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灯一曲太妖娆》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go> 一曲玉匣孽 序花楼,江湖 “老头儿,今天你要给我讲什么故事?” “今天我们讲的不是故事,而是江湖中的一个地方,花楼。” “嘁,这么风花雪月的地方有什么好听,要听就听江湖仇杀,腥风血雨的才带劲~” “莫急,要入江湖,这花楼便不得不听。你要的腥风血雨,却不知有多少从这花楼而起,又在这花楼而止。——花楼,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之处,而是一个密探组织。” 要入江湖,便要知花楼。 花楼可以是江湖的百晓生,可以是无所不往的杀手,亦可以袖手天下看尽腥风血雨而不沾半点血腥。 若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么每个江湖似乎也都有这么一处地方。 但花楼却有一个奇处,便是它每一代的当家和支柱,都是潜伏在江湖各大门派中被培养。他们仿佛自小就在那里,如任何一个普通的门派弟子,散布在各门各派,直至有一日学成之后重返花楼。 因此,各门各派对于花楼而言,没有秘密。 他们仿佛无所不知无处不在,但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面目。尤其历代的当家更是行事乖张,神秘莫测。曾有人千金买一个真面目而不得,反而被花楼贱价大甩卖了他的各种**,而从此退隐江湖。 花楼不惹是非,却绝不让招惹他们的人好过。 谁都知道各门各派中有花楼的人却无法辨别,便没人知道自己身边会不会有花楼的人,渐渐的,也就没人会去招惹他们。 “这一代的花楼当家有三人,如今已现身江湖主持大局的人称花楼公子,另外还有花楼花爷和花楼妖僧两人传说还隐匿在门派之中——” “花楼妖僧?那不就是一个和尚,这么明显的一个线索难道就没人找他出来?” “痴儿,你以为这天下有多少寺庙,多少和尚,难道要为一个花楼妖僧大搜寺庙人人心惶?便是为求人心安定,那些方丈主持们也不会让人随便去找。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名号,是真是假尚未可知,焉知不是迷惑之法。你只消知道,他日入了江湖,这花楼也是一个可用之处。” “用他作甚?待我入了江湖,先挑了他这花楼,看还有谁不服!” ——他日,若入江湖。 第一章七秀,苏小昭 扬州七秀,秀坊舞扇如画。 红扇团舞翩翩如火,火漫了天空漫了眼,漫了七秀漫了无盐…… 记忆中,便是这样的红,火烧无盐,火光映天。 那时的她,有一双清明冷清的眼,映着火光,漠漠看火焰中红纱舞帐灰飞烟灭。房梁在她身旁倒塌,四周只有一片惊慌失措的混乱和火烧的灼响——只有那少年踩着火光走进楼榭,如彼岸火焰中重重绚烂的曼殊沙华,一瞬间美得触目惊心…… 那一天,那一时,他成为她心中深藏的少年…… “苏小缺!!” 震耳的怒喝声一瞬间便让台上一曲扇舞七零八落,直接拉回苏小昭飞远的思绪,耳朵里还仿佛在嗡嗡作响,便惊悚地看到颜师姐气势汹汹迈上台子,她规矩站好,看到颜师姐拨开台上其他姑娘直冲她而来—— “你的脑袋里面长的都是草吗?!就这么一支舞,每次都是你——”尖尖食指戳着苏小昭的额头,“你到底记不记得住?” 苏小昭低着头乖乖被戳,平时被颜师姐训惯了倒没什么,只是今天…… 台下一声几不可闻的轻轻嗤笑,颜师姐看一眼台下软椅上红衣如火的男子,立时了然。 于是苏小昭偷偷一抬眼便迎上师姐近距离放大的森面孔—— “看公子看到忘了舞步嗯~?我活生生单独教导了你两天你就给我看美人吭~~?” 苏小昭冷汗中……眼见她大难临头,其他姑娘迫于师姐威严却只能左顾右盼眼神飘忽爱莫能助~~ 那台下轻笑又响,如水面不见形状的微风,片刻涟漪。 “如烟。” 师姐只能停下即将施展的暴行,转回身恭敬颔首,“公子。” 七秀公子半倚软榻,绯红长袍闲散着缀着金饰,半敞领口微露一抹肤白,随意而就的姿态却从骨子里就染就了魅色,妖冶非常。苏小昭的目光投过去的片刻间便有一瞬恍惚,仿佛不管过了多少年,他依然是火焰中肆意绽放的彼岸绯红,说不清是燃烧的火更热,或是彼岸的夜更冷。 他挂着闲散的笑容,漫漫轻笑道:“就放过她吧,再教就是了。” “公子!!” 有一瞬间众姑娘有种错觉,似乎师姐随时能伸着爪子朝公子扑过去,不过幸好那只是错觉,就算强悍如颜师姐也不会敢那么做的——“你又护着她!!” 七秀公子微微挑挑眉似乎想说护一护又不会怎样…… 颜师姐越发炸毛,“总这么护着她什么时候才能跳好!?” 七秀公子悠然起身,不在意地笑笑——今儿看来是没有舞可看了,他起身准备离去道,“那就慢慢跳。”——什么时候,跳不跳得好,有什么关系? 颜师姐恨铁不成钢,那厢却是慈母多败儿!! 苏小昭偷偷抬眼望一眼公子的背影,红衣一袭如火,如彼岸红莲,即使对她笑,即使再亲切,也依然看得见不着,距离如此遥远…… 头上被颜师姐敲了重重一记,“还看!别以为公子能护着你,其他人继续跳,你给我过来单独练!” ——※——※——※——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秀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 ——扬州瘦西湖畔七秀坊,碧瓦飞甍、雕梁画栋,为大唐三大风雅地之一。秀坊剑舞天下无可比拟,坊内皆为女子,素来不收男弟子。而七秀涟漪公子不仅是历年以来七秀极少的几个男弟子之一,更继承了掌门之位,成为奇闻一桩。 七秀坊分内坊与外坊,内坊为弟子居住之处,视为外人禁地。外坊则不设限,倘若有幸,前来的宾客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观赏剑舞。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团扇秀剑,妙舞扬扬,这样美好的场面里却只有一个伶仃女子被赶在台下一角,一边被训斥一边蹩脚的练习。 “师姐……你就让小昭去内坊练嘛,这里人来人往,她一个小姑娘也怪丢脸……” “如果怕丢脸她要在内坊躲一辈子吗?”来说情的姑娘被颜师姐直接拍回去,“继续练!要跳得好就不能怕见人!” 苏小昭已经不知道啥叫丢脸,出糗什么的,早已经习惯了……继续旁若无人的舞着她蹩脚的小扇子…… “颜师姐好严厉……” “只有对小昭吧。” “能笨到小昭这个样子也真少见。” 闲来的七秀姑娘们便凑在对面的台阶上支下巴坐看这七秀一景,对被师姐如此折磨的小昭各种同情,“小昭平时也不笨啊,怎么对跳舞就这么没天分呢。” “她是坊里唯一一个还没被允许拿剑的弟子了吧?” 七秀剑舞名动天下,连剑都没到的弟子真叫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顺便,还有一点点羡慕嫉妒恨吧~~“可是,怎么公子就偏偏对这个没半天天分的小昭青睐有加呢……” “谁让公子总说小昭是他捡回来的嘛。” “咦?小昭是公子捡回来的么?” “你不知道么?许是你入门晚不知其中缘故,其实也不算是捡回来的,那是当年火烧无盐……” “——苏小缺!!” 颜师姐一声震天怒喝打断了姑娘们的谈话,她们只能同情地看着小昭又一次被怒斥—— 扬州七秀坊有个苏小缺,只怕连江湖上都知道了。 虽然是以这种方式闻名……╮(╯▽╰)╭ 苏小昭的练习时间总是别人的两倍,可是她出的错却依然不止别人的两倍。 这大概说明,她在跳舞这方面没天分到连勤奋也救不了了……颜师姐虽严厉,但她大概是全秀坊唯一一个还没有放弃她的人了。 ——于是,难道公子是早就看出这一点所以干脆放弃才那么宽容的咩~? “小缺,难得出坊放松,就别想那么多了。” 难得脱离颜师姐魔掌和师姐妹出坊散心,那师姐本是好意,只是话一出口反而像一块大石头给他砸在小昭头顶……小昭默默的给他黑线黑线黑线到死…… “怎么……”师姐一时不解地看向旁人,便有人囧囧地低声提醒,“她叫小昭啊玉师姐……” “诶……” 苏小缺什么的,那是活生生揭人伤疤好不好…… 玉师姐囧了个囧,忙拉过小昭,“师姐请你喝茶,我们去那边坐~~” 扬州五月里风景最是秀美,柳叶新翠长长的飘摇着,她们寻了个临湖的茶坊,倚栏凭水,喝着清新甘甜的西湖龙井,让人整个都透亮起来,口什么闷气也散尽了。 玉师姐给小昭添上茶,袖子一滑露出半截手腕,半隐在绫罗间优雅妩媚。不管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是茶坊里的客人都免不了往她们这里多看几眼——一色的浅红轻罗,金饰玉带,薄纱流苏,举手投足间是多年练舞习剑自然透出的优雅流畅,若说扬州美,七秀坊的姑娘显然便是扬州最美的一景。 不过似乎……也不是每一个。 玉师姐无奈地看一眼软塌塌趴在栏杆上的小昭,忍不住戳戳她,“注意仪态。” 小昭只半抬了头看一眼便又趴回去,“没关系的师姐,这扬州城里还有人不知道秀坊有个苏小缺么,我还装个什么劲……” “这怎么是装呢,这是一个女子的门面,再说又不是全扬州都去过秀坊,起码有一半人不会知道你的。” “……” ……这也算是安慰么?散去的云怎么感觉给他又笼罩回来了…… 旁边师姐妹也忍不住拉拉玉师姐的袖子,低嚅:“师姐你这不是安慰啊……” “诶?不是吗?” “……” 玉师姐人是好人,就是有些地方比小昭还缺。 她们自是保持仪态目不斜视,无论有多少目光投向这里都泰然自若只彼此交谈,美好之中又有几分清高。让人只能远远看着,不敢来扰,也是各自交谈。 “听说前儿陈老爷被杀了。” “哪个陈老爷?” “还有哪个陈老爷,就是凤翔赌庄的陈掌柜!就死在赌庄里,赌庄那么多的护院打手,没一个人发现凶手!” “这可能吗?那地方可是连只苍蝇都难随便出入的……”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谈什么可不可能啊。据说账房里被破坏了,如果不是发现的及时只怕当时就一把火烧了,火虽然没烧起来,但是被动了什么东西,只怕难查了。” “哎呦,那不是很多人都要偷着乐了……” “据说啊,是花楼……” 谈论的声音压得越发低了,还是隐约传到这一桌来,玉师姐蹙蹙眉头,嘟喃道:“死啊杀啊的,真煞风景。” “师姐,好歹我们也是江湖中人,这些事总该知道一些……” “咩?”玉师姐瞪大了眼睛好似完全没觉得自己是劳什子江湖中人……姐姐她们不是歌女舞女啊,好歹七秀坊也是江湖六大门派之一啊…… 这时突然一柄重剑拍在方才那桌子上,不仅那桌上的人被拍得一震,连玉师姐她们这一桌也被唬了一跳——“喂,你们刚刚是不是说花楼了?” 整个茶坊的人这时都看向那里,苏小昭也越过师姐的肩看过去,只见一个好似风尘仆仆的俊俏少年,拿着一柄与他身量相比大得离谱的剑,一双眼睛好像星子一样亮,又好像小兽那般灼灼,让人只一眼便印象好深,像要烙在眼里似的。他正把一只脚踩在凳子上,问那几人,“你们有谁见过花楼的人吗?” “没,没有!” 那几人不过是闲来说事,都不是江湖人,一见这等架势生怕惹祸上身纷纷便要离去,那少年拦了这个跑了那个,手忙脚乱总算揪回来一个,“喂!你们都跑什么??我又不吃人!” “少侠,我们只是听了几句流言碎语,实在什么也不知道……” “嘁。”那少年似乎有几分失望,眼见着那双眼睛稍稍暗下去,随便便又灼亮起来,看得小昭颇感神奇。 “那,你知道七秀坊在哪里么?” “……” 这般的灼灼这般的热情,充满了一个大男孩牛犊子似的兴奋,跟方才的紧张实在……有点落差…… 那人囧囧地抹了把汗,伸手指指一旁…… 大男孩转头,似乎这时才看到那几个妩媚聘婷的女子,她们身上一色的七秀轻罗金钏弟子服不用言语就是最好的说明。 他眼里灼灼又光辉闪亮起来——真的会发亮啊~~小昭还没觉悟到问题所在,只看得惊奇。 “这就是七秀的姐姐吗~~?” 那人终于被解脱,因为少年已经扔开他嗷嗷的冲向七秀的姑娘们了…… 茶坊里众人汗颜,在扬州还没有人敢对七秀弟子这么无礼的说…… 姑娘们轻巧闪避少年便扑了个空,他毫不在意,似乎并不是有意无礼只是单纯的兴奋而已。 “果然就像传闻中的那么漂亮~~!在下莫小铩,慕名七秀坊已久,不知姐姐们芳名?” ——着实自来熟一个……看来他的确不是有意冒犯,只是天生缺心眼儿。望着他那双单纯而灼灼放光的眼睛,七秀姑娘们责怪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儿,笑得不禁有点难看。她们可半点也不想理这种毛头小子~~ “慕名?你是要来七秀坊?” 莫小铩大大的点一个头充分表达他的决意。 姑娘们更为难了,没有什么理由七秀坊也是没有闭门谢客的道理的,既然在扬州遇上给他引路似乎也是体现了秀坊的礼数,这是门面问题嘛——虽然真的不想理。 于是她们迅速做了决定,“既然如此,就让小昭带他去吧。” “诶?” “对,你们年纪相仿想必会有话聊,再好不过。” “诶?” 苏小昭就这么被推了出来,师姐们还在耳边安慰,“别担心,看他也就是个愣头小子,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儿的。” “对嘛,就算有什么,在扬州地界上也没人敢对七秀弟子怎么样的。” “我……” “去吧,年轻人应该多交交朋友。都是江湖儿女,不必怕羞。”玉师姐说得温柔得体,于是您这时候又知道自己是江湖儿女了? 苏小昭囧囧地面对莫小铩那双闪亮的眼,“漂亮姑娘~!你叫什么?” “我叫……苏小昭……” “看,你叫苏小昭我叫莫小铩,我们连名字都这么登对~!这就是缘分~!” 面对那火热迸发的热情苏小昭汗颜地转头向师姐们求救,她们却早已经一溜烟儿闪人了…… ——※——※——※—— “小昭你喜欢吃什么,我请你吃!” 桂花糖,云片糕,一个大男孩却抱了整堆零食堆在桌上,还举了两糖葫芦,塞给苏小昭一,自己便吃得欢脱。 苏小昭转着手里的糖葫芦默默瞧他,生得倒是俊俏英气,一对峰眉浓浓黑黑,双目如小兽一般炯炯而又透亮,最是吸引人视线之处。看他好似对什么都很新鲜,什么都想尝试,满桌食物一一啃过一大口,便依着喜好毫不犹豫大快朵颐起来,偶尔不合口味也只是皱皱眉头继续消灭绝不浪费。 苏小昭长在扬州对这些东西司空见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稀奇,却忍不住看得入神,好似只是看着他这样吃也能胃口大开,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不自觉地咬着糖葫芦跟着他那变换不断的表情唏嘘。 莫小铩那身量里居然能把满桌食物都塞了进去,吃完长舒一口气,一抬头见苏小昭才只咬了半颗糖葫芦正看着他发愣,这才一囧,一时吃得欢快把她给忘了…… “我,我再去给你买——” 苏小昭嗤嗤一笑,拉住准备离去的小铩,抬抬手里的糖葫芦,“不用,我还有这个。” 莫小铩囧囧坐回来,试着解释道:“我住的地方没有这些个东西,很好吃呢。” 苏小昭慢慢瞧着他,边咬完自己那半颗糖葫芦,仿佛很自然的把剩下的也塞给莫小铩,淡淡问道,“没有糖葫芦,云片糕?” 莫小铩还想推辞一下,见苏小昭摇摇头表示不吃了,便毫不客气地拿过去,也不嫌弃,边吃边道:“没有呢!” “那,你住哪儿?” “我住在恶人谷!” 他一句话说得清晰响亮毫不遮掩,苏小昭一愣,满茶坊的人更是一齐向他们这里看来—— 恶人谷。 这个你也大庭广众的宣告吗? 苏小昭二话不说起身拉上莫小铩就走——满茶坊的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恶人谷三个字,他们还留在这里给人研究吗? “哎,等等,我拿东西——我们去哪儿?” ——恶人谷。 若在十年二十年前,只怕他这话一出口,就别想安然离开。 当年恶人谷与浩气盟战得如火如荼,整个江湖腥风血雨,哪里出现恶人谷中人哪里便是一场屠杀,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 那些苏小昭不曾见过,却还是知道的。若不是十多年前恶人谷与浩气盟大军在黑龙沼一场大战却莫名再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恶人浩气从此元气大伤偃旗息鼓,江湖也因此归于平静。时至今日虽然诸多事情已经被人淡忘,恶人谷三个字听起来却依然那么骇人。 苏小昭远远离了茶坊才停下来,莫小铩满是不解,“走那么急做什么?” 苏小昭回身,“你从恶人谷来?” “是啊。” ——这家伙还真是好气又好笑,叫人无奈得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是也不能当众说。” “为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 “因为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 苏小昭只是瞪着他瞧,目光淡淡凉凉却好像不容置疑,莫小铩跟她瞪了一会儿居然有点败下阵来,小兽一样执拗的脾气遇到这秀气水灵的漂亮小姑娘就没辙了,“好嘛,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苏小昭这才不再瞪他,转身继续走。 莫小铩突然就想笑,嘴巴咧开就有点合不上,忙追上去,“哎,你知道恶人谷,那还帮着我?你不怕我?” 苏小昭侧目扫他一眼,“你不是没做坏事么?” 莫小铩顿时就乐了,“我就知道我们是天生一对,一说你就懂我!恶人谷其实也很好的,讨厌的家伙只是几个而已,大伙儿其实不错的,真的!” ——真的假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小昭,你跟我回去当我媳妇吧!” “——!!” 苏小昭脚下崴了一下,莫小铩忙来扶,她汗颜摆手,“你先离我远点……” “小昭?你不愿意吗?我会对你好的!真的!!” “嗄……先远点再说,再说……” 小昭摆手抚额,血气方刚青春年少什么的……她下次一定会注意少招惹为妙。 一时也甩他不掉,苏小昭索快些带他回秀坊去,美人姐姐成群指不定他就乐不思蜀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呢。 她刚一进秀坊就听到颜师姐独特的怒吼,“什么!?你们居然把小缺丢给一个不知哪儿来的男人就回来?你们都是怎么当师姐的!?” “那还算不上个男人……”师姐们想说不过是个大男孩儿而已,却被吼回来,“是公的就不行!!” 苏小昭就知道颜师姐平时看着很凶,其实是关心她的,正想着就听颜师姐继续吼道:“你们以为小缺跟你们一样吗?她连剑都没过拿什么保护自己!?如果出了什么事看你们怎么交代!!” “……”虽然……是真的在担心她……但还真是一针见血啊~~ 好吧,她就是七秀坊唯一一个连剑都没过的弟子,舞都跳不好,更别说给她机会学功夫了。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在线阅读 <!t;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肉文屋 /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第一章 七秀,苏小昭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go> “颜师姐。” 颜如烟蓦然回头见到平安回来的苏小昭,立刻丢下那些没心肝的师姐妹们扑过来,“小缺!你没事吧?”她把小昭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到处,全手全脚哪里也没缺,却好像依然不放心似的,“没被人欺负吧?” 苏小昭颇有点受宠若惊,突然被颜师姐这么赤果果的关心一下子还不习惯,摇摇头忙扯开话题分散师姐的注意力,“师姐,他是莫小铩……” 一转头,却见莫小铩已经左窜窜右看看连连惊叹,“哇!这里就是七秀坊了?真好看——” ——不知他说的好看是风景呢,还是歌舞呢,还是那些漂亮的姐姐们呢? 颜如烟只扫了他一眼,冷冷淡淡似乎有几分不屑,便没再看第二眼,“小缺,以后可不要再跟人随便出去,外面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虽然是担心她……但苏小昭还是觉得颜师姐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玉师姐把苏小昭扔给莫小铩就回来,心虚得白白让颜师姐吼了一顿,这会儿见苏小昭平安也缓过气儿来,娉婷走过来道:“既然怕她在外面吃亏,让她习剑不就好了。” ——七秀有别,分薇秀、菡秀、昭秀、琴秀、楚秀、绮秀、燕秀七支,颜师姐虽是平辈,地位却如同昭秀的总管大师姐,昭秀一支弟子的习剑习舞她可以全权负责。苏小昭至今不得习剑,正是她把着资格关。有时候,她们师姐妹都觉得她对苏小昭太严了。舞跳不好,也不至于影响习剑啊。 颜如烟却二话不说一口否决,“不行!” 好心来帮忙说话的玉师姐只得怏怏作罢,她是菡秀一支弟子,有心也管不着她们昭秀的事儿。苏小昭只是笑笑,似乎很有自知之明的乖驯着,绝不做非分要求。她本人都这么认命不抗争不上进了别人还能怎样。 苏小昭不关心这个。 她现在比较中意的是,如她所愿,莫小铩果然被七秀坊的眼花缭乱夺去了注意力,没有一直缠着她。更难得的,她本以为这种愣头小子不会让秀坊女子垂青,然而他那股率直和人来熟一旦相处起来竟然还颇得姑娘们欢心,又是这种让人不设防的年纪,没一会儿便称姐道弟起来。不少弟子也停下练舞,聚在一起同他闲聊。 苏小昭暗道男人和男孩的待遇差别可真大,秀坊的姑娘们在男人面前可以很柔媚可以很高傲,可以风情万种让人迷醉。在这个大男孩眼前就完全一副大姐姐样子,喜笑颜开体贴入微还有点婆妈。 “——你才只有十六岁,自己一个人出远门吗?” “十六岁又不是小孩子,我也是个男人,能保护自己和喜欢的女孩了!”莫小铩蹲在一台栏上跟姐姐们说话,那习惯的蹲坐像狗儿似的,说话却一本正经,反而惹来姑娘们一阵笑。 “那你是有中意的姑娘喽?” 莫小铩答的大言不惭,好似十分自然,“嗯,我喜欢小昭,要娶她回谷当媳妇。” 众女子一静,便是一阵大笑,一旁练舞的苏小昭顿感压力爆棚——小子不要胡说八道啊喂,你来来即走,她却不知道以后要被师姐妹们取笑多久的。 姑娘们总算笑够了,打趣起来,“噢,那倒是很不错,蛮相配的嘛~~” “小昭是十七吧?年纪也很衬~~” “哎哎~~就不知公子舍不舍得放人了~~” 苏小昭正觉得这么着叫她们继续胡扯下去也不行,她这正主还一句话都没说就要被她们给胡乱拉郎配了。她正要爆发,却听一位师姐问了一句:“你说娶她回谷?你家在哪里,很远吗?” ——这个有点惊悚啊!那傻小子可不要再给他率直过头了——可莫小铩居然依然面不改色,神容自然地应道:“嗯,在大山谷里头。” 他可是半句假话都没说,只抬起头来远远对苏小昭灿烂一笑——小昭不叫他说,他就不说。 他的灿烂他的率直差点晃瞎苏小昭的眼。突然有点被戳中良心的感觉…… 颜师姐一直在旁边看着她,把她的每一个神情都收在眼里,竟都没吼她,只警告道:“——你该不会真的看中那种来历不明的野小子?” “我没有——” “没有就专心点!” 苏小昭只能收回心思继续练舞—— 那边师姐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小小的眼神交流,还在那个问题上盘桓,“那么偏僻会不会很苦?” “那糟了,公子一定更不会放小昭走了。” 莫小铩这回总算抓到重点,“怎么七秀弟子不能随意嫁人的么?” “那倒也不是,若真心想要嫁人,只要没触犯什么忌讳离坊就是了。虽说历任掌门中也有严厉的,但公子为人通达,才不会为难弟子呢。只是公子也算对小昭师妹青睐有加,只怕舍不得让她嫁去偏僻地方吃苦的。” “青睐有加?他们是相好么?” “不许胡说!” “秀坊里岂会有那种腌臜事,再用那种世俗的龌蹉眼光胡乱说话,当心割了你的舌头吊起来打!” 七秀坊虽不比出家修道那些清净地方,但秀坊初建时的本意却是为世间流离情殇女子提供一个安身之所,所以建坊之初便只收女弟子。后来虽有极少的男弟子甚至现任掌门七秀公子的存在,但秀坊存在的意义在众弟子心中却是不曾改变的。 蓦然见到一直笑语嫣然的姐姐们可怕的一面,莫小铩差点从台栏上跌下来,哪儿还敢乱说,只是不解——“为什么是小昭呢?”他瞧中的媳妇当然很好,可是跟秀坊姹紫嫣红的姐姐们比起来好像还不够好吧? 这一点姹紫嫣红的姐姐们也很无奈啊,漪公子如此深得人心,谁不希望自己是小昭呢。可偏偏她就是那一个啊。 “因为小昭,是公子亲自救回来的嘛。” 这件事没人比苏小昭记得更真切。 当年,七秀漪公子还不是掌门,也不过就是莫小铩这般年纪。前掌门叶萧湘患疾已久无心管理,原七秀坊弟子杜迭姬却生叛乱,上巴结朝廷下勾结水贼,更在七秀无盐岛上建立了朱颜阁——阁中搜罗了许多女童将她们关在岛上训练成细作按姿色作不同用处派往各处,苏小昭就在其中。 朱颜阁的势力一度作大,最终到了七秀坊不能不管的时候,但那时叶萧湘已心力憔悴,耽搁许久,直到她将一切交给年仅十六岁的漪公子,便从那时漪公子继任掌门之势大局既定。 火烧无盐——杜迭姬虽未被除去却被赶出无盐岛,朱颜阁被毁,一时销声隐匿。 十六岁的漪公子用最极端的手段做到了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名震江湖。 苏小昭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她冷眼看着纱帐成灰房垣倒塌,满目的火光灼尽了一个噩梦。 那少年便踏着火焰而来,一身红衣如火,却比火更红,极尽妖娆。 那是她第一次懂得所谓妖娆,是在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身上。 “你不逃么?” 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便听他轻轻笑,“吓坏了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他笑时,眉眼弯弯化作一道完美的弧度,半遮了那双映着火光的黑琉璃般的眼,却只让人隐隐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踩着火焰走近,每一步像开出无数彼岸沙华摇曳绽放转瞬又化作火焰,到跟前将她抱起。 这个人,是冷的。 苏小昭在短暂的错愕和微微无措中模糊地感知着,在这一片滚滚的灼热中,他身上依然是冷的。像彼岸的夜。 可是他抱着瘦小的她走过火焰,燎焦了他的衣摆却没有烧到苏小昭分毫。从那时起,她的眼里便放不下别人。 晃然,便过了十年。 即使过了十年,那一日的情景依然刻在脑海不曾淡去半分,犹在眼前。 ——可是即使过了十年,她和公子之间的距离也像依然停留在那一日那般,既近又远,不曾半点靠近。 “——处理掉叛乱弟子之后,秀坊协助官府送回了一些被拐来的女娃儿,但还有些无家可归的,就收留在秀坊了。小昭是那时候公子亲自抱回来的,自然与别个不同……” 师姐们还在给莫小铩普及着火烧无盐的事迹,颜如烟只看一眼便知道走神儿的苏小昭又在想什么,这副样子她不知道一天要看多少遍——至少看来她完全不用担心苏小昭会被那种来历不明的毛头小子勾搭到,因为她心里完全没有那种闲情。 但这同样也不是个小问题。 她用细细的教鞭一抽小昭的屁股,“专心点!若你满脑子只有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与其留在这里蹉跎岁月不如干脆真的离开七秀该去哪里去哪里罢。” 苏小昭知道颜师姐不过是嘴利,这些话说说罢了。但也明白她的用意,她乖驯地淡淡道:“我不会……” 不会有,非分之想。 她是这般乖驯,那莫小铩却是个率直到不知收敛的,居然一跃而起在半空一个翻腾正落在她跟前,“喂,小昭,她们说你喜欢七秀公子,真的吗?” 真……直白得叫人愕然。苏小昭给他问得愣了,下意识向师姐们看了一眼,师姐们讪讪,也叫莫小铩突然这一下子闹得哭笑不得,不过只是闲聊,怎么突然就找小昭刨问底去了。 苏小昭看看眼前一脸坚持的莫小铩,又看看旁边侧目瞧着她的颜师姐……她刚刚才说自己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 心里稍稍横了一横,她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反正全七秀的师姐妹们都知道她喜欢公子。这七秀坊里,又哪里会有人不喜欢公子? 她点点头,声音不大,却足够听清,“喜欢。” 颜师姐眉头一动,还不等她说什么,莫小铩已经先哀嚎上了,“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这还不叫相好叫什么?” 小昭却淡定依然,只略停便继续道:“但公子却不会喜欢我的。”这话是说给颜师姐听,也是她心中最清楚不已的事实。 “她们说他对你……” “那不是喜欢。” 全七秀都知道苏小昭喜欢漪公子,全七秀都知道公子对苏小昭青睐有加,但这青睐有多少,只怕只有公子自己知道,就连苏小昭也不知道。 十年里,无论苏小昭怎样笨拙,他也只是笑笑从不责备,也护着不叫别人责备。 这仿佛,就是全部。 他永远是远远站着,妩媚笑着,眉目弯弯,瞳如琉璃。像相隔彼岸的一个华丽的偶人,致,妖娆,完美得没有一丝缺憾,却永远都看得见不着。 拉不进半点距离,触不到半分温暖。 那样,就算青睐么? 所以,颜师姐何须担心?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又怎么会有无谓的执念和非分之想? 颜如烟别开脸,想必已经了解罢。 只有那个不解风情的还在追问,“真的?那只是你单方面的喜欢了?那就没关系,若你们两情相悦我怎么也不能干那种夺人之爱的事,但既然他不喜欢你,我一定对你好的,迟早你会忘了他,死心塌地跟我好。” “……” 话说他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已经带他来了七秀坊,樱红柳绿遍地花,怎么还盯着她不放呢? 最可怕的是,一众师姐妹们居然一起想要把她打包送出去似的,非但全力支持,甚至在不留男客的七秀坊里给莫小铩安排了客房。苏小昭倒是想有意见,却断然被师姐们否了—— “诶,别说坊里不留男客什么的,你是给颜如烟那厮教迂了么,可不是所有公的都叫男人,不过是个男孩而已~~既然叫我们一声姐姐当然要好好照顾他,他在这里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不留在坊里,要去哪里?” “没错,他是我们的客人,你个妮子反对个什么劲呦~” “小昭师妹要变成个小颜如烟喽~~狠心,冷血,没同情心~~” 面对师姐们的指责,苏小昭囧囧地闭嘴了——其实他才是她们的亲师弟吧~!她本就不是师妹吧~~!她不管了,随便怎么折腾都没她的事~~! 师姐们已经完全被莫小铩笼络了,他被安排在外坊的客房里,虽说公子通情达理从不为难弟子,这种事借口莫小铩年纪尚小,公子也不会过问,但内坊他依然是进不得的。 苏小昭躲进内坊,莫小铩吃过晚饭寻她不着只得找人来问。 七秀师姐看看天色便笑,“那妮子怕是吃过晚饭早早就去睡了,她一向如此,小孩子习。你明日练舞时找她就是了。” 苏小昭早早便睡的习惯不知被师姐们笑过多少回,小孩子才一到晚上就该睡觉呢。但她多年一直如此大家也便习惯了,入了夜她房里一熄灯谁也不会去扰她。 但莫小铩似乎却不是如此。 月暗星稀,莫小铩伏在房顶,一路跟随着一位七秀师姐走进弟子闺院—— “小昭睡下了吗?” “好一会儿没见她了,这个时候该是睡下了吧。” “我去瞧瞧。” 那师姐瞧一眼已经熄了灯的窗户,便旋返出去,然而出了内坊却未见本该等在这里的莫小铩,“奇怪,回去了吗……” 而此时的莫小铩却已经跳进院中,轻巧闪进熄灯的房间—— “小昭——咦,小昭?” 他疑惑着,应该并没有找错房间,却借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灯火光线中,看到空荡的房间和床铺…… 不是说,她已经睡下了吗?人呢? ——扬州,凤翔赌庄分庄。 “你们一个个都神点啊,好好巡逻别偷懒!” “哎呦这都熬了三天了,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啊——” “别说了,这种时候抱怨也没用,赶紧巡逻吧。” 今晚的凤翔赌庄,像之前的几夜一样充满了紧张感。护院们不像往日浑水鱼打打牌喝喝酒四处闲逛,而不得不打起了神瞪大眼睛巡逻——这都是因为几日前赌庄的陈掌柜被杀了。 赌馆里即使夜里也喧闹一片,本没人注意到什么异常。待到有人去寻陈掌柜时人已经死透,身上的账房钥匙却不翼而飞。凤翔赌庄的账房里,不知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东西。护院们匆匆赶到账房时,许是那贼人尚未得手见已来不及所以干脆点了一把火打算烧了账房毁掉一切,随后便在他们面前逃遁而去—— 远去间一身夜行衣上隐约可见红色荆棘花的纹路,依稀似是花楼中人。 然而账房虽毁,却烧出了账房之下的密室。灭火之时人多眼杂,密室的存在是无论如何无法掩藏的了。此时要将密室里抢救出来的东西送走,无疑等于招人来抢。这扬州的凤翔赌庄只是个分庄,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匆忙联络长安主庄,加强戒备待长安派人来处理。 这几天,怕是最难熬的。 瘦小的身影像一只黑色的鸟落在屋顶,无声无息静静蛰伏,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 ——阿枭,凤翔赌庄密室的事,听说了么? ——……是。 ——那既是说,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哦~ 笑眼红唇间,似乎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但那的确是她的疏忽。凤翔赌庄这样的地方,她该想到有密室的。 她跃下房顶无声落在守卫身后,守卫来不及吭一声便软倒在地上。 有一件事,他们猜对了。 做这件事的就是“花楼”。而花楼中最以来去无踪宛若幽灵著称的,就是有暗夜之枭之名的花楼枭。 无论何处的守卫,皆以出入处最重,无路便无守,所以要走常人所不能走。 凤翔赌庄的库房不过尺方的窗户,砌以石栏,就是防人从窗而入,而她手中短刃削铁如泥,身形细瘦柔韧无骨—— 碎石纷落,短刃之下的窗楞几乎已经削断,她却蓦然停住,一瞬间身后强烈的存在感让她回头,那感觉快得像是不需要靠近的过程便霎时出现在身后,绝非寻常的护卫打手。 月正当空,她从未发觉到今夜的月有这么圆这么亮,在回头的一瞬间自己如被暴露在光芒下的夜行之物,有着无所适从的错觉。 而对方却袖手闲暇,悠然地落在不远处一枝树梢,背着月光闲闲打量。 多年的训练足以让她在瞬间掩饰一切不适,她迎着月光打量回去——没有杀气,没有敌意。来路不明。 黑发如漆白衣如银。 黑夜里分外显眼的一身白衣在清冷的月光下宛若盈辉,而逆光中,他面上半张银色面具却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一抿弯唇,似乎含笑又似乎错觉,淡淡盈盈,透出微冷的色彩。 “花楼——枭?” 弯唇轻启,开口时已料定了她是花楼的人,但是花楼中的哪一个,仅凭猜测。 她很荣幸自己的名头可以这么响,连他这样的人物都有所听闻。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也回视过去,带了七分客气——“邪侠,莲九笙?”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在线阅读 <!t;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肉文屋 /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第二章 往昔,火烧无盐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go> 锦衣夜行,丝光如银。 三更半夜还这么招摇如过市,在半空亦如履平地,人在数丈之外,却让她感觉到紧邻身后的压力——还有那张,从没有人见过其面目的银狐面具。 除了莲九笙,不作第二人选。 很好,彼此都算是江湖中黑名在外的人物,不管是不是势均力敌还不算输了阵势。 她可以在黑夜里隐藏了身形,对方却大摇大摆锦衣银装站在那里,她可不想跟他在这里耗。 “邪侠在这里,应该不是给凤翔赌庄看门的吧。若对里面的东西有兴趣,不妨一起进去,各取所需。” 面具下淡淡盈盈的粉唇笑意越发深了,他就那样闲闲站着,却孤洁得像不属于这个世间,被那张面具镀上一层神秘—— “这里面没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不过是来看看热闹,看今晚会不会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所以我现在感兴趣的,是你。”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邪侠,即为邪,又为侠。他没有来历也无目的,做事全凭兴趣,无谓正邪。也就没有顾忌,更无弱点。跟这样的人纠缠吃亏的只能是她。 她决定无视掉此人的存在先砸开窗户进去,他若当真动手到时候再扛着,不管怎么说东西要先拿到手—— 莲九笙当真没有动作只是站在树梢上瞧着,但他即使只是站在那里,也如另一个月亮般耀眼非常。 “——那里有人!!” “什么人!?” “抓住他!!” ——差一点就可以进去了! 她知道已经错过了进库房的机会,现在进去只会成为瓮中鳖。默默看一眼笑意不减的莲九笙,面对越来越多聚集过来的火把他全然不急脱身,依然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默然片刻却没有逃,而是一闪身进了暗影之中,乍看上去竟与房檐融在一起当真如若无人。 不愧是传闻中来去无踪的暗夜之枭,只是她这又是何意呢?莲九笙唇角一勾,躲起来是不错,但现在倘若他将她卖了出去她再要脱身可就不容易了。这算是在试探他么?在她连筹码都没有的时候,赌得不嫌有点大? “在那!!” 赌庄护院已来到树下,银狐面具后面透出的一双眸子只是轻漫一扫,看也没看她藏身之处,旋身飞去,徒留簌簌摇动的空空树枝。 一众守卫纷纷追赶而去,仓库里被巡视一番便又加强戒备。她拖了这些天终于把护卫都拖疲了松懈下来才寻到机会,却没想到被莲九笙破坏。 他没有将她抖出去,是不屑? 但至少,非友也非敌。 她在黑暗中无声匿去,直到远处方才停步,看一眼如轮的银月,那时回首一眼间的冲击像是已经烙在了眼睛里,银霜踏月,似邪非邪。 ——※——※——※—— 银月如盘,碎光撒在一片桃林里,似有悠悠弦声远远传来像是引路一般。黑衣的身影上蜿蜒着红色荆棘花的纹路,踏着一地落花走向一盏方亭。亭中人在一片映月幽红中赏月酌酒,悠然风情与方才全然不似同一个世界。 见她到来,在亭外弹琴的随从已停手端坐,如同不存在一般几乎没有存在感。 “公子。” “回来了?” 回头间但见一双桃花春眼嵌在一张像在红尘俗世里滚了几千滚的漂亮脸蛋上,俗媚俗媚得却像媚到了真髓里,连那一身百花长袍都在印证着那句大俗即大雅,却再无一人能将俗媚诠释得如此雅致。 那便是传说中的花楼当家,花楼公子了。他一笑,那眉那眼都在笑,“东西拿到了?” 她摇头的时候,分明看到花楼公子眼中诧异的神色。 “今夜若是没拿到,三日后长安总庄的人可就要到了。规矩你是知道的,既已是你的差事,便由你一手办到底。我想你应该不想大老远跑趟长安吧。”诧异之后他依然笑意盈盈,看不出几分责备,她却顿时感觉到压力增加—— 从扬州到长安,她怎么可能去? 花楼公子也不急,斟了酒,才慢悠悠道:“这次对你本不是难事,今夜的失手可有些不像你。” “今夜莲九笙也出现在凤翔赌庄。” 花楼公子手中酒杯一顿,“邪侠莲九笙?” 她默默点点头,花楼公子又缓缓放下杯,“那你倒是吃苦头了吧。” “也没有……”想到莲九笙没有揭露她的行踪反倒招摇而去引开了赌庄护卫的视线,当真如传言一般让人琢磨不透。 “公子,莲九笙此人究竟什么来历?” 花楼公子妩媚一笑,“你想知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该问的感觉—— “正好,我也很想知道,那不如你去查喽。” “……” 她面前的人不是之于江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花楼公子么?为什么现在她却好像要揽了一个大麻烦上身? “开个玩笑罢了,不必有压力。任何秘密都是需要去发掘的,若你真能挖到他的身份倒好,那么将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花楼能知道莲九笙的身份便是你的功劳。只可惜莲九笙此人没有来历没有朋友,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人有所瓜葛,就算要查,也无从查起。所以,我们暂时也不必在他身上费力气——只是他今夜去凤翔赌庄是为了什么,这却要弄清楚,免得日后再生变故。” “……” 为了什么……她要说他是去看热闹的么?这种理由连她都信服不了吧…… “你先回去吧,莲九笙要来,我们也挡不住。小心避开,不要招惹到他就是。” “是。”她抬头见花楼公子似乎若有所思在考虑什么,连任务之事也没有再提,便不再打扰,告退离去。 江湖之大,似乎总有那么几号人物几处组织,他们亦正亦邪,行事或低调或高调,却都神秘莫测,叫人防不胜防。花楼从不评价他人,因为他们本身亦是如此。但即使身份不明,也总有一个目的,例如,钱。 不管什么来路,有目的有**就不难应付,但是莲九笙不一样。 没有目的,没有顾忌,他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束缚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而为。这样的人才是最惹不得的。 ——世上,真的可以有这样的人么? 她坐在镜前,对着镜子细细卸下易容的妆容,看着镜子里那张“苏小昭”的脸。清眉秀目,眉眼顺和,染不上半分杀气的宁静。 当她是花楼枭时,她似乎也可以抛开些许顾忌,即使杀了人放了火,转身卸下容妆,那一切便于她无干,没人可以找上她。但她依然生在世上,身在世俗,如何抛得开一切束缚…… 她懂的,公子更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换好衣服,她如常潜回七秀坊,在沉睡的寂静里无声回房。 她在七秀坊十一年,没有一个人会怀疑那个简单,干净,甚至有点呆拙的苏小缺,直到今晚。 闪进房间的瞬间她已经感觉到那毫不收敛的气息,带着天然的野难驯,直率得没有半分遮掩。让人印象深刻立刻便能想到一个人。 她没有停下脚步,只若无其事地走到屋内,然后故作被床上一跃而起的人影吓得一退,随即却被捂住嘴——“别叫,是我~” 苏小昭瞪一眼冲她嘿嘿笑的莫小铩,莫小铩被她瞪得讪讪放开手,好像……自己跑来她房间是不太好?可是在恶人谷都没人在意啊…… “你去哪里了?” “睡不着去找师姐聊聊天,你呢,三更半夜跑来我房间做什么?” 莫小铩嘿嘿笑,“我也睡不着,来找你聊天~”——你能找别人聊天,我也能找你聊天喽~ 看着毫不在意的莫小铩,苏小昭的确没想到他会跑来——七秀的规矩拦得住别人,却拦不住他。她走到桌边坐下来,莫小铩见她不说话自当她是生气了,果然外面的女孩子还是跟谷里的不一样。 “那,我以后不会了,保证不进你的房间好不好?” 苏小昭这才抬眼,“今夜你来过的事,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 “嘛?” “你也不想想七秀是什么地方,随随便便闯入内坊,你想给师姐们揍一顿赶出去,从此不许再踏足七秀坊么?” “这么严重?” “这都算是照顾你了,夜闯内坊,就算就地格杀了也不为过。” 莫小铩却顿时释怀,一跳坐到桌上,好像对他来说前面一个还比较严重一点呢,“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杀!你果然还是担心我吧~?” “……”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只要他不会把她夜里不在房间里的事透露出去,其它的她并不关心。 “那你不生气了吧?” “你现在马上走我就不生气。” “不是吧~~我才刚等到你回来——” 苏小昭不凉不淡地瞪着他,十几年都无拘无束惯了从来没人能管得住他的莫小铩居然就有点怵。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怕老婆?明明苏小昭长得清清秀秀一团和气一点也不凶悍,可是,他就是拿苏小昭没办法…… “你说什么,那就什么呗……那你明天要陪我!” “我还要练舞。” “天天练?偶尔休息一天不会怎么样啦……” 苏小昭这个时候倒感激起颜师姐来了,“这我又说了不算,得听颜师姐的。” “好,那明天我去跟她说!” 苏小昭淡淡一笑,去找颜师姐,可要他可要祈祷自己能囫囵个儿回来了。 夜里四处奔波这种事虽说习以为常,但偶尔回来的太晚还是有些睡不醒的困顿。一早起来被师姐妹们嘻嘻笑她一气睡不醒的小懒猪,反正她往日里也是这副惺忪样子,笑笑也就过了。却不知哪位师姐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像你这样,将来可怎么嫁得了人呦。” “小铩不会嫌弃她的~” “说不定要做好早饭打好洗脸水给她送到床头上呢~!” 苏小昭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昏昏欲睡地往前飘,却被师姐们拎回来,“小昭,你不满意小铩哪里?” 苏小昭还茫然着一张脸,“我没有不满意他哪里,我们又不熟……” “……” “……” 这话……怎么听着更狠…… 师姐们对视一眼,仿佛有什么在暗暗进行着,玉师姐端着温婉端庄的笑容劝道,“小伙子看样子对你挺一往情深的,模样也招人喜欢,子也率直——若不得真心人也就罢了,若遇到了,可要好好把握,好过把大好年华耗在秀坊吧?” “——耗在秀坊怎么了?” 颜师姐的声音差点让玉师姐一身毛都炸起来,她端庄的姿态微微扭曲了一下才努力若无其事,转身笑道,“哎呦,随便聊聊天嘛……” 苏小昭那双藏在茫然懵懂的眼里的目光打量着玉师姐,她分明是心虚,不然怎么会怕颜师姐。 “你们谁嫌在秀坊耗费了大好年华尽可以出去找人嫁了,别在这里瞎蛊惑小缺!” ——嗯,苏小昭也这么觉得。 颜师姐真是她的保护伞,有她在,她就可以不用去应付那些师姐甲乙丙丁的奇思怪想。不过她对师姐们在打什么算盘不感兴趣,她的保护伞却太过犀利了些—— “从昨天你们就一个劲儿的撮合小缺和那个野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玉师姐端好仪态,义正言辞道:“我们也是为小昭好嘛……哪里就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企图似的……”可惜她气势上就差了颜师姐太多,被颜师姐一个冷眼扫过去顿时噤声。 “不打算说是吧,那我就去告诉公子,你们动了春心想嫁人了,叫公子放你们出去找个好人家!” “喂喂不带这么损人的……” “那你们对小缺做的算什么?别告诉我把她推给那种来历不明的野小子真是为她好!” 师姐们默,她们面面相觑片刻,在颜如烟摆明了不说实话决不罢休的压力下吞吞吐吐道:“我们也不是真想把小昭配给莫小铩的……” “我们也是她师姐,当然希望她嫁得好。莫小铩人再不错,也还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我们就是想看看,如果小昭真的跟莫小铩好上了,公子会有什么反应……” 颜如烟眉头一挑——“什么?” 她这一眼让师姐甲乙丙丁更局促了,“那也不是我们说的,私下里已经有了不少传言,说公子对小昭……” 颜如烟顿时眼光如刀,“信不信我先撕了你们的嘴!?” “都说不是我们说的了,是那些初级弟子……” “她们胡说,你们也跟着犯浑?想把这七秀坊搞到乌烟瘴气吗?” 苏小昭心里只是有些凉凉沉沉的默然,她比谁都知道,成为这个留言里的女猪脚这有多可笑。在她都只能仰望着七秀公子,连一抹衣角都触及不到的情况下。 “姐姐们起得好早,都在呢!” 莫小铩的人生里显然没有尴尬二字,他就这样闯进僵持的气氛里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不过在这种时候出现的莫小铩,对颜如烟来说显然比平时更叫人可恨—— “有什么事?” 面对颜如烟的冷气压压力,也只有莫小铩这种不知压力为何物的人还能说笑如常,“我来跟七秀大姐说说情,小昭天天练舞也很累了,就让她休息一天如何?” 颜如烟捏得骨节轻响——他妹的用得着你一个外人闲心! “你倒是好大的面子。” “我的面子大不大倒不要紧,七秀大姐难道不疼自己的师妹吗?” ——废话!她不疼自己的师妹难道要他来疼么!? 旁人光只看着颜如烟的神情都能够感觉到她对莫小铩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七秀大姐别总是生气嘛,虽然大姐生气的样子很好看,不过笑一笑绝对更好看!不如大姐跟我打个赌?” 颜如烟微微一眯眼,“赌什么?” “都说七秀冰心剑法名震江湖,我早就想找人比试比试,只是怕伤了娇滴滴的姐姐们。大姐既然是大师姐剑法一定很好,不如就跟我比试一场,我赢了,你就让小昭休息一天!” 他话说完七秀师姐们却都沉默了,不知是该吐槽他怜香惜玉呢,还是不知天高地厚呢…… 跟颜如烟比试? 没见颜如烟那么不待见他啊?还不得练死他! 颜如烟这时竟一笑——不是要看她笑么?就笑给他看一回,“好啊,那就陪你练练。” 完了,真的要被练到死…… 剑在手边颜如烟也不废话抽剑指向他,莫小铩毫不怯场拔出背后大剑,竟有几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看来足有百十斤重的大剑在他手中竟丝毫看不出重量,挥动大剑一跃而起—— 好小子。 原本困顿惺忪的苏小昭眼里暗暗亮了起来,原本只看莫小铩那飞扬跳脱的混才模样绝看不出他的武功造诣。就算放了他在江湖里只怕也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颜如烟蓦地收剑,盯住他——“小子,你到底什么来路?” 莫小铩看一眼苏小昭,媳妇不让说,他当然不说。故意激道:“大姐要认输么?” “做梦!”剑再出,颜如烟此回手下绝不留情—— 苏小昭知道颜如烟可能隐约察觉到什么,但这里只有她知道莫小铩的来路,也就只有她知道颜如烟所察觉到的那些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东西——红尘一脉!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那恐怕,就是传说中恶人谷十大恶人之首——白衣雪魔王遗风的红尘剑法。 红尘一脉,竟是没有失传。只可惜,火候尚浅。 颜如烟双剑一转,她可不平白当了昭秀一支的大师姐,出手顿时犀利再无留情——霍如羿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那便是,七秀冰心剑法。 莫小铩愣愣地被掀翻在地上,长剑几乎指到他的鼻尖,“从今往后,给我离小缺远点!” “那可不行,”莫小铩一跃而起,丝毫没有被打败的气馁,“我虽然输了,但刚才我们的约定里可没有不能靠近小昭这一条。” 众师姐都只能目瞪口呆看着对已经开始发出杀气的颜师姐依然若无其事的莫小铩,苏小昭觉得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上前轻轻拉了拉颜如烟,“师姐,我们该去练舞了……” 那似乎不是她的错觉,颜如烟周身的杀气在一瞬间刷地无影无踪,顿时焕发出一种让人说不清的澎湃感——“还是小缺最乖了!我们去练舞,不要理会这些不相干的人!” 这回换苏小昭被愣愣地被挽走——如果她没有记错就在一天以前她还每天都在被颜师姐呼来喝去岂止是恨铁不成钢那是想把她这不成钢的嚼了! 一日之间冰火两重天,面对颜师姐的热情她又岂止是受宠若惊。 ——※——※——※—— “小缺,外面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绝对不能轻信他们,懂么?” 直到颜如烟紧紧握住苏小昭的手目光灼灼盯住她时,她才隐约感觉到颜师姐严厉的背后是不是隐藏着太多让人微微脊背发凉的用心良苦…… 当外来的威胁将那些被掩盖在严厉之下的激情挑拨起来,饶是苏小昭也着实没有应付过这种状况,一时脑袋打结仓促间落荒而逃……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在线阅读 <!t;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肉文屋 /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第三章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go> 漪公子路过二十四桥时,一眼便看到苏小昭满脸囧然无措躲在桥底下纠结,他驻足,身后跟随的两名弟子奇怪的问道,“公子?” “公子可是忘了什么东西?” “没事。”细长眉眼淡淡扫过,他悠然一笑,“你们等在这里。” “诶?” 不等两名弟子反应,红影一掠漪公子已飞身下桥伸手一抄,便揪住愕然的苏小昭拎上桥来——两名弟子本想说倘公子落了什么东西在桥下她们去取就好,却无语地看到傻愣愣被拎上来的苏小昭。 默,公子怎么知道苏小昭在桥下的……这样都能看到,那些传言真的只是空来风么……这一点,作为公子贴身随侍弟子的花年花岁才是最想不明白的。 苏小昭直到被拎上来都还是一脸茫然,花年花岁说她傻愣愣的一点都没过。她甚至还没有察觉到公子是几时靠近,衣袂风动时眼前已经只剩一片红袖翻飞,来不及反应人便已经给拎到桥上。 但她知道那是谁,所以未作抵抗,手指隔着衣服的碰触让她有些想不起上一次他们可以如此接近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甚至还不曾碰到飞扬在眼前的一丝黑发,漪公子已轻巧将她放下,移出几步之外。那么自然,一如这十年来他们之间无法碰触的距离。 “原来是小昭嘛,公子你也真是,你说一声,我们下去把她喊上来就是了,怎么能劳动您亲自下去。”——对于负责伺候公子起居的花年花岁来说,要照顾到无微不至才是她们的骄傲。 漪公子只是笑一笑,“我若再这么闲着,只怕骨头都要僵了。” ——严重怀疑这是敷衍!他是想敷衍掉她们好跟小昭说话咩?花年花岁岂会不了解公子,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能让别人替他走一步他就绝不多走一步。这样的人也会想到松筋骨么? 果然他说完这一句目光一转就已经落到苏小昭身上,“躲在下面做什么,难道如烟又管得太严厉,把你吓得跑出来了?” “没,没有……颜师姐……对我……还好……”她越说自己的口气都越显得忐忑,现在她宁可颜师姐严厉一些,她多么怀念以前的相处…… 漪公子轻嗤一笑,苏小昭是有多熟悉他的这种笑……如水面一点轻漪在扩散而去时便已消失,她真的很喜欢看他笑,像要印在眼底一般默默看尽他眼角眉梢的每一个弧度……只是,可不可以不要每次被笑的人都是她…… 笑容散开,却留在眉梢唇角没有完全褪去,漪公子即使只是看着她的表情似乎也能猜到什么。既是迟早的事便没什么值得惊讶。 “来一起喝杯茶么。” 苏小昭惊讶地抬头似乎有些不能确认,“我……?” 漪公子漫不经心弹弹衣袖,“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么?” 因为他从来,都只是远远看着她而已……只是远远看着她练舞,对她那蹩脚的舞不置评价的轻笑,却从来不曾单独见她一次—— “不来么?” 苏小昭忙回神急急应道,“蒙公子盛情,却之不恭!” 漪公子又轻轻一笑,仿佛在说:不必这么急,跑不了你的。苏小昭也只能为自己的急促微囧,但又不是人人都有漪公子那般姿态,永远都能不急不缓地悠然妩媚。 花年花岁在听香坊的小荷池旁置了桌椅茶果,漪公子若有若无地盯着苏小昭一杯热茶下肚,才开口道,“是被如烟吓到了么?” “……公子知道?”所以方才那杯热茶,是给她定神的? 公子也不答,只闲闲道:“爱之深,责之切。” 那便是说,苏小昭没有会意错了…… 往日颜师姐那一声声责骂里是藏了多么森森的爱,苏小昭一想到就有点肠子打结。 漪公子亲自替她添上茶水,“如烟不过是过激了些许,倒也不用避如虎豹。你自如常过你的生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不会让她影响到你的生活便是了。” 苏小昭默默品味着这句话,公子的话是——为她?还是为颜师姐? 她仿佛觉得他是为了让她安心而特地找她来说这一番话,但又不着痕迹到连她自己都没办法感觉得确切。她不懂,眼前的这个人。从他把她抱回七秀坊,过了十余年,她才坐到他面前,有机会这么近的看着他的脸。 “——你总是这样看别人么?” 面对她那样直视的目光公子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间回视,苏小昭这才察觉自己的失礼,稍稍垂下目光乖乖收敛。 漪公子微微弯起眉眼,却仿佛只是一个弧度,看不到里面的笑意,“只是在坊里倒也罢了,若是出去了,可不要用这样毫无防备的目光直盯着人看——很容易让人心生歹念。” ——退立一旁的花年花岁无限远目~~她们什么也没听到啊没听到~~ 公子你心生歹念了咩?? 若要比囧的话现在没有人比苏小昭更囧。 被公子那一双漆黑得宛若无底的双眼直视着,只觉得在那双有着完美弧度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温度,连心脏都像被揪紧一般,一面想要狠狠跳动一面却又动弹不得。 但那一切悸动她都只能深深压了下去,她可以心动,因为人人皆知苏小昭喜欢七秀公子。但花楼枭却不能乱了心。 她憋了半天几乎要涨红了脸,嗫嗫道:“公子是,拿我开心么……” 漪公子这才恢复了些许笑意,缓缓从眼底漫起,“是你看起来太没有防备,才让人想要作弄。” 是——作弄。 花年花岁恍然大悟,就说呢,她们伺候公子这么多年了,且不管传言如何,也不管公子对小昭态度如何,至少她们从没有见公子跟小昭有什么接触。 ——所以,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吧。 直到从听香坊出来,苏小昭都依然像掉在一团云雾里,在七秀坊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十年,却在一日之间起了比这十年里都多的波澜。 只是她目前似乎没有太多神去纠结这个,摆在她眼前的,是即将从长安到来的凤翔赌庄总管。 “小昭!你在这里——我以为你给那个厉害大姐抓去练舞,到处找了你一圈呢~” 莫小铩远远瞧见苏小昭便一个跟头飞跃过来,再见到他苏小昭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她唯一的保护伞都已经没有了,人类已经不能阻止莫小铩了…… “呐,既然都不去练舞了,我们出去走走,扬州我还没机会好好逛呢~!” 莫小铩不由分说便将苏小昭拖出去,她半推半就,方才就那么落荒而逃,这时候留在秀坊里倘若遇上颜师姐的确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索跟莫小铩一起出去走走也好,也许莫小铩的到来,倒是她可以外出的一个好理由。 莫小铩的脾不难理解,哪儿有好吃的往哪儿去,哪儿热闹往哪儿去。苏小昭起初也只是随着他乱逛,莫小铩给她买了零食便吃着买了小玩意儿便拿着,看不出来他穿的一身简简单单甚至有些风尘仆仆盘缠倒挺足。直到越走越热闹,热闹里却带了乌烟瘴气,苏小昭才迟疑一下拉住他,“那边还是不去的好。” “为什么?”莫小铩灼灼而率直的目光在提醒着她他的出身,想必他本就不会避讳,没准儿还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东西熟悉的很。只是,她一身七秀轻罗,出现在那种地方却是不妥。 莫小铩率直归率直,也不笨,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装示意,莫小铩也不是不懂。 “这么麻烦?早知道让你换过衣服再出来了——” “那些地方,不去也罢。” 莫小铩是在恶人谷长大的,虽然这些年恶人谷已经鲜少踏足江湖,但谷内显然不会规规矩矩过日子的。 “那是你没玩过,玩运气赌身家的都是门外汉,真行家才能体味出其中门道——你将来要跟我进了恶人谷,这种小消遣都不会玩不是闷坏了?” 苏小昭自动忽略过跟他进恶人谷什么的,“那我去买身衣服换下来。” 莫小铩其实想说好可惜——左右看看来往的人都在注意着苏小昭,虽然他们更多在意的是七秀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但对莫小铩来说没差。反正他选的媳妇很漂亮,他乐得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看看。 “俗世里果然麻烦,比不得恶人谷无拘无束逍遥自在,你真该跟我去看看。” 他们一路寻成衣店,苏小昭慢慢盘算着,“小铩你为什么出谷呢?” “是小昭我才告诉你,我是来找人的!” “什么人?” “——花楼的人!” “……” 她有一点小凌乱,莫小铩当然没可能知道她的身份的,但他偏偏就瞧上了她不放,这是怎样一种巧合……或者,也可以称为一种野的直觉……? “也不知道花楼是不是真的那么神秘,问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肯告诉我。” 默……如果你要一直像那样在大街上或者茶馆里抓着人就问的话…… “但是爷爷说过如果要找花楼花银子买消息也只是浪费,不会有效果的,果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找么?” 这个,她也很遗憾,爱莫能助了。 “我去那家店里看看,你在外面等我好么?” 莫小铩挑了挑眉表示,我不可以进去吗?——他可以替小昭卖新衣服,他喜欢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苏小昭客气笑一下,礼貌但是拒绝。莫小铩只能耸肩,“外面的规矩就是这么麻烦,不过你在意那我就照做好了。” 莫小铩果然老实呆在店门口,蹲在门旁的石柱上,看起来像一只忠心的大狗。 对于这种视觉上的错觉,苏小昭和店家一样感到囧囧有神。她只能尽量保持蛋定的笑容,“把你那奇怪的目光收起来。” “抱歉,不过看起来倒是个很痴情的小伙子。” “只要不会耽误你做生意。” “没关系,可以不用在意。” 苏小昭稍稍无奈地看着门外,他这副样子实在看不出他不久前使出的那一手让人惊诧的好剑法。 但他这样蹲在门口,对她来说依然不是什么好事。 她走到门口,“小铩,你可以先去对面玩,我买好会去找你的。” “要那么久?” “嗯……” “噢,我知道,女孩子么。谷里那些‘姐姐’打扮起来也得个把时辰,我差点都忘了。那我去看看,一会儿回来接你,免得你找不到我。你可得等着我别乱跑!” “嗯。” 苏小昭目送他进了对街,才转身回到店里。 “那么,阿枭姑娘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 苏小昭边往铺子后面走边道,“确保他如果回来找我,把他挡在外面。” “等一下阿枭姑娘,公子说白天太容易暴露,让你稍安勿躁。” 苏小昭脚下略停,“我猜没什么是公子料不到的吧。” “在下觉得你应该听公子的。” “但是没那么多时间,我得试试。” “——当然,这由你决定。” 苏小昭绕到铺子后面,取了一件轻装换好蒙上面巾。她知道白天和黑夜的不同,她这个暗夜之枭在白天毫无长处。 莫小铩喜欢热闹,而花街一条巷显然是扬州最热闹的一处。苏小昭或许可以庆祝一下这个巧合带来的便利?因为,扬州凤翔赌庄就在这条街上。 凤翔赌庄今日便已经恢复生意开了门,一进大门便能见到摆到院子里来的赌桌,院子三面房间里更是吵吵嚷嚷赌得热火朝天。正对面那间通透的大屋则是通往后院的大门,过了这道门便闲人免进,是赌坊的仓库和账房了。 苏小昭擅长的潜行在白天派不上多少用场,她闪进后院,无奈地在角落里看着被砍光了所有树木的院子,真是不给闯入者任何藏身之地。所以唯一的办法是杀进去,但那却不能保证她可以在被抓到之前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这次任务变得有多艰难——因为一个莲九笙。 她现在只想长叹一声,还得从这个狭小的藏身之地悄然出去,不被任何人发现。 “嘿,大姐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对吗?” 她没有想到,刚飞上房顶,就看到莫小铩蹲在那里,灼灼着一双小兽似的眼,一如既往的笑。他看起来轻松寻常,却是牢牢盯住她丝毫也不松懈,像一只猎狗。 她侧目看一眼身后的赌庄,这里显然还在凤翔赌庄的视线范围内,在这里被发现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来情况比她刚才预料的又糟糕了一些。尤其在她见识过莫小铩的功夫之后。 “大姐你是花楼的人对吗?” 苏小昭没有回答,在没有语言沟通的时候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拔剑。 很显然莫小铩在这里可不是碰巧,他的目标就是她,也许从一开始他到花街来就不是全无目的。苏小昭小看他了。 她疾驰向前,只带了一把短刃向莫小铩直刺,他抬剑一挡她却只是一个虚招便侧身闪去。莫小铩一见便挥剑紧追而且,犀利的剑风仿佛已经劈到身后。 苏小昭可不认为她携带的短刃适合跟莫小铩那把大剑对打,莫小铩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们在房顶上飞奔已经足够惹人注目。 苏小昭突然回身甩出一溜暗器,莫小铩抬剑去挡时她已经一跃来到他身后用刀柄砸下去—— 莫小铩眼前的黑暗和晕眩过后,他显然不会再看到他的目标。等他揉着脖子回到成衣店,只会看到一身新衣的苏小昭而已。 “你的脖子怎么了?” “撞了一下而已……” ——撞到脖子?苏小昭当然不会多问,“既然你不舒服,我们回秀坊去吧。” “我还没带你去玩,你一定得试试!” 好吧,看来她是劝不动这个执拗的大孩子。 他们一同来到凤翔赌庄,从正门进去显然和从屋顶上看到的感觉不太一样……她很快就被淹没在人声鼎沸的激情里,如果不是莫小铩拉着她她觉得自己会在这几丈见方的房间里连方向都找不到。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生出这么多狂热? “热闹吧?” “……”——是吵闹吧? “来,试试看,懂了里面的门道你会喜欢的!” 苏小昭扯了扯笑容,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的。 “这位少侠,幸会。” 一个锦衣罗衫美髯长须,看似总管模样的中年人在身后叫住他们,房间里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吼,他只是客气几句,却清晰的传进他们耳中。 莫小铩依然如常,苏小昭都不知道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注意到还是深藏不露,他只是压好注,转身问道,“是叫我?” 四周的人声并没有因为中年人的到来而受到什么影响,所以他的话可以平静的混在其中,不被其他任何人察觉—— “在下凤翔赌庄总管金福,方才恰好看到少侠在屋顶的英姿,很想与少侠结识——后院有为贵客专设的房间,少侠有没有兴趣玩两把?我请。” “哦?既然这么大方,似乎没理由不去。” 金总管引路至雅间内,吩咐了下人去取来本金相赠,屋里有几个衣着各异的人被心伺候着正在赌局中,见到他们进来有点惊奇,“这么年轻的小伙子也想来一局么?” “嗨,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来,坐这边——” 莫小铩也不客气,拉着苏小昭过去坐下,“我们玩什么?” “哈哈,年纪不大,气派倒是有了。你想玩点什么?牌九对你这个年纪有点难吧?” “那些花哨的东西我才没兴趣,我们玩最简单的~” “哈哈哈,当然。” 其他人似乎也都没什么意见,庄家收了桌上的牌九拿来骰子,“哪一位先请?” “这里不必讲什么规矩,就让新来的小伙子先来吧——希望你带够了本金,当然不够也没关系,不过那你得只穿着兜裆从这里走出去——哦,希望不会让我们漂亮的姑娘感到太难堪。” “大叔们只要但愿自己今天穿的兜裆够干净光鲜就好。” 苏小昭默默别开头,但愿这些光鲜的大叔日后不要在七秀坊认出她……恶人谷出来的孩子果然是不一样。 可惜她努力无视现实显然没有什么作用,莫小铩拉过她的手将骰子放进她手心,“来个开门红。” “我?” “小伙子可要想好,输了可不要赖上人家姑娘。” 莫小铩笑笑,拍拍苏小昭的手,“别担心,就算输了,后面我也会全赢。” 苏小昭艰难笑笑,但她不太想冒跟只穿兜裆的人一起走出去丢脸的危险。她忙把骰子丢进盖子里晃晃放在桌上,略显局促地收回手。 “小姑娘别那么紧张,可能第一次玩也难免。” 此时庄家已揭开盖子,那位大叔似乎只能把话吞回去,看着躺在那里的三个六点改口道:“小姑娘……手气真好。”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在线阅读 <!t;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肉文屋 /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第四章 花街,凤翔赌庄(上)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go> 莫小铩就知道他的小昭是他的福星,有她在赢到那些看起来脑满肠肥的家伙老本赔光也没问题——这种自信不需要任何理由。当他春风得意地走出雅间,一切自有证明。 不过他当然也还没有不识抬举到真的让屋里的大爷们只穿兜裆,走出雅间便看到先前的金总管已经客气地等在那里——他当然也没忘了他。 平白给了这许多本金,自己又赢得满盆满钵,莫小铩自然是要给人几分面子的。 “有劳久候了。” “哪里,少侠玩得尽兴就好。” “那就别绕弯子了,直说,想要我做什么?” 金总管笑得客气依然,恭维道:“不愧英雄出少年,少侠好率直的子。既然如此,老夫也就失礼直言了,还请借一步说话。” 待到另一个房间沏好了茶,金总管才道:“实不相瞒,凤翔赌庄最近遇到一些问题,想必少侠已经有所耳闻了。”这是想暗示他如果没有耳闻也不会跑到人家屋顶上么……“方才少侠在屋顶见到的蒙面之人,恐怕与敝庄日前被歹人纵火有关,看起来少侠与她却不是同路。” “当然,我对放火没什么兴趣,对你们的什么库房账房也没兴趣。” “那么,容我失礼问一句,少侠所为何来?” “因为我碰巧要找刚才房顶那个蒙面人。” “那岂不是正好?少侠与敝庄虽不是利害一致,却有共同的对手,少侠何不与敝庄联手,既可以给少侠方便,更不会亏待了少侠。” 莫小铩才不像他说那么多好听的话,“就是要我给你当打手嘛,干了。” 这么直的人大约也真少见了,亏得金管家见多识广也只是一笑,“少侠爽快。” 莫小铩一下鼓鼓的腰包,“你都这么大方了,我没理由不做。何况现在还多了一个媳妇要养。” 金总管客套道:“两位果然是郎才女貌。”他的目光在苏小昭身上扫了一圈淡淡收回,苏小昭也只是微微颔首,天知道她现在有多想哀嚎——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就算早已经知道莫小铩在寻找花楼的线索,她也绝不会希望他跟凤翔赌庄扯上什么关系。 而这一点似乎都不是最不幸的,她好像所有的霉运都要在这几天一齐到来似的,很难不去注意到这位金总管那些微的口音——长安的人已经到了。 凤翔赌庄的改变不仅是恢复开门做生意而已,它没有了先前那种乱成一团的感觉,一面开门做生意一面重新安排了巡视,一面却在整装待发。 这是她第一次有种感觉自己最好别管什么任务干脆就这么跑路算了。 可是当夜晚来临,她还是得换上夜行衣,顶着那种莫名的压力,去当她的怪盗或是纵火犯或其他什么。随便什么都无所谓,但当她看到莫小铩就抱着大剑盘腿坐在打包装车好的马车上时,她的头都大了。 她很确定长安来的那个金总管应该是打算明天一早出发的,所以她也可以确定密室里那些最重要的东西都打包在这车上,她甚至可以完全无视四周的守卫,但能不能让坐在那一堆货物上的那只从那里消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莫小铩这么头痛,是他的剑法还是他的来历?或者是他那让人囧囧有神的野直觉? ——她不能去,她的直觉是这样告诉她的。也许从白天以花楼枭的身份遇见他她就在避免开口说话,如果被他认出来,堵住他的嘴或是杀他灭口,她都不觉得是一件容易的事。 今晚她需要跟公子谈谈。 她没有出手,就这样在黑暗里暗暗潜去,马车顶上的莫小铩却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来了!” 四周一阵警戒,他那一声愣是吓得苏小昭趴在房顶没敢动,片刻之后见没有丝毫动静其他人便怀疑起来,“莫小弟你该不会太紧张?” “是啊,哪里有人?” 莫小铩却不理会,一双小兽一样的眼睛灼灼着,连皮肤都在捕捉着风力的每一个微动——苏小昭不能留的更久了,现在她面对的不是一只大狗而是一匹真正的狼,纵然尚且年幼却野十足。那就像山林里的捕猎,瞬间生死。 苏小昭等到其他人松懈的一瞬间倏然离去,莫小铩几乎在同一时间一跃而起紧追其后,二话不说抬剑就抡——他是见识过丫逃跑速度的,给丫跑了他可就追不上了—— 苏小昭是很想无视掉他的攻击干脆直接跑掉算了,无奈身后剑风太过浑厚让人有种再不抵抗会随时被腰斩的感觉。 苏小昭尚未完全清莫小铩功力深浅不打算冒这个险只得停下还手,莫小铩摆开架势,脸上甚至显出几分兴奋,“大姐功夫真好,方才潜在那里我竟然一点也察不到,我们就好好比个输赢怎么样?” 苏小昭微微压低着声音,用“花楼枭”的声音道:“在这里?” 那一瞬间莫小铩皱了皱眉,似乎哪里不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他只能暂时把那种感觉放一边儿,“怎么?” “你的帮手随时会来,你们这么多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比个输赢?” 莫小铩的眉头又拧起来,这话好像对,他也不想有人碍事,但若放过此次机会这女人跑了可就未必还能抓得找了,比较之下,他可以本不去管什么公平不公平——“少说废话,打了再说!” ——莫小铩你个混蛋。 苏小昭一面跟他纠缠一面却见凤翔赌庄的护卫已经追到,她一面打,压住他的剑问道:“这么纠缠不放你到底想要什么?” “让我见你们花楼的当家!” 她推开他的剑,“花楼当家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那就先抓了你,看你们当家打算做什么反应!” 真是纠缠不休!苏小昭看一眼正想要四面围来的赌庄护卫,看来今日逃不过大开杀戒,但她最该杀了的却是眼前的莫小铩,莫小铩不死她如何脱身? 然而交手数招她却依然没出杀手,被莫小铩纠缠着越发进退两难。 正此时突然一声鸟飞惊天,想要四面围来的赌庄护卫只觉被一股气劲推开,眼前银衫碎月一掠而过,抄起苏小昭一旋到身侧,在苏小昭和莫小铩中间只单手一推,毫无防备的莫小铩顿时退出数尺。 ——莲九笙! 苏小昭人已被抄在他怀里便要挣脱,莲九笙轻巧拿住她脉门,略略低头声音在她耳边低响,“你想留在这里继续打?” 她一顿,抬头对上莲九笙的目光,瞪过去——她是不想,但也不要他出手。 莫小铩已站稳,便又直跃而来,“你是什么人!?” 莲九笙微一勾唇,“你既不知,我又何必告诉你。” 他一拉,苏小昭便觉整个人被提了起来,两人从众人头顶飞过。莫小铩提剑便追,莲九笙回身甩手一道五寸长针,莫小铩抬剑去挡,竟一震被退了开去,待稳住脚,人却已踏月而去。 远处两道人影看向这边,一人恭敬问道:“总管,可要去追?” “不必,由他们去折腾,你们只管守好货物。看来这次扬州分庄还真是收了好东西,走,我们回去查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把花楼和邪侠都引了来。” 银霜踏月,碎一地寒芒。 他们在一片林子里方一落地苏小昭便挣开,退出丈外。莲九笙对她的戒备只是轻笑,从容站定,“不谢我么?” 苏小昭站定看向他,月光之下他面上半张银质面具光影若狐,她不清他的心思,但还没忘事情发展至此全是拜他所赐。 “若我谢了,我们可否两清?” 莲九笙微微侧头仿佛思考似的,浅笑依然,“我们何来清欠?” ——那最好,欠他的人情显然是件麻烦不断的事。 “既然如此,可否请邪侠从此江湖陌路永不相见。” “你难道不知莲九笙从不做任何承诺?——只要必要总会背弃的东西,做来作甚?”他的声音是风里的轻絮,飘荡回旋,平缓悠扬。既远又近,仿佛难以捉,却又像要勾起人心里的一些东西,有着亲切的错觉。她只能忽略,只怕这般听下去,不知何时便会着了魔。 没错,要莲九笙做承诺,不是很蠢么。 他自来随兴而为从不为任何事牵绊,一个承诺又怎么挡得住他的脚步。 他从容上前,挑起苏小昭下巴,看着月光下她的脸——“你若愿记着,就算你欠我个情。若不愿,忘了也就罢了。” 即使面具遮了脸,她依然能够感觉到藏在面具后面的探寻。她试图回视着,也从那张脸上搜寻出什么,只可惜半逆着月光,只是让那半张面具越发显得诡异,面具上的花纹蔓延着,仿佛也蔓延到了那白玉一般的皮肤上…… “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莲九笙没有刁难,微凉的手指放开她,“我们——下次再会。” 纤长手指轻轻撩过她的头发,转身便又投进那如轮的月色里。 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 ——花楼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他那张如在红尘里滚了几千滚的漂亮脸蛋总是挂着笑,就好像是长在上面的,大约没什么人看过他不笑的样子。 他这几天迷上赏花,嫌在外面赏得不够,干脆搬进屋里来,一枝枝□瓶中。 “我以为,你今晚该在凤翔赌庄的。难道这么快就得手了?” “属下的确去过,但尚未得手。” “哦?所以你这样就回来了?”花楼公子这才把视线从花枝上移开,笑得玩味,“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手,于你可是从未有过。莫不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分心的事——我可是听说,你养了只颇有趣的宠物。” ——她就知道。既有人见过了莫小铩,公子岂有不知的道理。还不知传进公子耳朵里的是什么样的版本呢。 “属下正要向公子禀报此事,只怕属下难在扬州拿回玉匣。” 花楼公子微一挑眉,这才放下花,百花的似锦长袍一旋,在椅上坐下来——看来,倒是有许多他不知道的内情可以听了。 “——恶人谷,莫小铩?” 嗯哼,这倒的确算得上一桩意外了。 “既是他缠着你,为何上一次你一字也未提及?我也好找个人帮你打发了他。” “只怕让公子费心,”——丫怕的就是这个,她在七秀坊已经没少让人笑了,还不想给花楼也添点谈资,“我原想他来来既走,没什么必要多生事端。未曾想到他对花楼却这般执着。” 花楼公子哼笑道,“这倒奇了,我们还未曾招过恶人谷,他倒先找上门来了。不过这放一边,你又何必这般忌讳,以他年纪,武学修为也不该高得太离谱,你该不输他才是。” “是……他曾败在颜如烟剑下,我大约不会输他,只是……我说不上,只是觉得他很难应付,他的直觉很准,我只怕被他认出……” 花楼公子笑一下起身走近,“阿枭,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你很得力,所以失败的经验太少,当有意外时你便格外谨慎,因为你不自觉的便会担心自己处理不好。你要相信,花楼的易容和训练的确能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无论外貌,声音,气质,神情——阿枭是阿枭,苏小昭是苏小昭,毫不相干,何必怕被‘认’出来?” 他笑眯眯地气氛一转,“不过你说的也对,若真的被他认出来倒麻烦,这么个送上门的宝藏,不挖一挖就灭口了岂不是可惜。现如今要见到恶人谷的人可不容易,你若能从他身上打听到十年前恶人谷与浩气盟在黑龙沼发生了什么,那是最好。他既然是红尘一脉的传人,说不定会知道点什么。” ……又……是她? 花楼公子拍拍她的肩,“谁让这红尘传人的稀罕物,就让你撞上了呢?” ——她决定绝不在公子面前提起莲九笙! 苏小昭不愿多想莲九笙的事,不听不看从此不再见,她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没有原因,只是这么觉得。可反复出现在脑中的却都是回头那一眼时烙在眼底的银衫映月。 面具上蜿蜒的纹理,淡唇上浅勾的弧度,风里轻絮悠扬的声音,还有微凉的手指在皮肤上的触感——她可以明白为什么一个游侠散人却在江湖中有那么大的名号——莲九笙是个宛若有着魔力的人,见过,便不可能忘记。 今夜莫小铩会留在凤翔赌庄,她不必担心他来打扰,却是毫无睡意。 看一眼开始有缺口的圆月,她心里模糊的担心,凤翔赌庄已经准备就绪明日或许就会出发往长安,公子难道有什么办法延缓他们上路? 心思沉沉只是迷糊一觉天已微亮,她困困顿顿爬了起来,莫小铩倒是给了她一个去凤翔赌庄探风的好借口。 “小昭!” 一早来到赌庄,正是赌庄最清净的时候,仆人正在打扫,莫小铩在院子里一见她便迎出来,“我正要去找你,你就来了。有事要告诉你。” 他瞧瞧这里还真不像好好说话的地方,便拉上苏小昭,“走,找地方吃早饭去。” 在粥铺子里点了些小粥烧饼油条,苏小昭问道:“你有事跟我说?” “嗯,”他咬两口烧饼,“我要去一趟长安!” 苏小昭放下手里的勺子,果然他们还是要出发了…… 她绝不会怀疑花楼公子的能力,既然他说会帮她延缓任务,然是可以做到才会那么说,但眼下看来她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动。 “一办完事我就回来找你!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跟别人跑了!” 囧……无视掉,“那……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快了,金总管还在等人,说什么邪侠和花楼都盯上了这趟货物,这一路不好走,所以找了镖局联盟的人来。” “——镖局联盟?” 纵是苏小昭此时也不知该怎么淡定了,中原十五道镖局联盟,她要从他们手底下劫镖? 公子说的没错,她的确欠缺了些经验。纵然十年花楼密探生涯,却因为她七秀弟子的身份诸多限制而未必有太复杂。像这样离开扬州远去长安,怎么可能—— 一时心里慌乱,却不是因为任务有多难,而是——难道,是她离开七秀的时候了? 她蓦地起身,十年,她从不在自己是苏小昭时有任何的混淆,苏小昭是苏小昭花楼枭是花楼枭,但此时她却第一次动摇。 “小昭?” “我——我忘了跟师姐打招呼就出来了,得赶紧回去,回头再来找你。” “哎,小昭,哎哎——” 苏小昭急至一间富丽酒楼,掌柜看见她便放下手中算盘迎上来,所幸时间赏早店里本没有客人,“姑娘……” “我要见公子!” 掌柜颔首引路,行至内堂才边走边提点道:“枭姑娘白天便招摇进店,可是有些不妥。” “掌柜见谅,我确是有些急事。” 掌柜便不多说,点到为止。请苏小昭在外稍后便通报了花楼公子。 花楼公子显然还酣睡未醒就被吵了起来,衣衫半敞,松松披了件牡丹锦袍便唤了苏小昭来见。 他打着呵欠笑意靥靥,“好像才刚见过面三个时辰都不到,这就想我了?” 对于调戏打趣什么的她已经很习惯无视了,“公子可知凤翔赌庄已请了镖局联盟,等人一到便会启程……” “那有什么问题么?” “镖局一到劫镖便不是易事,若等到他们交了镖,便不得不去长安……” 花楼公子一直笑着打量她,这时却稍稍收起了笑容,“你就这么怕去长安?” 苏小昭一时语塞,想要否认却无从开口,她说不出来没关系,花楼公子替她说,“或者,你怕的是擅离七秀,因此而不得不舍弃身份离开七秀回归花楼——从此,见不到你的七秀公子?” 苏小昭怔然片刻,却无话可说,无话想说。 花楼公子起身走到她跟前,“不要喜欢七秀公子,不会有好结果。为何你还未放弃?” 她只是默然,抬眼迎上花楼公子的目光,眼中凉凉淡淡无思无绪——那只是一层纱,她不是看不清,只是不去看。一旦被揭开了,反而凉定。 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从无奢愿,何谈放弃。 她方要垂下眼,花楼公子却抬起她的脸,让她正视——“不要对别人动情,若要喜欢什么人,便喜欢我好了。” 他笑得妩媚,苏小昭却一时脑筋停摆,空白了片刻。 媚笑依然却是漫漫无心,她眼前的这个人,本不会去喜欢任何人,如何要她喜欢他? “——以你的身份,无论将来暴露与否,对那家伙动情都只是一场无妄之灾。但你我之间却不会背叛彼此。不是么。” ——所以,她的感情寄托在他这里,即使不会有结果,却是最安全的。是么。 他放开她的脸,看她默默垂下眼去,“好姑娘,你懂的。” 若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便寄托给他吧。 他并未给苏小昭她想要的答案,却也未给她不想听到的。只道:“收收心,不要被感情乱了头脑。你知道,当年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心思凉定,非一般女娃儿可比。看看你今天的样子,还有我花楼密探的风范么?我会为这么点小事就毫无打算让你匆匆离开七秀么,即使离开也只会在更重要的时候。”见苏小昭冷静下来了,他便又打上呵欠,“回去准备一下,接下来你要面对的可不简单。——还有那只小猴子,好好哄着,若方便,便养着。” 他说的,是莫小铩? 这种会咬人的猴子,她才不想养。 苏小昭自知失态也是微囧,“那属下便告退。”走到门口却是有些不甘,怎么能只有自己被公子看到窘态……说到花楼密探风范……她慢慢回头,“公子其实是因为对方是七秀公子才那么说吧。何必那么敌视七秀公子呢。” ——胜者自从容。 花楼公子那张妩媚了整个红尘的漂亮脸蛋一僵,浮出几青筋。 他花楼公子虽身世成迷从不与外人伍,却不是那冷傲疏离于红尘之外的人,偶尔也是肯抛头露面让世人长长见识的——所谓见识,指的当然就是他的美貌。 他誓要以亲身染就红尘三千繁华。而他有这个美色,却当不了红尘第一人。 ——因为当今江湖的第一美人,是杀千刀的七秀漪公子。 花楼公子笑容微微扭曲,磨牙道:“我为何要敌视他?他不过是占了一个名门正派身份的光,得一个虚名,我何必把他放在眼里!” 苏小昭默,她觉得还是不要对此发表意见比较好,反正不管她说什么都会被当作偏袒。 公子固然美,可他偏偏与七秀漪公子有相似的红装妖娆,却一个妩媚了红尘一个在彼岸遥远绽放。人心始终是对遥不可及的那一个更加向往,公子输不在容貌,如何甘心。 她既然已小小的吐槽一回扳回一局,自然不想惹火烧身,匆忙开溜。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在线阅读 <!t;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肉文屋 /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第五章 花街,凤翔赌庄(下)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go> 得到了暂时不会离开七秀的承诺,苏小昭心里稍安,只是依然不解公子会如何安排。 才回了秀坊便被颜如烟抓个正着,“一大清早,去了哪里?” 看到颜如烟她肝儿颤了一颤,一下子要想的事太多她把颜师姐给忘了……她本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她…… 颜如烟看一眼她谨慎的模样,板着一张脸,已看不出昨日失态。 “怎么我很可怕么?” “没……”苏小昭怔怔,这似乎还是平日的师姐…… 颜如烟冷冷哼一声,她平时再凶,师姐妹们再怕她,苏小昭都没有怕过她。她实在看不惯她那副谨慎的样子。 “没事就赶紧练舞,别到处乱跑!” “是……” 她松了一口气,不管昨天颜师姐是一时失态还是真情流露,不管今天的转变是因为什么,只要恢复平日的状态就好。哪怕只是表面,她实在没有力去应付更多的变动。 “跟我过来。” 苏小昭跟着走了一路,却疑惑地看了一眼越来越远的水云坊,“师姐,我们不是去水云坊练舞吗?” “我们是去练舞,但不去水云坊。” 苏小昭疑惑着,水云坊三面水楼环台,弟子一向是在那里练舞——突然她停住脚,看着前面的目的地,显出几分诧异。 “——这里,不是……步莲台……”——这是弟子习剑之处,她本是不被允许到这里来…… 颜如烟回身,“我在七秀坊的年月比你久得多,知道这里是步莲台。”——还是这种冰冷凶悍的风格比较像颜如烟,虽然苏小昭并没有被虐的嗜好。 她看一眼迟疑着的苏小昭,干脆伸手拉过她直走上步莲台长长的台阶,上面正在习剑的弟子看到她们都笑嘻嘻地停下,有人笑着端了一对双剑上来,“师姐。” 颜如烟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接过剑,递给苏小昭——“拿着。” 她一怔,只能愣愣接过。 ——这是…… 一旁的是姐妹们已经笑嘻嘻地冲她挤眉弄眼还有人干脆鼓掌祝贺——苏小昭愕然转头去看颜如烟——颜师姐的脸依然很臭。 “从今天起你开始习剑,我教你。” “……” 玉师姐也在一旁,笑问道:“高兴么,这个犟瓜头总算肯给你开这道门了。” “……高兴……”才怪啊,亲! 其实一直以来,并不是颜如烟不允许苏小昭习剑,而是苏小昭借着颜如烟这个挡箭牌可以避开习剑——她是有功夫在身的人,练舞尚能蒙混,若是习剑却有被明眼人瞧出端倪的危险—— “师姐这是……” 颜如烟面上似乎有几分不甘,却终被掩饰了去,“我一直都觉得你的资质不适合习剑,只要留在秀坊自然可以安稳度日不受伤害。但是现在似乎也不得不让你学会保护自己了——不过你要记住,跳舞跳不好不会死人,若是剑用不好,却是会没命的。你要比过去更努力的去学,再苦再累也不能逃避,懂么?” 她愣愣的托着手中剑,眼前那个严厉冷酷的颜师姐却仿佛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她一直都是以这样的心爱护着她的吗……那些严厉责骂,呼来喝去后面,这才是她的用心…… ——跳舞跳不好不会死人,若是剑用不好,却是会没命的。 心中逐渐溢满的温暖和愧疚掺杂在一起却让人心头楚涩,因为这些关怀爱护都是她期骗来的。苏小昭只是一个壳子,一旦毁去这层壳子,建在上面的一切也终将没有立足之地。她压下心里那些感觉,只能若无其事问,“为什么现在要学?我要出秀坊吗?” 颜如烟眉头的结几乎已经拧得要解不开了,无奈道:“现在开始学都已经嫌晚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在路上教你——” “——路上?” 看一眼苏小昭她就叹一口气,“真不知道公子怎么想的——对,我们要出门,出远门,去长安。” “——” ——咩? 苏小昭一直都知道花楼公子是有能耐的……没错,没能耐他也当不上花楼当家,没把握他也不会给她承诺。但是……他的手是怎么伸到七秀坊来的? 待被颜如烟练一番,才跟她去见了七秀公子,幸好,练武的事终究急不得,只能按部就班从基础开始教,不然以颜如烟现在这般急躁活脱脱得累散了她这把骨头。 漪公子此时依然一派悠然,红衫垂地懒在榻上,一口茶水一打扇子,一边吩咐花年花岁该准备什么行装。 直到苏小昭跟着颜如烟走进听香坊,花年花岁那厢还在喋喋,“——公子先前不是说今年不去名剑大会了么,这么突然又要走,连点准备的时间也不给,还不带我们去……”——这才是最可恶的! “我本是不想去,谁让叶大公子这么锲而不舍帖子一张接着一张的往这儿送呢。若你们也去了,谁替我打点坊里的事?” “嘁——”花年花岁皱眉头皱鼻子,整张脸都要皱在一起,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这样,总是留下她们在坊里看家,都没有机会出去转一转…… 可是不满归不满,苏小昭和颜如烟来了,她们在弟子面前还是要给公子面子的。便不再念叨自去整理行装。 说起这名剑大会,起初是藏剑山庄所办,每隔十年就会铸出一把当世无双的宝剑赠给当时江湖上最有名望,武功剑法最高的剑客,目的本是以剑会友。但此举却与百年历史的霸刀山庄的鸣刀大会质相同,碰个正着,霸刀山庄自是不会轻与。 几十年下来,这名剑大会竟成为江湖上最大的盛事之一,且由十年变作三年,更已不再是藏剑山庄一家之事,改为每次选出江湖中有名望的几个门派一起主持。因而举办地点也由扬州改为各地轮流,今年便设在长安。 七秀坊与藏剑山庄同在扬州,本是关系不错的。只是七秀弟子皆为女子,对这已经渐渐变了初衷,争名夺利的事不十分感兴趣,便嫌路途遥远干脆不去凑热闹。 无奈漪公子身旁石桌上已堆了一堆帖子,似乎每个门派都觉得七秀坊就算不去夺筹也得去添彩似的——名剑英雄美人,有了名剑英雄,怎么能缺美人? 漪公子见颜如烟和苏小昭来了,示意她们坐下,颇感兴趣地问:“教的怎么样了?” 颜如烟磨牙,这般语气这般兴趣,本是等着看笑话罢了! 她挤出四个字:“时日尚短!” “才一日,当然短。”漪公子漫不经心,颜如烟却怎么听都觉得他在笑她这主意有多蠢——练武功,是一天半日能学会的么? 她知道,过去是她拦着苏小昭不让学的,她自作自受好了吧! “行了,你愿教就教着吧。”漪公子依然漫不经心,显然本就不对此抱什么看法。 颜如烟还是没忍住,“公子,小缺这般手无缚**之力,干嘛非要带她?带别人不行么??” 漪公子倒露出三分惊奇,“怎么说的好像要去龙潭虎一样?这么多师姐妹跟她一起,会有什么事么?”笑容一转换了三分宠爱地对苏小昭笑了笑,“小昭这是第一次出远门,就当去玩的,见识见识也好。” 他一笑,苏小昭就不自觉跟着微微腼腆笑起来,颜如烟看得满心不爽终于一拍桌子蓦地站起来,“名剑大会那么多青年名俊你就不怕小缺被哪个给拐走了??!” “……” “……” 两道目光惊奇又无语无语又惊奇地化作一滩尴尬和囧然,颜如烟现在想干脆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明明已经决定了的,得慢慢来,不然会把小缺给吓跑了的……如昨天一般惊悚着落荒而逃的苏小昭,她可不想再见到。 苏小昭已经被吓到了……她默默地,默默地,感到头顶的压力又增加了…… 她绝对是流年犯煞——还是一滩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桃花煞。 “公子,廖千良廖镖头到访。” 弟子的一声通报打破了尴尬,漪公子直起身敛一下半松的领口,顿时懒散尽散,一派得体的魅姿,微冷疏离。 “请。” 既有客到,颜如烟和苏小昭作为七秀弟子自然起身站到一侧,便见一位端正男子大步走进,步子里透出几分急切—— “秀公!听说你也要去长安?那太巧了!不如我们一路,路上做个伴吧!” 他脸上的兴奋不是问题,眼里的痴迷也不是问题……(大概?) 但是他——廖镖头? 苏小昭看过去,漪公子依然笑靥如魅,对眼前人的激动既习以为常又混不在意,“怎么你要去长安?” “是啊,凤翔赌庄有趟镖往长安,虽然按规矩不太合适,但既然是名门七秀的人,有我担保想必凤翔赌庄也不会反对!” 漪公子无可无不可地一笑,便足够花了眼前人的眼—— “也好,我秀坊都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这么远的路途,跟你们一起也安全些。” 那廖千良几乎就要欢欣鼓舞起来,苏小昭却默默地,默默地开始葱白起某些人来……他的手,到底伸的有多长啊? 如七秀公子所言,名剑大会那种刀光剑影争名夺利的地方,与他们七秀坊是无干的。一群姑娘家,去争那些名头干什么?无非去添彩助兴而已。 如今既有镖局一行同行,安全无忧,可就大大节省了七秀的人力。因为凤翔赌庄急于发镖,他们也就配合,一起轻装上路。 另一边的金福也是知趣的,有廖千良担保,自不多事。他只管他的货安全就好。 这一路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人,一是廖千良,他可谓七秀公子的忠实崇拜者了。另一个,自然就是莫小铩—— “媳妇,真想不到你也一起去长安——哎,你是舍不得我吧~?” 苏小昭给了他个白眼,“这是秀坊安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所以果然是缘分~!”不管哪一种他都一样高兴,苏小昭无奈堆堆笑容,像他这样真好。简单,直率,可以心无负担所以便可以很开心。 “——小子,你好像该去看着你那堆马车上的箱子。” 颜师姐快马几步在两人中间,莫小铩依然笑得直率毫不退缩,“比起那些东西,媳妇和大姐们的安全我觉得更重要~~” 一旁师姐妹们嘻嘻的笑,果然是个嘴甜又讨人欢心的男孩~~ 漪公子不坐马车时,便悠哉地骑马跟在车队最后,闲闲地看姑娘们笑闹。 他此时才注意到莫小铩的存在,看起来似乎上了几分心,口气却依然悠闲,“我倒不知小昭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位少年俊才?” 走在漪公子身边的几位弟子顿时噤声一片,毕竟到处都在传公子和小昭的流言,谁也未知真假……只有玉师姐这个不知哪儿缺了一的,前日被颜如烟训了一顿之后竟也跟着大义凛然起来,立刻就坚信公子和小昭半文钱关系也没有,想都没想便掩唇笑道:“怕是小昭的缘分到了,那小子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功夫却是不错,英雄不问出处,与小昭也登对的很……”她吧啦吧啦俨然已将小昭配给了人家,听得一旁弟子满头冷汗都偷偷瞧着漪公子。只是别说是吃醋了,他笑靥依然的样子,哪里有半点生气了? 玉师姐吧啦吧啦说完,最后来了一个总结——“只怕公子还得多出点嫁妆,别让小昭吃苦才好。” 漪公子黑如琉璃的眼比彼岸的夜更深,谁也看不透。他沉吟半响却是笑容一深,“也是,虽说七秀坊自来没有准备嫁妆这一说,但又怎么能让小昭嫁出去吃苦呢。” 玉师姐这才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七秀弟子若要嫁人,无论掌门通达与否都算出坊,从此与七秀生死无碍,嫁妆什么的果然不太妥当……? 气氛渐渐又恢复生动起来,流言,果然就只是流言而已嘛。 第一夜露营野外,因为有女眷在廖千良便安排人拉了帐篷——凤翔赌庄和镖局的人要安排巡逻所以各自只拉了一间用来轮流休息。七秀弟子分住两间,虽然挤了点倒也足够,只给漪公子独独安排了一间,对此七秀弟子自是没有意见,因为,谁也不能去跟公子住一间吧? 而要他屈驾跟镖局或赌庄的人一起——那些人一看漪公子便看得面红耳赤,廖千良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他一身红袍在黄昏的晚风中猎猎,华而不俗的金饰映着残阳最后的光,只一眼,便是另一个世界。 “——十里红莲孽如骨,江湖中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都不知上天怎么就造出公子这般的人物。若不是身为七秀公子,真不知公子这样的人,会怎样的命运多舛。” 苏小昭怔怔听颜师姐说着,视线同其他人一样移不开,也只有颜师姐面对七秀公子这样的人还会想到这些别人想不到的。 ——十里红莲孽如骨,便是江湖中对七秀公子的形容。 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若没有整个七秀为后盾,若没有七秀禁止情爱的保护,不是红颜祸水,便是红颜薄命。 听颜如烟一言她才突然明白自己的感觉一直都没有错,漪公子的确一直都在彼岸,从容绽放,如火惊鸿,而七秀在江湖的地位和律例便是那一道不可跨越的长河,他冷眼笑看此岸红尘,从没有打算跨进半步。 不止是疏离她一个,漪公子将自己藏在彼岸,从不让任何人靠近。 仿佛是在这众多惊艳中感觉到她的视线,又或许只是巧合,漪公子转头对上苏小昭的视线,红衣猎猎黑发飞扬,他在残阳逆光中弯起琉璃黑瞳对她微笑,那么美,那么远。 颜如烟拍上她的肩,若有若无的一声叹仿佛错觉,将一叠被单放进她手中,“你去替公子整理帐篷吧。” 苏小昭还在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中回不过神,怔了片刻才不确定道:“我?” “不想去?” “不是,因为公子他一向……” “花年花岁不是都没来么,你要公子自己动手?” “……” 面对颜师姐看傻缺的目光,苏小昭觉得自己真的缺了……只是刚刚还觉得只能远远看着公子,连碰都碰触不到,突然之间去替他整理床铺什么的,这种反差有点凌乱…… 在七秀时,公子的一切起居尽由花年花岁负责,从不让其他人手。想不到离开七秀,她反而可以距离公子这么近,七秀的重重楼阁亭台,的确太大了。 “公子。” 站在帐前的漪公子只是一笑,“怎么是你来替我整理么。” 苏小昭对这句话默了一默,虽说她从来都没做过,但这里其他师姐也是一样,由她来也没什么奇怪吧……“公子……不中意么?”她似乎也只能如此会意……是她看起来太不牢靠么? “我怎会不中意,只是以为你该会多出去走走罢了。” 笑语依然间话未点明,苏小昭却明了,他说的是莫小铩……他们白天一直粘在一起,不是瞎子谁都看得见。可是她却不能否认,东西到手之前,她还需要莫小铩这个幌子。 她只是低着不语转身进了帐篷,漪公子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是默默看着她。 苏小昭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却背对着,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替她高兴是不会了,毕竟七秀有七秀的门规,那么是失望?还是无所谓? “几时,你也长大了。” 苏小昭手上一顿,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十多年前,少年将她抱回七秀坊的时候。 已经过了十年了,十余年里他就像将她放养在七秀,给她吃穿和一个容身之处,却再不曾让她靠近半步。为何突然却又提起……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 一切在一瞬间便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过,她回身时看到的漪公子依然笑着,致,华美,像一个人偶。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在线阅读 <!t;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肉文屋 /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第六章 出发,长安行(一)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go> 刚入夜时,营地里还是有点小热闹的,有点热闹,也有点别扭。 许是漪公子在的缘故吧。美人纵是令人开心的,但美得不似凡尘,又身份有别,便叫这些汉子不知如何相处生怕失礼了叫人笑话,连说话都有些放不开。漪公子不是没有察觉,只礼貌地待了一待,便回了自己的帐篷,此时众人才体会到廖千良让他独自一个帐篷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因着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大部分人便渐渐去休息了,留下的人一部分守着马车,一部分围着火堆,但也时时将马车纳入视线之内。 至于七秀的姑娘们,自然是没有人会管束,她们自行安排,反正明天累了困了也可以坐马车。 苏小昭一直在端量,是在野外出手,或是等到进城。 “小昭?” “嗯?” “你又在想什么?” 苏小昭茫然转头看向莫小铩,他蹲坐在旁边,依然像一只大狗——上树的大狗。 “我带你上来你不高兴么?你怕高?” 苏小昭坐在树枝上,一手扶着树干摇头,她不会怕高也不会不高兴,莫小铩带她到树上来对她来说更好,整个营地她都能看个清楚,且不会被人怀疑。 “可是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率直的目光直直看着苏小昭,像要一直看到她眼底去,她似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认真的样子—— “小昭你好像总是在想很多事,都不见你很开心的样子,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啊,还是你讨厌我?” 他问的如此直白,倒叫苏小昭微微怔住,下意识摇摇头。莫小铩眼中顿时放出光彩来,要知他本是极直率又极自负的,喜欢苏小昭便一门心思的喜欢,本没有想过她会不会讨厌他。一旦有了这个念头顿时紧张起来不加思考脱口而出,知道她不讨厌他自然又欢喜起来,拉住她的手,“真的?我要你亲口说~!” “嗯,我不讨厌你……” 怎么会讨厌呢……虽然她不可能对他有男女之情,但他……却是她的理想,简单,率直,那正是她希望的样子…… 她许是有些走神,才不自觉喃道:“但也许有一日,你却会讨厌我的……” 莫小铩听得不解,“我怎么会讨厌你?你是我相中的媳妇~!小昭,你长的真好看!” 这是最朴实的情话,苏小昭却不解,“为什么……秀坊里比我好看的人那么多……” “可是,我跟你在一块儿觉得心里最踏实最舒服,那些姐姐再漂亮也不是小昭~~” 她静静看着莫小铩,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简单,干净,踏实,宁静,那就是苏小昭,但这个苏小昭却是假的。“苏小昭”,只是阿枭希望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可以是苏小昭这样的女孩子,但那却是…… ——那只小猴子,好好哄着,若方便,便养着。 脑中,似有公子说过的话。 她已经如此习惯骗人了。 苏小昭状似不经意地把手放在他膝上,向他靠近些许,“小铩,你以后还要回恶人谷去吗?” 莫小铩心里突然扑通一跳,那只手虽然只是放在膝盖上,但苏小昭一向是个被动的人从来不会主动靠近他——她一定自己都没有发觉,果然到树上来是正确的~~她千万不要发觉啊啊~~ 莫小铩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心里扑通乱跳,忍不住窃喜得欢腾又不敢表现出来吓跑了小昭,这种感觉有点局促得让人难受又好像感觉还不是那么糟,只是有些丢脸。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应道:“我只是出来办事,办完大概是要回去的……不,不过,若有什么事,一时不会去也没什么……” 苏小昭直视着他,因为身体转向而放开了树干,仿佛很自然地抓住他,“那你出谷是为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翦瞳映着月光,看得人连呼吸都要局促起来,莫小铩只觉得心里跳得发慌好像有什么在挠一样,他知道苏小昭好看,但从来没有这么,这么……好看。完全不似平时宁静模样,好像要把口里什么东西给吸出去,挠挠的叫人想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没什么不能告诉你,只是不想你扯进来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我只是想知道,不会去打扰你的——再说我又不会武功,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她说着微微垂下眼,看起来让人忍不住爱怜,莫小铩一下子就着了魔—— 不似谷里的那些女子,不似七秀那些美娇娘,也不似平日他认识的苏小昭,她就在他眼前,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个呼吸,每一次睫毛的微动都像要让人着魔。 莫小铩魔怔了,他什么都没有再去想,低头在苏小昭唇边亲了一亲。 苏小昭一怔,只能默默瞪着他,莫小铩这才回神,一张脸顿时赤红,只觉气血直冲头顶火热得都要冒出烟来,“我——我——” 他喜欢苏小昭,他会娶她当老婆,他,他不算轻薄她,恶人谷也不讲究这个——可是嘴张了又张他什么也说不出来,被那双清清淡淡的眼睛瞪着头脑一懵,跳下树跑了…… “……” 苏小昭很沉默,手指抹了下唇角,既然是她挑逗了他,被亲也不该意外。只是……有些出人意料的纯情…… 可她面临的问题是,她现在该自己下去么?那小子会不会突然折返回来…… 未容她决定,本能的警觉让她蓦然察觉到一道视线,回头一眼间银衫随风栖枝而立——莲、九、笙!? 他什么时候在那里的?要不要这么魂不散?? 想不到离开了长安还是躲不开他——她又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她现在,是苏小昭。 莲九笙没理由会认出她,那么他在这里,只是巧合?却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她虽不在乎逢场作戏,却不喜欢做给人看的。 但这些不满都只能挡在惊惶的目光背后,她扶了树干,微微僵硬着警戒地看向莲九笙。 隔着几棵树的距离他们对望着,久到苏小昭生出了几分茫然,几乎完全不懂莲九笙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却脚下一点飞身而来,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落在她身旁的树枝上。 苏小昭只能尽力靠向树干,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极了刀俎鱼,她相信莲九笙这样的人物不会为难一个小小的七秀弟子,却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 莲九笙唇边淡淡的弧度看不出是笑,或是不笑,周身没有敌意,只是伸手拉住了苏小昭的手臂。她想要挣扎,不出意外轻巧便被制住,然而莲九笙只是扶着她向下一跃稳稳落在地面,便已放手退开。 苏小昭怔然,一时还未置信竟然只是如此,他却转身踏空而去,她只能在他身后急道,“啊……谢谢!” 莲九笙微微侧目身影却未停,转眼便消失在夜色里。 莲九笙……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苏小昭默默返回营地,这一夜安然度过,莲九笙也没有再出现。所以他……既然不是为了镖车,果然是为了追她特地从扬州到这里来?这个结论让苏小昭满头黑线的决定还是不要在半路上动什么手脚了。 第二天一早莫小铩几乎是用冲的一头扎进七秀姑娘们的帐篷,虽然大家都已起身但还未收拾停妥容妆,几乎是把他连踢带踹了出来。 苏小昭就知道他要来的,所以慢吞吞的整理妥当,才掀开帘子出来见那个坐立不安满地蹦跶的小兽。 “小昭!我,我——”一对上苏小昭那双冷清的眼,他积蓄好的澎湃激情顿时憋了回去,“对不起我昨晚不是故意丢下你的……你没事吧?有没有摔到?你……”他倒是想问你怎么下来的,也得好意思问出口。 自己轻薄了人家还把人扔树上自己跑了——其实等莫小铩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想起这回事都已经下半夜了,他往那罪恶的树上又去了一回,树上树下找了个遍没见着苏小昭,又好歹还有那么一滴滴常识知道眼前环境不能三更半夜直闯七秀帐篷,活生生在帐篷外面转了一夜。 苏小昭把他晾够了让他被惭愧噬心快要一口小血喷出来的时候才慢吞吞答道:“哦,刚好有人经过,就把我带下来了。” “别人带你下来的?” “不然你要我自己跳下来么?” 于是莫小铩又愧疚了。 这回苏小昭完完全全把莫小铩压得翻不了身,见好就收转身往帐篷去,“没别的事我帮师姐整理行装去了。” 莫小铩顿时给苏小昭的态度弄得又懵又心虚,昨晚的苏小昭看起来明明对他还是有点意思的,但今天早晨却有点不凉不淡,又不似生气。想不明白又自知心虚不能去问,一个人心里又抓又挠。 经过一天一夜的观察苏小昭已明白凤翔赌庄的人不会轻易让人靠近镖车,队里的人也不行。就连守卫时也时刻都有凤翔赌庄的人紧跟镖车,镖局从旁保护。她在野外很难不知不觉靠近镖车,唯一的方法只能放药,虽说目前不难,却要因为莲九笙的存在而放弃。 她不知道莲九笙藏身何处是否在盯着他们,倘若动手,便会被莲九笙识破身份。 如今她不急,或者说,不想急。既然能够名正言顺的去长安,她就还有时间,而路上……有漪公子在。她并不想冒着被漪公子发现的危险。 ——※——※——※—— “再往前就是枫华谷,我们在镇上补给一下休息一天再赶路,金总管觉得如何?” “当然,赶了几天路,七秀的姑娘们想必也累了,整装之后再赶路吧。” “大家都好好休息养蓄锐,明日快马赶路过枫华谷。” ——过了枫华谷,便离长安不远了。这种时候按常理似乎更应该加紧脚步,一气到了长安再休息,如今却停在这里休整。廖千良和金福只是尽量表现得寻常,因为不想让七秀的姑娘们太过担忧。 枫华谷,却非太平之地。 赶了这么久的路,这些长在江南温柔水乡的姑娘们早就想好好洗个澡谁上一觉,一时间客栈的澡盆都不够用。廖千良还是很长眼事的,知道一般客栈的浴场只供男客用,特意包下来,让七秀的姑娘们先洗。 这在以前吧,苏小昭真的没觉得什么。可是,在某些事情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之后……她真的是很头大,很汗颜…… 那啥颜师姐……你到底是在看什么…… 虽然她很想说她有的她都有,可光溜溜的被人盯着还是如针芒在背一样的不自在。她尽量往水里沉了沉,只留了鼻孔以上在外面。 “小缺,上来。我给你搓背。” “不,不用了……也不是很脏……” “赶了那么久的路还在野外睡怎么会不脏?上来。” 那可不是询问,而是命令了。苏小昭只能慢吞吞从水里出来,用浴巾遮挡着坐到颜如烟面前。背上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力道刚好。 漪公子说过,寻常就好,一切不会有改变。是她太在意了…… “你跟莫小铩发生什么了吗?” 苏小昭一默,谨慎道:“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们之间的太多有点奇怪,真的没什么?他没有欺负你吧?” “没有,师姐你想多了。”她虽答得果断不想颜如烟继续问下去,却暗道她着实感觉很敏锐。 对她的回答颜如烟只是沉默片刻,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道:“小缺,不要跟莫小铩走太近,那小子不那么简单。”虽然,在颜如烟眼里,跟苏小缺一比谁都不简单,但她是真心为她好,苏小昭低低“嗯”了一声。颜如烟还想说什么终是说不出来,她担心的又岂止这一点,她为什么心里总不踏实? 背上的力道停了,搓布从肩上递过来,“换我。” 苏小昭立刻乖乖转身,颜如烟已经背过身去,水汽中光洁的背,婀娜的曲线,美好的身材散发着暖香……苏小昭默默的搓,搓,搓…… 身材真的……比自己……好太多了…… “你……” “嗯?” 她手上慢了慢,仔细去听颜如烟要说什么,她背对着她低低,仿佛毫无底气道:“你不要怕我就好了。” 苏小昭手上蓦地停了,颜如烟也不等她回答,径自起身入水中清干净,便披上浴巾出去,不再回头看她。 莫小铩似乎是安分多了。 尽管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安分,可是他在楼下转来转去一会儿蹲在椅子上一会儿跳下来乱转,却愣是不敢直接扑过去找苏小昭或是找人喊她,只是等。 颜如烟冷眼在二楼看着他,这不是她多心,必定还是发生过什么的。 她抓着扶栏的手指甲抠进木头里,直到身后衣袂微动,她蓦然回头才看到漪公子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公子!” 漪公子微勾着唇角,“看什么这么专心,连有人来都没发现?” “没什么。”颜如烟不是把自己的心暴露给别人看的人,漪公子也不行。她颔首告退,漪公子目送她离开,看一眼楼下莫小铩,唇边笑容隐去。 “——小昭你好慢!” 苏小昭方走出浴场,身上暖暖水香还未散去,“等我做什么?” “出去吃东西!”他习惯了伸手便来拉,刚拉住她的手却一顿,心口一跳蓦地松开。她,她这个样子,香香的暖暖的带着微红,虽然跟那天晚上不太一样可是也好……好……诱人! 他是怎么了?? 苏小昭还是苏小昭,莫小铩也还是莫小铩,他怎么突突突突然就手足无措起来—— 苏小昭依然淡淡看他——终究是个孩子。在她眼里,他只是个大孩子。不过情窦初开,尚不懂爱和喜欢。 “我上楼了。” “可是我想找你一起吃东西——” “你都还没沐浴吧?洗好在店里吃就好了——我也累了,想好好睡一会儿。” 莫小铩莫名的没办法反对,他总觉得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好像他和苏小昭之间的相处模式反过来了,怎么他就成了被动的那一个…… 赶了几天路,洗净吃饱,一沾到枕头,人是最疲惫松懈的时候。 苏小昭回房时先洗好的师姐们已经倒下睡了,几天没睡床铺,即使因为房间有限而挤通铺也不妨碍她们的好眠。 她点了些香,在香炉里慢慢熏着,帮她们睡得更好些。 此时其他人吃饭的吃饭沐浴的沐浴,因着有七秀姑娘们的同行也不好意思太过将就,只留下寥寥的看守,也正疲惫,这个时候反而比晚上更容易松懈。一点迷香便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打起盹来。 她闪进放着货物的房间,箱子上着锁,但这难不倒她。她打开箱子一个个看过,没有玉匣子。 ——难道玉匣子竟没有送往长安? 这不可能,以往每年凤翔赌庄各地分庄重要的东西都会集中运送到长安,扬州出事之后密室里的东西没有安全地方存放必然全部送走。她虽不知玉匣子里放的什么,但花楼此番却十分重视,花楼公子料定玉匣子在镖车上,没理由估错。 她正要重新锁好箱子,门外却传来一声:“姑娘可有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门突然被推开,金福并他那几个贴身的护卫出现在门口,苏小昭纵然已更衣蒙面,但未易容在白天依然有被认出的危险,她头也不回从窗户跃出去,却见莫小铩正挡住去路,“来了干嘛急着走?我们上一回还没打完呢!” 苏小昭绝不恋战闪过即走,莫小铩似乎也察觉到不同,虽说上一次她也急于脱身但不曾这么避讳他。他的功夫这么好到让人害怕么? 他倒是自负,兴冲冲地抽剑挥来,苏小昭为避近战一躲再躲,终是跟他拖不起,短刃一出突向莫小铩近前数尺,莫小铩闪身抬剑去挡已迟了半步,刀锋擦臂而过,他蓦地一愣,苏小昭已一跃跳开飞驰而去。 他想追,却没迈开腿,刀锋交错的一瞬间他仿佛见到一双熟悉的眼,似是而非。 “莫兄弟没事吧?”金总管从里面赶出来,看一眼莫小铩流血的手臂。 “没事,擦伤而已。”他低头看一眼,伤口很浅,上个药就好。 ——这是……他没有去追的原因? 金福不动声色却起了几分疑惑,“还是赶紧去包扎一下,辛苦莫兄弟了。” 莫小铩随便应了一声,便突然向客栈内跑去,一把推开七秀姑娘的房门。床上的姑娘们虽睡得沉熟,突然这么大的动响还是有人被吓了醒,迷迷糊糊抬眼一看,顿时便将枕头砸了过来——“作死了你个臭小子!” 莫小铩忙挡了跳出来,“我要找小昭!” “管你找谁,卧房你都敢闯,再不出去剁了你啊!” 其他姑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嘟喃抱怨两句翻身又去睡了,“小昭赶紧拎他走啦……” ——嗯,小昭?没在么。 七秀弟子倒也没在意,“她不在屋里你自己去找……” 莫小铩转身跑下楼,正与金总管擦肩而过,还未跑出客栈便见苏小昭迎面进来,“小铩?” “你去哪里了?” “你说想出去吃东西……我没睡着,下来找你见你在跟赌庄的大哥们说话,就出去买来给你……”她把油纸包递给莫小铩,看看客栈里的人,“怎么了?” 金总管还站在楼梯上,一双眼睛在两人之间打量,似乎想要扑捉到什么,“莫兄弟,有什么事吗?” 莫小铩一转头,“我关心我媳妇能有什么不对?” 若要这么说自然没什么不对,金福笑了笑,“也是——苏姑娘也不要到处乱走,这里可不太安全。” 苏小昭看一眼金福,他既没有将一切完全交托镖局,也没有依赖赌庄其他的护卫。他的随身护卫一直跟在他身侧,没有着了道儿,也没有去追,以不变应万变。 ——看来重要的东西,都在他随身的行囊里。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在线阅读 <!t;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肉文屋 /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第七章 出发,长安行(二)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go> 枫华谷百里枫华,四季枫色,由黄转红,由红飘落,再生枫黄,连天空都仿佛被映成枫色。可是这样的色调中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暖意,渗入人心的,竟是一片惨烈。也许,是这里发生过太多的江湖争斗生死厮杀,连这里的土地都让人觉得仿佛是血色染成。枫叶正浓,却觉荒凉。 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却成为土匪流寇的聚集之地,镖局联盟人面虽广,奈何这凤翔赌庄的镖——要么没人敢劫,若要劫,便不是宵小之辈。而这里的地势,再适合下手不过。 “快马过枫华谷!” 廖千良一声令下,车队快速向谷中进发,莫小铩一转马头特地从货车旁跑来,“小昭,你自己当心点,这回如果花楼那个女人再出现我一定得抓住她的!” 苏小昭应一声,颜如烟却不耐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用着你心了?” 苏小昭看着他打马向前,却隐约知道,他察觉到什么了。只不过他还不太想相信,所以才在找否认的证据。 须知出了枫华谷便到长安,她可以不急,其他若有打这趟镖的人却不能不急—— 一声尖哨,两旁山坡上顿时出现一群黑衣人向他们放箭——“护镖!” 镖局众人正要力起抗敌,谁知一运功竟然全身一软,十分的力却只使得出五分——他们被下了药?怎么会?什么时候…… 一行人除了七秀弟子和金福的几个随身护卫,其他镖局成员以及赌庄打手皆有力使不出堪堪自保。 七秀公子旋身一跃上前帮忙,一身红衣在枫色中翩然翻飞,仿佛能够迷了人的眼。 到此时,连金福的贴身护卫也不得不动手,堪堪抵抗的同时却有另一波人又加入了进来,场面越发混乱,众人顿时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是地鼠门和铜钱帮!”纵然那些人有心遮掩身份,廖千良还是认出了他们的武功路数,金福当即下了决定,舍弃镖车让护卫护着他单独冲出去——那一车东西,都不及他行囊中的重要。 苏小昭被七秀师姐们保护着,却悄然后退,她不想师姐们因为力气不济而吃什么亏所以没有给她们下药,但如今那些大老爷们一个人只能当半个使,显然她们也吃力不少。没有人发现她已经渐离了保护,身后一道黑影扑来刀便架上了她的脖子。 苏小昭惊叫一声,颜如烟蓦然回身,“小缺!” 远处的莫小铩似乎也发现了,可他们已经被冲散离得太远,一时赶来不及。师姐们招架着贼人让颜如烟脱身来救,颜如烟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后悔过,是她不让苏小昭习剑,是她让现在的苏小昭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 颜如烟那一瞬间的表情让苏小昭心中愧疚,可她还是假意挣扎,却顺着对方的力道让他毫无阻碍地把自己掳走。 “你抓个七秀弟子干什么?又不能拿来当人质!” “哼,这些七秀弟子平时一副清高样连正眼也不会瞧咱们,有机会落到咱们手上,你没兴趣么?” 被掳之前她未料过会是哪一边儿的人,或者说,她也没想到这枫华谷会这么热闹,铜钱会和地鼠门竟然都来淌这趟浑水,这玉匣子是花楼接下的委托,她不过是底下做事的不曾过问究竟是什么东西,但他们该是知道玉匣子里是什么吧? 这几人都是地鼠门的,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看一眼苏小昭清秀惹人的模样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把她绑着,等拿到东西一起带走!” “还拿什么东西,有车上那些足够——” “笨蛋!那些东西再值钱能值多少,你没见铜钱会死盯着凤翔总管,他身上的玉匣子才是个宝!连人带盒子一起劫回去!” 苏小昭料定凤翔赌庄的镖会有人来劫,不过目标竟然跟她的一样这就不怎么令人愉快了。她听到此心中已明白地鼠门在这里当真就是个蹚浑水的,至少,眼前的这几个人也不知道玉匣子的来历,所以才要捉了金福一起走。 这几个人便没用了。 她站起身,方才一直瑟缩着一副惊惶模样,几人知她不会武功未曾防备,此时见她站起也只是喝道:“乖乖待着!” 说话人声音刚落喉咙便已破开一个洞,血喷涌而出,苏小昭避开血迹,其他几人也顿时警觉起来持刀将她围住。 “看来我们倒是看走了眼,七秀弟子原来也这么险!” 苏小昭自是懒得同他们多言,地鼠门是什么货色,怪七秀弟子不正眼瞧他们?连她这个自己背景都不干净的也不屑瞧。**鸣狗盗或不致死,杀人放火或许她没资格说,但贩卖人口欺辱妇女却是她最不能忍的。 她抬手间方才说话的人又是喉咙尽断,其他人这才明白事态,也不敢多说提刀砍来。 血溅四处,苏小昭站在血泊中看汩汩红涌出,又渗入地面,这枫华谷,不知用多少人的血养出这遍地红土。 忽然头顶一片风声她一跃躲开,正要执刃击去却是一顿,手持大剑而立的人,却是莫小铩。 微默,不语。 一时间两人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 莫小铩是想来救她的,不过现在看来也用不着他。他可以无视掉眼前这场面,不追究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却无法无视掉苏小昭手上的短刃。 他认得这短刃,不过尺长却寒光流转净冷逼人,是花楼那个女子用的短刃。 对面的那双眼,也没有苏小昭的宁和乖驯,那清冷直透人心,是与他交过手的花楼密探的眼。 莫小铩沉默着,他心里有种感觉,好像苏小昭就要这样不见了。有些许的,不甘心。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要说什么就已经开了口,居然还能够平静道:“媳妇。” 苏小昭睫毛微垂,他们都知道,面对敌人移开目光是很不明智的,所以莫小铩有些安心,至少,她还没有把他当敌人。 只是那双眼睛再抬起,他依然没有看到其中有任何能让人抓到一点温暖的东西。 “到了如此光景,何必还玩那些家家酒的游戏。” “那不是游戏。” 苏小昭笑了一笑,“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就此放过我么?” 莫小铩答不出,不是他不知道答案,就是知道,所以才答不出。 “如果可以,能否先让一让,我还有事急待去办,我们的事容后再解决。”苏小昭不再多言,至此她也不必再避讳莫小铩什么,既然已经被发现,就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贴身一个软包里藏着简易易容面皮,她平日惯常都是在本身面目上作妆,可以天衣无缝即使面对面也不易看出破绽,这种面皮却既假又容易被看出,但这种紧急时候却是方便。除下地上尸体衣物三两下改装,再蒙上面巾,她周身气势顿变——不止是外表,而是整个人的气氛,全然不再是苏小昭。 莫小铩眼睁睁的看着她变装,只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恶人谷中奇人异士也不少,但这事放在苏小昭身上,他只觉得又茫然又愕然,恨不得冲上去把她的面皮扒下来看看里面到底还是不是苏小昭,却是一步也挪不动。 苏小昭面上虽冷静,心里却知道迟早不得不面对莫小铩这个大问题,也没心情跟他多说,不过片刻间装扮完毕便起身一跃飞驰而去。 不管如何,莫小铩抬脚便追,还是被甩出老远——她两次从他手上逃掉,他又怎么追的上呢。 车队早已经散了,镖局的人三三两两还在抵抗,贼人目标不在他们,况他们本来也是各不相让,倒也相持不下。 金总管终是没跑得了,和他的两个护卫被铜钱会团团围住,“金总管,你们凤翔赌庄多的是金银财宝,不差这点利益,犯不着为了这东西丢了命。” 苏小昭躲在一旁山坡后看着,这铜钱会不比地鼠门乌合之众,他们本也是白道上响当当的帮会,只可惜后来奢靡成风便为财堕落了。如今走倒卖、打手、寻仇、高利贷,只要赚钱没有他们不干的,面上却还是好着面子。她倒真想知道玉匣子里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值钱,让铜钱会都死盯不放。 这种千篇一律的威胁金福当然不会听,其实苏小昭本来的盘算是等劫镖的人把东西拿走,她再从他们手中劫去,便省了很多暴露身份的危险。只是现在,金福不肯交出玉匣子,那些铜钱会似乎也忌讳他的背景还很犹豫要不要真的杀了他。 莫小铩已来到身旁,看一眼下面的情况了然几分,转头看向她,那灼灼的目光很明了——若她想,他便下去杀了他们。出身恶人谷的他,不在乎那些。只要有一个理由。 苏小昭足够是他的理由,只看她愿不愿。 然而苏小昭却无视了他的目光,不想欠他任何东西似的,突然飞身直下,手中明明只有一把短刃却像寒光万千剑影无数,铜钱会众人一时被扫了开来,躲得快的尚好,慢一些的已经挂了彩。即使她的出现好像救星一般,金福和他的护卫是见过她的,自然也知道她是敌非友依然没有放松戒备。她趁铜钱会众还未来得及还手伸手去抓金福,金福的护卫自然去拦,她反手一刀护卫手腕顿时裂开,清晰见骨。 金福立即示意护卫不要再出手,以他眼力不是看不出,方才那一刀再用几分力那只手就要被割了下来。他的护卫纵武功高强却跟铜钱会地鼠门打了这许久,多处负伤气力不继,此时绝非她的对手——落在铜钱会或地鼠门手里,倒不如落在花楼手里。 苏小昭抓住他一提,便带他离开了此地。 苏小昭走远了才将他放下,“非常时候,多有得罪了,金总管。” 她很少下手这么狠利,本上来说苏小昭还是有几分慈善的,非到必要她也不会下手这么狠。 金总管大约也能理解,花楼并非丧心病狂之徒,比较起来没准儿比凤翔赌庄还正派多了。 “姑娘当真是花楼之人?” 苏小昭也不瞒,直言道:“花楼枭。” “暗夜之枭,久仰。” 按规矩,花楼做的事,是不瞒人的。做了就是做了,若拿了人家的东西,便也明白留下名字让人心里明白。只不过她一直还未得手才没有亮名罢了。 所以金总管也明白,这一回,她是势在必得了。 但金总管也是场面人,客气道:“多得姑娘相救。” “既然救了你,便拿玉匣子来当谢礼吧,不用客气。”话音落,寒光一闪金总管随身牢牢绑住的包袱已被切开,里面的东西纷纷落下,她只一把接住一个玉雕的扁平盒子。 苏小昭只扫了一眼便知这盒子并非用锁,而是机关盒子,非寻常所能开。这也就难怪委托之人未曾要求查验匣子内的物品。 金总管就算不允也没用,如今没有护卫在身边他一个人做不了什么。 只是玉匣子在苏小昭手里还没拿稳,便有一道白绫眨眼便至蛇一般卷住玉匣子。苏小昭一惊抬手便去割那白绫然而还没碰到便有一道银针击中刀身,生生弹开震得虎口发麻。 白绫已收苏小昭抬头微愠,“莲九笙!” 他出现她不意外,只是未料到他竟这么小人——若是他一开始就跟她争,那倒也罢了,可他明明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示出兴趣,甚至还说什么随便看看热闹,却等她一到手便抢。 莲九笙是小人,不过跟她想的倒也有出入。 他举起玉匣子看了看,依然似笑非笑的悠然着,“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他没说假话,他的确不为此物,只不过刚刚对这件东西感上兴趣而已。 就是苏小昭再好的脾气,此时也觉得头脑里仿佛什么东西“啪”了一声,别人辛苦做事,他却悠哉哉地随兴而起轻松扰乱。她抽出第二把短刃,薄透,犀利,从一开始就是一对双刀,她平时却只用一把。另一把,轻易不曾出鞘。 她一跃而上双刀寒光重重缭乱仿佛百千,莲九笙似乎并无固定兵器,或是随身玉笛折扇,或是五寸银针,又或随手而就,似乎有意不让人看出路数。但在苏小昭这一对双刀前那些无疑脆弱如冰,所以迎上来的不是兵器,而是玉匣子。 苏小昭心惊收刀,待要去夺却又被收回去。打不下去,她磨着牙瞪他,“你也……不、嫌、可、耻。” 莲九笙却笑了,还笑得那么愉悦,他抬了下玉匣子,“想要便来找我吧,在长安等你。” 银衫翩然而去,苏小昭觉得自己下一次见到他想用的不是刀,而是牙。 镖队已经渐渐集结起来,清点人数查看伤势。 苏小昭已经换回原来装扮,只是迟疑一下自己就这样回去该如何说,莫小铩却从她身后走来,走过她身边时拉起她的手向车队走去。 众人自然只当苏小昭是莫小铩救回来的,既然人无恙便继续寻找其他落单的人无心多顾,就连颜师姐看着她似乎有多少话要说恨不得直接扑过来似的却也只能先去寻公子和其他失踪姐妹。真是连个来打扰的人都没有…… 迟早都要面对的。 莫小铩从方才就不说话,只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瞪穿似的。 一转眼,她又是那个苏小昭了。乖巧宁静的模样,连迎上他目光的一丝丝无奈苦笑都那么温和,没有一丝方才花楼密探的影子,甚至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 “你这样看着我,别人会觉得奇怪的。我会跟你说明的,只是这里不是详谈的地方。——不要说出去好么。” 即使已经看到她隐藏的另一面,莫小铩此时心还是忍不住一跳,因她那请求的模样,仿佛又有了那夜的影子。有种……惊心动魄的诱惑。 这也是假的? 那哪一个她是真的? 他像憋着口气转头不肯看她,苏小昭却知道他不会说。以莫小铩的脾气,他若要说,方才便不会帮她打掩护,让人以为是他救了她了。 她也无奈,只是着实没有太多心思花在他身上……长安,莲九笙,玉匣子。 玉匣子在金福手上可以说是棘手,而在莲九笙手上……她只有无措而已。 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遭此灾劫,一行人抵达长安之后可谓焦头烂额。 所幸七秀弟子均无恙,廖千良心怀愧疚若不是他的提议,也不会让七秀的姑娘们跟着遭这一番惊险。而如今他也只能匆匆别过,同金福一起去处理后事,苏小昭同七秀弟子一道,镖局和赌庄的事如何她便不知情,也不关心。 长安早有为她们准备好的住处,名剑大会在即她们已算来的迟的,该治伤的治伤该修养的修养,忙调整状态总不想狼狈见人。 莫小铩坐在苏小昭屋里,依然堵着气似的,却又不知堵的什么气,死瞪着她就是不肯开口先问。 苏小昭斟了茶推过去,“喝么?” 他瞪。 “不喝?”茶杯又被苏小昭拖回来,莫小铩才伸手一把夺过去一仰头喝尽了,重重往桌上一放,继续瞪。 说啊,快说啊~! 苏小昭笑笑,果真是个孩子。 她收了笑容,自己若不先开这个头估计丫就一直赌气下去了。 “我是花楼的暗夜之枭,你要找的花楼密探。很遗憾你不在花楼的客人之列,要见花楼公子我做不了主,但你有什么事情不妨说说看,你帮过我,并且肯帮我保密的话,花楼也许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真丫快憋死莫小铩了,一见苏小昭开口他一拍桌子踩凳子起来,“现在谁要找什么花楼公子,我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以前都在骗我?!” ——咱不能小点声么? “不找花楼了?你去凤翔赌庄,不是为了找花楼的线索么?” 莫小铩被堵了一下。 “况且也不是我要骗你,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刚好是苏小昭而已,又不是我假装自己是苏小昭跑到你面前的。” 莫小铩彻底被堵回去了,他就觉得苏小昭说的好像哪里都没有不对可是就是哪里不对,纠结地抱着脑袋想不明白。 苏小昭喝口茶,估计他纠结的差不多了,“我们无视掉这个问题就好了。” “也好。”莫小铩又正坐回来,一副要谈判的模样,“那这个我们就先不提了,但是——你还可以继续当我媳妇吗?” 苏小昭小小地被呛了一下,险些喷出去的茶水又咽回去,放下茶杯,“我以前也不是你媳妇。” ——她都没答应过好么。 莫小铩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顿有吃亏之感。 苏小昭乖驯,宁静,身娇又体软,莫小铩美色糊了眼才会当她过去的沉默是害羞。如今想来,她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的追求,只是暧昧着被动罢了。 莫小铩感到了十六年来最大的危机。 ——丫相中的媳妇都要跑了还不算危机么? “我要你当我媳妇,跟我回恶人谷!” “没可能。” “——你说我可以提要求的!!” “花楼是做生意的地方,要得到什么,就拿加倍的来换——对于花楼来说,即使我的身份真的泄露,也不过是提前回归花楼,总还有其他人接替我。不过是替我保守秘密,却要拐了花楼一个活生生的密探,你觉得可行么?” 莫小铩一挑眉,“这么黑?” “生意嘛,你情我愿。”她一笑,便有着那一晚月下惊心动魄的味道,“所以花楼不做一般人的生意,因为这个代价,不是人人都付得了。” “——所以我能要求的很有限?” “对。” “那好,”莫小铩一拍桌子倾身上前,一双眼已灼灼着毫无迟疑,“我要待在你身边!” 苏小昭一怔,隐约理解他的意图,脸上属于花楼枭的神情不禁淡去—— 莫小铩脸上的笑容明亮得刺眼,“我可以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答应当我媳妇为止!” ——就这样? “那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莫小铩蹲在她身旁的凳子上,剑眉星目笑得弯弯,“我可不是个用说的就能明白的人,总要试到让自己放弃才行。” ——似乎只有这件事拗不过他,苏小昭无奈地笑一下,“随你。” 至少这一次,她不必骗他。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在线阅读 <!t;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肉文屋 /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第八章 出发,长安行(三)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go> 七秀作为最后一个姗姗来迟的六大门派,在简单的休整之后便迎来了为各门派安排的接风宴,同时也拉开了名剑大会的序幕。 “漪公子一路辛苦,多谢赏叶某这个面子。路上的事情叶某也已经听说,实在是让各位姑娘受惊了,叶某敬漪公子和各位姑娘一杯。” 七秀公子一身妃色长衫暗绣半卷红莲,水光似流溢映着流苏金钏一派妖娆冷艳,魅色入骨,全然不见在秀坊时的倦懒,举手投足皆让人移不开视线。他抬眼,举了举杯,纤长手指映着瓷色,仿佛比瓷更莹润,红唇一挑浅浅笑道:“哪里,多得叶公子关心了。” ——不是你丫夺命连环贴他们会遇上这种事么? 叶重华觉得自己也许大概是被嫌弃了……?在漪公子那张魅色入骨的笑容里感到一阵微微的冷风。 嗯……反正他没做错,你丫好歹也是六大门派,七秀跟藏剑又是和谐友爱的好邻居,怎么可以不来捧场? 于是他不客气地在七秀公子身边坐下来低声道:“喂,今年霸刀又没少跟我较劲,如果杠上了你可得挺我!” 漪公子看也不看他只看着手里的杯,“为什么?” “我们是邻居!” 漪公子挑挑眉——好吧,是个理由。 宴席之后,众人便入席名剑大会。 对于苏小昭来说尽管她是第一次跟随七秀公子出席名剑大会,但她处事淡定谨言慎行,在宴席时便已经默默观察过各个门派各种面孔一切足以游刃有余。 但世事永远不是世人可以掌握的。 众人早已坐定,客套寒暄也已完毕,似乎一切再无悬念,苏小昭低眉顺目替七秀公子斟着茶,却听一声通报高唱——“花楼,花楼公子到——” 在座皆是一静,苏小昭更是愕然看向大门,果然见花楼公子宛若一片桃红流云席卷红尘,半衫桃花半含春,妩媚着摇曳着,翩翩而来——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媚如春风却无痕,展颜一笑,便拂乱了一池春水。 漪公子侧目扫一眼桌面,他这春水虽还未乱,那一杯茶水倒是乱了。 “小缺!” “嗄?” 她被颜师姐一拉才惊觉茶水已经溢满,忙低头擦桌子,丝毫不敢侧目去看漪公子却仍能感觉到那似玩味打量的目光。 她着实失态了……仿佛就连其他师姐也投来颇疑惑的目光,若是其他门派也就罢了,守着七秀公子这样的人,也用得找看美人看到走神儿么?更别说是苏小昭……难道她终于求漪公子而不得要移情别恋了? 顶着这样的目光苏小昭压力好大……她知道自己不该犯这样的错误,只是……她并不是因为花楼公子竟然出现在这里……虽然比起历任花楼当家他的确有点露脸了些。 她注意的,是花楼公子的服饰。 相似又相异,半桃含春,莲绻暗香……那种微妙的对立感…… 只一眼,就能明白花楼公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七秀公子出现的场合,他怎能让他一人占尽风头? 居然,是这么深蒂固的敌意么…… 只因为一个头衔…… 苏小昭微微汗颜,这时才敢稍稍偷瞧四座,果然众人都因为花楼中人的到来有些许的骚动,毕竟花楼的存在,虽不是邪门邪派大奸大恶,却是有些神秘的。 花楼公子却毫不在意他人目光,顾自妖娆笑问:“我倒是不曾听说名剑大会设立过什么门槛,况我也是带着帖子来的,不欢迎么?”帖子这种东西,他花楼若是弄不来一张,也就白在江湖混这么久了。虽然连主办人都不知是谁下给他的……但花楼公子这般大方姿态反而让人说不出什么。 叶重华起身迎上去,“哪里,花楼公子说笑了,来者是客,能一睹花楼当家芳容自是我们的荣幸。请。” 花楼公子只带了两个女侍,翩翩而过之处如拂过了一道春,满眼绮绣。 四下虽有窃窃,倒也不曾太过。毕竟没有人想得罪花楼,毕竟花楼也没有做什么太不容天理的事。无非,是对于花楼当家这般年轻美貌的意外罢了。 花楼对自身的定位,是生意人。 花楼公子也便带着三分生意人的笑容落座,不知是否巧合,连座位也与七秀公子相对,一东一西两个美人些许相似的风格却又相反的风情,比起大家看习惯的仿佛遥不可及的七秀公子,那一身红尘满目桃花的花楼公子竟当真抢去了一半风头。 “难得花楼公子肯赏光名剑大会,叶某尚不知花楼公子大名,实在失礼。” 花楼公子折扇缓缓开,虚遮了半面笑颜,“在下,花事。” 花事。 苏小昭并不是有心,只是恰巧,目光落在纯阳掌门那处。 四座都在注视着花楼公子之时,唯有他,目不斜视,淡淡垂眸品茶。一袭白与蓝的道袍干净得像高山上的雪和天,只淡淡坐在那里,便是超然脱俗一派坦然,红尘俗世都与他无碍。 ——纯阳掌门,陌上青。 苏小昭很快便恢复了淡然乖巧,静静立在七秀公子身侧。在不着痕迹间,已习惯的观察了全场,却又习惯着出了神,仿佛自己分成两个,一个尽忠职守,一个不在状态。 她的确没有多少心思观看名剑大会,一来第一天不过是走个过场,上台比试也只是第一轮,没什么彩可看。二来,她也不得不考虑……莲九笙。 他只说,在长安等她。 却不知他会何时出现,何种时机。本来不管如何,只要在长安拿到玉匣子等着回去复命就好,如今花楼公子既然来了,她也就不得不找机会禀报了。 一旁侍者新端了茶果,苏小昭接了,却感觉到侍者在她手背上快速地划了一个符号。她只作寻常,将茶果替七秀公子摆好。 名剑大会一连要举行好多日,也不必时时都守着。漪公子自是心疼姑娘们舟车劳顿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只待了个过场便早早退场放她们自行安排。 漪公子对秀坊的弟子的确是好的,再没有哪个门派的掌门会为了这种小事就连场面都不在乎的。 苏小昭避开旁人耳目去见花楼公子,再见他那身桃色如春,不禁汗颜是不是他连漪公子这几日会穿什么衣服都已经弄得清楚。 “公子。” “在这里就不必多礼了,不是讲究的地方。”他转头对随侍的女子道:“小镯,你去把把风。”待那女子对苏小昭颔首离去,他才转回头继续道:“我听说——玉匣子已经被人拿走了。” 微默…… “而且,似乎不是你?” 她果然还是躲不过…… “是,玉匣子在莲九笙手上。属下会尽快拿回来……” 花楼公子微一挑眉,敏锐地捕捉到什么,“你要怎么拿?” 谁都知道,莲九笙来无影踪,倘若东西被他拿去,便是要寻,也得要找的到他这个人。这一点,怕是花楼也不容易做到的。 “莲九笙目的也许不在玉匣子……他约了属下长安再见,想来有事相胁。” 花楼公子眼中隐隐点点闪亮起来,他一伸手,旁边另一侍者便已呈上一份卷轴。他缓缓打开,缓缓道:“莲九笙,人称邪侠,又以他面上面具而称银狐,这里有他在江湖上的各种传闻事迹,完全散乱一团毫无线索可穿,身份习弱点一片空白——这个卷宗,就交给你了,要填满再拿回来。” “……” 花楼公子是个好脾气的人,犯错也好任务失败也好从不见他生气责备。但苏小昭现在觉得情愿给他骂一顿就这么完事。她真心不想去接那个卷轴…… “公子……” “慢慢来,不急。” 卷轴被放进了她手中,花楼公子的手却拍上她的肩膀,“阿枭,你可真是我的福将~~一个没有弱点,没有把柄,一切成迷让人无从下手的人,要查他,便需要一个缺口。花楼这么多密探之中,你可是第一个一而再见到莲九笙的人。一个行踪莫测从来不与人相近的人肯连续几次让同一个人见到他,就是一个缺口。你可要懂得把握” ——花楼,可是不会放过任何发掘秘密的机会的。 他提醒道:“阿枭,没有来历没有朋友,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人有所瓜葛这意味这什么——你也明白吧?” 苏小昭微微抬眸,“是……他,不能让自己被人认出来。” “——人生在世,当真什么都不怕不在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是不存在的。倘若无牵无挂孑然一身,便不必大费周章去隐藏身份了。这些,你当比旁人更懂得。” “是。”她懂,因为可以抛开身份,所以才无所顾忌……凭心而论,也许她并不是那么想要拆穿他。 花楼公子似是凝视着她,要看穿她的心思一般,“我相信,他会后悔招惹上花楼的,像他这样的人,就该离花楼远远的才是。还是他就这么自负不会被任何人抓到把柄——我试目以待。” ——她并无选择。 气氛微转,花楼公子不再给她压力,“我找你来,却不是为这个。” 苏小昭也敛了思绪振作一下神,“公子有什么吩咐?” “倒是有些麻烦只怕你不得不接下来。”花楼公子递了个折子给她,黑色底子上红色纹路蜿蜒着,苏小昭打开来一看,“花楼契?” “这是,凤翔赌庄送来的。” 花楼契,便等于花楼不得拒绝的生意,哪怕赔本。这是花事最讨厌的东西。 “凤翔赌庄倒也有些手段,这花楼契自我当家以来一张也不曾发过,就是历任当家发出去的,怕也剩不下几张。我虽有心把这赔钱的玩意儿作废掉,只怕坏了花楼的规矩,也只能收回一张少一张。” 苏小昭揣度道:“他们是想要回玉匣子?但东西并不在我手上,这金总管应是见到的——” “不,他们要见你。” “——” 苏小昭微微不解,总不会要她去剁手剥皮…… 花楼公子笑笑,“你便去看看,能应付多少应付多少,也不必太拼命。” “是。” “对了,既然他有胆量来找花楼算账,便给他点见面礼,用不着客气。毕竟,不是什么赚钱的生意。” “是!” “小昭!” 还未回房便见莫小铩等在门口,“你跑哪里去了,姐姐们早就回来了!” 这家伙进不了名剑大会,看起来很无聊呢。 “你怎么没出去走走?”似乎是放下了些许防备的关系,苏小昭也不禁有些被他的格牵引,相处自然起来,笑得便也放松。 跟那种乖驯,腼腆,谨慎的笑容不同,或许莫小铩也能察觉到这种不同,急躁的情绪因为她的笑容缓和了下来。 “早出去看过了,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她略略歪头不解,依莫小铩的子,出去玩居然会觉得没意思? 莫小铩才真的想叫冤呢,他居然真的,觉得很无聊!大长安处处是逍遥,可是他看不见苏小昭,就是觉得很没意思! 明明之前还没有这样的,反而在知道苏小昭的身份之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虽然说不清楚,但很清楚的是就是这个不一样让他那么爽快答应替小昭保密,并且只要求待在她身边。 以前他是喜欢苏小昭,乖乖的静静的,温吞吞着让人觉得很舒服。可是,不及野外那一晚让他落荒而逃时那种心动乱跳。所以他想明白了,如果要把花楼枭和苏小昭分开来看,那么他更喜欢的可能不是小昭!所以的所以,即使苏小昭是假的也不要紧! “走了,我们出去玩!” “不成,我要睡觉。” “哈?你还没休息够?” “不是没休息够,而是怕今晚没得睡。” “你又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会会凤翔赌庄的大老板。” “三更半夜?” ——他又没指明时间不是么?月黑风高,才是暗夜之枭的风格。 ——※——※——※—— 长安凤翔赌庄果然跟扬州不同,够气势,够排场,即使在夜里看起来也那么气派十足。她看一眼半弦的月,月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明亮依然,却已没有了满月银轮的耀目。 总觉得,随着月缺,好像莲九笙就不会再出现似的。 她飞进凤翔赌庄一栋小铩,一脚踹开二楼环廊的落地木窗,床上的人蓦地弹坐起来—— “幸会,金老板。” “什,什么人!?” “不是金老板找我来的么?”她逆着月光走进房间,纱帐在她身侧飘起,一阵影影绰绰。 “你你你是花楼的人!?” 借着月光她已经可以看见床上的人,轻纱帐幔里,出人意外的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作为凤翔赌庄的大老板,是不是年轻了点。嗯,尤其,这一脸的惊恐,不够气势啊…… “金老板?” “我我是金满柜,你就算是花楼的,也也不该三更半夜——” 苏小昭只是冷冷淡淡笑一下——那又怎么样? 虽说被抢了东西,但他这东西本来来路也不正,他自己知道。没理还有胆找上门来——若个个丢了东西都找花楼算账,那还真算不完了。公子也说过,不必跟他客气。 “你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哦。那我走?” ——嗯?不对! 金满柜登时掀开被子下来,“不许走!” 月光细碎夜风徐徐,他身上一件松松的袍子随风浮动——苏小昭挑一下眉,对于那件单薄的袍子下面露出的风景不予置评。 金满柜低头看一眼,刷地扯好睡袍遮住光洁的大腿。 苏小昭漫不经心在桌旁坐下来,“那么你找我做什么?玉匣子不在我这里。” “那也是你抢走的!” “要我做一个赔给你?”——反正跟她要她也拿不出来。 金满柜瞪着她却又迅速冷静下来,也在桌子另一边坐下来。到底也是凤翔赌庄这么大生意的大老板。 “玉匣子我不要了。”花楼盯上的东西,太执念了不肯放手只会搞到疲力尽而已。他毕竟还有很多事忙,没那多力见天提防着花楼。“但是我要看一看那玉匣子——在你们把它交给金主之前,我只要看一看。” 苏小昭稍稍思度,“这我做不了主。” “难道花楼就不想看看玉匣子里面的东西?就这么把它交给金主?你不说,我不说,我找人打开玉匣子只看一看,金主不会知道。” ……的确,公子说不准会很有兴趣,“我会请示过公子再给你答复。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把知道的有关玉匣子的一切都告诉我。” 既然要合作,总该有一方先拿出诚意。金满柜不介意先坦诚,先软的又不一定吃亏。 “这玉匣子的来历倒也不复杂,只不过它是从十二连环坞里流出来的。本是现任当家的贴身物,有传言说里面有十二连环坞当家最大的秘密,拿了它,说不定就拿住了十二连环坞的把柄。” 难怪,铜钱会地鼠门和凤翔赌庄都掺和进来。 十二连环坞如今几乎是最大的黑道,若能拿住他们的把柄可不止是大捞一笔,若里面的东西足够有价值…… “喂,”金满柜慢悠悠又开了口,“你叫什么?” “花楼枭——你不是知道么?” “我问你的名字!谁要问这种名号了,随便起一起都能起一堆!” 苏小昭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只要知道名号就够了。” “那不行,我要知道你的身份——除了花楼密探之外,你还应该有另外一个身份不是么?” 苏小昭似笑非笑看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凭你看了爷的冰肌玉肤!不能只有爷吃亏!” “……”苏小昭嘴角抽抽,决定无视。直接起身道:“我会再来。” “喂喂!我不会白吃这个亏的,你在长安一天,我就是把长安翻遍了也要把你找出来!” 他喊着追到窗口,苏小昭却已经走远了,夜色里只能看到隐约的影子在月光下飞驰。 ——又是一个难缠的孩子。 虽然,叫他孩子,有点勉强。 苏小昭只想尽快回去复命,也好早点回客舍,毕竟出门在外增加了不少暴露的风险。只是一道影却笼罩过来,她顿住脚抬头,见银衫飞扬跃过头顶在前方落定,挡住了去路。 月光之下莲九笙半勾着唇角,盈盈淡淡的唇弧度虽浅笑意却浓,有那么一瞬间,几乎都让人不忍说出煞风景的话了。 “玉匣子在哪里?” “你猜,我会不会带在身上?” 苏小昭默默拔出短刃,举向他,“你觉得一个玉匣子在手可以压制我?杀了你,让玉匣子从世上消失,我一样可以交差。” 他依然浅笑,“那好,反正我们要了解的还很多,今天便先看看你武功如何。” 苏小昭眉头一蹙,未有太多深思机会,银衫已至既快且无声宛若幽灵,她反手短刃挑向他袭来的手腕,却见他手一翻避开,反捏住她的手扭向她身后,向自己一拉。 苏小昭蓦地贴向他,陌生而淡然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风,没有熏香,不着痕迹,只有浅浅的温度,微冷。她挣了几挣,扭在背后的手却被抓得牢,她抬头冷冷瞪过去,“放手。” 笑意不减,她的挣扎与他无关,他只是低头,细细端量她的脸。 数次交手,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的看清彼此——苏小昭心里微惊,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要看清了他的双眼。然而那双眼在面具后藏得太深,她只看到一潭渊黑,逆着光,深得要将人淹没进去。 她先别开了脸,只怕这样近被看穿了伪装,放低声音轻轻重复,“放开。” 明明移开了视线,却能感觉到落在脸上的目光变得清浅,仿佛一湾池,微荡开涟漪。 他的手松了几分,却仍没有放开。苏小昭学得乖巧,不必在这里费力气,也不再挣脱。 “你的眼生得很好。少些冷冽,会更好看。” 低低的声音仿佛轻絮,带着若有若无的魅惑。 苏小昭一直就觉得奇怪。 他为什么盯上他,为什么处处刁难如影随形。 直到此时,她抬起眼,在他的话音里,目光中,似乎察觉了一些东西。 ——他看的不是她。 从她的身上,他在看谁?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在线阅读 <!t;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肉文屋 /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第九章 长安,名剑大会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go> 她迎上他的视线,敛去锋芒,放缓了目光,试探着。 如果,他要看的是这样的花楼枭,她可以表现给他看。尽管她知道这样的危险——花楼枭和苏小昭的不同,不仅仅是面容上的伪装。 从目光,神情,气势,到一举一动。 她卸下了那些伪装,半目迷茫,感觉到他的笑容漫上些许暖暖温度。 “花楼的人,都像你这般机灵么。”莲九笙轻笑,虽然不曾被迷惑,却果然还是对此欠了少许抵抗力。他松了手,笑容始终在唇边,不曾褪去。 苏小昭便卸去了敌意凉凉淡淡看着他,“你要什么时候才肯把玉匣子给我?” 莲九笙似乎对她这般顺和眉眼很乐在其中,似浅水般的目光柔和着,却丝毫不上道,“今晚我又没带来,不如先打过再说。” “——你这个人真心可恨。” “那便恨吧。” 他浅浅笑,笑得叫人无奈,恨也恨不起来。 莲九笙手指抚过她脸侧,只觉微凉,“今晚你胜我十招,下次我便带着玉匣子来。” 他话音刚落,短刃寒光便扫了过来,向后一撤避过,轻笑间对她的雷厉风行倒是很欣赏。 ——※——※——※—— ——苏小昭丫怎么还不回来! 眼见天渐渐亮了,莫小铩越发上蹿下跳坐立不安,他就知道该跟她一起去的,不该听小昭那些理由留下把风——难道出了什么变故?凤翔赌庄翻脸?他该去看看么? 没事儿答应小昭把什么风啊,闹得他现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要他这时候还留在这里等似乎的确是难了些,他正要离去,却见颜如烟已端着水盆向苏小昭的房间走来—— 他忙一跳过去挡住去路,“七秀大姐好早啊!” 颜如烟皱起眉头,“做什么?挡着路了!” “大姐这个要——拿给小昭?” “不然难道是给你的吗?”——还不让开? “小昭……这两天很累了!不如让她多睡一会儿——” 颜如烟眉头一挑,“——小子,连小昭睡到几时你也要管了吗?我的师妹我会心疼,可她再不起公子就要起了,比公子起得还晚不是失礼吗。”她绕开莫小铩就要进小昭的房间,莫小铩一伸手挡住门—— “你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帮大姐拿进去!” “你?”颜如烟两边儿眉毛都挑了起来,“——女子闺房是你进的么?” 这事儿不对劲……这小子怎么这么拦着她进小昭房间? “你把小缺怎么了?让开!” 她推开莫小铩就要进,可屋里哪儿有人啊——莫小铩就后悔自己怎么没趁早穿个女装躲床上看看能不能混过去—— 房门一开只见床幔垂落,床上却分明有个人影。 颜如烟顿时又放轻了步子,轻轻放下铜盆——“小缺?” “嗯……”懒懒的声音带着未醒的低哑,莫小铩总算松了口气,却不知道苏小昭几时回来的? 颜如烟的声音越发轻了,谁都知道苏小昭早晨一向困顿,听到她有气无力的声音更是不忍,只得站在床幔外面叫她:“天亮了,也该起了。” “嗯……再一会儿……” “那洗脸水我放这里,你不要懒太久。” “一下下……” 一向恨铁不成钢的颜师姐也有点顶不住了,那懒懒软软的声音实在是直戳心里的柔软,退出房间时还没忘记拎走不合宜的莫小铩。 只不过她前脚刚走,莫小铩便又绕了个圈从窗户跳回来。 “小昭,你几时回来的?不是说好回来时告诉我——你——” 床幔一掀,从里面出来的人,却不是苏小昭。 “你就是恶人谷的莫小铩了?怎么样,刚刚像么?” “你是谁?” “——别紧张,我是花楼的小镯,来帮阿枭的。” ——※——※——※—— 天快亮了。 苏小昭目光愈冷,盯着她面前的人。软丝银衫已被镀上一层朝阳的颜色,他闲适依然只是时刻盯住苏小昭以防她突然出手。 血迹点点滴在地面,汇集了小小的一滩。 她看也不看自己的伤视线不曾离开莲九笙半寸,那已是一个杀手的资质。莲九笙唇角的笑容已经淡得只剩一个弧度,那仿佛是不屑,又或其他什么。 不,他早该知道花楼密探是些什么人,不是么。 尽管,他看起来不怎么赞赏。 “天亮了。”他淡淡说道,“你可以走了。” 苏小昭缓缓收了短刃,目光却依然不曾稍离。这个人她不懂,完全看不懂。仿佛夜里那魅惑的笑容还不曾褪尽,他淡淡唇色上已镀了一层冷淡,连初升的朝阳都无法照暖。 是他提出的条件,倒是当真没有半点手下留情,就算她挂了彩也不曾稍让。昨夜里那暖意的笑仿佛只是一个幻象。只是,如今他又不满什么? “我会依约,下一次带着玉匣子来的。” 有他这一句话,苏小昭才收回了目光——对,他怎么想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玉匣子…… 松懈的一瞬间,莲九笙却突然近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她凉淡的目光便又迎上去,“你要杀我么?” 莲九笙微默,缓缓道:“没有。” “那我何须送命?” 他似乎笑了一下,只是依然不见那种暖暖的温度,她竟有一瞬间,不自觉的想把那种温度找出来。可惜她还没有找到,他已敛去了笑容,淡淡重复道,“天亮了。” ——天亮了,她得回去了。 明知道已经太晚,师姐们会发现她不在房间,可是似乎有那么短短片刻,她什么也不想去想。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只能任他冰凉温润的手指离开脸颊,在她面前离去。 莲九笙……是个有魔力的人。 她似乎,着了他的魔。 苏小昭闭了闭眼,身形微晃。最近似乎耗了太多力,昨夜彻夜未眠,偏又受伤。——所以,才有那么可笑的错觉。 莲九笙那个人,可不是她招惹得起的。吃的亏还不够多么? 她看看自己手臂的伤,不重,只是失了些血,两人毕竟还不是生死相搏的。只是,受伤对她来说却是大问题。她没有养伤的时间,更不能让人发现。 抬头看看天色,她不能就这样回去。 找地方包扎了伤口换一身不起眼的衣服,她正要回客馆,昏昏沉沉间却见清晨本该清净的街道上少许混乱。有人在搜查着各个客栈。 那衣服,是凤翔赌庄的打手。 她觉得她的头开始痛了。 反正,她现在这副样子,也不会认出她。 尽管如此她还是尽量避开他们,疲惫和失血的混沌间间或一阵晕眩。眼前突然一黑一瞬间有些失了平衡,却觉一只手扶住了她。 “姑娘?” 她习惯的警惕,退开一步,对方也只是缓缓收回手。 轻轻道一声“多谢”,抬头时但见一袭紫衫流光,迎上一张华美妖异的脸,年纪稍长,却是浓眉如墨,目敛波光。如一笔浓墨绘瓷,有墨的厚重沉稳,更有瓷的华美流光。 “姑娘没事么,看来脸色似乎不好。” 苏小昭稍稍垂目摇了摇头,尽管此人的目光口吻皆是和蔼的,却连呼吸里都透着妖异,华贵倾城。她知这份风华气度非等闲,不欲招惹这般人物。 一旁似是随从上前请示一声,“九爷?” 那男子略一思度,“姑娘是要往哪里去,不如让我的马车送你。” “不必,我……” “听姑娘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出门在外,互相帮忙也是应该,不必介怀。” 寻常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仿佛有着非同寻常的说服力,苏小昭稍稍迟疑,见此人衣着谈吐华贵不凡,必然是有身份的人,倘若借他的马车不但可以避过凤翔赌庄的人,或许还可以顺利混进客舍…… 若在寻常,她或许该更谨慎思量,只是如今扯上七秀,她却只能一切以隐藏住身份为优先,顾不得其他。 “那便有劳,谢过这位爷……” 他浅笑颔首,将她请上马车。车上不见奢华,却极为舒适,有着和他身上一样淡淡的香——淡淡却又低郁,在鼻端萦绕。 她报了住处,那男子便缓缓笑问,“哦?姑娘是来参加名剑大会的?” “是……我是七秀弟子,背着师姐偷偷出来玩,不想有些水土不服……” “原来姑娘是扬州人,那便难怪,地灵人杰——” 那样含蓄的夸赞让人感觉不到一丝轻浮亵渎,没有任何的不自在。苏小昭只觉得跟他在一起莫名安逸,许是年长的缘故,那份沉稳厚重终究是年轻男子所学不来的。 “还不知这位爷……?” “在下姓卓,人称九爷。” “卓九爷?” 苏小昭觉得隐约像要想起些什么,却模糊得抓不住。在卓九爷浅浅弯眉一笑间,似乎便淡去了。 马车上低郁的香让人很安心,却又莫名伤感,透着久远的哀伤。 “苏姑娘,我们到了。” 马车体贴地入了客舍院中方停,苏小昭谢过便下了马车,心思重重顾不得回头。 不知师姐们是不是已经发现她不在房中,她先潜回房中查看情形,一进屋却有些怔忡—— “怎么才回来,你的早饭我都吃完了。” “小昭!你没事吧?” 跳过来的莫小铩是没什么,但坐在桌旁刚吃完早饭的那不是…… “呐,你师姐送来的早饭我吃完了,你要想吃自己去整。你再晚些回来我都要拖不住了。” “——小镯姐?” “哎,我可不想被你叫姐姐——我们年纪相当的吧?” 莫小铩却是不同意,“大姐你有二十了吧,小昭怎么可能和你年纪相当?” 小镯姐只是嘴角抽抽,看一眼对她无奈一笑的苏小昭——七秀弟子都知道,苏小昭是六岁被七秀公子从无盐岛救出,抱回七秀的。 但事实上,她不过是生得瘦小。那一年,她已有九岁。 ——如今,对外宣称十七岁的苏小昭,也已经满二十了吧。 二十岁和十六岁,莫小铩在苏小昭眼里不过只是个大孩子,又怎么可能生的出情爱。 那厢小镯又和莫小铩聊扯上,显然苏小昭回来之前他们已经聊得不错——“哎,你小子到底喜欢这闷丫头什么啊?” “哪里闷?小昭很好~~” “哪里好?” “她是七秀姑娘!” “……” ……只要是七秀姑娘你怎么都行么? “外面……有好几个。” “她们又不是小昭!” 小镯抓抓头似乎跟他说不通,恶人谷的孩子果然思维不一样的。 “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我就先回公子那边,这些天我也留在会馆,有事我随时都会来帮忙的。对了,你脸色不好呢,别太拼了。”说着小镯已从窗户离开了。 总算平安过渡,苏小昭一松懈下来便一阵晕眩跌坐在凳子上,莫小铩似个二十四孝小相公一般,“小昭你没事吧?没吃早饭饿晕了吧,我去给你拿一份来。” 她只笑笑,在莫小铩的世界里,一切都如此简单直接。 她换好衣服出门之后不外又被师姐们笑了一气,“小昭你今天可真是赖床赖得出奇。” “这里可是长安呦,要赖床回秀坊再赖啦~~” 脑门不知被谁敲了一下鼻头也不知被谁捏了一把,师姐们嬉笑中,漪公子自走廊另一端翩然走近,“哦?谁又赖床了?” “除了我们的赖床鬼还有谁啊?” 红袍无声步步生莲,走近的漪公子目光婉转而落,在看到苏小昭时却敛去了些许笑容,“脸色不好,是水土不服么?” 其他师姐这才惊觉,“对呢……小昭少有赖床赖到这种时辰的,不舒服?” 苏小昭笑得腼腆,应着,“没什么大关系……”心里却不知是如何滋味——这么多人,单漪公子发觉了她脸色不好,那体贴,只是习惯?还是真的有在看着她? 她时常分不清,因为漪公子对七秀的每一个姑娘都一般体贴。 “既然身体不适,名剑大会那边你也不必一直跟着,自己多休息。” “谢公子——” “小昭不舒服?”对颜如烟来说只是让她休息又怎么行,“我让人去给你找个郎中,出门在外可不能马虎。” “师姐,不必了——”苏小昭忙去拦准备转身的颜如烟,在旁人面前她的神经一直绷着不敢显出虚弱,却注意不到身后藏剑弟子搬东西借过,被箱子撞得一个趔趄,漪公子伸手拉她一把,手却正按在手臂的伤口上。 苏小昭脸色一变瞬间煞白,还是忍住了。 “抱歉哈,借过借过~~”藏剑弟子道了歉走过去,还被见此停下来的颜如烟凶一句:“长没长眼?当心点!” 藏剑和七秀可谓多年近邻,哪个不知道颜如烟大师姐,被她一吼溜溜的跑掉了。 “小昭没碰到哪里吧?”颜如烟三两步走回来,漪公子扶稳苏小昭也放开手,身形动也未动好似什么都没有做过——只有不着痕迹的目光带着疑惑,在苏小昭面上细细打量片刻。 “我没事的,师姐也不必找郎中,不过是一点水土不服罢了……” “水土不服也不是小问题——” 莫小铩也嬉嬉笑着过来帮腔,“她那是不好意思呢,水土不服不就是泻肚子么,泻两天也就好了——那话怎么说的,拉肚子不是病,就是粑粑没拉净~” 七秀弟子都忍不住别开脸噗噗偷笑,颜如烟狠狠剜了他一眼,只问小昭道:“真的没事?” 她一再坚定了表情表示没关系,一旁漪公子不知思量着什么,缓缓道:“既然她说没事,那就让她多休息便好了。” 连公子都这么说,颜如烟也只好顺从,“那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 “嗯。” 苏小昭苍白的脸上浅浅一个笑容,跟漪公子和颜师姐告退回房。她甚至没敢多看漪公子一眼,即使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安在七秀的花楼密探,要当面欺骗漪公子也依然是件艰难的事情…… 明知道有这一天,还是忍不住希望,至少在他面前可以只做一个普通的七秀弟子。 她告退回房,莫小铩盯着她哼唧一声就要跟上去,被颜如烟捏住耳朵——“你小子别见天骚扰小缺!” “哎哎我哪有见天~~” 可惜颜如烟拦得了他一时,却终究还得跟随漪公子去名剑大会露露脸的。她一走,莫小铩便又溜进苏小昭的房间,看到她正在重新包扎渗血的伤口。 “喂喂,你受伤了?早晨怎么不说一声——我帮你去找凤翔赌庄算账!” “别闹了,不是凤翔赌庄的人伤的。” “那是谁?” “……你别管。” 莫小铩闷哼哼地坐下来,他心里存不住疙瘩,直问道:“你果然还是喜欢七秀公子的吧?” “嗄?” 她抬头茫然一下,许是,因为自己方才不敢看漪公子吧…… 看他这么枝大叶,想不到也注意得到这些小地方。 “你既然喜欢他,干嘛还要骗他?你不是他从无盐岛救回来的吗,干嘛要替花楼做事过这么危险的生活?真喜欢他,就别管什么花楼,去追求他啊,七秀不容,就离开七秀,两个人随便去哪里不能逍遥?” 苏小昭只笑一笑——真好。 如莫小铩这般,爱憎分明,无拘无束。这样真好。可惜她却做不到,连那个简单干净的苏小昭都只是个理想中的假象。 放下衣袖挡住包好的伤口,“我不会背离花楼,这一生都不会。因为当年从无盐岛救了我的,不是七秀公子,而是花楼。” “那是什么意思?七秀那些姐姐明明说——” “我是七秀公子带回七秀的,但那只是——为了让我能够进入七秀,所以在火烧无盐时把我送回了无盐岛而已……” 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被七秀公子救回来的苏小昭。 那场骗局,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开始了,她如今还有什么资格去害怕当面欺骗。 她起身,“我要出去了。” “你去哪里,我也——”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她走到门口,回头问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的感情,为什么还要陪着我呢。” “为什么——”莫小铩挠挠头,“因为,我不喜欢用脑袋去想这回事吧。” 就因为没想过,想也不会想明白,他才会在这里嗯。 苏小昭笑笑,若从一开始就没有无盐岛,朱颜阁,她是不是也可以活的如他这般洒脱……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在线阅读 <!t;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肉文屋 /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第十章 长安,踏月银霜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go>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把七秀公子想的好坏,乃们不可以这样样样样~~~~!“……因为当年从无盐岛救了我的,不是七秀公子,而是花楼。” “我是七秀公子带回七秀的,但那只是——为了让我能够进入七秀,所以在火烧无盐时把我送回了无盐岛而已……” …… “你不逃么?” “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 纷杂的事端,渐渐合聚,拧成一线——线的那一端所连接的,只有一个莲九笙。 她不能再想别的人,别的事,只能想莲九笙。 苏小昭正要去寻小镯给花楼公子带信,却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从她房间传来—— “……名剑大会已经开始了……” “你不去又怎么样呢?” “小镯……” “这么久没见,真的一点都不想我么?” “小镯!” 嗯,偷看一定是很不好的……可是……小镯姐你的房门没关牢啊…… 所以苏小昭只是本分地想替她关好房门,屋里却传来男子冰冷的声音:“谁在外面!?” 这个时候走人只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屋里的人不安吧,苏小昭索半开了门露个脸——“小镯姐,是我。” 这一眼只是顺便,很顺便地不小心瞄到屋里媚态丛生的小镯……和已经被她紧贴着,逼到墙边退无可退的……纯阳掌门,陌、上、青! 那个,高岭之雪一般的人,清冷,高洁,不沾一丝红尘的陌上青—— 陌上青在她惊讶的目光里只是不自然地别开头,想要伸手去整好凌乱的衣衫,却被小镯重又扯下来,这才又转头若无其事看向苏小昭,“找我有事?” “不……只是你的房门没关好……其他事我可以自己去找公子。不打扰了。” 小镯冲她一笑,“多谢。” 陌上青显然诸多不自然满头黑线,苏小昭忙退出来关好门,迅速离开。 被……惊到了…… 虽然知道小镯似乎是纯阳出身,但她和……纯阳掌门…… 现在,她得自己去名剑大会见花楼公子了。 “小缺?你不在房间里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我觉得还好,也不想总在屋里待着……” 颜如烟虽然一面责备,一面却又觉得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心的,“嗯,出来透透气也好。如果不舒服可不能逞强。” “我知道。” 看一眼台上,试剑比武正在进行着,漪公子那厢在和叶重华讨论什么,“现在也没什么需要你的地方,你先在这里找地方坐着,有什么事我再喊你。” 苏小昭知道颜如烟体贴她,想让她在这里坐着偷懒罢了,哪里会有什么事找她了。她便也顺着她的意,在供散人弟子休息的地方坐了,抬头看向花楼公子处。 只消一个目光彼此便心领神会,花楼公子起身准备离席,苏小昭也正要离开,一旁却有三个人正迎面而来,一时挡住去路。 苏小昭侧身打算让过,那三人却不动,“嘿,这是七秀的弟子嘛。” “还真是各个水灵啊——” 苏小昭不曾想到名剑大会上竟有这等无礼之徒,抬起目光迎上,“请让一让。” “唉,真冷淡啊~~” “怎么七秀弟子都这么瞧不起人吗?” 看这三人装束却非名门正派弟子,名剑大会几时连这种人也肯放进来了?各门各派都在此地,她不信他们连在这里都敢招惹事端。她绕过就走,其中一人竟还敢伸手来拉,她再乖驯,七秀弟子又岂是任人欺负的。 苏小昭甩手便是一巴掌,惊得临近的人都向这里看来。花楼公子远远见到变故,又懒懒坐回座上,静观其变。漪公子作为六大门派掌门位于上座,却也注意到这边—— “你这个女人真不知好歹——!”那人抬手便掴下去,颜如烟正要奔来,头顶红衣掠过身上背剑突然被抽走,漪公子飞身一跃红衣飞扬猎猎而落,手上的剑稳稳指向那人鼻端,近一分便足以削掉他的鼻子。 “想对我七秀弟子做什么?” “你你干什么!?” 七秀这种全是女人的“软柿子”,就算蹦出个女人堆里长的娘掌门他们也本不会起半分敬意的,只是鼻尖上那寒光锋利的剑刃却足够让他们知趣一点。 苏小昭惊愕地看着漪公子的侧脸,却是想都没有想过他会出面……那身红衣看起来仿佛令人有着触目惊心一般的冷艳,直撞进心里。 “你猜——对我七秀弟子无礼的人,我会做什么?” “我本还没对她怎么样,是她不识抬举——” 漪公子手中的剑毫不犹豫便向他的鼻子削去,急急赶来的叶重华忙拦道:“秀公且慢!” 剑未动,剑锋处却已流下一道血痕。漪公子转头看向叶重华,细眉长目微挑,带了三分寒凉,似是叫他有话快说。 叶重华多年不见七秀公子如此神情已是头大,无奈他出面打理名剑大会却是不得不管。 那人同伴也是一身冷汗,一见叶重华出面忙道:“我们也是名剑大会正经帖子请来的宾客,你不能让他在这里伤我们一汗毛!” 漪公子目光一扫,手中剑稳稳贴着那人鼻翼旋了一个伤口,“我伤了,如何?” 冰冷的笑靥如在彼岸的黑夜里绽放,肆意妖娆冷魅入骨,那三人却已无心欣赏。 “叶,叶大侠!!” 他们能指望的也只有叶重华了——果然头大也不能不管啊…… 叶重华开口道:“秀公,在名剑大会里伤人终究不合规矩……” “我倒不知,名剑大会几时连这种三教九流也在邀请之列了?” 这一点叶重华更是无奈,自从名剑大会变成三方合办,当真越来越难以管理。尤其霸刀山庄发出去的帖子,起初还收敛些,如今越发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交情总还是有的,漪公子也不会全然不给叶重华面子,既然说到规矩—— “若上了比武台,就不算不合规矩了吧?” 叶重华一愣,虽然这句话他明白可是七秀公子从不上台比试这是谁都知道的——不等他有反应漪公子已收了剑,却反手就给那人一巴掌,“不想现在死,就给我上台。” 说罢一跃飞身而上,猎猎红衣飞扬如火落在比武台的高柱上。 魅骨风姿,在场众人都看得愣了,他只略一颔首对台上人道:“借个场。” 正要准备比武的两人忙下台,漪公子冷眼扫去,“你们三个,一起来。” 一听可以三个人一起上他们顿时又来了气力,始终七秀公子的那副外貌本不会让他们生出惧意,跳上台拉开架子,漪公子唤一声:“如烟。” 颜如烟立刻将另一把佩剑也扔过去,漪公子稳稳接住,双手持剑。 ——七秀,冰心剑法。 ——繁音急节,帝骖龙翔,剑破虚空,江海凝光—— 在那一刻,苏小昭脑中什么也没有。满目只是飞扬的红火,连颜如烟几时来到她身边也不知道。 即使见过无数弟子的七秀剑法,也没有一人,能如漪公子这般……冰心一剑,天地低昂。 霍如羿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那仿佛,是响在每一个人脑中,萦绕不散,仿佛能想到的只剩江湖那一句对他的描述——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 “秀,秀公……”叶重华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看着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三人,终于还是跳上台,夺过发呆的敲锣人手中鼓槌,重重一敲。 “锵——” 声音回荡场中,七秀公子停下手中剑,留了他们一口气在。 ——名剑大会毕竟是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岂能出了人命。漪公子不是不懂,然而他眼中寒光,却令叶重华感到些许不妥。 “秀公,算了吧。” “算了?今日,我若放了这三人,只怕日后江湖中人还当我七秀弟子是可以任人欺负的。” 汗啊……这三人都这样了,谁还敢当七秀弟子好欺负啊。 他也许平时并不喜太过展露锋芒,此时却让人清晰的感觉到,这就是当年十六岁火烧无盐的七秀公子—— 这般冷冽和魅惑,目光落向苏小昭,对上了她的眼浅浅一笑,顿时让人绮秀满眼繁华遍野。苏小昭心中一动,却是越发窒闷。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漪公子身上,而她却第一个注意到从侧旁走上比武台的人—— 低沉的声音却又悠扬,萦绕耳间似近似远,“我门中败类冒犯贵弟子,自当重罚不可轻饶,只是可否请七秀公子饶他们一命,也好赎罪。” 紫衫流光,华贵倾城。 ——卓九爷? 苏小昭已敛了动摇的心思冷静下来,看着场上的变化。 漪公子只笑得似是而非,面对他不退半分气势,叶重华上前一步,“敢问这位尊驾——” “在下,十二连环坞,卓惊弦。” 场中低低一片哗然,十二连环坞的大当家,怎么也出现在这名剑大会? 苏小昭微微诧异盯着台上紫衫玉带的人,她猜想过他的身份,也许就算有人说他是皇亲国戚她也不会惊讶。但这般风骨,怎么会是十二连环坞那种匪类的头目。 但此时,那似乎不重要。她的目光落向漪公子,在场所有人都在等着漪公子的反应——七秀坊,是不是敢正面得罪十二连环坞?他的背后是整个秀坊弟子的安危—— 漪公子手一扬双剑扔还给颜如烟,冷冷转身步下台去,不曾稍停径自离开了会场。 叶重华总算松了一口气,谁都知道忍一时风平浪静,只是放在心高气傲绝色冠天下的漪公子身上,着实让人心有不忍。 他要杀那三人,是为七秀。他在卓惊弦面前让步,是为七秀。 七秀纵有六大门派之名,却已非全盛,更因门内皆为女子难免让人在心里轻视。他肩上既挑着整个七秀,就不能让七秀弟子被人欺负,就算被人说他极端,也要杀一儆百。 可是,他却不得不让步。甚至连名门正派都算不上,难登大雅之堂的黑道第一帮十二连环坞——他可以不在乎,他身后几千七秀的姑娘不能不被在乎。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得罪最大的黑道帮会,受难的只会是七秀弟子。她们不能永远不出秀坊不行走江湖。 七秀弟子没有一个人开口,公子的心,她们都懂。她们如此被保护着,连苏小昭也被保护着,可是她心里痛。 她那彼岸夜火中妖娆绽放的少年,该永远完美着笑靥如魅,没有半分折损。 “——我去杀了他们。” 颜如烟持剑便要上台,却被师姐妹拦下了,“莫要辜负公子苦心,就算我们不怕,坊里的师妹们怎么办?” 颜如烟咬牙忍下了,“我们走。” 苏小昭被拉着离去,回眸一眼间,仿佛迎上卓九爷的一双眼,如墨惊澜。 ——※——※——※—— “心情不好吧?” 清茶浅斟,苏小昭抬眸一眼,“公子心情很好吧?” “能看到七秀公子吃瘪,总不会坏。”花楼公子妩媚笑笑,“行了,也别入戏太深,我都要以为你真是个七秀弟子了……——若实在气不过,去把那三个人杀了不就得了。” 苏小昭沉默片刻,“卓九爷——是十二连环坞的大当家……” “嗯?” “他就是玉匣子的主人,是这次的金主吧?” “没错,”花楼公子应得轻巧,“他是金主,他的手下又不是。” “那——凤翔赌庄金老板的提议,公子如何打算?” 花楼公子默了一默才低低笑起来,看起来他好脾气的乖阿枭这次真的有些不爽,作为一个体贴下属的好头领,不让她发泄一下又怎么行,“你拿主意就好了。我只提醒你,凤翔赌庄也不是什么善类,多留几个心眼。” “谢公子。” “阿枭。”她正要离去花楼公子却又叫住她,把玩着致瓷壶缓缓道,“——曾有传言卓惊弦原是万花弟子,在师门排行第九。后来他叛出万花入了恶人谷,可是在恶人谷沉寂之后,他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这个十二连环坞的大当家。这些事,我想该让你知道。” 苏小昭微默,颔首告退。 花楼公子却不知,一下子在她身边出现两个跟早已销声匿迹的恶人谷有关联的人,这又是不是什么异常的苗头呢。 “小昭,你真要去杀人?”莫小铩从知道这件事就开始摩拳擦掌,他当然不会阻拦,“我和你一起去!敢欺负小昭和七秀姐姐们,我去切了他们!” “我一个人去。”这件事,她不要外人手。 “可是你身上还有伤——” “不妨事,处理完那三个人,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又要去见他?” “什么?” “——莲九笙!你们不是一直出双入对的?” “……” 门外轻响,极轻而快的扣了扣,门便被推开,花楼小镯闪了进来。 “小镯姐……”之前撞见的镜头闪过脑中,苏小昭一下子就囧了。小镯却是不在意,对她笑笑,“聊聊?” 苏小昭迟疑一下,点点头,反正杀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小镯打发了莫小铩去门外把风,他虽不情愿倒也去了。苏小昭跟小镯两人在屋内,她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名剑大会上的事我听说了。”小镯看着她,“——听说,你喜欢七秀公子?” 苏小昭一时不知是不是该点头,她喜欢,但跟小镯所说的喜欢会不会不太一样…… “你一直在七秀,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说起来也不熟。我一直以为你就那样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跟个扯线娃娃似的,有点看得见不着,总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对,就跟你那个漂亮的七秀公子一样。要不是公子总是心存芥蒂时常念叨,我还真没办法想象你们一个扯线娃娃一个致人偶,凑在一起能有什么感情。到今天我才觉得原来你也是有感情的嘛,虽然还是不太了解,但觉得还挺喜欢你的。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她的笑容明亮着,有话直说毫不遮掩,反而让苏小昭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正如她所说的,自己一直都在七秀,虽是花楼密探却着实跟花楼的人不怎么熟悉,只偶尔去公子那里时会遇到一两面而已……而在七秀,她身在那里,心却时刻防备着,从来不向任何人敞开。原来,在别人看来,她也就如一个没有心的娃娃一般么。 “嗯……嗯。” “喂喂,你不要这样就害羞吧,你到底有没有跟人交往过的?呐,以后姐罩你,有一个人处理不了的事尽管找我,公子若敢反对你和七秀公子的事也交给我,姐坚决支持你!” 她一怔,心知小镯有误会忙道,“我从没想过会跟七秀公子在一起,就这样在七秀多留一天算一天,能多看看他也就够了……” “——没的事。喜欢一个人哪有不想长相思守的,若看看便满足,那便不是喜欢,只是憧憬了。” “你大概知道吧,我和你们不同,不是从小被培养的花楼密探,而是土生土长的纯阳弟子。” “嗯。” “陌上青是我师父。我是他在雪地里捡到的,是他养大的,可是——你看到了,所以我被前掌门赶出纯阳,还去了半条命~~”她如今已经可以笑得没心没肺,可是想想当年——“就算被当作他的业障,就算丢了半条命,人没死,还是不会死心。” “但是你们两情相悦……” “要他那个冰山一样的脑袋开窍我也吃了不少苦头,七秀公子会比他还不知变通么。” 想想那个宛如高岭之雪一般圣洁的陌上青,苏小昭几乎都要葱白起小镯来了…… “人心最骗不了的就是自己,没有理智可言也没有余地转圜,除非,并不是真的爱。” 苏小昭心里只是一片茫然,“即使,从一开始他就是个够不到的人?” 小镯支着下巴看她,“那么,你有伸出手过么?” 她没有回答,小镯便笑笑,“会知道的。如果你没有爱上七秀公子,那么会有一个人让你想要伸出手去碰触。如果已经爱了,那么就没有人能碰到你的心。”手指点在她的口,“所以,现在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能为他做的事。那么当你遇到可以把心交给他的人,就不会有遗憾。嗯~?” “嗯……” 不是为什么七秀,不是那么好听的理由,她要去杀了那三个人,只因为漪公子忍下的那一个让步。 “小昭,你看不清自己。或许因为你总是在过那种骗人的生活……”她伸手苏小昭的头,“如果太累,就回花楼吧。”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在线阅读 <!t;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肉文屋 /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第十一章 长安,红火漪秀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go> “姑娘,你们就让我进去看一下——” “不敢劳烦叶大公子,还有很多大局等着你去主持,我们公子已经歇下了,他说了,谁也不想见,就不劳烦叶大公子关心了。” “我知道你们生气,可是听说秀公连晚饭也没有吃,至少……” 颜如烟突然长剑一横直□门框,挡住叶重华面前房门,抬眼盯住他——“叶大公子,请回。” 苏小昭远远看一眼,从名剑大会回来之后漪公子只吩咐过谁也不见谁也不许进他的房间便再没出来。就算会担心,七秀弟子也绝没有一个人会不听从。 叶重华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哀叹自己这次是彻底把七秀弟子得罪了。 好吧虽然这是迁怒,可谁让眼前除了他没人能来当这个灰呢。 苏小昭默默离去,这件事七秀弟子不能做,她来做。 卓惊弦和十二连环坞帮众有单独下榻的院落,院子不大,人本该不难找,苏小昭却没有发现哪一个房间像是有伤员的样子。那三人伤的不轻,没道理没有医治的痕迹。 她索要进房间去一间间找过,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在这里做什么?” ——已经熟悉的气息,只有清冷夜风的味道。苏小昭转头看着似乎不打算松手的莲九笙,“跟你没有关系。” “你身上的伤跟我有关系。” ——原来你还知道,倒是大言不惭。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找你。” 这世上还有你不会出现的地方么。 “那就给我半个时辰,办完事我自会来找你。”她甩开莲九笙的手,和他在这里扯只会被人发现而已。 莲九笙似乎没有再拦她的意思,只是目光扫过时却见他站在原地看着她动也没动,隔着面具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一闪而过隐约的疑惑,便去做她该做的事。 当她来到一间房外,屋里却亮起了灯,她稍屏息驻足,屋里的人却道:“姑娘不妨进来说话吧。” 看来,倒是早已经等着她了。 但不杀那三人,她是不会回去的——她推门进去,卓惊弦见到她,却是一笑,表现出一点意外。 “抱歉,我以为,会是七秀的姑娘。不知花楼密探到访,失礼了。” 她一身花楼夜行衣,黑色的底子上细细红色荆棘藤花蜿蜒,卓惊弦那得体的笑容在对上她肃杀的目光时稍稍敛了敛,却优雅依然。 “似乎——姑娘的来意和我想的有点出入?” “名剑大会上那三个人在哪里?” “怎么花楼要替七秀出头么?” 他不急不缓迎着苏小昭的目光,那份从容叫人找不到一丝破绽,却让被审视的人仿佛赤果的站在这里连一丝遮掩也无。 苏小昭眉头刚一蹙他却轻笑,突然离座而起一指袭来——苏小昭避得匆忙堪堪闪过,他紧随而至,手上虽无武器那修长十指却让人感到威胁,手指优雅翻转仿佛本未用全力却叫人甩脱不掉。短刃一出直削向如玉长指,那手指却只贴着锋刃翻转擦过,捏住了她的喉咙。 几乎在这同时一支银针破窗而入,擦过卓惊弦脸颊钉入他身后墙内。 一丝红痕,只是警告。 卓惊弦扼住她喉咙的手没有用力,苏小昭也停下动作没有反抗,看到面前那双如墨惊澜的眼又漫上笑意。 “不请你外面的朋友进来么。” “不必。” “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你和花楼还有生意。” “——我听说,即使是花楼的人,跟一单生意无关,也不会知道内情。” “没错,玉匣子的事情是我在做。” 他依然没有放开手,却趁她不备突然向她面上捏去——花楼易容通常用的是软膏,厚厚抹在脸颊,眉骨,鼻骨,凝固之后附在脸上让脸型看起来不同,这一捏捏去了伪装,苏小昭的脸暴露在他眼前。 面对苏小昭惊诧的目光,他却仿佛全无意外,只浅浅一笑,“你的脸色,看起来依然不好。” 她蓦然想起了,花楼公子说过此人是万花谷出身。花楼的易容虽独具一格,但源却是代代潜在万花的弟子从万花吸取改良。难怪,逃不出他的眼。 卓惊弦松了手,那双眼在昏黄灯火中竟仿佛透出几分温柔,“坐吧,既是不舒服,何必还要出来。” 苏小昭没有坐下,“我来,与花楼无关。” “自然,我不会看到你的脸,连这个还不明白。”他笑起来时仿佛暖暖的溪流,碧水浅波,“看来你对七秀倒是感情很深。” “他们在哪里。” “不急。”卓惊弦走向门口,“来人,把那三个恶徒带过来。” 苏小昭留意一眼,那三人竟从杂物房被提出来,难怪她在客房里找不到。她疑惑地看向卓惊弦—— “你来,不是想杀他们么。” 她不解。 “——本来也没打算给他们活命,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亲自动手。还是需要我代劳么?” “不必。”手起刀落一剑割喉,甚至连血花也没有多溅。 他笑着说“果然好身手”时,口气柔软得竟让人有着被宠的错觉。 苏小昭只想从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中摆脱出来,她的人生让她很清楚,没有凭白的好处。 “算我欠九爷一个人情。” “不必,你开心就好。”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若没有其他事,容我告辞。” “请。” 她一刻也未多留,远远就看到隐在树间莲九笙唇边的一抹似嘲非嘲。 总觉得……被人看了笑话。 “你的脸色,还真是不怎么好。” 一惊,苏小昭才想起自己就这么裸着脸出来了,抽出腰间面巾系上——莲九笙若有似无一声轻笑,仿佛在说看都看了,还遮什么。 “走。” “去哪里?” “这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 ——从几时起,竟然对这个人连防备也不曾了? “伤,还好吗。” “你下的手,不是最清楚么。” 高手出招下手轻重自然有分寸,本,是故意给她苦头吃罢了。 莲九笙沉默片刻,很奇怪,平时就算是隔着面具她也知道他在笑,此时却感觉不到他的笑意。 罢了,她从来也搞不懂这个人的心思。 不过看在他方才出手有心帮她的份上,今天也不想跟他计较。 “玉匣子,你答应给我的,带来了么?” 莲九笙倒没有食言,从腰间摘下锦袋扔给她,苏小昭打开锦袋确认,玉匣子刚拿到手上一支箭向她横飞而来,莲九笙一步上前抓住疾飞的箭矢甩开,却见有数不清的弓手包抄而来,一色的夜行衣难辨身份。 莲九笙一把拉过她躲过重重箭雨,暗处一人喊道:“把玉匣子交出来,就放你们走。否则,在这里被乱箭穿心,玉匣子我们一样拿得到。” 莲九笙扫一眼形势,对方倒是准备得很周密,看来早知他和花楼枭不好对付,层层环抄地面屋顶树上不留死角,倘若一齐发来足够织一张箭网。 他看向苏小昭,虽只留着一双眼,却能见到其中的沉重。 ——是谁。 与这件事扯得上关系的人虽多,但知道玉匣子在莲九笙手上,知道她今晚会见到莲九笙的人——莲九笙的声音附在耳边,气息拂在耳朵上,“你打算在这里慢慢想个清楚,还是我们先离开这里?” “……抱歉我不该发呆,我们走。” ——看来他们只有硬闯一途。 苏小昭心里是有几分感谢莲九笙的,在她不得不去怀疑是什么人出卖了她的行踪时,莲九笙说的是一起走,尽管他完全可以交出玉匣子轻松脱身。 她已觉悟少不了受些伤,但即使这样也不能让躲在暗处的人称心。 她紧绷的神经因莲九笙突然抬起她的脸一滞,莲九笙站在她身后,抬着她的头让她仰面看向自己,深藏在面具深处的一双眼黑如琉璃。 “虽然我比较喜欢你无争的样子,不过不服输的时候似乎也不错。”细密的发丝扫过脸颊,他低下头,近得仿佛连气息都吹拂到彼此,苏小昭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一把抓住,感觉到他的嘴唇若有若无在唇上刷过。 莲九笙——! “你——” “不走么?” 一句话就将她堵回去,莲九笙拉起她,“走!” 箭雨顿时破空而来,他们一面抵挡一面破出包围,莲九笙甩出一道白绫,虽无法完全阻止住疾飞的箭,却也阻缓了箭势,破开一条出路。一手拉住小昭一手展开白玉骨扇飞旋,乱箭中苏小昭始终被他拉近在身边不离片刻—— 他不是自己一个人走比较快吗,扇影团团挡下她身前大部分箭矢,苏小昭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么紧急的时候她却在注意这些细节,眼见扇子飞旋在她身边却有箭正飞向莲九笙没有防备的身侧,她伸手穿过他臂下反手刀砍断飞箭,人却几乎撞进他怀里。 夜风的气息,还有……倘若月光也有味道,该是这种清冷的气味吧…… 一愣,却被莲九笙拎着后脖领子揪起来,“管好你自己的。” ——她有他在管,他空门大开却给谁管? 眼见就可以突破包围白绫早已被箭穿得破烂不堪,莲九笙突然把苏小昭往怀里一按,一排银针甩出只待前方箭势稍缓便直冲而出—— 黑夜中只能见两个几乎团在一起的人影扎向一片树丛,莲九笙把苏小昭按在一棵树上,以她暗夜之枭身手匿在这里当不成问题,“躲着,我们分开走。” 这哪里是分开走,她一身夜行衣在树丛间完全隐去了形迹,他却招摇白衣赫然就是一个吸引火力的靶子。苏小昭想开口却又忍住了,即使一起走她也只是个拖累,不必顾着她莲九笙更容易脱身。 她看着他银衫逆着月光踏在树顶,转身时却有一团殷红宛若锦绣银缎上的血莲,绽放间如火如荼—— ——※——※——※—— 苏小昭几乎是一头扎进花楼公子的房间,引得花事一脸惊诧,她却不管那许多,将玉匣子塞给他道:“这个请公子暂时不要给任何人,卓九爷也不要给!” “——怎么回事?” “请容我日后再跟公子说明。”她现在说不清,但她谁也不能信。 “你要去哪儿?” “玉匣子已经送回来,我的任务暂时可以结束了——请公子让我去办些私事。” “等等,你受伤了?” “没有……” 缠绕着红色荆棘的黑衣即使沾了血也看不出来,花事只道,“血腥气好重。” 苏小昭的脸色似乎变了变,转身匆忙便要离开—— “我找密探和你一起去。” 一个人对自己好,便会很自然的去回报他。但苏小昭什么也不能回报,因为她谁都不是,连苏小昭也不是。 黑衣弓手还在搜寻,沿着点点血迹却最终失去了目标,正要改变方向继续搜一侧的一些人突然倒地,不等他们反映红色荆棘乱了满眼,花楼密探的黑衣与夜色融在一起只有衣服上蜿蜒的红色荆棘花显现着,像漂浮在空中一窜而起向他们袭来。 “抓活口回去,敢偷袭花楼的人不好好教训怎么行!” “有劳各位。” “没事——都帮着阿枭姑娘找找人!” 作为“驻外”人士苏小昭同密探们并不熟悉,尤其在他们都蒙着面的时候本也不知谁是谁。但他们理所当然的帮着她,一直以来这都是花楼令她安心的所在。 “找到了!”一人飞奔而来,“但他似乎不打算相信我们——” “我去!” 总算能见到他苏小昭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揪心,他虽然还自己站在那里,外表看不出太多狼狈,但气息却乱了,乱到远远便能够感觉得到。 她一瞬间想起的是第一次见面时,那一眼银衫踏月,感觉到的无懈可击的威胁气息。 “我回来晚了……” 他唇角似笑非笑,带着浅浅的弧度,“那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大概需要你来扶我一下。” 苏小昭没有犹豫便上前去,顿时感到他大半的重量压过来,仿佛这一刻连一丝防备都没有。她暗暗苦笑,邪侠莲九笙可以这么没防备么。 花楼密探们见此到没有不识趣地跑来帮忙,只去押那些抓来的活口,“走了走了,交差事回去睡觉了——” 有人拎拎俘虏,“睡什么觉啊,回去还有的玩呢~” 苏小昭不知莲九笙住处更不知该把他往哪里送,如今最能安心治疗的地方也只有花楼。她带莲九笙刚一落脚便听说花楼公子也从名剑会馆搬了回来。 替他包扎好伤处,她竟有些手指冰凉,小心翼翼着不敢碰触到他的皮肤——他白皙的皮肤像是羊脂玉雕,琢干练恰到好处,在烛火的光影下细微起伏宛若诱惑。 她努力不让自己走神,可是谁能想到那神秘莫测的邪侠现在却在她面前光果着上身…… 治伤而已啊,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去给你拿件替换衣服……”夜都深了,也不好麻烦别人。何况她也该去见见公子交代一下。 莲九笙似乎是应了一声,听不真切。她走向房门,回头看一眼烛火光晕下面具明暗的人,还是有些难以相信莲九笙会这样乖乖跟她回来,就在这个房间里—— “公子。” “来了?事儿我大概听密探那边说了一些,你放心他们现在逼供得正起劲儿,不用多久就能问出他们后面的人。你呢,心里有谱么?既然让我别把盒子给任何人——你怀疑卓九爷?” “我还不知道……但九爷又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也对,就算他什么也不做我们也会把玉匣子送到他手上——当然,只要他不知道凤翔赌庄的事。” 她心里微惊,的确——卓九爷并不知道凤翔赌庄跟她的合作,但真的有不透风的墙吗?若他知道了呢?他既知道自己的行踪,又见到莲九笙的银针,倘若刚好他也知道玉匣子在莲九笙手上呢? 这虽然都只是假设,但的确,卓九爷似乎是最值得怀疑的人。 她只是感到完全不清卓九爷这个人,为何待她那般温和眉目,为何让她杀那三人—— “好了,现在也不必想太多,反正总会拷问出来的。你现在还是多去照看一下莲九笙——我该认为这是个好现象是么?” “……公子你想多了……” 花楼公子哪里管她说什么,顾自笑得妩媚生花,“莲九笙居然肯把自己的伤处交给别人,还进到这里来疗伤,离你挖到他的身份应该也不远了——抓住机会看看他的脸,若你喜欢,跟了他我也不会阻拦——”反正不管是谁,都比七秀公子好! 苏小昭被他说得一头瀑布汗,一步一挪慢慢往门口退,“属下……先告退了。”说罢转身拿腿就跑,仿佛还听到身后花楼公子奸佞似的笑。 其实她自己,已经比谁都混乱了。 虽然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对莲九笙那般防备,可是今晚之前她还习惯了他的戏谑甚至作弄,她手臂上的伤都还没长好,这个人突然就对她好起来了是怎么理解…… 推开门时,她心里还是跳了跳,烛火明暗中那个被雕出来的美人半倚在床头,披着沾血的衣服,隐约露出光晕暗影中的锁骨和线…… 他的确是个美人,即使不用看他的脸。 他的美是一种姿态,像是渗在骨髓里,透骨生香。 她不知道……揭下面具之后的他会变成什么人……公子说的话她都懂,她只是不能想象—— 江湖中可以有如此姿态的美人,究竟数得着几人? 烛火摇曳,她的心竟隐隐惶然,不敢直视。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在线阅读 <!t;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肉文屋 /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第十二章 长安,踏月银霜(二)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go> “你不打算把衣服给我么?” 丝衣凉滑如水滑过肌肤,莲九笙倒是一派坦然毫不介意地在苏小昭面前更衣,更让人感觉不到他身在花楼——一个随时可以揭穿他身份的地方。 苏小昭应该有许多问题要问他,但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问。 丝光的雪衣跟莲九笙很衬,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苏小昭也不知道自己对那张面具下的脸究竟有没有好奇。 不知几时莲九笙也浅浅含笑回望她,“你不是应该有很多事要问我么?” 他笑得大有一副“我人已经在这里了要怎么样都随便你”的姿态。 苏小昭想了一下,可是当她看着他却只想问,“为什么帮我?”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帮”,他险些把自己都搭进去,然而她却还没有健忘到忽视昨晚玩耍似的毫不留情砍她的人是谁。 莲九笙笑容未褪却也未答,苏小昭继续问道: “你——也会后悔伤了人么?” 笑容缓缓深了,“——对,我后悔了。”他倾身向前,不轻不重,嘴唇摩挲过嘴唇,浅浅流连。 苏小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躲开,默然着,如同被莲九笙的魔力迷住,头脑虽清楚,却动也不想动…… 他少顷便退,面具后面那一双眼像盛着水波,笑意暖暖。 ——这也许只是一个错觉,烛火摇曳中的错觉……苏小昭没有逃开,在这样如暖流般碧波微澜的目光中仿佛让人感觉到迷恋的错觉。她伸出手,试图去摘下他的面具,却还是被莲九笙握住她的手拦了下来,却在毫无防备间突然被他一拉苏小昭便向床上跌去。她有一瞬间还想着他的伤硬是不敢扑在他身上,下一刻人却一翻便被按倒在床上,莲九笙一手撑在她上方,一手还握着她的手,漆黑绵密的长发垂落在她四周,空气蓦然窒闷。 “想看我的脸,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是你还要自己努力才行。” 暗影中笑靥如魅,他轻轻压下来,莹莹淡淡的唇这一次却不再轻巧,厮磨轻咬着,试图撬开她的唇齿。 隔着薄薄的丝衣他的体温清晰传来,苏小昭有一瞬间迟疑,身体微微僵硬。莲九笙察觉到,睁开眼迎上她那双迟疑未退的目光,稍稍放缓却没有停。 沿着嘴唇,唇角,下巴,脖颈……她细致的肌肤温软着,有暖暖淡淡的气息,却几乎难以辨别味道…… 因为她身上,不能有味道。 就如他。 苏小昭缓缓闭了眼,伸手攀上他的脖颈,迎着那微凉的唇纠缠,直到将它厮磨上一片殷红的温度…… 莲九笙的手沿着她的腰索下去,轻轻拉开她的衣带,她便也不示弱般拉开他的衣带,丝衣柔滑一下便散开,她的手再无落处。莲九笙仿佛轻笑,沿着衣襟将手探入,缓缓剥开,唇齿间渐深,原本的探索已经带了侵略。 “嗯……”苏小昭心口一紧,只觉呼吸越难腔深处阵阵悸动,拒绝的话想要出口却被堵在喉咙里,迷蒙间半睁开眼,面具后面那双眼闭着,一丝防备也无。她的手伸出去,却只是碰到他的面具便迟疑了。他的手指紧贴上她的肌肤,微凉颤栗,渐渐涣散了意识。 她知道自己放过了那个机会,但她却不能让自己先沉沦……手最终落向他的锁骨,对应着他在她身上的游走,也轻轻摩挲,若有似无缓缓点过结实细腻的肌理。滑过他前,指尖有意无意,仿佛不经意的触动。 莲九笙渐渐混浊了呼吸,喉咙里低低的闷哼中漫上浓浓的渴望。 侵略变成索求,他放开支撑整个人压下来,不给她惹逗的余地,然而肌肤间的相触摩擦却让他的呼吸变得重急促,终于放开她唇,向下探寻索求…… (祖国江山一片和谐,半年一扫h,沫什么的挂不住啊,本尊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清水蜓!) 影影重重的烛火爆了一个烛花,微微一亮便又昏黄摇曳。 苏小昭披一件单衣,撩出压在衣服下的长发,伸手去挑了挑灯芯。 莲九笙半倚床头,面具依然牢牢扣在脸上,虽披了丝衣却未着衣带,半敞着春光似笑非笑望着她。他的目光似乎暖了很多也软了很多,只是面前的女子却依然淡淡,神色如常——说不定,她才是最难懂的人呢。 想到这里,他嘴角的弧度有思虑也有无奈。 “已经丑时了,你身上还,有伤……还是休息一下……”这话由刚刚还一起在床上的人来说……实在欠缺说服力。 不过莲九笙很高兴总算能够看到她的一丝动摇,否则他都要以为这是一桩一厢情愿的买卖。 她知道他在看她,只是……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回应他的目光。 “喝水么?” “嗯。”仿佛只是轻轻应着也带着隐约的笑意。只是,他也有些不解的地方——“你倒好似懂得不少——”这和实际情况好像有些不符…… 苏小昭提着水壶的手稍缓,索在桌旁坐下来慢慢倒水。莲九笙连她的脸都已经看过,她的身份已是明摆着的,也没有什么可瞒着的。 “我在……入花楼之前,曾是朱颜阁训练的细作——那是什么地方,你莲九笙想必不会不知道。” 莲九笙微默一下,“但你——是七秀弟子,应是从小便入秀坊的?” ——还只是孩子,应该还没有开始训练人事? 苏小昭只一笑,“朱颜阁的孩子,自小一视同仁训练,待模样初现便按照容貌分别对待。至八岁起教导房事,九、十岁上便已送上那些怪癖老儿的床。” “你——” “我自幼生得瘦小,比正常年纪看起来还要小很多,朱颜阁却颇中意我这一点,所以我被特地教导过——年纪小的孩子更容易让人不设防,不是么。” “……” “但我快满九岁时,被花楼公子带出朱颜阁,才摆脱了那种命运。” 她说的虽淡,却让人已经能明白花楼公子对她的意义。 所以——她在火烧无盐时被送回无盐岛,谎称自己六岁。 所以,七秀上下,没有一个人曾经怀疑过她…… 那却一直是她的苦。 她那样喜欢着七秀,可无论多么希望自己只是苏小昭,却依然还是花楼枭。 她转回身将水递给他时眼中已无波动,却见着他的目光里仿佛一闪而过隐约的疼,丝丝缕缕,替她疼着。 似乎直到方才,她都找不到一个理由给自己,为何上了他的床,却还是没有摘去他的面具。但就这一时对上他的目光,她心里一软,已经什么理由都没有所谓。 她也许真的被这个人魇住了……银霜踏月,邪莲九笙,她却连反抗都没有。 他没有去接水,却是摩挲上她的脸,苏小昭整理下情绪浅浅笑问,“但是你还是不肯让我看你的脸好去交差?” 他嘴角的弧度温柔起来,“只有这个不可以,你懂。至少现在不是时候……” 他是莲九笙,她是花楼枭,他们才可以有交集——若是彼此都恢复了身份,也许有什么东西会就此被破坏掉…… 也许正是这样,苏小昭才没有执意揭去他的面具罢。 “如果将来有一天可以,我倒真希望带着你离开花楼——但是眼前,你还是继续追着我吧。” 莲九笙和花楼枭,他们只能用这样的身份纠缠。 “阿枭姑娘,可以打扰一下吗。” 屋外响起谨慎的敲门声,苏小昭整妥衣衫打开门,今晚一起去帮忙的密探远远站在门外,见她一出来便退得更远些远离房间,目不斜视一眼也不看房门——如此谨慎反而让人觉得……有点尴尬。 “抱歉阿枭姑娘,抓回来的人都暴毙了,没能问出来——” “死了?” “看样子是早服过毒药,什么都没来得及问就都死了个干净。公子说这次的对手手段未免歹毒,让你当心点。” 刚回来就死光了,拖这么久才来告诉她,还真是体贴……是不是她这点事全花楼都知道了啊? 她努力无视掉,若无其事问道:“知道这毒是什么来历么?” “恶人谷惯用的。” 苏小昭默了一默,道,“多谢。” ——恶人谷。 凤翔赌庄,目标是玉匣子,本是最让人怀疑的,但他们不知她昨夜行踪。 卓九爷,他既知道她的行踪也知道莲九笙的存在,足以有这个条件却让人想不通理由。 最后,知道她昨夜行踪的人还有莫小铩。她本不想将他纳入怀疑之列,但恶人谷三个字也让她小小的迟疑了一下。 ——卓九爷也是恶人谷出身。他待过恶人谷,又曾是通医理药毒的万花弟子—— 他知道花楼和凤翔赌庄的约定了么? 她怀揣着心思回房,却是一怔,房中无人,莲九笙已经离开了这里。 难道她有期待什么吗……他们两人之间,几分是情几分逢场作戏,都沾不上一个真字。 屋里他换下的血衣都已经带走,仿佛不想留下任何痕迹。她却在无意间拾起落在床下的白玉骨扇——箭痕交错斑驳,几扇骨已经断裂。 每一道痕迹,都是对她的保护。 ——她不知,几分是情,几分逢场作戏…… 天未亮苏小昭返回会馆,小镯从入夜就帮她守在这边尚不知发生的事情,“莫小铩不知闹的什么脾气,赌气不见人了——我说你啊,既然他知道了你的身份你还留着他,多少也哄着点。他看着虽然一筋,到底也是恶人谷出来的,当心他什么时咬你一口。” 苏小昭只笑笑未应,不是不能,但她却不想“哄”。她拒绝过莫小铩,即使如此他还要留下,她便朋友相待。一个“哄”字,许多事情就改变了。 “那小子的事先不提,你是不是又一夜没睡?瞧瞧你这脸色呦~!” “没事的,就这一两天了。” 一早离开房间,见有师姐还守在漪公子房外,忙上前问道:“师姐,公子……还没消气吗?” 师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好歹是肯把早饭吃了,不过今儿名剑大会公子是不去了,谁的面儿也不给!颜师姐代为露一下面就算了。难为公子这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能受这个憋屈……你也自己随意就好,今天估计不会有什么吩咐了。” 若不想这些缘由……对她来说倒是再方便不过。 “颜师姐几时去名剑大会?” “总得巳时以后吧,去那么早做什么。怎么你也要去吗?” “嗯……我想陪颜师姐一起。” “你这呆丫头,她都那么刻薄你了还这么乖乖送上去。” 苏小昭转向卓九爷的住处,卓九爷倒是神色如常体贴依然,深紫锦缎华贵非凡。 “怎么这幅样子就来了,没关系么?” “七秀弟子现在大概没心思管我在做什么。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九爷。”她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不知九爷可知道这是什么毒?” 卓惊弦浅笑间露出些许疑问的表情,毒?有什么毒花楼需要特地来问他吗?他打开瓶子,里面有半瓶暗黑的血,他放到鼻下闻了闻,倒有几分了然。 “这毒出自恶人谷,我倒是见过的。”难怪会来问他了。 苏小昭一直盯着他的表情,一举一动一丝一毫,他从容他沉稳他自如,就是看不出一丝虚假。 瓷瓶被放回桌上,“出了什么事么?” “玉匣子我已经拿到了。” “哦?”卓惊弦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因为,她没有把玉匣子拿来给他不是么。 “我只怕,暂时不能将玉匣子交给九爷。因为就在昨晚,有人阻击花楼意图夺取玉匣子,在查出这些人的来历之前,即使九爷是玉匣子的主人也只能抱歉。但请放心,玉匣子在花楼很安全,一旦事情解决,会立刻交还给九爷。” “既然如此,我自然是信任花楼的,东西放在花楼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看来又辛苦了你,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请不要客气。” “小昭谢过九爷,那么便告辞了。” 她在卓惊弦的目送中走出房间——是不是卓九爷?若是他……拿不到玉匣子,可还沉得住气? 名剑大会依然在进行着,一日日比试,去芜存优,英之战。 苏小昭不关心,她只是在等什么,等一些她自己也无法预计的事。 临近中午主持正要宣布休息却见一道影子虎虎飞跃而来落在台上的柱子上——“什么人!?” “来参战的人!” 苏小昭眯了眼睛去看耀眼阳光中站在柱顶的人,身姿卓卓背上一把大剑却正是莫小铩。 那个傻小子要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他来的地方—— 今日主持会场的是一位中年管事模样的人,他上前道:“这位少侠可有帖子?” 他一声嗤笑,“这里不是以武会友吗,帖子很重要么?” ——当然重要,不然你全江湖蛇鼠龙蚁都跑来打一场,打到明年么? 只是这种话总不好明面上讲出来,“敢问这位少侠高姓,师从何处?” “英雄不问出处~!” 丫你是来找茬儿的吗?苏小昭都替他汗颜,那位叶管事没有直接叫人把他打出去也算好修养。 “呵呵,少侠好气魄,既然少侠自诩英雄,不如就先让我藏剑弟子跟少侠比划一下,若能胜了,自当为少侠安排比试。” 嗯……结果,还是要把他打出去…… 那几个藏剑弟子俱是为名剑大会安排的守卫,此时已上前,莫小铩亦从柱子上跳下来,却高声道:“我自然会认真跟几位大哥较量,只是在那之前,希望在座一个也不要离开!因为我有很有趣的事情,说不定各位掌门大侠也都有兴趣!” 原本正要散去的众人本来见有小贼乱闯,有人想看看热闹也有人不屑想继续离去,被他这么一说倒也停下。有胆在这么多武林名流面前擅闯名剑大会,说不定还真有点什么料。 叶管事立刻示意护卫动手,免得再添乱,莫小铩丝毫不惧抽剑迎敌——风影逸流、千针缭乱,他一出手,在场再没有人离席。 苏小昭虽然见过莫小铩的功夫,但此时才知自己一直小瞧了他。 他击退那几个藏剑守卫,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帖子扔给蹙眉的叶管事,“现在没话说了吧?” 虽然皱巴巴的但的确是名剑大会的帖子……叶管事无奈地向叶重华看了一眼,叶重华差点掀桌——丫霸刀山庄到底都把帖子发给些什么人!? 苏小昭眼底略沉了沉,静静看着莫小铩。他却没有看她,甚至不理会会场中的窃窃低论——虽然已经时隔多年,还是有人会看出他剑法的端倪。 “既然少侠持贴前来便是贵客,这就替少侠安排——” “不用了,我来,不为你那劳什子剑。”他周身气焰几近张狂,正是年少英雄意气风发,叶家倒也不怪罪。 “那少侠所为——” “我为——”他剑锋一指座上红衣妩媚,“花楼。” 花楼公子妩媚嫣然,一身杜鹃春红正是绚烂,微微挑眉。 四座皆是无声关注着事态,事不关己,又扯上花楼,这热闹谁都愿意看一看。 “我今天就要揭穿花楼公子的身份!” 这一声却是四座哗然,江湖中这么多年不曾有人查出花楼中人身份,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 花楼公子脸上缓缓绽出笑容,远远做一个“请”的手势,愿闻其详 春光妩媚,怎及他眉眼一抹弯弯。 面对他的从容莫小铩自信丝毫不减,大剑往肩上一扛——“若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行事便要小心,是吧,小镯姐?” “诶?”在花事身边端茶倒水的小镯一愣,指指自己——有她什么事了? “你就是三年前被赶出纯阳的纯阳大师姐卓小卓!” 无数目光落向小镯,又移向另一边面无表情的纯阳掌门陌上青。 小镯脸上浮上笑容,目光却沉下去,“你这孩子,没睡醒呢吧。人纯阳大师姐在那边儿坐着呢。” 纯阳掌门清冷得仿佛身在此,一切却与他无关,而站在他身旁的纯阳大师姐亦是一副面如冰雪无表情的模样,让人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冷。要怎么把这冷若冰霜清若静雪的二人组与花楼那满眼□联系在一起? 莫小铩却道:“若不是小镯大姐被赶出纯阳,这位大姐能当上大师姐吗?——还有三年前和当时已被赶出纯阳的大师姐一起失踪的,现今掌门的师弟,花事隐。” 此话一出任谁也听得出他的意思,一旦联系起来当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花楼公子花事,纯阳花事隐——虽然面貌似乎不同,但见过花事隐的人应该也还记得,那个不似道人更似妖的漂亮道长。 小镯轻嗤一笑,“人家大华山的事,你倒这么清楚了?” 纯阳在华山之巅,平日又不与俗世来往,门内之事外人如何清楚,一切全凭猜测如何让人信服? 莫小铩显然准备周全丝毫不惧,“三年前藏剑山庄名剑大会,当年的陌道长和花事隐也出席过。当时在那里的还有一个跟随天策府出席的女子卓小镯,与二位道长来往颇密,甚至后来被一起带回了纯阳。想必如今在天策府或是藏剑山庄的名剑记事都还查得到这个女子的名字。前后一联系,岂非此小镯便是彼小卓?” 小镯的眼里已有了些许肃杀之意,却还在笑着,“又怎知此小镯就是我呢?” “不知幸或不幸,因为这个卓小镯当时名剑大会发生过一场不小的骚动,说不定还有人记得那个女子呢?就算宾客不记得,天策府,藏剑山庄里也总有人会记得。” ——她是一条线。 从纯阳大师姐卓小卓蔓延到藏剑山庄卓小镯,继续攀爬迟早会抓住另一端的她。莫小铩很聪明,抓出她,花楼公子的身份就呼之欲出。 然而这时,一直冷冷站在那里的纯阳大师姐却开了口:“师姐确被赶出纯阳,又一度返回。但她已在三年前死在思过崖,纯阳人尽皆知。” ——她与花事隐的失踪扯不上任何关系,那么莫小铩那些推测的依据还有什么来支撑? 纯阳大师姐一语便推翻莫小铩前言,莫小铩却不服,转对陌上青道:“卓小镯是你徒弟花事隐是你师弟,你当然护短,何况——你和卓小镯还有私情!” 原本的哗然倏地一静,各种探究的视线却是刺人。这种事如何能够乱说,他这是对纯阳全派的挑衅。 小镯的目光深处灼然如狼,那是真正东都之狼的目光。 但她隐藏在目光中的肃杀却在落向苏小昭时一滞,最终散去。 ——她会留着那小子的命在,只为苏小昭。是杀是留,是舍或不舍,还是交给苏小昭。 可她看不到苏小昭的情绪,那双眼睛里淡然一片,茫茫无际,只见荒凉。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在线阅读 <!t;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肉文屋 /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第十三章 长安,踏月银霜(三)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go> 她真的……小瞧了莫小铩啊。 他的简单,率直,那些灿烂到耀眼,让她向往的东西,竟然也是假的。和她一样,都是假的。 他藏了这么深,她却信了他,留在身边。 他是几时看到了小镯和陌上青?若不是她信了他,花楼公子的身份,还有小镯和陌上青的关系也不会置于暴露的危险中。 她垂下眼,有些事情,已经了然。 “——你们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就来这里,让你们蒙混过去么?陌掌门,你不认他们,可有人会认得!今天纯阳的几位大长老已经都请到了这里,你不感谢我帮你揪出这个曾经潜伏在纯阳多年的奸细么?” 场中哗然,但见大门之处正迈步而进的,正是三位德高望重的纯阳大长老。他们皆是前掌门李郁清的师兄弟,也就是陌上青的师叔伯,就连陌上青这个纯阳掌门也起身见礼—— “师伯,师叔——怎么敢劳烦你们下山——” “我们是很多年没下山——只怕再不下山,连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了。有人说见到你师弟,可是真的?” 陌上青面容不动,只淡淡转向莫小铩。 场内静得让人有些窒息——花楼公子的身份当真要被揭开了么,这么多年以来花楼的爪牙潜伏在各个门派,如同被剥掉了外壳赤果果的展露在花楼面前,连秘密,武学也难以隐藏人人自危却又不能得罪。这样的花楼,就要栽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上? “几位老道长可要认认清楚,那花楼公子是不是潜伏在纯阳的叛徒花事隐!” 大剑一指向花楼公子,纯阳几位大长老甚至全场人的目光顿时集中向含笑依然的花楼公子。他妩媚妖娆闲散而坐丝毫不在意,还向几位大长老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这…… 几位大长老看了一眼便撤回目光有些不屑,见他们不说话莫小铩先急了,“你们倒是说啊!” “这为少侠,老朽多谢你一番好意。若能替纯阳找到花事隐那孽徒自当感激不尽,只是——这位花楼公子,却不是我纯阳之徒。” “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老眼昏花了?还是他易了容你们就瞧不出来了?” 纯阳弟子怒斥,“你这小贼胆敢无礼——” “少侠本是一番好意,无非率直了些,罢了。” 气氛一松私语便起,结果还是一个乌龙,白叫人期待了一场。 花楼公子从低笑不止转而大笑出声,“——小子,玩够了么?” 莫小铩自是不服,“不可能!你一定易了容!” “哦~?倒不知你说的是那花事隐易了容,还是我有易容?你还想来我的脸么?”他全然没将莫小铩的话放在眼里,这不等于又一次强调纯阳上下都是老眼昏花么?花事隐在纯阳十几年,他们就没有一个人辨得出? “你——” “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恶人谷重现江湖,是打的什么主意?” ——恶人谷!? 那小子是恶人谷的!? 众人顿时戒备甚至已经有人拔剑——莫小铩啐了一声,竟然被反将了一军! 眼见各门各派拔剑而起,他便二话不说扫开上前的护卫跃上柱子向会场外飞去,跟这些所谓正义冲昏头的人本没道理可说! 竟然…… 颜如烟握紧了苏小昭的手,怎么会这样,那个莫小铩…… 难怪,就觉得他的剑法哪里有什么不妥,她却没能想出来。她虽然讨厌莫小铩,但并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收场。 以这种……伤害小昭的方式。 “我没事,师姐……可以让我一个人去静一静么?” “嗯……啊……真的不用我陪你?”泼辣如颜如烟这时候也不禁柔软起来,那个小子最好不要落在她手上,否则非抽筋剥骨! 苏小昭在七秀弟子担忧的目光中离开,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是什么,而莫小铩,给了她理所当然可以消失的理由不是么。 ——※——※——※—— 金满柜还在打着算盘,丝毫没有察觉危险的来临。 阳楼窗户大开是个错误,连踹那一脚都省了,苏小昭一剑划过纱帐在裂帛声中飘落。 “哇啊!!你——你——”金满柜被吓得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苏小昭蓦然近前断刃直而下穿透算盘深入桌中,金色算珠迸飞,金满柜这回吓得连叫也不敢叫了。 “怎么,很不欢迎我来么?” 苏小昭脸上粘着冷冷的笑,一看就知道她不怎么想笑了。 那你不想笑可以不笑嘛…… “咱们——下次,走大门,可以,么?”金满柜也干巴巴笑着指指门,苏小昭也不拔刀,就这么戳在他面前摆着,“我怕走大门,见不到你金大掌柜啊。” “怎么会,我们也是伙伴嘛……” “背后人一刀的伙伴?” 金满柜脸色一正,“这说的什么话?” 苏小昭倏地拔起短刃直逼向他颈间,贴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你和莫小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什什什么——” 短刃寒光贴着他的脖子比了比,“什么时候?” ——她一直没有去怀疑莫小铩。 因为莫小铩独自一人从恶人谷而来在这里没有背景。 她也排除了凤翔赌庄,因为凤翔赌庄有一切动机和能力但最重要的她的行踪却不能掌握。而莫小铩,恰恰弥补了这一点。 金满柜嘴唇紧紧抿着不说话,睫毛却忽闪啊忽闪显然在盘算着怎么脱身。 苏小昭不理会,反正她也不是真的要他的答案。刀刃离开脖颈在他脸上拍了拍,“知道背后暗算花楼什么下场么?” “不然,我们……再打个商量,我还可以补救——” “嗯,也许可以。”苏小昭接着道,“但那是后话——现在,我代表整个花楼,很不高兴。” 嘤嘤嘤——不高兴就不高兴还玩什么代表—— “那你要怎么样……” 她单手握短刃,另一手从腰间抽出长鞭突然往他身上一抽,金满柜嗷一声被抽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还没等爬起来,短刃便又贴到了脖子上。 “做错了事,就要罚。” ——啪! “嗷嗷嗷啊啊啊~~!!” 他一声惨叫,门外金福立刻带人破门而入,“大公子!发生什么——” “都站在那里不要动。” 短刃拍着金满柜白白嫩嫩的脸颊,哪个还敢动…… 金福刚跟护卫打了个眼色,苏小昭的手一转,刀刃便转到了他颈子上划了一道血痕,顿时所有人又都定在那里。 “一般来说我手上还是挺有分寸的,只要你们别搞小动作突然来吓我,懂么。” 话音落一手起,鞭子又在金满柜身上抽了一下,这回却连翻滚的机会都不给,干脆一脚踩在他背上,就当着他一众手下的面前噼啪一阵乱抽。 嗷嗷嗷——啊啊啊—— 苏小昭直抽到手软,才把鞭子一扔,很厚道地嘱咐:“好好养着,我还等你赎罪呢。”说罢扬长而去,留下地上哼哼唧唧的金满柜。 “大公子没事吧?” 众人七手八脚去扶金满柜,他嘤嘤哼哼,背后衣服已经凌乱破碎,尤其屁股几乎已经露了大半,纵横交错着血痕——上回是大腿,这回是屁股,都给那个女人看光了! “快去请郎中!” 扶着金满柜在床上趴好,金福吩咐着,便忙清理他身上破碎的布条。 “哎哎喂喂你轻点,嗯哼好痛……长这么大还没人打过我,一定要把那女人找回来……” “是,我们一定把那女人抓回来——” “——得找回来,哎哎好痛,哎呦好爽~~” “——” 金福的手一僵,顿时感到一阵寒风来袭—— 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 苏小昭知道莫小铩会来找她的。没什么原因,就是知道。 当她在回去见花楼公子的路上看到莫小铩时没什么意外,没有气愤也没有伤心的感觉,她甚至想说不定自己那点本来就不怎么丰富的感情在方才暴打金满柜一顿时已经发泄完了。所以她看到莫小铩时,只剩漠然。 只当他不存在一般擦身而过,却被莫小铩一把拉住。 “小昭!你不会再原谅我了是吗?” 她回头,那双小兽一般的眼睛里没有愧疚,只是有痛,有难过。他做了他要做的事,没什么可后悔,但是因此而让小昭不再理睬他却是足以让人受伤的。这是他自己招来的,就算小昭生气他也没话说。 可是苏小昭连气愤也没有,甚至些许疑惑,“——原谅?什么?” 他们之间,有什么可以生气的立场么? 从她拒绝莫小铩那时起,无论他做什么,都不需要在意她。 所以她只是抽出自己的手,漠然走过,无非,从此陌路罢了。 “我没生气,只是失望而已,原来世上没有真正简单干净的东西——你还是走吧,若被人发现你还在这里,只怕就没有活着出去的机会了。” 莫小铩手里徒然一空,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怕小昭生气,他针对花楼不针对小昭,虽然的确算是骗了她,但她生气他可以哄,一直哄到她不气,而不是现在这种无力。什么也抓不住,什么也挽不回的感觉…… “公子。” “嗯,回来了?” “——请公子恕罪。”苏小昭突然请罪,倒叫花事笑了,“又没有什么事,你请的什么罪呢。” “是我太不小心了……” “那怂恿你养着他的我不是更有错?反正他能掀起的风浪也到此为止了——不过只怕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 纯阳长老怎么可能承认呢,就算江湖人人想要揭穿他花楼公子的面目,纯阳也不可能承认现任花楼当家就是纯阳里出去的。 莫小铩搞错了一件事——并不是江湖上没有人知道花楼当家的身份,而是知道的人,都不会愿意承认。承认了,颜面何存? 他低低的笑,就算是恶人谷出来的,终究还太年轻,没有看懂这所谓江湖。 “你是来取玉匣子的?” “是。” “也罢,了一桩生意。”他将玉匣子推给苏小昭,“就交给你了。” 苏小昭拿起玉匣子,当初决定与凤翔赌庄合作是为七秀出气,但现在已经完全没打算再合作下去。为什么,那时她选择怀疑卓九爷呢。 其实从她拿那瓶毒血去问九爷时,他已经察觉到了吧。明明九爷没有做任何事,但三人之中,她怀疑的却是他—— 对此,卓九爷倒是没有什么责怪。他从苏小昭那里接过玉匣子,随意放在手边桌上,却没有多着紧。一面笑得优雅从容,“你无需介怀,也怪不得你,是我的一些举动让你误会了吧。像你这样的小姑娘被我这种怪伯伯莫名关怀,的确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不,九爷好意,是小昭不识抬举了。只是对于九爷厚爱小昭确是不解——” 卓九爷浅笑着,目光淡淡落向桌上的玉匣子——“也许,是你让我想起久已经没想起的女儿……” “——您,有女儿?”是花楼的消息落后了么?似乎从没有人听说过他有妻女…… 卓九爷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带了浅浅的温情,“若活着,倒也有你一般大了吧。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你的时候就不自觉的想起来。所以,想能帮你做点事罢了。” 苏小昭惊愕得一时无语,虽说这个缘由的确没想到,但卓九爷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又怎么可能会有她这般大的女儿——“她……不在人世了吗?” “不知道,也许吧。我们失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苏小昭隐约觉得九爷的态度有些古怪,却又说不出——也许是她没有父母的关系,她并不懂得父女之间究竟该是怎样。 卓惊弦沉默片刻,手指轻轻敲在玉匣子上,却突然对她浅浅一笑,方才古怪的气氛顿时消散。 “这玉匣子,我送给你,如何?” “我?”苏小昭一怔,这礼,未免有些大了。但他的笑容却浅而笃定,“对,送给你,作为我补给你的见面礼。要怎么处理都随你——可不要说你不要,作为花楼的密探,你可以拒绝这件东西么?” 她想是……不能。 公子说过,花楼不能错过挖掘任何秘密的机会。而他却全权交由她来决定,将盒子交还给卓九爷。那是公子对她的纵容,才错过知道玉匣子里秘密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又摆在她面前,她不能拒绝。 “听闻这是九爷很重要的东西——九爷不会后悔?” 卓惊弦纤长的手指划过玉匣子的玉雕纹路,“它已经在我身边很多年,是时候放下了。交给你,也许是最合适的——就当做让我想起那么久远的事的谢礼。” 他起身,将玉匣子递给苏小昭。苏小昭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了,“我真的可以做任何处理?” “它已经是你的了,当然随你。” “那么,我先谢过九爷。不过花楼是生意人,收了您这么大一份礼,当然要还的——九爷就让我替您寻找女儿的消息好么。” 卓惊弦勾着浅浅的笑容,目中如温水清浅,似乎对她的提议并没有什么期待,却也没拒绝,只笑道:“密探若都像你这样做生意,会被花楼当家骂的。” 嗯……她似乎已经可以想象了…… “我说过的话不会变,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就跟我说。” ——又是那种隐约的错觉,仿佛宠溺,又仿佛愧疚。苏小昭没有父母,对他这样的目光有些无措也有些不能抗拒,但还是模糊的感到奇怪。 他像是把她当做失散的女儿一般,寄托着某种淡淡愧疚和补偿的感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寻她下落?当真认为她已经死了么? 卓惊弦最终告知她的线索只有寥寥,关于那孩子当年的形貌,还有他们失散的地方。至于孩子的母亲以及其他,再无更多。于找人来说,大概也只需要那些,再多便不是为找人而是为八卦了,苏小昭也不好多问。 兜兜转转玉匣子却又回到她手上,这个黑道中人人觊觎的东西她依然有些不解竟然如此轻易便拿到。只怕又是一场乌龙,什么卓惊弦的秘密十二连环坞的把柄,对九爷来说,本不是那么了不得的东西吧。 但拿着这玉匣子,想到的却是莲九笙——他的伤…… 茫然只有片刻,有时,在看不到他的时候,便会觉得与莲九笙的相遇只是一场荒唐梦。无从缘由不见前路,有的只是一些恍惚而颠倒的片段。 她收回思绪把心思重放在玉匣子上,也罢,就拿回去让公子乐呵乐呵也好,只当给他找点事做。 心情在推开门的一瞬便一扫而空,她看向花楼公子,不解莫小铩为什么还在这里——不,她是不是应该理解为莫小铩就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在他,刚刚摆了花楼一道之后? 屋里小镯也在,看得出在发生过方才那些事之后她也不待见莫小铩,只有花楼公子笑脸盈盈妩媚春风的模样,好像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所谓恩怨。 “阿枭回来了,来,坐这儿。” “……” 她可不可以说……坐你妹。 苏小昭迟疑一下,终究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没必要见,但也没必要躲。 她看一眼远远站在后面却眼飘窗外连看也不看一眼这边的小镯,始终还是没有她那般魄力,遵从花事的意思在桌旁坐下来。 莫小铩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身上,有试探有忐忑还有锲而不舍。她都只低眉垂目视而不见,“公子有什么吩咐?” “不必那么僵嘛,恩怨归恩怨,生意归生意——来见见我们的新合作人吧,介绍也不必了,反正你们也很熟了。” 苏小昭这才抬眼看向莫小铩,她不知道对他还有多少可信,而莫小铩回给她的目光就像是拼命坚定拼命可靠——他在努力表现自己的诚意希望小昭能相信,苏小昭只能暗暗叹气,不管他是真的要跟花楼合作什么还是只是为了再得到一个机会接近她,看着他这么拼命努力的目光,好像他还是那个简单直接的莫小铩,好像那些欺骗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种错觉让苏小昭就是硬不起心肠。 她只能看向花楼公子,看到底是什么样的条件能让这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刚被人摆了一道就肯合作——虽然他基本什么亏也没吃。 “莫兄弟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关于十多年前黑龙沼一役。” “十多年前……莫小公子也只是个孩子吧?” 那声莫小公子让莫小铩囧了一下,“那些都是爷爷告诉我的,老头儿在恶人谷待了很多很多年,谷里的事他什么都知道。十多年前恶人谷大军在黑龙沼迎战浩气盟,却再也没回来——谷里只剩下老头儿和寥寥一些人,后来这些年又陆陆续续来了些新人,没人管着,就搞得乌烟瘴气。” “——这么说,浩气盟和恶人谷大军的下落,恶人谷也不知道了?” “嗯……是不太知道……” ——那你拿什么来跟花楼谈条件? 莫小铩忙道:“其实这些年老头儿一直有出谷寻找当年大军的下落,可是就在最后一次出谷之后,他也没回来了。所以这件事当然就落在我肩上——不过与其说寻找那些我见过也不记得的失踪大军,对我来说更要紧的还是找到老头儿!他每次寻找到的线索都会交给我,所以我只要循着他的线索继续去找,老头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的。他曾经告诉过我如果真的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试试花楼——” 苏小昭略纠结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找花楼的麻烦?”——作为未来的求助对象这可不是聪明的做法啊? “……老头一直都把你们说的有多厉害,不服气罢了……” “……” “——何况,要支使得动花楼做事,代价只会更多。老头儿虽然早有准备,可也担心这些本不足以让花楼卷进这些浩气和恶人深蒂固的恩怨里,所以我只是想干脆反其道而行,先挑了花楼再说——” “……” 是啊,他果然还是莫小铩。 所以花楼公子不在意,因为所谓的年少气盛,本构不成威胁。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莫小铩看着她,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小昭,我们——还可以和以前一样对吗?我们之前虽然立场不同,但现在——” “对……我们只是立场不同,所以我不怪你。只是……” 她眼里的漠然让莫小铩明白了什么,虽然之前她拒绝他,但眼睛里还是温和的,那是不把他当外人的目光。而现在—— 不想从她口中亲耳听到,他只能替她说出,“只是,我们连朋友也没得当了……” 他灼灼的目光隐约暗下去,一步之遥,他却不会再被允许走进她的“领域”。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在线阅读 <!t;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肉文屋 /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第十四章 黑龙,恶浩一役(上)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go> 莫小铩不是个心思细密的,更没有什么过耳不忘的本事。 一切,他那位爷爷早已经打点好,多年来查询的点滴线索细细记录起来,要用来跟花楼交换的各种消息秘密也整理一册。 只看这个就知道他的爷爷对他有多了解,更能让人感觉到,名剑大会上那周密的一切,让幕后人花了多少心思。 她只是依然不解,“恶人谷和浩气盟消失这么多年,公子为何趟这趟浑水?” “我才没有兴趣理会这些旧恩怨——本来不过是想看看他这本册子,倒也没答应他,不过后来我看到这个——”他手指一点手记中的一页,是被莫小铩叫做爷爷的肖老儿失踪前几次出谷记下的,却都在寻找一个叫做方瑾夜的女子,正是这个女子的一封书信将浩气盟引到到黑龙沼,与恶人谷发生争斗,乃至后来召唤大军直斗生死—— 苏小昭目中不解,花楼公子却是一笑,“这个方瑾夜,是卓惊弦的师妹。当年有传闻他正是为她叛离万花甚至与纯阳结仇被人追杀至恶人谷,详情却不得而知。你不觉得,连当事人都唾手可及,不把这个秘密挖出来,都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么?” 苏小昭一怔,心里并不想拿卓九爷开刀—— “本来,卓惊弦叛离万花入恶人谷,再到后来从恶人谷消失,这件事跟黑龙沼之战扯不上任何关系——可现在,方瑾夜的一封信将浩气盟引到黑龙沼与恶人谷相遇,而肖老儿字里行间显示出恶人谷会调动大军前往助阵他一直感到是有人挑拨只可惜没有人听从劝告——你不觉得,这两件事似乎被连起来了么。” “——公子觉得卓九爷是浩气盟的细作?”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若是这般该是浩气大败恶人的结局,而不是双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无踪。就算要同归于尽,都不该尸骨无存,连一个幸存者也没有。” 当年震惊江湖的奇闻,诡异到连查询的线索也没有,谁知时隔这么多年,线索却突然自己找上门来,点和点,连成一线,直指卓惊弦。 花楼公子暧昧地笑笑,媚如春风吐气如兰,“别担心,我不会这么快让你去接近卓惊弦——莲九笙那边,既然看起来发展得不错,就给你放个假,好好抓紧些……” 她可不可以也背叛花楼走人算了?都没有**的…… 莫小铩虽走了可小镯还在这里呢,她可没有嗜好讨论这种事给别人听的——花楼公子窘够了她大笑着扬长而去,屋里剩下苏小昭和小镯,她死命盯着肖老儿的手记避免尴尬。小镯起初没吱声,不知何时在旁边坐了下来,才慢悠悠道:“不必介意嘛……我还不是被你撞见过现场,你情我愿的又不是干什么坏事。” 这么一说嗯……不过姑娘你睡的怎么说也是纯阳掌门,多少也别那么奔放…… “所以我说过吧,这种事不必想太多,到来时自然知道。” 苏小昭这才抬起头,“……所以我喜欢的……是莲九笙?” “若是不喜欢,连碰触都不能忍,不是吗。” “但那只是……” 她被教导过的,耳濡目染的一切,都告诉她这种事不算什么……不同的只不过是对象是谁—— “那如果换了莫小铩,或者咱们公子,你也能两眼一闭睡下去么?” 小镯这句话真是恰到好处的让苏小昭起了一身白毛,这个连想想都…… 小镯淡淡瞄她一眼,并不给她多想的机会,“你也一定没想过跟七秀公子吧?” 苏小昭一顿,下意识便应道:“这怎么可能……” “你对七秀公子不过是因为依赖而产生的错觉——朱颜阁带给你的影太深,却是他火烧无盐毁去朱颜阁,所以他对你来说与众不同罢了。那并……不是爱。” ——火烧无盐,火光漫天。他的衣袂在火海中飞扬,从倒塌的梁栋间将她抱起。冷冷的温度,在一片烧灼中,让人安心。 是那样吗…… 只是因为那样吗…… 苏小昭在茫然间小镯已经起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去想。 然而小镯走出房间,却转头看向本没有离开的花楼公子,迟疑道:“这样说就可以了吗?如果她真的喜欢七秀公子——” “就算喜欢,也没有希望。你不希望她幸福吗?不管是因为什么,只要能早早放弃七秀公子,换一个能成双入对的人不是更好么?” “也许吧,我不知道——” “我倒是很奇怪你们会合得来。” 小镯挑眉,“那有什么奇怪?” “跟活得无拘无束不止没有拘束连底限都没有的你比起来,从小戴着面具做人的阿枭只能谨守本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安安静静不露锋芒,既没有格也没有自我。你们,倒也算是天差地别了。” 小镯听着花楼公子的话一边琢磨一边觉得哪里不对,直到他人走了才突然回味过来——谁没有底限啊喂! 苏小昭走出环廊伏在倚栏上发呆,不想去想小镯的话—— 但就算发呆,也只有现在。回到会馆,回到七秀中间,她连松懈也不能。 “又在想什么?” 仿佛从天而降的声音让她一愣,抬头时看到莲九笙落下的身影,落在护栏上。阳光撒了他一身,白衣上点点银光,他的脸逆在光里,面具下莹唇淡淡,勾出一道浅笑。 苏小昭心里突的一跳,一瞬间被绷起了弦,轻吟悸动。 “你——” “嗯?你不是这么快,就要不认人了吧?” 发觉时自己已经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一弯笑容几乎又被魔怔了去,她忙转开头,“我没有——”然而下巴却被扇子挑起——她微微怔着,只注意到他已经换了新的扇子,待发觉时熟悉的微凉的唇已经轻啄上来,像羽毛刷过,凉凉的微痒,如细细一线流窜到口。 “想我了么?” “……若我说想,你会逃走么?” 他笑着,盈盈的目光微暖清浅,“会,保证逃得你追都追不上。” “那我若爱上你呢?” 莲九笙笑容浅了几分,眼神却变得很深,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苏小昭淡淡勾唇抿一个弧度,闭目体会脸颊上轻柔微凉的触感,心里不知是放下了,还是失落了——公子和小镯都错了。 她和莲九笙才是最不会有结果的——有的只是逢场作戏的**,却谁也不能言爱。 她知道,她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了他的碰触,不再防备。 “你不回扬州?一直留在长安,没问题么?” 他们坐在环廊的廊椅上,她看着莲九笙懒懒把玩她头发的模样不禁想起环廊又有“美人靠”的叫法,似乎便能够理解了这种称呼的由来…… 有些事,在他们之间是彼此心知肚明被默认的,只是不去碰触最后的底线罢了。 莲九笙笑一下,“回去还要找理由解释身上的伤不是么,不如在长安多留几天。” “……我欠你一把扇子。” “那伤呢?” “我的伤也还没好。两清。” 莲九笙轻轻笑,将她的发梢拉到唇边轻触,“好吧,那就算你欠我一把扇子。可是很贵的——” “咳嗯——抱歉打扰两位。”花楼公子去而复返半含着笑容站在房间里,苏小昭还不习惯被人看到她和莲九笙在一起的样子忙起身,“公子。” 花楼公子对莲九笙歉意颔首,“虽然我来的不太是时候,不过有点事,还得阿枭去处理一下。” 莲九笙倒不在意,只是——笑得有些奇怪。 嗯……他这个人本来也难捉,苏小昭没有深想,走向花楼公子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他压低声音凑在苏小昭耳边道:“有人来踢场子了。” 她微微不解,花楼公子只是一笑,“金满柜。” ——这么快就找她算账来了么?人既然是她打的来踢场子她自然要去见见。他是挨揍没挨够么还上赶着到花楼来找揍了。 她回头看莲九笙一眼,见他对她摆摆手,便转头离去。 花楼公子却在苏小昭与他擦肩而过时看到莲九笙消失在唇边的笑容,如同凝结,淡而冰冷着,透出某种难以名状的不悦。 花事不是个迟钝的人,自认对人的观察足以入微,莲九笙在他面前没有隐藏他的不悦——但,是对什么? “莲大侠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不必了。”他起身翩然跃下楼去,转眼便消失不见。 说起来,这是花事第一次正面见到莲九笙——他细细琢磨方才微妙的细节,却隐约觉得……莲九笙的真身,他们一定见过。 苏小昭一进大厅便看到金满柜气派十足稳坐太师椅,金福站在他身旁,一群打手站列身后。只可惜花楼密探的人数有点多气势有点强,站岗一样两尺一个。凤翔赌庄的打手平日在长安也是横行惯了的,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剑拔弩张。 “金老板,又见面了。” 苏小昭一出现,原本老神在在喝着茶的金满柜瞬间眼睛就亮了起来——似乎不是错觉,真的亮了……亮得让人有点毛。 她面上只是客气微笑,客气得她自己都不知道先前打人的是谁,“金老板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请教?” 茶一放桌一拍手一指,“找你!” 苏小昭继续微笑,客气疏远淡然无害,在场一众曾亲眼见到她“暴行”的证人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只有受害人如此清晰深刻坚定不移的扑向行凶者,一把拉住她——“你跟我走!要多少银子花楼尽管开——啊!” 一个花瓶直砸脑门,小镯人已经走出来,对着金满柜冷道:“你当花楼是什么地方,有钱就能带人走?” 花楼密探的杀气顿时像开了闸一样,还是金福识大体按住了金满柜没让他多说。金满柜哼哼唧唧揉着额头,一样是被打,丫真疼。光疼。 花事也随后走进来,“小镯不可无礼,金老板只是说笑,怎么能当真呢。是吧,金老板?”他笑得妩媚如妖,却让人有种冷冷黏黏的不自在感。 好吧他是怂恿莫小铩摆了花楼一道,可是花楼不是也没损失么,他不是也被教训过了么,要要要什么补偿你说啊,别光跟这儿冲他笑啊…… “我想金老板也是个明白人——” “好了我知道,我会拿出诚意——但是你要先让我单独跟阿枭姑娘说几句话——” 苏小昭倒没什么意见,他又不能怎么着她。花事便示意密探退下,然后看向凤翔赌庄的打手—— 金福道:“老板不通武艺,还请容在下相陪。” 花事自然无所谓,便带着小镯转身离开。金福和几个贴身护卫留下来,脸色竟颇有几分沉。 “有什么事你现在可以——” “阿枭!!”金满柜竟突然扑过来,惊得苏小昭险些失手把他拍飞出去,一迟疑的功夫却被他牢牢抓住几乎整个人就要往上挂,她用力推开的结果也只是被抓住衣服死不松手——“阿枭你跟我回去,要什么我都给你!” 她只能求问向金福,“这是做什么?” 金福却一脸悲痛地转开了脸。 “阿枭你再打我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那样打我,别人怎么打都跟你打的不一样——你跟我回去,要什么都可以~~” 苏小昭顿时觉得从被他抓住的地方开始**皮疙瘩一片蔓延开来——这句话的信息量略惊悚了吧! “阿枭~~!” 她只能再次看向金福,“你们都不管管他的吗?” “很遗憾阿枭姑娘,大公子怕是……对您,一见钟情罢……”他说的隐忍含蓄中间略过多少辛酸——在来花楼之前是发生过什么才让他们这么认命—— 苏小昭却只想说一见钟情你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好不好! “再不松手我动手了!” “打我吧~~打我吧~~嗷嗷~~” 冷静自持,完美而淡然的当了十年密探的苏小昭终于凌乱了。 ——※——※——※—— 苏小昭回到名剑会馆时颇有种筋疲力尽之感,一头扎在床上才想起突然来又不知几时去的莲九笙。 他是特意来见她的么…… 拿出伤痕累累的玉骨扇,她虽知身为密探的忌讳,不该带回来的东西不能带,但还是不自觉的带在了身边。应该没有关系……只是一把寻常的玉骨扇,没有人会知道它的来历。 听得走廊上似乎微微嘈杂,她起身出门去瞧,见又是叶重华在被姐妹们刁难。 “姑娘们就让我见见秀公——这么多年的邻居不能让我们总不见面——” ——他还没让七秀姐妹们消气呢……?虽然挺同情他,不过谁让没有别的人可以让她们出气呢。 只是,漪公子也还没消气吗? 正想着漪公子的房门便从里面被踹开——没错,从里面。 所以那扇门已经摇摇欲坠挂在门框上,随后出现的是慵懒斜靠在门边的漪公子,他双手环懒懒笑着,明明在笑…… 叶重华觉得有点……略冷。 “找我?” “喂……这么多弟子都在,给留点面子吧。”叶重华压低了声音,漪公子瞥他一眼,甩手回房却是没关房门——也关不上了。叶重华自然顺着台阶进房间,漪公子既然都表态了七秀弟子们自然也只能将此事告一段落。 苏小昭不知道为什么嘴角勾起的笑容却有些放不下……也许,难得看到漪公子闹子的模样。可以不那样遥不可及,也有血有起来。 笑着,到嘴角微微僵硬。 突然被拉住手臂一把转过去,惊愕地看着莫小铩又不听劝地跑来,目光灼灼而坚决——“别看了!” 错愕,茫然,她眼中流转而过,最后却是微微惊讶,他…… “莫小铩!!” 颜如烟从走廊的那端便抽剑袭来,“放开她!” 莫小铩不放,单手拔剑去挡,“大姐你又干什么?” 颜如烟想出手奈何莫小铩坚持抓着苏小昭不放,一旦两人动手却担心误伤了苏小昭,只能抬剑指向他道:“恶人谷的恶徒离我七秀弟子远一点!” 哼,又是因为这个。 ——对,只有小昭不会。从第一次见面时她就知道他是恶人谷来的,他大庭广众毫不掩饰说出恶人谷时,她只是拉着他跑开,嘱咐他不要说。 他想他终于知道,苏小昭和其他七秀姑娘不同之处。 虽然,已经迟了。 “——吵什么?” 水面涟漪般的声音响起,七秀弟子们立刻安静下来,漪公子旋从房间中出来,目光淡淡扫过,落在莫小铩抓住小昭手臂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一抬,莫小铩只觉一股气劲把他掀开,脱手松了苏小昭。 ——这个花瓶一样的男人好深的内功!他踏入江湖未久高手还未曾遇到几个,却蓦然觉得这手法有几分熟悉——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漪公子嗓音懒懒似笑非笑悠然道:“趁能走,快走吧。” 跟出来的叶重华蹙眉——恶人谷的那个少年…… 莫小铩冷哼一声,他会走,但只是为了不给小昭惹来麻烦。而对眼前这个花瓶男人——升起的这股敌意是什么,他也说不清。 “——我会走。但要带她一起!” “小铩!?” 苏小昭不知莫小铩为何突然——这样的举动显然在给自己找麻烦。 他想逼他出手,他想好好和他打一场,有一种本能驱动着他,就是想—— 漪公子的眼却漆黑冰凉,像一口深井不见波动不见情绪,就只是冷冷瞥过,“小昭若是愿跟你去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若她不愿,想带走这里各位的小师妹,也得师姐们答应才行。”一丝笑容浮过,他竟轻轻巧巧便将战火转到七秀弟子身上去了。 颜如烟早就想把他大卸八块呢,莫小铩又哼,这个人竟是不着道儿! 既然如此多留无益,他放开苏小昭从窗户跳了出去。 颜如烟忙上前,“小缺,没事吧?他又来想做什么?” “没事啊,师姐你太紧张了。” “可他是恶人谷的——” “他什么也没做啊——小铩不还是小铩么。” 颜如烟也知道自己太紧张了,可苏小昭不会武功人又单纯,她怎么能不替她担心……来长安以后,好像一直有事端发生,真叫人想早早回安宁的秀坊去。 她轻叹,细细看看小昭,“总算,脸色好些了。” “嗯。”苏小昭笑得淡然乖驯,察觉到一道视线,抬头,迎上漪公子的目光。 似笑非笑,淡而微凉。 “看来是好些了。那就不要总在屋里闷着,多出来走走。今儿开始随侍吧。” 能在漪公子身边,她应该是高兴的吧……只是,想再溜出去,似乎没那么容易了。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在线阅读 <!t;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肉文屋 /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第十五章 黑龙,恶浩一役(下)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go> 有一件事颜如烟感觉的还不够贴切——虽然来到长安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比秀坊里几个月都多,但这却只是水面涟漪,看不到苏小昭所处的惊涛骇浪。 再站到漪公子身旁,她都觉得自己好像好久没有安心的当过“苏小昭”,几乎都要担心自己身上会不会处处留着花楼枭的影子。 藏剑山庄和七秀坊都是我大西子湖畔的居民多年邻居,先前漪公子生气时叶重华都还没事就来,这会儿更是公事意外的时间都泡在这里——他的压力大啊,顶着个主持名剑的头衔,合作方却各种不合作,又要维护着名剑大会的体统又要收拾着乱摊子,他再不找人吐槽,吐的就是血了。 ——在外面玉树临风光辉照人的叶大公子这副唉声叹气喋喋不休怨声载道的模样,怕也只有漪公子能见到了。于是乎在叶大公子来吐槽寻求安慰的时候,漪公子的房间那可算是重地,除了个别随侍弟子谁也不能出入。 苏小昭不知是不是该荣幸……她这样低微的弟子居然也能有幸见到叶大公子这一面。所以只能不解为何会让她随侍——除了她屋里就只有颜师姐和玉师姐两人进出而已,这种待遇对她来说还有点不适应。 漪公子只是懒懒靠着,支着下巴笑得不咸不淡,亏叶大公子对着这张脸也能喋喋不休,他吐槽够了休息会儿,漪公子才示意小昭给他添茶——这个,她还真是……光顾着听了,居然没长眼事,叶大公子说了这么久是该口渴了—— 她忙去添茶,叶重华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似的,“你就是那个小昭?” ——为什么是“那个”小昭?他听到过什么吗…… 苏小昭于是只能乖驯沉默着,叶重华已经没有了那副怨声载道的模样,笑得仿佛很有深意,“这倒是第一次能好好看看你,这么乖巧,倒是跟预想中有些出入——” 他自然不会注意到苏小昭,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寻常弟子,若在秀坊里,就连一个主动靠近漪公子的理由都没有。对于他这种贵客,自然只是她认得她,他却不认得她。 漪公子对于他那句意义不明的话不做反应,拿起茶杯瞄他一眼,“你没有事要办么?可以整天跟我们这些闲人一起窝在这里,不去管事?” 这句话隐约有些逐客令的味道了,叶重华也不介意,只笑一笑,“不要那么小气,只不过是看一看。” 拿茶点来的颜如烟重重把茶点往桌上一放,“那你看我啊。” 叶重华尴尬又笑,大师姐不敢惹啊不敢惹~~ “那我先去名剑看看了——有机会,下次慢聊——”后一句是对苏小昭说的,他已起身,倾身向苏小昭,小昭下意识退开,颜如烟此时也直接□来挡在两人中间。苏小昭被这么一挤手里茶壶里的热茶却洒出去,溅在漪公子手上。 “对不起公子——”苏小昭慌忙拿帕子替他擦拭,然而她方一触到漪公子被热茶洒得微热的手,那手却是一顿,蓦然甩开了她—— 屋里的气氛一僵,苏小昭微微怔住,还在被他甩开的姿势忘记了反应——她脑中瞬间闪过各种,是不是烫疼了他,是不是碰到了痛处—— 她只是,整颗心缩起来,做不出反应—— 漪公子似乎也为自己那下意识间的反应有片刻迟疑,虽然知道颜如烟和叶重华都在看着他,虽然知道苏小昭的错愕,却还是微微蹙了眉,敛起姿态,目光冷傲疏离——“别碰我。” ——别碰我。 三个字,像钝钝撞在心口,慢慢挤压,让呼吸变得吃力。 叶重华已经露出惊讶,颜如烟更是露出不平的表情——苏小昭缓缓呼吸,缓慢得听得到气流通过体内的声音。她缓缓欠身,声音淡淡流出,“——弟子唐突。” 擦净桌上水渍,收拾好茶具,欠身退下。 颜如烟正想质责,叶重华先一步开口道:“秀公,就算大家都知道你有洁癖也不用——这多伤人……” “你该走了不是么。”他看都不看叶重华一眼,后者也只能叹息一声,离开房间。 颜如烟的牙磨了又磨,还是扭身出去找小昭了。 漪公子抬起手,微红的皮肤上残留着一丝凉凉的触感。 苏小昭的手温淡冰凉,细致柔软——他将手抬到唇边,直到那一丝残留的温度消失,眼底只是一潭漆黑的墨渊。 “小缺!” 颜如烟追上苏小昭的时候,她脸上已经恢复平日淡然乖巧的笑容,应了一声“师姐”,丝毫不见受伤的痕迹。 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仿佛比看到她哭她受伤还要难受,有谁不知道她对公子的心思呢,何苦在她面前还藏着—— “小缺你——虽然以前似乎也有听说公子有洁癖,但在秀坊里终究男女有别,保持距离也是应当,只是没想到——” “我知道师姐要说什么,是我太不小心了,公子不喜欢别人碰到他,我也早就知道的——” 从来都与人保持距离,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若不是出门在外,平日里在秀坊除了花年花岁本没有旁人近身—— 曾经,也有弟子迷恋他近乎狂热,强行投怀送抱的。但那是大忌,那弟子第二日便被赶出了秀坊,从此再无人敢效仿。 公子没有责怪她,已经是她运气好了不是么。 她笑得淡然,只是心里沉沉的冷下去——不,本就是她片面仰慕,又有什么可失望的…… “谢师姐关心。” 颜如烟一把抓住她——这样不对,本不是这样! “你难过就说难过,因为没有人被喜欢的人拒绝会不难过的,这与公子是什么样的人无关——只因为你是个有血有人啊!什么都放在心里面什么都不说,你知道看着你的人是什么感觉吗——”她说不下去,只能紧紧抱住了小昭,为什么她总是那么乖,乖到让人看着着急。 苏小昭微微僵硬,只觉得仿佛要被她的体温烫到——原来人的体温可以这么暖么…… 她笑了,“师姐你身上好香。” 颜如烟窘窘地推开她,怎么有种被反调戏的赶脚…… “我没事的师姐,本来也是不该存着的心思……” ——那么,颜师姐又有多少难过呢……注定被拒绝,连被接受的可能也没有。 ——※——※——※—— “阿枭姑娘,公子急招。” 暗影里的人说完这句便消失不见,苏小昭转身离开会馆,往花楼行馆去。 一进门她就被陌上青冰冷的脸慑住了,也许在这里看见陌上青已经不值得意外,但屋里的气氛却有些冷,冷得连花事那张春风桃花的笑脸都没有暖化得了。 “公子。”她看一眼,小镯似乎不在。 “阿枭来了——哎,师兄你也别总是板着脸,吓坏了我的人。” 陌上青记得苏小昭,对她倒也没冷眼相待,他冷眼相待的大概只有花事一个——他做过什么让那么清风白雪的一个人转眼就寒风刺骨? 不,更让人不解的是他们真的是师兄弟啊……这种站着不动都妖气外泄的人到底是怎么在纯阳隐藏十几年的? “阿枭,我知道你现在在七秀公子身边随侍,虽然很不好意思打扰你难得的机会——不过眼前却有一个难题,就不知你去或不去——” “——公子何意?” “我知道你不便离开,所以派小镯去了万花谷找人破解玉匣子的机关——但是,她却失去联络了。” 他说的简单,但只怕现实却不会如此简单。苏小昭看一眼陌上青神色,若非必然,只怕也不会找她来。 “公子要我去万花?” “这倒不勉强,毕竟去万花不是一两日就能回来的,就算找到借口,对你在七秀也有影响。你若有不便我可以换别人去,只不过……” “我去。” 花事微一挑眉,料不到她答应这么爽快。 “决定了?” “本就该我去的。” 小镯若不是替她却也不会失去联络,她知小镯体贴,按花楼的规矩是她的责任,早先便该她去。但不曾有人告诉她,小镯便独自去了。是她将七秀看得太重,一直不肯放手。 “请公子告诉我现在的情况。” 陌上青一直没有作声,花事让她坐了,便道:“照说,只是去一趟万花谷联系上我们的内线,他们会负责找到能够开机关的人,本该没有什么可担忧的我才让小镯一个人带了匣子去。她随身也带了信鸽和信号,追踪用的秘香也备了齐全,但一入谷却什么联系都断了,信鸽和鹰眼都找不到人。说起来万花谷倒是很多年不见有人行走江湖,因为他们一向也不常入世我倒未太在意。但奇怪的是这一次连花楼安在万花的内线也没有回音,万花情况特殊如非必要也不会去联系他们,以往几年联络一次也是有的,偶尔迟个几日回应也经常。但这次偏偏与小镯失踪碰在一起,叫人难不起疑。如今谷内情况我们一无所知,你若决定好了,陌师兄会同你一道去,有个照应。” 前面的话苏小昭都淡然的听了,直到最后这句,却让她顿住。 ——跟,陌上青? 这……她倒不是小家子到见了一个纯阳掌门就手足无措的,也无干那人的清冷高洁,只是…… 静心默念,找小镯要紧,其他的有什么相干。 “那么属下先去准备,稍后就来。” “嗯嗯……”花事一面应着,却又跟出来,低声凑上来问道:“跟莲九笙发展得不错吧?” 苏小昭大约也明白他问的缘由,这一次她答应的太轻易了。 “跟他没关系……” “他都特地跑来花楼见你,你更连七秀都不在乎了,还说没关系?” 苏小昭转开头,“我只是觉得也该放手了。” 太多年了,她抓着那份不切实际的单恋,作为一个潜伏在七秀的花楼密探,却执着得叫人觉得虚伪。她只是一个骗子而已啊…… 不管苏小昭心思如何,花事却是满意的,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他都乐得见此。 房门一开,候在外面等陌上青的纯阳大师姐看到花事,默了一默,才淡淡躬身道一声:“师父。” 花事笑眯眯的应了,两人便如陌路一般彼此无视掉,一个专心侍奉纯阳掌门,一个安心当他的花楼公子。 ——话说当年花事隐叛出纯阳,他唯一的弟子便由陌上青收归门下,成了现今的纯阳大师姐。那个冷若冰霜的女子,苏小昭记得她有一个同她本人截然不相称的名字,花乐儿。 “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找个好理由的。” 七秀弟子擅离失踪,再怎么找理由,又能好到哪里去? 苏小昭只是笑笑,既是她自愿去万花谷找小镯的,哪怕只是为了小镯,也没什么可后悔的,已有了心理准备—— 好像,有什么在渐渐倾斜,长久以来构筑在苏小昭和花楼枭之间的平衡,慢慢在倾向了花楼枭……作为花楼枭的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越多,就好像苏小昭会渐渐失去了所有。 就如同认识花楼枭的人越多,那张苏小昭的假壳子便会瓦解消失。 “喂,你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苏小昭一抬头,莫小铩环背靠在走廊上扬着下巴一副好像很帅的样子,她瞧着便有些无奈的笑,心里却着实轻松了不少。 ——对,还有莫小铩。 还有他这个背黑锅的。 有莫小铩在事情便简单许多,甚至用不着多做安排,他无非去会馆闹了一闹,做了个掳走苏小昭的假象。苏小昭甚至都没有回去露个脸,她不想回去,有些,不知该拿什么样的表情去见那些“苏小昭”熟悉的人。 她以为自己可以淡然,结果却只是个胆小鬼。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拒绝,便想缩在花楼枭的身份里,好像这样那些难过就不会找上她。 她是,花楼枭,不是苏小昭。 ——※——※——※—— 马车一直送到万花谷外,花楼密探跳下车来对苏小昭道:“万花不喜外人叨扰,人多只怕碍事,我们只能送到这里了。” “有劳了。” “阿枭姑娘客气什么。” 苏小昭和陌上青下了马车来,随后跳下来的还有一个莫小铩…… “小铩,你也送到这里就好了。” “那怎么行?我怎么能让你和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牛鼻子一起去前路不明的山沟里?”莫小铩的笑容里又恢复了以往耀眼的明亮,虽然说着一样的话,却有什么地方和先前些许不同。 苏小昭没再拒绝,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莫小铩身上那些让她想要避开的东西。 “那你要听安排,不可以乱来,不能惹到万花谷里的人不高兴……” “喂喂,小昭你好啰嗦,不要把我讲的好像很能惹祸一样!” 科打诨吵吵闹闹——她感觉不到的是莫小铩不放弃的追逐。终于可以在他明亮肆意的笑容里放松下来。 她转头询问陌上青的意思,“陌道长,可以吗?” 陌上青只是淡淡看向别处,沉吟片刻,“也许人有点多,谨慎些也就罢了。” “——那么,再加一个呢?” 头顶突然传来的声音,清悠微扬,随着漫漫落叶飞在风里——苏小昭惊讶地抬头,却又似乎不那么意外——看到莲九笙银衫微扬坐在枝头,浅笑中身旁一树黄叶飞落。 陌上青微默着,连他也没有察觉到这个人的到来。他不做反应,因为这个人身上没有敌意,似乎是为某人而来,那么就由某人决定。 只是苏小昭还没开口,莫小铩已经先跳了起来,指着莲九笙,“又是你!!” 苏小昭愕然地看他一眼,莫小铩爆发的气焰便又瞬间消减下去,指着他的手指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回来才好——一时,习惯了……对哦,他已经,嗯,不能再把他当敌人了…… 他要放弃苏小昭,要为他的背叛补偿她,所以不管她要跟谁相好,只要她开心,只要不是那个劳什子漪公子—— “你为什么来?” “因为你似乎,忘记跟我道别。”莲九笙伴着落叶轻巧的落在苏小昭面前,没有重量一般。手指微凉落在苏小昭脸上,“离开长安,都没有想到跟我道别么?” 苏小昭淡淡垂下眼,视线落向别处,“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到那样的关系。” 那是——规则。他和她之间不可跨越不能靠近的距离,明明是他先推开,决定了这个距离。 她抬头直视着他,这样近的距离,他几乎要挡去了阳光将她完全笼罩在影子里,他微笑着站在这样暧昧的距离里,看着苏小昭那双清冷置疑的眼。 他微笑,淡淡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魅惑,暧昧——“但是,不告而别可是会让我找不到你。那样,感觉可不怎么顺心。” 落叶飞散,两人的对视却更像是某种对峙,仿佛要天长地久下去…… 莫小铩已经汗了又汗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打断,他一向有话直说早就用嚷的了,这种不合个的压抑他哪里知道怎么处理——所以他只能汗颜地看向陌上青——喂喂,说点什么吧道爷!要这对口夫口妇在他眼前对视到什么时候啊—— 陌上青看也没有看他,在莫小铩以为他本不会理睬的时候他却开了口,“这位,也要一起进谷吗。” “他不去”“当然”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苏小昭又转头看向他,那种冷冷的目光带着拒绝——她不想莲九笙跟她一起去万花。此去万花疑虑甚多不是什么好预感,而莲九笙也不止是莲九笙,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不是吗,他应该安安稳稳的回去当好他的正身,闲暇时只做莲九笙来当个消遣便罢,而不是任莲九笙被卷入未知事端。 他与她的交集只在分寸之间,容不得任。 跨一步,便会破坏了某种平衡。 莲九笙的笑意敛去几分,却不避开她的目光。他决定的,想做的,会改变么? 最后还是苏小昭先移开了目光,眉间淡淡顾虑,但又有谁阻得了邪侠莲九笙呢。 陌上青想必也猜出莲九笙的身份了,邪侠的称号在江湖中也不是白叫。幸好他并不追究,年轻人的感□,与身份无关。 “抱歉,陌道长……这样一来人数……” “无妨。”陌上青只淡淡应道,莫小铩的嘴角却在抽筋——为毛他来人数就嫌多再加一个莲九笙又无妨了啊?这是赤果果的排挤! 就算知道自己现在的立场,他一赌气,却还是□苏小昭和莲九笙之间,这算是他无声的抗议,却不知道是对谁。 苏小昭只是微微无奈,莲九笙却勾着唇,本不会在意。 “进谷吧。” 起风了,陌上青的发被吹得微扬,看向入谷的方向。 进万花谷的路只有一条。 他们站在入谷的天梯前,陌上青俯下身认真检查过天梯的机关,却已经不能使用了。 “这个坏掉了?”莫小铩站在天梯上向下看一眼,满眼晕眩——“从这里跳下去轻功再好也会死人哎!真的只有这一条路?” “自建谷便只有一条。” 万花谷是个深谷,出入只有这一条万花所建天梯,如今天梯既然损坏万花弟子又如何出谷?他们难道就避世到连天梯损坏也没发觉吗? “看来没有办法,只能另寻他路。” “陌道长以前到过万花吗?” “年轻时来过一两次,但要寻其他路进去也并不熟悉。” 可以想象他这种循规蹈矩的人也不会在别人家地盘四处乱走,他们绕开峭壁不知走了多远才找到可以下脚的山坡,山谷里猎猎的风几乎要把人卷走一般,仿佛随时都会失足滚下山去。 “万花谷内不喜外人打扰,入谷之后我们分开走,以免人多生事。”陌上青对莲九笙说一句:“枭姑娘交给你。”便不管莫小铩抗议抓起他,借风力飞身下山。 “喂喂我要跟小昭一起——啊啊啊啊——” 风卷着他们片刻便失去踪迹,匿在一片紫树花海间。莲九笙也拉起她,“走吧。” 他微微勾起的唇角像一种承诺,有他在她不必担心——苏小昭微默,仿佛被当做一个手无缚**之力的女子被照顾着。但她是暗夜之枭。 她反手抓住莲九笙的手,反而拉着他一跃跳下山去——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在线阅读 <!t;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肉文屋 /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第十六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go> 耳边只有风。 在这样的风里,即使武功再好,也无法预料自己落下的地点。他们只能随风起随风落,只有抓在一起的手始终不散。 ——人说,百里万花千重紫。 落下时的冲击太强,苏小昭短暂的失去意识,睁眼时便只见满眼重重的紫,深深浅浅,重重叠叠,让人迷炫。 莲九笙比她晚一步清醒,手还紧紧攥着,在她手上几乎攥出了青痕。 “看起陌道长他们倒是全无踪迹,我们得先弄清这里是什么地方——”莲九笙按着额头让自己清醒些,两耳似乎还有些作响,只是握着苏小昭的那只手依然下意识地抓紧着忘记了放开。 苏小昭不做声也不提醒,只是任他握着。 她只是不解,为什么他要来,为什么无意识间他这样紧紧抓住她,却不敢多想。 路上,莫小铩对她说了一件事。 她听着,也只是听着,仅仅是进了耳中。 他说,小昭我对不起你过,知道我已经失去机会了,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对你不好就跟我说!莲九笙要是敢对你不好也跟我说!就算打不过他也能拼一拼!但是,不要再喜欢七秀公子了…… 他说,不要再喜欢七秀公子了。 ——他去七秀弟子那里闹了,登堂入室大大方方宣告苏小昭他带走了,用不着费劲去找找了也没用。 他没绑着她也没锁着她,等他们大江南北玩够了苏小昭愿回来当然会回来,也说不定她更愿意跟他双宿双飞。 这话当然没人信,颜师姐自然是气炸了,大骂他趁人之危——至于怎么个趁人之危,就只有她和漪公子知道了。 在她看来苏小昭不可能喜欢莫小铩,更不会跟他就这么跑出去,于是只可能是她被公子伤了心,想找地方躲了,却被莫小铩趁机罢了。 就算莫小铩不会伤害她,她也得把苏小昭找回去。 七秀弟子们都忿忿不平要跟莫小铩要人,只有漪公子不为所动也本不在乎,甚至约了叶重华出行,只留下一句她想出去就让她出去,七秀没必要锁着谁。便让七秀弟子该干嘛干嘛去,自己逍遥游玩去了。 他说,小昭他本不在乎你,好歹你也是七秀弟子,他就连一点关心也没有!那些大姐都比他有人!你不要再喜欢他,虽然我也不喜欢莲九笙,但就算他也比七秀公子对你好! 为什么她要将茶水洒在漪公子手上,为什么莫小铩要告诉她这些。 她从来没有奢望,不做任何不切实际的梦,只想安安静静在七秀当着苏小昭,远远看七秀公子,哪怕隔着彼岸此岸。 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安静的梦也被戳醒。 那是她的错吧,明知漪公子讨厌的事情,却没有更谨慎一些。 拉着她在走的莲九笙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默默瞧着她,她才惊觉,“做什么……” “在想什么?” “什么也没有。” 她淡然的笑,在万花百里的紫色清风中淡得像要散了,就这样谁也抓不住,找不到。 她的手明明还在他手里,人明明还在他眼前—— 他一把拉过她像要埋进膛里紧紧抱住,苏小昭微微愕然,鼻端满是风里的气息,微凉的,无沾无染,紧紧环绕。那是和她一样的气息,那是同类的气味,她不问缘由,只安心的闭上眼睛。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万花谷虽然多年避世不喜江湖纷争,但也弟子众多应是个祥和安宁的所在。可如今他们看到的只有死寂,哪里有半点人影。 远远似乎可以看到山谷深处的建筑,然而越走近,看到的只是废旧的机关,机甲,断壁残桓,散落在地面几乎已经被野草覆盖。 这样的地方,会有人在吗? 心中迟疑,他们走的很慢,手却始终握在一起,似乎谁也忘了松开。 “若就这样一个人也见不到,没有路也出不去,我们是不是也就这样从江湖失踪?你猜会怎么样?”莲九笙笑着,居然还在开着玩笑,好像真的谨慎了太久,偶尔也想什么都不去顾虑放手给他爱咋咋地一次看看,会是个什么结果。 “——有没有我是没什么不同,就不知道你若失踪,会怎么样了。” 苏小昭看着他,看不透那张面具。 他们可以这么近,近到彼此没有丝毫防备,她却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不是很奇怪么。更奇怪的是,自己现在连一丝好奇心也没有,对于他的脸他的身份,只要他还是莲九笙,她就不想知道。如果他不再是莲九笙,那么她就没必要知道。 莲九笙的笑容有些淡去,她瞧着他,突然有心情调笑,“看来你过的并不怎么舒心。”——不喜欢谈起现实么? 他重又笑了,“若自在,怎还会有莲九笙?” “那么看来,我们也不尽是相同的。” 至少,她是情愿当苏小昭的。 若不见了他,江湖会大乱吗? 还是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平静依旧。 “——那么,我们两个就干脆在这里隐匿,成个亲,生几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怎么样?”他笑着,淡色的唇弯弯勾起,像紫色轻风里一个蛊惑人心的梦,“怎么样?就不想看看我的脸吗?” 他的笑像在说——再给你一个机会。 然而隔着面具却看不出是真心,还是玩笑。 片刻对视,她想要看穿面具看一看他的真心,但没有给她回应的时间,地面突然震动,在莲九笙拉住她的一瞬间苏小昭也意识到什么两人飞身而起却见地面中探出无数箭筒,地刺喷而出——机关发动的太突然也太广,苏小昭只觉被莲九笙一把甩出去堪堪躲过,莲九笙在地上一滚停在她身旁,衣摆已经撕裂开。 苏小昭有一瞬间脸色煞白,定定的盯着他。 莲九笙稍冷静确认过暂时安全,目光落向苏小昭,只当她一时被吓到——“没事了。” 苏小昭盯着他却微微蹙起眉——没事?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 “什么?” “我身为花楼密探无论生死都已经有觉悟,所以你能不能多管着自己一点,你若死在这种地方,是要我把你的尸体送回去还是死讯带回去?你真的是可以死在这种地方的人吗?你身上的伤本还没好——你到底还要这样多少次——” 那个总是淡淡静静的苏小昭宛若质责着,莲九笙却笑着听,好像突然懂了她的心思,就这样拉过来抱住她,坐在草地上。 她是在乎他的。 不是那样可近可远的关系。 ——她心里在乎他。 他抱得太紧,让苏小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像就这样露了不该露的情绪,让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也许他们之间的平衡早就乱了,从他陪她入谷的那时起。 紧紧的怀抱是一份不该存在的感情,她却隐隐的,在他那样紧的力道中感觉到一丝让她不解的情绪……仿佛愧疚,仿佛亏欠,让她些微的混乱。 “……莲九笙,你放开。” “不放。”他声音里仿佛带着轻轻的笑,有些许的自嘲和无奈,“就这么带你走吧,江湖里,也不缺了你我两个人。” 苏小昭却突然冷静了,他话里的自嘲话里的无奈,让她一瞬间从这个人的魔力中醒过来,静静的笑,低低道:“又拿我开心了。” 莲九笙果然放开了她,唇畔的弧度已经恢复了应有的自然,“所以应付应付我有何妨?” “现在哪里有那个闲情,等找到小镯和出去的路再说吧。” 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苏小昭起身,转身。 几分是真,几分逢场作戏。 在他说那句话时,她已经看到了他的心。 他们只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越靠近深处的建筑,机关渐渐多了起来,和外面那些废旧的机甲不同,这些机关既然使用正常毫无陈锈痕迹就说明有人在维护。 “既然没有别的线索,只能进去看一看了。” “等等。”苏小昭拉住他,莲九笙不解回头,却见她比比自己身后——后面待着。 “……” 这是在挑战他身为男人的尊严么?让一个女人,还是跟他有“私情”的女人打头阵? 他不予理睬便要转身先行,苏小昭在他身后突然出手向他肋下受伤的地方,她的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大他自然能躲开,却也只能转回身瞪着这个一脸警告的女人。她再次比比身后——身上有伤的,后面待着。 他浅浅笑,走回来拉上她,“一起走。” 就当勉强接受好了。苏小昭没再反对,却也打起十二分神,她不要莲九笙再为她有什么闪失。似乎隐约之间有什么事情她觉得疑惑,却不愿多想。 已经能够看到前面的楼阁,几重院落,院墙之外的四周却是一副奇怪的景象——很多破旧的大缸,残留的古怪工具,寸草不生却长着颜色诡异的苔藓,狼藉中依稀还能够看到很久以前这里曾经的炉台,药缸,一副诡异景象。 苏小昭试着告诉自己这里是万花,万花弟子通医术有这样的地方许是炼药许是研究什么没什么可奇怪,可空气中就是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诡异,经久不散。 “进去看看。” 莲九笙不会没感觉到,这种感觉,莫名就是与万花格格不入。那不是一种医者的气氛,倒更像是什么巫蛊一类,才会废弃了这么多年之后还散发着令人不愉快的气息。 他们还没有走到大门口便有一个声音从里面传来,声音不大却直入耳中内力深厚—— “外面什么人?” 这里果然是有人在的,不管怎么说有人就有转机,无论是好是坏。 “在下莲九笙,来寻一位失踪的同伴……” “——走。” 低沉冰冷的声音甚至没有听他说完便下了逐客令,在万花谷可不要得罪万花的人,莲九笙保持着客气,“请问——” “——马上走,不要让我再说一遍!” 伴随而来的是一声琴鸣,仿佛直入脑海深处要钻透一般的警告。 苏小昭只觉头痛欲裂口一股浊气翻涌却寻不到出口,抬头便见莲九笙那淡色的唇一瞬间便如纸色却还撑着,心口的闷痛又是一重。 ——心不能动! “是商羽弟子——” 万花通的不止是医术,琴棋书画亦是登峰造极——商羽一脉弟子于琴,琴音化魔便能勾人心殇震人心魄,心伤则脉伤,越是心结伤得也越重。若想抵抗琴声,唯有无心,无情,无伤。 可是——商羽一脉这一代应该已经没有弟子了! 那么他是—— 苏小昭再想开口却听琴音急转顿时头晕耳鸣,莲九笙抽出玉笛,笛声一起如游蛇飞梭直破琴音。 楼阁之中片刻沉默,迟疑的声音才传来:“你是——” “我们只为寻人,还请行个方便。若我们太过叨扰,只消告知我们哪里可以寻到人打听便好。”他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异常却已恢复了落落姿态,不会让人看到一丝弱势。他打断了里面的人,似乎不想让对方说出方才一曲笛音渊源。 苏小昭隐约明白了,那只怕是不该吹奏的笛音,足以露了他身份的痕迹。那一瞬间,只怕他什么也没有想吧。 ——为了……她? 楼阁里的人倒也不是太感兴趣,便不再提。只是依然冰冷道:“趁我还肯给你们留面子,就赶紧走。” 看来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理睬他们,苏小昭便只能激道:“前辈可是卓九爷的旧识?” 一瞬间仿佛连风都席卷起来,片刻间归于寂静。 “我的同伴来万花,是为卓九爷打听失散多年女儿的下落,不知前辈可有见过陌生女子来这附近?” 苏小昭没有点破。 ——卓惊弦出身万花商羽一脉,排行第九。人称九爷。 ——万花商羽一脉弟子在十几年前被卷入黑龙沼一战,便都没有回来。万花这一代,再无商羽。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想必是卓惊弦的师兄弟。 也就是方瑾夜的师兄弟。 无论卓惊弦叛离万花,跟万花弟子关系如何,方瑾夜在万花的人缘却是不容置疑。否则,他们也不会因她而卷入黑龙沼之战。 那么如果卓惊弦有一个女儿,生母会是谁? 她赌这生母便是方瑾夜。 就算撇开卓惊弦叛离万花一说,只求看在方瑾夜面上,此人能够心软。 沉默像是没有生命的死寂。 楼阁里的人过了许久终于开口,低沉,暗哑,只是先前的冰冷化作重重的沉——“小姑娘,你若还要命,就不要再打听任何事。——也不要再找什么人。” 苏小昭心里一惊——这个人知道小镯在哪里! ——不要再找。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微凉,那沉的声音仿佛是直接敲在心上,沉重冰冷的警示着。 莲九笙不知在什么时候勾起她的手碰触着那冰凉的温度,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虽然不知道失踪的小镯对苏小昭来说是否那么重要—— “要闯么?” 要去,他就陪。 既然来了,就不想背负着那么多的顾忌,哪怕只放纵生死这一次。就当是,对她的补偿。 “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苏小昭疑惑,“什么?” “若我真的死了,可别真的送什么尸体和死讯——更不要看我的脸。” 他淡淡的笑着说这句话,仿佛云淡风轻。 若他真的死了,就让江湖中的那个人从此消失匿迹了罢,没有死讯,没有结局。悬而未知,不是更好么。 “别开玩笑……”苏小昭不自然地别开脸,顿时蒙上重重疑虑。好像什么不好的东西一层层压过来,压得人心下惶然。 ——真的到死,他都不愿让她看他的脸么。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在线阅读 <!t;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肉文屋 /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第17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2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go> 苏小昭做了一个梦。 在万花一片宁静的重紫里,莲九笙坐在树上吹着笛子,阳光和煦,银衫随风。那画面,很美,很美,温暖得让人有一丝酸楚…… 她就在树下静静看着,感觉到她到来时,他放下笛子,转头对她微笑。 没有面具,她却看不清他的脸。 “——我们两个就在这里隐匿,成个亲,生几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怎么样?” “——好。” 那就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所以现在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很快便要白头了吧…… 最先有知觉的似乎是腿脚的冰冷,像泡在刺骨的冷水里。但身上却没有觉得冷,手下的触感仿佛温热柔软。 她一惊,从梦里警醒过来,却见自己枕在莲九笙的腿上,四周漆黑冷像个地窖,这才想起他们闯入了院子。楼阁里的人没有再说话,似乎仅仅是对他们不听劝的行为表示生死自负的沉默,琴声低婉,像一曲送葬歌。 然而进了院子,宛如瘴气扑面而来,院子里寸草不生地面却长着颜色诡异的苔藓,呈现一种异样的黑紫色,仿佛还在散发着残留的毒气,窒闷沉重。 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有毒——虽然两人皆不通于此,但细看之下也可以确定,这更像是一种渗透多年的毒渍,多年以后几乎挥发殆尽已经没有了毒。他们只是看不出这毒的种类,不像中原所熟知的任何一种,倒像是……蛮族蛊毒。 她知道不该,但那个时候想到的却是吞噬了恶人谷浩气盟大军的黑龙沼。还有生活在黑龙沼的,塔纳蛮族和天一教。 万花不该跟天一教跟蛊毒有任何联系的,万花本身也是损失的一方,她在怀疑什么……? 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们从上面掉下来了,记得吗。” 见她还懵着莲九笙先开了口,尽管语气依然轻松,呼吸却较平时重了许多。 苏小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去注意到这些细节,或者说她现在好像只能注意到细节,头脑完全不在状态,有些难以思考。 ——就这样什么也不去想也挺好,那种钝钝的涣散的感觉,一旦不去抵抗便变得很舒服。 莲九笙的手轻轻抚过她的头,“我们有些大意了,那些毒残渍的确很久了,但苔藓本身似乎也有毒。如果不舒服就再休息一会儿,但是不要睡,跟我说会儿话……” 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耳旁,不停的跟她说话。 这样真不像莲九笙的个。 方才安逸美好的梦浮现着,她懒懒的想笑,嘴角的笑容却突然凝结——不像他的格,他为什么这么做。 她扶着额头撑起身,好像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枕在他腿上的暧昧似的略略尴尬了一下,努力让思维清晰起来,“我睡了多久?” “一会儿而已。” “——是那个毒?” 她太大意了,居然还要莲九笙来提醒她——思维变得迟钝,做着美梦享受安逸,接下来就该是侵蚀头脑,果然是传说中蛮疆用来制造傀儡的毒素么……虽然毒很弱,但应该是同种。 万花谷究竟…… 一旦恢复了思考头脑便渐渐灵光,幸好毒微弱不然只怕她这样毫无警觉的沉溺下去就只会变成了傻子。所以莲九笙才会不停的跟她说话……这般丢脸的模样都被他看去了。 她忍不住想为什么在短暂的梦里见到的会是莲九笙,片刻间的梦,却像过了一个白头那么久。也许在现实里有太多的压抑才会甘愿放弃警觉让自己沉溺,那莲九笙呢,他也有梦到什么吗。她似乎连他失态的模样都没机会看到。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想不起来吗,我们刚走过院子就中了机关掉下来了。” ——嗯……对,似乎那时候微弱的毒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试着脱身便掉下来了。那——莲九笙呢?这么普通的机关井……该不会是因为她才一起下来的吧。 因为只能想到这个可能,她便老老实实说了声:“抱歉……” 莲九笙已经起身,“你想多了,我如果有强悍到可以不为所动大概我们都不会在这里。” 也对…… 但她似乎第一次看到莲九笙也会示弱……? “走了,你不是想一直留在这里吧?” 他伸出手,苏小昭似乎完全没有考虑便将自己的手递给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才有些许茫然。 ——她时常忘记,或者刻意无视。他们有过肌肤之亲的事实。 两个人的身体可以很近,近到没有距离也终究只是一时。那之后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口不提,像一个不该存在的错误,而它的存在却又在某些地方让他们走得更近。 她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的改变,究竟是什么……这其中,有一些东西让她不解。 ——他对她的态度发生改变,究竟是那一夜之后?还是……看见她的脸之后? “你又在想什么?” 莲九笙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侧目,唇边弯起一道弧度,“不要总是这样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直盯着人看。” ——你总是这样看别人么? ——只是在坊里倒也罢了,若是出去了,可不要用这样毫无防备的目光直盯着人看——很容易让人心生歹念。 为什么,突然间像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想,一点也不想想起来——有关那个人,哪怕一点一滴也不要在他面前回想起来。 他们落下来的地方似乎不仅仅是个机关井,倒像是个废旧的石砌地下水牢,各处有透气孔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我找找看还有没有能用的火把。”莲九笙放开了苏小昭的手,在废旧的牢房外寻找。苏小昭忍不住搓了下胳膊,冷的水牢有着让人**皮群起的寒意,经久不散的气味低沉窒闷。苏小昭不禁担心,如果小镯也来到这里,会不会也掉下来,她听说过她身上有旧伤受不得寒凉—— 低沉冷的空气压抑着让人连感觉都变得迟钝,她看着前面正在试图点燃火把的莲九笙,却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东西在缓慢迫近—— 莲九笙点燃火把方一回身,目光瞬间凝结如冰点——“身后!!” 微风突袭苏小昭蓦然回头的瞬间,已见一张宛若腐烂的脸凸一双赤目紧贴身后——脑中仿佛轰然一声冰冷发麻,一身寒毛都在瞬间乍起,苏小昭的尖叫都已经堵在喉咙身体却比语言更先一步反应,抽出短刀反手便扫。那东西身形敏捷就如蝗虫跳蚤般一跃退去,莲九笙已冲上前一把抓住她扯到身后,火光中已能看清对面那东西的模样,依稀还有着人形,只是肢体怪异的扭曲着以达到那种已经超越了人的跳跃,全身皮肤仿佛腐烂却覆盖着一层透明的黏,没有眼睑,为了适应长期的黑暗而突出着,整个人怪异又恶心,让人心生寒意。 只是那东西长期习惯黑暗,在火光之下颇为忌讳僵持着没有靠前,莲九笙扔出火把,那东西攀着墙壁迅速遁走。 莲九笙握着苏小昭的手指冰凉,仿佛方才被吓到的人是他。 他是真的……在担心她…… “没事吗?” 他转回身,虽已不见慌乱苍白,苏小昭的心却莫名安定下来,摇摇头。 “是尸人?” 苏小昭默默点头,对于中原来说那似乎只是遥远的蛮族传闻而已,她却因为在调查的事而对此有所了解——天一教用蛊毒炼制的尸人,那么他们所见到的那些残迹果然…… “万花难道真的跟天一教有关……” 莲九笙在面具下微微蹙眉,“也许只是误会,万花门规断不会容忍如此,其中应该有什么缘故……” “可是这里是什么地方?万花门人难道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七秀尚有无盐。” 他有所指道——七秀尚有无盐,万花难道就没有包藏祸心的弟子? 苏小昭抬头看着他,虽然知道不该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莲九笙顺了顺她的头发,状似漫不经心道,“你犯规了。” 知道不该问,所以她也没指望他回答过。 “当心些,看来我们不止是被困在这里那么简单了。”莲九笙试着重新点燃一个火把,只是这些火把在潮湿的地方太久,看来很难坚持。“你拿着。” 苏小昭接过火把收起短刀,却见短刀上沾着的一抹黏,顿时头皮发麻。 她知道她是来找小镯的,身负使命便容不得迟疑和迷惑。可是,也许公子说的对。她的经验还太少,她真的不知道眼前的状况要怎么样去应对才最妥当…… 莲九笙随手找东西替她擦了刀身,握着她的手入鞘中。 她想起那个短暂的梦,那不可能发生的情景,抬起头,在莲九笙微微的怔然中吻了吻他的唇角。 那双错愕的眼,怔然转瞬即逝,变得深沉。 “也许有一日,你会怨恨我。” “那是将来的事吧。” “对……是将来的事。” 所以……现在,她只是想吻他,此时此刻在这里的这个人,无论摘下面具之后的他是谁。 那句话他们谁也不能说,可是她知道了,此时此刻她爱他这件事。 “当心脚下。” 伴随着骨骨碌碌的声音,一副骨架险些被苏小昭踢散,她已经不想知道滚走的是哪一个部件了。火把昏暗,还在冒着微微呛人的烟,四周的可见度实在不怎么样。 莲九笙扶了她站稳,一直尽量表现得平静如常,不想太惊动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 “嗯。” 视线萦绕不去,悉悉索索,越来越密。 有什么在悄悄跟来又不靠近,她看一眼明灭不定的火把,仿佛只要火光一灭身后那些东西就会扑上来将人拖进黑暗里撕碎。 “但是它们都在身后——所以前面应该会有什么。” 莲九笙拉着她加快了步伐,一路所见只有白骨和废旧牢房却无机关,所以这里应该只是个被废弃的炼蛊场所,连那些尸人也一并废弃在这里。 既然如此就一定有防止尸人从这里出去的方法。 没走多远通道尽头豁然出现一个一个深陷的大池,里面白骨累累浸泡在黑紫的混浊的体中,地刺丛立阻断了去路。 短暂的迟疑身后悉索声便越发靠近,但池子的另一端完全隐没在黑暗中无法判断,莲九笙还在笑,“看来我们要选择跳过去还是留下来对付那些尸人了,我猜你可不会喜欢它们。”尸人既然是用蛊毒炼制,它们本身也便是剧毒。这似乎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你呢?” “嗯?” “应该不会想到,跟来会发生这种事。”——现在可不是在闹着玩,会真的把命丢在这里也说不定。 他清淡笑笑,“有什么关系?” 苏小昭的目光定在他身上,罔顾那些黑暗里靠近的声音——“你有时候,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哦?” 笑意未退,他像在等答案又像不屑——这是自信吗?因为没有人可以是莲九笙,他也不像任何人? 苏小昭自嘲的移开目光,“是啊……也没那么像。” 她为什么要那么想呢,得不到,就想找到些许补偿么? 他们怎么会像。 他们谁都没动,看来选择倒是一样。与其冒险越池,不如相信自己累积起来的功夫么。 “小心不要被□溅到。”莲九笙嘱咐一句,对她的短刃表示不怎么放心,苏小昭不想说……你那笛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是她还忘了一件事,尸人方一从黑暗中现身出来,莲九笙突然近前推袖掌风如刀,最前的尸人顿时被推开远去,它们顿时如炸开的马蜂窝,纷纷攀上墙壁急蹿,仿佛意识到莲九笙不好应付,直向苏小昭扑来—— ——尸人也有意识么? 苏小昭也许来不及去想,尸人的数量明明不多却给人蝗虫过境一般的感觉扑来,容不得顾虑便只能抽刀切去,刀影纷乱又怎么顾得到飞溅的□。黏沾满了刀子又流到手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斑驳,可是一旦进入战斗她就只是暗夜之枭,其他一切恐惧恶心都抛之脑外。 莲九笙几次想要靠近然而从后面涌来的尸人却隔开他们,他只能看着苏小昭战斗的样子——他曾经很喜欢看这样的她,心无旁骛清冷肃杀,却也讨厌这种时候她连自己的安危也不放在心中。他情急之下也只能顾不得躲,尸人的□沾到皮肤上却顿时有刺痛的感觉,心知被他料中了最坏的结果。 他内力全出一震退开眼前尸人靠向苏小昭——莲九笙从不拿刀剑,剑法套路是最能暴露人身份的东西,然而他却拿过苏小昭手中的一对短刃,“别看。” 苏小昭顿了片刻,移开目光站在他背后。 作为一个花楼密探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容不得放过,可在他面前,她几时还是花楼密探了? 她站在他背后只是配合他防守,身后剑声破空她不看一眼,即使目光所及也垂下眼。 ——因为,莲九笙……你还真是如此彻底的不愿让她知道身份? 即使在彼此如此了解之后,一句别看就知道她不会看,却难倒还会怕她透漏吗?除非,他要所要保守这个身份秘密的对象,本身也包括苏小昭。 苏小昭垂着视线一时走神,待回神蓦然一只钩爪正拍来,她一跃躲开蓦然腾空,脚下竟没有了落脚之处—— “小昭!!” 莲九笙飞身向池边一把拉住下坠的苏小昭,她悬在池中抬头看向莲九笙,一片清明的眼,却盯着他道:“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 莲九笙银狐面具后的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明白了她那句话的意思。 苏小昭凉凉淡淡若有若无的一个笑容——你果然是认得我的。认得七秀坊的苏小昭,而不是只存在于黑夜里的花楼枭。 她抬手将最后一把暗器打向正扑向莲九笙的尸人,然而对不知痛的尸人那只是一个短暂的阻隔,她挣脱了莲九笙的手,让他为她而陷入险境是一个错误。 从一开始,这里就不该有莲九笙,作为花楼枭这是她自己要面对的结果。 所以,拜托你,活着回去。 莲九笙瞳孔里映着她下落的身影,一瞬间满眼惊惧——苏小昭! 你怎么敢一个人死! 从发现她身份的那天,他们就像一个命运共同体,以为找到了自己可以安心栖身的同类,惺惺相惜。 ——死丫头,怎么敢丢下他一个人。 莲九笙不理会扑来的尸人白绫再出全力要捞回苏小昭,一道白光闪过刚一碰触到苏小昭的白绫却被斩断,她跌进池水中,屋顶机关却开出数条锁链将她捞起便直拖向屋顶隐没不见。 莲九笙纵然想追,然而一声尖锐的哨声传来,尸人如同狂躁一般头颅一阵扭曲,眼球越发突出直直瞪向他突然纷纷扑来,排排利齿咬下,却只挣扎几下腔和头颅便爆裂开来,几乎将他埋没在尸人的残骸里。 “——我说过,还想要命,就快走。” 毒素从尸人的利齿渗入体内,只觉眼前渐渐模糊,只能面前看到大池中央宛若突然出现一条道路,一人黑衣长衫,眉目间低沉而郁。 “我们与前辈并无冤仇……只是来寻同伴……” “对,所以我有心放你们一马,是你们自己要走进来——现在,你们的生死已经不是我说了算的。”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把小昭带去了哪里……”那一口一口咬在身上的麻木似乎已经渐渐蔓延到头脑中,眼前慢慢黑下去,他只能撑着一丝清明,不让自己完全陷入混沌之中。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在线阅读 <!t;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肉文屋 /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第18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3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go> 反反复复,是烙在眼中,银辉皓月一抹惊鸿。 从落入池水中,那混浊刺鼻的池水便如扎入每一个毛孔一瞬间足以夺去所有的意识。她如同在混沌中做着一个又一个怪诞的梦,在其中颠簸漂浮不由自主。一幕一幕生生死死如走马灯般飞快而混乱,最后留下的只有那一道银霜踏月的身影。 但那时,他喊的是“小昭”。 之前他从没有喊过她的名字,一次也没有。而莲九笙从一开始认识的就是阿枭,他喊的却是小昭。 他是谁,他为什么认识苏小昭……她情愿什么也不知道。他是对的,她什么也不该知道,不想知道。她情愿他只是江湖中一个高高在上只闻其名的人,相逢不识。 所以就这样让一切了结在这里,只愿他活着离开,让莲九笙从一开始就没有来过万花谷。这里只有她,无论生死…… ——她活着。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被池水浸透的混沌恶寒都已经退散,她的视线聚焦在房屋的梁顶,自己躺在一张宽敞的木床榻上,衣衫都已换过身上也没有曾经落入池水的痕迹,只带着淡淡的药草香。连她的短刃佩剑和随身物品也整齐放在床头—— 她的短刃! 那应该是在莲九笙手上的! 她正要起来却些微恶心,整个人的感觉都好似变得迟钝,有人走进了房间都没有发觉。 “——先别急着起来,池水里是沉积多年的毒,虽然解毒及时,还是会有些不舒服的。” 那声音,华贵悠扬,温和着,却透着妖异。 苏小昭惊讶抬头,见一袭紫衫流光,卓惊弦微笑走近,如他们任何一次的相见,好似她和他出现在这里都没有任何的不对—— “来,把药喝了,余毒未清对身体很不好。” 卓惊弦坐下来,温得刚好的汤药被递到面前,苏小昭正想伸手去接却发现碗已递到了嘴边,她微微一顿,去接碗的手还在碗边,卓惊弦却没有放手的意思。 他依然和蔼微笑,却让人感到一丝寒意慢慢爬上脊梁。 过去他对她也是这般和蔼,笑容可亲的模样,在不明真相前让她对那份亲切感到迷惑——但与现在是不同的。分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在他华美的容颜妖异的呼吸间她本能的感到了一丝危险。 但她的本能也让她镇定下来,虚捧着药碗就着他的手淡淡喝完。 “我不知道……原来九爷可以回万花的吗?那似乎倒是我多事了。” 卓惊弦笑笑放下碗,“你也知道万花弟子只怕不会待见我这种背弃了万花的人,不过这里只有我师兄独居,不会有其他万花弟子来。倒是你,怎么会误闯进来的?” 好像在他三言两语间一切的疑团也只是寻常误会,只是他们自己误闯了进来,可是——万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他又为什么会来?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摆在眼前,被看不见的线串起来——跟天一教有关的,不是万花,而是卓九爷? 只是还差了什么,似乎缺失了一块最重要的东西,关于叛离万花的卓惊弦,关于引浩气盟和恶人谷去黑龙沼的方瑾夜……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真相也许会与那个孩子有关联…… 才想着,卓惊弦却正说到:“你是来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 像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她的心脏一缩,才意识到他说的与她想的虽是同一桩却不是一回事。 “嗯……我只是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其实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借口并不怎么样,找孩子,不去丢孩子的地方找线索,却来万花刨问底么?但这既然是卓惊弦有意给她的借口,她便也只是顺着。一面乖驯着,一面估量卓惊弦看透了多少。 “就不必再找了。那孩子若活着,想必也活的好好的,没必要凭空多出个陌生的爹爹。若死了,只是早早脱离苦海,早入轮回托生个好人家罢了。何必还去追个究竟?” 苏小昭抬头瞧着他,没错她一直就不解,为什么他可以对她这个仅仅是让他想起女儿的人都这么温柔,对失踪的女儿却本不关心?他不是找不到,是本没有去找过—— “我找她不是为了她,而是为父母心。” 卓惊弦垂眸片刻,笑意淡而未褪,再抬眸时说得依然云淡风轻,“有你就够了。” 苏小昭心里莫名一跳,那种荒诞和不安越发扩散,一句“我不是你女儿”却生生压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和我一起来的人,莲九笙在哪里?” “——你该休息了。那些蛊毒对身体伤害太大,不养好会留病。”他淡然起身无视了她的问题,苏小昭追上两步,“九爷!他在哪里?” 卓惊弦在门外回头,脸上依然在笑,却分明拒人千里,不让她再问下去。 笑靥温凉,却如蛇缠脚。 她一步也迈不动,只能看着他离去,仿佛有什么预感中了,转身拿起榻上的短刃便要从窗户翻出去,然而才一探身身上仅有的一件单衣便在风中凌乱,左右腾空下有深渊,这栋房子竟倚峭壁而建,一番打量却无下落之处。 一些预感渐渐清晰起来,她似乎可以模糊的辨认出卓惊弦的笑容究竟有什么地方和过去不同。他过去的温和亲切恰如分寸的保持着距离,现在却仿佛没有任何顾忌,甚至有些让人无法拒绝的强势。 既是说,这里没有他需要顾忌的人和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莲九笙怎么样了?! ——※——※——※—— ——倒是个能惹麻烦的姑娘。 卓惊弦走下长长的石梯,看来苏小昭已经开始调查他了。他算不得意外,毕竟她是花楼的人,若是怕,他也不会把玉匣子给她。 在这么多年之后,她会给他掀起什么改变吗,还是一切继续沉寂下去? 他现在,倒不是十分关心。 他华美的紫衫踏进毫不相称的牢房中,嘴角重牵起一道弧度,对锁链紧锁的人道:“幸会,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只是想不到银霜踏月的邪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算是,难得一见吧。” 莲九笙也只是冷冷勾了下唇角,重重锁链也锁不住他一身傲骨。 “莲某才是想不到卓九爷原来才是此间的主人,若早知也不会如此唐突。不过,九爷这似乎也不是待客之道吧。” “呵呵呵……我们也不必客套了,邪侠应该知道我既然敢站在你面前,就没打算放你出去。倒是略可惜了,你这样一个奇人。” “——苏小昭在哪里?” “她就不用你关心了,就算她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你认为没有我的默许她能走到这一步么?无论作为苏小昭还是暗夜之枭她都无可挑剔,只除了你这个败笔。所以她会好好的,但你就不必在她面前出现了。” “——她会好好的?只要不是——在你的照顾之下。” 卓惊弦依然静静笑着,华美妖异得如一片让人惊叹的紫,但他没有否认。 莲九笙眼底的黑微微沉了些许,“我听说九爷拿小昭当自己的女儿看待,那倒真是个□的长辈。可惜小昭不是你的女儿,也不需要你来负责。既然这么想负责,何不去把自己的女儿找回来?” 卓惊弦只笑笑,苏小昭不也问过他一样的问题么,但在她面前,他却没有说:“那孩子,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卓惊弦,你究竟安的什么心?” 他却没有应,“比起小昭,你似乎更应该担心你自己。自己都身陷囹圄,还有心思管外面的人么?” “外面?难道她没有被锁起来就算是自由的么?卓惊弦,倘若你也算是为小昭好,应当知道她不是可以被圈养起来的人,她只是没有脾气,下了决定却本不会在乎自己的命——” 卓惊弦沉默片刻,“你是在提醒我小昭宁可死也不会愿意被关住?这倒是,若她不是那么果断的姑娘也不会自己落下毒池。”——他也在提醒莲九笙,他自己对小昭来说何尝也不是个威胁?她会为了让他走就自己落下毒池,他有什么立场来提醒他? “我这个人不喜欢强人所难,不如我们就做个交换——当然,只要你肯。” “请。” 卓惊弦走进几步,笑容越发透着诡魅,“我本来很想尊重你的**,就算到你死都不会去看你的脸,替你保留那个秘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要你肯,我就给小昭一个机会,她能靠自己逃出去,我绝不强留。代价是,你自己摘下面具。” 他说完一抬手,莲九笙左臂上的锁链便脱落,他好整以暇的等他的决定——“你们既然已经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当然也要让我知道一些不能为外人知秘密。你要替小昭来承担么?这对你来说,倒是有些赔本的买卖。” 莲九笙不必多问,卓惊弦既然会开出条件就不会违背,而他更相信苏小昭,只要有机会她就能出去。他不会亏本,若要亏本,从他踏进万花谷那一刻已经亏了。是他跨过了彼此间该遵守的那条界限,就该有面对一切的觉悟。 他没有多言,无论将来消失在江湖的是莲九笙,还是另一个自己,都是自己的因果。 而他现在要的是苏小昭的自由。 被解放的手依然沉重无力,他缓缓伸手,摘去了脸上的银狐面具。 “——竟然是你。” 看着那张因蛊毒而显得苍白的脸,卓惊弦微微沉默,连空气中的杀意也略略凝滞,“看来别人的秘密果然不能随便窥探——你说,现在我该杀你么?” “你当真这么在意小昭?因为她而放过一个该杀的人?” 卓惊弦未答,莲九笙追问道:“既然你都不在意自己女儿的生死,又为何对小昭处处在意?” 他垂目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已放缓下来,温温悠然,“第一次见小昭的时候,她身上的安宁顺和就让人觉得平静和怀念,本来有些事不想起来更好,但走到我这般,已很难有什么可以怀念的了。——所以,算是补偿吧。我不需要那个孩子的存在,只是需要有个地方来寄托些愧疚,做一些补偿罢了。” 她像不像那个孩子,本无关紧要。因为他本不记得那个孩子的模样,更不曾见过她长大后的样子不是么。 “虽然,她花楼枭的身份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他虽这样说着,笑意却不减,莲九笙敏锐的察觉到那眼底微妙的变动,“既然小昭不是你心中那个理想的乖女儿该放弃这个念头。”可是他没有,即使知道苏小昭本不是他见到的那个简单干净的女子他还是一如既往,那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卓惊弦反问,“换作你,可以把视线从花楼枭身上移开吗?” 她的努力,拼命,眼底从不动摇的光。在那双凉淡的眼中,从没有妥协和放弃。 ——比起什么所谓的女儿,她更像另一个人。 他唇边笑意愈浓,却是莲九笙心里不好的预感。 气氛一松,卓惊弦恢复了寻常优雅从容的笑容:“不知不觉就跟你说了这许多,也许是上了年纪,偶尔也会想找个人唠叨。不过我身边已经没什么适合说话的人了。希望你不要介意听我这个上年纪的人说这些闲话才好。” 是闲话,却也是真话。莲九笙知道卓惊弦会连心里话都说出来,是因为对他,他毫无避讳。他们彼此手上都有不能为外人知的把柄,自知分寸。而比较起来,只怕卓惊弦本也不在意蛊毒的事被传出去。 今时今日,卓惊弦还怕什么? 他已经找不到什么可以怕,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在乎了。在这世上,他要做的事情也只剩下了一件,而这一件急不得,只能等——就在漫漫的等待中,他看到了苏小昭。 “其实我倒是很欣赏你这个人,而且杀了你对小昭来说未必是件好事。所以,我不杀你。” “你是怕在这里杀了我,小昭知道真相会恨你?” 他却笑,“你认为我怕她恨我?我本不会在意,我只怕你死了她会难过,从此忘不掉你。唯有你活着,你们才会渐渐没有交集,直到淡忘。小昭这般女子,留在七秀只是埋没了她。” “难道被你困在这里就不算埋没?” “我困了她的人也只是一时,将来若能留在我身边,无论她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唾手可得,却不同你,困住她的心,却什么都不能给。”笑语悠然却直戳人心,他成功的看到自己戳中莲九笙一直努力不去碰触的伤处。华美妖异的容颜绽出一抹满意的微笑—— “我答应过给她离开的机会,却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走得了。你在这里,看不到她一定很寂寞——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可以让你多看她几眼。” 卓惊弦打个响指,从外面走进一个壮汉,面容僵硬,青黑皮肤,一副对卓惊弦惟命是从模样。在见过尸人之后,见到这种传说中的毒人,似乎没什么奇怪。 “把他解下来重新锁好,带他进暗道——我也该替小昭送点吃的过去,免得她饿着。对了,你这样的人物,只怕对厨艺不会有什么研究?简单些的总能做一做?替小昭做点吃的,应该不算委屈了你。” 卓惊弦提着食盒走回那个房间的时候苏小昭还在,不过想必她已经把四周都转遍了吧。可惜这栋阁楼处处机关,他若不开启,她没可能离开。身为花楼密探,她当有这个眼力。 他很高兴看到她沉稳依然,倒真不像被关在这里——只怕真说她是他的女儿,也会有人信呢。 “九爷。” 她坐在塌边,用薄被盖了膝下,因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衣长袍——腿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穿的。 了解了处境她也不做多余的要求,只问:“不知可否麻烦九爷,我的衣服……” “你落进池子时衣服有些腐蚀,怕是不能穿了。师兄这里没有下人,我的人怕还要几天才会进谷,只怕一时也找不到替换。倒是有些我留在这里的旧衣,虽然有些久了,应该还能穿。如果你不介意……” “那还是等方便时再麻烦九爷吧。” 且不提这样穿着另一个男人的衣服是何种暧昧,她也不认为卓惊弦拿来的衣服会适合穿出门。他要把她关在这里,会给她适合逃走的衣服么。 她只是有点不自觉的去想……既然没有下人……又是谁给她沐浴更衣的…… 她是不是该忽略这个问题? “吃些东西吧,看看合不合口味?我想你应是不挑食的,不过女孩子是不是多喜欢吃些甜的?” 苏小昭看着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红豆羹糯米糕,“这是九爷做的?” 他浅浅笑一下,“我也有很多年没动手,比不得厨子做的,将就吃些。若你还喜欢吃什么,待回了长安我找厨子学了做给你吃。”细细眉目弯着一道浅鸿,微波撩动一般,像要将人溺毙在其中。看着苏小昭轻轻咬下去,才侧目扫一眼墙壁——一墙之隔,在那里有一个人会看苏小昭吃着他做给她的糕点,她却不会知道。 他执意每一块都亲手递到苏小昭唇边,被那长指拈到唇边的米糕渗着丝丝的甜却让苏小昭感到难以下咽——除了甜,却真的没什么好吃。尤其在卓惊弦这样凝视不放的目光中,她全然吃不出什么味道。 悬起的心一直在本能的衡量盘算,他让她吃什么,她便乖乖吃,乖驯着,没有半分忤逆。 “九爷,我可以离开这个阁楼到处走走么?” “穿这个样子?” “九爷不是说,这里也没别人么。” 笑,倒是个犀利的姑娘。 “好,不过若是被师兄撞见终究不太妥当,还是拿件旧衣给你。” 他不是询问,苏小昭便没有再拒绝。 待他替她拿了衣服来之后,苏小昭发现果然自己可以走出去了。但那只是件宽大的外衫袍子,颜色是万花常见的黑和紫,站立时便将她一直罩到脚,活动时果然还是什么都遮不住。换了寻常姑娘,只怕早羞的不敢出门。 她不是不在意,只是,衡量的不同而已。 走出阁楼一眼望去尽是青瓦白墙,巨大的风车耸立,整个院落建在如高塔般的峭壁上,有长梯通往下面的院子,正是他们进来时看到的地方。院中院,院中塔,所以他们进来时只看到了下面的院落和阁楼,却没有看到峭壁上的建筑。 峭壁上猎猎风起衣袂飞扬,她拉紧腰间衣带,从天梯下到地面的院落,试图找到跌进地牢的机关入口。 ——卓惊弦不会告诉她莲九笙的下落。 他就像小镯一样,宛若被吞噬进这个诡异的工阁中,消匿了踪迹。 她面前的卓惊弦那样温淡的笑着,紫气流光华美倾城,仿佛极尽了温柔,却始终包裹着一层壳。那是拒绝,不让她继续问,不希望她有任何忤逆,跟她初见时的他是那么不同。 如果她没有踏进这个秘密,他就一直是从前的卓九爷,温柔,纵容,保持着距离。 但他为什么将玉匣子交给她,为什么默许着她靠近自己背后的秘密——现在,他又为什么放她出来?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在线阅读 <!t;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肉文屋 /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第19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4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go> 莲九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从细小的气窗中看她在高处衣袂飞扬的模样。只有一件事他无法否认,一身黑衣的她,比那个轻罗美好的苏小昭更让人拔不开视线。 身后的毒人喉咙里发出混沌的提醒,催促他该回牢房了。莲九笙看一眼气窗外,苏小昭已经乘天梯而下从视线里消失,他只被允许活动在可以看到苏小昭的暗道内,而即使一墙之隔,卓惊弦也丝毫不怕他会有什么动作。 他不想让苏小昭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么,那么在没有面具的现在,他会让苏小昭知道他就在墙壁的那一端吗。 这像是卓惊弦的一场游戏一个消遣,也许会或不会,他都不在乎。他只是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在他的掌心之中,五指如山。 毒人忠实的执行着卓惊弦的每一个吩咐,莲九笙只着一件白素长衣,细挺身量,转身间手脚上锁链铿锵。 即使不锁他又如何,毒未解,只怕他连身后的毒人都打不过。 曾经一身傲骨,完美得容不得半分折损。如今却感觉到,有时候,即使身负枷锁,锁在身而不在心,又何必在乎,无双风华自与枷锁无碍。 至少,他有苏小昭在找他。 不会放弃,不会停止,一直一直,直到把他找出来。 峭壁下的院子依然死寂着,苏小昭跌入地牢前的记忆一片模糊,她没有找到入口,但阁楼内却一定有出口的机关。 她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莲九笙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没有,她要先找到他的尸体,然后呢……?她要怎么做?带他走,送他回他该回之处,还是遵从他的意思连他的脸都不看就这样埋在万花谷? 她从不相信莲九笙会死,但本应在莲九笙手上的短刃却回到了她身边。卓惊弦会让他活着吗?她只是漫漫的找,见不到人,见不到尸体,就不能停止。 这里重重的院落连半个人影也见不到,没有人打扫,所以很容易找到有人出入过的房间。 就像机关的控室。 但她受过的机关训练中,并没有包括这一种。 “不要动,如果你不想死。” 苏小昭蓦然回头看到黑衣长袍的男子站在门口,稍嫌苍白的皮肤,青黑的眼圈,垂落的长发几乎与黑袍的颜色融在一起,整个人像笼罩在一层浓重的郁里。 她戒备着,却还是客气道,“前辈。” 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个人的身份,看到他还是很难毫无芥蒂。 对方显然并不理会,但也不靠近,只是警告她道:“如果你冒然打开机关,尸人就会从里面出来。你若想死,就换种不拖累别人的死法。” “前辈可以在我进去之后关上机关。” 那双沉的眼打量着她,对她这种不要命不知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在浓重的郁后面让人什么也辨别不清。 “不必去了,你找的人不在下面。” “前辈——”苏小昭对于他肯告诉自己感到有些意外,“请前辈告诉我他在哪里?” 话一出口苏小昭就在他的沉默冰冷里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他怎么会告诉自己?不与她为难已是庆幸,难道要指望他跟自己的师弟作对吗。 “只请前辈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 他垂下眼,却没有马上回答,“你们说过,来这里是为了找卓九女儿的下落。” “是……”那虽只是一时借口,她却无法否认了。 “为什么?” “嗄……?” “你既然跟卓九熟识,又为何特地来万花打探?”抬起的目光中有一抹微光,探究,审视,苏小昭知道其中已有误会,不得不试图自圆其说。但她更不解,他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在你们之前来的那个女娃儿是谁?” 苏小昭心中一凛,在那微妙的口气中扑捉到——这才是他问题的中心。 卓小镯,本是到万花来寻找开启玉匣子机关的人。 但天梯既坏,她也不得不另寻他路。 他们都找了看似最可行的路,一样的选择一样的路线。 所以,卓小镯也只是误闯进这里。 苏小昭自是来寻卓小镯的,她完全是发现了这个人是商羽弟子才会扯出卓惊弦的女儿一事,那么,这两件本该没有关联的事在此人处,又组成了一个什么样的轮廓? 苏小昭越发谨慎起来,因为她相信没有无缘无故的误会。也许这一次,她可以抓住些什么—— 她不答,只问:“她还活着么?” 黑衣人沉默着,只是转身,苏小昭明白什么忙跟上去,来到一间荒僻仓房推开门。苏小昭一眼看到躺在地席上的小镯,忙上前去,见人只是昏迷着松了口气。 “我本想找机会把她送走,但很难瞒过卓九。所以剩下的事,你自己想办法。” 如今苏小昭虽是自顾不暇,黑衣人依然把小镯丢给她便不打算再管。尽管如此苏小昭已是庆幸,他虽然看起来一副郁沉重宛如黑无常般的模样,却非恶徒。 “前辈先前执意赶我们走,难道只是为了保护我们?” 他正要走,听她如此一问脚下稍停侧目冷道:“你们若不是不肯听劝也不会被卓九撞见。如果不是你与卓九相识现在早已经没命。” “是我们不识前辈好意,就请前辈再帮我一次,找到莲九笙我们立刻就走——” 黑衣人却不耐烦地打断她,“趁能走,带她赶紧走,就不要再想见到另一个。你看来也是个聪明人,能走一个是一个,连这个也不懂吗。” “——不,找不到莲九笙我也不会走。小镯就再拜托前辈,九爷总会离开这里,到时候再请前辈送她出谷。” 苏小昭的固执让黑衣人迟疑片刻,他的目光无意间扫向小镯一眼,苏小昭不会放过这一眼。或有意无意,或潜意识中,他似乎很在意小镯。想必小镯误闯进这里本也该丧命的,以他对卓惊弦那有些莫名的态度,不惧怕却也不阻拦的放任,竟会救下小镯。 他沉默很久,“……她叫小镯吗。” “是,她叫卓小镯。”是他救了她,也该让他知道她的名字。 他的语气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同,重复着,“卓小镯……” 在苏小昭的预感还很模糊着没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时,他却已经开口:“她果然是瑾夜的女儿么。” 苏小昭有一瞬间愣在那里,做不得反应。 她僵硬看向卓小镯,这个人,不会无缘无故那么猜测的,不会仅凭一个女孩子来打听卓惊弦女儿的事就随意猜测。小镯来这里在前,他救下小镯藏匿时本不知道她的来意。 任何据都没有的时候,就只有一件事能够成为依据——相貌。 要何种巧合……才会让跟这一切毫无关系的小镯摇身一变成了卓惊弦的女儿?如她一向淡定,都不知此时此刻要如何面对这个转变。 可是,她的惊讶,不正是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这个可能—— “你马上带她走。” “前辈?为什么——难道不让九爷和她相见——” “我说了,马上走。”笃定小镯就是那个孩子,黑衣人对她格外上心,却更让苏小昭不解。 “前辈——” “让你找到那个男子,你就肯走了么?”他不再给她置疑的机会,苏小昭微怔,却知趣的闭上嘴,点下头。 ——※——※——※—— 万花谷再避世,千机阁再荒凉,也总会有人闯进来。或者是年轻不知情的弟子,或者是误闯万花谷的外人。 万无常从不理会。 他们有的迷路一圈无非中点残毒迷迷糊糊自己也能运气好脱险,有的也许中机关受些伤挂了彩也不见得就丢了命,却也有跌入地下牢房祭了尸人的,生死由命罢了。 他只是,不希望有人在卓九到这里来时闯入。这样的巧合不一定会发生,但发生了,便有去无回。卓九不会让闯进这里的人有机会活着出去,而他自己,在当年那些令人心灰意冷的事发生之后,也再不想去费什么心里阻拦卓九了。 一切都只是无用而已。 但是,早已经把所有都放下的他却救了一个女孩,只因为无意间看了一眼她的脸。 因为,些许相像。 只是不经意间的两三分像。 但却不知为何注意到正是差不多的年纪,然后,是苏小昭的到来。 她是方瑾夜的女儿不会有错,他情愿这样相信——十几年浑浑噩噩,现在他至少要替她留下这个孩子的命。 他来到牢房门外,毒人还忠实的守在那里,他固然是听从卓惊弦的命令,但毒人的大脑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损坏,这虽让他异常衷心却也有敝处。他在这里,见到万无常的时间比卓惊弦还要久,他无法判断出万无常对他执行命令有害与否。 万无常顺利走进牢房,不等莲九笙开口,抬手丢给他一个瓷瓶。 “这能暂时解你的毒,要清余毒出去后自己想办法。” “多谢。” “我不用你谢,只要你快点离开这里。” 万无常转身离开,一路穿过庭院即使与卓惊弦擦肩而过也面无表情视若无睹。卓惊弦停下来转身唤他,“师兄。” 万无常头也不回,“我的师兄弟都已经死了,不要再喊我。” 卓惊弦只是目送他离去,对此早已经习惯了。 二十年前的血债万无常没有一天忘记,但卓惊弦知道,万无常恨的不是他,而是他自己,否则他也不会默许他每一次回来,不会在这千机阁里还留着他的房间。 一切都仿佛没有任何异样,莲九笙做完给苏小昭的晚饭,歪七扭八火候不均味道不明——这种东西他是不会吃的,自己做的也不吃。然后这份晚饭被卓惊弦拿去给苏小昭,亏他面不改色眉不皱,还能如常的将这种东西冒认下来,不嫌丢脸。 莲九笙依旧在墙后看着苏小昭毫不知情地艰难咽下他亲手做的晚饭,很奇怪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想笑。 这大概,会是这辈子唯一一次。他不知道这算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看着苏小昭,旁边的卓惊弦就算极致了温柔他也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苏小昭的心在他这里,别人给她一切无用。但他却无法反驳,他什么也给不了。 卓惊弦陪苏小昭吃完饭坐到天黑方起身离去,莲九笙也正要离开却见苏小昭突然起身,巡视着房间的四壁像要寻找什么—— 她轻扣倾听,让莲九笙驻足在原地。 万无常说他就在这里,只是她不会看到。这千机阁的复杂,不是用眼睛可以看明白的。 她敲着墙壁的手停了停,又重重几下——虽然厚重,却还是听得出夹层。她微微迟疑,试着规律的敲着,像某种暗示。 ——他是不是在那一边?哪怕能给她些许回应。 莲九笙伸出去的手却只是触着墙壁上发出响声的地方,厚重的墙壁让那声音听起来如此微弱,为了隔音,她的手想必已经敲得疼了。可是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墙上装饰的玉雕上镶嵌的琉璃是用来做什么的—— “莲九笙……” 他已经不在墙壁那一边了吗?还是身不由己?她终究还是放弃,她不能冒险让卓惊弦知道她已经发现,正要离开墙壁,却忽而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只有一声,不轻不重很难被发现但的确就在墙的另一边 他在那里。 苏小昭整个心好像重重落下来,落得太重七零八落不知想哭还是想笑。 不,她找到了小镯,莲九笙也还活着,现在不是哭笑的时候—— 现在什么也没有发觉的是卓惊弦。他离开小昭的房间绕过回廊,在廊中稍停,侧目仿佛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道:“看了一天,也该想清楚了吧?” 他开启机关,在墙壁上慢慢开启暗门时一道白影蓦然映入眼中,他抽身急撤,堪堪避过一掌。 卓惊弦退至廊外,看到紧追袭来的莲九笙——他的毒解了。 他一时还不会怀疑万无常,因为没有理由。他只是不解,自己没理由会算错,难道莲九笙当真这么深不可测—— 锁链铮铮,虽然有些碍事却还限制不了莲九笙的出招,既然他已经在这里,想必毒人已经被他解决在暗道里。 千机阁高塔之顶夜风呼啸,白衣翩然紫衫流光,卓惊弦却是冷笑,“你就不怕小昭听到响声出来,会看到你的脸?” 莲九笙面无表情撕一片衣角蒙在脸上,尽量让自己保持在影下不暴露在月光中。 卓惊弦笑得嘲讽不已,“原来你才是活的最累的,我本来还可以猜一猜你会忍到什么时候,看来没这个必要了。你这一辈子若就要这样度过,倒让人同情。” 这种时候莲九笙岂会被他影响,“我的一辈子还很长,就不用卓九爷来心——倒是我们,早该打这一场。” “你还念念不忘。” “我这人记仇得紧,欠我的,都要讨回来。”话音落,疾前出掌,两道身影在院中纠缠,直上墙桓,寸许之间深崖万丈。 卓惊弦以指代兵指尖气劲沾身如箭,不见血,却直戳骨。冷眼扫过一指戳向他腰间伤处——莲九笙受制锁链没能躲过,伤口顿时裂开殷红漫出,身形徒然一降,抓住一旁铁栏才没有掉下去。 卓惊弦噙着一道冷冷的笑上前,“我虽欣赏你一身傲骨,可惜的是你没机会了。只要一步,我就可以让你粉身碎骨。” “未必。” 虽然蒙着面,莲九笙的眼却在笑,弯弯一道,平和宁静。 卓惊弦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蓦然回头间只能看到两道薄刃寒光划空而来,无声无息却比夜枭更快。 就算知道是苏小昭他此时也只能一指内力弹出将她逼开,苏小昭躲过一指在地上一滚又起,黑袍翻飞紧系腰间露出一截紧致的小腿,盯住他的双目宁静而灼灼。 是暗夜之枭的眼,凉凉淡淡,却杀机四伏。 他浅笑微凉,“你终究是养不熟么?” “九爷这份心,小昭承受不起。” 既已戳穿,再无必要做戏。莲九笙也已站稳,两人一前一后,将卓惊弦夹在中间。 “只要九爷放我们走,这里的一切我们只当从未见过,今后再不会打扰九爷。” 卓惊弦只看着面前小昭,“若你当初不曾来便罢,事到如今,你却要我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么。” 苏小昭微微蹙眉,理解着这句话。 她知道九爷对她的确是用了心,但他却错了。并不是付出多少就回报多少,有些事不能强求。她试探问道:“九爷可要见见你的女儿?”她没有马上说出小镯的事,也许是万无常的态度让她心存疑虑。 卓惊弦微微半眯起眼,“——女儿?” “我答应过帮九爷找女儿下落,也许已经有了线索。” 他轻笑,却看不出一丝期待。 莲九笙已经料到会是如此,苏小昭却还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渐渐的拼凑出一个可能—— “就算找到了她,她还活着,九爷也不想见吗?” 月光下卓惊弦的脸华美妖异依然,却冷得让人心生寒意,“自然,还是要见一见的。我很好奇,她长的会像谁。” 苏小昭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够再问下去,决定什么也不要告诉卓惊弦就这样带小镯走。既然他依然没有表现出放他们走的意思——“九爷,得罪了!” 两道人影齐起,苏小昭不是没看到莲九笙身上的血迹,她一再□两人之间拖住卓惊弦有意让莲九笙先走。莲九笙如何能应,却在对视间看到她眉间的忧虑和眼里的郑重。 ——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虽迟疑却拗不过苏小昭眼里的执意,甚至是拜托和恳求,他还是先一步下了天梯。 卓惊弦一指逼喉,让苏小昭动弹不得—— “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你该学会,先保自己。”那口吻竟还是和蔼的,如一个长辈的谆谆教导。仿佛,回到什么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九爷……” 他的手指从苏小昭咽喉移开,抚上耳畔,“你为了让他走而错过自己离开的机会,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走么。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生活,离开花楼和七秀,自由自在。你不该被那些束缚住。” 她的口气也软下来,些许无奈却没有退却,“九爷你错了。你可以给我一切,唯独给不了我想要的。” 卓惊弦终于收回手,也收回了他的温柔。 “那么,我只有一个方法留你下来了。”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在线阅读 <!t;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肉文屋 /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第20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5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go> 究竟是什么? 莲九笙几乎有些的烦躁的搜寻,苏小昭拜托给他的究竟是什么?他现在应该在千机阁和苏小昭在一起而不是在这里找某个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不免心浮气躁他正要放弃,折返回去,一阵气劲随着夜风呼啸却引得他转头,看到一身黑衣的万无常像融在了黑夜里一般,冷冷道:“这里。” 他几步跟过去,看到被平放在地上的卓小镯,浮躁的心被强压下来。原来,苏小昭拜托给他的是她。 万无常看着他,似乎明白到苏小昭不脱身只怕此人也不肯轻易走。 “你等在这里看好她。”说着他便转身没入夜色。 苏小昭的长发在夜空里扬起,散落随风。她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栏外,卓惊弦单手扼住她的喉咙另一手拉住她不让她下落,冰冷的眼中依然找不到熟悉的温柔。 “还要反抗吗?你的确是个出色的密探,也许再过十年连我也不敢对你有所大意,但现在,你还没有能力从我手上逃走。还是要将你变得七零八落,才肯乖乖留下来?” 苏小昭半个身子已经悬空,可她连一丝恐惧也感觉不到,甚至连对卓惊弦的憎恨也没有。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都没有真正伤害过她。 他只是想留住什么,却已经忘记了方法。 他只是……一个人,走了一段长久到令人心痛的路。 “那九爷就放手吧。”她平静的眼看着他,仿佛真的放弃了抵抗,“从这里掉下去,我就可以永远留下来。只要九爷高兴也可以把我制成尸人,那样,就是九爷要的吗?” 没有畏惧的眼,不挣扎,不妥协,到死,都不会成为笼中鸟。 二十年后,他所遇到的一双一模一样的眼。 也许放她走,她就会消失在尘世里。也许错过了,再也不会找到另一双相同的眼睛。可是他记得方瑾夜是怎么死的,他怎么能让二十年后的这双眼死在他手上—— 苏小昭清楚的感觉到他的手指有一瞬间松动,只是一瞬,便有一支长针抵在卓惊弦的后颈。 “够了,卓九。让她走。” 卓惊弦未动,微微侧目似笑非笑,“师兄,这么多年来,你倒是第一次出手干预。” “我放任你太久了。我知道你心里的怨恨和那些人对你的亏欠,才一直无视你所作的一切,但是已经二十年了,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已经够多了。你没有权利再去伤害别人。” 他的笑容缓缓加深在月光下渗着妖异的气息,“你错了师兄,我的权利不是因为别人对我的亏欠,而是因为我比他们强。就如当年,我们的人生会被搅得七零八落,只是因为我们无力反抗,不是么。” “——所以你要你手中的那个姑娘,也尝到当年我们的无力?” “——你要她,跟那个男子被分开,也抱着悔恨度过她的二十年三十年?” “——等她变强的一日,也将她承受过的,诉诸他人?” 他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跟卓惊弦说这么多的话? 原来跟他说话也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排斥,他还可以用着平静的语调,每一句都是卓惊弦的心所经历的。 他曾经无力保护自己一手带大的师弟师妹,为此一面心生愧疚对他的报复一昧纵容,一面又不能原谅他所作的那些事。也许,他也做错了。 他突然一手去制住卓惊弦一手猛一拉苏小昭将她拉回来,卓惊弦本也没有让她掉下去的打算,但也没那么容易就让苏小昭离开。苏小昭被拉回来,卓惊弦也同时便还手,两人交起手来,苏小昭抽身而退,迟疑片刻不知自己该不该去手,万无常冷冷对她说一声:“走。” 她该知道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苏小昭转身奔向天梯,千机阁的夜像一个荒诞的梦,高塔直竖风车耸立在月光下投一排排参差的影子。 她忽然听到轰然的一声响,伴随着咔咔嚓嚓的机关锁链声,沉重,钝锈,回首间千机阁像洞开了一个尘封二十年的噩梦,里面的魑魅魍魉重获自由倾巢而出—— 她看到高塔之上卓惊弦的逆影——如果她要走,那就自己逃吧。 从这黑夜的梦靥里逃出去,他不再追也不再留,就这样做一个决断。 “——小昭!” 莲九笙抱着小镯向她奔来,直推出一道气劲震开紧追在苏小昭身后的尸人,拉上她的飞快的跑。 尸人在树林里飞窜,不需要视力,不需要气味,本能的捕捉着一切活物。 一个荒诞的梦靥,没有边际一般延续…… “什么人在那里!?” “哇啊!那是什么!?” “是僵尸!?快救人!” 没有边际的延续,跑不到尽头的山林,直到整个人脱力,才在眼前的人影接应过他们之后,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呀呀,醒了呢~~” 欢快的嗓音,像小鸟一样有点吵,却很动听。 有阳光,有树,明媚而温暖,让人清楚的知道自己还活着。 苏小昭方要起身却徒然无力了一下,被那个声音的主人扶起来,“看来是虚脱了呢,不碍的不碍的,毕竟搬着个大活人跑了那么远——你是阿枭吗?我们找了你们一天了呢。” 她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机灵乖巧的一个姑娘,穿着万花初级弟子服,不待她发问便自己介绍起来,声音像知更鸟一样清脆悠扬,“我是驻在万花的密探潇潇,真是不好意思迟了这么些日子才收到花楼的信息,哈哈太久没出谷了都没有发现天梯坏掉了——哈哈,哈哈……”她笑得自己都惭愧,身为密探居然会没有发现这么……这么……白痴到爆的问题啊…… 不知是她的身份或是她这个人本身就让人能够放松下来,苏小昭仿佛终于从梦靥中摆脱出来踏踏实实的感觉到现实,急忙问:“他们呢?莲九笙和小镯——” “啊,别急嘛,都没事没事,问题都不大,他们一早就醒了,反倒你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呢。” 苏小昭的心终于踏实下来,耳边那知更鸟一样的声音还在讲着,叽叽喳喳的,丝毫不觉得吵反而让人安心,“其实完全不用担心小镯啦,她只是被下了药昏迷而已,药解了就活蹦乱跳了。倒是你们两个——帅哥旧伤复发又中了尸毒,还有些余毒未清需要些时日慢慢来,至于你……有没有觉得倦怠发沉提不起真气?这倒是常见的用来限制人的药,只是不知道使用的药量,用的多了怕是损伤元气,你可得好好养着,亏你们两个这样还能拖着一个大活人跑出来——你们运气还真是挺不好的,居然一来就闯进千机阁去了。那里平时没有弟子会去的,万师叔脾气乖僻不喜欢打扰,那地方又森森的全是机关,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有尸人——哎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镯姑娘什么也不知道,那个帅哥什么也不说,你快给我讲讲,我给花楼的报告该怎么写?” “那些我回去说明吧,你只要报平安就好了。” “呼~~那太好了,这种事最麻烦了,还要帮我说说好话哦,延迟信息这么多天搞不好会被骂呢……啊,不过万花谷也不是我一个密探,要骂也一起挨骂~~” “那些尸人怎么办?” “万花谷的密探都悄悄去搜了,这里也还比较偏僻,应该闹不出多大动静,会解决好的~” 真的是个乐天派的姑娘…… ——终于踏实下来了,如同身置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般,恍如隔世,叫人完全不能相信之前所在的地方也是万花。 苏小昭知道,卓惊弦放弃了。 在他站在高塔上看着尸人追逐她而去的时候,他了断的不是她的生死而是自己的执念。万花的遭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江湖中的十二连环坞水主和花楼的暗夜之枭还在,他们之间还有事情没有了断。再见面时会怎么样呢…… “他们两个人呢?” “在外面,我叫他们多去晒晒太阳——不过你还得多躺躺才能出去哦!” “嗯。” 突然平静下来的心情,静得让人有些找不到方向。 在千机阁的时候,越是看清了心里的某些东西,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一旦离开了那个地方,他们要面对的就是现实。 一张,蒙面的布,就可以隐藏身份吗。 如果认出了身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吧? 她顺从小知更鸟的劝告安安静静的休息过才走出屋子——这之间莲九笙也没有来过。他应该已经从小知更鸟那里知道她醒来的事,但不曾来看过她。 她站在木屋廊外就能远远看到莲九笙坐在树上,背靠着树干视线似乎落在很远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白衣轻垂映一树浅紫炫目,那就像是她梦里的场景,一起隐居,一起白头。只是梦里。 ——他是不是也在迟疑,无法确定昨晚苏小昭是否有认出他的身份。 夜色可以是很好的掩护,但想必他不能确定是否可以瞒得住一个被训练过的密探的眼。 感觉到苏小昭慢慢走近,他回头对她浅浅笑笑,看到他脸上新的面具时,苏小昭不知心里是不是松了口气。 “伤……没事吗?” “不必把我想的那么若不禁风。” 浅浅的笑,轻轻的话语,无关轻重。他伸手向苏小昭,玉指纤然,“上来吗?” 苏小昭伸手,借力跳上枝头,他转了姿势与她并肩而坐,远远看万花百里千重的紫,层层叠叠无边无际。他按了苏小昭的头在自己肩膀上,顺势搂过她的肩膀。 “小镯呢?” “她去找人开玉匣子,然后跟陌掌门会和。” “找到他们了?” “嗯,是他们通知密探来找我们的。” “你猜里面会是传闻中能捍动十二连环坞的秘密吗?” “谁管那个变态的盒子里有什么。” 他的口气真的算不上好呢,苏小昭想笑,只是心里沉沉的被压得笑不出来。 “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找到小镯姑娘的?” “……”苏小昭沉默片刻,这件事,她该告诉小镯的。只是她要怎么跟她说明——“我只是知道了一些事,对小镯来说,也许算不上好事——” “很严重?”因为她的表情,实在凝重得少见。 “嗯。” 莲九笙没有再问,只拍拍她的肩,“她没事。那姑娘会比你想的要坚强得多。” “为什么?”她忍不住抬头看他,“说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似的。”——他连人家的正脸都没瞧过一回吧? “我不必了解她,我只要了解陌上青会陪着她。” “嗯。”她也许可以懂了。 小镯还有陌上青,还有她自己的生活,她一定没事的。她只是有权利知道真相。 “——喂喂,小昭!!” 远远就可以听到莫小铩的声音了,原来连他的声音都可以听起来这么让人怀念。 当真,恍如隔世。 ——※——※——※—— “下面我要说的事,希望只有小镯和陌道长在场。” 简单的向陌上青和莫小铩说明过他们的经历之后,苏小昭显出几分郑重,莫小铩固然哀嚎又将他排除事外,不过这一次一起回避的还有莲九笙,他二话不说拎起莫小铩离开。 卓小镯疑惑地看着她,“你不是要找我说玉匣子的事的吧?”——如果是玉匣子,陌上青也该回避。 “——不是。我有些事,要向陌道长求证。” 相处虽短,陌上青却知道苏小昭是个靠谱的姑娘。面对她的郑重自然也很正视,“请讲。” “陌道长当年是在华山捡到小镯的吗?” “华山云台岭山脚。”如此突然的问题却与小镯有关,陌上青自然又重视几分,却不打断,只回答她的问题。 “可记得确切年月?” 他盯着苏小昭报了年月,连小镯也满是疑惑的看着她。 “那她的名字?” “大约只知姓卓。” 卓小镯终于还是没办法继续沉默等答案,“小昭你问这些做什么?” “……你知道,我之前在帮卓九爷找他的女儿。” 一时沉默,对于这句话里的信息量卓小镯表示略惊人,她虽然是很想再表现得惊讶一点震撼一点,可她好像就是没办法搞得太一本正经—— “虽然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应该只是巧合吧?我们哪里像是有关系的样子了?”——时间地点甚至姓氏的巧合? ——可是可是擦身而过远远一眼间连半点血缘该有的默契都没有好伐? ——卓小镯烦恼片刻,总结是:“说你是他女儿我还比较信咧!” “但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万无常认出了你。” 这一句就足够把卓小镯的各种反驳假设给闷回去。 若说实话,因为太过巧合,连苏小昭都没有把两边的巧合联系起来。 陌上青只是听着,沉默许久才问道:“卓惊弦知道么?” “不……我没有告诉他,我想……他也许不是小镯的生父……” “啊喂?刚刚你在说的难道不是——” 所有的疑点,揣测,慢慢汇集,她从不妄下定论,但这件事一直只有她接触其中,她必须帮小镯做这个结论—— “我虽然是在帮卓九爷找女儿,但我想你只是方瑾夜的女儿,父亲并不是卓惊弦。” 陌上青缓缓道:“但……她随卓惊弦姓卓,而他也认下这个女儿。” 她点点头,但只怕,也只是认下。 万无常那么小心翼翼隐藏着她,不愿让卓惊弦知晓,这其中的缘故怕只有当年的人才能知道。 她落向卓小镯的目光里隐约几分担忧,她无法体会突然知道自己身世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尤其还是这种复杂的内情。 陌上青的目光也默默在小镯身上,直把她看得不自在,“不用都这么盯着我吧!事到如今了才蹦出什么身世,何况亲娘不在了爹又是个假的,再看我也看不出什么感想来啊……” 果然……卓小镯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 苏小昭顿时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是她的缘故牵扯出小镯的身世,又是这样的结果,她只是必须把真相告诉她,却也怕会伤了她—— 陌上青看着她,淡淡说一句:“她没事。” 卓小镯才注意到,干脆坐过来搭着她的肩拍拍,“放心啦,我很强悍的,哪儿有那么敏感脆弱,当年纯阳掌门为了拆散我跟师父,杀我不成活生生给我丢在寒风刺骨的峭壁上五天我都给他活蹦乱跳的回来了——” 陌上青似乎不自然的清了下嗓音,当年的事他还是不习惯提起,卓小镯却无视了,继续跟苏小昭道:“虽然给他感觉怪怪的,可是说到底我跟卓惊弦不还是没有血缘的么。” ——要真有血缘那她才惊悚咧。 那样华美妖异得不似凡人,她这等凡胎**怎么可能有遗传到他的血脉。 她也不是完全不混乱的,只是她选择完全无视掉—— 对,当他是陌生人就好了,只是个认识她生母的陌生人罢了。连那个生母都已经不在人世何必在意他呢。 “所以我个人的这种小事就先不要理会了,我们讨论正事要紧。”她笑眯眯笑眯眯,堆起来的满面笑容都在拒绝继续这个话题。 苏小昭只能看向陌上青,他沉默片刻微微合下眼,表示随她。 于是苏小昭也转了话题,“玉匣子打开了么?” 卓小镯拿出玉匣子,“公子虽然猜的没错,这玉匣子果然是出自万花,但是密探之中没有人能破解。据说只有前代弟子中寥寥几人能够没有机关图完好打开,可是你也知道黑龙一役之后前代弟子没剩下几人,如今活着的大多位高权重,我看我们还是直接劈了这匣子比较容易些。” “——前代弟子……”苏小昭似乎若有所思,小镯忙问:“你有人选?” “……万无常。” 卓小镯对万无常本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是千机阁那个鬼地方她总还是记得的。 好容易从那里出来,还要再回去? “——我们可以等卓惊弦离开。他总会离开万花,届时我们再去,万无常不会为难你的。” 小镯自然也听说自己这条小命能捡回来都靠万无常,对苏小昭的话也无法反驳,“那就只去试试看——但愿我的面子真有那么大。”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在线阅读 <!t;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肉文屋 /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第21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6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go> 一个玉匣子,也曾搅乱了江湖。 它从黑道之首十二连环坞里流出,传闻是十二连环坞水主卓惊弦贴身之物,里面藏着足以撼动十二连环坞的秘密,却被他身边一个人叛徒盗走。 十二连环坞若动,整个黑道便乱,谁又能认为,这与江湖无干?太多人想得到玉匣子,卓惊弦却如此轻易的将它给了苏小昭。所以她不会相信传言,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把会动到自利益的东西交给他人。 卓惊弦将这个匣子给她,是希望它被打开?或只是听天由命—— “你们真的要打开这个匣子?” 对于他们的去而复返万无常似乎不怎么赞同,不过至少没有下逐客令。 卓小镯点头,“还请前辈帮忙。” 也许是这个人看起来太过郁冰冷,她还一直怀疑苏小昭的判断不太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帮她,结果倒是比较意外,他并没有再多说便着手破解机关。 他并不需要太久,只是将匣子递给卓小镯时却道:“我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想看里面的东西。” 苏小昭问:“前辈是不是知道里面是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如果,看过之后还有什么要问的,再来找我吧。”他说罢便转身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看来他已经确信她们一定会有问题,卓小镯转头看看苏小昭,正要把匣子地给她,“要现在看么?虽然按规矩该公子先过目,不过他说过这个盒子你可以做主的。” 如果回去再看,倘若真的有什么问题,再回来问岂不麻烦。 但苏小昭却没有接,将匣子又推回来,“我想这个应该由你来看。” “我?”——不会又是因为她跟卓惊弦那种都算不上关系的关系吧?比较起来苏小昭跟卓惊弦还比较熟呢——不过她不是那么婆妈的子。 “那好,一起看。” ——※——※——※—— 【惊弦:想给你写信越来越难了。 他对我的看守变得很严,我甚至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送出去。】 【惊弦:师兄今天来看我,我托他将这封信带给你。 我在纯阳很好,你不用担心……】 【惊弦:离开万花!去任何地方都好,不要让他找到你! ——当心浩气盟。】 【惊弦,别忘了我。】 ——那里面所有的,就只是信笺。 有悄悄递送的,有场面话的,有的似乎只是写来做一个寄托,很久以后才一起被送到卓惊弦手上。 他们还没有一一细读,只试着简单整理了顺序,拼凑出一对被拆散的情人。 ——似乎是被什么不得了的人看中的方瑾夜,因为某些原因被自己的师父送到了纯阳,几乎是被秘密的囚禁着,却不屈服,不妥协,就算没有自由,不爱的就是不爱,没有人可以改变她的心。 苏小昭似乎明白了卓惊弦放她走的原因,那一晚回头时卓惊弦在高塔上的身影,似乎一下子变得清晰。 这就是玉匣子里的秘密? 被那么多人争夺的,结果,只是对他们来说毫无价值的东西? “——我擦啊!这是什么样的人渣!” 卓小镯气愤着却好似没什么代入感,在信笺里翻找着那个为了私欲就拆散一对情人把方瑾夜一直囚禁到死的人渣的名字,“纯阳居然也会发生这种事!师父你没有听过?” 苏小昭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搞的人人都知道,华山那么大又人烟稀少,要藏一个人岂不容易。” 何况二十年前陌上青也年纪尚轻,这种事怎么能让年轻弟子知道。 陌上青却没有说话,冰山一般的脸如同蒙了云一般难看。卓小镯一见便扯过他手中那封信笺,“找到那人的名字了?该不会刚好是你认识的?” 她一目扫过,视线落在那句话上—— 【惊弦,李郁清已答应纯阳加入浩气盟共同抵御恶人谷,我想,他不会放我离开了。】 ——她算是贡品还是代价?是纯阳加入浩气盟的条件?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李郁清!! 纯阳前掌门,陌上青的师父李郁清!! ——这不科学!!卓小镯顿时被奔腾的草泥马碾得体无完肤连呐喊都堵在口发不出去,陌上青沉着脸道:“这不可能。” “——难道方瑾夜诬陷他吗??好,我们找万前辈问个清楚!” 万无常知道卓小镯一定会来问的。沉默了二十年,也是时候了…… “那个人的确就是李郁清。当年浩气与恶人之战正是最烈的时候,浩气盟极力劝服纯阳能够下山入盟齐力抗衡恶人,迫于盟里的压力,师父将李郁清中意的师妹送去了纯阳。” “那只是一面之词。” 万无常没有理会陌上青沉的话语,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在无视他,因为他是纯阳。 心结犹在。 “可是她怎么会死的?我是说她一直都那么……” 不服输,不放弃,她看起来并不是个会寻死的人—— 万无常的目光默默落向卓小镯,那仿佛在说明着什么——卓小镯的话一下子咽回去,突然也就明白了——“那不可能!!” 相比陌上青的否定,卓小镯几乎用尖叫着不肯承认。 她现在情愿有个人来告诉她卓惊弦才是她亲爹!! “李郁清不肯让自己的身份蒙上污点,他认为瑾夜是他的业障,不允许任何人去见她,连生产时也是。她知道自己若死李郁清绝不会善待你,所以托人在她死后将你交付给卓九。” ——那是真的。 否认的话再说不出口,因为——她是他也业障——那的的确确是李郁清会说的话。 卓小镯看向陌上青,多可笑啊,二十年前,他说方瑾夜是他的业障,让她自生自灭。三年前,他说她是陌上青的业障一再想要杀她。兜兜转转,他要杀的是他二十年前的污点。 现在,陌上青还要帮李郁清说话吗? 万无常暗哑的声音在低低的说,“有时候我忍不住猜测……卓九跟你失散,是有心还是无意。但他当时也自身难保,着实无法追究。” 那些卓小镯不在乎,卓惊弦于她不过是陌生人,跟那个足以颠覆她人生观的真相比起来卓惊弦做了什么都无所谓。 苏小昭知道现在最好让小镯一个人去消化这个真相,剩下的只能由她来问清楚。 “是九爷和方瑾夜联手引浩气和恶人在黑龙相争?” “他们只是想摆脱,卓九投身恶人谷,和瑾夜书信联系的这一切最初只是想引李郁清离开华山。但是一切都安排好,瑾夜却已经不在人世。” “所以九爷跟天一教联手?那么黑龙和浩气的大军,是变成了尸体,还是黑龙沼里的尸人?” 颠覆了二十年前的江湖的,竟会是这样的真相。 他让所有的人都为此付出了代价,那代价,太大…… “可是李郁清还活着……” “没错,那大概是卓九活着唯一的目标。” 李郁清已闭关且终年不下纯阳,卓惊弦只能等。等杀他的机会,或者自己强大到可以杀上门。他不急,只是慢慢等。因为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他的人生再无其他。 紫衫流光,华贵倾城,但若没有了仇恨,他也只剩了一个华美的躯壳。 玉匣子里的,不是什么十二连环坞的秘密。 因为他早已经什么都不怕不在乎,浩气盟和恶人谷的旧债又如何,事到如今谁还有能力来找他算账? 那里面真正的秘密,是纯阳,浩气盟,是可以撼动整个江湖的真相。 她的口很堵,她也许隐约明白了卓惊弦将玉匣子交给她的心情。 二十年了,他背负着,珍惜着。但这玉匣子在他身边一日,这个秘密就不会为世人所知。他不会让方瑾夜与他的私信成为江湖的谈资。 可是,二十年了。 一切淡去,沉淀,珍惜的早已经刻进心里不见得需要放在身边。他是否也想看看,倘若一切被公开会如何,还是继续被埋葬下去? 既然他不可能自己抉择,他选了苏小昭——这个结果,由她来决定。 他只是转身,等待。 他的背影却揪着她的心,那些等待,那些沉淀的痛,是二十年的伤痕累累。 但是,她却不能那么做。 她慢慢收起信笺,一张张,收进匣中。 旧债只能埋葬,再掀来开没有任何益处,不过是又一场江湖动荡。埋葬吧,既然是由她来选择。卓惊弦选了她,是不是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果。 ——※——※——※—— “已经决定什么时候离开了吗?” “嗯,事情都结束了,我们该回去了。你也该回去了。” 苏小昭瘦小的身影偎在莲九笙身旁,在树上看着百里万花千重紫,他紧了紧手臂,用袖子替她挡住微凉的风。 “可是你还放不下?”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于江湖我知道玉匣子不该再出现,可是对九爷,我不知道公不公平……” “有一件事你想错了。他也是了解你的,所以他赌的不是你是否会公开玉匣子,而是最终由你还是花楼来开启这个匣子。只能是命,何必有负担。” 她低低的“嗯”一声,像要把自己埋进他怀里,却又小心翼翼,好像每一个碰触,每一句话都要谨慎。 莲九笙轻抚着她的头,他知道他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虽然对很多事情避而不谈,从不逾越,但没有这样小心翼翼的谨慎。 他的小昭,没有这么敏锐就好了。 那样他们还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莲九笙和花楼枭,只是两个可以毫无顾虑相爱的人。 “等我们回去,长安的叶子就该落尽了。”他抬起苏小昭的脸,暖暖的眼,弯弯的唇,盈着浅泓轻波,“扬州的秋天却正是美的时候,待回去,再一同看罢。” 他低头吻上苏小昭的唇,微凉的唇轻轻浅浅缓缓流连,温柔得叫人悲伤。 苏小昭反搂住他的脖子,迎上去加深了厮磨,像要赶走那种叫人悲伤的预感一般,只希望被他的气息充斥了整个思绪可以什么也不去想。 莲九笙在她的主动下沉重了呼吸狠狠吻着,终于分开彼此将她抱起从树上跳下,走回房中。 他将她放在床上,倾身将她笼罩在自己的影下,低头看着,像要把她印在眼中,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手掌抚过脸颊,掌心中是那个让他曾经爱着却又陌生着的女子。 “你知道,那一晚之后我再没有碰过你。因为那时候我知道那是错的,得到并不是爱,那不是我想要的。” 在花楼的一夜相拥,只如一场较量,又或只是他的赌气罢了。 因为苏小昭是暗夜之枭,这个意外让他有些心烦意乱,他只是想要得到些什么来消除内心的不满,但得到了,才知道那是错的。他要的不是她的身体,那明明是他那么珍惜的女孩,明明,一直以为她只是他一个人的—— 他们像第一次碰触着彼此般,有些拘谨,有些急切,心跳得有些无措,再近的距离也不满足,只想更近一些,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填补了渴望,慢慢习惯爱了彼此,倦了彼此,相偎老去。 ——※——※——※—— 睁开眼时已不见了莲九笙。 ——扬州的秋天却正是美的时候,待回去,再一同看罢。 天涯明月,扬州同秋。 只是,她再也见不到莲九笙。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在线阅读 <!t;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肉文屋 /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第22章 桃源梦魇,风雨万花7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go> 扬州,七秀——恶、人、禁、入! 每一次苏小昭看到那块牌子都很囧,堂堂大七秀坊摆这么块牌子像什么样子?可是颜如烟对莫小铩深恶痛绝的地步只怕人类是阻止不了她了…… 但是,难道人类就阻止得了莫小铩么…… “小昭!”高高蹲在柱子上的少年笑容灿烂得让苏小昭抬头时差点晃瞎了她的眼,她看那少年从天而降,背上的包裹大到能塞进一头牛。 这包袱实在让人小有压力啊…… 莫小铩把包袱解下来往苏小昭怀里一塞,“来,给你的~” “……你这次又去了哪里?” “我去了洛阳,下次打算去成都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想吃的?要不要带个熊猫给你?” “不,不用了,真的……你给我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莫小铩真的开始了他的“雄心壮志”,踏遍大江南北,吃尽五湖四海,只是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搜罗大堆好吃的好玩的送来扬州。苏小昭都要担心她那已经快被堆满的房间了…… 莫小铩闪闪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盯着她,“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咦……她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啊!在那里!!恶人小子又来了!” “小子!离开小昭师妹!!” 莫小铩“啧”一声,连好好说个话也不能,可是谁让他给花楼背了黑锅,自苏小昭从万花谷回来之后他就成了七秀的头号公敌,他一直觉得在那块牌子上颜如烟想写的是“莫小铩与狗不得进入”。 他只能拉起苏小昭一起跑,苏小昭忍不住道:“小铩你可以不必特地给我送东西的——”大江南北他其实本可以畅所开游不必时时还得赶回扬州来当过街老鼠—— “那不行,小镯大姐要我一定要哄你开心,不然她要来追杀我的——放心七秀的大姐们跟她比起来本没什么可怕……” ——只除了一个人吧。 他们都在担心她。 从万花谷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莲九笙,她什么也没说但小镯还是感觉到了什么吧。尽管她自己身上发生了那么多事但还是在担心苏小昭。 连她都注意到……莲九笙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吗。就算是莫小铩这般没脑子,被卓小镯提点到那样要还不明白那就是真傻了。 “小昭,你跟我一起去啊!外面那么大,真的足够让你眼花缭乱把什么都忘了!” “不行。”她轻声道,“秋天还没有过。” ——他们约好的,所以就算不再见,他也一定在和她一起看着扬州的秋天。 莫小铩直想哀嚎,为什么要搞怎么复杂啊~~!他丫人都走了,开开心心的忘了他不好吗? 不过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哀嚎就突然刹住脚,面前颜如烟一脸冷抽出双剑,“——莫、小、铩,你还真的不怕死——” 在经历不少以后莫小铩多少一变乖了一点,他放开苏小昭,“我下次再来看你,等我的大熊猫啊~!”便在一群七秀弟子的追赶中逃得无影无踪。 ——大熊猫啊……苏小昭有些为难。 七秀能养么…… ——※——※——※—— 苏小昭的生活跟过去没有什么不同,除了没有莲九笙。 就像他的出现时那样,没有来历,没有人知道,一如他从没有在江湖中存在过。 她站在二十四桥上,远远歌舞升平,团扇摇曳像点点星火。却突然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其实,她从没有属于过这里。 一转身漪公子正带着花年花碎走过二十四桥,她片刻停滞,缓缓躬身一礼。 漪公子是视线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如同无物般从她身边走过,步步沙华转瞬飞灭,彼岸生,彼岸灭,凉寒如夜。 花年花岁只迟疑对视一眼便忙跟上,随着那个致妖娆的华丽人偶离去。 那一年,他在火光中走近,背后雕梁画栋灰飞烟灭。 ——你不逃么? ——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阿枭姑娘,公子急召。” 她的视线从火红的背影上收回来,当漪公子转过重重廊桥远远回头看向这里,二十四桥上已经没有苏小昭的身影。 ——※——※——※—— 即使外面的花快落尽,花楼里也总还是有花可赏。 花事一面赏花,看着走进来的苏小昭对她一笑,“回来了?坐。” 虽然花楼公子总是在笑的,但有时候他对你笑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还要坐的时候。苏小昭是他的福将,他的笑自然也格外妩媚。 “公子有事就请吩咐。” “先坐。” 好吧,看来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你在七秀,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苏小昭怔了怔,“公子何意?” “——因为,你离开七秀的时候到了。若还有什么未了结,能帮我会尽量帮你了却,之后,你就不再是七秀弟子了。”他的目光仿佛颇有深意般含笑望着她,苏小昭无心去在意他目光里的含义,只能去理解着“离开七秀的时候到了”这句话。 真的到了这一天,她似乎比预想中要平静。 “公子说过,若要离开七秀,必定是因为更重要的事——” “没错。”他的笑容微敛,收起那种有所指的神色,脸上依然笑着,眼中却已没有了笑意。“——你在七秀十年,若不够重要是不会动你的。这件事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而你也会情愿,就算离开七秀。” 苏小昭静静看着花事等他说完,但心里已隐约有了些许预感—— “朱颜阁,已经重现江湖了。” ——那曾是一个噩梦。 是七秀公子用漫天火光灼尽的噩梦。但她知道,火烧无盐,烧掉的只是朱颜阁的气焰,只要杜迭姬没有除,这一天迟早会来。 那是她心甘情愿离开七秀,唯一的原因。 她平静的双目中是坚定不移的光,只有朱颜阁,她一定要亲手铲除。 “——请公子告知详情。” 她的反应不出花事意外,她是他得力的福将,不会让他失望。他拿出密函推到她面前,“十年前,朱颜阁巴结朝廷勾结水贼,培养的众多细作已经渗透了江湖和官场,却在如日中天的时候被七秀公子大伤元气由明转暗。这些年他们虽销声匿迹,实际上却依然在渗透官场,被某些权贵庇护。花楼的密探已经在里面潜伏了十年,无奈朱颜阁管控严密动弹不得,但现在却有一个机会,送你进朱颜阁去接近杜迭姬。” 苏小昭脸上透出微微的迟疑,“但是,万一……?” “——你猜,十年之后她还能不能认出你?这十年密探你做的很好,你可以成为苏小昭,也就可以再成为另一个人,要相信自己不会有问题。我要十年之后,杜迭姬‘再一次’看中你,所以这件事,只有你可以。” ——因为,她不是七秀那个不起眼的苏小昭,她是曾被杜迭姬看重的孩子。 她曾经培养的孩子,回来亲手毁了朱颜阁,不是很有趣么。 卓小镯回到花楼时,苏小昭人已经走了。 她不禁道:“都快去朱颜阁了,她还回七秀做什么?” “毕竟是生活了十年的地方,总要道个别吧。”花楼公子轻笑,“那丫头还真是没**,都要离开七秀没了顾忌,还不趁这个时候把想做的事干脆点做完。本来想我这里有不错的药可以当做福利给她让她把七秀公子睡了了个心愿——” “等等——”卓小镯满头黑线的打断他,“你明明就不喜欢她跟七秀公子……” “我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么,不过是睡一睡罢了。”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反正苏小昭此番一离七秀他们也再不会有什么关系,他当然乐意看那个高傲的家伙被人白睡。 卓小镯已经对他充满鄙视无力吐槽,“那也要阿枭愿意好不好,人家现在心里有莲九笙,谁要去睡那个无情无义的七秀公子!” 既然说到了莲九笙,花事便顺便问道:“你还在帮她找莲九笙?有下落了?” “没有……”她无奈地趴在桌上,如今也只有卓小镯还没有放弃找莲九笙了,她就不明白苏小昭怎么会那么平静,莲九笙又怎么可以说走就走,连她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他们明明是相爱的不是吗。 “这个人怎么会一点踪迹都没有呢,像他这样人无论放在哪里都应该很惹眼,那种气度和姿态本隐藏不来。江湖中这样的人物数也数的出,没道理完全找不到迹象……”她忍不住还是怀疑,“就真的没有可能是七秀公子?撇开无情无义这点不谈他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一美人……” 花事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什么第一美人那是花楼第一大忌也只有卓小镯敢当着他的面说。 “花楼也不是没过莲九笙的身份,但是七秀公子一早就被排除了的——阿枭在七秀待了十年,她的心也在七秀公子身上系了十年,那个人站在她面前,她会认不出?” 花楼没有怀疑过七秀公子,是因为对暗夜之枭的信任。 卓小镯无法反驳,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真的要放弃莲九笙这个身份,放弃苏小昭了吗? “先不提阿枭,那么你呢?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世,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还每日过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卓小镯各种嗤之以鼻,“身世?又不能当饭吃!我只要知道自己是师父养大的就够了,不过至少能让师父彻底看清李郁清的为人肯尽早跟我离开纯阳了,至于李郁清那种衣冠禽兽跟我有个鸟蛋关系?” 这一边还真是彻彻底底的逃避现实啊~~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在线阅读 <!t;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肉文屋 /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第23 扬州秋,别七秀(上)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go> 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秀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 ——扬州瘦西湖畔,七秀坊。 她站在步莲台的最高处,放眼便是整个七秀,用十年的时间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却最终不属于这里。 她是迟钝不开窍,连一曲舞都跳不好的苏小缺。 从来没有一个弟子十年也没有被允许剑,从来没有一个弟子,连一次也没有被允许登上步莲台。 鼓声声声响,远处丝乐鸣响各自却融在一起谱着一支共同的曲子。 苏小昭缓缓起剑,这是她第一次在步莲台舞剑,也不会有下一次。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她的剑没有一舞动四方的气势,只是平缓而流畅,宛若怕惊动了什么一般,轻轻低昂。 七秀剑舞也可以这么静,音轻如水,不见涛光。 怀着各种好奇围观的师姐们也都安静了,原来……苏小昭也可以跳的出来嘛,还是颜如烟真的下了血本朽木也能雕成材…… 她们现在是该做什么评价? 短短一曲,苏小昭没有让自己太抢眼,只是客气的还了借来的佩剑。 “小昭师妹还真是惊讶的让人都说不出话,几时都练得这么好了,先前还一直藏着都不肯跳给师姐们看。” “师姐过奖,不过刚记住步法而已,哪里就敢献丑了。要说好,也是颜师姐教的好罢了。” 她一如往日谦逊乖巧得恰如其分,安静的笑容就如云淡风轻的天空,却让站在一边的颜如烟一句话也说不出。 耳边有再多恭维贺喜,朽木也能开出花,她一句也听不进,只是定定盯着苏小昭——她亲手教的自己再清楚不过,那本与她无关,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疑问的目光却都被苏小昭平静淡然的笑容挡了回来,天衣无缝。 为什么一瞬间她的小缺变得这么远,好像再也抓不住够不到。 她一定有什么,有很多要问苏小昭,可她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能看着她走近,平淡,客气,“谢师姐这么久以来的教导。” “小缺你这是在做什么?” ——谁来,拉住她——她不知道该阻拦什么,可就是觉得再不拦住苏小昭她就要不见了似的—— “师姐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帮你,你不要想做什么奇怪的事!” 苏小昭笑得微微无奈,为什么就是奇怪的事了呢……可是既然颜如烟察觉到了什么,她不想勉强她。 也不是不可以自己来,只是这样一来,手段难免强硬一点了…… 她本想安安静静的离开,嫁人也好,出家也好,因为她是苏小昭,不会有人对此有太多怀疑。只是不能再让莫小铩来背黑锅,他日后行走江湖的日子还多,而她却要从此消失于江湖。 “花年姐。” “——小昭啊,有事?” “嗯。刚刚遇见花岁姐,要我帮忙叫你去厨房一下。” “咦,这个时间她去厨房做什么,我这就去。” 花年推开厨房的门,哪里见着花岁的影子,却是身后的门一下子便被关上落锁,她瞬间明白过来,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 “小昭!苏小昭你别犯傻啊!你知道公子最讨厌什么的——” 门外传来苏小昭平静的声音,“抱歉花年姐,只要一会儿就好。” ——又一个犯傻的姑娘。 花年一直以为苏小昭不会有问题的,因为她一直都那么乖,那么懂得分寸的啊。可是如今已经被关在这里,她也只是无能为力——她和花岁,并不懂得武功的。 反正如苏小昭所说,要不了多久的,只要到了开火的时间,厨房的丫头就会发现她……然而刚要找地方坐一下,却看到被砸晕在柴火旁的花岁,一丝血迹顺着额头流下。 ——※——※——※—— 她替漪公子收拾好房间,整理好床铺,知道他从不喜欢在房间里摆放盆栽,将自己做的绢花在花瓶里,在一室茜色纱幔中,像白梅点点绽放无香。 在去长安的路上,她想她应该是幸福的。第一次离他那么近,局促着,满足着,因为那时候她是那样没有**,单纯,全心的仰望那个人。 没有奢望,就不会失望,不会受伤。 她能够放任的,就只有自己的视线。用眼睛去看,把那个人印在心里,连一片衣角也不去碰。那就是全部。 可是她知道,连那样也不行了。他移开视线视若无物,再也不会回给她一个轻如涟漪的笑,她那个在彼岸妖娆绽放的少年,已经不见了。 哪怕是个华丽人偶,她也曾希望他在的。只要他在那里。 漪公子迈进房中的瞬间微微怔了怔,房间里的一切都不像花年花岁平日的风格,她们不会随意违背他定下的要求。房间里的心出自另一个人之手,每一处,都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然后,他看到苏小昭。脚步顿住,只能定定的看着她…… “公子。” 她为什么依然在笑,平淡,有礼,一如寻常。 她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想移开视线,只冷冷说“出去”两个字就足够。可是开口,却不受控制般问出:“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想替公子做点什么,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因为,这是最后能替他做点什么了。 “——出去!” ——在还没有任何人看到之前—— 她浅浅的笑,纵然笑得有些难看——那些过去看不懂的,好像一下子看懂了。只是都太迟了。 外面匆忙的脚步声已经向院中赶来,她以为还有一点时间——不过这样也好,她也没有什么话要说了…… 擅闯七秀公子寝楼意图不轨者,逐出七秀。因为七秀公子的特殊身份,这已经成为七秀坊的铁律。 漪公子眉间几乎难以辨别的轻蹙,突然打开环廊的门走了出去,苏小昭觉得自己好傻居然会想他是不是要赶出去补救一些什么,如果有机会改变“意图不轨”这一点……可是他不会,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 她站在楼上,从窗户看到花年扶着刚止血的花岁,带着护坊弟子还有一些被惊动的秀坊弟子已经走进院中。 “公子!你没事吧?苏小昭打伤了花岁潜进公子楼中——” ——苏小昭打伤了花岁。 漪公子的视线在花岁头上微滞,转身看向屋里的苏小昭—— 她从不知道,那个人偶的眼里也是可以有感情的。 那一眼的愕然,是难以辨别的绝望——她竟然断了一切退路,决意离开。 ——从七秀这个华美的金丝笼里,留下他一个人。 “公子!是否需要护坊弟子上楼捉拿?” “不必。”他已淡淡冷下眉眼,如彼岸渊,不见边际满夜荒芜——“苏小昭擅闯掌门寝阁,伤及同门,即日赶出七秀。” 那就是她要的吗。 转回头迎上的只是苏小昭淡淡苦笑,即使是她自己的决定,断了一切退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像被生生扯掉一块,片片血。 七秀坊——这是他给她的安身之处,即使只是如同放养在这里,即使只是一场欺骗。 喉咙里被堵了一般,只能艰涩的挤出一句:“公子保重。” 她转身下楼,却突然被一把拉住撞进他的膛,双臂紧紧收紧把她圈在其中不留半点空隙——他不能放她走! 这七秀,是他自己的金丝笼!只要放手就只能看着她飞,再也不能抓她回来—— 撕裂口一般的痛突然从心口蔓延,她一直努力的压在最深处不敢半点碰触,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要来碰—— “——这是你选的!是你要从我面前消失的!你既然选了忠于自己的路就不要再来动摇我!” 抱紧她的手臂蓦然一松——她不是想说那句,她明明清楚他的身份和立场,她只是好像不破坏掉什么就无法掩盖口的痛,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自己不能在他痛楚的目光中离开,只能说一句“她们就要上来了。”挣脱他的手臂下楼。 ——一张蒙面巾,可以隐藏身份吗。 如果她没有在月光下看到他的脸就好了。 改变唇色,就可以让唇形看起来变得不同。可那双眼,她印在心里十年。 如果他没有抱住她就好了。 那样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只是自己看错了认错了,也许有一日莲九笙还会出现在她面前。 ——他身上从不留下气味,因为外貌可以骗人,气味却如烙印。 漪公子从不靠近任何人,洁癖到小小的碰触也不能,就连他的寝楼都除了花年花岁不让任何人进入。 而花年花岁,也从未被允许离开七秀坊,一生也没有机会见到莲九笙。 ——所以莲九笙才会出现在前往长安的路上,所以他才会好心把困在树上的她扶下来。 ——所以去杀十二连环坞登徒子那晚他才会出现在卓惊弦的住处,他不是去找她的,他是去杀那三人的。 所以,他在看到了她的脸之后,才会转变了态度。 那一切并不是无迹可寻,只是她本就不去看。因为她的心不想看到真相。 护坊弟子上前押住她,她终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内没有走出来的漪公子。 一双漆黑琉璃,半隐在屋檐的影中,荒凉无际,深不见底。 江湖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会叫七秀公子的名字了。 他只是七秀公子,七秀掌门,是一个传奇。 他的名字是莲漪,那是叶潇湘给他的名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没有来到七秀以前,人世间已经再没有一个活着的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叫做莲九笙。 ——※——※——※—— 冬,小雪。 “阿枭姑娘,这边走。” 苏小昭被引至一间屋内,摘下锦缎的斗篷。屋里人打量她片刻,开口道:“阿枭姑娘,在下庸升,请姑娘今后喊我庸爷。我现在朱颜阁众多培养细作的暗班中负责其中一处的挑选,正要把几个姑娘送到杜阁主那里,几个姑娘互相并未见过,前事也都已安排好。但杜迭姬谨慎非常,还得替姑娘改变下容貌——为瞒过杜迭姬的眼,只怕姑娘日后难恢复本来容颜。” “是,我明白。但请庸爷安排。” ——只为铲除朱颜阁,容貌又有什么关系。当不回苏小昭,又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她能为漪公子,为自己,所做的最后的事。 “那么,这是姑娘今后的名字,就请忘掉原来的名字吧。” 她拿起庸爷推过来的字条,看着上面的“沐烟”二字,从今往后,苏小昭就真的消失不见。 “吓坏了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回七秀,以后就不用再怕了……” “——那么,我们两个就干脆在这里隐匿,成个亲,生几个孩子,从此消失于江湖,怎么样?” ……即使一切终成谎言,至少我还能为你,为自己,铲除朱颜。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在线阅读 <!t;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肉文屋 /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第24章 扬州秋,别七秀(下)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go> 他从水池中走出,垂落的黑发在背上紧贴,随着每一步在地面淌下一片水渍。 屏风外花年花岁在整理着衣物,“公子,替换的衣服都已经除皂角的味道,替您放在这里。——不过您什么时候能改改洁癖也让我们给您熏熏香,都没得发挥好无趣。” “是呐,枉公子这么美,却那么严重的洁癖真是浪费。” 莲漪在屏风里不急不缓擦着头发,唇畔的笑容不带温度。 洁癖么。 的确,是个很好的借口——在任何方面来说。 七秀建坊以来唯一一个男掌门,他的身份可想而知的特殊和敏感。七秀弟子个个姿容艳丽才艺双绝令江湖艳羡,而他日夜同姑娘们生活在一起,他知道这在世人眼里会变成怎样的一种扭曲。 七秀甚至多了一条新规矩——白天他会在忆盈楼,弟子可以在那里见他。但在内坊中,没有弟子可以擅自靠近他的寝楼。连唯一被允许近身侍奉的花年花岁在入夜之后也不可以进入。 任何影响七秀名誉的流言都不可以发生。整个七秀都在他的肩上,这是他飞不出的金丝笼。 在他走出屏风之前花年花岁就退出屋外等候,他选了她们,正是因为她们从不违抗从不怀疑,机灵却也忠心。 “公子,叶大公子派人送了信函来,可要我去取来?” “不必,我自己去忆盈楼看。” ——忆盈楼,听香坊,水云坊,二十四桥,步莲台……扬州七秀杨柳依依,水榭亭台风景如画,他走在这里,如这画里的一道景色,红衣如火飞扬,不见温度。 “——苏小缺!!你丫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么么!?” 咆哮的声音在水云坊外也能听到,颜如烟险些一口气没顺过来,其他姐妹们偷偷的笑着,连在水云坊观舞的访客也都在笑。 “——那就是小缺姑娘?果然‘名不虚传’。” “她可是七秀的一景,看过七秀剑舞却没见过苏小缺那也是不算到过七秀啊,哈哈哈哈……” 人们讨论的对象还在被颜如烟训斥着,微微汗颜微微无辜,丢脸什么的……真的已经习惯了…… 花年忍不住道:“小昭还真可怜,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大庭广众的被骂。要是我早哭着跑掉了。” “反正没什么急事,公子要不要去看一会儿?” “不必了,今天访客不少,人多了闹。”他懒散的笑笑转身,花年花岁忙跟上,“公子你不帮帮小昭啊?” 有他在颜如烟还能训的轻一点啊,谁都知道公子护着小昭嘛。 他侧目一笑却不停步,“她不会在意。” 侧目间的一眼,看到的是好似被训的抬不起头的苏小昭,一派温驯恭谦任由训斥,满面都是无奈却已经在左顾右盼只听不进。 他唇边的笑容加深,便忘记了收回。 苏小昭不会在意——因为,她又软又好捏?还是好脾气? 他可不知道一个温驯恭谦的女孩会屡教不听,在那个身娇体软后面,他所看到的是一份软绵绵的执拗,像儿时抓过的温吞蜗牛,一副碾死不回头的模样。 那是他的女孩,他亲手抱回七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孩。却也是不能碰触的女孩。 ——至少,现在的他是这么认为。一直都是这么认为。 “我以为你们只是告诉我叶大公子来了信函?” 花年花岁很肯定的应道,“是叶大公子来的啊。” 他淡淡扫一眼,“但是,没说是这么——多。” ——夺命连环邀请函? 他记得自己明明告诉过叶重华七秀没兴趣参与名剑大会…… “我知道,帮公子回绝掉,对吗?”她们可是最称心的奉剑弟子,无微不至不是最终目标,要做到哪怕公子语气里一个抑扬就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然而莲漪却意外地没有赞成她们的意图,执起其中一封,随意看一看,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抹似笑非笑,“去也不错。” ——她会去长安吧。 那个和苏小昭有什么地方些微相似的花楼密探。 花年花岁几乎立刻蹦起来,“公子要去长安吗?我们这就去准备!要带什么才好呢~~” 莲漪看她们一眼就知道她们在兴奋什么,一盆冷水泼过去,“你们不去。” “啊~~?” “你们两个去了,谁替我打理坊里的事呢?” 虽然对她们很抱歉,但他,又怎么能带让接触他最多的她们两人离开七秀坊呢。 忽而他唇边笑容一淡,看着手中信函——叶大公子想见见“传说中的苏小昭”。 他把手中的信函一团,随手扔进池中。那个叶重华,不看他的笑话会死么? 他一面无视掉信函,吩咐花年花岁需要准备的行装,通知被点名随行的弟子,一面却微微迟疑,终于还是开口道:“去告诉如烟,带上小昭。” ——带她去走走也好,何必管叶重华要说什么。 就算是唯一一个看穿了他心思的叶重华,也不会懂他远远看着苏小昭的心情。不会懂每次迎上苏小昭毫无掩饰的目光时,他心里的窒闷。 那是他的女孩,没有心机,不设防备,他却只能退却。 因为,她是他在七秀这个金丝笼里的一个寄托。而他却必须保护自己在金丝笼外的另一个寄托——银霜踏月,邪莲九笙。 邪侠,莲九笙。 ——人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留在人心里太过强烈的印象,足可以否认一切。 莲漪深知这一点,所以长久以来世人所见到的七秀公子,永远是彼岸沙华红衣如火,比女子更美比女子更魅,模糊掉别掩藏起男子气概,以此避人口舌之祸。他一身傲骨手段强硬不留情面,比女子更冷比女子更毒,以此断人妄想之念。 他为了七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人偶,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致无缺,没有任何人可以否认七秀公子。 他知道众人投在他身上的是什么样的目光,如廖千良的迷恋,如这些凤翔赌庄打手和镖局弟子的惊艳。即使他走在车队的最后,那些目光也不时会偷偷地投过来。 他从来都不在乎,他目光所及的只有一处——那个和小昭骑马并进的年轻小子,是谁。 “我倒不知小昭几时结识了这么一位少年俊才?”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仿佛是印证着某些不好的感觉,他浅浅悠然,知道旁边的弟子都在窥探着自己,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仿佛没有什么可让他在意。 直到有人缺神经的答道:“怕是小昭的缘分到了,那小子虽然没什么家世背景,但功夫却是不错,英雄不问出处,与小昭也登对的很……” 她后面说了什么,他已全然听不进,笑容像已经黏在了脸上的一层假壳子——为什么每个人都在盯着他,让他在这张面具下连气也不能透? 其实应该有所准备,也许会有这一天。 他不能要求每一个七秀弟子终身不谈嫁娶,同样也不能要求小昭。只是他安于小昭毫不掩饰的目光,却忘记每一次都无视了小昭目光的人,是他。 “只怕公子还得多出点嫁妆,别让小昭吃苦才好。” 莲漪黑如琉璃的眼比彼岸的夜更深,谁也看不透。他沉默半响却是笑容一深,“也是,虽说七秀坊自来没有准备嫁妆这一说,但又怎么能让小昭嫁出去吃苦呢。” 目光所及之处英姿勃发的少年,乖巧和煦的少女,一、对、璧、人。 气氛渐渐又恢复生动起来,弟子们因为他毫不在意的态度终于释怀,他笑着,应着,脸上没有温度的笑容,黏腻得让他自己都厌恶。 ——十年前,是他将她从火海里救出,带回七秀。 把她视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女孩,看着她一天天笨拙而努力的成长,注意到她的目光时时透过众多弟子落在他身上,平缓而坚定,柔软而执拗。 那不是件好事。明知道因为自己的秘密,他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威胁到七秀——但他心里却是欢喜的,让他在她的目光中也有些喜欢起自己所伪装的这个壳子来了。 因为,那是被她所喜欢的,她喜欢,就好。 他会因此而时常勾起嘴角挂上笑意,这个华丽致的人偶,仿佛也因此多了一份意义。不止为七秀。 只远远的看,不靠近,不碰触,就不算爱么? 为她毫不掩饰的心意心生欢喜,在她的目光中便平静和满足,就不算爱么? 但是是他十年来一直回避了苏小昭的目光,所以,她从不属于他。 十里红莲孽如骨,红颜如火骨如荼。 他站在暮色中,看黄昏的天空一片惨烈,一身红袍在黄昏的晚风中猎猎,华而不俗的金饰映着残阳最后的光,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七秀公子这个华丽的壳子之下,他却只能远远的站在红尘之外,连碰触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十里红莲孽如骨,江湖中这句话说的真是不错,都不知上天怎么就造出公子这般的人物。” 苏小昭怔怔听颜如烟说着,视线同其他人一样移不开,但是即使再多的目光中,莲漪也能感觉到她的存在,每一次,每一次,都可以毫不费力的找到她的视线——目光一瞬交错,他片刻怔然,因为,苏小昭的目光没有变。 整个暮色鲜活起来,红衣猎猎黑发飞扬,他在残阳逆光中弯起琉璃黑瞳对她微笑——她的心,没有变。 他不需要更多,他只知道一点——苏小昭没有爱上那个少年。 因为她的眼里,没有别人。 看着颜如烟安排她替他整理帐篷,他虽知道自己该回避,但就算是失而复得的些许得意忘形,他站在门口,看她略嫌单薄的身影忙碌。他们很少可以距离这么近,好像一伸手就可以碰到,却知道自己绝不可能伸出手。 至少此刻,她还是属于他的女孩,却是不能他碰触的女孩。咫尺也可以是天涯。 “怎么是你来替我整理么。” “公子……不中意么?” “我怎会不中意,只是以为你该会多出去走走罢了。”——例如,和那个姓莫的少年? 他在苏小昭脸上看见一瞬间的局促,那难以被辨别的慌乱,却让他的心安了下来。 因为她在乎。 他心中已完全消失了对莫小铩的介怀,那个孩子不会是他的威胁。 他该高兴吗? 继续把她放在眼前,不正视,不回应,只期望她和大多七秀弟子一样终身不嫁留在秀坊——这样,他就高兴了吗。他的笑容淡去了温度,重又冰凉黏腻像粘在脸上的一层壳子。 “——这里已经整理好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你去吧。” 一切在一瞬间便又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过,因为他只是个壳子——为了保护七秀而存在,不能去爱不能被爱的人偶。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在线阅读 <!t;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肉文屋 /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一)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go> 花楼枭,那三个字甚至不是她的名字。 他本连她的名字也不曾知道,但他并不在意。他所记得的,是那一夜明月当空下她惊诧回眸的一眼。 一半是相似,一半是相异,映着满轮的银月和他的影子,占了满眼。 所以那不过是一时兴起,因为她像小昭,但不是小昭。因为七秀公子和苏小昭不可以有任何瓜葛,但是莲九笙和花楼枭,是可以纠缠的。 那只是,一个消遣。 直到此时,他看着天色渐白,花楼枭目光愈冷。血迹点点滴在地面,汇集了小小的一滩。 她看也不看自己的伤,无视生死视线也不曾离开他半寸,那是一个真正杀手的资质。莲漪唇角的笑容已经淡得只剩一个弧度,为什么,对她这样的不惜命感到隐隐的气愤?。 他知道花楼密探是些什么人,她的生死跟他无关——但是他真的不想看,有着那样一双眼的女子,这样不爱惜自己。 “天亮了。”他淡淡说道,“你可以走了。我会依约,下一次带着玉匣子来的。” 花楼枭才收了刀,移开了戒备的视线。松懈的一瞬间,他却突然近前,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仿佛要磨着牙挤出这句话——“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 她凉淡的目光没有任何波动,“你要杀我么?” 他微默,缓缓道:“没有。” “那我何须送命?” 他微滞,笑了一下——是么,他可以理解为,她并不是那种亡命之徒么。只是转瞬他已敛去了笑容,淡淡重复道,“天亮了。” 他该回去了——继续当他的七秀公子。 只是——心里,放不下。 金苏红装妖娆生,七秀公子的人回来了,心却没有归位。那伤,只怕会让她吃些苦头,只是当看着她生死度外一心只有职责的忠犬模样时,莫名生气起来一心逼出她的底线。 可是他忘了,有这样一双眼的人是多么执拗,死不回头。 走出房间就听到走廊里弟子们的谈笑,“小昭你今天可真是赖床赖得出奇。” “这里可是长安呦,要赖床回秀坊再赖啦~~” 莲漪这才被拉回现实,调整好笑容漫步走过去,“哦?谁又赖床了?” “除了我们的赖床鬼还有谁啊?” 笑容里带着温软落向苏小昭,却微微淡去,细看了两眼,“脸色不好,是水土不服么?” “对呢……小昭少有赖床赖到这种时辰的,不舒服?” 苏小昭笑得腼腆,应着,“没什么大关系……” “小昭不舒服?”对颜如烟来说这自然是大事,“我让人去给你找个郎中,出门在外可不能马虎。” “师姐,不必了——” 莲漪一直看着苏小昭面色微微苍白却还忙去拦颜如烟,她一向如此脾气温吞却也有小小的执拗,不肯给别人添麻烦。只是她强撑着身体却没有注意到身后搬东西路过的藏剑弟子,被箱子撞得一个趔趄,莲漪一瞬间想都没想伸手拉了她一把,却觉触感微异,苏小昭脸色一变瞬间煞白。 他一愣,纵然神色如常,却压不住心里的惊异。 ——她的,手臂?。 目光在她煞白的脸上搜寻,仿佛想要看出些什么,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小昭没碰到哪里吧?”。 “我没事的,师姐也不必找郎中,不过是一点水土不服罢了……” “水土不服也不是小问题——” 莫小铩也嬉嬉笑着过来,“她那是不好意思呢,水土不服不就是泻肚子么,泻两天也就好了——那话怎么说的,拉肚子不是病,就是粑粑没拉净~” 七秀弟子都忍不住别开脸噗噗偷笑,莲漪的脸上却一点也笑不出来——她低着头,仿佛连看也不敢看自己一眼。 “既然她说没事,那就让她多休息便好了。” 颜如烟也只好顺从,“那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 “嗯。” 苏小昭苍白的脸上浅浅一个笑容,跟他告退回房。却依然低垂着眼,不见平日安静凝望的眼。 他看着苏小昭的背影,袖子下的手不自觉攥紧——只是个巧合,她许是在枫华谷受了伤,可是为何,心里无法静下来。 那些思绪纠纠缠缠让他有些许烦乱,无论苏小昭隐瞒了什么显然莫小铩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来帮腔——。 他是被排除在外,也被隐瞒的对象么。 “秀公,秀公?喂,莲漪!非得叫你大名才理我?” 莲漪瞄一眼坐在旁边隔着桌子倾身过来的叶重华,爱答不理着,“做什么?” “你有没有带那个小昭来?是哪一个?” ——有一种人,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莲漪还客气着,挑眉问道:“不好好看你的擂台,这么有闲情么?” 冰冷的魅,寒气四溢充满了拒绝,只可惜无论是他的冷还是他的魅对叶重华来说都彻底免疫——十几年的交情,从莲漪一到七秀坊他就代表大藏剑山庄对这个“多年友好近邻”的新美人表示了最大程度的热情欢迎玩到一起了。不管这丫现在变成个什么德行,洁癖,冷傲,拒人千里——这种穿开裆裤的交情难道会变么?。 既然吓不退他,莲漪直接选择了无视,正要继续喝茶下座散席上突然一阵骚动,清脆的巴掌声连这里都能够清楚听到——他一眼望去视线落在抓住苏小昭的人身上,顿时冻结。 ——没有人可以动七秀弟子,更没有人能动苏小昭!。 ——※——※——※——。 他会杀了他们。 “——在下,十二连环坞,卓惊弦。” 从那个人出现,从他将佩剑扔还给颜如烟扬长而去,从他咽下了这口气。心高气傲绝色冠天下的七秀公子又如何,为七秀,他忍。但他要那三人千刀万剐来偿还。 只是苏小昭眼里,又如何看他这个连一口气都不能替她出的男人?。 七秀公子,一生也只能是这样的男人。 锦衣夜行,丝光如银,却没有莲九笙往日的悠哉,一派只是肃杀。 他可以就这样杀进去,但蓦然停住的身影,却是因为看到了她——“你在这里做什么?”一把拉住正要潜进去的花楼枭,她嘴上虽说着“跟你没有关系”,却没有戒备他。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面对她的问题他没有说实话,“找你。” “那就给我半个时辰,办完事我自会来找你。”花楼枭似乎没有怀疑,只是甩开了他的手跳进院中。他只能在原地看着她,像被什么困住一般动也不能动——她来这里做什么?如此缘分如此巧合?可是他心里那些放不下忽视不掉的,是什么?。 知道她被请进房中,知道她跟卓惊弦交手,知道她被揭去面上的伪装——也知道,她杀了那三人。 她,杀了那三人。 风在耳边,他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指尖冰凉。 有些事,不可能的。绝对,绝对。 他可以怀疑任何人,但不能怀疑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女孩——是他抱回七秀,是他看她一天天成长,来七秀时她才只有六岁,在朱颜阁里也不过是尚未被训练的孩子,本不会有其他背景——可是,她花楼枭为什么要杀那三人?。 为什么,如此密探她却忘记了已被揭去的伪装,素颜从那间屋子里出来,连最后的可能也抹杀。 他以为那一刻,自己的血已经凝结。 “你的脸色,还真是不怎么好。” 他努力若无其事,在袖中紧紧攥着手,试图汲取掌心些微的温度,让指尖恢复。 有什么东西,已经毁了。 他抱回七秀的那个女孩在哪?他看着长大的苏小昭在哪?这是他的女孩,他却原来从未认识过她。一切都是假的,属于他的那个女孩再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他的平静,只因为他不能在她面前露出一丝蛛丝马迹,嘴角却再也染不上一丝笑意。 ——苏小昭,我以为自己一直掩饰的很好。原来,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玉匣子,你答应的,带来了么?” 他从腰间摘下锦袋扔给她,一直以来的作弄就到此结束了罢,她虽在骗他但他也算在骗她,就这样两清从此莲九笙和花楼枭不必再见——。 然而就在玉匣子拿到苏小昭手上那一刻一支箭向她横飞而来,莲漪一步上前抓住疾飞的箭矢甩开,却见有数不清的弓手包抄而来,一色的夜行衣难辨身份。 他一把拉过她躲过重重箭雨,暗处一人喊道:“把玉匣子交出来,就放你们走。否则,在这里被乱箭穿心,玉匣子我们一样拿得到。” 莲漪手中拉着苏小昭,掌心里仿佛要渐渐被她的温度烫起来——明明已经决定两清,可是在方才那一刻本想都没有想身体就已经动了。 他一个人可以脱身,他们的目标不是他。 可是,要他放开他已经拉在手中的人?。 他看向苏小昭,结果,还是放不开吗。就算知道了真相,就算感到自己被背叛,在这种时候,他还是只能紧紧拉着她。 ——就当做是他欺骗众人的报应吧。 他看向苏小昭,眼前的状况让她在深思着什么——显然,不该有太多人知道他们今晚的见面。 他站在她身后,突然抬起她的头,苏小昭向后一仰微微惊诧的仰面看向他—— “虽然我比较喜欢你无争的样子,不过不服输的时候似乎也不错。”他低下头,近得仿佛连气息都吹拂到彼此,感觉到苏小昭呼吸一滞,微微满意地勾起嘴角,弯弯的唇刷过她的唇—— 满意?不,那只是苦中作乐——既然她不再是他的苏小昭,就可以不用客气地捞回点福利吧。 “你——!” 她惊诧而微愠的眼让他的心情又有种微微扭曲的平衡,在他小心珍惜的苏小昭和肆意作弄的花楼枭之间,是她先破坏了他一直平衡的好好的一切。 “——走!” ——※——※——※——。 ——是他放不开手。 所以他不会再放开。 他不知道这一刻自己是不是把苏小昭凌驾七秀之上,只知道她的脾气,不死不休。要她为保命放弃玉匣子,没有可能。 莲漪心里有那么一丝,怨恨花楼。 冲出箭网,肋下传来的痛感让他清楚不能再带着苏小昭一起走,他可不想一死一双。他把苏小昭按在一棵树上,“躲着,我们分开走。” 那一眼看到的,是她眼中闪过真切的担忧,透着不安。就像苏小昭的眼。 苏小昭和花楼枭,哪一边才是真的?。 被打乱的平衡反复摇摆却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点,不知该爱该恨。 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好像只是掩饰起气息的沉重和混乱也需要花费很多力气,随着来寻他的花楼密探的指示,在看到来接他的苏小昭时,却不自觉的卸下了那些力气。 “我回来晚了……” “那倒没什么关系,不过,大概需要你来扶我一下。” 苏小昭整个人几乎是投进了他怀里,却像是撞进了心里,突然安心地把大半的重量都交给她,连防备的力气都没有。 对,他只是没有力气……他想这样告诉自己,那并不是轻信,他还没有决定要不要相信这个他已经分不清她究竟是谁的人。 不能回名剑会馆,莲漪没有拒绝跟小昭去花楼的行馆疗伤。 看她小心翼翼替他包扎伤处,手指冰凉着不敢碰触到他的皮肤,那样低垂的眉眼翕动的睫毛,在烛火中会让人产生某些错觉。 仿佛,很美好。 若没有彼此的欺骗和他刚刚发现的真相,也许,当真是美好的。 可是眼前的她卸去了花楼枭的犀利,周身柔和平静的气息本就是苏小昭——那个本该是一张假壳子的苏小昭。 ——哪一个才是真的?小昭,该让人相信哪一个你?。 他脸上悠然的笑,为她的局促而越发悠哉,心里却恨不得把她剥皮拆骨,看看里面包着的到底是颗什么样的心。 “为什么帮我?” 她的问题,他竟没有办法回答。或许他自己才是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人。 “你——也会后悔伤了人么?” “——对,我后悔了。” 从看到她的脸时,他就后悔了。因为他伤的,是他一直那么爱护的小昭。曾经真的当做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孩——他倾身向前,不轻不重,嘴唇摩挲过嘴唇,浅浅流连。 苏小昭是他碰不得的七秀弟子,但若,她不是苏小昭,只是花楼枭呢…… 苏小昭没有逃开,那双眼睛依然平静着,如同明月亘古不变。她只是伸出手,想要摘下他的面具——只有这个,也许一生,都不能让她看到。 他突然一拉苏小昭翻到身下,一手撑着,让漆黑的长发垂落在她四周仿佛包围其中。 “想看我的脸,我给你一次机会,只是你还要自己努力才行。” ——既然他找不到小昭了,那么骗了他的花楼枭,就来赔给他吧。 他的唇这一次却不再轻巧,厮磨轻咬着,撬开她的唇齿。沿着嘴唇,下巴,脖颈……她细致的肌肤温软着,有暖暖淡淡的气息,却几乎难以辨别味道……。 她和他是一样的。 有着同样的气息,只能生存在黑暗里的同类——既是同类,也有同类的方式可以相处。不能相依,便相争。 苏小昭闭了眼,伸手攀上他的脖颈,迎着那微凉的唇纠缠,仿佛要让他的唇厮磨上一片殷红的温度。他有少许意外,因为她的不反抗——但这样看似温驯的她却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咬他一口揭穿他的面目。 这只是一场美好的错觉,若他真的在这场错觉中被毫无防备的揭穿,那他的心便真的无可救药了吧。 手沿着她的腰索下去,轻轻拉开她的衣带,她便也不示弱般拉开他的衣带,丝衣柔滑一下便散开,她的手却再无落处。他轻笑,明白这非欢爱,而是一场较量——谁先沉沦,谁便输。 他面对着这张欺骗了他,却依然无辜的脸,只想将她生吞活剥。探入衣襟的手不再温柔,唇齿间渐深,如同掠夺。 ——把她,从他这里骗走的都还他。 全都还他。 番外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 莲漪半倚在床头看苏小昭披一件单衣拨动灯芯,明灭的火光将她的线条映得格外柔和,融在光影中有些不真实——想要得到她或许只是一时的赌气和不甘,但即使得到了,也依然感觉不到真实,充满疑惑。 她真的就毫不在意吗?。 “我在入花楼之前,曾是朱颜阁训练的细作——那是什么地方,你莲九笙想必不会不知道。” “朱颜阁的孩子,自小一视同仁训练,待模样初现便按照容貌分别对待。至八岁起教导房事,九、十岁上便已送上那些怪癖老儿的床。” “我自幼生得瘦小,比正常年纪看起来还要小很多,朱颜阁却颇中意我这一点,所以我被特地教导过——年纪小的孩子更容易让人不设防,不是么。” “但我快满九岁时,被花楼公子带出朱颜阁,才摆脱了那种命运。” 淡淡一句句不带感情又好似些许嘲讽,苏小昭缓缓叙述自己的过往,却像在说别人的事。 莲漪的心却一寸寸揪起来,一寸寸感到闷闷的痛——他生气,因为她骗了他。他试着释然,因为他也在欺骗众人。但直到此时那些疑惑解开,他才真的看清眼前的女子。 他曾以为给了她安稳的生活,原来她从不曾得到安稳和保护。不解她为什么会欺骗他,背叛七秀,原来,那不是背叛,只是她的命,她的苦。 她的不在意,只是因为她在朱颜阁接受过的那些教导——那些她努力忘记却又自幼植在她心里的东西,他多想替她剔除,让她真正的变成那个宁静无染的苏小昭,可是他却来迟了。 目光里的痛丝丝缕缕,替她痛着。 他知道花楼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又怎么还能怪她?只怪自己来的太迟罢—— 他柔和的目光盖起那些痛,摩挲着她的脸,苏小昭看来已经整理了情绪浅浅问,“你还是不肯让我看你的脸好去交差?” 他嘴角的弧度温柔起来,“只有这个不可以,你懂。” 只要一日他还是七秀公子,他就不能让她知道。不止因为自己的秘密和责任,也因为十年来她注视他的目光——她仰望了十年,凝视了十年的七秀公子。若只是单恋,迟早有一日会淡去,如若相爱,那只会成为两个人的苦。 明知没有结果,牵着手,走到分离。 所以他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就好——他是莲九笙,她是花楼枭,就让他们用这样的身份纠缠,让他再沉浸在这个美好的假象中自我满足一下……。 他的苏小昭不是假的,她一直都在这里,只是他以前没有看清罢了。 所以他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他的不甘得到的是身体的欢情,但他想要的,是心。 ——※——※——※——。 谁都不能爱的七秀公子,和爱上花楼枭的莲九笙。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每当他穿回那一身绛红如火,他便连目光都不可以在她身上停留。他怕,自己也跟眼前这个有些局促的女子一般,会在偶然间搞不清楚自己是谁。 叶重华在他房间里喋喋不休的吐槽管理名剑大会的苦处不肯走,让他不得不遣退了其他弟子免得叶大公子形象全无,他口干舌燥喝了口茶,才注意到旁边安静添茶的人——“你就是(莲漪暗恋的)那个小昭?” 莲漪忍下了一袖子给他甩出去的冲动,那些流言蜚语他过去一直无视,就算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罢了。可如今越是避讳,这丫来添什么乱?。 “你没有事要办么?可以整天跟我们这些闲人一起窝在这里,不去管事?” “不要那么小气,只不过是看一看。” 拿茶点来的颜如烟重重把茶点往桌上一放,“那你看我啊。” 叶重华起身,倾身向苏小昭,“那我先去名剑看看了——有机会,下次慢聊——” 苏小昭忙退开,手里茶壶里的热茶却溅在莲漪手上。 “对不起公子——”看她慌忙擦拭,微凉的手指碰在被烫红的肌肤上,如此接近,仿佛已经近得足够察觉到彼此的气息,他心中如警铃大作蓦然甩开了手——。 一瞬间,苏小昭眼中的错愕和刺痛让他顿住,即使清清楚楚的知道他伤了她—— ——他是七秀公子,这里没有容得下他舍与不舍的余地。疼,也得忍着,不忍,也得忍着,把她眼里的伤都划在自己心上,缓缓呼吸,压住伤口,连血都不能流出。 “——别碰我。” 不见血,只是疼。 那是七秀公子和苏小昭的距离,连碰触也不能。 “——七秀的大姐们,小昭我带走了,你们用不着费劲去找找了也没用。她自己愿意跟我走的,我可没绑着她也没锁着她,等我们大江南北玩够了小昭愿回来当然会回来,不过也说不定她更愿意跟我双宿双飞~” “臭小子少胡说八道!别想趁人之危,快让小昭回来,否则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 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苏小昭会心甘情愿跟莫小铩走,只有莲漪知道,真相并不会是那么简单。 他突然一片惶然,心里空洞洞的升起不安,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连脚下的地面也渐渐消失——她要走?。 暂时的?还是她要离开七秀回花楼去了?。 他蓦然转身,身后七秀弟子疑惑地唤他:“公子?” 他顿住脚,漠漠回头,刻意淡漠的声音虚假得像不是自己的,“她想出去就让她出去,七秀没必要锁着谁。” 他不在乎七秀弟子的目光,径自去寻叶重华——。 “帮我一次,什么都别问,只当和我一起出游。” “出游?可名剑大会这里——”叶重华的迟疑渐渐在他的目光里吞了回去,“我安排一下……可是,要多久?我是说我其实没和你在一起对吧?那我什么时候可以露面?” “我不知道……你自己随便编个理由回来就好。” “莲漪你……没事吧?”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莲漪动摇的样子?那个仿佛要屹立千年万年直到化石的无懈可击的人偶,还真要连他都忘记了莲漪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别太逼自己,七秀坊一个全是女子的门派挤身六大门派,当这个掌门不容易,尤其男人来当就更不容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为自己开开小差做点什么不过分——我什么也不问,你放心去。” “你为什么来?” “因为你似乎,忘记跟我道别。”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到那样的关系。” “——但是,不告而别会让我找不到你。”他微笑,在长安城外的落叶纷飞里,淡淡的唇勾出好看的弧度,魅惑,暧昧——幸好她只是来完成任务,幸好她没有真的要离开七秀。他又怎么还会放手?。 他爱着,伤着,作为七秀公子连碰也不能碰的女子——有什么理由,要让莲九笙也放开手? 那些分寸和规则,谁还要管? “——进谷吧。” 百里万花千重紫,那里是怎样一个桃源梦靥,他们还不曾知晓……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在线阅读 <!t;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肉文屋 /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十里红莲孽如骨:碰触你,是个禁忌(二)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go> ——二曲罪朱颜——。 朱颜香暖,梦生罪起。 庸升在朱颜阁里已有十余年,也算兢兢业业,从未有纰漏,才当上了一方管事,能够全权负责朱颜阁一处新人暗桩的培养。 自十年前七秀公子火烧无盐毁去了朱颜阁的据地令其元气大伤,杜迭姬便决定让朱颜阁暂时隐匿休养生息。 而他们失去的不仅是据地,还有那些自幼培养起来的男童女童。如今他们用来培养细作的暗桩分散在各处,由专人负责,互相之间并不联系——一切都很符合杜迭姬谨慎的作风,只令人不解的是,朱颜阁一藏竟然十年之久。尤其近年来她对各处暗桩的控制渐渐不那么紧密,这才让庸升有了可以活动的机会。 “——有传言说,杜迭姬近年似乎身体有恙,这倒是能够解释朱颜阁里现在的松懈状况,但她绝不会在人前表露,无从证实轻重。你若能在她身边站稳,第一件事便要证实此事,倘若是真,对我们来说无疑再好不过。” 苏小昭一袭水蓝锦缎雪袍踏上玉阶,这里的一切本该是陌生的,却有相似的风格陈设,同记忆中的朱颜阁仿佛重叠。 “阁主,五个姑娘都已经带到了。” “好,辛苦你了。”暖香帐内传出优雅圆润的声音,帐子被一个粉色衣衫的窈窕女子拉开,见得里面皮裘厚裹芙蓉香暖,杜迭姬憩在软榻上,依然如记忆中那般美艳。 “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小昭抬头的一瞬间心里压不住的泛起惶惑与不安,那些陈旧的记忆,儿时懵懂的恐惧,如同被眼前这张脸翻搅起来。一般的眉眼一般的笑容,,只是历经了岁月,愈加脂粉雍容。 ——厚重的脂粉,遮掩的是岁月的痕迹。 她的心忽而又定下来——她老了。 再好的脂粉也遮掩不了眉宇间的一丝疲态,十年,她终究老了,而自己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无助着只能惶恐度日的孩子。 她是来毁灭她的,已经不必再怕了——。 杜迭姬看似和蔼的笑容中威严而又充满了审视,视线一一扫过四个女子,在苏小昭身上稍停。 “你多大?” “阁主,这一次送来的姑娘都是十八。”旁边粉衣女子提醒着,杜迭姬点点头,思忖道:“年纪倒是稍大了些。” “阁主您忘记了,上次您说年纪大点的好,做事稳。”一旁粉衣女子言道。 看得出这女子应是她的左膀右臂,一面提点,又替庸升解了围卖了他人情,目光扫过四个女孩时,带着若有若无的优越和警告,宛若在宣誓着她的地位。 苏小昭平和的眉眼只淡淡迎着,没有张扬也不瑟缩。 杜迭姬的目光重又落回来,“这孩子看起来,身量倒是稍小。” 庸升忙将五女子的名册呈上,“她叫沐烟,其他四人从左依次是歧燕,玉岱,芙萱,凌姝。” 名册上记录了三人各自擅长和训练的结果,自也都是每个暗桩处最出挑的一个,杜迭姬只扫一眼并不十分有兴趣,对于这些记录她比较倾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粉蔻,你先替她们安排下住处,这几日让我看看她们的能力怎么样。” 粉蔻领命,“你们跟我来吧。” 她也多看了苏小昭一眼,却没能在她眼里找到满意的敬意——一起来的姑娘也都是多年训练出来的,自然懂得观颜察色,对粉蔻皆表现出得当的顺从。苏小昭的淡薄便格外扎眼着,分到的房间是最差的,一应用度自然苛刻。 她只是淡然,仿佛毫不在意。 谁都知道,在朱颜阁唯有出人头地才是出路。 若得杜迭姬青睐,便可如粉蔻一般颐指气使指挥他人,不必去做那些出生入死的事,更不用浑身媚术使尽,今夜毕,却不知明日又在何人床上。 所以她们极尽的姿容艳丽,八面玲珑,苏小昭在她们之中便如异类。 一身素色,宁静着一双眼,略施薄妆不见艳光,却在淡泊中仿佛藏着一抹惊鸿。她对于粉蔻的针锋相对视而不见,即使面对杜迭姬时,亦是恭敬而不卑不亢。 ——可是,偏偏在她们之中,杜迭姬第一个注意到的是她,第一个记住的也是她。 “阁主要先看看你们的功夫,你们两人一对比剑。” 粉蔻一做安排,四个女子便自动两人一组,余下苏小昭。 ——没人会去找她的,连与旁人的关系都处理不好,还怎么当细作?。 “粉蔻。” “是,阁主有什么吩咐?” “你去和沐烟对剑。” 粉蔻的得意一下子凝在脸上,“我……?” “怎么?” “——是,属下这就去。” 只怕这下子,粉蔻对苏小昭的敌意更大了。 彼此都是各个暗桩所培养的最出色的细作,谁对谁也不会大意。 粉蔻面对着眼前宁静淡泊的女子,仿佛她身上连一点威胁也没有,她却突然觉得那更像是一种无懈可击,让她无从下手。索剑一横直冲而去——剑如人,她的剑法犀繁复多变,让人眼花缭乱。苏小昭却只是躲避,盯紧她的剑法看清路数一击而就,粉蔻手中的剑顿时被挑飞出去。 她微微失色,威胁感顿时袭来——这怎么能够容许,在杜迭姬面前的失败—— “粉蔻,看来你近来懈怠不少。” 她忙跪下去,“阁主见谅,粉蔻一定认真练功——” “无妨,不过是姐妹间的比试,输赢没什么重要。”清清淡淡一句听在粉蔻耳中如晴天霹雳——姐妹?谁跟她们那种细作是姐妹?她一直跟在杜迭姬身边,她们跟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她虽站回到杜迭姬身旁看完五个新人的才艺却抹不去心中的惶惑,说不定从一开始要她去跟沐烟比试就是一个警告——杜迭姬给她的警告。 她盯紧了苏小昭,这个女子会替代她吗?但是所有的才艺,及至琴筝管弦别人表演什么她也表演什么,似乎并没有比别人好也无新意,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出挑。 杜迭姬却似不经意般,淡淡问道:“沐烟,你还会什么?” “回阁主,略通剑舞。” “哦?这倒是有趣。”——杜迭姬的出身众人皆知,却有人敢在她面前展现剑舞,不怕班门弄斧么?。 “那就跳一曲来看看。” “是。” 琴筝丝乐,她的确没有比旁人强。那是没有时时练习的结果。 但唯有歌舞——。 乐声起,剑光寒。 十年里她一日日跳着蹩脚的舞,没有人看过她真正的舞姿。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一曲红颜却明媚了剑光,叫人难以形容的惊艳。 杜迭姬眼中扑朔迷离,带着让人不解的深远,“——是个让人中意的孩子。你近些让我看看。” 苏小昭直走到杜迭姬榻前,缓缓跪下,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宁如水光的眼,无波无澜。再也看不出一丝惧意。 那是十年苏小昭和暗夜之枭双重身份给她的自信,而此时的她,不是苏小昭也不是暗夜之枭,就只是沐烟。 她既是沐烟,有什么可被人“认出”,何必怕?。 ——平凡之中一点惊艳,杜迭姬的确很满意,“你就先来随侍着吧,其他人就由粉蔻安排下去交代事务给她们做吧。” 这个结果令所有的人意外,只除了苏小昭。 杜迭姬在明艳照人的女子中选了相较之下看起来最平凡的她,在十几年后,再一次,选中她—— ——※——※——※——。 “——师叔,为什么非阿枭不可?” “怎么,你有什么不中意么?” “只是不明白,阿枭又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没什么光彩夺目的地方,就这样送她去朱颜阁,万一杜迭姬不中意她,岂不是送进了火坑?” “杜迭姬会中意她,那也正是我看中她的地方。她是天生的密探料,无人可及——倾城的美人容易打动人,也容易接近目标。只是,太引人注目。太引人注目了,自己反而容易成为目标,让人防备。但你觉得,有人会防备‘苏小昭’么?” 这个问题,想来是没有人能反驳了。 “一个温和无害的姑娘,漂亮得让人顺眼,毫不惹眼不生事端,无论男女都不会讨厌她。更难得的是她有着必要的果断和无论面对任何事都波澜不惊的淡泊——那就是她的可贵之处。杜迭姬和我一样清楚她的价值。” 所以,非她不可。 花楼的密探再多,这件事也只有她亲手来做。 ——※——※——※——。 及至冬去春来,“沐烟”在朱颜阁也算小有时日,而扬州,也杨柳新发,春意盎然了。 ——柳腰轻,莺舌啭。逍遥烟浪谁羁绊。 台上的女子双剑似水流光,论剑舞,扬州首推七秀旁人如何能及,只是七秀门规甚严,若能在七秀一观已是三生有幸,别处却是难得见到的。 更何论——扬州“首贪”朱大人的寿宴上。 为这一场寿宴,这里的总管已几次三番派人去七秀均碰了一鼻子灰,险些成了扬州的笑话。如今究竟哪里找来这么个舞姬,竟不逊七秀,结结实实扳回了面子。 朱大人春光满面得意非凡,特意将台子搭在最显眼的地方让扬州人都看到—— 台上女子轻纱遮面,眼妆浓浓挑起透尽冷艳,在越发急进的乐声中旋转旋转环佩相撞若跳珠落玉——。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手中剑突然飞出在刹那间寒光划过便已直中朱大人口。 顿时女眷的惊叫声不绝于耳,场面一时一片混乱,待一愣间匆忙去抓那凶手,台上的舞姬却已如飞枭凌空而去——。 “沐烟!这里——” 隐蔽的巷子里有人在招手,苏小昭飞落,接过她递来的衣服。 “跟我来这边换衣服。” 片刻之后从巷子里走出的两个女子便很快消失在熙攘的街道,仿佛再与那一场寿宴上的刺杀无关……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在线阅读 <!t;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肉文屋 /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第二十五章 朱颜阁,梦生1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go> > 本章节由飞天中文为您提供 [([飞天中文))扬州首贪死在了自己的寿宴上,这也算大快人心,难免茶余饭后津津乐道。[飞天中文] “——他大约还以为这一次要扳回被七秀坊拒绝的面子,却不知道自己的小命都搭在里面了!” “当日见过的人说,那刺客一曲剑舞跳得真是不错~~该不会就是七秀女侠为民除害吧?” “那可不能乱说,别给七秀招了事端!” 扬州的百姓显然还是很维护七秀坊的,茶馆里气氛正浓,靠廊边的一桌却坐了两个女子,似是小姐和丫鬟的模样,只静静喝茶并不参与其中。 那小姐容姿明艳漫漫轻笑,“等这一次回去,阁主一定会嘉奖你,让你取代粉蔻的位置了。” “别乱说,粉蔻跟在阁主身边都这么久了。” “怎么是乱说呢,谁都看得出来——粉蔻在阁主身边已经很久都没有被派出来过,现在每一次指派却总是让你和粉蔻分别去完成,这不是有意在比较你们两个么。你哪一次不比粉蔻做的出色,我当提前恭喜你才是。” 丫鬟打扮人只是默默添茶,却不见卑微姿态。 她虽听着,却渐渐的就走了神,因为这里熟悉的景色……依稀还是昨日,同师姐们一起出来喝茶,而她就坐在临水的那一面廊上…… “——不过七秀弟子也不见得各个出色,你们有没有听过七秀的苏小缺,那个姑娘啊……” “哦~~知道知道,去七秀看她跳一支舞那可真是烦恼百消~~” “真有那么好?那我也得去看看……” “好?噗哈哈哈哈——那可真是看了才知道!可惜你也许没什么机会喽,那姑娘早就不知去向,如今不在七秀坊了。” “不知去向是何意?” “谁知道,反正就不在了。七秀没人提起,问了也不肯说。” 苏小昭平静的添茶,那些谈论仿佛只是过耳不入,与她再没有瓜葛。 恍如隔世。 “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谁知道这次粉蔻会不会突然就能干一回,抢了你的功劳。” 包括粉蔻和那四个细作中,玉岱算是偏向于她的一个,却也始终算不上和颜悦色。毕竟曾是竞争的对手,而杜迭姬对她的注意让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的余地。 在她和粉蔻之间,隐约形成一种对立,于是其他人对她的排斥让她们从一开始就无从选择的站错了队。 任务既然完成,苏小昭也没有理由不走。 她只是远远望一眼小西子湖畔的七秀,心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像扎进心里的细刺,拔不出,寻不到,隐隐作痛。[飞天中文.gosky.] 那是她回不去的七秀。 都说好的不灵坏的灵,玉岱的话还真给她说中了。 回到朱颜阁,粉蔻正站在杜迭姬身旁,终于扬眉吐气一般微微扬着下巴看向苏小昭,却又些微不满为什么没在苏小昭脸上看到挫败。 似乎所有人都把这看做一场竞争,但苏小昭没有。因为她知道,其实杜迭姬也没有。 “阁主,沐烟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想必事情处理得也不用我担心吧。” “是,不负阁主所望。” 粉蔻和负责协助她的歧燕凌姝交换了眼色,她们也完成的很好,杜迭姬对她们就没有那么和颜悦色。 “我有些累了,沐烟你扶我进去休息一下。” 粉蔻一急,“阁主……” “有事?”杜迭姬笑容淡淡,却好似不知她为何开口。 ——明明那一直都是她的职责,而这一次自己分明也做的很好没出任何纰漏,杜迭姬给了她两个帮手却只给了沐烟一个,她以为那是对她的偏心——然而现在却有种大势已去无法挽回的预感。 苏小昭搀扶着杜迭姬一路返回卧室,庸升所言非虚,杜迭姬的身体的确大不如前,甚至还在持续的恶化中,四十方过便老态已现。 “沐烟,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你提拔起来?” “——是,沐烟许是知道的。” “嗯,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第一次见你时我大约就猜到了。你的眼神很好,那是学不来的,就算她们的容貌才艺都胜你,但那种程度只要培养就会有。真要成事,却还要你这样的孩子。”话语微缓,继续道:“只要你不要像粉蔻——她本来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只是最近,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苏小昭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原因——杜迭姬一直很谨慎,因为她自己本身是叛徒的关系,对此也尤其敏感。在朱颜阁里她从不让任何人做大,得到她容许范围之外的权力。 她了解杜迭姬,所以在第一次看到粉蔻的时候她就知道,杜迭姬需要一个人来牵制住开始得意的粉蔻了。 杜迭姬抚上额头有些力不济,隐约恍惚——“以前,也有过你这样眼神的孩子,也下了我不少心血……只是可惜了……” ——她就在这里。 站在她面前,杜迭姬还在惋惜失去一个潜在的好下属好工具,却不知道苏小昭怀着怎样的意念站在她面前。 “我也老了……开始怀念起过去的人事。这算是我背叛七秀的报应么……” 是吧,是报应。否则为什么如今的她就如当年的叶潇湘,一般无二。 “阁主累了,就先休息吧。” “嗯——我虽离开七秀这么久,但还有一件事是我的心病,你和粉蔻替我做了。” “阁主请吩咐。” “我一直想得到七秀,如今却是无力。但就算放下了这一桩,那七秀公子却是我的心头刺——你们两个虽还不是他的对手,但如今既有天时地利,就去把他给我带来,捉不了活的,死的也将就。” ——※——※——※—— 朱大人死了,新任的扬州太守也就到了。 唐礼宁唐太守可谓高调上任,一到职先办了一场游园会结交当地权贵——七秀藏剑也在邀请之列。 朱大人劣迹斑斑七秀坊不给情面,这新太守尚无过失,所谓民不与官斗,留几分情面日后好相处。叶重华既代表藏剑山庄来了,自然也将莲漪劝了来。 七日游园,七秀公子到的那一天,满堂哑雀,只能定定看着他莲华生灭一瞬尘湮。 人还是那个人,在座的扬州贵人也不过一个冬天没有见到过七秀公子,他却像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黄泉魅色,火焰般的沙华成灰,冰凉却又颓美。 黑如琉璃的眼仿佛没有映入任何事物,只是漫漫而落,却落不在这个世间。 “——这位就是七秀公子莲漪?久仰——”唐太守早闻七秀公子之名,反而比在座这些惊讶于七秀公子变化的人更早反应过来,忙迎上前来,直直盯着拔不开视线。 叶重华上前一步不着痕迹□中间,“在下藏剑山庄叶重华,见过太守大人。” “哦——哦,原来是叶大公子,幸会——”唐太守顿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费力拔开视线又忍不住落回去。 莲漪颔首,随着叶重华说了句:“见过太守。” 客气,疏离,像个染不上半分温度的人偶。 但那都无碍他的美,不同的只是过去那个冷慢轻笑如火绽放的曼殊沙华已灼尽此间明艳,远离此界化身彼岸黑夜里的妖物,冰冷的魅惑缓缓从另一个世界渗透过来。 唐太守还想说什么却已经被叶重华把莲漪从他面前拉走——那没有关系,他既然已经来了扬州,有的是机会见面—— “——我的大亲友,你还会笑一笑不?七秀的姑娘们未免也太由着你了,都这副死德了就没人管管你?” 莲漪本理都没有打算理会他,漠然走他的神。 这不是以前那个七秀公子了,以前的莲漪虽然让他觉得整日一副假惺惺的样子看不到真情,至少还是活的。 现在,他只是留在七秀完成义务的皮子,里面的瓤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就算那小姑娘走了,日子总还得过,你也蔫了一个冬天了,外面树都发芽了你也该神点了——” 像是一种冷冷的光过来——如果光也有温度。冻得人骨头微寒,一瞬即逝。 莲漪总算是看他了,但除了开始那一瞬间的寒意,便再没有任何感情,只是盯着他,像是警告。 ——有关那丫头的一切都是禁止被提起的。从她离开七秀,莲漪的心情就没有好过,脸上也没有笑过。他没有自暴自弃一蹶不振,好像就只是不笑了,只是这样。 但叶重华就觉得不仅仅是如此。虽然七秀弟子都不愿提,他还是零星问到一些情形——那丫头走的太决绝了。可惜他却没办法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位公子——可否稍让,我的玉坠儿……” 叶重华抬眼便见到眼前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盈盈双目,粉桃含春,园中桃花人面相映。 叶重华欣赏了一下,直到她提醒,才看一眼桌下,果然掉落了一个粉玉坠子。 他拾起,“姑娘拿好。” 女子颔首接过,目光却落向莲漪,“我记得七秀公子,可不是这么冷的人——” ——原来目标是莲漪啊,那就没他什么事了。叶重华端坐好准备看戏,却还是忍不住暗暗吐槽——他一直都是这么冷的人啊~! 莲漪依然理也没有理——这娇艳的姑娘可要加油啊,这么着就没戏唱了~~ 女子却不在意地柔媚一笑,“不知漪公子有没有听说过,前太守是怎么死的?” 莲漪这才抬眼,她继续道:“唐太守正要开始查这件事,希望不要因为那舞娘牵连到七秀才好——” “姑娘又是何人?” “奴家粉蔻,日后,还会有机会跟漪公子见面的。”她似有深意一笑,又千种风情,那玉坠儿却是没有拿走,而是轻轻放在莲漪面前的桌上,转身离去。 “那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有意无意间,为何要将七秀和朱大人的命案联系在一起?要接近莲漪,也不是这种做法吧——这岂不是威胁? 莲漪却本不在意,看也没有看桌上的玉坠儿,“故弄玄虚罢了。” 这游园会,虽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但不管她是什么人,若敢招惹七秀坊,他不会让她有那个命的。 ——※——※——※—— “——他就是七秀公子。”粉蔻折下一朵桃花在手中碾碎,眼睛依然远远盯住莲漪——她曾以为江湖第一美人不过只是个名号,朱颜阁多少美人媚色勾人,却原来本不及七秀公子半分风姿。 不必耍任何手段,做任何讨好与媚色,他的风姿已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这是她们这些以色事人的细作所望尘莫及的。 ——这世上,也可以有这种人。 “可是姑娘……我们既然要接近他,却去挑衅合适吗?” “这种男人,若去讨好他本看都不会看你——看着吧,七秀公子又如何,我会把他拿下的!” 桃枝应声而断,竟分不清那语气里的,是不甘,还是迷恋—— ——邀请七秀公子,本就是朱颜阁的用心。 唐太守今日能够上任全靠朱颜阁替他清理了道路,所以作为同盟,他也需要协助朱颜阁。 七日游园,她们被安排了合适的身份在这里,这是她们可以接近七秀公子的机会。自然也是结交有价值的权贵的机会。 苏小昭在后堂坐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到花园去,若去了,却不知道该如何见他。 “沐烟姑娘。”玉岱从门外进来,见到她还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七秀公子已经到了。” “嗯。”她淡淡应了,却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 “——你不去么?粉蔻都已经……” “没关系。”她淡淡打断,“人多了太乱,我们再等等。” 玉岱有些疑惑,论容貌沐烟的确不若粉蔻那般艳光逼人,此时去了反而被比下去。只是,既然如此她不是更应该早下手为强吗。 苏小昭避开了玉岱,毕竟她也是被培养的细作,不想被她看出任何蹊跷。 她本要回房,却远远看到唐太守从她们房间所在的院子里匆匆离开——他不是应该在花园里招呼宾客的吗,为什么来这里—— 她能够想到的自然只有粉蔻,她必须知道粉蔻在做些什么。 她走近粉蔻的房间,隔壁似乎传来些许响动,细微而混乱的呼吸伴着被压抑的喉音,是有人被囚禁在里面。 她并不避讳的推开房门走进去,却是微微一怔,一袭凌乱白衣包裹的是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肤清若雪,清灵空透。他身上被绑缚着,衣衫却已经乱了,□的肌肤上有着些许淤痕,衬着他的皮肤格外显眼。 对于苏小昭的到来他看也不曾看一眼,空洞的眼里只是一片漠然。手机阅读请使用网址:.gosky. <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在线阅读 <!t;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肉文屋 /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第二十六章 扬州春,游园宴1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go> 苏小昭看着这个少年心下微凉,几乎立刻就知道他在这里是怎样一种缘故——才只是个孩子,就有了一双荒凉空洞的眼。 ——那是她最深恶痛绝的,仿佛头脑中有一弦被触动,那一瞬间她几乎要什么都不想冲上前放了那孩子带他走。 她应该那么做的,如果她还是个有血的人。 但是她没有。 她还不能。 “——怎么,沐烟姑娘擅闯别人的房间,是有什么指教么?” 在粉蔻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的脑中一切都静下来。她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已经变成一个假人——平静的笑着,凉凉淡淡,眉眼顺和,内心的一丝情绪也没有流露。 “这里似乎也不是粉蔻姑娘的房间,我不过听到有些响动,怕出什么事,来看看罢了。” “哼,鼻子还真灵。”粉蔻倒也不怕她知道,在她眼里她们既然是竞争对手,自然,也是同样的人。她只是警告:“雪是我的人,我要他去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大家各凭手段。明白了就请回。” 苏小昭知道为什么那个叫雪的少年在她进屋时毫无反应——他将她当做粉蔻的人,无论来做什么,都不会是好事。他早已经不在乎。 而她也许的确和粉蔻变成了一样的人,因为她只能转身离去——粉蔻所做的事对于朱颜阁来说是正确有利的,她不能阻止。而对于那个少年来说,她和粉蔻并无不同。 ——为了更重要的事,放弃眼前的事。 ——为了毁去朱颜阁,对眼前的少年见死不救。 这是正确的做法吧?只要能够达成目标遏制了更多这样的事,中间一些必要的牺牲是不能免的——是这样吧? 这样的事,也许还会发生很多。她只是无法将那个少年的空透的眼睛从脑中挥去。 她很快就知道了那个叫雪的少年给粉蔻带来的好处。因为玉岱带着审视的目光告诉她,粉蔻已经全权负责了七秀公子所住院落房的起。 虽然为了让宾好好享受游园之乐,不但是佳肴美酒戏台各种名目,也提供了房让宾留宿。甚至,那些夜里的名堂跟朱颜阁更少不了关系。 但莲漪没道理留下。 作为“沐烟”她很清楚其中的内情,唐太守会以前太守命案相胁,若七秀公子不肯留下,便要挟彻查七秀。——一旦盯上七秀,就算冤案错案,只怕也无处可申。 所以七秀公子会留下来,给她和粉蔻足够的机会去接近,下手。 纵然距离这么近,她却帮不了他。 “姑娘,虽然我说这些有些逾越,但阁主是派我协助你。我不懂你为何这一次如此懈怠。”玉岱和她是一起送到朱颜阁的,本是一样的身份,如今低人一等,想必心里并不舒服。不过是因为沐烟的确一直做的不错,她才甘人下。 苏小昭缓缓露出一抹微冷的笑容,“所以,你是嫌我做的不好,想要替代我?” 玉岱微微蹙眉,“没有。” 的确苏小昭一直以来都待她太和气了,她有些大意,不该去招惹她。 “玉岱,我知道你现在只是骑虎难下罢了。阁主将你指派给我,就等于你已经招惹了粉蔻,只能指望我压过粉蔻,不然不会有好日子过。——我其实很感激,因为你并没有私下站在粉蔻一边,这是我的福气。”她的神色又温软下来,平静无害,让人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没错,不管阁主表面待谁如何,粉蔻的势力毕竟大过沐烟。她若私下沟通粉蔻两边都沾对她才是最有利的。她没有那么做,倒没指望过沐烟会懂她或者信她。 她稍稍别开头,“我只是觉得你比粉蔻更有实力罢了。” 苏小昭轻轻笑笑,话不必多说,彼此明白就好。为了达成目标,她可以欺骗任何人,不多一个。 “——放心吧,我不会让粉蔻的人有机会欺负到你头上的。” 她们之间的相处一直气气稍嫌冷淡,突然这般交心,玉岱感觉有些不自然,“我——我去盯着粉蔻那边的人,别让她们再搞出什么动作。” “嗯,那我去盯着粉蔻。”她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去盯着粉蔻,她很清楚粉蔻现在在做什么—— 她好像突然回到过去,在她还不知道七秀公子和莲九笙之间关系的时候。 那时的她,就是这样远远的看着。只能看着。 ——※——※——※—— “很巧,是么?” 粉蔻轻巧笑着站在莲漪面前,就像个翻手间就能掌控一切的神秘女子,让人无法忽视。 只是她似乎应该先知道的是莲漪现在正因为被扣在这里不能回七秀而心情愈发寒意丛生,看也没兴趣看她一眼。舍命陪君子陪着一起留下来的叶重华只能呵呵笑笑,“这也算巧的话,那是很巧了……” “漪公子这样冷淡只怕不是件好事吧?我想你该明白,自己是为什么被扣在太守府——” 她话音未落莲漪一掌几乎直劈她天灵,寸许之差,掌风却已足够刮得额头刺痛。粉蔻瞪大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对于莲漪的出手不要说躲,她几乎连反应也不能。 “最好不要试着来威胁我任何事——尤其拿七秀来做筹码。”冰冷轻慢的眼,像是没有血的组成,如同俯瞰蝼蚁。 粉蔻一句话也说不出,叶重华却在暗自抹泪欢呼——这才是七秀漪公子啊傲骨天成眼里不揉沙,不管这姑娘在故弄什么玄虚,她却总算是激怒了莲漪,大功一件啊 ——粉蔻如何甘心。 她在朱颜阁多年,曾经一身媚术无人能及,自从成为杜迭姬第一把副手,也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她正红颜,却难道要承认宝刀已老? 不,是她太看得起七秀公子,选错了路线。若不是想着反其道而行,就不会正中了他的避讳。反而忽视了媚术的本,本就只一件事而已。 广袖流仙,一袭薄衫。 粉蔻在夜宴灯火阑珊中起舞,如珠香肩,如丝媚眼。多少目光萦绕,随着她细腰旋转绕上来的尽是和贪婪。 那些目光告诉她她艳光依然,只是她不屑一顾。 她的目光只缠着一人——旋转,靠近,如妖如媚。 苏小昭在灯火未及处看着,她一点也不想看到别的女人在莲漪面前这般艳舞勾魂,即使他不看一眼,依然还是不喜欢。 但她知道,粉蔻做错了。 她眼里只看着七秀公子,却看不见缠绕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 她用那个叫雪的少年讨好了唐太守,却忘记自己如此锋芒毕露,在别人眼里是如何秀色可餐。 艳舞萦绕,以暧昧的距离徘徊在身边,却又没有碰触。 叶重华总觉得莲漪好像一直都在等,等那个女子倘若敢有半分碰触,他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掀翻她。不过他实在觉得,在未明这个女人与太守关系之前这么做实在不怎么明智。 粉蝶翩然,一曲毕,晶莹的手指托着美酒献到莲漪面前,轻声道一句:“君醉留妾家。” 莲漪无视那杯美酒便起身,“看来我最近脾气太好,才让人连该避讳什么都忘记了。” 旖旎的气氛片刻尴尬,叶重华已经开始察觉到他说话时透出的那股凉气儿——话说莲漪虽然最近是有些萎靡不振但绝对算不上好脾气啊 他甩袖便走,丝毫不理会场面的尴尬。 片刻静默之后有人鼓掌夸赞,给那位引人遐思的美人下了台阶。毕竟对于扬州这些权贵来说,七秀公子是个什么子,也不算新鲜事。 粉蔻应付着这些她本不想应付的宾,暗暗切齿——倘若她对漪公子还有什么心思,那便是叫他付出轻视她的代价! 须知,七秀公子舍里的一应起全由粉蔻安排——既然他走不了。那么除非他不吃不喝不呼吸,甚至也许什么都不能碰。 否则,如何能逃过她的手? ——※——※——※—— 舍里灯影暧昧,长长的回廊上相隔很远才一盏红灯,不至于让人看不清,却又暧昧非常。 莲漪正要回房,却瞧见一道人影正从他房里闪出来,一晃便没入黑暗。 他没有在意,他在这里可不是舒舒服服当座上宾的,就算太守要搞什么小动作他也没有发言的权力。何况还有那个意图不明的女子。 他视若不见的进房,一室暖香却叫人微微蹙眉。 香非单一,有种层层叠叠的深邃,沁人心脾却又摄人心魄。叫人不自觉的想要全然放松了去,沉浸其中享受这种香暖。 莲漪也只能辨出一二,毕竟当年朱颜阁肆意横行时这些都是寻常手段。但相隔十年想必这些手段亦浸改良不少,一时之间竟也大意,运了内力去挡,却只觉在那些被屏弃的暖香之中竟有一丝宛如游蛇般尖锐穿梭,刺透屏蔽直扎入体内。 察觉已迟他屏息退出房间,未到门口房门却无风自关。莲漪没有贸然去碰那房门,只是怒气已起猛一挥袖,骇人气劲直冲房门。不但房门砰然大开气劲直冲向外,躲在外面的人也闷闷一声吃痛似乎被推了开。 粉蔻尚在宴席上脱不开身,凌姝奉命来放倒莲漪,大约粉蔻若能及时赶来便可以从容上阵,若是不能,也叫莲漪独自闷着吃些苦头,一平她的怒气。 朱颜阁用药素来霸道,软玉温香的背后容不得半分拒绝,凌姝见既已被识破,干脆一把撒下大片软红香整个院子顿时香气满园连夜色里都仿佛漂浮了一层红雾,浓稠得散不开一般。 红雾方一沾眼便觉双目沉重得睁不开,视线里模糊一片,整个人便都云里雾里一般。血脉汩汩冲向头顶,连耳内也只有自己心脉的声音,鼻端香气更是浓腻,五感中顿失其三。 钻入体内的暖香如罂粟般蛊惑着,放弃抵抗投入其中便是极乐,莲漪却哪里肯,提着一股真气,却叫钻入体内的那一股细丝不断翻搅打乱,反而被催发着像要穿破身体澎湃而出。 他于这混沌之中突然发觉一道风袭来,凭感觉辨出是一道细琐将要缠绕,正要再辨出具体走势避开,锵然一声那道细琐却似乎被打断,散落地上。 凌姝一惊还未看清出手之人,人影已一跃凌空跳过她的头顶落在后颈砸了下去。 莲漪只觉浓腻的香里像窜来一道风,带着些许的清爽,连眼前的红雾也淡了,只是双眼依然沉重得难以睁开。他只能半闭着眼睛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一个人影走近,那种淡淡的清爽也越近,似乎呼吸也不再那么窒闷。他未放下戒备,那人影走到跟前也迟疑一下,不想惊到他一般只是慢慢递过一个打开的瓷瓶,并不开口。 清爽的气味便是从那瓷瓶里散出来,周身混沌稍散,只是吸入体内的浓雾却像依旧飘在那里破散不去。 对方并无敌意更无害处,莲漪本想道谢只是血气依然翻涌试着张口却并未发出声音,面前拿着瓷瓶的手顿了一顿,这才谨慎的靠近,似乎一时不知该直接喂给他吃还是交到他手中。 莲漪先伸了手来接,眼前辨不出距离,索着却握上了那只手。 纤细微凉,那只手微微一僵,瓷瓶便被塞进他手中,匆匆就要抽回。他突然反手拉住,顾不得瓷瓶摔到地上碎了一地。 清爽的气也散开一地迅速扩散,他紧紧握着那只手任她挣扎却不松开,怕她跑了一般。努力的想要待清明了视线去看个清楚。面前的人却等不得,另一手要来点他道,却也被他一拦一拉,收紧手臂撞进怀里。 “——只是数月,你真的认为我会连你也认不出,将你忘记么?” 怀里的人一僵,却没有再挣开。一双手迟疑了许久,却最终还是放弃,没有反抱住他——“药瓶打了……我去再拿些药。” 耳中汩汩的血脉声让熟悉的声音听起来仿佛很遥远,却已足以让他安心,提着的一口真气放松下来,绵软却又霸道的药力顿时席卷过来,让人沉沉堕溺,只有一双手臂紧紧匝着不肯松开,“我不需要——只要你……” 像心里的洞被填补,太久没有过的踏实。只有不断收紧的手臂能告诉他,怀里的人如此真实…… 他再不想失去,再不能重复一次。 苏小昭在他怀中,侧目扫一眼倒在地上的凌姝,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无从选择。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在线阅读 <!t;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肉文屋 /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第二十七章 扬州春,游园宴2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go> > 本章节由飞天中文为您提供 [([飞天中文))莲漪房中没有点灯,看似房中的人已经歇下一般。[] 苏小昭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以膝作枕,用真气引导慢慢替他疏理经脉——那药本该服下,但莲漪却生怕被她再逃掉一般不肯放她走,只得静静等待药效褪去。 五感虽渐渐回归清明,却越发感受到体内那些四处流窜的膨胀,苏小昭的疏理似杯水车薪,他不愿让她失望着急也只生生压着,尽量不叫她看出异样。 待恢复了视线,抬头借着月光看去,却是一怔—— “你的脸——” 依稀还是原来的五官,却仿佛被加深了线条轮廓,没有了原本的顺和无害。如淡墨山水上添了几笔浓墨,些许惊艳。 他伸手去想要确认,手上的触感却的的确确不是易容。苏小昭沉静的目光让他停下手……她的目光没有变。像个倔脾气的孩子,沉静,倔强,隐隐地掩盖了很多伤痛。 她现在在做什么,值得她付出这么多么? ——但是,他以为他们不会再见,而现在她就在这里。 莲漪只是贪恋地看着她,像舍不得把视线从她脸上移开,搜寻着他熟悉的轮廓,又似要将她新的样子也印在眼中, 苏小昭轻轻移开目光,逃避着他的视线视线,眼神飘忽着不知该往何处落,“我留下只是想告诉你,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现在不能走。” “我知道。但不能走也要走的,无论如何这里你留不得——” 她的脸突然被扳回来,莲漪强迫她看向自己,“我让你这么不自在?” “——” 她没有办法否认——因为映在眼中的人,不是莲九笙而是莲漪。 红衣如火细目妖娆,那是她仰望了十年无法企及的人,即使心里明白他就是莲九笙,她却生不出丝毫喜悦。反而,像是她熟悉的莲九笙就要这样消失不见,银霜踏月却被掩盖在了十里红莲的孽火里—— 她还没有办法将他们当做一个人。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面对着漪公子跟他像往日的莲九笙一般相处。 她的迷惑都写在了那双眼中,无法掩盖。 莲漪淡淡苦笑,“也许是我的错……若我在莲九笙时曾经让你看了我的脸,也许你也不会这么难以接受。” 可是,她爱着的莲九笙就那么从她面前消失,也许到现在她内心深处都还觉得有一天他还会出现,带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而漪公子,也依然还在她目光所及却又碰触不到的地方,一直安好。 “小昭——” 她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她一直都懂得什么更重要——“你必须走,唐太守的背后是朱颜阁,朱颜阁已对你下了缉拿令。你今天见过的女子就是朱颜阁的人,她自负于房中术无人能及,现在只怕已恼羞成怒,手段只会越发强硬。” 莲漪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惊讶过——“朱颜阁?” 那个名字已经尘封了太久,他虽然早就知道会有一天再次听到……但为什么苏小昭会在这里,会这么清楚这一切? “你也进了朱颜阁?朱太守是你杀的?” 传闻中有关那个女刺客的一切,便都连在了苏小昭身上——他早也想过,会不会是她,会不会是花楼。但没想到,只猜对了一半。 苏小昭没有否认,她只是隐约间些许惶惑。她不知道莲漪对此会怎么想——但他只是缓缓把她拉下来抱入怀中,声音几分沉重。 “这不该你一个人来做。” 他懂。 朱颜阁对于苏小昭来说意味着什么。要她再一次回到朱颜阁,是何种艰难。这世上,只有一件事能够让苏小昭为它重回朱颜阁。 他终于明白她为何决绝的离开,离开七秀,走出他的视线。 ——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苏小昭一直都是如此,把该做的事排在最先,却把自己摆在最后。 “这不该你一个人来做,那本该是我做的事……” 铲除朱颜阁,本是他的责任才是—— 苏小昭试着挣开他,他们不该再这样纠葛不清,那样只会再次把莲漪卷进来。她一个人来做就够了,这也许是她这么多年为自己所做的第一件事,但却是她能替莲漪和七秀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我本算不上七秀弟子,如今索也离开了七秀,无论做什么也都与你无关——” “只要你还在应对朱颜阁,我们就还有关系。”他稳稳按住她的肩不许她挣开,字字句句认真道:“我们一起对付朱颜阁,我不会放你一个人。” ——她怎么能够拒绝漪公子?从进七秀的那一天,就不懂得拒绝他。 她放低了声音,语气已经软下来,“你是七秀公子,你该做的是好好呆在七秀照顾好坊里,其他一切既有人替你做,就明哲保身等收渔翁之利,那才是正确的方法。这样把自己扯进来,迟早会后悔。” “——不及放开你时后悔。” 微凉的指尖触在脸颊上,却像要一点点渗透暖进心里。她闭上眼睛,是熟悉的温度。 一个是清冷的银月清辉,一个是没有温度的火焰。但最终却是同一份安心,如那一年她伏在漪公子肩上,看朱颜阁雕梁成烬珠幔灰飞。 苏小昭被按在他的口,或许黑暗里只有熟悉的气息,看不到眉目,才减少了她的不自在,彼此低低的声音宛若耳语。[本章节由为您提供]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朱颜阁才开始有动静?” “朱颜阁的力量这些年一直在向朝廷伸展,与许多官员都有瓜葛。但杜迭姬近年来身体愈发病怠对江湖有心无力。” “她的病情是如何?” 杜迭姬一直很谨慎,她从不让身边人确切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是何轻重。但病态已现,小昭细细讲了,莲漪微默却道:“那倒真是报应。只怕她也活不了太多年——若你得机会,我可以给你一份药方,你拿去给杜迭姬。虽可以减缓症状,却日渐依赖,反成了她的催命符。” “你知道这个病?” 他笑,“自然知道——前掌门得的就是此病,而我一直都在她身边。” 苏小昭终于抬头,露出些许疑惑——这若是巧合,未免蹊跷。 “前掌门和杜迭姬本是异母姐妹,为此她才一直不愿对杜迭姬动手,放任至此,直至心力憔悴。如今杜迭姬也得了同样的病,如何不是报应?” 苏小昭心下恍然,难怪杜迭姬也时常叹息报应如此。 抬眸却见莲漪正看着自己,微弱的月光之下他暗影如魅的轮廓看得让人略略心惊。他微微勾起红唇,细长的眉目却带了她时常在莲九笙面具后面看到的一目浅波。 “你一个人在朱颜阁,真的没关系?” “嗯,杜迭姬暂时还不会怀疑我。” “我不是问杜迭姬,只是问你。” 小昭一怔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浅浅笑道,“嗯,我没关系。我已经不怕了。” 她有花楼作一个不会动摇的靠山。又想都不曾想过,如今会有莲漪在——她再也不是当年凄惶不安的小女孩。 她被莲漪重又按回去——不要才刚一看到他的脸,整个人便又像缩进壳里一般。 她显然还不适应面对他这张脸,这种事只能慢慢来,虽然,他们未必有那个未来和时间,虽然,他在体内汹涌的气息本不是这么想。 到底还要多久,这份膨胀的气血才能消散。 ——※——※——※—— 两个人若相爱,就算隔了万水千山找了再多理由,也终究还是分不开。 莲漪以前是没懂,还是不愿承认。 叶重华是第一个发现莲漪不对劲的人——反常即为妖,这幺蛾子闹的还不轻! 思量再三,他决定含蓄而谨慎地问:“秀公……你这是终于肯发芽了?” 昨个还死气沉沉,今天却像鲜活过来一样,眉目间虽难以辨认究竟有没有笑意,却好像破了一层冷漠的壳,隐隐约约的从里面透出些什么。难以名状,只看着就觉得舒心乐呵。 ——这明明就是莲漪的大忌,他一向冷傲示人有意叫人难以亲近。这算是回光返早还是妖孽附身? 莲漪半冷不热的瞄他一眼,他只是无意,却懒懒的生着魅,瞬间万物生,春情乱。叶重华心脏咯噔了一下,好像一锤子给砸了口险些把持不住——妹的这么多年他都没乱过,难道要晚节不保咩?? “莲漪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好,要不要回房去休息一下……对,一定是你今天打开房门的方式不对……” 莲漪的眉头便往一起拧了拧,所以叶重华今天是想找他茬的么? 但叶重华却是很认真的——他不是没看到唐太守盯着莲漪时的眼神,也不是傻到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才一起留下来免得这小子给人生吞活剥,可他怕这小子今天的反常样子给人瞧见了,唐太守也一个不小心把持不住啊~~ 很可惜莲漪似乎完全没有在意他的话,大约就算明白他的意思也不会照做。 他只远远瞧着桃花园里安排歌舞戏台的女子,其实她昨天之前就在这里的吧,只不过她一直躲着他。如今倒是不必再躲,只是却看也不敢向他这里看一眼似的—— 对,她的确不能往他这里看,所以他也该收敛一点吧。 只是,好容易放下了芥蒂,可以以自己的面目拥抱着她不再有任何隐瞒,忽略掉将来暂时不去考虑,现在的他就只是——有点得意忘形吧。 “哦~~难怪笑那么傻,果然是第二春开始发芽了?” 叶重华终于发现他视线的焦点,远远看了一眼。不过显然他对于苏小昭还不够熟悉,没能立刻便认出来。 莲漪瞥他一眼,伸了扇子把他的脸扳回来——他的小昭他自己看就够了,这丫跟着凑什么热闹。 “你不是这么小气的吧?看一眼而已——” “不行。” “……”那女子不是什么狐狸大仙吧?他虽然希望莲漪看开点,但也不是这么突然的吧——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醒悟什么,转头便要再盯着那女子细看,莲漪折扇一开直接糊在他脸上挡住视线。 叶重华正要抗议,却见方才还满目笑意的莲漪转眼便寒了目光,冷冷盯住院子大门处——他便跟着看过去,却见明紫流光款款而入——这人他见过。 十二连环坞水主,卓惊弦。 这个人怎么也来了扬州? 叶重华看一眼莲漪神色——怎么名剑大会上的事还记仇呢? 万花谷千机阁的一切只如一场梦靥,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就连远远对视过来的卓惊弦也只是浅浅一笑,优雅华贵依然,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莲漪正要起身却被叶重华拉住,“喂你要做什么?秋后算账也不能在这个地方——” 叶重华虽不知内情但他说的却没错,莲漪在这里要保七秀已是不易,怎能再生事端。只一迟疑,唐太守已迎向远门,与卓惊弦寒暄,竟是客气非凡。 莲漪冷哼落座,虽已从小昭那里有所耳闻,但如今官场堕落,竟是连水贼也大大方方迎进门来了。 ——卓惊弦既已放了他们走,本没有理由再来刁难。他该认为,这只是“巧合”么? 莲漪看向苏小昭原来所在,她却已离开,不知有没有看到卓惊弦。 游园宴的歌舞,大半都是朱颜阁安排,以便给接近扬州权贵制造机会。 这些事粉蔻本是不屑,却又不愿让苏小昭抢功,只是今日难得她们都不见了踪影,倒是让苏小昭忙了个底掉。 “玉岱,你帮我在这里照看着,我回去看看。” “是,姑娘。” 她心里隐约知道与什么有关,无论如何就是放不下——即使知道有些事,就是那个少年的命。只怕他自己也早已司空见惯,但她就只是放不下。 曾经她也可能如他一般,还有她身边一起生活过,同食同寝的那些孩子。曾经她就是那般无力的看着他们一个个被送上了那些特殊嗜好的达官贵人的床榻,若不是她生得瘦小另有用处,本来那也是她的命。 她真的做不到视而不见。 方一回到院中便只觉靡靡之气,肆意纵欢的声音与外面几乎相隔两界,女子的调笑声时时刺入耳内。 她们此番也带了不少朱颜阁的人扮作歌姬,但她知道,那个叫雪的少年才是粉蔻的压轴。 她从窗外看进去才知道为什么单单不曾听到那少年的声音,他被堵了嘴,捆缚了双手,几个中年男子衣衫不整地在屋中,或围着他或已经抱着美娇娘在一侧美酒纵欢。 屋里暖香红帐一片靡靡,在催情香下人人一副极乐生极乐死的模样,只有那少年的脸惨白刺目,加诸在他身上的折磨他吭也不吭一声—— 被搂在男人怀里的一个娇媚女子钻出来,身上只有一层轻纱半遮半掩嘻嘻笑道:“真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你不如叫一声给姐姐听听~~”丹蔻的细指便在雪白的肌肤上狠狠拧了一把,指甲嵌进皮留下深深的痕迹。 少年依然未曾做声,其他的女子便也过来,有人点了蜡烛小鞭和刺锥种种,“这样的孩子就得下点狠药□——”她娇媚笑着将鞭子递进身旁男子手中,在方才的一轮纵情过后,刺激便是最好媚药。征服和折磨显然再一次挑起了**—— 苏小昭也看得脸色微白,她知道,七日游园之后,这个孩子未必还有命出去。就算被哪个权贵看中留下一条命来,从今往后也只是今天的延续,今日残生,不知明日。手机阅读请使用网址:.gosky. <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在线阅读 <!t;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肉文屋 /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第二十八章 扬州春,游园宴3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go> 这个院子已经被粉蔻安排成一个的欢乐窝,那些权贵各自抱着美人往单间里去休憩,最后一个离开的女子披了单衣,俯下身拍拍少年的脸颊,“哎,可别死了,回头拿药给你。非常文学”说着替他解开了绑缚,便也离开房间。 “他们”或“她们”是消耗品,即使受了怎样的伤也只有自己舔,若非有什么特殊用处,难道指望有人来治疗么。大约要真有人来抬,便是收尸的时候吧。 雪依然躺在地上,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只想躺一会儿再做打算。 这时门却开了,苏小昭走进来,雪只淡淡扫一眼,既然不是需要他“伺候”的人,他也本不关心是什么人来。 他只是也不怎么喜欢这副样子给人看,撑起身拉过衣服遮了,靠着墙壁闭目坐在地上休息。反正无非也就是来收拾房间的人,是谁也跟他无关。 直到脚步走近,影微微笼罩在眼前他才睁开眼,看到苏小昭在他面前附身要来扶他。 就算没什么体力也不喜欢别人来扶,他在朱颜阁是连细作都能随意差使的男娼罢了,从来,就不相信朱颜阁的人会有好心。 他无力着挥开了苏小昭的手,却没有等到趾高气扬的骂声和还手。 怎么她不说他不识好歹么? 但这个女人却只是干脆蹲下来,再一次扶了他的手臂,要将他扶起来。 ——如果现在要他说话,他一定会告诉她少假惺惺。只是他懒得开口,早就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完全不合作没有起来的打算——若她非要拉他起来,就随便拽好了。 所以苏小昭放弃了,她伸手替雪系好衣带,这个动作让雪的眼中出现细微的疑惑。 “我去替你拿药。” 她方起身,先前那女子倒还没有忘记雪的存在,拿了药回来,见到苏小昭一时惊讶,忙颔首道一声:“沐烟姑娘。”便将药瓶放在门旁小桌上退出去。 苏小昭未作什么反应,不过想必她会告诉粉蔻的吧。 她去取了,默默替雪上药,他的肌肤不可思议的如雪剔透,上面的伤痕便格外显得怵目惊心。 她似乎便再没有好好看过他的脸,也避免着目光的接触。 她也许有些害怕看到他的目光。 雪不想动,她便不勉强。上过药只替他拿了被子,便起身离开。方一转身雪却抬起目光,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些微久未开口说话的沙哑,“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什么?”她回头,入眼的一双目光死水无澜。 “若不是要我替你做事,何必理会我。” “……”她只默默看他片刻,就算说什么,大约他也不会明白。“那就等我想到了再说吧。” 她此时并不知在她走之后粉蔻便来向雪兴师问罪,她本以为粉蔻会冲着她来的。 粉蔻一巴掌便足够将依然虚弱的雪扇得倒向一边,“你倒好本事,这么快就巴结上沐烟?这朱颜阁里有我在一天,还轮不到她作大!你就是想攀主子,也瞪大了眼睛看清楚!” 是么…… 他以为那人也只是个小人物才搞什么同病相怜的无谓关心,看来似乎是弄错了。/非常文学/ 他以为她不过是要他做事所以假惺惺的来看两眼,却似乎也不太一样。 这朱颜阁里也会有人去在意别人的死活吗。 苏小昭知道自己在做一个错误的决定,但却无从选择。 朱颜阁像缠在她儿时的一个梦靥挥之不去,而现在真正被活生生吞噬在这个梦靥里的却是那个叫做雪的少年。 她得带他走。 无论有多少人,无论有多少目光凝视,莲漪总能从其中找出苏小昭。 只是他都快要想不起上一次这样在人群中看到她静静凝望的视线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他也如过去一般,视线交错,浅浅回她一个笑容。 一瞬春城飞絮,过去那个只在彼岸的漂亮偶人活了,便连四周的一切也鲜活了,有一瞬美好得动人心弦。 莲漪对时常寸步不离的叶重华道:“当帮个忙,留在原地如何。”话音未落人已在丈外,叶重华还没搞清楚状况正想喊他才看到前方的苏小昭——好吧,大概他是有点碍事? 所以他是应该回避还是留在这里把风?那个小昭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变成那副样子这事儿不怎么地道吧? ——叶重华怎么想当然与另外两个无关。 莲漪走近苏小昭,唇畔微微勾起的弧度是对她这一次没有回避开视线的赞许。 但如今对她了解的越多,越明白那双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睛后面藏了多少东西。他过去怎么会都看不到呢。 “遇上什么事了?” 细长眉眼,瞳如琉璃,像盛着不知几深的温水,表面浅浅微波却如有着魔力要让人沉溺进去。 苏小昭似乎并不该对这样的魔力感到陌生,那一直都是属于莲九笙的,宛如蛊惑。她只是不知道,同样的眼神嵌在漪公子的眼睛里,会让人窒息般目眩。 她似乎不得不开始正视七秀公子还稳坐天下第一美人这个位子的事实了。 “嗯?”熟悉的语气似催促着,却又好整以暇。 苏小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找他,既然已经决定了一件事要去做,就没有再瞻前顾后的道理,何况本也与他无关,未必会影响到他—— 她只是在迷惑中,想要明确什么,自己却有些找不到。——为什么这个时候只能想到他?她还能只把他当莲九笙吗? “——我有些事要去做,现在还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结果,所以我想你能尽快离开。” 莲漪未应,只问:“结果我有什么关系呢?”言下丝毫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昨晚虽算不上答应小昭离开,却也是默认了的。但如今卓惊弦既出现,还叫他怎么走得了? “也许无关,但我不想出什么意外。”——莲漪在这里,总是她的一份心思,越发瞻前顾后,什么都怕。 “你要做的事很重要。” 她迟疑下,微微点点头。 “很危险?” 细微的又点一下。 “与花楼无关?” 她这回抬起了头,目光里少许疑惑,他又如何知晓? “若是花楼的命令,只怕危险与否你都本不会顾虑,不计后果。”他话里竟稍许的不屑亦或是不满,叫人难以辨认,却又无法忽视地渗透出来。 ——就算是花楼当年救了苏小昭又如何,如今却时时将她置于危险中事事拿命去拼,就算他理解花楼对小昭的意义,心里也绝不会舒服。 一个一句话就能指使“他的小昭”去搭上一条命的人,叫他怎么舒服? 他面上却依然浅浅笑,好似方才那些难以辨认的情绪也只是错觉罢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何必把什么事情都做的那么周到。” ——对,她就是给花楼□得太好。(摔!) ——当苏小昭当得天衣无缝,做花楼枭做得无可挑剔,谁要她当什么劳模么?(再摔~!) 莲漪笑里些微的蛊惑些微的纵容,“偶尔任一把,有什么关系?” 小昭却乖乖点头,一颗忐忑不定的心却像咽回肚里,似乎终于可以放下那许多瞻前顾后的感觉。 她只是忍不住也浅浅笑,说不出透了几许欢喜——因为这个人,还是她爱的莲九笙。 一直隐隐不安,怕莲九笙就那样消失不见,从此世间只有七秀公子再无莲九笙的存在。 但果然是她想多了,即使摘下面具,莲九笙也还在这里。他从来都是莲漪的一部分,只是她没有看见。被绑在七秀公子位子上的莲漪,唯有带上面具才能显露本随心所欲,所以她最该明白,七秀公子只是个壳子,反而莲九笙才是本。 她真傻。 他们两个,都好傻。 她止不住低低的笑,也不知他们两人这般兜兜转转当真这么好笑,还是突然放松了神经卸下那些拘谨让她连笑点都松弛了。 她笑,他当然应该开心。 但不是被笑得这般莫名着不肯停。 莲漪一面不满她只顾着笑得连他都不理,一面动作却忍不住依然轻柔轻抚着她的头发,“你啊,不如还是对我恭敬一点的好?” 嗯,至少拿他当七秀公子的时候,她可不会无视他。 苏小昭这才抬头,嘴角笑容未褪,盯着他看了看。 这人怎么就是七秀公子呢? 他分分明明就是顶着一张红莲孽骨皮子的邪侠,她以前这么多年,在看的人究竟是谁啊? 邪侠莲九笙若要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他若不做什么,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 如今,七秀公子和邪侠合体,他顶着那张红莲孽骨的皮子,却对她笑得波澜不惊天雷不动。苏小昭就知道,这人是不会走了。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是一定要让我知道。” 终究十年蛰伏在这张面孔之下,苏小昭奴十足地乖乖交代,莲漪从容悠然的笑容似乎略略地顿了一顿,便如从来没有断过一般,越发温,“你可是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苏小昭虽觉这样说法并不十分贴切,却也没有更合适的描述,便迟疑着点点头。 莲漪的目光更显怜爱,轻抚她的头发,“我知你有心结,也不劝你权衡轻重,偶尔也该抛开那些,只顺着自己的心放纵几回。只是你能保护自己的,对吗?” 他是信任苏小昭的有能力的,却又似要她的保证一般,让她在话语里竟揣摩出一丝关切来。 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是几世修来了熊掌炖鱼炖得鱼掌交融。 只不过,还需要一点点时间再适应一下下这内在与外在的反差。 “嗯,我会当心。何况对朱颜阁来说只是一个小倌,就算被发现了,好好找个理由,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那就好。” 他们不待再说什么,却觉桃林中人影一闪,两人皆十分警觉,但看去却也不见什么人。 “我该走了,若是久留叫人看见毕竟不妥。” 莲漪也明白,只是心里还惦记着一桩,嘱咐道:“卓惊弦也来了,你遇到他要当心。” 苏小昭听此也很惊讶,却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点点头离去。 莲漪目送她不见了人影才转身缓缓回去,眉眼浅波唇角轻勾,满面的暖意仍未褪去,看得叶重华直撇嘴。 真是不管什么人栽进感情里都一个德行,竟连心高气傲的莲漪也没跑——不对,说来莲漪这“心高气傲”也未必地道。 此时却见一个家丁走来,恭敬道:“见过莲漪公子,太守请您一叙。” 莲漪唇畔暖意刹那凉寒,琉璃黑瞳里挂上一层冰霜。 ——还是来了。 叶重华立刻开口道:“我一起去——” “太守只请莲公子一人。” “我去。”他似漫不在意,叶重华却拉住他,“莲漪……” “这么多人在这里,怕什么?扬州还没到人人堕落的地步。” ——他是很怕,他怕太守有个什么失礼,莲漪一犯脾气真把人家怎么着啊~~那怎么说也是太守啊~~ ——※——※——※—— 苏小昭方一离开,便觉一道剑气直飞而来,她一跃躲开,见粉蔻剑锋正指向她—— “粉蔻姑娘这是何意?” “贱人!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觊觎我的人我也就忍了,连七秀公子你也敢下手!” 苏小昭却不急,淡淡一笑,“原来方才是粉蔻姑娘,”难怪转眼就不见了人影,她一身粉衣在桃林中与桃色相融,自是难寻,“既是如此方才何必急着走,一起叙叙不是更好?” “贱人!明明是我安排好的一切,你竟然敢抢了便宜!” 粉蔻满目妒恨哪里还废话,便又出手。 ——七秀公子是她先盯上的,一切也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她使尽手段都换不来他正眼瞧她一眼,若他真如传闻中一般冷僻也就咬牙认了,偏偏这个姿色不如她的沐烟却横一脚不但昨夜安排的一切被她破坏,如今还与他气氛正浓! 她的武功是不及沐烟,可是论姿色论媚术哪里会输了她!?这女人究竟藏了什么手段? 她仗着苏小昭手中没有兵器一逼再逼,却屡屡被她闪过真真恨到磨牙—— 歧燕玉岱等人大约知道粉蔻冲动来寻,此时也纷纷而来,分开两人—— “姑娘,这里是太守府,莫要闹大了惊动了人!” 苏小昭本就没打算陪着她闹,此时自然合作,粉蔻却要不依不饶,被歧燕急急叮嘱一句:“阁主知道了要生气的!”这才罢手。 只是,那本来暗斗的梁子却就此被摆到了台面上。 “——沐烟,七秀公子之事我们各凭本事,但你最好祈祷一辈子别有把柄落到我手上,否则叫你生不如死!” 苏小昭只淡淡笑笑不予置评,这样的子脾气,要怎么在朱颜阁活下去呢?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在线阅读 <!t;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肉文屋 /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第二十九章 扬州春,游园宴4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go> 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 苏小昭要面对的风险,不止是这件事的危险,还有雪能否信任她,能否配合。否则,便只能强行带他走,再伪装成他自己逃跑。 不好说到底哪一边难度更大一点,因为她对雪一无所知。 现在粉蔻对她这般深恶痛绝,她觉得大概在的时候不会见到雪还在原处了。粉蔻阻拦不了她“接近”七秀公子,但还有能力不让她再有机会见到雪。 但这一次她料错了,她不必去找雪的下落,他就在院子里,院子中央——粉蔻命人将他吊在柱子上,人似乎已经昏迷。苏小昭不知道他受了多少折磨,但看得到他一身的伤。 她快步走过去解下绳子,粉蔻从屋里走出来,“他现在还是我的人,连我你都要管么?” “——你这样不怕扫了贵客的兴致么?”她不知道自己在压着什么,她大概都不必对粉蔻废话这样他会死。没人会在乎,而她需要让自己看起来跟这些人一样,不能够让她们生出任何怀疑的目光。 她只能看着粉蔻那不屑的轻笑,“说不定他们更喜欢这样的乐子呢?” ——她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姑娘?”玉岱虽算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却也似乎有些不解。 苏小昭闭目片刻,漠然直起身,即使知道雪遭受的这些只是因为粉蔻要示威给她看。她现在却只能甩手不管。 雪被吊在院子中直到半夜,他既然是粉蔻的示威便不会去放他下来。 苏小昭换过夜行衣,她现在不去考虑事后需要什么样的理由去解释雪的失踪,要怀疑便让她们去怀疑,只要没有是她所为。 ——※——※——※—— 夜色已深,房间里还在纵情笙歌,游园宴中越来越多的宾客加入其中。一旦沾染,很容易便沉迷此道。粉蔻在这一方面的确颇、有、建、树。 苏小昭已经尽量等到大多数的人无心关注院子回房去逍遥快活,但是春寒颇重她不确定雪的身体是否还受得住,不想再拖。她将雪从柱子上解下来,正要架着他离开却正有人从屋里出来,解了裤子不去茅厕却有意往柱子这里来一解方便,然而乍一见一身黑衣的人便大叫起来—— 这院子不仅有朱颜阁的人还有太守安排的护院,一时间都被惊动。苏小昭带着意识不清的雪跃上房顶离开院子,雪虽纤瘦仍让她行动慢上许多,眼见搜查已近,她已没有时间带他离开太守府,只能暂时找地方藏身躲避。 “搜!一定要把那两个人搜出来!” 粉蔻几乎恼怒,一脚踢开苏小昭的房门,里面没有人。 ——是那个吗? 叫她抓住,定让她说个清楚,就算阁主这次怕也不会护着她! “封锁这几个院子,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苏小昭扶着雪躲在树丛里,然而搜索愈近,左右远门都有守卫巡查,此时上房更是自曝目标。眼见隔壁院子已经被搜查过,往这里来了,眼下唯一的办法是冒险翻墙——她自己尚好,看一眼雪凌乱破碎的白衣和白花花的臂腿,黑夜里他才真的是个明晃晃的靶子。 抱着这样一个靶子,不冒险,也是无路可退。 她勒紧了雪一窜上墙迅速翻过墙去,白影一闪而过顿时引起守卫的注意——即使被发现,隔壁院子守卫已松或许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苏小昭刚一落地,左右人影一闪几乎同一时抓住了她—— 她一惊,下意识便要还手,转头迎上的却是莲漪的一双细眉凤目。^/非常文学/尚来不及惊讶他怎么会来这里,再一转头却足够她愣住——另一边的人,是卓惊弦。 她一时僵硬,脑筋停滞片刻。 一左一右两人,莲漪细目微微眯起透着三分戒备七分寒意,牢牢抓住苏小昭的手向自己拉过来。卓惊弦却优雅依然,浅笑的眼里不见分毫敌意,只是手上未松让人挣脱不动。 苏小昭被夹在中间只觉满身的刺扎,只是他们的处境真的很不妙——哪怕丝毫的动静都会把人引来,而即使没有动静,搜查的守卫也已经向这边搜寻过来——似乎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被人发现在这里都不妥当吧? 她只满目惊诧与不解地看向卓惊弦,仿佛印在她眼底的还是逃离千机阁那一夜他高塔上荒凉而绝然的目光,与眼中的温然笑意完全无法联系在一起。 终于随着纷杂脚步声踏入院中,卓惊弦突然倾身向她耳边低声道:“人给我,你先走。”便放开了她,转手拉起雪。 苏小昭想拦却又不能出声,身旁的莲漪冷冷睨了卓惊弦一眼,随即收回所有权般把她拽进怀里拉了就走。苏小昭一瞬犹豫,莲漪低声道:“交给他,不然你们两个都得栽在这里。” 她的确没得选择,莲漪卓惊弦两人一人带了一个分道而走,没了雪的拖累苏小昭和莲漪很快便脱身。至于卓惊弦那边,倘若没有把握脱身他也不会来蹚这个浑水。 他们躲进莲漪的房间,搜查虽还在继续,却终究不敢惊动了宾客。 苏小昭如今才觉后怕,对于莲漪的出现虽意外,但想想却也不算意料之外——他毕竟不会放她一个人涉险。若方才一起被困在那里,岂不是连莲漪也被牵连,如今的他,并不是莲九笙—— “你不该来。” 他站在她跟前贴得很近,低头浅笑,手指缓缓在她发间穿过,很缓很慢,很……不爽…… “你答应过我能保护自己安全——可是方才似乎并不像你答应的那样?若我不去,便叫卓惊弦英雄救美了么?” 发梢仿佛随着话音从指间垂落,连空气也莫名凝结片刻。苏小昭脊背上微微凉了凉,迟疑片刻认真思索了一下,没能想出个所以然便只能当做错觉来解释。 于是顺着他的思路感到些许担忧,“但是卓爷怎么会来,这样一来就被他看到你……” 她还本没跟这两人同步起来,依然担忧着被卓惊弦看到莲漪,会不会怀疑到什么。莲漪眼底一片凉淡待笑不笑——反正莲九笙的脸早给卓惊弦看了,见面彼此心知肚明只不拆穿。却是说到他为何会来,如今,还不明摆着么—— “无非,还、未、死、心、罢了。” 苏小昭些微冷汗,终于从莲漪的语气中听出那么点磨平牙的味道。 只是他一转脸便又恢复了“七秀公子”的笑容,冷艳妖娆,完美无缺,莹润的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放心,这次我不会再让他碰你一汗毛。” “……” 她真的不想想太多,谁叫她一面对莲漪这张脸就习惯的乖驯着抗拒不能,只是脊背上重又窜上来的凉意,貌似真的不是错觉…… 及至次日,大院里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小昭疑惑丛生却无奈粉蔻一干人如同偃旗息鼓再无动静,一时无处打探。但不管其中缘故如何,都只能说卓惊弦行了一步好棋,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今苏小昭欠了他人情,千机阁里一场无头恩怨好似就此生生被扯平,倒是雪还在他那里,她不得不去。 去见卓惊弦,她也不是全然没有心结的。 若再加上莲漪那半冷不热叫人混身哪里都觉得不对的目光,那压力便双倍了沉重。 可谁叫她对上莲漪那张脸就反抗不能,就算心里再怎么告诉自己剥了那层皮里面还是莲九笙也不能。 她只得背了莲漪去卓惊弦处,她想要的答案,怕只有他能给。 卓惊弦的住处不若其他宾客,非但单独一院,显然伺候也分外周到。他已在院中桃树下摆了茶果,只等她来。 抬袖斟茶,露出腕间寸许玉脂被一袖明紫映得绝代风华,让人难辨他的年纪,却又切切实实感受到年轻人身上所没有的优雅从容。 说起来,他虽是小镯名义上的爹爹,却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二十年前的他还太年轻便经历了那些恩怨仇恨,叫人想到此便生不出怨恨。 除去那些偏执,他待她却真的没有哪里不好的。 “卓爷。” “等你很久了,坐。” “不必,我只是来谢谢卓爷,顺便带雪走。” 卓惊弦放下壶只是微笑望她,“你带着他这个大活人,又能走到哪里呢?” 苏小昭静静看他,片刻方问:“他如何了?” “伤的不轻,请过大夫,但人还未醒。” ——在这种时候,能将大夫请来,看来卓惊弦身份果然不同。 “那么,卓爷大概是见过粉蔻了?” 那双如墨惊鸿的眼依然笑得波澜不惊,口气越发温和,“你可放心,我同粉蔻说人是我看上的,也是我派人去接来的。她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卓爷还真是手眼通天。” “但你似乎看起来并不高兴?” “我只是不知卓爷在这里,又是占了个什么角色。” 卓惊弦温和笑意迎着她凉淡的眼,细细瞧着她的脸,仿佛无论她是什么态度都不在意,极尽了包容。当真要让她以为,万花谷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靥。 “我不瞒你,我来这里是因为朱颜阁想要与我缔结同盟。想必你也知道自十年前无盐匪寨被七秀公子除去,朱颜阁就失去了江湖上的同盟。如今她看中十二坞,又有什么奇怪呢。” 苏小昭的眉间却轻轻蹙起,“粉蔻知道这些。” “没错,我在这里都是粉蔻姑娘在招呼。” ——但她却不知道卓惊弦的到来。 果然她在朱颜阁时日尚短,杜迭姬表面上杜迭姬对她好过粉蔻,却还是不能完全信任她。 卓惊弦不知何时起身走近,苏小昭一时沉思未察,正迟疑着要不要退避,他已抬起她的下巴,自然而然的动作仿佛并无亵渎——“虽然可惜了你原本的面目,不过现下你的脸倒也增色许多。无论哪一种都很美。” ——无论外貌如何改变,这双眼从未变。 她微微蹙眉,“卓爷。” 卓惊弦浅浅一笑放开,“我来之前见过花楼,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我的扶持,你在朱颜阁会更稳?” 苏小昭盯他片刻,从听他说见过花楼,她便很确定公子定将她卖了。卓九爷的扶持对于铲除朱颜阁来说是个足够大的诱惑,而她同样不能抵抗。对她来说唯有铲除朱颜阁,任何事都不能阻挡,足以付出一切。 “卓爷肯帮我?” “我就是为此来的。” “为什么?” “——当作,是我对你的补偿,如何?” 她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恶念和——可是千机阁里他又如何不是这般眉目温和的模样? 她从来就看不透这个人,在他面前,她大约只如毫无防备的孩童,若他有心,便在股掌之间。 仿佛看透她的心思,卓惊弦徐徐道:“你可以不必信我,只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需要我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苏小昭尚在迟疑,他已寻常笑道:“那些可以回头再说,现下,费了那么大力气救出来的少年,你不先去么?” 她隐约似松了口气,见卓惊弦唤了下人来引路,颔首告退。 ——※——※——※—— 本以为,大约是过不了这一晚。 其实就这样了结倒也罢了,迟早也会有这一日,雪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周身的疼痛中几番昏昏沉沉最终醒来,明白自己没有死,却一片茫然不知喜忧——最终,一切还是继续下去,不知何时尽头。 苏小昭见着他醒来,那一双眼里困惑,了然——最后剩下的却只有一团死气,沉沉如烬。 她曾经见过许多次……于儿时,那些与她一起进入朱颜阁训练或更早于她的孩子。再苦,再累,分明都熬下来了,然而一朝送去伺候那些贵人,却只能生死由命——运气好些的,遇上个好主被包养下来也就罢了。运气不好遇上变态嗜好的,若没有死在床上,便熬一日算一日,连自寻短见也不能——他们就是这样被训练的,自幼灌输在脑中,如同魔咒。 她忘不掉每一个死在她面前的孩子,即使连名字都不记得,甚至就连当时知道的都不是他们的真名,她依然忘不了他们的眼。一如雪一般。 雪在看到她时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冷冷的没有夹杂任何感情,对他来说,大约不过是从这个人手上被转到另一个人手上,就像当初被杜迭姬分配给粉蔻,就算眼前的女人看起来和善些,最后做的还不是一样的事。 面对他,苏小昭不能再防备试探,她若不放下戒备,他又如何去信她。 “我要带你离开朱颜阁,往日那些,都可以结束了。” 他眼中似乎不解,然后慢慢,慢慢,绽出一种质疑,否定……他不信。 那能。 没有人告诉过他可以结束,到死之前都不能—— 苏小昭知道他还需要时间去接受,“你先休息,我会再来。只是不要对别人说。” 她转身离开,正要走出房间却听身后迟疑问道:“你不是和她们一起的吗?” 她转头对上他的眼,质疑也好困惑也好,都好过一团死气。不能隐瞒,不能欺骗——她沉默片刻,道:“我的使命是让朱颜阁从这世上消失。” ——那是使命。不是花楼的任务,而是她生来的使命,也许从她进入朱颜阁的那一天就已注定。 雪会懂她交付于他的是多么重要的秘密。 她选择相信他,不防备,不隐瞒,不欺骗。雪是朱颜阁出来的人,不会不明白其中利害。 倘若,他不懂—— 卓惊弦站在门外,若他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管苏小昭如何,他会替她灭口。 他会让她可以安心去做任何事,即使是这种连底牌都亮给别人傻事。 至少现在。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在线阅读 <!t;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肉文屋 /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第三十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1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go> 对于雪来说苏小昭口中的话的确难以让他相信。yueduwu. 他/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47.html 就是这样被培养的,不能相信朱颜阁外的一切,不能反抗,没有救赎。他活着就只为了执行朱颜阁的命令,取悦那些贵人。由生到死,他只是朱颜阁的一件工具。 他不信,但他只是不解——他可以睡在这样舒适的床上而不必伺候任何人? 他身上的伤在被医治,汤汤水水灌下去他被掏空的身体好像渐渐填满而不是只维持一个光鲜的外表看似美丽的肌肤。 ——他在被人照顾。每个人都对他称得上气,而不是像廉价工具一样轻蔑的使用。 一切就好像真的可以像她说的一样变的不同于过去。 他只是感觉不真实,每每半夜醒来总要用很久去确认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安逸让人无措,好像不知何时就会像它突然到来一般突然结束。 他讨厌这样,一旦看到过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境遇他还怎么能再回朱颜阁去,怎么样都好只要离开朱颜阁,哪怕是离开火坑又如虎,哪怕要因此粉身碎骨。反正他连命都不在乎。 “卓爷,雪求见。” “叫他进来。” 卓惊弦看着这个/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03.html 第一次自己走出房间的少年时,就大约已经知道他的决定。那双原本死灰一样的眼里虽然还一片淡漠无绪,却能够看到一丝绝然。若不能生,便死,好过不生不死。 “你是卓爷?” “可以这么叫我。” “她——请卓爷替我告诉她我愿意听她的安排,只要她能让我离开朱颜阁,什么我都做。” 卓惊弦悠然勾起嘴角——似乎雪以他的方式去理解了苏小昭的用意,因为他并不相信会有凭白的好意。以他的经历,有这样的理解很自然,卓惊弦并不打算纠正,这样反而好。 他笑得和善却又威严,有着不容抗拒的味道:“我会告诉她。你也该收拾一下,在她来之前,让自己能看一点。” 雪默默垂首,躬身告退。 ——他有的,也只有自己的外貌和这身皮了。 苏小昭再见雪时些许意外——倒也不是意外。 雪固然是美貌的,天生的纤细,白净,仿佛剔透晶莹,有着少年未脱净的稚气,却也有满目疮痍的淡漠。他将自己收拾得很妥当,白衣雪光长发如漆,像最清纯与清冷的雪中小仙,不显半分疲惫与伤。 他本也是最擅长掩饰的,取悦他人,又怎能疲颜示人。 苏小昭只觉他不必勉强的,但卓惊弦却不这么想。 “既然我要助你,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放到明面上来。杜迭姬虽安排了粉蔻来,我若不中意她也没办法。只要我对你有意思,杜迭姬也只能用你来拉拢我——至于雪,我去要来给你,作为我讨佳人欢心的礼物。” 苏小昭第一反应却道:“不送他走吗?”她的本意应是让雪远离这一切—— “朱颜阁现在都知道雪在我这里,若说送他回/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84072.html 十二连环坞未免不合理,让他逃走,或是诈死,你觉得值得冒被朱颜阁看穿的风险?” 他的话成功让苏小昭沉默,她救下雪已是任,不该再冒更多风险。 “这样一来我和粉蔻的敌对也要摆到明面上来……” “没错,虽然含蓄一些更容易博得好印象,但未免太费时。如今既有我在,何不用更快的方法将她挤兑出去?” 苏小昭没有反对算作默许,她只是……想到莲漪,隐约有些汗颜。 本是瞒着他来见卓爷,如今既然联手,却是应该告诉他的。 ——※——※——※—— 面前是肤白如雪致若瓷,略显苍白的肌肤下隐隐可见淡青的血管,仿佛轻轻一捏,便可以打碎的脆弱。 莲漪半眯了眼睛笑得似寒夜魈魅,深邃如晦。目光在雪身上打量片刻倒也没久留,转向苏小昭时楞是让她浑身不自在了一下。 “人接/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22.html 回来了?朱颜阁挑人的眼光倒真是不错——”他俯身在小昭耳边,低低的声音几许暧昧——“含苞待放引人折。” 苏小昭略囧了下,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人已经受了不少罪很可怜了,哪里还经得起折。” 听得耳边一声轻笑,“只是可怜便好。” ——仿佛还有半句未说完似的。 她这才抬头看他,仔细的端量了又端量,纵是无奈七秀公子这张笑脸太天衣无缝,还是觉得自己方才察觉到点什么不可思议的/files/article/html/34/34111/7207032.html 东西。 看一眼立在一旁也不靠近的雪,安静着乖驯着,低眉垂目一语不发。 虽是听卓爷安排留他跟在身边,但他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只觉对他完全无从了解,也生不出亲近。 也罢,她其实未想再把他卷进这些事里来的,只留在身边,等待合适的机缘送他到别的去处,大约也/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18.html 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正出神,她的脸忽而被扳回来,唇上重重被咬了一口。 “——” ——旁边还有人在,/files/article/html/34/34111/7207031.html 不要这么光天化日! “——江湖第一美人,也会担心这点威胁么?” 莲漪心思被拆穿却连窘都不窘一下,反而笑得悠然,“那么他会是威胁么?”用那一副好皮囊笑得厚颜无耻又无赖,把问题又踢还给苏小昭。 ——要先稳住他才好说话。 苏小昭思索着慢慢道,“有你在眼前,旁人又怎么入得了眼……” 莲漪唇畔的笑容正带了暖意仿佛要渗透人心,苏小昭气也不敢喘紧接一口气说道:“卓爷现在是朱颜阁的入幕之宾他要与我联手一起对付杜迭姬。” 那笑容便那么凝在嘴角——“卓惊弦?” “正是。” 应着他的却不是苏小昭,而是从外面走进来的一袭紫衫。 苏小昭也稍稍意外,本想先与莲漪谈好,两人见面方不至于水火不容,却不想卓惊弦这么早来。 他倒是一派从容,华贵气度和蔼依然,仿佛些许歉意,“我来的太早了么?” 苏小昭应也不是,几分担心地去看莲漪,堪堪见他眼中寒意一瞬敛去,便噙了一抹疏离的笑意,既冷又硬,气着说道:“不知十二连环坞水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话虽这样说着,语气态度却是半分欢迎也没有的。 卓惊弦便也寒暄,“哪里,名剑大会一别,/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20.html 一直想着有机会再见七秀公子一表歉意,还望七秀公子勿怪治下不严之过。”那般得体姿态,仿佛也从不知七秀公子或是莲九笙的真面目一般。 既然在这里的人是“七秀公子”,自然用七秀公子的态度来面对卓惊弦,这本没什么不对。只是为何苏小昭就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里多了点她看不透的东西,一眼之间电光火石仿佛就在这平静之下崩了/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15.html 天地。 说辞是已经想好的,她也只得开口打破这对峙般的气氛,对卓惊弦道:“朱颜阁对七秀亦是多年心腹之患,七秀公子也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卓惊弦只笑笑,什么样的说辞对他自然都无所谓。 如今七秀公子在暗卓惊弦在明,苏小昭似乎的确是占尽了优势,只是眼前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觉得这阵营似乎又不那么牢靠……? “小昭,我与卓九爷单独谈谈。” 那话尾几个字生生挤出了点磨牙的味道,小昭只觉自己此时若走留下二人实在不怎么妥当,可是看一眼旁边的雪,又担心她若不走,给雪看见什么更不妥当的。 想想这两人也都不是会一时冲动做什么出格事情的人,她也就应了,先带了雪离开。 待苏小昭一走,莲漪便连七秀公子那冷傲的神情也卸去,只盯着卓惊弦目色微寒。 “卓九爷这般若无其事的出现,又打的什么算盘?” 卓惊弦一派和蔼也已散尽,只优雅不变,“漪公子不必担心,前番的确是我一时执迷,让两位受惊。既然已经醒悟,我自不会重蹈覆辙,至少你可放心,我是不会伤害小昭的。” 莲漪细目微微眯起,似乎从里面听出了什么—— 无须问,因为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只在对视之间从彼此眼中看见的就已经足够说明。 “你不会有机会。” 卓惊弦一片坦然从容,“但你却不能否认她现在的确需要我的帮忙。如今你自身难保,也不想她一个人在朱颜阁孤军无援吧?” 莲漪眉尖轻蹙,他“慢慢来”可不是给卓惊弦制造机会的。却又不得不承认,若为小昭,便要容这个男人在她身边。 要怪,便怪自己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而小昭却在他够不到的地方。他不能放她一个人去面对。即使,陪着她的是别人。 ——※——※——※—— 沐烟和粉蔻之间,因着一个雪,就算彻底的翻脸了。 是卓惊弦派了他手下十二连环坞的大总管亲自去向杜迭姬要的人,一并摆明立场,联盟可以考虑,只是对粉蔻无甚兴趣,换了沐烟尚顺眼些。 杜迭姬该意外么? 粉蔻的本事她是清楚的,无论姿容还是媚术,房中术,没有几个男人能逃得掉。 而卓惊弦几乎是杜迭姬完全交到她手上的,连机会都没有给沐烟。 但若要意外—— 沐烟,不正是她看中的么?她且笑不语,想必心中也自有计较。 苏小昭带着雪再回那院中,却已是大张旗鼓的替他选了自己隔壁的房间,一应布置极尽舒适奢华,绝无半分委屈。 粉蔻心头一股怒气哪里压得住,索此番已是翻脸,抽剑便向苏小昭挑来。苏小昭未动,却是玉岱拔剑挡下。 她只笑笑,漫不经心顺顺衣袖,“粉蔻姑娘这又是做什么呢?” “贱人不必装模作样!过去你果然一直假惺惺装老实,却一再在背后搞这些/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216.html 不入流的手段!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哦,”她似十分好笑一般,“那你又要做什么呢?” “我今日便杀了你,自回去跟阁主领罪!” 苏小昭这回竟嗤一声轻笑出来,便又稍敛了,轻巧问道:“你却杀得了我么?” 可谓一针下去便见血,粉蔻长相再好媚术再好,放在苏小昭身上又有什么用?单论武功却早就是她手下败将吧。 粉蔻一时气急,喊道:“凌姝歧燕!” 那两人却一时迟疑,粉蔻与沐烟之争之前可以说一直是粉蔻多少占些上风,但沐烟的地位却也微妙。如今形势却突然扭转,粉蔻固然能同沐烟动手,她们若也动手却隐隐有些以下犯上了。玉岱出手是护主,她们可没有借口的。 粉蔻似是不能相信这群女人如此现实,一口气堵在口发作不得,苏小昭见差不多也便收手不打算逼人太过,“不如今天我就不计较了,左右你这也不是第一次对我动手。先前未撬了你的卓九爷时,你不已经对我拔过一次剑么。一样的事,若没什么效果就不要做两次,未免太没新意了。” 她似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对了,这孩子你□的着实不错,我很喜欢。”一笑轻蔑,她眼里已没有粉蔻,至于粉蔻认为她是真看上了雪还是专为了示威,那都无所谓。 她带着雪宛如招摇,回了房间。 沐烟很少这般飞扬跋扈,那甚至是有些叫人难以相信的。纵是玉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了解她这个人,也有些不解。 从一开始只是形势所迫被划归为沐烟这一边的人,到现在渐渐开始承认她,算是自己的/files/article/html/34/34111/7027192.html 选择,她毕竟无法不在意。 待一进了房间,沐烟周身气焰却像是一下子卸了下来,平静得再无处寻。 她在椅子上坐了,雪便不远不近站在一旁,好像他从始至终也这般模样,不说一句话更别提讨人欢心。 然而沐烟完全不介意似的,全然由着他,甚至也尽量当他做不存在。 ——毕竟雪经历过太多,如今他既然不喜欢与人热络,那顺着他也好。反正时机一到待送他离开,也就彼此陌路了。 只是苏小昭思量片刻,抬头与他道:“今晚,你就留在我屋里。” 雪低垂的睫毛似乎微微动了一动,她还在思量着其他事没有注意。 ——粉蔻虽动不了她,但对雪想必也是咬牙切齿的,未必不会拿他开刀来报复自己。既然自己已经收了雪,留他在屋里,别人看来也不算什么稀奇。 苏小昭和雪彼此不知对方心思,反叫一旁玉岱看了个分明。 “姑娘……你方才对粉蔻姑娘那般跋扈,是为雪出气?” “诶?”苏小昭回神,怔了一怔,她做这些是自然,被人看穿却有些微窘了。稍稍左顾右盼,“也不尽然……” 玉岱浅浅笑了,她倒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再去看雪,只见他抬了眼,满目微微不解和迷惑着,正望向苏小昭。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在线阅读 <!t;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肉文屋 /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第三十一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2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go> 夜里玉岱帮忙在外间软榻上安置了铺盖,苏小昭虽知道雪不爱言语,还是道:“将就吧,总比睡地上好些,地上凉,你身子未必受得住。*. 她也不需要雪回应,让玉岱看得微叹,“姑娘,你有时候还真不像朱颜阁的人。” 苏小昭心里一跳,面上浅笑道:“如何就像是朱颜阁的人了?” “朱颜阁的人,都不像人。” “那你不也一样,还没有放弃人么?” “——不及你。” 玉岱便欠身退出去,屋里只留下苏小昭和雪两个人。 苏小昭觉得也许明天该把这件事告诉七秀公子,虽然于眼下形势来说没什么可太在意的——雪看来也不过七岁,于她而言倒也没比莫小铩长几分,一样都是当孩子看待。 形势所迫,一间屋里将就几天,毕竟也没有同榻而卧。 所以尽管雪身上有伤倒也未将床铺让给他,好歹有这一层帘子隔着。若她去榻睡,全无遮拦的,自己也不习惯叫这一个大男孩看见。 他与莫小铩年纪虽近,内心与经历却是大不同的。 坐在床上发愣半天,忽而床前的帐子微动,雪一身素袍掀了帘子静静站在那里,她忙问:“有什么事吗?” 雪一双空茫的眼映着烛光,明明灭灭的,让人看不真切。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走进来,苏小昭在片刻间犹豫了一下,觉得他似乎没有害自己的必要更没那个能力,遂也不动如山等他想开口时自然会开口。 然而雪只是走到床前静静看着她,然后解开衣带,单薄的素衣滑落,里面竟是什么也没有,一具纤细白皙的躯体顿时呈在眼前。 苏小昭顿时惊悚,只觉背后的毛都竖了一排,咕咚咽下差点从嗓子眼儿蹦出来的心脏,努力目不斜视只把视线对准他的脸,脖子以下全是禁区! “你,这是,做什么——” 雪终于开口,带着些许明知故问的语气,“我既已相信你可以带我离开朱颜阁,也答应跟随你,便随你使用。无论你叫我做什么。” 他已倾身正要上床来,苏小昭已撤得比兔子还快,靠着床头阻止道:“停!我没要你侍……侍寝。” 雪眼中显出迷惑,“既要我留下过夜,不是要我伺候么?” 对他来说这不是自然的么,要伺候的不止是客人,还有主子。 苏小昭能说这个孩子什么呢……她移开目光,“我会依约带你离开朱颜阁,也不要你做什么。要你留下只是怕粉蔻心有不甘半夜下手报复,没有别的意思,你穿好衣服出去罢。” 雪似乎迟疑了片刻,才拾起衣服穿好,又瞧了她两眼才退出帘子,自窝进软榻蒙了被子一夜再无声响。 苏小昭给那具白花花的身躯囧囧地吓了一回,虽知道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却也是难眠。思量片刻,谅粉蔻也不敢夜袭她的房间,遂又起身换了衣服,从窗户翻出去。 ——※——※——※—— 七秀公子房里的灯依然亮着,院子里其他的房间却是一团漆黑。 不知几时与七秀公子同院的宾客竟已都迁走,叶重华倒是坚持,今晚却也不知被绊在何处尚未回来。// 苏小昭正要潜下院中,却听莲漪屋里有说话声传来,便隐在暗处。 “——我日前说的话,漪公子可有考虑清楚?” 苏小昭一怔,那声音竟是唐太守。她寻个缝隙看进房里去,只见莲漪斜坐在椅上,几分轻慢地玩着小桌上的茶杯,“莲某愚钝得很,一时把这事儿忘了。” “哼,我已经给了你不少时日,还要跟我装傻到什么时候?是逼要我搜查七秀吗,我只怕七秀那些细皮嫩的姑娘受不了严刑拷打。还是你要与官府为敌,协同整个七秀背上个叛乱朝廷的罪名?” 唐太守逼近一步,只是他的官威在莲漪面前形同无物,他的威胁只让莲漪眼中的不悦更深几分。 好一张丑恶的嘴脸,莲漪手指微动却不能就这样将他一掌扇出房外真是可惜。 唐太守只怕也很清楚自己不过带了两个护卫本不是莲漪对手,若真将他逼急了不管不顾起来,现下就能拧断他的脖子。 美人虽美却也难磨,更让他心痒难耐。 “你好好想想罢,这可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我不会再等了。不怕实话告诉你,若没有我,只怕你难活着出这个太守府!” 他放下狠话离去,有朱颜阁做后盾自是自信满满,只当莲漪不识好歹。 ——反正是要死的,倘若顺从他,有他向朱颜阁要这个人情尚能留得一命。 他却不知莲漪早知背后那些暗里的勾搭。一个朱颜阁已经很让人烦,他搅和在其中,却是让人恶心了。 只待他一离开房间,莲漪的神情却缓下来,方才那种嫌恶至极全然寻不到踪迹,只浅浅盈着一道笑容,便要一瞬暖进人心里去——“进来吧。” 苏小昭翻进房间,他起身应了个满怀,手指穿过发间,像看也看不够触也触不够。 苏小昭却作不得他这般自然,满目的忧虑一目了然。 “你听到了。” “嗯。你要怎么办?这太守府无论如何你是留不得了,但……” “但我若离开,势必连累七秀。” ——当真是进退两难,苏小昭一时无法,忧虑太甚。莲漪自看不得她这般烦恼,放开了她,安抚着拍拍,“也不必过虑,若是不得已之下,我也有些打算。” “你打算怎么做?” 他瞧她一眼,淡淡吐出两个字:“卸任。” ——卸任。 还真有点打了个响雷让人打得连懵带茫然,苏小昭竟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卸什么任?” 莲漪笑了一笑,“我倒不知我身上除了这七秀掌门的名头,还有什么可以拿出来亮一亮的。” 苏小昭一时呆滞许久,只觉脑子里辨不过来,似乎在她心中七秀公子从来就是七秀掌门,绝不会是别的什么,更无从想过卸任。 “你要卸去七秀掌门之位……?” “不必太惊讶,虽然还不是时候,但我早也有这个念头的。七秀由男子执任并非长久之事,若早能出现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我也不会在这个位子上这么多年。只是形势逼人,我不能辜负叶掌门所托——但现下,却似乎没得选择了。” ——如今他的存在非但守护不了七秀,反而成了七秀的威胁。 的确是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 “那七秀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其实早也预料过各种状况,“眼下,唯有交给如烟。” 苏小昭也微默,莲漪见她这般便知她也已明白,“——如烟的确欠了些火候,子也有些偏执,但总算一心为七秀拼了命也甘愿,其他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苏小昭也只得认同,如今才知莲漪当真步步思量却步步艰难,一面要为七秀考量适时抽身,一面又是后继无人,当中是七秀的责任压顶,动弹不得。 瞧她一脸同情,莲漪开始觉得爱上个太通透的女孩有时候也不是件好事,只无奈笑道:“这回算让你看穿了我的窘态,只怕我多年的形象全毁了。” 苏小昭总算露出笑容,“早毁了。” ——从清楚的知道莲漪就是莲九笙,他哪儿还有那般冷艳高贵的形象?无非是个衣冠楚然的无赖罢了。 只是事情并不会因为莲漪的卸任就这么完结,苏小昭无法不为七秀担忧,“你若卸任,唐太守会放过七秀吗?若他有心报复……届时,只怕便无人能阻拦……” 莲漪轻笑,“七秀公子不能,莲九笙还不能么?” 苏小昭方大梦初醒一般,瞪了一双清澄的眼,“你是说——” “莲九笙做事本就没有规矩,就是万不得已杀了太守又有什么奇怪。只是少不得变成朝廷的逃犯罢了。——放心吧,那也只是万不得已,待七秀公子一卸任消失得无影无踪,唐太守纵然迁怒,也不至于拿自个儿命去报复七秀,多半教训他几下也就罢了。” 苏小昭很疑心这个“教训几下”到底是几下——以“七秀漪公子”骄傲的子,唐太守这般来恶心他,不作死的教训才怪呢吧。就不知他这子到底几分是真几分又是伪装了。 得了他这番话苏小昭心里自然是放下不少,面上忍不住笑了,带出几分喜色来,“我才不信你当真放得下七秀?” “自然是放不下的,承诺犹在——即便这掌门不当,私底下却还得在一旁守着。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长长久久的守护着七秀?” ——这长长久久的,是“守护七秀”还是“同我一起”? 苏小昭故意不应,却问:“那么说若太守不死,你今后不是就不能露出本来面目,要一直当莲九笙了?” 他也便故作犹豫,“那只怕……是得当一阵子了。” 扬州这小地方,若顶着莲漪这张脸,走不了三步远就得给人认出来。 “那你不是要日日带着面具,眼见天气将暖,不怕捂出一脸痱子?”话音里已藏不住笑意,莲漪才知道原来她是绕了心思故意揶揄。 “你这丫头,我不过好声好气两日你倒以为我不敢教训你了么?” 嘴上训着她脸上却连笑容都舍不得收,哪里有什么威严。 ——大约只是太开心了吧。 即使一切都还只是假设,却也不愿想要实施起来还有多少艰难。只因他们两人都清楚,此事若成,他们便可以守在一起。 这世上再没有七秀公子,他不是七秀掌门她也不是七秀弟子——那时就再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他们。 “我们一起守着七秀吧,一生一世都守着七秀……” 那却像是在说一个美好的憧憬了……莲漪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没有再感觉到她对“莲漪”这副样貌的抗拒,才渐渐吻得深了直入齿关。 那是他曾经远远看了十年的女孩。 那是他从未想过可以用这双手去碰触的女孩。 如今却要庆幸她不是七秀弟子,才能这样抱了她在怀中——因为在这十年七秀掌门的位子上,多少次思量与盘算退路,却都不敢去想将来卸任的一日,他要怎么站在她面前要她和他一起离开七秀…… 不必一身红衣,也不必带着面具,就只是一身孑然两袖清风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手。 ——那是七秀公子连梦里都不能实现的画面。 ——※——※——※—— 闇夜漆黑,仿佛见到彼岸星火点点,看起来那些微弱的光晕好像暖暖的。 他才注意到自己四周一片漆黑荒凉,如深潭的寒水刺骨,只有猩红的花妖娆冷艳的绽放着,摆出高高的姿态。 他隐约觉得不喜欢这里,一心只想看向彼岸去看清那些灯火,却看到岸边站着一个女孩,执一盏明灯笑意淡淡。 很淡,却很暖,让他想要靠近。 可是他的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那些猩红的花缠绕上来越缠越紧,包裹如一座坟墓,让他只能在叶之间看到那女子转身离去,堵在口的一声唤却发不出声音,干干看着她越走越远—— 他拼尽了力气伸出手去,见那一臂枝藤已长入皮深植其中生生撤得血淋漓,口的那一声方破喉而出—— “小昭!” “嗯……?” 黑暗里含混的声音回应着他,方见苏小昭睡在他身侧,还正迷糊,“天快亮了吗……?” “没有……”收紧了手臂拉她进怀里紧紧捂着,怕捂不紧就跑了似的,“时间还早,再睡会儿罢。” “嗯……”小昭睡得朦胧,只给捂得憋闷,左钻钻右钻钻好容易在他怀里找到个通气的地儿才安生。莲漪给她钻得好笑,口长舒一口气,方才梦靥里的窒闷散了,才觉得的确捂得她太紧了些,又松了一松。 这一番折腾苏小昭倒也渐渐醒了,毕竟不是那种全无心机在哪里都能一头睡下去的人。只是人还倦着懒得动,便继续窝在他怀里。 呼吸变得不同,莲漪也知道她醒了。 两人在黑暗里静静躺了片刻,莲漪才轻轻抚着她的脊背,轻得像是羽毛刷过似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说话。 “你一向谨慎,今夜怎么就肯留下来了?”——虽是他要留她的,但她当真没走倒叫他心里隐隐有些欢喜,大约非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可是苏小昭却沉默着,还沉默得有些不自然。 莲漪低了头去看她,“嗯?” “……我让雪睡在我房里……” 莲漪也默了一默,不过一想也便明白缘由,却又默了默,一气默得人不知道该怎么破,才缓缓道:“……那你这几夜就来我这里睡罢。”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在线阅读 <!t;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肉文屋 /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第三十二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3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go> “……那你这几夜就来我这里睡罢。” 这个提议实在不怎么妥当,偶尔便罢了,她若夜夜里不在房间里,谁知会不会出什么意外。何况莲漪这里也不见得就是安全的,被人发现了总归不妥。 “我还是回去好些……” 莲漪便又默了,苏小昭想了想这种事在寻常看来毕竟还是不大容于世俗的,毕竟不是人人都与朱颜阁一般观念。但如今情非得已,她便该开导开导莲漪才是。 “那雪还只是个孩子……” “十六七岁便算不得孩子了。” 黑夜里她看不分明,只觉得莲漪似乎哼唧了一声,“他懂的那些□,只怕不是孩子的也及不上他。” 这回轮到小昭默了一默没法反驳。 “但我既然救了他,就该救到底的……” 莲漪鼻子里似乎门哼哼的,抱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低低的声音仿佛不真切,“那孩子,长的太好了些……” 小昭嗤嗤笑,“不及你。” 后面跟着的那一声哼似乎不再那么别扭,再开口时声音却越发沉了些:“……然而,有人却是及得上的。” 苏小昭微微一怔莫名立刻就知道他说的什么——其实他七秀公子何曾会在意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美人,这一句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 她撑起身抬头去看他,“为什么在意他呢?卓爷究竟揣着什么心思尚不敢大意……” 莲漪按下她的头把她按回口不叫她看他,这副患得患失的样子,大约是很难看。但她没有听到卓惊弦那番话,没有看清他眼里深如溺潭的守护。 不知几时起卓惊弦看小昭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那与在万花谷时是让人感觉不同的,决然不是在看所谓女儿的目光。 他可以倾尽所有去帮小昭达成目的,自己却还被捆缚在这里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她涉险却什么也帮不了。所以也不能阻止他去帮她,只能看着他站在她身旁。 只有卓惊弦,令他如此不安。 怕也不无此因,叫他下决心在这个时候离开七秀。 “我会小心的。在他身上已经经了一次亏,自然不会大意轻信。” 苏小昭伏在他口,声音虽轻,却也叫人安心些许。 抱着苏小昭的手下触感滑腻,让人贪恋。先前未得交心时尚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如今终于用自己这双手拥有她,怎么还能放开。 只想现在就能抛开一切随她去了,不叫朱颜阁再劳她奔波,也不叫卓惊弦有机会靠近她半分。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 话音尚未落便被莲漪一卷,圈在臂弯里压到身下,细长眉眼挑着漂亮的弧度笑着,也不知几分真几分玩笑,“才肯正眼看我,让我不戴面具抱一抱,这就要弃我而去了?” 他半弯了眉眼笑起来的样子着实是太漂亮,不信他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也不行。 换了他莲九笙的扮相在这里,该出手早就出手,对着这张脸却叫人打也下不去骂也开不了口。 “我们现在毕竟在太守府,哪里都保不得安全,我还是早些回去……” 莲漪丝毫不肯放,依旧笑,虽是醋意已经没了,却还揶揄道:“回去还有个小美人伺候着?” 这个“伺候着”着实叫苏小昭囧了一囧,平日里她自不会多想,偏偏夜里才瞧见了雪那光洁的身子,纵然莲漪口中的“伺候”和雪的“伺候”绝不是一回事,却叫她不能不想这一遭。 她脸色一变,莲漪便半眯起了眼几分玩味的审视,“看来我果然踏实不得,只怕功夫修炼得还不够火候,得好好练练叫你全没了旁的心思,才好高枕无忧不怕被人拐去——” 他一边说着,已噙了一道不怀好意的笑往她耳垂脖颈一路啄下来,连吹带舐叫人痒得难耐。 苏小昭算明白他这分明是借机揩油,边躲边痒得止不住笑,“别闹……我说真的……嗯……” 那嬉闹般的吹舔越向下滑越变了味道,绵绵的游走过前,压在背后的那只手不知几时也抽出来暧昧着,带起一路战栗。 小小的火苗一簇一簇给那流连的唇点燃,努力端着的义正言辞也便在尾音化了,带出点喘息来。 他分明是故意磨人的,一点点挑逗却都不落到实处,在前最敏感的四周打转,不上不下的吊着,叫人恨恨却又不能启齿。 莲漪稍稍抬起身,满目沉沉皆是沉溺的爱意,低低的声音些许暗哑宛如魅惑—— “须记得你的心在我这里,我的心也掏给你,无论人在何处你都是我一人的……等着我,哪怕此番离不了七秀,我也终有一日会去你身边,只做莲九笙,只陪你一人。要等我。” 她想开口回应,他却俯下身吻住,直侵唇齿将她未出口的声音话语也都咽了去。手实实覆上前满满的温暖像把整个身体都熨帖舒展开来。他的温度本是微凉的,一直都是微凉,此时却滚烫着,像远在彼岸的那一场没有温度的红火妖娆终于燃烧开来,烧到此岸,烧得滚烫了天地。 红火妖娆,孽骨生。 ——※——※——※—— 几番相抵纠缠下来,苏小昭方懂了那“叫她全没了旁的心思”的意思,一身无力着只想干脆睡死在他床上,险些误了回去的时辰。 人将将回了,脚步微重险些被人发现不说,好容易进了房间,脸上却还带着热度红潮未褪。被早起的雪瞧见了,一眼间微微顿了顿——这些□他比她还懂得透彻,一见便知是怎么一回事。虽然他转了目光视而不见,却已经足够苏小昭又囧上一回。 “姑娘再休息一会儿吧,我去替姑娘取早饭。” 声音虽还清冷些,却也足够叫苏小昭意外。须知他开口已是不易,仿佛恨不得自己变了哑巴或者干脆不存在。今日不但开口,还是主动的,苏小昭暗暗也算受宠若惊一回。 她面上却依然不动,不想惊动了他,反而给他又吓回去,便只做寻常。 “嗯,那有劳你了。” 她着实得歇一歇,凉凉血气。不然这么一副模样出去见人,外面步步危机,当真不妥。 从见到雪这两日,他一向是旁人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就清清冷冷的一旁待着,不多说一句不多走一步,只如行尸走一般。 苏小昭觉得这该算是进步,虽然他还把自己摆在仆从姿态,到底开始去适应,想必了解自己的新处境不会再与过去相同了。 这样,就算是开始相信她了吧。 好像,一下子发生的都是好事。 又或者只是她和莲漪相处顺和,心情便顺和,自然也看什么都是好事。 雪虽然打了水便回,却只放在外间不急着端来,苏小昭以为他让自己多歇一会儿,也就承了他的好意,闭目半倚在床头。 时辰已经不早她正要起来,雪见她有了动作也静静走进来,站在那里却是淡淡瞧着她不放。半晌,淡淡的声音平静问道:“主子是已经有了情人?” 苏小昭怔了怔,又想了想,没瞒着他,点点头。 叫他知道也好,那便不算折了他的面子——嗯,他固然是很秀色可餐的,只是她只吃得下一口,不爱别的。 雪淡淡垂了眼,“——是雪唐突了,主子勿怪。雪伺候主子吧。”说罢转身去端水盆,此一时的“伺候”,便又与昨日的“伺候”不同了。 苏小昭的心这一回彻底放下来,对雪笑笑,“我会尽快寻个机会送你出去,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不让你继续受委屈。最迟……最迟也只到毁去朱颜阁。我说话算数,你安心就好。” 雪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到底没有抬起眼来。 卓惊弦想把他留在苏小昭身边,毕竟对手是朱颜阁,有这样一个帮手能应付很多腌臜事。 但这绝不是苏小昭想要的,她救他,不是要他才出虎又入狼窝。她只是身在此处,分不出心既瞒过朱颜阁,又躲过卓惊弦,将他送走。 她的心是真的。 雪默默抬眸时,却只带了满目的茫然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解——这世上,真会有人,待他真心吗? ——※——※——※—— 雪似乎已经不记得初见那女人时的情景。 反正浑浑噩噩,日复一日,见的无非是他要伺候的人,让他去伺候人的人,和跟他一起伺候人的人。 所以那时眼里的她,大约与旁人也没什么不同。 所以想起时,也只记得她伸手替雪系好衣带的那一个动作。 那时才第一眼看了她,眉目和顺的模样,没有趾高气扬,没有看蝼蚁般的神情,只是看向他时那眼里的一缕同情叫他生出些烦躁。 他便是如此了,从来如此,何须旁人同情。 他心里知道那个女人有些地方的确跟朱颜阁的人不同,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是旁人从未有过的,他说不清,却渐渐觉得那不是同情,让人有些眷恋起来了。 为什么,也会有这样的人。 他真的可以什么也不用去做,不用去伺候旁人却被照顾着? 他像一个突然被告知可以活过来的行尸走,面对着自由的空气温暖的阳光和外面安宁的一切,却突然茫然着,不知所措。 他眼前只有一个人,那似乎是他唯一可以信的——无论她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雪,你怕死么?” 他抬起头,淡淡的目光迎着她,摇头。 “那么,我需要你死一回。但那不仅仅是诈死,只怕会伤的狠些。你身体尚未养全若是害怕我不会勉强,但若信我,此番会是值得的。你会离开朱颜阁,而我,也会离毁去朱颜阁更近些。” 他眼里没有迟疑,点点头,“我做。” ——无论是什么。 ——※——※——※—— 这几日七秀弟子几次前来请掌门回坊,大约是叶重华偷偷送过信了,也不知送去的信是个什么版本的,搞得七秀弟子一个个一脸决绝。 莲漪当然不能由着她们闹太守府,一直都是三言两语打发了,责令她们回去。 今日却召了她们正经来见,还单独找了颜如烟去细谈,苏小昭就知道变动要开始了。 忍不住有些想念,远远的瞧上一眼。 七秀的师姐们还是那般模样,从未改变过。她们巴巴的等着颜师姐出来,但颜师姐从莲漪屋里出来的时候,惨白了一张脸,唇色发青脚步虚浮,比病入膏肓还难看。 七秀姐妹忙围过去急急问出了什么事,颜如烟呆愣半晌,被几番催促方才回神,脸色依旧是白的,只是一咬唇,生生咬出点血色来,便坚定了神情,“走!回七秀!” 从今后颜如烟肩上的担子何止千金重,已容不得她茫然无措。 此后颜如烟日日来见,听从莲漪吩咐渐渐换了衣裳,摆了气势,也压下自己的浮躁。 苏小昭偷偷去看过一回,却听颜师姐带着微颤的声音,“公子,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如烟,如今形势已进退两难,既是我惹来的祸事,自当承担。而为了七秀,你也非挑起这个重任不可。” “公子不能这么说!既然事情是朱颜阁在背后推波助澜,就绝不是公子的错!” 见她虽还压着却已太激动,莲漪轻叹,“这只是权宜之计,待一切结束后,我们再行商议。” 他给了颜如烟一线希望,这才让她平静下来,专心应对眼前危机。 苏小昭默默转身,她知道,莲漪当七秀掌门十余年,纵然不是历任最出色的一位,却已成为七秀不可或缺的。 若一切结束,他其实还可以回去的。相比较于她,七秀其实更需要他在。 ——※——※——※—— 雪替苏小昭整理妥当屋里的一切,站在院子中似乎只是发呆。 靡靡的声音不断从围墙的另一端传来,粉蔻早就愤然的带着她的人搬到隔壁,变本加厉似的不分昼夜红帐轻歌笼络权贵。 沐烟有卓惊弦,她还有唐太守。未见得就是她输! 一墙之隔,仿佛很近又很遥远,叫人恍惚间有些茫然究竟哪一边才是他的生活。 雪发了一会儿呆,迟疑一下走出院子,站在隔壁院门外——里面轻纱着身的女子正同几个官家子弟追逐嬉戏,有人偶然瞧见他,颇觉惊奇了一下。 “这不是雪么,既已经攀上了新主子,还来这里做什么?” 院子里的宾客也还有人记得他,还记得这一身白衣纤纤之下那具躯体是如何诱人——“再一起来玩嘛美人——” 雪后退一步,便逃也似的跑开。将将跑回院子空中粉色衣衫一闪粉蔻已经落在他眼前,抬手便是一巴掌,“小贱货!” 雪纤弱的身子被这一巴掌打得趔趄,靠着院墙才没有摔倒。 “既然巴上了那贱人,就老老实实窝在她床上舔她的脚!少出来勾搭我的客人!再让我看见你,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有什么资本去勾引人!” 雪的半边脸已经红了,然而抬起头,眼中清冷全然不在意她说些什么。 然而抬起手,竟从袖中出一把短刀,清冷淡漠的脸上忽而一抹似笑非笑,“你可以么?还是只说说而已?要动手便来。” 粉蔻几乎恼羞成怒,居然连他一个卑微的小倌也敢这样跟她说话——朝着他另一边脸全力又是一巴掌,半边的脸顿时肿了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流下。 他重又抬起头,目光清冷依然变也不变,那笑意却是越发分明了——纵是粉蔻当他的主子那么久,竟是从没有看他笑过的。 像寂寂清雪中一道阳光破晴,“你不敢。那不如,我替你来。” 手中刀锋一转不给人丝毫反应的时间已一刀扎进自己的身体——粉蔻一愣,看着血色在白色的衣服上晕染开,雪却没有停手,一把拔出刀子,第二刀,第三刀——白衣下一片血模糊,终于连粉蔻也变了脸色,“你疯了!!” 那便疯了罢。 雪倒下时,嘴角的笑意都不曾褪去,眼里点点光芒,深雪破晴。 ——他得要死透了才好啊。 怎么能让人轻易救回来,坏了她的计划。 他什么,都会去做……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在线阅读 <!t;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肉文屋 /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第三十三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4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go> “这是怎么回事!?” 卓惊弦微微蹙眉大步走进院子,一向从容优雅的他周身却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人顿时惊惶—— “卓爷,这,这不是……” 他也不理会粉蔻,蹲下来看了看雪,雪白的衣衫已经浸在血中,他面露微愠让手下将雪抬走,转头看向粉蔻,深邃如渊的目光竟让人从脊背透着凉意。 “这件事,我会好好跟杜阁主问个清楚。” “不是的卓爷,那本不是我——” 无论是不是她都没什么不同,只要卓惊弦说是,那便是。 他拂袖离开,大夫一波接一波的往院子里请,何、其、恩、宠。 他看向脸色微白的苏小昭——“连我都不知道你竟然做了这个打算。”也算结结实实给苏小昭利用了一回。 他承认,他始终认为留下雪对苏小昭来说更有用处,一直不赞同她将雪送走。但踏进院门看到那番情形的一瞬间才知道自己真该好好记着,苏小昭决定的事,始终是拗不过她。 但事已至此,总算雪也有贡献,并不白走。他也只能配合了。 “怎么样,准备好面对杜迭姬了吗?” “是……” 苏小昭脸色还有些难看,他低头看看她,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你做事一向万全,何必担心?” 苏小昭摇头,纵然计划万全,她已日日用花楼的秘药元丹保着雪的命元,找密探封了他周身大,待雪找机会制造粉蔻杀他的假象,再让卓惊弦出面质责—— 可是最危险的便是这两日,雪在假死中,若不让粉蔻和杜迭姬的人看到他的尸体,是瞒不过他们的。她只担心雪能不能撑过这两日,他的伤是唯一的意料之外—— “我没想到他会对自己下手那么多刀……” “他大概是怕下手轻了,若被这些做样子的大夫救回来,坏了你的计划罢。” 苏小昭轻轻闭了闭眼,“那个傻孩子……” 卓惊弦环着她的肩膀极轻拍拍她的肩,“做事总会有牺牲,他必然是有觉悟才会如此下了狠手,即便死了也不会怨你的。我们要做的,是确保他没有白‘死’——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保证,粉蔻从此不会再有任何能力挡着你的路。” ——杜迭姬亲自驾临了扬州。 她没有进太守府,而是在太守府附近一个豪华的宅子里安置下来。 隔了这么多年再回扬州,倒也感慨万千。 苏小昭和粉蔻都第一时去拜见,却都等了不少时候。待大半天过去终于见到杜迭姬,苏小昭细细打量一眼她面色,微有疲意,但依然雍容。 无非请安,杜迭姬连二人现状也未用她们汇报,只怕早已了如指掌。 请过安杜迭姬客客气气寥寥几句夸奖苏小昭一番便让她回去,只留下了粉蔻。粉蔻已知自己躲不过的,但仍咬着唇些许不甘并不服软。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不该是她。 她不肯在沐烟面前求饶,所以等苏小昭一走便要开口解释,然而苏小昭一走杜迭姬脸上的和气也消失个干干净净,虽也不见严厉却不冷不热,像本不拿粉蔻当个物件。 粉蔻不知为何,心里一下子就发了慌。 “阁主……” “你可知我为何来扬州?” “雪不是我杀的!是他自己——” “是么,看来你手段又长进了。卓九爷眼见着雪死在你跟前,不是你动手,就不算你杀的?他跟了你也算久,没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是做个人情送给卓九爷。只要九爷喜欢,把他放在哪里他开心就好——你何必处处跟沐烟计较半分不让?一个大活人也能让你逼死,你是有多恨沐烟?朱颜阁里的人个个都像你这样,我这朱颜阁还成什么样子?” 粉蔻这时终于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因为无论她辩解什么都没用了,只能求饶:“求阁主原谅我,我真的不过是打了雪两巴掌出出气……” 杜迭姬微微叹,摇了摇头——这子,真是不堪重用。 朱颜阁长年未有大动作,粉蔻又一直收在她身边,既无人争,也没真正出去办过什么大事,凡事不过交代下面去做,从不曾出错。但到底是遇到事情才能考验一个人——杜迭姬如今已看清了粉蔻,顺境里虽光鲜,却是能伸不能屈。 她语气缓了一缓,“近些日子,唐太守倒是对你赞不绝口。” 粉蔻像顿时抓住了一线生机——对,还有唐太守!她忙道:“属下一直很尽心尽力,太守和院子里的宾客粉蔻绝无怠慢——” “嗯,这个你的确是做的不错。唐太守也很中意你,说你游园一舞着实叫人着迷,连满堂宾客也不少倾慕于你。他有心留你下来,倒也正可以发挥你的所长,就跟了他做一门妾侍,说不定还可以帮唐太守平步青云。” 粉蔻顿时如五雷轰顶一般没了血色——什么妾侍,不过是说的好听,竟是要她去做唐太守的铺路石,替他去伺候那些需要巴结的官员么?? “不……阁主饶了我,我今后一定更尽心尽力——” 杜迭姬便有些不耐,“既要尽心尽力,便在能发挥你所长的地方吧,我这里一时没有什么需要你的。” 她就这么被打发了…… 从此,跟那些以色事人的朱颜女子一般……她是再清楚不过这种命运的不是吗? 她一时再无力气跌坐在地上,杜迭姬召唤属下,“备顶轿子抬她去唐太守那里,就说承蒙太守厚爱,我便成全了这桩好事,可要怜惜粉蔻才是。” 粉蔻被架着出去,煞白着脸色再无声响。 ——※——※——※—— 而太守府附近的另一处屋子里,却是一番紧张景象。 雪纤细的身子被扎着针,一副副药灌下去,又被推着真气,一张脸终于脱了灰白,虽无血色却是渐渐有了生气。 花楼公子嫌里面药味儿太重只在外间待着,闲闲的等结果。 结果还未等到,苏小昭人就先来了。 “你不是该去见杜迭姬的吗?” “我刚从杜迭姬那里回来……” “就巴巴的来了?” 苏小昭知道他的意思,自己太心急了,大白天的往这里跑着实不安全……只是雪伤的太重,又拖了这些时候让所有人都相信他死了才送过来,她只怕会救不回来。 花事瞧了她一眼,似漫不经心说:“生死有命,若命里不该绝的,总会熬过去。” 苏小昭微微沉默了,半晌道:“多谢公子来这一趟。” 花事便笑了,总算想起他来了。 “我一直当你是最得力又省心的,哪知道才给你挪个地方就拐个大活人回来,还整的半死不活费了那许多金贵的药。索我这许多年也没给你什么奖赏好处的,就当抵了一并给了你罢。” 正说完里间有人出来,“公子,那位小公子已经平安了,只是先前伤的重些失血又多,怕还得养一阵子不好移动。” “嗯,无妨。就让他在这里养着吧,往后做什么打算养好再说。” 苏小昭这才松下一口气,见花事问她:“进去看看她?” 她却摇头,“让他安静养着吧。”其实他们已经没有再见的必要了,既然朱颜阁已经相信雪死了,他便自由了。与她,也没有瓜葛了。 如今花楼公子既然留了他在这里养伤,就不会亏待他的,待他好了,若要走便走,若无处去托公子替他寻个去处就是了。 她心里还有别的事放不下——七秀和莲漪,此番不知要如何渡过这个劫了。 ——倒该是莲漪福大,苏小昭原本只想着借此事除掉粉蔻,杜迭姬身边就只有她了。但将粉蔻给了唐太守这一点却是她也没想到。 唐太守本已经被莲漪磨得没有了耐准备强逼了他顺从自己,只是突然得到粉蔻一时欢心,对莲漪这一边便放了一放。 莲漪身在太守府,一应卸任的交接只靠每日颜如烟来见的时间交代。 偌大一个七秀坊,虽然事务繁多,但情况紧急,他便只挑着最要紧的交代。其他——其他待事情平静之后也许也不是就没有机会再慢慢嘱咐的。就算真没了机会,他相信七秀的姑娘们会慢慢索慢慢理清,花年花岁也会帮着如烟,何况还有自己在暗处帮衬,总会没事。 只是十年了,本来以为自己仗着年轻貌美在七秀能撑多久就撑多久,能有个靠谱的接班人就让位,若运气不好碰不到,就再坚持个十年二十年,总归得在被人喊一声“大叔”之前离开七秀。不然一个叔辈人物带着一群姑娘,得给人骂不正经了。 他什么都考虑过,将来在暗里帮扶七秀也是早就打算好的。毕竟找到了接班人才是功成身退,只要七秀一日没有一个能撑起大局的人,他的责任就一日未了。 只是,他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突然,这么紧迫。 从前的一应盘算被紧紧的提上日程就在眼前,却总是觉得不真实。 ——※——※——※—— “阁主,这几日的药,您试着如何?” “嗯……是见点起色,你倒是有心了。我这病这么多年未得好方子,倒是让你一寻,就寻到了。”杜迭姬虽是话里有话,但始终因着病情缓和,心情还是不错的。 苏小昭自然不惧,笑得温驯不急着解释也不居功,一派淡定。 “是阁主福泽深厚,该着沐烟找到方子罢了。” 这么多年了,杜迭姬真是难得寻到这么一个让人看不出毛病的姑娘。若不是当真没有心思,就是藏的太深。 杜迭姬也是矛盾的,她心里喜欢这样的孩子,只是又太难去相信旁人。 “先前粉蔻倒是跟我告过状,说她给七秀公子下好的套让你给毁了,自己捡了便宜。我还以为,你当真不屑于同她争。” 苏小昭心里知道,本不会是粉蔻告的状。她心高气傲的很,怎么肯把自己的失败让杜迭姬知道。 “沐烟是有些对不住粉蔻姐姐,但是她的做法沐烟还是不大赞同。固然她的房中术很出色,床第之间最能采阳补甚至折损对方的内力乱了气脉——但七秀公子功力不凡,七秀坊的武功又倾向柔一派,只怕就是强行用药拿下七秀公子效果也不见得多好。到时候非但伤了粉蔻自己,还让七秀公子起了戒心,我怕日后更不好出手。” 这借口倒是堂皇得很,杜迭姬漫漫笑笑,“既然粉蔻的路子断了,那你进行的又如何了?” “倒是误打误撞托了粉蔻的福,七秀公子如今对我……并无敌意。” “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是,他应当还未曾料到与朱颜阁有关。” 杜迭姬点点头,“那好,他既对你没有防备,便由你引他入瓮——你的房中术只怕不如粉蔻,拿些化功散去吧。” “是。” 如今既没了粉蔻,苏小昭在朱颜阁的低位就不同了。原本跟着粉蔻的那些姑娘们一个个小心翼翼,不敢招惹了她怕惹祸上身。而原本粉蔻负责的一应事务也都交由她一人负责,苏小昭心不在此,将事情分摊下去,自己奔波在杜迭姬,卓惊弦和七秀公子之间。 现在再去见莲漪,便是连杜迭姬的眼线也不必顾忌了。 莲漪刚送走了颜如烟正不知在想什么,见她来便是一笑,伸了手,“来,坐。” 苏小昭执了他的手在他身旁靠着美人榻坐下,“七秀的事进行得还好吗?” “算不上好不好,应应急总是没问题的。”莲漪无心多谈,只玩着小昭的手指。十指交叉,松开,再一一抚过。 “那眼下有个急,只怕不得不去应了。” “怎么?”他依然应得不经心,拉了她纤纤的手在唇边轻轻吻过。 “杜迭姬要我抓你。” “她终于等不及了?” “她怕死之前,不能折磨够你。” 莲漪轻轻笑,“怎么那药方也不能让她安心么?” “我按你说的加了药量,病确实有些起色,只是不知道几时才能有效果?” 他向后仰回榻上,“放心吧,不用几日现在的药量便也压不住病症,只能再加更多,如此往复只要你重些下药,很快便控不住的。只是不能经旁人的手,一定要你自己去做。” “只是如此,就要杜迭姬对我毫无怀疑才行。” 所以他们都明白,莲漪一定要跟她回朱颜阁…… 她不知道莲漪去当了阶下囚会发生什么,她很怕。 “别担心了,她又不会杀我,况且这太守府我也待够了,杜迭姬虽然半老徐娘,总比唐太守那个满脸色相的老男人好。我已经让你一个人在朱颜阁太久了,是时候和你一起面对了。” 苏小昭无奈的笑,“我一定会尽快的……很快就能铲除掉朱颜阁,不让你待久。” “——我知道,若无把握,你也不会让我去的。”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在线阅读 <!t;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肉文屋 /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第三十四章 花容雪,破晓无声5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银灯一曲太妖娆 作者:炼狱莲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go> 卓惊弦一向是个难伺候的主. 他既是朱颜阁巴巴攀上的同盟,又是唐太守不敢得罪的十二连环坞当家,身份非比一般。只是十八般武艺全上各种逢迎讨好也未必见他赏一个脸。 所以大多数时候满堂宾客的乐呵他是不参与的,唐太守单独设宴安排一群人伺候他一个他也未必赏脸。别说唐太守,就是杜迭姬有时候都有些拿不准用什么好处才能套牢他。如今倒好,好处还没奉上去多少,先叫粉蔻把人家难得中意的小倌弄死了。 至此唐太守更不敢怠慢,也不敢再忌讳他会不会烦,硬要请他好好的玩乐一番。 卓惊弦晾了他半晌,竟难得应了,却是独乐不如众乐,要热闹就热闹大点。唐太守立马大大的办一番,不止如今还留在太守府的宾客,但凡扬州附近有头脸的,有名声的贵人都请了来,戏台子红馆一样不缺,场面大得太守府里已经全然摆不开。 他一犹豫,却得了卓惊弦的提点——七秀坊里正是樱红柳绿,那地方却是不错。 七秀坊当然不错,谁人不想去? 但七秀坊又不是青楼楚馆,往日朱太守想邀七秀姑娘在寿宴上献舞一番尚不得,如今要把场子都摆到人家秀坊里去? 然,唐太守是谁啊? 手中正握着人家七秀的“把柄”呢,连七秀公子如今都只能困在太守府,七秀那一群小丫头又能如何? 他自是大摇大摆的安排了人去摆场子,摆酒宴。七秀弟子虽然一个个冷着脸恨不得咬碎他的模样却果然不得阻拦。真正的春风得意。 又然,卓惊弦还未满意。 他且雅且从容,似漫不经心却又似意有所指,“说起美人,雪虽一派纤柔令我爱不释手,但当今真正称得上美人的,还要数那七秀公子——却不知这七秀剑舞天下闻名,他七秀公子又舞得如何?” ——丫唐太守比他还想知道呢! 但自打唐太守盯上了莲漪,自然多方打听索,早知莲漪一身傲骨半分不让的脾。是以他才没有逼得太急,怕真给逼出格好歹来。 如今却让莲漪当众一舞? 唐太守不怕再去逼莲漪,就怕逼不成,惹卓惊弦不高兴。 这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何止了扬州,方圆百千里都知道七秀公子要在水云坊一舞,人们便是蜂拥而至,更来了不少江湖门派。 唐太守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控制不住场面,但他毕竟是扬州的一方太守,来的又大多名门正派不会主动添乱,七秀满坊更是在他的控制之中,便也让自己安了心。 那一日,七秀坊格外的美。 碧洗的晴空一望万里,明媚的阳光照得杨柳更翠朱楼更红,粼粼水光透彻人心。 倒是个好日子。 莲漪走进水云坊的时候身前身后还紧随着四个护卫,乍一看若不知是押送,倒像公主一般的排场。 他今日是特地装点过的,要剑舞,就不能着平日的宽袍长衫,却是一头漆黑长发一半用嵌着红玛瑙的金发压高高束起,一半垂落长长的及至腿间。绯红舞衣,璎珞流苏,俱是同发压一般嵌着玛瑙珠玉。 七秀舞衣,极致了繁复华美,艳而不俗。 许多扬州人或是各门派的年长者依稀还能记得,上一次莲漪如此装扮之时,还是十多年前他未当七秀掌门之前。 红衣少年英姿勃发,一曲剑舞艳绝天下。 水云坊的舞台中央横放一个数丈宽的大鼓,莲漪缓步踏上舞台,长久以来掩盖在宽袍长衫下的腰臀间曲线看得叫人目不转睛。^/非常文学/^却见脚下一点人已落在鼓上,淡淡扫一眼四周,与卓惊弦一瞬交错。 着实算不上友好。 卓惊弦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笑得让人想上去挠他。 他们固然是放下恩怨短暂的联手,但看看莲漪吃瘪他总还是乐意的。然莲漪冷眼扫过他,一面颇不领情,一面毫无吃瘪的自觉,一身红衣一身傲骨,就像全然没有人逼他似的,随着鼓声渐响双剑横起,妖魅之中却又意气风发,让人恍惚间又见到十多年前正少年鲜衣怒马艳绝天下。 一舞剑器动四方。 天地为之久低昂。 他的舞,不似女子柔媚,却别有一番柔与凌厉的结合,剑剑如羿九日,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这世上是否还能有人如他这般演绎七秀剑舞,飞扬似火,如绽彼岸,一瞬沙华摇曳转瞬涅槃,生生灭灭极致了绚目。 这世上,再无一人…… 七秀弟子鱼贯上台围绕中央鼓台伴舞,舞台上独舞的曼殊沙华便如莲花绽放华丽无双。 满堂人看得拔不开视线无心酒宴,苏小昭今日却未来,莲漪卸任,七秀变天,因着是被逼无奈,她不想看。 一曲未尽正待最如火如荼之时,莲漪突然收剑却是一手持剑向台柱上横拍而去,犀利薄剑顿时清脆而折,四散迸飞。 一瞬惊诧,满堂人还未醒悟这突然的变动,却见莲漪将手中剩下的断剑一掷,声音明亮清晰传遍整个水云坊—— “自今日起,我莲漪卸下七秀掌门之位,传位七秀弟子颜如烟!莲漪自离七秀,此生与七秀再无瓜葛!” 四座一片哗然顿时沸腾——七秀弟子却不动如山,颜如烟自台上伴舞弟子中站起踏上鼓台,在莲漪面前恭敬跪下,抬起双手托住莲漪递过来的剑。 抬头,只看着莲漪一人满目坚定,“如烟定不辱命。” 唐太守方一醒悟顿时起身急道,“把他给我带下来!” 但如今这里聚集了太多江湖门派,众目睽睽正是对七秀掌门突然退位各种不解议论纷纷——更不知不觉藏剑一门众弟子已趁莲漪剑舞之时守在了四周俨然替七秀护航。他如何还能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莲漪手中之剑已经交出,心中也像卸去了什么,顿时空了一大块。 ——生死自负,再无瓜葛。 再不见,瘦西湖畔七秀坊,碧瓦飞甍、雕梁画栋。西子湖畔西子情,楼外楼中雨霖铃;画廊秀舫霓裳舞,小桥流水叶娉婷。 他自由了。 然而面对如此场面,唐太守也终于明白自己彻彻底底被莲漪摆了一道,恼羞成怒—— “恶徒莲漪涉嫌刺杀前太守,把他给我押回衙门!!” 莲漪完全没有打算抵抗,因为他知道就算押回衙门,唐太守也别想如愿。一切都还在计划中进行。 各江湖门派不知内情此时不好手,藏剑弟子像是只负责七秀交接顺利完成,稳定局面,也不干预。莲漪就这么被太守带走,却不是往太守府而是大牢去了。 未进大牢,就见苏小昭已经带了人站在那里,盈盈淡淡,对唐太守一笑,“有劳太守了,阁主吩咐,将漪公子带去给她。” 唐太守好像憋着的那一股火儿好容易要等到牢房里去喷出来,又活生生给吞回去,“这……” 不等他开口想什么借口,苏小昭已欠身一拜,“沐烟代阁主谢过太守了。” 唐太守这闷亏也只能自己吞,毕竟看中莲漪这件事只是他自己私心,他却是一来扬州之初就答应过帮朱颜阁引莲漪前来。如今只能眼看着苏小昭把人带走。 有旁人在,苏小昭不能与莲漪说什么。 只是看他一眼,对上他不在乎的目光,好像要带他去的本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一般。 她微微垂一下眼,吩咐左右道:“押住他。”左右竟轻易的压住他,连抵抗也没有。 “有劳漪公子跟我走一趟罢。” 莲漪竟还有心情笑,虽被押着却稍稍倾身对她道:“既是你带我去,龙潭虎又何妨?” 他如今,却是毫无顾忌,十足十做了被沐烟蛊惑的模样。 ——※——※——※—— 十年前,莲漪何等意气风发,一路火烧无盐岛杀进朱颜阁,灭了无盐匪寨,毁去她大半基业。她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他成为她的阶下囚。 “沐烟,你做的很好。” “沐烟不敢居功,是唐太守抓的人,沐烟只是捡了个便宜罢了。” 杜迭姬此时心情正好,懒懒的憩在榻上枣红色的长袍一直垂落地面,面色红润着对苏小昭越发和颜悦色,“你不必总是这么谦逊,若没有你给他下化功散,只怕唐太守拿了他,我们也押不来。” 她转对莲漪一抹得色,“想不到七秀公子也有意乱情迷的时候,怎么样,被自己青睐的女人亲自喂下化功散,感觉不错吧?” 莲漪不看苏小昭,当她不存在一般。却是脊背挺得笔直,红唇含笑,“——杜迭姬。我早知道你不死,我们就会有再见的一天。” “只是你不会想到再见之时你会落魄到如此吧。”杜迭姬半是笑意啧啧两声,“如今你连七秀掌门也不是了,一无所有的滋味如何?” 莲漪似乎不在意,悠然应道:“不比你当年糟糕。” 虽然莲漪毫无阶下囚的自觉,并无半分折损了姿态,但这并不影响杜迭姬的心情。 她摆弄一下手炉,眼也不抬,“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想方设法抓你回来?” “难道除了报复之外,还有什么新奇的理由吗?” “呵呵呵——只怕是你小瞧了我。我岂会不知成王败寇,有胆做,就要有胆输。如今我志不在七秀,还有更大的事要做,又怎会一心在旧仇上耗费?” 此话一出连苏小昭也微微抬起眼,只听杜迭姬道:“我抓你来只是为了一份药方,只是现在,不需要了——” ——叶潇湘的药方。 莲漪和苏小昭瞬间便明白了,她哪里是为报复莲漪,就算是也只是顺便罢了。从一开始,她就连自己的属下心腹也瞒着。心思何等深沉。 杜迭姬的目光若有似无在苏小昭身上扫了一眼,便又落向莲漪,“不过若是漪公子有心情,说不定也可以再写一份给我,让我看看和我得的是不是一样?” 话音落苏小昭立刻上前深深低下头,“请阁主见谅,沐烟没有及时向阁主说明药方来历——只是怕阁主对七秀有心结,担心阁主会不高兴。” 杜迭姬只笑一笑,如今对苏小昭全无半分苛责——“我看中的就是你谨慎仔细的子,但也不必太过,凡事向我如实禀告就行了。不管怎么说拿到药方,就是大功一件。” 她自然不会苛责,如今苏小昭不止是她最得力的手下,她背后还有卓惊弦。她要待她如女儿,然后用她吊着卓惊弦。 她的身体正在好起来,她还要东山再起——一切都那么顺和而称心。所以她也不那么急着料理莲漪,莲漪这样傲气的人,若是逼的急了,寻了短见岂不没意思。她就是要慢慢的磨,磨光他的锐气,让他看着自己从天上的云,变成地上的泥。 她现在,有的是时间。 “沐烟,押他去刑堂,要亲手给他穿上锁骨链,送到地牢去。” 苏小昭心里一颤,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去领命。一时静得滞气,即使知道这会让杜迭姬怀疑——身后传来莲漪冷冷轻哼,“不必押,我自己会走。” 杜迭姬一阵大笑,真的是很爽快,“莲漪,如此情形再面对你唯一动心过的女子想必心里很不舒服吧?——沐烟,你可得多陪陪他。” 苏小昭终于缓缓欠身颔首,从决定把莲漪带来她就应该已经有面对一切的准备,莲漪也是一样。 他们已经决定了的,这一次两个人站在一起,让朱颜阁彻彻底底消失。 苏小昭抬起头时已不让任何人看出情绪,对莲漪淡淡道:“漪公子,请。” 刑堂在这里有一个单独的临时院落,杜迭姬来这里总共也还没多久,所以院子里也还干净,没有那么血腥弥漫。 苏小昭如今顶了粉蔻的位置,上上下下没有人不知道她,更不敢得罪她,伺候她只怕比伺候粉蔻还上心——就算她看起来再和善。 就是这个看起来很温和的女人,才来了没几个月就挤掉了在阁主身边几年的粉蔻。 莲漪人已经锁上了木桩,刑堂的掌事拿了一个尖锐的铁钩来,寒光刺目,看一眼苏小昭心头就凉一分。 “沐烟姑娘没使过这个吧,也没什么难,对准了往锁骨上一穿就完事了。不过得用了力往下扣,不然穿不透——” 刑堂掌事一番解释完,却不见苏小昭伸手去接铁钩。 苏小昭只淡淡盯着莲漪,莲漪迎着她的目光——他眼里全无惧意,甚至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笑,平静,淡然,安宁。 他们说好的,只要命还在,伤总会好的。值得的。 所以,她就要亲手刺穿他的锁骨?然后呢?到她能够从杜迭姬那里掌握到朱颜阁所有脉络之前,还有什么? 片刻的无声,两人对视着却又没有任何情绪一般。刑堂掌事寻思了一下,“我替姑娘演示一下吧。”说着就拿铁钩向旁边一个囚犯的锁骨间一扣一勾,钩子顿时从皮间穿透,院子里哀嚎彻响。 刑堂掌事手未停,狠狠一扯又将钩子拿下来,呈给苏小昭。 苏小昭微微皱了眉头,厌恶之情并未掩饰。 刑堂掌事尚无自觉她厌恶的是他,还以为钩子上的血腥让她不愉快——这些个姑娘们总是比他们讲究些。当初粉蔻来提人时还曾因为血糊糊的嫌脏大骂过一回,比较起来沐烟的确算是客气的了。 “属下这就去换一把钩子,别脏了姑娘的手。” ——然后她又还有什么借口,还能拖几时? 莲漪什么都明了,只是看着她。 傻丫头,是他自己要来的,是他不能够继续忍受只看着她一个人去面对所有的事,要同她站在一起的。 钩子重新拿来,苏小昭看一眼,依然连碰的打算也没有。 “你去。怕脏了我的衣服。” “但阁主吩咐……” “你不说,不就好了?” 刑堂掌事立刻附和,“是是——姑娘手生,难免一下子戳不穿,溅了血就不好了。这点小事还是属下代劳吧。” 他二话不说走向莲漪,高举起铁钩刺下去——璎珞碎落,她只能闭了眼睛。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在线阅读 <!t;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肉文屋 /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 第三十五章 红莲烬,七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