划好了,连专业都选好了! 盛腾飞打圆场:“任远,你的好意,叔叔心领了,盛骁的成绩可不能跟你相提并论啊。我听人说过,晋南不是拿钱就能上的学校。他想上晋南,我看是够呛。不过你们毕业之后还是可以在一起奋斗、一起创业的,是不是?等你们毕业了,我们这些人就已经老了,到时候你们互相多关照关照,你带他一把,行吗?叔叔谢谢你。” “盛叔,以后是以后,和这没关系。”任远寸步不让,缓缓说道,“我跟盛骁是好兄弟,我任远有什么,我就得让他有什么,他没有的,我把我的分一半给他,我要是分不了,那我宁愿把我自己的扔了。” 高考像是一场现代的成人仪式,将男孩和男人划分开来。走过独木桥的学子即将远赴他乡,在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起他决意今后他也要顶天立地,说话也要掷地有声。可他现在受种种限制,还不能凭自己的力量从这个社会中取得一席之地,他的发声出了这个城市恐怕就没人听了,所以他不得不用非常手段,在他爹的能力范围之内硬是厚着脸皮要来一点儿特权。 当然,与之交换的,他爸如果能完成他的构想,那他也少不了要完成他爸的一些构想。 任矿长刚才是真打算回家狠狠踹这傻儿子两脚,让他以后喝多了也留点儿心,别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但听了这话,他突然明白过来,任远这意思是非要提携上兄弟不可,甚至不惜在众人面前逼他将此事应承下来。如果他不答应,难保任远会不会将这个话题一直继续下去,直到弄得人尽皆知,干脆他自己也不上了。 男人大都有过热血的岁月,尽管外人看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2 起来往往会觉得十分愚蠢和得不偿失。可那些日子里男人的血是热的,是流不尽的,不能以常理论之,他们绝对愿意为了兄弟的一句话赴汤蹈火,即便两肋插刀也不在话下,遑论千万人阻挡和亲爹阻挡。 任矿长懒得再瞪他儿子,转而回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西矿高中的校长附耳过来——任远的那句“一起做事”打动了他爹。任家除了这个大儿子外只有一个吹笛子弹琴的姑娘,从事业上很难给她哥太大的帮助,一个好汉三个帮,他儿子将来想干点儿什么,少不了兄弟帮衬。 任矿长道:“这也是个好孩子,现在在县一中念着书,开学就是高三。你看看,好不好办。” 两人耳语了几句。 末了,任矿长点了点头,跟盛腾飞一碰杯:“明年三月,记着点儿,你自己也得上心。” 盛腾飞:“忘不了,忘不了。” 他指指自己面前,对盛骁说:“你小子,给我过来。” “你爹我这一辈子,钱可以不要,但别人怎么对我,我从来都是十倍奉还。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清今天任远是怎么对你、怎么把你当兄弟的,将来不管你上没上成晋南,那都是造化,可今天这份情谊,你必须给我记着,必须十倍、百倍地还。不管将来任远干什么,是干咱们这些也好,是干别的去了也好,你得跟他一条心,这才配得上‘兄弟’。”盛腾飞肃然道,“要不然,你就别说是我儿子了。我不跟你开玩笑,你听懂了没有?” 盛骁在众人面前被训,只差被拎耳朵,连声应道:“听懂了听懂了听懂了。” 他跟着盛腾飞一起又喝了两杯才被放回去坐着,坐回座位上时动作过猛,酒劲儿一下上了头,胃里很不舒服。 他既不想上晋南大学,也不想将来和任远共事,可这里面的缘由他又不能跟他爹说。 身边的刘瑞在他敬酒的这一会儿工夫里不知被他爹骂了什么,咬着筷子愁眉苦脸地小声嘟囔:“唉,你光骂我有什么用啊?我能跟盛骁比吗?人家是什么关系?这这这这人跟人比不了啊。” 第46章 番外:任远的升学宴(二) 在西北矿业集团领导干部家属之中, 年纪相仿的男孩和女孩们各自组成了一个个小团体,这一届男孩小团体的中心无疑是爹好、学习好、长相好、年纪又恰好比大伙儿稍长一两岁的任远。 十几岁的男孩什么都懂了,由于自家爹妈的职位特殊, 他们出于少找麻烦和避人闲话的考量, 心中模糊地明白他们不应该和外面的尤其是和矿上有直接业务往来的人走得太近。但这种关系很微妙,身为团体中心的任远一再视若无睹打破壁垒, 从小到大去哪儿都坚持叫上盛骁,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这个特别的存在, 盛骁成为他们这群人里的特例。 成绩和人缘往往不可得兼, 一旦有人兼而有之, 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就有人看不过眼。 西矿高中的一帮人和任远看来看去看出事来了,矛盾激化到几次差点动手。十几岁的男孩像雏鹰乳虎, 正到处想磨爪试齿,没有丝毫和平处理的觉悟。这件事任远和刘瑞几个人酝酿了好几天,终于决定,于某个周五放学后在学校外面动手。 他们没把盛骁当外人,商量时自然也没避讳。 盛腾飞和盛骁的几个叔叔都是讲义气的人, 要不是韩小芸和妯娌们极力反对, 他们恨不得给自家儿子背后刺青“忠肝义胆”几个大字, 是以盛骁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一听有人要找任远的麻烦, 当天就翘课跑到了西矿高中,徒手翻过两米高的围墙溜进了学校, 在人家上课的时候靠在走廊拐角连啃了两条士力架。 那一天下午的大课间,教室里有的人在昏昏欲睡混时间,有的人在心驰天外等放学,盛骁的到来犹如天降神兵,光芒四射。他反穿着校服,让人一时摸不清他是哪个学校的,走进门只问了任远一句话:“谁?” 等任远班上的其他男生反应过来时,盛骁已几拳把那人打得满嘴是血爬不起来,连骂娘的机会都没有。他准备充分,从气势到身高再到力量都占了绝对优势,打完人连指甲盖也没劈一点儿。 可惜反穿校服没屁用,他长的这张脸就注定了他不可能泯然众人。 事后盛骁的下场自然很惨,他站在教导处办公室,咬着牙被盛腾飞当着众人的面活活打断了两根拖把棍。幸好有任处长兜着,他才没进局子。 任远有没有跟任处长说内情,盛骁不知道,反正他到最后也不肯松口,没让这事跟任远扯上一点关系。 盛腾飞赔了被打的男生一笔钱,明令禁止盛骁以后再踏进西矿高中方圆十里地内。 光从数额上来看,了解内情的知道盛骁打掉了那人左上颌第一恒磨牙,不了解的还以为盛骁打掉了人家一条命。 后来任远没说要把这钱还给他,盛骁也不在乎。他觉得为兄弟出口气,值了。 过了两个月,刘瑞那边传来消息,说又有人跟任远不对付,这回是来真的,对方也要叫人,惊天动地地干一场。 盛骁当场怒了:他上次打的那场架难道还没让西矿高中的一帮瓜蛋子明白,他盛骁的兄弟不是好惹的? 他再一次翘课去了西矿高中,这次他等在学校门口。待放学铃一响,他一个人抡起自行车把对面来不及打电话的三个人掀倒在地。打完了架,角铁焊接的三角梁被生生砸断,最长的一根横梁徘徊在“l”型和“v”型之间摇摇欲坠。 那次盛腾飞赔得更多,盛骁回家挨了一场差点重新投胎的揍。 打架是一个由内而外的愤怒过程,讲求手感,这两次盛骁的手感都不错。可第三次任远再叫他,堵的是一个背着双肩书包的学生,盛骁就隐约感觉有一点儿被利用的意思了。 他心里不是很痛快,拳头也没那么硬,最后打完居然相安无事,那人擦了鼻血,拍拍身上的灰就走了,连老师家长都没惊动。 盛骁自我安慰:顺不顺眼这种事,实在是很难界定其程度,有时外人看来不值一提,当事人却觉得不共戴天。任远找他来是帮忙出气的,不是找他来评断是非的,过去就算了。 让盛骁感到不能忍的是最后一次。某天下了晚自习,他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香气,正要躺在床上数数手机里这一会儿又多了几个陌生号码的问候和晚安。这时横插进来一条刺眼的消息,是任远发来的一个地址。 盛骁立刻回了电话过去。任远说,速来。 到了地方,酒菜一桌,二人相谈甚欢。待盛骁想起来,问及此事,任远肃然道,对面那桌人老瞪他,瞪很久了。 那是一家路边的小饭馆,看着经营不善,萧条极了,夏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3 天的大半夜就两桌客人。 那么盛骁就不是很明白了,他是来打谁的? 当时他心里其实有一点儿想打任远一顿。 他想不通,任远一个好学生,为什么半夜不在家好好学习,吃保姆炖的山珍海味,啊?为什么要跑到大街上叫几个乱七八糟的快炒,盯着对桌人看,再分析成别人瞪他? 一共两桌人,人家不看他,看星星吗? 是西矿高中的作业不够多?还是任远心理变态,有那个什么被害妄想症? 但盛骁人已经来了,箭在弦上没太多时间容他瞎想,任远一拍桌子,他二话不说就踹翻了面前的一溜儿凳子。 那一次,盛骁才遇到了真正的麻烦。 他在小饭馆里随手抄了个啤酒瓶,一把磕在吧台上敲碎。这本应是一个非常趁手的武器,但从前他只在电影里看别人砸过,不曾亲手操作,由于经验不足,致使他选取的角度不是很好,脸颊和手掌被酒瓶迸出的玻璃渣迸了血口。 砸完桌椅板凳之后他赔了老板钱,随便找了个药房,在脸上贴了个创可贴,给手掌缠上了绷带。第二天早晨,他顶着这套包装去学校上课,前座的女生看了他一眼,上着上着课突然趴在桌子上像三峡决堤一样失声痛哭,数学老师怎么劝都劝不住。 任远这个他推不掉的大丨麻烦,给他招来了一群撵不走的小麻烦。 那几天,盛骁的桌洞里塞的全都是一盒盒的麻烦。 并非人人都有勇气在他面前署名,他退不知道找谁退,吃又吃不过来,扔在抽屉里不管还怕长毛了,惹得别人看见伤心跳楼。 总吃巧克力让他的胃很不舒服,盛骁的日子一度过得非常痛苦。 他先前还盘算着送走了任远这尊大佛,他就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了,这一被人拿晋南大学买断终生,他岂不是要给人当一辈子枪使? 任远用他用得顺手,要带到大学去继续用,刘瑞他们那一帮人显然不可能个个都考上晋南,将来在大学里连个跟他换班的人都没有。 任远这个变态一旦故态重萌,他铁定跑不了。 不行了,不能再吃了,再吃巧克力他就要得糖尿病了。 可这原因他对着盛腾飞实在难以启齿,说了少不得要被骂一顿没出息。 下午打牌输钱,盛骁本就兴致不高,又忽闻此噩耗,他低头喝了一晚上闷酒。 任远光是在他们这桌就喝了不少,菜上齐后又出去敬了一圈谢师,等升学宴彻底散场,他早已醉得不省人事。盛骁比他强点,把他架在肩上往停车场拖。 十八、九岁的精壮小伙子看着清瘦,体重却不客气,盛骁好不容易才把人丢进了车里。 两人上车没多久,任远坐着坐着,“唰”一下倒在了下来,趴在盛骁腿上。 盛骁心里还惦记着今后要继续替任远掀桌子的事,抬脚就朝前座猛地一踹:“你会不会开车?开慢点儿!” 不知是任家少爷难受的呻丨吟惹人怜惜,还是他的恐吓奏了效,盛骁闭上眼,感觉车子平稳多了。 他喝了酒,身子从里到外地发热,任远这么个大活人再一趴在他腿上,更是把他的热气儿从外到里又捂了回来,扒光都不解恨。他无比想一头扎进北冰洋,但他首先得抓着任远的头发,把这人的脑袋从自己身上薅下去。 盛腾飞的教诲在耳边嗡嗡作响,他看见任远就想起来:这是他兄弟,也不能太不当人了。 “妈的,”在他醉酒的思维中,车内空间不是一个长方体,而是一个扭曲的形态,他想推却不知道该把人往哪个角度推,一阵烦躁,“要不是看在你爹的份儿上……” 话说了一半,他酒醒两分,霍然意识到任远虽然听不见,但任矿长家的司机绝对是个传话筒。 他要睁开眼好好看看这司机是谁。 一伸头看驾驶座,他才发现……车上根本没司机,他们的车还停在原地。 任远歪倒是因为喝多了撑不住了,他浑身燥热是因为车里没开空调。 真是见鬼了。 司机跑去哪儿了? 车里没人,那他刚才是怎么拉开车门的?奔驰没安锁吗? 车窗四闭,盛骁感觉像被闷在了锅里,原始的冲动在黏腻的空气中蠢蠢欲动。 他想给谁打个电话,找一个身上没有酒臭,最好还有香味的人来接他,对他温巾清茶,呵护备至,而他投以木桃报以琼瑶,今晚酒醉换来花下眠,任凭明月下西楼。 虽然一时想不起来找谁好,但他拿手机随便拨个号,只要没拨到他爸妈那儿去,应该都不成问题。 他浑身上下摸了几次,怎么都找不到手机在哪。 手机丢了。 丢哪儿了?他不知道。 这家酒店他爸常来,谁也不敢捡了他的手机装傻充愣,等明天酒醒了来问问就能找得回来。 想到这儿,盛骁忽然想起,明知道里面饭局散场了,任家专职的司机不可能不在车里候着。 他扶着门框下车,绕到车屁股后面看了看。 车标是这个车标,车型似乎也对,但他脑子里真真是一片空白,怎么都想不起来任大少爷的车牌号了。 “任远?任远?”盛骁硬是把睡着的人拍活了过来,“咱好像上错车了,你们家车牌号是多少来着?” 任远嗓子眼发出阵阵低吼,就是不说人话。 “你醒醒啊,”盛骁伸手拉他,“先下来,上错车了。” 他没把任远拉起来,还反被拉了一把。 任远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裤裆中间,哑声道:“帮帮我。” “……”盛骁被拉下去时还懵着,但手一握,瞬间明白了任远的意思,“操,有病啊!” 隔着牛仔裤,他能清晰地觉出那一块儿烫得厉害,立刻抽手道:“你傻了吧,找你媳妇去。” 这话说完,他才想起来,经常和他们混的这一群人里有几个从初中就开始拿着买冰棍的钱出去谈恋爱,到了高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个隔三岔五地夜不归宿,到处找人帮忙遮掩。唯独任远,从来没交过女朋友,就连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种男生们津津乐道的话题,盛骁都没听他说起过。 别人问时,任远就说这是给他妹妹积德,他绝对不当打着你情我愿的旗号毁小姑娘的王八蛋。 “帮我。”任远抓紧了他的手,非但没容他抽出去,反而再一次拉着他朝下摸,固执地按在了那个位置。两人手上较劲,盛骁不肯动,他就用身体有节奏地主动往盛骁手心里磨蹭,表情恍惚得像是换了个人,一派欲求不满之象,仿佛被恶魔附了体。 他将身上的白色t恤一直掀到了胸口,露出年轻的腹肌雏形,牛仔裤里鼓起来了一大块,从两腿之间一直鼓到腰带扣底下。空间施展不开,那玩意憋得不得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4 不弓腰,蓄势待发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腰带扣顶爆。 任远被勒得难受,近乎央求道:“帮我一次,就这一次。” “……”盛骁大叹了一口气,费劲地解开任远的腰带和拉链。 他把任远的手放了上去:“打开了,你自己玩吧。” 停车场剩下的车辆稀稀落落,人也不知道都去了哪儿。按照惯例,盛骁和盛腾飞不是一起来的,盛腾飞走的时候就默认他有办法自己回去,不会刻意找他。 他爸这会儿说不定都到家了。 盛骁不顾形象地在车旁就地一躺,仅剩的最后一点儿理智驱使着他躺到石阶上,以免被车碾过去。 夜风潮湿,照比空调差得远,但比车里还是强点。刚开始风的成分还算纯净,他深呼深吸,后来不知是附近的绿化带里藏了个垃圾桶,还是谁呕吐的秽物开始挥发了,盛骁躺在地上,总有一股恶臭往他鼻子里钻。 今晚他一开始的那几杯喝得太急,基础没打牢,后来怎么喝都喝不舒服。这一闻见异味,胃里的东西简直像受到同伴的召唤,他忍不住:“哇——” 盛骁对着路边的草丛,胃内容物一阵奔涌而出。 朦胧之中,他听到任远在背后的车厢里一声声喊他的名字,像是气急败坏,堪堪在翻脸断交边缘似的凶猛。 可他的嘴和鼻腔里全都是反人类的味道,一口口吐口水都来不及,想应答两声也难。 吐了半天,大概连心肝脾肺都一起吐了出来,盛骁总算明白了什么叫排山倒海。 他回到副驾座上,搜罗出一瓶矿泉水漱口,又找出抽纸来擦了擦。 任远已经完事了,自暴自弃坦荡荡地躺着。 他脸朝车座内侧歪,下头软答答往车座外侧撇,像是刚才没玩好,和他小兄弟闹别扭一拍两散了。 盛骁随便扯了扯他的衣服,替他把残局盖住,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见,径自揶揄道:“哎,你这样不行啊,这不憋坏了?等我找着手机,给你介绍几个女生。你想找好好谈的,有!你想找能喊出来玩的,也有!刘瑞他们认识的那些不行,都什么玩意啊?我给你找,特漂亮的,她们一见你,肯定也喜欢死了。” 盛骁再次遗憾他手机丢了,害得他们哥俩儿今天此情无计可消除,“一种相思”只能“两处闲愁”,好不寂寞。 “滚!”半死的任远酝酿了几秒,突然暴吼,“叫她们滚!全都滚!谁我也不要!” 盛骁:“……” 这家伙一贯如此,情绪忽好忽坏,喜怒无常。 盛骁适时地闭了嘴,所幸这里没别人在,他也不算太跌面儿,跟喝醉的人没法计较。 司机依然没来。 盛骁的脑子这一会儿不太会转弯,他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怎么回家”这个问题,却就是思索不出头绪,他甚至想不起来下午自己是怎么到这儿的。正当他绞尽脑汁地回忆之际,后座的任远某根弦没搭对,开始低声啜泣。 盛骁什么样的醉态都见过,哥们儿里喝多了酒一甩膀子真往河里跳的也有,哭爹喊娘只是不足挂齿的小场面。 非礼勿听,他没搭理任远,权当没听见。 任远哭着哭着居然抽起了鼻子,把脸埋在后座的缝儿里,像对着树洞,说了一句什么话。 盛骁只听见个开头,后面没听清,回头问:“你刚说什么?” 任远哭得很狼狈,手指无力地抠挠着座椅边缘,乖乖重复了一遍。 盛骁这次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酒劲儿霎时褪得一干二净,比一个猛子扎进北冰洋清醒得还快。 第47章 服务生端来了柠檬水, 玻璃杯内侧有薄薄的蒸汽,温度恰好入口。 男人抿了一点儿,皱眉看着手里的杯子。 有些事就像是柠檬切成的片, 当年一尝, 酸煞人也,疑心自己的口舌被那强酸割裂, 骨头也被腐蚀得根根尽断,从此回头无岸, 寸步难行。而经岁月一遍遍冲泡稀释之后, 他蓦然发现自己完好如初, 反倒是当时的情景因被反复念及,品来品去品得新鲜的果酸早已淡去,只剩苦涩大行其道, 遗憾占了上风。 时钟已过12点,大半个世界的新鲜柠檬都已下班了。他当然可以叫它们再回来重新上岗,甚至命令铁树在他面前表演开花,但是这间酒店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甘于致虚极, 守静笃, 虔诚得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柠檬水入口不怎么样, 让人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还不如端一杯白开水来。可想想父辈的教诲, 总在细枝末节上挑三拣四的人势必走不了太远,一腔杀伐决断的本能突围而出, 男人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将陈旧的酸和新生的涩一并送入口中,一滴不剩。 喝了这一杯,百无禁忌。 他一敛衣摆,安之若素地坐在沙发里,垂下眼帘,掩住了凌厉的目光。 确实,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仅在他的心里翻江倒海,破败重建。 时间不拿走人的敏感,它只是有办法让人学会自己处理自己的敏感。 午夜的大堂空空荡荡,值班人员各守其岗。送走了沈俊彬,盛骁穿过大堂吧后的回廊,一眼就看到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任远。 何止是“朋友”。他们的年少时光密不可分,承载了彼此青春的一部分,真是化成灰都能认出来。 从盛骁迈出回廊时起,任远亦注意到大堂一侧多了一个人。 他起身道:“真的是你。” “我还有假的?”盛骁笑着伸出手。 昔日的情分依然在,但久未联络难免生疏。 二人握手后各自落座,盛骁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任远道:“有一天和刘瑞吃饭,他说,他在历城看见你了。” “哦,是吗?”盛骁意外得十分真实,他确实没想到刘瑞喝多了还能记事,姑娘那么大的胸都没堵住那小子的嘴,“他在哪看到我的?我怎么没见他?” 任远不疑有他:“他最近胖多了,那肚子大的,你认不出来也正常。” 盛骁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以前挺瘦。” “可不是么,小时候最瘦就是他,不知道是不是吃激素了。”任远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盛骁胸前的工牌上,“你在这儿干多久了?” 盛骁含糊其辞道:“也没多久啦。” “我前两年想找人帮忙,叔叔说你在外面玩,没收心,叫不回来。没想到你已经上班了,还挺像样的。”任远微笑着问,“你都负责做些什么?” 盛骁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抵触, 他明知自己和任远的关系绝非交浅不能言深,却就是不想说得太多,这一点和他面对他爹时的感觉竟然有几分相似。大约是出于对对方价值观的了解,他在开口之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5 前就知道无论他怎么细致地介绍也不会被认同。 他笑容不减,像是没听懂重点,打了个马虎眼道:“哎,我就随便混混的。” “我……没问这个。”任远面上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失落。他低了一下头掩饰尴尬,解释道:“我是想知道,你在这儿,平时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任远无疑是世界上的“少数人”,有着任性和轻狂的资本,任家在雁门的地位说是能呼风唤雨也不为过。眼看他对现实让步,对避重就轻的回答包容,反倒让人感到惊心动魄。 不仅如此,对于他们过去的情分而言,流于表面毫无内容地来回客套实在是一件挺残忍的事。盛骁想了想,假设他和任远易地而处,可能也会难以置信,对方未出三句话就开始敷衍。 任远一低头,他有点于心不忍了。 两人如今地位悬殊,总得有个人比较难堪,任远远道而来,盛骁不太好意思让人吃亏。 “也没什么。”他如实答道,“我在这儿当个值班经理,既是保安,又是客服,不太忙的时候就兼职当当得罪人的考核,没事儿再给人挑挑毛病,走过去敲敲桌子,叫人好好上班。就这样,真没什么。” 任远安静地听完,抬头看了一眼大堂和窗外:“这工作累吗?” 对方没像他爹一样不屑地大骂一场,盛骁已经要感恩戴德了,忙道:“不累不累,走走就行了。” “那你现在在值班,对吧?”任远递上自己的手机,示意他输入电话号码,“我不打扰你了。等你明天下了班,我们再联系。” 第二天的晨会上,沈俊彬简明扼要地介绍了近日进场评估和与业主的交涉情况,预计从下周起十一国餐厅就可开始试运营。会议室里掌声连连,销售部高兴得直跺脚。 散会后,他手里握了一卷文件,在电梯前对盛骁匆匆打了个面无表情的招呼,像说正经事似的低声道:“忙完给你电话。” 盛骁皱着眉头,回以一个更严峻的表情,悄悄说:“等你。” 两人如同地下党接头,苦大仇深地对望了一眼。最终还是沈俊彬率先破功,忍不住笑骂了他一句“神经病”,挥挥手走进电梯。 盛骁挺直腰,一本正经地冲他道:“沈总,慢走,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您就开口,全心全意为一线服务。” 沈俊彬大大方方地点头致意:“谢谢。” 盛骁换完衣服,任远已在酒店门外恭候多时。他提了一个公文包,穿的还是昨晚那身衣裳,大敞着的风衣领子根本兜不住温度,站在风口被历城的冬天一遍遍问候。 盛骁问:“找个地方坐坐?” 任远叹了口气,摇头道:“我这几年天天有场,现在看见饭店、咖啡厅就想吐,宁可站在街上吹吹风。” 盛骁:“那你还吹风?不注意身体。” “现在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任远苦笑,“真要去,就去你家坐会儿吧。” 换了别人提这个要求,盛骁能找出千推万辞,但对任远再说推搪的话,未免不够意思。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进了屋,任远看了卧室一眼,再看一眼厨卫,两个男人站在厅中四目相对。 “没了?”任远愣了几秒,忍不住舔舔嘴笑了,“怎么……像个花生壳似的?” “哎。”盛骁警告道,“你够了啊。” “开玩笑的。”任远两间屋转了转,郑重地看了一遍,强行挑出一点儿好来,“这房子一个人住倒是也不错,好收拾。我在工地上的时候,住的地方就……” 他顿了顿:“好像也比你这儿大。” 盛骁:“……对,我这儿就这么小,你坐沙发上吧。” 桌上摆了一套茶杯,任远拈起一个,端详着杯身上的樱花,问:“这几年你一直一个人吗?” 盛骁:“怎么,听着像是要替我操心终身大事。” 任远:“你要是愿意找,我当然可以帮你留心。刘瑞的媳妇就是我给他介绍的。” “你还会给人介绍对象?”盛骁深感新奇,一想起刘瑞在电梯里那个挫样儿,他咳了一声,“那个……任远啊,你给他找的对象,长什么样?” “雁门县委的。”任远答非所问,“那段时间我跑得勤,正好听说书记家的小女儿二十多岁了一直没对象,我就介绍了刘瑞。俩人见了面,一相就对上眼了,谈了半年结的婚。” “半年啊。”盛骁三缄其口,欲言又止,觉得出卖兄弟不是太好,“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了?” “草率?”任远不以为然道,“婚姻,婚姻,为什么叫婚姻?不昏哪儿来的因呢?何况结婚这件事就是个赔本买卖,谁趟这趟水都得赔,想得再多,也没什么用,该结就结。” 盛骁一时无言,从前那个警告身边一群坏小子别糟蹋别人家姑娘的男孩长大了,却好像哪里变了。 他试着问:“你也这么快?半年?” “怎么会。”任远笑了,说,“我跟刘瑞能一样吗,他自己都还没过明白,不能对他要求太多。我和你嫂子认识了五六年,她出国之前我爸介绍我们认识的,后来她毕了业回国,跑来找我,我们就结婚了。” 敢情任远的婚姻经是对别人念的,他自己拿的是另一本秘籍。虽然有点替刘瑞感觉到被坑,但盛骁总算放心了不少。 可凭空多出来一个“嫂子”,这体会实在有些微妙,那些两人之间谁的书柜里多了一本小说漫画对方都了如指掌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本来还能望见一点影子,现在连影子也没了。 盛骁花了几秒钟来适应这一改变,道:“那挺好的。出国一圈对你念念不忘,一回来就找你,是个有心人,这就够了。” “嗯。”任远点头,“给你看看我儿子。” 他手机里有个远程视频软件,拍摄的是一张大床,四面立着软包的床围,床中间躺了三个小娃娃。大床旁边还有两个折叠小床,看着像是给保姆住的。 “项目一开始就停不下来,由不得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太原忙着材料申报,有段时间没回雁门了。”任远指指其中两个,“听说这俩已经会翻身了。” 盛骁宽慰他:“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嫂子应该能理解。她没在这?” 手机里咿咿呀呀声此起彼伏,任远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几个软软的小家伙,说:“我让她在隔壁房间住,不然没法休息。你不知道小孩子有多能闹,一晚上要醒两三回,大人根本睡不了觉。反正是喝奶粉,这儿有保姆看也一样。她平时白天也在这儿玩的,这一会儿可能干别的去了。” “挺好,挺好的。”盛骁感觉这声“嫂子”对着空气叫得不够尊敬,务必得瞻仰一下。他问:“有嫂子照片吗?看看。” “等你回去了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6 ,我带你见她。”任远收了手机,道,“今年过年就回去吧。” 盛骁是打算回去,但恐怕此“回”非彼“回”。他还未想好怎么应付,随手一转手机,看到沈俊彬早几分钟发了一条信息来,问的是:“睡了吗?” 他回了两个字:“还没。” 信息发出去不过十几秒钟,门口的门铃响起:“叮咚——” 第48章 沈俊彬站在门口, 手里提着一袋新鲜水果。 客厅巴掌大点儿的地方,他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好整以暇地坐了个人,稳得很。 那人身材不胖不瘦, 看坐姿就知道他的个头儿不会比盛骁矮多少, 身上的衣品算是能看得进去,长相和气质都不至于在大街上走丢。特别的是那一双眼睛, 透着一种势在必得却又收放自如的气势。 沈俊彬时隔多日再一次感到自己涉足了龙潭虎穴。 他既公正又刻薄地想,如果在工作中他遇上了这么一个人, 肯定要打起精神来应付, 看那双眼睛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不好交涉。 盛骁背对着那人站在他面前, 瞪了老大的眼睛跟他使眼色,换个瞎子来也该看明白意思了。 有一部分人信奉“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沈俊彬却不然,他认准一个人就会关上门,在门里过到老,过到死。当然,能在声色犬马中如鱼得水的人不会理解这种心境, 他从未和盛骁说过如此正式的话题, 他只是在心里安静地打算, 即便有一天盛骁推开那扇门出去了, 他也要自己在门里过下去。 盛骁走的理由可以是不得不走, 可以是累了,甚至可以是腻了, 但盛骁要是敢妄想齐人之福,那这俩王八蛋都完了。 他决定先卖盛骁一个面子,不是因为仓皇间愚蠢地盲目信任,而是因为他不信盛骁有明目张胆另开新灶还敢祈求水火相容风调雨顺的胆子。 万望盛经理能珍惜辩护机会,不要亲手为自己的生活增添困难。 沈俊彬近乎柔和地一笑,温声道:“哎?你这儿有客人啊。” 盛骁松了口气,如蒙大赦:“没事没事,没外人,进来坐。” 沈俊彬能领悟他的意思,没张口语出惊人,他已经感恩戴德。他站在厅中两边介绍道:“这位是我店里的同事,沈俊彬,来找我玩的。这位是我老家的一哥们儿,任远,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比亲哥还亲。这不来历城办事么,就来看我一眼。” 沈俊彬落落大方地上前,伸出手道:“您好。” “你好。”任远礼数周全地起身热情握手,过后转过头好奇地问盛骁,“我在历城有什么事可办?” 盛骁眨眼:“嗯?” “我来历城就是专门来找你的啊。”任远笑道,“不是说了么,刘瑞说看见个人像你,在酒店当门童,可他又不是很确定。我们都骂他说不可能,他就改口了。后来过了两天我再问,他又说还是觉得像。他那个脑子你也知道,我干脆就不难为他了,自己来看一看。” 盛骁:“……” 刘瑞多半不是没认准,是不敢细说自己在什么情况下和他见的面。 “嗬,怎么听着像失踪多年似的?”沈俊彬笑得仿佛事不关己,放下水果,问,“安排住哪儿了吗?走我那儿的探亲房吧,我用不上。” 百翔公司外派的经理人每年有10间次的免费“探亲房”,一般是单人或双人标准间的规格,总监们用不了的通常会拿出来当个人情。 对其他人来说,减免房费当然是件好事,谁想多花钱呢?但任远在雁门矿是当大哥的人,从来都是他照顾别人,高姿态惯了,他未必能接受沈俊彬的好意。何况探亲房属于内部房,出于节约成本的考虑,在硬设上多少会有点区别。 盛骁忙道:“不用了……” “不用麻烦。”任远也说,“我来找盛骁还用投宿客栈么?跟他在一块儿对付对付就行了。反正以前也没少在一块儿睡,一年里得有半年吧。” 沈俊彬意味不明地笑道:“还真是亲哥啊。” “……”盛骁道,“哪儿那么多。” 任远分明已经在明泉入住,盛骁感觉这个玩笑开得不太合适。 可他又不能跟任远明说哪儿不合适,只好着急忙慌地补充道:“也就寒暑假在一块儿住过吧,再说那时候屋里两张床呢。咱俩这么大块儿可睡不开一张,还不翻身就掉下去?沈总,他就在咱们店里住着,您别费心了。” “嗯。”沈俊彬体面地微笑,只在低头扒拉水果袋的瞬间牙尖儿几不可察地磨了一下。 单人公寓真的是供单人住的,人一多,小客厅立刻空气稀薄。 盛骁深觉此地不宜久留,掏出手机对任远道:“马上中午了,一块儿吃个饭吧。想吃什么?我先订个房。” 沈俊彬嘴边一句“我来”还未说出口,任远先伸手一挡,道:“别忙活。我订了中午的机票回太原,这一趟就是来看你的。今天就不吃饭了,下次吧。等你回家了,我请你。” “……”盛骁一时无言以对,沉默几秒才问,“你怎么不早说?” “没什么好说的啊。”任远不以为然,“不来看这一趟我有心事,看看你我就放心了。我来看你,还用提前跟谁商量吗?” 沈俊彬对此未置一词,端着盘子往厨房走,对着空气道:“洗两个苹果吃。” “……”盛骁知道他不痛快了,也知道他在不痛快什么。 平日两人在店里遇见时,沈俊彬的戏足得不得了,恨不得摆出一副他们私下里连短信都没发过的生疏模样。除非盛骁主动打招呼,否则他只在迎面走近的时候淡淡地点个头,连一眼也不多看,迎送宾客时即便两人并排而立,交头接耳的次数也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虽然看着冷漠,盛骁身处其中却十分惬意。 而这一会儿,沈俊彬看似在笑,他却觉坐立难安,比开门时担心沈俊彬失言心里更发紧。 余下二人坐在厅中,任远问:“你不说在历城随便混混的么?也不能老在这儿呆着。等你想回去的时候联系我,我帮你安排。” “暂时……”盛骁心力交瘁,一想反正他下午就走,半途改口道,“我考虑考虑吧。” 沈俊彬端着果盘出来,他赶紧起身让座,然而沈总监今天不知是客气,还是不想坐沙发,硬是一巴掌把他又按了下去,宁可自己坐在沙发扶手上,长腿支地,还算安稳。 “沈总啊。”盛骁暗示道,“你看,咱俩还单着呢,我这哥们儿,家里大胖小子都生了三个了。” 沈俊彬终于抬起头,像是自闭症患者突然接受了外面的世界,跟他对视了一眼:“是么。” “是啊。”任远饶有兴致地接过话,一拍盛骁的肩膀,“我儿子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7 都三个了,你不趁早为自己将来打算打算?” 盛骁哪敢打算? 可还未等他推辞,任远又摇头叹道:“哎,算了。我记得你女朋友两星期就得换一个,让你安定下来太强人所难了。还是等你玩够了,收收心再说吧。” 两人打车来的路上聊得不少,盛骁知道任远最近整日与地方官员打交道,不难想见他讲方言居多。但此刻他忽然发现,任远的普通话也标准得可圈可点。 尤其“玩够了”几个字,咬得无比字正腔圆。 就是有点儿令人窒息。 “快别说了。”盛骁只得哈哈一笑粉饰太平,“小时候嘛,还不懂事呢,都是瞎胡闹的。” “不懂事?不会吧。”任远非但没有息事宁人的自觉,反而慢条斯理地火上浇油,“那时候别人都还没拉过手呢,你可是什么都懂了,谁经验都没你多啊。” 任远所言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当年盛骁被人们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又正值精力旺盛的年纪,确实好奇,屡屡前去一探究竟。再加小小年纪难免不自觉中就夸大其词了,对亲近的兄弟更是侃得没边儿。 现在想一一翻案,已无法追溯真相。 沈俊彬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把刀。 盛骁两眼一闭,心虚地想:完蛋。 然而再睁开眼,沈俊彬只是把手肘支在膝头,安静地切一个苹果。 他一个字也没说,仿佛刻意将自己从另两人追忆往昔似水年华的对话中再一次抽离了出来。 沈俊彬切苹果不放在桌上,也不放在盘子里,而是直接托在手心,铮亮的水果刀早已不是盛骁家里原来那把小的。看起来现在这把是沈俊彬某次来时带过来的,他用起来得心应手,“咔咔”几下将苹果切成了六等分。 即便沈总艺高人胆大,旁观者看起来还是胆战心惊。盛骁余光所及,几次觉得他就要切到手了。 他甚至怀疑沈俊彬一见血可能就会觉醒,先自杀,再杀了任远,最后再杀了他。 场面血流成河,不堪设想。 盛骁在心底发誓,再也不带任何人回家了,什么亲哥亲爹,都不敢带了。沈俊彬不痛快,他也跟连体婴似的心里不舒服。 沈俊彬将苹果托在掌心转着圈去皮去核,最后手一翻,整整齐齐地扣在盘子里。 是一排红耳朵的兔子。 像是刚刚才发现身边的对话中止,他微微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那二人。 “我这兄弟,小时候真不让我省心。”任远微笑着提示他刚才说到哪儿了,“高中那阵儿是天天不回家啊,老让我帮他打掩护。” “是么。”沈俊彬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迎着光,眸子清澈通透,仿佛诸位所见即所得,他所言即是所想,“正常啊,谁读书的时候不是这样过来的?” 盛骁:“……” 当然不是了,他身边就有一位不是这么过来的。 沈俊彬一脸的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之态,风轻云淡地伸手又去拿第二个苹果。 “盛骁。”任远像是在这儿坐不住了,霍然起身,“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第49章 任远说有两句话, 说完就走,盛骁这才随他进了阳台。但门一关,他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自顾自地点了根烟, 优哉游哉地夹在指间,半晌没说话。 盛骁掂量着他也没什么要紧事, 真有要紧事早就说了。如果是为了避开沈俊彬,其实刚才那些调侃才是最该避开的。 雁门人靠矿吃矿, 但凡能和周边几个矿区攀上关系的人都削尖了脑袋往上凑。跑运输的, 办选煤厂配煤出口的, 甚至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地倒买倒卖也能日进斗金,资产呈爆发曲线累积。煤二代与准煤二代遍地都是,年轻的红男绿女尚不知人间辛酸疾苦, 以为钱本来就是这么一买一卖得来全不费功夫,又刚巧懵懂地看出自己的家境与众不同,足以让他们胡作非为,是以在男女关系上寻欢作乐的性质偏多了一些,氛围开放而浮躁。 盛骁自问当年和那些不着四六的小青年区别颇大, 首先他追寻的出发点就高尚得多, 行为更是远没有任远说得那么夸张。 换做别人断章取义也就罢了, 任远心知肚明还故意混为一谈, 过分了。 盛骁忍不住捏了捏鼻梁上的穴位, 强忍着焦虑道:“你说小时候那些事干什么?那是我同事,这样我们以后怎么再一起工作, 人家该怎么看我?” 任远气定神闲地转回头,没有丁点儿的愧疚神色。他上下打量了盛骁一圈,缓缓道:“一般人三四十岁就开始显老,对你来说,这个时间应该会推迟十年八年。不过还是会有那么一天的,没人能一直年轻下去。” 盛骁费解:“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 “有时候,我看着我儿子就在想,这几个小家伙我将来要怎么养?”任远侧身倚在窗框上,漫无边际地说道,“有人跟我说,等他们长大了让我送他们出国学习,拿绿卡,办移民,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这么说的人,能骂的我都骂了。送出去学习是可以,算是我培养他们,但他们要是不回来,等于养了半天这帮小崽子跟我没半点儿割不断的感情,那只能说是‘喂大’了,不能说是‘成人’。至于那些送出去就没回来的,说白了其实是投资失败,当父母的青春不再,折腾不动了,别无选择,只好割肉出场。这一刀割下去,可是一辈子都好不了了,往后再找什么颐养天年的兴趣爱好来掩饰伤口,也不能替代。 错落的楼宇之间露出一道缝,能看见小区外的一小截马路。 任远夹着烟,一点那个方向,问:“满街都是出租、公交,地底下还跑着地铁,出门有飞机、火车、轮船,为什么想买车的人还多得要摇号?中介公司永远都有可以租赁的房源,为什么有人散尽家财也非要买一套放在自己名下?区别就在于‘别人的’和‘自己的’。盛家的车进了雁门矿区,其他厂子派来的卡车都得靠边让道,哪怕上了地磅也得先倒出来。外县矿区我虽然没怎么进过,但有你们家的几个叔叔张罗,估计情况也差不多少。现在换做你来当爹,看着自己一手办起来的事业这么牛逼,你想不想让自己的亲儿子待在身边?你有事要办的时候,希不希望儿子给你分忧解难?错了,盛叔甚至都用不着你给他帮忙,只要你在他眼前转悠转悠,就算是他倒过来给你忙活,我想他也愿意。” 盛骁:“……” 盛腾飞虽然粗暴了些,可如同自然界中的某些雄性对待自己的幼崽一般,该做的一样也没少做。只是他到底愿不愿意看见盛骁在自己面前转悠,这一点还有待商榷。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去?他们说你爱干净,是我喊你学采矿把你给吓着了。”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8 任远摇了摇头,“学历这东西,怎么说呢,十年里得有九年半都是用来拿给别人看的。谁真让你上矿下井了吗?谁下也轮不到你下。再说你现在干的这份儿工作,不一样和机械设计没关系么?你要是真喜欢走过来走过去,我欢迎,等火电厂批下来我安排你管安监处,你想怎么巡怎么巡,怎么样?要是不想操心,也没问题,挂个副职,任何事都不用你担着。你那酒店才有多少员工?雁门矿有十倍、几十倍的人数,随便你检查。井下安全,井上作业,合起来几百万字的安全手册,任何一个行业都没有这么多,够吗?” 任远既然敢说,必定有把握打点关系将人安排进去。 盛骁无言以对,默了默:“不一样。” 任远追问:“哪里不一样?” 这就一言难尽了。 矿区外有一条路,地基打得比高铁铁轨还结实,供大小车辆365乘以24小时在上飞驰。 煤炭价格起伏不定的年头里,只要能拉到煤,回头找个地方一倒,囤上一天就能赚几万块。然而煤矿产出量固定,并不以人的强烈购买意志为转移,这条路上昼夜不分地有无数量大小卡车排队,车里的人吃喝拉撒不离方圆十米。 他们所长各异,来这儿的工作内容却高度统一:伺机插队,同时防止别人插队。 那可不是讲究先来后到礼貌排队的地方。 当夜幕降临,鱼龙混杂的队伍里开始有人铤而走险,无数的牛鬼蛇神在车队中上蹿下跳,当太阳再一次升起,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昨夜曾发生过什么。他们习以为常地挂上挡,超过路边熄火挡道的卡车。 行走在阳光下的人无病呻丨吟,大声感叹命运不公,只有经历过黑夜的人才知道世界终究还是公平的。 它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筛选,给家徒四壁的穷小子改命的机会——既然要逆天而行,怎么能不刀尖舔血。 盛腾飞当年叫上家里的兄弟们,不是为了来雁门帮他点钱的,发家致富的同时他身上的疤也多了几条。 韩小芸对丈夫在干什么一知半解,却又怎么都问不明白。正因想象空间无限,所以她才更担惊受怕,夜里抱紧小小的盛骁,叫她的心头肉一定要平安长大,身外之物够用足矣,可别当叫人担心得睡不着觉的坏蛋。 矿区内外只隔了一道门、一堵墙,门里的大部分人对外面的争斗一无所知。像任远这样,在金瓦金銮殿里长大,十几岁时对那些事顶多有所耳闻,还是被腻子刮了几遍,再层层粉刷过的。他的世界只有雁门矿这么一块地方,不由自主地就把未来规划在这片土地上,出于当大哥当久了的惯性,他把身边的兄弟们也添加了进来。 高考前的那个冬天,盛腾飞经任矿长提点开始走关系。他抓盛骁过来耳提面命了一番,掰着手指数给他看,哪些人他以后要知恩图报。不但物质不能短缺,情义也要记在心上。 他找的关系无不是因借西北矿业集团的名头才能说得上话的,这也就意味着,按照盛腾飞的标准,盛骁以后再也离不开这个地方。 盛骁茫然地看向韩小芸。 他念高三那年,距离盛腾飞亲自出马调车的岁月已经很遥远了。人的记忆——尤其是韩小芸这样性格温柔的人——有自动装饰功能,会忽略或淡化一些不愿想起的事。 韩小芸看着这爷俩儿,不知该发表什么意见,目光有些无奈,有些担心,还有点难过。 很多人迷迷糊糊半推半就地接受着生活的际遇,盛骁却不喜欢如此。他站在一条路的面前,如果第一感觉不是太好,他根本不会迈腿。 当然,他没有出卖韩小芸从前的深闺夜话。正巧那段时间他除了课本看什么书都有意思,偶然学了几句酸涩的哲学理论,干脆就装疯卖傻地中二病了一把,简而概之就是他对盛腾飞说:祖辈干什么活儿,小辈儿不一定也得接着干。 盛腾飞那天正打算从此以后把他儿子当个大人看。他难得耐心地听盛骁说完,结果发现这小子周正的红口白牙里吐出的却是一堆狗屁道理。 他脱了两件限制活动的冬衣,好好儿撸了把袖子,把盛骁打得上蹿下跳。 最后韩小芸从中斡旋,加上盛骁的成绩坚定不移地支持他本人的意见——从最近的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分析,他恐怕够不上提档线。在高考这样无比敏感的层层审核面前,再谈别的都是白搭。 后来过了很久,盛骁想明白了。雁门之乱并不单单因为那条路是“三不管”地带,而是资本集中处注定加倍凶险。他以为任远当年不知矿区外的寒光铁刃,也许任远还觉得他不知道矿区里面的图穷匕见呢。 当年他没有玷污了他爹的威名,现下更不会说了,只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你考虑的时候,多多少少也把我们这些兄弟考虑进去。”任远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膀,“要说能做事的人,我眼前并不缺,可外人始终是外人。真的能让我当兄弟的,这么多年还是那么几个。你说刘瑞聪明吗?其实他不聪明,偶尔还犯蠢,得叫我给他收拾烂摊子,但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我就忍忍了。你,就更不用我说了。” “嗯。”盛骁心不在焉地应下,结束了这场夏虫不知冰的对话。 阳台门一开,兔子还在桌上,沈俊彬却不在客厅了。 盛骁朝厨房喊了一声:“沈俊彬?” 他没空转头,但听得出任远似乎笑了笑:“我说什么来着?外人始终是外人。你不知道他什么心,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 第50章 “沈俊彬?”盛骁又喊一声, 仍然无人应答。 他心底陡然生出不安的预感,拿出手机就要拨号,却不料任远突然出手一挡。 两人手臂一起一落, 重重相撞, 盛骁差点脱手把手机甩出去。 “你急什么?”任远神情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大白天的,他那么大一个人了, 是能失踪了还是能怎么着?” 盛骁:“我总得问问人去哪儿了吧。” “他去哪儿都不要紧啊。”任远收回手, 整了整羊绒衫的衣袖, “他是个会动的人,总有一天会走的。” 盛骁隐约察觉出他意有所指,却又不太分明。 他疑心是自己心里有鬼才看哪儿都草木皆兵, 佯装不懂:“什么?” “我说,你不用管那个人去了哪里,反正早晚有一天他会从你的生活里离开。”任远轻描淡写地说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也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 或者压根儿没空想他。” 盛骁:“……” 任远说的已经很明白了。盛骁不知道他是从哪儿看出了端倪, 眼下也无心探讨。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79 他按下心头燎人的郁火, 若无其事地说:“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任远冷笑一声, 转身进了卧室,从床头柜的台灯、充电器和茶杯、面霜之间捏住一小瓶东西拎了出来。为防错杀, 他先拿在手里看了看,继而扔到床上:“别告诉我,你就为了这个呆在历城。” 对于一个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人来说,把“没有固定女朋友”和“禁欲独居”画上等号显然是幼稚而草率的。这东西大大咧咧地放在盛骁床头,任远进门时一眼就看见了。他没有大惊小怪地当场指出,是因为这房子看起来确实不适合也不像有第二个人长时间居住。 一开始他当然没有笃定地往男人身上想别管懂不懂事,只要在床上遭遇了盛骁,百分百用不上这种东西。除非,盛骁有一点儿特殊的爱好。 他猜想,那是一个或者不止一个盛骁的倾慕者,且倾慕到了一定程度,不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而且颇为乐意配合,否则这瓶子不会用得几乎捏变了形。 任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为自己不经意间撞破了别人的小爱好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角,直到那个人进门。 那人礼貌地试探,说话看似客气,实则一进门就自顾自地换了拖鞋,底气十足,和盛骁对话更是没有一丝拘谨,两人一唱一和像是在熟练地对戏。 他随便开了个玩笑,果不其然,未出两句话,那人的表情就摆错了一张脸谱,证实了他的猜想。 “不是。”盛骁懊恼地捡起润滑剂丢进抽屉里。 他特地把这东西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以便随时征用。正因早就习惯了它的存在,所以收拾房间时根本想不起要把它藏起来,也看不出它摆在这儿有什么突兀之处,真不知道放在台灯后面任远是怎么看见的。 “是不是,都不要紧。我说了,你还年轻。”任远的态度堪称和颜悦色,“你可以玩儿,图个新鲜图个乐儿是人之常情,但你得分清玩儿的分寸。总有一天你会突然发现,自己的所做作为甚至现在的想法是多么荒唐。你为这个人做得越多,将来就越觉得自己可笑。” 盛骁烦躁不已:“你别管我。” 一边是任远义正辞严地喋喋不休,一边是沈俊彬不见踪影,盛骁接连推开卫生间和厨房的门皆一无所获,他心凉了半截,连外套都没穿就出了门。 等待手机接通的几秒钟格外漫长,他走到电梯间才终于传来音乐。于此同时,前方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他心急火燎得不能再多等一步,往前一探腰,刚看到个衣角,就知道是谁了。 心里“总算找到了”几个字都没来得及念完,一股火气便势不可挡地冲上他心头。 盛骁朝那处语气强硬地质问:“你去哪?” “我……”沈俊彬面无表情,开口时下唇不甚明显地抖了一下,最终还是绷住了,“不去哪儿。” 盛骁气急败坏地较了真:“‘不去哪’是要去哪儿?” 他此刻需要沈俊彬立刻、马上看着他的眼睛,将不告而别走出家门的心路历程明明白白事无巨细地交代一遍,把刚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说得一清二楚,让他知道不是任远说的那么回事。 “你走怎么不说一声?”他问,“打个招呼很难吗?” 任远走了出来。 他穿上了风衣,提着他的公文包。 将近及膝的男士风衣连一点儿曲线都没有,除了翻领之外也无甚设计可言,无论穿在谁的身上,总能轻易地将人罩得像纸牌里的扑克人。 若说除了御寒之外它还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这个款式一年一年都不过时,随时可以将穿它的人装饰得气势磅礴,为人的举手投足加持一种公明正大之感。 当然,也能将黏糊不清的儿女情长衬得不值一提。 任远似笑非笑地看着电梯间里的二人。 沈俊彬确定自己和这个人相看两厌,各自因为顾及和盛骁的关系才没有冷脸相见。他从那皮笑肉不笑的脸上获得了一丝不知是勇气还是意气的力量,枯木逢春似的重新撑起腰杆,表情忽然舒展开来,热情地笑了,对盛骁道:“你哥们儿不是要走了么?中午咱就随便吃点吧,我想下楼去买菜。” 盛骁诧异:“买菜?” 从前沈俊彬宁可等半个小时的外卖也不理会他的千央万求,连削苹果都是头一次。期望他下厨洗手作羹汤?那是天方夜谭。什么时候买过菜? 沈俊彬不作解释,视线直接越过了他,问任远:“这就要走了啊?我开车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任远伸手跟他象征性地握了一下,“盛骁也别送了,下夜班挺累的,回去休息吧。你有我电话,没事常联系联系。” 盛骁深呼吸顺了口气,尽量平和地点头:“好,那我就不送了,你慢走。” “岁数不小啦,别总玩离家出走。让家里人操心……”任远有意无意地看了沈俊彬一眼,“也让人家笑话。嗯?” 沈俊彬纸糊的腰杆只保持到电梯关门。 待红色的数字跳动了三四次,他才迟缓地开口:“我也走了,回店里。” “等等。”盛骁手在电梯按键前一挡,“你是生气了吗?” 沈俊彬摇头:“店里有事,我得回去了。” “你等会儿,说完再走。”盛骁宁可沈俊彬冷眼瞪他,踹他两脚,剜他身上的一块肉下来才好,那么至少说明沈俊彬还是理直气壮的,而不是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进屋吧,有事也不差这一会儿。”他诚恳道,“怎么才能让你不生气?他刚才那些话很大一部分都是开玩笑的,你愿意听,我可以从头到尾解释。” 沈俊彬刚才一直在猜测,盛骁和从前那些一周、两周的露水情缘通常是怎么结束的?听了这话,他的忐忑直接进化成了恐慌:或许一场坦诚相见、彼此交代所需所求的谈话就是终点了。 毕竟盛骁从没有过春风化雨的先例,火上浇油的前科倒是硕果累累。 他没试过,不太确定盛骁讲和的技术如何,不知是否和他在床上时一样能让人失忆认栽,他只知道自己最近正任凭一株稚嫩的小芽在心上破土而出,那脆生生直溜溜的身子正努力地朝天空生长。他还知道自己兴致勃勃地来,满怀希冀地按下门铃,这时候的他既禁不起妒火烧心也经不起冰桶挑战,只要环境有一丁点儿不适宜生存,那株小苗就会当场死于非命。 他真是怕了盛骁了。 他的身体可以臣服于他,尊严也可以放下,但是总得饶过一颗“心”,让它还是完好的吧?任远的话对他来说最多算是“肉中刺”,膈应几天就过去了——要是随便来个人说几句空口无凭的话都能伤害他,那他也不用混了。 可盛骁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0 对他的影响力截然不同,他真的没把握盛骁会说什么,是能让他尽释前嫌?还是推波助澜,让肉中刺更深一步,直直插进他心里? 能不能先不要这么快当面说开,给他留一口气,让他回去捂着心口先把那株生不逢时的幼苗移到暗无天日但至少安全的地带。 “那些……没这么急吧?我现在是真的有事。”沈俊彬将下午的安排提上来,貌似有理有据地说着,“糖艺中心的水晶罩送来了,采购部喊我过去看看。店里没买过这个,他们不敢随便验收,现在人都在那儿等着呢。” 他不由分说地拨开了盛骁的手,按下了电梯。 即便离开了战场,对于战争的记忆也埋植在人的脑海深处,不可能轻易散去。 沈俊彬待在室温不低于25度的办公室里,破天荒地找出一件去沈城出差时买的超厚羽绒服披在身上,一字一字地审购销合同。 这注定是阴郁难捱的一天,他看文件看得眼睛发酸,拿起杯子喝水烫了嘴,关抽屉又挤了手指。 “嗒——” 抽屉肇了事还嫌他挡道,很不服气地咧着大嘴弹开。 碰撞的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指骨的形状,尖锐的疼痛让他条件反射地甩了甩手,企图把局部时光倒流,又或是想把痛觉甩出体外。显而易见的,这是适得其反的处理方式,甩完过后血液集中在指尖,充盈的血管压迫了神经末梢,他更疼了。 越是穷途末路,越无处可藏。 沈俊彬用舌尖舔着上唇内侧,好一会儿没有知觉。 他换了只手指托住手机,发信息给盛骁:“明天下午我要去工商局一趟,大概三四点钟能办完事。如果时间赶得巧,顺便接你上班吧。” 他假装自己早有预料,并且不吵不闹,十分上道,连前因后果都铺垫好。 盛骁没有立即回复,应当是睡着了,直到晚餐最忙时才醒,回信问:“今晚不过来了吗?” 沈俊彬这才想起他们约好要去看的电影。 他突然有点恨那个叫任远的人。哪怕那人所说皆是客观事实,他也丝毫不感谢他的提点。 如果不是任远来,让他的梦境动摇,让华丽的光影发生颤抖,他此时此刻肯定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打扮得焕然一新,欣然前往电影院了。 吃香精爆出来的爆米花,喝不含牛奶的奶茶,并且咬着吸管,在黑暗中津津有味地吸出“滋滋”声。 电影院里,小吃街上,那些地方卖的泡芙通常是提前注心的。制作者粗暴地在底部捅一个小洞,灌进去打发好的淡奶油,当人们拿到手上时外皮已经塌软了。连新东方毕业的厨师都知道这不符合出品要求,更别提他了。 但是好在香精够香,面皮也够甜。 盛骁吃他就吃,说不定吃完了还会不讲卫生意犹未尽地舔舔手指。 梦里的人最怕被叫醒,他不恨让他做了一场好梦的人,只恨那个不经他允许把他擅自叫醒的人。 当然他更恨自己愚蠢,明明看出那人不怀好意,却猜不到他师出何名,更耐不住他的刀子锋利,生生挨了挑拨离间的这一下。 那些讨人喜欢的小零食,只能呆在可望而不可及的橱窗里了。 沈俊彬食指被夹的地方突兀地肿起,活动很不灵便。 他缓缓打字:“冷,不去了。” 盛骁很快回复:“好。那明天见,不管几点我都等你。” 第51章 放下手机, 盛骁喝了两口水又睡着了,一觉睡到下半夜才是真的睡醒。朦胧之中,他伸手一摸, 发现他刻意空出的半张床冷冷冰冰, 凉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沈俊彬真的没来。 沈俊彬不是没有拒绝过他。 历城冷不是一天了,餐饮忙也不是一天了, 以往沈俊彬抽不开身时会简短回复一个“不”,或是“忙”, 偶尔盛骁春心萌动或者说荷尔蒙过剩了, 千娇百媚地喊沈俊彬来暖床, 沈俊彬还会厌恶地回复一个“滚”。可话说得再怎么拒人千里,到了夜深人静月上中天,该来的人还是会羞羞答答地翩然而至。 盛骁一直认为这是沈俊彬的一点儿小情趣, 欲扬先抑,欲拒还迎,先断然拒绝他的请求,让他的期望值变低,空虚感放大, 再不期而至, 成为意外的惊喜。他躺在被窝里, 十分上道地几乎脱光了衣服, 坦然自若地等着小白兔敲门, 让它无论何时来都不虚此行。 没想到小白兔不来了。 盛骁低头审视自己的心口,不经意间发现, 即便被人拒绝了,那里的期望值也一点儿都不低。 它正一无所知地热乎着,等待某人按下门铃。 有几分钟,盛骁一度非常生气。他既气任远口无遮拦横泼脏水,也气沈俊彬听信一面之词草菅人命,简直残忍无情得令人发指。他早就知道只要一有人说他不检点,肯定会有听众深信不疑,但他没想到沈俊彬也不辨是非。 他越想越觉得怒不可遏,登时从床上一跃而起,披着被子抽出一张纸拍在桌上,开始细数自己到底是有多少段历史,能让任远言辞凿凿地说他薄情寡义。他要把他的每一笔前尘往事写得一清二楚,来龙去脉交代得一五一十,冷若冰霜地甩到沈俊彬面前,让拿过去的事给现在的他看脸色的那人羞愧不已。 盛骁裹着被子露出一只手,愤怒地拔开了笔帽。 然而当笔尖距离纸面不足一厘米时,他突然开始提笔忘字。 这不能怪他啊。 着实是因为中国家长的起名思路各异,寓意取材遍地开花,哪怕他是她们的班主任,隔了这么多年恐怕也无法一一记住她们的名字了啊。 不,不可能。 盛骁不无困惑地想,这曾经是他青春飞扬的记忆来着,怎么可能他人还未到中年就开始忘事了? 可少女的脸庞在他记忆深处乍一看还鲜艳生动,想走近细看时就像旧相纸上的老照片,分辨率有限,放大不了。 他心有不甘,绞尽脑汁地回忆,沉吟半晌,最终也只能粗略地描述:三班的、五班的,自己学校的、二中的,那个经常穿个花裙子的、或是小白褂的,他们踢球的时候总来当啦啦队的、老给他送水的,在手腕上纹过他名字的…… 最后,全都汇成任远的那句话:你忘了她们的样子,忘了她们的名字,又或者,压根儿没空再想起她们。 任远胸有成竹的轻蔑微笑仿佛在无声地诉说:你一定会的,你就是这样的人。 盛骁默默放下了笔。 他原本觉得沈俊彬拂袖而去是不给他面子,事情过去一天了还没完没了是小题大做,现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沈俊彬领了一个人来,那人指着他说:“和他玩玩,玩够了早点回家。别忘了,家里还有十几个女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1 朋友等着你。” 他八成会当场教那家伙做人。 他反扳一局的雄心壮志来得快去得快,早在他提笔忘字时就已看出苗头不对,先走一步了。 留下他和空荡荡的白纸相顾无言。 或许他身在其中,尚且不识庐山真面目,但外人早已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像所有人一样不喜欢被人说做薄幸郎,但他其实正是自己所不齿的那种人。 最悲惨的是,他本人已然堕落得劣迹斑斑,可三观犹坚丨挺屹立,并且在定罪的刹那便开始对他进行批判,让他既亏心,又气短。 盛骁静坐了良久,裹紧了被子,小心地拾起笔,在纸上试着写“沈俊彬”三个字。 一写就写了很多遍。 最近一段时间,沈俊彬店里的事还忙不过来,从来就没有要外出的安排。事实上,如果不是他临行前看了一眼聊天记录,他也忘了自己说的是要去卫生局还是工商局了。 大约是脑子里的电路哪段又断了线,他的备忘大屏幕赫然停摆,一片黑暗。 一旦盛骁不安宁,他就不能大刀阔斧地往前走,非要停下来先弄清这厢是怎么回事不可,始知前人为何说“家和万事兴”。 只是他不知道,从今往后还有没有这个“家事”需要他操心。 他开着车在莲花新区的边缘漫无目的地瞎转,挑的都是既不堵车又四通八达的大马路,方便他随时随地心念一起就能到那人的门口。 天色灰蒙阴冷,下午的道路畅通得有些萧条,他三点钟就已接近了目的地,却硬是拐了个弯,找了个停车场,费劲巴拉地倒进一个犄角旮旯的车位里坐了一会儿。 免得去得太早,显出他急不可耐。 很快他又感到自己行为可笑。 人生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 盛骁老实巴交地等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司机先生流畅地调了个头。 他轻手轻脚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全程保持微笑,直到人家神色漠然地提醒:“安全带。” 车开了一段儿,沈俊彬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让他难堪,连喘气都没声音。 盛骁忍不住了:“沈俊彬,说点儿什么,别这样对我。” “好啊。”沈俊彬低低地应了,把脸转向后视镜,留给乘客一个后脑勺,直截了当地问,“你和你的前任们,都是怎么分开的?” “……”盛骁干咽了一口口水,嗫嚅道,“我想不起来了。” “全都忘了?”沈俊彬被他的无情无耻震慑,惊讶至极点,反因开阔了眼界而笑了,“一个也想不起来?” 盛骁:“咳,这不是,那时候小嘛。” 他并非真的想不起来,而是一想起读书时各种“在一起”和“分手吧”的理由,他实在是难以启齿,很可能仅仅是因为一句话、一件衣服、走路步调不一致等等无聊至极的事情。 相比之下,沈俊彬昨天受的委屈已经是充足的分手理由,他已经罪不容诛了。 为免产生对比,也为免越描越黑,盛骁一脸痛心疾首地嘴硬到底:“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你也知道啊,上学那阵,整天都在背书做题,到现在,学的东西都忘了,那时候的事儿可不就一起忘了么。” 沈俊彬冷笑一声,显然不能认同。 他说:“我问你话,你照实说就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然说了半天,还不是跟没说一样,浪费时间。” 盛骁也很珍惜第二次答题机会,握紧了拳,恳切道:“好的,你说。” 沈俊彬一边开着车,一边问:“你觉得,是和男人在一起好,还是和女人在一起好?” “啊?”盛骁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答题关键,“你是说我们吗?” “不,只单纯地说这件事。”沈俊彬面无表情,“有时候我也要想一想的,不是吗?” 盛骁悻悻道:“哦。” 沈俊彬的脸上分明写着“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什么是什么,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说你是什么”的无情,他只得强打着精神保持风度:“女人吧。和女人在一起,生活容易一些。” 沈俊彬依旧波澜不惊:“是吗?” 盛骁随口道:“从社会意义上来说,人是负有繁衍后代的义务的,否则大家都不负担这个义务,人类社会就终止了。这样想,肯定是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好。” 沈俊彬也附和:“是啊。” 盛骁目光空洞地看着窗外:“俩人在一起,不可能一辈子都瞒着家里吧,怎么把人往家里带?谁家生个孩子出去混了几年,回来说自己是同性恋,家里不得炸开锅啊?心脏不好的真不行,一提准出事儿。国家现在还鼓励要二胎呢,估计一时半会儿开放不了婚姻政策了,俩男的要是办个婚礼,那不是闹么?没点儿法律效力。来观礼的客人心情也很微妙啊,不祝福吧,显得不够意思,祝福了这不是把人往千夫所指的火坑里推吗?但要是找个门当户对的老婆,那就不一样了,俩人把婚一结,小日子再过得滋润点儿,生上一个两个的,家里人看了高兴,双方二老不打针不吃药,延年益寿。” 沈俊彬点头,难能可贵地笑了笑:“嗯,对家庭负责,你说的没错。” “谈恋爱也容易啊,是不是?”盛骁手撑着头,“俩人可以约会,可以轧马路,小腰一搂、小手一拉,吃个饭跟半身不遂一样互相喂。姑娘要是长得漂亮点儿,一条街迎面走过来的男人都眼珠子往下掉。换成俩gay在一起了,敢昭告天下的还是少见吧?一路上倒也有人掉眼珠子,就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想的是,死基佬,艾滋病,烂屁股。”一颗石头硬邦邦沉甸甸地堵在嗓子眼里,沈俊彬却轻轻笑了,“所以在你心里,你认为最好的选择是找一个跟你相貌、家境匹配的女人,办一场能见人的婚礼,婚后夫唱妇随,最好能过得刺激死别人,你就开心了。” “沈总,别看不起,这很难的。”盛骁慢吞吞地揉着一边太阳穴,“你看冯总,年纪轻轻的时候跟了个穷小子,到现在还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估计俩人除了刚结婚那几年,在一起半辈子都没痛快过。这还赶上她老公出轨了个不如她的,弄得她每天在店里待着都不想回家。还有我一朋友——不是任远,是另一个,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找的老婆倒是门当户也对了,女方家里条件还高些,但是情分薄啊,结婚没多久他就出来彩旗飘飘了。我倒不是说他出来玩是对的,只是我很了解他,他的要求真不高,能说得上话就行。俩人要是有话说,他肯定不至于跑出来乱搞,他这样搞完了回头也不一定心情就能好。你看,就这么点儿要求,也挺难碰上合适的,是不是?结这样的婚不是毁了人一辈子么?并不比同性恋强多少啊。” 沈俊彬被石头堵得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2 已说不出来话,减缓了车速,堪堪看了他一眼。 “和男人在一起好,还是和女人在一起好,这个问题得具体看人。你问我,我真没法一概而论。”盛骁很是为难,“比如说我,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就是最好。” 沈俊彬贴着路沿把车停下,定定地看着说话的人,心里有强烈的冲动,极想张口问一句“真的假的”。 可一来他说不出话,二来古往今来的骗子也都不会直言承认自己说谎,问出了好听的答案也不算什么。 “真的。”盛骁像是看懂了他的心思,自觉地强调。 沈俊彬霎时浑身战栗,毛骨悚然,紧紧握了一把方向盘。 迎着沈俊彬的目光,盛骁难得地从里到外脸热了起来:“认识你之后,别的男的不小心碰我一下我还感觉挺不自在的,嗨,就跟我的豆腐让别人吃了一样,你能想象吗?而且我也没想过要拿你和女人比。可能人的一生中就是会发生一点儿小概率事件,巧不巧的能遇上这么一个人,让你没办法简单用男女、好不好、容不容易来衡量他,也没空多想,只知道一看见他,就听见心里说,‘完了,要着了这小子的道了’。” 说话间,他余光瞥见了沈俊彬的手指,问:“你手怎么了?” 沈俊彬乍听时的恐慌刚刚散去,心口正不由分说地抽得疼,抽得他从心口到两掌心都发酸,早就忘了手指夹伤的疼痛。 他摇头,哑声道:“没怎么。” “给我看看啊。”盛骁慢慢伸出手,覆在他的手上,“翻过手来。” 沈俊彬原本想闪开,可两人的手刚一碰着,他的眼眶立刻忍无可忍腾地热了,浑身都没了力气。心里那些本不打算示人的委屈和酸楚也全都擅自违反规则,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汇成两行,烫得几乎要灼伤他。 他任凭盛骁托着他的手,把掌心翻过来,配合地动了动那手指:“这儿,我疼。” 第52章 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几乎一直在没有光源的房间中摸索, 凭借着他稚嫩的双手,再辅以陌生或熟悉的声音对他苍白的描述。 他跌跌撞撞,隐隐知道自己和这个小世界有着莫大的关联, 但当他碰壁受伤时, 这个小世界却又表现得不怎么痛,不怎么痒。 偶尔的问候, 也像是明日黄花。 终于,伴随着某人石破天惊的一席话, 一点光芒姗姗来迟, 摇摇晃晃地只为他亮起, 照亮了他眼前的一小块地方。 即便在黑暗中呆了许久,凝视着那光他也不觉刺眼。它既微弱又飘忽,只够照他看清自己甘居人下的理由。 是盛骁。 倘若换个人来, 势必点不亮这盏油冷芯枯的灯,可他感激之余不免丧气,他知道由这个人来,他不可以抱有太大的依赖。 希望和绝望并驾齐驱,一荣俱荣, 将他这个载体折磨得心神俱疲, 跪在弄人的造化面前说不出话, 只剩下俯首称臣的份儿。 沈俊彬的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下颌, 再顺着脖子流进衬衣领口的缝隙, 有个别沉不住气的,被睫毛一沾就直直地掉下来。 眼泪是水又不是水, 是人体盛满了、再装不下的喜怒哀乐,化无形为有形,倾泻而出。一会儿工夫,它们扑簌扑簌地在沈俊彬西装衣领、前襟上留下了好几点小水印。 由于往日里沈俊彬在大多数人前的形象铜墙铁壁得严丝合缝,近乎无懈可击,这猛地一哭起来阵仗又太过触目惊心,反倒教盛骁不敢轻佻地逗他,开口喊他“小可怜儿”了。 他肤白,此刻眼又红,俨然就是高楼林立中的一只小白兔。 如果他真是只兔子,那也就算了,兔子露出娇小软弱的一面不足为奇,但沈俊彬不是。一只爱好装腔作势的大尾巴狼突然之间也娇小软弱,真是百年一遇,天呈异象。 盛骁握着他的手,对着伤处精心伺候,呼呼吹气。 吹了一会儿,他倏地一顿,抬头严肃地问:“这不是你自己咬的吧?” “……”沈俊彬没想说话,可耐不住心里一股气冲上来,把眼眶里的扰人心绪的东西又“啪嗒啪嗒”挤出去两滴。 “唉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盛骁顿时没了脾气,也没了主意,伸出一只手指弯成勾,去刮他脸上的眼泪,好声好气地问着,“欺负你的时候你都没哭,好好儿的倒哭了,你怎么回事啊?” 沈俊彬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眼泪憋了回去,抿着嘴摇了摇头。 根据盛骁的分析,他猜沈俊彬大概是想倔强地表达:我没哭。 他们停车的位置距离路口不太远,车左侧按照红绿灯的节奏每隔一会儿就有一大波一大波的车辆经过。刚通过路口的司机们被信号灯困住了半天,正预备开始新一轮风驰电掣,估计很难想到会有人在躁动向前的千军万马之中岿然不动。 盛骁道:“停这儿太不安全了,要不你休息会儿,我来开车?” 两人下车,交换了位置。 走动了两步,再经冷风一吹,沈俊彬的脆弱受地心引力和蒸腾作用,乖乖地不再往外冒了。他坐在副驾驶上定定地看着盛骁,不时能得到一个含笑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只做安慰情绪之用显然太过暴殄天物,受了那笑容的激励,沈俊彬生出了趁热打铁的动力,笨拙又执着地如实道出了心底自己也总结不太清的疑问:“以后,你还会觉得和我在一起,是最好的吗?” “以后?”盛骁似乎颇感意外,抽空看了他一眼,“以后的事,现在说是不是……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先觉得我没意思了呢?” “……”沈俊彬忽然意识到,按照盛骁的自白,此人从没和别人好过太长时间。 由此可知,他也随时可能故态复萌,重蹈前辙。 沈俊彬立时坐正了。 他大脑飞速运转,顿觉疑点重重,他不禁想问,盛骁为什么拿失败的婚姻和他们二人的关系相对比? 身边成功的例子比比皆是,他怎么不拿过得好的夫妻比呢? 也许盛骁潜意识里本就把两个男人的关系和失败的婚姻归为一类? 这样的对比,只能说明他不会做出愚蠢的选择罢了。可他和那些情场上的老弱残兵又岂能同日而语?他的选择范围、他的容错率可比别人高出千倍万倍。 沈俊彬皱眉问:“你想过和一个男人长时间相处吗?” 盛骁神色自若地开着车,反问:“多长算长?怎么个‘处’法儿?” “每一天。”沈俊彬有种不合时宜却非表态不可的冲动,缓了口气,尽量控制着自己,以免把话说得太凶悍,“就算不是每一天,也是大多数能在一起的时间。除了没领证,其余什么都跟普通夫妻一样。两个人睡在一起,可以做,也可以不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3 做,但是除了彼此之外,不能和任何人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他顿了顿,又道:“时长——一辈子。” 话没说完时,沈俊彬已然后悔,因为这日子听上去如同一开始就干巴巴望不到头的牢狱之灾,如同一念决定生、一生都得无条件供养的不成器孩子。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会甘愿在这样的契约上签字画押。 与盛骁展望得五彩缤纷的金童玉女生活一比,差得也太多了,连人家的低配都算不上。 可他最在意的问题不是“怎么相处”——他预计自己无论是每天耗时来回还是避不见人都能接受。他在意的是盛骁打算和他“在一起多久”。 这个问题是一道坎,不得到一个清晰的答案他的思维就被这坎儿绊住,永远都跨不过去。明知道自己少说了些什么关键,可他又想不出来缺失的重点在哪儿,他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补一句“我会照顾你”,又担心好端端的突然这么说,会让盛骁嫌这话不吉利。 盛骁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想化解他的尴尬,鼻腔挑着尾音“嗯”了一声,笑问:“你是要和我同居吗?” 沈俊彬一点都不想笑。他满心矛盾地把脸转向窗外,以免自己强烈的求知欲把人吓跑:“不,我只是问,你有没有过这个想法。” “哦,想过的。”盛骁舔了舔嘴,不太正经地笑着说,“想是想过,但是仔细想想,还是不要了。” 沈俊彬惊地立即转回头:“为什么?” “俩人刚在一起的时候新鲜,我的什么都是好的,我没及时洗澡,人家说我有男人味儿,我放个……算了,我打个嗝人家都说是香的。等处的时间一长,那就不行了。”盛骁浮夸地哀叹一口气,“人家嫌睡觉不能翻身,不让我抱,嫌我脑袋重,也不大愿意抱着我。” 这与沈俊彬迄今为止收集到的历史记录不符。他冷冷道:“是么?你和谁住过?” “还能是谁?”盛骁惊讶他如此健忘,“我说的这不就是你么?你现在睡完我就走,有时候还有点意见呢,不过碍于是客,才勉强忍忍我。这要是真住一起了,我不整天被你数落死?沈总,我上班也挺不容易的,干嘛弄得俩人都累啊,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沈俊彬:“……” 很多时候成年人说出口的借口并非根本原因,不过是为了双方脸上过得去而已。社交礼仪中有一项规则叫做“委婉地拒绝”,譬如不想和某人一起吃饭,要说“家里有事”,拒绝一个人的追求,要说“我专心学业”,不想聊天了说“我去洗澡”,人力对看不上的求职者说“非常遗憾”。 被告知的那个人应当有自知之明,听清答案就行了,别再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俊彬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或许盛骁肯找托词,笑着拒绝,已是很给面子。 去酒店的路还有很长一段,沈俊彬在脑中回放两人的对白。盛骁的回答显然是成熟而中肯的,他表达恰到好处的欣赏,但不作长久虚无的保证,他肯定他们目前“偶尔在一起”的关系,又不将二人的距离拉得太近。 不能说他是现实的利己主义者,只能说他是一个经验丰富又心平气和的投资客,深谙看好一只股票不一定就要持有的道理——可以不吝夸赞,甚至添油加醋,可即使看客都听信并且纷纷准备为其买单了,他本人也不会轻易倾其所有。 如今难得盛骁开仓买入了一点儿,他又怎么能问持有一只股票的人,可否永不抛出呢? 盛骁发愣的一瞬间,大概是在思考“你是傻逼还是你以为我是傻逼”吧。 沈俊彬模糊地想通缘由,却无破解之法,只得攥着安全带,郁郁地把脸贴在玻璃上,为明明该是手舞足蹈的一天,却被他的贪心蚀成这样而烦躁。 他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此刻谁来招他他咬谁。 盛骁对他的车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操作自如。进店时经过员工检查岗,保安一看:“盛经理?” “哎。”盛骁落下车窗,大大方方地跟相熟的同事打招呼,“你好。今天正好在外面跟沈总碰上了,蹭他的车开开。” 保安主管跟沈俊彬问了个好就好像完全忘了他才是车主,直问盛骁:“这车来劲吧?” 盛骁笑道:“那还用说?四轮驱动,碰一下就转向,一脚油门我差点开出历城。好车就是好车,跟采购上的金杯真是不一样。” 他与人谈笑风生,似乎已全然忘记他们刚才那场无疾而终的对话。 沈俊彬预料到此时有人招惹自己可能会被点炸,却没想到没人招惹,自己也有要炸的趋势。 方才沿着莲花大道过来,一路上都是大直线,四驱个屁了,被冷落在一旁的沈俊彬心想。 盛骁现在是和同事不分职位高低谈天说地的“哥们儿”,等会儿上了岗,他又是举止有据的职业经理人。毫无疑问,只要他想,他就能恰到好处地演绎角色,同时又收放自如,且懂得配合。 对于投向他的白眼,盛骁也从来都应付得游刃有余,无视、耍赖,乃至在床里打滚,无所不用其极。满打满算,沈俊彬没对他说过几句重话。 他绝不相信盛骁经深思熟虑后会真的畏于“被人数落”这么一点点小事,而放弃原有的打算。 除非,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过。 下车时,他心有不甘,冷冰冰地再次诘问:“你就没过想要和别人住一起吧,是吧?” 看沈俊彬一脸困顿的模样,盛骁的心情十分奇妙,意外地领略到了老师们拿着标准答案只差一线却就是不告诉学生真相的乐趣。 他没有回避,反而手指在空中像划重点似的点了一点:“不是说了么?想过啊。当然我也不是总想的,毕竟这种事儿得是很上心的人才值得我考虑。我就想过那么一回,就是跟你说的那样。” 他负手一弓腰,洗耳恭听:“您有什么高见吗?” 人在一个时间段内会有一片思维盲区,任你怎么聪明都走不出去,沈俊彬正深陷其中。 他疑心再听下去盛骁又要说“还是不要了,不要了”,脸色不怎么好看失语默然,和那人错身而过。 一晃天快黑了,盛骁衣冠齐整地逛荡到西餐厅。 餐厅暂时没有客人,沈俊彬拿着一个文件夹在吧台前看报告。 盛骁上前,毕恭毕敬地问候:“沈总,您好。” 沈俊彬扫了一眼,对他视而不见。 太不可思议了,盛骁一挑眉。 他现在可正当值呢,他是值班经理,是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啊,沈俊彬怎么能这么不给他面子?虽说餐厅里的服务员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备餐,可老天赐给人两只眼,那就是让人别光顾着看眼前一处地方的——能被安排负责一对一的对客服务,这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4 些服务员哪个不是在培训期表现得机灵聪慧才能分到这儿?谁的眼还不能观个三、四路? 问候不规范通常罚款十到二十,对于沈总监来说罚二十块钱太轻了,他眼都不至于眨一下。 可任他就这么一次一次地目中无人,这也不行。 盛骁站在吧台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俊彬看,春去冬来,三秋已过,还是没得到回应。 他不由得忧伤地叹一口气:工作太难开展了。 百翔的“量刑标准”不科学,应该因人而异。比如沈总监这样几次三番目中无人的,扣他十块怎么行?要扣就得扣得他伤筋动骨,卖身还债。 盛骁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盘算沈总监的“一次”能抵多少钱。 可沈俊彬的发挥受情绪影响严重,着实不太稳定,有的时候不值一百,全靠他力挽狂澜,有时候无所不能,可口得千金不换。 太难了,盛骁又叹了口气。 要令沈总监产生痛改前非的觉悟真是太难了,他也只能鞠躬尽瘁地试一试。 实在不行,就再试一试。 沈俊彬冷面示人,于人不痛快,于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盛骁在旁边长吁短叹,他听得浑身上下不自在,忍了一会儿,忿忿抽出吧台里的一张便签,用签字笔如咬牙切齿一般重重地写上两个字,推了过去。 盛骁。 盛骁接过纸条,拿得老远看了几秒,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唰唰唰”几声,又推还给了他。 纸条传回来时字面朝下,沈总监纡尊降贵地拈起翻了过来,只见“盛骁”二字旁边龙飞凤舞地写着他的名字。 除此之外,盛骁画了一个夸张恶俗又教人面红耳赤的心形,将两个名字圈在了一起。 沈俊彬反应迅速地两指一夹,将纸条的字面折了起来,手心冒汗。他心想,这么幼稚的东西他应该难看地嗤笑,以表轻视,可又觉得累,笑不出来了。他心中冒出一种近似于“算你厉害,甘拜下风”的念头,再下一秒,又想撕了这张纸,破口大骂“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让我六神无主,凭什么害我为你一天天牵肠挂肚”。 盛骁走近他一步,两人几乎并肩而立。 “你怎么回事啊?啊?”盛骁说,“我这儿就等着你说往后不嫌我了呢,谁知道你这么狠心,就是不松口。” 沈俊彬:“……你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盛骁伸出一只手,做出要握手的请求,“只好我对自己要求严格一点儿,让您看了不生气了。您要是觉得行,我就找个地方,咱俩凑合凑合。” 第53章 处于集体生活中的酒店员工们业余时间能开展的娱乐项目不多, 捕风捉影算一个。两人皆是众人注目的中心,他们的身边到处都是千里眼和顺风耳,哪怕不被认为是特殊关系, 仅仅是过从甚密, 对他们的风评是喜是忧也尚未可知。 总而言之,西餐厅实在不是一个适宜讨论这件事的地方。 盛骁不缺心眼, 也不是为爱痴狂不顾一切的小青年,沈俊彬没办法傻了吧唧地被他一点就着。 或者说, 他已经傻过了, 如今被锻炼出了强大的心脏, 看到眼前的糖衣炮弹,在伸手之前就要先想一想,盛骁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招。 他半信半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不算交握, 顶多是跟盛骁击了一下掌。 盛骁立即灿然笑了:“还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你一定要冷静。” 沈俊彬微微垂眼,庆幸自己刚才没表现得太过忘乎所以。 他将纸条折了一折放进口袋:“说吧,什么事?” 盛骁未语又先笑,露出洁白齐整地八颗牙, 亲昵而不失分寸地凑近他恰到好处的一小步:“其实, 我可以不说的, 你也不一定能知道, 但是我不能瞒着你啊, 对不对?咱哥俩儿得交交心。” 他们俩之间的情分很多,能同船渡, 也能共枕眠,却唯独没有“哥俩好”这一项。 一个人说话绕的圈子越大,说明中间的坑就越大。 沈俊彬平静地颔首:“我很荣幸,你请说吧。” 盛骁手指指了指楼上,大约是宴会厅的方向:“上次能源局会议,菜汤滴裤子上那个人,您记得吗?” 沈俊彬:“……嗯?” 他手头的事情太多,脑子里装的数据量庞大。他当然记得盛骁曾为了帮他兜一桩投诉而千里走单骑,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因为怎么样的一个人了,只知道不是善茬。 偏偏盛骁在他面前,他脑子又不爱转弯,想不起那人的模样。 盛骁态度极好地说:“那是我爸。” 一听盛骁跟他谈论“我爸”,沈俊彬精神紧绷地僵在了原地,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还有什么下文。 信息量太少,他思索了好半天才将两者联系到一起,迟钝地反应过来:“你爸?” 盛骁含情脉脉地冲他眨眼:“巧了么这不是?那可不就是我爸么。” 沈俊彬:“……” 想到盛骁当初一力承担时的大义凛然,想到他眼看着自己提心吊胆地开车送站,想到这家伙回来后心安理得地收下那一信封钱,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一度原则尽失,沈俊彬一愠:“盛骁!” “冷静,冷静。上着班呢,一定要冷静。”盛骁早在他沉思时就已不动声色撤退了一小步,“他年龄大了嘛,难免脾气怪了点儿,您多多理解。要不我把钱还你?” 沈俊彬既气他不早坦白,又终于能对他当日的折腰之举释怀。 后者绝对性地盖过前者,但他不确定自己应该先表露出来哪一层情感。一念之间,他只想出手对着盛骁那张脸狠狠地捏一把,捏得他吱哇乱叫,叫他不敢再作怪:“不要,我赏你了!” 盛骁站在摄像头下方有恃无恐地嘻嘻笑,轻声轻气地冲他道:“哎,沈总,别动气。你明天来找我吧,我跟你好好解释,再说咱俩还要商量找地方的事儿呢,是不是?” 沈俊彬看似挑三拣四,眼中绝不揉沙,但这么天方夜谭的事端到他面前,他一垂眼,好像也就过去了。 拎不清的前尘往事和他爹的没事找事在他们二人之间终于能翻过页,盛骁有一种洗脱罪名,重出高墙之感。他感谢领导宽宏大量的理解,感谢组织给予了极大的包容。 只是,夜里一回想,万事如意之余,沈俊彬咬碎了牙往下咽的神情又教他良心扑腾得嗵嗵作响,不由得失了分寸地掐了一下手心。 那个人的隐忍似乎是一件昂贵的消耗品,将它浪费在这些事上如同明月照沟渠。盛骁心还未来得及疼,肉就先扎扎实实地疼了一把。 看着墨蓝色的天空,他居然有些后怕,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敢让沈俊彬陷入那种悲愤的失落之中,还要强行展露出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5 若无其事的坚强。 可……沈俊彬他,好像也有点哪里不太对吧?譬如,开车走在路上,他怎么毫无征兆地开口就说“跟我过一辈子”? 那句话出乎了盛骁的意料,他浑身过电似的一麻,没能及时接上漂亮的回答。事后他再想起这事,还是觉得沈俊彬说的那句话实在很“土”,连词汇匮乏的小学生之间交往都不提这种问题了。 不是他不答应,是现在会斥巨资办理天价“终身会员卡”或购买二十年以上理财产品的人也很少了,偶尔有那么一两个,说出去肯定被人笑掉大牙。 在这个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世界里,对他来说,“过一辈子”这词,着实有些抽象。 一辈子有多长暂且不提,光看他们的工作性质,也许沈俊彬把明泉的餐饮带起来之后就会被调往下一个分店。到时他们怎么办?无线做丨爱?还是沈俊彬能把他打包一并带走? 乍一看这小青年,会觉他是一位花哨不实的弄潮儿,东一条领带西一副袖扣,价格昂贵的行头多得数不胜数,必定是有丰厚祖荫或不正当财产来源才这么孔雀开屏。可有一些人的奢侈是沁进骨子里的肥腻,有一些人的精美则是身在其位故而摆出姿态给别人看的包装,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其实沈俊彬对自己的要求比对谁都严苛。 华丽的衣着不过是他的工具,就像骑士身着铠甲,让人敬畏不敢冒犯,但他们心中自有坚守的分寸,绝不以此逞凶横行。说白了,沈俊彬某些时候是会获得业主方的绿色通道,让他能便宜行事,但他却没为自己开辟过什么特权,不像是哪位大高层的直系亲属下基层体验生活。 他能一句话就决定自己的去留?又或是带上非本部门的什么人一同调动吗? 盛骁至今还没参加百翔系统的考核,按照规则,在明泉他有业主的钦点,是总监级职位,到了其他地方可能就得从一般的经理、主管干起。他自问有点重,沈俊彬不割肉的话,估计带不动。 而沈俊彬若是肯吃亏换来带上他,他们的关系就要引人遐想了。 怎么一辈子啊。 难道,他要像民国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富家小姐全家十几口人逃难到上海,倾慕小姐的穷小子也跟了过去,白天在码头扛沙袋,晚上悄悄私会? 等他在陌生的城市扛沙袋扛到转正,沈小姐恐怕又要迁徙……不行不行,这个比方可不敢让沈总知道。 盛骁下了夜值的当天晚上,天空下起了绵绵细细的雨,不大也不吵。 沈俊彬深夜造访,肩膀和发梢沾了细小的水滴,单手拎着一包24小时便利店购买的食材,按响了门铃。 盛骁怕他因为昨天的口供而发难——他倒不是怕沈俊彬挠的那两下,他是不舍得再让他生气了,打算提起此事就先主动忏悔,请求从宽发落。 不料沈俊彬提也没提,目光不带情丨欲,反而有些柔软地扫过他一眼,说:“今天冷,进去多穿点。” 盛骁随便套了件衣服,见沈俊彬站在空间不大的厨房中央,正无声地将衬衣袖子卷起,露出小臂,同时冷静地审视着厨房的设施,面容严峻。这副表情常见于电视机里的运动员,他们虽已准备充分,但在临场时还是身负着莫大的压力,毕竟十年磨一剑,今日试霜刃,非要技惊四座才能告慰生平。 看起来,沈总监是打算要大展身手了。 盛骁偎过去:“我吃过饭了。” 沈俊彬垂下了手,郁闷地望他一眼:“你不是才睡醒?” “那我下午饿了嘛,饿了不得吃东西?”盛骁一脸无辜,“我叫了外卖,吃完又睡了,现在才醒。” 沈俊彬依旧面沉,不悦道:“我说了我今晚要过来。” 难得他今日心血来潮,念在盛骁平时恳求还算走心的份儿上想做顿饭。早知道盛骁吃过了他就不会拐弯去一趟便利店,算起来还能早过来半个钟头。 谁会半夜三更跑去买菜啊?他买的时候就怀疑这举动有点蠢,没想到买回来还无用武之地,顿觉自己变成了蠢的二次方,悻悻地把精心卷起的袖子放了下来。 “可你又没说,我怎么知道你要亲自做饭?你要是早说,我从昨天就开始绝食了。”盛骁从背后抱住他,“但是你可以喂我点别的。我多久没吃你了?” “……”一被他抱住,沈俊彬的眼睛蓦然睁大,抱怨变成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的击掌自赞。太难的问题他已回答不上来,只有这个掰手指头能算清的活儿还勉强可以。 他粗略一数:“一星期吧。” “你不要骗我。”盛骁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笑,认真地跟他计较,“不止一星期吧,我怎么感觉有几个月没抱过你了?想得慌。” 沈俊彬流于形式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痒死了。你气儿都吹到我耳朵里……” 话没说完,盛骁一口含住了他的耳垂。 厨房安静,唇舌蠕动的细小水声尽收沈俊彬耳中,这简直是拿火热的烙铁对他的人性进行残酷的拷问。他进门时还嫌地暖太热,此刻心底的反应釜骤然爆炸,全世界就属他最烫,焦灼由内而外,苦不堪言。他迫切地想和盛骁毫无阻隔地肌肤相贴,交颈缠绵,至死方休。 他微微转头,盛骁心领神会地松了口。 一股冰凉的空气抚过湿润的耳垂,沈俊彬的心脏打了个巨大的寒颤,让他的三魂七魄跟着一起抖,随即他以牙还牙,张口咬住了盛骁的唇。 两人深知彼此的节奏,互不相让,争得无聊又来劲儿。盛骁闭上眼,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不多,吻得自己也天旋地转,不分东南西北。不知何时,他们之间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个活物。 那东西不言不语,一点点胀大,态度强硬地把他俩生生隔开。 盛骁揽住沈俊彬的腰,朝自己贴得更紧,任那东西硌在哪儿,气焰进一步嚣张。 沈俊彬受不了了,要往屋里走:“来吧。” 盛骁的脚从外侧一绊,把他拦腰抱了回来。 沈俊彬问:“干嘛?” “就在这儿。”盛骁咬着他的肩膀解开了他的腰带,拉链一开,裤子就坠到了地面。 地暖虽热,可墙和操作台都是陶瓷贴片的。沈俊彬光裸的大腿一贴上去瞬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凉。” 盛骁的大手用力地揉搓着他的臀肉,带着对生命和自然的敬畏,克制地低声喘息:“就一次。” 这三个字轻而易举卸下了沈俊彬的判断力,使他放弃了自己的民主权,别无选择地被人抬起了一条腿,蜷曲在狭窄又冰凉的台面。他上身趴了下去,腹部隔着薄薄的衬衣,也几乎贴在大理石上。 凉,但也不是不能忍。他想,就当为盛骁卧冰求鲤一回了。 盛骁掏出润滑剂——任远碰过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6 的那一管他当时收了起来,但过后怎么看怎么碍眼,怎么想怎么膈应。他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可有些东西就是这样不容亵渎,别人动一根手指头他也觉得被冒犯。他把那一管丢进了垃圾箱,将垃圾袋系上口,连同任远的诅咒,一同丢了。 现在他用的是一支新的,情绪高涨下手劲儿控制得不精细,轻轻一捏,啫喱状的润滑剂就挤出了一大滩。 冰凉的液体滴在沈俊彬身上,引得他轻哼了一声,哼得短促,尾音却拖出了一条细细长长的线,勾得人想咬他的嘴,把那一哼再吸出来。 “给点儿反应,别憋着。”盛骁轻柔地问,“你还想攒着给谁听?” 沈俊彬霎时松了牙关。 液体的滑腻感和他的神经中枢已培养出了反射,他很快适应了身后的那一点儿刺激,腰往下塌,腹部和台面贴得更紧,不觉得凉了。 盛骁说话总是很温柔的。 他轻轻地说,你放松一点儿,好不好?我都想要你了,你不想要我吗?可一旦引狼入室,盛骁真的进来了,你侬我侬一去不返,随之而来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他一手撑在沈俊彬的背上,另一只手扣住沈俊彬的腰,时而高歌猛进,时而深耕细作,将身下的人撞击得支离破碎,话不成句。 沈俊彬不记得,也不太敢回忆自己说过些什么。 台面边缘有一道防水槽,稍稍凸起,两人大汗淋漓地宣告结束时,他支地的一条腿被硌得没了知觉。 不用说,明天这一块儿肯定惨不忍睹。 盛骁蹲下看了看,就在他凝视的一会儿功夫里,那处似乎感受到了观测者的存在,红得更厉害了。 盛骁问:“疼吗?” 沈俊彬没承认,也不否认,皱了皱眉。 盛骁掌心覆盖上去轻轻地揉:“都是这台子不好,怎么长这个样?咱再也不在这儿玩了。我抱你进去。” 要打横抱起沈俊彬并不轻松,幸好被抱的人肯配合。 躺在床中央休息了片刻,沈俊彬才缓过劲儿,喃喃道:“对我好一点儿。” “以后我对你好很多很多点。”盛骁埋头在他肩颈之间,揉着他的伤处,内疚地说,“下次你不舒服,早点说,别看着我造孽。” 沈俊彬嗓子有一点哑,超负荷运作的余温未退,不想喝水,也不太想说话。他抬手随意揉了揉盛骁的头发,私心认为仅是这么揉着盛骁玩玩,也足够抵消疼痛了。 雨夜无星无月,深空漆黑不知几千丈。 他望着窗帘缝隙露出的一小片夜空,突然说:“我有一个疑问。” 盛骁火速捧哏:“您有什么疑问?” 沈俊彬眨眨眼:“我不说。” 盛骁在他脖子里蹭:“你说吧,我给你做主。” 沈俊彬并不理会:“睡觉。” 如果一辈子太长,让盛骁不敢承诺,那么短一点儿呢? 他真的很想要一句准话,顺便也知道自己在盛骁心里几斤几两。 比如,明年的今天,他们还在一起吗? 沈俊彬闭上眼累得想睡,又被心里的小钟敲醒,想起了些事。 他转过身,拉起盛骁闲着的另一条胳膊,垫在自己颈间,把头抵在盛骁胸侧,蹭着那儿细腻的皮肤说:“你抱吧。” 第54章 沈俊彬连着两个晚上做梦, 没梦到盛骁,而是梦到了盛骁的爸。梦里的场景就是大宴会厅里的那一幕,可沈俊彬怎么也想不起他老人家的模样, 只知道站在上帝视角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毫不掩饰地咬牙切齿, 恨不得上前一脚把盛骁踢起来。 不堪回首,不堪细想。 他的业务太多, 一次半次无病呻丨吟的投诉记不清细节了实在情有可原。可他记不清,自有别人记得清。大宴会厅两个主管隔日倒班, 偶尔加班, 他们的全部工作内容就是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能源局会议最后一天双双在岗。那次事故让俩人战战兢兢了许久,直叹流年不利,必定记忆犹新。 某天, 大宴会厅里备餐完毕,众人列位等待客人入场,沈俊彬装作漫无目地与其中一位闲聊此事。 他素日行事一丝不苟,常给人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印象,乍一随和亲切起来不禁让宴会主管受宠若惊, 一五一十地知不无言。另一位主管旁听一会儿, 也主动过来补充了些细节。 当日的情况在沈俊彬脑海中渐渐清晰, 他还听主管之一说, 裤子上滴了菜汤的那位去换衣服时, 是能源局的一位领导亲自作陪,和他一同退场的。 沈俊彬依然不清楚盛骁的家境, 但大致情况不难推测。 盛骁家境好,他当然高兴,他是世界上最希望盛骁能乘风驾云来,踏海破浪去的人之一,可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盛骁在重要领导人的接待任务面前仍能谈笑风生,也不曾因酒店业绩不佳而愁眉苦脸。 他身在此间,却不真正属于这里,他不局囿于此处这些人的喜怒哀乐之中。 他不是看起来好像在浪荡人间,他是真的在浪荡人间啊。 几年前的最初,盛骁可能只是一时兴起,想过一把瘾,后因一路平步青云玩得还算开心,所以才没有收手。否则回了家族企业,他很可能身居高位,不能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玩“打成一片”的游戏。 这里对盛骁来说只是“低就”,所以他随由自便地生活,在历城不购车也不置业,吃饱喝足后扮演一个基本称职的经理人。 沈俊彬失去了巡场的心思,拉了把凳子在一张桌前正襟危坐,思考盛骁这样一个最有花花公子资格的人为何会流落到此,还一留就是几年。 他在这儿有什么目的? 追求人生的真谛?磨砺坚强的品格?印证他的家族血脉自带披荆斩棘白手起家的天分?还是以身份掩人耳目,暗中承前启后,在历城附近的港口从事非法勾当? 以沈俊彬对盛骁作息的认知,这个操作似乎有点难。 这么一想,阴谋论的阴云又滚远了,盛骁还是一身霞光祥云,完美得千载难逢。 沈俊彬百思不解,越陷越深,直到助理拿着对讲机过来告诉他,会议已经结束,宾客正在离场,马上就到宴会厅。 后来他又挑了个空闲时段专门想这件事,条分缕析地将所有可能缘由排列组合了一遍,屏息掐算半晌,仍不得要领。 他这才猛然发觉,他自诩心如明镜,却连同床共枕的人的心思都无从琢磨。一时间他心中五味陈杂,不是滋味的滋味一路逆流而上,仰头连干了两大杯水才暂且压制下去。 两人说好了要找一间采光通透的房子,有坚固的大床,最好是容积率低一点儿的小区,免得进进出出遇上熟人。 他们讨论的时候壮志昂扬,沈俊彬补充了一条“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7 自带车库”,他不想再花时间找车位了;盛骁也追加了一条“厨房设施完善”,沈俊彬喂完他再被他吃,这个操作流程让他感觉他把沈俊彬从内到外彻底占满了。 散碎的时间里,两人几乎分秒在一起。可他们在一起也不能老干,总得干点儿别的什么。 电视里播放着节目,沈俊彬枕在盛骁的腿上,任人一会儿捏鼻子一会儿捂眼睛,做尽天下无聊事。要是换个人来,他早就……不,除了盛骁,没有任何人有这样折腾他的机会。 他在被恩准换气的档口,像是无意中想起,随口问:“为什么你不跟着你爸工作,要跑到历城来打工?” 盛骁低头和他四目相对,若有似无地轻轻嘟了一下嘴。 那一刹那,沈俊彬从心理到生理真切地仰视着他,突生一丝担忧。他担心盛骁那张漂亮的嘴一张,唇一动,就会说出诸如“我就是为了遇见你呀”之类的机灵话。 这话好听极了,听着它从盛骁嘴里流淌出的滋味儿也一定十分美妙,但显然是不真实成立的。 沈俊彬发现自己天价买丨春的念头早已灰飞烟灭,他不能再满足于盛骁温柔相待的表象。 他不想被逢场作戏,他想听真话。 伸出手,他不止想触摸盛骁的身体,还想摸到他的心。 简直无限渴望。 还好,下一秒钟盛骁开了腔,一脸的理所应当,说的是:“多脏啊,还乱,又是乡下。我不喜欢在那儿。” 沈俊彬劫后余生般庆幸地喘了几口大气,在心底几乎要匐地拜谢盛骁没有对他太残忍。他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抚平了自己的心绪,随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皱了眉头。 沈俊彬:“怎么听着这么没出息?你还嫌脏?说出去丢不丢人?” 由于沈俊彬的这一条反射弧太长,盛骁一愣,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 “怎么了啊?”他震惊,满腹委屈地反问,“别人找工作不也挑工作环境的吗?我怎么就不能挑?” 沈俊彬语塞,觉察到自己对盛骁严格得不讲道理。 这大概是因为他试图通过以小见大、上纲上线的方式来探究盛骁的思维过程,以提防盛骁的价值观核心和正常人以及他本人存在偏差,有一天会让他不明不白地形单影只。 沈俊彬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哦,我是说,在酒店工作,有时候也挺脏的。翻台不脏吗?做房有时候不也挺脏的吗?” 盛骁挠挠他的脑门,发现挠错了,又抬手挠了挠自己的:“我主要是嫌乱。你不知道,那儿什么乱八七糟的事都有,我不太想跟他们掺和。” 沈俊彬打出生起就养尊处优,不太能理解他口中“乱”的含义,又问:“酒店不乱吗?三教九流,人来人往。挑三拣四的,偷鸡摸狗的,也很多。” 酒店这样一个进门都要登身份证的地方,哪能和荒郊野岭相提并论? 盛骁问:“听着你这意思,你是劝我回家啊?” “没有。”沈俊彬飞快地坐起身,正式否认,“不是那个意思。” 盛骁顺势倒在他腿上,惬意且恶劣地用脸在他腹下的敏感位置磨蹭了两下,不知所指何意地舒了口气:“我在这儿不挺好的么?多舒服啊。” “……”沈俊彬不确定他说的“这儿”是哪一层意思,微微弯下腰,两只手臂圈住了不老实的脑袋,“你会回去吗?” 盛骁:“哪儿?” “你家?”沈俊彬问,“你不用回去帮忙吗?” 盛骁知道,自己如果回去,当然皆大欢喜,不知多少人要设宴相迎。可他要是不回去,对于他爸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家里亲的堂的叔叔十几个,兄弟也一大群,用不着他挑大梁。何况和矿上打交道,不是说他姓盛、是盛腾飞的儿子,别人就一定会给他面子。关系需要相处累积,感情也是需要培养的,别人的信任并非不要钱。 再者,他不太想回去。 可他要是说: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呆着也没人管我。设备能卖、地能卖、厂能卖,我的家业其实就是一个数字,谁想丢给我直接转账就行了,没什么东西是非要我继承不可的。 那不是绑着沈俊彬留下的意思么? 两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的人,凑在一起商量未来,太幼稚了吧,老脸都要掉地上了。 他在沈俊彬的怀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面朝向电视,道:“不知道呢。” 沈俊彬没说话,安静得可能连气儿也没喘。 仅仅是这片刻的沉默,盛骁的心情居然有些张皇失措。 他咂出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绝情,又粉饰道:“这一两年,我应该不会回去。” 沈俊彬仍没吭气,满心在想的都是:除了主观原因,现在又多了客观因素。 单靠他一个人操持,要维系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有点难。 忽然,盛骁返身转了回来,手臂揽着他的腰,把脸贴紧紧贴在他小腹,埋头用力吸了一口。 隔了几秒,他才说:“你身上好香。” 沈俊彬的衣服都是洗衣房洗出来的,洗衣房不会擅自给经洗的衣物加香料。 他抬袖子闻了闻:“什么香?” “不是衣服香,是你香。”盛骁拉开他的腰带裤链,埋在那个小小的v型区域内又吸了一口,“这儿香。” “……那是臭吧。”沈俊彬紧张地问,“哪有味儿?有吗?我刚洗了澡来的。” “不是臭。”盛骁撩开他的衣摆,毫无阻隔地轻轻咬在他身上,执意道,“我闻着香就是香,你的肉香,我闻不够。” 这家伙分明在那儿无中生有,颠倒黑白,可沈俊彬竟觉得自己无从辩驳,甚至对他说不出一个“呸”字,只想解开自己的衣服,请他尽情随意,自取所需。 在他沉默期间,有人已搂着他的腰将他身子抱起,拽下了他的裤子和鞋袜。他的两条腿光溜溜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随即被一双火热有力的手温柔地从大腿根捋到膝弯,朝两边分开,再高高地抬到他眼前。 盛骁没有着急下一步动作,而是就着折叠的姿势把他整个抱住,埋头在他胸口道:“等你将来要调走的时候,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话里似乎带了几分稍纵即逝、不甚明朗的不舍。 沈俊彬忙追问:“提前多久?为什么?” “能提前多久就提前多久,越早越好。”盛骁贴着他,让两人一起倒在沙发里,“没有为什么。” 沈俊彬自知姿势不雅,但习惯了,倒也不觉得难堪。只是被盛骁这么紧紧压进沙发里,他心里的热气渐渐旺了起来,忍不了了,伸手勾住了盛骁的脖子。 “早点说,让我有点心理准备。”盛骁的鼻子没有堵气,却毫无意义地抽了一下,像是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8 对刚才那话出于他口而感到不好意思,想把话音抽歪过去。 听众如果听到,那就作数了,他不会不承认;要是没听到,就算了。 第55章 盛骁在一家连锁中介交了一定的服务费, 没两天就收到通知:可以看房了。 那天阴天,天气干冷,沈俊彬专门抽出时间, 开着车和他一起去。 房子刚交付不久, 精装全新,没有家具, 和同面积类似户型的房子比较,租金相当不客气。房主的要求是押一付六, 每次续费一交两月, 达成意向之后可以提供基本家具, 但家具的预算不高,在两万之内。 崭新的住宅区带着初生的朝气,叫人一看就喜欢, 盛骁感觉这条件可以接受,缺的东西自己置办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这户人家在地下车库的车位位置极佳,距离车库出入口不远,方便进出,而且离电梯也近。 沈俊彬却说:“新楼不行, 到时候一有人装修, 你白天怎么休息?” 他又抬头看看天花板, 道:“这房子好像也矮了点, 还没你现在住的地方高, 我看你进门都要碰头了。” 盛骁站在入户门的门框上踮了一下脚:“哪儿会碰啊?远着呢。” 房主给他们开门后原站在门口,没说话, 这见盛骁过来,小声问他:“是你们两个住吗?” 盛骁答:“是的。” 房主又问:“你们是同事吗?是干什么的?” 这位大姐问的问题虽然很常规,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寻常,带着一种警惕的探究,仿佛她的手机已经按好了110,只等黑暗恶势力露出马脚。 盛骁回想起来,刚一进门时,他是有点儿兴奋过度,前后跟着的中介和房主又都是也许一年只见一面的陌生人,他情不自禁地就拉扯了沈俊彬几下,似乎还顺势勾肩搭背了,亲昵的程度可能有点儿超过寻常的朋友界限。 但除此之外,有伤风化之事他们决然没有做,他没必要受她的质疑。 盛骁客气地反问:“您有什么事吗?” 所幸这时中介看到了——甲乙双方在签约之前越过中间人交流,这大概是中介最忌讳的事之一。他马上用身体把两人隔开,带着盛骁把房子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滔滔不绝地极力劝说,并且开导沈俊彬:这儿的房子都是精装交付的,会吃饱了撑的在精装基础上瞎折腾的人不多,即便有,工程也不会太大。 任他口若悬河,沈俊彬还在沉默地考虑。这时,房主拉过中介:“这房子是买给我儿子将来结婚用的,我想了想,还是想租给一户好人家,最好是儿女双全的,沾点和和睦睦的喜气儿——这不是讲究养风水嘛。要是有合适的人,一个月低几百租出去也行,这两个人就……” 她说的声音很低,但是客厅就这么大点儿地方,盛骁还是听见了。 中介忙活了半天,口水费了半升,当然不答应她临时变卦,提醒说:“你和公司签的约里没说这要求啊,不是出租给正当职业的房客就行了吗?我核实过了,人家确实正当职业,稳定收入。你回去再好好看看合同吧,要是人家想租,你不肯租,那就是违约啦,你放在我们那的押金可要扣一点儿,这事儿签约的时候已经说过了。” 房主将中介拉得更远了两步,两人的交谈断断续续飘出来几个词。 盛骁从小到大不受人欢迎的体验屈指可数,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陌生人以“异常群体”的目光看待。也许是这位房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太低了,和路边的猫狗差不多,受她挑剔的感觉不痛不痒。他一时间没总结出自己是不是该为此愤怒,倒是觉着挺新鲜的。 再一转过头,和沈俊彬四目相对……有一瞬间,他预感沈俊彬的暴脾气就要发作了。 虽然他没看过沈俊彬和别人争执,但他猜沈总监是具有站在大庭广众之下面不改色地和人唇枪舌战的实力的。也可能沈总的小脾气一上来,还会当一回冤大头,趾高气昂地掏出卡来一摔,说:你这样的房子,我随时能买十套,我现在就买给你看!中介,给我找马上能签约过户的! 谁知沈俊彬无声地杵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扬下巴点了一点他,意思是:“走。” 盛骁跟着他下了楼,正值中午,天上却一点儿太阳的影子都不见。 沈俊彬没事儿人似的双手插在裤兜,语气轻快地评论说:“莲花新区周边新建了少说十几个小区,历城的租房行情应该不怎么紧张。精装又家具齐全的房子多得是,我们挑选的余地很大,你也不是没地方住,不用着急。找房子是个讲眼缘的事,这地方我实在是没看上,恐怕住了也不舒服。等过几天有空了我来找,你不用太操心。你觉得呢?” 沈俊彬这个人不知道是嘴懒,还是喜欢故弄玄虚给自己增加神秘气质,反正有时盛骁就某件事问他的想法他都惜字如金,可见他绝没有非工作场合即兴演说的爱好。但在乘电梯的这前后几分钟里,盛骁不知他是怎么处理掉了自己的郁火,还组织了一通安慰的话,并且带有一点儿粉饰太平、息事宁人的意思,否则他完全可以言简意赅、不留情面地当着那两人的面说:不住这,老子看她不顺眼。 而沈俊彬多说的那些话,他似乎是想把它们当做溶剂,冲淡刚才的闲言碎语。 “我现在只觉得你穿的有点儿少。”盛骁答非所问,还答得很流畅,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在店里可以这么穿,但现在外面零下十度——这差不多是冷冻食品的保存温度吧?你穿成这样未免太不尊重气温了。” “我不冷。”沈俊彬满不在乎。 他顿了一顿,发觉自己这两问的答题热情差距太大,为免引人起疑,又废话了两句:“一层一层套成没有曲线的木桶,看起来行动力很难让人信服,容易使人联想起效率低下、管理松散——该养老了。” “可现在这儿没有人要你的行动力,也没人要您有效率,只有一个怕您感冒,再传染给他的人。”盛骁背着小风挡在他面前,不管街上稀稀落落的行人看与不看,几乎贴着他站立,温柔地请示,“我能给您买件衣服吗?去南极也能穿的那种。您可以指定品牌,不用跟我客气。不然我穿的再多,一看到你,我浑身都凉了。” 沈俊彬不太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鼻尖以却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红了,眼睛在干燥的空气中逆着自然规律湿润得过分。 他大概没发觉自己红着鼻子,迅速把目光移向远处,表情绷得十分严肃:“那你最好等发了年终奖再买,不然我怕你买完就揭不开锅了。” 十一国餐厅开业在即,前期宣传卓有成效,导致原本三人班制的总机岗临时改为了“4+1”,以应对数量暴增的咨询电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89 话。另外圣诞活动即将上线,今年必定是丰收的一年,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经营史上前所未有。 沈俊彬只来了两个月,却厥功至伟——盛骁封的,不需要认可,也不接受反驳。 “好的,没问题,反正我能领多少年终奖全取决于您。”他痛快地答应,眼睛一弯,又透密似的说,“不过我过得也没那么惨——其实我攒了一点儿‘老婆本’,预支出来还是够给您买件衣服先穿着的,您看可以吗?” 圣诞节活动无论在规模还是在宣传力度上都比万圣节那次大得多。盛骁夜值期间不厌其烦地折腾所有人,一直提问到他不得不喝水润喉了才扬长而去,在园林巡视时再次“偶遇”了“路过”此处的沈总监。 沈俊彬拒绝了他的保暖提议,最后挑了一件版型良好的软呢风衣。尽管在盛骁看来,还是嫌薄。 他怀疑沈俊彬是真的不怕冷,但好歹这小子把自己包裹得比从前结实一些了,这样他们站在室外说话时他心里也能踏实一点儿。 盛骁邀功:“沈总,为保证您的会议精神落到实处,我已对各岗进行业务检查,确保每名员工能准确、热情地向客人介绍酒店圣诞活动细节。” 不知是不是穿得暖和的缘故,沈俊彬的神情也柔软了几分。他知情识趣地点头:“真是辛苦你了,盛经理,我请你吃顿饭吧。” 到了年末,各行各业都进入了创收阶段,连工商、公安、消防、卫生也来凑热闹,检查得愈发频繁。沈俊彬这些日子应付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吃多少东西都不见长肉,甚至连点儿浮肿都没有,有时早晨起来,盛骁还觉得他看上去更清瘦了。 盛骁觉得这主意不错,及时又应景,他兴致盎然地问:“好,咱去哪吃?” “我去,你哪儿也不用去。”沈俊彬微笑,在盛骁可怜兮兮的眼神里坦然自若地说道,“我明天要去几家餐厅采风,吃剩的顺便给你打包回家。” 由于某知名不具的原因,沈俊彬近来返璞归真,口味清淡,点的食物大多没动,打包起来的也远没有“吃剩”那么惨,还都是卖相良好的。 他连去了两家餐厅,等到了第三家传说中业绩遥遥领先同行的“”时,已近下午两点。 餐厅内几乎满座,用餐完毕的客人愉快地闲谈。沈俊彬扫了一眼台面就知道这家餐厅办得十分与时俱进,使用的是最近几期餐饮杂志上再度流行起来的拉丝工艺的刀叉勺,绝非宏升巷里款式保守的货色。他猜它另有分店也有可能,这是一种互不干扰的经营模式,为了迎合不同消费层次的受众,幕后老板为同一人但不对外公布,这样既能及时感知风向灵活变通,又不至于浪费心血——过时的餐具和餐厅装饰可以淘汰给下级餐厅,肥水不流外人田地二次利用。 点餐不久,waiter端来一只盘子,放在他的面前:“请慢用,沈先生。” 沈俊彬错愕了一瞬。 套用成熟的商业模式,“服务至上”的理念贯穿其中,连摆台都精准的无可挑剔,但waiter竟然将盛着拿破仑派的盘子直接放在他的正餐盘里。 餐盘底部接触桌面、人手,通常默认为污染面,两个盘子摞在一起,下面的那一个让人怎么再若无其事地使用? 甜点作为西餐里的最后一项,即便在快节奏的生活中餐厅不是严格按照这一顺序上菜的,也不应该第一个端上来。 再者,他没点拿破仑派,这东西他看一眼就饱了,有几个成年人吃得下? 最重要的是,他没结账,也没签单,waiter怎么会知道他的姓? 沈俊彬转头一看,立即拧起了眉心,比看到拿破仑派还觉得胃满。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是你?” 第56章 “看来您不是来探望我的。”男人雄厚的肌肉简直要把衣扣迸开, 手上戴着偌大一枚共济会标识的戒指,马甲领口垂下一段做旧的金色怀表链,头发梳得油光水滑, 把自己包装得像是与餐厅格调一致的商品之一。 虽然他本人的天生品相一般, 但善用加法,一身的鸡零狗碎即便不能每个都达到“1+1”的效果, 至少也能“1+0.1”。七加八加之后的成果让人眼花缭乱,只想抱拳对他佩服地说一句人靠衣裳马靠鞍。 他不请自来, 拉开沈俊彬对面的椅子, 堂而皇之地入座:“沈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 可能已经忘了,我就是历城人吧。” 沈俊彬太阳穴突突地跳,淡淡道:“是吗?不记得了。” 男人笑了, 说:“我当然说过,我们在marbsp;polo airport落地之前。” 沈俊彬总算见识了真正的无耻之徒,微微眯眼:“你还敢说?” 男人对他的质疑不以为然,照说不误:“历城有我的老母亲,她年轻时去过一趟天津卫, 吃了十八街麻花, 听了老戏楼的评书, 一辈子都忘不了天津人说话的那个腔儿, 毕生心愿就是能住在永定河边——这些我都跟你说过。所以我高中没念完, 就去了天津打工……” 他收敛笑容,话音一低:“我什么苦都吃了, 什么罪都受了,拼死拼活地混了十三年,到头来还不如您的一句话。” “原来你高中都没念完?我一直以为你至少高中毕业。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再说……”沈俊彬对他的颠倒是非之言嗤之以鼻,“你待不下去,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你自己。” “但是如果没有你,我可以待得好好儿的。”男人望着他,瞳孔渐渐缩成一个冷漠的点,眸子里盛着碎玻璃般的杂质,“我在天津混不下去,还赔上了所有积蓄,又因为有您的‘照应’,我到了北京也只惹了一身臭。北漂失败,其他地方我没有人脉,那就只好打道回府了。没想到我的老母亲听了我遭遇之后一病不起,感觉悬了一辈子的念想都断了,在医院躺了没几天,就这么去了。” 出于对生命的敬重,沈俊彬沉默片刻,暂时没有反驳他的话。 男人手肘支在桌面,捏了两下鼻梁,调整过情绪,又道:“沈先生既然不是来探望旧部的,也不至于跑这么老远来吃一顿饭啊。难道你来历城工作了?” 未等沈俊彬开口,他自说自话:“百翔在历城没有分店吧?不对,有一家代管店。叫……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这种没了后台关系的支持连电费都交不起,十分钟就倒闭的企业,我实在是记不清名字了。好像是叫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吧?总监是杨德瑞,行政有张忠照,粤菜淮扬菜从上什到砧板再到炉头都是他的原班人马。不错啊,历城这儿就喜欢燕鲍翅,有话说‘无鲍翅不成席’,明泉可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0 能电费都指望着从粤厨房里出吧?哎,他们正好还少一个西厨总监——您来多久了?” 正是这个人,曾经放言说“天津有1500万人口,我宁可少做一单生意,也不被人学走一门手艺”。他一边说记不清酒店名字,一边对餐饮部高层了如指掌,沈俊彬丝毫不奇怪盛骁来店时享受到的待遇为什么是“服务一般,不冷不热”。 “快到圣诞节了啊。”男人懒洋洋地往后一靠,眼里透着不能善了的精光,“您有什么打算,能不能提前给我透一点儿?别让我被冲击得太惨。” 毫无疑问,进门就端上最后一道甜品,他这是“送客”的意思。沈俊彬拿叉子一推,拿破仑派硬邦邦地倒了下去。 他嗤了一声:“哪里请来的野鸡。” “不是厨师的错。”男人笑眯眯地说,“因为这蛋糕是昨天剩的。” “既然程先生不想做生意。”沈俊彬面不改色地放下叉子,起身系上了衣扣,道,“那就别做了。” 一个人吃饭孤单寂寞冷,无聊到怀疑人生,有沈俊彬陪着就不一样了。门锁一响,盛骁的耳朵不由自主地一动,欢天喜地地跳起来接过七八个打包盒。高档餐厅通常定制了专业的微波餐盒,给不同的食物标注了合适的加热温度和时长,饶是盛骁这种生手,只要照葫芦画瓢地设置,也能处理。 他手忙脚乱地热了几个菜,闻着飘出的香气十分有食欲,虽然风味和在餐厅吃现做的有一定差距,但他从小就不是挑肥拣瘦的人,玉盘珍羞吃得了,路边摊也吃得了,凉了个把钟头的菜只要稍微加热一下,他照样吃得津津有味。 盛骁拿刀切下一块不知名的肉排,刚叉到嘴边,忽觉沈俊彬脸色不对。 他忙将叉子递了过去:“沈总,您还没吃啊?” “你吃吧。”沈俊彬闷闷地说,“今天遇见了一个傻逼。” 不用怀疑,对沈俊彬来说,如果傻逼都会飞,他就活在机场周围。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即便他碍于情面或场合没开口说,脸上也分明写着“傻逼离我远点儿”。只不过今天说出口来了而已,盛骁不太意外。 他边吃边问:“谁惹你了?我帮你一起骂他。” “你不认识,以前滨海店的一个同事。”沈俊彬道,“他收回扣被我举报了,从百翔系统里永久除名,还罚了一笔钱。这件事对他的档案有一定影响,只要是个正常的人力管理,一看他的资料就不会用他,我猜他很难再进有一定规模的酒店。现在他在历城经营餐厅,就是你提过的那家的注册公司名是‘爱我鸣’,而他就叫程金鸣。我在企信上查了出资人信息,一个是董事长,一个是他,那董事长看名字就知道是个女的。” “那他估计不太想看见你啊。”盛骁蹙眉问,“你没吃亏吧?” “他当然不欢迎我。当时店里还有几桌客人,他也不可能跟我明着来。”沈俊彬想起此事心浮气躁,“他亲手给我上了一盘拿破仑派,是隔夜的。” “这小子胆儿挺肥啊?”盛骁跟他一个鼻孔出气,“你没当时一拍桌子,喊一声‘你们的蛋糕过期了’?” “……”沈俊彬被他熟练的流氓行径震慑得怔了一怔,“我没想到。不过我跟他说,你要是不想做生意,那就别做了。” “霸气!”盛骁给沈俊彬拍拍手,脑内瞬间浮现出一幅商战画面,而沈总监就站在风口浪尖挥斥方遒,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热血沸腾,兴奋地咬了一口不知什么馅的洋馅饼,问:“你想怎么让他干不下去?请讲!” “……”沈俊彬无言以对,“我哪有那个功夫针对他?我吓他的。” 盛骁咂咂嘴:“……哦。” “他干的亏心事多了,我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看到我就得慌。”沈俊彬烦躁地解开衣扣,“一见他就觉得恶心,等会儿我要洗个澡。这傻逼是王八变的吗?怎么还没死?” 盛骁劝慰:“消消气,消消气。” 沈俊彬嘴上略显缺德,但并非真正动气的模样,看起来反胃倒是多一些。盛骁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儿,手掌一下一下地捋在他背上,感觉像在给愤怒的小动物顺毛。 他随口一问,“哎,以前你是不是也在背后这样骂我?” 沈俊彬闻言抬眼,直直地盯着他看。 盛骁早被他看过千百万遍,但还是被这眼神看得心头小鹿一撞。 “嗯……”他难得地有些害羞,带着丝丝愧疚开口问,“我是说,那时候在北京嘛,你第二天连个纸条也没留就回天津了。走的这么干脆,肯定一边走一边骂我呢,是吧?没关系,你骂吧,我该骂,你打我也行。” 小客厅里寂然一瞬,巧的是窗外也出奇地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个问题面前保持了缄默。 三秒钟之后盛骁挤出一个露齿的微笑,心里开始莫名紧张,他猜自己应该是饿傻了,否则不会问这么一个引火烧身的问题。 一般人见到别人生气都避之不及地远远躲开,自己怎么还主动往上凑啊?说不定沈俊彬一想起前仇旧怨,连那个收回扣的傻逼也没空骂了,直接调转火力了呢? “回天津?”沈俊彬没发火,和颜悦色地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回天津——要不您给我演示一下,怎么回天津?” 盛骁摆摆手:“那就不要了吧。” “第二天,你走之后,我发现我下不来床,哪怕给我一副拐杖我都走不了路。”沈俊彬望着他道,“所以我打电话到前台,续了房。” 盛骁:“啊?” 原来沈俊彬没走啊。 盛骁心想:他当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回那个快捷酒店去问问呢? 转念一想他就想起来了,大约是头一天晚上闹的动静太大,他当年有一段时间见了那个牌子的快捷酒店都是低着头走过人家门口的。 “我想,等不那么疼了我就走,但到了下午,我发现每次擦都能擦出血来,火辣辣的疼,疼得受不了了。”沈俊彬轻描淡写地说,“于是我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穿好衣服。” 盛骁默默放下叉子,双手老老实实地搭在大腿上。 沈俊彬:“接着我又花了一个小时,打车回到管理学校宿舍,拿上行李,去了医院——我本来以为我需要住院的。” 盛骁尴尬地笑笑,稍稍放心了。 沈俊彬知道去医院求医就好,毕竟医院有白衣天使的照料,比一般人照料病号更专业,更有利于恢复。 沈俊彬轻叩桌面,回忆从前:“我还记得我去的是一个……解放军几零几医院?” 盛骁认真地帮他回想:“嗯,是个三零几吧?我好像听说过。” 一听这医院的名头,盛骁就知道那儿的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1 医疗技术肯定差不了。 幸亏沈俊彬没有亏了自己,还知道找个好地方,这让他的罪孽稍稍轻了那么一点儿。至于涉及的相关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他愿意立刻十倍偿还,且不需要相关发票。 “哦,对了。”沈俊彬像刚想起了件事,向他解释道,“你在历城呆久了,对北京那些医院的情况可能不是很清楚。解放军医院,这应该是全国一流的医院了吧,很多小地方治不好的病号都喜欢往北京的大医院涌。所以,你想象一下。” 盛骁:“……” 沈俊彬:“门诊不挂号,急诊不收我,让我明天赶早。我扶着墙出了大厅,一堆人围上我,问我要看什么大夫。我说挂个肛肠科或者普外,人家‘哄’一下儿就散了——我连高价的号都买不到。” 他这一会儿的思维似乎很是通畅,嘴唇开开合合,一句句话如同浸了盐水的藤条,鞭笞着盛骁的良心。 “哦,”沈俊彬又想起了什么,“那时候换药室倒是能直接缴费,就是前面排了大概有一百号人。医院里的药房也只给有处方的人抓药,不提供咨询和建议。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最后我在医院附近的药店买了二十几个瓶瓶罐罐,自己回酒店一个一个看说明书。” 盛骁:“……” 当他站在马路边靠着大树抽烟的时候,沈俊彬正在经历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最最寸步难行的一天。 “对不起啊。”盛骁挤也挤不出笑了,心疼道,“我造了大孽了。你要是心里没骂痛快,你现在打我吧,使劲打。” 沈俊彬有一会儿没说话,像是沉迷高深莫测无法自拔。他低头拈起一个精致的小方盒,解上面系的粉色丝带。 盒子打开来是一个半球形的巧克力蛋糕,他用配套的叉子铲下一小块,端详了片刻蛋糕断面的纹理,随后将那一小块巧克力蛋糕递了过去。 盛骁受宠若惊,张大了嘴,一口叼住叉子。 “好像没有。”沈俊彬耸了耸肩,“那天我真的没空想你。等我后来再想起你的时候,我伤已经好了。人可能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所以想起你,我还是觉得你挺帅的。”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也就没骂了。” 盛骁:“……不像啊。你刚调来的时候,对我还是挺凶的。” “活该。”沈俊彬瞪了他一眼,“我能听出来你的声音,你为什么听不出来我的?” 第57章 酒店招收了一批新员工, 由从总公司借调来的特色餐厅专职培训员制定培训计划并加以督导,培训工作与新餐厅的进场审核同日完成。 人事部后又对学员分批进行了技能考核,成绩合格的员工被分派到一线岗位, 使得十一国餐厅如期试营业, 社会反响良好。 这天的晨会上,轮到销售部通报本日预定情况。 冯总监道:“今天接待的重点是一汽大众预定的经销商答谢会和晚宴, 分别定在三楼的1号会议室和2号大宴会厅举行,暂时没有客房安排;昨日恒大会议有一部分客人尚未离店, 会议对接人说现在还在统计, 十点之前通知我们午餐用餐人数和规格;新餐厅的散客预定基本全天都是满的;平安夜门票销售情况比较顺利, 昨天网络预定18张,电话预定12张,团体预定20张, 共计50张。不过……” 冯总话音一低,皱着眉头道:“这两天,我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嗯?”杜总说,“什么问题,你讲。” 冯总回身, 介绍身后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 道:“这位是我们销售部的小王经理, 近期主要负责总机的‘4+1’问询支持工作, 对预定中出现的问题比较了解。小王, 你来汇报情况。” 总机原本是“白三晚二”或“晚一”班制,近期为应对突增的询问电话而增加了一人坐班, 另外加的那个“1”,指的就是销售部人员。 王经理的声音清脆,口齿伶俐:“各位领导好。从前日晚间开始,我们接到一些客人的电话,询问平安夜晚宴的具体内容和举办地点。我和总机的同事第一时间将我们的活动内容告知了客人,并且在对话环境允许的情况下礼貌地询问客人为什么会问举办地点。后来我们发现,客人产生疑问原因是我们在各大卖场、电影院以及广播电视和网络平台投入的广告后面最新加入了另外一则广告,也是一家餐厅关于圣诞节活动的宣传。他们的广告措辞和宣传点都和我们的很相似,甚至有些打咨询电话的客人会直接问我们,广告中的活动是不是就在这家餐厅举办,或是问我们十一国餐厅指的是不是就是这家餐厅。我们一一耐心回答两者并没有关系,但有一部分客人会表现得不能理解,怪我们的广告表述不清。在来电高峰时段,我们解释的同时可能会导致一些客人过长时间在线等待,希望这件事能得到重视,以免影响后面几天的预定和客人的体验。” “打断一下。”沈俊彬一举手,问,“你说的那家餐厅,是不是?” “对!就是!”冯总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我从昨晚到今天早晨一个一个电话地打,和各大商场的广告中心进行接洽,他们都已同意尽快将我们和的电梯广告之间设置间隔,但我和历城电台、电视台的交涉结果不理想,暂时还没有得到可靠的回复。在广告中大量化用我们的宣传语,混淆‘五星级餐厅’和‘五星水准’这两个概念,故意营造出一种好像是一个广告放了两遍的效果,这明显是想借我们的东风。电话打到明泉来,我们的话务能解释清楚,要是打到他们那里,他们还不直接就截客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客务总监道,“客务部也接到过问这事的电话,可能因为接的数量少,话务员以为是业务检查,就在通话记录上把这些电话标注成内部电话了。冯总要是不说,我还真想不到有人能干出这么厚颜无耻的事。”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广告已经投放了将近一周,宣传内容深入人心,这两天才刚刚加入,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但凡是个正常人,肯定不齿于此等鹦鹉学舌之事——在同一个平台,宣传同一时期的活动,盗用了别人的说辞,居然还敢跟原主挨着播放,这不是摆明了想窃取前人的成果么? 谁知,真有人干得出这样不要脸的事。 在座诸位总监一阵摇头唏嘘,感叹世风日下。 “诸位先不要着急,我说两句。”沈俊彬镇定道,“关于这家餐厅,它的经营者之一——在座的各位中有一部分人应该曾经有所耳闻,他就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2 是五年前因收回扣被百翔系统内部通报并永久除名的滨海店特色餐厅经理,程金鸣。” 杨总监长长地“哦”了一声,点头:“我知道是谁了。胡总应该也知道这个人吧?那时候咱们都在石家庄店,还聊过这件事。” “程金鸣曾经和我共事,我对他非常了解。这个人聪明是有一点儿,但是自以为是,喜欢投机取巧,总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行事堪称目无法纪。他被滨海店开除离店之后,我们陆续又发现了多项违反纪律的操作和他有关,只是因为损失较小,涉及金额还不至于起诉,而且他又离开天津了,所以才没再找他。”沈俊彬面沉肃然,笔头在桌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可以这么说,我们现在面临的不是一个竞争对手,而是一个窃贼,或者说是一个强盗,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但是,该慌的人绝对不是我们,请诸位保持冷静。”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沈俊彬道:“冯总,将你们现在所能收集到的所有证据以各种形式保存下来,尽快递交酒店法务部,让专业人员分析他们是否违反广告法或是有侵权行为。我记得广告法规定,没有国家认可的资质,在宣传语中不能使用‘五星’一类的字眼,如果涉及侵权,请法务部第一时间起诉。第二,确保所有证据收集完毕之后,向工商局举报发布虚假广告,逼迫他们将广告从各平台尽快下架。” 冯总:“好,我们存了不少,等我回去叫他们汇总起来,马上移交法务。” “至于他们截流的客源,也不要紧。”沈俊彬面不改色道,“的菜品如何先不说,光是场地限制就是他们举办活动的硬伤。我们的圣诞晚会共计27个节目表演,另有5次抽奖环节,从我个人的经验来看,光是这些表演人员,他那儿的一层楼就装不下。客人的数量如果提不上来,他也拿不出什么可观的奖品。如果他们的广告宣传涉及了这些内容就更好办了,请法务部派人买一张的平安夜门票,到时去现场取证。” “好。”冯总回身安排道,“小王,你现在就去店里买票,要买那种能拿到手上的,再拿几张他们的宣传页。” “至于电台、电视台,网站推介接口那边——电台和网站的广告上线环境相对宽松一些,但市级电视台应当有专门的广告审核,像这种明显抄袭的广告都能安排进去,他们肯定走了关系。这件事超出外派经理人的能力和责任范围,与经营活动无关,我们只能请求业主帮助,由业主方处理。”沈俊彬从容不迫地总结道,“消费者的眼睛是雪亮的,程金鸣生搬硬套,届时活动与广告宣传不符,他等于自砸招牌。平安夜之后,他将受到消费者的质疑,他的行为也将受到行业的孤立。而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按部就班进行我们的宣传和筹备,经营、管理、坚守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拿到我们应该拿到的客源和信任。与诸位共勉。” 当晚,盛骁巡视完收餐情况,一个身影不近不远地尾随着他,也出了餐饮楼。 深夜,空旷的停车场里脚步声清晰可辨,盛骁回头问:“沈总,路过?” 沈俊彬坦言:“出来散散心。” 盛骁站在原地,等他走近了问:“今天晨会的事我听说了。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沈俊彬低头默默地走着,想了一会儿,呼了口气,认真地说:“我叫他们不要生气,不要着急,但其实我很生气,可这种生气又不是平时的那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当年曾经非常信任程金鸣,他可以算是我最早的一批同事之一。你可以想象吧,刚接触工作时的朋友总是最交心的,我对他的信任程度不亚于我带来的那几位厨师长。他又是经营人员,所以我把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可是他欺骗了我,让我的团队蒙受了相当严重的损失。最让我不能释怀的是我当年还帮他隐瞒过一段时间,因为他说他家境困难、母亲病重、心愿未了,等等。你可以在旁边劝我,‘消消气,消消气’。” “消消气消消气。”盛骁缀在他身后,稍一低头偎在他耳边说,“其他呢?还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 不知是劝慰的话真的管用,还是盛骁的言听计从取悦了沈俊彬,他微微笑了:“劝完之后,还可以再劝劝。” “得了吧你。”盛骁拿胳膊肘撞他一下,“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沈俊彬一怔:“怎么了?” 盛骁:“很多人都知道这事了。我今天刚来的时候,连前厅的小谭都在更衣室里拿手机搜广告法,你就让我在这儿当复读机?” “其实,广告法的事,法务部那边可能更清楚一点。”沈俊彬哈出一团气,看着它散开,“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众志一心,各司其职,调整好心态,减少出错率。” 盛骁:“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建议?” “你要是真想干点什么,就用工作状态适当地在店里多转转吧。有你在,我猜很多人都会觉得安心。”他忽然想到,“也许有些人在跳槽之前,会把你当做‘工作环境’的一部分加以考虑。” 盛骁诧异这小子今天说话竟然如此坦诚,有一说一老实得不像他:“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不是。”沈俊彬回头看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您应该在我‘生活条件’的考虑范畴里。” 盛骁十分受用,腰杆挺得更直了:“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这几天我得搬回店里住,我和另两个夜值经理商量过了,他们也会回来。正好你这几天忙,就别两头跑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到。” “哦。”沈俊彬感觉自己被人从一只手里拿走了一枚叫做“回家”的枣子,同时又被塞了一颗“随叫随到”的甜头,他一时间没掂出来孰多孰少,是盈是亏,有点迷茫,问,“你要住到什么时候?” 盛骁:“至少住到平安夜、圣诞节之后吧。反正你这边走不开,就算我回去了,你也不在。” 沈俊彬觉得自己手里好像又被人塞进了一点儿什么东西当作“添头”。这奸商给一点儿拿走一点儿,弄得他更掂不明白了。 不是他优柔寡断,而是盛骁给他的东西总是带有一层扑朔迷离的光环,让他掂不明白重量,估不准价值,一块钱的东西能掂出来十万块的珍重,轻飘飘的一句话也能让他舍弃金山银山,他只好木木地“嗯”了一声。 盛骁看他有点儿傻呆呆的,担忧地问:“沈俊彬,累吗?” 当然累了。 可沈俊彬又不想说“累”这个字。他总觉得这是一种低头,一旦说了,现在身体所能承受的一些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3 东西就要把他压垮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里,他忽然想到严格说起来盛骁也算是总监级经理人,就因为还差一层百翔的认证,所以他驻店也只能住员工宿舍,而不能分一间客房。 要是他通过百翔系统的考核就好了,他们互为邻居,一墙之隔,从衣柜或者卫生间的墙上挖个洞,夜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私会,无需经过走廊里摄像头的法眼,白天再把洞堵上,大大方方地出门。 沈俊彬工作了一天,考虑了太多太多严谨的问题,现下他不想管这个想法究竟可不可行了,只觉得盛骁怎么这么笨蛋,都多少年了,为什么还没考过。 他问:“你为什么不考百翔经理人?” “……”盛骁不知他是怎么从温情关怀跳跃到这个问题上的,感觉就像吃着年夜饭被人问候考试成绩。他无奈地一摊手:“你知道啊,我的英语恐怕过不了面试。” 沈俊彬嫌弃地白他一眼:“知道英语不好,你不会去学吗?” “等一下。”盛骁顿住脚步,伸手拦他,“你这时候不应该说你保我过吗?你以前说那话都是吹牛的啊?” 沈俊彬反问:“我说过吗?” 他确实说过,所以他很快就想起来了:“哦,我是开过这样的条件,不过那时候说的好像是……” 他前后看看,悄声道:“你得让我上吧?” 盛骁:“……” 时间挺晚了,沈俊彬有一点儿困,有一点儿乏,眼睛慵懒地眯着,正巧像心思莫测的挑剔买主在打量商品。他半真半假地说:“当时的你对我来说比较新鲜,我当然愿意出高价尝个鲜,别说百翔的考试了,买车买房都好商量。现在嘛,看在……情分上,你要是真觉得你考不过,我也能给你出这个价。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说完,他朝盛骁抛了个挑衅的媚眼儿,像是带刺的玫瑰,只问你敢不敢接。 听完这番豪言壮语,盛骁难以置信地吸了一口凉气,四处看了看,随即径直走向贵宾楼的方向,转头一抬手招呼他:“来来,你过来,来,我让你‘尝鲜’。” 作者有话要说: 同志们,由于非常残酷、现实的原因,我隔壁文要到解v的时间了,所以我明天要赶紧更一章那边,不知道一章能不能写完……反正这边断更一天就是了。 沉痛道歉,感谢各位读者大大的支持,感激涕零,结草衔环,汪汪汪汪。 第58章 沈俊彬身体困倦, 但思路清晰,在他来看,当务之急是养精蓄锐, 少节外生枝, 天亮之后继续稳扎稳打,发挥应有的实力。 即便没有这个跳梁小丑, 他们也大战在即,本该如此。 佳人, 红颜。在兵荒马乱的百忙之中, 能占盛骁两句嘴上的便宜, 引得他片刻动容,这无疑是绝佳的心情调剂,美妙滋味不可言说, 毕竟敢调戏盛骁又能得到这样的反应的人恐怕是不多的,这就够了。 沈俊彬还没昏了头,没天真烂漫到以为自己一皱眉,盛骁就会关心则乱,肯六神无主地屈身, 邀请他开罐品尝。 当然, 他本人被盛骁里里外外尝过许多次了, 从指尖到睫毛全都没能置身事外, 早八百年就没什么可刚烈的。他也不介意盛骁打着甜言蜜语的旗号反过来将他再拆吃入腹一次——那样他倒觉得自己应该感谢这位贵客的光临惠顾, 成全了他的忠心事主。 只是他今天千真万确的,真真儿的是体力不支了, 实在应付不了盛骁不知疲倦的春风一度。 他身系着公司、业主、宾客,以及背后明泉上下近千员工的希望,现下他的这具身体不是他自己的。盛骁的恩泽哪儿是雨露啊,那是洪涝灾害,大水过境无一次不把他冲得七零八落。 他今日只好敬谢不敏了。 盛骁在前走着,突然驻足,回头冲他扬了扬下巴。 今夜有雾。 空气中弥漫着蒙蒙的白色水汽,盛骁站在灯下,轮廓半明半昧。他的皮鞋踩在和园林小径边界不甚分明的黑暗之中,肩上却披着一层与九天玉轮相似的白霜。 他的一举一动像是过度锐化的动态图片,不太真实,和水汽凝成的缕缕白练难舍难分。 让人不禁怀疑,其实眼前这人能脱离地心引力,随风而去。 如果他能对盛骁留有余地,“聪明”而不失亲昵地相处,又把握分寸,不神魂颠倒,不含笑饮毒酒,不荒废…… “等你呢。”盛骁的话里有一只小手,锤了他胸口,又拉他走,“过来啊。” 沈俊彬:“……” ……那人活着还他妈有什么意思? 骊山烽火燃,荔枝八百里加急入关,沈俊彬手抄衣袋,走路带风地大步跟了上去。 装潢精美的贵宾楼古色古香,门内坐了一个值班的保安和一个工程部的晚间作业人员,见二人走近,起身问候:“盛经理好,沈总好。” 在上次万圣节活动中,由于菜品种类较多,宴会厅内又要布置主题景观,所以一部分冷餐取餐台设置在大宴会厅外的走廊里。表演开始后总有孩子喜欢进进出出寻觅糖果和甜点,打闹嬉戏,导致宴会厅门不能常闭。餐饮楼是一栋中间挑空设计的建筑,节目表演时的音乐声震天响,厅门一不关,整个楼都跟着嗡嗡叫。另外,晚宴客人进场、退场的时间较为集中,人流量又大,对非活动晚宴的客人会造成一定困扰,故而这次圣诞节前一周沈俊彬就打了申请:启用贵宾楼。 地板抛光打蜡,所有布草、地毯拉出来彻底清洁消毒再重新铺设。明泉的pa使用的消毒剂当然是无毒的,但无毒不代表无味,清洁过后,贵宾楼里的气味不太好闻,这几天工程部正夜以继日地轮流值班,盯着换气扇作业,帮助楼内空气流通。 盛骁煞有介事地抽抽鼻子:“哎,今天这味儿小多了,是吧沈总?” “明天还得再抽一天。”沈俊彬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教人不敢质疑,道,“去楼上看看。” 两人名正言顺地进了楼。 主要营业场所的摄像头分布盛骁很清楚,但贵宾楼的监控覆盖范围他还真记不清了。不过他知道,卫生间里肯定没有。 他拦腰一抱,直接将沈俊彬抱到了洗手台上,仰起头吸住那双唇。 沈俊彬朝门口抬了一下眼:“锁门了吗?” “锁了。”盛骁挤进他的两腿之间,“说吧沈总,你想怎么尝个鲜?” 沈俊彬搂着盛骁的脖子,膝盖下意识地夹住他的腰。 盛骁的腹部就贴在他的胯间,时不时的触碰和那人有意的轻轻撞击都让他快感连连。他在一瞬之间心猿意马,大脑做不了主,把刚才的豪言壮语抛到了九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4 霄云外,眼下只想让这个人喊他的名字,将最隐秘的,最不可示人的一面展现在他眼前。 盛骁的力量、汗水,床上和生活中的一点儿癖好和脾气,好的、坏的,他都愿意一一承受。 “盛经理。”沈俊彬捧着盛骁的脸,兜兜转转了一圈,看哪儿都想下口,可碍于它们暴露在外,他哪儿也不敢咬。百爪挠心之余,他违心地斥责了一句:“你在值班啊,这是干什么。” “不值班我早就把你扔到床上了。”盛骁没把他“尝鲜”的妄想当一回事儿,直接解了他的腰带。 沈俊彬一点儿反抗都没有,配合他脱了半边裤子,坐在洗手台边缘,顺从地抬起一条腿,搭在他的胳膊上。盛骁轻碰一下水龙头的开关,沾了点温水在指尖,勉强挤进一截指腹,触摸到了柔软滚烫的内壁:“想要吗?” “想。”沈俊彬的腰软了,整个人扑在他肩头,低低地呼了一口气,“我们进来太久,等会儿人家该问了。别弄了,来吧。” “我怕把你弄疼了。”盛骁记忆犹新,第一次他们用了润滑剂,但那牌子的耐久度太差,即便他戴了安全套,一进一出沈俊彬还是疼得死去活来,第二天又是急诊又是抓药。 他千算万算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可就是没算出贵宾楼里的客用品还没摆上。眼下他手边连个能打起沫的香皂都没有,只进了一根手指就知道摩擦力太大,这样来一场,后果只会比当年更惨烈。 盛骁看得出沈俊彬今天心烦。 餐饮部的琐事本身就多,沈俊彬一个人可能要面对数个供应商,同时联合销售部应酬几个团队,另外每场宴会大小领导的多方要求合计起来也许是几十、上百条——其中还不乏一些人“别出心裁”的异想天开,他都得一一礼貌耐心地解释,逐个敲定细节。再加上姓程的傻逼自不量力,在那儿丢人现眼瞎折腾,勾起了他信任错付的回忆。 晚上回了房间,这小子会失眠也说不定。 他想给沈俊彬一场完美而刺激的性丨爱,让身体的疲劳暂时取代烦恼,可他一想起沈俊彬那天冷冷历数在北京求医的遭遇就不敢强来了,生怕适得其反。 沈俊彬抱着他的脖子,弓着腰,将背部拉长,身子软软地趴在他肩头,时不时发出微弱地轻哼,任他手指在体内怎么折腾。 那声音太小了,像初生还未睁眼的小兽在叫。是舒服的、是疼的、又或是被人戏弄隐私部位而感到害羞的,盛骁无从分辨,只得更加温柔地探索。 忽然,沈俊彬小心地问:“盛骁,要是我疼了,你心疼吗?” 光是这可怜的问法就让盛骁心头一揪。 “那还用说?”他旋着手指渐渐退了出来:“没油,进不去。这儿也太冷了,咱不在这儿做了。” 沈俊彬跳下洗手台,反客为主将他抵在墙上,手伸到他身下:“我用嘴。” “好。”盛骁本能驱使,不假思索地答应——没哪个男人能拒绝情人的奉献。但他随即想起什么,在沈俊彬脱他裤子之前又拦道:“哎哎,算了算了。” 沈俊彬一脸意外:“怎么了?” “今天就不了嘛。”盛骁扶他穿好衣服,把人拉进怀里,“我就抱抱你吧。” 沈俊彬被他拉进怀里之前都是懵着的,像突然看到盛骁信佛,木木地应道:“哦。” “这几天我都在。”盛骁也不管自己突如其来的温情关怀突不突兀,手一下一下地抚在他背后,说道,“有什么事,没什么事,你只要给我打电话,我十分钟就到你身边。” 沈俊彬“嗯”了一声,问:“平安夜你是要来帮忙吗?” 盛骁:“那肯定要来啊,能帮得上忙我就干点儿,没我的事我就给你当助理,扇个扇子,跑跑腿儿,成吗?” 沈俊彬靠在他肩上摇头:“最近招了不少人,值班表我已经叫人排出来了,平安夜那天全岗人手富余,其实你休息也可以。” 盛骁问:“那你让我在宿舍闲着干嘛?” “睡觉?”沈俊彬想了想,“要不你差不多要连值三天班,太累了。” 盛骁把他推开一点儿,看着他眼睛笑道:“能一样吗?平安夜我不和你过,我在那儿睡什么大头觉啊?” “……”沈俊彬猝不及防,心头猛地一紧,“盛骁。” 盛骁:“嗯?” 一张口,有几句话已经涌到了沈俊彬的嘴边。 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过,今后也不会这样喜欢一个人了。 留在我身边吧,我们不分开,行不行? 可他再一想,又不免觉得自己认真得很扫兴。 他的一辈子还没过完,凭什么让盛骁相信这话他今后不会对别人说? 他不知道盛骁还遇到过什么人,凭什么认为自己是最爱他的那一个? 他连最庸俗的幸福都不能给,又凭什么说自己的这一份就是最适合盛骁的? 但他已经喊出了盛骁的名字,总得说点儿什么。 沈俊彬低下头,不由分说地扯开盛骁的腰带,把纽扣拉链一并解开,倔强地一把掏出里面收放妥帖的盛大哥:“我要吃你了。” 第59章 沈俊彬改弦更张时连累众多部门马不停蹄地忙了好一段儿时间, 虽然大家没当着他的面叫苦不迭,但背地里难免长吁短叹一会儿。会议室的地毯知道,地上的脱发多了整整一层。 直到重大活动当前, 当大小领导不用以“企业发展”来违心地绑架员工、员工们不用以“积极表现”来麻醉自己, 当当班员工能正常领到与劳动付出成正比的薪资、不当班的员工能踏踏实实在家休息时,众人才终于大松一口气, 对史无前例的意外闲暇难以置信,对沈总监的英明神武一致交口称赞。 盛骁从服务通道的墙角捡了一张折页, 是每张客桌上都摆着的圣诞晚宴菜品介绍卡。这折页说是菜品介绍, 其实画工娴熟, 排版精美,中西双语引经据典,拿出去说是个工艺品也能成立。 他怎么看怎么觉着好。 盛骁当然知道这不是沈总御笔亲挥亲自设计的, 但能从芸芸设计中挑出这么一份儿来,说明伯乐的眼光也十分了得啊。 他的观点绝不是出于肤浅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盛骁心想,实在是沈俊彬粗中有细,急处从宽,一身本事令人钦佩。 宴会厅侧门一开, 来人刚露了熟悉的一只手和一个袖口, 盛骁就认出来了, 忙殷勤地端起身边一杯水:“来来, 喝口水。别转了, 坐下歇会儿,看看表演。” 沈俊彬刚从气温接近三十度的宴会厅出来, 冷风一吹浑身一震,手里被塞了一杯冷水来路不明,放在风口吹了不知多久,抿一口,透心儿凉。 他被冰得迅速掀起眼皮儿凌厉地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5 扫了过去,紧急判断盛骁没有谋杀亲夫想另起炉灶的企图。 然而对上那双眼,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哦,算了吧。 他的自我意识早就被这人谋杀过了,渣也不剩。 他心如止水,干脆放弃了防卫,抬手一饮而尽:“节目彩排的时候我就看过了。你在这等我一下,送你个小礼物。” 盛骁打了个小嗝:“好嘞,我等着。” 他猜沈俊彬要去后厨顺个苹果。 外国人过圣诞节肯定是不兴吃苹果的,但中国过什么节都能和吃扯上自成一派的关系,这一会儿他已经在黑灯瞎火的服务通道转角吃了好几个人借花献佛的苹果,也不在乎再多吃一个半个了。 可没想到沈总监出了宴会厅十分钟还没回来,他脖子都要伸长了也没看到人影。 他正想出去转转,一推门,见沈俊彬手里拿了个小盒子,步出电梯。 根据盛骁丰富的青春期恋爱经验,他敏锐地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那不但是个包装精致的礼盒,而且用绿盒子搭配金丝边的红绸带,十分有圣诞气氛。这应景的配色证明了它不是一个随性而至的日常小惊喜,是正经八百的“圣诞礼物”。 沈俊彬潇洒地递到他眼前:“圣诞快乐。” “快乐快乐,您也快乐。”盛骁双手接过,感觉这东西的份量远超过了它的实际重量。 他没急着拆包装,先跟沈俊彬推心置腹起来:“你先听我说啊。我呢,是真的没有过这个节的习惯,往年这时候我不是加班就是睡觉。说实话,我好些年都没这么正经过过圣诞节了。” “哦。”沈俊彬微一扬眉,喜怒莫辨。若是单看脸色,竟然还有几分满意似的——一定是错觉。 盛骁能屈能伸——眼前国泰民安歌舞升平,显然没有需要展现他铮铮铁骨的场合,所以他果断地屈了,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吧……我就没想起来过圣诞节要送礼物这回事儿,也就没给你买东西,您先担待担待。” 沈俊彬今天心情颇佳,像是怎么都不会生气,在这种能令青春期姑娘跳河割腕的不公正待遇面前他也面不改色,说:“嗯,没关系。” “那谢谢您了。”盛骁劫后余生,怀着歉意感恩道,“这盒子我拆了?”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表情肌,预备在开盒的第一时间表现出加倍的激动之情,但当他从减震装饰的一团碎纸条里拎出来润唇膏,还是只能哭笑不得地咂了咂嘴:“不是,您这个,怎么有点儿眼熟啊?” 明泉商品部里卖的东西原则上档次要与五星级相匹配,且又有一定的附加服务费,导致价格和周围商场相比毫无竞争力,所以会在商品部买东西的人不太多。柜台里陈列的护肤品款式百年不变,始终是那么几样,饶是盛骁这个不太讲究的人也看出眼熟来了。 想想也是,圣诞节前的这段日子时间紧、任务重,沈俊彬千斤重担一肩挑,他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就没挪过地方,人也根本没空离店。 沈俊彬不加掩饰,坦坦荡荡地承认:“眼熟就对了,店里买的。” 不管怎么说,顺手准备也比压根儿没想起来准备要强。 盛骁不想让沈俊彬觉得自己亏了他,赶紧问:“几点了?商品部现在关门了吗?” 沈俊彬无辜地一耸肩,无悲无喜无惊无讶:“快十点了,当然关了。” 他的对讲机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听着似乎是下一个抽奖嘉宾联系不上了,演出组正在找负责人。 盛骁见缝插针说:“后天我下夜值,咱出去转转,你看好什么,我给你买,算作迟到的礼物。” “我说了,没关系。”沈俊彬摇了摇头往宴会厅走,手按在门把手上,又一脸无所谓地回头补了一句,“你要是想送,就等下次圣诞节吧。” 这小子呢,一天天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一闪一避,总以为能瞒得过别人,其实都是掩耳盗铃。他的眼睛可一点儿也不小,尤其在某些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刻,完全就是一扇透明的落地窗,足以映照出他心里的整个世界。 盛骁无数次从那双眼睛中轻而易举地读出他的欲言又止,看着他一忍再忍,三缄其口,硬是将“生同衾,死同穴”的狠话使劲儿嚼碎了咽下去,最后再缓缓吐出一句无关痛痒的“天气真好”、“困了,睡觉”。 被一个男人那样盯着看,像被一只手紧紧攫住整颗心,扯离胸腔原位,惊险又过瘾。 上一秒还命悬一线,下一秒又海阔天空。 而这一秒,沈俊彬分明是想问:明年的这一天,你还在吧?你欠了我的,不可以不在。 只是这问法有点儿曲折了,没个七巧玲珑心真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尽管沈总大赦天下,但盛骁又怎么敢明知故犯?沈俊彬一走他就掏出了手机,想上网查查有什么适合的礼品。 屏幕一亮,他看到了几个未接电话。 任远。 任远8点多钟打了第一个电话,那会儿正是宴会厅里节目开演不久、更替菜盅最繁忙的时段,服务通道里人来人往,盛骁没听见也没顾得上看手机,后来任远又打了几个,宴会厅里音乐更大,他就更没听见了。 他端着手机不知是回个电话还是回个短信好,任远好巧不巧又拨了过来。 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起电话,任远的声音一听就是醉了,说话粗声粗气,从前藏掖得滴水不漏的脾气也蔓出了边角:“今天回雁门,和刘瑞他们几个人吃了个饭。一说起你,都想打个电话聊两句,谁知道没打通,大忙人。” 盛骁笑道:“今天不是圣诞节么,我们店里有活动,刚才忙着。怎么样,你们喝得挺好啊?” “还行吧。”任远低了声,“没到九点就散了,他们都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那你这不也回去了吗?”盛骁问,“我嫂子我侄子都睡了吗?小家伙会翻身了吗?” 任远闷闷地应道:“都睡了。会翻身,就是懒,不爱翻。” “哦。”盛骁随口又问,“最近怎么样?你电厂那儿的事还顺利吗?忙不忙?” “忙……”任远忽道,“盛骁,回家吧。” “哎呀,”盛骁笑笑,“你怎么又说这些啊?我干不了那个,你还真想让我给你当安监啊?” “你还跟那男的在一起?”任远逼问,“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这怎么说?”盛骁单手拔开唇膏帽,旋出一点儿,对着玻璃在嘴上涂了薄薄一层,“反正,一时半会儿我是走不了了。” 岂止一时半会儿,哪怕他爹来问,他都说不出一个“回”字。 任远嗤道:“怎么?他喜欢你?” 这还用问?可沈俊彬要是知道他们俩在这儿聊这个肯定要炸。盛骁不想多解释:“应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6 该是吧,我不知道啊。” “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任远兀自说道,“双方都过得好,就行了。” 盛骁顺着他:“对的,对对。” “喜欢就非要在一起的,那是小孩子。要是还哭着,装可怜求你留下的,呵,那就更幼稚了。”任远说着说着,忽然动了气,“他不是真喜欢你,盛骁,他顶多是想捧着你,他喜欢的是在你身边的他自己。其实那家伙心里都不一定把你当成个人看,你懂不懂啊?” 虽然知道这家伙喝多了,不能跟他认真计较,可盛骁听了还是难免心里不舒服:“说什么呢。” 任远狠狠地说:“他要是把你当成个完完整整的人,不会想不到你上有双亲,不会让你为难,不会让你当不孝子。他把你拖下水,还想拉着你不放,这他妈是想耗你、想害你,懂不懂?” 盛骁沉声:“任远,过了。” “你还想跟他混多久?一辈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任远像是醉了,可更像没醉,每一句话都扎得极准,“你敢跟你爸说吗?敢跟你妈说吗?现在别人一说到你,能说‘哦,盛骁条件太好,挑花眼了,定不下来’,可以后呢?再过三年、五年,你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全在这个地方,人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怎么跟他们解释?” 盛骁默然。 他离家实在是太远了。 在这座城市里,他除了给韩小芸打电话时能短暂地记起自己还是个“儿子”,其他情况下既没有尽过孝,也没有人生迷茫请二老指点过迷津。 从前都没开过口,他当然不能一开口就是惊天霹雳,他甚至没想过他和沈俊彬的事还要经过别人的审核和允许。 任远的声音沙哑,嗓子像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字字沥血:“如果我走过一条路,发现这条路很难,我不会拉上我喜欢的人一起走。我会告诉他,别过来。” 第60章 圣诞节当天, 盛骁还未上班,人力总监就打了个电话找他:“盛经理,你在宿舍吧?来, 到我这坐会儿。” 老头开门见山, 笑眯眯道:“最近忙不忙?忙也得抽出时间多学习啊。该准备职业经理人的考试了。” 在这一年的最后几天里,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年度业绩斐然已成定局, 外派管理们说什么话都硬气,不但和总公司能就吸收新力量拓展队伍展开讨论, 还因盈利可观, 和业主也有了商量扩招的余地。从前碍于编制人数的限制, 有些优秀员工是时候提拔了却一直没能升职,这次酒店计划从普通员工升到二级主管十几人,二级主管升到一级主管几人, 从主管升到经理的也有两三个,范围覆盖了全店各部门。 “我到明泉两年了,从我来这儿时起你就是夜值经理。真不是我压着你不往上报,是这几年咱们营业额就在领导桌上放着呢。我要是跑过去说,我们这儿盛经理特别好, 工作倍儿棒, 谁见了谁夸——我这么说谁信啊?是不是?人家一看, 年度任务刚刚压着线完成?这就是个中不溜儿的水平啊!这么个地方还能挖出什么人才来?”胡总监说着, 把一份考试范围明细打印出来递给盛骁, “杜总的意思,今年咱们趁着形势好, 赶紧把你的事儿上报了争取一下。你呢,也多注意注意和同事们的关系,咱一次把考试和审查都给过了,速战速决,好吧?” 说是速战速决,实际上准备材料层层审批就得一个月,再用一个月报上去,接着又是一个月考试考评、意见回复……这么算下来至少得三个月。而涉及升职的这批人这三个月里多半会在店里吊着命地干活,来年的整个第一季度,酒店的精神风貌和服务标兵都不用愁了。 明知套路如此,人们又不得不遵从游戏规则。盛骁去后勤仓库把今年迟迟没领的最后一套工装配额领了出来,衣冠齐楚地上了岗。 其实即便没有升职在望的消息在前,他今天也该好好收拾一番。 除了平安夜的活动,圣诞节当天的家庭晚宴是明泉宣传的另一个噱头,火鸡、烤鹅、煎鱼、传统的树干蛋糕、姜饼等等,所有节日相关的食物明泉餐饮应有尽有,许多年轻的情侣和讲究的家庭提前预定了桌位,包厢上座率近七成。 大家一忙碌起来,再没人管顾程金鸣和的事了,盛骁只辗转听说了个大概。据法务部探子回报,昨天的平安夜活动很一般,甚至比他们家的日常水平还不如,完全是靠着熟客多才撑住了场面。 万事大吉。 只有沈俊彬这天非常惹人烦。 盛骁没看他的时候他偷偷摸摸地朝这儿看了不知多久,等盛骁发现被人偷窥了,想趁着往来客人少时跟他眉来眼去一番,那小子又比谁都矜持地拧过头去——竟然胆大包天地公然调戏他! 盛骁感到十分震惊,只是碍于场合不便发表强烈谴责。过了上客高峰时段,他站到沈总监面前正式而无声地鼻子出了一道气,这才转身去了前厅巡场。 今晚的大堂经理正好送完客,和盛骁搭乘同一部电梯下楼。 徐瑶瑶问:“盛经理,今天值班?” 徐瑶瑶是个漂亮姑娘,看模样不过二十五六,可她的悦目不是餐饮礼仪那种脸蛋上的浮华,而是颇有成熟睿智的气质。 盛骁:“是啊,值班。” “您怎么天天值班呢?”徐瑶瑶道,“我看同事拍的照片,昨天平安夜宴会你好像也在啊。” 盛骁漫不经心地说:“哎呀,老光棍儿一个,平安夜没人约,反正这几天在宿舍住着,可不就天天在店里转转嘛。” “你?”徐瑶瑶摇头一笑,“你没人要,那天底下都是光棍了。你别是看好了咱们店里的哪个人,才天天挂着不走的吧。” “别提了,谁敢在这儿谈啊?”盛骁假模假式叹了口气,像是受过莫大委屈一言难尽似的,随即忽一抬头问,“哎,徐儿,你有男朋友吗?” 徐瑶瑶没答话,满腹狐疑地打量他一眼,似乎是在思考,在这个美好的圣诞之夜,明泉著名的钻石王老五对她抛出橄榄枝一事的可信程度。 “肯定有了。”盛骁及时递上一个过客浪子式的遗憾微笑,眉宇间挂了似真似假的一点儿惆怅,先一步道,“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儿,又漂亮又能干,打着灯笼难找,身后没十个也得有八个小伙子追你呢吧。擦亮眼,挑个好老公,以后就不用总站大堂吹冷风了,嗯?” “怎么挑呀?”徐瑶瑶笑笑地说,“你以为人家都把条件列个清单拿给我看呐?我觉得找个普普通通的,两个人一起奋斗就挺好,我也不指望谁养着我。” 小徐说的很中肯,盛骁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楼上的小沈。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7 沈俊彬呢? 他们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因为宴会厅的那事儿他都已经交过好几遍底了,却从来没听沈俊彬主动提起过家里。这小子来历城两个多月,既没回过家,好像也没有家里人来看他。 盛骁的家底——虽然他本人没出过一份力,但好在他爹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他能足够不要脸,那还是能和家产扯得上关系的,这一点沈俊彬应该心知肚明。 沈俊彬不提自己的家事,是觉乏善可陈,还是自卑悬殊太大?又或是怕一开口吓着他? 次日下了夜值,两人错开时间离店,一先一后回了家。 沈俊彬刚一进门,盛骁上前一把将人拦腰抱住:“老胡说要让我参加百翔经理人考试。是你跟他提的?” 他站在沈俊彬背后,把下巴扣在沈俊彬肩膀上,恶意地向下压,压得沈俊彬站都站不直,十分不堪地背着个人弓着腰:“不是我,你还没让我上……嘶!疼!我是说,你本来也该考试了。他这时候知会你,可能是想让自己的述职报告更好看一点儿,也可能是因为下个月总公司的考核团要来谈话,他提前卖个人情。” 盛骁原本只想闹着玩玩,不料意外发现沈俊彬反心已现。他感觉有必要出兵镇压,于是顺势将人提到沙发靠背上,隔着两人的衣服,模拟着侵犯的动作有节奏地撞在他身后:“那我也得好好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升职机会啊。” 沈俊彬:“……” 他的衣服还好端端地穿在身上,却被人压在身下戏弄,这让他尊严含恨扫地,直怀疑自己是件没有生命的工具或玩偶,否则怎么会刚一进门就被人抓过来摆弄? 偏偏……他还就喜欢被盛骁支配的感觉,尤其喜欢盛骁将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要问盛骁这么大的块儿头压着他,他还能喘气顺畅吗?当然不顺畅了。可盛骁压得越重,抱得越紧,越是让他失去行动能力只能束手就擒,他就越觉得安心。这原理非常简单:盛骁把热情和时间都给了他,他就暂时完整地拥有了这个人。 察觉到碰在身上那处一点点儿硬了起来,沈俊彬温声问:“我洗过澡了,做吗?” “你怎么一来就是做啊做的?”盛骁恶人先告状,害羞地把脸埋在他背上蹭来蹭去,“我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沈俊彬:“……” 盛骁嘴上不好意思,身体却从善如流,灵巧的手指轻车熟路扫除了一切障碍,挑起了沈俊彬的兴致,并将他的两只手拉到臀瓣上:“帮忙掰一下,我好抹油,谢谢。” 沈俊彬:“……” 盛骁的请求在道理上没有问题,可一旦他依言这么做了,在心理上就总有一点儿自己正在引狼入室、帮人点钱的错觉……没容他把脑海中盘桓的那点儿质疑挥散,他的手才刚一放到身后,盛骁已然抵了上来,前端就顶在门口。 沈俊彬眼前霎时清晰地浮现出100吨大卡车开到小巷前还不刹车的画面:限制通行! 他手软了一下,随即手忙脚乱地趴好,将自己的两侧掰得更开:“你急什么?等一下,还没好啊!” 盛骁敷衍地“嗯”了一声,用手指揉着他的肌肉帮助放松,丝毫没有停止层层推进的意思:“那天在贵宾楼,你不是说不用弄么?我以为你已经被我锻炼出来了。” 沈俊彬脸贴在沙发上,眼睛睁得大而空洞,脑子一片空白,感觉自己正被人用巨大滚烫的膨胀螺丝贯穿,既紧张又怕刀剑无眼,不敢妄动。 “那天是……是……”他张张口,忘了要说什么,语言还未组织好,巨大的膨胀螺丝已经完全打进体内。 他从此都被钉在这张沙发上,再也跑不了了。 “是什么?”盛骁等待着他适应,“有感觉吗?你要是给我一点儿反应,我会很高兴的。” “我……”沈俊彬连开口说一个字都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多出的东西。 他像被推到灯光下、镜头前,盛骁站得直直的,离着他远远的,正在好整以暇地等待欣赏他的声乐表演。他极不自在——这都怪盛骁没让他进入状态,否则他并非开不了这个嗓。 他有点想说“你动一下我才好叫”,然而那家伙就那么从容不迫地站在他身后,大有他不开口迎客,人家也不肯开工之意。 客厅出奇安静,沈俊彬把脸怼进沙发夹角,听得到自己的睫毛划过皮质沙发的声音。 他逼着自己从嗓子眼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不太主动的:“嗯……” 盛骁没说话,一点一点抽身而去,最后带出“噗”的一声和些许黏腻的液体。它们以极度缓慢的速度和不容忽视的粘稠度顺着沈俊彬的大腿内侧缓缓往下淌,既痒又让人忍不住分出心力,无端多生一片遐想。 沈俊彬想拿手擦一下,又怕盛骁突然袭击打得他措手不及,只好硬是忍了。 谁知盛骁迟迟不再进来——这种时刻,一秒钟的空白都会被放大一百倍,教人望穿秋水,心如鼓擂。 获准参加考核,盛骁的兴头一开始显然是很高的,沈俊彬不确定盛骁是不是因为他的不配合而扫兴了。 痒。 黏腻的液体正流淌过他的底线,一再向下。 他有一点儿懊恼:就顺着盛骁的心意来两声,释放释放天性,能怎么的? 错失良机,别无他法,他生硬地就着沙发扶手若有若无地晃动了一下胯部——自然界的各种求欢行为大约可以组成一个系列,关系层层递进,一计不成,才值得动用更复杂的方式。 他不能察言观色,不知道盛骁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请君再来”的意味明不明显,他只知道:盛骁再不进来,他可能就该扭腰了。 这项业务他真的不太熟悉,盛骁别逼着他拓展,因为这实在是太娘了,要是盛骁喜欢这么娘的男人,那他骨子里必定也是个娘炮,真他妈的货不对版!算了,就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 他还在做着心理建设,不料刚一放松警惕,盛骁突然去而复返,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来确定自己的作用力方向,随即长驱直入,一贯到底! 沈俊彬眼睛倏然睁大,失声叫了出来。 盛骁赞扬道:“你看,你可以的。” “……”沈俊彬只能羞耻又认命地把头埋在沙发里,第一反应居然是暗自庆幸自己还挺争气的。 忽而他一念想起别扫了盛骁的兴,赶紧别过脸,对着空旷的房间哼哼了两下。 盛骁故技重施,又来一次,沈俊彬的十指顿时嵌进自己的臀肉,情不自禁叫出声——苍天可鉴,他出声时只允许很小很细的气流通过声门,可盛骁每每一撞过来,就像是粗壮的钟杵撞上了空心大钟,不堪入耳的声音便从他嘴里朗朗传了出去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8 。 盛骁喘着粗气低低笑了,在他腰上最怕痒的地方拧了一把:“真乖。” 那一拧的力道很不见外,足以拧得先帝驾崩改朝换代。沈俊彬腰侧一块儿真的怕痒极了,他极度惊恐,想发出尖叫或者暴喝以制止盛骁的恐怖行为,谁知一开口,他的嗓子却曲解了他的本意,又成了伤风败俗的床笫之音。 这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世界。 沈俊彬绝望地同流合污了。 他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任盛骁将他说不成个儿的句子撞得四分五裂,碎成千片万片。叫着叫着,他发现自己听自己的声音居然也可以听出一种特别的快感。 和这个人在一起,本身就是他人生最大的快事。 盛骁技术娴熟,操作精准,在高速作业的情况下仍能收放自如,于紧急关头控制住了一鼓作气的冲动,暂时停了下来。他低头拨开沈俊彬的手,审视两人的撞击处。那儿已变成了一颗粉红色的大桃子,颜色非常可人。他忍不住在弧度最圆润处抽了一巴掌,力道不大,却发出清脆响亮的“啪”声。 沈俊彬的闷哼带着鼻音,皮肤煞白了一瞬,继而出现了三道指印。 盛骁一搂他的腰,把人翻了个个儿。 沈俊彬的半边脸颊因和沙发亲密接触、过度摩擦而变红了,嘴边沾着控制不住溢出的口水,神色恍惚,整个人有气无力。 盛骁俯身稍稍收拾了他的头发,用指腹擦了擦他的嘴角,问:“喜欢吗?” 沈俊彬这才想起自己的双手终于得脱樊笼,立刻伸到身下放肆抚慰,神情凌乱地说:“喜欢。” 盛骁又问:“喜欢我吗?” 沈俊彬皱着眉,眯着眼艰难地看他:“你说呢。” 盛骁舔了一下嘴,他没吃什么甜食,却品出了甜味儿,问:“喜欢到都愿意让我上你了,是吗?” 沈俊彬呼吸急促,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盛骁笑了起来。趁沈俊彬神志不清,引得他说点儿什么违背天理伦常、文明道德的话,这是他的保留节目,与沈总监进行撕裂理智和教养外衣的互动在某些时刻比身体的直接刺激更有滋味儿。 “这么喜欢我啊?”他不怀好意地笑着问,“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这话一出口,没等沈俊彬回答,盛骁先小小地怔了一瞬。 他陡然发觉自己“游刃有余”的余额不足,内心的某根神经被这句话狠狠触动了。 也许是日前受了某人的挑衅,也许是他和沈俊彬过去把有意义的话都聊过几遍,实在没什么可聊的了。 他还真有点儿想听听这个看起来无聊、无责任、无意义的问题的答案。 第61章 沈俊彬一言不发, 双目一垂看向自己身下,眼睫遮住了雾气蒙蒙的双眸,企图用大汗淋漓的忙碌来搪塞这个问题。 “怎么了?”盛骁下意识地一弯嘴角, 笑了笑, 以点缀两人之间表情上的空白,“是心里没谱, 还是不想说?” 他不确定应不应该这么做,但凭着习惯, 他还是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更像真假参半的情话:“有一次, 你说要我和你过一辈子, 不记得了?” 因为和大多数人所处的高度不太一样,盛骁的眼界也更为宽广,他对于“指天为誓”、“私定终身”之类的江湖儿女桥段向来不怎么感冒, 一度认为人们作茧自缚的行为傻不愣登。 这历史大概可以追溯到他感情意识刚刚萌芽的时期,当然那时他见识的都是些花前月下的呢喃细语,所以像沈俊彬这种堪称咬牙切齿立下生死状式的告白,一想起来,还真有点儿荡气回肠。 从前他没少语重心长地开导身陷情网的小伙伴“万事皆空”, 但当初的他显然没有想到, 这竟然是每一个人的必经之路。 迟来了十几年, 他还是站到路口了。 曾经弃如敝履, 现在又来投诚,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焉能如此反复无常啊?啊? 盛骁心底有一丝小小的羞愧,手掌胡乱摩挲着沈俊彬的大腿, 搓热了那一块儿的皮肤。 好在这间屋里的尴尬无独有偶——沈俊彬“乖巧可人”的份额似乎也刚好用尽了。 他躺在沙发上,两眼一闭假装放浪形骸,可盛骁问的话他字字句句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美人当前,对着美人释放的滋味如同腾云驾雾令人神魂颠倒,可怎奈这美人一再相逼,已是兵临城下,他无处可逃。 此时机械运动变得索然无味,沈俊彬的手又动了没两下就停了下来,手捂之处依然尴尬地杵着。再抬眼时,他的神情近乎冷静,谨慎地选择了继续观望,没有贸然开口。 “是哪种喜欢,你心里有数吗?”盛骁终于能捕捉住他的目光与之交缠,“是喜欢跟我玩,还是认真的?” 沈俊彬死不说话,表情很有坚守组织机密的味道。 他面上的潮红渐渐褪去,白皙的肤色配以沉静的目光,简直可以颁发一个“清水芙蓉奖”。 一旦看清了期待,期待就悄无声息地迅速发酵成了迫不及待。盛骁分明感觉自己中计了,却顾不得为沈俊彬的欲擒故纵之计大获全胜而鼓掌。 他捏住沈俊彬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沈俊彬,还想和我过一辈子吗?” “你想干嘛?”沈俊彬惜字如金。 盛骁用力捏了他一把,捏得人皱起眉才罢手:“说。” “不想。”沈俊彬定定地看着他,“一辈子太长,我不想了。” “为什么?”盛骁震惊,两人不着寸缕地坦诚相对,沈俊彬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么无情无义的话,“我怎么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准确的说,是我不想考虑这件事了。”沈俊彬被他抬着下巴,目光仿佛睥睨凡尘,微垂的眼睫拦住了七情六欲毫不外泄,像是一个在商言商的商人正冷冰冰地计算着盈亏,“以‘过一辈子’为前提考虑,你面临的诱惑太多,我也不可能经常提供新鲜花样,那我就总得处于一种担心‘你会走’的状态中。可如果我不惦记这件事,不把你当成我的私有物品,那我每次和你在一起都会觉得是白白捡来的惊喜。白捡这么大个人,抱着睡一觉,我开心了,你也没有压力,不是吗?” 盛骁消化了一会儿,品了品,认为沈俊彬确实没说错什么。自己家里的再好也总能挑出毛病,白来的能有一点儿好就让人认为是天大的惊喜,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对于他们中的谁来说,抱着这个心态都能愉快地享受在一起的时光。 但是这样的“在一起”,和他的预想出入颇大。 盛骁心里别扭,却无言以对,只得悻悻地松开了手。 “不过,你要是真的有意向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也可以聊聊。”沈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99 俊彬坐起身,满不在乎地看向不远处的桌子,淡淡地说道,“我可以把我的房产、车子、我的所有钱拿出来摆在桌上,押在你这儿,也可以……把我的血抽成一包一包,把我身上每一个零部件公证给你。有一天你需要,随时都可以用。这样够真了吗?” 说完这番话,沈俊彬在心里轻轻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表现不能满意。 这原本是他们之间不可提及的话题,可不知是何原因,盛骁今天莫名地感兴趣。他不敢表达得太过浓烈,就着盛骁的人生观违心地闲话了一堆,收获了那家伙挑不出刺儿的傻脸一张,算是松了一口气,可不料下一秒他一看见盛骁失望——盛骁的眼神只透出了那么一小点儿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落,他立刻就忍不住认真、忍不住掏心挖肺了。 他对盛骁的感情早已连着筋带着骨,不掏则已,一掏出来展示,势必是这么鲜血淋漓的。 正常人应该已经被吓得退避三舍了吧,以为他是杀人狂魔也说不定。 当年在北京,那一晚他曾经一厢情愿地反反复复疯狂表达,前段时间两人在车上他也傻了吧唧地问过一次。这样的话事不过三,说多了就像儿戏,今天之后,他对着盛骁恐怕再也说不出口了。 刚才狠狠捏着他下巴的那只手此刻抚摸了他的嘴,动作温柔了许多。沈俊彬不太意外地发现自己可耻地沉迷于这人的温柔,继而愈发产生一种一败涂地的感觉。他顺从地张口含住了盛骁的手指,用口腔里的软肉包裹它,缓缓地舔舐吞吐,尝出了润滑剂的樱桃味。 这手指比可口的樱桃更难得,樱桃再香甜,也不过是吃进胃里的诸多食物的一种,有无数的替代品,但能直直流进他心里的,只有来自盛骁的味道而已。 他曾经有过什么爱好,如今已经尽忘了,只知道自己现在只以满足盛骁的每一点小情趣为乐。 盛骁的手指不客气地在他舌面划过,他便不动作,半张着嘴,任那只手指在他口腔里搅动。 盛骁忽然问:“我很好骗的。你不会骗我吧?” “……”含着手指的沈俊彬蓦然抬眼。 尽管两人形容不雅,还不如上次在车里谈话时正式,但沈俊彬的目光足够直白,眼睛一眨不眨。 盛骁担心,如果自己不及时从了他,这小子可能会一直盯到眼睛滴出血来。 他抽出手指,摸了摸沈俊彬的脸——其实他本来就只想摸摸脸而已,谁知道沈俊彬占起他的便宜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居然一张口就把他吃进去了,还舔呢!弄得他们的谈话看起来怪色丨情的。 他站在“私定终身”的小路口左看右看,一看到这小路鲜花烂漫就知道是给懵懂无知的青少年走的,万万没想到自己年近三十了还要在这儿走一遭,心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他生怕别人知道他童心未泯,面红耳赤地看看前路,小声问和他同站在路口的沈俊彬:“你不会骗了我的身体,还要骗我的心,哪天不打招呼自己就先撤了吧?” “……”沈俊彬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盛大哥是个实在人,不爱听小青年们聊这些有的没的。他们废话说得太多,盛大哥不知何时已经偃旗息鼓袖手旁观了,只是那身材依旧魁梧,将雨衣充实得满满当当,分明是一副走到哪儿都横行霸道绝不吃亏的模样。 着实不像会被人骗了的样子。 盛骁紧张地摸摸他的脸:“我要是答应了你,你不会哪天又说我是捡来的吧?” “……”沈俊彬把那只手抓在自己手心里,握拳起誓,“我发誓,要是我骗了盛骁一个字,辜负了他一星半点,就让我被天打雷劈。” 盛骁倒吸一口冷气——私定终身就够让人头皮发麻了,这小子还发誓天打雷劈! 曾经惹得无数情侣头昏脑热的青少年表白套餐一次性集齐,破坏力相当可怕,饶是他早有提防也没能逃脱,三观被沈俊彬一句话炸得乱七八糟,暂时没空重建。与此同时,他的肾上腺素浓度直冲云霄,后脊像被人电了一样蹿起一股电流,他粗暴地将人掀在沙发上,抓起沈俊彬的一双手压过头顶,狠狠咬上了那双唇。 沈俊彬顺势倒了下去,不仅心甘情愿,还自觉抬起腿。 二人的战场几经辗转,夜幕降临时已双双躺在床上。盛骁随手摸了摸沈俊彬的头,动作不算太温存,有点儿像摸训练完的小动物,谁知这一摸就把沈俊彬给摸睡着了。 今时不同往日,盛骁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很不对劲,再拽手里的一把头发,把人生生拽醒:“咱俩的那个……这就开始了?” 刚被叫醒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沈俊彬迷茫地调整了一番焦距才定睛看懂盛骁的表情:“那不然呢?你还想有雷劈下来?” “这么说可能有点儿恶俗,我们是不是应该……”盛骁感觉自己在返老还童的道路上愈发无师自通,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得一会儿摘、一会儿戴,你觉得,有必要形式化一下吗?” 酒店着装规定,除已婚人士可佩带款式简单的婚戒之外,对客岗位员工均不允许佩带戒指。他们俩弄一对儿,只能在私下里戴一戴。 沈俊彬迎着暖黄色的灯光抬起眼,看到盛骁轮廓依然英俊,凌乱翘起的一绺碎发也无伤大雅,只是表情有点呆滞。 看起来就像刚进厨房的学徒面对生疏的食材无从下手,不知怎么处理是好,惶惶恐恐地跑来问师父。 沈俊彬闭上了眼,世界霎时一片漆黑,成为一间冲洗胶卷的暗房。他在暗房里将刚才的一幕洗成了照片,裱在名为“终身不忘”的框里——也不管这面墙上已经挂了多少幕盛骁的身影。 他慢条斯理地说:“很有必要,再刻上名字,你的刻我的,我的刻你的。” 盛骁被这话酸倒了牙,头皮又麻了一阵儿,随后兴致勃勃地拿起他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研究道:“买什么样的?” 沈俊彬闭着眼,小声说:“明天去挑。” 盛骁的建议得到肯定,精神头儿越发足了,更不想睡,心中畅想:要不顺便度个蜜月? 第62章 沈俊彬睡着时也没有停止思考, 他像魔怔了一样在梦里痴痴地想念“盛骁”这两个字,甚至开始漫无边际地考虑用什么样的字体把它们刻在指环里。 当然,肯定有一种专用的机器, 能刻字刻得迅速又工整, 清晰又完美。只是这样快餐式的速成法好像差了那么点儿意思,不能成为一个足以撬起重达一生的杠杆的支点。 工匠的手造倒是比机器多一丝人情味儿, 但他一想到见不着人的时候自己要对着一个陌生人刻出的名字亲吻抒情,又不免感觉这事失去了意境。 后来他梦见自己坐在一间厂房中,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0 手上拿了个类似电钻的东西, 面前是一个工作台。 另一位当事人不见踪影, 唯有他在灯下作业。 这应该是一个车间,或是一个加工坊。 哪里能找到这种自己动手的加工坊? 他怀着疑问醒来,一侧脸, 终于明白盛骁为什么缺席他的梦境了——此人就躺在不足他半臂的距离里,正睡得六亲不认,哪能顾得上客串呢。 沈俊彬缓缓舒了口气。 他走完了惊心动魄的十万八千里,终于到达西天取到了经,免不了席地而坐, 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但“盛经书”则不然, 他高高在上地修炼了千年, 这才刚刚准备开拔, 整个人兴奋不已——昨晚盛骁不知道在操心些什么东西, 半夜突然爬起来开了电脑,神神秘秘地折腾了许久。 最后盛骁是几点睡的, 沈俊彬也没留意。这家伙思虑过度,别说日上三竿了,就算睡上一天也不足为奇。 阳光穿过玻璃,将窗棂的影子投在被子上。沈俊彬洗完了澡,收拾停当,低头一看,盛骁还在床上睡着。 耳边无人催促,然而阳光却会说话。一见到它,沈俊彬就忍不住想起工作上的事。 餐饮部之于他既是规则复杂的经营类游戏,又是一个不容后退的战场,有趣味也有挑战。任何一位资深玩家在一个游戏中浸淫久了,都会忍不住倒贴上远超出有效工作时长的时间,他不在店里时自然也每隔一会儿就会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来看看最新消息。 关于今天经营情况的消息并不多。可能是各岗的当班主管觉得一切如常,没什么可上传的,也可能意味着今天超常忙碌,以至于无人有闲暇及时汇报。 作为经理人,肩负着经营、管理酒店的使命,仅凭一人之力当然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当他人不在现场时,下属需得对他负责,有义务向他汇报目前经营情况,但同时他也应该心里有数,没有任何一个人的工作职责是时时刻刻和他通话,向他实时汇报的——有这样权限的人是老板,不是经理人。 想知道情况如何,他理应亲自下场去看一看。 沈俊彬把手机拿在手里转了个圈,看看呼呼大睡的盛骁,心想:地球离了谁不转啊?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一时想不起来今天到底是几号,举起手机一瞄,和那个数字面面相觑了几秒,还真的想起来一桩:今天是一家签约客户来对账结款的日子。 平日里账面流水的营业额是多少都只是个数字而已,能到业主那儿的纯利还是未定的,只有结款结得漂亮,才是真的替业主把钱拿到手了。假如今天只有散客接待或只有一场小型的宴会,那么他肯定不回去,但是他和销售有约在先,临时放鸽子,恐怕就有一点难看了。 对账现场除了销售外只有一个会计,他们的应收款会计是个的不大会说话的大姐,足够严谨,可少了一点儿眼色。对账不光得细致,还得跟对接人说得上话,只靠销售显然镇不住场,需要有个红脸白脸、一唱一和的人帮腔,否则喝多了酒的大小领导字迹龙飞凤舞签的单,对接人还真有可能不认账。 一边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将至,一边盛骁睡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丝毫看不出八小时内能转醒的兆头。 他是在为谁寸步难行啊,为谁变得不够聪明? 若是和这家伙漫步风花雪月,或是在油盐酱醋里消磨时光,让时间们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偏偏这家伙还在不解风情的梦里呢! “盛骁?”沈俊彬轻轻推了推被子,希望自己能只叫醒百分之十左右的睡美人,留个言。 盛骁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今天重汽的财务来结款,我去店里一趟,听到了吗?”沈俊彬轻声说,“你继续睡你的,睡醒了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回来,好不好?” “嗯……别走。”盛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抱住他的胳膊把人往下拽,喃喃道,“我有话跟你说。” “……”沈俊彬进退两难的心在一刹那间化成了水。 盛骁一开口,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没有人能和命运抗争。 “好。”沈俊彬没怎么尝试挣扎就认了命,坐在床边,下意识地反握住了盛骁的手,将手掌握得满满的。 嫌居高临下看人看得不够清楚,他又深深弯下腰,几乎匐在盛骁枕边,温柔地说:“你说吧,我听着。” 时光仿佛变慢了。 盛骁的眉毛浓密,英气逼人,一天一夜过去,他下巴上冒出了一层青青的胡茬。 人们在欣赏“沧桑”和“落拓”之类的美感时,往往是已经看过该人鼎盛时期的模样,才能坦然接受他成熟之后的魅力,而盛骁却总教人觉得他还有上升空间,还没到最丰硕的年纪,轻易老去或是这么不修边幅,都太过可惜。 盛骁并非卫玠,他内心有一面铜墙铁壁,外人很难入侵,身体就不用说了,生龙活虎得童叟无欺,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教人看杀,而且他吃得饱,睡得香,睡着了也不怕有人打扰……可沈俊彬俯身在他面前,还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情不自禁地屏住了气。 盛骁一直没说话,皱着眉,似在犹豫。 他这一犹豫就犹豫了很久,终于,眉心缓缓舒开,带着微微颤音极小声地说:“呼——” 沈俊彬:“……” 饶是他原本有万千柔情,此刻也忍不住抬手胡乱搓了一把盛骁的脸——这家伙,晚上不睡,白天不醒,只配被人揉成一团,丢在窝里! 沈俊彬本想行凶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的,谁知一搓不要紧,他发现这竟是个上瘾的勾当,一不小心就滑进了圈套,并且立刻对损人利己的行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盛骁的脸型有棱有角,摸得着骨头摸得着肉,细的地方奶油样的细滑,长胡茬的地方硬刺刺得剌手,高挺的鼻梁让人忍不住触碰,却又情难自抑地想要爱惜,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使大了劲儿。 总体来说,整张脸搓起来的手感就是让人身心愉悦,有着十分奢侈的减压功效,特别适合长时间使用。 沈俊彬沉迷其中摸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适可而止了,在忍不住下口之前收了手,并对自己的正人君子之行肃然起敬。但是临走之前他在盛骁脸上戳了一下,示意划上了重点,等回来要在这儿继续摸。 他感觉自己今日身轻如燕,步履轻快地飘进了餐饮楼,在拐入办公区之前掏出了惯常的面无表情,仿佛昨晚不曾忽如一夜春风来。 秘书业务娴熟,灵巧地跟着沈俊彬前后脚进了办公室的门,顺手给他沏了一杯花茶放在桌上,再按轻重缓急将怀里抱着的文件一字铺开:“沈总,给您的文件。这边是要签的申请,这边是营业日报,还有您的信。”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1 小部门在打申请之前都是跟沈俊彬提前商量过的,第一步传到他这儿来是请他检查一圈看看内容和措辞有没有什么问题。申请按照固定格式,言简意赅,他逐字滤过一遍,没毛病的挥手就签了,交给秘书叫她拿出去继续往上报。 营业日报他手机里也有电子版的,来前他已看过了,只不过白底黑字的数字密密麻麻看起来比较费眼,秘书会用彩色荧光笔划出西餐的部分给他。为不辜负同事的心血,他拿起来又看了一遍,确认和他印象中的无误。 最后是一封信,信封上公式化地印着“餐饮总监沈俊彬”几个字,也不稀奇。从他入职之后,他的大名和职位就在百翔以及明泉的门户网站上有载了,全国各地的供应商常常会收集五星级酒店餐饮部门的资料,给他寄来产品图册以及试吃、试用品。 沈俊彬捏了一把信封,感觉它作为毛遂自荐的产品图册有点儿过于薄了,于是随手拆开,抽出里面唯一的一张纸。 三个夺人眼球的大字映入眼帘—— 第63章 盛骁不清楚地球上有多少亿人口, 也没盘算过有多少人会想跟他聊天,他只知道某些话即使跟特朗普谈了也没用,此时此刻唯有沈俊彬的金口玉言才能做数。 他的一颗心兀自燃烧到月落西沉天破晓, 累得睡着了还在梦里和沈俊彬的小手牵牵绕绕, 一觉醒来虽然不确定自己想说什么,但就是极有倾诉欲望。 偏偏左等右等, 沈俊彬都不回来。 就凭这小子伴驾来迟,也该打五十大板。 盛骁并非宠辱不惊的高人。大多数情况下他宠受得多了, 可以做到真的“不惊”, 但冷落于他而言十分罕见。他醒来两小时后开始耐不住寂寞, 伸了个如怨如慕的懒腰,拨了电话。 沈俊彬接通之后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声音朗朗传来:“您好, 我是沈俊彬,请讲。” “哦你就是沈俊彬啊?”盛骁找茬一般,语气不善,同时机警地竖起了耳朵,听到电话中传来不远处计算器按得飞快的哒哒声, 估摸着两边会计正在对账。 他压着声音问:“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我一觉醒来独守空房呢?昨天你说的什么你忘了?几点回来?” 沈俊彬笑了笑:“好, 没问题。等您有时间了, 我们再详谈。” 他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收得像条尾巴卷了一卷, 好像真有什么秘而不宣之事需得面授机宜似的。盛骁嗤了一声:“行啊, 我是要跟你算账。” 沈俊彬仍客气地笑着:“谢谢,多亏了您的支持。” “我还支持你了?”盛骁一拍沙发扶手跃然而起, “你看你回来我不收拾你!啊?我感觉你现在不得了了哦哟……” 不等他南腔北调地“哟”完,沈俊彬就打断道:“好的,那谢谢您,再见!” “什么?喂!”盛骁看了一眼屏幕,“……” 他的那一跃,并没能跃出寂寞的圈外。 被挂了电话的盛骁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和无端挨了一掌的沙发扶手如出一辙的委屈,不禁腹诽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不懂自己谈的这是哪门子对象,一点儿没让他乐不思蜀不说,还叫他上赶着看人冷脸,睡醒觉起来没有热饭可吃只有热气可生,真是吃了大亏。 手机一震,以示他比挨打的沙发地位好歹还是高了那么一点儿的。 沈俊彬发来消息:“我也想你了。” “……”盛骁瞬间原地蹦了起来,满口的大白牙得见天日,把五个字津津有味地看了十遍。不过确认自己没看错后他随即冷酷地把手机远远一丢。 这小子这发的是什么东西啊?啊?这里又没人给他发信息,难道谁说想他了吗? 夜里十点半,沈俊彬从天而降。 盛骁门神似的往玄关一怼,几乎要将人挤到墙角去,劈头盖脸地问:“怎么这么晚?” 沈俊彬手里提着几盒快餐店外带的饭菜,不紧不慢地换完了鞋,既不因站在这么一小点儿地方行动窘迫而皱眉,也不急着突出重围。 他的视线越过盛骁的肩膀,扫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客厅和关着的电视,眼睛微微睁大,不答反问:“你就干坐在这儿等我?” 沈总监的模样真的是非常清纯,非常无辜,下巴掩在竖起的风衣领里,遮得他人好似又清瘦了一圈,一双眼睛迎着吊灯被照得清清澈澈,仿佛他的那些机关算尽今天都没带上楼来,来的只这么一个单薄的人儿而已,谁也不可以对他大声讲话。 饶是如此可人,盛骁还是觉得他明知故问得有点可恨,眯着眼道:“您不是对账吗?怎么对个账能对到半夜?” “我来历城之前,自助餐厅有笔账一直挂着。”沈俊彬悠悠然地说,“也不多,就是重汽的接待团队当时的几次工作餐漏签了,趁着今天一趟都给整理了出来。对账对到六点,等开完票、办完款就已经到饭点儿了。人总得吃饭吧?总不能人家配合我工作结完了款,我转脸就不搭理人家吧?所以我陪着他们一起在自助餐上吃了点东西。吃完饭之后我回去处理了部门里的事,再开车过来,不就到现在啦?” 说完,沈俊彬冲他一笑,微微点头致意:“汇报完毕。” 他这一点头,很像平时在晨会上向领导汇报工作的架势,盛骁霎时感觉自己的地位平白上升了两阶。 但可惜平白就是平白,上升的同时他也像被拔苗助长、刚刚登基的皇帝一样心里没谱,暂时没适应新地位,于是很不“高层”地愣了一愣。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里,沈俊彬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推,轻而易举地将他这道城门轰然推开,拎着打包盒如入无人之境,优哉游哉地进了厨房。 “哼。”盛骁一回神跟了上去,抱臂倚在门框上,“咱们沈总监这么热爱工作,我是不是应该给您发个小奖状啊?” 沈俊彬不慌不忙地将小米粥倒进瓷碗里,嘴角还挂着一点笑,说:“我不爱工作。” 盛骁无声地呲了下牙。他已经能猜到沈俊彬想说什么,无外乎:我不爱工作,你们哪来的奖金? 这确实无法辩驳,要不是沈俊彬的加盟,往年此时的明泉正处于全店上下求爷爷告奶奶、大肆打折并动用一切关系祈求企业来店预定年会的阶段,否则今年的任务都不知能不能完成。 然而沈俊彬没继续往下说,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在顶柜上掠过,好像在找盛放饭菜的容器。当他的目光扫过几乎和顶柜一般高的盛骁时,他嘴唇轻轻一动:“我爱的是你。” “……”盛骁目瞪口呆,抱着的双臂“啪啪”两下垂了下来,一只手还撞在了门框上,整个人外焦里嫩。 “干嘛这么看我?”沈俊彬无声地笑了,打量着他的肢体语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2 言,“难道你这点儿自信都没有?” 自信盛骁从来都不缺,他只是还不习惯沈俊彬的直白。 从前两人在人际交往规则的面前只说一半话,剩下一半全靠猜,盛骁自问还能和沈总平分秋色,势均力敌一番。可现在沈俊彬一旦全面开放了,他这才发现沈总监的水平遥遥领先,他完全招架不来,次次都毫无准备地被正正击中要害,像被雷劈了一般头晕眼花,又像被丘比特穿了心,一阵酥麻。 他遭寂寞侵害了一天,本来打定了主意,准备撸起袖子脱下裤子以“男人”的解决方式让沈俊彬认识到自己的不周,甚至哭天喊地地求饶、第二天第三天下不了床,可此刻看来,他的那些打算真是煮鹤焚琴,不解风情。 短暂的呆滞之后他恢复了行动能力,立即从背后抱住了沈俊彬,变了口风,道:“哎,不是。其实我是心疼你这么晚了还要来回跑,我都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沈俊彬稀奇地回头看他一眼:“这才多远?半小时就到了。以前我有个同事每天错峰上下班,路上不太堵车都要开一个小时,人家还不是照样天天回家?” “哦……”盛骁知道自己仓促间找的借口不太漂亮,很站不住脚,可又不知答什么话好,只能把人圈得更紧了一点儿,“辛苦了。” 沈俊彬煞有介事地一耸肩:“没办法,以后要养家糊口,不就得这样?” 听他油嘴滑舌还有点儿想占便宜的意思,盛骁反而能坦然处之:“好,从今往后我就吃软饭了。” “可以。”沈俊彬一举一动都带着这个巨大的“尾巴”,还浑然不觉似的该干嘛干嘛。 丢掉了没用的包装,他抽了一张厨房纸,擦干净碗边和台面,自说自话:“再说,真想去就不怕远,想买就不怕贵,等想等的人不觉得冷,追想追的人也不觉得累。我辛苦什么?不辛苦。” “……”盛骁又输了,完全接不上话。 “我也……”、“我也……”几个字在他脑海中盘桓了半晌,最终还是没出口——学话容易,可人云亦云未免轻慢了些,他要说也得挑个好时候,下次抢在沈俊彬之前说,到时看这小子怎么回答。 他把下巴抵在沈俊彬背后,心不在焉地磨蹭了一会儿,闻着沈俊彬发间的香味,沉浸在与世无争的慵懒中。磨蹭着磨蹭着,一个静电噼啪一响,他脑海中随之忽地灵光一现,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假设两人易地而处,今天换做是他把这几句肉麻的话说出口,甭管几分真假,只要没有得到激动亢奋的回应,那该多失望? 一旦想到这一点,他猛然发觉沈俊彬在自己身前做了很多无谓的动作,后翘的部位正好摩擦在他的前凸。 盛骁客气地干预了一下沈俊彬的食品加热工程,将易碎品放在了安全地地方,随即弯腰一抄,猛地把人打横抱起。 沈俊彬貌似惊讶:“干嘛啊,我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要吃饭呢。” 盛骁抱着人往屋里走,深以为然地点头,问:“我请你吃好吃的,又大又好吃,你吃不吃得下?” 沈俊彬知情识趣地愁了一愁,伸手摸摸他的脸,问:“很大吗?要是很大的,那就尝一尝吧。” 依盛骁看,沈俊彬其实也不怎么饿,否则不会拆了包装又不好好吃。 这小子说是要尝一尝,实际上却仅仅捏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偶尔才远远地伸出舌尖舔一小口,简直暴殄天物。更惨无人道的是沈俊彬还不允许产品品质下降,一见它有歇业之势,立即着手助它东山再起,重新威震八方。 如此循环往复了数轮,盛骁被折磨得苦不堪言,魂已出窍,坏小子终于大发慈悲,像吃某种雪糕一样用口裹住前端,绵长而灵巧地吸了一口。 山鬼精怪是不是这么吸人阳气的,盛骁没有探究过,他只知道他的魂儿被沈俊彬这一口全给吸走了。 那几秒钟,他不是自己,他漂浮在空中,上天入地。 沈俊彬猛咳两声,一抹嘴,哈哈大笑,笑到拍床。 这都是哪里学来的旁门左道! 盛骁被物尽其用,只剩空壳一具,还被无情嘲笑,裹着被子悲凉地躺在床上。 “没事,你要是真不行了,还有我呢。嗯?”沈俊彬在旁火上浇油地宽慰,“这么一听,你的声音也挺好听的,我喜欢。” “……”盛骁心中无限沧桑。 第二天有接待,是一大型企业租用场地办正经八百的年终表彰大会,并且预定了中午的午宴。这不是弄点新奇玩意就好交差的企业年会,对于菜品出品的要求非常严格。 尽管团队已是训练有素,但有经理人在场督导和没经理人在场,出品和服务还是截然不同的。 沈俊彬天还没亮时就起床出门了,过了中午还没回来,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打,非常无情无义。盛骁纡尊降贵地拨了过去,却发现沈俊彬的手机关机。 他猜是没电了,又转打客房,谁知客房也无人接听。他再打沈俊彬办公室的电话,六响过后,自动转到了餐饮办公室的座机上。 餐饮办的小秘书对内部人员的电话号码背得滚瓜烂熟,一眼认出了盛骁的手机号:“您好,盛经理。” “哎,你好。”盛骁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们沈总在不在办公室呀?” 小秘书声音甜美,道:“嗯?您找沈总?沈总今天没来餐饮楼,好像是休假了吧。” 第64章 从听到转接音时起, 盛骁的耐心已所剩不多,对于某个从前冒着被揍的风险也要哭着亲他的家伙突然之间抓不着影儿了这件事感到十分不满,毕竟今时今日他潜意识里以沈俊彬的监护人和所有者自居——对此, 某一部法律里有相关规定, 那小子有义务将行程和大致去向告知他。 如果法律没有,那他就自己写上这一条。 现在沈俊彬不仅不告知, 还玩失踪? 这个人太不负责任了! 既然能把繁复的工作处理得头头是道,说明沈俊彬的脑容量完全足够应付日常, 为什么偏偏厚此薄彼漏了他?盛骁恨得牙痒痒, 已经预备好了铁血的手段, 誓要让这片天空改头换面。不过这一切的愤恨和不满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在听到小秘书的话时尽数化为了乌有。 “休假?”盛骁重复一遍,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疑心这姑娘中午吃多了淀粉犯困说梦话,“你说的是沈俊彬?” 秘书很无辜:“是啊,我们就一个‘沈总’呀。” 沈俊彬休什么假? 盛骁一头雾水,难道那小子和他心有灵犀,要给他一个great surprise,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蜜月旅行? 尽管他畅想过碧海蓝天、椰子沙滩, 但他心里明白, 他们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3 俩不可能在接待旺季同时休假。更何况以沈俊彬的作风, 那家伙也不会放着十几个企业的年会预定不管不顾, 兴之所至,抬脚走人。 “度蜜月”这个念头像潮湿的灯芯燃起的小火苗, 刚闪了一下光,就彻底熄了,随之冒起大量烟雾,熏得盛骁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清,喘不过气,几乎坐不住。 他问:“沈总说没说他休假干什么去?” “唔,这个我不太清楚。”小秘书道,“杨总叫我先去领一张请假表,填上沈总的基本资料,其他的还没跟我说。要不您打个电话问下杨总吧?” 置身空荡荡的客厅,盛骁感觉自己像是太空轨道里的一颗小行星,而秘书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漂浮物,朝他不打招呼地撞了过来,逼得他改变着方向。待他拨出今天为了寻找沈俊彬而打的第四个电话号码时,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步入了另一个空间。 但他还得装得若无其事。 电话接通,盛骁一如往常闲聊瞎扯般地问道:“哎,杨总啊,咱们沈总监上去哪儿了?” 杨德瑞平时十分健谈,此刻却讳莫如深地“哦”了一声,说:“怎么了?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也没什么事儿。”盛骁努力营造出一种“哥俩好”、“吃了么”的气氛,“他本来约了我,说下午让我带他去老城区转转,要看点儿什么东西,这怎么找不着人了?真是奇了怪了,我还等着他呢。” 杨德瑞未答,沉吟片刻,反问他:“盛经理,您今晚上值班吗?” 盛骁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惴惴不安,嘴上保持着心无城府的腔调,大大咧咧地抖着腿说:“不值啊,我今天轮休呢,明天才上班。怎么啦?” “你方不方便来一趟,帮我盯着沈总这边?”杨德瑞叹口气道,“他出了点意外,我们现在在人民医院。” “……”盛骁踮着瞎哆嗦的脚后跟霎时重重落回了地面。 他沉声问:“你说沈总出了意外,人在医院?” 神外一科的病区比图书馆还安静,病房内三人一间,两两之间隔着挂帘,屋内的光线比走廊稍暗了几分。 沈俊彬平躺在正中间的病床上,沉沉地闭着眼,似乎对周遭的一切声响和走动都无知无觉。棉被盖到了他的领口,他近乎苍白的手背上扎了滞留针,正在挂水。 盛骁:“他怎么了?” 杨德瑞把他拉到走廊上,免得影响了旁人休息,为难地低声说道:“在店外和人打架,让人给打晕了。” 想起沈俊彬中看不中用的身子骨和仅够称霸幼儿园的那两下子,盛骁窒息地一闭眼:“他和谁打架?” “你问我,我还没弄明白呢。”杨德瑞愁得直揉太阳穴,“早晨七点,派出所往店里打的电话,总机转到我手机上了。一上来人就跟我说这有个叫沈俊彬的昏倒在路边,让人捡进医院来了,我心脏病差点没给吓出来。” “打人的呢?就跑了?”盛骁一股火气腾地撑满了胸腔,撑得他不得不把外套的衣扣一溜解开,“在哪打的?路上没人看见?也没监控吗?” “肯定有啊,现在哪儿没监控?”杨德瑞摇头道,“一女的路过给他报的案,叫的救护车。说好像听到沈俊彬跟人抢车位还是怎么的,几个人打完他,见他倒地上撒丫子就跑了。派出所的人来了一趟,说回去调监控给查查,是在一个叫什么……紫金西街的地方。” “……”盛骁瞬间哑了火。 他所住的小区,门外的那条大路就叫紫金西街。 小区内的车位自然没沈俊彬的份儿,小区外街道两侧画了线的地方通常也被早归的车辆占领得满满当当,沈俊彬每次来时只能顺着街道朝远处无限蔓延。 盛骁有点儿想不通,沈俊彬大清早出门怎么会和人干起架来? “那是个什么地方啊?”杨德瑞问。 其余十几位外派总监两月离店的次数加起来可能都没沈俊彬往外跑的次数多,他们顶多对历城著名的商业区和街道有所耳闻,像紫金西街这种以居民住宅、日常生活区为主的地段,根本连名字都陌生。 杨总监愁眉不展,满脸的想不开:“你说他去那干嘛呢?警察问他,他也想不起来了。” 盛骁正在极力回想他那个小区附近摄像头的位置,听到这儿,眉心骤然一紧:“想不起来?等等,什么叫‘他想不起来了’?” “脑震荡,让人给打懵了,明白吧?”杨德瑞叹气道,“我问他去那干嘛、因为什么事和人打起来的、打他的人长什么样,他一问三不知。不过自己是谁,是干嘛的,那些倒还记得。大夫说这情况也算常见,是短时间的近事遗忘——没全失忆,ct拍出来问题也不大,养两天可能就想起来了。” 面对麻烦,人们本能地想“解决问题”,让生活重回轨道,变得“没有问题”。如果事情毫无头绪或是庞杂纷乱,看上去难以抽丝剥茧说得清楚,那就尽量大事化小,将它抹平。 未受伤的人永远不能和伤者感同身受,作为单纯的同事和被坑的上级,听了医生的宽慰,杨总监得到一个“还能修好继续用”的口头承诺,看到了有望大事化小的希望,已经在唉声叹气之余放下了心来。 可盛骁不行,他越听越浑身血液逆流,眼里已经没有了法纪,恨不得能立刻抓住罪魁祸首暴打一顿,将沈俊彬遭的罪双倍、十倍偿还。 他强忍着冲动,绷住表情问:“沈总得多久能记起来?” “不好说。大夫都说不准呢,还得观察两天。”杨德瑞又想起一事,嘱咐他,“等会儿他要是醒了,想不起来的事儿你就先别问他了。他现在一想事就脑子疼,先让他多休息休息,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盛骁重重地一点头:“好。” “我这得回店里了,晚上跟杜总商量商量。”杨德瑞抬手搓了搓脑门儿,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按理说外派人员离店必须得上报到分管副总那儿,可他出去谁也没给说,现在出了事,还不知道影不影响下个月接待。要是影响了,不报总公司不行,可报上去了他又得受处分——今年任务完成这么好,他本来该拿奖金的。哎,愁死了,我先给他把年假支出来,看看他恢复情况。” 公司在店内安排客房,将衣食住行等生活琐事一并全包,就是为了让经理人们能及时、专心地投入酒店工作。沈俊彬常年外派,对这项规定当然心知肚明,一直以来,他艺高人胆大,硬是用纸将火包得妥妥的,甚至比住在店里的总监们更早到达现场、坚守到更晚才离开,却不料,终究还是横生了枝节。 盛骁既心疼躺在床上的沈俊彬,又心疼他早出晚归的付出即将付诸东流。 “对了。”杨德瑞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把上面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4 的号码存进自己手机里后递给了盛骁,“他一直在吐,等会儿醒了保不齐还得吐,到时候你就打这个电话,叫护工来收拾。另外他这一天都没吃饭,要是醒了能吃进去,你就给他叫点好消化的。” 盛骁再进病房时,窗外天色已暗。 杨总监走了,沈俊彬还未醒。 人活在世上是有风险的。除了地震洪涝这样谁也跑不了的天灾之外,和社会交手的次数越多,承担的风险也就越大。 沈俊彬每次离店都冒着各种各样的风险,想装看不见,行,但要是想细数,它们也绝不会令人空手而归。随便搭眼一瞧,它们之中至少就有:身败名裂、交通意外、皮肉之苦,等等。 当然,还有今天这种,说不清原因,也无法预见的危险。 而他却眼看着沈俊彬在历城冬天的各种恶劣气候下风尘仆仆地来了又去,甚至偶尔颇为自得,仿佛外面的风雪越大,沈俊彬越是如约而至,就代表着对他的迷恋越深,让他愈发感到自己是沈俊彬的一颗糖——因为太甜了,所以即便和着一点儿苦也想尝。 在你情我愿的前提下,这样的付出或许没什么特别,可他居然没能给沈俊彬提供一个至少在安全上无虞的环境,简直愚蠢得不可饶恕。 他从小到大总在嘲笑少年式的山盟海誓狗屁不通、脆弱得不堪一击、考虑不到现实情况的诸多种种,此刻他才赫然发觉,自己不可一世了半天,其实也没出类拔萃到哪儿去。 关于难找车位这件事,沈俊彬曾经抱怨过半句,可话没说完就自己咽了下去。盛骁当时扫了一眼,看那表情,估摸着沈俊彬不说是因为对上次找房子的事心存芥蒂,怕他想起来了不自在才一直没再提。如果现在时光倒流,他那天就不应该装傻充愣去买什么衣服,他应该欢声笑语地迎面而上,挽着那房主的胳膊唱首歌,大大方方地告诉她,你很有眼光,猜得非常对,我们俩就是在搞gay,房子你不想租了没关系,但我们也轮不到别人看不起。 盛骁看了看床上一天之内急剧憔悴的人和手里的纸条,照着自己胸口狠狠锤了一拳——打了沈俊彬的人固然可恨,可今天肇事的凶手,他自己也算一个。 第65章 同病房左右床的病人在家属的照料下无声而缓慢地吃着饭, 食物的味道透过挂帘在屋内四处弥漫,气味虽谈不上多么喷香扑鼻,但也足以引人动容, 间或有碗筷轻撞、衣料摩擦、小声交谈断断续续传来, 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人的耳膜……而沈俊彬从始至终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过。 他骨节分明的腕上带着一条薄薄的蓝色塑料手环,其中有一段空白标签, 简洁地登记着他的住院信息——从此处看,仿佛这个人为何出现在这里, 有什么前因后果, 有什么来龙去脉, 一概无人在意。 医院可以不在意,但盛骁不能不在意。他一度很想大动作摇醒沈俊彬,让他先把记得的部分说清楚再睡, 可一看到沈俊彬苍白的脸色,他又忍下一口气,默默坐了回去。 他从医院的送餐车上买了个清汤寡水的盒饭,就着沈俊彬的病容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了,跑去找医生询问情况, 结果有点儿不欢而散——他人高马大地往办公室门口一站, 钻了牛角尖儿一般直问病人什么时候能恢复如初, 这阵仗让医生心里极度没有安全感, 再一听他和患者的关系又只是不痛不痒的“同事”而已, 当即理直气壮地以病情因人而异为由,三言两语敷衍了他, 一转眼便猫了起来,不见踪影。 盛骁不难猜出自己的态度有多么咄咄逼人,形象多么风度尽失,可他控制不了。他抓不到人为沈俊彬的伤势负责,只能抓到他自己,压抑的情绪一再累积,未知的凶手让他越想越觉得心有余悸。 这次是把人打晕了就跑,下次会不会拿刀? 临床的家属正巧出来丢垃圾,一来一回听到了医生和盛骁的对话,主动对他说:“我听管床的大夫说了,你们这个不严重,观察两天就能走。看把你急的,他是你什么人?” 盛骁一分钟之前刚刚因为“同事”这个称呼碰了一鼻子灰,张口就想说“我是他爸”,但看在这人八卦里总归算是带了一点儿好心安慰的份上,他略一停顿,说:“家人。” 没等对方表示什么,这话一出口,盛骁突然产生了一种明确而强烈的念头。 他立刻低头从手机里翻出了一个号码,对方是历城当地数得上号的房地产公司老总,手上有一个楼盘正在热销。这楼盘刚开盘时该公司曾在明泉办过场面盛大的宴会,除此之外平时在明泉设的大小宴请也不少,两人多有交集。那人曾极力拉拢,想让盛骁去他那儿工作,再不济就到他们小区买个房,给他当流动景观也行。 那时候的盛骁没想过要在历城定居,他一个人住得相当自在,房东好说话,偶尔随行情涨点房租也算正常,于是他非常逼真地随口卖了个惨,还当着众人的面捧了个场,说这儿的房子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将来有条件了一定要去住云云。 场面皆大欢喜,老总也当即许诺,你要是买,就跟我小舅子一个价。 “完售了,怎么这时候才想起来找我啊!” 盛骁胸口一闷,感觉眼前的世界到处都写着“流年不利”,一切事物都用心险恶,正在专门针对他。 好在那老总又说:“还剩三套精装的样板房。哦,你还要带车库的?好像那套大的带个车库。等你有空了去看看,不过可得抓紧时间啊!看好了你就放心签约,我叫人收拾得好好儿的再交房给你……手续?手续你就更不用操心了,全套都代丨办好,只要签字的时候你去就行。年轻人,工作忙嘛,都这样。” 盛骁恨不得现在就隔空给他打全款,立刻把房子签下,那老总也一再表示期待和盛骁共事,两人聊得甚为合拍。病区走廊里有十几张加床,为免打扰别人休息,盛骁举着电话越走越远。 “12房2床,6点33分。”一护士边往护士站走边道,“哎?2床的陪人呢?刚才不俩人在这呢么?现在一个都没了?” “在这在这。”盛骁一个激灵回过神,匆匆道谢,挂了电话,“我是2床的陪人,怎么了?醒了吗?” “你看着点儿啊,快滴完了想着拔针。”护士忍不住教育了他两句,“幸亏隔壁的给你按铃了,要不回血了多麻烦啊?人家病着呢,你上点儿心,别总瞎跑。” 可能是没有了后顾之忧的关系,盛骁被护士小姐批评教育,心情却没有进一步糟糕,仿佛亡羊补牢地解决了住房问题,也一并把他失的魂、落的魄给补回来了大半。 他没辩解自己是第一次瞎跑,其实配不上一个“总”字,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5 谦虚地受教,温声道:“是我不好,你别生气,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们。” “……”刚才义正言辞的小护士暂时性失语,抬头打量了他一眼,又跟护士站里坐着写东西的另一个同事对了个眼,俩人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脸上分明写着:照顾病人也就罢了,对于这么身强体健的男人还煞有介事地要求“也照顾照顾我”……十分不能适应。 “拿着。”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住院物品清单》,语气缓和了些,“你们这病人一天换了3个陪人了,一个准备东西的都没有。在这儿签个字。” 沈俊彬的吊瓶挂完了,护士收走了瓶子,盛骁搬着折叠凳坐得更近了些。 他伸手一摸,沈俊彬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冰凉。 即便这个季节中天地万物的手都本该如此温度,可沈俊彬的手一凉,盛骁就觉得他吃了大亏,都是自己连累的。 他拉过被子给沈俊彬严严实实地盖好,又让自己的手撬了个口钻了进去,在被子底下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一边想快些把它煨暖,一边有一点儿私心——他真的很想让沈俊彬醒给他看一看。 耳听为虚,医生、杨总、病友,有一个算一个,谁说沈俊彬只是睡着了他都不能尽信,除非这个人睁开眼。 不负盛骁所望,沈俊彬被捏得有了反应,想抽手没抽出来,颤了颤眼皮,醒了过来。 盛骁霍然起身,弯下腰:“沈俊彬,醒了吗?” 沈俊彬的眼睛不复过去湿漉漉的模样,看起来干涩得不太正常,仿佛他的意识先行醒来,眼睛却还没恢复工作状态。 “盛经理。”他面无表情地扫了盛骁一眼,随即移开了目光。 “……”听到这个拒人千里的称呼,盛骁乱七八糟的心静默一瞬,停水断电,鸦雀无声。 他试着问:“你还记得我吧?” 沈俊彬状态不怎么好,可带刺的那股劲儿却在醒来不久后迅速归位,看人都是用眼角看的。他睨了盛骁一眼,对盛骁的问话充耳不闻,艰难却执着地朝两侧转了下头,只可惜被挂帘阻挡了视线。 沈俊彬皱着眉问:“杨总呢?走了么?” 盛骁按在床边的手掌不由得握紧了。 他尽量表现自然,以免给沈俊彬造成心理压力,神色不改地说道:“杨总回店里了,明天他应该还会再过来。今晚我在这儿陪你,也是一样的,有什么事你就跟我说,别客气。” 沈俊彬一言不发,连个头也没点,兀自缓缓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 他的面色依旧惨白,一闭眼就像又昏了过去,整个人如同一块不太灵光的充电电池——能充进去的电量已很少,能坚持的时间也短,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还功率低下,每一句轻声细语都得耗尽之前积攒的力气。 盛骁一看便知,沈俊彬肯定没有失去全部记忆,至少上司、工作那摊他没忘。 可其他呢? 他还记得多少? 盛骁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忐忑地悬在空中,被担惊受怕风吹雨打,感受着失魂落魄寒暑交加,而他屏住呼吸逆来顺受,不敢出一点声音,唯恐打扰了沈俊彬的数据库恢复,他盼望沈俊彬下一次睁开眼就能重新识别出他的管理员身份。 就在他一口气憋不住,不得不换气时,沈俊彬的眼睛才重新睁开了一道缝。 盛骁又不敢呼吸了。 眼睫掩映之下,晦暗的灯光之下,沈俊彬的眸子黑漆漆的,终于映出了一点儿光。 他闷闷地清了清嗓子,翻转手心,朝盛骁微微伸出手:“傻了么,我忘了谁也忘不了你。” 盛骁一把紧握住他的手。 沈俊彬啧了下嘴:“轻点,有针。” “我真是……”盛骁一手托着他,一手忍无可忍地掰响了指骨关节,“谁打的你?认不认识那人?长什么样?” 沈俊彬微微摇头:“我确实不记得了,完全想不起来怎么回事。” “因为什么打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吗?”盛骁纠结这个问题大半天,百思不得其解,“我听杨总说是因为车位?” “你觉得可能吗?”沈俊彬哭笑不得,由于太虚弱,没能适量表现出笑的意味,只觉得刚醒过来就要被他气得再昏过去,“按杨总说的,我那个时间躺在路上,那应该是要回店了吧?我吃饱了撑的吗,你见过谁的车要走了还占个车位的?” 盛骁也觉蹊跷:“那你以前有没有跟人因为这事儿争执过?” 沈俊彬更要晕厥了,一字一字道:“我从来不干这种事。” 天晓得,他打从跟盛骁在一起就爱屋及乌,恨不得日行一善,曾帮数位归家心切的妇女选手泊车,一步到位,五星好评,哪来的和人争抢一说? 他张口道:“我……” 一个“我”字没说圆乎,沈俊彬感觉眼前一黑,大脑被吸进了太空,眩晕失重。与之一起失重的还有胃,连翻江倒海的预兆都没有,直接就想朝天一跃,腾空而起。 “怎么了。”盛骁想起杨总监的叮嘱,“你是不是想吐?难受你就吐,没关系。” 护士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住院必需品,可盛骁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能没点儿主见呢?所以他十分“机智”地判断这张清单有可能是十年前的版本,毕竟“脸盆”、“水壶”——这些东西他们在家里用得也很少;“吸管”——沈俊彬又不是小孩了,除非智力下降,否则应该不会没事叼吸管;“饭缸”——到了饭点儿点外卖就好了。 综上所述,顶多需要准备水杯、毛巾和卫生纸——这看起来也不怎么要紧,所以他还未起驾去买。 垃圾箱肯定是有的,但除了走廊里那个大的,他暂时还没发现病房内的垃圾箱在哪。 他顺手抄了个塑料袋,用手撑开,拿到沈俊彬床边。 沈俊彬:“……” 他怎么可能,怎么可以吐到盛骁手里? 沈俊彬当机立断闭上了眼,进入冥想世界跟自己谈和。他的原则是宁可等盛骁走之后把一整颗胆吐出来,也不要现在在盛骁面前吐一大口胃酸。 以后是早睡也好,是每天吃几个核桃健脑也好,是做什么头部保健的spa也好,他什么都能答应。 沈俊彬的大脑和他本人一脉相承的慎重冷静,在商言商,对于他开出的条件认真考虑,暂时没有贸然采取行动。 双方就这么僵持起来,谁也不比谁少两下子,各显神通拉开了架势对峙,沈俊彬获得了片刻的平静。 谁料盛骁率先引战,哗啦啦啦抖抖手里的塑料袋,听上去是把口撑得更大了:“你吐吧。” “……”沈俊彬皱眉,“别说话。” 他全神贯注,敏捷地在太空中再次寻找到了那个微妙的平衡点。只要这么继续保持下去,他的世界就能长治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6 久安,天下太平,而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天秤就会毫不犹豫地倾斜,倾斜到那个塑料袋里去。 他像走在钢丝上的人,提心吊胆地维系着平衡,艰难得几乎要沁出汗来。 谁都别碰他,蝴蝶也不要在这时候震翅膀…… 一只手抓住了他。 沈俊彬:“……” 看来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一点儿失误,这只手抓过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并未引起他太多的神经紧张。 可能是因为温度适宜,力道温柔,也可能是因为那只手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那是能一言不合就单臂把他拎起来的手,能捧着他,让他整个人悬空,上天入地一圈还着不了地的手,也是幼稚地要搂着他睡觉,不肯撒开的手。 沈俊彬从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可能“失忆”了,他不确定自己失去了记忆的百分之多少,本来颇有些恐慌,连模糊的梦境也奇形怪状,但在黑暗中被这只手一握,他可以确信,对于盛骁的记忆,他依然能够精确到日历上的每一天,再复述出来。 其余忘了的,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难受吗?”盛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痛苦,发出这种声音,可能连带着他的表情也罕见地皱了眉。 盛骁问:“怎么办啊?怎么能让你好点?” 沈俊彬的大脑和五脏六腑老老实实地归了位。 他缓缓睁开了眼,盛骁的表情如他所想的一样。 他们熟吗? 他们其实没多熟,真正的相处不过几个月而已,也并非每天24小时在一起,盛骁是什么时候把整套的表情和姿态刻在他心里的? 哦。沈俊彬想起来了,这项工程也有他自己夜以继日的添砖加瓦。 “你现在是哪里比较不舒服?头疼?还是胃疼?”盛骁说着就想起身,“我去看看值班的大夫回来没有,叫他过来。” 沈俊彬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还剩了一点儿隐藏深刻的力气,足够他反拉那只手一把:“不疼了。” 第66章 沈俊彬握住了盛骁的手。 仅仅是这么一握, 他已不在乎岁月沧海桑田,任凭世间白云苍狗。虽然手掌用力时身体有点小小的异样感,但被醉人的触觉迷惑麻痹, 让他不以为意地将之忽略了。 无论是出于职业、习惯, 还是个人素质,盛骁的行动力都是很强的。当他明确知道自己要起身去哪儿、要去做什么, 一般的人拦不住他。他一心想往外冲,出去叫大夫, 全然未料到沈俊彬会突然反握他一把, 于是没能及时刹住脚步。 沈俊彬手上用力, 胳膊却一点劲儿没使,任凭自己被拽得身子一歪,还自我陶醉在“you jump i jump”的氛围中, 心甘情愿随波逐流。 他抬眼看向盛骁,只盼望那人的一个回眸。 谁知回眸没等来,先来了一阵山崩地裂。就在顷刻之间,一股强烈的痛觉自胸腔而来,迅速席卷了他全身的神经, 将他整个人生生扯成了两半。 他的神经中枢给他打了二十几年工啊, 兢兢业业天地可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平白遭到飞来横祸。它们只发了不到0.1秒钟的呆, 紧接着便坐地大哭, 扯开尖嗓发出凄厉的惨叫, 一嗓子吵醒了正在闷头算账的大脑,吓得它狠狠打了个哆嗦。 沈俊彬条件反射松开了手, 可惜迟了,整个世界天昏地暗—— “感觉好点儿了吗?”医生不知从哪冒出来,在旁站着问,“怎么个疼法?” 病房里分外安静。左右床的家属可能是在这照顾病人照顾久了,没点儿娱乐活动挺无聊的,看什么都不新鲜,唯独对看新人比较感兴趣,站在各自那一边儿的墙根围观。 沈俊彬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四季如春,生病的经历屈指可数,跑到医院来住着更是记事以来的头一回。他身上虽然穿着衣服,却觉自己已不剩半点儿隐私,越是不愿被人看到的,越是被人看了个一览无遗。 “胸口疼。”沈俊彬当然知道事出何因,但叫他在众人面前坦诚自己是鬼迷心窍才出了意外,实在十分难以启齿。 他半身不遂地躺着,左侧的手臂连简单抬一抬都非常困难,顺水推舟道:“好像……是心脏。” “心脏?”盛骁吓得也要心脏疼了。 医生不敢大意,戴上听诊器在他胸前听了听:“心脏听着没事啊。你醒来之后是不是活动了?” “……”栽赃失败,沈俊彬眨眨眼,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梦方醒地承认,“哦,活动了。手上刚使了一点儿劲儿,胸口就疼得厉害。” 医生了然道:“肋骨骨折,乱动当然疼了。” 盛骁的胸口跟着疼了起来:“骨折?” “是啊,我交代过一遍——哦,换陪人了。你们怎么都不互相传个话啊?病人不能乱动,第5肋后面就是心肺,乱动把血管胸膜戳了就麻烦了。”医生道,“这个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养着。具体情况……病历卡呢?” 盛骁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卡片:“这个?” “对,你拿着病历卡去骨科病房,找大夫调影像出来,问问骨折的具体情况。从右边楼梯上去,两步就到。”医生交代完,忍不住指了指沈俊彬床头的地面,“哎,这边,收拾一下。” 沈俊彬:“……” 作为大佬,他的大脑一打哆嗦,手底下一群心肝脾肺小弟自然也屁滚尿流地纷纷跟着哆嗦,胃是最活跃的那一个,表现突出。 盛骁接过临床家属支援的一卷卫生纸,道过谢,保证道:“放心,我马上收拾干净。” 医生一挑眉——病人情况未知时这陪人气势汹汹堵到办公室门口,心急火燎得像要咬人,病人一醒,这家伙不但好声好气好说话了,看起来还挺赶眼色的呢。 现在一起工作的同事之间也都这么真情实感的吗? 站在担心病人的角度考虑,他还算能理解对方的心情,没把刚才的事往心里去,有些絮叨地交代着:“嗯,咱们公共病房,得注意卫生。要是正巧检查的进来看见了,我们都得罚款。脑震荡初期头晕很常见,放松心情,不用太紧张。要是想吐,就拿个垃圾袋接着点儿,好吧?” 盛骁态度良好,从善如流:“好,我收拾完这儿,马上去买袋子。” “行。”医生又问,“病人家属什么时候来?签字做个腰穿,出结果了我才好下诊断。” 沈俊彬拧起一点儿眉:“我自己签不行吗?” “我们有规定,”医生解释,“除本人签字外,必须还得有个亲属签字。你这都记性不太好呢,自己签肯定不行的。” “好,”沈俊彬一点头,“我会联系的。” 他茫然地左右看看:“我手机呢?” “你被送来的时候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7 身上好像就没带手机,派出所民警给你整理了物品清单,在抽屉那。”医生最后吩咐道,“给他把床头调高点,怎么舒服怎么躺,多休息,别累着,别乱动。检查完要是没什么事儿,观察几天就早点出院,回去静养。” 医生虽对沈俊彬忘了的事何时能想起不敢做保证,但预估了出院日期,好歹说明他的硬件损坏不太严重,这让他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他还没松到底,下一秒便骤然又提了起来——盛骁抖开卷纸,一屈膝,俯身蹲了下去! 听声音,他可能把纸折起来垫了三四层,直接上手,将地上的呕吐物收拾进了垃圾桶里。 沈俊彬记得自己在急诊上吐过不下十几次,消化系统内多半不剩什么东西,可即便是吐出来的是水,他也觉得让盛骁亲自收拾实在大材小用得过分了,令人惶恐。 “护工呢?”他紧张地小声问道,“没雇个人吗?” “杨总雇了。”盛骁一抬头,正好平视他,微微笑说,“干嘛?你想看哥抄着手站在旁边,干看着你吐?” 沈俊彬默然。 那也太让人寒心了,他确实不想。 可盛骁如此亲力亲为,他还是觉得如坐针毡,十分可怕。其实盛骁只要在旁边干干净净地站着,时不时问候一句“没事吧”、“好点了吗”,他就已经足够受用终生。 临床的家属出去打个水、洗个碗,来回一趟慢吞吞地得花半个小时,而盛骁则利索地将垃圾打包丢了出去,不到十分钟就重新还原了病房的整洁。他把自己双手洗得喷香,一抬腿坐在沈俊彬床边:“一个我还伺候不了一个你么?怎么这样看我?” 沈俊彬摇头。 他潜意识里感觉自己拖累了盛骁,可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他又说不上来。 盛骁忽然俯身,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问:“你手机应该有锁吧?” 沈俊彬:“当然有。” “我问你,你实话实说,让我有点准备。”盛骁一本正经地附耳低声说道,“你没有趁我睡着,拍我裸丨照的爱好吧?” 沈俊彬:“……当然没有。” 原本他受体力的限制和道德底线的约束没有做出这种事,现在看来是他对自己画地为牢徒设无谓之障碍了。反正在盛骁心里他离这种人似乎也没多远,改日不妨坐实了罪名。 “啊。”盛骁听了这答案好像挺失望的,歪头看他,“那你在这儿愁眉苦脸的干什么?你的资料备份了吗?哥明天给你买个新手机。” “备份了。”沈俊彬刚要顺着脑海中的一个光点往下细想,突地一阵脑仁儿疼,赶忙放弃了那个光点,“总觉得有什么事,一想起来就……不痛快。” “那还用说?稀里糊涂被人打了,心里能痛快吗?”沈俊彬一醒,医生给他卡上“静养即可”的戳,盛骁悬着的心脚踏实地,不禁心情飞扬,顺口就调笑了两句。 一说完他感觉自己多嘴该打,抓着沈俊彬的手连忙找补,正色安慰道:“没事了,别多想,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沈俊彬凝视着他,目光从他的发梢扫到冒着青的下巴,反反复复,像工匠对作品进行不厌其烦的欣赏和打磨。医生走后,病房里的光线又黯了下来,只剩床头一盏比夜灯大不了多少的小灯亮着,刚好给盛骁蒙了一层糖霜。 沈俊彬的胸口还在疼。方才拉扯的那一下余威犹在,可能真的戳到血管或是哪个胸腔脏器了。可他看着盛骁,还是忍不住反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盛骁睁大眼看他,反问,“我能有什么事?” 沈俊彬努力地抬着眼皮,看着头顶正上方的这个人,怎么都看不够。 这个动作不知压迫了他脑子里的哪一根神经,做得多了,引得他一阵晕眩,其程度恰好介于目眩神迷和天旋地转之间,晕得他一次过足了沉沦的瘾,又仿佛迷失了来路的旅人,身陷在这种醉生梦死的体验之中不可自拔。 他闭上眼,谨遵医嘱,没有想太多,心里只想了四个字:盛骁没事。 对他来说,此时此刻盛骁没事,那应该就没什么事能称得上是“事”了。 第67章 “沈总监, 我和胡总商量过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给你申请年假,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 总公司不会批, 而且还要派人来找你谈话。”第二日一早,杨总打来电话, “要是捂着不办请假的手续,后果更严重。咱们只能按病假的流程往上报了, 就说你清晨外出考察当地早餐特色, 途中不慎摔伤, 行吧?尽量降低这事儿对你考核成绩的影响。 “好。”沈俊彬躺在床上,盛骁在一旁给他举着手机。 又睡了一夜,他脑子已渐渐回过神来了, 只是硬件性能仍然欠佳,颇有些气虚,缓缓地说:“您不用为难,该怎么上报就怎么上报,我都明白。” 无论是请病假还是打报告都得出示医院的相关证明, 到时是因为什么住的院一目了然, 隐瞒不报后果适得其反。 杨德瑞道:“那就这么办。你好好休息, 等会儿我和杜总、老胡, 我们去看看你, 其他的到时候再说。” 盛骁竖着耳朵听了个大概,挂断电话后赶紧问:“他怎么不问你出去干什么了?” “可能是知道我想不起来, 懒得问了,也可能是因为……”沈俊彬虚弱的病容忽然莫名淡了几分,艰难地偏了偏头,意味深长地盯着盛骁,“杨总以为我是出去‘过夜’的。” 他眉头轻轻一挑,复又迅速归位,不着痕迹地将体内清晨的冲动信号丢了出去。 尽管盛骁认真起来比护工干净利索,被他扶着也比被护工搀着更省力,但对于自己像个残障人士一样被盛骁伺候,沈俊彬内心实在无福消受。盛骁越是无微不至,他越是处处惊恐,满眼绝望,要不是头真的晕得他身不由己,他早就冲出樊笼了。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蓝白条纹被洗得界限模糊,他行动不便,走路扶墙,连卫生间都不能自己去。女子这模样可称纤纤弱质别有韵味,但男人这样,未免就像是社会这个巨大机器的齿轮摩擦之后掉下来的渣滓,百无一用。 此时沈俊彬刚刚睡醒不久,还喝了两口清粥,正是他自打入院以来生理和心理最为巅峰的状态。他迫不及待有所动作,以示自己根本没被这小小的病痛打倒,他富余的心思可还多得很呐。 盛骁:“……” 沈俊彬的猜测也不无根据,原则上外派人员离店需要上报,但酒店大门朝南开,这个规定还没达到军事化管理那么一板一眼不容置喙。都是成年人了,都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且大家都常年外派,一年到头枕边空荡荡的,十分能互相理解。有些时候去向不明,只要不耽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8 误工作,彼此也就不问得那么清楚了。 其他总监要是按捺不住,可能还得藏着掖着委婉一点儿,但沈总监至今未婚,百无禁忌。他身居高职,青年才俊,从大城市远道而来,一身的洋气味儿,种种条件足够他在夜幕降临之后的各种暧昧场所战无不胜。 试问哪个雄性生物身怀如此利器能忍住不下场小试牛刀,甚至大杀四方呢? 杨总监很有生活啊。 只是这个说法让盛骁听了心里极为不舒服,想将之当成一个情调一笑置之,却做不到。 如果不是某人正奄奄一息地躺着,他很想把这臭小子捏在手心里,教他好好说一遍人话。 沈俊彬浑然不觉这个玩笑对自己的人身安全造成了严重威胁,还以为盛骁暂时的沉默是因为他的小计得逞。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一本满足地欣赏盛骁哑口无言的表情。 也不知是这屋里空气干燥还是怎么回事儿,这位不省油的病号同志伸出了舌尖,在下唇内侧舔出了一条九连发卡弯的路线。 他身体不便活动,舌头倒还很灵活。 “你病好了是吧?再不老实……”盛骁倒吸一口气,做了个“折断”的手势,低声道,“小子,脸都没洗还不忘了调戏我。” 沈俊彬霎时没了笑容——他们所在的这个神外分科主治颅脑,脑震荡算是住院病患中病情最轻的,左邻右舍什么开瓢的、头上打钉缝针的,一应俱全。许是为了避免给手术后的病人增加心理负担,病房里的小卫生间没安装镜子。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脑子被人打震荡了,脸呢? 沈俊彬谨慎地问:“我脸脏吗?拿毛巾来给我擦擦。” 现在擦脸,这小子等会儿说不定还臭美想洗头了。 盛骁敷衍道:“不脏不脏。” 其实沈俊彬脸上磕了一块青,还蹭掉了一层皮儿,入院时护士给他用碘伏擦了,现在只剩隐约的一圈黄,合起来就是黄里透着青,像爬墙失败,从墙头摔下来的小屁孩。只不过沈俊彬这两天晕得厉害,对微小的痛觉没那么敏感,意识不到自己脸上有伤。 盛骁岔开话题:“哎,对了,你还得在这儿住几天,有没有什么日用品想拿过来的?我去你房里拿,明天下了班带过来。” “卫生间里有一个白色的高瓶,床头有一个矮瓶,它俩是一套的,拿这两个来就行了。”沈俊彬半信半疑,抬起不太灵光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出哪里少了一块,暂时放了心,“杜总他们等会儿过来看我,你还在这儿吗?” 他们平时在同事面前一贯保持着正常的、点到即止的交往,突然之间一个跑到另一个的病榻前头二十四孝,肯定会引人注意。 “那我先撤吧。”盛骁道,“正好,我去派出所问问情况。” 紫金派出所的警务室里坐着一个小民警,正抱着一摞走访名单挨个打电话,待他扣了电话听清盛骁的来意,随手呼啦啦翻了记录,瞥了一眼盛骁,说:“你不是报案人啊?叫报案的自己来看。” “他还在医院躺着呢,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出院。”盛骁递了烟被婉拒,好声好气地打着商量,“我们现在就想知道是谁打的、两人为什么会打起来、那人找到没有。不是说是因为抢车位吗?这种应该不太难查吧,看看对方的车牌号,再去车管所问问是谁的车不就知道了?” 小民警摆出一个非常没有共同语言的无奈表情:“办案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给你一段监控你自己去抓人得了。” 盛骁不气馁,笑着问道:“当时的监控找到了吗?我能看看吗?” “哎我说,”小民警板起脸,“你怎么听不懂话呢?都说了报案人才能看了,你觉得你能看吗?” 盛骁:“可现在他不是来不了吗?” “他来不了,就委托律师来看。”小民警道,“规定就是这样,这不是我们自己定的,所有派出所都是这个规矩。要是来一个人就看一遍监控,那我们把大厅的连凳一摆,把这儿改成放映厅算了。” 一来二去,两个人都剑拔弩张,再争执下去就该拍桌子了。很显然,在派出所大厅和民警拍桌子,盛骁百分之百讨不得好。他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坐下调整表情。 小民警仰着头跟他据理力争,争得也很心累,揉着脖子一低下脑袋,又看到了桌角上贴的“热情服务群众”提示牌,猛地站了起来。 盛骁立刻回头,重振旗鼓,严阵以待。 小民警一脸菜色,生硬地提醒他:“你喝不喝水?饮水机下面有杯子,喝水就自己倒。” “……”盛骁啼笑皆非,挥挥手,“谢谢,我不喝。” 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停在派出所门口,一个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下车跨进门。他不仅皮肤黑,气质也深沉,很有一点儿千锤百炼过后波澜不惊的意思。 看见盛骁在大厅坐着,他一扬下巴,嗓音浑厚:“有什么事?” 小民警乖乖巧巧地起身汇报,道:“昨天在西街一人被打晕的那个案子,这是报案人的同事。” “哦。”那男的一点头,公事公办地说,“现在还在调查阶段,你回去等着听信儿吧。” 一看这人就是个老师父,盛骁起身问他:“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他报案了,我们也立案了,现在正在调查。这调查取证得有一个过程,得花时间啊。”不用盛骁开口,警官看他脸色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不是不给你找——殴打他人,造成轻微伤害,你要是说知道谁打的,我都不用你专门跑来说,咱们早就把人传唤过来了。但这不是不知道吗?紫金街,他晕倒的那一段路的监控我们是调出来了,可要是一个视频就能看清楚谁是谁,那还叫监控吗?那是大头贴。紫金西街的摄像头那么多,我们不得一个一个捋啊?” “没有拍到对方上了什么车吗?”盛骁追问,“他出事的地方就是我住的小区门口,前天他也是来找我玩的。我能不能看看监控?我在那住了有几年了,如果是那附近的人,说不定我认识。” “人家就没开车,对这一片儿很熟悉,什么都没露出来。”黑脸警官一叹气,“哎,就现在找到的和这事有关的监控,你来看,和我们来看,是一样的,明白吧?你能看出来的东西,我们也看得出来。” “好,您听我说。”从警官的字里行间和表情看来,盛骁感觉这件事似乎并不完全是一桩突发事件,他耐心地说道,“沈俊彬刚来历城工作没多久,还不到三个月,凡是他来历城以后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如果需要辨认,他现在不方便,您可以先拿给我,我试着认一认。” 警车上下来的另几个民警进了门,听了一会儿他们俩的对话,其中一个警官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09 咂咂嘴,问道:“哎,他丢了多少东西来着?” 沈俊彬的手机不知所踪,盛骁拨了那个号码数次,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他道:“就丢了一部iphone手机。” 另一个警官道:“现在的小偷,拿了机子直接拔卡、刷机,转头就当二手卖了,很难找。他身上的钱,车里的东西丢了没有?” “没有。”盛骁道,“钱和证件都在。” 那警官一挑眉:“钱也没拿?就拿个手机?是不是掉车底下让人捡走了?” 一人道:“到年底了,也可能是刚干第一票的,活儿不熟,一紧张,忘了拿身上的了。” “他丢的这手机,刷过的二手顶多能买个两三千,现在两三千好干什么?要是为了钱的,肯定不会只干这一票,你再等等吧,回去听信儿。”黑脸的警官道,“你要是想帮忙,你就回去想想,报案人平时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会不会是人家上门报复?还有,他经常去找你玩吗?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不多?” 岂止是“不多”? 当夜幕降临,当工作告一段落,他们兵分两路穿越半个城市,抵达同一个房间,这是一个秘密。 直到今时今日,盛骁的房东先生仍然不知他家的房子里偶尔会多冒出一个人。酒店里只谈公事的那些同事以及平时和盛骁交情尔尔朋友们更不可能知道他俩的关系,正因如此,直到沈俊彬入院,120明确地告知人是从紫金西街这个地方拉回来的,杨总监还丝毫没有把盛骁考虑进这件事来。 在这座城市里,唯有一个人曾经撞见过他们俩在一起,并对之颇有微词。 这个人经济条件优越,足够他花钱买个“爷乐意”,他冷静的外表下似乎从小就有暴力解决问题的倾向。 长大之后,他更不再是单纯的有钱了,他站在父辈建立的城池之上,身处钱和权力交集的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 qwq 我知道还欠一章 第68章 “任远。” 一出警务室的门, 盛骁连衣扣都没顾得上系,立刻拿出手机拨号,牙尖相抵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寒气毫不犹豫地朝他袭来, 见缝插针地往他领口袖口里钻, 一冷一热的温差让铁人也要打个寒噤,顺带把人心口的热血一并冰透了。 “盛骁?”任远颇感意外,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来电号码才接起电话,“怎么了?怎么想起给我……” “是不是你?”盛骁开门见山地问, “是不是你让人找沈俊彬的麻烦?”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 任远轻轻地苦笑一声, 长叹了口气, 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不是我,我找他麻烦干什么?我没那么无聊。他怎么了?” 盛骁语气冰冷地诘问:“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 任远朝身旁的人递了个“稍等”的眼色, 起身进了卧室,站在窗边,向外望道:“我再说一遍,不是我。到底怎么了?他挂彩了?” 盛骁没有回答。任远的口气十分无关痛痒,还不如打个哈欠的情绪色彩丰富, 即便不是他找人做的, 盛骁也不想跟他说沈俊彬的情况。 可他不开口, 就相当于默认了。 任远无奈:“你怎么会想到是我啊?” 这怎么想不到?如果沈俊彬遇上的不是个初出茅庐又笨手笨脚的强盗, 那就是特意蹲点守着他的。盛骁承认, 他们沈总监在工作面前是挑刺了一点儿,对待下属偶尔也确实严苛了一点儿, 但他的态度大多时候都对事不对人,绝不至于逼得谁不惜代价以身试法,用东窗事发后后果显而易见的低劣手段报复。 民警一提到“有过节”和对方知悉沈俊彬行踪的可能,盛骁第一个想起的就是任远。他既有闲钱又有人脉,还远在他乡,能轻松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便派出所接了案子一点一点动手查起来,也查不到他那儿去。 就算真的查到了,能怎么样?到时雁门某个分区的派出所所长接起电话,再三确认名字后恐怕会笑笑地回答:绝对不可能,这是我们矿长的公子。 “首先,我很忙,”任远不急不慌,条分缕析自证清白,“我根本没时间专门和他过不去。还远程找人打他?你想多了,找人办这种事不用花时间吗?第二,如果不是你提,我既想不起来他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他的模样。他过得好不好、是站着是躺着、被没被打,都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当然,你知道,我和他很不对付,可就算我要打他,我也不会挑他在你身边的时候动手,否则那不是打你脸了吗?”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对面的人仍未说话,也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听筒里时不时传出街道上人来车往的声音,甚至能清晰听到小黄车一类的自行车铃铛响——从高中毕业直到这次低碳出行的大潮兴起之前,任远许多年没有听过这种机械式的车铃了。 说来很奇怪,每当街上有车铃传来,他都没有任何根据地感觉自己距离高中时代不过是触手可及。 他眼前蓦然浮现出一副画面,那是一条充满人情味儿的小马路,沿路足足有十几家冒着烟的各色小吃店,个个赛过如今的山珍海味。那些玻璃窗上全都蒙着一层蒸汽,从窗下走过的路人不多也不少,穿着颜色鲜亮的衣服。路边的绿化带里墨绿色的冬青顶着白雪,站得分外精神抖擞。 忽然,有一群高中生骑着五颜六色的大齿轮山地车撒开车把呼啸而过。他们背着超大的书包,大多数人包里鼓鼓囊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书。为首的那个男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和大家吃一样的饭,也没见他多吃太多,个头却长得格外高挑。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许多年,只能归结于他的品种与众不同。 他骑着一辆骚得脱颖而出、高得只有他才能够着地面的昂贵死飞,大概是青春无敌不知冷,又或者是偷偷穿了什么没露边的保暖内衣,他白色连帽卫衣外面只套了一件带反光条的牛仔夹克,迎风敞怀,谁也劝不住。 在他们路过的地方,盛骁蹲在街边,正把刚刚听来的那番话掰开铺了一地,一个字一个字举起来对着光辨别真伪。 盛骁和十七八岁时的相貌区别不大,似乎被岁月磨砺得成熟了一些,然而他这个人从脾气到身板又实在是都很坚丨挺,所以没有被岁月磨损太多。两个力互相作用之下,最后呈现在他身上的不过是精益求精的雕琢,现在给他穿一套卫衣夹克,仍然不难冒充高中生。 而岁月,它无形便罢了,它若是有形,任远猜想,它肯定已经被这小子收拾得面目全非。 作为一个一路工科学到底,对颜色和画面严重缺乏敏感度和想象力的人,这样鲜活生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0 动的场面任远不是时常能构思出来的。他站在街对面或是画外的某个地方静静地看着,盛骁还在开展去伪存真工程,他便不催。 他随意地将手中的文件夹搭在窗台上摊开,另一只手始终举着手机,丝毫不觉累赘。文件夹里是一份协议,寥寥数页纸写着五个人今生从此何去何从,每一字都是他亲手拟的,趁这工夫顺顺当当地又捋了一遍下来,确保其中环环相扣,足以让两个大人互相掣肘,对此事守口如瓶,而三个小的又能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足够的成长保障。 他耐心地等了良久,怕盛骁在寒冬腊月里被北风吹傻了,问:“想明白了吗?真不是我。” 盛骁隔了半晌才闷闷地应道:“知道了。” 任远一合文件夹,忽然好奇:“沈俊彬——是叫这个吧?他伤得严重吗?” 盛骁简短地回答:“不重。” 和左邻右舍比,沈俊彬的伤势是不重,但他一看到就觉得特别疼,疼得他伺候起来都不太敢用手,恨不得拿片羽毛来拨弄。 “哦。”任远若有所思,“我认识一个做医药的,业务还挺大。我记得他说过和历城那边的医院有往来,用不用给你介绍?找个好点的医生看一看,治一治?” 盛骁有点动摇,可一想到沈俊彬要是知道医生是任远找来的,那他病情才更容易加重。 他顿了一顿,道:“不了。我……” “哎。”察觉到盛骁有想挂电话的意思,任远叫住他,“别这么没头没脑的。你翻开日历看一看今年是哪年?现在不是二十年前遍地黑矿,少个人都没人过问的时候了。小沈在什么地方出的事,难道没监控吗?” “有。”盛骁回望了一眼身后的蓝色门头,“派出所把监控调出来了,但是不让看。” “一般的警员都是按规章制度办事的,不给你看,情有可原,人家也要端住饭碗啊。”任远道,“能真逼得人动起手来的,十有八、九都是因为利益冲突,私仇倒不是太多。你还是想想,小沈是不是挡了别人的财路了。” 沈俊彬得罪的人真不少,盛骁早就听采购部说他换了好几家供货方,另外明泉的生意好了,同行的生意自然萧条,同档次酒店以及一类的独立餐厅都会受到影响。 可说到底,他做的事又都在自己职责的范围之内,脑子稍微清醒点的人就该明白,逼得别人割肉的不是沈俊彬,是市场。 盛骁道:“嗯,我再想想办法吧。” 他想挂电话,任远再次叫住了他:“盛骁。” 盛骁:“嗯?” 任远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历城冷不冷?” “历城啊。”盛骁抬头看了看天,“还行吧,这几天不下雪了。” 冷静下来回想,他一上来的语气太冲了,这是对着任远,要是换做别人平白无故被兴师问罪,恐怕早就跟他翻脸了。任远问天气,可能只是想缓和下关系。 盛骁顺着台阶下,道:“和雁门气候差不多。风没老家那边大,干冷的。” 他哈了一口气,眼前的白雾瞬间就散了。 估摸着从这里出发,去买个手机再到酒店时间刚好打卡,盛骁道:“那我……” “别在大街上站着了,没用的。”任远说,“你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呆着,把派出所和办这案子的警员名字告诉我,我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认识历城那边的,尽量让你去看下视频监控。” “能看吗?”盛骁条件反射地站直了,哪也不想去,恨不得让任远现在就联系,而他就在门口等着,随时准备冲进去看监控。 “隔着这么远,肯定比较麻烦。”任远似乎笑了笑,说道,“但是不帮你找,又怕你总觉得是我干的,这更麻烦吧。” 第69章 任远走出卧室,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问他:“你有事吗?” “一点小事,不要紧。”任远道,“你慢慢看着, 我先打几个电话。” “我都看过了。”女人把自己手里的那份协议转过来, 指着一处道,“你没必要把这些写进来, 即使你不写,我也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别人说。一旦写在纸上, 还签了字, 我总觉得不安全, 万一家里进了小偷,或是有保姆和家政的手脚不干净到处乱翻,怎么办?被人看到你就麻烦了。” “没关系的。”任远笑笑, “你有时间帮我买个保险箱吧,放床底下,锁起来就好了。” 女人仍然犹豫:“我走之后,不会再跟你和你的家人有一点联系,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你才三十一, 很多人这个年纪都还没对象呢, 一辈子那么长,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 “那怎么行?有得必有失, 做人不能太贪心。”任远态度坚决, 语气却依旧温和,说道, “这是我写给自己看的,顺便也请你监督。我需要一些限制,才能时刻提醒自己,即便我不是一个丈夫,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你不希望儿子有一天被人说闲话吧?既然决定做父亲了,那就负责一点,断了后路,免得我哪天一时糊涂。” 女人收回文件夹,轻轻呼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任远,谢谢你。” 任远:“谢什么?” “要不是你帮忙,我爸躲不过检查,我也回不了国。”女人低声说,“将来,我的儿子就靠你照顾了。” 任远摇头:“言重了,照顾他们是我的义务。这么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的婚姻还不知道要被安排成什么样。至于你爸那边,人上了年纪,偶尔脑子是会糊涂一点儿,回去之后你记得经常提醒他,让他不要再轻易相信别人。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眼睛盯着我,我不能为这种事再出面了。” “我知道。”女人提起笔,“那我签了。” 将两人签字按了指印的协议放在带锁的抽屉里,任远顺手提起了衣架上的外套。 女人问:“你要出门么?” “是啊,去工地一趟。处理完手头的事,可能还要出个差,改天有时间了再去民政局吧。”任远换了鞋,站在玄关处一抬头,面对着两件经常穿的风衣外套忽然犯了难,“这两件衣服,我穿哪件好看一点儿?” 女人拉开一旁的隐形衣柜,取出另一件:“这件吧。那两件都是你出去考察的时候统一发的,多老气。” “是吗?”任远的目光在三件衣服之间扫视了一圈,试图记住它们的特征,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倒也不算健忘,只是心头动辄牵连千家万户的要紧事太多,诸如哪件衣服长什么模样这种小事,除非是真的让他牵肠挂肚刻骨铭心了,否则很难记住。 “我不记得了。”他道,“你走之前帮我买几套衣服回来,叫保姆在衣领后面缝个记号,把新的旧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1 的和发的区分开。还有,家里的钥匙你拿着,想看孩子了随时可以过来。” 历城市紫金派出所的一间询问室里,盛骁大脑放空,直到显示器中的画面静止了良久,他才回过神来。 “刚才……太黑了,我好像没看清。”他下意识地甩了甩头,心有余悸地呼出嗓子眼里吊着的那口气,问,“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再放一次?” 小民警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枸杞茶,安心当起了放映员,将视频拉到沈俊彬快要入镜的时间点,又播放了一遍。 那一晚,沈俊彬回来得比一般上班族归家时间晚得多,还从快餐店打包了饭菜,及至小区门口时已经没有车位。他顺着马路朝前开了很久,一直开到住宅区对面的街边,才勉强找到一个因前车压线而被人嫌弃的漏网之鱼。 这个位置,刚好介于两个社区监控的交接处——都能拍得到,却都没拍清楚。加之社区监控使用的是广角镜头,黑夜里二十米开外人畜莫辨,人物被拉扁变了形,皆成为红外线下的一团白影。 画面中的人物特征十分模糊,如果不是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作为标识,盛骁甚至不确定从视频一角远远入镜的人是不是沈俊彬。 在距离车辆十几米远时沈俊彬不甚明显地抬了一下手,按下了遥控开关,跑车的前大灯和后警示灯骤然亮起。那是清晨六点多,在锥心刺骨的寒风之中,他似乎缩了一下肩,看起来急需找个地方避风,可当他走到车边,却没有立即上车。 奥迪车前停的是一辆九座的金杯。那辆车原本挡不住沈俊彬的身影,可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偏偏走到两车之间弯了一下腰。 从此处开始,沈俊彬的身影就几乎被前车完全遮挡。 黑白的监控画面像是静止了一般,整条街道一眼望去冷清得骇人,没有一丝生气。就在沈俊彬低头查看时,屏幕的左上方,也正是两个摄像头交接的盲点处突然冒出一个人,手里拖了根约一米长的棍子,疾步朝沈俊彬走来。或许是那天早晨风大,或许是那人刻意收敛了脚步声,又或许是沈俊彬自己困意未消,总之他对身后多了个人毫无知觉。 来人身高至少在一米八以上,穿着长及脚踝的大号军大衣,既宽又厚,完完全全遮挡了身材特征。他头上戴了一顶雷锋帽,在为数不多露出侧脸的镜头中,隐约可见他还戴了口罩。 那人在沈俊彬身后阴森森地站立了足有几秒钟,突然下了狠心,双手抓紧棍子,狠狠抡了下去。 由于只拍到了行凶者的背影,没有拍到沈俊彬,导致整个画面看起来没有一点儿冲击力,全凭想象,更教人揪心。唯一能看出沈俊彬情况的是他从车底露出的一双脚,随着第一棍的落下,他踉跄了一步,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顺着金杯的后车门缓缓倒在了地上。 那人见他倒下犹不放过,几乎立刻反手握住棍子,朝下补捅了几棍,之后还嫌不过瘾,又上去踹了几脚。最后他在沈俊彬身边蹲了一小会儿,这个动作应该是捡起地上的手机或是吸引沈俊彬注意力的东西,也可能是想试试人是死是活。接着,他猫着腰站起身,捂着脸从指缝朝街道前后左右各看了一眼,钻进了来时的黑暗中。 难怪沈俊彬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过了大约十分钟,警车和救护车陆续开了过来——那是刚出小区的一位女士见到这一幕,悄悄躲在某辆车后报了警。 看不清,完全看不清,不怪黑脸的警官说盛骁看了也没用。 盛骁把行凶者出现的那一段反复看了十遍八遍,仍然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样的打扮在冬季的基层劳动者中随处可见,所有人穿上这身行头都一个模样,再加那人似乎有意掩饰,穿的大衣尺码特别大。 军大衣表面用的是一层类似过浆帆布的面料,耐脏、防风,并且显得挺括,导致新的大衣有一定硬度,把行凶者的肩线延长成了不合实际的宽度。 “根据目击者反应的情况,这个男人当时边打报案人,边说了一句话。他用的是普通话,地方口音不太明显,但目击者太紧张了,离得又远,没听清楚,刚开始说好像是因为车位发生的争执,后来再问又说不能确定他说的是什么。”黑脸的警官道,“打完人后他溜进了北边的拆迁区里。那片你知道吧?咱们社区最后一片平房,拆的差不多了。” “那儿没摄像头吗?”盛骁问,“你们这儿要是人手不够,给我把视频调出来,我自己慢慢找。” “要能找得着人,我还能不给你找啊?”黑脸警官夹着烟道,“拆迁区对街的三个方向都有摄像头,清晰度也比社区监控强,可拆迁区里面没有。他要光是穿过拆迁区想溜走还好说,我们顶多多捋一会儿监控得了,可他进去了就没出来。” 黑脸的警官拿过小民警手里的鼠标,调出一个画面:“这时候是六点半。你看,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干活的农民工开始进这里面干活了,路边还停着挖掘机和渣土车,场面乱七八糟的,光是打扮得和他差不多的人至少有三四十个,服装和身材上没有任何特色,没法查。” “这个人对紫金社区的地形非常熟悉,有可能是本地人或是常住人口,而且早就打算好在这作案了,否则不会躲得这么结实。”另一个警官道,“要么是作案人打算在这作案抢劫,正好遇上报案人,要么他就是冲着报案人来的。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就是这些,没有当事人的配合没法调查。你叫他直接来看,或者给他描述一下,基本上人对于谁跟自己有仇,有多大仇,心里都有数,让他想一想,说不定能缩小范围。” 第70章 往常盛骁参加完晨会就能下班, 但这天酒店有个历城各界人士的继往开来茶话会,五大班子的大部分领导都将到店。业主明确指示,全体当班的中层以上干部九点左右到前厅大门迎宾。 盛骁食人之禄, 自当忠人之事, 如此一来,他就不能按时下班了。 监控拍下的内容他还没来得及跟沈俊彬交流, 电话告知他又感觉看不到对方的情况,不太放心。找到行凶者固然重要, 但让沈俊彬养好身体才是当务之急。 盛骁抽了个小空, 将电话打到护工手机上, 转给沈俊彬接听。 他轻声细语地请了假,并且问:“你要什么颜色的手机?灰色,还是银色?” 沈俊彬对手机没什么意见, 对打电话的这个人意见却很大。 医院有一种修身养性的氛围,谁进来躺下被扎几针都得心平气和。沈俊彬睡了两天,自觉已经快达到万事皆空珍惜眼前的境界了,忽然一听到这话,他顿觉盛骁这个人朽木难雕, 沟通困难, 效率低下, 无法理解。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2 与此同时, 他脑袋又有了天旋地转的趋势。 这家伙昨天明明提前走了几个钟头, 居然连个手机也没买回来?这不仅耽误了他看日报,还耽误了他看盛骁本人。 对于一个病人来说, 情人及时的到场慰藉是多么的解闷……不,是多么的情义千斤,盛骁不但没把不得不离开的非专用时间拿去办补卡、购机这些小事,还敢占用他的专用时光,简直是对病人的双重谋害。 他现在从身体到心理都十分脆弱,能进食得下的“安慰”种类不多,即便是盛骁本人,也不能侵占他和情人相会的权利。 或许有的人觉得俩人在一起,少看一眼、少相处一会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沈俊彬以为,一件事的价值几何,是一个非常微妙、主观且具有时效性的问题,应由当事人来判断,而不是看“市场行情”。譬如现在,他的愤怒不能由一台价值数千元的手机平息,只有盛骁亲至,方能消弭。 沈俊彬一肚子的火,熊熊燃烧,碍于两旁还躺着高危病友才强压下来,义愤填膺地小声质问:“你昨天怎么不买?” 盛骁也不想磨蹭,可他为了等任远托关系放他进去看那几分钟的监控而在寒风中跺了半天脚,十分无辜。 他可怜地说:“我昨天不是去完派出所就来上班了嘛。” 沈俊彬还是愤懑难平:“路上那么多营业厅,你顺路拐个弯能有多难?” 盛骁“啊”了一声,想了想,问:“护工还在病房里吗?” “不在。”沈俊彬没好气地说,“干嘛?” 他闲极无聊时辗转打听到医院有一种专给病人洗头、洗澡用的床可供出租,形状类似于理发店的躺椅。再一打听,别说他肋骨受了那一点儿伤了,半瘫的人都能洗,他只要躺上去不动,叫人拿水管给他冲头就行。 他对盛骁的无心之言耿耿于怀,听闻此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护工纯粹收多少钱办多少事,自然不拦着,领命后立刻去给他交押金、准备东西,刚刚被支走。 听说沈俊彬身边没人,盛骁在别无旁人的电梯里转了个身,摘下胸前工牌,将属于“盛经理”的一丝不苟和严肃正经留在身后,肆无忌惮地拖长了尾音:“沈总,你好凶呀。” “……”沈俊彬冷静地将手机拿远,看了一眼号码。 “就算我做错了一点事,你还不能疼疼我么?”盛骁抬手拢了拢一丝不乱的发型,面朝镜子顾影自怜,越看越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受了委屈。如果沈俊彬在他面前,他可以立刻红一红眼眶。 “我平时跟你都没大声说过话,你这个人的心是铁做的吗?我不明白,你怎么能狠得下心凶我?听了真是……”他慢条斯理地埋怨着,说到这儿把手机拿低,收录了捶自己胸口的一拳,“伤心呢。” “……”沈俊彬看见眼前的天花板似乎裂了一个角。 细看才知道,那是他世界规则。 人在成熟的过程中给自己列出了许多条条框框,将原本做不到的事按照完成度分成一个个等级。同一件事,在某条水准线以下的人他知道自己不会与之相交,而在某个水准之上的人又令他能够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盛骁平时的工作效率难以准确预测,属于水平忽高忽低的选手,如果他盯着看,那么结果普遍能高于平均数值一点儿。而这次,他几乎怀疑盛骁昨天离开医院之后在大街上闲逛了一下午,成果明显低于他能接受的最低水平,趋近于零。 谁知就是这位不合格选手,竟然撼动了他的万里长城,挥动小手让他的规则秩序们在极短的时间里分崩离析,百年不遇地暂时性溃不成军。 沈俊彬眼睁睁看着墙倒屋塌,只能发出了一个音节:“嘁。” 盛骁长叹了遇人不淑的一口郁气:“哎——” “……”沈俊彬改口道,“都下班了还叫你迎什么宾啊?几个人在岗几个人去迎宾不就得了?” 盛骁对着镜子灿然一笑:“您放心,只要这边说解散,我马上打个云霄飞车回去。” “叮——”地一声,电梯到达六楼,盛骁又道:“对了,我现在要去你房里拿你抹脸的那两瓶东西,下了班好直接走。等会儿我把电话给楼层,你跟她说一声,让她给我开门,我就不特地去客务取卡了。” 因为是长住房,总监们的房间并不是每天都有人打扫,通常三天一清洁,七天一换布草。楼层服务员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盛骁独自进了屋。 房间里遗留了沈俊彬住过的痕迹,床单和被子微微有些凌乱。他睡的床是单人房通用规格的1.5*2米,盛骁一看那枕头摆的位置就感同身受,估摸着沈俊彬平时都得对角线躺,才能伸展开腿。 “沈总监这两天住院,我给他拿几件穿得着的。”盛骁自说自话地打开了衣柜,挨个摸了一圈。 沈俊彬那些衣服的质感多么上天入地他暂时没领悟出来,只知道手感一件比一件薄,十分不尊重气温。看来是时候给他们沈总监买两件国宝级的“加绒衬衣”了——俗称“老头衬衣”,不知道那小子肯不肯穿。 盛骁困扰地挑选着,随手拨开一排衣架,露出了衣柜中间的隔断上放着的一个天鹅绒方盒。 许多个人装饰品数量多的男士都会准备这么一个盒子,分门别类地存放诸如袖扣、领结、领夹等等,只不过沈总的这个盒子特别大,大约有半米见方。 沈俊彬至少一周不会重样的私人行头背后到底有多少存货,这个问题一直以来是盛骁的未解之谜。 盒子上仅有一个磁性的搭扣,仗着对沈俊彬的侵占程度日益膨胀,隐私不隐私不在盛骁考虑的范围。 他好奇地伸出手指一挑,盒子开了。 借着衣柜顶灯的照亮,大盒子里面摆放的是一个个型号统一的小盒,显然,是内外成套的。亚克力顶盖的盒子有二十几个,里面盛了什么一目了然,另外还有几排丝绒小盒,神神秘秘地被单独归置在边缘。 盛骁用衣柜门阻断了服务员的视线,打开其中一个。 从露出边角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已然沉了一截。 接连打开了几个丝绒盒,盛骁的心沉到了太平洋海底,脸色也冷了下来。 这些盒子里放的大多是款式各异的对戒,有些造型夸张繁复,像是朋克和波西米亚在同一个空间中相撞,有些散发着中国古老而美好的祝福寓意,金上刻着龙凤呈祥,还有些款式透着虔诚的简洁,带一点钻,堪配以山盟海誓,天长地久。 盛骁用指尖穿过一枚,稍微比了一下,莫名有点想笑——这些戒指的大小相当不一,最小的他用小拇指都穿不过去。 再细看的话,它们的新旧程度也不太一样。 “盛经理?”楼层服务员委婉地提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3 醒,“我好像听到布草间的电话响了,您要拿的东西拿好了吗?” “嗯,马上。”盛骁僵硬了片刻,在服务员狐疑的目光注视下默默扣上了盒盖。 前厅办公室的角落里有一个长沙发,像今天这种临时加班又没他什么要紧事的时候,他或是其他几位值班经理都常会在这儿躺一会儿。 盛骁从衣柜里拎出一件礼宾大衣披在身上,头刚一沾上沙发扶手,眼皮就沉得撑不开了。 记忆汹涌而至,他想起第一次在北京见到沈俊彬。 那时沈俊彬用项链穿过铂金对戒挂在脖子上,他记得自己在心里抚掌大笑那小子的过时戴法,可惜他笑得太专注,不记得沈俊彬当日链子上串的是哪两枚了。 他想起沈俊彬问过他的前任。 每每沈俊彬提起此事,表情都十分严肃,堪比判官问刑的场面。他心怀鬼胎,自然异常紧张,要么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要么以手掩面,顾左右而言他,总之是使劲浑身解数来岔开话题,唯恐沈俊彬认真起来寻根究底。 由于他做贼心虚,自知罪孽深重,所以从来不敢理直气壮地反问沈俊彬一句:你呢? 他还想起任远。 那天任远到他家来,巧不巧地和沈俊彬狭路相逢。当时任远笑里藏刀,不知是想捅谁,正唯恐天下不乱地狂抖他不可告人的黑历史,而沈俊彬在旁笑着削了一堆苹果兔子,听完后平静地颔首,说:谁不是这样。 他想起那个大盒子。 他才离开611不过十几分钟而已,忽然神志模糊了。他记不清那是多少对戒指,以及那个大盒子有没有二层? 他不好此道,却也有所耳闻,如果一定说那个盒子是做什么用的…… 它的主要功能似乎不是一个装饰物收纳盒,而是一个巨大的“集邮册”。 “盛经理,”前厅的徐经理隔着一小段距离匆匆喊道,“客人快到店了哦,您要不要出来迎一迎?” 盛骁听到徐瑶瑶叫他了,可他还没在梦境中看清沈俊彬当时的神情。 他在等沈俊彬抬头。 叫了两声不见人动,徐瑶瑶看了前厅一眼,焦急地踏着高跟鞋“哒哒哒”跑过来敲了他肩膀两下:“盛经理?睡着啦?该起来了!” “哦。”沈俊彬当然没有抬头,盛骁自然也没有看清他的表情。 他干搓了一把脸,问:“客人快到了是吗?谢谢你,走吧。” “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二人并行,徐瑶瑶在旁边走边问,“你没事吧?” 盛骁想对她礼貌地笑笑,笑容却不自觉地流于轻佻了。 他淡淡地说:“一点小事而已。” 前厅旋转门的上方是一块巨大的透明玻璃,从外朝内看能看到大厅垂下的华丽吊灯,从内向外能看到清晨的太阳。 明晃晃的阳光绕得盛骁眼前一花,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脚下的路线。 他自言自语,似笑非笑:“我一个大男人,还能让小风刮歪了么?” 第71章 沈俊彬这个坏小子。 盛骁一下班反倒不困了, 他坐在出租车里,手肘支在车窗框上撑着头,吹着干燥的疑似由发动机加热过的空调风, 两眼炯炯有神地死盯着面前的计价器。 他拿来的衣服里有一身是只见沈俊彬穿过一次的黑色运动装, 原本他是出于病人穿运动服方便活动的考量而准备的,但此刻他一看到这件衣服就联想起那小子当日撸起袖子来扑到他身上, 把他按在沙发上强吻的情景——幸亏他力气大一点儿,立场坚定一点儿, 要是换了别人, 在沈总监金钱和热情的双重攻势下, 还不早就乖乖束手就擒了? 谁能逃得过那一嘴? 谁? 当然,他也没逃过。 他自以为是地用另外一种姿势进了场,看似掌握了主动权, 也比被动地屈从或是收人好处而就范的身段高档了一点儿,并为此沾沾自喜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其实说到底,沈俊彬的得益并没有显著的不同。 这就是沈总监营销手段的高明之处。 手里拿着钱,一把撒出去, 想睡谁睡谁, 想睡几次睡几次, 先脱了裤子, 实在不行再谈价。 盛骁冷笑, 他都没跟人这么玩过,沈总监真是太会找刺激了。 身经百战的盛骁第一次遇到战功如此显赫的选手, 他感觉沈俊彬触犯了他的底线。 但作为一个没有考虑过底线的人,他的“底线”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大约是他可以被沈俊彬睡,但是不能被沈俊彬打着感情的幌子,还拼命要跟他走心地睡。 这两者映射到实际生活中的区别实在是微乎其微,约等于没有,他心灵受到的伤害并不能当做呈堂证供。为了判断他到底遭受了多少损失,他的理智、尊严、价值观人生观乃至祖训一一闻讯赶来,多方会审,最后沉痛宣布:他的介意有点像是吃饱了撑的,无病呻丨吟。 别人没跟他计较就不错了,他还不安分守己,竟然敢跳起来贼喊捉贼? 再加取证手段不正当,所以他心里的那一团计较申诉无门,非常难以启齿。 难以启齿不要紧,他可以不启齿,但这并不影响他用肢体表达。 过去他给客人准备礼品和打包遗留物品时里三层外三层包装的闲情雅致荡然无存,随手拿了一只印有酒店logo的大号无纺布手提袋,把所有东西粗暴地塞成鼓鼓囊囊的一包,管它衬衣买来是几块还是几毛。 到了卖手机的柜台,他懒得东挑西选,脑子都没转一下,直接拿了部和沈俊彬从前一模一样的。最让他烦躁的是去营业厅补办手机卡,哪怕他的心已如疾风落叶一般冷酷无情,也得坐在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排队等号。 他心浮气躁,直想抽烟,出门右拐站在楼旁的风口连吸了两根,被冬风吹了个透心凉。 掐完烟头他不情不愿地再进去一看,居然一不小心过号了! 他只得重新排队,顿时更加感到诸事不顺。 兵荒马乱地瞎忙活一上午,等到了病房面前,盛骁的耐心已然消耗殆尽,几乎想长腿一抬,大脚一踹,破门而入。不过最终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拧门进去的——他只是考虑到公众场合,前后左右都是无辜的高危人群,绝不是给那臭小子面子。 两片蓝色的挂帘之间,沈俊彬闭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两手规矩地摆在身侧,姿态堪称安详。 护工在床尾尽忠职守地坐着,朝他点了下头:“来了啊。” 杨总监找的这个护工不是按天收费的,是按小时收费。有看护需求又不需要全天照料的病人还挺多,所以他一整天都闲不下来。一般来说,只要沈俊彬这儿没活儿可干了,他就会记个劳动时长,然后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4 去照顾同楼里的其他病人,基本上不存在没活儿干而在一个地方傻坐着的情况。 盛骁张牙舞爪的一腔臭脾气遇到陌生的阵仗立即身手敏捷地藏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将盛骁推到了前线。 他轻轻地问护工:“怎么不给他垫个枕头啊?” 护工小声答道:“医生说的,让他平躺几个小时,最好先不要枕枕头。” 护工是位四十多岁的老大哥,干起照顾起居的活计来手脚尚算麻利,但口头表达却不那么清楚,说某个地方必用手往外凭空一指方位,不管之间隔了几重楼几座山,说某样物体必得加上双手比划着形状,也不管比划得像不像。 这次他倒很简练,两手拉开了一个约半米长的距离,跟盛骁说:“那戴眼镜的小医生用这么长的针管,圆珠笔芯那么粗的针尖,扎进他脊梁骨里,说是要抽骨髓啊,还是抽脑子的。那不得把骨头都扎穿啦?可得多躺会儿。” “……”盛骁听他的形容听得变了脸色,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是做那个穿刺么?抽的是脑脊液吧,不是脑子。” 转念又一想,他问:“可做腰穿不是说要等家属来签字么?他家里人来了吗?” 护工还未答,沈俊彬先醒了,道:“盛骁。” “躺着,别动。”盛骁的心情兵分两路,一边快揭竿而起了,一边又忍不住埋怨起来,“做之前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9点不到就下班了,你喊我过来啊。” 他拉开柜门,把逃难打包似的一团衣服和杂物塞进空荡荡的床头柜里,目光一扫干净而冷清的台面,问:“你家里人呢?这就走了?” 沈俊彬冲他挤了一点露牙的笑容:“我没事。” 盛骁:“……” 沈俊彬不答“来了”还是“走了”,而是答“没事”。 这一答一问之间绕了不知多少弯,他省略了某些关键的因果关系,熟练干脆地指出了这个话题的终点。 别说他那笑容分明是在强颜欢笑的意思了,就算他真的没事,盛骁也不免琢磨琢磨他的思维是按照什么路径跳跃的。 沈俊彬自然知道自己答非所问,却没有多加解释,两人就这么无言地四目相对了一小会儿。 冬日吝啬的阳光穿透窗帘再穿透蓝色的挂帘后已所剩无几,给躺在病床上的人随手洒了一层沉静的柔光。沈俊彬安静地躺着,不吵不闹,连一点郁色都没有。 在一座相对来说仍然算是陌生的城市里,他是突遭横祸,闭着眼睛被送进医院来的。他连这病房楼的大门长什么样、朝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周围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只等着盛骁下班来探望。 他殷殷地看着盛骁,眼睛比平时睁得好像还大了一点儿。 “……”盛骁的良知突破他臭脾气的重重包围,一跃而出,暴戾地掐着他的嗓子,让他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抱歉,久等了。” “没事。”沈俊彬一改早上分秒必较的态度,反常地体贴,“中午车多,你已经很快了。” 护工大哥相当勤快,把能干的活儿都干完了,盛骁感觉自己这么傻站着看上去很蠢,只好低头拿暖壶兑热了杯子里的白开水。 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沈俊彬家里人,可能是父母,也可能是其他亲属,就这么两手空空地来,屁股都没坐热就走了。 但凡是个心智齐全的人,哪怕探望一个萍水相逢的病人,办事都不会这么不漂亮。 盛骁抿了一口温水,心想:这些人怎么能对这个小可怜这么残忍? 哦,残忍的还有他。 他把沈俊彬精心打理的衣服揉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 盛骁忽然发觉自己的行为特别卑劣,特别下作,特别趁人之危,和背后搞小动作的小人没有任何本质的区别。 沈俊彬是男人中少有的生活精致,他要是看见了柜子里的那一包,会难过吧。 沈俊彬:“我想洗脸……” “哎!”盛骁挡在床头柜前,“洗什么啊,多躺一会儿!做那个腰椎穿刺疼不疼?你早点跟我说,我就先过来陪你做了。”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沈俊彬淡淡地笑笑,“打麻药的时候疼,现在不疼了。那帮我把床摇起来吧,躺得够久了。” 盛骁不问,沈俊彬也避而不谈家事。医院有病房管理制度,白天不让陪人打开折叠床床睡大觉,沈俊彬就让出了大半张床给盛骁。他自己坐在旁边一小块地方折腾手机,万一进来人能随时站起身来。 盛骁间歇性呼呼大睡,间歇性被心事叫醒,挣扎着撑开睡眼偷窥。看到沈俊彬的屏幕内容不但正常,而且很无趣,他便假装工作劳顿,刚才是梦游,翻翻身,再去梦里会下一位周公。 白天看也就算了,沈俊彬到了晚上还在看手机。黑暗之中看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数据十分累眼,盛骁认为一个病人应当有一点儿身在其位的自知之明,不能这么没够。 “医生说静养,你别看手机了行不行。”他一伸胳膊,三摸两摸摸到了手机,抽了出来,“没收了。” “无聊啊,等着看今天的营业额呢。”沈俊彬被捏走了手机,无声地叹了口气,怕影响了旁人休息而极小声地说,“我哪有那么多觉可睡?” “那怎么办?”盛骁坐起身,左右看了看,“住院不就是这样?还是睡吧,不睡也没什么可干的。” 沈俊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说:“有啊。” 病床上的人动了动,紧接着一只脚从被子里伸了出来,轻轻踏在盛骁两腿之间,脚趾不知轻重地一蜷一伸。 盛骁:“……” 第72章 沈俊彬一点踩错了地方要抱歉挪开的意思也没有, 盛骁低头眼睁睁地看着他光着的脚丫子小试了一番,最终精准地用脚心踏在了军事高地。 他宽松的病号服裤脚口露出了半截纤长的小腿,在膝弯的带动下耐心地微微一收, 再一放。 人的脚趾显然不如手指或是身体的其他器官灵巧, 沈俊彬活动得不太得法,甚至几度拿捏不准力道。但他兴致勃勃, 且踩的不是自己,失误了也没什么后果, 所以丝毫不气馁, 探索得相当起劲儿。 足以看出沈总监在医院不是白住的, 两日休养成效卓著。 盛骁就惨了。 他在沈俊彬脚下提心吊胆,险出冷汗。 坦白说,盛经理什么盘丝洞迷魂阵没见识过?他九天揽过月, 五洋捉过鳖,胃口被富养得由奢入俭难,不会被既生疏又拙劣的技术一点就着,寻常的小妖小怪小法术也不足以诱惑得他御驾亲征。 可无奈沈俊彬很有爱迪生精神,他莽撞却执着地一再尝试, 最终还是惹恼了修身养性的盛大哥。 毕竟钻木也能取火, 就算它是土地爷, 老被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5 人这样踩也要上来脾气了。 盛骁抬眼, 正撞上沈俊彬躺在雪白的床上, 用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盯着他。那眼神像是纯真的孩子怀着一颗赤诚坦荡的心,期待跟朋友分享最新发现的玩具。 如果这玩具不是盛骁自己, 他会更感动。 他一手捏住沈俊彬的脚腕,撩开被子结结实实地塞了回去,接着蹑手蹑脚地从折叠床上爬起来,站在病床边弯下腰,轻声问道:“你干嘛啊?” 盛骁一靠近,沈俊彬作妖更加便利,他伸一只手到盛骁两腿之间,顺着大腿内侧一路忸怩地向上摸:“不干嘛啊,就想摸一摸你。” “别闹了。”盛骁提膝压在床上,轻轻压制住他极不安分的手,正直地说,“这是医院。” “都睡啦,”沈俊彬指指一旁,缓缓道,“刚才我都听到打呼噜了。” 左右两边陪床的家属上了年纪,盛骁道:“睡得很轻,一吵就醒。” “那你别出声嘛。”沈俊彬的手臂被压住,手掌不甘愿地到处拍拍打打,带着一点儿挑衅地问,“你还会怕啊?” “不是怕……”盛骁话没说完,语塞了片刻——沈俊彬的手找到了一个巧妙的角度,冷不丁地用手指自下而上戳了他一下,戳得他神经一紧,“在这儿?没有公德啊你。” 一屋子六个大老爷们,但凡出一丁点儿动静大家都门儿清,早晨起来见了面多么尴尬? 沈俊彬朝他伸出手臂,想勾他的脖子。 尽管知道护工大哥比划的针管长度有言过其实之嫌,但盛骁只要一想起沈俊彬脊骨上确确实实挨了一针,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将这人捧着、护着,小心翼翼。 他赶紧主动俯身下去,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免得金贵的病号支起身体,累着小腰。 “不干涉及公德的,只摸一摸而已。”沈俊彬非常识时务,他自知体力不济,今非昔比,而且往后几日还要有求于人,于是没有强来,止步在盛骁拉链前,温文有礼地打着商量。 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不经意间稍微收了一收手臂,明显感觉到盛骁立即自觉俯身俯得更低了一点儿。他心上一念划过,像是在交兵之中先一步获得了胜利在望的消息,闻到了加餐有戏的味道。 沈俊彬抬起下巴,有的放矢地压着微哑的嗓音,对着盛骁耳朵叫了一声:“老公。” 盛骁:“……” 男人对某些特定的称呼有一定的情结,这个是其中之一,他也不能免俗地受到了刺激。 其实沈俊彬并非没有松过口,只是不曾在这么清醒的情况下服过软。当然,换做在特殊情境下听到这个称呼盛骁会更有“劳有所得”的满足,征服的快感更强烈一些,但此时听来,短短两个字又有另一种种拨响心弦,令人浑身陡然绷紧的神圣。 浑身。 沈俊彬为达目的撒娇得有点突然了,盛骁的大脑还未就他本人一贯的高贵姿态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做出相应的指令,身体已如条件反射一般,凭着本能,一口朝那张罪魁祸首的嘴咬了上去。他的血液四处乱淌,奔走相告,混乱之中脑海里闪过了掩耳盗铃的一念:左右俩病号的纱布从脑壳缠到下巴,耳朵被包了个粽子;俩大爷上了年纪,耳朵就更不灵光了。 他们只要不在这当场燃放二踢脚,应该问题不大。 他低头狠狠吸住沈俊彬的唇,叼着他的上唇迫使他张开嘴,舌尖尝试撬他的牙关,急不可耐地想深探进去占山为王。然而还未汲取至深处,在沈俊彬嘴角沾着津液里,他先尝出了一丝苦味。 那是西药里某种物质的苦。 它及时提醒了他:沈俊彬还是个可怜人的小病号啊。 这药对沈俊彬的治疗效果如何尚未可知,对盛骁来说倒是十足的灵丹妙药。他尝了这一小口,立即解了心魔的桎梏,让他的理智底线重新归位——接吻的刺激对沈俊彬的血压来说太大了。 他松了口,错开沈俊彬的脸,将额头抵在枕头上……挪开了膝盖,道:“惯得你。” 沈俊彬得到了通行的默许,无声地笑了。 他控制着噪音的分贝,缓缓解开了拉链,再用手指慢条斯理地穿过层层阻碍,将遇到的衣料推向两边,像在拆一件珍贵的礼物,像发烧友沉沦乐趣所在。 事情至此,盛骁已开始后悔。 他此时方想起欲擒故纵的纲领,大呼不该轻易遂了沈俊彬的心意——这小子一口花腔,说得好似迫不及待求贤若渴,可等到真干起来效率却大打折扣,动作慢得像行刑一样! 悔之晚矣! 好端端的,他造了什么孽,要以肉丨体凡胎遭这个非人之罪? 他把脸埋得更深了一点儿,腰身不自觉地起伏了两下。盛大哥也被这言行不一的小青年气得不行,只是它碍于身前的封印无从表达愤怒。 它耐着性子绷着脸,只待囚笼枷锁松脱,登时破门而出,重见天日! “我来了。”沈俊彬的嗓子里混着沙槌和一把最小号的铃铛,摇起来沙沙作响,又泠泠勾人。他手中握了满掌,温柔而充分地揉搓,对着盛骁的耳朵直吹妖气,吹得盛骁一颗心东倒西歪,中毒颇深:“是我在摸你啊,紧张什么?” 那两个字至今还在他脑子里嗡嗡回响,余音绕梁,盛骁怀疑自己的血压也要招架不住。他脸贴着沈俊彬的脸,想咬又强忍住,问:“你叫我什么?” “叫你?”沈俊彬的声音更小了,是一缕细线,天地浩瀚却仅通向他的耳膜,“我叫你‘老公’啊。要不,你叫我?” 盛骁抬手捂住了沈俊彬的嘴。 对于脑震荡病人他当然不敢使全力,捂上去之后又轻了一点儿,却不料大意失荆州,刚留出一分空隙就被沈俊彬大摇大摆地舔了手心。 我一弱,敌就强! 手一抖的工夫里,他从食指到小拇指无一能保留清白作壁上观,统统被拉下深潭,个个失足,浑身水淋淋。 沈俊彬没有太多体力,暂时干不了别的,所以嘬手指嘬得分外卖力,吃得津津有味,还一时忘情地嘬出了“啵”的一声水声。盛骁听在耳里,满心只觉妖孽横行,水漫金山,令他大脑的某个神经刺激处理中心暂时被淹,功能瘫痪。 他手掌和身下传回的两组数据发生了混淆,却又在某个高度上达到了和谐的统一,彼此并联,分享刺激—— 盛骁的床位从行军陪床升级到了病床上,为防护士半夜查房,他和衣而眠,以备随时一个翻身滚下去。沈俊彬的手仍放在他的衣服里,贴在他身上。 看得出沈总监确实睡多了,正于深更半夜玩一套“捂住了上面兜不住下面、兜住了下面又露出了上面,上上下下忙活不停”的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不行啊,盛骁想。 要是 分卷阅读1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6 被沈俊彬这么折腾一晚上,他可能会被沈俊彬的一双手活活玩死。 他必须说点话来分散注意力,讨论诸如量子力学微积分之类有当头一盆冷水泼下效果的话题。 一开口,他鬼使神差地问:“说实话。你介意过我以前的女朋友吗?” 沈俊彬:“……” 他正美滋滋地揉着搓着,感觉全世界尽在掌握,听了这话,手上兀地一顿。 这不是废话吗? 他至今犹记盛骁气焰嚣张地抬着下巴,挑衅他让他去问中餐的礼仪要摩托车照片时的轻蔑神情。不管盛骁说的是真是假,他当真了,只不过他后来一直在忙,礼仪的姑娘们又整天像一丛丛蘑菇似的,抱团出现,抱团消失,能单独谈话的时间不多,他没机会求证而已。 他工作这么多年还没以权谋私干过亏心事,经盛骁提点,现在他可能离这一步不远了,理由他也十分能拿得出手:假想敌的存在严重影响他的工作。 盛骁的这个破问题让他怒火中烧,愤愤不平,然而他的手还在盛骁裤子里,不想抽出来,精神诉求和物质刚需南辕北辙,互不相让。 他介意吗?他当然介意了。 可大抵人过了只想吃糖的年纪之后就总在重复这样的挣扎,甜头里常常混着一点儿无可奈何和“累死我了”。后来有人发明了一个词,叫做“无关紧要的事”,用它自欺欺人地开解: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好了。 既然盛骁都说是“以前”了……就让往事随风吧。 沈俊彬委曲求全,闷闷不乐地宣布:“别让人跑到我面前来,也别跑到你面前来,就算了。” 他皱着眉头,看头顶天花板上整齐的轨道都觉得是一团乱麻。 盛骁眨眼望着他,想了一会儿,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也是,时间的车轮叽里咕噜地往前滚,倒是倒不回去的,他和沈俊彬谁也改写不了谁的历史,就这么心照不宣地不求甚解,也挺好。 这办法真是很客观,又很实用。 盛骁默了默,心里的一个声音将这句话再次念叨了一遍:很客观,又很实用。 说完,他就不知道还能怎么形容了,那个声音也戛然而止。 沈俊彬的手无精打采地贴在他身上,两个人都温顺得像是快要睡着。 为了节省床面的空间,盛骁是侧身躺着的,借着微末的光线折射,他眼前就是沈俊彬眉清目秀的面容。 光线太弱了,得细看,才能看出那上面一点儿悻悻的神色。 未必是沈俊彬有什么癖好吧! 盛骁心里的声音沉寂了许久,忽然在万籁俱寂中又拍案发声,义愤填膺地为沈俊彬鸣不平:你看看这张脸,像是会随便跑出去卖笑、讨人喜欢的脸吗?他脾气一上来,脸臭死了! 你看这张嘴,像是熟练掌握甜言蜜语,会对人连哄带骗的嘴吗?他嘴笨死了! 也许只是别人看这傻小子人傻、钱多、年纪小,所以男女人渣都冲着他络绎不绝、纷至沓来,想从他兜里分一杯羹呢? 可这样一想,他们沈总监也太惨了。岂不是一路走来年年遇人不淑,伤得小心肝千疮百孔,缝缝补补? 盛骁忧心忡忡,忧得感同身受,左思右想:算了算了,还不如让沈俊彬有那个癖好呢! 他不由分说地伸出胳膊,把人虚虚地罩住,脑袋挤进了沈俊彬肩颈间,却没压到他一丁点儿。 第73章 提起盛骁的前任们, 沈俊彬虽然介意,却还不至于生气,被盛骁三拱两拱, 他纸糊的长城只能宣告坍塌。 盛骁一意孤行地继续拱脑袋, 他也幼稚地顶了回去,两人并不激烈地无声较量。你来我往的摩挲之间, 某层隔阂样的东西被摩擦损耗殆尽,进而气化归入大千世界谁也影响不到的高度里, 烟消云散。 最后, 盛骁发间淡淡的洗发露香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沈俊彬深吸了一口——曾经想一掷千金靠近这个人, 敢为了他一把火烧了整个银河系,为的就是离他这么近,呼吸他的呼吸, 不是吗? 那他现在是在干嘛呢? 为了早已翻篇的旧账冷对盛骁,是想惹得盛骁不痛快,争吵或冷战之后一拍两散,然后自己清高地滚回寒冬冷夜里,像一只形单影只的流浪狗一样穿过万家灯火的长街么? 沈俊彬迅速地权衡了利弊, 一阵后怕, 微微偏过头, 在盛骁的发间亲了一下。想想觉得这举动不甚明显, 他又努起了嘴, 带着软软的、讨好的意味,再亲了一次。 盛骁敏捷地抬起脸, 回啄一口。 可能不太客观,也可能是治疗效果恰好到了这一步,总之沈俊彬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症状有所减轻,房间似乎也亮了一点儿。 他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这就足够买断旧账,尽释前嫌了,别太不知好歹。以后不可以再计较这种无意义的事,跌份儿。 随着内部矛盾解决,他停工三日之久的大脑像一部精密的机器,缓缓地重新启动,渐渐开始以他的固有认知为原料,生产他的意见和疑问。 他问:“警察跟你怎么说的?” 盛骁原怕这事影响了沈俊彬的安心静养,一直未提,但现在看来沈总监不但恢复情况良好,还养出了从前没有的闲情雅致——会盘核桃了。 “我昨天去派出所,看到了社区监控的视频,看见你走到车旁边——我说了,你别害怕啊。”一提起那一幕盛骁就生出一阵生理性的胸闷,只恨不能跳进显示器里手刃了那王八蛋,“你绕到车头前面,好像是在捡东西,这时候从路边的绿化带后面窜出来一个人。他在你背后站了一会儿,然后……打了你。我这么说,你能不能想起来点什么?” 沈俊彬思索片刻:“是真不记得了。有没有提示?你看见那人长什么样子了吗?” “没有,灯光太暗,离得又远,红外监控到了晚上你也知道,清晰度还不如小学生画画的水平,根本看不清。”盛骁道,“那人衣服穿得很厚,帽子口罩遮住脸,我看了几十遍也看不出来像谁。” 沈俊彬回忆不起来,又没亲眼看到监控画面,他的后怕程度很有限,再加躺在盛骁身边,鼻尖能轻易蹭到盛骁的耳廓,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地无端生出世界仍然美好的念头,打了个趣:“犯罪分子专挑长得帅的下手,致富同时满足内心不可言说的愿望。” “那不会。”盛骁现身说法,“我不是好好的么?你想一想,会不会是熟人作案?在你认识或是最近接触的人里,谁对你有这么大仇?” 沈俊彬对于盛骁的拆台没有太多意见,想来可能是因为盛骁言之有理,令人无从反驳。 他自问自答:“谁会恨我?客人?我肯定没得罪过,再说能 分卷阅读1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7 在明泉消费的客人也不会大清早跑到街头打人。” “同事呢?”盛骁回忆,“我记得你好像开除了西厨饼房的一个谁,叫什么来着?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两个饼房厨师在员工宿舍打架。”沈俊彬道,“按照规定,两边都动手了,我就都劝退了。不过那两人离职时老胡给他们各多结了点儿工资,档案里也没有提到这事,不会耽误他们在年底高峰期前换工作,算是仁至义尽。” “换供货商的时候呢?”到了年末和“三节”之类的大型会议集中时期,明泉厨房的食材使用量相当可观,说能养起十个八个的供货商毫不夸张。丢了明泉的生意,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原供货商的利润。 盛骁问:“有没有要给你回扣,你没拿,还骂了人家的?” “当然没有。”沈俊彬肃然道,“一切操作都是按百翔每年一签合同的规定,通过采购部公开招标换的。我一没有直接经手,二没有见过供货方的人。” 他态度坚决,手上力道不自觉大了点儿,盛骁被他捏得倒吸一口气:“轻点儿,自己人……您这么正直,您别欺负我啊!” “哦。”沈俊彬勉为其难地收了神通,安抚性地摸了他两下。 “那、那,那同行有没有可能?”盛骁劫后余生,“你一来,影响了别人家生意,弄得人混不上饭,狗急跳墙?” “不会,你以为我是干精确制导的?”面对小朋友的提问,沈俊彬十分无奈。 不过他只无奈了一帧,随即便察觉到能提出这种问题,岂不是说明自己在盛骁心里可谓相当厉害? 短短几秒之内,这个念头犹如原子爆炸,在他心里膨胀了一千万立方左右,将他的虚荣心撑得满满的。 他生出了无限的耐心,格外温和地解释道:“就算有两家饭店门挨着门做生意,一家也不可能完全把另外一家的客人抢光,否则你让商业街模式怎么办?说谁把谁逼关门了,那十有八、九都是商业童话。从功能性上来说,餐饮部只是明泉的一个部门,同档次的对手是会议型五星级酒店,客户在选择时要综合多方面因素考虑。尤其我经营的这一块,就算我做得再好,顶多是为客户选择明泉增加筹码而已,并非决定项。和独立餐厅比就更不用说了,从灵活性上……” 他正说着,忽地一顿,疑惑道:“你说,程金鸣会不会吃饱了撑的?” “嗯?”盛骁问,“的那个?” 圣诞宴会刚过完,盛骁就听人说因为广告的事被工商局处罚了,行政处罚决定书在工商局大厅的显示屏上进行公示,罚款10000元,上缴国库。 最初他也猜测过程金鸣,但是再一想,大过节的,谁会为了一万块钱这么想不开啊? 就算程金鸣曾因被沈俊彬发现收回扣而遭百翔除名,可越是穷困潦倒、一蹶不振的人越容易钻牛角尖,而那家伙现在已然东山再起了,并且历城混得有声有色,不至于为了陈年旧怨和这么自作自受的罚单铤而走险。 圣诞节当天的活动不尽人意,影响的范围也着实很小,顶多是那天到场的客人略有疑惑,对餐厅能造成的负面影响寥寥。 “他怎么会知道你早晨从那儿走?”盛骁道,“广告的事罚了他一万,一万块钱对他而言,别说让他动手了,恐怕都不至于让他特地早起。” “我的车虽然换过,但车牌号用的还是以前的老车牌,他只要看到就能知道是我的车。”沈俊彬猜测道,“如果哪天他在路上恰巧遇见了,想跟踪我,看我去哪儿,根本一点技术都不需要,反正我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他要是有心,不难找到我往返的规律。一万块钱当然不至于让他违法,但是……除此之外,他还恨我。” “爱”与“恨”的肉麻程度在盛骁看来是一模一样的,无论这两个字眼从谁的嘴里说出来他都忍不住打个寒颤。 颤过之后他不由得好奇,问:“程金鸣恨你什么?” 沈俊彬困扰地皱眉:“很多。” 盛骁越发觉得新鲜:“说来听听。” 沈俊彬欲言又止,最终烦躁地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说吧。” 盛骁:“……” “恨”在生活中并非不常见,只不过往往以其他词汇代替并加以描述,例如:愤怒、不甘、妒忌,等等。至于无法详细描述,只能返璞归真地用一个“恨”代为表达的,不难想见,多半是因里面包含了太多的爱恨情仇,实在描述不清。 盛骁疑心是自己的错觉,追问:“为什么‘以后再说’?现在说啊。我听听,分析分析,看他至不至于干这一票。” “不用了,应该是我想多了。”沈俊彬缓缓说道,“他这个人很实际,既贪心,又惜命,没有明确好处的事他不会干。像在大马路边上袭击报复这么蠢的行为,风险高,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明显违背了他的原则。他好不容易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他不舍得让自己掉下来。” 听起来是个自私的小人。 可盛骁莫名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丝褒义,仿佛说起程金鸣,沈俊彬不屑是一回事,在不屑之余似乎还带了点儿肯定。 沈俊彬不轻易在背后说别人的不足,但也从没在他面前单独挑谁出来夸赞过,他们两人之间的主题从来就只有“盛骁”一个而已。 盛骁不禁问:“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认识他吗?” 沈俊彬坦言:“认识了。我不是说过么?我在百翔工作,第一个认识的同事就是他。” 盛骁把在温暖的房间里把被子拉高了点:“我认识你那时候,你和他的关系怎么样?” “他应该刚刚离开京城吧,那年正好……”沈俊彬的话音戛然而止,顿了几秒,“不说了,一想起来头疼。” 盛骁:“……” 沈俊彬看日报不头疼,玩了一天手机也不头疼,一提起来程金鸣,这还没深究呢,怎么就头疼了? 盛骁一来没破相,二来他老子没破产,按说足以以不变应万变,天塌下来都不舍得压着他。可他仍脱不开是个“人”,他有一切智慧生物必有的好奇,有不由自主的攀比欲望,还有深刻的领地意识。另外,对于某件事一旦投入,他就不可能不计较收获。 他比一般男人更为诗意地明白,分手后执意要收回的很可能不是戒指,是错付的光阴,挂在脖子上的也不是装饰,或许是追悼逝去的爱情。 他的审美水平以自己为标杆习惯了,所有从他这里能拿出手的东西都得跟他一样漂亮,他愿意收下的自然也不能太差。 对于沈俊彬,他不仅要收,还要收得清晰而深刻,不容一勾一画是模糊的。 沈俊彬变了。 从前的沈俊彬对 分卷阅读1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8 他不顾一切,对他多管闲事,连走路都恨不得趁无人时撞他一下,使劲浑身解数不遗余力地想引起他的注意,是他的小尾巴,做他的大抱枕,毫无保留。可现在,沈俊彬居然对他有灰色地带,不再不假思索地对他将一切和盘托出? 盛骁轻蔑地想:是为了一个什么样的傻逼啊? 时间太晚,沈俊彬的储备电量终于告罄,这次是真的打算睡了。他的手在盛骁衣服里像怕亏本似的用力揉了两把,把儿童宜与不宜的地方都摸了个遍,抽出手来放在脸前,鼻子轻轻一抽。 盛骁第一次亲自照顾病人,免不了有诸多不足之处,但他习惯性地周到,看见沈俊彬抬手的动作就已开始回想毛巾搭在哪儿,以及怎么不出声响地取过来,给这没良心的小子随便擦两把。 可他还未下床,先听到身边人长长地吸气——沈俊彬对着手心深吸一口气,陶醉得闭上了眼睛,接着心满意足地把手放回了被窝里。 盛骁:“……” 他目睹了全程,眼看着沈俊彬表情近乎神圣地进行完这一套仪式,感觉沈总监对他还是够意思的。 他在被子底下提了提裤子,忸怩地拱了一下:“你干嘛呀。” 沈俊彬闭着眼,摸着手腕上的手环提醒自己清心寡欲量力而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并且十足正经地说:“你的味道,我都喜欢。” 第74章 紫金派出所的民警叫盛骁回去等消息, 他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那了。第二天一早,小民警真给他打来了电话,公事公办地说道:“我们队长从路网监控那给你调出来点儿东西, 你不是有疑问吗, 自己过来看看吧。” 路网监控和社区里的红外摄像头不可同日而语,清晰度十分喜人, 如果不是那人有所准备,把自己包成了不透风的粽子, 盛骁早就看见他的脸了。 对方必定熟知沈俊彬的作息, 于夜里十一点钟刻意路过他的车, 在车前丢了件东西。或许是刚刚展开作案计划还未进入情景,那人头一次路过是紧张地骑着一辆公共自行车路过的。他车速快,东西丢得也匆忙, 后来好像不太放心,于是立起了军大衣的领子,佝偻着腰背,像一个深夜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离车不远不近的地方又走了一个来回。 盛骁喊了停, 指着凶手第一次路过的画面道;“这种车不是得用手机扫码开锁吗?能不能查到手机号?” “对, 得扫码。租车得实名制啊, 有的还要上传身份证。”俩民警相视一笑, 对盛骁道, “兄弟,你以为这些公司都是我家开的?要真是我家开的, 那就好说了,你想查什么我动动手就给你查。可这就是个治安案件,轻微伤都鉴定不了吧?我们上门请求协助,人家随便两句话就能打发了我们,把我们推到总公司去要数据。就算我往北京上海的总公司去函吧,人家还不一定回复呢。” “就连这监控都是我们队长去办别的事的时候顺便给你调的。”另一民警也很无奈,“只能这样,尽力了,真的。给你看到这份上,你心里也该有数,明显是熟人作案,而且这人还挺精。” “熟人。”盛骁眉心一动,嘴角扯了扯。 最近是怎么了,沈俊彬“精明”的“熟人”怎么一个个往外冒呢?还都能在违法乱纪的同时得人“夸赞”,仿佛他们坏得让人挺心生惋惜似的。 “哎,多半是吧。”民警也没把话说得太绝对,“这一晚上,来来往往少说也有百十个人,丢这儿的东西这都没被人捡走,那肯定不值钱。你怀疑是谁,直接找律师,现在线索有了,怎么查人身份这些活儿,律师比我们熟。” 逼着拿基层民警工资的人去干金领律师的活儿,确实不太科学,盛骁没有强人所难。 一推派出所的玻璃门,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他面前,他想也没想,抬手拦了下来。 紫金派出所距离不太远,开起来只有十多分钟车程。在这十几分钟里,盛骁从头到尾地回想了一遍沈俊彬昨夜的欲言又止,想起了圣诞节前他们在园林漫步时沈俊彬的痛心疾首,想起了这两人相识甚早,早了有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平地起高楼那么久的时长。 他唯独没想到面对眼下的情况,自己该怎么办。 然而司机已经无情地打表了:“到嘞,20。” 盛骁下了车。 他人高马大,总不能像西门吹雪站在紫禁之巅一样,吹着风等叶孤城现身——在即将上客的时段这么站在餐厅门口,人家要报警了。 他一步步走上做作的木质楼梯,不动声色地往门口一站。 侍应生恭敬地拉开了门:“欢迎光临,您几位?” “请问程金鸣先生在吗?”盛骁自然地微微一笑,温声道,“我找他有事。” 侍应生带着几分歉意回答:“抱歉,先生,他最近比较忙,这段时间都不在店里呢。” 门口的几个侍应生皆老练地面带微笑,眼观鼻,鼻观心,只有收银台里的一个小姑娘活泼地转了下妆容精致的小脸,朝收银台的南面望了一望。 收银台旁的餐桌边坐了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只夸张的羽毛笔,正在蘸着墨水写字。他的头顶有一架简约的吊灯,不偏不倚地朝他身上洒下暖光。 身为经营者,在期盼客如云来之余当然希望来客的品味绝佳,能自成风景,和布置相映成辉。如果实在没有这样的客人,也不排除个别人有足够的闲情雅致,在装扮营业场所的同时,偶尔把自己装饰成这样。 盛骁朝那桌走去,侍应生有点要阻拦的意思,但不敢违背规定与客人有肢体接触,很是为难,没能拦住。 桌边的男人停下笔,挤出了心有不快的高低眉,没头没尾地问盛骁:“什么事?” 他身上穿了一件孔雀蓝的花哨衬衣,是大身紧而两臂宽松的款式,以弹性布料制成。如果男士的胸前有一定围度,这种衣服的小扣之间就会略微绷紧,勒出横纹,营造出呼之欲出的效果。 盛骁想起了当年的沈俊彬。 那时他青葱得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一号,单薄而高挑,纤细又温柔,却在斑斓的霓虹灯广告牌下说:我喜欢美队,我喜欢雷神,大胸!牛逼! 他哪来的审美启蒙? 盛骁微微叹了口气,舌尖在牙背逐个舔过,权当加固。 他简单地环顾了四周,紧接着连自己也未预想到地动了手,迅速而有力地一拳挥过去,以实际行动告诉对方,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程金鸣眼睛骤然瞪大,瞳孔紧缩,想躲但为桌椅所困,躲闪不及,一声痛呼,捂着脸摇摇欲坠。 不过此人于泼皮无赖一行是熟练工,惊恐之后很快心生一计,不满足于自己的惨 分卷阅读1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19 状,将计就计在摄像头的拍摄下深情演绎了一场“老太太十字路口碰瓷”的绝活儿,并依仗着自己的体重,将一张面板少说二百斤的实木餐桌撞得四脚朝天,墨水洒了满身。 “程总!”餐厅员工反应过来,一部分将盛骁围住,更多的人呼啦一下围上程金鸣,“您怎么样了?您还好吗?快起来!” 程金鸣拿开手,手心里见了血。 他面目狰狞,又带着几分喜色:“报警,现在就报!都看见了,是他一进门无缘无故动手打人的!别让他跑了!给我打120!” “不是说不在店里吗?”盛骁拨开上前搀扶的女服务员,顶着数人拉扯的反向作用力,朝程金鸣有恃无恐甚至堪称喜上眉梢的脸又来了几拳,“没干亏心事,你会不敢见人?你心虚个什么劲儿?” 程金鸣用肉厚的地方招架,唯恐盛骁停手,连连挑衅:“我干什么亏心事了?你说!给我把他说的话录下音来!我告他诽谤!” 盛骁冷笑,一拳对着那张嘴直捣过去:“来,录!” 警车到时,半个的一楼已是一片狼藉。盛骁十分有眼色和经验,在警察进门瞬间乖巧地举起了手,虽然不能改变他行暴的事实,但至少能给警察留下较好的第一印象。 在企图展现“护主忠心”的人们之中,最早出手和最晚停手的人往往显得劳苦功高。有些人没有枭雄气概做程金鸣的第一个护驾之人,还在忘我地努力追求成为后者。警察则是不管谁先动手,看谁在现场不老实就铐谁,当场“咔咔”两声铐住了两个。 “打电话找律师,我要告他故意伤害!”毛巾、湿巾和纸巾都围上来了,程金鸣坚持不让人擦他脸上的血,“叫记者来,把店里的录像发到网上,现在就叫!微博、朋友圈都转发起来,让同行看看,五星级酒店是怎么恶性竞争的!” 他吐了一口血沫,没吐远,故意让它挂在自己的下颌,狠狠地吼道:“我等着看沈俊彬这次怎么翻身!跟我玩,他还嫩着呢!” 尽管这“翻身”和“嫩”指的是商业层面上的意义,没人会多想,可这话从程金鸣那张嘴说出来,盛骁怎么听怎么猥琐,怎么听怎么龌龊,恶心得他想立刻命令一吨臭鸡蛋集合,把此人没顶淹了。 这一回闹了事,这个愿望将来难以付诸行动,恐怕下次他还未靠近餐厅,程金鸣的“怕鬼敲门”系统就要通报:上次打人的那个又来啦! 的一个员工面朝执法记录仪描述事情经过,偶有疏漏,旁人七嘴八舌地加以补充,内容基本一致,案件事实再清楚没有。盛骁从警察进门的瞬间就已罢手,始终沉默不言,消停得令警察感动,认为他愿意配合调查,于是没有对他强加管制,只有一个警察跟在他身旁,象征性地推搡着他的胳膊,示意他老老实实上警车。 然而这点推搡的力量,和盛骁教训程金鸣的冲动相去甚远。 他状似人畜无害地回了下头,瞄准了众人中心程金鸣的位置,电光石火间错开身边警官的手,后退两步,一个回肘——这一个回肘,穿过了姑娘服务员们以假乱真的眼泪,穿过了门童和厨子同仇敌忾的人墙,直击在程金鸣脸上,让他求仁得仁,俩鼻孔当场迸出了流量可观的鲜血。 当然,下一秒,盛骁身边那位貌不惊人的警察也没闲着,二话不说亮出了手铐,“咔嗒”一声铐在他手上。 谁都不喜欢被找麻烦,盛骁明确地知道自己是来找程金鸣麻烦的,不是找派出所麻烦的。被擒拿时他没有反抗,侧脸结结实实地和大理石收银台台面相撞,身后是程金鸣连绵不绝、鬼哭狼嚎的惨叫。 一辆警车挤之又挤地把在场所有动过手的人全塞了进去,一锅端走。 “刚才是我先动手的。”盛骁两手被反铐在背后,暂时和询问室的凳子连成一个整体,“但前几天他先打了我朋友,把人打成了脑震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他打人,你报仇,你以为你是陈浩南啊?啊?”民警转着笔,“你没上过学吗?他打你朋友,你怎么不报警呢?嗯?” 盛骁:“报了,在紫金派出所立的案,早晨我还去了一趟。” 问话的民警咂了下嘴,感觉这消息不错,说不定能把两案子一并,交给紫金继续调查,这么一来很有希望影响不到他们元旦的轮休。 他抄起电话给紫金派出所拨了过去,先是例行公事的沟通,而后聚精会神地聆听了几秒,继而夸张地“嗨”了一声,随后转变成了欢声笑语的新年问候。 末了,民警把盛骁的手铐开了,让他来接听电话。 紫金派出所的民警道:“早晨不是跟你说了吗?真查不着,能查早就给你查了。你说你怎么瞎作呢?你啊,抓紧赔人家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他开多少,你先答应着,具体怎么掏,那都能以后再说。你这回一点理都不占,别把自己弄进去了。听见了吧?” 盛骁自然知晓打了人赔钱是怎么都跑不了的,但他宁可被人当孙子训,也坚决不肯痛快地松口。他心里巴不得让程金鸣哭天抢地地东奔西跑,颜面扫地地到处卖惨,多生气一会儿才好。 说不定他多气半个小时,回头肾就气坏死了一个呢?这种小概率事件,说不准的。 盛骁冷笑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拘他三个,拘你一个,你还赚了?”民警喝了口水润润喉,语重心长地对他晓之以理,“他是个体户,他店里的几个人是临时工,拘留不拘留对那种人来说相当无所谓。你呢,你有供职单位,你打算怎么给你单位请假?到时候你说,我请十天假到拘留所蹲蹲,你周围人怎么看你?最重要的是,只要拘了你一次,别管拘几天,这就叫留案底了。以后你出国办签证,你本人、直系亲属的政审也都是个问题。什么军校、公务员、高校教职工,想都不用想。是,你可以不考,但你不能自己不靠谱,就把你往后两三代的路都堵死了啊!” 盛骁表现得负隅顽抗,寸步不让,僵持之中,身后的铁门一开,又进来个民警。 “还没调解完啊?”那民警大大咧咧地拍了下手,“好,整理口供吧,不用调解了。” 先前盘问的民警问:“怎么回事?” “被打那人的片子出来了,鼻梁骨断成三截,粉碎性骨折,现在就在对面验伤。”刚进屋的民警似乎对小青年之间打架斗殴的破事早已司空见惯,并且在基层工作中苦中作乐,养出了吓唬这些刺儿头的爱好,以看他们惊慌失措悔不当初为乐趣。他郑重对盛骁宣布:“你小子刑事跑不了了,直接找律师,上法院慢慢调解去吧。三年以下……嗯,你这样的,可能判个半年?” 盛骁绝对不 分卷阅读1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0 能留案底。 百翔公司对雇佣员工的最基本要求是“身体健康,无犯罪记录”,这是一道铁门,绝无商量余地。 公检法一路递上去,中间还有诸多关卡,如果遂了程金鸣的心愿,直接做最后对簿公堂的准备找律师,那他才是傻了。 可他在历城的人脉关系无不是通过明泉建立的,如果找这些关系,这件事势必会被酒店知道——他在店外打架,不但把人打骨折了,还是跑到里闹事——虽不至于当场开除,可也相去不远。 他甚至能想象出每位同事在晨会上说起此事的神情。 他倒是可以找他爹。 他爹虽然对他横眉竖眼,可一旦涉及安危,他爹不会放手不管。 不过……盛骁随即想起,请他爹来捞他,此举有用没用暂且不提,他先挨一顿远距离的冷嘲热讽绝对没跑。 小时候的盛骁惹是生非,无不是抱着一种“谁让你生了我”和“你年轻时不也这样的”的心态,甩烂摊子甩得心安理得,但现在他需要一点心理建设,主要用于思索怎么维持住自己近年来的苦心经营,以及在上次回家临走前抛下的“地球没我不转”的精英形象。 盛骁深吸了一口气。 这有点难。 毕竟盛腾飞不是个养花遛鸟吃闲饭的老头子,他的火眼金睛在眼皮多了一道皱褶之后似乎愈发具有去伪存真的功能了。 拨号之前,盛骁先挺直了腰,大马金刀地一坐,给自己撑起气势。 程金鸣店里跟着动手的两个愣头青做完了口供,此刻就在走廊的连椅上坐着,刚进门的那个警察一开一关门间,他们看准了盛骁就在这间屋里。 或许是俩人的肾上腺素还没褪尽,竟在走廊上激情地对着隔音门放起了狠话。 需知派出所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教育这种小混混,及时掐灭他们的违法萌芽。很快,某扇门一开,出来个业务熟练的民警对他们展开了更加凶狠的批评教育。 一声盖过一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不亚于高考那年因为报志愿的事产生了分歧,盛腾飞站在楼下大厅对着盛骁房间的破口大骂。 由于骂着骂着没有得到回应,盛腾飞当时以自己的所见所闻为依据,大胆猜想了盛骁不听老人言后这辈子的凄惨光景,韩小芸在旁听得心惊肉跳,连连拍打,捂住了他的嘴才算完。 其实盛骁还是听见了的。 出了这件事,他爹会觉得他穷途末路得不负所望,从而把他强制召回吗? 盛骁看得出来,他爹其实很有规划儿子的瘾,只不过一直以来被韩小芸拦着,始终没机会过这把瘾而已。他爹要是真想教训他,不会考虑场合和后果,不会替他着想关于以后好不好见人的问题。 像上次在大宴会厅那种水平只是热身,他知道他爹随时有法子让他当场颜面尽失、回头无岸,不走不行。 这次,他到了人生分水岭的边缘,身为亲娘,韩小芸不仅不会再帮他说话,说不定还担忧得寝食难安,督促他更快地回到雁门。 盛骁的手指迅速地划动屏幕,一个个人名在他眼前飞速掠过,最后他拦住滑动的列表,拨了出去。 与派出所的一片鸡飞狗跳相比,对方接起电话的环境显得格外安静而空旷。 “哦。”听明了来意,任远过于平静地应了一声。 他这一应像是小石入深潭,只起了个圈儿,不闻咕嘟,仿佛他行走江湖不但做好了水来土掩的准备,就连什么土配什么水都计划妥了。 “没事。”任远低声说,“正好,我到历城了。” 第75章 派出所附近的社区活动广场里, 刚放学的小孩像花果山上的猴娃似的吱哇乱叫,打闹不停,扳得健身器材上的铁家伙哐哐作响。盛骁坐在不远处的青石板条凳上给经人介绍刚刚认识的律师打电话, 在猴娃被家长一只只牵走之后, 在夜幕完全笼罩城市之前,他终于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律师劝他考虑清楚有无必要追究此事, 因为就沈俊彬的伤情来看,即使最后查出是谁伤了他, 案子胜诉, 对方需要承担的赔偿费用也很有可能不如这一系列的花费高。如果盛骁坚持调查, 也可以,他从今天起准备材料,明天去医院获得沈俊彬本人的委托授权, 之后才能开始取证。 有路网监控的视频为据,当日打伤沈俊彬的人所骑的公共自行车车身清晰,特征鲜明。这家自行车公司总部设于上海,律师需要大约一周左右的时间整理完手头工作并做好准备才能出差。这类公司通常设有专门的服务器,长时间储存用户的使用数据, 所以只要掌握大概的使用时间和提车、还车地点, 以及有派出所的相关证明, 晚一周也并无影响, 还是有希望查出来的。 当然, 这一切都得建立在那人是通过正当手段取得车辆使用的基础上才能成立。律师提醒他,这个人紧紧遮掩面容, 小心隐藏身份信息,很有可能是使用工具暴力撬锁的,又或是因为偶然在路边捡到了别人忘记上锁的车辆,这才临时决定骑车路过。像这些情况,从后台也查不出身份。 “喝点。”刚挂电话,任远从身后碰了碰他的肩。 盛骁反手去接,却意外地被烫了一下。他警觉地回头,惊奇发现任远递给他的竟然是一杯奶茶。 盛骁:“……” “干嘛?”任远往前一递,“你还想在大街上喝酒啊?” “当然不是。”第二波放学高峰到来,街对面的奶茶店前一大溜儿中学生正排着队。盛骁无言地接过杯子,撕开吸管包装戳了个口,低头一吸,居然还有珍珠。 任远自己也端了一杯,在石凳的另一端坐下,问:“今天吃饭了吗?” 盛骁:“吃了。” “在里面吃的?”任远好奇问,“他们给你吃什么?” 盛骁:“……” 想来任公子进过派出所,却没进过那道铁门,从小到大不是有人替他收拾摊子就是有人替他兜着。正因没进去过,所以对铁门里面难免好奇。 盛骁圆了他的心愿:“白菜炖肉,仨馒头,喝白开水。” 任远一听,忍不住乐了,大吸了一口奶茶道:“你还吃了仨馒头啊?” 盛骁闷闷不乐:“我打人就不累了么?” 他不仅累,身上还有几处隐隐作痛,但他烦闷倒不是因为要赔钱,而是程金鸣矢口否认是自己袭击了沈俊彬,并且言辞凿凿地声称那几天他都在店里,哪也没去,不存在也没必要打人。 只要想想自己在雁门有多少远近亲疏的关系,盛骁就不难推想,作为历城人士,程金鸣可以轻而易举地通过某条明面上查不到、平日里交往也不多的关系线雇到人,然后这两个 分卷阅读1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1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个计划,一个实施,让人查起来一点头绪也没有。他有些迟地明白过来,为什么视频中的军大衣一混入工地之中就消失不见了——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藏得好、沉得住气,而是他本来就在那附近出入,可与背景轻易融为一体。 想起程金鸣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倒在桌椅板凳间狰狞又得意的神情,盛骁笃信这混账玩意和此事脱不了关系,但是一天没明明白白摘下那张夜幕中的面具,一天没弄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眼前就总会浮现起那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沈俊彬背后,猛然举棍的一幕。 那个人从暗处来,又归往更黑暗处去,前前后后这么多双眼睛看不出,这么多道光居然都照不到他身上。 盛骁如鲠在喉,心绪不安,总觉得那个影子说不定会因得手一次却逍遥法外而沾沾自喜,某时某地再一次跳出来,暗箭伤人。 “行啦,没事了。”见盛骁不快,任远宽慰道,“打就打了。事情经过我刚才也听人说了,这事不能怪你。你打那人是不是没挨过揍啊?你一边打着他,他还敢骂你,这鼻子断了不是自找的么?” “他故意的。”盛骁下手时心里非常有数,程金鸣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却连还手都不还一下,忍耐力令人叹为观止,“他知道摄像头对着他那儿拍,又有人拦着我,我打也打不了多重,根本没还手。他就是想显得惨一点儿,好拿这个威胁我。” 任远指指自己的脸,问他:“那你脸上这儿,是怎么弄的?” 任远不说,盛骁还未觉得,这时一摸,他才发觉他撞在收银台上那一下多半是把脸撞青了一块。这地方不像脖子能用衣领挡一挡,恐怕只有找人跟他换班才能蒙混过去。 盛骁道:“警察来之后我打了他一拳,铐我的时候把我脸撞桌子上了。” “哦。”任远这次没笑。 他看着广场另一端的警蓝色门头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缓缓道:“他们希望天下太平,人人都是小白兔,你当着他们的面打,那肯定不行。不过那些视频你也不用担心,真以为认识几个小记者就能发了么?当网监是干什么的?要是天底下每天那么多打架掀桌的视频都发网上,到处都是暴力信息乌烟瘴气,让人看了怎么想?等他把鼻子弄完,叫律师替你调解,顺便把视频也一起谈了,看他想要多少,差不多就给他。” “还有……”任远一顿,像是随口一提,又道,“你最好别在历城干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外乎是一粒种子,从萌芽时起渐渐长高,速度有快有慢,长势有好有孬。有的长着长着,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长到了头,消耗开始大过光合的能量,渐渐停止不前。僵持一段时间后,它定格在某个时刻的姿态上,被秋风吹干,等有一日人们蓦然回首,才会发现,它早已一触即溃,再也不似从前初相识或是故人归的模样。 当它停止生长时,有人或许曾有过一丝这样的预感,却又陷入自欺欺人之中,不肯接受,并为了曾经的长势茁壮喜人而一再追逐,东奔西走地寻求复活之法,殊不知时运已尽就是时运已尽,多半的付出都是徒劳。对于正处在拯救劲头上的人而言,横加阻拦或是苦口婆心的劝慰全都没用,唯有等奔走的那个人自己跑累了,受苦了,连积蓄也一股脑耗尽,这时开口,才能事半功倍。 沈俊彬好与不好和任远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没空关心一个陌生人的近况如何,但他深知,盛骁能为了这个人打第一个电话,就能转头再去寻找第二条、第三条路,一直到将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为止。 他托人找关系,为盛骁铺好路,让他好快些走完这一遭,早点看透,该走就走。 “我的意思是,你打那个开饭馆的不是什么好鸟,这种人贪心起来没数。”任远嗤之以鼻,仿佛千帆过尽,无赖他见得多了,“你一走,他想讹想诋毁也找不着人,就算把视频放出去——到时候你不在历城干了,他赖也赖不到你们那个酒店的头上,是不是?” 盛骁仍未说话。 “要是放在雁门,你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小沈的事就已经解决了,但是拐了十几道弯到这儿来,现在最多只能把你今天的事压下去。想深究,想查明白,难了,你今天要是把他打得再严重一点儿,要出来也难了。”任远道,“你自己活得潇洒,可你又不是真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万一家里哪天出了事——你想想,俩人打架这么屁大点事,这些人都能拿坐牢吓唬你,要真有什么事了你一点门路没有,光等着听候发落,能行吗?” 夜色四合,路灯亮起。 盛骁忽问:“你有没有喜欢过哪个男的?” 任远:“……” 他露在衣服外面的手和脸纹丝不动,脚趾却不由自主地有些绷紧,牵动着半个身体随之僵硬。 路灯的光源离他们很远,却独独有一束无名的强光朝他打来,冲击得他浑身不自在,让他的什么“停止生长论”和“家族庇荫论”统统变成空白,也听不进去任何话。 任远口齿不清地问:“喜欢什么?” 盛骁:“男的。有吗?”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昨天发烧了,今天下午才好了一点。本来打算把这段写完的,最后还是没写完。。。。看东西不是很清楚,有虫欢迎指正! 趁12点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更个圣诞节小礼物。。我尽量吧,如果超过12点了,大大们就当那个……没发现超过12点吧! 第76章 嘴里的奶茶惊悚地变了味, 任远情不自禁地将身体歪向空旷处,和身边的人加倍拉远了距离。如此犹不安心,但好在手中的奶茶杯从内向外透着热气, 聊胜于无地阻拦了他的全身僵硬。 任远:“为什么这么问?” 盛骁直直盯着他:“你升学请客那天, 在西矿招待所,吃完饭出来咱俩上错车了, 记得吗?” 任远:“我和你,上错车?” 他每个月少说得喝断片儿个一两次, 醉酒的经历比不醉酒的经历多得多, 小时候哪年哪月喝醉过早就忘了。 根据长久以来的反馈, 他喝醉之后给周围人带来的困扰顶多是个子高难扶,架子大难说话而已,一般不会有什么太过分的举动。 但, 如果只有他和盛骁在一起,那就另当别论了,他真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幸好灯光昏暗,他不用演得太经心,轻轻“哦”了一声, 做了个回忆起来的表情, 点头问:“怎么了?” 盛骁咬着吸管, 道:“你说你不喜欢女生。” 塑料质地的奶茶杯在交叉的手掌中被无辜地捏变了形, 任远全力以赴, 却仍丝毫回想不起自己当时是怎么想 分卷阅读1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2 的。 他为什么会跟盛骁说这种话? 一转眼,他打算好了, 准备若无其事地笑一笑,风轻云淡地将原因归结于当时正处于青春期的他不小心接触了什么不正常书刊,受了点刺激,对思维造成了短暂的影响,再加上人一喝多了酒就喜欢自命不凡地胡说八道……然而盛骁一边吸着奶茶,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他才发现,他说不出口。 “说过吧?”盛骁牙关一松,放过了奶茶的吸管,看上去还要说些什么。 局面脱离了他所能掌控的安全范围,不管盛骁要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 他在脑子里掰着手指数升学宴过去了多少年,却怎么都数不明白。 他喝醉了,盛骁酒量和他半斤八两,也清醒不到哪儿去才对,可他说的话盛骁竟然还记得。 这些年来,是否他们每一次见面,盛骁都会想起? 他一个字没说,盛骁已开始发表见解了:“其实,那时候我……” “打住。”任远赶忙阻拦,不小心将杯里的奶茶捏得溢了出来。 没关系,他知道自己不会喝了,并且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主动避嫌,不会再碰这些东西。 “我还有事。”任远道,“得走了,改天再聊。” 盛骁意外:“啊?” 任远说着已站起身:“这边的事,你自己掂量着办吧,律师办不了的我再给你想办法。我今天来历城还有其他事,刚一下飞机就被你抓来了,现在真得走了。” “哦,对。”盛骁问,“你要去哪儿?” 任远望向广场外:“我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了。” 他天未亮时动身,中午方至历城,整个下午打电话联系得手机烫手。没想到真的见了面,撇开破事不提,闲话了还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要告辞了。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这一天经历了什么。 出租车司机问:“哪儿?” 任远低声催促:“先走着,往前开。” 汽车起步,他没有回头,肩膀倚在车门上,惊魂初定,闭起了眼。 多年之前,他听人讲过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是他爸的同事说发现有人在井口附近偷煤。 要知道,一块两块的原煤不值多少钱,要偷非得数量大了才值得跑一趟。偷煤的人趁夜骑了一辆三轮车,被发现时车上已码放好了几个麻袋,一见有手电筒照他,吓得蹬不动轮子,弃车而逃,丢下的车和铁锨化作了巡逻队的牛肉烧鸡和热酒。 其实那些年常有游手好闲的人来矿井附近小偷小摸,大到设备,小到管线井盖,敢偷什么的都有,偷煤可谓是目光最短浅的一种。巡逻队见得多了,通常懒得扭送到派出所,随口吓唬一通,能刮多少油就刮多少油出来,充当罚款便罢,但怎么罚也不如一辆三轮车贵,更不会像外面传言的那般用什么私刑。 他听了啼笑皆非,轻蔑地想,胆子这么小也敢出来做贼? 他清高得不得了,连这样的小毛贼的三轮车换来的烧鸡鸡腿都不愿意啃一口。 现在他懂了。 真的有胆小又放不下执念的人。 他比任何人都贫困,揭不开锅已久,想趁谁也看不透的夜色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浑水摸鱼。可他暗度陈仓挖空心思换回来的东西比煤矸石还不如,既不能吃喝,又不能换钱,还得打扫出整间整间的心房置放。 投入和产出悬殊,他比偷煤的人目光更短浅。 不但短浅,他还担着巨大的风险,绝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否则风起于青萍之末,任何风言风语都有可能将他和他的家人推到风口浪尖,继而将推向万劫不复之地。他也不敢让盛骁本人知晓,他明白一切未经允许的觊觎都是无礼的冒犯和亵渎,他担忧自己无法负担的后果会使两人间曾经欣然的交往变成盛骁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不可以被灯光照见。 风一吹,草一动,他仓皇地弃了三轮车和铁锨,不比其他贼高明多少。 戒酒了。 不能戒也要戒了。 他可以帮盛骁牵线、搭桥,他也可以铺好路、自掏腰包替他打通关节,在他朝上走的一路中,曾经认真地考虑过如何才能跻身于这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机关之中——也许有生之年形势到了,他能见到一份修改法律的提案,到时他就投上一票。这是他所能做的极限。 可他今天才知道,他常在河边走,鞋早就湿了,再走下去,说不定有一天盛骁会连高中时抽屉里的花样点心和饮料有一份是谁雇人悄悄塞进去的都知道。 对他而言,那无异于砸碎他的盔甲,把他钉在烈日下曝晒。 他带着满腹的深明大义和冠冕堂皇远道而来,最终却如好龙的叶公一般——在真龙现身的滂沱雨夜,在电闪雷鸣间,龙还没有开口,他已落荒而逃。 可悲可笑,堪载史册了吧。 乘客一上车,司机就打上了表,稳稳当当地往前开,可开过三个路口还不见那人说到底要去哪儿。他忍不住有点儿犯嘀咕,心说这是往城外开啊,不会遇上了个死心眼的想打劫吧?这天才刚黑,也不好作案啊! 再说他车上可是有联网报警的,大过节的,小伙子千万别想不开呀! 司机趁着看后视镜的工夫瞥了一眼,见那男人坐在隔离网另一侧的副驾座上,腿蜷得有些可怜才能完全收进车里,光看这体型,就丝毫不具备灵活作案的条件。另外男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身体倚靠在车门上,抬起了一只手,用手掌遮住眼,垂下的头发又盖住了他的手背,只露出半张清秀的脸。 怎么看也不像穷凶极恶之辈,想来应该是身体不太舒服。 又开了一小段路,司机终于听到那乘客开了口:“去机场。” “妈耶,”司机左右看看,道,“你不早说哦,刚过了红绿灯。这条路单行啊,下个路口左拐。” “好。”乘客很好说话,转头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隔了良久,他带着鼻音问:“师傅……能不能给我两张纸巾?” 在派出所里闷了大半天,出来呼吸混了尾气的空气都觉得新鲜,盛骁步行往医院走,路上顺手把奶茶杯往蘑菇桶里一丢,打电话和同事商量换了个班。他腿长,步子大,不紧不慢地随便走走,没用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感觉沈俊彬离发火不远了。 今天没有一个人高兴,无论是被打的还是他这个打人的,也包括经手处理的警察和医护,甚至连跟他情同手足的任远帮他忙活完这一摊子事后都不愿意听他废话了。 他被嫌弃得很冤枉,其实他真没多少废话,只是偶然想起他之所以和沈俊彬在一起,之所以在现在这个局面下仍不想离开历城,任远当年为他开拓了思路的醉后一言功 分卷阅读1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3 不可没。 任远早他一年读初中,那时少年老成的任公子语重心长地跟他说,初中课程很难,你得好好学。到了初中他一看,哟,真的很难,别说100了,平均分考85都困难。后来任远上高中了,又回过头对他如是说,他自己升上去后一看,也不知道是被任远说准了还是课程难度本就如此,他像受了诅咒一样,分数再下一个台阶,从此任远说的话他总免不了多掂量掂量。 他被训练出了条件反射,以至于任远说自己不喜欢女生时他脑子一懵,继而认真地拆分开这句话品了品,读出一种“男生居然还能喜欢男生?”的新鲜意味。 如果不是那一晚,他到现在可能都没开这个窍,如果那话不是出自任远之口,而是其他无足轻重的人说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当回事。 毕竟他想失足太容易了,一般来说,真轮不到哪个不甜又不软的大男人。 当初听说了这个刺激的想法,他提上日程认真琢磨过这事儿,可就他那时候认识的人而言,目之所及一个个都知根知底,包括但不限于袜子几天没洗、穿什么样的内裤、用哪根手指……算了,总之,他一细想就干呕不迭,捶墙不止。 在他拍墙锤地时,无意间遗落下了一粒种子,扎根在他视线范围之内。他有意无意地纵容了它的存在,任它悄然生长数年。 就在他以为它娇贵,挑土,长在他这儿不开花也不结果时,他遇见了沈俊彬。 他在千篇一律的日子里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气,低头一看,它厚积薄发,已于天寒地冻中一腔孤勇悍然开放,热烈而芬芳。 盛骁转头到处看了看,前后左右没有一个店面能给他思路,让他萌发出可靠灵感,福至心灵想出带点儿什么上楼可免他家那株带刺的玫瑰发火。 顶着寒风站了一会儿,身上酸痛的地方更酸痛了。 他说不清自己图什么,可能仅仅是因为他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了,周围人都微笑得刚刚好,唯有程金鸣的表情正好碾了他的某根神经。 可能是他这几天压力太大,草木皆兵,等不及律师一步步取证上诉。 也可能是程金鸣倒霉——除了他本人之外,沈俊彬在说不出充分、合理的依据下偏袒谁,谁就活该倒霉。 盛骁无事可做,也无别处可去,站在光秃秃的柳树下,被又干又硬的枝条扎了头顶数下,懒得闪躲。 如果沈总监扫描仪似的把他扫一圈,问起来他这一天都去了哪,要老实说么? 第77章 沈俊彬到底年轻, 恢复速度一日千里,午觉睡醒一睁眼,感觉视野中的整个世界色彩鲜明, 分毫毕现, 在震荡中被震错位的各项生理功能正在一一归位。 没到晚饭时间他就饿了,甚至能听到肚子里咕噜咕噜作响。 不过穿着病号服, 在半开放式的陌生环境中他多少有些不自在,不想表现得像饿死鬼投胎那么着急忙慌。他抱着“兴许偶尔饿一饿精神会更好”的莫名想法, 硬是忍了半个下午。 由于沈俊彬入院以来胃口不佳, 每餐只吃很少的东西, 像蜻蜓点水一样有无皆可,所以护工对于照料他吃饭一事表现得也比较消极。在左右病友的家属都动身去打饭后,沈俊彬不得不委婉地开口提醒。 他像是不经意间看了眼手机, 对护工说:“哦,六点了啊。要不你去吃饭吧,顺便给我带点回来。” 护工完全按照沈俊彬的要求办事,排了个长队,从某家连锁餐饮买来了三菜一粥。 可惜沈俊彬不能用插吸管的杯子喝粥, 一吸就隐隐有头晕的趋势。他把封口撕开, 找出一只柄长不及杯深的饭勺, 费劲巴拉地舀着喝, 感觉自己活像一头掏蜂蜜的狗熊。护工在旁无动于衷——沈俊彬边吃边怀疑这位护工大哥之前护理的都是瘫痪病人, 护理成功的标准仅仅是病人能维持正常生理水平即可。 病房门每开一次,他就在了无生趣中满怀憧憬地抬头望一眼, 于希冀和失落中如是徘徊了十几回,可算盼来了梦寐以求的人。冷风把盛骁面容吹得好似蒙了一层白霜,衬得他眸子幽深,无情的寒冬使他嘴唇干燥,唇形稍显凌厉,光是不言不语地往那一站已身披风霜的故事令人脸红心跳,脸上的一小块淤青看起来也像是状况频出的问题少年昨日重现,可爱极了。 沈俊彬一看见他,简直要没出息地心花怒放,什么照顾不周和狗熊掏蜜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忍不住露齿笑道:“你脸上这是怎么弄的?走路撞玻璃了吗?” 病房里热得蒸人,盛骁却连外套也没脱,带着一身寒气,冷着脸站在床尾。 沈俊彬渐渐从他的肢体语言里读出了不妥,收了笑意:“你不会是和人打架了吧?” 盛骁一言不发地盯了他一会儿,对一进门这小子疑似幸灾乐祸的反应耿耿于怀,以沉默相抗议,走到床头柜边找水喝。 沈俊彬:“怎么回事?你和谁打架?” 慰问得晚了! 盛骁仰头,杯里的水一口见底。他脖子梗得很有不屈不挠的气节,冷冰冰道:“。” 盛骁的措辞着实很严谨,他一个人将餐厅搅得鸡犬不宁,可不就是和打了一架么? 然而沈俊彬于暴力一途修为有限,迟迟未反应过来:“你是说程金鸣?” 听见沈俊彬嘴里吐出这个名字,盛骁心中立即升起一股别扭劲儿。 “是不是?”沈俊彬起身追问,“你认识他?你怎么会和他遇上?在派出所遇见的?” 盛骁朝天花板叹了一口气,明知有些话说出来是自找不痛快,可让他憋着不说出来,他更不痛快。 “这么着急干嘛?”他像堵墙一样,站在挂帘和病床之间的狭窄过道里,似笑非笑地抬起下巴,一字一字地说道,“你心疼谁呢?” 沈俊彬闻之变色,脱口而出:“你傻了吗?我当然是心疼你了!” 他口齿清晰,字字珠玑。护工见盛骁回来,原准备撤了,正站在床尾不远处套羽绒服,听了这话,穿衣服的动作一顿。 仔细听来,两侧挂帘后面吃饭问水的声音似乎也停了。 盛骁心里重重一突,脸上燥热。 区别于在房间待久了的惬意和温暖,那是一种火辣辣的燥,如砂磨,如刀割。很久之前,他曾经可以大大咧咧地和关系要好的男性好友在公共场合开类似或是更过分的玩笑互相捉弄,可沈俊彬这一开口,感觉完全不同。 某种平衡被赫然打破,他不安得无以复加,如同自己事先没有得到通知就被迫身处于众矢之的。 再加他的脚下——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床头柜前有一滩水渍,不知是谁的鞋 分卷阅读1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4 底脏,从这走过,踩了水,蹚出了一道道泥污。 他正踩在污秽之上,浑身不自在。 盛骁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自我保护意识本能地想后退,然而下一秒,沈俊彬一手握住他冰凉的手,另一手抬起,虚虚地将他环住。 盛骁:“……” 沈俊彬抬的是肋骨没受伤那侧的手臂,可免不了肌肉还是会牵拉到伤处。他硬生生忍了,尝试着用胸口不太疼的力度尽量紧密地拥抱住盛骁,许久不放。 哦。 盛骁心想,原来公然“出柜”的感觉也就那样,和早恋被班主任当街撞见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一次站在他身边的人不是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沈俊彬的勇敢,比他更甚。 他不应该紧张的。这点小意思,连他的脸皮都穿不透嘛。 脚下的水依然在脚下,外人也仍是外人,看向他身上的目光并没有割裂他的衣服,毁坏他的容貌。 盛骁抬起手,不知沈总监千金之躯哪里能碰,只好托住他的手臂,让他轻松一点儿。 再分开时,护工早已不辞而别。 沈俊彬眼睛眨也不眨地锁住盛骁,压抑着声音说道:“我一天摸了八百次手机,每一次都想给你打电话,怕你忙得烦,忍住了。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自觉,有了消息自然会找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还不说吗?你是想急死我,还是要我也去跟人打一架,才有资格和你站在同一阵线?” “……那不用。”盛骁的臭脾气土崩瓦解,低声下气地说,“就是去给你报了个仇,没事,哪能够劳烦你。” “是程金鸣?”沈俊彬眉心一紧,问,“你看见了?” “这不是没看见正脸嘛,我要能看见正脸我还用自己去?”盛骁怀揣一锅脏水,总得找人泼出去,听见那王八蛋的名字他毫不犹豫地连锅一同扣了上去,“肯定是他,没跑儿。你这都在医院里过新年呢,那我肯定不能让他好好过年对不对?我不就打个车过去了一趟么?” 沈俊彬折服于他的野蛮逻辑,无言片刻,抬手摸摸他的脸:“结果他打了你。他那儿人那么多,你能不吃亏吗?” 盛骁沉吟:“嗯……” 他刚一开始做笔录时曾想把脸上的伤算到程金鸣头上,多多少少扯扯皮,不过后来得知对方骨折,还断成三截,他当即明白自己这点儿不是一个数量级,连零头都抵消不了,也就懒得算了。 在警察那儿不好用的小伤在沈俊彬这儿却十分管用,他把脸侧到光下给沈俊彬看,又拉着沈俊彬的手揉自己胸口:“还有这儿呢,可疼了。” “你怎么想的?”沈俊彬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在他身上揉了两把,“没看过社会新闻吗?你怎么敢跑到他的地盘闹事?厨房里可是有菜刀啊。” “啊,别骂我了,这不都是给你出气吗。”盛骁脱了外套丢在一旁,一一打开病床桌上的餐盘,岔开话题道,“你还没吃饭呢?快起来吃饭。” 沈俊彬仍在摇头:“太危险了。” “你吃不吃?”盛骁用塑料叉一敲餐盒边缘,以一家之主的威严威胁道,“你不吃我吃了!我让你永远见不到它!” 沈俊彬深知程金鸣无赖,当年他花了好大的工夫才将这附骨之疽除去,谁知一转眼盛骁又惹上了。 想起此事,他胃口全无,摆手道:“先不吃了,你吃吧。” “我吃它干嘛呀?”盛骁泄了气,好言好语地哄着,“来,张嘴,啊——” 沈俊彬无力地将脸别过一边:“真的不吃了。” 盛骁:“求求你了,吃一口。你吃一口我给你唱个歌。” “……”沈俊彬不禁回头。 他听过盛骁唱歌,听得出盛骁真的是被人捧在手心长大的,以至于对自己的声乐水平判断有一定误差。当然,也可能是盛骁其他方面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才反衬得他才艺平平。可不得不说,即便他唱得重在领会精神,也比保真高音质的原声碟更吸引人,足以作为一项奖励。 这一点,谁来都得四脚朝天地承认。 眼下最吸引沈俊彬的还不是盛骁要唱歌,而是这个人竟然真的在为自己吃不吃饭这么一件小事绞尽脑汁。人生在世,说到底也不过衣食住行这四件小事而已。 静心想想,拳脚相见虽为文明人所不齿,但绝对足够使得有情人怦然心动。 至于前路,待车到山前再找吧! 四目相接,盛骁抓紧时间表现:“啊——宝贝儿,张嘴了。” 沈俊彬果断把头一低,连着勺子柄一口咬了下去:“一口。” 盛骁了然笑道:“先记着,回头一起还你。” 他一只手端着餐盒架在床沿,食指和大拇指之间拉出一道开弓的弧度。 沈俊彬扫了一眼,手掌顺势覆了上去。 盛骁无比知情识趣,像陪花酒般眼波流转,欲拒还迎,半推半就,仿佛是为了完成身负的喂饭使命,才不得不忍辱屈从。 谁知沈老爷专好此道,解风情得很,天越黑他眼越亮,盛骁越委屈他手掌抓得越紧。 就着盛骁的豆腐连吃了几口饭,沈俊彬逐渐心猿意马,口腹之欲愈满足,禽兽之心愈起,恨不得现在就全院熄灯。 一两顿饭吃不吃都不要紧,这样的人坐在他眼前,辜负了韶华才是天理难容。 执手相望已不能满足他,他单手解开盛骁衬衣袖口的纽扣,长驱直入钻了进去,手掌在盛骁手臂上来回摩挲。 盛骁被他摸得人也痒,心也痒,坐在床边无声笑弯了腰,将一勺饭菜举到他嘴边:“别毛手毛脚的,不然我赖着你。” 沈俊彬靠在枕头上,大爷似的张开嘴,示意他把饭喂到嘴里,坦坦荡荡地边嚼边道:“求求你快赖上我。” 二人吃个饭脸快对到一块儿去了,眼里再容不下别人,自然也没注意到一位礼数周到的男士何时敲门进了屋。 那人一看,马上明白这俩人怎么回事儿,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抱着非礼勿视的想法打算退出去。可耳边传来的说话声音他又委实有些耳熟,因此不得不歪头认一认,躺在床上吃饭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他表弟。 这次看他准了。 虽然有点不是时候,但他的时间也很紧,可能不太方便出去重新进来一趟。 他不得不轻咳了一声,继而开口道:“俊彬啊。” 沈俊彬和盛骁四目相对,听到这话脸色齐唰唰变了。 两人一个拽,一个甩,扑腾了足有几秒才把欢快缠在一起的手和袖子分开。 盛骁背过身系纽扣,沈俊彬端端正正地坐起身:“哥。”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份 o( ̄ヘ ̄o#) 今天还有一章 第78章 男人朝沈俊彬点了个头, 暂未 分卷阅读1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5 再说其他,兄弟二人各自尴尬了片刻。 病房的布局相当简洁,且十分正常, 既没有带井盖的下水道, 插座的孔又太小,不容人通过。盛骁实在没有路线可以遁走, 只得迅速整理好衣袖,抬起脸。 他还没开口, 来人先大步上前, 双手紧握他的手, 鞠躬感谢:“谢谢你,照顾我弟弟。” “您太客气了。”盛骁魂飞魄散,上下晃动手臂以掩饰颤抖, 看上去倒像热情的礼尚往来,“互相照顾,应该的。” 被陌生人撞破他和沈俊彬亲昵,充其量只能算作被代课老师发现早恋,只要不是个特别爱多管闲事的, 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至于大动干戈, 但被家人撞见可就不一样了, 尤其是面前这位沈俊彬的“哥哥”, 一眼望过去沉稳又干练,大约相当于管风纪的年级主任。 二者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好在盛骁的体格比魂魄长得结实一点儿, 一时半会儿架子还能撑得住。 和这人握上手,片刻的紧张过后,他反倒踏实了。对方手劲儿不小,力道坚定,一握便能感觉得出,那不是表面的客套、虚伪的敷衍,而是真心实意的感谢。 不过……手被人充满信赖地紧握着,盛骁心中却忽然生出一丝说不清的愧疚——即便他和沈俊彬确实是完全平等的交往关系,但要细论起来,他到底有没有一点儿“欺负”过人家弟弟? 那还是有的。 他让沈俊彬流过眼泪,不止一次。 两人最初在一起时他动作粗暴,害沈俊彬受过伤——不难想象那是个疼起来多要命的地方。 他曾在冰冷的厨房里一时兴起,威逼利诱,迫使沈俊彬就范。 平日他隔三岔五索取无度,沈俊彬偶尔坚持不到最后就眼一闭、头一歪,说不清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问当事人,当事人当然表示心甘情愿,份内之事,不值一提,但换任何一个人来评断,这些绝对不是一个体贴的情人应有的表现。 作为沈俊彬的男朋友,他其实是无法向列祖列宗和各位长辈述职的。 盛骁感觉自己似乎不是在和人握手,而是被人掐住了他良心的脖子,疯狂上摇下晃。 他问心相当有愧,因此不太敢抬头细看这位哥哥。 男人再三诚挚感谢过后终于放开他,转而问沈俊彬:“身体怎么样。” “我已经快好了。”沈俊彬带着歉意道,“其实只有第一天吐得厉害,正好给你打电话的那一会儿特别难受,后面这几天都没再吐……怪我,话没说清楚,让你专门跑来一趟。”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你好得快,是我来得晚了。我从接到消息就往回赶,但英国这段时间暴雪,飞机停飞了一天。” 他一顿,环顾四周又道:“这个小杨,我叫她先处理这边的事,她怎么病房也没给你安排就走了?” 沈俊彬小声道:“公立医院,不比家里。医生说我没什么大碍,我想着反正只住几天,就懒得换病房了。再说,我这儿有人照顾。她一个女孩子,还是不太方便,我就叫她回去了。” “嗯。”男人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明天。”沈俊彬道,“明天早晨查完房,没问题的话我就能出去了。” “好。”男人点头,“出了院你也不要上班了,休息几个月吧。” 沈俊彬始料未及,心脏重重一坠,仓促间看了盛骁一眼,问:“为什么?” “我已经派人通知百翔公司总部,让他们调一个有和明泉现状相似工作经历的负责人来,暂时顶替你一段时间。在这期间,你仍然挂职,也可以住在店里,但不需要负责经营上的任何具体事项。你只做一件事就够了,”男人一摊手,“还用我说吗?我怕你真不知道——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 “……”沈俊彬松了口气,“明泉这地方虽然不大,但事还挺多的,突然换个人接手,我……” “不要想着等我一走就偷偷叫人把他赶回去。我交代过了,这个人直接对我负责,包括你和明泉现任总经理以及董事在内,所有人无权干涉他的去留和工作。”男人掷地有声地宣布,“除非你能在我面前亲自表演铁人三项,否则,我不允许你回岗。” 沈俊彬哭笑不得,为难道:“哥……” 男人一抬手:“好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没有辜负我的信任和期望,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但是在这种事上,你就不要再追求向我看齐了。我是没有退路,才只能一直往前走,你不一样,你有选择。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停下,说明我坚持多年仍然没有给身边的人创造更好的条件,你不是在享受工作,是习惯性地被迫工作。那么,我的坚持意义全无。” 沈俊彬:“不是,我只是想说,我不会什么铁人三项啊。” “哦,这个不要紧,你先养好身体,再慢慢学。看起来没有任何实际效益的爱好有时对人生反而能产生深远影响,停下来试试,你不会白学的。”男人脱下外套搭在床尾,他的身份、气质和谈吐让盛骁情不自禁地献出了折叠凳,“现在,先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俊彬正色:“本来我想自己处理,能不麻烦你就尽量不麻烦你。” 男人一笑:“你老老实实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不叫‘麻烦’,话说一半把我糊弄走,那才是麻烦。” “好,我从头说起。”三人坐得近了些,沈俊彬小声道,“几年前,我刚到天津时,公司计划给我安排一个助理。一开始他们给我安排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我感觉不是太方便,所以就打算自己找一个。” “我有印象。”男人抿唇笑笑,“我还以为你对这个‘助理’的工作内容有什么误会,后来才知道……嗯,你继续说。” 盛骁打着十二分的精神,见沈俊彬他哥目光稍一环顾,马上拆了只纸杯倒上水,双手奉上。 “那时滨海店的西餐厅叫哈莫斯,有一个早间领班非常吸引我。”沈俊彬道,“除了开朗、健谈,工作出色外,他的英文特别好,每次有外宾进餐厅,他总是主动上前接待,这在基层员工中并不多见。他与外宾交流几乎没有语言障碍,偶尔遇到客人提出一些问题,不需要请厨师来解答,他就可以应付,也能回答得让客人满意。尽管他说的不一定完全正确吧,但我认为那可以叫做随机应变。我和他聊天,得知他从天津外国语大学下属的某个学院毕业,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所以在餐厅打工。鉴于以上,我请他做了我的助理,后来还引荐他考了百翔系统。” 男人思索:“没什么问题。” “这么看当然没问题了。”沈俊彬苦笑,“哈莫斯改建特色餐厅,筹建期间我计 分卷阅读1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6 划带签约厨师团队出国考察学习。本来我们有意向和蓝带学院合作,但是对方学期制度非常刻板,我们不可能配合时间。这时他主动提出自己有交换生经历,曾在多国游学,又因为对餐饮感兴趣,所以和地方学院有些联系。正因如此,我推荐他应聘了哈莫斯的经理一职,以未来经理人的身份和我、厨师团队共同规划路线,并且一起出国学习考察。” “就是那一年?”男人皱眉问,“最后不是挺好的吗?我听说你的报告整理成了学习资料。” “是。”沈俊彬道,“出发之前,不但没有问题,我还非常信赖他。当时我和团队的资料大部分都是交给总办的秘书代丨办的,他说自己有签证,没和我们一起办,我深信不疑,最终他也和我们同期出国了。可出去之后的问题越来越多。” 男人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沈俊彬缓缓吸了一口气,道:“我们第一站到了佛罗伦萨,在那里呆了七天,其中有五天时间都和普通客人一样在当地的米其林餐厅就餐,没有与任何后厨人员接触学习,这和他一开始向我承诺的不一样。我带去的厨师团队功底扎实,他们用逆推的办法将菜品制作过程分析了出来,虽然有模仿出相似菜品的把握,但是没有亲眼见到制作过程,大家还是非常遗憾。我再次跟他沟通,后两天,他找到一家没有星评,只在当地比较出名的地方特色餐厅,店主终于请我们参观了后厨,学习成果还算理想。第二站到了都灵,情况也差不多,团队里的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一来有我在,二来大家语言上有一定障碍,所以暂时没有质疑。可这时他的精力明显不够用,在去威尼斯的飞机上终于兜不住了,向我承认,他的学历是买来的,所谓的交换生经历是靠留学生网络日记拼凑起来的,而口语是靠业余时间听广播和不断地跟外宾交流自学的。” 说这话时,沈俊彬有意无意地看了盛骁一眼。 “……”盛骁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假装自己并不心虚。 点着点着头,他忽然猛地反应了过来:“这不是骗子吗?你说的是程金鸣?难道百翔公司的人力不核实他的学历真假吗?” 沈俊彬不仅欣赏那王八蛋,还带他出国学习?这是什么程度的赏识,能这样提携? 盛骁一闭眼,心中连连想道:打得轻了打得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o((ω ))o" 这是昨日份! 第79章 “对, 就是程金鸣。”沈俊彬压低了声音,道,“他的学历是买的, 但并非伪造, 网上确实能查到国家认证。况且他自称念的是外国语大学下属的一间分院,含金量本来就不高, 又不是什么清华北大,还值得人力专程辨辨真伪。再加他进店时应聘的是领班职位——餐饮行业招人, 对学历卡得向来不怎么严格, 更看重实际工作水平。一个人能说会道, 英语流利,仅仅应聘一个领班,换做是我来面试, 我也不在乎他是什么学校毕业的了。” 沈俊彬的哥哥沉吟片刻:“也就是说,他的承诺全都是画饼,实际上并没有给你们事先规划好所谓的学习路线。那你们怎么没回来?我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过?” “那天在飞机上,他跟我说,他母亲生病卧床, 每个月需要大量医药费, 他不能没有工作, 否则他母亲就要断药了。那时他不光是我的同事, 也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这件事如果我说了,他就完了。”沈俊彬一顿, 又道,“他说,只要我能给他时间,别盯他那么紧,帮他安抚好团队,他就有办法边走边联系路线,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我默许了,也没有袖手旁观,在整个考察过程中我和他共同努力,最终保证团队基本按照原计划和水准完成了一年的学习。” “他用谎言获得了升职的机会,又利用你,给自己镀了一层金。”男人一针见血地总结。 沈俊彬情绪不免低落,承认道:“对。” “俊彬,不怪你。”男人反倒笑了笑,隔着被子拍拍他,安慰道,“信任本来就是一件成本很高的事,轻易付出,必将收获惨痛的教训。我相信记住这个教训,将来你处事会更慎重。后来呢?如果我身边有这样的人,经过一次事件之后他大概就消失了,可这个人的故事听起来还有下文,也算是够稀罕的。你讲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考虑到人与人接受教育的机会不平等,他半工半读能学成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沈俊彬道,“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仅靠查资料、向各方咨询,就能把路线规划得让所有人都没有发觉,更重要的是这一年中我们辗转了十几个国家,几乎没有被骗和遇险的经历,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回国之后我保守了秘密,没有跟别人说,但和他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无话不谈了。再后来,哈莫斯改建完毕,变成了六国餐厅,他成为了新的餐厅经理。” 男人问:“他这个经理当得怎么样?” 沈俊彬:“和会议型的明泉不同,滨海店是度假型酒店,主要接待团队游客,在他的积极运作下,酒店和多家旅行社谈成了协议。平心而论,他做得不错。” “这个人现在应该不在百翔了吧?”男人问,“他是因为什么离开的?” 沈俊彬叹了口气,道:“因为钱。团队游客的特色菜单由程金鸣和行政主厨共同制定,某次系统内的正常调动之后,滨海店的行政主厨换人了。新来的主厨在研究菜单时发现,每次菜品调整,新菜单所需的原材料都和进货单上的某两家供货公司一一对应。也就是说,不管我们餐厅需要什么原料,大都由这两家公司承包。” 盛骁:“这两家是他认识的?” 沈俊彬点头:“当然。有点采购常识的人就应该知道,由于储存条件和进货途径限制,这样的合作频率在自然条件下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新来的主厨是百翔的老人了,很有经验,用了不到一周就发现程金鸣多次利用职权,以返还自助餐券、酒水券和减免餐费、房费之类的优惠条件换取团队对接人认可他的菜单,然后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向那两家供货公司采购,哈莫斯成了他中饱私囊的工具。” 盛骁大开眼界:“这不是白眼狼么?吃着、拿着,还反过来坑公司的钱?” “是啊。在他离开滨海店之前,我和他最后一次谈话,他说,这一切都是我间接逼他的。因为他曾经暗示过我,说想参加经理人培训班,获得进一步晋升。”沈俊彬揉了揉太阳穴,“可经过出国那件事,我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处处破例举荐他?至少要有几年的考察期才能再次信任他吧?所以我当他没说过这话,那一期的经理人培训班名额最终给了前厅 分卷阅读1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7 部的一位经理。在他口中,就成了我看他不顺眼,故意打压他。” 沈俊彬看向盛骁:“就是你那一届。” “升米恩,斗米仇。”沈俊彬的哥哥一派了然,遗憾道,“你给的太多,他得到的太容易,渐渐就以为所有机会理所当然都是他的。这件事,当时公司是怎么追责的?” “他的暗箱操作暴露之后,百翔考虑到公司形象,不想在其他代管业主那里引发信任风波,所以没有直接报警,先是派人来跟他谈话,后又成立了检查小组,对账目进行全面核查。在查账过程中找出的所有有问题的账目他基本都认了,把回扣和罚款全部缴清之后才离职的。”沈俊彬道,“他走之后,我们自检了很长一段时间,涉事人员全部开除。” “看来金额还不算太多,否则就是行贿受贿罪了。”沈俊彬的哥哥道,“作为一家服务性质的企业,百翔这么做中规中矩,既然罚款处理,说明损失还是可以弥补的。他因此失去了工作、钱,也算得到了教育。这个人你以后不要和他联系就行了,回头如果我有时间,想得起来这件事,会叫人调出他的资料,列入内部失信名单。” 男人抬手看了一眼表,问:“现在说回关键的,这个程金鸣和你受伤有什么关系?他在这件事里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盛骁脸上淤青的一小块到底还是有碍观瞻,他怕休息两天消不下去,影响了工作,正抓紧时间不轻不重地揉着,期望自己这不成章法的按摩能多少发挥一点儿“活血化瘀”的功效。 沈俊彬一抬眼,正好看到他对自己下了个狠手,按得脸疼,嘴角可怜兮兮地一抽。 有那么一会儿,沈俊彬没有呼吸,却感觉盛骁倒吸的冷气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知道自己恢复情况良好——人生在世谁还没点病痛?能修好的毛病都不算事儿。 反而是盛骁,被人打破相了这件事,才是最值得万众一心,人神共愤的。 他的情绪上头,无暇理顺自己的事,一心只想把盛骁吃的亏找回来:“我来历城两个多月,一直平安无事。圣诞节前到一家餐厅吃饭,意外遇见了程金鸣,这才知道他在历城经营餐厅。他给我上了一盘隔夜的蛋糕,我跟他说不想干了那就等着关门大吉,紧接着他针对明泉的圣诞节活动主动发起攻势。我看得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商业竞争,他甚至不为赚钱,只为让我难堪,想报复我,干扰我的工作。结果他急功近利,不但没影响到明泉,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圣诞节活动结束,刚过了一天,我才离开酒店,就受伤了。” “那天大夫接电话说你逆行性失忆,近事遗忘,”男人问,“现在想起来遇袭当时的事了吗?” 沈俊彬道:“没有。” “你怀疑是程金鸣。”男人又问,“查得怎么样了?” 盛骁一五一十地将监控所见告知,把他去程金鸣店里的事也提了一嘴。 这位来头不小的男士和沈俊彬长相颇有几分神似,只是年龄大一些,看起来更“雅”一点儿,一望便知两人是血缘关系没出五服的兄弟。盛骁猜想,天底下恐怕没人能放心自己的亲人和一个动辄出手伤人的家伙过从甚密,所以他选择性地将程金鸣的伤势隐瞒了,并且在说到自己脸上的伤时应景地抽了一下鼻子,可怜得十分逼真。 “也就是说,无论是监控,还是你们今天的试探,暂时都没找到可靠的证据。”沈俊彬的哥哥听完后说,“这个人钻了这么多年空子,不会一点儿法律意识都没有,违法和违规的界限应当能分得清。除了直觉外,你凭什么断定一定是他?” “其实,在回国之后,他离职之前,这之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让我不想再看见他。”沈俊彬欲言又止,“别在这儿说了,出去说吧。” 盛骁匆匆忙忙地掏橱子找衣服。 他本意是担心沈俊彬的身体,毕竟走廊比病房要稍凉一点儿,可棉质的运动衣极爱打褶,衣服从床头柜里一拿出来,活像打垃圾箱里刚扒出来的。 沈俊彬面色凝固,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盛骁拎到身后使了吃奶的劲儿狠狠抖了两下,小声道:“这是一个意外。你先凑合穿一会儿,回头我给你洗。” 不知是盛骁的话管用,还是门口微凉的小风打动了沈俊彬。他乖乖地站着,任盛骁将衣服披在他身上。 三人来到走廊尽头,盛骁把沈俊彬安置在暖气片前。 “哈莫斯改建之后,特色餐厅招了一批服务员,其中有一个农村来的姑娘,年纪很小,还没二十。她……”沈俊彬不自在地眨了眨眼,“所以我主动回避了。” 盛骁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就“主动回避”了? “你又‘回避’了。”沈俊彬的哥哥抿唇笑道,“你不能一遇到对你有好感的姑娘就‘回避’啊,这样以后怎么工作?” 盛骁稀奇地看向他们沈总监——这小子不是声称自己身经百战、过尽千帆么? “……那个,我现在、我已经不这样了。”沈俊彬不甚明显地脸红了一瞬,随即正色,“我怎么样不重要,总之,那时候我仍然将程金鸣视为朋友。尽管我对他不如之前信任,可我以为我们好歹是一起患难过的,怎么说也要比一般人的关系更亲近吧。有一天,我撞见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他的动作非常亲昵——一个是委婉地跟我告白过的姑娘,一个是我的朋友,俩人谈恋爱了,这我总该回避了吧。” “你有什么好回避的?”盛骁大惑不解。 沈俊彬平时看起来像仙人掌,谈到这事却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一株含羞草,刚沾了点儿边就忙不迭地捂脸往回缩。 那股跟他打个照面就要霸王硬上弓的狠劲儿去哪了? 难道他们沈总监只对他这么凶? 盛骁奇道:“他们两个是直属上下级,谈恋爱这是违反公司规定了啊。应该他们躲着你吧?你躲什么?” “你……”沈俊彬下意识地摇摇头,“就不要说我了。总而言之,我刻意疏远他们,但是没过半个月,那个女孩就辞职了,两人的关系好像也就此不了了之,程金鸣仍然对人说自己是单身。” 盛骁:“那女孩是因为和他分手了,所以换了工作?”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餐饮服务人员流动性大,那女孩年纪又太小,我就没当回事。后来我听人说,辞职的这个女孩非常虚荣,还手脚不干净。”沈俊彬道,“说这话的人是礼仪队的一个姑娘。礼仪是酒店的脸面,她们一个个都长得漂漂亮亮的,我很反感听到她们说这种闲话。所以我和礼仪队的队员分别沟通,发现这几个人的说辞基本一致,都提到有一天礼仪队里有一个人请假,她们只到岗了五个— 分卷阅读1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8 —迎宾通常都是六个或八个人,五个看起来不均衡,站四个又有人嫌不吉利,所以只能站两个。这种情况下,如果服务员里有人身材和请假的礼仪接近,通常会临时抽调到礼仪去帮忙迎宾。那一天,那个女孩就被临时抽调了。” 沈俊彬回忆道:“她比较朴实,不是很会化妆,平时只画最低要求的淡妆而已。那天礼仪队的队长给她画了个标准妆容,她又穿上了一身牡丹旗袍,看起来简直是麻雀变凤凰,像换了个人一样。礼仪队的队员说,她一换上旗袍就说自己很喜欢那件衣服,当时大家都没多想,可第二天她穿的那件衣服就不见了。她一口咬定自己没拿,可怎么也说不出放到哪去了。按照酒店规定,只能赔钱。” “丢失工装当然要赔钱。”盛骁挑三拣四的职业病发作,“不是她自己的衣服,她穿完为什么不及时还回洗衣房?不光要赔钱,还应该罚款吧?” “按规定,是该罚款。”沈俊彬无奈地说,“那条牡丹刺绣旗袍是酒店在天津最好的服装厂统一定制的,一件就要九百多。她那时的工资到手还不到两千块,是个‘月光’,根本拿不出这个钱来。最后,这钱是程金鸣给她出的,也是他做主,没罚她的款。” 盛骁疑道:“俩人交往,他替她垫付九百不算什么,但她一个小姑娘,能穿旗袍的场合不多,喜欢也没必要拿走啊。” “不是有没有必要,而是员工上下班都要经过员工岗开包检查,她根本不可能把特征那么明显的一条旗袍带出店。如果可以,我倒希望是她一时糊涂。”沈俊彬缓缓地低声说道,“酒店这种地方,人多、眼杂,员工文化程度普遍不高,难免有人嘴碎。很久之后,我听到保安部那边传来的风言风语,说她穿旗袍那天进了一个包间,一直待到下半夜才出来。她从包间出来的时候没穿鞋,身上裹着桌布,差点被盯监控的保安当成小偷。而在她出来之前,那间包间里陆续出来了四个男性客人,都是一家旅行社的高层。” “……”盛骁暗骂一声,没有说出口。 沈俊彬的哥哥眉心紧蹙:“这事,有证据吗?” 沈俊彬摇头:“没有。以前的磁盘容量小,监控保存时间很短,只要夜审完,账目和库存对过后没有问题,磁盘可能就会重复使用。就算严格按照制度保存,也至多不会超过一个星期。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距离女孩辞职一个多月,什么都查不到了。” 沈俊彬的哥哥问:“传言不能尽信。有人能证明吗?” “没人亲眼看到,我私下打听过,也没找到传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我查阅了特色餐厅那几天的工作记录,其中一页换班记录里有人写了,说中班一上岗就发现有间包间关着门,屋内餐具没收拾,卫生也没打扫。这工作显然是上一班岗该干完的,所以记录的人意见很大,写得很清楚,说房间特别乱,桌子被人推到一边,椅子歪得满地都是,地上还有打碎的盘子。”沈俊彬下意识地掰响了手指关节,“程金鸣身为餐厅经理,像一间单间隔了整夜没人收餐这种低级错误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犯的,否则他也坐不到这个位置。退一万步说,即便他那天千载难逢地糊涂了,他手下还有领班吧?领班吃的就是这口饭,绝对不可能不检查完所有单间就下班。除了一种情况——程金鸣故意支开了其他人,让人避开那间房,因为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三人俱沉默。 以盛骁的经验来看,同为百翔管理的酒店,执行同一套标准,即便多年前的规定和现在稍有出入,也不可能发生这种失误。 良久,沈俊彬道:“将这几件事串联到一起,我大概能想象出来:旅行社的人进店时看上了那个女孩,向程金鸣提出要求,所以他特意安排那个女孩去包间服务。对于餐厅经理和服务员来说,这是一个正常的工作指令,女孩没有多想,立刻服从了。进屋之后,她要么是在屋里被客人劝酒了,要么是吃了其他什么东西,总之是一场噩梦……导致她明知道旗袍很贵,不及时交回去要赔钱,可还是没能把旗袍还回去。”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件事,沈俊彬依然气愤得声音发颤。 他尽力沉下声说:“最险恶的是,我翻了日历,发现程金鸣和她交往的时间是在这件事之后——他怕她想不开,所以假意和她交往,安抚她的情绪,也许还暗示过她这种事不光彩,免得她把经历告诉别人。对于程金鸣的那张嘴来说,想吓唬一个涉世未深又无依无靠的女孩太容易了。等她的情绪被安抚得差不多,他就找个借口,和她分手。” 沈俊彬的哥哥问:“这件事你和他当面谈过吗?” “我问过程金鸣,他当然不承认了。”沈俊彬烦躁道,“他大言不惭地跟我发誓,说那天没安排人收餐是他太累了,工作疏忽,替女孩赔衣服是因为他安排她去迎宾,衣服丢失他也有责任,另外,他说他绝对没有和酒店员工谈过恋爱。我很难信任他,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觉得虚伪,所以我从档案里找到那女孩的手机号码。一开始她接了电话,可听出来是我之后就再也没开过机。她留下的住址是一间群租房,早在她到滨海店上班之前就不住那了。辞职之后她没和酒店的任何人联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店里倒是有她老家的地址,但她毕竟是个女孩,这种事……我就没去。” 并不是所有父母和家庭都能第一时间为女儿着想。 一个陌生男子为了这种事造访,说不定他们家会为此付出更大的舆论代价。 沈俊彬的哥哥望向窗外:“你的猜想很有可能是真的,他也确实很可恶,但是在这件事上,连当事人都不愿意站出来指证的话,法律还真管不了他们。” “……”沈俊彬的手心冰冷,不知何时出了手汗,一片潮湿。 他把手放在烫热的暖气片上,渐渐找回了自己的温度,低声道:“哦。” 经年往事在他心里埋藏了许久,他想起时没有一次不自责。如果不是他错信了程金鸣,也许能改变许多个人的一生。 然而他当年能力有限,在真与假之间蹉跎了太久的时间,没能追究出一个明确的结果。现在,就连他唯一信任的哥哥也这么说…… “你要记住,我们只是普通人,即便手中掌握了相对富余的资本,也没有代表公权力对哪一个人进行审判的权力,更不可以打着看似正义的旗号行不义之事。”男人郑重地说道,随后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沈俊彬的肩膀,“但是,这不代表我们要装聋作哑,是非不分,也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 沈俊彬猛然抬头:“哥。” “每个人既是独立的个体,又和周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尤其是做生意的人,没 分卷阅读1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29 几个身上没债的。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有时候一个人被境况逼上绝路,不见得比进去蹲监狱好受。”沈俊彬的哥哥温文尔雅地说道,“不过,盛先生今天的举动可能有点打草惊蛇——像程金鸣这种人,我接触过很多,闻风跑路是他们的必备技能,一旦他们意识到自己被怀疑上了,很有可能断臂求存,消失一段时间以自保。如果找不到他的人,就很难施压了。” “不会找不到。”男人骨子里总有一颗向往“江湖”的心,盛骁听得热血沸腾,也顾不上装柔弱无辜了,“他怎么也得在医院住几天。” 兄弟俩一同看他。 沈俊彬问:“他为什么要住院?” “其实今天我也打他了,这个地方。”盛骁微微抬脸,对着玻璃在自己鼻梁上比划了一下大概的位置,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道,“我可没有审判他的意思,我纯粹是看他不顺眼。谁知道我一拳过去他鼻子就断成三截了呢?这不碰瓷儿吗!听说得做两次手术才能整好。” “……”沈俊彬愣了一会儿,低头看看盛骁的手,想起两人之间曾经一边倒的“较量”,顿感自己关心则乱,担心多余。 他摇头兀自笑了笑,用肩膀撞了盛骁一下。 “他今天还讹我来着。”盛骁好似十分委屈,“他说要做面部微雕,让我给他全报。要是能找他麻烦,最好快一点儿,不然我成冤大头了。” “好。”沈俊彬的哥哥也笑了,“我尽量。” 第80章 三人从走廊谈话归来, 正好遇上护士长挨个屋赶人。沈俊彬的哥哥修养极好,十分配合,客客气气地答应马上就离开。 他边穿外套, 边回头问了盛骁一句:“你晚上怎么休息?” 左右床的家属正在铺从医院租借的折叠床。这种床20元租一天, 长度不足两米,白天折叠成三折收起, 晚上8点后才能打开来睡人。床底是一层加厚防水的帆布,不透风, 形状也按照人体工学设计。 偶尔睡一睡倒不算太累, 但缺点就是面积小, 不能翻身。 盛骁用眼神点了点前方:“等会儿我也铺个小床。” 沈俊彬的哥哥动作一滞,打量了他两眼,好奇且关切地问道:“你这么大的人, 睡这么小的床,能躺开吗?” 当然睡不开了,可就这么一张小床还是赶巧才租到的。在沈俊彬之后入院的人中,多得是家属连折叠床都租不着,医院又不允许自带睡具, 陪人只能铺塑料泡沫板直接在地上睡。 相比之下, 盛骁已经知足了。 他被沈俊彬的哥哥盯得有些脸红, 腼腆道:“能啊。” 男人含蓄地笑笑, 问:“你今年多大?” 窝在被窝里贪暖的沈俊彬听见这话, “噌”地一下坐起身来。 “我啊?”盛骁沉下声,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成熟可靠, “我老了,我都三十了。” “老什么呀?和俊彬差不多大嘛,看模样也不像三十的人。”男人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打了个转,温和地笑道,“律师和派出所的事你们都不用过问了,只要养好身体就行。踏踏实实的,知道吗?” 盛骁送他送到电梯口。 “留步。”男人再次跟盛骁握手致谢,郑重地说道,“感谢你在俊彬受伤的时候照顾他。身为家人,这本该是我们做的,又或者说,你有这份心意,他也愿意接受,你就已经是他的家人了。而对我来说,你是他的家人,当然也就是我的家人。” 送走了沈俊彬的哥哥,盛骁有一种送走大佛的感觉,心中既轻松不少,又有一种刚聆听完圣训的虔诚余韵。他快步回屋,沈俊彬见他进门,配合默契地靠床边挪了挪,让出了半张床。 盛骁上半身躺到他身边,问:“你哥会怎么对程金鸣啊?” “还不知道。现在先不问了,等过一段时间有机会我再问他。”沈俊彬道,“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再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了。” 盛骁:“你哥看面相挺随和的,还这么厉害呢?” 沈俊彬不无骄傲地“嗯”了一声。 盛骁又问:“那你是怎么混的?怎么还要躲着一个服务员?” 沈俊彬:“……” “问你呢。”盛骁好奇极了,“难道那个被你换掉的助理也对你有意思?” 沈俊彬脑子卡了一下壳,干眨了数下眼。 这瞬间的无语,等于是默认了。 “沈总监那年才多大啊?”盛骁唏嘘不已,“年轻漂亮,身居高位,确实招蜂引蝶。那小姑娘喜欢死你了吧?” “……”沈俊彬沉默地看着他。 “在一间办公室的屋檐底下,外间的小秘书倾心里间的领导,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故事。”盛骁真心实意地为沈俊彬拍了拍手,满脸遗憾地啧嘴问,“你怎么狠得下心,舍得把人家换掉?” 沈俊彬脸色骤冷,微微眯起了眼——今日回想,他依旧不觉得自己“狠心”,公私本来就该分明。 可他好像从这话里听出盛骁有什么未尽的心愿? 值班经理的行政等级和总监平级,但是工作形式不一样,没有配专职助理,大部分事宜由总办秘书代为处理。倘若给这家伙配个秘书,让对方喜欢上他,对他来说恐怕易如反掌。 到时他岂不是会迫不及待地关起门来一偿夙愿? 盛经理等好久了吧? 真是委屈他了! 盛骁全然无觉身边人面色不妥,只感觉这事很刺激,为沈总监错过让人生圆满的机会而扼腕叹息。他自己荤素不忌,推己及人地以为沈俊彬应该也能接受,再加上又是过去多年的事情,他丝毫不介意。 盛骁兴致勃勃地打探:“她喜欢你,你干嘛不理她啊?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我的难言之隐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沈俊彬忿忿地拽过被子,生硬地说道,“我不会应付女生。不像某个人,哄得整个前厅的女性——从二十岁到五十岁,一个个都围着他团团转。” “你瞪我干嘛?”盛骁很是无辜,“会应付女生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再说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又没后台,不跟同事搞好关系,我还干不干工作了?” “等等。”他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什么叫‘不会应付女生’?难道你没……嗯?” 沈俊彬背过身没理他,对他和同事“搞好关系”的亲热程度不能认可,对他的充满好奇的问题也无可奉告。 盛骁犹如醍醐灌顶,越琢磨眼睛睁得越大,必须问一问:“那你收藏的那些戒指,都是谁的?” “什么戒指。”沈俊彬回过头问,“你是说我衣柜里的?你怎么看见的?” “我那天不是去给你拿衣服么?我就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 分卷阅读1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0 该拿的嘛。”盛骁避重就轻地说道,“奇怪了嘿,怎么你那一盒盒的戒指还不一样大呢?” 他摊开手,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强调:“我没碰哦,我就瞄了一下。” “碰了也没事,”沈俊彬垂下眼,小声说,“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沈俊彬刚一松手,盛骁立即趁机拉过了被子,和他钻到一起,果断自首:“哦,其实我碰了。好看嘛,我就打开看了看。” “……那些都是我爸妈的。”沈俊彬说,“我妈喜欢到处旅游,在不同的地方看到有特色的戒指就买下来做纪念。她喜欢的东西,我爸当然陪她一起戴了,所以大部分都是成对的。大小不一样,是因为她不太讲究寓意,怎么戴全凭心情,看想戴在哪只手指上。” 坏了。盛骁把脸藏进被子里,心想道,沈俊彬不光自己清纯,怎么连爹妈都这么专情?而他,居然以龌龊的心思加以揣度!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沈俊彬知道。 不,其实他以前也是这么纯洁来着,一定是这个染缸般的社会玷污了他。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住在管理学校?”盛骁又问,“听你的话,你一进店最少就是总监了吧?你去总部参加沙龙,完全可以住到总店,干嘛在管理学校的宿舍遭罪呢?体验生活么?” 说着说着,盛骁悚然一惊,捂住自己的领子:“你是出来打野的?” “……打个屁的野。”沈俊彬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程金鸣?” 他不想提,又怕盛骁的思维发散到外太空去,面露难色,犹豫道:“他那个人吧,有点……那个。” 盛骁:“哪个啊?” “他兼职我的助理之后,只要总部有沙龙或者会议,我都会尽量推荐他去。一方面是因为我当时以为他早晚会通过经理人考试,将来这些人会成为他的同事,早点混个脸熟多少有些好处,另一方面,他确实好学,不像有些人,去了光是走个过场,回来一问三不知。他能学到点东西,这才不辜负公司举办沙龙的初衷。结果……”沈俊彬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没去几次就和人称兄道弟,弄得好像处处都是他的熟人。再后来,我听说他没事儿还给这个、给那个打电话,也不管别人是不是在休息。” 盛骁摇头:“他算盘太多,你就是一傻小子。你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还给他操心,就等着被他算计吧。” 沈俊彬被骂也无话可说,悻悻道:“就因为他太高调,所以他的处分一出来,在公司里引起的动静比以前任何人的处分都大,整个系统到处都在谈论他。我要是住进总店,免不了遇见熟人,到时肯定被人拉着问东问西,打听那事的细节——那阵子我们店里天天自检,弄得草木皆兵,大家都很累,我一想起他来就够烦的了,实在不想被人一问再问。所以我想着到管理学校宿舍住,随便找个地方呆两天,至少能落个清静。” “我还记得,我是那天中午到宿舍楼的。”沈俊彬回忆道,“当时天上挂了个大太阳,晃得我眼也花,人也浮躁。宿管问我能不能和别人合住,我开了一上午车,只想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没多想就答应了……谁知道遇见了你。” “什么叫‘谁知道遇见我’?”盛骁不服,“和我住一屋你吃亏了吗?” 这话一出口,两人双双沉默——沈俊彬岂止是吃亏?分明连人都搭进去了。 盛骁立即换了个问法:“要是早知道我在,你想干嘛?” “早知道你在?”沈俊彬被他问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远处的白墙,怔怔地说,“我不知道。” 一想到时光倒流,能重新拥有诸多选择和无限可能,沈俊彬顿时陷入了选择困难,不知是脱光了衣服躺在盛骁床上,等他下课好?还是早一点请他看电影、喝啤酒,把他灌晕好? 等一下。 如果重新来过,不正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么? 当年一回首,他被盛骁几乎完美的笑容蒙蔽,不由自主地卑躬屈膝,无论何种地位都好,只求一亲芳泽。可现在他知道了,盛骁打从出生起就没被人那么挤对过,当年那英俊外表下的灵魂即瘦小,又寂寞、委屈,正处于人生中最脆弱的时期。 而他,携与其他经理人注定不能平等的优厚身世而来,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就能轻而易举地带盛骁走出困境,并由此攻破他的心防。 盛骁看起来举止有据,高不可攀,其实对温柔而执着的攻势没有多少抵抗力,耳根还颇软。也许他一开始不那么轻易松口、不默许盛骁在上面的地位,再加以适当的软硬兼施——那时盛骁年纪尚轻、阅历尚浅,说不定就慌不择路地投进他的怀抱,寻找港湾依靠了呢? 想到盛骁一头钻进他怀里,扑到他胸口……沈俊彬目光骤亮,豹胆横生! 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色令智昏,姿态太低了! 对于任何一个有正常水准家教的人来说,“无功不受禄”的警告自小就深植于脑海,所以一旦有陌生人突兀地拿出利益相诱,谁也不能安心收下。可换一种方式就不一样了——假如给一个刚入门的人讲这门内的规则、秘诀,很容易会被视作知己、前辈、贵人,心生好感,乃至以身相许。 他不需要给盛骁直接的利益,那太庸俗了,盛骁也不缺钱,他只需要适当地帮盛骁开开绿灯,让他亲自体会成功的喜悦,一步步诱导,就足够—— 第81章 不, 那样太久了。 沈俊彬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青春韶华,寸阴寸金,岂可辜负?何况他一想到当年初见盛骁的一幕, 他的身体就条件反射般蠢蠢欲动, 恨不能立即抓住盛骁的手,解开他衣服, 一寸寸摸上去。 即便时光倒流,他也不认为自己能本性骤变坐怀不乱, 顶多在激情过后有一定概率获得短暂的清高假象。 诚然, 程金鸣不是个东西, 这毫无疑问,但这不是东西的东西在他的成长之路中还是给了他一点儿启示的。 譬如,只要有耐心、有计划, 空手套白狼也不是没有可能。 毋庸置疑,在商业交往中这是不诚信的行为,绝不可以尝试,可用这招来泡盛骁不是刚好么?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有心人连环球旅行都能凭空吹出来, 难道他会连一个高中没毕业的程金鸣都不如, 还不能给盛骁画出来个平步青云的饼?难道他笨嘴拙舌, 没本事让盛骁相信跟了他不仅能吃香喝辣, 还能在经理人培训班众人面前扬眉吐气, 一雪前耻? 这不是太轻松了吗? 相应的,盛骁也得先付出一点儿代价。也许就在他们初见的那一晚——就那一晚吧, 不能更久了,沈俊彬客观地估计,自己等不及太久。 分卷阅读1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1 可如果换做他在上面,他一定会用尽毕生的温柔,小心对待盛骁,不会让他一觉醒来面对空荡的房间,不会让他在烈日炎炎下咬牙穿过医院广场求诊。 他不舍得让盛骁有一秒钟的后悔。 沈俊彬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和长久的思索,在脑海中进行着高清且深入的情景模拟。仔细考虑过之后,他觉得这件事十分有尝试的价值,一旦实行,受益终生。 原来他距离梦想如此触手可及,闭上眼,好像就离成真不远了呢。 刚刚才得到了沈俊彬哥哥的认可,盛骁这一会儿很有照顾病人的热情。他手脚麻利地打来了一盆偏热的温水,服务周到地伺候他们沈总监洗脸。 他拧干了毛巾,在沈俊彬脸上擦了足足两个来回,深感奇怪:怎么回事啊,今天擦来擦去怎么都没影响到沈俊彬的这个嘴一个劲儿地笑呢? 他疑惑地又抹了一把,仍然没能把沈俊彬的嘴角抹下来。 盛骁忍不住开口问:“您笑什么呢?” “我是在想,管理学校那宿舍楼毕竟是老房子了,住宿条件还是差了一点儿,”沈俊彬面不改色,冠冕堂皇地说道,“如果早知道会遇见你,我可能会在总店划一层楼出来,邀请你住。” 盛骁敏感地听出了弦外之音,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俩人划一层楼能干什么?总不会是盖棉被聊天睡觉吧? 他早已领教沈俊彬冷清的外表下色胆包天,但他没想到这小子敢这么大张旗鼓地从此君王不早朝。 沈俊彬这是想辣手摧花,像榨汁机一样把他活活榨干啊! 盛骁后怕地拿毛巾捂住自己的脸,狠狠搓了一把压惊,深深感慨:“你胆子真大。” 沈俊彬非常不能认同,面上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冷笑,用舌尖舔了舔下唇——他当年的胆量分明挺小的,否则他下药也好捆绳也好,盛骁早就贞洁不保了,还能保留到现在? 但今时今日他气虚体弱,自知斤两,即便有这样的计划也无力实施,所以他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不慌不忙地说:“说什么呐,你想多啦。” 他试着按了按胸口,肋骨附近还是疼,不能使劲,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魔咒不以他的意志和急迫心情而缩短。 等他身体恢复吧,盛经理不是喜欢刺激的么?他不介意给盛经理来点儿更刺激的。而在他恢复期间,他需要考虑的是盛骁最近对什么感兴趣,他又有什么方面的优势。 沈俊彬雄心壮志,在被子里下意识地把病号服袖子挽起了一截,忽而想到现在还没到他大显身手的时候,他又默默撸了下去,以免打草惊蛇。 他面无表情地把被子拉到下巴,心中想象着自己此刻看起来必定柔弱无害,殊不知他刚擦过的脸白白净净,清清透透,任何一点儿细微的表情都被盛骁居高临下尽收眼底。 盛骁歪着头,眼睁睁地看沈俊彬冷笑、咬牙、呆若木鸡,在心底不无痛惜地暗暗分析:沈总监这次被人打坏了脑袋——脑袋,那可是要命的地方啊!震荡过的脑子很有可能和撞过的车一样,外表看不出来差别,但里面的性能怎么修都修不回出厂的原样了。 看沈俊彬的这个表现,他是不是产生了什么超现实的、不太客观的想法?不然不会这么诡异啊! 盛骁用毛巾捂住嘴,真切感觉到自己肩上担子沉重,使命神圣。 今后要对沈俊彬的一举一动多加提防,一言一语多加深刻分析才行,免得这小子酿成大错。 第82章 盛骁平时和同事多有互相照应, 人缘极好,他早在从派出所回医院的路上就和另一位值班经理商量妥了,对方答应隔天跟他换一次班, 也没多追问他要去忙什么。 他估摸着三天时间拿几个热鸡蛋在脸上滚滚, 滚得勤的话,应该能把淤青消下去。 可他万没想到, 今年百翔管理公司的考核小组十分看得起历城代管店,比往年提前了一个多月来搞突击检查。 不是演习, 也不是排练, 这是真正的突袭。来人不带一枪一炮, 手里的纸和笔却事关诸位外派经理人的饭碗。 带队的通常是百翔总部高层,持尚方宝剑,考核员是培训班里的导师, 业务熟练,随行的谈话人员是特聘的第三方,心明眼亮。 天还黑着,总机就先是发信息,又是逐个打电话, 通知今天上午召开全体员工大会, 在此之前还要先开个中层会议, 所有当班不当班的人务必及时赶回来。 人力老总提前到达了会议室, 挨个给总监们加油打气, 他笑眯眯地一抬头,在会议室门口迎面看见了盛骁。 胡总阅人无数, 小眼聚光,一瞅盛骁颧骨位置青了一块,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这小青年是怎么回事儿了。 小老头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无声地在地毯上连连跺脚,最后恨铁不成钢地一指后排座椅,压低了声音道:“后边坐着去!我真心、真意地建议你,藏好了,别让任何人看见,不然你甭想说得清!” 百翔是国内一流的酒店管理公司,名下的酒店和代管店星评至少在四星以上,接待的大部分客人社会、经济地位斐然。公司冒不起风险,所以格外重视心理测评,系统内部有一条没有落成文字,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规则:凡是在考核中暴露出有暴力倾向的经理人,管你能上天还是能入地,都绝对通不过测验。 对于这一点,考核组宁可错杀,也不敢马虎放过。更何况被考核小组的领导亲眼看到他脸上挂了彩? 这还不得一圈人围过来当场分析:撞墙到底能不能撞成这样? 盛骁对此心里有数,他夹着尾巴,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会议桌后排的备用椅上,手上端着笔记本和笔,准备做奋笔疾书状低头猛记全场,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会议室外的走廊里,一行人脚步声越来越近,及至进门,明泉中层全体起立。杜总和胡总上前寒暄,场面如同大型认亲现场。 盛骁自然也随着大伙儿起身,不过他没刻意张望,他巴不得被前排的人淹没,可惜他个头太高,这愿望很难实现。 考核组到了会议桌前,领头的人道:“陈董,您这边坐。” “你们不用管我。”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音色颇有辨识度。男人含着笑意说道:“我随便听听,坐后面就行了。” 圆桌两侧靠墙的位置各排了二十多张备用的会议椅。那男人说完这话,不偏不倚,径直走到盛骁身边坐下。 盛骁不得不抬起头。 四目相对,来人正是沈俊彬的哥哥。 考核小组的组长在桌前搓着手开讲了:“诸位都知道,百翔酒店管理有限公司是百寻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之一,明泉国际会议中心的股份中也有百分之五 分卷阅读1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2 十以上属于集团。多年以来,我们作为百翔的前锋部队,将企业文化带到行业的各个角落,不断创新,引领着中国酒店业的发展,但同时我们的发展又离不开集团的帮助和支持,否则不可能有眼前的局面。我们花费了大量的人力、财力、物力,精心制定了年度考核制度,旨在考察外派人员最真实的工作状态。今天,我们不胜荣幸,迎来了集团董事长陈暮先生莅临指导,望在座各位能展现出应有的水平,交出一份让集团领导满意的答卷!” 陈暮在掌声中起身:“别紧张。我这两天正好在历城有事要办,顺便来看看的。你们该怎么开会就怎么开会。” 会议简短,效率极高,传达精神顺带安排完近几日的考核流程只用了不足二十分钟,还没盛骁从医院赶过来花的时间长。 会议结束后,陈暮在众目睽睽之下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么早跑来开会,盛经理辛苦了。跟我过来,我跟你说两句话。” 两人走到连接餐饮楼和会议楼的玻璃走廊上。 盛骁问:“陈董,那件事,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需要。不出意外的话,律师现在已经拿到影像资料从历城出发,正在去往上海的飞机上。另外我联系到了你说的那家公共自行车公司,他们会安排技术人员帮忙查证。到底能不能查到后台数据,现在不好说,要等一两天才知道。”陈暮说着,转头微笑道,“好消息是程金鸣还在历城,我的人已经找到他了。接下来一段日子他会过得很难,恐怕没有时间考虑整容和向你索赔的问题。” “多难?”盛骁好奇。 他随即想起自己正致力于在沈俊彬的哥哥面前建立成熟稳重的形象,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主要是想回去跟沈总说,让他高兴高兴。” “嗯。”陈暮闻言一笑,温和地说道,“餐厅的主要出资人和程金鸣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她本身有家室,投资餐厅的钱是夫妻共同财产,而男方这些年来对他们二人的关系毫不知情。现在他知道了,程金鸣的餐厅当然经营不下去。一旦停止正常营业,餐厅的其他债权人自然会找上门,共同限制他的自由,防止他卷钱跑路。我也会给他们一点儿压力和帮助,确保程金鸣不能离开历城,一直到调查结果明确。如果查出来确实是他找俊彬的麻烦,我会让他为此买一辈子的单。” 墙倒众人推,顺风时数钱最欢的,也是大势倾颓时要债要得最凶的。一旦涉及利益,人们便会在一天两天之内自发联系其他债权人,将程金鸣团团包围。 这种时刻,警察都不如一群债主好用。 “不过我今天也得回沈城了。”陈暮话音微沉,“其实,我不是特意来旁听会议的,我是来找你的。有些话,我想当面对你说。” “嗯?”盛骁忙道,“您说。” “就我所知,俊彬从小不和任何人过分亲密,程金鸣是他从学校迈向社会的过程中接触到的唯一一个特例。结果如何,你也看到了。”陈暮缓缓道,“如果换做你我,肯定早就看透程金鸣的本质,将这个人划归到不可深交的行列,对于他不道德的一举一动也不会太过出乎意料。但俊彬接受不了,他自责了很多年,直到现在,他每一件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提起来时仍然忍不住动气。作为朋友,程金鸣彻底辜负了他的信任。” 陈暮收了笑意,面朝盛骁而立:“不妨坦白跟你说,我充分尊重俊彬,对于他喜欢的人是做什么工作的、拥有什么样的性格、甚至性别是男是女,我都不介意,但有一点我非常坚持,今后也将继续坚持——俊彬认真地对待每一种感情,所以他也值得身边的人对他同样认真。你认为呢?” 盛骁不假思索地迅速回答:“那当然。”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与人交往已经遵守了一定的界限。好吧,界限或许确实存在,但每个人对‘界限’的定义却不同。”陈暮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双手比了一段不太长的距离,道,“这个界限在别人的眼中,究竟是一道会让人觉得随时可以迈过去的小沟,还是一条只要撑对了船,就有希望能渡过去的大河?又或者是一道插上翅膀也绝无可能跨越的天堑?这其中有很大的差别。” 盛骁低头看了看,他感觉陈暮比划的那道“小沟”是从他身边蔓延出去的。 程金鸣,一个脱离百翔公司多年的人,一夜之间就被查出来住址、就医的医院、债务情况、银行户头,还有他姘头的资金来源和姘头家庭的诸多信息,而他呢,他还在公司内供职,想查清他的底细和平时的表现,对集团董事长来说不是难事。 现在看来,陈暮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刚刚过去的这一个晚上,陈暮对他的调查或许并不比对程金鸣的少。 “我们能不能防患于未然,杜绝某些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发生呢?预防,比造成损失后再弥补所要付出的代价可小得多了。”陈暮似乎有些纠结地皱着眉,又道,“公平起见,在这里,我可以向你以我的人格担保,对于这一方面,沈俊彬绝对不会留给人以发生误会的余地。他一定明白这几种界限之间的区别,永远和周围的人保持应有的距离。” 陈暮的话,直言盛骁对身边人有暧昧不清的嫌疑。 这是盛骁多年来养成的一点习惯,他知道自己发光,所以不介意慷慨地照亮周围,但他私下里对身边的男男女女是一种仅仅流于表面的亲密,掌握着风流而不下流的分寸,他并没有真的想“留一手”以待日后发展的意思,也没从这些交往中体会出什么成就感。 只是这样的借口看起来太像狡辩了。 况且感情是一件十分主观的事,他认为自己有分寸,别人眼中的他行为如何,却是未知。 盛骁只能点头:“是,我知道,他不会。” “那么你呢?”陈暮反问他,“我不能要求你爱他胜过爱自己,这是谬论,但我想知道,你是否是像爱自己一样对待他呢?一个人要接受与从小到大所坚持的价值观截然相反的理念,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他在为你妥协、适应你待人接物处事方式的同时,精神必定遭受着剧烈的拉扯和折磨,你想过吗?换做你对你自己,会让自己这么痛苦吗?” 冬日的阳光穿透玻璃墙面,两人身处空旷而明亮的通道之中。 这是一条连接两座楼的重要走廊,平时来往的人还挺多的,但此刻没有一人经过。 走廊通往会议楼的方向,胡总在那杵着,将从会议室出来闷着头要往这个方向走的人打发到别处去;连接餐饮楼的一端,有人放上了“前方维修,宾客止步”的警示牌。 玻璃走廊暂时被隔绝成无人打扰的空间,绿植将他们的身影半遮半掩。 一位兄长 分卷阅读1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3 严肃诘问的声音在很小的范围内微微回荡。 盛骁无言以对。 “你想说,你看不出来?是吗?”陈暮有一瞬间似笑非笑,随即冷下了脸,“你觉得他一切正常,没什么特别的表现?” 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 昨晚沈俊彬给他留了面子地小声提过这件事,他被瞪了一眼,还理直气壮地顶嘴来着。 沈俊彬一卷被子背过身去,被他当成了耍小脾气。 陈暮面色严厉,说道:“我希望你知道,俊彬是个男人,他也快三十岁了,他以前不是个动辄痛哭流涕的小孩,将来更不可能是。无论他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举动。也许他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把内心的情绪完全、充分地表现出来给你看,可这不意味着他不委屈,不意味着他心里没有创伤,也不代表他受到的创伤比那些会哭会闹的小女孩轻。” 盛骁更加无话可说了。 陈暮不知道的是,沈俊彬在他面前没少哭过。 盛骁近十几年来哭的次数都比不上沈俊彬这两个多月来流泪的次数多,只是沈俊彬流泪的方式并非女人那种绵延不绝的哭哭啼啼,而是上一秒坠了两滴泪,下一秒他就咬着牙,把后面的眼泪忍住了。 他以“不哭就是没事了”为借口,多次为自己开脱,现在回想起来,他似乎连及时的拥抱都欠奉。 如今有人出来为沈俊彬说话,说沈俊彬并不是一个常用眼泪表达情绪的人。盛骁的自欺欺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 “这些年他的工作情况如何,我没有太多过问。他独立,也要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向我寻求帮助。我信任他,而且我也明白,不管他在工作中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不用太担心,因为外人对他所能造成的影响其实都是很表层的,不值一提。”陈暮道,“反而是他身边的人,尤其是他放在心上的人对他如何,才让我担忧。正因为所处的位置敏感,所以一点儿细微的举动,都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 陈暮的目光朝走廊空旷处随意一点,语调寒气逼人:“假如有人站在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原地跳脚,他跳一百次都不会对我产生任何影响,但一个人如果获得了我的准许,进入我的心里,他对着我的心脏踩上一脚——也许他是无意的,也许他这一脚踩得也并不穷凶极恶,可那毕竟是心脏。你说,这一脚下去,我是不是身负重伤,性命堪忧?” 盛骁老老实实地说道:“是。” “盛经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陈暮紧紧盯着他,抬起手在他心口的位置重重地叩了两下,叩出了“砰砰”两声,“你确实有招蜂引蝶的资本,但你不该有招蜂引蝶的行为,那不是值得骄傲的事。一朵花再美、再好,一旦允许太多人分享,慢慢就成残花败柳了。是男人,就要学会负责——我说的并不是让你盲目地负责,首先你要弄清楚,自己最该负责的对象是谁。” 第83章 医院里, 沈俊彬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护士站旁的长椅上,盯着重复播放“预防三高”健康教育的电视发呆。 今天有一位从来没见过的病人家属过来跟他搭话,早上来了两趟、中午又来了一趟, 不但莫名其妙地赞他长相英俊、一表人才, 还连连夸他恢复得好,一点儿毛病都看不出来。 沈俊彬几时被人这么“问候”过? 他满头雾水, 细思极恐,疑心自己遇到了医院里的某种骗术, 向护士站的人打听过后才回过味来:住院的人能计较的事儿也就那么几桩, 他出院的日期一定, 床位立即就被安排出去了。这是等着从走廊加床升级到房间的病人家属按捺不住,跑来旁敲侧击地打探他什么时候走。 沈俊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哦,原来医院的床位不是最迟2点退房。 那位家属说话十分客气, 沈俊彬明白原委后也不好意思再装傻充愣地继续呆下去。 他脱下了病号服,换回一身黑色的运动装,办了出院手续,又请护工替他打包好了所有物品。 护工大哥经验丰富,扫了一眼他的行李体积, 跑下楼给他买了一只大小正合适的编织袋, 将所有东西紧紧凑凑地塞了进去。沈俊彬取回一袋面积巨大的bsp;拎上行李, 再配上他挂了一夜仍然有不少褶皱的运动装——镜子里的他看上去落魄得面目全非, 连衣服上的商标都像是伪造的。 沈俊彬不免感到沮丧,这个模样叫他怎么能厚着脸皮走在盛骁身边? 这已不是绿叶陪衬红花了, 这是鲜花和…… 强打精神对着玻璃端详片刻,他终于找到了源头,将编织袋连同里面的物品一并送给了护工,这才看起来稍微好转了几分。 然而他依旧面有菜色,身上无一处不体现着挥之不去的“轻拿轻放,否则碰瓷”。 坐在长椅上,沈俊彬头顶就是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他却奇异地越坐越冷。 右手边的屋里,他曾经的床位已经被人占据,身在大厅的他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去哪里。 沈俊彬犯了难。 通过手机里的日报系统,他已经看到了餐饮部的最新消息,总部新派来的经理人也是他在公司里的熟人之一,这次来明泉支援,打的是“学习”的旗号。 他有点儿哭笑不得,因为许多老人都知道,这位临时调派来的总监阅历和经验并不比他差,没有来历城代管店学习锻炼的必要。 他哥此举虽为他留足了面子,挡住了流言蜚语,但也让他不好意思回店了。 他若这个时候回去,一间酒店里两个西餐总监,一个在屋里躺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另一个勤勤恳恳地耕耘在一线,还要顶着一个“学习”的名号。 这不是两个人都很尴尬么? 哪儿能真把人家当成来学习的使唤? 当然,他是“不知道要去哪”而已,并不是“无处可去”。 他钱包里装着卡,只要航空公司肯载他,就是好望角、撒哈拉,他想去也能去。 不过…… 考核小组奇袭,盛骁早上走时匆忙,说让他在这等着,既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说究竟让他等一个什么结果。 想他从前去盛骁家里,香车宝马,缓带轻裘,无一次不像是刚刚退朝的康熙大帝莅临贵妃的寝宫——他劳苦功高,千秋万代,当然值得宫主盛情相邀,宽衣解带。 而现在,物是人非了。 别说权倾天下挥斥方遒,他就连自己洗个澡都颇为费力。 别说他能不能对盛骁做点儿什么,就算是盛骁想对他做什么,他也难以配合。 沈俊彬的手指无意识地抠了抠长椅的边缘。 越是身处病痛中的人越想感 分卷阅读1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4 受关爱,想有人围在他身边团团转,嘘寒问暖。 他亦不例外,太想太想了。 可盛骁也挺忙的。 夜班夜休、夜班夜休,时间排得满满当当,从前他能自理也就罢了,现在还跟过去干嘛? 想累死盛骁,谋财害命吗? 他们两人好好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也没多久,他在盛骁那儿“无微不至”的数值没存多少,经过这几天的奔波和照料,恐怕账面已是入不敷出。 ……他偏偏在这时候上瘾,对盛骁愈发眷恋。 沈俊彬面无表情地坐着,内心矛盾激烈,一边想“签过约又如何?没存就想取,这是违法行为”,一边想“怎么才能蒙混过关”。 思前想后,百爪挠心,挠得他走火入魔了好几遍。 自相矛盾也很累人,几百回合过后,他精疲力尽地摊开了手,往靠背上一歪:非要掩耳盗铃的话,也不是不行,可盛骁的强颜欢笑并不能使他的心情春暖花开。这种事如果不是你情我愿的,就不那么美妙了。 他想,算了。 第84章 病房楼的电梯不知是有点毛病, 还是本就如此设计,到达楼层时没有“叮咚”的那一响,只有开关门的机械声。 沈俊彬有轻微的强迫症, 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因此一听到开门声就忍不住抬眼朝那看。 冷白的电梯顶灯自上而下投射,照得乘梯人眼底一片浓浓的阴影, 仿佛穿越了生老病死交织而成的岁月,人们早已疲累不堪, 还能面带微笑的只占极少数。 一小段记忆的不告而别使沈俊彬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身在此处, 一张张陌生又出奇统一的面孔也让他愈发迷茫。 久违的飘零感趁虚而入, 插旗占领了他的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空虚的填充方式,让人误以为自己的意念被什么东西充满,然而提一把刀将血肉切开, 会发现里面其实空空如也,灵魂依旧没有归宿。 不情不愿,又束手无策。 电梯门每隔几分钟就要开一回,沈俊彬看了少说也有十几次。 当机械声再一次响起,这一眼, 却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盛骁的腰杆笔直, 身姿挺拔, 如鹤立鸡群一般, 第无数次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 在电梯门开的那一瞬间,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为门外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初生的孩子只盯着眼前一小块地方, 幼儿专注于手里的玩具,忘了是从何时开始的,似乎人一旦长大,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唯有如此,才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生存筹码。 对于沈俊彬而言,他天生有着掌控的欲望和明察秋毫的必要,他总是具备比同龄人更加精湛的收集信息的能力。然而当盛骁出现在他视线中,当他在陌生的病房楼层能够无所顾忌地看向这个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有所谓的“余光”了。 周遭的一切被迫褪色为灰白,采集不出堪与盛骁一同入眼的信号,他渐渐放弃了尝试。 背景们倒也从容,自知斤两无法与之相抗,进一步放逐自己,干脆地从灰白一口气变成了空白。 盛骁就从天地伊始中出现,微微一颔首,轻轻一侧身,朝他走来。 越是想看,越养成了习惯。 越是习惯,越发想看。 如果盛骁是上帝派来的,他用余生奉上鲜花和赞美。 如果他是魔鬼派来的,他依然用余生相奉。 盛骁这个岗位一共就三个人,往常要换班,基本上跟人力打个招呼就行,但现在考核小组来了,一切规矩从重、从严,没手续不行。他开完全体员工大会后又跑了一趟后勤,补了一套换班手续才过来。 盛骁知道沈俊彬今天该出院,一路马不停蹄,赶得心急火燎,总共十几公里的路程感觉像辗转横跨了八千里那么久。他翻山越岭,终于跨过了最后一道坎,结果还没出电梯,迎头看到沈俊彬傻了吧唧地坐在长椅上。 那小眼神儿直勾勾的,冻得煞白煞白的小脸写满了神游天外的呆滞。 这医院不大行啊。 这是脑外伤后遗症的表现啊,是不是有根筋没搭对啊。 盛骁心里一凉,恨不能飞着过去,奈何地心引力拉住了他,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把长腿一迈。 盛骁前面有一位和时间赛跑的老太太,手里拖着一只小轮推车,电梯门一开,率先突出了重围。 老太太还以为出了拥挤的电梯,外面的世界天大地大都是自己的呢,于是任性地将车子横着一甩尾,这就要往病房走去。 她显然没想到有人能把腿迈得比她走得还远。 盛骁一脚伸出去,眼看要和飞来横车亲密接触——那小轮子“滴溜滴溜”地滑,这要踩上去一脚,还不“呲啦”一下,当场劈叉? 他在电光石火间仅是一个想象,胯丨下就已一阵冷风。 盛骁当机立断,果断转了落地方向。 可他整个人的重心已经递出去了,终究覆水难收,最后偏离轨道勉强落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像他个子这么高的人,一旦要歪倒,由于距离地面太远,很难控制自己的落地姿势。 如果有一本史书专门记载相关事件,可能能把平地上的每一个坑都追溯出源头。 所幸盛骁天赋异禀,后天又孜孜不倦地勤加练习,最终硬是凭着一把千锤百炼的好腰,以大鹏展翅的姿势稳住了身形。 沈俊彬正看他看得出神,眼珠子隔空在他衣角、领口等每一个小角落滚来滚去。由于关注的点太局部,他还没看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护士站的小护士却看懂了,“呀”地一惊,随后大喘了口气担忧道:“哎呦,没事儿吧?你慢着点儿呀!吓死个人了!” 护士姐姐们一开始坚决不收家属的礼品和红包,可耐不住盛骁每回都执着地追到配药室里,把奶茶和果切硬塞过去。 奶茶是什么啊?奶茶在中国的寓意那就是“你是我的奶茶”啊!谁能受得了盛骁这么个追着塞的塞法?哪怕喝完要上诛仙台也要收了。 是以几天下来,护士姐姐和盛骁说话,语气颇有几分“没外人”的熟稔感。 沈俊彬疑惑地抬头看了看她。 “没事!”盛骁的冷汗极给面子地只出在后背,他潇洒一扬手,“小意思。” 沈俊彬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盛骁对自己平衡性的评价还不赖,正想风轻云淡不着痕迹地吹嘘点儿什么,突然看见了沈俊彬心不在焉的眼神一来一回。 那薄薄的嘴唇不娇也不俏了,血色寥寥。 盛骁心里警钟一敲,悬崖插剑勒马,硬生生地闭上了嘴,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沈俊彬蔫头耷脑、营养不良,他发光发热的阀 分卷阅读1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5 门是该关一关了。 眼下他们两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但谁也不能永远长生不老,他总花时间去精彩别人的人生,让沈俊彬在旁边当一个看客——一边心中五味陈杂肝肠寸断,一边还要给他叫好,这说起来确实不像长久之计。 盛骁就着这个贴地飞行的姿势,目不斜视地坐在了长椅上。他长舒一口气,看看沈俊彬手边的包裹,轻言细语地问:“你就这么点东西吗?” 沈俊彬迟缓地明白过来刚才电梯门口那一幕是怎么回事,被吓得一阵后怕,如同又大病了一场。内忧外患之下,他脸上菜色更甚,怏怏地说:“是啊,其他的用不着,都给护工了。” “嗯?”盛骁略一思索,随即反应过来那些不过是锅碗瓢盆,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这个人。 只要把这个人带走,摆在安全无忧的身边咫尺,把他健健康康地养回原样,那么一切夜长梦多统统可以结束,一切有意无意的伤害总有一天能慢慢弥补。 “好。”盛骁手掌顺着自己的膝盖往下捋了一把,确定两条腿不会再丢人现眼地当场拧成麻花。他一手提起沈俊彬的光片和衣服,一手将人拥着肩膀拔了起来:“走了,回家。” 第85章 病房楼越往下层越凉, 一楼大门一开一关,灌进数九寒天的冷风。 盛骁迎着风无所畏惧,将外套拉链一拉到底。 沈俊彬看在眼里, 太阳穴一跳, 心脏大力泵血,直冲上脸。 他多年来习惯了独来独往, 如果对气温判断失误或者准备不足,那就忍一忍, 权当吸取教训。 由于被人公然呵护的经历有限, 看到盛骁的动作他不免手足无措, 不知自己是该诚惶诚恐地接过来感恩戴德,还是该像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习以为常地单手一拎, 潇洒地旋起一阵风。 盛骁并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把脱下来的衣服直接披在了他身上,两手越过了他的肩膀,将衣襟朝中间拉紧,在他身周砌起了一道城墙。 大衣里, 还带着来自盛骁的温度。 沈俊彬被裹得人生圆满, 瞎蹦乱跳的心逐渐乖巧得像炉子上的一壶热水, 有节奏地咕噜噜沸腾, 呼呼冒着热蒸汽。 世界上应当不存在能穿透这件衣服的寒冷, 它有魔法。 他克制住自己拉开衣襟钻进去闻闻有没有盛骁的味道的低级冲动,在心底用两个字简短而高度概括地表达了“世界真奇妙”的情绪。 盛骁给他拉衣服上的拉链, 拉到了顶,沈俊彬顺势一抬头,心想:谁的世界不是舞台,谁的人生不靠演技,一定是他的宠辱不惊震慑了盛骁,才会自觉自发地服务如此到位。 二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少,不会超过一个衣码,但今天不知怎么的,沈俊彬一穿上这件衣服,感觉格外宽松,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哪里缩水了。在探寻缘由和丈量差距的过程中,他好奇地将两只手袖了起来。 盛骁低头一看,笑了:“你干嘛呢?刚进城啊?” 沈俊彬在寒风中被衣服裹得兀自花开,这感觉对来他说相当稀罕,是以他体会得十分郑重,使用起来苛刻而小气,甚至不打算和温暖的源头分享。 他提息运气沉下声,保持着风轻云淡的沉稳,淡淡抱怨手底小弟办事不力:“你们开会说什么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慢死了,不知道我等你啊?” 他状似嫌弃地瞥了一瞥,然而眼角有一根睫毛却莫名打了卷,像女孩子用夹子夹过似的,俏生生的。 “你哥今天来店里了。”盛骁答非所问,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董事长亲临,可不是开会的时间就长了么?” 沈俊彬脚步一顿,忽然有点泄气,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哦”了一声。 盛骁早已拉着耳朵对他如实交代过家底,但他却从未将自己的情况尽数相告。这不是他粗心大意,他就是故意的。 他当然无条件地信任盛骁,连身家性命都可以放心交到盛骁手上,可唯独这些事,他不敢说。 不然呢?他拿出一张8开的纸,事无巨细,列出我诸位兄长姓甚名谁、我几代长辈身居何位,如今家族名下共有企业多少家,每年上税多少钱……这样一来,他们之间是没有秘密可言了,可他的神秘感也将荡然无存。 浑身打满祖宗八辈成就几高、家宅良田资产几何的标签,这让他还怎么轻装上阵、灵活矫健地勾引盛骁?怎么带着一身未解之谜吊盛骁的胃口? 和盛骁相比,没了这些身世的他太普通了,不过是一个对自己下得去狠心的凡人而已。他身上还有什么地方能在人海茫茫中让盛骁多看一眼,对他产生探究的兴趣? 从一开始他就绞尽脑汁步步为营,在盛骁面前连领子都系得比别人紧上几分,穿衣打扮严格按照当季杂志推荐,竭尽所能地营造出一身的不同凡响。 对方越是对什么好奇,他越捂得结结实实。 假如反之,他一开始就坦诚相告,那么盛骁必定对他的所作所为冷眼旁观:哦,带整个团队空降?不奇怪,那不都是他的人么? 他大刀阔斧改弦更张?不奇怪,说起来明泉都是他们家的,想怎么改怎么改,这些小事太“洒洒水”了。 他孤注一掷的努力都将成为轻而易举和情理之中。 更何况,没有人能仅靠一次投资就永远地拥有另一个人,经营是一生的事业。 短短相处几个月就完全交底,出具一本说明书,别说盛骁的阅读体会如何了,就连他想起来都觉得索然无味。人只对自己的发现抱有成就感,至于从说明书上阅读了解到的内容,哪怕写得再清楚、再诚恳,人家看完了说不定还嫌连篇累牍呢。 纵然地球上有几十亿人口,但除了他自己,没人会为他和盛骁的感情认真筹谋,也没人能负得起这个责任。这让他怎么能不精打细算,怎么能放任自流? 他必须怀着最专一的感情,用最科学的态度,适时投放惊喜,保持细水长流的节奏,让盛骁时常能在他身上找到乐趣。 他哥在店里的意外出现,提前预支了他至少一年半载的计划。 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沈俊彬尽量不沮丧得太明显,闷声道:“他是为我的事来的,肯定住在明泉。住到明泉又碰上考核小组检查,认出来了就顺便看看吧。” 盛骁饶有兴致地看他:“你哥是百寻的新任董事长,那你不就是小王爷?” “干嘛?”沈俊彬挑眉,“你想通了,打算走裙带关系少奋斗十年?” 盛骁只笑笑地看他,没有接话。 沈俊彬霎时明白过来:盛骁只是好奇而已,如果他真的想走关系,恐怕早就不在地球表面了,哪里轮得到他在这儿施恩 分卷阅读1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6 播惠? 他忙找补道:“我是说……” “真的假的?你不要骗我。”盛骁笑得意味深长,却绝对不猥琐,“你都被发配边疆了,走你的‘后门’还能少奋斗十年呢?” 沈俊彬:“……” 连这么充满暗示的话他都能说得一脸冰清玉洁,听上去天真无邪。 沈俊彬一时无言。 他凝视了盛骁半晌,心里丢盔弃甲,然而他自问了几遍:假如他现在就俯首称臣,当场把心掏出来,盛骁端详几天后腻味了呢?他输不输得起? 答案是否定的。 直到今天,面对着盛骁,在大多数情况下,他心里的话也只敢说一半。 他强打着精神,捡回了外强中干的勇气往身上一披,做出不以为意的姿态,高傲地说:“什么叫‘发配边疆’?我是钦差御史,被派来拯救明泉的,你看不出来么?” 他也知道自己在盛骁面前强硬不了太久,趁着稍纵即逝的优势,不着痕迹地迅速转换了话题:“对了,我哥他看到你了么?” “看到了,还找我聊天来着。”盛骁朝天呼了一口白乎乎的热气,“你哥挺能聊的啊。” 沈俊彬隐约感觉不妙。 他哥的时间真的能用一笔笔金钱来衡量,在这种情况下,注定不可能是一个爱聊天的人。 他谨慎地追问:“是么?怎么个‘能聊’?” 盛骁道:“不是先开中层会议么?开完大概不到九点吧。正好全体大会定在九点半嘛,你哥就把我拉到小路边,聊了半小时的。” 两人步出医院有一段路,站在人行道边等着打车,沈俊彬抬眸看他,忐忑地等候下文:“半小时,聊什么?” 盛骁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靠了一靠,用脑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哎,教育教育我呗。” 沈俊彬虚假的宠辱不惊摇摇欲坠,皱眉问:“教育你什么?” “他说啊……”盛骁无意识地扫视了一圈周围,随即觉得自己此举既无用又无聊——他一没吃别人的,二没喝别人的,管人家怎么看他们干嘛呢? 不过他还是得考虑到道德风化,所以他只如蜻蜓点水般,在沈俊彬脸颊上轻轻一啄:“我让你伤心了。” 第86章 盛骁的动作轻柔而迅速, 在沈俊彬脸颊落下了一个触感清晰明显的吻,随即退开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仍旧贴着他的耳朵, 细细耳语。 实际上, 在等车的这几分钟里,二人一直保持在一个近得突破社交底线的距离内。 如果有任何路人疑心自己方才看错了什么, 有兴趣朝他们再看一眼的话,这个亲密的姿势都能坐实了别人的猜测。 沈俊彬的见多识广不翼而飞, 他在盛骁的耳语中呼吸停滞, 屏息了许久。 他幻想自己是一朵蒲公英, 怀揣着毕生的梦,飘荡于世间。就在刚才,有一部分灵魂离他而去, 扑簌簌落在地面,决心永远住在这里,以身纪念。而就在他幻想的一瞬间里,又有大量灵魂陆续醒悟,交口称赞它们的离去何其聪颖, 赞着赞着也争相跳出了他的身体, 选择抱着那一吻的余韵, 在这个陌生的路口沉浸终生。 沈俊彬的心——它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原本好端端地跳着, 正和身体各部精诚合作。盛骁一说它伤了,它仿佛真的被这一句话说得浑身发痛, 眼看就要不顾沈俊彬的死活,当场罢工。 他还未说话,忽有一缕不守规矩的凉风在二人之间窜过。 盛骁眨了一眨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桃色似乎向上晕染了几不可察的一丝。 这细微的差别如同一个召唤信徒与部众挺身守护的信号,也唤醒了沈俊彬。他匆忙将不争气的三魂七魄收拾回躯壳内,重振旗鼓,前来相见。 “什么伤心?”沈俊彬不解地问,“我有什么可伤心的?他好好的怎么会跟你说这个……等等,他原话是怎么说的?” 他来不及加入修饰,紧张一览无余,现在就要一个答案。 盛骁却不急。 他替沈俊彬开了车门,推搡着他的背,把他塞进了出租车后排:“太冷啦,回家说。” 成人的世界和儿时其实相去无几,不过是一个更大型的游乐场。在其中玩耍,除了要遵守一些既有的规则外,还需要一点儿运气,才能在这个场子里如鱼得水。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就是这个游乐场中的某一个主题区,倘若总经理将盛骁叫到办公室,莫名其妙地批判一通欲加之罪,他不但不能针尖麦芒地还嘴,还得机敏地审时度势,反过来替领导宽宽心。 陈暮刚开始将话锋调转向他时,盛骁承认,他是有点儿适应不来,这和陈暮前一日温文尔雅的好哥哥形象大相径庭。然而他扪心自问,还想不想在这混、想不想跟沈俊彬好了? 是以他一咬牙,忍了,态度加倍良好地顺应。 当沈俊彬的哥哥说话一针见血,让他一度颜面扫地、耳朵生理性地想自行关闭时,他就勒令自己想一想,对方是怎么处理程金鸣的。 这么一想,他还能再忍一忍。 他很清楚自己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 他去派出所看监控,警员给他播放是播放了,但同时也特地提醒他,不能用手机录像,更不能拷走。 他找了一位据说是极有类似案件处理经验的律师,对方估计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出发,并且不能保证是否一定能够取证成功。其中有什么强制不强制、义务不义务、隐私不隐私的关系,总之是列给没有后台、没有关系的老百姓看的条例,他至今也没弄清。 要想像陈暮安排的一样,兵马未至,对方先表态将会配合到底,那是他绝对办不到的。 至于限制程金鸣,让现在就关门,他更是无从下手。那既要在机关单位有关系,能够跳过正常手续调取资料,又要有厚积薄发的人脉,快速摸清程金鸣和谁走得近,而且这些人还得能随传随到,通宵达旦地深挖深掘。 地下党都没这么高的效率。 换做是他,他是怎么办的呢? 他处理的方式原始、野蛮,幸亏他赔得起钱,幸亏任远及时出手,才没造成严重后果,否则别说给沈俊彬出气,他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他有人家的本事吗?能给沈俊彬光明正大地出这口气吗? 不能就别那么多废话。 男人必须得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如若没有,就不要空谈尊严了。 沈俊彬的哥哥明显比他掌握了更多的社会资源,站在更高的位置向下俯视。高处看得确实清楚一些,也许在那个高度看来,他的处事方式真的欠妥,不然也不至于让陈暮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非跟他谈这一场不可。 一旦把面子和不服气 分卷阅读1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7 放下,心平气和地聆听,他渐渐感觉陈暮有些话说得颇有道理,他也慢慢明白自己听不下去是因为什么。 盛骁不是怕被人骂。他从小到大受到的批判与受到的关注成正比,远的不说,首先他爹就没少训过他,而且由于他爹对他特别了解,所以骂起来也特别带劲,刀刀见血。其他没敢当面骂过他的人就更多了,有嫉妒的,有诋毁的,就连沈俊彬也骂过他。 当时沈俊彬跳着脚骂他“傻逼”,想跟他动手,结果两腿一软跪在了他床上,他不但没觉得听不下去,反倒觉得可爱极了。 他从未因为闲言碎语改变过自己,但在被人骂了又不能还手的时候,他也有一件特别怕的事——他最怕被人说中心事,最怕明知对方口不择言、言过其实,他心里却生出了一丝可怕的认同感。 这种感觉在陈暮说沈俊彬忍受着痛苦接纳他时反复出现,他立即回想起沈俊彬不止一次的伤心模样。 那是一把锋利的小铁锨,从角落撬开了他心的一个角,巨大的压力使他的心理防线在短时间内如摧拉枯朽一般垮塌决堤。他毫无招架之力地将劈头盖脸的指责照单全收,基于这一判断推出的所有结论都被卡上了真理的钢戳。 “他到底说什么了?”沈俊彬一路上越想越不对劲,伸手就要摸手机,“你不说,我自己打电话问了。” “小王爷,您就别再参我一本了。”盛骁伸手一揽他,把他拉到床上并排躺下,“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让我别对这个好,对那个好。这么大的人了心里该有点数,要不你看着我对别人不清不楚,要伤心了。” “你敢?”沈俊彬皱眉,“你早上干什么了?他看到什么了?” “早上那么一会儿工夫我能干什么?”盛骁冤枉,顺带悄无声息地替自己洗白,“找人打听的吧?你知道的,我平时就是特别正常、特别普通地嘘寒问暖、关心同事而已,可有些话一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别人就忍不住多想。这我能管得了吗?被人三传两传的,就传成了关系暧昧,我很无辜的啊。” 他越说越觉得这是一个自证清白的好时机,一翻身道:“我有没有那么多时间找人暧昧,你是知道的吧!再说,我找人暧昧了,我还能怎么样呢?我天天跟你睡在一起,我……” 他低头看看:“我都给你了,真不剩什么了啊。” “……”沈俊彬无言以对,心道:活该。 盛骁伸手拨了拨他的嘴,想看这小子的两片嘴唇是不是被黏上了。这一拨弄不但能拨弄得开,手感还温温软软的。 他拨着玩,惆怅道:“看来是真伤心了。” 沈俊彬摇头甩开他的手,看向天花板:“没有。” 盛骁翻身骑到他身上,脸追到他面前,带着歉意问:“你这不是伤心得说不出话来吗?” 他额前的头发垂下,几乎要碰到沈俊彬的脸上。 沈俊彬抱着不看白不看的心情,将送上门来的人从眉眼到嘴角看了个遍:“你不懂。”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有人能身处他这个位置,没有人能像他一样躺在盛骁的床上,所以没有人会懂他的感受。 “不懂什么?”盛骁的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温柔地俯身,鼻尖似嗅非嗅地侦查着,寻找沈俊彬藏匿真情实感的蛛丝马迹,“我反省了半天,觉得你哥有些话说得挺有道理。” “没有的事。”沈俊彬被侦查得很舒服,索性闭上了眼,轻声说,“你不懂,他也不懂。他说的话,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说的,你就当没听过。你要是这么想听话,那只要听一个人的就行了。” 他指了指自己:“听我的,跟我混吧。” 盛骁还想追问,桌上手机忽地一响,有人打来电话。 来电显示一个字:妈。 “儿子。”听筒中传来韩小芸的声音,极小,没头没尾,慌慌张张地问了一句,“怎么办?怎么办?” 第87章 盛骁一个激灵, 第一反应想起了任远那张说他不及格他就真不及格的乌鸦嘴。就是这张嘴,前两天刚问过他,万一他家里出了变故, 他有什么能力保护家人。 那句话毫无疑问触动了盛骁的心弦, 只是这两天他忙得无暇细想。现在想来,沈俊彬的事让他真切体会到了人生在世独善其身远远不够, 否则就算自己不招惹别人,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碰上飞来横祸。孤家寡人一个, 遇事多半要认栽。 那些强强联合的先驱们其实没有什么身不由己, 恰恰相反, 双方各多了一只翻云覆雨手,从此往后事半功倍,人家乐在其中得很。 诚然, 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公民,依然可以在法规之内行使公民权力,或花少量的钱维持应有的公平,但与前者之间的差别就在于当事人能不能等得起。 不安之中,盛骁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沈俊彬没委屈自己, 懒洋洋地拽了两个枕头叠在一起, 垫高了头部, 又拉过被子惬意地盖在身上。他慢吞吞的动作像一只头脑精明但四肢笨拙的小动物, 正在给自己做窝。 盛骁仿佛提前领会了人到中年, 上有老下有小的滋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被宿命推动着身不由己。 好在这个小的现在平平安安,眼下显然是老的那边更要紧。 他保持着最大的镇定问:“妈,什么‘怎么办’?出什么事了?” 电话里,韩小芸唉声叹气:“哎呀,儿子,我被人骗了。” 盛骁:“……”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妈伤心得有点儿不够真诚,像是一个人太闲,感情丰富无处排遣,在这消遣她亲儿子玩。 他问:“谁骗你啊?” “你说圣诞节回来、元旦回来,现在元旦假期都过去了,我怎么没见你回来呢?”韩小芸分明好整以暇,却故作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在骗我?” “……”盛骁胡乱挠了一把头发,“真能给我添乱。你就不能爱惜你儿子一点儿?你差点把我吓背过去了知道么?那什么,这阵子民工正返乡呢,公共交通压力大,还哪儿哪儿都下雪,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吧。” “谁家的民工凑三天假返乡?那是学生吧。真要返现在也返完了,大马路都给你空着呢。”韩小芸哼他,“你就是骗我。” 盛骁:“哎呦,妈,你现在走到街上看看小餐馆忙不忙,你就知道我忙不忙了,我这一天天的都快飞起来了。再说我也没说不回去啊,等我忙完这一阵,我休个年假,好好回去呆几天。” “忙什么呀?”韩小芸难得亲自上门要账,碰上老赖非常不满,“你上那个班,整个大白天都闲着,我还不知道你?你从前不是能跟人家换班吗?你找个人换换呗!” “妈,你不要 分卷阅读1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8 觉得我这个班是随便上上的,我们是正规企业,制度很严格。”盛骁一本正经地纠正韩小芸的思想,“再说我也不好意思总跟人家换班啊,那不欠人家人情么?” 韩小芸:“你找个人换一换,让他也可以回去陪陪家里人,怎么可能不愿意的嘛!说不定人家还谢谢你呢。” 盛骁:“你算盘打得还挺响。” 韩小芸开心道:“对呀,快回来。你大舅、舅妈、二哥都来了,在我旁边呢。人家说想你了,你就回来呆两天呗!” 盛骁犹疑地看向沈俊彬。 一听到盛骁喊“妈”,沈俊彬就不难猜到他们电话里在说什么。 他跟盛骁回来,本来就没打算让盛骁给他端茶倒水尽孝床头,他需要的仅仅是能随时看一看盛骁而已。 他自然也万不敢教盛骁左右为难,更加没想过要和盛骁的母亲发生类似争宠、比较孰轻孰重的行为。 假如他和盛骁的母亲同时掉进一条水流湍急的河里,他百分之百会大喊一句:你在岸上等着,我去救你妈! 看到盛骁投来询问的眼神,沈俊彬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也没工夫丈量自己的心是沉了还是浮了,当机立断,点头表态,用口型说道:“你去你的,不用管我。” 说完,一种幼稚又强烈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莫名感觉到自己赢了。 虽然没有人输,但他就是赢了。 试问哪个女人能像他这么痛快,不用动之以情,不用晓之以理,刚出院就懂事地说不用人陪?至少也要叽叽歪歪拉住盛骁几天吧?或许还会病中抑郁,哭哭啼啼大闹一场,让盛骁皱眉,给盛骁添堵。 即便是个有点修养的,看似深明大义,当场没有发作,也说不准要记进哪个账本里,日后随时翻出来拍在桌子上。 相比之下,他的潇洒显得格外潇洒,他赢的是千千万万个暂时不知名、看不见,而又确实存在于世界每个角落的姑娘。 虽有那么一点儿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嫌疑,可是在战略性胜利的面前,这点儿痛苦可以忽略不计。 沈俊彬嘴里发酸,眼眶发热,心里发苦,但他知道如果挖开一切,他心底最深处还是得意的。他躺在盛骁的床上,随时可以把手探进盛骁的衣服里,用亲密无间地拥抱他身体的原始方式确认主权。盛骁迎合他的索取,回家前还要先过问他的意思,如果他非常反对,盛骁很有可能找个借口暂不回去。 这还不是胜利吗。 他几乎要笑了。 为了保持这一优势,沈俊彬决定冷酷到底,一个字都不多说。 盛骁本打算趁换班这几天好好照顾沈俊彬,可他答应韩小芸在先,这样一来,倒变成为了方便他回家探亲才换班了。 他在温暖的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儿,跟沈俊彬说清了缘由,感觉自己和怀里的人难舍难分。 他一张口,情不自禁就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沈俊彬微微一怔:“那怎么行?” 他在这里圈地为王,坐拥大好江山,生活得十分知足,暂时没想过进京面圣的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那太遥远了,沿途势必困难重重,历史还没被逼到非走那一步不可。 “怎么不行啊。”盛骁想了想,“我妈喊我回去,就是阳历年亲戚朋友凑一起聚聚,吃吃饭,没别的事。这几天前后得摆好几桌呢,我家里人有时候也带朋友过去,他们带的人我都不一定认识。去了咱就说你是我同事,这两天没事,跟着来玩玩的,这不就行了?” 沈俊彬在他的描述中恍惚看到了一幕热火朝天的场面,乡村风情的厂房大院里,劈柴烧得地锅蒸汽滚滚,肉香飘飘,看门的几条大狼狗被养得浑身上下油光水滑,威风凛凛,对着地锅垂涎三尺,嗷嗷狂吠。小屁孩满地跑,拿着香点炮仗,摔得噼里啪啦。 在震天的声响中,纵然世间真有什么妖魔鬼怪,也绝不敢靠近这家人。 可他现在什么样? 他笑不敢大声笑,走不敢快步走,进去混吃混喝也嫌影响人家的喜庆氛围。 沈俊彬犹豫地推辞:“骨头还脆着呢,不瞎跑了。” 盛骁抱着他的腰撒娇:“来嘛,陪我啊。来嘛,我会想你啊。” 沈俊彬:“……” 盛骁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松口了。 可他习惯性地在温柔乡里一边沉沦一边保持警醒,他必须在每个关卡面前第一时间客观地审时度势,以防一着棋错满盘皆输。 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一旦答应了,去了,届时的体会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美妙。 这个世界上究竟有没有随性而至,然后轻轻松松大获全胜的事? 可能有,但他不能拿盛骁试。 “不去了,”沈俊彬狠下心来催促,“你快买票吧,看看能买什么时候的。” “哦。”盛骁有点失落,疑心自己的姿色被这几日现实的寒风吹得七零八落,沈俊彬已经不被他一勾手指就走了。 他仍黏在沈俊彬身上,心里顺着方才的畅想隐隐冒出了一些念头。 他没什么把握,可又忍不住问:“早晚有一天,会去的,是吧?” 沈俊彬看似没有深究,只含糊答道:“嗯,去。” 盛骁坐起身买票,沈俊彬在背后抱着他,身体弯成了一个“u”型。 他还是没赢。 他能和着血、忍下痛,可和女人的先天优势比起来,他还是差得远了。 如果换个姑娘躺在这儿,她和盛骁所面临的最大的困难应该是今天见二老要穿什么衣服,烫什么头发。一个大姑娘好端端的,既不会被人敲闷棍,也不会连累盛骁东奔西走,还可以在锣鼓喧天中和盛骁光明正大地手挽手,双双把家还。 在他想象中,那必定是一个长发披肩的绝代佳人,芙蓉如面,婀娜多姿。她裙下之臣无数,却为挽着盛骁而洋洋得意,走起路来一步三摇。 沈俊彬默然片刻。 他有一瞬间居然觉得真有那么一个女人的话,和盛骁倒十分相配。 即便盛骁走了一条冷僻的小路,他们在这条路上相遇,他绝不相负,但那又怎么样呢?盛骁换一条路走,也能收获不亚于他的死心塌地。 况且凡事讲究“开门红”,盛骁的第一次邀约他竟然拒绝了,这个兆头他不敢深思。 说实话,盛骁的邀请真的有点儿不是时候,不太郑重,不太体贴,可他又何尝不是临阵犯怂了呢? 对于盛骁,他承认,他做了自私的选择。他宁可让盛骁小小地委屈一会儿旅途寂寞,也不能让他们之间无端面临一个天大的波折。 盛骁虽然邀请他同往,但是此行就像盛骁所说的,“吃吃饭,没什么”,有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盛骁并没有做和家人摊牌的打算。 分卷阅读1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39 将来呢?他们的“早晚有一天”,盛骁指的是他早晚会跟家人说吗? 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会被以正确的身份称呼引荐给盛骁的家人么? 第88章 盛骁家里热闹非凡, 各路亲戚齐聚一堂,坐了满满当当一屋子。一回到家,盛骁立刻化身诸位长辈的掌上明珠, 被一个挨一个地抓着问长问短。兄弟姐妹中有的已为人父母, 也把亲生的娃娃丢到一边,过来稀罕他一会儿。 午饭, 盛家在门厅摆了三张大圆桌,一桌能坐开十二个人, 另又张罗了一个小长桌, 放在正对电视屏幕的位置, 一个萝卜一个坑地把一串熊孩子摁了进去。 女士们很是嫌弃男人喝烈酒的那股冲味儿,不屑与之同席,韩小芸拿出了包装上全是洋文的女士饮料, 她们自己单聚了其中一桌,边喝边聊,不亦乐乎。 席间,盛骁在一片推杯换盏中清楚听到身后那桌上他的一个堂妹问韩小芸:“骁哥怎么还不结婚啊?也不找对象?我认识他们高中班里的一个人,人家孩子都生好几个了。” 盛骁听得牙根痒痒, 真恨没早夹一筷子菜堵住她的嘴, 回身道:“甭操心, 你哥我有的是人要!晚不了!” 韩小芸倒是不慌不忙, 先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粉色冒泡的酒精饮料, 后又忧愁地叹了一声:“哎,上门来说亲的太多, 要是一个个见吧,他回来这一两天见不过来,要是见了这个、不见那个吧,人家一通气儿,又该不乐意了,以为咱看不起人家。干脆吧,谁也别见了,我再留两年得了,说不定还看涨呢。” 韩小芸语气诚恳地实话实说,可这论调听起来过于嚣张了,是以她此言一出,惹得盛骁这桌一阵起哄,他又被人扎扎实实地多灌了两杯,举起筷子伸出去转了一圈没夹回来菜。 酒足饭饱,量浅的爬着去二楼找客房猫着睡觉了,舌头还好使的就坐在桌边漫无边际地吹牛。直到桌上的烟和瓜果都所剩无几,亲友这才慢慢散去,走的走,睡的睡。 盛骁回到自己房间慢慢躺下。这些年他屋里的家具随装修换过一回,格局却没怎么变,一闭上眼,他恍惚回到了学生时代,生活没有忧愁,青春没有尽头。然而他只睡了一小会儿,手往旁边一摸,突然间清醒了过来。 可能是刚出院的沈俊彬教人无法不挂心,也可能是21天坚持做一件事人真的会养成习惯——他习惯了被子里面还有一个温暖源,那是一个触感细腻的,连呼吸都温柔的人。 不管哪一种因素占了主导,总之,此时此刻,他分外想念沈俊彬。 说起来,沈总监看着质量不怎么结实,实则身手相当了得,否则这都隔了近千公里了,“沈俊彬”三个字怎么还能攫住他的心不放? 捏得他没有一分一秒、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用来想别人。 盛骁的精神一放松,酒意又重占了高地。他在天旋地转中诗情画意地想:他想念沈俊彬,但他的想念就只是单纯的想念而已,并不下流。此时他像没尝过荤星儿的毛头小子一样,想的仅仅是沈俊彬这个会说会笑的人,穿着衣服的,绝非想趁着酒劲儿上头的快感对沈俊彬肆意妄为。 那个人,他分明身在尘世啊,而且常在后厨、餐厅这些油烟最重的地方出入,不是吗?可偏偏他身上又有一股出尘遗世的特质,仿佛有一道坚实的屏障包裹着他,保护着他的感情世界,让他无论年龄几何,心始终处在最纯净的状态。 那种感觉让盛骁每次靠近都情不自禁地被他同化,被他一再提纯,和他相处时能真切感受到返老还童般的纯真。 和沈俊彬谈恋爱,是真真切切的“谈”恋爱。 他们脱离了地心引力,两颗心不食人间烟火,漂浮在不染尘埃的空中。 盛骁无声无息地出神了好半晌,心中溢出一股奇异的满足,或许是和沈俊彬在他脑海里留下的价值观进行了虔诚的神交。 他美美地打了个慵懒的大哈欠,抻了个懒腰,随后习惯性地向下一摸……哦,并不纯真。 盛骁:“……” 怎么回事啊! 他一掀被子,起身下了楼。 盛骁的奶奶早年家贫,穷得一晃钱袋叮当乱响,偶尔有了什么小痛小病,她想都没想过要找大夫看,常常半靠吃山里采的草药、半靠硬扛,这么撑过来。好在没有落下病根,所以她从那时起就迷信上了中药,经常自己摘点什么在门前晾晒,晒好后拿塑料袋包起来攒着。 盛腾飞从小耳濡目染,发迹后也有用中药调养的习惯,导致盛骁家里专门辟出了一间屋子,囤了不少上等的药材。另外各种人情来往的礼品也堆在那屋,那间屋就渐渐变成了储藏室。 看似随心所欲地把东西往里一丢,没怎么用心归纳,其实里面很有些值钱的好货。 天已微黯,屋内更暗。 盛骁轻车熟路地打开了灯,弓腰在架子间翻翻找找,寻找壮骨、补血一类的东西。屋顶灯光不是特别亮,再加他的眼睛被酒精影响,有点儿不对焦,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他手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怎么都看不清封面上写的是什么,正当他拿远拿近尝试着寻找自己目光的焦点时,身后忽地响起一个声音:“哟,干嘛呢?” 盛骁一个哆嗦,酒醒了大半。 同时他也看清了盒上低调烫金的四个字:“天山鹿鞭。” 韩小芸身姿轻盈,不知是何时走过来的,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半个身子藏在门后,笑着问他:“大耗子,你搬家呐!” “妈啊,”盛骁见她中午喝了几杯气泡酒,还以为她也去睡了,“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吓我一跳。” 韩小芸嗔他:“说的什么话?这在自己家里呢,没干亏心事我能吓着你呀?” 韩小芸虽然不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但却是十足的小家碧玉,一颦一笑顾盼生辉,一举一动活色生香。即便把她和一箩筐的小家碧玉放在一起比较,她也是最玲珑剔透的那一块,直到现在还是如此。 她的嗔怪并未动气,可又做得生动逼真,俏皮可爱。 扔掉手里盒子的一瞬间,盛骁突发奇想:择日不如撞日,这里就他们母子二人,他能不能跟他妈说几句心里话? 毕竟和跟他爹交流比起来,他和韩小芸的交流从来都容易得多。 可韩小芸一从门后走出来,盛骁又说不出口了。 她中午吃饭时穿的是一件改良的唐装,可能是饭后她嫌染上烟酒味儿了,这会儿又换了一件颜色俏丽的丝棉小袄。盛骁在明泉工作,接触过不少和韩小芸年龄相仿的女士,在有了一定经济基础之后,她们之中讲究生活品质的人很多,却不是人人都能讲究出个所以然来。 盛 分卷阅读1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0 骁知道,他妈是被人明里暗里羡慕、嫉妒一辈子的人。 当他年纪还很小时就格外会察言观色,这或许是老天爷赋予孩子们的一种生存本能。虽然他们还不会表达,但大人眼中盛得是喜、是恶、是真心相待、是虚与委蛇,小孩子心知肚明。 别人看他小,在他面前往往不多做遮掩,有些话说得酸不溜秋,又或是眼底微微一抽,拉出几道极不甘心的褶儿来,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妒火在眼中熊熊燃烧。 盛骁早就看懂了,他懒得点破,也知道他妈不需要他多嘴而已。 人的容颜为什么会变老?皱纹不是岁月带来的,而是变故,是时光过境,留下了哀伤和愤怒。 像韩小芸这样的女人,盛腾飞压根儿就没让她感受到过什么变故,她自然也就没变老。时光来了又去,没能带走她的容颜,她的风华一直停留在和盛腾飞相爱的那一天。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女人能让他在危难关头毫不犹豫地挺身保护,那毫无疑问,就是他面前的这一位。 盛骁自问已经够不孝了,没给二老进贡不说,还山长水远地身在他乡,几乎未曾侍奉跟前。作为她的家人,作为她的“队友”…… 他……他怎么能伤害她、拉她的后腿呢? 盛骁不怕无后。 撇去社会意义不谈,他对孩子的渴望本来就很淡,而且他早在亲吻沈俊彬的时候就想通了,与其生个惹他生气的小混球,还不如和沈俊彬潇潇洒洒,活得痛痛快快,人类传承发展的重大使命他更乐意用资助希望工程的方式来添砖加瓦。 他也不怕老无所依,他始终相信,只要手里有流通货币,肯照顾他的人多得是,而且一个个跑得比亲生子女还快。 他可以不朝未来展望,但他不能不看身后。 他的身后不光有他妈,还有他爸。盛骁的远近叔伯们这些年虽各自另起了产业,但与盛腾飞的实力不可比拟,况且他爹是他们家中来雁门开疆扩土的第一人,所以始终稳坐着第一把交椅,家族里谁家有大事习惯性地会找他爹请示,盛腾飞几乎是说一不二的。 他爹身材高大,皮肤又黑,乍一看和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区别不大,可如果看看户口本上的年龄—— 也是能当爷爷的人了。 盛骁进退维谷,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这不是胆不胆小、敢不敢跟家里说的问题,这只关乎“舍不舍得”。 上天的厚予,后天的坚持,命运的宽容,一切都风调雨顺,才让他妈在这个年纪依然青春,这是多么万中无一的幸运?他不舍得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惹韩小芸生气,不舍得当那晴天里的一道霹雳,拿走她的平安喜乐。 他只能暂时地、暂时地、非常暂时地委屈沈俊彬,让他再等一等了。 第89章 “干嘛呢这是?”韩小芸今日心情美丽, 满脸好奇地走了过来,问盛骁,“儿子啊, 你中午没吃饱呀?” “……不是。”盛骁早过了没日没夜地长个儿, 半夜活活饿醒的年纪,“我一个同事, 最近身体不太好,人家平时也挺照顾我的, 我就想着看看有没有他能用得上的药, 顺道带回去, 表个心意。” “行。”韩小芸一口应下来,又问,“怎么个不太好?” “他吧……”盛骁本意是想说得风轻云淡、不露痕迹一点儿, 可一想起这说的是沈俊彬,他就做不出太过事不关己的模样来,闷声道,“他前两天骨折了。” 韩小芸所理解的“不太好”大抵是感冒、发热一类的小毛病,没往严重的地方想, 这一听, 霎时笑容褪去, 惊呼了一声:“呀, 怎么搞的?严不严重?” “肋骨断了一根, 这个地方。”盛骁在自己心口比划了一下,“这后边儿不就是心脏么, 断得再厉害一点儿就戳上了,就算不戳着心,戳着肝或是肺,那也够受的。” 这几日听查房的大夫重复提及伤情,听得盛骁对这些字眼有些反应迟钝,可如今要跟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描述沈俊彬的伤势,他心里再度浮现起了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肋骨之内,胸腔几乎没有其他有支撑力量的保护屏障,如果对方下手再丧心病狂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血液内的酒精让盛骁的情绪纵马狂奔,他心慌之中夹杂了几缕气愤:这个沈俊彬怎么进了一趟医院还没学乖?居然不乖乖地跟着他走哪儿到哪儿,让他保护?又不上班,自己窝在家里干什么? 以前的沈俊彬一会儿见不着他都要失魂落魄,当时差点把接待的事给忘了也想跟他去不知名的地方请罪。他随手发一条意味不明的信息,沈俊彬能眨眼间嘘寒问暖一大串,不知是暗自下了多大力气才咬牙忍住的,也不知揣着手机等了多久。 等他明天回去,最好是看见那小子在家等他等得茶饭不思、望穿秋水,一进门就扑上来抱着他痛哭流涕,发誓痛改前非。 韩小芸被她儿心肝脾肺如何如何的言论镇住了,听着就直觉得疼,小声问:“你同事是干什么的?好好儿的,肋骨怎么会断啊?” 盛骁当然不敢以实情相告,他含糊其辞地说:“他在餐饮。和工作没关系,是他开车不小心,出了点小事故。” “肯定是开快了,年轻人就爱心急。这日子还长着呢,不能开慢一点儿么。”韩小芸直叹气,摇头道,“我给你找吧,你帮我把那边的小凳子拿过来。” 韩小芸个子不高,踩着脚凳刚好能够着墙边一个橱柜的上半截柜门,她小心地拖出来了一个纸盒,取出里面一个大罐子。 她把那罐东西直接塞进盛骁怀里,特地强调道:“这个是百分百的真货,不好搞到的。拿回去冲温水吃,补钙特别好,你也能吃。平时多注意身体,关键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脆了。” 韩小芸塞过来的罐子和普通的大罐奶粉差不多大小,盛骁勉强能看清罐身上画着草原和牦牛,估摸着这罐不是牦牛奶粉就是牦牛骨粉。他爹好像有个朋友有特殊渠道,专门经营高档食疗食品,弄来这个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他奇怪的是,刚才他妈说了一句什么?他怎么突然就听不明白了? 什么叫“你也能吃”? 韩小芸回身把几个礼盒放在他手里:“这些都拿着。” 盛骁一脑袋浆糊地接了过来。 他仍没想明白,他妈这意思是让他把这些东西拿回去,单独留出这一罐奶粉来自己吃?还是让他自己掂量着送不送人?否则以“送礼”为前提,他总不可能倒出一半来跟别人分着喝吧? 他刚才说过他和受伤的同事关系如何了么? 韩小芸又递过来一个方方正正的缎面小盒,说:“这些东西就是盒子大,其 分卷阅读1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1 实里面也没多少,你都拿去吧。哎?你这样出门好不好拎呀?” 盛骁手里沉甸甸的,鹿茸人参都在列。上飞机不太方便,但他出了家门一拐弯,把盒子拆开丢了也就好带了。 方才或许只是韩小芸的一句无心之言,是他喝多了脑子发懵,想太多吧。 “好拿,怎么不好拿的。”盛骁一看这个有用,再一看那个也有用,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可他兴奋之余忽又一想,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别人回家看望父母都是大包小包提着东西来的,他空手回来不说,怎么走的时候还倒要顺点东西走? 说起来,他和任远年纪相近,和陈暮也差不了几岁。雁门最主要的产业就是矿业,无论是做买卖,出劳力,还是坐机关吃皇粮,整个县市几乎家家户户都围绕着几个矿井营生,任远本人和他家里的势力说能在雁门呼风唤雨也不为过。沈俊彬的哥哥就更不用说了,集团股票的走势如何,常常被人拿来加以分析,预测整个股市的动向,一举一动受万众瞩目。 相比之下,他的年纪比他们小几岁,可再过几年,等他也到了那个年龄,届时他的成就能和他们比肩么? 韩小芸并没有做家务的特长,她将橱柜里的物品简单归置,勉强把橱门合上,只要屋子看起来不像刚被入室盗窃扫荡过那么触目惊心,这就算收拾完了。 她一回头,见她儿子发呆,问:“傻愣什么呀?是先吃饭,还是再去睡会儿?” “不睡了。”盛骁道。 韩小芸不但没给他少生什么零件,还格外大方地把自己的优点趁着在肚子里时都贴给他了。 而他,似乎把这一手好牌打得有点臭。 “妈。”盛骁不由得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出去一圈,混得不怎么样?” 韩小芸一愣,随即笑说:“什么呀?你在历城不干得挺好的吗?怎么说那儿也是大城市,至少比雁门强吧。谁不想往好地方去?换了别人,一个小男孩背井离乡的出去闯,能这么年轻干成你这样儿?我可不信。” 盛骁心里一热,温顺地低下头:“妈,谢谢你。” 韩小芸不解:“你谢我什么呀!” “谢谢你相信我。”盛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抱住韩小芸道,“每次我爸骂我没出息、瞎折腾,都是你在旁边帮我说话。” 韩小芸慈祥地摸了摸她儿子的胳膊——她倒是想像小时候一样拍拍这臭小子的脑袋来着,但是从盛骁上高中时起她这个想法就很难有机会实践。 臭小子不但个头儿高,还不太着家,这一点既不随她,也不随他爹,仿佛天生就在漂流,连亲娘也抓不着他的影儿。 “我的儿啊,别怪你爸。”她道,“你说你跟别人家孩子一样,读了十几年书,最后上了个技校,他能不上火吗?他气得嘴里都起泡了。我有时候想想,也挺委屈的,可是再一想,发现这都是命里注定好的啊——我和你爸就没上过大学,怎么可能生得出来会念书的孩子呢?生辰八字也不是你自己挑的,这不能怪你。” “哦。”盛骁有点儿不太确定他妈是不是在安慰他。 “再说,我倒不是相信‘你的选择’,我是相信我把你生得命好。”韩小芸想起一事,一把推开盛骁道,“你考学那年,我好几次找人给你算过,每个算命的都说你大吉大利、逢凶化吉,怎么选都错不了,走到哪儿都吃得开。你说,要是一个人这样说,那他可能是骗钱的,但要是好几个人都这样说,是不是你命里真的有福?” 盛骁:“……那可能是有。” 韩小芸继续亲切地问:“你明天怎么走,订票了吗?” 盛骁:“订了,上午11点的机票。” “好。”韩小芸指着地面使唤他,“你看你扒拉的,跟什么一样。你先把这儿收拾了,我去给你找个大行李箱,好让你装起来带走。” 盛骁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箱子,忽听到“叮铃”的提示音,闷闷地响了一声。 他循着声音方向打开柜门,见是韩小芸把手机落在橱柜隔板上了。 “妈,”盛骁朝门外喊道,“你手机响了。” 橱柜的隔板较高,为免让他妈再踩一次凳子,盛骁顺手就将手机取了下来。 重力感应之下,手机屏幕亮起,他无意中瞥了一眼短信预览。 “盛姨,我们已经从历城出来了。剩下的钱,您看……” 第90章 韩小芸当然不姓盛, 厂里的人都知道。会管叫她“盛姨”的,肯定是外人。 经常有帮人跑腿的小青年上门来找盛腾飞办事,可能是送什么东西, 也可能是有什么业务, 如果遇上盛骁在家,就叫一声“哥”, 遇上韩小芸在,就自以为嘴甜地叫一声“盛姨”。 盛骁家不存在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制度, 里里外外所有需要操心的事全部由盛腾飞一力承担。这几十年来他完全是供着韩小芸养的, 任何厂子里、生意上的事都不让她操心, 直到现在,跳汰机的工作原理让韩小芸说,她也未必能说得清。 发来短信的是一串号码, 韩小芸没存名字,盛骁草草扫了一眼,也无半分印象。 “历城”两个字像一条顺滑的丝线上突兀的小结,一捋到这儿,就硌得他心里一阵不舒服。 韩小芸的手机没有锁, 盛骁随手一滑就打开那条短信:“盛姨, 我们已经从历城出来了。剩下的钱, 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想着给咱们办过来, 谢谢盛姨!” 盛腾飞手底下养了两拨会计,一拨管选煤厂里的账, 另外两个是亲戚家学财会的姑娘,管盛腾飞的私账。俩人是盛骁的表妹,是韩小芸的外甥女,甭管是早是晚,有活儿要干一个电话就安排好了。 反正,怎么数,也用不着韩小芸亲自给人办款,更不可能有陌生人直接找她要钱。 短信列表里的其他消息多是节日祝福,没什么特别的,盛骁又轻轻一点,打开了相册。 韩小芸的生活丰富多彩,自拍以及别人给她拍的照片数不胜数,常常一个场景就拍上一溜儿,精益求精。盛骁耐心而迅速地向下滑动着屏幕,酒意不知何时已识趣地自行散了。 某种潜能被不安的心情和走廊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激发,他目光如炬,一目十行,感觉看东西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楚过。 突然,他指尖猛地一顿—— 在一片姹紫嫣红之中,他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沈俊彬。 不止沈俊彬,还有他自己。 照片里的他和沈俊彬在明泉国际会议中心主楼后的园林里散步,灯光和雪地的反射映得画面连黑夜白天都难分辨。具体是哪一天他看不出来,但路两旁的树枝托着厚厚的雪,沈俊彬能这么心平气和地 分卷阅读1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2 在他身边走着,想来时间也不会隔得太久。 韩小芸循声而来,一进门,看到盛骁正低头看她的相册,她短促地“哎呀”了一声,试着说:“给我吧。” 盛骁不理会,她也没闲着,说话的时候已经走近,垫着脚就要将手机拿回来。 盛骁被那张照片上两个熟悉的背影夺走了呼吸,面无表情地一抬手,轻松将手机举到韩小芸踩着凳子也够不着的高度。 “快给我呀!”韩小芸抓着他的袖子往下拽,然而一个女人的力气又怎么可能拽得动盛骁? 他站得纹丝不动,冷静地退出这张照片的界面回到相册里,继续向下翻动相册。 仅过两秒,他又看到自己在西餐厅门口迎宾的一张照片。 沈俊彬站在他的侧后方,不知在说什么,引得他嘴上挂了一抹心照不宣的笑意,就要回头。 当时的盛骁自然以为他们各自藏匿得很好,能隐没在忙碌的同事之间,不露一点马脚,于是他们放肆地在无人注意时见缝插针地眉来眼去,全然没有留意到某一只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 被人抓拍下这一幕,单独框起来,看上去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妈。”盛骁脸色发白,低头问,“这些,你哪来的?” 盛腾飞多年来养成了一个习惯,没人逼着他如此,但凡是他有手有脚能干得了的事儿,他绝对不会麻烦韩小芸。像喝过酒睡到一半,活活渴醒了这种事——要是连一杯水都弄不来,他一个大男人活着还有什么用? 所以他晕晕乎乎地扶着床沿站起来,倚着床头靠了一会儿,下楼找水喝了。 韩小芸没在身边,他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自己喝多了酒,势必睡得呼噜震天,这是他没办法控制的事。韩小芸是出去玩了还是在别的房间里休息,都属正常。看走廊的立钟就快指向五点,他猜韩小芸也可能是去嘱咐厨子准备晚饭了。 他下了楼,喝了水,心窝里火烧火燎,身上却又阵阵发冷。真皮沙发像通人性似的,只坐了一会儿的工夫就温得熨熨帖帖的,直教人不想起身。 盛腾飞环视一圈,沙发上原本放着的一条毛毯不知去哪儿了,连个影儿都不剩下。 只要家里来过小孩子,整间屋立马就跟蝗虫过境一样,片甲不留,七零八落。 盛腾飞无声叹了口气,说不出是喜是忧。他命硬,一个人命太硬就要硌着身边的人,韩小芸是福大不怕硌,盛骁则是…… 忽然,他听到韩小芸喊:“盛骁!快给我!” 这个声音对盛腾飞而言就像百试百灵的咒语,他大脑还未多加考量,身子已猛然起立赶了过去,只见韩小芸正拽着盛骁的胳膊要抓什么东西,却抓不着。 他心头一沉,隐有不安的预感,面前一边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一边是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怒目圆睁,指着盛骁震天大喝了一声:“给我放下!” 从前他一厉喝,他儿子立马屁滚尿流地蹲到沙发后面寻找掩体,可这小子今天不知吃了什么壮了胆,非但没被他震住,竟然还冷冷地回扫了他一眼。 盛腾飞余光瞥见盛骁手里的手机,面未改色,心中已经有数。 是他百密一疏,忘了他老婆在温室里呆得太久,没有丝毫的防范意识,难免丢三落四。 盛骁举起手机,点亮屏幕对他一晃:“这是什么?” 盛腾飞对上韩小芸张皇的眼神,双双无声。 “是你找人干的吧?”盛骁寒声道,“要不是你,我妈不可能认识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你想干什么?你这是想威胁我,让我回来?” “废话!”盛腾飞这些年顺风顺水,他儿子却是他唯一的不如意,他一听就来气,“换谁去上你那么个破学校,还不一毕业就赶紧想办法找地方贴金?你早就该回家了!一年一年的在外面瞎混,越混越没出息!” 两人的嗓门一个赛一个的响,在二楼午休的亲戚纷纷被吵醒,迷迷糊糊地开门看是怎么回事。 盛骁在围观之下恼羞成怒,一字一顿咬着牙道:“不光历城,我想去哪就去哪是我的人身自由。谁规定上完学就必须得回家了?” “自由个屁!”盛腾飞做了个极为轻蔑的表情,不屑道,“这么大的人了,说出这话也不怕别人笑话?就连你这个人都是你妈生的,你的命是我和你妈给你的,你有什么脸在这说‘自由’?” 他一指楼上:“你随便找个人问问,你该不该回来!” 二楼栏杆边站了四五个人,客房内还有屋门敞开却没走出来的,然而无一人敢吭声——盛骁和盛腾飞对峙,他们是两柄同出一脉的锐器,以玉石俱焚之势针锋相对,迸出让旁人不敢靠近的火花。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盛骁无法反驳,他和盛腾飞交手多年,也知道自己扭转不了他爹生身比天大的观点。 他烦躁道:“够了!不说这个!” “说什么轮不到你挑!”盛腾飞厉声道,“我是你爹,她是你妈!你当儿子就有当儿子的样,爹妈说你什么你老老实实听着!” “爹妈爹妈,你就知道爹妈!我要是自己能选,我绝对不当你儿子!”盛骁急火攻心,一举手机重重摔在地上,粉色的手机霎时间粉身碎骨,他指着地上的残骸,“我有爹妈,人家就没有了吗?你的儿子是儿子,人家的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你这样对他,你让他爸妈知道了怎么想!” 盛腾飞冷笑,迅速接话道:“你还真是缺心眼。跟那个人整天混在一起,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爸妈早就没了?盛骁,你不光是没出息,你在没出息的人里都混不明白!丢人现眼!” 盛骁突然失语。 好像有什么东西飞过来,击中了他的声门。 盛腾飞眼中迸射着不容置喙的精光,吼得底气十足,绝不是信口开河地诈他。 沈俊彬用不掉的探亲房、无人签字的风险书、跟着他的走南闯北的一盒戒指……那个身影如一面烫金的琉璃墙,也被盛腾飞的话一齐击溃,碎了一地。 盛骁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产生了一丝怀疑,自己是否对沈俊彬一无所知? 他在这里吵什么? 要不是沈俊彬对他来说意义非凡,难道他在跟他走夜路混出头的亲爹讨论道德?秩序?治安处罚? 可如果沈俊彬对他那么重要,为什么他看起来却像一个外人,面对盛腾飞的质问只有哑口无言的份儿? 他傻逼了吗?他现在是在他爸妈面前为了一个外人伸张正义吗? 盛腾飞回头打量一眼韩小芸,担心她被迸溅的碎片伤着,又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从前别人打架,你充大哥,跑去出头顶罪,上了几年学说要去面试,我还当你能练出点本事,结果又让人一句话撵出门来了。 分卷阅读1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3 我是没给你生心眼还是怎么的?” 盛骁寝室里的那个同学,家里压根没有什么要考学的弟弟妹妹,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工作后几乎没再想起过,盛腾飞记他的糗事倒比他自己还清楚。 不止这几件事,或许他从小到大的糗事他爹都帮他记着了吧,难怪他爹对他总没有好脸色。 原来那不是严厉,是真的看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是哪一点让他爹讨厌,但他终于不能再蒙骗自己。 “你有多大本事,我心里清楚得很!”说到儿子,盛腾飞有力气无处使,但说到和钱有关的事,他强大的优越感来得理直气壮,“去烧个锅炉还得跟人家竞争上岗,厂里这么多炉子还不够你烧的?我以为你去酒店端盘子,这就是一个人能干得出来的最没出息的事了,现在倒好了,你真是有‘出息’了,啊?你……” 他顿了一顿,看了一眼韩小芸,话锋一转,意有所指地说道:“盛骁,我警告你,别和那种人混,没人教没人养的,你能学着什么好!” 盛骁许久未开口。 在沉默的几分钟里,他心里有一个小号的他自己,不怕割手,也不怕扎脚,闷头捡起了一地的“沈俊彬碎片”,打包扛到肩上,用手紧紧攥着布袋的封口。 他昂首挺胸,站出了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 又蠢,又让他热血奔涌沸腾,让他整个人都要随之颤抖。 嘴里不知何来一股腥甜。 盛骁舔了一下嘴唇,重整了旗鼓,问:“没人养,他怎么长大的?” 盛腾飞:“你还不改,是吧?还敢顶嘴!” “没人教,人家会的也不比你儿子少。”盛骁缓缓道,“我倒是有爹妈,也不见得我能比人家好到哪儿去。” “我看你今天真的欠收拾了!”盛腾飞怒火中烧。 楼上的人见势不妙,已有几个慌慌张张地下楼来准备劝架。 盛腾飞吼他:“你再说一句试试!” “我怎么不敢说?我是犯法了吗?我可没有。”盛骁情绪大起大落,疲累之中反而凄凉地笑了,不轻不重又字字清晰地说道,“就算同性恋违法,抓住了要关监狱,也不要紧啊,那才多大罪?我前面不还多得是更该进去的人吗?” “你的那点儿事。”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盛腾飞。 韩小芸又惊又急,阻止他往下说:“盛骁!” 现在在他家的亲戚里有已外嫁的,有娶进门的,有仅在过年过节时才聚在一起吃个饭的。盛骁仅存的理智让他咽下去了后半句,只说:“别逼我。” “我逼你?”盛腾飞气得低头想找东西清理门户,无奈今天被一窝小兔崽子扫荡了一圈,大小趁手的物件都不见踪影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放心,我不吃你的。”盛骁道,“从今天开始,我不会要你的一分钱,你挣的是多是少和我没关系,等你死了,也不用留给我。” “说得好听。你知道你从小到大花了我多少钱?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想拍拍屁股飞走了?”盛腾飞讥讽地冷笑道,“早知道养大你是养了个白眼狼,我还不如养条看门的狗!” “都是我不好。”韩小芸听不下去,捂着脸哭了。 丈夫和儿子在激烈的争吵中变成了两个近乎陌生的人,看上去随时要大打出手。 “是我让你爸找的人。”她心慌得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但还是抹了眼泪,小步朝着盛骁挪去,伸出双手想抱住他,“盛骁,别说气话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别管他,让他滚!”盛腾飞一把拉回了韩小芸,顺手掀掉桌上果盘里的水果,抄起果盘抬手重重地掷了过去。陶瓷果盘没有砸中人,刚好落在盛骁脚下,炸成了遍地的碎片。 盛腾飞一手拉着韩小芸,一边道:“滚出去!和我没关系就赶紧给我滚,别在我家里!我就当这些年养了条喂不熟的白眼狼!” “行,你等着。”盛骁撂下话,“我从小到大用了你多少钱,全都还给你,一分钱不欠你的!等我还完的那天,我盛骁,和你盛腾飞,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拿去爱养狼爱养狗,随你的便!” “还我?”盛腾飞不顾韩小芸的拍打,硬是火上浇油地嘲笑道,“你拿什么还我?不是我看不起你——靠你那点儿工资你还真还不上!” “我有没有钱用不着你管,你离我越远越好,别再管我的任何事。”盛骁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又扫了一眼二楼噤若寒蝉的众人。 盛腾飞早在许多年前就不常用黑街暗巷套麻袋的手段报复异己了,这些往往是手里没什么资本的年轻人才使的。他不确定这些刚刚和他推杯换盏的人里有没有人怂恿他爸,甚至帮着出谋划策,伤害沈俊彬。 他抬起头,把话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第91章 盛骁不在家, 沈俊彬独自在小公寓里称王称霸。他轻转身,缓踱步,每一步都像走在登基加冕的御道上。 胸口的轻伤不影响他生活自理, 只要动作慢一点儿, 马拉松他也能走下来。他拉开公寓的窗帘,放阳光进屋, 再借着清晨的光线打开盛骁的衣柜门、拉开他的抽屉,把里面所有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都掏出来, 小心翼翼地端详了一个遍。 道德带给人以心安, 背德却给人以快乐。 这种逾矩、无礼的行为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乐趣, 哪怕拉开的是盛骁明显很少使用到的边角抽屉,木头所散发的气味他也觉得无比芳香。 抽屉角落里陈年的废旧电池、油墨字迹模糊不清的商场小票、出行的票根凭证……他像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的王,居高临下地一一捏起来, 用眼角打量,再鼻子轻轻哼一声,原封不动地放回去。 盛骁的生活似乎很清白,沈俊彬掘地三尺得此定论,一阵开心。然而这公寓又着实很小, 他掘地三尺之后再无可探寻之处, 又不太开心。 终于, 他百无聊赖, 把手伸进盛骁的衣柜抽屉, 两指一夹,悄无声息地捏出了一件盛骁的贴身衣物。 沈俊彬躺在床上, 幻想某人此刻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身旁,又或是在他面前,像天使降临朝他步步走来,贴着他的身体交叠,手掌顺着他的腹部轻轻抚摸。 摸在身上,痒在心里。 盛骁。 沈俊彬想,说喜欢,他肯定是喜欢盛骁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人在凡尘,谁能真的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谁能看了那家伙不心生欢喜? 而至于爱不爱——世上有太多自以为是的人,平白无故、自作多情地给这个本来美好的字赋予了一层又一层让他看不懂、看不明白的意义。他不想蹚这趟不知所谓的浑 分卷阅读1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4 水了,不想多谈爱与不爱,他只知道,有人痴财,有人痴色,有人痴酒、痴茶,痴琴棋书画画、痴风花雪月……而他,痴迷盛骁。 只要那个人在他视线中出现,他就别无选择地遗忘了自己。 沈俊彬抓过盛骁的衣物闻了一闻,毫不意外,衣物散发的仅仅是洗衣皂的味道。今天这洗衣皂也没有任何根据地比别的皂香高级几分,让沈俊彬攥在手心里揉搓,放在鼻子下多闻了几次。 他忽然福至心灵,将松紧带的一端缠绕包裹在了自己身下,恰到好处的弹性和压力让他面上微微一热,心里更燥。 盛骁。 这里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了,没有人能把他和盛骁的世界分开。 沉沦之中,他产生了强烈的接吻欲望,想吸吮,也想舔舐那个让他疯狂的家伙,想爱惜地抚摸,也想破坏性地抓挠,他的理智和教条被他随裤子一起扔在了地上,他几次三番想拍下自己此刻的照片发过去,想看盛骁和他一起疯狂,更想看盛骁对他疯狂。 他从未尝试和设计过,盛骁的衣物在他身上却意外包裹得均匀而优美,他头脑发热地想,这简直能和数米高的糖堡、冰雕、饼屋一样,列入他的得意之作了。 但非常可惜的是,不久之后,他还未来得及付诸实践邀人共享,幻想之中的盛骁对他笑了一笑,他嗓子眼里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心甘情愿地化成了绕指柔。 意犹未尽的玩耍过后,沈俊彬静静地躺着,坦然地听满足与空虚轮番褒奖和批判他的所作所为。他带着一点儿羞耻和一点儿侥幸,裹着盛骁的被子莫名地想笑,良久,才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智商。 他起身手洗了盛骁的衣物,若无其事地晒了出去。 精神上的满足让他感觉不到饥饿,沈俊彬觉得自己单靠喝水好像也能活,点的外卖只吃了很少的几口。他抓了个靠垫,垫在身后,优哉游哉地半躺在沙发上看手机。 大约九点,他在线等待联系的人给了他回应。 对方是总部的一位培训师,也承担讲课的工作,但他最主要工作是收集、分析百翔旗下各酒店发生的案例,从而编写、更新内部培训教材。 盛骁3月份左右要参加经理人考试,一旦通过,他此后就是货真价实的百翔经理人,名正言顺的总监级编制。届时经理人考试的卷子谁来出?从往年经验看,70%以上的题目都是从这位培训师这儿出出来的。 这位老师从业已久,虽不负责具体实务,但通过观察与整理,对于每年酒店管理行业的工作侧重点把控十分精确,百翔绝大多数经理人都是学习他编写的教材成长起来的,堪称公司的“司宝”、“大脑中枢”。他行事相当严谨,该铁面无私时从不手软,什么样的人,手握有什么样的权限,才能从他这儿领到什么等级的内部资料,其余闲杂人等休想从他这儿多套出一个字。 可沈俊彬不一样。 沈俊彬是总经理亲自交代,亲口特批的特殊权限,随时可以和他交流。 二人没有过多无用的寒暄,简明扼要地一问一答了数个回合。沈俊彬也是内行,三言两语就摸清了今年考题的大概路数,得意到情不自禁想抖腿。 即便有特权在身,他还是不太好意思过分增加对方的工作量,所以思索了片刻,斟字酌句地发出了请求,请对方邮寄过来一定范围的资料——这就相当于考前划重点了。 消息刚发出去,门锁“咔嗒”一响,盛骁推门走了进来。 沈俊彬抬头一愣:“你怎么回来了?” 盛骁站在门前,门框框不住他,他的脚尖、肩膀,皆自然地逸出边界之外,身上带一点儿落拓不羁的风霜,神色带一点儿惹人遐想的寂寞。 愣过之后,沈俊彬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温和地说:“不是下午回来吗?我还想去接你呢。” 他遵医嘱全凭心情,个人主观估量安全带勒不着他的伤处,小心点开车应当不成问题,想给盛骁一个热烈欢迎的惊喜。 谁知道这家伙怎么就先回来了呢? 难不成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一日三秋的不独他一个? 这不是沈俊彬经常能冒出的念头,但为了这个人性情大变、为了他吟诗作赋,好像也不怎么违和。 哪怕最后酸倒了自己的大牙,他也甘之如饴。 看着盛骁从门前走到自己身边坐下,沈俊彬有一种守株待兔大获全胜之感,轻而快地舔了一下唇。 怎么回来了? 盛骁默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他在雁门一刻也待不下去,浑浑噩噩地到火车站问路。购票室的志愿服务员见他状态不佳,手把手地帮他买好了到历城的票,又给他写了一张纸条,再三叮嘱了转车时间。 他在罕见的绿皮上咣当了大半夜,又于凌晨两点半在极度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寒风中倒了一趟车。所有坐火车能遭的罪他都受过了,但到达历城的时间其实只比他按计划坐飞机回来提前了三、四个小时而已。 这一路上,他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点东西,也几乎没开过口说过话。乍一张口,气流还未抵达声带就先遇到了重重阻碍,他不难预感到自己的声音沙哑沉闷。 盛骁清了一下嗓子,问:“你好点了吗。” 面对略有些疏离的问候,沈俊彬咂摸了一下,感觉吹过大西北冬风的人就是不一样,别有一番欲擒故纵的风味。 来回这一趟,盛骁的肉质兴许更好了。 他油嘴滑舌地回以调侃:“哦,我挺好的啊。您呢?” 他不介意和盛骁像两只不识愁苦的鹦鹉一样,玩幼稚的游戏,说没用的话,虚掷大把光阴——衣食不忧,身无俗事,和美人翻云覆雨,缠绵缱倦,不知何为克制,不知今夕何年,这,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可他未曾想到,他天生没有虚度光阴的命,刚惬意虚度了不到两秒钟,盛骁的身子就缓缓歪下来,倒在了他腿上。 沈俊彬脸色骤变,闲情雅致灰飞烟灭,以最快的速度抱住盛骁的肩膀:“盛骁?你怎么了?” 盛骁闷头在他的膝盖上,轻声道:“对不起。” 沈俊彬没太听清:“什么?” 盛骁一阵失神。 他原想给沈俊彬一个坚定的拥抱,清清楚楚说明自己的立场,听候发落,可临到跟前,他发现这个距离已是他有勇气触碰沈俊彬的最亲密的限度了。 他无力地闭上了眼:“对不起。” 第92章 浮躁的年代, 物欲横流,人人食肉。英俊潇洒的男朋友出门一天半,回家后埋头忏悔。 沈俊彬能怎么办? 他摸了摸盛骁的头, 想, 这家伙有什么好对不起他的? 难道谁怀孕了吗? 他 分卷阅读1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5 的大脑已然宕机,凭借着仅有的常识, 他隐约知道这个过程应当没那么快。 可看看盛骁,他又觉得此人的活力异于常人, 不可草率地以常理推断。 “对不起谁?”沈俊彬问, “你在跟我说?” 盛骁一言不发。 沈俊彬毛骨悚然。 一切冥冥之中早有预兆, 这家伙出门之前一天他们还戏说起此事。当时盛骁大约是刚偷吃了蜜,说得泫然欲泣,委屈至极。 可他们正值产量高的年纪, 这东西不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也潜力无限,有没有余粮,他们两个心里都有数。 不会的,沈俊彬想。才走了一晚,怎么可能……他又叹了口气, 沮丧地揉了揉鼻梁上的穴位——一夜, 足够了啊。 该来的少不了。 这个人渣, 想必要说此行返乡恰逢佳节, 月格外圆, 乡情格外汹涌,于是和儿时的邻家姑娘看雪看月亮, 不知不觉看到后半夜,便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谈人生理想。 沈俊彬气愤地想:天底下探个亲也能节外生枝的,估计只有这个人渣了。 很快,他又落寞地鄙视自己:正主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还未开口呢,他居然会先想出一个纯洁的开头自欺欺人——至少比见异思迁的皮肉往来让他能好接受一点。 盛骁要是再多沉默一会儿,他是不是连炸地球也能原谅。 天底下这么没出息的,只他一家,别无分号了。 盛骁还趴在他的小腿上,看着挺可怜,有一种几乎要伏地的姿态。 沈俊彬低头看看,忽然开始紧张了——盛骁说“对不起”,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请他原谅,和他共同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还是朝代已经更迭,窗外已经时移世易,于是盛骁怀着沉痛的心情,遗憾地来对他下达通知? 他左等右等,一忍再忍,最终忍无可忍地一掌拍到盛骁背上,恶声道:“说!赶紧的!” 沈俊彬过去也打过盛骁,都是假打,绝没真的痛下狠手过。然而这家伙一旦被打,必定抱着自己强健超群的身体大呼小叫,满床打滚,过分凄惨地控诉他的暴力行径。 现在沈俊彬恨自己千虑一失,正无比追悔莫及,是真的上火了,可这一巴掌打下去,却像打在沙包上一样。 沙包没有半点反应。 沈俊彬恐严刑降低了对方的自首热情,他试着约束情绪,轻抚在盛骁背上,貌似通情达理地说:“你说吧,没事。对不起什么?只要你实话实说,我就不生气,好吗?” 或许是被他的和颜悦色鼓舞,盛骁抬起头,无声地深呼吸,用手臂撑着身体,问:“你头还疼吗?” 沈俊彬干脆地说:“不疼。” “身上呢?”盛骁问。 “不疼。”沈俊彬耐心道,“我不激动,你放心说吧。” “……对不起。”一对上那双眼睛,盛骁再次颓丧地低下了头,气虚声弱地说,“我昨天才知道,打你的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的?”沈俊彬好奇地睁大了眼。 他草稿打了一摞,对于这事却始料未及。 可能是预算太坏的缘故,听了这话,沈俊彬居然产生了几分绝处逢生的惊喜,感觉现在和盛骁聊什么都能很开心。 他好奇地问:“是我哥跟你说的吗?谁啊?” 盛骁做不到、也装不了毫不知情,那无疑是伙同他父母,再欺负一次沈俊彬。 可他也是真的开不了口。 孰对孰错,孰无辜受罪,是非曲直一目了然,他不可能靠一张嘴两句话就单方面和父母撇清关系。 那样逃避责任,未免太可笑了。 他不求保全自己的形象,只想找到一种尽量温和的表达方式,降低真相的冲击。 盛骁抱着沈俊彬的膝盖,艰难地低声道:“你就当是我吧。” “什么叫‘就当是你’?这叫话吗?”沈俊彬皱眉问,“和你有什么关系,说清楚。” 自从任矿长提出帮忙找关系后,盛腾飞将送盛骁读晋南大学的事正正经经地提上了日程。盛家这一代小辈里学习好的不是没有,但如果盛骁能开个好头,顺利念上晋南,那无疑是他们族谱里锦上添花、无可替代的一笔。 谁知盛腾飞在前使力,盛骁在背后捣鬼,抵触情绪越来越大,后来直接了当地说不想去凑那个热闹,不想欠别人这么大的情。 他说不想欠也晚了,盛腾飞前头的路都已经铺了一半。 二人斗争了好长一段时间,两败俱伤,最后盛腾飞见势不妙,先将这事叫了停。 送出去的礼他自然不可能要回来,全部名正言顺地算在了盛骁头上。 有一段时间,他们父子二人一旦同桌吃饭,盛腾飞就会毫不避讳地提起此事,大大方方地说,幸亏你老子有点钱,不然就你这个傻样,还想靠自己混出头?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高中时期,一个人的世界观刚刚建立,还不太健全,往往以自己为中心,又会过分放大主观感受,正是能为爱情割腕,能为争吵跳楼,能为各种稀奇古怪、成年人看来不值一提的爱好而刨出家里多年积蓄,拿出去一掷千金的年纪。 盛骁的叛逆并不算太独特,没败家也没自残,只不过是盛腾飞说什么他都有意见,且必须要当场发表而已。 填报志愿那几天,盛家天翻地覆,整个厂子都能听见小楼里传来昼夜不休的叮叮咣咣声。最后盛骁趁他爹一个不注意,还是自己拿了主意。 他也是人,喝多也扶墙,斗争久了也向往“久居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当时的他只抱着一个念头:距离他爹越远,他的安全感越强烈。 恰巧振兴学院工于心计,花了点小钱,在同分数段的学校之中他家的招生页面做得相对而言最高端、最大气,距雁门的直线距离又足够远。盛骁看一眼、抄一个数字,看一眼、抄一个数字,准确无误地填上了学校代码。 盛腾飞得知之后已不能用七窍生烟来形容,他最气的不是盛骁学习不理想,他气的是盛骁不听话,恨不得与之同归于尽。 盛骁房门不敢出,怕哪只脚踏出去哪只脚断,可没想到过了两天,或许是怕自己死了以后盛骁真的无法无天,盛腾飞硬是顺过来了这一口气。 他指着盛骁道,幸亏你老子还有钱,能供得起你作,不然你完蛋了。 那时的盛骁十八岁都没满,出了盛家家门真的没处可去,他只能怀着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心情,吊儿郎当地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坐没坐相地瞎抖,对盛腾飞的话表现得浑不在意。 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盛骁临近毕业时。他爹以为他经历了应聘无功而返、被卖进未竣工的大楼当劳力、给人开车门提行李之后能学乖,谁知区区一家饭店竟 分卷阅读1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6 然给盛骁开出了全班签约金额最高的薪资,令指导员和诸位老师都咋舌不已。 盛骁腰杆硬了,踱着方步回家报喜,获得的却是他爹给他准备的一顿劈头盖脸。 盛腾飞讲得很明白,在哪干活都是干活,回雁门一来报答任家的帮助,二来跟着任远前途光明,三来离家近,关系广,方便互相照应。 至于赚多赚少,更不用提。 他爹下达指令一般不需要讲道理,讲道理时也就不容人反驳,更何况此次一下讲出三条来,这是气都不让别人乱喘的阵仗。 盛骁并不买账,他不但反驳,差点还要唱着歌反驳,惹盛腾飞忍了几年的埋怨轰然爆发。 盛骁的防御机制这几年也没闲着,修复得有长城那么厚。他的耳膜经历过儿时的磨炼,对他爹的咆哮主动降噪,弱化处理,听过之后嘻嘻哈哈地吃饱饭,充耳不闻地回了历城,一干就是五年多。 这五年里,盛腾飞在勃然大怒和冷嘲热讽之间回环往复了几个来回,盛骁几乎习以为常。 他抱着“虎毒不食子”的想法走钢索,却没想到老虎虽然不食子,但不代表它不食它儿子周围的其他人。 他爹以前有没有来过历城,盛骁不清楚,也没问过,但上次能源局会议,他爹肯定结识了不少当地有名望有权势的人。或许就是在那之后,盛腾飞才找到了靠谱又听话的帮手,对他暗中查探。 只要那双眼睛稍加留心,沈俊彬在他公寓里过夜的事自然也不是秘密。 他爹知道之后是怎么想的? 大概以为这个男人给他儿子下了蒙汗药,将他儿子不肯回家的原因全都归结在了沈俊彬的身上吧。 这次动手的是某个收钱办事的外人,幕后的指使是他爸,或者他妈,但说到底,盛腾飞和沈俊彬素昧平生,无冤无仇,如果不是他屡屡挑衅权威在先,如果不是他爱好火上浇油、特长雪上加霜,他爹也不会找上沈俊彬出气。 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在他爹面前一再任性、以为全世界唾手可得、其实连家务事都没料理明白的他自己。 盛骁成年多年,今日才知自己依旧没能成人。他不曾正面直视过旧时的矛盾,一再掩耳盗铃,任它们在那发酵、激烈。 他以为只要离得够远,看不到就不存在了,却没想到当它爆发时,刀剑无眼。 盛骁从头说起,将前情近事一一交代,断断续续地说了十多分钟。 他不避讳自己的责任,再次低声道:“对不起。” 他甚至不能开口问沈俊彬的想法,他感觉自己一旦开口追问,就是逼着沈俊彬原谅。 那太不公平了。 可他还能做什么? 第93章 父母管教子女, 下手轻重是如何界定的,这对于沈俊彬来说一直是一个模糊的概念。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自然不具备发言资格, 张开嘴, 也不知说什么才不会贻笑大方。 当然,他周围的人并非完美无缺, 只不过有外人在场时,绝大多数人会先稍作回避, 再内部处理。 那种回避, 在他看来, 就像是一种“保密”。 眼下乍一听到有人对他抽丝剥茧、事无巨细地分享经过和体会,还是来自盛骁的亲口剖析——虽然他只听了一会儿就预感到了,这陌生的故事里刀光剑影战火连天, 对他恐怕不会抱有什么和平的善意,可一种闻所未闻的新奇感还是在他心里占了上风。 以至于听盛骁说到关于自己的那段时,他居然保持着由内而外的安静,仿佛事不关己般听完了。 新奇一小会儿过后,沈俊彬摆正自己的位置, 冷静地找回了他的利害计较原则, 第一时间追问:“你就是因为这个说对不起?没别的了?” 盛骁说了那么久的话, 嗓子干哑得像徒步穿越了整片沙漠。茶几上就有水, 大壶的冷白开, 小杯的热饮外卖,他却如自我惩罚一般, 一个也没碰,道:“嗯。” 沈俊彬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了,甚至有松一口气之感。 他不无庆幸地出神了一瞬,想:只是这样啊,那还好。 还好是内部矛盾。 倘若矛盾点集中在外人身上,是盛骁和谁纠缠不清,那么他无法强制改变别人的想法,“如何使第三者放弃”将是一件无比艰巨的任务。这其中利益巨大,经过手的人都懂,想谈下来恐怕不比填海移山容易多少。 但倘若问题的中心是他自己——只要足够肯吃亏、肯忍气吞声,很容易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啊。 说服自己,似乎总比说服别人容易。 从懵懂知事时起他就看出来了,被娇宠的人才有资格闹别扭,被关爱的人有了快乐可呼朋引伴,被疼惜的人吃亏了撅一下嘴就有人替他据理力争……而对他来说,这些东西他看上去都有,但要仔细想想,其实都没有。 反正他不苛求待遇,有些事,自己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一口气舒到底,沈俊彬心里又变得不是滋味,尴尬得不知该作何表情——他迷盛骁迷得死去活来,赐予盛骁生命的那二位却对他的存在弃如敝履……和他从前的预料差不多。 父母对一个人的意义如何不必多说,盛骁的父母立场鲜明,盛骁打算如何选择?他们将何去何从? 沈俊彬的头忽然开始疼,分不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相比之下,他受的外伤可以忽略不计也可以不追究,但为什么要让他受伤之后苦上加苦,再遭这种折磨? 为什么要一直说对不起。 沈俊彬:“那……” 是被害人吧。 沈俊彬想,他应该是被害人吧? 可不知为何,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走投无路的那一个。 面对这种非生即死的高风险选择,是个人就会本能地想躲开。可事已至此,盛骁已跟他摊牌,他单方面的逃避意义不太大。 前面是悬崖,是急流,是天堂,还是康庄大道,不全凭盛骁的一句话吗? 沈俊彬不得不正式面对,其实已先在心底做好了割地求和的准备。 他故作镇定地问盛骁,道:“这样。那你想怎么办呢?” 盛骁:“我?” 盛骁一路没睡,他设想过数次,可每次都没想得太深,总是刚一想到要跟沈俊彬坦白,自己就先受不了了。 沈俊彬偶尔脾气火爆,听完要是动起手来,是抄家伙也好,是痛骂也好,他非但不还手,还端茶递水,让他打个痛快,但就怕沈俊彬冰冷绝情,不屑理他,甚至一脚踢过来,叫他滚蛋。 这里是他租来的公寓不假,可早就烙上了两个人的印记。它见证了他们两个从打成一团到滚成一团的几个月,和谁签来的无关。谁若负了这一段情,谁就该滚蛋。 滚到寒风中, 分卷阅读1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7 雪地里,冻死在外面才算完。 他没想过沈俊彬会先问他的想法。 盛骁心中突生一股无名的急切,仿佛眼前已是最后的发言机会,他语无伦次道:“你好一点了吗?今天想出门么?前几天,就是你刚醒的那天,我在莲池边买了房子,二月底交房,178平,带独立车库。那儿环境挺漂亮的,要不要去看看?” 沈俊彬未反应过来,惊讶问:“你买房子干嘛?” “我当时是想,你大半夜下班回来还要在马路上转转悠悠找地方停车,太麻烦了,也不安全,以后咱们不这样了。”盛骁抽烟抽得咽喉一块不太舒服,每说两句话就要清一清嗓子,他从桌上随便抄了一杯冰凉的水,一口饮尽润了喉,飞快地说,“正好我认识一个搞房地产的,他那儿有套房子,而且那车库门就在楼门旁边,进出车非常方便。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回家,直接开到门口,‘滴’一下。” 沈俊彬似乎看到飘在空中的流云毫无预兆地一下生了根,变成了一朵粘在这块天幕上的大棉花糖。 他听完一愣,不知自己被这话里的哪个字触动了神经,忽然不受控制地哈哈大笑,点头道:“好啊,好啊。”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过儿戏,盛骁眼神反而黯了下去,泄气地把额头抵在他膝盖上,轻声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沈俊彬想想那个场面,眼眶自己就热了,“这比租来的房子强太多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啊!难道你以为我会说不好?我傻的吗?走,在哪儿,我看看去。” 盛骁心念一动,抬头正要献宝,却看见沈俊彬无声地抬手擦了一下脸。他刚聚集起来的稀薄的勇气瞬间被这一滴水冲得土崩瓦解,再次崩溃——沈俊彬不是割肉喂鹰的圣人,只是为了他,才独自咽了十斤黄连。 而他居然真让沈俊彬吃了? “对不起。”盛骁的脊梁随纸糊的勇气一并散了,散得一时半会儿再也聚不起来。他对不起天地父母,他也对不起沈俊彬,在这个谁都对不起的过程里他一丝快乐也没体会到,他连自己也对不起。 “没事,我没事,不说这个。”沈俊彬苦尽甘来地摇摇头,“你休息一会儿,我们就去看房子。在哪儿?莲池的哪个小区?” 一转眼,他又想到,买个房子在历城驻扎,这不是公然抗命吗?他不免担忧盛骁的父母给盛骁的压力会更大。 他要命一条,但他怕盛骁撑不住。 沈俊彬问:“那……你爸妈要是再问起来了,你怎么跟他们说?” “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回去了。”盛骁的头垂得比背还低,眼睛用力压在沈俊彬的膝盖上,闷声道,“说开之后,我在家里吵了一架,亲戚都在。我有点……回不去了。” “……哦,这样啊。”沈俊彬眨了眨眼,不确定自己该说什么,只好伸出手去捞他的脸。 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盛骁有些刺人的胡茬,想安抚他的情绪。 可摸着摸着,他发现自己竟然悄悄生出了一丝自私的窃喜。 要想让盛骁打破平衡,主动向家里开口出柜,那可太难了,谁活得好好的会贸然走出安逸圈?这样下去,也许一两年后盛骁的新鲜劲儿过去了,这事会渐渐不了了之。 现在可好,他没费一兵一卒、一口一舌,甚至都不用亲自出去当靶子,盛骁家里已然人尽皆知。 沈俊彬好奇心爆棚,虽然不好意思遵从本心立刻开口细问此事的具体经过,但看盛骁的模样,他猜这位大爷的表态现场必定鸡飞狗跳,覆水难收。 ——这整件事可足斤足两地位列沈俊彬有生以来最为“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之榜首,他岂有不喜之理? 他不敢大声喘气,他知道自己此刻幸灾乐祸的心情未免有些恶劣卑鄙了,可他还是忍不住。 长久以来的不确定性让他辗转反侧,每每思及,每每食不下咽。他心里虽有一条为人处世的底线,却形同虚设,与日俱增的渴望让他心理扭曲,心魔丛生。 他从未如此失控地期待一件事的发生,而就在他的期待值达到顶峰之际,他突然得知盛骁为了他和家人反目成仇—— 命运的天秤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毫无保留地朝他倾斜,他是中举的范进,是归汉的苏武,他所有的镇定和悲切都是假的,他心底里光明一片,欣喜若狂。 盛骁此后不但不是别人的,甚至连父母也疏远,再没有人能影响盛骁的意志。 这个人,以后是他一个人的。 第94章 沈俊彬对现状前所未有地满意, 明知不合时宜,他还是忍不住咧嘴无声笑了出来,反正盛骁看不见。 他带着重重的鼻音, 貌似大方地说道:“哎呀, 那是干嘛?这样不好吧!怎么说也是爸妈!” 假情假意地说完,他才发现, 原来自己这么残忍,为了盛骁可以如此不计代价, 原来他是个包藏祸心的小人。 他真该打。 好在他已经被打过了! 这么一想, 他谁也不亏, 谁也不欠,无比轻松,随时能够振翅高飞, 他想向盛骁父母登门致谢,感谢他们雇的人下手恰到好处,没让他一命呜呼或是身残脑瘫,感谢他们把儿子亲手推出门,否则他捡不了这个漏。 哦当然, 他得意但没忘形, 这念头他只是不露痕迹地想一想而已, 他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不过你放心, ”沈俊彬的手一下下轻拍在盛骁的背上, 略带讨好地说,“改天……嗯, 别改天了,就今天吧,省得夜长梦多。等会儿我去一趟紫金派出所问问,要是他们那边的警察说没进展——他们估计都忘了这事儿了,肯定没进展——到时候我就顺便跟他们说,不想再费这个心了,懒得再查,让他们把报案给撤了。基层派出所嘛,应该也是要讲破案率的,破不了的案子他们放着不好看,肯定能撤。” 他倒是想说得温声细语来着,他想一辈子在盛骁耳边温声细语地说话,可他鼻子不通气,嘴唇也不太听使唤,总是间歇性、无规律地变成一条开口朝下的抛物线,破坏他的柔情万种。 盛骁握在他膝头的手掌明显收紧了,手背上的血管透着淡淡的青色,微微凸出。 盛骁的手心并不很烫,但那力道却让人觉得踏实。沈俊彬被包裹得身心舒畅,幸福得快要窒息,也就不介意再虚伪地大方一点儿:“哎,你有没有问问?你爸找的那人是干什么的?有没有经验、靠不靠谱?敢收钱,那应该挺厉害啊,不会太傻吧?不至于刷自己的手机去租个自行车。我哥那边,他就是关系广了一点儿而已,其实他手里没什么线索,而且他离得远,工作又忙,很快就顾不过来了,别担心。” 分卷阅读1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8 沈俊彬越是以德报怨,盛骁的心头越沉。 “沈俊彬。”他声音压得很低,也不在乎沈俊彬能不能听得见,“对不起。” 他心里有太多个抱歉,不说出来,他就要被溺死其中了。 沈俊彬是以盛骁为中心公转的,当然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字。在听满一个早晨的“抱歉”之后,他的咸鱼翻身之感终于淡去了一点儿,沾沾自喜也喜得有些累。 又听了一遍,他终于听懂了盛骁的抱歉。 这句抱歉,盛骁不止是对他一个人说的。 开开心心地回家过年,却和家人发生不可逆转的争执,盛骁也很苦恼吧。 他平时并不是一个会将问题诉诸暴力的人啊,否则也不可能担任值班经理的职务,平均每次夜值处理大小3—5起投诉了。 也许他还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日子,用更温和的方式和家人交流,像他一贯的那样,或许再加一点儿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和一点儿不讲道理的无赖。 盛骁的心并没有那么冷,那么硬,他不会真的想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可他放下狠话,摔门离去的那一刻,终于还是忘恩负义了。 真相大白时,那一念之间里,盛骁毅然站在了父母的对立面,选择不惜与之决裂也要先维护他——其实盛骁完全可以讲究先来后到,理所当然地站在父母那边,再找个借口回来把他打发走,或者虚情假意地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说。 玉皇大帝、圣母玛丽在天上看着,即便他那么选择了,也无可厚非。 但盛骁没那么做。 盛骁够意思,他怎么好意思再这么自私。 吃头上这一棍子的老本儿,不用付出任何额外的代价就能假装高尚豁达、不拘小节,享受盛骁趴在他膝头忏悔,这体验固然是史无前例的爽,但是看盛骁心怀愧疚,看盛骁甚至自惭形秽到不敢趴得离他再亲密一点儿,他就舒服了吗? 当然,如果盛骁真的被愧疚束缚,和他一不小心过完了一辈子,那他也很爽——这是实话,只要有盛骁这个人在,他就别无所求了。 可盛骁呢? 他能窃喜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但盛骁要是一直这么闷闷不乐,对他心口不一,他能一直自我麻痹,发自内心地满足于捆绑住盛骁的人吗? 这件“高尚”的外衣他穿着很舒服,可他要是不脱下来,就没法和盛骁一样高了。 这么一想,沈俊彬抽了张纸巾狠狠擤了鼻子,硬了声气,道:“行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这话是真的,换做别人因为某个失误对他喋喋不休地道歉一早上,他耳朵恐怕早就炸了:“我好没好你看不出来吗?你又没做什么,一直说‘对不起’干嘛?” “我是没做什么。”盛骁精神不怎么样,神志还算清醒,喃喃道,“但,如果不是为了来找我,你根本不会出店,不会……” “哦,你说这个。”沈俊彬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其实你一说你妈叫人打了我,我还挺高兴的。”沈俊彬选择性地挑出一些不那么刺激的话,尽量用理智而内敛的语气修饰他疯狂的心,坦荡荡地说,“我想把你据为己有,非常非常私有的那种,但相处这两个月以来,我发现这很难,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办到。你隔三差五的总给我一种感觉,你和我在一起只是‘锦上添花’,但除我之外,这‘花’也可以是别人——只要够好,配得起你就行。而你,并没有非和我过下去不可的理由。我没什么安全感,睡在你旁边都不太放心,尤其你还老爱抱着我——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你这习惯是打哪儿练出来的,我能放心吗?我老觉得自己像是上了一辆陌生人开的黑车,不敢睡得太死,得经常睁开眼看看车里、车外,怕被人拉到荒郊野岭卖了,但我又怂,我不敢说啊,我怕我一旦说了,就连不明不白的车也坐不了了。” 他心中一声叹息,真的很无奈。 他才偷偷开心了多大一会儿啊?他又没做错什么,可他原本细水长流的计划就又要为弥补别人的错误而提前触发一次——按照他的计划,他本来不舍得这么早就松口,让盛骁知道他早已非他不可,没他不行,但他要是不下水,他脚上不沾一点儿难以启齿的、低劣下品的泥,盛骁都不敢碰他了。 他只好从泥里拔出脚来给盛骁看:喏,看吧看吧,大家都差不多,扯平了。 沈俊彬状似潇洒地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现在,感觉好一点了。” 盛骁沉默了许久,才说:“对不起。但是,我不是跟别人‘练’过,我真的很多年没有……我是感觉你可能会很疼,所以我就……你要是觉得看到我,恶心,烦,你可以……” 唉。 “你这个笨蛋,没听懂我说的话吗?我说的是,就算你是黑车,我也上,不但上,我还害怕你把我扔下去!”沈俊彬收回自己的腿,不给他趴,蹲在沙发上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脸好好听着,“和你在一起,我过的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就算你以前真的怎么样,和谁练出来——那是我没早遇见你的命,谁让我没早跟你在一起呢?已经发生的事我也只能认。我从来没有一天能像现在这样,心里这么踏实过。” 盛骁迷茫地看着他。 “我总想支付代价,彻底把你包了,变成我自己的,可是你又不收,我很不安心。”沈俊彬拿出谈生意时那种公事公办又游刃有余的语气说道,“现在你妈代你‘收’去了,我高兴死了。只要你别赖账,我做梦都能笑醒。” 盛骁苍白着一张脸,盯着他的眼,气声问:“你这是笑吗?” 沈俊彬:“我是……” 谁敢这么教训盛骁?沈俊彬认为自己说的这番话很酷,一定给了盛骁莫大的震撼,所以他猜想自己看起来应该也是一样的酷。 被盛骁这一问,他抹了一把脸,刷下来脆弱的证据遗迹若干,整个手心都是湿的。 沈俊彬:“……” 他只能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貌似不耐烦地说:“你也不要太刻薄,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消息,短暂的情绪谁都会有,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而已。等过去这阵就好了。” 等盛骁恢复原样,等他们不再一想起这件事就双双心烦。 只要盛骁好了,他也就没什么可“不好”的。 盛骁眼里仍旧迷茫:“能过去吗?” “当然能。”沈俊彬坚定道,“多大点事儿?别因为我刚才不小心掉了两滴眼泪你就难受。人生在世谁活着不苦?有时候我自己也想哭,这和你没关系。” 盛骁听完这话顿时又有要低下头的趋势,沈俊彬明显感觉手心一重。 他不假思索地一用力,单手捏住盛骁的下巴不放,还抓着他的下巴凶恶地 分卷阅读1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49 左右摆了摆:“停止,听懂了吗?哭丧着个脸,有什么用啊?你哭我又捞不着好处,我不爱看你这样。” 假的。 他不爱看盛骁脆弱,但他又喜欢看盛骁为他变得脆弱,并且不觉得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仿佛他也能掌控盛骁的情绪,仿佛他们之间的作用力是互相的,不是他一厢情愿。 父母的强拆行为像是一种外力,将他们挤压得更紧密,但和那种外力相比,他们之间互相作用的力似乎更能带给他真实的、触手可及的心安。 第95章 情绪平复过后, 沈俊彬扪心自问,他不是得意着呢么?他哭这么难看干嘛呢? 思前想后了好一阵,他总结定论:掉泪和苦不苦关系不大, 大半是因看盛骁消沉的模样, 他心头肉疼,疼得掉泪。另外他又恨自己大意——夜路走多了, 能不遇到鬼吗?如果不是他把车停到那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去,也就不会让人有可乘之机。 他是被自己气哭的。 他不苦, 他的日子好着呢。 盛骁在洗澡, 和他隔了两道门, 水声隐隐约约传出来。就干听这毫无规律的水声,沈俊彬竟也能听得出了神。 或许是从盛骁身上散出来的那股自我检讨的悲痛气息还在客厅盘桓,迟迟没有散去, 他听着听着,胸中忽然产生了一丝疑惑。 这疑惑和盛骁无关,是关于他自己的。 回望二十几年,他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不似外人想象的那么轻易得到。盛骁是他唯一一次中了大奖, 这奖也不是白来的, 他许了恒河沙般的愿, 走过了几光年的心路, 才得以梦想成真。 原奖品已经很宝贵了, 现在到手的奖品竟然不吱不声地在他手心里忽然升了级——不但此人归他所有,还额外附赠一套房子, 并且宣称是为了让他来往方便才买的。 这福气大得惊人,沈俊彬不禁自我怀疑,他到底能不能吞得下。 他没拜过那路神仙,怎么会有菩萨主动跑出来为他显灵呢? 透过窗户向外看,天空灰蒙蒙的。 每个在城市中生活的人都应该具有区分雾和霾的能力,像今天这种状况,不用看天气预报也能想象出空气中漂浮着多少尘灰和种种不可分辨的污染颗粒。 它们携手出游,随冷风过境,如一股横行霸道的妖气,万物都应当为它们让道。 沈俊彬面色凝重地站在窗前,先在心里建立了层层厚厚的包围保护,才敢开始小心地幻想:他和盛骁住在一处窗明几净的房子里,房型他还不知道,但据盛骁所述,肯定差不了。客厅的地面上铺了一张椭圆形的地毯,他们两个不事生产,逍遥度日,翻翻书、背背题,磕磕碰碰、搂搂抱抱,任那太阳升起落下……这样的好事,应该配一个完美的开场,发生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 今天这天气,显然配不上。 不是他迷信,是他对自己一贯的运气有自知之明,是在被岁月训练之后学得谨慎而乖巧。 他现在强烈需要一个好兆头,他要挑个黄道吉日,先放上两万响的大地红,再铸两尊铜狮子立在玄关,手持三清铃,请一面八卦镜,于正午时分,悬在户门口。 没有法宝,他不敢妄动。 这些没根没据的担忧他不敢对盛骁说出口,不但连他自己都嫌说了晦气,他还怕一说出口就泄露了天机,让老天知道他已经摸清了规律,从而忙中偷闲,为他设定一套新的生存障碍。 那些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蛛丝马迹的预感,他原本是不信的,现在他突然之间信了“冥冥之中”,并且担忧这种他还未摸清的力量会带来不妥。他变得更加谨小慎微,连一点儿风险都不敢冒。 卫生间内的水声戛然而止,沈俊彬一个激灵回过神,将衣服脱得七七八八,掀开被子躺了进去,佯装已经睡着。 过不多久,盛骁出来了。 他进卧室时的脚步声明显轻了些,走到床头弯下腰,小声问:“睡了?” “啊。”沈俊彬用手捂着眼睛以防露馅,“你洗完了?” “嗯,我好了。”盛骁甩甩头,拨弄了两下吹得蓬松的头发,问,“走吗?” “不急,我刚跟派出所打过电话了。”沈俊彬身子黏在床上似的,一边胳膊碍着骨折不敢乱动,一边胳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唉,我还以为没人记得这事了呢,结果接电话的先说去帮我叫人,又说管这事的人不在——这是怕我烦他们吧?我一问能不能撤案、怎么撤,接电话的紧接着就说负责的人回来了。那人跟我说,身体最重要,叫我好好养伤,其他程序他帮我办,过两天去签个字,确认一下就行。” 盛骁:“哦。”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可还有一句“谢谢”,他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谢什么? 谢沈俊彬宽宏大量?谢他既往不咎? 父母和爱人在他心里不应该是一样重的吗?他这一谢,是不是太残忍了。 派出所的警察天天在鸡飞狗跳里鸣笛穿梭,什么五花八门的纠纷都见过,那些人的心跟明镜似的,沈俊彬那话刚一说出来,估计人家早就听透里面的意思了,知道这肯定是找着正主儿了,说不定还已经私了完事了。 甭管是私下一报还一报,还是拿钱解决,都是人之常情。只要没捅到他们那儿去,他们也懒得多问。 而他呢,作为主动自首的正主儿,他怎么跟沈俊彬私了?他就这么让沈俊彬平白受一回气,自己假装事情翻篇,若无其事地说一声谢谢吗? 可他能怎么办? 他既不能让沈俊彬去找他爸算账——山长水远,敌强我弱,太不现实;他也不能让沈俊彬拿个棍子打他,父债子偿——他知道沈俊彬下不去这个手,硬要这么说等于逼着沈俊彬吃亏作罢,还不能再提。 这题无解。 “我不想出门了。房子就在那儿,跑不了,不急着今天看。”沈俊彬拍拍床,“过来躺会儿。” 盛骁:“……” 听了这话,他困得卷边儿了的一颗心已经扑到枕头上呼呼大睡,身体却有些僵硬地杵在原处,仅剩大脑还在毫无头绪地胡乱思考:难道,赔人么? 太没新意了。 何况他早在两人口头私定终身的时候就把自己许给了沈俊彬。用一笔代价支付两次订单,还有比这更无赖的装傻充楞吗? 沈俊彬一回头,见他傻站着,眼睛黑漆漆地盯着自己,乐道:“看我干嘛?我早晨醒得早,困了。就躺会儿,不碰你。” 盛骁素着一张脸,欲言又止,沈俊彬索性撩开被子,脚伸到他身后,用小腿一勾:“上来啊。” 盛骁同志在大是大非面前意志坚定,不惜大义灭亲,然 分卷阅读1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0 而他的身体却远不如他的意志坚定。身处熟悉的环境,躺在软硬适中的大床、高矮恰到好处的枕头上,时不时还有熟悉的香气钻进鼻子里,他挣扎都未来得及挣扎就睡着了。 声称自己犯困的沈俊彬却没睡着,他把手不轻不重地放在了盛骁的脸上。 盛骁皮肤微凉,像一块温润的玉,方才洗澡时他顺带刮了胡子,现在一点儿也不扎手。 沈俊彬想摸一摸,他猜想那手感应当非常宜人,可他怕扰人清梦,只好退而求其次,保持着这个姿势。 两人之间的触碰点似乎产生了一条奇妙的电流通道,电没电着盛骁不知道,反正他通电了,他朦朦胧胧地看懂了盛骁平日里的油滑和貌似风流。 那些都不是他的本质。 芸芸众生在世间摸爬滚打,无论顽石还是美玉都穿了一件平凡的布衣,唯有岁寒知松柏,烈火见真金,在命运无情的考验面前,每个人才能展露出本心。 盛骁的本质是一块白净无暇的玉,他可以穿得比任何人都花哨骚包,但当他脱下人人可以复制的外衣之后,内里依旧是刚正不阿的翩翩君子。 正因如此,他一定格外不能接受父母的做法,所以不得不用过激的方式表达内心的双重痛苦。 沈俊彬还是没忍住,偷偷蹭了蹭手指,好在盛骁的呼吸越来越匀长,看起来没受干扰。 睡着好,睡着了才能养精蓄锐。 人的状态不好,很多时候都是因为精神衰弱,进而胡思乱想造成的。 也许这一觉过去,明天就雨过天晴了。 第96章 第二天早晨, 沈俊彬像往常一样到点儿就醒了。他躺得久却没睡太久,一直失眠,可为使自己看起来更趋于“常态”, 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还是决定起床洗漱。 他这边刚一坐起来,身后盛骁就说:“我前两天和齐经理换班了, 他的班是今天的,我下午要去店里。” 沈俊彬:“哦, 你去呗。” 说完, 他偷偷打了个小哈欠。 忙起来就好了。 现实无情, 鸡毛蒜皮的事一多,总能先把人没顶一淹,再趁人挣扎之际, 悄悄锉掉人的棱角,将敏感打磨成迟钝,将脆弱磨砺成坚强。酒店里的工作,尤其是管理岗,看上去轻松, 动动嘴皮指挥指挥就得了, 其实一环一环熬下来已是次日。届时胡思乱想在精疲力尽的面前只能相形见绌, 乖乖让道, 下了班的人吃嘛嘛香, 倒头就睡。 这件小事会成为过眼云烟,他们之间的芥蒂不复存在。 沈俊彬低头穿拖鞋, 盛骁忽然又叫住他:“哎,你……” 沈俊彬:“怎么了?” 盛骁一翻身跳下床,站到他面前问:“你今天想出门了吗?” 沈俊彬不免警惕:“去哪啊?” 看完盛骁,他紧接着看向窗户。两扇窗帘之间露出了窄窄一道条形的天空,昨日的阴霾似乎已离奇地散去了。 沈俊彬松了口气,转而又觉得自己非常莫名其妙,他不务农不打鱼,竟然也要看天吃饭。 “你想不想去商场?”盛骁目光恳切地望向他,“我们去买戒指吧?” “……”沈俊彬心里有朵花,被这句话一呼喊,悄然应声绽开。 盛骁仔细研读了那句“我又捞不着好处”的埋怨——不管那话沈俊彬是有心还是无意说的,他们在这朵乌云下原地踏步也于事无补却是真的。 沈俊彬随身收藏了父母那么多对戒指,想来对这东西有特殊的感情,假如有一枚是属于他自己的,心情应该会好一些。 而他,也需要一件比语言更具体的物品,让承诺有一个载体,看得见,摸得着。 “戒指得上手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咱俩一块儿去挑吧。”盛骁呲牙一笑,强调道,“我给你买,好不好?去吗?” 沈俊彬欣然展眉,做出一副对盛骁那句“我买”感兴趣的样子,干脆地应道:“去。” 珠宝店的柜姐大约是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向客人推销首饰的热情遥遥领先于探究客人关系的好奇。面对两位来买戒指的英俊男士,她连一眼不该看的都没多看,微笑始终不坠,全心全意服务,有问必答。 盛骁算是半个甩手掌柜,瞎出主意,指指点点一番,末了道:“还是听你的吧。” 说着,他又指着沈俊彬对柜姐一笑:“让他挑。” 沈俊彬:“……” 柜姐:“先生,您看好哪一款?” 沈俊彬向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不过这个“不介意”大多时候仅仅是口头上的,是他嘴硬而已,其实和异性在这么近的距离里交流,对方每说一两句话就要看看他的神色反应,他介意死了——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类,让人这样观察,不介意不是人。 他不想给别人以婆婆妈妈、挑三拣四的印象,这和不能含胸驼背、衣冠不整等等一样,算是站在盛骁身边时的一种自我要求。 沈俊彬若无其事地点出来几款:“这几个,试试。” 盛掌柜大方得很,将左手放在柜台台面上,挨个试戴,五指闲不住地波浪状瞎晃。沈俊彬身负重任,定下心,沉住气,自我告诫:这可是挑和盛骁一对的戒指,不能不慎重。 他擦亮眼睛,可一眼刚看过去就犯了难:怎么挑?盛骁……实在是戴哪一款都很好看。 不是相得益彰的那种好,是由于布景太高档,所以换个苹果放那也好看,换个桔子也好看的那种好——什么东西放在这只手里,都显得金贵。 这个人从五官到头发丝儿皆掌握了成精的秘诀,他在很多、很多年之前,第一次和盛骁握手时就已知晓。 当年他不舍得撒开的手,今天戴上了他们的戒指。 沈俊彬静静望着绒布上那只手,感觉已经没什么可挑的了,素圈足够。否则戒指的工艺越是复杂,越有一种画蛇添足、企图与日争辉的自不量力之感。 他在岁月静好中默默浸泡了一会儿,忽然心生好奇,捏住盛骁的手指一看——这家伙这几天不是又赶路又上火么?怎么指缘连丝毛刺儿也没起?指甲看上去还这么圆润工整呢? 他们来得早,店里没别的顾客在,盛骁被他捏住手指,非常有情趣地顺势凑了过来,黏腻地跟他耳语:“你别光在我手上比嘛,你怎么不戴呀?” 柜姐识相地对这话充耳不闻,如老僧入定,埋头擦拭被首先排除的几款,放回玻璃柜。 “我看你戴哪个好看。”盛骁把自己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给他套了上去,“挑个你喜欢的,你看好了我就看好了。” 沈俊彬无语地一低头——科技再怎么发达,也不如进化了几百万年的人体精密,他还没有做出任何指令,大脑已经体 分卷阅读1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1 贴地自行将这一拉、一套的感觉刻进了他心里。 等候激光刻字期间,二人坐在绿植墙后的沙发上。 不多会儿,盛骁喝了口又热又酸的果珍,换了个坐姿,紧靠着沈俊彬的肩膀,小声问:“他开始刻了吗?怎么还没好?” 柜姐事先告知,刻字的师傅只有一位,两个戒指前前后后得弄半个小时,推荐他们先在商场转转,或是去吃个午饭,下午再来取,但被沈俊彬严辞拒绝了。在他看来,这个等候的过程好比等待两人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哪有当父亲不在产房门口候着,先跑去吃饭的道理? 他正在这儿心无旁骛地祷告平安顺利呢,谁知盛骁竟然嫌慢?还不耐烦? 沈俊彬不禁皱眉,嫌恶地看盛骁:“你有事吗?” “我没事啊。”盛骁无辜地觉得这话语气也太凶了,扭过头撞上沈俊彬的目光,无由来地产生了一股求生的欲望,掏心掏肺地解释,“哦,我这不是想赶紧给你戴上吗?我心急啊,我想跟你戴一样的。” 沈俊彬:“……” 他轻轻一拉,盛骁就以十分留意控制自身重心的姿势靠在了他的肩上,头发顺着他的领缝儿挠他脖子的痒,像是什么动物的毛越了界。 这家伙是什么物种,沈俊彬看不出,但他知道,盛骁一定是非常稀有的保护动物。 轮回了几世,不常来人间,乍来一回,落在了他手里。 沈俊彬捏捏那只热乎乎的手,蛮不讲理地心想:没机会繁衍了,继续稀有吧。 第97章 盛骁晚上要夜值, 俩人取了戒指回家午休。 沈俊彬早晨的困劲儿此时已荡然无存,他只觉得这戒指怎么看怎么好,百般把玩, 放在鼻子底下闻了还嫌不够, 恨不能用牙咬一咬。 盛骁闭眼躺在旁边,半个脑袋压在他肩上。 二人何其熟稔, 沈俊彬光听呼吸频率就听得出来,盛骁没睡。 十几对肋骨在体内并不是根根独立的, 盛骁下巴压在他右胸口, 对侧断了的那根多少也受点影响, 他被压得喘气微微吃痛。 可他不想让盛骁移开,这细微的疼痛恰好真实地证明了身边这个人触手可及的存在。 什么经理人考题,什么年会接待, 此时其他所有凡尘俗事加在一起,对沈俊彬的吸引力都不如两枚戒指来得强烈。他把手伸进被窝里左摸右探,找到盛骁的手,捏住指环,往外轻轻一撸。 盛骁反手抓住他, 闭着眼问:“干嘛呢?” 沈俊彬:“摘下来我看一看。” 盛骁这才松开了手。 两只戒指叠放在一起, 内圈相同的位置刻着“盛骁沈俊彬”。 当时珠宝店里管刻字的师傅例行公事地推荐了一本额外收费的英文花体字模板给他们, 盛骁优雅地接过图册, 手指轻轻捻开铜版纸翻看, 目光沉静而专注。 沈俊彬以为他打算挑个,和名字刻在一起, 还挺期待的,于是站得玉树临风,在旁边安静等候。谁知几秒种后盛骁不动声色地就要把本子横过来看,他这才不得不伸头一瞥。 定睛看了几眼,未等盛骁找着中外文对照,他就面带尴尬地将本子推了回去,婉拒了师傅的推荐。 把它们译成中文,无外乎是“爱你到我死”、“海枯石也烂”之类的短句,这些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沈俊彬知道,盛骁不喜欢肉麻露骨的誓词。 他先一步拒绝,免得等盛骁问过他什么意思再开口说“不要不要”,听起来像是否定了他的告白似的,那真是泰山压顶的糟心。 拒绝完师傅的推荐,沈俊彬神清气爽,认为自己相当有先见之明,不由得翘着尾巴抄着口袋在珠宝店踱步。 而现在静下心再一看,这戒指内圈分明还空了一半呢,留着干嘛啊? 客观地从面积上考虑,这点空间再刻进去一两个名字不成问题,这寓意不是给别人可乘之机吗? 沈俊彬有一点点后悔,他心里的诸多预感天线又开始求签问卜,蠢蠢欲动。 然而这次,他的自乱阵脚只乱了一瞬,那行小字一把按住了他。 同样的字体,在同样的戒指里刻出的两个名字,连起来看就像一个故事。 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他和盛骁在一起了。 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情愿不情愿都卡上了钢戳,他再没什么可瞻前顾后。 他曾经梦见自己亲手做了两枚戒指,但那是以他送给盛骁为前提的。因为要送给盛骁,所以一切东西都必须稀罕、精巧,竭尽所能做到匠心独运,与众不同,最好像竹蜻蜓,插头顶能起飞,像避水珠也行,含嘴里能下海,那才能在盛骁的世界里成为特别的存在。 而当盛骁送给他时,他才发现,其实弱水三千里他不需要太多,只取一小勺就足够。 最普通的款式给他带来了最踏实的心安,这评价没有一丁点儿退而求其次和委曲求全的意思。工作注定了他们得常摘、常戴,万一某天不慎丢失了,他还可以悄无声息地去买只一模一样的,免得让另一枚落单。 对他而言,这枚戒指本身如何并不重要,它的价值在于能和盛骁的凑成一对。 就让他们佩戴着款式平凡淳朴的对戒,隐没在无数幸福的情侣之中,加入地久天长俱乐部,成为终身会员。 沈俊彬暂时看过瘾了,拉起盛骁的手,给他戴了回去。 盛骁很配合地伸出了手指。 ……他仍醒着。 昨天盛骁睡了几乎一天一夜,生理上并不缺觉。眼下明知他在看戒指,盛骁却不睁眼也不开口,是不是不想跟他说话? 沈俊彬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总有一些事是他不能靠主观意愿控制的,比如他的身体。 倘若他现在身强体健,能引体向上,能下河冬泳,看起来遇袭事件没对他造成丝毫影响,盛骁面对他时,心理压力也许就没这么大了。 像现在这样,他们一个提不起精神,连话都不想说,另一个被扔在静默处也不免心情沉重,身体恐怕恢复得更慢。 长此以往,岂不是要陷入一个彼此影响的差劲循环? 沈俊彬无声叹了口气——最近他的运气太旺了,好得简直离奇,数个心头大患一一自行化解。可惜哪有人能一路长红?他不舍得,却也得正视盛极必衰、有得有失的道理。 作为这个循环中有问题的零件,他想,要不,他自觉一点,寻个去处休养生息,等身体恢复了再回来? 只要他好了,一切将重新活络,时间抹去不快的记忆,他也能扛、能挑,再来什么大风大浪都无所畏惧。 “盛经理,”沈俊彬用指尖留恋地拨弄着盛骁耳后的头发,又把手指温柔地插进那蓬松的发间,感受着温度和触感,“三 分卷阅读1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2 点半了,上班了。” 盛骁嗓子眼里似乎发出“嗯”的一声。 太轻了,更像是呼吸带出的声响。 沈俊彬知道盛骁听得见。 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了:“我先回店里住几天。” 盛骁倏然睁开了眼。 沈俊彬没有发现,继续说道:“我回去缓一缓,你也调整下心情,好好休息。” 他迷茫地目视着前方的白墙,感觉话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听上去却不像是自己的。他想开玩笑似的再补充一句“你得保证,我走了还能回来”,可他张张嘴,终究没能自如地说出口。 盛骁一不对劲,他就慌不择路,拿刀往自己身上先捅两下试试,想看能不能替他难受,能不能解决。 当然不能解决了,而且他下刀之后发现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割自己的心肝,这感觉实在太痛苦了,他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强大。 不过还好,他还有手上的这枚戒指,凭着那咒语般的五个字,他能抗十级大风。 就算他今天走了,也一定能回来。 “你不在这儿,我还能‘休息’吗?”沈俊彬掌心里的人忽然开了口。 盛骁说:“你这不是把我自己关起来忏悔吗?” 沈俊彬指的“调整心情”是什么意思,盛骁心知肚明。他已想过了,再矫情下去,除了进一步彰显沈俊彬比他能扛之外没什么意义。刚才那一会儿,他只是“没说话”,并不是“没话说”,他在深入思考一些对于人生而言更为严峻、现实的命题,恰好这个问题他不方便跟沈俊彬探讨。 他那儿还没思索出结果,谁知后院这儿就起火了。 盛骁道:“回去有什么意思?自己在屋里待着,谁跟你玩?人家正考核周呢,你回去不瞎裹乱吗?你就在这儿,等我下班。” 沈俊彬低低地应了一声,不知怎么想的。 盛骁察觉到他回应得不甚真诚,挺腰送胯顶了他一下:“说你呢,听到没?” 沈俊彬:“……” 两人都没羞没臊地离经叛道过多少回了,他万没想到自己还会被盛骁这么一顶就脸热。 沈俊彬一个激灵回过头去——这一回头,他顾全大局的胸怀功亏一篑,韬光养晦的计划全被埋到了不见天日的地方。 一把钥匙开一把锁,一把锁锁住一道门。 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能像一把钥匙一样,准确流畅地打开他的锁,推开他的大门,随时畅通无阻地走进他心里,大摇大摆,呼风唤雨。 看了这一眼,沈俊彬已不想走了。 刚才那些话能让他炒炒吃了吗。 盛骁手肘一撑,半支起身子,晃了晃带着戒指的那只手。 “你不许走,就在这儿住着。”盛骁盯着他的眼睛命令,又俯身虚虚地抱住了他,“谁敲门也别开,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 沈俊彬今日又有一意外收获,他领略到了以退为进的奇效,但还是惊险,还是后怕。 全靠盛骁给面子,不然他就要饥食后悔药,渴饮西北风了。 他抬起手搭在盛骁背上,轻声道:“知道了。” 盛骁一伸懒腰,起床进进出出地换衣服,沈俊彬也除了卧室,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看。 从很久之前起,他先是喜欢这位先生的成品,后又因对成品的爱好深到了一定的地步,渐渐开始想探究他的包装经过。可惜从前他们多是同一时间出门,又或者盛骁目送他离开,难得他有清闲观赏的机会。 原来盛骁的赏心悦目也不是天生天化的,沈俊彬越盯着看,他就越是丢三落四,这边刚找着衣服,那边就丢了袜子。 沈俊彬正要开口提醒他别忘带上围巾,手边先一震。 他看看名字,接了起来:“哥。” “嗯。”陈暮问,“俊彬,你在店里吗?” “在……”沈俊彬不知他哥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怎么的,一句两句解释不完,干脆含糊不清地答,“啊,怎么了?” “我现在在沈城机场,大约两小时后到明泉。”陈暮言简意赅地低声说道,“你的事,我查得有眉目了。” 沈俊彬闻声一僵:“查到什么?” 盛骁在换鞋,听见这句话,神色复杂地回过了头。 陈暮微微一顿:“说来麻烦,到了再说。” 沈俊彬和盛骁对视了一眼——他把情况想得太乐观了,也许盛骁他爸找的那人本身就是个傻的,真用自己手机解车锁?毕竟连收钱寻仇的勾当都敢掺和,要么是穷途末路,要么傻缺二百五,那还有什么傻事做不出来? 派出所和他哥的初衷不一样,想把案子从他哥那儿撤了,远比从派出所撤了麻烦。他早知如此,昨天自欺欺人地偷了个懒,想找个心情好点的日子再蒙混一番,结果就晚了这不到24个小时。 沈俊彬在悔不当初之中硬是开拓出了一片冷静,一抬手,给盛骁做了个“别慌”的手势。 “啊,这样啊。”沈俊彬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意外,嘶了一口气,“要是麻烦,你就别来了吧。你该忙什么就忙去,我自己联系就行。” 陈暮:“嗯?” 沈俊彬不知他哥查到了什么,可哪怕铁证如山,只要不被他哥当场亲眼看到,就还有粉饰的余地。他问:“谁查的,在哪儿查的?你准备怎么安排,你告诉我找谁,我自己去弄就行了。” 陈暮是从沈俊彬这个年纪过来的人,他不是没想过、试过在长辈面前瞒天过海。沈俊彬的一举一动刚一反常,他稍加思索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陈暮品了品这几句话,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有些费解地问:“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已经安排好人了。不需要你出面,也不用你做什么,你只要在后面看着就行。正好趁这次机会,让考核组的人帮你把队伍淘一淘。” 沈俊彬神经骤然一紧,心窝由内向外凉。 他讪笑一声:“嗯?怎么,还和考核组有关系?” 他不知道他哥查到了什么,难道有哪一条证据居然能跨过中间这些人,直接指向盛骁? 沈俊彬问:“难道这人是店里的?” “嗯,范围基本上可以确定了。”陈暮道,“这个人就在明泉,很有可能是你部门里的同事。” 第98章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共有近千个岗位, 酒店里里外外人来人往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些同事付常友只见过几面,还没来得及记住名字, 人家就已辞职没影。所以当前厅部新招进来了个大堂经理时, 他也没太在意。 每回去前厅迎宾,他都在忙着带礼仪队的姑娘反复跟礼宾部沟通确认:怎么引领、控几部梯、每人带几位客人、从哪架电梯上楼……根本顾不上多看谁一眼。 时间长了 分卷阅读1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3 , 来往多了,他才模模糊糊地知道那姑娘姓徐, 好像叫徐瑶瑶。 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开始传的, 说徐瑶瑶从某国字头的名牌大学毕业, 刚来时应聘的是总办主任,但因为她学的不是酒店管理,所以领导让她到楼下先轮轮岗, 等各岗都干过一遍,业务熟悉了,也就该提拔了。 好家伙,原来小麻雀背后还藏了个凤凰的大尾巴?再去前厅部时,付常友有意无意间就多看了两眼。 和付常友住一间宿舍的, 一个是中餐的领班, 两个是宴会厅的主管。对门淮扬菜班里几个年轻的学徒常来串门玩, 这天他们趁着宿管不在, 在宿舍里拼起几张凳子打牌。 小厨师说:“你们礼仪那几个女的, 就带一副骨架来上班,脸上全是粉, 五官全靠画,每次在餐台前走过去,我都担心粉飘下来。将来谁娶回家,晚上卸了妆要吓死了!” 付常友前一晚给客人敬酒,宿醉的劲儿到现在没过去。他边吃着餐盒里同事打回来的菜,边晕晕乎乎地笑骂他:“拉倒吧,她们下班卸妆我都见过,没一个丑的。你放心好了,也轮不着你娶。” 中餐领班小声嘀咕道:“我最近觉得前厅新来的那个大堂经理长得很好看,像我初中班里的班长。一看就是那种小时候扎个马尾、学习特别好的女生。” 付常友想了想:“也就一般吧,前台那几个不是更漂亮?” “漂亮管什么用啊,又不能当饭吃。前台最多卖卖房,拿点奖金,她们还能站一辈子吗?人家那个将来是要去三楼的——储备干部,总办主任。”宴会主管捏了几张牌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抽,道,“我小时候怎么就没好好学习呢?唉,后悔也晚了,在餐饮干,早晚累死。” 付常友没接话。 餐饮一线的工作大多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情商不是太低,长得不是太丑,迎来送往的活儿谁干都一样。酒店有他们,行,没了他们,照样能招别人。他的职位之所以比其他几人高,无非是因为他进店早,干得长。 掐指一算,他在餐厅经理一职上已停留很久了。 每天繁重的工作让付常友肌肉疲劳,五脏六腑疲劳,精神也日渐疲劳。他们吃的都是体力饭,没有任何关于未来的保障,他越来越不满足于单纯的工资和业绩奖金,开始向往更有发展前景的职位。 这屋里的五个人之中,现在最不起眼的那个小厨师反而最有前途可言,倘若有一天这小子能在红案上学出名堂,找个好去处,年薪赚几十万稀松平常。反观他们几人,通货膨胀时老板可能会大发慈悲,适量涨一涨工资,但想要大幅度的待遇提升?那是绝对没有的。 除非自身先有质的改变。 这天,送走了包间的客人已是夜里十一点多,宴会厅那边也收拾得差不多了。杨总向其他部门借调了十几个在酒店住宿的员工过来帮忙收台,付常友不好意思让人家干活,自己却跑回去休息,于是头重脚轻地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准备投身其中。 迎面过来几个收工的女同事,他赔着笑脸,一一弓腰致谢:“辛苦了,美女,感谢感谢,早点回去休息。” 没企业预定时,全店上下都盼着生意能好,可一旦会议宴会多了,住在店里的员工就会隔三差五被上级喊来支援。几个老油条你搀我、我搀你,装死装活地翻了个哀怨的白眼,有气无力道:“救命啊,能不能跟你们总监说一下?再叫我来我真的要辞职了!” 付常友有什么办法?这明泉又不是他家开的,赚的钱也不到他手里,雇不雇人他说的不算。他只好笑笑挠挠头,承受着白眼,尴尬至极。 略作调整,他又跟走在后面的几个同事致谢。 “你也累了吧?”徐瑶瑶身上穿着制服,但为干活方便换了一双平底鞋,走起路来脚步还算轻快,到他面前时微笑着抬起脸对他道,“我看你从中午就在忙,一直没闲着,你也早点休息。” 身后的对讲机里,杨总监还在问着“干完没”、“还多久”,宴会主管回了话,那边又说“抓紧时间,让早班的先走”。 对他们而言,“休息”是多么天真的字眼。 付常友带礼仪队带了一年多,自问对各种浓的、淡的、踏雪无痕的、改头换面的化妆术了然于心。徐瑶瑶眉毛颜色浅浅淡淡,形状不是太分明,眼皮也干干净净,看得见睫毛根。 他想:难道徐瑶瑶素颜就长这样?那化了妆也不比礼仪队差啊。 付常友低头想看个清楚,一不留神,脑袋“咚”地一声撞在了实木门板上。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变身成为了一瓶雪碧,体内的酒精就是雪碧里的二氧化碳,经这一撞,全都涌到了他天灵盖上。他离徐瑶瑶越来越近,可奇怪的是,他更看不清这姑娘到底化没化妆了。 第二天中午他才睡醒,被人一阵起哄。他们宿舍的中餐领班尤其义愤填膺,振振有词地指责他趁醉揩油,这个行为真是又阴险又机智。 付常友百口莫辩,忙加了徐瑶瑶的微信,解释说:“不好意思,昨天喝多了。” 徐瑶瑶大大方方地回复:“没关系,我知道。” 付常友的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许久,最后,他走到无人的阳台上,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我能请你吃饭吗?” 他比徐瑶瑶年长,也比她职位高,和她一起吃饭感觉就像带了个邻居家孩子,一点不自在也没有。第一次约会,他直截了当地问了传言中“储备干部”的事。 他原以为徐瑶瑶会闪烁其词,没想到她一脸意外,说:“你哪儿听来的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没有的事,我一开始应聘的就是大堂经理,因为专业不对口,我主动问能不能降薪试用一段时间,胡总才说考虑一下的。后来过了差不多两个月,他打电话给我,那时候我已经找了别的工作。不过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过来了。” 说完,她看了一眼付常友,又低下头羞涩地一笑。 看上去对自己的决定似乎十分庆幸。 年轻男女,郎情妾意,女方都表达得如此明确了,付常友也不是个傻子。二人在店外约会了几次,平时信息来往嘘寒问暖,没用多久就走到了一起,半年时间一晃而过。 交往越久,他越觉自己捡到了宝贝。寻常小青年肚里有一,嘴上能吹成十,而徐瑶瑶则是心里有十,嘴上只说其一。她刻意地低调且内敛,看着好像不怎么起眼,可只要走近她,就能发现她身上散发着安定的力量与智慧的魅力。她不屑自我标榜,也不常将锋芒外露,但该有的内涵,她一样也不缺。 在肤浅浮躁的环境中,徐瑶瑶是真正的女神。 付常友时常怀疑这个世界哪里错了,否则怎么会让这么好 分卷阅读1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4 的姑娘到酒店这么辛苦的地方工作。 徐瑶瑶每天都不忘叮嘱他少喝点酒,付常友也尽量控制着,实在推不了的才喝。偶尔喝醉了几次,在朦胧之中,他开始慢慢地思考他们的以后。 付常友家境虽然拮据了一些,但工作这几年,他吃、住都在明泉,连衣服也只几乎穿工装,自己没什么开销。他双亲身体健康,家里一切平安,手里也就渐渐攒下了点钱。算一算,差不多够交一套面积还算过得去的房子的首付。 上百平的没有,五六十平应该不成问题吧?北京、上海那些地方,新婚小夫妻们不也是有个二三十平的二手房就欢天喜地地结婚了么? 然而,他依然没忘百翔员工之间不能结婚、恋爱的规定。不管这规定人不人道、合不合理,早在进店时他们就已在合同上签字了。在此之前,他曾见过一对隐瞒关系的情侣,被人发现后双方都遭到了劝退,其中一个还是客房部的楼层经理,年资和他差不多。 徐瑶瑶在明泉工作已满一年,渐入佳境,要让一个干得好好的女孩子出去从头开始么?不可能。 他是男人,要走也应该是他走。 得益于他们供职的这间酒店目前由百翔酒店管理公司代管,选择并不是唯一的——明泉餐饮副总监的位置一直空缺,随着业务范围的扩大,这个岗位上人势在必行。 其他部门也曾有过类似的情况,后来人力几乎都是以“培养新生力量”为名目,将下级经理送到总部培训,再回来任职。 如果他能借这个机会升职,那么他面临的一切问题将迎刃而解,既不浪费他在本店的资历,又能使他的薪资比现在翻一倍有余。虽然两人可能还得小心隐瞒几年,但等他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和名气后再考虑跳槽到别的酒店,那时,他的筹码就不可和现在同日而语了。 无论是买房,还是结婚,又或是对他的职业规划而言,这一步至关重要。 每期经理人培训班在春天开班,酒店选送谁去,怎么选的,这过程总是半遮半掩。付常友想做一点儿准备工作,他去总办找总经理秘书,试试能不能要到一点儿培训资料,先拿来预习。 总办秘书颇有点儿狗仗人势,做了一个怪异的表情,说:“内部资料,没有领导同意,我不能给你呀。” 随即和另一个秘书相视而笑。 她们笑得太大声,仿佛在笑他不安分守己,在笑他异想天开。 你得付出更多的努力。付常友心想,老板都喜欢物超所值的员工。 他沉默地走在透明的玻璃走廊上,调整着心情,猛灌了自己几口鸡汤。 就在这时,杨德瑞从后面喊住了他。 杨总监喜气盈盈,拿了一份业主方的请示和总公司的批复给他看: “明泉国际会议中心自试运营起至今,西餐总监岗位一直由行政主厨兼任。根据明泉接待工作的特殊需要,需尽快委派专职的西餐总监到岗。同时,我们了解到滨海饭店的沈俊彬同志曾出国学习,对国外餐饮文化和菜品特色非常了解,为尽快改变餐饮现状,提高整个酒店的服务质量,拟聘请沈俊彬同志为明泉国际会议中心餐饮副总监,并在可能的情况下尽快到岗。 对百翔公司及滨海饭店对我们的支持和帮助表示由衷的感谢! 妥否,请批示。” 后面附的一份文件自然是总公司的批复。付常友目光直接落在了最后一行—— “百翔公司及滨海饭店全力支持明泉国际会议中心拓展业务。应业主要求,沈俊彬同志将携团队于三日内到岗(具体人员名单见附件),请你店做好相关入职安排。” 付常友耳边一声平地炸惊雷。 他望向窗外,他走得坎坷不堪的路上轰隆隆一阵巨响,凭空出现了一座大山。 那山不但堵住了他的前路,还遮空蔽日,将阳光雨露一并阻挡。 第99章 一天, 付常友正在上班,徐瑶瑶发来了一条信息:“你在忙吗?给你看个东西!” 这句话的最后,她还缀了一个夸张的惊恐表情。 徐瑶瑶大多时候都是成熟而内敛的, 活泼也以得体、礼貌为限, 聊天能准确地用语言表达想法,不需要使用额外的表情加以诠释。二人也不常在工作时间私下联系, 除非有要紧事。 付常友见到信息立刻找了个无人的转角回复:“看什么?” 徐瑶瑶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空白便签, 上面写着两个付常友非常熟悉的名字, 还画了一个心形, 将这两个名字圈在一起。 “这什么啊?”付常友横看竖看,“谁写的?” 徐瑶瑶问:“是沈总的字吗?” 沈俊彬来后,将西餐和宴会的硬件、软件、人员大洗牌, 付常友的工作重心完全回归了中餐厅,直接上级是杨德瑞。但两人毕竟还在一个部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沈俊彬的签名他早就眼熟了。 付常友:“不是他的字。” 徐瑶瑶:“不是吗?那真是奇怪。” “怎么奇怪?”付常友问,“你哪儿看见的?” 徐瑶瑶小声地用语音回复:“我刚才去洗衣房, 正好遇见楼层拿你们沈总的衣服去送洗。赵主管从他衣服里掏出来的, 放在桌上了, 我就打开看了一眼。不是他写的他干嘛要放在口袋里啊?我还以为盛经理和沈总监两个人……‘那个’呢!” 付常友:“……” 他成天在为终身大事绞尽脑汁, 做梦都能梦到房产证、结婚证两个本本和三金两礼, 脑子里完全没有超纲的题。 无论是沈俊彬,还是盛骁, 在他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他点开图片看了许久,还是无法将两个时常针锋相对的人想象成那种关系。 付常友:“你想多了。” 徐瑶瑶:“哎,仔细想想,他们两个到前厅来的时候,经常站在一起呢!是不是?” “他俩本来就是一线,个儿又高,站一起正好啊,不站一起还能往哪放……”付常友说完,又播放了一遍徐瑶瑶的话,迟钝地品出了她非比寻常的兴奋。 他假装不明白,问:“你激动什么啊?” “听说盛经理从来没谈过恋爱啊!”徐瑶瑶的情绪依旧有点儿冲,“我还在想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这句话付常友也听人说过,而且不止一次。他手下的礼仪队全是未婚的年轻姑娘,中餐、宴会厅的服务员也以女性居多,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能零星听见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他太清楚她们说这些话时用的是怎样的表情了,也不难推断出她们的心态。 付常友的心不由得凉了几分,认真地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和你有关系吗?” 或许是听出了他的 分卷阅读1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5 不满,或许是被质疑感到不悦,徐瑶瑶匆匆说:“我不就是跟你聊一下天吗,这种事我又不可能跟别人说,你那么较真干什么?好了,我上楼去忙啦。” 付常友以为自己会因此生气——女朋友对别的男人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他应该生气。可他默默地收起了手机,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徐瑶瑶今年二十六,应当不算是小女生了,但在他们悄悄交往的半年多时间里,别说一起过夜和身体触摸,就连接吻都没有一次超过三十秒。 他们之间的初吻是付常友主动的,那次他才刚碰着一下,徐瑶瑶就主动退开,说自己酒精不耐受,嫌他嘴里有酒味。当天中午付常友确实喝了酒,但不多,他也不确定自己嘴里还有没有味道。为此他连连道歉,抽了个小空去洗手间狂掬自来水漱口。 可后来他渐渐发现,即便他三五天滴酒不沾,刷牙刷到牙出血,吃了薄荷味最强的香口糖,还是不行。徐瑶瑶从没有主动亲吻他,哪怕一次。 他有那么臭不可闻么? 付常友不是对交女朋友一窍不通,也不是没对她展开过攻势,但对别的情侣来说水到渠成的项目,到了他俩这儿都比登陆月球还难。从前他还能自我安慰,心想瑶瑶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因为自爱,所以更值得他爱。 现在看来,是他太天真了。 哪有女人不肤浅?什么心如止水、守身如玉,不过是因为面前的男人没撩动到她心里的那根弦。 既然不愿意跟他亲近,又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多一道备胎,她的路走起来更快么? 面对现实吧。 付常友心想:没有人非你不可。女朋友不过是暂时没有更好的选择,才将就着跟你交往。 纸条上写名字的那二人,都比他年轻,都比他职位高。一个开着许多人穷其一生也买不起的豪车,一个有着全球最高精尖的整容技术也模仿不出其神丨韵十之一二的容貌。 一张来历不明的纸条就心潮澎湃了,假如被这样两人垂青,他的女朋友能不变心吗? 如果能把性别转换,让他面对,他也动心啊。 这个世界真真无聊。 旷古绝今的风流才子在千年前信手写下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却被世上无数庸人拿来自我开导。包括他自己在内,人们以为眼前的忙碌是在为家庭、事业操劳,是寻求人生的价值、生存的空间,其实对这个社会而言……他们,蝼蚁而已。 他们用一生爬过前人的轨迹,再走一遭,见证一遍早已存在、不可颠覆的道理,像砂砾一样在世上痛苦地拥挤、翻滚,衬托金玉的光芒,最后再在生命的尽头心服口服地承认:有的人,就是不可超越。 永远无法比拟。 自从看过徐瑶瑶发来的那张纸条后,付常友虽然难以置信,却也开始留意起沈俊彬的去向。两人工作范围重叠在宴会一块,沈俊彬在店不在店,关注起来还是挺明显的。 没用多久,他就总结出来了,只要盛骁值班,第二天早晨沈俊彬很早就下楼来检查备餐,遇上盛骁不值班,沈俊彬要么来得晚一些,要么干脆就不知去向,连车都不在他常停的车位上。 从工作职责上看,沈俊彬不来也无可厚非,他手下还有厨师长、餐厅经理、宴会主管,本来就不用事事亲力亲为,而且按照会议型餐饮的习惯,午宴、晚宴才是重头戏,早餐的菜单就那么几套,只要循规蹈矩即可。 但这未免太过巧合。 付常友和盛骁的关系还算可以,在点头之交里算是头点得比较多的。盛骁刚升夜值经理时就住在他隔壁宿舍,他们这几层都是男寝,以餐饮和工程居多,当时盛骁日夜颠倒,被吵得休息不好,打算搬出去住,还苦恼地问过他明泉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住宅区。 后来盛骁搬走了,再见面时他也就随口问了问盛骁搬去了哪儿。 付常友坐上一辆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路过了盛骁租住的小区大门。 其实他既不知道楼号,也不知道门牌,甚至不知盛骁还在不在这儿住。他说不清自己来这一趟有什么目的,可能是想在茫然无措的人生中另辟蹊径,做一点无用的挣扎吧。 公交车在小区门口附近停站,下车的两个大姐同时哀呼一声:“哎呦,好冷啊!” 付常友看了看窗外的积雪和凋零的枯枝,以及鳞次栉比望不到尽头的幢幢高楼——就算小区门卫允许他进门,他也未必找得到人,就算让他迎面遇上盛骁和沈俊彬同进同出,也不能证明什么,现在可是大白天。 他仓促间胡思乱想了几秒,终究怯懦了,没有下车。 许多事情在他心里畅想时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付诸实践才知道失之千里,有多可笑。 公交车不等人,车门在他的自我怀疑与否定中关闭,车辆继续前行。 往前走了一段,付常友偶然间一低头,忽然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银灰色的跑车。 那车停得离前车极近,他只看到了车牌尾号的两个数字,但那车门造型太扎眼了,虽是一闪而过,他也绝不会认错。 没过几日,付常友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一看那号码就头疼,走到宿舍楼走廊尽头空无一人的盥洗间才接通:“喂?” 打电话来的人姓董,在历城当地经营一家贸易公司。付常友一开始为了方便区分,在通讯录里将那人的名字存成了“董贸易”,时间一长他就有点想不起那人的本名了。 刚认识时,董贸易的肚子滚圆,长得活像笑面弥勒,开着一辆进口7系宝马。按照付常友的消费观,他估摸着一个人的家底怎么也得有个几千万,才能开百万元的车出门吧?他潜意识里以为这姓董的是个小型富二代,于是抱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你吃肉来我喝汤”的想法和他往来。 后来合作得多了,他才渐渐发现,富二代没有,酒囊饭袋这里倒是有一个现成的。不光人是个废物,董的家底也没他想象的那么丰厚,估计全部身家就是一辆宝马和一辆小货车,以及不知在哪儿的一套房产,顶天了。 听对方诉完苦,付常友心平气和地说:“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现在不归我管了,我能有什么办法?西餐的行政主厨也换人了,他们定什么菜单只跟销售沟通,我不知道,我也控制不了。现在说话管用的人叫‘沈俊彬’,我建议你去试着跟他接触。你直接打明泉总机号,叫话务员给你转他手机就行了,别说是我让你找的。” “我打过啦,姓沈的一听我是干什么的,就不让我说话了,叫我去找采购!”董贸易语气夸张地说,“我发的信息,他一次没回复过,快递给他的礼品,也拒收了!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死心眼,你教教我,怎么跟他接触?” 分卷阅读1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6 “他不跟你接触,难道我还能逼着他跟你接触?”付常友笑笑,“你试着压低一下价格,他是要考虑成本的。” 董贸易:“怎么没降?” 姓董的胆大心不细,总想供时蔬,付常友却十分谨慎,一直拦着。他知道姓董的公司规模不大,吃不下太多订单,都给他不合常理,所以只偷偷地旁敲侧击,诱导客人反馈,让厨房模模糊糊地觉得每次从姓董的这儿进来的某几种酒类和常用酱料、粉料以及冻品特别受欢迎,他再扯虎皮做大旗,反映给采购。 同一个牌子的同一种产品因批次和生产工厂不同偶尔会有一定差异,采购部循着厨房的要求下报价单,董贸易的货自然每次都供得刚刚好。 因此,付常友也暗中留心这几样东西的市场价格波动。 眼下董贸易一报价,付常友意外:“这么低?” 董贸易做作地唉声叹气:“哎,是啊,不低不行啊,这不是快过期了嘛!” “……”付常友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通“求帮忙”、“求照应”的电话,而是一通“你必须给我把这事解决了”的电话。 他问:“保质期还有多久?” 董贸易:“其他都好说,主要是那些鱼柳啊,牛肉啊,还有不到一个月。” 付常友眼一闭:“谁让你进那么多的?” 董贸易:“这不是以前咱说好了,圣诞节、元旦的菜单内定我才提前囤着的吗?到了年底到处都涨价,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年的……” 他嘴上没把门的,把两人合作以来哪笔赚得多、哪笔赚得少都列了出来。不知他是有个小本记账还是脑子好使,居然连去年此时的报价都还记得。 “停!”对方居然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付常友很没有安全感。他脑袋越听越大,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把这批货处理了,再把这个人打发走,这事绝对没完。 王八蛋贪心不足,货囤了一堆销不出去,要赖上他。 他说:“你听我说,我们店里有采购要求,保质期半年的食材剩余期限两月以内的就不收了,一个月之内的要退回调换,而且我们店每年年底会有总公司来人检查业务,谁都不敢这个时候顶风作案。就算采购敢跟你买,库房也不敢收货。现在,要么你想办法,重新包装,把你的生产日期改了,要么你就找沈俊彬。只要他松口,一切都好说,不用检查入库,走个流程就能直接进厨房。如果这两条路行不通,那明泉你就不要想了,趁早找别的渠道。” 董贸易听完,一点儿采取行动的意思也无,反而叹一口气,大倒苦水道:“就因为压着这些货,冷库那边我还欠着人家几十万。要是出不掉,我这一年白干,年也不用过了,我老婆都自己回娘家了。” 付常友“嗯”了一声,不做评价。 果然,董贸易紧接着抱怨道:“你说说,你也不早跟我说。你早说了我能压这么多吗?” “我知道他调来吗?我知道吗?”付常友好笑地反问,“我是在他到任的当天早上才看到通知的,如果我能提前知道他调来,我会不告诉你吗?” 董贸易:“那现在怎么办?” 姓董的又胖又懒,赚过快钱之后自然不想再出力。二人的谈话转了一圈又回到了起点,这样的电话他们通过不止一次了。 付常友:“怎么办,我刚才已经跟你说了。” “付经理,”董贸易不满意,磨磨蹭蹭道,“你不能说撒手就撒手啊。” “什么叫‘说撒手就撒手’?我提醒你提醒得还少吗?”付常友说,“在重新竞标之前我已经通知过你了,暂时把报价单改一改,先拿到合同再说吧?你有合作优势,一般情况下不可能完全断了联系,你非不听。好,等人家竞标完,傻眼了?现在经销商遍地都是,人人都是厂家价,商标牌子一样,傻……傻子才选贵的合作,ok?” 他顿了顿,又道:“我劝你一句,沈俊彬是管理公司总部派来的,在大城市干了好几年餐饮,什么幺蛾子都见过,就算你重新供上明泉的货,也不要想和以前一样那么方便。” 董贸易不以为意地咂了咂嘴:“付老弟,你赚完钱就不管兄弟了,这不太厚道啊。当初你收钱的时候答应的可是很好的,说以后都包在你身上,不是吗?我给你的比我赚的都多,你心里也有点数吧?你说这个话,咱们拿出去评评理,像话吗?” 付常友沉默,电话两端同时安静了下来。 董贸易这是在威胁他。 就算不是多了个沈俊彬,他也早就不打算再跟这个傻逼合作了。钱,他是绝对吐不出来的,私下收的钱他早已拿去交了新房的首付。 因为多了这笔飞来横财,再加上售楼小姐的房产投资论,也为了拥有一套更体面、更拿得出手的房子,他一咬牙,签下的房型比原来计划的大了近一倍。房子面积大了,月供自然水涨船高,几乎是他工资的90%。在明泉的工作再怎么不如意,再怎么让他伤心伤肺,他也绝对不能丢。 “你说这个有什么用啊?”付常友幽幽地说,“你去哪里花一次的钱,人家能包你终身业务?嗯?我当时的意思是,只要你还在明泉供货,咱们就互相照应。现在你的车能进地下库门吗?对不对?” “付经理,你们年会高峰期马上就到了,这些东西都是要用的。”董贸易道,“在我这里压着一两个月,拿到你们那里一天就消耗了!根本不会超过保质期。” 付常友跟他扯皮扯得口干舌燥、着急上火,懒得再多说无意义的话。 他用最后的耐心道:“别说一天消耗,就算是一餐能消耗,我也做不了主,那不还是等于零吗?我看你就是懒,想挣钱又不想费工夫。你别跟我说没用的了,该找谁找谁去,实在不行,路边的小餐馆那么多,现在又快过节了,你临时雇几个跑腿的业务员按批发价出,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也不至于销不掉。具体往哪儿好销,你比我明白。抓紧时间吧,行吧?” 平安夜活动结束,付常友感觉自己累得去了半条命,嘴里起了两三处溃疡,嗓子也哑透了。徐瑶瑶不知在忙什么,信息没给他发,电话也没给他打。 他提不起劲儿来联系,几次摸上手机,都劝自己不要再寻求施舍。 倒是沈俊彬想起他来了。 付常友被一个电话叫到了餐饮办,沈俊彬将一封举报信推到了他面前。 他拿起信看了没几行,见错别字连天,就知道是谁写的了。好在他早有准备,从前每次在姓董的那里进货,他都要确保进货单和厨房的申请单一一对应,连个计量单位都不差,也总是刻意等到厨师长和行政主厨都签了字,自己再签。这样看起来采购什么食材酱料、从哪儿采购都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分卷阅读1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7 ,他只是代管西餐,对厨房里的事一窍不通,走个流程而已。 除非那姓董的不想混了,拿着单据和转款证明亲自跑过来一笔笔对账,否则绝对查不出来问题。 “沈总,这是什么意思啊?”付常友气定神闲地把信推了回去,“好像是要诬赖我?错字太多了,看不太懂。你信吗?” 沈俊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起来,付常友很少见到沈俊彬笑,只有在真正的vip客人或大领导到店时才能见到个一星半点。平时沈俊彬对待同事绝对不符合“见面微笑”的员工行为要求,他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个干餐饮的。 干这行哪能不笑脸迎人呢? 和这个疑问相似的,还有他每次看到总办那两个秘书时的疑惑——凭什么员工守则规定,女员工应穿酒店统一发放的丝袜,而她俩就能凭心意穿灰色的、棕色的丝袜? 为什么没人出面管束这些人? 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定是否为他而设,而别人早已在规矩之外展翅翱翔? 沈俊彬盯着他,连眼都没眨,从身边抄起了一个文件夹,不客气地摊开,一扬手丢了过来,差点打在付常友脸上。 付常友感觉不妙,顾不得翻脸作色,低头一看,只见沈俊彬用紫色荧光笔划出来了几行。 时间各异,物品名单各异,但供货负责人无不是董洪宇。 “别浪费时间。光是我临时找的旧报表,就有这些。”沈俊彬冷着一张脸,严厉的目光使他无处遁形,“我可以暂时当你是一时糊涂,先不把这件事往上报,但我不管你有什么困难,必须在31号之前把钱全部还回来,否则我只能如实如数报给杨总、杜总。到时可能会内部处理,也可能会移交公安、法庭相见,你想清楚。今天我就先给你放半天假,去想办法。” 姓董的不接电话,后来直接关机了。 付常友站在莲花大道的路边,回望了一眼明泉。门卫岗门前有几个保安刚刚结束巡逻,从电瓶汽车上下来,正要进屋取暖。 他们围着酒店巡逻一圈,到站了,进屋了。 他呢?他还有多久才能穿过这片极寒,到达温暖的终点。 付常友的父母没有多少积蓄,他也没有可以借钱的亲戚,压根就没办法可想。好在他并未把钱拿去挥霍,买了的房子还在手里放着,这是硬通货。他坐在公交站的条椅上搜索借贷公司,目之所及,每一个的口碑都好得虚伪可怕,仿佛借了的钱不用还一样。 明知道那些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他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和数个借贷公司的业务员轮番谈了一个下午,付常友几乎已经决定好去找哪一家了,但在被冷风吹成冰雕之前,他心头闪过一念:不对啊。 按沈俊彬那话的意思,即便自己现在去借高利贷,把这笔钱补上,他也顶多是不报案而已,可还是会按公司规定追究相关责任。 到时他房子没了,在酒店的职位更不用想了,最轻的处罚也得是降职通报。 降职,通报,他在这儿还能干下去吗? 沈俊彬不找董洪宇的麻烦,只找他的,分明是柿子捡软的捏;说暂时相信他是“一时糊涂”——都证据确凿了,还说什么相信? 沈俊彬这是想先稳住他,把钱追回来,再将他一脚踢出明泉! 他们两个打从一开始就八字不合,只能你死我活。现在,沈俊彬要置他于死地,说不定还能顺便捞一个处理历史问题及时有效、为酒店挽回损失的褒奖! 打得一手好算盘! 夜里。 付常友眼见着沈俊彬提着快餐盒走进了那个小区。 加班到现在,收餐时随便吃两口也饱了,况且宴会和自助餐厅收餐后,不适宜二次销售的、客人没动过的菜和点心会下放到员工餐厅,给加班和夜班的员工当做加餐。 沈俊彬如果自己住,没必要特地买这些。 虽然付常友始终没亲眼见到盛骁从这道大门走进走出过,他也不是很懂男人看男人的眼光,但想一想,能让沈俊彬这个时间特地赶来幽会的,恐怕也只有盛骁了。 教训他的时候人模人样,其实自己私底下的这些勾当,还不是见不得光? 该怕的人到底是谁? 历城夜里的气温在10摄氏度以下,付常友酝酿了一整个晚上,终于远远见到沈俊彬走了过来。他的双腿已冻得近乎麻木,缓了好一会儿,才从避风的墙角站起身。 他掐算得分毫不差。 地上有他随手丢的一枚明泉工牌,成功吸引了沈俊彬的注意,他双目猩红地扑上去,对着沈俊彬一阵乱打,边打边吼:“你和盛骁的事我都拍下来了,再找我的麻烦,咱俩谁也别干!” 当天,付常友正常上班。沈俊彬没有出现,他也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他想,原来那家伙吃硬不吃软,学乖了。 他心情非常好,特地去前厅转了一圈,和徐瑶瑶在工作之余来了个几分钟的小约会,接着又到门卫岗的小屋里和保安随口扯了几句——就是这间小屋,昨天对他而言还带着一丝可望不可及的静好,今天他不就回来了吗? 第二日的晨会,总办秘书例行汇报缺席人员。说到沈俊彬时,她道:“餐饮部沈副总监,病假。” 杨德瑞作为上司,开口补充了一句:“身体不好,住院了。” 除此之外,一整个早晨再无人提起此事。 付常友平静的外表下满是担忧。他昨天早晨冷过头了,手脚不听使唤,打完之后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用了几分力、下手是重还是不重。 沈俊彬不会被他打废了吧? 很快,他又生出了愤怒——为什么没人好奇沈俊彬得了什么病?为什么杨总监探病归来,也没有要追究他夜不归宿的意思? 只要有有心人查一查客控系统的记录,就能轻易得出沈俊彬一个月中有几个晚上是在611住宿的结论。这绝对是严重违反外派经理人规定的行为! 付常友在心底冷笑。 毫无疑问,在场的杨总监、杜总和胡总都在维护沈俊彬。 袒护他的原因,付常友也不难想到,无非是因为那是个会念经的和尚,会赚钱。 也许在他们的年末考评中,一纸超额完成任务的报表胜过数位同仁的好评,毕竟业主要的是效益,管理公司提供服务,本意也是为了赚钱。 付常友对于“公正”二字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他打开手机,没用多久就翻出徐瑶瑶在洗衣房发给他的那张照片。 师范路的公交站旁边常有穿着袄、袖着手的人,袖缝儿里夹着一个本子,不时冲走过的人摇一摇,问:“要号不?要号不?” 付常友买了张未激活也不需要身份证信息的临时手机卡,用该手 分卷阅读1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8 机号注册了个邮箱,将沈俊彬和夜值经理关系非同一般、经常夜不归宿的事用最大的恶意添油加醋了一番,并着那张照片一起,发到了百翔管理公司的举报邮箱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将卡抽出来,丢进了车站旁的垃圾箱。 第100章 陈暮:“这是不是你写的?” 屏幕中央有一放大到不能再大的照片, 会议桌边的几个人一齐看向沈俊彬。 沈俊彬:“……” 说起来,他好久没亲眼见到这张纸条了。 他忙时没心思惦记风花雪月,闲了就马不停蹄地直接去找盛骁本人温存, 这纸条对他来说虽然意义重大, 可主要是作为一个里程碑在那放着,还不至于让他每天拿出来烧香拜一拜。 他只记得这张纸在他“某一件”衣服里躺着, 具体是哪一件,他记不清, 但肯定不会无缘无故长腿跑了。 盛骁画的这个心……第一眼让他怦然心动, 第二眼他心潮澎湃, 第三眼他已在宇宙遨游,可他稀罕的同时也没因此失去正常的价值观,知道这个在别人看来恐怕太幼稚了, 多见于早熟少年情窦初开时私定终身的契约,令人哭笑不得。 想到自己如今这把年纪还被人一张小纸条就勾走了魂儿,背地里乐得疯疯癫癫,沈俊彬多少有些汗颜,尤其是在他哥的面前, 他难以启齿。 陈暮当他默认了, 问:“这张纸你丢在哪儿了, 还有没有印象?” 沈俊彬:“我写完就折起来了, 没乱丢。” 陈暮今天说话的语速较上次来时明显要快, 沈俊彬估计他哥是在一堆事务里硬抽了个空过来的。为避免浪费时间,他尽量冷静地回忆道:“我记得我把它放在我西装左边的口袋里, 后来一直没拿出来。” 考核小组的几人互相交流了几句,组长谨慎地开口道:“写举报信这人能清楚说出你每次离店和回店的时间,甚至知道你下午精神不好,中午要回房间午休多久。能掌握这些消息,可见绝对不是外人。” 他调出举报信,道:“我们刚才商量了一下,这人要么是客务部的,能通过客控系统看出你房内有没有人、什么时段在房内,要么是餐饮部的,是你身边关系密切的同事,所以清楚你什么时候在岗。你住院的原因只有杜总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到现在都以为你生病了,他却直接说你在外寻衅滋事,是打架斗殴入院……” 陈暮抬手打断他的分析,直截了当地问:“有目标吗?” “还不是太确定。”组长双手递上一份名单,指着一处道,“目前来说,我们几人比较倾向于这一个。” 沈俊彬快步走到会议桌首席,俯身看着那个被圈出来的名字皱眉:“付常友?” “不确定也不要紧。”陈暮说,“先调他的通讯记录,再查所有他经手的文件。” 早在明泉筹备之初,酒店就和通讯运营商签有协议,在当年的新号段里约了一批“顺子”和“4a”号,一号对一岗,谁上岗,谁持号。这样既方便报销通讯费,又能包装经理人,也能确保管理人员岗位调动后酒店照常运营,不受影响。 一个尾数四a的手机号单价最少也在万元以上,而且这些号码每月有数额不小的最低消费要求,除百翔派来的总监外,酒店还给和客户联系密切的特殊对客岗位破格发放了几个。作为进店较早的一批管理人员,付常友也是其中之一。 他使用的手机号码属于酒店财产,注册信息是业主方提供的身份证信息。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考核组已和移动运营经理取得联系,直接导出了这个号码近半年来的电话数据。有专人对其展开进一步分析,按照通话次数和通话时长排序,生成了不同月份、时段的图形分析表。 中餐厅的一间单间内,谈话小组的两名人员在当班员工中随机抽取了几名厨师。 访问直接下级是中层考核中屡见不鲜的手段,像小乐这样的厨师,可谓处于厨房食物链的底层,他胆子挺小,无论是主厨还是厨师长,谁的坏话他都不敢说,从被点到名时起就抱定了只说好话的主意。 他束手束脚地坐在桌前,说:“付经理?付经理是中餐经理啊,我是西厨房的……嗯,付经理对人还挺好的吧?对同事关心,工作也认真……嗯。” 谈话员一听:“挺好的是吧?那就说一件近期发生的,他给你留下印象的事吧。” 这两问混杂在诸多问题之中,方才谈话员也以同样的句式向小乐询问过别的经理人。他总不好每次都敷衍地回答“近期打过一个招呼”,于是不得不绞尽脑汁,回想二人有何交集。 这次还真让他给想着了。 小乐说:“有一天中午,我听见他在宿舍楼的洗衣间里跟人打电话,好像是说进货的事吧。” 两个谈话员一个只顾看笔记本电脑屏幕,一个忙着低头写东西,全然一副“我们例行公事询问,你随便说吧,说什么都无关紧要”的样子。 小乐不是跟着哪个厨师团队调来明泉的,而是从历城一家厨师学校毕业后分配来的。他这几年一直猫在厨房干活,没人有提携他的意思,他对百翔公司里的那些规定也不太了解。 他不知道餐厅经理和厨房采购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更不知道付常友对此本应避嫌。 他还以为自己说了一件付经理正义维护酒店利益的好事,细细思索,回想道:“好像是一个人说要给咱们店供货,付经理不让他往里进,说他那儿的东西保质期快到了,让他往外面小店销还是什么的。” 话音一落,写字那人停下笔,抬起头温和地问道:“这样啊。你能不能想一想,这件事大概发生在哪一天?” 同样的问题,在另一个单间内,另一组谈话员也向保安队的田队长提出了。 “和工作有没有关系都可以。”谈话员补充道,“店内,或是店外的事也都可以,咱们随便聊聊。” 老田一听,人家这北京来的就是不一样嘿,问法还挺洋气的,他和老付“之间”能有什么“印象最深”的事啊?这又不是他老婆! “和工作没关系的也行,是吧?”既然说了随便聊,那老田就不客气了,“前几天吧,付经理来我们值班室聊了会儿车,还问了我行车记录仪的事儿。” 谈话员点头,亲切地问:“嗯,都聊什么了?” “他问停车之后那玩意还管不管用。比如,车停在路边被人刮了,能不能看见谁刮的。”老田说,“我说有的车是一熄火就不录了,有的车停车后也能录,得看怎么接电的,有没有安单独电池。完后付经理就问我,能不能看出来沈总那车装的是哪种。我说这个光看摄像头看不出来啊,我不知道,但我寻思 分卷阅读1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59 他那车是跑车,金贵嘛,不差这点儿钱,应该得单独安了。我就说,沈总的车估计是熄火后也能录的。” 谈话员问:“还记得是哪一天问的吗?” “我上周歇了一次班,应该有个三到四天了吧?”老田想想,“反正肯定不超过五天。” 餐饮部的考勤记录显示,付常友上周请了三天事假,销假原因是配合年度考核。也就是说,如果不是考核小组突至,酒店硬性规定不回店者按旷工加倍处罚,付常友说不定现在还没回来。 这在他几年来的考勤记录上前所未有。 会议室内,通话记录的分析图表已经绘制生成。综合已有数据,代入表格,出具的图表直接显示为和付常友通话的单位名称或是人员姓名。 沈俊彬拿过名单,看着圣诞节前通话次数突增的“洪宇贸易有限公司”,一叩桌面道:“我想起来一件事。那天中午我回店里,有人给我寄来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付常友收了三十万回扣,但没说收了谁的。我随便找了几张旧的采购单,在网上查了一下那几家商贸行的资质,发现就这家的资质明显偏低。下午……我好像找付常友谈过这事?我有点不记得了。” “别想了。”陈暮拍拍他肩膀,“一点小事,想不起来没关系。直接查账。” 考核小组一行人中各有专精,其中一位当即起身出门,赶往后勤楼。 中餐厅的单间里,被留下的老田十分有节奏地嗑着一把不知哪里抓来的瓜子,咔咔不停。他还挺有素质的,没忘拿张纸巾托着瓜子皮。 旁边的厨师小乐就更既来之则安之了,用随身带着的一条数据线接着墙上的插座给手机实时供电,一边打手游一边和老田聊明星花边新闻,玩得兴致盎然,比平日在厨房里干活时精神百倍。 既算工时,又不用出力干活,谁能不开心啊? 单间里的空调吹得人太舒服了,这俩人不明所以地享受着当班时间突如其来的清闲,巴不得多闲一会儿,把今天的班都闲过去才好。 唯有付常友坐立不安。 为什么还不让他们走? 往年考核小组也会在谈话后留几个人,主要是为了打乱各部门间的谈话顺序,让没进来的人不知道谁进来了、进来了多久、考核组正在和谁谈,方便保护受访人隐私。 留下的人通常是流动性的,绝不会留某几个人这么久,这和此举的初衷不一致。 他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坐在温暖如春的单间里假装闭目养神,背后却陡然蹿起了一层凉意。 就算往他手里塞一把五香瓜子、塞一只满电的手机,他也吃不下、玩不下去。 付常友睁开眼,故作轻松地自言自语了一句:“我先去个厕所啊。” 他想出去透透气,盯着单间的房门,身体僵硬地直直走了过去,也不在乎聊得热火朝天的那俩人听没听见他说的话。 打开了单间的门,从走廊西侧过来了一行人,其中有两人身穿警服,但没戴警帽。 出入明泉的客人中,哪个机关单位的人都不少,付常友见警察见得多了。他不慌不忙,脸上条件反射,挂起了职业性的微笑。 这几人不偏不倚,正正在他面前停步。 为首的男人打量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个证件本,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付常友没看清,事实上,他也不是很想看清。 他刚才只是找个借口,现在却是真的非常想去厕所,必须立刻、马上去。 看这几人想进屋,他侧身让路,希望他们快点进屋该干嘛干嘛,让他走。 然而对方不遂他的愿,为首的男人在他侧身之后依然面朝着他,说道:“历城公安局经侦大队。知道找你什么事儿吗?” 第101章 有人趁夜色作恶, 在匿名的世界里信口开河,因为蹲在光照不充足的角落,那种感觉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自己能够生杀予夺。 其实不然。一切不过是软弱的人引黑暗为墨, 一笔一划, 自暴自弃地放大了内心的险恶。 在人生的道路上,失败、失落、被世界遗弃、一无是处的情绪每个人都经历过, 或许现实还曾经大声说,你必须低头, 否则我就要打你。 低一低头, 也没关系。只要不失了膝盖, 忍一忍,休养生息,前往人生的下一个回合, 还能再搏一搏。 但在光明来临之前,有的人已经输了自己,双膝跪地,深深陷入泥里,将令人作呕的淤泥亲手糊在身上, 扭曲地说:我就是如此, 你奈我何? 不需要别人批判, 只要当光明再一次到来, 所有人重新站在光下, 当他看到周围的人坦坦荡荡,唯有自己浑身泥泞不堪, 这落差就足够使一个向往过高处的人承受不起。 两句话开外,从前八面玲珑的付经理已不能流利作答,顺着墙不顾形象地滑到地上,当场痛哭流涕,最终被经侦队的警察以左右架拥的姿势带走。 夜晚来临,通往二号小宴会厅的地面上铺了簇新的红毯。今晚有一家设计公司在这里举办年会,下午来了一帮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布置会场,连走廊里也贴上了镭射光的墙面装饰。 一眼望去,宛如一条时光隧道。 然而付常友没机会让时光重来一次了,他还未抵达红毯,就被人架进了防火门后的一条小路,楼下是等待他的警车。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从后勤楼赶来了两个会计,手里各抱着一摞硬壳资料盒。财务总监跟她们耳语叮嘱了几句,又叫来了行政办的司机,安排她们从另一架电梯下楼,单独乘车,前往市局协助调查。 考核组的整个谈话记录是从受访人进门时起录像的,对于侦破工作具有一定参考价值。谈话小组的人做了备份后,一并交给了经侦队。 众人面面相觑,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俊彬亦不例外,也是一脸的茫然。 原来没有人向他收取拐儿子的代价,原来盛骁没有破釜沉舟、义无反顾和他在一起的理由。 说曹操,曹操到。 “时光隧道”的另一端,盛骁踏着红毯大步流星向这边走来,一脸的扬眉吐气,一身的春风得意。他的视线穿越人群,准确地朝沈俊彬放了个电,眉毛一挑。 四目相接的刹那,两人离着还有少说十几米,沈俊彬却感觉自己真真切切地听到盛骁在他耳边问:怎么个情况,来来来,找个地方跟我讲讲。 可他此时没有心情为他们的心有灵犀喝彩。他眼看着盛骁走近,感受着周围的气流变化,听到有人远远跟盛骁打招呼,他的安全感再度消失。 盛骁对他的许诺里,有没有一点儿亏欠作祟?当真相大白,亏欠消失,建于其上的“海誓山盟”会不会眨眼间变为 分卷阅读1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0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0 “海市蜃楼”,风吹即溃? 沈俊彬手上还带着他们的戒指,但盛骁今晚当班,他换了工装,拎着对讲机,俨然是上岗状态。 理所当然的,他手上的戒指应该已经摘了下来。 他会把它放在哪里呢? 它那么小,越是净面的设计越怕刮、怕磨,盛骁知道吗? 他是把它和钥匙一起放在来时那件外套巨大的口袋里了吗?还是浴室外的储物柜,某一个潮湿的、无光的角落? 沈俊彬自问从来没这么矫情过,从来没这么在乎过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的待遇,可他脑子里就是紧绷着这根弦,怎么都松不下来。他没办法不想这件事,他甚至愿意自己吃糠咽菜、幕天席地、省吃俭用……攒下钱来进贡,换小小的戒指在盛骁那里过得好一点儿。 盛骁走到他面前,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沈俊彬低头一看,盛骁手上果然空了。 他们早就说好,当班时摘下,可亲眼见到,他还是心口一阵难言的矛盾。 他假装没看懂盛骁的暗示,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你戒指呢?” 盛骁抬手摸摸胸口快速定位,隔着衣服用两指一按,压出一个模糊的圈形,冲他眨眼一笑。 沈俊彬看懂了他笑里的意思,几乎能想象出他兴致来时单手撑头,像醉卧美人榻一样躺在床上朝他下蛊的模样,再配以这一眼里的台词:这不!在这儿呢么!我哪儿敢乱放啊?我把你放在我心口儿呢。 沈俊彬从满口的苦涩中品出了眯眼的酸和少许的甜,其间还夹杂着一小粒怪异的糖。 它在他嘴里活蹦乱跳,随时有可能爆炸,下一秒不知会炸出什么味儿来。 喜欢这个人的感觉从来不是“爱情甜如蜜”,它甚至不是一种味道。它是无色无相的气体,让人一吸立即成瘾,而它却依旧冷漠,对苍生一视同仁,同时手段干净利落快,毫不留情扼住人的咽喉,扯出心脏,强入其中,将人的五感百倍放大。 从这以后,无论哪种情绪,盛骁的一颦一笑也好,一呼一吸也罢,对他而言,都举足轻重。 深吸它一口,就能拥有听懂盛骁每一个小小的停顿、每一个标点符号里的情绪的敏感,和盛骁对饮一杯白开水也能尝出人间百味。 它带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势不可挡地降临,与沈俊彬旧的认知针锋相对一场,分出高下过后严丝合缝地交叠融合在了一起。 他仍然站在原地,心灵却已被赋予了新的使命。 他只有一个念头,舍弃所有风景和可能,只看这一个人。 盛骁兜里的私人手机铃响,他掏出来接听,道:“你好。” “您好,请问您是盛骁盛先生吗?”听筒里传来一把娇滴滴的女声,“哎?盛先生?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盛骁心里奇怪,不知这打来电话的是谁。 他和沈俊彬站得颇近,看他们沈总监那眼神儿,显然是有千言万语要跟他从长计议。他唯恐沈俊彬听见这女人说话再多思多想些什么,于是规矩得近乎冷淡地问:“是的,我是盛骁。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莲城美寓的置业顾问,今天特地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购房合同我们已为您准备好了!请问您做好入住都市豪宅,俯瞰历城新风,毗邻百亩莲池,享受纯净新生活的准备了吗?” 盛骁:“……” 他向沈俊彬递了一个“一切尽在我掌握”的眼神,道:“……你稍等一下。” “好的!”电话那端耐心地等了大约十秒钟,“盛先生,您方便说话了吗?” “美女?”盛骁找了个没人的墙角,嘴比她还甜,“请教你一个问题哦。” 置业顾问:“嗯,您请说呢!” 盛骁:“我不是有公积金吗?哎呀,不用太浪费了。你看,现在还能不能稍微修改一下合同,改成分期呢?” 盛骁是男人啊。 “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就在于说出去的狠话是不是空放的。 当日摔门而去,盛骁一摸兜就循着印象拨了厂里会计的电话,要来了盛腾飞的私人账户。他在县城的中央大街找了间银行,打算将自己卡里的大头都打过去。可当时在银行转款需要手动填单,他每次一填到“盛腾飞”的名字,那个“腾”字他就怎么写也写不对。 那时他看破红尘,心想这就是命啊,小时候他冒充他爹给自己签过多少回字未尝失手,眼下这一定是宿命的牵绊,让他频频写错! 他们父子缘分已尽,是时候一别两宽了! 盛骁的心凉到了极点,再无一丝留恋,恨不得早一日还清欠债。哪怕早一分、一秒也行! 他头脑一热,数了数卡里的余额,掐着小数点把钱全填在了单子上。 此举甚是管用。 这回,那个“腾”字他一次就写对了。 从那一刻起,盛骁攒了几年的血汗钱顺顺利利地滚进了他爹的腰包。 盛骁回历城那天心情不好,真的特别不好。试问谁跟恩重如山的父亲母亲一刀两断后心情能好呢?孙悟空被唐僧赶走回了花果山还偷偷腮边泪坠呢!所以他一时胸闷气短,满目疮痍,只顾以手抚膺坐长叹,不但胡子拉碴地在车厢里蹲了一夜,还忘了退机票。 虽说退了全款他也致不了富,但是这种时候,这点小钱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他们去年倒是还有一笔业绩奖未发,这个钱往年是完成任务就有的。今年不是超额完成了么?数额兴许还能多点儿。但是吧,和沈俊彬买对戒的时候他又刷了信用卡。 他们买的两枚男士戒指是素圈的不假,但人家专卖店可不是赈灾吃素的,那家牌子号称从来没打过折,又是办戒指身份证,又是全球同步保养,花样百出,还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一正一负,两笔刚好抵消,最后约等于零…… 说起来,现在他手头的全部现金凑一凑也凑不到五千块,按照他的历史生活水平,到下个月发工资之前他搞不好还要吃软饭…… 吃软饭不要紧!沈俊彬对于投喂他一事一直表现出强烈而矜持的兴趣,家里老骥伏枥暗中藏匿的瓶瓶罐罐都可以证明。哪怕需要他跟他们沈总监卖笑、卖唱,他这边也没问题的。 至于提供一些不能开发丨票的服务,他更是从来都毫无保留、视死如归。 可房子咋办啊? 人家卖楼的才不听他扯这些没用的呢。 置业顾问小心地问:“您和我们老板谈的……不是全款吗?” “是啊。”盛骁有钱时可以自嘲,但真没钱了他又不好意思坦言说自己经济窘迫了。他胡诌八扯道:“我这不是和人聊了聊么?我听人家说,不用公积金就亏了啊,年轻就该引入资产杠杆什么什么的,这才是健康理财,对吧?” 分卷阅读1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1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1 置业顾问:“嗯……那您一个人贷吗?” 盛骁:“是啊,我自己啊。” 售楼处的人见多了风浪波折人生百态,没太追究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想全款买了,客气地说道:“使用公积金贷款是很方便划算没错呢,但是您的这套房子显然不适用于全额公积金贷款,超出上限太多了,只能走商业组合贷款。其中商业贷款的部分,利率比公积金利率高出20%,另外还要交担保费等相关费用。” 盛骁从前没打算过,此时在心底临时算了算,他估摸着找人筹措筹措,首付应该能混过去吧?毕竟他那么多兄弟姐妹也不是白写在一个族谱里的……不管够不够,这事儿他一定得赶紧平了,他可是连“再过俩月咱们搬新家”这种话都放出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沈俊彬面前掉链子。 想当初沈俊彬空降明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谁的账也不买,谁也压不住他的一身锐气,可那小子办公室都没坐热,偏偏直接跑他家里扑到他身上,问他“要什么,你跟了我,我给你买”。 当日盛骁兜里有粮,心里不慌,说话底气十足。他微微一笑,不屑一顾,手指轻轻一点就将沈俊彬掀倒在沙发里,凭着视金钱如粪土气质成功将其反压在身下,何其壮哉! 眼下……他不难想象出倘若沈俊彬知道他一穷二白,尤其是他还跟父母说出了那么愚蠢的话后,沈总监脸上会挂着怎样熟练的冷笑,怎样轻轻地眯眼,最后再从鼻子里哼出一丝吹不走一张小纸条,但比海啸还令人闻风丧胆的凉气。 以前他觉得沈俊彬的挑衅够味儿、够刺激,剥掉沈俊彬身上扎人的硬壳让他成就感斐然,但自从他啃过柔软的沈俊彬之后发现水乳交融的感觉更好,他不是很想让历史倒退,再被鄙视一通。 俗话都说:人穷反本。可盛骁此刻疾痛惨怛,却不敢呼父母! 想想他那日撒泼横行,指着他爹的鼻子骂——怎么也没个人来拦着他? 这才仅仅隔了两天,要是他回去摇尾乞怜,伸头伸脑地问:“爸爸,能不能给我一点钱啊?” ——这实在太颜面扫地了! 不用盛腾飞动手,他自己都想打自己! 他不做人了罢! 尽管首付成谜,盛骁还是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打算硬着头皮应下。 他需要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稳住沈俊彬,让小祖宗好好养伤,再等老祖宗气头过去,找个时间跟家里心平气和地讲和。一切顺利的话,他们不但能按时签约、搬家,他还能一气儿把剩下的钱都补上。 置业顾问又说:“因为组合贷款要等公积金和银行两边分别审查,所以批下来的比较慢,像你这个情况,估计要一两个月这样,交房时间可能也会顺延一段……” “……”盛骁的纤纤玉手贴在墙上,弱柳扶风,两眼一黑。 置业顾问继续说道:“具体费用和利息是多少,您可以请银行帮您算一下,决定好了咱们再重新拟合同。不过,您有条件的话,能全款最好还是全款买。您看您178平方,利息和本金差不了多少,等于再给银行买一套房子。而公积金呢,往后也能提出来,不照样还是您的钱吗?您要是拿这些钱去做一般的投资,很难跑得过房价上涨和银行利率,现在买套好房子就是最好的投资呀……” 第102章 腾飞选煤厂的小洋楼里一片寂静。 这儿离破碎跳汰厂区很远, 中间还隔着几个缓冲仓和储煤场,一般来说,厂房的噪音传不到这儿来, 否则盛腾飞也不可能在这儿盖楼了。昨天中午韩小芸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说吵得睡不着,他给车间打了个电话, 一问,车间压根没开机。 盛腾飞想了想, 干脆给工人们提前半个月结了工资, 放假了。 这两天, 只要他一开口,韩小芸就抹眼泪,连他关心地问一句“吃不吃饭”也要被骂“没心肝”、“儿子都不理你了你还吃得下饭”。 少年夫妻老来伴, 盛腾飞索性不说话了,就这么陪她坐着—— 几年前,盛腾飞的一个老友打算带老婆去欧洲某个小国玩,聊着聊着,人家非要做东把他们两口子也捎上不可。那地方盛腾飞和韩小芸早几年便去过一趟, 本没再去的打算, 但朋友三番五次邀约, 他盛情难却, 最终两对夫妻还是一道去玩了。 去到不久, 韩小芸兴致缺缺,和上次来时明显不一样, 盛腾飞心猜她大概是看多了风景,再看就觉腻了,于是提出带她去商场转转。 结果,那一天他们商场没逛,却坐在商场门口的长椅上,看广场里的小孩喂鸽子看了一个下午。 一个高鼻梁大眼睛的小男孩跑着跑着磕了一个跟头,韩小芸心疼地轻呼了一声。 盛腾飞恍然大悟,她这是想儿子了。 回国之后,碰巧厂里有点事,要派个人去历城出一趟差。盛腾飞灵机一动,私下叮嘱跑腿的业务员,叫他到了历城以个人名义住到明泉国际会议中心去,有机会就悄悄拍几张盛骁工作的照片回来。 他们厂子满打满算有近300号人,一个两个跑外勤的业务员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他估计他儿子早就忘了;而那小子长什么样,他们厂里见过的人可都记得。 盛骁时任客务部楼层小主管,白班夜班轮着上,这天正逢他值夜班。有客人打电话叫了开夜床服务,他不疑有他,从鲜花保鲜柜抽了一枝将开未开的剪刺玫瑰放在托盘里,再带上一小块巧克力和第二天的早餐菜单,点了个同事一起上楼。 进屋后,同事去整理浴室,他则打开床头灯,将撤掉的床幔叠好放在柜子里,把被子掀起一个角45度折起,再在床头柜上摆好晚安卡和玫瑰、巧克力。 两人的工作差不多同时完成,盛骁彬彬有礼地告别:“先生,祝您晚安。” 业务员低着头拍了七八张照片,韩小芸捧着手机颠来倒去看了足足有好几天。她半夜莫名笑醒不说,还把盛腾飞也叫醒,问长问短,问完直夸他聪明。 盛腾飞被她温声细语夸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地哼哼两声,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只觉得那一觉睡得格外舒畅。 然而这几张照片再怎么好看、逗趣儿,也不能总看呀!过了一段时间,韩小芸殷切期盼着再有新的前线消息传来,问了好几次。 煤厂那一阵出的货并不主要从历城所在省份的沿海港口南下,盛腾飞看了看,感觉没什么专程派人去一趟的理由。好在他交游广阔,很快想到了一个主意,跟一个外销药材的朋友交代了两句,让他派人去历城出差时想着点儿这事,顺便代劳。 自然,他也不让人白忙,这其中吃住五星级的差价由他全部报销。 分卷阅读1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2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2 有盛腾飞亲自开口,又能提升差旅档次,对方肯定要卖他这个面子。后来韩小芸隔三差五便能收到质量参差不齐的照片,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时而还有些惊喜。 但大家都不是专业侦探,偶尔也有个别脑子不太灵光的,硬拉着盛骁合影,甚至还拍错了人,弄得非常不合韩小芸的心意。 要是自家厂子里的人去历城,她还能交代几句,免得给盛骁工作带来麻烦,可是外人去拍,她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乌龙的次数一多,她的心情一度十分挣扎,毕竟盛骁曾经说过让他们“放心”、“别管”,言外之意不就是别去他那儿添乱么? 那孩子脾气真倔起来谁也拉不住,哪天发现了可怎么好?到时一赌气一跺脚,虽然不至于恼羞成怒割腕自杀,但离家出走他可在行了。 盛腾飞静静听完韩小芸的心事,无话可说,不是很明白盛骁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想当年那小子还没他膝盖高,当着外人的面满地打滚,在他身上爬上爬下,他还没嫌他添乱呢。 盛腾飞原本只是想给韩小芸个惊喜,让她看个新鲜,自然没考虑过他儿子的心情。他觉得他老婆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但对于盛骁,决定权似乎从来不在他手上。 他不但没有表现出轻蔑和不屑,反而十分识时务地安慰韩小芸道,没事,这有什么?他干的那个活儿不就是站在那让人看的吗?有人看那是他们店里生意好,没人看那不是要倒闭了? 韩小芸面露犹豫,进退两难,盛腾飞一瞧就看出她还是想看儿子,只差一人在旁煽风点火罢了。 他体贴地说,你不就是怕影响他工作吗?不要紧。我看他们店里有个什么宾客意见书,回头我叫人临走的时候费费心,给盛骁写个好点的评语,这不就对他的工作没有不良影响了嘛! 韩小芸一听,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顿时被宾客意见书吸引了注意力,张罗着要亲自操刀,蝴蝶一样翩然飞上了楼。 韩小芸的手机落在桌上,盛腾飞拾起看了看。 还真别说,自从能时不时看看盛骁平日里是什么工作状态,他好像对那小子也放心了不少。 他这个儿子,聪明有一点,义气也是真义气,但义气过头了,少有人能比得过他“傻”,说到底,是从小过得太好,没吃过苦,没吃过亏,心宽且善。 盛骁办过的傻事,光是盛腾飞记得准的,两只手就数不过来,没傻到他眼跟前的还不知有多少。随便换个正常人,长这么大多多少少心里也得有点计较了吧?该知道谁近谁远、谁好谁坏了。盛骁却不,宁可自己在外面吃苦,也不低一低头回家里来。 其中的原因盛腾飞能猜到个大概,多半是因为他从前教训那小子时说了几句重话,让他拉不下面子。 面子算什么?可见那小子到目前为止还没吃过比这更大的苦,否则不会老惦记着那点儿事。 盛腾飞一声长叹:混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第二个像他儿子这样的傻小子。 不想不要紧,他越想越怀疑:他儿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龙王山,太和宫,衡灵真人一年出关一次,一次出关一月,三千润口卜一事,六千润金摆一卦。 盛腾飞放了一只沉甸甸的信封在桌上,写了生辰八字,测了一个“儿”字。 半仙看了说,你这辈子财源广进,富甲一方,你儿子的运势也是扶摇直上,一路青云,一直走到“一览众山小”。但是呢,你的命太硬,一家人住在一起,一个命硬那可不就硌着别人了么?所以当你儿子这福气一般人消受不了。唯独这个孩子不一般,他命里恰巧缺了那么一小块儿,如此一来,你们一个硌人一个缺,因缘际会,成为了父子。 盛腾飞不傻啊,他一听,道士这不是委婉地说盛骁被他克了吗? 他脑子“嗡”地一下,急火攻心,忙追问,我儿子缺了什么!缺的可是脑子? 半仙闪闪躲躲,推三阻四,就是不答。 盛腾飞问了七八回,半仙才小声道,堂前听喜报,出门遇贵人,富贵一世不皱眉,唯独缺了儿孙缘。 盛腾飞一听,霎时放下心来,仰天大笑出门去,一身轻松,断断不信。 他想,这老道定是看他出手干脆,想再建一间庙了! 想当年他儿子还在他身边读书,书读得不怎么样,接送他上下学的人倒不少。每到下晚自习的时间,盛腾飞站在二楼窗口远眺,将厂墙外,路灯下的街景尽收眼底。 盛骁前后左右拎着书包不回家的女娃就没有少于五个过,直让他想起二十年前他去百货站门口接韩小芸下班时的景象。 可这男人跟女人还不一样。他在韩小芸身边,别人不敢跟上来,但一个女孩跟在盛骁身边,其他女孩一个挽着一个的胳膊,跟上来得更欢了。 有一次周末,盛骁背着盛腾飞跟他妈要钱,要的不少,又说不出要拿钱去做什么。别管家里有钱没钱,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当家长的都不会答应,韩小芸自然也不例外。 她一开始拒绝得很坚决,可谁能经得住自己亲儿撒娇?被软磨硬泡了一下午,最终她心一软,悄悄地给了。 当天晚上她的良心受到了谴责,十分过意不去,觉得这样不好,这是溺爱了孩子。 她期期艾艾地跟盛腾飞坦白了这件事,盛腾飞听完,在黑夜之中眼睛噌地一亮,丰富的想象力破土而出,开枝散叶,无数青春洋溢、暧昧难言的街景在他脑海中闪过! 盛腾飞的第一反应是:那小子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要拿此钱去善后! 还未年满十八,手上就沾了人命鲜血! 盛腾飞几乎不能再等了,这就要清理门户! 谁知盛骁第二天拿钱去买了一辆原装进口的自行车,得意洋洋地骑回来,当个宝贝似的扛上了二楼。臭小子嬉皮笑脸,临进屋前回眸一笑,问,帅吗?我这车隔上一两个月还得去打一次蜡呢! 自行车还得打蜡? 盛腾飞闻所未闻! 这车,还有卖这车的那店,可不就是给他的傻儿子量身定做的么! 盛腾飞恨不得像修电视机一样给他儿子脑袋来几下,韩小芸在旁使劲拉住他,劝慰道,好歹盛骁霍霍的是自己家的钱,没出去祸害别人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更可怕的对比,盛腾飞顺着她的话这么一想,倒不怎么生气了。 韩小芸看自己生的儿子越看越顺眼,又说,贵是贵了一点儿,但车是还挺好看的。 盛腾飞无话可说,低头看见车轱辘上沾的煤粉在门厅雪白的瓷砖地面上留下了一道刺目的痕迹,七扭八歪地延伸向楼梯。 那一幕以一生为单位,深深镌刻在了盛腾飞的脑海中。其后的许多年里,他时常梦到那一天然后 分卷阅读1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3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3 惊醒,疑心那满地的碎末是他儿子漏掉的智商。 后来盛腾飞听说,有的自行车确实是需要打蜡保养的,只不过他还听说,别人买了这种车,都是怎么快怎么骑的。 他儿子就厉害了,怎么慢怎么骑。 放学时分,女同学在路沿上走,盛骁在路沿下骑车,两个轮子比两条腿走得还慢,竟然能保持住脚不着地,车也不歪倒。只是他慢得让女同学不得不驻足等他,甚至还得拉着他走。 你拖我拽,拉拉扯扯,看得盛腾飞那段时间一见盛骁就想从背后给他两脚。 算上横跨校园,从盛骁他们班的教室到厂子总共没有三里地。县一中九点四十下晚自习,他儿子能每天拖到十一点五十九到家。 门口的狗都不叫了。 那一年,盛腾飞站在窗边,沉默地背着手,深深皱眉。 他当时最大的担忧不是传得风言风语的煤矿整合,也不是上面说话的人换届,反正山西几千座井,像雁门矿这么大的少说也有百十个,哪怕头顶这一块天真的塌下来了,第一个也砸不着他。 眼下在雁门矿这一片儿混的人里没几个姓盛的,但凡有,那都是他亲弟兄,可以后就不好说了啊。盛腾飞真切地担忧,这么下去,再过几年等盛骁长大了,他们这一片刚生下来的娃娃会不会都姓盛? 到时过一回年,满地会走的会爬的都管他叫爷爷,发一回压岁钱他不是要发到倾家荡产? 为防他儿子背着他给族谱添上几笔,到时他的家业不够垫背,盛腾飞在许多同行见势不妙急流勇退的那些年里如聆天命,逆流而上,挽起袖子,又扩建了一回厂房。 他边忙边想,盛骁这个小兔崽子是他亲生的不假,但要是真的干出什么畜生不如的事,他照样下得去手,能把他活活打死。可他又一想,盛骁不是从他肚里出来的,这是韩小芸十月怀胎生下来的独苗啊,当娘的才是最大股东,他只是个跟票儿的。 这么一想,盛腾飞就不太好把儿子提前打一顿以绝后患了,只能一打照面就抓紧机会瞪他两眼,让他别忘了“怕”字怎么写,生活作风收敛一点儿。 总而言之,要是有人说盛骁不是块当爹的好料,盛腾飞无可辩驳;可要是有人说盛骁没有儿孙缘,他没法儿信。 谁断子绝孙,他老盛家也断不了。 盛腾飞把半仙的话抛之脑后,时间一天天一年年过去,他添了不多不少的几根白发,每晚睡觉的时间也越来越早。在极个别没能沾枕头就睡着的夜晚,他偶尔也会产生一丝怀疑:远在他乡的那臭小子,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 按盛骁从前的行事,应该早已惹上一身是非,被人堵得鸡犬不宁,被单位扫地出门才是啊! 究竟是他痛改前非了,还是他武艺更精了? 盛腾飞百思不得其解,越想不明白越忍不住想。如果思索得久了还没睡着,夜更深了,他的情绪就会随着身体疲惫而变得消极。 他想,不会是他儿子还未成家生子,就…… 不,不不! 他连想一想都不能往下细想。 盛腾飞遏制住自己这个可怕的想法,同时对盛骁在外游荡的行径产生了强烈的愤怒——多少人想管他叫爹都排不上号?这个真该管他叫爹的居然不在他眼前立正站好!他不需要这臭小子赡养父母,也不需要他端茶倒水,可就连在他眼前时常出没也不行吗? 盛腾飞忧心忡忡,又不敢跟韩小芸说。他一度想把儿子抓回身边,每天在他身上捆几道减震泡沫。 然而盛骁已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他一只手就能拎离地面的小孩了,他长大了,成熟了,还很有自己的一套歪理邪说。 盛腾飞气他榆木疙瘩不知冷热,更气自己今不如昔,力不能及。 韩小芸不常戴老花镜,可但凡是看她儿子的照片,她必找个光线良好的地方戴上眼镜仔细看。不光看,她还要连连夸奖:酒店里冬暖夏凉,同事们男帅女靓,每天看一看赏心悦目,长生不老——她儿子找了一个最适宜人类长期工作的地方,值得表扬! 盛腾飞看照片的心态则理智得多,有时还会挑点刺儿,以表达心中时刻溢满的气愤。从某一天起,他感觉前线战报变得十分诡异,他儿子脸上时常挂起那种让他想踹两脚的笑,和某个人早也一起看大门,晚也一起遛花园,肩并肩的次数超过了以往和任何一个同事的合影。 盛腾飞在历城并非没有门路,恰恰相反,是那关系太大了,一旦动用,堪比fbi,无孔不入。他原本轻易不想欠人情,但耐不住心里总是七上八下,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 很快他便摸清了那人的底细,还得知了许多细节。 他了解盛骁,他儿子的人缘虽然不错,但从小被奶奶和他妈惯得很有些独生子女的臭讲究,让他和人睡通铺就跟虐待他一样。从前和他关系好的同学朋友来找他玩,他宁可费事巴拉地折腾一通收拾个房间出来,也不能和别人对付睡一张床。 盛骁在历城租的那房子他知道,里外总共两间屋,而他的这位同事,开着小跑,穿得精致,怎么看都不像打地铺、睡沙发的人。 这人去盛骁家里玩,他睡哪儿? 盛腾飞想到了半仙算的卦。 他心中有鬼,再看照片时的滋味一言难尽,每次看见盛骁和那同事同框,他脸就拉下来了。 他想提点韩小芸,偏偏韩小芸不知怎么看对眼儿了,非常喜欢那个年轻人,甚至会主动在照片里找他。盛腾飞的提点无异于以卵击石,不但没能奏效,还反被韩小芸数落了一通。 他一胸腔的愤懑无处倾泻,越看越生气。 时至今日,盛腾飞方知,所谓天命,真是不信不行。 那天他一见盛骁脸色不对,愤怒的程度不像单单被人偷拍了几张照片那么简单,他就知道自己瞎猫碰了个死老鼠,胡猜八猜还真应验了。 盛骁绝情而去之后,韩小芸隔了许久才回过神,问他,儿子说和谁同性恋?和他那个同事? 东窗事发,盛腾飞只好将半仙的卦象一五一十相告。 他知道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了,心里早就和着叹气思索了千百次。他自检道,从前对待盛骁早恋,他危言恐吓过多,久而久之可能给孩子造成了心理阴影。 夫妻二人肝胆相照,韩小芸听完也自检,她也有责任。从前有女同学跟盛骁到家里来玩,她非但没有赶眼色地出门遛弯,还打扮得漂漂亮亮,拉着人家问长问短。想必有这样的准婆婆也让女孩压力过大,最后人家纷纷离盛骁而去,儿子这才不得不另辟蹊径。 俩人对坐唏嘘,韩小芸又一想,问,那你们吵架,你骂的就是他那个同事? 盛腾飞说是啊,没别人可骂了啊。 分卷阅读1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4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4 韩小芸震惊,说,你换个角度想想,假如你妈从前在你面前骂我,你不得把房子掀了顶? 盛腾飞的脸一下拉得老长老长。 韩小芸:你不能不把儿子当人看,别管以后怎么样,你说错了话,你该跟他道个歉啊。 盛腾飞心想:也不是不行。 只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毕竟隐有预感和坐实了猜想的体验截然不同。当年他每赚一笔钱,数钱时想的都是这个留给我儿子,那个留给我孙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如今他拼出了偌大的家业,忽闻此讯,不禁迷茫:他这是在为谁辛苦为谁忙呢? 他要调节心情,韩小芸可等不了。 盛腾飞一日不放下身段跟儿子重归于好,她就一日吃不下饭。 一片沉默之中,盛腾飞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他铃声音量开得不大,本不想理会,由着它响,然而它在桌上唱完一曲又一曲,还就不停了。 韩小芸倚在沙发上有气无力,眉头不悦地微微一皱,盛腾飞忙将电话拿起来。 韩小芸问:“谁啊?” 盛腾飞看着那两个字,竟然有点不认识。 他疑惑地说:“盛骁打来的。” 韩小芸撑着沙发扶手一下儿坐正了:“你好好跟他说话,不要再吵了。” 她想接电话,又不免想起自己有错在先,只好抬手扶着太阳穴道:“多好的孩子啊,我儿子本来很讲道理的……” 老实说,盛腾飞不是很想接这通电话。 早些年父子俩吵完架,盛腾飞意犹未尽还会打电话过去追着骂一通,但现在不行了。盛骁今年过完年正好三十,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是什么概念?想当初他在盛骁这个年纪能空手上景阳冈打虎。 如今他和盛骁争执虽然互有胜负,但每吵完一次他自己都得元气大伤,不用仪器测量就能明确地感觉到血压上升,心率居高不下。除此之外,那种上了年纪身不由己的手脚发抖让他更加头晕胃疼。 他还有老婆,他儿子还像个青春期叛逆少年,事业、家庭都未知未定,他怎么能老?他怎么敢老? 他这气儿才刚顺下去没两天,盛骁又来找茬,他身体可吃不消。 这小子是想要他的命啊。 “接啊!等会儿他该挂了!”韩小芸看盛腾飞黑着脸不动,急得眼泪一下涌了上来,“他都那么大的人了,哪儿都能去,万一真的不回来了怎么办?” 盛腾飞脸更黑了:“我马上接,你别哭。” 他默念了几遍“不生气”,硬着头皮接起电话,将听筒拿得离耳朵远远儿的。 不曾想,盛骁却犹犹豫豫地先喊了一声:“爸?” 盛腾飞一愣。 他离手机听筒太远了,这么听起来,盛骁今天说话的口气温和得简直不可思议,细听还有点儿气虚,总之和他走那天强硬的态度截然相反。 有史以来,只有盛骁闯了大祸、倒了大霉时才会这么叫他。 盛腾飞说不清什么滋味,一时间心先吊在了空中,那些他想到又不敢细想的可怕念头如冰河破冻,滚滚奔流,将他冲击得摇摇欲坠,而他在洪流之中本能地伸出颤颤巍巍的手,只想无论如何先赶紧捞住盛骁再说。 即便他们在这个家门里掀桌砸碗打翻了天,即便恶语相向、大打出手甚至断绝父子关系,出了这扇门,他也希望盛骁那混账小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和所有生老病死擦肩而过,世间的艰难苦恨于他只是虚惊一场。 至于那个年轻人……从前被他一嗓子吓得东躲西藏的儿子,如今也敢站在他面前坚定地守护另一个人了,仿佛一夕之间,盛骁不再是个虚有其表的臭小子,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像个男人的担当。 若非经历身不由己的波折、痛苦的磨难,那便只有“爱”能教一个人成长。爱上一个人,自然会收起漫天翱翔的翅膀,捡起沉甸甸的责任和重担,学会计划将来,学会包容体谅,一面成为风平浪静的港湾,一面成为遮风挡雨的铠甲和城墙。 用这样幸福的方式成长,如果他脑子没糊涂,那就应该对陪在盛骁身边的人心怀感激。 盛腾飞一愣过后,条件反射地应道:“怎么了?” “爸——”盛骁拖着九曲十八弯的尾音,声情并茂地喊了一声,又乖巧地问,“哎你现在有没有空啊?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好不好啊!” 第103章 餐饮楼的天井南侧是一面玻璃墙, 墙边摆了好大一株菩提榕。受到了精心照料,植株的长势十分争气,主干粗且壮, 气根随心垂落, 造型禅韵无穷。 满目的枝繁叶茂,在某些角度才隐约看得出树后站着两个人。 只是略微遮挡而已, 榕树并未帮他俩隐身,当参加年会的客人路过此地时, 有几个心怀好奇的, 向那儿望上了一望。这么一看, 不难估摸出那是两个身材高挑的大小伙子,就凭这线条,倘若迎面走来, 定能轻而易举吸引众多眼球。只是现下……随着各间餐厅水晶门的开开关关,时不时偷跑出一丝两缕的食物香气,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勾人小手,时现又隐,若有还无, 撩得人脚不能停, 魂儿也出窍。 那二位仙人之姿……嗨呀, 纵是仙女在畔, 人们也顾不得看了。 盛骁颠三倒四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 末了一合计,自觉漏洞百出, 简直是欲盖弥彰越描越黑,他只得抬手干搓了一把脸,恨不能倒带重新来一遍。 然而想橡皮擦字一样抹掉前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沈俊彬是何其精明的人,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腹诽他这个落难太子穷光蛋呢。 沈总监手抄着口袋,听完了一出剑拔弩张误伤无数的乌龙事件——为了不影响盛骁,他几次想笑,硬是咬着舌尖上的一点肉给憋了回去。 情理之中的避重就轻他当然听得出来,但只要是“解释”,就意味着“重要”,盛骁肯向他解释这么久,他实在是再也挑不出这个人一点毛病了。 他想不出这世上为什么还有事物能如此狠心,当真为难这个人。 可他不愿说话,不舍得开口,盛骁在他面前绞尽脑汁地保持形象却又不愿说谎的样子让他看不够,听不够。 对讲机颇有灵性地替盛骁解了围,“滴”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我明白了。”沈俊彬在心中艰难地劝自己见好就收,颔首道,“所以卖房的找到你,你没钱——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本来有。” 对一个男人来说,无论身处哪个年龄段,关键时刻囊中羞涩都是一件无比尴尬的事。他试图化解盛骁的尴尬,轻松地笑笑,说:“小事。差多少,哥给你。” 沈俊彬的语气像是开玩笑,但不全是开玩笑,前两天盛骁叮嘱他“别动脑子”的时候他就 分卷阅读1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5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5 觉得不对味,搞得好像思考和外伤有什么必然联系似的。凭什么他不能动脑子?这是剥夺他主动创造两个人私有空间的权利。 莫说盛骁决心昭彰,已经把合同手续都签妥了,哪怕这家伙只是睡前提出了一个想法,他怀疑自己也能一手完成剩下的所有。 更何况这个问题确实不大——即便不远处正山崩地裂,只要还没裂到他们俩脚下,沈俊彬就总觉得面临的困难不过是一桩小事。 “谢谢啊,先不用了,我看我爸打算把钱还我。”盛骁道,“其他的钱也不知道他还给不给了,但买房的钱还是有的。” “哦。”沈俊彬应声。 他想:这回还真是小事。 父子没有隔夜仇,一个电话重归于好。 家和万事兴,这对盛骁来说应当是好的……可他怎么有些怅然呢? 大概是如此一来,盛骁走出窘境,他也没有英雄救美的机会了吧。 实乃一大遗憾。 钱是这个世界丈量感情最直白的工具,他没有认真研究过如何施行,但心底里其实早已翘首期盼。他偶尔做梦,期望自己有一天能成为盛骁一个人的盖世英雄,救这家伙于水深火热之中,受到他热情地凝望。 那种感觉类似于尝到奇合胃口的美食,是个人就禁不住朝思暮想,企图一尝再尝。 表面上,沈俊彬的价值观还是正常的,他得体地微笑道:“那就好。” “还有啊,那……我爸妈要来一趟。”盛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后,又说,“一是要看看我房子买在哪儿,二是要来店里看看……” 听到这儿,沈俊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综上所述,相当于盛骁面临的问题都解决了,那怎么会这么主动、详尽地跟他描述其中、其后的细节? 除非此事和他密切相关,他有必要知悉。 果不其然,他的预感在下一秒钟应验。 “他们买这儿买那儿的,买那么多我都没去看过,我买一套他们就要俩人一块儿过来看,真的烦……”盛骁不着边际地说着,突然乖巧地露齿一笑,“哎?对了,我妈说最好能顺道看看你。” 有预感不代表有对策,沈俊彬的表情和思维皆没能凌驾于盛骁的套路之上。 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看我。” “正常的,正常。”盛骁宽慰道,“当爹妈的,想看看儿子工作环境、住处,再看看身边的人,这一样比一样重要。这不跟你刚来的时候一样么?你是不是得看看店、看看库房,再看看同事是什么样的?这份心情还是可以理解的嘛……” 沈俊彬只有点头的份儿。 盛骁和家里闹僵是为他,身无分文也是为他,他明白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但与此同时他骨子里忽然有一群控制不了的、说不清的东西默默聚集起来,似乎有一种随时准备发难的势头——那是生命对于被他人支配感到不悦、想要反抗和自我保护的本能。 换做别人对他下达类似的“通知”,他多半会冷笑着不置一词,偏偏这个人是盛骁。而平日里对他还算温柔的情人,此时此刻看起来是那么设身处地地体贴父母,以至于完全忘记考虑他的意见和情绪。 去是一定会去的,不去那是无情无义。 可他也知道,就因为这个开头不妙,他就不得不先做一番自我斗争,才能体面地作出回应。 盛骁微微弯腰,手肘撑在栏杆上:“我已经替你推了。” 沈俊彬:“……为什么?” “不着急。”盛骁回头,眯起眼睛,呲牙对他做了个安慰的笑容,“你上次不是说身体不好没状态么?我特别真诚地跟我妈说你不在历城,没空。等你准备好了再见吧,慢慢来,时间还长呢。” 盛骁话里的话,沈俊彬听得真切。 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世界上不存在起死回生的“假如”。可他明知这一命题是不成立的,又不禁自问,倘若……向父母坦诚这一道坎,他迈得过去吗? 上一次他可以托词没有准备,因为那时盛骁也还没面临非提不可的境地,只是一趟寻常地回家看望父母。 这次不一样了。 当历史进行到这一步——难道谋朝篡位的大军压城时,龙椅上的人还能说等一会儿,我没有准备好? 他是连和盛骁一起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吗? 应该不会吧。 不,不会的。 他并非胆怯,只是他习惯了八面玲珑的迎来送往,精湛入微却又浮于表面,其实下了班关上门,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容错率极低的忙碌工作和门前雪地无痕的冷清之间切换。 他在特殊的家庭背景中成长,甚少有人为他做出诸如此类的,恰当的示范。 窗外便是车水马龙的莲花大道了。 车河中无数的灯光闪烁,蔓延至地平线,仿佛滚滚的红尘。浓郁的人间烟火捉不真切却将他紧紧包裹,再温柔地淹没。 正值一座城市夜景最为辉煌的时刻。 宴会厅的门敞开着,主持人在对着麦克风试音,客户请来的历城歌舞团即将开始表演。 盛骁手上的对讲机又响了,他举到嘴边回了一句“我就在餐饮楼,马上到”,从侧面轻拍了一下沈俊彬的肩膀——这是他要去忙了的意思。 一般人不会随便拍沈俊彬的肩,一般人也拍不出这感觉。 盛骁递了一个眼神,里面写满了今晚打老虎的心照不宣,那是他们经风历雨之后的默契。 人活于世啊。 若不暴霜露、不斩荆棘,若无魄力开天辟地,怎么配有锦绣千里? 从光芒稀少的孤独暗处走向光下,必然有诸多的不适应。 可如果他辜负了盛骁今天为他点的这一盏灯,他的人生将永远有莫大的缺憾。 “喂。”沈俊彬朝不远处的背影喊了一声。 盛骁脚步一顿:“怎么啦?” 沈俊彬将他从头看到脚——若论外貌,盛骁的英俊程度和他初见时应当无两,可不知这人究竟哪里又多习了些勾魂摄魄的独门绝技,让他这一辈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了。 他并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和盛骁的父母如何沟通、如何遣词造句也统统未知,只有直觉警钟大作,呼喊事不宜迟,他非说不可。 沈俊彬在无尽的自我怀疑中挑了一个他最担忧的问:“我让你觉得拿不出手了吗?” 盛骁吓得一挑眉——他自己后院起的火才将将扑灭,在吃软饭的边缘徘徊得差点闪着腰,这烟还没有散尽呢,岂敢嫌弃沈总? 当他焦头烂额得不知道怎么向亲爹表示自己往后一定重新做人尽二十四孝才好时,韩小芸先将盛腾飞的手机夺了过去。亲妈对他的工作压力表示了充分的体谅,将家庭冲突归结于浮躁的社会和不古的人心对她素 分卷阅读1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6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6 来听话的儿子造成的不利影响,摔了的果盘瓷瓶“碎碎平安”,即便今天不换新的,反正离换一套也不远了。 和亲妈聊天,盛骁从来都能轻松一倍不止,也不必唯唯诺诺地低头忏悔。他心防刚卸,突然,韩小芸话锋一转,迫不及待地向他打听起沈俊彬。 知母莫若子,由于突如其来的问候真假莫测,盛骁一个激灵,理智地秉着保护我方沈总的原则,试探性地顶多只吹嘘了十之五六。仅是这样,便当即招来了韩小芸一惊一乍的赞叹。 要知道,美人多半自恋,纵使韩小芸已经十分低调,对于自己生的儿子也常常是当做佳作欣赏的,总能找到清奇的角度夸赞,眼里甚少放得进“别人家孩子”。 盛骁震惊,他享受这独一无二的优渥待遇已久,早成习惯,今天他妈当着他的面夸起了别人,使他的世界变得观岌岌可危起来。 一面是在亲妈面前失了点儿宠,可另一面,韩小芸也没夸外人。 盛骁的账本有些糊涂,模糊感觉这样算下来自己应当还是赚的,只是赚了多少还没有盘清罢了。 但怎么算,沈俊彬也绝无可能是负数。 他是铁面无私的硬石头,谁被他抓住谁吃亏,也是被窝里的小火炉,谁抱谁知道滋味。他是越了解越招人喜欢的神奇生物,当盛骁以为他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时,沈俊彬能情深义重,起早贪黑地赶到他身边只为能和他聚一会儿,当他以为他是个甜蜜撒娇的小情人时,人家又一手遮天,随时能拿出卡把他买下来。 盛骁果断答:“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 沈俊彬:“那为什么不见?你就说我回来了呗。” 他一手抄兜,潇洒地捋了一把住院期间蓄得略长了的头发,莫名感觉玻璃里的影子有些欢乐。 或许是身后宴会厅里喜庆的伴奏震进了他的心坎儿里,他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抵肩附在盛骁耳边道:“等叔叔阿姨来历城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第104章 付常友从前给人的印象虽没有特别优秀之处, 但做事也还利索,算得上是个中规中矩的老实人,是以至今店里仍有人以为他是工作兢兢业业攒够了资历而升迁去了。 谁也没料到, 这位“老实人”在看守所里待了一段日子, 不知受了哪来的启发,突然变得狡猾起来:面对私收回扣这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大言不惭地声称别人为何给他卡里打钱他一概不知;陈暮雇的人终于千方百计找到了沈俊彬遇袭的录像,付常友也一口咬定“人有相似”。 他只是和摄像头拍到的那人长相、身材相近罢了, 如果拿不出现场的dna比对作为证据, 别想赖给他。 在怯懦和规矩的压抑之下, 某些人的“善”不过是看起来的“善”。需知人心也是一处容易藏污纳垢的地方,摸爬滚打于世,经历了多年的耳濡目染, 谁要是软了膝盖、要是想蒙着良心变起质来,那么快得仿佛早就熟门熟路一般。 盛骁辗转从业主方那儿听说了这件事。 律师悄声告诉他,这是有人给付常友支招了,他知道自己这回跑不了,想把时间线拉长, 能熬一天算一天。家里人在外面想办法疏通, 总有几个能敲得开的门。但是这样狡辩、糊弄也没什么用, 哪个法官不比他精呢?倒是沈俊彬遇袭的那天早晨, 救护车呜啦呜啦把人拖走, 又没出人命,别人来看指不定是小青年斗殴, 紫金派出所当时不可能提dna备用,要想追究这事,可就麻烦了。 眼看只能不了了之,盛骁恨得牙痒痒。陈暮说绳之以法才是正经经商的长久之计,他那天在店里才忍了忍没动手的,现在看,这不是扯吗?要不是隔着一堵高墙,他早就和付常友把这笔账清了。 盛骁一年到头难得向他爹请教一回。 电话打过去,他的语气足够软,姿态足够低,然而盛腾飞接电话时背景音乱糟糟的,一听便知是在应酬场合。 盛骁没说上几句就被挂了电话,他甚至怀疑他爹明早酒醒压根儿想不起来这事。 气上加气,他把无辜的指节个个捏得噼啪响。 第三天天刚一亮,律师联系他,像怕隔墙有耳似的,说话声音小得不能再小:有人把付常友想法子弄出来暴打了一顿,又设计将人送了进去。 高墙铁网,这一出一进要钞票要人情要关系,哪样都不是容易事。 费尽周折之下,不难想象这笔账如何清算才能连本带利讨回来。 盛骁茅塞顿开,步履如飞。 书上说,退一步风平浪静,书上却没说,能报的仇当场报了,才是“海阔天空”。 书上没说的还是得亲爹教他,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任老师,前人诚不欺我。 可盛骁才刚抖了没两下腿,想起那晚打的电话,不免又垮下脸拧了眉:他爹怎么这么不让他省心? 都五六十岁的人了,心里不能有点数儿吗?大半夜的还在喝酒应酬,喝得话都说不顺溜?丢不丢人? 花钱雇的那些人都是插花坛里摆着看的? 盛经理心到手到,立时抄起电话给盛腾飞拨了过去。 盛腾飞何许人也?给盛骁当了三十年的爹了。 他的脑神经经过多年来的反复刺激,训练有素,但凡看到他儿子来电话就感觉臭小子惹了麻烦,并且事儿不小,这兔崽子自己摆不平。 盛老板今天的反射弧也灵敏得一如往日,本能地在电话接通之前就进入了横刀立马一夫当关的备战状态——他享不了这一口孝敬。 二人来回不到十句,如枪上膛,砰砰砰砰,火花四溅,之后“滴”地一声,双方差点没摔了各自手机。 盛骁感觉自己有可能并不是亲生的,真的,否则他和盛腾飞之间不会存在着明显的物种或者朝代之间的沟通障碍。 太难了。 这和人不能吃灯泡、纸不能叠八次、制作永动机一样,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无解,绝对无解。 吃过午饭,血液中肾上腺素逐渐下降,血糖逐渐升高,人的情绪趋于稳定,盛骁顺手摆弄了两下手机。 不知是这玩意一年年更新换代,音质变了,还是他爹一年年……总之,他听着总觉得他爹的声音和儿时记忆里不太一样。 想到这儿,心口有一股东西往上涌,让他喉头一堵,说不出话来。 只知道更想提醒他爹:给他盛骁一个面子,少喝两杯,ok? 什么鞭啊角的胜药补酒,狗屁。 滚吧。 盛骁对自己说,半小时。 再歇半小时,让他顺下这口气,他就找他爹好好聊聊。 这次,他保证不率先加重语气提高音量。 不上不下 分卷阅读1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7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7 地混乱了一段时间,彻底萧条了。 这间餐厅在历城的小资群体之中曾一度口碑颇好,短短一月之内竟然连牌子上的字母都通灵似的生了锈,实在离奇,引发无数猜测,尤其是这里面还有历城知名女老板红杏出墙的花边新闻,更加被圈内人茶余饭后翻来覆去地提及。 可惜太宰治早说,“金钱散尽,情缘两断”。 太阳之下并无新事,她花开二度,也终于没能幸免,被人追债上门时遭程金鸣狠狠一口反咬。 所幸丈夫碍于婚姻关系下经济纠纷难以说清,二人一损俱损,不得不出手相助。夫妻关键时刻暂时同心,一致对外,仗着关系硬和家底厚,最终使程金鸣被一帮债主告得只剩一条裤衩。 听说这辈子只要他还是这个名字、还是这个身份证号,就要受到一系列的限制。 程金鸣离开了历城,不知所踪。 餐厅被下家接手,换了招牌。 新来的东家也是历城的餐饮老牌之一,原先踞于城市另一角,十几年数次大规模城改都没迁过店,这次盘下用作新开。 是因经营不善倒闭,地段却一点儿不差,价格比过去只涨不跌。他们大手笔盘下,可谓来势汹汹,不容小觑,历城餐饮界没空对男女老板的关系琢磨太久,于新一年的春天马不停蹄展开了新一轮争奇斗艳的圈城划地式营销。明泉亦不例外。 虽然程金鸣出现在生活中就像一只撵不走的苍蝇惹人厌恶,可得知他离开历城去别处讨生活,盛骁一想起来这事儿,又觉得不太痛快。 那岂不是让他有从头再来的机会了么? 朝程金鸣要账的人当时追进他老窝,却连一个子儿也没翻出来。这家伙说是没钱,其实老奸巨猾早有准备,定是后路留了不知几手。 光凭一个身份证号码和随时可以弃用重开的户头?很难能限制住这老油条。 “便宜他了。”各位总监出了电梯,盛骁压着嗓子道。 沈俊彬似乎不以为意:“你相信吗?一个人走得再远,发生过的事多多少少都会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环境再怎么变化,人也不过是从新的环境中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从他离开滨海店的时候起,注定了他每一段都走不了太远。操心劳力地混个部门经理,就到头儿了。” 沈俊彬说得煞有介事,盛骁不禁问:“你是说他有心理阴影?说不定他就有这个本事,选择性失忆,翻篇儿了呢?我觉得他这人根本不要脸,很会装。” 沈俊彬一顿,转头看他道:“犯过的错、动过的邪念,总有一天会变成枷锁,锁住人的心。犯的错越多,锁越沉。 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得到应有的惩罚。它的形式不一,并非只以牢笼为桎梏,其中有一种,是架在心上的镣铐。那些一受到外力挤压就变形的软骨头,即便变出百般花样逃过一劫,也失去了人生本来的样貌。” “失去自己,本身已经是莫大的惩罚。”沈俊彬淡然地反问,“不是吗?” 沈俊彬冷着脸,神情笃定,小嘴儿字字清晰地说得头头是道,这模样在盛骁看来倍感清纯。 他一下从恩怨情仇里回过了神儿。 盛骁忍不住远远朝他吹了一口妖气,语气轻薄地撩拨他:“沈总监,有说法啊。” 反正已下夜值,他登徒子般伸手作势要解领带。 电梯门一开,沈俊彬迅速收回目光,对于他的调戏连一个眼神都没回应,大步流星地朝库房走去。 酷啊,盛骁在心底吹了声口哨。 越不理人越刺激,不是吗。 殊不知,走出电梯几步,沈俊彬长呼了一口气。 他脑袋上受伤的地方早八百年就不疼了,倒是每次盛骁为了那几件旧事时不时冒上来一股不利于社会稳定的江湖气,冲动得让他按都按不住更令人头疼。 也不知刚才不着四六地扯了一通有没有用,且先糊弄过去这一段再说吧。 手机微微一震,登徒子发来消息:“晚上见。” ——瞧这语气,这次大概是糊弄过去了。 程金鸣何去何从,他不好奇,也没工夫管,他的时间和精力还得用在更重要的地方。 沈俊彬如释重负地锁了屏,忽而又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微不可察地笑了。 这一天,正是春光明媚,晴空无匹。 忙碌的一个上午呼啸而过,沈俊彬提前回家,拦下了一单快递。 拆开层层包裹,里面厚厚的一本乃是百翔酒店管理公司的不传之秘,每一段文字的背后都对应着真实的事件,这本书可谓是活活用钱摞成的经验教训。 受档案管理制度约束,此书的电子版是加密文件,实体书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寥寥几本,即便是他开口,也颇有些费事才把这书从北京请出来。 业务熟练和态度端正只是必要的基础,经理人的录取原则是在这基础之上考察管理人员的眼界。这书中大部分案例沈俊彬都听说过,但口口相传难免有错漏,他想起此事的第一时间就去借了。 千里献宝为的自然不是荣华富贵,如今书到手了,他才开始回忆思索:到底是什么动机在暗中怂恿着他破例动用特权? 可环视四周思来想去,他明明什么都不缺。 唯独感兴趣的……只有那个人而已啊。 有什么不对吗? 隔壁的猫都整天在贴着玻璃叫呢,春暖花开之际,他们是不是也该玩点新鲜的了? 讲道理,以他的条件,盛经理真的不亏啊。 人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跌倒,沈俊彬进门之前活动了一番筋骨。 说起来……年节是团圆餐的高峰,节前节后又是企业活动的高峰,忙得人恨不能贴地飞行,所以从进百翔时起他早有觉悟,“每逢佳节胖三斤”与他毫无关系。却不曾想,不知盛骁是否酒后向韩女士说漏嘴了些什么,惹得韩女士对他关爱有加。 他只在雁门过了个元宵节,短短一周不到,活活被养出了四五斤不知藏在哪儿的肉。 往好了想,既然看不到,也许是增肌了呢? 毕竟每天和盛经理过招,这力量支持也不是寻常人吃得消的。 那些都不管了! 总而言之,哪怕盛骁是山洞里的妖精,今日他手里也有了混天绫! 紫禁之巅一较高下,就看谁有通天本领了! “回来了啊,宝贝儿。”盛骁手拿着几页纸,倒仰在沙发上用肩膀抵着扶手。 他光着的脚搭在墙面,脚趾百无聊赖地点在墙上一伸一蜷。看这重心,这人分明马上就要滑到地上去了,也不知是怎么克服了地心引力。 地毯上散落着一地的资料,看起来不像备考现场,更像是有人 分卷阅读1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8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8 想跟这些资料互相折磨,同归于尽。 “嗯。”沈俊彬于无人可见处悄抹了一把嘴角,在另一张沙发上大马金刀地拉开架势坐好,开始操作。 “你呢,下月初就要面试。经理人班你也去过,应该知道,能进经理人班的高层们业务水平都差不了,很难拉开差距。”沈俊彬耐心道,“说实话,管理公司更倾向于那些在本部任职多年,他们从零培养起来的人才,对他们来说,把这样的人放到系统中,无论什么岗位都更稳妥。另外,他们也喜欢在大城市任职重要部门,见多识广的,这一点,明泉的接待量算不上特别突出。在这种局面下,咱们得事先考虑好,凭什么让他们通过面试,舍近求远,选择你。” 盛骁:“嗯?” “我这儿有一本天上掉下来的秘籍,一般人得跳下悬崖才能捡到。读一遍增加一甲子功力,读两遍迈入下一个境界。”沈俊彬一手将书递了出去,“你抓紧时间,还能多看几遍。” 然而他修长的手指托着书,悬在空中停顿了足有几秒,无人回应。 盛骁躺在沙发上未动,只盯着他的眼睛:“哦。” 沈俊彬报以友善的微笑。 生意场上就是这样,得诚信,也得会演。 甲乙方之间有过合作,信任确有可能加倍,但一旦彼此太过了解,生意又变得很难做——面对面一眯眼,满脸写的全是心照不宣,热情握手的背后难保想的是不是“老狐狸”、“王八蛋”。 沈俊彬微微讶异,继而温柔地问:“你不看看?” 盛骁门牙咬住一点儿下唇又放开,小心翼翼地绕过天真陷阱,眨眼望他,真事儿似的说:“不看,我盛骁不用靠任何人给我开后门。我自己慢慢来。” 沈俊彬:“……” 他受不了盛骁的可怜相儿,也不能惯着他假正经,这已直接影响到他的决心和判断了。 最要命的是,这王八蛋的眼里自有十丈软红,非要把人缠住拖走不可。 沈俊彬下意识地一甩头,试图找回灵台清明。 盛骁负气般兀自低声嘟囔:“姓程那狗日的都能考上,我考不上?你觉得可能吗?看不起谁呢。” 演得像啊!沈俊彬想给他鼓掌叫好。 但这家伙不可能不知道,在他心里,这两个人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比性。 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没有。 “我用不着那个,”盛骁下定决心般深吸一口气,一翻身坐起来,捏紧手上的资料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把这玩意吃下去。” “你幼不幼稚?”沈俊彬听不下去了,不屑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吃是假的,但是我不舍得跟你分开是真的。”盛骁长叹一声,说出心底的焦虑,“就算我不在百翔干,也能干别的,可那不是不在你身边了么?有什么意思?” 沈俊彬默然。 酒店人这个职业,看似鸡肋,一眼望去,常常让人误以为是没有一技之长的求职者无可奈何之下从事的体力劳动。可事实上,它正影响着无数初出茅庐的青年,由青涩、稚拙逐渐变成一个周到的人。 这种“周到”与工作时间和所处高度成正比,悄无声息又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刻进人的骨子里。 说它将伴随人的一生也毫不夸张。 粗枝大叶的毛头小子变得心细如尘,好高骛远的人低头研究起脚下的土地。它以准则制度规其矩,以礼仪教养实其内,以察言观色明其目,以无微不至引其行。 做过酒店人,出了这个门,无论做生意还是上班,确实足以胜任大部分工作。 再加之,他不是别人,他是盛骁。 天为他高,海为他阔。 他哪里去不了?什么干不了? 沈俊彬看穿了他的把戏,却无奈七寸被拿捏个正着,只得冷脸把书照着盛骁腿上肉厚的地方一丢。 原本想用的力道在书脱手前又轻了几成,盛骁假惺惺地“哎哟”一声,双手缓冲,稳稳接住。 沈俊彬壮志未酬,心情不佳,斥他:“叫什么叫。” 盛骁:“不是叫。我这不是叹气么?万一咱俩分开了,怎么办?我想你了去你那儿吃饭?点你作陪?天天去,沈总监尴尬不尴尬?” 沈俊彬:“……” 不尴尬,他荣幸之至。 盛骁随手翻开书看了一会儿,朝沈俊彬招招手,示意他坐过来:“有点意思。” 废话,沈俊彬心想。 盛骁一手搭他肩上,问:“你呢?你又为什么录取我?” 沈俊彬据实回答:“脸。” 别装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被一个人的外貌吸引,这初衷实在无需粉饰。 倾慕博学多才不如去图书馆,欣赏坚韧不拔不如弹橡皮筋,高洁有白莲花,善良有圣母院,内在的互相吸引并不必比外在更神圣。 反倒是有趣的灵魂遍地都是,好看的皮囊万中无一。 无论因为什么,人类快乐的源泉之一不就是寻到一个喜欢的人么? 因为喜欢,所以想在一起。 他的喜欢就是这么肤浅纯粹,怎么了?影响到社会进步了吗? 盛骁偶尔做各种假设,譬如来一个更帅的怎么办?我以后没这么帅了怎么办? 那些都不在沈俊彬的控制范围内。 他所可以控制的,是有些承诺一生只许一次,他的眼睛只看一人。 果不其然,下一秒盛骁紧接又问:“那我要是老了呢?” 沈俊彬扫了他一眼。 根据这些年积累的阅人经验,他从实际出发,毫无吹嘘成分地想:这个男人,至少能帅到七十岁。 ……算了,谦虚点,六十五吧。 他心中这么想,却不愿说出口,否则别人的夸赞盛骁还能理智地谦虚一番,他一夸,盛骁眉飞色舞,回头孤身一人去上夜班,不免有招蜂引蝶的麻烦。 沈俊彬未开口,盛骁按捺不住,倾身逼近,满脸的无辜和好奇里不知几分真假:“怎么办?说啊!” 午后阳光和人一起朝沈俊彬覆了上来,熟悉的气息先盛骁本人一步,将沈俊彬放倒在沙发上。 听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想必这个人的心是玲珑剔透的,且他专攻此道,轻易就将光源折射了成千上万倍,如携千钧之势,令人无处躲避。 沈俊彬被晃得睁不开眼,心里有一间房间,被照耀得锃光瓦亮。 他是跋山涉水的旅人,经历了风餐露宿,捱过了艰难险阻,格外珍视此刻的安好。 就在此间,就是眼前人。 高低上下……是可以一争,但与滚滚红尘人间厮守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沈俊彬懒得再跟他计较,背负顶天立地之责的肌肉也已被摸得束手就擒,迫不及待地花式投降。只余敏感的神经孤军奋战,在滚烫的手 分卷阅读1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9 切割磁感线 作者:许温柔 分卷阅读169 掌摩挲下万分期待,又颤栗不已。 大战一触即发。 他反手揉乱盛骁精心打理的头发,感觉整个宇宙都在他掌心里。 “怎么办……凑合过呗。”一开口,沈俊彬意识到自己在盛骁面前习惯性嘴硬这毛病又犯了,太煞风景。 他随即修正态度,柔声道:“我是说……老了我也对你……” 很好很好。 —正文完— 分卷阅读169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