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劫·宿命》 正文 第 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 [site]【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文案 九灵之妖,能够翻天覆地让天界头疼不已,可是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仁心医者,居然为了个小女子甘愿剔去半根仙骨头,在人间受轮回之苦? 山野村夫,空有些拳脚功夫,有人说他是救世主? 侠气小女子,误打误撞得了个欢喜冤家,你不知道本小姐又机灵又有手段? 毕竟,你我都有一个命劫之中的人。 —————————————— 有道是: 凌华之道,道不胜天。九指阴阳,翻覆乾坤。 悲若莫戚,喜极怠狂。天镜可鉴,轮回无常。 前两章是世界观铺垫,正文可以第三章 开始看 此文会勤快日更!绝不弃坑哒!感谢收藏!蟹蟹!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复仇虐渣 欢喜冤家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霍惊杨,傅云霜,白墨非,洛小玉 ┃ 配角:乾禛,沈俊卿,澜裳,文杏,萧诗诗,方青岩,方无凤,绮明月 ┃ 其它:玄幻,奇幻,仙侠,虐恋,阴谋 ================== ☆、序:凌华有山 瑶台仙境,启音清鸣。抚手十三弦,却是荡荡此曲。仙者歌曰: “愿作两生花,引君到天涯。朝朝若相惜,经年不相忘。” 前序 漠漠荒沙,郁郁苍野。北穹之渊,有山凌华。 无望之巅,言说诡谲。雾绕千尺,其人必仙。 ———————————————————————————— 听水楼内,人来客往。 一个身着朴素的灰衣少年,手腕间缠着一壶酒,靠在店内的大柱子旁,侧耳有神地听着。 这会儿,说书人的醒木一拍,沸沸攘攘的酒客们齐刷刷的目光管住了嘴,那白发老者轻抬嘴而来: 凌华之山,不见其巅。凌华有山,不得其峰。 其一溪华,灵泉宝地。药圣之所,避世求仙。 其二莲华,百花竞荣。莫能所道,皆为仙宝。 其三松华,千秋之顶。苍郁万世,天地为俯。 北穹灵异之处凌华山旁,是有三座形态不一的山峰: 其一,溪华山,是居住深山、不闻世事的不老药圣——李贤的独家所在。他的门下弟子大约有三百人,有的是云游四海时候相中的有缘的弟子。有的是贫寒出身但是有学医术的慧根之人。也有的也是被为他在人间的朋友托付的孩子。 他们跟随李贤研习医术,长年尽然在凌华奇气之中,外加李贤的不为人知的不老药房,一个个的啊都是仙风道骨的精气神。 李贤医术,天下第一,实际上啊他是仙者下凡,能不厉害么。他的亲传弟子有三个,都被他视如己出,都是其下界寻来的入仙之人,全是半仙的根骨,将来可进那仙家之列。 偌大一个溪华山,却是静谧非常。药圣的住所“药王谷”戒律谨严:敢有人声鼎沸的情况,一个字:罚;敢有擅离其职的人,两个字:小罚;要是敢不尊师长,两个字:大罚;还有那私通外人的罪名,两个字:重罚。但是等等这些的条例,主要是因着李贤的兴致,轻重不一。 外人看溪华山,被播散的雾气所笼罩,是一群医术之人修炼的世外桃源。只有那山间传说万年不断的灵泉,似真似假地能有着起死回生,返颜焕新的奇效。 其二,莲华山,这山四季如画,诗意遍山。其中的奇珍异草都是被溪华的弟子用来制药,单是那山峰顶的千年莲池,只看一眼便会迷醉,恍惚到了天境,更不要说等那六月莲花齐放,其清香也能醉得人不想回人间了,只觉天地中,悠哉悠哉。 其三,松华山,这山的名字来源于谁人也不曾见过的万年苍松。传言,盘古开天,斧子的木柄便在这里扎根,以溪华灵泉滋养,以莲华万木遮蔽,后来斧柄在这山中扎根而生长。万年的古松巨大无比,不知其山为松,还是松满此山了。 最后是这这三山的主峰,北穹之巅——凌华。 凌华山的石头最有特色,颜色浅淡不一:有的深如墨色,沉堆在山峰底。有的浅中带灰,一层一层垒上主峰。有的是水蓝色渐变为紫色,垒在山巅。铺在顶峰的是白似露水的透明石头,和苍穹相互呼应,这石头趁着晚霞的颜色映照出夺目的芳华,仙人的居所大概就是像这样吧! 凌华千年,造化万世。 凌华山虽然美不胜收,但也有说这是凡夫俗子的臆想,谁也没见过。但有件事可神奇了,要从这山最为险要的地方说起:是溪华医者掌控的地脉之顶——凌华石气。 凌华石气,是北穹最为坚硬的力量。一旦它的脉流涌动,能够让万千军骑都灰飞烟灭。假使它的脉流冲突,就会地崩山裂一瞬间全部塌陷。更难以想象脉流狂肆的时候,我们这北穹都能够重新换个模样了!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 章 观测凌华脉流,谋算气运的只有钻研医术,精通天地之道的溪华医者。 当年的不老药圣下凡来,大概也是因为掌握了凌华石气运脉之律的缘故,天界给他职责来护卫凌华山,求得天地太平。 为什么要天地太平?因为天地不曾太平过! 北穹的不巅山,是天、人、妖三界的妖界轮回门,四千年前,不巅山的各路妖怪,都听命于一个妖主,她便是精魄九灵,转世为妖的——九灵之妖。 这妖主的出生很是神奇: 天地开始运转的时候,凌华的石气涌动起来。为镇住北穹的人界,天界用十仙的灵魄造就成九灵魂珠来压制这凌华石气。等到凌华山不再石气涌动的时候,九灵魂珠却突然消匿了踪影,人们都以为凌华石气吞噬了它,魂珠已经破灭。 谁知道那九灵魂珠只是被遗留在了凌华脉流的涌动口,只是因为凌华石气太强,掩盖住了魂珠的力量。也不确切知道这妖精怎么得了九灵魂珠,突然就不可一世了起来。 细细说这九灵之妖,她生在不巅山。这妖经轮回而出,自然是天赋异能,而且出生就妖气煞人。不巅山的妖怪们都传言,这妖精前世不是鬼就是神。至于它是怎么得到九灵魂珠,又是如何不可一世,再到今天为何了无声息,都是一串道得几天几夜的传说,大致是这样: 不巅之山作为天界、人界、妖界三界的妖界轮回之口。天地虽然平衡,不巅山却突然逆流妖气,这一千五百年前,就是是轮回出了九灵之妖的前身。这妖精修行默默五百年后居然达到了妖力至巅,她占据不巅之峰,问全山群妖:“天下何处,触指不及?”,群妖俯首叩拜都说着“吾神”的声音之中,只有一只槐花小妖,低声嘀咕: “ 难道他们不知道,凌华九灵吗? 凌华九灵魂珠,天界神魄汇聚。” 这妖精知道了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怒骂这一群唯唯诺诺的小妖。全山的妖怪皆是战战兢兢,不发一言。过了好久,不知哪里来了一个白飒青须的老妖,悠悠吐道:“得此,汝毁天下。不得,天下毁汝。” 听了这句预言,不巅山都静了。从此以后,天下,就开始没有太平日子了。 ☆、序:九灵之妖 尚且说到九灵之妖知道了凌华山的魂珠,但是她怎么得来珠子的,没人能说得清。有点来据得,是说溪华山上,数百年才入了个外人,名叫阮惜缘。 竹清溪流,白蝶黄花。 溪华山上的亲传三弟子李墨然,说是下山看取凡夫俗子伤病案例时,偶然救起了溪华边清秀的红衣女子,左臂红胭脂一点,形状奇特,像那飘绸。看到这女子似乎是被什么妖力所重伤,应该是侥幸逃脱恶妖的凡人,因为她伤势奇特,所以送她上山医治。 溪华医术起死回生,料想是神仙的伤势要痊愈也是绰绰有余了。可是那位姑娘一直没有下山。有传言,李贤时常喜欢在外仙游,李贤大弟子李墨白倾心佳人,两情相悦,让那女子就以侍婢身份居住在溪华。又有人补充说那李墨白其实根本不想入仙籍,又被这佳人吸引,索性暗中将她安顿在莲华、松华一山上,更有后人说那莲华山崖壁上一首诗,传说是琵琶仙子敬献李贤: “白衣着芳华,余墨未留香。若是前缘错,今朝可更惜。” 根本是李墨白愁郁满怀才刻写在崖壁上的。 总而言之,九灵之妖的前身用凡人身份潜入了溪华。每到夜昼交替的时候,这是一天之中凌华石气最不稳定的时候,她就探入中心,用她的转世妖魄吸取了九灵魂珠。这妖精的先魄尽去转化魂珠了,她妖魄的新生的就是九灵魂珠之魄,因此,这妖精出了溪华山,翻天覆地,三界称她为:九灵之妖。 凌华石气虽然没有九灵魂珠压制了,但溪华山众人已掌握控制的方法,不用担虑。可是这九灵之妖在三界不称王,不称帝,却一心想捣毁天界,涂炭生灵。 凡界那些捕妖士,都像蚱蚁一般,不堪一击。修炼仙道的人对付她,也是一直且战且退,抵挡不住。天界害怕她掌握运用九灵魂珠之力,搅乱凌华石气导致天覆地灭,却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的九灵之妖,还胆敢搅破轮回。一时间,妖怪全出,北穹失衡:南海之水,汇聚成柱上升天庭,天界积水肆滥。整个北穹,无花无绿,枯枝四季,六月寒雪,七月灼日,颠倒伦常。搅得人怨民愤,老天爷的眼睛怕是都不长了。 这么狂恨泛滥的九灵之妖,最终让管理三界秩序的“轮回天道”来收场: 轮回翻页,神谕提笔。百年乱世,必出英雄。 九灵之妖嚣张百年以后哦,人间出了个神力仙道的捕妖士。不用灵符,也不用木剑,使的是一把灿灿凌寒之光的伏羲刃。 得天助,得人助。伏羲刃之主将九灵之妖的锐气大大锉削了,但还是不能消灭她的魂魄。这时候,北穹一派——修道练剑的天衍之人结阵来相助,还有溪华人操控凌华石气来帮忙,天地大为变色啊——伏羲刃之主破了九灵之妖的神罩,天衍之人背水行阵,天行图阵用神缚,缚住她的魂魄。千年天雷下来正劈妖气,凌华石气收拢九灵之妖让她永坠凌华之底,不得翻身。 苦苦一战之后,伏羲刃之主肉身碎无;天衍派幸存下来也没几个人,但经过百年造化后,独霸北穹修道之首;最可怜的是,溪华人因为是一切事故的源头,被判处禁足,永远驻守在凌华山底。 九灵之妖被困束在伏妖洞,十年一受天道轮回下的天雷之苦,约定百年后,天雷能够破碎掉九灵魂珠。如此一来,原来制成九灵魂珠的十仙魂魄虽然无法重生,但是九灵之妖能够化作天地游气,补足太虚。 倘若真像这样安排顺利,一场天人之劫终于可以罢幕了可乱就乱在,第十次天雷之时,九灵逃脱。 这事情又是溪华山闹出来的: 上有说到李贤之大弟子李墨白,痴情于女妖。于是,溪华药圣弟子见九灵之妖被囚禁的时候,掐指谋算,算到九灵之妖精魄就快奄奄一息了,而这时候正是十次天雷圆满之时。 众多溪华弟子眼看出山之日就要到来,谁知道,李墨白一个人进入了凌华山之底,余情未了,想见九灵之妖最后一面。 那李墨白,总归是李贤弟子,明天数不可违,命中亦注定。无语伫立良久,唯见那一点红胭脂,恍惚入前梦。 叹气后,转身想回去,朦胧中听得一声:“墨白……” “气数将了,无力言说。昔日种种,情意非假。天劫永隔,尚有一愿。断此神缚,留身轮回。” 九灵妖这话刚完,天雷之响,九鼎回音。 李墨白此刻想到,如果断了神缚,天雷轰下来的时候,那阮惜缘不至于会魂神消失,那么留得她得一绺魂魄,也好去轮回人世。 人世轮回,倘有重逢? 他得私心一起,断了九灵之妖的三根神缚!刹时,天雷似有感应,急急而下,千钧一发之际,蓝光纵现,凌华石气与雷光混成一团之时,九灵之妖挣脱神缚,突然之间消失了! 凌华之底有轰然欲坠的声音,李贤知道大事不妙,收住了凌华石气,震住了天劫。 等到天地重归平静,他看到却是他最得意的大弟子李墨白,俯首阶下,只求一死。 受了九次天雷的九灵之妖了无迹象,因为妖魄所剩无几,幸而不会再兴风作雨。然而李墨白私下断了神缚,纵容了妖孽,这实在是难以饶恕。 李贤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痛定思痛,只好收了李墨白的仙籍道骨,罚入人世轮回,永做一名戚戚小卒…… 溪华几朝如一日,白衣群华断尘事。归去几人不见影,留谁伤心晚看春。 牧童横笛向霞去,笑言仙人何事愁。苦酌寒酒蘸温泪,不见尽是惜缘人! 说书人的醒木一收,听水楼众人唏嘘不已,这万千世界曾经的乱世,究竟说不明啊…… 灰衣少年喝了一口酒,摇了下头,走出了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  正剧,日更,绝对可完结本,不会弃坑哒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 章 ☆、迎亲之祸 这一天,本是洛乌城的喜日。更是城中武道第一家“第三十二代洛乌城主”洛青岚的嫁女之日。 坊间皆是一片张灯结彩的喜气,开着店铺的关了门跑去凤阳道看迎亲,摆着摊的也没顾上收摊就涌去了,抱孩子的,吃着糖葫芦的,摇着大扇子的,四方百客都想看看,这个洛乌城的第一武家是怎么嫁女儿的: 武洛乌,有一女。十有亲,九不顺。 张子元,高解第。鬻官爵,事不尽。 迎亲来,花炮去。城西洒,城东泪。 洛家女,不好驭。张家郎,只美女。 结亲好,各得利。洛乌城,谁家姓! 洛乌城,武道闻名。江湖英雄自是多半出此,因此街头梳辫小儿都会得几招拳脚,更不要说什么抢掠了,纵是一夫当关怎耐得了百人追缉。 城东洛青岚自是武道名家,本是洛乌城延续了几百年的第一家主,如今,嫁小女给这来了洛乌城不到一年的官家张氏,时人皆叹,恐怕今后得是要称这官运几十年的张柳范为张洛乌了。倘若张家势力一旺,凭其官势皇威,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朝廷看不中了这隐患着的武人之乡,是要消消点江湖风气了。 “小姐,张家的队伍就要到了,您就戴上凤冠好不好?小鸢求你了!”一旁两个干着急的侍女对着面前这个红袍粉玉的佳人无可奈何。 “要我戴凤冠,可以。把我的百玉锦盒拿过来!” “小姐……你是去成亲又不是去缉盗,拿那个做什么……而且老爷特地叮嘱过……” “少废话,少给我提那个变相大懦夫!什么为全城人着想,什么张家甚盗横,那就真刀真枪赶出洛乌啊!拿自己女儿做和亲品,他真是我亲爹啊!反正要我上花轿,就得把东西拿来!” 两侍女左右相顾,都不知道如何是好。百玉锦盒是自己小姐行走江湖的利器,不足两方米的盒中,藏的尽是奇门怪物。什么定魂针,什么引痒粉,什么驱蜂香,都是些用益则好,用偏则坏的东西。洛青岚特地叮嘱不经他允许,她俩绝对不能把小姐的宝贝给她,否则依她性子定会闹出大事。可是小姐不上花轿,自己也是在责难逃。难就难在,在这关头也见不到迎客的老爷的影子,两相琢磨,只好先解燃眉之急。 “小姐,东西给你可以,不过,你要答应小鸢一件事情!我是自小和小姐长大,假使小姐你真闹出什么乱子,你是没什么关系,我可就惨了!小姐你看在情面的份上,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事情来,不然,张家,老爷都不会饶了我的!” “好好好……把锦盒拿来,我才有安全感嘛!我答应你,绝对不让你有事,到做到。” 这边信誓旦旦完,那边苦脸相的小鸯已经小心翼翼把老爷吩咐藏好的东西拿了过来。洛小玉打开翻查一遍,就安然戴上凤冠。小鸢嘱咐搀扶的小鸯,必是要牢牢握住小姐的手,不让她有一点小动作,否则她俩小命不保了。 花轿吹吹打打,华衣金凤的马上男子一脸同喜之贺,想来着单眼细眉,两颊修长的男子就是张柳范的儿子——新郎张子元了。 “子元兄,甚好的福气!” “洛家小玉,张郎才子,天作之合啊!” “张公子,恭喜恭喜!好福气好福气!” 这些迎笑的宾客哪里是赞什么天偶佳成,私底里都有偷笑着这个依仗父势的庸儿要怎么摆平这个侠气闻名全城的洛小玉。怕是怕,面容生的姣好,乖戾吓人半死。总之呢,闲事人啊,看得就是个乐。 新人上轿,一派祥和喜庆。洛青岚挤眼看了看回他示意的婢女小鸢,双手一后靠,长叹一声。 凤阳道满是狼藉的喜绸香花,一路张扬,人声鼎沸,万人空巷。一只红羽小鸟飞停在新郎的肩膀,人人都道喜事天成,吉鸟报祥。 好不容易迎亲的队伍才穿过全城,掌礼仪的喜娘才吆喝着新娘下轿。 “新娘下轿,步步安康!”众人一阵喝彩。 轿帘轻掀,蒙着红纱喜帕的洛小玉莞尔向着已经目痴口呆的张子元一笑。 红绸带,两头系。笑新娘,不一心。 洛小玉这才笑完,正要两头红绸拜天地,只见张子元突然冷汗急冒,两眼直瞪,身体僵硬了起来! 这是何等怪事,张府的新郎怎么两眼发红了起来! “爹,你看!张子元的眼……好可怕!”一小孩不知惧地叫嚷起来。 “张公子,你……你怎么了?……你怎么眼睛……”喜娘忙给张子元拭冷汗。洛小玉心头一喜,没想自己前年问一西域夜行商买的沙陀鸟如此管用。此鸟小巧灵活,羽翅中藏着迷人神魄致人发颠的散神香。但是只有那百玉锦盒中的沙陀草才能诱引这听人话的沙陀鸟乖乖飞到令人厌的张子元身上。洛小玉装着一无所知,神色紧张,也忙想去搀扶现在颤止不已的张子元。 只是这张子元嘴唇发黑,脸色开始铁青,似乎已经超出散神香的功效了。 “救……救……”张子元左颤右晃,愈加奇怪,又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回猛,想掐住洛小玉的脖子。 “新郎发疯啦!”不知谁这样高喊,人群开始慌乱四散。喜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用力掰着张子元僵硬的双手。 洛小玉想这张子元不会如此吃不了药效吧,居然直扼她喉咙。没办法,正要出脚翻倒张子元,只见得一支铁箭直射向张子元的心口! “杀人啦!”喜娘也顾不得什么,叫着一声望张府内奔去。张柳范和夫人穿着富丽地刚出来,只见儿子倒在地上,一支利箭正上心口!哪里是要得上搀扶的婢女,一个推开,直往前跑! “等等!两位!这已经是尸妖了!不要靠近!”这一声,原是从对街的高墙上翻越而下的少年。 “尸妖?!你……你杀人……来人啊!!抓住他!子元啊……”张柳范几近喊不出话来,心惊得快跳出嗓子眼了。 “老头,这新郎本来就是死了的!都是那尸妖附在他身上,这才让他活到现在!现在不知道是被什么味道吸引,所以才现出来,要攻击这个女的!抓我?”那少年一身粗野的蓝布麻纱,外套结实的铁粼短甲,哼了一声,“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捕妖士!统统不要命的就过来!要不被我清理,要不被这尸妖清理!”说完,张柳范等人一看躺在地上的儿子被射中心脏,却是□□不止,直勾勾地站起来,满是杀意地冲向洛小玉! 洛小玉一个上踢,便让张子元翻滚在底,一扯轿子上装饰着的红绸,将僵直的张子元一个上拉,一个翻踢,这红绸随着手也哗啦啦将张子元困个结实。 “好身手啊!”少年叉着手,像是欣赏一场好剧,结果穿着红衣的家丁个个涌上他,好不客气。少年自顾不暇,只好一个纵身上了房檐。 “轻功倒不错,就是太会逃了。”洛小玉早已扯下喜帕望着房檐上的少年,讥笑了一声。 “哦?我看你逃不逃啊!”少年颇有意味地说完,那张子元便狂性大发直将红绸带挣脱成碎片,撞人便是用锋利的长甲刺透人的颈脖。顿时鲜血和着红绸更是红得瘆人。 “喂,老头儿,现在谁是杀人的呐!” 洛小玉拳脚再厉害,看着张子元沾满鲜血的长指甲,一时也是不好下手。张柳范也早已两腿发软,快要两眼一闭了。 无人敢近张子元,这疯狂了的人更是张着狰狞的面目直扑洛小玉。洛小玉穿着累赘的长衣无法还手,只能吃力步步后退。 少年在房檐得意一笑,“喂,姑娘,有必要死撑吗!这尸妖还会毒气哦。” “去你的!什么狗屁捕妖士,只是房梁小丑,爱说风凉话的逃跑大王!”洛小玉一个退得回转,那张子元就一个探脖,喷出了淡绿色的气体。洛小玉正是一阵四肢发软。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 章 “算啦,我爷爷说的好,好男不和恶女斗!”少年一个纵身而下将一个套圈扣住张子元的脖子,而后远远后退拉开跑出毒气范围,一个喘气,将绳索紧收,绳头一个金色的利刺直射而出,穿越过了张子元脖颈,顿时绳套周围一圈发黑,周围直散一股恶气,张子元缓缓倒地,洛小玉一看,简直快要胃内翻涌——倒在地上的居然是具腐烂出白骨的尸体。 “我说吧,看样子你们家的小子早一个月前就死了,刚才的他不过是现了形的尸妖。” 四处只剩下早已昏倒在地的张夫人,强撑意志的张柳范,错愕着的胆大点的家丁,不知如何是好的洛小玉,还有那个自命不凡的少年。 正当众人僵持,一阵滚滚马蹄而来,飞尘四起: “玉儿!没事吧!张老爷,怎么……”原是听信而来的洛青岚,虽然江湖杀打见得多年,还未下马,眼见如此情景已然是难以镇定自若了。 “你看,你还要把我嫁给这个妖怪!”洛小玉一见洛青岚可是气上心头。 洛青岚细目一看,倒在地上的居然是一具悚人的白骨。 眼睛已然歪斜,气得直冒火烟的张柳范紧紧扣着家丁的手,直瞪洛青岚和那个少年,像是要把所有突发而来的怨气出泄干净。直指着前方,不知向谁,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几个字:“偿命来……”。 ☆、替罪之羊 “喂!你们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帮你们除了尸妖的捕妖士啊!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吗?!……”幽静的空气里蔓延阴湿的空气,蜘蛛在警惕地交织着自己的猎物,水滴滴落在硬实的灰黑石板上,总是滴答滴答地计算无言的时间,洛乌城这座废弃已久的监狱里,这个方才收妖利落的青年现在被缚得动弹不得。 “喂,有没有人啊!松绳子都不行吗,又逃不了!喂!……”回答他的只是空洞的空气在门缝里穿息的声音。 一场化妖事件之后,整个洛乌城人心惶惶,张子元究竟是怎么回事,都是众说纷纭。 “洛家那姑娘真是不得了,不想嫁就不嫁呗,还整得那样……” “嗨,我看呐,那张子元,不,那张家人来我们洛乌啊,一看就都不是什么好货!” “说不定,真是有妖孽啊!咱们洛乌有妖孽啊!我真看到了个捕妖的……” 尽管众人说法纷纷,张府东厢躺在病床的张柳范对着赔礼的洛青岚只有一个说法:一,如果捕妖士不可信,杀了那个没来历的捕妖士,二,如果信他的话,就交出杀了他儿子的所有有关人员。总之,此仇不报,血债不偿,有他张家人一口气,洛乌永远别想有宁日。 “张大人,您就先消消气,养养身子是先好!”洛青岚在一帮白眼的家丁面前强作镇定。 “你……你……就得给老夫一个说法!他是我的独子啊!如果没有人为他的死负责,那你们全城人都别想逃脱嫌疑!我要向圣上禀报,你们这个全是些草包匹夫杀人狂的破城!迟早要发配!发配!”张柳范怒得上气不接下气,远远还能听到张夫人在正门撕心裂肺的哭喊。 “这……张大人,你要给我时间啊……这事情棘手得很,但我洛青岚以身家性命保证,一定给您一个顺心的答复!”洛青岚直站起身,给张柳范恭敬作揖。 “身家性命?……洛青岚,这是个笑话!我现在还能信你什么,好好的一场亲,你听听城里的议论!十里有九都是倒了霉要娶你这家宝贝女儿!造孽啊!老夫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大人……小女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啊……这……千怪万怪是我洛青岚在大人来之前没把洛乌城治理好,这个说法我是一定会查清楚给你的!” “哼,洛青岚,我是老了,可是不好欺负。我失掉了儿子,你可别以为我就是朽骨头一把了!帐还是要算清楚的!你的帐,你女儿的帐!都要清楚!”张柳范虽然卧倒在病床,说起狠话的力气可是一点没减,都是句句提着醒:给不出他想要的答复,他洛青岚一家也别想全身而退。 洛青岚此时是在几个门徒的陪护下在张家这是事没清,错前赔,那是个毕恭毕敬,全然没有城主的信服样子。 然而此刻,褪下了凤冠霞袍的洛小玉是一身青绸纱的武装,干净利落,那盘头的一支白色明玉簪子素雅中透着洁傲的性格。现在是被禁足在自己的闺房,半步不得出。 “谈判?谈什么?那个老匹夫,分明就是反咬人一口,自己儿子是个妖,我看他也是个老不死的妖,不去抓他,反而去谈,我爹这是到老骨头的年龄了吗,怕这怕那!我看他一个张柳范能翻动洛乌城一块砖吗?也不想想,我们洛家主城几百年了!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洛小玉气得直喊喊口干,身旁的小鸢忙是斟茶倒水,小鸯扇风,不得一刻闲。 吱呀一声,门外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爹!”洛小玉一听到洛青岚的声音,一把把门推开,忙跑去拦着愁眉紧缩的洛青岚。 偏厅之中,几位弟子忙是倒茶却不语。 “爹,那老头倒是怎么说,死了个儿子,肯定是疯头疯脑了!” “既然认为他说的是疯话,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我只是关心下,那个被关着的捕妖士怎么办?” “与其关心个外来人,不如关心下你自己!你以为那个老头不精明?你安安心心嫁过去就这样算了?他想要的是我们洛家几百年的根基!” “既然你这么清楚,还让他什么!什么顶个狗屁皇帝的招牌就能胡作非为,自以为是了吗,谁不知道,他们出这事是活该,早看不惯了!我看,他们一家都是妖!” “住嘴!在洛家,你可以随心所欲地说,出了这门,是有多少张家人的耳目?你说得出,担不起!” “那你要怎么办?” “能稳住他,就只有,交出个人。” “交出人?为什么!他们张家出了妖,关别人什么事!” “出了?成妖的不是别人!是他张柳范的独子啊!他能罢休吗?不找个人偿命,我们洛乌城就得立马变成朝廷的眼中钉!到时候,别说我们洛家百年根基,就是这个洛乌城也要换人更名,谁也保不住谁!” “那交谁?谁知道谁杀了张子元!” “交谁?当下,最利落的办法,就是交了那个捕妖人。只要交人,什么罪名,什么处置,任由他张柳范泄泄愤了。”洛小玉觉得眼前的人,简直就不是那个正气凛然的洛乌城主洛青岚了。 洛青岚闭眼叹了口气,“怪只怪,那少年英雄好逞了。” 洛乌禁狱—— “簌簌——”狱门有些许声音传来。 “谁?!”少年虽被缚着身体却还是灵敏异常。 “原来就只有你一个人啊。”从阴冷的门中恍惚飘出了个影子,少年也不禁额头渗出点冷汗。 “怕什么,是我!” 待他眼睛眨巴几下,视线清晰起来,才见得一名装束清亮,眼眸炯炯的少女。但总觉得这身衣服哪里不对,对,有不对……待他细细想着,猛地就醒豁,倘若这身青衣换成红袍,那不是当时那个新娘吗。好了!这下,冤有头债有主,他可是要讨问个清楚了! “你……你不就是那个新娘子!你是这城的人吧?你说……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救了你,你看,居然还被五花大绑在这里!你们都是狼心狗肺了吗!”少年被捆束得红涨的脸越发红肿了。 “什么狼心狗肺!本姑娘来救你反倒挨一通骂!这年头,我是挨什么霉做什么好事啊!”洛小玉掉头就要走,那少年突然惊得只求通谅。 “唉唉……别走啊,我是被绑糊涂了。你要是来救我的,我至于这么说嘛!快点啦!我都快麻掉了!”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 章 洛小玉缓缓一转头,一个不屑的眼神重新蹲回到他面前。 “喂……救你之前,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才行。” “哎呦,大小姐,问问问……” “首先,你真是捕妖的?” 少年翻着眼长吁一口气。 “你不都看到了吗,我亲手解决那尸妖的啊!是是是是是!” “那……你确定昨天的新郎是死尸被妖附身?” “当然,普通尸妖没有形体,作恶都是这种附身的把戏!” “你不是洛乌城的人,为什么那天会恰好出现?这很奇怪诶。” 少年简直都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我说,你能不能帮我松了绳子,再问我不行吗?我,我尿急啊……” “不行,说!” “好好好!我这种厉害的捕妖士当然云游天下了,不过,来你们洛乌一阵刮风,在城门外闻到一股尸妖味。于是循着味道就来了嘛。我看是迎亲,以为是幻觉了,就在人群外徘徊,谁知道味道越来越重,人群一散,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嘛!快松绑……”少年耍脾气似的,努力摇晃着笔直的身躯,洛小玉越看越是有趣。 “好,虽然还没问清楚,你等下吧。” 洛小玉一把匕首切断了绳子,少年三下五除二将绳子卸下,伸着腰大说几声舒服。便斜眼看着叉腰而立的洛小玉: “那走吧……” “去哪儿?” “出狱啊……” 少年还没说完,就一个越身,几步小跑,刚要走出阴冷的大门,却像记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对着洛小玉撒了个阳光般惬意的笑容: “嘿嘿,还没谢谢呢。我叫霍惊杨。霍如雷霆,百步惊杨。” 洛小玉扑哧一笑,一个村夫样的小子,居然还有个文绉绉的名家,只是又想自己擅做主张,又是该如何是好。刚低头深思踏出门,一抬头,却见那少年直勾勾定住在眼前。 “你?……”话还刚未完,只见洛青岚幽幽而来,身旁是几个方才被自己的催睡香撂倒的看守。 “你在外面放香的时候,张家的人就来告信给我了。你是要嫌多少麻烦不够啊。”洛青岚的话声声坠地,洛小玉满是一腔被算计了的怨恨。 “你把那老头的狗放在眼里,我可不放!无故害这一条人命作委曲求全的事,我干不出来!”洛小玉气话刚完,方才被洛青岚一个罡气指定住的霍惊杨倒抽一口冷气,道: “什么!” ☆、庭审大白 洛乌城公堂外已经是人满为患。 推推搡搡都是要看这张柳范出妖一事怎么个了结。却见那公堂上跪着个眼神恍惚的少年,不正是当日英姿飒飒的收妖人吗。再见那另一边居然是城主洛青岚的女儿,洛小玉。 这下可是好戏。昨把儿媳笑脸迎,今成罪妇堂上审。这段百年难得一见的戏码谁肯错过了! “洛小玉,你私放犯人,可是知罪!”张柳范一身府衙制衣,那犯愁深陷的双眼正透着掩不掉的杀意。 “回大人。他本来就没有罪,既非犯人,何来私放?” “大胆!公堂没说他没罪,你凭什么说他没有罪?我看,你是暗地里还有些不可告人吧!“ “说我不可告人!我看啊,你是死了儿子心里不平衡,非要拉个垫背的好阴间作伴!”洛小玉此话一出,张柳范那双眼睛陷得更深了。堂外是嬉笑的人群,堂上洛青岚狠狠向洛小玉使了个眼色。 “大胆大胆大胆!虽然大礼不成,你也算是我张柳范的儿媳!居然污蔑自己的公公!还对自己的丈夫不敬!大不孝!就算不加私放的罪,你这目无尊长不懂妇道的罪,也够你发配!” “张柳范!别以为拿着个令牌就可以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没有证据,私作滥刑。胡作非为,骄纵包庇,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天命如此,你家道出妖,还是好好吃斋念佛,少做点亏心事吧!” 洛小玉这一说,堂外的人群更加是愤慨了。自从这张柳范受命而来,便是官道开路,官势压人,自来便无拘束的洛乌城人没少吃他的棒子。不礼让,不敬贺,不顺从,都是被冠着上些无谓的罪名。更不要说那些气焰嚣张的家丁了,洛乌城人也实在是想不通,自己的堂堂城主何必怕这么个作样无赖。 “你们都给我住嘴!肃静!堂外再有纷论,统统赶出去!公堂之上,闲杂人等不得议论!”张柳范枕木一拍,嘴是闭上了,却是几十张眼睛怒目圆瞪,他自己也觉尴尬起来,只想草草了结便罢。 “堂下霍惊杨,你装神弄鬼不算,还蛊惑众人,污人清白,来人啊,即日斩了,少作害人间!”张柳范一张令牌就要出筒。那少年却是直直看着,氤氲一股灼热怒气。 “老头,我说你儿子早死了就是早死了,当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长指甲,绿眼睛,还释放毒气,这能是正常人吗?我以我捕妖士之名发誓是尸妖附身,千真万确!我恐怕,被附着的人,不止你儿子一个!” 少年这话一出,堂外堂上一阵骚动,都面面相觑怕着谁突然就变成了张子元当日的模样,可是如何是好!杀了这个捕妖士,岂不是不能自保了。不能杀,不能杀的声音是越涌越高。 “大胆大胆!肃静肃静!”张柳范看着被惊吓着的众人,只好自找阵脚。 “洛青岚!你说,这是不是蛊惑人心的妖孽!你看,他这是要洛乌不太平啊!”张柳范分明是敲着洛青岚要他一句话,这个人不死,必要有人担个罪才行。 “这……凭大人定夺。”洛青岚只是躲闪着目光,居然把自己女儿也扯上了公堂,现在民愤种种,干脆撒手不管个干净。 “这……”张柳范手里的令牌是出也不是,不出也不是。正左右晃荡之际,一个青年借过挤搡的人群,普通一下跪倒在大堂之上。 “何人!大胆!”衙令正要驱赶,那青年只是一阵大呼: “大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张子元是我杀的,可他想对素儿畜生啊!是我杀了他……” “齐大哥……”洛小玉一回头,这正是城中老屠夫齐盛的儿子,齐天鸣。 “是我,是我……”齐天鸣只是一个低着头,颤得不说话了。 原来,早一个月前,洛青岚与张柳范定亲之约一下,张子元便是心情大好,午间一个人跑去了醉香楼院和一帮酒友,寻欢作乐去了,几盏好酒下肚就得意了起来。出了醉香楼院,颤颤巍巍,不知往哪里走拐进了人家住所小道,正在那里透过门缝看到了齐天鸣的青梅竹马莫素儿,瞧着美人单身,正在料洗衣物,便一个推门,正逢莫素儿的爹娘探亲未归,正欲不轨,却是邻家的齐天鸣正好听到了莫素儿的求救声,齐天鸣自是一窥究竟后,怒上心头,拿起碾粉木槌就是一打,谁知道正是急火攻心不知分寸,正砸上了后脑。两人傻眼,看着张子元气息从弱到无,齐天鸣便是拉着莫素儿逃出了家几日不归,为此,齐盛还向路遇摊子的洛青岚抱怨过几句。在城外躲了几日,迟迟未听闻发丧的消息,一会去,谁知道,这张子元居然跨着马穿着喜服要迎娶洛小玉。两人吓得不轻,又不敢向谁倾吐疑惑,想必是当时自己一紧张,验错了生死,于是只是各自归家,挨了不守礼道的骂。 现今听闻此案要审,是要错了人命,齐天鸣告诉其父始末,齐老呷了几个时辰的烟,几管烟后便打发儿子上衙门,以求问心无愧。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 章 “老头,现在事情清楚了吧?你还有什么不信我的。”霍惊杨看着呆了神的张柳范,自己满是一副怨气未出,自难未已的表情。 “真相大白,也是你儿子自己不守礼常,妄想非礼人家,才自造孽,你们说,这是从轻还是从重啊!”洛小玉一声起喧。堂外都是大骂张子元混账,从轻发落的声音又是高起一丈。 “闭嘴!闭嘴!闭嘴!”张柳范是像吃了黄连一样,满是心中反刍回来的苦,难咽难说。想得自己的宝贝儿子,今朝却成了这副模样,可恨可恨! “那杀……杀了这个齐天鸣……杀人偿命!”张柳范的令牌恶狠狠地撂到了地上。 洛乌城府后厅—— “嘘……你踩着我的脚啦!”一个轻微的女声在嘀咕。 “哦哦,光顾看了。” “看什么,你听啊……” 早晨刚被保释了的洛小玉和霍惊杨这会儿躲到了后厅的花帘外偷听着下了堂了张柳范携着夫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人都死了,这会儿有什么用!”张夫人是哭哭啼啼,止不住地干流泪。 “人死也得死得有价值!哼,等那齐天鸣的尸体一收,我就把他大卸了给子元上祭!洛乌城……就是这么个鬼地方。果然圣上有所顾虑,这回应到我身上了。治理这帮野夫倒把儿子搭进去了!我一定要在奏折里表明圣上,我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不呆这儿,我们去哪儿……还不是去不了江城,才配了这么个差事在这里吗?” “你别哭,哭哭啼啼,真是烦心。我早就想好,反正圣上黑鸦噩梦不祥,早对洛乌城耿耿在怀。明早就呈上奏折,洛乌城尸妖瘟疫,惨案频发,人肉相食,想来谁又敢来这儿,只待圣上一纸明令,麾下几万大军踏平这洛乌城!也算是为子元报了仇。” 洛小玉边听边是火冒三丈,一想到自己父亲全然没有个护城的样,反而是百般讨好,以求太平。看来,人家早就有好了盘算,哪里又能护得了什么呢。看来只有自己动手,方能一解百忧。 “喂,你干什么!要动手吗?是找死!”霍惊杨一把拉住她,捂着她的嘴悄然离开。 “你……你……干什么!难道没听到吗,他要谎报军情,踏平了洛乌城!到时候到处家破人亡,哀嚎遍地,你怎么说!” “你又能怎么样呢,你爹是老城主,不也不能怎么样吗?” “那是他懦弱!自从娘那件事以后,他就是懦弱!他以为只要低声下气,就能各自保太平吗?该来的还是要来,该走的还是要走!”洛小玉的眼睛渐渐布上红色的血丝。 “你娘?你爹因为你娘怎么了?” “就是因为我爹那时候以一挡十,击败了侵城的寇贼,却……”洛小玉一把推开了霍惊杨,“霍惊杨,现在你也没事了,我没什么愧疚了,各自走各自的道,两不相欠了!” “什么叫两不相欠啊!你还没还我的救命之恩呢。” “什么?我不是救你出狱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救你,我也惹不上这麻烦事,所以那也是应该解决的事情。” “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斤斤计较!怎么,还什么情?要我嫁你不成!”洛小玉气鼓鼓的话里分明是有几分调皮。 “别别别,我可不想变成第二个张子元。” “你!”洛小玉手指定指着他那恼人的下巴,却说不上什么话来。算自己倒霉,反正,也轮不上他娶。 两人刚开始火热的眼神之战,一个深厚苍决的声音传来: “你们俩怎么在这里,小玉,还不回家!”原是洛青岚一脸凝重。 “你怎么总是在这个时候喜欢来发号施令,天鸣大哥过几个时辰就要被斩首了,我是想他点什么酒上路好!不如就拿家里的白玉佳酿好了。”洛小玉知道,那是洛青岚最喜欢的酒,也是自己的娘酿得最好的酒。 “你爱怎么送怎么送。这里是城中公堂,刚撇干净,就别多呆了。小鸯,送小姐回去!” “是。”一个温婉的丫头就姗姗而来,不停轻扯着洛小玉的衣袂。洛小玉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大摇大摆走了。霍惊杨也是看了脸色铁青的洛青岚一眼,想尾随着闪道而走,谁知,洛青岚竟然幽幽叫住了他: “你……就是那个自吹自擂的捕妖士?” “自吹自擂?什么意思,说我自己说大话?” “差不多,这个意思。” “谁说的!我当时捕妖的本事谁都可以证明我有没有那个……自吹那个什么!” “不说假话,你收过最厉害的妖是什么?” “最厉害的?……”霍惊杨缓缓沉思,这个武夫问自己这个作什么。那时候还想着把自己顶罪,现在又来关心自己的本事。莫非,他想杀人灭口,先探探底?霍惊杨又倒抽冷气。 “最厉害的啊……你知道!天下没有最厉害,只有更厉害,我这一生都在寻找收服不了的妖怪,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啊,你实在要问个明白嘛,我想想……凌华九灵妖有没有听说过?千年一出的妖怪啊!那是当年翻云覆雨,天庭也震不住啊!” “你降服的?” “额,我嘛,就是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有去帮到点忙……你要知道!和那妖战斗过还能全身而退,天底下还活着的没有几个啊!” “是啊,没有几个,要是有的话,恐怕也是你爷爷那辈的人了!年轻人,不要在我们这种老人家面前说大话,否则,吃苦头的是你!”洛青岚拂袖而去,霍惊杨落了个不自在。 早就想到这老头是这样的反应,自己的谎是扯大了点,没想到他居然对那段谁也说不清的历史有那么点了解——凌华山巅,九灵幻灭。 霍惊杨只好独自一人,把沉甸甸的背囊一提,行路去了。 ☆、尸王之现 尘土一尺,黄泉一丈。命若天赐,去也天定。 洛乌城几百年虽是小打小闹不断,想来那十几年前寇贼街市行刑也是尘封的一部分记忆了。如今,再度染红洛乌的夕阳的,居然是这位豪直的老屠夫齐盛之子,齐天鸣。 环顾刑场,莫素儿全家一身丧服,白衣掩不尽泪花,只是声声“齐大哥,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啊……”不绝于耳。洛小玉也是独站一旁,不经意间抹泪而不自知。 老屠夫齐盛却没有来,人说,衔着烟杆在自家门前闷坐着,也不抽烟,也不说话,就是直直地看着那太阳。直有个妇人说“哎……天鸣那时候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生的,生的惨啊,天鸣她娘就听他哭了一声,就去了……” 各人的悲喜,是毫不值价钱的。 “齐天鸣,你还有什么遗言吗?”张柳范假惺惺地嘟囔一声。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 章 “天鸣不孝!素儿,你不要哭了,我不怨你,真的,我也没后悔!我齐天鸣一生碌碌,但也算死的时候给大家除了个害!我没什么怨的!张柳范!我知道你怨我!我死后只求你看在老父亲年纪六十,放过他了!也求你放过所有人!……爹,我在这里给你叩最后一个响头了!”重重的一记扣地,张柳范从齿缝间冷了一声。他自己的打算着:怎么轮得到这无名小子求情。 刑场一片哭泣,咒骂,无言,同情,都只能伴着尘土飞沙,迷离掉众人的眼。 “行刑!”一声,如雷坠地。 行刑者慢慢拔去齐天鸣身后的木牌,只是尘土飞扬得越加厉害了。 “哟……怎么,怎么都看不清了……”一个妇人使劲揉着自己的把睫毛都蒙上灰了。 尘土越飞越高,风也是越作越大。 行刑者都快站不住脚跟了。天色愈加沉暗,人人都觉得不对劲,莫非真是天可怜见,天公显灵? “怎么……”洛小玉也是一阵晕眩。紧紧握了下腰间的百玉锦盒,本来想趁着行刑刹那,用飞针定住那行刑的,再吵闹几句有刺客之类的,拖延行刑,伺机劫狱。只是这风沙诡异得狠,行刑的人站不住了,自己也是定不了方向,怎么飞针。 “众是小人,无妄之灾。吾王于此,速速来拜!” 像是从遥远的山脉传来的雄厚的声音,从飞沙的源头越来越近,那一团灰朦胧的黑影,究竟是谁? “那是……” “看……缠着灰斗篷的人……” “好大的风……那人怎么……” 众人正是疑惑,一阵狂乱之风夹着沙石,将行刑者的大刀都给飞震出去了。 “尔今生死,吾等来判!” 沙石瞬间禁止,风静人不定。众人揉了揉被沙石吹红的眼睛,只见面前巨大斗篷下的男子,居然露着一双火红发亮的眼睛,并且,并且他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鬼……鬼……”几个胆小的,攥着旁人的衣襟说不出话来。 这个面前的红眼斗篷人也与鬼魅相差无几,只是他身边四处散发着一股难入鼻的恶臭,众人只好步步后退。 “你是谁!装神弄鬼!还不快扯下斗篷来!法场重地!莫非是来劫狱…………”张柳范其实也吓得连枕木也拿不稳了。 “扯……下……来?”那男子的声音颤抖着,浑然像从深渊的无尽之底涌上来的气流,阴冷邪魅。 “那我就……只好……扯下来了……哈哈哈……”男人周围一阵阴风飞石后,巨大的灰色斗篷帽子吹飘着落下,在那斗篷之下的居然是一具红色眼睛的黑色骷髅! “啊!……”顿时法场乱成了一团,奔跑的,喊叫的,哭娘的,推推挤挤,整个法场都没剩下几个人。 洛小玉定了定神,忙走上去,把齐天鸣的绳索一并卸了,“走!”才刚要带他走,那个骷髅震慑地一声:“谁都走不了……走不了……哈哈哈……吾尸妖王在此,城主来见!” 说完,一片飞沙,每个人的四肢都像被定住了一样,奈何不得。只有惨叫声,哭泣声淹没成一片。 “我就是城主,洛青岚。” 洛青岚的一身黑鹰刺袍,直向那骷髅走去。洛小玉远看着他离那个怪物越来越近,想要大吼“爹,不要靠近啊!”都被定在喉咙口,说不出来。张柳范早已是爬滚在地上被定着,方是要前爬的双手是抬也不是,落也不是。 “城主何人?!” “洛家城三十二代,洛青岚。” “哼哼哼,期限已满,莫要食言!” “性命担保,从不食言。” “好!此后每月初三,进贡我一具壮士,可保全城太平!”说罢,一阵飞沙走石,那红眼骷髅卷扫过一切后,消失不见。 “爹!”洛小玉回复过身体,只是迸出了这么一个字。 这么一个,包含了所有的未知名的情感的一个字。 “没有错,那就是尸妖王。洛门山脉里寄居着的妖王!”洛青岚这么直吼的一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张大人,我看,今日行刑不宜了。大人,洛某要事通知全城,大人已受惊吓,回府休息为好!”几个洛家壮汉,把吓得颤颤巍巍的张柳范给抬上了轿子。 “所有人,全部都回家!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出来!城门号角三声,即刻洛家府外听令!”洛青岚一声号令完毕,各人虽是满腹疑惑,都是乖乖携着来人,且望且退地回去了。 “爹……这是……”洛小玉还不知道要说什么,洛青岚只是冷冷说了句,“回家!” ☆、血亲决裂 洛家府内,栖鸦寂寂。 “那个骷髅说的是真的?每月供奉?期约已满?”一回府,洛小玉已经完全不能抑制住自己了。 “没有错,三年了,我和他定下的约定只有三年。”洛青岚坐在自己的扶椅上,往事回现,历历在目。 “三年前,我在洛门山上练刀,刀法正在兴起时,一路劈石刃树,突然间却瞧见一个黑漆的山洞。壮胆走进去居然有一副硕大的残骸,观察轮廓,异常壮实,我想也是一个断命在这儿的练家吧。就扫了下身上的尘土,拜了三拜,安安静静想走了,谁知道那洞里居然传来今日的声音。问我何名何姓,自报家门后,便是擅自说,我拜了三拜,就是约了三年。他是洛门山里的尸妖王,要我三年以后,他修炼出山之时,每月进贡五具壮士尸体供他,否则,他当天就要出洞吞噬掉洛乌城大半的人口,加深十年的修炼。我当时以为幻梦一场,也就草草答应。三年已满,我要求他今日赴约。” “什么!爹!你要求?” “傻孩子,你以为张子元死而复生是为什么?那天,我正巧想带一壶白玉新酿给齐盛作他的六十贺礼,谁知道,走进门居然嗅到一阵腥味,张子元居然死在莫家!我看到齐家还有一捆肉草草地扔在地上,心想不妙,就去了洞穴,求那妖怪起死回生。那妖怪说了,死不能复生,只能装个肉体,也就是,你在迎亲那天看到的人了。” 洛小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爹你知道那张子元早就已经不是活人了?!” “没错,就是那捕妖士,堂而皇之把自己的家当挂在背后,自然知道他的身份,也是我暗地在纸上画了封示意丢给他的。” “什么?根本不是那家伙嗅出来的什么妖气啊!自大的家伙!”洛小玉是只恨自己居然相信霍惊杨的话。 “我本想,张子元原形一出来,张家无地自容,不仅你的婚事可以不了了之,而且张柳范也会收敛点嚣张。谁知道……” “谁知道他根本打着算盘要那皇帝出精兵,踏平了洛乌城,自己顺了主子的心意,得到奖赏,又能出口恶气,根本是恬不知耻!”洛小玉一口气把埋在心底的话统统抖落出来。 “你知道?” “现在是好,顺了张柳范的心,他说的什么洛乌瘟疫,现在看这个尸妖,我看也差不多了!”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 章 洛青岚眉头一锁,手上的青玉扳指扣着扶手。 “现今也只有一个办法了,舍小生,保大生了。” “爹,你的意思是?”洛小玉隐约有种不祥之感。 “今天你也看见了,那妖王是有多阴冷。下月初三也没有几天了,今后就把洛乌城里犯事的男子交出去。没有犯事的,也就只好抓阄听天命。洛乌城几万人,不能损失。” 洛小玉简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步走到洛青岚面前,她想仔细看看,这是她,那么妥协的父亲吗? “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们洛乌有那么多人要死刑吗?今天也是个根本是除恶救人的齐天鸣啊!爹,你想想,你这样做,洛乌城还有谁愿意留在这儿。” “不留?他们也能走得了才行!你没看见吗?洛乌城外,差不多全是洛门山脉围了一圈啊,谁要是想进山出山,还没走到山顶,那尸妖王就会把他啃食个干净!谁也走不了!”洛青岚的眼睛深深藏着无奈。 “我们不是有捕妖士吗,那个霍惊杨,虽然有点不靠谱吧,可是还有点用不是吗?他知道收妖的办法,难道我们全城人都敌不过一个妖吗?” “玉儿,你想得太容易了。我不能再拿洛乌城来冒险了。” 洛小玉哼了一声。 “是啊,你是不能再冒险了。那个万夫不敌一夫之勇的洛青岚早就在十年前的乱战里死了!我知道,你是后悔,你后悔自己太自信,你后悔自己太鲁莽,所以娘才会在你逞英雄的时候中了乱箭!” “你住嘴!”洛青岚青玉扳指重重在扶手上一扣。 “我为什么要住嘴,我说得不对吗?对张柳范是这样,对尸妖王也是这样。你是什么时候看见你看不下去的事情却能够忍在心里这么久的?我以前的爹,会背给我听‘家有道,人有德。天地理,仁义经。’是你要我从小就学会什么是是,什么是非。你说过,有一天,你就算站着死也不会爬着活。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为了全城人,你怎么知道你这样的决定会不会被那妖怪得寸进尺,会不会以后,有一天你看不到了,洛乌城会被那尸妖王压制成什么样子!” “你只活了十七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你能安然到现在,闯了这么多祸,是谁在后面帮你赔礼道歉,帮你摆平后事的?你教训我?我怕有一天真把这洛乌城交给你,你非得给我弄个人人伤痕累累不罢休才是吧!”洛青岚一起身,正眼不瞧洛小玉,便要回走。 “我才不稀罕!我不稀罕什么洛乌城,不稀罕什么做城主,我只稀罕那个会抱着我,和我说我有个很伟大很伟大的爹爹的娘,我只稀罕那个我一练武偷懒就会打我手板,告诉我要做像你爹一样厉害无畏的人,我只稀罕,那个握着心口满是血的利箭,也告诉我不要害怕任何事情活下去的娘,你稀罕我稀罕的东西吗?你不稀罕,你只知道后悔,你根本不知道娘真正想要什么! 她看不中你的城主,看不中你的权力,看重的是你的气魄,你的勇气。你知道吗,娘就算流了一地的血,也在安慰哭得不像样子的我!她说,你看看那个男人,他的血痕你都要记住,但是你不准哭,因为你是洛青岚的女儿,天底下不会有人比他憎恶自己的眼泪更胜于憎恶自己流血了! 你知道,全城人这么信服你是因为什么?因为家世,因为武功?还是因为他是个看着自己的妻子慢慢死去还是掩住了悲伤,抵挡住了成百个盗贼的男人!现在呢,你能告诉我,你是我娘沉雪爱过的洛青岚吗!” “你住嘴!”洛青岚一个转身,硬是一个巴掌甩在了洛小玉那张早已布满泪痕的脸上。 疼痛,一点一点从心口蔓延开来。 “你没资格提你娘!我也没资格……你学不会若雪那种好,那种可以自己一身伤痕却咬着牙给别人擦拭伤口的好!我没脸提她,我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好……我能有资格要求保护别人吗!”洛青岚的眼神里是一个男人最惭愧的无言之痛。 “洛青岚,我恨你!你配不上我娘!你是个遇到挫折就会折败的弱者!你这个永远活在死掉的回忆里的懦夫!拿你那些自欺欺人的谎话作你退缩的挡箭牌吧!你—配—不—上!”声嘶力竭的洛小玉第一次哭得这么地彻底,好像把十年来的眼泪一次用尽。 洛青岚果断的一个转身,把那个声嘶力竭的孩子留在空荡的屋房,聆听自己胸口起伏的喘息。 只是,洛青岚疾疾而走的背影,在任何人看来,那样蹒缓的脚步里,多了几分落寞。 孤寂的闺房里面,只有夕阳的投影落在洛小玉那张失落的脸上。她现在,被喝令呆在这间熟悉的房间里,走不出她想要奔走的天地。那个惊乱的夜晚,那些鬼魅般的火把,那个她无比疼爱与珍惜的人,那些不愿被想起的回忆硬是被自己统统挖掘了出来。 她自己的伤,洛青岚的伤,都是一个中箭的女子流在他们心上的伤疤。 时至今日,血流依旧汩汩,他们都,未曾痊愈。 ☆、尸妖之战(一)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临得这么快。 洛小玉听到了,窗外是人群缓缓的踏步声,机械,苍白,绝望。他们把自己命运的信任都给了一个人,一个他们以为值得依赖的人。所以直到被屈从的一天,也是这样毫无怨言。 “小姐,你吃点吧。”小鸢又是在一边看着表情漠然的洛小玉,不知所措了。 “小鸢,他们是在送齐大哥吗?” “是……是的。”小鸢知道,自己,小姐,心里都不好受。 “小时候我喜欢跑到齐老头的摊子上,抢他留给齐大哥的糖。很甜,很甜,甜到我总是喊牙疼。” “嗯。” “素儿也很好玩,我们一起缠很长很长的线,长到拉着头的两方都看不见了,然后,绕着柱子,把天鸣哥绕住,一圈一圈一圈……他也总不生气……” “小姐……以前的事,想它又有什么用呢。”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我们为什么要越是长大后,就越无奈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应该去埋怨谁。” “小姐,老爷也是没办法啊。走一步,只好算一步了。” “如果今天,如果今天……”洛小玉从凳子上站起,直指着那窗子外面沉默着的哭泣,“如果今天躺在那里的是我,你会怎么想,你会不会想我的好,想我的坏……” “小姐……”小鸢抱着流着清泪的洛小玉,哽咽着,“小鸢也怕啊,很怕很怕我不知道,下一次是谁……小鸢希望谁都不要……我们都好好的,小姐……” 洛小玉抚了抚这个已经哭成泪人的丫鬟,她的怕,她的气,她知道,她自己是没有办法承受了,她必须,去面对她父亲不敢面对的东西。 “小鸢,睡吧……也许醒不过来也好,醒不过来,就不会哭了。”小鸢突然沉沉地四肢无力,甚至嘴边想喊的小姐也没有了力气。洛小玉看着自己的催睡香渐渐将她带进沉甜的梦乡,把熟睡了的小鸢安置在自己的床上。洛小玉推门而出。 “你……” 站在她面前的居然是霍惊杨!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会留在这里?” “这要问你老爹了啊,我刚想走,城门就通通关了。没办法,只好来向你求通行啦。” “没人走得出去了。”霍惊杨不习惯洛小玉这样凄然的表情,“我也走不出去了。”她说。 “那……你去哪里啊!”朝着门外前行的洛小玉仿佛根本听不到霍惊杨的声音。 没办法,霍惊杨就只好尾随着失了神了洛小玉,一直往城外祭坛而行。 空寂的祭坛外围是洛青岚的送祭队伍,城门口的是黑压压的一群提心吊胆的民众。丛白的招魂幡下,是齐天鸣发紫的脸——一杯“秋夜白”。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 章 洛氏的众弟子皆是一身白衣围绕四圈,洛青岚缓缓转身对着城门内一双双乌黑发白的眼睛,秋风吹起了他发丝中一夜的苍白。 “各位……如今尸妖王降临洛乌,洛某一己之力实在是单薄。想来大家都是江湖漂泊,定居这里,不就是求个安定。现今,齐天鸣杀人偿命,就此换得洛乌一时太平,对我洛青岚有不服的,可以站出来,对我洛青岚服的,不必求眼见为实,各自请回!” 骚动的人群里,有洛小玉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 “我不服!”飞身踏过人群的肩膀,从众人中间一跃而出的人恰是惊呆了众人的眼睛。这明明是洛家大小姐洛小玉——凌厉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洛青岚以一敌十的样貌,即使没有胜算也要死战到底。 “小玉!你掺和什么!来人啊!把她提回去!”洛青岚发怒的表情在不断抽搐。 “话是你说的,不服的人就可以走出来,凭什么我不可以!”洛小玉一转身朝着那乌压压的人群质问:“今天是他,明天是他,后天怎么不会是你!一个尸妖王又怎么了,这么多年以后,洛乌城难道就只剩下懦夫了么!如果是,我耻于和你们为伍!”人群骚动得更加厉害,洛小玉又转身一回:“更耻于与你为伍!”那根犀利的手指指着的正是齐天鸣的祭坛下,怔怔站着的洛青岚。 骚动的人群中,开始缓息为平静。陆陆续续在斟酌的沉默中,走出来一个,又走出来三个,直至四个,七个…… 不服又怎样,他们只是不服。洛青岚蔑视了那些走出来的壮年,和修炼百年的尸妖王相比,他们又能做什么。 阴风突然四作,风沙又是如此开始迷离人的眼睛。人群中已经没有人再愿意走出来了。城门口是乌压压的后退的人群,洛小玉使力定住自己的脚,好让风沙不得摇晃自己。 霍惊杨被挤在人群当中,双手叉腰,看着万夫莫敌一夫之勇的洛小玉,也不禁嘴里啧啧念叨了声。 风沙愈起,人群愈退,霍惊杨只好挤出来,倚住了一家城门口的店家门口。他承认,他的好奇胜过了勇气。 风沙聚结在祭坛的最高处,那个黑斗篷的男人又隐约浮现出来了。 “洛城主,赴约之日,守约之人……何在?” 那声穿透过深渊一样苍凉的声音,直把霍惊杨的骨头凉得飕飕的。他终于知道,他被滞留的原因了。现在他后悔脱离人群,倚在这靠近城门口的店铺门口了。 天色阴沉,风沙卷石。萋萋我儿,再无言说! 老屠夫齐盛坐在城门口,手中紧握着一把屠刀,腰间一杆旧的发黄的烟杆。 ☆、尸妖之战(二) 洛青岚定了定神,看着那黑袍男子,缓缓吐出:“守约之人,就在此地。”洛家众弟子皆是匆匆将齐天鸣围了个两圈。洛小玉都要笑到嗓子眼了,他的亲爹素日里殷勤教导的就是这么些指点餐物的废物。 尸妖王的斗篷划着黑色的长风缓缓落至齐天鸣身旁,大笑道:“此物甚好,此物甚好。”说罢,那双隐在斗篷间的红色眼睛越发红得瘆人。 洛小玉狠狠往身后望了一眼,嘟囔道:“收妖的废物。” 正当那黑色的怪物缓缓吐出笼罩得祭坛黑压压的雾气,从黑色的斗篷口正要吸取齐天鸣的血肉,洛小玉一不做二不休,从百玉锦盒里抽出一根白色的丝带,直甩得一阵厉害的白光,飞射向那妖孽——拂仙锁!自来是辟邪除秽的道家另类法器,那一阵白光飞得是快,直将那黑色的怪物划出一道焦臭的恶气来! “洛青岚!你毁约!”张狂了的尸妖王怒红的眼睛,直直射出来红色的烟火,焦急的人群更是往城内退了,霍惊杨也是一惊,直把洛小玉骂个笨蛋,这下玩了,可是要送命了! 洛青岚却是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散发着焦臭气味的尸妖王向他扑来——“我洛青岚从来不和没资格定约的人守约!”一声语罢,那几十个洛家弟子从怀中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短刃,刹时是银色的刀光围织成一片,将黑色雾气切乱得稀薄! 黑色雾气一单薄,那尸妖王急急回旋,洛青岚一个箭步飞跃而上将一把刻着符咒的暗镖射中尸妖王! 这回是怎么个回事,洛小玉也是恍惚不知道了。为什么送祭品的爹,突然变成了屠妖的人,莫非,这原先是张晃人的网?原本的摸样就是一个陷阱,如果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 “布阵!” 洛家弟子皆是腰间备着一个刻咒罗盘,那尸妖王从黑斗篷里蜿蜒盘旋而出的红色血蛇将向着他们喷洒毒液,都是有备而来的死士! 一时间,祭坛上面是眼睛黑肿仍然挥舞利刃的、被缠着脖颈将利刃切断长蛇的、中了黑色的毒气喘息难起的……洛青岚正是一把璨光粼粼的麒云刀正和那一团黑色死气于空中绞斗! 洛小玉一圈人也是随手抄起自己的随身家伙,和那些被释放出来的红色长蛇混战一团。 “废物!不是捕妖士吗!站着做什么!”洛小玉拿着自己的双刃一手一铰一个蛇头。霍惊杨哪里见过这种阵势,整个祭坛中不断涌出的嗜血蛇头,还有剧毒的腐蚀气的包围,祭坛简直就成了一团黑色的死气!他都快连洛小玉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这个笨蛋!送死了还说什么!喂!你们是洛乌城的人吧!还不去帮忙!”霍惊杨对着后面一群惊恐的人群大吼。其实自己的心里早已经是想溜之大吉了,可怕后面一群人直睁着眼睛看着那团黑气愈来愈浓重,都是怔怔不语。 眼看着黑气当中的人声越来越小,霍惊杨是真怕了。难是难在自己只是在父亲的古书上学得点妖界的怪物知识,还有那些平时捕猎打鸟的身手,这种散发恶毒之气的红蛇,他怎么会对付过!可是,现在,也只有他有点驱妖的本事。 嗨!谁叫自己偷逃出来,游历到这么个地方! 霍惊杨,一个猛头抽出自己的一把锈铜剑,冲到了黑气外围!阵阵念念有词中,后背箱中的符条刷刷飞出,在黑团周围紧贴! “收!”霍惊杨也是没底气地一震,符条剧烈的震颤,上面的红字渐渐蔓延成黑色,那图案黑色雾气变得稀薄,稀薄,直到那中间伤痕累累的人群都一一可见! 洛小玉被毒气罩得喉口肿结难喘,全身被毒蛇啄了好几个血口子!“废物!你还在干什么!”她一眼看见在外围吃惊的霍惊杨,似乎从来没见过这样萧凉血腥的景象,呆站在那里。 城中人眼睁睁看着老屠夫齐盛披着十几道血口子,满脸血痕,挥舞着那把几十年沧桑的屠刀,在血光里被抹得锃亮!嗜血的红蛇越发嚣张,洛小玉直吼:“霍惊杨!灭了那个老妖啊!”的确,一但洛青岚的麒云刀占了上风,红蛇便缓速涌出,扭动缓慢,一但那尸妖王占了上风,祭坛下的人们便是一阵“血涌”! “爹!”洛小玉一边直击红蛇,一边看着洛青岚的肩背上一大片一大片,都是青色的渗着血的抓痕。 “背信之人,血噬不尽!”那尸妖王一阵狂乱的喷吐,洛青岚大刀抵挡不住,那阵杂绿的毒气将皮肤灼得翻滚血红色的焦灼了的肉泡! 霍惊杨不知如何是好,把后箱一卸,却看身后都是匆匆奔跑而来的民众!顿时,祭坛下面黑色的人头盖过了红色的奔涌! 祭坛下激战正酣,突然,高处的洛青岚被一灼双眼,滚落下来,狠狠摔到了地上! “蚁娄鼠辈,不自量力!”正当尸妖王要将血蛇收拢于自身,将要一并喷洒毒气之时,那草席垫上的祭品——齐天鸣,突然大吼一声,一个蹬脚将压在背后的箭头铁索飞扔,刺射穿了在空中蓄力的尸妖王! 齐天鸣顺着铁索将尸妖王一拉而下,尸妖王被射中正心,身体上滚涌的血蛇如烟破散,斗篷下一具白色骸骨露现!齐天鸣以死之力一拳直中尸妖王的红眼骷髅,顿时骨块四碎!只是那斗篷下的骸骨居然一把怀抱住齐天鸣,想要直扎入他身体! 老屠夫齐盛虚弱瘫倒,有口难喘,瘫倒着轻唤“天鸣啊……”刹时间,最近处的洛青岚挺起麒云刀挥断了抓住齐天鸣的双手骸骨!齐天鸣被推滚而下,那残破的骨骸中的铁索一个回绕硬生生从洛青岚的后背穿进—— 只是血色杂不成夕阳,慢慢深红,深红,直到变成的太阳光的一部分,温和却久得像世纪。 “爹!”洛小玉已经喘气难言,只是张着嘴哑言哭吼。她只是恳求,这是能够被唤醒的梦。 霍惊杨将后箱中最后一张黄色符条飞射中祭台上的残余骨骸,顿时白骨俱裂,碎铺在倒在地上的洛青岚身上。 “城主!……”披着血痕的人群望向高高的祭台,苍茫的白骨血迹之中,那具健硕的人影深重地倒下了。 “爹……”洛小玉拖着流血的肩膀,一边攀爬那高耸的石阶,已是鲜血淋漓的石阶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高耸的祭台,混杂着无声的沉默。死亡,和希望,要如何并驾齐驱,或许从来就没有平等过。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 章 “爹,你怎么了!”洛小玉爬到洛青岚的身旁,她的膝盖拖划过的是一滩红重得不能再红重的鲜血。 “玉儿……”洛青岚的麒云刀紧紧地握在手中,只是那个姿势,再也挥握不起来了。 “爹……我错了,玉儿错了……”洛小玉疯狂捂着那被铁索刺穿的胸口,只有鲜血,她的手,完全止不住那根身体里的铁索,带着鲜血从洛青岚的身体,从她的心里,一并奔涌! “玉儿……都结束了……吗”洛青岚的生硬渐趋微弱。洛小玉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父亲会没有声音。气震山铎,他怎么可以说不出话来了,怎么可以……没有声音,她可以承认这世上任何人会消失,就是他不能。他会用凌厉地眼光无声地瞪视她,他耍刀的英气直逼天下任何一个侠者!这么有力气的爹怎么会…… “嗯……爹……结束了……我们回家,回家…………娘的白玉佳酿还在等你啊……来人啊!救命啊……”相拥上祭台的人群的嘈杂已经将洛小玉的嘶吼淹没掉了。 “回家……玉儿……你娘在喊我呢,她……她说……青岚……女儿长大了……她也等我这么久了……” “爹,你撒谎,娘才不会要你呢!她要你在洛乌好好的!她要你保护这里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一辈子啊爹……” “呵……呵……玉儿……你说得对……我要是配得上你……你娘,就得这么……这么才能有脸去见她……”洛青岚一口血慢慢从嘴角淌出。 “配得上!你配得上!天底下除了你没人能配得上我娘了!……爹……是我错了……都是玉儿错了,你不要丢下我啊……爹……你说过的……玉儿不乖……你要照顾我的啊……” 洛小玉使劲晃着虚弱的洛青岚,旁人直是相劝。 “爹……我知道了……我都明白了……你清醒下好不好!小玉带你回家好不好!你说过的,回家……”洛小玉伏在那个渐趋冰冷的胸口,肆意的眼泪懊悔地流在面颊不停。 洛青岚的耳边只能恍恍惚惚听见一些声音了,所有的呼唤中,他想拼命抓住那个又爱又恨的声音。他的手,沾满着鲜血的手,在洛小玉惊恐得苍白的脸上颤动着,他想抓住,自己女儿最后一丝温暖。所有的背负,都可以得到解脱。可是,这个背负,怎么也解脱不了。 “玉儿……爹……爹……不好……瞒着……又……”洛青岚的鲜血大口溢出,洛小玉直捂着他的嘴,她要那些红色的血液回去,回到那颗健壮的心脏里去! “爹……你没有不好……爹!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快回去!这些血……快回到身体里去啊……” 洛青岚的眼睛已经没有力气再看着眼前自己的女儿了。所有的怜爱都只能变成完不成的悔恨。 “要……好好……好好……”洛青岚的声音已经变成游丝般轻微了,眼睛也没有办法找寻那个怜爱的身影,那双粗糙有力的手,渐渐在洛小玉的死死抓紧中失去了颤动的力气。 “爹……你醒醒……玉儿不好……玉儿不要你走……” 只是洛青岚似乎这次,再也不会对女儿的“野蛮”要求回应了。 ——不管是一句“好”还是“不好”。 洛青岚缓缓张合的嘴唇渐渐紧闭了起来,他身上的那些血泡慢慢变紫,破裂。 众人拉扯住疯狂摇拽洛青岚的洛小玉,霍惊杨却静静地站在高高的祭台下。 这一天,他似乎对生离死别有了一种真实的认识。他虽然并未感受过与生父的死别,甚至连幼年浅淡的记忆也要没有了。可是,他感觉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心底喊起,好像在告诉他,人世间的悲伤就是这样。 他甚至也记不得自己,是否,也曾经这样——抓不住,那么想抓住的东西。 铁索上的血迹慢慢风干,所有人都沉默不语。洛小玉跪倒在一旁,向着身边所有人卑微地恳求与怜悯,不停干吼,“救救他……爹……救救他……”,她拽着身旁人的衣角,不停质问:“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告诉她,带着必死信念的洛乌城主,不是懦夫。 天青朗,云乌淡。 洛乌城外的高台上,终是飘散了,一地的白幡。 ☆、洛乌之别(一) 洛府中,白茫一片,哭声重九天。 府内,府外,站着,扑着,跪着,送别的人群只有一种声音。洛小玉静默着,一袭白麻,看着那一座无比冷漠的冰玉棺材。 “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她冷冷的,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没有感情。 因为一个人,把她的感情都带走了。 洛小玉对着的,是几个残余下来的洛家弟子,皆是伤残不一。 “师傅让我们发过誓……如果谁说了……整个计划就会毁了……”一个弟子紧低着头,干抹着泪。 洛小玉猛一个站起,“可我是她女儿啊!他让我误会了这么久,让我憎恨了这么久……他值得吗!为什么啊!” 小鸢和小鸯左右两边安抚着激动的洛小玉,她的眼泪已经哭干了,只有那些深深浅浅的泪痕证明过,她曾经的嘶吼。 霍惊杨坐在满是白布笼罩着的大门下。 石阶上铺卷着一片一片枯凌的树叶。 有些话,哽在心里,无言以对。 “天鸣,这是离魂丸,吃下去以后,一个时辰是假死状态,放心,一个时辰里面我们尽全力一定会拉住尸妖王不靠近你,这以后,大家估计也是不能支撑了,这是降命索,靠你解决尸妖王,一击毙命!……” “我知道,这一仗胜算不大。甚至要赌上全城人的性命。只是,我洛家就做个打头阵,成也好,败也好,总算有个交代。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看,除了我们,最后只有激将法看看有多少城民愿意拼死一战了。” “我是个粗人,什么仁义忠德也都是被按上了这个城主的位置,才去想清楚的。在座的,都是我洛青岚信服的汉子。我飚勇一生,没得到什么。只是有这么个女儿,死也放心不下!只要你们之中有谁活着,我洛青岚先在这里叩一个响头,小玉就请你们照顾了!不说了……粗人,说不出来什么,都散去吧……” 霍惊杨的脑海里都是这么些话,来来晃晃。他知道那个姓洛的汉子真是汉子。所以,虽然自己没有什么责任,却总是不怎么有滋味。 是的,洛青岚知道的,关于他,根本没有出城门。霍惊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洛青岚,甚至猫着自己去偷听洛青岚的密谈。洛青岚居然也就是这么让他听了。 他突然觉得一股冷意:如果他当时在洛青岚面前表现出来了什么歪念头的话,那么,今天,恐怕他不会坐在这里凭吊洛青岚,而是一具为了成功而赴葬的死尸。 那个空有一身虚灵之力的尸妖王太脆弱了,败就败在不信这人间的谎。也许,他的前身也是因此坠入死渊,不能瞑目而成妖的吧。 抖落抖落身上的萧索,霍惊杨转头看看沉闷的大门内,洛小玉攥着一张雪白的信纸,上面寥寥墨迹: 见此信,为父去矣,自向若雪领罪。恍恍人世,留你孑然。 背负不忠不仁不义,于我何干?唯不愿见你,心伤梦碎。 武夫之力,实在难以匹敌,只好唯诺,以求良机,一击致命。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 章 我洛青岚鲁莽一世,亏欠太多。最为至幸,有女如此,甚得我年轻风骨。 死而死矣,洛家之女,不得哭啼。见你安然,方可地下心安! 洛小玉死死将信攥成了深深的悔恨。她甚至,没来得及,说得一句谅解。原来自己的父亲,深沉得让自己都怨恨。 “小玉……都是我!都是我!”身上左右包扎着的齐天鸣拖着虚垮的身体打着自己耳光,“是我的错,我让洛城主白白送了命!我本来就是贱命一条了!洛城主愿意把这么大的担子交给我,就是我死了也是甘愿的!可是,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发觉那铁索……哪里至于让城主给我赔上命啊!”齐天鸣跪倒在灵堂,怎么也不肯起来。 “都不是你们的错……没有你们,我爹说不定连死都没有价值。”洛小玉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那失神的眼睛渐渐沉暗下来。是的,她的血液里淌着洛家尚武的精神,淌着洛家人不死不休的神气,死又怎么了,苟活尚是羞耻。把自己的全部绝望到极致的悲伤收敛好,撤掉了灵堂,她应该觉得骄傲。 慢慢地从哭声嘈杂的人群当中游荡出来,霍惊杨在远远的空旷街道上看见了——洛小玉。 “洛……”他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感觉怎么说都不对。 洛小玉只是直定定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无悲无喜。 风声席卷些落叶从他们对视的中间飘散过去。霍惊杨以为是风沙迷了眼,洛小玉就那样直勾勾地大声哭了出来。 “你……你别呀……”霍惊杨一步上前,他怎么知道怎么办,自小也没安慰过女人,或者说,没接触什么女人。想用手擦吧,又怕自己拿惯了弓箭的糙手蹭了她白净的脸,不擦吧,怎么看一个闺秀就这样眼泪直飚的不好。 霍惊杨真是慌了。在他看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洛小玉这个样子,真是让他急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感觉自己怪怪的,好像瞬间大脑里的电流停掉了思维一样,一个双臂将洛小玉轻柔抱着。 虽然他没感觉,这是怎么回事。 回了神,发现自己抱着她,他没有吓得不行。他想,这是山下,这算是安慰吧。 “都是你的错……你算什么捕妖士啊……屁都不算……你装什么啊……为什么……你还我……” 洛小玉也没挣扎,任由自己的眼泪在霍惊杨的衣服上渍成一片。她不停地质问,没有怒火的质问,她只是想发泄,把自己所有的明白,都变成别人的错。这样,她才能好受,好受到可以顺畅些呼吸。 霍惊杨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支吾着:“对,我的错……好了,好了,别哭了,没个够啊……” 渐渐晚风下的俩人,就这样,在哭声当中最后寻求点精神支撑。 默默地,站成两座相互慰藉的雕塑。 ☆、洛乌之别(二) 洛府内,满是身着丧服的老人。 “洛城主走了,洛乌城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也不行啊。”一个黑长眉毛的叹了声。 “是啊,早晚有个主持的人啊……”黑白眉毛杂间的人说了句。 “小玉啊,洛家剩你一个,大家看在眼里,也是巾帼之姿!你就……”黑长眉毛的不敢说得明白,怕她来些错解的怒气。 洛小玉只是静静坐在厅内。霍惊杨远远站在门外,抓了抓头发。 “我爹才走了没多久,这件事,没那么急着说。”洛小玉无比淡然地一句,下来,都没人好接话。 “这个是自然的……可是,总要有些防备才是。洛城主是全城人的恩人,世代不忘。英雄之女,统领城民,顺理成章。礼可以不急,这事要先定一定。大家知道了,也是对洛城主有个安心。”坐在最前面的白眉毛在静寂无声的人群中悠悠说了句。 “安心……现在能让我安心的事情只有一件。”洛小玉顿了顿,“霍惊杨,你进来。” 霍惊杨在门外,看见大家怪异的眼神直望着他,好不自在。 “洛小姐叫你进去呐……”一个左臂绑着绷带的戳了他一下。 霍惊杨装着木然地应着,一进去,就见洛小玉要他说那有关凌华山一事。 “这位少年是从凌华山来的,虽然本事没怎么修炼得精当。但是他说,凌华山有一个说法,在凌华山围有一个地方,那里能有还魂的药来,就是起死回生。现在我用紫玉水晶棺保存我爹身躯完好。我决定了,不管真假,我都要亲自去凌华试一试!” 霍惊杨没想着洛小玉就这样把自己昨天真假不定的话肯定了!现在全厅里面人言嘈杂:什么?听信一个外来小子的传言,自己的公认城主就要撇下洛乌城?这怎么成! 劝的劝,说的说,一时间洛小玉的脑子都快要炸了。 “停!停!停!什么英雄之后!什么身担重责!我只知道,首先我是个女儿。你们都是子女满堂的人,能体会我这种心情吗!”洛小玉吼完,觉得全身又来了力气。好像是女娲找到了补天的方法,纵使万死亦不辞。 “霍惊杨,我先问你,双亲尚在?”白眉毛挑眉一问。 霍惊杨是被质问了,颤颤说了声:“我出生了……他们就不在了……” “呵呵,小玉啊,他自己双亲都回生不了,哪里能回生城主。恐怕也只是他的一句好心安慰吧……”白眉毛把眼神向霍惊杨一挑。分明是在拉拢战线。 “我不管是真是假,总之,我要的,就是一个可能。我不能当城主。城主的人选,我看,可以是他—— 众人顺着洛小玉的指势,那分明就是守立着的齐天鸣。 “我?大小姐你在开玩笑!我只是一个卖肉的!”齐天鸣快速摇着头。 洛小玉环视了四周,极其有力地说:“你们谁只认为齐大哥是卖肉的?论道义,他救了素儿。论忠勇,尸妖一战,他功不可没。我爹能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也是看重他!当然,谁有说, 除了我,有更合适的人选的也可以站出来说。” “小玉啊,选城主,不是儿戏啊……”白眉毛摇头。 “我已经这么大了,说的难道是童言吗?再说,在座的人都看在眼里。比我合适的就是齐大哥。” “天鸣……你怎么看……”白眉毛一问齐天鸣。 齐天鸣哪里受得了这么大的看重,直是摇头:“没……没什么看法,总之不行啊!小玉,你不要任性!” 眼看全部成了僵局。霍惊杨也是觉得尴尬。只是一个激灵上了心头。 “哎哎……我说,我有个办法。能让洛小玉顺心,你们也顺心。” “但说无妨。”白眉毛一个赞同。 霍惊杨一个转身,对着所有人娓娓阐述来: “既然洛小玉要试一下救城主,依她性子,谁也说不动她不去。”霍惊杨顿了顿,洛小玉是一个傲然的表情,众人也是低头默认。“从这里到凌华最快两个月,然后加上一些找寻,大概一年吧,这样吧,两年的时间!洛小玉就两年时间照着她的想法去做。这两年里就由……就由……齐天鸣来代任城主的位置!这样,两年后,你们再看,洛小玉再回来做城主不就行了!”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 章 众人听完,似乎觉得颇合适。 只是白眉毛一皱:“如何保证只有两年?” “喂,你还不相信我!”洛小玉似乎也对着决定很满意,只要她能走,拦在她面前都要一一否决干净。 “你起个誓!”霍惊杨把洛小玉的手一抓,说来:“洛小玉对天以洛青岚的名义起誓,两年之后,不管成败,只要大家仍接受,就回洛乌做城主!要是违约,洛青岚永不得超生!”听着后面一句话,洛小玉一把气狠狠甩开了霍惊杨的手,霍惊杨只好赔着笑低声耳边说:“不起得狠点,怎么让你走?” 众人都是知道洛小玉不会拿洛青岚开玩笑,似乎都是点头认同。齐天鸣也不好再这样的毒誓下面再推脱什么,显得不干脆。 落至夕阳,这一场讨论也就在霍惊杨的提议中圆满告终。 洛小玉是趁着夜色,和霍惊杨走的。 看着黑漆漆的城门,她远观着,自己二十年的光阴就这样在星光下酿成了回忆。 于此刻走,是因为她不习惯,太多人的拥送。眼睛已经完全没了哭泣的力气了。 “走啦,你只有两年时间!要是真不成功,你还是得乖乖回来。”霍惊杨挺不耐烦地一说。 “你这样四处为家的人怎么能了解我现在的心情。”洛小玉冷冷抛出一句。 整了整沉重的行囊,洛小玉觉得头上一阵昏沉。 “喂,你怎么了?”霍惊杨扶了下快要晃倒的洛小玉。 洛小玉定了定神:“没什么,大概是太累了……” “可不是嘛。”霍惊杨一个宽心,但还是决定把城门的一辆马车牵了过来,在那马棚留下了几锭银子。 “坐上吧,路可远着。”洛小玉一点头,霍惊杨补了句:“要是找不着,可别怨我,早和你说了,那是我爷爷和我说的话了,真是没什么人能找着。”洛小玉撇了撇嘴,应着知道。 晚风无处送,飞鸿乱语闲。 今朝一挥别,何年可再续?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冢 寂寞 总是晚来佳人的诉说 谁知 英雄也有挥泪的时候 战场血 无名恨 都算作伤痕说不痛 纵是孤独 向来也没有缘由 莫说痴恨 一抔残血换晚霞凝重 莫谈伤情 英雄滴泪换几人能懂 天不负我 我不负天 黄土之下 谁叹忠魂太匆匆 苍生为我 我为苍生 一行清泪 我知浮生不曾寥落 飞沙 天涯 巾帼泪痕总是嫌多 长亭 晚道 此别经年莫倚危楼 再潇潇 回望头青烟白冢 自是英豪太多 难舍难了 ☆、胜雪白衣(一) 释梦城。 传说天帝为人之时,徒遇此城,潦倒蜷卧忽做一梦:两鸡相斗,蛟蛇破壳。梦境大觉怪异。偶遇一算命先生,聊将梦境述说,先生贺道:这是人间凤相龙貌啊。待天帝本命归正,便将此城赐名:释梦。 “喂,我昨天晚上也做了个梦。我梦见下大雪了!你说瑞雪丰年……这是不是什么好预兆呐!”洛小玉拨开马车帘,问着前面驾着车的霍惊杨。 “前面就是释梦城,你要是盘缠多,找个算命先生给你问问呗。”霍惊杨无聊地答着。 洛小玉把帘子一甩,“哼,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通灵的道士呢,什么本事都没有!” “我的大小姐,我是个本本分分为民除害的捕妖士诶,又不是耍嘴皮子逗人开心的算命道士。我可没有那么多精神来讨你欢喜。”霍惊杨打了个哈欠。 洛小玉从帘子里偷瞄着街道,释梦城中越来越是一派繁华。除了像洛乌那样的生意叫卖、姑娘公子流连以外,每过一段路就必是有一个白衣头冠的算命先生在那里解着签。 不求真假,但求心安。 洛小玉裹紧了下自己的衣服。 入夜,马车停在一间“聊梦斋”的酒楼外。 “真是搞不懂,都是梦来梦去,连个住人的地方也这么文绉绉!”洛小玉不耐烦地大步踏着楼梯。 霍惊杨背了背身上的行囊,“喂,你等等,你倒是轻松上去了,你看……喂……好歹帮个忙吧,这么多女人家的行李!你真还把自己当大小姐啊!” 洛小玉一个优雅转头,“不错,孤男寡女上路都是闲话。所以呢,我已经和掌柜说了,你就是我的小差。小杨子,记得到时候提几盆热水,我要舒舒服服泡个澡!。”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 章 洛小玉的身影在转弯处消失了。霍惊杨的要暴躁了的怒气了。他可是好心好意帮忙,到头来人家却把自己看成差使的小厮。恨不得把这些行李一扔,自己也去继续云游,管她什么凌华回生药呢。自找的倒霉! 还没有个转身,霍惊杨又是犹豫了。远离家乡,为父寻药的姑娘,就这样被扔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即使不出什么事,他恐怕这辈子也别想被好“惦念”着。想想洛小玉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算了吧,恐怕自己没出城,就被揪回来痛扁一顿了。 “算了算了……”自己也就扛着行李,喘着气一步一步上楼去了。 夜雾朦胧,月色撩窗。 洛小玉和霍惊杨在相邻的两间厢房里。 把头紧紧埋在枕头里的洛小玉却在这沉秘的夜色中独自呜咽了起来。手指,分明能察觉枕头湿冷的温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些伤心总是遮掩之中越伤越深。太寂静的夜,很不习惯。恍惚中,能听到的吧。叶动尘扫,空气被支配着呼呼喘气的声音,她总记得,爹爹在月夜,独自习武的声音。以前,她总是早早睡下,觉得很吵,蒙着被子也会听到的声音。现在,蒙着被子,依然会听得,清清楚楚。 离人已逝,总是不愿意承认。揣着那些小小的希望,以为可以再回到从前。只要不那么任性一点点,也就不会这么遗憾。其实,谁能够坚强得挡过命运? 她多希望,有人在她迷迷糊糊快要哭着睡着的时候,用力摇醒她——这是梦!洛小玉!这都是梦! 可是现在,她不想在霍惊杨面前表现出一点脆弱。 洛青岚的女儿,不是这样就会被打倒的。 像梦境,又不像。那阵朦胧的风叶扫落的声音缓缓淡出,梦见了一阵极为萧索的箫声。那声音绵长,苦痛,好像把心都凉冰得没有知觉。夜,漫长得没有尽头。 恍然间,心口一阵抽痛。头胀得慌。只是觉得满眼都是红色的天光,又热又痛。灼得眼睛发烫,胸口像堵住了一样,喘不过气来!想喊却又喊不出来——爹……她惊慌,却又无所适从。这是梦吗,为什么阵痛得这么分明。快要裂开的头颅!只觉得光明深渊一线之隔,最后的喘息也要被淹没了! “喂!洛小玉!你醒醒!” 最后的救命稻草,将自己的痛裂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回—— “你……救……” “你怎么了,你是要把整个客栈都吵醒吗?又吼又叫的!”霍惊杨持着盏油灯,洛小玉明灭中能看见他脸,分明的轮廓居然有些英俊的味道。 洛小玉捂着自己的额头,满是汗。 “我……我也不知道……疼得要死……” “头疼?是不是马车颠簸久了?” “不……是做梦……” “做梦?” 霍惊杨这会儿觉得神乎了。做梦也会疼,这是什么古怪。 洛小玉将自己费力撑起来。虚弱地要水喝。 一杯水下肚,脸色才有些好看。 “看大夫吧。”霍惊杨点起了灯,顿时周围明亮了许多。 洛小玉摇摇头,“我想……我只是太累了……” “真的?”霍惊杨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一想,她不久之前才刚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大痛,或许真的是在梦中,想起了当时的种种,只是碍在面子,不肯说罢了。 “那好吧。” 霍惊杨连打着哈欠,拉门而出。关着门缝时候,他转头一瞥,看见了洛小玉的脸,突然忧郁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是眼花了……真是的!吵得我眼花……” 第二天,洛小玉早起,也是无精打采。对着霍惊杨的问话,有一回没一回的。 “对了,你是要在释梦城停留几天?还是赶着上路呐?” “随便。” 霍惊杨对着眼神空洞的洛小玉也是无可奈何。算了,去凌华也不差一两天。自己也正好在这释梦城,逛逛,说不定能搜罗到什么法宝也不一定。这样一想,他也就拉着洛小玉去了释梦城最大的法寺——罗刹寺。 香火鼎盛,信徒甚多。 霍惊杨哼了一声,都是些面子上的功夫。他想找的可不是这些秃头的和尚。 “姑娘……阴郁漫身,恐有不祥……抽只签解解罢?”一个白头的老道士唤住了精神倦怠的洛小玉。 “她精神是不大好,可是说不上不祥吧。”霍惊杨只是想拉走洛小玉,免得掉入神神忽忽的圈套。 那老道捋须一笑:“一者为安,双者为乱。姑娘怎么经得起两个人的事儿……” “什么!老头!你别胡说!”霍惊杨可不乐意了,这……这分明说洛小玉肚子里还有个人?天哪天哪,他可不想好心帮人落得个坏名声。 “那道长如何得解?”洛小玉居然悠悠吐出一口来。这么悠闲傲然的口吻,一点也不像她! 道长定了定神,“呵呵,姑娘自重就好……自重……”那老道转身要走,霍惊杨一把拉住:“喂!臭道士,你说什么呢!人家明明个黄花大闺女,你别神神叨叨,她……她哪里是有两个人啊!小心你的嘴!” 洛小玉拉住霍惊杨:“你这是做什么?人家的嘴长在人家身上,说对说错哪里关你的事,是不是,道长?” 霍惊杨是愣了,明明自己是站在洛小玉名节这一边的,怎么她倒帮别人说起话来。一把放手,哼了一声,走了。 洛小玉只是嘴角浅微一笑。 回了客栈,两人也是不说话。直到夜深睡去,霍惊杨又听到洛小玉的抽泣和哭喊了。不行,蒙着被子,也不理。霍惊杨是镇得住,只是那响声太刺耳,又怕出什么事,只好又推开她的门。洛小玉又是满额大汗,紧咬嘴唇——“救……” “你怎么了呀!”霍惊杨又一把推醒。 “梦……”洛小玉还是一脸迷茫地样子。嘴唇上的点点血渍还让她记起来那可怕的梦。 “我梦到好黑好黑的天,沉闷得要死,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那根本不是人间!” 霍惊杨更是疑惑了,又作噩梦?这洛小玉也真是打击不小。也就没放在心上。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 章 可是,如此几天均是半夜哭吼,脸色也愈来愈憔悴,霍惊杨也是觉得不对。 请来了个大夫,诊脉闻讯后,草草几付安神的药,霍惊杨越觉得心不安。 ☆、胜雪白衣(二) 又是半夜朦胧,和洛小玉打完招呼,看她睡去,霍惊杨直是蹲守在窗外。警觉地听着声音。 一个时辰,月色暗淡,还是一片寂静。自己站在那窗外突出来的平台上也是真累。 突然一阵暗香。迷离慌神,只是一阵女子恰柔的声音——公子在人家窗外候守,好不意思! 霍惊杨猛地一抬头,转身,只是那平台另一侧居然立着个白衣晃眼的女子!月色澄透,映着她的白纱剔透如水,光是那洁白的面容也是似笑非笑,透露着点小心的威严! “鬼……妖……”霍惊杨还没说清,就连人掉到了空旷的街道上,所幸只是二楼,靠着些灵敏的应变,只是沾了些尘土。 “哪里算鬼?哪里算妖?”那女子悄然而下,那双灵巧的双腿却是实实在在着在了地上! 霍惊杨惊不出声,也不是为她冷淡如水的面庞,静得不起表情的波澜,还是那袭秋水漫长的白衣,随风飞纱,不似凡人。 “那你……是……是什么!” 霍惊杨握紧自己的驱妖木剑,还有那把,在后背闪着寒光的寒铁弓。 “你是……收妖人?” “对!你知道……就好!”霍惊杨一个扬下巴,仿佛又有了点底气。 那女子眼神,像能把人看透一样,霍惊杨甚至不敢转动自己应敌的思维了!曼妙的女人向来难对付! “呵呵呵……”那女子居然捂嘴笑了,“我看起来有那么恐怖吗?也是,在寒底呆久了,也少见得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捕妖人了。” 霍惊杨倒抽冷气,果然非人!没办法,只好叫醒洛小玉,共有一战了! “别动脑筋了,她醒不了。” 霍惊杨一震,莫非她真是能窥得透人心思的妖怪? “尸妖王一灭,我就寄居在她身上了。那可恶的洛门尸妖,仗着自己那点百年修为以为能困得住我……哪知道,自己的修为早被我慢慢吞噬了,不然,你们怎么能敌得过五百年修为的妖怪?” 这……这是个比尸妖还要厉害的妖怪吗?完了完了,洛小玉啊洛小玉,你是什么神奇的体质,招来这么个麻烦! “那你……你要干什么!”霍惊杨只要目的,不要过程了。 那女子浅微一笑,“你不用怕我,我没有闲功夫伤害凡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听闻你们要去凌华,才引起了我点兴趣。” “兴趣?那……那你为什么要折磨小玉!”霍惊杨问出来的话,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 “折磨?”女子眼波疑惑一闪,幸而恍然笑出来:“只是她做梦心底往事浮现,而不巧,杂了些我的往事,凡人体质承受不了我的记忆,因而做梦苦痛。” 霍惊杨恍然大悟,“那……那你不要寄住她身上了!” “我没有实体,难道,寄住你身上?” “凭什么!你另找他人去!还有那凌华……你打的什么算盘?” “这位小哥,我可是非常喜欢小玉姑娘呢,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她,至多她以后做梦的时候,我游离出来就好了。至于凌华,其实是借你们一程,我们也算同路,只要你们帮我的忙,我也帮你们忙。” 这妖怪也算是和气,霍惊杨腰间的仪盘却测不出这是什么妖孽。疑惑之际,那女子一阵风起,顺到了他跟前。 “你们去凌华最快还要三个多月的行程,却不说路上耽搁什么的,我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能送你们到凌华山。不过,你们得帮我一个小忙。怎么样,我的交易合你心意吗?” 霍惊杨忙把脚步后退,“我……我可没有同意这个交易!再说……什么小忙!我堂堂捕妖士怎么和妖怪谈交易!” “哦?这么说,你是身份尊贵不屑和我这种小妖谈了?哼哼,也罢,那就让你们在颠簸的路上吧……不过说回来,那路中有个必经之道离阴城,曾经繁华一时,现在,可是个没活人的妖城哦……哦哦,你这么有能耐的捕妖士一定能安然通过的。虽然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华阳第一道士据说客死那儿了呢……” 霍惊杨也不是没听过,华阳第一道士柳之道,就是莫名从人间消了踪迹,传说是在哪个妖城消失踪迹的。这样想来,这妖怪说的不假。 “那我另走一条道!” “呵呵……你真是阅历尚浅的家伙。你的师父没告诉你吗,凌华仙境,能到的,不是仙,就是妖。哪里是凡人进的去?也只能是观到个峰顶叹惋而已吧。小公子,在姑娘面前夸下海口收不回来,可是得不了芳心的。” 霍惊杨一时才想起,自己的确没到过凌华,只是在那周围的四山之外生活到了十九岁。打猎,偷学道术,闯祸,村里人的那个传说实在是在他心上刻上了太重的痕迹了。以至于男子汉的豪气一出来,也就应了下来。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霍惊杨试探性让步,交易嘛,总要掂掂分量。 “到了凌华山底,我只要借你凡人的手帮我拿一件东西。放心,我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只是想拿回……故人的东西而已。当初我修炼不成的时候,他有恩于我,现在他不久于人世了,所以现在想要帮他拿回他的东西。” 霍惊杨想来,居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可是妖就是妖,真话假话说得顺溜,谁能分辨出什么呢!平明提醒自己要小心,可就是戒备不起来。 “那你就和那位姑娘商量,如何?夜深风冷,还是好好休息。明晚再求答复。” 言罢,女子的白衣只剩下恍柔过霍惊杨的脸的感觉了。 似梦真幻。翌日,他和洛小玉谈起来的时候,还是这种感觉。 ☆、幻真空境(一) “什么!我那怪梦原来是这个妖孽搞的鬼!我非……”洛小玉这要卷袖子。 霍惊杨忙把她拉上座,“你嚷什么……这还是外边,你要别人看你的笑话吗?再说,你又能怎么办?” “你不是捕妖士嘛!就不能让她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这……这个先不谈,你说她的条件怎么样?” 洛小玉一个惊诧的眼神,“怎么样?你这个捕妖士还要问个法术不通的人怎么样?你难道没有办法?” 霍惊杨,也是搔了搔后脑勺,“其实,我也没那么厉害……”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 章 “霍!惊!杨!” 洛小玉的状态就像是嫁过门后才发现丈夫劣根性的泼辣媳妇,又是气恨,又是无奈。走到这一步了,算是跟错人了。可是当初不跟,又能怎么样呢。谁也不能保证那样就比现在好。 洛小玉连喝几大杯水,稍稍平缓了心情后,问道:“反正我要去凌华。” “那你表示……同意了?”霍惊杨一个灵闪闪的眼神。 洛小玉撅着嘴:“怎么你这反应像是心里早就想要我同意一样。” “当然……没有啦,我也是一时没有想好,来问问你嘛!我和妖怪可是势不两立的。” “那就不同意呗……”洛小玉撒笑地说。 “可是,凌华又不能不去!”霍惊杨急急说。 洛小玉拿手指绕着杯口,撑着下巴,想了会儿,“那妖怪……很迷人吧?”洛小玉一个斜眼。 霍惊杨还是挺聪明,听出了这弦外之音。“漂不漂亮,我当时哪里有闲工夫得想,不过,还真是少见……我的灵仪居然没有任何反应……”霍惊杨从腰间掏出那个小小的八卦盘,说是八卦盘却是印刻着几个罕见的字符的银盘而已。霍惊杨抿了下嘴,却是将银盘重重一下敲放到桌子上,“也就这样定了!借她的力,成我们的事!天下妖怪那么多,收不收也不缺这么一个!” 洛小玉撑起了歪歪斜斜的身体,深吸一口气,“那就这样好了。反正,结果好坏,你都得背着了。” 夜风凄冷,总是有些难言的惊恐。好像黑暗的巷子里就会闪现一个莫名的人影,就像不知道,他会不会掐住自己的脖子。 “喂!霍惊杨,这都什么时候了。把那个白衣女鬼叫出来啊!我可没工夫在这里空等了,我要去凌华。”洛小玉裹紧了自己的外衫,冷空气在鼻腔里携走温热,一种越来越不耐烦的烦躁感在心里面发胀。 “我怎么知道啊……我当时就在这窗外……白衣……呃……不,那个凌华山的妖怪……我们想好了……你出来吧!……”霍惊杨对着空荡的大街想要召唤些什么,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安静的风声。 “这妖怪也太不讲信用了吧。明明自己说的,居然不出来!”洛小玉一想到自己的体内居然寄居着这样一个灵魂,也是更加恼闷。 洛小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突然就昏沉沉地倒在了地上。“小玉!”霍惊杨赶忙扶起,却只听见一个轻柔的笑声:“看来你很紧张这个姑娘。” 白衣妖女! “你出现就出现!干嘛弄晕她!”霍惊杨很是带着怒气的不解。 女子依旧是黑发凌散在空中,风不大,却吹散得她的身体显得别是轻盈。 “大概是我在她身体里住得有点久,一出来,她的身体就像被抽空了半个灵魂,自然就虚脱了。不用这么担心,没一会儿,就会好的。”女子的红唇渗着点暗黑。 霍惊杨真是觉得自己的决定鲁莽了,居然顶着别人的风险和妖孽谈交易。也许,他应该更勇敢一些,不是谈判,而是威胁。 “我知道你的想法。”女子的声音突显得尖锐,“不过,你也不用掩饰,我很清楚,凡人,更是你们这些收妖的家伙,对我们的想法。”霍惊杨并没有颤抖,反而是解脱一样的坦然。“那你,就给我们你当初的说的话。” 女子轻将发丝勾抹至耳后,那样清晰娇俏的脸廓的确有些打动他。 “你打算,带着昏迷的她到凌华吗?”霍惊杨还未作答,女子如风似的掠过他眼前,洛小玉的额头冒了一瞬间的蓝烟,忽地就醒了。 “霍惊杨!你个大色狼!谁准你搂着本小姐!”洛小玉一个蛮力,霍惊杨被一脚踢出三尺远。 “你……你狗咬……”霍惊杨捂着肚子尚是说不出话来。那女子却是在洛小玉背后捂嘴一笑,“真是有趣,冤家上路,可惜我不一定赶得上你们的好戏了。” 洛小玉这才发现背后莫名站着个白衣女子,那……那就是妖怪!洛小玉揉了揉眼睛,一个力气站起身,满是警备的态势。不过这个妖怪,要比那尸妖王感觉得亲和得多了。人间女子模样,轻柔似水,唯有些惨白,似那月光清冷。 “你……你带我们去凌华?”洛小玉说。 女子轻微一颔首,眼睛里是还没笑完的笑意。 “那就走呗!”洛小玉看着刚从地上站起来,用着恶狠狠眼光看着自己的霍惊杨,自己一个转身对那女子说道。 那白衣女子早是了解,看来这霍惊杨虽然时常机灵,可是对着霸道的洛小玉也是无可奈何。她在猜测,这个男人的容忍会止步于什么时候。 “我有什么好看的!你都在我身体里面霸占了这么久!我还没算这笔账呢,送我们去凌华,这样两不相欠!”洛小玉很不舒服,那女子笑而不语的眼神打量着她。 “两不相欠?你们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凌华山中,予我一物,不是吗?”女子将发间一支红玉簪抽出,发簪在手机间各处转动。 “有吗,霍惊杨,你说。” “这……你不也是知道吗,她要我们帮她拿一样东西。” 洛小玉像是赖账被否决的孩子一样,又羞又臊,把嘴唇咬得来回。 “这样就好。不要说,我们妖不讲信用,你们人更不讲。”女子的红玉簪子刹时从手中飞出,旋转在三人周围,越来越快,直到变成了一束围绕着的红光。洛小玉觉得周围是一阵疾风飞绕,脑子像被挤压着似的,眼睛也像是被刮得生疼,心口一阵闷——正是后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被拉紧,手腕被什么缠绕住了,然后过了好久好久睁眼,眼前是一片大雾—— 九重云霄,不至凌华。 ☆、幻真空境(二) “到了。”顿时熟悉的声音在洛小玉耳边一吹。那个白衣女子正站在她身后。洛小玉感觉了下自己左手居然缠上了奇怪的紫色葛藤。 “这是……这是什么!” “别大惊小怪地嚷嚷……没见过世面,那是紫兰藤,专门……”霍惊杨环抱着手臂凑近洛小玉耳边,“专门对付些妖术的不良作用。”洛小玉恍然,怪不得自己觉得像被挤压得难喘气的时候,手腕一紧的感觉,心口却是一松的感觉。知道定是霍惊杨的把戏,刚是一股暖流涌上喉口的“谢谢”突然被一种奇妙的羞涩压制下去了——“看不出来,你还有些用嘛。”于是便打着哈哈样地,跟上叫着随走的白衣女子。 霍惊杨挠了挠后脑勺,一副吃力不讨好,可是也随便的样子,也就跟着走了。 渐行渐远,雾气愈加稀薄。整个凌华山的样貌,如恢弘的巨著翻页在他们两个更显渺小的凡人面前。 洛小玉讲不出话了,只是顺着霍惊杨的拉扯而走。她望着眼前的一切,巨大的碎石嶙峋而立,怪松奇花点点零缀,只是一种消尽得寂寞无比的感觉,有些仙家的傲然。 霍惊杨一边顾着拉扯只有蛮力没有脑力的洛小玉,一边要紧随步履踏尘的妖女,可是吃力了一把。 “就是这里。” 虽然山气逼冷,霍惊杨已经是大汗淋漓可见了。洛小玉紧跑到那白衣女子面前,睁大着眼睛问:“这里就是凌华山?这里就是有起死回生药的地方?” 女子略作迟疑,答道:“原来,你是想起死回生?” “是啊是啊!”洛小玉感觉,似乎这个妖怪很有本领的样子。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 章 霍惊杨坐在石头上擦着汗,喘着气说:“喂……你以为起死回生那么好说吗,这么大的凌华山,你知道哪种草药是起死回生,哪种是要人命的吗?” 女子白衣拂面,笑道:“我以为呢……到底是凡人,求仙问道脱不了延年益寿,留恋尘世,这么些念头。我就当个顺水人情,你们帮我拿了东西,我就告诉里,哪里能找到。” “真的?”洛小玉比发现什么宝贝都兴奋,“你能告诉我救人起死回生的药,什么东西我都给你拿!” 霍惊杨一扯兴奋得根本没有自己了的洛小玉,几乎是喝令的语气:“真是什么东西,你敢拿吗!反正这里是凌华,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慢慢找,不是吗?” “听你的口气,似乎要来个过河拆桥啊。”那女子的声音生冷了起来。 “哪……哪有,我只是怕她瞎应了什么东西,最后让你白高兴!”霍惊杨感觉风向不对,只好补救些唐突。 那女子显得慵懒了,不耐烦地要他们一起随进一个她用法术刚刚开启的洞门,这个极为偏僻的,隐藏在巨石之中的洞门。 “走。”女子的声音恍惚间遁入那洞门的白光中了。 “霍惊杨,你带路。”洛小玉一推霍惊杨。 “怎么了!那药是你找的,人是你说什么都拿的,当你先!”霍惊杨把洛小玉一推前。 “胆小鬼!” 洛小玉背了背自己的百玉锦盒,回头看了眼煞是讨厌的霍惊杨,走进了那白光。 原来凌华山底原是凌华石气的动脉所在,自来仙家施力一旦有法力触碰,即会反应在溪华的那应天池中。这个白衣女子要的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凡人能落下的。毫不知情的霍惊杨和洛小玉,只能埋着头听着那妖女的吩咐。 “喂……妖……那个,我们要走多久啊,这什么地方,我们都在这片白光里面走了好一会了。你恩公到底留了什么好宝贝啊。”霍惊杨忍不住发问了。 女子脚步一停,无聊到打哈欠的洛小玉差点撞到她身上去。 “我恩公留自然是难得的宝贝,无需你操心。还有……我算妖,但不叫妖女。用你们凡人通俗点说法吧,你们应该叫我傅姑娘,傅云霜。” 霍惊杨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仿佛是数年前就知晓的名字霎时从心底浮出水面一样——傅云霜。 “不是蜘蛛妖,狐妖,却是这么凡人腔的名字。”洛小玉咕哝一句。三人又是随着前走。 待着白光缓缓变暗,他们终于看见自己走在哪里了,面前是荡着水波的一池绿潭。 “天呐……这山底怎么也会有池水!”洛小玉惊说。 “你没有见过的东西多着呢。”傅云霜使了个眼色,“我不会游泳,我要的东西,就在那池水下。” 这汪碧潭其实离着很远,他们现在站在白光的尽头,往前是山外之景的山底之处罢了。 “那你不随我们走吗?”霍惊杨和洛小玉已经走进那片山石之中。 “我说就行了。”他们没有注意到,这白光与山石的交界处,隐约扭旋着一片淡金色的光,那是法术的屏蔽罩。“你们往那潭水中,找到闪光的东西,就带上来。” 洛小玉跟着霍惊杨,询问他“喂,你游泳,可是要宽衣解带不?”颇是几分挑出他的窘迫。 “怎……怎么不行。” “你在我一个女孩子面前脱衣服,你不害臊,我害臊!” “这里这么多石头,你躲后面去。” “哼,你没看见那个女人盯着这里看吗,我看啊,你是想逞……”洛小玉还没说完,霍惊杨就已将上身脱了个精光,一派山野无遮无拦的习气。 “就你小家子讲究。”霍惊杨一个下水,溅着面对着他的洛小玉,一身水。 “霍!惊!杨!” 洛小玉的怒斥以及回音消散了好一会儿,可是下水的霍惊杨还是没什么反应。 “这家伙不会被淹死吧!”洛小玉对着池水喊了几声——“霍惊杨,霍大傻瓜……”仍旧没有一声。 她搅弄下池水,也只是一阵波纹四散,没有人出来的预兆。 洛小玉的心有点急了。“霍傻子……你好了没啊!捞个东西捞这么久!你不换气啊!霍傻子!” 傅云霜远远看着洛小玉心焦的样子,觉得几分落寞。其实,是很担心吧。她这样想。虽然厌恶,虽然调侃,可是彼此还是有些情谊,所以才能走到现在……情谊?这算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了,她沉睡在一个又一个妖体里面,连学会的人类情感也快要忘了。 “霍傻子!霍……”洛小玉没闭口,一个人头冒出,扑啦啦的水花满是溅了她一身,嘴里全是水那苦咸咸的味道。 “是这个吗?我给好找!”上了岸的霍惊杨递给洛小玉,她手里面的东西是一颗暗黑色的珠子,里面隐约透着点红光。 傅云霜不说话,只是望着笑。那种笑,扬上嘴角却不恣意。就好像一肚子的筹谋开了个好头的欣慰。 霍惊杨将上衣穿好,俩人拿着珠子就要重新跨进那白光,只见那一瞬间,像崩裂的什么一样,白光与那片天地的交界远隔而撕裂!—— “霍……”洛小玉着身之地,居然开始猛烈震动。 “拉住我!”霍惊杨一个利索拉住站不稳的洛小玉。 ——“把珠子给我!”傅云霜伸手要取,霍惊杨握着珠子的手反向收回,他和洛小玉就快跌进那片交界的阴暗渊薮里面去了! 傅云霜一把白布绕住他俩,硬是提拉了起来,俩人摔到的白光里,山底洞里,还是在加速崩裂! 洛小玉站不稳,一把扑到,霍惊杨一手拉扶,傅云霜便用白布卷了那珠子去! “你……你搞什么……怎么这样!”霍惊杨也是没遇见过这种场面,只有能依靠这个妖女了。 “这里和凌华石气中心的唯一链接要断了!看你们走不走得回去了!”傅云霜一把收拉住他们,纵身便是往原路飞速而行,霍惊杨紧抱住洛小玉,他分明能看到身后的白光越来越弱,变成黑暗的光芒在加速朝他们吞噬! 此时傅云霜再怎么轻盈矫健在霍惊杨眼里只是感觉“不够快,不够快,再快点!”。 “快到了。”傅云霜一个用力,想将他俩要甩出洞口,可是那白光的护罩已经被黑暗吞噬,山洞崩裂的巨石将绸缎压住,洛小玉睁着惊恐的眼,看着傅云霜的身影在巨石前隐没,霍惊杨一把拉住洛小玉想从缝中逃脱,可洛小玉直看见滚滚碎裂的山石从头顶下落,然后是意识遁入一片黑暗…… ☆、初遇莫遥(一)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 章 凌华山下,依旧是断绝凡尘的静谧。 “洛小玉……没…力…气…了……” “扑”的一声,满身是灰脏,手臂上淌着血迹的霍惊杨倒在地上,身上是伏倒的全然不省人事的洛小玉。 “我的大神啊……”霍惊杨大口喘着粗气,“救命……啊,死猪,这么重,天呐……这是要……” 霍惊杨话还没有说完,一口气就堵在胸口,直喘不上来,咳嗽着一个翻身,将洛小玉直挺挺翻到了地上—— “小玉!” 霍惊杨捏着她的脸,他只能感受到魂若游丝的那股气息好像被自己一震突然间就没有了。心急如焚的那种概括突然使自己的大脑一片惨白。 “是我不好,相信什么妖孽,现在可好,到是到了凌华,可是……” 霍惊杨已经没有力气打自己的了,他两手撑在地上,仰天而望,愈加暗沉的天似乎是要有下雨的迹象。一下雨,事情就更加糟糕了。只有咬着牙,把衣服撕出来几条带子,将洛小玉和自己捆缚在一起,口中念念:“洛小姐,你就忍忍,我就不恭敬一回啦……总比把你留在这个安静得吓死人的山边好吧……嗯,你也同意的啦,什么不是命重要啊……” 一番重整完毕,霍惊杨便背着洛小玉,极为艰难地向前走去,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直觉在隐隐感知,往那里走,火光和希望就在那里。 雨,果然下起来了。霍惊杨却没有了这样的感觉。只是——昏暗的烛光照在脸上,别是一番温柔。 “你醒了吗?”一个温柔的女声像含着细腻的碧玉缓缓越过了生死的时空而来,霍惊杨以为,这一切都是梦—— 一间简洁布置的房间,翠竹制的床榻,竹制的小桌,还有面前浩瀚的瓦罐在一排一排的橱柜上积累着,这是?—— “你睡了两天,当真很累啊。” 一位素青麻衣,头挽飞柳银簪的女子在面前清晰起来。温婉而淡雅,恍如……恍如九天玄女的凡尘模样,尽是脱俗。 “你……小……小玉……”霍惊杨干裂的嘴唇,迎来女子沏来的一杯温茶。 “那位姑娘……呵,你的手臂都包扎好了,那位……你说的小玉姑娘,我们的大夫正在医治呢。你放心,以他的医术,她应该不会有事。” 霍惊杨渐渐清醒,他记起来,他实在是累了。喃喃说着“对不起”然后真的是一头栽倒——在他走了不知道有多久的路以后。他想,兴许是那时候,对!一定是那时候,他们被救了!这附近,真的有村子! “我醒了……带我去看看,她要是死了……我一辈子都别想安稳睡觉了!” “你的伤……”女子试图阻拦他,可是,门外突然一声低沉的男声,霍惊杨愣住了—— “月娘,那个傻小子,醒了没?” 掀开内室门帘的,是一个眼神俊切,眉角优柔的男子。适合他的背景,一定是在晚风中摇移不定,然而始终未曾弯折断的翠竹,先生,应该是如此风度。 “呐,看来是醒了。”男子顺熟地一坐,缓缓沏茶声将愣住的霍惊杨带回现实。 “你……你又是?” “他是我们村的村医,就是他在村外发现你们的。他叫……白墨非。”女子看他不再试图从床上爬滚而下,也就退去,转身问着方才的男子白墨非,道:“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呼……”白墨非的神情像是完全累渴着沉浸在茶水带来的欢悦中了,一言不发,一声不回。 “喂,我问你!洛小玉她怎么样?!”霍惊杨也不在乎,对着救命恩人大喊大叫了。 “哦?她叫……洛小玉?管白事的石大叔还没刻过这样的姓呢。”茶水的雾气在上腾,霍惊杨分明觉得方才感觉俊朗的脸变得像恶魔一样令人憎恶。 “你……你撒谎!那个丫头怎么会……怎么会……你撒谎!” 霍惊杨一把从床上滚下。 “哎呀,墨非,你……你是说真的,还是假的?……你看他……”女子忙不迭地将挣扎起来的霍惊杨扶起。 白墨非,依旧不慌不忙,一杯茶水剩了点渣沫子—— “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狗屁大夫!你带我去见她!你……闪开。”女子被推开到一旁。 白墨非猛然站起,冷冷道:“哼,看来是只连声感谢也不会吠的野狗,真不知道那样的姑娘哪里是要弃了自己的家人,和你这种莽撞的人私奔了。” “你管我!” “墨非!别恼他了!你不会真的没救成?” “来之前能救,现在不能了。” 霍惊杨直是又愣住了,这么个前言不搭后语,相互矛盾的性格乖戾的古怪癖,究竟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他实在是搞不清了,也只好哑言在那里。 “你别耍你那傲脾气了。说真的,小玉姑娘究竟怎么样?”女子很是正经的看着一脸肃然的白墨非。 白墨非边走进一扇旁门,说着:“等我取完这味药,熏上一个时辰,就能醒了。”说完,身影便又不见。 霍惊杨又是激动地说不出话了:“什么!他说可以醒是不是?老天保佑,总算我没有害条人命!” “看你这么担心,我带你去看看她吧,只是,别激动了,你的手臂可伤的不轻。” “没事没事,命硬着!” 走出小竹楼,楼外的天地,方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溪流潺潺,木车汲水,草长莺飞,竹林柳畔,飒飒春姿。 “这……已经是春天了?” “你是外人,这么想是当然。我们莫遥村是距离凌华山最近却又是极为偏僻的一个地方,我们这里,因为凌华石气的运行影响,四季里,只有春天。” “只有……春天。”霍惊杨觉得他真是的来到了一个仙境,只有春天那样美好的梦幻,这一伤,这一程,也真是值了! 霍惊杨一瘸一拐随着她走,突然想起来:“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呢,我睡着这几天,都亏你的照顾了!” “扑哧”,女子一笑:“我姓柳,柳月娘。这个谢,倒是不敢,你睡着的时候,都是他照顾的。”柳月娘手指往另一个石苑一指。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8 章 霍惊杨更是一惊,他的一身干净衣服,精细包扎的伤口居然都是那个口气不佳的臭男人照料的?实在是不可思议。刚才居然那样对他,完了,完了,要是他心情不好了,扎偏针了,洛小玉啊!可千万不要怪他了! “到了。”柳月娘温婉的一声,面前一幢白色的石屋很是扎眼。 “这里……” “没想到这里也能住人吧?呵呵,你不知道,白墨非的医术了得,经常会在这里进行研究,时常就有些怪异的药味飘散出来,村里就建了这个石屋单独给他。进去吧,怕什么……”柳月娘看着呆住的霍惊杨,笑了一笑,小心拉着他进了石屋。 ☆、初遇莫遥(二) 暗淡的微光,一瞬间的错觉,霍惊杨以为自己又来到那个可怕的凌华石洞,突然头疼,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你怎么了?”柳月娘洞察人情,一眼看出来,霍惊杨的不舒服。 “没……没什么……幻觉吧……小玉呢?……” 两人转进一间屋子,洛小玉居然在一个巨大的冒着水汽的池子里被泡煮! “小玉!你们……怎么……” “你不要紧张!这水温不高,正是把她受到的毒气侵害逼出来!没有事的。”柳月娘安慰道。 霍惊杨更是困惑了,洛小玉只是被石头砸中,哪里来的毒气? “毒气?什么毒气,她只是被砸晕了啊!” “哪里来的毒气还需要问我们吗,你自己最清楚。”白墨非淡淡的一身黑纹纱白衣里,不知什么时候,定在了门口,“月娘,你爹有事找你,这里交给我吧。” 柳月娘很清楚,白墨非是有事问这个外来客了,也是眉眼一低,一声答“好”,便出了石屋。 四周的空气,因为少了一个女人声,变得冷峻了起来。 “我怎么知道!”霍惊杨一甩头,避开了他凌厉的目光。 白墨非将手中一把草叶放到香炉中,有一点,无一点地说:“你们是去过那种禁地吧。” “哪种?” “凌华山底,别有洞天。”白墨非的话好像是全然了解一样,分明是揭开伤疤一样地犀利询问。 “你……我不懂你的意思。” 白墨非,一笑。 “年轻人总是这样,不明事理地遮掩,结果呢,只会把人的心情搞得越来越差。我既然这样问,就说明早有了答案,何必你来,和我玩障眼法。” 白墨非手中的蒲扇一扇,香炉里一股刺激得震人心扉的冲味,直让霍惊杨咳嗽。 “是啊,我是去了!那又怎么样!” 白墨非刹时一转身,一把上前抓住了霍惊杨的两个肩膀,眼神穿透进霍惊杨的惊恐的眼睛,问 道:“谁带你们去的!” 霍惊杨完全没有感人致辞的发表欲望了,他看见的是一个极具穿透力的欲望,在挖掘他的秘密。 “我……我……” “别支支吾吾的!” “你……”霍惊杨用力推开他,“好啦!看在你救了我们的份上,我说不就行吗!是……一个妖女啦,她答应说,能带我们马上到凌华,只要我们帮她一个忙……” “什么忙?!” “就是去你知道的啦……那个凌华山底拿了一颗珠子,然后……然后石头全裂了,她跑得不够快,我们就……就成这样了……” “她……她是谁?”白墨非的眼光突然柔和了起来。 霍惊杨耸了耸肩,“大概是叫……叫……云霜……对,嗯……傅云霜!我还是奇怪呢,一个妖怪起个凡人的名字。” 白墨非的眼神黯然,松开了抓紧霍惊杨的双手,低头缓缓转身,好像是清醒了一场梦,一场快要解答的梦。 “不应该啊,只有她……才对。” “喂,怪大夫,怎么了?是不是那个石洞有毒气?” 白墨非摇了摇头,定然吞吐一口长气,转身面对着霍惊杨说:“不错,凌华山底长年毒气,一小口,能死十回。” 一身冷汗在霍惊杨身上散开!他怎么毫无感觉! “我也是奇怪呢,大概是,带你们进去的人保护圈一没,毒气就侵入到她体内,不过你,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白墨非意味深长地望了霍惊杨一眼。 “我?……怎么会……” “可能你本身就是天赋异才吧……又或者……”白墨非背着手,眼神上飘好是一番思索的神情:“又或者,你根本不是——人。” “哈……哈……”霍惊杨觉得可笑极了,又可怕极了,他不屑地望着这个古怪的医师,胸口又是堵得慌:“你就瞎说吧,我一个大活人!看得见,摸得着,你看看……还有脉搏!不是人……看你是天天呆在石洞里呆疯了。” 白墨非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或许吧,我是疯久了,久到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两人都陷入沉默,旁边的水池中那个沉默着的女孩,终于咳出了一声。 “小玉!醒了?” “嗯?……啊!色鬼!”洛小玉一个巴掌打上了欣喜地迎上来的霍惊杨的脸上,红红的印子,正发着滚烫。 “洛!小!玉!你不……不识好人心!”霍惊杨的眉毛都要气歪了。 “本小姐怎么躺在这么热的水池里!怎么回事……” 白墨非悠然一转头,“看来这位姑娘,快是接近非人的体质了,这么快就活过来,中气还这么十足。”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9 章 洛小玉看见这么儒雅的一位公子站在旁边,自己又是着着薄衫浸透在水里,忙是泼出水来赶着这两个大男人,“走啊,走啊!……”脸一红,把整个人都沉到水底去了。 “算了,走吧,那里有月娘准备好的衣服。受不了水池的热,她自己会上来的。”白墨非低声拉走霍惊杨,又极为淡定地大声留了一句,“姑娘,我们在门外候守,等你穿好桌子上的衣服,你想怎么打这位……色鬼都可以,他伤了脚,绝对逃不走。” 霍惊杨像是被一面背叛,一面夹击,怎么说都不是人,“我色鬼?我色鬼!是谁整天在这里看个够的?是谁……”可惜的是,霍惊杨这段话还没说完,早就被白墨非拉出了石屋,呼吸新鲜空气了。 “喂喂喂,你说的什么话!” “怎么了?我是大夫,你是色鬼。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啦!有家室的人,还选这种方法治愈人家大姑娘,不害臊!”霍惊杨也不想饶了他。 “家室?你说……月娘?” “除了她还有谁,一口一个月娘叫得亲热。” 白墨非不屑一笑,“整个村子从小到老,全是称呼月娘,就凭这个?就全是她丈夫了吗?” “当然不是啦,看眼神!眼神?懂不懂?亲昵得……” “我看谁的眼神都是这样,我不懂你的意思。只是月娘是还未婚配的女子,假如你随处乱说,你相信吗?我能让你这个外来人悄无声息地从这里连灵魂也消失掉,你知道吗,我只需要一瓶淡无嗅觉的药水。” 霍惊杨咽了下口水,他知道,这是个暗地里握着生杀大法的恐怖的医师。玩笑不得。 待到洛小玉穿束完备,走出石屋的时候,整个莫遥村,已是入夜。 “来来来……我们村已经几年都没有来客了,那个……月娘,墨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了……”村长柳成大正在举杯为霍惊杨与洛小玉的劫后重生庆酒。 “什么?色鬼大夫,你也是外来人?”霍惊杨举着酒杯向旁桌的白墨非抛去一句。 “霍公子……”柳月娘一个尴尬的眼神盯上霍惊杨。 “喂!霍惊杨,你醉了吧!竟敢对我恩公这么说话!”一个拧巴上了霍惊杨的大腿伤处,直让他跳也不行,叫也不行,扭曲着脸,咬上嘴唇——“没心肝的洛…小…玉!” 夜深后,仍是村长一家欢腾。村长之女柳月娘自是整个莫遥村的明珠——娴静温婉,倾心之人不知多直何许,只是,有些人,有些心,错开了点。 “你又一个人喝闷酒啊。”柳月娘默默走近了,那个在月光下饮酒的男子。她突然觉得,这个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当初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烦人?”白墨非饮了一口酒,一口长气缓缓吐出。 “哪里有啊,倒是你,怎么都不笑,活生生像块冰。他们俩倒是劫后重生,闹腾得很。”柳月娘一笑。 白墨非在月光下的侧脸却愈加悲伤的感觉。“有时候也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知道,你医术这么好,却来历全无,一定是有什么不想告诉别人的故事。埋在心底,当然笑不出来了。” “呵。”白墨非轻声的一笑,“寂寂一生,就是我的打算。” 柳月娘低头,却是一片温和的月光洒在地上。 “你就想这样,把自己的医术浪费在这么个小村子里吗?” “医术?从来没有什么叫浪费。救了无用之人,才叫浪费。况且在这里,我很好,这就够了。” “可我知道,你从来没有开心过。” 白墨非侧身一望那个月影下在乎着他的悲伤的女子,一如看见他自己的影子。 “人生最痛苦的就是在乎。我就是太在乎,才痛苦。现在好多了,时间是灵药,你的一切都会被治愈。对我来说,就不是。” “时间对你来说,没有用吗?” “时间只是轮回的过程,我的记忆从来没有被清空过。”一口烈酒顺进他的喉咙,那么痛又那么伤。 “我始终不够资格知道你的故事。”柳月娘叹声,轻得她自己都要听不见了。 ☆、初遇莫遥(三) 霍惊杨躺在舒服的床上,正是美梦。 突然只感觉,眼皮重得有块阴影,一睁眼,自己的灵魂都快被吓得出窍! “你……你……你干嘛坐在我床边!你干嘛啊……不会是想……天啊,我没那种嗜好啊!” “嗜好?”白墨非的白衣在月光下泛出点金光,妖娆了起来,“什么嗜好?你以为呢。” “我……我看见了啊,你喝了很多酒,一定是神智不清……对对对……柳姑……”霍惊杨还没把“娘”字喊出来,就被白墨非的死死捂住了嘴,没想到这个谦谦医师居然这么大的腕力。 “你别叫!我没醉,喝的酒,一颗醒酒丸,半个时辰就清醒正常了!我只是想问你些话,要是把别人都吵醒了,你知道会怎么样吧。” 问话?霍惊杨还是半信半疑,越看着白墨非的脸,越是觉得诡异。 “我问你,那个……傅云霜拿走了什么?” “就是颗漂亮的珠子嘛!我告诉过你了嘛!这有什么!莫非,你是他恩公?” “什么?” “她自己说的,她是为了取恩公的东西,我们才各取所需,帮她这个忙。” “她样子……算了,容貌随时可能变。”白墨非自言语道。 霍惊杨觉得这个医师似乎有些来头,好像和妖女有些渊源的样子。说道:“嗯,样子嘛,是挺悬乎的,就是有点,像被吸引住了一样,一身白衣,还有……还有那红玉的簪子,像是法宝,一甩!我们就到了凌华!”霍惊杨有点骄傲地说书样,似乎他的知道成了在这个人面前夸耀的资本一样。 “红玉簪子……莫非……彩华琉璃的一部分?” “什么彩华琉璃?很贵重的东西吗?” “对,很贵重。青镯,白链,红簪,紫剑,金扣,蓝镜。都是妖界的至上法宝。”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0 章 “哇……这么说,那妖女很厉害……天啊……幸好我还活着。”霍惊杨觉得自己总是冷气倒吹,裹紧了自己的杯子。 白墨非的面前了然了那个样子,是的,红,热烈的红,一如她的决绝,她的冷漠。她相信自己能做到的,绝对不在乎什么牺牲。至于爱,或许从来没有放在心上的那样的女子。是的,他快要笑出来了,他爱过,他怎么居然—— 爱过。 “你傻笑什么?喂,没事吧……” 白墨非的笑意还是停留在嘴角。“她很好。” “天哪,谁很好啊?喂,你是疯了吧。”不等霍惊杨惊异完,白墨非的身影已经在咿呀晃动的门外消失了。 “真是见鬼。”霍惊杨背后冷气又是一阵,他只有一个念头了,离开,赶紧离开!他把自己全部罩在了被子底下,黑暗以及温湿的空气。 ☆、前尘惘断(一) 莫遥村的清晨,有露珠的香味。凉得彻底,美得彻底。 “你们这就要走了吗?”村长柳成大却是诚惶诚恐,这个中年汉子的待客热情冷冷被泼了盆水。 “是的。这些天多谢大叔还有……还有乡亲们……还有……柳姑娘的照顾了……我们,也是有要紧的事情在身上,所以,还是早早离开好。”霍惊杨不停摸着后脑勺,他实在不习惯这样拉回牵扯的劝别的气氛了。 “既然霍公子,还有洛姑娘都有要事,我们,也就不强留了。”柳月娘一个知心一笑,看得洛小玉有点嫉妒的不舒服。 “哪里啊……我们的命都是你们救的,不会忘了你们的!等到我们找到凌华山中的不死药,一定回来告诉你们,大家长命百岁!” 霍惊杨一个拍到洛小玉的后脑上,低声埋怨道:“笨蛋!哪里许这样的蠢话!” “你干嘛啊!我也是……也是……说说嘛。”看着他俩这么无所顾忌的样子,所有送行的人都笑了。 “哎,月娘,墨非呢?他救的人要走了,他总该来表表态吧。”霍惊杨突然嘴角一抽,觉得柳成大说话时搅动的黑胡子特别碍眼了。 柳月娘也是四处张望,“算了,他大概又发现了什么新药草,正在兴头上,不好意思忘了吧。两位,路上小心了。”柳月娘一个婉转的谢意投递给了霍惊杨,霍惊杨也是直把头点:“小心,小心,一定会的!” “哼。”洛小玉撇了撇嘴,反正也是要走,就让这个大色鬼再多看几眼佳人好了。 两人正是背着包袱走了一段路,“小玉,你看,往这里走,然后……”霍惊杨正拿着地图指路,一抬头却是看见一个黑纹纱的白衣男子在路口玩弄着一把白玉箫。 “你……怎么……单独来送行吗?”霍惊杨大步流星地上前,好像在说,请把所有不舍和再见都一次说个痛快吧。 “你们去哪儿?”白墨非的竹箫往身上一扣,却是如此问道。 “去凌华山啊,找起死回生的药!”洛小玉仿佛就能看见,自己的爹回生过来的样子了。 白墨非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两个境外人世,全然是一片乐观无比的态度。“那你们走错地方了。” “什么?”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我说,”白墨非故意定了定,“凌华山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 “你凭什么这么说!” “凭什么?凭我十年来把凌华的每一颗小石子都摸了个遍,凭我二十多年的医术修研,凭你们毫无大脑的可笑想法。” 霍惊杨和洛小玉没话说了。只是觉得嗓子口,一股不甘心的生疼。 洛小玉直直地坐了下去,眼泪就在眼眶里面随时待命:“难道我爹真的没救了吗,霍惊杨……我爹真的……真的没救了吗……” “人死向来不能复生。想来你也不笨,怎么就被着头蠢驴的三言两语就糊弄了来呢。”白墨非句句带刺的挑衅。 “白墨非,看在你救过我们命的份上,我可是忍到现在了!是啊,我是不知道,你就知道吗!试总比没试好!”霍惊杨真是快到发怒点了。 白墨非不慌不忙,拿出竹箫,居然不管坐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洛小玉,也不管瞪着眼睛怒气即燃的霍惊杨,那飘渺苍凉的箫音,就这样飘散了起来。声音宛然沉静,整个凌华似乎都颤动了起来,草叶,树梢,每一寸生命的所在,都在歌唱。而现在,在长路另一头的柳月娘也仿佛听到了什么一样:“那是墨非的箫声。” “月娘?你说什么呐,哪有箫声?”柳成大回头看看定住了的女儿。 “真的有。”柳月娘低头用心聆听,她好像能听到,那个声音,再熟悉不过。 “你吹箫了不起吗?”霍惊杨话音未落,箫声中心的他们,居然感觉到一股特别的涌流。 是风!杂着花香味的风。 白墨非箫音突然一停。风声中,透出来个年轻的声音: “墨白……十年……可好?” 白墨非眼神低垂道:“好。” “天啊,白墨非,你究竟在干什么?和风说话?这是功力?耍魔术的话,别挡道!”霍惊杨正要拉洛小玉而走,可是这股风不大,却单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你就不愿意听我说完吗。”白墨非的话肯定得不带有任何否定。 “墨白……果然……你还是会用它来找我。”风声中这样的声音。 “我长话短说,还是尽量不要给你惹麻烦的好。还有,白墨非……” “我是改不过来了,你,永远是那个你。” 这个风声似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我想知道一个女妖傅云霜的所在。” “女妖?你……” “告诉我就好。别的不要问。” 洛小玉根本没有听懂,直问“霍惊杨,你和白大夫说了什么?” 霍惊杨也是奇怪,为什么他总是要找傅云霜呢:“我怕也不知道,他只是问了我,带我们来的妖怪的事情……” 风声沉默一会后,悄然又是一股花香:“我可以告诉你,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1 章 “为什么?我从前让你做的事,向来没有为什么,只要你还看我是你师哥,直说便是。”白墨非,越来越让霍惊杨感到,像是一口他挖掘不完的秘密之井了。 “就正是你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所以才会……”风声稍停,没有言语。 “我自己的事情,在我看来,从来没有后悔的说法。墨然,说。” 花香阵阵,洛小玉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像个神奇的梦,随着那阵花香飘散出来的字句——“不巅山”……她多年以后,也会觉得,真的,是一场梦。 风语停,箫音尽。姻缘起,前尘心。 ☆、前尘惘断(二) “喂!白墨非,你究竟搞什么啊!”霍惊杨终于没有风的干扰了。 白墨非神情凝重:“去不巅山。” “奇了怪了,我们凭什么要去那里啊!” “因为自称知道起死回生药的女妖就在那里。” “我都到了凌华,自己不能找吗?”霍惊杨实在是不屑,怀疑这个白墨非的脑子怎么这么转不过弯来。 白墨非反而又是一笑:“你我都是一介凡人,找到死都不会有结果的。反正是同路,不如随你们一趟。” “好啊好啊。要是再有什么事,白大夫你可以有办法应变。”洛小玉倒是十分欣喜。 霍惊杨是在不知道这个总是胳膊肘往外拐的年轻姑娘,怎么总是打击他的自尊心,好像他对于她的目的完全不起什么作用。 “万一她也只是骗人的呢?”霍惊杨的一句话,白墨非的心,咯地,一声抽搐,像拉疼了很久很久才被抚平的一根神经——痛,但是说不出来,痛,也还是要相信。他信的从来不是话,他信的,是自己。 “霍惊杨!你去不去吧!不管怎么样,我誓要拿到一个办法!比起没有目的的找,你不是说吗,试总比不试好!”洛小玉一发话,霍惊杨的可是只好憋在肚子里了。 “那我们怎么去?不巅山远吗?”洛小玉的大条的神经终于问对了一条。 白墨非远望苍穹绵延尽处依旧是绵延,缓缓说道:“怎么去,飞过去。” “哈哈哈哈,白墨非大夫,您倒是长个翅膀架我们过去呐?快脱衣服快脱衣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翅膀?哈哈哈哈……”霍惊杨在那里独自一个哈哈到无声,只有白墨非和洛小玉像看小丑一样的眼光望着他。 “怎么了,我笑得不对吗!正常人都会觉得很好笑啊,好不好!”霍惊杨抽了一下鼻子,猛然地尴尬。 洛小玉只是一个惨然的嘲讽:“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明白点好不好。” 白墨非起箫吹音,又是一段别样的曲调,音调中,沉郁却急促。 “喂喂喂,你又要引什么邪风啊!”霍惊杨话还未完,只见天边暗暗来了三只巨大的黑鹫! 霍惊杨拉住洛小玉:“不会这种怪东西带我们吧!” 白墨非的箫音不停,黑鹫也飞来得越快。扑扇着大风,三只黑鹫黑压压地落在面前。 “走吧。”白墨非已经骑上了黑鹫。 “你怎么尽是招来这种东西啊!” “好厉害!我的灵音笛至多只能招来毒蜂!” 心情各异的三人也就如此,乘云而上了。 “好大一朵云啊……霍惊杨!你快看!”拉紧着黑鹫毛的洛小玉没有看到,全身死趴在黑鹫身上,眼神无光,直吐着水的霍惊杨。 “霍小弟,你没事吧。”白墨非的黑鹫飞近他,霍惊杨的一副惨相,让他不忍“直视”。 “去死白墨非,白墨非去死……”霍惊杨一边胃里狂呕着水,一边以诅咒白墨非为维持清醒的动力。 三人,一个淡然,一个兴奋,一个半死不活,如此也算翩翩来到了黑云密布的不巅山。 “下来吧。”白墨非一个轻跃而下,将洛小玉扶下黑鹫,而霍惊杨则是毫无知觉地“滚”了下来。 “霍惊杨,你没事吧?”洛小玉拍拍躺在地上的霍惊杨的脸,煞白煞白,果不好看。 “我……要是……死了……做鬼……鬼也不……放过你……”一双泛白的眼睛直瞪白墨非。 “你省省吧,还是留点力气站起来,我们找那个妖怪嘛!”洛小玉话还没完,手臂就被利刃划开了一道血! “疼!你干什么!白大夫!” “忍着!用了妖鹫,就得拿血做交换。” 洛小玉看着自己的手臂点点流血进一个银瓶,而白墨非的手臂上,已经有了白纱布的包扎了。 “霍惊杨……你爬什么……”白墨非的声音又是这样,淡然而有力,一旁爬开几尺远的霍惊杨咽了咽口水,说:“我都……这样了……还要……划刀啊……” “当然……他喝不到你的血……就会要了你的命。”话音一落,霍惊杨的手臂就流出了鲜血,血进银瓶。 欲哭无泪的霍惊杨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他肯定会想,他当初要是没有离开村子闯荡,也许一切都不会这样了。 洛小玉坐在地上,看着白墨非将手中银瓶中的鲜血灌给了三只妖鹫。原来这个世界,充斥着所有的等价交换。隐隐约约,她似乎勇敢地预知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一定也会有交换。而这个交换,她是否觉得值得,是否能够承受,她都不知道,她也不敢想。 “什么妖鹫……我看是吸血鸦……真恶心……”霍惊杨终于缓了过来,脸色也稍稍有点回暖。 白墨非做完了一切,拍拍身上的衣服,走了回来,他的背景里,是三只回程的黑鹫。 “白墨非,你究竟是什么人呐,有人叫你墨非,有人叫你墨白……会引风,会引黑鹫……你还会引什么……老子做好准备,省的这样突然地害我……”霍惊杨突然又是一阵胃里恶心地作呕。 白墨非把卷起的袖口卷下,拿起自己的东西,说道:“只不过是个怪大夫而已。”说完,洛小玉跟上他的步伐而走。 “简直像个跟屁虫!”霍惊杨拖拉着站起来,看着洛小玉的背影咕囔句。 洛小玉像是机灵着听到什么一样,一个回头喊道:“霍惊杨!不巅山天黑后有吃人妖哦……”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2 章 “谁要你这个外行人提醒我这个捕妖士啊!”霍惊杨反喊道,自己的回声居然在不巅山外回声成了一种阴冷的笑声,他赶忙拿起行李,喊着“等等我……”,赶上前去。 走着走着,便是入夜后的不巅山了。静寂一如凌华,而阴冷别是胜出。 “白大夫……我们怎么找到她啊……” “不巅山妖气最重的地方就能找到。” “那哪里妖气最重啊?”洛小玉问道。 “死人,最多的地方。”白墨非一笑而答。 霍惊杨停下,紧抓住白墨非的肩膀—— “死人?最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静的缘故,白墨非能听到,霍惊杨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怕么?”白墨非转身把他的手弹开。 霍惊杨真是觉得冤,死谁不怕,像在这种地方,做了妖怪的美餐,像他这样的捕妖士,一点面子都没有,一点价值也没有。“不是怕,是不值得!”霍惊杨义正言辞。 “那让你做点有价值的事情?”白墨非冷冷一笑,霍惊杨感觉不对,又是那种后背泛冷的错觉。 白墨非定然地说:“上面的跟客,累了,可是下来休息着,打个招呼为好?” 霍惊杨更是一惊,来不及反应,一片黑影已经落到他和白墨非之间—— “三个凡人……几年都没见过还有胆子进不巅山的了。”黑影的声音沉缓中全然是露着尖利的可怕。 “是吗,原来不巅山,已经变得这样令人害怕了。”霍惊杨不明白,这时候的白墨非居然说话还不颤。 “看来,这位公子,是老客人啊……”黑影作着一团黑气,绕上白墨非。 趁着这个空儿,霍惊杨一把拉住洛小玉,低吼:“快走!” “可是……”来不及洛小玉看上白墨非一眼,霍惊杨已经撒开大步了。 “走?可不是不巅的待客之道。”黑影的尖利像饮血的渴望,霍惊杨和洛小玉已经被捆束住不得动弹。 “既然是老朋友,那就坐坐吧。”白墨非的竹箫又是和嘴唇发出了一阵箫音。 阴云沉璧,静水孤处。凭栏独吊,意绪中人。 那阵黑影渐渐薄散,霍惊杨与洛小玉也被松开了束缚,团聚的黑影清晰成一个身影,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蒙着半面脸,黑斗篷蓝眼睛的老人。 “你……是什么妖怪!”霍惊杨拿出灵盘,就是一个戒备的姿势挡在中间。 “哼,什么捕妖士,连我蓝眼蝠精都不认识,带你的师傅怕是太三流了吧……”老人的蓝眼锃亮,那灵盘居然猛烈震动,忽而四裂成碎片! “霍惊杨,你这是什么劣质货啊!”洛小玉都觉得面子过不去了,天啊,保护着她的居然是这么个无能的家伙。 “什……什么……”霍惊杨也傻了眼了,自己这个灵盘可是偷了爷爷最珍惜的占卜天气的八卦仪,这下可好,还也还不回去了,他是铁定没脸回去了。 白墨非的箫声一停,笑道:“我就知道是故人。” 那蝠精冷眼一笑,“故人?算不上,只是欠你一个交情。” “既然你是一帐算一账,今天就是我讨账的日子了。”白墨非道,“我要知道一个妖,傅云霜。” 听闻这个名字,蝠精的眼睛迥然相异。 “傅云霜……这……你真要知道?” “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蝠精左手抬起斗篷将脸一遮,右手斗篷那面一挥,道:“那就跟我走!” 四缕青烟送去,洞天处,见缭雾! “这是……”霍惊杨又想恍惚做了场大梦,雾绕林间,不见人影。突然一只手抓来,“霍惊杨,是你吗?” “是我是我!”两人犹如生死重逢,惊喜叫起来。洛小玉望望,“怎么白大夫呢?” “可能被那蝠精吃了吧……”霍惊杨正是幸灾乐祸,背后却伸来一只枯瘪的手—— “年轻人……可这边走?……”苍老的女人声直把霍惊杨惊得惨叫连连,一躲洛小玉身后,直骂“鬼啊……” “鬼你个头!只有妖,哪里鬼啊!”洛小玉看着那个身披灰色蓑衣的老奶奶,看她直勾勾的眼睛也不禁有点寒意。 “我都说了!什么鬼地方!找傅云霜就是个错误!被那个色鬼白骗到这么个地方,拿我们作这些妖怪的祭品才是吧!”霍惊杨正想从背囊里抽出来把饶有年代的桃木剑,只觉得剑异常难拔!低头一看,从地底的藤蔓将剑牢牢地拴住了—— “年轻人,火气这么大……我活了一千年,看够了……我想主人是不会喜欢你这口的……” “喜欢?就是被吃的意思吗?”洛小玉交插着手靠进霍惊杨的耳朵,饶有深意的一问,霍惊杨的心都要跳掉嗓子眼了。 “我一点也不好吃……一点也不好吃……”霍惊杨忙把手收回,做了个拜佛状。 “没用!”洛小玉哼了句,“你要带我们去见你主人吗?” “不错呢。”老女人渗着寒意的笑。 雾气越加凝重了起来。老女人皱紧了眉头:“还是快走吧……情况可不好呢……” 于是乎,洛小玉和霍惊杨突然发现脚底长出了两个藤蔓椅子,载着自己飞速向前移动—— “太刺激啦……哈哈……”洛小玉倒是像很享受这场冒险。 “救……救……”霍惊杨被震得话也说不全了。 两人直被送到一个密林深处,雾气全无,清晰可见流水瀑布,全然是幽静的所在。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3 章 突然水帘一掀,藤蔓一长,直长到他俩脚下。 “两位,请。” “慢着!”霍惊杨警觉制止下正准备爬蔓的洛小玉,“这是哪里,和我们一起的那个大夫呢?还有那只蝙蝠呢?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搞什么鬼!” “哼哼。”老女人嘴角掀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年轻人,别着急啊,宝盒什么都是一层一层翻来,才有劲。既然你们轻功不佳,那老朽就送两位,一程!” 霍惊杨和洛小玉就是这样被藤蔓缠着,硬生生甩进了水帘中,抬头一望,全是晶石闪耀! “天呐……”洛小玉从来没有见过,四周围被这么多晶石覆盖满的地方,“这得要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哇……”霍惊杨在一旁敲着块亮闪闪的白晶石,那眼神里全被石头的光芒盖满了。 正是二人惊叹之余,一个分外熟悉的声音响起,“一路可顺风?”。 “色鬼白!”霍惊杨的注意力完全转移了,“你……你……你倒是给个解释,突然间的就消失掉,又突然间出现,我们俩是好耍的吗?万一被妖怪害了,吃了,你良心就不会不安稳吗!” “我想,有洛姑娘在,你们应该还是能在藤婆婆的接引下,安全抵达的吧。” “色鬼白,你……你看不起我!”霍惊杨怒言。 “好啦好啦,走到这一步了,闹什么啊!白大夫,你找到傅云霜了吗?” 白墨非这时候的眼神才凝重了起来。“是她,可又不是她的了。” “你在说些什么啊。”气头过了的霍惊杨盘腿在石头上一坐,完全不知所云。 “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霍惊杨很是不耐烦。 “这么说吧,带你们进凌华的女妖,原先是这不巅山的主人,也就是万妖之王。” “什么!”霍惊杨一惊,这妖女居然这么厉害,难怪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她隐藏的极为好的妖气。 “可现在,物是人非,不巅山已经易手他人,现在的不巅山,正是新旧主人交火的时候,简而言之,我们来的十分不巧。” 霍惊杨一站起来,话里可是埋怨万分,“要不是白大医师神通广大,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么个好时候。” “那要怎么办,反正我只是想问她回生药,至于其他谁是主,谁不是,我们可不可以不管啊?”洛小玉试探着问。 “当然。”白墨非淡然一句,“不过,我不能不管。” “喂!你和那妖女有什么牵扯不要拉扯到我们身上,我现在只要问完话,得到答案,然后找个办法出去!至于其他,您请自个解决!”霍惊杨将洛小玉拉至自己一边。 “我从来没说过,要麻烦你们什么。自此分道扬镳,我也没有意见。” “色鬼白!你是过河拆桥!你当然自己有办法走,我们呢!身上没有一点法宝,怎么走!”霍惊杨觉得这男人真是歹毒。 息若妖风,扑若晨蝶。迷香醉柳,无识昼夜。 “小心!这股……”白墨非袖口一捂鼻,霍惊杨和洛小玉已然说不出一句话,晕晕垂着眼皮,缓缓倒地去了! “五色蝶香,不是凡人。”极其细柔之音飘渺而来。 帘洞中,一阵闪烁的彩光窜进来,白墨非只好晃着身子后退,他意识到了,来者不善! 那彩光愈加浓重,现形的是个粉彩华衣的少女:“闻蝶香,还能撑到现在不倒的,你是哪里的妖友。” 彩光缓缓向着已经步伐不清,眼神酸累的白墨非的耳鼻,他挡着脸,分明没有言说的力气。 “真是奇怪,凡人之躯。”粉彩衣服的少女突然飞而闻嗅过霍惊杨和洛小玉的身上,两人的气息缓缓出游。 白墨非很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是保持清醒已经甚是艰难,他哪里来力气阻止那少女收取魂魄。只有紧紧握拳,打通自己的混沌经脉,勉强睁开些眼睛。“非人的……魂魄,吃了……也没……好处。”只是硬硬从嘴里发出了一句话。 “非人?那么……你是人……就收你的……”少女飞扑而来的粉彩衣服遮满了白墨非仅存的视线,一种剧烈的大脑疼痛让他口舌都是冰凉得没有知觉—— 好像,又是一种记忆抽空的感觉。冰凉冰凉,冰凉冰凉的石地。叩拜在那里,像叩拜赎罪的神。 风雪而过,那个神,缓缓吐出他听不清的字眼。他何必听清楚呢。他早就已经,冰凉得没有知觉了。长细的黑色发丝在风雪中打绕,瞳孔里的墨紫渐渐发黑,黑到它终于映出了那个静立着的神的影子。 无数句“师兄”“师兄”中,他只觉得风雪更冷了。冷到身体沉重,气息冰凉,心跳静止。 他再也不能,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你的曾经,好像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未来。他听到,摇着经轴的道士念念有词,劝化世人,渡仙成佛。一片转轴声里,自己才醒了。唯一记得的,是—— “墨白,二十年师徒之谊,应你一求。” “脱换凡骨,但留前尘。”他闭上了眼睛。 “混账!” 他笑了,没有知觉的笑。他,跪叩在那里,雪花在手中,融不化,也抓不住。 溪华山,从来没有这么大的雪。 ☆、前尘惘断(三) “水灵妖洞,也敢放肆。” 旧梦,不过一场,谁唤,莫恋前尘,追忆空。 “九灵!”粉彩衣服少女脑海一个冷嗖,霎时一阵幻光而变,只有一个冷冷的女声追溯而去,“蝶谜,怎么不请个安好。” “呼——”的一声少女尖刺的惊呼,彩光又折回洞内,重重摔在地上,散成各色。少女嘴角浅蓝血迹,蜷缩着身子。 “好姑娘,火鬼那里,胆子练不小了。” 红衣的女子随风而入,把洞口的水帘溅得水珠四溅,蒙蒙细珠落在蝶谜的身上,她瞬间像被什么滚烫的淋着一样,疼得求饶。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4 章 “我不敢了……是……卒业……他……” “他让你来这儿,刺探个我,现在是如何的不像样?” 水珠飞溅的影子里,是那个眼神倔强的女子。墨褐色的眼睛里像有着什么金黄的炫珠在转动。水扑红衣,雪白脖颈那一串白得透亮的裂珠链,漂浮瘆人的寒光。 伊年似雪,今朝若火。 那只小小的蝴蝶,全然收起了纤弱的翅膀,蜷缩着身体,声声讨饶。 女子眼神一个凌厉,伏下身去,嘴角一翘,笑道:“你可记得,当初姐姐我,送你的五彩华裳。”少女微颤着,“如今,可不是叫你,迷吸魂魄来便利的!”女子缀着鲜红色的指甲将少女一捋,转眼手中便是一段似流光般的轻绸。方才粉彩的女子,全然没了光色,只是一身粉得寒碜的单衣,抖得更厉害了。 “妖主你饶了蝶谜吧……蝶谜也是被卒业逼到这个地步的……妖主姐姐……妖主姐姐……” 女子环视了四周,忽而定住,眼神的不屑中反而露出了点惊诧。她只是怔住,捏着那流光轻绸,越捏越紧。 蝶谜的惊恐,在红衣女子的捏紧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是,却又好奇,惊恐和疑惑杂糅在一起,她抬头去,哆嗦着,分明看见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像闪着什么翻腾的记忆,全然好像不记得脚下哆嗦着自己。于是,她准备冒险。虽然已没有了轻盈的衣装,但是身而为蝴蝶之灵的妖力让她疾速从女子宽落的袖口下倏忽而逃。 “蝶谜!”女子一个猛回神,只有手中的流光轻绸在泛着彩光了。 水晶帘穴中,卧着昏迷的霍惊杨与洛小玉,倒在地上,死死不起。还有一个神志不清,嘴唇张合,气息缓促交替的白墨非。 依着前世,莫恋今生。你还是不懂,什么叫,忘情。 红衣女子眼神低垂,没了当时的锐气,她所看见的狼藉,似往事,极其不愿记起,却又不得不被记起。 五彩流光轻绸覆盖上了白墨非的身体,他身上一阵亮光后,渐渐消失为暗。他还是他,只是眉角间不见当年豪气。半仙之骨剔尽,凡身肉体,永生在尘世徒步而行,以赎罪者的名义。 他的睫毛颤动,她的眼神颤动。 “如果是这样死了,也好呢。”女子的嘴轻蠕,心底不知怎么就冒出这样的念头。鲜红的指甲,不自觉地,默默伸上白墨非的脖颈。 “妖怪!” 女子被吓了一跳,收手跃身而起。原来是一旁猛然惊起得霍惊杨坐了起来,半眯着眼,像一场 惊魂大梦,咕念着。 白墨非,也被这一声,惊开了眼。 “霍……” “你怎么倒下去了啊……色鬼白。哎,小玉!小玉!洛小玉!”霍惊杨摇着身边死睡死睡的洛小玉,硬是摇不醒。 白墨非扶了扶自己沉重的头,好像断断续续的,意识被空白掉一样。使劲想回想,一转头瞧上望,除了闪光夺目的水晶,那洞中,全然无影了。既而,摸着自己的肩膀,怀疑着自己不是被那少女吸取着精魂吗,然而,他的空白意识被猛然惊醒,是的,他感觉自己身体的轻盈,似乎得了点神力。 “色鬼白,你去哪儿!”霍惊杨吼着,眼睁睁看着白墨非踉跄冲出洞口,一抓枯藤,刷刷地落进底下的池潭。 掉落水中,挣扎而起的白墨非,扬着头,水打湿了一切,然而偏偏未曾打湿过记忆。 “惜缘!阮惜缘!我知道,是你。只有你!” 还没恢复力气的身体,被潭底的圆石一个绊倒,又重重扑倒在了水池中。他划水而站起,艰难呼吸着掺着水的空气。 “惜缘……阮惜缘……”他只是这么一遍一遍,他不知道他还应该说些什么,傅云霜吗,不,他从来只记得这一个名字。 在水池中望着静谧幽深不见尽头的森林,白墨非站立着的地方突然猛的下落,坠入无法呼吸的池底。水,全是水,青蓝色的水。气泡从他鼻腔急促升起,他想抓住什么,可是,全是握不住的水。就要这样沉在水中吗,的确,死亡能成为我不再语言呼喊的方式。 可是,只是死亡。 意识渐变成水冲过耳朵的声音,空灵着自己。胸口无法呼吸的疼痛,不能比心,更疼痛。 “呼——”自己又突然被一股无形力量拽上了池岸,呼吸,他大口的呼吸,全是重生后一样稀有的空气。 “你……真的……真的想让我……死吗?”全身淋透疲惫的白墨非喘着气,不知道在向着谁问话。他从池岸边翻身过来,恰能看见,池水中央,站立着的女子。一袭火红飘柔在青蓝池水之上,倚着水,而无水沾身。 他只是看着,只能看着。因为他,已说不出任何言语。 “如果你能死,之前就死了。撑到这个时候,是你厉害,还是死,不够厉害。”女子的眼光飘忽冰冷。说是旧故人,却道不相识。 白墨非稍稍喘歇,无奈地笑:“是你,不够厉害。” 女子脚下一条细浪跃起,扣绕在白墨非的脖颈,越拉越紧。 “你……你还是……”白墨非抓也抓不住水,却是直挺挺感受着水将自己的喘息缠绕到底的感觉,“不够……厉害到……把你……你……忘掉……” 细浪一个松弛,直愣愣一个巴掌留在了白墨非的脸上。 “你以为,我是那种听得软话的人吗。”女子的凌厉冷得可怕。 “呵……呵……”白墨非一串长笑,能苦出肝肠出来,“六年,那些话,都软不了你的心,哪里奢望。” 女子的眼神更是小心,“那你来,做什么。” “替人求果,也替自己求果。” 白墨非站在水边,已然不是苦涩的神情,那种风范,似曾是隐者临崖,远山而眺的洒脱。 “有人想知道应该怎么活,我想知道应该怎么死。”原来,白墨非的话冷着绝望。 女子不解而惊,“你愿意活着,是想问我应该怎么死吗。” “我一直在等,等你给我答案。我死去,或是我活下来,我始终没法说服我自己,什么是被欺骗者骗着的感觉!我一直没法说服自己!”白墨非走进了水池,离着那女子,不到四尺的距离。 “你终究,还是来兴师问罪的。”女子悄然飘过水面,踩踏在岸边石地上。一个傲然转身,对着白墨非道:“是的,从头到尾,都是利用。欺骗和谎言是妖界获得利益的一种方式。这没有什么不对。就算是你师父那样的仙界之类,哪一个能拿着自己的仙骨做赌,他们从来没有欺骗过!是你太傻。” “是你,太聪明了。”白墨非萧然的背影,却让女子微微心头一颤,“现在是你告诉我,我应该死去的方式。” “那是你师父的事情,和我无关。” “如果那水让我沉得久一点,我早就不能站在这里了。怎么说,你对曾经有半根仙骨的我,还留有怜悯吗。”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5 章 女子只是沉默。 “可怜我活下去吗,指引我来这个避敌之地,赐我这点护体的妖气是你的怜悯吗。”白墨非的脸,水顺着脸,留下来,“给我个死去的方式,我就不再纠缠。” 水,异常地冷。结冰到了女子的脸颊。 “我向来只承认一个名字,傅云霜。从今以后,其他的,我没心情管。”女子的红衣最后成了风中飘散的红色枫叶,缓缓地落到,白墨非浸着的池水中。 他,下蹲,下蹲,直到水,淹湿了自己。 “色鬼白!小玉醒了!你在水里做什么!喂……”上方帘洞中霍惊杨的声音,完全就有这种力量,白墨非转头,他看见的霍惊杨半个身体沿着枯藤而下,洛小玉揉着眼睛,直喊等等。 或许我就是这样,从来没法真正跟上你的步伐。不管是的心情也好,还是你的想法。白墨非,想着,透出了水面。 ☆、欲语还休 “白大夫,你冷不冷啊,全身都湿透了……” “嗨,你瞎担心什么,说不定这水有什么妖法,浸透了,就不会被妖察觉什么的。”霍惊杨阻着洛小玉的担心。 “可是……我没觉得他什么不同了啊,倒是这里山风冷,你看,他怎么一路都不说话。”洛小玉背紧百玉锦盒,觉得一身湿透的白大夫,异常奇怪。 “等等,他该不会被妖怪附身了吧!”霍惊杨一拉洛小玉。 “你……你确定?” “你看,我喊了他几次色鬼白,都不搭理我!” “你那喊人法,谁都不想搭理你的,好不好!”洛小玉一甩霍惊杨,跟上白墨非的步子去了。 洛小玉走到白墨非的身边,“白大夫,你全身湿透了,别走了,我们找个地方生点火,暖暖吧,嗯?” “你少关心了,人家根本不领情。”霍惊杨在后头,边走边嚼着采摘的果子。 “霍惊杨!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能少贫嘴吗。”洛小玉气起来的时候,两颊会泛上粉透。 正当两人吵得火热,白墨非停下了。 “这里就各自分走吧。” 洛小玉环顾,身边有一颗硕大的红叶树。在暗灰的天空下显得如血色凝沉。 “这里?分路走?这是什么意思。”洛小玉不解。 “这棵古红叶树往前就是新王的领地,往后,就是你们想找的妖的领地。一个是以噬人精魄修行的妖王,一个以吸取万木灵光修行的妖王。要往哪里走,你们应该很清楚。” “当然去找傅云霜啊!她说她知道起死回生的!霍惊杨,我们走!” 洛小玉一想到父亲的事,便全然忘了其他事。 霍惊杨倒是不解了:“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要去的,和你们不一路。” “你要去那个噬人的地方吗!你疯了!” 洛小玉一听,也急了,“你为什么要去那里,不是说好一起走的吗。” “说好的是,一起来不巅,可没有说好,要一起做什么。就此拜别。回凌华的办法,假如你能问到她,当然最好。” 霍惊杨想到回去的事情,更加不乐意,“喂,色鬼白,不跟着你,我们求谁回去啊,你得老老实实跟着我们,等我们找到回生药,你再去做你的事情也来得及啊。” 白墨非完全没有要理睬的意思,依旧起步向着新王的地盘走。 “小玉!你跟他走干什么!”霍惊杨拉住洛小玉。 “他这是寻死啊!他一个凡人,怎么躲得过吃人的妖怪!” “那你就和他一起寻死啊!” “那你帮我拉住他!” “生生死死,我怎么管得住!他这副迷离得没神的样子,料想妖怪也没胃口。往那边走吧,你不想找到傅云霜了?” “想……当然想……可是白……”洛小玉正是愁得难断,霍惊杨已经走了十来步了,两边只有霍惊杨还有点影子,只好追喊住他。 密幽之森,惶惶虫鸣。无声处,有声人。 “呜呜……呜呜……” 白墨非头皮发麻,听见了这,最常吸引人的女子的低泣声。没想到自己才走一会儿,麻烦就来了。 越往前走,声音越近。 一个衣着毛绒的女子,在石头上哭泣。 依旧不管,兀自前去。 “你要去哪里?”女子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白墨非依旧不说话。 “喂,我说,不要往前走了,花蛇姐不会放过你的。” “多谢。”白墨非侧头低低一应。 女子瞪着眼睛看着他,“我好像哪里见过你。” 白墨非一愣,答道:“可能以后,也见不到了。”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6 章 女子擤了下鼻涕,若有所思。再回神,白墨非已经早早没影。 白墨非已经游离出自己的恐惧了。他走着,只知道自己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无所畏惧是他现在唯一能有的东西。 “呜呜……呜呜呜……”现是一阵女子阴柔的低泣。 白墨非依旧不着一眼。 “公子……你好狠的心……” “我不狠心,你就会狠心,不是吗。”白墨非低语一句。那女子突然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妩媚的脸正贴合上白墨非的颈。 “放开。”白墨非冷冷。 “公子何来这么大的火气,不理人家的哭诉,又这么冷言冷语。”勾引的手指抚上衣襟的开口,“而且,您还这么湿冷。” 白墨非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腕,“你比我还冷。”女子被推搡开来,眼神中的柔媚浮上一层杀意。 “看来公子也是识道的人。”女子媚冷地笑着,“只可惜,太过于自信了,这片野雾林,可从没有你这种细皮……”女子尖锐的手正要抓住白墨非的脖子,却被一阵阴风冷得收回,喊道:“臭藤婆子!你是什么能耐,也敢来管我的事!” “云霜……”白墨非像怔住了某根神经,四处回望。 “看来,是个故人。”褐花衣女子的脸陡然狰狞。 雾气迷蒙间,白墨非的腰际被枯藤缠绕住,褐衣女子飞跃往枯藤处而袭,树枝急急伸长让她退回。 “呸!”褐衣的花蛇女怎么肯放了白墨非,“撕你成碎片也好!” 花蛇的毒牙刃穿越过层层树皮,直刺向白墨非。“咣——”一声,毒牙刃被什么利器一挡,止住不前。 “谁!” “你看看我是谁……” 树皮保护层中直是一把利剑刺出,花蛇滑过一击,跃树而看,红衣的傅云霜三把利剑直向她刺来! “傅云霜!咱们界限分明,何必来惹我!” “我和卒业火鬼不分明,你哪里来和我的分明!” 毒牙刃和三把利剑交错闪光,树林间都是凛冽的妖气。 “傅云霜!谁为王,不巅还是不巅!现在,现在你还能和火鬼争吗!” “有火鬼在,不巅就是火鬼的不巅!先收拾你再说!” “你……你……”花蛇也打得喘气,她突然感觉,眼前的傅云霜如何像是失了千年道行,受了百年雷击的丧家之妖,分明是含蓄股力量,一股不明的力量。 “火鬼的不巅山又怎么样!你的不巅山也不过这样!还不是你,蝶谜妖魄被打飞,还争什么!” 傅云霜的三剑突然合拢,蝶谜妖魄打飞再无回生。恍然间,那个轻舞的女孩在眼前魂飞魄散。 “没了五彩轻绸,火鬼根本用不着她!你呢!不是一样的视她眼中钉!” 傅云霜的怒气变成了墨褐色眼球里闪光的金粼,似乎那年,她以王者的姿态穿越过不巅山的时候,那个被骂着胆小鬼而独自哭泣的小孩还没有长大—— “你为什么要哭。” “我……我不敢……” “什么事情是不敢的。” “我不敢……飞过去……我不敢……”那是不巅山的束仙洞。蒙着厚重浓雾,狭窄曲折。 “给,有了这个,你哪里都能飞过去。” 然而,物是人非,事事休。 “这就是我要夺回不巅的原因。”傅云霜的三剑霎然间重叠为一,剑所指处全然消尘。 花蛇明显感知实力不济,后退抵挡着,却是一股蛇毒缭绕脱去了身。 野雾林里,只剩下虚倒在一旁的白墨非,还有一个剑气凌烈的女子。 “你中了蛇雾毒。” 白墨非的嘴唇发绿,眼神也涣散得分不清。只是这一句声音,还引他凄然一笑。 “凡人的死法有很多,何必选这么个,最不妥当的。”傅云霜眼看着他说。 “哪种……在……在你看来……是妥当的……” 傅云霜收拢起剑,扶起他,“死在我手里,才算是妥当。” 清醒的人,却难受于自己的清醒。 “这是哪里……” 傅云霜坐在左边,良久不语。白墨非从花藤编床上翻身坐起,虚弱,比不上看见一个人的惊诧。 “救我?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卒业火鬼的人,吸了你的精魄,长了自己的势力,反倒来对付我。” “你什么时候……能说实话。” 傅云霜缓过头来,依稀那双唇,红彻动人。 “在你看来,我早就是不说实话的人了。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关系。”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7 章 “有时候我想,再见到你,或许并不会比不见到你好受。”白墨非咳喘一声。湿冷已经使他在这样阴冷的地方虚弱到极限。 傅云霜绣袍一挥,点亮了石洞的明灯,暖意上涌。人脸也更明照得清晰。 “你还是没有改变。”白墨非,笑,而那虚弱的眼神,充满怜惜。 傅云霜的脸,轮廓里面,是冷冷的注视,“没有改变,并不是好事。” “是,对我来说,不是好事。” “你的那两个朋友现在估计也在照花林兜了几大圈子了。等你一好,就三人上路,不巅山,不欢迎你们。” “以后的不巅,是不是你做主,还不一定啊。”白墨非居然在痛苦中挤出了丝狡黠。 “李墨白!我可以害过你一次,害过你两次,你就不相信,我会害你第三次?你最好管住你的嘴,少来指点,否则,祸从口出。” “我像那种害怕祸患的人吗,我倒怕没有祸患,了无意趣。” 白墨非从床上而起,傅云霜挥手一枯藤将干衣移送到他面前。 “着衣束冠,清晨上路。”说完,傅云霜的一抹鲜红,恍而不见。 白墨非,亦是李墨白。不愿提起的名字,是曾只属于过你的名字。 他笑笑,“我怎么还敢,再离开。” 水晶帘穴外,夜昼鸦鸣,离晨光出落,应该还有好一段时间了。 “喂!色!鬼!白!你给我醒醒!” “霍惊杨,你干什么啦”洛小玉一把推开正晃着白墨非的霍惊杨。 洛小玉和霍惊杨两人推推搡搡地进来。 白墨非从榻上而起,迷蒙的眼睛望着两人。 “白墨非!你说这是什么情况!我们明明找到她了!可她翻脸不认人!” “这也不能怪白大夫啊!”洛小玉显然红肿的眼睛却仍旧倔强。 “这……”白墨非转念,头疼的刹那明白了,两人大概是从照花林的迷宫里被解救出来了,他不明白的是,傅云霜相救为何不相认,这么不近人情。“那她……” “我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一伙的!小玉,我们走,求人不如求己!”霍惊杨拉起洛小玉就是往洞门走。 “等等。”白墨非从床榻而起,“也许,本身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都只是后人的幻念罢了。再说,现在这个关头,你们两具肉身,怎么可能走得出去。她也是为你们好。” “你处处是偏袒那个女妖。好!我现在不走,但是,你要给保证!我们能安然离开不巅!”霍惊杨一把坐在凳子上,像是不走了的意思。 “安然离开不巅,只有一个办法。现在的不巅山主人只会让死人出去。也许只有背水一战,方可大家全身而退。”白墨非似乎分析得了然,而洛小玉此时也没有了主意,只是看着霍惊杨的眼珠子提溜转。 “算了,算了……真是麻烦。我们安心在这里等你们消灭了那什么,再帮我们出去好了。”霍惊杨兀自摘下灼伤一盆鲜红的小果子,吃嚼了起来。 白墨非眼帘低垂,也是大步走了出去。 风夜月,清风起。此风不善,而此人说是善焉? ☆、不巅之乱 “傅…云…霜……” 早就如同重雷击顶,躺在床榻上熟睡的白墨非猛然间惊醒。霍惊杨、洛小玉依旧呼呼熟睡在房间的另两张紫藤床榻上。可是,明明是如此恐惧而担忧的心情,为何,为何?找寻不到答案,只有直觉。白墨非将床褥一掀,立马走出了房门。阴沉的天,实有不祥! “你在这里……” 白墨非猛的一回头,却是当时的蓝眼蝠精一脸阴郁在背后! “什么!” “妖主有话,你们不得离开……” “离开?” 白墨非远望乌云涌动,邪风之气猛然的天,问道:“是……开战了吗……” “公子……聪明。”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公子无权命令我。”蓝眼蝠精话毕,一绺蓝烟而无。 白墨非的“等等”还没出口,面前就已经只是空气了。 他不能,风吹得自己的单衫寒冷。他究竟觉得自己不能什么呢,不能忘记一个人,不能帮到什么,更干脆说,自为凡人,无处可用。恨也罢,怨也罢,气也罢,总之,什么事也不能干。 “喂……我说……” “你?”白墨非感觉到了,在他身后揉着眼睛的霍惊杨,他或许觉察到了什么。 “我一路就奇怪了……虽然知道你认识那个妖女……不过,你好像还有很多事……都不清楚啊……” “你要清楚作什么。” “清楚了,才能帮到你一下嘛!” 白墨非冷笑转身,道:“哦?你要帮我?” “切……你显然不信的样子嘛……” “加上我就信了嘛!”一声清脆的女子话语窜出来,洛小玉已然是整齐装束立在房门口。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8 章 白墨非似有预知,但是有一个疑惑的声音在脑海,人世无奈,何必牵扯。 “我看那边天妖气一阵比一阵猛!我们还是走的好!”霍惊杨很正经地说。 “笨蛋!你这算什么主意啊!”洛小玉一个巴掌落实到霍惊杨头上,“现在,我们都是一条船上了的,当然是怎么帮妖女打败那个妖怪啦!” “你们都错了。”白墨非镇定道:“她必败。” 那俩人像是被中了什么魔咒一样一同张大得合不拢。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她了。千年妖道,余下百年的功力,就算拿回了原来的妖魄,也不过是勉强能在不巅有个立足之地。如此与现今的妖王苦苦争斗,权力……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白墨非!现在不是听你讨论这些空的东西!她会输!她会输?那个妖王会炖煮了我们是不是!”霍惊杨忍不住直问,手心汗都冒出了一截。 “哎呀!霍惊杨,你紧张什么!横竖就是一个死,闭着眼睛就没感觉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洛小玉虽然害怕,可在这个时候,她只会这样的方式去安慰霍惊杨不争气的恐惧。 而那阴沉之天处,已是狼藉一片。 “傅云霜,你输了。”那声音从黑色的迎风披风裹挟着一抹残红中缓缓震出…… “我?输了……”嘴角残留着如艳的红血,傅云霜的那抹残红铺洒一地…… 卒业火鬼的眉间是地狱火印的烙印,深黑浓于夜色的眼神里有疲惫也有欣喜——胜者的自傲。 傅云霜撇着渗血的嘴角笑,不是惨笑,而是一种豁然,似乎很早就已了解到这样的结局——败者的释然。 “消了我妖魄……不巅山就真正可以属于你了……”傅云霜的眼神丝毫没有恐惧的疲惫。 “不巅山?哈哈哈……我早就有这不巅山了……是你,是你,执迷不悟。”卒业火鬼的脸容从那张黑色面罩中清晰出来,千年地狱火鬼的淬炼,要不是小鬼的一个不小心,这炉火中的一小撮火种哪里能升上地面,幻化修炼成这般模样。 “我向来不需要别人指点我行事的理由。” “哈哈哈哈……傅云霜,除了自傲以外,天雷之后你还残留点什么呢……除了……这张修炼得精致的脸……” 卒业火鬼缓降下来抚上她脸庞的手,被红色的长绸狠狠甩开。 “呵呵呵……你这个妖王做得风光,却做不长久。而我,既要做得长久,又要最风光!”卒业火鬼的笑意全然是一股傲视凌云的霸气。 “那我就在这里祝你称王称雄,最好能久到被阎王收回火炉的那一天。” “傅云霜……你的嘴还是那么毒。”卒业火鬼的黑风袍一挥拢,傅云霜法力支撑起来的遍地红绸之护顿时散尽,伏坐在地上的是身着单薄红纱衣,发丝散乱的傅云霜。 “我就接受你这祝贺了……要你看看,我是怎么长久为王,屹立不败的!” 傅云霜冷冷不语。 卒业火鬼突然将凶霸的脸于强转柔,说道:“而这风光,就是旧任的不巅女王是怎么投嫁我卒业火鬼的。” 傅云霜的眼眉一颤,抬头望见这个自负的妖怪,始终还是一股与自己相似的我行我素的风格。不屑说道:“嫁给你?你以为,我那么珍惜自己的妖魄吗。” “当然……如果这样就答应的话,你就不是傅云霜了……哈哈哈,既然法力之试,你已经是手下败将,你既然要为我妻,总要给你面子。好!本王大赦!你的手下以及今日入不巅之人日落离开的话,谁都不能动他们一根寒毛!” 傅云霜移开了视线,不语。既不承认,也不反对。至少,她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似乎,自己,还是愿意着谁与自己安全地没有牵连。 ☆、霞冠之决(一) 淬火洞—— 天色是真正的昏沉了。而卒业火鬼的寝居淬火洞是一片忙碌的和谐。谁都在传,不巅的旧主人却要嫁与这位半路杀出的新主人了。不光是风水轮流转,更是一朝更比一朝强。 身着鲜红亮色的红裙的傅云霜正是一脸妖娆端坐在镜子面前。胭脂水粉自无色。 “云霜姐姐……” “你?” 傅云霜面无表情的颜色终是有点起伏。小心翼翼站在她身旁侍弄头冠的是一只道行两百年的小玉狐精。也是卒业火鬼手下归顺了的不巅小妖罢了。 傅云霜又回转正视自己在镜子里的脸,冷无表情。 “妖主姐姐……” “你这样说难道不怕被抽了魄吗。”傅云霜的确也有些不明,这个小妖居然此刻还敢称自己为妖主。 “你不记得玉珠了吗……那个在雪山……您赐我雪水精魄助我修成了狐精……” 傅云霜没想到,当初一点不经意的善举,这个小妖居然还会记得—— 不巅山雪,一年如约。寒澈冰霏,数尺不见。雪妖娇娆,呼雪唤风。天地之中,孤然独落——一只雪白小狐融进了这一色的雪白之中,只有那零散的绒毛依稀在辨,这不是一抹简单的雪花。 身为不巅之主的傅云霜正是依稀红彻绸衣飘洒在白雪之中,万山的焦点即在这个年轻妖冶却心寒气傲的女子身上——我骄傲的不巅之主,这万山的雪色都是你的奴仆。 雪妖们虽然娇灵,见了傅云霜也恭敬地往边飞去,因而她所至之处,风雪稍小,除非她喝令,风雪不作。 “雪落千山,逢遭几回。”傅云霜看着这雪色之美,也不禁感慨,自己又能有幸与此几回,尤其当这欲与天公比高的心性滋长极盛,乃至谋划在胸之时,成败之感愈加了然。 于她身后侍立的,正是身着五彩绸衣的蝶谜:“妖主大人,不巅山都是你的,不巅的雪,你要看几回就几回啊……” 傅云霜嘴角微然一笑,真是小妖浅见,不过:“这雪,真是比往年冰寒。”踏足几步,突听得脚下一声吱呀,傅云霜低头,却是一只性命耽垂的小狐。 蝶谜惊到:“好可爱的小狐狸!只是……这种白狐,不该是在深山老洞,怎么会跑到这么个开阔的地势来?” 傅云霜伏下身,拢起那只娇小的白狐,吹了一口温气于它身,顿时小白狐觉得全身暖意融融,松展身子,抖落了下雪花,睁开了眼睛——那双汪汪如注的眼睛,透彻如冰,不染洁尘。 “是你的母亲大人遗落你了吗?”傅云霜居然萧然一问。 白狐尚未修炼成妖,只是舔着傅云霜的手掌,发出点奇怪的吱呀声。蝶谜歪着头看着那小狐,觉着那灵动的小眼像是不断在说话。 “罢了,看你灵巧的样子,日后定是狐美人一个。我也就心急,早早将你录进这妖界之中,看多少男子拜倒于地。”傅云霜又吐出了一口白缭之气,那幼狐浑身一颤,眉间一亮,竟脱了手掌幻化成了一个小女孩模样。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29 章 蝶谜又是一惊:“真变成小孩,也这么可爱!” 那幻化成形的幼狐弱耽耽看着傅云霜那傲视五湖的气势,映入她脑海里的就是这抹红透似艳的红色,仿佛周遭的冰雪都已经毫无寒意。 “去你该去的地方吧。”傅云霜一摆手,那小女孩就觉着一股云气在推着她前进,她只留有一回眸的时间,看着傅云霜淡成模糊视线中的一抹微红。 寒天欲夺命,贵人相助魂。一朝入妖界,人间心不改。 傅云霜终于从惨薄的记忆里搜寻到了这么点回忆,想起那时蝶谜的玲珑乖巧,而今的干戈反向,直至今朝忘却旧恩,自断其途,魂散飞乱,物是人非之感积压心头难喘。 然而,总应该有记得,赐得妖魄之人,谁会敢忘?然,有心人,方可不忘。 “妖主……不……云霜姐姐……你知道吗……”玉珠在她耳边轻声嘀咕,傅云霜的脸色越加阴沉——那三个惹人眼的凡人居然没有听从蝠精的命令,却是兀自来了这里!李墨白,李墨白,她在心里千千万万遍狠念很怨,这一百年的人间流转也使她的心稍微温热起来,因而也会不敢望见白墨非的脸,怕记起,怕悔恨,她知道她不应该有这种感情,这种会毁了自己的计划的感情。可是现在,她的冷却的心又焦急起来——她不想再欠,一个她已经不能再欠的人。 “这些笨蛋……”傅云霜恍然间又听得花蛇妖的细声笑语——“我尊贵的妖后,可是出来,见一见各方的贺礼。” 傅云霜冷冷提裙而出,心中却是万般难理。抬眼一看,这贺礼,居然是霍惊杨! “你……”傅云霜的眼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不自然。 “糟了,糟了……我也想凑凑热闹呢……今天你大喜啊?恭喜恭喜!” 霍惊杨一脸打哈哈,谁知道自己心里都快哭出来了,还不是白墨非的馊主意,自己做先锋,拉拢住这些妖的注意,他们俩去寻找被卒业火鬼关押的未归顺的妖精和救人之道。可他现在看着这么华丽妖娆的傅云霜,鬼知道她是不是很情愿做这个妖后的呢! “这是我凡界交游的朋友,怎么……” 花蛇妖一听,自是眉开眼笑,“不怎么,不怎么,只是这家伙怪奇怪,单是他一人也是闯不进来,就怕还有些旧友,这地方太大,走丢了,不好招待……” “不过是些凡夫俗子,哪里需要什么招待。放他走好了。” 花蛇的眼神又飘忽起来,“走?哎,这不是……妖王命我好好照顾您的布置,所以……” 傅云霜的脸侧转得显露着心事,却又直面向眼神尖利的花蛇妖:“既然你这么尽职尽心,那好。我要这个人做我的副手,随我身边。” 花蛇妖也不好拒绝,只是那飘忽的眼神隐约着不安,“好好……您说的是……” 静谧的红绸布置的喜房,傅云霜待那小狐精出去拿饰物才缓缓低声开口。 “你们要闹什么事出来?” 霍惊杨苦笑着:“我哪里是想搞事啊……明明是那两个人……”霍惊杨想要是没有白墨非,他早就拉着洛小玉逃出这个鬼地方了,哪里等得及洛小玉的白痴正义感被激发,昏头昏脑陷进这种事情来,更重要的是,居然他这条小命也是要搭着不保了。 “是祸终是躲不过。” “你说得轻巧,万一那个谁,你嫁了以后就杀了我们怎么办!” “哦?或许,来不及我嫁,你们就人头两地了。” 傅云霜说着,那两只手还做了个分开的样,顺着那手指移离的方向,霍惊杨是汗涔涔。 那时又是端着一盘琳琅的金饰的小狐精玉珠进来,小声询问着傅云霜的喜好。霍惊杨看着,觉得妖是有别,那个花蛇妖分明是令人寒气的妖媚,而这只狐精却是一阵亲切的可爱,也许终究是因为那双眼睛吧,尘滓不染。 “随意。”傅云霜随手挑了几件,玉珠便应着仔细地插起。 霍惊杨只觉得无聊得很。原本是喜庆的婚宴,却是夹杂这么多心怨。看来,自己是逃不了一劫了。还不知道洛小玉怎样,会不会被那白墨非带到死胡同里,真是气往心头。 死水澜泊—— 白墨非和霍小玉借着蓝眼蝠精送与的一身掩饰人味的妖皮方才战战兢兢,好不容易来到了卒业火鬼关押反抗者的重地——死水澜泊。 “好重的味道……”洛小玉不禁作呕,看着身旁盯着池水的白墨非却依旧那样镇定如初。 白墨非缓缓俯下身,道:“妖孽怨气,正是地府滋养的好东西。” “这么个禁地,怎么没人把手?”洛小玉也疑惑。 “妖妖相怨,戾气过重。无人能进,何必有把守。” “那我们呢?我们不是进来了!” “进来?哪里有?这个池子才是真正的关押处。你根本进不去。”白墨非的眼睛盯着池水像要一眼望穿。 洛小玉捂着嘴,眼睛这才醒悟的样子:“这池水才是真正的禁地……原来我们只是站在大门口外啊……你真确信放了这些妖,傅云霜那方就能反败为胜?” “我之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白墨非在这极阴之地的黑雾缭绕中居然微微一笑,“原来这火鬼一直利用这些怨气保持自己像在地狱那般的生力。” 洛小玉一听,兴然回道:“这么说……这里是那个妖怪的妖力源泉?捣毁这里,他自然会消失了!” “别高兴太早。池水阴郁,想办法一触碰,他就会感知,之后全盘暴露的。”白墨非又是一番沉思的状态。 洛小玉有些不耐烦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白墨非默然无语。 洛小玉也是干发愁,急道:“你要是再不想出办法,傅云霜就要做那妖怪的新娘了!日出一来,到时候我们几个就要一命赴黄泉,到阎王爷那里做小鬼了!” 白墨非居然眉毛一颤,茅塞顿开样惊喜站起:“如此?正好!” 洛小玉的下巴都快托不住了:“你……你……你不至于愁得发狂了吧!” 白墨非灿然笑道:“你放心,谁都会发狂,我可不会。现在就要个办法,谁能阎王殿走一趟,查处下这里的怨气,自有那地下的公道来派人追查。” “这个行!可是……怎么到地府去……” “难就难在……你我都是凡人身躯,都是只有在世的一条命。况且,就算魂魄能去……我们的怨气不够,也到不了阎王殿。” “那这样说……又是没办法了喽?”洛小玉又是泄气地蹲在地上。 白墨非望着死水滥泊的入口,突然微光一闪,说道:“远水救不了近火,那就近水救。”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0 章 “什么?”洛小玉抬起头望向挺站着的李墨白,却见门口微光愈来愈亮,一片黄光在门口定成了人形! “你们果然在这里!”这片黄光居然是小狐精玉珠!她似乎行了很久,喘着气说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妖主姐姐果然猜得不错,快点吧,天亮之前我把你们和那个少年一起带出去!” “你是什么人!”洛小玉护住自己的百玉锦盒,随时一战。 “我?我是……哎!解释这么多没用,妖主……不,云霜姐姐让我找你们的,快点和我走,你们的妖气越来越弱了!” 白墨非低头往身上一看,没错,自己的妖符上的字越来越淡了。 “既然……傅云霜算是信任你了?” “妖主姐姐对玉珠有如再造,她的恩情,我就算魂飞湮灭也报答不了。” “好!现在就有事相托!”白墨非将自己和洛小玉身上的妖符全部撕下贴在了玉珠的身上,说:“这些符咒大概能增加你的一些妖力,劳烦地府阎王殿走一趟,告知他们,这死水澜泊里囚禁的全是不巅山的妖气,他们的地府炼炉火种正在不巅造孽,求他们好派专人释放这里的囚妖,清散怨气!越快越好!” “那……那你们……妖主姐姐只要我……”玉珠显然两难。 “你放心,我们现在在这里还一时没人会发现。你找到我们不是也花了大力气吗,除恶除本,你不听我的话,你的妖主姐姐凭她脾气,可能真安安分分做那火鬼的妖后吗?别想,快去!” 玉珠咬了咬嘴唇,说道:“那你们自己保重!”说完便是一道黄光消散于黑雾之中。 白墨非松了口气,咬住的一根神经暂且休息,后退了几步,盘坐在地上歇息。洛小玉虽不开口,却也知道,这一着险处重重:如何相信那狐精说的是真?如何确保她能求来地府援兵?如何确保援兵来得及时?又如何确信已无伪装掩饰的他们能得安然?然而话在口,却未出。 “我想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以前这样想,现在也这样想,总是不去管对或者不对。说我骄纵也好,痴愚也好,然而我只觉得,当时倘若错过,今后就再不会有一个像她的人了。” “你……你和傅云霜……” “呵……”白墨非怅然一笑,“都是些前世的怨结,你也不懂。” 洛小玉也静坐在他身边:“我爹和我娘也会吵架,只要我娘一不开心了,我爹就会一个人去院子里练刀。所以他们和好后,我爹就会说,他的刀练得好,归功我娘爱生气。然后我娘就会笑了。就算两人有多么针锋相对,心底还是不自主地爱着。” “你知道什么最难吗,心事最难。一是说不出,二是不想说。自己无解,别人也没有办法。” “她都到这关头,还想着让我们出去,说明她心不冷!” “可她的心事冷。冷到我连她对我的那份情意,是爱还是歉疚,都没有办法清楚。” “她……亏欠你?” “是我自己,太强求。” 洛小玉也不说话了,白墨非的过去好深好深,她这样单纯的人,想来是理不清的了。 两人就如此在静默的池水边静坐,也不知时间亦缓缓。 白墨非闭眼凝神,细细想来,无论成败也好,终求于心无愧。霞冠红袍的傅云霜,该是什么的样子,单是当时一身红衣便已觉得故人不识,印象里,依旧是那个在桃衣拂面,白玉簪束发的女子,莞尔一笑便引得池波荡漾。 阮惜缘——未曾相忘 ☆、霞冠之决(二) 淬火洞门—— 成婚大礼是一派繁华。恭贺之音不绝于耳,只是那些恭贺之人皆未敢望着傅云霜的眼——心愧旧主。 “玉珠呢?”花蛇妖站在一旁,细心发现。 “我不满意我头上的钗饰,让她重新回去拿了。”傅云霜沉稳回应。 “这……这丫头!这关键时候了!都没把头饰弄得满意……妖主必然……”花蛇妖还未气急说完,傅云霜便是一句凌厉:“我都没急,你急什么。”花蛇妖也便尴尬笑着,私底下心想这傅云霜定然不会讨卒业火鬼的喜欢,这场婚礼不过是对她的另一种奚落而已。 霍惊杨被两只小妖困在远远的一边,不得挪动一步,心里全然是急了发毛。看着傅云霜和那卒业火鬼就要双双拜完了,可是自己没脱身,那两人也不见踪影,可见这一趟要变成呜呼之地了。不行,他可不能如此便“香消玉殒”,可又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跺着脚求着玉珠快快把他们送出去才好!他竟然如此厌恶这满眼喜气的红艳。 突然乘风外一阵妖气,却是一片诡异之风—— “我蝠王——也是要来恭贺旧主的!”蓝眼蝠精居然冲破守卫,提着一红包,哗然而至。卒业火鬼立即感觉来者不善,两人前面均是围上了几层守卫。 “哦?我以为蝠王会另寻新主正忙,无暇来我的大婚呢……”卒业火鬼这笑意分明暗藏着把把尖刃。 “哪里的话,我蝠王在不巅千年,岂可是一走了之可以的。今天的大婚,正好配上这份大礼!”说罢,那红包四裂,从中滚出的居然是红得发烫的鬼火! 顿时当场惊呼四散,这鬼火恰是能化妖魄的邪物!怎么会在蓝眼蝠精的手上!霍惊杨被那火烫着,只是一阵发烫罢了。 “我好相待,你居然不识趣!既然如此,也便不怪我不给你的旧主人情面了!”卒业火鬼腾空直向那蓝眼蝠精而去!蓝眼蝠精功力不敌,只能支撑几招,傅云霜妖力达减,一时不好撕破情面,只能一旁拉住霍惊杨,说道:“你们这三个蠢货,处处碍事!现在还不趁乱出了这里!能走一个是一个!”霍惊杨没被傅云霜用气送出洞口,卒业火鬼已经将蓝眼蝠精打得妖气四泄,支撑不住了。 “谁也别想走!”卒业火鬼回首怒喝。顿时四散的妖精们便是支支吾吾停着哆嗦。任那鬼火在地上和空中跳跃。 傅云霜一掀自己的帘帕,说道:“想走的自然可以走,许下的承诺,你不兑现,我也可以不兑现。” 卒业火鬼冷冷笑道:“你认为——你还有不兑现的权力吗。”那刺骨的话语中,全然是邪风。 傅云霜眼见如此,自己剩下的旧部正和卒业火鬼的手下交战,一掀头饰,道:“那就看看,有没有了!”一阵红光与卒业火鬼的黑火就在交锋了。 “妖主姐姐!”一阵黄光刹那,玉珠此时却是一个翻滚到地上。 “玉珠!”傅云霜一个分神,便受了卒业火鬼一个重击,倾倒在地上。 卒业火鬼一把登跳上宝座,笑道:“谁人不服,谁人不服!给我奏乐!给我恭贺!” 玉珠赶忙去搀扶傅云霜却被卒业火鬼一下挡开了好远,他骂道:“贱人!给你的妖后之位你既然不稀罕,那便做我的阶下囚,永生为我服侍!” “卒业!谁是谁的阶下囚还不一定!”傅云霜一回头居然是李墨白!这下可好,该死的人都聚在一块了,卒业火鬼送他们上西天更是不麻烦了。一边紧看着玉珠,眼神在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凡间的小喽啰!通通滚下去见——”卒业火鬼还没说完,刚是掌中运力却刹时惊诧,自己的体内有种急速流失的不祥!是妖孽怨气在释放! “你们!你们!”卒业火鬼气急败坏,知道肯定是被坏事,既想要拖下这些人的性命,又想疾速离开这个地方。 “去哪里!”傅云霜的红绸使力,将卒业火鬼包围,正待卒业火鬼挣脱这层层叠叠的红绸,站在面前的居然是看管地府炼炉的守卫!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1 章 “你这逃脱地府炼炉!可知道耽误了多少清除怨鬼之事!私逃难绕!在妖界兴风作浪更是难绕!炼炉在此!速速回炉!”那个中间的守鬼头放出一个急速旋转的黑色铁炉,中间正是缺了卒业火鬼这枚火种。 “我受够了!要回炉的是你们!”卒业火鬼一发力,将白墨非等凡人和傅云霜通通要甩进炼炉! “孽障!地府的清叛令!下令回炉!”只见那守鬼头的一枚红色令牌旋转着放出金光,刺伤了卒业火鬼的眼,他顿时失力,疯狂地四散着火刃之伤!傅云霜红绸缠住白墨非三人,将快进炼炉的霍惊杨拉了回来,正在这一空档,卒业火鬼疯狂地毁坏着,那火刃正是要直击无力腾手的傅云霜了! “妖主……”玉珠一把扑上傅云霜,自己却被那火刃狠狠直击而中! “玉珠!”傅云霜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的玉珠渐渐快失去形貌了。 守鬼头没有耐心了,念道:“可恶的孽障!速速归来!速速归来!速速归来!”三遍念完,卒业火鬼便顺成一道红光,收进了炼炉,而清叛令焦灼成灰,那守鬼头手中的炼炉又变成了中间燃着火的了。 “清叛完成,吾等归去。”说罢,三个鬼头不见。 霍惊杨刚是回到地上,却是很不满意嚷着:“你们怎么就走!” 傅云霜根本顾不了那些了,怀中的玉珠已然是奄奄一息—— “玉……玉珠……保护了妖主……姐姐……” “傻丫头!我哪里要你保护!那些小伤,哪里伤得了我!要你这只小狐狸……”傅云霜也是半句话说不下去。 玉珠的双眼渐渐暗淡,喘着一口气说:“玉珠……也……帮到妖主了……”嘴角残留的微笑这么苦涩。洛小玉也是咬了咬嘴唇,不经意靠上了霍惊杨的肩,他震了震,低头一望,又抬头转向一边。 “你是笨蛋吗……我已经不是妖主了……不巅山,以后不会有妖主了。”傅云霜说着话,那眼神,让白墨非凝眉一颤。 玉珠笑着:“那么……我……我是可以只叫你姐姐了……吗……” “是,是……”傅云霜想运自己的妖力为玉珠聚魂,可惜自己妖力大失,力不从心。 玉珠浅然一笑,“姐姐……你还记得吗……玉珠……第一次……” “你留着点力气吧!” “不……玉珠第一次变成了人……额……”玉珠一阵卡喉。 “我知道,我都记起来了,你不是没用的小狐精了……你是玉珠,玉珠……我的好妹妹……” 玉珠娇小的面容渐渐泛白出轻柔的绒毛,请允许我将自己最本质的状态还原给你吧,谢谢你给过我这么一个,妖娆的梦。 “这里有没有什么妖怪!能起死回生啊!”霍惊杨对着空荡的洞穴怒问。 傅云霜冷冷一笑,“自始至终,只有你们,还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妖如何,是人如何,死便死矣,轮回有道。纵然万般不甘心,又能如何。” “难道……”霍惊杨也不好问话了。 白墨非只是静然看着,他知道,怀抱着玉珠的傅云霜却是比任何人都心痛。她历经磨难,回归到的家园,最后疼爱着自己的人也这样悄然消失了。不巅不是她的不巅了,因为,人不在了,要这山何用。 “原来……我也是有温度的呢……”玉珠含着笑,最终变成的一抹纯净的雪白。 世间,再无此胜白了。 霍惊杨恍惚如前忆,那个初遇的傅云霜,也是这样的雪衣临风,好像拢回了自己忧伤的记忆,竟不自觉地盘坐了下来。 傅云霜轻拔下自己珍爱的簪子,红色的彩华琉璃透着似冰的哀伤。 “一物思一人,一世转一魂。”傅云霜默然一叹,那红玉簪便轻放在玉珠的狐体之上。 此刻,红色的琉璃簪子在玉珠的本体上缓慢如水浸透了进去…… “簪子!”洛小玉迟疑一惊。 “妖界的至宝又如何,也不过只能拢回本体的魂魄,留你人间去。”傅云霜说完,玉珠的尸体便慢慢聚拢成一颗白色的明珠,倏忽下,飘出了洞外,往那无尽之出去了。 洛小玉伤然远望着,喃喃道:“投胎人间,她一定是个可爱的姑娘。” 白墨非回过头来,看见眼神回复铿然的傅云霜,红衣似血,黑发因失了簪子,随风扬逸。 何人挽云髻,欲把青丝比。 不知琉璃簪,白头皆束尽。 “我现在,更像妖怪了。”傅云霜居然柔和一笑。黑发凝丝,全然混着风的痕迹,散乱着。 “像?你本来不就是吗。”白墨非抽取下自己的盘发的黑檀簪子,逆着风,更是散乱。 霍惊杨见着这两位迎风“秀发”的怪人,竟也从一股悲伤中得到些丝喘息,调侃道:“现在可好,两个似人非人的大妖怪。” 不知远方,妖山阴翳,却终究有些日出的光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唱罢这一江山色 管人间是非嫌多 舞罢这醉梦琉璃 管轮回何处是去 寂寂秋风里 唯你 笑语依旧盈盈 ☆、彩华寻梦(一) 不巅山的清晨,寂静如云。 霍惊杨深深打了一个哈欠,欠气身来,发现自己居然冷冷睡在当初那个布满晶石的帘洞中。 “小玉?洛小玉……”霍惊杨一边起身,一边唤着。 可是四周,全然无应答。 霍惊杨顺着藤蔓一跃而下,只有静静的潭水作着缓缓的喘息。“天啊!他们不会丢下我了吧!过河拆桥可不是在这个时候啊!”霍惊杨使着些劲攀上一颗古树,“沙沙沙”引起了一群飞鸟从他头顶扑棱棱而过。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2 章 “霍惊杨!你攀那么高作什么!” “啊!”霍惊杨被这凌厉的一声一惊,一个不小心,从古树上翻坠而下。 树枝断裂和一声沉重的砸地声,霍惊杨已经没有力气再吼道“洛小玉你要作什么”了。 洛小玉矫捷地越过灌木,笑嘻嘻道:“霍小弟,你怎么这么没用,被鸟吓着了?还是恐高啊,嘻嘻。” “笑……你还笑……他们人呢……”霍惊杨大模大样揉着自己生疼的屁股,一个正眼不给洛小玉。 洛小玉靠着他边上,叹了一声端坐下去,道:“叹人间知己难觅,更可惜冤家易寻。” “少来!”霍惊杨把洛小玉的装着晃头晃脑的脑袋一推,正色道:“究竟怎么个回事,他们俩?” 洛小玉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咕囔句“白痴”,然后悠悠说道:“他们俩啊,呶,就在那边不远的地方,我早醒了,他们俩不在,我下去溜达,才看见的。” 霍惊杨直起身子,循着洛小玉所指的地方走去,却被洛小玉一个伸腿绊倒。 “你……你是虐待狂啊!”霍惊杨一个扑地,含着泥土气愤说道。 “哎哎哎,你到现在也看不出来吗,白大夫和那个傅云霜,关系可不寻常。你看傅云霜那么个冷冷淡淡,说不定以前白大夫做过对不起她的事。现在白大夫也帮她夺回了不巅山,两个人正在理清恩怨,你去凑个什么热闹!说不定,那傅云霜还会当你是偷窥者,一掌把你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也好!总比你这虐待狂身心折磨我来得好!” “你!你说什么!” 正当两人打打闹闹,白墨非从远处慢慢地身影渐清晰。 “色鬼白!”霍惊杨便是一个机灵迎上去,“怎么?什么时候送我们回凌华,起死回生的草药探听到了吗?脸色不太好嘛?是——你的旧情人没告诉你?” 洛小玉一听这霍惊杨比自己还没大脑的发问,一把把他扯回来:“呵呵,白大夫,我们能回凌华了吗?你看……这事也太平了……” 白墨非眼神冷冷抬起,莫非与这傅云霜交涉过后的他总是要这样一番困苦迷离的样子? 白墨非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冷冷说道:“现在就启程。” “好耶!”洛小玉一个胜利的腾跃,猛敲着霍惊杨的肩膀。霍惊杨转头望着白墨非的背影,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藤蔓长长,长不过相思殿上,了断殇。 傅云霜一袭薄纱红衣,静坐在江溪石边,吸养天地之草木灵气回复。 突然间,她的嘴角一提,朗声一问:“你的白大夫没有运妖鹫之力,送你们回去吗。” 洛小玉离着傅云霜远远几十米,尴尬一笑:“没……没有呢……白墨非他……干坐着出神,霍惊杨怎么逗他,他都不说话……所以……” “所以,你就有求于我来了?是不是。” 傅云霜的问话,肯定确凿得像不需要回答。好像她一双灵媚的眼睛已经洞穿了这所有是非。冷漠,淡然,凄楚,高傲,也许都是她维持着自己尊严的外壳。谁能剥开这层外壳,看看里面的心呢?是不是,在滴着血。 洛小玉轻笑着坐往傅云霜身边,道:“嘿……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为了我爹,我怎么千里迢迢到这里来。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 “为人子女的心情啊!” 傅云霜转头低侧道:“你对我这个妖说这个,不觉得有些文不对题吗。” 洛小玉一拍脑袋,站起来,转圈说道:“对对对,忘了……妖……怎么有父母……” 傅云霜远望这江溪清澈澄练的水,说:“凡事有总理,凡事也有例外。就好像你认为生死自有它循环的道理,可你还是侥幸妄想着做个例外。” “傅云霜……傅大女侠……傅妖主大人……你就告诉我吧……”洛小玉贴着傅云霜,扯着她的外纱衣,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告诉你?你该问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他?白墨非?这个现在一言不开的家伙? “为什么,你不是不巅山的妖主吗?难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傅云霜缓缓坐起:“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而那个能做到的人,就是他。” “白墨非是个大夫不错!可是起死回生这种事,他一个凡夫俗子怎么可能!就算他的医术……”洛小玉是一百个也不相信。翻覆妖力的傅云霜做不了白墨非这个凡人能做的事? “他不是一般的凡人。你知道溪华药圣吗,他曾经就是药圣的大弟子,仙家的一半道骨可在他身体里。虽然如今,一具肉躯,可是制炼起死回生药这种禁忌的药术,我所知最近的人,也只有他了。”傅云霜斜斜一笑。 洛小玉恍然,怪不得他一个凡人大夫能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方法和事情,原来前世是个仙家!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洛小玉有些懊恼。 “是啊。是我不让他说,不让他做的。”傅云霜脸色未曾一丝愧疚。 “什么!”洛小玉的瞪出来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说了,他做了,那么他就连安安静静的凡人也做不了了。你知道吗,这种唤回凡人魂魄的事情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就算是救了个再微不足道的人,天道有违,就是轮回天道的惩罚了。” 洛小玉像泄了气一般,好像这么多天的苦累,到头来却是一句,有伤天道,被打消得虚无。 “原来你这么关心他。”洛小玉虽然泄气,口头还是嘟囔了句。傅云霜像被一阵电流击中,满是不自在地说:“我在不在乎,是我的事。我前世有欠他的,还不了了,只好不再欠,也不准别人欠他。” “还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还不准别人吃。”洛小玉甩了甩手,兀自回去。 傅云霜亦是松弛着坐下。只有她自己她清楚,她的无情反而是有情。白墨非质问她,白墨非怨恨他,甚至想揭穿她都没有关系,她争斗得多了,自然知道周旋。可是他恳求她,他还爱她,她就无法理解了。 “是你太聪明,反而愚钝了呢。”傅云霜这一句,也不知是说那个李墨白,还是说自己。 ☆、彩华寻梦(二) 这一边,却是冰山对热火。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3 章 “色鬼白?你是被旧情人抛弃了呢?还是被抛弃了?”霍惊杨嚼着一串野果,嬉皮笑脸看着冷眼不语的白墨非。 “真是无趣,怎么闹你都不说话。算了算了,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去问那个妖女好不好?”霍惊杨的大脸一个凑上白墨非,左晃右晃,是人都想一巴掌甩开他,可这白墨非就只眨巴了两下眼。“好喽好喽,色鬼白也会受刺激,还是莫名其妙的刺激。”霍惊杨哼了声,躺上软乎乎的吊床去了。 霍惊杨躺着正欢,洛小玉步伐正缓慢地拖着步进来。 霍惊杨把手中吃剩的野果串一扔给她,坐起来直问,“怎么?那个妖女告诉你了吗” 洛小玉也看出来了霍惊杨毫无进展,正眼也没有一个,径直坐在吊床旁的石凳上,吃起野果来。 “你也没问出来?还我还我,无功不受禄。”霍惊杨正要伸手去抓那串野果,却被白墨非一个猛站起吓得停住了。 “色鬼白?你回魂了?好好,赏你一个果子!”霍惊杨抓起一个野果就是直掷白墨非。白墨非一个回抓,冷眼似锋利一般扫向霍惊杨。“闹够了就走。” “走?走哪里去?”霍惊杨从吊床上翻下。 白墨非深吸一口气,道:“回凌华,救你爹。” “真的!”洛小玉奔上白墨非身上,就快挽住他的脖子叫亲哥哥了。 “诶诶诶,你们以身相许的事情可就这么急?”霍惊杨嘴里鼓着野果,嚼着说。 洛小玉直气道:“叫你胡说!”一脚踢中霍惊杨的肚子,害他鼓嘴喷出来的野果汁都溅到洛小玉的裙子上。洛小玉更是气极,一路追着霍惊杨跳下洞,打闹不停。 一路而出,便是如此了。白墨非淡然走在前面,洛小玉和霍惊杨便是侧斜着眼谁也不搭理谁。 “喂,色鬼白,你要走到什么时候啊?就这里吧!”霍惊杨陡然一顿,不走了,“把那黑乌鸦招出来,回凌华。” 洛小玉也是放慢脚步,看着白墨非,不说话。 白墨非顿了顿,回身言道:“不跟着走,那就留在这里。” 霍惊杨差点都快把眼珠子瞪到白墨非的身上了。这是个什么怪脾气的执拗的笨家伙!霍惊杨简直悔到肠子都青了。 三人好不容易走到不巅山的外沿,又是一番箫声吹引,霍惊杨直咽了咽口水。一番“腾云驾雾”,一番“百转千折”,三人才回到了凌华山。 磐石千色,层级而上。仙竹若干,溪流潺潺。凌华山的这处,有些世外桃源的人气。 霍惊杨捂着自己的割破的手臂,嚷道:“喂喂,你就只会怜香惜玉吗,我这里还没有包扎呢, 咳咳,一定是元气大伤了,你看你看,这血,怎么也止不住!” 白墨非刚为洛小玉用创粉止住伤口,扭头便将那药粉一扔给他,拍拂了袖子,一副事不关己了的样子。 “色性难移!”霍惊杨悠悠咕囔,忍着痛将创粉撒着创口。 洛小玉看着都能启程的样子,催促着:“那我们走吧?” 白墨非却道:“不用走。”转而将自己的玉箫往那刻有“应心亭”的石碑上猛力一甩,玉箫直直摔折成两半! “你这是?!”洛小玉大惊,急忙将那两断宝贝拾起,不知所措地望着两人。 霍惊杨直盯着白墨非,知道这家伙定有蹊跷。 白墨非在折断的玉箫中抽出了一张画着几笔的细纸条。上有:“应心应人,诛天诛道”。 “这就是你的起死回生?”霍惊杨叉着手问道。 白墨非对着洛小玉,神色极其庄重:“拿着你的血,沾上着纸条,如果你真是想救你爹,纸上字迹会消蚀变成你的血色。如果不诚心,那么,字迹没红透,法就不灵。” 白墨非将纸条一吹,便晃晃悠悠到了洛小玉手中。洛小玉一触碰,周围便自动划出了一个光圈,谁人也不能近身。洛小玉紧闭上眼睛,那纸条的颜色开始慢慢吸收洛小玉的鲜血,而逐渐渗红! 霍惊杨惊诧地看着这个起死回生之术,已经难以言语面前这个男人的恐怖了。看着那字迹已经开始蔓延到“诛”字,洛小玉的脸色因失血愈发地苍白,他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他一把扯住白墨非,质问道:“这符吸人血!是不是全变红了,小玉还能安然无恙吗!” “你紧张什么。”白墨非只是邪邪一笑,并未推开霍惊杨紧抓衣领的手。 “你!” “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情,只能看她的造化。上天要她一命抵一命,或者两命具留,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你混蛋!”霍惊杨一把将白墨非推倒在地,直冲向洛小玉喊道:“小玉!别想了!这会要了你的命!你死了!这根本不是你爹想要的!洛小玉!”直想冲进那光圈的霍惊杨被硬生生挡了出去,摔在地上。他眼看不行,一把扑向在地上的白墨非,疯狂地摇着他:“停下来!叫那该死的咒停下!我叫你停下!停下!”白墨非只是冷冷,像被抽干掉了灵魂一样,冷冷不应。 这不像白墨非,这不是白墨非!霍惊杨突然觉得可怕,就在洛小玉不断念咒的过程当中,白墨非的眼睛也愈发没有神色和感觉,活活像被——被吸走了灵魂一样! “难道……这就是起死回生的代价吗……施法者的灵魂,求愿者的生命……”霍惊杨像豁然贯通一样,突然感觉,这个世界上力量的可怕,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失败。 抓着一把泥土的霍惊杨就要眼看着那红字触目惊心地酿成一场毫无预兆的后悔悲剧,洛小玉死死拽住那张符咒的身体倾倒的时刻,从百玉锦盒中闪电般飞出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刺溜”一声将那符咒衔走一半,随之那光圈也顿时消匿! “小玉!”霍惊杨赶忙扶起已经气息微弱的洛小玉,发现那红色符咒的渐渐消褪成黑色,洛小玉的面色渐渐有些好转,而白墨非像被一瓢冷水刹时从头浇至冷醒一半,捂着心口苦苦咳喘起来…… 阴风杂着些溪水的冰冷气息悄然而至:“自是作孽!” 霍惊杨定睛,原是傅云霜手中缓缓坠落着一只衔着半张符咒的蓝眼睛的小蝙蝠! “愚不可及。”傅云霜冷冷丢下一句话。 霍惊杨看着怀中渐渐喘气起来的洛小玉才稍微放定了点心。 傅云霜的红纱长裙从他面前蔓延,他有些恍见一地鲜血的错觉,不自禁“呀”的惊叫了一声。 “怕什么?我有那符咒可怕吗?”傅云霜说罢将那两半符咒合二为一,蝙蝠口中的那片红字也消褪成黑色,洛小玉这才渐渐睁开了眼睛,有了精神,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坐起来,发现霍惊杨又是搂着自己的腰,可是一个狠巴掌上去——“啪!” “又想吃我豆腐!”洛小玉一个利索站起,留着霍惊杨满眼惊讶、悔恨、怨怒的交织,半脸泛红。 回神的白墨非居然顾自莫名其妙笑了起来。霍惊杨只是觉得一阵可怕的哆嗦。 傅云霜居然浮起无奈的神情,那双仙灵的眼睛里就像是对孩子恶作剧般的无语。 “抽了仙骨你还不算完,就是要把这副愚蠢的灵魂也献给这污浊的上天!”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4 章 “愚蠢?那不正好作你所厌恶的上天的祭祀么。”白墨非对着傅云霜的问话,依旧笑着答道。 傅云霜冷冷“哼”了声,“既然要做祭祀,给天做什么,不如给我好了!”言罢,那双透着骨媚细长的双指甲就是紧紧扣上了白墨非的脖颈,令其喘息不得! “够了够了!我真是看不懂了!你住手!明明彼此这么在意!为什么非要互相揣测猜疑,折磨得这样不罢休!”洛小玉就是一掌将傅云霜的冷冰冰的手从白墨非的脖颈处打离。傅云霜收束回自己的力,一个回转,飒然舞步起红尘。 听罢这番话,霍惊杨也捂着脸搭腔:“你也是啊,非要折磨我这个好人到这个地步也不罢休。” “你……你……你是例外!”洛小玉转身就是一个冷瞅。 白墨非颓唐地从地上站起来,浑身没力般地支撑起这副落魄的身躯。望着眼前的红衣美人,只是无言无尽的悲凉。 他既而咽下了口水,干涩着说:“你,还打不打算救你爹?救,我奉陪,不救……”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望向背对着他们的傅云霜,缓缓吐出:“我也奉陪。” 洛小玉犹豫了,她没想到,这种起死回生居然要活生生两条人命,原来世间本就没有便宜的好事,一切因缘皆有定数,一切命数皆为平等。她将手中那张符咒缓缓握紧,陷入了怎样也无法抉择的苦闷之中。 “好啦好啦!你看,起死回生我们也领略到了,大开眼界到了,那么……”霍惊杨嬉皮笑脸着拍上洛小玉的肩膀,说道:“我们就……各回各家,后会……无期吧!”这话明明就是替洛小玉做了个决定。 “不行!”洛小玉咬着嘴唇,是一副怎么也不甘罢休的样子,“我们这么辛苦,我不相信是这么一个结果,我要救我爹……我想救我爹……”说完居然旁若无人大哭起来。 霍惊杨最见不得女人哭了,两耳一塞,踱到应心亭石碑下蹲坐下去,好像已经隔然世外。 傅云霜冷瞧这一哭一闷的场景,心中也是好恼。 “你就在这里哭死吧,哭得黑天暗地你爹也不会生出一口气来喊你玉儿的。”傅云霜将洛小玉手中紧攥的符咒一夺,招摇着晃在白墨非面前,说:“你以为你是好人,却不过是妄想要自欺欺人而已,我不是说,你我之间纵是你以后几千世、几万世的轮回老死,也不会再有交集了,从此你不言一语,我也自是不歉疚。现在做出这样的事,你是想让我内疚,我自责,好把你记住是不是?李墨白,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特别天真!”说罢,她捏着符咒塞进白墨非的怀中,凑到目光无神的他耳边,似笑非笑着说:“李墨白,那个阮惜缘已经彻彻底底死了,你要是想让我爱上你,最好修炼个几千年,做个了不起的大妖精,我还可以考虑考虑。”傅云霜哼哧一笑,转向正抹干着眼泪的洛小玉,道:“人死不能复生,天道如此,妖、人、仙都无法轻易扭转的结局。不过我可以给你条明路,你听说过彩华琉璃吗?” “琉璃……听……”洛小玉一脸极其疑惑的回忆。 霍惊杨从那蹲着的塞耳状态回蹦过来,直是自傲地说:“我知道,我知道,不就是……什么你们妖怪的宝贝嘛……嗯……什么镯子,紫剑什么的嘛……” 傅云霜说:“看来你这吊儿郎当的捕妖士还是知道点东西的。没错。那六件宝贝里,红簪能运天地含蕴之法,却已经被我消耗用来拢聚玉珠的魂魄了,紫剑……就是这把。”傅云霜袖中不知何时抽亮出一把紫光粼粼的,阴蓝若矫星熠熠,锐决如气破冰河的宝剑来! “这把剑……”霍惊杨的眼睛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抹湛蓝的阴森,仿佛魂儿都被那剑柄深邃苍茫的紫宝石刻纹给吸了去。 “剑柄三寸,剑长六尺,蓝星刻纹,冰裂作齿。举天破阵,挥地灭尘。”傅云霜这一说,霍惊杨更是激动了。那紫剑灵巧而通性,围着傅云霜直绕了几圈才倏尔被收进了去。 傅云霜坦然接着说:“然而我所没有的一样东西,散落于人界的蓝镜,破其咒法,便能看见三界所有禁忌之境,包括,人死后的轮回往生之处。也就是说,能知道你爹投胎去了何处,成了什么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是成将相沙场平功业,还是庸人寄居与闹市,或是穷恶所唾于乡里,得了它,你就都能知道。” 傅云霜像在说一个极具诱惑力的东西,即使不能起死回生,再见一眼自己爹的再世人生,不管他如何,若能找到投胎之身再尽一番孝义也是甘愿! “好!你带我去找!”洛小玉像盼得十年大旱后的甘霖一般欣喜,也不管什么敬畏什么妖女了,就是挽上了傅云霜的胳膊,像是从傅云霜眼睛里就能看见自己的爹一样! 霍惊杨大喊无趣,枕着脑袋就是要走:“人间这么大,找枚小小的镜子!你还真是开心得出来。” 白墨非低沉的眸子里面与那股欣喜不同,只是悠悠叫住了大摇大摆昂首而走的霍惊杨:“如果我说,这枚镜子也能定视世间妖物,你怎么看呢。” 一提到妖字,霍惊杨便是全身一个振奋的哆嗦,“你是说……像这个妖女……也能收?” “收倒是可以收,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傅云霜轻蔑地一笑,“我答应随你们找到蓝镜,也算我报答你们在不巅助我的一臂之力。” “好!好!有妖女在,一块破镜子不成问题,就是海底一根小针,那也是……”霍惊杨嬉笑着搓着两手做着不成问题的看似小意思的夸张态,令傅云霜也不忍嘴角一笑。 “既然大家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就……找寻能够制服天下所有妖魔孽障的宝镜去吧!”霍惊杨刚是充满斗志的一个怒吼,被洛小玉可狠狠敲扁了下脑袋,说:“是能够洞察人间轮回投胎的宝镜!” 白墨非不似他们俩这般重生般地有力气,似乎那股被抽掉灵魂的力量还没完全恢复,眼前顿时白雾一片,既而像黑夜降临一般缓缓无力,倒坠了下去。没有知觉地—— 只有那一抹指尖的冰冷,轻抚在脸上。 是谁,痛了百年。 ☆、耶罗之秘 待到白墨非重新有知觉的时候,睁开眼睛的一个神态静若的女子,正细细擦拭着自己渗汗的额头。 “惜……”他的字还没吐全,那女子便急急开口了:“你醒了,喝水吗?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 稍加清醒的白墨非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柳月娘。 “不渴。”他只是轻微喘了下,想要把自己撑起来,可是越发觉得不对劲,自己像散了架一样丝毫没有力气。 “你还是歇着吧,你醒了就好,我给你端碗汤来。”柳月娘收拾起手帕就要起身,却被白墨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个紧抓住了肘腕,惹得她惊而回头,都不敢起身,唯有自己觉得脸颊边有阵阵恍惚的微热。 “她呢……”白墨非又从唇边挤出来两个字。 “她?”柳月娘往门口张望了下,才回忆起,当初是霍惊杨骑着马驾着白墨非,前头是那之前被救的黄衣女子洛小玉,而那后头一直缄默不语的女子,对了,莫非是指那个蓝杏追丝纱的陌生女子?他,怎么会那个那么在意那个人…… “她是谁?”柳月娘转笑问道。 “她……”白墨非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那个人,因为似乎她早已与他划清了一切界限。他不能说她是妖,因为他还是记着那个浅桃若笑的女子,他不能说她是敌,因为他怎么也生恨不出一丝怨意。好像上辈子,上上辈子,就被这样牵绊着——理不清的红匝线,扯不断的旧情缘。 看着顿时无话可说的白墨非,月娘扑哧笑了,道:“只是这么远门一会儿,被谁偷了心却叫不出名吗?”白墨非松了月娘的手腕,低沉着脑地,耸然无所而言。 “原来你白墨非,也会被偷心啊。”柳月娘只是心底怅然一叹。出了屋门,正往厨房那边行去。不料,正面正是迎来那个蓝杏衣服的女子,正是眼神直对着了,躲也无处躲。 没料想,却是傅云霜大大方方先开了口:“有劳姑娘照料白墨非了,看姑娘前几日劳愁的气色有所好转,想必他是已经醒了吧。” “姑娘何必多谢,墨非本来就是我们莫遥村的人,平日又是多有照料全村人,我这点照料哪里需要挂在心上。”柳月娘也是不自觉地发现,自己居然称呼墨非得很是流利。 “既然如此,我也便放心,不介意我去看看他吧?” “哪里,只是他神色依旧苍白,想来说不了几句话……”柳月娘还想往下说的嘱咐尴尬停止了,接着一句也请自便,自己也就错旁而走了。她现在可以捂着自己心跳,从未有过的快速,只是和那个女子眼神的交流就是紧张而不自然了,害怕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被别人看出来小心思。而她的小心思,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呢…… 这一旁的洛小玉却在手忙脚乱地收拾行囊,霍惊杨却是盘坐在长榻上,翘着腿,剥着松仁,格外悠哉。 “这下好了,白大夫一醒,我们就可以上路了。但愿傅云霜说的什么耶罗靠谱……可不要,一场空……”一想到一场空,洛小玉的收拾的速度也慢了一大截。 “什么一场空啊……一场空的事情你还干得少吗?”霍惊杨把松仁高高弹起然后瞄准一接,玩得不亦乐乎。 “好啦!”洛小玉一个枕头就是飞速一甩,正好把霍惊杨长大的嘴巴塞满棉花,“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要不然,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我也不罢休!”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5 章 霍惊杨哀怨地吐着棉花,他简直能够想象出自己口吐着鲜血被洛小玉扒拉着扫遍红尘每个嶙峋坎坷的角落了…… 他得透气,他得透气,于是“唰”地一声飞出了房门,呼吸这大好的清新空气。 “你们什么时候,要启程?” 霍惊杨还没伸够懒腰,回头就见捧着碗热气腾腾的鲜汤的柳月娘,在望着他。 “什么时候?哈……啊?这个……哎,我也而不怎么清楚……”边说边往那热汤边凑,鼻子里早就是难耐的馋意了。 柳月娘“诶诶”提醒着,将端盘绕远一移,轻拍了一下他伸长的脖子,笑道:“想喝汤……得先告诉我才行。” “哎……就看那个色鬼白什么时候痊愈了,妖女什么时候发令了。” “妖女?”柳月娘对这称呼甚是奇怪。霍惊杨也发现自己要是说傅云霜是个厉害的妖怪,不知道这个远避江湖心底纯良的柳姑娘会不会惊吓地把手中的好汤给摔碎了,只好打着哈哈道:“对,对,妖女嘛,你看她那灵媚眼睛,婀娜身姿,外加一副绝世傲立的自我的样子,可不是一个活脱脱媚人的再世妖女嘛!” 柳月娘这才释疑一笑,说:“这是给墨非大哥的,你的……在厨房,可多着是,可别撑噎了你。” “好好!”霍惊杨一口松气,便踏步飞云去了。 白墨非的小竹苑里面,傅云霜端站在他旁边,叹到:“没了肉身不可怕,却是绝望得连灵魂也不要了,你可叫那溪华山上的老头怎般的心灰意冷了。” 白墨非睁开眼睛,望见傅云霜居然站在旁边,不知是惊还是喜,挣扎着靠起身来,说:“你……什么时候……” “看你虚弱的,可真叫那柳姑娘心疼。” “月娘?”白墨非不明白这个心疼,可是带着点别有用意。 傅云霜挪着步子,细细观察着这房间里的摆设,盆竹,挂图,玉瓶,简絮清冷,不理人世般地干净。便又说:“想你在这里的悠闲也不比那里差,何不好好享受有些小妖争死争活想要的人间乐活呢。这般清冷,简直像修道,莫遥村难道是修行村吗。” 白墨非短喘了口气,咳嗽了一声道:“你怎么……懂我的自在。” “红尘妖娆,清修可笑。不是吗?难道你还要守着自己大弟子的身份,处处拘束自己,就算美人在怀,也要坐怀不乱,美名和美人皆要这种事,你不一定做不来啊。” 傅云霜居然挑唆着自己,怀拥着美人却装作不近声色的圣人是有多可笑。可笑?可笑?他李墨白从始至终在他眼里就是可笑?不管他付出过真情也好,算是可笑,如今为她到了这般田地,仍心心念念也是可笑?她究竟要他怎么做,才不可笑! “看来,你不是探病来,是嘲笑我来了。”白墨非说完,又是一阵攻心地猛咳。 傅云霜一点白墨非的喉咙瞬间止住了咳嗽,又是将什么莫名的丹丸塞进了他的嘴巴。 “你……”白墨非看着她。 “害不死你,你一天不好,我就得拖一天,早点报了恩,我也好行我的事。如果你这孱弱的身子,不适合远行,那么趁早说一声,省得那欢心的玉姑娘非要拉上你才肯起路。”傅云霜的话,没一句暖人的。 “好……好……好……既然取悦不了你阮……傅姑娘,那么至少也让洛姑娘多得些安心。”白墨非说完便是要起身着衣而行,一个踉跄,傅云霜扶住他的肩膀,道:“你省省吧,刚吃了颗紫玉金丹,还不散散热气,真以为这么快就能生龙活虎起来吗。” 傅云霜将他扶回床,柳月娘便是在门外小叩:“方便我进来吗?” “很不方便呢。” 白墨非没想到傅云霜居然这样一答,自己倒觉得怕被误会什么了,顿时有些血脉冲涌的感觉,只那门外人似乎也被惊住了,没得言语。 傅云霜一步步缓缓走去门,“刷拉”拉开门,却是柳月娘极为尴尬地怔着。 “请。”傅云霜一个作请,便侧身出了门去。走远了几步还轻捂上了嘴,偷笑了几下。 真也是人间待得少了,连耍耍人这般的事也是有趣了。暂且把大计放下,似乎顿时轻松了许多。可是一有如此的想法,傅云霜的脸就即刻紧绷了起来。这个实体,是怎么来的,怎么失的,又是怎么得的,她一点都没忘记。 是的,她没忘记。她也不允许自己,忘记。 白墨非失魂之伤已然痊愈,洛小玉苦巴巴地算着启程的日子,霍惊杨则在柳月娘的一手好厨那里养足了自己的精神。 上路前夜,自是村落寂寂,无人言语。 “爹……墨非大哥他们都要走了,不是说好要饯行的吗?”柳月娘推门而进就是一个责问。 柳成大坐在榻子上抽着闷烟。 “爹……”柳月娘把柳成大的烟杆一收,直逼着他看住她的眼睛。 柳成大咳嗽几声,用那种为人父母的老道声音说:“月娘,你真觉得墨非他们这一走是好事?” “我……”柳月娘当然知道自己的心思,也瞒不过自己的爹,也坐上榻子,一脸无奈。 “算啦!”柳成大把女儿手里的烟杆一拿回,继续抽着说:“我怕,他这么跟着一走,回来可小……” “为什么?难道墨非大哥会有危险?” “哼。”柳成大以其岁月磨练的的老成劲儿说:“不是他有危险,是你有危险。你还看不出来?他白墨非是那种跟在女人裙子后面走的人吗?我的女儿啊,长得这般水灵也没跟着,倒是那个看起来妖精的姑娘……” 柳月娘猛地从榻子上站起,说了句:“你别说了。”柳成大稍抬着眼,看出这话是说道她心坎里了,又悠悠闭上,抽烟。 “他喜欢什么样的人,我管不着。”柳月娘说着话,断断续续,好不顺畅。怕是言不由心,言不顺嘴。 “所以我这把老骨头才没什么闲心情,劳师动众地饯行送别。别了也好,不回来啦,我的月娘就死了这么个心,我好看你嫁出去作新娘。”柳成大依旧默闭着眼。 柳月娘是一句也不想听了,直接拉门而走,消隐在夜色里。 清风徐来,正是赶路的好时日。 四人四骏马,慰别好乡里。 “再见了,柳姑娘,再见了,我的炖乌笋汤,我的枇杷糕,我的……”霍惊杨的依依惜别之情还没发挥完,洛小玉就一个马鞭抽上他的马,只剩下他在马背左摇右晃,一路疾行“啊啊啊”的叫喊声了。 白墨非牵着马停足,傅云霜等着洛小玉亦追赶不见影的霍惊杨而去,把一把玉箫“嗖”地扔给了白墨非。 “你猜这玉箫还能不能起死回生?”傅云霜面无表情一问。 白墨非仔细拿捏,倏而抬头一笑道:“不能。”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6 章 整把玉箫完全没有任何断裂的填补痕迹,崭新如初。 傅云霜不答话,驾着马径直而去。 人生处处踏蹄行,偶有芳斋聊小叙。 更觉前程宽路广,不忆昔年旧安寝。 四人一路,霍惊杨和洛小玉一路闹个不歇,偶尔殃及下白墨非,至于傅云霜全然对这些小打小闹不耐烦,可也幸得这些马自是妖驹而来,一日如风速行,也便不消两日到了耶罗。 “天啊!足足十万里的路,这马……我太喜欢了!”霍惊杨一边拍着好马,一边把马牵给给客栈的小二。 洛小玉站在这华丽的“苏客来”的客栈前,望着耶罗之“锦”,分明是画中的繁华偷到了现实里。 大道纵马,五匹齐驰。两行酒家,绣布花帘。 迎客小厮,齐鸣欢曲。谁家玉人,彩衣丽行。 “这耶罗真是漂亮!你们看!就是寻常人家挂的彩条都精秀非常诶!”洛小玉突然觉得自己一身衣服真是普通极了,哪有那些姑娘花枝招展,行步舞裙就像舞起了织罗上的鸟兽蝴蝶一般! “锦绣耶罗。”白墨非远望这一片碧丽之景,慨然有吟。 四人进了客栈,处处是华饰精丽,得体大方,不失灵动,却不觉骄奢。单瞧那一双银丝筷子,块柄处便盘刻了三道花纹,一道做枝干,一道绣花,一道点雨,真是“雨打蔷薇风吹斜,倚门正是好人家”的寓意。 “哎,人间风景看不尽啊……”霍惊杨饮了杯酒,不觉畅快,又饮一杯。 傅云霜看着他们,迟迟不动筷。 “云霜,你怎么不吃啊?”洛小玉的嘴巴里还嚼着一块细嫩的鸡肉。 “不饿。”傅云霜冷冷一答。 霍惊杨拍了下洛小玉的肩膀,叹声道:“你听见妖怪喊饿要吃肉的吗?要吃也是人肉!” 白墨非听完,似是有意地咳嗽了几声。 “嗨!各位客官要吃人肉?”那位浓眉的小厮凑上前来,把霍惊杨震个冷不丁。 “哈,哈?开……开玩笑的……不要当真,不要当真嘛!”霍惊杨给自己呷了口酒压惊,可不要自己说漏了身份,惹出事情才好。 所幸那小厮只是忙里偷闲,听得了后半句,眼睛眯着,似真非真的说:“可真有人被吃了呢……” 霍惊杨一口呛得眉毛直挑。 “吃人?传说吗?”白墨非笑着问。 那小厮直摇头道:“不,不,不,是真事!各位远行而来,怕是不知道耶罗的事。嘿嘿。” 这小厮话到嘴边又不说了,只是盯着白墨非笑。 “呶。”傅云霜示意了一声,将手中一锭银子抛给那小厮,说道:“闲来无事,听你讲讲故事也不错。” 那小厮脸色骤喜,就是搬了个凳子,挤上了霍惊杨身边,神色夸张地说起来: “说来我们耶罗,那是个名气!耶罗女子,个个是这个!”话完一个大拇指直翘,“刺绣织布的功夫可是极好。想必我也不用多说了。好里面,自然会有更好,甚至最好!你们瞧这耶罗的南边有座绣女苑,绣女苑外的织女庙里面就贡着幅天下绝双的织锦刺绣——云罗丹锦图!是这耶罗一位女子耗费了十天十夜,不吃不喝绣出来的!那图上……满幅就是耶罗城的景色啊,只是怪在,全城景色里只有一个女子的倩影!你说刺绣诡异不?更诡异的是啊……”那小厮说渴了,故意停了停,直拿了霍惊杨刚斟好,正要送到嘴边的一杯酒,咕嘟咕嘟大口咽下,又压着嗓门阴惨惨说道:“这绣女苑不准男子入内,却有一人偷着天黑爬了进去,看着那丹锦图在夜色里居然流光闪闪!那图上的女子居然能动!画中人在画中行!可是奇怪诡异!只是那男人后来就再也不能言语,整个人就像抽了魂一般,只剩下一副空架子了……” “呵呵,好故事。”白墨非抚杯挑眉一笑。 那小厮可是眼神庄重,不容一点装样子的神色,看着白墨非貌似对他的话不信,便一放杯子,口气重道:“客官不信的话,您去瞧一瞧,看一看,不知道这耶罗城啊,十家必有一家男子染了这魔怔!” 霍惊杨一想,觉得这故事并非全然编造,的确,这耶罗一路,是甚少见得男子,多是曼妙女子,笑语盈盈。 “故事也听完了,饭也吃罢了,各自歇息下吧。”傅云霜一提裙摆,便离席而去,仿佛并不关心这真假与否。只是那小厮急了,看着自己耗费口舌讲的这么番奇事被草草而视,只好左顾右盼,留也留不得,坐也坐不住,甚是难受。 霍惊杨老熟地搭上那小厮的肩膀,亲热地说:“诶,小哥,我说,既然这见了图的人都会不能说话,脑子呆滞,又谁哪个人告诉你那画里的人会走动啊。我看啊,您就收拾收拾这盘子,也好好歇歇吧。”说完,大步一跨,转身欲走,又后退着回倒,对着那气鼓鼓的小厮道:“早点歇息。画中美人太美,可不要看了醒不过来。”嘻笑一声,嘴里不知咕囔什么小调走了。 洛小玉也和白墨非对视了一眼,离席而去。 那小厮干坐在那里,哼哼道:“自然是见着的姑娘说的,哼,这画,只会摄走你们这些白面小生的魂!” 锦绣罗图佳人绣,异媚诡谲夜中行。 从来男子欠浪荡,笑言夫人知几何? ☆、噬骨丹锦 半夜里躺在床上的霍惊杨频乱翻着身,怎么都觉得睡不着,莫非真是那怪故事吓着自己了?他晃晃头觉得不可能,一把将被子掀开,猫着步子,贴上隔壁的墙壁——白墨非的房间。 “嘿嘿,我睡不着,他也别想睡着,逗逗他!”霍惊杨这般想着,却隐约听得白墨非房间,有脚步声。怪了,难道这家伙也是夜猫子睡不着?那脚步声断断续续,像在踱步。 霍惊杨敲了敲墙壁,咚咚哒,咚咚哒。敲了几声,那隔壁便没有脚步声了。 看来他听见了。 霍惊杨感叹这客栈隔音效果如此之差还没完,关着的窗户居然“刷拉”被风给吹开了,夜深的寒气吹上他单薄的寝衣,霍惊杨不禁猛打哆嗦,咕囔:“这秋怎么凉得这么快……” 还没想完,自己的门上便映出一个黑漆漆的生人的影子! 霍惊杨“啊呀一声”,忙是一滚到床,握住自己的斩妖宝刀,全身都来了精神。 谁料想,“鬼敲门”——咚咚哒,咚咚哒。 霍惊杨更是倒抽一口冷气,莫非这耶罗,真是个表面繁华,实质诡异的城市? “我知道你没睡。” 那“鬼”在门外轻说了一声,霍惊杨越想越冷静,会敲门的说话“鬼”?声音还挺熟悉,隔壁又没了脚步声,哈,这不是白墨非嘛。 这样想罢,却还是身边扣着刀,前去缓缓开了门。只见白墨非像根本没睡一样,和白日里一样的装束,头冠黑檀束,里夹一身白衣,外裹着件白竹绣纹黑纱衣,似是有事而来。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7 章 “干……干嘛……”霍惊杨裹了裹紧自己的单薄的衬衣,扭头又往那被子里钻。 “别装了。你叩我的墙壁叩得欢,就不准我来叩你门?”白墨非极其随意往桌子边一坐。 霍惊杨把蒙起来的被子一掀,笑着说:“我是瞧瞧你有没有梦游梦到别的屋子里。” 白墨非听出,这话分明是在击着自己和傅云霜,冷嘲下他的自作多情来了。可他也只是一笑,答道:“我是来看看你,半夜里有没有被那云罗丹锦给做梦吓着,美人变白骨。” “哧。”霍惊杨跃下床,看着白墨非挂在嘴角的微笑,突然觉得脑子里有股新鲜念头闪过——“怎么样,美人变白骨的样子,有胆量看吗?” 白墨非一抚腿上的衣服,立马站起,“胆量,我不知道有没有,好奇可是有着。” 霍惊杨只是这么一随口,哪知道这个白墨非居然这样应下了,倒是自己有些不情愿,可又不好显露。 “怎么去啊。”霍惊杨又钻回了自己的被窝。 白墨非步步靠近,反着手,仰着头支语了半声,道:“走着去。”将霍惊杨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取下,扔向了他。 “喂喂喂,我是来帮求宝镜的,可没答应要满足你这家伙的好奇心而冒着严寒瞎溜达啊。”霍惊杨闷了声。 “我说,我单单是好奇么。”白墨非的眼神里又是那种猜不透的隐秘,“画中人在行,画外魂散离。这种奇怪的事情难道你就只觉得奇怪,而不想想,如非不是妖魔附着,就是与那妖界的蓝镜有所关系。” “哈!”霍惊杨一窜起来,像发现了个不光彩的秘密般顿时邪邪一笑:“我就知道,你这家伙没这么简单。原来是想探得个头彩,好在那妖女面前显露一番,要不就是……英雄做成……两手美人都抱?” 白墨非觉得无聊至极,只言:“两手美人不敢。我一介没武功的行医的人,要是引走了洛姑娘,我可承受不起你那晃在腰间的‘宝剑’。” 霍惊杨听罢倒没生气,挠起自己的后脑勺,咳嗽了几声,并不言语。白墨非见了,也不再多言。 待霍惊杨整束完毕,两人神有默契地便轻手轻脚出了客栈。 灯烛罢,月高挂。风卷沙,犬暗吠。 牵下马棚的快马,只听马蹄阵阵,城南的绣衣坊就在眼前了。 夜魅生鬼祟,琳琅织罗锦。这绣艺无双的绣衣坊,究竟是藏着什么名堂。 “再往那走,才是织女庙。”霍惊杨骑在马上,提醒着正想往绣女坊去的白墨非。 白墨非转头道:“你不想来看看,这绣女的屋堂是何种风景吗?” “哎,哎,色鬼白果然是色鬼白,风流这种事我果然是不及你周到。”霍惊杨虽这么说,却也是跟着下了马。 高墙隔妙音,织女在明堂。 霍惊杨正是想怎么翻越才好。自己还有些功夫,勉强使些劲上,可是这个孱弱的大夫可怎么办。正在思索之际,白墨非沿着墙一路走,像在找寻什么门道。 “喂,色鬼白,这里那里找得到门啊,看来艳福只能我享啦。”霍惊杨卷起自己的袖子,就要上墙的样子。 白墨非只是低头敲索,并不在意霍惊杨的磨拳霍霍。在一个角落仔细鼓捣,敲完,便后退几步,望着高墙,若有所思,道:“霍小弟,别爬了,你那三脚猫功夫,留着进庙。这里石块松落,并不长苔痕,看来经常搬动。你来,推了这些石块进去。” 霍惊杨甚是惊奇,照说去做了,居然真能搬动,“原来还有这么个名堂!” “绣坊女子不得随意出行,然而佳人妙龄,难免有动芳心,这样一个隐蔽的进出之地,便是才子佳人风流故事的开始了。” “呵,想不到你对这种偷情之事很懂嘛。”霍惊杨调侃了句。 正当霍惊杨一边低下身子进去,却被白墨非背后踹了一脚直扑了个地,尝了个耶罗之土的清香“滋味”。 “色鬼白!你……”霍惊杨就知道是他使坏。 白墨非随后跨过霍惊杨扑地的身子,悠悠说道:“怕是今天风大,夜深墙高,你心颤身轻,轻功的劲儿没收好,我这轻轻一推,你就站不住了。” “推?你这词用得好!明明是踹!要是你那‘推’我的‘手’能挖到自己鼻孔我就信!”霍惊杨拍着自己的泥土。 白墨非已经走开好远了,回扔句:“我可没说,我用来推你的是手啊。” “你推人用腿啊!” “推人当然用手,不过,只限推的是人。” “臭色鬼!你骂我。” “啧啧,孺子可教也。” 霍惊杨要不是因为这绣坊冷僻,怕剩自己独身一人,不然早给这白墨非来个飞旋腿,龙虎爪了。不过想来,这个“恶毒”的家伙说不定比鬼还可怕。 两人进入绣坊内院,白墨非像是异常熟识一般,带着霍惊杨站在一个极为普通矮小的屋前。 “这……这也不像女子的闺房啊……”霍惊杨极为怀疑这白墨非的眼光。 白墨非挑眉斜看:“你想去的地方往东三百米就是,你自便。”说罢,将头上的黑檀束簪拔下,用最为尖利的一面,试图开着那锁。 “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嘛……”霍惊杨叉着手,极为悠哉地在一旁看着“神锁手”白墨非把那屋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陈腐的书卷气。 “原来是个书房。”霍惊杨一边扫着空气里的灰尘,问着白墨非:“怎么,来看书中美人吗?” “正是。”那白墨非不知何时点起了油灯,极为快速地开始在书架上搜寻条目。 先是一本黄得掉页的“绣女则”。 “原来这绣女坊是为耶罗城的绣户人家送女儿来的修习之地,八岁始入,十八始出。其间均是要得到严格管束。”白墨非照着油灯粗略看了下《绣女则》。 霍惊杨可不在意,居然在一摞高叠的旧折子里发现了一张张“美人图”。左侧是姣好的美人样貌,姿态不一,右侧便是她们的生辰家世,入坊出坊年事记录,规整得就像是宫廷女则秘事簿。 “看来这绣女坊极为严束。”霍惊杨不知道白墨非什么时候凑过来,油灯下映着的他的脸活像忽明忽暗的白面妖怪。惊了一声,把折子一扔,跳远一大步。 “你嚷什么!”白墨非对着失态的霍惊杨低声严厉责备。他准备将地上的折子拾起,却发现翻着的这一页,画着的美人湛蓝襦裙,耳贴绣鬓,异常怜人,可是那右侧的备录却只写到年岁十六,其后全无。按照这折子的记录批次,该是六年前的东西了。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8 章 “这又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死了呗。”霍惊杨说道。 白墨非摇头:“非也,非也,你看这其他的记录,要是有女子不幸身亡的,都是会注明的。只有这个……而且这墨汁和别的不一样,有一阵特别的香味……” 霍惊杨看着白墨非凑上闻折子那页的样子,捂着肚子到:“你是想姑娘想痴迷了吧,还嗅,还嗅,色鬼白!笑死我了……” 白墨非只是冷瞥了霍惊杨一样,把折子一合道:“该去看看那幅图了。” “好啊。”霍惊杨手臂一枕后脑袋,一副准备十足,毫无惧色的样子。 夜色中的织女庙,果真有如入仙境一般,也不知是否地势使然,整座庙宇处处缭绕烟火般的迷雾,莫非是平日,香火太盛。 “那鬼图呢?”霍惊杨跟在白墨非身后,探头问道。 白墨非道:“可不就是在那里吗。” 听得白墨非这么一句,霍惊杨立马闭了眼,推了白墨非一前,道:“你……你去看看……你要是死了……我还能抬你回去。” 白墨非定住脚步,不屑道:“哪里死那么恐怖,不就是不能说话,成了游魂状态。世间多少人,空有一副臭嘴,尽不说人话。碌碌于人间,已然是个散荡的游魂。” 霍惊杨拍手“称赞”道:“白大鬼果然高境界。”然后走到门前,扶着门房,有模有样做了个恭敬的“请”。 谁知,那门房突然猛声一开,硬生生的门板把霍惊杨“拍”了个扁。 霍惊杨疼着的五官隐然看一听到白墨非强忍着发出来的笑声,还有洛小玉那惊叫着“白大夫”的声音。 “ 你……们……”霍惊杨捂着两边被拍红的脸上火辣辣疼的鼻子,从门后挪步而出,那哀怨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你……呵……怎么会在这里。”白墨非刚忍住的笑,又因为瞥见了出来的霍惊杨,又是转头强笑。 洛小玉这才发现被自己门板拍着的霍惊杨,也“哈哈哈哈”连声说:“霍惊杨,你干嘛,怕见鬼,躲那门后面吗?你这是活该……哈哈哈哈……” 霍惊杨只是用那毒辣辣的眼神盯着洛小玉此时欢快的小脸,真很不得拧上她的鼻子,捏出一寸长来。 洛小玉为何也深夜到访这织女庙,想必,也是被那小厮的故事吸引来,可是这门后又出来的傅云霜,就更不足怪了。 “当然,你们以为我傻?见这种诡异的东西,没有傅姐姐镇魂,我怎么敢呢……”洛小玉的马屁这就拍上来了。 “哼。”霍惊杨揉了揉发红的鼻子,道:“这就姐姐,姐姐的叫唤上了,看来,你连正室的位子都不争了?”说完就是一瞟白墨非。 “霍惊杨!”洛小玉飞踢他一脚,被伶俐地躲掉,于是,这场院里就玩起了猫追老鼠的游戏。 白墨非问道:“怎么回事?” 傅云霜又是一身红衣,血冶妖华。她缓步而下,神色不佳,说:“看来,那小厮所言非假。” “那么,是蓝镜的作怪?” 傅云霜摇摇头。似乎连她也不知了,只说:“感觉这图里的,既没妖气,又没鬼气,倒有股生人的气息……” 白墨非也是低头不语。 霍惊杨被洛小玉追得急,居然直往那房门里钻,按倒了正对房门的巨大绣屏,抬头一眼,闪在眼前的居然是一副幽幽透着金光的云罗丹锦图! 画舫楼阁,流水曲殇。花灯涉河,点星粼粼。亭台几座,有雁南翔。举杯邀月,月在帕上。丝丝如画,画无丝痕。浸染秋色,凌胜南国风景! 霍惊杨的眼睛瞪得更呆滞了! 那绣图当中,繁街上当真有位女子,执伞而行,湛蓝绣襦,盘坠空髻,袅袅娉婷,背影一回眸! “折……折……”霍惊杨直立呆然,勉强从口中挤出些字,突然无力而坠地,把洛小玉吓了个半死。 “霍惊杨!”洛小玉又是惊吓住了。 “看来,那小厮又说对了句,摄人生魂。”傅云霜幽幽望着那散发诡异光芒的图锦。 白墨非早就低头不视,转脸而去,道:“摄的还只是男子的。” “现在哪是你们考虑这图摄不摄人魂了!”洛小玉急了,摇着霍惊杨却始终不见答话,“你们救救他啊!” 傅云霜帮着洛小玉将霍惊杨搀扶出来,白墨非闭眼关了门。 白墨非仔细检查了下霍惊杨,发现他只是进入了一种失魂的沉睡状态。可怪在,虽然不能言语,神情呆滞,那两双眼睛居然还能眨巴,俨然像个活死人。 “回客栈再说吧。”白墨非的发话并不能使洛小玉宽心。 “你说他是不是以后一直这样啊?那个小厮不是说……没得救的吗?白大夫,你救救他……”洛小玉扯住白墨非的衣服,没有放松的意思。 “哎。”傅云霜叹了一声,往洛小玉后脑勺指尖一绕,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便让她也倒地了。 “折子。”白墨非只是低语了一句,“你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傅云霜沉思,答道:“两个折字。” “不错,我们之前去了绣女坊,那折子里有个女子的画像,你看,是不是画中的。”白墨非掏出那折子,翻折而至那美人页。 细看着的傅云霜莫名在嘴角延宕出一摸深深的笑意…… 白墨非见了,合拢了折子,松了一口气道:“耶罗‘绣坊一品’执事官——萧远道之女,萧诗诗。” 妾在笼中紧,与君寄丹锦。 丝丝非假意,寸寸含泪滴。 谁念西风恶,吹散彩罗线。 本描双鸳鸯,何故独洲立? ☆、箬伞月桥(一)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39 章 青箬伞,逢月桥。 她还记得那个绵绵的小雨,小姐提着自己的襦裙直往前小跑,自己撑着一把青箬伞求着小姐:“雨大莫跑”;然后呢,她记得小姐捏着绣针含着根透红丝线,迟迟不下手,小姐说:“绣儿,你该说,那人的衣服该是这个色吗?”;她记得小姐把自己关在暗黑的屋子里,燃烛一盏,飞针走线,只喃喃着:“不该是这样的……” 她说,他们都不该。 耶罗是个雨城。 初春的芳菲未尽,细雨枝头,祥和意。 “这讨人厌的雨!”哪家的姑娘扯着帕子一气,她身边的男子便爱怜着搂上她,一把纸伞,两份绵情。 “小姐,你看他们,嘻嘻……”婢女绣儿拉着小姐萧诗诗的裙摆,眼神瞄向那共伞而走的男女,别有深意地看着自己娇容动人的小姐。 “看什么!”萧诗诗愣是装没看到,只顾偎着伞在雨中前行。 绣儿看着小姐这红脸的样子,捂嘴笑道:“小姐,你急着走做什么,婶婶好不容易放我们出来玩,这绮罗节,自然是好好看看……哎,小姐,你等等我嘛!绣儿不说了!” 流光飞舞,绮罗翩跹。 不知天上,尽此斑斓? 绮罗节,自是耶罗城绣女们的节日,这一天,昼夜欢挞,无人弄绣针,皆在巷里寻玩。昼有海棠花海,如梦似幻,粉艳似雪,漫舞罗绮。夜有河灯沿岸,聊寄相思,锦绣花灯,联对成题,佳人如期,才子寻梦。 可偏偏这一天,耶罗的雨,怎么也下不停。 “这倒霉怪的雨!害得看海棠淋了一身的雨!”绣儿沾湿的裙摆拧出滴滴水来。 雨又稍大了些,两人在一处小亭子中歇息。 “雨打海棠,银珠落泪,不是也很有意境吗。”萧诗诗怀抱着亭子里的柱子,伸出手,探着雨。远处海棠苑的花,湿在一片朦胧里。她们方才赏花归来。 绣儿撅了撅嘴道:“姑娘你自然是喜欢,好比是您,雨打的海棠,更胜娇嫩,好叫人喜欢,是不是?绣儿撑着伞可是累了。” “死丫头!谁要你打伞了!” 萧诗诗一气,便不顾着雨,兀自小跑出了亭子。 “小姐!我说着玩!你等等啊!”绣儿赶忙撑伞而追。 可这玲珑乖巧的萧诗诗不知怎么的,步伐却是两步并三步,一边跑,一边留意着往回张望。也不知自己踩上了光滑的石阶,绣花鞋底一个踉跄,就是往前滑倒,谁知—— 伏进了一个臂弯。 “啊!大抵佳人公子,皆是此番相似。谁道鸳鸯无处相逢,可便是,逢月桥边风月事,后人好把喜雨说。”——刹那间,这一段委婉的唱腔就在萧诗诗的耳边不停的回转,一个比这唱腔还是委 婉中听的男子音,断了唱词: “姑娘,美了我这臂弯啊。” 粉衣束发,秀带乌丝。眼角一抹含情意,眉间两股流连风。 “你……对不起。”像所有与男子身体接触的女子一样,萧诗诗的慌张,连着男子那把淋着雨的青箬伞,都变成了颊边一阵红晕。 绣儿这会气喘吁吁地赶来,看着自家小姐和陌生男子相对怔怔,只是想到着轻薄二字,怒言道:“好大胆子的人!居然连萧远……”那句连“萧大人的千金也敢欺负”的话被萧诗诗捂住了嘴,而咽了下去。没想到,那男子没有面色难堪,反而扑哧一笑,那笑色,像极了雨后的海棠。 “原来姑娘姓萧。”男子做了一个恭敬的揖,道:“耶罗东棠人士沈俊卿有幸得遇姑娘,下次姑娘赏花,可别挑雨天了。路滑难走,小心纤纤玉足。”言罢,那把泛青的青箬伞“索索”淋下雨的声音,翩然侧身远去了。 “小姐!”绣儿把萧诗诗的手拿下,心里正疑惑。萧诗诗却出神地念到:“沈—俊—卿。”那男子不知是否心有感应,莞尔回头一笑,露齿微颔。 远处漫地的海棠,恰是红粉君颜。 白墨非和傅云霜静静坐在这个叫绣儿的丫头面前,听她断断续续抽泣着,讲一段萧远道不堪提起的往事。是的,他的女儿,耶罗年仅十六的第一名绣手,在那个雨后的逢月桥,邂逅了一个缠绕她一声的梦魇——一个叫沈俊卿的男子,一个叫萧诗诗的女子,就在耶罗的一场雨中,唱罢了一段红尘情愫两相怨。 在他们面前的这个绣儿,正是当年侍奉在萧诗诗左右的婢女,说是婢女,却亲如姐妹。 绣儿一脸回忆幸福如初的样子,说道:“自那以后,小姐一出绣女坊就会去那海棠苑走。不管天晴天好,终是看着海棠花正艳,开到败。” “那她遇到沈俊卿了?”傅云霜侧头一问。 绣儿轻叹:“没有,那年的春天,却从来没见过他,后来也是。可是半年过去了,小姐以为再也遇不上那个人了,突然一天清晨,我替她推开窗台,却是一盏青玉壶里面插着正艳的绝色海棠!你们知道吗,那个时候,可是秋天了啊!满院子的黄叶,怎么就会有海棠?” 白墨非后背一靠,嘴角轻提:“是那男子送的吧。” 绣儿点点头。 “如此静谧严禁的绣女坊,他能进来,也真是不容易。”傅云霜的眼角分明是一阵不屑。 “不是送海棠不容易,是把心送进去不容易。”白墨非饶有深意地调侃道。 听到白墨非这句,绣儿的脸色一阵不好意思地红润:“是的,从那以后,就算是冬天,每天窗台都有正艳的海棠,绣女坊的小姐们都说我们家小姐是遇上神人了,居然寒冬飘雪还能送这种花来。小姐自然也是开心,满屋子都是海棠暖洋洋的气息。”绣儿顿了顿,“第二年春天的绮罗节,小姐还真在海棠苑遇见了他。” “沈俊卿!”萧诗诗满脸惊喜之意,扯住了那男子的衣裳—— “姑娘,可有事?”转面而来的男子恰是那年雨中的模样,含笑半颠的模样,料想是谁家风流公子,却是这海棠苑的主人。 “那些海棠……” “萧姑娘可是喜欢?”沈俊卿问道。 萧诗诗频频点头道:“你是怎么在冬天种出海棠来的?” 沈俊卿看着萧诗诗扬起的单纯的脑袋,哈哈几声笑到:“我送姑娘的海棠,都是春天最美的。” “春天的?”萧诗诗一脸不信的样子。春天的花怎么保存到冬天呢。 “好比姑娘你手中的丝线,能绣出四季的景色来,我,也有一长,就是养护四季的海棠。”沈俊卿灿然一笑,便请萧诗诗往那海棠苑深处探赏。 因是他人的别院,普通人家只能赏着这外围的海棠□□,没想内院之中的别色海棠,更是朵朵娇艳——白玉含霜,粉锦似霞,红光胜火,更是一枝头三色放,绵延成□□,难收眼底。 “花乃正春好,人是娇龄艳。”沈俊卿蓦地来了这么一句,身旁的萧诗诗更是一阵羞红。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0 章 “您送我的那些花也真是神奇,如今都还在屋子里开着。这花可是奇怪,出了屋子,一天就谢了。”萧诗诗无心地捏着一朵花。 “哪里还比姑娘的闺房更适得这些花精啊。” 萧诗诗疑惑一转头,沈俊卿这才捂嘴,又说到“额……我说,您就好比是海棠的主人。离了主人,这些花精灵开给谁看呢。” 萧诗诗恬然一笑,半真半假道:“您的花这么有性灵,也算与我有缘,那我不如绣幅海棠苑景,也算作为谢礼。” 萧诗诗的话刚一完,沈俊卿便深深一个恭敬谢道:“那就太谢谢姑娘的厚礼了,绣成之时,俊卿一定亲自前来捧绝艳海棠答谢姑娘。”这欣喜的口吻,仿佛这幅绣图,他等了好久好久。 ☆、箬伞月桥(二) 说到这里,绣儿的脸色却异然沉暗了。 “小姐的海棠苑景用了三个月也便绣好了,那个沈俊卿当真是送了她株只有传闻才有的海棠‘玉娇人’,一时在绣女坊中花色无双。”绣儿将那绣图的草稿交付予两人相看,果然描笔处处精练,勾勒美妙。 “我以为谢礼互赠,也便是萍水相逢的谢意罢了。谁知道,自那以后,小姐就开始魂不守舍,每天都看着那株海棠,可是她又不能经常出去,便生了心病。老爷想要招请耶罗最好的大夫,谁知道,那天来的大夫就是沈俊卿。” “看来自古多情人都要试下大夫的身份才好啊。”傅云霜朝向白墨非的方向一望,白墨非也只是躲闪目光,扭头咳嗽了几声。 绣儿没注意两人,继续说道:“你们也是自然知道了,心病自然因为沈俊卿好了。可是那段时间,出了个传闻。海棠苑的海棠花都飘散着一股奇异浓郁的香味,只要是附近的人呆久了,就会像失心魂一般,疲倦不堪。离开了,才可能恢复正常,但是人的精神大不如前,都说是,海棠花闹鬼!” “嗯……海棠……莫非是像那云罗丹锦图?”白墨非问道。 “不是。”绣儿摇摇头,“海棠花是醉人神魂,云罗丹锦是生生吞了魂魄!不得让人醒来!” “你怀疑,这是沈俊卿干的?”傅云霜读懂了绣儿眼神里的恐惧。 绣儿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因而我告诉小姐,可是小姐不信,她说,海棠有香味,是沈公子的栽培,至于那些失魂之说,都是谣传。我想,小姐是真的很喜欢他。” 喜欢?又有什么用呢。傅云霜隐约感觉到了,这个萧诗诗离绝望应该不远了。 “沈公子真的很有能耐,他总能悄声悄息地带小姐出去玩,不会被绣女坊的任何人发现,小姐跟着他,把整个耶罗的角角落落都玩遍了,她说她这辈子都没见过原来耶罗这么大。那时候的我想,沈公子说不定以后就成为姑爷了呢。” “然而好景不长吧。”白墨非起身站在窗前,能看见院落中谢了一地的海棠花,枯萎零落成黄色的泥。 “是啊!是啊!我们谁也没有想到啊!”绣儿突然捂起脸来抽泣,那种被挖掘出来的难以平复的痛苦滋味,在血淋淋地蚕食她的后悔。傅云霜只能轻轻安抚。 “那天……我真的不该那天……”绣儿缓了缓自己激动的情绪,“那天婶婶说是织女庙建成,要挑选秀女刺绣祝图,全绣坊的小姐们都可以回去探亲……白天和着小姐回了萧府,晚上,便答应了小姐去海棠苑看看沈公子。谁知道……” 海棠夜语。 “嘘……悄悄地……”萧诗诗水润的脸蛋因为压制着惊喜的喜悦而微微泛红。 她简直能想象出来了,沈俊卿那双被惊吓到的眸子,以及平定下来温和的眼神——“就你这拙劣的手法,也就能吓得着我了。”她幻想着,那样的沈俊卿,却想不到,这样的自己。 空气一瞬间在嘴唇凝结—— 黑色的海棠花在绽放开来诡秘的夜语,香味号召着一种恐惧的气息—— 她想象过千般的男子,在梦里,在笑容里,在耶罗的雨里—— 海棠一样胜火的颜色在他的脸颊上蜿蜒出一条红色的藤蔓,长啊长到脖颈,从手臂伸出枝条来——红色,渗血的红。 再熟悉不过,那方她亲自起绣的“海棠苑景”在微暗的烛光中透露着点点蓝色的星火,在那个男人面前释放着蓝魅的光亮—— 这个男人,不是人。 就在萧诗诗就快要哭出抽噎的时候,绣儿的一双手颤抖而有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拉离出那个惊悚的房门边。 “我……我看到了……”萧诗诗的眼睛已经无法自我控制她的扇合,苍白的嘴唇只在不停地颤抖,血丝在眼睛里像那红色的藤蔓一样蔓延。 “那是鬼……小姐……”绣儿半哭着声音,惊慌却还保留着理智,赶忙拉起没有反应的小姐的手,穿越过那丛丛海棠。 海棠花的芳香不住地流连,萧诗诗感觉像穿越着一场场回忆——那些落在身上的雨滴,那些亲吻过嘴唇的花瓣,那些踏足过的楼台小桥,那在夜市提起的欢耍的灯笼,那双牵着自己越过孤独的手……而如今却被这双恐惧的手,紧紧拉着,一一删除。 夜色中的海棠花,没有月光,看着犹如坠泪的黑海棠。 “对不起。” 唯一一抹月光哀叹着拂过他的脸庞,他靠在门边,启唇轻叹,然而想告诉的那个人已经听不见了。 海棠,送来了你的气息,却无法送达,我的歉意。 回归绣女坊后的萧诗诗大病了一场,然而就算萧远道再如何寻找那个叫沈俊卿的大夫,都只能得到查无此人的回应。 挨着病的萧诗诗望着窗台凋零的海棠。 “绣儿……海棠花都谢了……” “是的呢,小姐,都入秋了。”绣儿掖紧披在萧诗诗身上的披衣。 从不凋谢的海棠花,我给你的最美的春天,居然也凋谢了呢。 绣儿看着出神的萧诗诗,想开口却又犹豫着,萧诗诗虽然病得孱弱,却还是很懂心思,问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绣儿装着倒水,说:“我听说,那个……海棠苑的花都谢了……” “秋天了,是该谢了。”萧诗诗说着,轻得连自己也该听不见了。 “所以啊,小姐,该谢的花,该忘的人,都在秋天一并了结了吧。”绣儿手捧一杯清郁的淡菊茶,送到萧诗诗嘴边。 她扭头,起身,脱衣,端坐在绣花台前,那面前的正是尚未绣完的“云罗丹锦”。 “小姐,你休息会儿吧,这图也不急着绣,织女庙的奠成仪式还早呢……” 萧诗诗咳嗽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还留着个心愿,结了,就都了结了。”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1 章 绣儿突然觉得一阵悲凉,低头出门去了,回头望着,只是那幅半成的云罗丹锦图让她安详地笑了。 “自从小姐去了,老爷就……”萧诗诗生前的婢女绣儿捂嘴不再言语。 后续的故事白墨非和傅云霜也都有所知晓了。这个才艺无双的女子,终究是在一针针的刺绣之中喘走了自己最后一口气,这幅载满心血和未知的遗憾的丹锦就这样沉寂在织女庙中,供得萧远道日后一腔嗟叹。 “人妖本就殊途,想那沈俊卿应该也有所知,因此,任那海棠谢了一地,被人撬取了一片,也不再出现。”傅云霜听罢这段故事,只觉得刺绣一针针都是女儿家的血泪,不禁感慨。 “一个女子家的故事,最后凝结成血魄,凝在那图中,最后变成这噬魂的图,未免也太……”白墨非那句“奇怪”未出口,房间就被一个老者推门而进。 “听闻二位想调查那幅云罗丹锦图?”这中气苍老而不沉的声音,正是绣坊一品的执事长萧远道。 白墨非恭敬一揖:“萧大人,我们正是有心想解除这图中的诡异,还您一个安心。” 傅云霜并未言语,只是细细打量这个男人,为官的富态并未遮掩他丧女的失落之感,谈起萧诗诗,总会眉头一锁,低头湿眶。 “诗诗一直放不下那个人。不然,也不会死后……还怨气不散……”萧远道抹了把泪。 “怨气?”白墨非稍觉诧异。 萧远道坐下细说:“都是老夫的错,诗诗生病得厉害,却曾经和我提过,她说,沈俊卿看来是个海棠花妖,可是自己没法使自己不相信,希望我能帮她找到他,她一点也不怕,只想要把这云罗丹锦绣好了,给他。” “可是您因为他是个妖,自此后就不再寻找,甚至责骂过自己的女儿,执迷不悟,是不是?”傅云霜冷冷一言,正中萧远道的后悔之处。 “一心相念,无处言说,都绣成了锦帕,却等不到那个言说的人了。”白墨非随手捏起那垂下的纱帘,细腻的纹线就如同女子的细腻的心思,密而易伤。 正当气氛一片凝重,门外却一阵推搡的叫嚷——洛小玉黑着脸,踢开了门。 “你们俩在这里听什么故事!霍惊杨都三天没醒了!你们……闪开!”洛小玉一把推开挡着自己的家丁,怒气冲冲道:“你们也担心担心他啊!你……傅云霜!还不用你那本领唤个魂什么的啊!” “这位是?”萧远道倒是镇定。 白墨非快步对萧远道笑言:“我一朋友不巧也看了这云罗丹锦图,失了魂,这姑娘正替他担心呢,因而想要急急叫我们回去,商讨办法。” “对啊对啊!难道这个……这个人有办法吗?”洛小玉指着胡子拉黑的萧远道。 萧远道忙忙摆手:“我要是有办法,耶罗城也不至于有上百家男子都昏迷不醒,几年的都有!” “几年?不行不行!霍惊杨答应要帮我找到镜子,看我爹的呢!不行!”洛小玉一个气急,就直往地上一坐了。 “我倒是听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小玉,你要不要听听。”傅云霜似笑非笑把坐在地上的洛小玉拉起来。 “听故事?我也说个故事好不好?霍惊杨一觉不醒!连睡了十几年,我还没见着我爹呢!就要看他去见我爹了!”洛小玉鼻子里没好气地哼了声。 “你这姑娘也是心急。这秘密藏在图里,自然要从图的缘由中去找。而且,现在也仿佛有些思路了。只要找到那个沈俊卿,说不定,云罗丹锦图的诅咒就能解除。”傅云霜这么一句话,惊的萧远道和洛小玉拉长了耳朵。 “我也是这样猜测的。”白墨非接着说:“恐怕萧姑娘只是想求见沈俊卿而已,这份心思太重,因而引得丹锦闹鬼,人人心惊。萧大人,可否带我们去海棠苑一探究竟呢?” “好好,自然可以,只是……海棠苑这么多年荒废了,没人再敢买那片土地,也只剩下一片久前造好的废旧的院子,和一大片荒地了。”萧远道答应着,通知着下人备上车马。 一阵忙活后,傅云霜正要登上马车,回头看了洛小玉一眼,笑而不语。 “洛姑娘也一起吗?”白墨非问道。 洛小玉不甘心地一扭头:“看什么海棠啊,只要……只要她傅云霜施展着些法术,不就行了!” “嘘……”白墨非止嘴一笑,“姑娘以为,只要霍惊杨醒了就没事?你想想,生人就算心思再重,怎么会引起这样邪恶的怨咒?想来这丹锦中,必有更为邪异的东西在助其一臂之力……比如……蓝镜。” 经白墨非这么一提点,洛小玉立马推开白墨非挤上了马车,说了句:“车夫!快点!” 白墨非只好无奈笑笑,上了另一辆马车。 与洛小玉同马车的傅云霜只是静闭凝思,她,仿佛已经嗅到了,沉默的黑海棠的气息。 ☆、夜魂海棠 颓凉。 泥土里陈旧的气息掩饰掉繁华过的痕迹,那些被雨水浸润过的花瓣早已没有踪迹,只有腐烂者的吞吐以及流浪人的不敢驻足。 闹鬼的荒苑。 谁都说这是个妖气的院子,引人疯癫的鬼海棠,以及那段魂销玉殒的佳人惨事,无一不在诉说:远行人,莫要靠近,这里的遗憾,只有花知道。 “冷飕飕的。”洛小玉揉搓着两只被这里冷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的胳膊。 萧家的人都不敢进入,只有他们三人,沿着若隐若无的依稀旧道直径往那海棠内苑而去。 “可以想来,该是多么秀气的一间屋子。”白墨非推开这间原本属于沈俊卿的卧房,凄凉的风顿时拍打开沉寂的窗。 屋内的一切,无人敢动。一一摆着自己原来的位置,被腐蚀,被积灰,被发霉,连同着记忆散发着浑浊的气息。 洛小玉抹开积灰的镜子,没想到,那镜子早已泛成了黑绿一片,不再照映出面前人什么的模样了,或者,更不会记得。 傅云霜却依旧站在门前往屋内冷冷观摩,似乎并没有踏足的意思。 “云霜姐,你怎么不进来啊,难道……怕鬼吃了你不成?”洛小玉正想把她拉进屋来,傅云霜却轻脚一提,后退飞跃,远离了开去。 “云……”洛小玉还没说完,突然房间里不知从哪里飞出一片黑色的影子来,直飞向傅云霜! “惜缘!”白墨非猛然回头一惊,却只见傅云霜与那块黑影交斗在一起!难怪傅云霜迟迟不进屋子,是她早就察觉这屋子里莫名奇怪的结界了吧! 洛小玉也没听清白墨非的叫喊有什么不对,将百玉锦盒中的飞鞭一抽而去,道:“看我不把你这妖物劈成半!” 那黑影在与傅云霜的交斗中愈显清晰,最后,分明成了一块透着蓝光的巨幅绣图围着傅云霜死死不放!——那图上的点点花样即是成簇的海棠花! “海棠苑景!”白墨非这才意识到,绣儿所言的怪图果然是妖力所成。 傅云霜突然收了妖力,缓然落了地,空中莫名舞出一把紫剑,将那追击缠绕她的绣图生生一剑,劈成两半!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2 章 海棠花落,苑景难寻。彼年相若,如何相忘。 洛小玉怔怔看着那绣图暗了光,飘落在地上成了两截平凡的绣图,觉着这么精致的图画就这么毁了,不免心生对傅云霜的不满之意。 傅云霜倒是一脸镇静的样子,绣口轻吐:“鬼海棠之主在此,不巅山妖傅云霜失礼了。” 傅云霜话音一落,那平凡无奇的两段绣帕上的海棠花像受了什么妖气的驱使,离了图,展出枝叶来,图上的海棠花就在傅云霜面前开了出来——黑色的海棠,妖冶至极。 “这就是你本来的相貌吧,海棠妖主。”傅云霜自傲道。 夜色中的黑海棠,分不清了花的轮廓。在一片隐秘的黑暗中映出来一个人影,他像那黑海棠一般沉郁失意,仿佛沉睡了若干年,才迟迟睁开那双映透着夜色的迷离的双眼。 “不巅山妖?搅扰我的好梦。”那人影发话,借着月色才看清那脸庞延伸出的妖娆枝干——不是红色,却是黑的。 白墨非全然没有惧意,走前问道:“你……阁下莫非就是海棠苑主人沈俊卿?” 那人影一怔,仿佛在很努力地回忆,又像在很努力地掩饰,不说。 洛小玉没耐心,直嚷:“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个大男人说些事还这么磨叽呐!” “小玉!”白墨非示意她失礼了。 人影身边的海棠一一收去形迹,归拢在绣图上,劈开的绣图也被他手指轻绕,合拢回一。 “哼,能用这把剑劈开我的沉睡之所,我想,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你应该很清楚吧?”人影不屑地笑着,对着傅云霜。 “云霜姐知道?”洛小玉很惊奇。 白墨非也是很不解地望向她。 “妖界鬼海棠,人间沈俊郎。这样的戏码或许只有你有兴趣演了。怎么?是那姑娘替你收聚的人气不够吗,这院子,不该满是海棠吗?”傅云霜的笑,满是斥意。 “没想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花妖,还能在你的脑海里留个印象,我该是实在有幸,还是实在不幸了?” “如果你能解开那云罗丹锦图,那么,就是有幸。” “云罗丹锦……”沈俊卿的神色不似之前轻佻,反而有些戒备的敌意。 白墨非顿觉气氛不对,站到傅云霜一边,笑道:“沈公子还是鬼海棠,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帮一位父亲,完成他最后的心愿,让自己怨念难消的女儿能早日了却尘世,重投轮回。” “对啊对啊!”洛小玉直搭腔:“你快点去见见那图吧,里面的女子冤魂不散的,多少男人因为这个失了魂啊!还劝你早日解了那咒!这样,大家又能活蹦乱跳了嘛!” 沈俊卿的一身夜色黑袍所有的,只是冷峻。他只说:“不是我下的咒,又何来要我解。”说罢转身。 “你站住!”洛小玉怎肯放过,就算是个什么鬼妖,她也不怕:“刚才云霜姐不是还说……说……说你利用那姑娘吸什么人气吗!就算不是你下的,凭着这份良心你也该去好让她的怨念不要留在人世,去投个胎!” 沈俊卿转头怒视,黑色的眼睛里,全然是被什么刺痛了的窘迫,说道:“这么有本事的女妖在你们面前,你们不去求!求我这个只会利用人间女子吸魂的妖怪做什么!” 洛小玉被那双直瞪的眼一时盯得没话,只好回望神色淡然的傅云霜,其实她自己也在疑惑,傅云霜不是不巅之主,为何不去施法解决呢。 谁料傅云霜却是四望周围,文不对题说了句:“耶罗真是个适合海棠的好地方,不是吗?” 沈俊卿的眼神里只是嗤笑。 “可惜啊,如此秀美的地方却活不了海棠,是不是特别遗憾呢?”傅云霜字字咬清,仿佛一一都戳中了沈俊卿的心思,他在颤抖,是的,颤抖。 傅云霜这回是真得意了:“耶罗根本不能种海棠,当初你这满院子的海棠,也是用自己的妖力维持的吧。不知何时,喜欢种这花的耶罗人越来越多,你所能维持的力量越加稀薄,不得已,只好借那萧诗诗的绣图作吸人精气的宿体,成为这百花的养分,真是个心酸的主意啊……” “你住口!”沈俊卿的眼神是悔恨,是的,是悔恨,“你这种只在乎权势的女妖,怎么会懂海棠,怎么会懂!” 听了这,洛小玉似乎都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利用女子的痴心来为自己做铺垫,一时怒不可遏,骂道:“海棠是美,人命难道就下贱吗?那么多人的命,比不上你这几株烂花!” “烂花?有时,作践的人连花都比不上。”鬼海棠双眼一皱。 白墨非看出了两人的水火之势,只好调解道:“沈公子,我们并非要来追究,只是想说……萧姑娘的心思,或许并非全然是对你仇恨。” “仇恨?她应该是害怕吧……我是妖不是么?”沈俊卿反而平静了,“花开得艳时,有人喜,花落后,人只怪花无情。我只想让花常开不败难道有错吗,我只想平平静静喜欢一个人也有错,不是吗。” 现在站在三人面前的沈俊卿是一脸的憔悴模样,洛小玉难以想象,他利用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却还这般难以令人指责。 “所以,你让花都谢了,耶罗都不再有海棠花,可是你迟迟不走,也许,你早就知道,萧诗诗一直在那里等你。”白墨非的话语缠着夜色里枯枝上飞扑而起的老鸦,凄凉的风里,满是难言的叹息。 沈俊卿仰头叹气道:“可惜再也不需要海棠了,我也不必再耗什么力气了,也许我发现耶罗不能存有海棠的那一天本就不该遇见她,耶罗的雨里她像海棠一样,这么适合。” 紧闭着眼的沈俊卿漫然消失掉了人形模样,淡化而去,洛小玉还不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袂让他答应解咒,只留有空蒙的夜色,在三人耳边低语。 白墨非拾起那幅意境优美的海棠苑景,抚摸那些丝路纹线,寸寸断人肠。“原来他还是喜欢,不是海棠,还有人。” “没想到是个情痴妖怪,那他为什么不救萧诗诗,任她死了去?真是没用,我说,云霜……”洛小玉刚要问傅云霜如何才能再唤得沈俊卿,傅云霜早已是独自转身走开去了。 “自来就是个花痴,现在痴了人,又愧疚于那个人,我看劝得动他的话,他也不必为自己设这个不许任何妖界之人打扰的结界了。”傅云霜只是留下了这么句话。 白墨非摩挲着绣图,念道:“如何要让一个心念成灰的妖相信,他喜欢的人不在乎人妖之别呢……”或许,又是他自己多想了。白墨非振了振精神。 回程的马车里,一片肃静。 傅云霜只想:“这云罗丹锦图一定是有妖力在护,看来,并不是鬼海棠所为了。为了一个人间女子,消磨得如此,也可惜他的海棠花名了。” 白墨非一想到傅云霜今日的所说之言,更觉头疼。想来那沈俊卿只是爱花如命,因此借了女子所作之物用来储吸一点男子的精气以求维持花的常开不败。如今当真动情,反倒无颜面以对她。 残败的花塚是萧诗诗的,亦是他沈俊卿的。 洛小玉撑着脑袋,平坦的马车不似自己,内心正是颠簸缭乱。满脑子里都是霍惊杨苍白的脸色,躺在床上,气息均匀却仿似死人。“这个霍麻烦!”然而她只有深深一个叹气,无可奈何。 萧家的马车送至他们到了客栈,那殷勤的小厮满脸堆笑地迎来。 “那不是绣品一坊的萧远道吗?几位客官究竟什么来头,看来,也是不小的啊……”小厮逢迎道。 洛小玉气鼓鼓:“什么深藏不露,你以为我们愿意和那老鬼扯上关系啊!要不是,呶,那楼上躺着个死鬼,谁愿意扯这些麻烦事啊!”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3 章 白墨非咳嗽一声,道:“还不是那绣图里有着有人想要的东西,不然,霍小弟怎么以身犯险?” “他……他就是惹麻烦狂!”洛小玉脸也不会,直上楼了。白墨非后头一笑,只觉得洛小玉和霍惊杨之间的羁绊,愈加深厚了。 “早点歇息吧。” 白墨非一惊,傅云霜也是眼神暗淡,仿佛很没精神似的。 “你怎么了?” “也许那黑海棠真有吸人精气的功用吧。”傅云霜淡淡一答。 夜长幽梦多,海棠无相思。 花信手中栽,花语凭君言。 月,更亮了。 “一介凡人,甚是烦人。” 黑海棠在干涸的土地上重又绽放,沈俊卿不耐烦地念道,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出了白墨非的脸。 “我是来还沈公子,这海棠苑景色图的。”言罢,白墨非果真恭敬奉上这幅佳人刺绣。 “无聊的人。”沈俊卿一挥手,那绣图自动飞回了屋子。 白墨非却没有离开意思,只道:“很难想象,你曾经是位海棠公子啊。” 沈俊卿笑言:“妖界之人只言我是‘鬼海棠’,一如你见的模样,冷异这般,哪里承蒙你的美赞。” “这不是我赞的。”白墨非走近了几步,望着高空朗月,竟吟起诗来:“春来红碧秀,雨润浅芳菲。孤窗独坐久,海棠公子来。书传锦绣意,不可误佳期。银线两匝绕,阴阳无处隔。” “阴阳无处隔……”沈俊卿的嘴唇缓念着这句话,人言阴与阳,实言人与妖。 “萧姑娘的诗果然是写给你的。”黑海棠后的白墨非浅淡成了一个影子,沈俊卿只有死咬着这首诗,他沉默得太久了,久到自己都忘了。 “云罗丹锦图,你知道最后的题诗吗,就是萧姑娘的心意。” “可我骗过她。”沈俊卿扣着自己的额头说:“你能接受一个利用她的才能而为自己所用的人吗?那天,我就明白了,她的手能绣出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而这件东西惟妙惟肖到正能拢聚海棠花的精魄。这里的海棠,这里成片成片的海棠都在吸收人的精气,之后……我又用我自己这双污泥的手将这些力量通过绣图传给了耶罗处处的海棠花,没错,傅云霜说得没错,美得这么心酸……我是不可被原谅的!” “是你自己不肯原谅自己。”白墨非听完沈俊卿的一番懊悔,提高了自己声音,只期能唤醒这个沉浸在自责,不敢重拾未来的懦夫。 白墨非道:“如果她不肯原谅你,就不会绣那幅云罗丹锦图,而你不肯原谅你自己,所以你怎么也不肯相信那幅图,不肯相信她。” “相信?相信又如何,喜欢又怎么样。你们凡人的苦恼之一,是爱上不爱自己的人,而我,是不能喜欢爱上自己的人,你懂吗?你懂得这份苦痛吗!” 白墨非看着眼前的黑海棠憔悴得泛白,他难以想象那当初灿烂如霞的颜色,现在,如此不堪。 “沈公子如果不介意,墨非也想说个故事,也许,您会想听。” 白墨非自顾自进了这间陈旧气息泛腐的屋子,踏足之时,整间屋子像穿越过一番回流时光,变成了如初的崭新模样。夜风空灵,吹起帘动几层,一株海棠兀自妖娆,案陈清茶还袅袅飘着茶香…… 沈俊卿言转身疑惑问道:“你?你的故事?” 白墨非坦然坐在花雕木凳上,浓郁的茶香吸进入他的鼻息,从口中吐出:“很长的故事,也许,那个人和你,呵,很像呢。” 月光的背面是另一片灵异的宇宙,点滴星光组成那张你最思念的脸。 ☆、溪华旧事(一) 白鹤清池,散人游仙。 谓我心忧,谓我何愁? 溪华山巅,一片黑檐白壁的建筑隐约在云雾当中,只有急急几个白衣人影穿梭其间。 溪华三弟子李墨然的松烟阁外堂,两个人声一强一弱,可观窃窃。 “你……现在大师兄那里怎么交代!” “师兄我……” “你是一时心软,可你又能怎么样?你知道师傅的戒令!” “可这姑娘伤势奇特,说不定……又是个奇异体质的人!” “哼哼,不是所有人都像你想得这么开,快,你最好趁大师兄发现之前,把她送下山去!” 言辞铿然的这一个,白衣紫纱,绣着金色的蝎纹,方是药圣李贤的二弟子——李墨言。他正劝诫自己的师弟——李墨然,快快将自己从山下带来的奄奄一息的女子送下山去,以免招来祸事。 李墨然白衣绿纱,清雅灵动,一副自然不以为事的样子:“想大师兄也不会怎么样,再说,谁见了这样楚楚可怜的女子,都……” “看来我说的话对你没有任何作用。”李墨言冷冷说道,眉间的怒气还隐约可见,一甩袖子,留下一道清风和一句:“只是与我不相关了,你可要记得。”便是屋门重重一关。 李墨然垂头笑了笑,将桌上调制的药汤,往内堂端送进去。没想到自己还没跨进内堂,就看见一个人影正仿佛坐在床沿边,不知在做何事。 李墨然略微后退,定了定眼神,轻声问道:“哪位师弟?” 没想那人影并未回答,只是抚衣站立而起,撩开那碧绿青竹纹的纱幔帐,一个白衣黑纱盘龙纹的男子说:“不巅的蝠妖毒,已入心脏七分,再过半个时辰,就彻底救不活了。” “大师兄!”李墨然兴奋一喊,手中的端着的汤药差点要泼洒,还是男子快速伸手一接,棕褐色的汤汁泼洒在男子的手腕上,留下红肿的一片印迹。 “师兄……我不是故意……只是……”李墨然更是不好意思,急急去拿烫伤的药来。 “只是没想到,我不仅没有像墨言那样骂你,还在疗救这个姑娘,是不是?”男子一边敷着清凉的烫伤药,幽幽而言。 李墨然挠了挠后脑勺,那里面全是些不好意思。这男子既是李墨然口中的大师兄——药圣李贤的得意大弟子李墨白是也。素来为人善好,可也是不违师令的人,他不该不知道,溪华山是不准让凡间外人入内的。 “我看是墨言把你骂糊涂了,这种唤人心神的烈药哪里能那姑娘受得了,就算一时醒了,怕也要半癫。药要看病,更要看人。”李墨白拍了下李墨然的肩膀,唤他:“将我那副全针拿来,顺便,去药阁把莲心丹拿来,镇魂。”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4 章 李墨然连连应着,脚步轻伐推门而出,不出一会儿便将东西备齐。 李墨然毕恭毕敬站在李墨白身边,眼神全然集中在李墨白身上,他要细细看清,技高一筹的师兄是如何在阎罗门前把人拉回来的。距离半个时辰只有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了。 李墨白略施针法刺通那昏迷的姑娘几个普通的血脉后,注意到她左臂上那抹红绸的胎记。 “师兄?怎么了?”李墨然只关心师兄的针法。 “没……没什么,只是个奇怪的胎记。” “这有什么!我在世间还见过比这更大的红色胎记,要不是脸上一大片,更有……更有在……” “只是这胎记,看得人心神不定,恍惚飘移……” “师兄,你是不是累了?” 李墨白随笑了声,一通针法施完将莲心丹碾碎,泡制在水中,举着碗向着李墨然道:“呶,这最后的药她可得吃进去。” “貌似她还没醒……”李墨然貌似没有听懂他的话外之音,只是在回忆着李墨白的针法,摆弄那些银针。 李墨白一掐姑娘的脉搏,涌动明显,显然已有了回转生机,只是不服下这莲心丹恐怕效果便会散失,如此身体的最后一次回喘的机会便就此错过,只好说:“墨然,人是你救来的。给,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让她服下去就行。赶快。” “我?”李墨然猛然摇摇头。“最近我在熬制以毒攻毒的百毒剂,体内无处不是相生相克的毒物残留,还是不要接触这姑娘为好。” 李墨白眼神一阵凌厉,直像看逃避错误的孩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灌了一口水,抬起女子的下巴,摆正下颚,往那红唇上一压,药汁便灌了进去。 李墨然故意转着头,吹着小调,满是逃脱的一副开心样子。 “四个时辰后要是再不醒,再灌。”李墨白将空碗重重顶上李墨然的怀里,脸色凝重地出去。 只便三个时辰,那姑娘便双眼微睁,真是被从鬼门关中拉了回来。 “凌华。”那女子的薄唇微微颤出了两个字,一抹沉睡的微笑勾勒在脸上,不可复言。 只道姻缘需线牵,不知牵谁扯错谁。 双面佳人不得知,此情留待暗心生。 “我知道是你救的我。” 桃粉连风尘,莺莺似婉啼。一笑有倾城,回眸三媚生。 “不是我。”李墨白收起箫来,正欲回走。 “我嘴唇的味道,可是甜的?”女子乍然一笑,李墨白却是乍然一惊,难道李墨然把那服药一事告诉了她?他自己也正是为这个女子的处置而烦恼,因此在这清僻的芳雅亭吹箫平心,谁料这姑娘举动自由,竟追寻到这里来…… “我叫阮惜缘。淳安人。你呢?我的恩人。”女子娇笑。 “李墨白。”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会回答她,好像脑子没有了自主意识,随性而回,不加考虑,这不像他。他感觉一种极为危险的气息在向他发出警告。 “哦……墨书情致,白面公子啊……”阮惜缘撑着脑袋说。李墨白并未答话,只是背手握箫,自回去了。 望着脚步匆匆远去的李墨白,她又轻声念叨了句:“墨守陈规,白头空劳。” 仿佛一切都有注定,又仿佛一些不在命运里。本以为将被驱逐出山的阮惜缘却因为偶然一次在厨房里制作的糕点被贪吃的小师弟尝后大肆宣扬,众人纷纷请命,这素心研医的溪华山,有个一手好菜的厨娘也是不错。 李墨白不回应,李墨然也是沉默赞同,只有李墨言苦口婆心,就差将女子祸害的事例举满上百了。可众人只觉得乖巧贤淑的阮惜缘不过是平凡女子,哪里来什么祸害,只在师父李贤回来之前送她下山便是。阮惜缘也是笑着,直说,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各位救她一命,只好以雕虫小技来回报各位的空腹了。如此一来,溪华山便多了份尘世的凡俗气息,佳肴无美酒,已是他们留着半副人气的半仙家的最好享受了。 “你又在想什么?”阮惜缘煮了一壶芳甜的花酿酒放置在李墨白面前。 整个圣济阁就像被百花的气息缠绕了一样,香甜不可比拟。 “我不喝酒。”李墨白将手中的药卷合拢,放回,回见着阮惜缘一副极其失望的垂脸样。 “那好,我只能把这一春天只能酿一次的蜜进献给墨然师兄了。” “你不知道我们溪华山上的人都是不能喝酒的吗?” “酒?你怎么说我酿的是酒?” “这难道不是……”李墨白指着那壶中,分明飘散出浓郁的花香,而花香中却实在是有酒味。 “不喝酒的人,却嗅得出来酒。呵,我看,也是个偷吃鬼。” “你……”李墨白对那双笑得灿烂的眼睛不住,愣愣回头去。 阮惜缘将酒壶凑到他面前,说道:“你要是喝它醉了,我倒罚,要是不醉,我就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你喝了再说!” 阮惜缘将酒往李墨白口中一倒,他只觉一阵浓郁的花香沁入鼻中,全身都是股暖暖的气息,闻来有酒味,尝之无酒味,倒是甜得不腻,爽口异常。 “这……不是酒。”李墨白摇着还剩一半的酒壶。 阮惜缘哈哈捂肚子笑:“当然,这就是我们那里的独家秘方,百喝不醉,似酒非酒的花酿酒。这样,你该答应我件事。” 李墨白恍然一笑:“什么事得要你的偏方来贿赂?” “别把话说那么难听嘛!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不久了。不过幸运的是,遇上你……你们。”阮惜缘推开窗子,迎面而来幽静的清香混杂着溪华独特的药香,净人心神。“只想逛逛这偌大的凌华山,可能这辈子以后都不会到这个传说中的仙境来了。” 多月的相处,李墨白也觉得她异常亲切,虽然迟迟说不出口,这种故意躲避,又浅浅喜欢的感觉,或许就是人间所说的心动吧。 “也好。相遇即是有缘。凌华的大好风景只存在于传说中也不免可惜。我就不妨当一回花间客,送你这只蝴蝶去嗅一下百花的芳香?” 稀罕的阳光照射入无雾的下午,阮惜缘在这微光中的微笑甜得像酒的芳香。 可是你知,似酒非酒,似甜非甜。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5 章 她已经开始攥紧了自己的目的了——凌华山下的凌华石气,她妄想能得到与天抗衡的力量,这便是九灵之妖的前奏,在芳香中慢慢酝酿。 ☆、溪华旧事(二) 离前总是风景好。 “你看那儿……”阮惜缘拉着李墨白的手,直想往那深谷下缭绕的云烟相望。 “离远点!”李墨白不由分说,将兴致盎然的阮惜缘拉回怀中。 阮惜缘不解,一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只是那深处,小心你掉下去了。”李墨白的飘离的眼神里掩饰着什么。 阮惜缘会心一笑,她太了解他了,他的镇定,他的掩饰,他的不言,她都通过一种莫名的力量侵入了他的思想里。 “我才不怕掉下去呢,你会拉住我的,不是吗?” “你就这么相信我?”李墨白努嘴不羁一笑,好像自己全然不信。 阮惜缘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诡异一笑:“那就试试啊。”他还没反应回来,这个笑意融融的女子就一把推开了自己,那渐渐远去的容颜凝在惊愕之中,而她——纵身踏前就是一跃而下! 山崖之下,云雾环层。 她真的没有使任何它力,真的只觉得湿漉漉的云气滑过自己的脸颊,凝结成一片雾霜,风穿透个丝帛的衣服,整个人像脱离了这个世界一样,无所从坠。紧闭的双眼只能感受到风的触打,她究竟在相信些什么。不吧,她应该从不相信,自从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从不相信了。因为有一个那么相信这些东西的人给自己做了一个深刻的警醒:爱,本就是不公平的欺骗。 “对不起。”她心中不自觉说出了这么一句。 阮惜缘觉得自己下坠得够久了,她的理智在检点自己的愚蠢。愚蠢,不是吗,她用这种方式要试探什么?真心?她不过想要一被迷惑了的男子罢了,至于真心,她干嘛要。可是,她一遍遍提醒自己,一点点的欲望就更强烈——好像,那个男人占据了自己此刻眼前所有的画面。 眼角凝结的霜不知是泪还是云气,她正想默默使用妖力,在背后已然聚成了一股妖气来安全下落的时候,自己腰间居然冷不防被一双手抱拢——她真的该相信吗? “笨蛋!这样高的山谷,掉下去你连片碎骨头也找不到!”李墨白的气愤的声音被风带走,只留下轻微的怒喘:“阮惜缘!你真是任性得无可复加!” “如果你也是一个凡人!你还会跳下来吗?粉身碎骨,丝毫也找不到?”阮惜缘在急速下落中转过身来,逆风的发丝挑拨着,她能勉强分辨出李墨白的脸是怎样的惊恐和难受,她居然还在笑,笑着问他。 “只有傻瓜才会跳下去!”李墨白抱她更紧了,虽然自己是半仙的风骨,可是这样凌厉的山谷风他也知道——是这凌华石气的入口风,被压抑住的神力艰难得想找出停止下坠的办法。 看着李墨白抱紧她涨红的脸,她觉得某根牢固的神经松动了。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精致而儒雅,忍不住松开手去抚摸,全然忘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尤其在她没有使用妖力,如同凡人下坠的情况下。 “抱紧我!”李墨白将腰间的长箫甩进山谷的一侧石壁当中,在脆石的碎裂声中他的另一只手在极尽权利护住阮惜缘的身体,可他看不见她的徒然一笑,她狠抓一下而麻痹了李墨白护着她的左手,缓缓推开面容惊得煞白的他——长箫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 那个微笑的女子,找到了自己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阮惜缘一边下坠着,看着李墨白的脸离自己愈来愈远,笑着自念了句。 而这个呆住了的男子只能看着卡在石缝中间的长箫,孤零零挂着自己失了神的身体,而那张始终保持着微笑的女子面容,退却,消失,隐没在云雾中。 “那就试试啊!”“我不怕,你会拉住我的,不是吗?”那些飘渺的回音在自己耳旁反复来回,他终于回神大声喊着惜缘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输了。 他把自己的心,输给了一个女子。并且,将是永远,永生永世。 他也不记得自己是一路从垂直的山壁一路滑滚下来,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凌华的山这么尖锐,这么伤人,他的脸上,和手臂,都是道道血印。 得到了半仙的风骨,得到了位列仙班成神的可能,得到了永世不老的特权,却得不到心爱的人——一句回音。那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在山谷底一路吹奏着断断续续的唤魂亡曲。就算是剩下残破的碎片,他也要找到那具遗失的魂灵。 “惜缘……惜缘!阮惜缘……你答应我一声,就算是你的魂灵也答应我一声,好不好!”李墨白失力地跪倒在地上,嶙峋的石子将他的膝盖刻出点点血片,“我求你了……惜缘……”还魂亡音居然找不到一丝魂灵残留的气息,浓重的雾气里,李墨白第一次憎恶,这为神所束缚的仙力。 “你求我什么?”在朦胧的雾气中透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踩踏石子的碎裂声而来,李墨白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不得不相信。 “说啊,你求我什么?”全然完好的阮惜缘居然站在自己面前,又蹲下身子来,一双透彻的眼睛满载着恶作剧般的笑意,这般狼狈的男子还能怎么样呢? 除了抱紧你,我还能怎么样呢。 她能真切地感受到李墨白每一次抽跳的心脏里的惊恐,还有那阵阵无法抑制的喘息在大口出卖他自己——阮惜缘,这个男人已经是你的了。 胸口的温度如血般滚烫。 “你流血了。”阮惜缘轻抚到他的脸,那隽秀的脸上粘稠的红色血斑,居然让她心疼。 没有一句可以让你再让我心疼的言语了,她的每一句话都让李墨白惊魂未定的心发烫,他应该更加镇定的,不像这样,突然深吻上她的唇——不让她有一丝挣脱的反抗。 再也不想让你挣脱怀抱,给我惊魂的痛楚感,我已经体会到了。再也不想让你做这种信任测试,给我无奈的抉择感,我总想不顾一切。再也不想让你占据身体的所有感觉,譬如吻着你,才能安定,这种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热切,只好用无声的方式让它说出来。 “我……。”李墨白抵着这个让他心惊动魄的女子的额头,好像所有的力气都已经使尽,唯有爱你是最后的遗言。 “笨蛋。”阮惜缘一笑,随即一脸严肃,因为她也想严肃地对着这个现在表情一脸严肃的男人。 可是,她也输了,扑哧一笑,双手怀抱上李墨白的脖颈,她要她自己也相信,当时给的这个长长的吻,是想到地老天荒的。 如果我能一直是阮惜缘,而不是别的什么的人,真的,或许我们就能地老天荒的。 那一刻,她真的这么想。 世界上最美好的是谎言,最残酷也是谎言。 最后一刻,腕间妖术浮起的时候,一滴眼泪在眼角轻柔而过,以后,她再也不会哭了吧。当她对着李墨白惊诧地说着自己被一股异力托起,而有幸保命的惊险,李墨白一丝豁然让她安心。 凌华石气的入口已经在她的眼前展开一个空乏的深渊,对力量和仇恨的渴望,让她利用着自己的违心,终于达到了巅峰——九灵之妖的现世。 一抹如血的惨红,是力量之巅,也是仇恨之巅。当阮惜缘再次出现在李墨白面前的时候,一切已经不一样了。 “真是个笨蛋啊。” 凌华山底,神缚之下,九灵之妖,暗淡收场。 “你师父一定很生气吧……你想要结姻缘的女子,竟然是这副模样?”阮惜缘披散的黑发如瀑,丝丝飞垂,即使被神缚锁链重重扎紧,那一身红衣残破的女子,眼神里依旧透露不屑于天的威严。 李墨白怎么也不会想到,从他拉着这个女子,跪在回到溪华的李贤面前,声声誓言,愿脱离半仙,做一凡人,只愿携手这一人的时候,誓言的结局就已经被注定好了。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天地终成一片狂乱,溪华也被搅得不安宁,成婚一事被搁置之后,消失了的阮惜缘会再次这样淡然笑着望他,这笑,让他全身都僵冷。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6 章 “惜缘……”李墨白僵硬的身体只能把这个女人的面容,一丝一刻进脑子里。 “我现在样子,看着很难受吧……”阮惜缘笑问。 李墨白的眼眶里面全是模糊:“难受的人,恐怕是你……” 阮惜缘居然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不大却连声而寒,突然神缚传递而来的一霎间的雷怒将阮惜缘胸口一阵抽搐,口吐鲜血,红得像耀眼至极之时的她——那一袭醉人的红衣。 然而李墨白背着的手掌,在暗暗紧握,欺骗,原来这么痛如刀绞,她的痛,却也令自己心如刀绞。 “呵。”嘴角残留血色的阮惜缘紧闭双眼,这将是第十次天雷了,她也快输了。 山谷底的风声传送到了这里,像不住的哀鸣,葬送了爱情,却要眼睁睁看着这样的结局,眼泪终于凝结在李墨白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滑落。 “无论如何,还是我输了。”李墨白笑了,眼角的泪滑到唇边,原来苦涩异常。 攥紧的拳头忽然一松,李墨白一脚踏地腾空而起,手中的长箫环转成白色的刃,顿时一片飞光在神缚上造成了轰隆震天的声音。 “还不走!”李墨白最后将阮惜缘惊呆了的身体从神缚中拉出,天雷的急急滚落将他俩狠狠震远,撞到了冰冷的石壁上。 “李墨白!” “算我欠你的。”李墨白望着阮惜缘的眼睛,依旧是那种温柔的爱怜:“我欠我们的婚礼,这是我还的。”李墨白也不知怎的,居然开心着笑了,笑得好苦。 “你果然是个傻子。”阮惜缘冷冷丢下一句,飞出山谷底,李墨白没有看见,她最后望向他的一眼,好像隔了一世的迷离,像在说,所有不舍都成为过去。 从她决定离开的一刹,就已经决定忘记。 “情痴,注定要输。李墨白,你不该爱上我。”阮惜缘的最后一句话浅淡在风中。 他独自倚靠在轰隆巨石乱下的凌华山底,看着那些被自己摧毁的神缚,闪着雷光断裂在了一片黑暗里,而他只是嘴角上扬,轻轻念道: “不是情痴,只是痴你。” 白衣着芳华,余墨未留香。若是前缘错,今朝可更惜。 当时当日,已成绝笔。那个正着芳华,娇笑温怯的女子,已经成为了他在绝壁上题诗中的回忆了。 “前缘错……”李贤倚着溪华苑的窗户,鸟鸣阵阵看似安宁。看似闲憩的男子,约莫不过人间将及而立之貌,却容华不减。 “师父,大师兄……”在他身边恭敬立站的,是一脸神色愁重的李墨言。 李贤缓缓转身,他知道,李墨白正跪坐在药圣殿外,等他一个裁决。 “罢了。”李贤只是回给李墨言两字,便走往药圣殿。留李墨言一脸揣测狐疑。 “还请师父……”药圣殿外,一片肃然。李墨白半句未完,李贤便走下台阶,离他不到几步路,而问:“墨白,如果你能找到九灵之妖的遗身,溪华,或许还能留你。” “墨白谢过师父,只是我罪孽已重,我已经没有什么眷恋了。” “为了一个妖女!”李贤略显怒色,他居然为一个外人舍弃了苦心栽培他的师父和溪华之任。 李墨白抬头而望,只是那副温柔的表情,像极了李贤当初从凌华山外的村落中遇见他的模样,一个十岁的孩童,一脸无邪。 “养育之恩,墨白此生难报。只是无心再管任何是非,一切都在墨白这里了结吧。师父,墨白在此最后谢过。”李墨白深深磕在地上的血痕,李墨然愈见伤感,想出列求情却被李墨言一把拉住:“你做什么!” “师兄他……” “师父自有分寸,你以为这是求情能解决的事情吗?就算师父不愿意,上天的神灵哪能饶过我们?” 也是,李墨白的错已经成为了溪华人的罪过。上天玉旨,溪华人将永远不能涉足凌华之外,永生要为凌华石气做护卫,溪华弟子半仙之骨不剔,却永不能入仙籍。 “墨白,也罢了。罚你剔除半仙之籍,遁入凡人的轮回,永生永世,带着这些罪孽,永远苦行赎罪去吧!”李贤大手一挥,一阵仙风刮起李墨白惨淡的脸,在众师兄弟的眼睛下,只留有解脱了的微笑。 “师父还是……”李墨言自言语了一半,看着李贤落寞的背影,那背后一定是一副难以言说的坚韧表情。 “但愿师兄投胎人间,能遇上知心的女子,再别如此了。”李墨然一叹,握着李墨白留予自己的那把玉箫,紧紧难言。 往事追忆最难。更何谈,残阳斜树,最惹情仇。 渔歌唱罢,江头笙箫,故人已非,今人空怅。忍回头,泪眼里,白首青丝,似你依旧。 “白墨非……非墨白。”沈俊卿轻念,临风而饮着的是在他背后的白墨非,孤独得像今晚的半弦月。 “我真难以想象,世间还有这样冷血的女子。果然,傅云霜就是傅云霜,妖女必是有妖女的道。”沈俊卿笑言。 “那你又如何了呢,海棠公子?” “我想,我的妖道难胜于她。” 白墨非看着沈俊卿飘散成一绺海棠影,萧然不见,只有这返还了的沉寂的屋子,与他独独相照。 “还有谁,胜得过她的定力呢?”言罢,白墨非将锈黄的杯子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天边,已经亮出了微丝白光。 ☆、耶罗时雨 “白墨非!” 一声震耳欲聋的河东狮吼于耳边将躺在床上半酣的白墨非震起—— “你……”睁开眼,白墨非才方见洛小玉那张怒气冲冲狰狞的脸。 “霍惊杨还躺在床上死死不醒!白大夫你倒是好心情,喝得大醉回来,睡到现在!”洛小玉叉着腰极为生气,那张小嘴平嘟着皱起了粉色的肉。 傅云霜悠闲依靠在门口,不轻不重说了句:“论他关心谁,也轮不到霍惊杨,可气你在这里大发牢骚。” “他关不关心霍惊杨,我不管!总之,你总得有些医德吧!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喘着口死气,你还能悠闲得无动于衷!”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7 章 白墨非坐起,打了长长的一个哈欠,将床沿边的外衣披上,揉了揉眼睛,道:“那便去瞧那下云罗丹锦如何?” “出去什么!你没见外面下着雨嘛!”洛小玉指着窗外淋淋小雨,又说:“什么图我不管,你是大夫,医治总会的吧!”说完,就要拉着还没穿鞋的白墨非往外走。 “真是一场好雨啊。”傅云霜不知何时推开窗,伸手探去,淋零的雨丝飘落在她的掌心,风动发丝,美艳不可方物。 “走啊!”洛小玉极力拉着呆定住的白墨非。 “雨?”白墨非听傅云霜的一声赞叹,居然也觉着这雨,怪异了点。 洛小玉不耐烦,想着这两个怪人,看着雨难道就能救人命吗?笑话笑话! “小玉,霍惊杨就让他睡着吧,我想,现在更应该去的,是萧府。”傅云霜回转直看着洛小玉。 白墨非也推开洛小玉紧紧攥着的手,安抚道:“或许,现在有个比我救洛小玉更好的人。” “谁?”洛小玉急急问。 “这雨的主人啊……”白墨非若有所指地一笑。 窗外是飘忽的雨丝,打在每一个急急行走的路人身上,屋檐角的雨滴滑落,声声清脆。而这窗外平地旁的一行干枯的月季上,竟没有一丝水珠的痕迹! 耶罗雨,好像并不惠泽,这一城的花色。 微雨燕□□。然而萧府的气象却是潦倒,偌大的院子里,竟没有一个人影和生气,只留有那些草树随风摇摆。 “呵,果然是施咒的妖气。”傅云霜轻掩嘴唇,那目光里显然的洞悉了的警惕。 洛小玉只是觉得一阵头晕,这是她以前来到这里从未有过的感觉。 白墨非扶住摇摇欲坠的洛小玉,问傅云霜道:“何方的神圣?小心。” “哪里是神圣,怕是只管躲着不敢见人的鱼精吧。”言罢,傅云霜红衣后延宕而出十几条红绸,将院落中的房门一一抽打开来,寂静无人的屋中,简直让人觉得可怕! “没有人!整个萧府!”白墨非也没有料想到这样。 然而雨丝中的萧府,却传来一个温洽的人声:“你们进的是仙鲤妖的行咒,不过是一片幻景。”声音消失而来的是一身粉罗刹衣,面容清润的男子——沈俊卿。 “鬼海棠?”洛小玉不清醒的神经也认出了这个人。 傅云霜收拢红绸,直视沈俊卿,调笑道:“没想到足不出户的鬼海棠也会到这里来?怎么,不怕萧诗诗的冤魂索你命吗?” 沈俊卿哧然一笑:“索命?我看,该担心的是你们吧。” 顿时,幻境的萧府剧烈摇晃起来,狂风忽作,沈俊卿急言:“要是这幻境破了!大家都别想再出去了!” “你就是来作个提醒的吗!”傅云霜的红绸将白墨非和洛小玉紧紧绕住,还不待她施法,沈俊卿就跃进了幻境深处,留下句:“我来找这幻境开启机关!千万不要蛮力毁了它!” 傅云霜只好将施法的手收拢了回来,看着四周乱成一团,园林巨石乱飞,自己也只能带着他们小心躲闪。 “看来,是有人专门想把我们困在这里!”白墨非挡着被沙石吹得睁不开的眼睛。 “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这不该是什么厉害的妖怪,就是难缠了点!”傅云霜随手击碎了一块正向他们飞来的巨石,洛小玉紧靠着白墨非已经没有知觉。 幻境突然更加猛烈地摇晃,地上裂出了深刻的裂口,正在傅云霜脚下蔓延。 “该死!”傅云霜既怕这裂口会毁了幻境,又怕这裂口将白墨非和洛小玉吞噬进,只好三人停留在半空,迟迟难动。 “鬼海棠他究竟找什么!”白墨非急问。 “我怎么知道!那个自大的家伙。”傅云霜眼看四周的房屋都在慢慢破裂开,看来,这个施妖者恼羞成怒了,是要将他们永远关在这里不得出去了! 就当整个境界快要破到三人的停留之处时,霎时间时间像凝固了一样,停在这一刻。 洛小玉因为没有咒术的干扰,渐渐恢复意识,然而她发现自己停在半空中,只惊叫出了一声“天啊!”,三人便顿地坠落到了地上。 这是下着小雨的耶罗,他们,返回了现实的耶罗。 抬头,拍拍身上的尘土,白墨非认识这里,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都精美雕刻着——织女庙。 “沈俊卿!你搞什么鬼!”傅云霜向四周怒问,只听后背处的织女庙内堂一声轰隆,现世的雨,突然停了,三人往响声处奔去,只见鬼海棠沈俊卿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株无比妖冶的黑色海棠! “沈公子,给我的,我还你。”这个清灵的女声,你绝对不会想到,居然是从这个半面鳞片覆盖,衣着旧破的妖怪声上发出的! “你是……”白墨非还没来得及发问,傅云霜就腾步而上,一把紫剑直穿向那妖孽!那妖怪急急一退,挥手将庙堂中供奉着的云罗丹锦图飞出,直挡在那剑面前! “不要!”沈俊卿捂着胸口的流淌出的蓝色血液,欲制止傅云霜将那图一劈为二。 傅云霜急将汇聚在紫剑上的妖力收回,打在了自己身上,反飞出了几丈远。 “哈哈哈哈哈……”那妖怪大笑道:“沈俊卿,你到底还是怕。” “你究竟是谁!”白墨非将倒地被自己妖力反伤的傅云霜扶起,却被她一手推开,傅云霜冷冷道:“这丹锦里怕是有鬼。” “哼。”那妖怪将丹锦寸寸抚摸,娇柔说道:“可不是吗,这可已经是鬼了呢……” “鲤精!是你说的,只要我不再试图让耶罗城开海棠花,你就能放过诗诗的!”沈俊卿对着那丑陋的妖怪怒吼。 “是吗?我是这样答应了,你看,她不是好好在这里面吗?”妖怪一边瘆人的狞笑,一边褪下了自己妖行,成为了一个人的模样…… “绣儿!”白墨非惊讶着,简直快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洛小玉也是雾水满头:“你……这……不是萧府的丫头吗?” 傅云霜眼神直盯,细细打量,不是附身,而是实态,她怎么会居然当时没有发现。 “为什么什么都是诗诗,诗诗,你忘了她看见你那惨白的脸了吗?妖就是妖,和我一样的族类,居然妄想爱上人!还是这种贱人!” “你!”沈俊卿咬牙切齿。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8 章 “我最恨这种贱人了!每次都要问我,绣儿你把那种丝线拿过来好不好,这种丝线搭不搭啊……你知道整座绣女坊全是一个罪恶的染缸!为了追求天底下独一无二的颜色,他们倾倒了多少失败品在耶罗的无花河里!什么七彩桥,什么水流波澜,通通是你们的谎言!你和那个女人,在桥上相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那桥下涌动的是怎样……怎样……”绣儿抓紧着自己的头发,因为极度的愤怒产生的扭曲,让她不能自己。 “无花河?”白墨非自问。 “是,耶罗的无花河从前是为七彩河,只是,不知何时,那河水承了上百家染坊的出口,日日流水七彩,有人觉得河水不死从前枯白单调,反而绚丽唯美了,因此,改名为无花河。”沈俊卿喘着气道。 “原来一切,都是这鱼妖的复仇。”洛小玉终于能自己点点头了。 “复仇?”白墨非看着绣儿,那对着丹锦图的眼光里,不仅是愤怒,还是一种不可及的嫉妒。他没管着坐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看着鱼妖的傅云霜,朝沈俊卿走去,在耳边轻问:“她……喜欢你?” “你指谁?”沈俊卿突然眉头一锁。 “你知道我指谁。”白墨非从沈俊卿耳边走开,他仿佛已经明白,这面前人的双重怨恨。 绣儿镇定了自己,笑着:“你们都是来救诗诗的吗?好吧,那我也不能再奉行我们的约定了。反正我的容貌靠着这丹锦图吸收男人精魂,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那么,我就把萧诗诗还给你们吧……”绣儿笑着,突然双手就要将云罗丹锦图撕碎,白墨非醒然高声说了句:“姑娘真是绝色!” 绣儿的手停在半空,沈俊卿的那句“不要”也凝固住了,傅云霜疑惑望着白墨非,洛小玉正是一副将锦盒中的飞镖飞掷的样子—— “想必你就是耶罗,一时无双的仙鲤妖吧?就算被现世的污浊毁了容貌,依稀可以见得你当时绝代的风姿啊……” “你……”绣儿提高了万分兴趣,问:“你一介凡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号?” “我不是说了吗,您的风姿万千,无人不知。” “少贫嘴!在我修炼正满五百年的功德的时候,就是这种污浊的水毁了我,我不再年轻,不再美貌,你怎么会认得我!” “因为她认得。”白墨非的手正指着傅云霜,什么时候,傅云霜的脸竟然变成了“萧诗诗”的模样! “这不可能!她已经被我收在丹锦图里!不然沈俊卿怎么可能听我的话!你骗我!”绣儿恼羞。 “萧诗诗”突然站起,用一种灵动的声音说:“绣儿,人间的实体维持着,累不累?你是怕我,怕我告诉俊卿,你那条腐烂的鱼尾巴吗?不会的,你既然帮我保守我和俊卿的事,我怎么会和他说呢,他喜欢我,就不会讨厌你的。” “谁要你可怜!我不过是在你身边修行罢了,谁要你喜欢!沈俊卿不会喜欢你的!你是人!他是妖!他会喜欢回复容貌了的我的!你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间的女子!你的姿色及不上我的万分之一!”说完,绣儿的手中便是鳞片飞刃飞向“萧诗诗”,却被洛小玉的飞镖齐发打下。 “你这个妖怪真奇怪!人家喜不喜欢关你什么事!就算你再漂亮,他还是喜欢萧诗诗!”洛小玉眼神指向沈俊卿,说:“你说是不是!” 沈俊卿艰难站立起,对着绣儿,神色温洽:“诗诗曾经和我说,如果自己最好的朋友是妖怪,该怎么办。就是那天,我告诉她,她最爱的人,也是妖怪。其实,你踏进萧府的那一天,诗诗就有所怀疑了,因为功德被破坏,你在镜子里的样子,不是实体。” 绣儿将丹锦图攥紧,双手捂住脑袋说:“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当时妖力那么弱!连人间的实体也……” “任何妖怪,都是会有破绽的。”“萧诗诗”恢复了傅云霜的模样,“比如这雨,从不落在花上,比如你,总是太过注重外表,以至于你那维持实体的妖术,把我都蒙骗过了。” “沈俊卿!你会为你今天所作所为后悔的!你以为多了帮手又能如何吗?凡人终归是凡人!攥在我的手心里,而你,也是!”绣儿恼怒的脸渐渐露出鱼鳞的半颊,在沈俊卿痛苦的表情下,将云罗丹锦撕成碎片…… “哈哈哈哈……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萧诗诗,你的好人装到头了!”绣儿的笑声后,只觉天地一片肃杀,除了那碎了一地的丹锦图,并无任何异样。 “诗诗……”沈俊卿捏着那地上丝线杂出的图锦,望着绣儿的眼神里,突然鬼火一般莫名冒出。 “沈兄,莫要冲动!”然而白墨非已经阻止不住了,沈俊卿胸口的黑海棠燃着火一般迸出,飞向绣儿! “雕虫小技!”绣儿正要一跃而上之时,那火海棠居然分出万千枝杈,生生将绣儿围禁在一片由燃着火的海棠花交织成的火海之中! 傅云霜远望绣儿在一片火海的围束中挣扎,感慨叹道:“这就是鬼海棠啊……” “救我……”身为水性的仙鲤妖,被大火灼烧了面容,那身实体也被打回了妖形,一个银蓝轻袍的女子狰狞着哭喊。 “这就是风姿万千啊……”白墨非似乎讽刺着说道。 “你根本不配,接受诗诗的好意。”沈俊卿手掌四合,那火海棠顿时散成了满地的红色海棠花,同时坠落而下的,是仙鲤妖业已焦灰的面容。 洛小玉轻快站到她身边,闻着一股香甜的气息:“看来,你的功德还是没满哦!好浓的烤鱼香啊……” 傅云霜也走近仙鲤妖,用一种为王的训斥声道:“耶罗本就是花色城池,你修炼得行雨布阵的本领,却因妒生恨,我怕不是这耶罗的河水搅得你容貌不再,而是因为你只在乎容貌,偏见得耶罗女子的芳容,而难以平复的忌妒毁了自己的修为吧。” 傅云霜收拢回奄奄一息的仙鲤妖最后的妖魄,那颗余下了两百年修为的残珠只剩暗淡的蓝光了。 沈俊卿默默拾起一片片云罗丹锦的碎片,喃声道:“是我太傻,以为我只要毁了她不爱的东西,就能保护自己爱的东西。到最后,就只能变成这样,一场空。”原来所有阻妖的结界,所有远离的冷漠,都是他,最后的温柔。 洛小玉也蹲下来,大气地拍着沈俊卿的背,说:“大丈夫!叹什么气啊,反正人妖不能结合,留有一段回忆不也是很美好的事情吗,再说,你看,耶罗又下雨了,这雨,滋养了所有的海棠花哦。” 耶罗的小雨之中,沈俊卿抬头而望,雨水滴落在他的眼眸中,清凉滋润,那满地枯萎的红海棠像得了什么神力一般,纷纷舒卷出饱满的花瓣。 “看来我错了,当初,不是耶罗不适合海棠,而是耶罗的雨不适合海棠。”白墨非伸开双手,任凉丝丝的雨丝打坠在自己疲惫的身躯上,傅云霜也静静受着雨的洗礼。 “现在啊,耶罗的雨和耶罗的海棠,都是绝妙的佳配了!”洛小玉欣喜地站起,一场喜雨将滋润掉整个暗淡的天地。 “多谢各位。”沈俊卿缓缓站起,神色从惨白好转了很多。 白墨非深吸一口气,上前问道:“那沈兄又有何打算?” “打算?”沈俊卿自己也摇了摇头,“我曾经以为自己最爱的是海棠,如今,空有海棠花的耶罗已经不是我爱的耶罗了。也许,和海棠相伴,无所他求。” 洛小玉居然也依上白墨非的肩膀,让白墨非好措手不及:“呜……真好……还有个这么忠心的男人陪着……一想到霍惊杨还在那床上半死不死躺着,等到那时候,他身边放满海棠花,白幡飘动,就……就……呜……” “好啦!云罗丹锦图的诅咒不是已经解了,他应该会醒的。”白墨非尴尬着小心翼翼将她伏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挪开,安慰道。 洛小玉哭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醒什么醒!你没听那妖怪说的嘛!是吸收了人的精魄!就是说……就是说……魂也被吸走了!醒不了!除非那妖怪把魂魄都吐出来啊!” “那么您能告诉我,该怎么吐出来?”一个灵巧的女子声传来,洛小玉揉着眼睛后转望去,居然是一个蓝绣衣,花面头的女子,恬恬地对自己笑着。 “诗诗!”沈俊卿无意识打了自己一巴掌,他自己也觉得这都不像真的。 这个女子仿若从画中而来一般,崭新而清艳,别有一番不食烟火的感觉。 “是这位姑娘复原了我。”萧诗诗望向一旁的傅云霜,她依旧是一张冷傲的面容。萧诗诗兴奋地接着说:“我在图里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个声音,叫我不要说话,一点一点把我的魂灵搬了出来。”怪不得坐在地上的傅云霜双眼直盯着仙鲤妖,并不做出什么举动,原来是暗自有所行动。萧诗诗奔向已经呆住的沈俊卿,挽住他的手说:“还有,还有,我已经不是凡人了,你看……”萧诗诗灵手一动,沈俊卿手中的破损的布片重新又合拢成了一张完整的云罗丹锦图—— “诗诗,你……”沈俊卿惊呆了,眼前的女子已然是另一个人了。 “吓着你了吧?那位姑娘把绣儿的妖魄转嫁到了我身上,我现在和你一样,是一个妖怪了!”萧诗诗反而很开心,没有比能挽着心上人的手更加令人雀跃的事情了。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49 章 “这是说……”沈俊卿遭受这一时的突变,反而迟钝了。 洛小玉耐不及,插嘴一说:“这是说!你们俩不存在什么人妖之恋了!现在是妖妖相爱!再好不过了!” 沈俊卿急切握紧萧诗诗的手,看着她纯真的眼睛里的希望,问道:“你不后悔吗?做妖也有很多苦恼的!不,是非常非常多!” 萧诗诗的食指贴上沈俊卿的唇:“要我说,不和你在一起,才会有更加多更加多的烦恼。” 沈俊卿不顾外人的咳嗽,将萧诗诗紧紧怀抱,好像这几年的恰似生离死别,都要补偿回来,错过的时光,都要加倍奉还。 余下的三人静望着那张完好无损的云罗丹锦图,这才发现它被刺绣出来的真正模样—— 海棠花开遍满的耶罗城中,笼罩着朦胧的雾色,七彩河上,一个撑着青箬伞的女子正迈步上一座白石逢月桥,而那桥的另一边,海棠丛旁,正是一位粉衣公子,转身对着她灿烂地,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静静看雨飘,落在谁家女儿窗 音书寄不到,花瓣坠满女儿床 女儿家的刺绣透心针,女儿家的酿酒含泪温 女儿家的笑靥因君颜,女儿家的琴弦怨痴别 一场雨,零落诗情几成泥 折花人,倚窗欲把花色记, 风声里,摇摇欲坠花落急 再言别,今生只剩雨来忆 ☆、蓝镜之幻(一) “霍惊杨,你醒醒?霍惊杨!” 洛小玉揉捏着霍惊杨的肩膀,可是他怎么也不醒来…… “这……怎么会……”一旁将绣儿妖魄中的生人精魂送回的萧诗诗也没了办法。 沈俊卿言道:“莫非诗诗还不能灵活操纵体内的妖魄之力,所以……霍公子的魂魄……” “不可能!不可能!”洛小玉转脸过大声否认,“那些睡了五六年的人呢!他们都能醒!是不是霍 惊杨这个笨蛋的魂魄,早就被那妖怪给消化了啊!霍傻子!你就没啥用处!就你的魂儿肥!被吃了吧……你这个笨蛋!”洛小玉哭着急急摇晃着霍惊杨,一旁的白墨非只能稍加安慰,他可怕霍小玉再这么摇下去,人没醒,骨架子倒散了。 洛小玉猛一转身,哭红的眼睛对视着一旁红衣胜火却表情冷然的傅云霜,苦苦哀求道:“你不是很厉害的嘛!不是不巅山的主人嘛!怎么连个人的魂魄也没办法啊……你不是能留住玉珠的魂魄的嘛……傅云霜!你能不能不像个死人样在这里看着!我知道你可以的!他不是也帮过你吗!你就帮帮他这一次吧……” “洛姑娘!”白墨非安制住霍小玉,道:“你这样子,她不能想办法!她已经只剩下一颗妖魄了,已经没有九灵之妖的能力了,我这就和你说清楚,现在在你面前的傅云霜……”白墨非话还没完,傅云霜居然开口打断:“已经是一个妖力庸碌的家伙了。不然,我早就能把那云罗丹锦图中的蓝镜取出来了。” “什么!”洛小玉的眼睛瞪得直直的,“你说什么……蓝镜……在那里?!” 萧诗诗不知道她说的蓝镜是什么,但知该是与自己有联系,沉浸在深思中,而沈俊卿神色沉重,说道:“你是说……那个妖界至宝之一,看透三界轮回的妖物?” “世上除了这面镜子,还有哪一面我是不敢碰的呢。”傅云霜自然点点头。 “天啊……”洛小玉瘫倒在地上,“我爹……就在那里……” 白墨非将洛小玉将扶起,摇头言:“不是你爹在镜子里,是他生死轮回的现状,可以通过镜子看到。” “我知道!我知道那面镜子!我……我能找到我爹了是不是!是不是!”洛小玉完全从低落的心情当中解脱了出来,可是傅云霜却并不轻松:“现在,洛大小姐可以静静听我一言了?” “可以可以!”洛小玉急急擦干眼角边的泪痕,那急速变换的模样惹得沈俊卿和萧诗诗也不禁笑起来。 傅云霜走至昏迷着的霍惊杨面前,看了一眼,转头道:“这个家伙的魂魄看来并不一般,它并没有通过云罗丹锦图转移到仙鲤妖的妖魄里,而是被寄宿在图中的蓝镜,拦途吸收去了。不过,不巅一战,我修为消耗太多,不能与那蓝镜的妖力相抗衡,我想,要找到霍惊杨,必须进入那蓝镜当中,可惜我只知道怎么进去,至于出来的事情,并没把握。” 傅云霜一番话完,几人皆是沉默无言,各自心思。 “那……既然这件事是因我而起的……反正那图也是我绣的,可能我对它熟悉点,不如……”萧诗诗细声道。 “不如什么。”沈俊卿拦手将萧诗诗护在后面,说:“凭你半天妖都没当满,还想碰这妖界的至邪的东西?我看傅云霜博闻多见,不如就在外面当个通话的,不是我自夸,好歹,我也是修行了一千年的花妖,这事……” “这事是什么事,大家都明白。”白墨非的声音带着点不容否认的严峻,“其实,到此,已经与沈兄二位无关了,这蓝镜,是我们几个人想要找寻的东西。自然,霍惊杨的命归我们管,蓝镜也归我们找……” “所以我去!”寂寂的洛小玉顿时一声喊,白墨非也是一惊,话到半止了。 洛小玉站到傅云霜面前,说:“白墨非他说得对,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我的事!找蓝镜见我爹的人是我,霍惊杨这个倒霉鬼也是因为我才来的。你们不必拿自己的什么修行,什么能耐做法宝,该谁的事,谁去做。反正,如果我出不来,那正好,不用回去当洛家城的城主啊,你们啊,也可以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白墨非解释道:“小玉,我不是说这事和我们无关,只是……” “我知道!”洛小玉字字有声,“我知道,如果你们是那种推责任的人的话,就不会帮我到这一步了。云霜姐是妖,虽说我们帮她保住了不巅山,她却没能回去做她的主人,反而跟着我找那种东西。别的看像报恩,其实我明白,你不是真那么对事不对人!白大夫也是,好好的隐居你不干,倒是跟着受苦……”说到这里,白墨非不自禁转过了头去,他知道,自己是为了谁而来。洛小玉接着说:“就算我觉得你是因为傅……负起一个大夫的责任,但也是好透了,我洛小玉在这里千恩万谢都不算过!哦,还有你们俩,我们算是萍水相逢吧,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少了谁,我们做的事就没有意义了。” 洛小玉畅快吐完,一脸轻松,走出大门口,对着朗朗晴空喊:“所以呢……最佳人选就是我洛小玉。霍惊杨!你这个大傻子,拖油瓶……本大小姐要来救你,你等着下辈子也给我当牛做马还人情吧!” 傅云霜看着洛小玉脸上的笑,自己却黯然眉目低垂,人间的情感,有复杂至极,也有至纯至极的。而眼前貌似莽莽撞撞的洛小玉,突然变得简单可爱了起来。 “我想洛城主,也该是这样一个担当爽勇的人。”白墨非怅然一叹,洛小玉远跳着离开的背影里,是至性人的灵魂。 “我去把那刺绣拿来!云霜姐,你等我!”声音渐远而去,而那个直爽的少女,日后是否依旧可见其面容。 满面海棠,低语聆听,慈悲我心,妖镜不语。 云罗丹锦图在一行人人面前缓缓铺展开来,整个屋子里,都悄然不敢喘息。 傅云霜甩袖一挥,丹锦图便自然浮起,那其中刺绣着的海棠花都黯然消失了去,空留一座耶罗城孤零零着,像被某种邪气包围,沉寂得令人发慌。 “这刺绣,如今不像绣出来的,倒像是实景,硬生生地在图上动。”萧诗诗扯了扯沈俊卿的衣袖,说。 “嘘……”沈俊卿低头做了个止言的样子,眼睛却没离开这个妖界之宝。从来的传说在眼前将要铺展开它的面容,真是难以形容的心情啊。 傅云霜将所持的紫剑陈奉而出,紫剑也自然漂浮在了云罗丹锦图前,继而,她将手上那与肤色相称的红珊瑚手镯褪下,也与那紫剑一同漂浮了起来。 “青镯?”沈俊卿惊诧一语,果真想到那红珊瑚像人的皮肤皲裂一般,剥落掉了红色的外皮,透露出来如绿水清波一般灵动的透明晶石!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0 章 “妖界的三大法宝居然都在这里!你真是不巅山的主人!”沈俊卿双手靠拳一击,显然兴奋得很。 傅云霜自然深叹一口气,说:“自从凌华山一去,那对金扣的下落便一直不得而知,至于那白链,一直被锁在一位天界中人手中,探寻甚难,不然……”傅云霜没有说下去,白墨非的眉头却是一皱,的确,他不明白傅云霜重回不巅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不是主人的位置,那么,是否当初与天相抗的悲剧又要再度被她那个莫名的仇恨挑起?他很怕,突然很怕。 “我要怎么进去呢?”洛小玉焦急的样子显然是不在乎其中的危难。 傅云霜莞尔一笑,舒畅言道:“不急。”言毕,这三件宝物便像受了什么吸引一般,都颤动了起来,倏忽发出了夺目的蓝光,一一飞出了屋外! “镜子!”洛小玉第一个急急追赶出去,却只觉得蓝光耀眼,一阵晕眩——原来,她踏出门后,不是踩在萧府的内院当中,而是直接进入了蓝镜的内面。 轮回有道,万世难表。 前缘今生,索帐难还。 看着踏出门的洛小玉,傅云霜却制止了其余人相追,说:“不必出去了,她正是进的蓝镜。”的确,洛小玉的身影不久就消失,那门口的一阵光也慢慢散了,三件宝物并未飞得很远,而是一直在门外构成了一个通道。 “只要六件妖界至宝中有三件,那么他们便会相互灵力畅通,共鸣发力,其中一件的被隐蔽的功效便会打开。现在她已经进了蓝镜的世界,至于出来的事,就要靠她自己了。” 傅云霜拾起在门口的那幅云罗丹锦图,它又变成了满城的海棠花下的耶罗之景。青镯也恢复成了红珊瑚,戴在傅云霜的腕上,好像色彩更是妖冶了。 “那她的一点消息都不能得到了吗?”白墨非问道。 傅云霜点点头,说:“可惜我只是拥有这些宝贝,却并未有能操纵的妖力,恐怕,还得再恢复些时日。” “怎么个恢复法?”白墨非接着问道。 萧诗诗在一旁,捂嘴,试探着问:“不是也要……吸男子的魂魄吧?” 傅云霜冷冷转身,知道这丫头是在说笑,却说:“可我偏爱着些女儿家的呢。”沈俊卿一听,忙将萧诗诗护在身后,那翩翩公子的样儿又出来了:“傅姑娘是说笑不是?不巅山的妖,哪里像我们,更不像那庸俗的鲤精了,知道你们是调养吸收这天地之灵气来补足的吧?这样,我海棠苑的风景可好,还请二位,来此一叙?” 白墨非恭敬笑着,望了下傅云霜,她只是握着那幅卷轴,若有所思。白墨非轻搭上她的肩问:“洛姑娘虽然鲁莽了些,但是那霍惊杨可是鬼点子不安分,我想,他们应该能互补所短,找到出来的方法的,你先好好休息,说不定到那时,不但能迎接他们安然归来,你也可以将蓝镜收回,不巅山的镇山之宝就又能收回个了。” “想的也是。”傅云霜抬头,呼了口气,振作了精神,道:“那么,就打扰鬼海棠了。” ☆、蓝镜之幻(二) 跌进那束蓝光中的洛小玉像进了一个长长的美梦,从身边的女子轻柔嬉笑,到壮士怒声的呵斥,老妇低沉的垂咳,倡优踉跄的走步声,鬼魅的惊悚尖叫……一切的一切,皆是轮回之音。 “霍惊杨……你在哪儿……”洛小玉迷迷糊糊走着,眼前是一片白光的雾缭,而渐渐地,弦乐歌音突然清晰了起来—— 舞罢杨柳,吟停金枝,杯中薄酒,相与尽欢。 “这是什么啊!”雾气散后的妖镜世界里,居然是一个白发苍苍胡须垂胸的老者和一帮妖娆妩媚的女子相与敬杯! 白石黄庭地,玉柱刻雕纹。腾云抬头绕,仙乐耳中闻。四目无所视,空茫皆富贵。想来人间地,不似此般痴。 “这位姑娘……来找霍……霍……”老者喝得脸红气喘,还是身边紫衣妖娆的姑娘大笑着道:“霍惊杨!哎呦,镜老,这都多久了,您还记不得啊,就是那喝酒三大壶,把您喝趴下那个!” “瞎说!”老者颤颤巍巍的,居然还不忘嘬一口酒,“什么喝趴下……那是……喝累了,我睡着了。我年纪一大把了……累了不成吗?不成吗!” “成成成!”身边的侍女皆是笑着应。 那个紫衣的姑娘看来和蔼,径直走到了洛小玉面前,打量她呆若的脸,扑哧一笑,道:“姑娘要找霍公子,不找,只这么看,怎么成?来,我带你……” “你……”洛小玉一句你是谁还没出口,女子居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她整个人就这么腾地而起,轻飘飘地没有一丝负坠地飞了起来。 掠过雾绕的亭台,掠过鹤栖的天池,掠过满栽花树的庭院,洛小玉真觉得自己出不来了——醉在其中,出不来了。 “呶。”女子一指,一笑,洛小玉就哗啦啦身体又像灌满了重量掉落了下来。 洛小玉揉着从空中扭着了的腰,抬头看那紫衣的姑娘,却又不见了。“鬼鬼乎乎的……”她絮叨了句,可见自己被带到的却是一方雾气蒸腾的温泉池! “难道这家伙……”洛小玉预感不良,还没揉缓,就听见了那无比“熟悉”的声音—— “天下英雄皆我辈,自是英雄中英雄……哪管美人痣下泪,挥刃一刀……”这霍惊杨一边泡温泉一边高歌的兴头还没高涨呢,突然嘴角一抽,有种极其不妙的直觉在后背冷飕飕地。 “霍惊杨!你不要脸!”洛小玉高叫一声。 霍惊杨本能胸口一挡,转脸去,却是洛小玉叉着自己的腰,满脸愤怒得眉毛直飞的样子! “洗得舒不舒服!我来让你舒服一把!”言罢,洛小玉对着霍惊杨的后背就是蛮力一踩,可怜的霍公子整个身子都浸下了去,留着咕嘟咕嘟的泡泡伏在水面。 “噗!”霍惊杨翻出身来,湿漉漉像个水鬼惊异地看着眼前分明的洛小玉。 “怎么,像见了鬼!亏我们还冒着危险来救你!不想着怎么出去!你就在这里逍遥!”洛小玉一把将霍惊杨池边的衣服踢了进水。 “不是……”霍惊杨捂着自己的双肩,躲在水里,看着漂浮的衣服,说不出的滋味。 “狡辩,你狡辩!” 正当霍惊杨觉着自己怎么说都不好的时候,那紫衣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又飘来了。“姑娘,怎么?这不是您要找的霍公子吗?” “霍公子?我呸!”洛小玉直狠狠对着捂在水里的霍惊杨白眼鄙视。 紫衣姑娘装着敲了敲脑袋道:“那真是怪了,镜老明明说,方会儿的黄衣服背着个锦盒的姑娘是来找霍公子的呀……难道镜老通世的本事吹牛了?我要笑话他一番去……”女子正要离去,霍惊杨惨兮兮地求叫了声:“好姐姐,我就是!我就是!你赶快给我件衣服吧……我和她现在说不清,快快,我总不能呆水里和她说吧!” “说?我说了要听你解释了吗?不要脸的家伙!”洛小玉看见了他不如不看见,倒真知他死了也好,“我这就走,你在这里慢慢洗洗你那满身的浊泥去吧!”洛小玉说罢,就气鼓鼓地一路往那柱门奔,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居然倒磕在了那光溜溜的大理石地上—— “倒霉,哎呦……”洛小玉扶着额头,心里不知把霍惊杨骂了多少遍,不是找他,自己就不会生这般气。 紫衣姑娘那笑声又起了,洛小玉心中更是恼怒:“笑什么!你这什么破地方,这么滑也不给人提个醒!” 霍惊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裹了身衣服出来,狼狈地将扶起洛小玉,却被一把推开。 “装好心!”洛小玉站起来,一步一个印往前走。 霍惊杨单看着她倔强的背影也是没办法,只好回头望了望恬笑着的紫衣姑娘,拱了下手,又追洛小玉去了。 “我说你能听我说完一句话么?”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1 章 “不能。”洛小玉撑着隐隐作疼的腰间,慢步走着。神色却是怒气未消。 “那一个词儿?” “不用。” “一个字!”霍惊杨拦住洛小玉,撑住她的肩膀,目光炯炯。 “你说啊!”洛小玉这才肯了。 “幻!” “换什么!”洛小玉看着霍惊杨又是搞鬼,才不信他。 霍惊杨大声念道:“幻是幻境的幻!这个地方就是个幻境!不存在的东西!”霍惊杨大声念完,突然这温泉浴池哗啦啦蜕变了去,两人立在一片漆黑之中。 “霍惊杨!”洛小玉急了,却被霍惊杨一把扯住。 “我说吧!你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什么漂亮的姑娘,高高的楼啊,全是那个老头搞的鬼,他就是这个妖镜里的精灵,自说着自己叫镜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围一片漆黑,料是霍惊杨说破了秘密,镜老一气,断了幻境,给他们一片漆黑来享受。 “好了,现在哪里也去不了。坐等着吧。” “等什么!” “等那老头喝醉不施法了,这里就变回原来的样子啊。” “那要到什么时候!” 霍惊杨却是平躺下来,翘上腿,自在地悠闲。洛小玉也不顾了,也是缓缓坐在地上,听着霍惊杨哼着调子,顿觉烦躁,一声:“你能不能不哼哼呀呀的啊!” 这一声怒倒好,四周围便像换了地般从一片黑暗变成了嶙峋的石窟! “原来这就是妖镜里真正的样子……”霍惊杨惊着站起,他们所处的四周围皆是灰暗色的石壁,石壁里竟欠有三面巨大的青铜镜,白银镜和鎏金镜。镜子面前各有汩汩冒着泡的一潭池水,池水中的颜色各衬着镜子的颜色,翻滚着水波。 “你看这石壁!”霍惊杨抬头上望,那石壁高处刻着这么几个字: 青铜视前缘,白银了今生,鎏金望不尽,来世无人信。 洛小玉在那白银镜子面前晃了晃:“奇怪,居然照不出样子……这是什么镜子啊!” “就你那模样,连镜子都不忍照出来。”霍惊杨背着她,念了句。 洛小玉眯着眼睛转身去,将白银镜前的池水就是泼撒到了霍惊杨身上:“叫你嘴巴臭,本姑娘让你洗洗!”谁知,那白银镜居然顿时银光一闪,映出了霍惊杨的模样! “这……” “这不是……洛乌城那里……”霍惊杨也看呆了。 这白银镜中真是洛乌城当时力战尸妖的景象,可见霍惊杨躲在人群后的门柱边,眺眼望着祭台的景象。 “胆小鬼!看你那贼眉鼠眼的样子!”洛小玉不知是否想起来洛乌城的种种,狠狠敲拳在霍惊杨的臂膀上,眼睛里居然还有些湿润。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霍惊杨可不顾,也将那白银镜中的水泼在了洛小玉身上,只见镜中便现出了洛小玉的影像来——苍白的面容,额角顺流下的血迹,正是凌华山一行,为傅云霜取物后,洛小玉被洞中瘴气所伤的样子,在她身下的是苦苦背着她前行的霍惊杨。 洛小玉顿时不说话了,遮掩着看着自己那镜中的模样,还有霍惊杨疲惫的神态。 “可惜了我啊,当了一回人间的吕洞宾……汪汪!”霍惊杨向着洛小玉叫了几声,分明是暗讽洛小玉是不识人心的坏心肠。 “哼。”洛小玉转过脸去,不搭理他。 霍惊杨也不闹,只是说:“看来那石壁上说的不假,这是三面神镜啊!一面看见过去,一面看见现在,至于这一面……一定就是未来了!”霍惊杨正是高兴想要触碰那鎏金镜前的池水,可又犹豫了。因为那诗句中有句“来世人不信”。“万一这镜子里的未来不是真的,我要是信了,可不就不好了……”霍惊杨说。 “胆小鬼!觉得是假,就不要信啊!”洛小玉把自己的手一伸进了鎏金镜中的池水里,镜子里缓缓漂浮出洛乌城的城墙,时值深冬,洛小玉一身披风裹素白黄衣,那面容不觉灵动活泼,倒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沉稳和淡然。雪花飘过她的乌黑秀发,她低头轻吟二字,只可惜不可传声,只淡唇微动。 “原来你以后回到了洛乌,还是挺有模样的嘛。像……像个做妻子的人妇!” “霍惊杨你讨打!”洛小玉就是一拳直向霍惊杨,霍惊杨笑着没在意地一躲,自己又跌进了那青铜镜前的池水中…… 镜中突然青光一闪,居然是一个英姿飒然,万夫不挡之勇的壮士握着把寒光冷冷的刺棱双刃,豪气冲天,与那空中一抹“红霞”而斗! “哈!原来我前身居然是个大侠!你看!你看!真是威风诶!”霍惊杨开心得眼眉都挤在一块了。 那青年的身手矫健,武功高超,手中那把发着夺人寒气的双刃直将那对手逼得步步为防。 “这个红衣服的……到真像个人……”洛小玉若有所思得看着那红衣的人,只是打斗激烈,衣袂飞飘,无见真容,只有形姿。 “果然我这辈子当捕妖士是有道理的,看见没,上辈子,我也是个厉害的杀妖大侠!”霍惊杨得意地从池子里出来,那镜中的景象也就暗淡了无。 “是不是这池水沾了谁,就能显示谁的事情。”洛小玉豁然,一扣手,把头上的明玉簪子松下,放在手心,放在了鎏金镜前的池水中,心中默念:“镜子啊镜子,告诉我,我娘现在在哪里吧……”—— “痴念妄想,凡间尘杂。说是不信,还有人信。”一阵苍老的念诗声飘来,洛小玉手心中的簪子就刹那间飞走了,“娘!”看着自己娘留给的遗物不见,洛小玉着急回看,居然是那个喝醉酒的糟老头,把弄着那支白玉簪。 “簪是好簪……”老头喝了口酒,那壶中还阵阵酒声。 洛小玉疾步上前,猛地伸出手来斩钉截铁说:“还我!” 霍惊杨嘿嘿笑了两句,一手就搭上了老头的肩,瞄了眼洛小玉,又看着老头说:“我说,镜老,不是什么好宝贝,和你那万千珠宝比起来,可是差多了……”霍惊杨的手刚是要抽拿那簪子,却被镜老的酒壶挡了回去。 “宝贝算是个宝贝,我当然知道。不过,你们在这里看了三世镜,就是触犯了天道,不能这么算了。”老头努起嘴巴。 “那你要怎么办!”洛小玉没声好气。 “哎呦。”老头踱步到着三面镜子面前,长叹了声:“五百年了……我在这里足足呆了五百年了……那孩子也……” “什么孩子?这又关我们什么事。”洛小玉只是盯着老头背着手中,拿着的自己的簪子。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2 章 “年轻人,心性别太急。”老头转身,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们要这面镜子来看人的轮回,这本就是件违天命的事情。妖界有这么件宝贝,持有者历来受着天道的诅咒,终会被这镜子指引的未来所迷惑,最终,妖不成妖,仙不成仙。想那多年前,不巅山的九灵之妖就是因着这面镜子的化身的挑唆,挑起了对抗天界的祸事。自从她失败后,我因掌管轮回道不力,便奉了天命下凡来,长住在这镜子里,不让任何人接近。邪念妄起,灾事必生。” “哦?原来镜老是个神仙啊?”霍惊杨可是敬仰。 “酒鬼神仙。”洛小玉嘟囔了句。 老头摇头道:“什么神仙啊……不是神仙就好了。当年的错事啊……” “这话怎么说啊?”霍惊杨不解。 老头从那万般悔恨的情绪中梳理出来,说道:“两位看了三世镜,照理来,我该清消你们的记忆,将你们永远锁在这里,作为天道的惩罚。可是,我有一事未了,我不能出蓝镜,等了这么多年,就是想请人帮忙的。” “什么忙,又干嘛请我们?还我簪子来!”洛小玉又是将手一伸。 “有报酬不?看来像是很难的事,连神仙也解决不了,我怕……”霍惊杨摆了摆手。 “此事说来话长了……”老头捋了捋那长毛胡须,酒壶一晃,说道:“只有请二位去见一番,就明白我的请求了。”言毕,两人就眼睁睁看着四周围进入了一个幻境,老头不见,镜子不见,石壁洞换成了当时那般高柱亭台的仙家之所。 “这老鬼!”洛小玉直骂。可和霍惊杨听见了另一类的声音——、 “快点快点,娘娘的生日宴上,据说可有新仙子献舞呢……” “可是那桃叶?听说,她把御庭苑整治得可好,莫非,升她为百花仙?” “哼……那些花仙的舞,我可看腻了,艳俗极了,像那人间的烟花女般,可不使劲得瑟。” “少说点,王母说好看,不就是好看了!走走……” 这一段女子的嬉笑声而过,霍惊杨分明可见自己就身处在这大殿之外。 “天啊”,他大叫声:“难道这里就是天界?” “你叫什么!”洛小玉狠狠拧了下他胳膊,“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不就是个幻境嘛!” 转而两人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推拉到了一个仙家聚众之地,王母的宴席。 仙人鹤然骨,仙子芙蓉颜。人间繁芜所,天上富丽会。 “看!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我们……你看那!是王母,是王母!天啊!”霍惊杨呆指着,洛小玉也说不出话了,只见王母的金袖一挥,远处的楼台上便升腾起了五彩的祥云,那祥云上便出立着一位位翩翩女子,闻乐而舞—— 彩袖起罗衣,金丝盘发髻。 矫若游龙舞,安若牡丹立。 “好好好……”众仙家可是声声为赞,霍惊杨注意到了仙家列席上,只有一人正眼不瞧,独自饮着酒。 “缚龙神君云霄,最近才被天帝加爵,统领天兵十万,可是风光无限啊……”一位正襟白发的仙君瞧望着那个独自饮酒的仙人。 “可不是吗,风光大好,连王母安排的舞宴都看不下眼里。”一个嘴角生痣的仙人哂了句。 “你看那里,可是那南海王太子?自家的水池遭着殃,他倒还有心情来赴宴。”白发仙君指着那边上座着的左右逢源,杯杯不落的银衣公子道。 “嗨,那王太子,你没听说?玩乐惯了!再说,有南海王在愁如何收拾那魔邪蛟龙,天帝又派了缚龙神前去协助,他啊,只要应酬着南海的闲事就好!”有痣仙人又是不在意地一回,继续喝他的玉酿去了。 霍惊杨才然懂了,原来仙家也是似人间般众生百性啊。 “你看你看!”洛小玉是全然沉浸在这天界的舞会上了,直叫霍惊杨注意,那五彩祥云上飘来的一位白衣流纱女子,眸间皓月,齿间白雪,眉心一点,绝尘压艳! “这……”霍惊杨和洛小玉这才惊了,这舞姿轻盈,水袖长飞,真正脱俗鲜丽的仙子居然,居然如此与个故人相像! “傅云霜!”洛小玉禁不住叫了出来,却被霍惊杨一把捂住嘴…… 镜中人是非,镜外是非人。 仙家弃所籍,恍惚入凡尘。 故人惊见语,容颜相似旧。 封尘百年去,往事今且提。 ☆、仙境姻緣(一) 清风溯回雪,绿波迎浮柳。 娇比若花颜,亭亭身似燕。 星月黯然垂,明珠顾自泪。 无声只有叹,目转心不转。 这女子旋转而舞,将天地间的云气都聚拢而来,一时间,宴席上云雾飘缭,恬恬不可止。而霍惊杨也见那心不在焉的缚龙神居然停杯凝视,寸目含情。 “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喂,真的是她,一模一样诶!”洛小玉扯着霍惊杨的袖子低声反复提醒。 霍惊杨回过神来说:“是!看见了,可能……傅云霜就是照着这个仙子的样子化的形态吧……” 那仙子舞罢,席间竟悄然无声,没想到,仙家众人也被迷得恍惚不知所在了。王母也大声呵呵而笑道:“众仙家!该醒了。这是我新提拔的掌管舞礼的小仙,胭脂,还不快快领她们为众仙家敬酒来。” 女子低头娇柔一应,祥云上的仙子们便纷纷入席,一时间,莺飞燕舞,粉蝶争艳,好个宴席,可不声色俱全。 宴席上的声乐渐渐飘远,洛小玉和霍惊杨又换人了另一处幻境。 “刚才是王母的宴会,这里是……”洛小玉左顾右盼也没看出什么来,身边是小楼花田,还有四周的云星点点。 “没想到缚龙神君也会来我这小苑赏月?嫦娥的月宫可不是更佳?”女子颇为犀利的笑语声起,便见当时席间领舞的仙子,站来他们身后,可把霍惊杨一吓。 “放心,她看不见我们!”洛小玉还颇好奇地在女子周围打量了一圈,坐在小苑的缚龙神也坐起,一脸表情淡漠望着仙子胭脂。 “我看他们俩八成有鬼!”洛小玉打量完毕,和霍惊杨说道。霍惊杨只是看着两人,突然一种强烈的预感上升:傅云霜的眼神如此与缚龙神想像,淡漠冷傲,而那份由心的温柔又像这一旁的胭脂,温和又不卑不亢。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3 章 “你又笑我。”没想到,这表情冷峻的缚龙神居然在胭脂面前,挤出了一丝不自在的笑容。 胭脂靠近走来,歪头又笑:“我都说了,你还是不笑的好,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所以我就不笑啊,你又说我冷。”缚龙神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却被躲开。 胭脂低头,眉目里像藏着许多心事。 “我不该的。”他的眼神又回了那冷漠的表情,唯一一丝笑容也没了。 胭脂望着遥远的月宫,却惆怅道:“你说……王母有没有疼我到,可以允许我自己爱上一个人的地步呢。” 缚龙神表情一沉,他明白,天界,是个森严的地方。他只是嘴角轻蔑一提,道:“我想,还没有吧。” 一旁的洛小玉看着默默不语的两人心急,说:“瞎子都看得出来了,你看,这是有情人不得为天条容许的事情啊……那老头究竟要我们看这什么鬼事啊!这别人家的亲亲我我的,关他什么事。” 洛小玉话还刚完,胭脂开口道:“王母生日后,南海必与魔邪黑蛟一战,天帝看你英勇可敌,封你做缚龙神,想必,这一战,你定是要赴的吧?” 胭脂没有说下去,只是神色里都是低落。 “不被赏识不好,屈居人下,英才寥落,被赏识了也不算好,锋芒毕露,必将立于礁头,狂风恶浪。天帝的谕旨昨天已经下达于我,明日就将携五万天兵,赶赴南海。” 胭脂眉心一点,似血透红。谁料,我们都是不得已的人。 “不过也是,要不是当初在御庭苑你喝令了那领仙桃叶,我就不会在这里了。反而被她们一统将毁坏仙桂的错栽在我身上,恐怕,这天界我也呆不成。” “我只以为人间混沌,没想到,这天上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缚龙神道。 胭脂摘笼下一朵仙桂花来,道:“人欲为仙,仙怨为仙,一时怨起,一时念灭。”手中的仙桂花居然在胭脂手中亮光一闪,霎时间变成了一串白色的晶链。胭脂道:“因仙桂花缘起,而今有幸与缚龙神君结识,小仙没有什么以助旗开得胜,只有这串简单的明水晶链,以赠神君。” 缚龙神久久没应,胭脂抬头,看见的依旧是那种毫无表情的脸。“你……不喜欢?”胭脂小心翼翼问道。 “你等我。”他只是这样轻轻在胭脂额头一吻,腾云座骑悄然而来,胭脂能看见的,只是缚龙神一个傲然的背影了。 “我等你。”她在心头默念了千千遍。 洛小玉狂拽着霍惊杨的胳膊来回甩,道:“痴男怨女啊,痴男怨女……” “你放手啊,你放手……”霍惊杨可是和洛小玉的哀叹相称,两人极为不和谐地在一旁各自“表态”。 静谧的小庭院顿时被天空的闷雷击响,整处幻境又便进入了另一出。 “天啊!”洛小玉死拉着霍惊杨的肩膀,他们脚下的是滔滔汹涌的海浪排击,那冰冷刺骨的海水直扑过面来,打在两人身上,居然生冷。 “这……怎么回事!不是幻境嘛!怎么还会有感觉!”霍惊杨大惊。 洛小玉瞄眼道:“你不是还在这幻境里洗澡洗得欢腾嘛!怎么,这还诧异什么!” “现在可不是你损我的时候!”霍惊杨只觉脚下的岩石极为不牢固,仿佛再来个浪头就可全身粉碎的惊恐感。 霍惊杨远眺这无尽之海的远处,一串巨大黑影在与银光中飞跃,绞腾,怒吼——南海的魔邪蛟龙,激战正酣! “这是那当时战况?那是真的蛟龙吗?不要!它往这边飞过来了!”洛小玉拉住霍惊杨往下一趴身子,那蛟龙全身黑光的腹部鳞片就这样擦过两人的头顶!单那时,只觉天地变色,无日光可见! “太可怕了……”霍惊杨抱住自己的脑袋,除了惊恐更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在血液里奔涌,好像有个声音在灵魂里怒吼:这血腥而雄壮的古战场本该就属于你! “霍惊杨!你怎么了?你站起来啊,那龙飞走了!你……你不会是吓破胆了吧?”洛小玉看着垂抱在地的霍惊杨,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陷入了某种痛苦之中。 霍惊杨发颤的身体缓缓平静了下来,而那被蛟龙掀翻而起的海涛的怒吼却是愈来愈壮大。 “我没事。”霍惊杨终于站起,只是那眼光中的恐惧变成了完全不像他的执着。那双黑眸里闪动着一种红色的光芒。 “你……你确定你没事?”洛小玉又问道。 谁知霍惊杨冷冷来了句:“女人,就是啰嗦。”“什么!”洛小玉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居然这样说话,要不是自己的理智还在克制,她就想一脚将这家伙踢进这南海里去喂黑蛟! “云霄……”霍惊杨远望海天接处,正见与蛟龙激战着的居然是一个魁硕的身躯,正是缚龙神云霄那把折天戟发着血冷之光。 “他好像,不怎么占上风啊……”洛小玉撑着下巴,细细观望。霍惊杨刹时,眉头一皱,一声:“不妙!”那缚龙神便被黑蛟的后尾刺给拍打下,生生坠在了岩石礁上…… “他会死的!”洛小玉急急欲上,仿佛忘了这是幻境, 那黑蛟腹背受敌,也没顾上缚龙神如何,又与那急急压下的天云斗阵相周旋——胜者成霸,败者为寇! 洛小玉正是急切,霍惊杨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她一句:“色狼!”还未出口,就被腾拉往那岩石礁去,他道:“当年的反败为胜,正要窥一下究竟。” 洛小玉被翻腾的海水搅得心慌,全身都被海水淋湿了,透过细密的雨帘,她正见缚龙神躺在那岩石礁上,一口黑血残留嘴角,那把的折天戟也深深嵌在礁石里不得轻拔。然暗沉的天地中不知是眼前出现了错觉还是怎么回事,一闪而过的一抹白光,洛小玉恍惚可见,那缚龙神旁跪坐着一个女子——胭脂。 “云霄!云霄!你伤得怎么样!这枚檀湘丹先吃了下去……” 缚龙神有气无力,吞下仙丹后,才勉强看清了面前人,只道:“你……” 胭脂看他气色稍有好转,松了口气:“南海战酣,我是谢过了镜池仙人,偷下凡间来了的。”胭脂转眼一望,乌黑的海面阵阵邪气逼人:“果然,那黑蛟是千年一出的邪怪,吸了南海的仙灵,修炼得逆天。” “你……快走!”云霄将胭脂一推,挣扎着坐起身来,那身被划破的盔甲里隐约有些伤痕露破。 胭脂按住激动的缚龙神道:“这样硬打,你就算是有十万天兵都不行,更何况只有五万!”缚龙神一看,那海面的黑影愈加邪气凝重,群兵无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胭脂肃然道:“天下之物,一物克一物,这黑蛟是南海怨灵所化,吸南海深处蕴藏的精气而生,这本录鬼簿是我入了地府以你的名义求来的,上面自是怨灵的名宗,想来这些名姓如得超脱,那黑蛟必然邪气大减,到时以三阳真火灼烧它,势必战局大好。”缚龙神结果那本厚厚的录鬼簿,闭了闭眼,蓄了下精神,将岩石礁中的长戟一声喝下,拔出!直向那黑蛟而去,定于蛟龙半空,指挥余下天兵纠缠蛟龙,自己施法翻阅那录鬼簿,只见张页纷纷,因着名姓嗅到了自己怨气的味道,纷纷从录鬼簿上飞出,一片片墨迹飞向那黑蛟!那黑蛟龙的四周顿时变成了各个厉鬼脱离而出!黑蛟大怒,还伸吐血盆大口妄想吞噬那些丧失掉的怨鬼,可惜飞散太快,那拢护它的邪气愈加稀薄…… “魔邪!今日这一击之仇!我云霄好好与你报了!”折天戟指天而上,骤引狂雷,海面上四溅的浪花变成了滔天的水柱,直冲云霄,这缚龙神是要将南海搅成乱团吗? 一旁看着这惊人一幕的洛小玉已经口不能言,搅覆海水,引上天雷,那战袍在身的南海王从水中而出,却是焦急道:“这天神是要把南海搅烂了不成!” “父王,你急什么!”银衣男子南海王太子乾禛道:“水搅翻了可以再平静,你是要南海!还是要那孽障!” “那黑蛟不死!南海怎得安宁,自然……自然是灭了好!”南海王握紧了气愤的拳头。 “那就随性!这些虾兵蟹将平时也是不顶事的主,受受难也好!父王,我先去探前一步。”说罢,这乾禛就没了影,单那躲在一角的南海王急急挥着手召唤不得。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4 章 ☆、仙境姻缘(二) 云霄虽然身负重伤,但其毕竟是缚龙神,折天戟因汇聚了天雷之力,竟变成了一道银色光亮握在他手中,神灵的兵器,最终达到最高境界的毫无实体!实乃一大超脱高超难达的奇状! 一天兵瞪大了双眼道:“缚龙神真将折天戟变成了天器……” 只见蛟龙虽为水生,却被那海水而成的柱子团团围绕住,动弹艰难,而缚龙神那双发红的眼睛,充满了杀戮的决心—— 银光顿闪,海天骤裂。 那魔邪黑蛟被幻化成天器的折天戟硬生生穿越而过,顿时尸身四裂,那刚硬的外皮向四周爆裂开去,溅开了层层巨涛,而其实态而分散坠落,海面处处是爆破的旋水。 “小心!”霍惊杨把洛小玉的头一按,两人往那水里一跳,一块巨大的鳞皮将他们所在的岩石给打碎了。透出水面的洛小玉尖叫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不是幻境吗!那个……你看见没,那个真是要命的啊……” “怎么,你怕了?”平时一脸惜命如金的霍惊杨居然一眼没正视着洛小玉。 洛小玉还没说话,只见头顶便有一条小龙飞过,以为又是什么“鳞皮”砸来,刚要下水,却被霍惊杨拉住,随飞往去。 原来是探情况的南海王太子乾禛,只见他那精致细密的银鳞霎时幻化回人形,那岩石礁的破碎旁躺着的正是双腿被岩石击砸的胭脂…… “姑娘……嗯?原是仙子。”乾禛见她的眉心一点红,隐约透露着仙气。乾禛叹道:“看着仙子眉目清秀可人,要不是局势紧张,还能别有佳缘也未知。”手指就是一抚胭脂的脸庞。 “天下是男的,没个不色的!”洛小玉看着,气鼓鼓地。霍惊杨却并未发话,为“天下男子”说个公道,却仰头望天,寻觅缚龙神的踪迹。 那乾禛起身而走,却又定了住,回头看着胭脂渗着血的双脚,又望天空,有平静之色,邪气渐弱,想必那缚龙神也是本事了得,想:“那就算了。也算是我回报下天庭好了。”乾禛将胭脂抱起,瞬时幻化成银龙飞走…… “那个□□的家伙!霍惊杨!他带走胭脂了!”洛小玉抓摇着霍惊杨的肩膀,可霍惊杨居然撇下自己,因着幻境中的自由移动,直飞向海的深处去了。任凭洛小玉在后如何嘶吼,霍惊杨也只是一个背影,却不回头。 “没良心的臭小子!”洛小玉也腾飞而起,朝乾禛离开的方向寻找胭脂。 南海深处,水晶宝殿。 洛小玉看见的,是那残破被毁的宫殿一角,胭脂被安置在一间完整的贝壳屋里,彩贝中源源不断输送着调养的仙气,闪着点点游动的彩光。 “这乾禛真是好心?”洛小玉心中疑惑。却见乾禛捧着个盒子,后面跟着个矮个头的乌龟爷,那乌龟仙声声哀求:“殿下!殿下!这明珠不可轻易给了啊……南海还有甚多的伤员,这珠子的仙力所剩无几了啊……” “能救这么一个就行。”乾禛身子高,只是安然捧着那玉盒,而乌龟仙却是踮起脚又奋力上跳也够不着,此番情景惹得洛小玉一阵发笑。 乾禛将那玉盒打开,原来盒中是南海至宝,存仙力,复顽疾的沧海明珠。那丹珠玲珑剔透,自有水流在其中流动般璀璨。其光芒缓缓照耀在胭脂身上,她额角的血迹变浅,脚上的伤疼也轻无,慢慢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沧海明珠却光彩减弱。 “哎呀,我的太子爷,这明珠里的仙气都用尽了!我南海几千伤员可是怎么办!”乌龟爷急得在地上打滚不停。 “怕什么,拿去邀功,我救了天庭的仙女,天帝可不是要降些福赐来。”乾禛的话像是对着醒来的胭脂说。 胭脂貌似也知晓,是这面前的银衣公子相救,起身恭敬行了礼道:“只是……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舞礼官,天庭里没分量,赏不赏赐之类不相知,只是胭脂也有相识的几位药仙道友,或许能帮忙。” 乾禛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偌大南海还要你个小小舞礼官担心吗?双脚的伤可是恢复痊愈?便快回天庭去。你来南海,来的不是时候。” 乌龟仙捧着那颗没了光亮的明珠,左看右看,眨巴着眼睛,煞是伤心。胭脂也一念想道,天庭此时不早,不速速回去,将有嫌疑,报恩再谈不迟,谢过后,只轻扬而去。 乾禛从袖子里掏出一枚胭脂遗落的金色耳扣,不自觉笑了:“或许,正是个时候。” 洛小玉大觉无趣,原来这样一番,害自己白担心了场,正要回去找霍惊杨却觉得天地一震晃荡,原来这幻境又换了一重。 王母尊颜,偏似几分人间的帝王相。 不应是缚龙神大胜而归的贺宴吗,为何却有一女子正跪在前。洛小玉前头看去,叫了一声:“怎么是她?”眉心一点胭脂色,君王坐下新犯臣。 “狱判说,是你盗取了那录鬼簿?可有其事?”王母那双眯成缝了。 胭脂道:“狱判所言,胭脂认错。可那也是有原因的……” “娘娘,胭脂向来做事有原因。即便我们寻不出,也不好不承认。”那侍立着的娇艳凌人的便是御庭苑的仙女领头桃叶。 “此话怎讲?”王母问道。 “这……桃叶人微言轻,还是大家说的好。”桃叶推辞道。 “什么?我面前还有什么推三阻四的!你们个个的都是我看得重的丫头,有什么心思不满的,晾开来说说,不碍事!”王母一扣座椅,座下侍立的仙子,都是你一眼,我一眼看着。 “那……娘娘既然如此通情达理,我也不好瞒着不说。上次那御庭苑里本是好好的仙桂着了病,愣是花开无香,胭脂为一小小侍常,擅自用了珍贵的琼汁浇灌,本以为仙桂没事就好,可那仙桂居然连花也不开了……” “那仙桂本来就是月宫寒冰之物,因着难受那御庭苑暖香之气,才害病的。与那琼汁无关!”胭脂极力言道。 “大胆!你是说娘娘移植来这仙桂,才是错了?”桃叶歪头气问。 王母挥了挥手,示意道:“罢了,罢了,一株小树而已。胭脂,过往不提,单你这偷取录鬼簿,还有私下人间这两件事,我就可以有权让你脱出仙籍。” 胭脂心想,若将帮助缚龙神之事说出,难保不会被桃叶等人说成苟且之事,不说出,又无缘由的,肯定重罚。这说与不说间,正两相难之际,却听一声:“缚龙神求见王母尊驾!”那个正在养伤休息的将军,正步而来—— “末将云霄,叩见王母。” “缚龙神,你护海有功,又被天帝得力夸奖,那南海上供千万珍宝以示好与天庭,此等喜事,不是卿家请礼,该是我请礼。”王母道。 缚龙神一跪地,言道:“王母此番话,折煞末将!” “呵呵呵呵,不知缚龙神来,有何要事?”王母又问。 云霄看了看跪坐着的胭脂一眼,抱拳请命道:“云霄是为王母座下的小仙胭脂请命来的。” “哦?”王母有兴趣了,桃叶却是冷哼了一声。 “末将听闻了狱判告状于王母一事,只来言说,此次绞杀黑蛟,正是胭脂取来录鬼簿助我削减了黑蛟的怨气,方可是扭回战局!因此恳请王母开恩!网开一面!可请……不予追究罢?”缚龙神誓命一叩首。 “你……”胭脂望着堂堂风光无限的缚龙神居然为自己请命,心中不禁一阵难受,却也是喜在心头。终是识人不差。 “哈哈哈哈哈……”王母一阵笑来:“亏得卿家虽是高位在上,有心不居功为傲,算是为这胭脂请命,也是请功吧?这事我早知道。镜池早和我招了。难得胭脂有心南海安危,她的功啊,是少不了的!” 听闻这一番话,低头从敬的胭脂也顾不得什么,抬头喜望着王母,还有桃叶那双“红”透的眼。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5 章 “不知王母有何奖赏?”侍立着的掌药小仙檀湘好奇问道。 王母招来小厮捧来一分帛书,道:“这便是我方才得的南海王太子的请书,上说,他倾心于助南海一战的仙子胭脂,有感于天庭良才济济,私请奏于我,欲求得胭脂为妃,必当厚待。” 重罪才罚去,无赏胜有赏。 报恩如何言,肯把终身托? “这……”云霄睁大的眼睛无法相信那是事实,他只得回望胭脂,可是她的眼神里也是沮丧和疑惑交杂。 “娘娘……娘娘……”胭脂不顾殿前礼仪,直向王母座下叩首道:“胭脂哪里也不想去!这一定是搞错了……搞错了……” “什么搞错?那乾禛的字在此,你不如自己看。”王母将帛书递与胭脂,胭脂胆战心惊握着,却难以相信其中的一字一句。 “胭脂,这可是好啊,能被王太子看上,虽说那里比不上天庭富丽堂皇,不过于你,也绰绰有余了。”桃叶暗讽道。 云霄在阶下,听闻这番话暗暗握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王母见势,问道:“卿家可还有什么要事,阶前是凉,快快请起来吧。” “是啊,缚龙神请起……”桃叶就是挪步前去,想扶起跪坐的缚龙神,却不料行至身旁,他却自己倏忽站起来,依旧低头轻言了句:“末将告退。”而走,那想要讨好的桃叶甚没面子。 天把姻缘堪错,照明月无处寻得芳踪。三千座楼台,都把佳人锁过。谁说这洞天绝世好,人身在其中滋味,酸苦难说。 洛小玉轻轻一叹,肩膀却被轻拍——霍惊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到了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儿!”洛小玉指着他的鼻头道。 霍惊杨一脸不屑,不耐烦道:“我怎么不可在这里。” “你不是去追云霄了吗?找着他了么那时?” “找着了。”霍惊杨看着那努力忍住泣涟的胭脂,道:“降服了黑蛟,他自己也仙力大损,坠进了海里,还是被几个残留的天兵给救起来。” “难怪……他这么有心,不会不顾她的……”洛小玉看着那只得恭敬谢领的胭脂,望着她强作镇静的面容,甚是心疼。 “都是注定。”霍惊杨平静地说了一句,既而倒在地上昏睡了去。 洛小玉先是惊,后是气,踢了一脚他道:“你再给我装!醒醒!要不醒你自己睡去!”还没尽兴,那富丽的王母宫殿就变成了一派石壁森森。原来这幻境又被收拢了去。 踱步而来的恰是那蓝镜中的镜老。“死老头!还我簪子!”洛小玉对着他喊了声。 老人嘴唇一撅,道:“看了这么一出戏,还惦记你那簪子啊?” “当然!那是我娘的遗物,普天之下的宝贝没有比这更珍贵的!快还来!”洛小玉伸手就要去抓镜老就范,谁料这老头身手甚好,一边左闪右移,一边道:“哎,心急的什么!我老汉看完了这场戏,自然会还你!”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洛小玉看自己也没法抢得,虽停了手,语气却不饶人。 倒地的霍惊杨也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半睡半醒起来,问:“这就结束了?”却被洛小玉狠狠弹了下脑壳,“哎呦,你个疯婆娘干什么!”霍惊杨一怒,见了洛小玉凌厉的眼神,便又悄声道:“这是干什么呀……” “我还问你干什么!像变了个人似的,说话有板有眼,还爱搭理不搭理的!”洛小玉哼了一声,霍惊杨却在努力回想她的话,怎么也觉得不是,说:“什么时候的事?我睡着了?一点也不记得啊。” “霍大侠怎么会记得呢。”镜老又装着胡须一捋。 “可别叫公子了!听这话配他?我瘆得慌!”洛小玉作装全身的鸡皮疙瘩起来乱掉。 霍惊杨鼻子一抽,不在意地起来,拍拍尘土道:“镜老你是不是又使坏?让我睡着,捏了个人形去调戏这位威风八面、盎然正气的小蛮子?” “霍惊杨你找打!”洛小玉就是一通朝霍惊杨撒泼,镜老左右跟着他们的面说:“不是不是,我哪里有那番闲情。是霍惊杨你的真身受了那幻境之景的刺激……哦,呸呸,老夫糊涂,老夫糊涂……”不禁自己拭汗,念道:“天机难泄,天机难泄……” 霍洛二人吵闹正欢,霍惊杨一时也没听清,就只听到个刺激二字,其他的穿耳而过,并不细问。 “那……老夫可就有请接下来……” “老头!你又要送我们去什么幻境啊!先说好!为什么那场南海之战,活像要把我们给害死!” “这……哎,老夫法力太高强,这幻境啊也就越真越稳定……”镜老眯眼自得。 洛小玉掰着他的胡须道:“我可不管你什么厉害的神仙,那过去的事我们也见着了,不过是个守通道的老神仙,被逐出来也别太得意。要是再有什么差池和恐怖发生……”洛小玉将他的胡须狠狠一拉,疼得镜老只喊“姑娘住手!老夫体弱禁不起折腾……”。 霍惊杨做了和事佬,急将二者分开,劝道:“你生什么气,既然是神仙,不会骗人,那簪子逃不出你手心。我们暂时就顺着他心意,看完了这场戏,看他是这蓝镜里呆久了,寂寞出病了也不一定。” 洛小玉见了一旁在细细打理被扯乱的胡须的镜老凄惨的样儿,孥了下嘴,就点了个头。 ☆、苍天有逆(一) 天庭的无分昼夜,只有那迎月台中可见得月宫的景象。夜,只在这片远离了繁华的天庭之处,揭开它似真似幻的面纱—— 寂寂幻亭栏,笼月亦笼仙。 心事知无诉,晚风闲坐台。 “天上的月亮反而不比人间的好看啊……”胭脂对月凝思之时,一个男声从后背传来,并着划开扇子的一声,转头去,当时最不想又最想见的人——乾禛。 “你……我……”胭脂心中酝酿的万般话到这时却卡在喉口。 乾禛收扇一笑,那嘴角边的弯月风情满满,让人不禁怀疑,他的求婚或许只是一场荒诞。 “镇定自若的仙子怎么也会见我无话可说?莫非是看了帛书,心中不知如何是好?那正好!我就是来安慰佳人,体贴……”乾禛的一只胳膊就是要搂上胭脂。 “你住手。”胭脂也顾不得身份的尊卑之忌,声色厉然。 “生气了?”乾禛又甩开扇子,直给她扇风道:“小王这就给您扇风消气……” “王太子殿下。”胭脂摆停他的折扇,道。 乾禛又是那样不经心的一笑回应着:“在。” 胭脂想清楚了,定了定心,说:“当时在南海,您的救命之恩,胭脂没齿难忘,并不是不想报答,只是当时我偷下天庭,身不由己。可知道您向王母的那番请命,实在令我诧异至极。胭脂只是小仙一个,承蒙不了您的厚爱,哦,不,就算是您的玩笑也好,我请您收回请愿书,小仙实在经不起这样……”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6 章 “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玩笑?”乾禛笑问,那手中折扇开开合合,漫不经心。 胭脂道:“您是南海王太子,我只是王母座下小小的舞礼官,论仙籍,我可是排在您不知多少名后了。再论……再论我和你只是一面之缘,如何……” “如何又是如何?”乾禛的折扇猛地一收,说:“平论仙籍,你我都是天庭权力之外的人,我不争,你亦不争。再论缘分,南海之大,战局之紧,你我偶然相遇岂不是冥冥注定?一面又如何,那些不爱的,看过千千万万眼仍不爱,而爱上的,只需要一眼便可。” 乾禛这番话反倒让胭脂的心情犹如巨石沉地,自以为是王太子的调侃之举,没想到真是当真,自己与他在这静无人烟的迎月台,真是不知该怎么好。 “不过,我知道。”乾禛看着步履沉重的胭脂,也猜这她心中几分不情愿,又说:“小小仙子会犯险入南海,必然是有所担心的吧,那缚龙神云霄确是一表人才,英姿威武。” 胭脂的心头一颤,莫非这王太子已然看出她的心思:“缚龙神是天庭的栋梁,我胭脂虽然是小仙一个,但也心系天庭的荣辱,如果缚龙神战败,不仅南海遭殃,天庭又何尝不是唇亡齿寒?” “你说的处处是大理,我本想,你若说了喜欢,我便也纵然放手,可惜啊……”乾禛的折扇敲着脑袋若有所思而不言。 胭脂急急问:“可惜什么?” “可惜你不爱他,那我自然心安理得要娶你。我这人虽是浪荡惯了,可还明理,定不负你。” “王太子你真是说笑……我,我喜欢缚龙神也好,不喜欢也好,我要嫁给谁不应该是我自己决定的事吗?” “看来,你是新晋的仙子啊,这人间有人间的规矩,天上也有天上的法则,若人人都自我主张,怎会有那老头端坐在龙椅不动?”乾禛凑进胭脂执拗的眼睛,看着那双湛黑的眼珠里面分明是难说的苦楚。也便收起笑容,道:“我乾禛是不是真心,只有我自己的心知道。你若想知道,就住进我心里看看,你若不想知道,以后,我掏出心来给你看。” “请你不要说这样……可怕的话……”胭脂的心已经无法遵循跳动的规律了。 “可怕?”乾禛眉头一皱,道:“说情话我说多了,可这样严肃样子说的,我是头一回。你既然不领情,可也别觉得我可怕啊?” “因为我不想去知道你的真心。因为我的真心不在你这里。”胭脂一口气说出后,她可以清晰看见凝固在乾禛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冰冷。 “还是他吧……”乾禛转身一叹:“天庭果然是人才的地方,不仅能风光独占,佳人也可独揽。” “他不是这样想的人。”胭脂解释道:“我与他早就相识,彼此之心,虽不曾明白言语,可都知晓。怎奈天庭严厉,私下的恋情根本不被允许,他或许正是想借大功以求赐婚……” 乾禛仰头恍然大悟,道“原来缚龙神早是佳人有约,如此看来,我偏像是那个插足的第三者了?也亏我想借着月色,一吐衷心,没想到,却是你吐了衷心啊。” 独独月冷,偏偏人匿。藏心的事尽付与说了,倒却是一通畅达,两番自在。 “可请王太子体谅小仙这份心情,婚约一事……也就罢了吧?”胭脂轻声提问,细细观察那乾禛的神色,直想知道些谜底。 乾禛倒是坦然而答:“我们就公平一回,你喜欢你喜欢的,我喜欢我喜欢的,你和缚龙神能怎样的管不着,总之,我喜欢你,想将你从这森严的天庭接与我这逍遥的南海双宿双飞,这是我想要做的事,至于其他的……就留给他云霄大将军斟酌去。”说罢,乾禛的袖手在胭脂的耳边一晃,魔术般在手中露出了个金灿灿的耳扣。 “这是我……”胭脂忙摸了下自己的耳朵,当时丢失了的耳环虽已经换了新的,但这副旧物,却因日久生情,也因遗失好好伤心了会儿。 乾禛道:“如今这东西物归原主,好好保管收拾才好。如今带着的这副琢玉水晶不适合你,还是那对玲珑环扣衬你的风姿。” 言罢清风笑,静夜独语思。然留双环扣,扣人心自焦。 胭脂褪下了自己那副琢玉水晶,紧紧握紧,手掌中的刺痛一直传沿到了心底—— 云霄,你如何是想? 洛小玉和霍惊杨在一旁看着,打着哈欠,只觉两人牵扯甚是无聊,一个盹儿还没醒,却一眨眼又进入了一座庄严的庭院,台前喝酒的男子不正是郁郁寡欢的缚龙神? “没想到神君也会这样潦倒。”洛小玉看着他往口水灌下的白酒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只望醉一场,能把万事抛。 “真是搞不懂,他既然是个厉害的神仙,那干嘛不自己去娶了胭脂仙子,反而在这里喝闷酒,喝出什么来也不会喝出她来的!”霍惊杨失手就往门框上一捶,门框倒无一丝晃动,自己的手反而疼得发慌。 “将军!”一个急急而来的传令使,神色慌张道:“将军!南海的海龙车已经停到了御庭园门口,不过一会儿,仙子她……” 霍惊杨和洛小玉相视而了,这胭脂是要嫁与南海了,这两人为何分丝交流全无,其人为仙,却也只是顺天应命? “将军?”传令使又是一声探问,缚龙神却只是眼神涣散,醉的发红,手中的酒壶停了,但却仍旧端坐,一语不发,急煞人也。缓缓,他起身,拂拭自己的折天戟,醉笑道:“老朋友,你也该去吧。”说完,珍爱的折天戟便被云霄重手一击,飞出了屋内,嗖地一声划过传令使的耳畔,直直□□了门前的巨石雕塑龙口之中。 “将军,您这是?” “将军?笑话!你见过我这样懦弱的将军吗!”缚龙神失态地飞乘出寓所,霍惊杨与洛小玉跟随去,只见那重重迷雾烟缭后,竟是御庭园的一番喜气。 “缚龙神君,早早而来,也是恭贺我的吗?”乾禛一身灿灿银衣,满面春风笑道。 一旁的桃叶却见云霄满身酒气,总觉奇怪,前去低语:“将军……送行的且就在这里留候吧?” 缚龙神只是对她斜斜一眼,既而步步逼近了乾禛,道:“你真要娶胭脂?” “千真万确,确凿无疑。”乾禛的笑靥和云霄的严肃形成了冰火两重对比,一面和颜悦色,一面严霜寒冰。 “神君,看您也是酒气甚重,胭脂出来还要好一会呢,我带您去内阁候着?”桃叶将是要拉着云霄的臂膀,却被不客气地一推,缚龙神一声:“不必了。”就要往御庭苑中的仙阁走,桃叶忙惊:“不可,不可,那是仙子的居所,没有王母的命令,谁也……”这阻拦的话还没完,缚龙神面前就是胭脂那一抹眉心砂。 遥遥问君君不语,恰为君负心。 才见繁花泪入肠,君伤才更伤。 看见了云霄的胭脂,那桃色的嫁衣一身,不是风姿,而是悲戚。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却不属于你。 “胭脂。”云霄刚要上前,乾禛早已经是跨步上前,搀扶起她,道:“马车就在那儿,还请夫人移步。”听到这称呼,云霄霎时间像被电到似的,猛地后退,方醒觉自己身处如何一番尴尬的境地。 胭脂眼帘低垂,却道:“天庭已是我胭脂的家,离家他去,总是不舍。走前,只想还奉谢当初的仙老,不知,太子您是否愿意等一等?” 乾禛的面色突显难堪,却又恢复笑颜,体贴道:“随我去后,回天也是渺茫。既然你有旧友未别,我也……我也答应不是?”乾禛松手一放,胭脂正眼没瞧那缚龙神,便径直走了去。 乾禛见状,却是转眸有喜,看来胭脂对于云霄也是恨恨在心。自己却走到缚龙神面前,道:“听闻胭脂与你也有一番有缘相遇,只可惜,天上人间,有缘更谈分,或许,这天界风光不比我那小小南海受承得多?”乾禛擦身云霄而过,那辆海龙马车又抖擞一番。 云霄齿间都是股股寒气。突然转身乘骑而走,那乾禛自以为他是自讨没趣,没想到,霍惊杨和洛小玉看着他来到了那天庭三个神池的所在。 果不出其然,胭脂想谢过的人,自是当初通融她下界以助云霄的镜池老仙。 “云霄?你怎么也来了!”镜池老仙先是诧异,然而看着他望着胭脂的那种百折难言的状态,也就明白了。接着对着胭脂说:“既然……既然这样,你的谢意老朽自当全权接受,老朽也是希望仙子得个幸福,小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好去!好去!”说完,就背着手,踱了开去,走过云霄身边还瞄了个眼色。 现在的神池,只有两个心结未开之人,不得言语。 “缚龙神君想是有所指教?”胭脂背对着他,许久才说了句,:“若是没什么事……”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7 章 “有!”云霄像咬紧了牙关,迸出的字,重重砸在胭脂的心头,涟漪阵阵。 将军力敌千军马,儿女情丝难齿牙。 “神君有什么……”胭脂转身去,丹唇齿音还未完,缚龙神却眼睛紧闭摇头道:“你都知道!你都知道不是吗!我喜欢你!我爱你!你都知道不是吗!” 胭脂的手,不自觉地从腹前滑落,大脑里的语言声声成了震天的霹雳,而面前的男子,窘促得不像他。 “别走。”他依旧不敢相信自己在说什么,只有暗自握紧的拳头方能放松他的恐惧。他怕什么? 他怕—— “我不走。”胭脂的三个字,他不知如何是好了。 是的!他怕!也许这个女子说不爱他也就罢了!可是她爱,甚至,并不比他少一丝一分。 “胭脂……我……”缚龙神终于敢正视自己了,他将深切的目光投射在面前的佳人身上,想要牢牢记住,这张面容,对他含笑着。 “我以为,你永远也不理我了。”胭脂眼光之中,点点泪闪。她该是很有自尊的女子,只是爱情,让彼此都小心翼翼地卑微。 云霄一步上前,也顾不得这天庭什么礼数,只是抱紧,他最想抱紧的人。“我哪里也不让你去。是,我是个懦夫,我怕违背,我怕受罚,可是我怕这些东西最后又有什么用!失去你才最可怕。” 与君已无回头路,衷情诉断肠。 “你的神位,你的仙籍,你永生的荣耀,都不要了吗?”胭脂伏在他的臂膀中,问道。 云霄笑笑,不是轻蔑,而是洒脱:“我喝了很多酒,我以为自己会醉。醉了,就忘了,醒来,也就散了。可惜,我怎么也喝不醉。” “为什么?”胭脂仰起头,水灵的眼睛脉脉含情。 云霄一笑,那种恬静的温柔这辈子他都不曾有过:“会让我醉的,只有你。” ☆、苍天有逆(二) 看着这一幕,洛小玉只觉心头暖暖。也许再傲然的将军也要一个港湾,再纤柔的女子也可成为臂弯。她居然抹了下泪,道:“死老头!就喜欢挖别人的亲亲我我的事。” 霍惊杨看着洛小玉的失常,也是一惊,道:“别人亲亲我我,你哭什么?” “我乐意!你管不着!”洛小玉将不解风情的霍惊杨狠狠一推,他便一下踉跄,屁股着地,声音干脆。霍惊杨手指着洛小玉,一个个“你、你、你”断断续续,洛小玉破涕为笑:“怎么?你什么,摔疼的是屁股,怎么连嘴巴也疼抽筋啦?” 正当洛小玉乐呵,那一对仙侣却是自有言语: 缚龙神道:“你怕吗?” “你不怕我自然也不怕。”胭脂应着那声音道。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缚龙神仿佛在问双会说话的眼睛。 胭脂长吸气,言道:“料你也是明白。三生池,三生缘。告别镜老,我本也想了别这天界。” 云霄握紧那双五指相扣的手,眉间一丝英豪气化作万般绕指柔:“好去人间做花仙?那我也陪你一道,无所谓天庭,无所谓地府,自有相守之人在。” 胭脂凝望面前的男子,恍若梦一场。仿佛昨日他还在血战堪累,血痕累累,今日却又这般与自己交相心言。月老红线不需牵,有缘人自千里来。 “想你到了人间,可怎么办,我可是把一妖冶红颜给带了凡人去啊……”缚龙神居然笑了。 胭脂浅然笑道:“我不祸害人间,我呀,就祸害你!” “从我第一次迎战那蛟龙,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岩石礁仙力大损的时候,你脱了仙队来救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你‘祸害’了。” “小小的粉脂仙看惯了太多人间女子凄惨的故事,虽然,情字相成相弃,我却怎么都放不下。” “你放不下,我难道就放的下?”缚龙神的眼眸柔情却不浪荡,或许,真有一心人,天地可为鉴。 两人无多言语,却是执手相牵,纵身而入了那白色的云雾池当中! “天啊!神仙也殉情!她该是有多讨厌那个南海太子啊!”洛小玉捂住了张大的嘴巴。 霍惊杨也赶忙爬起来,跑到了池边,伸手想去捞些什么,却被那云雾池好大一股力量拖拽了下去,直直下坠了去! 洛小玉惊喊自己名字的声音仿佛就在耳旁,睁开眼,他看见了一幕幕人间场景—— 胭脂与云霄在一山腰旁隐姓埋名,田园佳水,秀木竹林,与世无争。时而挽手在小溪涧边双双踩水寻乐。时而胭脂在月下奏琵琶,而缚龙神则舞剑长啸,英雄可叹。又时而,躺倒在花丛,对着蓝天高处不可及,说着那天间有趣的事儿来…… 锣鼓阵阵,喧天热闹。没想到,凡间的热闹竟是如此。 “云霄……云霄我在这儿!”胭脂奋力在人群中挥着自己的手,云霄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出了,那双手腕缠绕着白色明水晶链的女子。 他一声声“借过借过”好不容易才回到胭脂身边,“噗”胭脂捂嘴一笑。 云霄撩上胭脂被挤乱而散落的发丝,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那狼狈样,要是以前,你是不是一声喝令,冲开一条道来了。” “我真有那么野蛮?” 胭脂细细看几遍也不够,面前的男子一身蓝袍素净,面容清秀,毫无一点争斗的霸气。也许, 他是愿了,这天长地久与她在人间隐世而去。 胭脂低头看了别处,指着一处店铺道:“看那儿,走。” 云霄也携上这个欢乐得像孩子般的爱人,无奈笑笑跟去。 胭脂瞧上的,是一家铸银的首饰坊,笑容和蔼的店家扭步而出,直夸这云霄身旁的女子生的动人美艳,极为适合一款凤簪。 “凤簪就罢了。”胭脂巧言,“那个,我要那枝梅花。” 云霄循眼望去,架上的一个角落置放着一支并不起眼的梅花簪子,因为时间已久,银光暗淡不如当初,但是那精致的工笔也是可见。 “姑娘好眼力啊,这款落雪山梅当初可是银匠耗了整整一个月,打造出来的。你看这几重梅花瓣儿都是纹路细致,真真似的!只是,这……这梅花当初是一位老主顾定下的……” “所以我就不能买了?”胭脂语气中带着些失落。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8 章 云霄却道:“多少?他出了多少钱,我加倍而来。” “这不是……不是。”店家稍显窘涩,道:“姑娘,我也是实诚人,不是不卖你,只是该说清楚了。这款簪子当初是一位公子定了给一位姑娘的。可惜,那姑娘被硬被扯上了别家大户的花轿,两人一时逼急,双双投湖!这簪子,也就一直摆放留到现在……”店家言毕,还拭了拭眼角边的泪。 “ 落雪山梅,情堪几何。”胭脂喃喃念了句。云霄看着她倘有所思的样子,却说了:“店家,这簪子我要了。” “您不怕……”店家还是不放心地一问。 云霄道:“正是觉得这簪子的故事有些凄凉,所以,这簪子才更有意义。”云霄将那落雪山梅插上了胭脂的发髻,这颜色暗淡的发簪在胭脂的头上别有一番经风沉淀的妩媚韵致。他道:“前人未尽的姻缘,是让我们续上。” 胭脂会心一笑,摸了摸发髻旁的簪子,褪下了手腕上了明水晶链,扣上了云霄的左腕,说:“从那里带来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件是它,一个是你,现在你们在一起了,我最重要的东西现在合二为一了。” 云霄抚摸了胭脂的脸颊,那抹绯红之中好像是万千心意绽着漫天的花。 “下雨了!”不知是谁人大声喊了一句,喧闹的人群随着点点而下的雨不消几秒,便散得清空。云霄怀抱着胭脂在路边却并未躲雨,胭脂伸出手来,雨滴在手中清脆降落,这滋润的水滴也甜到了她心里。 “人间的喜雨,原来这么美。”她仰头,灰暗色的天空,飘洒着愈来愈大的雨,像铺着珠帘的世界。 云霄不顾后头店家的邀请躲雨的招呼,一把拉住了胭脂,两人一起冲进了万层珠帘当中……溅起的水花,还有脸上被水沾润的笑容,两人像疯了一般,在雨中跑跑停停,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云霄突然停下抱住了正在挡额前行的胭脂,因而,她重重跌进了云霄的怀里。云霄畅然笑着,说:“此雨为凭,我,云霄生生世世爱着这个女子。你呢?” 胭脂脸色更加绯红难堪,两旁躲雨的路人对着他俩指指点点,她抓紧云霄的胳膊,却说:“你说什么啊……我知道了,快走啊。” “不。你爱我吗?” “你……懒得理你!”云霄却凭着自己的气力就是抱拢胭脂不让她走。 胭脂挣脱不开,用着快急哭的声音说:“云霄!我爱还不行吗!” “不,不是还不行,是不能不行。”云霄笑着,在雨中,他的笑没有这样像耍坏的孩子般。 胭脂没法,大声对着这个耍坏的家伙道:“对,我爱你,爱到不行!” 云霄更是快活,将胭脂紧紧搂住,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个淋雨淋疯了的人紧紧相拥在一条空无人际的街上,彼此说着爱,彼此淋着雨,彼此想到天长地久都不够。 “做凡人也是这样好……”霍惊杨这样想着自己就不知不觉坠落到了地上,只是幻境变成了一黑夜,狂风四作,电闪雷鸣,更有大雨交加,可是一副天暴雨烈! “霍惊杨!”没料想洛小玉也跟着下来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这是凡间了!”因雷声太大,霍惊杨只好扯着嗓子对着洛小玉。 “他们到凡间了是吗!”! 霍惊杨的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那头顶的黑天就隐约传来了雷公之声:“缚龙神云霄!舞礼官胭脂!未得天令,私下凡间!上有御令,速速拿你们!” 一声暴雷急急直下,胭脂只能躲在缚龙神怀里,不知如何是好! “麻烦雷公回话!我云霄自有谢天帝的恩情,我愿脱仙籍,与胭脂一起为凡间一双夫妻!” “可笑可笑!这事由不得我!你们回天上向天帝说去!” 胭脂死死拉住云霄的衣襟,一遍遍道:“我不能回天上,我不能!” “胭脂!就算回天一死又如何!我死守在你身边就好!”缚龙神道。 “不……我不能……”胭脂泪洒花发,满目恳求。 缚龙神看着雷公急急相催,自己动起手来,怕更是惹怒了天界,而自己的爱人却死死不肯,只好安慰道:“胭脂,你放心,他们要捉拿的,不过就是违天条的人罢了!我先回去受罚,你只要说,是缚龙神挟你下凡界便好!记得记得!” 缚龙神留下胭脂来,看她呆坐在地,直看着自己飞向雷公链条而锁去。“胭脂何在!”雷公怒道,“胭脂不在!”缚龙神向雷公使了个眼色,峻冷的眼神里是恳求的宽容。雷公低头思索了会:“也罢,量她一个小仙,跑不远。” 暴风烈雨恢复了平静,而缚龙神回天界的一番训斥,人间已过了一年。 霍惊杨和洛小玉亲眼看着俯视众仙的天帝对着堂下的缚龙神气得胡须直冒火。 “你……你自以为平叛了一个蛟龙,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私挟仙子下凡,这是什么罪!什么罪!剔除仙骨,堕入凡尘,永世不超生!来人!” “天帝息怒……”一白发老翁踉踉跄跄而出,霍惊杨细一看,却是一夜间苍老如那蓝镜中的镜老一般模样了。 镜池老仙悠悠道:“缚龙神在众仙家这里,自是向来尊谨,这种越轨之事,怎么可能。小仙我掌管天界凡仙的入口,可知是那胭脂小仙魅惑仙君,引得缚龙神动了凡念,下界去。” “真是胭脂唆使?”天帝眉一挑。 缚龙神跪于堂下,直言:“不!不是!” “哎呀,我的仙君呀,你怎么还执迷不悟啊……”老头气急道:“既已成仙,情字不可乱动了,何苦为了一小仙,舍了自己仙班高位,殊不知那胭脂自矜妩媚,可是对仙君你从一?” “镜池仙人,你……”缚龙神眼神直像把利刃向老头甩去。 又一黑发老翁精神矍铄地而出,道:“陛下,镜池素与缚龙神交好,看他片片言辞分明是替缚龙神开脱,再言,他作为镇守三生池的仙官,怎么偏偏在二人赴人间的时候不在,这不是袒护包庇吗?” “老槐鬼!你!”镜池仙人撅起的气嘴,指着那拄着拐杖的黑发老翁,主张万树生长的仙翁。 “报——”一声庭外长长来报,只见雷公又风尘仆仆而来。 “说。”天帝撑着脑袋。 那雷公气喘直言:“属下奉命又下界去捉拿那小仙,谁知道……谁知道胭脂居然在凡人所助下诞下了个婴孩!” “什么!”天帝大怒,龙椅被他一击而震。 缚龙神像没了魂一样,自言自语道:“什么……胭脂为我……生了个孩子……” “天下之大稽!天下大稽!”天帝直指下跪的缚龙神,脸面黑然。 雷公看着大怒的天帝,心也发慌,看着众仙家纷纷安抚,整个朝堂顿时杂乱纷纷。 “够了!”天帝稍微缓和,对雷公道:“她现在人呢!” 雷公端正而言:“这……正在殿外,那胭脂直说要领罪,说是自己魅惑缚龙神,只愿体会人间欢乐,因此不顾天条,有违御令,悔了婚约,说,只想饶了无辜孩儿一命,自愿领受所有罪罚,就算魂破神散,也万死不惜。”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59 章 “胭脂……不……陛下,是我的错!我……” “别再说了!”天帝一声令下,只见旁坐的一小仙传声而来,说是王母有言,缚龙神为天界力将,失之可惜,南海王太子为人宽厚,并未计较,暂且饶过一回。 “也罢!也罢!”天帝烦恼,大手一挥:“将缚龙神押下天牢去,静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而出!” 手下天兵得令,将缚龙神将押下去。 满座噤然而待天帝下旨,如何处置那剩下了婴孩的胭脂。天帝皱眉稍缓,摆摆手道:“天界自由规矩不可破……胭脂所犯大错,既犯天条,又使王母失信于南海诸公,领天罚去罢!” 众仙家都是顾盼私语。 洛小玉也轻问:“什么是天罚?见他们都神色很紧张的样子。” “应该是很重的刑罚吧……”霍惊杨也摇头难解。 ☆、苍天有逆(三) 天庭之威严一下化而为天台刑罚处的惊悚。霍惊杨只觉心头压抑得紧,这个地方,令人窒息。 雷滚瞬落,风作不歇。胭脂最后搂抱着自己的孩子,阵阵寒风刺骨,而那婴孩却天真笑着,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为人父母,竟是如此心肠。胭脂的泪滴滑落在那孩子洁白的脸庞上,那笑着的婴孩像有所察觉,居然呜呜大哭了起来,似乎在安慰垂泪的母亲。 “不要哭,不要哭,我已经哭够了,我已经把你的眼泪也已经哭够了,从今后,没有了我,你也不要再哭,嗯?明白吗?”胭脂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平静,生怕吓着了孩子。 “小仙胭脂,为天界舞礼官,触犯天条,媚惑天神,更违天规,不守信约,今于惘天台受以天罚,剔除仙籍,无留轮回,千年天雷,散去魂魄,告诫后人,无使覆辙重蹈!”宣令完毕,言看着天雷在头顶,慢慢汇聚,这种等待令人心绞。 撕心裂肺,只此何比。 天兵步步紧逼,眼看就要拿走孩子,只那孩子居然破口哭啼,哭喊声将天兵的耳膜都震痛了一番。 “快!不得有误!”天兵忍着那厉声,就要抱孩子,却被胭脂死死搂住不放,泪声无言,只消一刻偏嫌多。 “我的孩子……不……”任凭胭脂如何不肯,还是被天兵强行夺去,自己也被天缚捆束到了高高的惘天台。 “王太子!这是天界禁地!无令不得进入!”天兵威严之声在雷声下却变得轻弱了。 “胭脂,胭脂!”南海王太子却是将天兵一个击挡出,不顾危险,走到了惘天台下。 此时的胭脂依旧一身白雪,不染尘滓。“你……”她的话,轻若游丝。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吗!” “不是不喜欢……是没有办法喜欢啊……殿下。我的心太小了,装了一个他,您……就再装不下了呢……” “胭脂……”乾禛也是遥遥相望,无可奈何中的无可奈何。 “可怜了我的孩子……殿下,胭脂的罪孽恐怕难以赎尽,只希望殿下看在有缘一份的面上,为我留下她……纵使没了魂魄,我神散于天地间也会感激你……” 乾禛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的女子,到底是多么坚强的力量使她走到了这一步,死亡在她面前远没有失去孩子那般恐怖。 “那孩子……” 天雷急急汇聚,就将要一霎间而下,乾禛已知不可挽回,只声言:“那孩子你放心!她不会死!” 胭脂的嘴角边是那样一抹芳淡的笑容,恍惚间,乾禛以为自己又看见了舞蹈飘盈的胭脂。 “她叫傅云霜……”胭脂的嘴角最后停留在了那一抹微笑之中,既而在天雷之下,伴随着硝烟雾气,从此消散…… 因天雷之击的影响倒地昏迷的乾禛,只是喃喃记得,那个名字,那个无比坚强的女子,留下的名字。 直到这天雷一面,霍惊杨和洛小玉才懂了,傅云霜如此憎恶天界的原因,甚至于她作为九灵之妖的仇恨源头也就此明了。 “没想到,她居然还是仙人留下的孩子。”洛小玉看着天雷后的惘天台,只觉凄凉。 霍惊杨垂闭上双眼,道:“妖也有情,妖也有恨。所有的无奈,反而最后是我们自己所为。” “明明相爱为什么不可以!看这些臭神仙,后来都是自造的孽!”洛小玉气愤直骂,幻境中的天雷居然也饶有感应,愈加雷声大,洛小玉一震,不自觉往霍惊杨怀里一钻,惹得方才正经感慨的霍惊杨一阵脸红心跳。 三生池边,仙凡有隔。 “怎么又到了这儿?”洛小玉觉得变化奇怪。 霍惊杨只看着重重天兵,镜老抱着一仙骨之遗,站在三生池中白雾池边,哀道:“云霄啊云霄,不是我这个做朋友的不道义,只是……御命难违啊,现在要将你的骨肉投向人间去,随她今后如何的坎坷遭遇都与你无关了……可惜你还没见过这孩子一面,也罢!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孩子,千怨万怨,只恨天界无情,你双亲有情的错了……”镜老自要将那孩子松手,只见一道银光窜出,将孩子夺了出去。 “孩子!”镜老追赶不及,可天兵早已将夺孩子的银光围拢,喝道:“谁人无礼!” 那银光幻化出了形态,居然是南海王太子乾禛。 “怎么又是这个家伙!”洛小玉嘀咕道。 “你们不能把这孩子投到人间。”乾禛道。 镜池仙人捶腿道:“太子您这是要做什么!让南海王知道了,您这又不是给自己添堵嘛!” “这是胭脂的孩子,我不能让她就这样轮回人间,孤苦无依!” “她……她都负了您了!太子殿下!这天兵都有看着,您这样……老身如何是好啊!”镜池仙人抹了一把汗。 “那你们就试着来抢抢。”说完,乾禛化作一道犀利的银光,就是要离去,镜池老仙也化作了一抹蓝光与之交缠,天兵左右看着,也不知该怎么办。 乾禛因为护着孩子,行动受阻,眼看着镜池老仙就要将孩子夺走,他铤而走险,自己的利剑就是直向老仙,老仙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谁知身边的天兵也冲戟而去,乾禛急将孩子一抛只想挡了这戟再接却被老仙飞身夺去,乾禛怎肯罢休一脚飞踢了老仙,没想没将人打下,镜池老仙手中的孩子居然一滑,生生抛进了那代表妖界轮回的紫雾池中! “可好!可好!太子你看可好!”镜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叹不已。 轮回为妖,九灵成生。 前怨后果,生死为记。 霍惊杨和洛小玉便像做了一场天界梦,将那神界的悲悲喜喜都一并看尽。幻境已无,又回到了石壁的三世镜前,镜老也端站于前,感觉愈是苍老。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0 章 “一回忆起来,就心力尽失啊……”镜老也是无力言说,千般只得顺命。 霍惊杨道:“你就因为这件事,被贬过来镇守这蓝镜?” “也不全是。当时只是受了些斥责,并无大事。” 洛小玉想着还是不解:“可是傅云霜进了妖界,怎么会成九灵之妖那么厉害!这些她父母的往事,她怎么知道?” 镜老笑笑道:“她本来就是仙家的孩子,父母之事,恐怕受了胭脂的泪,都被种在记忆里了。再说,缚龙神的神力本来就不可小觑,傅云霜的妖力自身便强大非凡,要不是后来有伏羲刃横空出世,想收降她,可难。” “伏羲刃?那是什么?傅云霜的克星?”霍惊杨好奇问道。 镜老又捋了捋胡须,缓缓道:“上古神器,化为凡形,一则为天界仙君所持的仙器,可化为天器,所向披靡,一则为凡界所持的利器,不经发动,有如废铁,一经觉醒,开天辟地之力也尚未可知啊……” “霍惊杨,我怎么觉着这么像说人哪……你看,聪明的家伙可以更聪明,平时看似蠢笨的有时也会一鸣惊人,不过,你这种……”洛小玉倒是也不忘损他一着。 霍惊杨挥上手指用力点着洛小玉,却被她一个狠瞪的眼光给压了下去:“哼,那贵大小姐又是哪种人啊……” “本小姐自然是聪明之上了。”洛小玉得意着捋着发边一绺发丝。 镜老也居然捂嘴笑笑道:“今日我也是有幸,能看到人间这么有趣的一对。” “什么!”洛小玉急切说:“什么,我和这个家伙不过是再普通的关系不过了!雇佣,雇佣懂吗?” “喂喂喂,我可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卖给你了!”霍惊杨伸长了脖子,毫不示弱了。 镜老却是走开,自言自语:“人间是非情爱多,不自成诗先成句。也是,也是啊……” 洛小玉和霍惊杨吵着吵着,便觉得不对劲,赶忙几步飞跨到镜老面前,将这低头踱步的老头一个吓:“你这个怪老头!想引我们吵架,就可以蒙混过关了?我的簪子!”洛小玉的五只手指根根对着镜老,直直有待。 镜老先是一怔,而后一拍脑瓜从宽袖中抽出了那根洛小玉视之珍宝的明玉簪,只见剔透的玉石成色如水流动。 洛小玉欣喜地失而复得,一把抓过去,狠狠瞪了镜老几眼,将簪子重新插回到头上,可是突然地一下,头便像胀裂般疼痛了起来,她捂住脑袋,不禁叫唤:“你……好痛……”霍惊杨亦觉不妙, 看着慢慢蹲坐下去头疼欲裂的洛小玉,一把抓住镜老的双肩,怒言:“老鬼,你做什么手脚了!”镜老淡然看了一眼霍惊杨,霎那间仙法施展,飘忽没了影,霍惊杨左右而转,却见镜老坦然飞立在那三生镜上面,捋着胡须道:“老夫不是什么坏人,也不算什么好人。你们既然是有缘入了我这镜子,自然是上天赏赐给我的机会。我要你们帮我做一件事。不然,这位姑娘将永受头疼之苦,直至死亡。” “臭老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我看你是呆傻了!你是神仙,有什么不能做!又让我们看戏,又要我们做事!你当我们有多大的本事!”霍惊杨的怒喝并未使镜老有丝毫不悦,相反,他袖手一挥,洛小玉头上的簪子便恢复了平常的光泽,她也能稍微喘口气道:“你……你简直是个妖怪,不放我们走,我让云霜姐毁了你这破镜子!” “哦?”镜老却更是欢喜道:“看来你和那傅云霜可真是关系不错?呵呵呵呵,这事情不交给你们,我还交给谁去!” 霍惊杨扭头一想,这老头想要成的事居然和那傅云霜有关,莫非,真是他心想赎罪。可见这老头的脸色,似乎,更像是有什么其他的打算。“喂!老头!有话好好说。你究竟想让我们干什么,用不着用这种法术控制人吗?” 镜老道:“老夫掌管这妖镜,也看透了些许人间世情,你我无甚关联,若无此制约,老夫的话,你们这些猴头儿肯听?” “大不了你说!”霍惊杨退后去,却见洛小玉怎么努力也拔不下来那簪子,紧是眉头一皱。 镜老微微一笑,缓缓道来:“我要你们让傅云霜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便是原先南海的王太子乾禛,现在的南海之主。” “奇怪,你要她去找乾禛做什么!那是她爹娘上辈子的事情,和她有什么关系!”洛小玉恨恨道。 镜老道:“年轻人不要心急。九灵之妖的所作所为你以为就她一个人就能兴风起浪吗?这其中自然是有人捣鬼。可惜,这只是我的猜测。然而,自从南海王由他继任后就与天庭素不交往,行踪也不定。我想只有傅云霜还能让他愿意一见。” “那你拜托她不就好了!找我们两个局外人做什么!”洛小玉根本不懂这老头的心思。 镜老又是“呵呵”一阵笑,分明是笑这洛小玉,脑子简单:“你认为,她会听我这个仙界之人的话吗?再说,乾禛既然可能是幕后指使之人,她又怎会轻易让人知道她和他的关系?天庭要解除这个大患,还非要找出证据来啊。” “原来如此啊。”霍惊杨叉着手,一仰头:“原来你想让傅云霜见乾禛,乘机抓住乾禛偷通妖孽的把柄,向天庭邀功,这样,天庭有了拔除乾禛和傅云霜这两个眼中钉的借口,而你,也能有机会回天庭,做你的大仙了是吧?” 镜老倒是赞赏一笑:“小伙子力道不怎么样,脑袋还可以。” “他?”洛小玉不屑一眼:“也就是想得多,胆子就自然小了。” 霍惊杨指指自己的脑袋,向着洛小玉说:“这里和胆子没有关系,如果关系大了的话,那就是说某些人,胆子倒是大得可以,这里就浆糊一片。” “霍惊杨!”洛小玉又一猛一捶空了他,连环踢脚就是一阵上。 “且慢且慢!”镜老在石头上劝停着俩人,“消停消停!我还没说你们怎么能让傅云霜去找乾禛呢!” “找乾禛?做你的梦去吧!”洛小玉就是将脚边的石头踢向了镜老,镜老却是一个低头,从石头上滚落下来,洛小玉只道:“你的如意算盘是好,可惜,找错了人。我们和她非亲非故,她不会听我们的话。也和她无冤无仇,何必找她的碴,献你的功!” 霍惊杨却直将哀捶着腰摔疼了的镜老搀扶起来,对着洛小玉猛使眼色,要她注意头上的明玉簪,向着镜老好言道:“嘿嘿,老神仙,我知道!为天庭除害的事情,虽然我不是神仙,可也是……有那么点责任心的凡人!” “霍惊杨!”洛小玉真是恶狠狠地无语瞪着这个两面倒的家伙。 霍惊杨见了却不慌不忙道:“您看……我们也是和她,怎么说,就是个顺路,怎么让她去找南海王啊?” “你算问到点子上了。”镜老捶着自己的老腰:“待你们出去,这蓝镜就会随你们走,傅云霜有了蓝镜,自然也会要那妖界至宝中的其他东西,你们知道蓝镜通达万事,如果她想要的东西在乾禛的手里,你说,她会怎么办?” “可笑!如果乾禛是幕后指使者,他们自然有联络的方法,何必还要去找他!”洛小玉只是觉得可笑。 镜老道:“这你就不了解了。如果要隐藏得够深的话,连马脚都不能露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连马脚都没有。”霍惊杨道。镜老又是那般畅然一笑:“依我看,这傅云霜并不知道什么乾禛与天庭的过节,只是一心复仇,得个贵人相助罢了。其间交集恐怕乾禛碍于耳目,并不布置。只是暗中相为辅助。可是乾禛想要的,如果我猜的不错,是借傅云霜的手,令整个天界乾坤颠倒……” 洛小玉看法不一,却说:“看来他也是个至性的人,心爱的人不喜欢他,他还为她的死做到这种地步……” “ 生生死死由人恋,酸酸楚楚由人怨。孽缘也是缘啊……”镜老长叹一声,洛小玉的簪髻又是一阵发光,疼得她甚,霍惊杨才叫喊停,便觉眼前一阵白光,拉着洛小玉被一阵巨大的推力推了出去…… 妖世一镜,因果前定。 怨由知清,祸福有命。 ☆、天初降祸 暂歇杯盏茶,才谈趣无事。隔梦有桃源,武陵人不知。 “啊!”两声清脆的惊喊,正在桌边歇饮的沈俊卿和白墨非两对人都是一吓。 “怎么一盏茶的功夫,你们就出来了!”沈俊卿笑脸急急相迎去,眼前却突然现身出来一个蓝衣小孩,瞪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 “吓!你们俩……莫不是……”沈俊卿那饶有深意的眼神盯着那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霍惊杨和洛小玉。白墨非也直站起,忙问:“出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没缘由从这里出来?蓝镜呢?”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1 章 那蓝衣小男孩眨巴着眼睛:“蓝镜?我就是蓝镜啊。”那小男孩就自顾自往院子中走了去,边走还边喊着:“云霜姐姐,云霜姐姐……我是澜裳啊……” 沈俊卿和白墨非相视而望,白墨非一甩袖子,神色不妙地跟着那蓝衣小男孩去,沈俊卿却对着霍洛两人扑哧一笑道:“哈哈哈……看来妖镜几年,人间一刻?你们是做什么好事了,这小男孩……”沈俊卿歪嘴笑着,对霍惊杨频频暗示点头。 “狗嘴不吐象牙!”洛小玉捂着才发疼好了的头,一把推开碍眼的沈俊卿道:“傅云霜呢,我要见她。” 沈俊卿撇撇推皱了的衣襟,神色傲然道:“才一见面,就把人骂了,有求于人,还这般盛气……” 霍惊杨叹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总之,不像你想的那样就对了!快带我们去见傅云霜!” 沈俊卿听罢虽神色缓和却仍暗地不爽,往内庭指了下,说:“呶。” 霍惊杨和洛小玉不满地对视了下,却因赶着时间也不和这怪脾气的公子哥算账了,正要往内走,只见萧诗诗急匆匆在内庭往外走,看见了他们三个便急急招手:“俊卿……”沈俊卿一听,一转头,一阵步子就是赶过去。 “哼。你们男人都是好色的主儿。”洛小玉丢下一句话,也便过去了。倒留霍惊杨指着自己的鼻子满是无可奈何,一甩手对着洛小玉喊道:“一棒子就把全天下男人包括我这种好男人都打死的也就你洛小玉了。再说啊,那家伙是男妖,不是男人!” 内庭之中,却见方才的蓝衣小男孩就是抱紧着傅云霜的腿,开心得不像样:“云霜姐,云霜姐,澜裳好想你……”一旁的白墨非示意那小鬼放手,可他怎么也不放手。 “天啊,哪里来的色小鬼!”霍惊杨见势就是一阵感慨。 洛小玉可不见得这么,匆匆过去,就把那小鬼一扯开,抓着傅云霜的肩膀道:“你快走!不管霍惊杨说什么话都不要相信他!也绝对不要相信什么蓝镜说的话!” “洛小玉!”霍惊杨急了,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卑鄙的人啊!” “差不……”洛小玉话未完,那明玉簪子又是引得她一阵头疼欲裂,不自觉捂头下蹲。 白墨非见了,一捏洛小玉的脉搏,眉头一紧又见她头上的簪子发着异样的流动光芒,问向傅云霜:“她被下了什么妖术?” 傅云霜摸了摸她头上的明玉簪子,手却被什么刺中一样弹了回来,说:“不是妖术,是仙法。而且,与我甚是相克。” “霍惊杨,究竟怎么回事?”白墨非看着一旁也同样不知所措的霍惊杨,只见他无力捶了下自己的脑袋,万般事情,怎么个条理要理清。 那小鬼走近洛小玉,哼了声:“因为她说错了话,妨碍了蓝镜注定的因果,被惩罚了呗。” “你知道怎么解这法术吗?”白墨非居然一本正经和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交涉了起来。 小鬼仰天挠了挠头,嘴里咕叨了一阵,最后说:“要她从今后再不说话,就好了。” “小神仙!真是英明!”霍惊杨一拍手,那喜不自禁的样子怎么努力也掩饰不住。 洛小玉鼓着嘴不敢说话,眼神却是看着白墨非,一副求他开解“这不是办法”的愁眉脸,傅云霜见了,就是往那小鬼头的后脑勺一拍,道:“一百年不见,你这鬼精灵还是没点长进。说吧,你既然是蓝镜的护者,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一点消息。” 澜裳可怜地瞪着自己的大眼睛,嘴撅得可比洛小玉还伤心,说:“云霜姐你上来就打我,澜裳好伤心啊……” “死小鬼!我还没说你咒我当哑巴呢!到底那老头给我施的什么法术,怎么个解法?”洛小玉可是翻身的喜悦劲儿上来了。 澜裳兀自盘腿做了下来,倒像个小老头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自从云霜姐你被捉住以后,妖界就群龙无首了,那些个白眼狼,可是想使劲抓住我,而且七彩琉璃也各自散了。我出了不巅山以后,被一个老神仙困住了,好像是天上也是守什么东西的神仙,总之,他霸占了我的镜子,我就暗无天日,一点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天界的人……”傅云霜听后挪步慢走,眼光中有疑惑也有凌厉。 霍惊杨摸着下巴,仿佛看到了什么大疑点:“那老头是守天上三生池的神仙,他……还给我们看了一段天界的往事。”说完,霍惊杨的眼睛不自觉瞄向傅云霜,却见她并无什么反应。 “做神仙的家伙,来占我们妖界的东西做什么?”傅云霜问向澜裳。 澜裳只道:“嗨!说不定那家伙没得守天上的东西,就来看我们妖界的宝贝,被贬下来看守蓝镜也是很有可能的。只是……只是他现在放了我出来,还把蓝镜还了我!这才奇怪呢!” 澜裳说完,洛小玉急问:“你……你有蓝镜!快让我看看!” “不必看。澜裳本就是蓝镜的护者,维持成是蓝镜的实体。”傅云霜幽幽一说,洛小玉更是欣喜:“那你快告诉我,我爹洛青岚现在投胎到哪里去了?他在做什么!他好不好!” “喂喂喂,你个大姑娘家的干嘛老抓着我啊。”澜裳埋怨道。洛小玉不好意思地将手从他肩膀放开,阴转多晴,笑嘻嘻道:“其实,仔细看你这小鬼还是蛮可爱的嘛。”霍惊杨在一旁和白墨非都捂嘴偷笑了。 “什么叫仔细看!我澜裳就是妖界第一可爱!”矮个子的小鬼气得嘟起嘴巴,后言:“我才不会告诉你们凡人这种无聊的事情呢。告诉你们一件,我就会长大一点,然后越长越老……这样我就不可爱了!” 霍惊杨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边捶着柱子大声笑出来,而白墨非捂嘴仍在忍。 “笑什么笑!”澜裳说完又抱住了傅云霜大腿,道:“云霜姐,他们好奇怪……” “奇怪的是你好不好!”洛小玉气着了。 傅云霜也是轻叹,对洛小玉说:“这不怪他。蓝镜本就是妖界的邪物,澜裳被蓝镜选中成为了守护者,就注定他一但动用蓝镜窥探世事的法力,便会加速长大和老去,直至像你们人一般老到应该的年龄,像死亡一样消失魂魄。” “这样的孩子,也太可怜了。”一直和沈俊卿在一旁默默不语的萧诗诗竟也情不自禁感觉了一种无法主宰的命运之伤。 “好了好了。”沈俊卿走到几人中间,说:“既然这蓝镜……就是这个小鬼,那我们也算是找回了一件东西,那之后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洛小玉急了:“什么怎么办?他没告诉我爹呢!”霍惊杨用力拉了下她的衣袖,示意此话不宜当时讲。 傅云霜蹲下身子,看着澜裳,说:“我欠这位姑娘一个人情,她爹是个英雄,你也满足她在他爹来世尽孝心的心愿吧?嗯?” 洛小玉看着澜裳频频点头,眼睛里的滚落了。 “好吧。”澜裳擤了下鼻子,傅云霜一退,只见他额角的蓝色圆镜印记慢慢变深,全身发着隐淡的蓝光,念道:“极魔天地,来世为人。窥镜方知,四海何处……”身体泛着的蓝光慢慢汇合成一束,直悠悠冲向了天霄,众人皆遮着眼睛抬头,本是晴朗的天空莫名灰暗,只有那云朵还白得发亮,成了黎明初景,压抑得很。那阵蓝光在天边游荡渐渐四散,突然澜裳紧闭的眼睛炯然睁开,众人勉强睁开眼睛看那天边的形成了奇妙的景象——写着殿国府的门匾下踉跄走出了一个孩童,随后紧跟进来一个老奴念道:“小少爷啊,可别腿力这么足了!老奴我跟丢了,可没法和将军交代,这性命可赔不起!”那懵懂的孩子却是将老人家的胡子一扯,开心得拍手笑得更欢了…… “我爹……转世成了将军的孩子……”洛小玉滑落在脸颊,她不一边抹着,一边看着那天空出现的场景,竟又开心地发笑了。 “还有个很好的名字,陈家洛。”霍惊杨注意着那孩子胸前的金锁上面居然也清晰刻划着三个字。 “家洛,家洛……”洛小玉捂着嘴不知是笑还是哭,傅云霜抬头默然,心底却也几分波澜。 天空因蓝镜产生之景愈来愈模糊了……渐渐又恢复了天明。澜裳因为久受困束,突然施法,也悄然倒地睡着了,白墨非将他搂起,诊视了一番,抱起他对着众人道:“他太累了,我送他进屋歇息。” “好啦好啦!殿阳府?挺熟的名字啊……”沈俊卿折扇拍打在脸上,陷入思索。 萧诗诗道:“我听我爹说过,南边有个自成一体的小聚地,叫……叫什么平阳十府,素来和天子不成联系……” “这就好了!洛姑娘你就寻着路去,我看,虽然你爹还是孩童一个,前世的记忆也全无了,权当是聊慰哀父吧……”沈俊卿道。 霍惊杨看着垂泪的洛小玉,心事已了,也是分别在即了。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2 章 “那……那件事……”霍惊杨在身旁试探着问她,洛小玉赶忙把眼泪抹干净道:“什么事?” “答应了却又不想做的事。”霍惊杨拐弯嘀咕一答。洛小玉也心领神会,摸了下头上的明水簪子,原是亲母的遗物,现在却被个老头弄成了圈束自己的晦气,牙齿间真是要恨得咯咯响了。 傅云霜耳朵也是一灵,道:“你们在说什么贴己的话呢。” “没……没……哈……”霍惊杨尴尬挠头,洛小玉憋着气突然大吸一口,说:“那蓝镜里的神仙让我们看了你娘和你爹的事情!” 霍惊杨还没赶得及捂上洛小玉的嘴,就被她的手挡开:“霍惊杨!这有什么好瞒的!我还要告诉她,那个镜子里的……” “那个镜子里的神仙想要你去找乾禛,然后把你们一网打尽!”霍惊杨也不阻挠洛小玉,抢先着她一口气说完了。 傅云霜看着这面前神色凝重的两人,却只是道了一句:“哦?”霍惊杨对着傅云霜并不惊异的样子,很是奇怪。 “你……你一点也不奇怪吗?”洛小玉刚问自己头顶的明水簪又发力了,并且已经是透明得发光!疼得她刹时倒地□□。 “小玉!”霍惊杨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傅云霜!这!这怎么办!她会死的!” 傅云霜紧紧捏了下她的左腕,说:“是啊,会死。”霍惊杨的眼神里又是不可思议,小玉为了对傅云霜坦白,连头疼之苦也不顾了,而面前的冷美人居然就说她会死! 霍惊杨用力想拔走洛小玉头上的发簪,就被傅云霜一掌击开,“想救她?你还再修炼个几十年吧!”说罢,就将体内从凌华山取回了妖魄吐出,妖魄之中的仙气渐渐传送至洛小玉的发簪上,那光亮渐渐沉暗,一旁的沈俊卿只低眉叹:“好不容易的修为又回到原点了……” 傅云霜逃脱出天雷之劫后的妖力残余辛苦修炼至今,混结在取回的妖魄之中,却为了对抗发簪中的镜老法力,生生抵死了无。 “小玉!”霍惊杨摇醒苏醒过来的洛小玉,一颗心才落地。 傅云霜脸色煞白,收回妖魄,只觉眼前昏暗一片,被萧诗诗扶住才未勉倒下。“看来现在可是与你这不巅之主一决高下的好时机啊……”沈俊卿缓和着笑笑,从屋中安置了澜裳的白墨非出来,看着傅云霜被萧诗诗扶着,身子显着一些重心不稳,快步上前,一句“怎么回事”还未出口,腰间的玉箫就不安地震晃…… “是有不妙!”白墨非一把抓住闭目养息的傅云霜,却见天空远方似有飞光而来,沈俊卿上前将那海棠花织了布阵,顿时整座庭院便被海棠花全全围拢! 沈俊卿帮着霍惊杨扶起洛小玉,说:“像是不速之客,势气逼人。快带她们进去,这障眼法只能护得一时,恐怕是蓝镜的妖力泄露,引来了不妙的东西。” 几人速速进了内庭的屋内,整个空间紧张得令人窒息。 “一个小鬼躺着,小玉又才刚刚回醒,傅云霜又是歇着没力!现在有些能耐的就我们几个了!”霍惊杨看着白墨非和沈俊卿。 “我难道没什么用吗?来的是什么人?你们怎么都这么紧张……”萧诗诗也心中不安。 沈俊卿厉言:“你的本事还是看护着她们为好。越来越近了……不像是妖,也不会是普通人……” “难道是镜老那老头找来算账了?完了完了,那可是法力变态的神仙!”霍惊杨抓着头在屋中踱走着急。 白墨非握着腰间的玉箫,眉头紧皱,傅云霜睁开了眼睛费力道:“我,我知道他们会来……可没想到……呵……会在这个时候……” “他们?”白墨非抽出玉箫,顿时紧张了起来。 傅云霜示意诗诗不用再搀扶她,蓄了点力气,自己走着道:“看来……澜裳的气息让那些喽喽嗅到了。天衍派,就是这种白光飞剑。” 傅云霜话音刚落,便是海棠花结界被撕裂,簌簌花落的声音伴着花瓣纷纷飘扬进屋内,粘着在傅云霜的发梢的同时,白墨非一把挡在在了她前面,那冲破屋门的戾气重重冲击在了白墨非的后背…… “墨白……”傅云霜扶着慢慢倒下的白墨非,那嘴角的一抹血痕,美如海棠。 “白傻子,好好看着!”沈俊卿将护着萧诗诗的手一松,就要出迎不善来客,萧诗诗不自觉扯拉了一下他的袖子,那愿君安然,千言不语的表情,只得有沈俊卿回头,一个不羁的笑容。 也许我们都是这样,蹈火赴汤。因想你而笑着,想着想着,就把自己笑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胭脂泪 长袖舞风 吹落了花与心 一夜空明 等谁把惆怅系 月桂无语 付心与君细听 等你 将此生定下约期 海生波澜 难料命中注定 一纸姻缘 三人纠葛难理 如我当初 未交付你我心 何有 此番欲别难别意 胭脂泪下千行两难情 醉酒执戟 与你轮回也不惜 一朝快意负千钧 终不惧天公 情理不明 虽不曾有耳畔呢哝语 红线错解 来世再报恩情 天无情 泪忍去 转身轮回又一起 ☆、欲擒故纵 院落海棠,漫天血舞。白衣公子,凌厉方刚。 “师兄你果真好运气,这回可是要大收一笔了。”阴柔的男子声音挑衅,站其后的是白衣银冠的男子,一把方天剑于腰间寒光阵阵,那金色八卦腰带与那阴柔男子的白色八卦带不同,霸气凌人。 “贵客可否报上名来,也好让我沏一杯茶才不失礼啊……”沈俊卿虽然面目含笑地在两人面前摇扇自若,可是背后的手中聚拢的妖气早已经箭于弦上,蓄力以带。 那阴柔男子邪邪一笑,一绺发丝玩捏着打圈:“你这小妖还是挺有趣的……师兄,貌似很不好对付的样子啊……”言毕,那男子笑意顿收,不待身后的男人示意便腰间的锁妖缚飞直而出,沈俊卿飞上而退,那缚绳生生将屋子的窗户给打破,里面的萧诗诗一阵惊叫,洛小玉将她安慰一抱,抬头见沈俊卿和那男子已经在天上力战焦灼!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3 章 霍惊杨靠在被打碎的窗户边,看着那持着剑的男子并不动作,只是静静看着屋子,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霍惊杨……去引开那家伙,其他人好走……”白墨非一介凡躯,受了阵气的伤,轻声而喘对着霍惊杨嘱咐,傅云霜意识已渐清晰,却道:“你知道门外是多么难缠的家伙吗?他?你怎么会认为有这可能。”白墨非却是紧紧一扣住傅云霜手腕,看着她的眼睛:“不可能?这些事情我经历的多了。那个人的什么目的……看你,我猜得有七八分了,你别想出去……”说完,白墨非按着自己的喉咙,使劲不让自己咳嗽出来。 “看你们真揪心!好歹我也算个妖精啊……我来。”萧诗诗虽然语气里很不自信,却是站起来就要出去,却被洛小玉死拉住:“你个借了别人的道行的,能怎么样?自己的妖力都还没清楚吧……霍惊杨算个死不要脸的,让他去,那些人不是收妖的吗,正好是本家,让他们自个儿聊聊去!” 霍惊杨那苦丧的脸还没做成,躺床上的澜裳不知怎么地突然就醒了,呢喃地冒出句:“葫芦不好啃……”霍惊杨赶忙一个箭步捂住那小家伙的嘴:“再吵……再吵就把你丢出去让人啃了!” “霍惊杨你个没种的!”洛小玉一气,就是蹿出了那破窗,直愣愣看着那面前的冷霜男子也直视着她,不知怎地,突然间就有种冲动的懊悔。 洛小玉手搭在自己的百玉锦盒上,一边想着如何对策,一边控制自己声音平和:“喂,这是别人家的地方,你是谁啊,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男子又是一副面无表情,可是躲在窗户后面的霍惊杨清楚可见,他手中的剑握得愈来愈紧。“不要命的洛小玉。”霍惊杨嘀咕了句,背了背自己的收妖家当,一把桃木剑,一个陈旧的八卦仪,一块乱七八糟的符咒盒,还有那一声长长的叹息。 “凌华山修行小道,霍惊杨赶来参拜大侠。”霍惊杨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恭敬地揖在紧张的洛小玉前,抬头来,春风满面。 这霍惊杨在打什么歪算盘?洛小玉瞪大了眼睛想着,见那面前的男子也是一愣,眉毛疑惑一挑,终于开口:“道士?” “哎呦,自然是比不了大侠你们这些正儿八经的了……额,我,就是一个云游的方士,算……算是吧……”霍惊杨一边灿烂露齿,一边挠头好是恭敬。 男子看了霍惊杨一眼,又盯着屋子:“那你不该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当……当然!”霍惊杨一拍胸脯:“我收了的!那个妖精嘛……” “那个?”男子双眉一升,仿佛嗤笑。 洛小玉道:“你和他烦什么烦!料他也是想来抢功的!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收了的!不能让他夺了先去!”洛小玉也是机灵一动,肘臂碰了下霍惊杨。 男子忽然笑起来:“抢功?现在在上面和我师弟斗得实力相当的妖孽——你们能活过他的手?笑话。”男子言毕,面相狠冷。 霍惊杨额上冷汗稍渗,果然是想自己想得幼稚,却见为何这男人既然有把握,为何不突袭进屋子,却是在外迟迟不动,转念一想,这屋中各种的身份,只有一人会让人迟疑——九灵之妖。莫非,他此人来头不小,已经察觉到了傅云霜,只是碍着其先前名望才不敢轻举妄动…… “啊!”霍惊杨突然就这么一倒地,把洛小玉也吓了一跳:“师兄你果然好眼力……是……我这个没用的家伙爱逞面子……小玉!还撑着什么师门的面子啊……快点向这位大侠求救啊……” “这……”洛小玉没想着回答呢,却被霍惊杨拉跪而下,霍惊杨对着男子声情并茂:“我本是凌华山野人一道门下的弟子,那时嗅到了妖气,想来抓个大头妖怪,没想到……不自量力……我的师兄弟……都……都被……”霍惊杨居然也挤出了瘆人的眼泪来,洛小玉望着,却没懂意思。霍惊杨抹了把泪:“我们是被那妖怪抓来吸魂……没想到师兄您一来,那妖怪就把我们俩扔一边了……这才逃出来……因着是同行……才不想太丢人了……啊……太丢人啦……”霍惊杨转而成了撕心裂肺的大哭,那屋中的白墨非听闻了,会心笑了笑,念:“鬼精灵霍惊杨……” 那男子听后,不语,只是那把方天剑更是捏得出汗了。霍惊杨从手缝里看了看那家伙,貌似底气更是不足,又道:“我那被一掌击死的师兄弟啊……是惊杨没用……平时不好好练法……到死关头也救不了你们啊……白白看你们被掏出来心,掏出来肺啊……”霍惊杨按着洛小玉一齐跪地哭得甚惨,霍惊杨心里却偷乐得欢。 霍惊杨这番苦闹还没玩,一抹重重的粉衣血影却砸在自己面前! “沈俊卿!”洛小玉急见一念,鬼海棠却是深捂胸口,吐出一口蓝血来…… “师兄!”那个阴柔男子也捂住了自己的腰间,一朵黑色邪魅的海棠开得正艳冷。看来二人同时负伤而下。“青风!”那男子将他扶住,瞬间点住他的上下穴道,在后腰处用力一推,那海棠花便飞夺而出,方青风的一口鲜血即将那黑色海棠染得甚浓。 “找死。”眼看那狠冷的男子剑柄一握,就要将受伤的沈俊卿亲自手刃之时,那屋中飞出一抹血红映入男子眼帘,他拔剑而挥,只有些碎绸落地。 “谁!”男子四望之时,霍惊杨也一边监看着是否被注意,一边将沈俊卿往回拉,道:“走……你轻点。” “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原来傅云霜恢复了点精神,就站在后屋的高高屋檐上,俯临众人。“能持着这把绝世好剑的,想必是天衍派的人吧?多年不见,你恩师的当初被削亮的秃头可是风吹草起啊?” 霍惊杨真是觉得傅云霜胆大,自己明明妖力无几,居然还打着敌人的哈哈,一副神态自若,究竟是计还是性格所致? “蒙您的关心。恩师自从不巅山一战至今,精神矍铄如当年,不知撼动三界的妖主是否依旧如昔啊……”男子手中的剑冷冷而颤,蓄足了法力。 傅云霜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看来你从你师父哪里,知道了挺多的事。所以见你面生,却又认得我。” “当然。”男子仿佛并无惧意:“能动用这天地禁忌,蓝镜之妖力的,也只有这不巅山之主了。” 白墨非此时却在屋间左找右翻,看着萧诗诗头上的发簪却是一个在意,不等她问,就直拔了下来,就往心口处一插! “白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萧诗诗吓怕了,看着血不停地染红白墨非的衣服,那黑纱之上蜿蜿蜒蜒几条血道喷涌。 白墨非忍痛将钗子一拔,跌跌撞撞跑出门去,也不顾霍惊杨直瞪着他的眼睛,就是扑向了那个握剑的男子:“快走……走……救……”白墨非装昏过去,却是死死拉住了那男子的握剑的手,满血蹭在了男子白衣之上,煞是惊悚。 “天啊……也不用这份上吧……”霍惊杨为白墨非念着阿弥陀佛,却也扑向了那男子道:“大侠,救救我们吧……他好惨啊……” 洛小玉嘴一歪,看着这两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沈俊卿在她身边不远处,歇了口气,腾飞到了傅云霜身边,低语:“这下人缠住了……诗诗和澜裳怎么办……” 傅云霜一挥裙角,道:“天衍派的,今日相遇有缘,还望你转告天衍道人,我傅云霜还会来找他的!”言毕,就是天空四散的红绸遮人眼,傅云霜破了屋子揽起澜裳,沈俊卿也抱起诗诗,不待握剑男子将红绸撕裂开,就远去无影踪。 “好家伙!哼!”男子将身上的红绸一扯而扔,白墨非这才慢慢松了手,也是觉得喘气艰难。 阴柔男子方青风哼道:“都是些看着眼前的俗人,要不是你们贪生怕死求着,师兄早就可以大展身手了!咳咳……” “青风。”男子虽有怒气,却极力克忍,霍惊杨直抱着大腿,喜出望外:“多亏大侠!那妖怪走了……我们才可以死里逃生啊……我要是女的,简直就要以身相许了啊……大侠威武啊……”方青岩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洛小玉。 “真恶心。”洛小玉心里念着,极为鄙视了霍惊杨一眼。突然发觉霍惊杨身旁的白墨非似乎有点不对劲,赶忙去搀扶他,却见他面色发白,四肢无力,显然是流血过多了的症状! “色鬼白!”霍惊杨拍打着白墨非的脸,却是反应全无,自己也急了。不至于演个戏,把命都搭进去吧,那白墨非可真不值了。 握剑男子一摸白墨非脖颈处的脉搏,又点止血穴道:“失血过多,昏了过去。哼。想是被妖女迷了去,不料是害命。” “迷是迷了去,可惜,不是她害命,是他自己害命。”霍惊杨脑子里却是如是想着。 那方青风也好些了点,拖着乏力的步子来:“那怎么办,妖没收成,反而见了些虾兵蟹将恼人样儿……留他们几颗还神丹,我们去向师父复命,那魔头妖女果真没死……” “回命是当然的。”男子道:“不过,这三个人……想得带着。”握剑男子就是将白墨非的手一抬,从手腕处不知打通了什么血脉,手腕内就是渗出一个红色的血蛇印来。 “你……你这是做什么!”霍惊杨惊问,那男子却是手脚极快,两个转身,霍惊杨和洛小玉都被抓手而施法现了那诡异的红印。 男子放心解释道:“你们既然是与那妖女接触过的人,自然我要带回山上,看看她伤的是什么手法。以免有差错,你们都被下了血蛇咒,放心,只要我不发动咒法,你们一点事也没有……” “要是发动呢!”霍惊杨紧问。 “那就……”男子诡异一笑:“那就像身体被千蛇狂咬一般,疼痛而死。” “我的天!”洛小玉顿时没了力气,自己的头上的咒刚解,又添新咒,她这是什么命。霍惊杨指了白墨非:“他都伤成这样了!你还狠心下咒!我们可是受害的人!你怎么不给那妖女下咒去!而且,谁答应和你们走了!你们这些恶霸!”霍惊杨没说完就被握剑男子手指一点,顿时嘴巴便合拢说不出话,“把这病号送我那里,自有高明医术来疗救。对了,我天衍派的白光飞剑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起的,身子骨乏弱的吃了这枚还神丹,还有,我叫方青岩,你们今后怨人也好有个主可寻。” 方青风点头应了方青岩,便是施法脚下生出了一道白光飞剑来,渐渐扩大,将白墨非收拢到白光上,霍惊杨也是赶忙踩上那光,一转头,洛小玉却被那方青岩一拉,上了白光飞剑,还不待他开口,就感觉到了直飞上天的腾空之感。好在之前乘骑白墨非的黑鹫锻炼了自己,要不然,可是要出糗。看着白墨非昏沉沉的样子,自己却也生出了前途无常的感慨。 洛小玉不情愿抓着那稳稳站立的方青岩,只好小心贴坐在那白光上,回头看霍惊杨和白墨非的影子在方青风身后,现出半边来。她所急迫想去的殿阳府在何处,自己现在却又要到何处,她是万般说不出来。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4 章 ☆、天衍有道(一) 位于北穹之末端的一个云雾小岛,上有唯一一座高约三千米的大山,因其长久为天衍派的居所,其原来名字已无可考,有所知人皆云:北穹山末,天衍有道。 不似凌华高耸风云,气凌天下,却似远山一隅,偏安闲静,不惹风尘却是暗有家国之心。 “白大夫……白大夫……”洛小玉轻轻推着刚被施法加针灸疗救完毕的白墨非,只见他眉头毫无动向,和那天衍派的医师方无凤说的根本不一样,“你不是说,这一止血,一招魂,他就会醒的吗?怎么还不醒!” “急什么!”霍惊杨倒是凑进了白墨非苍白的脸端详了一番,那方无凤当没听见在整理医箱之时,被他突吼而出的:“色鬼白!傅云霜被抓来了!”一震,回头却看那个心旁中了一刀的男子,皱起眉头,渐渐回神苏醒了。 “你吼什么!”洛小玉一推霍惊杨。 “你看他不是醒了嘛。”霍惊杨还洋洋得意。 洛小玉手一叉腰,教训道:“被你那臭嗓子吼得!死人都要被震醒再震死!” “哦?真的?”霍惊杨装作深思道:“那不如实践一下。”于是,又是深吸一口气对着白墨非一吼:“色鬼白!你死没死啊!”白墨非就是手一抬,抓着霍惊杨的脸,疼得他猛叫放手——“别把你那口水喷我一脸。”白墨非低沉一声,将手一放,又捂住了稍疼的伤口。 那医师方无凤笑了一下,就是背起药箱走了。“等等!你这就走啊?”霍惊杨两手捂着被抓疼出五条红印的脸,问道。 方无凤也是那般没有表情道:“人活了,就没我的事了。” 霍惊杨一挡在他前面,笑嘻嘻:“你看,你既然这么厉害……这个,这个……这个咒你也顺带解了吧!”说罢,袖子一撩,那红色的血蛇咒就是清晰在手腕上。方无凤瞄了一眼:“这是天衍派困制囚犯的法子,没有给你们下咒的人的手令,我解不了。”就是一推手,将霍惊杨挡住的地给腾开了。 “囚犯!你们居然把我们当囚犯!说说!我们是犯了什么法!天高皇帝远,你们这帮臭道士就没王法了是不是!”霍惊杨顿时就像是泼妇骂街一般,那方无凤只是转头来,眨巴了下眼睛:“我不是道士,只是个医师。”说完也便洒脱而走。 洛小玉看着霍惊杨被冷遇成这样,也不禁捂住肚子笑开了。 “笑什么笑!都是帮怪人!溪华人,天衍人,我算是都开眼界了!要是能从这里出去,我立马就回村子去!就算爷爷打断我的腿也没关系了,再不受这样的窝囊气了。”霍惊杨把袖子一捋下,就是一坐在门槛上闷气了。 白墨非稍息定神,问洛小玉:“他们……都走了吧?”洛小玉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虽说她心里看着傅云霜四人能够脱险,的确安心,然而自己又身陷困境,也是有些不坦然。 白墨非自是细心,察觉了洛小玉的失落感:“有些因果,兜兜转转该如何还是如何。况且,天衍派也是修善之人,自不会对我们太过分。只是,一心想要降妖除魔的念头,怕是固执得很。” “这么说?他们抓不到妖女,我们也跑不掉?”霍惊杨坐在门槛一问。 白墨非脸上一尴尬:“那也不一定吧……何以见得我们与他们有关联?” 霍惊杨却突然觉着面前的阳光一暗,抬头看,居然是那方青岩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道:“没有关联的人,怎么会有那妖女的护体妖魄之气?” 白墨非看着眼前的男子,约莫是二十出头,算是年轻,然而能有此不凡装束,看来也是天衍派的重头人物,他抚开袖子那上面的血蛇咒使他精神一震。 “你们演戏可也真是卖力,一个哭爹喊娘,一个动了真格,可惜啊……你们的气味第一时间就出卖了自己。”方青岩那笑,蔑视而不屑,仿佛他能够看透一切般自信。 没有错,白墨非想起在不巅山的时候,傅云霜将那蝶谜的五彩衣给了自己,以防护妖气侵害,而洛小玉明水玉簪上的仙法也被傅云霜以妖魄中的妖力相抵解了去,唯一没有瓜葛的就是霍惊杨了。 “你说的没错。”白墨非居然爽快地承认了:“我们兄妹的确是九灵之妖的追奉者,都是因为,她曾经救过我们。为报一恩,只有顺她心意行事了。” “所以你们……骗了我们师兄弟!好让我们成了她的腹中餐!是不是!”霍惊杨一时怒气,那青筋暴突就是要上去一拳相揍的样子把洛小玉吓了一跳:“你……霍惊杨你做什么!” 方青岩适时拦住了他,道:“解救迷途之人是武力能解决的东西,就不会有神佛之类的存在了。”霍惊杨恶毒地“哼”了一声,洛小玉才要上去问他干嘛这样奇怪,却被白墨非抓了住手,示意不准动。 方青岩拦在霍惊杨前的手缓缓放下,说:“你们俩一个负伤在身,一个是女流之辈,我也不与你们计较了。送你们去宁心堂悔过,以洁自身。”方青岩转头对霍惊杨:“至于你,既然是同行,我们也不是势利的人。看你经历必然也是被耍的惨,随我来。” 霍惊杨满脸恨意相视而走,洛小玉从来没见过笑嘻嘻的霍惊杨这般恐怖。白墨非待他们走后,说:“我只说一遍,自后兄妹相称。你少言语,见机行事。” “那霍惊杨……”洛小玉轻问,显然很是担心。 白墨非一丝会心一笑:“没想到他这个鬼精灵和我想一块去了,与其全被缚足难行,不如一人得意。还是好好想想,宁心堂的悔过该是件如何新鲜的事吧……”笑意全无,阴云在面。白墨非隐约有些察觉,前方有何险阻。 两人悄悄低语完,那负伤休养的方青风就带人前来了。那张笑意满面的脸上,直让洛小玉觉得泛瘆。 “师兄有令,烦请二位随我走一趟。” “他伤还没好!怎么走!”洛小玉毫不客气回了句。 方青风一怔,又说:“这……我师兄也想到了。”手势一挥,就是两人架着藤椅座而来。“师兄说了,宁心安神这种事,可是对您的伤更有好处才是。”那掩不住的笑意,白墨非冷峻的眼睛瞧见了杀气。 “这是什么地方啊!” “进去!” 洛小玉还没说完,就和白墨非一起被推进一扇银色石门内,所谓宁心堂,不过是犯事弟子的受罚悔过之处——千音所扰,心神不宁,魂破无疑。 “什么地方这么冷飕飕……哪里是负伤的人呆的地方!”洛小玉搓着单薄衣衫下的两个手臂,却见白墨非躺倒在地上,倒是极为镇静地仰头看着石屋内的景象。 “第一次看见这么全的咒谱……” 洛小玉叹了一口气,这人到底在想些什么,自保都难了,居然还有心情观察这个恐怖阴冷的地方究竟有什么奥妙。 洛小玉也抬头一看,四面白色浮雕的面墙每隔一米都有龙头喷吐白色的雾气,伸手去触摸,冰冷而湿凉。墙壁底缝凹槽中,有些陈旧的蜘蛛网在那里若隐若现。 “居然还有蜘蛛……”洛小玉嘀咕了句,白墨非始终未低头,却说:“原来冰蛛就在这种地方。” “冰蛛?”洛小玉不解,那又是什么东西。 白墨非费力站起,走到墙缝边,手撩了点蛛丝,那轻薄的蛛丝便在手指上融化一般了无,白墨非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突然笑起来:“原来就是在这里……” “你是不是被冻傻了呀?” 白墨非却很兴奋:“这种麻痹人神经的东西,原来在天衍派的宁心堂繁衍……墨然他制造了极寒之所,却始终未能养出一只来……”洛小玉听不懂他的话,只是哆嗦着跑动了起来驱寒。 白墨非看着她冷的样子,将外袍脱下,递给洛小玉:“真有那么冷的话……” 洛小玉一看,脸一红:“我哪里需要你个病人照顾!你还是穿着……冻死了的话,我可不想和死人呆一块儿。” 白墨非一笑:“我是怕你冻死了,霍惊杨到时就是真恨我了。” “你是病糊涂了!”洛小玉脸更红,更是尴尬,反而血气上涌,不觉寒了,坐在了石地上,扭头背对着白墨非。 寂静的宁心堂愈发寒了,白墨非紧盯着那些龙头喷吐着的雾气,觉得耳边像有什么幻鸣一般——心神不宁,魂破无疑!他突然想起那句石壁上的话,觉得更为不妙。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5 章 洛小玉也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声音,捂着耳朵也没办法听不见。 “你也感觉到了……这种声音……可怕地吞噬人的意志……”白墨非也觉得耳边几重幻听一般,震得难受,加上心口旁的阵痛,双腿一软,不自觉倒了下来。 “白大夫……”洛小玉没顾上捂耳朵,却被白墨非刮了下额头:“你忘了什么!叫我哥。” “哥……哥……”洛小玉起初叫得生涩不自在,可见着白墨非极力阵痛的头,忙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白墨非咬着嘴唇说:“心神不定,魂破无疑……修炼的弟子方受的音扰之罪,要是加在凡人身上,会心神俱碎的……” “什么!会死?什么宁心堂!这是要害命!”洛小玉顾不得耳边那一重幻听把自己搅得心烦意乱,用力敲着石门道:“快放我们出去!这里要死人了!快放人!救命啊!” 然而任凭洛小玉如何嘶吼,四周依旧无声。 “对妖魔憎恶的执念,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白墨非自嘲了自己一下,全身躺在了石地上,耳边像有很多鬼魅的声音在与自己对话,那些声音,流连在尘世中不可去,被收回在这宁心堂的龙头迷雾中,吞吐出来。 白墨非放弃挣扎,而选择仔细听那几重声音,在无数叫喊,呼唤之中,离奇地感受到傅云霜的声音:“墨白……墨白……” “惜缘!”他像整个人活了过来一样,惊醒过来。原来是幻觉。 洛小玉因为没有那么多轮回之事,只有一重幻听,但是也无力地靠坐在石门边,双唇发紫,全身无力。意识也被那些幻音渐渐吞噬…… “小玉……”白墨非挣扎起来,拍着她的脸,昏睡的洛小玉才睁开眼睛:“好吵……好累……” “别睡过去了……一睡就醒不过来了。”白墨非一违场日的严肃眼神让洛小玉一震,她赶忙拍醒自己,只是头疼得难受。想必白墨非也没好到哪里去。 身上的玉笛也被搜掠了去,就算以笛音来求救也是不可行了的。白墨非抬头,越觉得蹊跷,那些天花板上的咒谱,仿佛是那幻音的节奏,他的嘴唇顺着那奇怪的咒语读了出来,像着魔一般着。 “白大……哥……你没事吧……”洛小玉看着白墨非的样子也是害怕。突然他看着咒谱笑了,低头将那冰蜘的网丝都撩起来,涂在了洛小玉太阳穴两边,问道:“怎么样?” 洛小玉点点头,那幻听的声音微弱了点,白墨非松了口气:“我只高兴到这冰蛛,却没想丝能麻痹神经,一早没想到。” “你在念什么?”洛小玉问。 “念血蛇咒。”白墨非一笑。 “怎么可能!”洛小玉也站起来细看那咒谱,可是一个字也看不懂。 白墨非兴奋道:“都是上古的仙法之言,你是看不懂。我也只是在凌华地脉的碑文上学了一点。” “你还懂这个?”洛小玉歪头。 白墨非捋起袖子,手腕上虽然没有血蛇印,但是他食指一点,慢慢顺念出那些咒谱上的话,血蛇印慢慢渗出来,血红的弯蛇显现,洛小玉心口一揪。然而这血印并没有像白墨非预想那样,前半咒语种咒,后半咒语破咒,念完了,却还是鲜红的血蛇印。 “不可能……”白墨非一时也没了自信。 “或许这咒语根本不对。”洛小玉无心一言,紧盯着血蛇印的白墨非突然发觉的蹊跷:“这血蛇印上的蛇却有细长的一点毒牙。然而血蛇印为天衍派的旁支邪术,所印血蛇,是无毒之蛇。” “这个人……用的不是天衍派的咒术……”一团更大的迷雾在白墨非心头笼罩,感觉事情不像他想的那个简单,这个重头人物方青岩真是天衍派的好弟子?——降妖除魔,怕是另有阴谋。 ☆、天衍有道(二) 这一边的二人在宁心堂受难,霍惊杨却随着方青岩见到了一个白须老者——仪态敦厚,气息祥和,不似方青岩眉间冷傲,似有不平之气。 “青岩,这就是你说的与九灵相遇的小道士吗?”老者眯缝着眼睛望着霍惊杨。 “禀师父,正是。”方青岩极为恭敬的样子,霍惊杨是心怦怦乱跳,在他面前盘坐着的老者就是天衍派的顶头人物,那个血战九灵之妖幸存下来的唯一人——天衍道人吗!如此算来,这老家伙该有一百多岁了吧! “不多不多……一百二十一啦……”老者夹须而下,一派自然,简直就像能看透霍惊杨所有的心思一般!令人恐惧。 霍惊杨“这……这……”地说不出话,也在不断抑制自己不要乱想,冲撞了什么。 天衍道人轻微招手,方青岩一碰呆立着的霍惊杨:“师父叫你上前去。”霍惊杨呆然应着,一步步僵硬着朝前,走到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就不走了,天衍道人呵呵一笑,一股神力拉着霍惊杨猛地向前,就是被一拉住手,方青岩也是一惊:师父从未对任何弟子,这般有兴趣过。 “年轻人……慧根不浅啊。”天衍道人又是胡须一夹。 “哪里……哪里……”霍惊杨不知道自己是真谦虚,还是根本没听进去话。 天衍道人示意了一下方青岩道:“给这小伙子一间客房,靠近轩辕堂一点。另外……寻他到器房,挑件合手的东西。” “是。”霍惊杨没有注意到,方青岩那眼神里的怀疑和警惕,是不自觉的。 天衍道人这才放了霍惊杨的手,仔细端详着面前害生的小伙子,突然爽朗哈哈一笑:“年轻人,你师出何门?” 霍惊杨刚心想无门无派是自家跟着爷爷学的一些防妖术刚想出口,又觉不对,转口说:“凌……凌华山野人一派的……” “野人?”天衍道人把胡须一夹,翻捏着觉得奇怪:“老夫为何从未听过这一派?” “是……是……太没名气了,向来……也没正经抓到过什么妖……” “哈哈哈……所以听青岩说,你那帮师兄弟听闻了有大妖怪,去的贼快?哈哈哈哈……”天衍道人笑声爽朗,毫无一百二十多岁人的苍老无力的样子,说是人间奇人甚不为过。 “你和青岩不一样,他老成稳重,你倒是很有冲劲嘛……” 霍惊杨也只能咧嘴笑笑,这老头看来也不甚聪明,自己可是洛小玉嘴巴里的胆小鬼,怎么又成了有冲劲的人,也罢,只要能得了信任,找个机会出去就好。 “我……嗨,不是有句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嘛!”霍惊杨笑哈哈挠着后脑勺,天衍道人眼中的赞许之意更是满溢了。 霍惊杨刚从天衍道人的打坐之处出来,便浑身哆嗦,“呼……清醒清醒……” 方青岩正带着他往器房走,冷冷说了句:“怎么,你怕什么。今后怕的事情还多着。” 霍惊杨感觉话中有话,探头问:“这个……你师父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又给我屋子住,又要给我兵器……我可是要走的啊!” “走?”方青岩脚步放停,霍惊杨也快速一收步子,怕撞着了这位冷面公子。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做天衍道人的徒弟不知道有多少人——挤破了门槛也求不得。”方青岩一语罢了,霍惊杨再问什么“为什么你师父要我做徒弟!”“我可是一个山野村夫一样没用的小道士……哦不,道士都不算啊……收妖的混饭吃嘛……”“是不是我长太可爱?还是我像他什么故去的徒弟之类的?”“你倒是回我句话啊!怎么可能没理由就收徒弟啊!” 方青岩被问烦了,放下句:“师父的意愿就是最好的理由。”便推开了厚重的器房门——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6 章 陈旧的古风从中吹出了沧桑的陈腐味,一把把被灰尘遮掩了锋芒的古兵器在暗沉的一丝微光中呼吸,霍惊杨的血液在骚动,好像无数共鸣的声音在灵魂里发音: ——归来吧,血与欲的悲歌里,你这被遗忘了的魂灵。 “别说话了!”霍惊杨捂头沉闷一声,方青岩警觉一怪,自己并未言语,他怎么…… 霍惊杨这才反省过来,自己说错话了,旁边的方青岩只是看着他,依旧面无表情,却是一话未答。 “我……我……我去挑个!”霍惊杨也不解释什么就是往里走,方青岩并未跟随,只是转身守立在了门口。 那些刀刃上的舞蹈,亘古有声。霍惊杨闭了下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在听——自己的声音。 青锋剑,弯月刀。罗汉盘,震天锤。魔音笛,古墓琴。哪一个是你的声音。 “你在这里!”霍惊杨没有惊喜的声音,只是缓缓望去,在灰旧与沉暗中默不吭声的,你的呼吸节奏和我一样——“这把短刃就给我吧!”霍惊杨将两把小小的银刃放在方青岩面前。 他瞥了一眼,再普通不过的银面铁刃,不过精细在了刀把的花纹上,果然是个门外汉。“你到是会挑。”方青岩讽刺了句,“这把银镯刃你就拿着吧。” “名字怪怪的……女人的银镯子吗?喂……腿长的,别走这么快啊……”霍惊杨顾不上仔细琢磨,赶快跟上方青岩才好知道自己在哪里安歇。 左拐右拐,没想到天衍山居然这么大,大到——自己的屋子居然就和一个饲马棚特近。 “这家伙……”霍惊杨怎么样都觉得轩辕堂该是个挺大气的地方,怎么自己就住在离马棚这么近的一撮小屋子里。 方青岩手一指:“往东看,那里就是轩辕堂。” 的确很近!不过在近处北面是几座琳琅精致的院阁,而西面则是这粗陋的仆居。一样是近,可是方位完全不一样! “近……近……”霍惊杨抽搐着嘴角,很不乐意。 方青岩这会儿倒愿意多说几句:“轩辕堂是天衍派议事的大场所,离他最近的居所只提供给三派弟子,天术,地咒,人玄。”这不解释给了霍惊杨,他根本没资格住那些别致的院落。反正自己厚脸皮闯荡多了,不必生气,不必生气,霍惊杨终于坐在简陋的板床上,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一拳打在了屋中的石壁上——好疼! 仔细想想,自己还算好,至少没被束足,还有个安躺的地方。白墨非和洛小玉现在何处,自己完全帮不上忙,想想就心发慌。 当霍惊杨在黑夜里心神不安的时候,白墨非和洛小玉刚从那冰冷恐怖的宁心堂——不如说是失心窟中解救出来。 “呦——还是挺强悍的嘛。”方青风捏起洛小玉的脸,洛小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甩开,洁白的肤色反而因为憔悴多了份倔强。白墨非微睁着眼,看着眼前晃着的三五个白衣人,默然不作声,最后的力气不该用在无用的反抗上。 “可惜了……”方青风笑言对着后人,“这位白……白公子,好像比这姑娘还没气力啊……”方青风轻佻地将手“按”在白墨非心口说着:“我来看看是活的还是死的?”旁人看着没用力,白墨非却是死盯着方青风,眉头一皱,心口一疼,一口血吐到了他的衣摆上——“呀!”方青风惊而一退:“知道你没死,何必脏了我的衣服!” “青风。”方青岩冷淡的声音从众人耳边飘过,顿时都像冻住了般不言语,只有方青风回头恭敬道:“师兄……你来了。” “不是叫你看人悔过如何,怎么这么久不带到省言堂?死了?”方青岩径直而走,众子弟避让,方青风尴尬一笑:“我这不是刚发现嘛……都活着呢。” 方青岩隐然眉角一颤,看了眼转身道:“带过去。” 方青风便一示意,两人一扶地将白墨非和洛小玉搀扶到了省言堂。 “你们究竟要做什么……”洛小玉在堂下没好气地推开身边的人。 堂上闻茶而坐的方青岩,稍喝了口茶,道:“交代和傅云霜的关系。” “我们没什么好交代的!不是说!她救了我们,利用了我们,就这么简单!”洛小玉势气逼人。 方青风又扭着发丝一笑:“你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你说什么就信什么?她怎么不吸你们的魂,反而救你们?你们相对于那几个没用的小道士,就那么有价值吗?” 白墨非一直冷冷不语。 方青岩貌似对他很感兴趣,道:“叫无凤来,给他看看,痊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白墨非终于露出笑容,“我怕我等不到你们拿我做诱饵了。我什么都不会说,也说不了什么了。” 说罢,嘴角的鲜血就慢慢顺延而下。 “哥!哥你怎么了!”洛小玉爬走去抱紧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是血,依旧流淌如下。 “他咬舌了。”方青岩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吼道:“叫无凤来!” 白墨非笑着望着她,洛小玉却泣不成声:“你怎么傻成这样!你叫我怎么办好!云……傅云霜利用你罢了,你还做到这个地步!”洛小玉也不知道她说的话,是真心,还是演戏。或许在白墨非自残其身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觉得,他和傅云霜的爱情角力当中,他输得够惨了。 方青风悄声凑上方青岩,道:“痴情人迷无情妖,差不多是这样了吧……”他小心看着方青岩的表情,而他只是出神望着白墨非,在想着什么。 方无凤不慌不忙赶来了,看到这一幕,也怔了一下,随后提起医师的警惕,为白墨非一一诊察了下来。 “大夫……他怎么样?他怎么样?”洛小玉反反复复地问着。 方无凤放下白墨非的手,沉思了会,上去在方青岩的耳边低语了几声。洛小玉发怒了:“你们这些臭道士,他就是你们害的!他没被妖女害死!活活被你们害死!你们才是妖孽!妖孽!更恶毒的东西!” “看来宁心堂还没悔过得透彻啊……与妖相勾结,没醒透!”方青风冷一句就是手中一鞭要打向洛小玉却被方青岩一手拦下:“他的确是要死了,不过,不是我们害的。”洛小玉没明白,方青岩继续淡淡说:“他不仅咬了舌,自己的心脉也被用内力震断了……看来是,活不了几天了。” “你骗人!”洛小玉不相信,她摇着白墨非,问:“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手脚!你说啊,你说不出来给我点指示啊!白墨非!” “能将心脉自行震断,不是普通人能做的。”方青风对方青岩说。 洛小玉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指着方青风:“是你!是你!我们出来的时候,是你按在他心口查他活不活的!是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洛小玉就是要上前掐住方青风,却被两旁的门人拦下,拖离。 “青风。你?”方青岩一问,方青风急急回应:“我是按了下他心口,可完全没有用力震断心脉啊!我要是杀了他,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嘛!师兄你就不能问话了!我怎么会蠢到这种地步!” “承认了吧!你是按了他心口!他已经受伤了,还在那么冷的地方被关那么久!就算你不用力,你是练武的人啊!就可能要了他的命!” “你胡说!我试探过,他的心脉那时明明是好的,分明自己后来震断的!嫁祸给我!你们……你们明明是那妖孽的帮凶!师兄,不用看在凡人的面子上了,他们已经被迷惑了,根本不会听我们的话,助纣为虐的人,已经无可救药了。”方青风劝着方青岩,可他依旧稳坐在上,没有一点下令的意思。 “救他。”方青岩对着方无凤一句,不容反对。 方青风只好不说话,方无凤年纪虽长,却说话十分恭敬缓和:“这……此人心脉俱碎怕……硬撑两天便是最好了的,救他不亚于起死回生,这……” 洛小玉直喊:“他让救你就救啊!哥,你是最好的大夫,不能说话,你……你用笔……你用笔写下来,怎么救你啊……”白墨非不知是真的心力憔悴,沉沉睡去还是有意不回话,愣是让洛小玉不知道如何是好,她那句:“你要是死了就永远见不了傅云霜了!”始终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他这样做,就是为了了断他们寻找傅云霜的念头,而自己,怎么好破坏他的心愿。 “无凤,带他们去你的别苑照料。不管生死,都顺其自然。”方青岩只撂下这么一句话,便清风两袖而走了。留洛小玉看着白墨非被众人抬走,而自己连走路力气都快没有了。 而此时的霍惊杨对现在的事情,一无所知,只是携着那宝贝银镯刃四处晃悠。他终于了解到,天衍派的三支弟子派:天术,以求运接近于法术的神力来达到收妖制怪的效果,然因为是凡人,所学之术并不能很好发挥,其领头的弟子便是那阴阳两气的方青风。地咒,则为天衍派强力的弟子流派,善于运用符咒来控制妖力,最为收妖得心应手,其门下均以地咒术最佳者方青岩马首是瞻。而人玄则并非以收妖之道为主,而是辅以医术,谋略为治,皆是人伦之理,制药之术,出后方补给之力,因此门人略显萧条,一马当先者为方无凤。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7 章 “没想到天衍派最厉害的三个弟子都被我遇着了!”霍惊杨还满是自豪地走着,却被两个急急行走的天术派弟子撞了腰:“走路也不看啊!”那两人气势很足。 “嘿……嘿……两位这么赶,想必有什么急事?” “当然!”一白衣弟子一回,却被另一个人拉扯了下,示意不要多言。二人便低头顾自去了。霍惊杨眼珠一转,也悄悄尾随其后,不料却看见洛小玉和白墨非被抬送进一处院中。 他刚要喊他们的名字,却先捂住了嘴。他不能,他不能喊出来,自己的焦急一但出现,便整盘暴露。然而又克制不住自己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装着轻松看戏的样子,问一个旁守的人道:“这不是那两个送上山的吗?怎么了?” “嘿,你不知道,报应来了!兄妹俩啊,一个哥哥碎了心脉,活不久了,还有那妹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说不定啊,也就哭不行了。” 霍惊杨刹时有如九雷轰顶,脑子“嗡”一声全无了意识!白墨非和洛小玉被折磨成这样,自己居然还揣着这个破派的兵器洋洋自得,简直不是人!一把将腰间的银镯刃狠狠掷地,血丝布眼—— 不行!他必须做些什么! ☆、断情绝崖 天衍道人的居所——紫竹苑。却是一派隐士风光,倒不像大家的恢弘宝殿,颇是亲近宜人。佳木栽种,嫩绿可爱。空明天朗,竹语山风。 “天衍道人!天衍道人!”霍惊杨叩着紫竹屋的门,里面却悄然没有人声。奇怪,他没有打听错啊,紫竹屋的确是天衍道人方凡竹的住所,性本如竹,虽弯不折。可是也有怪的是,作为天衍派之首的住所,居然没有一人把卫!霍惊杨敲着门也有点心慌。 “哦,是霍惊杨?” 霍惊杨正在疑虑,突听一声,猛一转头,却见那详和憨厚的老人又是夹着白胡须手中拎着一壶酒来。原来是寻酒去了,可是,为何没有一个弟子服侍在旁呢? “这……额……”霍惊杨原本想让天衍道人放人下山,自己好携这二人去给师兄弟上坟谢罪,本来精心组织好的话,面对着真人,倒心中有点打鼓了。 “有什么话就直说……还是?见了我这佳酿,馋得说不出话来了?”方凡竹一笑,那皱纹更是深欠了。也不知是喝醉还是装醉,走起路来居然有点颤颤巍巍——毕竟也是一百三十二岁的老人家了。 霍惊杨忙想上去扶他,却被他摆手示意退下:“我一辈子没被人扶过……怎么?可怜我老人家了?” “当然不是!这不是……对您尊敬嘛……” “对我的尊敬就是任我自己去好,这也是我对他们的训诫。”方凡竹推开屋门,吱呀一响,屋内的老旧陈设井然有序,房间虽小,却是也十分舒适。 “站在门口做什么!你不是找我嘛……进来吧。” 霍惊杨匆匆一点头,踏进了这闻名天下的第一道士的屋中,完全超乎自己的想象,简朴——不,简陋得像自己的家里。 “什么事就说嘛,坐。”方凡竹扶着桌子坐在椅凳上,慢慢拔开酒瓶塞子,就是凑上去一口,道:“青竹酿酒,就该如此啊……” “这酒……” “小伙子,尝一口。” 霍惊杨小心呷了一口,只觉得味淡如水,哪里是酒! “年轻人,这世上,酒有很多种,烈酒也好,淡酒也罢,都是人用来浇愁助兴。可我这酒,才用来品,不用心品,即是水,品了它,你才会发现,自然喉中有味。”方凡竹又饮了一口,“我年纪这么大把了,你也看见了,这天衍派能不管的事都交给了青岩。” “什么,居然是方青岩,果然厉害人物。”霍惊杨私下一忖度,看来这事不好办。 “什么权名,什么降妖,已经离老人家我很远啦……不像你们,有多少力气使多少力气,人生风光够了,也就像青竹酒,别以为自己醇得很,别人尝了只觉得没味道。只有自己啊……才晓得究竟这是酒还是水。” 霍惊杨觉得方凡竹隐隐像在暗示着什么,可是不能达到那种通透,只好问:“您的意思是说,我不该找您什么事?” “哦,呵呵。”方凡竹貌似觉得自己叹息得不在话题上,反让霍惊杨多想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你既然不找青岩,如果他不好办的,我可以试着帮帮你。前提是……” “不违反您的原则。”霍惊杨试探性一答,方凡竹只是捋着胡须道:“甚好,甚好……”。 “还望天衍道人让我携那被九灵迷了心魄的凡人下山去,我好造坟祭奠我那死去的师兄弟……也不枉大家闯荡江湖,有心替天行道一番……”霍惊杨也觉得自己酸溜溜的,眼角硬是挤出了两滴泪来,袖子擦着,可是悲戚。 “一罪还一罪,一怨念一怨,皆是如此,皆是如此!”方凡竹重重将酒瓶扣在桌上,不知是什么惹他顿时不快。 “我……”霍惊杨也疑惑了。 方凡竹手一挥,那四周的门窗便都瞬间一闭,方凡竹黑脸道:“世间怨念皆如此。倘使没有这种事,我又何苦重振这天衍派,也又不至于……”话觉太多,方凡竹一落座,喘气有余。 “您别生气啊!要是觉得我把他们带下山,去谢罪给我师兄弟,这不方便的话……我就不提了……”霍惊杨的冷汗一层直冒。 “那两个人事,我也听说了。迷途知返,未为不可。可惜了那位公子,偏是命中注定的劫数。放心,他死不了。谁也死不了……”方凡竹貌似看穿一切的坦然,打开窗户,顿时阳光照射进来,一扫阴郁。 “你说他不会死?”霍惊杨没明白。 “怎么?你很希望他死?” “可是,他的心脉都断了……这怎么!” “大劫当头,谁能逃过。生生死死,不过前尘后世。”方凡竹眼睛渐渐失神,捂住了双眼,似是十分吃力。霍惊杨上前相扶,他并未推开他,只是握着霍惊杨的肩膀道:“我一见你,就觉得亲切。” “嘿嘿……我……我也有点,您不像那些风光的老道士,那些人凭着点功夫,就看不起我们这种小道。” 方凡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有我一位故人的风姿啊……对了……你爹叫什么?” “我爹?”霍惊杨觉着这方凡竹一百来岁,应该和自己山野之人没有交集才是,虽是疑惑,却直答:“我不认识我爹……一直都是我爷爷带大我的……” “哦?原来如此,那……”方凡竹还未语落,门外便是一束白光而坠,两名弟子推开门,一扑在地,道:“大事不好了!师父!” “嗯?”方凡竹眉头一皱,两条白眉顿时一线连,霍惊杨瞧见捂嘴扭头一笑。“什么大事,青岩……不在吗?”方凡竹倒是镇定,坐了下去。 “是大师兄让我们来通知师父的!”其一弟子欲往下说,却又碍着霍惊杨,有点支吾。 “但说无妨!”方凡竹许肯了后,那两人几乎同时脱口道:“无凤师兄疯性大发!镇龙碑被毁了!” 方凡竹酒瓶一倒,缓缓站起,口中念着:“却是这时……” 顾不得霍惊杨,两弟子就是一道白光飞剑扶上天衍道人,直向那当年天衍派为镇南海魔邪黑蛟游散于天地间的邪念而立的“镇龙碑”。 此碑高约十丈,宽约五尺。虽然在天衍山的最高处天眼峰上寂静树立,百年来无人靠近,皆因那里都是吸收黑蛟残留邪念的处所,稍有不慎,便幻听四起,迷乱心智。 “师父你看!那碑右角一大块被无凤师兄砸裂了!好像是有异物外涌!”那弟子焦急解释道。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8 章 方凡竹不语,冷静观察,四周聚集来的天衍弟子愈来愈多,他直问:“青岩呢!”果然回望四周,竟无一地咒派的子弟,方青岩将手下的手分配到哪里去了? “师父。”方青风大概已有半年未见这隐居逍遥的师父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是有点飘忽,不亲近。 “青风?”方凡竹问。 方青风一喜而答:“正是天术派弟子方青风!” 方凡竹问:“为何不见青岩查明此事,他人呢?” “师兄他……他带人去了人玄派,怕无凤师兄疯性不好控制,携人做出什么作乱的事……” “荒唐!无凤能作什么乱!这碑原本就是用来净化邪念,现在异象突生,还不好好查明解决!” 方青风紧张一退:“这碑中的外涌之物我已经命手下施法控制了!暂时不会有大碍……” 方凡竹一看,果真四周远远处,站立了一圈天术派弟子,行阵而制,那碑裂之处的黑团渐渐被白光收束。 霍惊杨趁着乱,赶忙前往那押束洛小玉和白墨非的偏僻别苑,可一路上不见一人,他也顾不得多虑,到了别苑,层层推门,轻声喊着:“洛小玉……白墨非……”真当推开一扇门时,他整个身子都定住在了那里,傅云霜的定身咒让他不得动弹! “你……怎么……”他一句话没问出来,傅云霜一身白衣肃然,飘洒若仙,虽然眉间冷傲依旧不减。 “带着小玉,门外有一匹马,出了这里,尽快下山!”傅云霜利索说完,霍惊杨便被一解咒,门外的马自动而来,哼哧了一声。 “霍傻子……”洛小玉就是一抱霍惊杨,也没顾得自己的憔悴疲惫的形象,眼泪花就是要出来,却被傅云霜呵斥道:“不是说闲话,流眼泪的时候,你骑马快走!” “那……你和白……”霍惊杨没问完,傅云霜就将二人施法骑上了马,挥手一甩,马儿便腾地而奔,速速外去了。 “越远越好。”傅云霜站在原地,心念无声。 白墨非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苟延残喘,没想到还能看见她。只是呼吸急促,欲说还休的样子。 傅云霜转身来:“我瞒着他们来的,但你放心,我自己的能耐我自己知道。从澜裳那里得知,天衍派此次大劫,趁乱正是能来救你们。只是没想到你这个白痴,这副样子,我也是白救。” 白墨非苦涩一笑,费力从床榻上坐起,那眼神里分明得意:你若是不在乎我,就不会留到现在,而这,也足够了。 傅云霜稍松了下紧张的神情,居然也没法子般轻声一叹:“我真不适合做大事,绝情绝心,你输了,我也输了。” 白墨非仰头,眼泪在眼角凝固成团,却落不下来。也许他就是这样的人,文静柔弱,却谁也不了解他的决绝——对于心爱的女子,不顾一切的决绝。而今她懂了,自己,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傅云霜一拉白墨非无力的臂膀,抬起他俊朗的下颚,那妖冶的红唇没预兆地吻上他苍白的唇—— 与其说吻,为何有那红色的光在两人嘴中交替? 白墨非以为这是一个永别之吻,虽然,在傅云霜看来,也是如此——她将自己最后的一颗妖魄传递给了这个令人又爱又恼的男子。 我说过了,前世欠你的,还不起了,所以努力这辈子不欠你。 白墨非,你给我记着了,我傅云霜再不欠你了。 白墨非显然感觉身体中有股异力涌动,难喘的心口渐渐没有疼痛,身体仿佛有了无尽的知觉和力气,那被咬碎的舌根,也有了完整的知觉—— “云霜,你!” 白墨非真正了解了的时候,推开傅云霜,她只能丧了魂般倒了下去…… “云霜!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白墨非速而抱起她,白衣女子的面色除了冷傲还有无尽的失力。 “你今后不用担心了……我不会再做什么了……也没能力再做什么了。”傅云霜的意识逐渐不清晰了:“如果你见到他……麻烦告诉他……他说错了……我命劫之中的男子,不是他……” “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说什么……别吓我,云霜你别吓我……”白墨非抱紧她,他已经没有任何冷静了。 傅云霜从未有这样柔冷的表情,她冰冷的手第一次再度抚摸白墨非的脸:“墨白……对不起,你到头来还是救不成我……呵……苦苦这般,到底为何……” “因为我们都是傻子,是笨蛋!告诉我,我怎么吐出来……反正我死了,下世轮回不还是这样嘛!”白墨非紧抓着傅云霜的手,从未感觉的冰冷,如果妖失去了自己的真魄,结果会如何?她不能维持自己的真身,最终后飘散成茫茫宙宇中的游魂罢了,她这般的罪孽,连地府都去不了。 “李墨白……” “是,我是……” “这种不相欠的感觉……真好……” “不……你欠我的,你傅云霜不欠我了,阮惜缘欠我!她欠我一所种满芒花的小屋,她欠我此生一心人的诺言!她欠我一生一世!来生来世!万生万世!” 傅云霜突然笑出来:“可我不是她,你也不是李墨白了……她死了,他也死了,他们结束了……” “不……那我们重新开始,云霜,我们重新开始……”白墨非握着傅云霜的手,怎么揉搓,都不再有温度。他的心,现在,也凉透得没有温度。 门外寂静中突然多了一阵脚步声:“怎么有人在哭……”一个地咒派弟子,循声而来,白墨非警觉望后,抱起傅云霜,她喘气道:“你放手吧……留他们一个收服九灵之妖的美名,算我当年伤了他们那么多人命的补偿……” “你没补偿我,那还轮不到他们。”白墨非眼神已经从绝望变为毅然,只要他尚有一气,始终想保护,他拼命不想放掉的东西。 白墨非一踢窗户,抱着傅云霜从窗户口逃逸而出,那弟子进屋来看,已经是空无一人:“奇怪……” 傅云霜失了妖魄,身体在慢慢变轻,白墨非抱着她,更是深有感觉。 “你撑着,我们去偏僻一点的地方……把我精气吸取点,你好能回复点!”白墨非边走边嘱咐傅云霜,可她根本听不进去了,脑海里都是那阵回忆: 天雷轰顶,那个含笑的女子松开她的手,任凭她如何呼喊,之间的鸿沟只是越来越大——她越不过去,拼了命也越不过去,一个男子在他耳边愤怒的声音告诉她:复仇,你要复仇。 “复仇……”她喃喃着。 “什么复仇!今后我们什么都不要管了好不好?云霜,我们重新开始,我答应你不再做傻事了,你也不要再傻了好不好?”白墨非已经接近乎恳求了。 他并不熟悉天衍派的地理位置,只觉得后方人生嘈杂,自己尽量往远处走,起初循着点霍惊杨与洛小玉的马蹄痕迹,可一段路后却又杂乱无序地不见了。最后,竟走到了一片断崖处! “天啊……看来不是往这儿走。”白墨非说完,傅云霜彻底没了力气,从他身上滑下倒了下去,白皙的脸上也渐渐渗出了枯斑,这是真身坏损的表现。 “云霜,我求求你相信我,你再撑一会,吸了我的魂魄,怎么样都好,别这样为难你自己了……”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69 章 傅云霜恬恬一笑,伸手往后一指,居然是方青岩! 敌害相逢,怎不嫌多! “白墨非……”方青岩率门下刚从方无凤的别苑归来,并未发现发狂了的方无凤,却看见了令他更惊奇的事情! 白墨非本能挡在傅云霜面前,镇定道:“天衍派大难当头了,你还有心情遛马遛人?” 方青岩身后的门人就是气恼要出手却被拦住,他思忖笑道:“没想到你果真不是常人,居然还能活着。不过,既然我没抓到我想抓的人,你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墨非身后的傅云霜掩面而起,那眸子里,依旧桀骜。 “你怎么……”白墨非正是不知如何是好。 傅云霜却道:“发狂的不是方无凤,是你吧。就算是修道成仙又如何,没那个心,就别求那种命。” “你又是什么人。”方青岩发问,傅云霜却不答,凑进了白墨非,低语了句:“如果你是李墨白,你还能惹他,但现在……你是一个全新的白墨非了。”傅云霜的另一只手,绕上白墨非的腰,最后一用力,便从断崖处双双跳落了去! “你们!”方青岩一跃往下看,竟然快得已经不见人影,断崖下的雾气逐渐升腾了一股上来,有人在后面小声的说:“真是断情崖啊……” 方青岩回了身子,眯眼思索了会儿,发现脚边的一株木荆刮留了一片白绸——上面残留的芳香让他猛然惊醒,这种在耶罗似曾相识的气味,是她的…… 可容不得他多想,方青风的天术一派速临而来,方青风喘气道:“师兄,快去……那石碑……”方青岩警觉一回头,顿时远处天衍峰上传来几声巨响! “我们撑不住了,师兄!那石碑裂得厉害!” “方无凤这个混蛋!”方青岩握剑的手杀意骤透,几十道白光飞剑向那天衍峰飞去。 沉落在白雾之中的伤心人,回过神来。 白墨非睁开双眼,自己却被一只蓝眼的小蝙蝠提拎着——“蓝眼蝠精!”他意识骤醒,然而怎么感觉,都不见傅云霜! “云霜呢!你别提着我了!” 一片茫茫大雾愈加薄透,湿漉漉的草叶沾上了他的衣衫,任凭他怎么不情愿终究还是安然落地了。断情崖下,是一片坦平的草地,一片繁花五彩。 “云霜……”他一回喊,没有回声,那只小蝙蝠却听话地停在他肩膀。 白墨非心烦意乱极了,挥走它:“别跟着我!云霜呢!你不救你的主人,跟着我作什么!”小蝙蝠停在半空扇翅,就是不走,只是保持着白墨非挥手不及的一段距离。 远望无尽之处,是悲凉地。 白墨非跪倒下去,抓紧一把草叶,揉捏至烂——茕茕孑立,孤影相吊。 所谓绝望,世间大抵如此罢。 断崖绝情人,命劫终有数。 重来谈何易,潇潇玉笛情。 胭脂泪一点,魔灭心又生。 古往本相同,轮回似前定。 ☆、魔邪心生 方青岩记起那个午后,烈日灼晒,他一个人蹲着马步,站在堂前。师父的尘杖拂过他的不到一米四的脑袋,笑笑走了。方无凤在他身后踢了一脚他的腿,看他纹丝未动,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透明的糖果。 他,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甜的,这么沁凉。 “无凤……你这是做什么!” 方凡竹被弟子团团围护住,他老了,很难仰头看见,那个在石碑裂隙前散发狂乱的男子,和他周围,被打碎经络,震昏的天术派弟子。 “师父……多少年了……你终于在意到了……” “无凤!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我猜你不知道!快下来,那些邪念会吞噬你的!你……”方凡竹过于激动,扣住心口猛咳嗽了起来。 作为入门最早,辈分为长的人玄派大弟子方无凤,究竟在想着什么! “十三年了……十三年了……就这样十三年了……我终于可以做些什么了……” 方青岩冷冷看着发狂的男人,方青风等着他下令,只要他一个命令,所有人手中的剑都会有同一指向的,包括人玄派。 “方无凤。”方青岩在天衍峰下,吼出了多年来只是“师兄”的那个名字。方无凤一笑,那黑发之中的诡异,像无解的谜。 “他一定是被邪念吞噬了发狂!”方青风对着方青岩,请求他立刻去了结了这个逆徒,“现在还不动手,那石碑就会彻底毁了,控制不住的邪念丛生,会毁了天衍派的!” 天衍峰处的黑暗团聚在越来越大,扩散着令人压抑的空气。吸入者,即会引发痛苦的回忆以及潜藏的欲念,无穷无尽,成为邪念的宿体。 方无凤只是一个精通医术谋略的凡人罢了,这么多年,他默默沉浸在自己的天地之中,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这样,渴求与以往不同的力量了呢…… “青岩……”方凡竹终于停止咳嗽。 “青岩在。”方青岩虽然冷漠孤傲,却始终视恩师为最。 “按你的方法去做吧……始终,你也会像当初的我一样面对这种事情……你面对的是你师兄的自取灭亡,而我,面对的是一个门派的消亡,或许,你可以。”方凡竹脸色凝重,示意弟子让道,他已经够老了,看不惯这些事情了,他慢慢踱步,想要个宁静的去处。 “师父……你就要走了吗……”方无凤高高在上地笑着:“你不想看看,当初你最为重视的大弟子是怎么展示他的力量的吗?” 方凡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自言道:“你的力量,从来都不需要展示。可惜,没有明白的人,怎么可能得到那种力量。” 人玄派微己之力,赈济苍生,仁术丹心,通略经国的道理,这种真正没有依靠外在力量,运用人之智慧的道理,他,始终没懂。 “你要的不是力量,从来都不是。”方青岩对着在上的师兄一言,惹得他狂笑不止。 “你永远都不会懂的,青岩。”他大臂一张,一股股黑色的邪念气流在身后凝聚成了黑色漩涡,“你们聪明,卖力,降服这世间的邪恶,而你们不会懂,邪恶的存在也是必要的。没有恶,哪里来的善。” “你就是太聪明了。”方青岩应道。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0 章 黑色漩涡中的一股巨力探出,直向方凡竹的方向砸去,方青岩拔剑而结阵,护住方凡竹,四周的弟子皆被那股力量冲撞远开。 “青岩当你是师兄,给你几分面子,既然你先动手了,不要怪我!”方青风一个眼神示意,手下门人袖中把把利剑凌出,方青风的锁妖缚凌贯直出,一同飞上天衍峰布阵行道。 “可怕……太可怕……”方凡竹定神道:“我最为有善济之心的弟子……居然成了邪念的主人……” “他看得太通透了,他要的不是力量,是恶。伪善了这么多年,他终于醒了。”方青岩好像很懂,这个最为沉默又行事谨慎的师兄究竟是什么摸样的人。 因为那颗糖,凉得把他的心都冰冻住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种味道,断欲丹。方青岩像个男人,但又不是,你知道吗——“因为你是我最为看不起的师弟。”方青岩卑劣的出生,和残缺的身体,以及备受的关注和信任,都让他觉得嫉恨。因此他说:你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方青岩没有表情的眼睛里,仿佛又看见那伪善的嗤笑。所以他隐忍过了方无凤,他把表情和心思都隐藏了起来,只想成为最厉害的人,践踏他的尊严。 而被践踏者,终于撕下了自己的面具。虽然他身后,无一人玄派的弟子。 “你是这么寂寞,又凄凉。”方青岩的表情里终于笑了,好像等了很久的结局终于要到了。他的恩师如此信任的,又如此善妒的大师兄已经没有退路了,而他终于可以找到复仇的理由了。 方青风没有料到,方无凤的法力因为这石碑中的邪念之力,居然超乎自己想象的强大,自己的阵结好像是他的玩具,可以随意撕扯,真正能约束他的,是这石碑之中的力量。 “师父……”方青岩看着方凡竹失望透顶的脸问道:“我会是你最后的继任者吗?” 方凡竹表情一惊,没有作答。 方青岩指着那个天衍峰上,作威作福的男子说:“只要他愿意,那石碑里的力量可以让他成为下一个天衍道人。” “那你……” “而我,则会杀了他。” 方凡竹没有见过,再怎么冷血的方青岩的眼中,居然潜藏这么深的杀意。是他错了,他不闻世事的久了,自己的徒弟,也都认不全模样了——更别提他们的心思。 方青岩的方天剑阵阵寒光,所有碰触到的邪念都被融化散失。他也等了十三年,他以为的尊敬的师兄,实际视他,如眼中钉。 “从我能够得到那把方天剑开始,从我统领了三派弟子开始,从师父不再管问世事开始……你就已经不再伪善了。”方青岩乘着白光飞剑一点点上升到了石碑前,一挥剑,剑痕在方无凤头顶的石碑上裂开一道口子,那石碑却被他猛然一划刻——裂得更为厉害了。 “他也疯了么……他居然破坏那镇龙碑……”方凡竹颤抖的手僵硬住了。 两人积累的宿怨在一夕之间崩溃,而方青风像个傻瓜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等等……”众人回头,喊着声的,却是霍惊杨,还有马匹上的一位黄衣女子,洛小玉。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决定来帮下忙……”霍惊杨一下马,就冲着方凡竹走去。 洛小玉没有下马,牵着马绳,心念:这个道士情结的霍傻子,别人的劫数现在成了他的劫数了。走到半路,想着方凡竹一把年纪,待他却又好,这么个奇怪的大事一出,想着帮倒忙吧!亏我 当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了…… “是内讧吗!”霍惊杨倒也聪明。他看着方青岩和方无凤两相对峙,方青风在中间,伺机而动,这个天衍派,究竟会鹿死谁手? 方凡竹累了,他从没感觉这么累。缓缓盘坐了下去,等待他一手带大的徒弟们给他一个怎样自相残杀的结局。 方凡竹慨叹:“是祸,怎么躲得过?” 霍惊杨一问:“不是还好好地要审问白墨非他们吗?怎么突然就……” “笨蛋霍惊杨!哪壶不开提哪壶!真当自己是天衍派的狗腿子了!”洛小玉暗骂这个霍傻子。 霍惊杨又问:“哪边好?哪边坏?我去帮一把!”说完,就是拿出了自己的银镯刃和八卦盘。 方凡竹垂头一叹:“孰是孰非分不清……就让他们闹去吧……该是闹一回的时候了,这山寂静得太久了……” 霍惊杨抬头,方青岩的方天剑一边划咒为力冲击着方无凤依靠邪力结下的阵,那种出咒的速度,简直不能用眼睛数过来! “天啊……”霍惊杨感觉满天空都是符咒乱飞,一但有邪力靠近任何人,就被飞来的金色咒符给击破。 在这样一场死亡的舞蹈面前,霍惊杨感觉自己渺小如沙砾,这才是他见识到的力量——方无凤一人抵挡着两个法道者的力量,像疯了般兴奋。那股黑色的力量奔涌得越来越快,也愈来愈黑。 方青风的法术依旧逊色一筹,被那邪气侵入了脑子,滚落了下来。而方青岩虽为邪气所困,那发红的眼睛却让他的意志变成了无所不侵的目的——杀了他。 一对多的战役最后变成两人的激战——那镇龙碑剑痕累累,崩塌即将在瞬间。 “依靠着这种力量的懦夫!师兄——你就这么点能耐吗!”一向冷静的方青岩,放纵地蔑视着面前的男子。 “狂妄独断——你以为你的力量胜得过它吗?这是百年前魔邪黑蛟的残念,只有神能斗得过的力量,一介凡人,只剩点张狂!”方无凤的身后涌现的黑雾将方青岩抵着的方天剑震退了十几米远。 镇龙碑在两人的斗法之中摇晃剧烈,一但碑碎,百年积收的邪念将一发不可收拾…… “霍惊杨……把你的手给我……”方凡竹苍老的声音在霍惊杨耳边响起,他疑惑着慢慢伸出手来,方凡竹只是握着,面向着他,那眼神之中跨越岁月的怀念如此让他惊惑。 方凡竹道:“那你爷爷……叫什么?” “霍风……怎么了?” 随着石碑的摇晃,天衍峰上的巨石阵阵滚落,人群四散,洛小玉骑着的马儿嘶鸣不顾她的牵制,下山而跑去了,“小玉!”霍惊杨回头听见洛小玉的呼救声,可是方凡竹却紧紧抓住他的手—— “洛小玉的马跑了!看来这个事儿,我是插不了手了!你先放个手!我怕她有事啊!”霍惊杨努力想让方凡竹放手,可是那道人却像游离出神了一半,念念有词:“霍风?难怪你有这样的好筋骨……”方凡竹放手却将霍惊杨后背一拍,霍惊杨愣是被无名之力抬上了天衍峰,眼前一片邪念之物和金咒穿梭,他摆着手想挣脱这股力量,却只觉浑身一股冷热交融,自己硬生生被嵌进了方无凤和方青岩的斗法之中! 活生生左边是方无凤狂躁的邪力之念,右边是方青岩冰寒的方天之咒!他一介凡躯居然在两者之间稳稳当当停悬! 方青风捂着发热的脑袋还翘着兰花指,抬头看:“这不是真的吧……”两股力量居然渗透到了霍惊杨的体内,他的表情顿时扭曲成了两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怒非怒。 方青岩和方无凤好像根本没在意霍惊杨横亘在两者斗法之间,霍惊杨的受着他们的法力,他的生死对于他们,根本微不足道。 洛小玉不能眼看着马急速下山,望向越来越远的天衍峰,霍惊杨却并未追赶来。“这么没良心的!”洛小玉一心急,就是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滚在了草丛之中,全身酸疼。“笨蛋白痴,臭傻子……”她一边恨骂,一边好不容易直起腰来,却发现那天衍峰的法力中心,有个不明晃动的人影—— “霍惊杨!”洛小玉惊得合不拢嘴了,赶忙爬起来,一步步往那山上去。 霍惊杨两方受难,心脏像被挤压了一般破裂在即,这种生死临界之感,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体会。 方凡竹细看着霍惊杨的表情,突然飞震一跃,一束白光上了天衍峰,却分为两股,一股围绕了方青岩,一股围绕了方无凤,两人正要驱赶这白光却被白光收束了腰身,双双一口鲜血喷吐,法力一停,霍惊杨无力地坠倒了下来,方青风见势,锁妖缚一出将霍惊杨一捆,使他缓缓落地。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1 章 见两人都被重伤了下,白光合拢为一,原是方凡竹立定在两人中间,道:“可怜我将你们视如己出,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天衍派是亡还是兴,都要看你们谁能入魔出魔了!” “什么?”方青岩不明白,如何出魔入魔? “无凤,你稳重却善于隐藏心思,青岩,你冷漠但野心不小。邪念在心,我天衍派后继为谁!后继为谁!”方凡竹气喘难耐,方无凤看着强作镇定的方青岩道:“所以你要我们一比高下?所谓入魔,狂心所向,你我之间,必有一死,所谓出魔,终舍邪念,血刃而止,方能继得大位……方青岩,你认为你做得到吗?” 方青岩收拢手中之剑,实际暗中起力,冷言道:“还望师兄你指教!”言毕,方青岩的方天剑顿时幻影成千,连地上的方青风都哑然无言——他虽为冷漠孤寂的师兄为何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数千幻影抄向方无凤飞去!不待方凡竹看去,方无凤将那石碑之力团聚迎上,自己腾跃而起,手中的黑影一出,即将飞剑震回! “方无凤……他怎么会……”方青风虽然头疼欲裂,但是见此情景,他只觉得恐怖,素来沉默本分的方无凤为何借着石碑之中的邪力就有如此的成就! 天衍斗法,震慑上界。天空时而阴郁沉闷,时而被金咒飞剑映照得金光突闪,实在是百年难见的斗法! 霍惊杨渐渐苏醒来,洛小玉正好扑到他身上,发狂般念着:“霍惊杨!霍惊杨!你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身体……”霍惊杨的意识渐渐清晰,但是身体的痛苦也在明显起来,无法控制,好像体内就像是方无凤和方青岩的法术相斗一般剧烈难受! 洛小玉翻出自己的百玉锦盒,统统倒出,可是感觉貌似没有什么能帮上他,霍惊杨只是开始翻滚,脸上一阵黑,一阵黄,揪着心口,喊着:“啊……啊……” “我该怎么办啊……”洛小玉擦干眼角的泪,指着方凡竹道:“天衍道人……你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方凡竹闻讯,飘然而下,一个踉跄,却也是伏在了地上。 “师父!你怎么了?”方青风扭着步子要去扶方凡竹,他却依旧固执地把手推开:“那孩子体内已经开始有力量的觉醒了……无凤和青岩的力量就像种子,这个孩子能熬过去的话,必将有所成为!” “什么狗屁力量!”洛小玉什么也不顾了:“他会死的!死了还要力量作什么!你快救救他……他这个样子,像撑不了多久了!” 方凡竹无奈摇头,愧怍之情现在脸上,突然空中骤闪而过,方青岩的方天剑刺透过了方无凤用力抵挡的手掌! “师兄……你就是这样给我的指教吗?”方青岩步步紧逼,他感觉得到,方无凤手掌中不断飘散的血滴,他的力量在消褪。 “我根本不屑给你这种无名无分的落魄小儿指教!” “当然,你出生正派名教的公子爷!怎么会想到我这种被捡回来的杂种能有一天登上你永远也坐不上的位置呢!”方青岩一语癫狂,方天剑破了方无凤的结界,将他的右手臂生生砍了下来! 血红的眼睛,被遗忘,被抛弃,被鄙夷,他不会忘记,他挨冷地发冻,是那个白须老道给了他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他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所有人的高贵,我的低贱?今天,让我来给你一个答案吧!”方青岩追上负伤后退的方无凤,方凡竹感觉那已经不是斗法,而是没有一丝情感的杀戮。 如果入魔出魔才是天衍派作为第一降妖正派得以生存下去的潜规则的话——这代价未免太大。 方凡竹看着变幻的天空,口中紧紧盯着负伤的方无凤,念着他的名字:“无凤……无凤……”而那个勾起了方青岩所有愤怒之火的方无凤,好像已经失去了力量—— “青岩!”方凡竹内力一吼,方青岩血红泛黑的眼睛往下一瞥,顿住了下。 “你真要杀了他吗?青岩!”方凡竹最终是忍不住了,左右都是自己的弟子。 方无凤惨然地笑了笑,轻声道:“约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呢。”他突然发狂似地从袖中飞出了一把黑色的利刃划过了停顿着的方青岩脸上,血滴飞溅而出,而方无凤最后怒骂着:“试试看啊?杂碎。” 方青岩愤怒的底线终于崩溃了,他所以小心翼翼的尊严和隐忍不提的伤口统统决堤——“高贵者的头颅,将被我舔舐干净!” 方天剑直刺入了方无凤的胸口,笔直的弧线勾勒出一片苍白的血色晚霞。 方无凤第一次这么接近方青岩的气息,那怒气仿佛随时可以融化他——他笑了,方青岩一愣,方无凤微微后仰的头听见了自己死亡的声音,然而他并不恐惧,握着方青岩的手,后背里黑色的粘气在爬滚过来,缠绕上方青岩:“你做到了……成魔……” “啊!”方青岩的剑从方无凤体内一拔,而那黑色的气体却依旧围绕着他,死死不放!邪念终于侵蚀了他,他像寻求水源的发狂之畜,干吼着! 方无凤满身血迹,一边下坠,一边是血痕的路迹,方凡竹居然腾空起身,接住了那个气息轻无了的男子—— “师父……结束了……”方无凤苍白的脸不是那么张狂,恢复了沉默的平静。 方凡竹已经泣不成声,然而只有眼泪,声音已经无法从这个百岁老人的喉中淌出了:“无凤……”他的呼唤只是一种忏悔。“也许,自己的弟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终究是,付出过心血。”方青风也是一叹。 然而真相,总是这样—— 戳破谎言和假相,让你血淋淋地看清现实,包括,不现实的。 “他既已成魔……我……最后一口力气……师父……交给你了……帮……他……”方无凤不再发声,方凡竹握着他的手,微点了头。 那个入魔心念已杂的男子,那个正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男子,天地之中,天衍劫数,正轰轰烈烈而来…… ☆、出魔未成(一) 洛小玉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霍惊杨,额上的汗珠也消散了不少。天衍峰上入魔的男子正在和自己的内心做着挣扎—— “杀了所有人……我的力量……你能成王……”声音极具诱惑地在方青岩耳边丝丝环绕,他发红渗血的意,却透露着,无助。 白衣蘸血,老态仍有当年雄。方凡竹的拂尘慢慢在方无凤的尸体前作法,方无凤的魂魄半空而起,飘然而上—— “这招魂术只能维持一个时辰,无凤!”方凡竹对着那魂魄嘱咐。 无凤回头一笑,死生有所憾,默然无相言。 方青岩披发散乱,握剑的手却也青筋暴突,不断发颤,他内心对杀戮的渴望在慢慢充斥,占据自己的意识,可是猛一抬头,面前的束发静立的男子,不正是“方无凤”! 他的剑握不稳地在想把那幻觉斩碎,可是那魂魄的欢迎仍旧好好地在面前看着他! “滚!”方青岩怒吼,手中的剑气团绕成了一股逆流回旋而出。 方无凤的手缓缓抬起,他指尖的一点白光照的方青岩瞬间闭上了眼睛,“青岩……青岩……”——在他耳边的,是那儿时无比熟悉的声音。 睁开眼,却是方无凤和善的脸——“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方青岩顿时心口一阵抽搐,可是成魔后的邪性在逐渐控制他的意识。 “你的力量,现在可以凌驾于任何凡人之上了。”方无凤冷静地言说,字字句句都搅方青岩的疑惑。 方青岩指剑道:“那么你!” “我?”方无凤笑言,“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什么主宰。”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2 章 “哈哈哈……你败了,在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吗!”方青岩的声音杂糅着欲念和狂躁,愈加粗犷了起来。 方无凤哀然:“原来入魔竟是这副模样……倘使我说的真相,能使你释然……便是无憾……” “真相?” 此刻的方凡竹正是蓄力而上,用自己的法术张布了一张困兽之网,使得三人在那破裂的石碑处,无人得接近。 方青岩发现方凡竹在控制自己,怒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想来尝尝这无上的邪力吗?”方凡竹听得,这声音,已经不是方青岩了的。 “入魔而出魔!是天衍派后继者的必经之路!青岩!你既已成魔,法力之极已然到达!如今,倘若能摆脱这邪念,你便是能圆满成为天衍派新的主宰者!这是历来——我们降妖之人必修之路,不为世间任何邪念所侵杂,今后,才可具备降妖除魔的韧性!”方凡竹一语道破,原来种种,不过是一场试炼——血的试炼。 “让我出魔?那这力量……” “青岩!醒一醒!这是邪念之力!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摆脱它!你一旦成功,今后也不会再受邪念困扰,真正成为空明一心,无所羁绊之人!”方凡竹之音在青岩耳边如咒回响,他听得到,可是不断地挣扎也不可挣脱。 方无凤语丝轻飘,道:“青岩……我已经是游魂飘散,无所存在的东西了……其言也善的道理,你该懂……我知你心结在此,当年我年少无知,学艺不精,打翻了药柜,以致错将断欲丹做了冰糖丸……让你……” “不!你的嫉恨,你的嫉恨让你丧失了心智!”方青岩想起伤痛之事便发力狂震,那阵中的困兽之王岌岌可危! “青岩!事已至此,我何必为自己开脱……只是不想因这困念被邪念指使,泥淖不得出,失掉了自己!你对我忍了多年的恨也罢,只是我从未因着自己是师父无字辈先进弟子,而看不起过你!相反,倒有些羡慕……无崖氏的名门望教又如何,我始终做不得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方无凤的游魂之影愈加淡薄,但仍喘气道:“自小体弱多病,才被送到了天衍山修行,这么多年不能和你们一样修习法术,磨练筋骨,却是与草药为伍,习读医书,我拼命找寻能够改善体质的药物,但到最后才发现,这是命中注定的——这种遗传的顽疾早就开始吞噬我的生命了,我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你已经优秀得成为师父的目光所在了。” 方凡竹也是眼神暗垂无奈,无崖氏之主吴连与其妻陈凤儿自是表亲,当初将儿子亲手交予他即告知了无凤的不足之症,然希借得天衍仙道之气,调理以求延寿,而今,他缄默不告的事实终也是被无凤自己挖掘了出来。 现在,他又用自己剩下的生命去换取天衍派之主的择选。 “青岩……”方凡竹似是含泪道:“无凤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又怎么会再多想这天衍派之主的位置,今天的石碑之毁,与你的生死之斗……都是你成为天衍之主的一部分!如今!你要是能放下心中魔念,便可功德圆满!” “天衍之主……又如何。”方青岩抚摸了下那把燃烧着魔光的方天剑,从喉口道出的声音已经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万世之主……才有趣。” 方无凤望了一眼方凡竹道:“师父!多年来对无凤的照顾无以为报,自将肝脑涂地以为天衍。可惜我修为不够,倘是后事,还料师父费心!”言毕,那朦胧的魂魄便飞化进了方凡竹的拂尘 ——“无凤!”方凡竹眼睁睁看着手中拂尘载着方无凤的最后执念,凌厉飞向方青岩。成魔之人一张血红之眼,对此满是不屑:手下败将,还要如何! 可那拂尘只是将近着方青岩之时,从中煞出一道白光跃进了闪着魔光红阵的方天剑之中——以一己清正魂魄,唤醒了方天剑中的正气仙道,那魔光刹时了无,只是方天剑的抗魔之力顺着方青岩的手臂延伸进他的身体里! 正与邪的交融之力在方青岩的体内交战焦灼,他颤动的手臂青筋暴突,血脉涨涌,扭曲的面容里已无那种傲视邪魅的神色,方凡竹也是一惊,他也从未料想到方天剑有如此之神力,并且是以生魂来开启!然而容不得他多想,直去了方青岩的面前,施展捆束之法,那破裂的巨石阵阵抖动,一一归拢,方青岩被方凡竹的破天一掌打回那石碑的基底之处,飞腾而起的碎石重重压向了方青岩! “镇龙之碑,救我子弟!”方凡竹白发狂散,看着方青岩暂时被压制了住,也是稍有歇喘,慢慢坠下地去。 “师父!”方青风一行赶忙扶起他,只是觉得年逾百岁的方凡竹似是透支了自己最后的力量,苍白的嘴唇和疲惫的神色,令他们有种极其不妙的预感。 “死不了。”方凡竹看着他们担忧的眼神回应道:“天衍派的后继之人……还没出来,我怎么会死……”咳嗽连连却依旧倔强。 方青风看着师父尚有气力,心定有余,却是手下的师弟揽着一人而来:“师兄!我们在崖底找到了他!可是那女子……就……就不见了!” 洛小玉跪坐在霍惊杨身旁,转头看去,却是失神虚脱的白墨非被两个地术派弟子架着,一言不发。 “白大夫!”洛小玉正起身想靠近,却被方青风伸手一拦:“你还是看好这个臭小子吧,至于他,是我们天衍派分内的事,和妖女的干系你们都没撇清,顾着自保吧。” “你们门派都发生这种事了!还管妖女!没搞清楚情况的是你吧!”洛小玉气冲冲对着天衍道人说:“老头!你说!你这徒弟居然还治我们的罪!霍惊杨都被你利用得这样,白大夫居然还是在崖底,看他被折磨得怕是要早死了!” 方凡竹止住方青风道:“青风……两事相争,取其要害。正当紧是如何压制住青岩的邪气,让他摆脱魔念,早日继承正位,天衍才有后日可谈。至于九灵之妖……也罢,这位……白公子暂且扣下不发落,霍惊杨呢……他如何……” 看着方凡竹居然如此关心一个外人,方青风哼了一口气,却也只好照办,派人将白墨非带去一间别屋看管,俯下身子一摸霍惊杨的脉搏只觉他的脉络似有万千腾驹在跃,跳得厉害,因而道:“他……他脉象奇怪!这种脉象居然死不得,可是……” “就你咒他死!”洛小玉一推方青风,对着方凡竹说:“现在!立马!让白大哥来医治他!我管你天衍派生死什么呢,正道害死人你们还算什么正派!” “你!”方青风努着嘴要喷吐的不快却被方凡竹的一句:“速将那位公子找来!”打击得了无。 “师父你何必如此顺他们心!”方青风也是满脸不快。 方凡竹颤巍巍起身,看着那石碑之下暂时被压制住的方青岩道:“因为如何解青岩的魔念,还要靠这个少年异人的禀赋。” 洛小玉和方青风也都睁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这个浑浑噩噩的乡野小道居然能解天衍派后继之人的邪念?天下之大稽,莫非就是这么来的?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霍惊杨支吾着起身,洛小玉还没开口骂他居然这会儿才醒,方青风就是一把抓上他的手,正觉那方才凌乱奔腾的脉搏这时变得平缓有序——这怎么会是人的体质! “你干什么啊!动手动脚的!”霍惊杨费劲把自己的手从惊住不解的方青风手中挣脱,看着洛小玉又是急又是气的表情,急言:“我又怎么招惹你了……你怎么回来了……” “还不是你!不然我早到平阳了!” 洛小玉一捶他的肩膀,却听清脆的“呱啦”声响,霍惊杨就捂住肩膀倒在地上侧滚着,压着嗓子欲哭无泪道:“折……折了……你个暴力女……” “白大夫呢……白墨非!我不是故意的……”洛小玉赶忙去找白墨非,推开那些守门的小弟子,却只见他坐在床沿,一副失神不言的表情:“快走!我闯祸了,霍惊杨的肩膀都折了!”洛小玉拉他,他却全无反应。 “你……” “她消失了。”白墨非低着眼睛幽幽说了一句话,那种失落和无奈像到达渊底的阴森,在那里,全然是一片无希望的黑暗。 “云霜姐吗?”洛小玉也眉头一锁,可是还是拉起白墨非:“这个我们再谈,现在能找到医术好的人就你了!快去救救霍惊杨!” 白墨非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了洛小玉:“救人?谁来救我,谁又来救她?”那种冷漠绝望的表情不像是温润的白墨非,倒是一种失去了人生力量的孤独,在那黑色的眸子里,全然的孤独。 屋外,洛小玉居然听见了霍惊杨突然死喊出来的一句:“啊——”而心头一紧,更是看着颓废的白墨非而心急,不知怎么地就是一巴掌甩在了白墨非脸上——“谁都没法救谁!正是因为这样,云霜姐才会有那样的怨恨,我才会到现在都找不到我爹,霍惊杨才受了这么多平白无故的倒霉事!因为我们都极力想去救回上天欠的公平,我还没有报答的爹,还有一个傻子的好心好意!”白墨非像被一时震醒,捂住左脸,抬头看着洛小玉,洛小玉一副心中有道的样子说教道:“我以为你是很理性的人!结果我错了,从你一开始选择的跟随就已经应该让我看清楚,你失败就失败在,你的眼睛,你的世界,一切都是为了傅云霜!你越是专注,越是得不偿失!因为你看不清你周围的事情,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不是傅云霜的消失让你绝望,你根本就拿不是希望的东西当希望!你愿意让她看见你这副潦倒的样子吗?你怎么配得上敢爱敢恨的傅云霜!你根本就不适合她!” 洛小玉甩头就是往霍惊杨处而去,只是白墨非的手从那红肿的脸上放下,被打疼的不是脸,而是心。也许,他真的是把不是希望的东西当做希望了。所以傅云霜活得很累,他也很累。以至于最后,相去甚远。也许,傅云霜是对的,当初她取了他的性命或许两方都好。 “你我之间,就是彼此折磨。”白墨非莫名地笑了,那根历来绷紧的神经,突然间地断了。 ☆、出魔未成(二) 奔出屋外来的洛小玉看着躺倒在地的霍惊杨居然完好地站了起来甩胳膊:“你……” 霍惊杨看着她就自然后退了步:“怎么……左肩膀好了,右肩膀禁不起你折腾啊……” 方青风拗了拗手指,道:“伤筋动骨的小事,用不着你那神通的白大夫,五根手指一掰扭,各归其位。”洛小玉这才明了,她以为霍惊杨痛彻骨髓的声音,原来是方青风医治了霍惊杨的骨折。 一口气平定了下来。 “色鬼白呢?”霍惊杨揉着肩膀问道。 洛小玉眼神一避,说:“还不就那样吗。” “那就是哪样啊?”霍惊杨瞪了下眼睛。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3 章 “那样就是那样!”洛小玉不耐烦一摆手。 “你不说出来,我哪知道那样究竟是哪样啊?”霍惊杨又追问不舍。 “那样就是……嗨!”洛小玉也闹心,直向正看着他们两人发笑的方青风道:“笑得花枝乱颤的!有定力没有!别以为帮他接了个骨头,我们帐还没算完。” “帐?我不与你计较了,你倒是好意思反咬?”方青风柔邪一笑,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又转头去看了眼凝神打坐的方凡竹,见他悠悠缓吐:“洛姑娘,天下间的帐是算不完的。我们之间,也算是冥冥注定,也许我天衍到了百年的劫数,而今正是要借助你们的一臂之力。” “我们?你们这些大道士没有法子的事,我们这些小蝼蚁啊,有罪之人啊,怎么会有更好的法子。”洛小玉虽是听得方凡竹的话心里舒畅,嘴上还是要泄口气。 霍惊杨虽然才受了两方法力的内伤,问方凡竹道:“你真觉得我们能帮到什么吗?” 方凡竹睁开眼睛,一扫疲惫而言:“适才将你置于他二人的斗法中心,让你吸收他们的法力,就是一个试验。”方凡竹揉手就是一拉,一股奇力将霍惊杨拉至他面前一股掌力涌入霍惊杨的胸口—— “你做什么!”洛小玉被方青风拦住,他道:“师父这是在试探霍惊杨的资质,你放心,害不了人。”手一放,就是对着洛小玉轻蔑的一眼。 霍惊杨只是感觉到方凡竹的掌力在胸口涌动,好像自己内力在与那股掌力胶着环绕,彼此推搡而无一能相进抗。方凡竹收了掌力道:“果然你体质相异,我没看错,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倘是你早遇上我,今日在这镇妖碑底下的人,未为可知……” 霍惊杨却是一阵冒冷汗,嘀咕道:“幸好没遇上你……” 方青风虽听得自己师父如此一说,也是不服气道:“他?凭着一时吸取的师兄的法力又能如何,真能与青岩师兄相抗吗!任选这天术派的弟子,料他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方凡竹慢慢走至天衍峰下,看着那巨石嶙峋,邪气压抑的狂怒之音在暗暗涌动,道:“正是如此,方需要时间——能长进得如何,就在几日分晓。青风,此后三派弟子皆暂管于你手下,这几日要做的事,便是配合为师,将霍惊杨的潜质一一发挥至极,抗住青岩的魔力,方能有机会根除他的邪念。” 方青风还想说:“为何不信任他自己□□的三派弟子!”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错,他又如何能担当,最为精英的天术弟子已经因为布阵之事,伤势甚重。那魔邪之力,自己已有见识,本来自己就法力在青岩之下,这番相抗,自己不能保全,反而会误了师父的决策,也只好退而居次,看着霍惊杨备受期许的目光,隐隐不爽。 “你看吧,你这些有为的师弟们各个都像被打蔫了一样,伤了一地,还是快点叫那什么玄派的弟子疗伤去吧,拯救之类的事交给我们,嘻……”洛小玉好像还不了解情况,倒是十分轻松,全然不管他人脸上那种凝重忐忑的神情。 方青风隐忍着,招来人道:“人玄弟子在哪儿呢,将他们都送去疗伤,越快越好!” 一个着着人玄弟子衣的稍微年长的人促步而来:“青岩师兄,怕是人手不够,三派弟子都被那镇龙碑里扩散的邪念伤去了,况且……从来无凤的医术最高,我们……” “无凤就是这么□□你们的吗!不就是点受邪气的伤,还能怎么样!”方青风难得是气急瞪目,那股柔劲被绷直成了怒劲。 方凡竹扫视而望,他自那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居然浮上了心头,衰潦和凄楚,百年的风光就在自己的手中消失成灰沙那种失落,他已经老了,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面前一个个失魂的弟子和那些衰败的枯草,一瞬间他觉得与死亡终是如此相近。也许,这就是一种所谓的失败感。 然而方凡竹的眼光却无意间注意到了那个男子,白衣黑纱,墨染芳华,却在一位邪气入心,死生一线的天术派弟子旁抚脉自若:“邪不他侵而自生,你,打通他的天门穴,好让他暂时震晕,不至于自生邪念而苦。”这被指使的地咒派弟子疑惑地望向人玄派弟子,可他们也是将信将疑,一人玄弟子言道:“天门穴人脑极为险重的穴位,用力不当即致人残瘫。” “怎么?不信。信我,他还有一半生存的机会,不信,就任他死的结果。”白墨非倒是异为镇定,洛小玉也瞧见了他远远在施以医术的样子,心中那点因方才之事筑起的隔阂也渐渐打开,“这样济世平心的人,才是我所认识的白墨非。”她顾自一念的赞赏,惹霍惊杨的耳朵在意地竖了起来。 几位随从子弟跟随着方凡竹步步而向白墨非,天衍道人言:“你们既无他法,便用此法。至于这力道如何,还望公子指教。” 白墨非拱手一揖:“道长明理又有信于我,自当尽力。”转身便拉着那地咒派弟子去开夺那昏沉难受的伤者。 方青风握紧了腰间那锁妖缚,抬头仰望那天衍峰,不久之日将与自己最为信奉的师兄干戈而见,究竟他该是站在怎样的立场,那股邪念而袭的冲动又让他的喉口血腥上涌。 霍惊杨深思着扭着自己的胳膊,远远见着洛小玉小碎步着跑过去帮着白墨非医人施术,整个天衍派又开始有序而行,各归其位,而自己呢,方凡竹的一声令下,自己就得莫名其妙去为他卖命?姜还是老的辣。他也不知道自己顾虑些什么,明明可以选择一走了之的,只要自己的脸皮再厚那么一点,一点就好。 霍惊杨才是顺着的思路突然被低头瞧见的手腕的血蛇咒打断,现在不更有另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要办:“好嘞!这样,我们三个就不算你们天衍派的敌人了,咱们是统一的阵营,那么……这个手腕上的血蛇咒给解了吧?虽说没有领教到贵派的血蛇咒的威力,不过,撩在这里真是难受,不如就……”霍惊杨甩手在方凡竹面前,方青风却从齿牙间道述来:“不是我们不给你解,这血蛇咒,天衍派各人下的法都不一样。你们的咒是我师兄下的,只有我师兄能解,而他……” “你们简直就是群恶魔!”洛小玉听到了,一跺脚,霍惊杨拍了拍鼻子,仿佛就被一阵扬起的飞尘堵了。 方凡竹稍走钱了几步:“惊杨……”他那厚重苍白的声音唤着的名字,总有股莫名注意的魔力。 霍惊杨咬着嘴唇的无奈状态马上转回了神:“嗯?” “青岩已经丧失心智,暂时是不会记得发动你们身上的咒的,当今之事,却是这把你扔却了的银镯刃……丢不掉自己的主人。”方凡竹不知从何处又拾回霍惊杨扔下了的兵器,一见此物,霍惊杨便一霎脸红。 “嘿……我……”霍惊杨伸手去接,那方凡竹却将银镯刃于手中翻转并不交予他,却言:“你我二人唯一之处,便是有缘,然而却无羁绊。你去也罢,我天衍派依旧是天衍派,不过劫数在此,之后衰敝潦倒但仍追魔降妖之心不改。你留也罢,然而性命留去,老夫不可做主,悠悠载道,自有命数。但倘能助我爱徒一臂之力,他日他登临我位,必将厚待。我天衍盛日重来,碑谱之上,各方有为之士,英明永传,除魔之迹,流芳后世。今日小小银镯刃做一信物,去与留之间,不作强求。”方凡竹将银镯刃摊放置霍惊杨面前,那银光精致,像个魔咒一样在霍惊杨面前反复飘绕—— 命运会在一瞬之间改变吗? 洛小玉,方青风,白墨非,众人都像被定住了一番聚焦在那把小小银镯刃上——百年的沉敝沧桑,污尘微垢,今日以这万众目光扫涂一新。 “我……”霍惊杨从来没有这种难以抉择的感觉,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有恳切,有希冀,有嫉恨,有好奇,怎么他的命运突然变得这样,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他开始寻求外面世界的新野,他想一逞威风收的那尸妖,他伴上一个大小姐走上无尽之道,他遇上那么多妖魔难缠之事,见过情扰纷争,天界轶闻,始终是个看客的他,终于要做一个抉择。 ——归来吧,我的战友,血与欲的悲歌里,你这被遗忘了的魂灵。 回音缭绕在一团糟糕的大脑之中,心脏剧烈的压迫感在预示着什么骚动,沉睡终会苏醒,而魂灵终会找回自己的主人。 “我……”霍惊杨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是那只刚劲的手慢慢伸延过去,就要触碰那刃。 我怕胆小。我怕事。我对人警惕有余,有时又马虎大意。对未来太过自信,对现实浑浑这般,生而已,活下去。我霍惊杨就是这么个人。但是,也许不是—— “交给我吧。克不克得过那个家伙,看谁命更硬了。”霍惊杨紧抓起银镯刃,那种不为在乎的笑意让洛小玉心口一酸。 方凡竹看着眼前的霍惊杨,他觉得自己认识错了,这个少年不仅是天赋异禀,还有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心气,这种不一样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他觉得自己要找出来答案了,又觉得,没有时间了。 “如此可好,如此可好……”方凡竹也爽朗大笑,虽事未成,但心暂定。 一切的路途是那么遥远,脚下正要通向如何的未来。隆隆之声从天衍峰上空传来,正是山雨欲来。 白墨非出神望着霍惊杨,眉神间是那种无法预见的担忧:“一切才是刚刚开始的样子。”他念道。 骤雨初降来,茅檐新笋台。 誓将薄命洒,不寻常人道。 心魔两不立,相抗谁为难。 待与出笼日,震石扣天音。 ☆、修行之路(一) 氤氲之气,于胸于怀。 天衍山远如浩荡,层云与铺,遗世而立,不为所顾。层山几何堪破镜,难圆一心得复命。涛水纵流千尺余,静潭无语闲人听。 “霍惊杨,才半柱香,你究竟要抱着那树干子多久?”方青风甩手落座在一块巨石上,看着满被水打湿而颤颤发抖的霍惊杨,死命抓住横立的树干,不至于被那瀑布冲刷之水引到崖底的窘迫样,之前的不爽全然变成了好笑。 “喂!娘娘腔,你坐这里是舒坦,老道士自己身子骨不行了,让你在这里看着,是叫你教导他,不是让你安闲地坐在这里玩弄你那纤纤玉手的!”洛小玉不知何时推搡开了几个天衍弟子,挎着精致的篮子而来。看着方青风无事悠闲,而霍惊杨却命悬一线的样子,气恼万分。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4 章 方青风倒是不恼:“这是师父吩咐的事,可不是我悠闲。要他在这树干能来回走得自如,才算罢,我不过是做个监督,别那么紧张。” “我们是好心赔着命来帮你们,不是你们耍着玩的小丑!一个破木头有什么好走!真心耍人不是?”洛小玉将那篮子一扔,踩着几块崖石上前,站在霍惊杨的树干前,看着他的前胸紧贴着树干,两腿死命勾着,背对着自己,是够狼狈的。“真是!不给点法力什么之类的,却在这里练走平衡!霍惊杨,你给我撑点胆子!快过来!” “你倒是过来看看!说得轻巧!”霍惊杨半脸贴着粗糙的树干,也不是脸上的溅上的泉水,还是溅开的泪花了。 “你的轻功呢!轻功!” “狗屁轻功!我连站都没法!你帮我把这狠打人身的瀑布给截了去!活活被冲死了——” 洛小玉却是看见这天衍山的瀑泉不停下冲,遇着岩石溅开的山泉直击打在树干上,霍惊杨已经是漫身湿透,天已近秋,冻冷发颤。 方青风呷了一口手下端来的热茶竟吟道:“福兮,祸兮,无命受兮?”这分明是笑言霍惊杨虽得了天衍道人的重视,然而却能力尚欠,不得开窍之法,倒是在这里受难。 “你……”洛小玉转身的怒视惹方青风速速呛着了一口,“现在成魔难去的人是你师兄,不是我们师兄,也好也好,反正我们就这么耗着,等那方天剑克制不住他的时候,我倒有幸看看,方青岩把你们天衍搅得怎么个样子!” 方青风一听,倒是哼得诡异:“生死存亡向来都是我们天衍派的事情,你是看热闹欢喜也好,因此丧命也好,都是自找。我早就加紧各派弟子修习布阵,再寻解救师兄之法,至于你的霍惊杨,不要给我惹事就好。倘使他真有师父说的那种力量,假使除魔邪不成,反而害了师兄的命,我定不饶他。” 洛小玉指着方青风冷冷逼视:“原来你打的是这算盘!料你也不会真让霍傻子得道是不是!哼,害你的师兄?我看是他害你们吧!待到他彻底成魔再无人性,看他还认不认识你这忠心耿耿的青风小师弟!” 两人之间的怒火直窜心头,周围人都能预感到一种极为压抑的针锋相对。 霍惊杨可管不了这两人的口舌之争,现在的他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道一世英名未成,就栽在这根老木头上!何可悲哉! “平心静气,身外无物。” 斗气的两人同时转头而见,吟出此句来的竟是此时正该医治众人忙得不可开交的白墨非。 “白公子,看来我师弟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倒有闲心来看看你的好兄弟怎么副得道模样?”方青风盘腿飒然而坐,眼神却指引着他看那树干之上的狼狈霍惊杨,洛小玉真是见他烦人,走近白墨非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是不会来的,对不对?” 白墨非耸肩一摊手:“难道我真是那种事事在意,全盘了然之人的样子?”白墨非听出了洛小玉的弦外之音——“到底你还是比霍傻子经历多些,你看,这该怎么办吧。” “我已经说过了。”白墨非把话压在半道,方青风饶有兴致望向他。“独木而行,不过是想让他拥有一份心境——无物于身,天地孑立。”白墨非语罢,方青风低回转眼睛看着霍惊杨,心想:这个家伙就算真能懂这个道理,又有几分能耐做到,不过是空希冀。 白墨非提起衣摆,缓步踏上嶙峋石阶,看着背对自己的霍惊杨弓着身子贴靠在那树干上,那背影极为不雅。可也难为他,这瀑布下便是深凿千尺的潭水,隆隆之声,摄人心魂。 “霍惊杨!”白墨非为使他听得声,只能高音而喊。霍惊杨倒是有气力回了句:“还没死!”转念又想不够逼人心急救自己,又喊:“不过就快了!” 水声隆隆,又是一个急溅的泉水浪头哗哗打在霍惊杨身上,他吞吐了一大口水,边咳嗽便怨想:苍天可怜见我!前世一定是渴死的吧!这辈子的水都喝够了! 白墨非站立凛然,深呼了一口气,就是直向前走。 “他也想试试身外无物是个什么心境?”方青风虽是嘲然一笑,然而却目不转睛看着这个凡人。 洛小玉也是担心,这个白大夫要做什么出格的事!自己也不好添乱,就在那树干一边,从百玉锦盒中搜罗出一根金黄色的回旋缚来,对着白墨非问:“白大夫!用这绳子栓紧自己吧!霍惊杨皮糙肉厚的,掉下去不过扑个鬼大的浪花!你……你真的没事吗!”霍惊杨隐约听到,这回可真是泪花四溅,哀己悲己,不能自已。原来在洛小玉,自己不过是皮糙肉厚四字概然,不让自己联想到某种神似的动物都对不起自己机灵的脑子。看来,人还是不要聪明地想太多,以免悲从中来。 白墨非已经走得离树干头一丈远了,后头笑道:“我该是想起来,你怎么还白大夫地叫,不是有言在先,我为兄,你为妹?一路走来,我出格过吗?你还不信为兄?”洛小玉一听,更是白墨非那水帘花下温润自适的笑容让她心头一舒缓:“好,小妹就在这里等着。”可自己却是抓紧着那回旋缚,盯着缓行前进的白墨非,生怕不测。 霍惊杨这回可是心寒身寒俱备了,白墨非可是何等人物,这回可好,兄妹之称到手,更是为他这个色鬼白大开色门之路,哀哉洛小玉,更哀哉我霍惊杨! “你到底要用你这圆硕可人的美臀对着我们多久?霍惊杨?嗯?可否将你尊贵的玉手搭上我,站起来再说天衍道人将除魔正心这种大事是交付给你这个家伙的。” 霍惊杨犹如在水声中听见幻觉,白墨非的声音居然清晰在耳边,更是扭头瞧见一只手掌伸在面前,确是这家伙能走到树干中央,还郑然自若无疑了!失败感犹如瀑泉在霍惊杨心中飞浇而下。 “你该学会的不是走树干,而是行心。外界纷扰如何,于你若浮云。你要是真会了这点心境,天衍道人才可传授你精绝法术,不然,你始终是一个乡野混混小道,如何能将重命托身,不负所望。”白墨非字字恳切,霍惊杨也眉头正经一皱,将环抱着树干的手渐渐松开,可还未搭上白墨非的手,就是瀑泉浪头重重袭来! 方青风直睛而视不移,洛小玉才要将回旋缚外抛,霍惊杨咬紧了下嘴唇又环抱树干,在这一刻,白墨非却是右手而挡泉水之击,凝目直立,众人皆见那浪花从白墨非的薄衣处四溅开来,而他却一晃无险,惊人心弦。 “霍惊杨,你可以不信天衍道人认为你天赋异禀,可以不信我身心无物便可畅通自如的言说,可以不信任何人,但是,你不信你自己吗。你当初选择接下银镯刃,便是信了自己,如今这小小试炼,你倒是拿出点当时的胆子来。”泉水直溅得白墨非额上湿淋,发贴额际,但执著之色不改。 霍惊杨不言语,然心中沸腾之血正在灼热。不错,当时接下天衍道人的重负,便是了结了碌碌无为的前半生,如何要将崭新的后半生开启,他当初给自己定下的承诺,怎可为这瀑泉所淋落消迹! 一鼓作气,霍惊杨双手撑住树干,好不容易站直而起,因着水声,洛小玉虽看不见两人交谈如何,可见着霍惊杨终于可以直视困险,毫无惧意,心头灿若鲜莲。 又是浪头直击,白墨非并未去搀扶霍惊杨,只是冷冷看他紧闭双眼,深吸作气,脑海之际抽空杂念,唯有感觉水声愈加浅淡安宁,只有脚下圆润的树干,载负着自己。 一心一物在,一声一句栽。两君各相意,到头分无迹。 泉花瀑洒,而君独立。霍惊杨像是畅通了什么一样,道:“你放心,色鬼白,风头不会都让你抢尽的。”他居然能控制着身子,转头而望,这个淡若的男子无一丝表情站在他身后。“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最好快步走到头,后头的事我还忙着。” 霍惊杨眉头一挑,看着洛小玉那紧张兮兮的样子,正回身子道:“知道你大忙人——白大鬼,好好跟着我往前走,可别扭着腰,别了脚。”霍惊杨两手一展,又深吸静气,仿佛内心之气与脑中之形相通似的,眼前所有都只剩下脚下的一条圆木路,而身子也不知觉轻盈许多,虽然步缓但平稳有加,看去,正是圆木之上,褐衣小子和白衣黑纱的男子稳步而行,光耀而击的泉水也只能作他们的陪衬。 “我好像是有那么点懂了。”方青风手指靠唇,凝神看着两人,着眼于那白墨非,始终觉得此人心胸、来历非比常人,颇有得仙意味,而那张狂自大的霍惊杨,似乎也渐渐有点豁然开窍的意味,两相意味而较,方青风只觉一股深重的压力袭来:难道是他看得太浅薄? 而当此时,那只在崖底便跟随着自己的蓝眼小蝙蝠居然从潭底窜出来,直飞而上,想落上白墨非的肩膀,猝然而觉的白墨非警惕一挥手,那脚下便失了平衡,滑步就要下落! “色鬼!”霍惊杨居然耳灵目明,洛小玉几次想送上的回旋缚这回真的绕上了白墨非的腰,而那个淡然的男子却并未下落至潭底——牢牢地被霍惊杨抓住了手,半吊在空中。 霍惊杨稳稳端正蹲在圆木上,一手抓着木头,居然一手抓住了白墨非的手臂,道:“我都说了,别闪了腰,扭着脚了。”那股全然不觉自己的平衡成功,只光顾着嘲笑他人的样子,惹白墨非蓦地一笑。那嘴角的笑意,还是一种肯定的赞许。 “你们都没事吧!”洛小玉远远担心,霍惊杨扭头大喊道:“放心,你家的墨非大哥溅不起鬼大的浪头,没有我这么好的看头,那就,不必看了。”说完,一使劲,将白墨非拉回了树干。 “多亏这倒霉的小蝙蝠,你总算救我一回,得意一回了。”白墨非看着离他不远的蓝眼小蝙蝠像做错了事一般停悬在空中,忽又倏而不见了。 霍惊杨很是装样子地沿步走到了树干尽头,采到了相对平坦的石头,撑着棵树干,开怀大喘气:“得意什么,好吧好吧,我承认你这个色鬼有时还是有点用处的。算我还了你的帮忙。” 白墨非梳整了下全身湿淋淋遮着脸的头发,一叹一笑,望了眼对过的洛小玉和方青风,嘱咐霍惊杨道:“这是雕虫小技的训练,我还能稍有所助,待那方凡竹亲自传训你,便都靠你自己了。” 顺着石阶而下的白墨非,像个谜。时好时坏,又或者,他这个人就是不好不坏的,对于霍惊杨来说。 天衍派方凡竹因法力大伤暂不住在紫竹苑,而是选择了修炼回复在这天衍禁处:冰煞之地。 寒气夺人,阴风阵阵,四象两仪,心自盘转。四周巨大的冰寒之块凝神静气,对于方凡竹这样的深厚的老道来说,最为愈伤。 石门暗转,方青风于外恭候道:“师父,霍惊杨已经修习成了心无旁物的静心之状,接下来的,师父请吩咐。” 方凡竹紧闭的眼睛,微微有睁,嘴角坦然一松道:“心无所绊,心无所物,反而是能集中精神,这最根本的道理他懂了,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方青风并不接话,好像静静听候方凡竹的指令,而他的心思全然落在研究天术与地咒联合的两派弟子的行阵之术上。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5 章 “青风啊……”方凡竹冷不丁一唤。 “啊,师父,我……徒儿在。”方青风嘴角一抽。 方凡竹坐在冰寒之央,盘坐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弟子,又正回身子道:“心自安然,神自安然。心不在,神自恍然。” “徒儿知错了!”方青风赶忙一个跪地,方凡竹却是爽朗一笑:“看来,青岩该是个不怎么有趣的人啊,你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是如此畏怕?” “师兄平日待青风都很好!不像师父想的……” “那你独是怕我?” “青风……自然对师父敬、畏兼有……” 方凡竹叹气道:“我自一生经历天衍派一落一起,落在当年九灵之妖一战,全派唯剩我孓然一人,一起在耗费余生心血培养了你们这批后起之秀,毕生未享受天伦,然而终有差错,未能顾全待你们如亲子弟啊……” “师父严厉教导是为我们好!全派上下无一不懂这道理,平日师父,也是和蔼宽厚,不然,青岩就不会和我说,师父您有如他再生之父!” 方青风此话一落,方凡竹背影孤寂,半张的嘴像要远望什么,然而终究回忆突袭,双眼血丝上布,泪于眼眶。 “见你们师兄弟……能自相爱护……我自归土扬尘去后,也有脸见各位列宗前辈,不枉我……”方凡竹泪噎至喉,无语再言。方青风也低眉暗垂。 两人相为平复心情,方凡竹重整嗓音说道:“我虽是一介老匹夫了,但是识人之术还是因阅历深厚得多。霍惊杨是我们天衍的赌注,亦是我方凡竹的。是输是赢,我都会担起责任。而你和众师弟所要做的,便是尽所学之能,从我之命,护我天衍。我一副朽木之身,惟愿有益于铺垫你们的后路……明日霍惊杨要熟练尽我天衍十八门桩,倘若他能过此关,不需歇息,径直来紫竹苑找我。” “倘他……不过呢?”方青风压低声音一问。 方凡竹沉静而答:“心关能过,还有什么不能过。青风,你要记住,心关最难。”方凡竹的言外之意,仿佛看出了他对霍惊杨的敌意意识,一时间像被发现的内心关紧的小暗门,心中惭愧渐生。 应下了方凡竹,出了冰煞之地,抚了下渗出冷汗的半颊,只觉日光坦照在自己身上,一丝柔恰。 ☆、修行之路(二) 碣石漫途难遇尽,一波平来一波起。 天,才刚蒙蒙亮。天衍山一片如死之寂静,慢慢传来习武之喝声,方青风燃烛在侧,二十名天术与地咒弟子正加紧练习——十方囚魔阵。 记载在天衍派□□《无何耶哉》一本寥寥无几字的天书之上,正是方青风蓄意收藏了多年的“宝贝”。 不然呢,年方二一的他,是如何坐到这把仅次于方青岩的天术派之首的位置之上? 聪明的人,总是有他的聪明之处——这不是废话么。方青风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径直入了那二十人之阵中,顿时手中的锁妖缚团团金光环于身,他道:“收不收的住我,你们说呢?”眼角笑意却是暗藏凌厉的杀气,人人皆心悬一线,布法行术。 “这么吵,睡不睡的着觉啊……”霍惊杨抱着自己的被子,绕成一团,却被踢门而入的洛小玉一脚踢下了床。 “霍惊杨!你究竟有没有些危机感!” “有啊!你一出现我就有了……”霍惊杨虽然滚在地上,不服气地把被子一扯,竟也未顾□□着的上身,浑像未穿衣服,和被而睡的。 洛小玉羞恼而起:“等我数到十,你要是还不出来,不乖乖给我去那十八门桩候着……”洛小玉 晃了晃那百玉锦盒,从中晃动而出的呲牙声,让霍惊杨一个冷战而起,全身的被子都掉了下来。 “啪……”霍惊杨捂着自己左脸的红红的手掌印,看着洛小玉摔们而走的背影,一无力躺上了床,叹道:“除魔其次,除她当首啊……” 日耀天楼,重门不闭。 “这里就是天衍派弟子修习的十八门桩。”方青风话音一落,那巨大的厚铁门便“晃”地一开——十八门桩分为:立之挺俊,起之瞬速,行之如风,走之稳方,跃之远道,跳之耸高,转之敏迅,攀之矫捷,飞之飒如。另有携兵刃之言:握有力,挥有速,刺有准,挑有快,斩有劲,挡有退,出有逆,合有神,灭有尽,收有信。 十八门桩皆是各方套路汇集,习阵法之所,而对于霍惊杨来说,他只需在此于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从一个三脚猫功夫的小道练成身手不凡的大师——何其难哉。 “十八门桩十八关,赌命泼血誓死还。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还能在此重见了。”方青风携着霍惊杨,引路来去,这阴森的大厅远望上去,黑夜如媚,杳无顶板一般。大门正要一关,洛小玉在门外,看着霍惊杨的身影渐变成门缝里的一抹银黑,止手按住关门的道士,说:“等等。” “姑娘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嘱咐猪难道有用吗?”说完,就侧身行进了那门缝,尾随他们而去,也不等那门口的天衍弟子一声声:“姑娘不可啊!”化作叹息。 方青风一觉有异,霍惊杨也转头,却是洛小玉小跑着进来,霍惊杨道:“你……怎么也……” “什么十八门桩,唬人罢了,我自小也是跟着我爹习武而来的,霍小弟,有本小姐给你做指导,就是百八十千的桩也让你踩烂过去!”洛小玉一叉腰,胸有成竹。 方青风摇头一笑:“当然了,死活过不去,可不是只有踩烂了,才能过去吗。”说完头也不回往前,洛小玉撅嘴一突,霍惊杨乱抓着头发,哀叹咕囔着也往前走了。 “十八关啊……这要到什么时候……”霍惊杨还没嘀咕完,眼前就是一片汪洋之域。 洛小玉也觉得奇怪,这巨大的十八门桩之中,居然有个小湖泊,是做什么用:“哈?你们天衍派的人私造的游泳佳地?来做这第一关” 方青风袖襟一扶额道:“浅薄耶,浅薄也。”手中的锁妖缚打下旁边积堆的巨大圆木至泊中,纵身便飞立到那晃浮的圆木上,说:“都看懂了?自己推个下来吧。” “什么!”霍惊杨眼珠发晕:“才是让我在圆木上练心静,这回又来?你们是和木头过不去是吧?” “霍惊杨,此言差矣。”洛小玉居然也酸腐气地一本正经教训道:“虽然我对这群人好感没多少,不过他们的本事还是可以有所学习借鉴的,呐,去吧。”说完,就飞脚一踢,一根圆木头进了水,洛小玉一个眼神带笑的示意,霍惊杨咽了下口水——“咕嘟”,这是不得不去了。 霍惊杨一上那圆木就是成了踩木头的小丑,那圆木被他转得水波四起,而方青风却是端直站立。“糗死了,你个霍惊杨!”洛小玉觉得心里一憋屈,也便飞身到了霍惊杨的圆木头上。 “姑……姑奶奶诶……你别……小心啊!我都快掉水里了,你来凑什么热闹!”霍惊杨光看着脚下的圆木头,身体不停晃动。 “本小姐是来给你镇木头的!”洛小玉脚一瞪住,霍惊杨虽然直晃,但那木头却是不兀自转了,这是什么怪力…… “镇木什么的,果然是洛姑娘厉害啊,这身型……”方青风瘦削窈窕那样在圆木上捂嘴笑着,洛小玉脸都被气红了。 “我说姑奶奶……咱……咱先不闹,你……你把这木头给稳住我先……”霍惊杨没说完,洛小玉就已经跳起跃上方青风的木头,誓有本小姐不把你那女人腔的小腰咬断就不姓洛的气势,可怜了霍惊杨就这样呜呼哀哉地半句话未劝得,就落了水…… “呼……凉死了!”霍惊杨浮起一抬头,洛小玉和方青风居然能在那圆木上比试拳脚,直把他看愣。 看着洛小玉和方青风的拳脚,虽然你来我挡甚是快速,可霍惊杨分明看出了,为了稳住自己,不得不在出招时亦稳住脚底,两人相互平稳才可保全当先。“怎么稳住呢……”霍惊杨半泡在水中,眼睛自动放慢观察那一脚一拳,突然一个喷嚏打来,猛然开窍,趴着木头,也缓缓站起来。顾着打斗的两人,看着霍惊杨浑身湿漉漉站在木头上,也对“哼”了声,停下手来。 霍惊杨将两手缓缓伸展,又落下,那张开着以求平衡的脚又提起收拢,闭目心静,将身体重心慢慢下沉,那木头虽随水摇晃,而那站立之人却可纹丝不动。 方青风见势,将那锁妖缚于水中一抽打,木头因着水波剧烈震晃起来,霍惊杨大觉不妙,一个翻转身又将木头镇稳,脚底用力一转,圆木换了换个方向,搅动起相反的水波,与方青岩那水波相抵而去。 “霍小弟!好样的!”洛小玉瞥了眼方青风,倒觉得霍惊杨的灵性不错。方青风鼻间哧了一声,飞离圆木到了平底,对着下一关口道:“走了。”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6 章 霍惊杨慢慢转着圆木到了岸边,才跳上平地,洛小玉早在平地上叹道:“什么时候你能飞跃自如,轻功了然就好了。” “我……轻功当然可以!不过……不过是怕麻痹大意,这才小心翼翼而已嘛。”霍惊杨全身湿漉漉,拖拉着身子往前走去。 “这里便是跃天梯。”方青风远望上去,一股回忆气息怂恿鼻酸阵阵,想当初,他身弱体瘦,对着这些在墙壁上突出的柱头和平地高低不一的落脚柱无可奈何,总是半道踩不住摔得鼻血之流,是方青岩——这个不苟言笑的师兄,无数个日夜在柱底默站,随时准备等这个倔强而伤痕累累的师弟失足坠下之时,安将护起。如今轻功法术皆然只在方青岩之下的他,没有这个师兄的提点教诲,任 凭他如何聪明,也是无法坐上这把交椅的。 “喂,是不是我只要在这里跳个遍,就算过了?”霍惊杨拧着衣角的水,说道。 方青风挑眉道:“口气倒是不小,那就照你说的算,随我而来,跳个遍。”那方青风提脚无声,只有衣袂刮起的风声于霍惊杨耳边一响,待他抬头望去,方青风已经在那墙上柱头的最高处了。 “喂!你是怎么教人的!没听说过循序渐进的说法,这么高,怎么一下子跳啊!”洛小玉究竟是说了句公道话,霍惊杨望着她,泪眼朦胧,谢意不止。洛小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别戳着这副可怜脸给我看,我是知道你根本跳不上,丢我人。” 无数鄙夷的利剑穿透了霍惊杨柔软而敏感(?)的——心脏,阵阵哀痛袭来,可惜技不如人! “我洛家功夫不轻易传外人,这次给你捡个便宜,跟我来。”洛小玉跃身上了平地一个矮桩木上,又蹬木上了稍高的一个桩木,回头一示意霍惊杨,照着她的身法徐步而上。 方青风见洛小玉的身法极为灵敏矫捷,而且还特意教着霍惊杨左旋、右旋而上,以应对外物之突袭,嘴角笑意一扬,“看来这个刁蛮女还是有点本事。” “这墙壁上的断柱可要小心了。”洛小玉飞身一旋,便踏稳上墙壁上的柱头,抬头见方青风还悠哉站在最高点,挺乐呵地看着他们,心里直骂:“人品差劣!” 霍惊杨心里反复回放洛小玉身法的整个过程,定神看了眼离他八尺有余的断柱,脚下自生一股云气,右旋而上,借四周形成的空气之力,踏上了断柱,心中大喜。 “‘好玩’的在后头。”洛小玉对他打击了一声,便注意那平地耸立起的最高柱便是在方青风之下,对着霍惊杨道:“呶,看,借那个柱子上去,看我不把娘娘腔给挤下来。” 洛小玉身如矫燕,两脚轻盈地离开断柱,如飞仙一般上了高处的平地柱头,方青风看了她一眼,却从那最高处的墙柱上飞离直下,踏着那几根柱头,安然落地,回头淡然一望,一副好男不跟女斗的样子。 “真是姑奶奶……”霍惊杨擦了把汗,洛小玉脚下的圆柱可是细长而高,自己究竟能不能飞跃而上,确是吃力。 洛小玉跃上了最高处的墙柱,对着霍惊杨道:“就把你自己想成有翅膀的飞物好了,蝙蝠吧,你就是只蝙蝠,试试看啊!” “蝙蝠……”霍惊杨低头就想起当初在不巅山的蓝眼蝠精那副糟糕相,不知怎么地,就信心大降。罢了,罢了,人家看我是蝙蝠,我就把自己看成飞鹰不成!霍惊杨那种自我消解安慰的情绪又上来了,拳头紧握,一鼓作气便飞踏而上——鹰展翔翅,长空无阻。洛小玉看着霍惊杨就要踏上那圆柱了,可是后劲不足,脚尖在那柱子边缘一滑,整个人便失去了重心,朝后仰去…… “霍惊杨!”洛小玉看他抓不住柱子,硬生生摔下去,他就是铁打的也不成!跃身直下,却瞧见霍惊杨背后有一团白气上涌,自己抓不住霍惊杨,却是那团白衣将霍惊杨接住,落到了地上。“喝!”洛小玉赶忙一踩身旁的圆柱子,借着推力,翻转几个身子也下来了。 霍惊杨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洛小玉见居然那方青风接住了霍惊杨,娘娘腔不是最爱看人出糗的好戏么,怎么,霍惊杨出了差错,他排练的阵法不就可以第一进入方凡竹的目光了吗,洛小玉的确承认,她跟着来,是有点不放心方青风这个人。 “这么硕重的体态,要身轻如燕,还真是难为你了。”方青风虽然救了霍惊杨,嘴上还是不饶人。 霍惊杨定下心来,确信自己是踩在平地上,毫发未损,快跳出心口的心脏这才回复了原位,长吁一气,盘坐了下来,道:“吓死大爷我了……” “大爷?霍大爷您真是好命,你看,连娘娘腔都帮你了,方青风,你说吧,怎么个以身相许法。”洛小玉瞧着霍惊杨那怂样,心里直想调侃。 方青风很是镇定,又小手指扭起那鬓角一丝长发,道“哦?他整个人就不必了。九斤瘦,九斤肥,还有七斤五花肉,将就着这么割点就好。” 洛小玉喉头泛呕,这个方青风还是个恶趣味的娘娘腔。 霍惊杨反唇讥道:“你割就不必了,反正到时你那好师兄不知道会怎么千刀万剐我……哦,不对,是剐大家。” “霍惊杨!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吗!比如……你收服那个青岩什么的,万众瞩目,英雄临世……”洛小玉这是给霍惊杨打气,还是在做梦。 ☆、修行之路(三) 方青风将霍惊杨一拉,两手蓄力在霍惊杨的各个关节节点上一通乱打——“谋色害命啊!”霍惊杨压着嗓子苦叫,洛小玉直要方青风停手,方青风却推掌将霍惊杨后背撞在圆柱上,伤肺骤咳嗽。 “不就吃了你点豆腐嘛!你至于嘛!”洛小玉以为方青风这个娘娘腔不得已搂了把霍惊杨,怕是洁癖犯了,怒斥道。 霍惊杨不知是喜是苦:唉,洛小玉,你就把我想得这么遭唾弃啊…… 方青风闭目,齿牙喈喈道:“凡夫俗子脑子里都装些什么!不过是打通他的关节经脉,好让他施力更为完全,不至于掉下来摔个惨样,脏了我十八门桩的圣地!” 霍惊杨艰难站起,重重喘息道:“斗嘴咱留着后头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有点人性的。”霍惊杨沿着旧路而上,的确觉得四肢舒展了许多,轻松到达了最高处的墙柱,俯看这错综而立的柱头,眼睛像是出现了幻觉,这百座木桩就是一个个关坎,而他,才要开始翻越。 十八门桩的身形之练已经进行差不多了,暗箭纷出之所以练灵敏,岩石攀越之技以练脚力,此后等等,霍惊杨从一个愣头愣脑的道士终于身手可以有些炫耀的资本了,至少被洛小玉追打上的时间拖拉至了一个时辰。 疲惫不堪的霍惊杨这时终于躺倒在了地上,长吁气而恣意,洛小玉也觉得一程下来,心惊胆战的。 霍惊杨正觉眼睛前的光亮被挡至暗沉,原方青风走至霍惊杨面前,一双银镯刃垂挂下来,方青风言:“这是接下来的试炼。人与器,如何发挥最大的力量,看你悟性怎么样了。” “能不能歇会儿啊……”霍惊杨几乎是哀求的口吻了。 “歇?当然随你。不过,那家伙歇不歇,我就不知道了。”方青风一松手,银镯刃掉落至霍惊杨怀中,他便一拉洛小玉,不待她反抗,就白光飞剑而上,远远于十几丈高之处,看着霍惊杨。 “喂!你干嘛!放我下去!”洛小玉很不领情。 方青风斜眼道:“你等会儿就知道自己要不要下去了。”话音刚落,霍惊杨觉得身后有股异样的野兽之味,警觉站起,银镯刃护身,果然从那转角处踱步出了一只巨大的山怪——绿金甲身,黑眸毒狠,体躯庞然,跺地掷声,独角盘额,口喷沸雾,实乃当年威震一方而后失踪了无的山怪之王绿篷恶金王——“虚名”。 “方青风!你看不过老子就算了!你要害老子就算了!不用这么狠吧!要我死得连渣渣都不剩!”霍惊杨已经进入了咆哮状态,恐惧与愤怒恰是虚名的最爱,那山怪看着霍惊杨,眼睛泛光。 洛小玉心口直揪:“他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怪物,他怎么可能斗得过!方青风,你果然是想公报私仇吧!反正这种地方,随便编造个理由,就能抹得一干二净!是不是!”洛小玉虽然身处之地极高,可她不能眼看着霍惊杨就这样变成“渣渣”,这个胆小鬼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愣是要从那白光飞剑上下去。 方青风一把抓住她胳膊,道:“要抹干净他,我还不至于大费周章到把虚名放出来。洛小玉,你也不想看霍惊杨凭着着点皮毛本事去斗我师兄吧?你也清楚,那完全是送命,何况,我师兄是比这山怪不知厉害几倍的魔!既然我师父看中了他,必有他的道理,如今箭在弦上,如果不激发他那潜藏的异质,他会死得更难看!” “那……那他也……”洛小玉左右选不定。 方青风“哎”了一声:“既要想他找到自己天命,又不想他流点血来,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你就好好看着他的表现吧。顺便提句,这是我师兄十八那年收服的山怪之王虚名,就看他的本事,有没有我师兄十八那年的了。” 洛小玉下了个狠心,对着霍惊杨喊道:“喂——那是山怪‘虚名’,虚有其名而已!你不要怕!你越是怕,它斗志越强!” 霍惊杨步步后退,他已经两腿打颤了,哪里需要这山怪有斗志,光是看着,他魂就已经慢慢被抽离了。 那山怪在这暗沉的空间中红眼相向,一瞬间的眼神交触,霍惊杨突然心口“崩”地一突,恐惧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种奇怪的渴望,他的瞳孔不自觉地睁大,握紧银镯刃的手居然停止了颤抖,那一刻,好像什么在苏醒…… “霍惊杨!”洛小玉在上头拢手于口对着他大喊,刹时让他返回了原态:是我幻觉了么……他想。洛小玉喊着:“快躲开!” 霍惊杨一回头看了一眼洛小玉,方青风神色一黑,自己被那山怪的一口喷出的白雾给震出了几丈远。“咳咳……”霍惊杨顿时感觉眼睛酸涩无比,完了,英雄好逞的后果就是死因不明。挣扎着站起身子来,他不信,方青风就真的任他被这山怪生吞活剥?还是,他太高估了自己? 霍惊杨捂住眼睛,正要顺由天命,不做反抗,却觉得在这一片黯然的黑暗之中,自己却听得更加清晰了——没有山怪巨大身躯的恐惧,只有那种喘息之声不断传来,靠近,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的缓慢移动像是在探测着自己。 手中的银镯刃突然不受控制地颤动,一种力量催醒了另一种力量。你本来就不是庇覆在灰尘之中的旧铁块,不是吗?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7 章 “喝!”霍惊杨强力按制着手中兵器的抖动,身体像受了某种控制自动飞跃而起,那虚名的喘息声就在鼻尖错过,努力睁开眼,原来的位置变成的虚名那厚实沉重的脚掌。 “居然躲过!”霍惊杨很难相信自己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手中的武器,心中的力量,是什么——在引诱自己一步步走向奇妙的异境。 眼睛又酸涩地难以睁开,最后一丝眼前的光明也被夺去,那么就在黑暗之中追寻你的足迹——嗜血的本性不需要看的清晰。霍惊杨手中银镯刃飞旋,感觉到了右边那虚名在弓起身子发动攻击的粗喘,随而飞身一跃手中的银镯刃顺着那气息方向飞奔,听闻巨兽一声撕裂的吼叫,霍惊杨知道,他成功了。 激怒的愤恨让山怪的喘息更加明显而剧烈,方青风眼睛微眯,独念:好戏才要上场。那山怪狂吼一身,居然身体慢慢地缩小而发热,最后□□出了若干个小山怪!在那空中蓄力猛然对失明的霍惊杨张开了血盆大口! “霍惊杨!”洛小玉实在忍不住了,如此之危急她怎能袖手旁观得住——他会死的,他还能怎么样呢! 方青风悠然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帮他一把。”居然掌心一股蛮力,生生将洛小玉推了下去,霍惊杨于万千喘息声中听到了洛小玉的下坠尖叫之声,山怪突然对着下坠之物更感兴趣,纷纷迎凑上去,霍惊杨听到了喘息之音的远离,大觉不妙,借着墙壁,夺身而上,左手的银镯刃砍下一只虚名的□□!洛小玉因被方青风重力一击,四肢全然无力,却半空中被霍惊杨靠着耳闻之音单手接拢了住! “霍……”她还没开口,眼睁睁看着三只山怪的□□张口袭来,才要说话,霍惊杨居然挽住她的腰,一个低下身子在光滑的青石地上翻滚躲开,□□们顿时扑了空。洛小玉受了一惊,回过神来正从百玉锦盒中抽出了回旋缚,出手就是将一个□□打得嗷叫长嘶。 霍惊杨也以近身之法,凭身喘之气息,斩灭了几个□□,听闻他们重重倒地的声音,愈加感觉无所畏恐了。 这些分散出来的蝼蚁最后又聚集成了虚名原本的模样——“原来那些都是假象!虚名又恢复原样了!”洛小玉懊气道居然费力只是解决了几个假象。 那重新整合起来的虚名像是更加摸透了他们的路数,突然脚步生风,没了迟钝的模样,横冲向了独在一边的洛小玉,她飞出的铁锁对这怪物只是鼻尖轻抚微尘,看着收回的铁锁,和愈加靠近的虚名疯狂的怒吼,洛小玉第一次体会到寒透骨髓的恐惧。 “呀!”霍惊杨猛地睁开了酸涩的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眶边,顺下一行淡粉的血色,紧握于手的银镯刃随他翻越而起的身子,冷硬地刺入了虚名的后背——虚名流着涎水的齿牙才要啮抓洛小玉,一股冲击而来的痛楚感让它抱头逃窜!那银镯刃受了虚名之血的浸润,居然散发出一道道红彻的光芒,将霍惊杨愤怒的脸映照得恐怖。 昔我尝血贼,冲天终破笼! 霍惊杨被银镯刃的那股红光反弹射到了厚重的墙壁,手中的银镯刃褪去了银光的外表,居然是红得胜血的一把长刃弯牙四裂,英气逼人! 果非池中物,隐尘无新主。灵犀霎点通,绝世破凡土! “这是……”霍惊杨顾不上流血的眼睛有多疼痛,灼烈的双手上的这把红色利刃紧密地贴合在自己的双手,无尽地渴求着他的力量。 被深刺脖颈的虚名伤口开始开裂,他的魂气从那伤口飘移而出,慢慢地体型缩小,缩小,直至成了一只幼年状态的山怪,摇着颇短的尾巴,小跑着凑向霍惊杨。“你干什么!”霍惊杨一警觉,才要后退,居然发现缩小了的山怪可爱地发出“嘬嘬”声音。 “方青风!你给我怎么解释!”洛小玉对着从白光飞剑上飘然而下的“仙人”怒问道。 方青风坦然一笑:“如果不是让你危在旦夕,这个家伙怎么可能使十二分的力气。” 洛小玉居然也会脸红一阵,霍惊杨忙摆手:“不是的……我可不想成为怪物的美餐……完全是受了控制一样……” 洛小玉也解释:“是啊,你看他的兵器,怎么变成这副怪人的模样,想必……这东西有鬼,才会让他,一时变得聪明了点。” “好吧,好吧。”方青风一摊手:“随便你们怎么认为,是霍惊杨影响了银镯刃,让它恢复了百年前的光耀也好,还是银镯刃里的力量控制了他,总之,这关算是过了。虚名的修为散失,也要从头再来,你看看,你破了他的修为,他居然还像只狗儿一般蹭着你。妖啊……真是世间奇怪不过的东西。” 洛小玉也一叹:“是啊,妖就是奇怪。”脑海里却是跃出那个半白衣半红衣的傅云霜。 霍惊杨不经意看了一眼洛小玉,视角一转,又觉得方青风此时看他的眼神里有种“把你看透了的”邪笑。他骗不过自己,那一刻,他努力使自己流血而睁眼的那一刻,是想保护这个女子的——这个令他既讨厌又佩服而且时常无奈的姑奶奶。 “因为她有时,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可爱……”霍惊杨看着洛小玉飞身追逐着方青风以报方才“一掌之怨”的身影,原来单纯,既有那么多恨,又会有那么多爱。 “喂,我裤脚都被你舔湿了。”霍惊杨回神注意,方才还凶狠霸气的虚名此时抬起短角小脑袋,无辜地望着他,咧开了大嘴,吐出了红扁的舌头。“哎……”霍惊杨只想扶额而倒,永不要醒来了。 ☆、修行之路(四) 墨染芳华,白衣留香。 这个世间,或许最为温恬谦谨的男子正配得上这夕阳余晖里的精致剪影。 “呦,白佬儿你怎么总像个阴魂缠着不散啊。”霍惊杨很是舒气地被洛小玉搀扶而出,靠着仅睁开的一之眼睛看见了白墨非,一副辛酸样儿。 “墨非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等着?”洛小玉马上放下了霍惊杨靠着自己的胳膊,朝白墨非奔去。霍惊杨没了支撑,差点晃倒的身体艰难立住,闭眼而怨:“色字头上一把刀,小佬儿你终有天会知道的,哼。” “墨非大哥!霍惊杨他眼睛被山怪的酸雾伤了,还瘸拐着,你来正好能医治他呢。”洛小玉仰面而笑。 白墨非抖了抖右肩背着的药箱,道:“正有此意。” “不必了。”方青风横插一句,抓着霍惊杨的肩膀,一副简直能立即将他提拎起来的样子:“师父有令,这家伙通过十八门桩,就立即将他带见到紫竹苑。” 洛小玉急一转身,冲着方青风说:“你也看到了,他这副快死鬼的样子!怎么还受得了方凡竹的修炼!” 白墨非走近霍惊杨,却被那“独眼鬼”不领情地抬看了眼,他却依旧是镇定着说:“死鬼是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不过,差不多是这副半睁着红腥眼,倒伏着半身架子,靠着被人提拎才不至于散了架,却依旧以一张自恃无事的样子。我说,方道长,耽误您领见一会儿,该不是大事吧?” “是啊是啊!”洛小玉也附和:“霍惊杨你听话,墨非大哥妙手一施,你就很快能成死鬼变活鬼啦,你也知道,凡事从简到易,方凡竹那里,我们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可别真的……” “白大夫,墨非大哥,白大夫,墨非大哥……既然这么粘得慌,用得着拿我做理由吗!”霍惊杨低着头,从未有过的阴沉地话语,“我可承不了你们这么多期待!”霍惊杨挥手打开方青风的手,瘸拐着残弱的身子步步迈走,虽然自己也明白,走得极为艰难和缓慢,但是那股气氛而决绝的力量,让人不敢靠近。 “他这是生什么骚气啊……”洛小玉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方青风倒是不以为意,也跟在霍惊杨身后,三丈为距。 白墨非倒是嚼出了深意,对着洛小玉道:“也怪你大大咧咧的,遇上这个……内心谨密,外在糙人的主儿,不过,我可不准备当什么中间人拉什么红线,看他这副又气又恼的样子,也不错。” “我也听不懂的你……说的话。”洛小玉脸上红晕一阵,活脱的邻家碧玉,被说中了某些心事。 白墨非转了个身,往来时的道儿回去了,顺留了句:“我想他比起什么医治,这副狼狈的样子,其实更需要某些人吧。” 洛小玉怔在原地,心跳被说得不规整了起来:“怎么都这么奇奇怪怪……”可是捂住心口的手,却有一些温暖的惬意。 尘凡不染,自有甘洁。竹木不折,傲骨难寻。 霍惊杨拖着这一身疲累的身子到了紫竹苑门口,竹屋依旧正对着篱笆门围,竹影寂寂,与往常并无不同。 “走啊,怎么?怕师父也半路放个山怪,吓你不成。”方青风一拍霍惊杨的肩膀,顾自正凛而进,霍惊杨不屑地嗤了声,也慢慢迈步进。 方青风打开屋门,对着里屋恭敬道:“师父,霍惊杨已经带到。” 两片干瘪的竹叶从里屋随风飘出,旋绕在方青风耳边,此之为方凡竹以叶传声之道。方青风听闻后,拱手而退,走过霍惊杨身边低语了句,“进去吧。” 霍惊杨还没进入到方凡竹的里屋过,巨大的伏妖图先如眼帘,其中便是百十人弟子迎战一红衣妖,山裂水奔,风掣雷动,有人身首异处,有人巨骨穿胸,有人跌震成碎,有人含血而上,这幅惨烈的巨画看得人灵魂直颤。 一方修炼打坐的竹榻上静静盘坐着方凡竹,两边的青炉缭缭生起了静人心魄竹木香。 “昔年九灵之战,残独老夫一人。近有旧梦重袭,师兄弟托梦频频,大逝之日不远,终可魂归尘土,谢罪于先辈。”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8 章 方凡竹闭眼而语,句句刺痛霍惊杨。 “你不是相信我吗!我可以的,天衍派所有人一起努力的话,一定可以救方青岩除掉魔性!你看,十。借着点火光,他有心念出点:“如临……什么境?藏什么身……哎呦……”霍惊杨没心思了,就要沿旧台阶而上,却见那里人影翩翩,不禁叫了一声,却是方凡竹款步而来。 “你跟着我?吓死了!”霍惊杨差点想拿火把去砸那人,幸好下手晚,不然就落个谋害天衍掌门的罪了。 方凡竹抚摸那墙壁上的咒文道:“已经有人来过了。” “什么?”霍惊杨翻开那地图,上面明明和你去的那个地方不一样啊。 方凡竹叹了声:“有些事,已不必说破。这个洞窟的墙壁本为青泥铺就,负带了些封印的火凤涎,一遇五行之物,便自然消匿。而咒文能显露,必是有人得了破除封印的天衍派密文,才能得到这份珍贵的咒术之法。” “那可能是你之前的掌门……”霍惊杨揣测。 方凡竹笑道:“不是所有掌门都有这般好奇。我是实在困于本派消匿之危,而采此下策,并且,以回影之术可见,这洞窟门口能够记着千年足迹的足覆木告诉我,此处,该有八个个脚印。两个是你我的,另外两个……倒是足印清晰,似是几年前不久……” “什么!家贼!”霍惊杨恍然大悟,而方凡竹摆手与后,镇定踏阶而上,道:“心关难,难比登天。私欲重,重若负山。我种的因,我受的果。也许,这是对我纵心逞性的惩罚,严厉在表,却无法入其内心。只知其术如何,不明其人如何。唯有死,方悟醒。”方凡竹一番话,让霍惊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他仿佛什么都明白,却又什么都不说,谈到这个死字,霍惊杨就全身耸肩打了个颤。 依旧是霍惊杨打头阵,又随着一条扭曲的甬道忽上忽下,入了一间石壁光滑,曲水绕壁而动的奇异之室。 ☆、修行之路(五) “这水!居然在墙壁上流成这样的漂亮的景象!”惊恐被惊奇所取代,霍惊杨看着闪亮光洁的流水,居然吸附在石壁凹槽的缝隙之中,潺潺流动,顺着水流源头,是一个沉着碧色玉珠的小池潭。“水就从这里出来?”霍惊杨用手将玉珠拿出,水灵的碧玉珠在手中通透而耀,把整间巨大的流水石室照耀的白光明亮。而此时,在石壁上的流水慢慢干涸,露出了光滑的凹槽,而那水流动的末头,却是一块黑色的顶头岩壁,因为没有了那流水的供养,发黑得凝重。 “这是?”霍惊杨没意识到放回碧玉珠,方凡竹警戒道:“这是传言,先辈欲降除不巅山山主黑蚩,他本是一抔天界造殿神土撇弃的混泥,因着不巅的妖气所修炼而成,逢人造屋动基,便造血灾。后来,思恋凡人的碧水神魄之仙贬下界而来,求得为天界赎罪之由,化作这碧水玉珠,以作感化。何时着黑蚩化无,她何时返天。” “就是说……这头顶上的黑乎乎的东西,是以前不巅山的妖主!”霍惊杨全身骨头都开始发冷打颤。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79 章 方凡竹倒是很入情:“想这传言已有千年之久,碧水玉珠还在此长年感化,想来,不是这黑蚩难以感化干净,是她自己已经无意返天了。” 头顶的岩石块猛烈颤动,脱落,狠狠砸至地上碎裂成块…… “黑……黑蚩……”好不容易躲开的霍惊杨眼睁睁看着那岩石碎块中飘出一个一身黑袍,脸色凝狠的男子来…… “你们……天衍?”那男子虽然才刚觉醒,却是意识清晰。 霍惊杨摆着手里的玉珠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个挖墓的……” “我乃天衍七十六代掌门,方凡竹。”天衍道人居然自报家门,难道他不知道这黑蚩的怨念之重吗! 霍惊杨半口气都没了,却觉那玉珠脱离手掌浮于半空,幻化成了一娇秀的女子模样——碧水神魄仙? “黑蚩!快回去,千年已过,他们早就不是当初的天衍派人了,就算你旧怨难忘,也不可错害人。”碧水神魄仙倒是极有气势地镇压住了这个黑袍冷峻的男子。 “千年……你也早该回去了……”男子低眉一冷,就拽起霍惊杨的领子,将他推至石壁上! “黑蚩!你不可一错再错!你答应我什么!我不消融你的妖魄,你也安然于此,永不出洞害人!”碧水神魄仙袖手而挥,急欲阻拦他,那黑蚩却拉住霍惊杨,携着他于那九转八弯的山洞中硬飞了出去! “救命啊!道长……”霍惊杨反复的呼喊,方凡竹却是与那仙人紧跟在后,出了那山洞。 黑蚩要挟住霍惊杨,霍惊杨可以感觉,那山妖的血腥之味在舔舐自己了……“喂……你是……不巅山是吧……我也认识那里……那个……山妖之主……傅云霜……你的后人,啊不是……和你一样是妖主的啊……” “哦?”那黑蚩像是很有兴趣地一回,霍惊杨看求情有望,顺了下思路道:“对!对!你别吃我啊,我带你去见她,你看,你是做山主在她之先,况且……况且她还是个女流之辈,一定会让位子给你的!你做回自己的妖主……不是很好嘛!那是相当好啊!”霍惊杨突然心里有个声音在骂自己相当无耻。 “你像是很了解我嘛。”黑蚩笑了,那冷笑从齿缝间挤出来,吐出的气丝能在霍惊杨的脖颈上结块冰! 碧水神魄仙与方凡竹与黑蚩僵持,她道:“黑蚩,快放了他!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放?你又收不了我,能收我的,已经作了尘土……这就是妖的好处,纵使一时失足受了缚,除非妖魄化无,不然,在这场胜负的角力之中,赢家,始终是我们……”说完,吐出那瘆人的长舌往霍惊杨脸上就是一舔。 “这么多年,难道你全无感化?消融妖魄难道是最后的选择吗?你难道不能选择做个好妖吗!我们约好的!”碧水神魄仙苦苦劝求。 “我们妖啊……最喜欢约定这种东西。因为,总会有傻瓜会遵守,而我们,随时可以犯规,那又如何。你已经不能圈束我了。”黑蚩道。 霍惊杨抖着声音道:“瞎说……妖也是要讲信用的,傅云霜……不巅山妖主,你的后辈,就讲信用……你可不要连后辈也不如……” “闭嘴!”黑蚩狠狠说了句。 碧水神魄仙对着方凡竹道:“道长,还有求于你将他收束,我好再化玉珠感化他。” 方凡竹看着黑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许久,在那副生冷的表情下,他看到了一种怜惜的无奈,于是缓缓道:“仙子,老夫年逾百岁,已经没那个能耐了。他说得对,我们与妖的角力之中,无论如何都是弱势那方。” “难道就让他重又害人吗?”碧水神魄仙也急了,周围的水珠速速围来。 黑蚩拉住霍惊杨,对着她道:“千年之久,你我都累了。该是时候,我回我的地盘,你回你的天界了。漫漫无休止的日子,该结束了……” “你要害人!我是不会回去的,直到你灵魂再化,终不以取人性命为乐!” “真是白痴……”黑蚩心底默念了句,又以传音之法对霍惊杨道:“早觉你体质殊异,才抓了你来。”霍惊杨大疑:“难道不是因为方凡竹太老,怕嚼口不好……才要吃我吗?” “吃你?哼,这么多年在那暗无天日的石洞中,早没什么胃口了。今日,助你得道一回,看你有没有这个运气了!”言毕,黑蚩将霍惊杨一扔,妖气一散,就是往霍惊杨身上冲! 方凡竹看着手心一把汗,碧水神魄仙匆匆赶上去阻拦,可那黑蚩居然化作一道黑光,融进了霍惊杨的身体…… “啊!”霍惊杨像万般鬼蛇于胸在绕,难受地跌落了下去,仙子化碧水玉珠以仙水供养平复其痛苦。 方凡竹诊视了霍惊杨渐渐平复的身体,陡然站起后退,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居然吸和了黑蚩千年的妖魄,他的体质已经不是自己所觉得的非人之体,而是近乎于神的存在。 霍惊杨扭曲的脸色恢复了回来,碧水神魄仙也恢复原态,她无比懊恼:“都是我……都是我一时仁慈,留了他的妖魄,定下守信之约,如今还是要害人……” “仙子不必自责,妖总为妖……况且,他是欲害人而不自成,你看,他的妖魄,已经被我这个非人体质的弟子给消融吸收了……”方凡竹安抚道。 “什么!你说……黑蚩他,没有害成这个少年?他……他的妖魄……”碧水神魄仙收住了潺潺的泪珠,凝视着方凡竹。 “是的,仙子,自此后,不会再有黑蚩这个妖的存在了。”方凡竹道。 “不会……再有……他……死了?”碧水神魄仙的低头,她的眼神空洞而失落。 方凡竹劝道:“仙子,千年已过,你已经尽到为天界赎罪的责任了,虽然是天界遗落之土幻化的妖怪作祟,你感化其千年,已经仁至义尽。他妖魄已无,你该是时候返回天界复命了。” “其实我想……这样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消磨他的邪念,不比回那冷冰冰的天庭差……” “仙子啊,他的邪念不是已经随着他了无的妖魄没有了吗?回天庭吧,你应该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碧水神魄仙看着言辞恳切的方凡竹,看了眼在地上回神而起,仿若无事的霍惊杨,一颗悬了千年的心,终于下落,沉底,至那汪洋而平静的心底。 这千年与黑蚩相度的时光,其实想来,除了有点无聊和寂寞,这种怀着终有一天他能改性变好的信念,支撑着她存留在这世上的一点光明。“虽然你终究没成为我想要你成为的那种人,可是,千年的恪守规矩,我也已经该满足了。” 碧水神魄仙叹了口气,凝结的泪珠成了颗颗碧绿的玉珠宝石落在地上,绝美无比。 “我是该回去了。”她最后凝视着霍惊杨飞飘而走,仿佛从那少年眼中能看见那个眼神生冷的男子最后的眷恋——我该是成为什么样的人啊……从遇上你的那一刻就决定好了。与你相度的千年的时光是对我罪孽的恩赐,一千年,已经太久了,我该放手,让你回去了。 霍惊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方凡竹道:“我好像刚产生了什么幻觉,听到了什么‘你该回你的天庭去了,与你相度的时光是种恩赐’”说完,一个饱嗝。 “妖亦为妖,仍有人性。我早看出了,他的眼神里,没有杀气。” “啊?那你知道他不会吃我喽?吓死我了,还害我无耻了一回……”霍惊杨抖落下紧绷的神经,舒展了下身体,顿觉神清气爽。 “没想到啊,感化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千年之约,今朝兑现。黑蚩已从害人自若,变成了顾及他人,这种奇怪的感情……你们俗世称之为什么?”方凡竹很是一本正经地问道。 霍惊杨仰头望天想了想:“你是说……黑蚩是为了让仙子回天庭,才要吞我?不,是被我吞?这也太惨烈了吧……嗝……太饱了……嗯,大概,可能,是他产生了爱情吧,哎呀……那你为什么不跟仙子说实话,你看,她想感化他感化了千年,结果,还没得个成果回去。” “她可是思恋凡人的仙子啊,你自己也说了,这该是叫□□情的东西。我一但说了真话,你以为,以这仙子的个性,还愿意回天庭吗?她会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会觉得用永世怀念他作忏悔才合适,这样,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那她爱他吗?”霍惊杨天真一问。 方凡竹只朝着仙子飞去的方向,会心一笑,竹影翩翩里传来了几声鸟鸣。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0 章 与你相遇的那一刻,便是我救赎的开始。与你相定的信约,也是我这种奇怪感情的开始。我单纯而正义的仙子小姐,冷冰冰的天庭虽然不完美,但是这暗无天日的石窟之熬,我又能带给你什么。 你的仁慈,就是我的沦陷。 我的放弃,该是你的新生。 一千年,一千年,我们都该满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山风 冷又把雪花吹落 我站在孤独的绝顶 单衣捱了一夜的冻 世人 怕又将故事传说 我伏在寂寞的夜里 人世风景没有不同 等 你出现 拘一捧清水拭我泪痕 我 停在这 千年的束约再难言恨 可 风停后 落花终要归土 你 千年后 为何还愿长留 “你的仁慈 变成我的沦陷 用我一生 换你一瞬 解脱” 他们 撕裂这一片沉默 我醒来黑暗的朦胧 为何你却还是不懂 千年 已经足够我想通 你是那一滴落心之泪 从此我有了心痛 说 我不再 听天命诅咒轻易低头 要 你重现 如花般依旧灿烂笑容 若 此别后 还记得曾经 水 入泥后 塑一个你我 “我终于能再次见到你 我 爱你千年后 不变的音容” ☆、方天之魔(一) 竹影幽幽,昔人去。去日几何,且淹留。 方凡竹和霍惊杨,一老一少,拖着步子,在竹林间行走,他们的方向,是来时这块宝地的入口之处。 走着走着,霍惊杨好像沉浸在一个动人的故事里突然惊醒了过来,问道:“我吞了他!这好像不对啊!那我该找的东西呢!”霍惊杨停下了脚步。 方凡竹手靠着后背,回头道:“有什么不对,这是事实,少年。你要找的东西,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什么东西,你拿着了吗!”霍惊杨翻着自己的口袋。 方凡竹捋须大笑:“傻小子,你要找的东西,就是你自己啊!你的本事被你找出来了,你的神人体质啊,万物化虚无,吞息天地游气之术,就是你霍惊杨的法术。” “什么!不是什么仙法之力,倒听得像饿鬼投胎,什么都吃……”霍惊杨很不着调地说。 方凡竹笑得眉毛都皱到了一起:“不虚此行啊,果然我没看错,青岩之事,非你莫属。” “照你的意思,我能把他的魔念吞了去?” “是也,非也。”方凡竹欲言又止,晃着步子才要走,突然觉得脚力像什么在流失一样,呼吸喘急而一眼乌黑——栽倒了下去…… “天衍道长!道长!老头儿!”霍惊杨摇着他的身子,可是他怎么也不回应了。一股莫名地恐惧袭上心头,在这除了竹林还是竹林的紫竹苑深处,霍惊杨第一次感觉,死亡的可怕——因为面前这个人,已经像他的亲人一样了。 “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个不成器的废物而已!”紫竹苑内屋,方凡竹虚弱地躺在紫竹床榻上,方青风怒气冲冲对着霍惊杨骂道。不是吗,自己的师父,是为了这个外人而透支着残余的生命,而这个人,在他看来,不过是注定一无所成的个混世小厮罢了。 “方青风!”霍惊杨无话而答,洛小玉却凑到方青风面前很是不平道:“你把话给我放干净点!霍惊杨是什么人,我知道,又胆小又怕事,本事是没多少,但是,绝对不是废物!你受了你师父多少年的教诲,他受了多少?我看,你是不被青睐,嫉妒了吧!” “你们都歇一歇。”白墨非刚行针为方凡竹顺通心脉,看着这几人,一个怒不可言,一个无言以对,一个护友心切,也是觉得无奈。他道:“道长是年事已高,一时心脉受阻,气顺不畅,休息时日,便可恢复。你们与其斗嘴逞能,不如考虑如何完成道长交代的事情。我看那方青岩魔性发狂在即,我夜中常闻镇龙碑的声响,似是不妙。” 方青风也觉自己怒气在心,看见了霍惊杨便是忍不住开话,袖手一挥,出门去了。洛小玉看着他出去,拉了把霍惊杨的袖子问道:“老头怎么会这样?他动什么真气法术了吗?” “没……我们,只是去了一个秘密的山洞……然后就……”霍惊杨也没说下去,洛小玉恍有所悟:“看来他是年纪大了,走几步就喘累了。” 白墨非看了一眼霍惊杨,有话未说,便示意了洛小玉道:“啊,方才被人催得紧,忘了拿一味药,就在那药台第二层上,一个绿色长瓶。”洛小玉努下了嘴道:“知道了,不是遣我做回跑腿吗?看吧,现在也就我最闲,就走一趟好了。”洛小玉转身出门,白墨非定了定,等人走远,才去将里屋和紫竹苑笑门都关严实了住。 霍惊杨见他这番小心,像是有说不欲为人知的要事。白墨非轻叹声,对霍惊杨道:“不搅人心,才只和你实说。”霍惊杨的心猛地一沉:“是……天衍道人他?” 白墨非点了点头,说:“道长修为甚高,但毕竟终是凡人,阳寿有限。此次天衍一劫,心力交瘁,恐怕,只能撑到方青岩魔性大发之时了。” “那是多久?”霍惊杨问。 “三四日吧。”白墨非轻淡一言,却激起霍惊杨心中万千石浪。一是与方青岩相战急在眉梢,二是方凡竹无力为助,甚至,不能见到自己的大弟子出魔继位的日子了。 心中悲叹一口,人世太多难求。 “所以,你如何打算?”白墨非试探着问霍惊杨。 “请你……”霍惊杨低闷着头,第一次如此卑微地恳求着“色鬼白”,道:“不论如何,请让他撑下去!拼了这条命,我会让他看到天衍的未来的!” 白墨非稍抬下颚,似因霍惊杨这副认真的样子对他重有一番认识,这个自为取利的少年何时竟如此有道有德。方凡竹,真有人间胜仙之道。 “治疗道长,自是极尽所能。只是……我只是个医师,除魔这种不甚擅长,拼命自然要,但是不要丢命为好。让道长休息下吧。”白墨非嘱咐完,心中也杂感万千,自己曾也是侍奉亲师在侧,如今年岁恍然,亲师又是如何,隐隐心中有痛。 白墨非走后,霍惊杨看着床榻上的方凡竹,白须老道,曾经印象中的仙风道骨居然是这般憔悴虚无,暗暗攥紧了拳头,无论如何,誓不负所托。他刚刚转身要走,耳边却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道长!你醒了!”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1 章 霍惊杨惊喜地伏倒床边,方凡竹却睁开眼睛,费力地抬起手,抚摸着这个少年的头。“醒了……”他吃力地答了句。 “真好。”霍惊杨伸袖擦了下眼睛。 “你叫我什么……” “我……”霍惊杨一时没得反应,方凡竹居然此刻还能微露笑容,望着他道:“还没有叫我师父的自觉啊……” 霍惊杨一怔,想起自己一直视方凡竹为德高望重的道长,然而他的一句“师父”,更是让自己心口一暖。 “我……” “当初说要收你为弟子,你似非真心……现在……你觉得呢……”方凡竹虽气力微细,却字字清晰。 “师父在上,受徒儿……”霍惊杨在榻便跪拜而下,低头磕着地,话哽咽难续,怎么也不肯抬起头了。 “好……好徒儿……”方凡竹正视着前方,笑意在面,却不能出笑声了。拍了拍霍惊杨的背,要 他抬起头来,可这倔强的少年,就是低头磕着。“好了,好了……你这长磕,是先给我百年后行的吗?” “当然不是!”霍惊杨地猛地一抬,方凡竹一见,他不肯抬头,却是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他却鼻涕眼泪涂花了面。 方凡竹泪眼朦胧,道:“人要是老了呀……一会儿啊……就伤情喽……”说着拍着霍惊杨头,不知是说自己又抑或也是说霍惊杨,只是这老儿这番情状也不忘调侃一番。 方凡竹一步步用手撑着坐起来,霍惊杨忙说:“白墨非说了,你得休息……” “休息?”方凡竹摇头笑道:“我可有的是休息时间了……死复入土,安休永日,不是吗?” 方凡竹于紫竹榻上盘坐而起,闭眼调息运气,顿时,紫竹苑丛竹刷刷而响,纷纷拔高而起,遮蔽天色,整个紫竹苑变成了在巨型竹木之中的一座孤独小屋。 “师父……你这是……”霍惊杨看窗外风云骤变,整个紫竹苑被方青风的法力包围了起来,密不透风,无人而知。 方凡竹虽是体力衰弱,然修行之术仍可道,仿佛无数真元之气从他体内流奔而出,围绕住霍惊杨,令他动弹不得。霍惊杨目瞪口呆,见方凡竹突然灵眼一开,白发飞乱,运气更甚,霍惊惊杨能明显感觉体内两种莫名之力的交汇——黑蚩的妖魄之力与方凡竹的凡心之修。 “师父!”霍惊杨明白了,方凡竹似乎是要趁自己余力尚存,将自身的百年多修为传送给霍惊杨…… 如树有命泉,方凡竹传送之力正慢慢消耗自己所剩无几的存留之气,霍惊杨就要如此眼睁睁看着他为了天衍派,为了方青岩,为了这个不过相熟几日的弟子而耗尽余力吗,他不能——不知怎地,他自然地运用其内中的黑蚩的妖力,相极力排斥方凡竹运送而来的真元。 “惊杨……我正运送真元,你不要乱用自身的异力……”方凡竹传来苍白的声音。 “我不要!你会死的!师父!”霍惊杨极尽嘶吼。 方凡竹白发飘乱,倘有欣慰之意:“人间能有几人活过百年风光……我方凡竹命数至此,也已满足。天衍派后继之人……现在是我最大的心愿,上天有幸,得遇助我之人,你眉宇间总有不凡之气,我以毕生之力传你,希助我完成心愿……师徒一场,情谊莫忘……” 霍惊杨直感觉方凡竹的真元阵阵压制着自己运行的黑蚩妖力,体内正邪两股气力交错,头昏脑胀,经脉血涨,热流奔腾,只得束手任方凡竹的真元之力完全输送到了自己。 气平竹影静,年寿百回长。 修真脱凡心,弟子满玉堂。 孤灯飘残力,成魔心未凉。 恩师后莫忘,不枉缘一场。 方凡竹渐渐气息平定,真气绕无,竹窗自开,翠竹收合,静波一片。霍惊杨体内两股元气相自调和,抬头看方凡竹闭目于榻,一声不闻,误以为他仙逝,挣扎着爬前,口中念念:“师父……师父……”齿啮鲜唇,血恨交加。 方凡竹一身颓丧轻无之坦然,睁眼对霍惊杨道:“去吧……镇龙之碑……已开裂。”瀑悬白发,含送弱气。霍惊杨转头视窗外,狂风忽气,只听远山处一阵狂烈巨响,阴云有来! “方青岩……”霍惊杨脑海里就是那个冷眼旁视的男子握着一把方天剑渐渐散成魔心混乱的邪物——定气正神,誓有一战! 霍惊杨撑着床榻站起,握上手中的红色银镯刃,回望了盘坐寂寂一息尚存的白发方凡竹,流星快步,赶往那天衍峰去,应对这百年而来的劫难,这犹如重生之后的战役—— 血与欲的悲歌,我这被遗忘的魂灵。 ☆、方天之魔(二) 天衍劫数,轰烈雷霆。石碑不再,成魔为真。 “我方青岩——誓要为王了……”镇龙碑裂,从中逆天而出的方青岩,一把方天剑已无丝毫银光,全然成了黑色的方天利剑,眼中恍惚不定的邪气之念已经吞噬完全,天衍派,在他的脚下,等着谁来拯救? “我说白大哥,你就走吧!”洛小玉拉住正想前往天衍峰的白墨非,劝他道:“你的使命结束了!霍惊杨他们拦不住,天衍山会毁了的!你一个外人要送命吗?” “你和霍惊杨也不是和我一样?那你为什么不走?” “因为……”洛小玉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诚实地不想骗人,可又不愿意说出那份诚实。 “这种被抛弃了一般的感觉,我懂。”白墨非指望着天衍峰上那个看似不可一世,其实绝望的男子道:“因为我不能帮自己,所以,想帮凡间的派别,促成正果。” “我没你那么那伟大的念头!总之!你要把我当妹妹,听我一句话!快走了啦!” 白墨非执拗不过洛小玉,被她蛮力直往门外拖,而两人僵持到门口,却是霍惊杨策马而来—— “霍惊杨!”洛小玉松开白墨非的手,却看他头也不回直往天衍峰去,一狠心,朝白墨非脖颈就是一掌,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么,手无寸铁,好歹也别去那么险的地方。”洛小玉将他留在药台,嘱咐了一个守门的小弟子看着他,便也往天衍峰去了。 天衍峰四围,方青风的十方囚魔阵纷纷布行开来,众弟子有的挥剑成形,为上中下三层排列环绕成扩散开来的圆圈,最外围灵盘驱魔,使得阵法中人不为任何邪念所侵蚀。 方青风手中的锁妖缚已凌环绕其四围,从方青岩身上散染开来的邪气不得触碰到他。他第一次凝视自己所敬重的师兄,如此贪婪和深重的目光,让他不忍承受。 “青风……这是你迎接我的‘厚礼’吗……”方青岩发出的责问之声有点可笑,他居然好像认为,方青风是没有原则,只知跟贴在他后面的师弟。 可是,师兄啊,不是这样了的呢。 方青风白光飞剑纵身而上,这个身着白袍金带的男子对着他,全无笑意。 “你……不是我的师兄。”方青风手指着这个舔舐着方天剑渗透出来的邪气的男子道:“如果你是……就不会害师父他……为了你命若游丝,不久人世!” 方青风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向着这个面色骤显惊讶的男子斥责,而他那硬冷的突然一丝微光闪过,方天剑似受他心境感应,不安地躁动起来。 “师兄,你的本性……看来还没泯灭干净。”方青风心中暗自庆幸地想。进入了十方囚魔阵后的方青风,锁妖缚收拢在手,凌厉而视方青岩,笃下信念:一定,一定救你的,师兄! “方青岩!”霍惊杨此时策马而来,勒紧马缰,一个滚落下马,却是见方青风已经在那十方囚魔阵中与他相斗起来了!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2 章 霍惊杨在峰下,看着方青风虽然与方青岩师出同门,但是招数不一相同,而且以魔性狂始之乱,方青风的锁妖缚根本伤不到他!反而是只能为自己护身! “这家伙……”霍惊杨既是怨方青风的不自量力,又是恨方青岩心狠手毒,握紧拳头虽然胜算不多,仍是要大赌一把! “霍惊杨!”他刚要施展轻功靠着天衍峰嶙峋的山石上爬上去,却听到了此时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洛小玉大跑步而来,喊着:“你等等……” “你来做什么!”霍惊杨怒道。 洛小玉没想到他这般反应,一时语塞,却又重提高音量说:“我来帮你啊!” “帮我?看我送命!” “你这人说话怎么语气这么差!有人帮你还不好?”洛小玉真是搞不懂,并肩作战,他应该感到荣幸才是。 “不是说好了!你带着色鬼白去安全的地方吗!” “是啊!我把他安顿好了,然后来帮你啊。” 霍惊杨觉得原来一开始洛小玉就会错自己意思了,更觉头脑胀痛,体内两股异力又开始不安了起来。 “听好了!我不说第二遍!你!跟着色鬼白,去安全的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 “我不要!”洛小玉没得任何思考就回应了他。 霍惊杨的眼睛开始有些模糊,好像自己被置于灼热的火盆之中,扶额冷冷道:“为什么!送死的事这么积极,你是吃错药了!” “不为什么!因为你在这儿!”洛小玉一口气而出的话,霍惊杨却听得心口猛一颤,之前霸气的气势完全了无,转过身来也不知道自己脸色是不是变得很微妙,丢下一句:“别跟过来。”便疾行而上天衍峰。 洛小玉望着那少年远远离去的背影,并未追随,她明白,自己的立场和该做的事。“只是这样看着你,就很安心而已。”她轻舒了口气,于山峰脚下,孑然独立。 “又来一个不知好歹的。”方青岩的方天剑放出数十条蛇头形的邪气,纷纷飞向了方青风和阵中持剑控制他不得出阵的天衍弟子。方青风一方与那邪气胶着,大声喝令外围的驱魔之人:“咒派弟子好好护住行阵之人!” 可惜,方青岩邪气、魔性一同俱发,几个最内层圈的天术弟子被侵蚀得了无只觉,掉落下去…… “该死!”方青风咒骂了句,霍惊杨到了顶峰,却难以交战,一想到方凡竹的真元,一拍脑袋使出了白光飞剑。方青岩看见下方一团红刃飞来,收住了散发蛇形邪气的方天剑,定睛一视,居然是使着白光飞剑的霍惊杨,暗怒突生:“你……怎么会有这个……” “现在照例来说,我该叫你师兄了。”霍惊杨随答了他句,然后那凌烈散发红光的银镯刃就是挥砍上方青岩。 “呵呵呵呵……”方青岩抵挡住这小小的攻击,道:“原来,这几日,我倒是让你们费心了。连这蝼蚁,也收掠来做靶子吗!”方青岩邪气一突,霍惊杨没得护笼,怕邪气入侵意识,连连后退,方青风一把抵住他的后背,将自己所受的驱魔之力传递给了他一部分,道:“别胆小怕事!这么点邪气,死不了!”说完上飞到了十方囚魔阵的中心,方青岩的头顶,一声婆娑之咒念下,方青岩的四周被蓝色的横斜光柱围成了团,那行阵之人各自换着脚步,由他们发出的囚魔之咒,结成了令方青岩动弹不得的咒网。方青岩使力一动,那咒网挣脱不掉,以为功成,方青岩却嗤笑一声:“青风,还记得我当年赠你的十方囚魔阵啊……我早已烂熟于心了!” 霍惊杨心念:“不好!”方青岩将方天剑一竖,手腕上的蛇形印记慢慢移至了额头,眉头一锁,蛇形印记一道灿亮,方天剑中渗出的邪气在几个咒网的星点上进行吞啮,一瞬间,整个咒网便崩溃了无。 “不可能的!”方青风还没反应,方青岩抬头一笑,那方天剑此时就直在他下方,从剑中飞射出一蛇形邪气,从下直上,方青风锁妖缚一挡,却被贯透射过身体,顿时一片脑内混乱,生生下坠。方青岩又一把抓住了下坠的方青风,额上闪闪的蛇形印记像在指引他:“我的好师弟……你不助我成王,那就随我入魔吧……” “不行!”霍惊杨眼看方青岩就要吸走方青风的所有意识,将左手的银镯刃飞突而伤了方青岩抓着方青风的手。方青岩见血流而下,怒眼直视霍惊杨,将方青风随手提扔,方天剑就是直向他而来! “千竹幻影!”霍惊杨心中突然一念,迅速移步而躲开,根本快过人眼,无知其形! “你!怎么会有这个本事!”方青岩大觉不妙,霍惊杨还没定下惊慌,不待答他,便将收回的银镯刃两支齐发飞向方青岩,被灌注有黑蚩噬人之力的银镯刃,虽然只是溅打在方天剑上,但那灼出的激光,将方青岩的脖颈狠狠烫出了一股邪气。可以说,是邪念被激烫而散出。 方青岩再次看着这个少年,一身散布衣着不出奇,还有左肩膀一块银镯护肩,但究竟是什么,让这个少年的法力突飞猛进了起来。 “你醒醒吧!再这样斗下去!大家不会有好处的!”霍惊杨苦劝了一声,但方青岩丝毫不以为意,他手中的方天剑居然变换了形态,成了一把蛇形的“方天剑”! “成魔的神器,尔等如何有幸能观览到啊……”方青岩从自我沉醉中回来,那蛇形方天剑便一冲而延伸出数百条蛇形邪气链,将用银镯刃抵抗的霍惊杨围成了团。 “不行!”霍惊杨终于知道,这黑蚩之力攻击来劲,至于防护完全没有用,倒只能想,方凡竹的真元有什么作用。虽然身体有驱魔之力护住,可他感觉那蛇信子就快要舔到自己了!千军一发之际,突想到方凡竹那一杯淡若白水的酒,空淡自适之心一有,真元又驱动,自发了“千竹幻影”,从那包围团里移形到了十方囚魔阵外—— “你究竟……方凡竹!”方青岩猛然醒悟,这番出神入化的步法,定是他受了方凡竹所传功力修为,嫉恨与愤怒共起,方青岩的蛇形剑变化成了双头蛇,缠绕上了他的双臂,从他体内,开始源源不断地散发邪气和魔性,在天衍峰下的洛小玉都感觉到了这股强大的力量,步步后退。 霍惊杨急想,方凡竹的真元不会就这点小把戏的用,应该还有别的用处……比如,他突然一个激灵,想起自己最后被教诲的,不就是自己的能力吗——这种吞噬一切杂质的净化之力。他不该总躲避方青岩的邪气。 “方青岩!有本事,用你那些蛇头玩意儿朝我来啊!”霍惊杨壮着胆子,吼了句,心中还是颤得打鼓。 “哦?”方青岩一丝诡异之笑,伸出右手将那蛇物朝霍惊杨飞去,霍惊杨当真没躲,眼巴巴感觉到万蛇噬啮的痛楚袭来,脑内一片俱黑……方青岩却见自己的右手之蛇邪生生融进了霍惊杨体内,却不复出。“他……”方青岩顿生疑惑,以为霍惊杨得了方凡竹什么秘密真传,却见霍惊杨眼眶、口鼻俱有鲜血喷留,那蛇邪之物吸拢来自己的左手的蛇头,也要飞过去,方青岩被吸引着左手也是一击到霍惊杨的心口,源源不断的邪气侵入霍惊杨的身体,体内三股异力流转,顿时霍惊杨张口不能语,方青岩也被那三股奇力震开去!回神过来,自己的右手上却是恢复了原来形态的方天剑…… “这家伙……有吞噬的异能……”方青岩所悟了然,霍惊杨居然吞噬了自己寄附在方天剑上的邪念之力。他看着霍惊杨无力飞坠到天衍峰边缘,又顺着山沿,滚落下去,被山石划得全身血流至地,洛小玉捂着嘴没有声地奔赶过去,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霍惊杨,躺在地上,瞪大着的无神的眼睛,望着天空。 “霍惊杨!谁准你死相这么难看!”洛小玉眼泪滴滴滚落,这就是她日夜所做的那个噩梦的现实吗,无神丧气的霍惊杨就这般望着黑洞的天空,他想要脱离的本性和改变的轨迹,其实没有任何好处。 洛小玉从百玉锦盒里急急拿出各种增补的药丸,就算用嘴对着往他嘴里灌也来不及,他没有任何反应,如死一般。 “就算是有吞噬之力,又如何。”方青岩手指弹着方天剑的边刃,道:“被反噬也是常有的事儿。那么,接下来,该是轻而易举了。”方青岩扫视了仍在死不改心地缔结十方囚魔阵的天衍弟子,血腥之气已经涌上他的鼻尖。 “赶紧!邪气太足,他体内的两股真力敌它不过!” 呆滞了的洛小玉,看见身旁居然是白墨非用着两根粗长的银针刺入了霍惊杨的后脖颈,引霍惊杨一个大咳嗽,将卡在喉口气管的药丸通通咳了出来。 “你没死啊!”洛小玉转悲为喜,霍惊杨只是回了气,却依旧丝毫无力,身体像被扭曲不随自己了一般。 白墨非道:“现在必须增强他体内的妖力或者是真元之气。” “那是什么?他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我曾是半仙的大夫,你还不信我吗,银针一入,透出来的气,不闻也知道。”白墨非额上大汗频出,洛小玉从没见过他这般不从容,怕是这治疗并无胜算。 “哪里有!哪里有!小玉,抓来个天衍弟子让他传送自己的真元之力给他!”白墨非急急下令,那天衍峰上已经是屠杀开始,十几个弟子已经纷纷落下,掉在他们周围。 “这都是天衍派弟子啊……”洛小玉看着身边哀叫受伤,或者弹死不动的天衍弟子,不知如何是好。 “此等好玩的事,难怪傅云霜独自来享!”这爽朗轻笑在沉重的天衍峰边还有谁会如此,定是派外之人! “沈俊卿!”白墨非像发现了救命之水,踉跄站起,不等沈俊卿飞着地,就将他拉下,没想到,他身后还有着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 “不管了!你!快输送你的妖力给霍惊杨!”白墨非将沈俊卿拉到了霍惊杨身旁,不待沈俊卿要解释,就刺通了沈俊卿的妖脉,以求妖气顺畅至霍惊杨体内。 沈俊卿也没反抗,却说:“我传妖力,你们……别介意啊……”说完,嘴靠拢霍惊杨的唇,将妖气传输。 那沈俊卿带来的俊秀少年拉着洛小玉,凑进她耳朵问:“沈大哥是在亲亲吗?”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3 章 “臭小鬼!”洛小玉一敲少年的脑袋:“脑子都装什么,这是妖怪传送妖力的方式!” 洛小玉虽有不爽,在此关头,也不多言语。白墨非却是见怪不怪,探着霍惊杨体内三股异力重新平衡,便止住了沈俊卿,示意结束。 回醒过来的霍惊杨只觉全身被山石划得酸痛,刚睁开眼,白墨非就扯住他领子道:“别犯傻轻易吞噬方青岩的邪气,你该有更好的办法。”说完,支散开众人,将自己的玉箫翻旋直往天衍峰上飞扔,方青岩被这玉箫打乱了扫荡的步骤,不少行阵弟子趁此机会纷纷逃散开来。 方青岩看着山下重又恢复的霍惊杨,冷嘲讽了句:“命硬,还是命贱?” 洛小玉大声喊着:“十八门桩十八关,赌命泼血誓死还!你记得!霍惊杨!”借当初在十八门桩方青风的话,对着乘白光飞剑而上的霍惊杨大声喊着,她希望,这个并不完美的少年还能够陪她留在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上。 魔邪两重道,双踏丧心魂。 亲师命悬线,但虑弟子危。 受命逞英豪,纵死犹不悔。 得成圣人托,后世再轮回。 ☆、镇龙之怒 “蝼蚁该散了,你怎么还不走。”方青岩的方天剑中的邪气被吞噬干净了,这剑却也不甚听话地动颤。 霍惊杨虽然全身伤痕难数,口气仍带点自大道:“我不走……我要把你带到师父面前,认错……然后,完成他的天衍大业……” “师父?这也是你该叫的吗!”方青岩的方天剑划开数道气柱直射霍惊杨,那气柱将他身上的伤口,撕裂得更开了…… “难道……不是吗……我们……本就是一样自负的人啊……”霍惊杨从白光飞剑上站起,流血的双腿,将白光飞剑染得血红,手上紧握的银镯刃交映而来,就像一团灼热燃烧的烈火。 已无十方囚魔阵控束的方青岩毫无顾忌,挥手而行地咒派的独门绝术——分死神咒。本是用在掠去恶妖的妖魄,撕裂他们的肉身和妖魄的,如今用在霍惊杨身上,方青岩大觉甚好。 在天衍峰下动弹不得的方青风看着方青岩慢慢施咒之样,觉得他的施咒之法似乎有异样:“四年前,我虽然只见过师兄用过一次……可是……”是的,分死神咒是借施咒者的强大意念加之持器为载体,引动真元之力,分出两股巨力,一股为地咒之力用来掠夺妖魄之类的精魂,一股为天伤之法撕毁寄宿肉身和妖魄等精魂。可方青岩放出的除了地咒、天伤,居然还有股意念之气。“灌注强大的意念精神!使得地咒和天伤不得为人所挡!可这会使师兄神智丧失的!如此……如此禁忌之法……他,他是怎么学会的……还是成魔的缘故……”方青风惊得不能开口,霍惊杨此次该是命应休矣。他也默默闭上了眼睛,静候天衍的悲剧。 霍惊杨不再轻易用自己的吞噬之力,只是平心静气,调运方凡竹所留的真元之气,他隐约能察觉,万千竹木之声,环绕不绝,生灵之力,慢慢滋养他的伤口和灵魂,在那分死神咒超向他的一刹那,霍惊杨之胸口突奔黑色的巨龙之口,将那分死神咒的咒法吞灭阻绝! “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镇龙之碑未死,你怎么可能凭借这些邪气成王。”霍惊杨以这消定之语道:“我终于明白师父在紫竹苑修行几十年为了什么了,镇龙之碑的真正护法不是这些暗重的石头,而是被掩藏在竹木之根,被保护至今的镇龙之神。” 方凡竹料到,镇龙之碑作为天衍派的一个象征和使命,终归会有劫数,而这劫数,该由它自己来了结。因而,数十年将镇龙之碑中的真神调运至人迹罕至,唯己独住的紫竹苑——终有一天,它会完成自己的使命。 从方凡竹真元之中觉醒的镇龙之神,慢慢苏醒完全,对着寄附在方青岩每一寸身体之中的邪气“虎视眈眈”。 “你不能……”方青岩本能以方天剑护住自己,后退了几步,劈剑就是往镇龙之神怒击,却被霍惊杨的银镯刃挡下,他道:“或许我这种怪异的体质,就是适合来做各种怪物的容器啊……我吞不了你,自然会有它来解决。” 方凡竹的一句:“是也,非也。”得到了充分的印证,不是霍惊杨完全吞噬方青岩的邪气,而是镇龙之神完成它的使命。如果没有霍惊杨,方凡竹匹夫之躯就会成为镇龙之神的运载宿主,只是方凡竹并不自信,他怕镇龙之神不能在凡人之躯安住完全,又怕自己的阳寿不知何时会尽…… 方青岩了然一切,感觉自己的一切就是一场被安排好的戏弄,怒不可遏的他收回方天剑,正要侧杀镇龙之神,却见它飞下山峰去,将山下被邪念侵蚀得快吞气丧命之人的邪气统统收拢来,顿时山下众人重获新生,纷纷调息起力,战局扭转。 霍惊杨双手抓紧银镯刃于眼前,飞速旋转的红色弯刃成了两团巨火,慢慢变大,方青岩后背邪气纵生,蛇形印记更是黑得发紫,背水一战,即在此刻! 那弯刃巨火直飞冲天,方青岩一怔:他在搞什么鬼!而飞逝不见的弯刃居然被霍惊杨操纵着从镇龙石碑基底飞腾而出,方青岩迅速飞离那团巨火,后背却被另一弯刃之火击中!“蝼蚁!”方青岩的邪气将火灭去,好像全无一事,霍惊杨体力也开始透支,心念:难道没有用吗……融合黑蚩之力和部分邪气的银镯火刃,难道不该因邪气相通融进方青岩的体内,最后黑蚩之力挫败他的锐气吗…… 霍惊杨还没疑惑完,方青岩突然大叫一声,从他的眼睛里有种灼烈的红光在燃烧!果然弯刃巨火还是稍有进了方青岩体内,开始灼灼扩散! “霍惊杨!”方青岩乘自己还未完全丧力,挥剑直向霍惊杨,“死而死矣,你也得跟我一起下地狱!” “地狱这种东西……我可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啊!”霍惊杨持红色弯刃硬是挡住了方青岩的斩力,顿时天衍峰上黑红火光相抗持,天色被映照的极为炫目而阴沉! 两相不让,霍惊杨开始粗喘大气,他得坚持,因为方青岩被那红光焦灼得已经全身邪气无力泄散,净化的作用在开始,镇龙之神在他俩外围快速地吸拢方青岩泄散而出的邪气……他的脸阴刻的狠冷变得苍白起来,霍惊杨耗尽最后一口气力,将方天剑支挡回去,镇龙神也应势而怒吼,顿时山吼水溅,天数有变之色。 方青岩握持着方天剑的手终于应不堪霍惊杨的回挡,折扭而松落了剑,直坠的方天剑嗖光而下,插在了镇龙碑基底…… 方青岩整个人经历着浴火之痛,邪气散尽,那红光竟然从他体内散出来,洛小玉等人远望,方青岩就像是被火球包拢,生生在灼烧一般! “他会死的!求你了!”方青风在师弟的扶持下对着霍惊杨大喊,而此刻的霍惊杨也虚脱地倒在白光飞剑上,不闻任何人声。 方青岩没有一丝怒吼的挣扎,他的自我意识开始在这般灼热中清晰起来,零散的片段回来,他知道自己酿了什么错。火,就此抹煞掉这个罪孽深重之人吧。 “镇龙神……护我弟子!老夫最后一求!”方凡竹不知什么时候拄着一杆老竹拐杖,沿着山道而来,白发四散,瘦躯欲倒。 “天衍道长!”洛小玉也惊呆了,这个老头,居然还有力气来这样危险的地方!沈俊卿拉着澜裳自然往后去,方凡竹的除妖道的气息让他很不安。 镇龙之神像是听到了方凡竹的呼求,摆动着长尾将方青岩一口吞进了自己的嘴里,天衍峰的四散邪气冲云淡去,黑云因日照普临也缓缓散开去,蓝净的天空重又祥祉这片修心之土,苍乱的镇龙石碑成了这一场骚乱最后有形的见证。 白墨非赶紧上步扶好已经虚弱无力的方凡竹,洛小玉看着白光飞剑降下一脸疲惫,血痕无数的霍惊杨泪难自止。 方凡竹盘坐了下来,镇龙之神氤氲着生灵净化之力,缓缓飞至他面前,众人皆第一次看见这石碑的护法者对着方凡竹,像在仔细审视这个多年老友。 “有劳了。”方凡竹扶着拐杖,镇龙之神张口轻吐,方青岩缓缓至落在地上,发丝零散,白袍布裂,唯有那双回归了清冷的眼睛,让方凡竹安心地笑了…… “师父……”方青岩跪倒与地,爬地而来扯住方凡竹的衣摆,含泪自责,除了“师父”这句饱含难说之言的称唤,他已无颜再语。 “入魔终出魔……青岩……孩子,苦了你……”方凡竹苍老的手掌抚上方青岩的额头,这突来的温柔让方青岩更是无颜。 “是青岩修行不力啊……师父……愧对师父多年教诲,害得大家……”无语泪哽咽,男儿情到真。 方青风瘸拐着脚而来,拍住方青岩的肩膀,喜道:“师兄!师兄你真回来了!” 方青岩转目而视一身是伤的方青风,知道都是自己所伤,只能抱住自己的师弟,互拍肩膀,不语只泪流。 “青岩……这不是你的错。继任天衍派之人,必是要有经历这一关,是为师……咳咳,为师如今才懂,以前错在严厉于你们的咒法之练,却忽视了你们心境之变……”方凡竹诚恳自省道:“你们师兄弟之间的恩怨,我总以为是少年气盛,所以……才会让无凤为了这一个试炼,早入了极天……” 方青岩稍止下泪,对方凡竹言:“是青岩一直耿耿于怀……无凤他……我已经原谅了……” “师兄弟一场,十多年的情分不假……今后,你们再有嫌隙,我定不饶……”方凡竹安抚地摸着两个心重的弟子,看着周围围拢而来的抹泪止、伤残不一的天衍子弟,道:“都是我的……好弟子……好弟子……” 方凡竹自己知道已经没有站立的力气了,对方青岩道:“我就这样坐着吧……青岩,受我施你以天衍掌门之礼……” “不!师父……我不能……”方青岩无比清醒地给予他的回答倒让众人皆惊。这一场劫难不就是为了产生天衍后继之主,方青岩负以众望,为何不受!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4 章 方青岩坦露心扉:“师父……青岩不配。”说完,重磕在地,又言:“论咒法,青岩是有资格。论品性,青岩不配!我……我为了追求能够得到你青睐的能力,我……我犯过大错,不可原谅,天衍派不能让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蠢笨家伙当它的掌门!” “你是说……你偷入我紫竹苑后林秘洞之事?”方凡竹声音微弱,但并无指责之意。 方青岩抬头渗汗:“师父你……” “我都知道……藏于秘洞之中的一间卷轴室,是一间无字之室,三年前壁画咒术了然,显有人入。” “您都知道了!难道还要我这种贼来当天衍派之主吗!师父!”方青岩说完,众人皆是大哄,没想到方青岩超群的咒术,是取了秘境之宝修习而成的。 “我早知道的事情,然而我今天还是选择了你,因为……孩子,你的心性不坏,是我对你们要求太高,为求除妖镇魔,追求强大的力量本没有错,而如果让自己成为了自己明明憎恶的力量,才是大错。你要记住,那石室之中记载的禁忌之术一时用得快意,然而终会引发危难,不是你的,就是天下苍生的。现今,你已经‘入魔’犯过错,又出魔有此觉悟,我天衍派,从此心正坚定者非你莫属!再有邪魔之祟,难以支控你了……这也是天衍派之主,历来需要的准则。” 费力言语,喘气停歇,方凡竹抬起手,似要看看霍惊杨如何,白墨非正诊视霍惊杨,被人一拉衣角,转头看见方凡竹,道:“道长放心,霍惊杨他,伤得……不算太重,两三个月应该能痊愈。” 方凡竹嘴角微笑,看着霍惊杨躺倒在地上昏睡的模样,又是怜又是欣慰。 黑色的镇龙之神吞取了石碑中所有剩余的邪力,在空中游绕,似是它该归去的时候了。 “是你该归去了……我也该……”方凡竹仰天喃喃,方青岩抓住他的手:“师父……你太过疲累,休息吧,我们送你回紫竹苑。” “好啊……送我回紫竹苑。”方凡竹低下头来,看着方青岩和众家子弟,“这一眼便要将你们统统印刻进我脑海里,叫那孟婆汤都喝忘不掉……” “师父!你说的什么话!”方青风听闻抹泪。 方凡竹长吸一口气,道:“青岩!从今往后,天衍派就交给你了,这些人,都是我天衍的好弟子!好儿郎!还有霍惊杨……是我有生之年最后一个弟子了……你要,好生相待。” 听这临别嘱咐,方青岩忍泪吞言,只是低首,默默点了点头。 方凡竹拉进方青岩在他耳边又轻声耳语道:“那个人……带你进秘洞的那个男人……不好惹。并非我友,实为我敌,既非凡人,却乱凡间事,他日,必将遭劫啊……望你好自……”方凡竹话语未完,胸口一口闷气直逼,天空中的镇龙之神似有感应,回天一吼,震得山谷飞鸟扑棱,群猿乱鸣,那紫竹苑竹晃之声随风传来,是对方凡竹最后的送别。 唰唰竹鸣,清灵别音。昔我来时,弱竹苍苍,今我来思,丛生茂茂。 “师父!”方青岩未听完方凡竹的话,将伏在自己肩膀的方凡竹微微扶起——他已闭眼安详,留笑人间。 方青岩手指颤抖地停在方凡竹的鼻息下,然而全无一丝风动,他颤抖的许久的手握紧了冷拳,许久许久,才含泪埋头低说了句:“师父他……已安去。”方青风泪珠由眼眶自是一落,众弟子齐刷下跪,向来寂静的天衍山回荡着五百弟子的叩送之言: “明明我师,愿登极乐,吾承后业,心诚不改。明明我师,厚德重道,永续其昌,万世留芳……” 洛小玉看这师徒离别之景,早已哭成泪人。沈俊卿虽为妖界中人,见凡间真情,也是心中感慨万千。白墨非望了眼沉睡之中的霍惊杨,道:“不知他醒来,该是怎样。未得见道长最后一面,或许是件好事。”他这个样子,想来也受不了什么打击了。 镇龙之神狂吼于天,原本晴朗之空,突来阴云。那龙神缓行于地,看着方凡竹仙去之身,低喘几声气,突然下落包拢住他,游天而上! “镇龙之神!”方青岩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自己师傅的遗身居然被掠去,纵是天神,也不可饶恕!众弟子大惊,一片乱哄哄,方青岩伸手唤来插于石碑基底的方天剑,就要飞去与那龙神交涉,却被白墨非拦住,叫他稍候:“龙神与道长已是相交之友,不会相害。此物通灵,似是别有玄妙。” 果然,方青岩抬头而视,那镇龙之神松开了包拢的身体,一只翅有蓝边的仙鹤出翔于天!其鸣皎皎,一声鹤鸣,便引竹林涛声阵阵。 “看来,镇龙之神将道长凡魄化成了仙物,这也算……得道成仙的一种吧。”白墨非解释道。 天衍弟子皆欣喜而见自己仙去的师父,化成了飞空白鹤,在镇龙之神的护卫下,稍飞下降,在天衍上上空低回旋绕,留恋不离:我所心爱着的徒弟们啊,这片热土,是我的最后一眼,这是我的最后一眼…… 方青岩借过众人,独自登上了镇龙石碑最高一块的残裂碎片,单跪而下,双手将方天剑过举于头顶,对着那飞旋的仙鹤道:“我——天衍第十七代弟子承天衍派十八代掌门之位,此传代方天剑为证,天衍山众弟子为证,恩师为证,先辈为证,谨以师尊大德大道为先,以天衍降妖除魔为任,以清肃天地之正气为愿,不负师恩,不忘师托,肝脑涂地,洒血泼泪,尽我辈所能,兴复天衍!告慰亲师,在天……之灵……”方青岩头磕于地,泣泪已无声,听闻此番之言,鹤鸣一声,直飞而下,于他的方天剑之上,稍有停立。方青岩泪面而视,不断喃喃:“师父……”而仙鹤对他嘶鸣一声,似是心安能去,飞离了方青岩,在众人灼灼目光和镇龙之神的一声吼鸣声中,引万千竹涛传叶满山。 天空竹叶凌飘如雨,落过眉梢,落至发肩,也落在了,仍处昏沉的霍惊杨敞放在身侧的手掌心中…… 仙鹤已随乘龙去,光照日明又重天。 方凡竹所化仙鹤飞随着镇龙之神在阴沉的天空所开辟的东南一角光亮处,渐飞无影,唯有那偏偏竹香之叶,令人回忆起方凡竹,那矍铄的面容。 天色回转晴朗,一切安照原样。孤立向着东南方的方青岩,在想很多很多事情: 有些人走了,有些人来了,我们的生命在无数次离别与迎接之中,将齿轮推转。这是命运,也是我们的命运。 “我会让你看到天衍的未来的。”方青岩紧握住手中剑。 竹鹤乘仙归天去,子弟拭泪振业来。 镇龙碑载今何在,方天之韧斩妖台。 ☆、前路难行 “该换药了。” 洛小玉推门而入,唤了一声,而那个拄着缠绕着白绷布的少年依旧望着窗外,不作回响。 洛小玉轻叹了声:“墨非大哥太忙了,都是人,都要他照顾,今天你就忍忍,我虽然手艺不好,好歹也是跟着学了好多天的。”洛小玉将药布放在桌上,走近他,拍了下背,道:“喂,你就打算这样永远不说话了?窗外有什么好看的?我看看……”说完就推开他,趴在了窗前。 少年默默走离,坐到了放着药布的桌边,洛小玉转头看他又是低头不说话:“诶,霍惊杨,你真是比死人还死人啊!”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霍惊杨低着的头“啪嗒啪嗒”有什么落了下来。 “好啦好啦,知道你情深意重,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但是你……”洛小玉才说完,引得霍惊杨更是伤感得厉害,干脆趴在的桌上,蒙住脸,抽噎了起来。 洛小玉实在没见过,这样窝囊脆弱的霍惊杨。一时也不知怎么好,可是药不能不换,便把霍惊杨包扎着白布的手抽拉出来,任他额头磕到硬冰冰的桌上也不管。 “喂,你这是对待病人吗。”霍惊杨终于开话了,洛小玉一叉腰,伸脖子道:“怎么,霍大道长不满意小的这样照顾,小的就换个方式……”霍惊杨瞬觉洛小玉眼神一丝杀意掠过,后悔已晚,一声惨叫,洛小玉将受伤巨痛的胳膊扭转到后背来换药! “叫你装伤感!叫你不理我,怎么,原来不是哑巴吧,叫得很响嘛!”洛小玉没好气地给霍惊杨拆布换药,此时却飞踢门进来一个蓝衣少年,抱住洛小玉的大腿道:“洛姐姐!救我,臭道士要杀我!” “什么?”洛小玉还没搞清情况,只见方青风被两个弟子拉住着,气势汹汹提着一只脚在门口怒喊:“死小鬼,你给我出来!今天我这锁妖缚不抽你几十下,就愧对先师收恶妖、降恶魔的教诲!你给我过来!你们别拉着我!” 洛小玉走到门前,方青风看见那小鬼还抱住女人大腿死活不放,更是觉得火大:“洛小玉,把那小鬼踢过来,我今天不教训它,咱没完!眼睛瞪什么瞪!我还没瞪你!” “刚是伤势有点见好,你怎么又咕囔收妖啊,不是说了嘛,沈俊卿和澜裳不是恶妖,还助了你们天衍一臂之力,说好不伤害的,怎么言而无信啊!”洛小玉回骂。 “对啊!臭道士!最讨厌你们了。”澜裳吐着舌头对着方青风。 “他……他还不算恶妖!居然在我的泡浴的药池里倒了辣椒水!全身红泡都起来了!要不是白墨非来得及时,我早红痒而死了!”方青风把话一说,洛小玉打了澜裳头一下:“真的吗?你又使坏!”澜裳红舌一吐,看来洛小玉护不住自己了,朝后窗一跳,边奔边喊“沈大哥”,方青风看自己行动不便,一时耐他不得,叫那两弟子松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看了眼洛小玉身后双手垂落,脸贴桌面,换药像换得半条命都没了的霍惊杨,只觉此地不宜久留,被师弟扶着回去了。 “哎……”洛小玉叹了句:“太平日子也没个安稳。”转身又继续换药去,刚把新药上涂,扯白布还没包扎,沈俊卿便飞临而来,急问洛小玉:“你见到澜裳没!” “有啊……怎么?”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5 章 “他一定又闯祸了,有人告诉我,方青风满山追他呢!” “是啊,他倒辣椒水在方青风的药池里,害他出疹块了。” “坏了,坏了,不宜久留,不宜久留!我当初就说要走的,这个白墨非自信满满,说我们是有助天衍之劫,方青岩也答应不会被收降我们,但澜裳那个不安分的家伙,早晚惹众怒!” “你知道这就好。”洛小玉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和我们说他是澜裳,他怎么才几天,长这么快……我记得当初,还是个娃娃模样……” 沈俊卿折扇一开,使劲扇风道:“还不是当时傅云霜瞒着我们,借澜裳之力测了你们的情况,知道了天衍大劫,这可好,澜裳不就又快速老了。不过,我始终在想,澜裳老了八岁,不该只是透露了天衍的情况而已……” “是啊,也怪诶,我当初见了我爹的转世,澜裳不是一点变化也没有吗?”洛小玉一边看着沈俊卿说话,一边包扎将白布打结一收,“啊!”霍惊杨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两人相聊正欢,白墨非正巧也挎着药箱,风尘仆仆而来:“始终不放心,赶来看看。” 白墨非见洛小玉将霍惊杨的两只胳膊包扎得一层又一层,泪眼扑扑的霍惊杨哀求地看着白墨非,白墨非很快明白,咳嗽了一声:“那个……小玉,我突然想起嘱咐你的药料里缺了一味,我再重新换下药。” “啊?墨非大哥你也太不仔细了!我才费了好大劲给他包扎好的呢……”洛小玉看着白墨非一点一点拆着自己的包扎,有点可惜。霍惊杨道:“可不是‘费了好大劲’吗,胳膊都快扭断了……”说完,还告状一般给白墨非演示洛小玉是怎么把自己胳膊扭转到后背的。 见此相怨之状,沈俊卿转身捂嘴笑了。洛小玉拿出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狠狠直瞪霍惊杨。 白墨非一边换药,一边问霍惊杨:“方青岩在轩辕堂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洛小玉也伸长了耳朵,霍惊杨垂着眼睛答:“就是他给我们解血蛇咒那会儿说的,要你做人玄之首,我来接管地咒派的事?” “正是。”白墨非换完了药,收拾了起来。 霍惊杨想了会儿,问:“你呢……你怎么想?” “我还用想?解决完天衍派的事情就下山,之后的事,便随机而动。” “意思是?你不当人玄派的大弟子?” “是的。”白墨非很肯定地答。 沈俊卿靠窗发问道:“他要是威逼利诱,你也不当?” “他的威我早见识过了,至于利,我一介游散之人,要来何用。”白墨非笑笑。 “那……那你呢,霍惊杨,你要留在天衍派吗?”洛小玉问着他,心里却是已经想好了想要的答案,可是颤颤觉得,如果不是这个答案,她又该怎么办。 “做天衍派地咒的大弟子,是很不错啦……可能我爷爷这辈子都想不到我会有这么一天……不过……”霍惊杨似乎仍在犹豫。 “不过什么!”洛小玉急问,霍惊杨竟然这般说的不爽快。 “不过……想到那位置是方青岩以前坐的,就有点不舒服,况且还要在手下败将下面听话,实在是不爽啊……” 白墨非笑摇头:“你是说,要是给你天衍掌门的位置,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还得看我心情……”霍惊杨大言不惭。洛小玉拎起他耳朵道:“你不就凭着点别家的法力,逞了自己的威风嘛,说到底,也不是自己的修行!这会儿摆架子起来了,你还真好意思。” 霍惊杨赶紧揉了揉发红的耳朵:“那你意思,我该知足,那好,那好,我明天就和方青岩说,地咒派我管了。” “你!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洛小玉一听霍惊杨这番话,又急又恼。 “好啦好啦,你们呐,一个本来就不想留,一个又不愿意他留,这么简单的事,怎么又能闹出闲气来。”沈俊卿扇着风,给洛小玉送去凉气:“姑奶奶消消气,霍惊杨就是嘴贱,那颗心啊,还是向着你的。”沈俊卿以为,霍惊杨放着肥差不当,不过是放心不下洛小玉一人寻亲,约定这种事,有些凡人可是特别在意。霍惊杨也觉得被说得□□不离十,脖颈泛了阵红。 “谁要他的心啊,爱给谁给谁!”洛小玉一甩手,朝开着的大门直出而去了。 “啧啧啧啧……”沈俊卿劝好不成,撇嘴看了眼不说话的霍惊杨,明白地笑了下,看来她这是被说中心事的姑娘家,羞涩地闹脾气呢。 白墨非一路走来,他们俩的戏码也见多不怪了,正襟而问沈俊卿:“单见你来,萧姑娘留在不巅吗?” “我哪里敢把她带到这收妖之人聚集之地啊,她连为妖的自觉都差着,谁是收妖人都分不清,不羊入虎口就好了。不巅山又无依无靠,便送她回了耶罗才来的。” “那你准备回耶罗?” “诗诗瞒着他爹成妖的事,要是被他知道,怕会气得折了阳寿。萧老爷已经知道我是妖精,我们俩又怎么可能受他允肯在一起。” “没试过怎知他不开明?”白墨非拍上沈俊卿的肩膀,给予他一试的建议。 沈俊卿摇头:“你不是妖,不懂我们的痛苦。一是人人喊打,萧老爷年近五十,怎么会让自己女儿和妖在一起,二是自顾不暇,总会有些不善同类,眼巴巴盯着自己那几百年的修为。不巅山毕竟有傅云霜主持,自然非善之类不敢轻举妄动,我也好在那里照顾诗诗,她去耶罗,是向萧老爷告别的。看护你们下山,我也将去耶罗,幻化个别人的样貌,接她走。” 白墨非听着沈俊卿的打算,不知道该将云霜坠崖消失之事告诉他还是不告诉,还在愁虑,霍惊杨道:“傅云霜不是随色鬼白坠崖!生死未卜吗?” “什么!”沈俊卿如闻霹雳,抓紧白墨非的双肩,问:“是真的吗?” 白墨非看来瞒不住,点头道:“当时我命不久矣,云霜将……自己的妖魄延续给了我,自己却……” “天下真有这么傻的妖!”沈俊卿收扇打手道:“这下可坏!我还得另找个没人知道的凡间之地去……” 白墨非道:“你倒可以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双宿□□。云霜现今是魂飞魄散,还是流失他所,我都不知道。”白墨非坐了下来,暗愁缭绕:“只有借澜裳通灵之法,感知云霜在何处了。” “澜裳?他现在年纪刚及十三,别扭得很!谁的话都听不进,要他施法变老,我怕……这……”沈俊卿丑话在先,白墨非也是清楚,谁又愿意将自己的生龄白白缩短呢。 霍惊杨看着这两人各自纠结,直打哈欠,下逐客令道:“我一伤患要多休息,求那小鬼的事情你们回去慢慢聊,我可要睡了。”说完倒在床上,蒙被而睡。 是夜,天月高悬,星光点点,一夜无事。 翌日,霍惊杨缠着绷带的手推开门,刺眼耀阳下,居然是方青岩携方青风一干天衍弟子站在门前!方青岩一身白衣白纱,纹绣山石之状貌,峨冠傅带,白璧绿腰,方天剑别于腰间,流苏银坠,出魔之人,果真登临极位,仪表非凡,气宇眉间既是傲气漠然,与淡雅的方凡竹不同,这男子,平生出雄略之气。 “你……你们……”霍惊杨指手惊呆。 方青岩叩手道:“我是来接引师弟接手地咒弟子。” “什么!”霍惊杨神色不安,后退了几步道:“我……我伤还没好呢!这个以后再……再说!”霍惊杨盘算,既然要走人,至少等自己的伤好了,这才溜得快! 方青岩的眼睛逼视霍惊杨,像是已经把他心思里的虚假看穿,抬手一挥道:“不过是让师弟见一下自己人,绝不耽误疗伤。”方青岩一个手势,后面的众地咒弟子纷纷叩首道:“见过地咒派大师兄!”这不是硬让霍惊杨承认了自己要留在天衍派吗,到时要走,身边不是处处是拦他的人了! “方青岩!我还没答应你呢!”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6 章 “师父所托,我要好生相待。青岩能力所限,师弟你又英才绝伦,我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我派除掌门之外最为高贵的荣耀。” “天啊……”霍惊杨脑内一片混乱,“我说……你别师弟师弟地叫我,不舒服,真让人皮毛打颤……” 方青风见霍惊杨不识好相,讽道:“哎,给你这么个乡野村夫与三派平起平坐的位置,你还比我不高兴呐,师兄,我看他话外之意,是想让你称他师兄吧……”方青风暗是挑拨霍惊杨觊觎掌门之位。 霍惊杨真是怒上心头:“话我说明白,帮你们,不是为你,是为了天衍道人,至于你们的什么高位,我不稀罕,不过借你你们地方疗伤,自会到时下山的!” “这就是你……真实的想法?”方青岩问。 霍惊杨迅速一点头,方青岩立马转身,众人让开一道,他促步而出,一回身:“你们也都听到了,日后,有没有师兄来掌管你们,就看你们的本事了。”地咒派弟子相视而语,恍然有悟道:“掌门是说,让我们留候此处,求师兄能收管我们!”于是,纷纷下跪,整个大院子里,满是挤人,“这方青岩!”霍惊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更别提安心疗伤了,手臂上的伤患又隐隐作痛了起来。 “闪开!”门外纵横马蹄声来,飞沙从大门扬起,竟是沈俊卿策马奔来,众人见马蹄无眼,起身闪避,方青岩并无所动,看着骏马凌驰过自己,沈俊卿单手示意霍惊杨上马,霍惊杨立马反应,接手上了马,妖马嘶鸣而出门! 方青风见方青岩并未阻挡,问:“要不要我携人去追赶!” “你伤势未痊愈,这么积极作什么。况且,他,不是很令你不快吗?”方青岩冷言道。 方青风一时糊涂:“师兄你难道不是真的想让他接管地咒?” 方青岩侧身道:“我并非假意,奈何他人无心。随他去吧,可能我天衍不入他的眼界,少年气横,前路是行。” 方青风见青岩已然随他别处是行,也便招手让地咒派弟子各回练功之处。他还是不放心,又 问:“那……白墨非那里……” “他?一定早已和那两人相接应而走了,没见那门外妖马所起的风沙甚大,该有三四匹……”方 青岩话锋一转,“假意之事,你不该问我,倒是你,不待见那少年,反提醒我追人。” “还不是这是师兄要留的人嘛!我……我自然听命于师兄……哦不,掌门……”方青风微颔而答。 方青岩一点方青风的额头,假怒道:“我眼里,你永远是我师弟……” “是,师兄。”方青风眉角绽笑。 看这千年悠长的天衍,看这这匆忙而整序的天衍,新生的力量正在蕴蓄,而这些重生后的少年,将翻开它怎样的史页,千山竹语,万山无言。 不出方青岩所料,策马而出的沈俊卿便和停在下山小道的白墨非他们挥手示意了。 “我把霍惊杨带出来了!”沈俊卿兴奋地挥鞭而下,却见洛小玉独乘妖马,白墨非带着不安分的澜裳再行一匹,“喂,你可以下来了!没看见后面没人追了嘛!”沈俊卿将霍惊杨轻推,霍惊杨扭头看后方的确无人追来,松了口气,想着方青岩怎么这么容易放过自己,果然留人不是真心。 “我早说他也明白,俗语有言,强扭的瓜不甜。”白墨非吹哨一声,从小道抄来一批枣红的妖马,并行停在沈俊卿身边,霍惊杨下马而上,一扯缰绳道:“这么轻易下山了,往哪里去?” 洛小玉赶先挥鞭而走,道:“平阳十府!” 霍惊杨忍着手臂隐痛,见她喜悦之样,也和道:“后面的两位公子哥和小公子哥,不要落在后头,吃马蹄灰啊!”说完,策鞭迎向山下郁苍广袤之野。 驷马驰盘山,五人同行程。 前路风尘恶,行别共一樽。 作者有话要说:  千山 怎妖魔登道 浮生 修凡心不老 挥剑断去 于过往一挽夕照 情爱 空自作妖娆 离殇 念聚合分少 少年英豪 入仙境梦里逍遥 血蛇一咒 黑白两道 断情绝崖 心念骤起 谁知晓镇龙石碑 破天出子弟不见 紫竹林万世嗔念 悟己道镇邪消怨 看那天地间一瞬苍老 化凡仙千鹤竟去 听那万竹林一世相念 这恩情无人能言 再念 再别 我行 我去 青山不改旧容颜 持剑逞心 踏万里层云 苍竹难折百傲骨 拂尘一面 留三千眷念 凡尘 俗世 正邪 谁辨 若是若非 如何是好 少年剑 直指云霄 别恩师 前路险迢 望回山 往事遥遥 人间是非道 转瞬沧桑老 我留凡尘心 飞登不灭道 ☆、缘起缘生 (一 )缘起 那一年的秋天,药炉温火。我裹着娘亲才不久派人送来的新棉袄,蜷缩在药台边。他们都笑我,“无凤,你,还没入冬呢,你就可喜欢地穿着了?”我裹紧了下袄衣,说不出的温暖,然而,这寂静一人的药炉,还是很冷。 “无凤。”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7 章 黄叶纷飞的天衍山,秋意飒然。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药台外传来,我迈着小步子,拉开门,我一阵红扑的脸,见师父平静的眉间多了些笑意。 “给他煮碗热汤。” 一个畏畏缩缩的小男孩露出了抓着师父腿的小手,那双充满欲望和冷淡的眼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你进来吧。”我说。 他松开手,进了屋子,在门口冷冷看着我。一个衣衫薄破的孩子看着我裹着棉袄,一定像是很温暖的样子吧。 “你冷吗。”我又说。 他依旧面无表情,好一会儿才挪步子靠近了燃火的药台,掰着手指望着沸汤滚煮的锅子。我踮起脚,舀了一碗,放在了药台边,那阵甜香传来,他深深吸了下鼻子。 “等他凉了。”我出门而望,师父已经没有了踪迹,外面只是黄叶,萧条无所根基地凌乱飞驰。 待我回头,他却红肿着嘴唇在药台边,沮丧着小脸。 “我不是跟你说凉着再喝的吗。”我有些恼意,他瞪着眼睛看着我,我这才发觉,这小男孩发红的眼睛很水灵,但此刻,却面无表情。 几年来的秋天,小男孩终于有些长高了,然而我常记得他在药台边嘴唇红肿的样子,倔强又冷漠的眼神,他和那些师弟并无大多相异。 药台中的火年年如此温和,慢慢炖煮着药材和食物。每一次,都没有令我失望过。 如果人生慢慢,该多好,我有足够的耐心等它不让我失望。 师父在药炉命人给我砌了一个长榻,因此我可以在此一边躺卧看书,又可以下棋解闷,虽然药炉并非我掌管,然而我却总喜欢呆在这里。 “无凤,你的医术越来越好了……”无凉和我对着弈,突然来了一句。 “所以呢,我该继续打理你的炉台才好。”我白子一落,他一笑。 “青溪觉得师兄总是呆在药炉,师兄师兄,是不是呆在这里常闻着药香,医术就会好呢?那青溪以后可不可以也呆这里,这样就不会老把药材搞错了。”一旁抱着棋盒,数着棋子玩的青溪停下手问我道。 我抿然一笑:“好啊,只是你这个子,还够不上药台。” 黑白棋子,各圈其地,织网行手,经络交错。 门又吱呀一声,秋桂的芬芳肆意漏进屋内,那个握剑挺秀的少年又推开药炉的门。 “请问无凉师兄,可有医治跌损之药。” 我将手中一枚白棋放回青溪捧着的棋盒。 无凉道:“有,你要多少。” “方才我部师兄弟于十八门桩习练完毕,约是二十人伤损。”少年在门口,未进。 无凉捏着黑子思虑道:“看你伤的地方,大概是在八重的越天梯吧。” 少年的腿上,一片撕裂的布片,渗着血红的印记。少年稍低头看了下,又点点头。 无凉总是那般慵懒,我从药台后的几十列柜架子上拿了五瓶青花膏,青溪凑热闹地从我手上夺走,小迈步至少年面前:“青岩师兄,记得也要涂你脸上啊,你看,有刮开了花哦。” 少年微低身,拿取了青花膏,依旧面无表情一句:“多谢。” 青溪痴痴望着少年佩剑远走的背影,笑着。 无凉也扑哧一笑:“没想到师父五年前带回来的小鬼,长得这么俊气了。无凤,是你不习剑,不然,该要多多少青溪这般的傻孩子敬仰着了。” “你又说笑了。读书,下棋,制药,我觉着挺好。” “哦?那我在你床头枕下掏出的那本剑谱怎么解释?”无凉令我很尴尬。 “我……不过是看他们的内力心法之术,强身健体罢了。” 无凉摇着头叩下一枚黑棋,满脸狡黠:“嘿,打吃。” (二)缘生 我并不是只呆在药炉。师父闭关自修,师兄弟们偶尔也会偷懒在山上山下玩耍,大的带着小的,小的追打着小的,谁还真管师父闭门前好生嘱咐的那些修行事宜。 “无凤,这小石溪里有好大的鱼啊!” 无凉比我年长一岁,医理甚通,因着是药炉的人玄大弟子,但自从接触了什么外域蛊术,无心制药,常在外搜罗蛊虫,此刻却像个孩子一样卷起裤管和青溪一群未入派的小弟子抓鱼闹玩。 “别傻了,小石溪会有多大的鱼,巴掌样的黑水鱼都算稀罕了。”我沿着溪潭继续朝下走,潮湿的空气令我有些怯寒。 一阵叫喊欢声惹起我的注意,一棵青松下,何时竟栓起了一个秋千,一个天术派的蓝衣少年高晃着秋千,像能触天一般兴奋。 “青游师兄,你晃了半个时辰,青风已经等了一个早上了。”那个佩剑的少年,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用着极其期望的目光看着秋千上悠哉的师兄。 “青岩,你要玩吗?”秋千上的少年对着天空一吼。 “不,青风要玩,他等了一个早上了。” 青游缓停住了秋千的晃荡:“天衍山这么多树,他这么小,找棵矮的玩去。” “不,他就要玩这一棵。这棵树能晃得最高。”青岩伸手一握秋千绳,整个秋千瞬时就停住了,青游差点晃倒了下来,很不高兴。 “好啊,那我让他玩,不过,他要是掉下来,那就换我了。”青游从秋千上跳下来,青岩点点头:“我在旁边护住他,他能玩。” 青岩一拉青风的手,矮个子便立在了秋千上,青岩由重到缓而推,秋千晃动了起来,远山绿水,微风迎袭,那秋千上的孩子笑开了花。 青游叉手靠在树干上,我读懂他咕哝着的唇语:没爹娘的孩子一家亲。 我记起来了,也是这样一个秋天的清晨,师父拉着一个小师弟的手道:“颖水县□□,这孩子坐在干土地上一动不动,看是饿得不轻,没找到他双亲在哪,遍地饿殍,就叫他青风吧,便是个在艰难环境下,像是饮风便能活下来的孩子。” 青岩也是如此吗。师父说:秋关难过,这个孩子被抛弃在山野里面,我听见狼嚎才发现了他,真是命大,有双多么犀利的眼睛。无凤,给他煮碗汤。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8 章 青松树下,两个孩子一大一小。大的认真护在旁边,眼神一丝不离,小的灿面若花,对着天空恣意笑着。 忽而秋千绳索一晃,啪地便断了,偏偏青风荡得正高,我大觉不妙,起步便飞赶而上,却见一身清影一抓秋千绳,环抱住了青风,准确落地。而我,气喘喘停在他面前,睁大着眼睛。 青风先是愣住,然后大哭。这种无所支力放空感,一刹那间,确是有会死掉的恐惧吧。 “青游……”青岩冷冷抬头,手掌摊开,是一片锋利的碎石片。 “你看着我干什么,是绳子老化了,随便捡个石片瞪我啊!”青游一挺胸,很是气势十足。 青岩紧紧握住那石片,冷冷的表情突然恶狠起来。 “我说……青游你一定是太重了,这绳子都被你晃松了。”我走到二人中间,道:“师父最恨门动手,一个为师兄,何不谦让点,一个为师弟,不可目无尊长。” 青风拉了拉青岩的衣袖,那哭红的眼睛像在说不要生气。 “无凤,你看他,像要吃了我一样,自己不说在旁边保护好的吗,说了保护,就要做好他掉下来的准备啊。”青游瞥眼,对我道:“我也不玩了。”撒腿就大摇大摆走了。 我对着青岩摊手道:“他向来自我。” 眉宇间稍微休缓的少年握的剑的松放下,默默站到秋千下,将地上断了的绳索拾起,跃身而上了栓节的树干,蹲于其上,将断绳打了几个死结。 我在树下仰望他,不悲不喜的面容。 “我说,好秋千可不是这样做的。”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兴致,沿着溪潭,将一弯松骨青藤于乱从中拨开,对他道:“借把好剑。这骨青藤可甚结实于那绳子,不知几倍。” 少年剑,居然冷嗖直下,插在了岩壁上,正中青藤,一半为二。 我无奈笑笑,握住剑柄用力将他拔出,那凌厉的剑寒之光,我至今记忆犹新。 “给。” 树上的上年一手接过我的古藤,在最为粗壮的树枝上死死打了几个结,这个叫青风的小孩,抬头仰望着他,那期盼和仰慕的眼神,就像在仰望神,他的神。 一个崭新的秋千在古松下晃荡了起来,青风一个人坐在秋千板上低低晃着,透过树丛的光亮在地上形成点点光斑。 盘坐靠在树干底,少年的剑始终不离。 “为什么会入地咒,天术之流不是更为潇洒?”我以为我们可以开始一些谈话。 少年没有一丝不安,也没有一丝想说话的欲望,只是懒懒说了句:“我想杀妖。” “天底下的妖精是杀不光的。我们不过是清理些最可怕的,你怕吗。”我问。 “师父不怕,我也不怕。”少年握紧了剑,青风快是要睡着了,秋千晃得更是轻微。 “你……”他居然转头望向我:“我记得你。” 我当时就大笑了起来:“我也记得你啊,煮汤的,你该有印象。” “那是什么汤……”少年又眼神痴痴。 “甜汤。” 少年回神过来望着我,似乎这个回答让他不爽。 “那是药炉,全是药材。我总不能给你煮药材吧。请原谅,师兄我除了煮药,其他都不擅长。” “很好喝。”少年冷飕飕地轻弹而来的一句话,秋千彻底停止了晃动,青风便在其上睡着了。 我站起来,看着他背着睡着了的方青风,一脚一步顺着溪潭的石子路往回走,他还没有长得像我一样高,但是走路很稳。 他的世界,我难以猜透。 (三)缘明 师父修炼闭关的日子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闲事做。 “你为什么不回十八门桩练剑,对着空气,会有成效吗。”我背着自己的药筐,看着舞剑的少年迎空而起。 他歇喘了下,定神看了下我:“青风不喜欢那儿,这儿安静。” 我低头一看,那个孩子一动不动蹲在溪潭边,看着来往的游鱼,偶尔将手指轻触水面,鱼群一散,便咯咯自笑。 “保护他么。”我走近了些,问。 少年提着剑,喘息未平:“你在做什么。” “摘些草来,给某个无良的师兄配药剂。”我将身上的药筐放下,看着他的剑问:“沉吗?” 他全身一阵警觉,我的觉察。 “不沉。” “我可以掂量一下吗?” “它很沉。”他说。 我尴尬的表情停在半空中,少年一丝不语,却看着我。 我将伸出的手收回,在地上捡了根长树枝道:“给我看看你的剑法。” 他此刻一点头,慢慢出剑,我在一旁以枝为剑,循着他出剑的路法也颇有兴致地学起来。 “你挺有天赋。” 习练了一阵,我们坐在古松下,他突然一句,让我不知喜悲,我说:“是吗。” “你为什么……在人玄。”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89 章 “因为师父和你的想法不一样。我……或许更为适合一些闲适的东西。”手中野果一啃,竟是酸酸。 “我可带你习剑练咒。”少年表情一脸严肃。 我转头而视,这个比我矮了一个个头的少年像是在说真的:“你?要教师兄?” 他没有转头看我:“没有师兄不师兄,只有够厉害,和不够厉害。” 我看看了手中的树枝,神色黯然。 “我会帮你找一把剑的。” 少年抬头,站起,低头玩水的青风便猛然抬头,越过小溪潭奔过来,两人一高一小,又兀自去了。 “地咒么……”我抬看手中的树枝,将他一投进药筐。 也许,那一天,我才觉得自己,生命起了一丝波澜。 “无凤师兄吗?” 那天,我在药炉昏昏欲睡,青溪捧着东西站在门口,探头进来。 “我在。” “青岩小师兄叫我带给你的,师兄,师兄,你看是什么。”他跳着步子进来,厚重的粗布之中包裹了件长长的东西。 “我会帮你找一把剑的。” 当时的脑海里回想的就是这么一句话。天衍派,师父为止械斗,剑器伤人之物,都是人手配备,各有其名,不得多有,一把不该佩剑的人拥有的剑,也是忌讳。 我接过来,摸了摸青溪的头:“好的,师兄现在困了,等我睡醒了一觉,你再来看好不好?” 青溪仰着的脑袋,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眨巴了一下:“好的,等师兄你睡醒了,一定要叫青溪过来看啊。” 我微笑点点头,看他最后关门而去的背影,才轻舒一口气,掀开那层层厚步,竟是一把青铜粗制的执手长剑。 此生第一次握住这剑柄,顺指而下,轻舞而挥,我终于能听到,风流动的声音。 我取它名为:青生。 师父的闭关修炼,终于又要开始了。 “你来得这么早。” 一个清晨,我便背着空药筐而来小溪潭。 “无凤师兄,你看,青风折的。”那小孩儿迎面拿着一只草编蜻蜓,对我歪着脑袋。 我一笑,从背篓里拿出了青生剑。 我很兴奋:“我给他取名叫青生,你的剑叫什么?” “无锋。残剑无锋。” 没有刃的剑,不能伤人。也许师父的用意便是如此。 他很少说话,便在古松下朝我使了一个眼色,剑便在周围聚拢真气,甚是奇妙。 “我也能吗?”我将那本枕底的剑谱拿出,他轻略看了一眼,“心法可会?” 我猛点头。 “那便开始。” 地咒之术,于我如浩瀚烟密的画卷缓缓展开,好像全身沉睡的灵魂寸寸在燃烧,终有一天,我能挥剑直指一切。 古松树下,我们没有太多言语,除了咒术之法,除了剑术之流,他与我的交集或许曾经只是一碗甜汤。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衍方无凤和方青岩的少年往事 ☆、缘定缘殇 (四)缘定 四季轮回,松骨青藤依旧苍劲。只是那晃荡秋千的少年已然不在。 “我就知道你们,个个坏心思重。” 默默闭关而出的师父,此时恼怒。 天衍弟子皆低头立于轩辕堂外,每人的表情,都是难堪和后悔,除了那无话的少年,无悲无喜。 “怎么?见了我就不说话,罚人先罚主!天术、地咒派大弟子听命,轩辕堂外,马步蹲站,谁要是倒了,就和你们一样,再添一个沙包。”师父怒气发完,是日清晨,便是师兄弟齐结,受罚之日。 冬风嗜骨凉,单衣不胜寒。 脸色铁青的师父,作于青竹椅上,盯视着每一个人。每一个扎稳喘气偷闲外玩的人,每一个侍立一侧无有罪罚的人。 “无凤,你去看好戏吗?”无凉推门而进,脸上是得意之色。 “侥幸呆在药炉睡觉的人,去看什么好戏。”要不是师父出关那天,他玩累了,睡在药炉,怎会如此轻松不被抓到。 他咳了一声:“你就别挖苦我了,天天背着药筐上山下山,竟采些没用的东西,你看药炉里面的药草都快堆成山了,你能不这么假公济私吗。” “我假什么公,济什么私。”我冷冷道,撑手继续苦思棋谱。 “有幸摸你小手,可是苦了不少啊……”无凉不知何时凑过来,一抓我的手,那习剑而新长的茧结在不断讽笑。 “那是拔草拔的。”我甩开来。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0 章 无凉摆手:“好吧好吧,你既然不愿与我看戏,那我只好另找他人了,不知地咒派的弟子扎马步稳还是天术派的稳啊……” 想起那日,我早早背起药筐而走,与他辞别,远看溪潭依旧不懈习练咒术的少年,倔强得像一座雕塑。 我问:“谁受罚了。” “多了呢!”无凉转头来了兴致:“那比你还俊俏的小师弟据说还没被叠沙包。倒是厉害得很。” “哦。”我轻声应了句,棋谱杂乱。 “怎么?”无凉见我没有一丝行动之意:“你还是不准备去看好戏?” “戏没有这好看。” 无凉看了眼的斟酌着的棋谱,长长叹了口气,抓了把桌上的甜野果,就哼着曲子出门去了。 翻合棋谱,风声正急,我不敢开窗,怕伤寒又起。 “青岩……” 方凡竹身影在少年面前稍作停留,用那种凝气摒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弟子,淌汗而不语。 他咬裂了嘴唇也不肯松腿,即使身边倒地的师兄弟已经叠了三个沙包了。 方凡竹也没有多说什么,绕转到他身后,看他后背淌汗成片的单衣,风吹更冷。然而咬咬牙, 看着周围均是奋力扎步的弟子,回过身,去了。 血,从苍白的嘴唇流淌而下,清晰的血腥味,苦涩不堪。 我又裹住今年母亲派人送上山来的一件棉衣,夹着的信中说,刚满三岁的弟弟长齐了乳牙,爱乱啃东西,母亲缝制棉衣的时候,被他咬扯了好多块布。 泛黄的薄纸被我锁在了药炉的书柜下,寥寥几张。 “今年的冬天,真是冷啊。”棋谱一合,我倚在了长榻上,一阵笑声传来,似是相熟。 “你来追我啊,哈哈……” “无凤小姑娘,腿短跑不快!” “他一定不敢追上来!” 孩子们的吵闹,和兴奋扭曲的笑脸,让我觉得心口一阵抽搐。 “我不是!”不知哪个声音传来,突然感觉心跳骤急,好像在树林丛间无止境的奔跑,奔跑,却始终触及不到他们的脸。那些张狂笑着的脸,渐渐变化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无凤,八年了,你怎么会认得我呢。” “还是像个小姑娘……哈哈” “我敢打赌,你还是跑不快……” “不!”喉口一阵急促的干涩:“我能跑的,我能跑得比你们都快!” “凤儿!”温柔的女声传来,是母亲,我多年未曾再听闻的声音,“快回来,下雨了,你当然能跑过他们,可是地太滑了,你快回来。” 我回头而望,是一片茫茫。 原来,我早已不记得你的面容了。 眼泪在不停打旋,欢笑声突然戛然而止,我一刻也没迈开我的步子,我的心沉重地难以喘息。 “你能跑的。” 低头却见一只精瘦的手在面前,摊开的掌心,散发温暖的气息。 “随我来,你能跑起来的。” 记忆越是清晰起来,面前矮我一个个头的少年,坚定地站在我面前。 没有了孩童的嘲笑,没有母亲的召回,这个令我如此对自己感觉陌生的少年,有张静冷的脸。 “我知道,我能跑得很快!” 我撒开步子,少年的身影慢慢转移到了我身后,我没有时间后望,因为我确信他就在那里,看着我跑起来,只有他,站在那里。 我好像在看镜子里的自己,越来越大,越是欣喜,我跑得越快,看见的面容就越清晰,我清楚知道那个奔跑的少年是我,的确是我,可是镜子终于——“嘭——”地破裂了。 那一瞬间,我看见,镜中的脸,却是他的。 恍然间惊醒,却见青溪和一个小孩颤巍巍在我门前,见我即惊恐地屏住气息。 “我睡着了……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问,语气还是懒散。 青溪支吾,很不像他:“我……无凤师兄……我们才是刚……刚进来……” 那一同的孩子便哭开了。 青溪也没招,拧住他的大腿。 “你做什么。”我喝住他。从长榻下来,却见青溪步步后退:“我很可怕吗?” “不不!无凤师兄我什么也没干!” “我说你做什么了吗?” 他立刻像犯错的孩子:“不……您没说……” “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也没干,那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有点恼意。 青溪扬起脑袋,扑闪对大眼睛:“我们只是在追妖怪,他……”青溪用手一指,这是山上尚没有入派修炼的孩子常爱玩的追闹游戏。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1 章 “好了,你追到了,快回去了,该谁做妖怪了?” 那孩子哭红的眼睛一抹,盯住了青溪。 “是该我了。”青溪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我推住两个小孩,让他们往门外走:“一人追一次,很公平。去玩吧。” 门外的寒风瑟瑟,两个孩子飞快地跑了出去,很快就没有踪影。 “我能跑得够快的。”棉衣裹住了身体,裹不住心冷。 关门,裹衣,低头。 那是一个梦。我独自笑了一下。却又怔住,总觉得这个觉睡得太长,全身都疲软了。 “我该出去走走。”我想。 转身往药炉的药柜而走,八列八行,均是奇门药物,细心收纳。 我,顺手在药柜顶端出,拿下一个小盒,里面透明圆润的药丸,正是甜糖。用来熬制甜汤的必 备之物。收纳进宽松的棉衣,母亲也没有想到吧,我还是如此瘦弱的一个人。 山风更盛。 围聚了很多人,因为师父刚回了轩辕堂歇息,正有几个乖巧的,偷瘫下身子来。 “喂,青游!师父来了哦!”一个天术派弟子轻声说着。 “少来。”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抹一把汗,死死盯着门口是否人影将出。 被罚的弟子有百人之余,我在外围慢慢地走着,我只想看看,那个没有倒下过的少年。 踏步在疏落的人群之中,每个人的表情都那么痛苦和疲惫。也只有你的,冷静而苦涩,像没有悲喜的木偶,一动不动。 我稍有加快脚步,看见他苍白的面容。一颗冰凉的甜糖塞进他的嘴巴,渗血的嘴唇,并未咬紧牙关。也许他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甜吗?” 他仰头看了下我,我微笑着,凑低头:“我可以帮你看着师父有没有来。” 他又低下头,不说话,一动不动。 我走到他身后,在他的腿上轻踢了下,他也不说话。 “很不错,再赏你一颗。” 少年或许是感觉到了一丝甜意的上袭,抬头道:“太甜了。” 我一笑:“当然,一锅汤才一颗。” 他皱了下眉头,我警觉一回转身,师父在轩辕堂门口,俯看众人。 “无凤,回去。” 他冷眼一句,我低头而后退,怀中的甜糖捂得暖暖的。 我低头没有敢看师父,竟心虚地像做了件坏事,没有他的令准,我竟然做了什么。 “再加一块沙垫。青游。” 厚重得肯定的声音之后,我听见了绝望的喘息。 远远地走开,那个并不陌生的背影,定在那里,一幅瓷做的剪影,夕阳在倾淌最后的柔光,这 大概是我看你的最后一眼。 宽落的棉衣里,捂暖的书信:无凤,母丧,来归。 (五)缘殇 我用了整整一个长夜去收拾一些所谓属于我的东西。天衍,这里的一切,只有记忆,真切地属于我。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师父,我想我该明早去道别的。 对的,一早的道别。整个天衍山还没有亮,新的一天还没有开始,我就走,在这里我没有见过太阳的一天,便再无开始。 夜,冷在寂静的边角里面,谁在咄咄发抖。 “无凤!无凤!” 无凉一袭素袍冲进了屋子,我裹着被子在长榻上发呆。 “快快!地咒派弟子突发急难。” 他从衣架上抽下一件薄衫,掀开被子正想往我身上裹:“吓!穿着棉衣还裹着被子,我真受不了你了,冬天该死地洞了去吧?走走!” 外头的寒风正急,步履匆匆,不见明月。 一片黑暗之中,突兀的一抹灯黄,我看见熟悉的少年忍咬着嘴唇蜷缩在一角。 “他受罚回来就这样了!这个死心眼的家伙,是不是累坏了?他好像全身都在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弟子急急地说。 我望了眼无凉,他摊手道:“看了,心脉都正常,不知道疼些什么。” “你若能用说不知道的时间多看几本医书,就不至于了!”我恶狠狠说了句,捋起袖子,手掌贴烫上他的额头,冰凉的缓和,他的表情,依旧坚肯。 “你哪里疼?”我问。 他稍睁开了血红的眼睛,望着我,恰似一匹荼毒的小狼。 “都……疼……”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2 章 我将医箱的银针抽出,在几个疼穴上试扎而问:“扎这里有没有地方不疼?” 他始终摇头,摇头。 无凉都有些心灰意冷了:“是什么咒术反噬之类的吧,那我们可不懂了。” 我也更加慌乱了,不是修习不精的慌乱,而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的慌乱。从来没有过的失败感,一阵难受。 无凉见我一筹莫展,呆愣在那里,一把将我手中的银针夺过:“人的病哪里是照着医书生的。”说完,捏住了青岩的手腕,朝他手臂上运功施力。“这是——”我不解,无凉冷冷道:“种蛊。蛊虫能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凉的袖子里扭出一只雪白的蚕虫,它的周边是皮肤冷冰冰地结霜,我心一揪紧,无凉也渐冒着冷汗。突然,那只硕大的冰蚕开始剧烈扭动,喷吐出白色的液体,之后,一动不动。 “它死了。”无凉云淡风轻的一句,“这是中了毒,剧毒……” 我的喉口间简直不能发生,投毒这种事,天衍派闻所未闻。门,嘭地推开,是师父披衣夜来。他朝着我方向而来,一眼没有瞧我,查视了青岩,表情很是严肃:“青岩吃了什么没有?” “什么都没有!一回来就累趴了,谁喊也不动!倒是现在会儿,突然喊起疼来!”他的同门道。 我低下头,手掌间感觉冷飕飕的。 “我……师父……”我怕自己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给他吃了甜糖。”然后我就再也听不到任何杂音了。 “什么甜糖?” “就是……甜的糖。” 师父的披风从我脸边掠过,冷眼瞧了一眼那死去的冰蚕,并无多大反应,只是随后在药炉的搜视,让他整个人突然地蔫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沮丧的师父。 “散了,都散了吧。”师父坐在长榻上,对着跟随来药炉的众弟子道。手中的甜糖药盒,孤零零地躺在手心。 “无凤。你来。” 门吱呀一声推住,空寂的屋子里,我此生再不想听到那样的一段话。 “甜糖盒子里的,不是其他,而是断欲丹。十几年前,天衍受邪术所染,阴阳邪功,由阳转阴,融消两极,可柔可刚,有人欲练阴阳邪功以求法术超人,后来,你师祖下令禁绝这种残破人身体的邪术在天衍存在,将法术的咒谱永远销毁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几颗断欲丹……居然还存在。” 我往药炉高高的药柜上望去,伸手不到的柜顶上,全是积年的旧灰尘。它纷纷飘散下来,我打了一个喷嚏——好厉害的一个喷嚏,我注定因此,一世泪湿不止。 ☆、缘灭缘落 (六)缘何 “你抓不到我……嘿嘿!” “别跑呀……青溪师兄,我腿疼……” “哈哈,我是最厉害的妖怪!”青溪一个怪脸,边往后退跳着,重重靠在了药柜上——“哐!” 梦中一记响音,今扰我一世心宁。 “珠子……珠子掉下来了……”那个当捕妖士的小师弟脸色一阵难堪。 “嘘——”青溪小心做了个休止的动作,站起来,探出身子看着我,气息喘静。仰头望了望高高的药柜:“从那里掉出来的。”说完,小手就将一个甜糖盒子拿出,一打开:“看吧,就是这个里面,一模一样。” “珠子”滚落进甜糖盒,啪一声被关在里面,摇晃摇晃。两个小家伙屏住了呼吸,小师弟还在犹豫:“师兄……是这个盒子吗……” 青溪将盒子放回架子上,努着嘴:“难道……难道不是吗……” “啊!”小师弟看着突然睡醒的我向他走来,我朦胧而恼怒的眼神,他一阵惊慌…… (七)缘叹 我终究无法知道,经年后,擅自研究蛊术冰蚕而被逐出天衍的无凉师兄,现在还是那么没心没肺吗;那个看着“珠子”掉落下来的仓皇小孩,离开天衍后是否依旧记得我当时恼怒的眼神;现今在青岩手下习练地咒的青溪是否还会将相似的咒谱记错……我都不知道,因为我选择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说,不代表什么都不知道。一些事情,听了他人的忏悔,我便自己也生了忏悔。我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个惊慌的少年,朝我抹着眼泪碎碎而言,然后油灯燃尽,天幕瞬黑,一位爷爷模样的老人牵着他的手,下山去了。我至今未曾问得,当初和青溪一起追闹的这个惊慌少年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秘密,自然连保密者也知道得越少越好。所以我不曾向师父证明些什么,只有沉默。然而师父终究是师父,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只是冷清一叹,放手让那惊慌少年下山去了。青溪仰着头,大步跨归入了最有造诣的地咒一派。 而我,如是几年,选择留下,那些温暖而苍凉的棉衣终究被我送回了山下,我不需要一些冰凉的记忆,至此后,我的心将是滚热,怀着自己的和他人的歉疚,永远活下去,虽然,我再也没有那少年任何一个温暖的眼神了。 他,纵是哭,也是隐忍的。 他至少笑着庆幸,当时无凉的冰蚕替他吸去了一部分的毒,纵是身体的残缺也不曾伤害他的心。所以他的心,依旧是坚硬和冷峻的,不曾柔弱。 这个世间尤为坚强的少年,请你带着对我的怨愤继续高傲地活下去。我将谦卑着我的愧怍,不惜以生命为赌注为你赚取一个新生。 这便是我,方无凤,不知你是否在意过我,却深知你的残恨,在我的灵魂里,紧揪住我的余生。 所以我最后会是笑着的,对你笑着。我将余生,了付一罪。这,对我,已够仁慈了。 新炉旧酒。 “无凤,你当真?”须白的眉梢忽然抖动,我一笑置之:“当真。” “欲除魔,先为魔。入魔道,出魔心。这条路必定难走,你为此舍身以求正道,真是我天衍弟子……” “师父,你过奖了。不求正道,只求心安。” “十年了,你还是……”师父氤氲着的温热的酒气忽然就凉了。 我正视温洽一笑:“他是个好弟子,会为你创造一个新的天衍的。” “你们……都是我的好弟子。”我从未见过如此伤神的师父,年岁愈加苍老,情真愈是动人,“所以,我不愿意失去任何一个,当年往事,便也过去了罢,但你终究不说明白。” “我说明白了,师父,一切缘皆心愿,一切怨皆有缘由,如我背负,会比他人更好。”脑海浮起那个惊慌少年的眼神,那个自信满满的少年的额头,那一切的未来都在锃锃发亮,我不忍有任何的抹黑。 “也罢,我也为你说了,青岩他却还是……”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3 章 “师弟很有个性,这样的人才不可为任何人事所左右。”我答道。 “你总是这样的孩子。”师父说罢,便不言语,只是小酌一口。 我看着明晃晃的酒杯中,清酒冽醇:“不知明年今日,尚否有此时了。”酒滑入喉,凉得七分。 我的灵魂和身体终于又可以滚烫起来了,一个新的使命在我胸腔之间酝酿,命运的枷锁我终要自己去打开,我的,还有你的。 “他会是你的未来的,师父……”我沉沉睡去,好久好久,我记不得自己是谁。 倘我生于此世的目的,便是追寻自己的意义,那么一切的意义,就为如此。反正于我,这余生寥寥几年,也没有什么要事了。 凤凰浴火,飞蝶扑焰。 我,什么都不是。 (八)缘落 今年的雪,很快就要落下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天衍山的红枫叶,开得正盛,一团簇红的如血之色,这一年,太多弟子因我而死了。 祭奠,我该做些什么。 “师兄,这是各派安置的事宜,你再看看,要是有不妥的地方,我再命人去安排。” 方青风呈上一封长轴,上面工整清秀的字迹让人想不出这是一个男子的笔迹。 沉默的男子铺展开卷轴,速速地扫眼,却缓缓抬眼定住了。 “怎么了?哪里有不妥的?”方青风很是不安。 “没什么不妥的。”男子合上了卷轴,眼神依旧冷硬。 “那我就命人安排下去了。” 一合卷轴,方青风一转身,那个男子又犹豫着喊住了他:“还是……撤了祭台吧,死人生祭,不过空谈。” “好。”方青风没有任何犹豫地回答。 “还有……”男子看了看窗外红血一片,刺骨的寒意蔓延上他的绣纹白袍,腰间的方天剑,隐隐一动。“人玄派新选的大师兄青音……还是给另辟一间大厢房吧。” 方青风顿住了应答的声音:“师兄,这……人玄派大弟子历来是住药炉的……” “规矩是人定的,如今人死了,哪里还有规矩。”男子冷冷一语,方青风低首一应,转身出了门。 他没有勇气住进紫竹苑,只是在自己的厢房住着。清冷的桌面上,只有些文人气的玩意儿,他自己当时说的,什么也不想要。如今变了心,和人说想要把自己的旧剑装饰一下生冷的屋子,却也找不到了。 丢失的剑,像人,再也找不回来了。“人比剑,更无情啊。”他冷笑了一声,捂住抽疼的心口,他终究没有释怀。 从前不释怀,现在也没有。 “你哪里像赎罪,我倒像是个罪人了。”稀薄的空气里,他如履薄冰,高位之寒,甚于心寒。踏步而出正门,风冷,天寒。不知觉在青松红枫之间游转,一间旧坊药炉,居然散出来了点药香,风吹进开着窗的药炉,一把生着泛着铜绿的锈剑不时敲击着冰凉的墙壁。 以药,治人身疾,疗人心病,更可解心魔。这样的医者,哪里是医者,分明是让人欠命来的。 “你我各自相欠,也就不欠,这样也好,倘是我入了九泉,你还未过奈何,下一世,遇上也好。”那个人,好像在这样说。 他握紧了腰间尊贵的剑柄,侧身他行。 余晖之下,红叶纷飞了一地。落洒如血,映日斑红。 这千年的药炉不毁,那个人就永远没有消失—— 至少在一个不爱说话以掩饰内心寂寞的少年心中是这样的,爱过,恨过,存在过,便是最好。 青溯殇凤,一世奈何。 青生有幸,残刃无锋。 “这一世,你是劫,我渡你。下一世,便不要遇见为好。” “这样……也好。” “呵。” 梦中客不知向谁行 风寒起着我旧袄衣 药炉台氤氲暖气凉透心 生死别留我一人行 落斜晖挥剑银袍衣 无锋刃最伤人心伤人情 枯灯油散棋台我睡了一夜等天明 天未明人来去这相识一眼便无期 熬我苦心甜汤涩意这一味迷离唤醒记忆 “相遇更莫相识,相识缘何相知,相知如若相恨,当时不如不遇。师弟,我怎么到现在,才懂了。” 青生剑多情更伤怀 无锋刃无血亦伤人 天定命此生此怨断不清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4 章 溯流上 往事去又还 凤舞碑谁见渡劫人 痴怨消云淡风轻无人听 碎石碑寂寞人棋谱药炉等我枯记 除心魔 明天道最是无暇属你不假 了我残恨新怨又起这不言之别来世可理? “不若相遇,未谈相识,更莫相知,皆因如此,便无相恨。而今,我无恨,却有怨,怨你不知,我已无恨。” 如你芳华未老 舞剑上天霄 我亦持剑扬天作陪万场不消 如今 人去天遥你笑意苍老 我徒留一剑无人付与知交 为何人世百态 恩怨难了不若当时一笑亦早知己归好 可怜这漫山红叶兀自到老 定我今生怨悔不消 人事这番蹊跷你我命数已定好 只叹经年来世何人再与我一杯解嘲 作者有话要说:  天衍新掌门方青岩欲将镇龙碑易名为凤舞碑。天衍人亦不允。 方青岩不肯言缘由。 遂作罢。 ☆、明月高楼(一) “我说,鬼海棠啊,你这妖马太不吃苦了,才行了几十里,就比人还歇喘。”霍惊杨叼着一根狗尾杂草,背靠在树上埋怨道。 沈俊卿瞧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比不得不巅山的妖物厉害了,能从这道山附近在小妖身上搜刮来它们,你就知足吧!” 白墨非将四匹妖马一一牵在一处,系在树上,才走到河边,俯下身子用手撩来几口清澈的溪泉。那调皮的澜裳刚才还在追着硕大的蓝翼蝴蝶,见了洛小玉走来,又一把抓住沈俊卿道:“沈大哥!沈大哥!白墨非的马硌得我屁股疼!我要坐小玉姐的那匹小白马嘛……”沈俊卿看这家伙朝他抛了个似是谄媚的眼神,无奈道:“那让白大夫骑白马带你,好不好?”澜裳撅着嘴低头想了会儿,说:“不嘛不嘛!” 霍惊杨将口中衔草一吐,哀道:“小鬼哪是屁股疼,那是心痒。” 澜裳立马放开了沈俊卿,用着不屑的眼神瞧着这个自以为是的少年:“我才不是小鬼,你这个妖道!” “我?妖道!” “可不是嘛!你不是那些收妖人的弟子嘛,又缠着我们这些妖精,你这不叫妖道叫什么。”澜裳一个鬼脸,又跑去洛小玉那边撒娇。霍惊杨恶狠狠拔了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嚼开了,口中念词:“看我这个妖道不把你这个小妖啃个干净!”撒腿就去追缠澜裳。三人打闹成欢,沈俊卿坐到白墨非身边坐下,小声问道:“变主意了?你真不打算求澜裳了?” 白墨非头一倚树干,道:“如果我说,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执着是种错误了,你怎么觉得?” “你……准备放弃了?” 白墨非似笑非笑:“是我成了她的一种负担,才到今天这个地步。顺其自然,有时更比逆天强求好。再说……为一己私欲,耗费他人有限人生,这种有违医道延命仁心之则,我做不到……” 沈俊卿慨然:“你始终还是比傅云霜欠了点,你看,她为了救你,就能心安理得借用澜裳。说她心狠心冷吧,又搞不清楚她交付妖魄这种自绝命数的做法。我看啊,你还早早放弃这个妖女吧,纵观妖界,谁也收不了她,更别提你一介凡人了。” “多谢沈兄关心了,墨非……自有分寸。”白墨非起身,看天色似有骤雨将来,道:“各位,天色似有阴沉,看是风雨欲来,还是早早上路吧。” 一行歇息后,重整而发,最为显眼便是澜裳坐在霍惊杨前面的那张哭丧脸。霍惊杨道:“小鬼,让你安受本大爷的服侍,你还摆脸色看!” 澜裳低头狠狠咬了口霍惊杨放在他嘴边的左臂,霍惊杨一声呲牙而吼,天色阴远,地平线处,是三马并行,一马跃跳而“行”。 平阳十府是为中原属国之辖,由十位文武功臣相与自治,可以说,便是人间帝皇赐予功臣的远山沃土,实因此地,为中原与番邦交界之处,皇廷势力有限难以为治,通商交流,恩怨寻仇,避难之人常有,挑衅之事常发,因此将这混散之地交付了十臣管辖。奠立之时,起初其中最为显赫的是武将陈啸天所辖殿阳府,宏王三子朱伯玉所辖平阳府,此二府又将剩余管辖能力层次不一的八府拉拢结派,武将怀蒙离阳府、文臣宋濂齐阳府、文臣于鲜卑寿阳府、武将贺山罗的封阳府,另有文臣温怀尚的纪阳府归与平阳主府,主管北区事宜,巡辖军派结为平山卫。而文臣史子莫的阁阳府,武将施省的提阳府,文臣萧岚的姿阳府归与殿阳府,主管南区,巡辖军派结为护殿军。 两派之人供年奉,朝帝皇,一派和气,而在平阳十府,人所皆知,暗自为政,势同水火。异国客商在两派游转相交,常驻之民南北两区虽相安无事居多,然遇两派相争仍因辖区之异摩擦层生。 然而,自平阳十府奠立至今,已过三百多年,后代行事风格各异,两派相争此起彼长,如今在平阳,能有所立脚,仍主管辖之权的实际只有五府:平阳府为首的封阳府和齐阳府,殿阳府为首的阁阳府。其余府驿空留辉煌的府阁,传后之人也渐衰落为民,其府阁成为各处地标,以作辖区区分。 平阳十府 北门卫 番邦袅锣,北土潇漫。游鱼戏龙,玉瓦明珠。奇果异兽,丝扇锦绸。异族男子,他乡娉婷。 又且看行人路匆匆,风尘来,撒汗去,纵横道,金骑马,平山卫,侠士队。 谁家女子春颜露,笑问客从何处来? “好大的平阳……”洛小玉骑马而行,街市嚣闹有序,多的是她没见过的珍奇玩物,还有那蒙纱面的女子,精光的眼神。 “不近皇帝不近天,十府平阳自一家。他年他乡送客杯,重年重月旧人来。”沈俊卿看着两围新奇地望着乘着妖马的他们的眼神,居然吟起了诗来。 霍惊杨也是头一次来这样与中原风光不近相同之处,见那摊子上琳琅满目的碧玉刀,玛瑙枕,真可叹囊中羞涩,不得几何! “几位客官往哪里行?”一个中原衣冠帽束的中年男子冲上前叫住了他们,白墨非对着沈俊卿道:“这便是酒楼拉客迎人的小厮?” 沈俊卿道:“看这样式,似是中原人,我们还是下榻于别有异域风情的地方去!”说完,一踢马,径直错过了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听到了沈俊卿对朋友的吆喝声,急急撒开腿来追着喊:“公子们!稍留步!稍留步!可有好地方住!明月楼!明月楼!再不比哪里更是风情绰约了!” “明月楼?”洛小玉好奇一回头,那中年男子趁势挡在了洛小玉前道:“可是!可是!再往前走,我可带你们去我们明月楼啊!平阳十府最豪华盛大的迎客楼啊!各位贵客绝对不能错过啊!落住那里,才能体会我平阳之风情!” “好呀!可是……”洛小玉看了眼回望她的众人,又道:“可是我们可能没有那么多盘缠……” 那中年男子更是欣喜一笑:“贵客不用担心!我是明月楼里人,可以给各位一个满意的价格!您们看……先看看去不是?”说完,就要牵洛小玉的马往前。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5 章 “等等。”白墨非止住那中年男子道:“这位大哥先不要急,我们外来客,尚未游略一番,待我们将这里观览一番,再做决断。” “这位公子啊!先定心找个下榻的地方不是更好!再说我们明月楼,给你们找的绝对是物超所值的地方!明月楼一天您也看不尽兴,更别说平阳的了!南北两区足足要四五天走个过场!” “哎呀……墨非大哥……我也累了,咱们就找个地方歇息下吧……真要是不够盘缠,咱把霍傻子抵卖了不就行了。”洛小玉撒着性子道。 “喂!姓洛的!怎么不卖你自己啊!倒要我看,叫什么明月楼的,该不是那种地方吧……倒是你这种小姑娘抵卖得来钱!” 中年男子忙挥手:“公子怎么会那么想!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谁说那种……不是正经生意了,各地都兴盛得很嘛。”霍惊杨对着那男子仿佛并不信任。 沈俊卿笑呵呵打圆场:“这样吧,你先带我们看看去再说!” “这是好!”说完,便牵领着众人过那百转千绕的街市去往明月楼。 一路而行,这男子道:“客官们刚才见的,是北门是番邦道,都是异国来做生意的路,再往里走啊,明月楼在北门中心,大都是我们中原人了。”果然街市四处,都是中原装束的男女,偶杂有几个鲜衣异国的女子。 “不是说去异域风情之苑,怎么带我们往中原地走?”沈俊卿问。 “公子啊!您有所不知,这明月楼啊,分两阁,一个楼台演的尽是异国戏,另一个啊则是中原曲,您看啊,两面都不落!这不更好!” 霍惊杨无奈这男子忽悠人的功夫,哪边话中听往哪边讲,真不知道会被带到什么样的地方,还有这怀里这只“皮猴子”,睡个觉还东倒西歪,口水横流,他这是造孽又遭罪。 马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位居闹市中心,却别有一番宁静的两幢高楼直连的“明月楼”。红瓦红墙,魅罗芬香,气派有余,雅致别居。 “这里便是明月楼了,各位客官!”男子笑得更是欢了,赶忙和楼外另一小厮低语了几句,那小厮看了几眼白墨非他们,点了点头,男子便招呼着他们下马,道:“我先去将各位的马匹栓到马棚,让这位送你们去客房歇息。”还嘱咐那小厮道:“都是贵客!挑上好的房间,那个……凭他们选!” 那小厮面露难色,低语:“可是……这客人太多了……就小阁苑还有……” “这……”那男子也朝洛小玉他们打着哈哈,对那小厮耳语道:“你就径直带去小阁苑就好!” 那小厮走上前来,客气地笑脸一张,伸手一请。 ☆、明月高楼(二) 这舞榭池台,这绫罗绸带,纷纷而出的便是迎客的中原女子,半露含笑。 “果然最宜相思明月楼啊!”沈俊卿折扇一开,对这厅堂亮丽,阁宇阔大气派的明月楼很是满意。 洛小玉看着这四围含笑风骚的女子,悔得肠子都青了:“果真是沈俊卿那种浪荡公子欢喜的地方,这下可好,顺了这群男色的心意了!”嘴上不说,心里咬得牙痒痒,更见霍惊杨目不转视在那些女子身上,真想冷不丁踹他一脚,转眼看,只有白墨非心不在焉,沿着楼梯而上,眼神并无四处猎艳。 明月危楼高几尺,登月摘星未可知。 明月楼正门而入,时值正午,厅堂光色亮丽,红艳的波斯毛毯铺满踏足之处,可见奢华。直对着的巨大的歌舞台,便是每晚笙歌,迎客舞女之处。两边顺延两处楼梯,一方往那中原风情的得月楼,一方往那异域格调的摘星楼。得月楼多是亭台水榭风貌,绢丝屏风随处可摆,流水玉池常年不歇,细密雕楼玉柱全是仙子凭栏,飞升之状,更以那琴棋书画四坊设置了四个主要客所,均是风雅格韵。而摘星楼,进门而入便是蒙纱女子合掌行礼,白色的纱门之下,掀撩开来,是色彩纷呈的异域妆阁:蝎罗香魅,银粉条饰,中有小池泉喷落为金象国之景;黄布阑珊,流沙雕塑,新奇的褐毛小猴吱呀而叫为漠国之景;最后一处紫霄胜殿,壁女曼妙,圣女裹纱布溯水之象为五圣国之景。 而洛小玉一行下榻的小阁苑便是五圣国区的最后的四间客房。 “真是的!又闷又热的!开窗还是背阳的!”洛小玉很不是不高兴,霍惊杨随客入俗立马坐下,沏了杯茶:“这不正符合给大小姐您遮太阳的伺候吗,谁叫嚷着要歇下那金贵的脚来的,这样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是很好嘛。”霍惊杨有意气她。 “反正我看这地方不错,不过貌似价格不菲的样子,为保万一,还是去问问为好。”沈俊卿刚要跨步出门,那接引小厮就提着热水上来了,笑脸道:“各位看这里还怎么样?有什么物件缺的,我找人帮你们置办?各位来我们明月楼就舒舒服服享受,我叫小圆,各位有什么吩咐,可以摇这门前的铃……”沈俊卿抬头看,果然各房门前有一铜铃,想必是各自连到底楼去。沈俊卿问:“我只想问,我们这四间房所需多少银两?” “银两?各位不用担心啦!你们不是那方才的马贩说好了,四匹马换了明月楼五天的支用吗?”小圆疑惑地回答了。沈俊卿气色暗沉,怒道:“什么?那个是马贩!他……他拿我们的马换了这四间房?” “是啊,他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啊。”小圆很是无辜扑闪那小眼睛。 “那你认识那个马贩吗?我想此中是有误会了。”白墨非走上来问,那小圆可一副不关他事的样子:“误会不误会我可不清楚……我只是个接引的小厮,他给我钱了,我就带你们进房……再说,平阳马贩这么多,我哪记得谁是谁啊……” “那些妖马就这样给那家伙搜了去呀!”洛小玉一拍桌子,把伏在桌面休息的霍惊杨一个震醒。 “看来是这样了……”沈俊卿叹道:“人世险恶,人世险恶啊!一步小心,我鬼……咳咳……我栽了一回。” 洛小玉从百玉锦盒里抽拉出飞天缚,弹拉了几下,一副就要讨公道的样子:“怎么样,掀翻平阳也要把这个骗子找出来!” 小圆看了女侠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白墨非一把拉住了他:“走路可得看着,小心门槛无眼啊。”那小圆额上冷汗一冒,躬身道:“谢谢公子提醒……我……我给你们下楼,拿些糕点来!”说完,转身一溜烟下去了。 “我说,墨非大哥,我们就这样算了吗!”洛小玉见他并不为难那小厮,便一问。 “可能他并不认识那马贩,但估计也是收了些好处的。我们是外来客,还得找对人讨理才是,我想明月楼该是能面见到它的管事主的吧。”白墨非说完,便回去了自己的厢房。 “罢了,罢了,反正那妖马也是我搜刮别的小妖来的,照理来说,我们是没什么损失……”沈俊卿倒是觉得自己的搜刮不仅正常,而且倒是给了息事宁人一个理由。 霍惊杨想到入夜各自休歇,可是这个缠人的小鬼怎么办,一把将早早在床上睡着的澜裳拍醒,向沈俊卿道:“沈公子,您带着的这货可是收归好?我可没职责给您保管啊。” 沈俊卿装傻对洛小玉道:“我看旁边那两间可是不错,不如我们一人一间吧。” 洛小玉也心领神会道:“好啊好呀。”两人正眼不回霍惊杨,出门去了。 霍惊杨一个气急,正要追赶,那被拍醒的澜裳揉了揉眼睛,一脚甩踢在霍惊杨命门上,不耐烦道:“哪个小鬼吵的本大爷!唔……”还没说完又倒下,四肢开张地睡去了。霍惊杨坐在地上,不敢 张扬喊疼,嘴中憋着:“你……你……你……”眼睛里热气腾腾,可直冒火了。 “算了!正是叛逆的坏时候,不和你这种小妖一般计较!”霍惊杨忍痛而起,看见澜裳这般不堪睡相,扭转身子,将那小木榻上一干物件清理,也好自己躺上休息下。 夜上眉梢月,起弦弄风雅。舞罢吴王侧,婆耶罗门歇。 恍而梦睡之中,霍惊杨闻听这曼妙歌舞之声似有当时镜池老仙所作幻境之感,五彩鲜绸于眼飘绕,抬手弦凤不绝于耳。 客来人,可安好? “唰——”霍惊杨从榻上惊坐起,屋外果然是阵阵喧乐,推开门,一场幻梦如醒,各色装束的男女在眼前游走嬉玩追逗,“我这不是做梦吧……”才疑惑之际,澜裳居然奔跑而来,后头追着一个粉衣俊巧的女孩:“有本事你别走啊……把备给黛绿姐姐的东西都被你偷吃光了,我可怎么办呀……”说完就停在霍惊杨面前哭了起来。 “澜裳!臭小鬼!你又闯什么货了!”霍惊杨一把抓住澜裳的耳朵,把他扯扭回来。 “不就吃了点糕点水果嘛,小气鬼!”澜裳朝女孩做了个鬼眼,那女孩哭得更凶了。 霍惊杨奈何不得,安慰她道:“呶,这里有些银两,他吃了多少东西,再买回来。”澜裳见霍惊杨替他开路了,一溜烟又跑了。女孩接过银两,揉了揉哭红的眼睛,那朵粉桃色的发髻杏花抖动了下,回身跑了,没走几步又想起什么,转身道:“大哥哥,我是厨坊里的文杏,谢……谢谢你了……”霍惊杨手叉腰一点头,女孩笑逐颜开而走。 这面貌,有种似曾相见的熟悉…… 一阵女子的喧杂之声传来,霍惊杨攀栏而望,那底楼客聚之处,似是不谐,定睛细看,是那黄衫的洛小玉又在闹什么乱子。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6 章 “叫你们管事的出来,平日大白天,除了些小厮,连个正经人都没有,这会儿都该见见客人了吧!”洛小玉朝身边一个账房模样的男人喝道。 “姑娘莫急……只是我家主人真的不见客……” 白墨非安抚道:“老先生,我们不是来寻事的,只是真有事想向你家主人讨个公道。想这明月楼名气非凡,该不会不给人讲理吧?” “这……公子说的是,可是……你们说的事我做不了主,各位又没什么证据,说是我家小厮串通了马贩,骗走了各位的马,这……也不好说。”那账房虽为恭谨,却处处不相让。 “喂,我们远道而来,难不成用脚走的!再说,你我无冤无仇,我好歹是洛乌城主的女儿,何必来讹你们!”洛小玉直击而回。 围拢之人越来越多,洛小玉也觉得不自在了起来。 “那……这样,客人请随我来。”账房无奈只得将他们内请,霍惊杨见了,也几个跳身沿栏杆直下,引倚靠栏杆之人先是一惊,却也因他好身手,一阵喝彩。 议事别帐,内阁之中,一围圈的黑檀木椅庄重沉雅,洛小玉落座也心想这明月楼的管事人该是何等气派之人呀。 “我家主人,马上下楼来了,各位莫急。”账房吩咐人沏茶,自己隐去了纱帐外。 纱门一动,众人皆注目而视,没想到是霍惊杨“贼眉鼠眼”而来。 “霍大道长好耐性,怎么不睡到明朝才好?”洛小玉调侃道。 霍惊杨见只有白墨非和洛小玉,问道:“鬼海棠呢?怎么不见人影。” “我们回去后,他接了飞鸽传书,便急忙走了,萧姑娘那边似乎事有变况,便未有挽留。”白墨非不急不缓回道。 “哎……这倒好,人走了,也不留些盘缠什么的,真要是讨不回那些妖马,我们可怎么办呦。”霍惊杨这话一出,洛小玉不高兴了:“你有手有脚的,尽要别人体贴你?” “我这不是为我们着想,真只能住五天,到时露宿街头?不对,白墨非还可以出个诊,混个饭……”霍惊杨想着,像是三人要于此定居是了。 “楼主,请……” 隐约听纱帐外账房一声,想必明月楼主是来了,三人注目而去,风帘影动,绰约而来—— 黑绸丝绦垂,挽髻流云坠。金纹秀额点,玉臂辉光浅。 右腕银铃醒,脚踝圆环带。落座骚雅入,似是异族客。 这面前躺坐在主席,背倚绣垫,金指扣在手的妩媚女子便是明月楼主了。 “不像中原人。”霍惊杨掩嘴在洛小玉耳边一提醒,那女子自然发话:“各位远道而来,却于我明月楼有所生事,缘由已经由账房告知过我了,小圆也带到,各位人证在此,不如就此一清?”手啪啪两下,小圆便畏着脚步,来到议事厅内。 “不知明月楼主……如何称呼?”白墨非拱手问道,那女子眉波一挑:“结绮,不过,人都习惯称呼我绮明月。” “怕是同道称呼,于我们不合礼数。”白墨非道。 那绿结绮捂嘴笑道:“中原人,就是规矩多。你们要是真抬举我,就叫我绮楼主好了。” “绮楼主,既然事情经过您已经明晓,我们不过是想通过小圆找到当时的马贩,寻回马匹,至于在明月楼的支用,我们会另相交付。” 绮明月定看了白墨非这般不卑不亢的样子,并不回避她的眼神,想他并非无理取闹之人,对小圆道:“人家说完了,该你说话了。” 小圆“扑通”跪地道:“楼主……我……我真不认识那个马贩……当时看他热情样,真以为他是个家仆啊……” 绮明月也叹了句:“这小圆自小在我这里做事,也有三五年了,虽常犯些小错,坑害之事,料他没这个胆子,可能他真把那马贩看做是你们的随从预付了定金,不过,疏漏在并未领他前去马棚,让贼人有机可趁,算是一错。我明月楼自会按规矩罚他。至于各位的马匹,那真是,爱莫能助了。” “自家人护短!”洛小玉嘀咕了句,看白墨非什么反应。 “既然马匹追寻不可了,那可否请绮楼主将马贩的剩余四天的定金交还与我们,毕竟一路赶来,所剩盘缠无几了。”白墨非道。 绮明月见这公子衣冠整貌,眉宇淡然出凡,不像是缺银两的主儿,莫非是半道寥落的公子?她笑道:“公子见谅,我明月楼历来规矩,所收入账,一概不还。毕竟,客来客往,您定了这四间房,摸不准当时也是有人想定,不过手脚没您快,您如今退了厢房是轻松,可叫我们失了笔生意啊。” 洛小玉觉得她甚是不合理:“你不是都说了,你明月楼客人来得多,再租给别人不就行了!” “姑娘有所不知,我明月楼一但客入,那几间便是挂牌休歇,别的客人定的,都是从各位走后算起的。这样我明月楼三百多间厢房才不至于忙乱错杂,而是人人有居。”绮明月这镇然的气势果然是精明女子,寸步不让,她又添道:“不过我家小厮有错也是在先,这样,各位五日在我明月楼的所有玩乐账目,统统算我名下,账房!” 那老先生颤巍巍而应,绮明月道:“这三位贵客自此日起,五日之内在我明月楼的享玩的所有账目统归我名下。各位看,可好?” 不待白墨非表态,便有一护卫小厮急匆匆冲来,道:“楼主!可不好了!黛绿她……中毒了!这专程而来的客人们都在嚷着她的剑舞呢!下面人吵得掀开锅了!” 绮明月手一撑而起,慵懒之貌一扫,面有怒色:“黛绿的起居不是文杏负责的吗,这下乱了章法,难道没有别人先上个舞吗?” “禀楼主……司怜已经上去跳了水袖舞,可不是剑舞,他们都不答应……”护卫小厮也急着。 “烦心,明月楼还只有黛绿会,剑舞另找人还真是……”绮明月正想法子,洛小玉却扑哧一笑,道:“我说,绮大楼主,剑舞分南派秀艳之技,北派壮实之威,您的黛绿跳的是哪一种?” 绮明月抬眼一惊,道:“莫非贵客也懂剑舞?” “何止。”洛小玉将那护卫小厮的剑,脚一踢,出鞘而夺,甩手几把便令人眼花缭乱,威风道:“北派剑舞第一传人殷飞飞亲传弟子洛小玉,在此拜上!” 绮明月眉间一舒,这客人,来得真是时候。 ☆、舞醉香楼 起喧舞楼上,群伴鱼贯出。银剑寒似雪,美人心如冰。 剑舞乐起,而台座下的一名公子爷对着一位紫衣倜傥的男子,嚼口道:“黛绿的剑舞啊!那就是看这出名的冷美人的,一个月才演这么一两次,我才花了五十两进来,不然,看这些庸脂俗粉,亏不亏……”台下的喧哗声一浪高过一浪。 紫衣男子将一颗水晶剔透的绿葡萄丢进口中,面带笑意难言,只是听着身旁的男子抱怨,笑看这一出闹事如何被摆平。 突然喧闹声渐趋微弱,在那重重人声之中,剑舞乐声泠泠而起,熟客们喊起来:“来了!来了!黛绿来了!”顿下一片寂静。 隔扇因风起,鲜绸先舞地。佳人何所在,仰头剑指来。 “好!”几位客人击掌而喝,蒙着红纱的女子从明月楼最高层舞剑而下,顿时鲜绸被劈断零散漫天。淡红胭脂色,额心牡丹开——洛小玉一身华贵的彩红舞衣映着银剑的寒光,那眉波剑的飒爽与黛绿全然不同。然而宾客们并未起闹此人为谁,而是已经全然痴迷在了洛小玉降临舞台,舞起的那别有一番风味发的北派剑舞。 起势扫落叶,横空断决然。踏木送剑去,看客相躲然。舞风扬彩绸,美人隐约然。旋身纱落后,起座皆喝然。 “这美人就是黛绿?什么冷美人,我看是可爱得很啊……”头客都是伸长了脖子将这“黛绿”从上到下,一寸不落地收眼番。而熟客们大多窃窃私语,大有摸不着头脑之势:“这……黛绿去哪了?绮明月换了个人怎么没挂牌子说……”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7 章 “各位……”绮明月在楼上翩然而出,对着台下吵杂的人群,便是一声,就震喝住了全场,众人目光所在之处,都是这位黑衣娇艳的美妇人。绮明月依旧是那种风情绰约的笑容道:“黛绿偶感不适,未能出场谢各位赏脸,正巧得由这位远道而来北派剑舞弟子替我给大家赔不是了……各位都是我绮明月的贵客,今晚,大家给的赏脸费如数奉还,他日黛绿痊愈登场,必定提前挂牌三天以告各位。” 听闻今日这场夺目的北派剑舞大振人心,又退还了入场子的银两,台座的各位更是吵杂了起来,兴奋得连连喊着:“绮明月!绮明月!绮明月!” 绮明月捂嘴轻笑了声,一声“各位今晚一定尽兴。”却已然被淹没在了人声之中。 绮明月隐退了去,洛小玉却还在台上赶着趟地鞠躬谢贺,这种举目所在,百人所羡的感觉真是从未之有。端坐在台下的紫衣男子停下掰葡萄的手来,默默站起,突然右手伸手高举,温声喊道:“这位姑娘的剑舞在下毕生未见,今日有幸,实在难得,我……献银五百两。” 霍惊杨一口灌进嘴里的酒喷吐出来:“五……五百两……”白墨非与他在隐蔽角落坐着,虽然也为洛小玉的剑舞赞叹不绝,然而开口便起五百两以献,这个人,来历不小。 全场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个面不改色注目着洛小玉的紫衣男子,除了腰间的一枚乘龙佩,他看起来并不起眼,倒是一副浪荡的公子模样让人觉察他该是富家子弟。 近处有熟识的客人“哈”地叫了声:“这不是平阳府的二公子嘛!阔绰,阔绰……”众人都顿时了悟, 台上洛小玉也傻了眼,自己不过一时来兴,如何便赚得了五百两回去,又是惊又是喜。 待众人窃窃私语着这位平阳府二公子,既为平阳的主府公子,却也夜会明月楼,还赏银初见的不知名女子,坊间他的浪荡不羁,百花逢迎使的花名果真非假。 “这小子,比鬼海棠还浪。”霍惊杨手中的空酒杯重一落地,白墨非笑问:“怎么?沈俊卿在你看来居然是个浪荡公子?” “我说感觉,看他笑着就觉得全身都在招蛾子。” 白墨非摇了下头,分辨道:“沈兄只专注于引一只蝴蝶,这位公子看来,是引得蜂蝶乱舞啊。” 明月楼的各处舞女都争相出来看了这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原来是常来明月楼玩乐的平阳府二公子朱白。一阵羡慕,一阵叹惜,明月楼又可出了供人谈余的话题。 “不好意思……她不是舞女,不收您的银子。”霍惊杨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二楼,从楼上轻巧而下,说了句,惹众人又一阵唏嘘。 “这位公子……怎么个意思?”朱白道。 霍惊杨两手一叉:“很明白的意思,她不是这里的姑娘,不过是救个场子,就算你送了银子,抱歉,没得空没得闲陪你。”霍惊杨倒是很懂烟花柳巷的规矩,虽说这明月楼不过是歌舞坊,然而他始终觉得这地方,污浊有在。 朱白竟然笑了起来:“这位公子……我就算是想求陪,恐怕她也不答应啊……”转头所见的“她”是阶台上缓缓走下,气势端然的绮明月,阶台口的客人皆为她避开了道,她边走着步边解释:“霍公子怕是误会了。我明月楼干干净净,客人想打赏谁,只管打赏,没有姑娘的同意,他们就算一根指头也碰不得。不然,我明月楼又怎会在管辖严厉的平阳府下安稳如山。朱二少爷,结绮有礼了。” “这位姑娘不是舞坊的人?怎么称呼?”朱白问绮明月。 绮明月见霍惊杨护着洛小玉的样子,噗笑了口:“是我明月楼远道而来的贵客,洛乌城主的女儿,洛小玉。” “小玉……”朱白若有所思,细嚼着名字又媚眼挑笑地看着霍惊杨身后华衣彩丽的洛小玉。 霍惊杨比洛小玉还全身不舒服,对着绮明月一示意道:“你的场子我们救好了,该谁跳就谁跳了,小玉,我们走。”霍惊杨居然顶着被拍“吃豆腐”的危险,拉起洛小玉的手就要走,才下舞台,洛小玉的另一边衣袖就被朱白拉住—— 两个大男人同扯住一个灵动可爱的姑娘,这滚滚相妒之意,明眼人都是心有所明。 “喂,我说……你们俩干什么呀!”洛小玉一使劲,将两人的手甩开,她虽然大大咧咧,然而众人之下被两个男人拉住,真是不好看。 “洛姑娘,我没有恶意,所谓献银全然没有轻薄之意,能习练如此出神入化的剑舞,实在是天赋之才,我平阳是爱才之地,刚才的献银就当是我替平阳府给姑娘的,姑娘若能将此剑舞于我平阳发扬,可是一美事?” 霍惊杨转头扭嘴道:“倒说来,你这歌舞坊玩乐的公子哥还是很关心地方发展啊?” “各位,各位……朱少爷是平阳府的公子,自然有所为平阳着想,霍公子也是护友有心,不想她被这么多人一时惊吓着了,我看……”绮明月凑到两人中间说着,话未毕又从桌上端起了酒杯递与了三位,道:“三位都是客,洛姑娘,您看这二位都对你上心,今天就杯酒以谢如何?还有二位,都是一表人才,聚于平阳谁说不是缘?三位各饮一杯,各有所因,看在我的面子上,尝尝我这琅仙酒如何?” 绮明月周转自如之言一完,朱白先是一饮而尽,空杯以对洛小玉和霍惊杨。洛小玉对着朱白一句:“多谢了。”也便饮尽。霍惊杨看着这不好搅乱别人的场子,也便对着朱白瞄了眼,饮尽。 众人舒心,绮明月将朱白引拉而走,回头侧身对洛霍而二人点头行了一礼,乐声又起,一场针对便烟消云散而解。 白墨非仍在原位观望了这一场明月楼的喧哗之事,原来人间各性各为,除了谨慎在身,还得游刃有余。刚起身将随他们去,听得耳边两个女子轻声嘀咕: “前个月私底下还赏着黛绿呢……这事楼主也知道。” “真的?真的?” “可不是,像是有一千两呢……” “嘘……有心看着,黛绿的每场朱白公子差不离都在……” 其一女子看着洛小玉随着霍惊杨的背影,叹道:“这么快啊……男人心啊比女人变脸还快。” 白墨非缓住的脚步让专注于私谈的她们似有察觉,抬看了眼,匆匆走了,白墨非看着上了二楼,于客人的捧迎之中的朱白,这个无所顾忌的富贵公子,心野难栓。 “霍惊杨,要是绮明月不打圆场,你准备怎么办?”洛小玉将华衣卸去,一身黄衫玲珑。整了整衣服出来,霍惊杨居然趴在栏杆上,赏月。 “能怎么办,把银子四六分,我六你四,接着诓那个金主。”霍惊杨撑着栏杆一转身,明月洁澈,少年清朗。 洛小玉眼珠一瞪:“什么四六分!还有墨非大哥呢。”洛小玉知他现在口是心非,才怕着自己因赏银陷于困境,这会儿又装着算计起来。 “对对,那就……你二他二我六就好了。”霍惊杨鬼精灵地一说,洛小玉的拳脚就是一上。 “什么事又让你们干戈相向了。”白墨非扶楼而上就见两人在寂静的厢房过道打闹。 “霍惊杨不要脸!”洛小玉对着白墨非抱怨。 “我?”霍惊杨从高高的栏杆上跳下,“我自己有着脸,干嘛还要脸,你非给?那把你的脸扯给我!”霍惊杨又追逐洛小玉嘻哈而去,白墨非看他俩吵闹也快活,自己对月寂寂一人,不免徒生凉意。 天冷清寒孤月明,身独惘怅空自醒。 月中仙桂几时栽,长到天明望不尽。 “望不尽,人世间,几人识得清。”白墨非凝视手掌,纹路交错,恍留当时依稀气息。 寂静过道,来了一串拖沓的轻微脚步声,白墨非转头望去,却是睡醒的澜裳揉着眼睛朝他走来:“白墨非?我饿了……”澜裳又换揉着肚子,一脸显怜爱样地看着白墨非。 “你回屋等着。”白墨非看着这个瞬时长大的少年,也不忍再苛求他什么。正要下楼取些糕点,拐过一个廊角,只觉背后似有异物跟随,“想是喝醉的人?”白墨非才转头,眼前“沙——”地飘过人影,正觉奇怪,警觉起来。果然一股淡甜的气味传来,他一捂鼻子,却觉神智开始迷乱,眼前光影模糊了起来——糟了!白墨非抽下盘发的黑檀簪于左臂狠狠一扎,血流而下,神智顿清,却见眼前 一个蓝衣蒙面的壮年样的身影飘下楼,拂过他脸庞的是一抹如血的红绸…… “你……”这种意识还没保持多久,白墨非便昏倒了过去,这便要做好长好长的一个梦。 “我但愿你不要醒来。”红绸主人白衣清冷,玉肩如雪,那蓝衣蒙面汉不解地哼了一声,隐退于夜色之中。 “死小鬼!叫你多事!吃吃吃……现在吃死你!”霍惊杨没好气地将啃着桂花糕的澜裳一顿数落,“我……又不是我干的……哪知道他有仇家啊。”澜裳又咽了一口,撑噎住了,猛冲向桌子倒水,霍惊杨一脸幸灾乐祸。 洛小玉看着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白墨非,道:“这会是谁伤的……墨非大哥怎么会有仇家……”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8 章 “谁知道呢,可能不小心医死了人,人家亲戚找上门的事多的是。”霍惊杨很是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绮明月推门而入,就说开了:“听说白公子受伤了?究竟什么人敢在明月楼放肆。” 洛小玉、霍惊杨和一个坐在地上打嗝的小少年瞪着她,也不明缘由地摇了摇头。 绮明月步至床前,眼见白墨非只是簪尖伤臂,却昏沉不醒,想来是中了什么毒香,微唇泛青。“大夫来了么?可有解毒?” “嗯,来了,服了点清心丸,说是没有大碍,中毒不深。”洛小玉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 “只是清心丸?我那里有些异域的解毒配方,待会叫大夫看看,有什么适合用的。”绮明月虽然装束冷艳,然而心地近善纯良的样子,洛小玉好感顿生。 “劳烦楼主了,下面客人那么多,照顾得周全了?我们这两个大闲人看着就好了。”霍惊杨正对着坐在背椅上,绮明月感觉出了霍惊杨的送客之意,也不点明,只道:“那请放心,我一定加派护卫给各位。”嘴角诡谲一丝笑意,侧身出了门。霍惊杨神经敏感一抽,总觉得这个女流之辈非是友类。 “我也四处去转着看看,真有贼人,是不会轻易放手的。”霍惊杨一握腰间的银镯刃,澜裳也觉得霍惊杨突生杀气,靠近床边的洛小玉,扯了扯她的袖管。 一夜笙歌尽,流霜不觉飞。 天色有泛白之兆,黎明很快将近,此时的明月楼又是人散后的一片祥和。霍惊杨独坐在摘星楼顶,银镯刃捆束之带轻抽拉而出,这稀疏的月色,会降临出什么鬼怪。 “哗——”霍惊杨的银镯刃于身后旋转抛出,一阵撕裂之声而起,霍惊杨回身追上,屋顶之上飘忽而行的居然是白衣红绸的女子—— “别想逃!”霍惊杨大喝一声,红绸飞散抛掷向他,在触及的一瞬间这种划过脸颊的触觉,似曾相识。 “你的功夫,当刮目相看了。”女子清冷一言,霍惊杨恍然而呆立——“你……你……傅……” 红绸收拢,屋檐独立的女子自当是对立傲然,即使是失去了妖魄,化为了凡人之身。 霍惊杨收起了银镯刃,看着面前丝毫感觉不到妖气的傅云霜,道:“没想到我们两次惊奇的见面,都是这样的夜晚啊……”霍惊杨顾自调侃,而傅云霜眼帘似是漠然心事重重,道:“因为夜色,是最好的伪装。” “你要伪装什么啊?” 傅云霜逼视着霍惊杨,这个经过天衍派一重修炼后的少年已经绝非是那个走江湖说大话的捕妖人了,说:“没有妖魄的躯壳。” 霍惊杨一想,的确傅云霜一次见面让他找了颗装怪妖魄珠子,这一次又的确是妖魄尽付与了色鬼白,妖而为此,实在坎坷。 “天地夜色之中,鬼戾之气,最为滋养。” “我可不管你怎么个滋养法,看,现在逮到你了,再别又消失了,色鬼白的伤不会……是你伤的吧?”霍惊杨探问道。 傅云霜不曾开口,实有隐瞒之意,霍惊杨见她这般,道:“你都把妖魄这种性命交关的东西给他了……好吧,不怀疑你了。毕竟,救人又杀人,有点脑子都不会的吧?” 傅云霜冷冷开口:“霍惊杨,妖的想法和人不一样。随性而为,率性而使,我救他,一时的事,我要杀他,也未必不会有。” “你反悔了?想杀了他,夺回你的妖魄吗?”霍惊杨腰按上银镯刃,毕竟,人妖有分,敌我的界限一朝即破。 “不是我想杀他,是有人要帮我杀他。”傅云霜淡淡一句,霍惊杨顿觉费神,“你……有人要帮你夺妖魄?谁!” “乾禛。” 妖魄一朝散,肉身凡人形。好谢恩公人,驱鬼夺人魂。 霍惊杨被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给定住了,好像彼此回环反绕,总是躲不过某些人。“你果然是和乾禛有关系。” “说出来也无妨。”傅云霜发丝一挑,迎风散去,三千乌发丝,三千烦恼丝。“散了妖魄,我本就该魂飞消散,是他动用禁忌的复魂仙术,给了我这凡人的肉躯,又派了南海的蓝贝使,帮我夺回妖魄。” “那……他是被那个什么蓝贝壳伤的!”霍惊杨明了事情缘由,但仍不解傅云霜在此的作为——是在守护白墨非吗? “我不希望他知道我的存在,因为绝望有时比希望更好。”傅云霜解答了霍惊杨的所有疑惑,却偏偏没告诉他,她坚守在这里的理由。 “我知道,你喜欢他。”霍惊杨很是轻巧地说出了自己早就想说出来的话,他实在不想看到他们两人因为一些羁绊之事,往复无常,不得善终。 傅云霜终于脸色回缓,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不,是因为他爱我。虽然我们两不相欠了,但只要他选择去爱我,就必定伤痕累累。” “你们这样很有趣吗?到底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的!”霍惊杨也急怒了。 “在一起?对凡人而言,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傅云霜抬手而视掌心,虽然手掌这种真实的触摸感自己渴求过,但是失去了妖魄的拥有又让自己如此恐慌。 “你……没了妖魄,你现在不也是凡人一个嘛!这是个机会啊!”霍惊杨走近追问,傅云霜却后退倒于空中,虽然凡躯没有妖力,然而所有的轻功之术仍然甚好,这夜色之中暗淡去的白衣女子留下了:“如果要他活着,就当我是死了……霍惊杨……你记住。” 温茶半盏灯,一夜疏胧梦。 “墨非大哥!你醒了!”洛小玉从桌子上醒来,看着白墨非起着身子在斟茶,一身凉薄的单衣更衬得他脸色萧索。 “醒了。”白墨非低声一语,温茶入喉,稍有缓气。 “扑——”厢门被重重推开,原是霍惊杨一脸沉重地样子。 洛小玉看着榻上已经熟睡的澜裳,压低着嗓子责问道:“你一晚上都不见人影!” “看……看守呗。”霍惊杨巧意一答,却有心在躲避白墨非看向他的眼神。 “哈。”洛小玉笑道:“你还会特地一夜不睡关心人?就算你说你是去逍遥自在了,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我倒是觉得奇怪,迷香之外的那种感觉……”白墨非似有察觉的话语让霍惊杨一个冷颤,莫非他已经感觉到了吗。 “什么呀,我看就是仇家……可能你以前治病没医好人?我在楼顶守了一夜,什么也没……有。”霍惊杨很是淡定。 “仇家?遇上了你们我才出了莫遥村,哪里来仇家。”白墨非显然自有对这一场祸事的想法。霍惊杨见多说无益,反而使他多想,便没有接话,却说:“色鬼白,已经醒了,那我也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转身离去,仿佛多呆一秒,便是多受一种折磨。秘密这种事情,是无味的□□。 白墨非看着厢门外远去的霍惊杨,洛小玉把熟睡的澜裳拖走,也劝他好好歇息离去,整间厢房又全是自己的呼吸声。 “没有医好的,是我。”白墨非静坐了下来,摸着脸上那曾红绸拂面的地方,陷入沉思。 ☆、梦里行客(一) 不夜之城,天明又行。 洛小玉衣装整束,却风急火燎地推开了霍惊杨的厢门,一把将他拉起,在耳边大声道:“墨非大哥失踪了!”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99 章 而此时的霍惊杨美梦震醒,窗外初啼的小鸟儿扑棱被惊走。 “什么失踪……你担心得做梦了吧……”霍惊杨被扭得胳膊直疼,这才应:“是!是!哎喂!轻点!” “我早上才要喊你们去殿阳府不是吗!可是……墨非大哥房间空空,问了个小厮才说看见有人天刚亮借了匹店里的马走了!” 霍惊杨疼醒的意识恢复了正常,骑马而逃?这白墨非究竟耍什么花样。 洛小玉一句:“我怕又有坏人想害他,他这样走了!死了都没人知道!”霍惊杨一惊,想到昨晚傅云霜所言,虽有惊,但仍定。“别怕,那家伙……才不会轻易丢自己的命……”况且,有人也不想让他丢,不是么。 可洛小玉不理会,直要霍惊杨去借两匹马,道:“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他啊?” 明月楼的账房先生突然踉着步子而来,见了两位,道:“两位可有和白先生有约?这平阳的南郊外可不安定,常有流浪异族人士干些非法的买卖,因而平阳人不去那里,白先生说是要平阳最偏僻的地方,这……以为四位客人是游山玩水来的?小圆不懂事,照实说了,我听了,这才来嘱咐各位……” 洛小玉抓紧霍惊杨的肩,道:“马上备两匹马,这白墨非肯定是受刺激不正常了!” 账房先生觉察不对,道:“难道白先生是独自前去,并无和各位有约……这……老夫并不知情啊……” “这什么,不会赖你们头上就是。”霍惊杨将衣服一披而上,携着洛小玉出门骑马而去。 平阳城门道,嚷嚷沸人居。渐行渐兴远,哀草连天怨。 “平阳真是金玉其内败絮其中!居然南郊外这么荒凉……”洛小玉骑马而行,四目所及只有一些简单的破落的帐篷孤立几处,衰草于黄土之上片落成群,全无一丝繁华之相,倒是沧桑遍地,无人敢近。 “都说是贼人多了的,谁敢来。我们还是找找色鬼白,又在这种地方耍什么流氓。” 洛小玉瞥了他一眼:“耍流氓倒是适合你吧,别把这种高尚的事拱手送给别人啊。” “白墨非不是正人君子,什么温热呀呀的,‘高尚’的当然是他。” 洛小玉收嘴笑了下,“温文尔雅这词,你居然会有些印象呀。” 霍惊杨显窘迫地咳嗽一声,左望而向,远处正有一批枣红色的马儿啃食草地。 “色鬼白在那儿!”霍惊杨大吼一声,两人急行而去,却只见马匹,不见人。 “白大哥在哪儿……会不会被……”洛小玉心有忐忑,霍惊杨下马,抚摸着那匹吃草的马儿,拍了下他的脖子,道:“是乖的,就带我们去找那个人。”马儿似通灵性,鸣叫一声,撒蹄而去,两人上马而跟,在一颗苍黄的阔叶树下找到了白墨非。 居然在独坐树杈,在叶子稀疏的树干上闭目凝思。 “墨非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啊!”洛小玉大是不惑,霍惊杨察觉这样的白墨非,像是心有所明地在等什么,他绝非是平白无故看风景的人。“小玉,算了,这家伙本来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曾经是半仙,现在想的东西,我们怎么明白。走吧,随他便。”说完,就要拉走洛小玉。 “我在等人。”晨风微来,荒草戚戚。白墨非向着天边无尽处,笑了出来,“这个人也在找我呢。” 草叶上的露珠扑落到了地上,一闪而过的声音,霍惊杨耳边一个警觉,“嗖——”地上一阵寒凉之意,冰结而上,树根成冻。 “不好!”霍惊杨将洛小玉一拉而飞离,脚下的土地速速成冰将人冻结! 洛小玉眼看那冰就要延伸到了树上,将白墨非生生冻结,而她和霍惊杨又是自顾不暇,来者究竟何人! 红绸映天际,明灭还魂去。此生已无心,偏又不忍情。 “傅……”霍惊杨话语未开,急将银镯刃挥下裂开冰面,终于一片干土重现,而那冻结了一半的 树干上白墨非死死抓住那飞来的红绸,这个白衣女子骑着马踏冰而前,马匹滑倒,她纵身翻越而下,冰面上站立着的蒙面的蓝衣男子齿冷了一声道:“你终究后悔了。” “我从来就没答应过。”红纱蒙面的女子回首一望,那个匆匆从树枝上飞身而下坠在冰面上的白墨非,与她目光灼灼而对。 该来的总躲不过,况且,又非真心想躲。 洛小玉安落到地,问:“你是什么人,和墨非大哥有什么解不开的仇!” 蓝衣蒙面人看了一眼白衣红绸的女子,方想走,却被霍惊杨拦下:“有什么仇不仇的,就一下子解决好了!”霍惊杨却是看着傅云霜,她冷落冰面,面纱下的面容是否依旧冷冰傲然。 “你都知道吧,霍惊杨?”白墨非疾步上前,欲拉住傅云霜,她却警觉而离,道:“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主上有令,命我取这凡人性命,夺回九灵的妖魄,这就是你们说的仇。既然各位也想解决,那我就奉陪!”蓝衣蒙面者便是南海的蓝贝使。 “你敢!我已经和他说过了,我这次欠他的情我会还,要不要自己的妖魄,我说了算。”傅云霜的红绸如烈火消融这一地的冰裂,霍惊杨两人也上前相斗,白墨非几步而退,面色复杂,既喜在云霜安然,又惧两败俱伤。 “妖魄……”白墨非捂住自己心口的跳动,眉头不安深锁,煞然后背寒气紧逼,原来蓝贝使为南海之将,毕竟仙体有灵,三个凡人之躯并未能察觉他已用□□之术,偷袭到白墨非后背,冰,蔓延上白墨非的身体,他浑然无感,血液停止流动,这种临近死亡的寒冷令他双眼骤瞪,过不了多久,便会僵冷而死。 蓝贝使将冰冻住的白墨非抗上肩,傅云霜的红绸立马抽打而来,化了他的冰冻之术,道:“你是要拿住我的尸体回去复命吗!”言罢,将地上冰柱一折,就刺入了脖颈,红血顺淌…… “小主!”蓝贝使紧张一放,傅云霜已然是凡人之躯:“再失魂魄主人的复魂之术便毁于一旦!”傅云霜趁此机会向霍惊杨一个眼神提醒,霍惊杨将白墨非拉离,傅云霜却因流血无力倒了下来。蓝贝使赶紧施法止血,傅云霜道:“你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告诉他,从我不再是九灵之妖后,我和他,就没有什么支配的关系了。” “主上一直视小主为掌上明珠啊!”蓝贝使陈词恳切,傅云霜只淡笑一抹:“我为他,也为自己复仇,这一天终于会累的,让我休息下,放过我,我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蓝贝使看傅云霜如此执意维护着面前这个男人,又受伤在身,自己再强硬完成乾禛的意思,怕会惹主上责斥,便起身远走道:“我速速复命,主上之意,再为传达。”身影倏然不见,冰冻的大地重消融复回。 洛小玉搀扶起傅云霜,她瞧见那面纱下精致的面容,惊叫了一声:“云霜姐!” 傅云霜也无力答应,道:“我就知道,我不出面,你们还是没修炼得能应付。” “再别逞能了,伤了自己,这叫什么厉害的本事。”霍惊杨不服气,那白墨非却是颤肩而笑,自己与傅云霜双双重伤在身,居然笑得这般,洛小玉真觉墨非大哥似是精神异常了。 “兜兜转转,我们终于还是这样狼狈地再见了,云霜,如我当时所言,这一世,我们重来如何?”白墨非拖着乏力的步子走向她,霍惊杨虽然极力搀扶,却被这个固执的男人缓手推开——是我不够坚强,才不能承载你。 时地非一朝,人情百回绕。重见旧家子,可惜不年少。 “我们……”傅云霜丹唇轻吐,忽笑道:“可我已经嫁了人,如何重来?” “什么!”洛小玉的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拳头,白墨非却是镇定地看着傅云霜,问:“为什么。” 傅云霜冷然而起,那匹白马撒蹄而来:“复魂之术本来就是借的生死薄上一个女子的命数,我现在,就是阁阳府史子莫的……妾室。” “云霜姐……”洛小玉不相信,心高气傲的傅云霜居然会是一个凡人的小妾!这样荒唐的戏码!她真是为白墨非不甘! “没想到……我们会这样相见……史子莫……”白墨非倒是冷静得异常,但霍惊杨可以感觉,这个男子心口的冷气在不断抑制自己的理智,或许,他将离疯狂不远。 洛小玉冲到傅云霜面前道:“什么阁阳府,你不能让乾禛给你换个好点的魂魄复生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个!墨非大哥,天上人间都在等你!你说你嫁人了这……这怎么可以!”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0 章 “小玉!”霍惊杨止住洛小玉的激动,对傅云霜道:“俗话说,人有命,运在手,那啥给你复了这么个命,我们……我们可以帮你啊,对,你可以和色鬼白远走高飞都没关系。” 白墨非呼吸渐渐不能自持,伸手抓住了霍惊杨的肩膀,四肢无力。“喂,你别晕了!色鬼白,凡事好商量,没什么大不了,抢亲这种事我们又不是没做过,或者……你嫌弃她嫁人了?”霍惊杨调侃着安慰,谁知白墨非抬起头来,居然红眼而向:“你……闭嘴。”洛小玉也没瞧见这样生冷的白墨非,望了下傅云霜,她却拂袖手而上马,一抹脖颈处的伤口道:“凡尘本是一场梦,你我不过客行人。也许,上天有注定,你我这一场噩梦,终会过去。所以现在我的人生,和你们没有关系。不必再会。” 马嘶长鸣,转蹄而去,草落红尘,再不见君。 白墨非彻底没了力气,瘫倒了下来,洛小玉赶紧从百玉宝盒中抽出折扇替他扇风,霍惊杨却见他摆摆手,硬是撑着要上马而行。 “算了!白墨非!你这副样子,怎么和别人争,人家可是平阳阁阳府的老爷!省点力气,我们再谋划谋划。”霍惊杨扶住他劝道。 “那……那我爹……”洛小玉小心地探说了几句,霍惊杨恍过神:“对了,你的事还没办好,色鬼白,忍忍,咱们帮小玉了心愿,再来解决你的,你看怎么样?” 白墨非眼神恢复了点生气,闭眼默应。洛小玉兴奋地一上马道:“那咱们快走!” “喂!你撒蹄子是快!这个累赘怎么办!不会又要载着你这么个大爷吧……哎,医人不医己……害人啊!”霍惊杨牢骚一通,很是不情愿把白墨非扶上马,看他牵着缰绳都气若游丝,一咬牙,抬腿也上了同匹马,念道:“咱们走小路,这副样子也忒……”两个大男人同乘,的确是令人浮想联翩不得。 “喂!四条腿,快点啊!”洛小玉已经在前边不耐烦了,恨不得一瞬便达殿阳府。霍惊杨哧了一口厌烦气,回道:“行啦!没看见多了这么个活死人吗,你还是想想被拦在门外怎么个法子吧。” 朝阳晨起,客欲早行。湿露沾辉,清风嗅面。平阳十府,士有所归! ☆、梦里行客(二) 殿阳府—— “好气派啊……”洛小玉牵住缰绳,停马而望,金牌匾额“殿阳府”,嵩山巨狮镇厅门。 霍惊杨一下马便道:“好了,一路打听到了这里,洛大小姐快快请我们进去吧。”洛小玉见霍惊杨单眉一挑,分明知她无可奈何的有心讥讽。 “墨非大哥……” “……” 洛小玉轻唤了声白墨非,凭他人□□理多有了解,望能支援,却只见白墨非平视呆立,无有回应。 霍惊杨一叉腰叹道:“你的墨非大哥连自己都没得办法,哪有心情管你了。哎哎,只好本大侠亲自出马,回来记得山呼本大侠才高武略,聪明绝顶……” “够啦!”洛小玉就是往霍惊杨背后一踢,直将自吹的霍惊杨“送”到了两位魁梧的大门侍卫面前。 “嗯?”左一侍卫斜眼瞥视,喝道:“王府门前,不得撒野!” “哎呦!”霍惊杨拍拍尘土,脸色镇定自若站起:“撒什么野,我乃天衍山仙道是也,听闻将军家有一小儿出世,特来为他祈福的。” “哈?”右一侍卫笑道:“有你这么年轻的道士吗,去,你这种骗人的见得多了。殿阳府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不信?”腰间飞抽而出的红色异性银镯刃将左右侍卫的佩剑腰带“嗖——”一声隔断,伴着清脆的落地之音,回拢在手。 “这……” “我说年轻人……别看我年纪小,道行可不低,我远从天衍而来,可是福祉,怠慢了我……今后,你们家小少爷可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霍惊杨一脸正气盎然,洛小玉在旁捂嘴而笑:“这会儿装腔作势倒是很派用场。” “那你……等等,我去通报下。”侍卫仍旧小心谨慎。 洛小玉摇头可叹:“这就是一代王府的家丁,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唬。” “哐——”一声,唰唰从大门中两派侍卫佩剑而出,将三人就是围个水泄不通,其一领侍者握剑而问:“三位可是天衍来客?我家主公此时外出,不宜接待,三位请回。” “什么!王爷不在没关系,只要你们的小少爷在就行!”洛小玉扯嗓一呼,那领侍者眉头一皱,“三位是为小少爷而来?可他不懂人事,年纪尚小,我护卫职责在身,更不得见客。三位莫得为难,请回。”言毕,众侍卫提剑警备,似是不善。 “蝼蚁而已,不过……”霍惊杨是不怕,不过心想:“不好动了干戈,做了仇敌,洛小玉还怎么见他爹……”思虑一番,霍惊杨将手中武器投掷于地:“不过是怕我们行刺什么的,这样好了,我们什么都不带,你捆着我们见你家小少爷行吗?” 领侍者仔细瞧视面前三人,那黑纱白衣者倒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模样。“你家小少爷……似是正患喘疾之症吧。”白墨非淡然一句,那侍卫愕然而道:“这……你怎么……” 霍惊杨干净接茬:“说了你不信,我们正是天衍的道士,特来为你家小主消灾解难的!我们师父掐指一算,你家小少爷和我们天衍的道,很是有缘!所以才来帮你们嘛!” “这……我家小少爷特因春疾,实是喘急不止,寻药无果,如果三位真能为我家夫人排忧解难,那我不妨通融。”领侍卫示意了一下,几位侍从卸下三人的武器,令其空手看护着进了府门。 洛小玉低头挤了下白墨非:“墨非大哥怎么这么神?” “那侍卫衣着正有明草、艾籽之香,正是凡间喘急所用之药。” “这么淡的香味,恐怕那侍卫只是呆过那房间才沾上的,你居然闻得出来……”洛小玉赶紧嗅了下自己的衣服,自己用的什么花来浴香,不会都被一清二楚吧。 霍惊杨哼了声:“别嗅了,你那什么骚气我都明白。” “霍惊杨!你皮痒!”洛小玉才要发作,那领头侍者恭敬一请:“这便是我家夫人,有请三位道长一叙。” 明炉香粉扑,佛光号万物。雅寂淡心肠,祥慈渡人苦。 “好是祥和富态的菩萨样的人啊……”洛小玉心头一暖,霍惊杨低声对着白墨非道:“接下来糊弄人的事,你可干好了。” 白墨非眨眼一下,平视无语,似不为所在意。这种无存在感的忽略,让霍惊杨齿间一紧。 “三位可是天衍道长?”赐茶歇座,霍惊杨觉着这位夫人才懂待客之道嘛,忙回答:“不……天衍道人是我师父……不过他……我们是里面强力的弟子!右边这个呆子别看呆,医术不错,因此特来相给你家小少爷驱灾求福来的!” 夫人莞尔一笑,命道:“若喜,把家洛抱过来,让这位大夫……哦……道长看看。” “诶。”侍女一声答应,不久便是一个时有喘急,躲在怀里毫不安生的一两岁的孩童。 洛小玉不由自主地从座位站起,莹润的眼睛渐渐发红,才刚轻说出的那声“爹”却被霍惊杨一手捂住嘴。“哈……哈,我这个师妹对小孩子没抵抗力,最喜欢小孩子了,额……等……一下,白师弟诊视好了,容你逗逗他?” “这位姑娘虽是修道之人,却也凡心不了。”夫人温和而视,倒让洛小玉眼神慌张。 白墨非轻按着孩子的胸口,又细察了一番,舒了口气:“拿笔来。” 家仆速将笔墨递上,只见白墨非匆了写下了几味药:“姜种,岐黄子,配着熬汤而喝,还有一味,约莫你们没有,清明之露所酿的月白酒。还有,每日四时必要哄着入睡才好。” “这,药方倒是奇妙,可月白酒是为何物?”夫人从仆婢手中接过孩子,拍打着哭闹的他。 “晨露之月,白霜为酿。当是清明时节的清晨,趁着有月色尚存,用当年积累的花叶上的白霜水混着十种花瓣酿制而成。”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1 章 洛小玉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复杂,谁会有这种东西?墨非大哥你还有别的办法没有?可不能让他这么喘下去……” 白墨非凑上洛小玉耳边:“凡间不比仙山只需一味药丸便可。” “陈夫人,不如就先用那简单的调理调理,说不定就有效了!至于这家伙说的什么月白酒……扫遍平阳总归有办法的嘛。”霍惊杨安抚道,陈夫人微微颔首,便命家仆准备了去。 温汤不久而上,可是陈家洛怎么也不肯张开小嘴。 “怕是小孩子受不了这么重的药气。”洛小玉走上前,触碰到那孩童的手指,闹腾的孩子立马安静了下来,用一种恬和的目光凝视着她。“乖……你看……我现在很乖哦,你也要乖乖的,把药喝了,有了好身体,以后才能当万人敬仰的大侠哦,还会有很漂亮的妻子……很好的女儿……”洛小玉突然不知所措了起来,两滴眼泪就忽地滚落到了孩童白嫩的手臂上,陈夫人也甚觉奇怪,不待言语,那孩童居然也呜呜轻哭了起来。 “小玉!你看,师父就说你和小孩子没有道缘吧,总说奇奇怪怪的话,惹哭了不是!”霍惊杨又低下在耳边道:“还不快点灌药!” 洛小玉一擦眼角,捧起汤碗,舀起一小勺,仔细吹着送到了陈家洛嘴边,呜呜的小孩居然平静地张嘴“咕嘟”咽了下去,一旁的家仆顿时放宽心,陈夫人赞许着点头,道:“这位姑娘像是和我的孩子心有灵犀一样,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时,还降不住他。” “哪里……”洛小玉一抿嘴唇,心想:如果可以,我想把您上辈子对我的疼爱一一交付给你。爹。 霍惊杨惊有发现:“小少爷好像不哭闹了,一不哭闹就不喘了。”陈夫人细细端详,果真喘气好多些了,那孩子张着小嘴,发着声音:“不……哭,不哭……” “洛姑娘,我家家洛是在劝你不哭呢。”陈夫人眉眼开笑,洛小玉也直起身子,更是擦着眼角的残泪,扭过身子,笑应着:“是呢,好奇怪啊……” 霍惊杨拍着洛小玉的肩膀,虽有千言,不便言说。 “这样好了,小公子算是病情已经缓和,至于月白酒……清明到时,夫人你可以召集些家仆制作。”白墨非才嘱咐完,陈夫人起座行礼而谢,又言:“道长医术非凡,我搜略平阳的郎中也未得能有其果。妇人希您医术可否再造福于人,可谓是一场道缘。” “夫人有何请求?” “我家相公有一挚友年近六十,四年前便患怪症卧床难起,瘫痪无力,遍寻名医无果,可否道长相与诊视?” “这位大人是?” “阁阳府主史子莫,史大人是也。” 此话一落,白墨非眼神一热,洛小玉叫出来了声:“什么!”霍惊杨道:“真是千丝万缕也斩不断……这都能凑一块儿……”看着白墨非只是惊异地张大了眼睛,也不应话,似乎并无答应之意。 “好……有劳夫人相与引见。”白墨非轻吐出气,回过神来,这才应下。 洛小玉一拉霍惊杨,小心说道:“原来史子莫是个躺床上的病柴,云霜姐不是嫁了个活死人嘛……” “活死人才好!不然,你希望傅云霜和那老头……嗯?”霍惊杨一挑眉,洛小玉似有所明。 陈夫人喜上心来:“赶紧命人通知史老爷,我请了名医相去诊视。”家仆赶紧备轿,三人便乘上了金丝座轿,一路往那阁阳府而去。 “这色鬼白……到时又该打怎样的算盘……”霍惊杨心有惴惴,洛小玉碎碎想着:“要是墨非大哥见了云霜姐,一时又按捺不住……出格的举动……嗯不,不会的……墨非大哥很是有分寸的人……” 妖仙入红尘,凡骨难勘破。 怨天何由我,生死莲花落。 ☆、错命未央(一) 幽静深花院落,睥睨冷清庭。 “倒不像个大人家的地方,怎么这么冷清。”洛小玉见一行人只是一个引路的侍婢侧身恭敬走着,每踩一步生怕出了声响。 陈夫人低语:“史大人自患病后,甚爱安静,遣走了些许家仆,清净为宜。” “那还有闲工夫娶小妾?”洛小玉心头疑惑,霍惊杨似是听见了她的嘀咕,往她的后脑勺就是卷指一弹。 院落安静却十厅八拐推门进了一间缭香沉炉的房间。名贵的沉香宣告着主人不凡的地位,而那墨绿的帘子拉起,却是一位皱纹被□□扑映得矫揉的妇人端坐在床榻边,几声重喘从那窗帘后隐约传来。 “史大人最近可好?”陈夫人走至史妇人身旁,悄声问了句,那妇人满头珠翠一晃,却是摇头而止。 妇人便是史子莫的正室,招手命人拉开了帘子,白墨非悄步上前,被褥之中的男子灰发含白,虽是老态有显,眉眼间却仍然颇为犀利地打量着三位不熟的来客。 “这三位是天衍山而来的道长,这位便是将我儿久治不愈的喘急之症治愈的大夫。因此特来拜请他为史公诊视,说不定能有所见效。”陈夫人将白墨非请至跟前,而那史子莫并不信任的目光透露了他的想法:“这么多年,都是些废物大夫,治愈了小儿的病症又能拿我如何。” “相公,别这么说,陈夫人也是好意,不妨看一看。”史妇人劝着,示意了一眼白墨非。 银针散布,掐脉而感,史子莫只觉面前的道长看着他的眼神里,冷淡无味,忽又收手而回,推搡道:“老骨头一把了,请回!请回!” “史大人为何就不给墨非一个机会,况且,也不是很难。” “狂佞小儿,老夫为什么信你。” “如果我一个月内能让大人下床站立……那么大人您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一个月?哈哈哈哈,倘若不成又如何……”史子莫的眼神挑衅,霍惊杨心想:哪里是求医问药的性子,看是没人想给他治罢。 “那么……墨非这双腿……任凭大人处置。” 房间内刹时呼吸骤止,屋外一阵鸟鸣扑索。 “白道长……史公不过是开个玩笑罢,想是他寻医诊治得乏了,人性使然,白道长何必出此言。”陈夫人赶紧暖热僵局,史夫人也一旁颔首微汗。不料,史子莫冷笑应声:“这番有趣。好,你的腿就暂且自己拿着好了。”枯手一伸,便安然诊脉之势。 洛小玉才要发作却被霍惊杨拉出了门:“色鬼白没有万分的把握是不会轻易许诺的,与其担心他,不如安分点怎么一旁帮着办事。” “你怎么遇事就这么‘冷静’,我看那个屎壳郎就是存心找茬,自己身子残了,也不放过别人的!”洛小玉暗暗咒骂,霍惊杨无奈耸肩,探头进去,白墨非思沉良久,并无把脉,单是坐在床沿,稍问些饮食事宜,而那史子莫也耸拉着眼睑有一答没一搭地回着。 “看来色鬼白是胸有成竹啊,光是问些没用的。”霍惊杨顿感肩膀被使劲一拧,回过头来,门外廊道翩翩而行来的正是白衣红绸带的傅云霜—— 凌波踏微步,眉梢应秋华。满座起哗声,欲妖何为仙。 “云霜姐……”洛小玉又被霍惊杨死死拉住:“说不定她都不想认识咱们,热脸贴冷屁股干嘛!况且这是在史府,你知道老男人最讨厌什么吗,就是自己的年轻老婆认识别的年轻男人!” “呸,霍惊杨,我看你比那屎壳郎好不到哪里去!胆小,没脸皮,还爱撇干系!”洛小玉嘴唇一嘟,霍惊杨汗颜而转头不语。 不料傅云霜倒是清冷一眼拂过,立马换转了方向,往另一边行去。 “云霜姐……”洛小玉失望的神情前,霍惊杨可气地双手眼皮下拉,一个鬼脸,而此时白墨非也在陈夫人陪同下匆忙告退了出来。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2 章 “我刚看到……唔……”洛小玉又被霍惊杨捂住了嘴,“她在山上呆久了,看见这边漂亮得仙女样的婢女都高兴得乐不过来了……呵呵……陈夫人……那个,我们可以走了吧?” 陈夫人袖手一捂嘴:“洛姑娘还是个孩子心性,你们山上想必都是些道长无趣,这人间的女子各胎各貌,想有能和你成伴的。说到仙女样儿,我说……是倒有这么个人,是史公不久才娶的妾侍。” “他年纪一大把,干嘛还娶年轻姑娘!”洛小玉口无遮拦,陈夫人赶紧将三人带离着,边走边谈道:“史大人只有一个独生的女儿早嫁予人,患了这病后听人说人有阴阳五行调和,这女子天性属水,史公叔木,史公言,此女子可为他消灾,因此才纳了来。” “可笑。”白墨非面无表情的一句倒让陈夫人不好接话,话锋一转道:“道长可有疗治之法?史公这人挺是固执,莫不要真是把玩笑当真。” “夫人放心,史大人的病,墨非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至于玩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与史大人算是定下此约了。”白墨非句句缓和无余,霍洛二人再无相劝。 转身别行,漠然相望。人生半余,才默然相忘。 “傅姑娘……”陈夫人隔着过廊对着小亭中自若抚琴的女子一个招呼,琴音戛止,颔首而回,陈夫人并未注意,身边这个神情失落的男子。 霍惊杨赶紧拉人出了府门,一口新鲜空气进肚,那府中压抑的冷寂才稍缓热回来。 “墨非有些药材想要搜寻,不知夫人可否相助?” “当然,平阳最大的药房就在南区,我也好张罗。” 霍洛二人便分行马车,往明月楼归去,白墨非便偕同陈夫人采购而去。 才刚下马车,澜裳便杵在门口一个直奔洛小玉怀里:“小玉姐,你快去看看,文杏好可怜……” “怎么了?”洛小玉被他拉着往里走。 “黛绿中毒,原是糕点出了错,都怪到文杏头上,她被罚关在黑屋子里……呶,哪里,谁都不许靠近,你帮我求求情,也是……我偷吃了原来那份的……”澜裳倒是实诚,霍惊杨却骂:“臭小鬼,人家姑娘因你遭罪,还要我们给你擦屁股?” “原来二位回来了?账房才和我说了,白公子可安否?”绮明月于楼上缓缓而下,姿态娇然,霍惊杨一脸堆笑:“没事,那色鬼白,闲得无聊,才接看了一个病人,这会儿回市集采购药物去了,劳楼主费心了。” “这我就放心了,明月楼的贵客,谁出了事我都不安生啊。” 洛小玉没那么多闲话可聊:“绮楼主,这个小鬼向你领罪,给黛绿备的糕点是被他偷吃,文杏只好另备一份,谁知道就被歹人下毒还是怎么的……总之,别把她关里面了,要关也关他。” “小玉姐姐你不厚道……我不要你求情了……呜呜……”澜裳看见绮明月一笑便全身发麻。 绮明月道:“明月楼自然有明月楼的规矩,倘若丫头都把责任推客人身上,我明月楼也不要做生意了。她们自有她们的职责,还望各位能体谅。” “楼主……殿王府送来三匹马,说是明月楼客人的,小的查明正是明月楼的马匹。” “对!是我们借的,光乘轿子回来,倒忘了马还在殿阳府。”洛小玉一答,绮明月挑眉而问:“三位可是往了殿阳府做客?” “是啊。”洛小玉飞快一应,霍惊杨大声起来:“哦,那是,殿阳府嘛,交情不多,不过,他们对我们倒也客气,阁阳府的史大人那里,才是走了一趟回来……” “看来几位贵客不远而来,都是身有绝技,引得我们府辖都相与交游。”绮明月不卑不亢笑着,温润大方。 “不过是些混饭的本事罢了……”霍惊杨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洛小玉暗念:吹牛和贴金就是你最大的本事。霍惊杨低语:“不贴金,人家怎么给面子。” “看这少年也甚是关心文杏,听小厮说,站在这里急得很。也罢,文杏虽是失责在先,倒贵客求情,我也不好再强罚。”态度一改,命人道:“去把她放出来,好生嘱咐,再怠慢了主子可没得这么好的运气了。” “是。”小厮得令而退。 绮明月也借说:“你看这白日里都在修葺,晚上正好雅客来聚,若是洛姑娘有雅兴,可再舞一曲,这舞台都修整了一番,想必舞来更是美艳。” “是吗……”洛小玉一想起当日喝彩之声,便小小自傲了起来。 “我还得去查看舞场,就……不打扰二位了,洛姑娘有雅兴,随时告知。”绮明月行礼而去。 屋门吱呀,里面出来个粉衣瑟瑟发抖的少女,未定惊魂,澜裳只是蹲看着她挠头。 “好啦,男子汉大丈夫,道个歉。”霍惊杨把澜裳一推,洛小玉护崽般将澜裳一扶:“怎么这六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变味?” “没……没关系……”文杏轻音玲珑,不待澜裳开口,然哽咽之声仍余有。 “呐,我会赔给你很多吃的……那个……你别哭了……对不起了嘛。”澜裳很不情愿地道歉,瞥眼见文杏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眼睛灵动可爱:“我只是觉得……黛绿姐姐中毒很蹊跷……怎么会中毒,我和厨房买糕点的铺子是同一家啊……” “你也不想想,这是女人窝明月楼啊,可能,你家黛绿姐姐太受嫉妒,被谁下了毒也不一定的呢。”霍惊杨开解一番,文杏轻微点了下头,转身要走,澜裳一把冲在她前头,边后退走着边问:“你要去哪儿?你这身衣服好脏了,你要换衣服吗?你饿了吗?上次他们买给我的东西还有好多没吃完……你哭起来怎么眼睛红得像鱼泡眼啊……” “哎,从来男子欠浪荡……天底下像墨非大哥的人不多了,等澜裳长大又是个花心鬼。”洛小玉见澜裳的殷勤样儿颇有感慨。 “嗯哼,白墨非那叫死心眼,一根筋。像本道这么智勇双全,又心无杂念……喂……没听人讲完就走,麻烦尊重下人好不好……” 又复一日,晨曦微光,白墨非就已出明月楼,将往阁阳府而去。 “墨非大哥……”洛小玉竟唤住了他。 “怎么?” “你……真的能医治好那个人?” “疾患能医,心病难治。没有万分的把握。” “那……假如你失败了,不用担心,我,霍傻子,还有……可能还会有云霜姐,我们都不会让你受一点伤的!”洛小玉抓紧着自己百玉锦盒的带子,情辞恳切。 白墨非默然转身,顾自欣慰一笑,顺阶而下,背影孤绝,抬手而挥,示意她一切安好。 那个洒脱自然的背影之下,洛小玉相信,这种尘世相遇的缘分和信任,已经发芽。 “走吧……”霍惊杨不知何时已然靠在了门边。 “你……你要吓死我啊!”洛小玉抚着受吓的胸口。 霍惊杨揉了下刚苏醒的脸:“不过比你晚到一会儿,是你太迟钝了,呆玉。” “你?莫非……你也是有话想对墨非大哥说的?” “我才不那么娘们腔。那家伙怎么样都好,我是想说……最后别连累我们就成。” 洛小玉谄笑着手指在他面前挥动:“口是心非会被扎针哦……”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3 章 霍惊杨一脸严肃,将手指挥打开,走到明月楼口,叹了声:“怎么,光说不练假把式,说着关心,也挪个步子去呀。先说好了,我是为我们一行人安全着想,他要是失败了,史大公怎么只够要他那双纤细小腿。” “好好,难得你霍惊杨这么有良心,那我就先不去看家洛了,小杨子,移驾阁阳府!” “喳……”霍惊杨一时反应,忽地:“呸!你是哪宫的娘娘啊,还是老死皮脸的太后?” “我就是你的天帝主子!”洛小玉鼓起脸来,霍惊杨咽了把口水,撒腿就开溜。 几世沉浮,更迭无主。春语盎然,不到此门。 “白大夫真是勤快,可惜我这腿仍旧一点知觉也没有呢。”铜炉香屑,侍婢送风,床榻上的史子莫捻着长须怨道。 “不过才七天,墨非现在给您熏的正是由十五种山棱药草调配的苦香,以后沉香之气不得闻来,另外,我辅以此麻毒之虫以唤回大人躯体之感。” 白墨非黑匣一开,木枝挑出一只黑色蠕虫,侍女纷纷脸色不悦退散。史子莫倒是冷笑道:“白大夫,奇门怪术我见多了,麻毒,并无所知。倘使老夫中毒,你当何罪!” 侍女纷纷屏息而慌,白墨非神态自若:“我当任你处置之罪。” “哼。我始终很好奇,你一修道之人究竟有什么可求老夫的,罢了,你说说罢,也不需使这种把戏,说不定老夫有心情应你。” “墨非的请求,怕大人不是那么愿答应,还是等您病愈之后,再应墨非。” 白墨非一掀床被,那麻毒之虫便吸附上了史子莫的腿,虫身周围一圈渗紫,史子莫脸色铁青,怒喝:“来……人啊,你这是要害我!疼!疼!疼!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命他把虫子拿开!” “疼?恭喜史大人腿疾康复有望,只消几日,您自然会渐渐恢复知觉的。”白墨非一手示意婢女闪开,史妇人却听得家夫怒喝之声,匆匆而进:“所谓何事?啊……”见黑虫扭动渗紫,不觉双眼泛晕。 “云霜!云霜!命这家伙快走!疼死老夫!”史子莫又是大喝,屋门轻启,却是冷艳的女子踏门而进,白墨非只是痴望,不作言语。 “大人既然是在治病,又无人相害,何必鬼呼大叫。”傅云霜冷冷一眼,史公更是脸色显怒:“放肆!这是治病的法子吗!分明是害我!来历不明,怎可轻信!”就要伸手去弹开黑虫,白墨非木枝一挑,虫身开离,史公这才缓一口气。 “渗紫之处自会消褪,史公若能安心服药熏香,配以金针治疗,自会见效。”言毕药箱一拿,转头出门,定了云霜侧身,傅云霜漫不经心一句:“有劳了。”白墨非一怔:“不谢。” 擦身而去,万般无言。天道可笑,命数奇崛。 ☆、错命未央(二) 如是一月之期也将临。 “史大人,既已有知觉,不妨下地而来,双腿常年无力,恐怕适应得要一段时间。”白墨非言毕,婢女纷纷搀扶,史公慨然:“四年卧榻,不沾尘土,这双腿也不知道娇贵成什么样了。” 史子莫双腿落地,侍女一左一右费力搀扶起他,未料竟微微颤颤而立了起来……白墨非让侍女渐松手,史子莫左摇右晃一番,终得稳站。 “恭喜史公,多年的顽疾终于痊愈……”陈夫人喜极而泣,史妇人早已泪不成声。 霍惊杨一拍白墨非的肩膀:“可以嘛,咱们大家的命都保住了。” 洛小玉安心一笑,却见门后恍惚一个人影,探身而出,却是傅云霜贴门而站。“云霜姐,你在啊……” 傅云霜眼帘微垂,洛小玉自讨没趣,转身回去,听得白墨非道:“墨非既已达成约定,那么……史大人该应下墨非的请求了。” “说,说。”史子莫笑开来,那脸上的皱皮更是凹凸有致了。 “请您放傅云霜自由,休书一封,便是请求。” 回晴突转阴,色厉无笑意。 “你……再说一遍……”史子莫眼睛眯缝,那老奸巨猾之相很是恶毒。 史夫人也扭态而来:“道长……你不是说笑?我们家的家务事,怎么……” 霍惊杨早知白墨非如此算盘,堆笑解释道:“这是这么回事!这个……白墨非吧,是后入门的弟子,山下的时候正是和您的妾侍傅云霜打小青梅竹马!巧的是来了您府上,不忍心看见老朋友戚戚艾艾当个小妾,多窝囊啊,因此才想……” 史子莫一坐床沿:“是说,如花似玉的姑娘被我个窝囊老头牵制着,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您是阁阳府主,多少年轻姑娘攀您不是,也不缺这一个嘛!反正我小弟已经能治了不是,您答应休书一封,他一定会让您再活奔乱跳个几十年不成问题!”霍惊杨周旋得口干,洛小玉见史子莫一摸鼻头,呵笑了起来:“云霜……你进来,你说这玩笑好不好笑。” 傅云霜本在门口,一踏而进,众人慑然。 “不好笑。”傅云霜冷语,“大人既然答应别人的约定,就算是休书一封,云霜也承受。” 白墨非猛然一转头:“你是愿意走了?” “笑话!”史子莫怒不可遏,“拿腿换命谁肯干?什么天衍道士,我看你们几个是早算计来的!夫人,送客!送客!” “你这老头!不敢应人家就别让人家把你腿治好了呀!一个小妾而已,用得着留得像命吗?况且她也不喜欢你!”洛小玉也气急而回,霍惊杨拦手道:“有话好好说嘛……不然我们可以换一个请求,不如白墨非你还要些什么,珠宝美女什么要不要?” “不要。”白墨非定然一答,眼神之坚直逼史子莫。 “陈夫人……你看这事弄得!”史夫人急得一抹汗,就对着傅云霜狠丢一眼。 “哼。”史公镇定下来,捻须道:“并不是老夫不守约,而是云霜与我有约在先,她不守,我怎么好来应道长你的。” “什么约定?”白墨非一问,史子莫看望眼傅云霜,嘴角笑扬:“他们傅家人是不乐意看见她回娘家的。” 傅云霜嘴角一沉,顾自一转身而去,白墨非转身追出,史子莫见他们无得奈何,命人道:“还不快快扶我多走几步。” 影自悠长自无缰,言自心伤自有惶。 “到底是为什么!”白墨非疾走而去,抓住傅云霜的手,轻淡的素莲之香绕上手臂。 “你放开。人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她挣脱开,一路又行。 “是你复杂了还是我复杂了?这样想让你自由,可你连一个商量的态度也不给我。究竟是什么约定让你这么心慌。” 傅云霜猛一停下转身,疾行的白墨非才煞然停步,差点正面而撞:“我说过了,我的命数已经不一样了,这个与我同名的人间女子的命数就是我的命数,倘若我不履行约定擅自离开了史子莫,傅家所有人都会有血光之灾的。” “他根本不可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不是吗?一个躺在床上不见天日的老头?” “正是因为如此!他需要的,是我的保护。”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4 章 白墨非一头雾水了起来…… “你以为四年前他是得什么怪症,他自己也明白,是被人以□□缓缓毒发而瘫废的,四年里,他总是担惊受怕,身边武功较好的侍卫婢女都无一黯然死去。平阳官场如战场,一支冷箭便永无全身而退的时候。” “他看中你的武功,倘若你不能保护他,那么傅家……就会和他一起下地狱。”白墨非淡问:“他们既与你无血缘关系,为什么要受着牵制保护他们。”虽然他自己也明白,因为这个女子心性有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复魂复得连魂也变了吧,如果你知道答案,不妨日后告知我。” “你是变了。不过不是变了魂,是变了心。” “心,变了又如何。” “你不觉得你温情了许多吗,至少,对于我。” “……你少自作多情。” 傅云霜依旧决绝地转身,她看不见背后的男子温润的笑容惨白了起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死,也愿意啊……” 闭目凝思,苦笑一回。 夜惶惶,心冷伤,半弦月,指尖苍。 当晚,洛小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外寂静一片,门口却有一阵脚步轻盈。熟悉得就快叫出名字。 “墨非大哥……”洛小玉将被子一卷,披了件单衣,踮起脚尖拉开细缝而看,果真是一个男子模样的身影隐去了。 “墨非大哥要做什么?”洛小玉才放脚而走,一只手阴惨袭来捂住了嘴——“霍惊杨!你就只会搞偷袭吗!”洛小玉心念着并不挣扎,霍惊杨月色下一张贱笑的脸果真非假:“走,小白脸要搞鬼,咱们去瞧瞧。” “你也知道是墨非大哥?” “那家伙放个屁我也能闻出来是他!满骨子药骚味!” 洛小玉眉毛齐平无语:“霍惊杨,你就不能文雅点么。” 锦衣夜行,步履匆匆,阁阳史府,别有心惊。 霍惊杨左右回望:“怪了,他是怎么进去的……” “你确信看到进阁阳府了?” “没错啊……难道这色鬼白还会了穿墙之术……”敲墙思索之际,白墨非居然在盯着大门细缝你争我望的二人背后,幽幽说道:“门没关。” 忽地两人一惊,洛小玉一推霍惊杨,重重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两人扑在的地上,“我的腰……卡门槛了……”霍惊杨哀嚎,洛小玉倒是没多大感觉,转头却是霍惊杨垫在后背。 “跟踪我?”白墨非笑了笑。 “没……没有,我们……是想来看看云霜姐的……”洛小玉忙摇头。 “麻烦你别坐这么舒服行不行!”霍惊杨嘶嚎一声,洛小玉才意识自己自己坐在霍惊杨腰上令他动弹不得。 “啊——”远处女人惨厉地一声尖叫传来,洛小玉正好猛的站起:“怎么了,里面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女子的尖叫。”白墨非才要往里走,洛小玉道:“不会是云霜姐吧!” “傅云霜?她只会吓着别人尖叫。”霍惊杨弯着腰久折不起,只好弓着身子一同进去瞧看。 史子莫的卧房一片火光明朗。 “史大人他……七窍流血而死了……”一个婢女惊慌哭诉着,众人都往屋内挤看,人群中恍惚见 到了傅云霜远远观望,不曾近踏。 “安静!都给我安静!相公……”一向晕血的史夫人撑住了门框,看着碎在地上的釉瓷药碗,问道:“谁煮的药!厨房里的人统统过来!” 一个近侍发现了三人,将他们推搡至史夫人面前:“夫人,有外人闯入!” “你们?你们来作什么!” “我们……是来……”不待霍惊杨构思理由,厨房的家仆都一一感到,一位婢女急说:“夫人,大人的汤药没有问题的,我才喝过,大人才喝的。” 史夫人一摆手:“那老爷是中了什么毒!” “药有相生相克!说不定……新配制的药怕是相克有毒啊……夫人!”试毒仆婢这么一说,周围更是吱喳不安。 “都给我闭嘴。白道长,知晓你似对我家妾侍有意,半夜正值我夫君遇害,三位又在此鬼鬼祟祟,难道是来看我相公是不是顺你的心意了……”史夫人低声一问,白墨非摊手而答:“照夫人的意思,我既有杀人的动机,又有了杀人的手段,还有杀人的时间……那么最好的罪人看来是我了。” “墨非大哥,你瞎承认什么,他们就是欺负人。” 霍惊杨倒一番细想来,白墨非的确今晚神神秘秘来了阁阳府,况且也是在史老爷死时才遇见,之前的行踪并无所知,假设他是凶手,如果不是今晚下手,那药袋之中的见血封喉也可能是今天离府前安备。 “霍惊杨,你怎么不说话,都被人这样欺负了,你倒好,闷不作声。”洛小玉拧了他一下,霍惊杨回过神来居然问:“对了,你来阁阳府做什么?” 白墨非先是一愣,缓而答道:“找史大人一直很怕的东西。” “我相公怕什么,我看,莫不是来幽会什么。”史夫人远看那静立着的傅云霜,不悲不喜,就这样安无一言。 “史大人若无结仇,那为何要云霜作护卫,难道不是看中她一身功夫,更是女流之辈不会为人注意。” “你……这是我们家事,云霜会些拳脚功夫又如何,我夫君不过拿她冲喜。再多言也是心烦,来人啊……把这位白道长看管起来,快收拾大人的房间,难道就让子莫这样惨相示人吗!”袖手拂泪,言之戚戚。 “你们凭什么收押人!”洛小玉被一群侍卫推搡出去,霍惊杨护住她忙道:“自己有腿自己走,不劳官爷……哎,你别这么粗鲁嘛,小心人家闪了腰……” “嘭——”大门深重一关。 重门掩蔽,血光有灾。 孰是孰非,黑白两心。 ☆、贵人何方(一) 明月楼,笙箫罢。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5 章 “我们该怎么办……绮明月,平阳你认识的人多,帮帮忙吧……”洛小玉趴在桌上毫无气力。 霍惊杨呆看着窗外行人早起。 “阁阳府主这一死,早晚风波大起,恐怕南北两区,又是一场争夺。”绮明月闭目深思,洛小玉却不在意道:“我们人生地不熟,万一墨非大哥真不明不白被定罪了怎么办?” “你放心,生死之事,由平阳的刑衙定决,非要平阳主府两方同意,才可定死罪。我看这事,还有回转。”绮明月起身又道:“只是依你所言,似乎白公子的立场很不安全。当真是……” “当真当真!墨非大哥不会杀人的,他是个大夫,怎么会杀人!”洛小玉不停点头。 霍惊杨长舒一口气:“可他爱着傅云霜,不是吗。为了她的自由,他死都愿意吧。”他望见,喧闹起来的街市,正是那个傲然的女子绣步而来。 洛小玉也揪心,一时无话。 “原来你们在这儿。”傅云霜推门而入,胜雪白衣。 “云霜姐!墨非大哥他……他怎么样了?” “关押在平阳府牢。” 绮明月见傅云霜料想便是白墨非挚爱之人,又怪其居丧却缚红绸,道:“这就是云霜姑娘吧,不知阁阳府何日发丧?明月楼也受他关照,就算人家不在意,也想着吊唁去的。” “这我就不知了。一早便出来了,也没打算回去了。”傅云霜提拎玉壶,杯盏茶沏,茶香如喉,缓舒吐气。 “阁阳府早晚容不下你的,正好,反正那家伙把自己性命看得轻贱。”霍惊杨显然心有不平。 “你当是我害了他,我本就告诉过你,有我,他活不了。”傅云霜心口酸涩。 只是你们都不知道,没他,我也活不了。 洛小玉见气氛不妙:“这算谁怪谁啊,我看,人根本不是他杀的,我们还是想想怎么找证据, 就算劫狱也行啊,一拍屁股,大不了就走了,反正……我也心愿也了了。” 霍惊杨毫不客气:“说得轻巧,恐怕是那家伙真疯了,恋爱女人如猛兽,恋爱男人如猪狗。” 傅云霜茶盏猛然至桌:“他没有杀人。我确信。因为史子莫一死,与我有关的傅家人都会被灭门,想来过几天,吊唁的书信也该到了。他不会做这种傻事,来伤害我不想伤害的人。” “什么!还有灭门之灾……这个史子莫太毒了,活该他死!居然还拉垫背的,有这种父母官吗!”洛小玉愤愤不平,绮明月手指于唇做禁言状:“明月楼人多嘴杂,姑娘不要授人口实。” 霍惊杨腰间银刃一响:“既然你们这么相信他,那么另外的凶手一定还会有破绽之类的。” “你们寻破绽之前,我斗胆给各位指条明道。所谓入乡随俗,我看你们与阁阳府也是闹僵,史大人卧床多年,阁阳府的事宜依旧有条不紊,成为殿阳府的结盟主力,这其中,史夫人怕是功不可没。平阳府可不会为了一个外乡人,和任何一个府辖不愉快。此事自有刑府咨查,各位不妨平阳府走一趟,疏络人情,未尝不可。”绮明月此番话一出,洛小玉道:“人情?可墨非大哥本来清白,我们这样一去,不就会引起误会?” “你是要闲人的碎嚼,还是想让牢狱之中白公子好受些?毕竟那些狱卒也不是省钱的东西,对犯人怎么样,上头的话和当天心情都有关啊。”绮明月一点醒,洛小玉拉着霍惊杨:“我们去,我们去!” “平阳府,说是现今的朱玦和朱白二公子吗?”傅云霜毕竟稍有知晓平阳事宜。 绮明月点头。 “哈?原来那个大手笔的家伙还有个哥哥啊。”洛小玉抓起萎靡的霍惊杨,就要往门外走。绮明月唤住:“两位要是前去,没个正当理由,人家如何肯见。不如就今晚,平阳府春谈佳节,以明月楼献舞之宜,带几位进平阳府?” “真的吗?那谢谢你了!”洛小玉真心高兴,霍惊杨却松开她的手,嘀咕:“又要卖弄风骚,还嫌勾引的男人不够。” 其实,有我一个就算够了。 环佩居金纱,琉璃夜光杯。一夜鱼龙舞,深庭花自栽。正值平阳府一年一度的春谈之日,迎春日之耀媚,叙新日之畅欢。明月楼甚多助兴的舞娘,其中当首,便是黛绿。 “黛绿的舞姿当真曼妙绝伦……”洛小玉一脸沉醉。 “所以该明白,人啊,要有自知之明。”霍惊杨重重说道,洛小玉不屑一眼:“我和她,南北剑舞,各有各精妙的地方。你呢,会什么?” “降妖除魔,盖世大侠,天衍,你懂的。” “哎,还不是你那打不死的小强命。” 傅云霜拍了下洛小玉,见绮明月正在楼台上招引示意,三人便行步进了平阳府的赏月楼。 星辰耀天人低微,登楼赏月心远近。本自非是谢凡人,一杯清酒了还心。 “绮楼主,何时竟有兴致引见尊客。” 慵懒的男声传来,傅云霜拂帘而进,却是一男子闭目在卧榻之上。绮明月侍立一旁道:“便是有几位友人,外客不懂规矩,陷入了件难事,还请大公子援助一把。” “便是史大人的凶案……我也不好弄啊……”男子终于睁眼来,黄衫女子好奇探视,褐衣小子眼神鬼灵,白衣红绸的却是冷艳傲然。 绮明月袖手一挥道:“这便是平阳府主公朱玦公子。” 面脂如玉,绣口呈朱。 “这么年轻就是主公了?”洛小玉凑进霍惊杨问的一句,倏忽那朱玦声音一起:“我爹死得早,朱白又不爱这些玩意儿,自然由我,处理这些杂事。” “大公子说笑,平阳府哪里杂事,说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绮明月忽然想起什么,一捂嘴不再下说。 傅云霜见眼前这人,回话也不睁眼抬看别人,光是手中念慈佛珠竟然摆弄得有劲。“闲事叨扰并非本意,只是朋友陷于牢狱之灾,实在不知平阳的规矩,还望您能多以指点。” “指点倒不是。不过……此事已经交予刑衙,自有探子会管。各位只需——耐心等待结果便是。想平阳刑衙定会分清黑白之人,至于牢狱里面的事……呵,既然结绮开口,我也送个人情,不会有人为难他的。” “这个朱玦,事情倒说得清楚。看来要洗清白墨非的嫌疑还是得自己动手。”霍惊杨暗心自想,门外可有窃喜之声传来:“绮楼主又和我哥说什么贴心话呢……” 跃门而进的竟是手捧着一只莺哥的朱白。 “没瞧见我正会客,门房的人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嘴巴。”朱玦见弟弟无端闯进,似有不快之状。 朱白被这么一训斥,满面春风倒不骤冷,将莺哥在屋内一挂道:“这是五圣国的客商送的珍兽,说是能学人说话,一学一个准,是不是,莺哥?” “莺哥……莺哥……”那鸟儿鼓着嗓子叫起来,倒真逼真,惹的洛小玉扑哧乱笑。 “洛姑娘也在这里,哥,那你一定得看过洛姑娘的剑舞。” “乏了。楼下舞得正欢,想唱想跳的,下楼去。”朱玦咳嗽了几声,下了卧榻也不管别人眼光,径直掀帘进了内里。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6 章 绮明月一脸尴尬,朱白倒伸手有请:“各位楼下亭台小聚如何?” “不劳打扰了。”傅云霜道。 朱白嬉笑之色收起,却道:“我听结绮说了,刑衙办理此案的秦岭和我有些交情,要是真担心,可以让他办案的时候带上你们。再说,案发你们都在,作为人证,他也会来找你们的。” “真的?我们可以去吗,墨非大哥当真清白的。” “这我说了不算,平阳还是讲理的地方,你们明日携我手令去见他便好。”朱白说完便哼着小调登小楼,与各方明媚的女子相嬉而去。 “几位随便转转吧,凡有侍卫守立的地方,不便进入就是了。”绮明月嘱咐完,也下楼而去。 傅云霜于楼台下眺,一片舞醉金迷几时休。“这世上,人有丧,舞不休,喜是他人的喜,悲是自己的悲。” 傅云霜慨叹无声,只觉今轮明月甚好,只是那赏月人,颇少了点什么,还是自己的心,缺了点什么。 ☆、贵人何方(二) 明月楼枕梦,梦醒复泣泪。昨夜湿红巾,念郎郎不归。 “在下是刑衙的秦岭,特来带三位前往阁阳府,看能不能想起当夜案发之景。”面前肤色因常年办案日晒黝黑却精神的男子,一身敬黑的长衫袍,十分英气。 “早就等着呢。”霍惊杨一上马,几人也纷纷随着前去,来至阁阳府前,白帘高悬,奠字重黑。 “我是刑衙的秦捕头,特携人前来办案。” “办案?”一个侍卫道:“不是早抓了那个大夫吗,还查什么。” “这……证据不足,老爷没法定案啊。” 史夫人闻风素衣而来,却见傅云霜一行,顿时恶寒于面。 “秦捕头进来可以,不过,不知道那几位,是否是您的跟随?”史夫人停问,面色不悦。 “是。他们是当时所见之人,特来在此查看一番,可能他们会想起有用的什么也不一定。” 史夫人嘴角一撇:“秦捕头难道不知道,他们是与那大夫一行,倘若破坏案发的境况如何!况且,老朽已经忍让,仵作的验尸已经说是中毒不是,难道还是搅个鸡犬不宁不成!但愿许老爷快快定案,我相公可黄泉瞑目。” 傅云霜上前步,恭敬一礼道:“史夫人多日不见,愈又消瘦,还望保重。云霜此次是携了朱白公子的手令,准许入府探查的,想史公的遇害,另有蹊跷。” “你就这么想救自己的相好?护殿军在此,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可以问问他们允不允许。” 秦捕头随史夫人进了府,而三人皆被重重护殿军拦住,秦捕头自然不好相争,只能拱手表歉,无了身影。 “怎么办,云霜姐的好话不成,只有霍傻子你开咬了。”洛小玉从百玉锦盒中抽出自己的回旋缚。 “喂喂,怎么什么伤筋骨做肉盾的事都挨上我,你不是更能耐么,暴力女。” “我是正义之士,和这些护卫起冲突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你是流氓道士,挑衅他们很合情理啊。” “我……流氓?!” 两人口角未断,傅云霜却先红绸一甩,已然开战! 来者三十多人,霍惊杨边打边道:“往府里冲。” “要嘱咐的是你吧,别被叉戟吓怕往后滚。”洛小玉好久没活络筋骨,打得正欢,那护殿军虽然功夫了得,然而傅云霜超然轻功令他们伤不得,武器总被红绸轻卷而走,霍惊杨又喜欢左闪右避再来个不意之击,至于洛小玉完全不像个女人使的力,扭着护殿军的手腕就是下法一踢了事。 不消一会儿,阁阳门府便倒了成片的伤军。 “秦捕头,我们来帮你了!”洛小玉直冲而进就向那史夫人“摇旗示威”。史夫人并未进卧房,生怕触景伤情,在外亭坐着,冷哼了一声。 傅云霜一触门框,当夜之景便如眼前。踏步而进,屋内整齐如一,只有那床榻甚是杂乱,还有碎裂的药碗…… “看来刑衙的捕头们将这屋子保护得很好,药碗没打扫,床下的鲜血尚在,想史公仙去之时甚是痛苦。”秦捕头立马搜寻蛛丝马迹,而傅云霜纵观全屋,道:“史子莫饮食极为谨慎,行刺之事能有我护卫,至于下毒事宜,前车之鉴,可谓入口之物丝毫都是忠心老仆监管,试毒之人亦有,照理来,谁人能下毒呢。” “你也这么说,那么只有药袋一开始就有见血封喉好像合情理了。”霍惊杨无心一说,却被洛小玉狠瞪了一眼。 “其实经我昨天一番审讯,已经发现很多疑点了。”秦捕头倒是很愿意分享:“你们想,试毒的小厮没事,史子莫才会饮下汤药,而经药官检查,其实那碗汤并没有毒。” “当时混乱一团,竟遗漏了汤药是否有毒,那厨房小厮的一句话,乱了好多思绪。”傅云霜有点懊悔。 秦捕头挠头:“现在药官正在核对药谱,试毒之人不一,然可能是多天饮下的不同汤药相克成毒也不一定。” “所以……你们还是怀疑墨非大哥喽。” “小玉,人家是正经办案,别掺和你那么多个人情感。” “你还教训我!”洛小玉与霍惊杨又拌起嘴来。 “相生相克……”傅云霜饶有所思,“依他医术,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手指轻抚铜香炉,傅云霜忽地一打开,里面放置的是残留的沉香——“史夫人有没有说,这香炉是否没有动过,昨夜所熏的是这沉香吗?” “应该是,史夫人说,就是抬走了史老爷,其他一概未动。”秦捕头走近,想她是否有了新发现。 “墨非明明让他们熏的是十五种药材而制的苦香,为何会有这沉香。” “真是……不过,可能熏完了就熏这个……” “怎么可能!沉香乃太阴之物,麻毒之虫主阳,两者相交,阴阳混乱,会有发毒之相!”傅云霜铜炉紧紧一拍,秦捕头也恍如了明:“这么说来……有人知道沉香不可同熏,故意在熏炉里放了沉香……” “墨非大哥早有告诉过他们,分明是谁做了手脚!”洛小玉惊叫起,霍惊杨走至门口:“而且还是这么拙劣的手脚。” 霍惊杨翻身上了屋檐,跳下另一边,一把抓住躲在窗口偷听的女子道:“你就是那个试毒的小丫头吧。” “不……不……我没有……”浑身颤抖的女子使劲想甩开霍惊杨的手,却见秦岭等人均跑了过来,大声喊道:“有人要杀我,你们放开我……” “是你偷偷放的沉香木吧,不过可惜,没掌握好,残留的,在香炉里呢。姑娘,祸害别人也得要好脑子才行。”傅云霜冷言冷语激得她一时语塞,秦岭立马即问:“小小仆婢难有什么深仇大恨,说,谁指使你的。”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7 章 “没有人指使,没有人……”小丫头死咬不放。 霍惊杨将她手一扭反,疼得她直叫唤:“那你刚刚有人要杀我是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啊,你们会杀了我的……吧?”小丫头忽然见了鬼一样,眼珠直瞪,回身就往霍惊杨怀里一冲,却远处一飞针而来,刺中脖颈……血流汩汩。 “刺客!”秦岭起身相追,霍惊杨也尾随而上,怎料距离太远,失意而归。 “不是轻功特别好,就是个女人,踩瓦片的声音几乎没有。”霍惊杨远望而视,秦岭立马吩咐人处理现场,对三位道:“看来此事可以先告一段落,在下处理完,就会向府衙禀报。各位请放心。” “那墨非大哥可以出狱了!”洛小玉欢蹦一跳,霍惊杨瞥眼。 “那我也该走了,真是个不祥的地方,接连死了两个人,可真正的凶手还在雾丛之中窥视我们。”傅云霜。 “云霜姐你去哪儿……” “该去的地方。” 虚惊有一场,玉箫未有定。囹圄别洞天,可笑不自量。 暗沉的月色枯枝之手伸进条竖的窗框,唯有这一轮凄薄的月色恰似谁的面庞。 无箫无风唯有月,亦冷亦暖芙蓉面。 “你倒是心情很好,此地赏月一定别有风情。” “既无你,那我只好勉强看看月亮了。” 阴湿的牢囚之所,却是冷面佳人红袖拂地,白衣苍素的公子温润一笑。 “你猜我为什么而来。” “不是给我送行黄泉,就是迎我出狱。我猜哪一个比较好呢。” “你猜哪一个都不对,我们是来砍了你的!”霍惊杨那震山之威,踢门而来,“傅云霜都告诉我们了,沉香木啊沉香木,你这个狗鼻子怎么可能闻不出来,故意让人铐进牢房,优哉游哉,等我们来救你是吗!” “一时糊涂,就不行吗?”白墨非笑道。 傅云霜冷冷瞥他一眼:“糊涂?这样看来,你是知道史子莫死于那沉香木的了。沉香木与毒虫混合,死状与见血封喉,极为相似。” 白墨非尴尬着呵笑,见着傅云霜依旧如昔,安然坐在了木床上:“所以呢,有否带来换洗的衣服,这牢房果真不好呆。” “你说呢!这可比我在洛乌城呆的那个好多了,是不是?”霍惊杨撞了下洛小玉,小玉装没懂:“墨非大哥,秦捕头说,释放令还得明天下来,至于带换洗衣服好让你舒舒服服出来啊,这种□□的事情,可不该我们干!”说完,眼睛咕溜就是看着傅云霜。 白墨非也是脸上微红,低头轻咳了几下。 傅云霜面色不改:“你们别高兴太早,阁阳府是殿阳府的盟友,史子莫的死因必会追查到底,你毕竟是史子莫死前唯一知晓他身体状况的大夫,你想,殿阳府会让你这么轻松没事了吗。” “如果能对追查有帮助的事,我自然言无不尽,反正在平阳逗留一段时间,也并非不可。”白墨非答道。 洛小玉欢心而说:“是啊,在这里留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我倒怕他们两家亲密,毕竟因为一场医治腿疾让人有机可趁了,陈夫人会不会不让我再去看家洛了……” “陈夫人不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霍惊杨无心一语,洛小玉笑扬起头:“那你也答应再陪留在这里喽?” 霍惊杨这才意识,自己分明是自由身了,可以遨游天下,不再管这寻魂之事,看着洛小玉那欢喜的眼神,也不知怎的就答:“反正被色鬼白耽误得,平阳这么漂亮都没看够,花个几天玩玩也可以嘛。” “不开玩笑了。那日你夜来阁阳府,确有什么发现?”傅云霜看白墨非似有所瞒隐。 “平阳……恐怕真的看不尽呢。”白墨非引三人抬头而望,那明月微光照射而进的牢窗,断续片洒,银辉满面,萧落簌簌。 平阳十府事纷多,此歌已罢凤麟说。 安得明月照渠楼,闲世风景闲人作。 ☆、风水流变(一) “恭喜,贺喜,总算从这么桩麻烦事里脱身出来,他们三个可是费心了。”绮明月将酒壶递上桌子,一旁领受的白墨非精神焕然。 “所以呢,绮明月,你真要白送我们一场大吃大喝啊?上次还是你帮我们引见的,这忙我们还没谢你呢……”洛小玉扑来就是亲密地挽上她的胳膊。 “不过是小忙,况且,朱白公子见你来了,心欢喜,我倒是献了把殷勤。” 霍惊杨两腿一跨上卧榻,小声道:“你也真是说实话。” “云霜。”白墨非立即一个起身,怔望,应门而进的女子见大家都在此,安然道:“看来大家似乎都一切安好,我是来向各位道别的,傅家……书信已经到了。” “云霜姐……他们……”洛小玉不敢问下去,傅云霜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算了,反正害他们的人也罪有应得,你也不必太伤心,你放心,傅家人多,这黄泉底啊说不定把那史子莫打回个够本!”霍惊杨这话一出,绮明月捂嘴惊道:“云霜姑娘,傅老爷家……出了什么事?” “灭门。”白墨非很是怅惘一答,绮明月也哀叹一声,不作话。 “好了。我没那么伤心,你们别比我,还像死了亲人。”傅云霜接着一句:“我明天便回傅家,正事,是来辞别的。” “傅云霜,你果真人模人样了啊,还懂礼数,知道要走得打声招呼了。”霍惊杨又是一通没好气的言论。 白墨非走近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色鬼白,你去凑什么热闹,别老喜欢粘着人家,这有情人,还是有点距离来得美好嘛。”霍惊杨一通高深论解,白墨非只答:“我只怕你一走……又像鸟儿飞离无踪。” “我又没有翅膀,往哪儿飞?”傅云霜心绪偶顿 “呵,也对,你只管千山无处,我只好匿海寻踪。” 霍惊杨抚胸大喘气:“姑奶奶姑爷爷,你们别酸得我心肝儿颤了,色鬼白你有脸说,不还躲在小村子里死脸不出来。” 洛小玉拧上霍惊杨的糙皮脸:“你今天吃什么炮仗花了?你是嫉妒,还是吃醋?” “啊!光是和你们聊着,忘了本想和你们说的,今晚正是平阳的花神节,各位有没有兴趣,明月楼也关门一天,都往那平阳道耍玩去呢。”绮明月笑颜氤氲。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8 章 “花神?鬼海棠算不算一个?”洛小玉开心笑道,傅云霜却低头转身正欲出门,霍惊杨悠哉道:“何必那么急啊……好不容易大家伙在一块儿,你也赏个脸呗。” 傅云霜一怔,白墨非也是站在身后,想要伸出去的手停在腰际,不料傅云霜轻“啊”一声,后退而来—— “云霜姐!澜裳好想你……他们坏蛋,都不告诉我……”原是澜裳,一个个子不矮的少年居然抱住了她。 白墨非凑上前去,把死粘住的澜裳手指掰开,手臂拉离,将傅云霜往身边一拉,边说道:“倒说我们的不是,你不是和那文杏玩得不亦乐乎。” “色鬼白,你做什么!”澜裳歪着嘴指着他。 “你也不小了,这样孩子的品性该改改了。” “那你也把手放开!” 白墨非这才意识自己竟死死抓住傅云霜的手腕,见她扬眉冷视,便忽的把手放开,僵硬笑着:“哦……呵……花神节……拜什么花神好呢……” “海棠啊……”洛小玉跳蹦道傅云霜面前:“云霜姐就一起去嘛,反正明天早上走也不急,你就当……”洛小玉往白墨非瞟了一眼,说道:“就当陪我嘛!” “承蒙厚爱。”傅云霜这一言,白墨非“额”了一声,忽的表情变心冷一截。“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傅云霜接着一言。 澜裳眨巴眼睛:“云霜姐,文杏可以一起去吗?” 霍惊杨也正气身子,活络了下全身,站了起来:“都可以,你有什么三宫六院就都带着,一切都有你白大哥的钱袋子做东。” “哪里哪里……”绮明月好戏看久,才说道:“洛姑娘当日剑舞的赏银还在我这里分文未动,这下全交予你们,可好?” 霍惊杨突然嬉皮道:“绮楼主好有心,账房在哪儿?小的立刻去取。” 洛小玉把手边的茶盏砸向霍惊杨:“霍惊杨!你个不要脸的!” 霍惊杨拍拍茶盏擦过的肩膀:“我有脸啊,真在这儿,不相信,亲一口?” 一座人连傅云霜都捂嘴笑了,那洛小玉撒腿就冲下楼追着那跳得比猴子还快的霍惊杨。 花落平阳,忆春发。彩步寻他,隔岸廊。 共谢花君好光景,一年都似此番情。 花神节。 平阳十府如何便成了一个明月楼。沿着平阳道中心而过的平阳河,倒映出天上,一霞银河。 公子少妇,老爷顽童,都在这霞银河边,万千河灯同逐水波,牡丹五彩衣,芍药绰约锦,海棠魅惑心,桃杏两颊风。 “文杏……你看这杏花灯好不好看?”澜裳指着水中悠悠远去的杏花河灯。 文杏卷着衣角,脸一红:“好看……” “小玉姐,我要买杏花灯,好多好多的……”澜裳仰头一笑,洛小玉便从怀里落出一袋银子,“呶。”便欢喜看着他拉着文杏的手去了。 “你倒像个宠孩子的娘。”霍惊杨一边说着,蹲在河边,细细搜略着什么。 洛小玉将一袋银钱放在霍惊杨头上:“来叫声娘啊……” “娘……” “霍惊杨!”洛小玉气极败坏,真是替他害臊。 霍惊杨趁洛小玉生气,伸手一夺,远跳开来,掂了掂:“呦,还真沉甸甸的……洛小玉,要是我啊,塞它一把石头。” “这种下作事就你能了!” 嬉笑怒骂,都混与了朗朗星空。 河道渐渐清冷,放完河灯的都便往平阳道上耍乐,而这清冷的时候,倒是更有意境。 “不放一盏花灯吗?”白墨非在身旁轻问。 傅云霜看这水波潋滟,群灯竞彩,冷冷道:“放了又如何,花神,又能解我什么心愿。” “倒是,比花神还厉害的人物就在此处,不如进贡你就好。” 傅云霜望向他,眼神展笑:“你拿什么进贡?” “一心。” 白墨非一脸严肃,傅云霜扭转过头,不语,许久才望着满河花灯: “我所见过世上最美的花,远在那不巅山处。雪封万里,遥遥无期,纵觉这白雪无涯,忽而见雪峰山底,成片的似雪晶又似火簇的花海,就开在那雪层之上。” “甚美的妖花。该有个什么的名字?” “双生花。一株生两朵,一半为雪,天地纯心,一半似火,妖媚越世。” “像你。” “同生同展,同谢同落。你说这是悲哀,还是美丽……”傅云霜抚裙而走,白墨非怔望默念:“欲求同生心,原是同谢命。” “云霜姐!人都走了!我们去街市里玩看!”洛小玉在前面一蹦跶,霍惊杨远远在前方转目而望,平阳街道通火如昼,彩玉琳琅。 “这边的看客!来求个花神咒,保你明年桃花运连连,喜事逢双对!” “花鼓花鼓……好玩的花鼓,姑娘买一个带家里孩子玩?”一个小贩对着小玉笑的无比灿烂。 “我像有那么老吗!”洛小玉气鼓鼓甩手而走,霍惊杨在后捂着肚子低笑,对着花鼓商贩道:“有眼光,给……噗……给我来一个……海棠花鼓。” 白墨非与傅云霜在后,见了霍惊杨抢着要给洛小玉花鼓,反被她追打,不禁好笑起来。 胡人羌茄传,域北有客来。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09 章 喜闹之中一阵拨片琴音传来,蛇皮纹的圆鼓琴传来萧瑟的琴音,煞是不和谐调。 “喂,老头,弹首欢快点的啊,这么凄凉,谁听你的曲子啊……”一个中原人看了眼老人面前空无一钱的铜碗,劝道。 “老朽不会弹别的曲,只会这首天上人间独自享有的洛迦曲。” 傅云霜很是有兴趣,在人群外,道:“洛迦音自天古来,凄惘转侧,实别有洞天。” 老人忽然停止了弹奏,人群后看,傅云霜沿着空道踏步至面前。老人眯眼看了眼傅云霜的装束:“中原人,懂什么洛迦曲。” 傅云霜抿嘴轻笑一下,就将旁边一家琴乐房的古琴,一卷红绸收来,盘身于地,纤指轻柔挑拨,一时妙音顿起,那老者耳朵一个竖灵——“你……你居然会我漠国神曲洛迦?!” 琴音不似那蛇皮圆琴凄怆,倒是忧伤之中还有一丝慵懒之意,听得人似入幻梦之境,仙乐白衣女,拂身还袖来。 白墨非见众人听醉正欢,怀袖之中的白玉箫也吹奏而起,只番一听,他便了然洛迦曲。 十弦五音,妙哉我闻。倘有离世,垂泪不堪。化仙而登,谢我极乐。苦烦尘躁,了梦一身。 花灯如昼,顿失光彩,倒是这两人,一人抚琴飒然,一人吹箫执意,不知高楼何处,谁家女子打翻了拢花盆,百种花瓣随风而来,落于云霜指尖,妙音微颤,如花神有语,泠泠清音,绕箫声有寂。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卖起艺来了!”霍惊杨扒开人群,只见傅云霜与白墨非相和甚谐,恍然间顿觉人间佳缘该是如此,伶女妙人天地双配。 琴音忽断,箫声骤停。 那老朽听得痴了,突狂笑起来——“双生双配,天下难得!洛迦啊……你该是下了如何的咒啊,这世间的男女……痴怨难断……”言毕颤颤,收起自己的琴来,站起身子,拨开了人群,身影独孑而去。 ☆、风水流变(二) 琴音忽断,箫声骤停。 那老朽听得痴了,突狂笑起来——“双生双配,天下难得!洛迦啊……你该是下了如何的咒啊,这世间的男女……痴怨难断……”言毕颤颤,收起自己的琴来,站起身子,拨开了人群,身影独孑而去。 霍惊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扬了下下巴:“那老头说的什么?” “洛迦音啊,是漠国洛迦的公主下的咒……吹奏此曲的男女都是没有好结果的……”人群之中,伫立良久的一个背着人,竹板一打,转身走言:“说那西边的极乐地,有位公主貌如仙,中原的豪主征战去,掠了那公主做娘娘,此后生地啊相别居,时时以泪来洗面,哭一场啊,老一寸,看得我先主烦悠悠,怎么办啊怎么办,归来的二皇子明道理,漠国的神曲来相奏,故乡就在那乐里听。才没了愁容的新娘娘,与我先皇笑开颜,日久生情这不假,山盟配得那海誓言,你既为君我为妾,辅国定邦安后宫。异国的女子闲话多,出降一皇子被碎言,都说那二皇子难称他为弟,眉眼间都像父与子,都说那绿帽扣正好高,异族的女子性浪荡。怒得我先皇气血旺,新娘娘冷宫日夜尝,小皇子弃处不知晓,人世间冷暖这才懂,帝皇家男子无真心。自奏那洛迦远离地,心念那孩儿无处寻,二皇子表心自尽去,失子痛这才幡然醒。断肠人苦悲动神灵,一夜间化蝶而归去,深宫里常有洛迦音,怨那先皇无人情:说是与君天与地,如今心隔地与天,你失了儿子自痛心,何念我儿无音讯,自此后再无侬侬语,唯有洛迦悲痛心,誓神与我共一气,此曲一奏枉断情,世间男子皆负心,痴情女都要牢心记!” “漠国的洛迦神女,你当真信有这种事?”白墨非随着执箫而问,傅云霜不自觉跟着那说书人,谁料人群拥挤,那人便了无影了。 洛小玉握了一大串糖葫芦相奔来,见三人似有张望,而问:“你们在看什么!我听人说这里有人说书?” “不是什么好书,说的不好,听了也不好。”傅云霜眉一皱,即转身,却见人群纷纷散离,原是殿阳府的小公子也赏节而来。 “家洛……”洛小玉刚是一怔,那殿阳府的陈夫人见了她,眼神闪避,一旁的殿阳府主陈殿寒眼神凌厉有光:“你们就是……” “相公……”陈夫人一拉他的衣袖:“良辰佳节,好不容易陪家洛出来玩趟,你看那花灯远处,家洛可喜欢了。”说完就让奶娘把孩子放下,随他走远,陈殿寒的眼光自然随着孩子而去。 傅云霜却很不“识趣”道:“大人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史大人一案被牵涉的中原人。” 霍惊杨脸色一阵铁青,望着傅云霜直努着嘴作“不要多话”的口势。未料陈殿寒细细打量:“很大的胆子,不知子莫是我世交,他的死,不是轻轻松松就抓个仆人能了事的。这其中……有多深的水我都会把它掘干。”陈殿寒果真是沙场久战,一脸气定,白墨非倒是轻皱锋眉。 “想陈将军看来,我们是蹚定这场浑水了?”傅云霜弯眉一笑,陈殿寒嘴角一抽:此女子性情不凡,只道:“今后的盘查事宜,各位不要介意我护殿军在左右,好好在平阳呆留一阵吧,水落石出,方能归天远去。” 一字“归天”让霍惊杨神经一绷:“哪里这么严重啊,陈将军,我们做得正,行得正……这个……史大人的死吧,我觉着差不多就是虐待家仆,你再烦这事,不要殃及了我们这样的无辜草民啊……” “哈哈哈……”爽朗之笑,高楼而来,原是紫衣的公子见着陈殿寒拱手一敬,翻身一个下楼:“没想到陈将军好雅兴,这样的好夜晚,共尽一杯如何啊?”折扇翩翩,少年虽是笑容堆面,陈殿寒却是杀气毕露,周遭的人见平阳府和殿阳府主相会,必是免不了暗箭,都乖乖躲退了去。 “这平阳道在南北二区之中,也不算是我遭了您的辖区,陈将军何必这般脸色,好友既逝,生者尽欢啊……”紫衣公子言毕,陈殿寒更是怒上心头,眼看一场争执在弦,那平阳府主朱玦却款款而来:“朱白你又放肆!陈将军,偶遇是巧,不如心平气和,我平阳府的花船不远,可否赏脸?” 一向心高气傲的朱玦竟然也是谦恭有礼,旁人在看,这朱玦才是心机颇深。朱白嚷着没劲,拉起洛小玉的手:“明月楼的各位随我来啊,黛绿司怜都在一块儿唱跳,同人不同地,我们乐呵一番去。” 洛小玉被拖拉而去,霍惊杨一脸闷气随着,白墨非也拱手示意而走,傅云霜浅笑一抹,抚裙而转身。 朱玦这才换了脸色:“陈将军既然是陪小公子来的,我也不好打搅二位天伦之乐,先行告辞。” “朱玦!”陈殿寒冷一声叫住:“你我二人的帐,看来又添了一笔。” “陈将军自把史大人的事往我身上扣,我怎可恭敬不如从命?” “你!” “只不过,陈将军,你看这平阳道的两边,夜光之色早已经有所分明了。”果然,平阳府的北区灯焰通明,略显萧条的南区,夜色暗沉。 “朱玦,费尽心机,你也不过为臣。”陈殿寒似是触动什么,朱玦寒色道:“我兄弟二人永世为臣,然陈将军,为人臣子,别都不可得啊……” 风衣披面而去,平山卫眼神冷峻,护殿军也是神色相抗,只这南北平阳的天平,终究寡落而倾斜。 平阳花船闹,佳客美女来。 “绮明月,你是把明月楼给搬来了啊?”霍惊杨握着玉酿佳杯,绮明月莞尔一笑:“朱白公子好客,不是我自夸,论歌舞待客,没有比我明月楼再好的了。” “哪里用得着看花神,这满眼的花仙就已经神魂缭乱了。”白墨非端坐一旁,夸言绮明月。 司怜水袖长裙,舞得贵客们连连敬酒,不待司怜饮,顾自一饮而尽,都是一通酒醉。 “你看这些庸人,都来讨醉来了!”朱白煞是不客气地讽刺,洛小玉一旁道:“不是你的客,怎么倒骂起来了?” “客?酒友不是客,你才是客。”朱白折扇一开,只露那双含情眉目,想也想得出洛小玉一阵脸红的样子了。 “哼。”霍惊杨跨在凳子上闷酒下肚,傅云霜却问绮明月道:“白、玉二公子可是亲兄弟?” 绮明月一怔,不知何出此问:“这……自然是……” “可我见他们二人,一个放浪不羁,一个孤冷深沉,怎么都不像。”傅云霜饶有深意看着绮明月脸部每一丝表情,她尴尬道:“也是与二公子不甚相熟,不过是客人,几番请得我明月楼献舞罢了,不过……也有听说是……二公子并非是正室所生……” “如此好景,聊之乏味。”白墨非饮了口茶,见朱白正和洛小玉聊得正欢。 傅云霜止言而笑:“难怪公子各有其性,好不热闹,可是有人说,亲兄弟性格相像,反而争执甚多。” “他二人,一个主管府事,一个顾自玩赏,井水不犯河水,也不是没人知道。”绮明月倒是实诚,白墨非道:“难得绮楼主如此交心而谈,云霜口无遮拦,得罪了。”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0 章 “得罪什么!”朱白握着酒壶醉歪歪而来,尚听得一句话:“得罪了,就拿酒来罚!来,这壶酒,谁干了!” 傅云霜很是干脆接过酒壶,却被白墨非伸手挡下,一掀壶盖,一饮而尽。 “白……白公子居然好酒量啊……”朱白指着他连连笑着,白墨非轻拭嘴角,淡然一点头。 满船河灯景色,天之银河倾倒入水,闪耀熠熠。花船之上是一片开阔的船台,霍惊杨有些微微醉意,拾步而上,晚风正是微凉,而自己脚下灯火通明的船舱里,笙歌飘传。 “霍惊杨!你怎么躲在这儿!才几壶酒就不行了?”洛小玉提着酒壶也上来,两边红扑的脸蛋,连走路也微晃。 “和你的二公子喝晕了?打什么醉拳啊……” “才没有,你才醉了……” 木阶上脚步匆匆,原是白墨非上来便道:“小玉,把酒放下,云霜扶你去静些的地方歇息。” 霍惊杨趴在船桅边,一拍手:“好啊,傅妖女也来啊?这船台可热闹了。” “我看你们俩,都醉得不轻。”傅云霜面无表情而上,如此船台便只有四人迎风对望。 “好舒服的风啊……”洛小玉有些不自持,酒壶一放,就随性坐在了地上。 船行开阔,于一片平阳湖中开始慢行,满湖的彩灯明艳,不胜人间。 “你们看!”霍惊杨猛一惊,远处的河灯居然喷出了金色的焰火,随而从远至近,河灯通通喷洒五彩斑斓的各色焰火,将整个平阳湖点缀得琳琅绝美。 白墨非背手而望:“那河岸,更是有新意。”只见围湖两岸都有平阳人像约好似地,同一点亮了飞空烟火,一时只见,天色骤变十色,群树映照出各色,人脸也是白中带色了起来,星光一无光辉,月色已然胜不过一湖满焰火,全空飞彩琉的美景,引得洛小玉跳着脚欢呼,霍惊杨也张口说不出来话。 “好美。”傅云霜也不禁叹了句,洛小玉把酒壶中的酒一甩:“我真的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烟火,像流星,不!像所有的星星都炸开来一样!喂……比流星还美的烟火,你别走!我要我身边的所有好人都活得像你一样漂亮!” 洛小玉高声而吼,霍惊杨趁着醉意也道:“我要全天下最强的本领!我要让我爷爷看看,我不是毛头小子!我是盖世大侠!有一天,我会光彩地回来的!爷爷!你等我回来!” 两人一腔发泄,对望着白傅二人,似说:你们俩也说些什么吧,不管有没有用,说出来,总是一个心愿啊。傅云霜眼神一避,白墨非无奈一笑,走近了他们,满眼灿烂之光,他只道:“我希望那个人……一生一世都活得幸福……” 洛小玉霍惊杨明了地对着傅云霜长长“哦——”了一声,傅云霜抬头望天,坠目而来的烟火流星在她眼中滚动——她突然扑哧一笑,笑道:“我希望我这辈子遇见的所有傻子们,都能变聪明一些。” 白墨非情祗而望,深意了然。霍惊杨一摸后脑:“我算傻子吗?”洛小玉早冲进傅云霜怀里,撒娇道:“云霜姐,你说谁是傻子啊,霍傻子啊,我不是吧?啊……在你看来我很傻吗?”“哈,你不是傻子,你是呆玉啊。”霍惊杨醉着指指她的鼻子。傅云霜也无可奈何,然这一船平阳胜景,这满目烟火之空,花神节上,尤有衷心。 “原来各位早已看遍了烟花啊,我还想告知各位出船往河岸去看呢,没想到,船台的风景更胜一筹。”绮明月这才惊讶看这船台上的四人,一个扑在傅云霜怀里,东倒西歪,喃喃有语,一个靠在船桅,呼呼大睡了起来,唯白墨非涩然一笑,指那万恶的酒壶:“别问我,问它。” 平阳花节遇人多,南北之势分不平。 如今共饮一江水,身卷其中听天命。 ☆、洛迦古音(一) “你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傅云霜低着头,冷冷道。马匹缓行的足踏声重叠而响。 “白墨非死心眼,万一跟你去了偏僻的那什么傅家村,被你一变心给那啥了怎么办!我们可是很讲义气的!”听闻绮明月说傅家村坐落在一个繁华小镇,出了名的盐花鸡,他霍惊杨怎能不一饱口福。 “我看白大哥在你心里没有一只盐花鸡来得有分量。”洛小玉撇嘴。 霍惊杨很不服气:“那你干嘛跟着来,灭门惨案难道很好看!还不是为了什么傅家村出美男的传言嘛!别多想了,死了的男人好看不到哪儿去……” 白墨非倒是一脸正经,无话随在身后,傅云霜紧握马缰,不知觉抽鞭加快了跑速。 “小姐……小姐……”老态的傅家纵观蹒跚而来,一袭丧衣未褪。 “让我上柱香。”傅云霜独自而走,并未招呼身后人。 白墨非也停在门口,洛小玉不解:“也算是朋友,不好去上香吗?” “她一个人,更容易不压抑自己的心情。”白墨非望她孤萧一人,甚解其心。 霍惊杨咽了口口水:“等着也是等着,不如找家酒楼,歇着先?” “吃!吃!吃!你还有追求没有!” “有啊!”霍惊杨想脱口而出字又咕咚咽回了肚子:“……” “说不出来了吧?你看吧,我太了解你了……”洛小玉眉毛一扬,白墨非主动走到了离傅府不远的一家茶摊,坐下了。不想那花神节上弹奏洛迦的老者,也正歇息望着他。 “老先生这么巧。”白墨非先是开口,那老者倒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摸了下自己的蛇皮琴。 霍惊杨坐上凳子,翻了杯茶:“在人家丧门前喝茶,真是有意思啊。”言罢,很不满意地瞟了白墨非一眼。 “几位与傅潜……有什么关系?”弹唱老者居然小声而问。 洛小玉脱口答道:“云霜姐是我们的朋友,这位……”她看着白墨非,不知怎么说好。“也是朋友。”白墨非很是怅惘一答。 “史府的凶事,满城皆知,没想到连累到傅老爷一家……他们两个王府闹到什么时候才算休啊……”老者抿茶叹气。 “喂,拉琴先生,平阳府和殿王府究竟有什么过节?” 老者左右看道路空无行人,才说:“平阳由二府主管辖已经是百多年的规矩了,剩余八府都归在他们名下各自为派,不过是南北各收贡钱,各按自己的方式,北区向来自由散漫,异域之人兼拢并包,南区嘛,大多中原人,整秩有序。自然双方利益有所冲突,谁都想称霸平阳,一山难容二虎啊……” “所以……平阳府为了削弱殿阳府的实力,暗中刺杀了陈殿寒的得力干将史大人……史子莫的地盘一失,如此一来,殿阳府管辖之地,又大退一步……”白墨非若有所思,想到陈殿寒当日怒气之色也不觉为怪了。 “都是坊间传言……相杀相死,人啊,就是为了利欲活在这个地方的走兽……”老者直起腰板站起,拖着步子又起身他行,正时傅云霜被迎着出门,她眼圈稍显红肿,依旧冷面无语。 “姑娘切莫伤心过度,生死早晚有定,老夫已经在这里拉了一早上的琴,超度傅家各位仙去之人了……”老者安慰着,傅云霜近步问:“洛迦音……你是漠国人吗?” 老者轻叹摇头:“洛迦神曲,传与有缘之人,老夫一身飘零,偶做一梦,遇一女子弹琴,便习得了……” “那女子怎番容貌?” 老者望天,努力将回忆拨掘:“形貌绝佳,乌眼有神,却凄凄苦苦,垂泪不言。” 四人听得那日说书人的弹唱之事,也觉得洛迦之音,实为皇室悲啼。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1 章 “行游之人,为何对我如此在意,管家说,你与家父并不熟识吧?”傅云霜冷不丁一言,那老者尴尬道:“只觉奇怪,姑娘也会洛迦曲……” “和你一样,梦里学的。”傅云霜顺口一答,老者显然并不相信道:“姑娘说笑。” “我既然说笑,那你不是也在和我说笑吗。” 白墨非转话道:“既然奠礼已成,不如找个地方歇息。实不相瞒,我们身卷于史府凶杀一事,正想帮得殿阳府追拿真凶,老先生对平阳这么熟悉,若不介意,一同长谈?” 霍惊杨看那老者定是不敢卷入这种是非的江湖人,道:“色鬼白,你别和谁都搭腔,再说,你不是才刚洗干净清白,别人要监视我们,让他们自个儿烦去,别蹚浑水……”说完,眼睛就是一瞟傅家屋顶上脱露了形迹的护殿军监察之人。 没料老者很是爽快:“我知道傅家镇小,不过这不远的小筑楼可是有着首屈一指的盐花鸡……怪在不做与生客。” 霍惊杨眼睛一瞪大,赶忙对着老者堆笑,洛小玉拧他耳朵:“耳根子软,嘴皮子馋……” 白墨非伸手而请,老者便频点头领着而去了。 小筑楼原是间两层民房,因着主人有着一手好手艺,因而开张成了小酒楼,老板生性孤僻,接待的都是些镇上的熟人,外来的客人要是想尝这盐花鸡,主人不愿意亲自下厨,是怎么也吃不到的。 老者虽是衣衫破旧,看似行游为生,然而一落座,小厮便拥上来,开头便吼了几个菜,包括盐花鸡,再瞧了几眼生客,问道:“几位吃些什么?” “盐花鸡,盐花鸡,盐花鸡……”霍惊杨频嘟囔着嘴喊,被洛小玉拿竹筷一敲头:“霍傻子,你给我掰回来点智商,不是叫做去了吗,你说这么多遍,要人家做多少只啊!” “不好意思,一席客我们只做一只……”小厮赔笑着,老者不看那菜牌便点菜:“蒜爆江鱼,红炖兔子肉,白葱头鳝鱼,三炒小野菜,清水撂白菜,切笋冬瓜汤,金玉馒头一份。”,霍惊杨听一道咽一次口水,白墨非笑着:“看来老先生不仅是熟客,亦算吃客啊……” 傅云霜看似没什么胃口,待小厮应毕下去,却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洛迦古音是我当真而闻,黄泉村外,阴阳塔,那琴声相记,才有这人间的洛迦曲。”傅云霜倒是一番话更不得让人相信了,可那老者眼神却是熠熠发光——“你说……洛迦神女……尚未投胎?” 白墨非愈觉云霜说得泄露天机:“说笑说笑,老先生行游四方,不定是云霜哪年巧听得的习得的,你看我,不也是一学而会吗。老先生游历到平阳,可否听过什么新奇的事情。” 老者摸了下琴:“平阳鬼夜行,可否听过……” 洛小玉兴致顿生:“是半夜路上有鬼走路?” “还是成群结队……”老者言毕,席间一阵寒风,幸而小厮端菜而上,这才缓和。 霍惊杨忙塞了只鸡腿:“这种事新鲜吗?我又不是没晚上见过鬼,还是女鬼……忘了说,我就是一个捕妖士。” 老者停筷默笑:“那就有劳了侠士了。不过,是人是鬼还不一定。” 傅云霜呆看那一把蛇皮古琴,似是有百年历史,仍依旧弦音不改:“真是把好琴。” 一顿酒足饭饱,霍惊杨一伸懒腰,门外居然淅沥下起了冷雨。 “若是不介意,可傅家稍住。”傅云霜一言,白墨非紧然点头,霍惊杨可是一挑眉:“死人屋子怎么住?” “你要是愿意冒雨回去,我们可不陪你发疯,再说,这遑遑大地,哪里没个怨鬼死魂的。”洛小玉手一遮头,就冲进了傅家。无奈霍惊杨只好跟着入住这白幡自飘的傅家大院。 是夜,寒风寂寂,落雨已停,傅云霜一人在旧亭抚琴,却闻远处一阵箫声相和,心领神会。 “姑娘,现今有何打算?”老者蹒跚而来。 “仇已下,只待人偿还。”傅云霜冷言。 老者望月色澄明:“姑娘何必总奏这洛迦曲,那说书人的故事,不在意?” “琴箫相和,命势早定,我和那个人怎会怕了这些?” 老者抚须盘坐,道:“命有注定,真是不错。可人说运在手,命在天啊。自以为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倒头来,却是惨败难言语。” “先生像是有故事的人。” “不是我有故事,是这琴有故事。” 两人不相言,忽闻夜有风袭之声,明月之中撩过一人影——“谁!”傅云霜一惊,却闻霍惊杨质问一声,身形矫健也隐入夜色。 “该来的躲不过。” “他们想杀我?”傅云霜抓紧了筝上琴弦。 老者促步而行:“往那儿去了,怕是另有人要遭殃……” “墨白!”傅云霜提脚点飞而起,却见白墨非的厢门已经大开,空无一人,霍惊杨突然从天而降,手上抓住了白墨非的肩膀,将他“丢”到地上。 “有刺客。”霍惊杨像是早已料到,“应该不是护殿军,那帮家伙和那黑衣人交手过。” “谁又想害我……”白墨非扶住了方才在屋顶左摇右晃折腾一番的脑袋。 傅云霜刷拉一声,红绸既出,那别门的窗户被一掀开,里面嗖嗖暗箭而出!霍惊杨将白墨非一推身后,傅云霜赶着挡箭,未料洛小玉裹着件披风揉眼而来:“你们怎么这么吵啊……” “小玉!” 霍惊杨难以顾及,利箭正要刺中洛小玉,拉琴老者将蛇皮琴一挡,利箭刺透了古琴,离洛小玉的心脏只差微毫…… “这帮暗地里不做好事的家伙!”霍惊杨一怒,那银镯刃刹时渗红,飞夺而出,只听暗门中倒地之声,利箭顿收,几个黑影怔了一会儿,像受了什么指令,又嗖嗖飞身出去,再寻不见。 “可怜老朽一把好琴……”老者将利箭一拔,心疼地抚慰着蛇皮琴,莹润的眼眶让洛小玉很是过意不去:这把琴,对他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霍惊杨收拢银镯刃:“老头,什么稀罕木头做的,我再赔你一个就是了。” “赔?天下再找不出这样一把陪我五十多年的好琴了,人死不能复生,琴又何尝不是……”老者孑然起身,洛小玉忙搀扶他道:“爷爷真对不起,我知道我没法补你一把,其他的事,怎么补偿我都行……” “送它回去吧……”老者温和对着洛小玉:“我老了,也算拉够一辈子的琴了,有悲有泪,老伙计先跟我打声招呼走了,我也该回去安歇了……” 傅云霜道:“老先生家住何方,云霜随从安顿。” 老者抬头望月:“既然各位盛情,那就陪我走一趟吧,漠国之都,红柳丛。” “哎,苦了这帮护殿军喽,还得跟着我们团团转。”霍惊杨双手一撑后脑勺,大步回屋。傅云霜见他洒脱背影问白墨非道:“早有见他屋顶蹲伏,他怎么知道有刺客。”白墨非笑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你要是今晚睡不着,我可好好和你谈谈,他是怎么吞了山妖邪气,修炼轻功异术,名响天衍的。” 傅云霜见白墨非宠辱不惊的脸:“幸好有个不窝囊的家伙在了,要是我,只能眼看你被利剑穿心而不自知。你看,再能耐,一但成了凡人,也会输。”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2 章 白墨非轻拉住了傅云霜攥着红绸的手,惹她警觉一惊:“那我陪你一起输好了。反正,我早就输了个倾家荡产,身无长物了。” ☆、洛迦古音(二) 清晨早鸣,傅云霜一早便命了那总管将白布白幡撤下:“人都已经下葬了,就别再戚戚艾艾了。我恐怕出去一阵,打理的事情就有劳了。” 那总管低着头声声应着,傅云霜便上马而行,老者用粗布细细包裹好那断毁了的琴,喃喃句:“我们回去了……” 一路西行,洛迦之音的源头便缓缓向着他们飘荡过来。一路经历的西古道上,开始渐渐看得,慢慢延伸而来的黄沙夹杂着干燥的气息,漠国,便是在这黄沙水源中心的一座风情小国。 枯柳桀骜,仰天不死。 那在西古道边摆着摊子,挂卖各种珍珠骨器,面纱披风的老妇人,招着手:“风沙很大,进不了漠国……快围披件风衣,挡些沙子吧……” 老者下马问道:“天气如何?漠国不能进?” 老妇人斜睨着眼:“那要看谁进去了……” 洛小玉早在这些异国小客商的摊子上挑花了眼,将一件绿底纹的披风裹上身:“云霜姐,我们买个面纱吧……” 老者拍拍自己的古琴,用着别样的语言道:“去见个老朋友,好久都没回去了。” 老妇人见他原是漠国人,坐回了摊子:“怎么来的就能怎么回去。” 老者笑笑,招手示意后头的各位上马继续前行,却见四个人已经一副漠国人的打扮,披风裹纱,马匹上挂着彩丽铃铛,“年轻人呐……”老者无奈笑笑,点头上马。 西古道两旁常有些小旅店和歇脚处,偶有几个人带着驼队前行,风沙不作,天明气朗。 两天的策马挥尘,不作停歇,五人好一会儿终于愈见那水源流淌的出处,翠绿的新鲜红柳树围聚一丛,几个白衣裹身的漠国兵士伫立门口,高耸而圆顶的漠国城门口上,几只乌鸟围歇喝水,城中的女子皆花裙一身,长至脚踝,远处便有几个中原客商打扮的人站在布衣店门口和人还价说事。 “年轻的男子大多往平阳做生意去了。”老者缓步上街:“漠国虽小,都城莱漠,却是宽敞,杂而不乱。” 走过一阵热闹的莱漠长街,老者便引着人左弯右拐进了一处郊外的红柳丛,这里的红柳皆是百年历史,粗干粗犷,柳叶衰老而枯干。 “莫非这琴就是用这红柳木而作?”白墨非发问,老者回头默应。 傅云霜见老者牵马而走,问道:“看来并不远,老先生究竟要到哪里去?” 霍惊杨居然出奇地耐住了性子,一脸随遇而安的不屑样子,只是偶尔瞥眼身后,悉悉碎碎的人影。 “到了。”老者松了马绳,踏步上了一座隐秘的墓阶,红柳枝干盘曲掩覆了墓碑和墓身,老者从一个红柳稀落的接口将古琴送放进去,喃喃:“我也老了……你也老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始终没能有脸去见你了……” “这墓的主人是谁啊?妻子吗?”洛小玉唐突道,白墨非又急使了个眼色:“老先生,原来这墓主是蛇皮古琴的主人啊……” 老者默然转身:“此琴因她而奏,此琴为她所恨,我终了一生,也没能完成她的心愿,想以后入土了,没脸亲自谢罪,就将这琴赔与她吧……”老者突然紧凑咳了几声。 白墨非突觉老者话外有意,老先生摆摆手:“多谢各位一路护送了,我居所离这不远,还想在这里歇息会儿,天也快黑了,你们早点找个投宿的地方去吧……” 洛小玉还没哎出声,白墨非便一扯她的袖口,对众人道:“那快走吧,也不打扰老先生你静修了。” 霍惊杨半推半就地走出红柳树,傅云霜欠身告辞,四人身影便了无。 “洛迦……是始终没能找到他……”老者慢慢坐到墓碑前,靠在红柳丛上,仰望天空阴霾突起:“看来很快又要下大雨了……” 从容地从背袋里掏出一只木头圆瓶,将白色的木塞拔去,老者头一仰就要将那瓶中之水倾入口中…… “趴——”圆瓶水溅一地,老者护住被石子打红的手——霍惊杨从一边悠哉走出:“色鬼白没猜错,老琴头你要想不开啊……” 白墨非跟上前来,闻嗅了下圆瓶中残余的毒液,惹霍惊杨笑道:“真是本性难移,还得研究别人怎么个死法,你看是不是你能解的。” 白墨非脸色窘然铁青,不待老者缓过神,便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这是怎么来的?哪里会有这种植物!” “这……这……” “见血封喉……根本不可能在这旱北之地存活,是谁,运送这种剧毒之物?”白墨非问话没完,护殿军便蜂拥而出,一领将道:“是害死史大人的毒物!来,把这老头押回去!” “等等!白大哥还没问清楚,虎头虎脑又要抓人?你们是吃公粮的猪吗!”洛小玉护在老者前头,傅云霜也前步而上:“各位军爷,不如存点耐心,听他解释清楚如何?可能又是一场误会也未可说。” 领将看傅云霜温和可人,便收拢了剑:“借你点面子,速速从实招来!” 老者缓过神:“你们啊……”拍着大腿:“我老木头一块,不过了活得腻烦,你们何必如此对我!唯有一死,我才能放下这个包袱!” “原来说书人的宫闱秘事是真的?老先生真的是这场宫廷丑剧的知情人?不过,墨非更对这毒物的来历感兴趣。” “我……”老者拧了下眉头:“说出来了,指不定会害了谁……” “可你不说,被害死的人死不明白,更可能有更多人因此而死!不是谁就能简简单单驾驭这种毒物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白墨非将圆瓶用白帕包裹悄然收进怀中,老者叹气:“平阳有个为人解难商群,专门贩制各种南来珍奇异品,包括……这种对于求死之人有求必应的东西……” “他们在哪儿?” “平阳南郊……山鬼门。” 老者话音刚落,霍惊杨警觉一动,那五名护殿军忽然纷纷倒地,傅云霜一看,后颈皆是中了一根黑色的短刺…… “保护!”霍惊杨立马一说,那红柳丛外飞身出黑衣干练的四个杀手,口中含有黑刺圆笛,对着墓碑旁的白墨非和老者就是一通刺袭。 “蝼蚁。”傅云霜红绸拴住一人的脖子,一个后仰躲过黑刺,红绸拉紧又一迅速回收,那刺客的脖子被生生扭断…… “留活口!”白墨非高声道,霍惊杨卖力躲闪,不爽道:“能留你这活口也不错了!” 一番苦战,四名刺客非死即伤,傅云霜正要点住一个躺倒在地的刺客的穴道,却见他捂住肚子口被银镯人划开涌血的肚子,突然口中脓血四流…… “中毒自尽了。”傅云霜收回手,始终晚了一步。 “看来我条老命,还有人稀罕啊……”老者还有闲情自嘲,白墨非仔细在那刺客身上搜查,那黑色短笛构造奇特,只要吹气得法,能将其中藏有的四根涂毒短刺给依次吹出,“恐怕这毒,也是无色无味的见血封喉……” 洛小玉蹲着瞧他们的死样:“好狰狞的样子……” 白墨非小心翼翼抬起刺客的手,却想那磨练得糙厚的手掌却有都是细腻异常,不像是习武之人的手掌。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3 章 “色鬼白,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霍惊杨叉腰低头而问,白墨非摇头:“这行刺客……不像是专为此营生的,修习得这么细腻的手,不像武行。” “此地不宜久留,护殿军都暴死在此,恐怕殿阳府那边,我们很难开脱,不如飞鸽传书,让他们来认领,顺便……查查这些刺客的来历。”傅云霜建议着,白墨非深思一点头:“也好。” “寒舍寡陋,不嫌弃的话,这边随我来……”老者直起身子,引着众人往那红柳丛中去,不远即见一幢残破的白色高楼,原先玉殿恢弘,而如今四处的白色墙皮已然脱落唯有几间完整的屋子还能挡风住人。 霍惊杨先是跳步上了二层,却见这里屋窗开漏,一些大理石堆叠雕刻的桌凳却是精致:“这里原来住的谁?” 老者黯然低头,将桌边蛛网拂去:“夜深了,各位搭救了我一命,或许……我不该那么执拗……小姑娘,能否把那墙角的白蜡烛递给我?我们坐下来,一块儿聊聊。” 洛小玉点了一支蜡烛,微弱灯光摆在中心,无人围坐,谁也不吭声。 霍惊杨突然一句:“哈哈……好有讲鬼故事的气氛……” 老者微呷了一口茶:“你们可曾知道先帝赵文安曾亲征边域,娶回一位绝世佳人……号为洛迦。” “听说过,老先生说的,可是花神节上那游历四方的说书人说的事?”盈盈烛光,白墨非的脸半红白白。 烛火之影晃动,老者点了点头:“漠国女子生性刚烈,蒙此不贞冤屈,愁愤郁结,不久离世。” “化做了蝴蝶……死法都很美……”洛小玉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白墨非问道:“化蝶之说不一定为真,否则,老先生你怎么会在此竖碑?” “我们漠国人,有个传统,死去的身躯可以腐烂,但是灵魂一定要被红柳保佑,因此一定要招魂树碑在此。” 霍惊杨恍然:“这么说,这一片红柳丛里……就是块碑林鬼地?”脖子后面一阵寒气。 白墨非坦言:“老先生一定是洛迦的亲信?如非我猜得不错,您是要帮她找到那被皇宫遗弃了的第九位皇子……” “可惜当初牵涉其中的皇宫之人早已无音讯,我所知的只有这孩子所拥有的遗传了洛迦的暗紫眸子……我从远南游历到西北之地,再度回到这里,都在寻找他……” “暗紫色……”傅云霜的眼神模糊了烛光,无数人影的脸像开始在脑海里排过,攥紧拳头松开一按桌子——“你怎么了!”白墨非扶住她的肩。 “没……只是努力想些东西……却想不起来……”傅云霜嘴唇泛白,稍有不足之像。 窗外夜色迷蒙,远处暗星点点,莱漠都城一片热闹,而此处,寂静得只有规整的心跳。 霍惊杨搓揉两臂,直喊冷:“迷迷糊糊地怎么有人在这种地方弹琴……” 洛小玉在窗边一回头:“有吗?我怎么没听到,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霍惊杨对看着白墨非和傅云霜,一个轻摇头,一个面无表情。“天啊,难道……有鬼啊……”霍惊杨钻进床上,却觉石床更是冰凉透骨,冷得他全身都跳起来,将破烂的棉被就往身上一裹,整个头便显得小小地粘在一团灰被子上,很是好笑。 “生人莫勿近,闻我哭啼啼。长夜漫无际,哀思共天鸣。男子莫相恋,女子莫交心。不见白骨地,情断人负心!” 霍惊杨捂紧自己的耳朵,这阵乐声之中的女歌在耳畔不断回荡,他嘴唇重复着,脸色更加惨白了起来。“喂,霍傻子,你别吓我啊,你魔怔了?你别啊……”洛小玉攥住他的被子,老者却淡然道:“有劳两位奏乐洛迦。” 白墨非点头应下,箫声缓起,霍惊杨的表情才开始和缓。“怨气太重,这傻子太敏感,被附身了吗?”洛小玉平下心,傅云霜道:“妖魔鬼怪,有仇寻怨。他这不是什么附身,而是心性脆弱,出现了幻听。” “洛迦之曲尚有平心静气之效。”老者将蜡烛拿起,起身道:“各位早些安歇,明天一早,护殿军就要到了,想着如何说清楚事情吧,你们……谁来住楼上的一间空屋?” “云霜你们住上面吧,下面地气寒。”白墨非答道,洛小玉正要走到门口,傅云霜携到白墨非身边:“这傻子脑子不错,护着小玉也好。你,随我上楼。” 白墨非一时怔住,许久才在老者的提醒下迈着步子跨上楼阁,一间简僻的屋子,烛光微弱,白墨非裹着被子在床边支吾:“我……睡……睡地上吧。” “你不是还说地上寒吗。”傅云霜竟然在石床上就是一躺,双眼微闭,牵住白墨非:“躺下又怎么样,怕我吃了你?” “这倒不是……我……怕我自己多想。”白墨非脸红一霎,傅云霜叹气笑道:“我怕你想着想着,就变成别人的刀下魂了。躺下歇息吧,明早还得周旋那些护殿军。” 白墨非应了一声,轻吹灭了蜡火,冰冷的石床上,他久久才进入梦境,恍惚有感那置于胸前的手,微微存留着一丝温暖。而霍惊杨只有地板冰寒的记忆,还有洛小玉躺在铺着棉被的石床上磨牙的咋咋声…… 新月羞露容,朝阳采芳来。哒哒的马蹄震湿了黄土湿地,一夜的小雨,才刚落尽。 “照你们这么说……杀害史大人的人……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确凿无疑了!”马上下来的一位青年,居然是刑衙的秦岭。 洛小玉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这么巧啊,又是你秦大哥,每次我们遇上难题,都有你来相助。” “是霉神吧,倒什么霉,见什么人。”霍惊杨瞧完了秦岭又瞥了眼白墨非。 秦岭现是一身红衣捕头的装束,见了熟人也收起了严肃之色:“原来又是你们啊,倒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不该说是托福,才是史大人的案子成了一半,升调我为总捕头了……你们的信大人给我看过了,这些刺客曾经也伤过我们的人,只不过,这次的护殿军,有点难办。” 白墨非眼神微眯:“送到殿阳府的书信转给了刑衙的你,看来,秦捕头是殿阳府那边的……” 秦岭一时尴尬:“也不这样说……只是与陈将军多有接触,我也是陈将军的护殿军里提□□的。” “官场黑暗啊官场黑暗,哪里的人都能扯上关系。幸好你还算是个人,陈殿寒恨死我们了,你还帮色鬼白脱了罪名。”霍惊杨不知是贬还是褒。 “你们误会了,陈将军不是那种人,是就是是,非就是非,正因如此,才和平阳府的主上和不来。”秦岭也不多说了,命人收拾遗体带回衙门验尸,请道:“我护送各位回平阳刑衙。” 几人微微点头,即上马而行,傅云霜趁人准备的空隙问道:“秦捕头可知山鬼门?毒害的史大人的毒物,恐怕都是那里来的,若能找到买家,说不定能有所线索。” 秦岭兴奋道:“那好!也不用回刑衙了,大人那边我去说,我们去找线索吧。” “秦捕头办事利落。”白墨非赞许一点头,霍惊杨咕囔:“是又找到了个升职的好机会吧。” “霍惊杨,你就只会干吃醋。有本事也办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啊。”洛小玉把他一顿讽笑,霍惊杨白眼道:“惊天动地有何不可,我就怕吓着你!” “好啊,本姑娘等你吓死我!” 一路上,不管吵闹正欢,还是正经言谈,漠国红柳愈遥愈远,那哀索的洛迦之曲中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每一朵诡谲之花都在竞相绽放…… 昔时旧宫闱,佳人步履盈。 恩爱长生殿,一朝错付心。 空穴有来风,此后相绝意。 一失两人命,茫茫无音讯。 谁执红柳琴,漫道寻怀遗。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4 章 谁弹洛迦曲,诉我难言意。 空碑冷寂寂,似有哀人语。 但谢后世人,莫蹈覆辙去! ☆、鬼门之行(一) 平阳南郊,是生人不近的地方。 荒草漫野,枯树有声,诡异的异客偶尔在这里停留下身影,夜色才是生命拉开的序幕——山鬼门原是一种约定成秘密的称呼,平阳南郊的两座土丘之间,有一处狭缝之处,狭缝口便是一株巨大的古槐,枝干高大,可以埋隐人形,可以避雨相谈。 “我们在这里候了好久,天色都晚了,怎么这里还没有人,不是说,晚上,这古槐树下会聚集很多异国不法客商吗?”洛小玉等得有点不耐烦,这树丛之中的蚊虫咬得她全身起疹块。 秦岭衣服穿得裹实:“小玉姑娘要是等得不耐烦,我派人送你回客栈?反正,这些人神出鬼没,说不定什么时候。” 拉琴老头嘘了一声:“出来了……漠国的游移商人,扎买,就是他……” “兄弟,上!”秦岭刚要上去,却被白墨非拦下:“打草莫要惊蛇。不过是个喽喽,惊着了他的大买主,功亏一篑。” 白墨非说完,一整衣领,便出身去了,将身边一盏灯笼一点,缓缓镇定踏步而去。古槐树沙沙作响,生人信步而来。 “有信吗?”扎买道。 白墨非暗笑一下:“这个算吗?”手中一串金链坠进扎买的怀里,远处霍惊杨一看,暗骂:“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个金主……傅云霜,你怎么不看着他暗地里藏私柜啊。”傅云霜冷冷瞟了这个家伙一眼:“你不也是?”一不经意,傅云霜便抬手将霍惊杨腰间暗藏的那袋银钱给搜略了出来,在他眼前一晃,霍惊杨立马不说话,打着哈哈道:“继续蹲视,务必把买东西的卖东西的都一举攻破。” “这……也算吧……”扎买脸一谄笑,便道:“客人想要什么?绝迷香,还魂水,变色蟾蜍?奇奇怪怪的,我应有尽有……” “我要……这个。”白墨非从怀中将拉琴老头的毒瓶拿出,在扎买面前轻晃,灯笼下暗黄的光色,扎买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这……你怎么会有,那是……啊……你原来是他们的人……我不是不守信用!”白墨非轻吸了口气,转言道:“哦?不知道我是该当做糊涂,还是仔细地追究?” “小老爷,我……真的,见血封喉从来就只给花会的,只是,那天大雨,遇上了个潦倒的老头,喝醉的哭喊,直问我认要怎么死了才干净,我正好才剩了那么一点点,就施舍给了……这瓶子空了?嗨!看来又少了一条不值钱的命,你们还在乎这个?” “混账!你明白我们做的什么事吗,万一这毒物流传了出去,一点差错,就可能万劫不复,难道你不清楚?” 扎买搓手道:“我是生意人,只管赚钱,主管给的银子又多,你们不是看中了我这点吗,有钱 能封住我的口是不假,不过,我也有掂量,不会出事的,麻烦和银老二说下,扎买我认错,但保她放心,铁定没事!史府的那事儿……死人和一个瓶子,查不到这里……” 白墨非脸一黑,缓气说道:“史府什么事和我们有关,把你的嘴巴放聪明点。” 扎买立刻捂嘴,躬身鞠躬连笑,那阿谀的样子真是难看。 古槐树下,渐渐多了几盏黄白的灯笼,今天的山鬼之夜正要开始,白墨非见客商愈多愈不好说话,抓紧勾连出秘密:“不过也算了,只是我有心,巧有发现,至于上头,还未知晓。” “那真是多谢小老爷了……好奇多问句,小老爷在花会所任何职?” “你说说看我像是专做什么的?”白墨非发梢一绺,两指一夹,夜色难掩,公子风流。 “公子没有杀气,不沾血,又说有上头,也是被银老二管着,这老头子的毒瓶子定是遗弃不在意的东西……公子难道是花会专管消息的灵递使的?再详细我就猜不出了……”扎买眼珠一转,白墨非瞧见他篮子里像有什么东西在动:“什么宝贝,藏掖着?” “这……小老爷不该不知道规矩,不是您要知道的事我也不会告诉你,怕害了你……对了,您还没说怎么称呼呢?” “就叫我小老爷好了,我也怕害了你。”白墨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扎买警觉一震,那筐子里一只白毛灵猴露出半个脑袋,白墨非心中一紧:“眉山白猴?灵敏聪慧非凡……” 扎买感觉到了白墨非犀利的目光,很不自在道:“小老爷还有什么要的?不是只来问罪的吧?” 白墨非才要开口,远处埋伏之地却起了一声惊叫——“蛇!”洛小玉猛然才觉腿上一阵撕裂之痛,原是一只绿眸子的白斑青蛇匆然逃走…… “有官兵!”客商们突然喊起,顿时山鬼门一阵骚乱,纷纷是抓物起逃的声音,秦岭想要抓住人,可他们如鬼般瞬间没有影踪,那扎买也匆说了句:“您老保重!”携那灵猴不见了…… 白墨非提着灯笼赶回,洛小玉神智开始不清,倒在地上,腿上的蛇伤开始泛黑。 “快啊,解毒!”霍惊杨一瞪白墨非,将腿上的布大面积撕开,白墨非一瞧伤口:“不妙,这牙印,该是白斑青蛇王,剧毒异常,不消几口气……”白墨非还没蹲下身子诊视,霍惊杨便一口吮上伤口,吐出来一口黑血:“那你还不救人!” 白墨非也怒道:“没有医箱,拿什么救!”转身对傅云霜:“你掐住她的心门,务必暂缓血流!”傅云霜双指就赶紧扣住洛小玉心口的经脉,白墨非将洛小玉头一抬,看她眼睛已经无神, 道:“愣着做什么!继续吸毒出来!” 霍惊杨赶忙继续照做,白墨非将发簪拔下,黑木簪子的另一头用力一拔,断成两截,另一头抽出来正好是一根细长的金针,往洛小玉头上的暗穴一插,便对秦岭道:“把马车驾来!要到最近的医馆!” 一阵火急火燎,洛小玉才被安置到了一家附近的静安医馆,白墨非神速将一些药剂排开调制,给她灌了下去,身上的银针没少插着。 幸而有惊无险,到了天明,人缓缓有意识了过来,霍惊杨裹着被子在门口蹲坐着,傅云霜端给他一碗汤药:“人醒了,你也中了半个毒,再喝下去。” 霍惊杨鼻子酸涩一缩,把汤碗接下去,也不知是不是风沙进了眼,一抹眼睛,一红。 “多情总被无情伤。”傅云霜脑海里就这么飘过一句话,也不多停留,进了屋子,忙碌的一夜的白墨非这才趴在桌子上歇息会儿,傅云霜也与之对坐,久久看着他。 “我又睡着了……”白墨非揉眼醒来,好像这个女子的眼神有着非凡的魔力,竟能让他的知觉顿时苏醒。 白墨非自那后从未见过她这样温洽的目光,凌华一别,以为永年。 “我知道现在一些东西不适合问,只是,你不说,太累。”傅云霜轻拿起一只茶杯,清水缓缓入瓷。 “这是你的性格吧。” “你要和我斗嘴吗?” “那也不错,总比什么话也没得说好。”白墨非耍赖一般笑开花,眼前的女子无奈闭眼:“我不管你打着什么算盘,只是,人间险恶你未必比我清楚,别以为你能掌控一切,平阳,这里的主宰者睁大着眼睛看着我们。” “你怀疑那蛇是有人故意?”白墨非喝茶稍停。 傅云霜眉峰一显:“难道你以为意外?” “不管是人还是鬼,我都不怕。也许是我的执拗在作怪,虽然越往前走,越是有发现,也越是有谜团,可我,完全不想停下来。” “如果我要你停下来呢。”傅云霜语气试探,白墨非镇定道:“不,你不会,因为你也想走下去,因为傅家十三口人命,因为你看见了这世界的不公,因为你也和我一样,固执。” “有时候我觉得,世上没有比你再好的人,就像另一个我,又有时候觉得,世上没有比你再可怕的人,因为有时你就是我。我们太相像了,或许,越是相像,越是令彼此难以靠近。” 白墨非神色一喜:“你愿意让我靠近吗?” 傅云霜怔然回思,不作答,但那犹豫的眼光,在白墨非看来,已然出卖了她。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5 章 秦岭此时推门而近:“我查过了!平阳成为十府管辖至今的所有组织记录!花会有!有!”秦岭将本陈旧的案册啪地一身放到桌上,大喘气地翻着,白墨非给他斟了杯茶,他忙伸手一口喝下,看来是一刻也没停歇。 “在这里!平阳十五年,瘟疫大发,是有一个装鬼驱邪的迷信组织叫花会,借花神之主的名义,赐人以强健难敌的体魄,很多人喝了他们的仙水,一时的确兴奋有力,但是过一段时间便会渐渐体质虚弱,不久后就被当时平阳府主查封了。还有这个……这个,两大府开始南北分区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叫平阳邪花会的组织,后来叫做花会的,都是些没入籍的混混之流组成的暗杀团体,只要有钱,什么都干,横行了十年,那是唯一一次,平阳府和殿阳府联合搅翻了这个邪会……你看,白公子,有什么线索?” 白墨非仔细翻看着记录,脑海里一遍遍串联线索:“我想……很有可能,是这后者,死灰复燃,受命于哪家主人,暗杀了史大人……” “哪家的主人,这不是很明显嘛!”秦岭又灌了杯水,平阳府这三个字已经在他脑内扎根。 “秦捕头可不要臆断。想当时,还是朱白公子介绍我们来求助于您的,只是没想到,原来您是殿阳府陈将军的门下。”傅云霜一说,秦岭脸一红:“我虽然敬仰陈将军,但是公事公办!朱白 他……也从不管自己的身份,只爱结交四方客,殿阳府的好些人都和他有过交情,只是他哥哥,素来冷漠,心机暗深,这么多年对陈将军寸步不让。” “所以怀疑他,也是有道理。”白墨非敲着桌子,若有所思。傅云霜却道:“有些似是若非的东西,越是照着心想,就越想越是。”说完,一摆袖子出门了。 待洛小玉体内蛇毒终于清散,又是一个晴朗风寒的天气。 “哎……命途多舛的本小姐命大又能看见太阳啊!”洛小玉打开在明月楼的窗子,窗外雁行一阵,阳光温暖。低头一瞧,霍惊杨正在楼下,居然看着澜裳劈柴,马上裹了身衣服下楼。 “喂,你怎么看着澜裳砍柴不动手啊?” 霍惊杨百无聊赖一回头:“这家伙非要劈的,呶,文杏晾衣服的时候非扯着她要帮她涂胭脂,人家不肯,把那胭脂涂到了黛绿最喜欢的一间绿纱裙上,混了色,文杏说了,要他劈够一百根木头,就原谅他,这不卖力着吗。”说完,对着满头大汗的澜裳有气无力一句:“四十一,还有五十九……” 傅云霜此时也下楼来到的小别院,见澜裳奋力劈柴,也是不解:“你中了什么魔?” “情魔。”霍惊杨和洛小玉终于异口同声。 门口一位粉衣小姑娘,小心探着头,看见不断的劈柴声,怯生生说了句:“霍大哥,他……还在?” “在!在!在!你就说句好的吧。”霍惊杨起身把文杏拉进来,掠过傅云霜眼前,令她砰然心一震——这孩子,如此相熟,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傅云霜随上,一旁看着文杏,娇小的身样,含笑的丹唇,两边一深一浅的酒窝,真的很像她——玉珠。 “文杏,到六十了,我很快……就能劈好了,你说话不能不算话。”澜裳喝了口水,又继续起来,“好啦好啦,我和你开玩笑,我现在不生气了,黛绿姐也没骂我,说下个月再做件好看的就是了。” “真的!”澜裳喜极一扔斧头,斧柄正中脚趾,顿时一阵跳脚哀嚎,引得众人连声好笑,傅云霜却是愈看文杏愈紧。 “小玉姐,那位白衣服的姐姐怎么老看着我啊?” “因为你好看呗。”洛小玉一抬头,却见傅云霜神色不对,竟然有些激动难抑的样子,问道:“云霜姐,你怎么了?” “我……”傅云霜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一抹眼角:“没什么……这孩子……好像一个人。” “像谁?”洛小玉又低头仔细看了看文杏,霍惊杨也仔细揣摩:“像谁啊?”突然和傅云霜联系在一起,灵光一闪:“倒真有点……如果加两个小狐耳朵……” “玉珠!”洛小玉也惊叫一声,吓得文杏一退步。 澜裳不解:“什么玉珠?云霜姐,是你座下的小狐精吗?” “文杏像狐狸精……”一听到这个,小姑娘亮眼睛就开始发红,狐狸精,在她看来,街头陋巷妇人骂人可少不了这句。 傅云霜俯下身子:“不是,不是,是我一个妹妹,长得像小狐狸一样可爱,她叫玉珠,你真像她小姑娘的时候……” 文杏止住了红眼睛,才了然:“原来是这样,文杏不是狐狸精……” “狐狸精有什么不好,长生不老,天底下男人都喜欢她,你是狐狸精,正好我是蓝镜妖,我们凑一块儿……”澜裳才张着笑,被洛小玉脑门就是一拍,她道:“又说什么蠢话,乱糟糟的神魔鬼怪的书看多了,人家文杏才不好和你这个小色鬼凑一块儿。” “我哪里色!霍大哥才一直说色鬼白色鬼白的呢,再说了,看美女看眼直的不是霍惊杨吗!”澜裳赶忙牵文杏手躲到傅云霜背后,生怕霍惊杨拔刃怒起,谁料霍惊杨竟然坐在石凳上撑头睡着了, 文杏怯怯说:“澜裳是爱说蠢话,可我不讨厌他。” 这会子澜裳可高兴了,一个大大鬼脸朝洛小玉耀武扬威,然后牵着文杏一溜烟找别的玩去了。 “云霜姐,你看他!还勾引人间的姑娘!”洛小玉气不打一出来。 “可我不是听说,你很宠他呢。” “哪里,那是他乖的时候给点糖,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傅云霜掩嘴轻笑:“你生气的样子标准是个恨铁不成钢的亲娘。” “我……”洛小玉被说的也没话想说,扁着嘴走了。傅云霜却想起,白墨非约她有事相谈,才上了摘星楼,推开白墨非的房门,一阵缭香袭来,却是绮明月在桌前端坐,向她微笑。 “云霜……我才着想着,以为你睡迟了,正巧绮楼主送了封信来,平阳府二公子后日二六生辰,邀请我们前去相聚。”白墨非一袭素淡的蓝色雅衣,一别白衣黑纱的凝重之感。 “什么时候这么相熟,竟也要绮楼主亲自送函来。”傅云霜径直一坐,冷寒界限划清。 白墨非见她似有不爽:“朱白公子生性热情,况且……”白墨非凑上傅云霜耳边轻叮咛了句:“趁这机会,让两个爱吵闹的家伙彻底吵个清楚。”傅云霜轻柔笑出声:“我可什么都不打算掺和。” “两位说什么悄悄话,看得我酸了。”绮明月绣指将请函推向傅云霜:“朱白公子特地说了,傅姑娘绝世尘芳,他可要借你的面子。” “绮楼主真是爱说笑,云霜现在不过是被赶出了门,家门不幸的伶仃人罢了,这样的喜事,我怕是不好出席,扫了各位的兴致。” ☆、鬼门之行(二) “傅姑娘这么说,那我也不该去了。”绮明月握住她的手:“女人才懂女人的苦,想我也不是一出生便是着明月楼的主的,想你也不知道,寒冬三月,平阳大雪,是一个流浪老汉在街头捡的我,说我大概是哪个异国客商生意一败涂地,欠债逃命,丢下的小女孩,街头卖艺,笑脸迎客,你难以想象,一些你没做过的事我都做过,我这样的人才是不幸,傅姑娘出身又好,才貌双全,怎么说是扫别人的兴,倒是我,别看别人绮楼主叫得恭敬,心里不知是……怎么想我的。” 白墨非见绮明月述起过往,安慰道:“你多想了,人做天看,各人皆凭本事,不分贵贱。今时今日,亦非当时当初,我只知道,结绮姑娘做事干练,人情又暖,才是讨人欢喜。” “白公子说话就是让人心一暖,天底下真有你这样一个知心的人,三生有幸。”绮明月看着傅云霜,似有深意,傅云霜眼眸一沉,躲避目光,嘴角弧圈一扬:“既然盛情难却,那么云霜也恬脸一回了。” 绮明月舒然笑含,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想起来,最近南郊不太平,听说刑衙前几日还派人去了,照理那里平阳府、殿阳府都不相管束,看来,平殿两府真要地盘开夺,乱的还是民,不过,要真有这事,各位尽管在明月楼好好呆着,冲着明月楼的招牌,谁也不敢进来的。” “多谢绮楼主叮嘱。”白墨非忽又疑问:“不知二公子可有什么偏好,墨非好提早准备贺礼。” 绮明月刚出门忙转身:“你看我,又大意了。朱公子好客不爱礼,平阳奇珍异宝,他哪里还稀罕。不过,这礼节几位要是过意不去,那就……朱公子爱好些乱蹦跳的活物,若是能有什么稀奇的,倒是可以。” 傅云霜欠身一礼:“多谢结绮姑娘。” 门,吱呀轻声而关,白墨非一叹气坐下:“她不说倒好,一说,倒也需费些心思。” “你不是见过吗,山鬼门,你说的那只白眉灵猴。” 白墨非豁然开朗:“就不知,可行不可行了。”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6 章 山鬼门下,古槐树底—— “小老爷怎么还带着位生客啊?”扎买一捋小胡子,傅云霜披着白色斗篷,蒙着白纱站立面前,的确让人飘有寒峻之感。 “我是为她求购灵猴的。” “什么灵猴?”扎买眼神飘移。 “才是那夜有幸得见,白眉灵猴,其血入药,性冰可治喉口摒困之症……”白墨非一解释,扎买见傅云霜一言不发,才恍然道:“原来小老爷是为此而来啊……亏您眼尖,可惜,这灵猴,已经别家买去了。” “什么?那我再出高价可否?” “我们山鬼门做生意,讲银子,也讲信用,况且,那位买主,恐怕您出高价也买不来。” “哦?倒说说。” “不不不,我不能说,这是规矩。不过,我倒有一提醒,小老爷既然是花会的人,就不该如此随性与我来见,不然,银老二要是知道你与我会面,这乱了规矩的事可是会遭不妙的。” “我花会的人还会怕这个。” “这我自然知道!这灵猴要是训不好,性格乖戾,可是爱扎人眼睛的,那人也这样说不怕的……额……”扎买感觉说漏了嘴,努了努嘴,慌作神色镇定,白墨非隐然一笑,道:“那我也没法子了。” 拉住傅云霜的手就往回走。 灯笼暗晃,山鬼门关。 待走出南郊,上了僻静的街道,傅云霜将斗篷一脱:“看来花会有人买了去。” “我现在有个很不好的预感。”白墨非毫不掩饰:“有些人,我越想越是对,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想说,银老二,可能会有金老大,那么,如此可与平阳府主二人相称,白眉灵猴又是贴合朱白的意,他们又有刺杀的动机,很有可能是借了当初花会暗杀的残余组建起来一个对抗殿阳府的手段。” “越想越对……” “可有一点,你埋在史府的那些疑虑,真要不算数?”傅云霜一指他的嘴,白墨非脑中一闪过来:“你怎么说……我有瞒的事……” “那天,霍惊杨说,看你鬼鬼祟祟先行到了平阳府,说,你一定是有看到了什么吧?不然,为什么你脱了干系,在傅家那些刺客仍对你有所不安。” 白墨非回忆出那当晚独行所见,史府大开的府门悄留了条细缝,他朝里望去,月光下却是持剑的女子身形曼妙…… “只是一瞥,尚无定论,可能另是护卫……” “史家能够佩剑的女子独我一个,那人不是我,便是另有其人。” “她有什么特征吗?” “世间美妙的女子大都相同。” 傅云霜见他也回想不出什么了。又道:“既然刺客,为何大开府门?” 白墨非有笑:“那或许就是……有人正巧想开门,却不巧见到了刺客身影……” 傅云霜接道:“然后抹干灭口,不料内院大慌,人声杂乱,将尸体处理,大门尚开……” “这样合情理,可史府少了一个人,为何不上报?” “早想到这里,就该多个线索的!史夫人!”傅云霜拉住白墨非的手就是直往史府奔去。 史府大门紧闭,云霜先行探路开门,两人躲避重重侍卫,白墨非在史夫人房门暗处躲藏,傅云霜于屋檐窃听—— “夫人,这儿酸吗?”一个年轻的男仆正给史夫人敲着腿,史夫人一脸轻松然:“舒服……没有恼人的事,哪里都舒服。” “夫人说的恼人是……” “老家伙把劲儿松了,连带那喘气的也难说话了,平阳啊,早晚都归了别人家。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家夫人我啊,就是女中豪杰。” “小的不明白,只是知道,跟着夫人,过开心的日子。” “你啊……”史夫人刮了下家仆的鼻子,一股子风骚难掩。 傅云霜夺窗而进:“史夫人好久不见,可是安好。” “你!来人!”史夫人还未开话,傅云霜的红绸就将两人的嘴巴给栓紧了,一把推到椅子上,红绸一收,两人不得动弹。 “史夫人,马脚再细密,也是会露的。怪就怪在,很不巧,我傅云霜是个执拗的人。” “唔……唔……”史夫人奋力想挣扎,却徒劳无功,那家仆早就挤出了几滴白花花的眼泪来。 傅云霜在两人面前,走着问道:“我说话,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不然,你该知道,这绸布松紧不好控制啊。”说完,红绸一收,史夫人脸色通红,涨气挣扎,拼命点头。 “谁要害史子莫?平阳府?” 史夫人忙乱点头。 “朱玦?” 史夫人又点头。 “朱白?” 史夫人犹豫了下,才点头。 傅云霜将红绸又一紧:“别糊弄我,你以为,我要是一点也不清楚,会这样自信来找你确认吗?” 史夫人泪眼满面,摇头不止。 “我现在松开你的口,你要是敢喊一声……”傅云霜头上的玉簪拔下,尖头在她脖颈紧刺了下。史夫人才轻声言道:“……他们答应……一但取了平阳,保我和我女儿富贵平安。” “他们是谁?”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7 章 “平……平阳府的人……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手里有一把亮闪闪的剑……只叫她……银老二……” 傅云霜心念:果真花会在平阳府有鬼。“有银必有金,谁是主子?” “我不知道,她从不说自己是谁……更不要说主子了,想想,就是平阳府的大公子,这么些年,和陈殿寒对着干……” 傅云霜见那家仆裤子已经湿透,史夫人脖颈上红血稍渗,道:“放心,我可不会说出去,夫人你和平阳府主勾结,掩藏刺客形迹,藏匿了看门人被杀一事,害死亲夫。”史夫人止不住颤动泪流害怕,傅云霜将红绸又一紧,打昏了两个,搬到了床上。 踏步轻巧出了屋,白墨非的手心已经一阵汗。 “怎么样?” “此地不宜久留。” 出了史府,更往明月楼。薄茶一盏,青灯半寐。 “相守四十余年,到头来,命丧于此,何可哀哉。”白墨非神情萧然,傅云霜细细看着自己那把剑:“与其哀叹别人,不如准备着哀叹自己,后天的生辰怕是有去无回了。”剑锋一弹,泠泠有音。 “权势的争夺当真那么重要?” “有人在乎女人,有人偏爱权力,如果人不爱这些东西,世间会少了多少好看的戏码。” “你倒是想得坦然。” 傅云霜坐于茶桌边,剑一对指白墨非:“如果你确定死在别人手里的话,我一定会先于他杀了你的。” 白墨非一摸自己的心口,一笑:“那样,也好。” 白墨非难以解读,傅云霜此刻的表情,说是难受,说是冷漠,说是惊诧,说是嘲笑,都不像是,她只是一把剑,恨她最恨的东西,爱她最爱的人,如果,她有力气去爱的话。 “你这个傻瓜。”傅云霜怀抱着单剑走在摘星楼寂静的长道,白裙拖地,红绸环袖,彩绣楼阁之中,她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根本跟不上自己的心跳。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要拿你怎么办。我居然像人一样脆弱了。” 眼角一滴不具名的眼泪,究竟是,心动了。 山鬼重门不闭,古槐踏足寻声。 沉水丝露浮萍,雁迹留影难停。 尺牍难记贞心,惊闻鸿门有信。 不把情深定罢,生死何惧其形。 ☆、鸿门有宴(一) “所以呢……白墨非,你就买了这只小红鸟儿?”霍惊杨一掀帘子,顿促之音在马车里起伏,白墨非轻柔一笑:“你是不知道这只红鸟费了我多大劲儿,可是我在山鬼门那里花了大价钱口干舌燥和人买来的。” “这只红羽火雀算不上稀世真品,但从品相来看也不差,因在南国较为少见,来这儿才是稀罕了。”傅云霜伸手指去逗那鸟儿,羽翅扑棱棱飞起,如一团娇小的火焰舞动。 “哈,朱白他要是收了这么多活蹦乱跳的东西,平阳府变成动物大会也不一定。”洛小玉想着那乱成一团的样子就想笑。 马车吱呀一停,平阳府门前便已然有序地进入了好几位贺喜之人。 “人也真杂,有杂耍的,有卖字画的,贵公子也不少的样子。”洛小玉跳下马车,接待的总管便满脸堆笑将他们迎进府门,几日不见的平阳府焕然一新,结彩张灯,想必夜景更是美。 朱白正在大厅门口依旧一身紫衣绣袍,贵气逼人,倒不见朱玦。 “小玉姑娘,来来来……这儿,二楼的雅间,我可给你们备了好位子。”朱白一见洛小玉便笑开了颜。 白墨非将鸟笼上的帘子一掀:“贺喜朱白公子年岁又长,这红羽火雀聊表心意。” 朱白一见那雀儿惊恐地左右乱窜,更是眉眼笑开:“哪里,哪里!这雀儿羽色鲜艳,价格不菲的样子……” “连你朱二公子都说出来不便宜的东西,白墨非你可真是肉狠了一把啊。” 朱白一听霍惊杨的话:“我朱白好客,你们的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来了给了我面子,今晚平阳府可以尽情恣意,我说了算。” “哈,难道平日你,你朱白说的话就不算话啦?”洛小玉言中了朱白的窘迫,他尴尬色道:“以兄为长,以兄为长嘛……” 傅云霜四处一环望,分为中厅堂处喜礼迎客,西厅堂处更作卧居,东厅堂处议事管理,另有一片小内湖苑雅致风趣,整个平阳府犹如小型的行宫,气魄尽显。 天色渐深,一阵平阳府的杂耍玩闹。雅致的人在小内湖苑吟诗作对,爱热闹的在大厅里头看明月楼的姑娘舞姿生风,府院内场地,更有杂耍、游士之流引得一阵喝彩,至于那偏安中厅堂的一间小会客屋里也成了间赌钱的宝地。 “云霜姐,我们在中厅堂看杂耍吧。”洛小玉挽着她的腕,心事重重的傅云霜却道:“不爱热闹,你们去吧。”洛小玉只得松手看了一眼喝的正欢与人划拳的霍惊杨,与她留在这里。 白墨非见傅云霜又起了隔离人的屏障,提醒她:“还是我们呆在一起好点儿。” “也有种死法叫烦死。”傅云霜瞧了眼堂内堂外可谓喧嚣盖天,平阳府简直成了艺人的聚集之地。 昼日尽喧,却有人无心看了。 傅云霜静坐在小内湖苑的一处偏亭,既无雅致对诗,也不愿听人喧闹。却看离自己不远的湖栏边有一白袍男子在观鱼,背影清寒,傅云霜一时才意识,他是朱玦。挣扎了好一久,见四处还偶有人行,只是朱玦身旁,无一侍卫令她奇怪。 “朱大公子也是好雅兴。”傅云霜攥着红绸,走上前去一声招呼。 朱玦那冷面寒色缓缓转身,见是稍有印象的女子而来:“……你是?” “朱玦公子哪里记得我这种角色,正是不久前为白大夫冤案一事相求于公子的。” 朱玦眼神回思一晃,道:“原来是史府的傅姑娘。” 傅云霜见这人不苟言笑的样子,也不知说什么,可巧正一身着军装铁皮铠鳞的男子踏步而 来:“大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傅云霜循声望去,一男子精神魁瘦,眉眼却是机灵。 “贺山?你怎么不去朱白的宴席,手痒一把。”朱玦当着人面便是一说,那男子忙摆手:“老毛病,哪里留到现在……这位姑娘是……” 傅云霜警而不惊:“傅云霜。”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8 章 “哦……是……史府……”贺山罗好像并不惊讶,倒是打量着她有些令人不舒服。 贺山罗见朱玦身边有一外女子呆着,也闭着嘴难谈话,傅云霜察色道:“想是我呆久了,他们也得怨我不与为乐了,夜深风寒,各位大人,小女子告退了。” 贺山罗一脸松弛的样子点头而送,朱玦回头凌傲而视那湖面的平静因风而终起波澜了。 傅云霜虽是远走,而一身功夫灵敏不变,尚听得贺山罗向朱玦一句:“宋濂那里截获了文书……”之类愈来愈不清晰的话。 “云霜姐,你终于来了……”洛小玉提着一串青水葡萄,小跑而来,白墨非见她安然,一脸悬心的样子终于放松:这两个不明情况的家伙,至少得有我一个人看住啊。 “黛绿!” “小玉!” “黛绿!” “小玉!” 人群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两派人对喊,原来绮明月一脸笑着无奈而来:“我可没办法了,一边说是要看黛绿的剑舞,一边说要先看小玉的,小玉,你来说说。” 洛小玉宠而受惊,还不待她回神,朱白提着酒壶道:“既然高兴,谁先都不好,那么同台竞艺如何?” “朱白公子,像是个好主意。”绮明月眨眼而看洛小玉,她也茫然一怔,不知道地点了下头,被众人推上了舞台。 飒沓乐气,长剑绕指。 黛绿一声绿装柔美至极,那舞剑之如流波荡漾,如山水回环,白墨非也不禁拍手称赞了。再观洛小玉黄衫侠女的装束,剑气刚劲而带缓,如山石滚裂,如涛海潮声。 剑舞之时男子挥剑亦舞而上,绮明月对着后面的看客道:“平阳府却真有异国的伶人,我还怕他们和黛绿默契不好,你们看如何?”不想,更是花叶相称,一片美艳。 傅云霜本无心看着,却越看越皱眉头:“这舞姿剑势,曾有相似之感……” 霍惊杨也靠拢来,挤了傅云霜一下:“美是美,你看……如果你是小玉,怎么和那些男人对剑?” 舞台之上,男子持剑花式百出,更是人群一阵喝彩,洛小玉一把单剑便抵挡住他们各式花招。 傅云霜闭眼回忆:“让我想象……嘘……”脑海里一阵回忆涌来,招式如傅家的黑衣袭客,抵挡之法一一而转移到了舞台之上,“我想是那样的……” 傅云霜一转头,霍惊杨嘴里慢慢咀嚼,神思恍游:“那样是什么样……” “剑法相通,当日刺客袭来,剑法移步大是相同。” 白墨非惊然:“怕是……习舞更通剑法,脚步灵转有动,轻功又佳……难道说……花会刺客在此?” 霍惊杨眼光一闪,那剑舞哗啦而止,众人在一片喝彩声中,震动厅堂。 朱白抬眼而望,朱玦正在楼上静静注目而望,绮明月与朱玦眼神一交视,瞬而低头。朱白大咧道:“赏银一千两,这里!” 众人回望,一箱子金光灿灿的银子晃人眼睛。 众人又纷纷起哄道:“洛小玉!”“黛绿!”“洛小玉!”“黛绿!” 绮明月安歇道:“那就一人一半,如何?” “五百两?不行!洛小玉跳最好!”“黛绿要是五百两!我再加五百!”一个大腹便便的王公子样的人举手喊道,一时间中厅堂嘈杂大乱,爱热闹的朱白上了舞台,挥手止道:“是朱白我不够大方,一人一千两,不要再吵啦。” “谢朱公子。”黛绿莞尔欠身一礼,台下便是一阵哄乱高喊:“怎么谢!怎么谢!” 黛绿脸色微红,侧身便是往朱白脸上香吻一个,台下已然是沸腾极致,更有出手大方之人高喊:“我……我也一千两……求香吻!” 这下子,台下杂乱有喊:“洛小玉!洛小玉!“香吻!香吻!””朱白见她茫然不知,神色尴尬,于是对台下人连连摆手,黛绿却是很有兴致地看着她:“小玉姑娘,可别扫兴。朱白公子的生辰,来的都是客,笑闹一阵又如何?” “我……我……”洛小玉握剑的手心更是一阵汗,见朱白对着她一笑的醉人样,不知如何是好。人群突然有人一声惨叫:“我的膀子呦……”原是霍惊杨用力一撑别人的肩膀飞身而上台,对着朱白一瞥眼,居然环手一搂洛小玉的脖子,深深一个惊吻,顿时台下一片屏息无话。谁家路过的婢女捧着花瓶观望着的,也惊得松了手,哐啷碎地…… “唔……”洛小玉迟钝地眼神放空,睁大着眼睛,时空与知觉刹那消失,只是看着那个人的脸离自己从未有过的近,每一丝眉毛的纹路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 霍惊杨也一时热火冲头,一松手,人像僵直住了一样,看着洛小玉,一样空洞的眼睛。 朱白“哈”了一声,竟未料想到如此,再尴尬没有地定住了,缓和一会儿,见他两人四目对视怔住的样子,“啪啪”两拍手,道:“霍公子……真是惊喜啊……” “啊?”霍惊杨回过神,见台上洛小玉低头不语,黛绿姑娘娇笑起来,台下“哄”地一声也是回神过来地杂闹——“再亲一个!”“一千两!一千两啊!”“勇气之神啊!阿米路亚……”“哪里的小子滚下来再和我说话!” 各式各样的人对此反应不一,杂乱得人群将厅堂都挤得喘息难耐。 洛小玉低着头,越是一声不吭,越是令人感觉气氛恐怖,霍惊杨一声:“小玉……”低得像倒尘埃里去了,却被她一推开,无数惨叫而起,洛小玉当场跃下舞台,踩过众人的肩膀,顾自冲出了中厅堂…… “小玉!”任白墨非和傅云霜在后叫住她,她也不答应。 “你去追她!”白墨非对着傅云霜急急一说,她一点头,轻功而上,洛小玉却用剑将大门口朱白所收的一匹宝马的栓绳一断,骑马直出—— “小玉!你站住!”傅云霜眼看追及不上,霍惊杨也在人群的哄闹声中追出来,她回头道:“她骑马走了。” 适时,天空一声闷雷,霍惊杨的心口也如是。 ☆、鸿门有宴(二) “还不去追,天色不好,怕是要有大雨了。”白墨非抢先从人群中出来,在他身后,是一些执着的看客非要看看后续如何,霍惊杨攥紧拳头,一拍脑袋:“我这是怎么了!” “找到她了,你才知道这是怎么了!”白墨非抓住霍惊杨的肩膀,在他耳边字字轻声而有力:“主谋就就是平阳府,这场鸿门宴,你要落单的小玉怎么办!” 天空终下一阵劈雷! “我该怎么办!”霍惊杨大喘一口气,不管不顾地冲出了平阳府门,将在外的马车套绳一割,就是骑马直追而上。 “别人没动手,我们的手脚倒先乱了……”白墨非也没料到,自己谨慎一世,如今怕在一时。 傅云霜也出了门,正要寻马,却见绮明月招呼着两个小厮牵着三匹马来:“快!雨怎么就下起来了!我看小玉跑出去了,她表面无所谓,心里可害羞,这样失面子,我也怨朱二公子过分了!快去把她找回来,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白墨非一边上马一边道:“是霍惊杨一时脑子发热,倒我们乱了朱公子的场子,还请结绮姑娘先代我们向朱公子赔个不是。”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19 章 两人上马策鞭,一会儿便无踪影。 绮明月站在人影孤寥的府门口,转身回望,一场骚乱的中厅堂又回复了喧哗畅笑的样子,“朱白哪里在意,不过是更热闹出名了。” 回折转身,厅堂的高楼之上,朱玦亲见这一场奔门而出的闹剧,轻笑了一下,一闭眼,他身处的高楼之后,黑影一闪即逝。 雨下滂沱,更杂有了雷声惊人心魄。 霍惊杨这才感觉平阳这么大,大到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霍傻子!”“你就是本小姐的小杨子!”“这么胆小没出息!”“墨非大哥……” 种种洛小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重复回响,怎么也止不住。“如果你出事了,就是个全天下最倒霉的呆子!”霍惊杨忍住不争气的恐惧,四处呼喊而没有回音。 “她会去哪儿?”傅云霜也冒雨前来,好几盏路边的灯笼都被雨水打湿,街道基本一片漆黑,夜恐怖得没有尽头。 雨水顺着霍惊杨的脸流下去,曲曲盘折,进了他的眼睛里,被他用力一抹,愈来愈红。 “去找灯,人最害怕的时候会在什么地方!”白墨非也正赶到。 “极偏僻不会有人找到,又有光明的地方……”傅云霜对着霍惊杨道。 雨月越下越大,倾倒而来似地要将这污浊的天地冲刷干净。霍惊杨低沉有声:“我们谁也别离开谁,去找她……我会找到她的……” 马蹄四溅积水,人影幢幢无形。 白墨非和傅云霜跟着霍惊杨的直觉,在雨中奔行。一时雷声急急而下,轰震耳鸣。路边被劈倒而下的树加重了霍惊杨的不安。 “大娘!见到一个姑娘骑着马吗!”霍惊杨终于瞧见一位夫人,未下马急附身而问。 “这么大的雨,疯了才骑马!”风让大娘的伞左右难移,“像你一样的疯子啊,溅了我一身水!”大婶往后一指,霍惊杨循向马蹄而起,又溅起污水到了妇人脸上:“天煞的你们!” “对不起啊大婶!”白墨非赶紧放慢马蹄而过道歉,又加速挥鞭追赶而去。 远处竟真有一出灯火稍明的地方。 “是一间庙。”白墨非放慢马蹄,果真一匹黑马在一盏风残的灯笼下啃着门槛边的青草。 霍惊杨一跃下马而奔,傅云霜正想跟上,却被白墨非拉住,脱下了外衫为她遮住雨:“我们就在外面等着,这么近,有事也能接应,至于他们,该说清楚的,是他们的事。” 朱花夜不红,青衫泪几行,谁为情种。 破败的灵隐庙,只有风吹着残灯不灭,唯这一抹的微光也是她啜泣的最后依靠。霍惊杨轻步靠近,这个倔强的女子埋首在一片烛光之下,倚靠蹲在柱边,呜咽。 她没有在意到,霍惊杨悄声在她身边,蹲下身子,她无力而伤心的样子,他不敢,看她的脸。 “你走开啊!”洛小玉依旧把头埋首于双臂之中,她却也不敢面对,那个人的脸。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我只是……不想你做傻事!” “你这样做的就不是傻事了吗!”洛小玉一抬眼,红肿如小兔的眼睛眨巴出泪水和雨水的印迹,梨花春带雨,夜潮晚来急。 霍惊杨窘散低头:“万一你亲他……我会疯掉的……” 洛小玉的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骂他呀,打他呀,这个笨蛋未经你允许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丢这么大的脸,这辈子可谓唯一的初吻就这样给了一个傻瓜,你为什么不拔剑呢,对着这个男人的心口就是一剑,如果,你是真恨的话。 洛小玉的脑子一片杂乱,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哭得更是厉害了。 “别啊,别跟死了爹一样……我不就是……”霍惊杨想安慰又说不出怎么安慰,洛小玉将蹲下来的他轻易一推到:“我就是死了爹的怎么样!” 看着洛小玉像平日撒泼的样子,倒在地上的霍惊杨倒捂嘴笑了:“噗,你……你……真生气还假生气啊……” “霍惊杨!”洛小玉将佩剑一抽,剑长所及之处正好在霍惊杨的喉口,不偏不离,一个微妙的距离。 “我割了你的嘴巴!”洛小玉毒辣辣一句,霍惊杨见剑尖因着主人的心颤而抖动,惨笑:“嘴巴还不够,还要剜了心才行。” “霍惊杨你嘴贱!”洛小玉收剑回又砍剑出,正要往他身上一砍,霍惊杨一个机灵,左手一把抓住剑刃放到了一边,右手将洛小玉肩膀按住到了柱子上:“行行行,我整个就是个贱人,你就当我那是发贱。我们回去,当着全宾客的面我给你下跪了赔礼还不行!” 洛小玉看着霍惊杨握住剑刃的手缓缓滴下鲜红的液滴,又是一阵话惹她伤心:“你发贱干嘛找我……对对!你这个笨蛋,你是发贱,我叫你发贱!”洛小玉一松剑柄,哭着又推开了霍惊杨,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还伴着几句哽咽低语:“笨蛋……傻瓜……全都是!全都是!” 霍惊杨也松了剑刃,才发觉手上隐隐一阵疼,瞪眼看了手上的鲜血直流,心一慌:“完了,完了,要死了,要死了……万一平阳府那些家伙涂了毒怎么办,我死定了……”说完,一个翻白眼,就是倒在地上。 洛小玉更是气急:“你再装死,你再装死!”双手一巴掌接一巴掌打着他的脸——霍惊杨脸疼难耐,马上坐起:“姑娘家都是打人不打脸!我长得没那小白脸好看吧,至少也算倜傥少年是不是!” “你倜傥!你发贱!”洛小玉反又捏他大腿。 “对对,朱白倜傥,朱白正直,全天下好男人就是朱白,你最喜欢了,要不是碍着面子,早要亲了是不是!” “我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喜欢他怎么……唔……” 洛小玉剩下的气话,霍惊杨早不让她说下去了。两片单唇生涩地亲吻在一起,环上霍惊杨的肩,洛小玉这才算哭得彻底。 “我们不斗气了好不好?”霍惊杨温柔一语,洛小玉不自觉自己抱着他:“说,你是不是发贱才吻我的……” “是是,我发贱。”霍惊杨一答,却被洛小玉狠狠捶了下后背,“再说一遍……”霍惊杨脑袋转得还算快:“姑奶奶,我承认我总发贱,我这行为是贱的,但那时候……吻你是真心的……” 洛小玉抽噎着,不说话了。两人淋湿的衣服,因为彼此的环抱而有了温度。 “我保证,”霍惊杨的嘴靠在洛小玉的耳边:“以后亲你,我就偷偷的……” 洛小玉又重重敲了他后背,令他咳喘不止:“咳咳……姑奶奶,那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我只准你亲我,一辈子!我让你什么时候亲我就什么时候亲我!没人的时候!有人的时候!就算你不想亲我的时候!” “其实……”霍惊杨点着她一笑:“其实你有多想让我亲你啊……” 洛小玉一把推开这个嘴贱的家伙,瞪得圆圆的眼睛似有怒气,其实可爱。霍惊杨两手撑在地上,终是那样洒脱的笑意,彼此的心迹顺着雨水的冲刷而终于看见的形迹。 祸兮,福兮?福之所伏,祸之所倚。 “你们俩生气道歉完没有?我和云霜可是从头到脚都淋透了!”白墨非稍有怒意地进门而来,狭小的一方天地,四个狼狈不堪的人彼此相视而大笑。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0 章 “好了,好啦,亲也亲了,闹也闹了,握手也言和了。雨也小了,回去吧。”白墨非不巧看见霍惊杨站起身来,手上的鲜血残迹,摇头将他衣服上一绺布撕下来,洛小玉把布一抢:“我伤的,我包扎。” “不不,哪劳您动手,还是让色鬼白……”霍惊杨神色明显是怕她没有手艺,勒疼自己,洛小玉一个眼神恶狠:“我们的协议扩大至一切,就是你都得听我的……嗯?” 霍惊杨立马转而贱笑:“色鬼白,闪一边,洛大奶奶亲自包扎,你凑什么热闹。” 白墨非一挑眉,知趣后退,看洛小玉低头认真绕布打圈,霍惊杨脸上似笑欲哭的表情,心中不人道地一丝暗爽:“让你硬撑。” 傅云霜见这一对冤家终于成了鸳鸯,笑意漫上脸颊,竟也显得那么温和美丽,冷艳决绝的女子,也可以藏住如雪的冰彻,化作热火的温融。 这一场雷雨,算不算是一场喜雨? 灵隐庙门躲寒雨,孤灯一晃心暗慌。 多谢人间好时节,雨落尘泥天散晴。 四人乘马正欲归回明月楼,“今日之事,改日再亲自登门向朱白公子说明吧。”白墨非一挥马鞭就要前行,暗夜之中却有飞刺来袭,他拴马而退,马头一个回转,飞刺袭中了马匹,重重滑倒。 “又是刺客!”洛小玉正是余气没得发泄,一抽剑就是挡回些许暗器。 傅云霜见这灵隐庙前突有十几人影,夜色为掩护,只得硬战。 霍惊杨的银镯刃出刀极快,据他所感几刀亦伤着了刺客,可是周围的刺客不觉有所减少,反而愈战愈猛! “傅云霜!这怎么回事!别手下留情了!他们人多!我们撑不住!”霍惊杨一吼,银镯刃就往一个刺客心口一过,顿时袖口飞血溅来,混杂着血腥的味道,而眼前的黑影依旧挺立,可见月光映着他呲裂的牙齿,向霍惊杨挥刺袭来。 白墨非虽然敏觉有余,然握着一把伤不死人的玉箫,功夫欠佳,自身难保。傅云霜又要护他,又要退刺客,为人后的体质,的确吃力。 “杀不光!这些人死不了!是鬼吗!”洛小玉的怒话,倒让白墨非想起拉琴老者说的“平阳鬼夜行”。 “还记得吗,老先生说的夜行之鬼!这些人体质太强大了,不是一般的刺客,霍惊杨掩护云霜和小玉,我们上马退吧!” 霍惊杨趁着空隙推洛小玉上马,她喊:“那你怎么办?” “废话!”霍惊杨一踢马屁股,洛小玉回头死望,白墨非的马已经中毒而亡,傅云霜让他上马,这家伙死活不愿:“你上马,我随后来。” “来什么,你的魂跟来吗!”傅云霜用红绸圈束住了五个刺客令他们动弹不得,然后推白墨非上马,他却立马滑下,“你不走,我不走。” “你们俩支吾些什么啊!你走,他也走!都上马!”霍惊杨说完,那红绸已然被刺客撕裂挣脱,好几把刺刃往挡前的霍惊杨面前重重而来,他后仰一弯,两把银镯刃在眼前挥舞旋成乱眼分花,刺刃皆断碎…… “霍惊杨。一定撑住!”傅云霜与白墨非共骑一马而上,扬蹄而去。漫天雨丝,凌乱发丝。 这个男人,满面沾血,回望一笑。 谁人笑我,鼠役胆色。今世几回,尽当英雄。 “撑住?不止,我一定活着见你。” 雨横风狂暮,才把衷心诉。一世奈得贤人助,把鸳鸯谱勾笔留住。你姓,我名,此念不负。 平阳夜行鬼,死命不敌数。逞了英雄又如何,浪虚名只愿你安处。再见,再言,来生不负。 ☆、琴音死命(一) 马蹄,奔撒欲狂。 灯火已暗的刑衙,唯有几人清扫庭院。 “秦岭!救命啊!像鬼一样的刺客!你快出来!”洛小玉一溜儿滚下马,秦岭披着一件袍子出来:“正巧我留宿刑衙,怎么了?” 啪啪啪——又是一阵马蹄。 “快!带人!灵隐庙!”白墨非跨步下马,立马在马棚牵了匹马来,傅云霜不得多解释:“平阳府刺客!不死之人!快去支援!” 秦岭忙着点头,马上喊上了留宿的一帮刑衙府卫,纵是马蹄响彻了平阳静道。 如此月色,暗黄血影。 “霍惊杨……死皮赖脸你也得给我活着!”洛小玉骑马而奔,眼角一滴泪飘落在冰寒的空气中,落地啪嗒,碎了。 血腥味欲浓重,心跳之声欲是砰响。溅血的残灯晃动,该是一场死战,硝烟才散。 “霍惊杨!”洛小玉飞马而下,手中利剑已出,却未见刺客踪迹。只有那屋檐之上,缠缓的琴音苦涩传来。 黑檐之上恍惚人影,秀发渗透于月色的冰凉。那曲调凄婉而不屈,悲血相融,无断其声。 秦岭一行人迅速将马匹上的火把点亮,整片灵隐庙门顿时清晰可见。 那个男人跪坐在地上,握紧银镯红刃直立撑地,嗜血凶残,满布着惨烈的血腥。他的衣袂杂破,已经染透成了一片血色。 洛小玉认出那个尚存的背影,不顾一切地奔去…… 剧烈喘息着的霍惊杨,满身伤破,左肩的骨缝处,插中着一根黑色的刺刃。 秦岭挥火把而看,满地十余具尸体全被利器贯透,神庙之前,血流铺地。 “这些鬼一般强劲的人……都是血干而死。”白墨非竟也话中带颤,他没有想到,霍惊杨,竟已恐怖到这种地步。他的非人体质究竟超越了他多少想象。 傅云霜扶起袖子,看这些人都瞳孔放大异常,齿牙自碎,暴突的青筋竟然自行崩裂,绝非常人。 白墨非道:“剧毒奇物,壮人骨质,令人心狂。”抬眼那黑檐上的人影居然不是真人,慢慢在月色的显淡之中,一丝一丝消散。 “多谢。”霍惊杨噗一口鲜血渗黑,那人影消散彻底后,琴音才终了。 “霍惊杨……你是不是中毒了,你不要吓我……”洛小玉见他此刻的模样,血流满面,甚于当初天衍。一个伤内,一个伤外。 霍惊杨看着她哭泣不自持的样子,微弱地动了下嘴角,然后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刑衙府内,百药俱香。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1 章 “阿嚏!”秦岭深深一个喷嚏:“以前我老爹就说过,我对这种东西过敏,虽然家里是仵作世家,但我还是当了个捕头——阿嚏!”秦岭对这些药罐之味奈何不得,只好出门呼吸清新空气。 洛小玉握住霍惊杨的手,渐渐感觉回暖,才安心的笑了。 白墨非一拭额上的汗:“好了,应该会醒的。幸好刺刃上的毒已经被那些人的血冲淡了一部分,见血封喉,也不是死定的毒。” “也算祸中有福。你配制出了见血封喉的解药。”傅云霜在床边看着虚弱的霍惊杨,她此刻脑海之中的,不是这个少年的面容,而是想象着他甚于鬼厉一般的气魄,突然心口一阵不安。 门又吱呀一声开响,原是拉琴的老头此后一直为秦岭收留,在刑衙打杂:“听说你们又被刺客袭击了?还伤得不轻?来来,这漠国的凝血草止血最有效了。”老者掀开篮布,一大捆深绿细长的药草飘散独特的芳香。 “有劳了。我们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霍惊杨,重伤未醒。”白墨非拿起一根药草在鼻下轻嗅。 傅云霜正问:“老先生说过的平阳鬼夜行,今晚是有幸看见了。不是什么鬼,而是人。” 白墨非从药箱之中拿出一个透明小瓶:“这里面是刺客的血,经我调看,里面有着大量的禁药——十转枯血丹。这种药物,会暂时性令人体质抵抗力提升,心性发狂,无有痛感,无有知觉,既是杀人的好手,也是自杀的□□,因为一旦药效过了,整个人便像抽干血一样,瘫倒无力,所受伤痛,更会百倍袭来,如果尝用这种东西十口左右,便定心干力竭而死。曾经平阳瘟疫时的花会,所用的药物,大概是它的前身,稀释了几十倍的十转枯血。” 秦岭接过那血红妖冶的小瓶子,抿了抿嘴唇:“好!证据都在!我这就叫大人商定,怎么让平阳府交供!” 傅云霜伸手一拦,纤长的手指就拦在那红衣捕头面前,眼锋犀利:“捕头大人,哪里全了证据?” 秦岭呆住了一下:“这……好好,我们细细数一遍!”秦岭搬凳坐下:“先从最重要的说起来,史大人被害一事,傅云霜和白墨非也探听到了史夫人的口供,她说了,是和平阳府狼狈为奸害死了史子莫,这是人证。再者,在傅姑娘府上袭击你们的刺客,不是说和平阳府上出现的那些男舞者用剑的招式很相通吗?再说了,见血封喉这种明令禁止进入,在平阳这地方又不会出现的毒物,在山鬼门不是已经间接证明了吗?暗杀人的花会在扎买那里买的灵猴献给了平阳府二公子,他们也能在那里买到见血封喉,然后……今天的□□!为了区分,暂且叫它瘟疫花会,这件事,当初是平阳府全权负责的,很有可能他们把那花会的药剂作了改良用到了今天!养了一匹鬼士!” “秦捕头……”白墨非细细捏着一根银针:“你说的话里,有对的也有不对的,因为大多,你都是可能,应该,也许,不是一定。而且,平阳府真正管事的人是朱玦,而不是朱白,究竟谁是真正主谋,你能下定论吗。” 秦岭皱了下眉头。 “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与其被人暗处暗算,不如一举反击,揪出暗处的鬼,才好。”傅云霜静静在众人桌前铺摊开一张白纸,宣纸笔墨,“墨非,该你了,从一开始的史府祸事到今天的鬼士之袭,你都参与其中,要说清楚,就数你了。” 白墨非抬手勾勒笔墨,一笑。纸上隽秀小字铺叠开来。 “为什么写字?”洛小玉不解。 傅云霜做了个“嘘”状,也写了:“隔门怕有鬼,暗处好行事。” 秦岭瞪大着眼睛看着纸上的字迹,呈现如下: 史府一事,史夫人知晓谁为凶手,却并未参与谋害。见血封喉是她嫁祸,沉香木却是平阳府探入的内鬼所为,即那丫头已死,死无对证。只凭当晚史夫人之言,片面之辞,难下罪论。 刺客一事,仅凭剑势相似不为铁证,据我观察,刺客皆双手拇指食指特别之处有茧,常年所练吹袭短笛毒刺,因此,若是当时平阳府舞剑者有此特殊印记,可为一证。 山鬼门一事,山鬼门为花会外应,见血封喉,白眉灵猴,皆出于此。虽然有知花会,仍不能确认花会为平阳府组织,银老二为谁尚未得知,更是并未交面。至于灵猴,最大途用,其血可有冰寒冷性之效,可为十转枯血丹的抑制之药。当日所献的红羽火雀是白眉灵猴最爱追捕之食,当夜走去了贺礼的放置处,鸟笼已开,红羽扑撒一地,沿着往外,竟在东厅堂外拾得一枚。 白墨非搁笔,一根短小的红羽毛从他怀袖中抽中,羽丝凌乱。 洛小玉拍案而起:“这就对了!就是平阳府了!他们害人不浅,还做着父母官的样子!” 傅云霜按住她:“那你又知朱玦还是朱白?” “或许是他们两个呢!银老二就是弟弟。”秦岭也插句。 白墨非又蘸墨添笔,众人围凑,是一句:“天罗地网,滴水难漏。” “莫非白公子已有对策?如有我帮得上忙的,我立刻安排。”秦岭这份诚恳的样子,真是再适合捕头不过。 傅云霜回头一望,见霍惊杨大命地坐了起来,问道:“那黑檐上的弹琴女子是谁?” “啊?”霍惊杨微弱一答,闭目又睁:“我只知道……快撑不住的时候,好像听过的那种戚戚凉凉的琴音传来,那些刺客就捂住了耳朵……乱了方寸,让我一通好打……” 洛小玉拦住傅云霜:“我也听到了,又是一个会洛迦曲的,你就别再问东问西了,他好不容易醒过来。” “此曲与平常不同,却是老者的蛇皮古琴才有的音色。”白墨非注目老者。 老琴头轻敲桌面,抬头一叹:“蛇皮古琴已断,能续此曲只有一人。” “先生知道那人是谁?” “洛迦。” 白墨非毛笔一转而停:“已死之人,如何续琴?” “琴音未必需琴谱,弹琴未必是真人。洛迦魂现……似有言语。” 霍惊杨支支吾吾又倒头睡去,白墨非看那一张布满墨迹的白纸,只道一字:“乱。” 琴音续残骨,灵音自妙来。 “你们是说……遇上一伙刺客,霍公子重伤未醒,性命担忧,现在刑衙?”绮明月坐于绣花雕榻,微扶着一个青瓷小碟,白酒温醇。 “我知道我们卷入了一个□□烦……可我没想到,会差点害死他……”洛小玉眼圈又是一阵发红。 傅云霜看绮明月眉头一皱:“可惜,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本来无心去扰的事,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如今要被赶尽杀绝,也只好你死我活了。” “傅姑娘说的是什么话,怎么会生生死死这样恐怖。照你们看来,是……平阳府要害你们?”绮明月探问一句,白墨非拱手有礼:“我们并非平阳人,对于平阳究竟谁是谁非不感兴趣。只是实在是深感不安,平阳府,却是刑衙的一大怀疑对象。” 绮明月下榻走来:“刑衙这些年终于想干点事情来了,想当初,平阳十府,几府的大人要不离奇而亡,要不就是疯癫痴傻不管世事,他们畏畏缩缩没查出点线索来,到如今,两府主控平阳,势如水火,南北二区今早已经建立了封锁,多少亲眷因为各处两区而不得相见,我明月楼也深受其害,这几日,都人心惶惶,深怕两府真动起手来,皇帝也管不着,百姓白遭殃。” “什么!这么说,我们回不去刑衙了!刑衙不是在南区吗?”洛小玉焦急一闹,傅云霜冷眼斥道:“你只想着霍惊杨,可有想过,平阳局势不妙,如若这二府心结不开,刀戈相见一场。” “我没你那么顾全大局,我只知道,要保护重要的人。” 白墨非止住二人不满之色:“你们说的,都重要。只不过,先后有序。结绮姑娘,我们来此,就是想请你帮一个忙,做个和事佬。” 绮明月扑哧一笑,掩嘴:“白公子真是高看我了,一介风尘客,哪里能招呼两面的府衙大人。况且……真是平阳府作祟,各位,还是自求多福,早早离开平阳才是,性命要紧。” “我们也想啊!”洛小玉苦叹一口气:“要不是当初陈殿寒监视我们不放我们走,不然哪里还卷入这种事情!” “嘭——”一个小厮倒门而进:“楼主,我拦了!可是……拦不住……” 面前的高硕男子围了一圈护卫,踏门而进。绮明月的一声“放肆”还未出口,那男子便道:“你就是白墨非?”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2 章 绮明月定神一看,忙上前道:“陈将军有何贵干?何不提前说我一句,我明月楼好派人招待大人。” “绮明月,我一介武夫,不需要招待,只要找人。你们,全都得和我走。” “去哪儿?”洛小玉毫无惧色。 “对峙平阳府!” 绮明月脸色一时沉重,回望白墨非等却也不说话。 “看来秦捕头已经和大人对过话了。不过墨非这里,也有话想说。” 陈殿寒用着老成的眼色打量他,见他气宇间定然自若,很是有趣,“那你就说。” “墨非斗胆,恐怕秦捕头忘和你说了,今日将我们对峙平阳府,结果只是空有怀疑,不成罪论,因为铁证尚无,反而撕破脸皮,大人身处平阳府地,怕是危难难避。” “怕他?我为陛下征战沙场九死一生的时候,他还在奶娘怀里啃手指头呢!”陈殿寒怒气中来,傅云霜立马上前和言道:“陈将军正是如此直耿,才会有他人暗中伤人。” 绮明月轻叹一句:“我虽是江湖人,却不想卷入江湖事,更不用说这般两府相闹,何时得休,南北两区,各自为政,早该有个了结。” “结绮姑娘的意思是……” 绮明月无奈笑笑:“中原呆久了,累了,也是该回去了。这明月楼本不是我的心血,皆是为人所托,该我做回不省心的事,给两府做个中间人,不管结果如何,只求陈将军留明月楼一块牌匾。” 陈殿寒怒色稍消,看绮明月这般开解,也道:“既然绮楼主愿意相助,我也不摆架子,择个时候,便与那平阳府两相对质。” 题阁画门啄似鸟,暗门重掩偏心凉。 白墨非只是应然一点头,傅云霜回首与他一个对视,竟有种自难抽身的感觉。 而我,本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 白墨非空笑一声。 ☆、琴音死命(二) 古有洛迦默神曲,抽死断茧作自缚。 情深一往奈何负,魂飘去兮复踏来。 今夜,明月楼的灯火比往常更为辉灿。 “陈将军……何时竟会对宴席这种事情感兴趣,更何况是和在下?百思难得其解啊……”朱玦在明月楼新置的宴会贵客席上,捏着酒杯缓缓说道。 陈殿寒并未答话,只是悄然看了绮明月一眼,她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镇定自若,让手下的小厮端送上酒菜。 白墨非环视四周,两方相对,平山卫警觉冷漠,护殿军仰首不退,气势相当。他在大厅舞台旁侍立,往三层楼台一个眼神使然,傅云霜隐退了下去。 漠秋千壁,佳人难再寻。 乐声刹时而起,像极了洛小玉的女子一身黄衣翩然而下,恍如隔世。 朱白在朱玦旁坐着,倒是很放得开,不禁拍手,那舞剑的女子遮面不语。 “剑气含冷,杀气骤袭,陈将军,您这是……”朱玦双眼一挑,两旁的平山卫纷纷拔剑出鞘,对着那女子警觉起来。 “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朱公子为何如此?就算不惊吓了她,也是白惊吓了自己。”陈殿寒将酒杯中的水往外一泼洒,白灰色的舞台上浅淡的酒水居然渐渐深红了起来…… “有毒!”朱白震惊一站起,那女子竟然挥剑直刺向了陈殿寒! 一时那快,剑影无痕,竟惹众人不知纷纭!一场殿阳府设下的宴席,怎会刺客他袭! “她不是……”朱白还没缓过神,傅云霜的红绸就将那女子剑卷了去——离着陈殿寒的眉心就差一寸。 “有刺客!”朱玦一声令下,平山卫纷纷提刃而上,傅云霜却一把打退下了他们:“留她一个全尸好了,能有今日,她早就预料。” 傅云霜拾起女子的剑将她面纱以挑,居然是一副极为苍苦的脸从两颊开始干瘪,极是中毒之貌! “十转枯血,尽损容颜。一命为主,不曾自怜。”傅云霜一语惊醒,那女子突然捂脸仰面而笑,绮明月颤悠悠走出来,那眼神惊恐仍努力自持:“黛绿……” 那女子忽然停住了笑,眼神一寒,修长的指甲就往脖颈处一插,血流一地…… 朱玦转脸过去,白墨非缓然出来,见这一地黑中渗红的血道:“十转枯血丹,红血不胜黑。服用此丹的女子,任何小伤口都可能难止血流,比如,这方拭干血迹,放在香炉里,烧不干净的血帕。” 白墨非从袖口中抽中一块黑色的焦布,上面隐约有深色的印迹,远远处,被澜裳牵紧的文杏咽了下口水,她至今记得,添置香料时从那香炉里无一发现的焦布,被鼻子狗灵的澜裳闻嗅出了血的味道…… “别怕……”澜裳笑了笑她,文杏抹了下眼,她不曾料想,自己日夜服侍的黛绿姐姐竟然身患这种恶疾。 “从未有过听说,什么十转枯血。”朱玦冷言道。 陈殿寒奈不住性子:“朱玦,别撇得那么干净,十转枯血的抑制之药是白眉灵猴的血,查了贺贴,当时你弟弟的贺礼上,白眉灵猴可不曾记录过献礼之人,如非有鬼,为何不写!” “陈将军说笑,如果我要将一只猴子弄进王府,何必还要放在贺礼堆里给人看到,自找麻烦!”朱玦甩言冷峻,朱白也不知如何是好。 白墨非将一只红羽火雀的羽毛钻捏手心,道:“因为献上贺礼的……那只白眉灵猴和您府上偷偷私藏的那只一真一假。” 白墨非一言,顿时朱玦难懂:“你什么意思?” “因为花会的人私买下的白眉灵猴并不是真的,山鬼门的扎买因为某个刁钻的客商,留了个心眼,他怕这个客商耍花样,误了自己的生意,因此假托了一只给了花会,把真正的白眉灵猴送到了府上……” “天下真有这么千回百折的生意吗?”朱玦笑了笑,白墨非道:“因为死人不说假话。” 洛小玉从后门捧了盒子出来,里面是一叠黑纸,将特殊的石灰水洒在上面,自然显出了印记:三日七,交假献真,花会有诈。 “做黑市的买卖,既是要赚钱,又是防人,他正怕的,是被杀人灭口。而那个人,可能就是这个处处像是试探的无心客商,也就是在下。”白墨非示意洛小玉将账本收起,朱玦仍是狐疑:“哦?那依你认为,花会,就是我平阳府?” “不是依我认为,是她。” 白墨非将黛绿的手抬起,虽是习剑,却手指纤细有力,掌心无茧,却是那拇指与食指间茧痕深重:“她和在平阳府献舞的伶人一样,手指茧痕奇异,而那些人,绮楼主有言,却是平阳府自家人吧?”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3 章 “手指茧痕又如何,白大夫不觉得武断吗?”朱玦细细一咀嚼,仍是无所谓然。 白墨非轻叹:“假白眉灵猴自然没有真血来抑制十转枯血的药力,长期服用者自然有感心力交瘁。她倒不觉是自己被利用干净,最后连解药都是假的,倒是最后一搏,要为主子完成心愿。” 绮明月缓缓低下身子,念着:“我真没有想着会是这样……如果是这样……”眼泪有些不自意,傅云霜拍抚结绮道:“人的面纱,厚薄不一,任你二十年三十年也看不透一个人,更何况,你和她不是一心。” 绮明月摇了摇头:“从未把她看做明月楼的舞姬,人在中原,形影相吊,有时也只有与一人相诉心意,可这个人……此后再不会有了。” 绮明月晃着起身,陈殿寒见此也颇过意不去,直道:“朱玦,你平阳府暗地里做的丧天良的事太多,平阳十府,剩下五府,天子的赐号你也可以不顾,死的死,疯的疯,当真我们是傻子吗?” “我看你们也差不多了!”朱玦恼道,“向来你我意见不合,我处处忍让,南北划地而治,你又要如何,你这些编得好的故事,我愚陋难懂,政治较量的确手段,专心害人,我可真有想的那么能耐?” “朱玦公子不要生气,只是说平阳府难脱干系,又未点出谁是主谋,公子不必如此着急。”傅云霜很是淡然一语,朱白一笑:“我和哥哥受了先辈荫蔽,坐了平阳府的位子,年纪又轻,难免做错事,但是主谋一言,不是挑唆了我们的关系吗。谁还敢用着平阳府组织什么花会?”朱白一语,旁人有心,谁不知道,平阳府上下事宜皆是为兄的朱玦管制,朱白不过是附属的血缘,论心计,难与匹敌。 “看来这明月楼的宴请,原来是讨罪来的。”朱玦从席位上站起,缓缓移步至前,冷定的眼神对着陈殿寒,丝毫无退却之意。 “那我们不如新旧帐统统数落,平阳十府,平起平坐,是谁定了面圣天子以上贡品级而定,以致十府各自划区而治,搜略民脂,是谁好大喜功,许我平阳南夷一战出战一百万兵士,家破人亡,是谁统兵后方不力,怀铎粮草半月不济,害他战败而归羞愧自杀?陈将军,你……倒是和我说一说?” “你……”陈殿寒脸色铁青,白墨非也未曾料想到如此,只见陈殿寒瞪目无语,武夫之虚。 傅云霜倒是声色不动,迎着朱玦道:“天下之事,是非难断。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只怕有人不给机会,添乱才是。” 绮明月累了,如此的明月楼,曾经笙歌,而今水火相战,针锋相对,只觉怒火男抑,失言道:“都够了!为了你们两家的好戏,平阳要唱到几时,倒不如皇上一纸下令,撤了你们的藩爵,才算太平。” 两府之主,因这女子一言,也是一愣。 “荣华多少,富贵多少,和平民百姓有什么关系,不过想平平静静过自己的生活就好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一生也好。可你们呢,南北两区,势同水火,道不通行,人不通往,说得好听是各具特色,说不好听,你们就是天子脚下第一个分裂者。我累了,江湖,对我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一个流浪至此的异乡人,做了一场繁华梦罢了,该醒,就醒。你们,也醒醒吧。” 绮明月的脸色,苍白无力,挥手摆退了仆婢,兀自踏上那长长的楼梯,徒留一个悠长萧瑟的背影。空气中,黛绿的血腥气息,愈加凝重,黑色的血液映射着谁的无止贪婪。 白墨非回过神来,绮明月的一番言语,让他犹豫了,他的盘算,他的决定,如果一步皆错,又将置他人于何地。或许,隐忍和告诫,止步于斯便好。他正想开口,傅云霜轻抓住了他的肩膀:“覆水难收,做事到底,不把噩梦捅破,谁也别想从中醒过来。” 朱白的折扇“哗啦”一合,大声一喝:“好!江湖女子,果然性情。好久都没有受到这样的指骂了,兄长?将军?天下之事,难断是非。因为谁都有是,谁都有非。与其在小小平阳划着界限,打着自己的盘算,不如坐下长谈,以和为贵?” 后坊的小厮们,捧端上两碟酒杯,四溢的酒香勾引着人的嗅觉,朱白提起一杯道:“先干为敬。” 朱玦、陈殿寒从盘碟上各自拿起一杯,拱手示意了一下,一干而净。 白墨非看了眼面前的酒杯,明白晃晃,晶莹似雪,而他只默默捏拿起,一松,砸然落地…… “白公子……这是?”朱白的不解还在眼角,白墨非的凛然之怒,已然直视:“朱二公子酒是好,可是酒之外的东西,白某就难承受了。” “什么?”陈殿寒脸色煞白,却觉自身无异,又道:“白大夫,这话怎么说?” “檀香落语,催白发。止明子散,断心肝。这酒中的止明子,无色无味,但是白某有个爱好,发丝坠水,浮泡抖动,不与相饮。” 朱玦突觉胸口一阵气闷,撑住了柱子,两方的卫兵纷纷拔剑四起,一触即发! “争的是什么,怕的是什么。”朱白浅然笑了笑,陈殿寒捂住心口步步后退,只是强撑定然。 “明月楼主说得对,早该累了。”朱白将那些为席客备置的酒杯统统打翻,“霍惊杨戒备在三里之外的刑衙小厮该累了,大哥你为弹劾陈殿寒的奏折也该收起来了,陈将军你受命于皇帝领着的那三十万皇廷精兵累不累?谁不想成为王,可都是些附庸的草包。” 明月楼的夜,从没有暗沉得这么深。浅笑的男子笑得一如灿烂,却令人反常地胆寒。究竟他知道些什么,究竟又做了些什么。…… 白墨非垂下的手指,不自觉猛一抽搐:“你……什么时候发觉的?”平山卫的利刃哗啦而出搁架在众人脖颈。白墨非的余光可以看见,傅云霜含冷的眼神。 “你发觉了我,我也知道了你发觉了我,不是正好公平嘛。”朱白的折扇半遮自己难掩的笑意。 “朱白……”朱玦已经默然滑倒了下去,“解药……”他伸手出去,却是一个扑哧一笑:“大哥你行事沉稳,怎么这会儿这么着急?慢慢等着啊,死亡有时像一场戏,细细品才好。”说罢,挥手一去,护殿军寡不敌众,显然已被平山卫不知何时从屋外增援出来的人降制,但都未曾放下武器。 “陈将军,全尸要留,放下武器。别血溅了这么个雅致的地方。” “雅致?”陈殿寒齿缝间挤出的咬字已甚艰难:“内外奸通!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陈将军什么时候想的这么复杂,我——不过是借块风水宝地,早送你们安心罢了。” 朱白回转过身,对着白墨非似乎很有兴趣:“本来与你无关的事,不幸趟了浑水,不等着上岸,却越陷越深,不知该说英雄,还是狗熊。不过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多生是非,无名无籍,会有个无名无籍的死法的。不过,我倒好奇,你是如何发觉我的?” 白墨非很镇定:“我也好奇,今晚的宴请,如何成你的表演场。” “呵,世人面具带久了,自然看人都不像真的。我性情如此不假,不过目的不如此。你先说说你的,反正,不也正好等人嘛。”朱白看了眼两边胸闷难受的府主和明晃晃触碰着皮肤的尖刃,轻缓道:“一半直觉,一半发觉。” “哦?”朱白拔下一颗晶润的葡萄,明月楼外,却是阵阵繁杂的马蹄声,凭他一笑。 “如果不是那只莺哥的话,也许,包括我,都会认为主谋是朱玦。因为太多证据与他有关。” “莺哥?” “那只你送予了朱玦,学人说话,乖巧伶俐的小鸟,叫声,露了一切破绽。” 朱白顿了顿,随即会心一笑,拍桌而起道:“最易被发现的地方,也是最易嫁祸的地方,看来,我终究没懂透彻。” “那日宴会,莺哥的叫声很美,美得很有规律,而这规律之中,便是你潜藏在平阳府的死士交相传递笛哨的信号。一但破解,有如顺藤摸瓜。” “没想到……你除了医术了得,耳朵也很使啊……” 朱白走进白墨非,相视一笑,两人竟有相惜之意。 “我好奇,你听到了什么。”朱白问。 “山有棱兮,目无盼。琴死音兮,明月来。”白墨非说完,斜眼看了眼傅云霜,她呵了一口气:“闷葫芦。” “你早知道有埋伏,为何要人送命?”朱白一侧头,白墨非道:“因为不溅血的谎言,就不是谎言了。” 言罢,明月楼外统统沾满了朱白的死士,为十转枯血丹所豢养的“平山卫”。朱白折扇一开,重门皆开,踏飒而去:“什么谎言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因为这世上,就没有真心。一切言语都是矫饰的欺骗,而我,就是封住这些嘴巴。” 平山卫纷纷吹响了口中的笛哨,明月楼中的护殿军纷纷中毒箭而倒地,陈殿寒心有余力而不足,白墨非咬了紧下牙关,傅云霜拳紧而待,却见楼外哄乱有声:“小白脸,该你唱好了呗。” 重剑砸地,却是霍惊杨糊着身绷带孤身而下,他身后,是贺罗山。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4 章 “二公子,你说得对,一切言语都是欺骗,你用我欺骗了大公子,现在该是我们扯平的时候。”贺山罗诡异一笑,他身后的家军纷纷喝杀涌出。 一时飞血四溅。 “胡闹!”朱白退了回去,贺山罗这个叛徒,他为他的赌资交付了那么多,做朱玦的一个假心腹这么多年,莫非,受骗的是自己…… “我贺山罗是爱赌钱,但是,不爱送命。你那些心思我猜得几分,要利用我掀起平阳叛乱,这种事我不做!” 朱玦心口一颤:“什么!你要叛乱?”他显然不相信自己风花雪月的弟弟会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 “改换帝制什么的,总该有人想想。”朱白回头道:“你难道永远只想在这个边境之土了此一生,看那皇帝高高在上,无用无知!” “朱白……收手吧……你要那做什么……”朱玦的声音不自觉颤抖。 “人人都以为你有野心,从你五年前叫贺山罗调军援助那个亲征的傻皇帝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只想为人臣子,不足与谋。为他人作嫁衣裳,又得到了什么!和一帮乌土异类自娱自乐吗?中原之土始终没在我们脚下,说好听是代帝执政,说难听就是流放,实心实意又得到了什么!” “那你还想得到什么!以你?” “不……是以我的平山卫,一个士兵就能抵他一个将军!不战道最后一滴血绝不倒下的战士,中原之土,谁可与匹敌?” 厮乱之声中,白墨非淡淡一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十转枯血是好,可人寿命有限,你的平山卫能撑到几时,况且,没有白眉灵猴的血来抑制狂散之气,你手下,又有多少人是可供你支配,不过是无用的野兽。” “是吗?”朱白侧头,一个平山卫便飞踏而进,直刺傅云霜,她一个侧转后翻才躲来。 “那就看看是野兽得力,还是佳人更胜一筹。”朱白一个示意,刹时刀光剑影人乱形迹。 陈殿寒毕竟久经沙场,在慌乱之中,携住不谙武功的朱白,杀出一条血路:“蝼蚁!”陈殿寒气魄震天天,平山卫死士虽狂乱有劲,但不得武术要领,两方势力,一时平分秋色难断输赢。 “就让那家伙逃了吗?”傅云霜乱中一问,白墨非也急:“谁知道那霍傻子是不是真中了埋伏!” “小心!”洛小玉的飞链将一波迎面而来的毒箭挡开,拉住傅云霜道:“云霜姐,你快出去看看他们,这里有我!” 傅云霜自然心知那个“他们”可是“他”,不待她回答,一道银光之影,便“嗖——”混入人群,前方护送朱玦的平山卫顿时一阵骚乱,只听得:“你爷爷我还没死,就赶着给我堆坟?你那些什么死士,听我琴音一把,就真成了‘死士’了!”霍惊杨背后远处的老琴头抱着一把古琴,担忧地望着前方。 朱白虽心有愤愤,仍笑意不绝:“天下真有侠士如此命硬,朱某佩服。只是这死生之事,其实不由天,由人。” 平山卫纷纷随着一声清响的笛音,散出一股刺鼻的白雾,各人浑身戒备,终究还是看见了,云雾消散后,那孩童的揪心啼哭:“爹……爹……” 明月楼顶,朱白淡然而立,他身边的平山卫中,一人特别扎眼。 绮明月怀抱着一个孩子,孩子身上裹着的,是一片血布。 ☆、一世长安之白雪明月 前番白雪明月 他曾许我一世长安,而如今各自分散。 “你当初就不该相信他。” “可是,如果不相信,我就没有相信的人了。你不是也相信他么,他许你的五圣国下你们婆门族的未来。” “这不一样。我信他的承诺,你信他的人。” “因为,我不爱他的承诺,我爱的他的人。” “结绮……” 有些人和事,就是这么奇妙,我以为,那年雪天,就是我的终结。可是,命运啊,总爱捉弄,捉弄我,也捉弄了你。 结为一心,纵无华绮。 你也知道,如果你是那样的平平淡淡的人,我会更欢喜。然而世事,从没有如果。 如果你不是撑着那把落雪绒伞,和着一帮醉酒的闲友,凭着一时的兴起,踏平阳街而行,那年的大雪封城,我是不会遇见你的。 不会遇见,一位紫衣华服的小公子,红晕着半醉的脸颊,问我:“小姑娘,一枚铜钱可以看你一笑吗?”你顿在那里,浅笑里放诞的无所顾忌。 “不说话啊?哎,那么两枚铜钱呢?” “还是不说话?好好,那么这一袋子呢……” 你被友人大声呵斥住,尴尬回头的样子,笑得更欢了:“好好,我马上就来,在明月楼等着我哦,雅间雅间!大雅间!好好,去吧去吧,肯定漂亮。” 你笑得够了,回过头,我唯一的取暖,就是呼出的空气。只要我有一口气,就有一丝温暖。 “喂,真是哑巴吗?”你不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我蹲坐在那里,只能看见你纯白色的鞋子和雪一样纯洁的白。 “哗啦——”除了呼出的热气,一条绒袍的温暖,未想竟成我此生,活着的力气。还是紫色,你的衬衣很单薄,华美而单薄,像你。 “谢谢。”我哆嗦着,用着燃起的一丝气力。白色的雪鞋突然停在那里,雪的足迹,回退成两行印迹。“不是哑巴,还很有礼貌的……小姑娘。” 你又蹲下来,抚平我的杂乱的额发,我才见你的面容,姣小秀气,似我一般年龄。只是,我们,完全是两个世界走过来的人。 “走。”你莫名拉起我冻得紫红的手,这平阳长街,一路雪色。一团紫袍的矮小影子,一个着着紫单衣的狂笑少年,那一年的平阳,一定奇特。 我沿着长长的棘道和漫天的黄沙来到中原之界,只为寻找我远在漠国的母亲逝前提到的男子——我的父亲。可是母亲想错了,她不顾自己异族客商之女的身份,不惜嫁与父亲,但中原人的薄情很快让她回归故里,可是,带着一个女孩的女人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云游的商人父亲已经去了另一个掘财之地。留给她的,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屋子。 贫穷和苦闷很快让她遗弃了这个世界,我唯有带着她的眷恋,来到这里。 来到这里,从她开始错误的地方,开始我的错误。 “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翻遍平阳也给你找出来。”你和女客调笑的时候,突然一说。 “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买了一对绿玉镯子。” “然后你母亲,就芳心暗许了?一对镯子……哈,照这样我能娶天底下多少女人了!” 我没有答话,你肆无忌惮的话被身旁的同龄女孩叫打着,你苦苦装着求饶,我却只能饮下一杯苦茶,凉了的苦茶。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5 章 明月高楼多过客,我也是其中一个。 我至今很好的收藏那年的穿过的紫袍,虽然对于你来说,不值一提,因为不仅是一件袍子,财富,女人,朋友,你想要多少就会有多少,因为你的是平阳府的二公子。然而那天,你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哭着对我说,为什么你是平阳府的二公子。 我当时不懂,笑了。“因为你出生得晚啊。” 而现在,我笑不出来了,你的苦,埋得太深,深到你对我的信任可以将赌命的计划都告诉我的时候,我才知道。 时间过得很快,经你的手,明月楼很快就成了我的掌握。只是没有人知道,一个在一旁,凑着些许女子,默默陪笑的人,竟会是你的心腹。你心中有一道伤,只有我知道。 学着你的样子,在江湖人士的恩怨情仇中周旋,在达官贵客的虚伪鄙俗间游移,我渐渐成熟得连你都佩服,而我们,只是匆匆对视一笑,犹如利益牵扯的熟人罢了。 有些话,不能说太深,有些人,不能爱太深。比如我,以这明月楼,为你收拢奇门侠士所遣,为你研制禁药毒蛊所用,我的双手,虽未曾沾血,却已万劫不复。 为你,万劫不复。 黛绿是个骨骼奇软的妙女子,剑舞动人,杀人亦动人。为了日益衰微的婆门一族,你答应她,一但取天下,五圣国将以婆门族为尊。 尊严和荣耀,她为她的族人将赚得的一切,都是她的血熬制的鸩毒。每一次,十转枯血丹消损她的气力和生命,她却总是抹上厚艳的妆,对我笑,笑得充满希望和力量,“终有一天,我的族人不会再被视为低等的种类,不再过着受奴役的生活还要感谢那些所谓五圣的族人的怜悯。会有这么一天的。”我唯有温和的笑意对着她,看她拭干净残血的剑刃,望向窗外,笛音鸟鸣般又起,无数清晨,她便在暗杀与混沌中度过青春。 “所有的血,都会有人偿还的。”你说。 “谁来偿还?”我说,因为我几番提到,黛绿活得很累,为了他的计划,为了她自己的梦想,活得好累。 “还有那些该偿还的人,还有我。” “为什么要算上自己?” “因为复仇也是是一种罪孽。” 我轻声叹息,人若无信无义无情无爱,便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月色清寒,我伏在你的臂弯,像那年雪天的温暖一般,我贪婪地不想离开。因为,天一亮,你又要着上精心纹绣的紫袍,游走在那些芳花丛叶之中,展示你无所图谋的假相。只有这狂欢过后的夜,无人相扰, 两个各自寂寞的人,才能互相取暖。这样的时间,短暂而稀缺,少到我的生命,凭此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你说中原人,大都薄情。我望着你,月色下的脸,没有调笑的意味。我噗嗤一笑,你却很正经,说,薄情中最甚薄情的中原人,他也遇到过。我低下头,我知道你在说你的父亲,那个令你鄙夷的姓氏,如今换了身份还在你身上作祟,无数个夜,凄苦而寒冷。 我始终没对你说过,朱白,我爱你。你却在只有我的时候,几次有说,结绮,不如嫁人去。 “我?我嫁给谁?” “嫁给你想嫁的人,离这明月楼远远的,离我这刽子手远远的,离这肮脏的一切都远远的。” “好啊,我就坐着新娘的轿子,绕着明月月楼一圈就好了。” 你用如此欣喜而诚挚的眼神看着我,以此为始,以彼为端,人世绕了一圈,我还在这里,只要你还在。我不介意你是谁,也不在乎,既然结局难定,为何要如此垂头丧气,说不定,命运突然的眷顾,你我还有契机,如你所想的那样,生死相依。 偶尔你醉宿在明月楼,不管那严厉的兄长明早怎样铁青的脸色,你还是会拉住我,靠在枕边听你静静的呼吸。我时有发问,你也淡淡相答。 “你会梦见她吗,你说过的,你母亲,是个绝美的女子。” “会啊,梦里面。她抱着那把琴,弹奏给我听。” “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曲子吗?” “不记得了,大约不怎么欢快。因为屋子里,常年寒风,心也冷了。” 我捂住他的手,此刻冰凉,如他薄凉的笑意。 “不要生气。”我说:“都过去了。” “事过去了,人,过不去。”你含恨的眼神,常令我惧怕,随时,这股悄然酝酿的仇恨会喷发,淹没那些罪有应得的人,还会伤了你。 如果你的仇恨终会一发不可收拾,我不会阻挡,我只愿和你一起,被它淹没。 我所以为的幸福,就是牵着你的手,漫天大雪,你单衣倔强,我裹衣踉跄,可是我们,还是一起走着,走过平阳长街的尽头,走到这个世界的地老天荒,不管我们,还在不在这个世上。 (完) ☆、一世长安 祈关是平阳最大的关门,从这里,中原的商道和征途都留下过痕迹。财富和鲜血,都交相讽刺,因为他们彼此,都是一脉缘由。 现在,站在这里,目睹着这进军中原的雄狮盛壮的朱白,竟也不禁心颤。 “主人,平山卫死士已经集结完毕!随时等候您的号令!”一位戴着半脸面具的死士长疾速而来请问。 朱白远望这远尘风起,已知边塞护殿军正策马狂奔而来。那又如何,花会旗帜一举,平阳一乱起,朝野一惊,最差便是搅合一番也好。 “走。” 这一声号令,沉稳有力,朱白没有用什么气力,倒是极为淡定地坐进了马车,里面是结绮咬着唇的担心。 “你怕?” 结绮不说话,木然的眼神之下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如果他们追上来了,我们出不了祈关怎么办?” “怎么办?”朱白转目一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朱白不在意的一笑,结绮摇头:“不像你,你从来不说不知道的。” 朱白看着面前的人儿,不自觉大笑了一声:“有时我又觉得,把你变成相似的另一个我是好还是坏呢。”朱白抚手一摸那黑石戒指,道:“祈关不出,中原不入,我便发下这戒指中的耀石之令,平阳十府潜藏的死士便会引动各大街巷埋下的炸药。取不了皇城,我便还他一座废城。” 结绮的心,猛地一沉。这马车驾得太不稳了,左右摇颠,她的一颗心都快吐到嗓子口了,难受异常。 追逐,像一场永无休止的逃亡。 “陈将军!还有多久!要是他们出了祈关,平阳会大乱,成为皇朝的心患之地啊!”朱玦在马车之中,掀帘而问。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6 章 “少废话!我比你这握笔杆子的清楚!平阳一乱,势必会引起那些独断的大臣要求剿除异族,一统中原,战乱又起,你们可以卷铺盖走人,我可是首先要干戈向人的,我比你没少担心!” “快快!”贺山罗的健马狂奔出头,平山卫扬蹄的风沙遮得人看不见方向,祈关,一时间躁暴成野。 傅云霜突然靠近白墨非,将他腰间的白玉箫一拿,从战马上飞身夺出,立于一处城墙口,吹奏起来,又是那洛迦古音的悲戚旋律,然而此刻,她却见得,平山卫死士并无反应,原是他们体内的十转枯血丹的功效并未被激发。当时利用迷迭香幻人心魄,洛迦古音曲乱人心神的办法,已然不奏效。 曲,悲我往。乐,引我心。 天地万物都顺从一种声音。 傅云霜听箫而望,那身后的群马奔突边,亦有一个人影,独自弹奏。 一把红柳琴,三生不谢意。 “老琴头……看来,秦岭又没办成事。”傅云霜咕囔一声,起身飞下上马,却听得前方人马嘶鸣一片乱,原来,风传递着他的琴声,平山卫和护殿军的马匹真如着魔一般停止了下来,任人如何抽挞,依旧不动。 朱白的马车也刹时急急停车,一阵哄乱。 “怎么回事!”朱白怒问。 “主人!马都不动了!后面!后面也是!” 结绮拦住他,先探出身子而望,群马站定嘶鸣,凄悲之声不绝。“他们……白,下马!让所有人下马前行!” 朱白下了马车,眼前一切都令他不敢相信,被抽得血红的马匹仍旧一动不动,令人无可奈何。登高远望,那护殿军的身影呈步行快跑的形式奔来。 朱白冷笑:“祈关,古来葬身之地。” 朱白挥手示意,平山卫死士皆停止了驱马之行,立整待发,朱白一个手势,众人后转,即与护殿军迎面相觑。 朱白闻嗅到了前方开始涌过来的血腥之气,很是淡定:“早早来试验一下我的军队,拿你们,做开胜的祭奠。” 厮杀一起,十转枯血丹的疯狂便开始,任凭刀伤多深,血涌多烈,那些像鬼一般战斗的死士,总是呐喊着使着无穷的力气,虽然一但从这疯狂中醒来,他们,或许就只剩下死亡。 弥漫着暴躁的血腥之息,白墨非无能为力。他只能看着刀剑和利刃的伤痕在同族人之间划出鲜红的血液,而痴狂。他的手,只能握住缰绳,而一无所用。“为什么……仇恨,真有那么大的力量……”他的目光未曾离开,那个白衣红绸的女子在血腥之中妖娆的夺命舞步,这一刻,她为苍生 而战,下一刻,她,将为什么而战…… 老琴头依旧在残驳的城楼不懈地拉着自己的琴,这微弱的声响令秦岭不解:“您还是留点力气,不然,包扎好的伤口又流血了……” 老琴头,或者说是三皇子,闭着眼睛,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笃定了信念,红柳琴之音,你一定能听见。 我能听见,那沉默的女子坚忍的表情,为情,不移,为恨,不移。所以才有这首你谱的曲子,在寂寂深宫里,成为骇人的传说。洛迦,你的本意,并非如此吧。 世间的真情太脆弱,我愿你们都能比我坚强。 这轻微的琴音竟然开始突转,那漫天的黄沙随着平定下来的风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一种苦涩的气息钻进鼻孔,让人不止泪流。 “你们都瞎了吗?给我杀啊……”朱白直指前方,血红的眼睛里却是自己的死士流着泪怔在原地,护殿军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定住了。 “我不过是利用琴音与人心弦共振,迷迭香幻觉之术制造了一种幻境,可这红柳琴音引来的气息,杂着莫名的安宁。”傅云霜喃喃道,收拢了红绸,与洛小玉对视,两人会意一点头,纷纷起身轻功而上,到了老琴头身旁。 这漠国沉睡了的公主终要醒来,抚一抚她挚爱的孩子的面庞,看他的恐惧,他的仇恨,他的惊慌,让他把这世界的一切都看错了。“我现在所能做的,就是用我的灵魂之音,抚平你们每一道伤痕。愿这世上,懦弱和欺骗便不再要有,如我的故事也就此成为永恒的回忆去罢。”如音所携带来的气息能说话,大概是这样的罢。 “我终于能明白洛迦的心情了。”两行清澈的泪从这个八旬老人的眼角滑出,“她憎恶的是这世界的冷漠,是这世界的虚伪,但却从未后悔自己付出的感情,是这份真情让她谱出了这样的曲调,死亡并不可怕,绝望才真正可怖,孩子,你听见你母亲的召唤了吗,明晟,回来吧,这份本不该你承 受的仇恨就此打住吧……代你的母亲再勇敢一次感受这个世界的真情吧……” “无聊。”朱白一转回身,“用这些把戏蛊惑人,可惜我不是常人,天子之血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拿,不过,作为交换,我也要赠你们一份礼物。”朱白谄邪的一笑,那手指上的黑石戒指可怕地发着光亮。心,在一刻绷紧,结绮的眼睛不曾离开他的手,如果万劫不复的罪孽,让你无法回头,那我也便与你一同好了! 朱白扬起了手,那些毫无战斗之力的护殿军和受着痛楚折磨的平山卫齐齐滚躺在祈关的平坦土地之上,“你们便这样躺着就好了,死去的最好姿势,莫过如此了。陈将军,兄长,再看一眼你们忠诚所为的天子之土吧,因为这将是你们的最后一眼,这土地的容貌很快将在一瞬间改变,不需要谁的铁骑来踏平,它自己就可以迎接自己的毁灭!” “朱白!”白墨非感觉到了,那手指上耀眼的光芒:“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说得够明白了,你们脚下的土地会自己迎接自己的——灭亡。” 白墨非疾速上前拉住了陈殿寒,大声吼道:“快!都到城墙高地上去!这里都是炸药!快啊!” 一时之间,人群轰然骚动,朱白看着毫无气力的护殿军,还有他曾经寄予期望的平山卫像狗一般爬向祈关的高墙,他的心情,嘲讽并悲痛。 “朱白!你疯了!平阳十几万人命与你有什么仇!你疯了!”陈殿寒在高墙上怒骂,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让他心力交瘁。朱玦被人拉上了高墙,他觉得自己一生的颠沛这一天的尝受已经足够:“朱白!快回来,别做蠢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把手放下来!你仍是平阳府的二公子,这一场闹剧……我就只当是你任性的闹剧!没有人能追究它!只要你回来!放下手!” 戒指的耀眼光芒承受了太多人的目光,好像一纸下令,一切都会灰飞烟灭。亲人,爱人,朋友,死亡的味道已经开始弥漫了。最重要的东西和人在这一霎浮在脑海,最是害怕失去的,就是自己最珍贵的。 “回来?如果你能让时光倒流,如果你能告诉命运,事情不该是这样的,那么我就回来。可你们不能,我也不相信,我的手上沾了太多血,把所有的血债都记我身上好了,不胜则败,败也要败的像个样子啊……”朱白已经没有太多气力说话了,他的心在颤,在笑,他没有回忆,因为那太苦涩,他不在乎:“我不在乎再多沾几次血,这是他造成的,轻薄的人啊,你们都有同一个负心的名字,而虚伪的谎言将造成什么,远在皇城的你们将在下一次的平阳传报中明白,相怨相算,不只是你们中原人的才能。” “我还是走到这一步,把一切都留在这里,我还是没能带你出平阳。”朱白萧然回头,对着结绮,这个淡笑的女子神情坚定,“有你的地方,天堂地狱,都没有什么不好。” 他最后的深情,她最后的凝望。 朱白如释重负一笑,至少在最后,始终有这样一个人在身后,不离不弃,才能让他最后一搏之时,不悲不喜。 悠悠的城墙头,白墨非看见,这个黑衣飒然的女子最后的柔情,高举着耀石之令的朱白单手环臂拥着她,她终于能骄傲地在众人面前显示她的归属,她不再孤独,他也不再。 “白。”结绮低声一唤。 他坠泪一笑,心一下子就松了,如果这般命运不在他身上,如果被那个报恩的小太监匆匆抱离开苍白的皇宫时,他能丧失掉一切的记忆该多好。忘不掉,因此放不下,这才给不起你,天长地久。 “对不起。”骄傲和自负的男人,已经恍然能听见除了结绮的心跳,那从远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毁灭之音,而现在,这种后悔的痛楚之感还来不及传入,一种冰凉的错觉刹时模糊了意识。 “结绮……你……”他颤抖的手还来不及抚上她的黑发,眼神萧索的女子,对着他温柔一笑。纵是死亡,也要给你最美的笑容啊。 不长不短,不锋不利的弯刀尖刃,那是漠国女子常备的防身之器,有这样一个说法,这把刃平常不开锋,除非是嫁了人的妇人,才可以对自己负心的丈夫在手臂上刺上一刀,而不受任何惩罚。因为薄情,最为人所憎恨。可是,洛迦啊,虽携有这刀却没有下手,既然深爱过,如何肯伤。 假使朱白早早知道,便不会怀疑母亲的心愿了,不是仇恨,而是可怜,可怜他的父亲,这一生,连女子真正的爱都无法明白,既不明白,便不可得。这不是可怜吗? 血,滴落在地,那是极为鲜红的颜色,因为融着你的,也融着我的。弯刃为结绮的手紧握,穿过了朱白的后背,亦穿透她自己的。 这不是疼痛,而是解脱。 朱白没有说话,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高举着的手就在众人睽睽目光之下,收拢回来,他明白她的心意,虽然他仍可以有气力将耀石戒指的机关开启,但这一刻,他想用残留的气力,抱住面前萧索的女子,无助的身躯。 “你比我想象的更可怕……”他的唇颤动出最后的声音,双手环抱着已经虚弱无力的女子,想给予他最后能给的温暖。 她该用尽了一生的力量去做这样一个决定。她已经没有力气了,连眼泪都没有力气流下来。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7 章 “没有任何人再会怨恨我们,幸福的人仍存有他的幸福,而……我们……再不痛苦……”她不再说话,鲜血的疼痛从嘴角蔓延滴落,这个玲珑华丽的女子,就算是死也是这样美艳。 陈殿寒挥手示意众人不得向前,他紧绷着等待命运审判的锤音终于落下,平阳的安然终于成了对于他的最大恩赐,那个男人,最终没有发出信号。所以他停留在这里。那样的两个人,他血性里的仁慈在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平添伤感。 洛小玉捂住了嘴,霍惊杨将她拥入怀,她所喜爱的绮明月就这样用一种决绝的态度和心爱的男人共入不覆的深渊,哭泣,无奈的哭泣,一时心酸难忍。 老琴头的音已经停了下来,他缓缓站起身,望着洛迦唯一的孩子,在脚下一片血泊之中,拥着那女子缓缓倒下…… 他的已经够老了,生死之事见得太多了,他伸出手来,仿佛能抓住,面前朦胧着的洛迦欣慰的笑——谢谢你,走遍了千山,帮我找到了他。“对不起……我没能让这孩子……”老琴头忽然像个孩子一般跪坐了下来,后悔和苦闷的泪水不比当年听闻洛迦去世的消息少,他又经历了人生一次巨痛,誓言和约定,我终究未能将他保护。 “平阳……还是那么宁静美丽啊。”傅云霜的红绸松手一放,未名的风将它吹散,天空之空飘祭的红绸如那份隐忍和孤寂的爱情,在复仇的血泊里终于开出了结果—— 我宁愿你是平平淡淡的人,我宁愿我也是平平淡淡的人,我们生于平静,死于平静。再没有仇恨,再没有孤独,再没有哀愁,我遇见你,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而是为了和你一起走下去,穿越这凡世的所有艰辛,我们徒留一个相互依偎的背影,我希望,那幸福的人群中,也有我们——即使,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们,在一起。 风语苦涩,突见疾来的马车上跳下一个熟悉的妇人身影: “相公!相公!” “夫人!”陈殿寒死寂的心突然活了:“你……你没死!我……” “相公,家洛呢?我的孩子呢……他们闯进来抓走了家洛,我死死抓住他……我以为自己会死了,恍惚听到他们说,奉楼主之命,留我性命,我晕了过去,醒过来,只有手上家洛的外衣碎步了……”陈夫人跌倒在陈殿寒的怀里,这个硬汉子流着眼泪安抚着他:“家洛没事!家洛没事!他好好的!他真的好好的……” 白墨非漫步后退离去,“她是个太忠于情义的女子,错的时候是为了他的情义,死,又是为了生民的情义,或许,朱白的一生唯一做对的事情,就是遇上这么一个女子吧。”一身白衣萧然的傅云霜让他心疼,这无言的结局刺痛了心里不愿言语的忌讳,为恨而生的朱白,终于消融在自己的恨意里,但愿世上,不再有似他的人。 冰冷的城墙,到如今,步步错。而今这最后一步,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若你万劫不复,我愿生死与共。 “白,我们出平阳了,和你一起……”我们的灵魂终会飘散出痛苦之地。 朱白苍凉的一笑:“你这个傻女人啊……”闭上眼睛,手指上的黑耀之石安静地折射着温柔的雪光,拥住最后的回忆—— 你为我生死与共,我也甘愿放下,只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像那个薄情的中原人一样,明白得太晚,太晚了。 他曾许我一世长安,而如今各自分散。我用死亡再次将你唤回,可你已不复当初的面容。我心爱的人啊,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在这里。 你说过的,用你一生,换我一世,再无冻馁,再无饥寒,结长久心,享一世安。 我相信,一直都这样相信着,至死,不悔。 “下雪了。”洛小玉仰头,眉梢一阵冰凉。 初冬的天气,竟然纷扬起了雪花。落雪不融,铺地成白。 这是冰凉的雪,这是无情的雪,命运,牵扯我们在一起,又以此,再度为我们送别,那另一个世界一定也是漫天雪花,牵住我的手的你高大得无以复加。 洛迦古曲最后的结局,谁也无法弹奏,因为那一场雪,掩埋了一切。痛苦就埋在冰凉的雪里吧,来年,倘祈关还有春天,那古城墙顶第一支春梅,必定是红色的—— 红色的,如血赤诚和皎洁。那是我无暇的心情,化作碧血,给我所爱的人。 “平阳初冬大雪,廿年一见。”那年的城史,只有寥寥几字。 作者有话要说:  洛迦曲 吾爱 吾恨 吾忧 吾愁 不听 不闻 不见 不语 山高 水长 经年 白发 念君 念伊 思之 惘及 昨日 去年 如何 不忆 月霜 露重 双雀 南栖 风停 雨静 枯木 别离 一人 一心 一去 一别 唤我 归去 归去 既我 无爱 无恨 无忧 无愁 ☆、三生共酒(一) 别人的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 “怎么样?这七窍玲珑心有效吗?”白墨非拭去脸上的汗,药房的蒸炉里面沸腾着药香。 朱玦轻微点头:“多谢白大夫了,十转枯血丹的毒效都被逼出来了,大多虚脱无力,歇息了。” 白墨非欣慰一笑,转念一思,又止住了朱玦:“朱公子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追究?”朱玦一身丧事白袍,凝思了会儿,摇头:“此事便不劳白大夫操心了,罪论有定,因为有些东西,就是十转枯血丹也改变不了的,比如,叛乱之心。”朱玦点到即止,转身拂袖而去,已经三天了,为了掩人耳目,操办这一场丧事,他倍感心力不足。 家丑怎能外扬。 白墨非想起,傅云霜当时对朱玦的恳求:“人已随黄沙白骨去了,生人又何须多怨,望公子将他们合为一冢,并作一墓,也算尽些兄长的情谊。”朱玦思虑许久才答:“这是自然。” 十里平阳街,一座明月楼。 收拾干净的明月楼里,又是笙歌夜起,只是这笑声里,再无一个女子把酒相欢了。 “白墨非,你在那官家的药房里累了好多天,来来来!坐下来,大酒大肉,伺候我们!”霍惊杨虽然一脸刀伤未好,却兴致高昂举起酒杯,被洛小玉一把拿下:“伤还没好,嘴就发贱了?” 白墨非无奈摇摇头:“大酒大肉就免了,现在你只需备我一间安静的客房,让我睡上一觉就好。” 第 1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8 章 “好好好,白璃,红绡,紫鸳,随你挑……” “嘭——”洛小玉的酒杯重重砸上霍惊杨的脑袋:“喝傻了吧?说什么呢!墨非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霍惊杨低到酒桌下面,捂着脑袋在桌子底不肯出来,洛小玉在一旁连拉带踹,白墨非看着好笑又无可奈何,拂身他去。文杏迈着小步子来:“墨非哥哥,你要的厢房给您备好了,热水小喜已经打好了,我带你去吧。” “好。”白墨非跟随着这个小丫头踏步上了登月楼,时而问道:“明月楼这么快就恢复了,现在谁人主管?” “啊,是朱玦大公子修葺了明月楼,说我对明月楼熟悉,让我暂时代为打理。你看,还行吧……”文杏脸刹时又一红,白墨非连连答道:“不错,不错。” “对了,云霜姐姐呢,怎么不常见她?” “这会儿……”几日忙着配制解药,白墨非一时也疏忽了,想来却是好几日未见她了。“大概是忙什么事吧。”白墨非停住了脚步,一时的困顿之意全无,转身又下了楼,不管文杏在身后如何唤着,他只是步履匆匆。 踏千山,溯万水,只为一人去。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白墨非的马,轻鸣一声,停下步子,斜月半盏灯,白幡祭过人。 熏黄的薄纸,是生人的思念。 “如果不是我,或许他们一家,不该是这样的命运。”傅云霜静立在傅家十四口人的碑墓前,无息有叹。 “但是有你,这本就是他们命运的一环。乾禛再如何能耐,他所做的一切,也是宿命之果。” 傅云霜侧转身,眼前的人极为温和,像每夜的月光,虽有盈缺,却不改柔光。 “我一直在想,一个人就算再怎么有野心,为何能得到这人间禁忌的力量,十转枯血,真的只是神秘的配方吗?” 白墨非靠近走前,轻语:“的确,是始终没有说出来,十转枯血是将人的最大力量发挥极致,遇剑挡剑,遇伤化伤,他们伤口莫名的愈合之口,更是令人难测,非是人力,更是神药之相。” “我越来越不敢猜测了,或许我自己都是其中一枚被摆布的棋子。” “你是指乾禛?” “魂魄转人身,当真是随性而为吗,十转枯血,其中的非人之力,都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想要的,天翻地覆,终究是我难企及的目的。” “乱人间,是非地。他也真是……有心情。”白墨非嘲讽一笑,即而回问:“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知道老琴头是三皇子,还有朱白……” “洛迦神曲,不过两人会意,洛迦和三皇子,非他莫属,我不过是学你,速记大法,记住了他音调的谱律罢了,而朱白,他曾经说过,紫色的眸子,想来并不是那样的,朱白的眼眸并不是紫色,只有在暗夜的强光之下,才会泛出紫光,那是漠国人的特质,皇统之血的特质。” “所以那日的烟花?” “人人笑得那么灿烂,只有我看见了他脸上喧嚣的寂寞,那双泛出点紫光的眸子,出卖了他的孤独。” 白墨非暗叹,这世间幸无此间奇女子,不然何人可驭她一世,倒不被看得血淋淋地透? 暗哑弦琴,断弦续意。白骨枯冢,最是萧凉。 “起风了,夜冷风寒,回去吧。”白墨非一声轻问,风拂起傅云霜耳边未拢住的一丝黑发,她收拢乱发:“回哪儿去?天下之大,还尚有我傅云霜可呆之所吗?若按妇人之见,不过走哪儿就一场腥风血雨,令人可憎。” “那你要去哪儿?云游四方?这人间的腥风血雨无时不刻在上演,有你没你都是一样,万事轮回天道,宿命而定,你为什么非要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 “看看你……不是因为我吗,半仙的风骨,大好的前途,现在沦落成为一个民间大夫,忙碌一生,大业不成,你难道觉得这不是我的可憎吗?” 白墨非只觉风霜似刃,刀刀坚冷地划过脸庞,扪心自问,他的确是步步为她,走到今时今日。一步错,步步错,一沉沦,终沉沦。 “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大业,成仙,对我来说,不如追着你的脚步来的重要。因为只有我,懂你心口的伤。” “够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知道我的全部吗?我受够了,你一个阴魂一般围绕着我,时时提醒我的失败,百年的天雷之劫,你的恩赐,我的逃匿,都像一个挥之不去的魔障……我的确不再是九灵之妖,的确只能是一个凡体肉躯,但是我,至少还有追求自己的自由的权利吧!”傅云霜的声音嘶哑,好像积累的所有疲惫都一同倾泻了出来。 白墨非没有生气,竟她的恼怒也是可爱的。 “你终于生气了,压抑着的心情可不好受。要打要骂,我随时奉陪。”白墨非双臂一张,默然笑着,那不卑不亢的神态,令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本意是驱逐,哪料竟更心乱。 傅云霜低头觉得脑涨,白墨非却已经悄然几步上前,抱住了她:“你是这天上人间最迷人的女魔头了,既无情又善良,全天下找不出第二个你,矛盾着,痛苦着,却从不依靠。我知道在你眼里,现在的我,唯一的利用价值或许的只是现在一个微不足道的怀抱,甚至还为你所不屑,但是只要我活着,这可有可无的一丝温存,就永远为你备着。” 像一杯茗茶,入喉苦涩,回味无穷。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说的情话都那么令我觉得好笑,好笑到哭。 傅云霜没有推开他,只是纤长的手指愈加抓紧了他的双臂,一滴滚烫的眼泪滴落在黑纱外衣上,模糊了渍迹。 “你哭了?”白墨非看不见她埋在自己脸庞的脸,只是感觉她的呼吸很不均匀,担忧地问。 傅云霜一抽鼻子:“哪里有,转过去。” 白墨非呵然一笑,这个倔强的女子真是可爱,他更想紧紧抱住她,这种甜蜜的气息,他渴求了三生三世。 有时候,世间的女子总是渴望太多,天底下哪有万全的夫君,便只要有一人愿白发苍苍亦为你挑灯穿线,便是美满吧。 醉柳亭外,梦死一场。可惜有人,醉不了酒,无可奈何。 “喂……你说……结绮为什么要杀了朱白?”洛小玉环抱着双膝,望着今夜皎皎明月,想起这明月楼的主人妖艳的脸庞。 “注意你的措辞……”霍惊杨双手撑着后脑勺,右腿一搁,躺在屋檐上:“不是杀了他,而是和他一起去死。你想啊,要是朱白真是发下号令,平阳一片废墟,要死多少与此不相干的人,而且,朱白的罪孽只会更重。所以不如啊,趁早和心爱的人一起下了黄泉,至少,还能在一起啊。” “可是!”洛小玉转过来面对着他:“她一开始这样做不就好了!眼睁睁看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害死了那么多府主,还助纣为虐,明月楼,不是也是她暗藏死士的地方吗!” 霍惊杨摇摇头:“你不是女人,不懂女人,一但爱了,便无法从中自拔,为了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他高兴。可能是人性未泯吧,最后也算是做件好事。” “那你说,她是好人,还是坏人?” 霍惊杨挑着眼睛,关于结绮,绮明月,绮楼主的音容幕幕浮现过去,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不讨厌她。” 洛小玉正过身,看着明月皎白:“我也不讨厌她,嘿嘿。” 清冷月,独自辉。 批阅完呈上的折书,搁墨而待,再也无人提着鸟笼,一路吹着哨曲儿经过自己的书房了,原本的讨厌竟然成了一种寂寞。 “果然是我……已经习惯了么。”朱玦,本是个爱安静的人。 第 1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29 章 “大公子,都打扫好了,一件也没留。”上来的小厮轻声而答。“他的所有东西都运出去了吗,该烧的烧,烧不掉的埋。” “是,都按您吩咐的好了。”小厮谨言谨语,一字不多答,也一字不差漏。 朱白的白玉扳指绕动了一圈:“把那莺哥留下罢。”他送他的众多玩意中的一件,本没有什么特别。 “大公子,您是说,那只会说人话的莺哥?”小厮问。 朱玦拂手转身,嗯了一声。 “小的立马去办。”门,疾速吱呀而关,不留一丝缝隙。 尚有记幼时,捉他手,逼他练字,那时的个头才到书桌吧,一晃眼,就与自己一般高了。朱玦也不清楚,为什么还要留下那只鸟儿,或许,灵物通人性,传人语,这空冷的平阳府,多点人气也好。 “见鸟即见人,我还是留下你了,朱白。”朱玦裹了裹自己的貂皮蓝袍。 空剩他一人的书房,再无人笑言相答。 ☆、三生共酒(二) 今晚一轮明月下,几家人欢几家愁。年年明月皆如是,岁岁人家却不同。 初冬愈加深冷,几场小雪断续落下,平阳十府从莫名的压抑气息之中苏醒过来。红色的灯笼挂上几户人家,路边的枯树枝上谁家顽童挂上了纸风筝在寒风里溜溜直转。 “哈,殿阳府送来的棉衣真是好暖和,里面厚厚一层都是貂毛,你看你看。”洛小玉翻着自己的黄色厚毛袍子对着霍惊杨耀武扬威。 “切,不就是讨好了人家的宝贝少爷,你才有福么。”霍惊杨酸酸一言。 洛小玉翻下自己的袖口:“什么讨好,我那是真心实意,除了他的生母,我算是最疼他的了。” “小玉说的是,毕竟,家洛也是洛英雄的转世,她不真心疼,谁还真心呢。”白墨非也换上了厚袄,很是暖和的样子。 “可怜我没人疼没人爱啊!口袋空空被人欺啊……”霍惊杨抖落了下自己的单衣,洛小玉一拍他肩:“你不是强得很吗,这点小冷算社么,就算冰冻三尺,你霍惊杨也能掘地三丈啊!” “我怕他倒是挨不到那么一天了。”傅云霜步履姗姗而来,手中抱着一件灰色夹绒长袄,递给霍惊杨:“今年傅府多备了些冬衣,你若不嫌弃,就穿着。” “多谢傅姑娘大恩大德,我霍惊杨此生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就让我来世再报吧!”霍惊杨一个叩谢,却被洛小玉喷得体无完肤:“来世再信你才怪!不就是这辈子不报答的意思嘛!霍惊杨你个无耻卑鄙的货!”两人更相追逐,甚是有力气。 “看来他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傅云霜见霍惊杨跳上跳下。 白墨非也笑道:“可不是,这些日子,小玉没少悉心照料。” 两人彼此正巧相视,却也不避目光,温温恬笑,心领神会。 “今天陈将军设宴将军楼,我代我一行外来客干尽这杯。”落雪轻扬,暖炉温酒,一饮而尽。 霍惊杨抓住白墨非的手:“诶?谁说让你代了,怎么,我看上去是很不能喝的人吗?今天陈将军宴请的是我们,我当然也要给足面子。”说罢,一杯烈酒就入喉。 傅云霜也捧杯而起:“平阳几日,多有叨扰。日前有不敬之处,多多包涵。” 洛小玉坐不住了,起身握住酒壶:“你们倒好,都喝得痛快了,我也要。陈将军,小玉是个直性子 的人,之前……对你的误会还希望你……忘了吧忘了吧。” “哈哈哈……”陈殿寒爽朗之笑回响将军楼,“各位,我是粗人,舞刀弄枪,这些人情包不包涵的事我不清楚,只知道,忠义仁爱之士,就是我陈殿寒的座上客,卑鄙猥琐之人,便是我枪下魂!” “陈将军,好胆色。”一声沧冷之音传来,宴客厅门一开,却是朱玦褪下绒袍而来。“陈将军在此宴请贵客,怎不叫我一声,倒像我不记恩情一样。” 白墨非拂开衣摆,迎身而出:“哪里,倒是添麻烦一场,收拾残局的本分罢了。” 霍惊杨摆手道:“白墨非,你是没什么,我挨的刀子可不答应你这么说!”洛小玉死死踩了霍惊杨一脚。 朱玦很是出奇地笑摇头:“霍大侠说的是,平阳府赏罚分明,还要谢各位肯为我守秘密,留我情面。自然这谢礼已经为你们备好,送往明月楼的厢房。” “这哪敢当。”傅云霜微浅客气一笑:“不过是浮生闲散客,一身无牵无挂,赏礼有何用?” 朱玦挑眉一笑:“傅姑娘不看中金银,真是难得。” “呵,既然朱公子有心,也不好推脱,在此,先谢谢朱公子了。” 白墨非一谢,傅云霜脸色显然一暗。 洛小玉莫名打了个饱嗝,一时几人纷纷四笑开来。 “不知来年来日,是否还能有此时。”傅云霜缓缓眉目之下,独然悄叹。 金灯玉酒杯,忘却故人怀。三个酩酊大醉的人,只有一袭白衣红绸,领走在前:“我说你们,也真是饿死鬼投胎了。上辈子是没酒渴死的?你,怎么也不知收敛。”傅云霜望了眼面色红扑的白墨非,也惊讶他从未醉酒过,居然也和霍惊杨勾搭着背,走路踉跄。 “云霜姐,我走不动了……这是哪里啊?”洛小玉推开霍惊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是霜花廊,过了这儿,再往前走就是明月楼了。” 傅云霜转身呵斥之意即出,白墨非却踉跄着步子,手指她道:“我们不走了……就……就在这儿了……” “你要是觉得这长廊湖亭吹冷风睡觉很舒服的话,也不强求,随你。”傅云霜红绸摆后一拂,正要转身离去。白墨非呆直站在那里,尽力喊道:“我说我们就走到这儿,再不要往前走了……不要再去走那些难险的路,把自己伤得一身淤痕,不要再强求一些过往难算的怨结,到最后又能得到什么?云霜,就停在这里好吗?人间的风景没那么美好,但至少,少了很多不如意啊……” 你的弦音里面,奏的都是心曲。可我无法与你相和,因为那把琴,已碎,已断,已经埋没在百年前的记忆里。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办法停下来。即使,命运告诉我,傅云霜,你要永生拖着这副凡身,不可复仇,我也没有办法停下。我或许会去恳切乾禛,但终会找到回复妖魄的办法,我会让高高在上的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从前,我不为你停下,现在,也不会。” “你们叽叽咕咕说些什么啊!”洛小玉一摆手:“云霜姐。”洛小玉伸出了手:“来,拉住我的手,我走不动了,前面还有好长一段路啊,小玉走不动了,你扶我一把好不好,至少陪我走完这样一段路吧。” 傅云霜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红了,却不知他们是有心串通说好的,还是酒醉吐露了埋藏的真心。洛小玉也是,她们都明白,自己说的话,一切倔强不可,一切非你不可,这是我们相遇的唯一依靠,请你,可不可以为了彼此,幸福下去。 霍惊杨站在那里,看着一言不发的傅云霜用那样渗红而无奈的眼神看着洛小玉,他只有握住腰间的银镯刃,感觉那阵阵颤动的温度:他不会表达,他也不想强求,这是个倔强的女子,和洛小玉一样。只是她的眼眸里背负了太多,她要怎么停下,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你们都醉了。”傅云霜转身背对,勉强收拢住眼泪:“早早回去吧。” 急促的步子让她头也不回地远离,远离命运的纠缠,这些斩不断理还乱的丝线将她捆束。爱恨随心,去留无意的她,何时竟学会心痛。 夜风太凄冷了。人间不尽是温暖,还有这怎么逃离,也摆脱不去的寒风。 第 1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0 章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里。枯叶轮回几季,人世黯然无语——合冢之墓,旧石新碑。 “你也是……来看看他们的吗?” 傅云霜回过神,她的确是恍惚看见了一丝光亮,才往这里走的。老琴头的黄纸,燃烧在墓碑之前,燃起了些丝微光。 是这微光,指引她到了这里。 “他们什么也没留下,只有我这把老骨头,苦着他们的故事无处说。” “是朱玦么,光辉鲜耀的平阳府,不容许任何污滓。”傅云霜也拂起袖摆,拾起几张黄纸,为他们送行。 “每天我都在这里,拉琴,谈心,我多么想睡着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可以出现在我的梦里,不用说话,只要让我看看就好……人老了,就靠回忆活了……” “他是你亲生儿子吗?”傅云霜了当一问。老琴头干笑了一声:“我也想啊,洛迦的孩子,一定是非常伶俐的。可是,我们只是琴音知己,她爱的,始终是那个黄袍在身,指点江山的王,一个负了她,忘了她,最后害了她的男人。” “你恨你父亲吗?” “恨?”老琴头手上燃着的薄纸引到了地上的枯叶,噗啦蹦出一个火花。“当你觉得记忆都十分可贵的时候,就不会去想恨这种东西了。恨,带来痛苦让我们感觉尚存在这个世上,除此,它一无是处。” “放下,真的太难。” 傅云霜看着那墓碑上只有年月的碑铭,甚觉苦涩。他们,连被后人记住也是多余。 “如果那孩子早早放下,就不会有今天了。活着,比什么不好呢,至少带着她母亲最后的血脉,把她的生命延续下去,快乐也好,痛苦也好,悲伤也好,一世一世地体味,这才是洛迦想要的,她想给他的幸福啊……” “是啊,活着有什么不好呢。可是,放不掉那些从前的恨,就算活着,也是活在恨里面。”傅云霜无奈一笑。 老琴头站起身子:“姑娘,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不平常。也许我走眼,也许你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可我啊,借着老骨头耍个老面子,有这些恨,你会活得如你爱的人所希望的那样幸福吗,没有这些恨,你会活得比现在惨吗?独行于这个世上,必有爱恨之人,爱有何用,化恨而已。” 老琴头颤巍巍拿起了一把新制的红柳琴,念道:“我忘了告诉你了,原来这洛迦曲,不管用什么乐器来奏,只要你的心是真诚的,总能拉出它的动人之音来。琴虽毁,心不灭,曲就在。姑娘,不管你将来遇上了什么人,尽管去爱,尽管去恨好了,只是,你愈是爱,就会发现,恨越少。你恨,因为你的心,不够有爱。” “以爱化恨……”傅云霜拖着迷惘的步子,老琴头的洛迦之音久久在身后回旋,关于朱白,关于结绮,一切的爱恨最后消冢一墓,永无后话。而自己究竟越走越像谁,那个放浪的少年的脸,背后是自己的落寞。 “拿着吧……”老琴头颤悠悠从口袋里拿出的一串红色玛瑙指链,道:“这是结绮的,一串随着她的躯体掩埋了进去,另一串……是朱白香囊里的遗物,我只被允许带走了这孩子的一件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是……姑娘,我百年后,后继无人,愿你还能帮我记得他们,也算是给他们阴间的灵魂留人世最后一点温暖吧……” 傅云霜默然收下,离开了合葬岗,心情并不好转。前方路途漫漫,且独行去罢,管它哪里要停,哪里要走。怀着这样的想法,傅云霜也不知不觉走到了明月楼。 “傅姑娘!你可回来了!朱公子还差人问我,说你们几个醉得不轻,尚有回楼,我正担心呢,诶?那小玉姑娘还有两位公子呢?”明月楼的账房先生挪着步子迎来。 “他们还没有回来?”傅云霜疑惑一念:“不会真来了劲儿,睡在了霜花廊?” 即在此时,明月楼外忽然天呈异彩,五色之光闪耀天际。轰烈之音迸溅开了夜色的面纱,那里面是百十多束光焰竞相开放…… “那个方向是……”傅云霜睁疑惑,是谁在这深夜纵欢,竟燃起这百束烟火。 “那是有人在霜花廊放烟火吧!”账房先生探头一望,说道。 此生此意此番情,一生一爱一双人。 走近这霜花廊,满湖面都是燃放的烟花,一簇簇高放的五彩华焰从湖岸的两边齐齐喷发。金光一时照的湖面令人不能直视。 愣在原地的傅云霜看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容,步步向她靠近:“云霜,我知道你会回来的。是我不好,你没法控制自己的脚步,你没有办法停下,那么我就陪你,走到你累了终于不想走下去的时候,走到你决定回过头认真看我一眼的时候,不管那一天,多远,多久,我等……等你看见我。” 红唇微颤,欲语无言。 洛小玉这刻蹦跶出来:“云霜姐!你以为我们真醉酒了?哈!是我被这烟花陶醉死了!啊啊!我不管,霍惊杨,你也要给我放!” “那也得有个傻子把我们的赏礼要求成烟花送人好啊。”霍惊杨一撑后脑勺,很是不爽,看着自己的赏钱就变成漫天烟火消失在夜空之中,连个灰烬也找不着。 “你……”傅云霜酝酿了好久“你是傻子吗?你现在就站在我面前,阴魂不散。哪里看不看得见。” “你的眼睛里有我,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我?”白墨非说完,洛小玉装腔直喊牙酸。 “这答案……你自己不清楚?”傅云霜转脸,白墨非突然欣喜:“我清楚,我要是不清楚这个答案,何必天涯海角地随你来!” “哎呦,厚脸皮终于承认是自己死缠烂打了。”霍惊杨像抽血一般很无力躺坐在廊柱边。 傅云霜很不自然,看着一向谨然的白墨非像个孩子一样在自己面前笑开花,噗一笑:“你还真是好哄。” “天底下能哄我的就你一个人。天底下最能伤我的也是你一个人。我要怎么办,我要高兴的话,想看到你,可看到你就一定会心伤,我要怎么办?我已经卸去自己的满身防备了,我这几生几世哭笑不得也好,只要有你……” “你怎么肯定,我会伤你?你怎么肯定,你下半辈子会哭笑不得,我……真让你觉得在一起是种享受的折磨?” “我……”白墨非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如果不是这样……你不伤我?你不让我哭笑不得……你……” “是。傻子总有走运的时候,有一天你会发现,我其实只会让你伤痛,只会让你泪流,只会让你觉得,今时今日你为我做的一切都是自找折磨的,你明白的那一天,你才真正聪明起来。”傅云霜竟然笑着说完,像是一句调侃。 白墨非叹气,游丝一般的苍凉:“那我就一直愚笨下去好了,你的伤作我的痛,你的痛为我的泪,你幸福下去好了,我便幸福。” “可我不想只有我一个人幸福。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自私的女人突然发现……她的期愿里面,多了一个人,如果他不幸福,自己也不会得到幸福。那个人……是个实实在在的笨蛋。” “我是笨蛋!”只这一句,白墨非便无所谓什么天长地久了,刹那就抱住了她。这一刻,只这一刻,你在乎我,便胜过万千繁杂。互相紧拥传递过来胜过一切寒冷的暖意,便令我们的脆弱瞬间无敌。宿命如何戏弄我们,只要心的方向澄明,走过无数黑暗的岔路口,总会有对的人在那里等待。是他的追逐,是你的逃脱,我们终究被红线匝绕,永世难弃。 “好啦好啦……放个烟花嘛,傻子笨蛋地叫,你们不知道洛小玉也常这么叫我,肉麻死了,不要让我误会了哦……”霍惊杨在旁嘿然直打哈哈,洛小玉一抹眼角:“原来墨非大哥也会死抱死抱人的……” 漫天璀璨的烟花,点亮迷茫的黑夜。上天赐予我痛,必派人赠我以爱。一转念,便一个新的世界。洛迦古音的赠与,那凄怆的悲凉之音,真是的是一种训诫:世上的人,愿爱化恨,再无苦痛。 “墨非大哥!恭喜你了哦,云霜姐终于回家!我们陪你放了烟花,你答应过我们的,永远陪我们,千杯不尽!”洛小玉看着傅云霜湿润着眼眶,在白墨非怀里对他释然一笑,白墨非只是频频点着头,他现在是一瞬间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无语伦次:“上刀山,下火海,做什么都可以。” 霍惊杨拍上他的肩:“刀山火海是不必了,你愿意去,我们也得给你找才是啊。你不是有万世轮回永存记忆吗,我们要求得不多,三生三世,共一杯酒,此后三世便好,不管天涯海角,你都要找到我们,给我们讲这一世的故事,我们……一杯不醉,千杯不倒!”言罢,两人相与扣拳,情义不老。 “云霜姐?你是真想清楚了?如果遇上比墨非大哥还好的人,可不要后悔哦?”洛小玉挑眉一逗。 傅云霜点头一笑:“不是我想清楚,是我终于明白,这世上比他白墨非还要好的人,只有一个。” “谁?”一听闻,白墨非便竖直了耳朵。 “李墨白。”傅云霜字字铿锵,很是得意地吓着他,白墨非一顿,既而连笑若干:“是,是,只有他一个,永远允许只有他一个人比我好……” 第 1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1 章 原来,前世来生,你都是那个唯一。 此时那一滴眼泪,全然是幸福的。傅云霜,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原地,这个结局亦是开始,你要如何把握,才不可辜负。 “真的是前路漫漫。此生能遇上你们,三生有幸。这一生运气都已交付与你们,不必说三生共酒,纵五生六世,轮回百载千重,愿与君共饮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的末尾: 来世长安 梦境里 如雪华衣 竟无你 旧时眉角 何曾想 迷局千转 此中人 无一能逃 若为你 不覆万劫 来生也 共与死生 谁悲 谁叹 命运不晓痴狂 纷飞雪 着我袍衣 唯有你 蹙眉叹去 不敌我 决绝不解 再无你 掩扇假面 可怜这 山河寂野 空负我 来世长安 念也 执也 轮回不消停转 为你负手行天下 为你泼墨写韶华 这悲歌一曲 只你听懂我弦外之音 再无苦痛与纷争 再无纠葛与挣扎 这一杯忘川 只与你共饮来世繁华 难相忆 难追及 世人书篇里寻不见只字片语 罪何罚 孽怎算 宿命不公苍天也要滴泪一重 “他曾许我一世长安,而如今各自分散。” “同饮一杯忘川,定不负你来世长安” 长街 白雪 少年 笑颜 今我 思君 含笑 一别 ☆、约誓今生 誓言这种东西,真是完全不牢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的人太少了,幸福,想要全世界都知道。 “你……是说真的?”澜裳半信半疑,蹲坐在石凳上,对着霍惊杨。 霍惊杨剥了颗花生:“难道是假的?要不是那家伙问朱玦要了烟花作赏礼,我能在这里嗑花生吗?拜托,十街九馆都买下了好吗?” “云霜姐……要和白墨非在一起?那……那不巅山呢……藤婆婆呢……她都不要了吗……” “要?她现在自身也难保,小鬼,早早回你的不巅山吧,说不定能赶上一届新的妖主选举,你还能走个运。” “我不去!云霜姐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澜裳突然像吃了火药一般,怒气冲来,头也不回奔出了后院,霍惊杨嘴巴里的花生嘎嘣一响,无比清脆。 少年的倔强,如此易碎。 霜花廊,旧亭长,枯垂柳,断人肠。 “你把我叫这儿来做什么?”文杏轻声一语,也斜靠在柳树的另一旁,一个低着头红眼不说话的少年,撅着嘴。 “文杏……你会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不然我去哪儿?” 澜裳转过头:“如果你喜欢的人要你和他远走他乡呢?你会离开自己的故乡吗?” 文杏木然的脸唰地一红:“喜欢的人……我……” “哎,我就是个假设,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他要你离开平阳,和他一起永不回来!你怎么办!” 文杏不敢抬头,那少年焦急而渴盼的目光让她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大概……会和他走的吧……” “为什么……”澜裳像泄了气的皮球,顿时瘪了一圈:“为什么要和他走,难道平阳的亲人和朋友千百多年都不及一个人重要吗?” “啊?”文杏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和这个人走不好吗?什么千百年?” 澜裳背过身,失落摇摇头:“算了算了,女子啊,都是动情容易。男子啊,薄情容易。这几天发生的事就是血淋淋的证明。” “不!朱白没有辜负楼主!最后……他还是为了她放下了仇恨不是吗!”文杏突然一捂嘴,意识自己说漏了话,朱白的生死之事是平阳绝口不能提的忌讳。 “别担心了,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只是,很不高兴……” “不高兴什么?” “云霜姐要和那个白墨非在一起,不回家了。” “他们俩……”文杏思索了下:“他们早该在一起不是吗,听小玉姐姐说,他们是经历了重重误会和生死之别才重逢在平阳,经历这么多事情的人,还□□,难道不应该在一起吗?” “你不懂!云霜姐她不是平常人……她的责任,她的使命,不该被这个男人终止!”澜裳泛怒的眼神让文杏有些惧怕:“我知道云霜姐很厉害,可再厉害,总归需要一个臂膀依靠的啊……白大哥就很合适……” 第 1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2 章 低飞来的大雁,叫声凄怆。澜裳抬头一望,竟生归思之意:“又是一年要过去了,她不想家吗,也不要澜裳了吗……” “澜裳,你……要回家吗?”文杏抱着柳树干,探头一问,澜裳点点头:“好久好久了,我都没有回去,本以为云霜姐可以带我回去了,再看看那里的山水,那里的人,可惜……”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家在哪儿?远吗?为什么不自己回去?” “很远……远到怎么望都望不见……” 如此失落消沉的澜裳真是极为少见,文杏蹲下来,和这个伤感之中的少年肩并肩坐在了一起:“真好,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儿,懂事起,明月楼就是我的家。也许有一天我会因为种种原因离开这里,但是我永远不会忘记这里的人和事,我会想念的,像你思念自己的故乡一样,我想,云霜姐也会这样的吧,会把它放在心上的。” “文杏!”澜裳像来了精神,猛站起来道:“你要陪我回家吗?” “啊?我……” “走吧,我带你去不巅山,那里有四季如雪的大山,有千丈高的瀑布泉,有鸟鸣,有仙草,玩乐不尽的地方!” “你的故乡……听起来好像很好的样子……”文杏有些犹豫。 “走吧,反正明月楼不久后朱玦不是要交给娜塔吗,那个老嬷嬷?你可以早些走嘛,没什么好犹豫的,云霜姐就在这里寻她的幸福,我们去找我们的幸福去!” 文杏攥着衣角,反复缠绕:“我们……”脸上又是一阵红晕,不知这个少年有心还是无意,总是话语有些莫名其妙地令人害臊。 “你脸红什么?怕我把你丢了?放心!我饱着绝不让你饿着!额,不对,我就算饿着也不让你饿着!我们这就收拾!” 澜裳抓起文杏的手,头也不回拉着她往明月楼去,他兴奋极了,面前仿佛不巅山的清泉水就在涌动着了,清冽甘甜的味道已经在舌尖蔓延开来,而他紧握住的这双温暖的小手,就让他感觉抓紧了全世界! 入夜又深,远处竟何人吹箫,不知天明。 “箫音时起时沉,看来吹箫的人……大概是个女子……”白墨非黑子落下,傅云霜捏着手中的白子笑道:“闻其声便知其人,还有谁看不透呢。” “你笑我。”白墨非尴尬一笑,哎,我又如何能将你阴晴不定的心思看透呢。 “嘭——”门又一声骤开,洛小玉喘气道:“你们……见到那两个小鬼了吗?早上霍惊杨说还见着的,到今天晚上都没人影!” “我说呢,饭桌上,清冷了,原是少了澜裳。”傅云霜青描淡抹,手中的白子稳然落棋盘。 “你们还有心思下棋!这平阳人杂,万一被人拐卖了怎么办!还有文杏,她可不像是会离开也不打声招呼的人!你看,她柜子里,空空的!只有这条丝巾!” 白墨非听闻柜子空空,起身看了眼丝帕,转头对傅云霜:“确是文杏的。” 洛小玉一插腰:“看吧,我说不是小事吧。” 傅云霜按按眉头:“估计那小鬼又出什么馊主意,拉她出去玩了。” “馊主意我不知道,反正,看着挺不错的。”门口又凑上来了霍惊杨,手中捏着一张纸,念道:“给我亲爱的云霜姐姐,不巅山永远的主人,澜裳就此拜别,注意:不是永远不见哦。我和文杏一起回不巅了,我答应她带她看那里的好风景,注意:这绝对不是拐卖。你们放心,我知道回去的路,你千万不要找我们!就和白某某好好呆在平阳吧!注意:我大概三天后到达平阳的南城驿站。” 傅云霜握着棋子突然笑出了声,白墨非和洛小玉也捂嘴发笑。傅云霜倒:“原来是赌气离家出走了,还拐着文杏作陪,南城驿站一匹马一天就到了,他这是什么脚力,打算走下半辈子到不巅吗?” 白墨非无奈又好笑地摇头:“他这是生我的气,什么要你不要找,分明是希望你去找。我拐了他的云霜姐姐,他也要拐了你的文杏妹妹。” 洛小玉长吁一口气:“我还以为的外来人作案,原来是自家人闲的伤肝,好吧好吧,顺他的心,随他和什么桃子,李子,杏子浪迹天涯去。” “喂喂,你们太不讲义气了吧。”霍惊杨一脸打抱不平的样子:“他一个小鬼,还拖着另一个小鬼,平阳这么大,书信在此,你们都不劝劝去?那他就白出走了。” “放心,我们要是不找他,他自然在驿站停留个几天,然后实在受不了了,说不定半道顶着我们当中谁的本事坑蒙拐骗回来。”傅云霜依旧不为所动。 “那肯定是凭着霍惊杨的真传啊。”洛小玉歪头一笑,霍惊杨脸色暗青:“我突然对我的人格在你心里的界定很感兴趣……” 白墨非拿过书信仔细端详:“淘气是淘气,为保万全,还是找他去吧。”言毕,就从屏风上抽下一件袍子一披,傅云霜见势而问:“这么晚了,他们不知留宿在哪里,你真要去?” “何曾和你说过做作的话。”白墨非系好了袍子,正要推门,霍惊杨挠了挠头:“那我也去吧,真不省心。” 两人双双离去,洛小玉试探着看着傅云霜,她倒气定神闲,端起一杯茶细细呼了几口气。 “他……至少也是因着你才闹这一场的,你不去收拾?” “不是自有闲人收拾吗。”傅云霜柔睫一颤。 洛小玉不再多问,转身离去,只有那“等等我”的回音在空荡的廊道中回响。 心欲平而事不定,人更是如此。澜裳,你什么时候心智成熟点,我也好安心放手,任你妖界遨游。 一口茶,苦了一瞬。 “啊,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文杏红透的小手伸出去,桥沿下的雪花累积成了薄薄一层霜。霜,冷寒所致,无心无情。 澜裳蹲缩在一角,眼角边真含着一点伤心的泪。 “澜裳?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澜裳一鼻子,道:“文杏,你饿吗?” “不饿。”反倒是文杏很是乐观地一笑。“对不起……早知道……我就把钱袋藏好一点了……” 文杏摇摇头:“这样不是也很好吗?从来没有发现双雀桥下面,原来还有这样漂亮的雀鸟群飞图。”文杏抬头,原是桥洞的内里刻着精美的壁画。 “我们走不到不巅了……”澜裳很是低落,“如果……如果云霜姐不来找我……” “我从一开始就没说一定要和你去不巅山啊!”文杏也蹲下来靠近这个忧伤的少年:“你总是有好多新奇的主意,带文杏做很好玩的事,澜裳哥哥,和你一起,去哪里都很好玩。” 澜裳更是眼泪突然间止不住了:“云霜姐总是觉得我小孩子气,可是还是很疼我,嗯,文杏……我会长大的,我决定长大了,我不淘气了,我长大了,就可以保护你了!我们玩遍天上人间,一起!” “傻瓜,人怎么是说长大就长大的呢?澜裳哥哥,现在就很好啊,你要是长太快了,就嫌文杏矮啦。” “你是小矮子我也喜欢!” 文杏突然被一口雪花呛着了,咳嗽着别过脸去,脖子根都开始泛红。澜裳突然来了力气,脱下了自 己的袍子,披在了文杏身上:“我从现在开始就长大,你现在要暖和地!就可以睡觉了,睡吧,明天早上,我们继续赶路。” 文杏看着只裹着棉衣的澜裳,担心地问:“你……不冷吗?” 第 1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3 章 “好冷好冷!”澜裳浑身打着夸张的哆嗦:“哈哈,我可是不会生病的人啊,你就放心吧。”一摸鼻子,就催促文杏闭眼休息。 澜裳哼着不着调的曲子,看着文杏闭着眼睛在自己身旁甜甜地睡去,连漫天的雪花都像一种祝福:“云霜姐,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再拒绝长大了,我会让我身边的人都感到幸福的……”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突然觉着有点暖气,抬起头,竟是一把灰色的纸伞和一个黑色的人影在眼前直晃—— “啊!”澜裳惊叫了一声,文杏也猛地醒来,白墨非很是无奈地摊手:“询问遍了这一路上的流浪汉,才打听到你们的踪迹,果不出所料,两个小鬼,还能出平阳?” 澜裳气呼呼地脸通红:“你怎么知道我走不出平阳!你现在不该是陪着云霜姐吗,找我做什么!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我会长大的,长得比你还高,比你还好,比你还能保护云霜姐!” “澜裳……”文杏扯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说得有点过分了。 “好啊,我等着那一天。”白墨非倒是很自然:“等你比我长得高,等你比我好,等你能够保护你的云霜姐。但是,不论你是谁,不论云霜是谁,我都不会离开她的。” 文杏突然感觉眼前的一袭黑衣白袍的男子美得像一尊精细雕琢的立像。 澜裳咬住嘴唇,他不知道他说的话是好还是不好,但是他挑不出刺,有这样一个死心塌地的人在云霜姐身边,好像不是件坏事。 白墨非拍拍肩膀上飞留的雪花:“好了,你既然要长大,就先改正一些淘气的行为,比如,拐着文杏在这么冷的天,体验桥洞……” “我才没有淘气!我是为了云霜姐好!我走了,云霜姐就不用烦了,不用担心谁来欺负我,不用担心我会不会不高兴,我会自己学着长大的!” 白墨非苦笑无言,这个倔强的孩子脑子里始终装满了此种单纯的心情,却用着另一种奇怪的方式来表达。 远处,洛小玉气喘吁吁跑来:“白大哥!你在这儿啊!啊!澜裳你个……”洛小玉才气着要将澜裳拽过来,霍惊杨却早已从桥上一跃而下,硬生生扑到在澜裳身上,两脚正好勾着他的脖子:“嘿,小鬼,再跑啊,再跑就把你吃了!我这两把刀可是锋利的很呢。” 文杏使劲扯着霍惊杨的衣服,叫道:“霍哥哥,不要,澜裳会被压疼的……” “他可是有力气极了,带你这么跑,还要去不巅山呢,是不是?”霍惊杨笑问他,澜裳却是扑在地上低头不语,这种尊严被践踏了一地的感觉,比冰雪还冷:“我会带她去不巅山的。我会的……”从齿缝间咬字铁定的话语,让文杏愣住了,这个少年抓紧着地上的雪,眼泪坠在了雪地里,几绺恣意的的雾气。 “啊!”霍惊杨突兀地一声,整个人不知被什么怪力推出了好几丈远,背摔在桥洞边,缓缓倒了下去:“好疼……”洛小玉和白墨非回头一望,却是飞雪下红伞白衣的女子,那手中的红绸,刚刚收拢回手。 “这么大的人,欺负一个孩子,你们倒也看得过去。”傅云霜浅浅道。 白墨非瞬即回道:“所以在等看不过去的人啊。”你,始终还是来了。 “云霜姐……”澜裳装做坚强的眼泪此刻恣意而下,鼻涕眼泪都冻结了一脸。傅云霜依旧冷冷站在四尺开外,看着扑在地上的男孩努力抹住眼泪爬起来,心中的一阵疼痛。所有人只是一个姿势,望着澜裳无法言语,这一刻,总是感觉在面前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小大人,一个努力想成为能保护别人的大人。 “云霜姐,我会回不巅的。”澜裳站了起来,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不稳:“我和婆婆还有蝠叔说的,你找到我了,也找到自己的幸福的,他们不会来追你的,他们敢来烦你,澜裳就咬他们!” 傅云霜突然仰天而望,那在眼眶里的眼泪红了一双剔透的眼睛,深吸了口气:“不巅山已经不是以前的不巅了。无藤,蝠精,你的蝶谜姐姐,都不一定在了。你确定要去接受那样的不巅吗?” 澜裳低头,顿了顿,百年来的沉寂,一切都可能在变化,究竟是怎样的,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个结果他要去承受吗? “澜裳哥哥。”文杏拉了下他脏黑的衣袖:“文杏能一起去的,文杏能吃苦,不管多远,是家的地方,总要去的。” 澜裳默然点点头,他看着傅云霜的表情里已经完全有了答案。 年少多执着。霍惊杨坐在地上,揉了揉自己的摔疼的屁股,一脸没耐心地看着眼前的戏码,洛小玉被风吹得直哆嗦,她也不知道眼前的少年要何去何从。 傅云霜横眉郑肯:“既然你决定去了,那就去。不要回头,永远不要后悔所有的决定。” 澜裳使劲点了点头,将脸上雪花融化的水迹擦去,脸上虽然灰呼,但这笃定的眼神从未有过的坚锐。“云霜姐,你……”澜裳哽咽住的话,她都明白,只是给他一个浅浅微笑,威严尚在,她要驱赶这个少年,朝着勇敢前进,虽然他要走的路,风雨兼程——带着我的思念,回到故地去。 “那再送你几匹宝马,一路好走。”白墨非说完朝远方望了去,两个模糊的黑点在缓缓靠近,忽然风雪猛地一起,两个“人”呛着雪花,脚踏到地上,一个缓跟头—— “诗诗……我就说不要用什么水腾雾啊……哎呦,疼死我了……幸亏最后一把抓住你,不然准冲上墙。”沈俊卿没了公子风范地倒在地上,萧诗诗脸红极了,从他身上爬起:“我只是想试试……究竟会不会飞了……” “沈公子!萧姑娘!”洛小玉的嘴简直合不拢,白墨非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 不待人发问,白墨非道:“也是巧,正是昨日收到的沈兄的传书,说他解决了耶罗的事情,将来平阳与我们会合。而且,风雪骤大,沈兄独有的海棠气息可是顺着风来飘了。” “海棠无香,其人有香。鬼海棠,你正好可以帮我个忙了,护送澜裳去不巅山,你和诗诗不是也决定留在不巅吗?”傅云霜说着,澜裳就一撇嘴:“我和文杏自己去!”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和文杏了?不巅山,你要去,但只是你。”傅云霜脸一冷,澜裳就脸一黑。 “好啦好啦,老朋友回来,大家冷着干什么!不如回明月楼,好好叙叙旧,再做个决定……”霍惊杨调和得正起劲,白墨非却一反和事佬的常态:“不回明月楼,也不在这会儿叙旧,便上不巅,就在此刻。” 霍惊杨不乐意了:“喂,你究竟什么意思?澜裳不过是斗气,消停下就好,真让他这个蓝镜法宝自己溜达?出了事,入了贼人的手,你担当的了吗?”洛小玉一吐舌头:“贼人?现在不就在嘛。” “我是说,我们去不巅。云霜,我说过人世风景不差,但你无心在意的地方,便无风景。” 风雪悄然,收敛了锋芒。一温明媚的阳光,映照了过来。 沈俊卿拍拍身子:“你们究竟要几匹妖马?说好了,我好去抢,不,是问那些小妖借啊……” 萧诗诗走近了脸上没有傅云霜那么冰寒的洛小玉身旁,嘀咕问着情况。 “你要……去不巅?”傅云霜轻声而问,似乎很不确定。 白墨非大方摊手而答:“对,去不巅山。你的家,你的所在,澜裳一路不会没有保障,你也可以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不管你接下来想怎么走,这一路,我奉陪。” “云霜姐!”澜裳眼神里像看到了一丝光明:“你不用留在平阳,和我一起回不巅山吗?” 傅云霜看着白墨非,这个男人从不说谎话,而他此刻的言语竟然让自己痛心,他究竟要为自己,付出到什么样的地步,纵使自己下定决心陪他留在人间一世,也动摇了。“我……”傅云霜说不出是留,还是走。 文杏看出了她了犹豫,走近傅云霜仰起头:“有澜裳哥哥的地方,文杏就去。有云霜姐姐的地方,墨非大哥就去。我们好好玩啊。” 傅云霜看着文杏天真仰头笑着,自己的眼神突然柔和:“是啊,如此相似。”她抬眼看着白墨非,温和的目光没有一丝造作,她只好微笑,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呢。“终是澜裳赢了。不巅山,我们一起回去。” “一起?一起!”澜裳快活地跳起来,刚还是要独自上路的大义凛然完全不见了,和文杏拉住了傅云霜的两只手,怎么样都不想放。 “如此算来,六匹妖马,我想想去哪借呢……”沈俊卿闷头而思,却被洛小玉一拍肩膀:“沈公子会不会数数啊,一,二,三,四,五,六,你和诗诗,八匹!” “嗯?”沈俊卿怀疑而望,洛小玉很是确定地点头,指了指一脸迷惘的霍惊杨。“什么!小玉!你不要你爹了吗?家洛啊?”霍惊杨很是惊恐,洛小玉的主意非要拖上自己了。 “我爹?这么多些天,我想了想,如果是我爹的话,一定不想我一直这么颓唐的,我要成为像他一样勇猛的大侠!所以现在开始就要多加修习啊!走遍四方!” “你已经够勇猛了。”霍惊杨一把冷汗撇下,“那我们就此告别,多谢不送。”霍惊杨才转身,只是众人迎望的目光,洛小玉并未拉住他,冷着脸,看着他的背影步步远去。霍惊杨自己走了几步远,觉得背后冷飕飕:“不应该是众人来拉住男主角,恳求他别走的吗?” “我抡死你啊!”洛小玉严肃的表情顿时一松,气恼着把自己的百玉锦盒扔向他。 第 1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4 章 白墨非也松口气:“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本来只想我们回不巅的,倒让各位一同奉陪了。其实无碍,各人各道,今后相遇未有知啊。” “正是未有知,才要一起走啊!诗诗,沈公子,我们在平阳发生的事情,好多好多想告诉你们!”洛小玉从被砸晕的霍惊杨身上拎回自己的锦盒,诗诗也拼命点着头。 “如此,便只好这样了。既然各位同心而行,我便不好不给面子了。墨白,呵,我总是说错……白墨非,不巅山可是起哄的妖魔鬼怪多着,到时的敬酒,你可杯杯要挡。” 白墨非一时扑闪眼睛,茫然道:“挡酒?” “原来妖怪成亲也是要办酒宴的吗?”诗诗仰头一问沈俊卿,两人手腕上的同心红线,此刻扎眼。 “婚事……”白墨非这才如梦方醒:“你要和我成亲!云霜!你真的这样决定!” 傅云霜看他又不自持地抓紧了她的肩膀:“你有耐心,我还没有了。” 白墨非只是笑得不断,好像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挡现在这份心情,太复杂,太复杂了,他恨不得此刻便是在不巅山。 洛小玉一跳脚:“好!虽然……我很想看云霜姐在平阳成亲,不过,妖界好像更好玩!” “好玩……都不知道吃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霍惊杨全身骨头酥痛,起来扭了扭道。 白墨非抓紧了傅云霜冰寒的手,想用自己全部的温热来温暖他,沸腾和欣喜的血液里含着一丝苦涩。他平定了下心情,更是紧紧握住那双手,像是在用手中的力道传诉:你,是认真的吗? 傅云霜挣脱开他的手,见他一脸竟孩子气地伤神,微笑道:“我的确是个很没信用的妖,可现在与凡人无异,要反悔,却没有那个本事了。各位就做个证,我要是反悔的话……”白墨非立马捂住她的嘴,不自觉笑着:“呵,说什么呢……只要你说,我就当真。” “此言非假,此心亦真。”骄傲而自由的红绸于漫天雪色之中宁静飘舞,愿它终究找到停泊。 白色的雾气,围作团团缭烟,氤氲不见。此刻的平阳又渐入夜,温酒一壶相言欢,明朝新路早启程。 不巅山,轮回一道,我们,又回来了。 人世风景不停转,眼见了太多悲欢,死守过往又如何,青烟一缭成幻。马蹄疾踏新山河,抛却这一时阑珊,何曾想旧人重聚,竟叫我,诺誓一生。 ☆、鸾凤成喜 (有些等待永远都只是等待。比如我,和你。) 妖马一日三千里,逐风逐月吹寒雪。 平阳,不巅。 不消几日,妖马的腿脚便到了不巅山外境。人间十日风雪,不巅一日极寒。所幸到达不巅山的这一天,离极寒之日,尚有十多天。 “鬼海棠,你感觉……不巅山如何了?”傅云霜下马而问,仰望这云雾深处的不巅山,阴云笼罩,一如昨昔,可自己已无妖力,无法感知。 沈俊卿捻了一株海棠花,海棠呈影又急速消失后,他淡淡道:“妖气稀薄,怕是极寒之□□近。”傅云霜轻眉一抖:“既是逼近,尚有时日余缓,极寒之时,更有极美之景。”白墨非骑于马背,静静而走,缓视着身旁同行的女子,眉目坚韧,秀雅冷傲,竟不自觉嘴角一撇微笑。 “墨非大哥突然间傻笑了一下诶。”洛小玉歪头而问。 “当然,也不看是快怀里抱着美人的家伙,色鬼都会傻笑一下的。”霍惊杨顺手往后瞥了脸色尴尬的白墨非一眼,却被洛小玉一句“真正的色鬼就别垂涎别人的姑娘了”给闷头一棍。 山林之间的寒气清爽而来,溪流之灵动之音似是愈来愈响,如雨而至。傅云霜牵马而上,眼前的一切风光熟悉却令人怜惜,今时今地今人来,旧时风光别样在。因这沈俊卿身上异于不巅山的妖气,马上,便有阴风袭来,沈俊卿道:“哟,很快就有仆从来了,甚好,不用腿脚废力,折煞人了。”萧诗诗调皮看了沈俊卿一眼,这温笑着的公子与走在傅云霜身旁的男子神色不同,那白墨非默默攥着拳,没有一丝倦懈之意。风穿过而,留下森林的低语。抖动的藤蔓令傅云霜一惊后一缓,嘴角的一丝松落,那藤婆婆便从藤蔓之间映出:“老头儿,谁来了?”藤婆婆不知何时一只眼睛闭着,不巅之战而被打伤回原形的蓝眼蝠精竟然化成了妖形,叩地而言:“奉主之令,于不巅安歇,得藤妖之助,收回百年修行,得以这副面容,再为吾主效力。” 傅云霜松了缰绳,静立缓缓而语:“我已不再有妖魄,不过凡人一个,此次回不巅,是为了未了结之事,至于不巅山归于何人,我心中已定。” “对嘛,对嘛!”霍惊杨的大嗓门把两个妖都怔住,“现在是又饥又渴,你们不给主子准备点吃的喝的,讨论些有的没的事干嘛!快走快走!” 霍惊杨话虽粗,但是说的理却是各人都有点想法的,洛小玉眼巴巴地看着树上结着的红艳的果实,深深咽了口口水。 蓝眼蝠精看着自己的主子没有说话,便也会意,一招手,风气叶动,那几匹妖马纷纷嘶鸣了几下,随风散去,“妖马不够脚力,不巅山的夸日雁送主人和各位贵客前往水灵妖洞。” 雁鸣嘶叫,风气大翅。一朝万里,追风逐雨。 霍惊杨看着那大雁足有两个自己那么高大,心里一颤,当真坐了上去,只觉比那白墨非唤来的嗜血的鬼雕舒服了不少,风逐面,景速变,那在万林从中隐者的水灵妖洞氤氲着一股莫名的力量,竟让霍惊杨感到莫名烦躁…… 妖界有妖界的招待,但这水灵妖洞四通八达,真像个人间的行宫,设施一应俱全,霍惊杨不禁调侃道:“傅云霜,你也是个会享受的女王嘛。” 傅云霜回头冷冷道:“妖界,人界,甚至仙界,无非不过如此。三界六道,谁又比谁差了点,谁又比谁好了点。” 白墨非嗅出了傅云霜的嗤鼻之意,答道:“就像是非难断,好坏难说,天上人间,都有规矩罢了。” 霍惊杨可不管,随身在一张铺着软绒的吊床上躺了下去,吱呀吱呀悠哉晃着,沈俊卿看着这家伙的悠闲样,啧啧了两声:“少年不知愁滋味,甚好,甚好。傅云……傅妖主要是还有得力气,不如和我们说说你的打算,不过,我先说了句,我和诗诗可就赖你这宝地不走了。” “住这儿可以,不过条件有一个。”傅云霜发丝一捻。 萧诗诗很是紧张地探问:“什么……条件?” “傅姑娘也好,傅云霜也罢,总之,再不要叫我妖主了,从今以后,不巅山,便再再无妖主。” 蓝眼蝠精目光一震:“妖主大人……您……这是……” “蝠翼,这正是我要和你说的事。” “不!不,妖主大人,自从那火鬼王被收服,不巅山众妖都以您为主,再无二心啊!妖主!” “我不需要一心,因为一心,已经有了。”傅云霜从未如此坦澈的眼神望着一旁坐着一言不发的墨衣男子,他只是静静地,不做一丝打扰,他不焦急,也不散漫,像是等着结局,只是中间的过程,他只以沉默来应对,因为这是她的不巅,她的决定。 蝠精似有会意,望了望白墨非,又小心收起自己眼角的余光,恳切求道:“妖主,不巅山没有您,一团散沙之乱啊!下一个火鬼王,又不知会是谁啊?” 傅云霜眉头一皱:“不会有下一个卒业火鬼的,因为我已经决定,将不巅山的妖力之眼永远的封印起来。此后,不巅山和这人界的山野之地再无差别,不会有这么多妖聚来此地,修炼得形,也不再有谁能掌控不巅山的命运。” 蝠精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藤婆婆也是在一边闭着一只眼睛沉默不说话。 不巅山的妖力之眼,一旦封印,妖界的力量便会削弱一大截,当初这通灵妖力的眼口也是九灵之妖以其九灵魂珠之力打开的妖界之口,从此,不巅山便更为妖界的中心,众妖汇聚,仙界无可取去。 傅云霜走至了水灵妖洞之口,晨光熹微,却有一种复苏的力量,她平淡而问:“怎么都不说话,便是同意了我的意思?” 蝠精低头缓缓叹道:“便是从了妖主的意思,不过是……我蝠翼整条命是藤妖的一只灵眼换来的,还请妖主大人在封印妖力之眼前,为藤妖以妖眼之力重获灵眼。” 藤婆婆咳嗽道:“一只眼睛,不过损点妖力,不巅山再无争扰,还需要什么妖力来保护妖主呢,各妖散去也好,安安静静。” 第 1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5 章 安静。这个词眼居然也是她现在的追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恍然间的回忆起的那个影子居然让自己可怕了起来。那个微笑着的人间女子一生的追求,居然开始渐渐侵入她的内心,或者,她已经成了她。 那个小心护住在倒在床榻在呼呼轻睡的文杏的澜裳用着一种坚定的目光看着傅云霜,他开始慢慢长大了,好像心境也成熟了许多,但是他依旧固执:只要是这个女子的决定,他永远不会觉得错误。 “云霜姐,你封不巅山的妖眼吧,澜裳和你一起守在这里,大家都走了,我也不会走的!文杏也不会走的!”澜裳那机灵闪闪的眼睛此刻清澈而坚定。 傅云霜竟欣然一笑:“倘你们还以我为不巅山的妖主,那么明日早辰,便随我来施展妖力,共封妖眼,还我不巅,万世太平。” 傅云霜言罢,红绸后甩,惊起水灵妖洞中壁附着的红舞蝶,飞散着像一场散去的梦。 “吾等谨遵吾主号令!”蝠精和藤婆婆纷纷下跪叩令,水灵妖洞不安的气息真能因此得到平复吗。 入夜,偶有惊雀的唤叫,但与人间无疑,很快便回复平静。 “这汪清潭泛着五彩之光,很是奇妙啊。”白墨非拂开自己的衣角,坐在清潭边的岩石上,他的身旁静坐的女子在月关片片的掩映下,静冷的神色忽明忽暗。 “大世三界,各有各的遵循,有人太傻,妄图打破这平衡的规则,可到头来,还是要亲手去重建这平衡。”傅云霜淡淡说着,白墨非仿佛并不在意,倒是问:“这是什么潭?” 傅云霜欠过身看着这个面目清朗的男子,像是什么事都不在乎一样,出神望着静寂的潭水。 “神雀岭,自是神雀潭。”她答。 “不巅山妖魔鬼怪甚多,这神雀又是什么来历?”白墨非不想去谈傅云霜此刻心中的忧虑。 “不巅山最为天下奇妖广聚之地,传言天界圣女途径此处,为妖力所伤,正为群起而攻之之时,却为一位男妖相救,那男子本是雀妖,唤来千鸟护住她,他妖散去之后,圣女心有感救,便许他一诺,他只说:愿生生世世化为孔雀,永不入人、妖之界,而图太平。圣女回复天界,以其神力,净化了不巅山这一片小山岭,此山从此只有孔雀出没,再无他类相扰。” “此生不做通天魔,只愿为雀安己心。想那样的心境,就算是圣人也难以达到吧。”白墨非感慨到。 傅云霜突然出神,望着对面丛灌之中,默默走出一只绿雀毛的孔雀,优哉游哉地踱至神雀潭边,静静饮水,离着傅云霜几丈却并不显害怕。 白墨非突然笑了:“突然感觉和你这样安静地看着它,倒是我们可笑了。” 傅云霜也异然感觉,仿佛自己才是入侵这里的外人,突然整个不巅山都瞬间陌生了,她拥有这里,或者,不巅山从不被任何人拥有。“只是我到现在才懂了。”傅云霜缓缓站起,那雀儿并不警惕,喝足了又转身慢慢踱了回去,连眼角的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她。“它们才是不巅山的主人,斗转星移,日月复现,永远在这里,不必害怕,也不必自大,它们不会离开不巅,不巅也不会抛弃它们。” 白墨非抬手缓缓抓紧了女子冰凉的手腕:“不管你变得什么样,不巅山还是不巅山。不管不巅山怎么样,你还是你。我一句话也不说,因为我知道,这一次你的决定,不会错。” “你难道不该说,这次就算你错了,我也陪着你错吗?”傅云霜猛然一问。 白墨非突然尴尬,又洒脱一笑:“我又不是那么不懂事的少年了,我唯一的希望,是我们能够正确的走下去。只有这样,才会久远,说真的,云霜,我突然觉得,我再承受不了那么多分分合合了,好像一口气,马上就会喘息干竭一样。” “我们都累了。”傅云霜红绸长衣后摆铺散在一地,轻轻倚靠在白墨非的肩头,安静地闭起自己的眼睛,远处林中忽的传来一声雀鸣,而她已然听不见了。 这一场梦,你我都累了。 翌日清晨,不巅山非比寻常地骚动。 不巅山众妖汇聚之力——妖眼将为傅云霜所封,此后妖山与他山无异,纵是一些小妖心有不甘,但这妖眼为九灵之妖所辟,也只听从九灵之妖的命令,即使现在的傅云霜只是一副凡人的肉躯,但是那身体里沉睡者的力量依然让妖眼蠢蠢欲动——这是主人的召唤。 “澜裳哥哥……”文杏看着傅云霜步步登山不巅山的妖眼封台,四周围的蓝色光波若隐若现,她只觉得浑身不舒服,一种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澜裳抓紧了她的手:“没什么的,只是把不巅山的力量封印了起来,这样,不巅山就再不会有那么多令文杏害怕的东西了。” 不巅山台,妖力之眼,曾有九灵,灭天之机。来而往复,得失尽负,天道之循,哀哉我怨。 沉谧的不巅山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所有人都在感知那股力量,不知何时会突然消失,一旦消失,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啊。 傅云霜却是异常镇定,虽是一届凡躯,却毫无畏惧之意,因为她知道,人心有背叛,而这些力量却永远不会背叛她。她走近了妖眼之中,霍惊杨的嗓子眼都提吊了起来,那封台渐渐燃起的蓝色火焰在傅云霜身边回绕,这种不安的气息愈加沉重,“不要靠近过来……”霍惊杨的念念有词让洛小玉倍感奇怪,问他:“你别神神叨叨的,封印肯定是个很艰难的事情,你要是等不及就回去别看了。” 霍惊杨嘴角一抽搐,突然脸色一沉:“她出来了。” “谁?”洛小玉才是觉得奇怪,只见那妖眼封台上的傅云霜突然眼眸亮蓝,似乎那妖眼之力在她的灵魂里不停涌动,白墨非渐渐握紧着拳头,他的心,只有自己知道有多紧张。但是他知道,她给过他承诺的,她不会,她不会的…… 突然天色暗沉,不巅山被一阵突来的风起云涌所笼罩,众妖疑惑这是否是妖眼被封导致的不巅山的震怒,却见傅云霜抬头一望,匆而将妖眼之力封印,那阵蓝光慢慢地消散,她眼眸中的蓝光也渐渐恢复了黑润,“不会让你得逞的。”傅云霜咬牙低声一句,从那妖眼之处点步而飞下,突然天光巨雷将妖眼封台瞬间劈裂,傅云霜冲下之时,正中了白墨非的怀中,她转身而望,那碎裂了的妖眼封台,什么也没有,只有碎石在那里滚动。她欣慰一笑,大声说:“你还是来得太晚了。” 众人皆不知所指是谁,而白墨非的心蓦然一阵纠紧,那个人,莫非是…… 傅云霜不作解释,只是对着众妖道:“此后不巅山便再无妖眼之力供你们修炼养取,也再无妖主供你们跪拜祭从,从今以后,你们便是自由的,不巅山也是自由的。”话音刚毕,不巅山四处响起妖异之物飞奔而起,四散的声音,既然已经没有了牵束,在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地方岂不是浪费自己的修炼,本能让他们寻求更为可靠的力量之处。 霍惊杨慨叹一声:“哎,树倒猢狲散……” 傅云霜笑了,因为在她周围依旧有那么熟悉的面容不曾离去,蝠精,藤妖,雪灵,还有一些顽皮的半成妖未成妖的小家伙儿,瞪着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她。 傅云霜缓缓走过众人身边,她不需要谢幕,她的人生本就超越的戏剧的存在,她依旧是不巅山曾经的骄傲,试与天比高,而今不过归于平静。 她,从不屈服。 文杏大大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那天边的阴云也渐渐弥散开了,沈俊卿一言不发看着这变化一切,像做了一场梦,他感觉到力量的突然消失,觉得有点可惜,但看看白墨非欣然的笑,又觉得,也许和这比起来,一点也不可惜。 来这世界,不管是何种身份,总是要求幸福的吧。他看了看身边拽着自己衣角往山下走的萧诗诗,也能体会白墨非此刻的心情了。 群妖四散,不巅山更是寂静了,但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整个不巅山星萤点点,那是雪妖之灵放出的精灵,将整个入夜的不巅山,点缀得如天上银河般灿烂。没有喜庆的喧闹,没有吵杂的声响,傅云霜这一场婚宴,竟是平淡而祥和。 不巅山最好的佳酿是神雀岭的潭水酌以百灵幽草酿制而成的百灵酒,确是香醇醉人,只是一口便令人大呼痛快。霍惊杨左手拽着酒壶,右手拉着半醉不醉的沈俊卿大划酒拳的时候,洛小玉和萧诗诗光着脚踩在映透着星光的水晶潭中,一脚便能踩起一道银色的波纹,水中的小鱼妖不时地亲酌她们的脚背,还有那空气中的点点雪精灵,化在水里,亮闪闪一片。 在夜色之中,傅云霜妖娆的红唇透着血色,鲜美而诱人,那一身更为卓丽华美的漏肩香袍,直有妖主逼人的气息,然而她冷傲的表情今天却柔和出奇,她不是什么妖主,而是一个嫁做人妇的平凡女子。所有美丽的华饰,都是对这场婚宴的尊重。 “哇!墨非大哥!”洛小玉撩着裙摆踩停了水中的光圈,白墨非的红衣新郎之相温雅俊朗,眉目之间却含着些不自然。 “哇,色鬼白,你的诡计终于得逞了……嗝……你还装什么啊……嗯?”霍惊杨没大没小勾上他的脖子,把酒就是一凑他的嘴唇,“沈俊卿太不管用了!我还以为妖怪多厉害,来!我们哥俩喝趴为止!”那边的萧诗诗却在桩木桌一旁,拍着沈俊卿的背,只见他涨红着脸,泛呕阵阵。 洛小玉一把扯过霍惊杨的酒:“你不知道这百灵酒是妖界的佳酿,你一介凡人当然喝不醉!给,这是蝠精从山外买来的人间烈酒‘烧心口’,霍惊杨……你敢不敢?” 霍惊杨早就没什么可怕了,一股热气冲头,就咕嘟咕嘟喝下了几大口,塞到了白墨非面前,大呼快哉。白墨非伸手接过,摇了摇酒壶,脸上一种似笑非笑的神秘,也将那酒尽壶饮下。 霍惊杨看着白墨非的影像越来越模糊,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而一笑而过的男子却爽声笑了出来,一扫不自然的神色。 “白大哥……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好?”洛小玉眨巴着不可思议的大眼睛,白墨非只是解释道:“早怕你们趁这时候逮住我不放手了,早早服下了一颗清风丸,百酒不怕。” 洛小玉看这个栽在白墨非手下的霍惊杨只好敲了下手中的“烧心口”:“哎,倒霉鬼,你就好好睡着去吧。” 第 1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6 章 抬头而望,这空中的星萤雪光突然停滞,雪灵之妖纷纷忽然在上空出现,夜色下明晃的银衣飘掠过傅云霜身边,微声嬉笑着,手袖一挥,那漫山遍野的荧光突然聚拢过来,洒落在傅云霜和白墨非的红衣锦绣之上,简易挽发装束的一支红簪全然成了亮闪的银珠,一身红衣竟如月光仙子般清透银耀,似是天人。 洛小玉看得痴了:“真美……等我大喜的时候一定也要这些妖精撒粉……” 萧诗诗拍了下她的头:“这不是粉,都是雪妖以自身千年精气养着的雪精灵,冰凉剔透,随风而舞,你就不懂了吧。”掩面而笑的萧诗诗很有得意的样子,沈俊卿似乎缓过气来,看着傅云霜和白墨非也惊讶了下,“没想到不巅山竟有这么多雪精灵,百年一雪魂才养的出一颗,这是多少雪妖啊……” 傅云霜与白墨非相视而笑,不管是美丽或是丑陋,他们彼此都了解彼此的弱点,这一场宴席不过是对旁人的敬谢,而誓言与决心,他们自己早已约下。 蝠精也是大有老泪纵横之感,驻守不巅山已有千余年,看着九灵之妖降临不巅,带着众妖相抗天界,气魄一时无二,而今见她终于露出这般幸福自在的笑容,不胜感慨。 “老蝠精啊……妖主都放下了,天下还有什么不可能呢。”藤婆婆妙手一点,四周围的高树藤蔓都盛开了金色荧亮的花朵,雪妖制造的星萤之光全聚集到了两位大喜之人身上,那么这深重的夜色就由我藤婆婆一一点亮。 澜裳小心翼翼爬上树摘下一朵金色光花,乐呵呵戴上了文杏的发髻边,文杏脸一红,像熟透了的杏子,颤悠悠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同心结——“文杏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云霜姐姐和墨非哥哥,就从藤婆婆那里要了最好的金丝绣线,做了两个同心结,给……”白墨非蹲下身:“文杏的礼物,我们很喜欢。” 澜裳也追上来,“云霜姐!我给你做了个麻荆垫子!要是白墨非以后欺负你!你就按着他跪这个!保证他不敢再不听你的话!” 萧诗诗捂嘴噗嗤笑开来,傅云霜无可奈何一笑,白墨非看着那“礼物”上尖刺着的麻荆,尴尬地扬了下嘴角。 蝠精哈哈笑然:“各位各显神通,送的礼物都是花样惊奇,我老蝠精没啥本事,就送二位一程!”蝠精突然化了真形,挥翅一拍,那些附着在二人身上的萤光就受了推挤,将两人撑托着飘上了天,白墨非紧紧挽住傅云霜,却见地面的人脸越来越模糊,金色花瓣的光亮越来越微弱,而天空的风拂过自己的脸,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 “你怕什么?”傅云霜一笑,抓紧他的手,推开他,两人便受着萤光的力量,缓缓悠悠飘荡着,这一片夜色的不巅山,哪里是蝶舞林,闪着五彩的蝴蝶,哪里是绿幽瀑,传来小猴挣扎推搡的嬉闹声,哪里又是泛着雪光的山腰,传来一阵阵雪妖的低笑。 白墨非并不是未曾有过翔游天际的感觉,只是,这一次抓紧的人却让自己的心跳频率不齐,而他,很难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律。 清风入眠,低足而下,飘然而停下的竟是这一汪静幽清寒的神雀潭,绿色的萤火虫渐渐显出来,附着着的雪精灵因为受神雀岭的阻力而消散飞去了,两个挽手而偎的人轻声走在这落寞的山岭。 雀,时而啼叫,森谧不语,天地之大,其实无言。 “你还愿意相信我?”傅云霜突然一转身,冷不丁就是一问。 夜色之中,她的黑发飘绕上眼眸,愈加迷离。 白墨非知道,他们之间一切的矛盾,都是因为欺骗。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眼前的女子坚硬伤人的手段,曾经在他心上划上那么多血淋淋的刀痕。 “不相信,可是又不得不相信,相信你,相信遇上你,是我的宿命。” 话,浅浅地从白墨非嘴中飘出薄薄的雾气,硬生生直击在傅云霜心底。 “到如今,你这样问我,却是你不相信我?”白墨非的反问,让傅云霜有些不安,她的确,是有这种担忧的。 “你我之间,再不提这个,好吗?”白墨非几乎是以一种恳求的语气,他一无所求,唯求面前的女子不再心灵折磨。 “再不提……”傅云霜喃喃着,却见潭水之中隐约有鱼跃之声,两人却见那潭水渐渐变色,其中竟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大银鲤缓缓游过。 傅云霜也不曾知晓,这神雀岭除了孔雀,还会有这奇异之物。白墨非见傅云霜也是一脸愕然,安说道:“不巅也有你多不知道的东西,更何况人心,又何得全知,而我于你,已经不是相知不相知的问题,而是肯不肯,敢不敢。” 银鱼的身影慢慢潜入水底,水光恢复了正常的暗淡之色,傅云霜也轻舒口气,突然笑出来:“总觉得失掉了妖力,整个人也变得患得患失的。敢不敢,不该是你问我,而是我问你,但现在,已经没有问的必要了。” 丹唇微贴上白墨非的脸颊,这股冰凉的触觉翻涌起不断的回忆,轮回之声此刻停住,只愿时间不再让我们彼此伤害,就一切满足。 “云霜……云霜……”恍然间从脑海里传来的声音让傅云霜全身一颤,白墨非赶紧环住她惊颤的身体,“怎么了?!” “没……”额上细密的汗珠让傅云霜自己也不得不相信,自己竟然如此脆弱,她本就早已做好准备的——乾禛,不管我们的约定还有没有用,我就停在这里了,即便一场战役,我也与之相抗。 睁开双眼,回过神的傅云霜看着白墨非急迫的眼神,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很好。” “那就好。”白墨非没有把自己的看穿表露出来,她,始终有顾忌的东西,虽然那不是他自己,但是,是更为可怕的东西,像一切罪孽的源头在蠢蠢欲动。 “ 生生世世都抱紧你,再不管会怎样。”白墨非安抚着傅云霜,她沉闭着双眼,感受白墨非的鼻息缓和而平静。 一生风浪且过,此处停舟罢。 ☆、两生妖花 天亮了。 雾霭缭绕的不巅山与往常并无不同。 霍惊杨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脚一踢,酒壶滚动的声音令他全身冷颤:“该死的酒。”撑地爬了起来,四周寂静无一人,“人都到哪里去了嘛……”他对着空荡的林木大声喊着,只有树上的小猴跐溜过了他的眼。 一路靠着回忆踉踉跄跄回了水灵妖洞,依旧是一袭繁华未退去,但是霍惊杨的脑海里除了闪光着的雪精灵,还是一无印象。 阴寒之气却突然袭来。 “霍惊杨!”洛小玉一个巴掌就把他呆愣住的脑袋拍醒:“极寒之日!你要活生生在这里被冻死吗!”霍惊杨单衣薄衫,嘴唇渗出的苍白让洛小玉大吃一惊,极寒之日是妖气最弱之时,为何他这般苍白? “喂,这么点冷你就受不住了?”洛小玉刚问完,沈俊卿不知何时到了:“快点随我去水灵妖洞的地洞里去,极寒之日,不巅山时序混乱,很容易导致一些修炼不精的妖物丧失心智,还不快快回去。” 洛小玉频频努力点头,陪着沈俊卿将脸色苍白的霍惊杨抬进了地洞。 “水灵妖洞原来这么大,没想到这里还别有洞天。”萧诗诗一边剥着鲜绿的葡萄,一边看着沈俊卿将霍惊杨扶了进来,“找到了啊。” “谁知到啊!这家伙,昨晚不知道喝醉滚哪去了!”洛小玉没好气的,澜裳可是调侃道:“有些姑奶奶也没怎么清醒啊……” “臭小鬼!居然顶撞我!”洛小玉撒开步子就追了上去,文杏跟在两人后面,直跟着跑:“不要!不要!” “真是爱闹腾。”沈俊卿摇头,道:“诗诗,你看霍惊杨的脉象似乎不对啊,他全身突然无力的样子。” “你不是说,极寒之日,是妖怪控制自身法力最薄弱的时候吗,他怎么这么虚弱样?不如问问白大夫吧?” 沈俊卿才点头,又想起:“新婚燕尔,难道为了这家伙打扰他们吗,我看……不如找找蝠精他们,兴许知道。” 萧诗诗撇嘴一笑:“你以为谁都像你,成了婚就懒散不动了?一清早,云霜姑娘就和白大夫一起出去了,嘱咐我极寒之日不外出,她说他们凡人之躯没关系,倒是要看不巅山最美的景色呢。” “最美?我怎么从来没听过?”沈俊卿看着霍惊杨的脸,他没看见,他体内的天衍之气在疯狂压制着一股赤红的力量。 不巅极寒,遥遥皑皑,尽是山轮之雪。 “你说的就是这里吗?”头顶着山雪,白墨非抓不住,疾走在前的傅云霜。 第 1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7 章 依旧是厚重的白衣红绸,围领一圈胜雪的轻毛,似雪中一绺漂泊无形之痕。“跟我来。”欣悦的神色在她脸上显得轻快,仿佛这狂乱的风雪只是清风小雨。 傅云霜一把抓住身后的白墨非,喊着:“走!”便双双用力前跳,风雪刮得更近,气流冲击着眼睛,白墨非只是紧紧抱住身边的女子,雪吹得他的眼睛看不到傅云霜脸上的喜悦。 风雪,在这风雪崖之下,慢慢停了下来,天空却有一丝光亮透射出来。 白墨非渐渐挣扎着睁开眼前,他以为的一片白茫茫,却是满眼的花海——双生之花,高高的黑色株茎上盛开着如白莲般透嫩的白色花瓣,同茎之上却是红色花瓣的妖花,两者细密柔长的十三片花瓣在寒气之中交错,而在花海之中对着他微笑的云霜,他已分不清,何人是花。 “这就是……不巅山最美的花吗?” “只有极寒之日,才会从雪地之中开放,极寒一过,便化作雪水消失无迹,这便是妖花,你不知道它从何来,也不知道它将何处去。” 白墨非缓缓站起身,这妖花没有一丝香味,却在胸口感受到了极为舒悦的清爽,偶有小雪偏偏下,沉甸在花瓣上,一压,一弹,便是迷迷蒙蒙的雪雾。 如真似幻,此真幻境耶?此非幻境也。 “如雪皎洁,如血妖冶,不愧是妖中之花。”白墨非尚未感叹完全,傅云霜手指轻轻触碰一株妖花,花朵倏忽收拢了起来,成了红白两个花苞。 “怎么了?”白墨非问。 傅云霜脸上一阵倏然而逝的失落,“没有妖力之人,是没有资格享有他们的美丽的。”攥紧的手掌,白墨非才记起,眼前如他一般消褪了奇骨的爱人,已经是一介凡人了。 “你只是需要习惯。”他安慰道。 傅云霜摇摇头:“不,是解脱了。没有了枷锁,没有了怨恨,也就不再配和这妖冶之花盛开在冰寒的极地了,我已经走进想要的幸福里了,反而是我,为它们可怜。” 白墨非拿起了白玉箫,随兴而奏了一曲,听了乐声而欢乐起来的妖花纷纷舒展得更为饱满。傅云霜凝望着眼前的男子,在那箫声之中沉浸入了一种恍惚的回忆,溪华山下,琴箫合鸣,好像一切回到了过去,然而这次,我绝不放手。傅云霜的手指温和地轻触着白墨非的脸,她要仔仔细细将这个男人的形貌刻在记忆里,化成灰烬都不要忘记。 生是怜爱,一晌贪欢。再无相别,永世同缘。 两生妖花便是两个她,一个纯洁无暇似我爱你的心灵,一个爱恨如火不饶恕任何罪过,曾经不可一世的九灵之妖,天帝啊,你会知道我在这里吗,在你的安逸的眼皮底下,开始我的幸福。 像极了傅云霜此刻面庞的妖花突然通通受了惊吓般收拢了起来,白墨非靠在她身旁,似有不祥预感。虽然不能感觉,但是身边白玉箫的抖抖之音还是在向他警示。 收拢的妖花突然纷纷俯下了身子,踩踏在妖花之上的是一股水流形的人影:“云霜……似有好久不见啊……”白墨非本能地将傅云霜护在身后,那团涌动的水流人影哼了一声,奔出的两股水流一边冲向白墨非,一边冰冻成了冰柱,眼见白墨非的胸口就要被冰柱穿透,傅云霜,将白墨非肩膀一抓,速度换了身,冰柱触打了傅云霜后背一下,随即纷纷碎裂开来。 诡异的水形男子沉默不语,一丝受压的鲜血残留在傅云霜的嘴角,“你要做什么!”眼睛中暗藏着怒火的白墨非紧抱住她,再不许,一丝伤害。 “你忘了……”潜藏着悲凉的声音从水形人中传来。 “我忘了?”傅云霜笑着转身,那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他:“我本该忘记的,是你让我记起来,可是你呢,你又为此做过什么,我遍体鳞伤,你却安如泰山,我心底这份仇恨,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你?是你在利用云霜?”白墨非的大脑越来越清晰,眼前的人他已经猜出来了。 “利用?呵。”男子不屑:“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而你变成这副模样,不是向我求救,却在这里和男人亲亲我我,你把你的母亲忘了吗!” 提到“母亲”这个字眼,傅云霜坚硬的神经突然软弱了下来,她没法忘记,男子唤醒她沉睡的记忆,那一幕,胭脂生生被天雷所击,魂飞魄散的哀嚎,她永远不会忘记。 “云霜……”白墨非抓紧她的臂弯,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她现在面容难受得苍白。 那人形水团默默伸手而诱:“随我回去,把你的任性收起来,燃起你复仇的斗志,为了你母亲,更为了你自己,这份仇恨不消解,你永远得不到解脱!” “够了!”傅云霜几乎心痛得用嘶哑的声音吼了出来:“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就这一份安宁,你想要的不巅山你都拿去好了,你既然这么有力量,你为什么不帮我的母亲复仇,为什么你又没有办法救我的母亲!” 男子浑身一震,“你为什么不能救我的母亲”死死扣住他脑海,他厉声喝道:“你应该把这句话问你那个懦弱而无能的父亲!可笑的天界大将,会在你毁灭天庭的时候给你答案的,留着你的问题给他才是!”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傅云霜深吸一口冷空气,“自始至终,你都借着我婴孩时的零星回忆告诉我一些事情,可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这么多年,我从未问过我自己。” “愚蠢的女人!自以为自己的问题很聪明吗!天底下除了我,没有人再比我爱你的母亲了!这就是答案!没有我,你活不下来……孩子,跟我走,自暴自弃,沉溺在这种凡人的自甘堕落的情绪里,不该是你的结局。”男子的话语仿佛敲动了傅云霜的心,白墨非紧张将傅云霜后拉,时刻与那男子保持着距离。 “凡人……不要做愚蠢的举动,我只要动一下手指,你会陷入再世的轮回里,永生永世让你一有记忆就陷入轮回……放开你的手,云霜,随我去!” “我不。”傅云霜低声却很有力,“你说你爱我的母亲,我不怀疑,你救了我的命,我也心怀感激,但是你没有办法驱使我选择走怎样的路了,从现在开始,我傅云霜再不听从任何指使。” “云霜!”男子近乎咆哮的声音,可见水团在剧烈地抖动。 “想必,你就是南海王,乾禛吧,这么不敢示人,还以为是哪路豪杰。”白墨非冷冷的语气,让那水团呵呵两笑,换成了人形,蓝衣男子一身高贵儒雅的王庭装扮,乍眼而瞧,和有毁天灭地之心人的形象完全不符。 “有礼了。”白墨非稍一点头,乾祯更是笑得生冷:“我倒以为溪华山人有什么好弟子,原来是这般酸儒的书生。” 傅云霜语气平冷:“请你离开。” 男子下巴微抬,有不可侵犯之意:“云霜,我当你是神智迷乱,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领情,凭你现在的力量我可以毫不费力地让他们一个个消失……” “你不会的,他们活着,就是我的弱点,没有了弱点,你又如何控制得了我?” “聪明,但是还不够。”乾禛留下这样一句话便又化为水流飞走,还将这满地的两生之花以水流铺散冰冻,一解冻,花瓣也便纷纷碎裂…… “可恶。”白墨非看着混撒在雪中零散的花瓣,心有遗憾。 看着那人散去的身影,傅云霜这才觉得一种莫名地恐慌,为什么,不管是有力量还是没有力量,宿命,却始终不放过她。 “你们去哪了?不巅山的美景可是看够了?”沈俊卿折扇敲着肩,萧诗诗正端出温茶:“外面冷吧?” 白墨非和傅云霜紧致的神色不同,“风雪是大,不过见了不巅妖中之花,也算不负此行。”沈俊卿呷了口茶,“哎,可惜有人就要断了此行喽。” “此话怎讲?”傅云霜灵敏的预感很是不妙。 沈俊卿扣下的杯子发出了一声闷响:“蝠精说,霍惊杨体内的有三股异力向来平衡,可极寒之日,一股自身奇力虚弱一场,黑蚩之力和天衍法力相互争斗不休,怕是心肺都受不了了……” “蝠精什么时候也对这三脉之事如此了解。”白墨非掀开了后房的轻帘,众人跟随而去,只见蝠精悬于半空,正在闭目冥思,而床榻上的霍惊杨气息喘喘,冷汗直渗。 白墨非搭脉而思,仿佛正是感到了一股奇异之力正在拼命压制霍惊杨体内涌动激烈的黑蚩之力和凝缓厚重的天衍真力,“这是何力……”白墨非一时也不清楚了,但是隐约感觉,这股力量就是他初眼便觉霍惊杨不似凡胎的缘故。 傅云霜一旁静默而立,倏然似有所想:“今日极寒之日,我们在此躲避极寒之日的寒力,正是因为这股寒力是三界轮回妖界最脆弱时候仙界外力的渗透,难道是霍惊杨也被这股仙力影响了?” 傅云霜这一说让白墨非茅塞顿开:“还记得霍惊杨唤醒了沉睡的银镯刃吗,我始终觉得,他体质特 异,或许,真是有妖力在内。” 沈俊卿哼哧了一声:“白墨非,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我们这些为妖的精怪都没感觉他是我族类,怎么可能他是妖呢。” 第 1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8 章 沈俊卿话音刚落,洛小玉捧了一大把红艳艳的水野果子而来:“妖?谁是妖?” 众人见洛小玉进了,都不说话了。 “你们都围着霍傻子干嘛?他又哼哼唧唧哪里不舒服了?”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她心头窜出火苗来。“喂,霍傻子?”洛小玉一推,霍惊杨还是不说话。“云霜姐!白大哥!他怎么了!”洛小玉急了,手中的果子都散落一地。 “你别急,极寒之力,可能引起他体内的真流运转不畅,才致昏厥。”傅云霜坐到床边,拍着她的背安抚道。 洛小玉望着白墨非,他也只是微微一点头。 “那就离开这里啊!极寒之日要多久?他会不会撑不过去!早知道就不要乱吸收那么多奇怪的力量啊!”洛小玉一说,让白墨非一警醒:“说的也是,离开不巅山,自然不受极寒的影响,他体内的三股真力可以恢复平衡,但是这三股力量相互纠缠,难保哪一天不会因为此消彼长而再度入危。” “嗨,这极寒之日可短,明天就过了,白墨非仔细查看着他便是了。明日一过,自然便好,再寻根治之法也不急。”沈俊卿也轻松劝道。 洛小玉抹了下湿润的眼角,低声应了句。白墨非便一笑:“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都围着,我反而觉得不自在。” 傅云霜起身,正要拉洛小玉外走,她却定住了一样,“我陪在这儿。”傅云霜不强求,示意了下白墨非,也随众人掀帘而出。 洛小玉坐着坐着,眼泪竟啪嗒啪嗒流了下来:“都是我……没有我……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她没有遇上我,没有陪我去找爹,没有那么那么多事的话……”白墨非将药箱中的银针铺展开来,轻叹一声:“倘有如果,他还是会这样的。” 洛小玉不懂,揉了下眼睛。白墨非继而说道:“遇上你便是遇上了,难说他不遇上你,他的境遇就会好得多?况且,他终有一天要知道自己是谁的。天衍一劫反让他有点觉悟了,他可不是山野小子这么简单。” “我不想要他当什么盖世大侠,我想他好好的,他就是那个刁钻胆小的霍惊杨也就罢了!我们回洛乌城,什么都不要想起来!” “你……”白墨非似有所感,洛小玉并不是一无所知的人。 “我怕……我只想要现在这个一无是处的霍惊杨……”——因为我害怕,背负越多,痛苦越多。 白墨非无奈苦笑摇了摇头:“呵,若他真是一无是处,你也不会喜欢他了。恰是这一路,他生生死死,磕磕绊绊,你才长留左右啊。” 洛小玉骄傲的神经已经衰竭,好像没有任何反驳来对白墨非的这番话,他看人太清了,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 门帘忽地大掀开,竟是澜裳牵着文杏窜了进来。澜裳已经比文杏高了一大头了,文杏的厚袄显得胖胖可爱,冻红的小脸,头上还戴着红白妖花所作的花冠。白墨非莫名有些气恼。 “哪里来的。”他低声询问,却似早已知了答案。 “嘿嘿,只有我知道的神秘地方,可好看了,这种花要多少有多少,文杏可喜欢了。” 白墨非的脸色愈加显得阴沉:“此话甚美,由此须得它自由生长,拔根去茎以作装戴,不过一时。” “反正极寒一过,这花也会枯萎的!正是极寒仙气渗入我们不巅山,这妖花才会开放,所以都说,这妖花可能是引路之花,顺着它开放的源头而走,能找到妖界通往仙界的奇径呢!” “嗨,臭小子,妖界仙界互通,你真以为有这可能,那不乱套了!”洛小玉虽然不懂,不过也觉澜裳想得出奇。 文杏低着头:“我也觉得……这花好看,但是,文杏戴着不好看,澜裳哥哥,能把它种回去么?” 澜裳看见文杏仰头看他的诚挚眼神,可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种不回去了!一旦脱离了它的雪根,只会随着极寒之日的过去而凋落,反正极寒不过,它又不谢,明年还是有那么多妖花啊!走,澜裳,我带你去玩水灵妖洞的好玩的!”文杏才想说话,已经被澜裳一拉,去无影踪了。 “哎,大哥哥牵着小妹妹,我想天鸣哥了,也不知道洛乌城怎么样了……”洛小玉看着沉睡的霍惊杨,哀声而叹。 白墨非手中的长银针在手指间来回捻转,因着澜裳的一段话,他觉得一切并没有结束。 好像一切才刚刚开始。 ☆、莲华飞祸(一) 有些人,兜兜转转,还是走回了原地。有些地方,兜兜转转,还是未曾离开。 昏睡了一夜,洛小玉全身打了个哆嗦,“真冷。”起身而看,轻按上霍惊杨的脖颈,温热的跳动令她舒缓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早已瘪得咕咕叫,掀开帘子,只有一只白尾的小银狐竟大胆跳在桌子上啃食鲜果。 “好啊,傅云霜让你们躲极寒,你们就是这样来窜进人家家里来的吗?”洛小玉正是捋起袖子要把小狐狸一把抓住,却见文杏端着香温的热汤而来,洛小玉鼻子吸入一股香喷喷的暖气,顿时也顾不得,伸手将接,而那银狐突然蹿上了文杏的身,害她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那瓷碗碎裂在地的声音,让洛小玉心情兀地低落到谷底。 “我说小狐狸,好好的你乱跳什么!文杏,你没事吧。”洛小玉疑惑这狐狸居然蹭着文杏不放爪。“好啦好啦,知道文杏会做好吃的,你怎么和那家伙一样啊!”洛小玉把小狐狸乖溜溜提拎起来,那狐狸便疯也似地焦灼地挣扎起来,“哼!还要抓我!”洛小玉甩手一扔,那狐狸径直入了白墨非的怀。 “哟,这么可巧的狐狸,是谁这么狠心啊。”狐狸在白墨非怀里挣跳了几下,下了地,跐溜钻进了文杏的裙底,只把黑黝黝的小鼻子露在外面,呼着气。 “不是我狠心,你看,这狐狸把我的早饭都给搅和了,这还是客气的。”洛小玉碍于不好掀文杏的裙子,笑道:“文杏,你什么时候养了这么只调皮的狐狸。” “不,不,不是我养的……”文杏看着一地的狼藉,小手就要去收拾,白墨非上前弯身拦住了她,“这些瓷瓦碎片伤着手就不好了。”“嗯。”文杏收回手,蹲站着看白墨非极为熟练地避开那些碗片锋利之处,收拾了起来。 “好吧,本小姐看这小狐狸这么与你好,就不追究了,厨房在哪,我去拿点吃的。”洛小玉问道。 文杏一个站起身:“厨房……厨房都没什么了……” “什么?没什么吃的?不可能啊。” 白墨非起身,悠哉解释道:“水灵妖洞的地底宫殿的食物和存货本就不够整个不巅山的妖精消耗的。” “什么!”洛小玉瞪着眼睛:“你是说整个不巅山没有离开的妖精都来了吗?” “妖力之眼关闭,没有源源不断的妖气来与极寒对抗,自然比往常都艰辛了许多,云霜让还决定留在不巅山的大小妖精,都住进了水灵妖洞。”白墨非解释道。 “哎。”洛小玉捂着肚子没力气地坐在凳子上。白墨非又笑笑:“你也别恼,极寒很快就过了,今天已是第三天,我看不巅山已是春暖花开了吧。”白墨非将残片端上了桌子,一眼瞥见文杏的腰间别着的两生妖花,依旧夺目鲜艳,不禁疑惑:“这花……” 文杏低头,瞧了瞧:“嗯,澜裳把花冠拆了,给我编了这个花囊。” “我问的不是这个……”白墨非眉头一皱:“极寒将过,这花为何还如此鲜活不衰……”不妙的预感在心中升腾,他顾不得洛小玉的询问,急急走出去。 水灵妖洞的地洞廊亭错杂,虽和地上一般,也是水池喷涌,廊柱交错,盘纹雕凤。地下宫殿中不时窜出一些恢复了原始形态的青蛇,白猴,虽是无害,也会吓人心跳。因着白墨非已与曾经的九灵妖主成了亲,这些不求修行的留在不巅山的小妖都好奇地跟着疾步而走的白墨非身后,叽叽喳喳吵成了一堆。 忽的白墨非一停步子,后面的小妖便纷纷撞了车,一个挨挤着一个。“该是……往这边走。”白墨非仿佛根本没在意这些小妖,重新找准了路,推门进了卧房,这水灵妖洞实在绕人,住了几天,有时竟还找不到路。白墨非看着卧房斗大鲜艳的喜帘还在微微飘动,厢房却是空无一人。“云霜。”白墨非轻低换了一声,那屋内突然扑腾起的鹦哥叫起:“不巅!不巅!不暖!不暖!”白墨非走近,往它的食盆里拿起一颗玉米碎粒,空中一抛,那鹦哥飞腾起来就是一口下肚,“数你机灵,云霜呢?” 鹦哥甩了下脖圈的毛,一口人话道:“出去了!出去了!风雪崖!风雪崖!”白墨非会心一笑,按了下它的小脑袋,转身拉门欲走,却见门口一堆小妖纷乱四散开来,白墨非无奈摇摇头:“极寒一过,定要好好清扫这地宫,还我俩一个安静。” 出了水灵妖洞,白墨非裹紧了自己的外袍,眼前一片肃杀的景象竟和三日前无异,踏步穿越了这些枯芜的树林,水流冰结,毫无一丝生气。 风雪崖愈近,他的心就愈沉。 眼前的那一抹飘红,竟令自己依旧心颤不已。 第 1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39 章 “白兄,怎么来了?”沈俊卿的折扇一敲傅云霜的肩,那眉目愁云在锁的女子一转头,突然就给了一个清朗的微笑。 “你们有事瞒着我,我自然只好自己来了。”白墨非将傅云霜的裘袍掖住,看她的脸色更甚苍白,很是担忧。 傅云霜遥望这一片枯萎的山林和皑皑白雪,缓缓道:“极寒之日,今日应过,而这不巅山未有丝毫改色,当日我封住妖力之眼,难道真是我想要清净,而太自私了吗。” 沈俊卿撅起了嘴,沉思了会儿:“你我都已看到,极寒之日不消褪,一定是什么东西被打乱了,导致这仙界的缝隙一直无法关闭,无穷的仙力渗透进妖界,不是不巅山的妖气不足,而是仙力太盛。” “不巅山居于多年,我也不曾知道这仙界与妖界破裂的缝隙在哪。”傅云霜无奈摇头,白墨非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几千年安然无事,倒是这一次出了差错,我听澜裳说,循着两生妖花的 花海源头,能找到通往仙界的路,不知是真是假。” 傅云霜红绸一挥,那在风雪崖下的妖花纷纷散落了积累的白雪,兀自妖艳地随风舞动。“不过是旧年的传说,蓝镜的存在久于我成为九灵之妖统治不巅,试试倒也无妨。” “那好!”沈俊卿扣扇而定:“就让澜裳那小子带着我们,去找找那两生妖花的源头。” 傅云霜还未应下,只觉眼前忽然黑了一瞬,扶住额头。“怎么了?”白墨非扶住她。“我……没事。”傅云霜远望这妖花的无尽之头,一种渺弱感袭上心头。 “好了,总不能指望你们凡人两条腿吧。”沈俊卿虽然极受这极寒之力的压制,仍使用妖力唤出了三匹妖马,这妖马匹匹毛色亮洁,眼光之中透着黑色的耀光。傅云霜见了,很是惊讶:“黑海棠的妖力真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这样的恶劣环境还动用那么多妖力唤出这千中挑一的黑耀妖马。” “还不是怕耽误了你拯救自己的不巅子民嘛。”沈俊卿不羁一笑,便坐马而上,一挥鞭子,那妖马便如乘风踏云,半浮飞在空中一般往那妖花的深处而行。 风雪划过脸庞,愈加深重,明显可以感到风雪的凝厚,身上已经积累了一层白雪,但是傅云霜一点儿也不想停下,她想知道,她该如何将这不巅山从无劫的往覆之道上拖拽回它本来的行道。 仿佛顺着风雪走了好久,思绪随雪一片片回转,转头的傅云霜可以看见白墨非就紧紧跟在自己身后,他的目光,永远是她。而她怕的,也是如此。 我终于有了这凡人般的担忧啊。人世百年,不过一瞬,你有轮回百世的不变的记忆,而我只有一副空洞的残躯,和不知归去何方的下一世。 眼前的风雪很是猛烈,沈俊卿让黑耀妖马缓下了马蹄,白墨非看见的,或许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黑暗。 满地的两生妖花变了颜色,成了枯萎暗浊的黑色,而那妖花花蕊吞吐出来的气息,令沈俊卿全身感觉刺压的难受。 “沈兄,快封住你的妖力,不要强逞能。这里,或许就是缝隙的所在。”白墨非急促叮嘱。 “难道仙界与妖界的缝隙是这妖花?”沈俊卿也觉得不可思议,立马收拢妖力,封住妖气,渐渐,他粉衣公子的形象渐变成了海棠乱花点缀着的黑色花袍,而那清俊的脸上也爬上了红色的海棠妖纹。白墨非捂嘴含笑咳嗽了一声:“也是,真是这副模样,诗诗可……” “哼。”沈俊卿恢复了自己的原态,可不觉得瘆人:“总比那些爬行的小动物原型来得好,我这等妖术精炼的妖怪原型还是算好了,诗诗又不是第一次见,更何况,她那一旦妖气泄露不得控制,露出的鱼尾巴总是把自己吓得死去活来。” “不是。”傅云霜丝毫未在意俩人的嘲逗,她伸出右手,仿佛在感受那些妖花散发出来的仙力,“不对,那不对……” “哪里不对?仙界的缝隙原来是这些妖花作祟。”沈俊卿自然得挡住那些弥散的妖花仙力。 白墨非见傅云霜神色堪忧,似乎另有隐情。 “这不是极寒之日涌动而出的仙力,两生妖花自古来是不巅山妖的庇佑,正是极寒之日才会开放,以抵仙气,这些妖花分明已经被某种异力侵蚀了。能让这些妖界庇佑之力变成传递仙力的介质,这种力量,这种事……”傅云霜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虽然她不得不承认了。 “你是说……这些妖花已被侵蚀,成了压制不巅山的介质?”白墨非清晰的思路回转,不自觉握紧了傅云霜的手腕。 “走吧。”傅云霜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是嘴唇的抿动,已经不受意识的支配了。“既然这是他的想要的,我就给他。” “那……你是要?”沈俊卿试探而问,傅云霜飞向那黑色妖花之海,红绸挥出,那凌厉的绸丝将成利刃一般将吞吐着仙灵之气,压制不巅山的妖花纷纷截断,花瓣坠散了一地。 “乾禛!一切报复都在我!而不是这里!我不属于这里!” “云霜!”白墨非抱紧了,失态而心狂的傅云霜,在重重妖花之间,她竟也会如此脆弱。“云霜,我们走,不巅已经不能再留了,或许我们还能再回来,但现在,对于大家来说,不巅不适合他们。” 是呀,一介凡躯,又能如何。 沈俊卿护住身体,步步后退,眉目深紧。“看来,就是黑海棠的道行都难以承受了。不能让大家在不巅山这样下去,霍惊杨他也是……”白墨非怀中的傅云霜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失魂的眼神突然坚毅了起来:“走,走去哪,我背叛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我没有能够有勇气继续去做他说的大事,我也没有力气去对抗什么了。但是,至少,你在我身边,我一点也不怕,只要我离开不巅,他永远拿不到不巅的妖力之眼,九灵魂珠的力量……”傅云霜附在白墨非的耳边:“一直都在。” 她含着深意笑了一下。白墨非的神经突然被触击了一样:“云霜,你……不要,我不要你回到过去,你答应过我的。” “你紧张什么,刚刚,那妖花之中的水精灵探听我的耳语,我不过是吓它一下,好让它回告它的主人:我借助他的指引,找到九灵魂珠,难道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么,受人圈束的九灵之妖,不叫九灵之妖。我只是借此警醒乾禛,我要做什么,我要怎么做,今后都是我的事,不需他插手。” 白墨非还是看着傅云霜这股凌煞之气甚是担忧:“那你打算……” “不巅山需要沉寂,这股仙力对于凡世是没有影响的,现在,只能暂时离开了。” 傅云霜抓住白墨非一同轻踏山石回了沈俊卿身旁,鬼海棠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委屈你了。”傅云霜一跨妖马,道:“速回不巅,整理行装,怕,又是一程颠簸。” 黑耀妖马嘶鸣,三人离那黑色妖花愈加遥远,而那腐蚀了的双生之花吞吐的气息却是白雾渗人。 洛小玉听到水灵妖洞里小妖们像炸开了般的声音,赶紧冲了出去:“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见。 “怎么了?”白墨非问。 洛小玉顾不得了,拉着白墨非直往霍惊杨的床榻走。“他从刚开始就这样,不停地咳嗽,还喃喃自语,我听不清他说什么!我听不清,我什么也听不清!” 白墨非速速诊察了霍惊杨,阴郁的神色浮上他的脸:“他的凡躯已经快承受不住那股力量对黑蚩之力和天衍道力的压制了,好像快要从心脏里喷涌而出一样,凡世的医治之法根本无从下手……” “他究竟怎么了!到底是什么怪力!他一直是好好的啊!他这么贱的命哪里会有这种奇怪的力量啊!你是不是看错了!白大哥!”洛小玉哑着的哭吼之音在白墨非耳边声声令人心碎。 傅云霜只是静立一旁,她也未曾料到,白墨非竟有如此苦于无计的时候:“小玉,他不会医错的,只能说,生死有命。” “他的命!谁敢取!”洛小玉发疯似地摇着气息奄奄的霍惊杨,可是只有紧缩着的眉头令她心如刀绞。 澜裳也不调皮捣乱了,只是拉着文杏的手,伏在门边,看着小玉姐无助的眼泪,吞了吞口水:“云霜姐……我能帮忙吗……” 小玉转头看了看已经年近十八模样的澜裳,脑子里好像只有蓝镜能预知未来的通灵之术,“你能告诉我,他会怎么样吗?” “不行。”傅云霜很是坚定地否决,“预知凡人生死,消长十年寿命,预知仙妖生死,福寿全无。” 文杏拉了下澜裳的手:“这是说,你要是用法力寻到了霍哥哥将来的生死之路,会没有命吗?” “我……我只是蓝镜的载体,这股力量需要由我的寿命作为消耗的代价,如果……如果我死了……蓝镜就会消失,但是,他会找到新的宿主……” 洛小玉拼命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想每一个人都好好的……谁都不准死,谁都不准……” “有些事,就是天神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一介凡人,也不要说我们这些游离于神、人之外的妖了。”沈俊卿恢复了凡间的形态,布上了忧郁的神色。 第 1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0 章 “我当只说,凡间医治不了,又未说,他非死不可。”白墨非松开手,起身道:“他这股异力随不巅山传来的仙界之力相呼应,也就是说当务之急,离开不巅,阻止异力的壮大,而至于,如何寻求他体内三股真力的平衡或是消解之法,有一个地方,最为适宜。” “哪里!哪里!”洛小玉霎时死死盯着白墨非。 白墨非的眼神撇离众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吐出那几个字:“溪华山。”沈俊卿捂嘴咳嗽了一下,而傅云霜转身即走,让洛小玉一头雾水:“那里是很恐怖的地方吗……我知道凌华山旁就有溪华山……凌华……”澜裳大声道:“溪华山就是他白墨非的老家,云霜姐就是借助了凌华山底的九灵魂珠才妖力超奇的,现在回去,不是自找死路吗,况且,白墨非你怎么可能还回得去溪华啊。” 澜裳虽然知晓俩人的过往,却不愿与洛小玉细谈。洛小玉急坏:“那我一个去好不好,告诉我怎么走,我背也背着他上那什么山!” “溪华不过是有疗治之道,我也懂,只是需要借一个地方,我也不是去不得,凌华三山之一的莲华山的广莲池就是至纯之地,莲花可以使三股奇力恢复原态,不相抵抗,相安无事,而一些净化之物……就在溪华……” “怕什么!什么奇门怪宝,我把溪华翻个底朝天也帮你拿到,只要你能让这家伙活蹦乱跳起来,什么不可以呢。我们走吧!不能再耽误了。”洛小玉将霍惊杨的左臂勾揽上自己,就要把他拖拽出水灵妖洞,任是沈俊卿、白墨非帮忙也不肯。 “真是倔性子的女娃。”沈俊卿努努嘴,想着先行一步,为她找来马匹,却见水灵妖洞门口,白衣红绸的傅云霜面前,已经备好了鞍马和马车。 “这是藤婆婆为她准备的,至于妖马,也便不用耗损你们的妖力了,自有不巅山一些小妖幻化形态,愿助一臂之力。”傅云霜淡淡几句,对于洛小玉而言真是如沐甘霖:“云霜姐!我以为你不同意白大哥和我们去那个地方呢!” “我像是那么不近人情么,只是,有人可得想好了,将来遇上什么人,再谈什么事,可别自觉不快。” 白墨非走进傅云霜,拉住她的手:“夫人说得是,故地重游,我再是怎么涕泪横流,你也别为我擦。”傅云霜颜色稍为缓和,看着沈俊卿和洛小玉将霍惊杨安置进马车,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白墨非低眸怔了一下,“你……还是不去为好,那里虽是人间之地,但仙人往来不少,更何况……” “更何况还有一堆像你一样顽固不化的半仙,怕他们吃了我还是怎么?我一身凡胎,没有丝毫妖气,他们能耐我何,倒是你别见了那些师兄弟,愧不敢言。”傅云霜说话也是情面不留,白墨非只好无奈应下,终是欣喜的是,她能离开不巅山。 我以为,这里是你一生的牵绊,但是你愿携我手而去,便刀山火海,无所惧了。 傅云霜嘱咐了沈俊卿几句,概莫是不巅山仙力入涌,告知那些精怪速速离开不巅山寻避难之处,蝠精和藤婆婆当先引领他们寻到避难之处,再来与她相告。 “毕竟你们几个凡人,遇事难办的多,知会蝠精完了以后,我和诗诗就一路随行,天衍那么厉害的收妖人都没把我怎么着,还会怕那些装模作样的闲散仙吗。” “嗯,沈俊卿,那你快点把诗诗唤来一起走,说不定,这一路上,还要你们出份力。” “好好,我马上。”沈俊卿公子粉衣却化作一团黑色花瓣,倏忽不见。而澜裳早已拉着文杏进了马车,生怕谁把他们落下。洛小玉看着喘息不停的霍惊杨,紧紧咬住了自己牙根。 “霍傻子,呆玉不会让你死的,让什么神力都去见鬼去吧。” 山乱风雨起,蓑衣庇安身。 往来水迢遥,一心君可知? ☆、莲华飞祸(二) 握紧着霍惊杨冰凉的手,洛小玉好像觉得一股冰凉的感觉重新袭上心头,爹,握着爹的手的时候是否也是这种感觉,最重要的人,不可以失去温度。她只觉得这一路好长好长,恨不得瞬间能到达,但是白墨非看着霍惊杨的神色,脸色好转很多:“他的情况好很多,那股异力,平缓了很多, 但是身躯受到太大损伤,一些经脉崩裂,恐怕,再承受不了一点压迫了。” “所以正要去莲华池!把那些奇奇怪怪的力量都驱散掉,天衍道人的力量也好,什么黑蚩的力量也罢,通通消灭干净,就不会再有这些麻烦的事情了!”洛小玉好像就能看见霍惊杨重新醒过来的脸庞了,期待,她永远不嫌多。 凌华之山,耸天之云霄,而不见其尽。人心,亦是也。 “前面就是溪华山了。”白墨非轻描淡说了一句,然而,傅云霜见着他的睫毛颤动,似是心有所怀想吧。 沈俊卿一马当先,却在前方率先拉住了缰绳,“吁——” 洛小玉一觉行车暂停,便焦急翻开车帘问道:“怎么了?怎么停了下来?”而她面前的场景令她自己都说不出话来。 浓雾几缭从残破的屋瓦中升腾起来,嶙峋的瓦石传来血腥和苦涩的味道,地上随风卷落起的稻草几丝成片,没有一丝哭喊的人声,这个静寂的村落,遭遇了如何的变故。 “莫遥!”白墨非迅疾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因着那映入眼帘的坍落的石屋。 傅云霜下马而去,一些滚落在地的水壶中还烫着青烟——这里,不久前发生了大事。 “难道是地震吗!”洛小玉下了车,却不让马车中的澜裳和文杏下来,澜裳只好探着脑袋往外瞧。 白墨非的神色有些慌乱:“柳大叔!月娘!”他在众多颓圮的房屋前大声呼喊,回应他的只有风声。“看来,这里刚刚经过一场地裂啊……”沈俊卿看着地上裂度不一的地缝,感慨莫是。 “难道是……凌华石气又遭变动……”傅云霜赶紧跟随上白墨非,只见他在一座瘫落的石屋前驻足,看见曾经制药习医的场所毁乱如此,顾不得惊,只觉得石屋没有坍塌完全,倘有幸存人也未知。直觉,让他对着石缝大声喊着:“有人吗!我是白墨非!有人吗!” 傅云霜远看此处,塌落甚多,而那些被砸落而丧生的人的尸体却大多只露出了手脚,不见形迹,想来是清早鸡叫未鸣,熟睡之际。 “墨非,我看地裂发生在清晨,人都是在屋内,这些房屋坍塌如此厉害,怕是……”云霜的话对白墨非并未起作用。“这石屋向来坚固,如果……如果还有活的人……”白墨非攥紧了拳头,想搬开那些散落碎裂的石头。 傅云霜不忍看他如此,“我知道莫遥的人对你有恩情,可是……” “白……大哥……”傅云霜一怔,屏住了呼吸而听,突然惊喜道:“墨非!有声音!” “是吗!”白墨非听着傅云霜的惊讶,自己也松一口气,赶忙喊道:“快来帮忙!这里还有活着的人!” 在四处搜寻的众人也围拢过来,澜裳更是顾不得洛小玉的阻拦,一溜烟下了马车,文杏磕绊跟在后面,这地,凹凸不平。 “沈兄!麻烦帮我把这……”不待白墨非说完,沈俊卿便动用妖术,土地上瞬时爬出十几株海棠花枝,沈俊卿念力一动,那花枝便将顽石裹绕,移了出来。 那石屋黑洞之中啜泣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谁?我是白墨非啊……”白墨非使力想拉出那黑洞之中的人,停了一会儿,将衣袍的外衣扯了一段带子,递了进去,“蒙住眼睛!把手给我,能动吗?哪里有伤着吗!” 黑洞之中人的手冰凉攥紧了白墨非的手,“白……大哥……”只有断断续续的喊声和哽咽。 白墨非认得出这声音:“月娘!月娘腿能走吗!蒙住眼睛了吗!” “嗨!我再搬彻底点!”沈俊卿再一使力,那黑洞之上的石头都纷纷滚落了下来,黑洞顶散了一半,原是一青衣女子蜷缩在一侧角落,黑纱蒙着眼睛瑟瑟握着白墨非的手瑟瑟发抖。 白墨非一把上前将她抱起,“好了!没事了!” 柳月娘清楚感受到了光明的刺入和人的温暖,更是抱紧白墨非哭了起来。 “鬼海棠,四处再看看,务必不要将生人遗落。”傅云霜转身对着看出神的沈俊卿言道,“得令哟!”沈俊卿怪腔一句,便和萧诗诗四处搜寻,洛小玉见柳月娘哭得梨花带雨道:“有没有伤着,墨非大哥你看看她便是了。”说完,侧眼观察着傅云霜的表情,却是依旧冷淡而平静。 “好了,没事了,你没有伤着,就是惊吓了。”白墨非安抚完柳月娘,转头道:“云霜,我扶她进马车歇息吧,怕这里的场景她一时受不了。” 傅云霜点了点头,“你还是跟着他们看看有没有伤员,这里,我能照顾。”说完,便伸手拉了柳月娘起来,同洛小玉一同将她扶进了马车。除了那微微蹭伤而行动不便的右脚,柳月娘似乎并无大碍。 第 1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1 章 一行人搜罗忙完,满脑子都是那些死伤的尸体,萧诗诗也眼圈甚红,倚抓着沈俊卿的胳膊挡脸而视。 忙碌一阵,一无所获,而白墨非看着柳成大瞑寂的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悲凉之气。 “没有一个活人了……”沈俊卿将一被掉落木锥刺穿而痛苦的村民合上双眼,叹息道。 “墨非大哥……”洛小玉望着白墨非,也是一副失魂落魄。 “究竟……究竟为什么……”白墨非口中念念,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与世无争竟会落得如此。也许一切缘由,只有从幸存的柳月娘口中得知了,然而,这副惨景,这个结局,他要怎么对她说。 深夜,一行人就在屋形尚在的石屋下燃起了篝火,而四壁清冷的寒风,没有人心之寒。 柳月娘回过神来,整个人痴痴地看着火苗蹿跳,一言不发。萧诗诗梳整好她散乱的头发,捋过她的发丝,也是轻叹了一声。 不知怎的,洛小玉突然忽地哭出声响,比柳月娘还要痛彻心扉一样,“霍傻子这样……大家都这样了……”傅云霜看了她一眼,起身出了石屋,如此凄凄哀哀,她的脑子有些发胀。 石屋外,是白墨非一人伫立,良久看着这颓圮的一切,一言不发。“等她缓过神来,要怎么办。”傅云霜低问一句。 “怎么办……她总要接受事实的,莫遥……这一劫,只会是凌华石气的震动,不然,不会如此。” “在凌华山地,能掀作起这番大浪,的确只有凌华石气的动乱,但你看这村落四周一片静寂,倘是石脉差错,溪华人不是要乱了套,四处找作祟的人,可见,另有隐情。” “那……” 凌华山,月色苍茫,空中不幸而哀怜的味道愈加浓重。 “莲花山底,莫遥仙地。欲得此物,先摧其形。我想,不是凌华石气动乱,而是怕……莲华山有什么乱……” 忽的人影从傅云霜身边蹿过,原是清醒了的柳月娘喊着她爹的名字,跌跌撞撞而去。 “月娘!”白墨非一把拉住她,但是昏沉的夜色,无一声,再愚笨的人也能感受到那股无力。“我爹呢……白大哥……我爹呢……” “他……”白墨非低头未说下去,傅云霜却走来,冷生生一句:“他死了,整个莫遥村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 “云霜姐!”洛小玉一急,傅云霜怎么冷生生就这样一番,柳月娘怎么受得了。 “都……死了?”柳月娘猛地抓紧白墨非的手臂:“带我见我爹!我爹呢!白大哥!” 白墨非定定地眼神看着眼前焦急的女子,叹了气,只好携她往了莫遥村的一处旷地,陈腐的泥土,添了座座无名新碑,而那一座刻了“柳成大”三字的石碑,顿时令柳月娘哭喊了起来。她不顾流血的双手,一点一点挖掘着那泥土,白墨非试图阻拦:“入土为安吧!白大哥会骗你吗!只是你看了柳大叔,你的心情难道会好一点吗!他……他已经面目全非……”白墨非说不下去,因为只有那一杆铜旧的老烟枪,让他依稀想起柳成大爽朗的面容。 柳月娘的双手深深嵌进了泥土里,混杂着泪水,湿润了手臂。 “爹!月娘对不起你……最后一面……爹!月娘不吵你,不吵你……”柳月娘发疯似地把掘开的泥土围拢上去,血从指甲缝中流淌出来,她却只顾聚拢泥土,她好怕,她怕惊醒了自己的父亲,他只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哭久了,连声音也没有了。 洛小玉忍着眼泪,她知道,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是多大的伤痛,说出来也没有人能感受,因为伤在心里,怎么也没法说出来。 月娘趴在那高高的坟土上许久,泥土的喘息之音仿佛是柳成大最后的遗言:我的女儿,要永远勇敢活下去啊。 洛小玉替柳月娘拭干了眼泪,这一个无人言语的夜,就算漫长,也总要过去。 毕竟明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光洒莲华。 一夜无眠,白墨非对柳月娘莫名一种愧疚。“一走一回,怎料再见如此。”白墨非不敢直视柳月娘疲乏的眼睛,那眼睛所有温柔都变成了绝望。 马车缓缓行进上莲华山,四周围的草药芬芳沁入鼻内,一瞬间让人有释然的感觉。 “月娘,你感觉好点了么,以后我们照顾你,你不用担心。”洛小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柳月娘垂眼看着马车里,气息平稳但依旧昏睡的霍惊杨道:“他……” “他是个命硬的家伙,因为吞了太多不好的东西,闹肚子了,我们这就上莲华山,在莲华池医治他,把那些脏东西吐出来,他就又活蹦乱跳了。”洛小玉轻描淡写,她不希望柳月娘感觉到自己心情的沉重。是的,霍惊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骑马而行的傅云霜看着山路旁一些交错开裂的山石,越是接近山顶,就越是不安,她怕自己猜测得准了。莲华山莲华池为镇山之顶,牵动四周的地脉,倘真只是此山有乱事,那便不妙。 然而,上天不总那么公平,一事袭来,又一事。 “莲华池……”白墨非下马,握着一丛干瘪的仙莲,莲花湿漉漉的,被连根冰碎,残破的花茎,已经浸水糜烂。 更可怕的是,这山顶的莲华池全然如此。无株幸免。 “莲华池被毁……湖面才开始解冻,那不久前……”傅云霜不用说下去了,沈俊卿怒气冲冲道:“这莲华池中的仙莲都是仙物,被特别冰裂摧毁成这样,定是逆天之人所干!怪不得一路上山,我不觉有异,妖马都力气十足,果然仙气不足,哪里会压制这些妖气。” 洛小玉怔住了,这医救霍惊杨的最后的希望都被摧毁殆尽,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连眼泪够结在眼眶里。 傅云霜好言道:“小玉,你别急,天无绝人之路。” “是吗?天,又有何用。”洛小玉第一次这样冷冰冰。 柳月娘也是第一次上莲华山,竟不知山顶此番奇妙,也不知,山顶这般破败:“莲华池……难道就是这片池水被破坏,引得莲华山大动,我们村子才会受到地裂的灾变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们世代视莲华为神山,相安无事,为什么有人要这样害我们……” “或许他害的不单只是我们……”白墨非咯吱握紧了玉箫,吹奏起了引唤之法,那飘摇的风中又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师兄!” 白墨非速速道:“墨然,我只需要你帮一个忙,告诉我,莲华山的莲华池为什么尽遭人毁坏!” “不用问了。”傅云霜淡淡一句,“何人所为,我知道。这冰裂之法,能将不死仙物尽数摧毁,除了他还有谁。这冰,冷寒极致,只有南海的千年冰魄才有此能耐。” “乾禛……”这两字从白墨非的齿缝间吞吐出来,充满了仇恨的味道。 “好一个乾禛,竟能让温和的白墨非都恨从心来,想必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们是趁早知难而退,还是斗胆冒死一争?傅云霜,你说呢。”沈俊卿此番话实则是气话,他也知,此乾禛便是傅云霜的幕后之人。 “我早与他没关系了,只是他苦苦相缠,竟丧心病狂到此地步,我步步为退,他变本加厉,既不可忍,何须再忍。可是当务之急,是霍惊杨的病……”傅云霜也着急,洛小玉神色绝望。这回,反而是柳月娘安慰她道:“那小哥年轻体壮,定有其他方法医治的。” 白墨非对着那空气道:“墨然,我要你秘密帮我办一件事,速速将溪华山续命的仙丹灵芝拿予我!越快越好!就在此刻!” 那男子声音飘渺而来:“可是……我不能离开溪华山啊……山下都是结界,师父有令,我们不能下山……” “我去拿!”洛小玉一时来的精神,就算是最后的希望也破灭,她洛小玉就要自己制造希望!“白大哥,你绘制我一张莲华山到溪华山的地图,我即刻就去。” “我陪你。”萧诗诗和沈俊卿都赶忙说。 第 1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2 章 傅云霜摇头:“溪华山半仙居所,仙力不小,你们道行不浅,我怕你们一旦暴露,循着妖迹他们会找到这里。” “云霜说的不错,到时不仅你们有麻烦,云霜的身份恐怕……”白墨非迟疑了一会儿,傅云霜却苦笑一下:“我的身份天衍山的几人一清二楚,只是凡人不知晓我的行踪和来去,真引来什么天兵天将,不过一道轮回,我怕什么。” “云霜。”白墨非按住她的手,示意他不想她被发现。柳月娘看着他俩亲昵担忧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啦好啦!就这么决定,我去,最安全。”洛小玉从马车上搜罗了自己的看家宝贝,白墨非速速在白绸布上绘制了一张路线行图。 洛小玉一跨妖马,立马缰绳一挥,撒蹄而去。 “霍傻子,你得等等,你要等等小玉!” 而此刻,谁也没看到,马车中的霍惊杨未名惺忪睁了一下眼。 不巅极寒无尽头,凌华重回起波澜。 祸事连端归缘由,逆天之力尚回无? ☆、恩怨难清 “这该死的妖马。”洛小玉喘呼呼地迈着步子,攀着山路间高大的巨石,“看来溪华山越来越近了,这妖马都瘫半路了。”一拭汗,洛小玉不知道前面还有多远的路,看着白墨非墨笔亲绘的路线,绸布上一勾画,于她则要走几个时辰。 “霍傻子……等你醒过来,姑奶奶不使唤死你。”洛小玉站起身来,继续撑着一根竹竿走路,她当真觉得,自己俨然是个大乞丐的模样了。 溪华山,曾经想那不过是传说中的地方,而今,真要寸步移去,真是百感交加。 若是为你,千山踏尽,只要你肯睁开眼睛,不管认不认不得我,记不记得我也好。 纯白色的碉楼画柱在眼前的高山上耸立,正如饥渴的旅者看见沙漠绿洲,洛小玉突然来了劲,往那山上跑,眼前一道白色的光晕让她停下了步子,“这便是那溪华的结界吧。”尝试着手指去触碰,却像空气一般毫无反应,“我能过去!”,洛小玉兴奋极了,沿着那石阶就往上走,大汗淋漓走到了山腰,药王谷巨大的山门伫立眼前,高大而庄严。 “来,来……”轻微的声音从大门的墙壁内传来。 “我在这儿呢!”洛小玉高喊一声,那声音突然没有声响,她一阵心焦,却见高墙内飞出来一只好大的灰白猫头鹰,衔着一个大包袱飞落到墙外的树上,嘴一松,那包裹就落进了洛小玉怀里,又扑哧一飞,回了墙内。 “公子大恩大德,洛小玉改日再报!”墙内寂寂,没有一丝回音,洛小玉不再逗留,立马飞奔而下山,她想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紧紧抓着包裹,就像抓住了霍惊杨的续命之物一样,沉甸甸的,但心却松落了起来。 “小姑娘……” 恍惚中听到陌生的声音,洛小玉转头回望身后却是空空,不禁一阵凉意:“嘶——真恐怖,哪里来的人声。” “是我啊。”那苍老之声似从空中飘渺传来,却顿时清晰—— 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悠哉悠哉踱步出现在洛小玉面前,洛小玉有点觉得他面熟,又有点觉得不认识。 “你是谁?干嘛叫我。”她虽然问着但是并未停止住自己前进的步伐。 “姑娘拿着药王谷如此珍贵的仙灵丹,莲心丹,圣济草,返魂露,是要救什么人。”那男子微微一笑,温润极了。 “你……”洛小玉怔住脚步:“你怎么知道。” “老夫,不用看,嗅出来的。”男子很是得意。洛小玉心想:又是像白墨非一样的药痴怪人?竟有这 般神力? “姑娘,仙丹续命,却不能起死回生,救回来也是活死人。”男子的话声声震扣在洛小玉心上,是啊,可是…… “可是白大哥会救活他的!我相信他!”洛小玉仰起头,很是不屑。 那人哈哈大笑:“白大哥?哪里的名号,我仙游数十载,没听说过。” “你看,这溪华山是不是很壮丽,白大哥就是药圣的头号大弟子,什么病他不能治。” “你说药王李贤?呵。”男子从鼻孔中呵出来的不屑让洛小玉更加觉得他奇怪。 “不过是仙界排挤出来的闲人罢了,与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便是神。有道是,人不他救,求自救。凡人不知道进取,寄托这些闲神仙有什么用。”男子一副得道自然的表情。 洛小玉瞥过眼:“白大哥不是神,但是是我最佩服的人,好了,不和你说了,别跟着我,我赶时间。” “姑娘。生死有道,命里有时自须有,命令无时莫强求,这白脂净玉瓶乃天地灵物,可吞吐天地戾气,我想,姑娘想救之人的灾疾也可为之所解。” “是吗?”洛小玉:“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而是……这净玉瓶一物换一物,去了顽疾,便会以持瓶者的灵魂为代价……哈哈,老道不过是想看看,是否真这么灵验。姑娘拿去,生死,由天命。”言罢,那老道又晃悠悠而去。 洛小玉顾不上思考,揣着那瓶子就直往莲华山去,恰好半路的妖马还停在原地,一上马,便马不停蹄地去了。 冰寒折莲去,生死悬一线。 “白大哥!”众人见洛小玉气喘吁吁,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包裹中的药物通通洒落了出来。 “别急别急。”白墨非拾掇起药物,点点头:“的确是我圣济阁中最好的仙丹灵草。”白墨非细细将那些药物分门别类,见一些草物仙丹磨碾成粉,洛小玉看着面色苍白的霍惊杨,手一放,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心口剧烈的跳动。 汤药服下,霍惊杨的脸色稍有缓和后,气息也慢慢均匀。三个时辰过后,霍惊杨渐渐睁开眼睛,白墨非诊脉而观,恢复了正常,却皱眉道:“他的神智,似乎还是一点都不清楚啊,那三股异力相互挣扎,导致他的大脑神智已经……” “你说什么……霍惊杨会变成傻子吗?”洛小玉小心翼翼试问,她不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白墨非不说话,傅云霜也只是看着睁着眼睛,目光无神的霍惊杨。 “你们给我个回答啊!”洛小玉将接近崩溃。 “莲华池已毁,能够净化他体内异力,驱除黑蚩和天衍之力的办法已经没有,更何况,只要那三股力量存在着,他的神智就不会清醒过来。” “所以,他又只是一副躯壳,没有了灵魂吗?”洛小玉一个人喃喃:“没有灵魂……也好呢……” “小玉,给墨非一点时间,他一定能想出办法的。”傅云霜看突然笑出来的洛小玉,心中一丝牵动。 “会想出办法的,我知道。”她离开了众人,独自一人坐在莲华山顶一块巨石上,默默吹着山风,她脚底下,是飘绕的云雾和深浅不一的山石。 看好天空云雾的形迹,似乎变成了一个狡黠而讨巧的人模样,眼睛,鼻子,嘴巴,她都那么熟悉。一路从洛乌城随她而来的少年,受多少苦,受了多少伤,好像全部都是自己任性的结果,直至平阳的那一吻,让她流出眼泪来。 第 1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3 章 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傲慢也罢,总是说自己是威风凛凛的捕妖士,却常常大出洋相,你胆小也罢,损人利己的事你不是不喜欢,只是常常又违背了自己的初愿。你说我鲁莽,你说我呆傻,你说我小姐脾气,我通通都承认了。这一路,是我欠你太多。 “霍傻子,呆玉不呆。”嘴角微微莫名的微笑,这个少年此刻占据了自己全部的思绪。 入夜,山风太冷。一行人下了山,将莫遥村毁坏不严重的屋子搭建起来,挡风遮雨,也能互相取暖。 灯影烛火,悄然相偎。 “白大哥,我来守着他吧,你照顾他一天了,去歇息吧。”洛小玉坐了下来,白墨非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起身应了声好,慢慢出了屋子,吱呀一声门关了。安静的屋子里,只有眼神呆滞的霍惊杨,和洛小玉。 “傻子,你看现在,谁比较呆一点。” 洛小玉不自觉笑了。 怀中那白脂净玉瓶对她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对不起,白大哥,我等不及了,我不想他永远这样,就算没有灵魂也好,就算,我最后什么也挽回不了也好。” 洛小玉双手紧紧握住那净玉瓶,冰冷的玉瓶渐渐温热了起来,突亮一道微弱的闪光,飞进霍惊杨的口中,洛小玉整个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见霍惊杨的眼神之间突然出了一点生气。 “霍惊杨!”洛小玉一呼喊,那道白光忽地从霍惊杨的口中飞出,径直朝自己飞来,“啊——”的一声,澜裳耳朵尖,突然打开房门,只见洛小玉倒在了霍惊杨床边,而霍惊杨满身淋漓大汗,半直立了起来, “霍惊杨喂!白大哥!霍惊杨居然醒了!”澜裳喜极夺门而出,而霍惊杨转身看见的,却是洛小玉倒在身边。 “呆玉!小玉!小玉!” 白墨非一行,挤进了狭小的屋子,看见霍惊杨喊着洛小玉,只觉惊奇。 “看来……这再厉害的大夫也比不过情人的一声呼喊啊。”沈俊卿看见霍惊杨清醒来,才有闲心如此调侃一句。而白墨非一个箭步,就是查看霍惊杨的脉络,却喃喃自语:“不可能啊……那两股力量……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霍惊杨胃口好,自己把那两股力量消化了?”澜裳也横插一句。 白墨非一摸身旁洛小玉的额头,却是冰凉透彻,仿佛被抽掉了生气一般。他怒不可遏:“霍惊杨,你把小玉怎么了?” “我……我……”霍惊杨一时清醒来,一头雾水。 此刻,洛小玉却缓缓从趴倒的床边撑起身子,一双扑闪的大眼睛很是平和地望着白墨非身后的傅云霜,微微一笑:“我很好。” 霍惊杨感觉像隔了几个世纪才遇见了她一样,抱住了洛小玉,却引得她一个惊怔的表情:“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我以为我不会再醒过来,但是你在我面前,我不管是梦也好,现实也好,都不想醒来。” 洛小玉痴痴一笑,谁也未看见,她嘴角冰凉的微笑。 夜色,沉睡中唤醒沉睡的人,而那依稀的旧容却模糊不定。 “啊……一觉醒来,真是好天气。”霍惊杨大伸懒腰,莫遥村的天空明朗清澈,浮云片片。突闻大声吵闹之声,霍惊杨循声拉住脚步急促的沈俊卿:“喂,鬼公子,那边怎么了?” “那边……柳月娘的住处。”沈俊卿瞥了一眼,霍惊杨随着过去。却见柳月娘衣衫不整,在低语啜泣,“墨非……墨非大哥……”而白墨非一脸无可奈何,洛小玉扯着她的袖子,就是不放他走:“都被我看见了,白大哥,做人不能这样。” 门外静静站立着的傅云霜用着一种无比冷峻尖刻的眼睛看着白墨非,那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 霍惊杨捂嘴对沈俊卿低语:“色鬼白……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才想把这件坏了的袍子给月娘,叫她替我缝补,一进来,就是这幅样子,你们说,白大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白墨非叹了口气,一字一字吞吐道:“我没有。” 但是柳月娘却是梨花带雨,一言不发,只尽哭泣。许久才说:“墨非大哥……我不怪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月娘,你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白墨非显然有点被激怒了。 很多人都想看傅云霜的表情,只是她冷冷不说话。眼睛盯着茶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杯道:“墨非,你来这做什么。” “送药,那天晚上霍惊杨醒了,月娘说她总是害冷,因此今早把温补的药送来。” “可是药都凉了半盏了。”傅云霜一句话,白墨非咬了一下嘴唇:“我也不知道!我才进屋门,唤了月娘几句,她就呜咽了起来,你们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好吗,我只对云霜……” 霍惊杨歪头唏嘘:“色鬼白,你红脸了哦,我相信你,不过,男人嘛,柳月娘也说了,她自己勾……” “你闭嘴!没有发生的事,就是没有发生。”白墨非突觉被洛小玉扯着很不爽快:“小玉,你放手。” “白大哥,小玉从来觉得你正直温良,就算做错事,云霜姐也会原谅你的,是不是。”洛小玉边松手,边看着傅云霜的表情。 傅云霜踏步缓缓进了屋子,毫无味道的房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她伸手掀开了那一盅温补的药,却是都是些精细的药材,只是毫无温度的冰凉,让她觉得心寒。 浮起的菀红花,半合着娇柔的花瓣。 “霍惊杨醒后,你忙碌一晚上,就是配制这些药料么。” “哦?”洛小玉眨巴眼睛:“云霜姐,原来白大哥一晚上都不在你房里啊。” 白墨非越加觉得恐怖,倒退了几步。人言,竟如此可畏! “我简直要无话可说了,月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我只说明一点,我从始至终最爱的只有我眼前这个女人,至于其他人,让我万劫不复也好,我也不会爱上。” 白墨非极为不理智地想出门而走,傅云霜却拉住他:“我知道你已经够爱我了,那么,可是,这些事如果不处理,你要我们如何给柳姑娘一个答复。” 白墨非转身望着傅云霜,那平波无澜的眼神满满是距离感。她没有说她相信他,也没有说她不相信他,她此刻冷静得只想要一个真相。 傅云霜打量着此地每一个人的表情,白墨非的欲言难辩,霍惊杨的看热闹,沈俊卿的半信半疑,洛小玉的气恼,柳月娘的呜咽委屈,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符合他们的性格,究竟谁在说谎。 “小玉,霍惊杨醒后,你怎么出了去,不陪他会儿。”傅云霜毫无要紧地突然一问,霍惊杨一阵脸红到脖梗:“她和我非亲非故……怎么能让她陪……睡啊……” “当然!我是洛乌城大小姐,陪这家伙?他是什么东西。”洛小玉斜眼看了下白墨非,霍惊杨此刻也不舒服了:“喂,大小姐,是谁不远万里……” “好了,嫌累。”洛小玉皱了下眉头,不和他争执,不愿听他说下去。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傅云霜却拿起那桌上袖子口穿破了一个大洞的衣袍道:“我只是没想到,小玉你这么巧的手,竟不会缝绣这么个破口子。” 第 1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4 章 洛小玉一愣,霍惊杨也一愣,他刚要说话,洛小玉却挠头道:“我……我不过懒得绣它罢了,这么个口子,当然不在话下,不过还得费我功夫。”傅云霜却把那袍子一手推到了霍惊杨面前:“好好看看这袍子,衣不如新,人不如故。”霍惊杨还没看清破口,傅云霜却从腰间抽出一把紫剑对着洛小玉:“漏洞百出,你究竟是谁。” “说话语气是挺像,但是东西这种话,小玉绝不会对霍惊杨这种口吻,缝补衣服你不找诗诗,却找柳月娘,你何曾知晓,月娘是个会缝绣的人,她的旧衣服上确实有缝补痕迹,不过大多针脚粗糙,就算你有心发现这点,何必舍近求远,特意早晨来找月娘,更何况,我不过一句假话试探,小玉根本不会缝针绣线……” “你……”霍惊杨看着洛小玉也是觉得她神色冰冷了很多。 “你一心护着白墨非,自然处处挑我的不是了。因为我是证人,最难说服。”洛小玉一番话,傅云霜却笑了:“证人?你不是,证人是一盅温补良药里的菀红花,花瓣半合,墨非你告诉我,菀红花遇水温煮会如何?” “花瓣四散。”白墨非浅淡一句,却像被触及到了一样,也觉醒着看着柳月娘。 傅云霜继续言道:“而这花瓣半合,说明遇冷又拢卷,这药能在短时间急速凉却,想必是受了什么力,比如……冰冻之术。” 众人眼前一阵寒意冷涩。 洛小玉将傅云霜的剑就是一拍,冰冻了住,而柳月娘也突然醉了一般,呜咽着昏了过去。 “云霜,真是无趣,你始终想维护着这个男人。”洛小玉的口吻诡异了起来。 “你这副表情,我再熟悉不过,乾禛,你怎么爱玩小孩子的游戏了。”傅云霜一语惊醒梦中人。 “因为这个小孩子,实在可爱。”洛小玉一捻发丝,霍惊杨银镯刃提手,骂道:“狗屁乾!你把小玉怎么了!” “可爱的小姑娘借用我的引魂瓶助你驱散了黑蚩天衍二力,自然将灵魂卖给了我。”“洛小玉”摇了摇手中的净瓶,那瓶身突然褪了颜色,黑色的花纹脉络遍布全瓶,阴冷恐怖。“阴间的法宝,原来这般有效。” 霍惊杨扣住心脏,他未曾想到,洛小玉竟傻至如此! “借用小玉的真心,利用她来导演这一幕,你的目的……想必是离间我和云霜吧。”白墨非看着脸色不可一世的“洛小玉”,懊悔有余:“如果我能想出办法医治霍惊杨,小玉她也不会走这一步……” “不关你的事。”霍惊杨手中的银镯刃开始泛出渗血的红光:“这个家伙想要毁了我们,怎么样他都会想出办法的,夺走小玉的灵魂,这种事……我死也不答应!” 一束红光就冲向了“洛小玉”,沈俊卿却一步将霍惊杨拉住,“你要做什么!小玉的肉身还在这里!你要毁了它吗!”沈俊卿一番话,霍惊杨一寒,只见“洛小玉”见他这副怒气冲冲,全然无所谓。 “杀了我,就是杀了小玉的肉身,她找不到灵魂的宿体,很快就会被阴间的引魂使带走。真是左右不得啊……”乾禛的语气,令人愤恨。 霍惊杨缓缓下跪,握紧了松软的泥土:“做出这种事,我就算醒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小玉!”泥草在霍惊杨指缝间被挤压得了无。 “人间的肉身真是压抑的所在,云霜,我相信,你会回来的。”乾禛爱怜的眼神看着傅云霜毫无表情的面庞,轻叹了口气,洛小玉霎时间眼神呆滞,直立在那里。 “他走了。”傅云霜感觉到那股海之气息消散去了。 霍惊杨抬起头,看着洛小玉不再注视着他的目光,紧紧抱住这副躯体,“我……小玉……我一定要把你找回来……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屋内,人声渐喘,柳月娘苏醒过来,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坐倒在地上,甚是奇怪:“我……”见白墨非转身进门,吓得赶紧爬上了床,拉住了帘子。 “月娘……你……好点了?”白墨非站在门口处,轻声询问了句。 “不知道……头胀胀的……” 傅云附应着:“你中了乾禛的迷幻术,失去了意识,不由自己掌控。” “是吗……那我……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吧……”柳月娘整理好衣服,掀开床帘而问,白墨非眼神自然地避开,傅云霜只是浅浅答道:“没有,好好休息吧。”便转身而走。 一场虚惊,澜裳却拉着文杏,一边揉眼睛道:“刚外面怎么那么吵闹啊……”沈俊卿看见这小鬼,“你这会儿才醒啊,日上三竿了。” 萧诗诗挽着袖子从厨房出来:“幸好还有些残余的食材,我将就做了些东西,云霜姐,小玉还有白大夫,人呢?” 沈俊卿冷气倒抽,萧诗诗的刺绣功夫是好,可是说到料理食材,他一界妖界之人都不觉有食欲。 “他们……额……”澜裳不待沈俊卿说完,就拉起文杏:“有吃的,走。” 而此时,傅云霜拍拍霍惊杨的肩膀:“事已至此,牵扯太多,乾禛居于南海,或许稍加修整,我们能问他要到人。” “南海……就是北海,东海,西河我都要找到他……”霍惊杨从齿牙见流露出的愤怒,是白墨非所从未见的。也许当时,洛小玉也是这份心情吧。 最重要的人,总是令人疯狂。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啊——超难吃诶,文杏快吐出来!”老远就能听见澜裳拖着文杏出来,沈俊卿在后面的黑色枝蔓缠住了澜裳,一把将他提到半空:“小鬼……你再说一遍。” “文杏救我!” “沈哥哥,你快放澜裳下来,他不吃的,文杏都帮他吃掉好不好……”文杏反复扯着沈俊卿的袖口。 沈俊卿突然孩子气地看了眼失落的萧诗诗,凑到文杏耳边低声了句:“可以,条件是,把我的那份也吃掉。” 文杏拼命地点头:“好的,沈哥哥,我把你的那份也吃光。” 萧诗诗一听,立马双手叉腰,眼神里有点不自在的感觉,沈俊卿捂住文杏嘴的手还是不够快,低头就拉住澜裳往外跑了:“文杏,那就拜托了你啊……” 白墨非和傅云霜也是无奈笑笑,转头却见霍惊杨始终抚摸着洛小玉的脸,那诚挚的眼神里,突然二人觉得,这个少年,莫名变了。 今时念莫遥,不复如初貌。 山河亦可变,人情亦有老。 念君一初心,魂梦指间绕。 引魂渡彼岸,天涯思不到。 ☆、新仇旧怨(一) 南海,北穹之外海,然方圆千顷,连接着西沙古洲的边缘,风恶大作,则海波卷地,不可近也。 “南海离凌华山,就算妖马日夜兼程,因为要三个月的功夫。”傅云霜坐在桌边,冷静而析。 霍惊杨靠在破损的窗户边,烛火映照着他阴郁的侧脸:“就算是一年,两年,十年的路程,我也要去南海找到乾禛。” 沈俊卿开腔了:“我们当然要去南海,不管是不巅山,还是小玉,不和乾禛彻底解决,这些事永远不会回归正轨,得到安宁。只是,大家以何来与他谈判?云霜的自由?” “不可能。我不同意这个交换。”白墨非捻转腰间的玉箫,霍惊杨冷哼了一声:“我怎么敢要你的宝贝夫人来冒险,我,凭我手中的刀。” 第 1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5 章 “霍惊杨,你未免想得太简单了。”白墨非驳斥道:“你以为,人和仙是那么好对抗的吗,况且,你的黑蚩妖力还有天衍道力,都被乾禛的引魂瓶收了去,现在的你,不是天衍山那个无所不能的怪物了,而是重回原点,拥着非人的体质,却没有丝毫觉醒的凡人。” 霍惊杨握着腰间的银镯刃,阵阵寒光,却也是无奈的气恼。“那我要怎么办!”他的气愤,全然是恼怒自己的无能。 “一切皆由我而起,一切也该由我来解决。”傅云霜缓缓站起,面对着沈俊卿:“看来,要想求得太平,先得他人太平。我还是过早示弱了,让乾禛作恶歹多。要谈判,必须先要力量,我们没有谈判的资本,就无谈救不巅,救小玉。所以,我还是决定……把九灵魂珠的力量,拿回来。” 空气,瞬间凝固成一瞬间的表情。 霍惊杨迷惑地看着傅云霜,沈俊卿下巴微抬,甚是惊讶,萧诗诗歪了下头,澜裳张着的嘴巴合不拢,文杏皱起了眉头,柳月娘侧眼却看白墨非,他那突然放大的瞳孔里,全是不安。 “你们怕吗,怕那传说中的九灵之妖,又逆天行事,殃及黎民吗。”傅云霜倒是很洒然。 “九灵魂珠难道还存在这世界上?不是早就……”沈俊卿觉得傅云霜未免痴人说梦了。 “早就随着天雷之击,消散殆尽吗,因为我只是找回了妖魄,却没有利用九灵魂珠之力东山再起?呵,只不过我已开始厌烦,如乾禛所说的那样,背负太多,却始终不能做我自己。自然天雷之击侥幸逃脱之后,我便匿藏了九灵魂珠的力量,所以乾禛以为九灵魂珠已毁,只好要我拿回妖魄,以待日后重找到更完美的力量。” “哈,看来我不得叫鬼海棠,真正鬼的还是不巅山的妖主啊……”沈俊卿挥扇散热,想到眼前的傅云霜还能拥有那样逆天的力量,不觉冷汗直起。 “云霜。”白墨非才开口,傅云霜已经读懂他的忧虑:“我答应过你的事,就绝对不会违背,就算取回了九灵魂珠,我还是现在的我,我既然已经想合乾禛划清界限,就不会重蹈覆辙,我们的痛苦已经够多的了,就让九灵魂珠借我一臂赎罪之力,让他们都得到太平。”傅云霜握紧白墨非的手,那传递的讯息,是我对你信任,和你对我的不离不弃。 “我……”霍惊杨一想到傅云霜要因此重新回到九灵之妖的状态,他竟不知如何说是好:“如果你能救小玉,我霍惊杨今后这条命都是你的,但是……我也不希望谁因此而痛苦,或者……不幸福。” “傻小子。”傅云霜第一次这样叫他:“你不应该在我面前大磕头,然后催促我赶紧拿回九灵魂珠去救你的小玉姑娘吗,突然这样顾及他人,温柔的话,我可一点儿也不了解你了呢。” 傅云霜调侃的话,澜裳也很有感触:“霍傻子突然就变笨了,该他扛的事他扛了,不该他扛的事他也想扛,这叫……开窍还是……占着尿盆又想着屎啊?” “澜裳哥哥!”文杏见澜裳突然粗俗调笑霍惊杨,对他很是不满意,手肘挤了他一下,让澜裳就直倒在萧诗诗身上。 “哎哟。”萧诗诗一叫,沈俊卿立马把他脑袋瓜子狠狠一敲,澜裳因力又站回了原地。 “你们……哼!”澜裳嘟起嘴,眼神平视,谁也不想理的样子。 霍惊杨此刻,才无心拌嘴:“难道这一路,我眼里只有小玉吗,我是喜欢她不错,但是大家……也是很重要的啊,生生死死,那么多一瞬之间的事,如果没有你们,我的小命能轮回多少次,不过说出去,我也是见过九灵之妖,溪华山真人,鬼海棠,蓝镜啊这些大家伙的人啊。” “想自吹的脾性又露出来了。”傅云霜冷眼无奈一句,柳月娘却捂嘴笑了,莫遥村大难后这么多天,她是第一次笑,“我真的不知道,我错过了多少精彩的故事,如果你们离开的时候,我能有勇气和你们一起走就好了,看着你们万千险难仍可以互相扶助到今,这种牵系着的感情,想必这一生都值了。” 大家许久不说话,那些往事历历在目,血泪有过,哭喊有过,喜悦有过,这一生,人能经历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几回,这一生,人能相识这样不离不弃的人几个,这一生,不知还能相聚几回。 白墨非长吁一口气:“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我就算多想把你留在身边,始终无法阻挡你去做你该做的事,况且,我也不想阻挡,不巅山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小玉对我们大家来说都很重要。既然如此,即刻便启程吧,云霜取回九灵魂珠之力,我们也日夜兼程赶往南海。” “你们要忘了我吗。”柳月娘倏然从床榻上站起来:“莫遥村已经不在了,我所认识的人就只有墨非大哥还有你们了,我什么珍贵的东西都没有了,就只有手上留着的我娘的遗物,这只翠镯……我想和你们一起去,洗洗衣服,煮煮饭,这些杂活我都能干,我绝不拖你们后腿。” “月娘……这一去不是开玩笑,甚至可能丢性命。”白墨非字字诚心劝解,可柳月娘却不依:“我长在这里二十三年,从未出过莫遥村一步,我不想我这一生都在这个地方寂寂而终,这场莫遥大灾,我更决定自己的心意,与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如和命运一搏,我再也不要因为别人的举动而只能承受灾难,全无反击之力,你们说的乾禛,也是我的仇人,是他夺走了莫遥村那么多人的性命,也许我活下来,就是一种旨意,我要替他们报仇,至少,也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你不后悔,就好。”傅云霜的默认,白墨非也便不再强劝。 “那,便先去不巅山,取回九灵魂珠吧。”白墨非想当然认为,傅云霜当时封印妖力之眼,谨慎而为的就是乾禛来窃取妖力之眼中的九灵魂珠。 “不巅?”傅云霜摇摇头,“乾禛将不巅山控制得妖不能进,我怎么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放在他那么在意的地方呢。” 傅云霜诡谲一笑。出了门,晴空万里,一晌无云。 傅云霜红绸而出,瞬时触及白墨非腰间的白玉箫,他下意识抓住,却不敌那红绸之力,眼睁睁看着红绸卷走了玉箫,红绸将玉箫抛掷半空,那箫在半空兀自急速旋转了起来,发出九色异样微弱的光芒! “莫非!这九灵魂珠被……天啊,要不是墨然冒死将师父收走的白玉校偷了交给我,好让我日后与他联系,这九灵魂珠就永远在药王谷了……”白墨非咽了口惊悚的口水,难以想象。 “出其不意……”沈俊卿此刻看呆了,那玉箫瞬时旋转面上露出了九颗灵珠的幻影,傅云霜步步为移,分别按着自己的记忆顺序击打那灵珠幻影,红绸每击打一个灵珠幻影,那玉箫中央的白色光亮就越亮。待那九个幻影消失无踪,玉箫之中的光亮瞬时飞进了傅云霜的身体,云霜按住自己的体内九灵魂珠的逆转之力,众人所见的傅云霜,只是一团耀眼白色光亮。 突然那白光四散开去,凌华山也蒙然一个震响! 面前的红衣着艳,白绸散地,盘着黑色鸾凤发髻的女子妖冶得无以复加! 溪华山—— “额……”李贤冥思之时,突然按住头惊醒。 “师父?您怎么了?”侍候的小弟子看他脸色甚为不好。 李贤只是漠然摇摇头:“我……好像做了一个不好的梦,凌华石气,突然有动……” “怎么会?师父,您屋内的凌华石盘没有动静啊……”小弟子安慰道。 “或许我该去地脉石气那里查看下……”李贤望着远方,屋内青烟缭缭,他深凹着的眼睛有着无比尖锐的深邃之光。 莫遥村—— “云霜……”白墨非看清了面前红衣白绸的女子,觉醒了的九灵之妖,他突然揪心地害怕。 傅云霜却转身回来,虽然装束更为凌厉妖冶,但是那阵温柔浅淡的微笑,让白墨非放下了心。 “谁都想不到,天雷之击,你放我出洞,与你擦身之时,我却将九灵魂珠放置在你的白玉箫之中,因为这九灵魂珠只会为她的主人而觉醒,失了主人的九灵魂珠毫无一丝力量。”傅云霜的算计,远出了白墨非的意料。 白墨非握着手中挂着水滴白玉坠子,其余平凡无奇的白玉箫道:“也就是说,九灵魂珠没有自己主人的宿体,它也只是一颗毫无力量的珠子。难怪,我师父取走玉箫,一点察觉也没有。” “这种世间无二的力量,可不是大摇大摆四处显示的,它只会以极为隐寂的形态,默默等待值得拥有它的人的灵魂。”傅云霜的解说,令沈俊卿大起钦佩:“也是,若是这可怕的力量可以为任何人所驱使,凌华山可会被翻个天啊。” 霍惊杨却抬起手,伸开手指,看着那分明的掌纹,喃喃着:“值得拥有它的人的灵魂……”究竟自己那非人体质的缘由是什么…… “那我就……及早把那些妖马牵来,可以赶赴南海。”沈俊卿才要走,傅云霜的紫剑突然在晃动于面前,“妖界的至宝,化为所用,天地之风,不及吾剑。”那紫剑边缘的锋芒突然别样闪亮,渐渐扩散,直至光芒散尽,众人面前的是腾悬于空中巨大剑身。傅云霜轻身踩上,那剑身上流淌着的光波在她脚下旋绕,白墨非一点头,也踏了上去,他身体牢牢在那剑身上,身不动,则足不动。 “看上去很安全的样子啊!”澜裳助跑一跃而上剑身,整个身体都感觉被紫剑牢牢吸附住一样,“真神奇!”他趴在剑身上,拉住文杏将她也拖了上来。 霍惊杨抱着洛小玉,在剑身上缓缓坐下,那面无表情的少女望着天空,一言不发。 “以后,让你傻子骂个够。”霍惊杨仿佛能看见黄衣少女扑哧对他一笑,拎着他的耳朵,在耳边轻声耳语了句“傻子”,但是回过神,只有那熟悉不过的小巧五官,静静地,呼吸着。 紫剑承载了九人,缓缓上升,毫无摇晃之感,傅云霜站于剑尖,垂手一个启法向前的手势,便只能感受飞速的气流划过面庞,身边的山石渐渐了无,变成了茂密的树丛,越离开凌华山地,紫剑慢慢上腾,脚下是人烟稀少的荒村院落,孤独地升腾炊烟,飞鸟惊诧地从身边扑棱起翅膀,进入繁华的市镇,便是如蚁点点的斑斓人群,停滞在地面一般。霍惊杨却是遗憾道:“如果小玉能看见的话,一定觉得非常好玩吧。” 人的一生,真是如此短暂。花鸟虫鱼,山竹修石,走过的风景刷刷地从眼前飞过,牵过谁的手,流过怎样的泪,都很难再回忆起来了。唯有当下,我们紧紧握住的温热的温度,才是我们拼命也要保护的执着。 第 1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6 章 “小玉。我一定,把你带回来。”湿润的温热感从霍惊杨的眼角飘向了无际的空中。 ☆、新仇旧怨(二) 南海。 风平则浪静。风袭则浪涌。风卷则浪奔。风狂作,则浪欲掀天。 是时,南海之畔,人迹罕至,只有白鸥往来于天地间,一路而来的那些渔村民屋都垂挂着生鱼珍贝,自得其乐。 紫剑缓缓下落在了银光闪闪的西沙上,霍惊杨恨不得此刻就飞至乾禛面前,与他一决高下。 “南海神王殿,就在水下。”傅云霜一语,霍惊杨很是困惑:“水下,你有避水的方法吗?” 傅云霜笑笑:“这倒没有,不过……”言未尽,那白绸突然扬天而上飞至南海上端,一个下击,那白绸将海面劈成两半,海水纷纷两面四散开来,中间白绸铺地处,正是通往南海神王殿的大路。 “走吧。”白墨非领走前头,傅云霜却拦住了沈俊卿:“这里面,能自保的人太少,鬼海棠,你就留在这里,保护诗诗,月娘,澜裳,文杏,还有小玉。不管我们有没有消息,他们都必须安然无恙。” “不!”澜裳扭着脸,“我也要去!我不但能自保,还能帮你们。” 沈俊卿觉得自己不去,也是不快:“论妖术,我只在你之下,让白墨非个大夫去,不如让我去,他这么会贴人心,让他照顾最好。” 傅云霜眼色冰寒了起来:“你以为,这一去自然是轻轻松松的吗。人命关天,倘若乾禛使什么歪点子,你要这些无一妖术的人怎么抵抗。” 说到乾禛的歪点子,沈俊卿也赞同着点头,一手把澜裳的脖子勾住,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了。 “和你去,不是自认为有什么通天的本领,而是生死与共,仅此而已。”白墨非一边走着,望着傅云霜。 “我知道。”红衣女子毫无波澜的面色微微漾起了一圈涟漪。 三人并行,踏步于涌动的白绸,两面那直立成壁的水墙之中,能看见五彩斑斓的游鱼涌动,霍惊杨看着有些着迷,那些五彩鱼群倏忽而动,如海中彩虹,一片明媚,恍然间竟有点像洛小玉的眉目。而那些体型硕大的锐齿鱼敲击着水壁,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那一瞬间,莫名一种恐惧。 似乎在说,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霍惊杨,你可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 柳月娘看着高大的水壁随着他们三人渐行渐远的影子合拢了起来,一平如静的海面温煦而开阔,而这水下的暗涌会是怎样的惨烈和艰难,她扣紧了自己胸口,默默地祈祷。 南海神王殿不比寻常地平静,也许早早知道会有他们的到来,虾兵蟹将都不见踪影。 “为什么,这宫殿怎么寂静地连个人影都没有啊。”霍惊杨握紧银镯刃,全副警惕。 傅云霜走进了水晶大殿,四处透目的晶石映照着自己的华衣艳丽,而那肃穆傲然的宝座上静静浮现了一个躺倚着的男子——乾禛。 “你比我所想的,更快一点。云霜,我都来不及给你设个欢宴。”乾禛依旧懒散样撑着自己的俊朗的下颚,那种仿佛看透一些心思的灵敏,霍惊杨很难再把持。 “什么欢迎!不把小玉还给我,我让这宫殿的欢宴变成你的丧宴!”霍惊杨口气甚大,那乾禛也不生气,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南海宫殿中,惨冷而忧伤。 “坟墓?我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尚存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复仇的工具。我也想把这里掩埋成墓地啊……至少,就不再会想起一些事情,一些,某个人已经遗忘的事情。”乾禛看着云霜有爱怜又有怒色,那表情恨也不是,爱也不是。至始至终都因为,这个女孩是他和她的孩子。 傅云霜的凌艳一点都不似温柔的胭脂:“你的回忆已经把你自己杀死了,不要再殃及无辜的人了。” “这话……居然是你说出来的……真是不可思议啊……”乾禛倒吹一口冷气,“当年,九灵之妖毁天之行我还——历历在目啊……”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像凡人的轮回一般,这一世要怎么做,只和自己的心意有关。”白墨非的冷静让乾禛很感兴趣:“你就是……药王李贤的……大弟子?” 霍惊杨不理解,这是,白墨非还居然恭敬一礼:“曾经是。”乾禛冷嗤一声,叹了口气。 “云霜,你的神色与你母亲全然不同,她娇弱温雅,你凌厉冷艳,但是只有一点,如今我能确认,你是她的女儿,你们都这般爱一个不让自己回头的男人。”乾禛像陷入某种回忆,看着白墨非出神。 “哼,你这种大仙当惯了,就自以为是,能支配别人的命运吗!傅云霜爱谁就爱谁,你管的着?别像个啰嗦大叔一样,她不是你女儿,你也无权指手画脚!”霍惊杨一番怒骂,那宝座上的海龙突然直立而起,整座宫殿突然晃颤——这是乾禛的恼怒。 “是我,忤逆天神救下了将被天雷惩戒的她,是我,免她遭受生生世世人间苦难轮回,是我,完成她母亲最后的遗愿,让她还能这样骄傲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活着!父亲?你说她的父亲?他做过什么!告诉我!如果现在胭脂在天有灵,我可以毫无愧疚地告诉她!她爱错了人!” 霍惊杨被乾禛愤怒的字字句句震慑住了,他没有想到,傅云霜的母亲从未爱过他,他竟然为一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女子做到如此地步,甚至这个女子是他情敌的孩子。 “我的命……的确是你救的,也许我娘爱错了人,但是,她不爱你,这是事实。就算没有我爹,她难道就会爱你吗。是你给了我力量,让我可以逆天而行,也许我只差一点点就可以把当初害死我娘的那些自命不凡的仙神打下宝座。但是我从来没有问过自己,那样做,我开心吗,我娘开心吗?你问过吗!” “开心?你问我你开不开心?”乾禛又是不屑的嗤笑:“如果你能看见天道而下的天雷把你娘劈得魂魄散无,连轮回的资格也没有!如果你能看见那些无耻仙神为你备好的凄惨的凡间人生你还能问我你开不开心?你现在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恩赐!而这恩赐的代价是你应该为你娘承担的责任!你没有选择的权力,我的孩子……我视你为己出啊,孩子,我父王把这高贵的王位传给了我,告诉我要兴盛南海,可我至今孑然一人,南海王妃的位置永远都只为你母亲留着……我日夜在这里游荡,你母亲的一眸一笑时时刻刻在我面前晃动,她在恳请我,为她复仇啊,而你却为这一时的人间欢乐,全然忘了她的苦痛……” “够了!”傅云霜的话语,都是恐惧的颤抖:“我从来没有忘记她……我何曾不比你更想她,她所有的痛苦都是我的梦靥,我比天下任何人都憎恶那上天!可是我试过了,差那么一点点……可是你看见了吗,当我逆天而行的时候,多少人间的无辜百姓因为我的自私而丧失生命,家破人亡!你不是说过的吗,我母亲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当年是她舍命下界助杀黑蛟,救了南海,救了这里千千万万的子民,你忘了吗,如果我做的事会令那么多无辜的人流血丧命,如果我所谓的复仇令她曾经拯救过的人重新回到人间地狱一般的生活,我不配做她的女儿,你也不配曾爱过这样善良的女子。” 白墨非握紧了云霜的手,他终于了解了她,他终于感受到他爱的不是一个任性自私的冷美人,她如此温热的心肠就这样跳动在他的身边:“云霜,你第一次把真正的心意说出来,这是现在的你,我永远也不会把这样的你放掉。” 眼眶湿润的傅云霜看着略带微笑的白墨非,是是非非那么多,不离不弃,坚信初心的那个男子,善良得像自己的母亲。也许,这就是宿命,我的改变,莫名地因为你。 “善良?善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就算是神,也抵抗不了这天道轮回的宿命……可是,你的身体里这股涌动的九灵魂珠的力量是什么意思?你既然不再逆天相抗,不好好和这个温雅的小公子过你所想要的凡间日子,来我这做什么。”乾禛很是失落地坐回了宝座。 霍惊杨更深紧地捏住了银镯刃,势气逼人道:“要你停止你可怕的复仇!要你把不巅山还回来!要你为莫遥村几百口人的命负责!要你……要你把小玉还给我!” “凡人……真是可笑的生物。”乾禛的不屑,他的在乎只在于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舞礼小官,只在于这个一意孤行不再听话的女孩,只在于他憎恶着的天神的一切,“你们要的东西,与我无关,不妨去问问你那神气威风的天神父亲,或许,他能给个答案?呵。”乾禛慵懒地又躺倚上宝座,四周就连空气也莫名与他无关的样子。 “乾禛!你不要装蒜!傅云霜是傅云霜,我是我,那么,我就先和你算小玉的帐!”话毕,霍惊杨手中的银镯刃因为霍惊杨的愤怒而延长显出鲜红的血色之光,武器之中慢慢觉醒出来的力量让乾禛突然睁开了眼睛,然而莽撞用利刃刺击的霍惊杨,只是和空无一人的宝座擦开了猛烈的火光。 “拥有这样力量的凡人,你究竟是什么人?”乾禛重出现在大殿的门口,众人一个转身,霍惊杨冷冷道:“不把小玉还给我,就取你命的人!” 霍惊杨挥舞着银镯刃,刀刀刺向乾禛的要害,可怎奈神、人两力,很快,霍惊杨便大汗淋漓,而乾禛只是揉了下胳膊:“好久没人这样和我玩了,一把老骨头喽……”那得意的一笑,将霍惊杨的傲气踩在脚底。 九尺白绸今索命,恩情不再义还无! “云霜!”乾禛毫无戒备地被那白绸中九灵之妖的妖气伤中的肩膀,那伤口渗出的仙气引的蓝贝使恼怒而出,护在乾禛面前:“小主!为何要伤我王性命!” “蓝贝,你走开,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乾禛放下护着肩膀的手,挥手将蓝贝推开了几丈远:“云霜,只是我万万没料到,你真会向我出手,为了这些相识不过多久的凡人,你向待你如生父的我出手?多年的恩情……就毁在这些人手上!”乾禛的引魂瓶突然为双手法力所控,从中飞出了三道黑蚩的妖力像三个无面狂魔向着三人飞去,傅云霜白绸挥挡,霍惊杨的银镯刃挥砍之后,那黑气又自行凝聚,不断不死。 “这不巅山主的妖力经历千年而不灭,云霜,不知你千年后还能否这般骄傲地在我面前。”乾禛阴笑,着意指使着黑蚩妖力全然攻击着白墨非,他要的是白墨非的死! 白墨非后退几步,吹引着白玉箫,那箫声中的音符像是缠力将黑蚩之力裹束住! “哼,药王李贤的千音回仙笛居然在你手上。”乾禛将引魂瓶中的黑蚩之力尽数放出,顿时大殿内都是被箫中音符所困束而动弹缓慢的妖气,傅云霜趁这妖气被束,手腕上的红镯渐渐表面碎裂成了妖界至宝青镯,那逐渐放大旋转着的宝物将黑蚩之力吸拢进镯子中央,而白玉箫的音符则在镯子外围不断环绕。这青镯困束了全部的黑蚩之力,嗖忽一下超大殿外飞去,不见踪影。“抵抗我这黑蚩之力,而损失了个宝贝,云霜,你这算盘打得不够精明啊……” “妖界之宝用来困束妖主的力量,也算物尽其用。”傅云霜一点也不可惜,而乾禛却笑了:“那么,我看看,这自来与妖相抗的力量,你要用什么困束呢。” 第 1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7 章 引魂瓶剧烈摇晃,其中青白相间飞跃而出的天衍之力将触碰之及的白绸消弭! “天衍道人的修行之力虽非神力,但不可小觑。”白墨非仔细嘱咐云霜,霍惊杨忍着眼泪,手中红色银镯刃发散出更为强焰之光:“居然随随意意利用师父的力量……我无法原谅!” 白墨非的玉箫能够将天衍之力抵挡,却不可相抗,皆因修道与成仙不相违背,二力合一,反倒白墨非的玉箫无用武之地。霍惊杨的银镯刃倒是很吸引那青白之光,天衍之力围绕着霍惊杨,让他不得动弹。 “是你逼我的。”傅云霜眼睛骤然红光一闲,九灵魂珠之力动用了起来,红色火舌在傅云霜的身边绕转,天衍之光不得近其身,傅云霜施法之一台,红色火舌般的光芒便笼罩了整个大殿,妖气弥漫开来,青白之光也受了鼓舞一般,从引魂瓶源源不断溢出,一时间,红、青、白三色相互对冲相抵,圈束霍惊杨的力量也投入相抗之中,霍惊杨回了神,飞身而上,一击将那两者对抗的缝隙砍裂,两力回冲,傅云霜重重倒在宝座上,而乾禛也负伤退出了大殿。 “你……”乾禛没有料想,这个男子居然还有着不为人所知的力量。 “把我师父的力量,还给我!”接近了愤怒而发狂点的霍惊杨眼神里流出的杀意和红色银镯一样,不可收拾。 霍惊杨口念着天衍派送别方凡竹之时的咒语,那天衍之力像受了什么引导,悠悠收拢光芒,汇成了一颗剔透的明珠,只有那青白两股力量在明珠中如水涌动,不分不离。 霍惊杨牢牢抓住了珠子,不屑道:“你忘算了一点,白墨非是药王李贤的大弟子,而我,是天衍道人最后的弟子,这力量只会归隐到我的身上,它不会为他人的私心所用。” 乾禛看着面前似他般狼狈的三人,笑声由小到大,其中情感是嘲笑他们,还是嘲笑自己:“我以为,我和胭脂最后的牵系是你,没想到,其实最后,我和她什么牵系也没有……” 嘴角渗血的傅云霜看着失心的乾禛,突觉可怜:“你和我一样可怜……” “久久不动用自己的仙力,是还留有情面,既然……你已经把我当做敌人,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巅山的两生妖花之事是我所为,要你知道当凡人,你是没法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的。莲华山的莲花是我所为,不过是讨厌那些阻碍你找回自己力量的人罢了,云霜,你日后会懂我的,这个异力的少年总让我觉得不安。他不是要小玉吗,我可以把那个傻姑娘的灵魂还给他,但是代价,是他死在我面前。” “你做梦!”白墨非气喘道:“我不让任何死,不会为了你这些心计而死的!控制云霜的命运,让她找到天下无二的九灵魂珠的力量,替你忤逆上天,而你依旧能安然无恙坐着你南海王的位置,难怪那蓝镜中的老神仙要找到你,你,才是最后的主谋。” “哈哈哈,臭小子,没有我指引她力量,没有我在她把仅剩的妖魄给你,气若游丝时候救了她,替她捏造了凡人之躯,你以为,你还能口口声声喊她云霜吗?倒是你,为她做了什么!愚蠢的半仙之人,永远得不了仙籍,只能在凌华石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看守着永不更改的石气,消磨你们的志气,那才是你的归宿!” “那是拜你所赐!”白墨非想到溪华人所背负的罪赎,愈加痛恨这个操控别人命运的自大家伙。 “操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云霜能了结我们共同的仇恨啊……如果不是这个小子作怪,我悉心培养的方青岩完全可以以成魔之力与我共同对抗天界,反而是你们,一次一次把让她陷入两难的境地!”乾禛此话,令霍惊杨一惊:“原来师父所怀疑,和方青岩一起进入禁地的人,是你……是你帮他窃取了天衍禁术,是你害的师父心力交瘁,一切都是你……” “那些碍手碍脚的收妖人,难道不是我复仇路上的阻碍么,死灰复燃也只是一时而已……” 傅云霜站起,拭去了嘴角的血迹:“那是你的复仇,从今后,别再牵扯我,我要做的事,与你无关。我在这里,就是为了一个了结,而这了结只有一个答案,把我的命运还给我。” “你不再是我认识的云霜了……你的任性,冷艳,如今都与我决裂,果然你和人很像啊,那个小皇子永远憎恶他的父皇,而你将永远憎恶我,这真的是宿命吗……” “平阳……朱白的叛乱,难道你也从中作梗过吗……”白墨非已经难以想象了:“你居然精心做了那么多事,想要的,就是人间动乱,为了九灵之妖能重现人间吗……” “已经不必了。”乾禛的蓝色华袍鼓风飘起,“我已经不必细心为你做那么多事了,既然你已经决意放弃,那么对我来说,你也是一个阻碍了……” “那就看你,有没有能耐啊。”傅云霜眼中也透露着杀气。 白墨非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他觉得哪里不对,养育之恩为何结果会变成这样的决裂,是谁错了,还是谁都没有错…… 乾禛的海神之力一点一点在面前聚拢成裂光的巨球,而傅云霜的九灵妖力也不断聚拢,震动南海王神殿。 ☆、新仇旧怨(三) 水波晃动,巨涛将起! 忽然二人中央一道金光辟地,四散奔涌的水破了南海王神殿的避水结界!海水疯狂地涌入,傅云霜收住妖气,白绸一卷二人,飞身而上,她们脚下是越加深厚的海水,头顶是倾海灌竭而下的海水,沈俊卿惊慌而见,南海上升腾起两束滔天巨柱,待水雾散尽,却是傅云霜三人,稳稳当当停在水面上。乾禛也是出水一慌,怒喝道:“云霄!擅闯我南海之地,还毁我结界!难道不怕你缚龙神的神冠不保吗!” “缚龙神?”霍惊杨回忆翻滚,好像,当时在镜池的幻境里,胭脂的丈夫就是他! 水面回复平静,澜裳在岸上拼命挥手喊着傅云霜,却被沈俊卿拦住,捂住嘴:“你激动什么,小心海大神把你抓了去!” 一身银盔耀眼,锐气在目,手持神戟,腾云在上的男子,就是缚龙神云霄。 “本想速战速决,可惜,一旦动用我南海王之神力,他就瞬有感应,天界死敌似我们,也是少有啊……”乾禛自嘲一笑。缚龙神手腕上的银色环龙夺人眼目:“坏你结界又如何,怕你又作乱不安,心怀鬼胎。何事要惊动你南海王,亲自运用神力大动干戈啊。” 缚龙神似乎对乾禛戒备有加,手中的神戟对着乾禛发着充满敌意的信号。 “我的家事,无需叨扰天神。”乾禛此言,缚龙神皱眉:“从未知晓你娶亲,哪里来的‘家事’?” “我等小仙自然比不上天神,令人神魂颠倒,在所不惜了……”乾禛的弦外之音触碰到了云霄的心殇,神戟一震:“乾禛,你再口无遮拦,莫怪我无情。” “无情?你若是有情,今日,也不会如此……”乾禛今天话外有话,傅云霜隐隐不安,这个乾禛处处针对的人,是何来历,不过,看上去,不像是帮手。 云霄慢慢下降,平视着乾禛,突来一句:“这么多年,你也老了。” 风华渐催,又何止凡人。为心所困,是仙,也心老十年。 乾禛渐握手拳,不语。云霄道:“你们是何人?” 白墨非才要回答,乾禛抢言道:“都是你不该遇上的人。” “何出此言?”缚龙神隐约觉得乾禛此刻言语怪异。 乾禛笑道:“胭脂不遇上你,也便不会有这样的命运,她若不爱上你,更不会有这样的命运,所有的一切,都是你。” 云霄突然全身一震,时过境迁,为何他还要谈起!“胭脂与我的事,与你无干!”云霄怒言。 “无干?她魂散天际之时,你在哪里?她恳求谁救救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你在哪里?那孩子九死一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乾禛的话如巨石压在缚龙神心口,难以喘息:“你……孩子?你知道我的孩子!” “哼,不,是胭脂的。” 傅云霜听着乾禛与云霄的对话,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神,那个“父亲”居然是天神缚龙神,九灵之妖掀海作乱时,天界独守一方,抗击自己的缚龙神,居然是自己的生父…… “你……在说什么……”傅云霜的眼前因为惊恐而一片模糊,白墨非感受到了她的不安,抱紧她,霍惊杨却在傅云霜耳边道:“是的,当时镜池让我们所看的幻境……确实是他……” 白墨非示意霍惊杨不要多嘴,乾禛却狂乱大笑:“你这个父亲难道配得上她喊你一声父亲吗,我养育她五十载,到头来,也是倒戈相向,你难道还能受她一声父亲吗!” “我的孩子!她在哪!乾禛!” “她就在这里!” “这里?” 云霄看着乾禛身后的三人,唯有那眉目微低,蜷缩在墨衣男子怀中的女子,泪水悄然。 第 1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8 章 “你……”云霄想要走进,那傅云霜却抬头怒目:“我不是你的女儿!” 那精致的眉眼竟让云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胭脂……”傅云霜与胭脂竟是如此相像。 父女相认,乾禛总想到会有这样一天,他要的不是温情,而是决绝。因为他太了解傅云霜了, 这样的云霄,她怎会承认。 乾禛试探一问:“你可是觉得我骗你?” “不……她是……她是……眉眼都……那么像……”云霄全然没有了傲冷的神气,那爱怜的神情比谁都脆弱。 “我不认识你,我的记忆里……只有我的母亲。”傅云霜强忍着镇定。 云霄伸手而问:“那你的母亲……” “她已经死了。她爱过,恨过,便死了。” 傅云霜说的话,让云霄含泪闭目:“我知道……她恨我。” 乾禛一挥袍袖:“你也知道?你被关押进天牢不出几日,那王母便念恩情将你放出,九灵之妖一战你又为天庭立下大功,重回缚龙神的宝座,起起伏伏,你什么也没有失去……云霄,神,是不是也不公平呢?” 云霄睁目而视乾禛,血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如果让我用生命去换胭脂盒孩子的命,我死一万次都愿意!可是我能做什么呢!我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人愿意帮助我!生死一切都在天帝的一念之间,你告诉我,我的希望是什么……胭脂死了,我何尝不想把这冷酷的天庭毁了,可是,我要怨谁,我要恨谁,蚍蜉撼树,我的结局不过和她母亲一样!我活着,那些荣耀难道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找到我的孩子,不管她在哪里,我总有能力来补偿她……” “补偿?那她现在就在你面前,你能补偿她吗?”乾禛无奈一笑,傅云霜显然丝毫不对云霄所动:“我不需要你的补偿,我不是蛮不讲理的人,我有母亲的那份记忆就足够活下去了,你不需要打扰我的生活。” 傅云霜冰冷冷的话,像冰刺,一根一根扎在云霄心里。乾禛想要的局面,渐渐达成了。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你可以不认我这个父亲,但你必须接受我的补偿……” 乾禛缓缓将冰寒的话吐出:“她叫傅云霜,胭脂临死起的名字。她就住在遥远的不巅之山,万妖之王,九灵之妖,你助天庭击败了你想要为母亲复仇的女儿,重新得到了你这无上荣耀的缚龙神之尊!” 天空,竟是一道劈雷。海面,正是风雨欲来。 “九灵……之妖……”云霄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话,坚硬的神经就快崩溃:“我害死了胭脂,我也……差点害死自己的女儿……” 看着云霄濒临绝望的状态,白墨非突觉这一切都是乾禛的局,他要缚龙神永怀愧疚与罪孽,他要天庭失去这一左膀右臂,她要云霜永不原谅自己的父亲,他要这憎恶的天地都为他所灭! “不是这样的!”白墨非惊出的一句话,令云霄的精神稍有回复:“缚龙神,不是这样的。你和云霜的母亲没有错,谁也没有怨恨你,需要反省的,是这天庭冰冷的戒律。云霜为乾禛唆使,以九灵魂珠之力对抗天界,也引起人界的灾难祸乱,你为苍生之义以助降服九灵本就没有错,只是,我们都被算计了……这个男人捏住了那么多人的命运,他创造了云霜九灵之妖的身份,他让你们父女迟迟不能相见,他以天界南海王的神力,作乱了妖界人界那么多事,为的就是利用你的愧疚和绝望让天庭失去防护,利用人间的祸乱来使百姓受难迁怒天界,更利用云霜的力量来复仇天界,而他自己,却是双手不沾血的凶手。” 乾禛拍手:“好,好,好,李贤的大弟子说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我的心意,你猜的七分。那剩下三分是……我可不是双手不沾血,天界压制妖界,妖界压制人界,而人界的民心又关系到天道轮回对天界的赏罚,说我利用云霜,实在不公,因为我会让她看到,我会代替她,为她母亲复仇。” 乾禛言毕,整个南海纷纷浪涛巨卷起,直耸天际! “乾禛,你要……”云霄全无斗志,但是见他巨浪翻天,南海又有淹没人界之势,还是握紧了手中神戟。 “我要将这南海之水,尽数倾覆人间天界,我要天道轮回一同将我们的有罪之身处罚消尽,我要这天为她泣,我要这地为她祭,我要不可一世,皆为她去。” “你疯了……这不是胭脂想要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会万劫不复,魂飞魄散的!”云霄的警告只是让傅云霜觉得,这个男人,太理智了。 “一个如水,却癫狂可以,一个如火,却收敛有余。天神也像人啊,宿命,其实都是自己的创下的结局。”白墨非看这狂逆之势,却见傅云霜站起,飞身向引动南海之水的乾禛飞去,九灵魂珠的力量直冲向乾禛,可是他所有的力量都运动了起来,傅云霜的妖力无法穿透乾禛为自己布置的水墙。 “我以镇龙之力破他结界!结界一破,靠你打断他的施法之力!”云霄对着傅云霜一语,那神戟化而为天戟,如一束白光刺向那密不透风的水墙,看着白光点点刺入,乾禛笑了:“缚龙神还要立大功吗!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过是一个笑话!耻于为仙!这神力又如何,你保护了最重要的人吗!” 云霄使力道:“我保护不了她,因为我想保护更多的人,我欠她的,我用她想要的三界安宁来回报她,我的女儿还在,我不会让你作乱以致天庭发现她的九灵之妖的身份的!”傅云霜心头一颤,这个认真的男子真的是母亲所深爱过的男人吗,那凌厉不放弃的眉眼传递着刚强的力量。 不管如何,自私也好,大义也罢,作为你的父亲,我唯一的保护就是如此了。孩子。 南海之水一半扬天而上,一半滔滔慢慢卷入人间,沈俊卿妖法一布,众人便在黑海棠的罩子中安然无恙。 但是那些百姓,正在遭受慢无休止的水涌之灾! 天器和傅云霜的妖力,外加霍惊杨红色银镯的锐气,在慢慢消解乾禛的结界,但是按这速度,待结界一破,天界人间早已水淹滔滔。一片伤乱了。 “乾禛!放手吧!这就是你想要我母亲看到的结局吗!你的仇恨,一定要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代价吗!”云霜的责问也是乾禛心头难散的雾云。 可这蓝衣华冠的男子只是轻微一笑:“执此一念,便无回头。” 水载覆舟,涛卷心头不平。天道有误,前尘恩怨新替。 情字难画,到头得失皆放。劫算如何,缘定一生痛罢。 ☆、心结难解 我们看到的现实,常常不一定真实。 南海,五十年后,不是黑蛟作祟,而是南海王自作坟窟。 巨浪上下而行,天界急急似有感应,而人间泛滥的大水已经淹没目光所及之处的一切。 “天庭……似有感应了……孩子,快走,不要在这里动用九灵魂珠之力了,你难道还想受天雷之罚吗!”云霄苦苦好劝,而这个冷面的女子其实如他一般倔强:“难道不该为大义收了我吗,九灵魂珠的力量,今天能助你对抗乾禛,明天也可能毁天灭地。” “如果你要这么做,就不会和我站在一起了。”云霄苦笑摇头,白墨非见乾禛动用了整个南海的力量,云霜的九灵魂珠之力经天雷之罚,不必当年,两人始终还未能打破乾禛的结界,万一天界兵将一下,发现云霜,岂不是自投罗网!万般心焦之下,云霄却将神戟横对乾禛不动,左手腾出,施力把正施用妖法的傅云霜打了下去。没了傅云霜的协助,那化为天器的神戟承载着更大的压力,光亮愈加微弱,缚龙神摒弃一念,将全身的仙力灌注到了天器之中,慢慢开始将结界打破。 “云霜!” 傅云霜毫无防备被打落而下,一时妖力受损,白墨非道:“这是你爹的好意,此地不宜久留。” “色鬼白!带着傅云霜离开这里!”霍惊杨也在云霄身旁,他明显感到天神的体力在不断地透支。 白墨非一拉住傅云霜的手,她却低头坐于海面:“我不走。”那垂下的发丝之中,是腥红的眼睛。 顿时,海面之上是缓缓围拢各个水柱的白绸,傅云霜面无表情的站起,白绸一挥,那水柱便东斜西倾地摇晃,结界之中的乾禛也有些耐不住。 “生死其形,何有所惧。天道轮回,命数在我!”傅云霜此咒一出,那围绕水柱的白绸突然变成了飞绕的白凤形态的白色光焰,尖锐的喙直冲向结界,几百只白凤一时拢聚,顿时乾禛周围一片爆裂般的白光闪现,天地皆为之一震,南海之水瞬时滔滔迸裂出高达几十丈的水花,不受所控。 结界已破,水柱旋转着下沉,南海之水依旧波涛不歇。 “此力之下,乾禛命数尚存?”云霄失力地飞降于海面,傅云霜倒在白墨非怀里,面色苍白。霍惊杨被那股妖力反弹到了沙滩上,突然醒来的洛小玉跑着奔到了霍惊杨面前:“傻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霍惊杨瞪着疲惫的眼睛看着恢复了神智的洛小玉了,突然一个劲儿地哈哈狂笑起来,小玉一打他的头:“你还笑!” 第 1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49 章 “不知是你输了,还是我输了。”海面之上那狼狈却依旧不羁的乾禛缓缓浮出水面,蓝贝使挡护在乾禛面前。 云霄费力站起:“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输赢。” “是吗?呵。”乾禛看似畅达的一笑,突然挥手将面前的蓝贝使一抓,在乾禛引魂瓶的作用下,蓝贝使像被抽空了力量一下,散成了各色的海贝,了无形迹。引魂瓶一闪,那瓶中的蓝贝之力出瓶在乾禛手中漂浮旋转,突现成一根蓝色刺刃,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向云霄,分成了几十根利叉,就要刺中乾禛之时,洛小玉头顶的白玉簪,柳月娘手腕上的翠镯,傅云霜腰间尚留着的结绮的红玛瑙手链,均化为三道神光飞聚到云霄的手上的白水明链,放出一道障壁,抵住了那利刃的刺袭。 “不,不可能……蓝贝的力量,是南海最快的速度……”乾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白色障壁突然缓缓游离,形成了一个女子的容样,渐渐清晰,渐渐清晰,乾禛无法相信自己的影子,那是胭脂恬恬地对着自己笑着。 “胭脂……”乾禛和云霄几乎是不约而同喊出了她的名字,那女子微微点头,飞近了白墨非,那幻影手指轻点了傅云霜的额头一下,缓缓醒来的云霜睁着朦胧的眼睛。 “孩子……”温柔的母声将傅云霜一切疲惫和苦痛驱散,她记忆中的母亲模样鲜明地就在自己面前。 她张着嘴,眼泪却先在眼角流淌:“娘……”那幻影满足地应了一声:“唉。”白墨非放开傅云霜,她伸着手想要触摸一下那幻影的脸,惊奇发现,那幻影居然温热得含有轮廓,她一扑到那幻影怀里,却是胭脂牢牢地抱紧着自己的女儿。 我渴望你再次给我这样温暖的温度,渴望了一世。 “好孩子,突然你就长这么大了,比我还高的个头……”胭脂一边拍着云霜的背,一边哼着,冷艳的傅云霜哽咽得像个孩子,她所有的骄傲都散失不见——如果你能回到我身边,我生生世世都做你的孩子啊…… “娘……娘……”傅云霜好像要把一生的思念都喊回来,这种温热的感觉和熟悉的味道,浸透了哀伤。胭脂抚摸她长长的秀发,遗憾道:“可惜这一头黑发散乱成这样,谁叫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说完,从头上拔下那根梅花点缀的簪子,云霄再熟悉不过了,那根落雪山梅,他此生定给胭脂的信约。胭脂一边笑着,一边仔细地给傅云霜盘着发,精巧的手指穿绕层层发丝,简单一根簪子竟盘绕起一头清秀复杂的发髻。 落雪山梅一点红,吾心印在吾儿中。 “让我看看,孩子。”胭脂欣喜一把傅云霜转过身来,拇指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好孩子,你哭什么,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洛小玉见此情景,捂嘴泣不成声,一直都在这里,是啊,逝去的至亲,一直都在心里啊。 霍惊杨让小玉靠上自己的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喉口涩涩。 “娘……我不哭了,我再也不哭了……”云霜主动抹掉了眼角的泪,大口吸着湿冷的空气,抑制住泛滥的眼泪,她生生握紧胭脂的手:“娘,你跟我回去,你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走,好不好,我再不想什么报仇了,只要你回来,我谁也不恨,谁也不怨,我只要你……你不走好不好……”傅云霜的哀求,胭脂扑哧一笑:“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娘做什么,娘是个老太婆了,娘只想安安静静的。”虽然幻影中的胭脂,未改那曾经的容貌。 “娘想和你们都安安静静的。”胭脂转头回望,那个眼眶泛红,深情望着他的银盔男子,道:“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变。” “我也老了,和你一样老了。”云霄握紧胭脂的手,泣不成声,还能再见到你,我竟一身罪孽。胭脂温和一笑:“是啊,你也和我一样老了,别人都看不出,单我知道,你鬓角藏起来的一绺白发,不乖巧得露出来了呢。”胭脂温柔地为云霄藏好那一绺白发,半抚着他的脸庞:“别把你的白发露出来,我记得的你永远都是那么英勇年轻,让我再看看,你是不是又乱逞英雄了,你看你脸上这些伤痕,留疤了,我可不喜欢了。” “是……是……你会不喜欢……”云霄握着胭脂的抚在脸庞的手:“我全听你的,我哪里英雄,此生只有你知道我是狗熊。”胭脂也眼角一点泪痕:“英雄也好,狗熊也罢,我爱过的那个你,永远是我万人不敌的丈夫。”胭脂把傅云霜的手握紧,也把云霄的握紧,合在一起,一双白嫩的秀手和一双精干的大手就重叠在了一起…… “娘……”云霜又忍不住哭着一喊,胭脂欣慰点头,望着云霄:“那他呢?”傅云霜看着那温情脉脉的天神,她还是说不出来一些字,太久远了,久远到,我都忘了那个字的含义了。 云霄道:“她还小,这么多年我亏欠太多,慢慢记起来吧……不管如何,你永远是我女儿。” 胭脂摇摇头:“云霜,你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任性了,我们一家人也许是最后一次团聚了,你让我开开心心的好吗?” “爹……爹,娘……我知道他是爹……”傅云霜哽咽中的呼喊是压抑一生的痛苦。云霄握紧云霜的手:“我把你放开得太久了,该回家了,孩子,我也回家了。”胭脂终于安心笑了,那慈祥而温和的笑容终于让人了解,傅云霜为何能放下仇恨,因为仇恨,本就是这个善良的女子最痛恨的东西啊…… 她始终没有忘记一个人,就像有一个人,永远忘不了她一样。 “谢谢你抚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过,太子殿下,您比以前更加随性了。”胭脂看着乾禛,那是多年友人间的相互慰问。 “以前……”乾禛苦笑着:“我没有从前,我的从前已经随你一起死去了。” 胭脂拉着云霜步步走近乾禛:“看着这孩子,你也常常会想起我吧,对不起,给你那么痛苦的记忆。” “不……不是痛苦……”乾禛解释道:“你是我所遇见的,这天上,这人间,最好的女子。” “你也是我一生最好的朋友。”一阵海风清新扑来,胭脂的话竟让神色倦态的乾禛,真心地爽朗一笑:“是啊,莫得强求,到最后,其实,真正负罪的是我……如果我不那么自私,递了那婚书……” “嘘……”胭脂止住他的话:“我真是天界最幸运的女子,尚还有谁得您如此的眷顾啊,你救了云霜,免她一生颠沛流离,这恩情我无以为报。云霜,养育之恩,亦是大恩,你答应我,从此后,视他为爹,敬他如父,过往恩怨,随风清淡。” “不,胭脂,我爱这孩子全然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我做的一切,是想对我的过去做出忏悔,我能做的,只有留住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丝血脉啊……我是自私的……我是愚笨的!我只考虑我自己的感受,从来没有问过她的想法,九灵之妖,不巅之王,一切的一切,这孩子一切的痛苦都是我的错!”乾禛缓缓跪地,冰凉海水,击打着他的脸。 “你念着我,你要这孩子永远记得我,你没有错,只是我们常常做着和本意相反的事情,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害你一生都囚禁在我的梦靥里,也许,是我们的永生难料的羁绊。”胭脂第一次握着乾禛的手,他抬头不可思议于这股温热。 “是你们的爱给我的温度。如果你们彼此间只有仇恨的话,我也不会通过这散乱的四魄重回到你们身边,我们的过往已经死了,现在开始,才是全新的人生,皇太子,你愿不愿意听胭脂一句话,忘了,并不是一件坏事。” “是,我会忘了的,这一切,除了你,我都会忘了。”乾禛的眼神越发迷离了。 “我的傻太子,胭脂真是拿你没办法。”胭脂起身对着云霜和云霄深情一视,“我们一家人,永远都是在一起的。”那逐渐浅淡的笑容在海风中摇曳,“娘!”云霜扑上前想抓住那最后的幻影,云霄拉住了她:“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孩子,你娘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的。”这个傲然的男人此时却泪流得没有一丝英气。 乾禛微微笑了,“我也不知道,这一生执著为了什么,云霄,这个女子实在是厉害,我恨你,但我最后不怨你。好好带着云霜,你是他的生父,你答应自己要好好补偿她的,现在,你也要答应我,好好补偿她。” 乾禛手掌之下渐渐散出了仙力,“乾禛你!”云霄知道,这是他的放弃,放弃恨,便要消散记忆,南海王的仙魄逐渐融入这深蓝的海水,他的华衣暗淡掉了鲜艳的颜色,一头银发渐渐消淡了夺目的光华,可是他的笑却真正地洒脱和真挚,一如当初,胭脂所见的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 “你我之间,也不知是谁赢谁输。”乾禛摇摇头,那天庭滚涌而下的乌云愈来愈接近了,他宽心道:“但我要随她去了,我一生爱她,一生念她,最后,也只有我能陪着她。”南海之空,胭脂的幻影渐渐远去,那消散了仙魄的男子突然年轻了许多,那年,他也是在这样恢复了平静的南海,与她相遇,但是他们的时间,终究是错开了一点点,只此一点点,便永无爱恋。 “我以为,我活着,能做的就是为你把这天地的公平与正义重新审判。而我的自以为是,却忘了我喜欢你的初衷。那个你,所想要的是怎样的世界,这样的复仇并不能达到吧。我懂了的时候,有点遗憾,更多的是释然,好像一生的背负都已经卸下,而你,在那里等我,一切都足够了。” 而今,他终于能和她一起,消散于人世的天际,那些人会看见,乾禛追赶上想要握住胭脂的手,而那恬笑着的女子,终于轻伸出了她的手…… 爱本无恨。“云霄,还是我赢了。” 一点金光从那缭散的身影中越加显得明显,一直为他所珍藏的那枚金扣闪着最后的光芒,终于将这阴霾的天空点亮。 云霄长长舒叹,他的心终于又一次活了。因为她爱着的女子告诉他,他必须为自己的女儿勇敢下去。“走吧,天兵将来,乾禛就算不自剔仙魄,追究起来,他也难逃一死。” “他……终究是自己承下了罪责,南海翻天覆浪,会相信南海王乾禛的罪责,还是九灵之妖云霜的罪责呢……他既然放下,我们也该为自己活下去。”白墨非带着傅云霜踏上南海柔软的细沙,对着沈俊卿道:“走吧,天神将临,有口难辩,速速离去吧。” 沈俊卿一点头,那紫剑又忽的飞至了傅云霜面前,一行人登临紫剑,恍惚之中的傅云霜,听见云霄的嘱咐:“云霜就拜托你们照顾了,这里的一切我会向天庭禀告的,不用担心。还有……不论你是谁,你永远都是我的骄傲。” 紫剑腾空飞离,霍惊杨站立挥手大喊:“大天神!你也是她的骄傲……”白墨非看着认真的霍惊杨不自觉笑了,而傅云霜微启的嘴唇似有话未言,也许,这个机灵鬼已经帮了她吧。 一滴泪,终于划过了傅云霜一片回忆的空白,那个叫父亲的人,从这滴泪开始,温热了冰凉的记忆。 南海,渐渐离远,苦涩的海风不再在嘴中传递咸涩的味道,所有辛酸苦辣只会让人更加坚强,因为这一切思念,这一切爱恨,都不是幻景——傅云霜触摸了发髻,坚强一笑,存留着温度的落雪山梅,。 “为了我所爱的,爱我的人,我要,勇敢地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心梦 多少次 在梦中呼唤 第 1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0 章 你的声音 反复回旋 梦里不真实的眼泪 为何有苦涩的滋味 也许我 幼稚地相信 除了你 我不再爱谁 梦醒后空荡的心房 是你在我心里滴了一点泪 谁人笑我梦一场 只记得你如时旧模样 身在何方 却无相望 只剩我自怜的想象 就算是我梦一场 也追寻不到你的方向 爱恨之间 种了心魇 回忆握紧始终不放 多少次 在梦中惊醒 往事反复 回天无力 梦里只有干涸的眼泪 我早已习惯孤寂的滋味 不曾想 你还记得我 仿佛是 那时初相遇 一生痴嗔笑贪成笑谈 为你山河倾覆又何妨 谁人笑我梦一场 梦里不见你如时旧模样 生死相隔 一念之间 留我三分还念想 就算是我梦一场 命中注定你在我心上 此间执着 便无回头 只求你最后一眼相望 这一场梦生生世世轮回不消 我等天地再相忘 ☆、山海遗梦(一) 尽纷纷与君相饮杯酒中可曾闻故人乡音 虽道是久无音讯 可知我生死不移 (一) 傅云霜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梦了。 吹着泡泡的空气中,彩色的游鱼在面前扭身而过,手指被白色蚌壳轻轻夹拢,那个蓝衣银发的男子微笑着把那淘气的蚌壳掰开,一刮她的鼻子道:“还嫌海水喝不够。” 小云霜从那彩贝台中抬起浸在水中的脸,仰头笑着:“乾叔。” 优雅的男子略微点头。 “乾叔,我今年十二了!你答应我的,你说的,让我看天外最美的星星,你答应我的。”小云霜拽着他宽大的袖袍。 男子摸着她的头:“对,我答应过的。这南海的宫殿罩不住你的心。你从来不属于这里……就像……”男子像想起了什么,苦笑了一下。牵上她的小手,慢慢向殿外走去。小云霜第一次感觉乾禛的话好忧伤的样子:“乾叔,为什么这样说,南海是我的家啊。” “是你曾经,住过的地方,你要记住,自己真正的家。” “我真正的家?”小云霜很疑惑。 男子蹲下身,摆弄好她湿漉漉的刘海:“在你的心里,你属于哪里,你终会有一天记起来的。” 两人重又慢慢走在出大殿外的长道上。 “乾叔,我的家……我的家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乾叔,为什么你不是我爹?”小云霜一句话让男子突然停住了脚步。 乾禛低头,眼神里一抹如秋水的失望:“我也希望我是。”男子握住小云霜的手更紧了,“这样我就能永远握住你和她的手。” 小云霜眨巴着眼睛,似有所懂:“哈,乾叔,好像你知道我娘是谁?你喜欢我娘吗?” 男子轻弹了下她的额头:“鬼精灵,以后你会自己想起来的,我不喜欢你娘,我还带着你做什么。” 也许,这一生,就只会喜欢她了。 “可是……乾叔,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你从来不跟我说我爹……的事。” 男子神情冷峻了起来。“走吧。你想要的答案,去了那里,会有回答的。” “啊?”小云霜挣脱了男子的大手:“去哪儿?” “去能看到满天繁星的地方啊。”男子很温和地答着。 小云霜很谨慎地又问:“那里远吗?那我们还回来吗?” “我们?”乾禛笑了一下:“这里是乾叔的王宫,乾叔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但是,云霜,越是安逸的地方就越是可怕,没有心志,只有躯壳,那不是你的人生。乾叔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你能记起来所有的事情,也能变得更强大。” “强大?云霜为什么要变得强大?” “因为……”乾禛思考了一会儿:“只有强大了,你才能把回忆里失去的东西抢回来。” 小云霜又握上了男子的手:“好,云霜去抢回来,乾叔一起吗。” 第 1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1 章 乾禛嘴角一勾:“会的。” 两人又在长道上相伴而行,粼光闪闪的地面闪动着银色的水纹,不停变化出各色轮廓。小云霜安然地握紧着有力的大手:“那,我还回来吗?” “当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怕你到了那里,就不想回来了。” “不,这里是云霜的家,云霜一定会回来的,乾叔一定要等我回来的。” 一种温馨的暖意在男子脸上愈加明显:“乾叔陪着你。” “嗯!”无暇的笑容之下,女孩和男子的背影拉长在南海深蓝色的海水之中。 若干年后的回忆,注定带着,如海水般咸涩的味道。 (二) 山外的星空,一望无际。闪烁着的星星是缀点着的宝石,那遥远的天际,一定美妙得无以复加。 小云霜坐在岩石上,这里是不巅山的最高峰,留峰。 “你看那些星星,像不像人的眼睛,闪烁地望着你。”乾禛坐在她身旁,轻声问着。 小云霜看着眼睛都花了,揉了揉:“是啊,好漂亮,就是好闪眼睛,乾叔,那天上,一定非常漂亮吧!” “漂亮?是啊,表面上是的。”乾禛道。 小云霜看着乾叔望着天,神色复杂,“乾叔,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些星星,一颗就是一个人……” 小云霜仰头:“那天上有好多人啊,他们不掉下来吗?” “我们南海在水中,你有淹死吗?”乾禛反问。 云霜捻着自己的衣角:“神仙就是很神奇的样子……”乾禛哈哈大笑:“神奇?人们总是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东西觉得神奇。云霜,你会长大的,你看这满天星光,一颗星就是一位仙,光芒不同,仙力不同,但是,随着时光的轮转,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总会有星辰暗淡掉自己光芒,但是,你又如何能在这万千繁星之中看出来呢。” “乾叔,你住在南海里,也是神仙,你的星星是哪一颗?”小云霜短小的手指指着星天兴奋着说。乾禛拍着她的头:“那些耀眼的星星太多,乾叔找不到自己的星星。” “胡说!乾叔那么厉害,乾叔是南海之王,怎么会找不到,呶,那一颗最亮的星星,是不是乾叔的!”小云霜很笃定的样子惹男子一笑。他笑答:“云霜说是,那就是了。” “倚在我肩上睡吧,明天,我们要去很重要的地方。” “重要……嗯……”云霜已经快进入梦乡了,她的眼前是闪烁不定的光亮。 夜幕下的星,迷幻而美丽,从灌木丛中飘动出来的萤火也如地上的星星一样舞动了起来,入夜的不巅山,更有一番神秘的寂静。这个诡谲世界的平静,如大风前的海面,沉默而平缓。萤火与星相互照映,在小云霜的眼前已经分不清了,那些光芒不一星星其实是我们之间的距离,有的远,有的近,最后在模糊的视线里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彼此握紧的手,究竟是谁先放开了…… (三) 不巅山,从未改变它的形貌,只是其间的故事,断断续续演绎了太多。 “好啦好啦,饶过这只小野狼吧,他也……不是故意的。”一阵黑风刮过,空气中阴冷的味道里,蓝袍男子收住了自己的手。那只被打回原形的黑野狼哀叫着爬起身,瘸着被冰冻住丧失了知觉的腿,狂奔而走。云霜抚了一下脖颈上的爪痕:“总有一天,我要亲自抓住它。” 蓝衣华袍的男子遮住了自己的脸,那只老妖蝠精蹲在树上:“他也不过是只小妖,妖与妖之间相斗,本来就是难以避免的事,他并不想吃了她。” “吃?那也得他有这个本事才行。”男子护住女孩,眼神凶烈。 “云霜变了很多啊,妖眼台一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蝠精问道,男子却蓝袍一挥转身:“记起她应该记起的事情。云霜,走,回南海。” 女孩倔强甩开他的手:“不,我不属于那里。” “总有一天,你会这么说的,我早就知道。可是,你的修行不够,受了这么多伤,不能再留在这里。”男子很是焦急。 可女孩一擦嘴角边的血迹:“这不过是一点小伤,比起……”她的眼神里全是痛苦和愤怒。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后悔,还是内疚,男子许久看着目光不复当年清澈无瑕的女孩,叹了口气:“我们,终要承受痛苦,才能有勇气去判决。” 云霜头也不回径直往密林深处而走,那蝠精看了神秘男子一眼:“不要把你的仇恨,带给一个无辜的孩子。” 男子不自信地笑了一下:“无辜?天底下,只有弱者才是无辜的。” 蝠精看了一眼那女孩的背影:“她不是弱者,但是……却也无法回头的样子。不巅山,看来天色不是很好啊……放心,那孩子,我包管了。”蝠精话完,树枝轻弹,身影不见。 乾禛只是望着密林深处,那看不到内里的密林,就像这孩子的心一样了。 ☆、山海遗梦(二) (四) “你真是越来越任性了。”蓝衣袍的男子依旧缓步从暗影中出现,傅云霜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瞥笑着对那男子道:“他们都说,如果要让这不巅山的大小妖精都听命于自己,就要让他们都败在自己手下。” “那么,你已经打败到第几个了。”乾禛很感兴趣地挑眉。 傅云霜红绸一散,那红绸围拢着的足有九十九颗妖魄:“再打败一个,就没人敢再说废话了。”女子傲然的眼神和她的母亲很不一样。 乾禛看着那各色浮动的妖魄好像看到了女子狂妄的心性:“你以为,这九十九颗妖魄能证明什么?” “证明,我是不巅山的王。”傅云霜很是开心。 “不巅山的王?你,有那能耐吗。群起而攻之,你的胜算有多少?”乾禛的话令她很是不快。 “你是仙,我是妖,本不同道。我的乐趣你怎么会懂,蝠精和藤妖都教了我好多,其余的,都是我在这些生死对决中领悟的,在这里,这就是称王的条件。”傅云霜红绸一收,那些妖魄都归而不见。 乾禛望着傅云霜,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权势的渴望:“你要的难道只是这些吗,别人的俯首陈臣?云霜,强大,不是依靠别人来体现的,真正强大的人永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手。你有对手值得一战,说明你并不强大。” 傅云霜陷入思虑,她看着眼前的乾禛,他来不巅山的次数越来越山,一个月,三个月,半年,今年还是第一次来不巅山:“也许吧,等我在不巅山找不到对手的那一天,我就和天作对。”她诡异一笑,那眼神全无惧色。 乾禛咳嗽了一下:“自从我触犯天条,将你救下,南海,本就是一块禁地了。也许以后,我不会再来不巅山了。” 第 1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2 章 傅云霜心沉了一下,她感觉,眼前的乾禛变得患得患失了。 “你要隐居南海了吗。我……” “我只希望,我走之前,你还能记得一些我说的话。” “我记得,我一直记得,你说的,我的努力,一切都是为了能够更强大,强大到我可以让他们付出代价。” 乾禛点头而言:“然而,我们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星辰也有它的盛衰,这世上从无永恒,你的目的不是在不巅山玩做大王的游戏,找寻更为可靠的力量才是正事。到那时,不需你出手,众生自然俯首于你脚下。而你,便可与天相抗一场。” 傅云霜默默点了下头,她看着乾禛的背影,消散在水灵妖洞的门口,这一望,便觉得失落。 “你会看到我强大的。我一定会,复仇的。”红绸紧紧一收,与空气划擦出的声响,沉闷而果断。 (五) 九灵魂珠,可怕的力量,它在云霜的体内挣扎着涌动,这股仙力,本就与她相抗。 “云霜,坚持住。你能驯服这股力量的。”乾禛站在身后,看着坐于封禁的妖台,额上大汗的傅云霜,他揪紧的心,随时会接受她的崩溃。 一言不发的傅云霜,内心的挣扎与痛苦正超乎常人。 “仙力与妖力,虽然彼此抗衡,但是,你延承着胭脂的血脉,你的灵魂里始终还有着仙家的潜质,我相信,这逆天之力肯定会承认你是它的主人的。” 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奔跑在黑暗的深渊,没有人能拉住我,泪水已经不起作用,她想要抓住的一切都开始流失了。 母亲,父亲,温暖…… 突然感觉手一阵冰寒的刺骨,乾禛逆着巨大的九灵魂珠的外涌之力,靠近了她。如海水般冰凉的手掌,平复那灼热的炽烤。 “孩子,不要放弃这力量,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就在这里,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的灵魂本就是高贵的仙统,不能输在这里。” 九灵魂珠不安的反抗力量,开始反弹到乾禛的身上,在这万妖之山不巅,他的仙力受着妖气的制约。汗珠从脸上滚落,他不常皱眉,一切在他的眼里都是轻而易举的,然而这次,他严肃地感觉到这个命运之坎,深重而危险。 “你走吧。”傅云霜勉强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能应付……” 他不说话,只是默默承受着:“既然是痛苦,我有责任为你分担。” “你的痛苦,从来不比我少。”傅云霜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里多了一死同病相怜的意味:“如果这力量吞噬了我,你也会遭殃的,走吧。” “没有谁可以从我身边再把你带走。”乾禛一施力,手掌一引,那魂珠的叛逆之力被吸引到乾禛的手掌中,逐渐传递进他的心脏,手臂上突现的青筋,每一根都清晰可见。 外围涌动着的魂珠之力渐渐平复了很多,而乾禛的更是双掌施引魂珠的抗力于自己身上,傅云霜只感觉体内的九灵之力在渐渐融入自己,变得平和而强大,她双手指引着外围魂珠之力的走向,那力量竟随着她的指示涌动。 乾禛见状,好久不见的笑容浮上嘴角,“你可以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手臂上也流出了血光之症。 “乾叔!”傅云霜将九灵魂珠的抗力接引到自己身上,而九灵魂珠已经归顺,那抗力也逐渐消止。 “我没事。”乾禛擦了下嘴角的血,缓缓坐在傅云霜面前:“你不必管我怎样,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才对。我没那么容易死,我要做的事还没做完,我还没有脸去见她。” 傅云霜双手平放轻合,放置于前,“你总说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仙子。” 往事,过往便不必再谈了吧,因为除了遗憾,只有遗憾。 “是啊,温柔,美丽,果敢,聪明,她无可挑剔。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有可能会被损害,因为太夺目。”乾禛望着头顶这一片小小的圆形天空,云彩在懒散地浮动。 “我像她么。”云霜出乎意料的一问。 乾禛怔了一下,继而点头:“像。” 回忆既然抓不住,能抓住这个孩子,他就好像抓住了存活下去的最后一丝气息一样。然而,她始终不是她,冷傲的表情里背负了太多。那一刻,他究竟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如她一般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做到这些事情的,这里,你不像她,你是你自己,这很好。”乾禛缓缓站起身,虽然眼前有些模糊,他还是保持着平衡,让自己毫不晃动地转身。鲜血凝固在嘴角,和手臂之上,他掩藏起来的袖袍里,全是不忍相看的狼狈。但是,他希望他在这个女孩面前,永远是高大和不可替代的依靠。 “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云霜对着远走的他说了一句。 乾禛停住了脚步,微笑了一下:“我也会的。” 孤独,让我们彼此成为唯一的依靠。 (六) 这一路,你给我的太多,对的也好,错的也好,我通通接受了。走到最后,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也许并不能怪你,因为,或许我本来就和你一样,执着,任性,意气。 晚风习习吹过被海水浸润的头发,云霜喃喃一句:“他,走了吗。” “嗯。”白墨非抱着衰弱的她,轻声应道。 眼角留下的眼泪好像湿润的海水,这一滴,干干净净,就是为你流的。“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教会我勇敢。” 白墨非叹声道:“但是仇恨把一切都改变了。” “如果我还能在梦里见到他,我还会喊他一声乾叔的,我应该最后,再喊他一声的。” 然而,这世上本就没有永恒的东西,也没有逆转的时间,错过便是一生。 “敌对,是意见不同,但并非一决生死,怎可惜,他是那样决绝的人。”白墨非觉得可惜,然而却又无奈。 傅云霜站起身,这满天璀璨的星光,恍惚中好像能看见有一颗星星蓦然暗淡了影子,然而紫剑飞速而行,一晃眼,却又再分辨不出它的方位。 “因为,我也是那样决绝的人啊。” 这,也许就是宿命。 (完) ☆、山野有灵 风雨之中的气息,慢慢沉静了下来,雨停后,南边的彩虹隐约可见,伏在白墨非臂弯里的傅云霜睁开湿润的睫毛,远离了人烟的紫剑在丛木之上飘荡,这个方向,往着我们的家。 第 1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3 章 “墨非。我们去哪……”傅云霜微弱的低声,白墨非抚摸她的额头,隐约有些燥热虚疲之相。他答着:“你想去哪儿?” “我好累。”只这一句,她又沉沉睡去。 澜裳两只脚挂在紫剑外,滴溜着眼珠:“墨非小哥,我们不是回不巅山吗。我想,不巅山的仙气应该已经没了吧。”说完,两只脚哗啦啦地摆动着,文杏喊他别这么调皮,他也只是一个鬼脸,直说这脚边的云雾舒爽。 霍惊杨远眺着无尽的山野,突然闷声出了句:“小玉,我们回家吧。” “嗯?”洛小玉转向看着表情严肃而认真的霍惊杨,摇摇头笑了:“回洛乌城吗?” 霍惊杨伸手而指,那北方远远而观的丛山之处,莫名有一阵温暖的方向:“我的家,在山野之上。”洛小玉远望,那天边似乎是凌华山的方向:“你是说……你要回去了?” “山野……”白墨非默默思虑了会儿,“凌华山外的山野之地,是三危山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在那里长大的。”霍惊杨怀念着远方,洛小玉勾紧他的臂弯,轻轻依靠在他的肩膀,霍惊杨轻回头看着洛小玉安心的模样,她只道:“我陪你,天涯海角都去。” 霍惊杨竟未发觉自己嘴角一个微笑,真正地融化了自己的心。 白墨非看着霍惊杨所指之处,山海云雾越加散去,那远处的山野之林更是一丛别样的人间风景吧。他轻抚云霜的颊边秀发,喃喃道:“也许,换个环境,更好。” 沈俊卿操控着紫剑,回身问道:“各位,究竟要往何处去?霍惊杨要回老家,澜裳要回不巅,那我们,先往哪里去?” “先往不巅山,我想,和云霜换个环境住会儿。”白墨非这一答,澜裳着急了,忙问:“什么?你不准备和云霜姐回不巅山吗?” “我不希望她现在这副模样,回到回忆太多的地方。”白墨非这番思虑,柳月娘也暗暗点了点头:“回忆,只能让我们越感沉重。” 文杏拍了下澜裳的肩膀:“澜裳哥哥,我们在不巅山等云霜姐回来好不好?”澜裳看着文杏的眼,居然默默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地应下了。 沈俊卿回转过身,舒心一笑,拉紧了诗诗的手,那紫剑便飞速窜进了更深的云层深处。 为何我们,总在匆匆走过,而停留的风景总不能成为我们最后的归宿。但只要,身边的人,不曾离去,千山万水,我们的足迹始终没有遗憾。 白墨非始终忘不掉,澜裳站在水灵妖洞的山顶,看着昏昏欲睡的傅云霜,那坚强的眼神让他确信,这个少年,已经可以放手了。 沈俊卿默许一点头,白墨非便引手将紫剑飞尘而上,离那不巅山愈加遥远,而柳月娘一个踉跄,白墨非扶住她:“小心。” 她红脸一点头,又坐了回去。 洛小玉的余光之中看着柳月娘,她和一般的女子一样,也有忧伤,也有不想再想起的地方,只是洛小玉很不安心的勾紧霍惊杨的肩膀,那个柔弱的女子,始终心在一个人不该在的人身上。 但是那股忧虑很快消散而去,因为他看见霍惊杨充满了期待的欣喜,在那张翘盼的脸上也变成了自己的期待。 “你这个霍傻子长大的地方,一定十分淳朴吧?” “淳朴?”霍惊杨嘴角微微上翘:“也许是哦,不过,我可不觉得我很淳朴,倒是你,才是真正的蛮力无脑。” 洛小玉一捏他的脸,深深两个凹陷疼得霍惊杨直叫唤:“是啊,可不是我这蛮力嘛,有没有伤着您那聪明灵巧的脑袋呀……” “伤……伤着了……”霍惊杨从紫剑的这头,滚到那头,揉着自己被捏得红肿的脸,看着洛小玉解气的歪笑,竟装着生气转过头,看着身后急速后退的云气。 白墨非在等着,怀中的女子醒来。告诉她一切都恢复了原点般的平静,告诉她,他们将开始一段新的回忆,再没有什么能阻拦他的决心,幸福——我要你得到的。 三危之山,有灵在野。 霍惊杨的记忆霎时间回到了五年前,五年,他一晃眼便长大了。从这棵树的这道深深的印痕,一直长啊长,他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脸面的回来了。 但至少,他确认自己该是个男子汉了。 “霍惊杨!你光看着这树干嘛,有什么特别吗?快点啦,你难道……哈?忘了回家的路了?姐姐可帮不了你喽。”洛小玉叉腰鼓嘴,看着霍惊杨看着树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傅云霜轻声咳嗽了下,白墨非也点醒了下发呆的霍惊杨:“快点走吧,这天要黑了,云霜,也需要个地方休息。” 霍惊杨回过神,使劲挠了下后脑勺:“好啦,是你们自己要跟过来的,让我好好想想嘛,这个……嗨,五年多了,我怎么记得清吗,大概是……”霍惊杨手指着方向才走了几步,突然地下一个落空,他警觉立马后翻身手撑于地上,一个反跳立于地,却听两耳间风声似来,两根削尖的直树干就朝他冲来,洛小玉正想伸手去推开他,霍惊杨却将她一抱,连带着转了一个身,两根尖树干就在两人的身边相擦而过,洛小玉一阵冷汗,霍惊杨却像想起来什么了一样,大叫一声:“不好!” 嘭然一声,地下的树木匆匆一动,地面一个空抽,瞬间四人直直地坠入到了空洞了的地下,草木的伪装直落在头上,洛小玉呛了几口泥,大喊:“霍惊杨!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爷爷……”霍惊杨垂着眉毛,像被抓包的可怜小孩一样,一个黑发矍铄的老者拄着一根长长的乌木拐杖,一竖在泥地上,鼻子里哼出了大气:“混小子!还知道回来!” 四人抬头而望,那老者抽着烟杆,把那烟灰往那洞里的霍惊杨头上一撒,道:“猴孩子,回家了。” 霍惊杨也不知是不是被那烟灰迷了眼睛,眼睛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在亮闪闪的,一抹眼睛,低着头,无声息般应了一声:“嗯。” 我们以为的遗忘,却被紧紧地记住与原谅。 白墨非安然地看着在草榻上恬然睡去的傅云霜,为她撩开一绺遮住了眼睛的发丝,盖紧了被子,始终不离。 屋外,篝火静静跳动,老者的烟斗光忽明忽暗,洛小玉撑着脸坐在一旁,霍惊杨直挺挺坐在老者的对面,深深咽了一口口水。 即使在黑暗中,你也能看见老者那犀利的眼神像是狼。 “所以说……这就是你五年的荒唐史?” 老者望篝火里取了点火,又点了把烟草。 霍惊杨不答话,只是点头。老者忽然不抽烟了,把里面的烟草敲了出来,一个快步就拿着烟斗一个跨步就跳过篝火,敲打霍惊杨的头和背:“臭小子!叫你再编!你怎么不编你上天了呢!有本事了?有本事还掉我坑里!” 洛小玉在这边拦架,霍惊杨却绕着她躲着老头,也不还手。“噗……”洛小玉突然苦涩地吐出了一把烟灰,老头打着霍惊杨的烟头却打中了喊着停战的洛小玉的额头上。 老头见打错了人,收回了烟斗,坐到一边,默默擦起烟斗了起来。 “我给你水来。”霍惊杨殷勤地给洛小玉递水擦嘴,很是仔细小心的样子,老头瞥眼看着,眉毛一挑,转过身暗自笑了一下。 洛小玉的嘴里,还是一股灰灰的味道,她又喝了一口水:“好啦,老伯,你家的猴孩子不是回来了吗,我可以作证,他没有说谎,前四年干的什么勾当,我是不知道,不过,这一年,他的确降妖除魔,做了很多事。你看,他腰间的银镯刃,天衍派的宝物!” 老头看了一眼霍惊杨怀间银闪闪的刀,嗤了一声:“两块破铁。” 霍惊杨不服气:“什么破铁啊!爷爷,危急关头,这东西可以变成两把长长发光红刃,威力可大。” 听到这,老者的眼珠转了过去,那铁片的银光闪在他的瞳孔里,好像从老头的瞳孔就能看见红舌弯刃的模样。 第 1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4 章 老头又缓缓背转过身:“明天一早,去村里吧。你也该,去报个平安。这么多年,当你是死了。” 霍惊杨听了这句话,也心里很是不滋味地坐了下来:“我知道……是我不好。我想!爷爷你这么厉害,我也想有一天能回来,变得厉害!” 因为我,一直想成为你的骄傲啊。 老头努了下嘴,烟头重重敲在石头上:“什么样的你回来,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晨光,慢慢散布开来,三危山总是一派苍凉,仿佛永远都是秋天,金黄而憔悴,在这里生存着的人们以坚韧的性格扎根在这片土地里,他们共同的姓氏变成一种承递,不管四季如何变幻,永远固守在家园。霍惊杨的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本身就是一种背叛。 “族长。这……”一个樵夫模样的汉子坐在村寨的广场上,看着霍风,点着霍惊杨。 霍惊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寒叔,我……是霍惊杨啊……” 这名字,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说出来。 傅云霜回复了点体力,靠在白墨非身边,问着:“这三危山我从未知晓过,霍惊杨便是这族长老头的孙儿?” 白墨非应然点头,傅云霜见洛小玉倒是大方一拍窘迫的霍惊杨的头:“嗨,不就是远走而归,虽然算不上衣锦还乡,但是我保证,这家伙可是变得有能耐了一点了,大家……大家别这么看他吗,一声不吭走是错,你看我吧,就算走,也要和乡亲打个招呼不是……”洛小玉不知何时变得唠叨了起来,霍惊杨一拉她的袖子,表明着在为他解围的洛小玉很不高兴地一扯回来:“拉扯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你又是谁?”广场围绕着一圈男女老少,那个寒叔又看不起眼地发话。 洛小玉一绺头发指尖一绕:“我就是武功世家洛乌城洛家堡的大小姐——洛小玉。” 那男人定眼打量了一下小玉,频频摇了头:“不知道。” “什么!”洛小玉有点气极,霍惊杨却拉住她:“算了,我们这里,世代都不出三危山,不要说你的鼎鼎大名了,我们连举头有啥神灵都不知道。” “自耕自足,不闻外事,倒是很有雅趣。”白墨非一句话,众人只是茫然地看了他一眼,那霍风许久才发话:“各位,我孙儿霍惊杨五年前擅自离村,今天回来了,就是给大家一个交待,族规有言,我霍氏一族终身不得出三危以求我族安平,我虽为族长,有愧于此,一而再得让自己的后人违背族规,今天,他能够回来,就任凭你们处置。” 霍风话完,坐在了岩石上,一声不吭。 “早知道你还不如不回来呢。”洛小玉讽刺了他一声。可是广场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倒是那显得位高一点的寒叔笑了一声:“好好好,族长都发话了,那我们就,重重责罚他!” 言罢,那汉子忽的窜上来,把霍惊杨手一抓,那山野粗鲁的拳脚之术就是一顿乱上,霍惊杨自然反应应对着那拳脚之术,却见两人于广场竟似相互切磋了起来。寒叔的拳脚粗而有细,霍惊杨乱而自定,汉子重攻,霍惊杨守防,那些飞扬的尘土迷乱了众人的眼,霍风静静看着,霍惊杨的套数似乎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避其锋芒,隐其锐气。寒叔招招掐其脖颈,攻其弱处,而左闪右躲的霍惊杨却像毫无套路的野猴子,寒叔一累,一个踉跄,捋汉而言:“野猴子真是长大了,寒叔老了哟” “寒老大!”男女老少看了也是笑而不损,霍惊杨挠了挠头,承让一拱手。 寒老大吸了下鼻子:“小子,哪里混去了,倒是学了点人模人样嘛!” 大家哄然而笑,洛小玉觉得本来凝重的氛围倒是轻松了起来,哪里什么惩罚,不过是招呼般的逗笑,也不自觉笑了起来,而那寒老大的脸色突然一沉:“野猴子,你爷爷管不住你,今天你回来,寒叔不罚你,但是,这事情得说清楚!” “什……什么事情……”霍惊杨看着寒老大的诡异的眼色,只见他围着洛小玉转了几圈,打量了下,道:“大家伙儿看,这姑娘看着结实啊,是个生娃的好手!” “什么!”洛小玉头上的毛都快炸起来了,这个野汉子说的什么! 霍惊杨赶忙拉住洛小玉扯离她,各种低头哈腰,轻语:“他们一辈子住在这里,直爽,直爽,莫气,莫气。” 洛小玉看着霍惊杨怒不出话,寒老大看这小姑娘像是生气的样子,又问霍惊杨:“怎么?这小丫头不是你媳妇?那怎么跟你回来?” “真的不是媳妇……寒叔,你搞错了!”霍惊杨的解释并未让村寨的人惊慌,寒老大爽朗一笑:“哎哟,原是我弄错了,那我不用担心了!小怡正好可以嫁你了!” 霍惊杨的下巴当场就重重砸到了地上,这回来村里人非但不责骂,寒老大还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给自己!这多年以前的娃娃亲难道还真要算数。 洛小玉哼一声甩开了霍惊杨,白墨非笑看着他俩,无奈摇摇头。 霍惊杨哀嚎一声:“寒叔,你不是逗我吧……把小怡嫁给我?别啊……” “怎么?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的嘛,你一走,她还哭了三天三夜呢!”寒老大眉毛一翘,洛小玉远远走开,站到傅云霜身后,一眼不瞧霍惊杨。 霍惊杨左右不是人,只好对寒老大言:“好啦,我说……我说这旧账就不翻了吧!她……她不是我媳妇……但是……我喜欢她!” 村人是时“哦”地了然一声,洛小玉听了,转过头,脸却唰一下红了。 “我说呢,你这混小子对人低头哈腰的,原来是喜欢人家啊!哎!可怜我的小怡哟!”寒老大一声长叹,却闻身后一个女子气鼓鼓的声音:“叔!你再拿我调侃惊杨哥!我都嫁人了,你让阿殇怎么想!” “啊?”霍惊杨转头看着寒老大身后舔着大肚皮的小怡,顿时明白了。 寒老大爽朗的笑声在苍林间回响:“老霍,这小孙子我损完了,大家也没什么话了,回来就好了!你看,他还给你带了个准媳妇,消消气!过几天就是三危山的大节,何不大家高高兴兴的,你这样拉了五年的长脸,是时候该松松了。” 说完,一个妇人怀里的小孩跑到霍风面前,拉着霍风的脸,稚气地说:“爷爷笑,爷爷笑。”霍风也竟释怀地笑了,看着眼前这个被认可和接受的男子汉,他感觉自己的心又活了回来。 “走,三危山的大丰之节,可是好玩!”那些回忆依旧在霍惊杨的脑海里,经年未减,这个避世的蛮俗之地永远用着一颗虔诚而自然的心感受着自然的赐予,大丰之节,整个村子的男女都将放下一切劳作,而欢庆这一年平静而丰盛的生活。 “大丰?又是什么野蛮的游戏吧。”洛小玉歪了下头。霍惊杨摇起手指,“别那么瞧不起人嘛,大丰节可有好多好玩的,我最喜欢大丰节的蒻粱糕了,还有粗米酒,甜甜的甘露饴,还有……” “好啦!说半天你只记得吃的!”洛小玉一点他的额头,寒叔摇摇头,笑道:“这小猴子还是老样子,就由我来为远客说着吧,这大丰节,你们来对了,村寨里的人在这一个月都会把家里藏着最好的东西分吃,呶,就这小子,吃得最多,哈哈,当然,吃东西可不能白吃啊,咱们村子会分成两派,老霍一派,我一派,咱们哪会比攀树,就那三危山最高的两个雌雄树,苍连和青雨,谁摘得树上果子就胜了,还有比狩猎,捕捉跑的最快的幽狸,最后嘛,就是个神秘的宝藏啦,谁能挖到这三危山一年长出的那棵湘灵仙草就是。这三项比来,胜的那一派的小伙子可以邀请村子里任何一个姑娘在山梦坡放风筝,放得最高啊,就说明,他们最有缘!” 白墨非听着也觉得有趣,傅云霜面无神色在意着三危山四周围清脆的鸟鸣,洛小玉总结道:“说白了,就是个相亲大会喽,一派的小伙子要保护自己的姑娘不和别的小伙子放风筝?” “你怎么这么庸俗啊。”霍惊杨咳嗽了句,“我们村里人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尊重还是有的,人家要不愿意,哪会非得和人家放风筝啊。” 洛小玉挤了霍惊杨一下:“你什么时候也会这样道理说得明白,好像你自己……就是这么风度翩翩的一样。”洛小玉的笑里有嘲,竟让霍惊杨鼓着脸不说话,寒叔倒是笑开了:“这小子要是受气了,定把人整回来,瞧他这一句话撒不出来,老霍,这个孙媳妇可厉害。” 众人爽朗笑声倒惹洛小玉红脸,把霍惊杨不经意一推开,他往前一冲,摇摇晃晃才勉强没摔倒,回头洛小玉撇头揉着发丝,柳月娘对着他轻轻笑着摇头。 不是冤家不气人,君是冤家才恼人。 霍风烟叶已尽,缓悠悠稳当地站了起来,三危山的黄叶已经开始纷纷下落了。 霍风气定神闲:“皮猴儿,过来。” 霍惊杨很是听话挪步过去,霍风狠狠往他额头敲了一下:“这一次,要是给我输了,我就拔了你的毛!”霍惊杨揉了揉额头,看见霍风舒展了的眉头,大笑:“嗯!爷爷!不仅我的毛,他们的毛我也帮你拔了!” 白墨非一行人蹙眉看他,洛小玉早就拳打脚踢上去,追着大言不惭的霍惊杨往那高地的山坡上去了。寒叔摸了摸细密的胡须:“哈哈,年轻人……” 山野之上,青草葳蕤的气息已经渐渐消散,金黄的天地里一切都是成熟的模样。希望,在枯萎的树叶之中找寻到下一场轮回的重生,而这欢庆的日子里,生命不仅被赞颂,更被崇拜。 三危之山,远古的魂灵安详在它的摇篮里,吞吐天地的气息。 第 1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5 章 ☆、胜负谁断(一) 土地,总是有着莫名安定的气息,幼时的记忆如春到秋,酿成了陈酒,涩苦香醇。 霍惊杨做了一个美梦,他在高高的树枝上能睥睨这脚下的一切,树木,花草,禽兽,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点,空气贯通进他狭长的气管,里面满满是泥土的气息。然而瞬间却觉得头顶乌云突来,一股难以喘息的窒息感袭来—— “霍惊杨!你还睡!快起来!” 霍惊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自己的耳朵却被洛小玉拉得老长,原来那乌云的形状,竟是洛小玉那狰狞的脸。 “你要不要赢啦!至少要让你爷爷觉得你有所不一样啊!大家都在拼命攀树啊!” 窗外的吵闹声从远处传来,的确,苍连和青雨之树旁已经围聚了很多人,还有些半路摔下树来哎呦叫不停的少年。 霍风和寒叔仔细看着那人群,却没见着霍惊杨。“这……霍当家,惊杨怎么还没来呀,该不会是……” 老霍吸了口烟,不作答。 寒叔倒是翘着眉毛:“那我看,那是我该赢了哦。”寒叔看着自己一方的那白衣红绸面色冷然不变的女子,虽然能感觉她的内气之力,但是她只是旁观站着,似乎在等什么人。白墨非紧靠在她身旁,问:“和霍惊杨作对,你觉得胜率有多少?” 傅云霜脸色好多,但却依旧白的渗着寒人的颜色:“我倒很期待我输啊。” 白墨非看得出来,傅云霜那种找到了淘气的戏弄的愉悦让他心里一松,也许,暂时不回到那个回忆沉重的地方是正确的选择。 渐渐,周围失败的人们愈加散去,人们在等待,苍连和青雨真正的征服者。 透过树间的微光,少年的眼神愈加冷静而严峻,他慢慢从那远暗处走来,连带着曦光一起把这 望向他的人们的脸映照得清清楚楚,少年不说话,只是慢慢行进着自己的步伐,腰间的器刃发出只属于他的独特的脆响。 “我说你能不能麻溜点儿!”洛小玉又使劲拽了下霍惊杨的耳朵,令他顿时一头侧歪,大喊饶命。“你这慢吞吞的神模神样真难受!对手可是白大哥和云霜姐啊,不争馒头你争口气好不好。” “好啦!”霍惊杨一边加快着步伐,一边捂着自己被扯得生疼的左耳。 众人的脸上是一阵寒汗。这生硬冷辣的洛小玉和一旁温雅安静的柳月娘简直是两相对照,相形见绌! “是不是俗话说的,一物降一物,你家这皮猴儿,就是得这样的烈女子管着,才不闹腾。”寒叔一句话,霍风竟也默然一点头笑了。 洛小玉大摇大摆地走到白墨非面前:“哼,是你们非要和我们分道扬镳的,要是输了,你们不要哭鼻子。” 白墨非食指笑摸着鼻尖:“是吗,我们?看来,你早就把自己和霍惊杨栓一块儿了啊。” 霍惊杨揉着红肿的耳朵:“可不是,难道还和你一块儿啊?你有那块冰块就好了,这串辣椒我受着就好了啊。” 竟然把自己比作辣椒,洛小玉看霍惊杨又是嘴痒,双手就把他的嘴角扯大:“少说话,多给我挣点面子,不就一棵树吗,我小时候可也爬多了。”然而洛小玉一抬头,难以望见那树梢。 傅云霜一摸那青雨苍厚的树干,道:“这树,少说也有千年的生长,哪里是那些百年古树能比的。神树育仙,那我们要看看,谁能有缘成一回仙了。” 树林间的飒飒风声像急促的喧鼓之声,柳月娘看着天空那望不见顶的树干,疑虑问:“那,谁要爬?” “当然我啊。”霍惊杨几个热身还没做完,傅云霜嘴角一勾,甩身便留给他一个背影。 “哇!傅赖皮!”霍惊杨边吼着,双手一抓树干,跐溜也上了,相较傅云霜的轻逸灵动,他倒可真是个猴子爬树的背影。 白墨非和洛小玉看着他便不自禁笑了。 “可恶,这妖女一定是用了妖术,怎么这么快!”霍惊杨余光看着傅云霜愈往而上,青雨的树叶摇摇挥动,那黄叶从中的一抹鲜红如火蛇相缠,直往树冠。 霍惊杨深吸了口气,将手中的银镯刃各执一手,一插树身整个翻身而上,又右手一插树身,又是一个翻身而上,显然比先前快稳了很多,即将接近傅云霜。傅云霜微瞥眼下观,看着霍惊杨拼命的样子,很是想戏弄。于是,将红绸上抛,缠住了苍连的树冠顶,自己抓紧了绸带,飞身登上了青雨,霍惊杨一个冷战,停了手:“你要找死吗,我这刀刃不长眼!跑来我的树干嘛,莫非你要……”霍惊杨看着傅云霜诡异的笑容,她说道:“你以利刃扎树而上,固然快健了很多,可惜,神树就是神树,这不,你是欲速而不达了。”霍惊杨回头后看,被他扎过的树干缺口里纷纷长出绿色的藤蔓,将霍惊杨的后脚跟缠绕住,慢慢地爬上身,众人只能听到青雨之上,一男子惨绝人寰的凄惨哀叫。 傅云霜为他轻叹了一声,红绸一收,便上了苍连的顶端,俯眼望去,三苍山一片金黄氤氲,灵树有音。苍连树的顶端结着一个又一个金黄的手掌大小的水滴形果子,轻摘下来,便惹树冠的群果子互相碰撞发声,傅云霜摘得了果子,轻功步至已被藤蔓缠得眼神僵直的霍惊杨,砍断了那藤蔓的茎,便只见霍惊杨大叫着从树上一路被树枝刮着身子,掉落下来,众人只见傅云霜翩翩若仙而下,而霍惊杨被藤蔓包得像绿球,无神地望着天空,嘴里无力吐出几个字:“小玉……救我……” 洛小玉看着霍惊杨爬树不成,竟然变成这个样子,赶紧从百玉宝箱中拿出妆奁刀,替他把藤蔓割除,这藤蔓流出的绿色汁液还有着极为刺鼻的气味,洛小玉捂鼻道:“爬不上也就算了,你这是怎么回事,还触怒了神树?” 傅云霜将那果子递给了寒叔,他笑面如花叹道:“好好,真是好,这苍连树果和青雨树果其实啊是一对,在这果子屁股挖个洞,吹起声音来,一个响亮清脆,一个低沉美妙,要不是这小家伙不争气,说不定,能让两个人吹一曲好曲子呢。” 寒叔仰头而望,苍连,青雨像一对缠绵的爱人互相守望,紧紧依偎,这三危山的所有树木都像他们的子民,作着它们相恋的见证。 “树有灵犀,却是人无灵犀。”傅云霜看着洛小玉按揉着霍惊杨被树枝剐蹭的青淤处,如此相闹相欺,却也相依相携的两个人,竟令她羡慕起来。白墨非挽起她的手,皱眉问:“用了全力?伤着哪里了吗,看那树枝也是锐利。”也许,我们身边的那个人,只是以着不一样相处的方式爱着你。傅云霜摇摇头,看着男子舒展的轻眉,嘴角带笑,轻捏了下他的脸。 人总是在不断的羡慕中,渐渐失去了自己。 柳月娘转过身,望着苍连与青雨,想着这千年而不离的古树,当真映照着人间有如此的爱恋吗,亦或是,千年不变的爱,却无法得到一瞬的回应。触摸到空荡的手腕,父亲遗留的翠镯寄藏着天界仙女的散魄而消失不见,一切的等待,一切的孤独,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她。 这巍巍三苍山,可曾有她寄身之处? 霍惊杨吃了神灵之怒的亏,摩拳擦掌对着那即将被放出笼的灵巧的幽狸,斜眼盯着故作淡定的傅云霜:“哼,这次,我才不会被坑那么惨,比速度,我再熟悉不过这里了,哼,就等着我把那该死小狐狸抓在手心里,看你们赞叹本大侠的英勇机智吧……”霍惊杨的畅想还未完,洛小玉就一拍他的脑袋:“你又走什么神呀,还嫌出丑出的不够难看?那狐狸跑得真快!一眨眼就没有踪迹了!” 霍惊杨这才回神,那关束着幽狸的笼子已经空空如也,可是见傅云霜和白墨非都没有行动,两人也是看着幽狸窜逃离开的背影面面相觑。 霍惊杨心中暗爽,再怎么厉害也决定不了速度。 “哎,我也就说,好好的来我家做客,非要和我作对,这回才给你们看看霍氏一族的力量,不,速度!”霍惊杨袖子一挽,拉起洛小玉,便直往山涧处行进,整个三苍山都是忙乱追寻的人。 白墨非玉箫扣手:“想来这三危山的奇珍异兽,不是凡人能达到的速度,恐怕,是要耍点心计才能弄清的。” “历年都有胜者,一只狐狸罢了,可见未及人之狡诈。”傅云霜看来并无争胜之意,倒是看着糟乱的人群忙成一团很是有意思。 柳月娘娴静站立一旁,看着欣喜而充满着活力的三危村的人们,也被一种节日的氛围所吸引了。白墨非看她也终于稍有喜色了一点,向云霜提议到:“就算你不把那幽狸放在心上,也不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也许我们四处转转,能找到些好玩的东西。” “我知道,这三危山是先古遗迹,若是能找寻奇珍异草才是绝妙吧。”傅云霜看着白墨非的小心思,笑了,注意着柳月娘局促地观望着人群的骚动与奔走,她也一转身,抓住那娇瘦女子的手,道:“柳姑娘不好好四处游览,怎么知道这凌华山外的美景,不只有南海般惊心动魄,更有如莫遥一般淳朴可人的。” 不知怎地,柳月娘脸一红,被这个陌生而有距离的女子握住的温度,存着如人类相亲的善意,一瞬间,她有点讨厌自己。 白墨非也跟上俩人的步伐,细细看着这从未来过的三危山,是否有什么可以吸引他目光的珍宝。霍风看着五人各自散去,也点头将烟枪给熄灭,寒叔冲着霍风挑着眉说:“你说这皮猴子会不会赢?” “难说。”霍风缓缓坐了下来,那些在快活中寻找,在寻找中嬉闹的年轻人,是三危山的生气。 寒叔却很是焦虑:“湘灵仙草,真的只是有缘人才能找到么。皮猴子可得加把劲啊。” “你就那么希望惊杨能成为我族的首领?他的能耐,有几分。”霍风摇摇头,寒叔低了下头,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回答了霍风:“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 第 1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6 章 霍风手中的烟杆莫名颤抖,“是吗,他的孩子。哎。”霍风又站立起来,默默走进了青年中间,“我却不这么希望啊。” 寒叔眉头一皱,提到霍惊杨,族长忧郁的神情似乎越来越沉重,倒不如皮猴儿失踪的那几年,心事薄浅。 霍惊杨此刻却神神秘秘地在僻静地方,和洛小玉架起了一个野人陷阱,高高的树干上吊挂下一串白色晶莹的葡萄串。洛小玉嘴角口水都快渗出来了:“你爬那么高的树,带下来的就是这个,给我尝尝。”洛小玉还不待霍惊杨说不,就把一颗放进嘴里,砸吧了起来,突然两颊一鼓,双眉一飞,扯住霍惊杨的胳膊乱摇:“好甜,好甜,好好吃,小玉还想要吃!”霍惊杨一把冷汗,看着她边说边伸手将那串白色透明的果实串吃剩了三四个,霍惊杨赶紧从她的魔爪下抱住那仅剩的果子:“姑奶奶,别吃了,这香甜的可不是给你准备的!每年一月,这青琅树才结几串果子啊,好不容易爬遍了,就是为了找这一串吸引幽狸的,你不想我们赢了?” 听到胜负的字眼,洛小玉吮住自己的手指,没往霍惊杨怀里挠,后退了几步,“好吧,我不吃了,你保证能逮到那个幽狸哦,不过,幽狸好不好吃啊?” 霍惊杨把怀里的果实一松:“我怎么知道,幽狸是神物,怎么可以吃。” “不就一只杂毛的小狐狸吗,不巅山比它漂亮可爱的多着呢。”洛小玉想起了玉珠,一身洁白的纯毛,消散在回忆之中。 “嘘——”霍惊杨疾转身将洛小玉嘴巴一捂,倒进了身后的灌木丛中,俩人悄悄爬起来,才见如风一般跑绕的棕色身影,突然定在了那树藤之下,摇摇晃晃,定睛一看才见得娇小的幽狸垂挂在青琅果上,黑色的圆润小嘴不停努动,垂挂着的幽狸原来竟是如此笨拙可爱,洛小玉直接一跳而出,想抓住那小兽,没想到脚下一滑,扯下了树藤,待她站起,幽狸不但没有,还在洛小玉的树藤下吊着。 “幽狸速度三危山第一,贪吃,也是第一的。”霍惊杨提溜起洛小玉手中的树藤,戳了一下衔着树藤下的缠紧果子不放的幽狸,得意舒心地笑了。正当霍惊杨得意洋洋地将幽狸捆绑完毕装进自己的腰包袋子,树丛当中确实白墨非掀开了树帘,“呵,我说这山野果的清香之味怎么一阵浓一阵无,原来被你用来抓宝贝了。” 洛小玉一抬头,欣喜喊道:“白大哥,我们抓到幽狸了!” 霍惊杨一拍她的头,咕囔没大脑:“怎么了,色鬼白,嗅着我们的味道来这里啊,你是要……”霍惊杨挑眼看着他,白墨非倒笑着不说话,身后柳月娘抓着一串白色透明的果子也走了过来:“这个真的好吃,傅姑娘……”一正眼,却见白墨非正与霍惊杨二人僵持,正疑惑不解,看见霍惊杨腰间跳动的袋子就明白了,“那只狐狸……”话还为毕,傅云霜突从树顶飘然而至,霍惊杨本能护住自己的胜利品,傅云霜笑着站定在霍惊杨面前。 “怎么!你们要……抢劫吗!” ☆、胜负谁断(二) “你有稀罕财,我有好手段,不是很好吗。”傅云霜一句话令洛小玉拉住霍惊杨,她也不弱气道:“云霜姐,不带这样的……” 傅云霜从怀袖里拎出一大串青琅果:“墨非的鼻子可灵,没找到幽狸,却找到个好地方,你不想知道吗?” 看着小玉出神的眼睛,霍惊杨赶紧摇醒她:“这是敌人的诱惑!我知道哪里有青琅果最多,哪里需要听他们的!” “切,你不是爬了好多树才找到的嘛。” 看着洛小玉的意志有些动摇,霍惊杨大叹,也许只能靠自己才能护住这幽狸了。白墨非终于忍不住笑了:“我说霍老弟,你何必不让小玉吃这一串果子呢,我们对幽狸,对这场比赛的胜负并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那么拼命要赢我干嘛!”霍惊杨抽了下鼻子,毫不相信。 傅云霜把手中的果实扔向了洛小玉,引她一阵欢快乱跳。“那是因为,我只是不想看某个家伙太得意了。”傅云霜依旧那副洞穿人心,散淡自傲的脸,霍惊杨放松了警惕,咳嗽几声:“是吗,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容易自高自大吗,说什么我也是天衍山修行过的道者,凡尘俗心,阿弥陀佛……” 柳月娘也不拘束地捂嘴笑了:“哪里的道人,还有和尚的本事。”霍惊杨看柳月娘也宽心了,挠挠头:“我霍惊杨走遍天下,吸收了百派的精华,什么乱七八糟本事都有。” “乱七八糟你当然会,至于本事,有待商榷。”傅云霜手指一勾,霍惊杨腰间的袋子便口袋一张,幽狸腾地跃上了傅云霜的怀里。 “你……你们……还说不打他的主意!”霍惊杨可是懊悔,傅云霜五指轻柔,松着幽狸的毛,这小家伙居然出奇地听话。 白墨非拍拍霍惊杨的肩:“便是说了无意,就是无意。我只不过是想,借这三危山的神物,寻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你白墨非也会这么在意?” “湘灵仙草。” 霍惊杨震惊道:“那不是第三局的比赛吗,说白了,你还是想赢我!” 傅云霜幽幽道:“我要是想赢你,就不会放你抓住这幽狸了,你这木头就算抓到了幽狸,会知道,湘灵仙草藏处隐蔽,只有幽狸才能嗅出踪迹吗。” “这……我从来没听说过。”霍惊杨也对他们居然了解幽狸很是奇怪。 傅云霜显然已经感受到霍惊杨的疑惑:“这幽狸才不是什么三危山的神物,它本就是灵狐之魂,转世到了三危山的幽狸形貌上,当年,不巅山的妖主之争,妖灵狐未能斗过黑蚩,而被掐散妖魄,散于各处,永世不得相聚,这幽狸的气息实际是不巅山的气息。” 洛小玉嘴里满满鼓着,口齿不清地说:“怪不得,这小狐狸,和你这么亲近。” “看来你早就察觉到幽狸的奇特了?不过它和湘灵仙草什么关系,难道……那也是你们不巅山丢在三危山的妖物?”霍惊杨不理解地一指幽狸。 玉箫十三节,一寸一华年。白墨非摸着玉箫道:“既是仙草,便有仙家的来历。溪华山奇珍异宝无数,莲华山又有凡间难觅的仙草,其中最为珍异的十三支仙草中,湘灵仙草便是溪华未有镇守三山时,为不巅山的妖灵狐所盗。此仙草能保凡胎一丝游气,存人性命。想这妖狐盗取仙草,或是亦有心念之人。” “有所念,必放不下。妖主之争的失败,难说不是因为她牵念太多。”傅云霜说到此处,爱怜徒生。 “嗨,你们不巅山麻烦事儿还真多。”霍惊杨双手五指交错,一枕后脑袋,“反正说好了哟,幽狸是我抓的,那到时找到仙草,算谁的?” “霍惊杨,你可真对这胜负在意到骨子里啊。”白墨非也忍不住惊叹,霍惊杨如此对一件事在意。 霍惊杨踮了踮脚:“可不是,这可是证明给我爷爷看的最好时机,这么多年野在外头,给他挣个面子我总要做到。” “一片孝心,如何不成全。仙草归了墨非,这名声便归了你。”傅云霜这一开口,终让霍惊杨开心了一回:“想不到,妖主大人说的话还是很得我们这些小凡人的心嘛,妖主明察!小的立刻给您嚯嚯开道,夺了仙草,大名响遍三山!” “我只是想把莲华山的宝物,物归原主罢了。”白墨非陈词不似霍惊杨般油嘴滑舌,倒是恳切。 傅云霜将那幽狸一放,幽狸并未逃走,只是不停嗅着地面,偶尔抬起小嘴嗷嗷叫,洛小玉便将怀里的青琅果丢了一颗进它的小嘴。 霍惊杨看着大家伙这般跟着这小兽,摇头叹:“人为财死,妖却为食亡。” 离着村落越来越远,幽狸的脚步停在两块山石之间,斑驳的青苔和藤蔓,预示着岁月的苍老。 “哈,这小家伙以前就把仙草藏这里的吗?”霍惊杨摩拳霍霍,走到门口,便向右退走,伸手一个大大的请,让白墨非先行。 白墨非无奈摇摇头,掰开藤蔓开路,这石缝之间的一片黑暗,霍惊杨却从腰间掏出黑乎乎的木柴棍,划拉出一片光亮:“嘿嘿,在山里走,你们还是嫩点,这乌木火可以燃两个时辰。” 众人纷纷冷脸从自得的霍惊杨手中取了火,霍惊杨紧随着洛小玉身边执火,看她一手握着果子,一手丢着幽狸果子,低着头看路,可是沉浸在喂养小兽的乐趣之中了。 甬道长长,其中的空气越发浑浊,柳月娘捂鼻,喘息大口。白墨非从怀袖中抽出纺纱丝巾道:“沾过清油水,可以缓解空气污浊的难受。”柳月娘接过点头一谢,果然好受很多。傅云霜轻搭白墨非的肩,“等等。”霍惊杨也赶忙挽住了只顾前行的洛小玉。 “怎么?”白墨非似乎尚未察觉。傅云霜,将明火点燃在旁边一个突出的藤蔓台上,突然藤蔓之火顺着甬道前行,将甬道点得通亮。 “这是,遇火即明的火树藤,这种古老的神藤木,居然不是传说。” “哈?”霍惊杨表示嘲讽的惊奇:“也有你白墨非看不出来的仙物?” 傅云霜却道:“这里空气混浊还好,我更觉着心口压抑,火树藤一亮,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这不是一个人造的甬道,四周的墙壁不像是砸开,而像是什么巨大的冲力将一体的山石分劈开来,看这壁面光滑异常。” “越说越恐怖了,只能说我们三危山古老,什么怪力,神力,妖力,呸呸呸,我可不要再遇上什么前妖主了。”霍惊杨想起天衍密室,黑蚩掐着自己的脖子,冷飕飕之感重又袭来。 第 1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7 章 再往前,就算是果子也不能吸引幽狸了,它忽然团成一团,钻进了霍惊杨的腰袋子。 “哈哈,有什么厉害东西,这神狐狸也怕了。”笑意冷却在半中央,霍惊杨握紧了银镯刃,冷语道:“不会真有什么守护的妖怪吧……” 甬道走至一头,可见几座手掌大的雕像,突显现在这个圆形的墙壁之上,往上而看,是无尽的黑暗。这些雕像以火照明,都是些人形模样,粗糙而身姿矫健。“这是什么怪东西。”霍惊杨轻抚一座靠近的雕像,突然像被电刺到一般疼痛,心里,有种莫名的哀伤。 “你怎么了?”洛小玉关切而问,霍惊杨只是举着火棍,低头摇摇头,不说话。 “像是个家族的供奉,这些雕像旁,都刻着各异的符号。”白墨非细心发现,这个神秘的甬道中,似乎有着其他人为的力量。 “不是符号,像是字。”柳月娘也发现了,“我认得出来,我爹不会写字,但是家里有这么一本识字的本子,和现在的字很像,只是,更为抽象。你看这个,雨,这个,像……” 柳月娘话未完,众人增加光亮的手中火棍统统被一阵异风熄灭,火树藤也渐渐暗下光来,霍惊杨警觉双手持刃,对着背后的甬道口,傅云霜道:“大家小心。” 洛小玉却突然惊叫一声,重重地有被拍倒的响声。 “混蛋!”霍惊杨将剩余的火棍点燃,只见一个矮短黑影在面前晃过,凭借着那怪物移动的声音,霍惊杨一下而刺突,却将傅云霜对面而来的红绸给劈了粉粹。 “是人是妖!”傅云霜的发问得不到回答。那黑影却不移动,空气停滞了。 “你们……” 霍惊杨嘴微张而不能合,这苍重的声音,他熟悉不过…… 火棍渐渐又燃了起来,霍惊杨看清了面前的黑影,却感觉肚子被深重一捅,五脏六腑都挤成一块了,说不出话来。 “一点警惕都没有。”那黑影又发了话,所有人都看清了形貌,惊讶的表情都凝固在众人脸上。 请你告诉我,我的名字。 ☆、霍氏一族(一) 火光下黑影的轮廓消褪,站在惊愕的人们面前的,是年老而矍铄的霍风。 烟杆重重敲击在墙壁上抖落下松散的烟灰,霍风抽了一口,吐出更为浑浊的烟雾:“你们这帮小鬼,居然找到这里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偷盗,原来,哼。” “刚才那个黑影移动的速度惊人,霍伯你……”白墨非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迅疾的身手,是一个衔着烟杆,年近百岁的老人可以有的速度。 “爷爷!你真是我爷爷!”霍惊杨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你连提个水都让我提,你能……” “皮猴子,不过是我不想劳动筋骨罢了,不过,刚才那一试探,哎,的确骨头有点松了。”霍风松了下肩膀,傅云霜显然明白,这火树藤的点燃令他起了疑心,她便道:“我们不过是来找第三局的湘灵仙草,凭着霍惊杨抓到的幽狸才到了这里,这里是?” 霍风眯眼道:“这里?不过是一个旧坟罢了,走了,走了,你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不可能,这幽狸的前身是偷盗湘灵仙草的妖精,它肯定能找到仙草,你是不是又想唬我?爷爷,我都二十五了,你不可能再骗得了我了。”霍惊杨抖了抖装着幽狸的口袋,霍风眯着的眼睛更像一条线了,没人能看出来他的神情之中藏着什么打算。霍风转了身:“你们要挖坟就挖吧,别怪我没提醒,挖自家的坟,也就你小子能干出来了。” 霍惊杨更是目瞪口呆:“什么!这是我们霍家的祖坟!爷爷!你从来没跟我说话,阿弥陀佛,列祖列宗,小侄霍惊杨失敬失敬!”霍惊杨连将火棍当香火,拜了起来。 白墨非抚摸这墙壁上的字迹,道:“家坟?为什么那中间一座最大的雕塑,却不是霍字开头的。”众人仰望,的确在小雕像的中央,那二字特别大而清晰。 “那是我们敬奉的神灵,有什么不得了的。”霍风不以为然。 柳月娘凭着自己对这种最为简易古老文字的认识,自然读出来了:“伏羲。” 霍风像被触动了一根神经,对着那女子道:“家坟不容外人而来,各位是我三危山的贵客,我好言在此,请你们速速离去。如若再冲撞,怪不得我了。” “霍族长何必如此动怒,我们不过求胜心切,不知情地来到你们的禁地。不过也好,算是让霍惊杨认祖归宗,将来也好接替你看管这里。”傅云霜的笑此刻没有善意。 霍风鼻子一歪:“看管?他不需要。” “哦?霍族长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惊杨知道这里吗,可是,子孙守着先辈灵魂的安居之所,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不让他知道,难道这里不算正式的家坟吗?”句句露刺,白墨非也感觉到云霜的话很是有言外之意。 “算了,云霜,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白墨非轻触傅云霜,劝道。 傅云霜歇了口气,看霍风神色不爽,不再言说,可霍惊杨握紧着银镯刃,却大声道:“你从来都瞒着我!不管是这个祖坟也好,还是我爹,你都不告诉我!好像我就是一个没有来历的孩子一样!为什么!爷爷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从小从来不让我练习武功,只是和我说,你是一个风水师,爷爷!我不是孩子了!我是霍惊杨,长大了可以和爹一样厉害的人!” “你知道什么!”霍风的神色很是恼怒:“你怎么知道你爹很厉害!”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说的那些故事,不是英雄是不会那么真切知道的!” 霍风手中的烟杆在颤抖:“不过是会编故事罢了,走!别在这里打扰祖灵!” “我爹……其实是死了吧。”霍惊杨的神情突然落寞,“这里,也有他的刻像吗?”霍惊杨抬头,明灭的火光之中映照的雕像里,哪一个才是儿时记忆中的那个人。 “没有,他不会在这里的。”霍风平静了下激动的心情,白墨非觉得他好像在隐瞒什么,既然是祖坟,为何又说霍惊杨的爹不在这里,看着霍风迷离又闪避的眼神,这里,必然是有个秘密。 而想窥测这个秘密的,恰是霍惊杨。 “好啊,你不告诉我,我就把这里的雕像一个个砸了,反正没有我爹的。”霍惊杨好像就要开动,霍风的烟杆如风横立在他面前:“要砸这里,先问过我这把老骨头。” “哎呀!霍伯伯!霍傻子不过想怀念下他爹而已!你干嘛那么排斥自己的儿子和自己孙子的联系呢!他又不是真想砸,你就指给他看看,看一眼就好,我保证,他就乖乖出去啦。”洛小玉突然的撒娇让霍惊杨也觉得寒毛直竖。 霍风思虑了会儿,瞥眼望着一尊雕像,慢慢走过去,点了下。霍惊杨凑过去仔细看了眼:“爷爷!你别这么随意好不好!开头名都不是姓霍!” 霍风眼花,一看真是这样,又深深抽了口烟,想指一个给他看。傅云霜环绕而视,的确,这个莫名的洞窟中,那个形似霍字开头的姓氏,果真不多。 霍惊杨摇头道:“你至少告诉我,我爹的名字吧。这样我也好帮你找啊。” 霍风抬眼冷冷看了看不耐烦的霍惊杨,只想快点把这些小鬼赶出去,只好说了一句:“霍天雨。” 天雨。如润之雨,润之万泽。 霍惊杨第一次终于从霍风的口中知道了父亲的名字,儿时的记忆突然蜂拥而至,一幕幕从脑海里闪过,然而突然头疼一阵,似乎儿时记忆的断层那里,有着莫名的疼痛。 霍风看见孙子似乎不适,焦急关切道:“怎么了?我就说这里空气不好,快走吧。” “不是。”霍惊杨抬头,他的眼神似乎闪耀着一种夺目果敢的光芒,霍风也哑然。“我只是,想找到爹的名字。” 无数座雕像在眼前旋转,霍天雨这个名字在脑海里重复了千万遍,突然间的一个闪光,他的眼睛定格在那里,灵魂里沉睡的声音在挣扎,拼命催促着他爬向那个名字,众人只见霍惊杨脚步移动到了一座雕像面前,眼泪居然不自觉地滑落。 第 1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8 章 你的名字,我的生命。 霍风也看着那座雕像久久不说话,只有浓重的烟味熏得这个年近古稀的老人泪眼朦胧——为什么,我总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儿子,为什么我总希望自己的孙子可以平平淡淡,为什么我曾经如此懦弱地无法正视过去。 “霍天雨。爹……”霍惊杨的看得出神,那座雕像的人物双手交叉于胸前,似乎正抗击着什么东西,粗糙的磨石显出他狂乱逆风的头发,而这架刚劲的身躯每一个轮廓,都精准无余。 “看好了,就出去。”霍风示意众人出洞。霍惊杨却怔在那里,手里的银镯刃未经意志的唤醒,居然变成了鲜红的火刃。 霍风看着那奇怪变形的武器,惊恐道:“惊杨,你做什么,快出来,别呆在这里。混账!乖孙子,爷爷叫你,你听到没!” 面对霍风的叫喊,霍惊杨无一反应,霍风彻底急了,不停摇着霍惊杨的肩膀:“是我的孙子,是我的!醒过来!别把他带走!” 傅云霜更觉奇怪,那银镯刃中令她不安的气息更加浓重了。 “带走?”白墨非更觉霍风隐瞒了什么秘密,难道这与他所感觉的霍惊杨的非人体质有关?看着霍风如此焦急,看着霍惊杨灵魂出神一般的样子,他对霍风道:“霍族长,霍惊杨不止一次这样了,他的非人体质究竟是什么原因。” 听到非人二字,霍风的神色明显沉入了回忆和尴尬:“什么非人!惊杨好好的!有血有肉!和你们这些怪异的人在一起,才会把他变成这样。” 霍风不允许洛小玉接近霍惊杨,只是用渴盼的眼神看着他,念念有词:“让他回来吧,别让我失去他,天雨唯一的孩子啊……我恳求你……” 霍惊杨的嘴唇微启:“我的名字……” “惊杨,惊杨你醒了吗?你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霍惊杨啊!”霍风完全没有了思路。 “我的名字……”霍惊杨无数重复这四个字,霍风低头陷入苦痛的挣扎:“惊杨,你就是我的乖孙子惊杨。”他死咬着嘴唇,不肯放出字。 傅云霜感觉霍惊杨的灵魂出窍很是奇怪,顾自轻念:“丧失了意识,还会用小手指驱赶蚊虫?” 霍风眼看着霍惊杨的神色愈加苍白,他终于忍不住,说出了掩埋二十年而不敢触碰的字眼:“伏羲……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 无力的霍风突然感觉重重吸了一口气回神的霍惊杨,大口呼气道:“憋死我了,呼,什么伏羲啊,爷爷,你果然有事瞒着我。” “什么?”看着回神脸红涨的霍惊杨,霍风真是恨不得用烟杆捅死这个皮猴子:“你敢骗我!嗯!敢骗我!” 洛小玉成了两人争斗的中心,左右都不是好。 白墨非吞吐的字眼让霍风冷静了下来:“你是说,霍惊杨和伏羲之刃有关联?他的名字是伏羲吗……” “哇!”洛小玉下巴合不拢了:“你说霍惊杨是伏羲的转世,啊哈哈哈,天啊,其实我是女娲,隐藏这个秘密很多年了,哈哈哈哈。” 霍风停下想抓住霍惊杨的心情,将烟杆放在另一只手掌中摩擦了几下:“看你们,不像普通人的气质,听到惊杨说的什么天衍,不巅,溪华,我就隐隐有预感了,每个人最后都有自己的命运,就算我挣扎,他还是会找到它的。” “爷爷,我也觉得奇怪,我师父让我能吞下好多强大的力量,色鬼白也总说我非人体质,我难道真的是神吗?”霍惊杨满怀渴盼看着霍风。 “神!神!神神叨叨吧你!”洛小玉一个拍头打晕霍惊杨此刻不清醒的脑袋:“憋气憋久了,糊涂了吧,你如果是神,怎么不能飞天入地?还不照样流血流汗。” 神?我可不希望你是神。洛小玉一撇嘴,心里想着。 有些事,是该到明白的时候了,毕竟,总有一天,他将明白自己的命运,而掩埋秘密的人,不过是给他的人生徒添了许多烦恼。 霍风长叹一口气,“我一直害怕,你会离开我,像你爹一样,做了人人崇敬的大英雄,可是,又有谁会羡慕呢,因为这样的命运,一点也不幸福。” 霍风捻动墙壁上的伏羲雕像下的两把弯刀,因岁月的侵蚀,已经模糊看不出形迹了。圆形的甬洞突然从伏羲雕像后射进一道光芒,走进光芒中的人们才恍然惊叹这一片世外桃源。 丛树高耸围绕着的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圆形祭台,祭台上的雕像便是远古的伏羲之像,他举着天地的戾气,似乎想一飞冲天。而那腰间的双刃的模样,与霍惊杨的红色银镯刃,十分相似。 一切似乎有那么些明了。 霍惊杨腰袋中的幽狸突然飞奔而出,穿过祭台,众人可见它极为神速地爬上了一棵青琅树,的确,那是人们从未见过的如此高大的青琅树,上面的果实颗颗饱满剔透,作为献祭伏羲的礼品,在阳光下透明发亮。 洛小玉大嚎一声:“什么灵狐嘛,什么找仙草,原来它嗅的不是仙草,而是最喜欢的果子……” “看来,我们是败给这吃货了。”白墨非也无奈笑笑摇头,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却潜藏他更为想知晓的秘密了。 霍风领着惊杨慢慢走到祭台的边缘,望着伏羲之像,行了一礼。古老的故事缓缓地讲诉起来,像一首哀歌,敲击他饱经岁月风霜的回忆。 ☆、霍氏一族(二) “我们霍氏一族长居三危山,是信拜伏羲的五族人之一,霍,启,山,夏,门。而其他四族人分散在四洲之上,常年已经没有联络了。这个甬洞是每一族被伏羲之刃选中成为持有者的祭拜之处,因而,不单只有我们霍家。他们使用伏羲刃,化解这个凡世不能由普通人所解决的困苦,最终献出自己的生命,神灵便会在各族的供奉之处,印刻下他的雕像。” 霍惊杨扣手恍然大悟:“所以我爹才会有雕像!他明明是个大英雄,他果然是个大英雄,那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啊?” 霍风转头看着年轻而欣喜的少年,摇头说:“你知道九灵之妖的现世,毁天灭地,而有一无畏之人,联合天衍修道之人,以助天界收妖镇世吗。” 一道惊雷在傅云霜脑海中滚滚而下,她早该察觉的,那种压抑自己的力量,从霍惊杨体内穿来的不安之感,乾禛想要拔除的力量,终究是他。 “我爹……就是消灭了九灵的人……”霍惊杨被狠狠震惊了一把。 霍风继续道:“当年,三危山受乱,全族人如散沙逃窜,多少人丧命无还。为不打扰神灵之思,伏羲禁地是不容许非祭祀之日进入的。可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和抱着你的你娘逆着大水,想进入这里,半路泥浆滚流,你娘没有力气把你托付给了我,被浆流冲走,我抱着啼哭才刚回说话的你,万般险阻才来到石洞口,可是……地上水流奔涌,天上火石撒降,我被火石击中,抱着你滚落了下去,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你已经……已经没有呼吸了……” 柳月娘惊恐地捂住惊讶的嘴,没有呼吸了的孩子如何存活到如今。 “绝望的我一路爬进了这里,在伏羲之像前绝望地喊着天雨,他想拯救苍生,可谁来拯救他的孩子啊……看着你泛紫的脸,我逐渐气恼,竟对伏羲辱骂了起来,我气愤他将这命运给我的儿子,更气愤他不能保护我们。突然,我看见不断下落的火石逐渐减少,天边浓滚的乌云被几道天光划破,我以为是九灵已被收服,我狂喊着你爹的名字,许久之后,只见夹带着你爹衣物碎片的伏羲刃突然落在面前,紧紧插在焦灼的大地上,我惊恐看着这一切,我知道我的儿子不会再回来了,我痛哭之时,那红光不可一世的伏羲刃突然消失化作了红色的光芒,没有回到雕像上它应去的位置,而是进入了你的体内,本已经没有呼吸的你,突然一声啼哭把我吓坏了,你比以前哭得更有力气,我才知道,是伏羲之刃化作了你的重生的生命。” 众人的聆听,都成了缓缓呼吸,不忍急促的空气,身世,原来是一件这样令人愉快不起来的事情。白墨非突然懊恼:“我以为可以找到霍惊杨体质的秘密,帮助他回复正常人之身,可是我……” “万万不可能相信的东西,霍傻居然是伏羲刃救了的,他体内是伏羲刃的力量吗?”洛小玉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霍惊杨是真的失神了:“我……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我体内,是伏羲刃?我是伏羲刃?哈?”天衍道长对自己信任的目光终于可以找到解释的缘由,还有什么,比远古神灵的力量更有分量呢,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想法,都伴随着死去的自己死掉了,我……又作为谁而活着。 真相这种东西,愈加不知它是好还是坏,我们拼命寻求的,到最后也许正是让我们坠入深渊的。傅云霜紧扣在胸前的红绸慢慢随着这谷中的清风摇曳起来,“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这样被牵系着。” 霍风慢慢坐了下去,在祭台之下,他可以看见英勇的伏羲之像仿佛存着儿子的影子,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子会怎么想,究竟该感谢神的赐予,还是厌恶这被戏弄的命运。 “霍惊杨……你,好啦,不管你是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也不会觉得讨厌的啦!”洛小玉一拍他的背,那男子只是轻微有点反应。洛小玉站立在他面前,扯着他的脸道:“你看,痛不痛,一定有痛感的吧?你活着,我确确信信你活着,你看你的手,和我一样有温度,霍惊杨,我不管你是什么神的化身也好,便成神了也好,反正你就是我的霍傻子,你不准聪明,也不准比现在更笨,真真实实就是你!霍傻,你怎么了?你哭了干嘛啊!”洛小玉更是全身发毛,霍惊杨居然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在自己面前大颗掉着泪珠,她也不知怎地,拇指拭去他的眼泪,放在嘴里,咸咸的,会和自己一样苦涩的味道。 “霍傻,你哭什么,活过来不是很好吗,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眼泪都是一样咸的,我们也会一样生老病死,也会一样……天长地久的。”洛小玉的抒情,让无法自持的霍惊杨猛然将自己抱在怀里,男子无声的眼泪,打湿在女子的浅黄衫上,每一滴,都那么滚烫。 我感受到了,霍惊杨的温度。比我感受到的任何人的,都更有力量,更温热。洛小玉想着,鼻子一酸,抱着霍惊杨像安慰一个迷路回家的孩子,告诉他,一切都没有什么可怕的。她在这里,永远都在这里。 第 1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59 章 “我知道。”霍惊杨唇齿间轻轻的几个字像看透了她心中的倾诉,让洛小玉的心怦然没有了节奏。 身世,过往,离奇的重生,他不想放掉现在能够彼此温暖的人,永远也不想放掉。 可是白墨非莫名的紧张,似乎由着霍风的诉说,更为加重了。傅云霜的身份令他想保护,却又无能为力。更何况,竟然因为云霜的复仇,而导致了霍天雨的死,甚至霍惊杨的命运也被改写了,他不知道可以相信谁,他突然想带着云霜远离。霍惊杨抬起头,看着白墨非,这令他更觉恐惧。 “你……”白墨非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突然只能僵硬地笑,这是虚伪的笑意。 傅云霜倒是很冷静,倘若霍惊杨现在冲过来给自己一刀,她也在意料之中一样。 霍惊杨重新提起了精神,放开了洛小玉,小玉看着他,又转头看着霍惊杨目光所向的傅云霜,再愚蠢的人也会明白那眼神之中含义,她抓住他的胳膊:“霍傻,不要做傻事啊。” 霍惊杨只是看着傅云霜笑了笑,令人僵寒的笑意,白墨非自然几步挡在了傅云霜面前,正视那冷笑。他愿意为她挡住一切非善的冷言冷语。 霍惊杨红蛇般蜿蜒的火舌在手中抛出,一飞入天,霍风也一惊他的举动,霍惊杨提身而上,将空中的火舌接住,几个翻转直从白墨非的侧面风速般刺向了傅云霜! 仇恨,是否也是一种变强大的力量。 白墨非还未来得及转身,傅云霜直到那火舌蜿蜒到面前才轻点脚提地,让霍惊杨扑了空。 一时觉得慌乱的柳月娘,只能看见洛小玉拼命想拉住他的手,还有白墨非惊恐眼神里,飞出的玉箫。 “这是怎么了!”柳月娘只见霍惊杨的银白灰衣于空中与傅云霜的白衣红绸交战在一起,傅云霜步步为退,霍惊杨却紧追不舍,伏羲之像正被两团光芒围绕不散! “不可在圣地大动干戈!惊杨!你怎么了!”不知情的霍风很是焦虑,害怕是霍惊杨受刺激而狂乱,只有白墨非和小玉知道,他们没有办法帮到谁。 “你认为你能杀了我吗。”傅云霜的话,化在急促的空中。 霍惊杨无比冷峻回话:“你认为我不能吗?” “如果你能逼我动用九灵之力的话,就证明你能。” 霍惊杨自信一笑,那火舌更为迅速的在红绸之间回绕,每一寸都是致命的出击。傅云霜看着眼前的男子,如他一般狡猾,怕事,自骄,无能的那个少年已经不复了,能与她正面相抗的这个男子,才是真正的霍惊杨吗。 如她白衣初见,你不过是一粒尘砂。今她红绸而挥,他将像世人血仇而杀。 一切一切都无法保持它原有的初貌,不讨厌,也不喜欢,所以最后刀刃相向也无所顾忌。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傅云霜释然了,她红绸之内的九灵妖力突然散射一道白光圈束住霍惊杨的火舌,而自己缓缓后退落地,霍惊杨发力将那被圈束住的火舌松手后,用力将手在火舌边缘划开一道血口,蔓延而出的手掌的血迹化作一道红刃,刺向了以为他已无武器的傅云霜胸前! 鲜血,是渗红渗红的,滴落在地。一如热情与冲动,亦如仇恨与爱意。 冰凉躺地的傅云霜感受到了属于自己身体的部分陨落,疼痛最在心底。“你看,我能杀了你。”霍惊杨低头直视她,如猎狼一般清醒无情的眼睛,看着傅云霜。她仰头轻轻叹了口气,躲不过的终要来,来的却总不是好事。“是,或许你能杀了我。”她依旧骄傲而冷静。 看见祭台下,石灰大地上渗出的暗红色的血,被贪婪而无情的土地舔吮,红绸与血色相映,唯美而哀伤。白墨非脖颈上暴突的青筋每一根都是他的愤怒和无力,他喉口的“不”字,像呕出了自己的心,冲向了倒在地上的傅云霜,和将右手掌撑于地,冷冷在上,直视她面容的霍惊杨。 白墨非跪倒在红绸边缘的血迹,他的眼神从没有这样憎恨地看着一个人,看着霍惊杨。 “为什么……为什么……”小玉呆站在那里,这样的场景,她从未有过想象,根本也没有过想象。柳月娘和霍风也是惊呆了,好像与这两人根本无从相识。 如此浓烈的血,带着浓烈的歉意。是吧。 这寂静不敢出声的空气里,傅云霜伸手抚着白墨非泪痕清晰的脸,道:“如果再不给这个家伙止血,我想它能弄脏你跪坐着的衣服。” 白墨非绝望的神情突然一个抽搐。霍惊杨那一阵冷峻的气场了无,站起身甩着手,“居然划得那么深,这变幻后的银镯刃也忒凶猛了吧。” 白墨非低头而看,那血迹,居然是从霍惊杨撑着的手掌开始蔓延的。 肩膀被傅云霜搭着站起身,她面目表情看着白墨非,手指间夹着长长的一绺断口齐整的黑发:“血刃的速度还真是快。” 不,那一刻,他明明看见已无反抗准备的傅云霜准备着那血刃,明明就能够刺中心口的…… 白墨非不想想太多,抱紧了傅云霜,大吼道:“你要吓死我!你想吓死我吗!霍惊杨!” 温雅的公子差点就崩溃了,歇了口气的霍风和柳月娘终于放心霍惊杨的失控没有伤到人。 洛小玉却是一路哭着走过来,看着吹着伤口喊疼的霍惊杨,就是一阵甩手乱打:“你真的要吓死人吗,我以为……我以为真的……” “我真的会杀了她?”霍惊杨挑眉问洛小玉,“当然,如果我杀了她,你未来的相公就是收服万妖之主的大英雄,但是……如果我真的杀了她,我或许这辈子都见不了你了……”霍惊杨深情而伤感地看着洛小玉,她抽泣着问:“为什么,你怕我讨厌你了吗” “不。”霍惊杨很果断地答道:“因为女魔头的变态相公会杀了你。” 如此调侃有余的霍惊杨怎么也让人不能相信,方才杀意凛然的男子,是他。洛小玉憋着笑,将百玉锦盒中的纱布层层绕住霍惊杨的伤口。一场虚惊,白墨非的大汗终于可以拭去,傅云霜擦着他的汗:“傻瓜,我要是就那么让他杀了我,你怎么办。” “我不信,你最后毫无防卫的意识。”白墨非像是受了惊吓的孩子。 “那是因为,我相信,他杀不了我。” 傅云霜起身,看霍惊杨哀嚎尖叫兼备地受着洛小玉的包扎,这个感情丰富,活蹦乱跳的男子,也许其实,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霍惊杨,他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讨厌她。 毕竟,我们都在这一路的风雨之中,卸去了最后的伪装,清清楚楚,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人。 伏羲之像,犹如托着世人最后生存希望的力量,张舞着他神的荣耀。而凡世的人们啊,喜怒与哀乐,都是自己的创造,何必,让悔恨变成明天的晚餐,而今日不得享有这温暖的片刻呢。 我们没有神那么伟大,因为我知道我没有,你也没有。 霍风赶紧检查着霍惊杨哪里有其他的伤,霍惊杨不耐烦道:“我不就是失控了一小会儿吗,没什么大碍。放心,我有自制力的,虽然失去了意识,整个世界对我来说都是一片迷茫的灰暗,但是,我还是没有伤害我们的小伙伴,就算我自己受伤,我还是坚持保护着傅云霜姑娘,她现在的安然,我已经是尽了努力了的……”口若悬河说着不停的霍惊杨,没有在意傅云霜与白墨非已经远去的身影,柳月娘轻舒一口气,白墨非示意她跟上自己的脚步,快快离开那个聒噪之地。 觉着口干舌燥,又发现有人已经离开,霍惊杨拍拍霍老伯的肩膀:“爷爷,哇,好冷好冷,天 快黑了,我们走吧。” “好好,回去让小恬好好帮你包扎一下。”霍风扶着霍惊杨道。 “咳咳。”洛小玉提高了下声音,霍惊杨立刻了解,满面堆笑:“不了,爷爷,我觉着这包扎得挺好的,小恬挺着个大肚子,走动不好。” 忽然洛小玉像被什么惊吓住了:“呀!”一个棕色的毛球从树上滚落下来,原来是吃得滚胖的幽狸,行动迟缓地挪步,眨着眼睛看着洛小玉。 “真是可爱,霍傻,我要养它,我们叫它笨笨吧。怎么突然滚圆滚圆,小肚子好鼓。”沉浸在自我情绪中的洛小玉抱着幽狸,迈着大步子舒心地走着。 夜色,像躁动的少女终于沉睡,合上了疲惫的眼帘,进入自己的梦乡。那梦中,或许会哭泣,或许会大笑,这一切心情,与我们自己不无关系。今夜,各人又将何种思绪?寒叔举着火把,看着从远山之处回来的众人,高喊:“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洛小玉高举着吃得滚胖的幽狸,霍惊杨转而反手扶住霍风,向着众人微笑,包括那个神色冷淡而美丽的女子。活像是凯旋归来的英雄,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心魔,却是最难缠的敌人。 第 1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0 章 我将赤心一捧舟,随君流水转不休。 往日恩怨来复多,何不止心忘相忧。 身世浮萍不自信,情谊一生不言说。 他年重遇离散地,感慨良多虽非昨。 ☆、聚餐成梦(一) 谁都有过去,不是吗。不愿醒来的噩梦,永远无法相爱的恋人,和背负着的赎罪的枷锁。这一场梦,我等你,把我唤醒。 “惊杨的食欲好像变得好多了啊。”霍风坐在门边看着门口狂吃海喝状态的霍惊杨,舒心笑了。一边看着他目瞪口呆的小玉,也点点头:“是啊,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么能吃。” “饿死我了,你也不想想,我这几天走了多少路,爬了多少树,还……嗝……动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都打嗝了还吃!”洛小玉拿住他的筷子,生怕他生生把自己吃撑死。 “我说,为什么大家都找不到湘灵仙草,他们却评,是他们赢了呢?”霍惊杨揉了揉肚子。 霍风远看着篱笆外,欢闹中的人们喜悦的笑貌:“从来湘灵仙草只是个莫名的传说,只要有勇敢的人,去寻找,都是胜利者。这一次,我们抓到幽狸,他们爬上苍连,一胜一负,不过,走到了三危山最险峻之处的,却是寒叔那一派的孩子们,带回来了能芳香十里的含露凝。” “遥远的传说只是一个鼓舞,重要的是,其中的少年都得到了成长。”洛小玉撑着脸颊,看着窗外行进的村人,每一个人都那么朝气蓬勃,无忧无虑。 也许,他们本就不需要仙境,真正幸福的,是广阔而自由的心灵。 窗外,黄叶杉杉,落于迟暮。三危山,永远是一片金黄色的温暖和煦。牵着马行走的村人,摇铃阵阵,这里,动物不是简单的利用工具,而是相偎的伙伴,一同看遍这黄叶飘飞的世界。 洛小玉看着团成一团在霍惊杨脚边小憩的幽狸,温馨地笑了,也许这样的日子就是她想要的吧。 叶飞传心绪,安神不在宁。 虽然大丰之节已渐近尾声,畅想之中的白墨非还是在三危山的古医书中翻看着湘灵仙草的记载。难道,这记载只是传说,寒叔说的不过是鼓舞人的指引,到底是否真有人找寻到过呢。对此着迷的白墨非一天没有出屋子,在书屋里翻查,累了便歇喝了口水,清冽的泉水让他想起溪华的味道。师兄弟汲水相饮,如在眼前。 如今的我,却无法再相见。 “云霜姐。”柳月娘像是有急事,推开了白墨非的房门,“我以为云霜姐会在这里。” “她早早便被那些婶子们找去,说要教她纺纱,她没办法,一早上也都没回来。”白墨非答道。 “是吗。”柳月娘看着似乎有点着急:“方才我帮邻村的倩姨做午饭,失手将她的祖传的水罐给打碎了,我知道云霜姐不是妖精吗,我想问她能不能帮我……复原。” “将破损之物复原……”白墨非想了下,这种小事情他的确未曾见过云霜做过,也不知她能不能,便道:“这样吧,我随你去看看,修复东西……略微也有点懂得。” “墨非大哥也会修补?”柳月娘有些疑惑,但一时认识的人也找不到其他,便点了点头。白墨非合拢书卷,便随之前往。 一路望这人家小道边若有似无开着的小花,甚觉可爱,像孩子软嫩的脸庞,招摇着对他微笑。柳月娘看白墨非一路心情甚好,问道:“墨非大哥什么事,心情这么好。” “啊,”白墨非不自觉注意到自己的满面春风:“不过是,觉着这天气也好,花也好。” “不过是路边的小野花,虽然好看,可是又有谁懂得欣赏。” “花无贵贱,人各有赏。美在姿态不同而已。三危山虽然常年黄叶飘飞,能见到这样色彩夺目可爱的花朵,便觉奇特。” “也是。” 白墨非只觉这一路漫长,些许是前些日子里东奔西走得累了,稍拭下汗,一个转弯角便是几处民居所在。 “倩姨,真是不好意思,把东西打破了,只有请人来试着修补下。”进门,柳月娘便连声道歉。 “哎哟,什么大事呀!”屋内传来爽朗的人声,白墨非一张望,便是一微胖体态的中年女子裹着围裙出来,上下打量了白墨非:“我说月娘你人又漂亮又勤快,哪还用的着我给你拉媒,这位俊朗的小哥莫不是你的……” 柳月娘唰时脸红得透了,白墨非连连摆手:“大娘,搞错了,墨非已有婚配,我是月娘的好友,来为她浆补看看那祖传的石罐。” 柳月娘低头一句:“我去拿出来。”便进了厨房,不让人见她的脸色。 倩姨很是不好意思地搓了搓围裙,对着白墨非连连恭敬地互点了几下头。 白墨非摆弄那几块碎得彻底的石片:“石罐却是好,这三危山难得一见的青岫石,纹理毫无一丝杂质,雕工凿刻得内外又极为光整,却是可惜。” “那您看,还能修补吗?”倩姨问道。 “倒是不难,只在三危山的地理志上见过记载,可有一种叫做巫青的植物?其汁液纯白透亮,正可适宜黏接。” “你说那个……愣头青?我们叫这个!” “大概就是。” 倩姨拿来巫青的汁液,便见白墨非极为细心地开始粘接。这个人,一丝也不急,一丝也不乱,午风渐吹他的发丝,拂过玲珑的岫石,一点一点找寻着温润的原始模样。 倩姨坐在一旁,手中的茶杯也停在半当中,喃喃道:“想当初,也有这么个男子想和我好来了,可我当时心高气傲,非想好好整着,试探他,试着试着,嫌我浪费他青春,人就走了。” 白墨非听了,抬头微笑:“那说明,他还是不够爱你。时间虽珍贵,但终究比不过最爱的人珍贵。” “也许他也怕,时光仓促,青春易逝,再无姣好的容颜对你,何不早早离去,最美好时的容貌留你回忆。”柳月娘边磨着茶,无心一句,却惹白墨非心内绞涩一阵。 茶末已成,石罐复然。倩姨看着光洁如初的宝贝罐子,可是感谢白墨非,硬要留他晚饭了再走。 看着倩姨喜上眉梢,安心如初,白墨非轻拭额边淡淡汗迹,挽却道:“不过小事,墨非实在不宜留大娘家叨扰。” 柳月娘也劝道:“墨非大哥新婚燕尔,不让他陪着嫂子,可是大娘不懂了。” “这倒也不是……”如此一来,白墨非更显尴尬。倩姨了然,“嗨,我这几十年夫妻日子过惯的,老头子不在,我还省心。去吧去吧,不过听说你是大夫,来来来,我家老头爱种些稀奇的植物,都给你拿去,有用没用,看看着也好。” “那墨非恭敬不如从命。” 离了热情的倩姨家,白墨非看着柳月娘在大婶家还算熟络亲近,也不知这个地方,是否仍能让她忘却莫遥的烦恼。 三危山路,袅袅人烟少。静默一人行,目送飞鸟。 第 1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1 章 手中提着的药草和瓜果却也不感那么沉甸甸,全然是淳朴的心意令白墨非觉得,这一世倒是自己最好的一世了。 白衣墨纱,不谢芳华。心者无忧,何事啁哳。 “怎么这么不安?”白墨非一时大好的心情被腰间震动不已的千音回仙箫给驱散了,那玉箫突然自鸣了起来,那曲子——“师父的《散芳尘》。”白墨非脚步惊诧地停在半道,这荒芜人烟的道旁,只有乱石和杂草在冷冷看着他。 药草袋子蓦地掉在地上,白墨非紧紧按住那玉箫,仍不能止住散芳尘的箫音。 “师父……”白墨非转头而急望,辽远的空中一片澄明,无人与他相应!只是那颤动着的玉箫突然散出了朦胧的形影…… “师父!”白墨非跪地而叩,那形影分分明明是溪华山仙骨药圣李贤。 李贤白衣如淡,衣袖口那精致而深邃的深黑镶纹不失华丽,他的眉眼,仙骨清寒,不沾凡尘。常年耳濡目染,白墨非的儒雅温润,倘是因此而来吧。 隐世药圣,绝然风华。 “墨白。”李贤轻唤一声,白墨非抬头而视,自己已是泪眼朦胧,情不能自已。 李贤微微点头,见弟子仍是这般敬念他,叹道:“我以为,你再不认我这个师父了。” “不是墨白不认!是墨白已经没有脸面再见师父了!” “脸面?”李贤反复回念二字,轻蔑笑道:“你是在山下轮回久了,一身仙家的习性也散了吗。脸面是何物?不过是世人自束的东西罢了。” “师父……墨白任性,令溪华山蒙羞,令众师弟受难……” “都过去了。”李贤步步走近,袍袖之间清风徐来。 白墨非被李贤扶肩而起,他甚是惶恐看着师父对他这般亲近。 “你始终都是我最好的弟子,溪华百年,未有一人似你这般令我挂念,不然,墨然偷盗我的赏赐物还你,他还能这样安然到现在吗。” “是我强迫墨然的,师父。” 李贤摇摇手,“你我之间,不必这般虚作,你的维护毫无意义,我都已经知道了。” “是我……让他们遭受劫难,他们却还……” “却还愿意帮一帮你这个大师兄是不是?”李贤拍拍他的肩,不重不急,“溪华山,修仙至此,即使不能入仙籍,我的弟子们的德行哪一个比那些神仙差?” “墨白……墨白知道师兄弟们宽宏大量。” 白墨非紧紧握住那玉箫,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去说。李贤将也握住他手中的玉箫:“当年罚你下山,也是不得以之举,多年来,凭你吹奏玉箫之音入耳,我才能知道你尚否还在人世。” “墨白很好,墨白……”白墨非一时语塞,他害怕师父知道,自己与傅云霜已然成婚,昔日弟子,又与妖女想合,他无法想象李贤的脸。 “我正是知道你很好,才找你来的,若是你不好,我何苦来看你憎恶我的脸呢。” “师父!墨白怎么会憎恶您!罚我下山,剔除仙骨,对犯下大错的墨白已经是无比的恩惠了,我怎么敢要求更多!未能尽侍奉师父的职责,才是我的不孝不德……” “你真是这样想的?你于溪华,仍是有未断的牵念吗?” “弟子不敢奢望,弟子于溪华不过是一介罪人。蒙师父挂念,还愿来看不孝弟子一眼,已经感恩不尽。” “你也总是这样,”李贤怜爱地看着自己的弟子:“多年来你轮回不去,常驻于莲华山下,清冷一生,未可知,溪华众人也是对你念想有加。到如今,我也未曾选谁成为我座下大弟子,和你相比,他们谁都没有那个自信。” 白墨非听李贤的叙述,才愕然:“师弟们为何如此,墨白贪恋情爱,已然不配修仙入籍,师弟们才资天赋,定是比墨白更能胜任仙班之列。” “仙又如何,不过是和凡人烦恼不一样罢了,我此次来,正是为之烦恼。” “师父,何事烦恼,难道可由墨白开解?” 李贤得意笑笑:“不愧随我多年,甚得我心,我的烦恼倒只有你最适合开解。人间九九数华年,我已经下至人界,看守凌华石气将近千年了,天界召我归还仙班,溪华山又一时找不到最好的继承者。所以我……” “师父!您这不是大错特错了,墨白可是……” “是一介罪人?哈哈,墨白啊墨白,你是我李贤的弟子,我回仙班恢复我天人药仙的身份,溪华山也是归我麾下,不过是烦恼这百药之事人间没有个执事的人,毕竟,这百药之事统归我手,他人无权干预,倘若我将你恢复仙骨,列入仙籍,成为药圣,唤你名姓为李墨,天界谁可乱语,况且溪华弟子众多,谁又知道新的药圣李墨却是那个私自放走九灵的半仙凡胎呢?” 白墨非听闻李贤一番话,才似五雷轰顶,李贤的句句为他打算,在他看来,似乎无从推脱,更是极为他着想,可是他如何能够接受重回溪华,离开云霜的命令?他渴求了一生一世的现实就在自己手中,怎可为一个仙籍而放弃! “我……承蒙师父厚爱,墨白……”白墨非话还未完,李贤的脸色却一沉:“你不必跟我多说,你是想说,你不想放弃你在人间的姻缘女子吧。” 白墨非闭眼决然一点头。李贤可是笑了:“凡人一生不过一瞬,若是你今生恋她,来生她转生投胎成别人,你也不必如此执著,只怕……” 李贤眼神之中流露的厌恶与憎恨,愈加浓烈:“只怕那女子此生不死不灭,偷盗了你的真心不假,还要与你缔结什么百世的姻缘,任你生世轮回,她却独享着九灵魂珠抗世灭天的力量!” “不……师父……你……”白墨非无比惊恐地看着李贤,他居然知道云霜的身份,究竟是为什么,他又会做什么! “墨白,为师不过是奉劝你一句,妖女便是妖女,不用别人告诉为师,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论你的固执,谁能让你离开守护着的溪华,离开你的承诺,你的师长弟友?只有,那个令你魂不知所以的女子吧!我曾经劝过你,如果你能够为我找到九灵之妖的魂魄,便不再追究你私放的罪责,溪华也可以得到天界众仙的赎免,看来,你为我做到了。” “不!师父!”跪倒在地的白墨非几乎是恳求的语气:“不,我爱她,我从来没想过把她交给任何一个可能伤害她的人,她已经不是九灵之妖的,她虽然拥有九灵魂珠的力量,可是她已经醒悟了,她根本不会再为害天、人两界,一切的仇恨如今已经解开了!让弟子慢慢和你说好不好!” 李贤一把推开恳求着的白墨非,语气强硬道:“就算她不再为害,如你所言,溪华众人受到的责罚该怎么算,多少人苦心求仙,最后却付于流水,被囚禁在溪华之山,就像我今天只能以玉箫传形之术相见,而不能亲手再抚摸我最心爱的弟子啊!” “师父……一切都是墨白的错,墨白愿意为溪华背负所有的罪责,再把我打入更深更绝望的轮回也好,求您!求您不要告诉天界云霜的身份,求您不要再让她承受天雷之苦!墨白比死还难受啊,师父!”白墨非拉紧着李贤的衣角,他已无任何尊严。 “死?多么容易,可永远携着痛苦的记忆,活下去,才是可怕。重回仙班,是我永生的渴望,而让你统掌溪华,也是我保护我毕生心血最好的选择。你为什么对师父这么残忍,为了一个作恶的女子,抛弃了为师一次又一次,墨白,你为什么如此聪明,却沉浸在这个噩梦里不肯醒来呢!” “梦,如果这一切都是梦,我根本不愿醒来。”白墨非失神地站起,每一次支撑都是如此颤颤巍巍,“师父,墨白知道,您的恩情,难以为报,可墨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爱一个我想爱的人, 她是可恨,但她有她的原因,造成这一切的恰是您心心念念的那些仙家的无情!墨白不想要什么仙籍,也不要什么永生不死,就算我只有这一世,能陪伴她到老就好,能看着她永远安然地做她自己就好……” “说是无所求,你还是痴迷于那些情爱不能自拔。”李贤无奈点点头:“也罢,既然你痴情如此,我也不觉得为难。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我重回仙班之际,你随我回溪华重掌大事,光复我溪华声威,掌控凌华石气,重成百药之祖,威享天界,第二条路,你留在妖女身边,我重回天际,向天帝禀明,待妖女重为天界降服,正可以赎我溪华弟子永不入仙籍的罪孽!” 冷冷三危山,尽是无情语! “离开,或许比留下更好。墨白,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愚蠢的答复。” ☆、聚餐成梦(二) 白玉箫猛然坠地,发脆清脆的声响,愣在那里的白墨非,只有山风能轻抚他失魂的脸颊。一切都没有结束,一切都好像要重新开始。没有温度的眼睛里,全是冰凉的绝望。 第 1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2 章 “云霜……”他喃喃着抬眼而望,愈加深暗的天空犹如无法喘息的重山压在他的心头,令他无法翻身,他想怨,可他怨不起来,他没有资格去怨恨,一切都是他选的因,自然他必须承受这可能的 结果。而这一个结果,恰是他最难以承受的。 离开你,忘了你,于我,如此简单得比死亡还困难。 他也不知道拖着长长的步子,在山路上走了多久,只知道,他要寻找那些夜灯中的一盏,那一盏独为自己亮着的,可是许久看着,又模糊了眼睛,太多光亮在眼前了,他第一次意识这么失控地看不清,为什么自己,竟找不到她的影子了。 “墨非!”女子突然挽住了他的肩膀:“月娘都回来了,才知道你去倩姨家,你怎么了,这么晚才回来,身上冰冰凉凉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能给他信心和力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他不敢看那张关切的脸,他宁愿是冰凉,是厌恶,是仇恨,这样他能把决心下得狠一点,可是,云霜,你这样对我亲昵和关切,我根本不可以走。 “我……睡着了。” “什么?” “我走着走着,就在山路上睡着了。” 白墨非松开傅云霜的手,独自一人迈进屋门,傅云霜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和拙劣的掩饰,心疑:“他不会这样的,他,究竟怎么了。” 神之所失,皆无所往。曾心念之,而无所愿。去兮去兮,不过一叹。 “究竟我,来来往往,毕竟高兴得太早了。”白墨非将玉箫默默放置在桌上,凉风不解语,轻将书页翻,字字句句都已经无法入得他心了。傅云霜见他失神似有所想,更不曾打扰,她便是这样一个女子,冷冷淡淡,清清楚楚。 大丰之节,将告段落。这一天,恰是三危山的黄叶树,最盛茂的时候。 “走吧,霍惊杨,我们去看风筝,走嘛!” 洛小玉拉着无精打采的霍惊杨,对于她来说,胜负才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霍惊杨可不这样想,自己才回来,本想给爷爷挣把脸的,没想到输给邻村寒叔那帮家伙了,更可气是输给某些人。 “哇,月娘,你的风筝好大啊!”洛小玉看着柳月娘手中的紫蝴蝶风筝,不仅精致,而且蝴蝶的骨架也又大又稳,一定能飞很高。 柳月娘略显窘色:“这风筝……我……” “柳姑娘,这边来,这边来,这儿的风景可好!” 只见一神色奕奕的青年赶过来,接过风筝就喊着她一起和众人去放,看到柳月娘被小伙儿邀请走了,洛小玉慨叹:“我也想被可俊儿的小伙子邀请放风筝,以前,总是和爹放,可没劲儿了。” “那天鸣呢,你们不是玩的很好。”霍惊杨有气无力看着山梦坡逐渐飞多起来的风筝。 洛小玉大叹一声:“别提了,天鸣哥只帮素儿放风筝。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可好。” “放心,他们没你那么折腾,肯定不用你担心。”霍惊杨左手悄悄勾搭上洛小玉的左肩,却突然哀嚎起来自己被重重踩着的左脚。 “左手不本分,你怎么连左脚也不本分地跳起来了?”洛小玉得意一笑,霍惊杨单脚跳地,揉脚道:“反正你都承认你喜欢我了,我们俩的关系不是很清楚的吗,搭下肩,又没对你怎么样!” “哦?那你还想对我怎么样啊?” “怎么,什么怎么样啊!”没话说的霍惊杨打岔道:“咱们往南边走吧,可能色鬼白他们也在那里,让我们去逗一逗他们。” 洛小玉眨巴眼,不知他又要什么鬼点子。 白墨非往山坡高处而走,伸手去拉身后的傅云霜,两个面面相对,恬恰一笑。她不问他昨晚异样的失态,他也不说那令他心肠百断的抉择,心意虽有相通,却不想让你品尝那份苦涩。 “我知道你熟于碾末制药,却不知还会扎风筝?白得可爱的灵兔,你是怎么想到的。” 白墨非慢慢放匝了一段绳线,缓缓道:“想起溪华山常有这种白耳灵兔,其血温热,善入汤药作引。” “三句不离本行。你啊……”傅云霜打趣笑笑,也许这种温暖的微笑,她只有在他面前才表现得最为自然。 白墨非绕线的手突然顿住,伸出手指触碰了傅云霜的脸颊,温和青嫩,一如溪华旧模样。“风起了。”白墨非放手转身而去,看着天边逐渐飘移的云彩,心中舒了一口气。 傅云霜握着风筝,白墨非握着线轴,慢慢松线,傅云霜顺风而行,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黄叶之上,发出脆响,忽缓忽急,真如梦中的低语,沙拉有响。 金色的飞叶忽如巧扇,忽如五指星,忽如滴水之形,融化在秋意的韵凉之中,随风飘舞起的红绸不带丝丝僵垂,而是无比轻柔。放下杂虑的傅云霜,倒让白墨非看成了另一个她,他为之初心动的阮惜缘,是否一切又都是起点。 “墨非,把线放长一点,又一阵风来了。” “好。” 白墨非放开拉住线轴的手,任凭那扯线随着风筝的高飞而不断上扬,越飞越高的风筝,像是一个永远触摸不到的背影。 “啪嗒——”他的指甲不知怎么划过那扯线,一瞬间,断线松软,从傅云霜的脚下停留一会儿,随着大风飞摇直上,她眼中的,是如同断线一样,扯断了自己念想的李墨白,那种失落的张皇的神情,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墨非……”她轻唤,而那人只是愣愣望着飞走的风筝不说话,直至眼角结出了一片雾气。 隐隐约约,我们也终只能像这断线,一刀两断,各自天上人间,不再相见么。 白墨非轻启唇却又不语,傅云霜是个常常看得透彻的女子。她也只是对着他微笑,这个笑长长而淡淡,不带着喜色,只是一种示意——我知你,也不怨你。 若这女子的眉目能为他所带走,他就算用尽千般力气,也是不放的,只可惜,他只有放开,才能拥有。 “哈!”霍惊杨刚飞出自己的弯刃,却发现相视无语的两人像两尊雕像,“原本还想捣乱下的,谁知道你们自己把风筝给放的飞掉了。” “啊?飞掉了啊?”洛小玉很是失望,“我还想玩一下呢。” 霍惊杨拍拍胸脯:“看吧,娇兮兮的小公子哪能做风筝做的结实,我就知道你玩心重,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霍惊杨从怀袖里掏出一团乱纸粘合着的乱棍,张开来,又将接口系上,一会儿,一个风筝形就好了。 “这团黑乎乎的是乌鸦?” “雄鹰高飞啊!” 洛小玉极为嫌弃地嗤了他一眼,深知了霍惊杨的画画功夫,跳到傅云霜身边:“云霜姐,山那边好多人放风筝呢,去不去啊。” 傅云霜看了洛小玉一眼,又看着神色冷漠的白墨非,轻闭一眼,随她而行。 “色鬼白,是不是,你做了太烂的风筝,傅云霜都对你失望了?”霍惊杨捏着自己的“大作”,调侃问着他。白墨非不答不语,转身却从另一方向而行。 山山黄叶飞,君亦不曾归。 山梦一坡,过往是梦。与君相酌,杯酒苦涩。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3 章 山梦坡的欢闹并没有随着夜色的降临而消失,阵阵篝火燃在山坡那头,只是没有了熟悉的笑容。 傅云霜推门而进,这间雅致的小屋惊悄得没有一点人声,吹点烛台,也只有曾经温热的身影化为萤火,消散而去。慢慢挪步,她仿佛已经明了了结局。 泛黄的信封里掉落出来隽秀的字迹,他连写这样诀别的信,都不惹急躁: 妻云霜: 见此信,吾已去。 年岁长远,心有疲累,今见倩影,似若当年,桃衣粉面,诀誓一心,虽坎坷百年,终成连理,然此生罪赎,不可消去。 吾本溪华子弟,修仙问心,溺于一人,终断前程。此行是非之多,渐渐明心,许是上灵有应,许我圆愿,携子之手,说是白头,可尔为九灵,吾为凡祸,连理之愿,终属痴想。 人生一世,难堪一瞬,谁为佳人,心自明之。累乏吾身,随子四去,如追云逐月,空劳镜花。子持万力,心惊耽耽,必身履薄冰,一朝倾覆。忧烦在心,不得开解,往事如昨,再念无益。 你我一遇,命中作弄,而吾痴心,不过笑谈。今承师恩,再返溪华,前事不究,幸复重来。了然尘俗,终念修仙,此番一去,再无相见。 执此书,休吾妻。人间天上,生世轮回,各自白头,永无牵念。 李墨白绝书 了断的白玉箫,滴泪的四行书。你说你的,人间天上,再不相见,可知于我,再无人间。 凡世的风景甚美,你终究没有办法陪我走下去,是我傅云霜贪想的太多,是你李墨白隐忍了太多。 “李,墨白。呵。这个名字,还是你。傅云霜,却不是她。你也如今才发觉了吗,我本就不值得。” 傅云霜再想将那玉箫连接,却是什么力量也使不出来,因为被物主亲自折毁,消尽仙气的白玉箫,不过世两段再平凡不过的玉石了。 玉已断,人亦去。心成凉,语悲伤。 夜风萧萧袭来,今夜乌云拢月。“我只愿你此行,尚有明灯在伴,再不要遇如我之愁云,拦你修仙大业,误你仙家尊位。” 碎地的白玉箫更为彻底,冷冷坠地,全是一盘散沙的声音。既已无人再念,又有什么好留的呢。傅云霜抬手,正欲将那碎地的玉箫碾为灰尘,却是一声高叫:“云霜姐!你要做什么!” 捧着一盘子青琅果的洛小玉,看见碎裂在地的玉箫,还有泪痕两行的傅云霜,轻薄的休书吹散在地,她怔惊在那里,却见那女子还惨淡地对她一笑: “他的梦,醒了,我的梦,死了。” 星汉迢遥牵织女,牛郎可曾牵子去。 银汉不得相诀见,怨别无言任痴恨。 惘然此心空劳济,断箫不复琴瑟鸣。 去留两不留,只叹,人生不若初见。 ☆、溪华别客(一) 相留何必欠思量,相别今后不相谅。 也不知道是冥冥注定,还是天有所应,三危山的黄叶之风,吹得人心寂。清晨的忙杂之音渐渐在山峦之间想起,而无语凝视着洛小玉的傅云霜,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负心汉!狐狸精!”洛小玉双手叉腰,死命走来回去跺着脚,霍惊杨坐在一旁简直能预见将来惹了小玉,她是个什么情状了。 “居然……居然……我一直以为白大哥是个真情至善的君子!居然为了什么修仙得道,写了封破休?哼,云霜姐!你又不是凡人,哪里用得着这休书!你就是白大哥的正房,永永远远!唯唯一一的!她柳月娘算什么!不说一声就和白大哥走了,她……真是狐狸精进门!” 霍惊杨也低头一怒,白墨非说走就走,连着柳月娘也失踪了,莫不是他带着她回溪华山去了?可说是他回溪华继承正位,得入仙籍,关这个柳月娘什么事,竟也带走,这不是令人误解吗! “云霜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什么了不起的溪华山,我就是和你把它翻了底朝天,也要倒出来白墨非的烂心思!”洛小玉简直气急,更是看了傅云霜这般失神又无意的状况,更觉是白墨非的错。 “回去吧。”傅云霜轻若游丝的一句话,却令霍惊杨沉闷地一抬头。 “什么?云霜姐你说什么?”洛小玉之看见傅云霜微唇轻抬。 霍惊杨看她气力全无,便向洛小玉道:“她说,她要回去。” “怎么可以这样!”洛小玉很不服气:“难道这么多分离聚合,你要放弃吗!就算白墨非放弃了,你可是傅云霜啊,什么能难倒你,不就一个柳月娘,有什么,她有你和白墨非的感情深吗!” 傅云霜无言轻起身,秀长的外袍拖过冰冷的地面,霍风在门口盘坐着抽烟,只见傅云霜挥手抽出紫剑,道:“我便走了,你们呢。” 霍惊杨也走到门口:“爷爷,她……” 霍风一口烟重重吐出:“年轻人的事,终归要年轻人自己去解决的。我身子骨硬朗着,还用不着你看着我。” 霍惊杨会意一点头,洛小玉冲出来就直把紫剑一握,那硕大的剑身瞬间变成了普通剑的大小,只是幽幽紫光难掩戾气:“走便走,我就是拿了你的剑,替你去溪华问个清楚,白大哥真变心了,你不忍心,我就替你用你的剑杀了他!” 洛小玉无法忍受自己崇拜的温润男子竟也像凡间俗胎那般令自己失望。 霍惊杨赶去拦着,洛小玉已经疾步冲了出去,傅云霜只是嗔怒看着洛小玉携剑而走,霍惊杨一时敌不过她的快步,快一里路才抓住她:“你要做什么,不把东西还给她。” “我不要!”洛小玉甩开霍惊杨的手,他完全没办法:“为什么,男人就可以随便变心,说什么以后会很困难,他们能在一起,还有什么困难敌不过!当神仙真的那么好吗,那他为什么带走月娘!” “你脑子清楚点想想,白墨非是那种人吗!他这样丢下傅云霜,恐怕是有没有办法的原因,傅云霜难道没你了解他!她这样反应平淡,她应该也接受了他的决定!他们会比你笨吗!” “霍惊杨!”洛小玉步步为逼:“我是笨,我只知道,放弃一切去爱的人,不可以这样就折服了,有什么困难不可以和大家一起解决吗!他当我们还是朋友吗!” 朋友?霍惊杨此刻哽在喉口也无话可说,也许,白墨非就是把他们看得太重,才希望一个人背负。“那你,真的要去溪华?” “是啊!”洛小玉毫不迟疑,霍惊杨抓紧她的手:“那就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知道,他把我们当朋友,还是不当。”洛小玉眉间大为缓和:“我就知道霍傻不傻,我要是真气急了,要动手,你可得拦着我,真伤了白墨非,我怕云霜姐会……”洛小玉一个咔嚓脖子的动作,霍惊杨点了下她脑袋:“看来你也知道,什么替你杀了他的气话的严重□□,放心,我会拦着你的,况且,她也不能伤着你。” 洛小玉挽上霍惊杨的胳膊,紧紧靠近他。霍惊杨深吸口气,紫剑变为了硕大形态浮于半空,俩人登上紫剑,便如闪电急风,向着溪华山进发。 亮白的天空天云一色,那道紫光迅捷地离去,直到傅云霜再难见它的踪迹。生涩的眼泪凝在眼角,咬住嘴唇发不出声。 她终究是个女子。 明星难相见,天河隔世远。 第 1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4 章 好有青鸟去,知君心不换。 这迷恋一生的情伤,究竟几番经过,才能成因果。 霍惊杨一直在思考,原来白墨非这个人在他眼里一点也不稳重,说爱便爱,说放便放,便是一个决心,再难拉回头。凌华山石气沉默着在地底千年涌动,就如同他们这般守卫的弟子一样,毫不 显露的平静冲和,难想有一天,飞入云霄,御天有术。 若是白墨非,他完全有这个资质吧。 霍惊杨冥神而思,洛小玉盘坐在剑端,看飞云缭乱,她的心却沉静,“我一定帮你找回他。” 溪华千年静如潭,不谙人世不生难。 葱幽山底,平凡无奇。洛小玉从紫剑一下,却发现上溪华的山路全无,只有错杂的树,盘旋着生长。 “再往上,结界这里,紫剑没有办法再接近了。”霍惊杨观察了下地形,洛小玉将紫剑一收,“天险有多险?我也试试,倒看看这些仙家,住在什么优哉游哉的地方。” 洛小玉挽起长发,抓住树干就要往上爬,霍惊杨拦住她,屏息凝神,银镯刃渐渐发光幻化为了红色弯刃,刺刃锋芒如血色,刺刃一甩而出,一棵树便连道而倒,路面凹凸不平,霍惊杨拉起洛小玉的手,便往那开辟的道路上行走,耳边忽生怪异的呜咽,这些被砍断的树灵发出幽咽之声,令洛 小玉毛骨悚然:“要是天黑了,这不是吓死人了吗。” “怎么,又没有鬼。不过是些树灵的喊叫。” 霍惊杨刚说完,就清晰听到了狂怒的怒骂之声,洛小玉在背后勾紧他脖子,可以明显感觉到霍惊杨咽了一口口水:“不会,真有鬼?” “鬼?”洛小玉的飞灵锁哗啦一往前甩出,只听重重一声扑地:“啊!该死!” 俩人面面相觑:“有人?” 霍惊杨先行拨开那些树灵的残枝,方才发现一个披散着头发,只有只眼睛从蓬乱的发丝间露出,恶狠狠盯着他俩:“哪里来的混小子,大爷的舒适觉都被搅了不算,还毁了我的床!” 霍惊杨背后的洛小玉探出头,见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不示弱:“你又是什么人,溪华山的吗?” “溪华人?不是,不是。”男子,一撩头发,两双眼睛瞥了一眼洛小玉,倒别是有一番英俊的风姿。 “那你是谁,我们要上山。” “上山?”男子整了整凌乱的衣服,从吊床布上正坐起,抬眼看见了霍惊杨手上弯刃:“刚才你就是用这东西把这边的树灵都毁了吧?” 霍惊杨自豪点头,男子看着变幻为原型的银镯刃,突然出神,喃喃道:“你……天衍……” “是啊,你也知道天衍?这把银镯刃上有什么特殊标记吗?哈,我就是天衍道人最后一个弟子!”霍惊杨自豪的话反而没有惹来男子的兴趣,他突然杂乱蓬发摇头:“最后一个,你是说……天衍道人……” “他死了。”洛小玉握紧自己的左臂,轻轻叹了句。 “你,认识我师父?”霍惊杨表示的好奇,那男子倒仰头哈哈大笑出来:“死便死了,不见也好呢!哈哈哈哈。” “疯子吗?”洛小玉瞧见男子疯疯癫癫地,那男子一舔手背,手背上便现出一条黑色的纹路,他黑色的舌苔极为恐怖:“小子,天衍现为何人所管?不,你还是不要告诉大爷我吧。” 男子站起,从他的坐下竟然爬出好几只黑色的蜘蛛和蜈蚣,霍惊杨本能护住洛小玉后退了几步:“这位先生,和天衍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男子很是爽快一答:“大爷我也没有兴趣,一点也没有。”看得出来,他方才得知方凡竹逝世,分明有一丝哀伤划过。 洛小玉大胆说:“别逞能了,你分明是哭了。看你流落在溪华山,一定是被逐出来的人吧,那你也算幸运,天衍山大劫,死的死,伤的伤……”还不待洛小玉说完,那男子突然飞身而近,想抓住洛小玉的脖子,被霍惊杨银镯刃拦下——“你要做什么!”霍惊杨警惕的刀刃就要见血,那男子,握住刀刃,任血流而下:“你说什么……大劫……谁死了?谁死了!” 霍惊杨一掌将男子推开,那人虽然气势凌人,但体质脆弱:“很多人,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一个。” “人玄无凤,方无凤!”男子看上去很是焦虑。 霍惊杨觉得此人定是与天衍关系不小,但也谨慎摇了摇头。男子突然泄气一般瘫坐在地上,不断捶着地:“还是,你还是……” “先生看来和我天衍派渊源关系不小嘛,也知道人玄派的大师兄,只是镇龙碑一场大难,他用自己的死,帮助方青岩入魔出魔。现在的天衍派应该已经重生了吧。” 男子仰天而观,长吁一口气,缓和了情绪:“你们是要上山。靠你们这样走,天黑也走不到。溪华山是修仙之所,你们带着个妖气的东西,不怕被拦外头,被这些树灵交错道路,迷失方向么。” “那我们怎么办!”洛小玉急急而问,那男子瘫坐到左边,袖口爬出一直褐纹蜘蛛:“他能带你们找到捷径的小路,只不过,你们被他们拦在外头可能更大。” “谢谢先生了!”霍惊杨赶忙一谢,那蜘蛛便开始爬了起来,洛小玉欢快跟上前,霍惊杨像想起什么地回头问:“先生既然和天衍关系不小,怎么在这个溪华山脚底住着?还没问先生天衍哪派的师兄啊?我是师父座下独传的霍惊杨,嘿嘿。” “不可多问,人世淡凉。呵。”男子闭上眼,陷入沉思,身边的毒物也乖巧地安坐不动。天地之事,似乎已经全然与这男子无关。 霍惊杨抽了下鼻子:“真是个奇怪的人。”也便跟上洛小玉的步伐。 褐纹的引路蛛一路让他们左旋右拐,近了天黑,才慢慢发现山路开始变得平坦,虽然恼怒的树灵常常伸出尖锐的枝干,但是洛小玉不怕,走在前头的霍惊杨早已将那些精灵连着根劈断。 引路蛛突然停下步伐,左转右转,倏忽往树灵之间隐去,洛小玉才想抓住它,霍惊杨拉了拉她的衣袖,两人抬头而看,“药王谷”的三个白色大字高悬在十丈之外,纯色的大理石高柱重叠起一座坚固的堡垒,而那其中静谧无声的高楼与院落之中,偶有几从白色人影飘动。初入的弟子都是这般白衣着凡尘,不理世俗乱。 霍惊杨回想起那一支长长的猎箭,多年后他虽未曾循着那陈旧的印迹找到梦中那仙人的居所,却在此刻,真真正正站立在它的门外,只需要一个触推,儿时对于幻境的所有幻想,似乎可以立马清楚。究竟其中是魔鬼,还是天使,就盯着他的眼睛,呼喊着他的名字。 远来的贵客,请你停下焦灼的步伐,这一捧溪泉,能荡涤你所有的忧虑。 “好香的味道。”洛小玉眨巴眼睛,已经走在了大门外,霍惊杨赶忙上去拉她躲在一旁:“喂!你!我们好歹也算是偷溜进来!你这么光明正大!” “啊?我看你发呆地出神,就想自己进来喽。谁知道,那门推不开。” 霍惊杨真是快败给这个呆呆憨憨的人儿了。 “这里虽然是半仙的居所,可是,也不是人间的大宅院,想进就进。”霍惊杨将洛小玉的飞仙锁系在自己的银镯刃上,往高墙一抛,两人便顺着爬了上去,才刚一下地,却被两个白衣弟子尖叫着看到:“师兄!有刺客!小偷!贼!贼!” 两个小弟子的尖锐的高声叫喊,让洛小玉捂住耳朵:“真是的,瞧见就瞧见,有什么大不了,半仙就了不起嘛,那么大声吵不吵的。” 霍惊杨还想拉起洛小玉往回走,眼前一抹芳绿飘过,自己就突然迷迷糊糊了过去,待醒来,却发现自己和洛小玉被绑在原地:“你们要干什么!” “是我问两位才是啊。”这个轻灵的声音霍惊杨似曾相识,洛小玉大张嘴:“我们,我们是来找白墨非的!他在哪儿!给我滚出来!” 霍惊杨碍于双手双脚被捆,捂不得洛小玉的嘴巴,只好一个尴尬的笑意拉下嘴角。 “找……白墨非?你们是……哦,我知道了。”男子直起盘问的身子,“你们要找的,恐怕是我师兄,新任的药王谷之主,药圣李墨吧。想你们是师兄凡间的交游,便不和你们计较。下山去吧,我师兄谁也不见。” “什么!谁也不见!你问他!傅云霜他见不见!”洛小玉这般一吼,那绿纱男子一手捂住她的嘴,凑到她眼角边,极具危险警告:“小姑娘,此处不比寻常处,说错话了,可是会——咔!”男子虽然看上去娇小亲和,这一个咔脖子的动作却也凶狠毕露。 白墨非当真无情。 第 1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5 章 霍惊杨一脸尴尬色:“当然,我们,是真找他有事!我吧,我……我有不治之症!很需要他啊!” “什么不治之症很需要,哦,我知道了,你是说这环绕你人身的妖气吗?”男子不知何时从霍惊杨身上拿到了紫剑,妖气四溢出凌冽的威光,那小男子点点头:“是把好剑。” “你们溪华山的半仙都是强盗么!不仅乱抓人!还抢人东西!”洛小玉更是气恼之时,远处却因循而来一阵稳重的长问:“什么宝贝的东西,墨然,你也要抢?” 映入霍惊杨眼帘的,是褐色的轻纱,最为显眼,便是那两只金蝎的花纹,细长的眉眼,充满了诱惑和危险。而这人,恰是溪华药王谷最为严谨冷酷的李墨言。一见这男子,方才还把玩剑的李墨然立马收起了紫剑在背后,笑嘻嘻道:“好东西不是,师兄知道我最喜欢怪东西了。这两个人私闯 药王谷,被我抓了正着。”李墨然像讨巧的小猴儿,笑对着一脸无表情的李墨言。 李墨言只是隔了两丈远,冷视俩人,“凡人吗,如何上的了我药王谷。莫不是真有传言,这溪华山有凡人在接应。” 李墨然突然表情一怔:“哪里,哪里,溪华山怎么会有人呢,我想是他们求医心切,才找到了路吧。” 霍惊杨眼珠一转,这小鬼在掩饰溪华山上的蓬发怪人吗。 李墨言不作争辩,那深似冰窟窿的眼睛直能把人看穿,洛小玉全身都冷冷的:“我说,半仙大人,带我们去见白墨非,不然,本小姐是不会走的。” 李墨然背后着急地摩擦着紫剑,心觉不妙,这私闯二人不知会被李墨言如何处置。 “白墨非?”李墨言思忖了下,转身道:“那便走吧,给他们松了脚,随我来。”李墨然也惊呆了:“可是……二师兄,大师兄他……” “谷主是有不便,待由我来引见,你有什么异议么。” “没……没有。”李墨然不说话,愣愣看着一脸兴奋的洛小玉,只觉得面熟。 两人被小弟子押着前走,李墨然也跟上去,走至未行的李墨言身边,听得压低声音的冷冷一句:“把那妖气十足的东西交出来让我扔彻底,或者你自己扔干净。”言罢,便上前带路而走,李墨然嘴角一拉,眉眼一低,咕囔一句:“师兄总是这么凶,凶巴巴,长脸大……” 往着药王谷谷主之所,药王阁的路上,一阵小弟子的嬉闹引来一行人注意,霍惊杨注意到,那三个小弟子围绕着的行走的女子却是柳月娘! “狐狸精!”洛小玉先行大喊,惹柳月娘惊奇回头,怎么也想不到,竟是霍惊杨和洛小玉被捆着手而行。柳月娘神色极为不自然,洛小玉更是大喊:“你这个狐狸精!好心搭救你,云霜姐亏欠了你什么!你居然勾引……” 洛小玉话未完,柳月娘却正色走来扔下一句:“是又如何,你何以见得,和她在一起,墨非大哥就是幸福的呢。他既然愿意带我走,说明,他一路前世来生,最合适的还是我。” “你……你……”洛小玉本来还不确认的事情现在彻底明白,只有无名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起,恨不得将那两人投进来。 “柳姑娘。”霍惊杨看她一改柔弱之态,奉劝道:“有些东西,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没有必要装作是你的。把别人弄糊涂,别最后自己也糊涂。霍惊杨没什么本事,这一路对白大鬼还是有点了解,他变不变心,你真的知道?” 柳月娘看霍惊杨还算机灵,只道:“你们正是要见他?那便去,我说的是真是假,也好某些人断了心思,别再往这仙山上走,不看清自己的身份。” 洛小玉的五脏六腑都快气炸,李墨言却丢下一句:“柳姑娘走好。”便让小弟子拉走他们,任柳月娘看着洛小玉大骂狐狸精的背影,咬住自己的嘴唇。她何尝不知道,那一句:“月娘,我与云霜,杂事纷多,难理难清,此生怕是无缘再续。欲归往溪华,主持大局,了师父心愿,若你不嫌弃,便随我回去,溪华好子弟若干,便有合意的同你许下山去,我许诺你和他再复一个莫遥。” “许诺我?呵,便是利用,我也这样心甘情愿。” “月娘,你怎么哭了?”一名小弟子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却被她自己轻轻拂去:“想到了一个讨厌的人,没什么。” 青丝美发,却是心底空劳挂。 ☆、溪华别客(二) 仙居药王阁不甚富丽堂皇,倒是雅致有加。整个露个白色柱石的雕刻与搭连真像一个美得静雅出奇的风雅之处。香炉清香飘然,安人心魂,依旧是那墨纱温润的男子的吗,可他转身瞬间,三瓣蓝边银莲花冠梳束发髻,一身墨纱却早变得银装素净,淡淡的蓝莲花纹在襟边袖口若隐若现。额心 那一点三瓣莲花,却是济世之心? 度济得了天下人,却度济不了自己。 “谷主,墨言有要人引见。”李墨言一个示意,俩人身边的银镯刃和百玉锦盒便嗖一声被收了去,霍惊杨两手空空看见白墨非恍若隔世的眼神看着自己,全身都冷颤了。、 “白大哥!是你?你为什么要走!小玉一直想不通!” 李墨白盯看着李墨言,已然无法装出不认识他俩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众弟子退下,方才捣药的手放下,“想不通就不必多想了。” 洛小玉听得出来,那口吻的冷淡不是温柔,而是距离,他仿佛生生在彼此之间架了鸿沟,他人别想过来,自己也不愿意过去。 “什么不多想!你叫我怎么不多想!你真的成了神仙?你真的可以不老不死?你做到了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你带着你觉得你爱对的人吗!” “爱?”李墨白对着面前的那个红眼不争气的女子叹笑了声:“何为爱,春心方动是为爱?志趣相投是为爱?生死相共是为爱?如何又算爱对,为你浆洗缝补,挑灯伴读的人?与你一琴一剑,策马天下的人?共你患难与共,生死不移的人?你又能如何作答呢。” “我……我没你那么多学问,也不像你考虑那么多,我只知道,你辛辛苦苦找寻云霜姐那么久,为什么要放弃!真的像那个柳月娘说的,你变心了?你觉得云霜姐太可怕了吗,多可怕的以前你都爱着,为什么现在又说不要了呢!” 李墨白未启唇,已嗤语:“那便如月娘说的吧,我心已变。当时,是凡胎白墨非,今日,是药圣李墨。仙骨已换,心又如何不换呢。” 渐渐握紧的拳头,这不是他认识的外表温润,内心固执的白墨非,霍惊杨两步上前,攥紧李墨白的衣领:“你告诉我,你不是凡人了,你有仙骨了?可是你的心还是不是烫的,热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李墨白过,你还记不记得你是白墨非过!李墨?看来,你的心都黑了!都是少了那个白!” 李墨并未对霍惊杨的不恭有所表态,只是更为靠近的双眼恰能看见彼此眼中的坚定:“你并不认识那个李墨白,自然他也不认识你,你若是要找那个白墨非,他不在这里,这里只有李墨,和他曾经的讳名墨白。我们都得重新审视下自己,我是,你也是。” “我很清楚我自己是谁!倒因为你不清楚你自己是谁!你也不清楚她是谁!如果你坚持不清楚自己是谁!那么我也有可能不清楚我自己是谁!”霍惊杨发红的眼睛瘆人地恐怖,那握紧的拳头被一股异力颤动着抖动,那是霍惊杨体内的伏羲之刃的力量,因着愤怒而低吼。 小玉见霍惊杨竟比自己还不冷静,想要上前拉开霍惊杨,李墨一手伸挡,“霍兄,人间情爱,你总想的单纯。固执有时并不是好事,更何况你们固执得不对,你们要她接受一个已经变心的丈夫?要她陪伴一个本就与她妖仙不同道的人?要我放弃这一切可以,但是告诉我,我能得到什么更值得东西吗?” “值得?你以前怎么不问值不值得!她的心给了你了,你现在说不要的,她怎么能当你没来过!她怎么能忘记你没来过!我本来以为,你是真有难言之隐,看你这样活得自在,还新人在怀,我霍惊杨真是看错了。”渐渐松开他的衣襟,霍惊杨几步后退:“你是药圣李墨,她是妖女九灵,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听到九灵之字,李墨便神色骤变:“这里是仙居,处处是我溪华的子弟,不要再用那个字眼来惹怒神灵,溪华还要因为这个名字背负多少罪罚!永远好好想想,你所认为的天作之合,或许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伤害!” “你现在怕伤害?你和她,彼此承受的伤害还不够吗!是你怕了吧?”霍惊杨刻薄的话语,令李墨震怒:“怕?天下到处是可怕。我怕自己生生世世都要像人一样生老病死,不能不老不死作壁上观。我怕我爱上的那个人又有一天重新想起那些可怕的念想,令我万劫不复。我怕我错失了这唯一一个可以掌管凌华山的机会,永生庸庸碌碌。我怕我和你们一样为了一些愚蠢的原则,重复呆板的命运。这就是我的答案,你们满意吗。” 满意。当然满意。 李墨白清楚知道自己的决定好在那里,霍惊杨也清楚知道自己的莽撞在哪里,他说:“满意啊,当然满意,我不该再在你面前提起她,因为你不配。这副仙骨真的适合你,半仙的时候,你还有点人情,凡人的时候,你是太多情,现在,你和那些臭神仙一样无情。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你,情这种微妙的好东西,你得不到最好。” 霍惊杨转身而走,跨步推开门,从敬候着的小弟子手里拽回自己的银镯刃,洛小玉紧跟其后的步伐,伴着百玉锦盒的玲玲之音,一直回绕在脑际。 李墨白,白墨非,李墨,这生生世世变换这身份,他就算忘记了自己,也没忘记那个姓名,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的是不停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她,尽管有幸握住了彼此冰凉的手掌,一瞬间的温暖,却要用永生冰凉的回忆作代价。 我不后悔过,你呢。李墨失力地坐了下去,李墨言让他看清了自己,他就怕自己差一点点,就坚持不下去那份冷酷。 柳月娘掀开门帘,叹气望着他。李墨白只答:“对不起。”这声对不起,是对她的。 “你都说了,我只能说没关系。单叫他们恨着,也不想留有任何思想的包袱,你一个人背,总有一天会累的。” “一些事,习惯习惯便好。明日,我便差遣些人,修复莫遥村,你也好下山有个安定的居所。” 柳月娘抬头,眼睛里似乎什么涌动:“你,就永远留在这里了?再不回莫遥了么……” 第 1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6 章 “我本来就不属于那里,何况没有了她,哪里都不属于我。” 柳月娘沉低着头,“我当时说的,只是负气,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 “再别提了。”李墨白起身:“把你带回溪华,实在也有私心,如何让你替了一回挡箭牌,这份情义相欠有还。” “你帮我重建莫遥,便是还了,于他人眼中是怎样的月娘,我也不在乎。” 有人适合白头共老,有人适合相守一方。你在千万人中寻的她,亦有他人在千万人中寻的你。 渐渐相离药王阁,童年的梦与豪语竟然只是自己没看彻底,仙人又如何?不过是过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再无真情的日子。 “两位就这样走了?”李墨然快步随着一言不发的霍惊杨,一脸纯真的笑倒让人防备不起来:“我说,我师兄他……” “别和我提他。”霍惊杨突然停下步子,李墨然一时还刹不住。 洛小玉也气鼓鼓:“李墨,李墨,真是伟大高贵的仙灵之名,你们就好好供奉这尊神菩萨吧。看他济世苍天,受人敬仰。”洛小玉再铺染不下去了,只觉得喉口一阵苦涩,眼泪就上来了。 “姑娘何必。”李墨然抽出绣帕为她拭泪,却被霍惊杨夺过,细细擦着洛小玉的眼角。霍惊杨瞥眼李墨然:“我们知道怎么下山,而且一定会离开,把剑还给我们,我们就走。” “剑?啊,那个东西,我……”李墨然搓搓手,望天,不好意思道:“近日,我把被妖怪侵附的凡人救了,瞒着师兄们,藏了一条小蛇妖,逗着玩,结果才把那剑拿回去,突然小蛇受了剑上妖气的鼓舞,化成蛇妖,衔着剑飞走了……” “飞走了!”洛小玉看着这个不靠谱的好奇心八倍重的半仙,瞪大自己圆润的眼睛。 霍惊杨只有拉起他:“哪个方向走?我必须追回那把剑!” 李墨然才抖抖手指出一个方向,便被霍惊杨一拽直飞奔而去。李墨言正领着弟子往外采药而行,看见三人狂奔之势,也脱离队伍,只念:“这个糊涂虫,又要闹什么事。” 三人乘着李墨然的莲叶蓬,一路飞悠才看见前方绕着紫剑飞行的蛇妖,李墨然在后头笼嘴大声喊着,却不见李墨言在后,踏着玉版而来。 蛇妖所落之处,却是幽幽松华山。四面环绿,山顶处幽幽而生的巨大仙灵神松,正垂挂着一只只祥鼠。 紫剑随着蛇妖一起坠落在地,霍惊杨正追赶上,手中的银镯刃立马化为红舌,透闪寒人之光色。那蛇妖因惊恐而更加缠绕紧紫剑,吸收它源源不断的妖力,霍惊杨瞧见那幻化的人形,却是不巅山当日的花蛇妖! “花蛇妖!你到现在还在害人?把紫剑交出来!” 花蛇妖见旧敌相逢,自己却妖力大损,才幻化全人形,笑道:“小哥哥记性真好,不巅山一别甚是想念。” 洛小玉怒骂:“想你个屁!恨不得你千刀万剐!” 霍惊杨红舌一出,那花蛇妖想缠着紫剑逃离,谁知紫剑似与原主心有感应,硬生生不动,待花蛇妖想脱身独走,霍惊杨的银镯刃已经将她同紫剑一同撞入神松之中,焦烟一片,散去的妖魂透着腐烂的气息,紫剑孤零零留在地上,李墨然却捂嘴惊得说不出话。 那神松的树干被撞出一个大窟窿,里面空然是烟火熏过的焦烂。 “师父的万寿松……”李墨然背后,却是李墨言紧随而来:“什么事!墨然!你怎么可以让人把师父祈福的万寿松给……”李墨言看着那树干焦边全黑,而里面居然是空空洞洞,也是诧异得合不拢嘴:“这……” 洛小玉毫不在意:“什么万寿松,这树已经死了,你看,虽然粗壮,可是中间全腐烂了,恐怕早就死了好几百年了。” 李墨然拼命摇头:“师父一直受命镇守凌华,这松华山上这棵万寿松是仙松,受师父的仙灵之气滋养,师父仙力旺盛,这树就不死不枯,保养松华山万年葱绿,怎么会死掉……不可能啊……” “除非……是师父仙气了无……”李墨言冷冷静静的一句话才显可怕。 “怎么可能,师父日前才天庭上报,未犯错怎么会没有仙力,抽掉仙骨!”李墨然完全不信。 霍惊杨敲了敲树干,伸进头望了望那片一升到天的空洞里,吼了声回音,探出头道:“树是死了不假,外面的葱绿都是假的。这么说,李贤的仙力已经没了?可你们的师父在天上不还是好好的么,难道说……” 洛小玉摇晃着头,只见李墨然和李墨言的神色都极为难堪,她突然灵机一点通:“哦,我知道了!除非是这李贤太懒,不肯用仙力养这棵树了!” 霍惊杨看了看呆玉,爱怜地摸了下她的头:“只能说,那个李贤和你一样,聪明得和以前不是一个人了。”霍惊杨别有意味地看着面前两个溪华弟子,他们只能面面相觑,看着空洞的万寿松,一阵跨越千年而来的阴霾,殊不知正扑面而来。 山雨有停时,新日久不开。 故人执伞去,此后不再来。 ☆、危起一方 松华的风,千回百绕在林叶间打转,最后吹到人的脸上,轻柔得只像一个指尖轻触。李墨言却觉得重重被打了一个耳光。 “两位,贵客。”李墨言终于生发出一句话,洛小玉歪头不屑:“什么贵客,哪里有贵客,我们可不是小偷,强盗,臭贼么。”李墨然挠挠头,分明满是歉意。 李墨言一向审慎的脸居然挤出一丝微笑,令师弟墨然也觉得不可思议:“两位,是我药王谷今日师门变迁,人心多有不稳,墨然深居谷中自然太过惊咋,冲突了两位。今日两位所见所观,所听所言,若有不顺心的,都记在墨言账上,来日相与赔礼。只希望两位,莫要把我们无心的话放心上,松华、溪华,两位就当故人一叙,再无他话,如何?” 霍惊杨眼珠一转,又看着那空洞无物的万守松,偌大松华山似乎只能听见风穿过空乏的树洞的阵阵呼声,也便会意一笑:“喂,这位溪华山的……嗯……” “在下,李墨言。” “反正你们都叫墨来墨去的,不管了,我只是想声明我们不是喜欢惹是生非的人,对你们溪华从今开始也没有兴趣,你的担心完全不必要,我想今后,我们和你们任何人也都不会再遇到了。不过,看你诚意倒是挺十足的,这一路回去又是一番辛苦呢……”霍惊杨两手交叉搭着,五指大动,洛小玉不知他又想什么鬼点子,倒是李墨言轻呵了一下,从怀袖中,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里面是十颗晶莹的水晶珠子,他道:“此乃莲华山的冰魄玉肌珠,是为仙物。食之,无病无灾则容貌返少,身有恶患重伤则可消解痛楚,疗治伤疾。” 李墨言将东西轻轻放于洛小玉的手中,又欠身儒雅一躬。李墨然却道:“百年结一颗的溪华仙珠,师兄你……” 李墨然侧眼瞪了一眼墨然,压声道:“要不是你好奇,多惹出这些事,可需要这样?” 李墨然低头不说话了,霍惊杨两眼发光,一抬紫剑,便与洛小玉一同远行而去,临走不忘:“谢谢了,墨小弟,你比起你的师兄来,还是很不错嘛……” 李墨言一脸的恭敬变得阴冷起来,齿缝间嗤了一声,转身对墨然道:“今日你可曾记得发生过什么。” “我……”李墨然无言以答,却想起师兄那般求得那两人封口,便摇摇头:“墨然不曾记得。” 李墨言不多说话,擦身而行。唯有李墨然望着空荡的天边,心底既有失落,亦有不安。 紫剑迎风而行,妖气四溢,洛小玉攥着那十颗仙珠,心里却沉甸甸:“霍傻……我怎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好东西在手,为什么不高兴,不枉我们白来一趟。” “那……怎么和云霜姐说?” “怎么死心,怎么说。”霍惊杨一挥手,风速更是飞快,急急往不巅山飞去。 寒来暑往人尽去,星来斗转物不移。 第 1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7 章 澜裳早在水灵妖洞的门口眺望,“我有预感,我感觉到的,文杏,云霜姐要回来了!” 文杏站在他身边,看他翘盼的样子:“要是文杏不见了,澜裳也会这样在水灵妖洞等我吗?” “当然!我一直会等的……不过……我知道文杏要是走丢了,不记得不巅山的路,我会在文杏记得的地方等你的。” 那少女仰头天真笑着,渐渐回暖的不巅山,百草芳香。 惊听得澜裳一叫,傅云霜未乘来紫剑,却是独身一人飘飘荡荡,迷迷失失,见了澜裳也只是惨白一笑,摸了下他的头,叹了句:“你长高了。” 澜裳把文杏拉在身边,笑道:“是啊,你看呢,云霜姐,我可比文杏高了一个头。” “澜裳哥哥,笑我,哼。” 傅云霜淡淡说:“我回来了,便不再走了。他们,若有心,各会回来的。” 傅云霜一身裹素白衣,半绺红绸在澜裳面前轻晃而过,眼前天地一抹湛红,却又如此消散易逝。 风雪崖外,斯人已逝。 竟也不知就这般走了多久,雪地上的红绸像一身流淌的血泪,蜿蜒成一道伤口。雪妖们三三两两,远远注视着那个女子,风雪之中,她也单薄。 每个女子,皆是单薄。 无人护她生生世世,总有段路,孤身要走。无人念她日日夜夜,她却总是,心有所念。无人恋她一如往昔,待了白头,谁挽青丝。 别言梦寒,最苦心寒。 风雪崖下,皆是一片茫茫白雪,覆盖着妖娆的记忆,沉默在平凡的岁月里。是妖,也如何,白雪袭来,也感寒彻。傅云霜护着自己的腕臂,小雪不冷心却寒。雪精灵乖巧地轻附在雪地上,闪闪明光,她却不知要往哪走。 那日可倚靠在他胸前的男子,已经不再给她那份温热。是她骄纵太多,冷漠太多,欠负太多,年岁四季,人心也有四季。一场冷雪或正在他的心里纷纷吧。 可知他心中尚有冷意,而她心里已无知觉。不知从何时起,她执拗的坚持全是为了他,而如今,真正一无所有的,却是她。 冷冷的步伐在刷刷的雪地,一步一踏。当年巡视不巅的骄傲,已经变成眼角杂乱的丝发,毫无意气。不敢惊扰的雪妖慢慢让风雪平静下来,她们竟看见了妖主眼睫下清冷的一行,结成了冰霜。 慌乱的雪妖一时不知如何,吱吱喳喳惊闹了起来。两生妖花埋藏在冻土里的身躯渐渐被惊醒,在傅云霜脚边成片成片扬起的,是黑色枝茎。 两色合拢的花苞,在白衣下轻轻低头,妖花也想听见了主人的哀伤,成片成片传递着无言的声音。她并不是没有看见,她一个人寂寞地行走,有注视,有抚慰。她并不是没有看见慌乱的雪妖顺着她的每一条形迹,小心跟走。她并不是没有看见,两生妖花的成片出土,甚至为她开出了禁忌的花朵。这只属于极寒的美丽,现在,为我的女皇而绽放。 傅云霜怔在那里,她从未知晓,两生妖花竟可在此日绽放,妖冶得胜过了极寒,四散出无穷的妖力。而在红白之花下的傅云霜失落的样子,被围拢来的雪妖一个打理,又瞬间恢复了原样。 你的一袭白衣,通透绝世。你的一抹红绸,刚烈无双。 妖花花瓣因为一时的肆意,而耗尽了短暂的妖气,一时间,雪妖的风雪,令妖花衰退的花瓣裹卷在风中,天空不是小雪,而是花雪。 坠落在傅云霜衣摆上的花瓣,凝成了衣色,渗入进她干涸的心房,拼命想要给她力量。 不管谁离开,始终不会遗忘自己的,是她深爱着的不巅。 “我听到了呢。”她再次仰头,那花雪将今日热烈的阳光传递她看,黑色的枝茎慢慢回拢到深厚的雪层,这一场花雪携着日光的温暖,带着阳光的透亮,坠落白茫大地,变成鲜白鲜红的世界。 散落满天的,是如你般纯亮的心情。 傅云霜伸手,两瓣花瓣,一红一白,跳落在手掌,雪花轻化,鲜亮的花瓣更贴合在错杂的脉络,温暖那一处断掉的记忆。 “我还有你们啊。”傅云霜笑了,闭上眼睛,却慢慢地,慢慢地,倒在厚重的雪地上,沉睡在这片花雪之中。 纷飞花雪,依旧不停。花想埋葬的,不是她,是她的记忆。 慢慢睁开疲惫的双眼,无数双眼睛在面前眨闪。 然后是洛小玉一声尖叫:“她醒了!醒了!” 被惊着的傅云霜自觉偏过了头,又轻缓闭上了眼睛。 “我都说了,她那么硬的命,哪里容易睡过去。”霍惊杨坐在圆桌旁,舔了下啃完鸡腿,油乎乎的手。 沈俊卿愁眉终于舒展:“要不是那妖花飘落到我这里,我才不会寻到风雪崖,真在那里,可不是要出事吗。” 萧诗诗用温水为她拭去睡着的冷汗:“我也觉得奇怪,妖花怎么会在这个时节开放,幸好沈郎发现了她,不然……真埋在雪里可不是开玩笑的。” 萧诗诗刚想擦傅云霜的手腕,却觉得脉象跳动的奇特。沈俊卿只是看着歇息不语的傅云霜。洛小玉跪坐着,胳膊撑床榻道:“云霜姐你也真是,怎么会累倒了,就算白大哥走了,不还有我们吗。他做他的臭神仙,我们乐呵我们自己的,不是很好?” 傅云霜又睁开眼,因着那个名字,像个梦靥。 “好了,我没什么事了。”她坐起身,深缓了几口气。 沈俊卿看她这般憔悴,一个拳头竟扣在桌上,惹沉醉在香味中的霍惊杨一惊:“他的事,小玉都告诉我们了。说我不相信,也好,说我不得不相信,也好。你总不该这样失魂落魄了,说到底,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你也该……”沈俊卿没有说下去,哽在喉口的话被傅云霜一个凌厉的目光给咽了下去。 “知道你们为我担心,我很快就会复原,你们不必多心。”傅云霜将被子一掀,走出妖洞,却见风雪崖中的花雪竟飘落在此处。 真是为自己所感应,而释放妖力的两生妖花吗。 傅云霜拾起花瓣,恢复了意志和精神的她,在花瓣上闻嗅到了不一样的气味:“这仙气……” 傅云霜大感不妙,飞身而出,循着花瓣的行踪又回到了风雪崖,她身后紧随她的是放不下心的沈俊卿和萧诗诗。 “这样强大能引起两生妖花开放的仙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极寒,便是……” “你说有仙气入侵不巅山!”沈俊卿的道行还是不够,这消褪了两生妖花的风雪崖,只有残存的花瓣,能感受到曾经的仙气。 傅云霜攥着花瓣的手心更紧了,“原来当时,开放的妖花是为了用妖气保护我。” “难道有坏人来了?”萧诗诗多问一句,沈俊卿安抚道:“仙气来袭,不一定是坏人,或许是……一些想念她的人也不一定。比如云霄?” 傅云霜没有把握,昏倒之前的记忆很是模糊。三人忽感雪妖的妖力一个停止,风雪瞬间了无。傅云霜站在崖顶,突感一股异力的袭来。 “小心!” 第 1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8 章 红绸挡住的,是千百藤蔓的冲击。红绸落下,傅云霜所见的,是一个半面为枯藤所遮的男子,凭空立在她们面前。 枯褐的袍衣遮盖住他的身躯,不能猜的他的形貌。只有尖锐的藤尖在他身边蠢蠢欲动。 “你是谁!”沈俊卿的发问,男子不答一话,却只想袭击傅云霜,海棠妖花的力量不为他所动,这股力量,完全抑制了沈俊卿:“你……你是仙?” 沈俊卿的明了,已晚,刚恢复了的傅云霜已被那藤尖缠住了脖颈,沈俊卿和萧诗诗一点妖力也释放不出来。 “就这么点力量,你也好意思说,你身体里有九灵魂珠?” 傅云霜死死扛住那越来越紧的藤蔓:“你……目的是它?” 袍衣中的男子冷笑,生冷得比雪还凉:“不,准确点来说,是你,和它。” 傅云霜被生生拉近男子面前,只有那双凌厉的眼睛,盯着那双褐瞳,仿佛深不见底。 藤蔓在傅云霜身上爬行缠绕,男子恍然道:“果然是仙将之后,骨骼出奇,连这份灵魂也坚不可摧。只可惜,你还没有能够发挥出九灵魂珠最大的力量,这个孕育着愚蠢生命的身体,还不够好。” 傅云霜被藤蔓生生甩在雪地上,男子并未正眼瞧看沈俊卿和萧诗诗,萧诗诗听得他话,却问:“什么孕育,什么生命,云霜姐,你怎么了?” 男子邪冷嘴角一勾:“等待终归是漫长的,而我是最有耐心的那一个。” 忽而风雪突然大作,男子隐没在风雪之中,傅云霜愈加疲累,沈俊卿顿感妖力回升,海棠花瞬时护住了云霜,“你……看来你这么容易疲累,我猜的没错。你……真的怀了白墨非的孩子?” “孩子!”听闻这个,萧诗诗惊得合不拢嘴,拖着霍惊杨赶来的洛小玉也是一惊:“什么!云霜姐你……天啊!霍惊杨!你听到了么!云霜姐有孩子了!我要当姑姑了!” 霍惊杨一反疲懒的状态,倒是怔着看着傅云霜,看她站起身,一点没事的样子,更觉不可思议。 “比起这个,你们更要小心刚才偷袭的人,是个仙家。”傅云霜的话并未转移话题,洛小玉围着她左转右转:“云霜姐!你都有孩子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吧!我……该死!你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就是拖着白大哥的尸体也给你把他找回来!” “多事!”傅云霜的眼神突然恼怒了起来:“你们谁也不要去见他,谁也不要和提起丝毫,如他所言,我们已经毫不相关了。何必旁生枝节,彼此都不好过。” 霍惊杨大喊一句:“可他毕竟是孩子的爹吧!你难道想,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爹吗!你自己也知道!没有爹的痛苦吧!” 霍惊杨的愤怒,难免不是杂糅了自己的身世之感。 “有些东西,有没有并不重要,反而能学会坚强。况且,真如你们所言,我更不该妨碍他,他已位列仙位,再徒添他烦恼,反而令人生气。你们连我唯一的心愿都不能满足吗,结果,又何苦那么重要。” 看着傅云霜陈词恳切,沈俊卿调解道:“既然你执意不想让白墨非知道,我们也……只好听你的。只是,但愿你不是一时负气说的,毕竟,这个孩子今后要走什么路,现在,都是你决定的。” “也许我注定要妖仙纠缠一世,少一个,便好一个。我只想安安心心地等他出生,但只怕如方才那个神秘人,似乎对我有什么渴求……” “什么妖魔鬼怪!敢来伤害你!就等着被我咔嚓咔嚓!云霜姐,你说得对,那样自私的白墨非,不要也罢!你放心,这孩子可以有好多爹!霍惊杨虽然不靠谱,但是逗孩子玩还是可以的,他可以算一个,鬼海棠嘛,更可以教他法术!他也是一个!” “要我当爹?”霍惊杨一脸青色尴尬,沈俊卿咳嗽一声,“什么法术,妖术,傅云霜的孩子,说不定是个凡人。” “凡人?怎么可能!云霜姐是妖主,白墨非是仙家啊!” 沈俊卿挑眉:“如果这孩子是他们凡胎之时怀上的呢……” 洛小玉若有所思,“哦”了一声,还不完话:“那白大哥那么好的医术,怎么会发现不了!” “那是有人,故意……隐藏了自己的脉象吧。”沈俊卿的一句话,惹傅云霜转脸而语:“鬼海棠,世上并不是只有你知道的最多,活得最久的,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那我,就算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啊。”沈俊卿的一句调笑,霍惊杨倒是看着他出奇:“话说,傅云霜都有了,你们俩早早成婚,怎么不……” 萧诗诗一听,里马红到了脖子根,躲到沈俊卿背后,掩起脸来。沈俊卿一时得意变成尴尬:“我就说,你们啊,就连死也不能死成明白鬼。诗诗是水妖,我是木妖,水木不同源,我们俩……怎么可能,那个……能生出什么妖啊!” “哈哈哈哈!”霍惊杨因着他最后一句大笑了起来,连傅云霜也低头抿了下嘴。 洛小玉笑到了地上:“驴马也还可以出骡子!可是,鬼海棠你是生不出啊……” 霍惊杨指着洛小玉更是笑得厉害,直喊肚子疼,“生不出……小玉,你太毒了……哎哟,肚子,好疼,好疼,我要生了……啊哈哈哈哈哈……”霍惊杨已经没了形象躺雪地上打滚。 半脸抽搐了沈俊卿冷冷看着地上笑惨的两人,如果不是傅云霜在场,他手腕里绕动的海棠枝立马就想上去把这两个爱笑的家伙缠死。 可是呢,他还是背着手,望了下天,嘴角一翘,“我说二位,什么时候让我当干爹呢。” 笑不出来的两个人还是捂着肚子,却尽力憋住了声,两两对望,也不说话。 傅云霜摸着脖颈处的红印,想着那句,“要你,和它。”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慌之中,然而她不能恐慌,不管如何,她都要生存下去,曾经还不明确要不要把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带到世界上的她,突然明确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牵念,从那以后,就不单只是他了啊。 溪华山。 门的一声吱呀,笔停在半端,写不完的一句话,搁在了笔架。 “师兄……我们……”李墨然低头,手指捏绕着衣纱。 李墨没有多说话,“回来了。他们走了?” “嗯。”李墨然抬头一回,看见李墨那冷冷的表情,又转头看看一般冷冷的李墨言,低头又不说话。 “辛苦。墨然你回去吧。” 如得赦令的李墨然,正是开心自己不用面对着大师兄,憋住真话了。见他不多问,便极快地应了一声,在李墨言余光的瞟视下,后退而下。 “谷主,想问我什么。”李墨言背手而站,丝毫没有惧色。 李墨轻叹了声:“便是叫我师兄好了,一句谷主,你倒是学得快。” “哪里有您学的速度快,不消几日,便各事顺络,管理得井井有条。” “那我便当是你真心的夸赞了。”李墨的一句,却引李墨言拱手尊谦:“谷主面前,怎敢假心。” “那你当真回答我一句,为何让那二人见我,谷中规矩,恐怕没人比你更了解吧。” “是墨言一时忘了规矩,还请谷主赐罚。” 第 1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9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69 章 李墨放于桌上的手一抖,“师兄弟久别再见,你就请罚。你是甘心,我也不忍。” 李墨言抬头一脸平静:“当罚则罚,当赏则赏,师父历来的教训,墨言始终谨记在心。谷主既然已位列仙位,自然与俗家不同,抛却牵念,方可成溪华千秋功业,上愉仙灵,下愉百姓。墨言不过是,希望谷主了却凡尘俗根,安于治事罢了。” 了却前尘,安于治事。 李墨心中杂苦纷乱,却不是当时一番狠话出口,他又怎么会安坐在这里,不再他想。 “你说的,却是句句在理。”李墨看阶下的师弟,神色亦如当年,静冷谨严。 李墨言恳请:“既然在理,墨言自请于凌华山底闭门思过一月。” “你要自去凌华石窟,看守石气运行,我也只好允了你的自请。” “谢谷主。”李墨言几步而退,转身而行。 李墨找不出他的一丝不合宜,一步一走都那么规矩谨慎的师弟,如何竟明知故犯。还是他,多年在外,不识人心了。 头一阵发疼,李墨撑在桌面静静歇息了一会儿。 李墨言一出门,刚拐了一个弯,李墨然便探出头:“二师兄,你出来了,大师兄没为难你吧!” “为难?什么为难,我自请了去凌华看守一个月的石气。” “什么!那么阴冷恐怖还压抑的地方!你干嘛要去!”李墨然一脸不解,跟在李墨言旁边走着,“难道……师兄你想探查下?” 李墨言低眼瞟着李墨然,似乎对他想窥察自己的内心很是不屑:“你只要好好呆着药王谷,摆弄那些蚂蚁蜘蛛就是了,我的事,与你何干。” 李墨然停下脚步不跟着李墨言走了,嘟嘴掰了下手指,看着他出了山门往凌华行去。 “你的事,我还不乐意知道!装腔作势,哼。”李墨然大步回头,直往自己的松烟阁去了。 不巅,溪华,各自为守,到头来,谁能守住谁的呢。 何言千千岁,人自百足年。 枯荣天自定,争运亦争命。 ☆、仙火之怒 一千年的时光,够你爱上一个你,够你忘掉一个人,可不够你从此忘记爱,从此忘记恨。 神雀潭水,墨绿而深幽,悄无一人的山谷,连雀鸟也安稳睡去。 神雀岭的日夜都是这样朦胧,日光被茂密的树林遮挡,空气里,都是湿润的气息。曾经的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倚靠在树边痴痴望着潭水的傅云霜,这样想。 但是有个重要的人,却一定要来。 傅云霜觉得微妙的身体变化令自己的神经愈加脆弱,这个静谧的地方,她才能安稳睡上一觉。发髻上的落雪山梅,有股冬日的冰凉气息,然而在她身边传来的,却是恍惚的温热。 “娘……”傅云霜睁开眼睛,水潭寂静。而身边同样坐着,笑看着她的人,她一辈子也望不掉的音容。 “云霜。” 傅云霜一头栽进那个模糊的影子,却确实摸到了那股温热。 “好不容易,天时的运转,我飘散的残碎魂魄又再次聚拢在一起。” “娘,不走。”眼泪没有规矩,穿过魂魄的身体,滴在草叶上,抖动着,又落下。 胭脂依旧是那般容貌,轻抚着云霜温顺的长发:“你爹不也说过么,我一直都在这里。傻孩子,你不再是单单有我了,你有很多人,还有,这个淘气的小不点。” 胭脂轻轻揉了下云霜的肚子,她闭上眼,能感受到一种跳动的韵律,击扣着自己的心房。 “我只有他了。”云霜擦了下眼泪,很是坚强地对母亲一笑。 胭脂轻轻叹了口气:“曾经我也这么想,我只有你。可是那么多人因我而改变了原有的命运,我才知道,我不单只有你,你爹,乾禛,那一世,我们互相亏欠,又互相谅解。你终有一天会体谅我这样的心情。” “我不恨他。一点也没有,他已经够累的了。” 胭脂爱怜地看着面前的女儿,竟感慨:“一瞬间觉得老了,因为你们一瞬间长大了。云霜,你永远要准备好,路途可能比原来更加险恶,没有谁真正参透了人间的生死,就算是仙,也同样饱含着他自己感情,这就是我因此得到我的命运的缘故。而你,要永远教会这个孩子,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恨,你的眼睛是透亮的,他的眼睛,才可以是清澈的。” 来不及傅云霜点头,眼前的胭脂就悄然淡去,只剩空气在她面前无形无色。 “娘……”她想多喊一句,可是,那股温热就霎时不见了。 洛小玉沿着树道,才找到了她:“我说云霜姐,你不好好呆在水灵妖洞,出来作什么!万一那神秘人又出现了怎么办!” “没有事的,蝠精不一直都在这里吗。” 洛小玉转头,深幽的树林之顶,闪出一双暗蓝的眼睛。 “啊,他这样也都吓死我,快快,文杏做了好吃的。就算你不吃,闻闻味道有助于将来的孩子辨识美食。省的像霍惊杨没见过世面,什么乱七八糟都往嘴里塞。” 傅云霜只好被洛小玉牵着往回走,水灵妖洞因为傅云霜的养胎都静悄悄地,澜裳早早在桌子边坐好,嘴被布蒙着。 “澜裳,谁把你这样了。”傅云霜正疑惑,洛小玉咳嗽了下:“介于澜裳总是吵吵闹闹,我怕惊吓着孩子,所以,我命令他在水灵妖洞不准说话,只有吃饭才能把布摘下。” “澜裳吵闹?那也得有人和他吵啊,莫非……” 傅云霜还没猜完,转头霍惊杨左右调着蒙住嘴的纱布,眨巴眼睛看着傅云霜。 “我可是考虑周到,这样,他们俩个就不多话,这里安静,云霜姐你不必特意跑到神雀岭了。” 萧诗诗把食物一一抬上桌,澜裳和霍惊杨却插着筷子,一种打仗的架势。等到众人来齐,傅云霜活生生看着一言不发的澜裳和霍惊杨的筷子大战,叹道:“你们不说话,我倒觉得无趣了。”、 澜裳一听,文杏一惊,他立马开吼:“霍傻个笨蛋,老抢我的吃的!云霜姐你看,我夹哪儿,他就夹哪儿!” “我……才……你……”霍惊杨鼓着满嘴食物说话,洛小玉狠狠一拍他后背,害他转脸全吐了出去,这才说清楚:“我才没空夹你的食物!就你稀罕那些吃的啊!” 第 1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0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0 章 “你不稀罕你就别吃!文杏做的,你不稀罕,你觉得她做的不好吃,那你自己做去呀!” “我喜欢文杏做的!可我不喜欢你夹的!我夹哪你夹哪,你才烦人!” “明明是你先夹的!你看你的吐的,有我吃的吗!” “你吃过的难道还在我嘴巴里!我有那恶心吗!” 洛小玉筷子往石桌一插,竟生生□□了石头里:“好了,别再烦了,下次再在云霜姐面前烦,我就用针线缝,吃饭拆一次,缝一次!能在小侄子面前有些风度吗!” 说到傅云霜的孩子,俩人都闭嘴不说话。似乎这是个不能触碰的地雷。 “我也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不用这样顾虑。”傅云霜的调解,沈俊卿倒是笑了:“不是他们顾虑你的肚子,是顾虑你,万一惹恼了你,要知道,母兽才是最凶猛的动物。” 沈俊卿这一比,傅云霜也不甘示弱:“是啊,那树木草林这些无害的东西倒真是不凶猛,所以才为些走兽飞鱼压制着。” “哈哈,鬼海棠是妻管严!”澜裳大笑的一声,全桌都撒欢笑着,沈俊卿一摇头:“凶耶?猛耶?不可惹也。” 红脸的萧诗诗,简直要羞得冒烟了。 饭毕。 傅云霜觉得昏沉,便往回自己的石室而去,可走至半路,眼尖的霍惊杨赶忙一个上步扶住了她,她竟然迷糊晕倒了过去。 “怎么会!云霜姐你怎么了!”洛小玉才要扶她,只听她喘道:“孩子,孩子……” “莫不是要生了!”沈俊卿一急,所有人都怔住了。 萧诗诗道:“十月怀胎,这才五个多月,怎么会生!就是早产,也不是这个法子呀!” 众人惊慌之时,藤婆婆和蝠精飞来,藤婆婆道:“想是妖主以妖身来孕凡胎,这凡胎成长极快!” “那怎么办!谁会接生?藤婆婆!你快来!” 藤婆婆一应,便扶着傅云霜进了石室,其余一干男子都被蝠精拦在了外头,“小伙子们,就外面安静等着吧。” 几声惊叫传来,把霍惊杨的心直打的鼓鼓的。 “云霜姐会不会死啊……”澜裳抱头蹲在墙角。 “去你的,什么死不死,她们好好的,要你咒。”霍惊杨说话声音也直打颤。 最为镇静看似是沈俊卿:“祸福相依,她这一路有失有得,却是失多得少,这一回,我信她一定得。” 天色因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沉郁。 “这天色,暗得比以前快。”蝠精灵敏地感受到聚拢的是乌云,而不是日落。 三人也从水灵妖洞外探出头来,里面确是萧诗诗一个撞头出来,哭闹着:“俊卿,我才不要生孩子呢,太恐怖了……” 沈俊卿抱着哭噎的她,句句安慰:“傻姑娘,我都说过了,我们不是一样的妖,放心,放心,不生不生……” 霍惊杨和澜裳偷捂住嘴,蝠精看着乌云愈来愈重,心有不妙。 “甚是奇怪……” 霍惊杨也疑惑:“难道傅云霜生孩子,怨念这么大……” 蝠精却看那沉重的乌云之色似乎有黑影卷席而来,“不好!”他大叫一声,沈俊卿的海棠结界已经铺展了开来,只听闻一声重重的撞击,厚厚的海棠花被黑影的藤尖给搅烂,正要进入水灵妖洞,却被莫名的光圈给挡住,这是——傅云霜的九灵之力。 “还是她想的周到,竟然真有不速之客!”沈俊卿变换成了鬼海棠的妖形,萧诗诗经过一番修炼,也可操控驭水之术。霍惊杨的银镯刃已经吐露嗜血的红刃,这一次,他可是千万认认真真。 他们要保护的,不仅是傅云霜和她的孩子,还有这里的所有人。 那黑影被结界所干扰,绞灭了外层的海棠结界,便可见当日的褐衣之人,半面为枯木所遮,目光直直贪婪地盯着他们。 “你究竟是谁!”霍惊杨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 那神秘的男子眯起眼睛,众多藤尖在他身边围绕,渐渐变成围拢他的一股戾气,随着男子的一睁眼,那股力量冲向妖洞之门,五人顶力而上,仍然听见了结界清脆的崩碎之声。 “识相的,就闪个道。我对你们没兴趣。” 男子邪冷的声音,简直像要把人生吞活剥。 “正好,我也对你没兴趣!”霍惊杨的银镯刃变成更加长的火舌刺在结界上,顿时崩碎的结界缝隙,灌注着红色的伏羲之力,男子正当思虑这股力量之时,乌云中闪破一道银光。众人遮眼,回神之际,却是缚龙神云霄,站立在神秘男子面前。 那神秘男子后退了几步,话音突然没有之前的邪冷,倒是极为镇静:“没有想到,缚龙神大人……也要替天行道吗。” 云霄握紧了神戟,似乎想要看穿那袍衣之下的人影,那男子却哈哈笑了两声,“缚龙神是好久不见在下了吧,竟也听不出我的声音了。” 袍衣被藤尖撕着褪去,那男子的容貌竟令云霄吃惊。 “药仙你……” “不错,正是在下,李贤。” 霍惊杨的表情已经不是吃惊可以形容的了,在他面前的男子,居然就是曾经溪华的不老药圣。 “糟了,两个神仙,这回麻烦!”蝠精正忧虑,沈俊卿却摆手让他不要激动:“穿银盔甲那个,不会为害。至于那个白袍子的仙人,面生,不知要干什么。但是,他显然冲着傅云霜来,防住他。” 霍惊杨在利用自己的力量默默修补着九灵结界,知晓了自己的伏羲刃之力,他也更好地能和傅云霜九灵魂珠的力量融合在一起,本源为仙,可供相容。 两个久不相见的仙家,面面相觑,却无好意。 “药仙不在你的仙谷,为何来此。”云霄的发问,尚未有相抗之意。 李贤请将发丝一拢,“缚龙神不先回答我吗。” “我是看不巅山突然乌云笼罩,似有不祥之兆。” 第 1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1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1 章 “不祥?缚龙神大人。这乌云是我仙气所结,真正的不祥可是在这妖洞里,为何说我的仙气不祥呢。” 云霄知道自己对辩的弱点,便道:“不巅山与仙家互不相扰,药仙为何多事,万一,再惹起纷争,不是给玉上惹烦忧吗。” “天帝大人啊……”李贤恍然有所明了,“缚龙神是担心我给天帝添烦忧,恰恰相反,我是来给天帝解麻烦的,这妖洞里的,大人有所不知吧,正是那潜逃不返的九灵之妖!” 云霄并没有多少震动,而是忧虑。究竟何人泄露的云霜的身份。李贤一知,自己便不好维护了。 “药仙何以见得啊。”云霄笑笑,“九灵之妖失了魂珠妖魄,要修行也要千年,更何况,她怎么会藏匿在不巅山,当初各仙将都已搜寻过了。” 李贤眯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盘算一停,不客气道:“缚龙神当真是糊涂,当时不同往日,你若不信,我便捉拿了这妖女,缚龙神再说信不信吧!” 言毕,李贤的仙力一鼓作气突然向结界法力,霍惊杨被仙力震弹,撞了回去,一口鲜血涂地:“好……厉害的仙力……” “真是多年不见!药仙真令人刮目相看,可惜云霄不会让你胡作非为的!” 缚龙神神戟一震,这水灵妖洞便突然间一个晃动,泛起一层护罩。 “缚龙神你!不怕我上告天帝!你维护妖女!存有何心!” “药仙多管我仙将捉拿之事,越界而为,是为何心!” “大人是要争功?”李贤挑眉。 云霄却冷脸:“只为公道。” “公道?哈哈哈哈,大人真是爱开玩笑,我们仙,就是最大的公道。”李贤的笑脸一晃不见,那身后的藤尖锐利聚集,如雨点刺向缚龙神,云霄的神戟一一搅烂那些藤尖,却发现李贤的力量更在之后,不巅山的山树突然为之震颤,山灵之音滚滚聚拢于李贤身边,周围似乎都布满了他的力量。 “药仙,你的力量何时如此诡异?” “大人,只以为,在下只会炼制仙丹吗,呵呵,可知,这天地万物我皆可炼制啊……” 突然周围一切的生灵之力拢向缚龙神,令他的仙力不得动弹,李贤转身松口气:“大人不必紧张,待我捉拿后,自然呈秉大人一份功劳。” 沈俊卿的黑艳海棠化作一条条黑色刺刃将缚龙神身边的困束之力一一解开。 “怎么,缚龙神大人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可思议,妖,竟然为你解围。恐怕,大人在天帝面前,要多多为自己美言了。” 李贤的生灵之力,将两层结界炸破,正要冲突而进,云霄却先挡在他面前:“我不管药仙要怎么说,清者自清,不过药仙你的仙力,难道不改解释吗。这天地树灵的精华之气,怎么会入你的操控,药仙的力量,才真是令人费解啊。” “我说过了,万物皆可入药,自然为我所用。” 李贤一语,两人的仙力便在妖洞门口生生相抵,一片光芒乍眼,霍惊杨也喘歇上,李贤明显感觉到优势的散去。 此刻,洛小玉一脸大汗从里奔来,显然并不知晓外界的争斗:“生了!云霜姐!生了个女孩!” 听闻这一句,云霄心力一转移,一个不注意,李贤的藤尖便从薄弱处钻进,直进了妖洞,洛小玉被那藤蔓挡开,倒在地上,沈俊卿和蝠精一把将藤尖斩断,可是里面仍是传来傅云霜的一声尖叫。 “云霜她……” “别分心!”云霄叫着霍惊杨不要顾及别处,专心应付,李贤嘴角一笑:“我的力量已经潜入,她就是在里面死了,你也不管吗?” 云霄腥红的眼睛全是愤怒,一个大吼,全身的仙力将神戟化成了天器,一道银光握在手中,将李贤生生推震开去,这股力量,让霍惊杨也吃了一惊:“战黑蛟才发出的力量吗……” 李贤被这股力量震碎,脸色愈加难堪,准确说,竟然是剥落! “他是鬼吗!”霍惊杨看着李贤的身体,慢慢碎片似瓦解,喉口的惊恐不能说出一丝一毫。 李贤低低笑了声:“缚龙神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只可惜,李贤可是彻底为你所杀死了啊……” 云霄还没因愤怒转过神,那李贤的身躯便一个炸破,只有一团绿光穿过他的身边,速度之快,之后只有文杏和藤婆婆的惊喊,水灵妖洞上方被什么绚丽的光芒所刺破,山石震碎! “快!”云霄以神行之术,立马而进,将石室中昏倒的人一一抱起,化而为光出了洞,一声震天碎地的崩塌,水灵妖洞晃眼间如巨山夷为平地! “云霜姐!”洛小玉惊叫,霍惊杨抱住她的身子,沈俊卿拉住萧诗诗,澜裳抱住被云霄救出的文杏,蝠精看着妖力大损的藤婆婆慢慢化成了原形,一株千年枯藤闪着幽暗的光。 “云霜……孩子……”云霄唯独不见她的踪迹,发狂般将山石一一用神戟挑起,在那乌云之上的,却是另一个形迹。 霍惊杨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刻在他眼睛里的景象。黑色天空如血的一片红色,渗透着血的诱惑,那是何方妖物,巨大的齿状血口在头顶变成了一个银饰发冠,银光凛冽的双角尖锐而邪冷,那遮掩在女态身体上的红绸如同万千手爪的枯枝,将她包拢,分明是个女子啊,分明是傅云霜的样子啊!却传出了那神秘男子邪冷的声音:“缚龙神大人,你的女儿,我就接管了!” 云霄看着文杏怀里死死抱住的新生儿,再看看天空那眼神邪冷的云霜,他终于明白:“你究竟是谁!我的女儿?你知道?你……” “此事说来话长,在好好和九灵魂珠融合之前,我就费点口舌吧。”那妖物的笑,寒透进人的骨子里。 云霄的天器愈加愤怒,白色的光刃愈加闪亮,直要上天将起剿灭,那妖物却慢悠悠道:“我本是一颗仙魄,与她的九灵魂珠还有妖魄融合,杀了我?不,是杀了她。” 云霄定在半空,痴眼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他人操纵,霍惊杨在地上,朝着天空很很大骂:“混蛋!是神仙是妖怪?是人?是鬼!报上名来,不要等死在我手里!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呵呵呵呵……”那妖物的笑,尖锐而愤恨:“如此,如此,便把我的尊名告诉你,死之前,你也能找到自己的仇家。呵呵呵,云霄,想必你大概未能知道,苍灵上仙吧。” 苍灵上仙? 云霄的脑海于众仙籍上回忆,这四个字,一点回忆也没有。 “难怪了,看你那么疑惑的样子,两千年的时光,能记得这个名字的,恐怕只有他了。哼,你们这些后进的小辈,不知我的尊名,实属正常,他又怎会将压制凌华山石气的那十大上仙的名字,告诉你们呢。这是他的罪恶,你们看到的,永远都是他的尊贵与高傲。” “凌华石气,你说的是九灵魂珠!” “九灵魂珠,本是十仙仙魄,可后人以为,炼制之时,有一仙魂魄散乱,实为九灵魂珠,殊不知,那一个了无的仙魄就是我,苍灵。” “你既然为仙,为何要要挟我的孩子!”云霄愈加不了解,这个仙家的盘算。 “你的孩子?真是因为是你的孩子,这副妖骨与仙骨融合的奇材,才能够承受这十灵魂珠的力量啊!” 沈俊卿不敢相信,天界初创的十仙魂魄聚拢,真正成为了一体,九灵魂珠已能压制凌华石气这种毁天灭地的力量,十灵魂珠,又该何以计算! 云霄不解:“苍灵上仙!凌华石气自古安稳,天地太平,你又何必刻意找回!” “天地安稳?才是我所不乐意的啊,看着那个人的天界一片太平,寄居于李贤仙骨中的我才越发不安啊……” 第 1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2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2 章 “什么!原来李贤……已经……” “李贤早就死了,在九灵魂珠炼制完成,镇守凌华石气之时,我逃脱而出,毁了他的仙魄,收了他的仙骨,日日夜夜在溪华山上,耐心等待着我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一个能够承载我们十大上仙的躯壳,一个我可以剿灭天界的机会,一个重新整治北穹规则的机会……” “你要这些做什么!十大上仙为苍生而念!舍仙魄炼成魂珠,安稳凌华石气,护地界太平!为众仙家所敬仰!你要做的,不是正与此相反!又配叫什么上仙!” “上仙?”苍灵一笑,那冰寒的笑勾拢起他的记忆:“我们正是因为是上仙,所以才有这样悲惨的命运啊?为苍生?为太平?你想的太简单了,也太愚蠢了。凌华石气,是具有毁天灭地的作用不错,但是,不安稳的并不是凌华石气,而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天帝启墟!当初,我们十大上仙为他争夺北穹天界之权,战况之惨烈不忍,苍生之死灭难以计数!可他一旦登临了天界帝位,便视我们为眼中钉,害怕我们有朝一日仙力甚上,篡夺他的宝座,就编造了一个假名,将我们困束,抽去我们的仙骨,将我们的仙力化作魂珠永远暗无天日地压制在凌华山底……这就是我们的回报!你们尊贵的王给上仙的回报!这场欺骗给我们永久的荣耀,却不复他们鲜活的魂灵,成为了冰冷的力量……我为九大上仙所助,逃脱出天,势必背负他们的怨恨,将启墟的宝座捣碎!我要将他的仙魄揉进这大地上的泥土,供世人踩踏!” 云霄,从来不知道,九灵魂珠的另一个来处。 欺骗?所有人都被欺骗了么……天帝启墟居然以这样的方式巩固过天界的统一和权力平衡?冰冷的触觉,这是他想起的,天帝的冷绝。 看云霄一无所动,霍惊杨大喊:“厉害神仙,我不知道你和那个墟有什么过节,既然你的对手是天帝,那么,你好好单找他报仇!傅云霜是无辜的,你放了她!” “无辜?我们也无辜啊,可是,谁又来放了我们?想和他对抗,必须要有这样的力量,我感觉到了,我们十个人的力量在澎湃!” 苍灵一指手,就连天上的天雷也被他接住,揉在手掌之中被抛回了天界,天空的乌云一片亮光,一阵骚乱,那众兵将开启的乌云缝隙,正立着的王,真是北穹天帝。 苍灵看着被天兵层层围绕着的天帝,冷笑了声:“这么多年,可惜你不能再想起我的容貌了,启墟。” “苍灵?”天帝冷冷倒吸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上仙的魂魄,怎么会那么容易炼化失败……” “从你手掌中逃脱出来的我,是否让你有种故友重见的喜悦啊?我正是这样喜悦着的,因为一切,都可以在我们手中重来了……” “苍灵!你我之间的恩怨可以慢慢解决,你不要轻举妄动!” 苍灵看着失魂落魄的天帝道:“你要是想来杀我,也可以,只怕你没那个本事,另外,奉劝你一句,你最为得力的天将云霄,我借用的可是他的女儿……我一介小小魂魄,死了没关系,不过,我相信,他会保护我的,这令你更感到难堪吧。” “卑鄙!”洛小玉看着云霜的形貌却怎么也憎恨不起来,“等了两千年的疯子!” 天帝威严不改:“你以为,你可以吗。我作为天界主仙,是不可能让你胡作非为的,等待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天帝下令,天雷从四处急急而来,苍灵却没有挡住的意思,待人们看天雷所燃之处散去,却是云霄的天器阻挡了天雷。 “云霄!你!”天帝大怒。 “请……允许我,作为一个父亲……去保护我自己的女儿……”云霄忍着泪,挤出的几个字,令苍灵大笑:“启墟,你看看吧,你造的孽,还是会回到你的身上的。你的规矩,你的律诫,你的无情,最后,你看看你自己给你自己什么样的结局吧。” 苍灵轻轻吞吐,地界的万树为之震颤,“我本来就是万树之灵,本来就有操控万木之精的资格,天地万物都会在我的手中融成无穷的力量,来将你的天界,变成万劫不复的地狱。”突然,大地不住的震颤,惹来地界人们的惊恐,这种震颤一直蔓延,蔓延到了凌华山,石气突然滚滚涌动,冲破了凌华山的压制,十大上仙的力量指引着石气的滚动,一直四向蔓延!劈山开海,无可阻挡! “不要再动用凌华石气了!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天地的怒吼,显示了他的愤怒。 “看着你生气的样子,和无奈的神情,是杀死你之前,最好玩的事情了。”苍灵又是得意地扬起嘴角,云霄大怒:“不要借用我的女儿的身体做这种可怕的事情!我一样可以承受魂珠的力量,我给你我的仙骨,我的一切!放了她!” “云霄,真不是我不放,只是你的身体不能融合九灵魂珠,她已经是这样一副完美的躯壳,我何必舍近求远,再说,冷酷的天帝打死你,可是毫不留情的,你就给我好好守着你的女儿吧。” 洛小玉已经没有办法控制眼泪了:“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利用一个父亲的心情做这种可怕的事情……原来仙不仅无情还可怕,云霜姐,你快醒过来啊,你看一看你的女儿啊!你还没有给她起名字,她还没有叫你一声娘,你给我醒过来啊……” 霍惊杨紧紧抱住无力的洛小玉,这样的无奈,他们已经经历,可是这一次,他真正感觉命中的劫数在挑衅每一个人,所有人都无法置身事外,沉睡的过去醒来了,隐忍的仇恨醒来了,苍灵像一匹发怒的巨狮,势必将他所能及之物全部毁掉,不仅是一个天界,从他动用凌华石气开始,他就已经盲目在自己的复仇里了。 “他想毁灭掉所有,因为他憎恶所有。不单是因为天帝,甚至是曾经崇拜上仙舍身勇气的所有人……是天界的错,是天帝的错,还是众生的错,一个太平,牺牲了太多人。”霍惊杨慢慢将一些事情想得通透,“苍灵,不过是个悲哀的人。” “霍傻!你看看,谁才是真正悲哀!云霜姐就在那里,她的父亲在那里!她的女儿在这里!会不会最后!他们都被天帝杀了!”洛小玉的惊慌,是因为她感觉自己无能为力,她只是个凡人,她害怕那些恐怖的力量,伤害她重要的人。 天帝止手让天雷不再下落,众仙将等候领旨,天帝却没有下达任何命令,他只是一句:“苍灵,昔年是我偏执,有负于你们,可我们一样的心愿不是求得三界太平吗,殃及那么多无辜,只会招来怨愤,不要因为我个人的恩怨,让你从上仙之位,堕入魔道,不可复返。” 苍灵仿佛能忆起曾经并肩相战过的启墟:“你总是这样,自以为可以做苍生的救世主,而结果,却招来苍生的怨恨。至于我……”他重又抬手指引着凌华石气又一番在地界的滚动: “立地成魔,不问因果。” 北地旧战纷纭起,地碎天摇不平息。 恩怨易结不易解,苦让英雄拭温泪。 ☆、终成此劫 (你总叫我不要凡事想的悲观,却让我学会含着眼泪笑出来。) 天地,成了僵持的两局。 苍灵的身边,有执着而无奈的云霄。天帝的冷眼,无尽的天雷之击。但他终究没有下令。 “天帝,是否下落十次天雷,毁尽魂珠之力?” 管理天雷事宜的仙将向天帝发问。 “有个云霄挡着,况且天雷无法近他的身,又有何用。十灵魂珠么,与天相抗的力量,我的确小看他了。众仙将仙兵下界,救助凡生。让溪华掌控凌华石气的李墨来见我!” 天帝之声咄咄有令,仙兵仙将散去,只有急的冒汗的仙家们,此刻围绕在天帝周围。 镜老将三生镜打开,天人仙三界的事宜一一清醒地展于人前。 天界无处不骚乱,各仙家除了几处要守,纷纷跑来了玉帝跟前,这个喊“老夫的姻缘圃活生生被那海浪水给卷平了啊,就是当年黑蛟也卷不起这么大浪花啊!”,那个喊:“天帝做主!小仙主管的司镜台,专测人间烦难,如今全被那苍灵震碎,片片不得寻啊……”玉帝眉头一促,仙将又报那苍灵,已将凌华石气引动上天,天界已然不得安稳! 妖界乱灵丛生,一为惊慌,而深山之妖怪流窜人间,四吓流民,二为乱心迷性,小妖心智迷乱,遇人不分青红皂白,戕害性命。不巅山群山震动,鸟兽乱走,更有妖精无了居处,四散流离,人首兽身之原妖惊人性命,虎躯熊身之恶妖害人性命,更有幻化之妖勾魂引魄,一时间地府之生死难以算计。 地界凄凄惨惨,无处相形。凌华石气不见楼榻屋倒,横尸遍地,江水灌竭,淹民成万。妻子相拉,兄父作别,祈天祝运,却更遭凶。那一处娘儿抱着子儿,更一处子儿拖着爷娘,哭喊之声淹没在风雨声中,再寻听不见,只有血色,和惨白杂糅在这副天不应地不灵的画片里。 苍灵似乎不感惬意,云霄握着天器不能伤,又不能退,只能看着他恰似云霜的形貌,却说着,笑着的丑恶之色。 霍惊杨拉沈俊卿道,“鬼海棠,送我一程!” 言罢,便顺着沈俊卿的海棠枝,一把抓住了云霄:“你倒是说说,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任由他作恶不管!” “我如何这样想!那是云霜啊!我岂能伤她!” 第 1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3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3 章 霍惊杨把嘴唇来回咬得紧,却见几束白光霎眼飞过,与苍灵一交战,又纷纷坠下。 “天衍!”霍惊杨甚是惊奇,却见借海棠枝飞往到另一处,那里正是成群的天衍派人,方青岩的眼,一眼便看见了海棠枝上的霍惊杨。 “方道长?好久不见!果真哪里倒霉,哪里有你!”霍惊杨遇见故人,神色大好,方青岩却依旧冷看一眼,不语。 方青风只觉胸口一闷,却撑气道:“还不是你这丧门星招来晦气。” 霍惊杨仰头一指:“看见那个仙将没?作恶的是有个上仙借了她女儿的身体,谁也别想伤她,不然他可拼命。” “笑话,仙不救人,反而害人。”方青岩支撑站起:“天衍咒术不行,要伤他必先破了他的罩壳,十灵魂珠,不是人所能及。” “我有个好注意,不伤她,但是我们先破了他的法界,这样,捉拿了他,也就好把从傅云霜的身体里踹出来。” “谈何容易。”方青风不屑一笑:“仙仙相维护,却不出力,我们如何咒术困得住他。” 霍惊杨银镯刃蜿蜒成火舌,眼神锐利锋芒:“是仙挡我,杀仙,是神挡我,废神。”言罢,他先冲而上,方青岩方青风紧随而上,三人之力拧成一股力直打向那法门。 云霄见状,只听方青岩道:“仙将不解万民之苦,意欲何为!” 天器如闻有因,也随之来助破法界。 苍灵鄙夷道:“虫豸之力,可与天违?我既为天,不复有天。”四人尽管努力,但是十灵魂珠的力量比九灵更甚,苍灵更是险恶,凌华石气不知何时悄悄涌动到不巅山旁,一个冲天,便从背后将四人困束甩下了地。 洛小玉不顾山石滚落,护住倒地的霍惊杨,“知道不行,勉强做什么!万一有好歹……” 霍惊杨咳血起身,“卑鄙……” 方青岩的方天剑受着感应不断颤鸣,“我感到他的力量,随着十灵魂珠愈来愈强大。”喉口泛起的真气之伤,更是强烈。 云霄也不知怎么,看众人受伤不一,自己为仙神,却无能为力。 “以前我欠胭脂,如今又欠云霜,注定我这一生都无法补偿她们。” 凌华石气滚滚而来,愈加靠近,云霄施展仙术,将众人为光圈所拢,又移至不巅山的一处山顶,天衍几人调息养气,商量对策。 洛小玉看着苍灵上仙的模样,更加不能相信他,这分明是云霜姐的样子啊。“我愿意折我的阳寿,我只求这一切快快过去,让云霜姐回来,所有人都回来。” 澜裳听了,默默低下了头。 “不好!”云霄又一次想要攻破法界,那凌华石气便向他扑来,将山顶击打粉碎,沈俊卿的海棠枝四散,在众人腰间裹住,山石碰撞击打,外伤又是一场。 几个弟子不仅被石气内伤得重,又为山石砸得血流不止,人间的惨象更可有此推知。 “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凡众,只能这样白送性命吗!”云霄重重一拳打在石头上,留下一个深坑。 霍惊杨忽而想起什么,对洛小玉道:“记得药王谷拿来的仙珠吗!” “只有十颗,你……你怎么给,这里天衍派伤患那么多。你自己又……”洛小玉一抹泪。 霍惊杨摇摇头:“你把山水取来,化在水中,分给各人,兴许有好转。” “我立刻就去。”洛小玉采药去找水来,澜裳立马站起跟上。 “沈俊卿,你说,到底要怎么办。”霍惊杨问着一脸茫然的鬼海棠,他紧闭着嘴不说话,手中的拳头却暗暗握紧。“有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 “放你的屁!都到这时候了,鬼话屁话你都放吧,还有什么不能说!再不说,都死了你还和谁说!”霍惊杨真是怒了,空气中越来越重的血腥,连小妖都被地上乱滚动的凌华石气击得魂飞魄散,天地一片散乱,眼看就是一片涂炭。 沈俊卿看着天衍越来越少的子弟飞上蓄力与云霄破法界,轻声一句:“天劫在此,何可窥探。倘能预知天劫之破法,才可不废徒劳之功……” 文杏在一边,眼睛却红了,霍惊杨看她闷声不说话,也说:“什么看破天道!他们神仙犯的错,倒叫别人承受!” 文杏一边抹着眼泪,寻水回来的澜裳赶忙问:“你伤哪了,怎么哭了?”文杏低头窜进澜裳怀里,硬是不回话。 沈俊卿低头一叹气,随着洛小玉将仙珠散进水中,看那天中几道白光愈来愈少,他飞身上用海棠枝去接天衍众人,却被凌华石气的锋刃灼伤,掉落了下来,黑色的衣袍燃起了火光,这是妖魄受到了重伤。 “快喝这一口水,这里不知什么地上就会涌出凌华石气来,防不胜防!”洛小玉将水递给萧诗诗,方青岩的方天剑却脆生生掉落□□了面前的巨石之中。 “方青岩他……”洛小玉心口一紧,却见方青风扶着方青岩步步走来,大骂道:“不收什么妖,如今降服什么仙!倒叫我们收拾烂摊子!” 天界李墨正在天帝面前跪罚,只道:“凌华石气自无九灵魂珠以来,依旧相安无事,倒是这苍灵上仙以魂珠仙力,控制凌华石气,溪华子弟研医修仙,仙力无法控制回石气,还请天帝降罪。” “降罪?算了算了!事到如今,谁错谁对,寡人也分不清了。” 李墨毫不畏于天帝怒色:“那烦请天帝仙兵仙将,将苍灵上仙十灵魂珠的结界击破,天雷好毁坏魂珠,重得太平。” 镜老捋着胡须:“好不懂事,现在的仙兵仙将护着天帝,那苍灵才不敢妄然袭来,撤了仙将,天帝闪失,该当何罪?” “李墨只知,这苍灵害我先师,作恶三界,如今又挟持仙将之女,辱我仙家之威,如此长久,天道不复,天罚可降,神若有应,其罪怎免?” “你……你竟然说神会降罪天帝吗!”镜老古板的话令天帝将他喝退。 “仙家说的是。”天帝更借看这三生池中景道:“寡人自保,则众生罹难,寡人有责,众生何辜。若他真怨,便了结我也好。” 众仙家齐列下跪,“恳请天帝保重金身!” “传我指令,所有天兵天将之留天庭防卫,护仙家之安危,其余一干人等,速速下界,协助云霄攻破苍灵法界,捉拿苍灵,不可伤其躯身!” 李墨转身看着镜池中云霜冷漠和陌生的脸,恨不得飞至身边,将苍灵连根拔除。 众仙将领了旨意,八路仙将各显神通,为云霄聚力,天兵则将乱涌的凌华石气处处斩断。 霍惊杨一行,如见甘霖而降,“这老神仙终于肯把仙兵仙将调遣出来啦。”才高兴没一会儿,忽然苍灵身边十灵魂珠涌动,十颗魂珠从体内转出,四散开去,周围的仙将都被一一重伤弹开去,魂珠又聚成一颗,直往天界而奔,那光芒所及,三生池沸水滚煮,众仙家施法大喊:“护住天帝!”三生池已被魂珠之力爆破而碎,天帝与众仙家之力抵抗这十灵魂珠,却见魂珠的耀白光芒愈来愈压拢天帝的金光之力。仙兵仙将一无,天帝生死堪忧! 忽而魂珠分散,十颗魂珠成包拢之势将天帝与众仙家团团围住,天地之间,乌云层罩,只有苍灵之魂光照彻人间! “难道真要完了?”洛小玉看着那团白光愈来愈小,连天帝仙家都要为苍灵所灭,重整天地之道,如何腥风血雨不止! 霍惊杨不甘心,紧握的火舌化成手掌中两书红光,他涨红着脸,一个发力竟可朝天飞去,闭眼逆着光亮银镯刃火舌直直□□了那团白光之中,随之从缺口照射而出的却是一道金光。仙家之力以此出口将白光之团切破,而霍惊杨浑身像承受了撕裂般的压力,被金光震了出来,远远掉落不见踪影。 第 1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4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4 章 “霍惊杨!”洛小玉朝着那个方向嘶喊,却见十灵魂珠归拢回苍灵身边,他竟也大气喘喘。 天帝与仙家也纷纷仙力大损,瘫倒在地。苍灵笑道:“启墟便是不凡,更胜往日,只是我十仙之力未曾长进,不然这一击,你们都有命无回!” 还存留的仙将仙兵纷纷归拢回天庭,天帝倒伏在地,抓扣着指甲,嫉恨如麻。 云霄也仙力大耗,回了来,天器也变回了神戟,只顾在地上喘息。 “让我去找霍傻!”众人拦不住洛小玉,山石还在不断滚落。零星的碎石在天空奔飞,哪一个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正当她哭泪不止之时,霍风满脸血痕,背着霍惊杨而来:“死小子,重死我!” “霍伯伯……”小玉赶紧给霍惊杨灌那灵水,可他干冷的嘴,什么也喝不下。 “三危山……四处倒塌,还有从地下奔涌出来的怪东西,遇什么,碎什么。”霍风擦了一把汗,才把族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又是一场躲乱。 “这个混小子,干的还算不错。”霍风见他却是超出极限了,摸着他的头,眼角也湿润了。 眼看天界仙家之光才稍稍更为恢复了些,苍灵又即将聚拢十灵魂珠之力向他们攻去,霍风道:“你们说的什么苍灵,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害不除,不得太平。” 方青岩重新握紧方天剑:“我曾经许诺师父,要给他一个新的天衍。”他回头望望,死伤的子弟无数:“可我现在,却连他当年能做到的,也做不到。” 洛小玉抱紧昏睡的霍惊杨,护住他:“既然斗不过,何不大家一起死了干净。”虽是气话,她却起身不停地给那些重伤的子弟灌去仙珠之水。 澜裳看着天地一片黯然,望着□□控的傅云霜,久久说不出话,什么东西插在他的心口,任它一直淌血:“文杏,我的心好痛。” 文杏泪痕才干:“澜裳哥哥……” “我想救云霜姐,我想救不巅,我想救大家……”大声哭出来的澜裳倒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霍风一拍他头:“我老头子还没掉眼泪,小伙子掉什么!” 澜裳抓紧了胸口的衣服,那一句话,从淌血的地方被□□:“我找到那个办法!天劫的解法,天劫的预示,澜裳也许能做到!” 众人的一阵惊愕之中,却是文杏死死哭喊出的一句:“不要!” 沈俊卿静默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心里却在流泪。 “文杏……不要澜裳哥哥预示,不要澜裳哥哥死,文杏陪大家一起死!”栽进澜裳怀里的文杏,哭得和泪人无异。 方青岩指手道:“预示天劫,妖界通灵之宝,蓝镜真有此能?” “不通灵,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澜裳哥哥而已……”文杏断断续续哽咽的话,将澜裳的衣襟湿了一片。 残红渗血,人多无奈。 澜裳握住文杏的手,悄悄在她耳边说:“澜裳没那么笨,或许,我装作预知一下,然后说些什么,大家就都有士气了,有了士气,苍灵不作乱,文杏就可以活下去了。” “文杏和澜裳哥哥一起死!” 澜裳袖口一抹泪,方青岩见着少年的伤情也不再多话,毕竟,谁人生死,由他自己决定。 “文杏,澜裳有办法让你活下来,就不许你死!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不管如何,文杏都扭着头不放他。洛小玉也气急:“文杏说的对!要么一起便死了,要么一起便拼了,难为你一个小孩子干嘛!” “你是蠢女人吗!”比洛小玉还矮了半个头的澜裳,突然这样男子汉气概的一句,把她怔着回头,望着他。 “硬拼,死拼,你的命不值钱,别人的命也不值钱吗?这么多人死在你面前,你一点感觉也没有吗,死的痛苦,你知道吗?如果可以找到攻破的办法,如果可以调用三界之力真正来一次彻底的反击,如果可以救出云霜姐,你还想要大家一起死吗?你看看那愚蠢的仙家们,已经用最后的蛮力做抵抗了,我们还能奢求什么?蓝镜的存在,不就是保护妖界的太平吗!” 洛小玉被一番话羞愧得不如,可是她的任性之语,难免不是有人所想的。萧诗诗也哽咽着:“我也不想澜裳死……” “沈俊卿!澜裳要这么做到底靠不靠谱!你告诉我!更好的办法,你想想更好的办法!”洛小玉摇着鬼海棠。他发黑的嘴唇只是一句话:“窥天探命,要换己命。或许他要把下辈子的轮回都搭上,或许他的阳寿仍有残余,我不知道。” 澜裳好不容易才把文杏从怀里推开,擦着她的眼泪故作坚强道:“文杏是最勇敢的。云霜姐和我说了,她觉得你亲近,因为你很像玉珠,或许,你的灵魂就是玉珠的,你那么喜欢云霜姐,一定也不想她死的。是云霜姐把我从那些坏妖里救了回来,我才能遇见你,遇见大家,不然,我早就为恶妖所用,阳寿全尽了。我的幸运已经够了,我这一生啊,玩够了,吃够了,爱够了,虽然我长得不够大高,不能像那些大哥哥一样保护文杏,但是,文杏和我拉钩,你不许哭,你要一辈子笑着,带着我那份,好好活下去。” 暗自抹泪的人,不止有萧诗诗,一些硬派的弟子脸上的伤血也被抹开了花。 “文杏……不……不能答应你……文杏讨厌你……你不带文杏玩了,你讨厌文杏了……”文杏的小脸埋在手掌里,只有滴答的眼泪沿着手腕下滑,一场大雨,倾倾洒洒,却没有人能为她遮下。 澜裳鼻子一抽,眼泪凝在眼眶,一眨眼,就落在地上,崩碎的,全是看似坚强的心。“澜裳最喜欢文杏了。” “不要,不走!不走……不许你走!”文杏顾不得一切,小手拉住着澜裳,澜裳一句:“鬼海棠,能帮帮我吗。” 沈俊卿睁开眼:“你做的决定,你自己去做。”他看的见,沈俊卿的冷漠恰是伤怀。只是他不够狠心,把文杏给推开。 所有人都看着文杏拉扯住澜裳,但是所有人都没有让她松开手,没有人愿意死去,也没有人想别人死去。 澜裳把嘴唇咬得出血,“我是个最不听话的小孩!我贪吃,又爱玩,仗着自己的本事,曾经让那么多人崇拜我,可是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最大的笨蛋!越来越怕,接近自己的人会伤害自己,到最后,却始终免不了这样,笨到最后,就算自己伤害自己,也觉得心甘情愿!你们都是听话的小孩,所以没有这样的本事,知道吗!我澜裳最讨厌这个本事了!现在我要彻底丢掉它,像平平凡凡的人一样了!” 澜裳眉头一皱,转身双手抓紧文杏的手,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雨水停在半空,平阳的梦突然就这样醒了,她把这个少年看清楚,一眼一笑,连带着少雨干燥的气候,一起定在面前。 然后,她只能感觉到她离这个少年越来越远,一股推力让她只能抓住残破的衣布,从顶崖跳下的澜裳最后看见的,是文杏惊慌的脸,“你要很努力地活下去!”澜裳的声音最后在耳边回旋,洛小玉一把抱住了惊愕着文杏,她想向前爬,却被抱住远离那高高的崖边。 崖底的蓝光一束照天,渐渐归于平静,众人只见在辽远的天空莫名出的影像,却是霍惊杨肉身渐渐消失,化成了两道夺目无比的红光刺向了那苍灵的法界,震天之音一碎,苍灵狰狞的脸一模糊,十灵魂珠纷纷为天雷击碎…… 碎掉的,还有洛小玉的心。 她一低头,却见醒来的霍惊杨目光直直看着澜裳的最后预示,直至天际重新被乌云笼罩。 “你在开玩笑吗。”霍惊杨严肃着脸,对着天,却是这么一句。 天道劫难雷音在,往事相依难相安。 斯人已去难留怀,他年无人种香兰。 ☆、一生宿命 (我不知道我为何离去,也不知道我为何而回,也许这一切,没有你会好的多,但是有过你,却也不差。) 第 1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5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5 章 天帝也许会想起来,十方上仙在他之前与混世恶物焦灼而战,苍灵的脸曾经那样坚毅而勇猛。然后他醒了,权势在他的手中变成的冰冷的力量,一同冻结了一切情感的可能,化成十粒魂珠,纷纷弹碎在他的梦里。 “苍灵……恨欲何解?”天帝问。 苍灵上仙远望他的眼,新的石气之震涌纷纷聚拢在他身边,他只道:“汪海竭,山夷地,日无光,月无明,昼夜自此无更替!四季自此无变换!星辰自此无转移!天道自此无轮回!此恨不消长!” 凌华石气一股上天,刺透苍穹,一股下地,地石轰然! 霍惊杨紧紧握住了霍小玉的手,平静下来的时候,发现眼前的万物都已不见,只有无尽的枯土掩埋着亡魂。 方青岩咳血而起,望着那一束被白光包裹着的邪祟,手持方天剑,道:“天衍我派,仍可结阵者,随我而上。” 零零落落的子弟纷纷站起身,咒术响然而念,地面结起了十方囚魔阵。 霍惊杨却嗤笑了一声:“你再去一次,就别想回来了。” 方青岩回头侧看,也笑了句:“生死之别,不过先后之分。” 霍惊杨松开洛小玉的手,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站起来的,“我有个绝妙的好主意,道长愿不愿意听一听。”方青岩的眼角蓦然抖动,霍惊杨两手十指一交叉,靠在后脑勺:“你愿不愿意换把剑使使?” 方青岩握紧方天剑的手出了汗,转头直视的少年,此刻竟然嘴角残血,对他不介意地笑着。 洛小玉低着头站起身:“霍傻,你答应过要带我回洛乌的。” “女人真是麻烦啊……”霍惊杨转身,伸手贴上她的额头,然后她豆大的泪珠就滚落到枯瘪的泥土上,“你是麻烦中的麻烦,我这一辈子,从遇上你开始,就没太平过。更何况,你这个蛮横的呆子能让谁放心呢……” “对,我是呆玉,天下没有比我再呆的人了,喜欢了你那么久,从来没有敢说出来过,霍惊杨!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呆玉最喜欢你!”洛小玉抓住霍惊杨放在她额上的手,却始终没能抬头看他。 “额,哈哈。”霍惊杨很是开心地笑了,不狡黠,也不苦涩,他将小玉额前的刘海撩了起来:“你还是露出个圆圆的额头好看,整个脸啊,像个圆球。这么丑的话,就没有人敢喜欢你了。” 洛小玉鼓着圆圆的脸,瞪着霍惊杨,她生气不起来,她想说好多好多话,可是太多太多话,他怕这个傻子记不清。 霍惊杨看着洛小玉轻声咕囔了句:“没有人敢喜欢你,就只有我可以喜欢了。” 洛小玉深深抽了一把鼻涕,两只手捶上霍惊杨的胸:“那你喜欢啊,那你带我回家啊,那你娶我啊!” “会的。”霍惊杨摸着洛小玉的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样温柔了,好像一个人的影子映成了自己:“这辈子我想娶你,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什么这辈子下辈子!小玉没有下辈子!小玉只有这辈子!这辈子遇上的大家!这辈子都想在一起!” 霍惊杨再忍不住,洛小玉呆呆的小脑袋紧紧贴靠着听到霍惊杨的心跳,每一跳都是那样撕心裂肺:“小玉会没有家的,洛乌城会变成一座废墟,小玉喜欢的人都会死,天鸣,素儿,云霜,还有 这里的所有人,霍傻不希望你变得孤孤单单的,在一起,和大家在一起。” 大地又一次震颤,沈俊卿以最后之力给众人结了一张海棠结界,所有人清楚地看见,不巅山的碎石巨大地撞上结界又被弹回,但结界的碎裂之处,已经明显可以看出了。 “我们……支撑不了多久。”沈俊卿被萧诗诗扶着,话难出口。 霍惊杨立马转身握紧了方青岩的方天剑:“天衍的剑不好使,霍大爷给你一把更好的。”说完便抽出剑来想要抹上自己的脖子—— 只要他死了,维持他的肉身的一切都结束,伏羲之刃便可重又出世,光照三界。 方青岩却按住了他的手:“你对我,就这么有把握吗。” “我相信师父的选择。”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点,传递着彼此之间的信任。 “把握,你们要什么样的把握。”这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云霄进入了海棠结界:“要用伏羲刃来杀了云霜吗,你觉得,你们有把握吗。” “那不是你的云霜!缚龙神!那是苍灵上仙!也许云霜已经被吞噬掉了灵魂,也许你的坚持到最后只是个放屁!这是他千年等待来的机会,利用你的仁慈来达到毁灭众生的机会,你真的想当这个帮凶吗!”霍惊杨的话叩在云霄心上,血流汩汩。 “苍生……我云霄的一生都被这个字眼毁灭了,我爱的人,都要离我而去……我在坚持什么!你们告诉我!” “坚持你爱的人,心底那份爱。”霍风白发满头,“我想,他们拼命在意的那个女子如果在这里,她会怎么做,你这个父亲,会教她怎么做?惊杨,来,这是我当时唯一能找到的你父亲的遗物,这片轻薄的衣片,我一直握着,我一直觉得天雨不幸福,所以我毕生努力想让你幸福,谁知道,你们还是要有这样的背负。我想我该把你的父亲交给你保管了。”霍惊杨的手里是一片老旧的布片,一丝一痕,都是那个英雄的遗存。 这份力量,莫名也传递到了他的心中。 “我说,你们根本没把握。”云霄的话,引来的却是霍惊杨的憎恨:“凡人之力,想用伏羲刃破结界,最后恐怕等不到十灵魂珠的结界破碎,你就已经飞灰湮灭了。能够支撑到打破结界,伤损魂珠的,只有我。” “你……”霍惊杨此刻,却是吃惊,“你不怕云霜……” “伏羲之刃伤中十灵魂珠的余力,会让她也魂飞魄散的……我注定是个失败的丈夫,和失败的父亲。” 云霄停了下,仔细道:“天劫的预示是一种可能,我们要把这个可能变为绝对的成功。我持伏羲之刃破结界,伤魂珠,天衍派必定要以咒术囚住苍灵,然后天界才可将十次天道之雷依次下落,将魂珠之力摧毁。你们,可听懂我说的了?” 云霄见大家都默默点了头,应道:“天界事宜已备,只待各位,助一臂之力。” 洛小玉没有点头,一瞬间拉住想要随云霄飞天的霍惊杨,她只想更努力一点,把他留下来。“霍惊杨,我说过,不管你是人是神,我都会在你身边的。就算身体消散,你答应我,你的灵魂一定要来找我!” “魂啊,神啊,你难道不怕吗?”霍惊杨说的话,却是出奇轻松:“别忘了,我可是伏羲刃,神的宝物怎么会那么容易死,你个小凡胎不要为我担心太多,也许……也许我会回来,也许不回来,你一定要,帮我照顾爷爷……” “呸!臭小子谁要照顾,我硬朗的很!再活一百年都不是问题!”霍风只恼身边没有烟杆,可以消除这份不安和焦虑。 洛小玉将百玉锦盒挂在了霍惊杨身上,“小玉的最宝贵的簪子没有了,这个锦盒里面,全是小玉的本事。小玉把自己留给你,你一定要回来,霍惊杨,你不可以骗小玉,小玉要你带着小玉的东西回来!你总是说到做到是不是?这一次你不可以做不到!你向我发誓!” “好,发誓。你放心,我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呢。我一定,带着你的东西回来,霍傻不会把小玉的东西弄丢,更不会把小玉丢下的。呆玉笑给我看,我高兴了,说不定还给你带什么好东西。” “什么也不要,只要你!”洛小玉狠狠在霍惊杨的胳膊上拧出一道红印:“要是不回来,小玉就不喜欢你!我……我等你回来娶我的!” 霍惊杨揉着红印,点头一笑,然后轻脚点地,慢慢远离那个黄衫少女,腰间的锦盒叮咚叮咚地响起来,那乐声无比清脆地在他耳边奏起。 “小玉!你是我霍惊杨最讨厌最喜欢的人!” 然后他听见,呼呼的风声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身边白光飞剑在他面前飞起,他抓紧云霄的神戟,与他郑重对视,然后,神戟之力被他吸入了进去,体内的温度一路上升。 沉睡的灵魂被外力惊醒,奔腾的血液里全是新的渴望。 意识慢慢模糊了,记忆却越来越清晰,洛乌,凌华,不巅,耶罗,天衍,平阳,南海,走过的每一个脚步他都清晰地回忆起来,不再感觉疼痛,他的形躯慢慢在消散,他感觉自己轻的像风,闭着眼睛就能游览山川大地。 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他睁开眼睛,那双眼睛还在,只是此刻却饱含着热泪。 第 1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6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6 章 “爹。” 没有任何声音,云霄将神戟所携带着的闪耀着无限红光的伏羲之刃握紧!一瞬间的力量灌注满他的全身,向那苍灵无可阻挡着飞去! 空中传来清脆的音响,洛小玉能听见。她慢慢看着天空将回来的那个人,她终于等到了。百玉锦盒悠悠在天际飘荡,在她朦胧的眼睛里,化成一个金点。张开的锦盒里,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只有那块盒铁,残存我对你最后的誓言。 伏羲之力,是神的惩罚。 苍灵的结界瞬间在云霄的怒吼之中崩裂成碎片,惊慌的苍灵的十灵魂珠突然汇聚一团想要抵挡,云霄看着傅云霜的脸,并没有迟疑。 “孩子!不要原谅我!” 伏羲刃霎时刺入那团白光,苍灵绝望的怒吼奔涌出最后的挣扎,凌华山倒塌的凌华石气纷纷冲入天空,云霄的仙力步步将苍灵的魂珠从云霜的躯壳中赶出,那团白光分散成了各自的十种颜色,云霄满眼泪水睁眼看见的,却不是傅云霜的脸。 伏羲刃刺穿的,彻底是……那个男子的身体。他吸收了伏羲刃所有的余力,傅云霜在她的身后慢慢睁开苏醒的眼睛。 “你……”云霄的伏羲刃突然一个猛力后退,将他远远地震开,傅云霜能抱住的只是面前人愈来愈轻的身体。 成为仙家,最好的好处是,这副仙骨可以为你承受所有。 “墨白!”傅云霜哭出来的呐喊,他无奈笑笑,“我……还是,回来了。” 方青岩的十方囚魔阵终于找到了最好的机会,苍灵与十灵魂珠在他的阵法里被困束得不能动弹,咒术过度的反弹让每个天衍人都承受着不可比拟的反噬,可是没有一个人,肯把手中的剑放下。 他们死死等待的,却是那乌云层中亮闪而下的天雷!在囚魔阵中如天崩地裂般响彻了十下! 天地被着雷光照的一片通亮,万物都披上的白光,所有人都变成了白色,然后消散的雷音渐渐恢复平静,囚魔阵中只有十条袅袅的细烟交缠着飘散。 不知从哪里来的,这天空飘落下了雪花,金色的雪花,落在草叶上,草叶生长,金色的雪花,落在人脸上,不自主地微笑。 漫天的金雪,连天帝也不知他的来处,竟然在天界也纷纷扬扬。 没有任何人能感受到凌华石气的震动了,金雪消融在残破的世界里。 洛小玉满头洒满着金雪,慢慢地走到那跌落的锦盒。空空荡荡的锦盒,是她空空荡荡的心。 “你明明说过,要回来的!霍惊杨!你说过不会骗我的!你在哪里啊!我找回我的东西了!可我把你丢了……霍惊杨,回来啊,你给我回来啊……” 空荡的天际,只有她的回声在反复回答自己。她抱紧着锦盒,深深把自己的眷恋关进里面,“我要你回来,你带我回洛乌啊,我们可以办一场最盛大的婚礼啊,我会是最好看的新娘啊……你都不要吗,你都不要吗……” 再无一个少年背着法器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再无一个少年惹怒她的五脏六腑,再无一个少年拨动她脆弱而甜蜜的心情。 再无一个她,会遇上那样一个少年了。 停泊在水泊之中的傅云霜怀抱着的,是那个温雅男子的最后衣物。 消散了的形迹,只有那身白衣黑纱,不离不弃地躺在她的怀里,仅存的温度烘热她干涸的泪痕。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傅云霜反复着喃喃。 “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啊,她长得一点都不像我,高高的额头,像你……你为什么不给她取名字……我想你忘了我,那我们为何不忘彻底。” 傅云霜的散发别着一枝落雪山梅。 李墨白的黑纱之上,纹绣着的银纹是——霜降大雪,寒梅独立。 金雪终究纷纷扬扬了数十日,一切悲哀和苦痛,一切仇恨和消解,都埋在了雪地,一点一点融化。 毁坏的天衍山,树木从断根处长出新芽,方青风包扎着一条腿在训斥新进的天衍弟子。一方白布蒙着方青岩的眼睛,他已习惯用声音,指引自己的去路,只要依靠自己的心便能听见万物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走着,方天剑在腰间灼灼闪亮,各弟子遇他行礼,他倒是会心一笑,然后走到了天术派,听见被两个弟子扶着,还一瘸一拐拼命跑来的青风大喊: “师兄!” 方青岩一怔,似乎能感觉另一个人的影子温静站立,向他笑着。 “师兄?”方青岩低语了一句,天衍山的竹林突然千鸟飞出,一片啁哳,向着更远处,翱翔天际。 人间旧事,风景不存。 文杏突然间就感觉自己长大了,漫漫走过的山川,漫漫踏涉过的河海,她一直都在寻找。那个人,会在哪里呢。 “在文杏记得的地方等你。”这句话,她一生不忘。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一边走,一边学着长大,再想牵一牵淘气的你的手,叫你一声“澜裳哥哥”,可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文杏循着自己的记忆,从不巅山,一步一步地走回来,走到这个记忆开始的地方,走到这个悲伤开始的地方,她突然落下了一滴泪,不悲不喜。 这里是一片残废的断垣,风沙日夜侵蚀着这里的一切,只有一块旧得只能看见“明月”二字的朱红牌匾,诉说过这里的繁华。 文杏一步步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那个声音在不在这里,只有一个白发满头的老者颤抖着身体在断垣下哼着小曲。 他老得一步也不能走了,谁也听不懂他说的话。他被这个世界遗弃,他却笑着闭眼哼着歌。没有词目的歌声拙劣而无人愿靠近。 文杏的手慢慢触碰他老剩枯枝的手腕,生脆的皮肤细得干瘪。老者缓缓睁开眼睛,眼泪顺着那口干涸的泉井,汩汩地流出,流进他张口却说不出话的嘴里。 苦涩,却难言欢喜。 文杏靠近他瘦弱的身躯,握紧他撑着竹竿的手,轻轻靠紧他的肩膀:“澜裳,我们回家了。” 平阳的孤鸟在斜阳里啼鸣一声,然后,扑棱棱飞尽。 天帝懊悔,将十仙散魂永远祭奠在了松华山上,枯倒的万寿松旁,新长出十颗嫩绿的新树,每年天帝,都会去那里祭拜,他的过错,他永远将坎坷地背负着。 冰冷的天界之律从天庭的圣旨之示上被一一擦除。你所爱的,便去爱,你所恨的,如何去恨,谁可以决定谁的命运?谁可以不管谁的感受?就算我们脱了凡身成为至高的神,也依旧存有着对爱与信任的渴望。 “有所爱,有所恨,为仙者,又哪里好过人。”启墟往那地上浇了一杯酒,树林间的风穿过他的长袍,又吹向了远方。 沈俊卿和萧诗诗一直在等待,不巅山主人的回来。水灵妖洞已经另在一处,造成了原来的模样,只是那外围的海棠花开得别样鲜艳。 第 1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7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7 章 “两生妖花,都开了。”诗诗站在妖洞口,看着不巅山漫山的花儿,迎风而舞。每日的清晨,两生妖花便会在朝晖之中释放那红白色的艳美。 无穷无尽的,像某种思恋。 沈俊卿远眺那远山,依旧可以看见那个卸下一身银盔的蓝衣粗布的男子,孤独地守着两座新坟,神戟迎照着新日的光芒。 布衣男子永远不会忘记,傅云霜站在天帝的面前,要求天帝打开天道轮回的大门。 “我愿意用我的魂魄,换他一如往昔的从前。” 他抓不住心爱的孩子,淹没在那个黑暗的大门之中。“胭脂,云霜,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们了,生生世世,再不要你们悲,再不要你们泣。” 何可无悲戚,此生尽长欢,何可无忧虑,此生莫相忆。 她一直没有离开,她像她以前承诺的一样。漫山的两生妖花,都是她的精魂,揉着她的爱,开在不败的大地上。 她依旧爱风雪崖的山雪,雪地上的妖花妖冶得像她的脸,如雪纯净的心情,和如火般爱恨自如的性格,一同让她回忆起,这生世轮回的过去。 “不负你,便不欠你。”她一刻也没有害怕,走进天道轮回的过去,交换一个她所爱着的人,该有的未来。也许他不再记起那些往事,也许他不再记得她,但是,总有那么一天,若花能传语,便可听见我赤诚的心情。 不巅山上,时常有小妖能在清晨看着花语,瞧见一些幻景,一个白衣红绸的仙子在山谷之间飘游,红绸拂过妖花的花蕊,引起一阵花香。它们看得痴了,却常常被蝠精和藤婆婆敲醒:“还不去好好修习,留着小尾巴,幻化得半个样!” 于是,那女子便看着它们轻柔地一笑,更不见了踪影。 漫山的妖花,是我的心情,一半纯亮如雪,一半爱憎如火。不管你爱不爱,不管你要不要,那都是我。 “小玉!三年了!你终于回来了!” 齐天鸣不顾礼节抱起洛小玉转圈,素儿也在一旁拭着泪。把洛小玉浑身上下打量了许久才发现她抱着的孩子。 “你这是……”素儿又有喜又有惑。 洛小玉摇摇头:“是一位故人的孩子,她去世前,托我务必要照顾好她。”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长得真精致,女孩吗?她叫什么?”齐天鸣把那孩子逗得直乐。 洛小玉低下头,看着微笑着的孩子:“李霜白。霜雪不寒,纯心似白。” 他们不知道,何为霜,化之无形迹,何为白,辛苦却徒劳。 “好名字,好名字,小霜白,以后你有好多干爹干妈喽!”齐天鸣抱着孩子逗着转圈,素儿却看见了洛小玉一直愁眉不展,她走近她:“小玉,那个当年随你一同的少年呢?” 洛小玉强忍着眼泪,对着素儿笑:“他答应过我,他会回来的。” 离开了相聚的欢闹,洛小玉站在熟悉的洛乌城顶,看着城外的山川连亘,还有来往的行人,一颦一笑都是那么轻快。 她的长袍遮住了怀抱中熟睡的婴孩,看着落日一点一点落下,她仿佛又感觉天在下金雪,落在她光洁的额头,冰冰凉凉。 她终于明白了那个幻境之中,那个被霍惊杨笑着像妇人的她,一语成谶。只是她最后仍未嫁人,她一直相信,那个人会有一天回来,来娶她。 来来往往的行人中,一个带着法器的随意少年在人群中寻寻找找,洛小玉忽然惊讶着,极力想看清他的脸,正是少年一个转身,抬头看了看城顶上的她,眨巴了下眼,又转身走了。 “原来,自我爱上你,今后的男子便都生的几分像你,却一个也不是你。” 白衣着芳华,余墨未留香。若是前缘错,今朝可更惜。 这句诗,常在他的嘴里念着,却没有味道。好像应该有的人,却不在了那个位置。他常年感觉心空落落的,什么人在其中种了一个因,什么人又摘掉了那个果。 “师兄啊,你要不要吃山下月娘送的红蛋,她生了一个可胖的小子,可好玩了。”李墨然提着一筐红蛋,却见空荡的药圣阁只有立在窗沿上的鸟雀扑翅飞走。 李墨言咳嗽了声:“别找了,他怕是又在芳雅亭。” 李墨然听闻这三字便缄口不语。 李墨言道,“很多人选择不去回忆,因为往事多过悲伤,有些人又不得不没有回忆,因为他最好是没有往事。” 李墨白常常觉得自己是睡了一场没有梦的觉,醒过来也没有任何感觉。这以后他的悲欢大多是为着寻医问药的苍生。至于他自己,他一直没想起来,为什么自己,是个没有往事的人。 “白衣着芳华,余墨未留香。若是前缘错,今朝可更惜。不知是谁刻上莲华山的诗句,尘世痴爱,不过是云烟,未必值得执着。” 没有执着,是因为没有遇见值得执着的。 手中的千音回仙笛重在他嘴边吹奏起,这一首《散芳尘》,悠悠扬扬,风语为之低泣,鸟雀不飞高空,走兽呜咽环走,他自己竟毫无感觉地留下了一行清泪。 面对着不复高山的凌华,他只能看见残石间抽出的新芽,在慢慢成长。他也将在这溪华山上,度守他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便不再记起吧。不再记起,便不再执着。 滴落的一滴泪,心中开出两朵花。 “我这是怎么了。”李墨白捂住自己的胸口。 那个你最爱的女子,不在你的回忆里,却永远在你的心里。 他叹气更往远方而望,箫声余韵,绕天而上,他的眼光,愈来愈长,愈来愈远,愈来愈到,他看不到的天边…… 长相见,惊风华。长相恋,易白发。长相忘,了无话。长相思,到天涯。那年依旧,无悔崖。 ☆、后记 十年尘梦 很多年以后,我在我的梦里遇见了这样一些人。 洛乌城总是会在那一天下起金色的雪,我一身嫁衣,欣喜地冲出府门,没有红鞍大马,没有花轿鼓乐,可我就是看见了他。转身的一刻,我那么多次追上去,握住他的手,金雪落在他的眉眼,我看见他的笑,那么清晰,那么温热。他牵着我,一路在洛乌的大街上奔走,我转头,爹和娘在远处向我招着手,我一挥手,不停地向他们喊着:他回来了。 洛乌的城门,此刻离我越来越近,他牵着我的手,终于在那一刻迈出了这个记忆中沉闭了十年的大门,眼前是满眼的花色,红似血火,白似洁霞,他指给我看,牵着小霜白向我走来的云霜,我看见墨非大哥的笑,时隔年岁,却依旧如往昔温润。 眼睛忽地被蒙住一片黑暗,澜裳的笑的在耳边,再清晰不过,我听见文杏明朗的笑声,说着他还是这样调皮,一转头,澜裳已然是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粉衣着色的文杏,倚在她身边甜甜向我笑。天空莫名下起小雨,不知何时头顶遮起了蓝纸伞,沈俊卿直喊着什么时候来了耶罗也不带把伞,逢月桥上,执伞下桥的萧诗诗,像天仙样美极了。 文杏扑向一个黑裙女子怀中,我认得那个面庞安雅的女子,她的身边那个叫朱明晟,不,也许只叫朱白,那男子略微向我们点了下头。老琴头哼着歌在城楼上拉着曲子,他的身边多了个异域的女子,温柔的目光总与朱白交错。 天边飞过了一道道白光,惊杨拉着我往前走,方凡竹的白色须髯对着惊杨赞许而笑,他身后的,是三个神色凌然的男子,我轻想着他们的名姓,青岩,青风,无凤。 第 1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8 章 凌霄劫·宿命 作者:金琳 第 178 章 好像一阵仙风飘来,银衣的男子携着一位布衣女子轻轻地走来,我望了望云霜姐,他们已经牵着霜白走去。落寞的海风,我看见一个男人的背影,夹杂苦涩的释怀。他攥在手里的金色耳扣,那个布衣女子微笑着戴上,霜白不知怎地抓住了他的衣角不放,大家都笑得那么开心。 霍惊杨把我拉到人群面前,霍老伯笑嘻嘻站在我面前,高喊了一声,一拜天地。 云霜姐和墨非大哥,接了一句:二拜高堂。 所有人都在这里喊着:夫妻对拜。 然后,我就,忽地想起来了:那个人,还没有回来。 我一直没有收到远方的任何来信,好像那两年,一切都是我的梦。我也不知道要写信给谁,没有人能捎去我的思念。但是我知道,这不只是我的梦,我们彼此一定还有不断的想念和牵系,只是,任何语言和文字都无法表达这种牵挂。好像我们的生命,就是为了这一段记忆而不同,就是为了一些人而刻骨铭心。这样努力想让自己坚强起来,这样努力坚持着不去忘掉那些美好。 时光慢慢磨平我的棱角,我开始学会在孤独的夜静静反复想念,而这样的时光,却越来越短暂,伴随着我越来越快的沉睡,一点一点抹平我的哀伤。 也许一切,就像他曾经放在百玉锦盒里的许诺,虽然空空,却从不怀疑它的存在。 白发像一场大火在我的头上蔓延,那件时常摩挲的嫁衣越来越宽大,洛乌城再飘不起金色的雪花。 很多很多年以后,我的梦里,只剩下了我自己。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 [site]【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178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