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再逢君》 正文 第 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domain] 宅阅读【你的用户名】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文案 将门之女宋娴原本活得顺风顺水,眼见着就要嫁入王府,成为王爷长子之妻,怎知成婚当日竟中毒而亡。 难得一朝重生回到了一年前,她却发现自己竟成了未来夫家的一个丫头。 即便如此她还是忍辱负重寄望于找出谋害自己的凶手,并打算提醒尚不知情的自己,改变命运。 可是重重考验也摆在她的面前:她该如何逃过王府里的明争暗斗?如何离开王府回到自己家中?又该如何应对她命理的魔星,那傲娇的二殿下? 一个傲娇俏公子和重生女汉纸不得不说的故事,到底最后是谁收(tui)服(dao)了谁,还是看文吧。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娴,李容褀 ┃ 配角:李容锦等 ┃ 其它:双C,1V1,HE ================== ☆、变故 这一年的初雪来得格外晚,正月都过去了大半,才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这雪也来得格外急,上一刻才隐约有几片雪菱,下一刻已是漫天鹅毛飘飞。 白茫茫的天携着疾风骤雪,仿佛要一气儿倾到地上,将万物吞噬。 济川王府上还延续着年里头的氛围,成串的红灯笼挂在檐下,窗纱上贴着的剪花自积雪里透出边角。 今日一大早,王爷便同王妃及大殿下出门赴宴去了。 眼下那几个房里的丫鬟小厮得了闲,也顾不上逼人的寒气,纷纷出来观雪。 一时间屋前的走廊上竟站满了人,个个儿冻得鼻尖发红,却还搓手跺脚的嬉闹说笑。 众人目光皆在庭院里的皑皑白雪上,不曾注意身后有一丫头正贴着墙根紧着小碎步前行。 那丫头似乎急着往别处去,也不同众人搭话,也不观雪,只一位的低着头赶路。 她正行至檐下尽头,眼见着就要往雪里去,却被人自身后一把拉住。 回过头来,她只见一位略比她年长的女婢,正是王妃房里的碧珠。 见她欲冒雪离开,碧珠于是劝阻道:“我原是同郭嬷嬷借了你至下午的,虽说眼下提前完事,可这风大雪大的,你也不必急着回去,进来避避同大伙顽会儿也无妨。” 那丫头却恭然道:“碧珠姐姐好意,阿清原不该推辞,只是外院事杂,若是晚了回去误了事,怕是要受责罚的。” 看着阿清低眉顺目的样子,碧珠略叹了一声,终还是转身回屋里取了把伞与她:“你且撑着这个吧。” “多谢碧珠姐姐。”阿清接过伞去,便忙踩着雪出去。 碧珠立在檐下,看着她有些费力的行在雪地里,不禁又叹了叹。 这外院的丫头到底不似各内院房里有主子疼惜,本就是粗使用的,偏又摊上那几个不饶人的管事嬷嬷,日子自是不能好过,只可惜了这乖巧模样,偏偏生在泥沼之中。 可惋惜归惋惜,在这样的深宅庭院之中,明哲保身才是紧要,即便知道那些背地里的东西,却也从没有人去说破的。 那名唤阿清的丫头从王妃的俪兰苑出来,虽是径直回了外院,却避开众人往下人的住处去,从她自己的枕头下取出早藏好的一个馒头揣进怀里。 方才在碧珠面前她实则未说真话,眼下急着回来也不是为了这里的活计。 碧珠来借她去帮忙时她就盘算着赶早把事做完,好趁着这空当往柴房去。 直至现在,一切还算顺利。 她藏好了馒头自屋里出来,探头探脑的看了一阵,见四下无人才穿过庭院到了柴房前。 虽说也是在王府中,可这柴房地处偏僻,平日里只堆放柴垛,取暖之物自是不必说,便是连门也非完整的一扇,只如个栅栏般,能拦人却不挡风。 昨夜本就刮了一宿的寒风,今日方又落了雪,眼下这地方活脱脱似个冰窖。 阿清连忙蹲下身,从门缝往里瞧,见地上趴着的少女一动未动,心下便急了。 这里面关着的同她一样,是这外院的粗使丫头,因昨日犯了点小错,又正赶上郭嬷嬷心情不好,便挨了一顿打在柴房里关了一夜。 然而阿宁生得娇弱,昨日那一顿已经打得她奄奄一息,晚上又不曾用食,再在这酷寒之中吹了一夜的风,眼下也不知怎样了。 阿清越想越担忧,忙摇晃着木门唤道:“阿宁!阿宁!” 她唤了许久,声音里都渐渐带了哭腔,那柴房中的少女才略微动了动,似乎十分费力的侧过头,自散乱的乌发中露出半张秀丽面容。 见她终于有些反应,阿清反而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一双手扒在那门缝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此时的宋娴脑子里一片混沌。 婚礼上热闹的鼓乐和宾客们的喧嚣声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畔,原本模糊的记忆却逐渐清晰起来。 她才刚行过笄礼不过三月,便依照婚约嫁入济川王府,而她的夫君是济川王长子李容锦,不仅出身高贵,还文武双全、一表人才。 这原本是极佳的一段姻缘,也羡煞了一众闺阁佳丽,只是谁也不曾料想到结局。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 章 身着凤冠霞帔的她,在父母兄长的祝福与不舍中被喜轿抬出将军府。 济川王重视长子的这桩婚事,婚礼排场布置的甚是了得,却也苦了新娘。 宋娴水米未进的整整折腾了一日,直到送入洞房才得以消停。 即便她出身将门,从小就跟着两个兄长骑马射箭,不似普通的闺秀那般身娇体弱,可也有些吃不消了。 趁着新郎尚在应付宾客,她便兀自掀了盖头,也管不了许多,只将桌上搁着的合卺酒倒了一杯来解渴,怎知这一时的贪嘴竟叫她追悔莫及。 喝了那酒,宋娴腹内立刻绞痛起来。 定是那酒有问题,她欲扑至门口向人呼救,却已跌倒在地无力动弹。 意识模糊之际,她直后悔方才着急不曾试毒,可是这洞房里的合卺酒怎么会是毒酒呢? 她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甚至不知要害她的人是谁就这么昏死过去。 眼下终于恢复意识,她腹内的剧痛倒是不再有,可浑身还是沉重得不得动弹,且似陷入极寒,那四肢更如封入了寒冰之中失去知觉,若是勉强挣扎,则又牵动皮肉疼痛不已。 耳边幻声逐渐被呜咽声取代,宋娴猛然一惊,又想起自己饮了毒酒,心道这莫不是已入了阴曹地府,周遭才会这般阴寒且弥漫鬼泣。 她这样想着,掀起了沉重的眼皮,可前方透着明亮的光,也不像是地狱里的光景。 纷繁的影逐渐重叠,将一双朦胧泪眼呈现在她面前。 那扒在门缝上的人似乎很着急,又接连唤了数声“阿宁”。 原来方才的不是鬼泣,而是她呀,可阿宁又是谁? 宋娴模糊的思忖着,又觉浑身使不上力,凭借毅力挣扎了许久之后好不容易才挪动了双手,然而当她打算撑起自己的身子时,目光却在无意间落在了那双手上。 她不可置信的动了动手指,明明是她的手,可那手指纤细、骨骼小巧,又分明不是她的手。 宋娴正百思不得其解,又听闻前方那名少女喜极而泣道:“太好了,阿宁你没事太好了!” 她费力的抬眼,目光投向那一味唤着阿宁的少女,确认她确实是在对自己说话,心下却有些焦躁。 一来她实在不知阿宁是谁,二来她这样子当真像是没事的? 这时那少女却弯下身去,从最下面的缝隙中塞进了一团用帕子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昨夜偷偷留下的馒头,你自昨日起便未进食,这样下去身子肯定支撑不住,趁着郭嬷嬷没来,快先用些。”少女也不管里面的人有没有反应,只自顾自的隔着门说着。 宋娴的目光只在那馒头上停留了片刻,很快便被自门板的缝隙上透进来的光景引去注意。 这是怎么的了?明明她出嫁是在盛夏,怎的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雪境,难怪浑身冻得僵硬。 这六月飞雪,莫不是上天亦感念她的冤情?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她缓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恢复知觉,挣扎着爬坐起来,向门上那名少女问道。 说话间,她又禁不住蹙紧眉,心道为何这声音也变得有些奇怪。 少女听了她的话却凑至门缝前,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眸,一惊一乍道:“阿宁你可别吓我!” 对了,阿宁又是谁,方才她还忘了问这一句。 宋娴正待补上这一句,却听见一阵踏在雪地里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那少女回头一望,立刻急着欲躲,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个老妪的声音甚是刺耳的传来:“小蹄子竟跑到这里来偷懒,看不打断你的腿!” 接着少女求饶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再后来却是自门上传来一阵响动,继而一阵剧烈的光倾泻进暗室中。 映着积雪的光格外刺眼。 宋娴本能的抬手去挡,逐渐适应之后只见一个长相刻薄的老妇立在她面前。 那老妇叉起腰,指着她的眉心道:“这小祸星倒是命大,既然还喘着气,还不滚出去干活!” 面对这尖酸的责骂,宋娴双眉蹙得更紧,抬眼对上老妇的双目。 老妇见她不动,似又来了气,愈发扬高了声音吼道:“还不快动!真以为自己是小姐不成?” “呦,你还敢瞪,看老娘不打死你!”老妇说着,果真掳起袖子,扬起巴掌就要往地上坐着的丫鬟脸上招呼。 阿清跪在一旁看着,心下虽是不忍却也惧于她的淫威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别开脸去。 眼见着那响亮的巴掌就要落下,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柔荑拦住。 老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丫头的眼眸,惊讶之际连叫骂都忘了,只一味的与她抗衡,怎料她那只看似柔软的手竟异常坚定,直钳着她的腕子不能动弹。 宋娴将老妇推开便自顾自的起身往柴房外行去。 她踉跄的踏入雪地,举目朝周围的庭院看去。 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浸透单薄的衣裙,带来沁骨的寒凉,也令她更加的清醒。 这并不是梦,宋娴下定这结论,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如何也不能说服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新文开张了,这次想要写个甜腻的故事,还有傲娇属性的楠竹,请多多支持哦,么么哒~ ☆、丫头 宋娴只顾着自己疑惑,全未将那老妇放在心上。 郭嬷嬷被这么个小丫头忽视,自不能就此罢休,急喘着追了上来。 “真是反了你了!”她嘴里叨着,上前便一脚往那丫头背心上踹去,怎料那丫头似生了后眼,身子一侧竟不动声色的躲开,反叫她受着那一脚的带累摔到了地上。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 章 郭嬷嬷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从地上爬将起来,立刻脱了鞋举在手里,作势往宋娴脸上拍。 宋娴见状,正要与她再过上两招,却见那郭嬷嬷被人拦了下来。 “这可使不得。”宋娴寻声看去,只见一个弯眉细眼的年轻女人半噙着笑对郭嬷嬷道:“当日秦管家就是见这两个丫头模样生得出众才从人牙子那里买了来,要是就这么打坏了,岂不辜负了秦管家的一番心意。” “呸!”郭嬷嬷一听这话,却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反而指着宋娴恶狠狠道:“老娘最见不得这起子狐媚惑主的小蹄子,秦管家打得什么主意,别以为大伙不知道,那眼睛都生在额头下面,谁也不是瞎子!” 见郭嬷嬷的怒火噌噌的直往上冒,那女人唇角却又往上提了数分。 原以为碰着个打抱不平的,不想竟是个煽风点火的。 郭嬷嬷正骂在兴头上,却被不远处传来的说话声打断:“郭嬷嬷此话在这里说说便罢,可莫要叫王妃听去,不然怕是以为嬷嬷不单说这些丫头。” 她们四人同时朝前方看去,只见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子款步往这边过来。 这名女子不过芳年,眉目生得清秀,虽不及大家闺秀的风范,然行止间也有些气度,较郭嬷嬷之流则远胜了数重天去。 见她身着烟色夹棉孺衣,衣裙上鲜有花样纹饰,发髻间也仅以绢花妆点,并无朱钗一类的饰物,想来也是这里的丫鬟婢女。 然而有了前车之鉴,宋娴却不敢大意,仍然警惕的对待这名女子。 不料那郭嬷嬷见了她倒是换了一副嘴脸,忙向前迎了上去。 “苏月姑娘怎的来了?”老妇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叠成了一道道褶子,忽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握着鞋,忙尴尬的丢到地上,急着穿好。 苏月看着老妇握了鞋的手,眸中隐有嫌弃之意,却又藏得极好,仍端着浅笑道:“还不是王爷王妃仁慈,年前但凡告假,家去省亲的,一概都应允了,岂知正月里本就是最忙的,倒是苦了我们这些留下的。二殿下近日身上又不大爽快,还得招呼太医来把脉,我那里实在是抽不开身来,这不才想着求嬷嬷帮忙。” 听罢她这一番说道,郭嬷嬷连连点头,应道:“不过是这样的小事,只遣个下处的丫头来知应一声便罢,哪里还劳姑娘亲自前来?” 苏月却道:“到底是麻烦郭嬷嬷的事,我忖着还是自己来一趟才诚恳,郭嬷嬷若是不为难,且随我来细细说道。” 说话的同时,苏月甚是熟络的往郭嬷嬷跟前挪了两步,却刻意避开郭嬷嬷的手,玉手只捻着指尖轻搭上她的臂膀。 郭嬷嬷忙跟着她去,只把宋娴等人丢在一旁。 这时候宋娴却瞧见苏月暗地里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离开。 原来这才是真正来解围的。 宋娴明白过来,对苏月颔首致以谢意,便忙转身拉了怯怯然立在一旁的阿清跑开。 方才一心只想着远离那老妇,却忘了自己对这庭院全然不知,于是不得不停下来令阿清指路,到后来索性变成了阿清领着她前行。 不多时两人已踏入个小院,进到一间屋子里。 宋娴定睛一看,这屋子里有一长溜的大通铺,皆整整齐齐的摆着被褥枕头。 阿清引了她至其中一个铺位上,又摊开被褥来与她取暖,而后才挨着她坐下,露出一脸心有余悸的表情。 “可把我吓死了,昨夜因担心你,我可是一宿都不曾睡着。”阿清抚着胸口说着,抬眼又见她那小姐妹在柴房里沾了满脸的灰尘,便又起身打了一盆水来与擦洗。 她一面拧了巾子递到她手上,一面说道:“我与你是同病相怜的孤女,又一同被买进这府里,平日里我只当你是姐妹,倘或遇上了委屈也只能与你言说,昨夜要是你弃我而去,我真不知在这深宅大院里如何活下去。” 宋娴静静的听着,又想起今日阿清冒着风雪到柴房里给自己送吃食,便知这里恐怕只有她尚且可信,于是将心中始终未得解答的疑虑说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阿清蹙紧了一双淡眉,吶然应道:“这里是我们外院里丫头的住处啊。” 宋娴却接着问道:“我知道这里是丫头的住处,可这是哪家丫头的住处,又是哪家的宅府?” 阿清眉尖又蹙拢了两分,眸子里也隐约泛起水光:“这里是济川王府。” 看来她还是在济川王府之中,只是…… 宋娴的思绪才刚开始却又被阿清打断,只见阿清又像柴房里那般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惊恐道:“阿宁你怎么了?可莫要吓我!我只当你捡回了一条命,怎知你……” 阿清说着,作势又要啜泣,宋娴看在眼里,心下不禁焦躁,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将目光挪开,打量周遭的情形。 她将这间屋子扫视了一遭,目光最终落在近前,不经意间却瞧见床铺前摆着的木盆。 一时间,她便形如惊弓之鸟,忙倾身扑至木盆近前,吓得阿清连声惊呼, 自水面中,宋娴看到了一副完全陌生的面容。 她不可置信的抬手触上自己的脸颊,水面上柳眉秋目的少女竟也跟着触了触自己的脸颊。 她如受了惊吓一般退开去,却又低头朝自己的身上看去。 正如她早就注意到的,这个身子骨架比她的纤细娇小,一身肌肤虽也是雪玉无暇,可到底比不得那闺阁里养尊处优的,反而显得过于苍白。 那双纤纤玉手,掌心也生了茧,显然是时常干粗活的。 这个陌生的身子虽然也生了一副好皮相,但同她宋娴冠绝京城的明艳相比,却是截然相反的一种类型。 她因自母亲那里承袭的西夏血脉,故而生得高挑丰腴,不过刚及笄,身形已是玲珑有致。 加之出生将门,又自幼和哥哥们闹在一起,她的性格十分爽朗,脸上时常笑嫣如花,眉眼也随了她的母亲,生得明艳而又张扬。 再看这个盆子里映出的模样,颦颦两条柳眉,未及蹙紧便携了几许哀愁,盈盈一双水眸,未曾落泪便已泛着波光。 连这身子也是柔软无骨,纤纤然平如止水。 这样一副相貌身形,一看就是性子极软,受人欺辱也逆来顺受的。 宋娴着实不喜欢。 然而眼下她真正要忧虑的却不是这个。 纵使这想法太过奇绝,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服,可现实摆在面前,宋娴已隐约有所觉悟。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 章 原来她到底还是死在了成婚的当夜,只是那魂魄不知为何没能去往地府,反入到济川王府中一个粗使丫头的壳子里。 初醒时她又身在寒冷的柴房之中,冻得僵硬之下,浑身上下也如拆了骨头一般的疼痛难受,看这具身子也不是强健的,多半这身子的主人也一命呜呼了。 想到自己命已绝矣,秦婉难免怅然。 然而此时阿清还不知她这姐妹的肉身里已换了别人的魂魄,只当她是阿宁,又泣道:“转眼过了正月,王府上就要开始张罗王爷的寿宴,这天命寿辰又不似寻常的散生,似你我这等粗使丫头,不定要忙成怎样,你若一直不好,可怎么熬得住?” 自她满含忧虑的话中,宋娴却捕捉到一个关键之处。 “你方才说什么?王爷过的是天命之年的寿辰?”她只怕是自己听错,又向阿清确认。 阿清一脸蹙着眉的点头,眸中隐有不满,似怨她关注错了重点。 此时宋娴的心下却是波澜起伏。 她清楚的记得,济川王庆贺天命之年的寿宴是在一年前的春日里办的,她的父亲和哥哥还应邀前去赴宴,也正是在那个宴上,他的父亲和济川王定下了她与世子的婚事。 如今依照阿清的说辞,她不仅借用了这王府丫头的身子,还回到一年前。 倘若是这样,如今天时忽作冬日也就得到了可以的解释,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此时的她应该还安然无恙的在将军府中,而她嫁入王府以及在婚礼当日中毒身亡的事情都将会在一年之后才发生。 这忽然生出的一丝希望令她一时不敢相信,于是又向阿清确认道:“你可知道威烈将军,还有将军家的小姐宋娴?” 阿清被她突然的问题问得愣头愣脑,怔然应道:“年前才平定了南方叛军的威烈将军,曾骑着高头大马在京城里游街,我们两人趁着出去采买的机会还观了礼的,我自然记得,听闻他家的小姐生得极美貌,还未及笄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坎,只是你现下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宋家小姐如今可还安好?”宋娴又追问道。 阿清答道:“近日并不曾听说宋小姐有何事?应当安然在宋府之中。” 听到她这样说宋娴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 在阿清愈发忧虑的目光之中,宋娴却陷入了另一重思绪。 她心里冒出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倘若果真还剩下一年的时间,那么是否同样意味着,她可以利用这一年的时间找到谋害自己的凶手,从而避开婚礼当日的祸事,扭转自己的命运? ☆、竹园 清楚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后,宋娴只得对阿清佯装自己失了记忆,并向他询问王府内的情况。 听闻此事,阿清又呜呜咽咽的哭了一阵,然而对她的问题也是知无不言。 从她的回答中,宋娴得知这身子的主人是和阿清一样的孤女,年岁不明,但看样子似乎比她要略小几岁。 去年王府管家偶然路过贩卖人口的市集,才从人牙子那里将她们买了来,分别取名阿清和阿宁,留在王府中做粗使丫头用。 因来的时间不久,阿清所知也有限,加之宋娴也怕问得过多引起她的怀疑,便只得先作罢。 阿清渐渐的收住了眼泪,边用袖角擦拭泪痕,边劝宋娴趁着郭嬷嬷□□乏术时歇息一阵。 听她的语调对那郭嬷嬷是恐惧得紧,而从这身子和之前的遭遇来看,这两个丫头应当没少受那妇人的欺凌,也着实可怜。 想不到堂堂济川王府,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宋娴的父亲威烈大将军最是耿直磊落的一个人,并时常以几身为参照教导他们几个子女,宋府也从来善待下人仆婢,故而她见到此事,心中难免愤然不平,可考虑到自己此刻尚且前途未卜,又不得不收敛起冲动,从长计议。 宋娴躺下后,阿清起身收拾了木盆巾子,继而转身离开,只留她一人在这里歇息。 待阿清走后,宋娴亦有感于这身子上的不足,便阖着眼思虑对未来的筹划,不知不觉间也就睡了去。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长短时间,她才刚觉安稳平顺便恍恍惚惚听到有人在唤。 宋娴睁开惺忪的双眼,原是阿清回来了,正蹙着一双淡眉,焦急的轻推着她。 见她醒来,阿清似松了一口气,对她道:“若是还好就赶紧起身吧,郭嬷嬷急唤咱们俩过去。” 又是郭嬷嬷! 初醒的宋娴难免焦躁些,心里愤愤然道,若是一会儿那老妇再同她寻事,她却也是不怕的。 她这般想着,双手不禁攥紧了被缘往两侧拽了拽,俨然在扯宋府上那条称手的鞭子,面上也现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来。 阿清被她周身散发出的无形之气吓得退了两步,怯然道:“你……这是怎么了?” 宋娴这才回过神来,忙换作笑意,握住阿清的手道:“没事儿,我们去吧,莫叫郭嬷嬷等急了。” 阿清虽由她握着,看向她的目光却还是透着些惧意,而后怔怔的点了点。 她们二人自那间屋子里出来便赶紧往庭院里去。 宋娴是早做好了同那郭嬷嬷一场恶战的打算,然而到地方才发现她并非一人在此。 郭嬷嬷正和一名女子说话,而那名女子正是不久前替她解了围的苏月。 听阿清说,这名唤苏月的婢女是二殿下院里的管事婢女,地位自然比普通的仆婢要高些,不过她做事情虽然利落,但为人和善,还算比较好相与。 见宋娴和阿清到了跟前,郭嬷嬷便又指着她们的鼻子骂道:“又是躲到哪里去偷懒了,仔细扒了你们的皮!” 阿清吓得只往宋娴身后缩,而宋娴却不惧,仍不卑不亢的立在那里,只朝着苏月欠身行礼。 对于她今日一连串的反常,郭嬷嬷原是积压着怒意的,却又碍着苏月在此不好发作,只得生生咽了回去。 郭嬷嬷恶狠狠的盯着她们二人道:“你们且跟着苏月姑娘去,这几日都要听候苏月姑娘的吩咐行事,记住不许偷懒打诨,若是叫老身听到你们的半点儿不是,回来就抽了你们的筋。” “是。”宋娴和阿清齐齐领命。 苏月也不再和郭嬷嬷多言,客套之后便领了她二人离开。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 章 跟在她身后离开这外院,王府内里的雍容华贵才逐渐呈现出来。 一路上宋娴和阿清都敛目垂首的默然前行,宋娴则不时抬眼偷觑,查看周遭的地形。 因那外院实在设得偏僻,故而她们穿过了数间庭院,又绕过了好几条走廊才终于到了要去的地方。 待到一座拱门前,苏月才将脚步顿住。 宋娴抬头朝拱门上看去,却见门楣上题有沁竹二字,随即目光延伸至前方院落中,果真见里面植了许多翠竹,只是眼下正当冬季,竹叶不曾生出,杆子上也覆着积雪。 这时,苏月端和的声音传来:“我已同郭嬷嬷借了你们到二殿下院中来帮忙,直到月底你们且都在这边。” “是。”宋娴和阿清忙欠身应道。 苏月见她们一路随她过来,还算谨慎知礼,便露出满意的表情,接着说道:“这里不比外院,说话做事皆需谨慎小心,二殿下喜欢安静,务必记住不得在院内嬉闹,行动间也尽量莫要造出声响,以免惊扰了殿下。” 苏月又同她们交代了不少规矩,挨个儿同她们确认过方才领了她们进去。 在这庭院内服侍反而比在外院闲散些,苏月只把她们引到院子里,便叫她们候命,自己则先去打点别的事情。 宋娴和阿清无事可做,便在走廊里寻了一处避人的地方坐下说话。 看得出来,离开外院之后,总是谨小慎微的阿清似乎放松了些许。 “太好了,你我总算可以过两天舒坦日子。”不等宋娴发问,阿清便主动引起话头。 到底还是年轻女孩子,只是在那外院之中被压抑久了,才如先前那般,眼下的阿清唇边带着笑容,映照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才真正是她这般年纪该有的烂漫模样。 这光景持续了片刻,阿清又转头看向宋娴,用满是憧憬的语调道:“这内院真好,到处都安静,也干净,比外院好上许多倍,要是能一直留在这里该多好,不,说不准在这里做得好,还能去大殿下的院中伺候。” 宋娴虽喃喃的应着,实则并未听进她的话,心下却自有一番窃喜。 原本她还在盘算着身为外院的粗使丫头,她要如何才能接近这王府上的几位主子,然后找机会将她的事情说与他们听,再经由他们回到宋府,阻止惨剧的发生,不想如今就有机会到了二殿下的院中。 两人正在各自出神,一阵子脚步声却有远而近,原是苏月又领着几名仆婢往这边过来。 宋娴先回过神来,见状忙扯了扯阿清的袖子,而后与她一道朝苏月行礼。 见苏月经过,宋娴忽然想起早些时候自己承了她的帮助,还不曾道谢,便再度欠身道:“今日多谢苏月姐姐解围。” 苏月便顿住脚步,将她打量了一遭后,似想起什么般道:“道谢且不必,只是我既帮你解了围,如今现有一桩事,也需劳你替我解围。” 宋娴原本只是道谢,却不想她竟如此急于让她报答,不禁有些惊诧,可转念一想,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便应承下来。 苏月见她允得干脆,于是点了点头道:“今日二殿下房中伺候的敏心告假,侍奉二殿下用药的职责有一缺,你且填补上,便算是替我解了围。” 宋娴只当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想不到只是将药送去给那二殿下饮了,实乃小事一桩,于是应道:“阿宁定不辱命。” 苏月于是侧开身子,令身后一名婢女将端着的药递到她面前。 宋娴正待接过那药,却觉阿清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侧过头去,竟见阿清一脸忧色,似乎又夹杂着着急。 她不知阿清是何意,然而眼下已不容她多想,毕竟她刚应允了,苏月又在一旁看着,于是只得先端起药碗跟随苏月往房里去。 若论起来,这二殿下应该算得上是她未来的小叔子。 这般情形之下,宋娴不禁想起表妹说过的一番话。 她姑母家的表妹因被选中出任她婚礼上的女司,在婚礼前的数日就搬到了宋府上准备,于是姐妹俩聚到一起,少不得聊些私房话。 一提到她的夫家,她那表妹就是一脸的憧憬,可既不是因为王府的尊贵,也不是羡慕她嫁了个一表人才的好夫婿,而是因为她那未来小叔子,济川王府的二殿下。 据她表妹说,这济川王府的二殿下同她未来的丈夫并非一母所生,却承袭了他已逝母亲的绝世美貌,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唯独可惜的是他自幼体弱,时常缠绵病榻。 “可我不介意,更何况柔弱的病美人别有一番风骨,等表姐嫁过去可必得替我留意,若能促成这段姻缘,我们姐妹二人在王府里作伴正好。”她那表妹的话还言犹在耳,宋娴回想起来,险些禁不住笑出声来,那时她还曾笑话表妹,说她只看中皮相,将来真嫁个病秧子,可是要哭的。 如今到了王府之中,得证这传闻不假,二殿下李容褀果然体弱多病,也难怪王爷只携了王妃和长子出门赴宴,独留了他在府上,多半也是他不便出门才至如此吧。 宋娴想着,不禁有些同情她这未来小叔子,又为表妹的一片痴心惋惜。 正是思绪纷乱间,前面引路的苏月却顿住脚步。 宋娴跟着她停下来,才发现已经到了二殿下屋前。 ☆、侍药 此时正有一婢女自屋内出来,低着头一副委屈模样。 婢女急匆匆往外行,起初似未瞧见她们,到了跟前才慌忙刹住,对苏月欠身。 苏月便问她道:“殿下可还好?” 宋娴只当她是问二殿下身子可好些,却见那婢女噎了片刻,继而欲言又止道:“你还是自己去瞧吧。” 说完,那婢女便往别处去了。 苏月这时示意宋娴进入屋内。 宋娴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跨过门槛,目光却还不由自主的跟在方才那位婢女远去的背影上,总觉对她方才的表现有些介怀。 到了屋内,苏月刻意放轻了脚步,而宋娴注意到这一点,也忙紧随她身后,谨慎而行。 她们穿过厅堂,经过书房,自一处分作两路的回廊,择了左侧行去,最终来到一间门上垂着数层锦帘的屋子。 苏月抬袖轻撩起锦帘,用目光示意宋娴进去,自己却再没有往里迈步的意思。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 章 宋娴诧然看向她,意识到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 见宋娴似乎有些踟蹰,苏月便急了,原本十分端和的眉眼皱到了一起,挤弄着示意她快些,然而饶是再如何,她却始终未敢弄出半点儿声响。 不仅如此,自打进了这间屋子,她便显得格外谨小慎微,似乎生怕出错。 听闻苏月是王府的家生子,自小便在王妃跟前伺候的,也见过不少大世面,然而沉稳伶俐如她也如此慌乱,甚至不敢轻易入房内,只是不知这二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样。 宋娴的心里也隐觉有些不妥,可转念一想,将来大家都是亲戚,也就没什么可介怀的。 她于是端稳了药碗,在苏月的注目下跨入屋内。 锦帘后面还有一道屏风,乃是湘南软木所制,镶以和田温玉,雕的是花中君子的图样。 再看这屋内四周,摆放之器物饰品,也都是一脉相承的清雅模样。 窗边机上更搁着一架焦尾丝弦琴,琴畔青璃炉鼎里的焚香还燃着,只是香气被弥漫了满屋的药气掩盖,竟闻不出是个什么味道。 看来这二殿下并非俗人,宋娴这般想着,绕过屏风往屋内行去。 当她行至屋中央,离最深处的床榻尚且有些距离的时候,忽有一物从正前方飞来,直击她的面门。 宋娴顺势转身,裙摆轻旋,堪堪令那物自她脸侧略过,却分毫未伤。 再回过身来时,那物已然被她稳稳握在掌中,而另一只手上的汤药也丝毫未有撒落。 “好准头!”若是用在骑射上定是一把好手。 宋娴不禁脱口而出那前三个字,后面的话则在意识过来时吞入腹中。 她摊开手向那掌中之物看去,才发现是一柄折扇。 折扇以竹为骨,绢丝为面,握在手里有些发凉。 展开来,扇面上以清墨勾了几支腊梅,想必也是为了暑日里看着沁凉。 宋娴收起折扇继续前行,心里暗道这二殿下好生有趣,大冬天里还握着折扇,偏生还不是为了扇风,而是为了偷袭。 腹诽之间,她已来到床榻近前。 那床榻前尚且还有一道垂帘,却是烟罗轻纱所制,透过帘子可隐约瞧见里面的光景。 “既已命你退下,怎的还立在这里?”一个玉磬般的声音隔着帘幕传来,令宋娴不由的一怔。 从声音中可辨出那帘后之人尚且是个少年,由于卧病体虚,气息也有些虚浮。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着实好听,似月下清泉缓缓流淌,却独独透着股怨毒。 宋娴不禁产生好奇,于是抬头往前方看去。 只见那薄如云雾的帘幕被烛光晕染成昏黄的色泽,并在其上勾了出一个模糊的影。 少年披散着乌发,似乎身着松散的睡袍倚在床头前。 或许是长久以来被疾病纠缠的缘故,映在帘幕上的影显得十分纤瘦。 待了片刻仍未听到回答,少年侧过头,隔着帘幕朝宋娴看来。 虽然隔着帘幕,宋娴仍感觉到少年的目光。 她立刻回过神来,明白过来二殿下是将她当成了方才那个婢女,于是欠身应道:“奴婢是来为殿下侍奉汤药的。” 说着,她正要将汤药呈上前去,却听见那悦耳的声音携着讽刺再度传来:“从俪兰苑端出来的药,怎知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宋娴于是低头嗅了嗅那碗深褐色的汤药,顺口便答来:“这里面有红参、鹿茸、黄芪、炙甘草、还有白芷和干贝,都是提气补血的良药,对殿下的身子有益。”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一口气将药里的成分都念了出来,帘后的李容褀顿了片刻,方才不悦道:“立刻把这药拿出去,本公子不饮!” 他话音落下,宋娴也似被他语调中的怨毒感染,毫无所觉的蹙了眉。 她只当他是小孩子气性,吃药时闹别扭而已,正如她那两位兄长,也都曾有过那么一段时候,格外的叛逆胡闹,好似非要做出些违逆伦德纲常或是父母之言的事情才能显出自己的心气。 这样想着,她又从一个长辈的角度为他思量,耐着性子的劝道:“还请二殿下莫要任性,饮了这药才能早些好起来。” 怎料,她才说完,李容褀下便冷哼一声道:“只怕是饮了这碗药才真真好不成了。” 这话如何说的? 宋娴纳闷之际,想起自己成婚当日的遭遇,便明白过来他是警惕这药中有毒,于是反而为他的谨慎默然赞许。 她于是将药碗搁至一旁,取出方才在苏月那里拿的,用于试毒的银针到汤药中试了试。 取出银针晾了片刻也并无变化,宋娴才重新捧了汤药上前道:“奴婢已经用银针试过了,这碗药没有毒,二殿下可放心服用……呀!” 宋娴话还未说完便转为一阵惊呼。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从帘幕后飞出来东西。 那可是一把锃亮的匕首啊,眼下正哐当落在她的裙摆边。 幸而他只是胡乱扔的,也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否则她的腿脚岂不都要被卸了去。 回过神来的宋娴再不想隐藏恼怒,俯身将匕首拾起,看着那锋利的薄刃,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起身对帘后的少年道:“我伺候你服药原是为了你的身子,即便是个丫头,可也是一条性命,你怎可如此草菅人命!” 常言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济川王府正是有这样的主子,才会有那些欺人的奴仆,宋娴对此是越想越愤然。 对她这番犯上之语,帘后的少年倒反而显得十分平静,接下来的语调中也携了些许得意:“你最好现在就出去,否则我还有许多法子招待你。” “你……”宋娴对他这毫无悔过之意的态度已然词穷,转而又想他这般不善,病能不能好与她何干,即便今后是亲戚也不能这样的,于是道:“好,殿下只说今日这药饮是不饮?”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 章 “不饮。”李容褀回答得十分干脆,语调中透露出对她的反复纠缠已经彻底失去耐心。 正当他欲再度发作时,宋娴却抬起药碗,径自将里面的汤药倾入自己口中。 她突然的这一举动,令李容褀也不禁愣住,微眯起双眸似欲透过帘幕打量那鲁莽的丫头。 在他隔着帘幕的注视下,宋娴却自顾自的将汤药饮尽,末了还十分豪爽的擦了擦唇畔的药汁。 既然他不肯饮,正好她如今这副身躯过于孱弱,且就着这碗药补一补才好。 “你竟敢……”李容褀携着惊异和愤怒启言,却被宋娴抢先一步阻拦。 她冲着帘幕不甘示弱道:“侍奉殿下服药是奴婢职责所在,殿下不肯,少不了受责罚的还是我们这些下人,若是将药倒了又暴殄天物,不如这样处置了,也免去奴婢对殿下多加纠缠。”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振振有词,竟令得李容褀半天不知如何反驳。 趁着他被话噎住的档口,宋娴行至一旁,将匕首和折扇一齐拍在了桌机上,侧头对垂帘后的人道:“匕首和折扇且还给殿下,只是这两样东西,一个危险一个对殿下身子无益,奴婢奉劝殿下谨慎把玩。” 说完她又行至帘幕前,欠身道:“奴婢告退。” 如此也算全了礼,她也不等李容褀应答,便果真转身而去。 宋娴出了里屋,却见苏月仍在门口候着。 瞧她端着空碗出来,苏月连忙问道:“如何?殿下可饮了药?” 从她脸上略携着心虚的表情,宋娴才明白过来,这二殿下的院中那么多仆婢,却偏生让她这个孰事不知的新来之人进到屋内伺候,里面的主子又是那样,这分明就是在坑害她。 怨只怨自己疏忽,又答应了替人解围,宋娴便只得咽下这口气,模棱两可的应道:“左右这药碗空着,苏月姐姐也瞧见了。” 觉察到她话中不善,苏月也自知她主子的脾性,便再无二问,只与她一道出了厅堂。 剩下的时间,苏月只给她安排了几桩轻松的事,这一日便算过去。 傍晚时分,阿清也忙完了手里的活计,便忙来寻宋娴。 一见着她,阿清便一脸紧张的对她道:“早听闻二殿下脾气古怪、不好伺候,你方才入内侍药,可有被他为难?”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娴儿啊,不是我说你,上辈子就是被毒死的,这辈子还敢乱吃东西,简直无可救药了好么? 宋娴:唯有美人和美食不可辜负。 二殿下:美人?是在说本公子么? 某月:两个疯子,那明明是药好么==! ☆、惊艳 阿清这一问却正说中了她的心事。 原本她盘算得甚好,借由侍药一事和二殿下搭上话,待到取得他的信任再将自己的困境告诉他,从而向他寻求帮助,即便他帮不上,也可荐她到王爷王妃那里,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二殿下如此难相与,莫说找他帮忙,方才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 想到此处,她不禁充满怨念的一叹,阿清道:“你不曾早说,二殿下还真是如传闻的一般,若知如此,我便不招惹侍药之事了。” 想起那帘幕后飞出的匕首,宋娴还心有余悸。 李容褀是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不知道,但那性子倒真是异于凡人。 阿清则低下头,绞着衣摆道:“二殿下还是孩童时先王妃就过世了,想必如此才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宋娴愤然道:“我看他现在就还是个孩童。” 一时间,阿清陷入了沉默,许久才怯怯的嗫嚅道:“对不起……我本想提醒你的……只是……” 方才说着那些话,宋娴不过只是想发泄心中不平,却并非是责怪阿清的意思,不想阿清竟陷入自责之中,这令她十分过意不去,便又反过来安慰她:“你也只是听说些传闻,哪里真的知道二殿下的脾性,我更没有怨怪你的意思,再说虽然如此,我也不曾吃亏。” 阿清这才缓和些,顺着她的话道:“到底还是阿宁有本事,听闻二殿下房里的丫头,最怕的就是给殿下侍药,哪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如今你来了,竟轻而易举就劝得殿下服了药,眼下都在这庭院里传开了。 听她提及此事,宋娴却凑到阿清跟前道:“其实啊,那药是我自己饮了。” “啊?!”阿清一听,惊惧的呼出声来,又连忙捂住嘴,展眼朝四周看了看,确认方才的话应当无人听见,压低了声音,对宋娴道:“偷食主子的药食,可是坏了规矩的大罪,若是闹到郭嬷嬷那里,不定怎么罚你。” 宋娴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对阿清道:“放心好了,郭嬷嬷不会知道,再说了,是二殿下要我把药倒了,那些药都是补身子的好药材,我见倒了可惜便替他饮了,正好两全其美。” “可是二殿下的身子……”阿清倒是个忠仆,还担心着主子的身子。 宋娴则道:“他得的什么病症我不知道,可那碗药我看了,只能补身子不能治病,况且他如今旧疾复发、虚不受补,服了这样的药反而会加重病情,只是济川王府配药必然谨慎,怎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她说着,不禁微蹙双眉,似陷入不解。 阿清却听得云里雾里,继而一脸疑惑的看向宋娴:“你竟然还懂药理,我竟从来不知。” 宋娴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时疏忽险些漏了陷,连忙讪笑着掩饰道:“也就知道些许,平日里也用不上,我就没说。” “如此……”阿清信服的点头。 见阿清对她的说辞似乎并无怀疑,宋娴才松了一口气,实则这药理是打小跟着兄长们一道学的,对于行军打仗之人来说,这些药理皆是必备之学识。 今日侍药之事实则是有惊无险,忙完了手上的活计,宋娴和阿清便早早的歇下。 虽说二殿下脾性古怪,可今后不招惹他想必也无事,然而这内院确实是要比外院轻松许多,不仅做的都是些细致活,不必砍柴挑水的,更不必每日里忙到深夜。 宋娴对而今这个过于柔弱的身子十分不满,先前又因在外院挨打受伤,原想趁着这段时日将养将养,不想次日一早,其他的婢女还在不慌不忙起身,宋娴和阿清却已被苏月唤了去。 有了昨日的经历,宋娴对这苏月又重新提起了警惕,见了她便同阿清一道欠身行礼。 苏月倒是客套的叫她们免礼,接着吩咐道:“今日宫里的太医来为二殿下请脉,你们两人既到了这院中,也要分担些伺候的活,阿清且往专为殿下准备膳食的小厨房去,帮衬着张罗饭菜和点心,请过脉后太医大人要用的。” 对阿清说完,她又转而看向宋娴。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 章 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娴倒暂且放松了些。 既然阿清是去小厨房帮忙,想必今日给她安排的事项也不会相差太远,多半也是到各个忙不开的处所做些打杂之事。 她正这般推断,却听苏月道:“阿宁现下立刻去殿下房中,准备伺候殿下更衣洗漱。” “啊?”宋娴听完却是诧然抬头。 这分明是一样的人,一样都在这庭院中,怎的境遇就千差万别。 见她这一副张嘴瞪眼的模样,苏月看着她道:“怎么了?” 想起自己又要去与那二殿下见面,还要伺候他更衣梳洗,宋娴觉得自己不能忍气吞声,于是表面恭谨道:“奴婢卑贱,至房中伺候,只怕玷污了二殿下。” 苏月却只是将她打量了一遭,继而道:“这无妨的,你且去换一身干净衣裙,再仔细净手净面即可。” 可她不是这个意思啊。 宋娴眉角不禁抽了抽,又道:“奴婢新来又不懂规矩,怕伺候不周,惹二殿下发怒。” 苏月则又不动声色的应道:“昨日你侍药便做得甚好,今日只与昨日一般便可。 说着,她还向宋娴投来一个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眼神。 宋娴却是有口难言,又不能将昨日屋内之事和盘托出。 僵持了片刻之后,宋娴只能改换策略,与苏月道:“奴婢虽被借来这院中,可原本只说是做些杂事,如今却要当此大任,只怕不妥。” 不想苏月却道:“我知晓至房内伺候非你职责所在,也有悖府上的规矩,可事出有因,我只请你帮这个忙,若是你仍不能安心,我自会告知郭嬷嬷,想必她也会应允。” 竟拿那凶恶的老妇来压她,宋娴明白过来,正要再同她争辩,却被身旁的阿清扯了扯衣角。 她余光见阿清一脸的惶恐不安,想到此事若是当真闹到郭嬷嬷那里,只怕会令阿清也受到牵连,于是只得按捺下冲动,不情不愿的妥协。 辞过苏月之后,宋娴先去换衣裙,路上有一截与阿清同行。 两人并肩行在路上,阿清忽然侧头将她端详了一阵子,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你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宋娴诧然道:“并未曾有不适啊。” 阿清的目光停在她脸上,却道:“那为何你双颊泛红,眼中也有血丝?” 经这提醒,宋娴倒隐约有些感触,今日晨起便觉身上隐约有些发燥,呼吸也有些发热,本不严重,只是方才与苏月一番争执,倒发散出来。 她便与阿清道:“无事,想来是这内院中炭火足,有些上火。” 由于时间紧迫,她们二人只聊了数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宋娴也就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她迅速的换过衣裙并净过手,而后往二殿下的屋里去。 至那间垂着锦帘的寝屋前,她顿住脚步对自己道,只当他是个不懂事的晚辈,莫要同他计较便好。 准备妥帖之后,她掀起锦帘进到屋内,才知那太医尚未曾离开。 李容褀还未起身,太医则隔着床榻前的垂帘为他把脉。 少年的咳嗽声不时自帘后传来,看样子似比昨日又严重了些。 那垂帘只掀起一角,李容褀的一只手便自那处伸出,搁在脉枕上。 铺展在床榻边的月白色衫袖乃是上好的冰蚕丝所制,是数层叠加着穿在身上,仍隐约见其形体的料子。 他的小半截手臂便自那样的衫袖中现出,让人不禁将目光顺势而下,再移至脉枕上的手腕和五指。 不得不承认,这只手纤长而又匀称,莹白如玉的肌肤即便搁在丝锦之间也毫不逊色。 这样的一只手,只怕连闺阁小姐们也要汗颜,可偏偏就生在了济川王府二殿下的身上,真真是暴殄天物。 宋娴看到了李容褀仅露出的一只手,不禁暗自叹息。 正腹诽之际,那太医已然请完脉,起身收拾了诊疗的一应器物,对着帘后的李容褀行了礼便跟了侍从到外间厅堂里写方子去了。 太医出去后,留在屋子里的仆婢立刻行动起来,依次端了洗漱之物进来。 宋娴谨慎的退至一旁,看着她们撩起垂在床榻前的帘幕。 济川王府二殿下的庐山真面终于现了出来,然而宋娴尚未至近前,却已被所见怔住。 此时李容褀刚起身,正携着惺忪之意坐在床边。 一身月白色的冰丝衫袍松散的笼在他身上,勾勒出隐约的纤瘦身形,垂至腰间的乌发如流水一般倾泻在身侧。 由于被发丝遮挡,自宋娴所在之处看去,只能瞧见他高挺的鼻梁,却不能得见他的面容,可即便只是这笼统的一瞥,已是惊艳无比。 他这般通身的气度,才叫宋娴领悟过来什么是“病若西子胜三分”。 若不知这里便是济川王府,不知榻上之人是王府的二殿下,见到此情此境之人,定要以为眼前的这位是自九天降世的神明仙子。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美人儿终于露脸了。 ☆、更衣 宋娴正怔然,忽见李容褀掩嘴轻咳,方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来。 虽说是伺候他更衣洗漱,却并非只她一人忙碌。 统共有四、五名婢女一道在这屋里,然而贴身为李容褀更衣的只一名。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 章 那些婢女都如履薄冰,不仅行动间轻手轻脚,也刻意和李容褀保持着距离,便连为他更衣的那位也都用两指小心的捻着衣衫为他套上,整个过程敛目垂首,尽量不与他发生触碰。 昨日宋娴与阿清闲聊,少不了涉及李容褀的话题。 依照阿清所说,李容褀最不喜人多吵闹,且有很严重的洁癖,尤其讨厌和人接触,所以在他屋里伺候的丫头,都要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唯恐触及他的禁地。 如今亲眼见了,宋娴才知这传闻不虚,那些端着托盘的婢女们纵使有幸得见这类乎仙人之貌,也没有一个敢眼睛乱瞟的,只挨个儿的递上所需的东西,待主子用过之后便立刻转身离开屋子。 宋娴手里端着茶盏,只需在李容褀漱口过后呈上,一方面庆幸自己不必为他更衣,一方面觉今晨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照现下这般情形,她应该很快就能全身而退。 随着婢女们依次退下,屋中最后只剩下宋娴和为李容褀更衣的婢女两人。 轮到宋娴呈上茶盏的时候,她也如那些婢女一般,低眉顺目的小步挪至李容褀身前,保持着不多不少的距离,略略将茶盏往前递了递。 即便对李容褀的容貌十分好奇,眼下在这近处却也是不敢偷觑的,她只想顺利完成任务而后全身而退。 奈何她待了许久,李容褀却似没有瞧见眼前这大活人似的,迟迟没有接过茶盏。 宋娴则有些不安了,又不能继续僵持下去,只得轻声提醒道:“请殿下用茶。” 一段紧张的静默之后,李容褀总算是接过了茶盏,只浅抿了一口便还了回来。 宋娴见状,连忙端着托盘去接,怎料那小祖宗偏生未将茶盏递到托盘上就松了手。 眼见着满满的一盏茶水就要泼在了地上,宋娴下意识的丢开托盘,伸手去接。 幸而她,那茶盏未将掉落就被她稳稳接在手中,竟是一滴未撒。 那一瞬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忽然觉到前方落在身上的狐疑目光,立刻意识过来一个外貌如此柔弱的粗使丫头会武功是不合理的,于是又忙松了手,任由茶盏掉落下去。 她只在短短的一瞬间完成这些动作,只是不知李容褀是否察觉,又或者根本这一切就是他的恶作剧。 宋娴在心下腹诽之时,那茶盏已经在地上碎裂开来,引得旁边另一名婢女发出一声惊呼。 幸而茶水并未溅到李容褀的衫袍上,那名婢女压低声音数落宋娴道:“怎的如此大意。” 说完便急忙转身命人收拾,同时将一条金玉腰带递到宋娴的手里,示意她去为殿下穿戴。 宋娴捧着那条腰带却是不知所措。 她踟蹰了片刻,但见那名婢女已至屋外唤人来打扫,只得硬着头皮挪至李容褀身侧。 “奴婢为殿下佩戴腰带。”未免再出意外,她还是先同他打好招呼为妙。 说罢,她便抬起双臂,一手握着玉带小心翼翼的绕至李容褀身后。 这样一来,她便不得已与他拉近了距离。 虽说仍在病中,可李容褀身上并没有病气,反而有一股淡淡药香,较之平日里那些贵族公子身上的熏香,反而显得沁人心脾。 这李容褀眼下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光景的少年,可身量已较同龄者高些。 若是宋娴原本年长他些许的那个身子,应是与他一般高的,如今这个身子年岁上虽与他相当,却矮上他好一截,目光平视时才堪堪到他胸襟前。 于是他未及用腰带束好、微敞的衣襟便正好在她眼前。 自这样近的距离看去,他自衣襟里露出的肌肤更似笼上了月光一般,竟将他身上的丝锦都比了下去,还有那形制精巧的两瓣蝴蝶骨,携着少年的瘦削自衫袍中隐约呈现,让人眼睛更不知要往哪里放。 虽说心里把他当做未来的晚辈看待,可秉承着“男女三岁不同,床,五岁不同席”的老规矩,宋娴近年来即便依旧和兄长们嬉闹,也一再被父母教导着不能越矩,这般与男子接触尚且不曾有过,因而也十分尴尬。 她已然很是小心,可毕竟是贴身的伺候,一个不小心也会碰到他身上的衣料,甚至透过衣料感觉到他偏凉的体温。 不仅如此,这男子的腰带宋娴虽在父兄身上见到过,却从来不曾知晓是如何佩戴的。 那上面的搭扣看似简单,可扣起来却十分复杂,直叫她摩挲了半天也没弄清该如何处置。 正当她奋力与那精巧的玉带纠缠时,一个宛若泉流般悦耳却又满载怨毒与讽刺的声音自头顶上传来:“昨日侍药的可是你?” 宋娴一怔,没想到竟被他当面认出,嗫嚅了片刻后,只得窘迫的应道:“是。” 李容褀顿了片刻,接着不紧不慢的说道:“秦管家老眼昏花便罢了,难不成连苏月也瞎了眼,竟找了个如此笨拙的丫头。” 宋娴不禁停下手中动作,心道这李容褀说话好生刻薄,这才一句话间,就骂了三个人。 对此她是又羞又恼,一时便忘了恪守许久的原则,抬起头来与他相视。 看清近在咫尺的面容时,她心下却不禁一震。 传闻济川王府二殿下的美貌天下难得一见,如今亲眼得证,竟是不假。 但见那白皙的脸庞是不偏不倚的瓜子模样,其上两抹俊眉好似京中最负盛名的画师以浅墨勾画,加之鼻梁高挺、薄唇轻抿,更似在画中才能得见。 最是令人震惊的还当属那一双眼眸。 细长的双目是极精致的模样,至眼尾处微微上挑,天生的疏离中又携着不经意流露出的媚意。 被稠密睫羽半掩的瞳眸如有光波浮动,又似结满冰霜,透着清寒。 现下他正用这月下深潭般的眼眸看着宋娴,直叫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要凝滞。 世上男子竟有生得这般的,竟比女子更俏丽,却又不乏男子的俊朗,周身风骨更似雌雄莫辩的精魂仙骨,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然而即便是惊天动地的美貌也不能掩盖他怨毒的话语。 宋娴连忙垂下眼帘,怀着愤然与不甘继续与那腰带纠缠,全然罔顾他的那些话。 直到方才那名婢女带了人进来清扫碎裂的杯盏时,宋娴还未能将腰带扣好,可奇怪的是,那李容褀竟似格外有耐心,也未在说话,只默然看着她忙活。 那名婢女转身见宋娴还在二殿下身前捯饬,目中立刻现出惊惶之色,忙上前来替她。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 章 岂料宋娴刚为这救兵松了一口气,正欲将腰带递出去,却听见李容褀道:“且让她继续。” 他这闲闲的语调俨然是看笑话的意思。 原本正从宋娴手上将腰带接过去的婢女见他发了话,一时间再不敢继续,忙将那腰带的两端塞回到宋娴手里,退到了一旁。 宋娴心里已是咬牙切齿,奈何表面上还得端着,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不就是个腰带吗?我来就我来,早晚总能扣上! 怀着这样的决心,宋娴又将注意力尽数放回到腰带上。 奈何那腰带实则与平日里惯见的不同,构造确是奇巧,若不曾知晓用途,单凭摸索实在难以成功。 宋娴却并不知晓,只觉那腰带上的沟沟坎坎甚多,一不小心就把不该绞在一起的地方嵌在了一起,到最后竟反而打不开了。 这下她却是急了,看着原本精致的腰带以极其诡异的形势搭在李容褀的腰间,她当真有些束手无策。 解了半天还是无果,宋娴无计可施只能硬来。 她于是抓着卡住的两侧试探的扯了扯,不想竟还卡得十分厉害,一扯之下岿然不动。 情急之下她只得加大力气,却万万没想到因此酿下了大祸。 宋娴攒足了力往两边扯那腰带,不曾想那腰带并非似想象的那般结实。 只听得一声轻响,那些玉石金片便七零八落的飞脱出去,竟是抓也抓不住。 毁了腰带便也罢了,更加可怕的是,在宋娴用力拉扯腰带的瞬间,那腰带上的扣锁勾住了下面的衣料,于是李容褀刚穿戴好的衫袍就这么被宋娴生生给扯开。 一时间春,光大泄,李容褀如丝绸玉质般的肌肤大片的呈现在宋娴的眼前,就连行制精巧的两瓣蝴蝶骨也得见全貌。 不仅如此,宋娴还因下意识抢救腰带的余力波及整个人失了平衡,径直朝李容褀撞去。 李容褀也是毫无防备,于是被她推入了床榻中。 因为摔倒的冲力,宋娴整张脸都埋进了李容褀的怀中。 混乱的情势好不容易稳定下来,宋娴揉着撞疼的鼻子,才意识到自己眼下正将李容褀压在身下,俨然一副占他便宜的登徒子形象。 她急忙欲退开来,却又被李容褀胸口上的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 只见有几点殷红出现在李容褀的胸襟前,衬托在他白皙的肌肤上犹如梅瓣,格外赫然于目。 这是什么?她眯起双眼,打算定睛看个真切,却发现他肌肤上的殷红又多了两点,似乎是从她那儿滴落下来。 宋娴下意识的抹了抹鼻子,移到眼前一看,才骇然明白过来,李容褀身上的那些殷红分明就是自她鼻间蜿蜒而出的鲜血。 “啊!”她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呼,接着却觉到被她撑在掌下的身子正微微发颤。 她便捂着鼻子抬头,对上李容褀的双眸。 此时的李容褀衣衫已然凌乱,胸口还沾着她的血,俨然如同一朵被风雨欺凌的娇花。 他的双眸因为愤怒而发红,紧抿的薄唇却毫无血色。 看到此情此景,宋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她死定了。 ☆、请罪 下一刻宋娴已然被盛怒至极的李容褀推开。 跌坐在地的她连忙用手捂住鼻子,只望能阻止这狼狈之相,奈何那鲜血偏像是自俩泉眼出来一样,涓涓的往外冒。 此时的她却忽然想起昨日侍药的一幕,才恍然大悟。 难怪今晨起就有些不对劲,想不到这身子竟如此虚不受补,昨日饮了那碗大补的汤药才会气血上涌,以至于此。 偏偏却在这时候发作出来,这下当真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在场的其他仆婢也似受了惊吓,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的上前收拾,不等李容褀发话便将宋娴拉了出去。 到了外面,宋娴才恢复冷静,血也渐渐止住。 闻讯赶来的苏月顾不上数落宋娴,便忙进屋子里收拾残局,可也只进去片刻就似被李容褀赶了出来。 苏月出来后,径直行至宋娴的面前,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 宋娴甚有自知之明,于是将棱角都收起来,恭顺的立着,听候发落。 “这是怎么说的,昨日还伺候得好好的,今日怎么就成这样了?”苏月用无奈而又咄咄逼人的语调道。 宋娴很想说其实昨日也不怎么好,但眼下情形并没有她插话的余地,只能继续听着。 苏月又斥责了她数句,继而在一声沉重的叹息后道:“你犯下这样的错,若是就这么遣你回外院,多半是要被撵出去的。如今我可以不将此事告知郭嬷嬷,只是你要想法子求得殿下的原谅。” 毕竟这事儿若闹大了,苏月她们也少不得要受牵连,这才给了她赎罪的机会。 “啊?”宋娴惊骇的抬头,心道都这份儿上了,二殿下恐怕已经在心里将她扒皮抽筋,要求得他的原谅,只怕比登天还难。 可听到苏月说若是让外院的知道,她就要被撵出王府,如果那样的话,她一个没有身份的丫头,要进将军府根本不可能,那么她要扭转命运的期望也成了泡影。 她必须想法子在济川王府里留下来。 重新树立起决心的宋娴于是对苏月道:“阿宁一定会求得殿下原谅。” 见她回答得如此笃定,宋娴的情绪也缓和些,点头道:“眼下一顿责罚总是少不了的,等领了罚,你自己再去向殿下认错。”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 章 于是宋娴便十分自觉的去领了罚,而后跪在李容褀的房前请求原谅。 李容褀显然气得不轻,直到傍晚也没有从屋里出来。 宋娴如今这身子却不大经得起折腾,到了傍晚已然是十分吃不消。 特别是这天,才刚下过一场大雪,地上都堆了厚厚的一层,白日里有阳光倒也好些,可一旦入夜,凉风就像没有把门一样嗖嗖的刮,刀子一样割得人生疼。 可要表达道歉的诚意,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宋娴无奈,只能继续在李容褀的屋前跪着。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深,原本就十分安静的庭院愈加的寂静下来,仆婢们忙完了一天的活计,陆续的回到屋子里取暖,只能瞧见李容褀的房里还隐约有灯烛的光晕。 见此光景,宋娴心道这莫不是要跪上一夜才能作罢。 她举目朝四周望了望,尊贵的二殿下自不必说,肯定早就歇下了,至于其他人,这更深夜重又风雪交加的,应当也不会有谁没事出来溜达。 忖着应当无人再从这里经过,她便自雪地里起身,迅速的躲到了屋檐下。 她寻了处避风的墙角蹲好,搓着冻僵的双手,暗自嘟囔:“我端正在这里跪了一日,也未见他动容,若真跪上一夜还不得冻死,所谓兵者诡道,摊上他这么个不体恤下人的恶主,且还需懂得变通才是,不然如这身子原来的主人那般,岂不成了个枉死的傻鬼。” 她努了努嘴,说服自己之后便拢紧了身上的衣袍,就着墙根打起盹儿来。 然而宋娴并不知晓的是,那屋子里的二殿下实则还未曾歇下。 此时的他正端坐于书房中,手里那本书册已经看了数个时辰。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偶尔想起他翻动书册的声音以及灯烛的噼啪声。 这却苦了在一旁侍奉的婢女,勉强撑着困意直到夜半,始终端着一口气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今日二殿下怎的如此好兴致,一本书看到夜半也不放下,这还不知要熬到什么时候。 听见他偶尔的咳嗽声,婢女连忙上前为他换了一盏热茶。 重新将茶盏摆至他手边时,那婢女终于忍不住,低声的劝道:“夜深了,殿下不如歇下吧,这样熬着伤身子。” 然则她话音刚落便触到一抹极锐利的眼锋,却见那二殿下微掀眼帘,原本极惑人的眼眸在充满怨毒的眸光下让人胆战心惊。 他并未曾开口,却仿佛在说着,主子的事岂容你指手画脚。 婢女领悟了他的意思,再不敢妄言,连忙低下头退至一旁。 李容褀的目光回到书册上,又看了一会儿后忽然头也不抬道:“那个丫头还在外面跪着吗?” “诶?”婢女愣了愣,才意识过来二殿下是在问自己话,下意识的抬头往窗上看去,见窗纱上布满了冰菱才想起这么一回事。 若是不是二殿下提起,她都已经将那早上犯了错的丫头忘到了脑后。 她于是连忙应道:“说是若未求得殿下原谅便要一直跪下去的,想必是还跪在外头的。” 婢女小心翼翼的答着,抬眼朝桌机旁偷觑,却见李容褀仍将注意力放在书册上,再无别的问话。 他又接连翻了几页书,却忽然阖上书册起身。 候在一旁的婢女以为他总算是要去就寝了,连忙的上前准备服侍他歇下。 怎料那婢女刚有了些如释重负之感,却见自家主子并未往寝屋里去,而是缓步踱至了窗前。 李容褀在窗前立了片刻,然则窗上的雾气及雪菱过多,外面光景只隐约瞧得些轮廓,竟是白茫茫一片,并没有瞧见人的身影。 他便蹙了眉,又折返回来,转而朝另一侧行去。 那婢女见状忙跟上去,不安道:“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李容褀却不答话,仍径直往前行。 婢女跟着他出了书房,又穿过厅堂,见自己主子这是要往门外去的意思便吓得脸色都变了,忙追上去压住挂在门口的帘子:“这可使不得,夜里风大寒气又重,殿下出门要受寒的。” 李容褀并不是个听劝的人,只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的去掀锦帘。 那婢女自不敢与他抗衡,却又还是担忧他的身子,只能着急劝道:“殿下且缓缓,容奴婢取件衣袍来披上也好些。” 然而不等她说完,李容褀却已将锦帘掀起。 毕竟是在数九的天里,那屋子里暖炉地笼等物一应俱全,齐齐的烘着,尚且不曾觉得,如今这寒风扑面而来,着实浸骨得很。 李容褀捂嘴轻咳了两声,却将目光投向前方的庭院。 那庭院的地上布满了皑皑白雪,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浅光,然而他的目光在庭院中扫视了一遭,却是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寻到。 李容褀眸中的怨毒不觉又深了几重,唇边亦现出嘲讽的弧度。 然而正当他收回目光准备放下锦帘的时候,蜷缩在墙脚下的一团黑影却闯入了他的视线。 他于是停下动作立在门边,定睛朝那团黑影看去。 蜷在墙脚打盹儿的宋娴丝毫不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在睡梦中仍觉寒冷,不由的拉了拉衣袍尽量将手脚都覆盖住。 此时那名婢女已经取了大氅出来,恭敬的给李容褀披上,抬眼之际亦注意到缩在墙根处的宋娴,心中不禁同情于她,表面上却不得不想主子之所想,欲上前去将她叫醒再交由二殿下处置。 出乎意料的是,看着这全然将王府里的规矩和权威不放在眼里的丫头,李容褀竟没有立即发作怒意,反而将她拦住,并问道:“这丫头过去不曾见过,可是新来的?” 见主子发问,婢女连忙躬身应道:“是外院的丫头,名唤阿宁,年前秦管家才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 婢女说完,只恭立着等二殿下发落,不想他只是轻“嗯”了一声便退回屋里。 至于外头的人,他全似将她抛到了脑后,再未提起一句。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 章 次日天将明时,宋娴自梦中惊醒,见天色还早才松了一口气,连忙回到院中端正跪好。 不一会儿就有伺候梳洗的仆婢们排成行的进去伺候。 宋娴够着脖子往窗户上瞄,原想瞅着机会等李容褀身边伺候的婢女出来,好央她领自己进去认错。 然而她左盼又盼,婢女不曾盼出来,竟盼来了那屋里的主子。 今日李容褀竟要出门。 只见他罩着一身雪狐裘的大氅,领口露出素白镶金丝的衣襟,乌发以金簪正束,将那张惊若天人的脸毫无遮掩的露出来,安安静静立在门口时,着实一副神仙模样。 一见着他,宋娴便连忙的伏身告罪,说得是言辞恳切、感人肺腑。 这边厢她扮得尽心尽力,可那边厢李容褀却只抬眼略瞥了她一遭,接着便似没瞧见她这个人似的绕过她往前行。 见他经过自己身边,转眼就要离开,却又对自己的致歉没个表态,宋娴便急了。 她连忙挪动身子,又朝着他的身后跪好,数番告饶之后也还是未收到他的任何反应,便索性豁出去,对着他的背影道:“殿下若是不说话,便是原谅奴婢了。” 这话竟果真令李容褀顿足。 宋娴怀着紧张的心抬眼偷觑他的背影。 却见他逆光站在雪地里,削肩因为不时的轻咳而微颤。 然而他却只是顿住脚步,叫宋娴等了许久也没有开金口。 最终他还是什么话都没留下,继续的提步前行,只闻得身后传来丫头的声音:“谢殿下大恩。” ☆、刁难 这件事过去之后,宋娴以为总算逃过了一劫。 横竖李容褀这里是指望不上了,她只盼着安稳过完这几日,等回了外院再想法子接近王府的其他几位主子,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事却接踵而至。 这一日她只被安排做了些杂事,次日也没有再被要求去服侍李容褀更衣,原以为后面的数日可安稳了,却不想堪堪忙完了早上的活计,苏月竟让她去书房里服侍。 宋娴闻言大骇,惊恐的对苏月道:“苏月姐姐就不怕二殿下见了我气得旧疾复发。” 苏月却只道无妨,叮嘱她注意规矩之后便催着她过去。 一路行至书房前,宋娴心下都是忐忑不安。 对于苏月的安排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好不容易求得二殿下的原谅,转眼又让她去服侍,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况且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后,叫她如何再面对那李容褀。 再说了,就算她能若无其事的服侍他,依照李容褀的脾性,只怕也不得再让她靠近吧。 就这样,她在书房门口的那道垂帘前踟蹰了许久,才终于一咬牙,硬着头皮掀了锦帘进去。 踏入屋内的一刻,宋娴却不禁为眼前所见而惊叹。 这二殿下可比她想象的要远远多上许多。 屋子的四壁,除了靠窗的那边安置着桌机坐塌,其他各处都立着架上都摆满了书,几乎无一空缺。 这全部的书册加起来即便没有上千恐怕也有数百本了。 宋娴儿时也曾因为好奇溜进父亲的书房玩耍,因为父亲是武将,所以当时在册多半都是描绘行兵打仗的,如今看这里的书,显然涉猎更加广泛。 惊叹之余,宋娴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 今日且不能再大意,定要万事小心。 她这般提醒自己,继而放轻了步子往屋内行去。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李容褀正坐在窗边的矮机前翻看书册,手上执一支羊毫,偶尔在旁边的宣纸上写下几行字。 听闻他因自小身子孱弱,便不曾同其他的贵族公子那般至京中的太学读书,故而平日里便自行在。 想不到他竟十分勤勉,即便仍在病中,也不耽误功课。 李容褀书看的甚是认真,似乎并未察觉到有人进来。 宋娴见状自是不敢相扰,只默然寻了一处离他较远的地方立着,目光则悄悄瞥向他,以便关注他的动向。 李容褀今日倒不曾如昨日那般盛装,只着了一件松散的素色锦衫,也不曾戴繁琐的发饰, 流水般的发用玉簪半束,余下的自身后倾泻而下,直垂至地,和铺展在坐塌上的衣摆堆叠在一起。 虽是如此随意的模样,可他周身衣袖齐整,便是铺展的衣摆也丝毫不乱。 雪后初晴的微阳透过他身侧的窗纱,投射在桌机上和他的身上,照耀得他握笔的手近乎透明。 而他的面庞亦笼上光晕,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和动人的眉眼。 不得不承认,他这般安静看着书的模样,当真如在画中。 过了许久,李容褀都没有动静。 立在一旁的宋娴已收回目光,偷偷打着哈欠。 因为李容褀在书房里的缘故,这间屋里的暖意比别处格外重些。 热烘烘的暖意弥漫在空气里,也将绯红渡上宋娴的双颊。 因前日在雪地里跪了一日,有些着凉,宋娴今日刻意多穿了一件衣裳,如今在过于温暖的屋子里却又觉得有些燥热,便愈发的烘托出倦意。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 章 就在宋娴快要熬不住的时候,李容褀忽而咳了两声,头也未抬道:“茶。” 宋娴便惊醒过来,立刻上前忙活着沏茶斟茶。 待到她将新泡好的茶递到桌机旁,李容褀的双眉却正微蹙着,也不知是看到了书中不解之处,还是嫌她茶上得太慢。 他接过茶去,仍低着头浅抿了一口,接着却顿了顿,掀抬眼帘,将始终不曾自书册上移开的目光投向宋娴。 宋娴觉察到他的注视,却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只停留在他几乎和白玉茶盏融为一体的指尖上。 幸而李容褀的反应比她预估的要平静上许多。 他只是略瞥了她一瞬便看回书册,又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宋娴这才松了一口气,当她正准备起身退至远处侍立,忽闻得一阵窸窣声,抬眼竟见李容褀取了方才写字的纸递到她的面前。 “将这些都找出来。”他以轻描淡写的语调说着。 宋娴定睛朝纸上一瞧,才发现那些是书册的名字。 原来方才他提笔写的就是这个。 李容褀的字很端正,比普通男子的要娟秀许多,让人看着很是舒坦,可是如今他用这字写的书名却让人很不舒坦。 那些书名统共有几十个,若是在普通的书房,一会儿也就找到了,可这里的书册那么多,要把这些书从中间找出来,且得费一番功夫。 这还是宋娴原本就识字的情况下,倘若眼下承领这个任务的当真是个不识字的丫头,一个个比照着这些字形来找,只怕找上半天也未必能找全。 也不知他一下子找这么多书出来做什么,可看得完? 宋娴虽在心下腹诽,可终究不想寻事,便耐着性子将那些书都找全。 当她将那一摞书置于桌机上时,正低头看书的李容褀再度掀起眼帘,眸中似有微诧,默然用目光将那些书册数量核过一遭,再挑不出来错处,才将书册移至近前来看。 事实证明,要在一个下午间将这些书都看完确实是不可能的,而李容褀也并没有这样做。 事实上他才翻看了两本,就已经临近傍晚了,于是收起桌机上的笔墨,转而吩咐宋娴道:“这些书且放回架子上去吧。” 宋娴见好不容易找全的书他并不曾看完,便顺口劝道:“这些书若是殿下明日还要看,不如就先搁在这里。” 她的意思自然是为了省些功夫,免得收进捡出的白费力气。 怎料李容褀却道:“我不喜欢杂乱,今日既不看了就收起来,明日要看再取便是。” 他说得依旧是云淡风轻,宋娴则在心底腹诽着“倒是不要你取”。 心里虽这般想着,行动上她却还是上前,将那些架边,准备腾挪一块地方出来,将这些书都挨在一起放着,这样明日若再取也快。 岂料她才打定了注意,手上腾挪的一本书正悬在半空,身后的少年却又饮着茶,不紧不慢道:“小心莫要弄乱,这些书都要按先前的位置放回去。” 按原来的位置放回去! 宋娴听到这几个字,吓得连忙把手里取了一半的书塞了回去,而后回头看向李容褀。 此时的李容褀却端着茶盏,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那么多的书册,方才拿的时候并不曾记录位置,眼下要按原样放回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这摆明了是在刁难她。 宋娴露出不甘的表情,还未及反应,便又听见他道:“你若将所有书册都放对了,昨日之事且就此作罢,可若是放错了一本,则还要领别的罚。” 听他提起昨日之事,宋娴霎时萎顿下去。 俗话说得好,小不忍则乱大谋。 宋娴最终还是掳起袖子,转过身去与那些书册奋斗。 她举目将所有的书册扫视了一遭,继而陷入沉吟。 依照李容褀喜欢寻事的脾性,这些书的摆放肯定是有规律的,否则他自己也不可能记住每一本书的位置。 这样想着,她便专心致志的寻找书架上的规律。 李容褀也不管他,只自顾自的取了琴来弹,中间还命宋娴过去添了几回茶。 他的琴技实则也很上乘,琴弦间流出的乐声甚为悦耳,只是此时宋娴根本无心欣赏,全部精力都放在书架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终于露出恍然的表情,接着迅速将手里的那些书依次放了上去。 放完之后,她于是转过身来,一脸得意的看向李容褀道:“请殿下过目,书册都已经按原样放好了。” 此时李容褀正抚完一曲,起身行至书架旁,迅速的将其扫视了一遭。 而后他竟微眯起双眼,似陷入沉吟。 “如何?”宋娴愈加得意起来,解释道:“殿下的书册乃是以卦象排布,书架的形状整好似一个巽卦,再辅以书名笔画为阵,而殿下命奴婢取的几本书刚好是几处阵眼,如此便可倒推出各书册的位置。” 说完自己的推断理由,宋娴胸有成竹的看向李容褀。 原以为这一次他再是哑口无言,不想他却未置可否,反而朝她缓步踱来。 随着他的逐渐靠近,宋娴再度觉到他眸中浓烈的怨毒,除此之外,似乎还携着股危险的气悉。 他以咄咄逼人的气势向她靠近,迫得她下意识的后退,然而后脊很快就贴上了书架。 李容褀并没有就此停下,于是两人间的距离愈渐缩小,直到他衣襟上的竹纹暗花都清楚的映入她的眼中,直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药香。 可他却还在逼近,直令宋娴不受控制的加快了心跳。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 章 此时的她简直忍无可忍,不是传闻他生性喜洁,对谁都嫌弃的吗?不是说他不喜欢与人接触的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算计 宋娴下意识的攥紧了身侧的衣摆,心下正抓狂,李容褀偏在这时朝她伸出手来。 那如修竹玉砌的指尖就要触上她的面颊时,宋娴立刻惊慌的别过脸去。 见她浑身僵硬,脸上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李容褀的眸子里却浮现出一抹讽刺的意味。 看似要碰触到她的那只手,淡定从容的自她的肩头越过,竟只是从她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册。 见李容褀提着书册退开两步,凝视她的眼眸满是不屑与嘲笑,宋娴才明白过来,自己方才是被他戏弄了。 宋娴正要恼羞成怒,又听李容褀道:“在如此短的时间找到这些书的确不易,只可惜这一册你还是放错了。” 宋娴惊诧的抬头,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李容褀手里的那册书。 “这不可能,书架上的卦阵我确认过几次,按照书名的笔画就是应该摆在这里的。”宋娴蹙紧双眉,下意识的将辩解的话脱口而出。 怎料李容褀却道:“依照卦阵确实如你推断的那样,只是这本琴谱我时常拿出来弹奏,就放在了更加顺手的地方。”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书架上的另一侧位置。 诚然那个位置离李容褀方才弹琴的地方最近,可这也并不能令宋娴信服。 所有书册都有序摆放的情况下,唯独这一册书是乱放的。 依照这几日她对李容褀的认识,对此他根本就不可能忍受。 她于是不甘示弱的反驳道:“你的习惯是怎样,不都由你说,若是如此我怎么摆这些书册都不可能全对,你根本就是在耍赖。”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宋娴毫不客气的揭露,李容褀却丝毫也不慌张,反而将手里的书册递到她面前,继而道:“你自己看看,这一册书放在哪处更合适。” 宋娴不解的接过书册,转身将另一册出取出来,然而分别试了试由此产生的两个空位。 这两个空位所处的那一层都放得满满当当。 方才在归置这些书册的时候她实则就有发现,这一册琴谱依照她的方式来放,由于余下的位置太小,要颇费一番力气才能塞进书架里。 如今将琴谱放入李容褀所指的位置却是恰如其分,不仅如此由于那另外的一本书比琴谱要薄上些许,故而放在原先琴谱的位置也是正好。 面对这样的事实,宋娴已是哑口无言。 放好书册转回身来时,可以感觉到李容褀的目光仍停留在她的身上。 宋娴垂下头不敢看她的眼眸,心里愤然得很,却又未得宣泄之理。 李容褀却在此时道:“相对于这些书册,你是否更应该解释一下,身为一个粗使丫头,你为何会懂卦象和阵法?” 面对这咄咄逼人的问讯,宋娴蓦的抬头,正迎上他探究的目光。 这下她心中的愤然却尽数化成了懊恼。 卦象阵法亦是行兵布阵中偶尔会用到的方式,对此她的父亲多有探究,还曾专门撰写成书册进献给朝廷,她自然跟着知晓一些,却也是入门的水准,只是今日刚好撞上了她识得的一个卦象。 然而她千不该万不该,竟为了逞一时之能,将自己肚子里这点儿东西炫耀出来,如今却叫李容褀抓住了把柄。 她欲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却又怕如此更令他怀疑,于是不得已硬撑着冲他道:“丫头怎么了?丫头就不是人?就不能知道点儿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不过是机缘巧合曾经碰到个道士,就教给我这些。那道士好心,见我孤苦伶仃,怕我过不下去了,还能靠算卦混口饭吃,也没听闻王府上有不许懂卦象阵法的规矩啊!” 宋娴也不管李容褀的表情变化,只一股脑儿将这些话说出来。 且不管说的内容如何,她这气势到是撑得十分到位。 那李容褀静静的听着,细长的双目微眯,隐约透着危险的气悉。 然而听罢宋娴这十分不着调的解释,他竟破天荒的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垂下眼帘看着宋娴因为心虚和紧张而攥紧衣摆的柔荑,语调平缓道:“到底你还是未能将书册都放对,该有的惩罚自是不能少,且让我想想……” 他说着,果真思忖了一瞬,方才接着道:“就罚你自今日起值夜罢了。” 对于他忽然的话题变化,宋娴显得十分愕然。 她愣然看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继而连忙的欠身谢恩。 自书房里出来后,宋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然而当她抬头之际,无意间瞥见漫天赤红的晚霞,心里却又咯噔一下。 她立刻提起裙摆往仆婢们用膳的房里跑去。 王府上各院里的仆婢都有统一用饭的时辰,除了主子房里有特殊安排而提前打好招呼的,若是过了时辰,便没有饭吃了。 方才在书房里被李容褀折腾得耽误到现在,早就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他倒是不必担心,自有人谨慎小心的为他备着,如今身为丫头的宋娴可就没这福分了。 这也就罢了,她才伺候了李容褀一整下午,眼下又得知晚上要去他房中值夜 ,中间不过余给她半个时辰歇息,真真要逼死人的。 宋娴一阵风似的冲进了用膳的屋子,却发现大家早已用完了膳,屋里只剩下几个老妈子在收拾。 果然还是来晚了。 宋娴不禁耷拉下脑袋,摸着咕噜直叫的肚子兀自叹息。 想到还有一晚上要熬,宋娴终究不能死心,又去问了问那几个老妈子:“几位嬷嬷,不知今日晚膳可还有余下的吃食,我因方才服侍殿下耽搁了,尚且不曾用膳。” 那几个老妈子却只一个劲儿摇头,还数落她道:“自己不忖着时辰行事,竟还有理再来恼人,即便有剩下的也早收了,哪有独为你再拿出来的道理。” 想不到只是举手之劳,这几个老妈子却偏不肯通融。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 章 然而毕竟错过晚膳也不是她的缘故,宋娴自然不肯作罢,欲再争取一番。 正争辩间,几个同她一样在李容褀房里伺候过的丫头正好经过,见她在这里同老妈子纠缠便顿了足进来。 往日里她也见识过,这些丫头偶尔因为伺候李容褀误了用膳的,其他的丫头就会帮她留下些,待歇下来的时候再简单用上两口垫垫肚子。 宋娴忖着自己与她们这几日也多有交道,说笑间也熟识起来,虽不承望她们也为自己留下吃食下来,但眼下帮着说说好话总好过她这个外人。 怎料她们竟丝毫不帮衬,其中一个还阴阳怪气的对她道:“只瞧着你在书房里半天不曾出来,还以为是这诺大的庭院里就只你讨得了殿下欢心,便赏了你饭吃,这里自然没有多的饭食留下给你。” 这话怎么说的。 宋娴听得愕然,那几个丫头却只留下这风凉话便转身出去,将她一人留在那里。 怎知她在书房里受那李容褀的欺辱,到了这里还要受这些闲气。 她心有不甘,追出去欲同她们理论,却见她们已然有说有笑的走远。 于是那一口气憋得宋娴心里作哽,独自蹙着双眉立在那里,手上亦攥成了拳。 这时候却有一个怯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阿宁。” 宋娴黑着脸转过身来,却见阿清捧着一个用帕子包着的东西立在她面前。 看到阿清,她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下来。 只见阿清打开帕子,露出一个半冷的馒头,递至她的跟前:“别的东西不好留,我只好拿了这个,你且将就用些吧。” “还是阿清好。”宋娴低喃着,自阿清手里接过馒头。 她虽出身将门,又和兄长们一起如男孩般的养大,可到底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曾以这样的冷馒头为食。 如今这般她心中自是有几分委屈的,可眼下腹内虚空更是难当,便也不计较许多,就着那馒头裹腹。 见她眸中隐有委屈愤然之色,善于察言观色的阿清便劝她道:“我俩本不是这里的人,遭到她们的排斥和冷遇都是有的,且她们近身服侍主子的,高傲些也是自然,你且莫往心里去,反叫自己伤怀。” 宋娴原本确实有满腹的委屈与不甘,可她天性乐观,得了阿清的劝说便觉好过许多,于是奋力展露笑容道:“瞧你说的,我怎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就伤怀,不过是看不惯她们那副嘴脸,原本在这里都是不容易的,何苦还要互相为难。” 说罢,她也不再多想,忙抓紧将那馒头用完。 腹内不再过分空虚之后,心情也跟着明朗了许多。 她便又恢复了有说有笑的样子,同阿清交换着这一日的见闻。 怎料聊到最末处,阿清却道:“我觉得阿宁和以前相比,变了许多。” “啊?还好吧。”宋娴垂下眼帘,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应着,内力却十分心虚。 阿清歪了歪脑袋,弯起嘴角道:“阿宁比前开朗了许多,也爱笑了许多。” “是吗?我倒没发现。”宋娴还在硬撑。 阿清却十分笃定的点头道:“真的,不仅如此,阿宁还得到二殿下的赏识,能够到屋里伺候,我觉得认识这样的阿宁,自己也很高兴。” 听到赏识二字,宋娴心里却有一堆咆哮的野兽奔过。 如果说二殿下对她的那些算是赏识,那她觉得还是安静的做个粗使丫头比较好。 再聊下去唯恐露馅,宋娴抬头一看天色,又觉时辰已不早,便匆忙的别过阿清,兀自往李容褀的屋里去。 想到又要见到那个家伙,宋娴素来自认为还算比较强健的心脏又开始七上八下。 她且行着,且还在宽慰自己:“不过是值夜而已,这大晚上的都睡着了,他总不能再生出事端来吧,这一次一定不会有事,一定可以的。” ☆、孤立 据宋娴的理解,值夜应当是件容易的差事。 身为将军府的千金时,她的房里每日也有丫头值夜,无非就是防着她夜里起身,或是要饮个茶什么的,以便随时伺候。 说是值夜,实则也不是整夜都不能睡。 丫头们通常都会抱着被子到主子的寝屋门口守着,若是没有传唤,便可自行打盹儿。 遇上像宋娴这样一但睡着,天上打雷也不会醒的,值夜的丫头就可和主子一样一觉到天亮,反而比白天里伺候要轻松许多。 然而宋娴终究还是太过乐观了,李容褀折腾人的本事也真不是一般的厉害。 睡前他已是端茶送水、添被减衣的让宋娴忙活了个不停,原以为一旦他睡着了就能消停了,怎知他夜里睡眠极浅,但凡有一点儿动静便会醒来,这可就连累了宋娴了。 他一会儿让她出去赶走乱叫的野猫,一会儿让她去看看厅堂里的灯烛是否和亮着,若是亮着就熄灭了…… 一晚上反反复复的闹了七八遭,宋娴偶尔眯瞪着,竟连梦里头都是他的声音在唤着“阿宁”继而蓦地惊醒过来。 好不容易熬完了一夜,宋娴顶着一双黑漆漆的眼圈出来,行起道儿来都似踩在云里轻飘飘的。 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和地上逐渐融化的积雪,她禁不住仰天长叹,继而脱力的垂下头来。 昨日听闻李容褀的处罚是命她值夜,还以为他是善心大发,如今她才算明白过来,这值夜货真价实的是个惩治。 眼瞅着还有十几日才到月底,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这样想着,宋娴禁不住又叹了叹。 眼下刚忙完主子更衣梳洗以及早膳服药之事,正是庭院里的丫头们短暂的闲暇。 宋娴也忖着趁这时候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补个眠,于是抬眼往前方看去,目光却在无意间扫过庭院的一处角落。 却见阿清正一人坐在那里,和周围三三两两围作一团说笑的丫头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 章 宋娴连忙上前,挨着阿清坐下,随口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同她们说话。” 这几日她们虽都在这间的庭院里帮忙,可因宋娴时常被唤至屋中伺候李容褀,而阿清则在外面帮着做些杂事,故而两人并不在一处。 屋里伺候的丫头们虽服侍的同一个主子,可大多数时候都提心吊胆,彼此间少有说话的机会,生分些也难免,可阿清她们则多数是大家一起干活,彼此交谈的时间也多,应当早就熟识了。 阿清这个人又是全无脾气、极好相处的,照理应该极易融入她们当中的,怎么现下却反而一个人。 宋娴话才刚出口,却注意到阿清的面上的情绪似乎不大好。 阿清抬起头来看她,嘴角微弯的应道:“我嫌她们吵闹,只想一人在这里静一静。” 她虽是笑着说这些话,可是眸子里透露出的失落却掩藏不住。 宋娴于是狐疑的问她道:“当真只是这样?” 阿清又将唇角往上弯了弯,应道:“当真,别光顾着说我,倒是你昨夜值夜可有再被为难?” 见她岔开话题,宋娴也不好再紧追不舍,正待与她礼数昨夜李容褀的种种恶行,几个正聊着天的丫头却在这里从她们面前经过,而好巧不巧,一些零碎的话语也落进了宋娴的耳朵里。 “瞧瞧,和阿清在一起的就是了,果然是个狐媚子,外头的下贱种子,才来了几日竟然就去屋里值夜了。” “听说是殿下亲点的,谁知是真只值夜,还是别的什么。” “殿下脾气虽怪了些,可神仙一样的人,怎么看上她?” “那可不好说,男人不就喜欢这种看似楚楚可怜的。” …… 那些人似也不避讳,一面议论还一面回头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这样的风言风语听到耳朵里,本就积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宋娴立刻就要起身,却被阿清一把拉住。 她于是回过头来,见阿清正蹙着淡眉,凝视她的双眸轻轻摇头。 她知道阿清的意思是要她冷静,莫要同这些人一般见识。 宋娴原本也想就这么算了,只当未听见,可那些丫头却愈发的说得肆无忌惮,什么难听的话都出来了,还连带着阿清一起诋毁。 她终究是不能忍了,只反握住阿清的手,问她道:“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她们才孤立你的,是不是还因此欺负了你?” 阿清见她眸中怒意渐盛,连忙摇头道:“没有,她们只是……” 正同她辩解着,阿清却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双淡眉因为痛苦而蹙得更紧。 宋娴吓得连忙松了握着她腕子的手,继而揭开她的袖缘一看,才发现她手臂上有好几道新添的淤痕。 “这是怎么来的,是不是她们打的?”宋娴见阿清因自己受了连累,心里的怒火更是噌噌的往上冒。 “不是,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阿清还在一味的劝她,然而憋了许久的委屈被说出来,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泛起泪光。 从她这反映中,宋娴更加认定了自己的揣测,于是忍无可忍,“唰”的站起身来,冲那几个丫头道:“你们这些长舌妇,有本事就别嚼舌根,万事只冲着我来,看阿清良善就欺负她,算什么英雄好汉!” 丫头们未曾想到她竟敢当面同她们理论,顿时安静下来。 片刻之后,其中一个起头的却携着阴阳怪气的调子道:“啧啧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以为有人撑腰了不成,还真拿自己当通房丫头了,只怕你这样下贱的出身,殿下拿来做个玩物,还要嫌污了名声呢。” 那丫头说着,立刻引来其他人的一阵附和。 另一个丫头也随即说道:“就是,我看这两个丫头都一样,都是外头粗使的下贱胚子,也不知苏月姐姐怎么了,竟招来她们两个在这里膈应人。” 宋娴袖下的柔荑已然攥成了坚硬的两个拳头,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她躲开阿清欲上来阻拦的手,快步向她们行去。 到了跟前,她只不动声色道:“方才是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 后面那个附和的丫头见了她这阵势,立刻萎顿下去,只躲在人群里不应声,倒是起头的那个丫头挺着胸膛上前。 觉到宋娴周身汹涌的气势,虽有片刻的踟蹰,却也仗着自己这边人多,踱至宋娴面前,用轻蔑的语调道:“我便是说你了又如何?我不但要说你,还要打你这外院的贱蹄子!” 那丫头说着,竟忽然抬手朝宋娴脸上扇来。 阿清在她身后已然吓得阵阵惊呼,而宋娴则等着她的掌风到了近前才轻易的出臂挡开。 她这一挡,实则用了武功招式的巧力,看起来不曾如何,却叫那丫头疼得嗷嗷直叫。 凭白叫她们扳回一城,丫头们怎可就此罢休,便都扑了上来,一时间厮打作一团,直将庭院里闹得鸡飞狗跳。 后来还是苏月到了才将众人劝开。 宋娴和阿清虽同她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可那些起祸之人却反过来倒打一耙,非说是她先动的手。 宋娴无法,只得对苏月道:“我自认问心无愧,旁的再无话可说。” 苏月叹了一叹,却最终说道:“无论真相如何,你们是断不能留在这里了,明日且回外院去吧,我自与郭嬷嬷有一番说辞。” 最终落得这么个结果,宋娴虽有不甘,却也在意料之中。 她并不后悔方才的一时冲动,原本她就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急性子,昨夜在李容褀房中已是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下一齐发泄出来,反倒舒坦了许多,总好过在这里继续忍声吞气好。 只是连累了阿清,令宋娴深觉歉疚,于是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到外院,若因此领受责罚,阿清的那一份,她都要力争为她承担了。 然而连苏月也不知晓的是,这件事很快就传进了李容褀的耳中。 当日午后,李容褀正端坐在书房里的桌机前,提着沾满墨汁的狼毫,在纸上落下长长的一道墨痕。 今日在这里奉茶的婢女和这院中大多数的丫头不大一样,眉眼低垂见没有怯然只有服从,举手投足更是携着习武之人的利落。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 章 可细细一看,她还是一个看起来十分谨慎的丫头。 那丫头刚端着茶盏进来,李容褀便头也不抬道:“你回来了。” 不等丫头回答,他又接着问道:“可曾见到舅父?” 丫头便连忙放下茶盏,恭敬的应道:“敏心谨记殿下吩咐,不敢径直去见泰宁公,只得佯装回老家,中途甩开了那些尾巴才敢折返,虽晚了几日,终究还是见到泰宁公,泰宁公让奴婢带回这封信,请殿下依照信中嘱托行事。” 说着,她果真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置于桌机上。 “恩。” 那丫头解释了许多,似乎生怕他怨怪自己办事不利,可李容褀听罢却只是轻描淡写的应了一一声,也不曾立刻取那封信来看。 说话间,他又落笔勾勒几下,纸上已然现出一支幽兰的雏形。 他边画边问道:“除了这个,路上可有其他事发生?” 敏心村了忖,仍端着恭谨应道:“路上倒不曾发生别的,倒是今晨奴婢回来时,恰巧碰上一桩事,听闻这桩事与外院借来帮忙的两个丫头有关,且让苏月着实头疼了一番。” “哦?”听到此话,正画至枝上那一朵兰花的李容褀却顿住笔,脸上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库房 敏心便将宋娴大闹庭院之事说与李容褀听。 李容褀听罢倒也不置可否,只搁下笔,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下一刻却微蹙起眉宇。 他垂眸看向茶盏,似乎陷入沉吟。 这昆仑的碧海仙是极难得的好茶,然而冲泡时对水温的要求也格外苛刻,需得先由冷热水交替冲洗,再以温水浸泡,如此才能将茶香发散出来。 如此繁杂,自然丫头们当中,不曾见过碧海仙的也就不知冲泡的这些规矩。 那日宋娴来书房里奉茶,沏的也是碧海仙,茶盏入手的时候便是刚刚好的温度,倒是今日敏心递上来的却是以新沸的水沏的。 这一批碧海仙是年前宫里赏赐下来的,敏心不识得却也无可厚非,倒是那名唤阿宁的丫头,为何会知道如此珍贵的碧海仙应怎样处置。 李容褀似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头来向敏心问道:“那个丫头呢?为何今日是你来书房伺候?” 原本侍奉笔墨和夜里守夜之事都已安排给阿宁来做,虽说敏心也是他近身伺候的丫头,可没道理一回来就被安排到书房。 敏心则应道:“因为今晨之事,苏月已经提前将她们遣回外院去了。” “如此……”李容褀低声喃语,眸光携着怨毒停留在纸上。 只见画了一半的兰草清幽典雅,却独缺了花瓣而显得残破不全。 此时宋娴和阿清已然回到了外院里。 或许苏月并没有如实将先前发生的事告知郭嬷嬷,所以她们倒不曾受到想象中的可怕惩罚。 然而郭嬷嬷却想无事生事,令她们二人跪在院中,自执着鞭子搬了凳子坐在她们面前质问:“你们两个小蹄子,可是在那边犯了什么错?否则苏月姑娘为何提前让你们回来?” 阿清被她唬了几遭,吓得就要将所有事和盘托出。 宋娴连忙在暗中拉扯她的衣袖,抢先道:“确是告假的丫头回了,才遣了我们回来的。” 郭嬷嬷却举着手里的鞭子威胁道:“若是叫老娘听闻到你们半点儿错处,自有你们受的。” 正说话间,一个声音却自庭院门口传来,正打断了郭嬷嬷的话:“可是这两个丫头又惹了什么事儿?” 宋娴仍端正跪着,只以余光瞧去,于是瞥见一抹灰青色的衣摆半罩着光面无绣纹的黑靴。 郭嬷嬷看见来人,却立刻放下鞭子起身,恭敬的行礼道:“秦管家怎么到这里来了,也不提前支应一声,老奴好备下茶水伺候。” 片刻后见秦管家并未应答她的话,便又连忙道:“丫头们年轻,贪玩不懂事都是有的,老奴不过敲打敲打,让她们莫要忘了规矩。” 郭嬷嬷说着,转身冲宋娴和阿清道:“还不快拜见秦管家。” 宋娴和阿清正要朝秦管家跪拜,却听他道:“且慢,这府里的规矩,丫头们只向主子跪拜,我可不敢僭越,郭嬷嬷也需谨记。” 他这话里训诫的意味明显,郭嬷嬷十分讪然的应了,又对宋娴和阿清道:“还不快起来。” 宋娴是极看不惯郭嬷嬷这幅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嘴脸,奈何现下也是身不由己,只能先暗自记下,只忖着时机到了再做清算。 她于是自动忽略郭嬷嬷的言语,只抬起眼眸打量这位常听她们提起的秦管家。 却见那秦管家是个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五官生得甚是端肃。 一身青灰袍子,是朴素的样式,却也穿的十分得体。 方才同郭嬷嬷说话,举手投足之间亦不乏王府管家的自谨。 看来这王府中也不全是像郭嬷嬷这类上不得台面的。 宋娴正暗地里赞赏秦管家,却忽然觉到有两道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寻之定睛一看,注意到跟在秦管家身后的那名男仆。 那人体态生得异常健壮,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旧短打,皮肤黝黑、相貌丑陋,自方才跟着秦管家进来,就一直低头不语。 眼下他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宋娴,让她后脊莫名有些发凉。 然而注意到被她发现之后,那人却又立刻垂下了眼帘。 此时秦管家正对郭嬷嬷道:“我见这两个丫头颇有些灵气才买回府中,将她们留在外院也是忖着她们年轻,让她们历练一番,你倒也不必太过苛责,日后自有她们的去处。” 郭嬷嬷听罢,连声应道:“秦管家说得在理,老奴一定好生记着。”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 章 秦管家并没有停留多久便转身离开,而郭嬷嬷恭恭敬敬的送了他出去,折回来时却又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斜着眼睛,轻蔑的倪着她们二人道:“秦管家既说历练,你们二人便去库房里好生历练历练吧。” 宋娴和阿清便被她这么一句话打发到了库房里做清扫的工作。 外院的库房里囤积的多是些柴火炭木之物,故而清扫起来十分麻烦。 加之库房里干的都是力气活,因此被分派到这里的都是些壮丁男仆,而郭嬷嬷将她们安排来,显然又是故意刁难的用意。 宋娴和阿清虽多有不满,可在这里不必整日看着郭嬷嬷的脸色行事,倒也暂且安然。 年后库房中囤积之物增多倒是实情,她们二人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不说,还时常被郭嬷嬷寻着理由不给饭吃。 这日宋娴和阿清又没用上午膳,午后正是饿得手脚发软之际,库房里却又来了一批货。 库房里的管事也不讲怜香惜玉的,只唤了宋娴阿清来帮忙搬货。 她们心里虽是极不情愿,可若是坚持不干,传进郭嬷嬷耳中,少不得又是一顿鞭子,于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每当这时候,宋娴便十分怨恨如今这副身子,手脚生得如此纤细,又使不上劲,真真儿令她着急。 她才拖了一袋子货物,正要往库房里搬,怎料又错估了这身子能承受的重量,一时间便失了平衡,眼见着就要往楼梯摔下去。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幸而有人自身后撑了她一把,才令她稳住身形。 “多谢。”宋娴连忙转身与那人道谢,然而看到那人面庞时却吓了一跳。 那人似乎也甚有自觉,连忙低下头去。 救她的人正是方才跟在秦管家身后的那个男仆。 如今宋娴明白过来,此人虽然生得面目狰狞,可并不是郭嬷嬷那样的恶人,于是又懊恼方才下意识的反应伤了别人的自尊,正欲向他解释,却忽见阿清从远处跑来,一把推开那人,护在宋娴身前。 “你做什么,竟敢对阿宁无礼,仔细我告诉秦管家。”阿清不分青红皂白冲那名男仆吼道。 宋娴见状连忙拦住阿清:“不是你想的那样,方才我险些摔下来,是他救了我。” 她才说完,转头欲对那男仆致歉,却见他已然扛着重物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显得十分落寞。 宋娴欲再追上去,却又被阿清拦住。 阿清一脸严肃的对她道:“这里可不比平日里我们待的地方,更不比二殿下院中,来来去去的都是丫头,了不得拌上几句嘴也就罢了,这里的可都是男仆。” 她说着,抬眼警惕的朝四周看去,确实整个库房里,除她们二人之外,挥汗如雨搬运货物的都是健壮的男子。 阿清又接着道:“郭嬷嬷让我们到这里来,原就是抱着坑害我们的心,我们自己可要懂得保护自己。” 她说得虽然隐晦,但宋娴到底原本是将要嫁人的,却也领悟过来,却又不禁感叹阿清小小年纪竟已知晓这些。 到底她也是为了自己好,宋娴便不再辩解,只应道:“蒙你提醒,我今后定然多加小心。” 说话间,她才注意到方才不慎摔落货物,那袋子都松散开来,里面的东西也随之撒了一地。 两人于是连忙蹲下来收拾,可收着收着,宋娴却又露出疑惑之色。 这一袋子满满当当装着的竟然都是些手掌形状的叶子。 她于是不解的捻起其中一片道:“把这些叶子收进库房做什么,难道还能当柴烧。” 阿清则应道:“我方才听一个仆从提起过,这些是蓖麻叶子,前年园子里种了些,不想如今竟长成了一大片,只得先摘下来,晒干了存在库房里,过几日便卖到外头的药铺和蚕商,我才晓得,原来这蓖麻叶子也能养蚕的。” 何止能养蚕,若是误食了,这蓖麻叶子还能使人头晕腹泻,着实是个危险的存在。 宋娴只在书上读到过这种奇特的草木,倒不曾当真见过。 她也只是在心中浮现这些想法,便立刻弯下身子同阿清一道将台阶收拾干净,接着将那些货物都运进了库房。 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些活计,竟又误了晚膳的时辰。 宋娴和阿清便索性不急着回去,没精打采的坐在库房门前。 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着实难捱,两人正叹息之际,忽见一黑影移至她们面前,吓得两人俱是往后一缩。 宋娴已顾不得许多,做好了与人交手的准备。 正在这时,她却借着一旁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你。”宋娴双眸一亮,有些微诧也有些惊喜,只见白日里救了她一把的男仆此刻正捧着什么蹲在她们面前。 ☆、陷阱 “是点心!”阿清激动的声音打破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宋娴定睛朝男仆的双手看去,见宽大的两只掌心中躺着的果然是一些莲蓉酥、栗米糕之类的点心,还用一块洁净的布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 几乎一整天不曾进食的阿清,看着这些点心眼睛都绿了。 她迫不及待的拾起两块点心,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另一块则递给宋娴。 “你尝尝,很好吃的。”阿清嘴里包着点心,含糊不清的对宋娴道。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早就将那些警惕抛到了脑后。 宋娴握着点心,抬头看向那名男仆,对他露出笑容道:“多谢。” 还在忙着狼吞虎咽的阿清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咀嚼了一阵,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后,看了看男仆,又看向宋娴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他原来真是个好人。”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 章 承了宋娴的谢意,又得了阿清的赞赏,男仆面上却现出羞赧的表情,只弯着嘴角垂下头,不在自的挠头。 见他一个如此健壮的男子竟这般因为羞赧而慌张不知所措,宋娴和阿清皆被他逗笑。 她们二人便在库房门口用完了点心,又和那男仆渐渐熟识起来,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个男仆名字唤作青玄。 此人生得虽然粗壮,名字却一点儿也不粗俗,这全因他为人忠厚老实,被秦管家看中,便为他取了这个名字,并时常让他跟在身边做事。 故而主子赏赐给秦管家的寻常东西,也多半都有他的一份,加之各个院里的仆婢有想求秦管家办事,指着通过他巴结的,也常弄些好东西来给他。 这点心便是其中一样。 他许是见着这两个丫头时常挨饿可怜,便将得来的那些点心给她们用。 宋娴和阿清自然也高兴,又忖着他是个实在人,不同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也就不与他客气。 他每日瞅着空子将点心送来,或是晌午、或是傍晚。 若送得多了,她们二人一时用不完,便偷偷的带回住处藏起来。 这样时间久了,却免不了偶尔被郭嬷嬷撞见。 宋娴只一口咬定是二殿下院里的丫鬟顾念旧情,将主子吃剩下的留给她们。 郭嬷嬷自不能果真去二殿下院中询问,自己又存着一份贪婪的心,每每撞见便只是夺了她们的点心自去享用,倒也相安无事。 如此反复了数次,阿清心里不满,只与宋娴嘟囔:“好个贪得无厌的老妇,叫她吃了凭白浪费了青玄的一份善心。” 宋娴则安慰她道:“人在做天在看,自不会让她白吃了的。” 两人正说着,却见郭嬷嬷巴巴儿的自院子里迎了出来,于是连忙噤了声。 “咦?碧珠姐姐怎么来了?”听见阿清疑惑的嘟囔,宋娴抬眼望庭院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碧青色襦袄的女子正立在那处。 瞧郭嬷嬷那副嘴脸,想来这女子应当也是同苏月一般的管事丫头。 果然,那青襦女与郭嬷嬷的对话顺风传来了:“没想到年都过完了,忽的一阵这样冷,俪兰苑里的银丝炭都不够用了。” 郭嬷嬷连忙弓身子应道:“怎劳碧珠姑娘前来,只吩咐一声老奴必当亲自送去的。” 那碧青却不似苏月待人端和,说话间也带着股儿盛气凌人:“正因王妃那里急等着用我才亲自过来,只唯恐旁的人怠慢了,你们这里谁送我倒不管,只是明日晌午前务必要送到俪兰苑里去。” 郭嬷嬷自是再三的应了,又恭敬的将碧珠送了出去方才骂骂咧咧的折回来。 在碧珠那里受不自在,她自然就要寻别的地方发泄出来,转身瞧见宋娴和阿清立在那里,叉起腰立刻就骂道:“不长眼的下贱东西,买你们回来是让你们当小姐的不成,还不快滚回库房里干活去!” 宋娴和阿清连忙转身往库房去。 一路上阿清吓得不敢之声,而宋娴却暗地里扯了扯阿清的袖子,用只她们二人听见的声音道:“你看,这下便有机缘了。” 面对阿清不解的目光,她却只是故作神秘的对她道:“既然郭嬷嬷这么喜欢抢我们的点心吃,便再给她配上一碗汤吧。” 宋娴也不多解释,只待得青玄照例给她们带来点心。 她却也不让阿清用,独用帕子包好了揣进怀里。 等到次日早上的活忙得差不多了便抽身溜回去。 待宋娴捧着那碗汤汁从厨房里溜出来,跟在她身后的阿清则满脸不安的看着周围,继而加紧步子跟上她道:“这样真的行吗?要是她知道,我们可就……” 宋娴却不以为然道:“怕什么,这些蓖麻叶子煮的水也不过就是让她多跑几趟茅厕,只将这些时日吃了我们的点心都泻出来也就罢了。” “可是……”阿清,还不放心。 宋娴则嫌她过于优柔寡断,于是道:“你莫要现身,只看着便好,左右她要罚什么,我且一个人担着,万一像上次被关进了柴房,你还能偷偷给我送吃的。” 她说着,果真加紧步子上前。 被宋娴甩到身后的阿清经历了一番挣扎,终究还是躲进了屋子里,只从窗户紧张的看着事态发展。 宋娴故意端着汤药,与迎面醒来的郭嬷嬷险些撞个正着,点心也正好从怀里掉了出来。 她还强装慌张的蹲下身子收拾,却被郭嬷嬷先一步制住。 郭嬷嬷早看到了点心,继而将目光移到她身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库房的活都干完了?” 宋娴故意装作怯然的模样应道:“都忙完了。” “库房的活完了,那别处的呢,你真当自己是主子,打算现在就歇下了?”郭嬷嬷又一脸凶恶的寻事。 宋娴连忙抬起头,拉开一脸谄笑,对郭嬷嬷道:“奴婢不敢,只是今日可巧又得了这些点心,忖着郭嬷嬷喜欢,就抽身出来,先拿来孝敬您。” 想不到素来与自己对着干的丫头今日竟服了软,郭嬷嬷甚是意外,心下却也有几分得意,于是脸上表情虽端着,气势却缓和了许多,斜眼倪着她低声自语:“来了这么久,总算是开了窍。” 郭嬷嬷虽极力摆着架势,可眼睛却又控制不住的往宋娴手上瞟。 她提着眼睛瞅着宋娴端着那碗还冒热气的东西,终于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宋娴便将那碗汤药往前递了递,恍然道:“这是琵琶叶子熬的蜂蜜水,最是润肺滋补,我忖着这些糕点吃着怪噎人的,便想法熬了一碗这个给郭嬷嬷。” 听到她这样一番形容,郭嬷嬷已然是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只拉了宋娴到一旁,说道:“算你有孝心,日后老娘自会关照你些。” “多谢郭嬷嬷。”宋娴忍着内里的恶心,继续与她陪着笑,恭敬的随她进了屋里,侍奉她用点心,并看着她将那碗汤汁饮了下去。 蓖麻的效用正好在晌午前后发挥出来,那郭嬷嬷一连跑了十几趟茅厕,而后便只瘫在床榻上抱着肚子呻银,再没有功夫理会外院的诸般事务。 正当这时,俪兰苑那边却又来了人,只问那银丝炭可曾备好,现在就要送去。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 章 那郭嬷嬷虽然看不惯碧珠,可毕竟是王妃的事,便格外放在心上,只吩咐了库房里备齐了东西,打算一会儿亲自送过去,说不准还能顺道讨个赏什么的。 只是她不曾算到会遭受这样一劫,于是也不曾同外院的其他仆婢交代,一时间竟无人做主。 宋娴却在这时自告奋勇的站出来,对那俪兰苑的丫头道:“银丝炭早就备好了,郭嬷嬷命我给送过去。” 那丫头只见炭已备好,便不再关心别的,自然对此没有异议。 宋娴于是忙推上拉炭的板车跟着那名丫头往俪兰苑里去。 得知要往俪兰苑送东西的那时候起,她心里就开始谋划这么个陷阱,只等的郭嬷嬷落入进来,她便可代替她前往俪兰苑。 如今身为粗使丫头的她,要想接近王妃,这恐怕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现下得偿所愿的她虽然窃喜,却也不得不为后一步的行动而算计。 即便进了俪兰苑,她又要如何才能见到王妃? 是直接以处置炭火为由进屋服侍?还是先蛰伏起来,再暗地里翻窗而入? 到底哪一种方式更加妥帖而又保险? 她正犹豫不定时,俪兰苑却已在眼前。 那丫头只命她停在庭院的门口,便唤了几个人出来接应。 宋娴趁着这个时机打量庭院中的构造。 只见这庭院比李容褀的那座要大上许多,且亭台楼阁、花园池塘皆循着雍容的形制而设,竟也与那植满幽竹的清雅院落大相径庭。 庭院最中央的主屋离这大门处虽然有些距离,但只一条路通过去,中间并无迂曲。 既然已经到了这院子里,要不为人知的潜入,应当并非难事。 宋娴正想着,前方却有人唤她过去。 这倒正好让她有机会踏足院内,待转过一道弯,到了池塘边的小亭中,方才的丫头正和昨日那名唤碧珠的管事丫头立在一起。 她连忙朝那两人欠身纳福,听见碧珠道:“这个是赏你的。” 说话间,碧珠已然将一吊钱递到她面前。 宋娴接过钱,装作欢喜的再度行礼告谢,又趁着这机会朝旁边瞥去。 这一瞥,她却是吓了一跳。 ☆、冤家 王妃寝居的楼宇前竟然有数十名护院镇守。 宋娴见之不禁后怕,幸亏自己没有冲动行事,虽说她有些许功夫,可要同时面对这些身强体壮的男子,却是丝毫也占不到便宜的。 她只能更加小心的警惕行事。 领了赏钱后,她便跟随在方才引她来的丫头身后离开,见着碧珠渐远了,她就假装闲聊的问那丫头道:“不知王妃可在这楼阁之中。” 见她一脸憧憬的模样,那丫头只当她是没见过世面,想借机一睹贵人真容,便随口应道:“王妃今日入宫去了,怕是要晚膳后才回,再过数月便是王爷的寿宴,到时候你自然有机会见着王妃的。” “如此,就太好了!”宋娴继续佯装欢喜,连忙的应了,心里却有些失落。 原想着旁门左道不成,她借着炭木之事说不准还能见到王妃,未想到却是如此不巧,她费了这一番力算计,最后还是要无功而返了。 自俪兰苑出来后,宋娴难免还有些失落,便放缓了脚步在园子里走走。 一路行来,她心里只想着如何找到谋害自己的凶手,全无闲暇欣赏周遭的景致。 待她回过神来,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放眼望去,只见枝木掩映间是一条走廊,正是她脚下之路延伸下去的所在。 隐约听见有说话声自走廊尽头处传来,宋娴加紧步子向前,打算问一问回外院的路该怎么走。 然而随着她逐渐靠近,似乎又闻得女子的低声哭泣。 直到了跟前,一切才明晰起来。 那一丛枝木后的美人靠上,确坐着两个丫头。 宋娴定睛一看,立刻辨认出来其中一人正是阿清。 此时阿清则正低头与另一个丫头说话,倒并不曾觉到有人靠近。 宋娴便行至那二人近前,俯身对阿清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话音才落却又注意到与阿清说话的那个丫头双眼泛红,脸上还挂着泪痕,一见着她连忙惊慌失措的用帕子拭着眼角。 宋娴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正有些无措,却听阿清安慰那个丫头道:“莫怕,阿宁是我的好姐妹。” 阿清说罢,又转而看向宋娴,向她解释道:“方才你离开后,郭嬷嬷还闹得厉害,躺在床上已是说话都没了力气,偏一个劲儿的要找你算账,这才命我出来寻你,结果追去俪兰苑说你已经走了,便想在路上碰你,结果就遇上了她。” 少不得回去又要挨那郭嬷嬷的一顿责罚,宋娴虽然不怕,却也禁不住垂头轻叹。 阿清见状,扯了扯她的袖角道:“我什么都没说,可郭嬷嬷偏一口咬定是你,你要信我!” 宋娴触上阿清的眼眸,见她眸中满是惊惶不安,便知她定是怕自己误会她告状,于是握住她的手道:“我当然信你,再说这事我既做了就不怕她发现,了不得就是一顿罚罢。” 宋娴同阿清说着话,却又注意到她身旁的那个丫头。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 章 那一副敛目垂首又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一看便似受了委屈的。 宋娴便关切问道:“这位妹妹是怎么了?” 那丫头听见她问,似被勾起伤心处,眼中顿时盈满波光,却又似怕被人知晓,只紧咬着唇瓣极力的隐忍。 阿清便代那丫头答来:“她叫襄儿,和你一道在二殿下房里服侍过的,你可记得?” 宋娴又细端详了片刻丫头的眉眼,经阿清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 这个丫头确实有几分眼熟,只是她与那另外几个丫头不同,总是躲在角落里,也少与人交谈,面貌生得虽娟秀,却是混在人堆里便淹没了的模样,故而宋娴也无甚印象,方才也没认出来。 不过一说起襄儿是在李容褀屋里服侍的,宋娴对于她这副委屈模样的来历便已有几分了然了。 她于是携着愤愤不平道:“可是那二殿下故意刁难人,叫你受了委屈?” 不想竟被她一语中的,襄儿立刻瘪嘴,点头之际又落下泪来。 一提到李容褀,宋娴心里就窝火,又见多好一姑娘家被她欺负成这样,一时打抱不平的心就出来了,于是抡起袖子道:“为他那样的人,你若伤心才真是傻子,他既是个恶主,你便做个恶仆来对付他,比如说他不肯吃药,你只管不给他吃便罢了,叫他误了病情自己受罪,再比如说他百般刁难,对你做的万事都不满意,你就事事都去问他,看他烦是不烦,还比如说……” 宋娴正说得滔滔不绝,还想再举几个对付李容褀的例子出来,却见方才还一直认真听着的襄儿,眸子里忽然现出惊恐的神色。 阿清也一脸呆滞,似乎十分怯然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娴却正说到兴头上,见她们二人走神便问道:“你们俩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已觉到身后一股压迫之气逐渐接近。 即便如此,宋娴还是抱着侥幸心理准备回头看看。 然而未等她行动之际,一个极端悦耳而又阴沉的声音却自身后传来:“你既如此有见地,做个粗使丫头倒是屈才了。” 此时宋娴的感觉像是心里某根弦忽然间就崩断了,接着的天崩地裂、山摇地动却也不敢想了。 确认了事实之后,她反而怔在那里不敢动,直到看见襄儿和阿清同时跪倒在地。 襄儿又哭了起来,却不是像方才同她们诉苦一般。 她浑身哆嗦的朝李容褀磕头,几乎是泣不成声道:“这些话都是她说的,奴婢什么都没说,殿下饶命啊!” “你……”宋娴惊诧转过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襄儿,气得半天说不话出来,就连阿清也不可置信的跌坐到一旁。 宋娴愤然的别过头去,却又触上李容褀满是嘲讽的目光。 这下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宋娴索性破罐子破摔,等着与李容褀斗法,却见他只是闲庭信步的往她们跟前踱了两步,他的身影便随即闯入她的眼帘。 今日的李容褀着了一身绛紫的大氅,其上大片绚烂的芙蓉暗纹,虽然隐藏在同色的锦缎上,却透着股掩藏不住的妖冶之气。 衣领处皆镶以雪色狐裘,包裹着他苍白的肌肤和漂亮的眉目。 那乌发未束,自身后倾泻下来,直垂至腰际,如同飞瀑一般在微阳下泛着粼粼波光。 他就那样立在廊下,将午后灿烂的阳光也衬托得充满了迷幻的色彩。 他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个狡猾而又危险的公狐狸精! 宋娴默默在心里想到这个描述,觉得对眼前这人十分贴切。 那公狐狸精似乎要印证她的想法,微眯起细长的双眼,深邃的瞳眸在她身上注视了许久,却转而垂下眼帘,似看向仍跪在地上的丫头。 他闲闲的低喃:“看来是沁竹园里太过清闲了。” 听闻他这样说,名唤襄儿的丫头已吓得不住颤抖,似乎已认命的等待发落。 李容褀则悠然的继续说道:“这几日不曾落雨,就连园子里的竹叶都蒙了尘。” 他似在伤冬悲秋,眸子里透着怨毒,仿佛当真对那些竹叶有怜惜之意。 襄儿却连连叩首,求道:“奴婢知错,求殿下饶命,奴婢这就回去,把庭院里所有的竹叶都擦洗一遍。” 李容褀却只是漠然看着她,许久都不置可否,直到襄儿惊慌失措,都快急哭了,他才轻声道:“去吧。” 居然要人去擦洗满院的竹叶,简直就是变态! 然而襄儿得了李容褀的令简直如临大赦,立刻告退起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远处的园子里。 走廊里便只剩下李容褀并宋娴及阿清三人。 阿清偷偷抬眸,见宋娴还立在那里不动,便急忙伸手去拉扯。 宋娴此时看着李容褀,心里只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毫无防备之际竟被阿清拉扯着下去。 她原本是不肯跪他的,如今却在他面前先失了气势,于是有些怨怼的看向阿清。 阿清此刻则急得憋红了脸,挤眉弄眼的提醒宋娴赶紧道歉。 又见宋娴始终愣愣的并无道歉的意思,她便只得自己朝李容褀拜了拜,求道:“二殿下,我们……” 阿清话才说了个开头,却被苏月由远而近的声音打断。 “殿下怎的在这里,叫奴婢好找。”那苏月手里挽着一件斗篷,疾步行至廊下。 宋娴这时才意识到,方才见到李容褀时他身边就没有仆婢跟着,确实不合常理,如今看来定是他甩开了她们,不知又令多少人惶恐忙碌,真真不是令人省心的。 这样想着,宋娴又抬眼朝李容褀偷觑了一瞬,却发现他脸上较之方才的闲适,现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宋娴心中暗自感谢苏月来解围,趁着这个时机抢过阿清的话道:“奴婢们不敢打扰殿下游园赏景之兴,先退下了。” 说罢,她不等李容褀做出反应便拉起阿清一溜烟儿的跑了开去。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 章 一气儿跑到了外院里才停下,两人都是气喘吁吁。 阿清气还不曾喘匀便忧虑的攥着宋娴的袖子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二殿下会不会记仇,会不会向我们报复?” 宋娴则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二殿下贵人事多,哪里有功夫同我们这些丫头计较,且不必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贵人事多?娴闺女,你真那么肯定殿下和你一样心大? ☆、虎口 宋娴和阿清两人正说话,有外院的丫头一脸焦急的冲出来对她们道:“你们俩还有闲情在这里说笑,可知郭嬷嬷肺都快气炸了。” 宋娴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心道郭嬷嬷便是整个人都炸了又与我何干。 虽这般想,她却还是应过那丫头,往郭嬷嬷躺着的那间房去。 阿清忽而轻扯她的袖角,一脸不安的看向她道:“要不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吧。” 宋娴见她怕得不行还要对自己不离不弃,心下不禁动容,拍拍她的肩豪爽道:“我心领了,但你还是躲着些,仔细沾上火星,只记得今晚用膳时帮我留个馒头便是了。” 继而在阿清仍然十分担忧的目光中,她却是加紧步子径直至那屋前,推了门进去。 此时郭嬷嬷已经如一滩烂泥塌在床塌上,只含糊不清的呻银着,声音也十分沙哑。 看这情形,这一晌午她都不曾消停过。 想不到那蓖麻叶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宋娴心中暗道,却站在床榻边冷眼看着上面的人道:“郭嬷嬷找我?” 郭嬷嬷一见是她,立刻激动起来,挣扎着欲爬起来,奈何她早已虚脱无力,挣了数次却也还是瘫了回去。 她便只得躺在床上,费力的抬起一只手,指着宋娴骂道:“小……小贱种……说……是不是你?” 宋娴佯装无知道:“郭嬷嬷所指何事?不说明白些,奴婢如何知晓?” 郭嬷嬷已是火冒三丈,又哪里有力气将来龙去脉再说一遭,只一口咬定是宋娴搞得鬼。 宋娴却偏生顾左右而言他,郭嬷嬷说这个,她偏又引到那里去,只诱得她将最后一丝气力也耗尽。 纠缠了许久之后,郭嬷嬷已是气喘吁吁,终于不肯再同她理论,于是边翻着白眼,边摆手有气无力道:“甭管你是不是……今天都饶……不了你……先给老娘去柴房里呆着……等老娘恢复过来……再收拾……” 自知再逃不过,宋娴便讪讪的应了她。 方才她们在这屋里理论,门口窗前就已经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仆婢。 她余光瞧着她们,故意扮作一脸委屈模样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奴婢只是个粗使丫头,郭嬷嬷要罚自然只能担着,且等晚些时候秦管家来了,自有人主持公道。” 宋娴撂下这句,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身后的郭嬷嬷听闻她要向秦管家告状,愈发怒不可遏,冲着她的背影又是一顿骂。 只可惜她那声音早没有底气支撑,听到宋娴耳朵里不甚清晰,也似一阵吱哇乱叫。 此番宋娴虽然又要被关进柴房,可看见郭嬷嬷的那副模样,心里却又忍不住的好笑。 先前这副身子在郭嬷嬷那里受的欺负,还有阿清的份,如今算是都一并讨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十分畅快,只提着裙摆,闲庭信步的往柴房行去。 然而她才行至一半,却被人在路上截住。 宋娴定睛一看,拦住她的竟是苏月。 这可不得了,二殿下院里的管事丫头出现在这里,一准没有好事。 宋娴扯出勉强的一个笑容,对苏月道:“苏月姐姐是来找郭嬷嬷的吧,她老人家现在正在屋里躺着。” “我正要去柴房里受罚,就不能陪姐姐去了。”她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一只脚已然迈开,准备赶紧开溜。 苏月却一把抓住她的袖子道:“你别走,我不找郭嬷嬷,只来找你。” “我?”宋娴不得已顿住脚步,已有不祥之感应运而生。 但见苏月点了点头,对她道:“眼瞅着入春后要准备王爷的寿宴,二殿下院里忙不开,且要再借你一段时日。” “啊?”宋娴愕然,一双秀眉都蹙到了一起。 她想起今日在园中遇到李容褀的事情,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这家伙不会当了真吧,果然要把她安排到身边,好慢慢的报复。 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等同于入了虎口? “这可不成,我自己做不得主的,得先求得郭嬷嬷同意。”宋娴连忙脱口而出,心里盘算着那郭嬷嬷正对她怀恨在心,必不得轻易放了她。 想起那数日间被李容褀折腾的日夜皆不得歇,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如幽魂一般,她倒宁可在这里与郭嬷嬷斗上一斗。 怎料苏月却抓着她不撒手,说话时的语调却不失端庄:“这你不必担心,只管随我回去,我已然同秦管家说过了,郭嬷嬷那边晚些时候遣个丫头来招呼一声也就罢了。” 这可真是现世报,方才她才用秦管家压了郭嬷嬷,这下苏月就拿秦管家来对付她。 宋娴万般无奈,终究还是只得不情不愿的随她离去。 方到了那沁竹园内,宋娴气还不曾喘匀,苏月便将她推到了李容褀的屋前道:“殿下今日的药还不曾用,你赶快进去伺候。” 敢情是等着她去侍奉汤药才急惶惶的将她寻来,难不成这园子里就没人了不成。 她正想着,屋子里却出来个丫头,与她撞了个正着也似无所知,只低头抹泪的跑开去。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3 章 是了,给二殿下侍奉汤药,可是这院子里让人头疼的第一等大事。 思及此,宋娴不禁耷拉下脑袋,叹息数声。 立在她身后的苏月却似等不得,又压低声音,急急催促了一遭。 事已至此,想躲已是不可能,宋娴只能硬着头皮的勇往直前。 她稳了稳心神,做好迎战的准备,然后掀了帘子往屋里去。 李容褀身上大概是不大舒爽,午歇之后到现在也不曾起,正斜倚在书房的软榻上看书。 他身上穿着亵衣,外面只披了一件浅紫的衫子,不知是否方才在花园里时便穿在大氅里的。 至于那件大氅此刻正撑开了挂在旁边的衣架子上,犹如一幅明艳的锦图。 此时李容褀的乌发彻底散落下来,自身后披下,如流水一般蜿蜒至榻上。 随着他翻书的动作,那发丝自他肩头滑落自身前,遮挡了书册,他便顺手将发丝挽至耳后。 这原本十分女气的动作,被他做来却很自然,不仅未让人觉得不适,反而凭白生出些风华绝代的感叹。 宋娴可没有欣赏美人的心绪。 她才刚刚靠近,李容褀便有所觉察,蹙着眉微抬眼眸。 他似要发作怒意,却在见到宋娴时敛起情绪,而后闲闲的落下一句:“你来了。” 这语调,怎么听都有些不怀好意。 宋娴只得欠身行礼:“奴婢来伺候殿下服药。” 她的目光很快找寻到李容褀身边的机上放着的那碗药。 以白玉碗盛装的汤药上,几乎已看不到热气,显然方才那个丫头已经在这里同他周旋了许久。 虽知前路艰难,宋娴还是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端起那只碗。 手上试到那碗药仍温着,正是刚好的热度,于是呈到李容褀面前:“请殿下服药。” 宋娴耐着性子,用恭敬的语调劝说。 李容褀却仍翻着书册,目光又回到书上,良久才道:“不知这药有没有毒,你帮我尝尝。” 宋娴愣了愣,她听得很清楚,他方才说“尝尝”而不是“试试”。 用丫头试毒的事倒也不是没有,可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俨然是草菅人命的意思。 宋娴心下不禁愤然,却又不想与他多作纠缠,于是拾起一旁专门用来测毒的银针在碗里试了试,确认药中当真没有毒,便将那碗药端起来尝了一口。 过程中她还记着李容褀有洁癖的事实,刻意小心的不使碗缘碰到自己的唇瓣。 一试之下,她却苦得不自禁的皱眉,心道这药怎么放了这么多黄莲。 方才嗅到药气,她已然知晓里面有这成分,只忖着是祛燥止咳的,却不想竟搁了这么多。 李容褀虽性子恶劣,可每日要吃这样的药,也着实有些可怜。 虽是如此,可任务还是要完成,宋娴忍着嘴里的苦味,尽量佯装无事的将要再次呈到李容褀面前:“已经试过了,请殿下服药吧。” 李容褀的目光自书册上移开片刻,往宋娴面上瞥了一瞬,总算接过药去。 可也只是一瞬,他便又将药碗搁下,对宋娴道:“我闻着这药有些奇怪,你再帮我尝尝。” 宋娴的额角不禁抽了抽,但为了让他服药,还是按捺下来,又将那碗药端起来,自己抿了一口,继而对李容褀道:“今日的药里多放了些黄莲,想必是为了止咳,殿下服了,咳嗽就会好些了。” 正如她所言,李容褀自年前着了风寒,断断续续的病到今日,一直有些咳嗽,始终也不见好。 听了她的劝说,李容褀沉默了许久。 宋娴便一直端着药碗恭敬的等他服用,仿佛无声的对峙。 片刻之后,李容褀终于接过药碗,却只是搁在一旁。 宋娴见状,只当他还不肯服药,一时便急了,抬起头来道:“殿下快把药饮了吧,奴婢也好交了差退下,免得在这里惹殿下厌烦。” 说话间她不经意触上李容褀的双眸,却见他眸中不知何时又泛起浓重的怨毒,一时间便噤了声,不敢再多言。 此时李容褀忽然道:“你若将这药饮去半碗,我便将剩下半碗饮了,你若不饮,我便一口也不饮。” 这是什么道理,哪有自己生病,让别人陪着饮药的。 宋娴一时愤然,又觉他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只怕是嫌弃药苦,能少饮些许便是些许。 若能令他饮下半碗,也算是迈进了一大步了吧。 宋娴这样想着,一咬牙道:“殿下此言当真。” “当真!”李容褀竟斩钉截铁的应道。 “好,拉钩算数。”宋娴说着,将小指伸到李容褀面前。 李容褀愣了愣,随后竟真的勾上她的指尖。 ☆、怜心 两人拉过勾以后,宋娴再度端起那碗汤药。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4 章 方才不过尝了两小口,嘴里的苦味就一直残留到现在。 可为了完成任务,她只得咬咬牙,一鼓作气的将那碗药饮去了半碗。 虽说长痛不如短痛,宋娴尽量快的将药灌进自己嘴里,可饮罢之后,她还是被苦的好一阵龇牙咧嘴,半天才缓过神来。 整个过程,李容褀都静静的看着,眼眸之中浮现出少有的兴致,俨然对她这副模样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宋娴搁下碗,对李容褀道:“殿下现在可以服药了吧。” 又见李容褀垂眸,将目光停顿在那碗药上,她便又道:“若是殿下嫌弃,奴婢这就去换一只碗来。 她说着,正要端起碗去换,却听见李容褀道:“不必了。” 总算是不再折腾了吗? 宋娴心下正暗喜,却听那声音携了嘲讽传来:“还以为你有些小聪明,想不到仍旧是个傻子。” 他说着,素白指尖轻搭上碗沿,闲闲的画着圈儿:“这一碗根本就不是药,是我特意让她们为你准备的莲心汤,满满一碗都是用上好的黄莲心熬制的,如何?” 看着李容褀微掀起的眼帘,宋娴已经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果然他还是对那日饮了他的药的事情耿耿于怀,想不到隔了这么久竟还要报复回来,果然今日借她来干活是假,羞辱她才是真的。 “怎么不说话,你不是一闻就知道里面有哪几位药,怎么今日却不灵了?”见宋娴不语,李容褀又继续说着嘲讽的话。 一定要冷静,再冷静! 要是被他挑衅得发怒就正合了他的意。 宋娴极力隐忍愤怒,然而泛红的眼眸却还是被他尽收眼底。 看着她生气却又无法发作的样子,李容褀似乎很受用,倾身倚着桌机,怡然自得的欣赏着她的表情。 然而看到宋娴眼眸里渐渐浮起波光,垂在身侧的双手攥成拳微微颤抖,他眸中的惬然却凝固。 到底她心里也不全是为了完成任务,还是见他咳嗽得可怜才这般劝他服药,想不到他竟倒打一耙,她自然免不了委屈。 鸦雀无声之际,李容褀出乎意料的端起了剩下的那半碗莲心汤:“既与你结定契约,本公子也不会失信于一女子。” 说罢,他竟将那半碗汤饮得一滴不剩。 饮尽之后,他将空碗搁在桌机上,面上表情虽然如常,紧蹙的眉宇还是出卖了他。 宋娴却是彻底的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这种“宁可自损三千也要杀敌八百”的行为简直令人发指。 为了戏弄她,骗她喝下莲心熬的苦汤,他竟宁可自己也跟着受罪。 李容褀就是个变态! 宋娴最终得出这个结论,为他的行径感到惊诧之余,连方才遭受的委屈也抛到了脑后。 李容褀搁下碗便抬头凝视着她的双眸。 两人无声的对视了许久之后,宋娴终于熬不住移开目光,看着那空碗道:“莲心怜心,所谓怜子之心,本是蕴涵着孝悌天伦的好物,却被你拿来捉弄人,真是糟蹋了东西。” 她不过因饮了那碗莲心汤有感而发,不曾想李容褀听后,面色忽的阴沉下来。 浓烈的幽怨之气迅速在他眸中聚集,幻化做怨毒的目光,直叫人见之心窒。 宋娴亦有所察觉,却觉得分明是自己占了理,于是挺直了脖子与他僵持。 李容褀一改方才的闲情,忽然沉声道:“出去。” 怎么一句话就恼了? 对他这般反复无常的态度,宋娴很是不满,仍蹙着眉立在榻前看着他。 李容褀见她不动,却又拂袖道:“滚出去!” 那袖袍扫过桌机,将玉碗带到了地上,伴着一声脆响碎裂开来。 之前李容褀虽也常刁难宋娴,可发这样大的火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此番确实叫她受了惊吓,倒不是因为这行径,而是因为他那双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怨毒眼眸。 他是出身高贵的王族公子,从小就锦衣玉食受人追捧,身边总是有一堆人小心翼翼的伺候,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和那样悲伤的眸光。 宋娴隐约觉得此时的李容褀不好惹,于是二话不说的转身出去,连地上的玉碗都来不及收拾。 出去之后她却又愤愤不平,顿足在门口回头努嘴道:“哼,明明是你捉弄人,最后自己却发火,真是小气鬼,不可理喻!” 背着他数落一通后,宋娴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便又去别处忙碌。 如今苏月只将她一人借来这里,再没有阿清陪伴,别的丫头又因为上次打架一事都疏远着她,看不惯她的只那几个,其他的则是畏惧她们,便也视她为洪水猛兽。 宋娴倒无所谓,有事做的时候就尽心将事情做好,没事做的时候就自己待着,推想凶手之事。 后来见她的绣功很是不错,苏月又安排她去赶制为王爷贺寿的绣图,忙碌起来倒也不觉得日子难捱。 只是被李容褀以苦莲汤戏弄的那件事,却让她很是放不下。 最后自书房里出来时,他的眼眸就像是定格在了她的心里一样挥之不去。 她一整天,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不时的想起那个眼神,以至于整个人都心不在焉。 因为那个眼神,宋娴很不想再见到他。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5 章 可是身为服侍他的丫头,两人又注定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实在令人尴尬。 于是次日早晨,当被安排去李容褀的各间屋子里打扫的时候,她便显得十分的不情愿。 宋娴提着毛掸子,探头探脑的来到李容褀屋里,见房中无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在。”她自言自语着,立刻抓紧时间开始打扫,打算趁着李容褀回来之前完成离开。 由于李容褀性洁到了病态的地步,故而他的房间始终保持着纤尘不染的状态。 包括屋子的角落,所有的东西实则都很干净,但宋娴还是照规矩将每一处都仔细清扫了一遍,以免被他挑出错处来。 清扫到他寝屋里的一处暗柜时,宋娴却有了十分意外的发现。 只见到处都异常干净的柜子深处,竟躺着一个布满尘灰的花瓶。 这是怎么回事?因为放得太深,所以每次打扫时都被遗忘了么? 宋娴捧着花瓶,有些诧然。 这可不得了。 要是被李容褀那个变态知道屋子里还有这么个脏兮兮的东西,肯定又要发火的。 宋娴想着,立刻找来抹布将花瓶擦洗干净。 与此同时,花瓶的原貌也显现出来。 那花瓶原来竟是用上好的白瓷烧制的,通体如雪,没有一丝杂质,甚是漂亮。 如此名贵之物竟藏在柜中蒙尘,实在是暴殄天物。 宋娴想着,便思忖着在屋里寻一处地方将这花瓶摆起来。 她正握着那只花瓶,在屋里来回踱着,找寻最合适的位置,却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有人进来。 等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时,她险些将手里的花瓶掉到了地上。 “你在这里做什么?”李容褀携着怨毒的语调问道。 宋娴转过身来,明明心中无愧,可触上他的双眸时却莫名心跳如鼓。 “我只是……”她刚要说自己只是奉命打扫,下一刻李容褀却忽然踱至她身前,一把从她手上夺过了花瓶。 “谁许你碰这个花瓶了!”他看着宋娴,责备的气势甚是咄咄逼人。 “我只不过是来打扫屋子的,若是不碰这里的东西,还请殿下告知该如何打扫?”从昨天起就憋着一股气的宋娴终于忍不可忍,据理力争的反驳他道。 原以为一场争端在所难免,宋娴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想李容褀却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那只花瓶,垂下眼帘时,落在花瓶上的眸光更是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之色。 宋娴看到这一幕,莫名的有些揪心。 李容褀并没有发火,只是如低喃般轻声道:“你退下吧,这里不需要打扫了。” 离开那间屋子以后,宋娴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她便趁着闲暇,一个人坐在庭院角落里缓缓。 正出神之际,却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宋娴十分诧异,转头看见一个身着浅青色衣裙的女子正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这个女子她倒看着眼生,似乎不曾在这里见过的。 正纳闷间,那名女子却与她攀谈起来。 原来她就是敏心,是在李容褀屋里伺候的丫头,年前就是因为她告假回家,苏月才寻了宋娴来顶她的缺。 两人聊着,渐熟悉起来,又因在一处服侍,故而相干的话题也多。 到底是在这里伺候的久了,提起李容褀那些作弄人的行径,她却显得十分淡定,只笑着对宋娴道:“殿下毕竟年轻,时而顽劣也是有的,可殿下心却不坏,对下人们还算体恤,时日久了你就知道了。” “呵呵。”宋娴只得干笑了两声。 说话间,宋娴忽的想起一桩事,便向敏心讨教:“今日我在殿下屋里打扫,见着一个花瓶,殿下好像很是宝贝,连碰都不许碰,敏心姐姐可知那个瓶有什么来历?” 听她提起那个花瓶,敏心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头叹息了一阵。 ☆、暗香 敏心这讳莫如深的反应勾起了宋娴的好奇。 她于是试探的问道:“可是有难言之隐?” 敏心则摇了摇头道:“难言之隐倒不至于,我方才是在叹息二殿下可怜。” “他有何可怜的?”宋娴努努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心道他不去刁难人就罢了,还有人能欺负他不成。 此时敏心却缓缓道来:“二殿下年幼时先王妃就过世了,虽说出身王侯,锦衣玉食从来不缺,却独独没有体会过母亲的关怀,如何不可怜?你提到的那个白瓷花瓶,应当就是先王妃当年留下的遗物。” 宋娴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李容褀对那个花瓶如此看重。 此话却又勾起她另一重疑惑,于是也一并问那敏心道:“说来还有一事我也有些好奇,既然如今的王妃是继室,为何反而是大殿下的生母?” 探究至此,已然涉及王府内闱秘闻,敏心于是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说道:“如今的王妃原是王爷的一个姬妾,王爷和先王妃大婚后,原本是要将那些姬妾都遣散的,先王妃心善,见她们离开王府也无归宿,就留了下来。可想不到的是,先王妃两年多都不曾怀上子嗣,倒是如今的王妃先怀上了孩子,生下来是个男胎,正是当今的大殿下。后来先王妃才有了二殿下,怀孕期间已是几经波折,数次险些滑胎,生产时又历经了一番凶险,好不容易母子平安,殿下却又有先天的不足之症,而先王妃更在生产时落下病根,身上一直不好,好不容易待得殿下足岁,竟就撒手人寰了,王爷这才将如今的王妃扶了正。” 敏心说着,又叹了数声,而听她讲述的宋娴也禁不住蹙紧双眉。 若照这样说来,李容褀的命运还真是坎坷。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6 章 原本他应是当之无愧的嫡子,出生时便冠以世子之衔,济川王所有的一切尊荣都该由他继承,偏生她的母亲却先去了,继室之子母凭子贵,又是长子,不说在位分上高他一截,至少也是相当,难怪如今王府里只大殿下、二殿下的叫,从不曾唤哪一位作世子殿下,想来这王位的继承人还悬而未决吧。 然而从后来济川王让长子李容锦与宋氏联姻之事看来,他心里对继承人的属意,恐怕还是更偏向于李容锦多一些。 这倒也是,李容褀自小身子孱弱,常为疾病纠缠,王爷自然不得不多加思量,只恐他难当大任。 宋娴正唏嘘之际,敏心又接着说道:“可叹二殿下出生便与吾等凡俗之人不同,灵秀模样得尽了王爷的宠爱,且天资聪颖,性子又要强,便是不能去太学里上学,就自己关在,这些年来的文章才学,竟一点儿也不输大殿下,偏生就拖累在这身子上。因而殿下越是要强,就越是不甘,越是不甘,就越是逼自己,这样下去,竟不知要成个什么样子……” 敏心说到这里已不忍再继续,宋娴也陷入沉默。 她原以为李容褀是个被众人宠坏了的纨绔少爷,却不想他竟自小长在这般压抑凶险之境。 素来嫡庶之争在名门望族之中都是暗潮汹涌,这个从她那一嫡一庶两个兄长的身上也能看出些端倪,宋府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王府之中。 虽不知她未来的婆婆是个怎样的人,但凭其能从侍妾扶正为王妃,足见有些有段,这样的情况下,李容褀若是不狠,只怕在王府中难有立足之地,倒无怪乎他会养成那样刁钻的性子。 听了这样一段故事,宋娴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敏心离开之后,她仍在心中咀嚼反复,竟越想越有些愧疚。 她想起昨日书房之事,因为饮了莲心汤,她一时愤恨便以怜子之心的典故来讽刺他,原本她是没有恶意的,可偏生李容褀有这样的一段经历,如今想来,她当时的那些话定是字字句句戳到了他心里的伤处。 “我哪里知道堂堂王府公子会有这样的身世,以前也没听人说过,不过这李容褀还真是有些可怜。”傍晚得了闲,宋娴独自在庭院里游荡,还想着今日敏心说的那些话,于是自言自语的嘟囔着。 她一边同情着李容褀,一边又似忽然想起什么,对自己道:“我这是怎么了?明明大殿下才是我未来的夫婿,我何以要为与他争夺王位的李容褀不平?”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寻思着,如何为那日书房里自己所说的话做些补偿。 正是不知何解之际,忽有一阵暗香随风而至,萦绕在呼吸间,竟是无比的沁人心脾。 宋娴便被这一阵香气自愁思里拔脱出来。 她分辨出来,这正是寒客之香,于是举目往周遭寻去。 经由她一番搜寻,竟果然在庭院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树红梅。 凝视着那傲然于寒风中的娇嫩花朵,宋娴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心里叹道:还以为院子里尽是翠竹,如今发现这万绿丛中一点红,倒是别有意趣,加之如今已是东尽春至,这一树红梅却承了一冬的寒意,却还绽放如斯,其风骨着实可敬。 欣赏红梅之际,宋娴却忽然计上心头,顿时展露笑颜,眼睛晶亮的兀自叹道:“有了!” 于是次日去李容褀屋里伺候之前,宋娴便提前到园子里,将那开花的梅枝折下一支来。 她携着那花枝来到李容褀屋中时,李容褀尚在帐内午歇。 她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在暗柜里寻到白瓷花瓶,又擦洗了一遍后接了些水,把梅枝插上。 娇艳的红梅陪衬着雪白无暇的宝瓶,当真是一副好景象。 将插着梅枝的花瓶在李容褀床榻附近的窗台上放好之后,宋娴便退开来欣赏了一番,不禁为自己的好眼光感到自豪。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窗台上,并不曾觉到床榻周围的帘帐略动了动。 李容褀素来睡眠极浅,便是睡着了,有一点儿动静也会惊醒。 眼下宋娴在他屋内走动了好一阵子,他自然也就醒了过来。 李容褀猛然睁开眼睛,顺手握紧了枕下藏着的匕首,正要起身之际却隔着帐帘瞧见那个立在窗前的身影。 他却反而缓和下来,将匕首重新退回到枕下,闲散的坐起身,抬手撩开帘幕。 “是何气息?”闻得一个扔携着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宋娴连忙转过身去。 她看到交叠的帐帘之间伸出一只纤长如玉般的手来,缓缓掀开轻纱,继而露出一副恍然如神仙般的面庞。 李容褀只着了一件月白色轻绸的寝衫,宽大的袖袍松垮的搭在他的身上。 他一只手撑着床榻,周身似还弥漫着倦意,因为初醒而结了薄雾的双眸朝宋娴看来。 宋娴朝他欠身行礼:“殿下醒了。” “那是何物?”他似瞥见自宋娴身后探出的梅枝,于是微眯双眼问道。 宋娴连忙移开身子,将插着红梅的瓷瓶呈现在他面前:“殿下请看。” 李容褀顿了顿,眸子里却忽然集聚了怨怼之意,“腾”的在床榻前站起,指着宋娴道:“你好大的胆子!” 宋娴则连忙欠身道:“殿下先莫急着发怒,且听奴婢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李容褀仍在愤怒之中,却并没有如上次那般不由分说的抢夺瓷瓶。 宋娴便趁着这个空当道:“奴婢见这宝瓶雪玉通透,是高洁美丽之物,又为殿下所珍爱,却偏偏在阴暗的角落里蒙尘,实在觉得可惜,这才寻了梅枝来。” 她说着抬眼偷觑李容褀,见他仍双眉紧蹙,但并没有打断她,于是接着道:“这红梅生于清寒之冬,又以洁净无暇的雪花灌溉,且性高洁,傲然挺立于寒风之中也不自弃,是最能与这瓷瓶相配的。” 说话间,李容褀又朝她跟前踱近了数步,却仍携着怨毒的眸光。 宋娴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的双脚上,才发现他方才起得急,竟连鞋袜也不曾穿上。 李容褀却似对那冰冷的地板未有所觉,只径直的来到了窗台前。 红梅的幽香不时袭来,染上李容褀的衣袖。 他如今着一身白衫,衬在这香气中,竟让人错觉有几分似那雪中寒梅。 宋娴怕他一意孤行,仍要将白瓷瓶拿走,便轻握他的袖角,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我见殿下对这宝瓶百般珍爱,便知是对殿下重要之物,既如此何不将这瓷瓶摆在此处,殿下一睁眼就可以看到。” 说着,她又进一步隔着衣袖抬起李容褀的一只手臂,引他触碰红梅花瓣。 “殿下看,这宝瓶摆在窗台上,是不是像活过来了一样。万物皆有灵,这个宝瓶也是一样,它在这里也可以日日看着殿下,就像关心殿下的人一样,守护着殿下。”宋娴说罢,抬头看向李容褀。 她的心下实则很是紧张,坦白而言,她并没有把握李容褀会如何反应。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7 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容褀非但没有甩开她的手,反而当真以指尖轻触上花瓣。 只是稍稍的一触,他便似受了惊一般缩了回来。 那一刻,或许被她蛊惑,他竟真的感觉到生命的存在,已分不清是这红梅的,还是这白瓷瓶的。 关于母妃,他的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完整的影像,也只是在父亲和其他人的偶尔提起中得知她是怎样一个温柔娴淑而又倾国倾城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本该将全部的关爱都倾注在他的身上,却莫名的早逝,甚至连她的旧物都被那个女人迫不及待的销毁,只留下这么一个白瓷瓶,承载着他对母亲的全部想象、怀念以及追忆。 叫他如何能够不怨恨? 于是他将这个白瓷瓶藏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触碰,连同那份怨恨深埋在心底,直到今日…… 今日这个大胆的丫头竟然敢一再触碰他的禁忌,还大言不惭的说着这些荒谬之言。 可他竟觉得有几分可信。 他从来只是将这唯一的遗物当做提醒自己复仇的印记,却从来不曾如今日这般感觉到,母亲对自己的爱和不舍,原来也随着这个瓷瓶留了下来。 面对沉默许久的李容褀,宋娴心下愈加忐忑,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又或者这一次又弄巧成拙,他是在酝酿对她的惩罚? 宋娴正紧张的不敢看他的眼眸时,却忽然听见他轻声低喃:“真是愚蠢的女人。” 她于是惊诧的抬头,却发现他原本充满怨毒的眼眸里竟浮现出笑意。 ☆、欺负 看到他这个眼神,宋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顾不上李容褀还在出神,她连忙疾步行至一旁,从柜子里取出一件干净的外袍搭在手臂上,又自床榻变提了李容褀的靴子过来。 这伺候人的事她以前是从来不曾做过的,可是真到了这不得不做的情形下,她做来倒也还算顺手,若无人刁难,不至于笨手笨脚总是出错。 有了这些日子的经验,宋娴十分顺溜的携着外袍立在李容褀身后,展开来抖了抖,而后踮起脚尖将那外袍披上了李容褀的肩头。 觉到肩上一重,李容褀立刻侧过头来,眸光朝向正忙着为他理顺衣袍的宋娴。 宋娴亦感觉到他的目光,头也不抬的道:“殿下莫要着了凉。” 整理完外袍,宋娴又提了靴子置于他脚边,而后朝他伸出手道:“殿下把靴子穿上吧,地上凉得紧,小心浸了寒气。” 李容褀却是许久都未动。 宋娴以为自己又怎么招着他了,于是抬起头来。 两人眸光相触之际,李容褀却忽然垂下眼帘,目光在她的柔荑上停留了许久,方才伸出一只手来搭了上去。 起初宋娴想也不想给他做这人肉扶手,原是将他视作个晚辈,故而没有多余的遐思。 如今见着他这一番迟疑的模样,便是再迟钝,她也明白过来。 虽是近身服侍的,可到底还是有男女之别。 宋娴不禁懊恼,唯恐李容褀将自己视作轻浮之人。 然而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李容褀的手已经搭在了她的柔荑上。 因为穿靴时不宜保持平衡,他又需向她多借几分力,于是不知不觉间,那只手竟成了与她掌心想贴的交握之状。 这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是他们两人都有些古怪。 气氛忽然尴尬了起来,他们像是约好一样都不说话,也不看对方的眼睛。 李容褀穿好了靴子便松开了她的手,可是她掌心的温度却还残留在他的掌上。 那素来盛气凌人的魔星,此时却似被人制了道法,竟滞在那里也不动。 宋娴亦是如此,只觉得心像脱了缰似的乱跳,叫人惶然也不能平缓下来。 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到后来宋娴实在受不住了,也不管今日午后伺候他的事尚且未毕,便欠身道:“奴婢先告退。” 李容褀怔了怔,却声音干涩的应了一声:“嗯。” 于是宋娴便那么出去了,到了屋外,双颊一触到冰凉的空气,立刻似魔障了一般用双手捂着脸低呼:“我真是疯了,疯了。” 这次又唐突了他,虽然李容褀并没有表现出抗拒,可难保他不会暗自记下来,以后再同她慢慢清算。 宋娴愈发觉得自己前途堪忧。 事实证明,李容褀确实是个记仇的。 那日之后,他见着她时虽然不曾像过去那样总是恶言相向,可是在折腾她的事上面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 明明是借来帮忙的,她倒俨然成了院子里最忙的,整天被李容褀呼来换去,以至于一听到他的声音唤着“阿宁”,她就头皮发麻。 宋娴就不明白了,他怎么能换着法子生出那么多幺蛾子。 李容褀那里尚且需要应付,给王爷贺寿的绣图也得赶工。 宋娴只得趁着那些零碎的空当时间绣一点儿是一点儿,但好在她动作快,离验收还有三两日时,她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待得这几日,寻机收个尾便成了。 正好这天傍晚,她侍奉李容褀服了药,便忖着去绣上几针,明日李容褀要出门,要到晌午后才回,她也因此能得半日闲,再完成最后那些就成。 她才往庭院中去,经过门口时忽隐约闻得有人唤着她的名。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8 章 起初还当是被李容褀累得生了幻觉,可且行了两步,那声音清晰几分,分明是唤着“阿宁”。 宋娴行至门口去往外瞧,竟果真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那里徘徊。 定睛一看原是阿清和青玄。 “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宋娴惊喜的相问。 那青玄见了她只噙着笑,低着头也不说话,倒是阿清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我见你来了许多天也没有消息,趁着今日往园子里送东西就来瞧瞧你,今日可好,她们待你可好些?” 阿清关切的语调倒勾起她原本藏在心底的委屈来。 这些日子虽说多数时间和李容褀在一起,可被孤立的感觉却是一点儿也不少,除了苏月和敏心,再没有人和她说话。 见她并未立刻作答,阿清心下已经了然,叹了一声后对她道:“内院里的活虽然轻些,可人心更复杂,你千万小心,我方才给这园子里送东西时,就听见她们在背后议论你,起头的竟是那个襄儿,说来还不是因为她你才会到这里来。” 见阿清为自己愤愤不平,宋娴却反而安慰她道:“这也愿我自己口不择言,如今自食其果小心应对便是,你放心好了,我是谁呀,怎么会轻易被别人欺负!” 她说着,还十分豪气的拍了拍胸膛。 阿清便被她逗笑了,只一个劲儿嘱托她小心些。 她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临到别时,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青玄才□□话来,却只将一小包糕点递给她。 宋娴见了,推辞道:“这些糕点弄来也不容易,还是你们自己留着吧。” 听到她这样说,青玄似乎不敢勉强,只将捧着糕点的双手收了回去,脸上却有些失落的表情。 阿清却在这时道:“我们俩巴巴儿的抢着来园子里送东西,就是为了给你送这个,你若不要,岂不让我们伤心。” 原来是这样,宋娴知道了他们二人的苦心,便连忙将糕点接了过来,因怕误了他们回去的时辰,也不敢多聊,于是捧着点心回去。 她寻了一处僻静的廊下坐着,将包着点心的帕子打开,见里面正是喜欢的栗子糕,唇角不禁弯起浅笑。 正好她今日没什么胃口,如今得了这栗子糕,只用此来取代晚膳也罢,省下时间来绣完那副贺图,若这夜里能完成了,明日便可得半日的闲,正好再溜去外院看看阿清她们。 她已在心里盘算好,便依照计划行事。 然而当她来到绣房里,看到眼前的一幕时,原本十分愉悦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确切的说,她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只见她原本已经快要完成的绣图此刻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堆混乱的线团,原本整齐的针脚都被人挑开绞断,若不是隐约残存的一些轮廓,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这是她绣的那幅图。 宋娴捧着那些残骸,半天都无法回过神来。 这怎么可能,昨天明明还好好的,这绣房里也总是有人,又是谁会如此大胆的破坏。 心中才刚浮出这些问题,她实则已经有了答案。 还会是谁,这里的丫头都不待见她,这些日子相安无事也是碍着打架之事对她有些忌惮。 如今不过平静了几日,那些人就又坐不住了。 宋娴于是起身向周围看去。 绣房里的丫头们都在埋头赶工,对她这副遭了灾的绣图俨然视而不见。 她终于忍不可忍,冲她们吼道:“是谁做的!” 那些丫头被她惊得纷纷抬头,可一瞧见她手里拿着的那幅绣图,却又都唯恐避之不及的低下头去。 “我到底哪里碍着你们了?你们这些家伙实在是太欺负人了!”宋娴也不管有没有人承认,心里已然确定害她的人就在她们当中。 见她发了怒,那些丫头们愈发低下头去,也没有人反驳,屋里陷入一片鸦雀无声。 足见参与的不止一人。 宋娴抓着那副残图踱至之前曾与她发生冲突的那个丫头跟前,往她面前一扔道:“是不是你干的?” 怎料这丫头上次在她这里吃了亏,再不与她硬碰硬,只尖声道:“哎哟,这无凭无据的可莫要冤枉人!” 宋娴懒得和她周旋,径直抓起她的衣领道:“好,我不同你说,我们去找苏月姐姐,当着她的面儿对峙!” 那丫头见她又动手却是慌了,忙改了语调道:“这次真不是我,便是拉了我去殿下面前对峙也一样无用,倒是那起头儿的,做了事不敢当,我能有什么法子。” 她意有所指的说着,眼珠子则转向一旁。 宋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穿过聚拢过来的人堆,瞧见一个身影,远远的缩在角落里,正是襄儿。 襄儿原本是在李容褀屋里伺候的丫头,因为那日园中哭诉之事被李容褀撞见,之后借了宋娴到屋里来,便将她赶去了园子里,再不许到房里伺候,这才对宋娴怀恨在心。 宋娴一时明白过来,便将那丫头松开,转而将目光投向人群。 那丫头吃了亏,气势上虽萎顿了大半,嘴上却还不服输的嘟囔着:“什么了不得,以为自己得了主子的欢心就无法无天了……” 宋娴却一句也未将那些话听进耳中,唯独以目光捕捉到襄儿的身影。 虽然隔着远,襄儿也觉到她目光中的不善,吓得直往后退,不慎绊着了桌角,整个人一踉跄,险些摔下去。 襄儿弄出的响动顿时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又加之宋娴这般看着她,屋里再度陷入寂静,众人都已明了,似乎等待着一场闹剧。 然而宋娴却俯身拾起那幅残图,以及混乱的丝线,继而沉声道:“不管是谁做的,都各自清楚,若叫我寻得证据必不得善罢甘休,还有那些嚼舌根子的,也莫叫我听见,我阿宁只是个粗使丫头,自然不懂那些精细的勾心斗角,若受了欺负,左右只管从皮肉上先讨回公道!” ☆、引诱 宋娴这一番话,说得那些丫头们再没有人敢吭声。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9 章 虽说表面上逞了英雄,可残局还是得自己收拾。 抱着那些乱成一团的线,她简直不知该如何下手,可都到了这个时候,重新绣一副贺图出来已然是不可能,她只能想法子修补。 话虽这样说,可要修补又谈何容易。 光是理顺那些线就用了小半夜的时辰,又要顺着纹路把断的地方一丝一丝的续上,真正是繁琐至极。 宋娴一埋头下去也不知忙碌了多久,只觉得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留她一人在绣房里挑灯夜战。 那旁边的灯烛剪了几回,时间久了却也晃得人眼花。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陆续又有人进来干活。 她倒也都不管,只继续一针一线的绣着。 如此直至第二日中午,那副贺图才终于有了原先的模样。 宋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才发现僵了许久的身子哪儿哪儿都不抵劲。 加之熬了这半天一夜,现如今眼皮子重得抬起来都费力。 她于是忖着这样不成,抬眼透过窗子瞅了瞅外面,又见去李容褀那边伺候的时辰还早,于是打算先打个盹儿。 虽说昨日已经警告了那些丫头,可她到底不放心再将绣图留下,便一齐带了出去,打算抱着绣图眯瞪一会儿,等苏月回来了就拿去交差。 然则她这一睡过去,却睡得无比之沉。 待到宋娴醒过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不早。 她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才觉得昨日的疲乏松脱了些许,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遭了,遭了!”她连呼几声糟糕,心道这下误了去李容褀那边伺候的时辰,被他抓着辫子,指不定又要如何教训责罚。 她想着连忙起身收拾,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只承望着李容褀在外头耽搁了,能晚些回来。 宋娴抱着侥幸这样想着,可事实总是十分残酷。 她才刚到园子里就瞧见苏月正在寻人,一看见她便上前来道:“你这是躲到哪里去了,我满院子找不着你。” 宋娴只得照实道:“我赶绣图,昨天一夜不曾睡,今日实在熬不住就眯了会儿,怎料睡过了头……” 她原还想将昨日绣图遭毁之事也一并说来,怎料苏月对她的解释一点儿也没兴趣,只火急火燎的催促道:“快进屋去服侍,殿下正发火呢?” “啊?”宋娴露出不安的表情,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说实在的,那些丫头的排挤和欺负她倒是不怕,可唯独就怕李容褀,特别是他那一双眼眸。 本来挺好看的眼眸,偏生满含怨毒的瞪着,叫她心肝儿都跟着一颤一颤儿的,更不要提他那些整治人的手段,匕首还算轻的,偶尔突发奇想,弄些毒蛇蜘蛛来让你捧着都是有的。 纵使极不情愿,可该来的还是要来。 宋娴只得将绣图塞给苏月,转身往屋里去。 虽说傍晚还未至,那屋里已经起了灯,炭火也早暖着。 原本是十分舒适的环境,却因为李容褀身上散发的寒意而令人阵阵发栗。 他从外面回来,竟到现在还不曾更衣,也不知是才回不久,还是丫头们都不敢靠近。 于是这便成了摆在宋娴面前的第一道难题。 少不得眼下这活是轮到她来做的。 事实上,这几日给李容褀更衣侍药的事务不知怎么的都转到了她身上来,倒把她这么个外人当成了屋里的丫头使唤。 刚进屋里她已经觉到压抑的氛围,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朝李容褀欠了欠身,而后端着步子小心翼翼的往他跟前去。 方才苏月只惊慌的说李容褀发火了,却也没说个明白,也不知他是因为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还是单与她误了时辰相干。 照例说他这么个主子与她这样的丫头置气,是十分犯不着的,可李容褀心细,为人又挑剔,为这些细小之事发火却又十分可能。 忐忑揣测之际,幸而李容褀一直默然不语,宋娴胆子就大了些,便上前去替李容褀更衣。 她才解了他头上的簪子,令那一头泼墨似的乌丝垂落下来,正要去脱他的外袍,怎知腕子上忽然一紧,却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宋娴丝毫没有防备,整个人被带着倾至他身前。 “这几日不曾要你值夜,反而愈发懒怠了。”他的声音满载怨毒贴着她的耳际传来。 淡淡药香携着他的气息萦绕在鼻尖,不知是因为压迫感还是畏惧,她的心忽然急跳如鼓。 下意识的抬起头,正触上他幽怨的眼眸,宋娴知道此时解释无用,便索性认错:“是奴婢懒怠了,误了时辰,请殿下责罚。” 握在她腕子上的那只手又紧了紧,捏得她生疼。 李容褀的语调却转为讽刺:“怎么,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还是不好解释?” 他说着,眸子里的怨气又加重了几分。 大概是在外面遇上了什么事,故而心情本来就不好吧。 宋娴这样想着,只是垂下眼帘,由他怎样说都好,累了一天一夜,早没有力气还嘴。 对于她这反应,李容褀当她是故意避开他的目光,在她未看见时,眉宇已然深蹙如隆川。 “我瞧你并不是懒怠,只怕是去会你那园子外头的相好了吧?”他的声音忽然阴沉下来,幽幽的说着。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0 章 这话是怎么说的? 宋娴不由的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昨日和阿清、青玄说话被他瞧见了不成? 李容褀见她只是微怔,仍旧未曾辩驳,似乎气得不轻,胸口的起伏都剧烈起来,却终于松开她的手腕,状若嫌弃的将她推开,说话的语调里似添了几分落寞:“你要与谁好,是你的事,可若是因此坏了规矩,自有你的苦头吃。” 别的也都能忍,可这名节上的事情却不是小事。 宋娴终于不再闪躲,看向李容褀道:“殿下说什么呢?就算是奴婢,可也有自己的人格尊严,即便服侍了你,也不是因为这样就能随你侮辱践踏,你身为主子才更应该谨言慎行,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别人身上,你当真负得起这个责?” 好,很好。 她自己犯了错竟然还敢教训他!还敢反过来叫他负责!他该负什么责,又不是他同她相好了! 李容褀竟一时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袖摆下的手攥紧了滚着锦边的料子而后握成拳,可迎着他看来的那双眸子却不知何时盈满了晶莹,倒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两人便这般对峙了许久。 宋娴说了方才那一番话,心里渐渐平缓下来,忖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只得自觉让步。 她低头轻叹了一声,又上前去继续为李容褀更衣。 这次李容褀倒没有再阻止她,只是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在他身前忙碌时,无意间注意到她的腕子,竟在方才一握之下落下青痕。 宋娴自己倒不觉得,也不知道他凝视着那一处,看了许久。 李容褀眸子里的怨毒略散了些,眉宇间却还是紧蹙着。 等到她将他身上那先繁琐的饰物和衣袍依次解下来,替他穿上松散的衫袍,一切整理妥当,将要离了他的时候,李容褀下意识的又要伸手去握她的腕子,可才抬起手来,却又顿住。 他最终只是以声音令她顿足:“横竖误了时辰是你犯了过错,今日晚膳且不必用了,去吧,直到本公子满意为止。” 得了这最终的裁决,宋娴倒也不反抗,只欠身领了命,便退了下去。 服侍完李容褀,她果真去到书房中,就着桌机上的笔墨抄写起来。 方才在房里,她撑着坚强,就是不肯在李容褀面前服软,可眼下真面对这厚厚的一沓经书,她却禁不住委屈起来。 昨夜原就一整夜没睡,方才不过眯了片刻,现下这一晚多半也是睡不成了。 累也就罢了,她打从昨天傍晚吃了些阿清他们送来的点心,一直到现在都再没吃过东西,饿了一天,到现在已然是前胸贴着后背。 加之做了许久的绣工,她现在一提笔写字就双眼发花,握笔的手也不住的颤抖。 这样勉强的抄了许久,才不过抄了一页下来,字也写得不甚齐整。 如此被李容褀看到准是又要拿来生事的。 宋娴正握着笔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前方帘子掀起,一个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来人竟然是李容褀。 她原以为李容褀罚她,只是让她自己在这里抄一夜经,却不想他竟然亲自来监督,难不成还怕她偷懒。 宋娴这样想着,对他的怨念霎时在心里弥漫开来。 她眼睁睁看着李容褀踱至近前,身后还跟着个丫头提着一个锦盒。 愤恨之际她甚至忘了起身给他行礼,而他竟然也不拘这小节,只踱至桌机前的软榻上坐下,而后向丫头略略示意。 那丫头立刻明白过来,将锦盒在他身边的矮机上搁好,打开来取出里面的好几碟点心,然后在他面前摆好。 这一切就发生在宋娴抄经的桌机前。 点心的香味若有似无的飘来,令人口中生津。 此时的李容褀似乎怒意已销,无比悠然的令那丫头退下,而后捻起一块糯米糕至唇边轻咬了一口。 那糯米糕衬托在他莹白如玉的指间,愈发显得剔透晶莹,香甜的模样简直让人经受不住,而李容褀还故意在宋娴面前露出受用的表情,还叹道:“真香啊!” 此时的宋娴看着这一幕,简直想扑上去将李容褀狠狠撕咬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  香甜的到底是殿下还是糕点,娴闺女你说清楚啊。 ☆、抄经 他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知道她没能用上晚膳,现在饿着肚子抄写经书,还故意到她面前来吃这些点心。 这安的是什么心,简直是个变态。 宋娴虽在心里将他凌迟了数百遭,可表面上却不想被她看出来。 她努力让自己定住心魂,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抄写的经文上。 可她奋力的握着笔,才写了数行字,就彻底破了功。 李容褀一面跟她说今日不抄完十遍《金刚经》就别想停下,一面又在这里捣乱,分明就是要和她作对到底的节奏。 各种不同类别的糕点香气萦绕在鼻间,就好像有谁拿着根羽毛,撩动着她的神经。 偏生李容褀还要挨个儿的说出那些糕点的名字,都是宋娴过去在家里常吃的,鼻子便不由自主的分辨出这种糕点的香气,脑子里也控制不住的回忆起糕点的味道。 真是要逼死人了! 宋娴忍无可忍,“啪”的一声将笔搁在了桌机上。 李容褀却露出几分得意,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怎么?是恼了?还是腹内空无一物,所以连笔都提不起来了。”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1 章 宋娴极力维持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崩塌,于是双手撑着桌机,直起了身子。 李容褀感觉到她周遭的气氛变化,于是不再说话,只紧蹙着眉宇与她相视。 他俨然是已经做好了和她大战一场的准备,却不想她竟然身子一倾,却是趴在桌机上哭了起来。 宋娴再顾不得许多,只急于将这些天积攒的委屈和不满都发泄出来。 她嘤嘤的哭着,把眼泪和鼻涕都糊在了方才抄写的经文上,模糊了上面本就不大端正的字迹。 “我就是不写了又怎样,你只管告诉郭嬷嬷把我逐了出去……横竖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丫头们不待见,主子还要刁难……一忙就是一整夜不得睡觉……还动不动不给饭吃……不给饭吃也就罢了,你还……你还欺负人……”她边哭边啜泣着将心里话抖搂出来,也不指望李容褀听懂,只图那一时的发泄。 李容褀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哭泣弄得始料未及。 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乐观、坚强的,会和他对着干,会背着他耍小聪明,或是为了自保而妥协,可绝不会表现出丝毫软弱的样子。 眼下她忽然如此,反而叫他不知所措。 他眉宇不由的又蹙紧几分,倾身靠近桌机,似欲抬手却又最终并未有所动作。 宋娴正哭得尽兴,忽闻得一个怨毒中透着些许无措的声音道:“你……快别哭了。” 他也没有说安慰的话,也不曾呵斥她,可不知怎么的,听到他的这句话,她却愈发止不住的哭得更加伤心。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李容褀都没有再说话。 于是他们二人,一个趴在桌机上哭着,一个在软榻上坐着,中间搁了一堆点心。 待到宋娴终于宣泄尽了心底的委屈,她却也哭得没了力气,仍趴在桌机上低声的啜泣。 这时,沉默了许久的李容褀却又道:“今日厨房做了很多点心,都太腻了,本公子不喜欢,原想赏给你的。” 听到这话,宋娴诧然抬头,隔着泪眼朦胧却瞧不清李容褀的面容。 这又是哪一出?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些端倪。 李容褀却又道:“你若不要,便罢了。” 说完,他竟起身欲唤人来撤掉这些点心。 宋娴连忙跳了起来,扑到那些点心前抢了几块便塞进嘴里。 济川王府的点心入口即化、甜淡适宜,让人瞬间就抛开了心里的负面情绪。 李容褀原就是做做样子,见她如此于是顿住脚步。 他折回来,在矮机的另一侧的软榻上坐下,一只手撑在额际,看着宋娴狼吞虎咽。 这一世她也是饿极了,把她那原本就修炼得不大稳妥的闺秀仪态忘了个干净。 李容褀唇角不觉勾起,嘲笑她道:“这便吃了?竟一点儿骨气也没有。” 宋娴咽下一口糕点,含糊的回他道:“都这个时候了,骨气算几个斤两?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大军十万,还怕将来不能扳回一城?” “典故倒知道不少。”李容褀闲闲的说着。 宋娴便顺口道:“那是,可不都是从兵书上……” 话说了一半,她又意识到差点儿漏了嘴,于是忙改口道:“都是四处混听来的。” 李容褀却也不追问,只掩袖道:“瞧那点心末子,真脏。” 听着他这嫌弃的语调,宋娴才意识过来,方才生怕被他夺走了吃食,只徒手抓了点心便往嘴里塞,那些碎末子便自然掉了下来,小半张桌子上都是,也难怪他受不了。 此时宋娴气也消了,便好言劝他道:“殿下坐远着些,可莫要蹭到了。” 竟然还敢来支使他! 李容褀不悦的冷哼了一声,可直到最后也还是坐在那里,看着宋娴将所有的点心一扫而光,始终不曾挪动地方。 吃完了点心的宋娴觉得十分餍足,身子也恢复了气力。 她于是收拾了残局,见时辰不早了,便转头问李容褀可要先服侍他回房歇下。 怎知李容褀却道他还欲在看会子书,晚点儿再歇也不迟。 宋娴便不敢扰他,只服侍他在书房的卧榻上躺下,取了锦被来与他搭好,自己便回桌机前抄经去了。 她心里甚有自知之明,知道他既不曾提免除责罚的事情,这经书就少不得还是要抄的。 原本得了这顿点心已然是意外之喜,宋娴自然不敢得寸进尺,便自觉的将那经书抄完。 也不记得是抄到了什么时候,恍恍惚惚之间,她提着笔点了几回头,终于还是熬不住彻底沉了下去。 等到有知觉的时候,却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 宋娴揉着惺忪的眼睛抬起头,一瞧外面果然是已经天亮了。 待到她的目光回到桌机上时,才发现手里还握着笔,方才竟在毫无所觉之间画在了抄好的经书上。 宋娴心道不好,连忙心疼的去擦拭,却忽觉肩上一滑,似有什么要落下去。 她连忙用手扶住,才发现是肩上搭了一件衣袍。 方才还在初醒的迷糊中,竟不成发现。 一时手上无意间触上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她便好奇的侧过头去,竟赫然发现披在她身上的竟是李容褀的大氅。 她像是被火烧着了一般惊得跳了起来,连忙将大氅仔细的脱下来,生怕弄脏了一星半点儿,再被李容褀责怪。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2 章 继而她又朝卧榻上看去,发现上面空无一人才松了一口气。 昨日她睡着的时候,李容褀还像还卧在这里看书,也不知几时回的房。 既然连他走了也不知道,要是又因此被他怀恨在心可怎么好。 虽说昨日李容褀给了她点心,可怎知他不是一时兴起,指不定哪时候要是又后悔了,再找她讨伐回来,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样想着,宋娴甚是不安,又忖着经书并没有抄完,便不敢再躲懒,只想着找李容褀先认错去为妙。 宋娴才推开门出来,却发现庭院了已然十分的热闹。 “这是做什么?”她挪至敏心身边,低声向她打听,抬头看向聚集在园子里的丫头仆从们,目光逡巡到近前时,发现李容褀竟然也在。 此时的廊下安置着一把椅子,而李容褀就坐在那椅子上,旁边的矮机上摆着茶点,看样像是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这时敏心也轻声应她道:“是襄儿她们几个犯了错,眼下在这里领罚。” 竟然被李容褀亲自惩罚,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来是犯了不得了的错。 宋娴正这样想着,却听见李容褀悠然的唤了一遭他的名:“阿宁过来。” “是。”随着周围人们的目光聚焦到她的身上,她连忙应了声,恭顺的到他身边伺候。 宋娴麻利的沏好了茶,递到李容褀手里。 李容褀则十分受用的接过去,轻抿了一口,而后却在宋娴俯身之际,以只她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看好了。” “啊?”宋娴还在诧然之中,却听得前方一阵骚动,那襄儿并另外两个丫头一齐被绑了押至庭院中央。 宋娴定睛一看,竟发现那几个丫头正是之前起头欺辱她的,不禁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看她们的模样,似乎已然受了一轮责打,眼下见着李容褀便立刻跪下来磕头:“奴婢知错了,请殿下饶命!” 李容褀却似不经意般问道:“你们且说说,自己犯了什么错?” 那几个丫头便立刻应道:“奴婢不该乱嚼舌根,不该在背后揣测殿下,不该坑害其他人……” “恩,总算有些长进。”李容褀还算受用的点了点头,转而对苏月道:“你打发人去好生的掌嘴,叫她们半个月都说不出话来才成。” 李容褀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俨然是在处置他屋里并不紧要的物件,而那几个丫头听闻此话,则吓得连连求饶。 随着掌嘴的声响在庭院里响起,众人都有些不忍的别过头,可李容褀仍只是端着茶盏轻抿,看着那狰狞的场景,依旧云淡风轻。 ☆、戏弄 宋娴虽然不至于为了几个曾经欺辱她的丫头当着众人的面指责李容褀,可对他这样的行为却并不认同。 虽然眼下惩治了这几个丫头给她出了口恶气,可在众人眼里,她却当真成了妖媚惑主的小人了,今后在这庭院里只怕就更难做人了。 这些话在庭院里的时候她只憋着未说,等惩治完了襄儿等几个丫头,众人散去,而她跟着李容褀回屋里之后,她却始终蹙着眉。 这却叫李容褀瞧了出来,把她唤至跟前问道:“怎的不说话?看了这样一场好戏,你倒不欢喜了?” 经他这么一问,却把宋娴藏在心里的怨怼勾了出来。 她一时心直口快,便说了出来:“殿下何以如此?眼下所有人都知道殿下为了我惩治香儿她们,定然以为是我暗中向殿下献媚,攀附了殿下,况且以后大家一处服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是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听了她这一番唠叨,李容褀竟难得未恼,只闲闲的应道:“要想以后不见她们也容易,我已然将她们遣离了这庭院,今后只叫她们到外院去干活。” 宋娴连忙道:“殿下知道我并非此意,我只是怕她们……” “本公子何曾说过今日之事是为了你?”不等宋娴说完,李容褀便打算了她的话。 他这一句说的,却是叫宋娴哑口无言了。 是啊,他确实不曾说过今日之事是因为她,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断,倒像是她在自作多情了。 宋娴立在那里正好不尴尬,却听见李容褀又道:“再说了,便是你攀附了我又如何?倒叫你委屈了不成?” 对于李容褀这不以为然的态度,宋娴心下很是不满。 虽说这身子不是她的,可她到底用了这么久,也算结了缘,如今落得这番境地,她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宋娴于是义正言辞的对李容褀道:“阿宁虽只是个丫头,可到底也是个正经人家的姑娘,别的倒无所谓,但脸面清白却是最重要的,如今那些人误会阿宁和殿下……今后到了该出阁的时候,便是要许人家只怕也没人敢要了。” 宋娴原是为这个无辜的丫头忧心,唯恐哪日这身子若是还给了她,却叫她发现莫名就至于此,岂不是她的罪过。 可这话听在李容褀耳中,却成了她在为自己未来的姻缘担忧,一时间面色就阴沉下来,又以透着怨毒的语调道:“攀附本公子,倒成了玷污你的清白?” 说着他凝住她的双眸,眸子里亦满载幽怨:“你不愿攀附于我,难不成是指望着攀附别人?” 这话却叫宋娴如何说起? 她内心已抓狂,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对他道:“这桩事的重点不是在攀附谁上,而是在于攀附本身,简而言之就是,阿宁只想安分守己的做事,不想攀附于他人。” 这下可算说明白了吧,宋娴说完轻吁了一口气,又有些忐忑的看向李容褀。 他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些许,然而下一刻却又蹙着眉对宋娴道:“即便是如此,还有一事你难不成忘了?” 宋娴诧然,怀着隐约的不详之感听他继续道:“似你这般签了死契的丫头,即便要出去配人,也要主子同意了才可,至于配的什么人,也全凭主子做主。” 她的卖身契竟然是死契! 宋娴此刻的心情如遭雷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别的丫头会认为她到李容褀的屋里伺候是为了攀附甚至勾引李容褀。 签了死契的丫头和别的丫头不一样,别的丫头只在这里服侍,等到契约满了,家里来人赎了回去便可回家自行婚配,但死契的丫头就像是卖进这府里的物什一样,除非主子开恩,否则再不是自由之身,最后的下场往往是被主子就近配给府上的男仆。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3 章 如此看来,若是能够挣得成为李容褀的通房丫头,到真是她眼下这身份最好的归宿。 见宋娴一脸怔然的立在那里,李容褀却反而似心情愉悦了不少,眸中的幽怨也逐渐散去。 此时有丫头怯怯的端着药碗从屋外进来,原是到了李容褀用药的时辰。 那丫头见宋娴已在屋子,俨然就似舒了一口气,觉得侍药的事与她无关一般。 加之她进来后,李容褀又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搁这儿吧。” 丫头便更是如临大赦,敛目垂首的绕道宋娴身前,将汤药置于他们两人中间的矮机上就急忙退了下去。 此时宋娴仍沉浸在方才李容褀的话中,心里很是一番翻江倒海,眼下才寻思得一句能回他的,便立刻反驳道:“便是如此,阿宁也是外院的丫头,也劳不着殿下为将来的去处费心。” 怎知李容褀却只是将目光落到那碗汤药上,心不在焉的应道:“嗯。” 见他只是如此反应,宋娴还欲再辩解两句,却见他端起了矮机上的药碗,却是径直递到她的跟前,接着无比自然道:“你替我尝尝。” 宋娴不禁一愣,却还是接过来抿了一口。 尝了一口之后又递回给他,原想趁着他服药的空当再就方才的问题辩上两句,怎料李容褀接过药碗,却蹙了眉,不等她开口就一脸嫌弃道:“苦吗?” 宋娴又愣了愣,知道他是再说药,然则方才那一口尝得急,并未注意什么味道,于是眼下就着口里的余味回忆了一番,又应道:“不怎么苦。” 李容褀却还是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俨然似个不肯吃药而撒娇的孩子,看着宋娴的脸道:“当真?” 这还能有假? 宋娴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却不得不耐着性子笃定道:“当真。” 李容褀沉默了片刻,忽然又对她道:“你过来。” 哄他吃药素来麻烦,百般花样折腾都是有的。 宋娴已然习惯,左右都是要顺他的意,便配合的俯下身来。 原本他是坐着,而她侍立在他身边的,如今她俯下身来,就恰好到了与他四目相对的位置。 她只当他要同自己说话,故而丝毫没有防备。 正在此时,李容褀忽然倾身朝她靠近,接着她便觉得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等到李容褀退开时,宋娴则已是睁大了双目,彻底怔愣在原地。 那祸首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的抿了抿薄唇,舌尖轻舔自她唇上沾来的药汁,继而露出满意的表情,顺手拾起药碗,将一碗药都饮了下去。 “殿、殿下!”半晌宋娴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时间心跳急促、双颊发烫,整个人已然是恼羞成怒的状态。 已然在那里悠闲的翻看书册的李容褀却只是十分不以为然的“嗯”了一声。 见宋娴噎了半天也没说出后面的话,他便抬眸看了她一瞬,那眸子里透露出的情绪似乎也很不错。 他于是又垂下眼帘,轻声道:“先退下吧,有事再唤你。” 就这么被他给打发了,宋娴立在那里却很是尴尬。 眼下她应该怎么样?是上去给他一巴掌,然后一脸贞烈的骂他“混蛋”?还是欲拒还迎的跟他说“殿下你欺负奴家”? 好似哪样都有点儿怪怪的。 最终宋娴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退了出来。 她极力的想说服自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可是被李容褀碰过的唇瓣上,那转瞬即逝的触感竟像生出了记忆,到现在依然清晰。 以至于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出他靠得极近的面容,甚至还有他身上的淡淡药香也都萦绕在她的鼻尖。 可恶的李容褀,这一准又是戏弄人的新招式! 宋娴虽这样嘟囔着,可心里却无法似对待别的刁难那般全然不放在心上,毕竟这是她第一次与别人有类似的接触。 虽说这肉身并不是她的,可那软软的、暖暖的触感却是如何也挥之不去。 即便在宋娴眼里,李容褀是个晚辈,可他也毕竟是和她如今这具身子一般年岁的男子,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同他讨回这个公道 。 话虽是这么说,可那之后,宋娴每见到他,临到跟前了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何况若是开了口又当如何讨回公道,难不成让他赔些银两,那道成了什么了? 她于是踟蹰着,终究迟迟未能开口。 倒是那李容褀,全然像这件事不曾发生过一般,反倒是支使起她来更加顺手。 自那以后,每及更衣洗漱等贴身服侍之事,若是她不在跟前,也必唤了她来才肯,而每顿药服用之前,都定要她尝过一口之后才肯用。 服侍自此,难免会有些不经意的触碰,李容褀难得不再嫌弃她,却反而令她觉得很不妥,可她又不能直接跟他说“我是你未来的嫂嫂,你且得注意分寸”。 毕竟眼下她只是他的丫头,于是也只能忍一时是一时,说不准将来还得借着他的引荐才能见到王爷王妃。 说来这些日子,她只是困在这里同李容褀纠缠,寻找凶手之事丝毫也没有进展,她心里也很是焦急。 ☆、赏春 过完年后,天气日渐转暖,日阳也一天比一天明媚。 难得李容褀消停了好一阵子,没有再生出些新花样来整人,加之丫头们表面上惧着李容褀,也待她客气些,宋娴的日子才算好过了些许。 在宋娴的尽兴服侍下,李容褀难得一顿不落的服完了太医开的那一程药,咳嗽渐渐痊愈。 他便也不总是将自己关在房内,偶尔也去园子里走走。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4 章 宋娴如今俨然成了他的贴身侍婢,敏心她们不在时,陪着他逛园子的事自然而然也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日春光水暖,花也渐次开了。 李容褀晨起就说要去园子里走走。 宋娴于是急忙准备,又听闻他素来有敏症,便寻了荆芥防风等药材熬成了汤茶提前备好,打算让随行的丫头带上。 怎料临出门时,李容褀却说人多了吵闹,只许她一个跟着服侍。 于是在众人或同情或妒忌的目光中,她只得独自扛下了这个重任。 到底是入了春,济川王府的花园里姹紫嫣红已然热闹非凡。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行于园中,或闲庭信步漫步于廊下,或小坐于池塘亭间,欣赏这惬意春景。 因今遭出门只宋娴一人服侍,若出了什么事也都需得由她一人担着,因而她一心的关注只在李容褀身上,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后跟着,全然没有心思欣赏这周遭的灿烂春景,目光也片刻不敢自他身上移开。 却见今日李容褀着了一身镶金边的大红色攥花广袖衫,因不打算出门,满头青丝只以乌簪半束,余下都规整的散脱下来,披在身后,一带锦缎般的垂至腰间,又如泼墨不盈一握。 他平日里多着冷色调的衣衫,难得今日穿了件温暖明艳的料子,竟透出些许风流妖媚之态。 那艳丽的红,衬得他原本过于苍白的面容倒多了些颜色,也让他周身那股子冷清而令人不敢亲近的气韵缓和了些许。 他一路逛来都不曾说话,只专注的赏看风景。 偶尔经过一丛繁花,他便驻足停留片刻,若有落红者,也低头叹息一二。 他对那些花草到似充满了怜惜之意,只以眼观鼻闻,并不触碰攀折,却也同平日里那些爱拈花折柳的公子哥儿们十分不同。 “想不到,像他这样的,竟也有怜香惜玉的心。” 行至一树女儿棠前,宋娴侧头看向正驻足赏花的李容褀,心里正冒出这样的叹息,却听见一直未曾有只言片语的李容褀忽然启唇道:“沁竹园的丫头去了几个,如今要再添几个进来,等父王寿宴办完,我就遣人去同秦管家知会一声,你就进来吧。” 宋娴不禁怔了怔,没想到李容褀竟忽然提起这件事。 听了他这一应的安排,她的心里却一惊,暗道若真如此,她便算是彻底困在李容褀的庭院里了,若不是陪他出来逛园子,这大半个月也难出来一次,如此她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弄清楚是谁在成婚当日加害于她,倒还不如在外院里,时常有往各个院子里送东西的机会,反而来得便易自在。 她便温吞了片刻,随后却又婉言对李容褀道:“襄儿她们才出去,殿下就招了我进来,这样岂不叫她们背后说道,又要说我是攀着殿下的高枝儿才进来的,只求殿下能替奴婢着想,且缓一缓再言这事儿吧。” 她说得甚是小心,生怕又触着他的逆鳞,然而李容褀将眸光移向她时,却还是泛起了幽怨之色,似已然起了愠怒。 他携着怨毒的语调同她道:“怎的?叫你到沁竹园来还委屈了你不成,或者你倒是还有别的想头,想着攀别的高枝儿?” 这人真是丝毫也听不进人言,到现在也还是没弄清楚重点。 宋娴刚无奈的叹息了一遭,腕子却忽的被他擒在了手里。 李容褀忽然用力,顷刻将她拽至身前,在她惊呼之际,又逼视着她的双眸道:“且摸着你自己的心说,你到底肯不肯进来?” 见他双眸泛起微红,宋娴一惊,心道刚才还好好的,这怎么就恼了。 虽说风口浪尖之上,莫要与他争执为妙,可这件事宋娴却不能妥协。 她于是用迂回的方法同他说道:“我只说晚些,又没说不肯,先松开可好,殿下弄疼我了。” 她说着,确因腕子上的传来的疼痛蹙紧一双秀眉。 李容褀冷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松开了她。 见气氛稍稍缓和了些,宋娴才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李容褀道:“你这莫不是缓兵之计?” 宋娴心下一滞,没想到竟被他看透了心思,于是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道:“并非奴婢不愿服侍殿下,而是这沁竹园不适合奴婢,殿下可以把襄儿她们遣走,难不成也要把其他人都遣走,即便是那样,奴婢也还是更愿意在外头做个粗使丫头。” “为何?”李容褀似乎是守着最后的耐心问道。 宋娴便索性将自己心里一部分的想法说了出来:“在屋里服侍主子虽然有脸面,可担的责任也大,又天天关在屋子里,我原先在外院自由懒散惯了,故而在园子里待不习惯。” 李容褀最不喜谄媚撒谎的人,这一点宋娴在他身边服侍的这段日子看得是清清楚楚。 她便说出这常人能够理解的实情,原以为李容褀也能够略理解些许,却不想他的面色反而更加阴沉。 此时,李容褀满身戾气顿显,直把她逼至廊柱前再无路可退,又自薄唇中逼出载满怨毒的话道:“我只问你,沁竹园你来是不来?” 宋娴大感不妙,双手下意识的撑在他的襟前道:“殿下若想听谄媚的谎话,奴婢也是可以编出来的,可殿下问的是奴婢的真心,奴婢就不可欺骗殿下了。” 凝视她倔强的眉眼,李容褀的双眸又沉了几分。 见他忽然朝自己伸过手来,宋娴吓得连忙别开脸时,唯恐下一刻她那根脖子就折在了他的手里。 片刻之后,设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自脖子上传来,她于是壮着胆子睁开眼,却发现他不仅已放开了她,还退后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原以为他少不得又要向她席卷来一场暴风骤雨,而宋娴也做好了准备,打算生受一顿鞭子,再被他逐出沁竹园。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都没有发生,倒是李容褀的眸子忽然变得恍惚失神,竟像是流露出落寞孤绝之目光。 那目光看着宋娴的心肝儿也跟着发颤。 宋娴只得小心的挪着步子,一直挪到李容褀的身边,而后牵住他的袖角,轻轻扯了扯。 “殿下……”她轻唤了他一声。 李容褀却立在那里不语,只看着眼前的一树海棠发怔。 这却把宋娴吓了一跳,只当是自己气得他旧疾复发了。 “殿下……”她情急之下隔着袖子握住了他的手。 这下李容褀总算有了反应,侧过头来看她,携着怨毒以及诸般绝望之色的眼眸似能看进人的心里,叫她莫名的一窒,竟也怔在那里不动了。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5 章 两人便这样待了一会儿。 此时恰有清风拂过,将浅粉的花瓣摘落,洋洋洒洒的落在她们的肩头和发上。 李容褀转过头去,目光又回到那一树女儿棠上。 他忽然抬手,指着那女儿棠最高的一丛花枝喃喃道:“你若把那花枝折来,便不在强迫你进沁竹园了。” 宋娴不禁大喜,难掩笑意的看向李容褀道:“殿下此话可当真?” 李容褀凝着她的双眸,眸中隐有波光浮现:“当真。” 宋娴连忙挽起袖子道:“奴婢这就给殿下折花去。” 她说着,立刻便在李容褀惊诧的目光中上了树。 这王府里的女儿棠竟也与别处的不一样,不仅树冠要高上许多,枝木也格外茂密。 若是普通女子定然是没有胆量攀爬的,可宋娴不一样。 大抵是继承了西夏血统,她自小就比旁的女孩子矫健,时常背着爹娘上树攀墙,顽皮起来竟胜过她那两个兄长。 这棵树虽然又高又险,可她毕竟是爬树的能手,不过一时半刻的就上去了。 她认准了李容褀挑中的那枝花枝,够了几次竟然就得了手。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来得顺利,她于是坐在高高的树顶,举着花枝朝李容褀挥手:“殿下,我折到了!” 她高兴的向李容褀汇报战果,却发现他一脸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他,蹙得更紧的眉宇简直拧成了麻花,而一双原本十分好看的眼眸里,那怨毒绝望之色简直直击人心。 怎么给他折了花枝也还是不高兴。 宋娴不觉也跟着他蹙了眉,打算下去再同他理论,然而当她在树上试了几遭下去的路时,她却遇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她被困在树上下不来了。 如此情形之下,宋娴只能向立在树下的李容褀求助。 她便挥着手对他道:“我下不来了,殿下想法子救我吧。”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李容褀与她相视了片刻,而后竟然一声不吭的转头走掉了。 “殿下,殿下!”宋娴这下可急坏了,只能一个劲儿的唤他,可那抹红色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竟头也不曾回。 此时坐在树上的宋娴才忽然茅塞顿开,李容褀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遂了她的意,让她上树折花枝也根本就是故意让她落得这个结果。 他就是在蓄意报复! ☆、偶遇 “李容褀,你这个变态、疯子、混蛋!”宋娴坐在树上,将李容褀辗转骂了许多遭。 她又试着找别的路径从树上下来,可均以失败告终。 无奈之下,她只得作罢,坐在树顶上又把李容褀骂了许多遭。 等到她骂够了,心里也舒坦了些许。 为免摔个半身不遂,她便不敢勉强攀爬下来,索性就在花枝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倚着,打算等有人经过时再求助。 她打定注意,又顺便欣赏起庭院里的春光来。 说来,方才一路伺候李容褀到这里,她自己倒无暇赏景。 意外的是这高处的视野格外开阔,竟能将满园□□尽收眼底。 却见园中春红都挂上了枝头,放眼望去就似一片片绯红的云霭,煞是壮观,而偶尔自花丛中探出来的檐牙与楼角,又在单调色泽中增添了几分意趣,真真妙极。 欣赏着怡然风光,宋娴的心情又明快了许多,情不自禁的就顺口吟诵了几句:“二月春风催嫩芽,倏忽一夜满春华,粉桃白杏何争艳,娆娆不及女儿花。” “好一个‘粉桃白杏何争艳,娆娆不及女儿花’!”宋娴一心赏景,并不曾注意到有人经过,而她恣意作的几句诗竟然也被人听了去。 她不禁羞赧,低头往树下瞧去,只瞧见一位锦衣玉冠的公子正立在海棠花树前。 那男子生得是面如冠玉、眉目俊雅,朗朗身资挺拔如杨。 好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宋娴叹着,忽然如发现了救命稻草,忙趴在树枝上对他道:“公子先别走,奴家困在树上下不来了,不知可劳烦公子搭把手?” 她身子一动,那满树的海棠花也受到扰动,一顿花雨纷飞,落了那公子满身。 那名公子却也不恼,含笑道:“好说,你下来吧。” “嗯。”宋娴激动的点点头,甚觉感动,心道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可她此时却又觉不对,见那锦衣公子只是在树下看着,动也不动,便尴尬的问道:“这要如何下来?” 怎料那锦衣公子却缓缓抬起双臂,冲着她道:“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啊?”宋娴愣了愣,又俯身看看海棠树的高度,不禁咽了咽口水。 说实在的,她觉得这个方法一点儿都不靠谱,可也不好简单粗暴的推拒,只得委婉些道:“不敢那样劳烦公子的,若是砸伤了公子,更是当不起的罪过,公子只找个结实些的枝子,伸上来给我借个力,我自己再爬下来就好。” 在她极力坚持之下,那锦衣公子也拗不过,便点点头,转身去找树枝。 宋娴站得高望得远,便指使他去捡那根被忽视的。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6 章 她一手抓着树枝稳住身形,一手指向前方,指挥他道:“那里,那里,再左边一些,对对,就是那一根……啊!” 伴着一声惨叫,支撑着宋娴的那根花枝忽然断裂。 突如其来的变故没有给她留下丝毫反应的时间,顿时她整个人从树上落了下来。 宋娴下意识的闭上双眼,心道这下可要摔惨了,也不知这副纤弱的身子能否受得住,该不会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吧。 心中正泛起这般绝望的思潮,宋娴却意外的落入了一片柔软之中。 待到一切平稳下来,她才惊魂未定的睁开双眼,确认自己是真的没有摔死。 然而当她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副俊雅的眉眼时,心下却又是一惊,接着便是十二分的无措。 那丰神俊逸的锦衣公子就在她咫尺之处轻启薄唇,以柔情如水温暖如风的声音对她道:“姑娘可还好。” “还好……”宋娴怔怔的应着,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他的臂弯之中,就连他身上的热度也包裹着她,于是连忙挣扎着下来,尴尬而又羞赧的理了理衣裙,继而向他欠身道:“多谢公子相救。” 垂眸之际,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腰间的一块玉佩上,心下顿时一震,却立刻连礼仪也忘了,抬起头来凝视他的双眸。 这个有着潭水一样深邃的眼眸,却又浑身透着温暖的男子竟就是她未来的夫婿,济川王的大公子李容锦。 虽说一年后的她已经嫁到王府与李容锦拜了堂,可是直到她咽下最后一口气前,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所有关于他风度翩然和才华横溢的描述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的。 曾经她和最要好的朝贤公主借着去皇庙中进香时,想借机一睹他的真容,可因为一些临时的缘故,她终未能见着他,反倒是朝贤见了回来告诉她,说世人对这位殿下的传言过誉了,他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俊朗,倒叫宋娴失望了好一阵子。 如今看来,却是朝贤的眼光忒高了些。 宋娴出神的这一阵子,李容锦已然往她面前踱了两步,见她怔然许久,便唤了她一声:“姑娘。” 宋娴忙回过身来,向他欠身道:“不知是大殿下驾临,奴婢失礼了。” 李容锦却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微笑着看她:“我并不曾在这园中见过你,你如何知道我是谁?” 宋娴于是应道:“奴婢见殿下腰间缀着的麒麟玉便知是大殿了,再者这王府里丫头那么多,大殿下又岂能人人都认得,有眼生的也不奇怪。” 李容锦低头看了看那枚麒麟玉佩,正如宋娴所言,那是当今圣上因为他年纪轻轻便立下战功,因而钦赐的,亦在京城传为一段佳话,甚至一度这麒麟玉还成了他的代称。 他便朗声道:“好一个伶俐的丫头,你是哪个园子里的。” “奴婢是沁……”宋娴顺口说着,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便改口道:“奴婢是外院的粗使丫头,眼下借到二殿下园子里当差。” 李容锦又道:“这般样貌,又有这般的才情,只是做粗使丫头倒真是埋没了。” 这样的话若是换作别人来讲,难免会有偎亵戏弄之意,可自他的口说出来,却让人信服是由衷的赞美,丝毫也未觉不妥。 宋娴忙垂下头,难为情的应道:“殿下过誉了。” 这时,她却见李容锦身前的锦缎堆叠。 他竟弯下身拾起方才她慌乱间丢下的花枝,递到她的面前。 宋娴颔首,接过花枝,却见花枝上的粉瓣经过方才那样一摔,早已零落了大半,心道这下完了,未能顺了李容褀的意将花枝带回去,少不得又要受他的责罚,顿时便萎顿下去,不由的蹙紧双眉。 正当她为这枝凋零的女儿棠伤怀之时,忽见李容锦伸手过来,自那枝子上挑出唯独完整无缺的一朵摘了下来。 宋娴于是诧然的抬起头,却见他指尖捻着那朵花移至她鬓旁,在她未及反应之时已然将花朵戴在了她的鬓发间。 宋娴不由的绯红了脸颊,下意识的便要伸手去碰,却被李容锦轻声拦住。 “莫动。”他的声音虽没有李容褀的那般泠泠动听、摄人心魂,却低沉而充满了磁性,又格外的语调温柔。 宋娴被他这么一唤,便果然顿住,身子有些僵硬着再不敢动。 他携着欣赏的目光将她凝视了许久,复才对她道:“听你方才吟诵的诗句颇有意趣,想你竟是识文断字的?” 面对他的询问,宋娴有些紧张,便小心的应道:“奴婢不才,略识得几个字,可也只能做些简单的句子,上不得台面的。” 李容锦却含笑道:“寻常闺秀也未必懂得这些,更何况是小家碧玉,你能做到如此,已然是绰绰有余了。” 他说着,引了宋娴至廊下坐着闲谈,又对她道:“正好我这些时日奉命造房里头缺个懂墨的丫头,你若愿意,我且让秦管家调了你来。” 没想到李容锦竟这么说,宋娴自然欢喜,只忖着有机会接近她,才能寻机说出自己重生的故事,可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又忽然冒出李容褀那双满载怨毒的眼眸,便又有些蔫蔫的应道:“若能服侍大殿下,自是奴婢的福分,只是如今尚在二殿下园中伺候,未得二殿下首肯,只怕也不敢轻易调去别处。” “如此……”李容锦沉吟片刻,却也不勉强,只对她道:“也无妨,你得了闲可常来我书房里坐坐,至于调你入园之事,且等你忙完了沁竹园里的事再言吧。” “恩。”宋娴微笑着点头,心道这位大殿下当真是如春风一样温暖和煦的人,为人又谦逊,一点儿也不像寻常的纨绔公子。 她心下对这位大殿下有十分的赞许,又知晓他便是自己未来的夫婿,不由的有些局促起来。 他却并不知她的心思,只与她漫无边际的聊着,从这春景满园直说到北伐征战时所见的塞外飞雪。 宋娴听着他说的那些见闻,钦佩之情更甚,但也只是安静的听着,偶尔他问到她来才应上两句,却也是十分的拘谨。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却忽然闻得一个声音远远的唤了一声“阿宁”。 那声音无比的悦耳,比泠泠春风还要沁人心脾,又如蜿蜒的枝蔓,攀着心尖儿生根发芽。 然而听到这个声音,宋娴的心下却是一震,继而她诧然的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大殿下登场,小天使们撒花欢迎一个嘛,大殿下可是很帅气的呢。 ☆、许诺 宋娴以为李容褀扔下自己就这么走了,任由她在那海棠树上自生自灭,再不会过问的,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会再折返回来。 可重重花枝之后,那一抹明艳的红却比满园繁花还要夺目。 她只一眼便分辨出他的身影,并发现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其中一个还搬着梯子。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7 章 难道他不是来看她的笑话的?难不成他竟是回去找人来救她的?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识的站起身来。 不过恍惚了片刻时间,李容褀已然领着仆从来到廊下。 然而看到宋娴和李容锦在一起,他的面色一瞬间阴沉下来,又是双眉紧蹙,眸子里透着怨毒,那样一副让宋娴心中纷乱不安的模样。 李容褀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逡巡了一遭,那目光看得宋娴浑身发毛,俨然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他逮了个正着。 继而他又冷哼一声,也不同李容锦打招呼,只冲着宋娴道:“大白天的竟就明目张胆的躲懒,以为园子里是养闲人的吗?有在这里与人闲谈的,还不快回去干活!” 他说话间竟一把擒住了她的腕子,那恶狠狠的态度,俨然是个苛责下人的恶主。 宋娴被他攥得生疼,心道再这么下去,这只腕子迟早要折在他的手里,不是说他身子虚么,怎么拽人的力气这么大? 他这莫名发的一通火,却更是叫她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他要她陪着逛园子,也是他把她一个人扔在树上转身就走,眼下又来怪她躲懒,这人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宋娴心下不禁恼怒,一时就与他僵持住,挣扎着不肯离开。 然而她越是反抗,李容褀那反复无常的脾气就愈演愈烈,冲她吼道:“你走是不走!” 宋娴被他一喝,更觉委屈,又挣扎得厉害起来,红着双眼回他道:“你不讲理!我说什么也不走!” 见她态度坚决,李容褀的眸子里已不光是怨毒,简直像窜起了两丛火焰,熊熊燃烧着。 他不再问她,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欲强行带她离开。 两人正是僵持之际,宋娴忽见另一只手横到了他们中间,阻止了李容褀,令她重得自由。 “既然这个丫头不肯跟二弟回去,二弟又何必强人所难?”这温和的声音自宋娴的身后传来,原是李容锦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身后,在她忽然挣脱开而未及稳住身形时将她扶住。 “我自教训我屋里的丫头,岂犯得着你来插手!”李容褀对待自己的兄长,也丝毫没有客气之意。 李容锦却也不恼,尤自从容道:“如果我没有弄错,这个丫头是外院的,如今不过借到你屋里帮忙,若是你那里当真忙不开,我自可将我屋里的调拨几个过去,你又何苦和她们过不去?” 他这一番话说得倒颇有些兄长的风范,也不同李容褀计较,反而耐心规劝。 李容褀却只是冷哼一声道:“大兄的殷勤,我可不敢承。” 说话间,他目光投向了李荣锦扶在宋娴双臂上的双手。 顿时他的双眸如同结满冰封,其眸光触碰的地方都如坠寒冰之境,好似下一刻就要布满白霜。 李容褀用同样寒入心髓的声音对宋娴道:“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宋娴在他这般目光下,禁不住心中一颤,一双秀眉也禁不住的紧蹙,可她却还是不肯就此妥协,只固执的瞪着他也不答话。 等了许久也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李容褀似乎气得不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再冲宋娴发怒,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宋娴本来应该长舒一口气的,可不知怎么的,方才他离开时眸子里透出的情绪却让她心里难受,几欲窒息。 “你还好吧。”宋娴正出神之际,又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便连忙转过身去,退后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继而敛目垂首的对他行礼道:“多谢殿下解围。” 李容锦只道无妨,又欲与她继续方才的话题,然而此时的宋娴心里却再没有心思与人聊天,只推辞道:“眼下天色不早,不敢再耽搁大殿下,奴婢先告退了。” 她欲转身离开之际,李容锦却将她唤住,并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阿宁。”宋娴于是恭敬的应了。 “阿宁……”李容锦低声将这个名字呢喃了两遭,又面带浅笑的对她道:“莫要忘了你我的约定,若得闲就到我书房里来。” “奴婢谨记于心。”宋娴应着,又欠身与他行礼,方才转身离开。 回到沁竹园里,却见苏月和敏心等几个丫头一脸焦急的聚在李容褀的屋前。 一见着宋娴,苏月便连忙上来问:“我的姑奶奶,一早好好的出去赏花,是出了什么事,为何殿下一个人回来了?眼下更是谁也不许靠近?” 宋娴只得低头叹息,果然他还是恼了,只是她倒现在也同样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恼了。 苏月见她不语,更加不安起来,又对她道:“这到底是怎么了?殿下衣衫也不许人进去换,这方才出去若是出了汗,再着了凉可怎么好?” 面对她这般焦急的模样,宋娴又叹了叹,只得应道:“我进去替二殿下更衣罢了。” 说着,她便从苏月手上接过李容褀的衣袍,掀了帘子进屋。 方才她虽在大殿下的相助下逞了一时之能,如今却要闹得大家都不得安宁,倒成了她的不是。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且不管是不是她的错,在这个不得认理的地方,她还是赶紧去跟李容褀认错才是正道。 进了屋子,果然那李容褀正黑着脸坐在床榻边。 宋娴见状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李容褀垂着眼帘,听到有人声便顺手将抓起身侧的灯盏丢了出去,喝道:“说了让你们都出去!” 宋娴沉着的闪身躲过那灯盏,不管他的话又继续前行。 将至李容褀面前时,他终于掀起眼帘,看到时她却反而不再说赶人的话,但也迅速别开脸去,眸子里仍旧载满了愤怒和怨毒。 宋娴又暗自叹了一叹,壮着胆子行至他近前,伸手去解他身上的外袍和饰物。 感觉到他欲挣扎,她便连忙道:“不管奴婢做错了什么,奴婢现下都与殿下认错,殿下只莫要生气了,为奴婢坏了身子不值。” 听到她这样说,李容褀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些许,继而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停顿了许久,看着她在他身前忙碌,待到她替他换好了衫袍,欲转身去收换下来的衣物时,他却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8 章 因为先前总被他攥着腕子,宋娴有些后怕,于是下意识的缩了缩。 这一缩似乎又招来他的怨怼,于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添幽怨,握着她的手却是一紧,俨然不容她逃脱,只是这一遭他倒是很轻柔,不曾弄疼她。 宋娴便停止了挣扎,由他握着那只手。 接着他携着怨毒的声音却传来:“你当真知错了?” 宋娴实则并不知哪里惹恼了他,但为了平息他的怒意,只得不懂装懂的点头道:“知错了,不敢再犯了。” 这下李容褀才彻底平和下来,松开了她的手。 然而不过片刻,李容褀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鬓边,一时间眉宇蹙得更深。 他抬手取下她发间的那朵海棠花,一脸幽怨的问道:“这花可是李容锦给你戴上的。” 宋娴被她问得一愣,方才早把此事忘到九霄云外,眼下经他提醒才想起来。 “我……”待她想好说辞打算解释时,李容褀的脸色已经阴寒至极。 她的手再度被他攥住,在她未及反应之时,那只手忽然被他一拽,接着她整个人失了平衡,往前栽去。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宋娴跌入了床榻间,而李容褀竟然将她的双手压在身侧,正自上而下的俯视着她。 这样的情状让宋娴彻底傻了,一时间竟忘了要挣扎。 她唯一能感觉到只有自李容褀身上飘来的淡淡药香,此刻正包裹在她的周身,俨然似要困得她无处可逃。 那样一双举世无双的眼眸正朝她逼近,以至于她满眼满心都被他怨毒的眸光所占据,再也无法思考的别的事情。 他的薄唇就贴在她的耳际,将阵阵微热的气悉渡上她的肌肤。 这从来不曾有过的触感让她不知所措,又如将虫蚁霾入她的身体,沿着血脉一直延伸到心底。 她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脱出来,胸口激烈起伏,她却还是觉得空气过于粘稠而无从呼吸。 这时,他的声音却像是透着蛊惑,魔咒一样传入她耳中:“从今以后,你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他又开始这般不讲理。 明明花都已经折了,只是又弄丢了,眼下怎么也说不清楚。 宋娴思绪纷乱的想着,欲和他好好理论一番,却全然没有力气与他辩驳。 这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连她自己也是全然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放了开来。 宋娴惊恐的缩到床角,抱着双膝开始落泪。 实在太乱了,她需要整理,却又无从整理。 方才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那样狼狈的样子却还都呈现在李容褀的面前。 隔得那样近,他肯定都看到了吧。 宋娴又羞又恼,感觉到李容褀朝自己倾身靠近,又下意识的往后躲。 她不知道李容褀眸子里的怨毒浓重到了怎么的一番境地,只是在僵持了许久之后,听到他的一阵叹息。 他竟低声喃喃道:“只要你不走,以后我都好生的待你。” 这幽怨而又落寞的声音似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宋娴诧然抬头,触上他的眼眸时又再度沦陷,终是怔然的点了点头。 ☆、讨好 宋娴原不是个计较的人,那件事过去之后,不过数日间,也就抛到了脑后。 不仅如此,因为逐渐摸清了李容褀的脾性,伺候起他的来也顺手了许多,所以也少再犯错,偶尔还会得到苏月的称赞。 而李容褀自那日之后,竟也未再刁难于她,当真像是他说的,今后会好好待她。 难得日子过得舒坦些,园子里的事又多了起来。 不光是李容褀的庭院里,整个王府都在为王爷的寿宴忙碌着。 离寿宴还有月余的时候,各房里也开始挑选在宴会上伺候的丫头。 照理来说,宋娴这样的粗使丫头,是断然没有可能在这样的场面上露脸的,可她却不能甘于就此错过这个机会。 宋娴早知道,她的父亲宋大将军将会到王府里来拜寿。 身在这王府之中,要与父兄相见,恐怕也就只有这个机会,一旦错过了,下次他们再来便是她出嫁当日了。 来到这王府里许久,也没有丝毫头绪,眼下却忽的来了这么个时机。 虽说她还无从知晓是何人要加害于她,但至少她可以想法子提醒自己成婚当日莫要饮那合卺酒,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身为将军小姐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深闺里,要想与自己见上面恐怕是不可能了,便只能指望从父兄那里下手,通过他们把消息带给自己。 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宋娴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参加这场宴会的决心,于是整日盘算着如何才能到宴会上去。 她也曾想过到时候趁着人多手杂偷偷的溜进去,可后来得知王府对这次寿宴十分重视,当日所有参与服侍的仆从都要提前登记在册,到时候举办宴会的场所戒备森严,其他人等,哪怕是这府上的人也不能靠近。 她又想通过青玄找秦管家帮忙。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39 章 怎料阿清却道她也想去寿宴上开开眼,早求过了青玄,怎知秦管家这些日子天天忙着邀约宾客之事,时常不在府上,就连青玄也说不上话,等能说上话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宋娴思来想去,最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容褀的身上。 他毕竟是主子,要择选当日在身边服侍的丫头,自然最有话语权,可他自始至终未曾对她提及此事,可见并未打算带她同去。 她又不能直接求他让自己去,只能采用迂回战术,先把他哄开心了,在顺带的提一提,说不准他一高兴,随口就应了。 打定主意之后,宋娴便开始制订讨好李容褀的计划。 可真操作起来,她却十分犯难。 如今她虽知道避开哪些事情可以不触怒他,可要如何能够讨他的欢心,她却并不知晓。 宋娴只能旁敲侧击的去问苏月、敏心她们,可她们都只说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执着或者偏爱的,却也没有什么收获。 只怪李容褀性情反复无常,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既然不能出奇制胜,那就只能从身边的小事做起。 于是这一日,宋娴格外的殷勤,一整天都伴在李容褀身边,端茶倒水的好不勤勉。 李容褀对她这般的表现倒还受用,一日下来都不曾发过脾气,脸色也很不错。 战役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之后,宋娴不禁信心大增,又打算进一步发起主动攻击。 她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平日里大兄和嫂嫂的相处。 隐约记得大兄说过,女人就得用好话哄着。 嫂嫂最喜欢听大兄说夸赞的话,比如晨间梳妆时,大兄若夸她今日的发髻挽得漂亮,那么她这一天脸上必挂着笑,再比如,大兄夸她贤良,她便果真对大兄百依百顺、举案齐眉。 虽说李容褀不是女人,可道理应该一样,照这样试试也无妨。 宋娴这般想着,便在入夜后,替李容褀梳洗时,捧着他的乌发道:“殿下的青丝真顺滑,跟绸缎似的乌黑亮丽,捧在手里又似流水,真是握都握不住。” 她谄媚的说着,透过铜镜观察李容褀的表情,却见他只是掀了掀眼帘,只瞥了她一眼,竟又垂落下去,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一声。 虽说吃了这闭门羹,宋娴却也不气馁,只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心道莫不是这漂亮话说得不够好,还是只夸了他的乌发,不够全面。 对,得夸得全面点儿。 宋娴在心里默念,再度寻着机会准备行事。 依照李容褀的习惯,他夜里更衣梳洗之后,通常还会看一会儿书才睡。 宋娴便趁着这段时间与他搭话。 宋娴道:“殿下今日的气色真好,白里透红跟花儿似的。” 李容褀头也不抬的看着书,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宋娴再道:“殿下真是气度端华,坐在这里就跟一幅画似的,只可惜我没这本事临摹下来,不然众人一准儿争相的来求这幅画。” 李容褀仍低头看书,没有任何反应。 宋娴又道:“殿下的皮肤真好,又白又细腻,倒叫我们这些女儿家都艳羡不已。” 李容褀终于自书册上抬起目光,却白了她一眼。 宋娴只得噤了声,再不敢扰他看书。 在看书的这段时间里,侍候李容褀服药是宋娴的任务,于是她便瞅准了这个时机,准备再接再厉。 待她为他试过药,而他将药饮尽之后,宋娴便趁机道:“殿下气度端华,便是饮药也别人饮的好看,自有一番通身的气度。” 李容褀搁下药碗,终于抬眸与她相视,脸上却没有她期盼中的高兴表情,而是语调平淡的对她道:“你若再说这些恶心人的话,本公子就唤人来缝了你的嘴。” 宋娴被他吓住,连忙闭紧了嘴,不敢再开口了。 这到底哪里不对?明明大兄夸耀嫂嫂漂亮时,嫂嫂都是最高兴的啊! 宋娴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不得不放弃这个方法。 既然言语上不能讨他的欢心,那就在行动上想法子吧。 又过了一会儿,宋娴见李容褀看书看久了,掩袖打了个哈欠,似有疲乏之意,于是凑上前去对他道:“殿下可是伐了,奴婢给您捶捶腿吧。” 说着,她果真摆出架势在他腿上不轻不重的捶着。 这一次李容褀没有拒绝,却放下书,将目光投向宋娴。 看着她眼帘低垂,尽心尽力的忙碌着,他却微眯双眼,似乎陷入沉吟。 宋娴并不知晓,捶了一阵子之后,欲偷瞄他可还受用,抬眼之时才发现他一直凝视着自己。 在他探究的目光下,她已然有些心虚,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 她尽量的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却听见李容褀道:“说吧,你有何事求我?” 宋娴心下一惊,没料到他竟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她的心思。 既然他都已经开门见山的说了出来,那她也就不避讳了。 宋娴于是退开两步,欠身对李容褀道:“奴婢也想到王爷的寿宴上见见世面,还请殿下成全。” 就在她紧张的等待李容褀的答复时,却听他以悠然的语调道:“你今日百般讨好于我就是为了这个?” 他这语调听着,怎么都有些嘲笑的意味。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0 章 可嘲笑就嘲笑,只要能够让她达成心愿,怎样都成。 宋娴便厚点脸皮应道:“正是。” 愿以为坦白之后,李容褀会在将她讥讽一番,却不想他什么类似的话都没说,只顿了片刻后道:“既如此,你且先沏盏碧海仙来。” “诶?”宋娴诧然,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沏。” 她于是麻利又仔细的沏好了茶,盛在茶盏里递到他手上。 李容褀接了过去,不紧不慢了品了一口,搁下茶盏后却又道:“坐得久了,我这身上都有些酸麻了。” 宋娴立刻便领悟了,忙应道:“奴婢扶殿下到塌上去,给殿下捏捏。” “恩。”李容褀闲闲的应了,果然就着她的手扶着,挪到了床榻上。 宋娴便连忙依照他的指使,帮他揉捏腿脚。 那李容褀将她支使了半天,直叫她忙前忙后的围着他打转儿。 难得宋娴今日也格外耐心,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也都一一的照办。 到最后,他将她唤到了床榻边。 宋娴见他睫羽垂了几遭,以为他要歇了,正拉起锦被给他盖住,却忽然被他绊住了袖角,又顺势握住了手,而后稍微一带,就将她跌入了床榻里。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宋娴想起那日他盛怒时的情形,心里还有些余悸,下意识的便要挣扎着起身。 惶恐之际,李容褀的双臂却笼上她的腰身,而后缓缓收紧,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倒并没有弄疼她。 接着他竟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纤长的睫羽偶尔刮擦过她的肌肤,弄得她有些发痒。 就在宋娴因此而怔然的瞬间,一个软腻的声音呢喃着传来:“你若是待着不动,本公子就允你到寿宴上伺候。” 这句话顺利的让宋娴安静下来。 情绪平复下来以后,宋娴也冷静了些许。 李容褀只是轻柔的拥着她,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这样的他在她看来,又成了个撒娇的孩子。 面对着这样的李容褀,宋娴竟也不忍心将他推开,便只得依了他,并安慰自己道,若是这样就能参加寿宴,倒也罢了。 这一夜,李容褀难得睡得极好,竟一觉到天明,夜里一次也没有醒来,可宋娴却吃了些苦头。 被李容褀当做枕头抱了一整夜的她,因怕吵着他,整晚都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不仅如此,被他这么抱着,如此贴近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她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于是就这样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待了一夜,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她已然黑了眼圈,满脸的憔悴模样。 当李容褀终于打算起身时,宋娴更如离弦之箭一般连忙从床榻上跳了下来。 她紧张的朝外看了看,见伺候李容褀梳洗的丫头们还没有来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被其他人发现她值夜值到了李容褀的帐内,那她可真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如此想来,她又对昨夜的遭遇生出些怨念,然而她回过头去,却发现李容褀竟好似心情不错,难得一脸的怡然。 ☆、更衣 眼见着寿宴之日临近,宋娴于是给正在宋府中的自己写了一封书信,把要嘱托的话都寄托在信里,唯望宋小姐看到后,两个自己可以一齐努力,阻止婚礼当日的惨剧发生。 手里握着那封信,宋娴看着铜镜中从一开始的陌生到而今熟悉的面容,不免有些激动。 今日她终于可以见到想念已久的父兄,虽然他们不可能再认得自己,可对于已经死过一遭的她来说,再看到在世的亲人,都是一件无比难得的事情。 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本的身子里,真正的和父兄团聚,又或者当那个自己安然无恙的度过新婚之夜,是否这里的她就会消失不见。 想着这样的可能,她又不免有些失落。 是忘掉这段记忆,还是彻底的消失,对于李容褀和阿清她们来说,阿宁又去了哪里? 这原本就是一件荒诞的事情,今后会如何发展,实在难以揣测。 “阿宁。” 正出神间,宋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唤她,于是转过头来,却见李容褀正立在她的身后。 宋娴连忙起身,目光凝视在他的面容上,触碰那造物者倾尽钟爱的眉眼,望进他美丽却又仿佛总是携着淡淡幽怨的眼眸,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她回归了宋娴的身份,他身边服侍的小丫头就不再是她了吧,也不知他这么敏感,会不会有所察觉? 那时候,他们再见面,他就是她的小叔子了,虽在同一座庭院中,可看他和李容锦的关系似乎不佳,恐怕也难得见上一面了。 不知为何,她自从进了沁竹园,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从李容褀身边逃离,可如今如此真实的设想着这样的可能,心里却又闷闷的有些难受,实在莫名。 “你在想何事?为何如此看着本公子?”李容褀携着些许怨毒的声音打断了宋娴的思绪。 他似乎也透过她的眼眸察觉到什么,可细想来又不知道是什么。 宋娴连忙避开他的眼眸,垂下眼帘道:“没什么……” 她有些心虚,却又说不上来怕被他知道了什么。 幸而李容褀并没有追根刨底,他只是指了指搁在旁边的桌机,对宋娴道:“把你身上那套衣裙换了,莫要让宾客们觉得王府亏待了丫头们。”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1 章 宋娴下意识的低头往自己身上看,诚然她的身上到现在还穿着粗使丫头的衣裙,站在李容褀身边确实有些寒酸。 她又顺着李容褀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摆着的托盘上,盛装着一件水色的丝质衣裙,想来是她方才出神之时,别的仆婢送进来的。 宋娴拾起衣裙,有些尴尬的看了看李容褀。 “去屏风后面换吧。”李容褀漫不经心的说着,随手拿起桌机上昨夜没看完的书册接着看。 宋娴见他如此,又见那屏风与他所坐之处尚有些距离,便也觉此法可行,于是提着衣裙去换。 有多久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裙,没有感受到丝绸包裹在身上的触感? 原本十分平常的东西,现在却要在别人的赏赐下才能拥有,宋娴一时感慨万千。 她轻提裙摆,迈着莲步自屏风后步出,俨然又回归了过去那个美貌名动京城的千金小姐。 听到裙摆轻划过地面的窸窣声,李容褀缓缓自书册上抬起目光,然而当他看到宋娴的时候,他的目光却怔住 ,手里的书册也落了下来。 他自坐塌上起身,看着她纤腰若素,纨裙翩跹的样子,目光中隐约有惊异透出。 这样类似的目光,对于宋娴来说并不陌生。 身为宋府千金的她,偶尔随兄长出游,所到之处但凡有见到她容貌的,都会投以类似的目光,甚至因顾着看她而撞到树上的也不乏有之。 只是这样的目光出现在如此挑剔的二殿下眸子里,却让她忍不住有些窃喜和得意。 她步步生莲的向李容褀行去,等待着接受他的夸赞。 然而当她在他的面前站定时,他却忽然移开目光,双颊微微有些泛红道:“也不过如此,果然一点儿也不好看。” “你……”宋娴愤然蹙眉,不满的努了努嘴。 果然这家伙还是这样,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 宋娴这样想着,也懒得和她计较,见时辰差不多,李容褀也都准备妥当,便欠身对他道:“寿宴快要开始了,殿下请行吧。” “恩。”李容褀轻声应了,却不看她,只径自行在了前面。 宋娴和候在门口的苏月、敏心等人便一顺儿跟在他的身后,众人齐齐往庭院中去。 今日的李容褀也是难得的盛装,身着青金色祥云暗纹的直裰锦衣,衣摆直垂至脚面,半覆住金丝梅纹黑锦靴,甚是庄重与端肃,外罩的同色笼纱,又在庄重中添了几分飘渺出尘之意,倒不至于显得太过拘谨。 他那一头乌丝都束进了金玉的发饰里,将白皙的面容和恍若天人的眉眼毫无保留的呈现出来,越发令他整个人光彩夺目,好似在月光下也熠熠生辉。 这样的李容褀行走在月光之下,倒当真是一副神仙模样,俨然是与这人世间的污浊不相干的一种出尘。 不得不承认,若是不了解他性情的人,定然都要被他这幅蛊惑人心的皮相给欺骗了吧。 宋娴在心下暗自腹诽,又加紧几步跟上他的步子。 今日的寿宴在王府的前庭中举行。 因李容褀喜静,故而竹沁园离前庭隔着大半个园子。 李容褀一行便缓步行走在花园回廊之中,横穿过庭园往前庭去。 通往前庭的路上早就提前备好了灯烛,到处都是流光溢彩,夜如白昼。 这倒免了宋娴她们提灯的麻烦,因而她们只需跟在李容褀身后,伺候好他就行。 只是一路行来,周围总能感觉到一些偷觑的目光。 倒也难怪,今日盛会,那些不能参与的丫头仆从们却不甘错过,既然不能靠近前庭,就趁着闲暇在这里偷瞄。 不仅如此,李容褀平日极少出门,便是在王府中也少有走动,这些外面的丫头们难得看他一眼,又时常听闻关于他惊人美貌的传闻,难免就要来窥视一番。 李容褀对那些目光似乎毫不在意,全然像不曾看见一般不紧不慢的往前行。 宋娴原本也只是恭谨的跟在他身后,却忽然被转瞬即逝的一声轻呼引去注意。 她隐约听到有人唤了一声“阿宁”,却又不甚真切,便未当真。 可当她转过回廊时,又听见了两声,这次却十分清楚,是阿清的声音。 宋娴连忙寻着声音看去,竟果然瞧见阿清的身影。 想来她也是混在人群中来观礼的。 见李容褀并未有所察觉,宋娴便从队伍里溜了出来,继而迅速的跑至回廊边和阿清打招呼。 “阿清,你怎么来了?”不想今日竟能见着阿清,她不禁有些惊喜。 阿清却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许多遭,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快要溢出来的艳羡。 她握住宋娴的手道:“我只当自己看花了眼,不想真的是你。” 宋娴笑着点了点头,又听阿清以充满惊诧与欣喜的语调道:“阿宁今日可真漂亮啊!” 听到这由衷的赞赏,宋娴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回道:“阿清过奖了。” 怎料阿清却有些激动的说道:“是真的,不光今日,不知从何时起,忽然就觉得你和过去不一样了,倒不是面貌的改变,而是从身子里透出的一股子气度,我也说不上来,可就是觉得你变美了。” 得到这样的称赞,宋娴却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惶恐。 原来阿清已然觉察到她的不同,但好在那样荒诞的事,只怕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的吧。 她于是佯装无辜道:“瞧你说的,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阿宁!”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2 章 她正与阿清说话间,忽闻得一个略显不悦的声音自廊中传来,继而周围的丫头们顿时发出或惊喜或激动的叹声。 宋娴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李容褀立在回廊中,此时正顿住脚步,回过身来唤他。 这可不得了,竟被发现了。 宋娴只得连忙对阿清道:“我得走了。” 说着便拍了拍阿清的手背,而后赶紧提着裙摆回到廊下。 因觉到李容褀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稍微有些惶恐,于是便想跟在苏月和敏心她们后面,却不曾想站定之后,李容褀竟还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 该不会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冲自己发火吧? 感觉到李容褀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宋娴涌起了这般不详之感。 正是不知所措之际,站在她前面的苏月却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袖子。 宋娴抬眸看向苏月,对她投去不解的目光,然而从她并没有变化的表情里却看不出用意。 下一刻她却已被苏月扯到了前面,竟直接站到了李容褀身后的位置。 看着李容褀的衣摆,宋娴却更加不敢抬头了,心道这苏月也真是的,也不替她挡挡,还就这么给她扔到了李容褀的面前,太不够意思了。 虽这么想,眼下却也是无奈,她只得耷拉着脑袋等待李容褀的斥责,却不想李容褀只是转过身去,竟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的继续前行。 ☆、寿宴 李容褀一行到前庭的时候,王爷和王妃还未驾临,倒是李容锦先来了,正在同已经到了的宾客们寒暄。 那日在园中,宋娴已觉到他们兄弟两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因而此时见到李容锦也不敢上前同他问安,只安静的侍奉在李容褀的身边。 然而待李容褀在席间落座之后,宋娴却无法当真只将注意力都放在他这里。 她忍不住抬眼搜寻,在各处三两聚集的人群中寻找父兄的身影。 今日来给济川王贺寿的官员甚多,都是她的父亲时常在和兄长讨论朝事时提到的。 她甚至能够从他们的长相和举止中分辨出那些只在她的偷听中听闻,却不曾真正见过的人们。 然而这些却都不是她在意的,她只是在寻找着令她挂念许久的熟悉身影。 或许是因为离宴会开始尚且有一些时间,故而他们还没有到。 宋娴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父亲和两位兄长,难免心下有些失落。 正是略微出神之际,她却觉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于是连忙收回心魂,发现敏心正在对她使眼色。 “阿宁斟茶。”经她这么一提醒,宋娴才意识到李容褀方才唤她斟茶,且已然唤了一遍,而她一心寻找父兄,并没有听到,眼下他又声音阴沉的唤了一遭。 宋娴连忙挪至桌机前,提了茶壶倾至茶盏中,而后端起来递到李容褀的手里。 见李容褀接过茶盏只是浅抿了一口,并没有寻事的打算,才松了一口气,继而又抬起目光继续搜寻。 又过了好一会子,宋将军才携着二子现身。 他们一在门口出现,宋娴就迅速的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今日宋将军身着一袭深棕色长袍,头戴羽冠脚踏云靴,武将的雄壮即便未着甲衣也依旧昭然,而两位公子亦继承父亲的气度,皆是锦衣沉稳,少年俊朗的模样。 是了,记忆里他们当日就是这样的装束出的门。 临行前宋娴还缠着父亲,求他带自己一起去凑热闹。 “就带女儿去看看吧,女儿不进王府,只在门口透过车帘瞧一眼就回来,好不好嘛?”当日的情景仿佛在眼前,她拉着父亲的袖摆不依不饶。 父亲虽然嘴上严词拒绝,可就是不甩开女儿的手,似乎要等着她自己闹倦了再出门。 倒是她那大兄等不及了,立在马车旁同她打趣道:“爹今日去王府是要给你定亲的,你要是去了,岂不害臊?还是你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你未来的夫婿了?” 一听这话,宋娴脸上顿时浮起两团红晕,握紧了爹的袖摆道:“爹,您快管管大哥,他尽满嘴胡言。” 宋将军见儿女嬉闹,却只是扶着胡须笑着。 宋娴见告状不成,便丢开爹爹的袖角,蹭到了一旁的二兄面前,挽着他的胳膊道:“二哥哥,大哥欺负我呢,你可不能坐视不管。” …… 记忆定格在此处,宋娴已然激动的险些就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和他们相认。 从她重生到这个身子里,明明只有数月的时间,可在她看来却已恍若隔世。 眼下见到他们,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跟他们倾诉。 她多么想再和那在外人面前总是端着严肃,却唯独对她慈爱宠溺的父亲撒娇,多想再和大兄一起出去骑马,和二兄一起下棋,并在下棋的时候耍赖,多想问一问母亲近来身子可还安好。 明明最亲近的人就在面前,可她却无法相认。 想着这些,她的眼前已模糊一片,鼻子也阵阵发酸,简直就要忍不住哭出来。 宋娴拼命的忍着,在身侧攥紧了双掌,目光却始终追逐着父亲和兄长的身影。 “阿宁,阿宁!”李容褀的呼声再度唤回了宋娴的魂思。 她连忙低头看他,又怕眼角的泪禁不住落下来,只能假装是沙子迷了眼睛,慌乱的用袖角去擦拭。 李容褀却将她的这些举动看在眼里,原本幽怨的眸光变成了疑惑。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3 章 “你今日怎么回事,为何总是心不在焉,当真以为本公子带你来,是让你当宾客的?”他说着责备的话,可语调却透着关切。 宋娴缩了缩鼻子,也不反驳,忙欠身道:“奴婢知错。” 这样又待了片刻,宋娴终于忍不住试探的对李容褀道:“殿下为何不同那些宾客寒暄。” 李容褀抬眼瞥了瞥她,在她惶恐的低下头的时候却应道:“我不喜欢和他们说话。” 他的答案很简单,却也十分符合他的性情。 宋娴无奈,自知通过李容褀接近父兄已是不成,只得失落的叹息。 正在这时,王爷和王妃却已驾临,寿宴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端肃庄严的王爷和雍容高贵的王妃在众人瞩目之下入座。 那济川王的容貌气度甚是出众,也难怪两位公子都生得不凡,只是李容褀较之更甚,想必是继承了先王妃的倾世之容。 王妃则与大殿下眉宇间有七八分的相似,竟一看便能忖度出是身生母子的关联。 随着王爷以主人的身份对众宾的道来致以谢意,而后举杯邀众人同饮,寿宴才算正式开始。 一时间歌舞合着丝弦而起,忙着上菜的丫头仆婢们来往穿梭,席间更是杯盏交接,好不热闹。 这般繁华喧嚣之相,普通人家自不必提,便是京城里的官僚大户之中,一年也难得有几回。 宋娴却全然无心,只把目光始终停留在父兄那里。 李容褀席前也偶尔有人前来搭讪敬酒的,倒也无暇再顾及她。 她则只在李容褀盏中酒水尽时抽回心魂,为他添上些许,其余时间全关注着席间。 如此酒过三巡,众人又各自归位,依次的向王爷说着表达恭祝之意。 很快到了宋将军这里,宋将军便携着二子一道起身,举杯向济川王祝贺。 怎料他说完祝词之后,王爷却不急着令他坐下,放下杯盏对他道:“早就听闻宋将军的二位公子是当世才俊,如今得见,果真不凡,宋将军好福气!” 宋将军连忙拱手自谦道:“这两个犬子不才,承蒙王爷错爱,实属过奖了。” 说着他又忙叫二子向王爷举杯致谢。 济川王却摆了摆手道:“本王据实而言,将军何需自谦,倒是将军府上还有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小姐,闺名满京城里为人称颂,不知可许了人家?” 宋将军便应道:“小女尚未及笄,因而还不曾许人家。” “如此甚好!”济川王笑道:“本王亦有两子,也都不曾觅得良缘,不知宋将军可愿与本王做这亲家。 宋将军忙拢袖应道:“能得王爷亲睐,实乃小女之幸,若蒙王爷与王妃不弃,小人自是喜不自胜,只唯恐高攀不及。” “欸,宋将军太过自谦啦。”济川王连忙接过话去。 宋娴知道,他们这般一来一回的说着,实际是要将此事示于众人知晓,特别是济川王,欲表达对这门亲事的重视,实则私下里早有媒人在两府间走动,事情此前已有七八分眉目。 但李容褀显然不知晓,只听闻王爷提到府上有两子未曾嫁娶便握紧了手里的杯盏,蹙紧双眉一脸怨毒的表情。 宋娴无意间注意到,不禁努了努嘴,暗道他竟还不乐意,若真把自己配给她,她还不乐意呢。 待她将目光回到前方,济川王和宋将军却已聊到了提亲纳吉之事。 但听得济川王道:“本王长子已然及冠,想来与令千金还算相配,既然宋将军不反对,本王且就着人上门请出令千金的八字,待和合无误之后,本王即亲自上门提亲。” 济川王话音落下之后,李容锦更是端着酒盏行至宋将军席前,敬道:“小婿拜见岳丈大人。” “公子快莫要折煞老夫。”宋将军连忙扶起李容锦,又出席向王爷行礼道:“怎敢劳王爷大驾……” 在场的其他宾客见状,也忙纷纷说着附和之言,又齐声恭祝济川王双喜临门。 在一片祥和欢愉之中,宋娴注意到宋将军脸上的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想到父亲此刻定为与自己谋了这个好婚事而喜不自胜,她心里却是百味陈杂。 想必此时的宋将军也不会想到,这桩看似完满的因缘竟会将爱女推向通往阴司的那条路上。 说完宋娴和李容锦的定亲之事,筵席又接着继续下去。 也不枉王府上历经了月余的紧张准备,今日的寿宴可谓是宾主尽欢。 来的宾客皆是开怀畅饮,就连素来不沾酒的李容褀都饮了几杯,因而席间不多会儿就有人挨不住酒醉被抬了出去。 宋娴注意到父亲正立于高台之下,与那济川王聊得尽兴,大兄也被别的宾客纠缠住,举杯畅饮,唯独二兄,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她便连忙焦急的寻找二兄的身影,一番费力之后,终是在不愿处的回廊中找着了他。 他此时正在同王府的一个小厮说话,想必是饮多了酒要出去散散。 宋娴便忖着这是个好机会,何不此时溜出去,同他来个巧遇? 这样想着,她便立即行动,只与李容褀推说自己要去方便片刻。 李容褀此时饮了酒,面颊已有微红透出,随口竟应了她,只在她将将抽身离开时忽的攥住她的手。 宋娴唯恐他后悔,紧张的折回来。 那李容褀却只是拉近她到跟前,继而凑到她耳边道:“你且只许去一会儿,就马上回来,本公子在这里等着。” 宋娴忖着他这多半是有几分醉意了,便连声的应道:“知道了,只去去就回。” 说罢,她立刻松开他的手,寻找二兄所在的方向赶去。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4 章 ☆、托信 来到回廊中时,宋娴的二兄正背对着她立在廊下,眸光凝视着垂在屋檐下的朱纱灯笼,似乎正在出神。 宋将军有两个儿子,这是众人都知晓的事情,但更深层的,那些道听途说之人却未必知道。 宋娴的这两个兄长,一个唤作宋戈,一个唤作宋渊,分别取金戈铁马和学识渊博之意。 倒也巧合,他们竟果真一个武艺超群,一个通晓文墨。 这武艺超群的是宋渊,乃是宋娴同母的哥哥,也是宋家长兄,这通晓文墨的唤作宋戈,乃是庶母所出,家中排行第二。 在家里的时候,宋娴还时常笑话他们,说父亲一世英明,偏生把两个儿子的名字取反了,名字里带渊的喜欢舞刀弄枪,叫戈的反而好文墨。 “可叹良宵短,朱纱笼孤烛……”宋娴携着微醺之意,念诵了两句,也将宋娴拉回现实。 如今站在二哥身后,过去的那些记忆竟如潮涌,一瞬间溢满胸襟。 她一时不能自持,竟冲着宋戈的背影轻唤:“哥哥……” 宋戈闻得人声,诵了一半的诗句顿在半截,诧然回头却见一个身段纤柔的女子用泛着盈盈水波的眸子看着他。 “你是……”他疑惑的轻喃。 宋娴才回过身来,连忙垂下眼眸,对他欠身行礼道:“奴婢阿宁,是王府的丫头,见过宋二公子。” 宋戈微微颔首以示应答,却又问她道:“你方才唤我什么?” 宋娴懊恼自己一时失言,竟还被他听了去,现下只能硬撑着不认,应道:“奴婢方才唤的是公子。” “哦,如此。”宋戈轻笑,垂眸道:“倒是我听错了。” 见他如此,宋娴心道他果然还是这个样子,凭别人怎么说他,总是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便是同母的大兄也偶尔和她闹别扭的,倒是他从来只是挂着温柔笑意,什么都让着她。 正当宋娴出神之际,宋戈似忽然想起什么,对她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宋二公子?” 他问得正合宋娴的意,她便依照之前编造好的话答来:“奴婢不仅识得二公子,还和宋小姐有过一面之缘。” “此话怎讲?”宋戈果然被勾起好奇,柔和的目光携着好奇停留在她的面上。 宋娴噙着笑意道:“去年夏天,宋小姐和公子游湖泛舟,曾至画舫中浅酌,奴婢那时还不曾入王府,是那画舫里端茶水的丫头,当时因遇着事,多亏了宋小姐解围。” “是了。”宋戈微笑道:“去年夏天我确曾与舍妹一同泛舟游湖,也乘了画舫。” 他说着,似乎亦陷入对当时的回忆。 当时的情形,宋娴也还记得清楚。 那日宋戈休沐,因不必去学里,便约同三五文人好友前去泛舟赏春。 宋娴偏要跟着,宋戈奈她不过就允了她同去,为此回来之后还受了父亲一顿斥责。 那时他们自乘了小舟在湖中,忽闻得丝竹之声自一艘画舫里传来。 那画舫由远而近,宋娴便吵闹着要上那里头去听曲儿。 她素来少出门的,原不知那画舫是做什么了,只记得宋戈忽然就脸红起来,推说着那地方她女儿家去不得。 宋娴却不依不饶,偏要他说出个不能去的所以然来,若说不出就一定要去。 后来在那几个友人的撺掇之下,宋戈终究还是告了饶,携着她上了画舫坐了半日。 也是许久之后,她才知晓那地方是爷们儿找乐子的去处。 因这事,她还一直愧疚自己累得二哥哥受训斥。 “那日只在画舫里听了半日的曲儿,我竟不记得还有这样一桩事。”宋戈的话再度唤回宋娴的心魂。 宋娴便接着说道:“奴婢是在甲板上和小姐遇上的,想来那时公子在舱内,故而并未曾看到。” 宋戈兀自细想了想,忆起当日宋娴确实曾到甲板上去透气,竟与她所说都能合上,于是放下疑惑道:“原来如此。” 宋娴见他已然信服,便趁着这时机继续说道:“那日奴婢遭人为难,多亏宋小姐出手相救才得以脱身。” 事实上那日宋娴在甲板上确实见着两个醉汉在调戏端水的小丫头,一时不平便上前与那两人理论起来,起初他们倒还狠,可挨了她两下子拳头就又狼狈的逃了开去,眼下她就将此事演绎一番,推说在自己身上。 宋戈忖着自己的妹妹确实是个好打抱不平的,性子又娇憨,偶尔做些冲动之事,没少累得他去善后,想来这也是一桩,于是问她道:“姑娘今日提起此事是……” 宋娴顺着他的问话说下去:“宋小姐之恩情,阿宁没齿难忘,只因当时仓促,未能聊表感激,至今每思及此事,仍夜不能寐,今日前来叨扰公子,只望公子能替阿宁带去谢意。” 说着,她便自袖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书信,并着一支簪花递到宋戈面前:“这封书信,还有簪花,不知可否老请公子带去给宋小姐,阿宁自知这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可书信中所写却句句又是肺腑之言,惟愿宋小姐能见之,哪怕当做笑话,阿宁也无憾了。” 她尽量说得如同掏心掏肺,只望宋戈为之动容,果将书信转交到她的手里。 因眼下时间短暂,她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说服宋戈相信这闻所未闻的奇事,所以才推说信中所写乃是感谢之言。 至于那簪花,则是因为单送去一封书信未免令人怀疑,附上此物以作掩饰之用。 宋戈果真相信了她的话,接过那书信和簪花,仔细的收入袖中,继而拢袖对她道:“难得姑娘有心,这许久的事情还念在心上,这封信在下定然转交给舍妹。” “多谢公子。”宋娴欠身行礼,心中却想着,二哥哥定然要不负所望,妹妹的性命且就押在哥哥的身上了。 她才刚和宋戈说完话,身后就有人来唤她。 宋娴怕被人瞧见再传进李容褀的耳中,连忙的辞了宋戈转身出了回廊。 来唤她的是个不曾见过的丫头,却是一脸焦急的对她道:“你怎么还在这里闲逛,你家主子正寻你呢。”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5 章 一听闻李容褀寻她,宋娴立刻就慌了神,暗忖着这下出来却有好一会儿了,只怕他没见着她回去,转头又要恼了。 “我这就回去。”宋娴连忙应了那丫头,转身就要往筵席所在的庭院里赶去。 才行了几步,那丫头却又自身后叫住她。 “等等,你好歹待我把话说完。”那个丫头此时才把后面半截话说来:“二殿下因饮多了酒,眼下正在后面的厢房里更衣醒酒,你且快去那里服侍吧。” “哦,多谢这位姐姐,我这就赶过去。”宋娴谢过那个丫头,又连忙的往后面的厢房赶。 事实上,宋娴问了好几遭人才找到去厢房的路。 那一排厢房虽然也在这前院的范围内,可相对而言较为偏僻,又因为众人都在筵席上忙碌的缘由,故而显得十分寂静,竟连灯烛也甚是幽暗。 宋娴忖着李容褀素来喜静,方才在席上闹了许久,眼下厌烦了要到这僻静之地避开众人也是有的,故而丝毫不曾怀疑的便寻着那小径去了。 待到那一排厢房前,却见周围的数间房都是漆黑一片,只最深处的一间,窗子上映着烛光。 她便加紧几步行至房前,又贴着门听了一会儿,竟一点儿动静也不曾听到。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已经歇下了,还是又使起性子来,把众人都遣散了? 她撤开来,有些忐忑不安的想着。 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忽然跳得很快。 想到李容褀可能正在气头上,这时候进去免不得要遭受一番腥风血雨,她便转头往回行去。 可才走出几步,她又顿住了脚步。 李容褀身子一直不大好,方才饮了酒,眼下又没个人在跟前照看,倘或出了什么事,或是旧疾复发可怎么好? 她踟蹰了许久,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只得跺了跺脚又回过身去。 “苏月她们真是,就万事都由着他吗?即便他要赶人,至少也留下一个在门口守着呀!”她低声嘟囔着,又回到了厢房的门前。 屋里的烛火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了。 宋娴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一咬牙,推了门进去。 “殿下……”她敛起脚步,轻声的唤着。 屋里果然没有其他人,只散落下来的床帐内似乎正有人躁动不安。 瞧那闹腾的劲儿,一准是醉了酒,在床榻上胡乱翻滚,要是受了凉再染了风寒可怎么着? 宋娴蹙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正要走上前去为李容褀盖好被子,那灯烛却忽然在这时候灭了。 屋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叫宋娴一惊。 “竟连灯烛也来捣乱。”她不满的嘟囔着,只能在黑暗里到处摸索,寻找火柴。 她捣鼓了半天才终于抽屉里找出一盒火柴。 煞是费了一番力才点燃灯烛,屋里重新亮起来时,宋娴不由的松了一口,可与此同时,她却也感觉到有人的气息正自身后逼近。 ☆、险境 难道是被吵醒了? 宋娴这样想着,已然做好了被李容褀斥责的准备。 然而她还未来得及转身去看,身后那人却忽然将她抱进了怀里。 随着那人的气悉包裹上来,宋娴很快就分辨出来,这人不是李容褀。 在这样一处僻静的地方,和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共处一室,宋娴脑子里一阵嗡鸣,意识到自己正处于怎样的危机。 她立刻慌乱起来,奋力的挣扎。 幸而那男子没有防备,竟被她挣脱开来。 宋娴寻得时机赶紧脱身,自他的怀中退出,顺手抓起桌机上的灯烛,转身挡在前面与他对峙。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男子的身影,也让宋娴看清他的面容。 “青玄。”宋娴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身形魁梧的男人,与此同时她却亦注意到今日的青玄似乎有些古怪。 只见他行动间颇有些踉跄,整个人似醉酒一般的恍惚不清。 难道是在服侍筵席时偷饮了酒,真醉了吗? 可他素来谨慎勤勉,实在不合常理啊。 宋娴不过怔愣了瞬间,他便已经再度逼至她近前。 她的目光便不经意落在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似乎从方才开始,他的呼吸就十分的剧烈且灼热。 她又抬眼看向他的面容,才发现他双颊发红,很是怪异,而他的眸中更是浮着不正常的情素。 青玄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宋娴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他却又扑了过来。 这次太过突然,惊得她的灯烛都跌落在地上。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6 章 灯烛熄灭之后,整间屋子再度陷入漆黑,也增添了更多的不安。 忽然的陷入黑暗,宋娴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感觉到紧贴在她耳际的喘息。 意识到青玄正十分急切的将自己往他怀里按去,她心下大惊,连忙呼道:“青玄,你清醒一点,我是阿宁啊!” 她这一呼竟果真令他停下动作,恍惚的青玄似乎有些挣扎,鼻尖凑到她的颈项间,偶尔触碰到她的肌肤,吓得她浑身发颤。 “阿……宁……”他含糊不清的低喃。 宋娴以为他的魂思被唤回,才稍事松了一口气,却赫然意识到他说话的声音也十分暗哑,竟似被玉念所沾染。 宋娴并不曾经历过这些,自然也不懂他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 直到两片灼热的唇瓣忽然接近她的面颊,她才吓得尖叫出声,用力将他推开。 她再顾不得许多,拿出武功招式来与他相抗,然而她没有预料到的是青玄的力量原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感觉到她的挣扎,青玄忽然发力,用双臂将她困在怀中。 那双手臂犹如铁钳一般将她狠狠的箍住,瞬间即让她动弹不得。 他竟然用蛮力克制了她的武功招数。 即便隔着衣裙,宋娴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紧实的肌肉线条,即将贴上她娇躯,而他的唇也开始迫不及待的试图追逐着她的秀发和肌肤。 她简直要疯了,只能留着泪不停哀求他。 可此时的青玄早已失去了神智,只是急切的在她身上发泻玉念。 她一手制住宋娴的双手,另一手则去拉扯她的衣摆。 隐约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宋娴歇斯底里的挣扎呼救。 然而这偏僻庭院中的呼声早淹没在远处的喧闹中,又有谁会注意到。 转眼间青玄已扯下她的外袍,倾身欲将她扑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宋娴却趁着那一个瞬间往前逃窜,总算挣脱出半截身子,可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逃走就又被青玄抓住了双脚。 此时的青玄已经双眸赤红,毫不怜惜的拖着她往回拉。 同时伸出一只大掌附上宋娴的身子,而后狠狠一扯,便将她的亵衣也撕扯开一片。 感觉到空气的薄凉毫无阻碍的贴上肌肤,宋娴下意识的抱紧双臂,奋力的护着自己的身子。 衣料摩擦的窸窣声随即响起,是青玄正当着她的面褪去衣衫。 她闭上双眼痛苦的哭泣着,心下已然陷入了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却听见青玄发出一阵痛呼,接着禁锢在她身上的双手竟忽然撤离。 得了这一瞬的时机,宋娴完全凭着本、能迅速的挣扎起身。 她推开那两扇屋门,不顾一切的在黑暗中跑着,直到灯烛的光亮再度将她包围,喧嚣声又临近,而她撞进了一个怀抱之中。 那怀抱携着些许酒气,又让她误以为是方才的青玄,于是吓得拼命挣扎。 此人却握着她的双臂道:“阿宁你怎么了?” 听到那语调急切却温和的声音,宋娴才终于冷静了些许,抬眼之际,透过模糊的水汽看到的则是一副俊朗的眉眼。 “殿下……”她知道自己总算脱了险,却仍陷入在又是惊恐又是委屈的情绪里,便大哭了起来。 看到她这幅模样,李容锦已然猜到几分,遂脱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轻拍她的后脊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 片刻之后李容锦的手下已驾着青玄出来。 宋娴却仍然惊魂未定,看到仍然神智不清,显得十分狂躁的青玄,她又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李容锦觉察到她的恐惧,伸出双手将她轻揽住。 此时的宋娴不可置信的看向青玄,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何要这样对她。 她的目光却无意识间落在他的手脚上,却见他右手和右脚诡异的耷拉着,似乎不能动弹,而他的手腕和脚腕上却有各有一根银针。 她还想看清楚些时,却听李容锦对那些仆从喝道:“还不快把此人拖下去。” 那些人便带了青玄下去,而李容锦安慰了宋娴两句,见她哭得略好些,便双手施力,似乎打算将她抱起来。 就在李容锦欲带她离开的时候,一个携着怨毒而又清冷的声音传来:“阿宁是我屋里的人,怎敢令大兄费力费心。” 李容锦不知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竟也出现在这里。 他的眸光停留在李容锦揽着宋娴的手上,一时间又添幽怨。 此时的宋娴正为自己这狼狈之相示于众人前而无地自容,哪里还管得了他们说什么,只觉得周遭嘈杂得很,恨不能找个地方躲起来。 感觉到宋娴又缩了缩,李容锦便仍将她护在身侧,并没有要主动放手的意思。 见此情形,李容褀却往前踱了两步,盛气凌人的吩咐苏月和敏心:“你们二人把阿宁带回去。” “是。”那两名丫头领了命便行至李容锦面前。 见李容锦还揽着宋娴,她们便欠了欠身,露出为难的表情:“殿下……” 僵持了片刻之后,李容锦最终还是放开手,将宋娴交给了她们。 苏月和敏心扶了宋娴至李容褀身边,李容褀的面色才缓和些许,却又在看见宋娴身上披着的衣衫时阴沉下去。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7 章 他转头对敏心道:“给她换上大氅,把那衣袍还给大殿下。” “是。”敏心应着,果然将李容褀的大氅披在了宋娴身上,又取下李容锦的衣袍仔细的叠好,转身递给了李容锦随侍的仆从。 “我们走。”李容褀沉声下令,便携着那几名丫头转身离开。 他们径直回了沁竹园,敏心却转身提醒李容褀道:“这里有奴婢们照顾,殿下不如先回去,毕竟寿宴还未结束。” 李容褀却道:“无妨,我已命人向父王请辞,只推说身子不适,先回来歇着。” 敏心蹙紧双眉,却也不敢违逆主子,只同苏月一道扶了宋娴下去。 她们原是要往奴婢们的住处去的,却在方行了数步之际被李容锦唤住。 “且慢。”他踱至她们面前,微垂眼帘道:“把她送到我屋子里去。” “殿下……”敏心惊诧的抬头,欲言又止之际却被苏月打断。 那苏月利索了的应了一声,接着便以目光示意敏心按照主子的吩咐行事。 既然主子和管事丫头都命她如此行事,她也不便再推辞,只得垂下头,轻声应道:“是。” 苏月和敏心将宋娴安置在李容褀的床榻上之后,李容褀便令她们退下。 等到她们离开后,他才放下架子,行至床榻边露出一脸关切的神情。 李容褀抬手欲替她擦拭面上的泪痕,但宋娴却惊慌的裹紧大氅,整个人缩至床角,似乎还惊恐异常。 看到平日里与他斗嘴也丝毫没有畏惧的她,现出这样一副无助的表情,他的心里却一点儿也不好过。 李容褀的眸光忽然变得十分阴沉,而他顿在半空中的手也握成拳,抵在床榻上。 然而在已然受了惊吓的宋娴面前,他并没有发泄怒意。 他只是退开去,不再刺激她,而后立在窗前凝视着她,也不管她现在能不能听到,他只是用未曾散去怨毒的语调,轻声的对她喃喃:“放心吧,这里很安全。” “这里很安全。”从方才开始脑子里就是一片嘈杂的宋娴什么都听不到,却唯独听到了这一句。 那个清冷而又幽怨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也撞进她的心里。 双眸一直没有焦距的她这时却仿佛收回丢失的魂魄,转而抬眸朝床榻边看去,终于在模糊的视线中勾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遭窃 是夜,宋将军并二子贺完寿,回到府上时已是夜半。 宋将军和大公子具已醉,由仆从们搀着,只有二公子宋戈尚且清醒,可自行。 宅府里的仆从开了门后,宋戈便在前头引路,不时吩咐着搀扶的仆从小心些。 刚行至前厅,却见妹妹宋娴在门口候着。 看她的样子,周身环佩衣裙具十分齐整,竟似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 “你们可算回了。”一见着他们,宋娴立刻迎了上来,行走间双手端至腰间交叠,衣摆轻移不起波澜,一举手一投足都谨慎端肃,虽说很是符合大家闺秀的模样品行,却似乎显得过于小心。 宋戈虽然心下总觉得哪里不妥,可也只是上前同她回礼:“妹妹怎么竟还未歇下?” 宋娴便低眉顺目的应道:“父兄尚且不曾归家,妹妹怎敢先歇下,故而在这里等候。” 这时却听得宋将军携着醉意笑道:“瞧我家娴儿,到底是懂事了,如今也会心疼人了,也难怪要出阁了。” 他说着,却又露出伤怀之状,俨然是不舍爱女就这么嫁入别人家中。 这氛围才渲染开来些许,却被后面跟上来的宋渊给搅乱了去。 只见他一时推开了扶着他的仆从,踱至宋娴面前探究的瞧了瞧,直瞧得宋娴惊慌的避开他的目光,才回过头冲着父亲道:“父亲可莫要被她这乖巧模样给唬了,她一准是装出来的,我忖着她这段时日忽的似转了性子,没准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您。” 被他这么一打趣,宋娴竟愈发的低下了头。 这一切被宋戈看在眼里,却也觉得他大兄说得有些道理,若是放在平时,她断然不能善罢甘休,定要与宋渊闹上一场,今日却安静得出奇。 “怎么醉成这样?”将军夫人却在这时从庭院内出来,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有着西夏血统的将军夫人即便有了年岁也依旧明艳动人,宋娴便是与她有七分相似,才年纪轻轻便成了京城最负盛名的美人。 宋夫人行至他们跟前,便十分麻利的从仆从那里把将军接了过去,又对他们道:“都站在风口上做什么,先到厅堂里坐下再说。” 待众人在厅堂里安顿下来,她又忙遣了人去准备醒酒汤,唠唠叨叨的将醉酒的将军和大公子数落一通后才转身问宋戈道:“不过是吃个寿宴,怎么吃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宋戈自方才起就一时小心的侍立在一旁,眼下忙向宋夫人行礼,应道:“回太太的话,本该早回了的,只因在路上遇到劫匪,耽搁了。” 听到此话,宋夫人及一旁的宋娴皆是一惊。 宋夫人皱眉道:“哪个不长眼的匪徒,竟劫到将军身上来了!” 说罢,她又问宋戈:“你们受伤没有,丢了什么东西,可抓着那匪徒?” “不曾受伤。”宋戈立即答道,继而又若有所思的沉吟了一会儿,方才道:“说来也奇了,那匪徒不过只袭击了一瞬便逃了去,后来略作清点,竟也不曾丢东西。” 得知并无大碍,宋夫人便不再追问,倒是宋渊偶或清醒片刻,听得他们提到那劫匪,忽的跳起来,趁着酒意呼道:“若不是那毛贼袭击的是二弟的轿子……吾与父亲不及相助,否则必不得叫他逃脱……” 他含含糊糊的说着,似乎还欲闹腾。 宋夫人立刻上前,几招功夫将他制住,竟也是宝刀未老之相,继而数落他道:“快别闹了,好不容易稳住你爹,一会子又弄得大伙不得安宁。” 由他们在那里说话,宋戈却移至宋娴身边,低声对她道:“今日济川王府中有个唤作阿宁的丫头,托我带一封书信给你。”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8 章 说着他便伸手去袖中取,可摸了半天竟什么也没摸到,于是只能懊恼道:“想是刚才遭遇劫匪时掉了。” 此时看宋娴,却见她面上并非疑惑,而是陷入沉吟,仿佛心事重重。 “哥哥对不住你,想来那信中说的应当都是些感激你的话。”宋戈有些尴尬的说着,只当她未想起那丫头是谁,于是解释道:“你忘了?就是那日我们……” 他话才说了个开头,余光却又瞥见坐在一旁的太太和老爷,便又噤了声。 将军夫人正好在此时发话,唤来仆从扶将军和大公子回房歇息,也打发了众人各自回去歇下。 宋戈见妹妹宋娴未再追问书信之事,也就不再纠缠于此。 一时间,他们便请了安告退,各自往居处去。 就这样一夜过去,待到听见晨鸟的啼鸣,济川王府上的宋娴才彻底找回心魂。 她收住眼泪,自似睡非睡中醒来,身子一动才发现盖在她身上的不是被衾而是李容褀的大氅,而她此时也正在李容褀的床榻上。 宋娴惶恐,欲从床榻上下来,可才坐起身却听见一个略显怨毒的声音传来:“醒了?” 她寻声望去,才发现李容褀正坐在床榻正前方的椅子上。 他站起身来,缓步踱至床榻前。 宋娴仰头看他,才发现他仍穿着昨夜的衣袍,只祛了发饰,将一头墨发披散下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偶尔咳嗽两声,似乎是咳疾又犯了。 他的面容也变得更加苍白,不知是否昨夜一整夜未睡的缘故。 宋娴垂下眼帘,有些失神的点点头。 “可好些了?”他又轻声的问她,就着床缘边坐下,将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冰凉的触感让宋娴下意识的蹙紧了双眉,却莫名的给了她些许安慰。 这时候,屋外有人敲门。 李容褀便问是谁,敲门的人答道是敏心,李容褀则道:“进来吧。” 随着一阵耀目的光投射进来,宋娴下意识的眯起双眼,看到敏心绣着夕颜花的裙摆出现在眼帘中,而后逐渐靠近,停在李容褀面前。 “阿宁可还好?”敏心似探着头往床榻上瞧。 “恩。”李容褀轻应了一声,又对她道:“她吓得不轻,你去请王太医来给她瞧瞧。” 听闻此话,敏心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答道:“王太医出诊都是要记录事由的,这要问起来,可如何作答?” 李容褀却道:“你只说是我身上不好,请王太医来瞧便可。” “可是殿下……”敏心欲言又止,可看了看宋娴却又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宋娴听着他们的对话,自不想将这件事闹得更大,便起身对李容褀道:“奴婢已经无碍,不敢劳动太医,亦不敢再失礼于殿下。” 她说着便掀了身上的大氅,要从床榻上下来,却又意识到自己身上衣衫残破,忙又吓得拉过大氅挡住。 怎料李容褀竟忽的将她的双手握住,面上难得现出笑容道:“可算是开口说话了,想来是大好了。” 宋娴的目光落在被他握着的双手上,没想到他平日在人后胡闹就罢了,眼下竟当着别人的面这样,慌乱间便欲将手收回,奈何他握着甚紧,竟不允她收回。 正是不知所措之际,幸而一个声音自屋外传来,也算是解了围。 “小人参见殿下。”说话的是个男仆,并非李容褀屋里的人。 宋娴下意识的往床帐内缩了缩,生怕被别人瞧见。 敏心则已然迎到了屋外,与那人招呼道:“可是王爷有何示下,竟一早遣了你来。” 那名仆从便将事由道来:“今日宫里来了赏赐,并有上谕以示对王爷的恭贺之意,王爷命小人来请二殿下,到正堂上领旨。” 敏心便应道:“知道了,殿下这就过去。” 打发了那人,敏心又折回到屋门口,对李容褀道:“殿下快更了衣,到正堂领旨去。” “这就来。”李容褀应着,却转身将再度欲起身的宋娴按回床榻上道:“你且放心在这里歇息,我去去就来,新的衣裙放在那旁边的机上,一会儿你自己换上,对了,回来时若见你未在榻上躺着,却是要罚你的。” 说罢她也不给宋娴说话的机会,转身便离了去。 李容褀离开之后,宋娴却也不敢忘记自己眼下的身份,拉过衣裙来换上之后,又打算从床榻上下来。 可一想起李容褀临行时嘱托的话,却也不像是玩笑的。 他素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若说要罚她,不定回来看到她擅自下了床,就真的会罚她。 如此一来,她下来也不是不下来也不是,正是纠结往复之际,忽听得一个怯怯的声音在唤她:“阿宁,阿宁……” 她抬头一瞧,竟见阿清探头探脑的在门口,便连忙的招呼她进来。 “你怎么来了?”她诧然相问。 阿清则应道:“我瞅着这屋里的几个丫头都侍候着殿下往前庭去了,才寻机溜了进来。” 她心下安慰,只当她因担心自己故而前来,正待安慰两句,却见她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这是做什么?”宋娴急了,连忙下床来搀扶。 阿清却拉扯着她的衣袖不敢起身,一脸焦急的求她道:“我今日冒着被责罚的危险来见你,只为求你一桩事,你可一定要应我。” 宋娴忙道:“你我之间何需如此,你先起来再说。”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49 章 怎料阿清却似要哭了出来,对她哀求道:“求你救救青玄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怕大家疑惑,所以解释一下,这一章出现的两个宋娴,一个是从一年后重生来的宋娴,目前在济川王府里,另一个是在宋府上的宋娴,宋府上的这个是第一次登场。 ☆、争执 “你我与他相识这些日子,他只是暗地里帮我们,又何曾欺辱过我们?他是怎么样的品性,你我最清楚不过的,即便他唐突了你,也一定是遭了别人的陷害,定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阿清一股脑儿的说出这些话,转瞬间已是声泪俱下。 宋娴却只是诧然的问她道:“青玄如今怎么了?” 阿清答道:“原来你竟不知,他被二殿下着人拿了去,眼下正关起来严刑拷打,听闻……听闻不论问得出问不出,最后都是要打死的。” 说到最后,阿清再度情绪失控,又不住的哭泣起来。 宋娴心下一沉,不解道:“明明昨夜是大殿下的人带走了他,怎么会到了二殿下手里?” 阿清抽泣的应道:“那我便不知了,只今日从别的丫头那里听来时便说落在了二殿下手上,她们都说他这次犯了大错,就是秦管家也救不了他。” “我知道,眼下只有你能救他。”阿清哭着,又攥紧了宋娴的衣摆道:“你是二殿下身边的红人,这件事也是因为他冒犯了你才被二殿下恨极,你说话二殿下定然肯听的,看在咱们相识一场,在外院时他又时常帮咱们的份儿上,你就救救他吧。” 想起昨日之事,宋娴实则也心怀疑虑,如今冷静下来思量,青玄在那间屋子里的种种表现都很不合常理。 正失神间,屋外却传来了丫头说话的声音。 宋娴唯恐阿清被人发现,又因此受到牵连,于是只能先安抚她的情绪,并对她道:“我也相信青玄不是那样的人,你且放心去,等二殿下回来我就求二殿下,定然要还他一个清白。” 阿清离开之后,宋娴在屋里不安的来回踱着。 她总觉得这个看似简单的事件,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 如果说青玄是被陷害的,那么陷害他的人目的是什么?与她又有什么愁怨?这背后是否还有更大的阴谋? 她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庭院里传来喧嚣声,似乎是李容褀他们回来了。 为了不令他起疑,她连忙回到床榻上躺好。 果然一会儿工夫后,李容褀就推了门进来。 见她听从他的吩咐躺在床榻上,他似乎很是受用,行至屋内落了坐,遣散了众人,只问她神思恢复得如何。 宋娴答过他的问话,起身下了床,行至他近前为他卸去发饰,欲伺候他更衣。 李容褀阻止她道:“这事儿不急,晚些让她们来做。” 难得他懂事了些,不似个小孩那般不拘什么时辰都非支使她忙活,她心里甚觉安慰,于是应道:“我不过是受了惊吓,身子上并无碍,这般反倒过余了。” 见他此时情绪还好,宋娴便试探着问他道:“昨天的……那个男仆怎么样了?” 听她这样问,李容褀则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方才对她道:“你放心,我已命人将他拿去严刑拷问,且看背后还有无指使,若没有就打死了替你出这口气。” 见他如此轻松的说着要处死青玄的话,宋娴不禁心惊肉跳,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殿下怎能如此草菅人命?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严刑拷打,便是屈打成招又能如何?怎知他不是被人诬陷的?好歹也是一条性命,怎可如此轻率。” 听她说完,李容褀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忽的站起身来,俯视她道:“他要害我的……我屋里的人,便是杀了他又如何?倒是你,我是在为你抱不平,你倒替他说话!我到底是你的主子,你一个谢字没有,上来就把我教训一顿,可当真是我太纵着你了!” 宋娴也不甘示弱,站起来正视他的双眸道:“我不过是就事论事,即便要出去,好歹也得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施刑,和那和昏聩之徒有什么区别?就不怕冤枉了好人自己良心过意不去么!” 李容褀眸中怨毒之气顿显,凝视着宋娴,却于薄唇边现出嘲讽的弧度。 他以冰冷至极的声音对他道:“我知道了,那男仆原就是你的相好,你舍不得他受刑,既如此,昨夜又何必……” “殿下!”宋娴立刻就急了,一时眼泪都要出来,委屈的争辩道:“清者自清,我心里是无愧的,殿下若是不信,只管赶了我出去便是,何必要拿这些污晦的话来编排人!” 见她这样,李容褀却不再说话,只是胸口剧烈的起伏,气得直喘气。 不想他停了那些刻薄之话,宋娴却还是落下泪来。 两人这般僵持了一会儿,宋娴才渐渐收住眼泪,抹着泪痕道:“昨日大殿下救我于危难之中也不曾要我谢他,你做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却反而要来逼人感激,真是……” “你说什么……”李容褀阴沉至极的语调打断了宋娴的话。 他忽的握住她的双臂,逼至她近前。 看到那满载怨毒的眼眸,宋娴仿佛受到感染,竟也胸口憋闷得几欲窒息。 可她却还是不肯认输,仍与他对峙。 李容褀收紧五指,几乎嵌进她的皮肉,幽怨的凝着她的双眸道:“你再说……” 他话还未说完,却被屋外传来的呼声打断。 “殿下,殿下……”一个仆从急慌慌的冲了过来,至屋前向李容褀禀报:“昨日殿下让审问的那个犯人自尽了。” 听闻这个消息,宋娴如遭雷击,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险些就要跌坐在地。 可正当此时,她却听“噗”的一声,李容褀竟毫无征兆的呕出一口血。 那仆从顿时吓得坐到了地上,见鬼一般惊恐的高呼:“殿……殿下吐血了!” 宋娴怔然的看着李容褀费力的支撑着身子,一只手攥紧胸口的衣襟。 他的面色苍白如雪,唯有薄唇因沾染上鲜血而呈现妖异的红。 一时间丫头们都冲进屋里,手忙脚乱的将李容褀围住。 宋娴很快被遗忘到了一旁,可唯有李容褀那双怨毒的眼眸自始至终凝视着她。 入夜之后,李容褀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丫头们还端着铜盆和巾子等物什出出进进。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0 章 宋娴立在庭院里,目光久久的停留在映着烛光的窗子上。 苏月她们还忙着同太医开方子抓药,现下没有功夫责问她。 她的心里却像是堵着什么,说不出来的难受。 是为了青玄,还是因为李容褀,竟连她自己也找不到答案。 她恍恍惚惚的游逛着,不知不觉竟出了沁竹园。 眼下她心里乱得很,又似装满了许多的东西,又似什么也没有装,眼睛里看到的景致也是一样,虽都自眼前掠过,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最后还是一丛火焰拉回了她的魂魄。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此刻已然身在外院旁的一处幽僻庭院。 寻着那火光看去,她更是赫然发觉,蹲在那一汪潭水边的是阿清,眼下正偷偷的在这里生火,烧着纸扎的黄白之物。 这纸钱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烧的。 感觉到有人靠近,阿清先是畏惧的躲了躲,见来的是宋娴,她便不再掩饰面上的哀色。 宋娴挨着她蹲下时,也取了纸钱往那火盆里烧了。 阿清也不阻止她,只神情恍惚的兀自说道:“今日晌午时,我正在做绣活,不知怎么就眯着了,结果就梦见了他。” 她说着,目光在火焰上停了许久,好似他的魂魄当真在这里。 她接着说道:“他在梦里跟我说,即便对你有十二分的仰慕之心,也从来只是藏在心里,唯恐唐突了你,可如今却还是冒犯了你,那便是他的错,死不足惜,可他还是央我告诉你,那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被冤枉的啊……” “不想醒来就得知他自尽的消息。”阿清说着,已然又是泣不成声的模样。 宋娴心下更加难过,可不知怎么的,此时却反而不肯哭了。 她忍着眼泪,似乎要用胸口酸胀的痛苦折磨才能弥补内心的愧疚。 “我知道他是冤枉的,只是我……”她欲解释,可又意识到青玄的死本就与她脱不开干系,就算解释了也终究改变不了现实,于是就顿在了半截。 阿清却渐渐止住泪水,只继续拾起纸钱往火盆里扔去。 她语调平静的对宋娴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难处,到底你与我们如今是不一样了,既然青玄不怨你,我也就怨不得你。如今只你识字,若是还念着咱们相处的情分,且多抄几遍经与他超度,只愿他下一遭投个好胎,莫要再做这运命都由不得自己的奴才了。” 伴着阿清的话,那火光似也有所感,忽的跳动起来,照亮了她们两人的脸。 此时由恰逢有阵阵夜风拂过,卷起那些夹杂着火星子的灰烬飘到了天上。 宋娴不禁仰头看的失神,仿若当真有那么一缕幽魂随风而逝,离这污浊的尘世越来越远,逐渐消失在了天幕尽头。 ☆、试探 随着时间的推移,青玄的事情渐渐被人们遗忘,也不再是丫头们闲暇时的谈资,可唯独在宋娴和阿清的心里,这件事却始终梗在那里,并不曾远去。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宋娴都试图去弄清楚当时的真实情况,可惜四处探寻打听,却也俱是徒劳,甚至当日去唤她的那个丫头,她寻遍了王府上下,竟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着实是蹊跷得狠。 一方面,青玄以及她自己的事情都令她束手无策,另一方面,阿清因为这件事也和她生分了,竟许久都没有再与她见面。 这一日她好不容易得了闲,便去外院见阿清,怎料阿清却推说忙碌,又婉拒了她。 嘴上虽说只是因为忙碌,可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各自清楚。 对此,宋娴不免伤感,从外院出来后,一时竟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在园子闲逛。 不知不觉就来到水榭幽僻的一处,那里恰有一树临水西府海棠,开得正繁茂,宋娴便就着水榭边的凉亭里坐下,倚在那美人靠上,看着海棠花出神。 她一时看得恍惚,竟连有人经过也丝毫未有察觉,直到脚步声已然到了身后,她才惊醒过来。 却听一个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朗朗传来:“每次与你相遇,都在海棠花下,难不成你原是个海棠仙子?” 见是李容锦驾临,宋娴连忙起身同他问安:“奴婢参见大殿下。” 李容锦允她免礼之后,她却又垂眸,羞赧道:“殿下快莫要嘲笑我了,我不过是一俗物,怎敢亵渎仙家?” “倒是殿下,今日怎的好兴致,又到这园子里赏花?”那李容锦虽然生得端肃,可脾性却温和,对下人奴仆也怜惜,见了两、三次之后,宋娴也忖着这副身子原不是自己的,就不把他当未来的夫婿看,便不再那么拘谨,主动与他寒暄起来。 李容锦展开手里的折扇轻摇了两遭,微笑着答道:“我从府外回来,只是路过这里,见你在亭中赏花,便驻足进来瞧瞧。” 得知了缘故,宋娴亦弯起嘴角,又想起那日寿宴得他相救,这些日子一直不得机缘向他表示谢意,便趁着此时说来。 她欠身端了个礼,而后对他道:“那日承蒙殿下救命之恩,阿宁无以为报,又因这些时日不得与殿下相见,故而一直未能向殿下谢恩,心下实在惶恐。” 李容锦却只是笑意更甚,摆了摆手道:“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后来我倒是记挂着你,只怕你当时受惊伤了神,如今看你好生的在这里,便知无碍了。” 他说着,停顿片刻,又似想起什么,接着说道:“你若当真要谢我,可还记得那时答应我的话,若得闲了就到我的?” “是了,确是同殿下约定过的。”宋娴低头浅笑,原只当他是顺口说说的话,却不想他竟到现在还记得。 这时李容锦又道:“既然你还记得,少不得是要兑现的,我见你现在也无事,我恰好正要去书房里做活,不若你就随我去吧。” 不想他竟急于相邀,宋娴有些诧然的抬头。 看着他那双满含期待的眼眸,而她又欠了他那份人情,一时竟也不忍拒绝。 她又忖着今日李容褀也外出有事,下午才需她去侍奉汤药,另也想趁此机会打听些事情,便顺着他的话应道:“既如此,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娴便跟在李容锦的身后,一路且说且笑的往他的庭院里去。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1 章 他那座园子唤作倚墨,与李容褀的沁竹园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园子里繁花锦簇,宋娴一眼瞧去,竟有几十个种类,想来在这里四季都不愁赏的。 亭台楼阁也是繁复雍容的样式,园中更是不乏山石池塘等物,俱是从各处挑了上等的材料,现移到这园子里造的。 屋檐下更是挂着一顺溜的金丝笼,笼子里的雀鸟五颜六色,叫起来此起彼伏的,热闹至极。 和他这里比起来,李容褀的庭院却是过于清幽了。 他们二人才一进园,丫头们就迎上来伺候。 一群的莺莺燕燕,将他围在了中间,争相的同他说话。 这也与李容褀不同,李容褀性子清冷,丫头们多惧怕他,平日里自知他不喜,都不敢同他亲近,而李容锦虽然身上也有着上位者天生的疏离,可不轻易动怒,所以丫头们都上赶着与他亲近。 喧闹间,他们到了书房里。 待侍奉的丫头们都散去,屋里伺候的给李容锦上了茶,又在他的指使下给宋娴也上了一盏,便退了下去,并顺手将书房的门带上。 书房里又只剩下宋娴和李容锦,宋娴便将方才的拘束渐渐的放开来。 她起身看着册,虽然不及李容褀的那般夸张,可也相当可观了。 到底是最受当今圣上倚重的济川王府,果然和那些普通的纨绔们有云泥之别。 她正感叹着,身后的李容锦却道:“我见你也是个惜书之人,若是看上了哪本,且拿去看就是。” “当真?连那些话本子也可以?”宋娴有些激动的转过身来,却见李容锦此时已盘腿坐于软榻之上,面前堆着的数本书册都是他此前撰写的。 李容锦提笔道:“都无妨,你且借了去,只是别弄丢了,看完了还需还来。” “那就多谢殿下了,看完了必定完璧归赵。”宋娴连忙欠身谢恩,迫不及待的在。 她方才就已发现,李容锦这里不仅有那些四书五经一类的正务之书,也有不少话本子一类的玩物。 过去她在宋府时就极爱看这个的,只是她父亲管着,说是怕她受荼毒,就不许看,她便只能偷偷的看,如今在这里见到这许多,她免不了欢欣雀跃。 虽说恨不得将所有的话本子都搬走,可初次拜访总得讲着点儿客气,宋娴便只能忍痛割爱,只选了几个紧要的从书架上拿下来,抱了到一旁准备待会儿带走。 选完书之后,她再不敢忘记自己的本分,忙到李容锦身边伺候笔墨。 李容锦倒也随意,手上虽写着书,嘴上却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聊着天。 两人从诗词歌赋说到当世市井间的种种传闻,倒也十分投缘。 说话之际,宋娴忽然想起一事,便问李容锦道:“殿下见多识广,奴婢是自愧不如的,原以为自己懂的那点儿医理足够出去唬人,只是不想殿下竟连针灸之术都通晓。” 李容锦却笑道:“这倒是过奖了,我何曾通晓针灸之术?” 见他否认,宋娴却陷入疑惑。 寿宴那夜她虽然慌乱,可也十分清楚,若不是青玄手脚被银针刺中穴位,一时不能动弹,只怕她断然不可能逃出那间屋子。 她出了屋子径直就碰上了李容锦,故而从来不曾怀疑是李容锦用银针攻击了青玄,可如今他却否认了这一点,实在匪夷所思。 当时在场的人里,会武功的就只有李容锦,若不是他,那暗中救她的人又是谁? 宋娴心里虽有这些故事,可也不好就这么当着李容锦的面说出来。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什么疑团围绕着她,只是她却无从得解。 怀着这些疑惑,宋娴又换了别的话题与他谈说。 有意无意的,她亦试图去试探他,于是便不经意的提起了那些玄黄之事。 “我曾在一本奇书中看到些说法,说是在机缘巧合时,会有灵魂异体,或是时空回转之事发生,依殿下所见,此事有几分可信?若是殿下身边出现这样的事情,又该如何应对?”她依照自己的经历杜撰了这一说法,若是他话中有些余地,她便打算忖着时机将真相说出来。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李容锦对此事的反应竟异常激烈,一时将手里的笔顿住,抬头凝着她的双眼,义正言辞道:“此怪力乱神之事,我从不曾见过,既不曾见过,我亦不肯相信。莫说此等邪魔歪道,便是所谓宿命因缘之说我亦觉得俱是蛊惑人心的歪理邪说。这世间万事我从来只信人为,唯有人力与谋略可得正果,至于那些所谓的巧宗,我素来视作有心人掩盖行径的托词,故弄玄虚罢了,你以后也修得再提。” 宋娴不过问了一句,竟招来他这样一大通数落,顿时蔫了半截。 只怕她说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奇事,不仅不能得到他的帮助,还会将她视作别有用心之徒处置。 若真如此,她岂不冤枉? 有这样一层顾忌,宋娴只能将那件事先搁下,且等以后寻着机缘再做打算。 她便又与他回归至普通的闲聊,一眨眼的功夫,一下午就过去了。 李容锦又要留她在这里用了晚膳再回去,宋娴推拒了几遭,奈何他却是盛情难却。 宋娴便忖着今日李容褀屋里并非她当值,她也不过是被他的脾气给弄怕了,才只要他在屋里,她就也在屋里陪着的,故而一时与李容锦聊在兴头上也就大了胆,果真留下来用了膳才回去。 如此一来,等她回到沁竹园的时候,已然是入了夜。 ☆、相惜 见园中安静,苏月也没有焦急的在门口张望,宋娴只当此番侥幸。 既然已蒙混过去,左右今天晚上也不该她值夜,不如就这么回去歇下吧。 宋娴这样想着,转身往丫头们的居住行去,可走了几步,还是放心不下李容褀。 也不知从何时立下的规矩,每顿伺候李容褀服药的必然是她,哪怕不该她当值,哪怕她正忙别的活计,也要巴巴的唤了她来,尝了那第一口药,再递到他的手里,那祖宗才能消消停停的服下去。 今日李容褀从外面回来,也不知服药了没有?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2 章 他自那日呕血之后,身子又大不如前,若是误了一顿药,可是有妨碍的。 宋娴思来想去,又为自己莫名牵挂他的身子而感到懊恼。 “他吃不吃药,关我何事?”她愤恨的跺了跺脚,嘴里虽这样说着,脚下却还是折了回去。 “也不知是哪一世的冤家?”行至屋前,她又兀自嘟囔了一句方才掀了帘子进去。 却见屋里烛火暖炉虽都有,却没有丫头服侍。 再看李容褀正握着书倚在塌上,身旁机上隔着的汤药却是一口也没有动。 竟还是被她猜着了,果然她不在,这家伙便是连药也不吃了。 他胡闹也就罢了,只是苏月她们怎么也由着他,这倒是奇怪了。 宋娴看到这般情形,心里头的担忧倒是比惶恐多了几分。 也顾不上李容褀眼下是不是心情不好,便加紧几步往他跟前去,端子药碗试了试。 “这药都凉了,殿下怎的不饮?丫头们呢?屋里怎么只有殿下一人?”她蹙着眉问他。 李容褀见她进来,放下手里的书册,一双眼眸朝向她,又投来那让人直看得心里难受的眸光。 “怎么现在才回?去哪里了?”他将她问的那些话全略了,反过来语调平淡的问她,虽无责怪之言辞,可透出来的怨怼之意却更甚。 宋娴心虚,便避开他的眸光,转身去取了器皿来热药,同时装作无事的答道:“我见着今日阳光好,殿下又不在家,便去庭院里逛了一逛,不想竟忘了时辰,回来晚了。” 她不敢说自己去了李容锦的书房,故意避开了这一茬不提。 怎料李容褀却道:“也难怪逛到这个时辰才回,那倚墨园离得远,来回也要耗些时辰的。” 他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惊得她险些摔了手里的药碗。 想必是有人见她跟李容锦去了倚墨园就来告诉给他,也不知是哪个嘴快的。 见已然漏了陷,宋娴自知再装傻已是不成,只得尽量将这件事描述成一桩轻描淡写的小事:“不过是在庭院里遇上了大殿下,说话间听闻大殿下收藏的几个话本子,是我一直想看的,就跟大殿下去借了来……” “借个书便借到了现在?”李容褀打断她的话,语调中已弥漫出浓重的怨毒之气。 他沉默了片刻,转而又讽刺她道:“一本书就收买了你,不够你看的,巴巴的要绕那远路去借,只怕不光是为了书吧?” 一听他这话,宋娴却没了好气,忍不住反驳他道:“什么叫收买?殿下何必这样刻薄人?再说了,即便殿下书房里有堆成山的书,又哪里敢动?” “我何曾说过不许你动了?”李容褀亦激动道。 宋娴一时却被他噎住,诚然他确实不曾说过这样话,只是从一开始她便认定了他性情古怪,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故而不敢动也不敢问。 她虽顿了顿,可也不输气势的接着道:“就算是这样,殿下是主子,我们是丫头,没有殿下的首肯,也是断然不敢动的,平日里又怕哪一时惹得殿下不高兴,自然便是有相中的书也不敢问殿下借来看的。” 她这样强自与他争辩,自然又令他动了怒。 他于是愈发携着怒意道:“在我这里说什么主子和奴婢之别,到他那里就不顾忌了吗?你说你怕我,难道他就是个活菩萨,叫你丝毫不惧怕,上赶着亲近!” “便就是……”听他又拿这样的混话来编排她,宋娴忍不住就要顺着他的话,说出怄气的话来,然而她转身来与他争辩时,却见他已然自床榻上起身,此刻正坐在床缘边,一手攥着胸口,阵阵剧烈的喘息。 他的面色亦变得更加苍白,双眉紧蹙、薄唇紧咬,原本俊美至极的一张脸布满了拼命隐忍的痛苦表情,也不知是又触到了急症,还是被她气的。 宋娴心道不妙,只恐他又要呕血。 而李容褀竟果然咳嗽起来,那一声声搅得宋娴心里作痛,也跟着蹙紧了眉。 她便只得将后面得话都咽了回去,低头叹息了一声后,端起热好的药行至他的跟前。 将药搁置在一旁的桌机上,她又连忙上前替他轻抚背脊,好容易才让他平静下来。 此后,她却蹲下身子,一双手搁在他的膝上寻着他的手握住。 感觉到那双手很是冰凉,她的眉禁不住又蹙紧两分,再次暗自叹了一遭。 自从那日气得他呕血之后,她便似被他拿住了一般,无论是错是对,再不敢激他。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只听着,也不非得争个输赢。 现在的她可真是被他磨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了。 想起这些,宋娴又忍不住自嘲。 想她在家里的时候,是个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物,便是爹娘和两位兄长都管她不住,怎么偏偏就被李容褀给收服了,倒叫她百般的小心着,不知如何待他才是好。 眼下这般情形,也不拘谁说的有理,她还是先服个软,哄他服了药才是正经。 宋娴怀着这样的心思,便放柔了声音对李容褀道:“殿下怨怪我,要怎么罚我都成,只是别不服药,糟蹋自己的身子。看着殿下这个样子,莫说王爷和先王妃的在天之灵看着心疼,便是我们这些服侍殿下的丫头,看着也心疼啊。” 她原不想说得这样肉麻的,可不知怎么,一开口这话就出来。 怎知李容褀却将一双眸子胶着在她的脸上,看得她羞赧的低下了他,却又回握住她的手,对她道:“方才说的,可是真心?” 他问得很是认真,叫宋娴心下一惊。 她只得顺着他的话道:“可不是真心的嘛,殿下快服药吧。” 说着,又见李容褀的手被她捂热了些许,便轻放了开,转身去了端了药来。 她自己先尝了一口,待到苦涩的滋味在口里化开,又递到他的面前。 李容褀难得十分配合的接过药去,不徐不疾的饮尽了。 看着他饮药时无意识间蹙起的眉,宋娴心里亦不禁被触动。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3 章 那药她不过尝了一口便已觉得苦涩异常,可他却要日复一日的饮着,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原本她想寻些果脯一类的东西来给他压压,他却说用那些刻意腌渍得甜腻的东西来压,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他不喜欢。 这却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明明知道他的那份苦,却只能干看着,不知什么才能解。 也不知是怎么的,今日看着李容褀,宋娴的心下格外忧思繁杂。 见他放下空了的药碗,她心下一动便起身对他道:“殿下,不如让奴婢来给殿下梳头,松脱松脱。” 李容褀抬眸看她,怨毒之气尚且未散,可他的情绪却平静下来,于是颔首道:“也好。” 宋娴便起身坐在榻上,将李容褀的乌发从簪帽间散开,继而引他躺下,脑袋枕着她的膝头。 那满头青丝便在她身侧的榻上铺展开来,如同晕开的水墨一般。 宋娴执了犀牛角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开那些发丝,从头顶到发梢,那柔荑缓缓的游走,如同在抚摸着锦缎。 李容褀闭着双目,由她侍弄着他的发丝。 稠密而又纤长的睫羽在眼睑结成扇形的影,也彻底遮蔽了他的双眸。 看不到眸子里的怨毒,此时的李容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显得十分安适。 想他应当是受用了,宋娴便在他的耳边轻语:“也不知殿下今日有什么要紧的事,身子还未痊愈就要出门,这一日在外头可还顺当?” 李容褀舒服的低声轻喃:“不过是见了些无趣的人,说了些无趣的话。” 说话见,他的眉宇又不觉轻蹙起来。 宋娴见了心里不免又哽住,不觉顿了顿,待他似有觉察,又接着动作,并对他道:“人生在世,十有□□是不称意的,只是那些人和事也罢,相干不相干的,也都不过是眼前的相干,多少年后,也就都不相干了,倒是自己的心跟了自己一遭,莫要委屈了才好。不管遇着什么事,且笑着尽了全力便罢,至于结果是老天爷的忖度,又何须自扰。” 她说这些话原是想安慰他,可自己的心里却反而因他而生感概。 他虽身于王族,自小便在头上笼罩了炫目的光环,世人都只羡他享尽雍容,却不知他亦是身不由己,可碍于这重身份,他又不得不时时端着,于是愈发不能与人诉说,尽数淤积在心里,这才积出了一身的病。 想到这里,宋娴愈发忍不住对他生出怜悯之意,目光凝在他紧蹙的眉心,一时恍惚,也不知怎么的就俯下身去,朱唇在那眉心处轻轻碰触。 虽然只是一瞬的时间,李容褀立刻察觉到,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里尽是惊诧而不可置信的情绪。 宋娴回过神来,顿时懊恼至极,心里暗自怨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可如何是好? 她忖着李容褀这必定是恼了,又碍着他的头还枕在她腿上,也不敢乱动,只能一脸悔恨的连声与他道歉:“是奴婢一时不察,才失了礼,请殿下降罪!” 怎料李容褀却没有应她的话,只是双颊现出两抹红晕,继而又闭上了双眼。 这是怎么个意思?是原谅她了,还是没有原谅? 倒是宋娴这么被他晾在一旁,竟不知所措起来,手上举着梳子,继续也不是,不继续也不是,真真儿个纠结。 ☆、牵动 自那日李容褀恼过之后,宋娴不敢常去李容锦那里伺候笔墨,只偶尔他叫人寻得来了,实在不好推辞的时候,她才瞅着空子去一趟,也都尽量的避着人,不让李容褀知道。 虽说夹在他们中间很是不易,可好在她处理得适宜,难得消停了些时日。 王府寿宴已然完满的拔了帷幕,各庭院里暂且有一段闲,春日也眼见着将尽,又到了一年当中人最容易懒怠的时节。 每日午后,丫头仆从们忙完了大半的活计,便都各自寻了地方躲懒,故而偌大的园子里便只闻得新蝉啼鸣,竟连个人影也瞧不着。 这日,李容褀用过午膳之后便觉身子发倦,于是回到房中歇息。 宋娴刚服侍了他,正端了凳子坐在他的床前守着,偶尔挥动两下拂尘帮他驱赶那些眼睛瞧不见的小虫,门口却忽然有丫头小声的唤她。 她怕吵醒了李容褀,连忙起身到外面说话。 出来才知是李容锦又着人来传她去。 她回头看了看,忖着李容褀这一觉多半还要睡上一阵子,便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李容锦的书房里,他正埋头纂书,觉到有人进了屋,只略抬了抬头,看到是她则露出浅笑,道一声:“来了。” 宋娴便十分自觉的至他机前研墨。 她隔机与他相对而坐,因而从她的视角看去,可见李容锦密睫微垂,半掩住深潭般的眼眸。 却见他今日只作常服装扮,一身宽大的深棕色锦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内里只着了一件素色的衫子,衣襟微敞,隐约露出胸襟处的线条是习武之人特有的紧致与匀称。 他今日也不曾戴繁复的发饰,乌发仅以玉簪半束。 这样的装束,不似往日那般拘谨,多了几分风流不羁之意。 宋娴闲来无事,又偷偷掀起眼帘,细将他的眉眼看来,才发觉他这相貌远比她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俊秀许多,且因他也是武将,周身透着那股气度又比寻常贵族公子多了几分英武。 只是因为她这些日子总和李容褀在一起,天天看着他那张脸,再来见李容锦竟也不觉得了。 这样的模样,又是这样的门第,还有这等才情,能得如此夫婿,依照世人的说法,应当也是三生有幸了。 宋娴这样想着,然而心里却很平静。 这大抵就是相敬如宾的感觉吧,她只得这般安慰自己,可不知怎么了,想到以后嫁到王府的日子大约也就是如今这样,心里又隐约有些失落。 她正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着,门外的说话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原来是跑腿的小厮来回话,称宋小姐的八字已经请了回来,今晨找皇家寺庙的大师合过了,是极好的一桩姻缘。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4 章 听到这话,宋娴不免羞赧的低下头,虽说如今她不是宋小姐,可当着面听到这样的话,还是让人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李容锦却还埋头在书册中,只顿了顿手里的笔,应道:“知道了,退下吧。” 那小厮脸上却还噙着喜意,又道:“王爷特意嘱咐小人来给殿下传话,请殿下准备好了,今日晚些时候就和王爷一道去宋府提亲。” 听到这里,李容锦才放下手里的笔,抬头道:“今日就去?” 小厮满面笑容的应道:“王爷说此事早些定下来为好。” 李容锦眉宇微蹙,沉吟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吧。” “是。”得了他的令,小厮转身欲退下,脸上表情却明显有些失落。 李容锦却又似想起什么,对跟着小厮进来的丫头道:“去拿一吊钱给他。” 闻得此话,小厮才又重新雀跃起来,忙躬身行礼:“谢大殿下赏赐!” 宋娴在一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却禁不住有些失落。 待所有人退下,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她踟蹰了半天,终究还是试探的问李容锦道:“殿下觉得宋小姐如何?” 李容锦正好写完了手头的这一段,顿住笔抬头看她,眸子里却是疑惑的神情。 宋娴下意识的避开他的目光,又解释道:“奴婢的意思是,殿下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为何忽的这样问?”李容锦反问她道。 宋娴怕引他怀疑,只得扯出一脸笑意,假装无事道:“奴婢只是个丫头,闲来无事时,少不得有些八卦之心,一时僭越了,殿下只莫理会我便是。” 她低下头,暗自舒了一口气,却听李容锦道:“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满意不满意之说。” 他这话的语调里,竟隐约透出些无奈之意。 宋娴听到耳中,禁不住蹙了眉,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由于李容锦忙着更衣准备,一会儿就要出门往宋府去,宋娴也就不便继续在这里,于是主动的告退,往沁竹园回去。 她一路上心事重重,总是对李容锦今日的表现有些介怀,然而与王府结亲之事已成定局,如今她再想改变已是不可能。 她正有些蔫蔫的在庭院里行走,一路上倒也没碰见什么人,却唯独在经过俪兰苑的时候看到一抹人影。 因怕遇着熟人再传到李容褀的耳朵里去,她连忙就着旁边的树丛躲了起来。 然而透过树丛的缝隙去看,她却发现那人十分眼熟,正是苏月。 “她怎么这时候到俪兰苑来?”宋娴兀自纳闷,又见苏月是一个人,且自俪兰苑出来时一直左顾右盼,似乎也在关注着周围有没有人看见她。 待到她走远了,宋娴才从树丛后面出来。 眼下她虽然疑惑,可想着苏月或许只是来向王妃禀报事情,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于是收拾收拾自己身上的树叶,不再多想,加紧步子往回去。 回到屋里时,李容褀还躺在床榻上。 她不大放心,便轻手轻脚的撩起纱帐望了望,却发现他正在梦里紧蹙眉宇,额上也起了一层晶莹的汗珠,似乎是被魇住了。 见他如此痛苦,她便就着床榻边坐下,正欲上前将他唤醒,却被他忽然的握住了手,紧接着他便猛地睁开双眼,露出惊恐的眼眸。 宋娴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李容褀已坐起身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被他这么忽然的一扑,宋娴差点儿就要歪了下去,幸而她及时撑着床榻稳住身形。 这些时日,时常被他做出这样不忌讳的举动,宋娴起初还不适应,可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只当他是小孩子撒娇,又忖着他是个病人,便也就由着他闹去。 眼下她亦是如此,找回平衡之后,便腾出两手来回拥住他,柔荑在他后背上轻抚着,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被梦魇着了?”她说着,心里又暗自庆幸,得亏她回得及时,正好赶上他醒来。 李容褀渐渐平静下来,可附在她耳畔的喘息却还很剧烈。 缓过神来后,他只说是做了个极凶险的噩梦,可要细问起梦的内容,他却怎么也不肯说,只是有些恍惚的将她拥紧,一味的重复着低喃:“我会护着你,一定护着你……” 宋娴只当他是在说胡话,也不知他梦里要护着的是谁,便顺着他的话应道:“好了,我知道了,都没事了。” 他这一梦醒来,竟弄得浑身都起了薄汗。 宋娴被他拥进怀里时已觉察到,只恐他再着了凉,连忙的找了衣衫来与他换。 只见着帐内衣袂翻飞,宋娴在他身前忙碌着,那些上好的料子摩擦间发出窸窣的声响,偶尔带起他的发丝纠缠到她的身子上。 同样纠缠的还有李容褀。 自从醒来之后,他的一双眼眸就像被什么黏住了一样,一瞬不移的停在她的身上。 宋娴被他看得双颊都有些发热,便嗔他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凭的这样看我。” 说话之间无意又触碰上他的眼眸,才发现他眸子里竟都是幽怨和悲伤,似已盛装不下。 这样的眼眸直叫她也跟着难受起来,一时丢下手里的衣物,怔怔然的与他相视。 纱帐被外面的风撩着,翻动着光影,照在他的身上时明时暗。 他却朝她伸出手来,用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侧脸,仿佛小心翼翼,而那触感竟也令人十分贪恋。 正是失神之际,外面的声响却打破了沉寂,原是到了服药的时辰,别的丫头来送药了。 宋娴吓得连忙从床榻上跌了下去,也顾不得疼,连滚带爬的起来,慌忙出去接应。 她接了汤药进来,引至床榻边,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用玉匙舀了,一勺一勺吹得不烫了,再喂与他饮。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5 章 难得十分顺利的服完了一整碗药,宋娴却发现李容褀那让人心悸的幽怨目光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眼下这般情形,她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若要安慰,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真真叫人为难。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没怎么着,她倒是先疯了。 她又禁不住想,只怕还是在李容锦身边消停,平淡是平淡了些,但好歹平静,不似和这冤家在一起时,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都似牵动着她的心,实在太过于刺激,叫人这颗心都快挨不住了。 ☆、威胁 这日宋娴又守了李容褀一夜,到早上服侍他更衣服药之后才得以告退下去。 她出了屋子,感觉到照在身上的暖阳,忍不住舒展双臂,打了个哈欠。 虽说昨夜就着李容褀的床缘也趴了大半夜,可到底不曾正经睡下,眼下正倦得很。 忖着时候还早,她打算先回仆婢的居所去眯一会儿。 路过庭院的时候,却见丫头们正聚在一起说话,也不知聊的什么,甚是起劲的模样,见她经过,还不时往她这边瞟来。 宋娴素来不喜参与她们这些,便当作没看见,径直绕过了往前行。 怎料她刚行至她们附近,却有人唤住她:“一大早急匆匆的,阿宁这是哪里去?” 既然问到她头上,少不得还是要回答一二,面儿上也过得去。 她于是顿住脚步,应道:“昨晚该我值夜,现下得了空,去屋里补个觉。” 这时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还用得着去我们丫头的屋里睡觉?怕是只管往二殿下的帐内去罢。” 那人的话顿时引来众人一阵哄笑,讪得宋娴立刻红了脸。 她如今倒也不是个怕事的,便索性踱至她们近前道:“背地里说那些闲话也就罢了,我全当作没听见,如今当着面也编排起来。方才是谁说的,站出来我们好生理论一番。” 怎料站在她身边的一个丫头却道:“我们哪里是编排你?我们是要同你贺喜呢?眼见着二殿下就要收了你做房里人,也难怪一开始我们便瞅着你和我们不一样,转眼就要成主子了,自然是和我们不一样的。” “这话从何处说起?”宋娴不禁蹙起眉,心道她们这玩笑开得愈发没了边,可细听她们说来才只是个什么原委。 原来是昨日王爷和李容锦去宋府提了亲,算是将李容锦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王妃盼得此事心下高兴,又想表现出对二殿下的关心,便趁着王爷高兴将二殿下的事也提了一提。 说如今二殿下尚未及冠,娶亲虽然还早,可他的身子一直不好也该冲一冲,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收个房里人,一则可以冲喜,二则男子到了这个年纪,这些事情也该提前教习,没的到了要拜堂成亲的时候仓促。 此事得了王爷的首肯,王妃便立刻着人去办,头一桩便是要寻合适的丫头,来为二殿下做这教引之人。 她唤了秦管家到跟前来问,怎知一提起此事,秦管家竟也有说头。 他禀报王妃,说先前就买了两个灵秀且身世清白的丫头,取了名作阿宁、阿清,正是为二位公子收房备下的。 阿清因为一直在外院,众人也不了解,故而不得多作文章,可宋娴却是一直在李容褀的屋里服侍,又被李容褀与旁人不同的看待,因此在丫头们当中早传开了,都认为她被李容褀收作房里人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听了这话,宋娴的心里却是一阵翻腾。 这可是造的什么孽,怎么就偏偏钻进了这个丫头的壳子里? 如今李容锦和她的婚事已定,照理说李容褀是他的小叔子,不论她这魂魄回得去回不去,若是她就这么跟了李容褀,也都不是个事儿。 宋娴不理众人的打趣哄闹,正暗自焦急无措,却被不知何时来的苏月打断了思绪。 苏月也并非同她们闲说的,只唤了宋娴一人同她过去。 到了一间房中,她又在门前张望一番,见周围无人,才关了门与宋娴坐下说话。 “事到如今,我也不和你绕弯子,只开门见山的同你说了。”苏月看着宋娴,用比平日里严肃许多的语调说道:“想必给二殿下选通房丫头的事你已然听说了。” 宋娴惊诧抬头,心道竟这么快,却听苏月继续说道:“眼下这事儿先搁在一边,我先同你说另一桩事。” 宋娴稍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有些紧张的问道:“何事?” 苏月道:“青玄之事,想必你还不曾忘记吧?” 她忽然提起青玄,倒是戳中了宋娴心里的伤处,于是沉下目光,略点了点头。 苏月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吓了一跳。 只听她道:“我如今便告诉你,他确实是枉死的,不仅如此,倘若你接下来不照我的吩咐行事,他不过只是个先例,你的好姐妹阿清也很快就会步他的后尘。” “你这话是何意?”宋娴大惊,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苏月也不躲避她的目光,仍旧表情平淡的说道:“我想我说得已经够明白了。” 宋娴蓦地自椅子上起身,踱至她面前,不可置信道:“是你害死了青玄!” 苏月却道:“并非是我,是有人要害你,我不过只是助了她们一把。” 宋娴再不能冷静,攥住她的衣襟,噙着泪激动道:“青玄与我都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他!” 苏月只是淡漠的答道:“忠人之事,身不由己而已,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她这一句直令宋娴怔了许久,总算明白过来为何那日诸般事情竟都如此巧合,一时心下又是为青玄感到不值,又是为自己连累他而愧疚,竟惶惶不知所以。 然而她亦知道,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光是愤怒消沉并没有用,她需得振作起来,至少不能让阿清再重蹈覆辙。 宋娴于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苏月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对于她的反应,苏月现出满意的表情,答道:“我要你想法子成为二殿下的通房丫头,而后替我监视二殿下的一举一动,再遵照我的命令行事。”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6 章 “原来如此。”宋娴总算彻底明白,自己竟不小心卷入了这宅府的斗争之中,且此事非同小可,竟事关府上的几位主子。 她沉吟了片刻,尽量冷静的回答她道:“监视二殿下之事我会尽力而为,只是做二殿下的屋里人之事却万万不可。” “为何?”苏月皱起双眉,显然不能理解。 宋娴便也故作神秘道:“即便不说,我也已经猜到你的主子是谁。” 昨日她就瞧见苏月从俪兰苑出来,那时她只当她是有事向王妃禀报,如今才知禀报的只怕不只日常里的那些事务。 见苏月的目光沉了沉,她又接着说道:“我不仅知道你的主子是谁,还知道你如今来找我给你当细作,也是背着你主子的主意。” 宋娴之所以这样说,正是因为苏月方才让她想法子成为李容褀的房里人,倘若真是王妃授意她这么做,自然早就安排好了,又哪里还需要她想法子。 想必是她的主子将她安插在沁竹园内做眼线,怎料那李容褀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竟除了宋娴和敏心几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别的一概不许靠近,她弄不来关于他的消息,才出此下策。 总算在气势上扳回一城,宋娴才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我之所以不肯做二殿下的屋里人,也是为了你的主子着想,眼下虽然无法同你解释,但此事千真万确,我绝不是说谎。” 见宋娴的语调如此严肃而又笃定,确实不像是危言耸听,苏月也就不敢全然罔顾,于是对她道:“也罢,这件事上头也没定下来,且先缓一缓,你先帮我盯着二殿下,只管每日把他的情况都事无巨细的报与我听。” 宋娴暗自思忖了一遭,心道李容褀每日里不过就是饮药看书的那些事,都琐碎得很,要她记下来说与她听也不难,于是便应了下来,又不放心的追问道:“我既答应了你,那阿清……” 苏月接过她的话应道:“你放心,阿清现下并无碍,只要你肯照我的吩咐行事,她自然也就不会有事。” 到底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苏月只与她吩咐了这些便遣了她出去。 自她那里出来后,宋娴却是心事重重,只道这自己的事情还未曾解决,却又卷入了别人的事情当中。 也难怪一开始苏月让她接近李容褀,原来是存着这样一份心,只是要她轻易便受了她的威胁只怕也不能够,且看日后的周旋吧。 主意虽然已经打定,可再见到李容褀的时候,她又难免有些心虚。 幸而李容褀并不曾看出端倪,于是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混着。 她每日依照苏月的吩咐,向她禀报关于李容褀的一应事务,把他何时服药何时更衣都说与她听,竟果真做到了事无巨细。 怎料那苏月却又不满意了,只威胁她道:“我若是就为了知道这些,还用得着你?你要是再把这些流水账式的东西都倒来与我听,可莫要怪我心狠,让你那小姐妹吃些苦头。” 宋娴一惊,无奈道:“寻常人过日子可不就是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哪儿能天天惊涛骇浪的,那心脏也受不了啊!” 苏月并不吃她这一套,只压低了声音对她道:“休得给我耍这些花样。殿下每日会独自在书房里待上一、两个时辰,那时总遣了伺候的人出去,我要你想法子弄清楚那段时间里他到底在做什么。” ☆、细作 “这如何可能?”宋娴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苏月:“二殿下如果发现会杀了我的。” 苏月却拍了拍她的肩道:“我相信为了阿清,你一定会有办法。” 听到此话,宋娴顿时耷拉下脑袋。 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在李容褀身边能不受到他的刁难,那都不知道是吃了多少的苦,生受了多少的折磨才熬出来的。 眼下又要她去触碰李容褀的禁忌,这不明摆着让她去作死吗? 她甚至都能想到李容褀盛怒至极时的可怕情景。 话虽是这么说,可事情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做。 这日下午,宋娴端着茶盏在李容褀的书房前徘徊了许久。 周围的婢女们早已被遣散,而李容褀轻咳的声音不时隔着门窗传来,也弄得她的心一惊一乍的。 在经历了内里百般的纠结与折磨之后,她终究还是掀了帘子进去。 宋娴故意放轻了脚步,甚至连呼吸都屏住。 李容褀正在桌机前提笔写着什么,很是投入的样子,一时竟也没觉察到有人进来。 直到她快要行至他的跟前,他才猛地侧过头来,眸子里竟满是杀气。 虽说过去也常被他恼怒的瞪着,可这样的目光却是她不曾见过了,眼下当真被吓了一跳,险些砸了碗里的茶盏。 也只是一瞬,李容褀发现来的是宋娴,那眸子里的杀气顿时消散,却尽数化为幽怨和愤怒。 这转变太快,直叫宋娴以为方才是花了眼看错了,却又听见他怨毒的声音道:“你怎么进来了?” 宋娴连忙使自己镇定下来,答道:“奴婢从外面经过,听见殿下咳嗽,就送盏茶来。” “不必了。”李容褀拒绝得十分决然,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 此时宋娴的目光已然远远的瞟过他面前的桌机,隐约瞧见他正书写的似乎是一封信,而信的下面铺着一副类似地图的东西,再详细的却是看不清了。 要想知道他在做什么,她必须再一步,可方才李容褀已经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全然没有留给她丝毫余地。 正是焦急之际,宋娴忽然计上心头。 “殿下还是饮一口热茶,润润嗓子吧。”她假装热情的往他跟前去,才迈出两步时却故意手上一歪,将茶盏往前摔去。 创造了这时机,她又连忙扮作一脸惊惶,扑至李容褀身侧:“哎呀,都怪奴婢失手,可有溅着殿下?” 她说着,连忙自怀里掏出绢帕往李容褀身上擦拭,同时眼睛往桌面上偷瞄。 怎料李容褀竟一把将她推开,令她跌坐在地,并喝道:“我已说了不用,还不快出去!” 察觉到李容褀反常的表现,宋娴更加确定桌机上的东西就是她要的。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7 章 她于是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声应道:“是是,奴婢这就收拾了出去。” 宋娴半弯着身子捡拾地上的碎瓷片,目光正好与桌机相平,将上面搁置的东西一览无余。 可也不过只是片刻时间,李容褀又喝止她道:“不必收拾了,现在就出去!” 宋娴注意力都放在那桌机上,被李容褀忽然的一喝惊着,只觉手上传来一阵刺痛,低头去看时,指尖已有腥红冒出。 她于是将手举起至李容褀的面前,抬头凝视他的双眸,扮作一脸委屈的表情道:“殿下看,奴婢的手都被划破了。” 李容褀滞了滞,然而满身的戾气却依然强烈。 他挡至桌机前,皱紧眉宇,指向门口道:“我让你出去,还不快滚!” 他果然是十分反常的,若放在平时,他应该嘲讽她愚钝的,并不会如此简单粗暴。 宋娴见再僵持下去已无益,而目的也已经达到,便起身向他告退,而后转身出了书房。 到了屋外的一瞬,她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完成任务了。 她暗自在心中喃喃,可另一层忧虑却又摆在她的面前。 方才在书房里,她利用接近李容褀以及俯身捡拾碎瓷片的时机看清了桌机上的东西。 压在下面的纸张确实是一副地图,可具体画的是什么地方她却一时无法分辨,至于他那时正在书写的信,她亦将内容通读了一遍。 这一读却也让她心下一惊。 从信的内容来看,这件事恐怕并不仅仅是王府内争夺世子之位那么简单,却见那信上提到大行皇帝入殓,十二路诸侯如何如何的事情,已然是涉及到朝堂政事。 只是她不明白,当今圣上还好好的,如何就有大行皇帝一说?十二路诸侯又是怎么一回事? 诸般问题随无从解答,但她可以确定这个就是苏月想要的。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即便她知道了这些,她又如何能将此事告诉苏月? 自小她便受到父兄的熏陶,知道这朝堂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可能掀起腥风血雨,而济川王府是和当今圣上有着密切关联的王族,也全然有这个影响力。 她无法揣测如今她告诉苏月的这样一件小事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而阿清和她的性命与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对于她来说又孰重孰轻? 到底有没有两全的办法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整整揣测了一日也不得解,倒是夜里入睡时,忽然灵光一闪,便蹑手蹑脚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而后找来纸笔,寻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开始作画。 她在纸上描摹,勾勒着李容褀的眉眼,然而继续向下,那轮廓却是一个弱柳扶风的美丽女子。 只是稍微打了个稿子,宋娴收了笔,又退开来端详了片刻,一时就把主意打定了。 她于是将那幅草稿销毁,接着重新取了一张纸,这一次则是十分细致的开始描摹。 这幅画并非短时间能成,宋娴又不得不避着众人,只能趁着夜半至无人处偷偷作画。 后来苏月又暗地里来催促了她几遭,她只推说就快打探到了,叫她略等一等。 在这无比仓促之间,她总算在数日内完成了那幅画像。 那日她正携了画像准备去找苏月,怎料才到庭院里竟然就迎面碰上了李容褀。 “殿下今日怎么有兴致到庭院里来?”她忙将画像藏进袖中,颇有些尴尬的同他打招呼。 李容褀却语调平淡道:“我来找你,有件事要问你。” “找我?”宋娴诧然抬头,不禁心虚起来,以为他要问那日书房她偷瞥之事。 “恩。”李容褀轻声应着:“这件事我想知道你的心意。” 什么事情还轮的上看她的心意?宋娴越听越惶恐,只怕这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正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垂下眼帘,将目光落在她笼着的袖子上,毫无征兆的换了个话题道:“你拿的是什么?” 竟还是被他注意到,宋娴心下一沉,强装镇定道 :“没什么,不过是得了些纸墨就胡乱涂了一些东西,糟蹋了这些纸墨,正要拿出去扔了。” “哦。”李容褀只应了一声,睫羽在眼睑晕着两瓣扇形的影,然而并没有找她要过来看的意思。 幸而他这人对别人的事情从来不敢兴趣。 宋娴在心下暗自庆幸,想着这样下去不成,还是得快些脱身才好。 李容褀却在这时问道:“我来找你,是要问你立教习丫头的事情,我意属于你,你可愿意?” “啊?”宋娴正心不在焉,他说什么倒不曾听清。 李容褀眸中又起了幽怨之气,蹙起眉道:“我说要你到我房里来,你可愿意?” 宋娴只当他提的又是要把她从外院调过来的旧事,心想着左右他也不放了她回去,不如先应下来,再作打算,于是顺口便应道:“奴婢无妨,全凭殿下安排。”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李容褀眸中的幽怨散去,却似怔了片刻,凝着她的双眸道:“当真?” 宋娴只觉他的目光有些怪怪的,怎么他这语调好似还有些似喜非喜夹杂在里头。 眼下紧急,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她便点了点头道:“当真。”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无意间瞥见远处有几个丫头在那里忙碌,于是连忙寻了个借机离开的理由:“她们还等着我去干活呢,真不能和殿下多说了,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她便立刻垂下眼帘,朝李容褀欠了欠身,而后连忙逃了开去。 不得以当真混到那些丫头中间干活,直到远远凝视她的目光终于消失,而她转身偷瞄院中回廊,发现李容褀的身影已然不见,才终于扔下手里的东西,叹了一口气。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8 章 她拿着那副画求见苏月,而苏月见状也连忙遣散了众人,将她带至一处僻静的厢房里,才迫不及待的问她道:“你手里拿的,可是我要的?” “应当就是了。”宋娴笃定的点点头,而后寻了一处桌机,缓缓的展开了那副画像。 怎知看到那副画像,苏月的笑容却凝结在了脸上。 她将那幅画像仔细端详了片刻,而后紧蹙眉宇,转而看向宋娴,黑着脸道:“你是逗我玩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看,掉坑里了吧? 宋娴:哼!他那么别扭,我怎么能想到他会亲自来跟我说这个,嘤嘤嘤…… 李容褀:什么叫坑,你这人真不会聊天,这叫情……趣。 某月:我错了。 ☆、黄雀 “怎么能是逗姐姐玩的呢?”宋娴也跟着激动起来,继而拧着一双秀眉道:“我冒着被二殿下打死的危险偷来这幅画,苏月姐姐这样说未免太过伤人了。 “少在这儿油嘴滑舌!”苏月转而看向她,一改平日里的端庄娴雅,攥住她的衣襟道:“看来你是不想让阿清活命了。” 怎料宋娴也不挣扎,只垂下头轻叹一声道:“那我也没有法子了,只能怪她命薄,实在不成,我再陪了性命,到阴曹地府去给她赔不是。” “你!”苏月这下却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恨恨的将她推开。 宋娴顺了顺胸口,一脸幽怨道:“是你说让我弄清楚二殿下每天那一两个时辰在书房里做什么,我如今打探了来,还怕你不信,又偷了这画像来,可你还是不信,叫我能如何?” 苏月听她说罢,又转头看向那幅画,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画像道:“他每天独自关在书房里,就是为了画这个?” “可不是吗?”宋娴点点头:“书房里还有好几幅,我只偷了一幅出来,你若看好了,我还得赶紧还回去,不然怕是要被他发现了。” 尽管她说得煞有其事,苏月却还是不信,就接着反问她道:“若他当真只是作画,又为何要把伺候的仆婢都遣散,只一人关在房里作画。” 宋娴行至桌机前,伸手触碰画中人的眉眼,说道:“你看这画中女子,眉眼之间和殿下有七分相似,想来是殿下生母,也就是先王妃。我这些日子跟在殿下身边,也算了解了殿下的性子,他虽看起来是个极厉害不好相与的,可内心里却很脆弱。他自小没了娘亲,心里对先母应当是十分思念的,可又碍着面子不肯让别人知道,这才独自关在书房里作画,聊表忧思,而和这些画像独处,也算是弥补了幼年不能承欢膝下的缺憾。” 她这一番话,说得倒也感人。 苏月不由的也行至画像前,同她一起看向那幅画像。 片刻后,苏月却弯起嘴角,用嘲讽的语调道:“莫要忘了,先王妃早已过世,这王府上除了王爷王妃,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便是二殿下也不知道先王妃的模样。” 宋娴则解释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殿下就不能根据别人的描述画出母亲的样子?正是因为没有一个现成的可以缅怀,才更要自己画一个出来。” 她说着,又见苏月还带着狐疑,便握住她的袖角道:“好姐姐,就信了我吧,你看这沁竹园里除了二殿下,还有哪个是会作画的,我不过是个丫头,勉强识得几个字已是不易,自然也不懂这些,我总不可能是让二殿下帮我一道来骗你?就算我想,二殿下也不能答应啊!” 原本十分无稽之事,经宋娴这么一解释,竟也说得通了。 那苏月沉吟了许久,终于还是信了,抬起头来对她道:“无论如何,你虽偷了这幅画,却并没有探得对我有用的情报,我暂且再宽限你几日,务必给我找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否则便不是吓唬你了。” 宋娴好歹说服了苏月,总算混过这一遭,至于以后的事情,便打算等到了跟前再说吧。 她辞了苏月出来后,说是要将那幅画像还回去,实则悄没声儿的揣至无人处打算销毁了。 到了四下无人之处,她火都点了起来,刚要把画放上去,可画面展开,露出李容褀那副绝美无双的眉眼,她看着竟生出怜惜之情,就又一把将那画救了回来。 到底是自己费了几个夜晚画出来的,就这么毁了自然十分的舍不得。 宋娴只得把火熄灭,又将画小心的收进了怀里。 这样过了一夜,那幅画却又成了宋娴的心头患,以至睡里梦里都是画像被李容褀或者苏月发现的情形。 第二天醒来,她再不能仁慈,终是狠下心来,准备再把画拿出去烧掉。 这样想着,她便将画像带在身上,避开众人往庭院里去。 十分不巧的是,她才到庭院里,就迎面碰上了昨晚值夜的敏心,说殿下正要传她,立刻就要引她至屋里去,竟是十万火急,一刻也耽搁不得的态度。 宋娴无法,只得先随了她进屋。 及至书房,李容褀已然穿戴梳洗罢,正在桌机前看书。 方才传她传得急,现下又并无事,不过是让她奉了茶,在一旁研磨伺候。 宋娴无奈,正在心里腹诽他想一出是一出,这时又有小厮来传话,称王爷有事要同二殿下说。 李容褀也不耽搁,只换了衣服便去,临出门前对宋娴道:“你就待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宋娴得了他的令,又不知他到底几时会回来,便只得百无聊赖的守在这书房里。 她待了大约半柱香的时辰,忽然又触到揣在袖子里的画像,便生出一计:何不就着这里的烛火把画像给烧了。 眼下是白日间,书房里并不曾点灯烛。 她既生出这想法,便寻了火柴将桌机上的灯烛点燃。 烛火亮起来时,她也自袖子里取出那幅画。 “不是我情薄,只怪你我缘薄。”她展开那幅画,对着画中人喃喃低语,以示作别,继而卷了画探到火苗上。 眼瞧着火焰就要烧到那纸上,忽闻的“哗啦”一声,分明好生被宋娴拿在手里的画像竟飞了出去。 宋娴大惊,连忙回头去看,竟触上了李容褀自上而下凝视她的双眸。 她吓得腿一软,跌坐到地上。 “烧的什么?”李容褀不紧不慢的说着,接着就要展开那幅画。 宋娴连忙扑上前去抢却还是迟了一步。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59 章 画像已然被展开,在李容褀面前现出那和她有着同样眉目的女子。 “这是……”他凝视着画像,露出疑惑的神情。 宋娴自知再避之不过,只得编造托词道:“奴婢见殿下思母心切,又不知先王妃之仙貌,想着王爷定与先王妃眉目想象,便照着画了一幅。” “那怎么又烧了?”李容褀追问道。 “因为……”宋娴顿了顿,随即答来:“因为画得不好。” 原以为她胡乱照着他的眉眼画像,即便不知道缘故,他也要对她发怒的,却不想李容褀将那副画端详了许久,也不生气,反而说道:“我倒觉得此画甚好。” “是、是吗?”宋娴心虚而又尴尬的垂下头,正不知所措的绞着衣摆,又听李容褀用若无其事的语调道:“画得竟有几分传神,拿出去唬人是绰绰有余的,也难怪苏月还算见过些世面的也被你骗了。” 李容褀看似十分不经意的一句话,却犹如惊雷劈在宋娴的脑袋顶上。 宋娴连忙跪倒在地,主动向他认罪:“奴婢罪不可恕,请殿下责罚,只是处置了奴婢之后,求殿下救救阿清,她是无辜的啊!” “阿清是何人?”李容褀看向她,不解的问道。 “阿清原是与我一同入府的丫头,也曾到沁竹园里来服侍过的。”宋娴于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合盘拖出。 对于她的坦诚,李容褀十分受用。 他不紧不慢的说道:“你并不曾将那日书房所见告知于苏月,又何罪之有?” 说着,他又朝她俯下身来,怨毒的眸子逼至她近前:“倘若你当真把那封信的内容告诉了苏月,那么你们两人此时便已然去黄泉路上作伴了。” 这话吓得宋娴整个人又是一软,此时她才明白,原是自己小瞧了他,他竟不止会胡闹,这件事上他才是那黄雀,从头到尾都是在对她试探,倒难怪那日让她轻易得逞了。 “如今我只有一句话问你。”李容褀说着,又直起了身子,却朝跪在地上的宋娴伸出手来:“苏月要你当她的细作,我也欲要你做我的心腹,你心里到底向着谁?” 此时宋娴正后怕不已,强自思量一番,又道那苏月只是个丫头,即便背后有撑腰的人却未必认可她,倒不如眼下先向李容褀投诚,求得自保再说。 她这样想着,便对李容褀道:“奴婢也是迫于无奈才去书房中窥伺,如今正是懊悔不已,若殿下肯给奴婢这个机会,奴婢自然唯殿下的马首是瞻。” 说着,她伸出柔荑欲轻握住那微凉的指尖。 然而她才触碰到李容褀的指尖,就被他握住了整只手,而后拉了她起来。 她被那股力道带着倾到他身前,柔荑却被他牵起,而他的眼帘微垂,眸子里的怨毒未曾消解,此时又凝在了她的指尖上。 他用指腹轻抚她的食指,柔声道:“那日割着的地方可好些了?” 若非他提起,宋娴早已忘了,那日收拾摔碎的茶盏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后来流了些血,吮了一会儿就罢了,现在已经收了口,只余一个小小的血痂。 “已经好了。”不知怎么了,宋娴的心忽然跳得剧烈起来,脸上飞红的低下头,欲将手收回。 李容褀却握着她的手不放,又引了她至一旁的柜前,取了药膏出来与她涂上方才作罢。 ☆、算计 看李容褀认真的为她上药,宋娴心下却还挂念着自己细作身份被他识破之事,正急于无从揣测他心中所想,百般焦急。 怎料李容褀倒似全放下了一般,薄唇凑到她纤纤玉指边吹了吹,待药膏渗透进去才松了她的手道:“好了。” 他说罢,转身又去取方才搁在一旁的画像,竟当着宋娴的面卷起来放进了柜子里。 宋娴见状,略显慌张的上前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怎料李容褀却道:“改日找人裱起来,挂在屋子里。” 宋娴大惊,连忙道:“这可如何使得?” 李容褀不以为然道:“这画像画得不错,我要挂在屋里缅怀,如何使不得?” “可是……”宋娴被他反问的哑口无言,又无从辩驳,只得噎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这李容褀真真儿是她命理的魔星! 她刚这样想着,李容褀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日你应了我做房里人,昨日我已经吩咐了秦管家先把你调至沁竹园,晚些时候他再告诉王妃,便成了。” 他说着这话,心情似不错,可宋娴听了却又受了一大惊吓。 她顾不得许多,甚至来不及掩饰内里的焦急道:“我何曾应了的?” 李容褀凝视他的双眸,目光中透着一丝狡黠道:“那日你拿着这幅画急着去找苏月,我在廊中截住了你,问你这话你便应了的。” 宋娴再度哑口无言,细想那日确实是有那么一件事,只是她那时又心慌又仓促,竟把他的意思理解错了,才随口应了的。 如今想来,多半他早已识破她的伎俩,故意忖着她心不在焉时来问这事,生生的下了个套给她钻。 宋娴只得辩解道:“我那是心虚气急说的话,不能作数的!” 李容褀的脸色忽然阴沉下来,眸中顿时乌云密布,透着怨毒的语调道:“你想反悔?” “是奴婢想错了,答应的并非这件事,何来反悔一说?”宋娴也不敢同他硬碰硬,只能放软了语调来解释。 说到后来,她索性放低姿态,跪下来求他:“求殿下开恩,做殿下的内应,或殿下让我去出力跑腿的,只要我能做到的,必定在所不辞,可唯独做房里人这件事是万万不可的?” 看到素日里从来有骨气的宋娴今日之类竟跪了他两遭,李容褀的面色难看极了,眼眸里的幽怨更是浓稠得化不开。 他逼至她近前,用手抬起她的下颌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当真不愿意做我房里人?” 宋娴已然急的泛起泪光,毫不犹豫的应道:“不愿意。” 看着李容褀这样的目光,宋娴的心里也难受得紧,可这比不得别的事情,她吃点儿亏也就顺着他去了。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0 章 见她态度这般坚决,李容褀竟破天荒的没有发怒也没有闹,只是渐渐现出失落的神色,仿若失魂般喃喃:“好,好……” 他连道了两个好字,起身将她放开,却转过身去不再看她,只是用同样失落的声音道:“不必跪着了,退下吧。” “殿下……”宋娴有些放心不下,虽起了身,却又往他跟前行了两步。 “退下!”然而他忽然的喝止却令她在半路顿住了脚步。 只见他此时负着一手立在书柜前,另一只手则扶在一旁的柜角上,攥紧的五指已然泛白。 宋娴怕再招惹他,于是不敢多言,便落荒而逃似的出了书房。 李容褀这一时虽没有同她计较,可接下来的日子却像变了个人似的,虽然照旧的传她到跟前伺候,对她的态度却很冷淡,也不同她说话,可该使唤的一样也不少。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是再不敢惹李容褀生气的,故而李容锦那边有寻她去书房伺候笔墨的,她也都推说事忙脱不开身,每日里只是待在沁竹园中,再不到别处去。 可苏月那边却还逼得紧,每日少不得要汇报。 宋娴无可奈何了,实则心里也不想帮着她监视李容褀,便还是只得去找李容褀。 不想他竟早有准备,吩咐她按照他的话来说给苏月听,倒省了她些许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们两人总算又恢复如常,好似那日书房之事并没有发生一般。 这日宋娴又是先同李容褀合计好了,再去学给苏月听。 她从房里出来,沁竹园各处寻了苏月一遭,竟都没有见着她的踪影。 “难不成出了这庭院,到别处去了?”她嘟囔着,寻了几个丫头来问,却也都说不知道她的去处。 “这也奇怪了。”宋娴又找了半天,正想着是不是她又暗地里去见王妃了,却听到一个丫头说,好似今早她就一直没从她自己的屋里出来。 诚然,苏月是沁竹园的掌事丫头,和她们底下这些普通的丫头并不住在一处,而是单独辟了一间屋子居住。 宋娴得了这个信,便往她那间屋子行去,心里却隐约奇怪。 苏月素来不是个偷懒的人,宋娴来了这么久就没见她起迟过,再则现下是约定好的汇报李容褀行踪的时辰,平日里宋娴若未及时过去,她必定寻了来,今日倒是奇了。 来到苏月的屋前却见她的房门果然紧闭,宋娴诧了诧,上前往门上敲了两声。 “苏月姐姐。”见屋里并没有人应,她便又敲了一声,且唤着她的名。 屋里还是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应。 “难道真的没人?”宋娴嘟囔了一句,正准备作罢,不想手下不经意的轻轻一推,那门竟开了一条缝儿。 原来门没有锁。 宋娴心中暗道,忽然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觉得这屋里应当是有人的。 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紧张,宋娴放轻了动作推门,又对屋里道:“苏月姐姐,你不应声我可就进来了。” 见屋里依旧没人说话,她就将门推开,然而当阳光自她身后倾泻,迫不及待的照亮了屋内,她却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只见苏月正坐在桌机边,身上并未着外衫,乌发也散脱下来,似乎是准备睡下的样子。 她手上握着一只茶盏,上半身趴在桌上,乍眼看去就像是就着桌边睡着了一般。 若不是看到被染红的桌巾,宋娴大概也会这么认为,可是那蔓延开来的腥红分明就是鲜血,且是来自于苏月身上。 不仅如此,苏月襟前的衣衫也被染上了血迹,且已然干涸。 看着这样一幕,宋娴鬼使神差的就迈进了屋子里。 她怔然的行至苏月面前,抬手触上她的肩头。 “苏月……”她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手上刚略施力欲将她摇醒,却见她整个人一歪竟倒在了地上。 这下她的面容便露了出来,然而那副对于宋娴来说并不陌生的面容此刻哪里又还分辨得出? 却见苏月的整张脸孔都呈现乌青色,近乎黑色的血自五官七孔流出,此刻早已成了干涸的血迹。 其双眸暴突,如金鱼一样鼓起在眼泡外面,眸子里似乎还残存着临死前的不甘和恐怖。 她这死不瞑目的样子犹如满含冤屈的恶鬼,给人造成的冲击简直难以言喻。 这分明是中毒而死之相。 待到宋娴终于自震惊中回过神来,她踉跄的退了数步,直到撞上墙壁才稳住了摇摇欲坠的身子。 眼前的这一幕不仅仅是可怕,更令她想起自己当日在洞房中惨死的情状,大抵也就是同她这般无异吧。 一时间,恐惧和哀怨如潮水般袭来,将她席卷其中,直至没顶。 宋娴再忍不住,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出声。 很快就有人听到她的叫声赶了过来,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恍恍惚惚无从知晓,只隐约觉得身边也有人发出惊呼,又有哭泣声夹杂着,很是混乱。 苏月的惨死不仅惊动了李容褀,还在王府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连王妃也被惊动,提了众人前去审问。 宋娴跪在俪兰苑的厅堂里,仍然没有缓过神来。 却闻得前方垂帘之后传来一个雍容的声音:“你可是发现尸首的那个丫头?” 跪在旁边的丫头暗地里掐了宋娴一下,她才恍若惊醒,俯首答道:“正是奴婢。” “如此,且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那个声音端着王妃的庄重,沉缓的说道。 “是。”宋娴略有些失神的应过,便将今日一早如何到苏月房中,如何发现她身亡,那尸首的模样又是如何的说了出来。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1 章 这陈述令她不得不再一次的将当时的情景回忆一遭,也如同沉重的石块再度碾压着她的心。 她曾想尽办法要混到这俪兰苑里来见一见王妃,然而如今她终于轻而易举的来到这里,却是因为这样一个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原因。 不仅如此,即便她那未来的婆婆而今就在面前,她的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欣喜,也再不急于将自己面临的困境告知于她。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一个被她忽略了许久的问题。 当日她嫁入济川王府,是在洞房里中毒身亡。 虽说那天参加婚礼的宾客众多,人也繁杂,可这里毕竟是王府,又是谁有这样的本事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往合卺酒里下毒。 她只想着求助于未来的丈夫和公婆为自己伸冤,却没有想到当日下毒的很可能原本就是济川王府之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对她下毒的,是王府里的下人,还是主子? 怀着这样可怕的念头,她禁不住浑身发抖,袖下的双手亦攥紧了十指。 透过眸中凝聚的晶莹,她忽然觉得那端坐于帘后,尊贵而又庄重的女子竟是如此可怕。 ☆、命案 接下来的审问进行得格外顺利,可令宋娴意外的是,通过王妃宣来的数位丫头的供词,凶手的矛头竟统统指向了敏心。 对于这样的结果,宋娴觉得很是诧异。 虽说敏心平日里是个寡言之人,众人面前几乎从不说话,可是私下里她却是为数不多对宋娴这个外头来的丫头施以关怀的人。 她这人十分心细,服侍李容褀时宋娴关注不到的细节,她也都能及时的发现,并暗地里提醒宋娴。 记忆中也从未见她与谁有过冲突,和苏月就更没有了。 若说她杀人,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尽管凭着一贯的印象是这样,可丫头们的证词却也有理有据。 有说敏心在几个大丫头里服侍的时间是最长的,也极少出错,若不是苏月,这沁竹园掌事丫头的位置指不定就是她的,她为此怀恨也是有的。 还有说敏心实则深藏不露,是个十分有心计的人,以前二殿下旧疾发作的时候曾对殿下施救,可见她是懂医理的,故而可能利用这个来毒害苏月。 更有甚者,称昨晚曾亲眼看见敏心和苏月发生争执,平日里从来不与人计较的人,偏昨个儿和苏月争吵,今天苏月就死了,岂不令人生疑? 如此之类,不一而足,但无不是针对敏心而说的。 于是敏心被押了来认罪画押,可也是自然的,她满脸委屈的称自己被人冤枉。 宋娴在一旁看着干着急,却也无从为她辩解。 正当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李容褀的声音却自堂外响起:“这原是沁竹园里的事,怎好劳王妃亲自审问,还如此着急便要定罪,当真让王妃费心了。” 他说话还是那么刻薄,语调也依旧怨毒,可不知怎么的,此时听到这声音,宋娴悬着的一颗心却似找到了依托。 她不禁抬眼偷偷向他看去,却见门口的阳光正笼在他的身上。 随着他缓步踱至堂内,那熟悉的身影才自耀目的光晕中显现出来。 一袭玄底鎏金的笼纱长袍衬得他原本纤瘦的身形竟有几分伟岸,其乌发正束,面容端肃,更昭显出王室独有的骄傲与高贵。 他立于堂中,看向帘后座上的王妃,没有丝毫的退缩之意,气势上甚至更甚一筹。 这样的李容褀,却又是宋娴不曾见过的一面。 她正有些怔然,又听见帘后传来皇妃的声音:“祺儿的身子尚未痊愈,怎能费心于此?王爷得知此事也是日夜悬心,唯恐未能将那凶徒揪出,任其藏在你的身边,实乃一大后患,只怕日后那凶徒再加害于你。” 皇妃虽唤着“祺儿”,可语调却疏离,虽说得句句恳切,满是对李容褀的担忧与关心,却又字字尖刻,全然不容推诿,且以王爷之名来压他。 李容褀的眉宇明显蹙了蹙,似乎觉得“祺儿”二字甚是刺耳,可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道:“即便如此,这个案子也仍存在许多疑点,仅凭几个丫头半带着揣测的证词就定罪,未免太过草率,只怕未能揪出真凶,反污蔑了无辜之人。” 王妃嘲讽的笑了两声,又道:“找到证据不过是时间问题,即便眼下这嫌犯不能立刻定罪,也绝不能放任自流,需得关起来,由专人看守,以免她再威胁到你的安全。” 李容褀和王妃又来回辩了数遭,最后以暂且将敏心关押于俪兰苑中,等待进一步彻查告终。 经过今日之事后,宋娴愈发觉得这王妃不可小觑。 她字字句句都似为李容褀的安慰考虑,俨然一个关怀备至的继母,却偏生处处都针对于李容褀,一步也不可退让。 到最后,她索性下起了逐客令:“祺儿身子娇弱,在这里待了许久,只怕也受不了,还是先回去歇着吧,此事只管交于为母妃,必然要给你一个交代的。” 说罢,她又冲着堂下道:“你们这些沁竹园的丫头,还不快扶了你们的主子回去。” 见其他人都没有动,只不约而同的抬眸看向自己,宋娴无法,只得行至李容褀身边,小声劝道:“再僵持也无益,不如先去,再做打算。” 李容褀的目光移至她身上片刻,也不答她的话,只对那帘后之人拱手道:“既如此,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果真转身离开。 或许是心里还憋着那口气,出了俪兰苑后,李容褀疾步前行,远远的将丫头们甩在身后远处。 其他的丫头都畏惧着李容褀,故而也不敢跟上,只宋娴追着他的脚步上前去。 感觉到她有些吃力的轻吁,李容褀稍微放缓了脚步。 紧随着他行了片刻后,宋娴才终于试探的问道:“苏月中毒身亡的真相,殿下可知晓?” 李容褀却忽然顿住脚步,转身朝她投来幽怨的目光:“难道你认为我才是背后的真凶?” 由于停得突然,宋娴毫无预兆的撞进了玄色的衣袍,意识过来时,又吓得连忙退了两步,抬头迎向他的目光则又是一惊,忙应道:“我何曾是这个意思?”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2 章 她说着,又怕李容褀多心,便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苏月死得蹊跷,而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敏心,似乎这件事根本就是是针对敏心的。” “何止针对敏心。”李容褀垂下眼帘,仿佛自言自语道:“她们已然知道敏心是我的心腹,所以才要除之而后快。” 虽说之前也隐约有这样的怀疑,可听到李容褀毫不掩饰的对她承认敏心是他的心腹,宋娴还是忍不住惊诧。 她于是问道:“如今该怎么办?难道敏心就这么含冤吗?” 李容褀的眉宇又蹙紧了几分:“我方才极力分辨,也不过只能保她一时,既然已经牺牲了苏月,她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殿下的意思是,杀死苏月的是……”虽说心下已然有七八分了然,可话至于此,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李容褀则重新以目光凝注她的双眸,面色忽然变得很苍白:“这都是惯用的伎俩,她们不过是贼喊捉贼罢了。” 说到最后,他已是薄唇紧咬,极力隐忍的模样。 宋娴只当他是为敏心受冤屈之事而悲愤,倒也不曾在意,怎料李容褀忽的身子一倾,竟朝她倒来。 她下意识的伸手将他接住,双臂至他胁下支撑,又觉他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也变得促狭。 “你怎么了?”宋娴忙关切的询问,心下却是一沉。 她之前就听沁竹园的丫头们提到过,李容褀之所以自小体弱,其症结归根结底是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心疾,只不过近来将养得好,已经有一阵子不曾发作了。 宋娴亦读过医书,知晓些许医理,看他这个样子竟似是心疾发作之相,故而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容褀并没有答话,只将下颌搁在她的肩头,歇了许久才渐渐缓过神来。 宋娴也不敢动,抬着双手将他轻轻拥住。 过了好一会儿,耳畔才传来他有些气息不稳的声音:“无碍。” “都这样了还无碍。”她怨怼的回应他,可听到他说话,心里却松了一口气,继而瞧见不远处有一凉亭,便放柔了声音对他道:“我扶你去那亭子里坐一会儿。” 见李容褀并没有表示反对,她搀了他过去歇息。 到了凉亭里安顿他坐下,她才卸下他的重量,转而凑至他面前,紧张的查看他的面色。 似乎不适的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他的面色已经缓和了不少,只是原本就过白的肤色衬托在玄色的衣袍下,显得更加苍白。 她还是放心不下,又蹲在他膝边,执起他的手腕把脉。 脉象似乎也并无不妥,幸而这次心疾发作只在一瞬,且不甚严重。 “看来确实是无碍了。”宋娴低喃着,悬着的心总算归位,这才起身挨着他坐下。 她眸光正无意识的瞥过凉亭临近的池塘,忽而听见李容褀道:“你竟连这个也知道,看来也可以取代敏心了。” 听闻此言,宋娴却不能平静,蹙眉看向他道:“就算有人可以取代她,她既然是无辜的,你也不能因此放弃她,任由她蒙受不白之冤!” 怎料李容褀的唇畔却微微弯起一丝弧度:“你如今自身尚且难保,却还为别人担忧,倒是有趣,只怕在济川王府里再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样的。” “怎么找不出?阿清就也是这样的。”宋娴不由的脱口而出,却又后悔将阿清牵扯出来,于是连忙噤声。 李容褀唇畔的笑意又加深了两分,眸光凝视在宋娴的双眸上,直看得她垂下了眼帘才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 宋娴不解他这放心何意,只是此时被他握住了手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为他把脉之后,指尖竟一直搁在他的腕上忘了收回,顿时羞得双颊绯红,忙自他掌中收回柔荑,改为搀着他的手臂道:“且莫闲聊了,这里风大,坐久了也不好,殿下若是缓过来了,我们就回去吧。” 她说着,下意识的抬起头,目光又不经意与他相触。 却见他眸中竟没有了方才的幽怨,透着些许柔和凝视着她,而后轻轻应了一声:“好。” ☆、走水 后来的数日间,宋娴因担忧敏心,于是寻着一切机会打探审问的消息,只可惜得到的却都是对敏心不利的。 听闻俪兰苑后来还对敏心用了刑,只是敏心坚强,挨着刑罚也不愿承认莫须有的罪名。 见不能逼她就范,那些人又不知从哪里弄出物证来,偏说从敏心那里搜出来了□□,正同害死苏月的一样。 哪有杀了人还把罪证留下的?这明摆着是栽赃陷害! 宋娴心急,便去将这些话都说与李容褀听。 李容褀只是静静的听着,却沉着冷静得过分,一点儿惊讶和愤慨都没有。 见她这样,宋娴更加坐立不安,正欲跑去俪兰苑探视敏心时,却被李容褀唤住。 “今日你就在这里服侍我,哪儿都不许去。”李容褀倚在床榻上对她下着命令。 宋娴心下虽不甘,可见李容褀态度如此坚决,而他这几日身子又不大好,只怕忤逆他的意思又要惹得他动怒,便不得不折了回来。 这一日李容褀只卧在塌上看书,再没有一句话。 宋娴在他身边却是坐立不安,心早已飞到俪兰苑去。 虽说李容褀身为敏心的主子尚且不急,她一个不相干的人着急更是没有必要,可青玄出事之后,她心中便时时惶恐,不忍再见身边无辜之人蒙冤 。 她这样心不在焉,自然难免出错,侍奉茶水之际更是接连的失手,险些连茶盏都给砸了。 李容褀便蹙着眉怨她道:“今日可是丢了魂?如此丢三落四。” 被他这样一数落,原本忍了许久的宋娴终于忍无可忍,踱至床榻前一脸怨念的看着李容褀:“可不是丢了魂么?只可惜敏心中心耿耿,却没个主子替他伸冤,我这不相干的人便是为她丢了魂也白搭。” “阿宁……”李容褀唤了她一声,正欲言又止之际,却被屋外传来的一阵喧嚣声打断。 他们二人同时侧头看去,只见窗纱之上人影绰绰,似乎是出了什么事,众人都围在一起指指点点。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3 章 宋娴回头看了看李容褀,留下个“待会儿才同你计较”的眼神,便立刻起身至屋外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 。”她掀了锦帘出来便随手抓了个门口的丫头询问。 那丫头如实应道:“是俪兰苑走水了。” “俪兰苑?”宋娴惊诧,转而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果然俪兰苑的方向有火光映天,只是由于此时天尚且未曾完全黑下来,所以看得不甚清楚,但也可见那火势似乎不小。 “这是做了什么孽哟!阿弥陀佛……”周围有丫头双掌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的求菩萨保佑。 宋娴尚在惊诧中,忽见看热闹的丫头们退开来,一个个敛目垂眸,朝着她身后的房门口欠身行礼。 她已觉到有熟悉的气悉靠近,于是转过身来,果然见只着了一件寝衣的李容褀出现在门前。 这时她才意识到,自那日心疾发作以来,他的面容始终苍白,仍然是病弱的样子。 见他如此,她便只得暂且先把心里的不平放下,转身往屋里去,准备拿外袍与他披上。 与李容褀擦身而过之时,他却忽然于袖下握住了她的手腕。 宋娴有些诧然的顿足,侧过头来看她。 他却仍目视着火光映天的远方,低声于他耳畔道:“火灭之后,随我去一趟俪兰苑。” 事实上,那场火烧了好一阵子才得以熄灭。 宋娴伺候李容褀更了衣,便往俪兰苑赶去。 到了俪兰苑时,济川王和李容锦已经到了那里,和王妃在一众仆婢的簇拥下一同立在俪兰苑前的庭院里。 李容褀上前向王爷王妃行礼,解释道:“儿近来宿疾复发,近日饮了药便歇下了,方才醒来才得知俪兰苑走水,故而来迟了。” 济川王闻言忙道:“你身子要紧,这些事也本不需你劳心,倒是你近日旧疾发作,可有请太医来看,可有服药,服了药之后可觉好些?” 王爷的话中,字字句句都透着关切,可见他对这个儿子仍是十分挂心的,想来也正是因为如此世子之位才悬而未决,只可惜他每日忙于在外应酬,少有时间过问府中之事,一应事务都交给了王妃和李容锦处置,所以知之甚少。 王妃也连忙附和道:“正是,这里有你兄长处置便可,你又何须赶来立在这里受风?” 她说着,顿了顿,又转身对王爷道:“回王爷的话,已经请宫里的太医来把过脉了,开了药正吃着,瞧这脸色,似乎也有了不少的起色。” 李容褀则全然不理会王妃的话,只拱手对王爷行礼,应道:“劳父王挂心,儿之病情暂已稳定,短时间内应是无碍了。” “如此便好。”王爷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而对身边的侍从道:“可查出来了?走水的原因,还有那屋里有什么人?” 见说到正题,宋娴连忙提起精神,认真的听着他们说话。 却听那人道:“走水的原因尚且还不知,屋里有三名女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从残存的衣饰上可辨出其中一人是关押在这间房里的敏心,另外两个并不是俪兰苑的丫头,其身份还需进一步调查。” 听完侍从的禀报,宋娴心下一惊。 济川王则朝向王妃,疑惑道:“关押?” 王妃忙解释道:“正是那日妾身向王爷提及的命案一事,原本还在调查之中,不想又出了这件事。” 王爷听罢,垂眸沉吟了片刻,向那名仆从吩咐道:“速速彻查此事,弄清楚这两件事情是否有关联,查明之后即刻向本王禀报。” “是!”侍从急忙拱手领命。 王爷又对王妃道:“幸而此番并未波及俪兰苑的主屋,只是俪兰苑中收拾残局尚且需要一些时日,近来怕也是不宜住人了,那就让他们另收拾一间庭院出来,王妃委屈些,先将就些日子吧。 “多谢王爷挂怀,妾身这就着人准备。”王妃朝王爷欠身致谢,语调虽觉不出丝毫异常,眸光中却透出隐藏不住的失落与不甘。 立在一旁的宋娴也觉察出问题所在。 她早知道王爷和王妃并未住在同一处,而王妃一直独居在俪兰苑中。 这对于济川王府这样的王族官僚之户来说本也不甚新奇的,那些有姬妾的老爷不和正妻居于一处的多得很。 一开始宋娴也以为王爷日理万机,顾不上王妃也是有的,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听闻王爷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姬妾,竟也不曾提出接王妃到他的屋内暂居,倒是显得有些薄情了。 原以为王妃自一个侍妾扶了正,应当是极受王爷宠爱的,然而从现今的情况来看,似乎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并不似想象的那样好。 “如此,大家便散了吧,锦儿且多盯着些,你母亲年纪大了,此番在她庭院里走水,想必也受了惊吓。”听到济川王的声音,宋娴收回了短暂游离的思绪,下意识的看了看李容褀。 却见他也只是默然听着他们说话,始终未发一言,眼下告退,他却对王妃道:“王妃不止受了惊吓,近半月来为了命案之事已操劳多时,这倒是儿的不是,让王妃费心了。” 命案发生也不过数日时间,李容褀却特意强调了近半月,话里有意无意的透露出王妃早有预谋的意思。 王妃听后,面色立刻阴沉下来,却也只能尴尬道:“这都是为娘的应该做的,何来费心一说。” 李容褀的眸中怨毒之气渐浓,唇畔亦现出讽刺的笑意。 宋娴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弄得最后不好收场,便暗中扯了扯他的袖角。 他微侧过头来看了看她,却也不曾回应,但终归是没有再说话了。 此时李容锦也出声请王爷和王妃先去歇息,自己将后续的调查之事应承下来。 众人于是退下,宋娴跟着李容褀正准备回去时,王爷却自身后唤住了李容褀。 济川王踱至李容褀面前,单独与他说话:“你如今的药吃得可还好。” 李容褀垂眸,拱手应道:“太医新开了方子,还算对症,如今且吃着看吧。” 王爷点了点头,又对他道:“你且养着,待身子养好些,为父便同朝中支应一声,且为你谋一个闲职先做着,原本王室宗亲之中,玩乐一世的大有人在,只是你同你母亲一样,性子好强,为父知道你这一点,才做了如此决定,你也不要太过拼命,一切以身子为重。” 说话间,宋娴偷偷往济川王面上瞥了一眼,却被震住。 她发觉王爷看着李容褀的眸光,浓浓的关切之中,竟满含着悲伤之情。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4 章 这目光虽然极度隐忍,却也难免令人动容。 他是从李容褀相似的面容,忆起了亡妻么? 宋娴不敢揣测,但见李容褀亦有所感,眸中虽有水光隐现,却努力维持着表面的恭谨与端肃,朝王爷拜了拜,答道:“谢父王成全。” 看到这里,宋娴不禁为李容褀感到惋惜。 他生于王族,又聪慧过人、勤于治学,若不是母亲早逝又受这身子的拖累,他毫无疑问应当入世为官,在朝堂上实现抱负,也不至于处处都被兄长压下去一截,最后竟落得只依仗一份闲职度日的结果。 ☆、流言 离开俪兰苑后,宋娴与李容褀并肩而行,两人都沉默着不发一言。 许久之后,宋娴却终于忍不住道:“敏心她……” 听闻敏心的死讯她到现在还如在梦中,又见李容褀如此平静,心下难免对他怀有怨怼。 她才刚开口,李容褀就蓦地侧过头来,与他眸光相触的片刻,她却噤了声。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李容褀对她说过的那句“你放心”,如今再将前后桩桩件件的事情想来,她才恍然大悟。 “难道说敏心……”她激动的脱口而出,却又怕眼下身在沁竹园外,周围暗藏有眼线 “原来如此。”她脸上含笑的看他,而李容褀自始至终只是凝视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想起自己之前的种种表现,宋娴不禁为自己的迟钝感到羞耻,也为自己一直错怪了他而感到懊恼,而想起自己为了激将他而说他无情的那些话,又很是后悔。 眼下面对他,被他这般的目光凝视着,她又是喜悦,又是无地自容,并不知道自己敛目低头的攥着衣摆的样子就似个娇羞的小女儿。 这尴尬只持续了片刻,那个清冷又携着些许怨毒的声音便在她耳畔响起:“我们回去吧。” 宋娴一惊,才发现失神的片刻,李容褀已挨近她身侧,一只手甚至还于袖下握住了她的手。 他不动声色的牵着她前行。 虽说宽大的袖袍足以遮挡两人相握的手,可保不齐周围会有人瞧见。 宋娴羞赧的欲收回手,却被他收紧掌心,不允逃脱。 她有些怨念的仰起头,正看到微阳在他的侧脸笼着一层清浅的光晕,细小的光斑在他睫羽微垂时轻快的跳动。 她看得有些怔然时,却见他又侧过头来看她,薄唇张阖间轻喃道:“都过去了。” 他竟然会说这样安慰的话语。 宋娴双颊忽的有些发热,心跳也莫名变得剧烈,觉得此时的李容褀和平时小孩子一样恶劣喜欢捉弄人的他很不一样。 生怕自己这般心思被他看出,她便连忙垂下头,却仍能清晰的感觉到他的目光。 宋娴的心中已是一片混乱,于是再不多言,也不敢挣扎,由他握着她的手往沁竹园去。 后来这案子查了多日仍没有结果,还是外院里来人禀报说有两个丫头失踪才对上了。 再细往下挖,才发现那两个丫头原先是在沁竹园当差的,后来才被拨去了外院。 众人推测她们是见敏心被关押前去探望,结果不知怎么的碰翻了灯烛,将屋里的帘帐烧着了才至起了大火。 查来查去,最后竟是这么个结果,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也觉得无趣,便都各自散了去。 宋娴知晓这其中另有蹊跷,故而听到这结果也只是一笑置之。 到底敏心逃过这一劫,她心下也安慰了许多,只是想到以后园中又少了个可以说话的人,禁不住有些失落而已。 正当她感叹自己在这王府中的孤寂时,许久未见的阿清却找上门来。 宋娴自然是再高兴不过,连忙迎了出去:“阿清你可算愿意见我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阿清却道:“怎会有那样的事,只是那段时日一见到你难免就想起青玄,心里实在不好过,便想缓一阵子,等好些了再说。” 宋娴连忙握住她的手,高兴的点头:“如今好了就好,我想青玄在天有灵,也希望我们能像过去那样做好姐妹。” “恩,永远都是好姐妹。”阿清亦回过住她的手,激动的说道。 她们两人许久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闲谈之间少不得又提起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俪兰苑走水之事。 说到这里,阿清忽然停下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见并无人经过,才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对宋娴道:“众人都说外院有两个丫头失踪,丧生于火海,你可知外院失踪的其实不止那两个丫头?” “哦?还有这等事?”宋娴立刻被勾起了兴趣,一脸诧然的看着阿清。 只见阿清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郭嬷嬷也失踪好一阵子了。” “郭嬷嬷……”宋娴不由的蹙紧了双眉,又想起俪兰苑的屋子里发现的那句身上残存着敏心衣饰的女尸,心下实则已有几分揣测。 但此事非同小可,便是对阿清她也不能说,只得佯装不知道:“她怎的也失踪了?” 阿清亦蹙起眉,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我也觉得奇怪,只是那两个丫头的失踪有合理的解释倒还好说,她这个却不好解释,只怕说了又引得旁人受牵连,故而秦管家就瞒了下来,给了她家里人一些银子打发了,对内只说她辞了这里的事务还家去了。” 听到这里,宋娴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又听阿清道:“那婆子挣得这么个结果倒也是老天有眼,你不知道,往日里在外院中受她欺凌的丫头们表面上虽都为她唏嘘叹息,背地里却都偷着高兴。做人做到她这个份儿上,倒反而有些让人同情了。” 虽说初来这里时就没少受郭嬷嬷的虐待,可听着阿清的话,宋娴又不免叹息,并安慰阿清道:“各人自有各人的命,都是自己修来的,便自己受着。” 阿清看向她,点了点头,忽然弯起嘴角,打破这有些低迷的气氛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说点儿高兴的吧。” 想不到她话题变得如此之快,宋娴有些始料未及,但还是牵出笑容道:“何事如此高兴?” 阿清却闭上嘴,一脸深意的看了她许久,方才说道:“我是为你高兴吶。” “为我?”宋娴不解的蹙眉。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5 章 阿清显得愈加兴奋起来:“是啊是啊,听闻你就要做二殿下的房里人了,如今又时常被大殿下传去伺候笔墨,两位主子都对你如此看重,日后肯定是要飞上枝头的。” 一听是这事,宋娴却哭笑不得,正欲解释却又被她抢过话去道:“你知道我一直想去大殿下的庭院里伺候的。” 她说着,忽然又低下头,双手绞着衣摆一副羞赧的模样:“以后你再见到大殿下,能否替我提一提……” 见到阿清这副模样,宋娴已然觉察到她的心思。 自古红颜恋少年,大殿下生得那般俊朗,又年纪轻轻便立下战功,也难怪会令她心生仰慕。 莫说是她,便是宋娴与李容锦定亲之后,她亦被京城里的闺阁女子们怨恨了好一阵子。 那些女子甚至不惜编造出许多莫须有的东西来诋毁她,以至于关乎她的流言蜚语在在闺阁中流传了许久。 当时她的好姐妹朝贤公主气得不轻,来告诉于她,她倒是都一笑置之了。 宋娴见阿清一脸小女儿情思,心里倒也不恼她仰慕自己未来的夫君,反而觉得这样子有趣,于是看着她笑了起来。 阿清见她只是笑也不说话,一时就急了,握住她的袖子摇晃道:“好阿宁你就答应我吧,我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你都是快要做主子的人了,说话定然管用的。” 宋娴则是愈发的哭笑不得,忙解释道:“下次再见到大殿下的时候,在他面前多多为你美言几句是一定的,可是给二殿下做房里人的事确实是莫须有的,你可不能和那起子小蹄子们一同编排我。” 怎料阿清却一脸认真道:“怎么叫编排?这事儿我们底下的可知道了,据说还是二殿下亲自吩咐的秦管家,秦管家这两日正准备向王爷和王妃禀报,之后应该就要选日子了吧。” 说着,她又一脸欢喜,仿佛当真为宋娴高兴般道:“虽说眼下只是个房里人,可他们如此重视,可见二殿下对你有心,没准过不了多久,就会纳你为侍妾,有朝一日再为二殿下生个一男半女的,封个侧妃也不无可能。” 阿清已然一脸憧憬的开始为宋娴设想着未来,然而宋娴的心里却是一沉。 她表情忽然严肃起来,握住阿清的双臂道:“你说的这些可是真的?” 一开始阿清还以为宋娴是太过高兴而不敢相信,可抬头迎上她的眼眸却发现她眸中满是焦急与不安,一时便被震住,喃喃的点头应道:“是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宋娴松开她,退了开去,来回不安的踱了两步。 她搓着手仿佛不知所措,却又忽然咬紧牙关一般顿住脚步,转身对阿清道:“我眼下有急事先走了,等得了空我再去找你。” 说完她果然急匆匆的便去了,留下一脸愕然的阿清立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又急忙对着她的背影道:“你可千万记得帮我跟大殿下说啊!” 她话还未说完,宋娴的身影却已然消失在远处。 阿清不禁蹙紧双眉,一脸不满的跺了跺脚。 此时的宋娴则径直赶回了沁竹园,又急切的进了屋,往书房里去。 房里伺候的丫头们自然也听闻了那些传言,如今权把她当成是半个主子来对待。 因而当她来势汹汹的掀了层层锦帘往书房里去,她们只当她是受了李容褀的传唤,倒也随了她去,竟没有一个上前来阻拦的。 ☆、拒绝 宋娴一路来到书房中,冲至李容褀面前,双手撑着桌机,倾至他近前道:“请殿下收回成命。” 李容褀原本正坐于桌机前,提笔画一幅红梅,眼下被她忽然一扰,那笔尖便落偏了几寸,凭空在梅枝远处的空白上添了一抹嫣红。 已然完成了大半的画作被毁,李容褀立刻蹙了眉,却并没有发怒,只是顿住笔,抬眼看了宋娴一瞬道:“不知你说的何事?” 说罢,他又继续落笔,转眼那一抹失手的红幻化出一枚随风而落的红梅,反而将那副原本平常的画增添了几分灵气,只是梅落雪地,有几分凄凉罢了。 宋娴此时已是火急火燎,并不曾瞧那幅画,只是冲李容褀道:“殿下何必明知故问?那日殿下问过我,我既然已表明了心迹是不愿的,殿下又为何执意要去同秦管家说?” 听到她这质问,李容褀彻底搁下了笔,站起身来凝视她的双眸,携着些许怨毒的语调道:“你果真还是不允?” 近日天气渐热,又因在书房里,李容褀便只着了一件轻丝薄衫。 素色单薄的衫子笼在他的身子上,愈发衬托出少年的纤柔,加之他披散着墨发,更加显得面容消瘦。 看到这样的他,宋娴险些就要忍不住去为他取了衫子来披上,可一想眼下说这正经事,若是如此竟显得她一点儿气势也没有,于是尽管心里有些发滞,却还是狠下心道:“奴婢实在不能应允。” 李容褀却又道:“若是我答允你以侧室的名分待你,甚至将来还会给你更高的位分,你也不肯吗?” 原本宋娴在意的也不是这些位分之事,见他误会,便又恳切道:“不是不肯,而是不能,还请殿□□谅奴婢的苦衷。” 李容褀眉间的皱痕却更深,他用满含幽怨的眸子片刻不移的凝视着她,那目光简直让她不知是要融化还是要冰封。 他问她道:“我不懂,你有何苦衷?” 瞧着他这咄咄逼人的架势,宋娴愈发焦急,只能无奈道:“奴婢确实是有不得已的缘由,实在没有这个福分,只是这缘由一时难以说清,便是说出来殿下也必然不会相信,故而只求殿下成全,毕竟这本该是两情相悦之事,再说了,强扭的瓜也不甜。” 听到她说“两情相悦”,李容褀的目光顿时阴沉宛若寒潭,这下却是清清楚楚的要将她冰封起来。 他就这般看了她许久,看得她心里似被锥刺,再不敢看他的眼眸时,他又轻握住她的柔荑,喃喃失神般道:“既如此,我却是不能成全你了。” 宋娴惊诧的抬头,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又触碰到他眼眸中浓稠的化不开的幽怨,她退缩的欲抽回手,怎知他那只掌收紧,竟禁锢得她动弹不得。 他掌心的温度有些凉,就似初见他时,他周身透着的薄凉,只是历经了这段时日,她才发现他原非薄凉之人,相反比她见过的许多人都要温暖,只可惜没有人知道,他也不削别人知道。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知自己怎么还有心思来想这些。 片刻失神间,他却毫无征兆的把她往近前一拉,迫得她倾身的同时,他又同时倾身,而后笼过双臂,竟隔着桌机将她拥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当宋娴反应过来欲挣扎的时候,他的双臂却如铁箍,将她禁锢在怀中不容逃离。 宋娴数度反抗无果,便只得由他拥着。 他低下头来,将下颌搁在她的双肩上,她看不见的双眸,幽怨中又泛起落寞与悲伤。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6 章 痛楚仿佛能够摄住人心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传来:“我不许你离开我,就算用强,也要把你留在身边,永远……” 那怨毒的情绪透过声音传入她的心里,直叫她也被那情绪感染,不由的蹙紧双眉,心头发紧、阵阵抽搐。 到最后,宋娴还是败下阵来,失魂落魄的出了书房。 “真是的,怎么这样容易就被他唬住,简直太没用了!”她愤恨的跺脚,恨自己不忍。 若是李容褀和她争吵,或是对她发火她都是不怕的,可就是碍着他的身子,怕看到他那样的眸光。 一见着那双怨毒的眸子,她就彻底的没辙了,而李容褀也似知道一般,每次总用这法子来对付她。 宋娴无奈的叹了又叹,但又终归不能就这么从了,于是只得冷静下来再想法子。 她思来想去了许久,最终灵光忽现,竟从那日和阿清的对话中思量出一个救星来。 李容锦,对,眼下秦管家必然惧于李容褀的威慑力不会帮她,王爷和王妃她又说不上话,只有李容锦说不准肯帮她。 打定主意之后,她便借着侍奉笔墨的名求见李容锦,可巧李容锦今日正要着人去传她,于是允她至书房里伺候。 一见面,李容锦便浮着浅笑与她寒暄:“好久不见。” 宋娴急忙行礼:“奴婢参见大殿下。” 李容锦令她免礼,又接着对她道:“近来月余,我遣人去请了你数遭不得,只当你是要做房里人了,忙着准备才无暇□□。” 不想连他也这般打趣,宋娴颇为无奈,忖着多半是她前些日子对于侍奉笔墨之事多有推辞,那些传信的丫头怕受责,便在他耳边嚼了这些舌根子。 她便连忙又向他施了大礼,继而求道:“奴婢正为这事要求大殿下,还望大殿下为奴婢解围,奴婢实在不能答应这件事。” 听闻此话,李容锦的脸上立刻现出惊讶的表情:“哦?这么说你竟不肯做二弟的房里人?” “正是,奴婢无法,如今只能来求大殿下。”宋娴说得笃定。 李容锦却更加不解:“这王府中侍奉的丫头,何人不费尽心思的攀龙附凤,如今这样的大好时机就在你面前,你却反而要推脱,你倒当真与旁人不同。” 宋娴亦料到他会是这般反应,只能应道:“奴婢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现在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待到将来到了时机,殿下就会知道的。” “这话倒奇怪。”李容锦说着,顺手执起一把折扇,展开来握在手里轻摇,却又看向宋娴道:“不过我却也肯信你,只是这件事你不与二弟说去,却来找我是何意?” 见他话语之中有松动的迹象,宋娴稍许舒了一口气,连忙将这几日如何向李容褀请辞,又如何遭到拒绝的遭遇都说与他听。 李容锦听罢之后却似大为震惊,收起折扇道:“二弟虽因自小体弱被父王溺爱,故而性子有些顽劣,可他对旁人旁事却大多无欲无求,便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再没有为了什么而取闹或伤怀的,倒是你这件事上,他怎么就如此执着?” 听到他这样说,又想起李容褀先前的目光表情,宋娴不禁低下头,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乱得紧。 李容锦倒是个好相与的,再没有同她多探究,只对她道:“你托我之事,我且放在心上,待到合适之时自会替你周旋,且放心罢了。” 得了这个话,宋娴才算放下心来,忙磕头谢恩。 伺候完笔墨之后,她忖着时辰也不早,原想退下的。 告退之际却又想起阿清所托,便携着试探之意提了提:“因这些日子沁竹园接连少了几个丫头,奴婢实在有些忙不开,又怕误了给大殿下伺候笔墨,故此常感惶恐,幸而有个一同入王府的姐妹,名唤阿清,伶俐更甚于奴婢,所以斗胆向殿下举荐,只是不知殿下心意。” 李容锦面露笑意,又拉开折扇摇晃起来,同时打量着宋娴道:“也和你一样的聪慧乖巧吗?” 宋娴被他问得一愣,触上他含笑的俊朗眉眼又羞得低下头。 李容锦却接着说道:“若和你一样的聪慧乖巧便调了她来,若不及你,便罢了。” 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娴有些尴尬道:“殿下快莫要拿奴婢取笑了,自然是比奴婢好的,才敢荐给殿下。” 瞧她一副谨慎惶恐的模样,李容褀又笑了笑,继而说道:“我不过是见你郁郁寡欢,说句话来逗你罢了,你可莫要误会了,以为我是唐突之意。” 宋娴忙应道:“殿下乃是尊贵之人,奴婢不敢妄自揣测。” 李容锦点了点头道:“罢了,你说的两桩事我都记下了,你且放心去吧。” “谢殿下大恩。”宋娴又向李容锦拜谢之后方才自他的庭院中出来。 一路往沁竹园的方向行去,宋娴穿过花园时,不禁驻足欣赏。 如今卸下心里纠缠的那些事,她才有心思赏看这里的景致。 这些日子不曾注意,如今才发现春日已去,转眼竟然就要入夏了。 再过半月便是端阳节,天气逐渐开始燥热起来,连池塘里的荷叶都茂盛起来,碧油油的连成一片,如同女子的衣裙在微风中轻摆,展演望去却又是碧波粼粼。 也难怪方才李容锦连折扇都使了起来。 宋娴正想着,忽闻得一个轻而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那如月下清泉般悦耳,却又偏生携着怨毒的声音传来:“你这是从哪里来?” ☆、捡扇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宋娴连忙转过身来,果然见李容褀立在她面前。 他今日仍旧着一身素色薄衫,略宽松的轻丝衣袍如云雾一般拢在他周身。 那如水墨晕染的乌发披散,倾至腰间轻叠于丝锦间,其中的一缕自襟前垂落,发梢偶尔触碰他白皙纤长的指尖。 他的手中握了一把白牙骨为柄、丝绢为面的折扇,却只是握着,并不曾用来扇风。 那扇柄下坠着个白玉的扇坠,格外的剔透无暇, 他的指尖在白牙骨的衬托下却胜过了白玉的剔透,竟与扇骨几乎融为一体。 李容褀一言不发的立在池塘边,何等的风姿卓雅、气度出尘。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7 章 若非宋娴日日伴在他的身边,对他再是熟悉不过,眼下见到此景,定要以为他就是那池塘中幻化出的莲花仙子。 宋娴怔了怔,回过神来后连忙迎上前去,自他手中接过折扇,“哗啦”一声打开来,殷勤的为他扇着风,嘴上则轻声唠叨道:“这大热天的,殿下怎么到园子里来了?虽说眼下尚未入夏,可天气闷热,湿气又重,最是容易淤积不易发散的时候,要是浸了暑气或是风热可怎么好? 说着她又探头往他身后瞧了瞧,接着道:“怎么也没个人跟着?” 话才出口,她又立刻恍然大悟。 近来沁竹园接连出事,苏月和敏心先后都没了,剩下的丫头中再难找出几个得力又能叫李容褀容得下的,新的丫头又还没添置,也难怪没人了。 她接连说了这些话,可李容褀却一句也不曾应。 从方才他自她身后问的那句话里,她实则已然感觉到阴霾的气氛,于是更加不愿正面回应,只牵了他的袖子将他引至池塘近前,岔开话题道:“殿下快看,池塘里的荷叶都长起来了,碧玉似的好生可爱,想来再过月余荷花也要开了。” 她用欢快的语调说着这些话,尽量引开他的注意,却不想他并不吃这一套,仍旧刨根问底的将那问题又重复了一遭:“你方才去哪里了?” 宋娴无法,垂下头叹了叹,心道他既然这样追问,多半已经知晓,眼下不过是明知故问罢了,她若编造谎话骗他,不仅不能搪塞,反而招致他更大的怒意,倒不如照实说了,再向他认错便是了。 这样想着,宋娴便照实说来:“今日大殿下遣人来传我去书房里伺候笔墨,因为已经推脱了数次,实在不好再推辞了,所以就去了片刻。” 说完之后,她紧张的关注着李容褀的反应,见他并没有立刻发火,才略松了一口气。 李容褀沉默了片刻,鉴于她说了实话,还算平静,可短暂的平静之后,他却又用责备的语调道:“我说过不许你去他的书房里伺候,你莫不是早把我的话给忘了?” 见他这是又要同自己无理取闹的意思,宋娴不免觉得委屈,于是辩解道:“大殿下毕竟是王府里的主子,传了数次,奴婢岂有不去的理,再者奴婢眼下还是外院借到沁竹园的丫头,别处要借,也不能单只是留在沁竹园里。” 宋娴一时口快便都说了出来,可说完之后立即又陷入懊恼,心道这下完了,怎么又戳到了这症结上。 果不其然,李容褀轻笑了两声,却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 他用载满怨毒的语调道:“这就奇了,便是他那里服侍的丫头不够用,偏要往我这里来借,沁竹园里有那么多丫头,明知道你就要做我的房里人,却偏偏来借了你去伺候。” 听他提起此事仍然是志在必得的语调,宋娴不禁也怨念起来,脑子一热又反驳道:“是啊,沁竹园里有那么多丫头,个个儿比奴婢伶俐,二殿下何苦偏要强人所难?” “好啊,如今我算明白了。”李容褀用幽怨而又愤怒的目光凝视着她,眉宇紧蹙道:“你不肯做我的房里人,原来是嫌我这里的庙小了,只等着将来往他那根高枝上攀。” “你……”想不到李容褀将她说得这般不堪,宋娴又气又急,可细想来,虽说她不是为了攀高枝,可不愿做他的房里人也确实与李容锦有关,又见他语调中隐有自弃之意,那心里的气和急又转变为无奈与怜悯,只得收了后面的话,不与他正面冲突。 宋娴奴婢让自己冷静下来,对李容褀欠了欠身道:“奴婢告退,殿下若是逛完了园子也早些回去吧,莫要为此伤了身。”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了他。 “站住!”身后的李容褀提高了声音向她喝令。 宋娴下意识的顿了顿,又自觉一碰上他就总是难以保持冷静,眼下都在气头上,若同他争执起来,再是无益的,便只当做没听见,又继续前行。 怎料她步子还没有迈开,手臂上却是一紧,竟被他握在掌中。 李容褀将她拉回身边,迫她凝视他的双眸道:“你躲什么?” “我没有躲,只是眼下你不冷静,说什么也没用!”宋娴亦不甘示弱道。 说话间,她奋力挣脱,竟在李容褀不备的片刻抽回了手臂,然而李容褀也不肯就这么放开她,又转而去擒她的腕子。 宋娴便拿折扇去挡,怎料李容褀见她反抗自己就恼了,竟夺过折扇就往池塘里扔了去。 伴着宋娴一声惊呼,那折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果真越过池塘边的美人靠落了下去。 这下李容褀顺利的将宋娴擒入怀中,而宋娴由他禁锢着却再无暇挣脱,只是攥着他的袖袍自他身侧够着脖子往池塘的方向瞧。 她一脸惶恐的对李容褀道:“你生气了,要打要骂也都罢了,便是把我扔下去也无妨,为何偏把那东西给扔了,若是被宫里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关于这把折扇的来历,宋娴早在宋府时就有所耳闻。 那原是西域进献给圣上的贡品,共有三把,当今圣上只留下一把,另外两把,一把赐给了济川王府,一把给了齐贵妃,又由齐贵妃转赠与朝贤公主,故而宋娴曾在朝贤那里见到过,后来在沁竹园服侍时,苏月她们也曾再三的叮嘱,务必要看顾好这把扇子。 今日李容褀也不知是怎么个心血来潮,偏将这把扇子带了出来。 当朝例律可明写着,御赐之物若有意损坏或丢弃的,视同欺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名。 若众人不知也就罢了,只怕哪日圣上经有心之人提起,或是心血来潮问起来,到时候要拿不出来可怎么交代? 想到这里,宋娴愈发的急了,慌乱的自李容褀怀中挣脱,扑至美人靠前张望:“方才不曾听到落水的声响,说不准没掉进水里,在哪处勾着呢。” 抱着这一丝希望,她俯身往水面及池塘附近查看。 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叫她在美人靠接近水面的底端发现了折扇。 幸而扇柄下挂了个玉坠,恰好卡在了美人靠的阑干间,再歪一分就要落水里了。 “阿弥陀佛!”宋娴双掌合十默念了一声,提起裙摆便爬上了美人靠。 等到李容褀追至近前时,她已然迅疾的翻到了美人靠下方,伸着手去够那把折扇。 她不得不万分小心,唯恐一个不留神反弄得折扇掉入水中,却也因此使不上力,指尖够了半天也没能够着。 事到如今,她只能豁出去了,整个人沿着美人靠攀到下面,如同一只猴子一样挂在阑干间。 此时李容褀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即便被问罪,掉得也不会是你的脑袋,你这是作甚?” 这时候还说这样的话,宋娴气他不过,便不理会他,只奋力的伸手去够那折扇,试了两遭之后总算成功的取得了扇子。 她松了一口气,伸手将折扇先抛了回去,接着自己再往回爬。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地方下来容易,上去却十分困难,勉强了数遭皆不得成功之后,宋娴只得扒在阑干上向李容褀求助:“劳殿下拉我一把。” 怎料李容褀却踱至她近前,只抱着手臂看她。 宋娴见状,只当他来帮忙,于是朝他伸出一只手,怎知李容褀却还是一动不动。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8 章 觉察到她眸中的慌张,李容褀才不紧不慢道:“你若答应我三件事,我便拉你上来。” 宋娴下意识的蹙紧眉宇,心道他这是要趁人之危,却又碍于现状不能与他硬碰硬,只得说道:“殿下先说是何事。” 李容褀于是道来:“第一,不许再到李容锦那里去,第二,没有我的允许,以后不得私自离开沁竹园,第三便是好生待着,吉日之前不许再生事。” 他所提到的吉日自然是指她作为教习丫头,被他收房的日子。 果然他还是要揪着这件事不放。 宋娴急道:“殿下这是明摆着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叫阿宁如何答应?” 李容褀却道:“是你告诉我的,人这一生,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心,既然是心中想要,岂管它是否君子所为,你既不肯答应我这三桩事,便在那里不必上来了。” 那时安慰他的话,不想过了这么久他竟然还都记得。 宋娴听罢,一时有口难言,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当时竟是挖了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落水 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可宋娴也不愿做这注定不能兑现的承诺,因而硬撑着不肯答应。 僵持了片刻之后,她的体力开始出现不支的征兆,于是只得向李容褀哀求道:“殿下就行行好,拉我上去吧。” 怎料李容褀不为所动,只是咄咄逼人道:“只要你答应那三桩事,立刻就拉你上来。” 宋娴长叹一声,无奈的耷拉下脑袋。 坚持了一会儿后,她又对李容褀道:“这天气又闷又热,瞧这乌云满布的,不定一会儿还要下雨,殿下是何苦来的,陪着我在这里耗着事小,若是热着了或是淋着了可就事大了啊!” 李容褀却道:“即便是下雨,却也淋不着这回廊里头的。” 宋娴抬头一看,竟果真是这个理。 只见李容褀好生的立在廊下,有那屋檐挡着,下雨了自然淋不到,倒是那美人靠是伸在外头的,她如今扒在阑干上,头顶上并无遮挡,下起雨来定然会淋她个落汤鸡。 正审时度势之时,又听李容褀道:“还是你想让我扔下你自己先回去。” 听到这话,宋娴立刻慌了。 现今这里四下无人,这个时辰多半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经过,要是他走了,就更没有人来救她了。 她只得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殿下千万莫扔下我走了。” 见她如此求着他留下,李容褀似乎有些受用,薄唇边牵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如此又僵持了好一会儿,宋娴扒着阑干已经是口干舌燥、手脚发麻。 她仍然不屈不挠的向李容褀求道:“好殿下,就发发慈悲,饶了我吧,我快撑不住了。” 李容褀还是不动容,拾起扇子往廊边坐了,不紧不慢的展开扇子扇风。 绢扇撩起的清风浮动他的发丝,偶尔自她近前掠过。 宋娴灵机一动,伸手往他身上够,指望先抓住他的衣袂,再攀着他回去。 怎料李容褀早料到她这小心思,坐的地方也甚巧,偏就是她看得着够不着的,恨得宋娴牙痒痒,只在心里把他那神仙模样比作祸害人的妖精。 挣扎混乱之际,宋娴脚下不经意的一滑,险些整个人翻下池塘去,吓得她连忙用双手抱紧了阑干,惊声尖叫着直喊娘亲。 李容褀听到他的呼声也连忙站起身,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捞她。 可见她最后又稳住了身子,却又在最后一刻将手收了回来,退后两步,依旧用那副我看你能够坚持多久的表情看着她。 眼见着李容褀纤长素白的手就要触上她的指尖,却又转了向,她简直连哭的心都有。 最后宋娴只能抱着阑干,再不敢乱动,一脸后怕的表情道:“殿下也看见了,这不是闹着顽儿的,且看在阿宁是为了殿下拾扇子才落得这样的份儿上,就搭把手吧。” 当她一脸可怜的看向李容褀时,明显可见李容褀的眸光里有一丝动摇,可也不知怎么的,他下一刻却又冷哼了一声,接着转过身去索性不看她。 又过了半柱香后,宋娴却是果真撑不住了。 她也实在不明白,李容褀怎么这么有毅力,宁可自己在这里受热,也非要奉陪到底。 感觉到手脚酸麻,渐渐的开始使不上劲,宋娴连忙呼道:“我真的撑不住了,殿下救我!” 这话她在这半柱香里实则已经说了几次,一开始是吓唬他的,到现在却是发自肺腑的,奈何李容褀只当她仍是在作怪,如何的也不信她。 攀附着阑干的双手已经开始渐渐下滑,宋娴忙奋力的握紧,可是双手已经开始颤抖,连指尖都泛白。 “殿下……啊!”这次她一句“殿下”都还没来得及出口,脚下却又是一滑。 眼下可不比方才,她的双手早已没有力气做出适时的反应,于是“噗通”一声,终于整个人落入池塘里。 落水的瞬间,宋娴赶紧闭了气,手脚跟着滑动起来,撑着自己不沉下去。 如今刚入了五月,池塘里的水还有些凉,却也正好缓了方才闷在身上的湿热之气,反而令她清醒过来。 宋娴便就着这股沁凉,憋着气在池底游了一会儿,心里不禁庆幸:幸亏她自小和兄长混在一起玩耍,学会了游水,要不现在可就更加狼狈了。 她这样想着,又索性放纵自己在莲茎间嬉戏,竟好似如鱼得水一般。 直到那口气实在憋不住了,她才从水面冒了头。 到水面上一看,宋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又游回了走廊低下,而她的头顶上则传来李容褀焦急的呼声:“阿宁,阿宁!” 宋娴愕然,抬头一看才明白过来,原来她现在所在的地方,若站在走廊里看则刚好是个盲点,李容褀在池塘里寻不到她才急了。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69 章 令她惊诧的是,过往遇到事,李容褀多半都是不咸不淡的表情,连得知敏心被治罪也是如此,如今这般惊慌无措的他倒是从未见过的。 见她如此,宋娴下意识的便要现身应他,可就要从回廊下游出来时,她却停住又缩了回来,继而努努嘴,心中暗道:好你个李容褀,方才我那样求你你都不应,眼下见着要闹出人命来才急了,且得叫你急上一急,知道点儿厉害。 既然被他害得落了水,不如再趁势捉弄他一番。 宋娴打定了注意,便小心翼翼的在回廊下藏好,尽量不发出一点儿声响。 果然李容褀没有听到她应声就急了,一声声唤着她的名更加急促。 听到他连声音都变得微哑,宋娴不免又有些心软,只道他身子不好,在这里湿热处又逗留了半天,若是弄得病了可就不好了,便忖着吓唬够了就出去的。 怎料她才刚准备挪动身子,却听得一声巨大的水声自池塘中传来,顿时整个人都怔住。 她紧张的朝声音的来处看去,赫然发现那玉带锦衣正在莲叶间翻腾,李容褀竟然自己跳了下来。 “神天佛菩萨诶!”宋娴大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很快她却见水花渐止,李容褀沉入了水中,只余乌发如墨晕染在水里。 她的心不由的一沉,想起李容褀自小因为体弱,大多数时间都在府里小心的养着,连学堂都去不得,自然不可能有机会游水的。 他根本就是个不熟水性的! 意识到这一点,宋娴脑中顿时陷入一片嗡鸣,再不敢耽搁,忙一头扎进水里朝他游去。 她很快在水里触碰到他的衣袖,又感觉到他似乎已经失去知觉,便连忙以双臂穿过他的胁下,拥着他往水面上去。 好在那池水不深,宋娴很快便托着他出了水。 可或许是李容褀不会水的缘由,只是这样短的时间,他似乎已经溺水,正面色苍白的闭着双目,陷入昏迷之中。 宋娴心道不好,连忙携着他游至岸边,又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拖上岸去。 她回忆着大兄曾教给她的救治溺水之人的方法,依照步骤令他平躺下来,而后松开他的衣襟,令他的呼吸尽量保持顺畅。 情急之下,她更是顾不得许多,毫不犹豫的俯下身,将自己的唇瓣覆上他的唇瓣,将呼吸渡给他。 这样数次之后,她又起身观察他,却发现他胸口规律的起伏并无异样,只是面色仍然苍白,且薄唇紧咬、似醒非醒,倒并不像是溺水的症状。 正当不解之时,却见李容褀忽的蜷起身子,双手攥紧了胸口的衣襟,眉宇紧皱,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宋娴终于明白过来,心中却又同时如遭雷劈。 她早知道,李容褀之所以一直体弱是因为天生患有心疾。 那心疾偶尔会发作,每发作之时便如同去鬼门关走了一趟,若是无事痛苦一阵子便也过去了,若是有事,一命呜呼了也是有可能的。 他因服了多年的药,心脉原本还算稳定,若非遭遇外界刺激,通常不会发作心疾,定是因为方才落入池塘中,忽然受了刺激,才会引起心疾发作。 意识到这可能的真相,宋娴整个人都跌坐在地。 她吓得连忙握紧李容褀的手,对他道:“殿下一定要撑住,我这就找人来!” 说罢她又连忙挣扎的起身,只往附近高呼寻人。 得知李容褀落水,那些仆婢自然不敢耽搁,立刻过来救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抬回沁竹园,同时赶着去请太医。 整个过程中,李容褀始终没有清醒,只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倒是失去意识之时,他握着宋娴的手却始终紧攥着不曾松开。 直到回了沁竹园他的寝屋里,那太医要屏退众人为他施针,宋娴这才不得不从他掌中挣脱出来,却一直守在门口不敢离开。 不用想也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在王府中引起轩然大波,可是此时的宋娴却再也无暇顾及这些,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像是被什么撕扯得四分五裂的,一时得不到他已然无恙的消息,一时就痛苦得不能自已,竟比上一遭她自己服了毒酒临死的时候还要痛苦上千倍万倍。 ☆、鞭刑 此时济川王府大殿下李容锦的庭院里正是一片宁静。 李容锦在院中一棵合欢树下饮着茶独自下棋,恰是自己与自己斗得难舍难分之际,却忽的被庭院门口传来的喧闹声打断。 他蹙眉抬头,收起和颜悦色的面上自然便携着十分的威仪,侧头向侍立在旁边的丫头问道:“是何人在喧嚣?” 那丫头欠了欠身,忙踩着莲步到门口瞧了一瞬,折返回来向主子禀报:“回殿下的话,是外院的一个粗使丫头,名唤阿清的,偏吵嚷着要见大殿下,被门口拦了下来。 “阿清……”李容锦捻着棋子沉吟了片刻,继而吩咐那丫头道:“将她传进来吧。” 那丫头面上隐有诧然之色,可又不敢质疑主子的命令,便再度欠身,而后到门口去,带了那粗使丫头进来。 见到坐在石几畔的锦衣男子,阿清连忙收起身上的利爪,恭敬的向他行礼:“奴婢阿清,参见大殿下。” 她曾无数次梦寐以求着能这般与他接近,可如今当真实现了,她却连抬头看他的勇气也没有。 她只是跪在地上,尽量将额首贴近地面,而后听到那沉缓而又富有磁性的声音道:“你私闯这倚墨园所为何事?” 阿清保持着伏在地上的姿态,紧张的答道:“奴婢拼死求见大殿下,是为了求殿下大发慈悲,救救曾到您书房伺候过的丫头阿宁。” 李容锦语调略显急促的问道:“阿宁怎么了?” 阿清忙应道:“阿宁和二殿去园子里游逛,不知怎么的,二殿下落了水,引得心疾发作,眼下正请太医救治。这件事已经闹到了王妃那里,只怕阿宁凶多吉少……” 阿清说着,忽听得一声响,顿时吓了噤了声,回过神来才知是李容锦捻在手里的棋子落了下来,打乱了一盘棋局。 片刻间,李容锦绣着五彩祥云纹的衣摆已映入她的眼帘。 他踱至阿清面前,对她道:“你快起来,与我一同去沁竹园。”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0 章 此时的沁竹园内,几位太医还在紧张的为李容褀医治,而庭院中乌泱泱的站了一大群人,竟是难得的热闹。 宋娴被强行从李容褀的寝屋带离,正押跪在庭院中央。 天空乌云密闭,空气里闷热的连一丝风也没有,俨然是暴风雨欲来之像。 众人如这天气一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 整个庭院都鸦雀无声,仿佛定格了的时间,只有雍容华贵的王妃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里,身后侍立的丫头缓缓扇着孔雀翎的羽扇。 幸而今日王爷不在府里,否则阵仗恐怕还不止如此。 王妃和众人皆面色凝重,仿佛在等待一个结果。 此时的宋娴一心只系在那锦帘之后的屋内,再无暇去为自己担忧。 她如今悔恨不已,宁可自己溺了水,也不该一时兴起拿这个捉弄他啊! 然而事已至此,悔恨也无用,她唯有祈求苍天,宁可折了她的阳寿,去换他的命。 这想法尽皆出自她的真心。 她也不知为何,便是当日得知青玄蒙冤身故,也不曾这般心痛。 明知道他是个冤家,平日里也巴不得他吃些亏,可真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只是闭上眼不知,她却是五内俱焚,反而是被折磨得最狠的那一个。 这片刻皆如年月的时辰也不知挨过去几刻,总算有人掀了帘幕出来。 听到锦帘的窸窣声,宋娴立刻紧张的转过头来,见出来的是王太医,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王太医理了理衣摆,加紧步子行至王妃面前。 “如何?”王妃似乎也很紧张,自太师椅中前倾了身子,涂着丹蔻的指甲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王太医抹了抹额上的汗,躬身拢袖道:“幸得天地神明庇佑,已经无碍了,二殿下也已醒来。” 听到此话,宋娴如释重负,原本跪着的她身子一软,竟瘫坐在地,而她并无觉察,面上露出发自心底的笑容。 当她的目光不经意撇过王妃的面容时,她却发现得知李容褀无恙的王妃并没有现出应有的释然表情,反而面色十分的阴沉。 虽是如此,王妃还是端着表面的礼仪,和王太医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又赏赐了他些许银钱才打发了他去。 待到太医们退下,王妃将目光投向了跪在庭院中央的宋娴,此刻毫无掩饰的现出不悦的神色,对她道:“好了,眼下可以定你的罪了。” 宋娴此时还在得知李容褀无碍的喜悦中,即便听说要定自己的罪,也俯首欣然接受:“奴婢知罪,请王妃责罚。” 对于她丝毫不为自己辩解,又如此爽快认下罪来的表现,众人都很惊讶,就连王妃都滞了滞,方才道:“致使二殿下跌入池塘是无意还是有意暂且无法定论,此事稍缓,问过二殿下自然可知晓,不过即便是无意,也有伺候不周之责,如今二殿下已无性命之碍,你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且先罚你鞭三十,至于其他的,等查明当时的详细再说。” 这“鞭三十”的责罚王妃只是顺口说来,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数目,然而听到这惩罚,周围那些原本默不作声的仆从丫头们却纷纷发出惊叹,甚至还有低声交头接耳的。 众人的表现各有不同,可无一不向宋娴投来惋惜的目光。 “这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三十鞭下去,只怕连命都没有了。” 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宋娴的耳中,也让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危机。 正如这些人唏嘘的那般,那所谓鞭笞的责罚,并非如王妃的语调那样轻描淡写。 半个手腕子粗的鞭子,沾着盐水挥舞下来,三两下就要皮开肉绽,就宋娴眼下的这俱壳子,生得如此娇嫩,只怕挨不到三十下就要去阴司里报到了。 显然王妃所谓其他的等稍后再说,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三十鞭打完了,基本上后面的事也就都省了。 面目还算慈善的王妃竟如此狠毒,这却是宋娴不曾想到的。 此前的她一心都牵挂在李容褀身上,哪里又有旁的精力去为自己谋划,眼下怕也只能生受了,只是不知若再死了这一遭,她的魂魄又该去哪里。 行刑的仆从已经取了鞭子过来,宋娴低垂眼眸,双手下意识的攥紧了衣摆。 就在众人都提了一口气,做好准备目睹即将上演的鲜血淋漓的一幕时,一个清朗而又略显焦急的声音传来:“且慢!” 众人寻声看去,竟见大殿下李容锦出现在庭院中。 “锦儿?”王妃惊诧的起身,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松散的披着衣衫,甚至发也来不及束的李容锦来到她面前参拜,她才回过神来:“你怎么来了?” 李容锦向王妃行过拜礼,继而拢袖道:“儿听闻二弟心疾发作,又得知母妃在沁竹园里就来了,不想正撞上一幕,故而前来劝阻。” 王妃露出不解的表情:“是这丫头伺候不周,致使你二弟落水,如今责罚她正是应当,你又何故劝止?” 李容锦答道:“如今二弟还未恢复,母妃就在庭院中大肆责罚他的丫头,闹出这样的阵仗来,只怕被他听到了反而对身子不利,此其一,这件事本就已经闹得王府上下皆知,倘若再因为责罚丫头闹出人命来,只怕更加不可收拾,到时候必然要惊动父王,父王若是为此事悬心,只怕又要引出父王身上的不好来,此其二。” 李容锦的话令王妃陷入沉吟,然而在她有些动摇的时候,目光却无意见扫过李容锦身后的一个小丫头身上。 记得方才就是这个小丫头跟在李容锦身后进来的,眼下细看,才发觉其生得娇俏可人,除了跪在庭院里的阿宁,竟比在场的一众丫头都出挑。 王妃不由的蹙紧了眉尖,指着那丫头问李容锦道:“她并不是你庭院里伺候的丫头,怎的跟在你身边?” 想不到王妃竟忽然提起自己,阿清吓得连忙往后缩了缩。 李容锦则挡在她身前道:“这小丫头不足为道,倒是责罚二弟身边之人的事,还请母妃三思。” 怎料王妃却径直问阿清道:“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 阿清已是吓得浑身发抖,可又无处能藏,只得略微抬起伏在地上的头,怯怯然如蚊呐般道:“奴婢……阿清……” 听她自称阿清,王妃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这个名字以及现如今庭院里跪着的阿宁,她都听秦管家提到过,便立刻明白过来,就是这阿清求了李容锦来替阿宁解围。 王妃素来最怕自己的儿子会如他父王一般受女人的挑唆,又见李容锦这样一番模样,顿时生出怒意,上前扇了阿清一巴掌,继而指着李容锦道:“一个丫头竟值得你来为她求情,今日若不惩治她们这些无法无天的小蹄子,日后王府还不翻了天了!”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1 章 说完她又踱回太师椅上坐下,对着那捧着鞭子的仆从道:“给我打!” “是。”那仆从利落的应着,已然举起鞭子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宋娴。 此时的宋娴则闭上双眼,唯有咬紧牙关接受命运的裁决。 方才阿清为她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然而也令他明白,王妃要责罚她的心不可动摇,眼下她只是对阿清为她挨了掌掴而感到歉疚。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却有一个携着怨毒的声音自宋娴身后的屋门前传来:“住手……” ☆、疗伤 受伤的宋娴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仿佛置身于火海中的孽境,却又偏偏那么的真实。 她看到宋府的大门,想到可以回家,激动都来不及。 可推开大门,原本熟悉的庭院却是一片狼藉。 到处都被翻得一团乱,带着武器的官兵在庭院中来回穿行。 厉声的高喝不时响起,他们从屋里抬出宋府所有的家当。 屋子里传来丫头们惊惧的哭声,而她的父母和两位兄长则身带枷锁被押跪在庭院里。 被洗劫一空的房屋最终关上了大门,依旧由那些官兵贴上了封条,封条上盖的是官家的印,写着永矢十七年八月初九,正她中毒身亡的两个月后。 她认得那个印的,是钦庭刑司专用来抄家贴封的印。 怎么会这样?宋家世代忠良,他父亲又是战功赫赫、两袖清风,为何会被抄家? 宋娴万般焦急,至不乱落泪的母亲面前,想要安慰她,至父兄面前想要问一问为何好好的一个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可是她都做不到。 明明她就身在其中,真真切切的目睹了这一切发生,却又身如云雾,他们看不见她,也感觉不到她。 这焦急一直延续着,将她痛苦的纠缠着,直到那梦境崩塌。 恢复知觉时,宋娴已经身在李容褀的寝屋里。 她趴在李容褀的床榻上,而李容褀就在她的身边。 似乎觉察到她在梦境中的痛苦,他正停下动作,用袖角擦拭她额上汗珠。 宋娴还在为方才那个过于真实的梦而心有余悸,眼下又忽然见自己与李容褀同在床榻上,下意识的便想逃离。 然而她才稍微用力,就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顿时疼得直抽气。 “别动。”李容褀含着怨毒的语调自上方想起。 是了,方才她刚刚受了鞭刑,疼的晕了过去才做了那场噩梦。 急促的呼吸才渐止,她却感觉李容褀在触碰她的衣裙。 他已然解开了她的衣带,又欲将解开她的衣衫。 背后的衣料虽已破开了口子,可大部分还是黏在了伤口上,一旦触碰到就撕心裂肺的疼。 李容褀故而显得很小心,一点一点儿的捻起碎裂的衣料。 此时的宋娴却满心都是惶恐。 他这是要做什么,难道要她赤深果体的在他面前?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娴又羞又恼,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便要撑着往墙角缩去。 李容褀见她要逃,忙伸手将她抓回来,又怕碰到她的伤处,只能拽着她的腕子往回拉。 宋娴见状,便同他挣扎起来,混乱之间少不得又牵扯到患处,疼得她额上又起了一层汗,却偏生不肯呼痛,只咬紧了唇瓣与他相抗。 见她宁可忍着剧痛也要急着逃离自己,朱唇更是被咬出了血印,李容褀眸中忽的弥漫出怨毒之气,也不管她疼不疼,蛮横的用双手将她的一双腕子制住,继而倾身上前,把她整个人箍进了怀里。 “啊……”背脊触碰到他的胸膛,宋娴疼得差点儿晕了过去,心里又怨恨他趁人之危,于是更加急于挣脱。 这下她疼得是汗如雨下,直闹的原本就已经沾染血污的衣裙彻底湿透。 看到她如此,到底还是李容褀败下阵来,忙将她自怀中放了出去。 她得了这个空当,立刻躲开他缩到床角。 蜷缩成一团的宋娴,对李容褀露出惊恐的目光,眼里更是凝聚了委屈的晶莹,啜泣道:“你别过来……” 看到她惧怕的眼神,李容褀的眸光更加阴沉。 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李容褀被她气得够呛,也懒得同她解释,再度逼至近前握住了她的手腕。 虽说他时常病弱,可到底是个男人,力气自然远在她之上,眼下不过稍稍用力便又将她从角落里扯了出来。 这一次他却冷静下来,尽量不触碰她的双手,只覆至她的上方,将她的手脚都禁锢住,身子却撑起一个空间,只将她圈禁,却不压着她。 方才的纠缠之间,衣衫已然凌乱,宋娴就像是一朵被欺负了的娇花,趴在床榻上拼命挣扎,却又挣扎不得。 李容褀的目光毫无阻碍的落在她的背脊上,令她简直无地自容。 宋娴却因被他禁锢了手脚而不得动弹,只能放弃挣扎,将脸埋进床榻间自顾自的流泪。 不过短暂的停歇之后,李容褀竟将手伸向宋娴仅剩的亵衣。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2 章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娴顿时大惊,又得了一只手的自由,便再度挣扎起来,混乱之中抓起她近前的一只手便狠狠咬了下去。 “别动!”李容褀并没有发出痛呼,却再度将她制住,同时发出轻喝。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都带了愠怒。 宋娴被他喝的松了口,却又将头撇到一旁哭泣。 看到宋娴的双颊不断有泪水冲刷而下,他又将手伸至她的眼角,为她擦拭泪水。 然而那些泪水就像擦不尽一般不断的落下,李容褀终于放弃,将目光转向她布满伤痕的背脊,叹息一声后,轻声低喃道:“长痛不如短痛,你忍忍。” 宋娴不知他此话何意,但觉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他竟然强行将她背后的衣衫撕扯开来。 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整片背脊被他一览无余,顿时羞愤的欲逃离。 然而她毕竟受了伤,动作又怎及他的迅疾,才攥紧了床褥,甚至来不及爬出他的势力范围,就被他三下五除二的剥去了剩下的那些沾染了血污的衣裙。 此时的宋娴如同一尾滑溜溜的小鱼,嗤条条的趴在他的面前。 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娴已羞愤至极,却又苦于无从逃脱,只能哭得更加伤心。 听到她极力隐忍的哭声,李容褀也不免焦躁起来。 他伸手触碰她背上的肌肤,可才稍稍接近,便引得她浑身一颤,接着又是剧烈的挣扎。 宋娴快要疯了! 无论这俱身子是不是她的,她都从来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以如此狼狈之象呈现在男子的面前,更何况这个人是李容褀。 纵使他平日里喜欢捉弄人又性子恶劣,可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会如此趁人之危的对待一个弱女子。 正因为是他,宋娴心里除了羞愤,更多了一重怨恨。 果然他还是记恨她不肯做房里人,所以才这样对她,毁了她的名节,让她不答应也不成。 宋娴已然费尽了力气,心中也已绝望,便停止了挣扎,只悲痛欲绝的哭泣。 他的指尖每触碰上她的肌肤,带来的都不止是疼痛,更牵扯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令她难堪不已。 虽不曾有这样的经历,可她也隐约意识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心中只觉对不起这身子真正的主人,又觉自己即便有朝一日回到了自己了躯壳里,今日这心里的阴影却是落下了。 当李容褀再度将指尖触上她的身子时,宋娴痛苦的闭上的眼睛,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些令她不敢设想的情景并没有发生,而他也只是用指尖轻柔的触碰她背上的伤口。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的触碰却并没有带来疼痛,反而将一抹沁凉之意在那伤处涂抹开来,竟有效的缓解了剧痛。 与此同时,一股清新如植物的香气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萦绕在她的鼻尖。 起初宋娴仍提着警惕,害怕得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渐渐的她却发现,那牵动着她的心的指尖,始终都只是沾了药膏,然后轻抹在她背脊的伤口上,而他的手也一直很规矩,除了那些伤处,再没有碰过旁的地方。 似乎怕她疼,他又俯身在她的背脊上轻吹着气,将凉意镀上她的肌肤。 处理完背脊上的伤,李容褀又牵起她的皓腕,同样将药膏抹在她的腕子上。 原来方才挣扎之际,他不慎用力过度,又在她的腕上留下了红痕。 做完这些,李容褀自床榻上起身,行至桌机前倒了一盏茶。 此时的宋娴也慢慢平静下来,眼泪渐止之际看到那白玉般的手握着茶盏递到她的面前。 那只手的虎口处有两道明显的齿痕,隐约有鲜血冒出,正是她方才咬的,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格外赫然于目。 见此情形,宋娴不禁有些懊恼,可一想这件事到底还是他欺负了自己,便又理直气壮的僵持着,只是垂下眼眸,不忍看那齿痕。 李容褀却是难得的不与她计较,见她不便移动,就将杯盏凑到她的唇边。 他的手上还残留着药膏的香气,很是沁人心脾。 如月下清泉般的声音携着些许怨毒自上方传来:“嗓子都哭哑了,饮些水润润吧。” 听到他这含着取笑之意的话,宋娴更加的无地自容。 她别扭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就着他的手将那盏茶饮尽。 清甜的茶水流进口中,润泽了她已经快要冒烟的喉咙。 饮完这一盏,她有些意犹未尽,下意识的舔了舔唇。 这一细节被李容褀看进眼里,又问她道:“可还要?” 宋娴摇了摇头,又将脑袋偏向了另一侧故意躲避他。 他并不知道眼下她正为方才对他生出的那些揣测而懊悔不已。 ☆、共眠 给宋娴上完药后,李容褀离了床榻去收拾了一番, 宋娴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片刻后,那些响动渐止,她又听见他的脚步声到了跟前,而后是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伤口要透气才好吸收药膏,若用衣衫闷着反而不宜。” 他在向她解释为何不给她穿衣,可现下解释又有何用,她左右是已经被他瞧光了。 想到这里,宋娴更加是又羞又恼,索性不理他,只闭上眼装死。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3 章 见她不理会自己,李容褀倒也不生气,只是坐到了床缘边,而后脱了趿拉着的鞋上了床榻。 宋娴感觉到身边床榻的略微一沉,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睁开眼,转过头来。 只见李容褀已经换了一身寝衣,眼下正坐在床榻的外侧,半倚在床头前。 他拉起一旁的锦被,小心翼翼的盖在宋娴和他自己的身上,而后在衾被下又往她近前挪了挪。 看他这意思,今晚是要和她同塌而眠!不仅同塌,还要同衾! 宋娴脑袋中如同炸开了烟花,再不能冷静,攥着好不容易能够覆体的被衾往他远处挪动。 虽说她受了伤行动不便,可是涂了那些药膏之后痛得好些,她的身子也灵活了些许,于是趁着李容褀不备,她已经裹着被子往里侧挪了许多,而原本盖在李容褀身上的半边被子也被她拽走,露出他衣襟微敞的胸膛。 李容褀也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却忽的攥紧了快要离他而去的被角。 宋娴又用劲拽了拽被子,可是再也拽不动了,只能一脸羞愤的看着他。 怎知他却反而露出委屈的表情,凝视着她的双眸道:“这里就一副床榻,我也还病着,你是忍心让我去睡书房,还是睡地上?” 这话说的,倒叫宋娴无言以对了。 毕竟这里是他的地方,眼下她躺着的也是他的床榻,哪有鸠占鹊巢,让主人去别处睡的道理? 她原想说那她去睡书房,可如今她这副模样,便是下床都困难,更别说自己去书房睡了,总不能让他抱着寸捋未着她去吧? 宋娴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应对。 李容褀却已经十分从容的夺回了被她攥在一起的被衾,重新在两人身上盖好,可又注意到因为两人间的距离太远,如何也不能同时覆住两人的身子,于是不满的蹙了蹙眉,一只手臂探到被衾下,强行把宋娴捞了回去。 宋娴原想抵抗,可稍微一动又牵扯到背后的伤处,顿时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到她的抽气声,李容褀连忙停住动作,掀起锦被的一角往里查看,同时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又碰到了?” 感觉到背后再度一凉,宋娴已羞得无地自容,再懒得理会他,赌气似的忍痛不语。 李容褀也不再多问,重新将锦被盖好。 他侧着身子躺在她身旁,将锦被撑起些许空间,使得被衾不至于触碰到她的背脊,却又能够维持被衾内的温度,使她不至于着凉,又加之他与她靠近,将他身上的热度渡到她的身上,故而其实除去羞愤不谈,宋娴还是挺舒服的。 见宋娴不再挣扎,他又进一步往她跟前挪了挪,甚至抬起她的脑袋,以手臂代枕,俨然是小心翼翼的将她笼进了怀里。 她的半边身子甚至能感觉到他寝衣上好的丝质触感,以及衣衫之下他的胸膛。 宋娴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发烫,像是被丢到温水了煮了一样,也不知是受伤后的热症还是因为这尴尬的情形引发的。 她一动不能动的躺在他身边,心里忖着这样是不成的,然而她想要挣扎时,却又浑身都使不上力来。 这一日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又是李容褀落水,又是挨了这一顿鞭子,此时她已然是身心俱疲。 想来果然还是受伤引起了热症,她喉咙有些发燥,身上明明没有衣衫,却还是觉得从骨头里烧的难受,脑袋也有些晕晕乎乎。 李容褀似乎觉察到她的异样,将手探到她的额上试了试,继而翻身下床,又去忙活了一阵子。 模糊之间,宋娴只觉他身上的雪衣在床榻前晃来晃去,一会儿用沾了凉水的巾子擦拭她的额头,一会儿又倒了水渡与她饮。 她再没有力气反抗,便只能安静的由着他照顾。 说来也奇怪,李容褀从来都是被别人伺候得周到妥帖还要挑三拣四的,现在竟然伺候起人来,倒也不手忙脚乱。 这想法不过在她脑中掠过一瞬,却又被昏昏欲睡的感觉取代。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周围终于又安静下来。 李容褀回到床榻上,仍旧侧身将她拥住,又吹熄了床边的灯烛。 陷入一片漆黑之后,他在她身侧的感觉就更加明显,宋娴有些不适的往他远处挪了挪,奈何他将她笼在怀里全然不允她逃脱。 下一刻,他的薄唇又贴着她的耳际道:“睡吧,睡一觉就都好了。” 宋娴本来还想和他理论一番的,想要告诉他这样实在不成体统,要不还是放了她吧,至少再寻一床被衾来,奈何他的声音太蛊惑,只一句便将她的困意都勾了出来。 加之他给她涂了那些药膏,背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而他的身子温暖,身上散发的淡淡药香又萦绕在她的呼吸间,让人很是舒服。 宋娴硬撑了许久,终究还是熬不住睡了过去。 …… 昨天白日里沁竹园大闹了一场,可这一夜园子里却格外的安静,好似众人无梦,都是一觉就到了天明。 清晨陆续有丫头收拾妥帖了出来,准备开始一天的活计。 依照平常的惯例,这一切应该从伺候二殿下起身梳洗开始,可今日却有些特殊。 自打昨日二殿下抱了挨过鞭刑的阿宁进屋,直到现在也没有出来,更没有传丫头进去伺候。 若是放在以前,还有苏月拿个主意,或者能让敏心进去瞧瞧,如今她们都不在了,便没人敢冒这个头。 丫头们于是都聚在李容褀的屋子前探头探脑,却又到底不敢进去,只能互相的交头接耳,用闲谈打发时间。 “看那小娼妇平日里得宠,昨日算是给了她个狠狠的教训,想必这下伤得不轻。”其中一个暗地里对宋娴心怀嫉恨的丫头幸灾乐祸的说着。 “可不是嘛。”另一个则附和道:“只可惜殿下非要亲自施刑,殿下本就体弱,又刚发作了心疾,想必就是心里恨她,手上也没力气。那鞭刑我是见过的,三十鞭子下去,莫说她,就是健壮男子也挨不住,多半没打完就咽了气,她倒好,竟受完了三十鞭,还有气儿。” 这时,又有一个一脸胸有成竹的接过话去:“依我看吶,根本就不像殿下说的是恨她才要亲自打她,殿下分明是有意袒护她。你想啊,那些仆从得了王妃的令还不往死里打,可殿下自己行刑就不一样了,那轻重都拿捏在自己手里,不过是做做样子,给王妃和大家看罢了。” 她这一番分析却是让众人信服,纷纷点着头道“此话有理”。 那人便又往屋子那边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道:“你们想想,若不是这样,二殿下为何打了她,又把她抱进屋里?这都一晚上了,要说只是给她治伤,你们谁信呢?”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4 章 “可她都这样了,殿下还……二殿□□弱,不至于那么生猛吧?” 有了这个话头,众人便又凑到一起叽叽咕咕的说了起来。 不觉间说话的内容越来越辛辣,年长些的丫头们说得是眉飞色舞,而几个年轻不经事的丫头则只是听着,脸上却一阵阵的泛红,可偏又好奇,只忍着羞赧不肯离开。 此时她们话题中的女主角才刚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 难得昨夜无梦,宋娴竟睡得格外安稳。 她略动了动,觉得背后的伤处似乎好了许多,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却赫然发现李容褀已经被她惊醒,正缓缓掀起睫羽。 他那张足以祸害人间的俊脸就在咫尺处,如幽潭般的眼眸凝视着她,携着些许未醒的睡意。 那双眼眸里没有怨毒的时候还是十分迷惑人的,像盛着漩涡似的把人不小心就卷了下去。 宋娴看着他一时间就失了神,也就暂时忘了这一夜的尴尬处境。 他亦同样片刻不移的与她相视,忽然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朝她靠近,而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宋娴脸上顿时窜起两抹绯红,虽然那一吻又轻又短暂,可像烙印一样,即使他撤离了也还是十分清晰。 她心里正对他生出怨怼,忽然又觉到胸前丝锦的触感,整个人便又是一震。 昨夜他原是以臂代枕搁在她脖颈处的,可不知怎么的,到了早上那胳膊便挪了位置,此刻竟被她的身子压住,而她的胸前毫无遮挡的两团就这么搁在他的手臂上。 这真是羞死人了! 宋娴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才好。 她也顾不得疼,翻身一滚便将被衾卷到了自己身上。 到最后,她滚到了墙边,整个人如蝉蛹一般,只探出一双眼睛怨念的看着他。 李容褀身上的被衾被夺了去,顿时现出他仅着了寝衣的身形。 方才掩盖在被衾下还不觉得,眼下竟发现他那原本齐整的雪白寝衣此刻到处都是皱痕,甚至肩头的衣衫也被扯落下来,露出大片白瓷般的肌肤和形制精巧的肩头。 毫无疑问,全都是宋娴的杰作。 他又用透着些委屈的目光看着她,坐起身来将肩头扯落的衣衫拉好,抱着另一条手臂微蹙起双眉。 显然他的手臂被她枕了一夜,已然是被枕麻了。 看到这一幕的宋娴更加无地自容,索性将脑袋也埋进了被子里。 下一刻却觉周身一紧,竟被李容褀连着被子轻拥住。 继而他的薄唇又贴上她的耳际道:“都能抢被子了,想来是好了。” ☆、哺药 宋娴的心砰砰直跳,简直快要被他弄疯了。 这家伙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饶是确定如此,宋娴此刻清水粽子一样的裹在被衾里,便是有武功也无力反抗,只能做个鸵鸟,低头埋了脑袋。 李容褀见她如此,又将被头扯了扯,可她攥得实在紧,他也就没有僵持,兀自起身离了床榻。 难得他竟轻易放过了她。 宋娴捂着被子,不禁松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是宋娴太过乐观了。 片刻之后,李容褀又折了回来,这一次却不由分说的伸了一只手来剥被衾。 宋娴和他拉扯了片刻,慌乱中露出头来,才知他另一只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见她冒了头,李容褀便歇了下来,挨着她在床榻边坐下。 “这是王太医开的药,有助于筋骨恢复的。”李容褀说着,如她每次侍奉他服药那般将药碗凑到自己唇边先尝了尝,而后再递到她面前。 宋娴仰头看着他,见他身上寝衣未换,被她压皱的衣衫松散的拢在他的身上,将襟前风光展露无遗,一瞬间便红了面。 他的唇上又因为方才尝了一口药未曾擦拭,故而残留着药汁,如同擦了胭脂一样的剔透。 想着那碗是被他用过,她心里就更加乱了节奏,一时又缩回了被子里。 见她又躲了回去,李容褀又将药碗往她跟前凑了凑道:“你饮是不饮。” 此情此景,甚至他说的话竟都是如此熟悉,曾几何时还是她逼着他饮药,也是这般哄骗和威胁的语调,怎料如今却是风水轮流转,尽数叫他报复回来。 宋娴想着,愈发羞得不知该怎样才好,便仍缩着脖子不应他。 李容褀与她僵持了一阵子,薄唇忽然勾了勾,一脸面对着砧板上的鱼肉的表情,看向她道:“想必你有伤在身,手脚也不方便,本公子自有别的法子喂你。” 他说着竟将那汤药又饮了一口,这一次却没咽下去,而是含在嘴里往宋娴跟前凑过来。 等到那两瓣薄唇贴上她的唇瓣,她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所谓的喂这么个喂法。 宋娴心下大骇,双手忙抵至他胸前欲将他推开,奈何他一手捏着她肩头,一手按着她的后脑,竟让她动弹不得,还刻意避开了她背脊上的伤处。 等到她奋力咬紧牙关的时候,苦涩的味道已然弥漫在她的唇齿间,也将他的气悉一起渡了来。 宋娴现下又裹成了个粽子,便是想要挣扎也挣扎不得,情急之下便张口咬向了那薄唇。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5 章 李容褀吃痛,终于将她松开。 他双手撑着墙壁,将她圈禁在极其有限的那片空间中,一脸愠怒的看着她。 宋娴也不甘示弱的等他,却发现自己方才那一下似乎咬得重了,竟在那原本十分好看得薄唇上留下了两个沁血的齿痕。 活该! 宋娴在心里想着,可在他灼热的目光下,那唇瓣上的齿痕竟显得有些暧昧。 李容褀偏又下意识的用舌尖舔了舔那道齿痕,更加增添了意味不明的情愫。 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宋娴简直受不了了,只能垂下眼帘,尽量的躲避不去看他。 虽说他如今只是个少年,又因为自小体弱而显得尤其纤柔,可他终究是个男人,倒是她太过大意了。 宋娴此时此刻,只能在心里懊恼不已。 好在李容褀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是欺负够了她又迫得她饮了药便撤开去。 脱离了他的势力范围,宋娴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敞亮了不少,不像方才,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简直让她快要窒息。 她抓紧时机大口的喘息,不知不觉又从锦被中探出了脑袋。 这段时间内,李容褀转身到寝屋外去了一会儿,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套新的衣裙。 他又踱至机前取了昨夜为宋娴涂抹的那一瓶膏药,继而回到床榻边,看着宋娴道:“再涂上药膏,等药膏干了就可以穿上衣裙了。” 宋娴巴巴的看着李容褀手上的衣裙,眼睛里都泛着光。 眼下她用被衾将自己捂了这许久,实际上早就热得慌了,倘若一会儿在捂出汗来,再渗到伤处,还不知又要疼得如何。 她是很想赶紧穿上衣裙的,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 可另一个严峻的问题也摆在她的面前,看李容褀的意思,这是又要像昨天那样让她一览无余的趴在他面前,再由他来上药。 昨天是伤重得不能反抗,她都不知是怎么过来的,今日岂能重演? 宋娴自然不肯,只得对他道:“不敢劳二殿下,还请殿下将药放下,回避一会儿,容我自己来上药?” 李容褀蹙眉道:“自己上药?你长了后眼睛吗?胳膊抬得起来吗?” “这……”宋娴顿时语塞,她自然没有长后眼睛,那胳膊略动一动还好,可若是抬到背后,必然牵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不能忍。 她只得又想了个法子,对李容褀道:“有劳殿下替我唤个人来,帮忙涂一涂药?” 原想着找个别的丫头来帮忙也好,虽也尴尬,但至少同为女子,也不至于要他来。 怎料李容褀却携着讽刺的语调道:“哟,这还没怎么着就使唤起我屋里的人来了,还说没把自己当房里人?” 他这话说得宋娴愈加脸上发烫,竟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等她再想出别的法子,他已然倾身过来,不由分说的连人带被衾的拽回了床榻中央,而后将那锦被剥了个干净。 半炷香后,李容褀坐在床榻外侧,不紧不慢的用指尖自瓷瓶中挑出一块透明药膏,而后均匀的涂抹在赫然交错着鞭痕的肌肤上。 他的指尖才刚一触碰上,那具身子就颤了颤,接着便传来“嘶”的抽气声。 李容褀跟着蹙起眉宇,忙顿住手,俯身吹了吹,又凑至她耳边,用关切的语调道:“可是弄疼你了?” 此时的宋娴连脖子根都红了,赌气似的不肯应声,只拼命咬紧下唇隐忍着不再发出声音。 李容褀没有得到应答,却也不生气,坐直了身子,仍旧慢条斯理的为她上药。 这一遭上药,他像是故意在拖延时间,竟比昨夜刚挨了鞭子时花去的功夫还长。 宋娴就这样在羞愤与疼痛中,受着仿佛没完没了的折磨。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李容褀才终于徐徐的收了药膏,却又坐回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欣赏时,他还偶尔用袖摆替她扇上一扇,同时不忘评论:“这药膏果然有用,不过一夜鞭痕都收了口,想来若处理得当,今后也不会留疤的。” 她留不留疤,关他何事? 瞧他这语调,倒不像是安慰他,倒像是怕自己的东西损坏了一般。 宋娴心里对他的怨怼已经堆积成山,奈何她此刻却是虎落平阳,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更莫要提同他争辩了。 好歹挨过半个时辰,那药膏渐渐都吸收进皮肉里,李容褀才拿来衣裙来允她穿上。 整个过程中宋娴都低着头,再不敢看他,奈何他却坐在一旁丝毫也不避讳,还说反正都看了,也不过如此,再说早晚也是要看的,都无妨。 他倒是无妨,可她却是有妨的! 这一遭,宋娴被气得不轻,奈何李容褀却将她关在寝屋里,接下来的数日竟都与她同塌修养。 渐渐的,那背后的鞭伤有痊愈的势头,她的手脚也灵便了些,便提出要回自己的居所去,不想却被李容褀言辞拒绝。 他只道她们这样正好,一个养伤,一个养病,何必作两处将养,使两拨人,到时候还要累得他每日去瞧她,路上再受了风,岂不又是她的不是。 宋娴算是彻底服了,过去不熟时,只道他不容接近,渐熟识些,知晓他性格古怪,偶尔捉弄人,如今竟才发现他堂堂一个王府公子,竟也能如此无赖的。 总之宋娴这回算是落到他手里头了,但凡要赌着性子同他反抗时,他又将心疾发作之事拿来说,到底是为了救她才落了水,她不能行过河拆桥的不义之举。 更何况宋娴心里头知道,那时候若不是她起心捉弄于他,也不至于闹得这样,于是难免心虚些,也就只好由着他。 就这样被他纠缠着,在屋里头与他过了这许多耳鬓厮磨的日子。 直到宋娴背后的伤渐渐的大好了,都结了痂,才总算是过回正常的日子。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6 章 李容褀经历这一遭之后却更加得寸进尺,没了敏心之后,也不急着添置别的丫头,只指名要她来伺候,可偏又一概事务都不要她做,无论他做什么事,都叫她在身边陪着,闹得她睁眼闭眼都是他,便是想去见其他的人也全不得空。 后来还是济川王听说他身子不好,亲自到沁竹园来看望。 他们父子俩遣开了丫头们有要紧的话说,宋娴才终于得了机会出来透口气。 怎料她才到了庭院中,却有俪兰苑的丫头来寻她,说是王妃要召见她,此刻正在俪兰苑候着,让她赶紧去回话。 听闻王妃召见,宋娴心下却是一沉,心道莫不是王妃知道她捡回了一条小命还不甘心,要对她赶尽杀绝吧? ☆、选择 此时此刻,宋娴首先冒出来的想法竟是要向李容褀求救,怎奈她下意识的回头往屋里看,王爷和李容褀似乎正聊得起劲,全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俪兰苑那边又催得急,让她再不得推辞,便只能先跟着去了。 到了王妃面前才发现李容锦也在,可她并不敢因此而放松警惕,毕竟那日当着李容锦的面,王妃也还是对她处以了鞭刑。 她于是如履薄冰的行至厅堂中,对着坐上的王妃和李容锦恭敬行礼:“奴婢参见王妃,参见大殿下。” “起来吧。”雍容而又端庄的声音自座上传来。 王妃的态度却让宋娴有些诧异,于是她仍端着小心起身,敛目垂首而立。‘ 此时王妃又道:“抬起头来。” 得了令,宋娴不得不抬头与那座上一身华服的女子相视。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那女子将来会成为她的婆婆,心里头就一阵阵的发怵。 正出神间,王妃的声音又传了来:“到底是吾儿,果然会识人,那日不曾细瞧,今日一看,这丫头确实气度不凡,与王府里其他的丫头不一样。” 这话听得宋娴更是摸不着头脑,只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分明那日在沁竹园里头,她可是口口声声的斥她是无法无天的小蹄子,怎么现在又对她用了全然不同的一番形容。 她虽不解,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安分的立在原地,静待事态发展。 不想王妃竟忽然问她道:“如今让你到大殿下身边伺候,你可愿意?” 宋娴诧然抬头,一时间竟忘了恪守的礼仪。 这实在太过突然了,虽说她一直想着离开沁竹园,这话又替她解了做通房丫头的围,而大殿下毕竟是她未来的夫君,在他身边伺候总比在李容褀那里方便,可如今真的摆在她面前,心里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见她一脸愕然的不做声,王妃的语调顿时沉了两分,又问她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宋娴心里正纷乱,可眼下违逆王妃的意思只会给她招来麻烦,要她干脆的说愿意,她又不知怎么的说不出口,便只得向王妃叩首,含糊其辞的应道:“奴婢只是个丫头,哪里有自己决定在何处伺候的道理,但凭主子们吩咐罢了。” “如此甚好。”王妃的语调明显缓和了不少,显然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转而对李容锦道:“你托为娘的事,为娘自然要替你谋划,只是这丫头原是祺儿自己指了要做房里人的,一时要到你那里不好,我且先调了她到俪兰苑,只说是我要的人,再指到你那里去伺候便罢了,也正好那日祺儿说怨恨她,免得在他面前惹他不快。” 听罢王妃这一番谋划,宋娴心里不禁暗暗佩服。 她不过信口拈来,便将事情处理的滴水不漏。 只说是王妃看上了她要差遣,一来绝了背后说兄弟俩为了一个丫头相争的闲话,二来她是长辈,李容褀再没有和她抢人的理。 她又利用那日李容褀要亲自施鞭刑的说辞反将了李容褀一军,既是他说的怨恨宋娴累他落水,自然留了她在身边也该厌烦,即便要了她去,他也不好推辞。 对王妃的说法,李容锦也无异议,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困扰了宋娴许久的一个大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可此时的宋娴却不知为何有些怅惘。 说完这件事之后,李容锦只道还有事,便和宋娴一道辞了王妃。 出了俪兰苑之后,李容锦见宋娴低头不语,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住她道:“这件事没有提前和你商量,是我的不是,只是你若一日留在沁竹园里,依照二弟那性子便一日不得罢休,必要你做了房里人才行,眼下要替你解围,就只有这么个法子。你离了沁竹园,他自然就不能再让你做房里人,日子久了,他对你的心渐渐淡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他的话说得不无道理,而宋娴也不是生他的气,于是忙对他欠了欠身道:“殿下尊贵之身,还为了奴婢的事奔走,奴婢感激尚且不尽,怎会怨怪殿下?” 见她这样说,李容锦便又露出笑容,上前扶起她道:“既如此,日后倚墨园中还累你费心,便不必如此客套了。” 说话间,宋娴感觉到他握在她双臂上的手,又嗅到他身上的龙涎香,心里不由自主的生出些不适来,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触碰,方又欠身行了一礼,带着些尴尬的颔首不语。 李容锦亦觉察到她的躲避,却并不像李容褀那般纠缠,只是收回手笼在袖下,仍旧维持着方才的笑容,对她嘱咐道:“这几日你且先收拾妥当,也不必告诉二弟,母妃自会遣人到沁竹园去接你。” “是。”宋娴恭敬的应了,与李容锦辞道:“我离开的久了,只怕二殿下起疑,眼下先回去了,多谢大殿下费心。” 李容褀只点了点头,便也往倚墨园的方向去了。 回去后,宋娴果真小心的隐瞒着,不曾对李容褀透漏风声。 只是她难免心虚,便对他格外的好些。 李容褀倒也不曾怀疑,反而对她忽然的顺从显得很受用。 两日后,俪兰苑果然派了人来接宋娴。 李容褀不出意料的不肯放人,在沁竹园大闹起来。 只见那俪兰苑的管事丫头碧珠正跪在庭院里和李容褀对峙,而宋娴则被李容褀挡在身后,几次欲上前劝说,却都被他紧攥手腕拦了回去。 碧珠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即便面对眼下的情形,也依然从容。 她恭恭敬敬的跪在李容褀的面前,丝毫也不曾逾越主仆之间的横沟,语调平静的劝说道:“王妃也是好意,看这丫头不能服侍好殿下,故而接出去,自然后头再给殿下选好的补上,殿下身子不宜有情绪起伏,又何必为了一个丫头伤了自己?” 挡在宋娴身前的李容褀却早已不得冷静,周身都似透着戾气,俊美无铸的面容也因怒意而变得狰狞。 他薄唇紧抿,双眸里弥漫着怨毒之气,丝毫没有放人的意思。 那冷肃的声音对碧珠道:“我不同你说,想带走我的人,让你的主子自己来要!”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7 章 他竟比想象中的执着太多,冷静如碧珠也有些挨不住了。 已经在这里耗了大半日的时辰,她眉目间现出焦急神色,无奈道:“照理说这个丫头原本是外院借过来的,只和秦管家打过招呼即可,但人毕竟是在殿下这里服侍,王妃才命奴婢来与殿下说,殿下何苦为难奴婢。” 碧珠说得是言辞恳切,打算动之以理不成便晓之以情。 怎料李容褀是个不讲情面的,只是拂袖冷哼一声,丝毫也不动容。 宋娴见碧珠如此,心里也过意不去,再度尝试劝说李容褀。 然而她才动了动,甚至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见李容褀侧过头来瞥了她一眼,那一瞬的眼神却是看得她立刻噤了声。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之时,另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踏入了沁竹园,竟是李容锦。 宋娴心道不好,这下只怕要闹得更狠了。 不想李容锦却只是慢条斯理的对李容褀道:“二弟这是何故?不过是一个丫头,何以闹到如此地步?” 见李容锦竟亲自前来,李容褀更加怒不可遏,冷声道:“俪兰苑和倚墨园从来不缺伶俐的丫头,况且你们明知道这丫头的不同,又何必明知故问?” 李容锦却故作惊诧道:“有什么不同我却不知,若论起来,怕是前些日子照顾不周致二弟落水的是她吧?” “你们明知道她是……”李容褀满含怨毒的说着,正要将那不宣的秘密公布出来,却被李容锦适时打断。 李容锦道:“济川王府素来善待奴仆下人,不喜强人所难,我们在这里僵持也无益,不如让这个丫头自己说说,愿意在哪里伺候。” 当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宋娴的身上时,宋娴不禁一惊。 这实在太突然了,竟让她做决定。 她于是下意识的看向李容褀,指望他反驳李容锦的话,却不想他竟出乎意料的松开了她手,看向她道:“好,阿宁你说,你愿意到哪里伺候?” “我……”感觉到李容褀幽怨的目光,又看到庭院中李容锦朝自己投来的鼓励的浅笑,宋娴嗫嚅着不知从何作答。 她挣扎了很久,可所有人都似格外的有耐心,偏等着她说出答案。 这般煎熬了许久,她又觉腕子上一紧,竟再度被李容褀握住。 然而这一次他的动作很轻柔,将她轻拉至他近前,凝着她的双眸仿佛能摄人心魂,柔声的对她道:“愿意在哪里,你来选。” 面对他似乎含着期望的眸光,宋娴心下控制不住的酸胀,险些就要失神的推翻原本谋划的所有。 可最终她还是守住了最后的理智,狠下心从他的掌中将手抽回,往后退了一步,垂下眼帘道:“奴婢愿意侍奉王妃。” ☆、因由 说完此话,宋娴感觉到李容褀的身子明显滞了滞。 李容锦的声音随即自庭院中响起:“既如此,二弟就莫要勉强了。” 下一刻宋娴却被李容褀按住双肩压在了身后的门板上,那微凉的指尖擒住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 只是与他视线相触的一瞬间,她的眸子里已经结了一层薄雾。 李容锦的声音和庭院里的那些人似乎都已远去,她完全被禁锢在他的眸光中,除了他什么也感知不到。 失神的瞬间,近在咫尺的薄唇轻启,他携着盛怒问她道:“此话可当真?” 宋娴怔然,挣扎了许久,才终于颔首,却垂下眼睫,拼命避开她的目光。 然而他不容她逃避,那咄咄逼人的态势让她担心他要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吞入腹中。 见宋娴被李容褀禁锢着,露出痛苦的表情,李容锦忙上前欲将李容褀拉开。 怎料这一瞬,李容褀忽然转身拂袖,那架势俨然是要同兄弟干架的意思。 那李容锦是有武功的,若打起来难免伤了李容褀,宋娴脑子里第一时间闪现出这个念头,又想着若是他们真的为她打起来,只怕她以后在这王府里就更难做人了。 怀着这些想法,宋娴连忙上前拉住李容褀,继而挡至他身前,对李容锦道:“请大殿下容奴婢和二殿下说两句。” 李容锦似也意识到这样不妥,便收起架势,恢复至方才那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向宋娴略点了点头。 宋娴连忙拉了李容褀到房里,关上门,转身对他道:“二殿下,我……” 她话才刚开头,却赫然发现李容褀那副俊美的眉眼直逼至她的近前。 他将双手低在门上,将她圈禁在他双臂间那狭小的空间里。 被他的气悉包裹着,宋娴忽然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只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李容褀怨毒的声音却还是传来:“你为何要那样说?” 宋娴绞着衣摆,低声嗫嚅:“因为……奴婢愿意服侍王妃啊,济川王府里最大的主子是王爷,其次就是王妃,到王妃身边服侍,其他的仆婢都高看我一眼,也可以得更多的赏赐。” 李容褀却只是冷笑一声后道:“你连沁竹园里的主子都不肯做,反倒愿意做丫头,你当我会相信你是个攀龙附凤之人?” 这话说得宋娴哑口无言,直懊恼自己编造的理由太蹩脚。 此时李容褀的眸光又添了几分幽怨,声音却柔和了些许。 一只手抚上她耳侧的发丝,凝视她道:“我知道,你是怨我打了你,可我如果不那么做……” 感觉到他的触碰和语调中的落寞,宋娴简直快要疯了。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生出了这些奇怪的感觉,对于他这般自责的语调毫无抵抗力。 濒临崩溃之际,她于袖下攥紧了双拳,眸中含泪的打断他的话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如果不是殿下亲手施刑,我早就没了性命,真的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8 章 因为她的心。 当李容褀跳入池塘的那一刻,她彻底震惊了,原本以为他对她不过是求之不得的不甘,即便让她做了房里人,也不过只是一时的玩物,可她却错了。 那个瞬间,她才明白他的心,也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 当她受完鞭笞之行,被李容褀拥住的那一刻,当她自昏迷中醒来看到他满含担忧的眸子的那一刻…… 她明知道这样不可以,但就是像魔障了一样无法控制。 她不是怕他,她是怕自己的心。 可是这些,她都无法对李容褀说起,只能将它们尽数化作呜咽,拼命的低了头,用鬓角垂落的发丝来掩饰快要控制不住的泪滴。 “那是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李容褀却还在逼问她,握住她的双肩几欲将她揉入怀中。 宋娴彻底挨不住了,攥着他的衣襟哽咽道:“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求求你……” 她仰起头,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他。 李容褀的眸子里却忽然冷若冰霜,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只凝着她的双眸道:“是因为李容锦吗?” 那双眼眸里的怨毒并没有因为他情绪的平静而消散,反而更加浓烈的凝聚起来,如同漩涡要将她席卷淹没。 面对那样的眼眸,宋娴的心里如受锥刺,下意识的就要否认。 可转念一想,他的揣测未尝不是实情,而唯有用这个法子令他绝了心念,或许他才肯放了她。 也只有这样,对他们两人或许才是最好。 她这样想着,努力的收住欲涌出的泪水,透过模糊的眼帘凝视他的双眸道:“正是……因为大殿下。” 那弥漫着怨毒之气的双眸却在这一瞬间现出落寞与悲伤之色,看在宋娴的心里竟宛若凌迟。 她实在不忍在他的眼眸,只能别过头去不与他相视。 李容褀踉跄的后退了两步,没有再同她争执,却面色苍白,眉宇紧蹙,紧抿着薄唇似乎拼命隐忍着。 这一切宋娴并没有看见,唯恐自己面对着这样的他再待一时半刻就会反悔,于是趁着他退开的空隙,转身逃了出去。 这一次她顺利的和李容锦离开沁竹园,而李容褀也没有再相阻。 只是行在路上的宋娴心里却并不好过,眼前恍惚都是李容褀仿佛遭到遗弃的眼眸。 她一路沉默不语,虽然已暗中擦拭了泪痕,可眼角还是泛红,俨然有晶莹欲落。 李容锦见她如此,似有不忍,便安慰她道:“毕竟伺候了这么久,突然分开了难免不舍,过两日就好了。” 他说着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巾帕递给她。 宋娴接过巾帕,对李容锦颔了颔首,又觉他说得不无道理,便尽量不去想和李容褀有关的事情,待情绪稍缓和些后,寻着别的话题对他道:“大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李容锦唇畔浮起浅笑道:“我猜到二弟必不肯放了你,特意去为你解围。” 他说着,俊朗的眉目始终凝视在她的身上,直看宋娴有些无措的低下头。 她双颊微红的朝他欠了欠身道:“多谢二殿下!” 不得不说,身为济川王长子,李容锦确实如传闻中的那样,具备一个王孙公子拥有的所有气度和优雅,为人又甚是谦和。 今后便好生的待在他的身边,直到真正的自己嫁入王府再做打算。 宋娴打定了注意,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别的,平静的渡过接下来的日子,也好为真正的自己谋划。 和李容锦一同到倚墨园时,宋娴十分惊诧的见到了阿清。 她是从园子里头出来的,一见到他们便抑制不住的面露喜色,先是恭敬的向李容锦欠身行礼,而后应道宋娴身边,迫不及待的要与她说话。 李容锦也看出她们姐妹急于相见的心思,顿住脚步对她们道:“一会儿我有事要出府,你们眼下也不必伺候了,且聊你们的吧。” “多谢大殿下!”阿清连忙的应了,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 宋娴也跟着欠了身,目送李容锦离开后,才对着阿清现出浅笑。 “太好了,以后我们又可以在一处了!”阿清先一步握住她的手,激动道。 宋娴一脸疑惑的问道:“对了,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意思是……” 阿清愈发的笑得如同绽开了一朵花儿,对宋娴道:“那日我向大殿下通风报信,求他去沁竹园救你,想不到他竟因此觉得我有情有义,故而把我留在倚墨园伺候。” “是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帮上你……”说着,她又现出懊恼而又失落的表情,拉着她的双手将她来回打量着,关切道:“你身上的伤如何?可好些了,后来我去沁竹园找了你好几次,可都没能见到你。” 这却也不奇怪,那段时日,李容褀天天把她关在屋子里,她连阿清来过沁竹园都不知道。 想起李容褀,宋娴心里又有些不好过,脸上却奋力扯出一丝笑,安慰阿清道:“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都已经好了,你放心。” 阿清如释重负的点了点头,又笑着对她道:“说到底还是托了你的福,我才能实现这长久以来最大的愿望,眼下你也来了,真算是全乎了,我要好生感谢天地神明、观音菩萨的保佑。” 她说着,又双掌合十的做出个还愿的动作来。 看到她如此,宋娴一直沉重的心也跟着缓解了些许。 她早就知道阿清对李容锦怀有仰慕之情,也明白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之时。 她自己在嫁入王府前也同样对未来的夫君充满遐思,甚至几次三番的想要趁着出行的机会偷看他一眼,只可惜那时候都没能得逞。 如今却是阴差阳错的到了他的身边,然而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似乎死过一遭之后,再没有出嫁前的那种期待和不安,反而一切都很平静。 所谓平静,才是生活中原本该有的样子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79 章 虽说侯门之中平静的生活多数时候都只是一种奢望,可如今她既然有这个机会得到了,就该好好的珍惜。 宋娴这样安慰着自己,然而看着满园的繁花艳丽,却如何也无法弯起嘴角,倒是让她羡慕起阿清的快乐来。 ☆、误会 宋娴离开后,王妃很快又挑了几个丫头送去沁竹园,这其中包括取代苏月的管事丫头司琴,两个在屋里伺候的和两个在外头使唤的。 那几个丫头以司琴为首,向李容褀问安。 整个过程中,李容褀都眉宇紧蹙,薄唇紧抿,冷着一张脸,半句话也没说。 司琴原本是王府的家生子,自小在王妃身边受佻教,此前又一直在俪兰苑服侍,因而也惯会察言观色。 她已然瞧出李容褀面色不悦,对于这位爷的种种乖戾也早有耳闻,故而不敢多言,只行了礼之后便领了几个丫头出去。 丫头们退下后,李容褀仍倚在塌上,眉头紧锁的发怔,眸中隐有落寞之色。 正出神间,他微垂的眼睫忽然掀起,目光朝向并无任何动静的屋内。 “出来吧。”他似不经意的略过一句。 一个丫头随之现身在他的面前,跪拜道:“奴婢雪笙,奉命参见二殿下。” 李容褀略坐正了身子,向那个丫头看去。 却见她不过十六光景,面目虽生得清秀,但十分平常。 这个丫头方已随司琴来跪拜了一遭,只是混在那些丫头里面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如同敏心一样,此女的模样甚是符合泰宁公对细作的要求。 实则方才他已经注意到她,自小习武的人身上即便隐藏得再好,也有种不同的气度,只是常人看不出罢了。 又见这丫头主动来表明身份,李容褀也不再兜圈子,径直问她道:“你便是舅父派来取代敏心的?” 雪笙敛目垂首,恭敬的应道:“回二殿下的话,正是。” 李容褀顿了顿,又问道:“敏心可还好?” 雪笙有些诧然,不想这位传说中十分刻薄的二殿下竟还会关心下人的去向,于是有些意外,也有些动容,忙应道:“已经无恙的回去了,二殿下可放心。” 她才刚忖着李容褀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好相与的一个人,却听见他道:“你三日前便来了,为何如今才现身?” 雪笙怔了怔,原以为自己藏得天衣无缝,不想竟全落在他的眼中了,才知这位一直被当做是病弱的草包的二殿下并非真的如此,一时心中对他又生出些敬佩和畏惧之意。 她不敢造次,只照实应道:“奴婢提前过来是为了暗中保护二殿下,因怕俪兰苑的眼线有所察觉,故而隐于暗处,待得今日再同她们一起入园。” 面对李容褀,她说得十分小心,心里下意识的提着一口气。 李容褀倒也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转而问道:“舅父可有话要你带来。” 雪笙想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封秘信呈上,同时答道:“泰宁公让奴婢将此书信呈给殿下,还有一句话也要带给殿下。” 李容褀不紧不慢的打开信,迅速的浏览过一遭,继而问道:“什么话?” 雪笙顿了顿,似乎微抬目光偷觑着他面上的表情,方才应道:“泰宁公说殿下在那个丫头的事上没有逞一时之性,实令他感到欣慰。” 她话音刚落,李容褀便忽的掀起眼帘,朝她看去的目光仿佛刀刃一般锋利。 饶是身为细作的雪笙也被这目光震得缩了缩,立刻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 李容褀却冷笑了一声,又问她道:“如果我强行将她留下,你们又会如何?” 雪笙的头又低了几分,语调却是惯有的冷静和利落:“杀了她,以绝后患。” 李容褀的眸色一沉,面上则并没有丝毫惊诧。。 “退下吧。”他只是轻声的说着,又倚回榻上,眉宇间似乎很是疲倦。 …… 此时宋娴和阿清却在倚墨园中聊得尽兴。 今日李容锦只吩咐阿清带着宋娴熟悉倚墨园的环境和规矩,却也没有安排她们做事,故而一整天她们俩都待在一起,直到夜里两人也在一起歇下。 事实上对于宋娴来说,倚墨园里的生活确实要比沁竹园轻松上许多。 一方面李容锦身上担着官职,每日一早出门,直到傍晚才会回来,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头又不必做庭院里其他的事,故而大半日都是闲着的;另一方面,李容锦不像李容褀,不会放着别的丫头不用,每日里有事无事就单拿她做支使,故而即便贴身伺候的那些事,也有别人一同分担。 严格说来,真正搁在宋娴一个人肩上的任务,还是在书房里伺候笔墨。 忽然轻松了这许多,照理她应该觉得高兴才是,也正好可以趁着得闲的时候调查合卺酒下毒之事,可人就是这样,一时忙了那段日子,忽然的闲下来,反而不习惯了,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说,还老爱胡思乱想。 她总是好好地,就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李容褀身子如何了,没有她为他尝药,他会不会又闹着不肯吃药了…… 想得愁思满结时,她又奋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安慰自己道:“便是她走了,还怕没有好的去伺候他,她来之前,他不也好好的?” 为了让自己尽快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宋娴打算认真干好在倚墨园的活计,让自己忙起来就无暇多想了。 饶是如此,在书房里伺候笔墨的时候,她还是常常忍不住走神。 比如这时,她手里还研着磨,魂思就不知不觉游离开去。 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愣,忽觉手上被人阻住,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再磨下去砚台都要穿出个洞来了。” 听到这话,宋娴连忙回过神来,低头一看才发现砚台里的水都已经研干了,一时懊恼自己失察,连忙的去倒水,可慌乱之间又失了手,又把水泼到了自己身上。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0 章 幸而没有殃及李容锦。 宋娴正暗自庆幸,忽觉手上一紧,那李容锦竟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将她从桌机边拉了开来,继而关切的查看她的衣裙,并道:“可是溅到身上了。” 他说着,竟上前来用他自己的袖摆为她擦拭。 宋娴一惊,发现两人的距离已靠得太近,李容褀俊朗的眉眼就在咫尺,龙涎香的味道自他衣袖间传来,萦绕着她的呼吸,那只手更是被他紧紧握在掌中。 他的手和李容褀的不一样,手掌比李容褀的要宽,掌心的温度也比他的暖上许多。 眼前这个人明明就是她未来的夫君,是要和她共度一生的人,可不知为何,她总是忍不住拿他和李容褀比较。 宋娴下意识的蹙紧了一双秀眉,试图将柔荑自他掌中抽出,可他却好似并无察觉,仍旧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放。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书房的门口处想起一阵窸窣的声响。 她暗道不好,只怕这情状被人撞见了难免误会,急忙将李容锦推开。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那锦帘自外掀开,只见阿清端着一盏茶进来。 看到屋内李容锦和宋娴两人,她顿时怔在了原地,目光中隐约透着惊诧、怅然等诸多复杂的情绪。 宋娴连忙离了李容锦,至桌机前收拾弄乱的砚台。 李容锦似乎也意识到方才有些过了,于是一言不发的踱回桌机前坐下,清了清嗓子,对门口道:“站在那里做什么,进来吧。” “是。”阿清轻声应了一句,语调之中是难以掩饰的落寞。 她迈着细碎的莲步行至李容锦身边,只恭敬的将茶盏放在桌机上便转身退了下去。 这李容锦不似李容褀,虽然身份高贵,但并不端着架子,若是平日里,阿清每每来倒茶时,总要趁机与他搭上两句话,或说笑一二,今日她却一直垂着眼,什么话也没说就出去了。 宋娴看在眼里,想着她定然是误会了,又知道她心里一直仰慕着李容锦,看到这一幕定然不好过,便放在了心里。 好不容易挨到从书房里出来,她于是急忙去向阿清解释。 “今日书房之事是个误会,那时我不小心泼了研磨的水,殿下一时急了就……” 此时阿清正在忙手里的活计,听到她这样说便停了下来。 原本显得十分落寞的一张脸却对她露出笑容:“瞧你急的,要说什么慢慢说便是,你说的话难道还怕我不信?” 不想她自己竟缓和过情绪来,宋娴稍松了一口气,挨着她身边坐下:“我倒真是怕你不信,整个王府里,我就你这么一个能说知心话的好姐妹,若是连你都误会了我,我就当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阿清却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正因为我们是姐妹,我才更应该信你,再说了这事又何须解释,本来秦管家买了我们两人入府就是为了进献给二位殿下,若是大殿下当真看上了你,我只会为你高兴,又怎会有别的什么?” 她虽表现得通情达理,可宋娴还是有些担心,便又道:“我知道你心里对大殿下……” 说着,她又叹了叹,方才接着道:“我倒是希望能够就这么一直下去,哪怕只是个丫头,每日里我们姐妹一处干活,一处说话,岂不比做那受人白眼的所谓主子好?” 听了她的话,阿清只是笑着却不语。 宋娴不放心的追问道:“你当真不会因为这件事同我生分了?” 阿清笑道:“当真不会。” 她的语调也甚至笃定,可不知怎么的,宋娴始终觉得她眸子里的落寞并未散尽。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阿清对李容锦这样,宋娴就不吃醋,可要是对李容褀…… 二殿下:要不试试,也不能总是我一个人吃醋。 宋娴:你们敢,看本姑娘不拆了沁竹园! 某月:说好的大家闺秀呢 = =! 二殿下:没事,本公子喜欢就好。 某月:秀恩爱的一边儿去,哼! ☆、八字 数日之后,宋娴才渐渐适应了倚墨园的生活。 近来暑气渐涨,天也一日长似一天,加之王府中并没有什么新鲜事,故而丫头们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宋娴倒觉得这样很好,周围没有那些流言蜚语和聒噪的声音反而让人静得下心来。 她已开始试图梳理重生前记忆中的许多细枝末节,指望从中发现些许端倪。 然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不到半月,新的传闻就在丫头们的口耳之间兴起。 这一次倒不是王府里的故事,而是关于最近出现在京城里的一个奇人。 此人是个道士,也不知什么来历,路过别人家门口,就敲了门进去给人看事,起初也没人在意,只当他是个化缘的,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渐渐的,不少人都碰到这道人,竟不约而同的发现这道人说的话十分灵验,一时流传开来。 有达官贵人得知此事,欲花重金请道人指点,怎料那道人面对黄金白银竟丝毫不为所动,只说有缘的他才肯看。 说来也奇怪,这许多皇亲贵胄皆求不得的道人竟在某日出现在济川王府门前。 门上的仆从自然也听说这故事,又忖着王妃也是信这个的,便不敢怠慢,留了那道士赶紧向王妃禀报。 王妃闻言大喜,忙将道士请进府里,问了他一些关于大殿下的事情。 提到大殿下,那道士别的倒没说,只抚着胡须道:“那宋氏之女并非良配,真正的凤凰就栖在这王府之内。” 王妃听后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她尚且不曾说这道人就知道大殿下配了宋氏之女,不过这个倒不奇怪,济川王长子成亲是大事,道人有所耳闻也不无可能,可即便如此,宋将军眼下正如日整天,手上又握有兵权,怎么他家的千金会不是良配?喜的是虽然宋小姐不是良配,真正的凤凰就在王府当中,这凤凰可要龙来配,若真如此岂不是……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1 章 听得道长的这番言论后,王妃半刻也不耽误,立刻吩咐下去让济川王府里所有还没有配人的丫头都把自己的生辰书。 见他如此,宋娴的心下却是一沉,忍不住又问他道:“可是殿下不是已经跟宋小姐定亲了吗?” 李容锦抬眸看了她一瞬,似乎对她的态度有些诧异。 宋娴意识到自己有些失仪,忙低下头,却听他道:“眼下不过是纳一个姬妾,权且为了应道士的预言,让母妃安心,并不影响娶正妻的。” “这样啊……”宋娴勉强扯出一丝笑应着,垂下眼眸再不说话,而李容锦也埋头于文书中间忙于处理公务。 看着他携着认真的俊朗眉宇,宋娴心里控制不住的有些失落。 在得知将要成为他的妻子时她其实就应该料到,济川王府这样的皇亲国戚,李容锦又是长子,极有可能继承王位的,今后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更何况但凡大些的宅府里都是如此,便是她的父亲也有一房妾室。 她也知道像李容锦这般已近及冠的年纪,更是不可能没碰过女人的,就像现在为李容褀张罗一般,王府里定然已经为他安排了教习丫头,只不过倚墨园中并没有见到有名分的侍妾,倒忽略了罢了,只是不知当年那个服侍他的丫头得了个怎样的归宿。 虽说自古以来,女人们都是这样过来的,可宋娴心里却和她们有些不同。 重生之前,直到成亲时她也不曾听说李容锦纳过侍妾。 甚至闺阁女子之间还常有对他为人的称颂,都道他洁身自好,和普通的王族纨绔不同,如今却知他竟然是在成婚前便早有了姬妾。 其实有了倒没什么,毕竟他们俩的情分还没到让她为他吃醋的地步,只是他已有了女人,却又要对外造出那般不近女色的模样,这便让宋娴有些不好受了。 看李容锦方才说话的语调,似乎也很无奈,可为了在王妃跟前进孝,就要纳一个丝毫没有感情的女子为姬妾,他竟也能心安理得。 虽说那些女子大抵冲着他的皮相和身份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到底风光背后的凄苦只有自己知道,只怕多半都添了一个怨侣。 此时此刻,宋娴却没来由的设想着,若是被道士说的人是李容褀,凭着他那别扭又洁癖的性子,让他纳个不相熟的丫头做姬妾,可指不定要闹成什么个样子,说不准连那个道士也要被他狠狠捉弄一番。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2 章 这样想着,宋娴的心里又莫名轻松了些许。 可到底知道这件事后,面对着李容锦就尴尬了许多。 于是伺候笔墨的这段时间里,她再没有说一句话,而李容锦今日要处理的文书也格外多,故也没有闲暇搭话。 就这样忙到了半夜,李容锦才歇了笔墨,也让宋娴退下早些歇息。 因为今天的事情,宋娴心绪不大好,故而一夜睡得也不安稳。 阿清也是同样,但却是因为等待道士查看八字的结果也兴奋的睡不着。 她们两人便挨着一头说话,直聊到天快亮时才眯瞪了一会儿。 宋娴醒来时,外头已经大亮,阿清却还在睡梦里。 她忖着今日倚墨园里事情也不多,就没有叫醒她,自己蹑手蹑脚的起身出去。 怎知刚出了门就碰到昨日来催八字的那个嬷嬷,端着个红布蒙着的乌木托盘,一脸喜气的对她道:“阿清姑娘呢?老奴来给她贺喜了,那道士看了八字,说王府里栖着的凤凰就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阿清吗?你们猜猜…… ☆、偷梁 听得此话,宋娴心下一惊,不想竟当真被阿清盼了来,将要成为李容锦的姬妾。 眼下她不知心里是何滋味,表面上却尽量维持平静,对嬷嬷道:“有劳嬷嬷报信,阿清眼下到不在倚墨园里,等她回来,我必替嬷嬷将话带到。” 既然要成为李容锦的姬妾,素来默默无闻的阿清很快就会被众人的视线所追逐,其言行更是会被苛责,若是还没开始就被人发现偷懒,免不了背后遭人诟病,故而宋娴不敢说她还没起身,只道她是去别处差使了。 嬷嬷自然也懒得再去寻她,便谢过宋娴,又将手里托着的木盘递给她,并嘱托道:“这是王爷和阿清姑娘的八字,那道士说了,要将这两个八字用红布包了,压在阿清姑娘的枕头底下,直到吉日当天才可取出。” 宋娴接过托盘应道:“知道了,我先替她收着,等她回来就给她。” 嬷嬷又谢了宋娴一遭,便辞了她去了。 宋娴端着托盘,转身往屋里去,打算等阿清醒来就拿给她。 不想她刚行出两步,不知自哪里起了一阵风,竟把那上面盖着的红绸布掀了开来,一时里面用撒金红笺纸写着的八字便露了出来。 宋娴忙顿住脚步,重新把红布盖好,可无意间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副八字上,却顿住。 那副八字看起来很是眼熟,她不由的在心里默念了一遭,惊诧的发现和她自己当时所写的八字是一模一样的。 分明记得自己那时是随手编造的一个八字,而阿清写的八字她也无意间瞥了一眼的,两个人写的分明是不一样的啊。 宋娴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心下顿时一沉。 就算京城里传得再盛,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把那个道士的话当真。 可如今一想,却又觉察到个中玄机。 宋娴因并不知道阿宁的八字,故而写的是她编造的八字,那道士说宋府里的小姐不是良配,又自那么多八字中选出了她的,未免也太过巧合。 如果道士的话确实是真的,那么他看出真正的她在这个丫头的壳子里,眼下宋府里她自己壳子里的,不是她,又会是谁? 宋娴在这里越想越觉得惶恐,屋子里却传来了阿清的声音,想来是她醒了见自己不在,便一声声唤着“阿宁”。 她应了一声,便端着托盘进去。 阿清刚换好了衣裳,正在床榻间翻找什么,听到她进屋,头也不抬的问道:“你可记得我昨夜把耳环放哪里了,怎么找不到了。” 宋娴二话不说,行至床头边的小柜前,拉开里面的第二层抽屉,取出了一对耳环递给她。 阿清见了,忙上前接了过去,又道:“是了,昨夜睡前收在这里的,我自己倒忘了,还是你记性好。” 她说着抬头看向宋娴,注意到她托着的木盘,便问道:“这是什么?” 宋娴不动声色的把乌木盘递到她面前,同时道:“方才俪兰苑的嬷嬷来报信,那道士看了,说你的八字就是她们要找的,眼下送来你和大殿下的八字,让用红布包着放在枕头底下,直到吉日才可取出。” 听到此话,阿清的面上并没有露出应有的欢喜神色,反而有些紧张的抢过那乌木盘,也不掀了红布看,只一股脑儿了包了塞进枕头下面。 “怎么让你拿来?”她蹙起淡眉,低声嘟哝着,整个过程中,始终垂着眼眸,不与宋娴相视,沉默了片刻后又嗫嚅着问宋娴:“这八字……你可看过了?” 她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都被宋娴看在眼里,只是宋娴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是语调平淡的应道:“看过了。” 阿清猛地抬头,眸子里都是惊恐和不安。 下一刻她竟哭了起来,从床榻上爬下,跪在宋娴的面前。 宋娴有些诧然,下意识的后退,俯身欲扶她起来。 怎料阿清却不肯起,只拼命攥紧她的裙摆,声泪俱下的诉道:“我知道你眼下肯定恨我,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占了你的……” 见她如此,宋娴不由得蹙紧双眉,又恐她的哭声传出去给人听到,便急道:“你别这样,先起来再说?” 阿清却无比坚定道:“不,你不听我说完,我是断然不能起来的……” 她说着,竟是将昨日如何替她送八字去俪兰苑,送八字时又是如何无意间听到嬷嬷们在私自讨论那道人算出来的八字,继而她又是如何将她们两人的八字掉了包的过程说来。 “那时,我捧着我们两个的八字,正要呈送上去,却听见大殿下的奶妈正与人说话,他们说王妃也对道人心存疑虑,便命他先写下要找的八字,再和府里收上来的八字对比,看有是没有,若是有自然就没错了,若是没有便说他是假的。她们那时正说到那个八字,我仔细听了听,与我自己的并不一样,可低头一看竟是你的八字。” “为什么偏偏是你啊!”阿清说着,不断涌出泪水的眼里尽数都是不甘,哽咽了片刻又接着道:“我那时候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就把我们两个的八字给换了,等我后悔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这样的大事若是上头知道我说了谎,定然要把我赶出府去……” 说到最后她愈发激动起来,拉扯着宋娴的裙摆道:“是我对不起你,可你知道我对大殿下的心……这一生一世,若是可以守着大殿下,便是拼上我所有的福气,或是折去我的寿,我都无怨无悔,若是可以成为大殿下的姬妾,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阿清说的确是掏心掏肺之语。 宋娴见她这般,心里倒不是气她调换了八字。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3 章 虽说她将来也是要嫁给李容锦的,可若让她现在以别人的身份和身体成为他的姬妾,她也觉得十分别扭。 她眼下实则是为阿清忧虑,看到她对李容锦一片痴迷之相,又联想起昨夜李容锦提起此事的漫不经心,若是阿清只是冲着他的地位和身份便罢了,可偏就当真动了情,只怕这份痴情到最后是要错付了。 事到如今宋娴已然看清,像李容锦那样的人,并不是会被儿女私情绊住的,和她的婚约也好,纳姬妾也罢,都不过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乃至开枝散叶罢了。 这样想着,她不禁发出一声浅叹。 阿清见她一脸愁绪,只当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又恐她因为愤怒将此事到王妃跟前戳穿,于是急得连连向宋娴磕头。 宋娴吓了一跳,连忙俯身阻止,不想却被她阿清拉住双臂。 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在近处凝着宋娴的眼眸,继而阿清又用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无比痛苦般道:“阿宁,求求你原谅我吧,对你来说那或许只是一个姬妾的名分,可对我来说却不止是这样,我知道我错了,可是……你可曾知道恋慕一个人的感觉……” 阿清这最末的一句话却令宋娴彻底的愣住。 宋娴沉吟了片刻,只道眼下阿清的情绪太过激动,唯恐自己若说话不慎,再引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便只一味的安慰她,好不容易才使她渐渐的收住了眼泪。 …… 由于那道士选定的吉日就在近前,王府里顿时忙碌起来,特别是倚墨园中。 宋娴也是忙得晕头转向,原本想寻着机会去见一见那个道士,说不准能从他那里得到些关于她重生之事的指点,却一直不得空。 这样延续到吉日当天。 虽说此番李容锦只是纳妾,可因为道士的预言,王妃格外的重视,因而倚墨园里也是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红灯红烛的,好不热闹。 阿清因为突然要做李容锦的姬妾,少不得有许多的规矩要学,所以每天跟几个嬷嬷一起关在屋子里恶补,许久都不曾同宋娴见面。 还是吉日当天,她才叫了宋娴去说话,只偷偷的告诉宋娴自己的紧张跟期待。 宋娴安慰了她一番才出来,又迎面遇上了李容锦。 阿清那边当成是天大的一桩事在盼着,他倒还和平常无二,仍旧到了旁晚才回府,用了膳又处理了一会儿文书,还是王妃派来的嬷嬷提醒过,才提早出了书房。 不过换了一身寝衣便进了内屋,而阿清则早已打扮妥当送了进去,眼下怕是已经端着忐忑等了许久。 待到落了房前的锦帘,屋里也熄了灯烛,忙活了数日的宋娴才闲下来。 除了奉命守在寝屋外伺候的嬷嬷和丫头们,其他人都早早的散了,各自歇下。 宋娴却没什么困意,便独自行到庭院中坐上一会儿。 看着李容锦的寝屋上已经暗下来的窗,想必阿清已经得偿所愿了吧。 宋娴转而又被天上的明月引去了目光,不由得想起阿清那日说过的话:你可曾知道恋慕一个人的感觉? “恋慕啊……”宋娴无意识的低声喃喃,那如玉一般的月亮映在她的眸中,竟莫名的幻化出了李容褀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我已经有种阿清将要受到唾骂的预感。 阿清:哼,人家明明是助攻! ☆、道士 宋娴正在出神之间,却有一个丫头急匆匆的穿过庭院,至屋外小心的唤了两声。 很快屋里俪兰苑特意派来在今夜伺候的嬷嬷掀了锦帘出来,刻意的压低声音道:“出了何事?” 却听那丫头端着小心道:“那道士今夜要离开了,王妃特意交代让嬷嬷把早先备好的东西拿出来,亲自送一送那个道士,务必让他把那些东西都收下。” “知道了。”嬷嬷应着,又看了看屋内,有些为难道:“可是这里也走不开啊。” 丫头连忙应道:“王妃命奴婢来替嬷嬷守着,嬷嬷就放心去吧。” 那嬷嬷即刻应道:“好,那我就去了。” 短暂的对话结束后,俪兰苑的那位嬷嬷便立刻步入庭院,消失在夜幕之中。 宋娴心下却是一惊,暗道这道士竟这么快就要走,若是错过了岂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这样想着,她便也摸出了倚墨园,急忙往府宅的门口赶去。 怎料才经过俪兰苑,就在附近的园子里看到了一袭身着道袍的身影,想必是那道士,正在这里等着那位嬷嬷给他收拾东西送行。 “请问您就是那位神算的道长吗?”宋娴小心翼翼的冲他打招呼。 原本背对着宋娴的道长转过身来,却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 宋娴借着月光看清那道士的面容,却见他果然目光飘渺,周身皆透着仙风道骨。 道士在看到宋娴的瞬间却怔了怔,眸子里现出惊诧之色。 片刻后,他则摇了摇头,抚着花白的胡须阵阵叹息:“到底还是错过了,实乃天意。” 他这一番惋惜的话听得宋娴是云里雾里,只是宋娴忖着时间紧迫,又怕一会儿自己同他说话被人撞见,便不费心深究,打算开门见山的把自己的疑问说来。 她向道士欠了欠身以示礼节,继而对他道:“奴家有一个困扰多时的疑问,想求道长指点迷津,不知……” 怎料她的问题还未出口,却被道士一个阻止的动作噎了回去。 她下意识的蹙紧眉头,还欲再行辩解,却听那道士说道:“姑娘所面临之事乃是阴差阳错、天意巧合,这一切看似命数不可违背,可事实上却取决于姑娘的心。“ “我的心……”宋娴更加疑惑,又觉他说的话虽然参不透,但似乎搁着疑云的另一端却就是事情的真相。 她自然不能就此放弃,急欲进一步的追问,让他再说得清楚些。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再问,不远处的俪兰苑里已经传来了声响。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4 章 那俪兰苑的嬷嬷带着搬着东西的仆从,老远就在唤着“道长”。 宋娴见状,只能先到一旁的树丛中躲藏起来,而那位道长也应身回头,与那嬷嬷且说且行的去了。 夜已深,济川王府的花园里寂静得只能听见虫鸣。 缓步行于月色之下,宋娴反复咀嚼着道士说的话,却还是无法参透当中的玄机。 “什么叫看似运数不可违?什么叫取决于我的心?”她一路嘟囔着,不知不觉已回到倚墨园的门口。 想来一时半会儿这疑惑是不得解了。 宋娴只能暂且将道士说的话先搁置下来,等到得空的时候再细细的寻思。 尽管昨夜睡得晚,可第二日清晨,宋娴还是一大早就起了,毕竟李容锦新纳了姬妾,要伺候的事情也就比往常多。 不过她并不是李容锦贴身伺候的丫头,无需服侍他更衣梳洗,故而只在庭院里,帮着递一递东西。 原以为昨夜才纳了姬妾,李容锦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难免贪欢,今日他也正好休沐,应该晚些才会起身,不料一早屋里就传人进去服侍。 一炷香的功夫后李容锦便已出现在门口,周身已是穿戴整齐,俨然准备出门的模样。 宋娴和众仆婢一起向李容锦欠身行礼,目送他急匆匆的出了倚墨园。 又过了一会儿,阿清才从屋里出来。 她今日穿了一身轻丝质的藕色衣裙,比平日里丫头们穿的要复杂许多。 这样华美的衣裙倒配得上她秀丽的面容,好似她原本就应该做这样的装扮,倒是平日里丫头的装束埋没了她。 因已成为李容锦的姬妾,她的秀发尽数挽起,在耳畔盘成发髻,辅已簪花作为陪衬。 自耳边垂落的流苏掩映着她细心妆点过的眉眼和红唇,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初为人妇的风韵。 她的眉目间更是溢满了幸福与甜蜜,朱唇也泛着水泽微微上翘,更多了几分娇媚。 到底是刚承过恩泽的,如今的阿清看起来竟活脱脱是个极具魅惑力的美人儿。 虽说还没有正式的封作妾室,如今倚墨园的下人却也将她视作主子对待,见她出来便纷纷朝她问安行礼。 面对这样的阵仗,阿清的脸上愈发洋溢出掩不住的笑意,令众人免礼后,却将目光落在了宋娴的身上。 阿清命众人退下,又将宋娴拉近屋子里。 面对盛装的阿清,宋娴连忙又欠身行礼。 阿清却将她拦住:“快莫要折煞我了,且莫说我如今还没有位分,便是将来有了位分,别人要如何我不管,但你我仍旧同过去一样的。” 她笑盈盈的看着宋娴,语调中都是藏不住的幸福。 见素来胆怯懦弱的阿清如今在人前也算是挺直了腰杆,宋娴自然也是为她高兴的,只是自己身为宋小姐,将来一嫁入济川王府就要与别人共侍一夫,而这个人偏偏又是自己最好的姐妹,一想起来,她却又觉得有些别扭。 阿清并不知道宋娴心里的那些顾虑。 因为突然的做了主子,难免会有不服的,故而她在众人面前都端着小心,生怕一言一行出了错惹人非议,所以内心的喜悦都不得不收着,如今在宋娴的面前,她才终于不用顾忌,直将自己此刻的幸福和快乐都说与她听。 “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她一脸憧憬的握着宋娴的手道,仿佛还沉浸在昨夜的柔情当中。 见宋娴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她才似忽然想起什么,略收敛了一些,继而说道:“只是我如今被调到屋里贴身伺候,而你又在书房,只怕以后不能像过去那样时时的在一起。” “不过也没关系。”她顿了顿,复又对她绽开笑颜道:“等过些时日,我瞅着机会跟大殿提一提,把你调到屋里来,我们就还在一处。” 瞧她这模样,俨然是自己把自己当成了倚墨园的女主人。 宋娴静静的听她说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她道:“有一句话,我本不该在这时候扫你的兴,可也还是不得不同你说。” 阿清敛起笑道:“何事?你且说,我自然听着。” 宋娴便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大殿下虽说已经和你……可是一年以后就要迎娶宋将军府上的小姐过门做正妻,这些年来济川王府一直对外宣称大殿下没有姬妾,就连当年的教习丫头如今也不知去向,实在令人不安。” 提到大殿下和她的事,阿清立刻羞赧的低下头,又听闻得后面的话,她便蹙紧了淡眉道:“事已至此,还能怎样,我已经想清楚了。” 这话倒也不假,如今她已经承过大殿下的恩泽,即便不能有名分,再拉出去配人也无非是赏给那些最下贱的奴仆,对于她来说,这条路一旦走上去便不可能再回头,只能咬牙坚持。 阿清对于自己的未来却十分坚定,仿佛对宋娴说,又仿佛自言自语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有那个道士的话放在那里,殿下早晚也得给我位分,眼下不过是娶妻在即,不便易罢了,再说了,就算那个宋小姐嫁进来我也不怕,到底我比她先来,说不准还先比她怀上孩子,到时候谁斗得赢谁还不一定呢!” 看着她目中透出的凌厉,宋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就是以前那个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什么都怕得往后躲的阿清。 一时间,她竟愣在了那里。 这时阿清又忽然看向她道:“眼下是高兴的时候,你又何必同我说这些,我知道这位置本是你的,你心里还是埋怨我。原本我们两人一起进府,什么也都是一般的,可打从我们被借去沁竹园里帮忙之后,你就像变了一个人,忽然什么都比我强,处处都比我出风头,那时候我虽心里不好受,可也只是默默的为你高兴,如今我好不容易得到这个位置,你却又不肯为我高兴……”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般分明是为你着想!”宋娴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诧表情,满脸震惊的对阿清道。 可阿清却只是低头不语,俨然与她赌气。 两人最终已不快收尾,后来又是好几日不曾说话。 再后来,阿清终于挨不住了,主动去和宋娴道歉,只说是她自己当时心虚,而宋娴又句句戳中她的痛楚才口不择言,言辞之间甚至诚恳,两人才和好如初。 饶是如此,自打这件事之后,宋娴便对阿清难消芥蒂,便渐渐的与她疏远。 ☆、孤夜 对于宋娴的疏远,阿清实则也有察觉,可是自从她做了李容锦的通房之后,倚墨园里其他的人也都不敢再如平常里那般对她。 李容锦素日繁忙,又从来以正事为重,对她多是不冷不热的态度,一开始或许是新鲜,抑或是碍于王妃,还常令她侍寝,后来竟连这件事也少了,三五日间才留她在房中一次。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5 章 阿清难免觉得孤寂,便有事无事的找宋娴过去,寻的都是些帮忙做活的借口。 宋娴虽尽量推脱,可次数多了又怕引人揣测,便也偶尔应个一两次。 这日阿清又找上宋娴来,说是有个要紧的女红得趁这两日赶出来,央求她帮忙。 宋娴见她说得如此紧张,也就不好推辞,只能应承下来。 阿清便拉了她到屋里,指着屋中央半架琴大的绷子道:“喏,就是这个。” 上前一看,才知是一套鸳鸯戏水的背面,宋娴忖着阿清是为李容锦做的,也就不曾问,怎料阿清却主动道:“过两日就是二殿下收房的日子,我忖着二殿下是第一遭,倚墨园这边不送点儿什么也不好,就跟大殿下提了一次,大殿也甚是赞同,只命我准备些喜气的背面枕巾一类的东西,别的则不用管,如今时间仓促,我是紧赶慢赶也做不完的,别人做的东西我又看不上,才想着找你。” 听罢阿清所言,宋娴却怔住。 见她只立在房中,半天也不说话,阿清便唤了她两声。 宋娴这才回过神来,抬头只见阿清已经坐在了绷子前,正朝她招了招:“过来坐呀。” 她于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行至阿清身边坐下,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代表着喜气的红绸时,却又禁不住失了神。 竟这么快就到了李容褀收房的日子。 之前因为李容褀心疾发作,她也被调来了倚墨园伺候,中间那道人又出现,众人都忙着为李容锦纳姬妾的事情,倒是把给李容褀找教习丫头的事情给搁置下来,如今别的事情都安定下来,自然就要再次提及此事。 那时离开沁竹园时,宋娴就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可李容褀性子不同于凡人,便是把他屋里伺候的丫头换了也要闹上几日的,这一次却没想到他竟这么快就妥协,且吉日竟然就定在这近前。 只是不知后来给他挑了个怎样的人? 宋娴有些怔怔然的想着,恍惚之际手上的针线也不曾看清楚,只觉柔荑一阵刺痛,她下意识的痛呼了一声,忙抬了手来瞧。 只见那纤细的指尖上正冒出血豆,正是方才走神时不小心刺破了手。 阿清听到她的呼痛,忙凑过来看,蹙眉道:“哎呀,都流血了,你今日是怎么了,老心不在焉。” 这责备俨然让宋娴错觉回到过去,那时刚来这里,她难免顾虑不周也常犯错,阿清便是这般一面挂着心疼的神色,一面安慰她的,不过一年不到的时间,现在想起来,却已经好似很久前的事情。 “没事。”宋娴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将指尖放在口里吮了吮,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异样。 两日时间转眼即过,宋娴欲将此事放到脑后,可阿清央她做的那些女红又不断提醒着她。 当天目送着别的丫头捧着那些衾被枕巾以及李容锦准备的其他东西往沁竹园去,宋娴不禁庆幸,幸而不是让她去送。 毕竟是沁竹园那边的事情,倚墨园倒没有什么阵仗,依旧和平常一样。 今日阿清将自己打扮得格外娇丽,早早的立在门口迎接李容锦归来。 等到他之后,两人便进屋一同用膳,竟当真有几分夫妇间相敬如宾的模样。 李容锦的心情也不错,用过膳之后,就将阿清留在了房中。 屋内灯烛俱灭,除了值夜的丫头,其他仆从们也都各自回屋早早的歇下。 宋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却是直到半夜也毫无睡意。 因怕吵着其他人,她不敢起身往庭院里去,只是半坐起来,倚靠着墙壁。 这时她才发现今日的月色格外明亮,那月华甚至滑过窗棂照进屋子里,将银白色的光晕渲染了一室,原本漆黑一片的夜都照得透亮。 一轮明月恰好挂在窗前,玉盘一样完美无缺。 宋娴才意识到今日是十五,倒真是个人月两圆的好日子。 这样的日子原本应该高兴的,可宋娴的心里却泛着阵阵酸胀之感,滞在那里如何也不能消解。 她想起今日在庭院看到的那些红灯笼,原是李容锦和阿清的吉日时挂上的,还没来得及取下。 此时此刻,想必沁竹园中也同样怪起了灯笼和红绸,到处一番热闹景象。 李容褀是第一遭,定然会更加重视些,多半应该比那日还要热闹几分。 控制不住的想象着沁竹园中的情形,宋娴由起先睡不着的焦躁,逐渐转为落寞。 一颗心也好似这月光一样,一点一点的凉透。 “这是怎么了?沁竹园如何与你何干?何必凭白操心!” 宋娴在心里默默敲打自己,对莫名生出的那些心绪懊恼不已。 照理说,李容锦纳姬妾的时候她如这个样子才对,可偏生那个时候她竟丝毫也没有不妥,倒是今日这原本不相干的却忍不住牵挂。 一时间,宋娴又焦躁起来,重新躺下去,用被子蒙住头,索性不去看那恼人的月光。 饶是如此,眼前虽然又归于一片漆黑,她自己也拼命闭着眼强迫自己入睡,可一整晚她的脑子却还是很清醒,竟生生的熬了一宿。 次日天明,她幽怨的叹着气起身,收拾妥帖了到庭院里去。 忙了一会儿之后主屋的锦帘也掀了起来,身着官袍的李容锦立在门前,阿清则依在他身边替他理着腰间的佩饰,脸上好一副甜蜜娇羞的神情。 看到这一幕,宋娴总算生出些焦躁的情绪,意识过来之后反而觉得安慰,便松了一口气转身往书房去收拾。 刚到书房里,她才想起打扫的工具忘了拿,于是又折回庭院里。 此时阿清已经回了屋,庭院里仆从丫头们来往穿梭,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她正要穿过庭院去取东西,忽见两三个丫头从外头回来,正凑在一起,边走边闲谈。 无意之间,宋娴隐约自她们的话中捡到一二词句,大抵是在说李容褀还有沁竹园什么的,不由的就把心提了起来。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6 章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不该关注这个,于是急忙刹住,转身离了庭院,只多寻些事来做,让自己不去听也不去想。 如此忙了一整日,直到傍晚时分,宋娴才又到庭院里。 好巧不巧,她正撞上阿清从外面回来,才知道原来阿清今日出去了,多半去逛园子,眼下是要赶在李容锦回府前回来。 因与她隔在大半个庭院的距离,宋娴下意识的想回避,欲转身躲进书房里,却被阿清自身后唤住。 只见阿清搁下同她一起回来的几个丫头,加紧步子往宋娴面前来。 如今的阿清身着锦缎绣花衣裙,裙摆如同溪水间的微波,随着她的脚步泛起绚烂的波澜。 她整个人都变得明艳了许多,腰板也挺直起来,愈发显得亭亭玉立,俨然已经有富贵人家姨娘的样子了。 到了宋娴跟前,阿清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庭院里避人的一处地方,方才对她道:“昨夜沁竹园都要闹翻天了,你可知道?” 宋娴怔了怔,却又低下头,收回柔荑道:“你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你当真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阿清故意问她道。 宋娴沉吟了许久,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一脸紧张道:“可是二殿下的心疾又发作了?” 阿清却摇摇头:“那倒不至于。”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凑到宋娴耳边道:“只是二殿下不肯与那教习丫头同,房,不仅把人赶了出来,还大闹了一场,眼下沁竹园里已经是鸡飞狗跳。” “二殿下任性,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宋娴松了一口气,用搪塞的语调说着,心里盘踞了几乎一天一夜的酸胀感却莫名缓解了不少。 怎料阿清却在这时道:“再这么闹下去,恐怕就要惊动王爷和王妃了,依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现在过去或许能替一园子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人们解围,也能安慰安慰二殿下。” “你这是什么话?”宋娴顿时恼了,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眸看向阿清,双颊却难掩绯红。 她不甘示弱的数落阿清道:“眼见着就是要做主子的人了,怎么也学那些不懂事的丫头拿我取笑,眼下你是好了,可也不能拿我寻乐子啊!” 这次她是当真被激怒了,直把这些日子积累的对阿清的不满都宣泄出来。 阿清却一脸委屈道:“你别恼我,这话我原也不打算同你说,我知道说了你必恼的,可是大殿下发了话,我却不能不说了。” 宋娴反驳她道:“你也莫要哄人了,大殿下才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 眼见着她们两人就要争执起来,一个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却自不远处传来:“确实是我让阿清来同你说的。” 宋娴和阿清同时回头,却惊诧的发现来人正是李容锦。 见阿清端着羞赧向李容锦欠身,宋娴却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样的话竟真是李容锦的。 李容锦则行至她们面前道:“身为兄长,见自己的兄弟没有满意的人伺候而发怒,把自己身边得力的丫头派去有何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宁:你们这样秀恩爱,实在太伤人了,嘤嘤嘤…… 二殿下:宝贝别哭,我们也来秀。 某月一脚踹飞:还没到你出场呢,老老实实去墙角蹲着。 阿宁:Σ( ° △ °|||)︴ 阿清:你们看,我说我是助攻吧,你们还不信(傲娇脸)! ☆、醉酒 宋娴被李容锦反问得哑口无言,只能欠身应允,收拾了东西往沁竹园去。 “如今是我命你去的,与别的无关。” 李容锦的话还犹在耳畔,可行在路上的宋娴却还是禁不住忐忑。 毕竟那时是她要走了,如今李容褀又正闹得厉害,见了面岂不尴尬? 饶是如此,若闹到王爷或王妃那里却又是个□□烦,她也只能听从大殿下的安排。 不知李容褀如今闹得怎么样的?便是她去了又有什么用?到底是他们太高估她了。 宋娴怀着诸多思虑与忐忑穿过偌大的庭园,最后终于来到那道熟悉的门前。 她顿住脚步,在沁竹园的门口踟蹰。 这时,却有一个过去在园中当差时与她还算相熟的丫头行了过来,一看到她便露出满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道:“老天保佑,你来得可真是时候!” 说完这句,那丫头再无二话,拉了宋娴的手就把她往园中拽去, 方行了两步,那个丫头正要对宋娴说起这两日沁竹园里发生的事情,却被迎面而来的一个婢女给拦住去路。 “她是谁?”那婢女轻声询问,似乎怕惊动屋里的人。 宋娴抬头,将眼前的婢女打量了一番。 只见她一席浅青色襦裙简单利落,眉目也生得干练,一看就是个十分能干的。 又见方才拉着她的丫头对这婢女欠身行礼,称呼其为“司琴”姐姐,宋娴便已猜到,这人多半就是取代了苏月的管事婢女,且一定又是王妃安插在李容褀身边的眼线。 这个司琴虽然看起来比苏月更加稳妥,可是眼下却是一脸倦容,秀眉也紧蹙着,似乎正为什么事情纠缠烦恼。 和宋娴一道来的丫头见她发出疑问,便加紧两步移至她身前,附在她耳侧嘀咕了一阵。 司琴立刻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将宋娴上下打量了一遭,忙对她道:“如今试一试也好,你现在就去吧。” 她这话的意思是让宋娴即刻就到李容褀的屋里去。 竟如此突然,宋娴看向那燃着灯烛的屋子,一时却生出退怯之意,尴尬道:“就这么去不好吧,好歹先禀报一声。”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7 章 司琴却道:“禀报了也无用,而且殿下说了我们这些人有敢进去的一律打死,倒是你不在沁竹园的范围内,不曾犯忌。” “可是我这些东西还得放下。”宋娴还在挣扎,又推说自己从倚墨园带来的东西要先安置了。 不料那司琴与苏月不同,活脱脱就是个急性子,径直夺了她手里的包袱过去,递到旁边的丫头手里,同时道:“这些东西自有我们替你安排,你只管去劝二殿下就好。” 说话间也不管相不相熟,她拉起宋娴就往李容褀的屋前去,到了跟前索性掀起锦帘把她推了进去。 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 宋娴心里埋怨着,可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前。 她原本就是在这个屋里服侍的,故而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可此时此刻她却像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蹑手蹑脚的往里去。 屋子里很安静,却也凌乱的让人难以想象,可见李容褀确实大闹了一场,否则以他那般喜洁的脾性,最见不得脏乱,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屋子这样。 眼前的屋里满地都是碎裂的瓶器,而她亲手绣的枕巾被面也被丢弃在屋子中央,丫头们早被李容褀赶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里,晚风吹动着垂帘翻飞,显得有几分凄凉。 宋娴顺手将挡住她去路的枕巾被面捡拾起来置于一旁,穿过厅堂到了李容褀的寝屋前。 她沉了沉呼吸,才掀起了屋前的锦帘。 熟悉的药香扑面而来,却夹杂着一股隐约的酒气。 她的心里已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抬眼往屋内看去。 烛光摇曳的寝屋里也如外面一般的凌乱,想来昨天夜里李容褀是把能砸的都砸了。 此时他却很安静,只着了一身单薄的衫子,趴在桌机边,恍惚睡着了一般,绸缎般的墨发散在背上,白皙纤长的手边搁着倾倒的杯盏,沾湿了大片的桌巾, 见此情形,宋娴再顾不得心里那些忐忑与焦虑,忙冲进屋子里,加紧行至他身边。 “殿下……”她轻唤了他一声,试探的碰了碰他的手臂。 见李容褀丝毫没有反应,她便大了胆子,将一双柔荑覆上他的手臂摇了摇。 唤了一会儿,李容褀还是一动不动,宋娴却急了。 一时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俯下身子,把那些礼节规矩都抛到脑后,慌张的脱口而出:“李容褀你怎么了,莫要吓我!” 她自己也不曾察觉,那声音里甚至带了哭腔。 就在她慌神之际,趴在桌机上的人却动了动,接着一个沙哑而又怨毒的声音闷闷的传来:“滚……” 他说的很小声,仿佛是在梦中呓语。 宋娴却迅速的捕捉到他的声音,登时松了一口气。 幸而他只是醉了。 宋娴刚这样想着,又觉得不对,于是怨怼的看向他。 看这个样子,也不知是饮了多少酒,想必这些日子药也没吃,这到底是要怎么样? 她叹了叹,又俯身欲去将他扶起,再引到床榻上去歇息,怎料她的双手才刚碰到他的肩头,方才还是酒醉不醒的他却猛地将她推开。 宋娴始料未及,被推得坐到了地上。 “哎哟!”她下意识的呼痛,正揉着被撞腾的臀尖,却见李容褀踉跄的站起身来,朝她跟前踱了两步。 乌发随着他的动作垂至襟前,挡住了他的面容,而他携着醉意的声音却清晰:“说了让你们……都滚出去……全都……滚出去……” 他立在那里挥舞着宽大的袖摆,身子却并不稳当,摇摇晃晃的好似下一刻就要跌倒。 宋娴便顾不得疼,忙挣扎着爬了起来,上前欲将他搀住。 李容褀却又要将她推开,只是这一次他用力过猛,竟与她一道跌到地上,整个人压到了她的身上。 这下撞得可不轻,宋娴疼得嘶哑咧嘴,却还顾着把他接住。 李容褀觉到她探至他胁下的双臂,立刻挣扎起来,奈何他实在不清醒,试了几遭却又跌回到她的身上。 混乱之际,那双幽怨的眼眸在某个瞬间与她的相触,上一刻还拼命要她滚开的人,下一刻却怔怔然凝视着她。 他双臂撑着她身子两旁的地面,自咫尺处与她相视。 微凉的乌发散了她满身,如同藤蔓一般将她纠缠,却自其中露出那副惊若天人的面庞。 宋娴同样怔了怔,却也不过片刻就被他专注的目光看得低下头。 那双眼眸里盛装了太多太复杂的情绪,幽怨、悲伤、悔恨、痴迷……所有的这些情绪如同汹涌的洪流将她席卷淹没。 或许是因为他这般憔悴的模样,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眼眸,宋娴心里阵阵绞痛异常,好似也患了心疾一般。 她还没有来得及摆脱这强烈的情绪,又觉身上一沉,李容褀竟倾了身子,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没有再次被他压回到地上,宋娴正试图劝他起来再说,却因为耳畔一声低喃而彻底失了阵地。 “阿宁……”他将薄唇贴在她的耳际,声音里是浓稠得化不开的悲伤和落寞,俨然像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孩子。 还以为他只是酒醉胡闹,原来还是认出她来了。 宋娴顿时就心软了,抬起双臂轻轻回拥住他,柔荑在他背脊上安慰的轻抚着,而她的嘴角也弯起微不可查的弧度。 总算是稳住他的情绪,宋娴忍不住数落他道:“殿下怎么能如此任性呢?想必这些时日没有好生的吃饭睡觉,也没有服药,才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这也就罢了,居然还饮酒,你以前不是从来不沾酒的,是跟谁学坏了?” 她如同哄着孩童一般在他而耳边低语,而李容褀竟然十分安静的听着她说完这些话,直到她最后问了那一句,才幽怨的喃喃:“醉了……就不难受了,这里……也不疼了。” 他说着,略微拉开与她的距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8 章 宋娴自然知道,他指的并不是心疾,一时却又语塞,竟不知如何接他的话。 她沉默了片刻,仍拥着他用引诱的语调道:“地下凉,我们起来到床榻上去歇着可好。” 李容褀没有说话,将搁在她肩上的脑袋挪了挪,转而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里,俨然是贪恋着她身上的气悉。 唯恐再招得他闹起来,宋娴不敢乱动,只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站起来,往床榻边安置, 虽说李容褀仍携着少年的纤柔,可毕竟是男子,加之眼下将大半的重量都搁在了她的身上,故而费了一番力气,她才得以将他移至床榻边。 小心的将他扶至床榻上躺下之后,宋娴还没来得及起身却觉环在她身上的双臂一紧,顿时她整个人就栽进了他的怀里。 李容褀如同抱着什么心爱的东西一般,紧紧将她箍在怀里,俨然一副说什么也不放的架势。 宋娴无法,身子又不得力,只能先由着她,乖乖的做他的人肉抱枕。 ☆、心疼 等了好一会儿,李容褀才又平静下来,环在宋娴身子上的手也好似松了些许。 宋娴忖着他多半应是睡着了,便尝试着搬开他的手臂,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榻。 怎料她才在床榻边站稳,还没来得及离开,身侧的那只手就被李容褀紧紧握住。 他不仅握住她的手,还顺势将她往回拽。 眼见着又要跌回去,宋娴连忙抓住了旁边的床柱子,奋力的与他那股力量抗衡。 感觉到她的挣扎,李容褀身上的怨气又重了几分,坐起身来不由分说的又将她拥住。 这下宋娴是一动也不能动了,正想好言相劝,却听他道:“母妃那么早就去了,身边的人也都弃我而去,连敏心都走了……阿宁,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你了……求求你……别走” 听着酒醉的李容褀说着这样的话,宋娴立刻顿住,竟不忍再挣脱。 他的话字字句句都如锥刺戳进她的心里,直令她不知不觉蹙紧了一双秀眉,眸子里也随之泛起幽怨。 她俯身将他拥住,这一次再不顾什么理智和应该,只是柔声对他道:“你放心,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说话间,宋娴就着床缘坐下。 这一次,她展开双臂,主动将他拥入怀中。 感觉到她的气悉,李容褀很快安静下来,只是双臂仍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身,好似怕她会逃走一般。 宋娴轻揽着他,嘴里哼着儿时母亲临睡前唱给她听的歌谣,缓缓的轻拍着他的背脊。 片刻功夫之后,李容褀算是彻底睡沉了,呼吸沉缓而又均匀。 只是睡梦中的他仍皱着眉头,宋娴用手轻抚了几次也未舒展开来。 她便忖着他素来喜洁,如今满身都是酒气,必然也就睡不好了。 眼下这般情形,要伺候他沐浴想是不可能,她于是打算拧条干净的巾帕来给他擦拭擦拭。 打定主意之后,她又不得不小心再小心,如同做贼一般的从床榻上下来,唯恐又将他惊醒,再将方才的那些上演一番。 或许因为他终于睡沉了,这一遭却是难得的顺利。 下了床榻之后,宋娴赶紧提起裙摆,垫着脚尖轻声而行。 趁着李容褀熟睡的这一阵子,她动作麻利的打来了热水,用巾帕沾了水握在手里。 其实过去这些事在她伺候李容褀的时候时常做,甚至最后的那段时日,这些贴身的事情几乎全都是她一人来做,而李容褀也不允其他人分担,因此如今做起来也算是轻车熟路。 宋娴搬了凳子坐在窗前,轻手轻脚的拧干巾帕,拨开李容褀面上的发丝,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擦拭他的面容。 这时候,她才得以仔细的端详他的面容。 数日不见,他竟越发的消瘦了,面色也苍白些,连眼睛都眍下去。 也不知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他又是怎么糟践自己的。 那时听阿清说他不肯与教习丫头同,房,大闹了一场,便以为他不过是赶了人出来再发一顿脾气而已,直到踏入这屋子里的一瞬,她却是被震住了。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折磨自己至此。 眼下看到他形容憔悴的躺在这里,宋娴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心疼了。 她不自觉长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拧了巾帕,仔仔细细替他擦拭了双手以及脖颈。 因怕弄醒了他,她便不敢与他更衣,可出乎意料的是,李容褀整个过程中都十分配合,竟一味的睡着,没有惊醒。 宋娴做完这些,便起身收了东西,方才回来坐下。 她才在小蹬上坐好,一只手自然的扶在床缘边,却忽的觉得手背一沉,被覆上了什么微凉的东西。 宋娴立刻紧张的朝他看去,见他依旧双目微闭,才松了一口气。 他竟在梦里还要寻着她的手握住,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娴不忍移开他的手,又觉他的掌心依旧和过去那样有些凉,想来是体虚所致,便愈发心疼起来,索性将自己的另一只手放在他的手上捂着,一双眼睛则腾出闲暇来看着他的面容发呆。 仿佛不知厌倦一般,宋娴凝视着他的眉眼许久许久,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才就着床边睡去。 感觉到被自己握着的手动了动,宋娴才睁开眼。 此时已是天明,馥郁的阳光照进屋子里,让人有些恍惚。 宋娴抬眼看向床榻,见李容褀纤长的睫羽颤了颤,继而缓缓掀开,露出那双仍显怨毒的眼眸。 她下意识的冲着他甜甜一笑。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89 章 初自睡梦中醒来的李容褀怔了怔,朝她伸出白皙纤长的手,仿佛试探一般触碰她的侧脸。 感觉到他指尖的微凉,她闭上双眼,有些受用的等着他的掌心再轻抚上来。 可他只是碰了碰她便立刻收回了手。 宋娴睁开眼,不解的看向他,却发现他愕然的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眸子里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想来是被他当做梦境了。 为了证明自己是切实存在的,宋娴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殿下醒了。” 李容褀又怔了一瞬,却在下一刻自她双手间抽回了他的手。 他翻了个身用背脊对着她,仿佛故意躲着她一般,半晌才携着怨毒的语调道:“你来做什么?” 见他这般与昨夜迥然不同的态度,宋娴也有些尴尬,讪讪的答道:“我来……是大殿下听闻这里的丫头惹殿下生气了,所以派了我来伺候。” 宋娴并看不到,此时李容褀的眉宇又蹙紧了两分。 听到背后传来窸窣的动静,是宋娴去取了干净的衣衫来与他更换,李容褀忽然焦躁起来,厉声道:“出去!” 宋娴被他喝住,停下手上的动作。 李容褀见她不动,又将语调缓和了些许,却仍旧背对着她道:“大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里不缺人手,你走吧。” 觉察到他语调中明显的怨毒之气,宋娴知道他这又是在使性子,便也不动,只立在床边,故意问他道:“你当真要我回去。” “当真。”李容褀迅速的应道。 宋娴便又问:“那我可真的回去了。” 李容褀顿了顿,最终轻叹一声,沉声道:“你走吧。” 见他如此态度坚决,起初只是抱着逗他的心理的宋娴,此刻却禁不住有些失落了。 看来他并不是欲擒故纵,是当真要赶她离开。 宋娴自知多说无益,只将干净的衣衫放在床榻边,而后朝着床榻欠了欠身,便转身出去了。 到了屋外才知,司琴领着几个她不曾见过的丫头早就候在了庭院里。 想必那几个都是她离开之后添的,所以才一个都不识得。 宋娴正想着,却听司琴问道:“殿下如何?” 宋娴欠了欠身应道:“昨夜沉沉的睡了一夜,现在已经醒来,想来已无妨了。” 司琴点点头,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她道:“那眼下可容得人进去服侍?” 方才宋娴就注意到她身后的丫头手上端着汤药,想来是要进去侍药的,便应道:“殿下已经平静下来,方才情绪也还好,应当可以。” 司琴便命那个丫头进屋去。 看到那碗汤药自她身侧掠过,宋娴却几乎不受控制的唤住那个丫头,又对司琴道:“这药给殿下服用之前,记得要先尝一口,那些酒也莫要由着他的性子去饮,饮多了到底伤身,还有他最见不得脏乱,再是怎么的屋里一定要收拾干净,他身上的衣衫也要一天换过几次,可别忽略了……” 宋娴一股脑儿的说了许多,俨然她才是管事丫头的模样。 明知道这些都不该是她操心的,可想起此次见到李容褀的那副样子,她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说了出来。 倒也奇怪,包括司琴在内的所有丫头们都认认真真的听她说完,末了司琴还特意让身边的丫头好生记下,想必这些时日她也是被李容褀磨得没了法子了。 说完之后,宋娴顿了顿,方才暗自轻叹一瞬后道:“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怎料司琴却急忙拦住她道:“既然来了,何不多待几日,怎么就急着走了?” 宋娴应道:“不了,大殿下还等我回去复命,不敢耽搁了。” 见司琴等人一脸巴巴儿的看着她,宋娴无法,只能推说自己要回去复命。 既然她搬出了李容锦来,她们也就没有再强留的道理,只能不情不愿的送了她去。 回到倚墨园后,宋娴听闻李容锦今日未出府去办公务,此刻正在书房里,也没有人在跟前伺候,便急忙往书房去请安。 见她出现在书房里,李容锦显得很是惊诧,搁下笔问她道:“不是让你去那边伺候,怎么又回来了?” 被他这样的一问,那失落之感又隐约在心内浮现。 宋娴有些讪讪的应道:“二殿下说沁竹园不缺服侍之人,大殿下的好意心领了,只是遣了我回来。” 她虽没有说明当时的具体情形,李容锦却已似有几分了然,不曾继续追问,却莫名换了安慰的语调道:“也罢,既如此你就好好的在这里吧,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他这话背后显然还有深意,只是此时宋娴心下纷乱,也懒得多做解释,只欠了欠身道:“多谢大殿下。” 这样也算是承了他的一番好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侍药的丫头:这可坑死人了,我才尝了一口,二殿下就把药掀了,还把我赶了出去! 宋娴:昂?这明明是他要求的啊,以前我也都是这么做的。 二殿下怨念脸:是要你尝,不是要她们尝,摔! 某月:你们这些花式秀恩爱的,都统统的蹲墙角去!!! ☆、家宴 宋娴没有想到,此番与李容褀一别,竟就是小半年。 转眼到了年下,天气虽愈渐寒冷,但济川王府里准备过年的气氛却越来越浓烈。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0 章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李容褀,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 关于他的消息也都只是从丫头们闲聊间偶尔透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 据说那一夜过后,他就振作了起来,好生的就寝饮食,配合太医看病饮药 ,身子也渐渐的好了,后来在王爷的安排之下更是于朝中谋了一份官职,虽不是什么显赫的头衔,可也十分胜任,如今也少传出他作弄人或是任性的消息。 宋娴身在倚墨园中,则日复一日过着平淡的生活。 其实这样大家相安无事,也没有什么不好。 这日,她于清晨早早起身,收拾妥了到庭院里,准备帮着挂灯笼贴窗花。 正在忙碌之时,却有丫头寻上她来说阿清要请她去房里。 她便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往那屋里去。 这些时日她和阿清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无事的时候也偶尔坐在一起闲谈,但终究还有些隔阂,自是不能回到过去那般亲密无间的样子。 到了房里才发现阿清竟卧在塌上,一脸的病容。 “这是怎么了?”宋娴上前去,就着床榻边的小凳坐下,关切道:“可请大夫看过了?” 阿清则有些吃力的应道:“不过是昨日出去着了风寒,原本以为没大妨碍,不想睡了一夜竟起不来了,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无妨,蒙头睡两日就好了。” 宋娴点了点头,转而朝四周看了看。 自从阿清做了李容锦的通房丫头以来,就不再同她们几个在跟前服侍的丫头一间房了,而是在李容锦寝屋外的暖阁内另僻了一个小隔间出来与她,以便随时伺候。 如今这暖阁里炭火烧得还算旺,与外头如同两重天地,想来阿清会照顾自己,宋娴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时,阿清拉了拉宋娴的袖角,对她道:“今日府里举办家宴,原本我是应该服侍大殿下去的,可如今这副模样怕是去不得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才寻了她来,宋娴恍然大悟。 这所谓的家宴,其实也不过就是王爷王妃以及两位殿下坐在一起吃顿饭,据说是年前必备的节目。 济川王府正经的主子虽说统共就四个,可王爷和大殿下公务繁忙,二殿下又时常缠绵病榻,如今虽好些,但也外出公干,故而一年到头,虽然都住在同一座宅府中,可都在各处忙碌,一家人竟难得一起用膳。 若提起此事,虽说王侯显贵,可竟不如她们宋府上,更是比不得那些小家子,顿顿都是聚在一桌上,温暖又热闹。 见宋娴似已明了,阿清又接着说道:“我原也不忍劳你,可这园中上下除了你竟没有一个我信得过的,何况我又听闻王妃身边新添了几个模样极标致的小丫头,保不准到时候要带到宴上去伺候,我只求你帮我留心着,莫叫大殿下被那些个狐媚的小蹄子勾了去。” 听闻此话,宋娴算是彻底明白了,一时又觉得好笑。 想不到阿清如今竟也会吃醋了,还懂得安插眼线防患于未然,只可惜她和李容锦亲密至此,却依然对他不了解。 济川王府的这位大殿下眼里可是只有江山没有美人的。 想必那几个小丫头入不了他的眼,况且即便他真被她们勾了魂,她又能如何? 宋娴虽是觉得阿清的想法荒唐,可见她再三的央求,病中又是这样一副担惊受怕的可怜模样,便只得用了下来。 说完此事,她又小坐了一会儿方才离开。 家宴是在傍晚举行。 宋娴因答应了阿清的话,便在李容锦回府后伺候他更衣,准备赴宴。 李容锦见服侍的人是她,于是诧然相问。 宋娴告诉他阿清病了,怎料他只是“恩”了一声,竟再不曾多问一句。 虽说那件事后对阿清仍存芥蒂,可见他如此冷漠,宋娴却又禁不住心寒,一时庆幸阿清阴差阳错的替代了她,一时又想起自己将要成为他的正妻,于是不免伤怀。 更换了衣袍,宋娴便和另外两名丫头一同陪着李容锦往王府的前庭去。 到了前庭时,才知酒席已经准备妥当,而王爷和王妃竟提前到了,此刻正坐在桌机上饮茶闲谈。 李容锦分别向他们行礼,而后入座。 宋娴和那两个丫头小心的跟上,侍立在他身后。 这个过程中,她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看向席上空着的最后一个座位。 毫无疑问那是李容褀的位置,因为此时离原本定好的时辰还早,故而他尚且不曾来。 看着那个空位,宋娴不知怎么的,心里又有些期待又有些怯懦,竟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陈杂。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的捕捉到不远处被几个丫头簇拥着过来的身影。 李容褀步履沉稳的来到席间,亦在向王爷和王妃行礼后入座。 由于李容锦的座位刚好和李容褀的相对,因而侍立在其身后的宋娴只要一抬眸就会看到他。 此时此刻,他的身影面容、一举一动都清晰的落在宋娴的眼中,细想起来竟已有半年不曾如此。 今日的李容褀着一袭锦蓝镶灰鼠毛边的长袍,乌发半束,以嵌金白玉的发饰笼住,其眉眼又似长开了些,竟更加的俊美无铸,通身好似天人之姿。 不过半年时间,他行动间渐褪去了少年的纤柔,多了几分男人的英武。 或许因为身子好了起来,他的身形也精壮了些许,且个头儿又高了,原本如墨的发丝更加似漆黑的绸缎,直垂至腰际。 少年郎终究是长大成熟了,这是宋娴看到他时心里冒出的想法。 她原本也想过再见面的时候多少会有尴尬,如今看来却是她自作多情了。 从入席到现在,李容褀始终都没有朝这边看来,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扫过一瞬。 理智上来说这也应该是她所期待的,可不知为何,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1 章 这家宴不比平常宴请外面的宾客,没有那么多虚礼,也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自家人聊些家常之事。 王爷先是询问了两子的近况,从言语中也能看出他如今对李容锦寄予的希望更多,而对李容褀则更加关注他的身子。 若是放在以前,李容褀定然会十分不悦,且毫不隐藏的表现出来,可今日的他在面对王爷的区别对待时,竟显得很沉稳,只是平静而恭敬的答话,丝毫也未见情绪的起伏。 到底不再是小孩子了,看着他这样,宋娴又莫名有些欣慰。 聊到府中事务时,王爷又特意过问了去清业寺上香之事。 那清业寺是皇家寺庙,每年大年三十亥时,天子就从皇宫起驾,至清业寺守岁,直待到初一子时,烧了头香,祭拜了神佛方才回宫。 圣驾离开后,王族公卿、乃至许多身在京城的官僚都会到清业寺上香,一则为了祈求来年平安,二则为了感谢皇恩浩荡,因此即便是济川王府这样的皇亲国戚,每年到清业寺上香也是头一等的大事。 提起这个,宋娴却又想起一桩事。 记得正是在她出嫁当年的正月初一,宋府众人也是赶早到清业寺上香,她因听说济川王府的大殿下也要去,便央着父兄带上她,又正好她的好姐妹朝贤公主也要去,便与她约在一起,想在成亲之前偷瞧一眼未来夫君的模样。 然而到了清业寺之后她才发现那里人头攒动,茫茫人海中要寻得济川王府的那位大殿下谈何容易? 结果到最后也没能见到她那传说中的夫君,于是只能和朝贤失落而归。 如今想到此事,宋娴却将其视为一个极好的契机。 既然一切都重来了,那么济川王府和宋府同样会如过去那般都在大年初一去清业寺上香,而宋府里的自己当然也会同去,这就意味着如果她可以想法子跟着济川王府的人去,就有可能碰上那个自己。 设想着这情景,宋娴禁不住激动起来。 她还记得在清业寺的当天,为了能够偷瞧到李容锦,她刻意让丫头们都在外头候着,那大半日都只和朝贤一个人在一起。 这就意味着,假如在清业寺遇上自己,只需要想法子支开朝贤,她就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当面对自己把话说清楚,并能趁着那个时候提醒自己,从而避开后面的祸劫。 这简直太妙了! 原本因为见到李容褀而有些消沉的宋娴在想到这一点后立刻又恢复了元气。 随李容锦一回到倚墨园,她就赶紧去找阿清。 要想在上香那日去清业寺,就这能找她帮忙了。 不料她说出此事,阿清却道她原本心里就想着要宋娴同去,只是见她进来对许多事情都兴致不高,怕她不肯,如今倒是正好了。 阿清立刻允诺了她,只要李容锦带了阿清去,就一定把她带上。 此后宋娴便一心盼望着初一那日的到来,每日闲下来更是反复的回想当年在寺庙中的诸般细节,并依此做出相应的谋划。 作者有话要说:  宋娴真的能顺利的和自己相见吗?她的费心谋划真的能用得上吗?你们觉得呢? ☆、上香 盼着盼着,时日倒也快,一晃眼儿的功夫就到了除夕。 因期待着初一去清业寺上香,宋娴连大年夜也过得心不在焉,只在屋里守着时辰,倒比哪一年的守岁都虔诚。 虽是一夜未睡,次日也是同样的精神抖擞。 天还没亮,宋娴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穿戴整齐,等候李容锦发落。 幸而他不出所料的唤了阿清和宋娴同行伺候,总算让她提了许久的心放了下来。 伺候李容锦上了马车,宋娴等几个丫头们则上了后面的一辆,而那马车则是一路驶至清业寺方才停下。 沿途马车外俱是热闹喧嚣,想是除夕闹了一整夜,再没有人歇下的。 许久未曾离开王府的阿清忍不住掀开锦帘一角,偷觑外面街道上的繁华,倒是宋娴原本最爱这些热闹的眼下却全没有心思。 到了清业寺前,宋娴已是等不及从马车上下来。 服侍李容锦下车的时候,她又趁机抬眼望去。 却见清业寺中香火鼎盛,整个上空都弥漫着烟雾,而这里也正如记忆之中的那样人头攒动。 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宋娴不禁陷入感慨。 正当此时,她的目光又不经意的落在那个刚刚自马车上下来的身影上。 却见今日的李容褀乌发半垂,额前一条镶金抹额,一袭雪白大氅笼在周身,肤如冰雪、眉目似画,即便站在人群之中也格外耀眼。 他本就是一袭白衣,如今又立在这佛门圣地,背后的经雾缭绕,竟愈发的卓然如出世之谪仙。 不过片刻间,济川王府的车马周围就聚集了不少人群。 那些男女凑在一起,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都是在为李容褀惊人的容貌和气度而赞叹不已。 年轻的女子们更是红着脸往他那边偷瞧,满面掩藏不住的都是娇羞表情。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往这里一站,就连丰神俊逸的大殿下都给他比了下去。 李容褀却好似对这些全无所觉,俨然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 他下了马车,只停顿了片刻,待王爷和王妃上前,便与李容锦并排而行,紧随其后进入寺庙中,唯独留下身后一众不甘而又失落的唏嘘叹息。 宋娴谨记自己今日的任务,不敢有丝毫分心,虽说方才看到李容褀的一瞬也禁不住怔了怔,可眼下却只是敛目垂首的跟在李容锦身后,只寻得时机溜开。 出乎意料的是,往寺庙中行去的路上,李容锦竟主动找李容褀搭话。 只听他道:“二弟今日出来怎么也不带两个丫头随行伺候。” 经他这么一提醒,宋娴才注意到王爷王妃自不必说,都是被丫鬟仆从簇拥着,连李容锦也带了她和阿清以及另外两个丫头,倒是李容褀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2 章 不过依照他那性子,不想有人跟着也不奇怪。 原以为李容褀多半要对李容锦置之不理,不想他却语调平淡的应道:“司琴留在府上看家,屋里的一个丫头告了假,另外两个虽跟来了,可过于笨拙,我只命她们在车马前候着。” 李容锦听罢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你身边没个得力的人也不是办法,况且今日人多手杂,一时供奉神佛,连个递香火的人都没有,且不说自己不便,若是被旁人看去,岂不笑话我们济川王府穷酸。” 李容锦的话不无道理,又用这般奉劝的语调说来,自然李容褀也不好驳斥,却又不曾应他的话,只默然继续前行。 数步之后,他仍未应声,李容锦竟也不觉尴尬,接着自顾自的说道:“正好我今日带了两个丫头在身边,都是伶俐的,且借与你使唤一日吧。” 说着,他竟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娴道:“阿宁,你今日就跟着二殿下吧。” “啊?”宋娴惊诧的顿足,一时吓得低呼出声,下意识的看向李容褀。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李容锦会突然来这么一招,眼下是答应也不是,不应也不能,只能指望着李容褀开口推拒。 怎料她待了片刻,李容褀竟什么话也没说,俨然像没听到李容锦的话一般。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着。”李容锦见她落在后面,又催促了一遭。 这下宋娴却是不能不动了,只得加紧步子上前去。 此时正好到了大雄宝殿门前,李容褀抬脚跨入殿中。 宋娴连忙追上去,又不敢离他太近,只能不远不近的跟着。 待至大殿中祭拜神佛时,李容褀只往蒲团前一立,宋娴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上前,自香台上取了香燃上,然后递到他的跟前。 李容褀没有看她,但也不曾拒绝,很是顺手的从她手上接过香,用双手执了,朝着佛像金身鞠了三次躬。 白皙纤长的手捏着三炷清香又往旁边一移,宋娴便反应过来,又至他跟前接了,往佛坛前敬上。 拜了佛出来,却见一个身披袈裟,一脸慈悲的年长僧人候在大殿外。 原来这位僧人是清业寺的住持,因听闻济川王驾临,于是在这里等候。 显然王爷与这位住持是故交,立刻便寒暄起来,一时携了王妃同往客堂中小坐,又允许二子不必跟着,可于寺庙中各处游赏。 听闻此话,宋娴知道时机来了,可眼下却又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既然她奉命跟着李容褀,那么眼下他若是要去寺庙里游逛她自然也得跟着,不知一会儿该如何脱身。 那李容锦只给她出了这么个难题便再是扔下她不管,目送王爷和王妃随住持离开后便带着阿清也往寺院的内院里闲庭信步而去。 一时间就只剩下李容褀和宋娴在这里,简直是尴尬极了。 宋娴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心想着若是李容褀这时候发话遣她走就罢了,正好遂了她的心。 怎料李容褀还是一言不发,也不理会她,径自往前行去。 百般无奈的宋娴只能一路跟着,也不知跟了多久,她心下不禁焦急起来,暗道这样可不成,且得想法子脱身才是。 如此想着,又见李容褀自顾自的漫步赏景,全然似没她这个人似的,她便生出一计,打算趁他不备就溜开去,反正看他这样子多半也嫌她多余,恐是怕驳了李容锦的面子才没赶她,这寺庙里的人又多,要是一会儿追究起来,只说是跟丢了也就搪塞过去了。 打定了主意,她便一直瞅着时机,好不容易等到李容褀在放生池前驻足。 见他看着放生池里的不知什么东西出神,宋娴心中窃喜,暗道:时候到了。 她立刻行动起来,蹑手蹑脚的往后退。 一步,两步……逐渐的拉开与他的距离。 一开始的势头很好,眼见着再继续坚持一会儿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容褀似怨毒又似落寞的声音却飘了来:“你后悔吗?” 宋娴连忙顿住脚步,下意识的往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想来他应该是同她说话,可他又没有回头,难不成是在和池子里的乌龟说话? “恩?”见她没有应声,李容褀回过头来。 这下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确实是在和她说话。 看到宋娴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站着,李容褀好看的眉宇立刻蹙了起来,沉声道:“过来。” “啊?”宋娴有些心虚的应着,但从他格外清寒的声音中也分辨出他恼了。 又是哪里招惹着他了? 她心里泛着嘀咕,端着小心往他跟前挪了挪。 下一刻她只觉腕子上一紧,竟被李容褀拽到了身边。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药香时,那副精致的眉眼已经逼至近前。 宋娴的心一瞬间乱了节奏,在胸口处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的挣扎,自他的掌心收回手,垂下眼帘双颊发烫道:“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请殿下自重?” “自重?”李容褀却冷笑一声,用讽刺的语调道:“你如今来同我说这话。” 他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可整个人又分明变得更加阴沉,俨然同他这一副神仙般的皮相不和宜。 “他到底还是没有要你。”他又用咄咄逼人的语调对宋娴道:“你那般处心积虑的想攀上他那根高枝,如今却落了空,你心里可后悔?” 原来他说的后悔是这件事。 宋娴心里不禁自嘲,忽然觉得若当真她的目的只是攀高枝,或许现在会好过很多。 此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放生池里,才明白过来李容褀方才是看什么看得那样出神。 原来放生池里有一只乌龟正陷在泥沼里,攀着光滑的石壁奋力的向上攀爬,只是挣扎了许久,弄得满身都是脏污却也还是徒劳。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3 章 “怎么不说话?”李容褀的话打断了她放在乌龟身上的注意,那语调似乎更加怨毒了。 宋娴心里难受,可事到如今也无从选择。 她假装若无其事的将目光从放生池收回,低声道:“奴婢不后悔。” 李容褀又轻笑了一声,讽刺里似夹杂着落寞。 宋娴着实不想再纠缠下去,于是对他欠了欠身道:“奴婢自知在这里令殿下不悦,这就告退。”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怎料才行了一步,那只皓腕却又被他擒在了手里。 ☆、随侍 “你主子让你今日之内服侍于我,你便是这样服侍的?”李容褀的语调怨毒,却带着些许央求的意味。 宋娴叹了叹,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转过身来看他,愈发觉得他是她命里的魔星。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李容褀握在她腕上的那只手逐渐下滑,转为牵着她的手,而后又将掌心展开,将她的手裹了进去。 “你的手真凉。”他垂眸低语,语调已缓和了许多,掌心上的温度也渐渐渡上她的柔荑。 这时,宋娴才觉得自己的手上果真冻得冰凉。 李容褀将她的手捂了片刻,又抬眸看向她。 那精致的眉宇微皱,语调中携着不满道:“倚墨园里竟到了连给丫头们添件厚实的棉衣的银钱也没有的地步了吗?” 听闻此话,宋娴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夹棉薄袄。 眼下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衬得她这一身确实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今晨她只期待着往清业寺来,根本顾不上换衣衫,就着昨夜穿的襦袄就出来了,不想到了外面才知昨夜夜半竟下了一场雪,顿时就冷了起来。 她正想着,忽觉肩上一沉,周身也随之一暖。 抬头看去,竟是李容褀脱,了自己的大氅,转而披到了她的身上。 那大氅带着他的体温裹在她的身子上,顿时让她整个人都温暖起来。 可见李容褀里面也只穿了一件雪色暗花的袄衫,她却实在不忍,于是忙推拒道:“殿下经不得风寒,这可使不得。” 宋娴说着,连忙要把那大氅褪下来还他,怎料那双柔荑却又被他握住。 李容褀又靠近了两步,凝视她的双眸道:“我堂堂一男儿,用不着你一女子谦让,且穿着吧。” 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反应或许伤害到他的自尊,又觉到他的掌心确实如暖炉一样,宋娴便只得按捺下去,并羞赧的从他掌中收回了手。 这一次李容褀没有强迫她,也不再多言,只径直往寺院的庭院中行去。 宋娴跟在他的身后,却又觉衣袍绊脚,于是不得不更加小心些,结果不知不觉间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李容褀偶尔侧目,觉察到她没跟上来,便刻意的停了停。 当她跟上之后,他隐于袖下的手忽又寻着她的柔荑握住。 宋娴诧然抬头,发现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也就没有挣扎,只随了他去。 他的袖袍本就宽大,与她身上笼着的大氅交叠在一起,在旁人看起来只像是并肩而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袖子里面的双手是相握的。 李容褀的大氅穿在宋娴的身上整整大了一圈,故而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将衣摆提着,以免拖曳到地上,而被李容褀牵着前行,倒确实让她稳当了许多。 有了依靠之后,她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其实不光是大氅,那时在家宴上,宋娴只觉得李容褀长高了,如今立在他身侧才发现他高了不只一点儿。 虽说她如今也长了些许,可跟他在一起却比他矮了一大截,甚至要与他相视都得费力的仰起脖子,眼下与他同行更显得她好似小鸟依人,而他则如一堵墙,让她再也欺负不得。 好吧,其实从遇上他的那一天起,她就从来都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两人这般在寺院外围的院子里转悠了半柱香的时辰,那李容褀看似在赏景,又好似什么也没看,只是一言不发的与她同行,倒是十分顾及他的感受,刻意放慢了步子。 此时宋娴心里却已经急得抓耳挠腮。 她见李容褀始终只是在这外面的院子里游逛就按捺不住了,毕竟她还记得那时她和朝贤可是一直都待在内院的。 如果李容褀不去内院,她该如何见到自己?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算到今日竟会跟在李容褀身边伺候一整日,要知道这位二殿下平时大多数时候都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一旦黏起人来,那也是相当的粘人。 感觉到握在她柔荑上的那只手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宋娴知道要想从他身边脱身是不可能的,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哄得他一起去。 她动了半天的心思,终于试探的对他道:“殿下何不到内院里去看看?” 怎料李容褀却道:“那里人太多,不想去。” 要说人多,这外面的人肯定比内院的多,宋娴明白他说的人多是指那些贵族朝臣,想来不愿被那些急于攀附的人搭讪才这样说的。 见他毫不犹豫的否决掉她的建议,宋娴愈发的焦急起来,沉默了许久后,又想了个别的法子,对他道:“听说那些官宦人家的女眷今日也来上香,就连传闻中艳冠京城的宋府小姐和朝贤公主也来了,殿下不去瞧瞧?” 说到自己的时候,宋娴还是有些羞赧的,可忖着他毕竟是男子,也该喜欢美貌的女子,便打算以这话来引他去。 李容褀却只是冷冰冰道:“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瞧的?” “庸脂俗粉?”宋娴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内里立刻就炸开了锅,一脸愤然的冲着他道:“殿下见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宋小姐就是庸脂俗粉了?难道说众人都是眼瞎了吗?殿下怎么能这么说!”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4 章 李容褀侧过头来看她,细长的双眸微眯,眸子里露出疑惑的神情,对她道:“我说宋小姐是庸脂俗粉,你激动个什么?” 宋娴意识到自己失态,险些露了馅,连忙的避开他的目光,假装镇定道:“才没有,我只是觉得殿下没有凭据就乱下定论,太武断了。” 幸而李容褀没有追究,只是将目光回向前方,轻声道:“倒也没有要诋毁她的意思,只是她再如何的艳冠京城,却也非吾之所喜。” “咦?”宋娴立刻被勾起了好奇,连忙追问道:“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怎料她纠缠了许久,李容褀却都不回答,只是将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继续前行,薄唇边却弯起了微不可查的一丝弧度。 又行了片刻之后,李容褀忽在一树红梅前驻足,一时竟拉着宋娴在树下感叹雪落红梅的清美之姿。 难得竟有能让他入得了眼的,宋娴暗自叹道,抬头往梅枝上看去,却也被震住。 因昨晚落了雪,如今尚有些残雪在梅树上未曾消融。 最是纯白无垢的雪点缀在极尽娇媚的红梅上,既不乏艳丽妖娆,又不失清寒之风骨,真真儿是人间极致的一副美图。 宋娴不禁想起那日在李容褀书房里正画了一半的红梅落雪图,想来他对此番景致也是极其推崇的。 正想着,她的目光透过梅枝,不经意落在不远处的椭圆洞门上,一时便怔住了。 却见那洞门后面的一袭袅娜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她重生前的好姐妹朝贤公主。 这朝贤公主原是当朝宠冠后宫的齐贵妃的侄女,因为从小没了父母,便被接入宫中跟在齐贵妃身边长大。 朝贤公主生得灵秀乖巧,又聪明伶俐,故而十分得当今圣上的垂爱。 圣上又念在齐贵妃多年无子,便封了她做个异姓公主,居于齐贵妃宫中,只当做女儿来养。 宋娴儿时随母亲入宫拜谒皇后,曾经在御花园里遇上了朝贤公主,两人竟是一见如故,渐渐的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这朝贤公主也是个贪玩的,时常溜出宫来找她,这一来二去的多了,便更加成了彼此间没有秘密的知己。 今日要一同来见她的未婚夫君,实则也是朝贤提出来要帮她把把关。 方才李容褀和宋娴一起在寺院的园子里闲逛,不想正好来了这一处内院的门前,故而也恰好看到了朝贤的身影。 宋娴的心跳立刻剧烈起来,可她往朝贤周围寻了寻都没有看到自己的身影,不免又有些失落。 仔细一想却也是如此,记得那时候她和朝贤一起在清业寺的庭院里等李容锦出现,可等了许久也没来,那时又有丫头来寻宋娴,说他爹娘叫她过去,因而就辞了朝贤离开了片刻,想必此时正是她离开之时,而朝贤便是在这里等她。 既然如此,再待上片刻,另一个宋娴应该就会出现了吧。 她且得先稳住李容褀再说。 打定了注意之后,宋娴连忙指着枝头说:“殿下你看,那一朵红梅花多漂亮,我们在这里多看一会儿吧。” 李容褀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难得没有再驳斥她的话,只轻应了一声:“好。” 就这样,宋娴和李容褀又在红梅树下立了许久,可另一个宋娴却迟迟没有出现。 不对啊,明明记得没有离开这么久啊。 宋娴暗自在心里嘀咕,已然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又怕被李容锦看出异样不得不小心的隐藏。 就在她快要挨不住的时候,那道洞门里又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却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一个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是谁呢?大家猜一猜。 ☆、初遇 从宋娴的方向看去,那道洞门就像是一副画框,正好将朝贤的身影笼在框里。 她的头顶则恰有一丛松枝,从斜上方延伸过来。 这原是极好的一副构图,只是朝贤一心往前张望,并不曾注意到松枝上积着厚厚的雪,眼下雪化有松脱之际,俨然下一刻就要打在她的头顶上。 就在她全然没有意识到危机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便出现在这画框里,疾步踱至朝贤的身边,张起袖摆挡在她的头顶。 与此同时,那些雪也正好散落下来,尽数被那人的袖摆接住,倒是免了让朝贤陷入狼狈之象的尴尬。 这个及时为朝贤解围的正是李容锦。 看到这一幕,宋娴很是愕然,怔怔然立在那里看着洞门中的两人。 却见朝贤先是露出惊诧之色,抬头看到对她露出浅笑的李容锦便是一怔。 李容锦似对她说了什么,朝贤便双颊绯红的低下头,朝他欠了欠身,似在表达谢意。 那之后他们两人又聊了两句,气氛渐渐没那么尴尬,朝贤抬头看到李容锦因方才为她挡雪而沾湿的衣袖,又自怀中取出绢帕递给了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已然聊得十分投缘的两人,正疑惑之际,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你在看什么?” 她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只关注着朝贤,看的太过投入,于是连忙收回目光,慌乱道:“没……没什么……” 尽管她这样说,李容褀还是往她身侧踱了踱,抬眼越过梅树看去。 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冷哼一声,拉起宋娴的手便转身离开此地。 “喂,你……”宋娴的还关注着洞门后面的情况,更何况她还没等到自己,自然不愿离了这里,奈何李容褀全然不给她争辩的机会,对她的态度也蛮横得很,让她无法挣扎,只能费力的跟上他的脚步。 李容褀迈一步本就比宋娴宽上许多,方才在寺院中行走全是他顾及她的感受刻意放缓了脚步,才能让她不至于吃力就跟得上,如今他恼了,又急于把她拖离,愈发加紧了步子,弄得宋娴只有一路小跑才勉强赶得及。 也不知道被他拉着行了多久,宋娴已是气喘吁吁,终于忍无可忍的甩开他的手,扶着墙一副打死我也不走了的表情看着他。 李容褀停下脚步,原本又要回来擒她,可见她撑着腰十分难受的样子,便又顿了动作,只是立在那里,一脸怨毒的看着她。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5 章 宋娴匀了匀呼吸,用怨怼的眸光回应他。 “尊贵的二殿下,奴婢又是哪里惹您不快了?”她用充满无奈的语调道。 李容褀却一脸阴沉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娴急道:“奴婢不清楚啊!” 见李容褀眸中愠怒更盛,宋娴觉得他们这样再交流下去没准又要闹起来,这里人多,王爷王妃又都在,闹起来谁都没个好,于是不得不主动服软,上前轻握李容褀的袖摆,柔声道:“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殿下不喜欢看梅花,不看就是了。” 李容褀却怒然拂袖,甩开她的手道:“既是人祸,又何必怨怪梅花?” 见他哄也不好,宋娴蹙紧秀眉,不再说话。 李容褀看了看她,怨毒的眼眸里浮现出讽刺的意味:“你主子让你跟在我身边服侍,你却还是记挂着他,既然记挂着他,你又何必待在这里,只管回你主子身边去罢了。” 说完他竟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 被仍在那里的宋娴一脸愕然,看着他的背影即将远去,又欲追上前去。 这时候,李容褀的声音却顿了顿脚步道:“别跟着我了。” 他此话说得很是坚决,竟不是赌气的话,语调也并非携着怒意,而是平静了下来,只是听到人的心里满是落寞,难受得紧。 宋娴知道他眼下并不好过,可想着她若是去追他就会错过这最佳的时机。 权衡之际,她最终咬咬牙,转身往方才的洞门赶去。 然而当她到了那里的时候,却已没了李容锦和朝贤的身影。 不仅他们两个,洞门处已经是空无一人。 她又穿过洞门往内院里寻,可也一无所获。 看来她们是已经离开了。 宋娴心下不免失落,想不到方才和李容褀纠缠了片刻就还是和她自己错过了。 正心事重重的转身,不远处却传来了李容锦的声音。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李容锦踱至她面前发问。 宋娴燃起一丝希望,抬头往他周围看了看,可这里只有他和跟在身后的阿清,再没有其他人。 她于是又归于失望,欠了欠身,应道:“二殿下先往门口去了,遣了我回来。” 李容锦的目光在她身上似顿了顿,却也没有多问,便道:“我们也去马车上等吧。” 到了寺庙门口,李容褀的马车却也没了踪影,问过随行的小厮才知他推说身子不适先回去。 这时宋娴又认出不远处的马车,正是她们宋府的,一时恨不能冲上前去。 偏在这时李容锦已上了车,而阿清也催促她上车。 宋娴尚在马车前踟蹰,却眼睁睁的看着宋府的马车起行,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事已至此,她只能彻底死心,和阿清先后上了车。 在车内坐定之后,阿清忽然端详着她,惊诧道:“这大氅不是二殿下的,怎么跑到你身上去了?” 宋娴低头一瞧,才意识过来自己身上仍裹着李容褀的大氅。 方才她一心急着找人,竟不曾关注。 李容褀虽然是撇下她走了,可穿在她身上的大氅却没有要回去。 她小心翼翼的脱下大氅,将其叠好,准备回府再还回沁竹园,同时回答阿清的问题道:“二殿□□恤下人,见我穿得单薄就借给我了。” 她并不想引人注意,刻意将此事化作一桩不起眼的小事。 怎料阿清却撇撇嘴道:“二殿下可不是什么体恤下人的主,我看吶,他对你终究是……” “快别说了,小心烂了你的嘴!”宋娴连忙将她拦住。 阿清则不以为然道:“本来就是,我就是不能懂你,虽说二殿下病弱,性子也是古怪了些,可重要的是他一心待你,不像大殿下……” 说道这里,阿清忽然现出一脸的落寞,低头叹了又叹。 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宋娴便顺口问道:“大殿下又怎么了?” 阿清终于忍不住说出来:“其实这事也不全怨大殿下,都怪那个什么朝贤公主。” 一听到“朝贤公主”几个字,宋娴立刻来了兴趣,一脸认真的听她说。 阿清便诉说起来:“那个朝贤公主原也不是什么正经的公主,看到济川王的长子有攀附之心也无可厚非,可到底端着公主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也该避一避嫌,你说说,哪有正经人家的闺阁小姐,在光天白日之下同陌生男子有说有笑的?” 阿清的话立刻提醒宋娴想起方才洞门上的一幕,也再度证实了那是真的,并非她一时眼花看错了。 她下意识的问阿清道:“你的意思是说,朝贤公主知道和她说话的是大殿下?” “可不是嘛。”阿清愤愤不平道:“我不过离了一会儿,待寻到大殿下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自报了家人,还相邀要去彼此的宅府中游玩,你说这成何体统!” 耳边还伴着阿清喋喋不休的唠叨,宋娴却彻底陷入沉吟。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在清业寺里,她确实离开了一会儿,让朝贤在庭院里等她。 回去之后她还特意问了朝贤,可有看到济川王府的大殿下,朝贤当时就毫不犹豫的矢口否认了,说庭院里有不少贵族公子,可就是没见到那位大殿下。 可今日她分明目睹了朝贤和李容锦相遇,怎么她就说没遇到呢?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6 章 到底是重生了这一遭,事情发生的改变,还是朝贤说了谎? 宋娴越想越觉得疑点重重,心里隐约有些不舒服,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就这样怀着重重心事回到了王府中。 阿清因为李容锦和朝贤公主说话的事情有些闷闷不乐,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于是只能一个人滞在心里生气。 宋娴见劝她无用,便兀自回到屋里,将李容褀的那件大氅仔细的熨平整了,忖着寻个时机送去沁竹园。 将大氅叠好以后,她指尖摩挲着上好的织锦,忽然想起李容褀在寺庙中撇下她时说的话。 那时候她只惊诧于看到朝贤与李容锦,又急着赶往洞门寻人,并不曾细想,如今思量起来才明白,想是他也看到了洞门里的李容锦,又见她目光怔然的看着洞门,便误会她目不转睛看着的是李容锦。 弄清了他发怒的缘由,宋娴心里对他的怨怼消解了大半,将掌心贴上那带着他的气悉的大氅,看着大氅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唇畔不由的弯起一丝弧度,仿佛对着这大氅说话一般,似嗔似怨的低声喃喃:“我只当你大了,如今看来却还是和过往一样。” ☆、偷听 知道了李容褀的心思,宋娴当晚便捧了大氅往沁竹园去,打算顺道同他解释一番,说开了也免得把误会堵在心里。 她独自一人前去,到了沁竹园后,应门的小丫头是原本就识得她的,故而也不领路,只开了门让她自己进去。 宋娴于是熟门熟路的进到园内。 忖着现在天色还早,依照李容褀的习惯应当还未曾歇下,多半要到书房里去寻。 她寻思着便穿过回廊往书房的方向去。 这沁竹园虽不大,但园内的路却蜿蜒曲折、多有迂回。 过去在这里当差的时候,她每每要去书房,多半是从正屋的前门进去,再穿过厅堂,往与寝屋相对的方向去就到了。 除此之外,她还知道书房另一侧有一后门,可直接从后院里进去,只需沿着这条小路多行一程便是。 如今她不是沁竹园的丫头,就这么从李容褀的正屋进去也不妥,况且还要经过他寝屋门口。 索性书房后门上一般也有丫头伺候,她只去了那里再通传,倒也合适。 打定主意之后,宋娴便寻着那条两侧被兰草簇拥的小路而行,及至拐弯处正好瞧见书房的一侧窗户。 只见秋香色的烟罗窗纱上映出了一个人影,她便立刻辨认出来,是李容褀没错。 确认李容褀在书房之后,宋娴欲加紧步子往后门上求见,可才提了足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隔着窗户传来。 “眼下过了年,不过数月间时候就到了,若是不提前谋划,只怕那时就来不及了,因而这次回去,泰宁公让奴婢来问一问殿下的主意。” 听这语调十分恭敬,想来是个丫头。 宋娴正这般暗忖,紧接着就传来了李容褀的声音。 他只是冷笑了一声道:“舅父让你来问我,不过是要试探我。” 听到他这样说,那女子并没有接话。 李容褀便继续说道:“我的主意,左不过是不能让这桩婚事办成罢了。” 听到“婚事”二字,宋娴惊了惊,心道他说的是哪桩婚事,他自己的还是李容锦的? 她才刚生出疑惑,那个女子的声音便又传来,却也解答了她的疑惑。 只听那女子道:“泰宁公的意思正和殿下是一致的,且不论后面如何理论,终归不能让宋小姐全乎个儿的嫁到王府里来。” 原本轻柔的女子声音,说到这一句也透出阵阵杀意。 躲在窗台下的宋娴心中犹如降下一记惊雷,身子一晃险些就要失足踩进路旁的草丛里。 千钧一发之际,幸而她及时稳住身形,强自硬撑着镇定下来,才不至于弄出声响被屋里的人发现。 后来他们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宋娴也不敢再继续偷听下去,忙敛住呼吸轻提脚步,拿出她身上的那点儿功夫,尽量不引起动静,不宣气悉的退了回去。 至庭院中,她见着一个相熟的婢女,便将衣袍托与她归还,继而逃也似的出了沁竹园 这一路浑浑噩噩的,她也不知是如何回的倚墨园,整个人都是五内俱焚的感触。 她早前就发现了端倪,揣测谋害她的人在济川王府,曾推想是和宋府结了怨的混进了宾客或者王府的下人中,再可怕些便是那看起来就极有手段的王妃,甚至面目和善、实则薄情的大殿下,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李容褀。 这是第一桩想不到的。 还有第二桩她没有想到的。 先前她猜测可能是未来的婆婆或是夫君谋害她时,她的心里虽然也震惊,可多是愤怒、不平的情绪,可如今她得知是李容褀,原本应该松下一口气才对,毕竟不是未来的至亲要害她,可她竟比先前还要心痛难捱。 她甚至希望是她弄错了,宁可是她未来的夫君要取她的性命。 可是方才李容锦和那个丫头的对话清清楚楚的落进了她的耳朵里,如今更如魔咒一般萦绕在她脑中,她便是想要不信也是不能的。 找寻了许久的真相,最后却落得这么个结果,宋娴如今简直惶惶不知所以。 恍惚的回到倚墨园里,阿清路过庭院,见她回来便顿足迎了上去。 阿清将她打量了一遭,轻声问道:“衣裳还了?” “还了。”宋娴仍陷在震惊与痛苦之中,失魂落魄的应了。 见她这副模样,阿清只当她是见了李容褀一面,又勾起了心里的难过之处,故而弄得这样的憔悴,便蹙了淡眉,叹息道:“你说你这是何苦,本来好好的一双人,硬生生要拆开来,弄个天涯相隔似的,眼下又在这里丢魂少魄的,白叫人看了难受。” 宋娴只是听她这样说着,难得不去反驳她的话。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7 章 阿清见她不应声,又上前挪了两步,握住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心里只当我是夺了你的位置对你有愧,才百般撮合你和二殿下,可是我们姐妹一场,我何尝不希望你也幸福安乐,只怕是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倒是我这旁人看得真真儿的,又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阿清的这一番话说得倒也是苦口婆心,奈何宋娴虽听了,却只一味的出神。 见她这般,阿清只当她是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忖着再多说她也听不进去,便欲就此作罢,松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怎料此时,宋娴却似忽然回过神来,反握住她的手道:“我如今才明白……” 她说着,空洞的眼眸又凝聚起焦距,看向阿清道:“我觉得你说得在理,所以如今我只求你,助我劝服大殿下,让我再回到沁竹园去。” “苍天呐,可算是开窍了!”阿清先是面露喜色,稍后却蹙眉道:“大殿下那里好说,既然你要去,他再没有不放人的道理,只是沁竹园那边,你可先言妥了?” 宋娴沉吟了片刻,抬起头露出笃定的神情道:“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一次下了决心,定然就要在那里留下。” 宋娴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 李容褀和那丫头的对话可谓证据确凿,虽说不能凭一句话就下定论,可如今也有七书。 见来的是宋娴,他却连头也不抬,如同没有听见她们的请安。 感觉到这股莫名的低气压,司琴不敢再轻易吭声,有些尴尬的立在那里。 想来他还在为清业寺里的事情恼怒,宋娴看着蹙眉低头的李容褀,心里却是百味陈杂,故而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司琴才终于忍不住,又向李容褀欠身道:“禀二殿下,阿宁奉大殿下之命前来服侍二殿下,如今来向二殿下请安。” 这时李容褀才终于放下手里的文书,将怨毒的目光投向立在屋里的两人,然而他说话时却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既然是奉了大公子之命,本公子也不喜强人所难,便领了她去回大公子,就说沁竹园不缺丫头,多谢他费心了。” 对于沁竹园中之前发生的事情,司琴也从下人仆从间流传的各种说法中了解了大概,自然知道李容褀是话里有话。 宋娴是大殿下派来的人,听闻先前又颇得李容褀的心,故而司琴将她视作善于周旋的自己人,是很希望她能留下来做个臂膀的,却没有想到李容褀上来就这样说,让她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能立在那里,用余光偷觑宋娴,看她是什么反应。 令司琴出乎意料的是,宋娴竟跪下来对李容褀道:“二殿下容禀,并非大殿下命奴婢前来,而是奴婢向大殿下自请前来服侍。” 她说到这里顿了片刻,而后清澈而又平静的声音如同起了细小的波澜,放轻柔了些道:“奴婢是出自真心想要服侍二殿下。” 听到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表白,在场的另外两人俱是一惊。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8 章 司琴一时忘了始终端着的小心和恭谨,侧过头朝身边的宋娴看去,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就连李容褀也是一怔,似乎被宋娴的话震住,怨毒的目光将她凝视了许久。 片刻之后他的眉宇蹙得更深,面上的表情却由震惊转为讽刺,眸光仍停留在宋娴身上道:“真心?” 他问了她一句,而后又冷笑数声,如同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继而语调变得更加怨毒道:“你这样的人,也有真心吗?” 听到他的这句话,宋娴心里很是难捱,却默然于袖下攥紧了十指,强自维持表面的镇定。 然而不等她做出反应,李容褀却一脸落寞的敛了眸,原本如月下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也仿佛变得孤寂般道:“带她下去吧,别让我再见到她。” 他这句话是对司琴说的,语调笃定,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殿下……”宋娴蓦然抬首,眸中隐有晶莹浮现,却被身侧女子轻拽了袖摆阻拦。 依照这段时日对李容褀的了解,司琴知道此时的李容褀是真的恼了,若是再不依不饶,不仅事情办不成,恐怕还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还是先退一步为妙。 司琴和宋娴二人便从屋里出来。 至门口时,司琴无奈的叹了叹,看向宋娴道:“眼下你打算如何?” 说话的同时,她的心里却暗道大殿下怎会如此糊涂,明知道这个丫头和二殿下之间闹成了那样,看二殿下眼下的态度是断然不能回头的,派了她来又有何益,也不过添乱而已。 司琴全以为此事就这么成了定局,而这个丫头也只能灰溜溜的回去,故而当她看到宋娴在李容褀的门前跪下时,整个人都怔了怔。 到底是年轻的丫头,为了主子一句话竟拼命至此,若是二殿下不接纳,回去照直禀报了就是,又何必糟践自己。 司琴这样想着,俯身劝她道:“这天寒地冻的,莫说跪上一夜,就是三两个时辰也受不住的,你快起来吧,二殿下态度坚决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宋娴却阻住她欲来搀扶的手,笃定道:“司琴姐姐先回去吧,我自有一番道理。” 听到她这样说,司琴才知这也是个执拗的,心道这两人碰到一起可真是了得了。 司琴又劝说了两句,见宋娴态度坚决也就没了法子,只能自己先回去。 这两日虽不曾落雪,可毕竟是在数九寒冬,院子里风一阵一阵的呼啸而过,跟刀刃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宋娴跪在屋前,看着被灯烛照得泛黄的窗纱,恍惚又回到刚认识李容褀的那时候。 还记得那时她因得罪了李容褀,也是这么跪在他门前认错的。 当时她自作聪明,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卧在屋檐下睡了一觉,如今想来这沁竹园到处都是眼线,多半早就被李容褀看穿,当真可笑得紧。 只是事到如今,想要再回到那个时候,已是不可能了。 到底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宋娴满心里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俨然做好了在这里跪上一夜的准备。 停留在窗纱上的目光却捕捉到一个迅速晃过的身影。 那个身影宽袍缓带、乌发披散,虽然还带着些许少年的纤瘦,却已经比过去高大精壮了不少。 她万万没有想到早该歇息的李容褀竟然还没有睡下。 时辰一刻又一刻的过去,宋娴的双腿有些发麻,控制不住的打了几个喷嚏,恍惚间举目去看,竟发现那个身影还不时在窗前晃过。 看这样子,似乎是李容褀正在屋里踱来踱去。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那屋门上垂着的锦帘被人从里面狠狠的掀起,现出李容褀一身薄衫的身影和满载怨毒之气的俊美面容。 他竟连外袍也不曾披一件,只是立在门口愤怒而又幽怨的看着宋娴。 寒风席卷着欲往温暖的屋内灌入,吹乱了他满头的青丝和宽大的衣袖,辅之那双幽怨的眼眸,倒不像个惯有的神仙模样,倒像个成了魔的。 他也不怕冷似的,在那里和宋娴对峙。 看着跪在寒风中而显得格外娇弱的女子,李容褀转身回了屋子,再回来时手里则捧了厚厚的一沓经书。 随着“哗啦”的一阵响,他将那些经书尽数倒在了她的面前。 一时卷轴散脱开来,现出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李容褀却对宋娴道:“你说你有真心,那就证明给神佛看吧,一日之内,如能把这些□□抄完,你就留下,若抄不完,就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捧着那些经书,宋娴陷入了惊诧。 她没有料到李容褀竟出了这么个法子。 显然这么多的经文,便是不吃不睡的抄上一整日也未必抄得完,可李容褀这么做也分明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她于是未有丝毫犹豫,立刻伏下身子对李容褀道:“奴婢遵命。” 李容褀让人在沁竹园中腾了一间偏房给她抄写经文。 安置妥当之后,宋娴更是二话不说,抓紧时间的抄写。 一开始还算顺利,可渐渐的却变得比想象中更加不易。 她夜里在冷风里头跪了几个时辰,便似着了风寒,有些浑身无力头脑发昏,又加之一夜未睡,饭食也不曾用,待到次日午后竟已是双手发颤,连笔都拿不住了。 即便如此,为了她自己的性命,为了那梦境里可怕的场景不会成为现实,她还是咬牙坚持着,不时揉着发花的眼睛,又将另一只手握住写字的这只手。 就在她脑袋越来越沉,快要挨不住的时候,偏房的锦帘却掀起,一个小丫头探头探脑的进来。 见有人进来,宋娴连忙正了正身子,强迫自己振作起来。 那个小丫头却端着一个食盒到了她的近前。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99 章 “你是……”宋娴暂且顿住手中的笔,疑惑的看向小丫头。 小丫头却绽开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对她道:“我名字里头有个冰字,大家都叫我冰儿。” 宋娴点了点头,又见她忙着将手里的食盒打开,依次端出一碗热腾腾的汤和两盘子精致的点心。 闻到食物的香气,忍了许久的腹饿顿时被勾了出来。 宋娴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看向小丫头道:“这是?” 小丫头便挨个儿的解释:“这个是姜汤,阿宁姐姐赶紧趁热喝了,也好驱一驱寒,还有这个和这个,是枣泥糕和栗子酥,都很好吃的。” 宋娴听着这个丫头认真的介绍,又试探的问道:“可是二殿下命你送这些来的?” 小丫头却连忙的摆手道:“不是不是。” 宋娴垂下眼帘,莫名有些失落,又问:“那是司琴姐姐?” 怎料小丫头还是摇头,对她道:“谁也没让我来,是我自己要来的。” 听闻此话,宋娴却是更加诧异了。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小丫头才将缘由说来。 原来这个丫头是沁竹园小厨房内一个老嬷嬷的女儿,也在园子里当差,但是只在院子里做些粗活,所以她不曾见过。 这个唤作冰儿的小丫头称自己过去就十分敬佩宋娴敢作敢为的性子,却因她总在房里,不得亲近,如今见她落了难,所以才从厨房弄来这些,以进自己的一份心意。 见这丫头一脸的诚挚,又如此雪中送炭,宋娴不禁有些感动,而冰儿更令她想起当年的阿清,也是这般在她受罚时偷偷的给她送吃食的,一时间便生出了万千感怀。 作者有话要说:  司琴:报告,就是这个人,说什么要证明给佛祖看,其实就是要别人帮他做作业。 二殿下:你果然是个细作,给本公子拖下去,关柴房! 某月:o(╯□╰)o ☆、羞辱 及至下一个清晨,也正好是一日之后,宋娴才勉强的抄完了所有的经书。 她起身揉了揉酸痛的手脚,将抄完的经书捧到李容褀的面前。 此时李容褀也刚起身,才换上了官服,乌发只束了起来,还未附以佩饰,眼窝下有淡淡的乌青,似乎昨夜也没有睡好。 他在梨木太师椅上坐下,顺手接过丫头递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而后将目光投向宋娴。 如今他一袭官袍在身,又是正襟危坐的模样,倒褪去了病弱公子的模样,竟显出十分的威仪来,较之李容锦更承得王爷的风范。 他语调平静的问宋娴道:“都抄完了?” 宋娴忙将厚厚的一沓经文呈上,应道:“回二殿下的话,经书都抄完了。” 李容褀顿了顿,倒也不曾逐页的检查,只淡然道:“既抄完了,本公子也不食言,便留你在院子里使唤吧。” 李容褀话里透着的意思明白,只说将她留在院子里使唤,却不让她在屋里使唤,这意思却是让她如冰儿一般做粗使丫头。 得到这么个结果,宋娴倒也不意外,毕竟来日方长,只要她能在这庭院里,离成婚之日还有近半年的时间周旋。 故而她未曾反驳半句,只恭敬的向李容褀谢恩。 李容见她如此顺服,却不由的蹙起了眉宇,继而垂了垂眼帘,对她道:“退下吧。” 宋娴再次行了礼转身自屋里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次她被李容褀安排做粗使丫头的事情,立刻便在下人们之间传开了。 那些个狗眼看人低的,知道她得罪了李容褀,表面上对她敬而远之,生怕近了她惹来麻烦,背地里却没少说难听的话。 然而宋娴如今已不似一年前那般年轻气盛,也明白自己在这里的目的,便万事不与她们计较,能隐忍的则隐忍。 这日她独自在庭院中浣洗衣物,刚忙完了,坐在那里小憩片刻,两个外面的丫头恰在这时抬着一桶水进来,因只瞧着宋娴,便对宋娴说这是二殿下屋里要的,催了几遭,所以赶紧的送来。 宋娴接了那水,谢过两个丫头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桶水。 她于是转而去寻司琴,奈何司琴有事出去也不在。 折回来时碰见从李容褀屋里出来的一个丫头,便忙上前相问。 那丫头见了水,说是有这么一桩事,可她现在有东西急着去取,于是再唤来一个丫头,让她们两人把这一桶水先抬到李容褀的寝屋里去,她一会儿就来。 宋娴忖着不过是送桶水而已,也就顺手应了,帮她这个忙。 她和那个小丫头一起抬了水进去,穿过厅堂,来到李容褀的寝屋。 那个小丫头没见过世面,一进了屋就低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出,弄得宋娴都跟着紧张起来。 到了寝屋里,却见过去立在一旁的湘妃竹屏风不知何时被挪到了屋子中央,隔断了屋内大半的光景。 过去宋娴是常出入这里的,如今虽有些东西挪了位置,看着也还是熟悉,只是她清楚自己此时的位置,便不再往深处去,只与那丫头把桶放在了门口近处。 正当她准备和那个丫头退出去的时候,一个如月下清泉般悦耳的声音携着清冷自屏风后面传来:“去添些茶来。” 这声音是李容褀的。 宋娴当即一愣,心道他不是去朝里公务了,怎么这时候在家里? 疑惑还盘踞在心里,李容褀却又催了一遭。 她下意识的往屋外看了看,方才那个丫头去了好一会儿,到现在也没见影,而她身边的这个丫头一听见李容褀的声音就躲到了门后,现在吓得直哆嗦,再是指望不上的。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0 章 目光移动之际,她又瞧见旁边桌机上热着的小茶壶,那里面就是用来添的茶水。 对于宋娴来说,过去这些都是小事,现下这近处又没有人应,总不好叫李容褀干等着,她也就没有多想,提了茶壶行至屋内。 李容褀正坐在矮机前写着什么,身上只褪了官袍的外裳,里面的衣衫不曾换,连头上的发饰也未取下,想是早上去了朝里,而今提前回来了。 宋娴不敢打扰他,轻手轻脚的取了茶盏来添了水,再小心的递到他手里。 李容褀头也不抬的接过茶盏,握住茶盏的一瞬间却不经意的碰到了宋娴的指尖。 宋娴下意识的缩回手,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李容褀抬头,一看是她,原本极好看的俊眉都纠缠到一起。 他将茶盏重重搁在矮机上,阴沉沉的问道:“谁让你进来的?” 宋娴被他怨毒的语调弄得一噤,没有想到过了几日了,他看到她反应还是这么大。 眼看他又要发作,她只能跪下向他解释:“奴婢来送水,听见殿下要添茶,周围一时没有人应就进来了。” 这时,李容褀屋里服侍的两个丫头都已经回来,听见他的怒喝,吓得忙在门前跪下。 纵使大家都陪着小心,却还是触动李容褀的那根神经,转眼就闹了起来。 他指着那些丫头道:“让你们在屋里是做什么的,连个门都看不好,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放了进来,这屋子本公子还要怎么住!” 他如今说的话倒是比过往更加刻薄了,听得宋娴虽觉刺耳却也拼命隐忍着,只待他宣泄够了再赶她出去。 可他并没有就此罢休,斥责的同时又怒不可遏的将宽大的袖摆拂过桌面。 一时文书掉落在地上也就罢了,搁在桌机上的那盏茶也不巧被袖摆扫到了地上,伴着清脆的一声响,将一盏滚烫的茶也溅了出来。 宋娴挨得最近,自然难以幸免。 她只觉臂上一阵刺痛,便控制不住的轻呼出声,下一刻却又拼命忍住,苯能的将另一只手护着这只手臂。 觉察到这一点的李容褀明显的顿了顿。 突然安静下来的屋子里鸦雀无声,只听见他剧烈的喘悉。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止住了那些刻薄的话语,垂下眼眸似乎故意避开宋娴,平复了片刻情绪之后,对他屋里的两个丫头道:“把她带出去,跟司琴说让她看好这些下人,叫她们记得自己的本分。” 那两个丫头应了,如临大赦一般拉了宋娴出去。 到了门口,她们又将她数落了一番,说她一个外头伺候的丫头不该僭越往屋里去,直出了挨李容褀骂的气才作罢。 宋娴攥得指尖都嵌进了掌心,去还是生生得忍了下来,什么也没说。 直到夜幕降临,她忙完了一天活计,才终于寻得时间查看手臂上烫着的地方。 先前只觉得不那么疼了,她也就放着不管没有多在意,眼下褪了衣袖一看才知,那手臂上竟烫的十分厉害,红肿了一大片,俨然几处有要起泡的意思。 她伸出指尖碰了碰,本来不那么疼的患处又火烧火燎起来。 正是不知所措之际,却听得一个声音怯怯的唤着“阿宁姐姐”。 宋娴回头,果然见到冰儿怯生生的一张小脸。 冰儿朝宋娴甜甜的一笑,加紧步子凑至她近前,又暗地里从怀中取出一只小药瓶递给她:“我方才听说,阿宁姐姐在屋里被茶水溅着了,就找我娘要了一瓶药膏来,你快擦上吧,莫要耽搁了再留下印痕。” 听到她关切的话语,宋娴阴沉了一日的心总算了明朗了些许,于是忙谢过她,将那药膏涂在了伤处。 上完药,她们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各自去歇下。 在床铺上躺下后,宋娴却又想起今日李容褀的态度,再联想到冰儿说的话,只怕她被李容褀赶出来的事情整个沁竹园都已经知道了吧。 想到李容褀丝毫不给自己留脸面,而这样丢脸的事情又闹得人尽皆知,宋娴也难免觉得委屈,可一想宋氏和王府联姻的日子也不远了,便又说服自己把这些抛到脑后。 然而自次日晨起之后,她却再次认识到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放下就可以放下了的。 无论她走到哪里,总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她屈辱的遭遇。 其实何止这件事,后来又接连出了好几桩事,李容褀都像故意和她过不去一般,每次总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颜面尽失。 不仅如此,他还再三的对她表现出嫌弃和厌恶的态度,不仅下了禁令,再不许她以任何理由进屋,还不许她碰任何他要用的东西,就连看到他,她也必须退避三舍,不能再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这样一来,沁竹园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主子不待见这个丫头,自然而然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直把她当做瘟疫一样的看待,就连司琴也因此渐渐疏远了她。 只有冰儿还是始终如一的在暗地里帮她,偶尔背着人陪她说话解闷。 起初宋娴因为阿清的缘故,对冰儿存有戒心,可渐渐的,发现冰儿骨子里就是单纯没有心机的,完全不顾众人的态度,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对她好,而她如今沦落至此,想也没有什么值得图谋和利用的,便逐渐放下了戒心,真心与冰儿相待。 ☆、试探 若不是重生了这一遭,宋娴绝不会知道自己竟能为了性命和家族隐忍至此。 李容褀不再如以前那样想尽法子的戏弄她,却又以更加残酷的方式灵虐着她的心。 若是放以前,她并不在意他,尽可将那诸般行为视若无睹,可如今她在近处看着他已是心中纷乱,却还要承受他刻薄的刁难。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远离他,只要不在他面前出现就可以避开这些刻意的修辱,可偏偏她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待在李容褀的身边,想法子弄清楚他破坏婚礼的计划。 于是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不得不与他“偶遇”然后再生受了一番心里的折磨。 即便如此,一切还是进行得很缓慢。 似乎除了那日她偶然听见的一次,李容褀一直非常的谨慎,再没有和那个神秘女子在书房说过话。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1 章 于是每日入夜即在书房侧面的窗子下蹲守的宋娴不得不想别的法子。 那个和李容褀说话的女子,虽然不曾被宋娴看见容貌,可声音却是被她听到了的。 女子的声音她还记在心里,只等得再听到,她就有足够得信心辨认出来。 而宋娴觉得有极大的可能,那天的那个女子就藏身在沁竹园中,且极有可能就是这里的某个丫头。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宋娴便开始格外的留心。 她刻意的经过那些聚在一起说笑的丫头们身边,努力分辨她们的声音。 若是能够找到那个女子,她便可不必非从李容褀那里着手,毕竟要跟踪一个丫头,远比跟踪这庭院里受众人瞩目的主子要容易。 如此一来,倒也不枉费她忍辱负重的这段时光了。 有了新的目标,宋娴重新打起精神,只奈何事与愿违,她观察了许久也没有将那个女子揪出来。 “难不成那是个会隐藏真实声音的奇人异士?还是说她根本就不在沁竹园里?”宋娴正怀着这些不情愿的设想,在那里独自沉吟,耳边却忽然飘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将她猛的拽了回来。 就是这个声音! 那日在书房的窗下听到的就是这个,虽说眼下这人说话的语调比那日轻柔且夹着些许怯懦,更没有了那日透出的杀意,可一定是这个没错。 连忙寻声看去,正瞧见李容褀屋里服侍的一个丫头正在对院子里的一个粗使丫头交待些什么。 看到这一刻,宋娴却露出诧异的表情。 隐约记得那个丫头叫雪笙还是雪称的,是后来和司琴她们一起进来的新人,几个当中是最不爱说话的一个,模样也生得平凡,叫人平时极少注意的。 可反过来一想,她的这些特征,倒和敏心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李容褀将她当做自己人,曾透露于她敏心是他的心腹,如今敏心没了,自然敏心的位置不可能就这么空了,想来这个雪笙就是替代敏心的丫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日在书房里和李容褀说话的人一定就是她。 端着这个想法,宋娴决定暗地里试探试探雪笙。 这日,正好雪笙让宋娴帮忙收集雪水煮茶。 宋娴煮好了,又因李容褀下了禁令,不许她进屋,便立在门口唤雪笙。 片刻后,雪笙手里端着茶盏出来,示意宋娴先倒一盏。 看着她修剪得齐整的指甲握着茶盏,宋娴心里就生出了些想法。 雪笙没有留指甲,甲尖都一丝不苟的修剪至齐肉的地方。 姑娘们都爱美,莫说在屋里服侍的,就是院子里做粗活的,也要留着些甲尖,这样再涂上丹蔻才好看。 像她这样的,女子里少见,最有可能的是常年习武,留了长指甲握兵器不方便,才不得不剪了。 宋娴于是心生一计,先是假装接过茶盏倒茶,再往她的手里递。 还没递到她手里的时候,宋娴却故意的先松了手,只当不慎将茶盏掉落下去。 此刻若是放任,那茶盏必摔碎在地上,不仅溅得她一身水,发出的响声还有可能惊动屋里的李容褀。 如果雪笙果真会武功,就会下意识的接住将要掉落的茶盏,如此便露馅了。 这样想着,宋娴只等着她现出原形。 可出乎意料的是,雪笙像全无所觉一般,任由那杯盏掉落,也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惊得跳开一步,却还是被沾湿了衣裙。 宋娴无法,只能假装惊慌的掏出绢帕替她擦拭:“都怪我不小心,可溅着你了?” 雪笙却还阻拦她道:“没事的,你也别收拾,仔细割着手,一会儿我让人拿了扫帚来扫。“ 见雪笙从头至尾都反应如常,竟连一点儿破绽都找不到,宋娴只能作罢。 又一日雪笙从庭院里经过,宋娴特意提了一桶水往她身边过。 她起初只是噙着笑意同雪笙打招呼,正到她的近前,却假装被地上的石子绊倒,连人带桶的往她身上扑去。 跌倒的瞬间,宋娴注意到雪笙目中已然瞧见这变故。 倘若雪笙会武功,那么从她被石子绊倒到泼撒那一桶的水,雪笙就会有足够的时间躲闪开去。 这一桶泼下去,可是半身的衣裙都要湿了的,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事发生,什么也不做吧? 然而再次令宋娴失望的是雪笙并没有躲开,不仅被她带累得摔倒在地上,还泼了一身的水,跟个落汤鸡似的狼狈至极。 宋娴只得上前扶起她,并一再的赔不是,可雪笙竟也不恼,还催促她自己也去换身衣裳,这天寒地冻的,莫要着了凉。 “这样都不露馅,看来只能来点儿狠的了。”打定主意之后,宋娴便寻机溜去外院库房,让那里相熟的仆从弄了些巴豆来。 屋里服侍的丫头们如果误了吃饭的时辰,有时也会让宋娴她们送饭过去,于是宋娴便趁着给雪笙送饭的时候,往饭菜里加了少量的巴豆。 若是普通人定然察觉不出饭菜有异,可如果是会武功的,嗅觉自然比旁人敏感些,也就会发现里面有巴豆的成分。 据此,只要雪笙推脱不肯吃这些饭菜,便是察觉出来,即可断定她是会武功的了。 “明知道吃了会拉肚子,看你吃是不吃?” 宋娴暗自嘀咕,一脸若无其事的提着食篮去见雪笙。 她当着雪笙的面,一面端出食篮里的饭菜,一面关注雪笙的一举一动。 等到雪笙端起饭碗,捻起米饭往嘴里送时,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2 章 这么近,一定闻出来了吧? 她紧张的看着雪笙,却满心诧然的发现她把冒着热气的米饭送进了口中。 这怎么可能? 宋娴不可思议的攥紧了袖摆,不敢相信雪笙面若无事的用了饭食,只是她看起来没什么胃口,饭菜都剩下了不少。 用完之后她还侧过头来看向宋娴,对她笑了笑:“有劳了,多谢。” “不谢不谢。”宋娴连忙的应着,看着她却有些怔然。 冬日里天短,半个时辰之后也正好入了夜,宋娴便蹲在庭院里的暗处,看着雪笙来回往返于寝屋和茅房之间。 “一趟,两趟……” 她一边数着,一边疑惑:到底是她冤枉了雪笙,还是这雪笙太能忍? “没道理听错啊,那天明明就是她的声音。” 宋娴暗自嘀咕着,又继续耐下性子在那里守着。 就这样,她守了大半夜,终于还是功夫不负有心人,被她发现了端倪。 她一遭遭的数着,雪笙这半夜里总共跑了六趟茅房就没有再从寝屋里出来了。 然而依据她小时候在宋府里恶作剧的经验,先前下的这些巴豆的量,至少应该够她一晚上跑十几趟的。 雪笙只跑了六趟,足见她用武功将巴豆逼了一部分出来,又怕被人发现,故而没有全逼出来,才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总算大功告成,不枉她在冷风里蹲了半夜。 这狐狸尾巴藏得再好,还是有露出来的一日。 宋娴拍了拍身上的灰,心满意足的回去睡觉了。 然而宋娴并不知道的是,次日清晨,李容褀刚起身,还没来得及传伺候梳洗的丫头进来,屋里就多了个一脸怨念的人。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向枕头下的匕首,看清来人是雪笙才将匕首放了回去,压低了声音道:“一大早就急着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话间,李容褀也看清了雪笙的面容,却发现她今日有些奇怪,不仅面色发青,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雪笙蹙着眉,一脸阴沉道:“那个叫阿宁的丫头可能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 “当真?”李容褀抬起头,面上现出惊诧之色。 雪笙利落的应道:“应当不会有差错,可要暗中处置了她?” 听到“处置”二字,李容褀立刻蹙紧眉宇,几乎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不许动她!” “可是……”雪笙欲再辩解,却被李容褀打断。 只听他道:“舅父身边的细作如今都这般无用吗?你初来时,我就告诫你要万事小心,才多少日子,难道你已经忘了敏心的前车之鉴?” 李容褀的话说得雪笙垂下头去,连忙跪下:“此事确实是奴婢大意了,只是事已至此,那阿宁又极有可能是大殿下的人,若是传出去,只怕……” 她说着,却再度被李容褀打断:“此事我自有理论,你莫要轻举妄动,也不必将此事禀报舅父,还有……” 他说着,忽作深沉的眸中现出不容抗拒的威严:“虽然你是舅父派来的人,可莫要忘了,你如今身在济川王府,这里也并非你可肆意妄为之地。” 见李容褀忽然端出这样的架势,雪笙到底不敢再勉强,只得恭敬的应道:“奴婢定恪守本分,谨遵二殿下教诲。” 李容褀这才缓和了语调,对她摆摆手道:“你退下吧。” “是。”雪笙虽有不甘,终究还是一脸隐忍的退了出去。 待到雪笙的身影消失在屋内,李容褀仍坐在床缘上,保持着方才那般冷肃的表情。 就在下一刻,他那两瓣薄唇却忽然弯起一丝弧度,就好像是实在忍不住似的。 他的心里则浮现出雪笙方才一脸菜色的狼狈相,暗道:好个阿宁,倒是本公子小看你了。 这时,洗漱的丫头们已在门口候着,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可起了?” 李容褀便慌忙敛起笑,拢了拢衣襟,又恢复了端肃的语调应道:“进来吧。” ☆、春宴 自确定了雪笙的身份之后,宋娴便将眼睛时时刻刻放在她的身上。 幸而她如今在庭院里干些杂事,反而比在屋里伺候自由,因而也有机会跟踪雪笙。 可雪笙却比她想象的更加谨慎,除了跑茅房的次数露馅的那一次,就再没有让宋娴寻到任何破绽。 两三个月下来,尽管宋娴对雪笙已经观察得非常严密,却还是没有能够从她那里发掘出任何东西来。 确切的说,这段时间里雪笙都一直按兵不动,没有任何作为也没有离开过沁竹园半步。 眼见着离李容锦娶亲已经剩下不多日,宋娴也愈发的焦急。 年一旦过完,天气就没有那么寒冷了,加之不久之后又是立春,太阳照在身上也一天一天的暖了起来。 待到冰雪消融,庭院里的繁花次第盛开,济川王便在府上办了一次春宴,广邀朝中大臣及文人雅士一同赏景。 这样的大宴,距离上一次已近有一年的时日了。 济川王府上下少不得又要忙碌一阵子。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3 章 更加在意料之外的是,王爷的号召力竟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帖子发出去后,立刻就收到了大量的回应,甚至连一些没有收到邀请的,也借着亲友的名帖前往参宴。 这其中有为了借机求王爷在仕途上提携的,有慕名来攀附的,也有纯粹来赏花的。 最后林林总总的算下来,竟然比预计生生多出了一倍的宾客来。 王爷又难得图一回热闹,只说来者是客,驳了人家的面不好,就都请了来好生款待吧。 这可叫秦管家和济川王府的众仆婢们始料未及。 一时间为春宴准备的一应用度乃至驱使的仆从和丫头都显得供应不足。 于是春宴当日所需的物品只能临时采买,而宴会上服侍的仆婢则从各庭院中借些来。 宋娴因曾经在王爷的寿宴上服侍过,故而被司琴算在了沁竹园出的人头里面。 转眼到了春宴当日,宋娴怕李容褀在宴上见到自己又当场黑脸,抑或更甚者造出什么事再当众修辱她,于是只在宴会和厨房之间做着传菜递茶水的活。 这样一来,春宴上宾客云集,李容褀并不会越过众人注意到她,她又可以在远处关注着李容褀的一举一动。 且果然不出意料,李容褀呆在身边伺候的丫头正是雪笙,也正好她可以一并的监视了。 宋娴这主意打得甚好,可是计划却总是比现实要完美不止丁点儿。 当她到了春宴现场时,才真正体会过来宾客如云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看那阵仗,简直比去年王爷大寿时还要热闹。 不仅如此,开宴之前济川王就先端了酒与众人约定,称今日只是赏春作乐,大家都是知己,再没有别的分别,都得顽尽兴了,万不可端着。 有了这一席话做铺垫,待到宴会后半段的时候,场面就有些失控了。 一些惯来不拘于行的奇人异士,饮了些酒之后竟更加出格,一时推杯倒盏着,至园中花下乱舞者皆有之,简直狂态尽显。 那喧闹呼笑之声几乎传进了内院里。 宋娴和其他的几个仆婢往来穿梭的传递东西,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是到了什么时辰,宋娴只觉闹哄哄的脑袋都有点儿发晕,而原本计划好的暗中监视李容褀和雪笙的事也尽数泡汤。 一来她根本没有闲暇的时候,二来筵席上已是一片混乱,什么也看不清。 眼下想是有一部分人已经闹够了,又或是饮酒过度而彻底倒下不醒,才稍许消停了些许。 忙了大半日的宋娴也才得以忙里偷闲片刻。 她却也不敢真的歇下,忙赶至离春宴不远处的一处水榭回廊中,够着脖子往筵席上瞧。 在那一片杯盘狼藉之间,她奋力的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最终一无所获。 “奇怪,到底哪里去了?”宋娴低声嘀咕着,一双秀眉下意识的蹙紧。 照理来说,李容褀即便是在人群中也总是格外显眼。 哪怕是大年初一在清业寺上香的时候,那人山人海之中,她也只需一眼就能把李容褀辨认出来。 如今却是看遍了春宴上所有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李容褀的身影,自然雪笙也早就不见了。 宋娴懊恼自己把人给看丢了,慌忙沿着回廊前行,把目光往更远处的园子里看去,忖着他是不是已经离了席,同文人墨客赏花作诗去了。 正在奋力用目光搜寻之际,一抹熟悉的身影却出现在水榭边。 她于是连忙顿足,隐了身子在廊柱后,远远的看他,心里暗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他竟在这里啊。 宋娴才窃喜了一阵,却发现李容褀有些不对劲。 他身上的衣袍虽然还穿戴整齐,可那支撑着衣衫的身子却好似有些撑不住了。 只见他踉跄了两步,靠在水榭边的阑干上。 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酡红,紧蹙的眉宇昭示着他现在似乎有些难捱。 他甚是急促的喘着气,似乎是觉得领口太紧了勒得难受,因而用手扯着,试图将其松开。 偏生那件墨青色的衣袍是领口紧束的样式,内里有盘扣阻着,他拉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开,于是显得无助而又焦躁。 见他这副十分难受的样子,宋娴险些就要忍不住冲出去帮他。 可想起李容褀一脸愤怒的命令她退避三舍的时候,她却又怯然收回了迈出去的腿。 看他这样子分明是已经醉了,要是一会儿看到她,他再发作起来,没准闹得春宴那边也知道了,可就不好收拾了。 再说了,眼下她的任务是暗中监视他,看他会不会趁着今日人多手杂的有所行动,至于别的,管他的呢。 这样想着,宋娴便又耐着性子在暗中观察。 这时李容褀不再拉扯衣衫,却忽然趴在阑干上作呕,可呕了半天也没呕出什么来,想来他今日是光饮酒了,也没吃点东西垫一垫。 这样是最伤身体的。 暗中看到这一幕的宋娴这样想着,不由的蹙紧修眉。 下一刻李容锦却又转回身来,如同脱力一般整个人背靠阑干滑落下去。 于此同时,他的面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纤长的睫羽遮蔽着眼眸,一只手覆上胸口处攥紧。 他的身子更是忽的一踉跄,整个人都往前面倒去。 宋娴的心下一沉,再顾不得许多的冲了出去。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4 章 她来到李容褀身旁,忙将他接住,任由他大半的重量都搁在她的身上,一手帮他顺着胸口,同时问道:“哪里不舒服,可是心疾又发作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她才松了一口气,明白过来他只是单纯的醉得有点厉害。 宋娴欲将他扶到回廊里坐下,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要碰我!”李容褀掀了掀睫羽,最后还是半阖着眼帘道:“雪笙……你不去舅父那里,在这里做什么?” 见他把自己当成了雪笙,宋娴倒是松了一口气,又上前去扶住他的胳膊。 一时又想起他方才说的话,才明白过来,难怪到处都寻不到雪笙的身影,原来在李容褀的掩饰下出去了。 扶着李容褀到回廊里坐下,宋娴又见他面色发红,胸口处似乎还憋闷得难受,于是帮他松了领口的扣子,再替他抚着胸口顺气。 对于她的照顾,李容褀倒似十分受用,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宋娴细端详他,只见他双眸微阖、睫羽微垂,原本过于白皙的面上因为醉酒反而添了几分红润,眉宇清俊,细长的双眼在偶尔睁开时泛着水泽,纤长白皙的手垂在上好的绸缎间,竟似一旁水塘里碧荷中的白莲。 这是她第二次见他醉酒,这一次倒比上次更厉害些,竟连人都不认得了。 只是他醉酒时不似那些男子一般狂态尽显,反而安静下来,又像个需要人照顾的孩童,其憨顽之态与俊美容颜之中隐隐浮现的媚态交织,却是别有一番风晴。 相隔许久之后再于近处这般凝视着她,宋娴却是无奈的发出了一声长叹,与此同时,她也生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所谓酒后吐真言,既然李容褀已经把她认成了雪笙,如果她再加以引导,会不会他就当真把她当成雪笙,再把如何破坏婚礼的计划皆合盘托出? 怀着这样的想法,宋娴便试探的问他道:“奴婢愚钝,不知数月后的婚礼,大二殿下可有定论?” 她怀着剧烈的心跳说完此话,又小心翼翼的等待他的回答。 片刻之后,他竟当真含含糊糊的应道:“我是有定论了,只是舅父不肯,非要……非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他提到的舅父,宋娴也曾暗中调查过,正是李容褀亡母之兄,是朝中的权臣,位至公卿,封号泰宁,据说与皇后和太子相交甚密。 见事情已经隐约有个端倪,宋娴便又追问:“泰宁公是如何计划的?” 怎料她问及事情的关键,李容褀却忽的一拂袖摆,微现愠怒道:“你主子的计划是怎样?你来问我?到底是试探还是你当不了这个差……” “罢了罢了。”他说着,却又挣扎着站起身来,口中呢喃道:“你是舅父的人,我管不了你,且不说了,回去吧……” 见他身形不稳往内院的方向去,宋娴甚感无奈,又见方才的问题未能引出他的回答,便想着不能就此作罢,且得再旁敲侧击才是,于是忙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告诉某月,面对酒醉的李容褀,你们会怎么做? ☆、疯魔 宋娴一路搀扶着李容褀回到沁竹园中。 由于李容褀一早便去赴宴,沁竹园里的丫头要么如宋娴一般去伺候春宴,要么好容易得了闲,寻机出去玩耍,一时间庭院里竟是静悄悄连个人影也没有。 加之宋娴又还想套李容褀的话,正好避人耳目的把他扶回屋里,转身关好门。 回过身来时,李容褀近在咫尺的眉眼和喷撒在她额发处的呼吸让宋娴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后退,背脊贴在门板上,发现李容褀正一手撑着门板,已褪去少年纤柔的胸膛挡住了她的去路。 注意到他的双眸仍因为酒醉而半阖着,她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这样的情状实在有些奇怪。 宋娴微不可查的往旁边移了移,试图脱离他的势力范围,并试探的劝他道:“殿下累了吧,奴婢扶殿下去榻上歇着。” 李容褀并没有答她的话,薄唇微翕,纤长的睫羽颤了颤。 宋娴只当他是默认,小心的触上他的手臂,把他往床榻边引。 边往前行,她又边观察着李容褀。 只见他双颊泛红,似睡非睡,方才饮下去的酒,那后劲都发散出来。 深思恍惚之际,正是问话的最佳时机。 于是她又试探的问他道:“殿下方才教训得是,奴婢不该忘了泰宁公的计划,可是奴婢不敢问泰宁公,还是殿下您好,您就告诉奴婢吧。” 宋娴拼命给李容褀戴高帽子,好听央求的话说了几车,最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李容褀脸上现出讽刺的笑,沉默了片刻之后终究说来:“舅父的计划……成婚当日……刺杀……你我接应……保护……” 他只说了些零碎的片段就没了下文。 宋娴听到这些话,整颗心却已凉透。 眼见离床榻边还有数步的距离,她却扶着李容褀顿在了原地。 果然是他啊!可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的心里剧烈的起伏,却又在下一刻陷入一片空白。 如今以另一重身份和他在一起,就在这么近的距离,可他竟然就是取她性命的仇人。 搀扶着李容褀的宋娴一时竟似痴了一般,不知该怎么办? 她想要扔下他逃离,却又终究放心不下。 她恨自己不争气,这世上那么多的人,偏偏对他生出那样的遐思。 就在她百味陈杂之际,她并没有意识到,那被他搀扶的人正缓缓抬起头来。 或许是对她停在半路不满,他的睫羽如蝶瓣一般颤了数次,最后终于掀开,露出一双如同月下深潭的眼眸。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5 章 宋娴只觉半边肩头忽然一沉,方才还对她百般嫌弃,一再将她推开的李容褀竟蓦地将身子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她的身上,俨然从侧面将她拥住一样。 接着一个似温柔,又含着怨毒的声音紧贴耳际传来:“原来是你……阿宁。” 那最后两个字,伴着李容褀的呼吸扫过她的耳窝,如同将一只寮人的羽毛塞进了她的耳朵里,直将那薇痒的感觉蔓延到她的心尖儿上。 宋娴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白毛汗都竖了起来。 她以为是自己一瞬的错觉,于是侧过头去看他。 奈何李容褀已离得太近,她觉得唇角的地方一热,擦过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宋娴吓得连忙后退,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被他碰到的地方。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他身子不像过去那样总是微微有些发凉,薄唇上甚至有些酌热,比她的唇瓣的热度还要高。 只是转瞬即逝的触碰,却像是在她的唇角留下烙印,半晌还略发麻。 胸口处剧烈的跳动起来,也不知是因为知道了真相,还是方才的那个意外。 看着李容褀因为醉酒而布满迷雾的双眸,宋娴觉得自己就像干了坏事被当场抓住一般的心虚。 明明这件事是他亏欠了她,为何却是她失了底气? 宋娴顿生懊恼,自觉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低声嗫嚅道:“殿下歇息,奴婢就不打扰了。” 说罢她便落荒而逃似的跑到门口,欲拉开门锁出去。 她自以为反应已属及时,却不知他是怎么追上来的。 那只柔荑才刚覆上门锁,手臂就被人自身后攥在掌心里。 他轻而易举将她转过身来,一只手探到她身后重新将锁扣搭好。 此时又回到了方才的状态,她的背脊贴着门板,被他禁锢在胸膛前。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帘已掀起,那双仿佛能触碰人心底的眸子就在咫尺近前。 不是醉得厉害吗,怎么忽然就醒了? 见他认出自己,宋娴心里更加打鼓,又因得知害自己的主谋里也有他,因而面对他时愈发心里难受,便只低了头不说话。 宋娴咬紧下唇,亦不在掩藏心中的幽怨。 李容褀却好似并不知晓一般,忽然弯起薄唇轻笑了一声,而后俯身上来,竟用额首抵在了她的额首上。 对于他忽然的亲近,宋娴感到惊诧而又无措。 一时间他俊美无铸的眉眼都逼到了最是亲近不过的地方,稠密纤长的睫羽不时自她面上刷过,微痒的触感更加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薄唇吐纳的呼吸与她有些急促的轻吁重叠在一起,将她整个包裹在他的气悉之中。 那酒香混杂的药香,原本都不是她喜欢的气味,可不知怎么的,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就像是一阵一阵的给她灌着迷魂汤,让她身子发软。 他的双手轻握住她的双肩。 宋娴觉得再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于是将柔荑抵在他的胸膛,欲将他推开逃离。 然而当她无意间抬首的时候,却发现他满脸竟挂着笑。 那样的笑容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若要努力回忆起来,上一次看到大抵还是她在沁竹园里当差的时候。 原来他还是醉着的,若非如此,他怎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面对只要一醉酒就格外撒娇的李容褀,宋娴到底是有些不忍了,抵在他胸襟处的一双柔荑又软了下来。 没有受到抵抗的李容褀朝她贴近了两分,果然又撒起娇来,俯首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蹭了蹭,而后抬首向她一寸寸逼近。 感觉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由最初喷撒在她的脸颊上,到覆上她的薄唇,她的心也跟着一寸一寸的提起。 到最后一瞬,那两瓣薄唇的触感就要再度以更加直接的方式贴上她的双唇,宋娴的脑子里如同闪过一道惊雷,猛的清醒过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将他推开,心里又是震惊又是对自己的怨怪。 怎能这样就失了神,怎能任由事情继续肆无忌惮的发展,这样下去只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 深刻的反省之后,她再度试图夺门而逃,却被李容褀再一次拽了回来。 这一遭他却不似方才那般的温柔,握在她臂上的手如铁钳一般弄得她生疼。 他将她抵在门上迫近,整个人都散发着戾气,一双眼眸更是载满了怨毒。 就像是梦境的忽然转换,仍然不甚清醒的他忽然就像换了个人,对她凶狠起来。 李容褀将宋娴圈禁在胸襟前,腾出一只手握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极力逃避的眼眸与他对视,用咄咄逼人的态势道:“说!为什么背叛我?为什么要答应去李容锦的身边!” 俨然他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就连记忆也倒退回那个时候。 事到如今再解释又有何意义,宋娴咬紧牙关,只不做声。 她一脸不肯屈服的表情似乎更加的激怒了李容褀,一掌拍在她身后的门板上,直引得整快门板发颤,他又将她往他身前贴近了些,怒道:“你说啊!因为他是长子,因为父王要把王位传给他,所以你们就都上赶着巴结他,攀附他,是不是!” 他又在用这般刻薄的方式揣度人心,不仅是揣度,还亵渎了她的尊严和她的心。 即便是醉酒胡闹,也决不可原谅! 宋娴也不知怎么的,明知这样的情况下应先脱身为妙,不该和他纠缠下去,心里头却因为他的那句话而窜起了一股无名火,于是不顾一切的冲他吼道:“你以为所有人都攀附权势,喜欢富贵荣华,我如今就告诉你,不是!我要离开沁竹园不是为了去倚墨园,我只是要离开而已,就像我离开你,不是为了去李容锦身边,我只是单纯的要离开你!你连这都不知道还自诩什么了不起,你就是不如李容锦,从来不弄清楚就对别人妄加揣度,还闷在心里作践自己,你这样根本就是懦夫的行为,不仅对不起你自己,更对不起我对你的一片心……唔……” 宋娴后面的话都尽数被突然覆上来的两瓣薄唇堵了回去。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6 章 她下意识的拼命挣扎,捶打着他的胸襟,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懊恼。 这都是什么事儿?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话啊? 突然的缺氧让她脑袋陷入一片混乱,却也明白过来自己方才的失言。 宋娴觉得自己简直也被他带疯了,于是愈加奋力的挣扎,急欲逃离这可怕的地方。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纤腰上一紧,双脚也随即离地,竟整个人被李容褀揽着腰际抱了起来。 ☆、混乱 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娴捶打着李容褀的肩头,想要将他喝止,奈何他甚是蛮横,不仅手上禁锢着不放她下来,薄唇更是紧紧将她的封住,除了呜呜的声音,再不许她说出半句完整的词句。 他抱着她往屋内行去,不多就到了床榻边。 伴着一阵子天旋地转之感,宋娴的背脊撞上了柔软的被衾。 李容褀的身子也接着倾了过来。 他用双臂在她上方圈出了极狭小的一个空间,而侵袭着她的薄唇却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这一次他不仅仅满足于让她口不能言,更以凶狠之势攻城略地,不过片刻间,便令毫无防备的她失去阵地。 他将她的双手擒住,十指交握的扣在床榻上,唇齿间则持续着侵袭,让她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 宋娴的脑子里早已是一团浆糊,身子却逐渐变热,纤纤柔荑下意识的蜷起,反而像是与他交握。 相贴的掌心似能通过血脉将两人跳动的心系在一起,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脉息,也十分窘迫的肯定,那颗因他而凌乱的心已然被他所察觉。 到底是折磨、是惩罚,还是别的什么,宋娴无从得知。 她只能毫无抵抗的接受着,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之中煎熬着。 直到她胸腔里的空气都被他掠夺抽空,他才稍许撤离。 李容褀撑起双臂,微微拉开与宋娴的距离,然而弥漫在两人之间纠缠的呼吸却还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布满迷雾的眸子自咫尺之处凝视她,也渡得她的眼眸不复清明。 方才的那一番纠缠已令宋娴七荤八素,全然辨不清方向。 她将头偏至一旁,趁着这难得的时机大口喘悉。 唯有尽力避开他的气悉才能稍微维持清醒。 即便如此,残留的触感还是不断提醒着她刚刚被他掠夺的事实。 那两瓣朱唇此刻已肿得厉害,又泛着未曾干涸的水泽,倒像是被雨露滋润过的娇花,反而显得更加润泽。 胭脂色不仅仅呈现在她的双颊,更似绯色云霞一般弥漫开来,将绯红直延伸至她的颈项间。 她密睫半阖,红唇微翕,瘫软在塌上寻求片刻的歇息,却并不知这样的情状看在李容褀的眼里是何等风晴。 李容褀以掌心轻触她的侧脸,使她正视他的双眸。 她扑闪着迷蒙的双眼,疑惑着他的用意,却见那俊颜再度向她靠近。 李容褀再度覆上了她的薄唇,这次比方才轻柔了许多,俨然将掠夺转变为引佑。 呼吸又一次被夺去,宋娴下意识的轻银了一声,却还未为成形就被他破碎在唇畔。 他亦不再像方才那样蛮横,一丝不苟的歆享着她的气悉。 揉软的触感让人更加容易失去理智,好不容易找回的些许魂思如同化在了水里,又四散开去。 此情此景却比方才还要让人经受不起,就这样慢条斯理的一丝丝消磨着,宋娴觉得自己迟早要被他生吞活剥了,再化成烟,化成雾融进他的身子里。 原本悬在她上方的身子逐渐下沉,轻贴上了她的身子。 虽然隔着衣衫,可这样的相触还是太过强烈。 两个人的温度渡给彼此,然后融合成一体,宋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亲近的了。 即使被他勾着不断下陷,可残存的一丝理智却在这时提醒着她,这样是不行的。 生出类似的想法后,宋娴下意识的扭动着身子,企图挣扎逃离,可是他的重量全压在她的身上,双手又将她锢着,竟让她像砧板上的小鱼,任人处置。 她这细小的动静不仅没能逃脱,反而令胸口的花朵随着动作,一下下轻柔的斯磨着他的胸襟。 感觉到李容褀的喘悉变得更加促狭,而笼在她周围的热度完全上升到另一重境地,简直要将她整个烧着了一般,她隐约预感到事情将向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情急之下只能亮出尖牙,往那薄唇上咬了下去。 李容褀吃痛,总算是将她放开。 宋娴得了一瞬的自由,也顾不得许多,慌不择路的就往后逃。 她的神思也是彻底的乱了,只顾着跑,却不知后面是死路,再是如何也还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于是下一刻,她便又被李容褀擒了回去。 因为方才那攥着劲咬的一下子,李容褀的的薄唇上落下了血痕。 而感觉到她的闪躲,他逼至近前的双眸又弥漫起幽怨之气。 宋娴觉察到危机,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却因此更加惹怒了他。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7 章 李容褀忽然压了上来,将她再度扑到在被衾之间。 他再度拿出了狠戾的态度,又凶又急的寻着她的唇覆上。 血腥气顿时弥漫在宋娴的唇齿间,令她心中一震,随之隐隐作痛。 这一下并没有持续多久,他虽放开了她,却又忽然埋首在她身侧,张嘴在她肩头咬了一口。 这分明是报复。 宋娴吃痛,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愤恨道:“李容褀你干什么?你混蛋!” 她只道他欺负了自己,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不满,急于发泻出来,却并不知晓这样直呼他的姓名却更加令他受到了刺激。 李容褀忽然疯了一般将她压住,原本禁锢着她的两只掌将她的柔荑拉至头顶,仅用一只手锁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向下,掌心贴上了她的肌肤。 酌人的触感搁着衣衫传递过来,已经让她不能承受。 她真怕自己会被他就这么点燃,偏又惧于被人发现,不能高声尖叫。 基于愤怒的报复还不仅止于此。 李容褀再度俯下身子,却将薄唇的触碰落在了她的耳珠乃至颈项间。 宋娴也快要疯了,拼尽了力气挣扎。 怎知他愈发被激怒,掌心贴上她的衣襟,而后一扯便将一整片绸缎撕列开来。 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袭上身来,而大片的风光就这么暴陆在他的面前,宋娴彻底的懵了。 他的吻不断的辗转向下,在她雪白的肌肤上烙下绯红的痕迹,如同在宣纸上作画,用笔尖勾勒着艳丽的红梅。 是如此的沉迷于她的气悉,片刻之后他亲昵的举动竟带了些许膜拜的意味。 然而对于宋娴来说这却是个噩梦。 她不该这样和他亲近,不该和一个将要杀死她的人这样亲近。 即便在沁竹园当差的时候,也曾与他有过肢体的接触,可也仅仅止步于拥抱,从来也不曾这样和他相处。 事实上,她在世上活了是十数年,加上重生的这一年,也从没有和任何男人这样,就连那日寿宴,被青玄冒犯时也不至于到这等地步。 此时的宋娴只恨这具身子太过柔弱,即便她有武功也根本使不出,手脚更是力气不足,被他死死的锢着,动弹不得。 衣裙被撕彻的片刻更让她想起那日小屋内的情景。 虽然她眼下面对的是李容褀不是青玄,却也并未能减缓她的恐惧。 仿佛陷入绝望一般,她彻底停止了挣扎。 李容褀觉察到她的异样,身子明显顿了顿。 接着他的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什么潮湿的东西,沾了些许至眼前来瞧,才发现是她眼角滑落的泪滴。 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伤心,宋娴的眼眶里如同决堤一般,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转瞬间已浸湿了她耳侧的乌丝。 她也不曾放声哭泣,只是拼命咬着唇,隐忍的落泪。 注意到这些的李容褀忽然整个人怔住,继而松开对她的禁锢,缓缓撤开身来,逐渐恢复清明的眼眸现出悔恨的神情。 感觉到笼在周身的强烈气息撤离,宋娴连忙惊慌失措的向后躲去。 她蜷缩在床角,才终于低声的呜咽起来,同时拼命拉起被衾遮挡着自己的身体。 李容褀坐在床榻边,俊美无铸的面容上都是前所未有的无措情绪。 他再度垂下睫羽而又掀起,似乎想要验证这一切到底是不是梦境。 然而事实证明,方才的种种都确实已发生,看着平日里素来对他没有惧怕的宋娴,如今那样一副受了委屈的狼狈模样,他眸子里透出的幽怨和悔恨就又重了几分。 他倾身向她靠近,试探的抬手伸向她的面容,小心翼翼的欲为她擦拭泪滴,可宋娴受了惊吓,才觉到他的身影笼过来就愈发往后缩了缩。 那举至半空的手便顿在了那里,而李容褀则沉沉的发出一声叹息。 那日到底是怎么结束的,宋娴浑浑噩噩的也记不清楚了。 她只记得后来哭了很久,而李容褀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于是只能愁眉不展的陪她坐着,又不得向她靠近,便十分纠结的在那里叹着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是在那里看着她,她就越是委屈,越是怨怼他方才那样对她。 后来好似是雪笙回来才结束了那近乎天长地久的对峙。 李容褀第一次以面对救星的态度对待雪笙。 雪笙和李容褀说了什么,宋娴并不记得,唯一有印象的是,最后李容褀又长叹了一声,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却用失魂落魄的语调对雪笙道:“替我好好照顾她。” ☆、婚礼 自从醉酒事件之后,无需李容褀三令五申,宋娴也尽量不与他再碰面。 后来也有数次偶遇,李容褀都试图和她解释什么,但每每欲言又止之际,总有些人和事岔开,而宋娴也趁机躲避开去。 就这样又是数月过去,济川王府和将军府联姻的日子已在近前。 这段时日之间,宋娴虽再没有得到更多的讯息,但是李容褀醉酒时吐露出的那些零碎言语已经足够。 据此,她猜测出李容褀他们当日的计划,即他的舅父泰宁公会派刺客潜入府中刺杀宋娴,而李容褀和雪笙在府中接应,以便行事。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8 章 如此看来,洞房里的合卺酒就是他们下的毒,便对上了。 只是,“保护”是什么意思? 李容褀当日说的话,宋娴字字句句都清楚的记在心里,也几乎全部能够解读出来,唯一无法得到解释的是这最后的“保护”二字。 既然他们的目的是刺杀,又为何要保护?他们要保护的又是谁? 宋娴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搁置下来,到时候见机行事。 除了现实中的经历和搜集到的证据,夜里的梦境也给了她诸多启示。 当然,全部都是负面的信息。 随着婚礼吉日越近,宋娴就越是被那些梦魇纠缠,到最后更是整夜整夜的不能成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混乱的景象在眼前浮现。 一个个杂乱无章的梦境如同零落的碎片,终于在婚礼的前夜串联起来,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一个分明她从不曾经历,却又如同记忆一般熟悉的故事。 故事的伊始,正好续自宋娴在洞房里中毒身亡的时候。 得知爱女惨死,宋娴的双亲随即赶到,母亲扑在她的尸身上哭得晕倒过去,而她的父亲,宋将军当着众人的面拔出利剑刺入了李容褀的胸口。 李容褀当场倒在了血泊里死去。 从父亲的反应中看来,下毒的确实是李容褀没有错。 而后她的父亲便因为杀人而锒铛入狱,一时墙倒众人推,又有人趁机上奏,诬陷宋将军有谋反之心,于是宋家满门抄斩,宋将军和两子都被斩首示众,而宋氏的其他亲眷也都受到株连,被处以流刑。 这样的结果让宋娴久久陷入震惊之中。 她更是隐约意识到这些梦的意义。 若是她没有重生,那么事情就会依照梦境里的方向发展下去。 不仅李容褀将她毒杀,她的父亲也会为了报仇而杀死李容褀。 记忆里的父亲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很严肃,但对她却是很慈爱的,若非那些梦,她断然无法相信父亲竟会去杀人,也不会知道父亲对她的爱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不希望这些事情发生。 她不希望父亲为了她入狱,再闹得整个宋氏家族都因此受牵连,她也同样不希望李容褀死去。 既然重生了这一遭,又知道了那一切可能发生的可怕未来,她就要利用最后的一日改变这一切。 做了那些关于过去和未来的梦之后,宋娴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整个事件中,李容褀是关键角色,所以到了婚礼当日,宋娴打算从李容褀着手,这一日都在不远处监视他,以便在适当的时候出手阻止。 关于婚礼的一切,还是和重生前一样。 济川王府里张灯结彩,到处挂满了红绸,整座宅院的上方像是悬着一片红云。 乐师们一早就开始敲锣打鼓,将热闹的乐声直传到几条巷子以外去。 王府门前聚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孩子们则围着侍立在门口的仆从讨要糖果。 虽说新娘的花轿要黄昏时才到,可王府内外早已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王府内院中,自然也是一片喜悦繁忙之景。 李容褀作为新郎的兄弟少不得要出席婚宴,也提前做好了装扮,以待开宴。 宋娴在庭院外一处不起眼的地方待着,伸长了脖子往主屋上关注,可从一早上到现在,李容褀都没有露面,只有伺候他的丫头们来往进出,好不忙活。 她便免不了有些心焦,又碍于不能进屋,只能在那里盯着干着急。 就在这时,李容褀总算是出来了。 由于已经入夏,他只着了一件笼纱的绛紫薄衫,虽不是什么繁琐的样式,却显得格外庄重,身上发间则少不得缀满金玉饰物,环佩琳琅的,又在沉稳之中增添了些许生气,与今日的氛围倒是十分合宜。 见李容褀在众仆婢的簇拥下往庭院外去,宋娴也连忙远远的跟上。 他到了外面却是在帮着王爷应对宾客,倒也无甚特别。 然而自众宾客之中,宋娴却辨认出一个不得了的人物。 那人虽位至公卿,在朝廷中也算得上是位高权重,可并未至权倾朝野的地步,而济川王府今日宴请的宾客中不乏王族贵戚,原本那人也不值得注意,然而宋娴却对此人耿耿于怀。 这个人就是李容褀的舅父,泰宁公。 这位泰宁公是先王妃的兄长,听说自从先王妃仙逝之后,就渐渐少了和济川王府的交道,然而从宋娴的认识来看,这位泰宁公虽然少和王府有交集,可却没有减少和他的外甥来往。 一看到这位泰宁公,宋娴立刻提起了警惕,下意识的环视四周,往每一处可能隐藏的暗处搜寻。 虽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而济川王府因为婚礼而加派的护卫也守在各处,宋娴却还是隐约有些不安,总觉得眼下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危机就潜伏在不远处。 观察了片刻之后,李容褀忽然借故离席,从坐满宾客的前庭里步出,随侍在他身边的雪笙也同时跟了他出来。 意识到他们可能要开始行动,宋娴便连忙跟上他们二人,一直穿过花园来到内院之中。 就快要到沁竹园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停了下来。 宋娴提着心,藏身在不远处的廊柱后,小心的观察着。 却见李容褀忽然转身,往她所在的方向踱了几步。 宋娴吓了一跳,连忙小心的将身子往廊柱后缩了缩,生怕漏了陷,正想着他若再过来,她又该如何脱身时,李容褀却顿住脚步。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后怕的抚着胸口。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09 章 正在这时,一个悦耳却又清冷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出来吧。” 李容褀平静的说着,语调没有丝毫的起伏。 宋娴心下颤了颤,又往廊柱后偷瞄了一瞬,却惊见李容褀中朝她所在的方向看来,顿时大骇,又吓得锁了回去。 一时心乱如麻,她心下暗自嘀咕:这如何可能,她分明敛住气悉,李容褀不会武功,应该不能发现,若是雪笙发现了,一路也没有和他说话,不可能告诉他。 “不肯出来吗?那本公子只好亲自相请了。”李容褀的声音再度传来,同时伴着轻而缓的脚步声。 宋娴闭上眼,暗自在心里求神佛庇佑,希望她弄错了,李容褀只是发现了别的什么,然而下一刻腕子被那熟悉的触感捉住时,她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宋娴不得不从廊柱后出来,始终不敢抬头,于是目光停留在李容褀绣着暗纹的衣襟上。 她已做好了被他质问的准备,却见他仍然十分平静的侧过头对雪笙道:“你先退下吧。” 从他的语调中似乎刻意察觉到,对于发现宋娴跟踪他的这件事,他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是!”雪笙利落的应了,转身便往远处行去。 单独和李容褀相处的宋娴不由的窘迫起来,连忙挣了挣,将手自他掌心抽回。 这一次,李容褀并没有强迫她,只是用那双眼眸凝视着她,将她尴尬的低着头,双手绞着衣摆,然后退开两步的种种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忽而对她道:“随我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语毕他又下意识的要去握她的手,临到跟前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顿在半途,并没有如过去那样强迫的攥住她的手腕,只是屋子转身,刻意放缓了脚步往前行去。 既然已经漏了陷,也没有什么好躲藏的,若是他为了质问自己,编造些谎话搪塞过去也就罢了,反正真正的事实太过离奇,说出来他也不会相信。 打定主意之后,宋娴又默然在心下坚定了决心,加紧几步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那段路上,他们两人只是一前一后的行着,俱是不约而同的沉默着,竟半句话也不曾说。 宋娴更是觉得李容褀今日似乎格外的心事重重,便料想定是因为晚上的刺杀之事。 想起梦中自己惨死,而父亲又当着众人的面将利刃没入李容褀胸膛时的情景,宋娴的心里便禁不住阵阵揪痛,下意识的抬手覆住心口处。 此时看着李容褀的背影,她不禁设想,如果她不是注定要嫁给他的兄长为妻,如果她真的只是济川王府的一个小丫头,那么如今的他们会不会是全然不同的一番境况。 这当真是命运的捉弄。 就在宋娴出神的瞬间,两人已不知不觉回到了沁竹园。 此时仆婢们想必都去为婚宴之事忙碌了,整个园中竟是安静异常,一个人也没有。 李容褀一言不发的引了宋娴到屋前,撩起帘子后却侧过身子,让宋娴先进屋。 到底什么话,还要特意到屋里说? 宋娴心里有些嘀咕,可看李容褀一脸严肃的样子,便断定他不是在戏弄她,于是向他欠身回礼,而后提起裙摆跨过了门坎。 至屋内后,她正欲回过身来迎李容褀,却听到身后传来门被关上的声音,接着李容褀更是从外面上了锁。 ☆、陈情 意识到自己被囚禁的宋娴忙转身扑到门上。 “二殿下这是何意?快开门放我出去啊!”她用力拍着门,同时高呼。 她并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李容褀似乎还立在门口,却只是看着她在屋里焦急,也不回答她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宋娴的掌心都火辣辣的发麻了,还不肯死心,仍将门拍得哐当作响,嗓子也喊得有些嘶哑。 李容褀的声音却自门外传来:“别费力气了,这里的人都去伺候婚宴了,就算一会儿有人回来,也是来替我看着你的。” 听他这语调并不像是开玩笑的,宋娴也确实有些累了,只得停下来,扶在门上向他解释:“方才跟着殿下是事出有因,没有恶意的,也并没有受人指使,奴婢更不是王妃或者大殿下派来的细作,求殿下信我啊!” “我何曾说过你是细作?”满载怨毒的声音再度传来,却让宋娴噤了声。 他还什么都没有质问于她,她倒是自己将这些话都倒了出来,只怕他听到耳中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感觉到李容褀语调中透出的浓浓幽怨,宋娴竟噎在那里,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 两人间又沉默了片刻,李容褀却放轻了声音道:“我都知道,如果你是他派来的细作,那么雪笙的事情,你当都告诉了他,可你并没有告诉他,所以你不是。” 听到此言,宋娴心下又是一震。 他这是何意?难道她试探雪笙之事他都知道?难道自己的所有行动其实都被他了然于胸,而她自以为万无一失,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在他眼里都是挑梁小丑一样的可笑行径。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娴不禁自嘲。 李容褀的声音却又放轻了些许,弥漫的怨毒之气也逐渐消散,又逐渐变成某种柔软的情绪。 他朝门前靠近两步。 即使隔着门板,宋娴也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是那么的缱绻而又柔和。 他抬手轻触雕花木门,仿佛触碰她的面容,而后喃喃轻语:“我虽不知你为何总在暗处偷觑,可感觉到你始终在看着我,我心里就很高兴。” 说着这句话时,李容褀俨然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像捧着什么珍惜的东西,生怕被人夺走,或是不小心摔碎,好像沉迷,又不敢陷得太深。 这一遭,宋娴却是彻底被震住了。 自从再度回到沁竹园后,李容褀对她表现出的种种行径,都透着强烈的厌恶和嫌弃,而她也毫无疑问的相信他是讨厌自己的。 故而此时此刻,她如何也想不到他竟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间,她仿佛哽咽住,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怔怔然的凝视着那扇门,而后轻抬柔荑,触了上去,好似隔着那扇门和他掌心相贴。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0 章 眼前模糊一片的时候,那个悦耳的声音消融了冰封一般的传来,略微有些沙哑道:“你好好待在这里,什么都不要想,今晚的王府不安宁,但这里是安全的,等一切结束了我就来接你。” 李容褀只留下这句便转身离开。 门后的宋娴听着他的声音,缓缓沿着门滑落,而后转过身,抱着双膝坐在门前。 她的心里很乱,明明应该恨他的,明知道自己应该站在李容锦这边,既然李容锦与他为敌,她作为妻子,就应该和李容锦同仇敌忾的,可听到他说这些话,她还是没有办法不去听,没有办法彻底与他为敌。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相信他,他是杀害自己的凶手,可情感上却还是下意识的期待着他能如约在一切结束后来接她。 即便如此,已历经过一遭的她却也很清楚,就算她真的什么都不做的在这里等他,她也不可能再等来他。 如果任由命运照着原来的轨迹前行,那么方才的一别便是她和李容褀此生的最后一面。 “不!”她惊惶的抬起头来,梦里血腥残酷的一幕幕都交织浮现在眼前。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无论是父兄还是李容褀,都不可以。 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必须逃出去! 重新振作起来的宋娴连忙起身,到各间屋子查看。 她依次看过所有的窗户,果然不出所料的都已从外面锁了起来。 看来今日之事并非偶然,打从开始李容褀只怕就打定了主意,要将她整晚都困在这屋子里。 虽是如此,宋娴也不肯轻易放弃。 她又将屋中各处扫视了一遍,最后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转身疾行。 李容褀平日里活动的数间屋子都在内部有所相连,而她清楚的记得,连接厅堂和寝屋的走道里,顶上有一个天窗,只是不知是否也被锁上。 方才她在厅堂里,又去各个房间看过了窗户,倒不曾注意过头顶,眼下寻过去,竟侥幸的发现那个天窗只是虚掩着,并没有上锁。 太好了! 宋娴在心中暗喜,抓紧时间搬了椅子过来垫脚,费了一番力气才终于打开天窗攀爬出去。 等到了外面一看,她已经身在房顶上了,再挪至屋檐处往下瞧才发现这屋子比想象中的要高不少,若是不借助梯子等物,区区一个弱女子是不可能从这里下去的。 想必李容褀也是这么盘算的,所以才留了这个天窗给她透气。 可他也有算遗漏的地方,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丫头居然是会武功的。 虽说这个身子确实孱弱了些,貌似不怎么靠得住的样子,可虽然没有内力,那些控制体内气悉走向的心法却是随着她的魂魄一起到了这个身子里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距离确实高了些许,可对于会控气提息的人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宋娴的武艺虽然不精进,可轻功还可以。 她于是调动周身气息走向,尽量将重心往上移,然后展开双臂纵身往下一跃,最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大功告成! 宋娴有些得意的起身,拍了拍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也不敢再多耽搁,趁早往庭院外行去。 然而她还没步出沁竹园的门,就听见一阵格外剧烈的爆竹声隔着层层园林传来,究其根源,竟是王府大门的方向。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顿时心下一沉,暗道不好,方才耽搁了许久,眼下新娘子的花轿就要到门口。 到了这个时候,要去找李容褀或者雪笙已经来不及了,再想着阻止他们的事情更是不可能,她必须改变策略。 说到底李容褀和她父兄之间产生矛盾的根源还是在她的死,如果成婚当日她没有服下毒酒,那么他的父亲不会杀李容褀,李容褀就不会死,而他的父亲也就不会因为杀人而入狱,所以关键的人物其实是她自己。 生出这样的想法后,宋娴便打定了主意:眼下当务之急,她要想法子混到迎亲队伍中或是摸进喜房里,阻止自己饮下那盏毒酒,便也暂且缓下危机,至于后面的事情,只能下一步再见机行事。 于是宋娴加快动作往庭院中去。 她又怕被李容褀的人发现,只能一路小心的躲藏。 好不容易摸到了前庭,远远的看到了身着红色嫁衣,披着盖头的自己,正在众人的簇拥下跨入济川王府的大门。 喜娘在一旁挥着帕子,引她入门,同样身着大红喜袍的李容锦则在门内迎接。 王爷和王妃已坐在庭院中的主位上等候新人的参拜,而众宾客皆已到齐,熙熙攘攘的塞了一院子。 宋娴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李容锦行过拜堂礼,而后在一阵欢呼之中被送入洞房。 这个过程中,宾客们的视线始终集中在她的身上,即便离开了前庭往内院中行去时,也有喜娘和济川王府增派来迎她的丫头们簇拥着。 如此众目睽睽之下,她要想混进去和自己搭上话根本不可能。 既然这样,便只能将行动的地方放在新房里了。 宋娴记得清楚,那时候她被送入洞房,李容褀在宴上招呼宾客自然不能跟来,而喜娘和丫头们只是把她送到床榻边坐下便出了屋子守在门口,那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独自待在喜房里,正是最好的时机。 忖着新娘从踏入内院到送进喜房,还有一些复杂的程序要经历,宋娴便先一步摸进了倚墨园里,找了个隐蔽的暗处猫着,只等着新娘送来了,再见机行事。 她在那里蹲了许久,才见一身凤冠霞帔的自己被喜娘牵进了庭院,而后进了喜房。 依照规矩,喜娘和那几个随侍的丫头在喜房里要先闹一阵子才会留下新娘子出来,于是她不得不再耐下性子,等待时机。 然而就在宋娴耐心等待的这一段时间里,倚墨园中竟出现了一个她熟悉的身影,正是她的好姐妹朝贤公主。 照理来说,宋娴的婚礼,邀请朝贤来参加本来无可厚非,况且她也记得朝贤的喜帖子是发出去了的,可是宾客应该在前庭席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起初宋娴以为朝贤是趁着这段时间找喜房里的自己说话,可回忆起来,直到饮下毒酒,她并没有见到朝贤,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也彻底推翻了宋娴的这一猜测。 ☆、幽会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1 章 今日作为宾客参加宋娴的婚礼,朝贤似乎刻意妆扮了一番。 只见她身着蝉翼纱制的流云裳,下衬水纹边的石榴裙,莲步轻移之间如同在清溪间推开层层微浪,又似仙子临波而立。 这一晚的风有些烈,将她身上的披帛扬起,娉婷缭绕之间则更添妩媚灵动。 因为庭院里没有点灯,并看不清朝贤脸上精致的妆容,然而她头上华丽的金丝攒花步摇即便在夜幕里也显得光彩夺目,与其他繁复的朱钗佩饰,在那一头云鬓青丝间交相辉映,摇曳着流苏轻触,偶尔发出泠泠的声响。 其实朝贤公主身为宠冠六宫的齐妃之侄女,自小便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她的美和宋娴不一样。 朝贤的美是端肃的、娴雅的,符合这个年代对贵族女子所有的期望,又因头上悬着御赐的公主之名,更加成为高贵的典范。 然而或许正因为人们见惯了这样传统的美,因此当宋娴出现在众人目光之中时,她承袭了西夏血统而与生俱来的洒脱与不羁就变得更加有诱惑力,就像是她美得张扬的面容,如同娇艳盛开的红色花朵,吸引着所有人的关注与钦慕。 正因为宋娴,每当她们两人在一起时,人们对于朝贤的称颂大多数都集中在她身份的高贵上,而她的美丽却反而在宋娴的对比下被忽略。 即便如此,宋娴和朝贤这些年来的情谊也始终很深,并不曾因为那些流言蜚语而有所动摇,而朝贤也似乎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话,只要一出宫就必定来找宋娴,若是一段时间不得出来,也会偷偷让人带话到将军府,请宋娴到宫里团聚。 对于这样一个无话不说的好姐妹,宋娴从来就不曾对她有个丝毫的戒备和怀疑,就连和李容锦成亲前诸般忐忑和不安的心里都告诉了她,所以她才会提出趁着初一到清业寺上香的机会偷偷瞧一眼李容锦是个怎样的人。 也正是这样一个好姐妹,宋娴没有想到她会对自己说谎,明明在清业寺中见到了李容锦,却谎称没有见到,也绝没有料到在自己和李容锦成婚的当夜,她竟会在喜房不远处的庭院里私会自己的夫君。 当李容锦的身影出现在庭院中时,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身上的喜袍是那样的赫然于目,明艳的红如鲜血一样的浓稠,即便是漆黑一片的夜幕也无法掩盖。 宋娴仍抱着一丝希望,稳住心绪打算听他们说什么。 她看着李容锦疾步行至朝贤面前,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从李容锦的语调中可以听到明显的紧张和愠怒,说罢还侧过头看了看喜房那边的情况。 此时喜房里灯火通明,映照着如云似雾的红绸,格外的喜庆。 喜娘和丫头们凑在门口,一边交头接耳,一边数着手上讨来的红包,偶尔发出一阵哄笑,全然没有注意到幽暗的庭院里有什么动静。 朝贤往李容锦近前移了一步,头上的朱钗随之轻摆,发出细微的悦耳声音。 她抬头凝视着李容锦的双眸,用盛满忧思的语调道:“我来看看我的好姐妹,有何不妥,你何必这么凶?” 李容锦却在这时拱手道:“小人不敢,公主殿下既然是来做宾客的,就应该待在前庭,小人稍后也好向公主敬酒,想来公主殿下方才多饮了两盏,原本出来醒酒的,不小心迷路才到了这里,小人这就送公主殿下回去。” 他这一通话说下来不仅语调十分恭敬,就连理由都已替朝贤找好,奈何朝贤却并不领情,反而有些落寞的轻笑了一声,而后对他道:“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公子何必端这些虚礼,我在这里等你,不过是想看一看你。” 她说着,忽然放柔了语调,纱袖下的皓腕轻抬,似欲将柔荑触上他的面容。 然而她的手才抬到一半,李容锦却略侧过身子躲开。 那只手便顿在了半空。 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原本满怀柔情的语调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宋娴躲在暗处,听见她对李容锦道:“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方才我去喜房的时候顺便在合卺酒里加了点东西,一会儿你可记得千万别饮。不过你的妻子劳累了一天,想必此时已经口干舌燥,屋里又没有别的东西解渴,会不会提前偷饮那些酒就不好说了。你要是想救他,眼下还来得及,只是要费一番心思给她解释,你为什么突然这样做,还有……” 说到最后一句,朝贤忽然朝他近前又靠近一步,仰头凑到他耳畔道:“你谋划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说完这句,她却又退开来,让出通往喜房的那条路,噙着一脸凄楚的笑看着李容锦,仿佛在等着他做决定。 李容锦抬头,看向仍然被一片喜气包裹着的喜房。 此时此刻,那里还很平静,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想来房里的那个宋娴还没有饮那盏毒酒。 他身侧的袖摆明显动了动,显然那袖下的双掌正紧攥成拳。 然而等了许久,他都只是看着,脚下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朝贤静静看着他,双眸之中渐渐浮起水泽,终于由哀伤转为欢喜。 她弯起嘴角展露笑颜,忽然抬起双臂倾身环住李容锦的脖颈。 云鬓间的垂珠因为这突然的动作而清脆作响,拥着李容锦的朝贤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哪里还有一贯端庄的公主模样。 而李容锦只是由她抱着,没有回拥住他,也没有将她推开,目光始终看着远方。 那两人相拥了片刻后,朝贤才将他松开,抬袖似乎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而后牵起李容锦的手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宴上去吧。” 这时,李容锦终于将目光收回,转而看向朝贤。 在她充满爱慕的眼神之中,他最终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看着她轻点了点头,继而与她一道离开倚墨园而去。 看着消失在夜幕中的两个身影,宋娴的心彻底跌至了谷底。 刚刚在她眼前的不是幻境,那两个人一个是她这一生最信任的姐妹,一个是他未来的夫君,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他们竟要置她于死地。 整件事的脉络似乎终于连成一线,宋娴大概猜测到了一切的开始与结果。 故事的伊始是她和朝贤计划着在清业寺偷看李容锦,因而早早的到了清业寺的内院中,一起在那里等李容锦出现。 后来宋娴被家里的仆婢叫开,便让朝贤在那里等她片刻,怎知阴差阳错的命运就在此时发生了转折。 宋娴和朝贤在清业寺的内院里等了许久皆没等到李容锦,偏偏宋娴离开的片刻,李容锦就出现了,不仅出现了,还恰巧在路过朝贤身边时为她解了围,正是身为阿宁的宋娴在清业寺看到的一幕。 或许正是因为那件事,素来谨遵宫中戒律,极少有机会和男子相处的朝贤对李容锦生出了恋慕之心。 自那以后他们有没有再见过面宋娴便不得而知了,但从今日那两人说话时的态度语调来看,应当是见过不止一次,而且他们两人的关系恐怕已远比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妻子亲密许多。 这到底是人心的险恶还是命运的作弄? 如果那日在清业寺中她没有离开,如果遇到李容锦的是她,甚至如果是她和朝贤一起见到了李容锦,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又会完全不同? 然而这世间并没有如果,能够重生这一遭已是不易,唯有改变从现在开始的未来,一切或许才会真的变得不同。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2 章 虽然因为刚刚知道的真相震惊不已,宋娴还是努力镇定了心绪,在确定了他们两人已经走远之后便立即溜到了喜房跟前。 因为今日宾客众多,又都是朝堂里举足轻重的人物,故而济川王府虽然加强了戒备,但多数的护卫都被派到了举行宴会的前庭守卫,而倚墨园这边只有几个护卫守在门口,庭院里并没有更多的护卫。 加之那些丫头们趁着新郎未至,正凑在一起偷懒玩闹,连方才庭院里有人都没有发现,自然也没有发现宋娴。 宋娴于是十分顺利的摸到了喜房的窗户下面。 她又转头朝四周看了看,见并没有惊动其他人,便打开窗户翻了进去。 轻盈的落地时,她并没有惊动喜房里的人。 此时,她连忙抬头往屋里瞧。 只见屋子里也是红彤彤的一片,喜床周围火红的云帐堆叠,鸳鸯锦被摆放整齐,喜床对面的桌机上则依次摆了一碟果脯、一碟花生和一碟红枣,离桌机边缘最近的地方则是个酒壶和两个杯盏,酒壶里装的正是合卺酒。 原本应该端坐在喜床边的新嫁娘此时却立在桌机边,顶在头上的红盖头也被掀起一角。 背对着窗户的新娘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到屋内,正低着头在桌机上找着什么。 那双藏在喜袍袖摆里的柔荑依次捻起一块果脯又放下,而后在红枣的碟子上方犹豫了一瞬,最后收回身前,握住了酒壶。 ☆、移魂 这是宋娴重生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自己。 原来的那具身子虽然比现下这个小丫头的高挑丰莹许多,可衬托在宽大的喜袍下,却还是显得有些瘦弱。 那双涂着丹蔻的柔荑也比她如今的这双手纤长且肤质细腻,莹白如雪的手握着白玉制的酒壶,倒夺去了那瓶器的光彩。 看着她提起酒壶往杯盏中到了一杯,而后举起杯盏移至唇瓣,宋娴连忙冲到桌机前,二话不说的自她手里夺过杯盏,扔到了地上。 一身红妆的新娘侧过头来,露出那张她无比熟悉的明艳面容,和双眸之中惊诧无比的神情。 她似乎是受了惊,如何也没想明白怎么房里忽然多了个人。 下一刻,当新娘看清宋娴的面容,原本晶莹的眸光一怔,眸子里却透出更深层次的震惊。 “你是谁?”新娘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直至碰上桌机,却又像十分害怕她一般用双手扶着桌缘,一时蹙紧秀眉,似乎极力的躲避。 “这酒有毒。”宋娴说着拔出鬓间的银簪,揭开酒壶的盖子伸进去试了试,片刻后她取出银簪,果然见簪子的前端很快变得乌黑。 意识到自己险些饮了毒酒,新娘愈发惊骇,双腿一软竟跌坐在地。 宋娴连忙上前搀扶,可手才触上新娘的喜袍,就被她惊惶的推开。 新娘坐在地上,也顾不上爬起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后缩去,一脸惊恐的看着宋娴,几乎带着哭腔的又重复了方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此时,宋娴却也不再勉强,兀自站直了身子,俯视着如同惊弓之鸟的自己,语调平静道:“你明知道我是谁,何故又来问我?” 诚然直到方才,宋娴都不曾怀疑。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占据了这个丫头的身体,从而回到一年前再重来一遭,而宋府里的大小姐则是真正一年前的自己,也就是说有两个自己在这个时空当中。 虽然曾经也有所怀疑,但她倒地不曾真正设想还有移魂转破之事,眼下看来却是如此。 方才她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照理说她是会武功的,就算成婚当日劳累也不至于连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也毫无察觉,况且方才她并没有刻意敛起气息,这是其一。 后来她看到自己将饮毒酒,连忙上前阻拦,夺过毒酒之际会武功自己竟没有下意识的反抗,这是其二。 还有,即便屋里多了一个人,眼下的她是丫鬟打扮,又生得一副我见犹怜的眉眼,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她却是如此惊恐。 所有的一切,只有一种可能得以解释,那便是这个“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又或者说这个“自己”是占据了她的躯壳的另一个魂魄。 至于这个魂魄是谁的,看着那个披着自己的皮,却分明一副任人欺负的娇柔模样的喜娘,宋娴也已有七八分的了然。 听到她这样说,跌坐在地上的新娘变得更加激动,垂下头不停的摇着头,用双手挡在身前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你别过来……” 此前宋娴还一直觉得愧疚,自己占用了别人的身子那么久,可如今看来,这个身子的主人不仅不伤心还十分的乐不思蜀,不仅占了她的身子,享受了本来属于她的安逸生活,眼下还不打算承认,直欲继续冒名顶替,取代她成为济川王长子之妻。 想着她在享受着属于自己的一切时,而自己却在济川王府中受了那么些苦,宋娴心里就憋闷的慌,见她如今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蹲下身子,逼至她近前道:“便是不认得我,你也该认得这具身子吧……阿宁。” 其实,说起阿宁这个名字,宋娴用了这许久,却也有了些特别的感情。 一开始她原是不习惯的,可自打进了沁竹园,李容褀有事没事的就要唤她几声,直唤得她成了习惯,到后来一听到“阿宁”就下意识的应声,时间久了,与人介绍起自己的也是十分顺口的说名叫阿宁,简直就快要忘了自己的本名了。 此时,真正的阿宁却浑身抖得像个筛子,一下子扑倒在地,朝着她不停磕头:“大小姐饶命,奴婢该死,奴婢不该说谎,可奴婢也不知道为何,那日一醒来就到了小姐的身子里,求大小姐饶命……” 阿宁声泪俱下的苦苦哀求,不断冲刷过脸颊的泪水花了精致的妆容,头上的朱钗已然凌乱,不停的以额触地间,眉心处磕出淤青。 到底是自己的身子,宋娴没有不心疼的道理,连忙阻止她道:“行了行了,我又没说要把你怎么着,快别哭了,怪难看的。” 宋娴说着,心里暗道这小丫头如此怯懦,一副完全不懂得自我保护的样子,这段时日里还不知怎么糟践了她的身子,可转念又想起自己背脊上的痕迹,虽说挨了鞭子之后,李容褀给她用的药十分有效,没有留下明显的伤痕,可到底还是有些淡粉色的痕迹,再不可能恢复如初,便不禁又有些心虚。 她于是连忙将坐在地上的阿宁扶起,掏出巾帕递给她。 待到阿宁渐渐收住眼泪,宋娴便对她道:“今日有人要害你。” “啊?”她话还没说完,阿宁就又露出一脸惊恐的眼睛。 要不是如今眼睁睁的看着,宋娴实在不能相信自己那副明艳的面孔还能演绎成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许哭!”见她又是泫然欲泣的一副模样,宋娴控制不住的冲她一喝,而后又不得不先安慰她道:“你别急,他们不是要害你,是要害我,我现在来找你,就是要想法子护送你离开,从现在开始我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明白吗?” 宋娴说着,一脸严肃的看向顶着她的皮相的阿宁。 阿宁则被她轻喝的那一声护住,连忙憋住眼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冲她点了点头。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3 章 见达成共识,宋娴送算略松了一口气,语调缓和下来道:“你听我说,我方才在外面看到李容锦和朝贤公主说话,方才酒里的毒是朝贤下的,眼下这府里恐怕也不安全,我们必须想法子逃出王府。” “可若是我们就这样跑了,岂不是成了逃婚?”阿宁下意识的攥住宋娴的袖角,一脸怯然的看着她道。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这个?”宋娴一见她用自己的那张脸做出这般可怜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可又不得不按捺下来,耐心解释道:“李容锦根本就不是真心娶你……” 这句话她更像是在对自己说,顿了一瞬之后又道:“总之先躲过今晚一劫,再回宋府找父兄商议应对之策。” “好。”这一次阿宁还算安然的接受了她的话。 见终于达成共识,宋娴才松了一口气。 “走!”她帮阿宁卸去头上沉重的凤冠,准备拉着她夺窗而逃,然而就在下一刻,阿宁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却在耳边响起,震得宋娴一怔头皮发麻。 “又怎么了,姑奶奶?”宋娴正要回头发问,却忽然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锋刃之气朝她袭来。 她半边身子已经爬上了窗户,不得已贴紧了窗框,奋力往旁边躲了躲。 下一刻她便觉到那股锋刃之气贴着她的身后擦过,而当她侧头看向阿宁的时候,却发现阿宁整个人都吓傻了站在窗子旁也不知道躲。 宋娴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幸而她的手还与阿宁的相牵,连忙用力把她往旁边一带才险险的躲过,然而那利箭还是蹭到了她,在侧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快些跟上,小心点儿!”宋娴见状又是一阵心疼不已,也不知那血痕深不深,以后会不会留疤,还有,要是箭上有毒可就不好玩了。 对于这个明明顶着她会武功的身子,却丝毫没有自我保护力的女人,宋娴真的觉得够了,可又不能丢下自己的壳子不管,只得朝她伸出手道:“快上来!” 阿宁在她一呼之下才猛然回过神来,连忙拉紧她的手往窗上爬。 然而才爬了一半,宋娴就又觉到一股剑气自身侧袭来,不得以再次松了手,于是一身红装的女子就又跌回了喜房里。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宋娴立刻就和黑暗之中浮现的身影缠斗起来。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丫头竟然会武功,起先几招竟都在她的躲闪下扑了空。 宋娴则一边将那人往喜房远处引,一边试图看清袭击她们的是什么人。 然而那人黑纱蒙面,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也无法分辨其来历。 当她无意间回头,看到倒在喜房前,喜娘和几个丫头的尸首时,才明白过来,这人纠缠于她是为了杀人灭口,而其真正的目标恐怕是喜房里的新娘。 下此推断之后,宋娴更加歇斯底里的同那人撕咬,尽量的拖住他。 然而她如今终究只是在这个怯懦丫头的身子里,一开始也是靠着出其不意才得以逃过一劫,等到这人反应过来,很快就让她现出不敌。 这一人一看就是经过正规训练的武士,又哪里是她这点儿功夫能对付的,如此正面迎击只怕再不出三朝就要毙命。 宋娴情急之下只得突然乱了招数,待到那人措手不及,她就寻机逃走,而后拼了命的往庭院外跑,心想着若能到了宾客聚集的前庭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她才跑到庭院里,胸口便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剧痛,待她反应过来时,低头已见利箭贯穿了胸口。 一时间双腿发软,呼吸发滞,宋娴圆睁着双眼跌落在地。 一片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地上的兰草叶子刺在脸上疼得紧。 下一刻,所有的知觉,连同胸口的剧痛都已远去,她终于蜷缩在草丛里,闭上了眼睛。 ☆、中箭 这样就结束了吗? 难道终究逃不过注定的命运? 失去意识的刹那,宋娴的心里有太多的不甘。 既然早已注定,又为何要给予希望,重活一世?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依次闪现。 她仿佛又回到孩童时代,被母亲抱在怀里,被父亲抗在肩上。 父亲从小最疼爱的就是她,一直以来当做掌上明珠一样的养大。 以至于她自小就十分任性,和哥哥们一起骑马射箭,哪管什么闺阁女子的礼仪。 后来她渐渐的长大了,京城里开始流传开来她的美貌。 还未及笄,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宋府的门坎都要被媒婆踏平了。 宋将军却只是抚着胡须笑言:“不急不急,为父要慢慢挑,给娴儿挑个好夫婿。” 挑来选去,最后择定了济川王府的大殿下。 如此王族皇室,大殿下又是文武双全、一表人才,便是他们将军府也算高攀了,可如何会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从这里开始,记忆就变得混乱起来。 她不再是宋娴,而是变成了济川王府的小丫头。 周遭不断围绕的都是李容褀的面容,李容褀的声音,好似这段时光完全被他所占据,且逐渐放大变得强烈,就像是越来越明亮的光晕,掩盖了原本真正属于她的那些过往。 好像她本来就只是阿宁,好像逼着她同过去告别。 最终那光晕还是切切实实的映入她的眼帘。 宋娴缓缓睁开眼,而后不可置信的坐直了身子。 她下意识的用手覆住胸口,却并没有摸到贯穿她身子的箭矢,胸口也没有传来令人窒息的疼痛。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4 章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诧的抬头向四周看去,却发现不远处是铺陈着红绸的床榻,而床榻对面是摆放着各式果子的桌机。 白玉制的酒盏跌落在地上,将酒液撒了满地。 一切还是方才的样子没有错。 正当此时,宋娴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裙,赫然是也是红彤彤的一片。 惊诧之余,她又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 那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指,肌肤细腻、掌心柔软,不是她宋娴的柔荑又是谁的? 她试着动了动指尖,眼前的玉指便随之动了动。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从地上爬起来,往屋内扫视了一遭,目光寻到床榻边的妆台时连忙扑上前去。 她看着铜镜里那张熟悉的面容,双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镜面上容貌艳丽的女子一脸的惊诧不已,眸中泛起晶莹,弯起的红唇不知是欲笑还是欲泣。 竟然回来了! 她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身子里,就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刻! 是因为阿宁的身子中了箭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宋娴此时来不及考虑,她甚至还来不及为重新找回自己而感到高兴,就听见数声响动,下一刻便有人破门而入。 宋娴立刻镇定下来,随手拔下头上的金簪,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然而来人却不是方才刺杀她和阿宁的黑衣人,而是李容褀。 却见他此时手握利剑,俊美无铸的面容上充满了杀气,胸襟剧烈的起伏,显然刚刚才与人恶战过一场。 宋娴也在这时注意到,屋外有密集的刀剑声铿锵作响,像是有两拨人在交战。 原来李容褀和那些刺客并非是一伙的。 想到这里,宋娴不知道为何,暗自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是在同时,李容褀忽然逼至她近前,将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原本陷入在危机之中,一直是孤立无援的状态,现在见到了李容褀,宋娴只觉格外亲切,也顾不得横在两人间的那把剑,一把攥住他的袖摆道:“二殿下快救我,我不能嫁给大殿下!” 听见面前女子脱口而出的这句话,李容褀不禁怔住,压在她脖颈上的剑也不由的松了松。 这个女人分明与她素未谋面,怎么会一看到他就叫他二殿下。 还有她看着他的目光,分明他忽然闯入了喜房,又把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她的眼中为何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李容褀眉宇微蹙,在咫尺之处凝视着那双眼眸,心中有无数的疑问盘踞。 正在此时,那女子乞求的目光却忽然换做惊恐,惊呼一声:“危险 !” 李容褀下意识的往前一倾,压着她扑进了床榻里。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是极暧昧的情状,而她凝视着他的双眸竟又浮现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竟是那么像…… 此时宋娴被他压得有些喘过气来,特别是仍然抵在她喉间的那把剑,实在危险得很。 注意到李容锦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自己,宋娴便试探着和他商量:“能不能先把这个移开?” 李容褀的目光却忽然凌厉了几分,反将剑刃逼近道:“老实跟我走,不然杀了你?” 这喜欢支使人的毛病还真是一点儿也没有变,宋娴只得顺着他的话,无奈道:“好好,我是要跟你走来着,可是你压得我动不了,我怎么走?” 李容褀似乎也才意识过来,立刻垂下眼帘避开她的目光,双颊更是微不可查的起了两抹绯红,然而未等宋娴发现,他已迅速的撤开身子,立在床边对宋娴喝道:“快起来!” 宋娴挣扎着起身,揉了揉脖子,下一刻又被他擒住手臂往门口带。 她正想问他接下来去哪儿,这些刺客又是什么来历,却有两个黑衣人忽然杀进了屋内,拦住他们的去路。 想起李容褀不会武功,宋娴连忙挡在了他的身前,摆出架势道:“你先走,我掩护!” 然而当那两个刺客朝她扑过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自不量力了。 宋娴硬着头皮接了两招之后,只觉下一刻可能就要性命不保,毕竟她手无寸铁又武功不高,而敌人是杀人放火的专业人士,能敌得过才是有鬼。 可是方才看着他们冲进来的一刻,她就是鬼使神差一般,第一念头便是要护李容褀周全,如今真正是后悔也来不及。 偏这个时候,那位她拼了性命护着的爷还不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打算等看完了这出戏再抓一把花生来剥。 宋娴正要侧过头去让李容褀快走,却听得嗖嗖两声,接着便响起了哐当两声响,再看那两名刺客,手里的刀剑都落到了地上,而他们手以奇怪的姿态耷拉着,腕子上和眉心处则各多了一根银针。 宋娴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两个黑衣人倒下,又转头看向李容褀,却见他正云淡风轻的收了收袖摆。 这是…… 宋娴仍不能相信,再次转回头去看向地上的两人,照刚才那情形来看,分明银针就是从这屋子里发出的,而屋子里除了刺客就只有她和李容褀两个,不仅如此,这银针刺入穴道的手法和王爷寿宴时在小屋中刺伤青玄的一模一样。 怔怔然立在原地的宋娴,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她脖子上一凉,竟是李容褀又将利剑横在了她的喉间,继而冷肃的对她道:“还不快走!” 宋娴这才被唤回心魂,意识到李容褀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取她的性命,于是连忙往屋外行去。 一出了喜房,李容褀立刻挟持了她往倚墨园外的方向而去。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5 章 此时的庭院中虽然一片漆黑,可还是能听见双方打斗的声音,看情势似乎十分激烈。 宋娴虽然也急于离开这危险之地,但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扯住李容褀的袖子道:“等等!” “再乱动就杀了你!”李容褀回过头朝她低喝,抵在她喉间的利刃刮擦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宋娴嘶了嘶,可与李容褀那双眼眸相触的时候,她就禁不住想起刚调去倚墨园后,她听闻李容褀大闹,便回到沁竹园里看他,结果看到酒醉时他的目光。 那样一双满载悲伤而又孤绝的眼眸,实在让人心痛不忍。 倘若他看到阿宁的尸首,是不是又会露出同样的痛苦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只觉得心里阵阵揪痛,不能自已。 正当宋娴欲言又止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殿下!”一个武士装扮的女子不知何时来到庭院中,与另几个护卫一起除去欲向李容褀袭来的刺客后,对着李容褀拱手行礼,而后附于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虽说那女子也蒙着面,可从她的声音和身形宋娴已经分辨出此人就是雪笙。 看来她此前的推断不假,雪笙确实会武功,也确实是替代敏心,成为李容褀身边心腹的那个人。 不知道雪笙说了什么,李容褀的眸中立刻浮现出一丝惊慌,也不管宋娴了,收了剑只问她道:“在哪里?” 雪笙便恭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转而往庭院里领了他去。 宋娴也忙跟了过去,待到雪笙行至庭院深处,拨开一丛兰草一瞧,看到的那一幕却也让她吓了一跳。 那兰草之中躺着的正是身中箭矢的阿宁。 ☆、换命 眼下宋娴的魂魄已经回到自己的躯壳里,那么阿宁的魂魄呢? 如果说阿宁也回去了,那么方才中了贯穿胸膛的那一箭,恐怕已经…… 宋娴还来不及做出推断,却见李容褀已经拥住那具身子,痛苦的低喃:“阿宁……” 雪笙却在这时道:“殿下先莫要伤心,阿宁姑娘还有气悉,眼下耽误之急是要赶紧离开这里。” 雪笙的建议倒是被李容褀听了进去。 李容褀暂且收住悲情,小心翼翼的抱起阿宁,片刻也不再耽搁,立刻往倚墨园外离开。 被落在后面的宋娴有些吃力的跟上他们的脚步,禁不住有些失落。 方才还用剑挟持着她,现在却是全然不管不顾的态度。 正当她忖着他们反正也不管她,稍停下来歇歇气时,另一柄剑却又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宋娴转头一看,正是雪笙。 “快走!”雪笙挟着她低喝。 平日里那副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的模样,如今可算是原形毕露了。 宋娴在心里腹诽,却还是跟上了她们。 到底还是自己的身子用得称手,宋娴迈着步子,直觉脚步都轻盈了不少。 她们最终离开了济川王府,藏身在一处城郊的破庙里。 那里还有其他人接应,见了李容褀抱着阿宁过去,便纷纷侧身,将他们让进破庙的唯一一间屋子里。 宋娴也被雪笙用剑抵着押进了屋内。 到了寺庙中,雪笙便对李容褀道:“这个女人怎么办?” 显然她话里的这个女人指的是宋娴。 “先留着。” 李容褀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 雪笙立刻领悟过来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实在不成了就拿她做人质,这个女人毕竟是大殿下的正妻,他不可能不管她的死活。” 听到此处,宋娴很想跟雪笙说她实在高估了李容锦,不久以前他才刚刚不顾她的死活了一遭。 此时,李容褀却全然无暇听到雪笙说的那些话。 他将身上的外袍褪下,展开来铺在地上,而后轻柔的扶着阿宁躺下。 整个过程中阿宁都双目紧闭,没有丝毫的反应。 此后李容褀又伸出两指探了探阿宁的鼻息,然而下一刻他却整个人都似僵住,久久顿在那里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李容褀才如梦初醒一般,再度将阿宁抱入怀中,声音因为幽怨和悲伤而变得嘶哑:“阿宁……快给我醒过来,我不许你死……” 难道说…… 宋娴也怔了怔,见李容褀这副模样,便知方才的阿宁恐怕已经没了气息。 说来也是,方才中了穿胸的一箭,又奔波了这许久,照那副身子原本就柔弱的状态,自然是凶多吉少的。 唯一奇怪的是,宋娴的灵魂竟没有随着那具身子死去,反而回到了原本的躯壳里。 这实在匪夷所思,非常理所能解释。 原本这是无比侥幸的一件事,可看着李容褀抱着那具身子,不断的唤着阿宁,任由雪笙在一旁如何劝说也不肯放手,宋娴的心里就像遗留了方才箭矢穿胸的痛,无法言喻。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6 章 她失魂落魄的踱至他身边,凝视他因为痛苦而微颤的双肩,下意识的就要抬手,拍拍他的肩头表示安慰,可临到跟前,她却忽然意识过来,眼下的她对于李容褀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敌人,她竟再也没有立场对他说任何安慰的话。 自从回到自己的身子里,宋娴本来是十分欣慰的,到底这一年的隐忍都没有白费,可唯独在这一刻,看着李容褀痛苦万分的样子,她竟觉得很难过,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再回去,哪怕只是片刻时间,让她与他道个别也好啊。 毕竟对她来说是回到了原本的自己,可对李容褀来说,阿宁却是永远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正如宋娴所料,即便李容褀垂下眼帘,也依然能透过纤长的睫羽看到他眸中幽怨与落寞的眼神,不仅仅是悲伤,那眸光甚至透着股绝望。 这样的眼神也让宋娴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过来很多事情,只是为时已晚。 她不再是济川王府的小丫头阿宁,又变回了宋府大小姐。 就算她想要将一切的真相告诉李容褀,他也不可能相信这样离奇的故事。 就在宋娴和李容褀一起陷入五内俱焚的情绪中时,寺庙外忽然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宋娴和雪笙同时提起警惕,而雪笙已经提了剑至门口抵挡。 眼看着战况越来越激烈,透过墙上的窗子可以看到火把如鬼魅一样闪过。 显然那些人是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见事态再一次陷入危机,宋娴焦急的看向李容褀,却见他仍陷入在仿佛没有边界的痛苦之中,只是一味的抱着阿宁在她耳边轻语,对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没有丝毫感知。 正在这时,宋娴听到一声利刃划破空气的声响,赫然看到一支箭矢朝着李容褀的后背飞去,而李容褀已然毫无所觉。 她心下一沉,脑中陷入一片空白。 几乎是出于苯能的,宋娴扑至李容褀的身后。 当她终于顾不得许多的将他拥住时,熟悉的剧痛再度穿透她的后胸,直刺至她心脏的最深处。 那一瞬,鲜血在她的胸口大片的绽放,腥红之色渗透进喜袍,将其渲染得更加艳丽。 那一瞬,她禁不住自嘲,她和济川王府的那个小丫头还真是有缘,竟然连死法都是一样,只是既然如此,为何上天还要开这么个玩笑,让她生受了两次利箭穿胸之痛。 这一次的痛更加剧烈,可持续的时间却很短。 不过一瞬,宋娴看着李容褀转过头来,眸子里现出惊诧的神情,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到底,在最后一刻也没能和他说声再见。 怀着未尽的遗憾,宋娴原以为自己将要这么死去。 可胸口剧烈的疼痛却又将她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起来。 宋娴极其费力的睁开双眼,做好了心里准备,面见青面獠牙的鬼差,或是鬼气森森的黑白无常,可是映入她眼帘的却还是李容褀。 此时此刻,再看到这俊美无铸的面庞,她简直不知是欢喜还是庆幸,唯恐这是在梦中,而他则真的成了化身于她梦境的谪仙。 看着他那仍然紧蹙的眉宇,她下意识的想要伸手为他抚平,可是才稍微一动,四肢百骸就像是被人拆散了重新捏在一起,疼得她浑身直冒冷汗。 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己正躺在李容褀的怀里。 看到她睁开双眼,李容褀忽然俯身至她近前,一边温柔的在她额前鬓边落下轻吻,一边怀着未散的悲伤低语:“别动,大夫马上就来。” “阿宁……”他轻喃了一声,最终将薄唇覆上了她的唇瓣。 因为顾忌着她的身子,这一次他十分的小心,不敢深入,只是辗转的纠缠着她的唇瓣,小心翼翼的宣泄着失而复得的欣喜。 被他拥吻的宋娴却惊骇的睁大了双眼。 看着李容褀在眼前无限放大的眉眼,宋娴终于确认这不是梦境。 可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刚刚唤她……阿宁? 等到李容褀依依不舍的暂停了缱绻,用满载柔情与怜惜的目光与她胶着时,宋娴侧了侧头,赫然发现一身红裳的自己正趴在不远处的地上,而那张明艳的脸就朝着他们这边,一双眼睛俨然是不能瞑目的圆睁着。 她竟又回到了阿宁的身子里。 宋娴彻底被弄糊涂了,颇为费力的翕了翕唇瓣,怔怔然的问道:“她……怎么了?” 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发颤,然而听进李容褀的耳中却以为她是因为疼痛和惊吓而发抖。 李容褀小心的收了收双臂,又将她拥紧了些,拼命用自己的体温弥补她因为失血而流失的温度。 他顺着宋娴的目光看去,瞧见那个横尸在佛像下的新娘时,眸中也浮现出不忍之色。 方才的一瞬他实在也不能明白,那个女人分明和他素昧平生,却为何在千钧一发之时挺身相护。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恐怕只能永远随她去了。 李容褀抬手轻覆住宋娴的双目,伏身于她耳侧,仿佛安慰般的轻喃:“她已经死了,那些刺客也都解决了,一切都结束了。” 话音刚落,李容锦却滞了滞。 他感觉到掌心上弥漫的热度,是潮湿而又温暖的液体触上了他的掌心,而后迅速的弥漫开来。 宋娴哭得很伤心,说不清是劫后余生的心有余悸还是因为又回到了这个躯壳里。 她隐约有种感觉,这一次回来就再也回不去了。 方才那片刻的转换,就像是命运逼着她在同过去的一切告别。 李容褀并不知道她心里的这些,只是不断的在她耳边轻语,不断的轻吻着她。 天空有黯淡的辉光隐约浮现,那微光透过窗户,照进破庙里,照亮了寺庙中央供奉的佛像,也笼在了相拥的男女身上。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7 章 这一夜即将结束,而这一生才刚开始。 命运也好,巧合也罢,她终将在这副身躯里继续活下去。 ☆、拔箭 宋娴还陷在百味陈杂的情绪中,忽觉李容褀的薄唇又温柔的覆上了她的,接着便有什么自他唇间渡了过来。 她对他从来缺少防备,下意识的便咽了下去。 反应过来时才微睁双眼,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见她逐渐收住眼泪,李容褀用指腹细心的为她拭去眼角残留的泪痕,而后柔声道:“这是金息丸,可提气固息,我暂且用这个替你护住心脉,你觉得如何?” 听得此言,宋娴连忙暗地里调整气息,只觉那药力流窜得很快,确有凝血提气之功效,原本几乎仅剩一息的她稍稍恢复了些许气力,于是忍着胸口剧痛,费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凝视着李容褀,点了点头。 “这里太危险,必须马上离开,大夫已经在马车里等候,看来只有在路上医治了。”两人正絮语之际,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原是方才出去阻挡敌人的雪笙回到庙中。 雪笙看到庙中的情形,忽的顿住脚步,似乎怔了怔才对李容褀道:“这可如何是好,宋小姐是被我们绑走才中箭身亡的,只怕宋将军会将此事算在二殿下头上,他手里有兵权,若因此随大殿下而反,可就……” 这话也提醒了宋娴,让她更加确信那些梦魇里的情境都是真的。 她于是轻握李容褀的袖角道:“不如把她一起带走,至少先别让他们找到尸首。” 道理虽是这样说,宋娴的心里实则还存有一丝希望。 怎料雪笙却道:“这恐怕也不成,如今尚有追兵,我们全身而退已不易,根本不可能带上一具尸体上路。” 宋娴无法,只能充满期冀的看向李容褀,却听他道:“雪笙所言有理,我们赶紧离开此地。” 说话间,李容褀就要抱起宋娴离开。 宋娴的目光却还不舍的留在自己的那具身子上。 “等等……”她又急忙攥住李容褀的袖摆。 或许因为她受伤,李容褀格外有耐心,停下来关切道:“怎么了?” 宋娴也不答话,只是从怀中掏出一条绢帕,而后沾了自己身上未干涸的血在绢帕上写下了几行字。 写完后,她则将目光投向雪笙,轻唤道:“雪笙姐姐。” 雪笙应声至她身旁,宋娴于是将那封血书交到她的手上,并道:“宋小姐戴的金锁是空心的,上面有个机关,你打开来,把这绢帕叠起来塞进去。” 雪笙接过绢帕却未动,问宋娴道:“这是什么?” 方才不过是写了几个字,说了几句话,宋娴已似耗尽了气力,幸而李容褀给她服了那药丸,否则恐怕早就昏死过去。 她强撑着,十分吃力道:“是……可以让殿下免于被冤枉的东西。” 听着她的话,雪笙面露狐疑,又看了看李容褀,见他笃定的点头,才照着宋娴吩咐的去做。 看着雪笙蹲下身子在那具尸体旁摆弄,宋娴心情很是复杂。 那只金锁是她母亲传给她的,也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东西。 金锁上有个极精巧的机关,打开后恰好可塞入一封绢帕写就的书信。 小时候她时常和母亲做这样的游戏,把想说的心事写了藏在金锁里,等到她睡着的时候,母亲再打开来看,就知道了她的想法。 如今她这样不明不白的身亡,若是见到尸身,母亲一定会打开金锁来看,也就自然会看到她留下的最后一封信。 这封信也将成为她对这个身份的最后告别,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是宋小姐了、 想到这里,她难免又觉伤怀,眼中泛起晶莹之际却已被李容褀抱起,往寺庙外行去。 而宋娴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寺庙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 离开那座破庙后不久,便有马车前来接应。 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男子,一袭深色锦衣,通身气度不凡,连雪笙见了也对他十分恭敬,想来是他们当中的某个头目。 或许是李容褀已经派人提前告知的缘故,此人见到受伤的宋娴显得并不惊讶,只是朝李容褀拱手行了一礼,而后迎了他们到车上。 正如雪笙在先前所说,大夫已经候在了马车里,见李容褀一直抱着宋娴不放,便小心翼翼道:“可否请殿下将夫人置于塌上,小人也好为夫人医治。” 那大夫并非是李容褀相熟的,只见他对这女子如此上心,就当她是李容褀的姬妾,随口便以夫人尊称。 此时宋娴疼得发昏,又为自己的那个身子挂怀,全然顾不得这些,也没听见大夫说什么。 李容褀倒是听见了,却也不曾否认,只叮嘱他道:“小心医治,若是治不好,就要了你的命。” 那大夫吓得连连称是,点头如捣蒜的应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她连忙至宋娴身边查看,又为她把了脉。 把脉的过程中,大夫沉吟了许久,却把李容褀给等急了。 起初他还耐心的候着,可见宋娴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便彻底失去了耐性,冲大夫低喝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治啊!” 大夫露出一脸惶恐表情,忙应道:“殿下莫急,幸而这箭矢射偏了,并不曾伤及心脉,夫人的性命暂且无虞,只是尚且有一关,不知夫人能否挺得过。” 那大夫说着,却是满含忧虑的看向宋娴。 “有话就快说!”此时的李容褀显得格外焦躁,攥着大夫的衣襟道。 大夫连忙说来:“眼下这情况虽然还算稳定,可是夫人胸口的箭矢肯定是要□□的。”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8 章 说着,他又斗胆看向李容褀,却见李容褀一脸再说废话就杀了你的表情瞪着他,于是吓得低了头,接着道:“拔出箭矢的时候,难免再次引起失血,且造成的剧痛便是男子也恐难以承受,加之恢复时期若调养不慎极易引发高热,虽说有上好的伤药助于恢复,可能不能脱险还要看夫人自身的恢复力和意志力。” “休得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糊弄,你且说好得了好不了!”李容褀似乎耐着最后的性子问他道。 大夫被他喝得愣了愣,最终应道:“箭矢需得尽快拔出,相信夫人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安然渡过危机的。” 他这话说得委婉,可言下之意却明白,既宋娴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得看天意,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挨不过去。 听罢此话,李容褀却陷入了沉默。 大夫端着小心等了许久,见李容褀只是蹙眉,一脸幽怨的凝视着宋娴,半天都没有反应,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为宋娴伤口周围的上药消毒,而后准备着手拔箭矢。 然而就在他握上箭矢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将他阻住:“且慢!” 大夫吓得连忙那个收回手,看着李容褀倾身至塌边,在颠簸的马车里握住宋娴的手。 原本已经魂思迷离的宋娴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继而醒转过来。 她虽然不甚清醒,却也模糊听到他们方才的对话,隐约明白眼下正面临的境况。 看着李容褀充满担忧的眼眸,她回握住他的手,紧贴他的掌心,与他十指骄缠,费力的弯起嘴角,微笑着看他。 此刻她已没有力气言语,与李容褀相视片刻后又转而看向大夫。 触到她笃定的目光后,那大夫立刻领悟过来,连忙躬身朝她行礼,而后噙着小心对李容褀道:“殿下……” 在宋娴安慰的目光下,李容褀总算移至旁边,将床榻前的位置让出来,然而他并没有离开,始终与她双手交握。 等到大夫要拔箭的时候,他愈发握紧了她的手,掌心却不知为何忽然变得冰凉。 他凝着她的双眸道:“你放心,我就在这里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他说此话时,似极了当日酒醉曾对她道“一定会护着你”的语调。 听到他的这句话,宋娴抿紧双唇,费力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却忽然紧闭双眼,面色顷刻间变得苍白,一双秀眉也紧蹙到一起。 李容褀紧张的看向她的胸口处,原是大夫已开始着手拔出箭矢。 那剧烈的疼痛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就像是被抛进了地狱,在油锅里慢慢的煎炸。 意识仿佛在一刹那抽离,耳边也是一阵嗡鸣。 宋娴觉得疼痛像一层膜,将她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来,唯有那只手还拉扯着她,是她与这人世唯一的相连。 她下意识的攥紧了那只手,指甲都嵌进了他的皮肉。 在剧痛的折磨中,她难以抑制的扬起头,撒满软榻的乌发也被不断冒出的冷汗粘腻在脖颈上。 整个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 这中间宋娴很多次都想放弃,可每当她想彻底坠落下去的时候,握着她的那只手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迷离之际,耳边都是他的声音,或是幽怨的诉说,或是带着戾气的威胁,到最后变成落寞的祈求。 即便急切的想要从疼痛中得到解脱,可他就是纠缠着她,说什么也不肯放她离开,而她终究也还是放不下他,只能这样反反复复的纠缠,在迷乱与痛苦中苦苦挣扎,直到最后一丝意识彻底断了线。 ☆、不弃 等到再次有模糊的意识时,贯穿胸口的箭矢已经不在,可疼痛并没有因此而消减。 宋娴下意识的启唇欲呼痛,却发现唇齿被堵住。 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正辗转于她的唇间,而熟悉的气悉则缓解了她的焦躁。 她知道那个人是李容褀,便放弃了挣扎的念头,由他摆弄。 有什么苦涩的东西随即渡进了她的唇齿间,却因沾染了他的气悉而没有那么难以让人接受。 这一刻,宋娴才忽然明白,为什么李容褀总要她尝过以后才肯饮药,原来被尝过的药味道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李容褀亲身为她渡完药,又与她温存了片刻才撤开来。 他的吻似乎有缓解疼痛的作用,直到他顾忌着她的身子而撤离时,她还有些不舍。 睁开模糊的双眼时,他正在咫尺处凝视着她的双眸。 他眸子里都是不忍,握着她的手道:“还很疼吧?” 宋娴被他问得委屈,可见他好似比自己还难过得表情,却又下意识得摇了摇头。 与他相视片刻后,她却垂下了密睫。 她很想对他说,你别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也跳得快了,脸也发烫了,身子就像在温水里煮着,一不小心就要熟了。 说来,真的有些难捱,脑袋昏沉沉的一切都很模糊,手脚都如同不是自己的,一动也不能动,倒比那箭矢插在胸口上时还要难受。 到底是怎么了? 宋娴时而迷离时而清醒,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 直到额首覆上了什么微凉的东西才得到缓解。 她贪图着那股凉意和柔软的触感,费力的掀起沉重的眼皮才发现那是李容褀的掌。 他移开手掌,转而将双眸映入她的眼帘。 那俊美无铸的面容因为焦急而变得更加苍白。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19 章 明明他自己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却还要来照顾她。 宋娴想要劝他,却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出。 马车还在前行,纵使身子下的塌垫已经十分柔软,可偶尔的颠簸让她更加难捱。 也不知过去多久,那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李容褀仍握着她的手,却侧过头看向车门处。 外面有人掀起锦帘,隐约传来说话声:“二殿下,泰宁公送来急信,今夜宫中有变,请二殿立刻出城,至三十里外的郇城汇合。” 听罢此话,李容褀并没有立刻应允,而是回过头看向车内躺着的宋娴。 他心里清楚,她胸口的箭矢才刚拔出,正是最危急的关头,而方才他也注意到,她身上隐约已有热症发作之象。 若是就此细心静养,或许还有恢复的可能,可如果继续奔波三十里,路上如果高热不退,只怕是凶多吉少。 如今依照她身子的情况,莫说到郇城,只怕要出城都难。 车下那人似乎察觉到李容褀的为难,于是对他道:“接下来的路途皆是凶多吉少,这位姑娘又身受重伤,恐怕挨不过路途的奔波,殿下若是信得过小人,就把这位姑娘交给小人,小人必定在京中寻一处地方先将其安顿下来,等身子恢复了,城中的形势也稳定下来,到时候再想法子送出城也无不可。” 李容褀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转身又回到车中查看宋娴的情况。 宋娴方才躺在那里,将他们的对话都尽数听入耳中,此时见李容褀到近前,便微翕唇瓣欲语。 李容褀便俯身凑至她近前,听见她虚弱道:“我……信他……让我……随他去吧。” “可是……”他仍旧是一脸挂心的表情看着她,却觉到她寻着他的手握住,似乎费了很大的力也握不紧。 “殿下,如今情势紧急,不容犹豫啊殿下!”马车外那人抬高声音谏言,语调里尽是焦急与惶恐。 李容褀不理会那人,将宋娴的手攥进掌心。 宋娴与他相识片刻,却又挣扎着抽回手。 她再无力气说话,只能凝视着李容褀的双眸点了点头。 李容褀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又倾身吻了吻她的额首,不舍道:“你放心养伤,等恢复些,我就立刻派人去接你。” 宋娴扯出一抹笑,又点了点头,用目光催促他赶紧离开。 李容褀又踟蹰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转身下了马车。 要尽快赶往三十里外的郇城,乘坐马车已来不及,李容褀和数名护卫只能改为骑马而行。 宋娴待在马车里,听见李容褀策马挥鞭的声音传来,而后马蹄声越来越远,她所在的马车也重新起行。 周遭安静下来,没有李容褀在身边,她十分轻易便又陷入昏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才在马车忽然刹住的一阵摇晃中醒来。 因为牵动到伤口,宋娴疼得冒出一阵冷汗,原本模糊的意识也清晰起来。 她并不知道马车最终要到哪里,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只觉得马车外安静得出奇,没有街道上的喧嚣人声,也没有交战和打斗的声音,只隐约听到些虫鸣。 锦帘从外揭开一角,有阳光照射进来,刺得宋娴下意识的闭上眼。 原来天已经大亮,也不知李容褀他们是否已经安全的出了城。 宋娴逐渐适应了光照,心里还在为李容褀担忧。 由于胸口处仍然疼得厉害,四肢也都使不上力,宋娴不得起身,只能移动眼眸往车门处看去。 那个中年男子的面容又映入眼帘,想必也是他自告奋勇要护送她。 宋娴于是朝他略略颔首,以示尊敬。 男子亦向她回礼,目光却有些阴沉。 片刻之后,男子彻底掀开锦帘,上得车来。 与此同时,宋娴的目光亦在匆忙间扫到他身后的光景,却见车外是茫茫一片是齐腰的荒草,再没有别的东西。 如果说是要将她带到这种地方来养伤,任凭谁也是不信的。 此时宋娴已经有些隐约的预感。 果然,在看向那名男子时,宋娴才注意到他手上端着一碗汤药。 直觉告诉她,那不会是疗伤的汤药。 似乎觉察到宋娴眸子里隐含的情绪变化,男子也不急着将汤药递给她饮,而是在对面的软塌坐下,不徐不疾的对她道:“姑娘是个明白人,想必也无需我多言。” 他半遮半掩的说了一句,而后目光一沉,忽换做一副狠戾的嘴脸。 很显然,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他继续对宋娴道:“在这世上原本殿下是没有什么牵挂的,可眼下有了姑娘,对于殿下来说,就是一个致命的弱点。想必姑娘也知道殿下的性子,若说姑娘在半路上被人劫杀,殿下必然要报仇,一时冲动坏了计划事小,若是因此而令殿下受伤、甚至送了性命,姑娘只怕也不能心安。” 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下来,握着半冷的汤药逼至宋娴跟前。 “这药喝下去,不消片刻时间就过去了,姑娘放心,没有什么痛苦,死后若查验起来也是重伤引起了血脉凝滞,不会有丝毫疑惑。” 看着那碗黑褐色的汤药,苦涩的气悉已经溢入口鼻间。 其实在此人支开李容褀,要将她留在京城时,她已略有察觉。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0 章 只是那时情况紧急,她不想成为李容褀的拖累,又以为他们到底惧于李容褀,只是要将她弃在城中令她自身自灭也就罢了。 然而她终究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想不到竟要赶尽杀绝。 如今她身受重伤不得动弹,即便有满身的武功也丝毫使不出来,到了这般境地,也就只剩下了等死的份儿。 虽然她已有所觉悟,可是面对死亡时,求生的苯能还是令她下意识的躲避。 那人见她不肯配合,便一把攥住了她的下颌,继而用充满杀机的语调道:“殿下是注定要成大事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如今殿下想不明白,吾等做下人的就得替殿下周旋,姑娘若果然忠于殿下,也应该明白这份苦心,既然明白,就该成全了殿下。” 说着,他强迫宋娴启唇,将那一碗汤药往她嘴里灌。 宋娴咬紧牙关拼命的挣扎,□□撒得到处都是,沾湿了她胸前大片的已经,灌进她的鼻子里令她不能呼吸。 窒息与疼痛同时袭来,令她几乎失去神智,可她就是拼命守住那一丝清明,因为她知道一旦彻底晕过去,那么就只能受人摆布了。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剧烈的马蹄声忽然自车外响起。 正在给宋娴灌□□的中年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人从马车上跩了下去。 终于重新获得呼吸的可能,宋娴剧烈的咳嗽起来,同时拼命将落进嘴里的少量□□呕出来。 惊魂未定之际,忽有人将她拥入怀中。 宋娴吓了一跳,也顾不得胸口令人几乎窒息的疼痛,下意识的奋力挣扎,直到微凉的薄唇贴上她的耳际,而那个无比悦耳的声音满载柔情与疼惜传来:“不用害怕了,是我,我来了……” 是李容褀! 此时的宋娴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也再管不得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拖累,那一刻她只是追随内心深处丛生的念头,蹭进他的怀中,委屈的哭了起来。 有得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即便方才在最危急的那一刻,她也没有落泪的打算,反倒是现在脱离了危险,她见到了他,眼泪却像决堤的水,怎么也收不住。 李容褀轻柔的收紧手臂,似乎生怕再牵动她的伤处,俯身不断在她的鬓角和面上落下轻吻,用薄唇触碰她不断滑落的泪水,如同对着无比珍惜的东西,而后贴着她的耳畔道:“就算舍弃一切,我也绝不舍弃你。” 作者有话要说:  英雄救美的二殿下帅不帅,帅不帅? ☆、示梦 在一阵温柔的低语之后,宋娴渐渐收住泪水,而李容褀也就着软榻坐下,再度令她平躺下来,双臂却还将她拥住。 也许方才的一番折腾耗去了过多的气力,也许被他的气悉包裹着格外安心,随着马车再度缓缓起行,宋娴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却不再是半梦半醒,而是彻底的陷入了沉眠。 梦境也随之拉开序幕,将现实与幻想交织,真假难辨。 宋娴好似又回到了济川王府,李容锦纳阿清的那一夜。 她追着那道士跑了许久,奈何那道士仙袂飘飘,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前疾行,任由她说什么也不肯理会她。 宋娴不肯就此罢休,一路的紧追不舍。 身边的景象渐渐发生了转变,好似已经不是济川王府的花园中。 黑夜也变作白天,四周亮堂起来。 却见此地群山环绕,山间有瀑布似玉带一般直坠而下,落在清澈见底的潭水里,溅起一片迷雾。 迷雾延伸开来,又在天空之中渲染出斑斓的光晕,到处鸟语花香,灵气扑鼻,让宋娴顿时恍若置身于一处桃源仙境。 那道人终于在一片山崖上停了下来,转身将银丝拂尘搭在臂上,面无表情的对宋娴道:“你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又何须再来问我,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忽然举起拂尘一挥,宋娴便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狠狠的从山崖上落了下去。 她惊恐的挣扎,可身子就是不断的下坠、下坠,如同正落入万丈深渊。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这么在梦里被摔死的时候,周遭却陷入了一片漆黑。 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似乎有森然的凉气不断的朝她贴上去。 耳畔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叹息声,一阵接着一阵,好似载满了不甘与幽怨。 她小心翼翼的不敢迈步,直到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 那是和阳光或是烛光完全不同的一种光亮。 明明是非常明亮的光,却丝毫也不刺眼。 那光同样也不温暖,反而很冰凉,是浸到骨子里的那种冰凉。 那样的光有很多很多,像一盏一盏的灯聚集在一起,逐渐照亮了她身处的这个境地。 待到看清周遭的情形,宋娴才发现自己竟立在水面上。 放眼望去,那是很宽广的一片水面。 她不敢相信,抬脚试了试,脚尖接触水面的地方果然起了一圈圈的波纹。 将整只脚踩上去,没有踩在地面的踏实感,周身却有明显的湿气。 确切的说,她是被烟雾缭绕着的。 只是那些烟雾和方才在桃源仙境中看到的不一样。 这里寂静、晦暗而又冰冷,简直可以用鬼气森森来形容。 潜意识里的念头告诉她,这是个可怕的地方,她必须立刻离开。 可放眼往四周看去,延伸到远方的所有景致都一模一样,她甚至连逃跑都不知道应该往何处逃跑。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1 章 正当宋娴不知所措的时候,水面上忽然起了一层涟漪。 接着那涟漪越荡越深,最后隆起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人的形体。 那人当着宋娴的面褪去覆在身上的水泽,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宋娴见之一惊,那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有着一张熟悉的面庞,竟正是她自己。 她下意识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心脏都漏跳了一拍,却在瞬间恍然大悟。 不对,这个人不是她! 宋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果然她还在阿宁的身子里,那么面前的那个自己是…… 她讶然抬头,触上了一双并不熟悉的眼眸。 奇怪的是她明明从水里冒出来,一身红裳却如新,连半点儿水泽也不曾沾染。 宽大的喜服衬得她的肌肤格外的惨白,也笼住了她的身子,连双脚都看不到。 她似乎还有一小截身子淹没在水里,且周围明明没有起风,她的衣袂却在缓慢的无风自舞。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宋娴莫名的感到害怕,试探的问道:“你是谁?” 明艳的红唇微弯,女子轻笑一声,用满含幽怨的声音道:“我就是你啊……” 听到这句话,宋娴更加惊惶失措,下意识的想到逃离,可是双脚就像是被盯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宋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女子,听她说道:“今日我是来同你道别的。” 听到“道别”二字,宋娴的心莫名的颤了颤。 女子仿佛因为悲痛而难以相继,顿了顿,方才继续:“我不怨你,相反的,我感激你,也感激这命运。虽然只是十分短暂的时光,可我过了这一生中从来无法想象的生活,也拥有了爹和娘的疼爱与关怀,那是我从小到大都最渴望的。我终于知道,被人爱着,是那么幸福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语调中的幽怨似乎消散了些许,而她的面上带着笑容,缓和了过于苍白的阴森之气。 她仿佛陷入到回忆里,沉迷了许久之后才重新敛去笑容。 充满了幽怨与不舍的目光再度凝聚在宋娴的身上。 她凝视着宋娴,诡异的笑道:“或许这就是天意,我占据了你的位置,而你也将带着我的身子继续活下去,这样很好,很好……” 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笑得越来越诡异,越来越凄厉。 忽然间,平静的水面起了层层巨浪,将那女子席卷吞没。 女子拼命的挣扎,笑声都变成了凄惨的尖叫。 奈何那些水波就像绳索一样将她捆缚,如何也摆脱不了。 她张开五指,将苍白蓄着尖指甲的手伸向宋娴。 被水淹没的她虽说不得话,却显然是在向宋娴求救。 面对自己的那张脸和那副身躯,纵使心里有说不出的害怕,宋娴也无法坐视不管。 她扑上前去,欲抓住女子的手。 涂着丹蔻的指甲就快要触上她的指尖,可就在那一瞬间,女子却被那些水流形成的锁链拉扯着往远处移去。 宋娴立刻就急了,拼命的往前追,边跑边呼喊:“别走,别走……” 梦境被现实惊醒的瞬间,她还惊魂未定,张开唇大口的喘悉,额际鬓边尽数被汗水沾湿。 挣扎的双手却在这时被握进了温暖的掌心,而李容褀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李容褀握着她的手,显然以为她梦中的呓语是在害怕他会离开,并不知道她在幻境中经历的那一切。 方才的那个梦境太过于真实,即便回到了现实,宋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所有细节。 想起梦中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对自己说的话,她隐约确定那就是阿宁。 与此同时,她再度醒悟过来一件事情,如果说方才的幻境是带着她的身子死去的阿宁给她的托梦,也就意味着,宋娴这个名字已经彻底的死去,而她即便幸存下来,也只能以阿宁的身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上。 得知自己的死讯,实在是一件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事情。 宋娴怔怔然的看着前方,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而后缓缓流下泪滴,接着一发不可收拾。 这可吓坏了李容褀,连忙将她托入怀中,一边俯身轻吻她的面庞,一边轻声的安慰,唤着她的名。 听着一声声“阿宁”,宋娴更似受到了提醒,泪水愈发的决堤。 既然自己都已经死去,为自己哭一哭也无可厚非。 她于是躺在李容褀的怀里,不断的涌出泪水,将他的衣襟都湿了一片。 后来,也许是哭得累了,她才终于安静下来,却再度陷入昏睡。 这一遭又和方才不同,她睡得很浮躁,也没有再做梦。 恍恍惚惚身边有什么动静也都能感觉得到。 她觉得李容褀的气悉一直萦绕在周围,偶然也有草药的香气。 总是在魂思短暂的断线之后,就会被他吵醒。 有时候他只是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断的对她絮语,有时候那两瓣柔软的薄唇会辗转缠绵于她的唇瓣,将苦涩的味道渡进她的口里,而有的时候,当她浑身滚烫如在火中炙烤,便能感觉到他在她身侧躺下,任由她一触上微凉的身躯就迫不及待的将双手双脚缠绕上去,借由他的凉意来熨帖自己…… 如此断断续续、混乱迷离,宋娴才终于彻底摆脱了模糊的意识,从昏迷中渐渐转醒。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2 章 睁开眼时,第一眼见到的果然还是李容褀。 宋娴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以想象自己睡去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竟将他变得如此憔悴。 原本俊美无双的面容因为消瘦而眼窝深陷,眼睑处浓重的乌青也并非是纤长睫羽投下的阴影,甚至素来对洁净要求近乎苛刻的他,竟连下颌上都起了胡茬。 宋娴缓了缓才重新找回知觉。 或许睡了太久,她的脑袋还有些昏沉。 看着李容褀近在咫尺的面庞,她有些心疼,于是抬起颤抖的手欲轻抚他紧蹙的眉宇。 然而她还未及触碰,那只手就被他握进了掌心,接着一个昏天黑地的吻便覆在了她的唇上。 宋娴大惊,整个身子都僵在那里。 无需多言,唇齿缠绵之间已经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她无比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怜惜、担忧与失而复得的惊喜。 此时此刻,她再也无暇顾忌其他,只是随着自己心底的渴望,轻启朱唇完全的接纳了他。 她还没有恢复气力,只能攀附着他的胸襟,却努力将他拉向自己。 或许是重生给了她勇气,或许是与过去的割舍让她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心,她从未如此强烈的萌生并放纵这念想。 她想要拥抱他,想要这样与他亲近,只是他,他的二殿下,他的李容褀。 ☆、耳鬓 绵长的一吻结束后,宋娴才彻底醒转过来,却又因为短暂的缺氧而有些昏沉。 她攀附着李容褀的胸襟,双颊绯红的轻吁。 李容褀还似不舍,用下颌蹭了蹭她的脸颊。 宋娴被他的胡茬扎的有些疼,下意识的蹙了蹙眉,却也不推开他,只是微眯双眼享受着与他的耳鬓厮磨。 又温存了一阵子,李容褀才撤开,坐在床榻边看着她。 宋娴侧过头凝视他的双眸,方才随心的与他亲近,倒也只是一味的沉迷,如今忽然安静下来,反而有些尴尬,于是垂下眼帘遮掩忽然加快的心跳和眼中的无措,虚弱的问道:“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李容褀似乎也有些局促,坐在那里好像双手有些不知该往何处放的样子,轻“嗯”了一声。 沉默了片刻,他却又忽然推翻了方才的应允,用略显嘶哑的声音道:“也不是很久,我还可以等,就算很久,我也会等你。” 对于他最近总是措不及防的就说出这些表白的话,宋娴很是羞赧,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微微点头,应道:“嗯。” “菩萨保佑,可算是醒了。”伴着一个略显久违的熟悉声音,尴尬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宋娴终于将目光从李容褀李容褀身上移开,投向远处。 此时她才得暇注意到自己正在一间屋子里,躺在舒适的床榻上,而这件屋子的布置也十分陌生,想来并不是在济川王府里。 与此同时,方才声音的主人也映入了眼帘。 那女子从门口处掀了帘子进来,穿一袭近似男装的朴素衣裙,手上端着木质托盘,托盘上是冒着热气的玉碗和搁在旁边的汤匙,以及试毒银针、巾帕一应等物。 宋娴看清了她的面容,正是自济川王府那场大火之后便消失,许久都未曾见过的敏心。 那时虽猜测到她不会有事,可如今看见她确实安然无恙的在这里,宋娴还是忍不住惊喜。 她弯起嘴角朝敏心展露笑容,看着她同样带着笑行至床榻边,朝她欠了欠身,以示行礼。 敏心将托盘搁在床榻边的桌机上,用银针试了毒,又以汤匙舀了舀,边端起汤药边对宋娴道:“你睡了这许久,可带累了我们几个,要是你再不醒,咱们这位爷可真真要去了半条命,好到阎王爷那里抢人了。” “敏心!”李容褀用威严的语调阻住她后面的话。 敏心见他面露愠色,知道自己的玩笑或许有些过了,忙顿住,冲宋娴吐了吐舌。 过去在沁竹园的时候宋娴就隐约觉察到,敏心原本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因为细作的身份才不得不尽量收敛,故而显得寡言少语,可她与宋娴两人虽无甚交道,却莫名投缘,故而也常开些玩笑。 方才她的那些玩笑话,却让宋娴留了心,于是问道:“我睡了多久。” 敏心伸出三只手指,捏在一起,而后一脸正色道:“整整七日。” “竟有七日之久……”宋娴恍然低语,醒来时只觉这一觉睡得又累又长,如何也不曾想到竟然睡了七日。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看向李容褀,却见他正侧身对敏心道:“给我吧。” 敏心便十分顺手的将药碗递给他。 宋娴却忍不住想道,敏心说她睡了七日定然不是夸张之言,只是看李容褀这副模样,难不成…… 她正暗自揣测,敏心却已将她的困惑接触:“可不是?二殿下也整整在这里陪了七日,为了照顾你,饭也顾不上好好吃,觉也是偶尔趴在床缘边眯瞪一会儿,我们怎么劝都不听,你是不知道……” 话说到这里却再度被李容褀打断:“今日你怎么格外多言?” 敏心只得连忙应道:“好好,奴婢什么都不说,只是如今阿宁已经醒了,应该再无大碍了,殿下喂了这碗药就去歇一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守着呢。” 李容褀也不答她的话,只舀起一匙自己抿进嘴里,继而俯身至床榻前,作势就要往宋娴跟前覆过来。 宋娴一惊,心下顿时乱了节奏。 虽说她昏睡时隐约有些知觉,也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日,他都是用这样的方式为她渡药的,可是一想起敏心就在旁边看着,她就禁不住羞得满脸通红,忙用双手轻抵在他胸前,阻止道:“我……我可以自己来的。” 听到她这样说,李容褀似有所明白,也不再刻意勉强,撤开身子,扶她倚靠着床头坐起身来,改为用汤匙舀了往她唇边送。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3 章 如此恰好用完那一碗汤药,门口却又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是雪笙正隔帘在门外对李容褀道:“泰宁公命人来向殿下传话,此刻正在外面候着。” 李容褀放下空碗,有些不舍的看着宋娴。 敏心连忙道:“殿下放心去吧,奴婢会在这里好生照顾的。” 加之宋娴也用目光催促他,李容褀这才起身出去。 他离开后,原本立在门外的雪笙却进到屋内,见宋娴已经睁着眼便道:“折腾了这许多日,你到底还是醒了。” 见到雪笙,宋娴忽的想起什么,连忙问道:“宋小姐怎么样了?” 怎料雪笙冷笑一声道:“好个缺心少肺的,一醒来不问别的,倒问起这不相干的人,有时我挺后悔的,后悔不该心软怕殿下知道你没了伤心,更不该引殿下去找你,要不是因为你,我们现在早已经出城了。” 说到这里,敏心却把她拦住,转而看向宋娴道:“你别理她,她就是这样的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宋娴弯起嘴角,朝敏心点了点头,其实她心里明白,雪笙之所以对她心怀芥蒂,多半还是对沁竹园中自己捉弄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于是看向她道:“在沁竹园的时候多有得罪,还望雪笙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 听罢她的诚心道歉,雪笙并没有回答,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而抱着臂站在一边。 敏心倒是替她应了宋娴的疑问:“那宋小姐数日前出的殡,眼下算起来头七都已经过了,你可不必担心。” 听到此处,宋娴却是一愣,这下是彻底没有指望了。 敏心听说了她们在破庙里的事情,只当她见了宋小姐的惨死之象而害怕,便说了些安慰的话。 宋娴只出神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面上的平常,她不想被看出来。 努力转移话题时,她注意到雪笙方才话中提到的出城一事,又见此时身在的房间十分陌生,于是看向敏心问道:“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敏心倒是很耐心的解释:“如今我们还在京城,这里是二殿下私下里置的一处房产。” 宋娴恍然点了点头,得知仍在李容褀的地方,心下莫名安慰了许多,可又为仍在济川王府中的爹娘担心,但转念一想既然她父亲刺杀李容褀的事已经破了,想必危机暂缓,而她过多的纠缠于这些问题又怕引起敏心和雪笙的怀疑,只得先按捺下来。 她转而问了一个范围更广的问题:“方才雪笙说要出城,京城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其实那日在济川王府里她便察觉到,当时在那里的并非只有一方势力,而那些要杀她的刺客也不是李容褀的人,相反就连李容褀也是他们的目标,可是李容褀到底是正经的王族,为了躲几个刺客不至于要逃到城外去,加之那天又隐约听到一句‘宫里出事了’,她便很是大胆的揣测,这次可能是出大事了。 怎料敏心和雪笙的态度却都显得有些晦涩。 雪笙自是不必说,只立在那里,不与她搭话,敏心则用安慰的语调道:“殿下叮嘱我们,等你醒了,一概不许和你提这些事情,你也不必费心,只管安心的养伤,等养好了,殿下自然会告诉你。” 话既说到这个份儿上,宋娴也就不好多加追问了。 正是短暂的沉默之间,锦帘再度从外面掀开。 宋娴下意识的抬头去看,还以为是李容褀回来,怎知却瞧见一个颇有些令她惊讶的人。 此时进来的是个小丫头,穿一身鹅黄的衫子,依旧是一副乖顺的样子,只是和阿清初时类似的怯懦之气摒弃了打扮之后,原本平凡的模样也显得娇俏了许多。 小丫头端着茶水粥食,一见着宋娴便加紧步子行至床榻前,露出一脸笑容,颇为惊喜的叹道:“你终于醒了!” 三番五次的听到同样的惊叹,宋娴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看着那张曾在沁竹园中见到的脸,她却无法掩饰自己的诧异,于是不可置信般道:“冰儿?” 看她的表情,冰儿已经猜到了她的疑惑,于是放下手里的食盘,有些羞赧的解释道:“其实……那时候,是殿下派我去接近你的。” “这么说,姜汤和点心都是殿下让你给我的。”宋娴讶然确认。 “嗯。”冰儿低头垂眸,小声应道。 宋娴又问:“治烫伤的药膏子也是殿下让你给的?” 冰儿的头又低了些,绞着衣摆点了点头。 得知此事,宋娴心下难免有小小的震撼。 一方面,她原本以为自己在沁竹园中有了冰儿这么一个真心的朋友,结果现在发现那所谓的姐妹情原来竟是受了李容褀的指使装出来的,心里不禁失落,另一方面,那时候她只当李容褀对她厌恶至极,如今知道他在刁难自己的同时又在暗中命人来保护自己,心里又生出些微暖的感觉。 冰儿见她只低头沉吟,也不说话,还以为她因为受了欺瞒而生气了,于是焦急道:“虽说一开始是殿下让我去接近你的,可是后来我却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每次找你聊天也是真的觉得和你很投缘,是我出于自愿的,并非是指使。” 见她这副惊慌的模样,仿佛又回到沁竹园里那个平凡而又怯懦的小丫头模样,宋娴顿时心生不忍,于是握住她的手道:“我并没有怨你,不管是何因由,到底那时候是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还不知怎么过的。” ☆、厮磨 见宋娴醒来精神还不错,敏心她们又和她说了一会儿话。 话的内容无非都是她昏迷的这段时间李容褀是如何衣不解带的亲身照顾她,如何守着她不眠不休,又是如何为伊消得人憔悴的。 冰儿则将方才端着的清粥递给她道:“我见殿下又是一日不曾进食,便煮了这碗粥,原是给殿下,现在看来,殿下是用不着了,不如你先趁热用了。” 宋娴嗅到米粥的香味,只觉数日不曾进食,现下确实腹内空空,却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冰儿却道:“你先用这碗,左右一会儿放凉了,殿下也是不用的,还有一大锅呢,等殿下来了再盛了来就是。” 听她这样说,宋娴有些动摇的咽了咽口水。 敏心又在这时附和冰儿的话道:“冰儿说得没错,再说了,若是见你用了这碗粥,保管殿下比自己用了还高兴,没准心一宽下来倒也肯用膳食了。” 这小蹄子眼下是越来越喜欢拿她和李容褀的事情来打趣了。 宋娴双颊绯红的笑了笑,也就不再推辞,将那碗粥用了一半去。 才刚擦了嘴李容褀就掀了帘子进来,想必是方才的事情办妥了。 冰儿立刻端了粥碗去邀功,而李容褀见宋娴能用食,果然十分高兴,顺手接过被宋娴用过一半的粥便饮了另外一半。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4 章 见他如此不顾忌,宋娴立刻羞得低下头,而敏心则躲在一旁偷笑。 李容褀摆了摆手,她们三人忙行了礼退下,屋里再次剩下她们两人。 宋娴的心莫名又跳得剧烈起来,垂眸凝视绞着被缘的柔荑,余光却注意到李容褀已踱至床榻边,而后床缘一侧微微下陷,是他顺势坐了下来。 感觉到他的气悉接近,她又下意识的攥紧了被缘。 宋娴想起方才敏心她们对他说的话,抬头看向他时,那令她心中顿时变得柔软的眉宇已近在眼前。 原本俊美无铸的面容如今憔悴成这样,着实叫她看了心疼。 宋娴心下一动,一只柔荑鬼使神差的松了被缘,轻抬至他面庞跟前,抚上他消瘦了许多的侧脸。 他原本就身子不好,自己都是个需要别人伺候,如今返来照顾她,若是因此又触发旧疾,倒叫她该如何是好。 她满心里都是担忧与不安,却又不敢向他提起。 被她轻抚着面颊的李容褀微眯了双眼,似乎很是受用的模样。 片刻之后,那温暖而又令人留恋的柔荑却移了开去。 李容褀有些失落的掀起眼帘,却见宋娴正一脸娇羞的看着他道:“为了照顾我瘦了这许多,听说你连日来连觉都不曾歇,如今我好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李容褀却凝着她的双眸道:“我不倦,就在这里陪你。” 他倔强的性子宋娴最是知道的,说不肯便是不肯,要是她再勉强,少不得还要被他歪曲是她刻意要避开他,没得又惹许多嫌隙。 宋娴便低下头,面上绯红似乎又明显了几分,而后朝着床榻里面挪了挪。 继而,在李容褀微诧的目光中,她将身侧的床榻轻拍了拍道:“好歹上来躺会儿,只当是陪我说话也好。” 说着这句话时,她敛目垂眸的很是羞赧。 严格说来,这样的话从一个女孩子家嘴里说出来是极其不害臊的,即便她有着西夏血统,可到底也是在深宅大院里养大的闺秀,如何不介意。 可是她和李容褀不同,不止在过去的相处中早已有了不少亲密的接触,单是眼前这桩,也算是同生共死了,说来这短短的一年里,关于生死的那些,他们竟也经历的不少,于是如今看他的心也就近了,自然与那些旁的男子是不一样的。 不止旁的男子,便是和一直被她视为未来夫君的李容锦也是极不一样的。 若是在李容锦的身边,她只会觉得局促,若是李容锦与她这般靠近,她便会很不舒服,可对于李容褀有意无意的碰触,她偏就一点儿厌恶都没有,总是自然而然就随了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在济川王府的时候,她总记着自己将来是要嫁给李容锦的,和李容褀是叔嫂的关系,因而刻意的回避着,也因此引出许多事情来,如今她算是和宋娴的身份做了了断,和李容锦也再没有关系,到无需顾虑什么,反倒心里好似一块压了许久的石头落了地 。 李容褀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思量,自是微怔的看着她,好似不大相信她的话,直到宋娴伸了手来握他的袖角,才回过神来,忙褪了外衫躺到塌上。 两人虽搭着一个被衾,可身子离得远,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说来也奇怪,往日在沁竹园里,她越是不许他胡闹,他就越是想着法子纠缠,如今这样反而十分尴尬。 两人躺着皆不说话,也不知过去多久,被衾下李容褀的那只手才寻上她的握住。 宋娴心跳顿时又剧烈了些,但终归由他握着,不曾将手收回。 片刻之后,身侧之人的呼吸却变得均匀而绵长。 宋娴侧过头去看,才发现李容褀已经睡着。 想来真是累极了,他似乎睡得很沉,轻闭的双眸下,睫羽在眼睑处将阴影氤氲得更深。 她如今总算恢复了些,可以侧躺着,于是翻了个身朝向他,趁着他沉眠的这段时间,细细的凝看着他的睡颜。 目光触碰过他的俊眉、细长而微挑的眼、高挺的鼻梁、薄唇以及因为照顾她而变得消瘦的面庞,从头到尾无论看多少次,好似都不会厌倦似的。 平日里他最是折腾、不好相与的,如今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才赫然发现他原本就是个翩翩佳公子,这副眉目清俊、气度出尘的模样,简直如谪仙一般。 看着,看着,阵阵困倦之意却又袭上了头。 宋娴便蜷起身子,依在他的身侧睡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竟比先前那七日的加起来还要舒服。 宋娴再没有做那些凌乱的梦,从闭眼到睁眼好似只有一瞬,又好似过去许久。 只是明明开始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稳,怎么到了后来就成了她被李容褀以臂代枕拥在怀中的模样。 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是早上还是午后,床前的地上撒了一层微阳,屋子里很安静,却一个人也没有,想必敏心他们也不忍打扰李容褀难得的好觉。 宋娴颤了颤睫羽,睁开有些惺忪的双眼。 觉察到他轻拂在她面上的呼吸,和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她藏于衾被下的身子整个都僵住。 她抬首看了看他,才发现他呼吸清浅,还在睡梦里。 此时的宋娴很是窘迫,可又怕吵闹到他,只得这么由他抱着,不敢动弹。 怎料这细微的动静还是叫他有所察觉。 垂在他细长眼眸下的睫羽微动了动,接着露出那双好看的瞳眸。 难得不带有丝毫怨毒和愠怒的眸子格外的蛊惑人心,好似月下深潭一般静谧而又沉缓。 见他醒来,宋娴更加窘迫,逃已经来不及,只能将头埋进被衾,学做那西域的骆驼。 李容褀对于两人此时的情状倒是没有丝毫的诧异。 他从被衾中捞起她的脑袋,凑到跟前将带着他的气悉的吻印到她的唇上。 “可睡好了?”他的声音带着初醒的软腻,贴着耳际渡来。 第 1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5 章 “嗯。”宋娴羞赧的点了点头,轻声应过,又想起什么,反问他道:“你可睡好了?” 李容褀十分受用弯起嘴角道:“睡好了。” 话虽是这么说着,他却翻了翻身,将她捞进怀里,让她不得不枕着她的胸口。 宋娴听着耳畔的心跳,似乎也比平日里也急促许多。 她忽然意识到方才将他的手臂枕了许久,忙挪到一边,抬起他的手臂揉着:“刚才也不知怎么的,压麻了吧?” 李容褀却索性一翻身将她压在床榻上,又怕碰着她的伤口,在上方撑起一小片空间。 宋娴平躺在床榻上,被他的气悉包裹着,可以感觉到带着些许霸道的意味。 过去她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子看待,现在想起来其实自己和他同龄,且不知为何,自从年前在家宴上见到他时,便觉得他和过去不一样了,似乎脱去了男孩的稚气,多了属于男人的成熟。 如今他又这般自上而下的凝视着他,眸子里有些灼热的东西,仿佛一小丛火焰燃烧着。 她觉得此时的他更像是猛兽在看着猎物,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就在宋娴满心忐忑的时候,李容褀却当真用行动印证了她的揣测。 没有丝毫的征兆,也没有留给她半点儿反应的瞬间,那薄唇就携着独属于他的气悉覆在她的唇瓣上。 或许是刚在衾被里捂着的缘故,他的唇不似平时惯有的微凉,格外的让人温暖。 几乎只是片刻间,宋娴就彻底沦陷,任由他深入阵地。 因为顾忌着她的伤处,他格外的隐忍小心,慢条斯理的歆享着她的香甜。 可仅仅只是这样,对宋娴来说已胜过惊涛骇浪,不消片刻她已似沉入了温泉里,浑身发软,魂思迷离。 ☆、剧变 这温存持续了良久,李容褀才稍稍撤离,却仍撑着双臂凝视她。 暂得了喘悉的宋娴红着脸轻吁,却又感觉到他的贴近,继而那两瓣薄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她的耳珠,将他同样如蒙上薄雾的声音传了来:“真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带着些许迷幻的色彩,莫名的话语让她有些不解。 “就像在沁竹园的时候一样。”在她透着疑惑的迷蒙目光中,李容褀接着说道:“不对,比那时候还要好。” 什么还要好?是指他们在相处的方式,还是…… 宋娴正揣测间,感觉都他的薄唇又在她耳廓上吻了吻,继而道:“开始的时候以为你是细作,我总是不得不防着,后来怕被他们发现,让你面临危险,我又不得不装作对你厌恶,你只看到那时我刁难你,却不知我心里有多难受,其实我……” 听他说着这些独白,语调变得越来越急切,渐渐的变得幽怨起来,仿佛怕她不信,又怕她会因此而抛弃他一样,直叫宋娴心里抽出丝丝痛楚。 她连忙抬手阻住他后面的话语,眼神迷离的凝视他的双眸,对他道:“你不必说,我都知道的……” 她都知道,济川王寿宴时遭人暗算、受到袭击,救她于危机的并不是李容锦,而是李容褀,后来她重回沁竹园,李容褀表面上对她百般折磨修辱,暗地里却让冰儿替他照顾她关怀她,这些他都没有说,可到底她还是知道了。 她不知道李容褀怎么会武功,就像她也同样有不能对他说出的秘密,可是她知道他的心是在意她,这就足够了。 既然他都坦诚了,有些话,她也同样急于告诉他,于是对他道:“请殿下信我,我绝不是大殿下派来的奸细,不论过去如何,至少现下我的心是向着殿下的。” 她原本想跟他好生解释,却不知怎么的,情急之下就用这般赤果果的方式说了这句类似于表露真情的话。 李容褀听了也不回答,只是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那眸子里透出来的情绪愈发让她不知所措。 她开始有些惶恐,但心她发自肺腑的话偏偏缺乏证据让他不能相信,正蹙了眉思忖该如何说得更清楚些时,毫无征兆的吻却再度落下。 这一次的李容褀很是急切,相较于刚才显得有些蛮横。 他用薄唇描绘着她唇瓣的形状,用如同要将她吞入腹中一样的势头吞噬着她的气悉,仿佛迫不急待的抵开了她轻咬的牙关,更加深入的将她侵袭。 像暴风雨一样席卷而至的柔情将宋娴迅速淹没,只消片刻已令她坠入、陷落。 在内心隐藏的情愫如同被火点燃的荒原,转眼就蔓延开来。 他们两人都有些失控,一个任由他予取予夺,一个放纵自己隐忍了许久的思念肆意倾洒。 宋娴感觉到他的唇齿间的纠缠,是那样的汹涌而又急切,恨不得将她生吞了似的。 那双手似恨不能将她揉入他的怀中,偏又小心翼翼不敢过多的碰触。 片刻之后,她的胸口因为对呼吸的迫切需求而剧烈的起伏,于是那柔香软脂堆积的峰栾不经意触碰他的胸襟,却在她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带给他莫大的刺激。 他似乎实在忍无可忍,随着苯能将掌心缓移,搁着衣衫,覆上那梦寐以求之地。 宋娴因为突然牵扯的疼痛蹙紧秀眉,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哼,又很快被他咬碎在唇齿间。 然而正是这并不完整的一声,却令已然忘情的李容褀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连忙停下,将她放开。 宋娴微掀密睫,露出迷离的双眸,半天才缓过神来。 感觉到李容褀用仍然十分隐忍的眸光看着自己,她轻吁着露出疑惑的神色,似乎对他忽然撤去的温存感到不解。 李容褀冷静了好一会儿,低头又吻了吻她的额首,而后用仍然气悉不稳的声音对她道:“你的身子还太虚弱,来日方长,且不急于一时。” 听罢他这句话,宋娴彻底没脸见人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第 1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6 章 怎么说得倒好像是她在故意引诱他似的。 宋娴脸上烫得厉害,简直像是放在温水里煮过。 她又怕被他看到,只能连忙抬手去挡。 幸而这个时候,门外有人唤二殿下,才算为她解了围。 听那声音似乎是敏心的,似乎连她也觉察到屋里的暧昧气息,故而只是搁着帘子说话,也不进来。 李容褀应了声,又在宋娴唇上印了一吻方才翻身下去。 终于脱离那令人窒息的氛围,宋娴连忙撤开手臂,如释重负了长吁了一口气。 经过数日的调养,宋娴的身子恢复了不少,已经能够下床稍许走动。 这段时日李容褀虽也大部分时间守着她,可是明显比之前忙碌了许多。 于是他不在的时候,宋娴就和敏心她们说话。 渐渐的,敏心放松了警惕,嘴也就封得不那么紧。 宋娴从她那里套出了话,再加以拼凑衔接,于是得知目前的情形。 原来李容锦大婚当晚,除了身子里装着阿宁的宋小姐,还有一个人也遇刺身亡,竟是济川王。 得知此事后,宋娴心下震惊,按照敏心他们的说法,当晚济川王府的刺客就是李容锦安排的。 他为了顺利的继承王位,故意在自己的婚礼上安排了这样一出戏,将弑父的罪名强加在李容褀的身上,自己却在筵席上当着众人的面为济川王挡下一箭,身受重伤。 只是宋娴不明白,济川王早就意属传位于他,他又何必狠毒至此。 敏心却愤然道,对于王妃暗地里做的诸般狠毒之事,其实王爷早就知晓,可碍于李容褀身子孱弱而李容锦在朝堂中已经成了些气候,又毕竟都是他的亲生儿子,这才想都护着。 王爷于是刻意的冷落李容褀,府中诸般事务都叫李容锦参与,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等到李容褀逐渐拥有自保的能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始终不肯定下世子之位还是引起了王妃和李容锦的猜忌。 事实上王爷相信李容锦即使凭着自己的能力在朝堂上也能有一番作为,因为真正的打算还是要将王位传给李容褀,指望自己百年之后,这个名号至少对他是个依靠。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王妃才担心儿子的王位旁落,迫不及待的催促着李容锦行事。 可惜的是无论李容锦还是李容褀都没有能够领悟王爷的良苦用心。 “尤其二殿下。”敏心说到这里时不禁停下来叹了又叹:“我跟了殿下许多年,很多事都看在眼里,可偏偏当局者迷。先王妃的过世对于殿下来说始终是个心结,也因此对王爷始终怀有怨怼之心,可到底是父子,眼下王爷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殿下面上虽不表现出来,可心里定然还是难过的。” 听着敏心的话,宋娴心里对于李容褀的疼惜又愈发重了几分。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敏心试图打破,便又提起另一桩事。 原来同样就在婚礼当日,宫里的圣上也忽然病重,直到现在仍生死未卜,这便是当时他们提到的“宫中出事了”。 这当中牵扯的事情就复杂了,而圣上一出事,众人最为关注的便是万一圣上不成了,该由谁来继承大统。 如今朝堂上对于此事主要持有两种观点,也因此分为两大派系。 一个是支持皇后和太子、拥护正统的派系,此派系以李容褀的舅父泰宁公为首,还有许多王族与朝臣,包括济川王和宋娴的父亲都属支持这一派系的人物,另一派则是以齐贵妃为首的势力,由于齐贵妃无子,因此更倾向于自圣上的几个兄弟中择一人继承大统,如今看来不光齐氏的几位权臣,就连李容锦也支持这一势力。 也难怪李容锦和李容褀兄弟二人势同水火,看来除了和济川王府内部的斗争有嫌,更涉及到党羽之争,也就无甚疑惑了。 如今圣上病危,齐贵妃竟早有准备,在皇宫中布下天罗地网,打算将皇后和太子都趁势解决掉,幸而泰宁公也非善类,适时赶至宫中解围,这才救出了皇后和太子,并将他们护送出京城,可这样一来,如今的京城便成了齐贵妃一派的天下,除非圣上安然度过危机,否则很难出现奇迹。 听罢敏心提供的这些消息,宋娴不禁大为震惊。 她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太多,而就在她昏迷的短短七日之间,竟然发生这样大的剧变,可以说整个京城的上空都变了天。 与此同时,她亦觉得十分惭愧,雪笙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因为她,李容褀早就到了郇城,又如何会还待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之中? 后来她再见到李容褀,便立刻对她表明自己的态度,劝他趁着暴风雨还未彻底降临,立刻设法离开京城,却不想李容褀只是对她道:“你且放心,我自有谋划,必定会带着你一起安然无恙的离开京城。” 宋娴不肯轻信,又一再的追问于他,奈何李容褀都不肯透露更多,敏心她们亦是如此,都只要她将养身子。 时间又过去数日,宋娴已经好了许多,总算可以离开那间躺了许久的屋子。 然而当她第一次出到这座府宅的庭院中去时,才发现庭院里一片缟素,俨然一副正在办白事的模样。 ☆、守灵 见此阵仗,宋娴大惊,不由得露出惊骇表情,心道这又是谁…… 然而转念一想,这里是李容褀的私宅,能够在此地设灵堂的恐怕也就只有济川王了。 济川王虽是婚礼当晚遇刺,算起来如今连头七都过了,可按照皇家的规矩,封王的若过世,停灵至少一个月,倒也正好对得上。 想来在她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就已经设了灵堂,只是她一直在屋里,他们又都瞒着她,只她不知道而已。 她这边才将思绪梳理清楚,在前面领路的敏心却见她顿足发怔,只当她是被庭院里的缟素之相吓到了,于是折返来解释道:“殿下前头不让说,是怕你为这些事担心,不利于身子恢复,如今你好了我才告诉你,这灵堂是为王爷设的,一则为王爷祭奠,二则也为出城做掩护。” 正如敏心所说的,他们如今还困在京城之中,虽说李容锦碍于王爷新丧且圣上仍在病危中拖延,暂且未对李容褀下手,可这也是他们仍为瓮中之鳖的前提下,一旦他们试图离开京城,李容锦和齐贵妃势力是断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所以如何出城一直是困扰他们的一个难题。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思量,他们于是想出了这个法子。 王爷曾经留下话,死后不愿入皇室陵墓,而要回到李容褀生母的故乡,和先王妃葬在一起。 李容褀可借由这个理由随灵柩一起出城。 “可是王爷的圣体还在王府里,这……”宋娴且说且随敏心往庭院中去,同时向周围看去,却见此地虽不比济川王府,可是王族祭奠该有的陈设却都一应俱全。 第 1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7 章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张罗出这些,宋娴不禁对敏心她们几个的能力感到敬佩,同时也对李容褀刮目相看。 过去,她和济川王府里的其他人一样,从来只把他当做一个身子孱弱、受了娇惯的王孙公子,却不曾想独自在危机四伏的京城中,他竟也能独当一面、运筹帷幄。 敏心边引她在陌生的亭台间行走,边应道:“殿下自然不能回王府抢人,故而灵堂里供奉的是王爷的衣冠,到时候扶灵出城,到了地方也就是立个衣冠冢,便算全了王爷的遗愿了。” “如此……”宋娴点点头,心里感概王族的不易。 虽说王爷早有遗命,可是毕竟是王族的血脉,哪有不入皇室陵墓的道理,可怜他受万千瞩目、世人敬仰,到头来连这点小小的心愿也实现不了,着实可叹的。 宋娴叹了叹,却又想起什么,紧张的看向敏心道:“即便找了这样一个理由,大殿下将弑父之罪栽赃给二殿下,又怎么会看着他出城而放任不管?” 敏心却拍了拍她的肩道:“弑父之罪也不过是王妃和大殿下一面之辞,二殿下毕竟是王族之后,即便要定罪也得有刑司审过,眼下他没有证据,不可以此罪名相拦,至于私下里的动作,二殿下自有安排,到时候就会知道了。” 见她一脸神秘的样子,宋娴知道再追问计划也没有用,到底如今的李容褀她还是信的,于是先按捺下来。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前庭,不远处已可看见灵堂。 “先去更衣吧。”敏心停下来对宋娴道。 宋娴点了点头,随她拐进一间屋子里。 冰儿已经准备好了一套素色的衣裙,见宋娴进来便与她打了招呼,而后取了衣裙来助她换上。 宋娴换上那身衣裙,因为受伤而清减的身子有些弱不胜衣,素白的腰带衬得腰身更加纤细。 她面上亦没有丝毫妆点,只用白绸挽了乌发,青瀑一样垂在身后,就这么素面朝天的出去了。 当宋娴踏入到灵堂里时,李容褀正立在棺前。 他亦是一身披麻戴孝的装扮。 宽大的素色衣袍笼在他欣长的身子上,乌发半垂至腰际,似是青墨晕染而成。 满堂的白绸飘飞,又将他静默而立的身子衬托出几许孤绝之意。 这副模样远远看去,倒不像是祭奠逝者的凡人,倒像个临世的仙人一般。 灵堂里青烟缭绕,勾勒出丝丝缕缕的哀婉之意。 虽说已经知晓棺木里的只是衣冠,可这样的氛围还是让人难免生出哀思。 宋娴停下脚步,凝视着李容褀的背影。 素来敏感的他却好似没有察觉,只是背对着门口而立,目光久久凝视在牌位上。 宋娴不禁想起敏心说的话。 这场祭奠之仪虽只是借由出城的幌子,他大可不必亲身前来守灵。 虽说李容褀对先王妃的过世心怀芥蒂,虽说这些日子他表面上都看似无事,甚至不曾对她提及丝毫关于王爷过世的事情,可单从眼前一幕看来,他的心里恐怕并非向面上那般平静。 看着灵堂里他孑然而立的背影,宋娴的心里忽然泛起一缕酸涩,继而逐渐加深,竟到了令呼吸凝滞的地步。 记得小时候,她每每摔倒哭闹,家里人都忙上前来哄,她的大兄宋渊总是一边揉着她摔疼的地方一边笑她说:“一准是看到有人来哄才哭得带劲,要是没人理会,瞧你还哭给谁看,肯定就不哭了!” 那时她总怨大兄太坏,亲妹子摔倒了还要说风凉话,现在想来却觉得十分有道理。 想来她也是重生了这一遭,独自来到济川王府里才慢慢学会将遇到的委屈和伤心都藏进心里,不似小时候那般娇气,一有什么就哭出来、说出来。 她是这样,那李容褀呢。 他从小就没了娘亲,父亲虽然尊贵可除了给他一个尊贵的身份,却整日忙碌,极少与他亲近,府上又有一个将他视作眼中钉的继母和兄长,使得原本应该是最温暖最依赖的家反而成了危机四伏的地方。 他在算计和提防中长大,若是摔疼了也必然不能落泪,因为没有人会来哄他,不仅没有人关心,还会有人以此事借题发挥,加害于他。 所以直到此刻他也是如此,尽管对父亲的死满怀哀思,表面上却还是能够做到波澜不惊,这样看在旁人的眼里,反而成了他寡情薄意。 毕竟和他相识的时间不长,宋娴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的心性,可看着这个背影,她觉得李容褀并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相反,看到此时的他,她会忍不住的为他心疼。 到底她虽然失去了宋娴的身份,可终究暂且保住了家人的性命,而李容褀,还从来不曾体会到家的温暖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他的家。 宋娴重提衣裙,放轻了步子踏入灵堂里。 缓步行至他的身侧,她并未抬头看他,而是默然于袖下将他的指尖握住。 李容褀似乎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她时,眸子里有未来得及隐藏的悲伤。 宋娴却当自己全然未曾察觉到,只是用轻柔而又温暖的语调道:“王爷虽是王爷,可也是一个最普通的父亲,也一定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安顺遂,若是知道自己离开之后还能助自己疼爱的孩子摆脱危机,一定会很高兴。还有,王爷知道二殿下仍记着他的心愿,也会很欣慰的,到时候见到先王妃,定会告诉先王妃,他们的孩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说完这些,她才仰头朝向李容褀。 她微弯嘴角,朝他展露出一个同样温暖的微笑。 李容褀静静的听她说完那些话,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认可。 他始终沉默着什么也没说,将她凝视了许久之后,又将目光移向了济川王的灵位。 然而在那交叠的袖摆之下,宋娴却觉到那被她握着的指尖弯了弯,而后将她的手回握紧掌心里。 静立片刻后,宋娴松开他的手,上前为济川王上香拜祭。 整个过程中,李容褀只是安静的看着她,瞧着她不施脂粉的面容虔诚的在灵前祷告,听见她低语:“王爷泉下有知,定要保佑二殿下一切平安顺遂。” 拜完后,宋娴回到李容褀的身侧来。 袖下他的手却主动寻上她的手握住。 宋娴有些诧异的仰起头来看向他,见他眸中哀思终于不再似滞在冰封里,积聚着难以消散,便由衷的朝他露出欣慰的浅笑。 第 1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8 章 李容褀却在她的笑容中轻启薄唇道:“多谢。” 他说得很认真,和过去在济川王府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彼时,她再是为他做了什么,逼他说一声些都要被他百般找理由推辞,弄不好还捉弄一顿,想不到如今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将堆在心里的这些话都说了出来,他却如此。 宋娴怔然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了敏心的声音,打断了灵堂里的安静。 宋娴连忙松开李容褀的手,羞赧的低下头。 转身见敏心和雪笙正抬了许多黄钱白纸一类的东西进来,对李容褀欠了欠身道:“这些是供奉给王爷的祭品,殿下可只起个头,剩下的奴婢们来烧就行。” 怎知李容褀却道:“放下吧,我自己来。” 感觉到李容褀语调中还携着忧思,敏心和雪笙不敢多言,只将那些祭奠之物抬进去,又取来铜盆香烛准备妥当。 李容褀在灵前蒲草殿上跪坐,准备点起纸钱时,敏心却推了推宋娴道:“这么多要烧许久,你快去帮帮二殿下。” 宋娴看了看李容褀,却觉不妥,毕竟依照规矩,祭品应由逝者的至亲来烧,若是有儿女的,则应由儿子儿媳来完成,所以方才李容褀才说他自己来烧。 她于是推辞道:“这样只怕不合规矩。” 怎料敏心还未说话,李容褀却侧头看了看她,继而将目光停留在旁边的铺垫上道:“过来吧。” 瞧他这语调完全是不容推拒的态度,敏心又用手肘捅了捅宋娴,就连雪笙都用眼神威胁她最好乖乖听话。 宋娴无法,只能至李容褀旁边的蒲殿上跪下,接过他递来的祭品,尽心竭力的烧了起来。 ☆、出城 守灵的这段时间,宋娴一直陪在李容褀的身边,也想了很多的事情。 她终于渐渐接受现实,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彻底放弃过去的自己,以阿宁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她始终相信,只要凭借那份坚守的心,即便她再也不是宋小姐,也同样可以守护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些人,她的爹娘、兄长,还有……李容褀。 这段时日或许是尘世间的变故太多,连上天都察觉到哀思,故而一直是阴雨连绵的天气。 这日天空之中依然布满阴霾,沉重的云翳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偶尔有一两丝雨线落在人的发上,仿佛将泣未泣。 宫中传来消息,圣上龙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齐贵妃势力趁势包围了皇宫,而李容锦也赶往宫中,只等着圣上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刻。 李容褀将众人聚集到庭院中宣布:“时机已到,开始行动。” 众人似早有准备,利落的领了命各自退下。 剩下宋娴和李容褀及敏心几位随侍的亲信。 敏心向李容褀领命,转而对宋娴道:“我们先去更衣。” 宋娴回头看了李容褀一眼,继而朝敏心点点头,辞过李容褀,随她到了附近的厢房里。 敏心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衣物递给她。 宋娴拿到手上一看,才知是便于行动的黑色裋褐。 她于是赶紧将身上的素白衣裙退下,将那身裋褐穿上,立刻便精神了几分,而后和同样换好衣物的敏心一起回到庭院中。 稍待了片刻,李容褀也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 他同样褪去了身上的麻衣孝服,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衣,乌发则以黑色的绸带高高束起,衬得那张原本偏阴柔的脸,添了许多英气。 看到和往日装扮全然不同的宋娴他亦怔了怔,踱至她面前将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到她的手里,继而裹着她的柔荑握紧,对她道:“拿着这个,若是遇到危机,可用来自保。” 宋娴低头看了看,立刻辨认出来,那是李容褀用以防身的匕首,几乎从不离身,就连睡觉时也藏于枕下。 她又侧头看了看敏心她们,每个人都手握一柄佩剑,李容褀更是如此,那把长剑平日里不曾见他用过,眼下配于腰间,才知道原来看似少年纤柔的他,竟也和这些武将的东西十分合称。 见他们都有武器,只有她拿着这匕首,宋娴很想告诉她其实自己也会使剑的,可一直没有机会向他解释这件事情,眼下似乎并不是时机,而李容褀则以为她在害怕,用安慰的语调对她道:“不用担心,这个只是以防万一,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听到这句话,宋娴又想起某次他自梦魇中惊醒,忽的将她拥住,也曾这般在她耳边说着同样的话。 她不禁怔了怔,似为他的话语所动,也不再追究武器的事情,只抬头看向他,笃定的点了点头。 李容褀凝视着她的双眸,又问她道:“你怕吗?” 宋娴握紧了匕首,又抬起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毫不犹豫道:“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这话令李容褀很是受用,一时微弯薄唇,对她轻言:“好。” 说话间,护送棺敛的队伍已经准备完毕。 私宅前,充满哀思的乐声响起,白纸撒向天际,再如飞雪飘落下来。 代表祭奠的纯白涨满眼帘,仿佛遮蔽了阴郁的天空。 队伍开始起行,引来城中百姓夹道围观。 不明真相的人们并不知道京城将迎来一场变故,只是叹息着王室葬仪的浩大。 李容褀这样做,一来是要表明自己对父亲无愧,立证自己的清白,二来自然就是要借由宫中圣上病危和这件事的扰乱,寻得时机出城。 人群中有消息灵通的打探出扶灵出城的是济川王的二公子,便都探着脑袋往紧随灵柩的那乘四面垂着白锦的车舆中看去,只为一睹王氏宗亲的气度与风采。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那马车里坐的只是身穿李容褀衣饰的假扮者,并非是李容褀本人。 第 1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29 章 事实上送灵的队伍只是掩护,李容褀一行人此时正从宅府后门准备骑马出城。 此时天还未亮,周遭漆黑亦如夜半。 李容褀只带了宋娴几个贴身的护卫,自然敏心和雪笙也在其中,冰儿这般普通的丫头则都随着王爷的灵柩走另外一条路。 由于天气阴沉的缘故,星光月华都被厚厚的云翳遮蔽,宋娴只能借着远处庭院里透出的些许光晕看着李容褀和那些侍从都上了马。 他们一人骑着一匹马,俱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只有她仍立在原地,颇有些尴尬。 这时,衬托在黑衣之下,显得格外素白纤长的手伸到她的面前,继而李容褀的声音自马上传来:“过来。” 亦如方才他递给她匕首的时候一样,她很想说她也会骑马的。 事实上,她武功虽然不算精进,可对于骑马从小就特别有兴趣,常跟着大兄后头练习骑术,因而她的骑术可以算得上是十分不赖。 可是看现在这个情形,李容褀似乎打定主意要和她共乘一马,且其他人都已经握紧了缰绳随时准备出发,正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她。 这般情形之下,再费时等她或是找一匹马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宋娴看了看李容褀,终究还是将手搭了上了他的掌心。 李容褀将她拉上了马,双手绕过她的身子至前方握住缰绳。 自然而然的,他就将她护进了怀里。 虽说如今是在逃亡,原就是不拘这些小节的,可一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如此贴近,宋娴还是有些局促。 好在她不似普通女子是第一遭骑马,坐在马上也没有什么恐惧感,于是尽量的挺直了脊背不触碰李容褀的胸膛,然而这样的结果就是身子不够放松,故而双臀颠得有点儿疼, 幸而这点儿她还是忍得住的,只是下意识的咬着唇瓣,也尽量不成为他的负担,或者阻碍他前行。 宋娴自以为做得很好,怎知才行了一小段路,李容褀的一只手却自缰绳上移开,而后至她身前,将掌心贴在她腹上轻轻一推。 毫无防备的她,背脊便立刻贴上了他的胸膛。 他又顺势倾了倾身子,愈发消去了两人间仅剩的那点儿距离。 既然是要逃命,自然不能从寻常的路线离开。 他们于是选择了从城郊的一片山林中绕远路出去,可以避免与齐贵妃势力布置在城门口的守城士兵正面遭遇,不仅如此,由此出城,只消经过一段崎岖便可直抵郇城。 如今郇城有泰宁公的兵马镇守,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山林之路自然比平常的道路坎坷,颠簸间将李容褀的乌发甩至身前。 绸缎一般的发丝拂过宋娴的侧脸,携着些空气里的微凉,又与她的发丝纠缠在一起。 宋娴又被他圈禁在双臂间,这下子两人倒更像是难舍难分了。 正觉窘迫之时,李容褀的声音携着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耳际渡了进去:“骑马最忌过于紧张,放松些,我在这里。” 他语调间虽满怀关切,亦没有取笑的意思,可明显将她视作了新手来教诲,更当做是弱者来保护。 对此宋娴心里本是不服气的,可是被他这般亲近的护在怀中,又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清晰的喷撒在她的侧脸上,一时间直臊得满脸通红,心也跟着跳乱了节奏。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彻底放弃了挣扎,由他将她紧贴在怀中相护,以这般亲密的状态继续赶路。 如此又行进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已进入了城郊的山林。 由于晨雾迷蒙,周围的地形也变得更加复杂,这一小队人马便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这一路还算顺利,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遭遇追兵,或是别的刺客。 可是李容锦当真那样好哄骗,真的会相信李容褀光明正大的随着送灵的队伍出城? 如果他拦截了队伍,发现送灵的并不是李容褀,会不会立刻追杀过来? 又或者其实他也已经猜到了李容褀的计划,早就在半路上设下了埋伏? 可是分明这一路都格外顺当,什么异样的情况都没有。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有些许晨光透过密林,撒在地上。 宋娴抬头看向前方仍然不甚清晰的道路,心里禁不住有些打鼓。 如果说李容锦当真打算在路上设伏,那么这片山林恐怕就是最适宜伏兵藏身的地方。 显然李容褀也有同样的想法,再度谨慎的慢下来,而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护卫也分出几名加紧行至他们前方相护。 虽然李容褀和宋娴乘坐的马匹被众人护在中间,可山林里过分的寂静还是渲染出紧张的氛围。 如此直到他们深入山林之中,背后已经没有迅速可以逃离的退路的时候,李容褀忽然示意众人停下。 与此同时,宋娴感觉到贴在她背脊的胸口处,他的心明显比刚才剧烈了许多。 即使他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可她知道他也一样的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你们这样秀恩爱,真的是在逃命吗啊喂! 二殿下(握紧剑):怎么,有意见? 某月:没有没有,你们继续,继续…… ☆、遭伏 当马蹄声彻底停下,周围寂静极了。 感觉到李容褀又将她往怀里护了护,宋娴不由的屏住呼吸,仔细的分辨可能隐藏的气悉。 第 1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0 章 清晨的微风轻拂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自枝叶间渗透,在地面增添了光斑。 一切都显得很静谧,似乎察觉不到任何端倪,可是宋娴还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危机。 仿佛经历了长久的对峙,他们不知道敌人藏身在何处,却知道他们确实在那里。 每个人都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剑,警惕的移动目光,不放过任何隐蔽的角落。 忽的一声利剑出鞘的铿锵声响起,并不甚剧烈的声响却如同点燃了延伸向火药的□□,只在顷刻间将危机爆发出来。 伴着接连而起的拔剑声,宋娴感觉到凌厉的杀气自四面八方包裹上来,接着便见许多黑衣蒙面之人从林木中跳出。 这些人想必都是高手,能够将气息掩藏得几乎无法察觉,却唯独掩藏不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气。 看那些人的装束,显然不可能是刚好出现在这里的武林人士,或者当地的山匪流民,情况再是清楚不过,他们遭伏了。 战局在顷刻间一触即发,那些黑衣人朝他们的人马扑过来,凶猛得好似山间猛兽。 幸而李容褀也早有准备,带在身边的都是最拔尖的护卫,且只要穿过这片山林,前方不远处就是郇城地界,到了那里就有泰宁公的军队接应,也就安全了。 一时间双方斗得相持不下,几乎是势均力敌的状态。 此时,宋娴已没有多余的心思再去考虑李容褀为何会武功,只是听见兵刃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是李容褀将她护在怀中,持剑与那些黑衣人相抗。 这交战持续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到底还是李容褀他们这一方占据了优势,那些此刻虽然来势凶猛,可渐渐现出不敌来。 眼见着敌人接连倒下,战局即将平息,他们始终提着的那口气才渐渐松懈下来。 再度起行的时候,周围又恢复初始的平静,未曾散去的杀戮之气和刺客们的尸体一起被抛到了身后。 然而和李容褀相偎着坐在马上,宋娴的心里却难以抑制的泛起不安的情绪。 “我总觉得大殿下不会只是安排这么几个人埋伏。”宋娴小声的将自己的担忧说与李容褀听。 李容褀没有答话,然而宋娴却感觉到他仍握在缰绳上的那只手收紧了些许,而另一只手上握着的剑也并未重新入鞘,似乎表明了与她同样的感觉。 果然她话音才过,便听得“嗖”的数声暗响自后方传来。 宋娴下意识的捏紧了马鞍,整个人都颤了颤。 那个声响她最是识得,曾经两度中箭,一次身死,箭矢刺入心脏的剧痛,现在想起来还是那么清晰,那么的撕心裂肺。 突然间,意识到李容褀正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真正面临危机的是他,她便再顾不得恐惧与害怕,转身欲反过来用手臂护他,却见他抬剑一挥,接着传来噼啪几声响,数只箭矢便被斩落在地。 然而护在他们后方的几名护卫却显然在方才的得胜之后放松了警惕,此刻也就没有那么幸运,中了箭落下马来。 引得他们损兵折将之后,那些藏在暗处的伏兵才杀了出来。 宋娴略略一看,竟有方才刺客人数的两倍之多。 果然,李容锦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 显然方才的只是障眼法,眼下这一批刺客才是真正来取他们性命的。 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如同群狼一般将他们围拢。 纵使他们有马匹,也显现不出任何的优势。 一时间刀兵之声伴着不时窜出的冷箭,令他们再度陷入危险的战局。 这一次,不再像方才那样容易,对方绝对的人数优势立刻就显现出来。 李容褀一方的抵抗得很是吃了,不过片刻就已经折损了数名护卫。 那些刺客见人难以攻取,于是改为攻击他们的坐骑。 马匹受伤惊起,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就连敏心和雪笙的马也受了伤,令她们不得不下马与他们厮杀。 原本有序的队伍已经被冲散,这样下去只怕他们将会困死在这里。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雪笙和数名刺客突破了敌人的围困,冲至李容褀的马匹前。 此时的雪笙和当时沁竹园中寡言少语的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她迅速的砍杀了围在李容褀身边的两名刺客,转头冲他们吼道:“殿下快走!” 这意图再明显不过,雪笙他们掩护着李容褀,打算在这里和刺客们死战到底,然后拖住他们,让李容褀先逃走。 就眼下情形来看,对于李容褀来说这或许是唯一的生机,可也意味着雪笙和敏心她们将葬身于此。 李容褀看着不远处浴血恶战的护卫们,眸中似有踟蹰。 敏心却在此时高呼:“殿下快走啊!莫要辜负了我们的苦心!” 听得此话,宋娴心下不禁一震,心道敏心和雪笙虽然是泰宁公派到李容褀身边的人,可到底侍奉了许久,与他的主仆之情甚笃。 李容褀最终挥动缰绳,策马前行,趁着那些刺客不备之际突破重围。 他们向着密林深处而去,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和彼此的呼吸。 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形,说不怕是假的,可有李容褀在身边,宋娴就觉得不再只是为了自己逃命,和敏心她们一样,也有了想要守护的人,于是心也跟着强大起来。 也不知逃了多久,原本勇往直前的马匹忽然踉跄,伴着一阵高亢的嘶鸣,将他们两人一齐甩下马去。 前方而来的强烈杀意就连马儿也感觉到,因此才会受惊,被地上的石块绊住失蹄。 落地的瞬间,李容褀赶紧将宋娴拥住,用自己的身子保护她。 第 1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1 章 两人才刚从地上爬起来,锋利的剑刃便接连朝他们刺来。 看来李容锦是打定主意要在半路上将他们赶尽杀绝,竟然前后设置了三拨伏兵,打算将他们一步一步的瓦解。 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迫开始交战。 此时再没有其他的护卫可以保护他们,李容褀和宋娴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宋娴下意识的将手探入腰间,摸向李容褀给她的那柄匕首。 然而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射出的一支冷箭,从背后向她扑来。 宋娴还全无所觉,只听得李容褀在她耳边厉喝一声:“小心!” 接着他将她拉住,往身侧一护,那支剑便贴着他的肩头擦过,幸而没有对他们二人造成重创。 才刚避过这一击,前方又有刺客朝着宋娴挥剑砍来。 想来这些人已经看出来,只把她当做是李容褀的软肋,都不与他正面相触,转而攻击她,令李容褀措不及防。 李容褀连忙见状,又忙用未握剑的那只臂揽住宋娴的纤腰,正要将她带离暴陆在剑刃下的危险之境。 另一侧的刺客却瞅准时机向李容褀攻来。 眼见着李容褀就要躲之不及,一直只是被他护在怀里的宋娴却忽然借着他将她揽起的力跳将起来,双脚猛地蹬向攻击李容褀的那人。 那名刺客见宋娴始终只是被李容褀护着,万万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一时措不及防,被她踹得倒在地上,而李容褀又顺势挥剑,直捣得那人连手里的剑都丢到了一旁。 宋娴趁势将那把剑抢夺过来握在手里,而后转身移至李容褀身后,与她背脊相抵的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刺客们。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这些反应,连李容褀都十分惊讶。 然而此刻并没有时间解释,面对仍然凶险的危机,宋娴把心一横,握紧了手里的剑,对身后的李容褀道:“殿下不必为我担心,只管与他们相抗,在这段时间里,我会撑住!”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宋娴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她知道自己的那点儿武功莫说对付这些刺客,便是和李容褀并肩而战都不可能,可是即便她不能像敏心和雪笙那样可以保护他,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拖累,因为此时此刻,和自己的性命相比,毫无疑问,她更想守护的人……是他。 这样想着,宋娴抬起手里的剑,指向那些欲向他们扑来的刺客。 显然,那些刺客并不认为这样一个看起来纤细柔弱得过分的女人能造成什么威胁。 他们甚至懒得再将精力放在她的身上,只是集中力量对付李容褀,打算尽快结束这场战斗。 然而也正是因为有宋娴在他身后,那些人竟一时找不到可以突破的地方。 终于他们开始觉得宋娴碍事,准备先解决掉她。 出乎意料的是,不等他们发起攻击,宋娴竟忽然主动朝着他们冲了过去。 刺客们以为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却没有想到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然是会武功的。 方才一直隐藏的招式在这一刻忽然显现出来,直叫掉以轻心的这些人措不及防。 宋娴一路冲到了马匹跟前,等到刺客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则已经翻身上马。 此时李容褀已经被数名刺客围困在中央,正抵抗得十分吃力。 “李容褀!”宋娴高喝一声,用力一拍马臀,朝着李容褀策马而去。 正与李容褀战得激烈的刺客也同样没有想到这个弱女子竟会骑马,一时被马匹撞翻在地才反应过来。 趁着这个空隙,宋娴已经骑马冲到李容褀身边,就在与他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她自马上朝他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我们娴儿还是很英勇的,是吧? 二殿下(不削脸):那当然,不仅这时候英勇,还有你不知道的时候也英勇。 某月:纳尼?还有我不知道的时候?快说快说! 二殿下一脸傲娇:不说! 某月:那娴儿说。 宋娴低头脸红 ☆、山洞 李容褀抬头,触上宋娴目光坚定的眼眸。 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伸向自己的柔荑,翻身上马的瞬间,又挥剑砍杀了挡住他们去路的两人。 感觉到身后人的手臂箍住她的纤腰,宋娴立刻挥动缰绳,不畏那些继续欲扑上来的敌人,直朝着他们冲过去。 这个过程中,李容褀也没有闲着,腾出另一只手,挥剑和那些靠近他们的刺客拼杀。 就这样,他们终于杀出一条路,往山林的深处绝尘而去。 耳侧依然有暗箭窜出的声音不断掠过,宋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此情此景,她不肯向内心的恐惧低头,只是不顾一切的加快速度,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马儿狂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颠簸的山路让人全身的骨头都似要散架了一般,那些黑衣的刺客才终于被他们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就连暗箭流矢的声音也逐渐稀疏,直到最后彻底归于平静。 或许他们应该庆幸李容锦的自信,他前后设了三拨埋伏,以为万无一失的能将他们消灭干净,这才为了便于埋伏没有安排马匹。 若是那些人也有马,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像这样甩开他们了。 见他们暂时脱离了险境,而周围也再没有暗藏的杀气,宋娴才逐渐将马匹奔跑的速度缓了下来,改为缓慢而行。 历经了方才的战斗和逃命,又或者还心有余悸,宋娴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 第 1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2 章 于此同时,她又下意识的关注李容褀,感觉到他此刻正从身后拥着她,似乎也觉察到危机的远去而放松下来,整个人与她帖近,下颌则搁在她的肩上,将仍有些剧烈的呼吸喷撒在她的耳际。 虽然知道这事关生死的危机之下,一切的反应都是出于苯能,可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气息,宋娴还是禁不住双颊有些微烫。 她转而抬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山林,更远方则山峰隆起,再过去这是平原,依稀可见屋舍排列整齐。 想来那里就是郇城了,而要抵达郇城,且还得翻过这座山才行。 也不知道前面还有没有其他的伏兵,这山林之地又会不会碰上野兽出没? 怀着这样的揣测,宋娴难免又生出不安。 经过方才的一战,想必此时李容褀已经疲惫,便是他不累,马儿也累了,前面还有一段艰险路途,恐怕急于前往反而难以周全。 正思量之际,忽见得前方有一山洞。 洞口藤蔓掩映,也还算隐蔽的一处地方。 宋娴于是略侧过头,对李容褀道:“我们逃了许久,那些人要追上来恐怕不易,不如先到那个山洞里休整片刻再起行。” “也好。”李容褀轻应了一声,想来确也是也是亟待休整。 下了马后,李容褀坚持非要自己先去洞内查看是否有野兽。 不等宋娴阻拦,他就提了剑进去,得知山洞里确实安全之后才收了剑出来,再示意宋娴跟上。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宋娴将马匹也牵入了山洞总,拴在了离洞口较近的地方,然后才和李容褀一起到山洞的深处。 这个地方不大,里面虽然有些幽暗,但很阴凉,靠近岩壁的地方有小琮的水流经过,似乎是泉水流经,倒也免去了他们寻找水源的麻烦。 宋娴收拾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李容褀坐下,又想起方才一路他都用身子将她护在怀里,于是忙拉着他四处查看,担忧道:“方才可伤着哪儿了,可有被流失射中。” “并不曾伤到分毫,放心吧。”对于她不经意流露的关心,李容褀很是受用,于是握了她的一只手柔荑在掌心里,柔声应到。 他虽是这么说,可宋娴还是眼尖的发现他肩头的一处伤口。 却见那一处的黑衣破开了半寸长的口子,朝着两边翻卷开来,里面的伤情不可见,但能瞧出至少是流了血的。 宋娴立刻紧张起来,凑到近前去瞧:“还说没伤着,这是什么?” 她数落了李容褀一句,蹙着眉看向他道:“好似伤得不轻呢。” 李容褀这下无法再反驳,只能由着她在那里摆弄。 片刻之后觉到那双手提竟探到他的腰间来解衣带,李容褀便浑身一滞,握住她的手道:“你要做什么。” 瞧见他双颊上那两抹可疑的红晕,宋娴自然知道他想歪了,一时也跟着羞赧起来,可这伤处也不能放着不管,于是只能微愠的嗔他道:“你想什么呢?我只是要瞧瞧伤口,看到底严不严重,还得简单包扎一下,不然放着不管会坏事的。” 于是覆在她柔荑上的那只手便松了开来。 这李容褀倒也是奇怪,平日里她极力反抗的时候,他偏要强迫她与他亲近,特别是初到沁竹园时,故意支使她为他更衣梳洗,再等着看她一脸通红的不知所措,如今她是正经的帮他查看伤情,他却摆出这样一副模样,倒像是被她轻搏了似的。 这二殿下真真儿是她命理的魔星。 宋娴虽这样想着,手上还是麻利的解开了他的衣带,只将衣衫退至他的肩头处。 流血的地方已经开始凝固,衣料便有些许黏在了伤口上。 宋娴怕弄疼了他,刻意放轻了动作,费了好一番力才将那破损的衣料揭开。 这个过程中,李容褀到只是薄唇紧抿,端坐在那里由她摆弄,到一声也不曾呼痛。 此情此景之下,宋娴也不知怎么的,忽想起自己受了鞭刑之后李容褀为她疗伤的情形。 虽说是事出有因,且那伤痛不能相提并论,可那时候自己哭天抢地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丢脸极了。 瞬间的出神之后,宋娴又连忙自责,怎可在此时胡思乱想,继而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李容褀的肩上。 那伤口在箭头处靠近颈窝的地方,长度足有半寸,但幸而伤得不深,虽流了些血,但只是浮于皮肉,并未曾伤及筋骨。 看那伤口的情形,像是尖厉的锋刃以即极迅疾的势头刮擦过而形成的。 想来是方才遭遇刺客时,李容褀护着她躲避箭矢,自己却被擦伤了。 这样一来,宋娴愈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倒把方才那点儿羞赧和愠怒都抛到了脑后,忙从怀中取出绢帕,小心翼翼的为他包扎伤口。 整个过程里,李容褀始终一言不发的看着认真忙碌的她,脸上因为厮杀而积聚的杀戮之气却逐渐消散,薄唇更是微弯起弧度,现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包扎完之后,宋娴又至水流边洗净双手,而后捧了些泉水到李容褀面前。 难得这一次李容褀丝毫没有嫌弃,就着她的柔荑将她捧来的泉水饮尽,此后又看向她道:“别只顾着照顾我,你自己也饮些。” 说话间,他竟伸手触上她的面颊,替她将逃跑中弄得纷乱的发丝挽至而后,眸子里则满满的都是怜惜之意。 宋娴被他看得愈发不好意思,忙垂下头,羞赧的低语:“我晓得照顾自己,只是你受了伤……” 说话间她忽然想起什么,紧张的抬头看了看他,又连忙搬了他的手臂来为他把脉。 方才便觉他喘悉急促有些不寻常,如今更见他面色苍白,薄唇都没了血色,宋娴便担心他是心疾发作,于是急于确认。 幸而那脉象还算平稳,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随时如此,她仔细又探了探他的脉,却又觉到些异样。 其实远不止是在此刻,过去在济川王府里伺候他,她偶尔触到他的脉上,也觉察到他的脉息和平常人不同。 李容褀的脉息之中有明显的气泽流窜,可又偏生不是依照正常的方向而行,倒像是练内功练岔了,造成了脉息的逆行。 那时候她以为李容褀不会武功,便也不曾在意,全只当是他的心疾引起的,可如今知道他是习过武的,便禁不住为他担忧起来。 第 1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3 章 宋娴下意识的蹙紧了秀眉。 出乎意料的是,她还不曾问,李容褀竟主动说来:“这些年在济川王府中,我虽不能练武,但在暗中修习了内力,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我才不得不装出身子羸弱的样子,又怕不能骗过那个女人派来的御医,才出此下策用内力逼得脉息逆行,以造出血脉阻塞之相。你放心,如今我已不再如此,又请了可靠的大夫调养,已经好了许多。” 他说得很是轻松,仿佛并不是在陈述自己身子上的情况,还反过来安慰她。 然而同样修习过内功的宋娴却知道,这方法并不似他说的那样容易,反而凶险至极。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为了自保,李容褀在济川王府里过着怎样的生活。 看似享尽雍容,实则朝不保夕。 一个甚至未及弱冠的少年,不仅要忍耐常人所不能忍耐的艰苦来修习内功,还要用这样凶险的法子装出病弱之相,若是哪一时失了手,极有可能他就真的要一辈子缠绵病榻。 想着他独自面对的那些苦难,心尖的地方揪痛得厉害,抬头凝视他时,眸中已隐约有泪光打转儿。 她蹙眉问他道:“那你的心疾……” 李容褀垂眸低语:“心疾确是从胎中带出的,近年来已经显少发作,也不必担心。” 他说着,向宋娴投以安慰的目光。 宋娴却忽然激动起来,泪水也抑制不住的落自眼角落下,冲他道:“笨蛋,你个大笨蛋!” ☆、表白 李容褀被她骂得怔了怔,继而一脸委屈的看着她。 宋娴却抹了抹泪道:“明知道王府里危机四伏,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你却还要出手救我,那银针一出,怎会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明明还有其他的办法,只要找别的人来就好了……” 李容褀又是一滞,才明白过来,王府寿宴上他暗中施以银针救她于危机中的事情,竟还是被她发现了。 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却仍然委屈的看她,像是受了伤害的孩子般道:“那时看到你陷入危险,我也来不及多想。” 即便是此时,想起宋娴在那个男人面前挣扎,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的被愤怒所包裹。 那时的他只恨自己不能冲出去将那个男人撕碎,而后把她紧紧护在怀里,从今以后再不许任何人欺负她。 虽然那件事之后,他也受到了泰宁公的警告,可是就算再回到那时,他也同样不可能丢下她。 其实宋娴怎会不知他的心,又如何不知那时的他是冒着怎样的危险。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的震惊,愈发的懊恼。 想着后来她还怨怪他,还说他不如李容锦,在她遇见危机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来救她。 事实上他何尝没有来救她,而那时他的心里又该是多么的憋屈。 如此一来,宋娴更加的又气又恼,气的是自己,恼的也是自己,所以才哭得这样伤心。 李容褀却只当她是方才受了惊吓,加之得知自己受伤而为他伤心,便立刻将人揽入怀中,低声的哄着。 难得这一次宋娴没有挣扎,不仅乖顺的由他抱着,还主动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脊,伏在他的胸口上低声抽泣,直将眼泪糊了他满襟。 他倒也不嫌弃,又将双臂收紧了些许,低头在她鬓发间落下细而密的轻吻。 宋娴偎在他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就着这个机会宣泄尽了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所有情绪。 渐渐的哭得累了,她才收住眼泪。 抬起一双仍然朦胧的眼眸看向他时,他却反而没有怨怪,对她现出宠溺的一笑。 在那个笑容里,宋娴愈发觉得内疚。 她于是又低下头,靠着他的胸襟,指尖绞着他垂落在襟前的发丝,内心纠结不已。 他方才的那番言语,分明是和她坦诚相对,将自己隐藏得最深的秘密都告诉给她,可她直到现在也没有跟他说实话,然而真要她说,她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亦或者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够让他相信那些过于离奇的事情。 如果李容褀知道她根本就不是阿宁,他会不会就不再像现在这样对她了。 可是一开始和他相识的分明就是她啊。 这可真是让人为难。 内心里像是有两方势力在争斗,许久都相持不下。 宋娴几番预言又止,终于鼓起勇气扯了扯他的衣衫,仰头看向他道:“其实我会武功的事情是因为……” 怎料她话还未说完,却被他素白纤长的指尖阻住了微启的唇瓣,继而听见他道:“不必解释,只要我信你就够了。” 李容褀的这句话如同暖阳照进了宋娴的心坎里。 是啊,两个人之间若是彼此相信,又何必非要弄个清楚,非要解释明白。 她自以为自己内心里比他长上一岁,自然许多事情也就比他看得通透,可就这件事情上来说,分明是他明白了,倒是她没有明白。 这样看来,反而是他比她显得成熟些。 虽说他不要她解释,可是宋娴还是难免有些心虚,于是攥紧了他的袖子,怀着些忐忑道:“我只问一句,你务必莫要骗我。” 李容褀则宠溺的看着他,等她说下去。 宋娴嗫嚅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问道:“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我,你会不会就讨厌我了。” 李容褀下意识的蹙了蹙了眉宇,似乎对她问的话有些不解。 什么就叫我不是我了? 说完这句话,宋娴便十分认真的捕捉着他的面上的每一丝表情,瞧见他眉宇微蹙,便以为他果然是要讨厌自己了,一时惶恐起来。 第 1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4 章 然而她并不知道,那携着惊慌的目光在李容褀看来是何等的惹人怜惜。 在她毫无察觉之际,他将一只手探向她的后腰,同时用安慰的语调对她道:“你放心,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讨厌,不仅不讨厌,还很喜欢。” 他话音刚落,那只手便稍稍用力,在宋娴未及反应之时将她推至自己近前,而另一只手也随之将她揽住,下一刻已将她结结实实的拥在怀里。 当宋娴回过神来时,身子已经被他的胸膛裹住,两个人便成了那般心口相贴的模样。 她正欲启唇之际,那两瓣温暖的薄唇便带着他的气息覆了上来,顷刻间似要将她吞噬殆尽。 他收紧双臂将她紧紧的箍进怀里,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发出抗争的轻银才稍事收敛了力道。 想要将她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里,却又偏偏不能,他只能不断掘取着她唇间的芬芳,好似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虽说李容褀总是一副孱弱的样子,可骨子里继承于王族的霸道与蛮横却明显得紧。 早在王府里的时候,宋娴就领教过些许,可过往与他的相处,却没有哪一次像如今这样。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要溺毙在他的怀抱和气悉里,眼下感觉到的,心里想的都只有他。 他便是这般蛮横的侵占了她的整个世界和所有的思想,以突如其来之势,让她来不及反抗,也根本无从反抗。 她只能全部的接受,关于他的吻,他的拥抱,乃至他的一切。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他。 是宿世累积的因缘让原本擦肩而过的他们,打破时间的阻隔也要在一起。 不过片刻间,宋娴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她失去了所有的辨别能力,甚至身子的行动力,瘫软在他的怀中,只能依偎着他才不至于跌落在地。 而李容褀更是用宽大的掌支撑着她的纤腰,让她不得不靠得他更近。 待到他终于撤离时,宋娴满眼都是迷蒙之色,双颊绯红如同抹了胭脂,纤细的指尖轻攥他的衣襟,倚在他的胸口阵阵轻吁。 看到她这副娇羞模样倚在自己怀中,又因方才的温存而隐约透出些许妩媚之意,李容褀的身子里更像是烧起了一丛火,转眼就要燎原。 他知道眼下并非可以胡来的时刻,于是歇了歇,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转而与她额首相抵。 只是这样依偎着,即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却依然觉得很温暖。 宋娴在他怀里略动了动,似又赖了一会儿,方才匀了匀呼吸对他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起行吧。” “嗯。”李容褀用略显沙哑的声音应着,双臂却让环在她的纤腰上,似乎有些放之不下。 正是难舍难分之际,一阵窸窣的声响却自洞口处传来。 李容褀立刻警惕起来,将宋娴往身后揽去,周身透出杀意。 宋娴也同样不敢掉以轻心,忙自腰间摸出了匕首抽出,抢至李容褀的前方挡住,刻意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殿下先藏好,待我去洞口处查看一番。” 她说话间便提起脚步,要往洞口行去。 然而还未及迈步,手腕却被李容褀自身后拉住。 他迅速的阻住她的去路,凝视她道:“我堂堂一男儿,岂有要你这女子保护的道理。” 宋娴却蹙眉道:“莫要忘了,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护送殿下出城,敏心和雪笙她们也是为了殿下才牺牲自己,我虽不及她们,至少也要尽力一试。” “我先去出去拖住他们,殿下再瞅准时机脱身。”说罢,她又再度转身,欲挣开李容褀的禁锢而去。 怎料那攥在她腕子上的手不松反紧,李容褀施力一拉,将她径直拽进了他的怀里。 措不及防的被他的双臂桎梏,她便再没有挣脱的可能。 他却将她拥尽,下颌搁在她的肩头,薄唇轻贴着她的耳际低喃:“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说完他忽的松开双臂,将她往山洞的深处一推。 等到宋娴稳住身子的时候,已经距离他有好一段距离,而李容褀则大步流星的往洞口处行去。 宋娴一刻不敢停歇,立刻就追了上去,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李容褀早已经到了洞口。 马匹还在洞口吃草,偶尔打着响鼻,似乎没有觉察到危机的靠近。 然而这些动静却足以引起来人的注意。 那些人显然是在搜寻着什么,听到山洞里的动静没有直接冲进来,反而停下脚步安兵不动。 宋娴心下一沉,隐约已有不详的预感。 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容锦派来的刺客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照这速度来看,绝不可能后面的追兵,想来她揣测得不错,前面还有埋伏,不禁又庆幸方才没有忍着疲惫贸然前行。 就在宋娴暗自忖度的片刻,李容褀已经挥剑向来人发起攻击。 伴着一声尖锐的响声,两柄剑以锋刃相抵,以对峙之势碰撞在一起。 ☆、郇城 就在宋娴和李容褀都以为不可避免的将要面对一场恶战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在前方响起。 “二殿下!”是敏心惊喜的声音,正从洞口处传来。 李容褀抬头一看,才发现与他以剑相抵的竟是雪笙,而雪笙此时也一脸诧异的看着他。 一见是李容褀,雪笙赶紧收了剑,单膝跪地行礼:“奴婢心急,冒犯了二殿下。” 第 1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5 章 “无妨。”李容褀面上虽平静,可明显放松的声音却透露出再见到她们的喜悦。 宋娴则不似他那般沉得住气,毫不掩饰的露出惊喜表情道:“大家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敏心连忙上前禀报:“那些刺客实在厉害,我们被围困的时候,幸而有泰宁公派遣的军队及时赶来,才助我们脱险,后来一路上未见殿下身影,料想这段时间不可能已经入了郇城,这才到山林深处来寻,果然就寻到了。” 说到最后,她亦对宋娴回以笑容,继而侧身,将一位武将打扮的男子让到李容褀的面前。 那名男子见状,立刻向李容褀行礼:“末将赵魁救驾来迟,请殿下责罚!” 那人说话字字铿锵有力,一看便是常年身在军营的风范,这对于出身将门的宋娴来说,倒是颇觉亲切。 李容褀的声音却沉了沉,对赵魁道:“劳舅父费心,感激尚且不及,岂有怪罪之理?” 说着此话的李容褀全然没有往日在沁竹园里的刻薄与刁钻,反而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显然在他那位位高权重的舅父面前,即便身为王族之后的他也不得不克制隐忍。 注意到这些细节的宋娴心下不禁叹息,见他如今虽得庇佑,却也同样是寄人篱下,便又是庆幸,又是不忍。 众人只言说了几句,便又立刻继续赶路。 出了山洞才知赵魁他们是领着一队正规军过来的,数量蔚为可观,且骑了马匹,也难怪这么短的时间就能与敏心她们汇合并来寻找他们。 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正规军来救人其实是要担风险的,若是闹得不好,极有可能落人把柄,被扣上谋反的帽子。 自此情形中,宋娴又推断出泰宁公对于李容褀还是十分上心的,于是又暗自欣慰了些许。 也不知是他们额外多带了马匹上山还是有别的故事,眼下敏心她们又都有了坐骑,独剩下宋娴一人不在马上。 眼见着李容褀翻身上马,她于是免不了有些尴尬,毕竟她和李容褀的纠葛敏心她们都是知道的,可其他的这些人却并不知道。 怎料当着赵魁等人的面,李容褀依旧故我,毫不犹豫的朝她伸出手。 宋娴正在踟蹰之际,怎料李容褀竟也懒得等了,索性曲臂一捞,将她捞上马去。 忽然间双脚离地,宋娴吓得险些惊呼出声,可又怕更加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按捺下来。 她连忙看向赵魁,发现他已经领着数名士兵在前方相护,幸而并没有看到方才的那一幕,而后面的卫兵与他们之间则还隔着敏心等人,想必也未注意,这才放下心里。 宋娴回过头怨愤的瞪了李容褀一眼,但李容褀双臂揽着她,正目视前方却也并未瞧见,于是她也无法,只能乖顺的依在他怀里。 这后面的路途远没有前半段的那般紧张,敏心是个不喜欢憋闷的,有了军队相助,也就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雪笙说着话。 从她们的描述中,宋娴得知赵魁的军队从郇城过来迎他们,为敏心她们解围的之前还收拾了前方埋伏的另一批刺客,且那一批刺客人数众多、武功高强,比他们先前遇上的都厉害,想来是李容锦怕他们侥幸逃脱的破釜沉舟之计。 宋娴听得是心惊胆战,暗道幸而这里有一处山洞,幸而他们到山洞里躲藏了片刻,否则若援兵未至,而她和李容褀又与那些刺客遭遇上,仅凭他们二人之力,定然不可能如之前那么幸运了。 由于路途顺利,李容褀一行前进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上许多。 至傍晚时,他们便已经翻过了那座山,进了郇城。 所谓郇城,乃是坐落在京城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城。 虽说离京城近,可由于地域偏僻,又并非交通要塞,因而平日里身在京城的贵胄们极少听说过这座城池。 饶是如此,郇城地势上却又很特别,其三面环山,乃是易守难攻之地,想来泰宁公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会将离开京城后的退守之地定在郇城。 可他护着太子殿下与皇后,又并没有往更远的地方去,足见其助太子殿下复辟之心昭然,如今蛰伏在这个小地方,也不过是伺机而动。 自城中市集间经过时,宋娴忍不住往周围看去。 却见此地虽不似京城那般人潮涌动,却也丝毫不乏热闹繁华。 道路两旁的商铺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路边的摊贩也偶尔吆喝两声招揽顾客,来往行人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竟丝毫不见将要陷入战乱的恐慌。 即便眼下看着太平,宋娴知晓,只要太子殿下有心复辟,不久的将来,这里就免不了一战。 虽说宋氏世代为将,而她的父亲和兄长更是在这些年间历经了数不清的战役,可看着眼前仍然平静安乐的小城,想着这片无辜的土地即将烧起战火,却也是禁不住唏嘘不已。 想到这里,她又不免为家人担心,眼下她虽随李容褀离开京城,可她的家人却还在京城之中,也不知李容锦是否善待他们,而她留下的那封血书又是否被他们看到。 如今她的父亲手握兵权,她只希望父兄莫要受到李容锦的蛊惑,行那叛乱之举才好。 宋娴正是心事重重之际,却觉李容褀拉紧缰绳,停止了前行。 她抬头向前看去,才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座宅府前。 放眼望去,这间宅府远没有京城里的那些庭院恢弘,可相较于郇城中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却已经算是最有规模的一座。 宅府前有卫兵值守,见了李容褀一行便立刻迎上来行礼,想来这里就是泰宁公在郇城落脚的地方了。 那卫兵和李容褀打完招呼便立刻进去通报,稍待片刻之后立即有身着官袍之人前来引路。 李容褀拥了宋娴下马,继而往庭院中去,宋娴则谨慎的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周围的情形。 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这座宅府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上许多。 花园亭台虽不精致,可也一应俱全。 他们穿过了一带花圃,沿着一小片池塘拐了弯,再行了一段回廊后方才到了正厅。 那正厅中早已坐了数人,看装扮皆是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员,而正座上那位蓝袍戴黑纱帽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泰宁公了。 见李容褀进来,众人皆起身,争相向他行礼。 明眼人都知道,他们惧怕的不是李容褀这个被诬陷的王族之后,而是厅堂里坐着的那个人。 即便如此,宋娴还是惊诧于泰宁公的号召力,想不到短时间之内,他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官员,单凭厅堂中的这些人,只怕也可以撼动大半个朝堂了。 泰宁公随即也象征性的起来向李容褀行礼,但立刻便被李容褀以甥舅之亲阻拦,他倒也连推拒也不推拒一下,索性又坐回了椅子上。 第 1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6 章 李容褀入座之后,同那些人说了几句,话题无不围绕着齐贵妃勾结贼臣欲夺皇位之事,但因为随侍的人都在场,聊得并不深入,只不过半刻时间便都各自散去。 这段时间里,宋娴一直侍立在李容褀的身后,自然知晓这样的场合该谨慎的道理,故而整个过程中都敛目垂首,不敢有丝毫越矩。 饶是如此,待到众人散去之后,泰宁公却还是注意到她。 只见他在众人退下后起身,缓步踱至李容褀面前。 面对李容褀,他俨然拿出了身为舅父的威严,看似关切的询问着李容褀的近况。 李容褀一一的应了他的话,语调中虽无起伏,可宋娴还是感觉到他无形之中透出的压抑感,而那竟是比在济川王府中还要强烈的压抑感。 将关于李容褀身体现状和济川王府近况的话题都聊完之后,泰宁公陷入了片刻的沉吟。 这片刻时间里,宋娴虽没有抬头,却能够感觉到有两道目光正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让人很是不自在。 不用想也知道,这目光来自于泰宁公。 不知怎么的,宋娴的背脊窜起一股凉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下意识的往李容褀的身后缩了缩,而李容褀也明显的将她护在身后。 即便如此,泰宁公却还是将关注点放在了她的身上,且用一种闲话家常的语调对李容褀道:“不久以后反攻京城,免不了一场恶战,眼下虽有太子坐镇,可毕竟已经退守郇城,因而军心亟待振奋,殿下身边的这个丫头倒是生得不错,不知殿下可愿割爱,用这个丫头振奋军心?” ☆、栖身 听了泰宁公的话,宋娴后脑如遭雷击,如何也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过去在将军府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从丫头小厮们的嘴里听说过。 王室宅府里的,便是丫头也比寻常人家的小姐稀罕,因而有一些王候贵族会拿自己身边服侍的丫头甚至姬妾犒赏大军,以示对战士们的关怀,还美其名曰割爱以振奋军心。 类似之事在建朝初期,战乱之时最是常见,后来进入太平盛世便少有了,眼下圣上刚去,京城就将陷入战局,看着齐贵妃叛党作乱,蛰伏于京城外的各路诸侯也都跟着蠢蠢欲动,只怕乱世又将来临,这才重新兴起此事。 然而所谓的振奋军心并不像表面上说起来的那么冠冕堂皇。 试想一个姑娘,如同酒水瓜果一样被赏赐给大军,总不可能如牛羊一般被烹着吃了。 宋娴虽然并未真正出阁,可是对这样的事情也隐有所知,若是进了军营,只怕当真被丢进锅里煮熟了吃了还好些。 感觉到泰宁公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又听到这骇人听闻的话,宋娴整个人都像掉进了冰窟里,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初次见面就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泰宁公是个狠毒之人。 似乎觉察到宋娴的恐慌,李容褀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用明显阴沉了许多的语调对泰宁公道:“舅父慎言,她是我的女人。” 泰宁公顿了顿,似不曾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的说出这些话。 下一刻,泰宁公又敛去微诧,弯起嘴角道:“原来是这样,恕舅父无知了,既然已经是殿下的姬妾,自然不得赏赐给大军,此事作罢就是。” “舅父若没有别的事情,本公子就先退下了。”李容褀接着对泰宁公说道,显然已不想再同他多言。 泰宁公倒也面色如常,竟没有丝毫尴尬,只应道:“也罢,现下天色已晚,你一路奔波到此想必也累了,住所早已准备妥当,这就让人引了你去。” 说罢,他便依言唤了仆从来,当着李容褀的面叮嘱务必招待周全之后便径自离开了。 那仆从将他们带到落脚的厢房前就被李容褀支开了。 跨进屋内之后,宋娴仍心有余悸的攥住李容褀的袖摆,一脸不安的看向他道:“方才你那般直接的忤逆他,不知是否惹怒了他?” 从方才见到泰宁公的第一瞬起,宋娴就觉得这位权臣对李容褀并没有丝毫舅父该有的骨肉之情,相反还表现得十分不近人情。 即便他不曾从敏心她们那里听说沁竹园里的事情,可见她是李容褀唯一带在身边的丫头,也该知道她对于李容褀来说和普通的丫头不同,就算没有什么不同,到底是李容褀的人,他却张口就说要拿去赏赐大军,足见他并没有将李容褀放在眼里,亦或者他根本就是给李容褀一个下马威,或是试探他。 偏偏李容褀毫不掩饰的说了那句话,泰宁公明显没有料到。 只是如今他寄人篱下,不知逞了眼下这一时之能,会不会给他招致祸患。 李容褀显然也被泰宁公的态度气得不清,眼下看着她的目光虽然平静下来,可眼眸仍布着微红的血丝,分明是余怒未消。 饶是如此,面对宋娴的时候,他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些。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道:“那段时间,我因为怕你受到伤害而故意疏远你,可并没有因此就真的让你远离危机,如今我想明白了,索性将事情挑明开来,他们或许还忌惮几分我的身份,到底不敢动你。” 说到此处,李容褀停顿了片刻,眼帘微垂之际于袖下轻握住她的柔荑,柔声道:“这样却委屈了你,只怕有损你的清誉。” “阿宁,你可怨怪我?”沁竹园中的他何其霸道,如今却忽然换了个人似的,说着这样的话时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面对着倾慕之人的面满羞涩。 事实上他也确实还是一个少年郎。 “如今乱世将至,性命尚且难保,又何以顾及这些。”宋娴蹙眉而语,说话间亦透着浓浓的无奈。 诚然如她所言,不仅仅是因为乱世将至,早已经历数遭生死的她能够保住性命已是怪谈,至于所谓的清誉,她前世今生两度嫁李容锦不成,又曾被众人视作李容褀的房里人,早就没有什么清誉可言了。 她知道,李容褀虽然骄纵,可内里却和李容锦之流不同,眼下也并非趁人之危,而是真的想要在这危机四伏之地保护她,于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垂眸摇了摇头。 “如此便好。”李容褀忽然似个高兴的孩子,拉着她往屋里去,同时道:“今日你也乏了,早些歇息吧。” 宋娴点头轻应了一声,可抬眼往面前的房间看去却又尴尬的顿住脚步。 却见这是一间不算宽阔的厢房,被褥帘帐虽然都已经收拾妥帖,可只有一张正经的床榻,另一侧虽还有一张榻,可与正屋里并没有帘幕隔开。 虽说在济川王府里曾经也有过帮李容褀守夜的经历,且他生病时甚至不乏同塌而眠的经历,可如今是在别人的地方,想到这些日子都要与他同在一室中就寝,她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明摆着做这样的安排,分明是泰宁公手下的那些人当真把她视作了李容褀的姬妾。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娴愈发的羞红了脸,侧身对李容褀道:“这屋子小得很,我还是去别处吧,免得在这里挤着殿下。” 李容褀却拦住她道:“这里毕竟不是王府,你在别处我放心不下,况且刚刚才说你是我的姬妾,眼下却又让你出去,岂不令人怀疑。” 第 1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7 章 他这话却也说得有理,宋娴思忖了片刻,竟无从辩驳。 她正忖着一会儿就在那软塌上将就,却见李容褀将她拉至床榻前,按了她的双肩,令她坐在床榻上道:“今晚你直管歇在这里。” 宋娴讶然抬头,面上绯红之色又重了几分。 李容褀才意识过来,双颊亦浮起两抹微红,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榻道:“你莫要误会,一会儿我歇在那里。” 宋娴连忙弹了起来,对李容褀道:“这可万万使不得,殿下尊贵之身,怎能屈居在那塌上,况且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只怕也又要生出事端来。” 李容褀却又有他的理,只道他如今身子已经不似过去孱弱,且身为男子,没有让女子受委屈的道理。 两人纠缠了许久,最终还是宋娴的坚持占了上风。 到最后她只能对李容褀说,方才答应不怨怪他的话是她退了一步,眼下也该轮到他退一步,这样才算公平。 李容褀说不过她,便只能答应了。 安顿下来之后,宋娴去打了水进来替李容褀处理肩上的伤并梳洗。 待到两人俱更衣妥帖之后,夜已经有些深了。 郇城的夜晚远比京城中安静得早,虽说初到一处新地方有些不适应,可先前历经了一路的奔波,又遭遇了那些惊心动魄,宋娴不觉已是哈欠连天,直困得欲闭眼。 她见李容褀正坐在床榻边,不知垂眸在沉吟着什么,于是试探的唤他:“殿下……” 直唤道第三遭,他才似回过神来。 虽然有些疑惑,可他不说她便也不好问,便只同他商量道:“夜已深了,我这就熄了灯,殿下也歇了吧。” 李容褀心不在焉的轻应了一声,目光却仍停留在床边地下,也不知看什么看得那样入神。 宋娴实在倦了,也就懒得多想,转身至灯烛边揭了纱罩。 她正凑到跟前欲将那烛火吹灭,却听见李容褀忽的喝道:“且慢!” 宋娴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得一哆嗦,抬头则见他整个人如移形换影一般从床榻上下来,转眼之间就坐到了她的塌上,继而褪了鞋袜将一双脚缩到了塌上,目光似在塌前的地面逡巡了一遭,方才抬头对她道:“先别急着歇,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宋娴怔了怔,心道他怎的精力这样好,赶了一整天的路又和刺客激战,竟然还有力气秉烛夜谈,可见他一脸期待的表情,她又实则不忍拒绝,只得将灯罩子放回去,行至他身边坐下。 两人便这样肩并着肩的坐着聊天,那感觉竟像是回到王府里的时候,那时她和阿清两人也时常这样熬到半夜不睡,坐在一头儿里聊天。 然而片刻之后,饶是有说不完的话,宋娴也实在倦得很了,不仅眼皮子耷拉下来,脑袋都有些支撑不住了,偶尔搁在李容褀的肩头。 数次惊醒之后,她忖着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于是终于狠下心来对李容褀道:“时候不早了,我是真的熬不住了,殿下快回去歇息吧。” 怎料李容褀却反而往床榻内侧缩了缩,一脸坚定的看着她道:“那床虽然大可床板太硬,睡着不舒服,我不睡那张床。” 说着,他又挪了挪,拍着身前空出来的榻道:“你睡吧,我不吵你。”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其实二殿下就是趁人之危,你就承认了吧。 二殿下:本公子岂能轻易承认,你这愚蠢的人类还不快滚! 某月:不能忍了,作者也是有尊严的,被楠竹虐成这样以后还要怎么见人……啊!(被远远的pia飞) ☆、软肋 看着一脸无辜的二殿下,宋娴如何能在他面前睡得着。 她噎了半天,终究拿他没有法子。 加之眼下实在没有力气同他理论了,她只得抱着被衾起身,对李容褀道:“也罢,今夜且先如此,明日再换回来罢。” 说罢,她便打着哈欠欲往屋子那边去。 然而她还没有站稳,就被李容褀一把拉回去跌在塌上。 宋娴终于忍无可忍,正欲发作之际却觉李容褀攥紧了她的袖子,在他身后道:“等等,你先别走。” 这声音有些不对经,似乎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丝惊慌。 宋娴于是回过头去,怀着疑惑看向李容褀时,却发现他的目光又直直的盯着前方。 她便顺着他的目光往床榻前的地上看去,竟瞧见一只半个拇指大、带壳儿的爬虫正停在那里挥舞着触角。 仔细一瞧,竟是只蟑螂。 回头又看了看李容褀的目光,宋娴隐约明白些什么。 她倾身欲上前之际,却又觉攥在她袖子上的手紧了紧。 这时李容褀已将目光自地上移开,与她四目相触的瞬间,眸子里透着明显的紧张。 宋娴轻叹了一声,侧身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安慰的轻拍了两下。 诱得李容褀的手略松了些许之后,宋娴便蹑手蹑脚的下了榻,端起搁在一旁的小凳,准确无误的朝那只蟑螂砸了下去。 很快那蟑螂被砸扁,而宋娴则感觉到身后的李容褀明显颤了颤,继而又往床榻里面缩了缩。 宋娴又自四周望了望,见没有别的东西可用,只得忍痛割爱,自怀里取出绢帕,而后迅速的处理了现场。 待到她自外面回来的时候,李容褀还坐在床榻上。 见她行至塌边,他的目光则落在了她的手上,蹙眉道:“手可净了?” 宋娴低头看了看,恍然领悟过来,忙将柔荑摊在他面前给他看清楚:“洗了好几次,已经用胰子褪干净了,你看。” 听罢她说到的这句,李容褀却又将目光投向地面,问道:“再没有了吗?” 第 1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8 章 宋娴滞了滞,明白过来他是在问蟑螂,于是用安慰的语调道:“就那一只,已经没有了,放心吧。” 李容褀又看了看,蹙眉道:“你确定?” “确定。”宋娴只能不厌其烦的应道 “睡吧。”她又打了个哈欠,经过方才一番折腾,这下更困倦了。 宋娴扶了李容褀躺下,正替他盖上被衾时却又被他握住了手腕。 李容褀凝视她的双眼,眸子里都是祈求的神色:“你先别走……” 宋娴见他如此,又免不了心软,可见这软榻实在不宽敞,两个人卧在上头必定挤得慌,于是劝他道:“也罢,可好歹挪到那床上。” 怎料李容褀却愈发促紧眉宇道:“不好,地上肯定还有,我方才看见了,藏在暗处呢。” 这下宋娴却是彻底没有法子了,听他这意思,今天夜里只怕是坚决要脚不沾地了。 可她那么欣长一男子,若让她抱过去,且莫说不成体统,就眼下她这身子也做不到啊。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宋娴终究拗不过他,只能另抱了一床被衾到榻上卧下。 那张榻实在小得紧,即便两人规规矩矩的躺着,也好似相拥而眠。 宋娴实在尴尬,只能侧过身去背对着他躺着。 才刚闭上眼睛,却又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晕染在她的后颈上,接着那略显幽怨的声音贴着耳际传来:“我其实不是怕,只是……觉得脏而已。” 他似乎尽量的想解释得自然些,可语调中的生硬还是将他出卖。 显然方才那一幕还是令他身为男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小小的挫败。 “嗯。”宋娴只是轻应了一声,亦十分配合的没有多言。 虽说表面上如此,她的心里却按捺不住的偷笑。 如今她可算明白这一晚上李容褀诸多不正常的反应是个什么缘故了,想必方才他在那张大床上时也是看到了地上爬过的蟑螂,所以才会露出那样不自在的表情。 想不到堂堂济川王府二殿下,竟然怕蟑螂。 这郇城不比京城,眼下他们栖身的宅府也是郇城一个地方官的私宅,离城郊近又疏于打理,难免有这些东西。 他一个从小生活在王府里的公子,连一丝灰都见不得,也难怪受不了这个。 倒是她宋娴,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儿时更没少拿园子里挖出来的虫子吓唬她二哥,这样的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话说回来,过去总是被他揪着各种小辫子脱不了手,如今难得也叫她发现了他的一个软肋,真真儿个好。 以后只要他再惹着她,她也算是有法子治他的了…… 当真是累了,宋娴心里默默嘀咕着,不知不觉就睡了去。 这一夜她却睡得莫名安稳,连梦都不曾做,径直一夜到天亮。 虽是如此,可次日醒来时,宋娴却觉得身子很沉重。 并不是夜里没睡好的那种沉重,而是真的很沉重。 本想再眯瞪一会儿的她不情不愿的欲睁开眼睛,正在和沉重的眼皮斗争时,身子下意识的动了动,却觉有什么环在她身上的东西忽然紧了紧,接着一声携着睡意的轻哼从身后传来。 宋娴猛地一惊,生生从睡意朦胧中被拽了出来。 她忙睁开眼。 这这这……这什么情况? 明明昨夜睡下的时候,他们各自盖着各自的被衾。 卧榻虽小,但中间的楚河汉界分得清楚,昨天明明是相安无事的啊! 眼下李容褀的双臂却正如铁钳一般箍着她的细腰,而她整个人都被裹进了他的怀里,难怪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宋娴立刻羞得满脸通红,惺忪的脸上更是现出怒容。 她刚要将李容褀吼醒,却感觉到李容褀又动了动,额首轻蹭了一下她的后颈,似带着些不满的意味。 她便忽然想起什么,继而萎顿下去。 凭着她在济川王府中的记忆,李容褀对睡觉的环境虽然挑剔,周围稍有吵闹或是环境不何意都会睡不着,可一旦睡着之后却是极老实的,基本上怎么睡下的就怎么起来,既不翻身也不挪动。 可是宋娴却恰恰与他相反,在王府里的时候,便是和别的丫头们一起睡通铺,她也能从床头折腾到床尾,时常被阿清抱怨她睡觉不老实。 看眼下这情形,想到昨夜她多半也没少折腾,恐怕全无所觉之际闹得李容褀半天不得入睡,直叫他忍无可忍了才想了这法子将她手脚锢住,才彻底的消停了。 就算如此,也怨不得她,谁叫他放着那么大张床空着,非要跟她挤在小榻上。 宋娴这样想着,又觉理直气壮了些许。 她这稍稍一动,又将李容褀从睡梦里惊醒。 他携着倦意掀开眼帘,翻身之际彻底将她压在了塌上。 感觉到俯视自己的眼眸里还带着延续自昨夜的怨怼之意,宋娴不禁心虚的避开他的目光。 然而他的眸光却胶着在她的身上,俯身用鼻尖轻触她的密睫,继而贴近她的耳侧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阿宁”。 他那一声换得极其模糊,仿佛是梦中呓语。 宋娴又见他眼眸中亦带着迷蒙,便揣测他是初醒之时未能分清现实和梦境。 第 1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39 章 想到自己入了他的梦,她不禁有些得意,又因昨夜自己乱动害他未能睡好而心怀愧疚,她于是也不急着将他推醒,只由着他胡闹。 也不知是做了个怎么样的梦,李容褀忽然像小猫小狗似的在她脸上时而轻嗅,时而舔舐,痒痒的只惹得她轻笑出声。 他却又循着她的声音找到了那两瓣朱唇,一时间便将她的笑声吞入腹中。 携着睡意的吻像不忍苏醒的梦境一样辗转缠棉。 全无防备的宋娴立刻便沉沦进去,由着他缱绻温存,歆享着她的气息。 柔情渐入佳境,李容褀似乎不满足于此,身子也沉下来与她的相帖在一起。 他原本就似醒非醒,清晨时又正是理智弱于情感的时候,不过片刻间,身子就出现了变化。 宋娴亦感觉到那变化,模糊之际惊慌起来,脸上直至襟前更似蒸熟了一般绯红得透彻。 感觉到她略显无力的挣扎,李容褀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看着躺在榻上的宋娴被她擒着双手,满面通红、眸色迷离,一副凌乱的模样委屈的看着他,一时怔在那里,竟显得很无措。 宋娴逐渐缓过神来,忙将他推开,掀了被衾起身整理衣裙。 眼下真是尴尬极了,他只是坐在身后的榻上看着她不言语,而她则更不知该说些什么。 虽说以前更亲近的触碰也不是没有,可要么是他故意捉弄,要么是她惹怒了他,刚刚分明他是在半梦半醒的状况下,且她明显的感觉到他…… 过去即便是有也至少没有被她发现,这实在是太窘迫了! 也不知他方才在梦里,到底跟她做了什么。 宋娴越想越是羞得无地自容,正是不知所措之际,幸而外头有人来唤李容褀,说是泰宁公有请,李容褀便立刻换了衣衫出去,临行前和特意嘱托宋娴照顾好自己,可才算是解了这尴尬之境。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唉,女主果然是个汉子,到底什么时候某月才能写出个温婉的女主啊? 二殿下:其实汉子挺好,如果再温柔主动点儿就更好了。 某月:你个受……pu~~~(再度被pia飞) ☆、少年 李容褀这一去竟是许久不曾回。 宋娴待在屋子里无事可做,好不容易挨到正午,一听到门外有声音便连忙迎了过去,才知是送饭食的侍从。 “且放在那里吧,多谢了。”她有些失望的迎了仆从进去。 安置好饭食之后,她又照例取了随身带着的银簪试了毒,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坐到桌机前。 宋娴名没有急着用饭食,因为暂时也没什么胃口便想等着李容褀回来一起用。 然而她又等了许久,还是没见他的踪影。 直到饭菜都凉了,她才百无聊赖的扒了几口。 饭后歇了一会儿,醒来时李容褀依然没回,宋娴便有些坐不住了。 过去在宋府的时候她就不喜欢关在屋子里,虽不得出府,但每日里多待在园中,看花木娇艳、虫蚁攀爬,倒也自有一番意趣。 后来到了济川王府,她更是忙得一刻也不得闲,虽然心中多有怨言,可日子却过得很充实。 如今到了此地,万事都有这里的仆婢们伺候着,她反而闲得发慌,看着窗户外面的蓝天白云,愈发觉得屋子里憋得紧。 百般挣扎之后,她最终还是推门出去,待到庭院中的阳光铺撒到身上,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不过就在附近走走,也不出府,应该没事吧。 宋娴这样安慰自己,便只在厢房附近的庭院里闲逛。 这座庭园乍看不怎么样,也不似京城里的那些豪宅宽阔恢弘,然而眼下置身其中,沉下心来游逛,却发现真是细微之处见真章。 来时行得仓促不曾发现,如今细瞧来才知这里的花木都是极别致的。 稀有名贵的品种倒不多,可贵在养得好,就连那池塘里的荷叶都比济川王府里的青翠,枝干出水也高。 宋娴正沉醉于随风而至的阵阵荷香之中,却忽然瞥见池塘边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锦衣的小公子,从个头儿来看,不过还在总角之年。 此刻那小公子正蹲在池塘边,伸手往水面上够着,似乎想要采折荷叶,却又因为手臂不够长而半天没能得手。 他这样子俨然稍不慎就要掉进水里,实在危险得紧, 宋娴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见再没有其他人,便暗自于心下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也没个人看着? 由于早前在济川王府上有过李容褀落水的经历,那件事在她心上一直是个梗,如今仍心有余悸,因而见这孩子丝毫未曾察觉可能的危机,便下意识的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她于是提起裙摆往池塘跟前行去。 那个锦衣的小公子一心一意都扑在池塘里,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这过程中,宋娴又注意到这孩子身边其实就有一片易得的荷叶,只是叶面不怎么宽阔,这孩子就偏要去够远处更大的那片。 小小年纪,还真是贪心不足。 宋娴弯起嘴角,转眼已到他身边,正在嘲笑他时却惊诧的发现那片较大的荷叶上原来仰面躺着一只小小的乌龟。 也不知小乌龟是怎么翻过去的,此刻正在那里挥舞着短小的四只足奋力挣扎,奈何身子太重却怎么也翻不过来。 眼下正在夏末秋初,暑气未消,午后日头虽没那么毒辣,可余温未消,也炙烤得紧。 这只小龟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了,若是一直在太阳底下晒下去,只怕很快就会干死。 第 1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0 章 原来这个小公子如此费力的往荷叶上够,并不是为了折荷叶,而是为了助这只小乌龟翻过面去。 得知真相之后,宋娴不禁动容,又对自己方才的妄下定论而感到懊恼。 她于是伸出手去,帮了那小公子一把。 仰躺在荷叶上的小龟一翻过来便立刻爬进了水里。 重新接触到清凉的水面,那只小龟很快打起了精神,四只小足在水面之下欢腾的划动,还伸直了脖子朝着池塘边蹲着的两人望了半天才隐入水下。 看着小龟一脸懵懂却又似略通人性向他们致谢的样子,宋娴不禁被逗得轻笑出声。 这时候同样认真看着池塘里的锦衣小公子却似突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她。 如今瞧着正脸,才发现这位小公子生得可真好。 这弯眉大眼,还有脸上红扑扑的两团,衬在一身锦衣下,整个人粉雕玉琢,就像个白玉团子一样。 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宋娴好不容易才忍住伸手去掐上一把的玉望,冲他和善的笑道:“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样雪玉可爱。” 面对这可爱的小孩子,宋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 怎料那个小家伙竟一脸羞赧的垂下眼帘,蹙起眉,双颊微红的不说话。 这与普通小孩子应有的反应显然不一样,倒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位锦衣小公子,宋娴禁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李容褀的光景,那时的他竟和眼下这小团子有几分相似。 这样想着,宋娴的唇瓣不禁又弯了弯。 她正想和这位小公子再搭上两句话,却见他仰起头,一脸严肃的对她道:“你别误会,本公……子并没有要救它,只是觉得它躺在那里扰了景致,才顺手帮他一把。” 听罢这话,宋娴却怔了怔,不解的对他道:“帮助那只乌龟是好事,说明你是个有怜悯之心的好孩子,为何非要否认呢?” 见自己被拆穿,锦衣小公子一时间憋红了脸,袖下的双手攥起小拳头,脸上却还是拼命维持住平静的表情。 这样坚持了半天,见李容褀被他这模样逗笑了,他才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脸失落道:“母亲说了,怜悯和仁慈之心只会害了我,还会让我陷入危机,是绝对要摒弃的东西。” “啊?”宋娴不禁惊呼出声,难以想象一个母亲竟会教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的东西。 这时那小公子却像打开了话匣子,也不等她追问,就兀自委屈的说道:“可夫子又教导说君子应当心怀天下,要对苍生和百姓都怀有怜悯之心。” 他说着,一脸纠结的摇了摇头,而后无奈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谁说得对了。” “他们说得都没错。”看着雪玉可爱的团子一脸抓耳挠腮的模样,宋娴忍不住脱口而出了这一句。 小公子立刻惊诧的抬头看他,转而又露出一脸疑惑。 宋娴便耐心的解释道:“你的母亲是站在一个母亲想要保护儿子的角度说的这句话,她其实是要让你提防那些欲加害你的人,不要被他们伪装的可怜哄骗了,而夫子则是站在治理国家的角度来看,身为辅助天子的朝臣甚至天子自己,胸怀天下,怜悯苍生则是必然的。” 见他仍微眯着双眼,似乎不大明白的样子,宋娴于是反过来问他道:“方才在对待那只乌龟的时候,你觉得谁说得对呢?” 小公子低头沉吟了片刻,而后有些不确定的应道:“我看着那只乌龟,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就想去帮助他,我想……或许还是夫子说得对。” 说到最后一句,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似乎害怕被人听了去。 “如此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宋娴噙着笑容对他道:“你之所以觉得乌龟可怜,是因为他没有犯错却要遭受这样的厄运,这便是夫子所说的,对于无辜的苍生应该有怜悯之心,但也不尽然如此,如果这不是一只乌龟而是一条毒蛇,你救了它,它反而咬你害你丧命,那么就不该怜悯他,这才是你母亲要表达的意思。” 小公子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继而若有所思道:“你说的话颇为有理,本公子先记下了,只是还有些没有想明白的,且回去再思量思量。” 宋娴不禁又被他这一开口就老气横秋的语调给逗笑,正努力憋笑看着他时,却见他团子似的脸颊上又浮起两抹绯红,继而用商量的语调对她道:“只是在本公子想明白之前,姑娘能否先答应,莫要将此事告知于我的母亲?” 听他一口一个姑娘,小大人似的唤着自己,宋娴愈发被逗乐了,忙应道:“公子且放心,今天的事我谁也不会告诉,况且我连公子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又如何告诉?” 小公子挠了挠头,有些羞赧道:“这倒也是……” 宋娴怕他不信,便又说道:“你我拉勾作数,我保证不说。” 说着她便弯下腰,伸出右手小指递到他面前。 小公子怔了怔,竟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小孩子把戏,继而十分认真的勾了勾她的小指。 拉完勾后,那位锦衣小公子便急着与宋娴作别。 宋娴不放心他一个小孩子,便问他住在何处,欲送他回去。 怎料那小公子摆摆手,一副不屑的神色道:“本公子堂堂一男儿,岂有让你这小女子护送的道理,你还是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宋娴再度忍不住笑了起来,忙欠身,有模有样的应道:“是,小女子多谢公子提点,这就回去。” “嗯。”小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转身,背着一只手往回廊里踱去。 ☆、点心 一路往回行去,宋娴的心里还回忆着方才和那个小公子偶遇的情形。 想着他那粉雕玉琢的模样和说话时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她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刚才也忘了问,不知是哪家的孩子这么有趣。”宋娴暗自嘀咕,又愈发觉得这孩子别扭起来的样子和李容褀类似,加之这里又是泰宁公安排的地方,便揣测这孩子多半是泰宁公家里的小公子。 她于是又不禁叹道:“想不到泰宁公那样的一个人,竟能有如此聪慧可人的孩子,倒也奇了。” 她叹息着踏入厢房中,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了人,定睛一瞧原是李容褀,正一脸焦急的迎上来。 瞧他的样子,外衫尚且还齐整的披在身上,想必也刚进门不久。 宋娴见他眉宇深蹙,便问他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泰宁公那里出了何事?” 怎料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拥进了怀里。 第 1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1 章 感觉到包裹在自己身上,那独属于他的气悉,宋娴羞赧的噤了声,一时又被提醒起晨间发生的事情。 怎料李容褀却丝毫没有清晨时的尴尬,反而用担忧的语调问她道:“你去哪里了,方才回来没见着你,可知我有多着急?” 宋娴愣了愣,实在没有想到他这般惊慌的样子竟是为了她。 知道他为自己的担心,宋娴的心里莫名一暖,竟与他这拥抱相似。 她于是抬手环住他的腰身,轻柔的回拥住他,而后在他背脊上轻拍了两下,如同方才哄那个小孩子一样对他道:“我看你许久未回,待在屋里实在无趣,就在附近的园子里走了走,你别急,以后要是不想我出去,我不去就是了。” 难得面对他的询问和关怀她不是驳斥,而是顺从的接受,李容褀很是受用,于是将下颌搁在她肩头,又拥着她待了好一会儿才撤开。 他又用纤长素白的指尖轻抬她的下巴,让她抬头与他相视。 他的眸子里,焦急之色逐渐消散,以柔情取代,凝视着她的双眸道:“不是不许你出去,我只是怕你遇到危险,你若是想逛园子,我得了空陪你去就是。” 难得李容褀也是心平气和的态度,和往日里简直判若两人。 二人间的气氛莫名的很好,这般温存的低语了片刻,宋娴见一身正襟的李容褀额上都沁出薄汗来,便忙为他宽衣。 怎料才刚褪了外袍,李容褀就迫不及待的拉了她到屋里的桌机前坐下。 宋娴这才注意到,桌机上早摆了一个三层的食篮。 李容褀边打开食篮,边对她道:“今日在舅父那里见到不少好点心,我想起你喜欢,就带了这些回来,你尝尝看。” 看着李容褀一碟一碟的端出点心,片刻就摆满了小半个桌机,心下不禁动容。 想他堂堂一个王府公子,竟然为了她到别人那里去讨点心,当真是难为他了。 因怕他多想,宋娴只将这些话存在心里,也不说出来。 在李容褀的催促下,她拾起一块水晶糯米糕,轻咬了一口尝尝。 糯米的香气顿时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触在舌间软软的,吞入腹中又凉凉的,这般天气用了最是祛燥解暑。 她便露出由衷的笑容,赞赏道:“这个真好吃。” 见她如此,李容褀也跟着弯起薄唇,又将另一碟推到她面前:“再尝尝这个,若是合你的口味,我吩咐这府上的厨房,每日都给你做些。” 宋娴咬着糕点笑道:“这可使不得,若是被有心人知道怕是又要惹出事来。” 李容褀却道:“不过就是些糕点,怕什么,我只说是我要用的,他们还能生事不成。” 瞧他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宋娴禁不住笑了笑。 眼下这情景忽的让她想起在沁竹园的往事。 那时她在书房里罚抄经卷,抄到半夜时李容褀提了许多点心来,假装当着她的面用那些点心,实则到最后他自己只用了几块,大部分却都是被她吃了。 想到这里,她于是又捻起一块最好吃的,对李容褀道:“殿下别只看着,也用一些。” 李容褀却道:“方才在舅父那里用过饭,你们女人家喜欢这些甜腻的东西,本公子不爱吃。” 话虽这样说着,可见宋娴将糕点递到他唇边,便还是就着她的手用了一口。 抿唇咀嚼了片刻,似乎还不错,他便又接了用了两口,直到将整块糕点用完。 用到最后时,他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间却不慎触到了她的指尖。 宋娴立刻羞红了脸,忙将手收回来。 尴尬之际又不得不想法子化解,她只能问他道:“如何?可好吃?” “恩,不错。”李容褀声音略显干涩的应道,似乎也有些局促。 两人并肩坐在机边,且说话且用着点心,不一会儿几个小碟就见了底。 宋娴原本午膳就不曾用好,眼下这一顿倒正好填了腹内空虚的位置。 饕餮餍足之际,宋娴撑着下巴倚在桌边,一时也就懒得动,便只那般继续与李容褀说话。 想起今日在池塘边的际遇,她于是对李容褀道:“我今日见着你的一个小表弟,真是聪慧可爱极了,到底是亲戚,跟你很是有几分相像。” 不仅聪慧可爱,那别扭傲娇的性子也跟他像到了七八分。 怎料李容褀却一脸诧然道:“表弟?” “恩。”宋娴点点头,终于摆脱了懒怠,起身给李容褀沏了一盏茶来。 见他半晌没有会过意来,她一面将茶盏递到他手里,一面道:“是泰宁公的公子,自然也就是殿下的表弟了。” “是多大的孩子?”李容褀却又问道。 宋娴便照实答来:“看光景应该是总角之年,也不过恍惚十岁的模样。” 李容褀沉吟了一会儿,又道:“据我所知,舅父正室所出的几个嫡子都已经过了十五,应该没有那么小的孩子才是。” “哦?”宋娴诧了诧,继而对李容褀道:“那或许是妾室所出的孩子吧,会不会是殿下不知道的。” 李容褀则若有所思道:“这倒不无可能,舅父有两房妾室,想来也有所出,平日里交道不多,没有见过也是有的。” “那便是了。”宋娴随口应着,心里却有些怜惜那个孩子。 怪道穿得一身锦衣,身边却连个跟着的人也没有。 官宦人家最是讲究嫡庶之别,也难怪那孩子的母亲会从小教他那些话,想来也是困在这深宅大院里的可怜人罢了。 思及此,她又很庆幸自己没有嫁给李容锦,虽说是主母的位置,可还未过门就已经有了不曾言明的妾室,而李容锦又是个没有心的,日后的日子表面上是风光,可内里的辛酸大抵也就只自己知道。 第 1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2 章 反倒是李容褀,虽说初见时性子古怪难伺候,可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那些妄图攀高枝的女人们见了他都不敢靠近,反而少了许多庸扰,且日子久了才发现他竟也是个十分会体贴人的,到不似看上去的那般冰冷。 默然在心里嘀咕了许久,宋娴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凭白的就思量起这些事来,当真是不知羞的。 暗地里懊恼了一通之后,她双颊不禁泛起微红,再不敢看李容褀的眼眸。 李容褀并不知道她心里这些复杂的思绪,因昨夜未曾歇好,今日又与泰宁公又议了大半日的事,眼下正是哈欠连天。 宋娴见状,连忙上前替他更衣,扶他在床榻上躺下。 虽说到了郇城,李容褀还是老样子,这宅府里的仆婢们一概不准近身,那些贴身的事情都只许宋娴来做。 唯一与过去不同的是,如今他似懂得她的辛苦,虽然依旧身娇体贵,可能自己做的事情便自己动手。 除了更衣梳头之事,也不知是那些衣饰上的扣带饰物太过复杂还是怎么的,晨起或入睡之时都一定要等着宋娴。 因为昨夜累他未能睡好,宋娴到底有些心虚,于是十分自觉的陪他到床榻边,准备在他睡着时为他打扇。 怎料她才执起扇子,那原本已经躺下的人却忽然坐了起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倾了身子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 措不及防之际,宋娴手里的扇子都掉到了被衾间。 她将双手至他胁下探出,伸长了胳膊去够扇子,却感觉到他的气息贴上了她的耳侧,接着渡来了他满载柔情的声音:“幸而有你在身边。” 这话说得甚是突兀,直叫宋娴也摸不着头脑,可她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抬手将他回拥住。 温存的拥抱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其实能够陪在他的身边,她又何尝不觉得有幸。 她不知道他今日与泰宁公议事又经历了什么,可不用想也能大抵猜到经历的事情必然不会令人愉悦。 然而这些事对于李容褀来说,其实早已伴随多年,他在济川王府时就已经习惯了隐忍,只是不知为何却在此时对她表达出来。 此时说什么都显多余,宋娴只是轻抚着他的背脊表示安慰。 李容褀却忽然收紧了环在她腰身上的双臂,用满载幽怨的声音道:“永远都要在我的身边,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听着那似乎带着疼痛的语调,宋娴却彻底的怔住。 眼下的时光都仿佛是从命运那里偷来的,她从来不敢想永远,也从来没有想过永远。 这世上,真的可以有永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一个傲娇、一个顽固,总算是找到了正确的交流方式,也是不容易。 ☆、野心 在郇城不过安生的过了数日,宫里就接连传来了消息。 当今圣上终究还是驾鹤西去了,齐贵妃勾结朝中重臣,彻底捅破了最后的那层纸,现出了篡权夺位的真面目,只是具体打算推举的哪位王爷登基,尚且没有定论,除此之外,京城外的各路诸侯也都蠢蠢欲动。 维持了近百年的太平盛世,不过转眼间就瓦解,现出乱世之象来。 至此,蛰伏在郇城中的泰宁公一派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开始紧锣密鼓的部署起来,从李容褀偶尔透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宋娴得知他们正打算重整旗鼓,趁着齐贵妃还未得逞之前出兵攻打京城,将皇位夺回。 严格说来,泰宁公他们虽说暂且屈居于京城之外,可是一则有太子殿下和皇后作为维护正统的理由,二则相较于其他诸侯离京城最近,又最熟悉地形,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唯独在殿下忽然病重这件事上失了小心,叫齐贵妃一党占了先机。 至今京城中还有传言,称圣上发病前接连几日都宿在齐贵妃的宫中,包括皇后在内的其他妃嫔都压根儿不知圣体的情况,只瞅着圣上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卧病不起,故而极有可能圣上病重乃是受了齐贵妃的加害。 这却又给了泰宁公一派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好打着诛杀贼子妖妃的旗帜反攻京城。 如此一来,这一仗已是箭在弦上,是不得不打的了。 为攻打京城之事,李容褀更是整日的与泰宁公等朝臣议事,宋娴见他如此,原本为他的身子担心,可见他离开济川王府,不再需要韬光养晦的隐藏光芒,身上积累的才学得以施用,竟格外的打起精神来,整个人都容光焕发,再没有过去那般终日幽怨之相,宋娴也不免为他高兴,更不好泼他的冷水,只尽量的在背后辅助他,饮食时劝他多用几口,夜里劝他早些歇下。 如此一来,他在的时候自不必说,可每日清晨他便起身离开,留下宋娴终日闲散,又不敢出去游逛,竟觉百无聊赖,度日如年。 幸而在这宅府里渐渐的熟了,实在憋闷得紧了,她就到园子里走走,但也不敢太到远处,特别是皇后和太子殿下所居的正院,门口都严严实实的守着禁卫,她也怕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再是不敢靠近的。 另外还有泰宁公居住的别院,因初见时自他那里听到的一席话,至今还对此人心有余悸,但好在那日之后,宋娴便在没有见过她,而泰宁公忙于政事,好似也没有时间在注意到她,这才得以心安。 每每在园子里行走时,宋娴常不由的想起那日遇见的小公子,于是刻意绕到那片小池塘前,看会不会再碰上他,可惜接连数日皆是失望而归。 这一日亦是如此,她没有再见到那个白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反而在池塘边的小亭中被一位故人唤住。 看着眼前这位身着箭袖衫,乌发高高束起,手握佩剑的女子,宋娴禁不住暗自赞叹,雪笙这身装扮当真是英气逼人,与她通身的气度也合称得紧,将她原本极平常的一副眉眼衬得出挑了许多,又与那些或端庄或娇柔的女子们不同,竟是别有一番韵致,好似她天生就该这么打扮才合宜。 虽说与她不及敏心和冰儿她们亲厚,但到底是他乡遇上的故知,宋娴难免有些激动,端着一脸笑容同她打招呼:“雪笙姐姐怎么来了?自打进了这府里就没了你们的音讯,也不知你们在何处忙碌,敏心姐姐呢?可有同你一起来?对了,还有冰儿……” 宋娴还欲接着往下说,却被雪笙面无表情的打断:“我今日来是有要事同你说。” 听得此言,宋娴心里已隐约有些预感,于是迅速的敛了笑,不觉蹙了眉道:“不知是为何事?” 雪笙素来不喜绕弯子,开门见山的与她道:“我是奉泰宁公之命,有一事与你商量。” 虽说方才已经想到她突然前来,多半和泰宁公脱不了干系,可如今听到她说出来,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提起几分。 宋娴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对雪笙道:“既如此,便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身不由己之人,而你更是一言一行皆受泰宁公之命,我一个无权无势的丫头,自然也没有和泰宁公商量的立场,你且说罢,所为何事?” 见宋娴是个明白人,雪笙便更加不再做多余的铺垫,只同她将事情道来。 原来齐贵妃急于谋夺原本理应传给太子殿下的皇位,与朝臣勾结,将皇后和太子殿下逼得逃出京城,可偏生她自己苦于膝下无子,虽抱着玉玺却无从下手,又不敢自己爬上龙椅去做个女皇帝,于是只得将主意打到了京城中其他的宗亲身上。 眼下情势紧急,需得立刻下决定。 所有人都盯着齐贵妃的动作,而泰宁公安排在京中的探子最近才来报,说齐贵妃已然下令,让李容锦承袭济川王之位,并将自己的侄女朝贤公主许配给了他,只等着国孝过了就完婚,这两个举动明显是已将皇位属意于他。 听到这里,宋娴心里尽是讽刺的笑。 第 1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3 章 到底李容锦还是而朝贤走到一起去了。 原来过去倒是她小看了他,这个男人想要追求的可远远不是济川王这个位置。 连宋娴都感到十分意外,这个险些成了她丈夫的男人竟然还觊觎着整个天下。 简直是疯了! 不过这样一来,过去许多的事情便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李容锦原本与她定亲是看中了宋府手握兵权,可清业寺之行却让他遇上了朝贤公主,并且发现公主对他一见倾心。 只怕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将她宋娴当成了青云之路上的绊脚石了。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那夜朝贤在合卺酒中下毒,他知道之后并没有阻止,也就明白过来他为何要嫁祸李容褀杀害于她。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谋划,他要借她父兄之手先除掉李容褀,再利用朝贤公主搭上齐贵妃那条线,从而一步一步实现他的目的。 想到这里,宋娴不禁为自己前世今生这一番离奇的境遇而感到庆幸。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倘若她当真活着成了他的妻子,只怕到最后,被休妻算是落得最好的结局,如原本的自己那般身首异处,再累得全家不得安宁也是大有可能的。 虽说如今和李容锦已经没有任何牵连,可想到他对自己的种种算计,宋娴还是免不了愤懑伤怀。 她于是略有些阴沉的对雪笙道:“他要迎娶公主或是谋夺皇位,都不是我这微不足道之人可以阻止的,不知泰宁公让你来同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雪笙垂了垂眼帘道:“他若只是迎娶公主,倒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宋府与他结亲在前,如今宋将军也被他收为己用,这却是个□□烦。” “这不可能!”宋娴立刻蹙紧的秀眉,握紧双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过去,引得雪笙面露疑色,一双眼眸更是噙着不解看向她。 她便只能尽量缓和了表面的情绪,然则胸口依然跳动得剧烈,低下头道:“我的意思是说,过去在王府里就曾听人提起,宋氏三代忠良,一直是维护正统的,对王后和太子殿下也一向效忠,怎么可能突然就倒戈,与那妖妃和贼子为伍?况且宋小姐是嫁到王府才亡故的,宋将军不可能不介怀。” “这正是泰宁公命我来找你的原因。”雪笙接过她的话道:“探子得来的消息是说宋氏参与谋反可能与宋小姐的死有关,但由于我们安插在济川王府的眼线已经全部被他们铲除,故而无法得到确切的消息,所以泰宁公才希望你能够助一臂之力。” 谋反二字如同锥刺狠狠刺进宋娴的心里。 关于前世的梦境还清晰如在眼前,记得那梦里宋府就是因为谋反之罪被满门抄斩。 分明婚礼当日她已经阻止了父亲杀死李容褀的一幕发生,为何事情却还是向着这个方向发展,难道说她的母亲最终还是没有注意到藏在金锁里的那块绢帕。 想到此处,宋娴觉得极有可能是这个原因,所以父亲还是对李容褀怀恨在心,这才会受了李容锦的蛊惑,行谋逆之举。 可她所了解的父亲并非这般昏聩之人,怎会为了一己私情而罔顾国家正统。 他会不会是受了别人的污蔑,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 宋娴越想越是不能心安,恨不得立刻飞去爹娘身边,看他们是否安好,亲口问一问他们缘由。 然而即便心中再是焦虑不安,现实却又是困难重重。 宋娴不得不再次定了定心魂,对雪笙道:“便是如此,我既已随二殿下离了王府,若再回去,定然会招致怀疑,又如何能成事?” 雪笙却道:“无妨,大殿下近日来一直在京城中寻找你的下落。” ☆、侧妃 “寻找我的下落?”宋娴听后大惊,难掩诧异的看向雪笙。 雪笙却点了点头道:“只知道他暗中派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却并不知道为何要寻你,你若此番回去,势必要面临一些危机,可一旦顺利回到王府,则可以助泰宁公打探到重要的信息,也是帮了二殿下一个大忙。” 雪笙的话说得虽然轻巧,可对于宋娴来说这并非是寻常的危机,事到如今她同样无法揣测李容锦为何要寻她,这样贸然前去,极有可能面临的是性命之忧。 然而时间紧迫,无论是泰宁公还是她的至亲都等不到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她所面临的不光只限于此。 经过两世的纠结,历经了两遭身死,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性命自然不能不珍惜,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事放不下,那便是李容褀。 她若是照实将此事告诉他,依照他的性子不仅不会同意让他回去,甚至还会直接去质问泰宁公,这便是为何泰宁公要让雪笙来与她说,而不是直接告诉李容褀。 可若是她瞒着李容褀就这样去了,则实在难以想象她离开之后李容褀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经过这许多的事情,即便她再是个糊涂的也该明白了他的心意,而李容褀对她的这份心也早被泰宁公看出来,索性今时之事也是一石二鸟,除了打探情报之外,另一重意思便是要将她从李容褀的身边铲除。 若是她答应回到济川王府,那么自此一别便不知何时能与李容褀再相见,或许这辈子就再也与他无缘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禁不住生出不舍之意,可一头是李容褀,另一头又是父母至亲,她如何放得下。 硬要她从中做出个选择来倒也不是不能,况且泰宁公既然生出此计,便早已由不得她做决定,只是她心里难免要伤怀一阵子。 虽说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主意,宋娴却不想急于下定论,于是只对雪笙说事关生死,自己要再思量思量,三日之后即给她答复。 雪笙得了此话,便不再多言,只辞了她复命去了。 别过雪笙之后,宋娴一路回到居所都是心事重重。 偏生这一日李容褀难得有闲暇,她踏进屋子里时则见他已经回了片刻。 这些日子对周遭的环境渐熟悉了之后,他对于宋娴也就不似刚来时那般放心不下,也体谅着她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难免憋闷得慌,于是不拘着她非要在屋里守着。 今见她从外头回来,穿一身不算正式的素青色薄绸褙子,下衬雪纱褶子裙,手里还握着团扇,李容褀便想她是在园中逛了片刻才来的。 自打她现身在门口,他的目光就凝了她的身上。 却见她一身雪肤因起了些微薄的香汗而显得愈加剔透,双颊则被未曾散去的暑气蒸腾出两抹红晕。 第 1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4 章 李容褀一时便看的有些出神。 宋娴见他这样一副失神的模样看着自己,不觉羞赧的垂下螓首,加紧两步至他近前道:“难得殿下今日回得早,怎的还穿着这外裳,也不热得慌?” 对于她这自然而然的关心,李容褀很是受用,回过神来,低头瞧了一眼身上的衣衫,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因连日与泰宁公及其他的一干朝臣会面,故而每日都依照礼仪,穿戴齐整了方才出去。 那外袍原是夹层的,这时节里穿仍然有些燥得慌,在外头为了周全头面也就罢了,一旦回到居处便是要立刻换下来的。 平日里他只要一回,总有宋娴迎上来为他张罗,今日她不再屋内,他回来便坐在这里等她,竟也就忘了,眼下被她提起来才觉得果然闷热得紧。 “倒是我忘了。”李容褀下意识的低喃,随即却又站起身,在宋娴面前张开双臂道:“这不是要等着你来吗?” 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宋娴知道他又是在耍小性子,于是无奈的嗔了他一眼,两汪秋眸却不觉的弯了弯,同时上前熟稔的解了外袍的腰带,与他换了件薄衫披上。 说来也奇了,人前看着他较之过往颇为稳重了几分,可私下里与她相处却还和初见时那个爱耍性子的少年似的,怎么看都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宋娴正默然在心里数落他,手上那件外袍还没来得及搁下,却被他拉了到桌机前坐下。 李容褀如同献宝一般从盖着的食盒里取出一碗糖蒸酥酪来摆在她的面前,对她道:“快尝尝,工部许大人从京城里带出来的厨子做的,特意给你留了一碗。” 宋娴尝了一口酥酪,瞧着李容褀一脸期待的表情,心里不禁一暖。 不光是这酥酪,这些日子他但凡在外头遇到什么好的吃食,总要给她弄一份来,过往在王府里也从没见他对这些东西上心,如今这般倒是难为他了。 “可是这个味儿?”李容褀又问了一句。 宋娴连忙点了点头,顺手又舀了一匙送到李容褀的嘴边。 李容褀倒也不推辞,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品味过后露出满意的表情:“恩,我先前尝着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说完他却顺势握住宋娴捻着汤匙的手道:“你既喜欢,我就让他们每日里做一碗来。” 宋娴轻笑道:“殿下说笑了,那些点心也让每日做来,这酥酪也让每日做来,倘或再遇上什么的别的好东西,也让每日做来,我又不是那大胃牛,如何用得下这些?” 怎料李容褀接过她的话道:“话不是这样说,到底这郇城水米不及京城的养人,来了这几日,瞧你都清减了,若是不再寻着法子让你多进些食,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说着,竟蹙紧了眉宇,一双眸子也是十分动情,抬起一只手抚上宋娴的侧脸。 这一举动让宋娴羞赧的低下头,忙收回了被他握住的那只手。 未免气氛尴尬,她于是寻了别的话头与他道:“殿下今日神清气爽,可是有什么好事?” 李容褀微弯薄唇:“你倒是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 果真是有只得高兴的事,自打离开京城之后倒也难得的,她于是一脸期待的看向他。 只听李容褀道:“皇后娘娘今日下了懿旨,要将她带出来的禁军交由我统领。” “当真?”宋娴听后也激动的展露笑颜。 虽说禁军统领的位置相较济川王的王位远算不上什么,可她知道这件事对于李容褀的重要是何其重要。 这意味着他不再彻头彻尾的只是受泰宁公控制的傀儡,从现在开始,他有了自己的军队,即便眼下人数还十分有限,可一旦有了开端,将来逐渐壮大起来,能够自立门户也不无可能。 到那个时候,李容褀也算熬出头,再不必过受制于人的日子。 见李容褀又笃定的点了点头,宋娴打心底里为他高兴,握着他的袖摆,双眸晶亮道:“太好了!” 李容褀则凝视她道:“你能为我欢喜,我竟比得到这个消息还要欢喜。” 感觉到他炙热的眼神,宋娴才意识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激了,低下头羞赧的欲收回手,却被他顺着袖摆捞进掌中握住。 她见收手不及,又怕继续僵持反而显得矫情,便索性由他握着柔荑,眸光却不看他,嘱咐道:“这虽是件高兴事,可眼下夺取京城在即,殿下还是要以己身之安危为重,虽说家国之事不可轻视,可皇后娘娘手下不乏能征善战的将领,此番也意在利用殿下之名震住那些人,殿下万不必太过拼命,况且……” 宋娴絮絮叨叨的说着,及至此处方才顿住。 李容褀倒也难得十分有耐心,只听他说着,目光始终凝视在她的身上。 在他的眸光之下,宋娴似乎有些退缩,踟蹰了片刻后,却还是接着说道:“况且单从私心来说,奴婢也不希望殿下有恙。” 她说着,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又特意用了“奴婢”自称,以明晰他们两人间的主仆之情,消解心中的促狭和尴尬。 李容褀却在听见此二字后眉宇微皱,握紧了她的柔荑道:“以后莫要再以奴婢自称了。” 宋娴则道:“殿下的看重心领了,只是平日里说话忘了情,你呀我的称呼也就罢了,到底在外头规矩还是不能罔顾。” 沉默了片刻之后,李容褀的声音却忽然沉了沉,一脸严肃的看向宋娴道:“阿宁,我知道眼下不是时机,可这件事悬在那里我也始终不能安心,又怕你再陷入危险,所以我忖着还是要尽快定下来。” 见他这般态度谨慎,宋娴心下禁不住一惊,暗道什么事如此不得了,还事关她的安危,于是抬头迎向李容褀的目光,略显不安道:“不知殿下所指何事?” 李容褀的眸子里却莫名透着些局促与不安,又顿了片刻,方才对她道:“关于你的事情,我已经趁着今日和皇后提起,眼下虽不能许你正妃之位,但我已尽量争取,皇后娘娘答应待京中之乱平定,便为你寻一户仕宦人家归入宗族,如此可立为侧室。” ☆、真心 听得李容褀忽然说起这话,宋娴陷入了惊诧,心底更是一颤。 原本在济川王府里时,她虽近身服侍于他,可碍着身为宋小姐的自己和李容锦的婚约,即便李容褀在行止上与她亲近,她心里也始终拿捏着分寸,不敢越矩。 那时候,她即便心中隐有遐思,可都被这层关系阻隔着,所以对于李容褀的感情,那段时日的她可以说是不甚明了的。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己能如此忍耐他挑剔又别扭的性子,对于他有事无事的与她找麻烦也都能够应承下来,只是纵容他的诸般无理取闹,甚至原谅他的种种出格行径。 每每被他气得直咬牙,她下了狠心要报复回去,可一见着他露出那落寞的神色却又心软,后来好不容易离了他,可以眼不见心不烦了,却又控制不住的牵挂于他。 这一切,她原都只当是人之常情,毕竟养个猫儿狗儿的,日子久了也要格外怜惜一些,更何况是个大活人,朝夕相处的不舍也无可厚非。 第 1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5 章 可渐渐的,她却发现并不是那样。 同样是近身服侍了许久,对于明明应该更加亲近的李容锦,她却始终没有生出同样的情绪来。 自从那日婚礼、济川王府大乱,她险些命魂不保,受李容褀所救才得以在这个躯壳里继续活下去,后来京中养伤,李容褀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重伤时更是瞧见李容褀为她伤情而形容憔悴的样子,再到出了京城,在郇城里和他相依为命过了这些日子,她心中就更是逐渐明白过来李容褀与其他人的不同。 如今她算是和过去的自己做了个了断,再没有宋小姐的这重身份压在肩上,和李容锦也没有了婚约,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收拾好的心日渐的崭露头角,她再偶尔想起过往的一幕幕光景,心中却是豁然开朗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已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李容褀生出了恋慕之心。 那并非是基于婚约或是家族势力的牵扯而产生的情感,也不是出自于对权势的攀附或富贵的贪恋,纯粹是排除在理智之外的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像弥漫在三月春风里的海棠花香一样沁人心脾,像萦绕在唇齿间的蜂蜜果子酒那样甜蜜而又恍惚醉人,却也似夏日炙烤的焦阳一般令人躁动不安。 若是只她一人有这样的感觉,这件事于她来说便成了极大的折磨与煎熬,纵使有万千愁思也只能凭窗遥望,空付与落花流水,幸而天可怜见,自他的态度与行止间,丝毫不曾掩饰,他对她也是同样的感觉。 原本两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不说便罢了,却如何也没有想到他竟在这个时候急于戳破这层窗户纸。 这也就罢了,偏生她才刚见过雪笙,又从雪笙那里知晓父母和兄长的近况也是岌岌可危…… 正当宋娴有些失神的想着这些时,李容褀却急了。 见她只是怔然不言语,他唯恐是自己的话令她不悦,便急忙问道:“你不说话,可是恼了?可是怨我没有将此事先与你说就告诉了皇后,还是怨我只许你侧室之位?” 感觉到握住她柔荑的手有些发凉,宋娴下意识的抬头,才发现他已是眉宇紧锁。 不等她应答,李容褀便又急于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与你说,只是今日单独受到皇后召见很是突然,皇后又问我有无所求,我忖着这是个难得机会便将此事说了出来,何况……” 说到这里,他竟顿了顿,睫羽微垂似有些羞涩道:“何况这些日子你待我……我以为你必是愿意的。” “至于侧妃之位,眼下则实在无法。”他低头叹息了一阵,接着笃定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迎娶正室,也再不要其他的姬妾,我只要你。” 他忽然表白,双手将宋娴的柔荑握紧,一脸神情的看着她:“眼下我到底还是是受制于人,有朝一日只能由着自己做决定,我就立刻扶你做正室,待承得济川王之位,我更要迎娶你做我的王妃。” 看着李容褀诚挚的目光,宋娴纵使被忧思纠缠可心里却是一暖。 她羞赧的垂下眼眸,朱唇不觉微弯,双颊绯红道:“殿下说笑了,济川王何等尊贵,哪有不迎娶正妃的道理。” “当真,我对天起誓。”见她不肯信,李容褀又竖起手掌,欲说誓言时却额比宋娴已柔荑阻住薄唇。 她生怕他由着性子胡闹,当真说出什么毒誓来,于是连忙阻止:“或许过往的诸般表现都让殿下觉得我是个贪图名利之人,可眼下我却不得不解释,对于殿下,我从来不曾在意这些。” 虽说宋府千金的出生要做王妃没有高攀不上的理,可宋娴心里再清楚不过,她已不再是宋小姐,以她如今的出生,这侧妃之位原该遥不可及,李容褀却想尽法子为她争取,别的尚且不知,可他的真心却是天地可鉴。 只要有他这份真心便够了,可是偏生在眼下这个时刻,这样一颗真心于她来说却成了横亘在心中的一道坎。 她了解李容褀的心性,虽说他平日里对人对事冷淡且挑剔,大部分都不放在眼里,可一旦认准了什么,便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故而他如今既向皇后禀明,又同她说了这件事,她若是拒绝只会引出他过激的反应,只能先按捺下来,想法子拖延,待到不得不戳破的时候再说。 更何况,她也实在不忍看到他落寞的眸光,唯恐自己一心软,就什么都不顾了。 打定主意之后,宋娴只能安抚他道:“殿下之心,阿宁怎会不知,只是如今并非太平盛世,皇后娘娘难得看重殿下,问殿下有无所求不过是台面上的话,或许还有试探之意,殿下只管表露忠心即可,怎好就真的提出要求来?” 李容褀却道:“我那时只一心怕你受委屈,便顾不得许多,此事倒也不怕,我若当真一事不提,倒是显得我过于周全圆滑,反叫皇后不肯轻信,我既提出此事,让皇后以为我将心头之重都摆在她的面前,反而让她觉有我并非无懈可击,倒愿意相信了。” 他这样一说却也在理,宋娴再辩不过他,只能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她则回握住他的手,凝着他的双眸道:“无论如何,还请殿下听我一劝,眼下开战在即,千万莫要生出旁的事来,也请殿下放心,我绝不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软弱之人,若是有人欺负了我,我必当还击,若是实在对付不了的,我就来向殿下求援,请殿下护佑于我,这样可好?” 见她这样振振有词,话语之中又尽是顾全大局的思虑,李容褀终究拗不过她,只得应允暂且将此事搁置下来,等攻回京中再言。 好容易说服了他,宋娴才算松了一口气。 刚欲起身之际,李容褀却忽然倾了身子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这一次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以双臂禁锢,好似只是累极,依靠在她的怀中歇息。 他将下颌轻搁在她的肩头,嗅着她身上透着的阵阵芬芳,轻阖着双目喃喃低语:“那些道理我原本都懂,只是不知怎么的,近来总是很不安,怕哪一日你忽然不见,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才想用这个法子让你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他说着,将面容埋进她的肩窝,双手又收紧了几分。 宋娴却是一怔,内里除去心虚,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伤怀。 她只能抬起柔荑,安慰的在他背脊上轻抚,待到拼命的忍住眼中险些掉落的泪滴,才对他道:“好了,且不说此事了,让我为殿下看看肩上的伤处吧。” 说罢,她感觉到李容褀纤长的睫羽轻扫过她的肌肤,有些痒痒的,继而他在她肩窝处稍蹭了蹭,又待了片刻方才撤离。 宋娴便替他去了外袍,引得他在床榻边坐下后,立在他身前,轻柔的揭开他肩头的里衫和亵衣,现出那一处伤痕来。 那原是从京城到郇城的路上被刺客追杀时替她挡下一箭才落下的伤口,本来伤得不重,可因为耽搁了些许,伤口有些发炎红肿,竟好些日子不得痊愈。 幸而她每日小心为他换药处理,直至今日已全然收了口,面上结的痂也有些松动了。 她小心的为他涂上生肌的药膏,想着这时候伤口往往最是臊痒难熬,便叮嘱他道:“这几日怕是会有些痒,殿下可千万莫要挠,否则结的痂抓掉了,是要留疤的。” 他这好一身冰雪似的肌肤,远比女子还要细腻无暇,若是平添了这么一处伤疤,便是她看了也替他惋惜。 怎料李容褀却毫不在意,反而道:“我堂堂一男子,将来出生入死的事还不知多少,哪里在意留不留疤这些小节。” 瞧着原来的纤纤少年郎,此时却说着这般豪言壮语,原本心绪沉重的宋娴不禁被他逗笑,倒也不好取笑他,只在俯身在他肩头轻吹了几口气,待到药膏都渗透进去,方才替他重新穿好衣衫。 她收拾了擦药的东西正要转身,却被他绊住裙摆忽的一拉,整个人便跌进了他的怀里塌上。 宋娴惊得低呼了一声,挣扎之际又被他拥紧。 继而李容褀便一脸祈求道:“我今日倦了,一人又睡不好,你陪我躺着罢。” 方才还一副壮志凌云的模样,转眼却又成了撒娇的少年。 宋娴被他期待的目光看的心跳加速,又知拗不过他,便只得半撑着身子,熄了旁边的灯烛陪他躺着。 第 1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6 章 ☆、抉择 屋子里月光铺撒进来,透过窗棂正好落在床榻上。 逐渐适应了黑暗的宋娴借着银色的辉光凝视李容褀的面容。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而又缓和,细长微挑的眼眸轻阖,垂落下纤长睫羽在眼睑氤氲成影。 瞧着这毫无防备的睡颜,宋娴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变得柔和,心里却不禁纳闷:他往日最是挑剔讲究,睡前必定沐浴更衣,今日也不知是果真累极了还是怎么的,竟转了性子,连梳洗都不曾顾上就拥着她躺下歇了。 见他的睫羽又颤了颤,双手将她搂紧了些,宋娴才知他原还没有睡着,便试探的轻唤了一声:“殿下……” 这样近的靠近于他,此刻的她丝毫也没有睡意,于是肆意的端详着他的眉眼。 待了片刻之后,李容褀才携着倦意,用近乎软腻的声音应了一声:“嗯……” 证实他果真没有睡着,宋娴默然忐忑着,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唯有殿下可以解答,不知今日能否为我解惑?” 若是放在过去,他将要入睡时被吵醒,定然要刻薄的训斥一通,还要狠狠责罚一番,可如今的他却似忽然转了性子,况且对宋娴本就格外纵容。 那纤长的睫羽缓缓掀起,展露出一双在夜幕中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眸,看得宋娴有些发怔。 咫尺之间,意识到他的眸中携着疑惑,正安静的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她才蓦地回过神来,有些羞赧的垂下眼帘道:“为何是我?殿下身边有那么多伶俐的丫头,敏心还有雪笙,她们都比我好,为何偏偏是我?” 沁竹园中与他相遇或许是命运的安排,那时候她只将他当作是上天专门用来考验她的魔星,怎知竟与他结缘,纠缠了这许久的时光,最后偏偏将他入了心。 她自己的心尚且让她想不明白,不知是哪一个眼神,哪一个不经意的浅笑叫她将他看进了眼里,也埋进了心里,又如何能揣测,挑剔如他为何就唯独看重她。 李容褀沉吟了许久,虽说她这问题问得并不明晰,可如同心有灵犀一般,他到底还是懂了。 只是一时要他说起,他竟也如她一般有些理不清,故而还要将过往历数一遭,顺一顺思绪。 如此直接的向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后,宋娴自己却是羞得无地自容的,禁不住低下头,几乎要将脑袋埋进了他的怀里,也顾不上他答与不答,只自顾自的懊恼:哪有女子主动去问人家是如何看上自己的,当真不知羞。 话虽是如此说,可这疑惑堵在心里,她却又如何也放不下。 局促了情绪持续了好一会儿,偏生这宅府里的夜晚格外的安静,竟连一声虫鸣也听不到,耳边尽是他在近处的呼吸和他胸口传来的心跳,直叫她的心跟着乱了节奏。 许久的静默之后,就在宋娴几乎已经打算放弃追求真相,却听见他的声音携着怀念,近乎悠远的传来:“细说来也不知是为何,那时候你的诸般行径分明样样叫我不能安生,若是撵了你出去自然是清净了,可我就是鬼使神差的忍不住,想要看看若是留着你,还能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再后来渐渐的就放在了心上,愈发舍不下了。若一定要寻个理出来,大概在那座王府里,只有你敢肆无忌惮的做些出格的事情,和她们都不一样。” 宋娴忘了懊恼与羞赧,认认真真的听着,听到最后却生出不满的情绪。 瞧他这一脸沉浸在回忆中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好话,可怎么一说起来倒像是她一点儿优点也没有,全是不堪回首的。 她于是自他襟前抬首,仰头凝着他的双眸,蹙紧秀眉不满道:“什么叫让你不能安生?什么叫生出幺蛾子来?敢情我在你心里根本就是一无是处。” “哼!”她愤懑而又委屈的轻哼了一声,赌气的背过身去不理他。 她正朝着床榻外面侧躺着,一脸怨念的看着地上的月光,一方面心里埋怨他,一方面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实则一开始他们二人是谁也看不上谁,可经历了这许久之后,怎么就将彼此放在心上了,这到底是怎生的捉弄人。 唉,孽缘啊孽缘。 宋娴正在心里暗叹,却觉身后一暖,是李容褀贴了上来。 他一只手臂自她脖颈下探过去,另一只手搭上她的纤腰,而后也不知怎么的一使力,又令她毫无防备的翻过身来。 再度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眸,宋娴尚在生气中,正欲挣扎时却发现他已及时收紧双臂,将她彻底的禁锢在怀里,再不能动弹。 几番逃脱无果,宋娴只好认了,索性趴在他的胸前,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 李容褀则低头吻了吻她的额首,在她耳畔轻言安慰:“人无完人,谁又没个缺憾,你不过是比她们多些,可我不在乎,还偏生喜欢你这样。再说你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在面对敌人的时候,虽然功夫不怎么样,可是看起来比普通的女子凶悍,也就可以震慑敌人,争取时机,再比如你用饭时不挑食,吃什么都很香,所以和你一起用饭,我也不由得跟着有胃口,可以多用两碗,你看,这些都是很好的。” 素来偏于寡言的他,薄唇贴着她的耳侧,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 宋娴仔细听来,他虽表面上在为她开脱,弥补刚才的话,可说了这许多,连夸赞她的也仍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原想愤然同他争辩的,可不知为何,这样枕着他的胸膛,听着轻柔的话语,鬓边垂落的乌丝还被他携了一撮在手上把玩,发丝绕着指尖缓缓摩挲着,竟让人觉得格外的受用,于是她也就不忍打断,竟听着他将这些话说完。 说到最后,李容褀却是真的来了倦意,声音渐渐低沉下去,越来越轻,索性化作含糊的呓语,消失在薄唇间。 他挪了挪身子,又将宋娴抱紧了些,似乎怕她会逃走一般,而后则逐渐的呼吸绵长,又再度阖上双眸,彻底进入梦乡。 宋娴待了好一会儿,等到李容褀彻底睡沉了才敢动。 她忖着李容褀这样拥着她,一时半儿的倒还好,可若是时间久了,她脑袋枕在他的心口,身子又压着他的胳膊,唯恐他会受不了,便是受得了,明日醒来也免不了闹得双臂酸麻的。 如此在他怀中入眠,她自己倒是舒服了,可他却要受罪,她到底舍不得,于是小心翼翼的挪开他的手臂,退开身子在他身侧躺下。 因满怀心事,今夜宋娴丝毫睡意也没有,便索性撑着一只胳膊凝视李容褀的睡颜。 这样她竟是越看越受用,不由的抬起手来探向那俊美眉眼。 及至跟前,她却又怕扰了他的清梦,故而不敢触碰,只悬在半空中,用指尖勾勒那熟悉的眉眼。 方才和他说话纠缠,倒把先前的诸般心事都抛到了脑后,眼下重又安静下来,那些事情便又一股脑儿的回到她心里,注定逃也逃不开,到底还是要她面对。 事到如今,父母至亲还是李容褀,她必须做个抉择。 雪笙所说之事她断然不能放任不管,可如果此时离开他身边,再回到那济川王府之中,无论生死都意味着此生再与他无缘。 若是她从始至今对他丝毫没有情意,又或者那缱绻的心绪深埋在心里不曾发现,又或者只是暗藏起来不曾言明,她却也都能割舍,毕竟至亲的安危她不能不顾。 可偏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容褀对她表白了那些话,偏生她又看清了自己的心,且莫论他那片赤诚之心摆在她面前叫她无法忽视,便是让她生生的割舍于他,怎生不似从她心上剜下植根深重的藤蔓,血淋淋的叫她肉疼。 可如果让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只一心留在他的身边,那一头她父母兄长的性命却堪忧。 梦境里前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纵使重来一世躲过了那一劫,又如何知晓命运不会再绕回去。 第 1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7 章 或许凭着她的力量,即便回到济川王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劝父兄莫要与李容锦同流合污,可哪怕有分毫的希望,她也不能不尽全力。 纵使宋娴的肉身已死,如今的她唤作阿宁,可是对于这个灵魂来说,那终究是骨肉至亲,她说什么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宋府瓦解没落。 两样都让她不舍,两样都让她牵挂,如今的宋娴就像是被生生撕扯着魂魄,痛苦难当。 感受着身边人熟悉的气悉,她莫名的生出依恋。 人就是这样,一旦拥有就会越来越贪婪,什么也舍不得放下,偏生命运要捉弄的,是如何也抓不住。 她便这般一再的叹息,整整一个晚上都不曾入眠,恨不能连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他,将他看进心里,刻进眸子里,这样即便真的分别了,也可以时常拿出来回想。 纵使她不断祈祷着时光定格,将一切停留在此刻,可要溜走的终究抓不住。 当第一缕阳光滑过窗棂,在他低垂的睫羽上流转出辉光,她眼中盈满晶莹,却还是不得不做出抉择。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如果你们是宋娴,会怎么选? ☆、离别 一夜无眠,宋娴睁着眼,将那副睡颜凝视了一整晚。 直到朝阳略作馥郁之象,李容褀才在她的目光中醒转。 他微掀睫羽,现出仍携着睡意的眼眸与她的触碰,想来昨夜睡得极好,眼下薄唇边浮起浅笑,翻身将她笼入怀中。 转眼那被她的视线勾勒了一遍又一遍的面容已近在咫尺。 她原本羞赧欲垂下眼帘,却又心中不忍,便强忍着局促与他相视,因怕他看出自己的异样,便努力收拾好心事,朝他现出笑意。 可李容褀还是看出来些许,见她面上并无惺忪之意,便蹙了眉道:“怎么了,可是昨夜不曾睡好,可是我压着你了?” 闻得此话,宋娴再挨不住羞赧垂下眸去,脸上也浮起两抹绯红。 她睡觉甚是不老实,也正因为不老实,每当与李容褀同床共枕时,他就会以己身将她手脚都制住,叫她动弹不得了自然也就不能闹腾。 偏生是这样,他还是如在沁竹园里一样,逮着机会就要央她一起歇下,虽说不成体统,可到底也不曾有什么越矩的举动。 一开始宋娴只当他是个孩子,也就由着,渐渐的成了习惯,却竟是改不了。 昨夜宋娴不曾成眠,自然也就不会闹得他睡不好,如今醒来见她这样,李容褀还当是自己将她锢得狠了,可回想起初醒时,她并不在他怀里,这才携着疑惑的神色问她。 宋娴自然不能将事情道来,只得搪塞道:“白天趁着你不在躲懒,不留神睡多了,夜里反而睡不着了。” “如此……”李容褀喃喃应着,忙托着她躺好,自己却坐起身道:“既如此,你且再眯会儿。” 宋娴知道他忙着起身,必是要去同太子殿下及众朝臣商量要事,又恐他无人服侍不能收拾妥帖,自然不能放着他不管自己歇息,于是也跟着坐起身来。 “索性是睡不着的,待到午后歇个觉就罢了,我先起来助你梳洗。”不等李容褀开口阻拦,她就先掀了被衾起身,继而拉了李容褀去更衣。 因昨夜便不曾好生梳洗,忖着挑剔如他眼下必定十分难捱,宋娴于是先披了件衣裳出去,央服侍他们的仆从打了水来,让他简单沐浴,再换上新的衣衫。 做着这些事,今日的宋娴格外用心妥帖,仿佛怀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不舍。 待李容褀穿戴齐整,她则又引了他在妆台前坐下,执起玉梳道:“且让我来为殿下束发吧。” “好。”李容褀轻应一声,自铜镜中凝视她的面容,薄唇微弯又浮起浅笑。 宋娴握起那一把如墨染般的乌发,顺滑的触感如流水一般易逝去,虽说是每天都做的是,已经熟稔的无需忐忑,可今日触碰他发丝的心绪却甚是不同。 她亦冲着铜镜中的他弯了弯唇,而后低下头去,以玉梳一下又一下轻柔的顺着发丝。 李容褀久久的凝视着她映在镜中的倩影,似觉察到她今日的异样,又或是想起别的什么事情,那浮在唇边的浅笑逐渐敛起,就那么静静的看了她许久,方才启唇道:“奉皇后之命,今日我便要去禁军营地,由于舅父着手准备攻城,我且得率领禁军以作后备之应,故而此去怕是有数日不能回来。” 宋娴手上顿了顿,似刻意维持面上的平静道:“竟如此突然,你这一去可是要等攻城一战后才能回?” 不过短短一句之间,她的声音已有一丝微颤。 李容褀当她是为自己担忧,便以安慰的语调道:“你不必担忧,我虽身在营中,可此战并不需赶赴前线,故而没有丝毫危险。” 怎料他话音刚落,宋娴竟失手将那玉梳的齿尖刺到了自己的手上,突如其来的刺痛让她下意识的轻呼出声,将梳子也掉落在地。 李容褀见状,连忙起身,握住她的手细瞧,紧张道:“可是伤着了,疼不疼?” 宋娴略醒转过来,却还是一脸的失魂落魄,虽摇着头说无妨,可分明指尖已经冒出血豆。 “我昨日不急于和你说就是怕你担忧。”李容褀边说着边将她的手引至近前。 伴着宋娴惊诧的目光,他竟将她的指尖含入了唇间。 温暖而又潮湿的触感让宋娴心猿意马,想要躲避却又被他拿住而不能推拒。 李容褀吮着她的指尖,将血豆轻舔去,直叫她满面通红了,才将那柔荑松开。 宋娴立在他面前,已然是不知所措,然则羞赧却又很快被心底的伤怀替代。 原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竟来得这样快。 她昨日见过雪笙,又经过这一夜的思虑,到底还是做出了决定。 对于李容褀,她便是心里再放不下,了不得长长久久的存在心里,再不对人提起,而李容褀或许眼前不舍,但他是将来的王爷,何患遇不到更好的红颜知己,日子久了,自然再深的念想也都淡了。 可是宋氏一族的名誉,父母至亲的性命却只有这一遭,若是梦中的情景当真在现实中上演,她既然重生了这一遭却放任不管,便是苟且偷生、一辈子锦衣玉食也心下难安。 孰轻孰重,她再是糊涂,也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只是这些她不能和李容褀说,若是他知道,断然不会放她离开。 昨夜她已打定注意,且将此事按捺下来,好生的陪他最后这几日,也许自己几日,等到了时机,她再一声不吭的离开,如此一来,即便他要闹起来,这战乱将至,也无从去寻她。 第 1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8 章 原本盘算了许久,不想眼下就已是临别在即了。 李容褀不知她心里诸般纠缠于思量,仍然安慰她道:“我也是放下你的,只是军营重地不容女子涉足,我不便携你同去,好在并不会太久,这段时间你自己在这府里,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受了委屈,更不必为我担心。我虽是去禁军营地,可并不需要到前线冲锋陷阵,自然也没有任何危险。” 李容褀说着,又引了宋娴到软榻边坐下,见她两弯秀眉仍然轻蹙,于是叹息道:“只是如今你这般模样,却叫我无法心安了。” 宋娴回过神来,只能按下心中不舍与忧思,强作无事道:“方才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才恍了神,殿下能够往禁军为帅,乃是完成了长久以来的心愿,我自然应该为殿下高兴,若是累得殿下不安,反倒是我的罪责了。” 见她这样说,李容褀才舒展了眉宇,凝着她的双眸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说罢,他又俯身将她轻拥,掌心轻拍她的背脊,表示安慰。 然而两人也不过温存了片刻,李容褀便撤开来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且与你别过,待事情一完就离开回来。” 话音落下后,他转身欲行。 宋娴却忽的起身,追上他道:“一应的穿戴和用度可都准备了?” 李容褀回过身来应道:“都已命人在营地里备好了,不必再带累你收拾,且好生的在家里等我。” 几乎是无意识的,李容褀说出了这个“家”。 记忆中连济川王府都不曾被他称作过家,可如今分明是客居他乡,他却对着她说出这个字,虽不经意,却也让宋娴心下为之一颤。 眼见着他踏出门槛,她简直就快要控制不住,又加紧几步送他至门口。 待到李容褀在此转过身来与她道别时,她终于不顾一切的扑进了他怀里。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李容褀有些措不及防,微诧之后却又换作满脸的宠溺,抬手轻抚她的背脊。 宋娴偎在他襟前,好容易才稳住情绪,极力克制着仰起头来,对他道:“殿下可否留下一个随身的物件于我,不能相见的这些日子里,好歹也是个念想。” 对于她的这个要求,李容褀起初有些惊诧,随后却很是受用,忙自腰间取下玉佩递到她的手里:“这个玉佩你想必认得,是我不离身的,你拿着他便如同见到我一样,可好。” 宋娴低头看着玉佩,双眼模糊的点了点头,却又听见他道:“如今我也要找你讨个念想。” 这话听罢,宋娴竟不知该回赠她什么,又怨自己只一时冲动。 他的东西她自然可留着,可她的东西则最好一气都带走了,莫留牵念才好,只是他贴身的许多物件,大到衣物,小到荷包扇穗,则都是她做的,竟一时不能全拿去,怎的他如今还要再找她讨去。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下颌却忽然被他抬起,紧接着那薄唇便覆在了她的唇上。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吻,却已是缱绻无限。 原来这就是他要讨的念想。 末时他与她额首相抵,眸子里是无尽情意,对她低语:“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了。” 宋娴心虚,只能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玉佩。 李容褀却当她是羞赧,轻笑一声后再三道了再见,终是转身消失在了庭院里。 凝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宋娴又追至屋门外,终究不得不顿住脚步。 她踉跄的退至门口,倚着门框才得以维持身形。 唇上的气息还未散尽,眼前的夕阳却已染遍天际。 终究还是到了离别的时候,只是她满心真情已不容诉,只能立在那里怔然遥望。 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身影,强忍了许久的泪才终于决堤,顷刻间便落了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发了这么多糖,要开始走剧情了,大家表着急,离别是为了相聚,虐也是为了下一波的糖更甜,娴儿完成任务就会回到二殿下身边哒。 ☆、回京 辞了李容褀,宋娴痴痴坐了半日。 待到她回过神来,窗外天色已是夕阳西斜,终归还是到时候了。 此时正逢丫头进来斟茶,宋娴端了茶盏,眸光有几分悠远道:“去回你们雪笙姑娘,今夜二更我在荷花池畔等她,不见不散。” 那丫头手上顿了顿,险些打翻了茶壶,见宋娴抬眸瞥了她一瞬,更是连忙的扶稳了杯盏,连退了两步。 她似乎没有料到宋娴心中早已有数,知道她乃是上头安插到他们身边的耳目,不想宋娴如今连问都不问,径直这样说来,一时难免慌神。 那丫头努力缓了缓神,面上却仍难掩惊惧之色,强撑着朝宋娴欠了欠身,应了个“是”。 事到如今这个丫头再辩驳也是没有用的了,况且雪笙那里也催促了几遭,让她多关切着宋娴的反应,现下正好去回了,也好了结这桩事。 看着丫头慌里慌张的退到屋外,宋娴则侧目往门边瞥了瞥,唇边牵起一瞬讽刺的笑。 到了二更时分,宋娴依约往荷花池边去,到了那里才知雪笙已相候多时,想来心急得紧。 雪笙本是个稳住人,瞧她眼前这副模样,想必是攻城在即,就算她不来见她,恐怕雪笙也会逼着她给个结果。 事到如今,宋娴不想再扯些无用之事,于是开门见山的说来:“那日你允我思量之事,如今我已想明白了。” “如何?”雪笙略透着紧张的追问,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宋娴注意到这个细节,想来雪笙如今定是盼着自己给个合意的回答,否则便还要多费些气力,用手里的剑迫她就范。 宋娴不禁浮起讽刺的一笑,继而应道:“我回去见到二殿下,对他更加放之不下,又见他对我亦是恩义深厚,让我不忍辜负……” 她的话断在半截,明显感觉到雪笙的目光阴沉了几分,眸中更是浮现出隐约的杀意。 她却笑了笑,转身扶栏而立,将目光投向池塘里的荷花。 此时三伏已尽,空气里虽暑气未散,可水面上映出的月光却已经透出清冷之意。 第 1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49 章 原本满池的荷花,才不过展眼数日,竟已盛极而衰。 花瓣被风摘下,碎了水波,散了月光,徒留下残缺之美,惹人情伤。 看了片刻,宋娴已是触景伤情,眼里浮起热腾腾的水汽,一会儿就模糊的视线。 感觉到身侧之人有些焦躁的挪了挪步子,那锋刃也轻撞着剑鞘发出一声铿锵,她这才回过神来,复抬袖拭可拭眼角,也不再惹雪笙着急了,只把未尽的话说完:“可事到如今,大义和私情之间我到底还是懂得取舍,况且我这一去多少也是为了二殿下,眼下我就要走了,只求你一件事,无论何时,请你念在殿下待你们几个还算宽厚的份儿上,务必多为他尽心。” 宋娴说着,又侧身看向雪笙,见她满脸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中却一时难以自禁,终是红了眼,落下泪来。 她也顾不上抹泪,只任由晶莹的珠儿在眼下勾出两道泪痕,又对雪笙道:“别瞧他那样,实则是个过于执着的,对人对事不轻易拿起,也难放下,最是见不得别人背叛。” 听着宋娴的诉说,雪笙却敛起杀气,反似受了震惊一般有些怔然的看着她。 眼前的这个女子虽说是个丫头,模样也生得柔弱,可在雪笙的印象里却是个坚强的人,当初在沁竹园被二殿下那般冷待折磨,也不曾轻易落下泪来,此刻在她面前却声泪俱下的说着这些话,竟也句句真切都是发自肺腑的。 雪笙再是心狠,也难免动容,于是不忍打断,听她继续说道:“如今我这一去,他难免要问,若知道是这么去的,少不得闹到泰宁公那里,在往京城里寻去,故而我留一封书信,你且让敏心给他,他知道我同敏心好,也就不会怀疑,待他看了那封信,自然就对我绝心绝念了。” 她说着,果真从怀中取出一封写好的书信递给雪笙。 雪笙接过去又检视了一遭,见里面写的都是她如何不喜郇城的用度生活,如何怀念京城的安逸富贵,且得知大殿在满处寻她之后,心里也终归对大殿下放之不下,才下此决定离开郇城再投靠于他,纵使二殿下的心意令她感动,可藏于心底的情思却不容搁置,因而只能谢二殿下厚爱,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投生牛马再与二殿下相报。 满满一张笺纸写的都是离别之话,忏悔之言,并无丝毫不妥。 雪笙看过之后,似被宋娴不得不压抑的真心与苦楚所感,不禁叹了一声,继而收了笺纸对宋娴道:“难得你想得周道,眼下时间紧迫,你且收拾好东西,我会派人连夜送你出城入京,往后一应的安排自有人同你细说。” “你自己也要放宽心,连天子皇后不如意之事尚且繁杂,更何况你我,既是命运不可背,也要奋然此生,才不至于落个凄凉下场。”雪笙临到末处终似不忍的天上这一句。 宋娴静静的听她说完,却反而止住了眼泪,脸上也不再现哀色,只面无表情的沉声道:“不必收拾了,现在就发吧。” 雪笙怔了怔,见她如此笃定,也就不再推辞只引了她往后院的角门上去。 夜渐渐的深了,整座宅府已安静下来,虽说离中秋还有许多时日,可离秋日越近,那月光就似先有所感悟,格外的明亮起来。 这一夜清风月明,又不知有几人辗转难以成眠。 那些满怀忧思的人们在竹塌上轻翻过软绸的袖袂,却并不曾听见墙那边渐起的马蹄和滚动的车毂。 宋娴掀起车窗前的锦帘,失神的仰望的着明月,竟掩不住今日格外的怅惘。 隐在夜幕里的马车还在不停的赶路,她恍惚出神的喃喃低语:“你我终究还是无缘,只望来世,来世……” 那低语到最后却尽数都化成了叹息,也终究未成得了词句。 …… 三日后的京城,阳光格外炙烤,俨然如同那酷暑在绝尘而去之后又杀了个回马木仓。 这却并不影响街道上的热闹,到底是天子脚下,何时都不乏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的模样,尽管眼下旧的天子薨逝,新的天下之主还未登基,京中流言四起,都说怕是要打仗了,就连城中不时列队而过、提刀佩甲的士兵也好似要证明这一点。 然而格外留心的人却发现这些士兵并不是要准备与谁开战,而是在挨家挨户的搜查什么。 那些人来势汹汹,沿着街一溜儿的敲过门去,也不论人家分辨,不由分说就闯进人屋里去,见到有年轻的姑娘媳妇的,更是抓了出来细细查问。 那些女人家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一个个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声此起彼伏,更有被拉到屋外吓得呜咽而泣的。 被搜过的人们惊魂未定,也不记得家去,就立在门□□头接耳,看着他们继续往下家搜去。 “那齐贵妃莫非真是个妖妃,要勾结朝臣造反,或是太子爷还藏在京里,这才要挨个儿搜来,好赶尽杀绝。” “这掉脑袋的话可不能乱说,瞧他们找的似乎是年轻的姑娘,早前有听闻,说圣上薨逝之后是要选秀女去陪葬,多半今日就是来拉人的。” …… 一时众说纷纭,也不知是谁造出这骇人听闻的话来,吓得众人抹鼻子瞪眼的,竟只屏息看着,生怕殃及自己,再冷眼瞧去,是谁命里造化,摊上这样的事来。 不多会儿见着街那头卖糕点为生的唐家夫妇屋子里竟拉出个面生的美人儿来。 众人顿时唏嘘不已,只道这姑娘看着面生,又不曾听闻唐家夫妇有女儿,怎的就藏了这么个娇柔又惹人怜惜的在家里。 瞧着两名士兵将她驾了出来,八成是选中她了。 那些人到也会调,这般相貌、这般气韵,怎么瞧着都不像出声在这市井间的小家碧玉,竟像是个藏在深宅大院的闺阁小姐,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样的人物若是寻个正经的夫君家里,人家里必定是心肝儿宝贝似的疼惜着,怎料得竟是个命薄的,偏生要与那阴间陪去。 凭他是天子还是圣人,再是好的也都是个死人,这姑娘如此一去怕也是活不成了。 围观的人们自是连连叹息不已,可瞧着这些士兵,身形魁梧且满脸戾气,又是官家的人,饶是他们再可怜这娇花似的姑娘,再感叹人命轻贱也没一个敢上前相阻的,不过彼此叹息一番,眼睁睁看着他们拉了人往一程软轿里塞去。 又打听来,说这姑娘名唤阿宁,原是王府里的丫头,后来犯了事逃出来的,那些人便个个儿的恍然大悟。 难怪生得这样一个冰雪似的人物,到底是那富贵乡里浸润过的,只是她安生些也就罢了,偏自找着逃出来,还连累了唐家夫妇这一对老实人,如今被捉了去陪葬,少不得是因果报应。 寻出这么个端倪来,那些人便为自己的冷漠也找到了借口,说出来正好安了良心,不过茶余饭后就着此事打了几回闲牙,三两日也就厌乏了,渐渐的抛到脑后,再没有人提起。 倒是那一程载着美人儿的小轿离了市井,却并没有如人们揣测的那样往皇陵去陪葬,而是拐到了城东,神不知鬼不觉的直接送进了济川王府。 ☆、书信 自打老王爷薨逝以后,济川王府已是大不如从前。 诺大的一个庭院,仍然是旧时的模样,却没有了过往的热闹。 许是秋至,园子里的鸟声虫声渐渐稀落,没的现出萧索之意,偏那白绸还悬在檐下,风中无所依的飘零,又添了几许悲切之意。 此刻尚值晌午,正是日头最盛的时候,又在秋高气爽的时节,原本可高歌诵赋,或是把酒言欢,再是不济,至少也可临风赏景,方不辜负这秋色,然则济川王府里却是鸦雀无声,反而显得过于寂寥了。 第 1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0 章 那些丫头下人们虽不省事,可哪个不是会察言观色的,且见着府里一桩接着一桩的事儿,先是老王爷遇刺身亡,再是二殿下逃出京城,王妃和大殿下近来也是心事重重,整个王府的气氛都凝重起来,便是有千般道理万般揣测也不敢乱嚼舌根。 不仅如此,先前在府里的老人被王妃裁去了大半,一时闹得是哭声连天、怨声载道,留下的便唯恐殃及到自己,行事无不谨小慎微,生怕迈错了一步路,说错了一句话,平日里无事更是不敢随意在园中走动,即便有事也一路低头紧步而行,生怕撞见了什么不该见的。 凡此种种之原因,本就少了许多人的王府愈发弄得跟没了人似的萧条。 故而当数名佩甲持刀的士兵擒着个姑娘往府里来时,闹出的那点儿动静就显得格外突兀。 由于他们是从王府的后角门上进来,又往倚墨园去,这一路穿过花园自然就被附近的好些丫头和婆子们瞧见。 偏今时不同往日,她们也不敢议论,便只冷眼的看着。 有好事的在暗处跟了几步,方知道这位姑娘是以一乘软轿从外头送来的,看着不甚眼熟,却也不面生,只是想细瞧时却已经行远了。 瞧这阵仗,姑娘显然不是携着礼请来的,倒像是极不情愿的被绑了来的,只是不知为何,毕竟他们家王爷是个有胸怀的,不似那些整日寻花问柳的纨绔,断不会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想来还有别的缘由。 这全是丫头婆子们眼里的光景,却不知在那当事人宋娴的眼里,看到这故地,一时间已是心绪翻腾,又是怀念当年繁华之景,又是叹息物是人非,怔然间竟险些落下泪来。 幸而在最后一刻叫她及时止住了,她努力定了定心魂,提醒自己莫要多思,以免待会儿自乱阵脚。 这一路过来,她挣扎得也累了,眼下被两个士兵押着,又有另外两个护着,前面领路的则是一个不认识的将领,周围再没瞧见什么人,便索性偷了一会儿懒,由着他们携着她往那熟悉的庭院里去。 如今倚墨园里的丫头都瞧着面生,也没有见阿清露面,不知她现如今如何。 当然,他们并没有任何停留直接将宋娴推进了厅堂里,自然也就没有留下时间给她寻旧。 宋娴一时没稳住,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待到她准备爬起来的时候,最前头的那个将领则对堂中禀报:“幸不辱王爷之命,人已带到!” 听见“王爷”二字,宋娴先是心下一颤,紧接着却想明白过来。 在郇城的时候就听李容褀提起过,说李容锦在京城里不仅占了王府,还以济川王自居,说是齐贵妃亲封的,可要知道册封王位之事乃是君主才有的权力,这分明是越俎代庖。 想来李容锦自居承袭这王位难以令人信服,才想出了画蛇添足的一招,倒也果真印证了他与齐贵妃勾结之名。 果然,就在宋娴心里忖着这些的时候,李容锦的声音从厅堂中传来:“很好,你们先退下,去后头领赏。” 那个将领欣然的应了,忙带了四名手下出去。 门自外面阖上,屋子里只剩下李容锦和跪坐在堂中的宋娴,一时落针有声、心跳如鼓。 宋娴抬起头来朝前方看去,见李容锦端坐在正位上,正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 这目光充满了审视的意味,凭的叫人看着心慌,她便垂了眸。 正欲设法打破这僵局的时候,李容锦却先一招开口:“原以为你跟着他去了郇城,不想竟藏在市井间。” 见此情形,慌乱已是无益,宋娴便努力镇定下来道:“奴婢不过草芥一样的人,哪里入得了那位的眼,况又岂有随他去的道理。那日因府中大乱,奴婢为求自保才逃了出去,又不敢再回来,幸得好心人收留,才得以落脚。” “那唐氏夫妇是老实无辜的,殿下可莫要累及他们。”说到最后,她又连忙扮作一脸担忧的样子向李容锦哀求。 李容褀静静听她说着,沉吟了半刻,方才启唇:“你说的可都当真?” 宋娴连忙应道:“自然当真,殿下又不是不知,过往在府里的时候,是那位吵着闹着要奴婢去服侍,奴婢心里是不愿的,可到底主子的话也不敢不听才去了的。” 如今李容锦对他这位兄弟倒是避讳的很,竟到了连名字也不肯提的地步,宋娴自他话中断出意味,也就只好顺着他的意附和。 “你既口口声声说和他没有瓜葛,本王且信你。”听到李容褀以王爷自居,宋娴心里如被异物噎了一下,秀眉也不禁蹙起,但因低着头不曾被他察觉。 过往只道他是个好说话的,后来细解其中因由才发现真相原非如此,不过是城府极深的一种表现,然而想不到他今日不仅没有凶相毕露,却还端着平日里好说话的态度,却反而让宋娴不由得将心提起。 如此情形之下,宋娴断乎不敢放松,警醒的关注着他的举动。 伴着一阵窸窣声,只觉李容锦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了类似笺纸之物,继而起身踱至她面前,略俯下身来,将两张展开的书信递到她面前。 “别的暂且搁在一旁,本王满世界寻你,实则是要你来解一解这两封信。”李容锦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却莫名营造出让人不安的氛围。 宋娴抬头瞥了一眼,却被吓得浑身冒了冷汗。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她险些瘫坐在地,好容易才勉强稳住情绪。 她接过信来细看,却见信纸上一则以墨为书,一则以血成段,上面的字再熟悉不过,竟都是出自于她的手笔。 这如何可能? 眼前的两封信,分明一封是她在王爷寿宴时交给了宋戈,一封她则藏进了自己那个身子佩戴的金锁里,应当都是万无一失的,怎么如今全落进了他的手里? 短时之间因由已不可考,但这两封信对宋娴却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既然李容锦为了这两封信满京城寻她,又这般将信摆在她的面前,自然他心里已经有了论断,至少也是有了揣测。 这下,饶是她再怎么做好了心理准备,内里也无法保持镇定了。 一时间,种种猜测接踵而至。 难道说宋戈不肯信她,反将这信交给了李容锦,还是说李容锦设计才夺了信来,如果是这样,多半他早已发现自己和宋戈暗中接触,恐怕宋戈会因此受到威胁。 还有这封血书,难道说她的母亲没有发现,反而李容锦发现了?这绝不可能! 难道她的母亲发现了血书,却被他夺走,若是如此,她的父母兄长可怎生安好? 宋娴越想越觉可怕,虽尽量克制不现出惊惧之态,却还是怔了片刻。 注意到她出神的瞬间,李容锦则显得十分受用,也不催促,只等着她解释。 不过是两封信而已,只要咬紧不认,也说明不了什么。 怀着这样的想法,宋娴便垂下眼帘,强装镇定的应道:“这想必是两封信,并没有何不寻常,奴婢不明其义。” 第 1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1 章 李容锦却道:“那你可知这两封信的来历?” 宋娴应道:“奴婢不知。” “好,那本王告诉你。”李容锦语调平缓的接着说道:“这一封是从宋二公子那里得来的,有人看到你曾在父王寿宴时交给他一封信,想必正是这个,还有一封是在宋小姐胸前佩戴的金锁里找着的,字迹和那一封一样。” 听他说完,宋娴心下又是一颤。 莫非竟让她猜着了? 她开口欲辩驳,却见他突然转身,又自旁的一处柜子里取出一沓纸来,甩在了她的面前。 那洋洋洒洒的纸片如同雪花一样落在她的周围,于是她的目光便不由自主的落在了散落的纸上,可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她却又是一惊。 那原是她在倚墨园书房里当差的时候奉李容锦之命誊抄的句段,当时并不曾想太多,以为抄过了就处置了,如何也没有料到他竟全都保留下来。 如今面对着这些和书信相同的字迹,她便是有口也难辩了。 千算万算,最终却在这上头大意了,没有想到他竟这般心细。 见她一时无言以对,李容锦则像是终于寻到了时机,逼至她面前,透着满身阴沉之气的问道:“宋夫人说这血书是她女儿的字迹,本王亦比对过,确是分毫不差,可又如何解释,为何你的字迹和宋小姐的也如同出自一人之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娴儿是不是要露馅了呢,请听下回分解(顶锅盖奔……) ☆、真相 证据就摆在眼前,宋娴如同被人抓了包,再怎么掩饰也无法不心虚。 她低下头回避李容锦的目光,试图急中生智。 李容锦却看穿了她的心思,语调沉缓道:“你也不必费心再编造说辞,若非有十足的证据,本王不会与你当面对质,本王已经调查过,过往你和宋小姐并无接触,如果想说这字迹是你刻意模仿的,没有人会相信,况且这信中内容匪夷所思,本王倒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宋娴被他逼迫得哑口无言,只觉他像是有读心术一般看透了她所有的想法。 正当她沉默之时,李容褀又在方才的话上补充了一句:“还有你和阿清调换八字之事,阿清也全部都招了。” 此话对宋娴如同又一重击,如何也没有想到竟连这件事也被他知晓。 那时阿清正是因为一心想要成为李容锦的姬妾才会暗中调换了生辰八字,看得出她对李容锦是一片痴心,故而绝不可能主动招认,如今却说出实情,定然是被逼迫的没有办法了才和盘托出。 震惊中的宋娴怔了许久也没回过神来。 见此情形,李容锦终于褪去伪装现出了凶狠的面目,踱至宋娴的面前,俯身将俊朗的面容朝她逼近,而后用手掌钳住她的下颌,迫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他用阴戾而又透着杀气的语调对她道:“为何要将那封信交给宋戈?那信里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和阿清调换八字?说!” 昔日温良而又俊逸的贵族公子,如今用透着凶光的眼眸逼视她。 此时的宋娴却没有恐惧,自心中升腾而起的唯有讽刺。 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实在太善于伪装,几乎哄骗了所有的人,包括阿清也包括她。 众人都说他好,唯独李容褀早看出来,只是看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却反而赞许他温雅知礼,反而都怨李容褀刻薄挑剔,却不知藏在这副完美面皮下的才是真正叵测的人心。 事到如今,再隐藏只怕他也不会相信,况且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相信,如今她需要的是给他一个理由让他不杀自己,只要能安然无恙的留在济川王府,别的都可从长计议。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娴索性挺直了脖子,也不再挣扎,反用发狠的目光看回去,对他道:“所有的答案都已经在那封信里,殿下既已看过,又何故来问我?” 李容锦明显的滞了滞,眸中透出一丝怀疑和一丝震惊,愈发加重了手上力道,逼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那掌心的力量钳得宋娴生疼,感觉整个下颌都要被他捏碎。 她却仍然硬撑着,咬紧牙关费力道:“奴婢可以解释,只是恐怕说出实情,大殿……王爷也绝不会相信。” “那你便说来听听!”李容锦猛地松开手,激烈的情绪似乎终于缓和了些许。 宋娴得了自由,只觉下半边脸都已麻痹,努力的张嘴呼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以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扶着险些脱臼的下颌,匀了匀呼吸,对他道:“王爷可还记得当日在书房里,奴婢曾问过王爷可信这世间有鬼神?” 说到这里,她顿下来抬眼偷觑李容锦的表情,却见他下意识的蹙紧眉宇,似乎陷入对过往的记忆。 见他片刻也没有回答,她便又自顾自的说来:“奴婢记得,那时候王爷从不信此怪力乱神之说,也不准奴婢再提及此事,这样奴婢才果真不敢再言。” 说到关键处,她又停了片刻,见李容锦的表情还算平静,才接着说下去:“可是,这世间之大,有太多不能解释的事情,那些所谓鬼神魂魄之事,殿下或许可以不信,可并不代表它们就真的不存在,就如同奴婢写的那封信。” 宋娴刚说完最后一个字,李容锦便突然凝住她的目光,眸子里透出来的东西让她不寒而栗,吓得连忙噤了声。 然而他并没有厉声呵斥她,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愈发皱紧了眉宇,静静的看着她,如同能够以目光洞穿她的魂魄一般。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宋娴终于熬不住了,垂下眼帘,手上局促不安的捏着衣摆,低声道:“我就说即便我肯说真话,王爷也不会相信。” “这倒也是,莫说王爷不信,奴婢也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得以接受这事实。”说至此处,宋娴却是发自内心现出无奈和自嘲的一笑。 原以为听了她的这番解释,李容锦定会大发雷霆,怪她用神怪之论糊弄于他,甚至可能因此狠狠修理她一顿,故而宋娴早已做好了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李容锦并没有这样做。 在沉吟了许久之后,他竟敛去了语调中的戾气,语调沉缓道:“这么说,那道人所说的竟是真的,真正的凤凰并不是宋小姐,而是你。” 李容锦的领悟能力远比宋娴想象的要好,只是此时又提起了另一重疑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与阿清交换八字,让阿清冒充你。”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况且阿清也早自己向他招认,如今便是她想帮着包庇也无济于事,只得照实说来:“那时得知王爷要在府里挑选姬妾,阿清便告诉了奴婢她对殿下的心意,而平日里奴婢也是亲眼看见阿清对殿下的仰慕之情,况且奴婢不愿做个没有名分注定最终落得悲凉下场的姬妾,这才做了个顺水人情,在阿清无意听到他们要寻找的八字后助她隐瞒掉包之事。” 听到宋娴描述着阿清对他的爱慕和真心,李容锦丝毫没有动容。 果然似他这样的人本就薄情,又早习惯了被众人追捧,对于一个小丫头的爱慕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虽说道理是如此,和阿清的姐妹情也早因过往的一些事而疏远,可她还是忍不住替阿清感到寒心。 怎知李容锦却冷下脸道:“你怎知跟着本王就注定要落得悲凉下场?” 第 1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2 章 这时候竟纠缠于这一点上,宋娴有些诧异,随口答道:“这不都摆在眼前,王爷纳了阿清许久,至今也未听说有一个名分……” 话说到一半,宋娴意识到此时并非为他人打抱不平的时候,且还是得先办好自己得事才成。 她于是顿住那半截话,忙伏下身子朝他磕头,故作可怜的哀求道:“奴婢不敢妄论王爷,也自知所做的这些事翻了欺瞒的过错,甘愿受殿下责罚,只是奴婢恳求殿下,在责罚完奴婢之后就放了奴婢吧,奴婢不求攀龙附凤,只安稳平顺的过接下来的日子。” 正如她如愿,李容锦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 他没有移动步子,仍旧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哀求叩拜,直到见她挤出了几滴泪挂在眼角,方才俯身托起她的下颌,凝视她的双眸道:“既然知道你才是那道士所说的女子,你觉得本王还会让你走吗?” 那一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宋娴也不禁被他眸子透出的可怕情绪给惊住。 那类似于贪婪的东西是她从来不曾在他眼眸里见到过的,果然过去的他都太善于伪装了。 待到下颌上再度窜起疼痛,宋娴回过神来,连忙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连连朝他磕头,求道:“虽说信中所言俱真,可道士所谓凤凰的说辞却不可信吶,他那不过是危言耸听,而八字也只是巧合,王爷不可轻信啊!” 怎料李容褀却抬袖将她拂开,看着她跌坐在地,掩面啜泣,继而冷冷道:“原本本王是丝毫不信那道士的话,可如今这些诡异之事摆在面前,本王倒宁可信一信。” 说到此处,他也不再同宋娴多费口舌,只朝门外唤了人来。 却见两名候在外头的士兵推门而入,齐齐向他行礼。 李容锦下令道:“把她给本王关起来,务必看好了。” “是!”伴着两名士兵铿锵有力的回答,宋娴被架着拖了出去。 宋娴怎能轻易作罢,又哭天抢地的闹了一路,直到那两人把她关进了倚墨园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厢房里,才终于渐消停下来。 又趴在门上拍打喊叫了好一会儿,她才彻底的止住哭闹,转过身来,靠着紧闭的房门急促的喘悉。 所谓做戏要做足,今日为了演这场戏她也是拼了,闹到现在不曾歇息,倒真是有些累了。 她索性也顾不上许多将就,就着地面便抱膝做了下来。 日头最盛的时候已过,午后的空气里有一丝薄凉贴了上来。 宋娴下意识的蜷缩起身子,用双臂抱紧自己。 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屋子,属于济川王府的熟悉布置让她好似一下子又回到过去。 然而此时此刻,她不由自主想起的却是远在郇城的李容褀。 想必此时他正在禁军大营里,为他自己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而感到高兴,他还并不知道宋娴已经离开了郇城,只是难以预料若是将来他知道了又会如何? 想到这里,宋娴却禁不住叹了又叹。 从内心的感情出发,她希望李容褀在乎她,不顾一切的来找她,可从理智上却又不希望他为自己分心,更怕他为了自己而涉险。 如今的他也不过是刚有了起色,还远没有站稳脚跟,她再是如何也不能成为他的牵累,唯有努力自保,护住她的至亲,若是苍天怜悯。 或许将来还有再见面的可能,只是那时恐怕已物是人非。 打定主意之后,她又叹了一阵,却撑着地面站起身,努力的振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除去宋娴和阿宁还有道士,李容锦应该算是第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阿清 宋娴被李容锦关了一日半,吵闹之余她也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形。 如今她所处的屋子乃是倚墨园里的一间偏房,虽然较主子起居的屋子偏僻,却也在李容锦目光可以顾及得到的地方。 不仅如此,她自一路往王府里来时就注意到庭院里除了惯有的护卫,还多了不少士兵守卫。 看样子李容锦已经调集了军队,果然与那齐贵妃沆瀣一气了。 就连看押她的这间屋子前也立着两个雕塑似的人,提到佩剑的,也不知是为了吓唬她还是防着别的什么。 自然到了这里,再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好在她也不急着出去。 只是若一直将她这样关下去,恐怕郇城那边等消息的人就要等不及了。 早听闻泰宁公好本事,那般措不及防之际尚且能突破重围救出太子和皇后,保不齐他也能轻易的对付这里的卫兵,以为她叛变了,再遣人摸进来灭口。 她虽是想立即行动起来,可是到底心急也无用。 这间屋子里里外外都被锁死了,李容锦又故意和她耗着,不与她见面,只三餐让丫头送来饭菜时,她才得以见一见自外面透进来的阳光。 转眼又到午膳十分,宋娴听得门上传了一阵响动便立刻打起精神回头去看。 待看清仍是送饭食的丫头,她却又是失望又是庆幸。 失望的是事情仍然没有进展,李容锦的耐心原本她想象的要厉害,庆幸的是李容锦亏得没来,若是真见着他,她倒暂时没有想到应对的法子。 心绪一起一伏之间,丫头已经端了提了食篮进屋,正打开里面装着的八宝盒子。 宋娴便假装无事的问道:“你们王爷可有话叫你带来。” 丫头见她询问,一时怔了瞬间,似被她前昨日在屋里砸东西混闹的态势吓着,有些怯怯然的面对她,回过神来之后,则连忙的摇头道:“王爷并无话,姑娘用膳吧。” 说着,丫头已经取了热腾腾的几碟饭菜摆在她面前桌上。 闻到饭菜香气,宋娴的腹饿早已被勾起,却又不得不按捺下去。 她唯恐自己嘴上说着不肯留下,行动上却依旧的照吃照睡,叫李容锦看出破绽,只能演出这绝食的戏码。 如今已接连饿了两三顿,竟已有些动摇了。 饶是如此,她却也不能就此放弃,必得引得他有个论断才好进一步应对。 第 1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3 章 这般想着,只有下定狠心,别过头道:“既无话,你便退下吧,连同这些吃食也撤去,我不吃。” 丫头见她蹙起秀眉,心里忖着这位姑娘看起来纤纤柔柔,像是个受人摆弄的,却不想内里的性子却那样刚烈,便不敢与她造次,只得顺从的收了饭菜,打量起回去与上头的说辞。 眼睁睁见着丫头带了午膳走了,宋娴的目光却还有些不舍的追随着她的背影而去。 待房门重新上锁,她则整个人泄了气似的趴倒在桌机上,嘴里不禁叹息。 这样下去可不是法子,如今肚子里已经是咕咕直叫,只怕三两日就要前胸贴后背了,况李容锦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虽说仗着那道士的预言不至于杀她,可没准他心一狠,忖着宁可让她死了,横竖不能落在别人手里,真饿死她也未可知。 “不成不成。”宋娴越想越可怕,从桌机旁蓦地直起身子,暗地里细细的盘算。 “若实在不行就跟他服个软顺势说想通了。”她在心下毒自己嘀咕:“可这样会不会太快了,反而让他怀疑,必得让他以为我一心要走,是他强留下的恐怕才好办后头的事,可是陪他耗着也不是办法,到底又该如何呢?” 她这般思来想去,转眼就又去了半日。 待到傍晚用膳的时候,屋外又传来了脚步声,接着那门口的士兵便转身开锁。 宋娴伏在桌机上,有气无力的叹了叹,心道这折磨何时才是个头,那丫头也忒执着了,明摆着她不吃,还要每顿换着花样儿的送了菜食来搀她,难不成真要她凶神恶煞的骂了她出去才肯作罢? 如此想着,她便撑着站起身来,忽的又生出一计。 索性趁着这时机再大闹一场,传到了李容锦的耳朵里没准能激出他些反应。 说做就做,她忙掳起袖子,叉了腰作势摆出一副要吼人的态度。 然而当那两扇房门从外面推开时,已经起了势却萎顿了半截,只因踏入屋里的并非送饭的丫头,而是一个意外之人。 那人不是李容锦,而是她过去的好姐妹阿清。 一别数月,已然是半个主子的阿清却清减了不少。 虽然身上穿着的衣衫仍是华丽,可明显单薄了许多的身子则弱不胜衣,加之那一副愁容和一双莹莹泛着泪光的眼睛,平日里看起来分明比宋娴这副皮肉要强健许多的阿清倒反而成了个多愁多病的柔弱美人。 一时得见了故人,又瞧着她是这副光景,宋娴竟怔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阿清则似情绪汹涌,踉跄的扑至她身前,落下泪道:“怎的竟到了这般田地,你可还好?” 宋娴抬眸,瞧她潸然泪下的样子竟不似装出来的,想必在王府里的日子也并非像看上去的那样风光。 “我还好,你怎么来了?”宋娴轻声应着,到底过去曾姐妹一场,如今见阿清消瘦憔悴得竟远胜于她这被囚禁之人,难免生出不忍,于是拉了她到桌前坐下。 阿清泣了一阵子,取出绢帕来拭着泪道:“我听闻你被囚禁在府里,便忙来看你,你那时不是已随二殿下离开,怎的又回来了?” 宋娴侧身垂眸,恐她是来套话的,又重提其警惕,摆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应道:“我并不曾随二殿下去,只是当时受了伤逃出府后德蒙好心人收留,原以为能自此过清净日子,怎知前儿个被你夫君着人擒来,怎的你竟不知?” 阿清渐收住眼泪,忙解释道:“你可莫要疑我,我是当真不知道的。王爷如今事务繁忙,又订了同公主的亲,已经许久不曾到我屋里去。这府里的人见我如今仍没个名分,明里虽不说,可背地里嚼了许多晻攢话,我听不惯就整日关在屋内不出门,因而已是许久不曾见他。” 她说着,语调里带累出多少忧愁与怨怼,一时竟又红了眼眶,几欲垂泪。 瞧阿清这样子也是有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诉,宋娴不觉叹了一口气,又将态度缓和下来。 两人俱是无语,阿清兀自低头伤怀了一阵子,似按捺住诸般愁绪,却仍怀着散不尽的幽怨行至她身边的凳上坐下,方才细与她说来。 阿清满怀关切,细与她问了出府之后的境况,大抵都是故人相见的寒暄。 宋娴则依照先前想好的托词,将自己如何趁乱离开王府,如何受了伤又得救,如何与在唐氏夫妇家里养伤等说得全无遗漏。 阿清略追问几句却也都信了,又说了宽慰的话。 两人直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阿清却忽然嗫嚅住,绞着手里的帕子,似欲言又止。 宋娴察觉到,明白过来方才混扯了那许多,眼下才真要进入正题。 她便索性撂开了道:“你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阿清见被瞧出来,愈发攥紧了帕子,目光停在面上,且观察她的神色且说来:“虽说这数月来你我疏远了,可到底曾好了一场,我听闻你自打回来后连饭食也不肯进,才想尽法子来看你,就是想劝你一句……” 方说道这里,宋娴忽的抬眸,直吓得她连忙住了嘴。 她知道宋娴这眸光令人胆寒,可不知宋娴听了这个“劝”字却已心寒。 虽是如此,她宋娴还是维持表面的冷静,语调平静道:“你要劝我什么?” 得了这句话,阿清才似受到鼓舞,接着将方才的续起来:“先前我见你离开,又有府里的那些风闻,原以为你心里装着二殿下才跟他去了,若真是如此,你遂了心,我自然为你高兴,可如今知道你心里并无二殿下,想必也没有其他人,如此何不应了王爷?横竖我都交代了,如今王爷深信道士的话,必然不会亏待你,你跟着他,我俩仍在一处,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她一气儿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完,继而紧张的看向宋娴。 却见宋娴似怔然坐在那里,只睁着一双水眸看她,也不说话,只是那目光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直叫她看着心虚也不忍。 阿清下意识的低下头来,正忐忑不安之际,见宋娴“腾”的站了起来,急喘着呼气,怒不可遏的指着她道:“何以我心里没人就必得跟着他?你是跟了他的,你如何不知跟了他是不是好归宿?” 宋娴也不端着了,索性将心里的怨恨与愤怒都发泄出来。 今日见着阿清,看她是一副受委屈模样便对她生出了怜悯之心,又见她与自己说的都是关切宽慰之话,还当她因在王府里孤苦无依才顾念起旧情来,却没有想到她原来就是和李容锦一伙儿的。 只恐怕她所为想尽法子来瞧自己的话也不真,多半是李容锦派她来的。 看来注定这一世她和阿清做不成姐妹,只能相互利用。 ☆、妥协 思及此,宋娴更是怒火攻心,直逼至阿清近前道:“先前是你说一心思慕他,哭着来求我,我才不揭发你,怎的如今你遂了心,反倒和他一起来坑害我?还说什么姐妹情,你倒是把你那合着良心一起吞进肚里的姐妹情吐出来给我瞧瞧!” 往日里宋娴虽然也和欺负她们的丫头动过手,可阿清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横眉竖眼的对待自己,又加之心虚,一时便吓得从凳子上跌到了地上。 她索性坐在地上放纵自己哭了起来,呜呜咽咽的道:“若不是被他逼迫,我何尝愿意来劝你这些,你知道我心里对他的情,我是巴不得他只守着我一个人,可他是王爷,我又能如何……” 第 1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4 章 说至伤心处,她更是已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襟,愈发的哭得撕心裂肺,仿佛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方能缓解心痛。 阿清自顾自的哭了许久方才能接着道:“事已至此,你若不从他又能如何?到底我当年的错事被他发现了端倪,才不得不都说出来,他知道后气得再不理我,我也知道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说至此处,她激动的情绪略有缓和,脸上却浮现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也顾不得外头还有卫兵丫头们立着,阿清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宋娴面前,边朝她磕头边道:“他如今让我来说服你,若说不动你,我这条命就再也保不住了!我求你发慈悲救救我,便不念在旧情,至少也念在我替你受了这些……” 见阿清已然是慌不择言的模样,想来她所说不假,而那些话倒也像是李容锦做得出来的。 宋娴目光中虽透着漠然,心底却终究难过。 她看着不断朝自己磕头求饶的阿清,不禁蹙紧了双眉。 阿清见宋娴不言语也不来扶自己,担心她彻底不肯再相信自己的同时又觉得看到了一丝希望,于是向前扑至她脚边,挣扎着扯住她的裙摆,泣不成声道:“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望保住这条性命,我真的不想死……” 宋娴被她闹得脑袋发胀,心里却反而平静下来。 眼下就是时机了,既然她们二人注定只能相互利用,何不趁着她大闹的机会,借着这所谓的姐妹情一说给自己个台阶。 这样想着,她阖上双眼沉沉叹了一声,再度掀起眼帘时则敛起了覆盖在眸上的水汽。 宋娴怅然若失的俯身扶起阿清,对她道:“罢了,我原是誓死不从的,可既然此事关乎你的性命,我们姐妹一场,不能连累了你,只是你务必要向王爷言明,我可以留下来,仍旧做我的丫头,但若他逼我做姬妾,我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虽说两世都险些成为李容锦的女人,且如果从了他亦更方便获取情报,可是事情到了近前时,她却如何也无法接受。 这其中的原因之一自然是看到如今阿清的模样,又知道李容锦并非是个有情之人,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原来的命运,自然不肯再陷进去,而另一个原因却是她如今自己都不敢面对的。 见她松了口,阿清终于如临大赦,又连忙向她磕头谢恩,满口说着她是自己的再生父母,此生一定真心相待,务必弥补过往的亏欠。 两人拉扯了一阵子阿清才站起身来,握着宋娴的手破涕为笑。 宋娴怕不够稳妥,再次向她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阿清则抹着泪道:“你放心,我都记着呢,你的话我也一定会禀报王爷,我一定会尽全力劝说王爷,只是我人微言轻,亦不能裁度王爷之心。” 这一句倒是说得诚恳,宋娴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也有打算。” 看着宋娴眸中透出的决然之色,阿清不敢多耽搁,辞了宋娴之后便连忙回到自己的住处,整理了仪容求见王爷。 阿清向李容锦复述了宋娴的话,又添油加醋的将她如何绝食,如何在她面前表现得刚烈不屈的样子描述了一番。 李容锦听后沉吟许久,终究在阿清忐忑的目光中应允了宋娴的要求。 阿清见他今日似乎格外好说话,便顺势求道:“过去我们两人便是在一处的,可否请王爷将阿宁安排在我那里,一来我们相互照应起居方便,二来也可一同服侍王爷。” 说着这句话时阿清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这些时日李容锦已许久不曾同她亲近,大抵是对她厌倦了,而男人多半都是喜新厌旧的,如今他又对阿宁如此上心,若是阿宁在她那里,少不得他就能多来几次。 怀着这样的心思,阿清紧张的等待着李容锦的回答。 却见他又沉吟了片刻,最终竟也应允了。 “多谢王爷成全,奴婢这就去安排,将阿宁安顿到奴婢那里去。”她表面上恭敬的朝李容锦欠身行礼,心里的欢喜却已然快要掩藏不住。 到底是在这里伺候了许久的,虽然如今的地位和过往刚做姬妾时比已是大不如前,可她办起事来还算妥帖,况且仆婢间已经传开,都知道王爷囚禁了一位美人在府里,虽说此事有损威名,可正说明王爷对这为美人十分上心,于是听说是为这位美人安排,便都上赶着积极配合,唯恐不能占得先机。 就这样,宋娴搬到了阿清的屋里,暂时居于外房之中,以丫头的身份自处。 是夜,李容锦又命人送来酒菜,赐予她们二人饮用。 看着满桌诱人的菜食,宋娴虽然已是食指大动,可心里却泛着嘀咕,暗道:李容锦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单命人送了这些,他自己倒没有来。 阿清却满脸都是欢喜,忙拉了她一同到桌边坐下,笑着道:“这都是精细花样,王爷可是费了心,连我也沾了你的光。” 宋娴侧过头,怔然看了看阿清,却没有接话。 阿清见她心事重重,便不敢再打趣,只斟上酒道:“好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你也就莫要多想了,今日权当是我们姐妹团聚,你我满饮了这一盏方好。” 宋娴看向阿清,见她端着酒杯甚是盛情,又见方才上菜的丫头已经用银针将每一盘都试了毒,终是端起酒盏与阿清饮了一遭。 虽说心里仍存有疑虑,可毕竟饿了两日,这副身子已经有些承受不来,宋娴便暂且将不安搁下,提起筷箸同阿清一起用膳。 两人且聊且用,竟将一桌子的菜食都用尽了。 分别许久,想是在这里憋闷得狠了,阿清借着酒意对宋娴说了很多,大抵都是对过往她们一同在王府里当小丫头时的回忆,然而对于李容锦,和她进来的情况却是只字未提。 宋娴借着机会想向她打听些事情,提到宋府时阿清已经有些不胜酒力,有些含糊的说道:“这宋将军也是奇了,他家小姐遭此横祸固然可怜,可哪有怀疑自己姑爷的道理,原本好生的盟友,非要闹得这般境地,逼得王爷不得不将他的妻儿看押在王府里,方才能够治得住他……” 听得此话,宋娴心下大为震惊。 她下意识的侧过头往窗上望去,才觉天色已晚,外面是漆黑的一片。 纵使明知道这样什么也看不到,可她的心却再也不能平静。 难道说她的母亲和兄长此刻就在王府之中? 这个想法迅速的自她脑中掠过,让她胸口那颗心剧烈跳动起来。 她恨不能立刻就冲出去,和至亲相见,可又不得不按捺下来。 她丢下筷箸,转而朝向阿清道:“你刚才说什么?宋夫人和公子就在王府里?你还知道什么?快告诉我。” 阿清却露出疑惑之色:“你怎么如此关心这些不相干的人?” 宋娴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敛住激动之情,垂下眼帘道:“哪有?我不过是好奇。” “哦。”阿清打了个酒嗝,似乎思绪有些断线,在桌旁伏了片刻才续上,边倒酒边说道:“我也不过是听丫头们闲说的,只知道他们关在沁竹园里,别的……咦?” 倒了一半发现酒没了,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也把没说完的话给忘了,退而求其次的将那半盏饮了,却彻底醉倒过去。 第 1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5 章 宋娴见状,知道再不能问出更多,只得满怀心事的扶了阿清去歇息。 今夜阿清似乎有借酒浇愁之意,一味的抢着饮酒,而宋娴却是端着的,故而阿清较之她不知多饮了几盏,不一会儿就睡沉了。 收拾完毕之后,宋娴又在窗前望了望,心绪再度起伏。 他们和她一样在王府中,就在沁竹园里,她再是熟悉不过的地方,甚至能闭着眼睛就找到去那里的路。 她多想此刻就摸出去,到沁竹园中和母亲兄长相见,可是想必那里也是戒备森严,还是只能先按捺下来,寻找良机。 宋娴叹了又叹,好不容易将情绪略平复下来,又忖度起来:既然李容锦将她的母亲和兄长都囚禁在这王府里,而外面又传言父亲为李容锦效命出兵,如此倒可推断他们并非想要谋反,而是被李容锦逼迫的。 这样想来,她便又安慰了几分。 只是不知到底情况如何,还要想法子进一步确认才好,也得赶紧向郇城传话,说不定还能为家人洗刷冤屈。 宋娴方冷静了许多,正沉下心来谋划,却被眼前晃过的几道灯影打断。 她于是透过窗纱往外瞧,隐约见着一行人正入了倚墨园。 仔细一看,是李容锦从外面回来,被数名仆从簇拥着。 瞧见是他,宋娴便下意识的缩了缩,又想到他应当不会注意到这里才重新往外看去,可下一刻却又让她吓了一跳。 只见李容锦穿过外面的那一片小花园后竟没有往正屋的方向去,而是朝着她所在的这间屋子越行越近,竟是往这里来了。 ☆、一夕 宋娴连忙从窗前退开。 见李容锦来得突然,毫无准备的她难免有些慌张。 回头看了看屋内,阿清已经睡熟,口中偶尔传出几声呓语,想来是不能指望她来解围了,实则阿清在李容锦的面前一向温顺恭敬,便是醒着也是一样。 李荣锦已经知道了她在这里,她眼下也不能避而不见。 认清事实之后,宋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打起精神往门口迎去。 李荣锦让那些仆从都候在庭院里,只自己一个人踏入屋内。 见宋娴和这屋里的另外两个丫头一齐朝他纳福行礼,他只是抬头往宋娴身上瞥过一瞬,继而沉声问道:“已经歇了?” 宋娴原想混在那两名丫头中间,绝不主动冒头,故而听到李容锦的问话也全当作没听到,只低头立在那里。 怎知半晌过去,屋子却陷入了一片鸦雀无声,竟没有人答话。 她这才试探的抬起眼帘,注意到身边的两个丫头都似她一般垂首恭立着,而偷瞧李容锦时却发现他那两道深不可测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难怪她们都不说话,原来他竟是单问她的。 触上他的目光,那俊朗的眉眼也同时落入她眼中。 以前倒不曾察觉,如今才发现李容锦的眉目和李容褀竟有三分相似。 这也不奇怪,到底他们是兄弟,或许是因为他们两人通身的气度全然不同,她先前才没有觉察出来。 只是这眉眼让她想起李容褀,又禁不住的心猿意马,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宋娴怔了怔,又连忙的垂眸应道:“回王爷的话,阿清姑娘已经歇下了。” 回了话后,那问话的人却又不做声了,也不知是否因为她答得慢所以恼了。 觉到李容锦的目光,宋娴渐渐的后脊发凉,正忖着如何解围时却听他终于轻应了一声,接着提步往屋内行去。 怎么说了睡下了还要进去? 宋娴无奈的暗自嘟囔,恨不得他马上离开,可转念一想他和阿清的关系便是阿清果真衣衫不整的睡了,被他看去也无可厚非。 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小心的守着。 另外的两个丫头见主子驾临,则连忙上前服侍,一个替他除下肩上的斗篷,另一个则赶紧去倒茶,只有宋娴远远的站在角落里,万不想和他有接触。 李容锦行至屋内,只在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会儿,也饮了半盏茶便去了。 整个过程当中,他不止没有撩起床帐往里瞧,更是连床榻也不曾靠近。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位爷,宋娴才算松了一口气,行至外间更衣梳洗。 经过方才那一吓,她的困意已全无,于是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 方才李容锦是什么意思?听阿清说他已经很久没来看她了,这好不容易来了,却又什么都没说,也不叫醒阿清,只独自坐了片刻就走了。 原还担心他会找自己的麻烦,不想除了问阿清的话,他再没有理会自己一句,全然将她和其他丫头视作一样。 这虽然如她所愿,却也令人隐约不安。 宋娴想来想去,也没能有个合理的解释,也就索性懒得再想。 后来她又转而思忖母亲和兄长被囚禁在王府中的事,虽然十分担心,可想到他们目前待在沁竹园里,想必吃穿用度应该还是有的,李容锦忌惮着她的父亲的兵权,想必也不敢对他们用私刑,如此倒也安慰了些许。 辗转反侧多的直到夜深,那酒意携着倦意才一同袭了上来。 宋娴打了几个哈欠,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宋娴伸着懒腰坐起身,见屋子里依然很安静,想来阿清是还没有醒的。 她便蹑手蹑脚的穿衣梳洗,等到收拾妥帖之后屋里却传来阿清起身的动静。 第 1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6 章 听见阿清惺忪的唤着自己,宋娴忙行至她房中撩起纱帐。 “怎么了?”她轻声对仍然不甚清醒的阿清道。 阿清则揉了揉眼睛,微眯着看向窗外,嗫嚅道:“怎么就天亮了?想是昨夜饮多了,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宋娴边扶她起身边应道:“可不是嘛,昨日也不知饮了多少,我看你趴在桌边就睡着了,才扶了你来躺下。” 待阿清穿好了衣裙,她又顺带着提了一句:“对了,昨晚王爷来了,见你已经歇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原是随口的告诉一声,却不想阿清猛然紧握住她的袖角,激动道:“此话当真,王爷真的来看我了?” 瞧她这满眼里因为欢喜而泛起水泽的模样,宋娴下意识的蹙眉,点了点头。 阿清却是全然不见了方才的平静,捂着胸口好似怕那颗心会蹦出来一般,简直就要喜极而泣。 可是这情形也不过持续了片刻,她却又陷入忧愁,抬头嗔怪她道:“你怎么不叫醒我,王爷好不容易才来了一次,我怎么就睡着了,真是不该饮那些酒!” 阿清这般患得患失的模样尽数落在了宋娴的眼里,不禁于于心下叹息,可怜她一腔柔情偏生都错付给了一个无情之人。 转而又不禁设想,倘若这事换做是她和李容褀,自己又会怎样。 才想了个开头她便连忙收住心魂,懊恼自己胡思乱想,暗自于心下道,怎能将这无情无义之人与李容褀比较,再说了要是李容褀是这样的人,她才不会倾心于他,也绝不会似阿清这般为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失魂落魄。 对于阿清的表现,宋娴虽然恨铁不成钢,可眼见着她唉声叹气还是不得不安慰于她:“你快别这样了,王爷临走时说了,这两天得了空,还会来看你的,你且得把自己养好了,不然王爷看到你这般憔悴模样,该不喜欢了。” 这恐吓十分奏效,宋娴话音刚落,坐在床缘边的阿清就立刻弹了起来,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妆台前,边照着铜镜边紧张道:“真的吗?我变丑了吗?” 这样子俨然还是当初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一时勾起宋娴对过往的回忆,于是又心软几分,安慰她道:“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你如今虽看着还好,可要一直这么为王爷发愁,就当真憔悴得丑了。” 自从那晚李容锦来过之后,虽然阿清没有见着面,可整个人都变得精神了许多。 然而宋娴没有让她知道,其实那句王爷说还要来看她的话是宋娴自己杜撰出来的,为的是让她莫要整日愁容满面。 李容锦离开时并没有说这样的话。 可是她知道,只要有了这个期盼,阿清就能好生的过下去,而只有阿清好生的,她才能通过阿清得到更多的讯息。 宋娴暗自于心下做了诸般打算,可是唯一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她哄骗阿清的话竟然成了真。 不过两日后,李容锦竟真的来了。 这一次也是方用过晚膳,他就从外面回来了。 见到李容锦的阿清简直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直将宋娴丢在一边,满心欢喜的去迎了他到内室。 端茶送水的事自然有另外的两个丫头上赶着服侍, 宋娴倒是巴不得如此,正好落得清净,一言不发的侍立在一旁。 那两人只是坐在屋里饮茶,说了些寒暄问候的话。 待到夜幕降临时,阿清则绞着衣摆,一脸羞赧道:“夜深了,王爷可要回去歇息了?” 她这般一脸期待的,其实是想让他留下,可又怕他恼了不敢直说,便拐着弯的提醒。 李容锦又抿了一口茶,沉声道:“今日就在这里歇了。” 宋娴诧然的看向李容锦,却见他只是垂眸看着茶盏,似乎很是不经意的说出方才的话。 阿清却是喜不自胜,连忙起身,示意宋娴她们退下,继而朝李容锦欠身道:“奴婢这就服侍王爷更衣。” 垂下里屋的锦帘之后,宋娴和那两名丫头一同往外去。 因李容锦来了,这屋里的人都不敢造出大动静,于是许多事都搁置下来,除了守夜的丫头,其余人等皆早早歇下。 宋娴回到外间的寝屋,不禁暗自嘀咕:“什么嘛?瞧阿清整日跟怨妇似的,这不是挺恩爱吗?我才回来几日,就见李容锦来了两遭,只是那人虽然看似柔情,却总是从骨子里透着股冷意,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偏见。” 左右与她无关,宋娴懒得再想李容锦和阿清的事情。 梳洗过后,她尚且没有困意,便索性窗边小坐。 可刚一坐下,耳边便传来一声隐约的轻银。 分辨出那是阿清的声音之后,宋娴的脸立刻通红。 然而这声音自此开始便断断续续持续了许久,且越来越婉转妩媚,简直难以想象是阿清发出的,听得宋娴禁不住的脸红心跳 宋娴只得捂上耳朵,努力定了定心魂,不满的低声抱怨:“这堂堂济川王府的屋子,怎么如此不隔音,想是修造的人贪了银钱。” 为了避免尴尬,她转而去想别的事情,以便转移注意。 看着窗外的茫茫月色,她便禁不住想起纠缠了许久的一个疑惑。 离开郇城之时,雪笙同她交代过,泰宁公会有法子和她联系,故而她只需收集情报,不必担心其他,可如今她已来了数日,却迟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也不知泰宁公会用什么方法和她联系,那方法会不会很危险。 “到底是什么法子呢?”宋娴正暗自嘟囔着,忽闻得一阵窸窣声自窗前掠过。 她连忙起身推窗,警惕的朝外面看去。 然而看到的却只有远处漆黑黑的一片,和近处屋檐下摇曳的灯烛。 难道是看花眼了? 她才狐疑的想着,却见一团影子自黑暗中冲出,毫无征兆的朝她扑面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娴儿你就那么肯定,换了你不会对二殿下这样患得患失,今后可不要后悔哦。 第 1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7 章 宋娴:你你你……你要做什么?唔,二殿下救命! 二殿下:谁欺负你了? 宋娴(指):就是她! 某月: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慢聊,慢聊…… ☆、大婚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宋娴冒了一身冷汗,出于本能的便抽出那柄揣在怀里的匕首。 那是李容褀在逃离京城时给她防身的,自那以后她就始终将这把匕首带在身上。 她攒足了劲头朝黑影刺去,却不曾想那黑影远比想象中灵活,竟好似飞了起来,并发出“扑腾”的声音。 隐约觉到一丝怪异的宋娴暗道:这人轻功了得,只怕是个高手! 正当她在继续抵抗还是转身向屋里求救中抉择时,突然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手上,且好似是个活物。 宋娴心下一惊,忙执起另一手握着的匕首,怎料眼前却瞧见了一只通体灰色的鸽子。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定了定心神,一面将那只落在她手臂上的鸽子引进屋内。 原来方才造出动静的就是它呀。 明白真相之后的宋娴不觉自嘲的弯了弯嘴角,心道自己倒是过于草木皆兵了,竟将一只鸽子错认成了人,闹了个大乌龙。 只是这大晚上的,如何会有一鸽子出现,还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 如此想着,宋娴便又细端详了一遭,发现这鸽子周身毛发油亮顺滑,一看就不是那外头的野禽,又见它爪上绑着一个极不起眼的暗色小筒,才断定了这是只信鸽。 她也不及想这信鸽的来历,忙取下了小筒,将里面一张字条拿出来看。 字条上是陌生的笔迹,只写着“明月青天何处寻”一行小字。 若是旁的人见了,定会将此当作知己间的雅趣,然而宋娴却知道这并非是一句诗,而是雪笙同她约定好的暗号。 见闻此句,便是郇城来要消息了。 看着那张不及寸长的纸条,宋娴的心跳不由的快了几分。 既然明写了这句话,应该不会有差错了。 只是如今她刚来不久,并未取得多少有价值的信息,不知该写什么,但又不能什么都不应答。 她踟蹰了一瞬,最终拿着那张纸条至桌机边,将听闻宋将军家眷被囚,有待进一步查探之言以寥寥数句简单写明,而后重新放入筒中,系回信鸽的爪上。 她抱着信鸽,又至房门口隔帘听了听。 正屋里那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未曾止,只是比方才沙哑了些,显得有点儿有气无力。 想着李容锦一时半会儿应该不得抽身,她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行至窗边,探出头去朝外看了一遭,确认四下无人才将信鸽放了出去。 通体灰色的信鸽一飞出去就融入了夜幕之中,除了几下翅羽的扑腾声,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这一切几乎只在转眼间就完成,初次行细作之举的宋娴尚且有些心绪起伏,又在窗前守了许久,确认无变故了才关上窗子回至屋内坐下。 她仍在思忖着方才一幕,心道那雪笙说得神神秘秘的,只道他们自有法子与她通信,她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法子,却不想仍旧是这寻常的方法。 原本对此事畏惧中透着些许期待的她不禁有些失望。 尽管如此,这件事还是再一次提醒了她如今的身份,于是心里不由得紧迫起来,暗道:“不论如何,还是得尽早想法子混到到沁竹园里才行。” 这一夜过后,阿清因得了李容锦的恩泽,如同久旱之地遭逢甘霖灌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再愁思满结,也不唉声叹气,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竟比过往还要润泽娇媚。 她也不再同宋娴诉说那些深闺幽怨,得闲的时候便坐在那里做女红,都是些男子的贴身之物,想来是为李容锦准备的。 而李容锦也不负阿清一腔柔情,竟隔三差五的来这里度夜,两人如胶似漆,尤胜燕尔。 对此宋娴不免咋舌,只怨阿清不长记性,不过偶尔一些甜言蜜语竟然就将过往那些冷待与幽怨都尽数抛到了脑后,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肝儿都挖出来给他瞧。 然而转念一想,好歹这事儿是你情我愿的,并不与她这旁人相干,她又何必操这份心。 如此想来,她也索性闭眼不瞧,只要李容锦不招惹她,她就一概不管,只寻思着搜集情报。 这段时候,因阿清与李容锦亲近,枕席间难免有忘情的时候,故而虽不曾涉及关键,但凤毛麟角的东西还是有些许。 阿清此番又无别人可说话,便在与宋娴咀嚼那些闺房密言时透露出些许。 宋娴留心记下这些零碎信息,又辅之先前在郇城知道的一些背景加以推断,于是也寻摸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一切还算顺利,宋娴也通过信鸽送了两三遭消息出去,这细作之事也做得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怎知好景不长,这般如鱼得水的日子才过了恰恰一月,王爷娶亲在即的消息就在王府里传开来了。 原是那齐贵妃急于取得李容锦的支持,竟将他与朝贤的婚期提前了。 得闻此事,阿清立刻哭成了泪人儿,而宋娴则满怀心事。 她不禁攥紧了袖下的那只柔荑,暗自于心下道:我们可算要见面了,好姐妹。 如果说阿清私下里对她的那些算计不过让她有些心寒,那么得知朝贤的背叛,对于宋娴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无论是哪一世,她都将朝贤当作最信任的人,又因为家里没有姊妹,更是把她当亲姊妹一样看待,有什么话都从来不向她隐瞒,却没有想到她对自己竟是这般恨之入骨,夺了婚姻不说,还谋害了自己的性命,而她这样做竟然都是为了李容锦,这个在清业寺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 如今朝贤以女主人的身份嫁入王府,与她同在一处,却并不知道她就是原来的宋娴。 待到不远的未来相见,到底会是怎样的光景,宋娴竟难以设想。 第 1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8 章 当然这都只是后话,如今她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止住阿清整日里没有休停的啼哭。 自从宫中来了齐贵妃令他们尽早成婚的命令后,李容锦也不知是外务繁忙,还是忙着筹备婚礼,已经接连数日不曾来看阿清。 好不容易重新得回的恩宠,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倒难怪阿清无法接受。 “难道就这样急……家孝国孝两重在身,他们竟也不忌讳……”阿清呜呜咽咽的伏在床榻上啜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日来也不梳妆也不进食,竟有自戕之意。 宋娴见状恐她就这样不成了,又忖着朝贤嫁进来以后好歹碍着阿清,李容锦不至于把她指到正室里去服侍,否则岂不尴尬得要死。 她于是只能耐着性子安慰阿清:“你便是不愿王爷娶亲,可也不能因为此事作践自己,瞧瞧你这模样,若是王爷来了撞见可怎么好?” 阿清却只顾哭道:“王爷不会来了……他有了王妃,又是高贵的公主,我拿什么比……” 说着却是哭得更加厉害,竟是劝也劝不住。 宋娴无法,只得任由阿清哭去,偶尔劝得她略好些,肯用一两口饭,总算把个命保住,挨到了李容锦成婚之日。 这一日,济川王府以红绸换下白绸,以吉祥喜气的饰物换下了所有吊唁之物。 转眼间又是好一派欢庆祥和的光景,就连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无不忙出忙进、眉梢带笑。 宋娴扶着阿清行至庭院中,看着满园的花红柳绿,由如又回到当日她出嫁的光景。 遥想那时,她以将门千金的身份嫁给济川王长子,何尝不是风光无限,众人亦是艳羡不已,又有谁会想到最后竟遭人陷害,落得那样的结局。 事到如今,只怕那些曾为她唏嘘不已的人们早就将当年的宋娴抛到了脑后,就好像如今济川王是头一遭娶亲,过往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正当宋娴感慨人心薄凉之际,阿清则又嘤嘤泣了起来。 宋娴见她低头抹泪,禁不住数落道:“就说让你别出来,免得看了触景伤情,你又偏要出来,如今又哭起来,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阿清也不答话,只哭得愈发凄楚。 宋娴自知劝说无用,便陪着她略站了一会儿,听到她轻咳了两声后,又催促道:“好了,左右你我也不去凑那热闹,这里风又大,还是回去吧。” 阿清点了点头,终还是怀着满脸的不甘回过头求。 如今木已成舟,迎亲的轿子想来已经在路上,阿清总算接受了事实。 她们两人回到屋里不多久就听到热闹的鼓乐声隔着窗户远远传来。 虽说婚礼的仪式是在前庭举行,可这喧嚣之声却传到内院里还如此聒噪,可见其阵仗之大。 想必是新娘到了,婚礼已然开始。 到底朝贤有齐贵妃这个靠山,又是公主之名,却也难怪。 可怜阿清听到这乐声,愈发现出颓靡之态来,也不用晚膳,也不肯梳洗,就这么和衣躺下。 宋娴留在这里陪她,原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打算。 莫说这婚礼是朝贤和李容锦的,便是平时她也不爱凑这热闹,正好在这里躲得清闲,同时也在伺机而动。 见阿清早早歇下,却也正合她的意,于是准备上前再安慰两句,便寻机脱身。 不想她还没靠近床榻,便听见阿清用哭哑了的声音道:“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如今李容锦成亲当真叫这痴情的阿清伤了心,宋娴轻叹一声,知道此时劝说无益,不如让她自己冷静片刻,于是退了出来。 宋娴回到自己屋里,推开窗往外瞧,见远处灯火靡丽,鼓乐声伴着人生又掀起新一层浪潮,想来仪式已经开始,那些人都沉浸在婚礼的热闹当中。 她举目望了望天空挂着的半边残月,村了忖时辰,暗道:是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亏欠的终究要还,造孽的也逃不过报应,一切才刚开始,拭目以待。 ☆、至亲 如今的济川王府,仆从已去了近半,偏这婚礼又办得铺张,自然府里的丫头们是不够用的,只能一人当作两人使。 倚墨园里,除了阿清和宋娴,其他的丫头都到前庭帮忙去了。 阿清自不必说,如今好歹算半个主子,又连日里身子不适,连门也不出,而宋娴则是以照顾阿清为由说晚些再去,那些人以为她日后也是要受提拔的,自然不敢勉强,于是就留了下来。 见天幕已黑,远处又似盛宴正酣,宋娴便借机摸出了倚墨园,而后轻车熟路的到了沁竹园。 因今日王爷大喜,合府上下具沾带喜意,那些驻守在各处的卫兵也借机插科打诨,方才倚墨园的是这样,眼下沁竹园门口的这些也都聚在一起说着闲话,显然放松了惯有的警惕。 直到看见宋娴自夜幕现身,那些卫兵也严肃起来,用带鞘的刀指着她道:“你是何人?在这里做什么?” 或许因为看押着宋夫人的缘故,这沁竹园比倚墨园的戒备森严,故而宋娴不敢硬闯,免得被抓到了反而不好处,于是打算巧取。 她忙现出一脸笑意,先从怀中取出自阿清那里摸出来的倚墨园的腰牌,给卫兵们看了看。 这腰牌是各园子里要紧的丫头才有的,那些卫兵见了态度立刻就不一样了,忙收了刀道:“原来是倚墨园的姑娘,不知来此所谓何事?” 宋娴便将手上挽着的食篮取下,从里面拿出些酒水点心,都是她早前在厨房里顺的,而后对那些卫兵道:“王爷仁德,念着各位辛苦,便让我们这些丫头来送点心和酒水,也好让各位爷都沾一沾喜气。” 见这府里的下人都沾着王爷的光好酒好肉的受用着,自己却不得不在这里驻守,原本那几个卫兵心下就有些不平,又因为光吹着风说话显得寡淡,心里正念着要是有些酒菜就好,眼下竟就有人送来了,且那些点心还都是些鸡爪鸭信之类沾荤腥的,自然高兴,忙拱手谢道:“谢王爷恩典。” 宋娴顺势上前,替众人分了酒菜,又取了食篮最底下一层的食盒,却并没有给卫兵们食用,而是端在手里道:“王爷有言,那宋氏的家眷如今虽看押在府中,可到底也是朝中重臣之妻子,也不可怠慢了,因而也命给他们送些应景的点心。” 她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点心都拿出来给卫兵们监视,确认无误之后方才道:“不知该交到哪位爷的手里送进去?” 此时那些卫兵已然就地成了席,围坐在一起饮酒食菜。 那几碟点心虽然精致,可数量毕竟有些,正是僧多粥少之际,恐怕一时进去,送个东西的档口,回来就什么都没了,自然都不愿动身。 又见宋娴一直立在那里等回话,几个人互相推诿了一遭,最终却对她道:“得了,你进去送了就出来,只别耽搁,都是一样的。” 第 1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59 章 这话正合了宋娴的意,于是忙欠身道了一句“遵命”,而后往园子里行去。 门外虽守了数名卫兵,可园中却是空荡荡连一个丫头也没有,想是都到婚宴上伺候去了。 穿过那熟悉的回廊,宋娴很快就来到主屋前。 终于要见到至亲之人,此时的她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由的连心跳都快了起来。 门是虚掩着的,宋娴轻手轻脚的缓缓推开,隐约听到几声咳嗽从屋里传来,她便立刻顿住,怔在那里,眸中迅速的积聚起泪光。 这微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屋里的人,于是在宋娴心里最代表慈爱二字的声音传了来:“是戈儿吗……咳咳……” 话说到最后,又伴着一阵咳嗽结束。 宋娴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落下泪来。 片刻之后,似乎是见方才的动静止在门口,没有相继传来脚步声,屋里的宋夫人又试探的唤了一声:“戈儿……” 显然,宋夫人是将宋娴当成了她的兄长宋戈。 如此看来,眼下被困在王府里的只有母亲和二兄。 得知大兄和父亲一起在外头,宋娴又松了一口气。 听见那想念了无数次的声音道“帮我倒盏茶来”,宋娴再不敢耽搁,连忙抬袖擦去眼泪,努力掩饰起自己的情绪,往屋里找寻茶水。 她很快在桌机上找到,隔着茶壶摸了摸水是热的,便倒了一盏,转身行至屋内。 她的母亲如今正躺在床榻上,似乎身子不大好,偶尔的咳嗽着。 见这般光景,宋娴除去激动又添心疼,愈发的汹涌起伏,却又不得不按捺下来,端着茶盏上前。 她小心的将母亲扶坐起来,让母亲就着她的手饮了茶。 或许是喉中得到润泽,宋夫人暂时止住咳嗽,又发现服侍她饮茶的并不是宋戈,只当她是王府里的丫头,顿时便现出些疏离之色,客气的对宋娴道:“多谢姑娘。” 上次在老王爷寿宴上也是这样,明明至亲就在眼前,却不得相认。 那时倒稍微好些,毕竟家里还好,父亲看着也健朗,可如今母亲卧病在床,想必也与得知她的过世而伤心有关,原本保养得益的面容都憔悴苍老了许多,而她身为子女却还不能在身边尽孝,甚至无法告诉她自己是谁,这内里的苦楚简直如同五内俱焚。 宋娴好不容易才忍住心里涌动的酸楚,正要启唇,却听见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接着屋子里便响起了另一个让宋娴怀念的声音。 是宋戈回来了,将什么搁在了桌机上,边转身往床榻跟前来,边道:“太太方才可是唤我了?” 他话才说完便瞧见了坐在床缘边的宋娴,于是顿在那里,眼中透着诧然之色。 宋戈并没有一眼认出宋娴,寻思了片刻才恍然道:“是你。” 宋娴忙将母亲扶靠在床头前,而后起身朝宋戈欠身行礼,解释道:“奴婢奉命来送点心,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夫人。” 宋戈点了点头,转头将搁在桌机上的点心瞥了一眼。 虽说有过一面之缘,他对这副皮囊里的宋娴并不算陌生,可是今时已不同往日,眼下他们是被济川王府囚禁的状况,自然对这里的人都心存戒备。 他并没有动桌上的食盒,只是端了药来给宋夫人服下。 宋娴立在一旁看着,袖下的柔荑握成拳后松开,又再握成拳,终于忍不住问道:“不知夫人何处不适,可有看大夫?” 宋戈顿了顿,边扶着饮完药的宋夫人躺下,边应道:“是老毛病了,因近来换季转凉发作起来,平常的大夫看了无用,幸而带了旧时在家里吃的方子,仍旧服着,这两日已经好多了。” 正如宋戈所说,母亲的这个旧疾宋娴也是知道的。 宋夫人年轻时便和普通的闺阁女子不同,颇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嫁入宋府之后又与宋将军感情甚笃,两人举案齐眉自不必说,甚至好几次宋将军前线打仗她也跟着去了。 只是战争之中,难免疏于调养,原本不过是沾染了几次风寒,可累积起来竟成了个病症,看了许多大夫皆不见好,还是好不容易寻访到一神医,开了个方子,每发作时可缓解症状,却始终未能根治。 服过药之后的宋夫人果真缓和了许多,也不气喘咳嗽,躺在床榻上,见宋戈和这丫头说话的语调甚是熟络便问了一句。 宋戈将当日老王爷寿宴上与宋娴相遇以及宋娴当时的一套说辞都如实告知,且又就那时书信遭劫,未能完成所托向宋娴道歉。 宋娴这才明白过来为何那封书信到了李容锦的手里,看来李容锦早有防范,只是不知对她还是对宋府,亦或是两者兼有。 宋夫人听宋戈说完那些话,便将目光移向立在床尾处的宋娴。 与母亲相视之际,宋娴险些再度情绪失控,而宋夫人看着她的目光,忧思之中带着慈爱,竟真像是看着过去的她一样,甚至生出错觉,以为自己就是原来的自己。 就在宋娴不能自已时,又见母亲缓缓抬手伸向自己。 那一瞬,她便再顾不得许多,上前去将母亲的手握住。 母女相视良久,宋夫人的一句话却将宋娴拉回现实:“原来还有这样的因缘,难怪我见着这姑娘就觉得面善,竟像是看到了娴儿一样。” 说着话,宋夫人的竟泛起泪光,红了眼角似欲滴泪,又触发旧疾咳嗽起来。 宋娴连忙俯身上前,却被宋戈抢先一步扶着宋夫人替她顺气。 此时此刻,她立在那里只能看着,明明知道那是母女间才有的灵犀,偏生不能言明。 看着母亲还在为失去自己而悲痛,她又是自责又是懊恼,顿时百感交集。 宋戈则顾念着夫人的身子,唯恐这个丫头在此愈发勾起夫人的忧思,于是忙向宋娴以目光示意。 宋娴明白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待得久了恐怕会招来门口卫兵的怀疑,不得不怀着满腔不舍,与宋夫人辞别,又说自己还会再来看她,方才一步三回头的去取了桌机上的食盒转身出了屋子。 直到离开沁竹园,宋娴还沉浸在方才和母亲相见的一幕中,浑浑噩噩的竟不知身在何处。 也不知怎样才回到了倚墨园,婚礼似乎已经举办完毕,正屋里的窗上映出红烛摇曳的影,新人早已送入洞房,宾客散去之后,竟反衬得庭院过于寂静。 宋娴顾不得为这些来感怀,径直往阿清的偏房里去,怎料刚到门口就见到一脸急匆匆的丫头。 第 1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0 章 那丫头是在这房里当差的,一见着宋娴便哭道:“了不得了,姑娘怎么才回?这可怎么办呀?” ☆、凌乱 见那个丫头慌张无措的样子,宋娴隐约有不详的预感生出。 从刚才她踏入倚墨园到现在,园中具无慌乱之象,喜房的灯烛也亮着,想来李容锦和朝贤已然歇下,正度过他们的洞房花烛。 一切都毫无异常,所以她能想到的只有阿清,同在一个庭院中,自己的心爱之人却在和别女人缱绻温存,故而做出些出格的事情也不奇怪,可就眼下平静来看也不像发生了类似的事情,除非阿清只是对她自己…… 宋娴越想越可怕,急忙问丫头道:“可是阿清出事了?” 丫头惊惶的连连点头,让了宋娴到屋里。 宋娴连忙加紧步子赶至床榻边,却见阿清似睡着一般躺在被衾间。 她又忙以指尖试了试阿清的气悉,确认还有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在唤了阿清两声而无应答的情况下,宋娴转而又问那丫头。 候立在她身边的丫头才回过神来,急忙答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本来好好的歇着,后来唤人说要饮茶,我就倒了一盏茶给她,怎知她起身来接茶盏,才刚坐起身就晕了过去。” 宋娴朝身侧的地上瞥了一眼,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碎茶盏和泼了满地的茶渍,确信这个丫头并没有说谎。 她于是以指尖搭上阿清的手腕,沉下心来试她的脉。 虽说她曾接触到一些诊脉的方法,也懂些许药理,可主要都是从讲述军医的书上看的,偶尔有不懂则向父兄请教,故而也是一知半解,所知晓的几种脉象也主要与行军打仗中常见的外伤和瘟疫有关,别的竟不知。 如今察觉阿清的脉息,确实与常人有所不同,可具体哪里不对,又是哪里引起的,她却无法下定论。 也不知是否严重,可人都晕过去了,多半不是小病,于是对那个丫头道:“此事不容耽误,得赶紧找大夫。” 怎料那丫头却面露难色,绞着衣摆道:“府里请太医都是要经过王爷和老王妃的,如今老王妃宴散之后随齐贵妃入宫,王爷又……” 听闻此话,宋娴才明白过来,难怪那丫头巴巴儿的等她回来,想是自己不敢去说,等她出头。 平日里众人都知道她和阿清亲厚,若是她放着不管便落下了一个不义之名,可若是他这时候去找李容锦,却又难免得罪朝贤,说不准此事还是李容锦的试探…… 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宋娴起身,毫不客气的对那丫头斥道:“万一此事关乎性命,王爷追问起来,我们哪一个担得起,你若不敢,我去找王爷!” 说罢她就要拂袖而去,却被身后丫头拽住袖角。 宋娴不耐的回过头,只见她急道:“宁姑娘快别去,王爷不在喜房里,新王妃闹了许久才消停,可吓人了,眼下恐还在气头上。” “这是怎么回事?”宋娴被此话诧住,脱口而出的问道。 那名丫头则支支吾吾的应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开始王爷本是要入洞房的,可是忽然来了个将军,跟王爷说了句什么话,王爷立刻出府去了,合卺酒都没饮,连洞房的门都没踏进去。” 听到这里,宋娴则又是疑惑又是唏嘘,疑惑的是到底那将军和李容锦说了什么,竟让他在新婚之夜扔下朝贤不顾,唏嘘的是朝贤对李容锦满腔痴情,算尽心机的嫁给他,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却在洞房花烛夜被如此羞辱,只怕将来传出去,还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情况紧急,宋娴来不及细思也来不及细叹,于是对那个丫头道:“也不一定非要请太医,我们先拿这令牌出去托后门上的婆子请个大夫来,说不定阿清得的只是小病症,待看了病开了方,事后再向王爷和老王妃禀明,也无碍的。” 那个丫头一见阿清昏倒,立刻就慌了神,早没了主意,如今听到宋娴分析得头头是道,忙不迭的应了,与宋娴拿了腰牌,一起往府外请大夫。 济川王府的规矩,府里的丫头无令不得外出,也不轻易的使外人进来。 宋娴便只得用银钱贿路了门上当值的婆子,托她请个相熟的大夫来。 很快大夫便被请来,领到倚墨园里给阿清诊了脉,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原来阿清并没有得什么病症,而是有喜了。 那大夫十拿九稳,说是一个月前有的,如今胎像不稳,母体身子又过于孱弱,还需安胎静养,方才能稳得住。 那大夫便开了几服安胎药,又交代了一应需要注意的事项。 阿清也正好苏醒过来,得知自己有喜之后竟喜极而泣,小心翼翼的护着小腹,面上神色仿佛绝地逢生一般。 她让宋娴给了大夫一些银钱,再三谢过之后嘱咐宋娴亲自将大夫好生的送出去。 宋娴原本有话和她说,见外人在此也不便言明,便依阿清所嘱,果真态度恭敬的将大夫送至府上后门。 怎知她正在门口与那大夫道别,要叮嘱他此事莫声张,却恰巧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李容锦。 只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大红的喜服尚且未及换下,当真如那个丫头所言,走得很急。 “王爷?”宋娴整个人都怔住,心道他怎么自家大门不走,竟从后门回来。 李容锦见她立在门口和一陌生男子说话,便立刻踱上前来,面色不善的质问道:“他是谁,你这是要去哪儿?” 宋娴回过身来,忙欠身行礼道:“阿清病了,王爷和老王妃又都不在府上,我不得已只能请了个大夫来。” “哦?她怎么病了?”李容锦有些将信将疑的追问道。 宋娴正待进一步解释,却不曾想被那大夫抢先一步。 方才见到阿清时,大夫就自丫头们的言语间得知看病的是王爷的一位姬妾,既然撞上这等喜事,又如何不趁着王爷高兴得些好处。 于是那大夫便朝李容锦磕了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府里的那位夫人得的并非是急症,而是喜!” 又怕王爷不能明白,他便进一步解释道:“那位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大夫一气呵成的将话说了出来,直叫宋娴拦之不及。 她心下一沉暗道不好。 经历过这两世,她也算是看清楚了朝贤的真性情。 第 1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1 章 依照朝贤的性子,是绝对容不下这个孩子的,所以她才想在送走这名大夫之后回去告诉阿清,先将此事守住不说,至少等胎像稳了再告诉王爷。 毕竟今后在这府里少不得和朝贤有接触,而朝贤若是知道了自己是被李容锦费尽心力抓回来的,便更加少不了斗争,若是能保住阿清和这个孩子,或许合她们之力也能多几分胜算,所以她才这般为阿清谋划,却不想都栽在这大夫的心直口快上。 事已至此,只能从长计议。 宋娴抬头看向李容锦,见他面上虽无笑容,可眸子里的喜悦已难以掩藏。 之前就曾听说,目前齐贵妃所意属的人选不仅有李容锦还有另一位王爷,而之所以犹豫不决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李容锦还没有子嗣。 正因为如此,阿清的这个孩子对李容锦来说具有重要意义,自然也能令他高兴。 李容锦令人赏了大夫之后便立刻往内庭行去。 到了倚墨园他竟也没有先去喜房,而是直接到阿清那里。 看到李容锦出现,阿清显得很是意外和慌乱,却也喜不自禁。 她流着泪倚靠在李容锦的怀中,绵绵不断地诉说着钟情。 只有立在一旁的宋娴知道李容锦在乎的只有那个孩子,无论是阿清还是朝贤,只怕都比不上那近在眼前的皇位。 此时天已将明,窗外渐次响起鸟鸣。 正当宋娴暗自于心下思忖着将来的应对之法时,另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门口。 “参见王妃。”伴着门口服侍的丫头们恭敬的问候,如今已身为济川王妃的朝贤踏着莲步踱进屋里。 此时的她已经换下了喜服,身着华丽的霓裳衣裙,头上朱钗摇曳,显然经过一番惊喜的梳妆,然而纵使她的泪痕已经被脂粉掩藏,可微微泛红的眼角却还是遗留下昨夜的伤情。 堂堂当朝公主,又是齐贵妃的亲侄女,自小习惯了受人追捧的朝贤,如今才刚嫁入夫家就在新婚之夜受到冷遇,又凭空多出来一个和她争夺宠爱的姬妾和姬妾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现在的她心里有多么难堪和难过。 这情况已太过凌乱,面对此情此景,宋娴简直不忍卒睹,只得别过头去,提高声音说着“恭迎王妃”,以提醒屋里的人注意不要在朝贤面前表现得太过亲近。 然而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祛了李容锦的一块心病,在他冷静的外表下恐怕早已风云涌动,也令他顾不得朝贤的感受,始终将目光关注在阿清的腹上。 见到朝贤,阿清连忙欲起身行礼,而宋娴则在做足心里准备,等待着一场腥风血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朝贤非但没有大闹,反而现出一脸笑容,阻止了阿清的起身,并对她道:“快别动,仔细伤了孩子,要说这事儿是我的错,竟不知王府里还有这样一位妹妹,若是知道我昨儿就来看妹妹了,必请了最好的太医给妹妹安胎,也不至于让妹妹受这样一番苦。” 她一口一个妹妹的叫得亲热,显然早已洞悉一切,却又话里藏话,有意说与李容锦听。 李容锦却没有接话,倒是阿清受了惊吓,连声惶恐的说“不敢”。 朝贤也不尴尬,转而对李容锦道:“王爷忙了一夜,不如先去更衣歇息片刻,也让妹妹好歇息,我们人多免得在这里打扰。” 说着,她行至李容锦身侧相迎,而李容锦终遂了她的话,起身与阿清作别。 瞧着屋里好一片相融景象,宋娴心里却在叫苦不迭。 看来朝贤远比她认识得还要厉害,今日非但不闹,反而主动来问候阿清,一则彰显她王妃的宽宏,二则不和李容锦发生冲突,维持夫妻和睦,而最重要的一点却是让众人放松警惕,以便今后慢慢的和阿清周旋。 恐怕这以后是有得热闹了。 ☆、初雪 待到李容锦和朝贤离开之后,宋娴赶紧支开另外两名丫头,回到床榻边与阿清说话。 此时的阿清仍然沉浸在喜悦当中,双手覆在还未显怀的腹上,满脸都是幸福的沉溺以及不可置信。 她低着头喃喃自语:“到底上天怜悯,给了我这个孩子,今日见到新王妃,贵为公主却还来体恤我这个没有名分的人,看起来也并不像我想的那样不好相处。” 听到此话,宋娴只在心下笑阿清的天真,忙劝她道:“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仅凭一面也难断定一个人的真心,更何况有那么一种人最擅于伪装,也有俗言道,硬炮仗不可怕,笑面虎才可怕,你如今有了孩子,更加应该小心,特别是饮食用度之上,务必使人先试过了才成。” 历经这两世,又曾遭朝贤的下毒而身亡,况且过往关于宫廷里哪个妃子突然暴毙,哪个小皇子又不慎落水的事也听了不少,故而宋娴如今对背地里为了争宠而加害于人的手段显得颇有经验。 既然和阿清站在了同一艘船上,她自然不遗余力将所知都倾吐出来,恨不能全灌输进阿清的脑子里。 阿清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被宋娴所说的那些先例吓住,眉尖紧蹙的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陷入沉吟。 宋娴想着是自己心急,未加修饰便都说出来,反而令她惊恐,于是又缓和的语调,安慰她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这是王爷的孩子,她即便有心加害也不敢太过昭然,我们只管小心就是,我也会为你好生把关。” 怎料她话音刚落,却被阿清握住了搁在膝上的那只手。 宋娴有些惊诧的看向阿清,见那双眼眸里满是不安与惶恐。 阿清则仿佛抓住的是救命稻草一般,发自内心道:“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我都信,我知道如今只有你一个人是真心对我好的,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日后我要是凭着这个孩子好了,一定不会亏待你,我会好好补偿你。” 宋娴垂眸,轻怕了阿清的手背表示安慰:“如今怀着孩子最忌忧思,切莫多想,都会好起来的。” 自从得知阿清怀有身孕之后,宋娴在搜集讯息的同时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魂来放在阿清的身上,随时准备和朝贤斗智斗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朝贤非但没有向阿清动手,反而主动提出让李容锦给阿清应有的位分。 李容锦也顺势而为,先给了阿清一个侍妾的名分,并许诺等到孩子出世之后再封她为侧妃。 阿清自然欢喜非常,每日沉浸在喜悦之中,即便李容锦仍然来得少,可有了寄托之后也终于不再整日消沉。 宋娴不敢因此懈怠,她再是清楚不过朝贤的性情。 自小便是有一说一的她,还记得当年和李容褀一样的那把白牙骨折扇,她心心念念了许久,最终还是想方设法通过齐贵妃找先帝讨了来,一件小物尚且如此,更何况心爱之人。 当年自己不过和李容锦成了亲,她就不惜下毒夺了自己的性命,更莫要谈眼下这个身份卑微的女人怀了她丈夫的孩子。 只怕她是恐李容锦有所戒备,故而做出这些假象等待时机而已。 防范朝贤的同时,宋娴也不忘打听城外的情况。 第 1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2 章 多番打探之后她才终于得到些许消息,原来李容锦洞房花烛夜之所以不惜撇下朝贤而离开王府是因为打着太子旗号的大军开始攻城了。 既然是以太子之名,应当就是郇城的人了。 下定这个结论之后,宋娴的心控制不住的剧烈起来,也不由得想起李容褀,遥思他近况如何。 齐贵妃一党毕竟早有戒备,泰宁公的大军虽然来势汹汹,可并没有能够顺利的突破城池,于是两军便陷入了对峙的状态。 这一对峙竟然就是数月之久,或许因为彼此都不知对方真正的底线在何处,故而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其间宋娴向郇城暗中传递了两三遭书信,而后再无联系,而王府之中也是平静得异常,朝贤迟迟没有动作。 待到阿清的胎像稳固,宋娴才稍微放松警惕,又寻机溜进沁竹园去看望母亲和兄长。 一开始,他们对她始终怀有戒备,渐渐熟悉之后才有所改观。 特别是宋夫人,虽说不知道这个名唤阿宁的丫头就是宋娴,可母女间天生的心有灵犀让她对这个丫头格外喜欢,也格外愿意同她亲近。 因为宋娴偶尔的陪伴,宋夫人的情绪较之过去好了许多,身子也逐渐恢复健朗,而对于宋娴来说虽然不能于女儿的身份承欢膝下,可能这样些许孝道也安慰了不少。 这般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总算熬过了九个月,而到此时,城内和城外的两方大军也僵持了整整九个月。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就愈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无论是大军,还是王府里的气氛。 阿清已然做好迎接孩子的准备,亲自做了好些小衣裳,整日拿在手里把玩,而宋娴则一刻也不敢放松警惕。 既然头三个月朝贤没有动手,多半就是等着快要临盆的时候作梗,若真是如此,只怕她的目的不仅仅只是除掉孩子,连阿清的性命也…… 宋娴于是更加小心,对于阿清的所有药物和吃食必得先经过她的查验,确保无误之后才敢给阿清饮用,屋子里用的那些熏香也都一概撤了去,连衣裳和被衾都不准再笼香。 直到离临盆还有半个月都没有任何差错,只是在这时外面却变了天。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将整个庭院都笼入了雪白之中。 阿清晨起时便坐在窗边看雪,一面扶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面柔声轻语:“孩子你看,连老天爷都为咱们高兴,见你要来了,便下了一场好雪来迎接你。” 快要做母亲的女人身上莫名就多了一种柔情,连眸子里都透着慈爱,感觉到孩子的胎动时却又透出孩子一般的欣喜,直嚷着让宋娴来看。 就连宋娴也禁不住被这种母性所感染,踱至阿清身边,将掌心小心的贴在阿清的覆上,感觉腹中孩子有力的踢动。 “这么闹腾,肯定是个小公子。”宋娴笑着说道,目光却不由的落在窗外的积雪上。 闹了一会儿之后,阿清便乏了,转身回了床榻上歇息。 宋娴将她安顿下来之后,自己则步出屋外,怔然看着一片白茫茫的庭院出神。 感觉到有雪花飘落在面上,她伸手接住,看其在掌心消融,而后自言自语的低喃:“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说完,她却不由得蹙紧了秀眉。 眼下尚且还在深秋,这雪却已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都道是天有异象往往也是命运的征兆,只是不知是吉是凶,又映在哪一桩人事上,而这场初雪是开始还是结束? 正沉浸于忧思之际,忽有一阵夹着雪的裂缝刮来,叫宋娴不由的浑身一阵激灵。 她连忙裹紧了披风,又想起了在沁竹园的母亲。 想到不足一年前母亲的旧疾就发作过,眼下天气骤冷只恐又是容易招惹旧疾的时节,于是她不禁为母亲担心起来。 宋娴越想越是放不下,又见阿清睡得沉,想来暂时不会有事唤她,便索性摸出倚墨园,想尽法子总算到沁竹园里和母亲见上一面。 亲眼看到母亲并无大碍,她便只小坐了一会儿,提醒母亲和兄长早些换上冬衣,屋里也要准备好取暖的炭炉,待他们再三的应了,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回到倚墨园之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去瞧阿清。 屋里暖烘烘的,阿清已经睡醒,正靠在榻上绣孩子的小肚兜。 见宋娴回来,她便弯起嘴笑道:“唤你也不应,想是背着我出去玩雪了。” 宋娴正待解释,目光却落在床头前的一个空碗上。 那碗显是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里面仍残留着药渣。 宋娴的心立刻漏跳的一拍,两步踱上前去,端起药碗问阿清:“这是什么时候的药,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喝了?” 阿清则一脸无辜道:“是中午的安胎药,她们送来时你刚好不在,我怕放凉了不好就喝了。” 宋娴却恨铁不成钢道:“九个多月都熬过来了,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这样大意?我不是说过所有的东西一定要我查验过才可以饮用的吗?” 阿清却反过来安慰她:“你也不必过于紧张,服药之前我让她们试过毒的,没事的。” 虽然挨了她的说,可如今的阿清却是知道好坏的,也明白宋娴是为自己好。 见阿清如此,宋娴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似乎有些过激,只得平复了情绪叹息道:“有些东西防不胜防,不是试毒就能试出来的,你不知道……” 说着,她又叹了叹,心道药已经服了,再说也无益,便顿住后面的话问阿清道:“可有哪里不适?” 阿清连忙点了点头。 宋娴才松了一口气,叮嘱道:“罢了,今后也务必要小心,再是麻烦也不过半月,这半个月我也尽量守着你不离开。” “恩。”阿清又点了点头。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阿清却又觉困倦,便倒头睡下。 宋娴则守在屋子里,心事重重的看着外面仍在飘扬雪花。 方才回来的路上,她恰在暗中瞧见府上来了名贵客,看样子是宫里的人,也不知是否和守城之事有关。 正当她想得出神之际,屋子里却传来了阿清的呻银。 第 1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3 章 作者有话要说:  唉,写到这里怎么有种宋娴才是孩子他爹的错觉。 ☆、魂逝 宋娴连忙冲入房内,只见床榻边帷帐翻腾,而阿清在里面抱着肚子喊疼,鬓角的发丝被汗水粘腻在额上,身子底下的被衾似被泼了水一般,竟是欲临盆之相。 “这是怎么了?可是要生了?”虽说不曾经历过,但见到这个阵仗,宋娴也隐约料到是怎么一回事,慌乱之际抢至床榻边,握着阿清的手问她。 然而阿清已几乎被剧痛剥夺了神智,只是拼命攥紧了宋娴的手,却咬着唇不答话。 看这样子,想是耽误不得,宋娴只得先强行将手抽出,安慰她道:“我这就去找稳婆,你别急。” 说罢她便立刻出去,将这房里伺候的丫头都唤了来,又亲自去请稳婆。 幸而李容锦重视这个孩子,早早就将稳婆接到了王府里候着,此时才不至于慌乱无措。 看着稳婆进屋之后,宋娴也不得闲,和那几个丫头忙着准备热水和生产的用具。 虽说过往和李容褀掏出京城时再惊险的场面都见过,可女人生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听着阿清在自屋里传出的阵阵惨叫,她都禁不住哆嗦。 且阿清这一发作竟然闹到了晚上也没见动静,直把她们几人都急得团团转,偏生整个屋里就只宋娴一个是能拿主意的,另外两个丫头则只会一味的害怕。 宋娴让她们去告诉王爷阿清临盆之事,怎料那个丫头出去了一趟,回来却说王爷正在与贵客会面,任何人等不得打扰。 如此一来也没有法子,只能这样先耗着。 然而就在她们焦急的等待时,原本在屋里助产的稳婆却浑身是血的跑了出来,一把扑倒在宋娴面前哭道:“不得了了,这孕妇是难产,现下已有血崩之兆,老身是不成了,姑娘们赶紧请大夫吧。” 一听此话,那另外两个丫头立刻吓得哭了起来。 稳婆所说的几个尖锐字眼也如惊雷从天劈下。 宋娴也急了,抓住稳婆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血崩了?” “老身,老身接生过那么多,从没见过这样的……”稳婆也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 宋娴没有耐心再听她多言,索性掀了锦帘到屋内去。 只见摆在床榻边的两盆子热水全都染成了鲜红之色,床榻上的被衾更是血腥一片,阿清却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肚子依然高隆,孩子丝毫没有出来的迹象。 她疾步踱至床榻边看了一眼,只觉那景象惨烈不忍相视。 虽说没有经验,可看到这景象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危急时刻。 宋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那稳婆吩咐,让她先想法子保住母子两人的性命,又让那两个丫头好生在这里守着,自己则拿了腰牌迅速往府门上去。 既然李容锦如今是在和重要之人闭门商谈,而今日来的又是宫里的人,便不难推断他今日商谈的要务多半涉及这江山之主的位置。 李容锦的为人,她如今再是清楚不过,虽说这个孩子他很重视,可是和整个天下摆在一起却显得微不足道,也就不奇怪他会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现在她若是鲁莽的闯进去,再冲撞了那名宫里来的贵客,只怕非但不能救阿清,还会连累了自己,故而她才想退而求其次,打算如法炮制之前到外面请大夫的法子。 然而当她赶到后门上再去求婆子帮忙时,得到的却是婆子吞吐的婉拒。 原来王府上下早已下了令,直到明日天明,府里任何人都不得外出,也不许让任何外头的人进来,尤其这些门上当值的,早前更是被狠狠威胁了一遭,而从那婆子的嘴里得知,下令的正是新过门的王妃。 事已至此,宋娴则禁不住泛起一丝疑虑。 就算是为了那名贵客的到访,再是如何也不至于到了封禁整个王府的地步,况且她虽然不了解怀胎生子之事,可至少也听闻过女人怀胎十月方瓜熟蒂落,而阿清分明不足月就临盆,此前也毫无征兆,再联系中午服药之事,她不得不产生怀疑。 或许朝贤迟迟不肯动手,等的就是今日。 宋娴抬头朝周围看了一遭,发现今日的王府格外戒备森严,面对那些全副武装的卫兵,凭借她一己之力是绝对不可能突破重围冲出去的,再说就算她逃了出去,请了大夫来也无法将其带回王府。 她只能转头回去。 回到倚墨园的时候,阿清已经奄奄一息,床榻上血流成河,孩子出来了半边,却是双脚先现出。 照稳婆的说法这是胎位不正,极其凶险,且阿清血流不止,恐怕凶多吉少。 宋娴正待再想法子,原本陷入昏迷的阿清却苏醒过来,忽的拼尽全力抓住了她的手。 见阿清恢复神智,宋娴原想说两句安慰的话让她再坚持一下,自己马上就去想办法找大夫。 怎料阿清却抢先一步对她道:“我……已经不行了,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孩子,还有……我想见王爷最后一面……” 这明显已是自弃之意,宋娴忙阻住她后面的话道:“你别这样,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阿清却只是摇头,眼角落下泪来,愈发攥紧了宋娴的手不让她离开,倔强的要说完后面的话:“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如今都是报应,可就算是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选……” 这时候,却忽然说起这些话来,她似耗尽了力气,又闭上眼缓了许久才接着道:“念在曾经的姐妹情,求你……让我见王爷……” 面对阿清的哀求,宋娴再没有办法维持心里的平静,也跟起泛起泪光。 其实严格说来,阿清并不欠她什么,虽说夺了本来属于她的位置,可那原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反而是阿清替她受了这些苦。 过去她恼阿清,也不过是怨她为了一个男人欺骗自己、算计自己,特别是在她明知道李容锦是怎样的人之后还要帮她诓骗自己给他做姬妾。 然而到了如今,看着阿清这般模样,在生死面前,宋娴心里的那些怨怼却都显得微不足道。 她反而想起了过往在王府外院中两人同甘共苦的那些日子。 宋娴反握住阿清的手,努力扯出一抹笑道:“你放心,我这就去找王爷来,让王爷给你请太医,你一定要撑住。” 阿清闭上双眼,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又掀起,而后朝宋娴微微点头。 宋娴松开她的手,二话不说再次往屋外去。 她抹尽眼角挂着的泪珠,不顾一切的赶往前庭。 第 1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4 章 其实眼下对于宋娴来说,计较得失已没有任何意义,不管她和阿清怎样,至少这个孩子是无辜的,仅凭这一点,她也不能见死不救,至于此去硬闯会落得个怎样的结果,她也只能赌上一把了。 然而不出意料的,她在李容锦会客的庭院前就被卫兵阻住。 “王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看过宋娴的腰牌之后,那些人仍然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宋娴只得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对他们道:“此事人命关天,且关乎王爷长子,若是因此而耽搁,这罪责你我皆担当不起。” 饶是如此,那些卫兵还是不曾动容。 宋娴唯恐再耗下去阿清支撑不住,于是假装转身离开,待到那些卫兵放松了警惕,再猛然转身欲冲破重围。 奈何那些卫兵的力量远远高于她,她便只能使巧力,以自己始终不肯显露的武功和他们周旋。 他们并未曾料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丫头竟然会武功,倒教她寻到空子挣脱出去。 她得了机会便立刻往厅堂前跑,本欲破门而入,然而才到那紧闭的屋门口就被人自身后擒住。 宋娴再顾不得许多,心道这样近的距离里面应该能听到,于是高声呼喊起来:“阿清难产快要不行了,求王爷救命啊……” 那些卫兵见她高呼,又转而来捂她的嘴,并钳了她往庭院外拖。 宋娴拼尽全力挣扎,踢打着尽量造出动静,也不知刚才的呼声是否为屋内所闻。 就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会客厅堂的大门终于打开。 宋娴愈发激动起来,狠咬了卫兵一口,趁他松手之际欲高呼,然而此时她才发现在厅堂门口露面的竟是朝贤。 她的心再度沉至谷底,可就在她快要被拖离前庭的时候,李容锦的声音却自门内传来:“怎么好似是阿宁的声音?” 这还是第一次让她觉得李容锦的声音如同天籁一般动听。 她连忙更加奋力的挣扎起来,同时也见朝贤试图劝阻李容锦出来。 然而终究李容锦还是露了面,见到宋娴这般情状便出至庭院中,屏退卫兵,皱紧眉宇对宋娴道:“怎么回事?” 宋娴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身上沾满了尘土,只对李容锦道:“来不及细说,快随我来!” 说罢,她拉住李容锦的袖摆便往倚墨园跑去。 待气喘吁吁的赶到倚墨园,宋娴也顾不上所谓的忌讳,拉着李容锦掀起帘子便冲进了房内,同时对着屋里呼道:“阿清快看,王爷来……” 最后的一个字还未及说出,她却整个人都怔住。 整间屋子里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床榻上的女子已然用被衾盖住了面容,而满身是血的稳婆和丫头都立在一旁低声抽泣。 此时,连李容锦也似被眼前的这一幕震住,竟许久不发一言。 宋娴却无法接受现实,抓住稳婆问道:“这是怎么了?” 稳婆见王爷也来了,吓得整个人都哆嗦起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老奴真的尽力了,可血就是止不住,终是……没救过来,王爷饶命啊……” 随着脑中一阵嗡鸣,宋娴又怔怔然踱至床榻边,掀开了被衾。 看到那张已然如沉睡一般,再没有一丝痛苦的面容,她才真正接受了现实。 就在她为阿清的逝去而落泪之时,身后却传来了李容锦的声音。 那声音很平静,只隐约透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悲痛,问稳婆道:“孩子呢?” 稳婆却连声音都在颤抖,支吾了半天才终于说出来:“是、是个死胎。” 听闻此话,宋娴终是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冲突 在阿清这件事的处理上,如今的济川王府比宋娴想象的还要迅速。 从准备棺木到下葬,前后不过只用了三日,连停灵诵经的仪式都免了。 此事李容锦基本不过问,全交由朝贤和老王妃打理,能简则简是自然的。 只是在宋娴这等旁人看来,未免觉得心寒,直到最后,阿清也没能争得侧妃的名分,仍旧是以不知名的姬妾身份,在城外随处拣了个地方下葬,也不曾入王陵。 即便心下为阿清不值,可毕竟眼下这王府的女主人是朝贤,她一个丫头没有说话的立场,况且那些仪式本就是做给活人看的,如今阿清去了,也算是脱离苦海,好歹不必再和李容锦这个无情之人纠缠了。 这样想着,宋娴的心里才略好过一些,原想继续不动声色的蛰伏,一心看顾好母亲和兄长,然而上天却并不肯给她这个机会。 朝贤身边的丫头来传她时,她的心里就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 原以为阿清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想朝贤早对自己留了心,只等着时机到了清算。 宋娴来到屋里,按捺下情绪,表面恭敬的向朝贤行了礼。 坐在主位上的朝贤正在不紧不慢的饮茶。 她仍旧和记忆里一般,总是特别关注自己的容貌,喜欢穿样式时兴的衣裙,佩戴满头耀眼的朱钗,只是如今的她将乌丝挽起,盘成妇人的发髻堆叠在耳侧。 那双眼眸里仍然带着些不容接近的疏离,过去的宋娴只当这是身为公主而与生俱来的高贵,经历过这些之后,才知道那并非高贵而是凉薄。 朝贤将跪在堂下的丫头打量了一遭,立刻便蹙紧了晨妆时细心描摹的黛眉。 那夜匆匆一瞥,并不曾瞧见这丫头的眉眼,如今微阳下一看,不仅生得出众,还是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柔模样,朝贤觉得十分的不妥。 她端着茶盏,一下又一下拂着水面上的嫩尖,却也不饮,只是将它们一个个在茶盏壁上碾碎,待散出墨绿色的汁化进茶水里,她却又将茶盏放下了。 朝贤再度抬眸时,见那个丫头正恭敬的低着头,身上隐约透些不安的情绪出来,她才显出满意的表情,问道:“你就是阿宁?那日闯入前庭吵嚷的丫头?” 第 1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5 章 这语气分明不善,宋娴只能小心的应道:“奴婢正是阿宁,那夜擅闯前庭实在是出于情况危急,并非有意违反府里的规矩。” “我还没问,你倒先解释起来,果真是个伶俐的丫头。”朝贤冷笑了一声,语调又沉了几分:“你可知那日你冲撞的是贵妃娘娘,原本贵妃娘娘和王爷正在商议要事,却被你打扰了,贵妃娘娘因此十分不悦,必要我给出个交代,我只能……” 此话证实了宋娴的猜想,果然那夜到王府里来的是齐贵妃,偏又是那般神秘的架势,或许商议的真与皇位人选有关,可若是如此,李容锦却扔下众人离开,倒是出乎意料的了。 眼下宋娴却没有时间考虑这些疑点,因为她真正该担心的是她自己。 若真如朝贤所说,冲撞贵妃的罪名可不小,如果济川王府不护她,即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而看朝贤这意思,分明就是要拿她做冤大头。 宋娴可不愿就此认命,定了定心魂,仍旧不卑不亢道:“奴婢自知冒犯了贵妃罪不可恕,可此事关乎王爷子嗣,也是事出有因……” 听到子嗣二字,朝贤立刻激动起来,厉声打断她道:“她算什么东西?那点儿小事也能和家国大事相提并论?” 宋娴心下一震,从她话里已有七八分确定,他们那夜商议的就是皇位之事,恐怕李容锦当真要自己登基做皇上了。 朝贤彻底现出狠戾之色,用涂着丹蔻的指甲指向宋娴,喝道:“无论如何?贵妃娘娘如今问罪下来,少不得要把你这罪魁祸首交代出去,来人,把她给我捆了,先关进柴房里!” 见她这是要来真的,宋娴不肯轻从,立刻挣扎起来,辩驳道:“奴婢是王爷指去服侍阿清姑娘的,如果王爷要将奴婢交出去,奴婢自然认罚!” 朝贤却愈发怒道:“反了你了,果然是个狐媚子,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想勾搭王爷,你们还耽搁什么,还不快把她绑了!” 周围侍立的仆从不敢违逆朝贤的令,立刻上来七手八脚的捆宋娴,然而宋娴却誓死不从、拼命挣扎,一时僵持开来。 朝贤彻底沉不住气了,腾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至屋外去找卫兵进来抓人。 然而她才行至堂中,却见李容锦从外面回来。 “都给本王住手,统统退下!”李容锦面无表情的落下此句。 那些本来正和宋娴纠缠的仆从得了令,只能停下来,尴尬的看了看朝贤,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王爷……”朝贤迅速的完成了由愤怒到娇嗔的转换,用刻意拖长的尾音唤了这一声。 李容锦却阻止了她后面的话,径自说道:“是本王让她随时在阿清遇到危急时汇报,贵妃娘娘那里,本王会亲自去请罪,公主不必为此劳心了。” 朝贤还欲再说什么,而李容锦却仍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侧身对宋娴道:“你退下吧。” 见危机得解,宋娴自然不敢耽搁,忙向他们告退,而后迅速了出了屋外。 至于后来李容锦是用什么法子说服朝贤的她不得而知,只是见着这几日朝贤的心情似乎都不好,常把贴身伺候的丫头打骂出来,而李容锦则一如既往的忙碌,几乎夜夜宿在书房。 转眼到了阿清的头七,除了宋娴,自然再没有一个人记起这个日子。 或许是因为曾经姐妹一场,又或许是阿清最终的结局实在过于凄惨,故而宋娴心下难安,趁夜溜进庭院里,寻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给阿清焚了些祭奠之物。 她原是瞅准了天色已晚,不会有人经过,却不想这行径还是被人撞见,而且不巧正是到庭院里来散心的李容锦。 做贼心虚的宋娴连忙欠身认错,怎料李容锦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兀自踱至火盆跟前,拾起些钱纸扔进火里。 “今日是她的头七吧?”这忽然的一句话说得宋娴大为惊诧,想不到他竟记得这日子,简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见宋娴微诧的应了一声,李容锦却又拾起堆在旁边的一叠小衣裳,问道:“这是什么?” 宋娴抬头瞥了瞥,又低下头道:“是阿清给孩子做的衣裳,因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儿,她就都做了些,说多了不怕,搁着等以后再给王爷添了孩子,也是一样用的,如今她和孩子都走了,我给她烧去,也好给孩子用。” “恩。”李容锦轻应了一声,也未做评价,只是展开那些小衣裳,放在手里轻轻的摩挲。 瞧他认真的凝视着那些个小衣裳,指尖反复抚摸着阿清绣下的针脚,不知道的人准要以为他是何等的深情。 就连宋娴也险些为这一刻动容,又见他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便将心里的紧张和忐忑都放下来,一时又为阿清不值,便由着性子道:“原来王爷也是有心的,奴婢竟从来不知。” 听了这充满幽怨的话,李容锦却是难得不恼,将手里的小衣裳扔进火盆,看着精致绣纹逐渐消失在火焰之中,方才轻叹道:“是人怎会无心,只是逆水行船,又岂容随心。” 这话自李容锦嘴里说出来倒是新奇,宋娴便忍不住接过话道:“王爷尊贵之人,便是逆水行船也非僵局,乘风破浪还是急流勇退都不过是王爷的选择罢了。” 怎料李容锦却自嘲的笑了笑,继而道:“说得容易,只是生在这王族之中,又岂容选择,其实本王和你那二殿下都是一样,生来便注定了争斗,所谓成王败寇的道理,不过是你们女人家不懂罢了。” 他这样一番话透着浓浓的无奈,又带出李容褀,倒叫宋娴接不下去了。 她只得沉默,于是两人俱沉默着烧完了那些小衣裳和纸钱,而后李容锦则且叹且行的去了,只留下宋娴收拾残局。 宋娴一面收拾着火盆和祭奠的残渣,一面却又回过神来,于是惊诧而又疑惑的自言自语:“这是个什么情况?方才的李容锦算是在跟自己推心置腹吗?真是见了鬼了。” 原以为这件事情算是彻底的过去了,怎知那日处置宋娴不成,朝贤却并没有就此罢休。 这日趁着李容锦不在府上,她便又着人将宋娴叫到了屋里。 一开口提起的却还是那件事:“此事贵妃娘娘虽不追究了,可府里的规矩不能不立,过往是老王妃仁德,才让你们这些下人没了行事的分寸,如今我看不惯这些,必当从你开始好生整治。” 瞧她这态度,宋娴自知今日恐怕难逃一劫。 果然朝贤抬眸,伶俐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对身边的仆从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去取鞭子来,将这丫头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听到朝贤漫不经心的说着这话,宋娴心下一沉,满肚子都是苦水。 当年沁竹园里的那顿鞭子,她还记忆犹新。 那时候李容褀不过做了样子给众人看就已经让她受了好一番罪,如今落在朝贤手里,还不往死里整治。 她这是犯着哪路神仙了?凭的这样捉弄人,竟是跟个鞭子纠缠上了。 ☆、惊吓 今日恐怕不会像过去那么幸运,再不可能有人来救她了。 宋娴意识到这一点,连忙向朝贤伏身行礼,继而不卑不亢道:“奴婢甘愿受罚,只是需等王爷回来,如果王爷下令施刑,奴婢绝无半句怨言。” 第 1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6 章 她原想拿李容锦来压朝贤,不想朝贤却愈发被触怒,指着她道:“别以为王爷回来就能给你撑腰,如今本公主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要怎么罚你,自然依本公主的意思。” 说罢,朝贤又朝仆从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取鞭子!” 当宋娴思忖该如何脱身时,仆从已经取了鞭子朝她挥来。 鞭子击打在地面的声音很是令人发颤,然而预料之中的剧痛却没有出现。 这名被朝贤下令施刑的仆从原就是倚墨园里服侍的,因对李容锦和宋娴之事颇知道些,故碍着王爷不敢下重手。 宋娴猜到这一层,便松了一口气,只配合着欲将这出戏演完。 然而朝贤却不是好唬弄的,不过一会儿就看出端倪,也不顾身为公主的端庄,走上前来,一脚将执鞭的仆从踹开。 “竟敢唬弄本公主,反了你了!”朝贤指着滚到地上的仆从喝道:“今天就要让你们看清楚了,谁才是这府里的主子!” 说着,她抬头似欲找寻自己陪嫁的丫头和仆从,却意识到他们都已被她安排在外面看守,为的是不让人出去报信,好收拾这丫头。 目光搜寻一遭无果,她竟躬身拾起了鞭子,又对仆从道:“滚出去,把门关好。” 待到仆从唯唯诺诺的退下,她便在掌心轻敲着鞭子,同时朝宋娴靠近。 瞧这架势,朝贤是准备亲自教训。 堂堂一个公主,竟不顾身份亲手鞭笞丫头,若是传出去该是怎样的笑柄,可即便这样她还是要一意孤行,到底是如何恨极? 两世累积的怨恨在宋娴的眼里却堆积成了不屈的眸光。 抬起手中鞭子的时候,朝贤被这眸光所震,竟下意识的有退缩之意,然而嫉恨还是蒙蔽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使她不顾一切的挥动鞭子,朝着那顺从跪在地上的丫头身上落下。 然而,眼见着鞭子就要碎裂那丫头的衣裙,在那娇嫩的肌肤上留下腥红的痕迹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却发生了。 这个看似无力反抗的丫头竟然准确无误的接住她的鞭尾,并且将其以巧力截住,接着便来势汹汹的欲行夺取之势。 这一连串类似出于苯能的动作虽只有两三招,却足以让她从中分辨出熟悉的影子。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这套鞭法?”朝贤像见了鬼一样扔了鞭子,退后两步,惊慌的问道。 宋娴原是无意识的使出这招数,不想却被故人识破,又见朝贤惶然无措的模样俨然和方才的盛气凌人判若两人,便起了捉弄之心。 她也不再为了配合这个丫头的外貌而故意扮作柔弱的样子,提溜着鞭尾轻轻一拽便令那条鞭子如同附于生命的灵蛇一般乖乖缠上她的手臂。 细羊皮软鞭素来是她最称手的武器,这条虽然差点儿,可到底让她找回过去的感觉。 方才使出的那几招又正是她教过朝贤的那套鞭法里的,是父兄钻研出的独门鞭法,再没有别人能耍,也难怪朝贤见了吓成那样。 看到朝贤下意识的步步后退,宋娴忽然有种以牙还牙的畅快感,执起鞭子又随手挥了两下。 然而她并不知,纵使换了躯壳,可一个人周身的气度和惯有的动作却是与生俱来的,此刻的她看在朝贤眼里,全然就像是这个丫头的身子被宋娴的魂魄附体了一般。 宋娴又故意向着朝贤逼近,用无辜的语调道:“公主殿下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吗?” 朝贤立刻尖叫了一声,踉跄后退之际整个人开始颤抖,并连声喝道:“你别过来,你别过来……”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翻了身,宋娴怎能就此罢休,好歹也得吓她一吓,叫她止了对自己施刑的心才好。 她便不顾朝贤的喝令,继续朝她靠近,见她跌倒在地便俯身逼至她近前,用幽怨的语调道:“你怕什么?明明是你下的毒,你杀了我,应该是我怕你才对呀。” 听得宋娴道出那不为人知的真相,朝贤愈发失了理智,早已没有能力去判断眼前是人是鬼,唯觉得是被自己害死的姐妹来追魂索命了。 一贯盛气凌人的朝贤此时已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只拼命的往后缩去,混乱逃离之际弄得钗环凌乱,原本鲜丽的衣裙也在地上蹭得狼狈不堪。 当真是心里有鬼的人才怕见鬼,宋娴暗自嘲讽了一遭,本想再说些什么,怎料素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朝贤竟忽然扑倒在地,拼命朝她磕头。 朝贤嘤嘤的哭着,脸上的泪痕弄花了精致的妆容也顾不上,只是不停求道:“是我错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这反应却甚是出乎宋娴的意料,心道她眼下这般认错只怕也是被吓得,并非出于真心,若再让她选一遭,也一样会加害自己,顾也觉得无趣,因而扶住她的双臂道:“罢了,先起来再说吧。” 怎料朝贤感觉到她的触碰,先是往后缩了缩,继而稍止哭声抬头看向她,触上她双眸的一瞬,满脸泪痕的面容又突然扭曲,接着白眼一翻竟倒了下去。 宋娴吓了一跳,连忙去探她的鼻息,确认她只是吓晕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心道:“她若是这么吓死了反倒太过便宜了。” 这样想着,她便起身理了理衣裙,而后唤了仆婢来抬人。 那些仆婢一见主母晕倒在地,立刻慌作一团,又是抬朝贤进屋,又是传大夫的,再没有人顾得上宋娴。 宋娴于是趁乱溜出去,更索性出了倚墨园,到外头去寻个清净。 这些日子以来,或许因为城门的对峙已成常态,而京城的局势也还算稳定,济川王府里的守卫便逐渐怠惰起来。 宋娴更是抓紧机会行事,只是郇城那里已许久没有信鸽来。 她就将精力更多的放在了母亲和兄长身上,时常趁着机会溜进沁竹园里探望。 眼下也正是时候,她又轻车熟路的避过守卫翻墙而入。 到了屋里,她则听见母亲正在碎碎念的数落着大兄宋渊:“都怪这小子太鲁莽,若非是他急着将娴儿留下的信拿去对峙,我们也不至于落得这被动局面,如今你父亲受他威胁,只怕……” 宋娴听得此话,立刻就急了,顾不得许多便现身道:“夫人若是能联系上宋将军,可得劝将军千万不能出兵啊!” 见母亲和宋戈俱是一惊,宋娴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宋将军若是与那贼子为伍,毁了一世英名不说,还会连累了宋氏其他人,贼子之心不可以常理揣度,这非但救不了夫人和二公子,反而可能殃及无辜。” 她无法向他们解释,关于宋府满门抄斩的梦境是那么清晰,事实上,她觉得那并不是梦境,而是他们尚且没有经历的未来。 见来的是宋娴,宋夫人才敛住诧异,转而对她道:“我又何尝不想劝说,只是如今被囚禁于此,实在没有其他的法子。” 宋娴自觉再没有必要隐瞒,便压低了声音将自己和郇城的关联都说与他们听。 宋夫人得闻之后,大受振奋,加之这段时日对宋娴累积的信任,于是将所知都向她道尽。 第 1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7 章 三人凑在一起,更加下定决心,在李容锦以宋夫人的性命威胁宋将军出兵之前,要想法子逃出去。 和宋夫人商议完之后,宋娴忖着时间不早,又怕倚墨园那边再到处找她,于是辞了他们溜出来,行至半路的一处花园,见李容锦正立在那里,才知他原来已经回府了。 宋娴心道这里和他遇上只怕不好解释,便索性绕开再说。 然而正当她准备转身往另一条道上绕时,却听见李容锦的声音自前方传来:“还想往哪里去?出来吧。” 宋娴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往四周看,却发现再没有其他人,这时才明白过来,李容锦立在这里并不是在逛园子,而是在等人。 见李容锦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她自知躲闪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出来。 低头之际,她看到锦绣云纹的衣摆随着他踱来的步子逐渐移近,心想他这多半是听了朝贤的哭诉来责问自己。 她正待他问了之后说清前因后果时,李容锦问的却是:“你这是从哪里来?” 怎么忽的问这个,莫非…… 宋娴有些措不及防,支吾着:“我……只是……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就翻了沁竹园的院墙。”李容锦不紧不慢的道出了事实。 宋娴心下一沉,自知方才的行踪暴露,再解释也无用,索性低头不语。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更加令她震惊和无所适从。 只见已然逼至她近前的李容锦从袖中取出几张字条,而后摊在她面前道:“这是什么?” 宋娴低头一看,那些字条竟都是她飞鸽传书送出去的消息,仔细数了数,看来从到了这里后第一封传信起,全部都被他截获了。 事实摆在面前已不容辩驳,而宋娴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李容锦却讽刺的轻笑一声,收起那些字条道:“你认识这些字条就好办,如今也不必拷问了,原本是想给你机会的,是你自己不要,既然你这么喜欢沁竹园,就随了你的心罢了。” “来人!”伴着李容锦一声轻喝,也不知从何处冒出几名卫兵,至他面前单膝跪地。 李容锦便又吩咐道:“把这丫头关进沁竹园里好生看押起来。” ☆、接应 宋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囚禁在了沁竹园里,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她百思不得其解,分明那些鸽子没有任何异样,传书上也都写着约定的暗号,怎么会都落进了李容锦的手里?既然落进了他的手里,他又如何会任由这些书信来往了这么多次? “我们会用特别的方式暗中与你联系,不必担心?”临行时雪笙的话再度回荡在宋娴的脑海之中。 “特别的方式,特别的方式……”宋娴将这几个字辗转于唇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说泰宁公能安插自己到济川王府里当细作,李容锦又何尝不能安排他的人到郇城? 一开始她就纳闷,说好了特别的方式却为何只是飞鸽传书,若不是字条上的暗号,她恐怕不会轻信。 照这个逻辑推断下去,不仅这段时间和她通信的信鸽都是李容锦用来对她试探的工具,恐怕在泰宁公身边十分重要的位置也已被他的人潜入了。 这倒也应证了李容锦那句“给了你机会但没有珍惜”。 愈渐相信了自己推测之后,宋娴倒不知自己该庆幸终于能够和母亲及兄长团聚,还是应该为李容褀担心,也不知李容锦安排在郇城的人会不会对李容褀不利。 事实上,宋娴并没有为这个纠结多久,因为在她被关进沁竹园后的不久,宋夫人就病倒了。 宋娴见母亲如此,自然将全部精力都方才了母亲的身上。 宋夫人这次原是染了风寒,继而又再度触发旧疾,两样叠加在一起竟闹得异常厉害。 单是用带来的药压制已经无法控制病情,恐怕还是需要找大夫来调理才成。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娴和宋戈便轮番的纠缠当值的卫兵,终是闹得他们不胜其扰,禀告到李容锦那里。 虽说他们如今只是李容锦的囚徒,可也是他用以控制宋氏的砝码,得闻宋夫人病重自然也不敢耽搁,立刻派了太医来诊脉。 被派来给宋夫人医病的是太医院的王太医,对于宋娴来说倒也不算陌生。 她原本没有提防,一心都扑在母亲身上,见王太医要开药方,才不舍的从床榻边移开,起身去磨墨。 怎知那王太医刚坐下,却不小心将砚台打落在地。 顿时墨汁撒了一地,宋娴急忙弯下身收拾,却发现王太医也俯下身来,惶恐致歉之际却刻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落下一句“明月青天何处寻”。 宋娴心下一惊,闪过脑海的第一反应是李容锦的试探。 然而转念一想,李容锦再是有闲情也不会用同样的方法反复试探,事已至此不如放手一搏。 她便以眸光向王太医示意,手上仍不动声色的收拾,待收拾妥帖则起身交付于身边跟着的守卫道:“奴婢在此服侍脱不开身,可否烦这位大哥帮个忙。” 那侍卫见她好言相求便接了东西出去。 宋娴折回身来,屋里王太医已然写好了方子,递到她手里。 接过药方之际,王太医又顺势道:“有几味药要格外注意,姑娘且来,容老夫细说。” 宋娴意会,连忙跟了过去,待确信门口那几名护卫都听不见了方才迅速的说道:“郇城有内奸,且是可以接触到暗号之人,宋将军本意不愿出兵,不妨告诉他我们已命人潜入王府,会救出其家眷,从而与他共谋,内外接应成事。” 王太医连连点头,显是已默然记下,却又低声问道:“救其家眷之事,如何令其信服。” 此话问得宋娴怔了怔,却又迅速换了一副神情,抬高声道:“太医所述之事,奴婢谨记。” 说完她便行到塌前,俯身安慰宋夫人道:“夫人放心,太医说了并无大碍,服了药就会好了。” 第 1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8 章 一句话间,宋娴趁机用身子相挡,在握住宋夫人的手的同时,将她腕子上的玉镯退下,藏进自己袖中。 这是母亲陪嫁的玉镯,自她有记忆起便一直带着且从未离身,想必父亲见了立刻就能认出。 她藏着镯子,又去送王太医,及至门口时趁众人不备将镯子递给他。 直到王太医离开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将此事说与母亲和兄长听。 事到如今,他们也愿意相信宋娴,就算不能逃出去,只要宋氏还在,于未来而言就仍有一丝希望。 王太医虽没有言明,但从他们急于派人前来探明虚实的情况来看,恐怕近来京城中已免不了一场大战。 虽说对于一直以来听命于济川王府且与老王妃关系密切的王太医是泰宁公的人一事让宋娴仍然抱有怀疑,可到了这般地步,也只能相信了。 现在他们能做的便只剩下等待了,等合适的时机和宋将军联系,等合适的时机逃出去。 然而他们一直没有等到机会,直到京城陷入混乱。 被囚禁在王府里的宋娴等人尚且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何事,只是觉得王府里忽然热闹起来。 那些原本守着他们的卫兵突然就离了哨岗,也不知满院子的再慌忙些什么。 宋娴隐约觉有事发生,且多半是不利于李容锦的。 直觉告诉她,这恐怕就是那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宋娴在窗前查看了片刻,而后回到屋内,询问母亲的身体状况。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宋夫人的身子已经有了很大起色,见周遭的情形也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于是忙说无妨。 宋娴便不再绕弯子,索性于母亲和二兄直言:“若今夜出逃,夫人和公子觉得可行否?” 宋戈下意识的便看向宋夫人,而宋夫人则再度印证了母女间的心有灵犀,点头道:“好闺女,你可是说到我心里了,恐怕过了今夜,再难有机会。” 母亲是会功夫的,宋娴相对而言其实更担心的是宋戈,毕竟他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于是又看向宋戈。 见她们二人已经达成共识,宋戈有些缺乏底气的点了点头。 打定注意之后,他们迅速的商量出对策,最终定下方案。 宋娴于是找来这屋里所有能找到的水,将它们分别淋在了三个人的身上。 宋戈继而端起灯烛行至窗边,最后回过头来看了看宋夫人和宋娴,待她们都示意准备好之后,便将火焰燃上了窗边的锦帘。 火势迅速的蔓延开来,待到外面乱成一团时,他们三人才趁着时机跑了出去。 这一招出其不意果然奏效,他们顺利的隐藏到了庭院之中。 原想着再一鼓作气逃出王府,却不想李容锦的反应要比他们迅疾得多。 但见一身戎装的李容锦带着一队人马踱进庭院,俨然是一副随时准备战斗的样子。 宋娴于是暗自下定结论,想是泰宁公的大军破城了。 一贯从容的李容锦也显出了几分不可隐藏的焦躁。 他将沁竹园中看管的卫兵狠狠训斥了一顿,继而吩咐他们以及身后的那一队正规军搜查王府:“给本王搜仔细了,务必要把他们找出来,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逃出去,他们一定还在府里。” 那些士兵得了令,立刻便分散到各处进行细致的搜查。 瞧着这个阵仗,宋娴的心立刻因为紧张而狂跳起来。 如今她们是仗着漆黑的夜幕尚且可以在庭院中与他们周旋,可是整座王府统共就那么大的地方,他们人又那么多,迟早也会搜到他们,就算眼下暂时没有搜到,只要待得天明,他们自然就露了陷。 眼下必须想个法子,否则他们三个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如今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若是被李容锦捉到,依照他的性子,保不准会做出将宋夫人绑在大军阵前用以要挟宋将军出兵的事来。 更何况,对峙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今夜却忽然攻来,说不准泰宁公当真说服了父亲里应外合,若真是如此,只怕落在李容锦的手里,他们就都要被杀了泄愤了。 紧张之余,宋娴自暗中窥伺,细细打量了周围的情形。 眼下她们藏身之处正好离一个分叉道路不远,这条道理一边通往正门的方向,另一边顺着摸索过去,则可以到王府的后门,这却是个只有王府里的人才知道的路。 宋娴顿生主意,对母亲和兄长道:“一会儿我走那条路把他们引开,你们从这条路走,一直沿着王府的院墙下去就可以到后角门。” 宋夫人却不安的握住她的手道:“我们逃出去了,那你呢。” 其实关于自己会如何,宋娴没有想过,只是始终抱着李容锦碍于道士的话也不至于杀自己的侥幸,于是毫不犹豫的回握住母亲的手,应道:“我既然是细作,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夫人莫要担心,只要无恙的逃出去便没有辜负我。” “闺女,我总觉得你……”宋夫人不知怎么,忽然感情丰富起来,竟凝着她的双眸不肯放手。 宋娴也被这眸光感染,眼中泛起一阵层水汽,然而此刻非感情用事之际,狠一狠心挣脱了手,又看向宋戈道:“照顾好夫人。” 说罢,她便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擦肩 直到被李容锦挟持上马,宋娴才明白过来济川王府面临的情势原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 李容锦这般阵仗并非是要去迎敌,而是要逃离京城,这再度印证了打着太子旗号的大军已经破城。 宋娴禁不住激动起来,也不由自主的设想,李容褀想必早已知道自己不见,如今破了城,可会来寻她。 然而转念又一想,她当时留下的书信态度决然,李容褀看了应该就不会来找她了,况且即便他找来,如今她又随李容锦离开,也是无济于事的。 她与他终究还是无缘的吧。 第 1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69 章 李容锦俘获了宋娴,又命那些士兵们加紧寻找宋夫人和宋公子,然而方才在庭院中宋娴尽全力拖延,为他们两人的逃脱争取了时间,那些士兵搜了许久仍然一无所获。 此时天已将明,有人满面焦急的向李容锦进言:“王爷若是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李容锦这才放弃了继续搜捕的打算,擒了宋娴上马,挥鞭疾驰。 这一路也不知赶了多远,也不知往哪个方向去,只觉得路途颠簸、崎岖,中途更是遭遇了几股敌军,混战了数场,方才渐止。 而后又是马不停蹄的赶路,足有一天一夜不曾停,直到再度入夜方才在一处郊外歇脚。 李容锦走得匆忙,王府中万物皆来不及收拾,统共只带了一辆马车。 到了这里,宋娴才被放下马,并被推上了队伍中的唯一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她却嗅到空气里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接着便听到女子的呻银。 宋娴抬头,在马车内侧的榻上看到斜倚着车壁的老王妃。 只见她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一只手捂着左胸口。 宋娴这才注意到老王妃的左侧肩胛处不断的在往外渗血,已然染红了襟前的衣料,想来是在方才的激战中受了伤。 李容锦找了人来给老王妃简单的包扎,继而对宋娴下令:“这一路你负责照顾母妃,若有丝毫差错拿你试问。” 这语调俨然有一股子“你先老实干活,其他的事情以后再找你算账”的感觉扑面而来。 虽说被莫名安排了这么个任务,可此时的宋娴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得顺从的应下。 好在这一世她一直在做丫头,照顾人的事倒还做得来。 宋娴于是轻车熟路的为老王妃侍奉汤药、端茶送水,一直忙到深夜,老王妃终于在疼痛中睡过去,她才得了闲,出来透口气。 然而那些人显是得了李容锦的命,全把她当成个囚徒来看,以至于她才刚自马车内冒了个头,就立刻有三两个锋利的刀剑抵在了面前。 “我只去方便一下……”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种时候宋娴才不硬碰硬,奋力绽出一脸谄笑好言道。 其中一个貌似是头儿的士兵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继而指着旁边的一人道:“你跟着她去。” “是!”那人倒也不含糊,果然跟了宋娴到不远处的草丛中。 宋娴哪里是要方便,她不过是想借机查看周遭的情势,看能不能寻机逃走。 如今母亲和二哥已经脱离了李容锦的魔爪,她自然也就不必再继续和他耗下去了,要不要回去找李容褀倒是后话,至少得先脱了身才行。 然而眼下李容锦却像看什么似的看着她,竟让她丝毫找不到时机。 身后那人又催促起来:“好了没有?” 宋娴蹲在半人高的草丛里正心烦,顺口应道:“哪里就那么快好了,女人家自然不同的,你以为都跟你们大老爷们一样?” 这话倒噎得那人没话说了,只得耐下性子,时不时还是要她应个声,确保她没有溜走。 就在宋娴拼命拖延之际,一阵哗啦啦的脚步声搅着草丛自身后传来。 她忙竖起耳朵,听到一个人声似乎正和看守她的卫兵说话:“好了没,情况有变,主上下令马上起行。” 与此同时,宋娴注意到前方远处有火光靠近,似乎有一队规模不小的人马往这边过来。 瞧着这两人的态度,想必与他们遭遇上的,对李容锦来说是敌非友,可对于宋娴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连忙回头去看,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离李容锦的队伍很有些距离,在他们追来以前,足够她逃到那边去,只是要对付这两人不大容易。 宋娴不敢多犹豫,拉开腿就往前跑,而身后那两人也立刻发现,跟着她追了过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她借着火光看清了那队伍的装扮,俱是骑的高头大马,统一的银甲乌衣。 她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是禁军的装扮,过去归属于天子名下,而如今为太子所辖,其主帅不知别人,正是李容褀。 宋娴心下一阵狂喜,没有想到竟在这里遇上了准备进京的禁军。 这么说,李容褀应该也在附近。 就在她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忽闻得对方人马中传来一声高喝:“启禀二殿下,前方似乎有异动。” 听到“二殿下”三个字,宋娴已无法形容自己的此刻的心情。 她只觉得胸口处有什么在激烈的撞击着,就快要自身子里跳脱出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匹在黑夜中格外耀眼的银棕白马映入她的眼帘。 马背上坐着的那人气度高华,俊美无铸的眉眼令星辉失色,一袭黑纱锦衣覆在银甲之下,不仅与那少年般的纤瘦和白皙毫不违和,反而给人以强烈反差的刺激,直叫人怀疑是撞见了天兵神将。 李容褀在听见那人的高喝后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只是似有灵犀一般抬眸朝宋娴所在的草丛这边看来。 那一眼,如同阻隔了千万年的相望,纵使宋娴身在黑暗的夜幕中,他根本看不到。 宋娴的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再顾不得许多,也等不及跑去他的身边,立刻直起身子,奋力的举起手,张口欲朝他呼喊。 她知道哪怕搁着千山万水,只要一声,他就一定会听见。 分别了这么久都未曾发觉,只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他的思念已经如潮水泛滥无可收拾。 她是那么的想念他,那么想要扑进他的怀里,哪怕当着众人、哪怕这里是战场,什么都不顾。 然而就在她欲高声唤着那暗自于心底念了无数遭的名,准备不顾一切的朝他奔去的时候,一只手却自身后探出,将她的气悉和声音都阻在口鼻间。 宋娴怎能甘心,于是不顾一切的拼命挣扎,双脚奋力的蹬踢、双手不住的撕扯,奈何那人就像不容撼动的铁钳一般将她禁锢住。 那一刻她彻底失去了理智,整个人都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 第 1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0 章 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已经那么近,明明他都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挣扎间,宋娴看到火光映照之下的李容祺仍驻马立在那里,他的目光似乎在一望无垠的草丛中寻找着什么,然而终究一无所获。 这时有人策马至他身侧说了两句什么,李容褀方才携着些许不舍之意转身离开。 此时的宋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她终究还是抵不过那人,被他带倒在草丛中,隐没于一片漆黑。 “不想死就别动!”听见这逼至耳畔的阴狠话语,宋娴才意识过来,自方才起将她困住的人是李容锦。 她终是绝望的停止了挣扎,无助的看着那些火光随着禁军的离开越来越远。 在草丛中蛰伏了许久的李容锦才将宋娴拉起,又带回到去扔进了马车里。 随着马车离京城越远,宋娴的心也越凉。 一路上再没有遭遇到任何的伏击和敌军,这意味着他们已逐渐的脱离了泰宁公的势力范围。 错过了方才的机会,只怕再想自李容锦的手中逃脱就比登天还难了。 李容锦的人马最终落脚在一座和郇城有些相似的城池中,然而从他们前行的方向来看,则应当是和郇城南辕北辙的一座城池,看车程却又应该离京城不远。 宋娴无法仅凭这些准确的判断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只是在下了马车之后听到前来接应的人和李容锦提到来陵川的话,想来陵川指的就是此地了。 来迎接他们的人俱身着朝中官服,想来是齐贵妃的余党,自他们谈话间宋娴才知这一战齐贵妃和其父兄都在京城中落入敌军之手,如今只剩下了李容锦这一干人。 那官员将李容锦的队伍扫视了一遭,又问:“王妃没有同来?” 这个王妃指的自然不是马车里的老王妃,而是朝贤。 原本在马车上时,宋娴就觉得好似少了什么,现在将周围人一看才想起来少了朝贤。 而李容褀始终没有提要等她或是去哪里迎她的话,想来是见齐贵妃失势,便连同她也弃了,竟连逃命也不带她,着实令人唏嘘。 果然李容锦答道:“走得匆忙,顾不上了。” 那官员却也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用宽慰的语调道:“贵妃娘娘尚且未及脱身,事发突然,顾不上总是有的。” 这语调俨然是王妃可以再娶,命不可不要的意思,听得宋娴又是阵阵咋舌,可还是不得不跟着他们往落脚的庭院里去。 如今的这一幕又让宋娴想起那时和李容褀一起逃出京城的景象,只是风水轮流转,谁承想不过一年,两方势力就掉了个个儿。 偏生这两遭宋娴都成了出逃的那一方,这一遭虽是受了劫持,却也不得不感慨命运捉弄。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到了这里,再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于是宋娴反而坦然了许多,左右就剩她一个,李容锦费了力把她弄来,应该也不至于急着要她性命。 怀着这样的心思,宋娴索性按下心来,照常的吃饭睡觉,即便没有自由也逍遥自在得很,唯独担负起一桩大任,那便是照顾李容锦的母妃。 作者有话要说:  先把二殿下拉出来遛一遛,大家表急,很快就要见面了哦。 ☆、母子 宋娴百思不得其解,按说她是被李容锦胁迫来的,理应不与他同心,这落脚的庭院虽说比不得王府,但丫鬟婆子还是不缺,可是照顾老王妃这么重要事情,李容锦却非要交给宋娴来做,特别是贴身伺候的事,全都不让那些丫头们动手。 对此,她也实在忍不住问过李容锦,怎料他却只是一句“你这人看着还算妥帖”就给打发了。 瞧着他说话时那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宋娴又不得不觉得这句话里藏着不只一层意思,最浅显的大抵就是认可了过往在倚墨园里她的尽心服侍,深一层去看大抵也有些赞赏她的为人,不会趁人之危的意思,可再挖掘一下,主要还是“柿子要赶软的捏”这意思。 果然,从李容锦后来对她呼来喝去的种种表现来看,这最后的一层意思要更贴切一些。 虽是如此,在陵川的这段日子,宋娴倒是看到了李容锦令她十分意外的一面。 她见李容锦为了皇位百般算计,甚至不惜弑父杀弟,便将他定性为薄情寡义之人,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在母亲面前全然是另一种模样。 经历了路途颠簸,老王妃的伤势未能及时得到治疗,拖得整个身子都江河日下,自到了陵川后便一直卧床不起,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迷中。 李容锦便衣不解带的在床榻边照顾,汤药都亲自侍奉,虽说安排了宋娴服侍,他自己却也毫不懈怠。 一连几日下来,便是宋娴还偶尔偷着打盹儿,可他却始终守在母亲身旁,竟连眼睛都不曾闭一会儿。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不曾亲见他杀父拭弟的那些行径,她定要以为此人就是个大孝子。 分明这里也没有其他人看见,他万没有做给别人看的道理,想来是出于真心。 见他为了侍疾而数日不吃不睡,原本高大精壮的一个男人却弄得形容憔悴、眼窝深陷,宋娴到底还是有些动容,便忍不住劝了一声:“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我在这里看着必不敢懈怠的,王爷先去歇会儿吧。” 怎料李容锦却不肯动,只是握着母亲的手,眉宇紧锁的低喃:“儿时生病,母亲都是这样片刻不离的守着我,如今母亲生病,儿又怎能置之不顾?” 他这话也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自言自语。 宋娴无奈的叹了一声,自知无能劝他,正欲转身却又听他接着絮叨:“当年我急发高热,烧得浑身滚烫,母亲抱着我去求父王,可是父王眼里只有正生产的先王妃,连见都不肯见母妃一面,只传话来让我母亲等着。可人命哪里能等?母亲当时只是一个侍妾,只能忍气吞声,见我的鼻息都快没了,就抱着我找到太医院,在那里的门前冒雪跪了半夜,后来还是里头的太医怕人死在门口才勉强给我医治了。我的命是救活了,母亲却因寒气浸体而病倒,自此落下病根使身子孱弱,如今受了伤才难痊愈。” “若非当年为了救我,母亲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地步,况且这些年母亲百般算计、在王府里受尽了冷眼和欺凌都忍下来,也都是为了我。”说到最后,李容锦的声音已然十分沙哑,也不知是因为数日未眠,还是极力压抑的情绪。 听了这一席话的宋娴大为震惊。 她没有想到李容锦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更没有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将这些过往说出来。 细想来,这世间的人谁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李容锦如此,李容褀如此,她亦是如此。 人都道老王妃出身卑微却能够登上正妃之位,是何等幸运而又殊荣,又怎会知晓这各种隐藏的凄楚,或许也正是在那段日子里,埋下了李容锦最终弑父的因。 然而这个中因缘际会,到底孰是孰非,却非三言两语能够定论。 只是在宋娴看来,李容锦虽然可怜,但也不能成其为弑父谋反的理由,更何况还殃及了那许多的无辜。 李容褀也同样因为母亲的死对老王爷心存怨恨,可他并不曾以此为理由就行杀父夺位之举。 第 1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1 章 宋娴忽然明白过来,这或许就是他们兄弟二人最大的不同吧。 功过枉论,上天最终还是为孝悌所感。 老王妃的身子在李容锦细心的调养之下,终究还是了起色,李容锦从而也得以放下心,外出和那些官员意识。 这日亦是如此,李容锦已然去了一整日,直到入夜尚未见归,倒是十分少见 老王妃放心不下,唤宋娴到跟前问了数遭。 宋娴无法,只能照实答来,顺带着说了些宽心的话。 如此反复折腾了几趟,才勉强哄得老王妃睡下。 正当她整理床帏周围锦帘时,却听见外面庭院里传来一阵喧嚣声。 她忙至窗前查看,才知是李容锦回来了,被几名仆婢簇拥着,往房里去。 宋娴转身回到屋内,下一刻便听到了敲门声。 立在门口的丫头来传李容锦的话,说王爷传她去禀报老王妃的情况。 出门一日,眼下老王妃又睡下不便相扰,找她去问一问也无可厚非,她于是没有多想,便随了那丫头去了。 怎料引了宋娴到李容锦屋里,那丫头却径自退下,宋娴再一看,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李容锦两个,不免局促起来。 李容锦倒未觉不妥,坐在主位上朝宋娴招了招道:“你过来,本王问你话。”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携着稍许不稳的气悉,而宋娴缓步上前,嗅到一阵刺鼻的气悉,才知他原是在外头饮酒了。 李容锦道:“母妃可歇下了,今日情况如何?” 气氛有些奇怪,宋娴心里莫名生出些不安,只想应付了他赶紧离开,故而一句不肯多言,只答道:“已经歇下了,都还好。” 她这话原本没有什么错处,怎料却招出李容锦的不满来。 他忽而怒道:“什么叫还好?连你也敢敷衍本王?” 怎么耍起横来了?宋娴虽腹诽,表面上却还装作恭敬道:“奴婢不敢。” “不敢?如何不敢?”李容锦自座上起身,有些踉跄的踱至宋娴近前,凝视她片刻,却又道:“本王知道,你也瞧不起本王,你们都瞧不起本王!” 这又是怎么说的,莫不是今日在外头遇上什么? 宋娴这样想着,又深觉冤枉,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个冤大头。 李容锦见她不说话,反而愈发来了劲儿,自嘲笑了一阵子,而后换作幽怨的语调道:“他齐玄纪算什么东西,也敢看不起本王?若不是一时虎落平阳,本王面前哪里有他说话的份儿?” 听到这里,宋娴已将原委猜得□□不离十。 他提到的这人姓齐,多半和齐贵妃有些关系,但在京城中并不曾闻得此人名号,想来不是什么重臣大家。 如今见李容锦寄人篱下,这人定是当着他的面说了什么不敬之话,才招得他这般。 就在她揣测的片刻,李容锦却又忽然敛去了满脸愤恨,重将目光凝视在她的身上,露出一种十分难以用言语形容的表情道:“可是没关系,那些蠢货怎么会知道,本王不会败,本王还有你,那道士说了,你是皇后,那么本王就一定会是天子。” 李容锦的这种目光看的宋娴浑身发毛。 她实在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于是后退两步道:“殿下醉了,想是该歇了,奴婢这就找人来服侍殿下更衣。” “不必了。”李容锦却迅速打断了她的话,轻踱两步,又再度逼至她近前,一只手扶上她的肩头道:“今夜就要你来服侍本王。” 感觉到危险的气悉逼近,宋娴下意识的将他推开,连忙躲到一旁。 李容锦却被她这一举动激怒,上前攥住她的一只手道:“怎么?你还不乐意?你是本王的姬妾,理应服侍本王。” 说着,他语调又缓和些许,另一只轻触上她一侧鬓角的发丝,若有所思道:“本王在想,或许你真的成了本王的女人,就能成事了。” 眼见那灼热的掌心就要贴上她的侧脸,宋娴连忙别过头躲开,用带着祈求的语调道:“奴婢只是丫头,请王爷自重。” 然而她微弱的反抗并没有让李容锦生出退意,反而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李容锦忽然揽住宋娴的腰身,将她整个提了起来,而后不顾她的挣扎,如同扛包裹一样,将她携着往屋内去,直至到了床帏间,才将她抛进了被衾之中。 此时再是迟钝也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险境,宋娴不顾一切的拼命挣扎,誓死不从。 李容锦则愈发被激怒,倾身上前覆在她的身子上,压制得她不能动弹,又去禁锢她的双手,方才逼至她耳边道:“你知道本王留你在王府的意图,本王也知道你心思,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本王的女人,就算你回去,他也不会要你了。” 这话句句带刺,直戳进宋娴心底。 她一只手已经被他擒入掌心,拉至头顶呈现屈辱的姿态,可她却别过头,坚决不肯让眼里的泪落下。 见她被说中心事而现出颓靡之相,李容锦有些得意,讽刺的于她耳畔轻笑,将灼热的气悉扫过她洁白无瑕的颈项。 ☆、名节 就在李容锦俯身准备继续的时候,却听见宋娴微颤的声音道:“既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假的也已是真的,王爷又何必勉强自己?” 这话听得李容锦却是一滞,顿住动作又听她继续道:“这件事本该情之所至,是相爱之人才可以做的,王爷并不爱我,也并不会因此感到快乐,何苦一意孤行?” 宋娴说着,忽正过头来与他相视, 李容锦这才发现,那近在咫尺的双眸早已决堤,泪水正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可她却只是紧咬朱唇,偏不肯悲泣。 面对这双透着决然的眼眸,李容锦心下一震,原本因酒醉而混乱的思绪忽然清晰了几分。 “呵……”他忽而轻笑了一声,语调里透着的只是嘲讽,仿佛听见了一件极可笑的事情,俯视着宋娴道:“你竟然跟本王说爱?” 第 1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2 章 听着他这语调,显然不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宋娴只能拼死一搏。 “奴婢可以从了王爷……”她停止挣扎,轻声低喃,嘴里虽这样说着,那没有被擒住的另一只手却摸到了腰间一直随身带着的匕首,正是李容褀赠与她防身的那一把。 在这里的许多日子,她不是没有想过用这把匕首刺杀李容锦,为她自己还有其他枉死的人报仇,可她知道自己不是李容锦的对手,然而事到如今,她虽杀不了李容锦,但用这个自裁还是做得到的。 她的名节虽是早没了,可到底不能真从了李容锦。 感觉到那携着灼热气悉的双唇再度向她逼近,宋娴横下心把后面的话说完:“奴婢可以从了王爷,只是王爷看着奴婢,就不会想起阿清吗?” 果然这句话十分见效的刺激到了李容锦。 他立刻顿住进一步的动作,自她身上撤开,紧皱着眉头现出不知是懊恼还是痛苦的表情,反复喃喃着:“阿清,阿清……” 阿清惨死的景象,即便过去许久,也依然让宋娴每每想起来就大受惊吓,想必对于李容锦来说,应该也不亚于此。 看着眼前的男人坐在床榻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宋娴再顾不得许多,连忙趁着这个时机逃了出去,直到回到自己屋里,又锁好了门窗,才倚靠着房门,现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这件事后再见李容锦,宋娴自然觉得尴尬,倒是李容锦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只是对宋娴疏远了不少,也不常令他在身边伺候,更不曾再提让她做姬妾之事。 既然造次之人都无不妥,宋娴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渐渐的总算能坦然面对。 转眼又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对于李容锦来说亦很是煎熬。 他们辗转换了许多地方,而老王妃的身子也因频繁的转移和旧疾复发而病入沉疴,在病榻上缠绵了数月之后终究还是亡故了。 他身边效忠的人也散的散、亡的亡,到最后,始终跟在他身边的故人,竟只剩下了宋娴一个。 这些日子,外面的消息都传开了,说太子殿下已然稳固了京城的局势,并且在入主皇宫时立下誓言,一日不铲除齐贵妃反叛余党,一日就不行登基之礼,同时派了军队到各方搜寻,决心要将所有的残党余孽尽数扫除。 这使得李容锦犹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 无论在哪里,他都不敢待得太久,尽管这中间也曾奋力的汇集了齐贵妃的部分残余势力,却已都非足以成事之人。 京城里的齐贵妃和其支持者则都以谋逆罪被处刑,几个主谋无意外的处以极刑,其他人等则以流行发配,齐氏一门算是彻底的垮塌了。 所谓英雄末路,宋娴觉得李容锦算不上英雄,可这末路之相也甚凄楚,不知是否命运轮回之结果。 只是李容锦仍不肯接受事实,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四处逃窜躲藏。 如今藏身的地方离京城已经隔了四、五座城池的距离,每每遥望远方,宋娴无不怀念故土,却又碍于李容锦严密的看管无从逃脱。 越是到了这般地步,李容锦就越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的稻草,时常把道士的话放在嘴边念叨。 再这么下去,她觉得自己也快要被他逼疯了。 这仿佛没有终结的逃亡之路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转眼春天已悄无声息的道来,宋娴很怀念王府里的女儿棠,想必又成了一片绯红云霭了。 太子殿下昭告天下公布的叛党名单里并没有父亲的名字,这一遭总算是扭转了宋氏的命运,宋娴不禁深感欣慰。 闲下来时,她还会禁不住的想起李容棋,不知他如今是否已封王,是否仍住回王府之中,听闻他在太子剿灭叛党中立了功,想来也算是实现心中的抱负了吧。 宋娴整日被这些混乱的思绪纠缠着,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发呆。 李容锦总是在外忙碌,谋划他的反攻大计,将她独自留在府里时也不忘令三四卫兵看守着。 宋娴不是没有想过逃走,可逃了几次都没能成功之后,便只能先按捺下来等待时机。 或许她的好运气在京城里的那段时间就都已经用完了,可这也无妨,能够守着李容锦看到他最终的下场,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就在宋娴抱着这样的心思,准备过段时间待李容锦松懈些再拼死一搏时,变故却又在此时突然降临。 那日她又是独自在府上,闲来无事便随手做些绣活。 正绣到一半时,忽闻得外面传来异样的嘈杂声响。 她立刻警惕起来,站起身隔着窗户查看。 怎料她还没看真切,那些人便已降服了门口的卫兵来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宋娴打量了他们身上的铠甲样式,分辨出这些人是官兵,心下顿时激动起来。 可细想来,虽说是官家的人,但也不能分辨是哪位将领麾下的,万一是泰宁公的人,只怕会不会留着她的小命还不一定,于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安静的待着。 为首的那名官兵见屋里只有一个女人,且见到这阵仗,脸上竟没有丝毫惊惧之色,反而显得淡定从容,便断定她不是个寻常的女人,于是将手一挥,命令身后的属下道:“把这女人绑了带回去。” “是!”伴着整齐划一的铿锵应答,立刻便有两名官兵拿了绳子来绑宋娴。 眼下面对这些人,反抗也无济于事,宋娴索性便由着他们绑了,先随他们去。 那些人把她像包袱一样的驮在马背上,接着便猛赶了一通路。 也不知到了哪儿,宋娴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才终于歇了脚。 宋娴下了马便立刻到旁边去吐,她骑马的经验也有些年头了,可这么被横驼在马背上还是第一遭,饶是她在有经验也抗不住那股难受劲儿。 这时候有少年士兵见她可怜,递了水来与她饮。 宋娴便趁势问他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你们的主帅是谁?” 怎料那少年士兵嘴巴却紧得很,只是一脸神秘的答道:“要想活命,不该问的就别问,至于我们的主帅,那可是个大人物,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瞧他一脸自豪的模样说着自己的主帅却又不肯透露名号,宋娴只得无奈的努了努嘴。 就这样,又赶了半日的路,总算是到了他们所谓的目的地,然而那些人绑了她却并非是送入军营,而是将她带到了一处庭院当中。 第 1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3 章 押解她的士兵把她推进了一间厅堂里就撇下她去了,独留她一人在里头不知所措。 “喂,好歹把绳子解了呀!”宋娴提高声音呼了一遭,却没有人应,只得另想办法。 她费了好一番力才挪到厅堂中央的正位前,边用椅子的尖角磨着绑了她双手的绳索,边抬头将屋子扫视了一遭。 这厅堂甚是雅致,看形制可见其主人地位并非一般,且多半是个有些风雅喜好的人。 宋娴暗自于心下做出衡量,却被厅堂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看样子是有人来了。 宋娴连忙停止手上的动作,将快要被割断的绳索藏好,而后奋力的挪到一旁。 从外头的动静她辨认出来的是两个人,且是边说边往这里来的。 她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但听得其中一个声音道:“这次只差一步,还是让他跑了,不过虽没擒得他,却意外得了个女人,听说是他的爱妾,在王府的时候就是他身边服侍的丫头,后来他出逃时连正妃都顾不上,却独把这个丫头给带走了,可见对其上心,咱们手上有这丫头,就不怕拿不着他,实在不行就用这丫头做人质,不怕他……” 那人声音越来越近,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厅堂的门则同时被人自外启开。 耀眼的阳光在一瞬间倾洒进来,正落在了宋娴的身上,刺得她下意识的别过头去躲。 在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照之后才缓缓回过头来,这时则看到了笼在阳光里的两个身影。 ☆、重逢 馥郁微阳之中,那两人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左边那个年长的男子一身文官朝服,正侧头对身边的人说话,态度甚是恭敬。 另一位却只是听着,也不说话,似乎带着与生俱来的孤高和倨傲。 然而当宋娴将目光移向右侧的那个身影时,却在顷刻间感到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那黑纱锦衣覆着的身子已不复少年时的纤柔,反而比常人高大威武,即便除去甲胄,也丝毫不减气势,而那副面容却不曾变,仍是宋娴无数次在梦境中见过的样子。 未能见着的时候,她曾幻想过无数与他重逢的画面,却从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与他再次相见。 两个年头另附三个月有余,那或许只是不算长的一段时间,可是于宋娴来说却恍若隔世。 原本想着若是还能见到他,便有无数的话要向他诉说,可如今人就在眼前,她却只是痴痴的望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容锦亦是如此,久久立在阳光里,也不挪动步子,也不说话,只是凝视着她。 微蹙的眉宇之间,似乎不带有什么情绪,又仿佛蕴含着诉不尽的言语。 周遭的一切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就连那个人仍在持续的说话声也隐去,宋娴觉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又或者说她眼里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一个他,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她沉浸于这现实与幻境的纠缠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之时,所有的一切却被忽然自门口传来一声娇呼打破。 “祺哥哥!”那声音软腻无比,还天然的打着转儿。 宋娴寻声看去,瞧见一个花骨朵儿似的少女出现在门口。 那少女不过刚及笄的年纪,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满脸都是可人劲儿的天真浪漫。 她小鹿一般欢快的窜到李容褀的身边,亲昵的拉着他的袖摆,又唤了一声“祺哥哥”。 不知道李容褀听到这让人心肝儿发颤的轻唤是个什么感觉,反正宋娴是心如刀绞,也着实不想再看到那两人亲近的样子,连忙蹙眉低头。 李容祺生性孤傲,平日最不喜与人亲近,能够如此无所顾忌的与他靠近,又是这般娇滴滴的一个小姐,对于他来说必不会是普通人。 这倒也是,虽然分别只有两年,可李容褀也早到了该娶亲的年纪。 那李容锦也不过长他几岁,却早是成了两遭亲又有了妾室的人,如今他有了人家相许,也无可厚非。 宋娴心里莫名的冒出这些想法,虽尽量的宽慰自己,眼前是早料到的局面,可胸口处的酸胀感却是越来越强烈,如何也无法消解。 那个娇俏的少女自然不知道他们二人的纠缠,只一味的缠着李容褀道:“听说他们送了个战俘到府里来,还是那反贼的爱妾,听说是个难得的美人,可就是她?” 少女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宋娴。 此时的宋娴被绳索捆着,满身衣裙也因为路上的奔波而显得风尘仆仆,听到她话里的“美人”,更觉每个字都是嘲讽,羞得无地自容。 她实在不想让李容褀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怀着如此想法,她不自觉的朝后缩了缩,又愈发压低了头,指望避开李容褀的目光。 然而此时的李容褀虽被少女拉着袖子摇晃动手臂,却始终未发一眼,只是凝视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又愈发蹙紧了眉宇。 那少女却还不依不饶,看得一旁的年长男子额上冒汗。 见气氛尴尬,年长的男子忙移步至李容褀的另一侧,将少女自李容褀的身边拉开道:“二殿下和为父在忙正事,你快别闹了,还有……都说过多少次了,要称呼二殿下,不许一口一个祺哥哥的叫,简直没大没小。” 听这男子的话,以及说话时责备中仍不乏宠溺的语调,可见少女便是他的女儿了。 少女的性子却十分倔强,立刻嗔道:“二殿下多生疏,哪有祺哥哥叫得顺口,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同辈,祺哥哥都没说不可这么叫,爹爹反倒数落我。” “你……”男子被女儿伶俐的嘴辩得直摇头。 一不留神,少女则已挣脱了父亲,朝宋娴踱来。 感觉到少女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宋娴又下意识的缩了缩,唯恐她在李容褀面前又说出什么令人窘迫的话来。 少女却对于宋娴的躲闪感到很不满,于是朝她伸出手,欲强行迫她抬起头。 第 1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4 章 就在她尖尖的指甲快要触上宋娴的下颌时,李容褀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采清!” 他唤的想必是那少女的闺名,而与此同时,宋娴亦觉到手腕上一阵剧痛传来,竟是被人擒住,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是那个年长的男子出手,而她腕子上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终于断了,挣扎间藏在腰带里的匕首也掉落出来。 “小心!”年长的男子低喝一声,将宋娴的手反押到背后,疼得她一阵龇牙咧嘴,方才接着道:“好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早已将绳索割断,身上还藏着武器,果然不容小觑。” 宋娴费力的抬头,看向李容褀,想要向他解释自己并非恶意,却发现他的目光只是停留在地上的躺着的匕首上,而他的手则还握着那少女的手腕。 此时她才明白过来,方才李容褀是在保护那个少女,怕自己会用这匕首伤害她。 原来他早已有了定论,那么再解释又有何用? 宋娴的心早已沉至谷底,彻底绝了向他们解释的念头,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实在不想再待到这里,让李容褀看到这样的自己,也更不想看到他和那个少女亲密的样子。 过去他对自己好的时候,她总是没有所觉,甚至还烦他过于纠缠,想尽法子躲避,如今看着他将保护和柔情都给了别人,她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切都晚了。 见宋娴顺从的不再挣扎,年长的男子仍不能放心,擒着她道:“这女子要如何处置?” 这话显然是问李容褀的。 受了刺激的宋娴已然有些自暴自弃,却意外听见李容褀道:“把这些绳索都去了,找一间厢房把她安置下来。” “这!”年长的男子似欲反驳,可见李容褀态度坚决,终究还是将后面的话噎了回去。 那少女则似乎还惊魂未定,只顺势躲在李容褀的身后满脸委屈状,难得没有发表意见。 最后,年长的男子唤了人来替宋娴松绑,又将她领到一处厢房中,方才结束了这持续了许久的闹剧。 后来的日子,果如李容褀所言,这里的人并没有亏待她,反而每日按时送来三餐,以宾客之礼相待。 他们甚至撤去了看守,也不限制她的自由。 只是李容褀自那日后再不曾露面,令她心下愈发不是滋味。 看来在他的眼里是已然把自己视作敌人了吧,至少也是陌路,念着那几年的相处待她已算仁至义尽。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娴也索性不大出门,只待在屋里尽量不生事,后来偶然也有一时冲动欲去向李容褀道明一切的时候,却又每每在他门前徘徊而最终退缩。 只要想起那日重逢之时,那个少女待他的种种亲昵,宋娴就觉得像是有一块巨石横在了他们两个人的中间。 即便没有那个少女,经历了这许多的事,她也莫名其妙的成了李容锦的爱妾,她和李容褀终究是再也不能回到过去了。 心里压着这些沉重的思绪,又偏生不能逃离,宋娴实在憋闷不过,才出了厢房到附近走走。 怎料才刚出门就遇见那日的娇俏少女正带着贴身丫头在逛园子。 幸而她没有看到宋娴,宋娴便适时躲了回去,可念着少女和李容褀的关系,便又忍不住好奇透过窗户偷觑。 怎料这一看却让她看了一场戏。 少女正与贴身丫头一起走着,那丫头只顾着指旁边的花草逗自己的主子开心,全然没有看路,于是撞上了迎面走来的一个小丫头。 那小丫头虽是被撞的,却也连忙磕头告罪。 少女的贴身丫头却不罢休,对小丫头又是扇巴掌又是责骂的作践了半天,而整个过程中少女却都只是漠然的看着,兀自在一旁不紧不慢摇着团扇,似乎对此类事件十分习以为常。 初见时宋娴就觉到这少女必是娇惯很了的,却不想竟如此狠毒的对待一个小丫头。 目睹了整件事的她险些就要忍不住冲出去为小丫头出头,可想起自己眼下也是自身难保,若闹开了不仅没有好处,指不定还愈发连累这个小丫头受责罚,便只得忍耐下来,等得少女和她的贴身丫头走了方才现身,安慰仍蹲在路边哭泣的小丫头。 在宋娴的安抚下,小丫头才渐渐止住啜泣。 见她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宋娴则忍不住顺口问了一句:“不知那个小姐是什么来历?怎么如此厉害?” 小丫头并不曾见过宋娴,只当她是新来的丫头,便诧道:“你竟连主子也不认识!” 说着又若有所思道:“也是,这里只是别苑,小姐不常来,也难怪你不认识。” 接着从这个丫头的嘴里,宋娴慢慢套出了所有的情况。 那个少女名唤薛采清,父亲也是位列公侯的,还是泰宁公嫡夫人的兄弟,故而算起来她可以说是李容褀的远方表亲。 如今她所在的这座庭院乃是这位小姐家在此地购置的别苑,因李容褀率领的军队刚好在此地驻扎,故而邀他暂居于此。 “我见小姐和那位二殿下很是亲近,不知……”宋娴又试探着问道。 那丫头也老老实实的答来:“大家都在传,说老爷这次带小姐来别苑,就是给二殿下相看的,等定下来之后,二殿下就直接带了小姐回京,迎回去做正妻。” 听得此言,宋娴只觉脑中嗡鸣,眼前也蓦地一黑,身子踉跄起来,若不是那小丫头扶住,险些就要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女配都是用来助攻的,某月是亲妈,某月是亲妈,某月是亲妈,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为难 得知李容褀已经定亲,宋娴难免消沉,愈发把那些意欲诉说的话深藏起来,直待就这样烂在肚子里。 她也愈发不肯出门,整日待在屋子里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难堪。 可世事总是如此,并非你不招惹,事情就不会找上门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流言蜚语就盛行起来,甚至都传进了宋娴的耳朵里。 都说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到底算个什么,这样好生的招待着,俘虏不像俘虏,丫头不像丫头,实在不成体统。 这些话刺耳得很,可对于经历过数遭生死的宋娴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提醒她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已无益。 她想去找李容褀,求他放自己离开,却又怕其他人视她作李容锦的家眷而不允,反而让他为难,于是踟蹰不已。 第 1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5 章 就在此时,薛采清的贴身丫头却找上门来。 那个丫头仍旧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也不说是何事,只是大喇喇往门口一站,指着宋娴道:“你随我来。” 宋娴不想为这等小事和她们起冲突,于是耐着性子跟了她去,打算静观其变。 等她到了薛小姐的闺阁时,才知那里的主人早已摆好了架势。 薛采清一身俏丽衣裙,发梳双髻,手上端着茶盏坐于正位,一脸趾高气昂的看着踏入厅堂的宋娴。 待宋娴欠身行了礼,她便索性撂下茶盏,前倾了身子,仔细打量起宋娴来。 虽然同为女子,可那样毫不掩藏、充满探究的目光还是让宋娴感到不适,她于是略侧过头,下意思的回避。 怎料那薛采清还觉不够,又自座上起身,踱至她近前打量。 半晌之后,薛采清才作罢,却端着语调道:“那日匆忙,不曾看得清,今日细瞧了,果真是眉目含情、体态风流。” 宋娴实在不知她一个闺阁女子是如何将眉目含情、体态风流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的,只是听得别扭得紧,不由得蹙起眉尖。 薛采清倒未觉不妥,进一步来与宋娴问话:“听闻那李容锦府上有极受宠的爱妾,还差点儿为他诞下长子,后来却小产了,可就是你?可是你这身形怎么看也不像是怀过孩子的啊。…… 这外头的传言简直荒谬得紧,宋娴再听不下去,接过她的话应道:“小姐说的那位是阿清,并非民女,民女唤作阿宁,原是济川王府的丫头。” 薛采清听了她的话却现出一脸的惊诧,慌道:“这么说他们抓错人了,你不是李容锦的爱妾!” 宋娴额上的青筋,不由的跳了跳,但仍奋力的按捺下来,低头沉默不语。 薛采清则陷入沉吟,稍后又一惊一乍道:“不对,如果你不是李容锦心爱的女人,他怎么会连自己新婚不足一年的妻子都顾不上,却独带着你逃出京城。” 说到此处,她更是露出一脸愤恨而又嫌恶的表情道:“你不过只是个丫头,就唆使得李容锦置正妻于不顾,可见是个狐媚有手段的女人。说!你是不是故意被他们抓回来?待在这里是不是为了勾引二殿下?” 这真是越说越出格,宋娴彻底没了同她周旋的耐性。 于是在薛采清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宋娴挺起胸膛,正色应道:“小姐的问话,民女能答的已经照实回答,请恕民女还有事,没有功夫陪小姐玩这些游戏,便先告辞了。”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怎料那薛采清却是穷追不舍,一边让贴身丫头在门口堵住宋娴,一边自己上前来擒她的手臂。 “小贱人往哪里逃,本小姐今日要亲自审你……哎哟!” 此时的薛采清凌厉异常,哪里还有在李容褀身边的那股娇俏劲儿,实在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宋娴已是忍无可忍,也就不同她客气,在她刚碰上衣袖时反手来了一招擒拿,倒把她给制住了,可到底宋娴还是顾念着小姐的娇贵,只摆了虚势,未曾用力。 薛采清见这架势,顿时就吓得愣在那里。 宋娴正好趁着这个时机对她道:“想必即便要审问民女,也该是令尊和二殿下的事,万不敢劳动小姐的,还有像‘贱人’这一类的字眼小姐还是莫要常挂在嘴边,实在有损闺阁女儿的气度,传出去也坏了令府的名声。” 说完这些,她便松了薛采清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厅堂。 那薛采清的贴身丫头原本是拦在门口的,可见着宋娴会功夫也惧怕了,踟蹰的退到一边,到底还是让她出去。 发生了这件事后,宋娴自知得罪了薛采清,只怕她会寻机报复,于是行事格外小心,也下定决心准备去向李容褀辞行,即便他们不肯放人,换个地方看押她也好。 然而就在她收拾随身的东西时,薛采清的贴身丫头却又寻了来。 这次她的气势倒是缓和了不少,也向宋娴道明原因:“我家小姐让你过去伺候茶水,顺便有话要问你。”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要把她先招到跟前再慢慢折辱。 宋娴自然不能由她们摆布,于是不卑不亢的应道:“民女并非贵府上的丫头,恕民女不能伺候小姐,另外民女自知身在这里惹小姐不快,这就去求二殿下将民女移去别处。” 那丫头却偏生要歪曲她的意思,磨尖了牙道:“好你个不识好歹的,我家小姐给你机会改过自新,你还敢去二殿下那里恶人先告状,我告诉你,今日你是说什么也得去!” 说话间,她已掳起了袖子来同宋娴拉扯。 宋娴下意识的挣扎,怎知稍一用力,那丫头就整个人跌了出去,撞到地上将额头磕出了血。 这一下可不得了,那丫头坐在地上就大哭起来,扯着嗓子嚎道:“不得了了,杀人了!” 宋娴唯恐她的哭声招来其他人,再解释不清,忙前去扶她,打算先把她劝住了再说。 然而她还未及行动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回头去看竟是薛采清领着几名侍卫冲了进来。 好一招守株待兔,如此看来那贴身丫头受伤也是故意的,只等着在这里抓她个措手不及。 宋娴再是会些武功也抵不过数名健壮的侍卫,只能由着他们摆布。 显然薛采清是早做好了准备,铁了心要来拿她。 他们把宋娴绑了,却是径直送到了李容褀那里。 到他那里的时候,李容褀正在厅堂里会客。 看着薛采清一行来势汹汹的阵势,众人俱是一惊,忙中止了议到一半的话题。 那些宾客多是朝堂上混迹的,一见情况不对,都寻了理由告辞。 一时,厅堂里便只剩下李容褀坐于正位。 那些侍卫推搡着宋娴进到室内,而薛采清则换了一脸的娇俏情态,迈着莲步至李容褀的身边哭道:“祺哥哥可要为清儿做主啊!” 起了这个头之后,她便接着哭诉起来,自然整件事情的经过已然被歪曲得另一番模样。 李容褀眉宇紧皱的听薛采清说完,抬眸看向宋娴。 被押跪在地上的女人却只是敛目低头,紧抿着朱唇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到薛采清全部说完,李容褀则起身缓步往厅堂中央踱来。 第 1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6 章 看到那浮着暗纹的衣摆逐渐靠近,宋娴越发低下了头,唯恐一时不能守,便将隐藏了许久的情绪都泛滥出来。 “祺哥哥快为清儿做主啊!”薛采清又追到李容褀身边,扯着他的袖摆催促。 此时,李容褀已至宋娴近前,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宋娴伏在地上,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来人,把这个丫头拖出去,杖责二十!” 听到此话,宋娴的心沉入谷底,却在耳边传来薛采清贴身丫头的惊呼声时意识过来,李容褀说的是杖责丫头。 薛采清也同样被震惊,用不可置信的语调道:“祺哥哥为何要责罚我的丫头?” 李容褀则不紧不慢的应道:“那个丫头不能忠心奉主,还招惹出这些事来惹主子动怒,自然当罚。” 薛采清被他噎得哑口无言,却又不甘,于是指着宋娴道:“那她呢?她打了我的丫头,难道就这么算了?” 李容褀顿了顿,又接着道:“丫头得罪了主子,自是重罪不可轻纵,至于她,跟一个丫头动手也虽也有错,可自然不能与丫头得罪了主子一般看待,不过罚还是该罚的。” “怎么罚?”薛采清迫不及待的顺势追问。 李容褀将目光凝视在宋娴身上,却是对着她道:“就罚你闭门思过,抄写经卷。” 宋娴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磕头道:“是,民女领罚。” 薛采清立刻就急了,攥着李容褀的袖子,一脸委屈道:“祺哥哥判得不公平!” 李容褀却头也不抬道:“如何不公?” 这话却将薛采清问住了,噎了半天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公来,只能拂袖道:“哼,祺哥哥不公允,我不何你说了,我找爹爹去!” 说罢她便又羞又恼的跑了出去。 薛采清离开之后,屋子里又只剩下了宋娴和李容褀两人。 气氛又尴尬起来,宋娴觉得窘迫不已。 为何总是以这样狼狈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 她想着,恨不能钻进地缝里。 然而下一刻,伴着一阵久违的气悉向她笼来,李容褀竟俯下身来,为她解开了捆缚在身上的绳索。 重获自由的宋娴却更加窘迫,一时僵在那里忘了要起身。 就在她尴尬不已的时候,一只素白纤长的手却映入了她的眼帘。 ☆、算计 顺着那只手,宋娴诧然抬头,目光正触上李容褀的双眸。 有多久没有自这样近的距离凝视这双眼眸? 宋娴只觉心中诸般情绪犹如潮涌,简直快要支撑不住。 眼前顿时结满了迷雾,她逃避的垂眸,又重新看向那摊开的掌心。 纵使宋娴许久都没有反应,李容褀却始终伸着那只手,也不说话,似乎默默的等着什么。 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宋娴心里清楚,她应该委婉的拒绝他,为自己保留那最后的一点儿尊严。 可是面对着他的关切,她就像迷了心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就抬手朝他靠近。 指尖才刚触上他的手就被他整个的握进了掌心。 李容褀倾身将她扶起,靠得极近的时候,鼻息都甚至与她的有稍许纠缠。 宋娴心跳如鼓,简直快要从胸口蹦了出来。 他的声音自近处传来:“为何不辩解?” 那语调不同于方才和薛采清说话时的冷清,而是添了几分柔和。 宋娴终于招架不住,抬起头来含泪看他。 凝视着他的双眸,她轻声应道:“谣言止于智者。” 听到这答话,李容褀滞了滞,而后微弯了薄唇,浮现一抹似嘲讽又不似的笑。 此时,他的掌心是那么的温暖,让人不忍松开,而那双与她相视的眼眸,却蕴涵着太过复杂的情绪,满载着幽怨将她久久凝视。 …… 回到自己的住处许久,宋娴还没能从方才的情绪中释放出来。 掌心只要贴着胸口,就还能感觉到那颗心在噗通噗通的跳得剧烈。 虽说已经知道现实,今后与他终将成为陌路,可看着李容褀这般袒护自己,宋娴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窃喜。 她低头凝视着那只被他握过的柔荑,与他想贴的触感还那么清晰,就连他掌心的热度也仿佛还未散去。 宋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纵使明知不该生出这样的情绪,分明过去更加亲密的接触也曾与他共历,可就是这片刻的双手相握,让她许久都不能平复下来。 她觉得自己病了,一定是染上了一种无药可救的病。 为了能够治好这病,宋娴决定诚恳的落实李容褀对她抄经卷的惩罚。 果然他那习惯还是没改,只要对她一不满,就喜欢罚她抄经卷。 第 1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7 章 话虽如此,宋娴却也明白他的苦心,这样做虽是在罚她,可实际上却是在保护她,让她在屋里闭门思过,自然薛采清也就不好找她寻事了。 只是他那时凝视着她的眸光实在让人看不透,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眸光,又透着怎样的心绪。 越想越想不明白,宋娴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多思,静下心来抄经。 这样平静的过了三日,薛采清在李容褀那里失了脸面,果然消停了许多,也不再来找宋娴的麻烦。 宋娴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许,连日来彻底也不出门了,关在屋里自己清净。 这日入夜之后,她正铺纸提笔,却被外面忽然传来的一阵响声吓了一跳。 抬头隔着窗纱看去,隐约瞧见有斑斓之色在夜空里绽放,竟似在放烟花。 她忙搁下笔到窗边朝看,推开窗迎面有携着烟火味的风扑来,接着又有数丛火光勾勒的花朵在天际绽放。 宋娴自小就最喜欢看烟花,每年元宵总要央着两位兄长带她到集市上去,从这一头逛到那一头,再看一场入夜后的花火,别提有多惬意。 眼前的烟花虽不及京城元宵节的壮观,却也勾起她对儿时的记忆,不觉便看得出了神,索性推开屋门到外头来瞧。 这府里的丫头们也忙里偷闲,凑在庭院里观看烟火,宋娴便借机上前打听。 从丫头们的口里,她得知今日是此地一个很隆重的节日,不仅会放花火,外面街道上还会有热闹的集市,年轻的男女们都会趁着这个时机出去游玩。 听闻此事,许久都没有凑过这类热闹的宋娴也禁不住和那些丫头一起叹息,只恨不能自由自在的出去玩耍。 正说话间,一个提着食篮的丫头却自夜幕中走来。 那丫头似乎对天上的花火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是径直行到宋娴身边。 到了近前一瞧,宋娴才认出来是薛采清的贴身丫头。 这下欣赏花火的心绪全没了,她忙提起警惕,表面上却客套的与那丫头见礼。 这丫头今日格外反常,也不像前几次见面时那般恨不得把她撕了吞下腹去,反而堆着满脸笑容,拍了拍手上提着的食篮道:“我家小姐好生数落了我一番,都是我的错才使得小姐和姑娘生出误会,得知姑娘仍在闭门抄经,小姐特意命我准备了茶点给姑娘赔罪,还望姑娘不计前嫌。” 这话听得宋娴当真是受宠若惊,更加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毛骨悚然。 这几日和薛采清相处下来,依照她对这位侯府小姐的了解,薛采清绝不像是一个会轻易认错的人,况且恐怕她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错。 心里虽这么想,宋娴还是热络的把那个丫头引至屋内。 丫头二话不说,进了屋便径直往她抄写经书的几案那边过去,将桌上抄写的经卷手稿翻看了一遭,俨然像是在检视她有没有偷懒。 宋娴也跟了过去,看她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个丫头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失礼,笑着解释道:“我瞧姑娘字写得好看,少不得就多学习学习。” “不敢当。”宋娴耐心的陪着她演下去。 丫头似忽然想起什么,忙放了食篮到机上,打开来取出数样精致点心和一壶茶,并对宋娴道:“这些都是小姐特意命人准备的,全是当地最有特色的点心,特别是这壶茶。” 丫头说着,又取出茶壶和茶盏,就着桌机摆开,立刻倒了一盏,顷刻间便有一股清冽的茶香弥漫开来。 她便端起茶盏劝宋娴饮:“姑娘尝尝这个,江南新进的雨前龙井,我家小姐可极少拿它来待客的。” 这送上门的茶点,宋娴自然不敢饮用,便推辞道:“我才饮了乌龙,接着饮这个怕尝不出味来,反糟蹋了,不如……” 她刚伸手挡了一挡,话还未及说完,那丫头便十分夸张的将茶盏撞到了她的手背上,结结实实泼了一桌机,接着却又现出一脸惊慌,忙掏出绢帕去擦拭,嘴里连声道:“都怪我手笨,泼湿了经卷,害得你白抄了。” 这种小伎俩宋娴倒还是甚习以为常的。 她忙将丫头拦住,面上却仍维持客气道:“无妨,不过只是茶水,晾干了还使得。” 说着,她又趁机将那丫头支开:“瞧我这里一团乱的,也不好留你多坐了,薛小姐的关怀,阿宁心领了,也不胜感激,这些茶点必当用心品味。” 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丫头也不好继续再赖在这里,便只留下茶点,提了食篮,千叮咛万嘱咐的去了。 好容易将丫头打发了去,外头的烟火也停了,庭院里人都散去,显得格外寂静。 宋娴叹了一口气,关了门回屋里收拾残局。 那些点心和茶水是万不敢碰的,她于是找了纸张来把点心包了,准备明日再寻机丢出去,茶水则顺手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 至于桌上遭了秧的经卷,则唯有先置于一旁的地上摊开晾干。 做完这些,她又回到桌机前抄写经卷,可是抄着抄着,却有些不对劲了。 薛采清送来的龙井着实不同寻常,自方才那个丫头打翻了茶盏起,屋里就弥漫着一股清雅的茶香。 那茶香不仅清冽,还勾起人饮茶的玉望。 宋娴不得不搁下手上的笔,起身沏了一壶茶。 接连饮了两盏茶之后,喉咙间却还是干渴得很,不仅如此,连身子也变得燥热起来。 待到手上的笔都有些握不住的时候宋娴意识到了事情不对。 她摇了摇头,定睛看着经卷,可上面的字就是越来越模糊。 她又试图起身,怎料手脚都有些发软,才撑着桌机站起来就又跌坐回去。 原本清晰的意识开始有变模糊的趋势,可只有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茶香始终弥漫在呼吸间,愈加清晰。 宋娴用双手撑着桌机,费力的支撑起身子,侧头看向摊在地上的经卷。 晾了半天,上面沾染的茶渍却还没有干透。 她此刻满心都是懊恼,只怪自己疏忽大意,以为薛采清虽然骄纵,可毕竟年轻没什么争斗的手腕,眼下才知是自己低估了这位大小姐。 第 1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8 章 方才她只想着不吃点心,不饮茶水就不会有事,却没有想到有些东西也是可以通过气悉传递的。 还真是防不慎防。 那茶水里肯定添了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累及性命。 宋娴又看向桌机燃着的灯烛,忙挣扎着上前熄灭,以免加速花盆里的茶水散发。 必须立刻离开这间屋子,到外面就好了。 她的脑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于是趁着意识还在,立刻离开桌机往门口去。 这香气甚是厉害,还未到门口宋娴就已经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她只能拼尽全力往门口爬,不断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晕过去,千万不能…… 然而那药力似乎只是限制了她的行动,虽然思绪也变得混乱不堪,可宋娴始终没有失去意识。 就在她不知该向何人求救时,一道身影却适时的出现在门口。 “二殿下……”宋娴心下狂喜,下意识的欲呼救,只是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蚊呐般的低喃。 那人却俯下身来,双手托着她的双臂将她扶坐起来。 虽说是得救了,可那人靠近的陌生气悉却让宋娴莫名的不安。 宋娴意识过来,并非穿铠甲的就一定是李容褀,而李容褀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到这里来。 她费力的想要掀起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借着月光看清那人面目,却感觉那人又朝她贴近了些许,继而一个同样陌生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放心,二殿下陪小姐逛集市去了,不会过来的,今夜你就专心伺候本大爷吧。” ☆、挣扎 听到此话,惊恐的情绪犹如惊雷一般在宋娴脑中炸响。 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气悉自那人唇间渡上了她的脖颈,顿时一股陌生的异样感触自身体的深处升腾而起,迅速的蔓延开来。 理智告诉宋娴必须立刻逃离,可身子却柔软无力,几乎已不听使唤。 粗粝的触感停留在她的下颌上,是那名男子握着她的下颌迫她抬头。 一副陌生的眉眼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当中,她定睛想要看清那人面容,却发现他下半边脸被黑纱蒙住。 唯一清晰的是那人的眼眸,透着让她毛骨悚然的贪婪目光。 随着男人的再次靠近,宋娴脑中不禁浮现出当年老王爷寿宴,她遭人陷害,在厢房内险些被青玄坫污的一幕。 男人粗锺的呼吸仿佛与记忆的轨迹重合,如同将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猛兽释放出来,随时要向她扑来,将她啃噬殆尽。 宋娴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开始颤抖。 她想要自救,下意识的就要将那人推开,可是混合在茶香里的药效正在逐渐发作,让她抬起的手被他毫不费力的擒住,然后揉进怀里。 那人很是急切,没有丝毫的耐心,将她瘫软在地的身子打横抱起,而后往漆黑一片的屋子里走去。 前所未有的绝望和黑暗一起将她包裹起来。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她不敢想象经过接下来的事后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继续活下去,只恨此时连自裁的力气也没有。 就在她以为自己注定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原本被男人关上的房门却忽然被一阵猛力撞开。 宋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抱着他的男人身子忽然一倾,托着她的双手随即撤去,接着她便滚落在地,身子狠狠的撞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一撞甚疼,却也让她清醒了许多。 恍惚间,屋子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斗,也不知打了多久,最终还是那偷袭的黑影得胜,而另一人则倒地不起。 黑影向她靠近,一手携起她就往外行,俨然比刚才那人还要粗鲁。 宋娴已然受了一番惊吓,眼下又不知落入了何人手里,立刻拼尽恢复的那一点儿气力挣扎起来。 那人感觉到她的抗拒,终是在屋外的走廊里将她放下。 宋娴连忙缩至墙角,双手拼命攥紧衣襟。 那人俯下身,顿了半晌,方才语调生硬道:“小人是二殿下派来的。” 才刚遭人暗算,她如何能轻易相信此人言语,只咬紧牙关,拼命守住清明。 然而这人也是男子,身上自然带着一股男人的阳刚之气。 不过只是一句话的瞬间,那人身上的热度伴着呼吸一靠近,宋娴的心就莫名的悸动起来,似乎渴望进一步的接近。 这实在太奇怪了。 此时此刻,她再顾不得这人说得是真是假,只想尽快摆脱迅速弥漫的奇怪感觉。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那把匕首已经在到这府里的当日被收了去。 混乱之际,宋娴忽然想起发间的簪子,于是使出最后一点儿力气抬手拔下簪子,而后将尖锐的那一头抵在自己喉间。 她已没有力气说话,然而决然的眼神却在告诉那名男子:如果你再靠近,我就以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那人倒是被她的动作唬住,起身焦急的来回踱了两遭,而后再度俯下身来,对她道:“你千万别冲动,我去去就回,马上就回……” 他反复叮嘱着,竟果真转身而去,消失在夜幕之中。 周遭都安静下来,宋娴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却始终不敢将簪子放下。 第 1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79 章 那是她万不得已时唯一的退路,如果上天怜悯,或许会待得她恢复过来。 只要离开了屋子,等那药效散去,或许就没事了。 宋娴怀着这唯一的一丝希冀,一时一刻的煎熬着。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握着簪子的手在她和药力拼命的抵抗下颤抖,却最终滑落到双腿上。 她便狠咬了自己的下唇,直到血腥气在口里弥漫开来,却还是抵不住意识模糊。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周遭忽然噪杂起来,似有灯烛的光晕照亮了黑夜。 恍惚间,她听到了薛采清的声音,满含不甘的唤着“祺哥哥”,同时还伴着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那灯烛的光也越来越近,最终顿在她近前,照得她下意识闭上双眼。 借着提灯的光晕,李容褀看清了蜷缩在墙脚的女子。 那钗环凌乱、衣衫不整的纤柔女子,似已在昏迷的边际挣扎,手里却还紧紧攥着发簪的不是阿宁又是何人? 傍晚时他便被薛采清央着出去过节,又碍着其父不便拒绝,幸而早有防备派了可靠的手下在暗中保护阿宁。 陪着薛采清在集市中逛时,他心里就莫名不安,后来见到焦急寻来的手下便不顾一切的赶了回来,眼下看来,他回得还算及时。 看到这一幕,薛采清立刻躲到了李容褀的身后,发出甚是夸张的惊呼。 李容褀全然不理会她,只是侧头看向手下,眉宇紧蹙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手觉察到主上问话中的责备之意,连忙抱拳应道:“小人也不知是怎么了?小人表明了身份的,可阿宁姑娘说什么也不肯听,还握着金簪以死相逼,小人只有……” “那你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你……”李容褀打断他的话,满身戾气顿现,吓得薛采清也连忙退后。 此时的情况已不容他再与那手下多做计较,他便将后面的话都顿住,俯下身来查看宋娴的情况。 “阿宁,阿宁……”熟悉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宋娴已经分辨不出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她唯恐这是迷药扰乱了神智,才会出现这些蛊惑人心的幻象。 纵使内心已经难以抵御,她还是奋力守住最后的一丝清明,再度握紧了手上的簪子,只是试了几遭也没有力气抬起。 “阿宁,你怎么了?快松手……”握着簪子的那只手指甲都攥进了肉里,掌心传来的刺疼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 眼前模糊的景象也有了一瞬的清晰。 那一瞬,她看到了朝思暮想的眉眼。 这药果然厉害,让她不得不面对隐藏在心里的情愫。 就在她坚持不肯相信这是真实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双臂,又传来那带着焦急的呼声。 宋娴立刻惊慌起来,却无力挣扎,只能蹙紧了眉尖。 下一刻那声音更加真实的贴近了她的耳边:“阿宁醒醒,是我……” 熟悉的气悉在一瞬间包裹上来,宋娴猛地睁开双眼,终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面容。 是李容褀,真的是他,并非幻觉。 辨认出李容褀之后,崩到极致的那根弦顷刻断裂,宋娴终于放纵自己瘫软下去,跌进了他怀里,而后彻底晕了过去。 李容褀将人抱起,再不管薛采清的阻挠,径直出了这间院落。 他抱着宋娴来到自己的居处,见那名手下一直跟在身后,便斥道:“跟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是!”那名手下如梦初醒,连忙应了声转身离开。 李容褀这才踏入房中,将宋娴安置在床榻上。 他又不放心的试了试她的鼻息和脉搏,虽说有些混乱,但到底还是有的,才稍松了一口气。 见她昏迷之中尚秀眉紧蹙,唇瓣都咬出血了却还不肯松开牙关,他于是握着她的手尝试着轻唤了两声。 片刻之后,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只得作罢,起身欲去寻块巾帕来为她擦拭额际浮起的薄汗。 然而就在他松开握着她柔荑的手时,指尖却被她忽的攥紧,再往床榻上看,宋娴已经挣开迷蒙的双眼。 一段时间的意识丧失让宋娴觉得之前经历的那些都是一场梦。 诚然再醒来的时候她也确实躺在床榻上,只是周遭的感觉似乎并不像她的房间,且弥漫着一种熟悉的气悉,她怀念的气悉。 “阿宁……”伴着一声轻唤,那气悉的主人俯身至她近前,她才明白过来这并非梦境。 “殿……下……”她费力的应了一声,感觉到他握紧了自己的手。 身上虽然还有些发软,力气却好似逐渐恢复过来。 她又可以抬手可以动,可是想起身却又头晕得厉害。 李容褀领悟过来她的意图,倾身在她耳畔安慰:“别怕,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 得知自己已身处安全之地,宋娴放下心来,可也是在同一时间,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在身子里躁动起来。 李容褀说话间不经意落在她耳畔的呼吸变得格外的清晰起来,让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如同虫蚁啃噬一般的感触更是自两人相贴的掌心弥漫,迅速的延伸进她的心脉。 身子的温度由内到外的攀升,仿佛将她炙烤。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眼前所见和耳边所闻都像隔了一层膜,唯有触觉变得格外灵敏。 第 1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0 章 李容褀身上的热度渐渐的转为沁凉,让她不受控制的想要靠近,以此来缓解自身的灼热。 最后一丝理智也消磨殆尽,宋娴彻底堕入漩涡,挣扎着向李容褀贴近。 李容褀也察觉到宋娴的异样。 一双软若无骨的胳膊忽而如藤蔓一般缠上他的脖颈。 他一时不妨便被他拉向床榻,与她面对面的贴近。 李容褀只能用另一只手撑着床榻,勉强支撑两人间未及一寸的距离,凝视着她的双眸试图将她唤醒。 ☆、绮梦 李容褀并不知道,此刻再是细小的气泽扰动,对于宋娴来说都是刺激。 他只觉她变得更加奇怪,伏在她身前阵阵轻吁,身子则仿佛因为不适而扭动,弄得衣裙愈发凌乱,襟前亦隐约透露出令人心跳紧促的光景。 虽说他至今阴差阳错不曾有过教习丫头,可见宋娴这副模样,也隐约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这一番折腾,闹得他都险些不能自持,只觉底下的那具身子格外的柔软且灼热,让他胸口突突的跳了起来。 到底他还是不愿趁人之危的,尽量的撑着手臂与她拉开距离,同时极力摆脱她的纠缠。 奇怪的是,她看起来没甚力气,又中了迷香浑身发软,可纠缠人的意志却是格外坚定。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些许,她的双手就又缠了上来,搁着衣袍紧贴摩挲,磨仁得很。 再这样下去,事情恐怕就要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下去了。 李容褀意识到这个中的严重性,把心一狠将她推开,宋娴便软软的倒在了被衾之间。 他又怕摔疼了她,忙倾身上前查看。 一感觉到他的气悉,宋娴就立刻贴了上来,李容褀心下一惊,连忙退了一步才勉强躲开。 没有了沁凉的源头,宋娴觉得更加难受,整个人像是炭火上烤着的一尾小鱼。 见她眉尖紧蹙,呗齿又咬紧了下唇,李容褀实在不忍她如此痛苦。 他伸手触上她的朱唇,意玉诱她松口。 然而对于宋娴来说,那轻柔的摩挲着唇瓣的微凉指尖却是雪中送炭。 她忽然微启唇瓣,竟将他的指含入口中,温暖的舌尖轻蹭过他的指腹。 李容褀整个人怔了怔,连忙将手收回,却觉指尖处似被灼烧了一般发烫。 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宋娴,发现她正探出香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瓣。 这一幕看得李容褀浑身发热。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回避一下,于是微垂眼帘道:“再撑一会儿,大夫马上就来了。” 说罢此话,他定了定心魂,欲到屋外冷静片刻。 然而他才刚转身,靠近床榻边的那只手就被宋娴握住。 她神志不清,握得并非很有力,但感觉得出来,她已然拼尽了全力。 李容褀狠了狠心,欲将她的手掰开,可就在他刚俯身之际,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却自床榻上传来:“殿下……殿下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听到这近乎哀求的声音,李容褀的心蓦地一沉。 他重新踱回床榻边,垂眸凝视着她。 此时的宋娴似彻底陷入了迷乱,也不知生出了怎样的幻象,微眯的双眼下密睫不住的颤抖,嘴里则在断断续续的呢喃着那些话:“殿下……殿下……” 李容褀的双眸忽然变得深邃,自漆黑的幽潭浮现出幽怨的涟漪。 他薄唇轻启,声音清冷的相问:“你口口声声唤着殿下,你唤的到底是哪个殿下?” 此时的宋娴哪里还听得到他说的话,只是因为他的撤离而感到焦躁和空虚。 她就像溺水的人,只有他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她害怕他会弃自己而去,故而拼了命攥紧了他的手,向他呼救:“殿下……救我……” 李容褀忽然倾身压入床榻之中。 他撑着床榻俯视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 那张惹人怜爱的脸此刻正泛着不正常的嫣红,如同王府里盛放于三月的女儿棠。 那两瓣朱唇不停的张翕着,呢喃着柔软的低语。 一感觉到他的靠近,宋娴就迫不及待的贴了上来。 那温良如玉的触感实在是太及时了,很是有效的缓解了她身上的不适,只是还不够…… 她凭着心底生出的那一股子念想,贪婪的汲取着那股凉意,一双柔荑更是不知如何摸到了衣襟处,被微凉的触感引诱着欲滑进去。 一只掌却在这时阻止了她。 靠近她耳畔的呼吸骤然急促,就连他的声音也变得沙哑。 被他擒着手而不能作乱,这般不上不下的更是难受,宋娴费力的掀起眼帘,凝着他的双眸委委屈屈的轻唤:“殿下……” 这一声已是九转十八弯,简直摄魂入骨。 第 1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1 章 “这可是你……我不想强迫你。”他的喘悉纷乱的撒在她的唇边。 什么强迫不强迫的,宋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满眼里看到的就只有那副薄唇,就在近前,一张一合的,很是可口的样子。 放纵着这个念想,她便寻着那可口的气悉尝了一尝。 果然很美味,她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然而下一刻却被猛的堵住了呼吸,接着原本纷乱的脑子陷入了一片空白,她似被抛入云里,又像整个身子要被掏空。 起初是意外和惊诧占据了大半的感触,可渐渐的就适应了起来。 她发现这个法子远比方才她能想到所有法子都有效。 身上的难受和灼热顿时被压下去大半,可是另外一种感觉却又腾了上来。 想要和他更加的贴近,想要沾染更多他的气悉。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这个念头牵引着她,更加放纵的与他纠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终于稍稍撤离,撑起身子,气息不稳的凝视她。 眸子里的幽怨沾染了暧寐的色彩而变得更加的复杂难辨。 听到她在迷离中寻着自己,又再度娇柔的唤着“殿下”,李容褀的眸光里多了几分阴戾。 他压住她的骄躯,使她不能乱动,在她无助的目光中携着愠怒道:“直到现在,你还把我当成是他的替身吗?” 说话的同时,他略撑起身子,将手探至身侧解开衣带。 他的双眸却始终锁着她的眼眸,尽管大部分的时间,她都双眸微闭,呈现迷离之色。 “看清楚了,我是谁?”他捧起她的脸,用幽怨的语调呢喃:“告诉我,你心心念念的殿下是谁?你恋慕的又是谁?” 或许是他靠的太近,又或许恰好有片刻的清明。 宋娴终是将这几句问话听入耳中。 “你是,殿下……”她含含糊糊的应着,现出疑惑之色,似乎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问。 李容褀眸中的怨毒却又重了几分:“说清楚,是哪个殿下?” 宋娴感觉到那强烈的幽怨,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好不容易凝聚的魂思却又在瞬间涣散。 “殿下,就是……”断了线的思绪让她翻来覆去的说着同样的几个词。 她快要支撑不住,那股难受的感觉再度向她袭来,从身子的深处弥漫开来,不知要如何纾解。 宋娴难耐的扭动着身子,却又苦于被他制住而不得动弹。 他根本就是在折磨她,简直惨无人道。 为什么要这样,她又是哪里得罪了他? 对了,是…… 宋娴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浮起这些想法,最终似找回了方才断在半截的思绪,艰难的启唇:“是……二殿下……你是……二殿下……” 她说着,又奋力的挣脱出双手,触上那副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面容。 透过模糊的视线,她好容易又看清了他的眉眼,于是露出了满足的笑,低喃:“你是……二殿下,我恋慕的人……是二殿下……是……李容褀……” 她几乎是一字一喘的说出最后一句。 听到李容褀三个字的时候,覆在她上方的男人明显的滞了滞。 而后她终于如愿以偿的重新将他拥入怀中。 然而当她欲再度寻着那两瓣可口的薄唇品尝时,贯穿身体的一阵剧痛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原本混沌一片的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一切太过突然,宋娴根本无从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李容褀又滞住,这一次则是彻底的停了下来。 此时的他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外面都传言她做了李容锦的爱妾,而他也在去济川王府寻她的时候亲耳听到留在那里的人说她已随李容锦离开了,他以为她早就是李容锦的女人,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完璧。 悔恨与懊恼同时向他袭来。 他忍着冲动尽量的保持不动,感觉到她因为疼痛将甲尖嵌入了他的皮肉,而她的朱唇正倚在他肩头阵阵抽气。 待了片刻之后,他试图亲吻她的额头和面颊,引诱她放松。 在他温柔的触碰下,宋娴终于回过神来,却还是身子紧绷,对疼痛心有余悸。 直到他用薄唇将她喜欢的气泽渡了过来,那疼痛才渐渐缓解。 此后,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身子的深处生出,有些类似于那迷药产生的悸动,却又没有那种不得纾解的痛苦,反而很是受用,让她想要更多。 出于苯能的,宋娴于是略动了动腰肢,那感觉又更加强烈的几分。 李容褀隐忍的呼吸凌乱的自上方传来,因为她轻微的动作而更加剧烈。 他知道时候已经到了,于是放纵自己将未尽之事继续。 阵阵轻银不可抑制的自宋娴的唇中溢出,又被他覆了回去,咬碎成含糊不清的片段。 宋娴伸出双臂轻颤着将他拥紧。 这是她的二殿下啊。 第 1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2 章 记忆里似乎从来没有与他这样亲近。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从来没有如此的快乐和满足。 在这一方帷帐里,再没有其他人,只她和李容褀。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被他牵引着飞进了云里,浮浮沉沉,没有终结,也没有穷尽…… ☆、交付 这果然是一场梦,恍惚间好像持续了整晚,以至于醒来时身子都沉重得很。 由于手脚都如同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宋娴于是决定从最容易的开始。 她扇了扇密睫,抵抗仍然弥漫的困意,掀起眼皮,想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却并非散落在床边地面上的阳光,而是一副令人心悸的眉眼。 一定是还没醒透,以至于梦里的景象还挥之不去,重来重来。 这样想着,宋娴又重新闭上眼睛然后掀开。 俊美无铸的面容仍然近在咫尺,分毫毕现、清晰异常,连微垂的睫羽都根根分明,还有那熟悉的气悉,伴着清浅的呼吸飘来,将她围绕。 宋娴心下一惊,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仔细的回想起昨晚的经历,忽然意识过来眼前的并非幻象,而先前经历的那些也不是梦境。 她竟真的和李容褀…… 意识到这一点的宋娴羞得无地自容。 与此同时,身子上的触觉也逐渐恢复,提醒着她昨夜的种种迷乱,同时令她发现自己此刻正被李容褀拥在怀里,而且是毫无阻隔的。 心跳顿时急促起来,发烫的感觉也从面上一直延伸到脖子根,与他相贴的身子更是如虫蚁啃噬一般怪异。 眼下这般情形,想脱身是不可能了。 宋娴不得不把目光重新移回到他的脸上,并思考应该怎么办。 却见李容褀眉宇舒展,表情平和,薄唇还微微上扬,似乎携着一抹微不可查的浅笑。 他还睡得安稳,且显然很受用的样子。 微阳自窗外铺撒进来,也将一层清浅的光晕渡上了他的面容。 白玉般的肌肤因为阳光的色泽而显得愈发剔透;纤长的睫羽上跳动着点点的光,竟有几分炫目;高挺的鼻梁,樱色的薄唇……无一不处可挑剔,直叫人感叹造物者的偏心。 “该怎么办呢?” 恍惚片刻之后,宋娴慌忙提醒自己收回心魂,先莫要沉迷于这副容颜,找到应对的法子才是首当其冲的要事。 可凝视着李容褀,她却越琢磨越苦恼。 狠狠给他一巴掌,然后怪他乘人之危吧? 可她昨夜虽然中了迷药思绪混乱,对于发生了什么却记得很清楚。 她分明记得,昨夜是她霸王硬上弓非要和他…… 难不成要跟他道谢,感谢他帮自己解毒,在她炙烤的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救了她? 可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随便? 而且这不就承认了是她勾引了他。 以后他会怎么看她?其他人又会怎么看她? 真是左右为难。 宋娴最终也没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方法,只能先闭上眼睛装睡,挨一刻是一刻,等实在挨不下去了再说。 然而李容褀素来就是浅眠的,昨夜一觉到天明已是近两年来不曾有的,眼下怀里的人虽然只有些微小的动静,却也足以将他唤醒。 于是闭着眼装睡的宋娴感觉到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紧了紧,襟前的两团便贴上了他的胸口,喷撒在她额前的呼吸也随之起伏。 李容褀低下头,有什么柔软的触感在宋娴的鼻尖上停留了片刻,接着他便与她额首相抵,纤长的睫羽随着他掀起的眼帘轻蹭过她的面颊。 一个仍携着惺忪的软腻声音贴着她的耳边传来:“可是醒了?” “没有。”宋娴下意识的答道,仍打算强撑,微不可查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却突然发现自己漏了陷。 正懊恼时,耳边传来一阵轻笑,似携满宠溺:“没醒也能应声?” 与此同时,环在她腰上的手臂又一紧,好不容易拉开的那点距离顿时消失无踪。 李容褀还将掌心覆在了她的小腹上,呼吸着灼热的气息道:“还疼吗?” 宋娴心下一惊,被他掌心贴着的那一处更像触电一般,羞得无所适从,偏生他还问得这样直接,此时她是再装不下去了,只想迅速逃离。 就算逃不了,不直接面对也好。 她趁着他没有禁锢得那么紧的时候赶紧转身,将背对着他。 这动作稍一大,果然就牵扯出某处羞于启齿的疼痛,宋娴苯能的发出了一阵抽气声。 “怎么了?”身后传来关注的问话。 第 1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3 章 感觉到他又要伸手来捞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他的怀抱的宋娴赶紧顺势卷了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而后挣扎的欲起身。 没了被衾遮挡的李容褀倒丝毫也不慌张,十分从容的自床榻边的木架上取了外袍披上,而后顺手将逃到床榻边的宋娴捕获。 他连同被衾一起将人揽进怀里,贴着她的耳侧道:“先别乱动,让我给你看看。” 说着他就要动手将被衾剥开。 宋娴岂能顺从,忙躲避道:“不用你管!” 她因一时急了,语调显得很是僵硬。 李容褀的动作顿了顿,也给了她时机逃走。 她只想尽快脱离窘境,也顾不得想别的,挪到床榻边便要下地。 然而就在她的脚落地的瞬间,她的双腿却忽然一软,以至于整个人都往前倾去。 “小心!”幸而李容褀反应及时,翻至床边将她接入怀中。 这下宋娴是彻底没法见人了。 她下意识的挣扎,只想先逃开再说。 怎料拥着他的那人却狠狠收紧了双臂,俨然拿出了蛮横的态度。 宋娴怨他趁人之危,原要继续挣扎的,却感觉李容褀忽然将她拥紧,就像是怕她会被抢走一般,接着用幽怨的语调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有想到李容褀竟然会突然道歉,宋娴心下一惊,于是怔在那里连挣扎都忘了。 这般僵持了片刻,李容褀又接着说道:“你怎知道,我发现你离开后是何等心如刀绞,那时便恨不能不顾一切的杀入京城,立刻把你寻回来。后来终于城破,我第一时间就是去王府找你,却得知你已跟李容锦一起离开,那时的我又是如何五内俱焚?我留在这里剿灭叛党余孽,其实也是怀有私心的,我一直都在找你。如今好不容易你回到了我身边,我原本有无数的话要对你说,有许多的问题要问你,可不知怎么的,一见到你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怕你告诉我,说你是心甘情愿向着他的。” 他一股脑儿的说了这许多,也不管她听进去没有。 宋娴闻得这一番话却控制不住的心潮起伏。 她没有料到李容褀竟和她一样,在见到对方的时刻是同样的情怯,更没有料到,从来不肯在人前表达自己内心想法的他竟将这些话都说出来。 得知此事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实则有些窃喜。 然而李容褀并不知道她的窃喜,只当是她恼了自己昨夜的趁人之危,于是又解释道:“我知道你怨我,这些天你什么都不说,我多少次想要冲到面前问你,可都未能下定决心,昨夜见你那般无助,我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何况我对你……试问心爱的女人在面前,哪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 “我保证绝不负你,回到京城我就娶你,让你做我的正妃,我唯一的妻子!”李容褀又急着许诺,双手紧拥着宋娴,恨不能将她嵌进自己的身子里,唯恐她不肯原谅,执意要弃他而去。 李容褀的这番表白,以及表白时的这番情状,让宋娴想起过往在济川王府的时候,当她执意要离开沁竹园时她也是如此,这般好似被人丢弃的可怜孩子一样。 宋娴顿时心软下来,暗自轻叹一声。 罢了,她终究还是将一切交付与他了,也幸而是他,如果昨日她遇上的是别人,她实在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何种情形,她更不可能这样喘着气儿的同他说话。 只是心里虽认可了,但面子上还是有些抹不开。 此时她只裹了一层被衾,而李容褀虽然穿了衣衫,却也只是一件外袍而已。 两人如此情状,实在令人窘迫。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见李容褀坚持箍着她,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才不得不面对。 于是李容褀感觉到被自己抱在怀里人又稍微的动了动,却并不像是挣扎,更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无意识的动作。 就在他紧张的凝视着她的乌发,等着她的回答时,却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从被衾间传来:“能不能……先穿上衣裳再说。” 她说得小心翼翼,语调带了几分委屈和几分哀求。 李容褀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忽然被她的声音融了一块一般,连忙松开了禁锢她的双手,应道:“当然能。” 虽说重得自由,两人也总算不用再以那样窘迫的姿态相处,宋娴可松了一口气。 然而李容褀嘴上虽然应着,目光却还停留在她的身上,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见宋娴紧攥着被衾半天不动,他似忽然意识到什么,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裙递到她面前,尴尬道:“我这里没有女子的衣裙,你要不要先沐浴,我让他们去准备。” 宋娴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且她纠结的也不是这个,于是一把夺过衣裙,又羞赧的低头道:“你能不能先转过去。” 李容褀这才明白过来,顿了片刻后,终究还是顺了她的意转过身去。 直到重新穿上衣裙,宋娴满心的窘迫才稍稍好了一些,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才刚穿好衣裙,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又毫无防备的被李容褀拥入了怀中。 ☆、告白 “可还怨我?”携着幽怨的声音携着温暖的气悉向她笼来。 宋娴身子一滞,绯红的色泽又蔓延至脖子根。 她实在羞赧得紧,下意识的挣了挣。 李容褀却不肯放手,以为她要逃离,反拥紧了些,语调又幽怨了几许:“你还是怨我对不对?还是说,你怨我没有早些找到你?” 这是怎么的? 现在的李容褀和前几日判若两人,突然这样,反而让她不知所措。 僵持了许久之后,李容褀自怀中将她的面庞捞起,用指尖轻抬她的下颌,使她不得不与他相视。 迎向那双眼眸,窘迫再无处遁形,纵使垂眸却还是掩不住因为发烫而泛起胭脂色的双颊。 见她有躲避之意,李容褀只当她在怄气,眸子怨毒之色如墨色自潭水里浮起,一瞬间就侵染了所有。 第 1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4 章 那样的眸光令宋娴心惊,胸口的地方不由的浮起丝丝抽痛。 她终是轻启朱唇,叹了一声,暗自下定决心。 那些话他都说了出来,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他迫她至此,她也唯有坦诚相待才能不负君心。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娴羞于凝视他的双眸,却是在他的凝视下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连同这些日子她心绪磨折的焦灼,连同应允泰宁公去李容锦身边当细作的前因后果。 听着她轻声的诉说,李容褀眸子里的怨毒终于渐渐消散,收拢双臂又将她往怀里拥了拥,欣然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向着他,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 说着这样没羞没躁的话,哪里还像当年那个挑剔又刻薄的二殿下,宋娴不觉有些好笑,心里又禁不住浮起暖意。 她忽然想起什么,柔荑下意识的攀紧他的衣襟,终于抬眸凝视他的双眸,却又忽然羞怯,双颊愈发绯红道:“那封信,你可看了?” 李容褀滞了滞,明白过来她说的什么,微牵起唇角道:“看了,可我不信,所以我更加急着找到你,亲口问你,如今看来幸而我没有信。” 曾经的谎言被当面拆穿,虽然她也希望他不信,可还是觉得有些窘迫。 更多的话已无需解释,她颔首,微微点头,欲低头躲避他的目光之际却被他再度迫着迎向他。 这一次他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在她毫无防备时就覆了上来,与她呼吸纠缠。 温存而又暧魅的氛围将她瞬间带回到昨夜的迷乱之境。 她整个人都怔住,惊诧得甚至忘了闭眼,看着那无人能及的眉目子在近前放大。 没有了迷药的作用,一切的感触都更加清晰,唯独她的思绪变的模糊,又有化作一团浆糊的趋势。 不过片刻之际,宋娴胸腔里的空气就仿佛被抽空,连同那颗心都好似要被他抓了出来捏在手里,又或许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她就已经把那颗心遗失给他。 身子又似中了迷药的一般寸寸失力,只能攀附着他,靠他揽在后腰的手臂撑着才能支持。 感觉到她的失力,他手臂却更加收紧,直叫宋娴觉得自己当真就要融入到他的身子里。 仿佛持续了天长地久的时间才稍止,李容褀略撤开两人的距离,允她片刻喘悉的机会。 看着宋娴在他怀里阵阵轻吁,一双水眸目光迷离,双颊更是酡红得犹如醉酒,他心底好不容易守住的潮涌立刻一发而不可收拾,以泛滥之势蔓延。 宋娴已然是七荤八素的状态,并不知他心里的起伏,只觉与她纠缠在一起的气息又急促了几分,裹着她的身子也更加灼热。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李容褀还只穿着一件外袍,虽说她已经穿戴齐整,可是…… 如此想着,她不经意垂眸,目光却恰好落在那半开的衣襟上。 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正恨不能躲藏,而李容褀却刚食髓知味,一时又俯身下来轻触她的唇瓣。 这一次,窘迫的感觉更加清晰。 不仅如此,因为方才温存的余韵,她身子也跟着发热起来,且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让她怀疑昨夜的迷药还未散尽,此刻又欲作怪。 柔情似三月里泛起的春朝,在和煦而又醉人的暖风中涨起、蔓延,漫过堤岸、淹没天地。 李容褀似乎仍觉不够受用,欲更进一步。 相似的触感将昨夜混乱的种种在脑中重现。 宋娴想要抵抗,这实在太羞人了,昨夜是因为迷药丧失神智,那今天算什么,况且这青天大白日的…… 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可是整个人都像是中了他的魔咒一样,浑身发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只能凭着苯能攀附着他。 太近了,她甚至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 一切都在向着失控的方向发展,想到昨夜那些要在这般神智清晰的状况下重演,宋娴简直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可偏生魂魄就是贪图着他的气息,不知餍足的想要摄取更多。 正在她百般纠结之际,身后传来的一阵敲门声适时的替她解了围。 李容褀总算将她放开,手臂却还揽着她,替她支撑不稳的身形。 瞧着她因为方才的亲近而面如桃李,衣衫也有些凌乱,李容褀忙将她挡至身后,方才至门口开门,丝毫不觉他自己才是只着了外袍的那一个。 宋娴自知此刻自身的模样必定有失体统,于是忙往李容褀的身后缩了缩。 开了门才见外头恭立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年轻男子,和一身青灰衣袍的老者。 一见着李容褀这身衣衫不整的模样,那原本拱手要与他行礼的卫兵立刻怔住,直把目光停在他的身上忘了说话,而那老者则立刻惶恐的低下头去。 自卫兵的目光中,李容褀也意识到问题所在,手上将衣襟拢了拢,面上却仍若无其事,略有些不耐道:“何事禀报?” 那卫兵猛然回过神来,忙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晕道:“启禀二殿下,是昨夜二殿下令下人请来的大夫,已经侯了一夜,是否令其医治,还是遣他离开?” 听到此人的声音,宋娴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卫兵就是昨天救她的那个人,想来也是他去寻了李容褀回来。 可是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等了一夜,难不成他们在门外等了一夜?那不是…… 宋娴越想越惊恐,脸面已经丢得一点儿不剩,索性低下头将脸挡在李容褀的背脊后。 这人的话让李容褀也很是窘迫,于是声音有些僵硬的答道:“不必了,你去拿些银钱,算是出诊的诊金。” “谢殿下赏赐。”那大夫倒是非常识趣,连忙磕头谢恩,而后退下离开。 那卫兵也欲退下,却被李容褀唤住。 “等等!”见卫兵转回身来拱手听命,李容褀接着说道:“昨夜你玩忽职守的罪且还未同你算,念在你禀报还算及时,未曾造成严重的后果,皮肉之苦就免了,便罚你一个月俸禄,以做警醒。” “是!”听到惩罚之话,那卫兵却丝毫不含糊,也不辩解,反而利落的应了。 第 1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5 章 待到她们退下,宋娴却攥住李容褀的衣角道:“昨夜多亏他救了我,你怎么还罚他啊?” 李容褀回过身来,面上的清冷顿时消散,顺手将她圈进怀里,柔声道:“我让他暗中保护你,就是怕你遇到危险,可他见你中了迷药非但没有把你安置好,还扔下你一个人自己出来寻我,幸而昨日我回得及时,要是有其他人在我之前遇到那样的你,可如何是好?” 他说得不无道理,可宋娴也知道这事不愿那个士兵,于是低下头,嗫嚅道:“这不怨他,是我不肯……你放心,就算你回来之前我落入别人手里,也绝不会……” 她的语调里有决然之色,让李容褀不由的想起昨夜她手里紧攥的发簪,难不成若是他未能及时赶来,她就要…… 他立刻拥紧她,后怕道:“幸而昨夜我及时赶回来,只是就算不是我你也不能……” 他说着,却忽然想起什么,顿住后面的话,轻抬她的下颌道:“这么说,因为是我,所以你才没有挣扎。” “因为是我,所以你是愿意的对不对?”李容褀的声音里充满了喜悦,眸子里浮起精光。 竟然如此直白的将这些话说出来,宋娴都快要窘死了,忙别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才不是,你胡说什么?” 李容褀却紧追不舍:“那你倒是说说,如果你心里没有我,昨夜你如何会唤我的名,你又为何一直将这块玉带在身边?” 说话的同时,他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原本一直被宋娴揣在怀里的玉佩,正是当年离别时他给她的玉佩。 “那是……那是因为……”事实摆在眼前,宋娴无从辩驳,只能红着脸扯开话题:“反正不管怎样,都不能恩将仇报。” 虽说没有能听到她亲口承认,可看到她这副含羞带怯的表情李容褀也受用了,于是柔声道:“我那个手下对我十分忠心、武功也了得,就是一根筋脑子不好使,所以我有意常常敲打她,不过是一个月俸禄而已,再找机会赏赐他几回还怕回不来?也就是让他长个记性罢了。” 听他这样说,宋娴也算放下心来。 李容褀却忽然皱了眉道:“不对啊,你竟然敢在我的怀里替别的男人说话!” 瞧他这样子,分明又是要计较起来了。 “不是,我没有……”宋娴急着解释,可李容褀根本不听,张开又对着门外道:“牧商,你给本公子回来,本公子还要罚你三个月俸禄,还有一顿军棍……唔……” 见自己的求情反而要给那人招来祸患,宋娴愈发惶恐起来,急着就要阻止李容褀,可双手都被他禁锢住无从挣脱。 她情急之下只能不顾一切的倾身向前,用那两瓣朱唇去堵。 怎料这却遂了李容褀的意,立刻得寸进尺起来。 李容褀一手拥着她,一手将房门重新关上。 灿烂的阳光立刻被遮挡了大半,唯见两抹映在窗纱上的身影几欲融为一体。 片刻后那身影已向屋内移去,彻底自碧纱上消失,独留下一室旖旎,便是紧闭的屋门也挡之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指):李容褀你这样被别人窥伺了美那个色就不怕你媳妇儿吃醋么? 李容褀(脸红):要你管! 卫兵牧商:是小人的错,二殿下实在太貌美如花了,小人一时把持不住…… 李容褀(大怒):貌美如花是形容男人的吗?还不快去领罚,本公子要罚你一年的俸禄,还要罚军棍! 卫兵牧商:是(委屈委屈)。 某月:可怜的小卫兵,来,摸摸头~ ☆、霸气 那夜之后,李容褀和宋娴之间的横沟算是彻底消失无踪了。 彼此的疑虑也已打消,而李容褀更是一改先前的冷清。 原本宋娴以为他是经历了征战和朝堂上的事情而变得独立而冷酷,现如今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他实则一点儿也没变,仍似过去那样喜欢粘人。 只要一闲下来,李容褀就会到宋娴的居处来,恨不能彻底搬过来。 可宋娴终究还是碍着自己的身份,怕给李容褀招来麻烦,尽量的恪守己分,况且对于薛采清一事,她虽表面上不提,可心里始终很是介意。 说来那薛采清已经数日未露面,想来正为当日之事心虚。 其实迷药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不用查也知道必是薛采清无误,只是到底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而薛采清又和泰宁公渊源颇深,宋娴忖着眼下和他们撕破脸皮对李容褀和她自己都没有好处,便暗地里劝说李容褀按捺下来。 这样总算平静的过了数日,李容褀却忽然说要回京。 宋娴心下虽是一诧,可她早已归心似箭,便欣然应了,赶紧收拾包裹准备起行。 临行时,李容褀带了她去与薛采清的父亲景阳候辞行,果然不出意料的遭到了挽留。 那景阳候将他们迎至厅堂中,一脸惶恐的相问:“可是下官招待不周,怠慢了殿下?” 李容褀连忙摇头,辞道:“在此叨扰多时,已是万分感激,岂有怨怪之理,只是太子殿下来信命吾速归罢了,追捕叛党余孽之事也具已安排妥当,侯爷可不必忧心。” “这……可是……”景阳候吞吐了片刻,终是将目光停留在宋娴身上道:“难道这位人犯也要一道押解入京?难道还要殿下亲自押解……” 李容褀立刻抬手示意,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位并非叛党,而是泰宁公安排在叛党中的细作,此次更是立了大功,吾亦是近来才得以核实,侯爷若有疑惑,可自行向泰宁公证实。” “不敢,不敢……”景阳候惶恐的应着,眉间却皱的更紧。 正听着李容褀和景阳候说话,宋娴却忽然有种强烈的感觉,竟像是有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 她于是抬头去搜寻,果然见厅堂角落的处的垂帘有动静,且地上也露出一抹布着明艳绣纹的裙摆。 这于暗中窥伺的人想来只有是薛采清,方才她便纳闷李容褀要走怎的薛采清也无动于衷,眼下看来却显然并非如此。 事实上,宋娴不知道的不止于此。 昨夜薛采清一得到李容褀要离开的消息便立刻跑到父亲那里的哭求。 她自己犯了错,又自知惹恼了李容褀,自然不敢挽留,于是只能求父亲出面,又生生的啜泣了一夜。 第 1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6 章 景阳候对这个女儿素来娇惯,见爱女哭得这样自然心疼非常,于是拉下一张脸来挽留,怎料李容褀却是去意已决,又搬出太子之命,直教他将后头那些未出口的话也不得不咽了回去。 原本让他和济川王府结亲是泰宁公的意思,景阳候是十拿九稳的,所以才趁着二殿下在这里暂居的时候将女儿带了来,为的是能让他那个骄纵的女儿先见一见二殿下,从而不至于太反对这桩婚事。 谁曾料到他女儿倒是芳心暗许,可偏生二殿下竟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不仅提都没提结亲之事,还半路冒出这么个丫头来。 这几日府里发生的事他如何不知,如今看着也觉得二殿下对这个丫头袒护至极,只怕他的女儿就算嫁入王府,也少不得要受委屈,他又如何愿意,如此看来,这桩婚事倒不如就此作罢得好,只是女儿那里要好一番功夫劝了,还有泰宁公那里不知如何。 景阳候暗自在心里盘算了许多,终是叹息了一声后道:“也罢,既然殿下执意要起行,下官也不便强留,唯有恭祝殿下路上顺遂,另外追击叛党余孽之事,下官也不敢懈怠,必派人加紧在此搜寻,若有所获,第一时间命人至京中禀报……” 那薛采清因下迷药之事不便露面,于是躲在厅堂后的隔间里,偷听他们说话。 原本她指望父亲能将李容褀挽留下来,且等着这件事过去后再慢慢与他打开心结,怎料到他态度如此坚决,而父亲竟也转而谈起别的话题,竟有放弃之意。 这下薛采清再是待不住了,也顾不得自己还藏着,直掀了帘子出来。 “祺哥哥,不是说好了要带我去京城的吗?为何扔下我就走了?”薛采清一溜烟儿的扑到李容褀身边,拽着他的袖子哭得伤心。 李容褀和宋娴其实都已觉察到她先前躲在暗处,故而见她突然现身,也不甚惊讶,只是宋娴虽然深知李容褀的秉性,可看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扯着他的袖子撒娇,她心里还是免不了难受,更何况先前从仆婢们那里听说这小姑娘和李容褀有婚约,如今看来虽不是真的,可也多半不是空穴来风,于是下意识的蹙了眉。 李容褀也不说话,由着薛采清哭诉完,方才淡淡道了一句:“我何曾说过要带你入京?” 景阳候哪里料到女儿会突然闹这么一出,自觉失了脸面,又恐爱女再受伤害,于是忙上前解围,将女儿拉至身后,对李容褀道:“这原是下官哄她的话,全是下官的错,这女儿是惯得很了,殿下莫要往心里去,也莫同她计较。” 就这样,宋娴跟着李容褀,总算在薛采清的哭声和依依不舍的注目中乘着马车离开。 前往京城的路途还远,也意味着路上的这些天,他们两人都要单独在这马车里度过。 虽说更加亲密的都已经过,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和他相对,宋娴还是控制不住的有些局促。 好似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属于他的气悉,温暖而又让人心猿意马。 宋娴端坐在软榻上,尽量的往角落里缩去,手上下意识的绞着衣摆,正想着要如何化解气氛中的尴尬,李容褀却端着新沏好的一盏茶坐到了她的身边。 马车明明宽敞得很,他偏要挤着她坐,这是个什么道理? 宋娴心跳愈发促狭,而李容褀却丝毫不觉,反而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他闲闲的抿了一口茶,继而发出满意的轻叹:“好茶,你也尝尝。” 说话间,他竟顺手将刚才啜了一口的茶递到宋娴唇边。 一切只在短暂的时间里发生,宋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口。 那茶盏上似乎还留有他薄唇的余温,让人心慌意乱。 明明是她最熟悉的碧海仙,却偏偏叫她饮出些别样的味道来。 宋娴窘迫极了,偏那罪魁祸首还兴致盎然的追问:“怎么样,不错吧?” 她只得敷衍的点点头,下意识的往旁边缩了缩,尽量拉开和他的距离。 她这有意躲避的态度怎能逃过李容褀的眼睛。 他并不知道她心里的羞怯,但对于她的反应明显是不受用了。 李容褀顿时眉宇微蹙,眼眸里浮现出丝丝缕缕的幽怨。 他忽而倾身,在宋娴下意识后退逃避之际将一只手压在了她身侧的墙壁上,于是她就被圈禁在了他的身子和墙壁之间,无处可逃。 车身还在剧烈的晃动,宋娴觉得随时自己可能因为一个颠簸就扑进他的怀里,于是奋力抓紧身子下面的坐塌,尽量维持平衡。 强烈的压迫感却同时自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让她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危机,心彻底跳乱了节奏。 他竟还在向她逼近,用一种拷问的语调道:“你怎么不问我景阳候小姐的事情?” 宋娴心下一诧,终于明白过来,闹得这阵仗原来是为这事儿啊。 可是怎么好像不对?就算要愤愤不平那也应该是她才对啊,他才应该是被拷问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反了? 于是怀着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的心绪,宋娴便应了一句:“我没有什么好问的。” 感觉到李容褀的眸子明显阴沉了几分,宋娴有明显不好的预感。 他最擅于抓住她的违心之举,每次说谎总会被他戳破,还是以那种很窘迫的方式。 这次宋娴觉得自己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与其等着被他抓包还不如大方的认了。 她就是在乎了又怎么样? 心里虽是这么想着,可感觉到李容褀的逼近,宋娴却又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反正人已经是我的了,还怕跑了不成?” 说完这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是脑子里搭错了哪根筋才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 李容褀也明显被这句话震住,竟整个人怔住,许久才有反应。 宋娴的目光恰巧落在那两瓣薄唇上,只见他唇角弯了弯,似得意又受用的微笑,贴着她耳际轻声道:“你说得很是在理,不过我觉得你为我吃醋的样子肯定也很有趣。” 虽说她是有过那么一丁点儿,可是吃醋那种小家子气的行为,才不是她这种女中豪杰所为,她正要开口为自己辩驳,怎料第一个字还没说出却被他尽数堵回了唇中。 那薄唇带着清冽的茶香,一瞬间就令她沦陷。 她的身子很快就被抽尽力气,又因着车身的剧烈晃动而失衡,终于还是跌进了他的怀里。 被那温存席卷的同时,宋娴禁不住深深担忧,这才开始就到了如此地步,后面的路还长,可怎么过呀? 作者有话要说:  某月:壁咚神马的还是很有爱的~(星星眼) 第 1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7 章 宋娴:那我们也来。 某月(看了一眼李容褀):还是算了吧…… ☆、受封 到了京城,宋娴才知道如今的李容褀已远非过去那个因为体弱而毫无建树的王府公子。 事实上,通过反攻京城的这一战,他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不仅赢得了皇后和太子殿下的信任,将数十万的大军交由他统帅,在征战的过程中他更是沿途将那些投诚的百姓收编,建立起了一支专门效忠于太子殿下的军队。 这一路上,听他提起这两年间历经的各种凶险与胜利,宋娴都仿佛亲历的一般,纵使看着他如今就好生的在面前,可每说到他遭遇危机的时刻,她都禁不住捏一把汗,难以抑制的露出忧虑的神色。 李容褀看到她为自己担心,心里甚是受用,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诉说钟情。 他指尖绕着她的发丝打着璇儿,歆享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另一只手自怀中取出个荷包,在她耳旁道:“每当遇到危机,我看着身边这些东西就怎么也不敢懈怠了,想着你还在等我,我说什么也不能负你。” 这话说得宋娴心下一颤。 他在战场上杀敌,拼了命也不肯负她,可回来时却发现她已离开,还留下那样一封信,当时的他,心里该是如何,她不敢想象。 虽说误会已解,可对于此事,宋娴还是满怀歉疚,于是心虚的偎在他怀里,由他摆弄也不敢造次,一张脸更是埋进他的胸襟,掩饰内心的懊恼。 直到被他从怀里捞出,她才垂着眼睫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负你。” 原以为事情已经过去,她如此诚心诚意的道歉,他好歹说些诸如“既然不是有心的,已经无妨”之类的话来安慰,怎料李容褀却反而顺着她的话道:“你虽不是有心,可那时候是真叫我伤心。” 说话的同时,他又眉宇微蹙,一只手攥着胸口的衣衫,叫人看了以为他当真心疼非常。 宋娴立马就慌了,连忙倾至跟前抬起柔荑为他抚着胸口,全然忘了那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 这却叫李容褀寻到了机会,顺势揽住她的纤腰,握住她的柔荑,在她不知不觉陷入他怀中之时稍稍低头,便顺其自然的攫住了她的朱唇。 待到宋娴反应过来时已是身陷阵地、溃不成军,也就只能由他了。 历经征战的磨砺,李容褀的诱敌之术用得出神入化,这一路上虽上演数次却也屡试不爽,而一再着了他的道的宋娴也只能认栽,在马车内被他借机揩尽了油,谁叫她欠了他呢? 直到快要入城的时候,李容褀才依依不舍的从马车上下来,到队伍前乘马而行。 听说城内有大量的百姓等着一睹大军的风采,李容褀身为统帅自是不得不露面。 他原想让宋娴也同他一起感受百姓的热情,可转念一想,又不愿她在人前抛头露面,被人觊觎了去,且宋娴自己也不肯与他同骑一马,于是允了她呆在马车里随队伍游街。 原本宋娴就有所耳闻,那齐妃党羽中不乏酷吏,在统治京城的那段时间做过不少草菅人命之事,闹得人心惶惶,如今得见前来欢迎李容褀麾下大军的百姓们万人空巷,得证此事不假,果然拥护太子也是民心所向。 虽说这皇位由谁来坐和她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可看到这样的景象,宋娴也被这喜悦的气氛所染,尽情的沉浸于其中。 队伍行至城中时,更有东宫内臣总管事在那里久候,向李容褀颁旨。 见众人都下马行礼,宋娴也连忙自马车上下来,跪伏于地,紧张的听宣。 那内臣不紧不慢的念来,尖细的声音穿透了整条长街。 原来是太子念李容褀剿灭叛党有功,因而亲自颁旨,令他承袭济川王之位,且仍赐居旧府,另有金银封赏若干。 听到此处,宋娴禁不住为李容褀欢喜,这是太子殿下名正言顺的封王,和李容锦的自封截然不同,也是对李容褀最大的认可。 李容褀接旨之后,又对内臣总管道:“臣下长途归来,满身尘土恐污了圣目,且容臣下回去更衣,随后即刻入宫拜见太子殿下。” 那内臣总管点了点头道:“如此正好,殿下也已在宫中备下晚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谢太子殿下恩典。”李容褀又再三的谢过天恩,方才辞了那内臣总管重新上马。 随着众人的欢呼声逐渐在身后淡去,李容褀至营地安置了大军而后折返,穿过城中数条街道,终于拐入了最熟悉的那条巷子,抵达久违的王府。 被李容褀接下马车之后,抬头看着那题着“济川王府”四个鎏金大字的门匾,宋娴不禁有些激动,竟当真有种久别归乡的感觉。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在她的内心深处,竟真的把这里当成了家。 他们正待进门,却见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领着数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迎了出来。 忖着原来的秦管家本是效忠于李容锦和他的母妃的,在李容锦离开时,多半自顾自逃命去了,那么眼前的这位想必是王府的新管家。 果然,那男子携众人向李容褀行礼:“小人吕陆拜见王爷。” 李容褀踱步上前,将管家身后的女子扫视了一遭,随即问道:“她们是什么人?” 听那李容褀说话的语调,显然与这位管家十分熟识,想来这管家是他心腹之人。 宋娴便也借机打量了那些女人,数来竟有七位,且各个儿都是含苞待放的年龄,生得是身形窈窕、面若娇花,全都是百里挑一的。 吕管家忙小心谨慎的答道:“是太子殿□□恤王爷,考虑到王府历经变故,旧人都散了,怕一时挑不到好的,又见王爷尚未娶亲,怕无妥帖之人服侍,这才自宫中拣选了数名出众的宫女赐给王爷。” 这一席话背后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是见李容褀至今未曾有妻妾,故而以赏赐仆婢为借口赏赐姬妾以供取乐。 上一世还是宋府千金的时候,她也曾听说过这样的事,对于建立了功绩的臣子,君王除了赏赐金银财物,还会赐以美姬侍奉。 这一下就赐了七个,那太子殿下是把李容褀当成花花公子了吗? 面对如此情形,虽说宋娴知道这一则并非出于李容褀的意愿,二则是太子殿下赏赐不容拒绝,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不好受。 李容褀倒是显得十分平静,只问了这么一句便拉了宋娴往屋里去。 因太子殿下还在宫中等着李容褀去拜谒,他不敢多作逗留,换了衣袍便急匆匆的出了府,只在临行前对宋娴道:“这府里的庭院你喜欢哪个就让他们收拾出来,以后就是你的居处了。” 宋娴虽还对那些宫中赏赐的仆婢有些介怀,可眼下听见李容褀说这样的话,心里就又熨帖了几分,于是垂下眼帘,略羞赧道:“我还是住沁竹园吧,以前住惯了的。” “也好,我让他们收拾。”李容褀面露浅笑,似乎对她的选择很受用,低头于她额上落下轻吻,柔声道:“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吕管家,让他安排人伺候你洗漱歇息,这一路你也累了。” 见他又不放过任何时机的与她亲近,宋娴顿时绯红了双颊,羞道:“好了,再耽搁可就让太子殿下等急了。” 第 1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8 章 两人依依不舍了好一会儿,李容褀才终于离开。 宋娴虽是舒了一口气,可是面对突然安静下来的庭院却有些失落。 这路上一月有余,她和李容褀日日共乘马车,几乎片刻不曾分离,眼下一时看不到他在身边,她竟然甚是不惯。 正当她失神之际,那位吕管家却寻上她来,甚是热络的引了她往沁竹园去。 到了那里才发现一切如旧,园子里竟早有人打扫妥帖。 她不禁驻足欣赏那些如同久违的旧友一般的翠竹,却被身旁传来问候声吓了一跳。 “奴婢参见姑娘。”宋娴回过头来,只见方才那七名美婢竟齐刷刷的向她请安。 这可是太子殿下赏赐的,如何使得? 宋娴连忙让她们起身,又转而去问吕管家,怎料吕管家却说是王爷临走时特意叮嘱的,说是让这些婢女都去服侍宋娴,以后也全听她差遣。 “这算怎么一回事?”宋娴无奈,见吕管家也是奉命行事,只得先按捺下来,由着那些婢女忙前忙后的为她沐浴更衣。 待她梳洗完毕出来时,屋中已摆好了一桌菜食。 宋娴顿了顿,想起今日领旨之时,那内臣总管有言,东宫已备了接风洗尘的晚宴,自然李容褀也就不会回来用晚膳了。 她便自己在桌机前坐下,可独自望着满桌丰盛的菜食,她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胃口,半天也没动筷,只端了盏茶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一丛翠竹和半轮明月发呆。 如此也不知坐了多久,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宋娴回过神来侧头去看,却发现笼着一身月光的李容褀正踏入屋内。 她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接着连忙起身迎了过去,直到触到他的衣摆,才相信这并非幻象。 “不是有晚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了?”宋娴凝着他的双眸,略有些怔然的问道。 李容褀则回握住她的柔荑,不知不觉间已与她十指交缠,继而柔声道:“是有晚宴,可我惦念着你,只略坐了坐就寻了个借口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有点儿太腻了,某月写着都有点儿受不鸟了。 ☆、相守 在李容褀满含深情的凝望下,宋娴腾的一下脸就红了,忙低了头,欲收回柔荑道:“这话怎么说的,王爷可折煞我了。” 李容褀却不依不饶的将她的纤指绞住,又道:“这是实情,你可不许不信。” 说话间他又靠近了些许。 他刚从外面回来就径直来了沁竹园,身上朝服都还未来得及换。 眼下随着他的逼近,那衣袍上的四爪蟒也笼至她近前,带着股自然天成的威严之气扑面而至,让人禁不住肃然起敬。 宋娴自知讲道理讲不过他,于是由着他握着柔荑,轻捏着他的手道:“想必在宴上也没用多少菜食,正好我让人将这些饭菜热一热,王爷更了衣与我一道再进些。” “好。”李容褀收紧掌心,答得毫不迟疑。 宋娴于是拉了他到隔壁里屋去更衣,待出来时,仆婢们则已经将饭食热好,正依次的往桌机上摆。 宋娴和李容褀相携在桌机前坐下。 看着那数条袅娜的纤腰如水蛇一般游走于屋内,宋娴又想起纠缠自己的疑虑,于是问李容褀道:“这些婢女原是太子殿下赏赐给王爷的,怎么让她们来服侍我?” 李容褀却不以为然道:“殿下既然已经将她们赏赐于我,要她们到哪里伺候自然就由我安排,你知道的,我素来不喜欢别人在跟前,我身边的那些事,你可别指望让其他人代劳,既然我用不着,让她们闲着也不好,就给你使唤了。” 瞧他这一脸理所应当的表情,俨然是早就做好了安排,可宋娴纠结的不是这个。 她垂眸,绞着衣摆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太子殿下命这些婢女入府,又全都是貌美如花的,显然不是让她们来当奴婢的。” 虽说是极力的掩藏了,可李容褀还是自她嗫嚅的语调间听出些许醋意,顿觉受用,顺手揽住她的纤腰道:“今日觐见,我已同太子殿下提过此事,原本要把这几个婢女退回去的,可殿下说送出去的没有收回的道理,便让我随意处置,我如今将她们交由你差遣,你若实在看不惯,打发她们去没人的庭院里,或是唤了人牙子来卖了都可。” 听他这样说,宋娴心里难免有些窃喜,可转念一想,那些婢女原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如今到了王府里,若是不能善待,岂不可怜,于是对李容褀道:“卖是万万不可的,叫别人知道还以为济川王府拮据,竟到了要卖丫头的地步,毕竟是太子殿下赏赐的人,传入宫中也不好听。丫头们都还年轻,若能安分守己,就让她们服侍几年,等大了又有了合适的人家,再放了出去配人可好。” “恩,都随你。”李容褀点了点头,顺口应着。 顿了片刻之后,他又侧过头,倾身至宋娴近前,贴着她的耳畔落下一句:“你放心,我一定安分守己。” 他说得甚是意味深长,目光更是胶着在她的身上,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似是再说“你看我可是说到你的心里了”。 宋娴被他看得窘迫急了,又懊恼自己这番表现当真有些妒妇的势头,于是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忽略他最后那句话道:“既然如此,就先用饭吧。” 说话间她已坐正了身子,提箸夹起菜食,却是放在了李容褀的碗里。 “殿下快多用些,这段日子在路上颠簸,殿下都瘦了,骨头都现出形来,硌人得很。”宋娴不经意的说着,还习惯性的唤他殿下,语调中更是带着些说教的意味。 她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话中的不妥,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一会儿就见他的碗里堆出了一座小山。 李容褀则善于自她的话语里捕风捉影,自然而然的想起路上车厢里那些耳鬓厮磨的片段,不觉弯起薄唇,捻起碗里她夹的菜却递到了她的唇边。 宋娴被突然探到近前的筷箸一诧,抬眸却触上李容褀满含宠溺的眼眸。 在这不容推拒的目光之下,她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 李容褀则露出满意的浅笑,另一只手捞了她的纤腰揽住,迫她往他怀中靠近,又趁机在她腰上捏了一把,直惹得她忍不住痒笑出声来,他才又贴着她耳际道:“这话该是我说的才对,你如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才是抱着不称手。” 这番话提醒了宋娴,让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是何等没羞没躁,顿时羞得无地自容,直将脸往他襟前埋。 这一顿饭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算结束。 “还是王府的饭菜可口啊!”宋娴抚着吃饱了的肚子,趴在桌边发出满足的喟叹,同时看着李容褀指挥仆从们将碗碟撤下,再让他们都退下,顺道带上门。 宋娴便“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看着李容褀道:“什么意思?” 第 1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89 章 这可是李容褀自己许诺的,以后沁竹园便是她的居处,自然她要歇在这里的,可他如今身为王爷,理应回他的正院中安歇才对。 他眼下这个态度,怎么好似不打算走的意思?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宋娴有些局促,尴尬的问了这一句。 李容褀踱至近前,毫无征兆的倾身将宋娴拥住,抬手指了指里屋道:“我今日就歇在这里。” 被他温存的气悉包裹着,宋娴不知不觉间已有些恍神,可她忽又想起这里是京城,比不得在外面时得以纵性任意,于是抵御住他的蛊惑,轻将他推开道:“如今回了京,又封了王,可要谨言慎行,莫要落人把柄,况且……” 她说着,忽而双颊绯红的低下头,方才恼道:“王爷是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她话里怨怼之意再明白不过,听得李容褀暗自懊恼大意,竟未曾顾及她的想法,于是忙放规矩了安慰道:“你放心,成婚之前我保证不会再碰你,这段日子我的隐忍想必你也看到了,你总该信我吧。” 诚然如他所言,除了那夜中迷药的一次,后来虽两人间时有亲密之举,可也只是止于拥抱和轻吻,再没有越过底线。 李容褀过往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滋味的,如今有过这一遭,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宋娴也曾在几个成了婚的表姐妹闲谈时听说过,男人在这种时候最是索求无度的,若要隐忍必是十分难捱,可这一路上李容褀时刻与她腻在一起,虽然没少讨些便宜,可始终怕她不愿不曾勉强于她,倒是异常体贴。 想到这一层,她又禁不住心软了几分。 李容褀见她态度已有动摇,便轻握住她的袖摆,竟似个顽童一般携着些撒娇之意道:“这两年来我都不曾睡过好觉,还是那夜与你同眠才得一觉到天明,近日来又一直在路上颠簸,也没能睡好,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你就行行好,莫要赶我走了。” 最是刁钻难伺候的李容褀竟现出这样的情状,宋娴再是狠心也不忍了,于是扯了扯袖子,侧过身去,脸红道:“你是王爷,整座王府都是你的,要到哪里睡还不都由你,我敢说什么。” 李容褀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又逼近两步,凑到她跟前,弯起薄唇道:“总归你是答应了。” 宋娴再不多言,只垂了眼帘自去忙着更衣梳洗,而李容褀一应的事务自然也少不得她亲自动手,一时竟似回到了当年。 细想想,距离当年也不过数年时间,那时的她又怎么会想到如今的物是人非,只是幸而眼下什么都变了,很多事情也远远脱离了她的设想,可好歹他们两人还在一起,不仅在一起,还比那时候更亲近了。 单从这一桩事上来讲,她又打从心底里觉得老天爷待她不薄。 这一夜,李容褀倒也说话算数,虽坚持要与她挤在一张床榻上,可也不曾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来,只是拥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也就睡了。 凭良心说,这倒也不只是便宜了他,不得不承认,在李容褀的怀中,宋娴也睡得格外安然,不仅迅速的入眠,连梦境也几乎没有,可谓是一觉到天明。 醒来时,阳光已经照进了屋子里。 灿烂的微阳透过窗棂,仿佛将所有东西都变得干净而透明。 宋娴下意识的伸手去碰身边的人,却只摸到一片空空如也的床榻。 她潜意识里有些失落,于是懒懒的伸了伸手臂,有些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去寻人,最终在窗边寻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一眼却叫她彻底的清醒过来,虽坐起身来,却又呆在床榻上怔了半晌。 看样子李容褀似乎已经起身有一会儿,此刻正坐在窗台前的软垫上边看书卷边饮茶。 由于他刚归京,太子殿下允他休沐数日,故而此时的他显得很闲适。 屋里安静极了,只偶尔传来书卷翻动的声响。 李容褀今日穿了一身银绡纱的衣袍,那轻飘飘的一大团笼在他周围,竟像是拢了一身的云雾。 加之阳光浮在他周身,衬得如玉肌肤剔透晶莹,旁边的两扇窗开着,有微风轻拂他未束的乌发,俨然好似一幅水墨的云雾仙境图,而他则活脱脱就是个从天而降的神仙。 宋娴就是被这一幕看怔了,全然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直到李容褀觉察到床榻上的动静,抬眸朝她看来,继而微弯薄唇,恍若神君仙子的清俊面庞上浮现一抹浅笑:“你可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李容褀:怎么老是让女主抢男主的台词,这还怎么演?摔! 某月(傲娇脸):明明是你拿错了剧本,哼!(我才不会告诉你是我故意改了剧本,谁叫你太受了。) ☆、宾客 他的声音还携着些刚睡醒的惺忪,温暖中带着略微的沙哑,一瞬间就叫宋娴双颊绯红。 她垂下眼帘,羞赧的点了点头。 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于是愈加窘迫,匆忙的整理了衣衫自床榻上下来。 下一刻,她却又顾不上梳洗便凑到了李容褀的身旁。 刚睡醒的身子还有些迟钝,也显得她毛手毛脚的。 宋娴原想至李容褀身边问一声他可梳洗完毕、可有用过早膳,然而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她就被地上不知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整个人倾身扑向前去。 接着她就跌进了那片云雾里。 李容褀的衣袍上也不知拢了什么香,恁的好闻。 宋娴贪婪的深吸了两口气,睁眼却见一副俊美无铸的神仙容颜自上而下的凝视她。 他双手将她接住,用嘲笑中带着宠溺的语调道:“一大早就这样粗心。” 宋娴自觉心虚不敢反驳,只能攀着他的手臂挣扎起身。 挨着他在软垫上坐稳之际,她又注意到搁在桌机上的那盏茶,于是端起来嗅了嗅。 茶盏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悉,让她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脸上莫名发烫。 为掩饰内心的慌乱,宋娴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假装无事道:“这是碧海仙?” 李容褀轻应了一声,侧头见她只着一件单薄寝衣,便顺势抬手揽上她的肩头。 宋娴对此却并无所觉,看着茶盏蹙紧了秀眉道:“这么泡可糟蹋了这好茶。” 李容褀轻声道:“这不是怕吵了你,先随手泡了一盏来凑活。” 第 1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0 章 听着这略显委屈的话语,宋娴不禁双颊绯红。 继而她打起精神,端起茶盏,噙着一脸自信的笑容对李容褀道:“我这就去给王爷重新沏一壶来可好?” 瞧着她这模样,李容褀却怔了怔。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未施脂粉、又是刚睡醒的模样,正可谓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加上这样一副表情,看起来多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动物,看得李容褀险些都要把持不住。 他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吻,随即应道:“好。” 宋娴便颠颠儿的沏了茶来。 李容褀将她递过来的茶刚饮了一小口,立刻就赞不绝口:“就是它了,这些年都不曾尝到这样好的茶了。” 宋娴努了努嘴,嗔他尽拣好听的说。 两人正笑闹之际,却被匆匆赶来的吕管家打断。 李容褀忙将宋娴护在身后,确认她仅着寝衣的身子不会被门外的人看到,安置好后方才兀自行至门前,问吕管家何事。 吕管家见自家王爷打从昨夜进了这间屋子,直到现在才露面,心里自然明白,故而眼睛也不敢乱瞟,只恭敬的禀报。 原来是有朝中官员得知李容褀归来,又闻得其封王之事,前来恭贺。 好不容易得了几日的闲,李容褀本打算闭门不见客的,可这名官员乃是朝中重臣,若能将其拉拢,对于巩固太子殿下的政权也能起到作用,故而不好推辞。 他便只得命吕管家先去迎客,待他换了衣袍就去。 回到屋里,李容褀还是一脸的不情愿,反倒是宋娴深明大义,为他束发更衣,送了他出去。 李容褀到前庭会客之后,宋娴便折回来自行更衣梳洗。 难得不用像在逃亡路上那样慌乱,她总算可以慵懒的梳妆,再悠闲的用过早膳。 等将这一切收拾妥当,则已经是日上三竿。 忖着李容褀会客,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回来,宋娴便想趁着晨光正好出去逛逛。 过去在这王府里时,不是被限制了行动,就是陷于忙碌,似乎每次从庭院里经过都是来去匆匆,虽也得裳美景,但不曾细品。 如今她总算可以专心的逛一回园子,于是从沁竹园里出来便顺着一路漫无目的的行去。 虽说此时的园子里不似仲春时节有大片令人心驰神往的绯红云霭,然而那四季常青的嶙峋松柏和偶尔自墙角中现出的一丛红枫却也别有情致。 宋娴且裳且行,不知不觉来到了那有一大片芙蕖的池塘边。 她顺着回廊行至池塘中央的凉亭,就着那里的美人靠歇了歇脚。 此时虽已是夏末秋初,池中繁茂的芙蕖已渐枯萎,却丝毫也未减满池的勃勃生机。 这全要归功于那些豢养在池塘里的锦鲤。 火红的鲤鱼穿梭在青色的池塘水和素色的枯枝间,不经意就给单调的景色增添了活力。 宋娴看得欢喜,又唤住自附近经过的丫头,让她们帮忙寻些鱼食来。 此后她则也懒得再往前逛园子了,索性在这里喂起鱼来。 可立在阑干前的瞬间,同样的景象却又让她浮起了过往的记忆。 还记得那年李容褀和她闹别扭,她一时玩笑害得他心疾发作,后来历经了好一番凶险,而她也为此挨了一顿鞭子。 如今回想起来,或许正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才真正开始意识到李容褀在她心里占据的位置。 直到现在想起当时的情景,她也依然禁不住的揪心。 看到李容褀心疾发作,她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痛苦,那是比得知她自己死去,她将再也无法回归自己身份时还要令她绝望的感觉。 她已无法想象,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李容褀,她将何以为继。 幸而如今的他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不仅未再发作心疾,甚至还能统领军队征战,这则让宋娴感到庆幸。 恍惚之间,她陷入了意识构建的境地,竟如灵魂出窍,整个人怔怔的立在那里,手里握着鱼食却不投喂。 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池子里因为抢食而翻腾起浪花的鲤鱼,造出哗哗的水声。 正出神之际,忽有一只手探至她的掌心,捻起鱼食往池中撒了一把。 于此同时,有温暖的触感贴上背脊,将她深深眷恋的气悉笼上她身子周围。 回归现实时,李容褀已是自后将她拥住的情状,纤长如玉的指又自她掌中夺取鱼食,投喂给那些迫不及待的鱼儿们。 她下意识的侧过头,却未料到那两瓣薄唇就在她脸侧,于是顷刻间便自投罗网,不仅手上的鱼食都被他喂光了,自己也成了他歆享的美食。 李容褀双手揽着她的纤腰,俯身将那两瓣比夏日里的芙蕖还要香甜的朱唇细细品尝了一番,直惹得伏在怀里的人儿伏在他的胸口阵阵轻吁方才稍止。 宋娴心跳促狭、双颊发烫,抬眸嗔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偷香的行为表示不满:“这可是在外头,叫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李容褀却不以为然:“反正也没人经过,你还怕池里的鱼成了精不成。” 他说着,用指尖在她鼻尖上轻点,眸子里满是宠溺。 这一类的歪理宋娴近来是越来越说不过他,只得换个话题道:“不是有朝中的官员来做客,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容褀应道:“他们不过是来恭贺,略坐了坐就走了。” “哦。”宋娴随口道:“还以为有要事要议,得到中午才能出来。” 李容褀却顿了顿,语调似回避之意:“并无要事,说了些闲话罢了。” 第 1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1 章 “恩。”宋娴点头轻应,朝中之事她多做过问也无益,便止住这话题,拉了李容褀到凉亭里赏鱼。 两人刚坐了一会儿,吕管家又急匆匆的寻来,说是礼部的侍郎大人突然造访,正在门口候着,还带了厚礼,也是来恭贺王爷的。 李容褀一听立刻蹙紧了眉,可人家已经到了门口也不好不见。 宋娴只得安慰他道:“不过是恭贺而已,侍郎大人也是出于一番美意。” 李容褀于是又不情不愿的去了前庭见客,只是不料这一去竟是许久,连午膳都是与那位侍郎大人一道用的。 宋娴午后闲来无事,庭院也逛够了,便回到沁竹园里,到李容褀的,拿了到园子里的竹林下看。 不知不觉,天都暗了下来,园子里很安静,只隐约听到些秋蝉的啼鸣。 宋娴阖上书页,微眯双眼倾听晚风拂过竹叶的声音。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却由远而近的传来。 是两个丫头从竹林后经过,因为天色暗,并不曾察觉到这里有人。 她们一边行着一边窃窃私语:“你说那礼部侍郎将夫人和小姐都带到王府里来,当真只是来恭贺王爷继承王位的吗?” “准是看咱们王爷如今甚得太子殿下之心,才上赶着来巴结。” “我看不止是巴结,堂堂的千金小姐,竟不顾身份抛头露面,多半是侍郎大人看着王爷未娶,想攀这门亲。” “一个侍郎的门第,怕是做不得正妃吧?” “若是嫡出的小姐,王爷又看中了,没准有可能,先前肃王不也有这样的列子,再不济做个侧妃也是好的……” 那两个丫头讨论到用心,直到走远了也未发觉宋娴在此,然而她们说的那些话却尽数落尽了宋娴的耳朵里。 宋娴蓦地睁开双眼,再没有心思在这里赏景看书,心口的地方也莫名的有些发闷。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章的时候,某月满脑子都是沸腾鱼o(╯□╰)o ☆、末路 不止这一日的两位官员,事实上接下来的日子里,到王府中来恭贺的人简直可以用络绎不绝来形容,将李容褀休沐的这几日占得满满当当不说,等他归了朝,有时候连晚上回府也要忙于会客。 李容褀原是最厌烦这类应酬之务,可偏生来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对于太子殿下政权的稳固有着重要意义,少不得也就需要他来做出些许牺牲。 于是和宋娴相处的时间就少了,加之她最近也似乎有心事,虽每夜仍是守着等他归来,可也只是与他梳洗过后就歇下,连话也难得说上一句。 李容褀深感不安,问过她几次,可她却什么都不说,他也无法,只能先待忙过这一阵子,然而对于她的忧虑,他心里其实是知道,于是也都先存着,打算等京中局势再安定些,再与她推心置腹。 宋娴并不知道李容褀的打算,只是每每看着那些朝臣前来恭贺,她就禁不住想起丫头们私下里关于礼部侍郎家小姐的议论,便禁不住心里难受,可到底为何难受,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自然就无法与李容褀言说,更无法消解。 然而这些纠结的心绪并没有能够持续多久便被别的事情给扰乱了。 大约就在李容褀和宋娴回京的半个月后,城外就传来了军报,李容锦被抓住了。 据报,他是在远离京城的一座偏僻小城中被擒的,直到最后都还在负隅顽抗。 与他在一起的所有叛党余孽也都同时被歼灭,受命此事的将领留了李容锦的性命,将他押往京城受审,目前正在京郊驿站中,等候太子殿下的旨意入京。 得到这个消息的宋娴心绪难以平静。 将原本的她杀死,又曾劫持她的母亲和兄长,险些害得她灭门的罪魁祸首,如今终于被擒住了,而对于她来说,这更像是在做梦一般。 其实事到如今,对于李容褀落网一事,已不是简单的用高兴或是幸灾乐祸可以形容的了,或许对于他,更多的是唏嘘。 如果这前世今生的一切当真不是一场梦,那么今生至此虽与她的选择不无关系,可又何尝不是他的选择。 在一番心绪纠缠之后,宋娴最终产生了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去会一会这位故人。 似乎一定要亲眼证实了才能相信,又或者说是要与过去做别,别过这个与宋府小姐相关的阴影,从今以后她将彻底的割断了那些不堪的记忆,决心和李容褀一起好好的生活。 抱着这样的想法,宋娴暗中拿了李容褀的令牌,趁着他忙于入宫谒见太子殿下的时机赶往城郊的驿站。 那里的将领原就是听命于李容褀的,见了济川王府的腰牌自然不会多加阻拦。 宋娴很快就见到了李容锦。 此时的他身着囚服,身陷囹圄,人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下颌上也布满了胡茬。 她很难将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年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联系在一起。 如果阿清还在的话,一定要为了他心疼的落泪了。 宋娴这样想着,缓缓在牢房前蹲下。 觉察到牢门前的动静,原本闭目靠在墙角的李容锦睁开了双眼。 看到宋娴,他诧异的怔了怔,而后仿佛要确认真实性一般往牢门跟前移来。 他身上想是受了刑,双脚已无法支撑身子站起,于是只能缓慢的往牢门跟前坐着移动。 虽然已沦落至这样的境地,他的眸子里却丝毫没有畏惧,仍然如初见时那般善于伪装,让人看之不透。 他凝视了宋娴片刻,最后弯起嘴角,现出讽刺的一笑:“想不到我落到这般境地,最后来看我的竟然是你这个丫头。” 宋娴垂眸道:“大殿下可莫要误会,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最终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李容锦却叹了叹道:“这一生我辜负之人确实不少,可扪心自问,我对你却是不薄。” “不薄?”宋娴有些激动的握住囚室的木栏,禁不住脱口而出:“宋小姐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又和你无仇,你为何杀她?还有老王爷,你竟然谋杀身生父亲,还欲嫁祸于二殿下,你简直丧心病狂!” “天下江山之事岂能以恩怨辨之?”李容锦一副甚是不以为然的态度道。 第 1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2 章 宋娴急于揭穿他虚伪的面皮:“什么天下?什么江山?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谋害无辜的性命,天下若是落在你的手里,才是苍生之祸!” 李容锦却反而盘起双腿,如同和旧友闲谈一般道:“我知道你怨什么,那道士的话或有几分道理,可移魂转魄之说我如何也不会相信。” “你……”宋娴愤怒而起,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这一点上与他置气又有何益,如今他已得了应有的结局,而她便是让他认了,换得一声抱歉又有何用? 想明白之后她反而缓和下来,只默然与他对峙,也不说话。 李容锦却不领情,又进而道:“您有没有想过,如果当真如道士所言,我早些同你在一起就可以拥有天下,那么你现在或许已经成为皇后,可你选择了他,如今仍旧连名分也没有,你可后悔?” 他说罢,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宋娴,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然而听了这番话,宋娴却反而没有被激怒。 她抬起眼眸,静静的凝视着李容锦,直看得他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光出现了裂缝,才以坚定的语调道:“我不后悔,你这样的人或许不会明白,在这乱世之中,和一个人相守是需要爱的,因为这个过程中要克服太多的困难,面对太多的艰险,无论是抱着怎样的心,都很难坚持下去,只有爱可以,所以和他在一起,我直到现在也不后悔。” “爱……”李容褀轻声低喃,将这个字久久辗转于唇间。 他的双眸逐渐失焦,似乎陷入沉思又仿佛深陷在回忆里,半晌才皱紧眉宇,手却摸到了衣襟间,接着自胸口处取出一样东西。 宋娴当他要使暗器,连忙警惕的后退几步,却发现他取出的是一枚香囊。 见李容锦低头轻抚那枚香囊,宋娴认出来那上面的绣花图案乃是出自于阿清之手,甚至她还能记起阿清在为他做香囊时满怀憧憬的样子。 那时阿清还怀着孩子,对未来充满了期冀,如今香囊仍在,只是做香囊的人却已香消玉殒。 没有想到这一路逃亡直至被擒,李容锦什么都顾不得了,却始终把这个香囊带在身边。 得知此事,宋娴又是惊诧又是唏嘘。 若是阿清知道最终他还是将她放进了心里,她是否会欣慰,可人已然西去,即便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她又禁不住讽刺的一笑。 李容锦却忽然扑至牢门边,紧抓住栏杆,激动的对宋娴道:“看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只有一件事求你……” 宋娴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自始至终都不肯现出任何悔意的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 惊诧之际,却听他继续道:“我只求你让我死后和阿清葬在一起!” 身为叛党头目,李容锦是再没有活的可能,然而宋娴意外的是,在此时此刻,他没有请求宽恕或是减刑,在明知死亡已不远的情况下,他最后的愿望竟然是这个。 这下宋娴内心的唏嘘却尽数化作了讽刺。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双拳,站起身来对李容锦道:“我和你没有交情,还有阿清,她好不容易才脱离了苦海,身为姐妹,我不会允许你再去祸害她。” 说罢这句,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再不管身后传来的阵阵叹息。 三日后,从李容褀的那里,宋娴得知李容锦已经伏法,却并非是施以极刑而亡,而是在刑部的大堂上,太子殿下亲自审问时撞柱自尽而死。 传闻当时的情景异常血腥,而被囚禁在冷宫里的朝贤公主闻得此事更是彻底崩溃而至此陷入疯癫的状态。 至于朝贤为何没有被连坐,李容褀则道是李容锦招供时呈交了一份休书,证明朝贤已与他没有瓜葛。 太子殿下考虑到先帝在时对朝贤甚是钟爱,而朝贤也常尽孝心,便借着这个理由未曾治她的罪,只是从此幽禁在冷宫中,再不得外出。 然而朝贤在看到李容锦的休书之后却整个人都变得疯狂起来,在冷宫中乱打乱砸,不停的嚷着:“你们骗人,你们杀了我吧,我是他的妻子……” 曾谋害自己最直接的凶手最终却幸存下来,宋娴对此并没有丝毫的愤怒和不满,相反她觉得对于现在的朝贤来说,或许活着远比死亡是更加可怕的惩罚。 她这一生所犯下的一切罪恶都是为了李容锦,她甚至为了他而疯狂,可李容锦直到死心里也从来没有她,这是何等悲哀,也难怪朝贤会陷入癫狂。 宋娴正在为此而唏嘘,却被李容褀忽然冒出的一句话打断了思绪。 那时他正在饮茶,却忽然搁下茶盏,踱至她面前,而后凝视着她的双眸严肃道:“李容锦的事我都告诉了你,眼下该你告诉我为什么那天你会出现在驿站里?” 正在倒茶的宋娴听到此处,下意识的滞了滞,壶里的水也漏了些许在茶盏外。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滴王爷,最近翻牌子的人实在太多,小天使们,你们想不想来翻王爷的牌子啊? ☆、化解 她秀眉微蹙,半垂的眼睫藏不住眸子里的神色有几分回避和几分惊诧。 “我并不是让人监视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全才让牧商暗中保护。”李容褀又添了一句以作解释,然而见宋娴并没有立刻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他已经有些莫名焦躁。 这种压抑的氛围很快为宋娴所察觉。 她低头叹了叹,自知躲不过,于是将手里的茶壶放下,转身行至李容褀的面前,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道:“如果我说去驿站只是想看看李容锦落得怎样的下场你会信吗?” 其实她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可即便不与他对视也能感觉到的幽怨目光让她没有来由的发虚。 那时决定到驿站去的时候就做好了要向他解释清楚的准备,她甚至准备好了说辞,只是事到临头被他的情绪所染才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已然做好了迎接一场暴风骤雨的准备,双手下意识的绞着衣摆。 那笼在他身上的幽怨之气更加强烈,如同云雾将她也卷入其中。 意料之外的是李容褀并没有发火,而后在停顿了许久之后发出了一声叹息,继而轻声道:“我信。” 宋娴满心诧然,全然忘了此时的境况,惊讶的抬头凝视他的双眸,又听他接着说道:“只要你还愿意解释,我就愿意相信。” 听到此话,宋娴不禁想起过往在园子里的时候,也曾因为误会引他生气,那时候她认为李容褀生性偏激,自觉解释也无用便什么话都不说,不想李容褀却说她竟连解释也懒得解释了。 他说着那句话时,当时的她只一心觉得他无理取闹,如何也不能满意,如今想起来,他当时愤怒中透着失落的目光是何等令人心疼。 眼下他说这些话她才明白,他并非故意刁难人,之所以来质问她,其实是要给她一个台阶下,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还是愿意相信她。 第 1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3 章 终于悟得这一层,宋娴心下一动便将自己如何偷拿了令牌、如何去往驿站,和李容锦见面后又说了什么话都一字不差的向他道来。 说罢之后她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可是再去看李容褀的面色时却发现那如同结了冰的脸色并没有缓解。 她心下慌了神,便试探着握住他的袖摆。 攥紧他的袖摆才发现那藏于袖下的手竟都握成了拳。 宋娴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将握住的袖摆松开,后退欲逃离。 李容褀却面色阴沉的向她逼近,一直紧抿的薄唇微启:“怎么办?虽然你说了实话,可我还是很生气。” 只是一句话间,宋娴觉得背脊碰上了坚硬的东西,竟已被他逼至墙边。 他撑起双手,将她圈禁在狭小的空间当中,近在咫尺的眼眸更是叫她无处躲藏。 携着愠怒,他又接着说道:“我不想你的心里有他,即便是恨也不行,如果你恨他,只能说明他在你的心里还是占据有位置。” 宋娴知道他不是在可玩笑,而这句话也提醒了她。 他说得没错,正是因为她没有能够将过去的一切都放下,才会想要去驿站见李容锦,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问题? 不过出神的片刻,李容褀眸子里的怨毒便又添了数重,直叫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凝滞。 压迫感让她本能的想要逃避,可李容褀的脾气她也知道,他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她。 果然,他收回双手,自墙壁上移开,捧住了她的脸。 这让她不得不迎向他的双眸,而那十指插近她的鬓发,俨然好似下一秒就要呃断她的喉咙,可是他的手又在微微颤抖,让她觉得他是害怕会不小心伤了她。 在这矛盾与纠结之中,或许连李容褀也不知道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然而就在这面对着危机的片刻中,宋娴却忽然悟明白过来一个道理,那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逃避并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反思自己,过去只要一面对李容褀,她似乎就在重复的犯着类似的错误。 他越是发怒她就越是因为害怕而欲逃离,而她越是逃避他就越是更加的愤怒。 忽的开窍的宋娴于是尝试不再挣扎,努力克服因为他的愤怒而产生的恐惧。 此时她竟产生一种感觉,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浑身长满了刺,简直生人勿近,可事实上却是很无助的,让人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他。 宋娴于是抬起双臂,将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毕竟她不算生人,这给了她些许勇气。 在被她轻拥住的瞬间,李容褀的身子明显的滞了滞,周身的戾气也似在一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宋娴趁势鼓起勇气,凝视他的双眸道:“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就算要去看他,我也应该直接告诉你,让你陪我去。” 她的这句话太过突然,让李容褀彻底的怔住。 她却怕是他不肯原谅自己,于是索性将双臂收紧了两分,恬着脸将下巴搁在了他的胸襟前,继续仰着头看他,又换作委屈的语调道:“我都认错了,你别生气了……” 说着,她又似想起什么,眉尖微蹙道:“再说你不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那些官员都争先恐后要把女儿嫁给你也没见你拒绝,还有这些日子到府上来的媒婆,门槛都要被踩塌了…… 诚然,宋娴也是丝毫未曾夸张,这些日子她从丫头们的闲聊中没少听到类似的故事,说那些前来恭贺的官员但凡有闺女的,十有□□都是来攀亲的。 还有络绎不绝来说亲的媒婆,连她都在门口遇上过数回。 这些她都按捺下来,不想为这样的事情显得自己没有度量,可如今说起来,她就少不得要把压在心里的不满都倒出来。 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眼见渐有占上风的趋势,却在半途被自己“哎哟”的一声呼给打断。 原是李容褀忽然移动双臂至她腰间拥紧,一时没有把握好力道,勒得她险些背过气去。 听到她惊呼,他才稍事松了些,却仍将她嵌在怀里,继而腾出一只手来,从襟前将她的脸庞捞了起来。 对上他的双眸时才发现他眸子里的幽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受用的欢愉。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连忙眨了眨眼再睁开,可看向他的薄唇,唇角处也有一丝微弯的弧度。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分明方才还怒不可遏的,怎么现在又好了。 李容褀的乌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滑落至身前,拂过宋娴的面颊,凉凉的,痒痒的,让她直想打喷嚏。 这时候,李容褀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用恍然的语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是因为吃醋所以才去驿站,故意气我的。” “啊?”宋娴怔怔然发出惊诧的低呼。 她心道:这也可以?他这想象力也忒丰富了? 然而不等她解释,他又接着说道:“这个理由说得过去,也甚得吾心,便原谅你了。” 李容褀兀自说着,又捏了捏她的鼻尖,顿时将方才的压抑氛围烟消云散。 于是在宋娴自己迷糊着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这场误会竟然就在他自己演绎出来的理由下得到了解决。 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宋娴忽觉身子一轻,竟是被李容褀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颈,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李容褀则拥着他踱至一旁的软榻坐下,而后却是将她搁在了他的腿上上,也不放手的应道:“站了好一会儿都累了,歇歇。” 对于他这种一本正经的耍留氓的行为,宋娴已经见怪不怪,偏生在他温暖的怀里自己也很受用,便索性由着他去。 片刻之后,李容褀却又似想起什么,忽而道:“说来倒也奇了,在审问定罪之后,太子殿下曾问他还有无话要说,他什么也没有说,唯独求太子殿下将他和那个叫做阿清的姬妾葬在一起,竟同与你在驿站里说的一样。” 宋娴惊起,连忙问:“太子殿下答应了吗?” 第 1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4 章 李容褀被她激动的态度一诧,顺口应道:“因是无关社稷的小事,太子殿下交由我处置了。” “那你答应了吗?”宋娴连忙追问。 李容褀道:“答应了,反正他是不能入皇陵的,也省得再找地方,已经让人寻到那处安葬了。” “你怎么就答应了……”宋娴怨怼了锤了他一拳。 李容褀顺势捉了她的柔荑裹进掌心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让他死了还祸害阿清,可这也只是你的想法不是,没准人阿清愿意被他祸害呢。” 他说得是振振有词:“况且我一想到要是有人要生生把我们分开,死都不能葬在一起,我一定变成鬼也不会放过那些人的,我就背脊发凉,想想还是算了,这点儿事儿就别跟鬼计较了。” 此时宋娴已是满头黑线,却也只能认了,偎在他的怀里轻叹:“罢了,罢了,这回倒是你做了好人,我成了恶人了……唔” 她话还未说完,朱唇就已被李容褀占了去,接着便陷入了一片昏天暗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次做死是要让宋娴学会正确的沟通方式,以后都不会有了,大家放心。 另外霸道版的二殿下你们喜欢么喜欢么? 好吧,其实他们还是在花式秀恩爱。 ☆、谒见 自从得知宋娴心底隐藏的小小幽怨,李容褀对于那些上门来说亲的媒婆尽数避而不见,而前来恭贺的官员也都只是维持表面的客套,谈话间全然不给他们涉及私人事务的机会, 这令宋娴很是惊讶. 不过渐渐的,那些原本有企图的人们鉴于李容褀态度的坚决,也就只好作罢,于是王府上逐渐恢复了原本的清净,他们两人相处的时间亦多了起来,这倒让她很受用。 除此之外,现如今李容锦和齐贵妃的残党已经被扫尽,而泰宁公又远在边疆抵御外敌,朝堂中呈现一片平静之态,京城的局势也稳定下来,难得又回归至平静的日子。 在这样的前提下,宋娴自然也过上了相对悠然的生活,只是有两桩事始终放不下。 虽说她已经下定决心要以阿宁的身份好好的生活,可对于自己的身生父母毕竟还是放心不下。 初时一见到李容褀她就旁敲侧击的了解了宋府的情况,得知宋将军在关键时候向太子殿下效忠,在这场剿灭叛党的战斗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她虽无法断定是否自己传出去的消息起了作用,但终归为之欣慰。 只是济川王府那一别,她就再没有见到母亲,也不知她们当时是怎么逃出去的?经历了那乱世,母亲的身子又是否安好?还有父亲,如今有了年纪,征战中可还吃得消? 怀着这诸多的放不下,她数次趁着外出的时机到宋府前徘徊,可见着将军府门口镇守的卫兵她则又却步了。 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和宋府半点儿关系也没有,就算曾服侍过宋夫人,可对宋夫人来说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小丫头,甚至宋夫人未必会记得她。 她现在是再没有立场,也没有理由去宋府叩门求见了。 这是令她心绪纠缠的其中一桩事,至于另一桩,则是…… 此时宋娴正坐在窗前为这些徒生的烦心事焦躁,却被庭院中传来的一阵喧嚣声打断。 她下意识的微蹙眉尖,将目光越过窗棂往外看,心道是何人如此放肆,竟在庭院里大声喧哗。 寻着声音搜索一遭,她才在某处树荫下发现了两个身影。 原来是一个嬷嬷正在训斥丫头,估摸着没注意到宋娴这边是开着窗的,且李容褀又不在府上,也就并未顾忌着收敛声音。 片刻间那带着刻薄的声音便清晰的传了来:“太子殿下赏赐的又如何,哪怕你过去是正儿八经的小姐,如今到了王府也就是个丫头。还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我告诉你,且绝了这个心思,甭说咱们王爷是正经人素不拈花惹草,就算叫你狐媚子得逞了,就凭你这下作出生,你也别想当正经主子,只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原来是太子殿下赏下来的丫头。 那丫头被嬷嬷吼得低着头直抹泪,一句话也不敢说。 宋娴则在窗边怔住,只觉嬷嬷的这一番话不断在脑中回荡,至于她后面又絮叨了些什么则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知道那个嬷嬷的话并非针对于她,可还是遏制不住的心里发闷。 虽说她想要的只是和李容褀过平静的生活,那些所谓的名分并不在意,可是自从发现过往总是不受人待见的他忽的就成了香饽饽,被越来越多的人所觊觎,她的心里就甚不是滋味。 特别是在所谓的身份上,原本举目京城,只有配不上她的,眼下却完全反过来,她再是不计较也终究有落差。 这些也都罢了,最重要的是,在迎娶正妃之事上李容褀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她可以不计较以怎样的名分伴在他身边,可是如果要她和别的女人分享李容褀的爱,却是她如何不能接受的。 即便她心里清楚李容褀是王爷,且在当世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越是在意他,就越是想要独占他,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了。 宋娴自顾自的在那里发怔,丝毫也不知那个嬷嬷何时停止了训斥,亦没有瞧见那个丫头是如何啜泣着离开的,直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才蓦地回过神来。 那一瞬间,她目光触上一副俊美无铸的眉眼,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王爷?”她怔怔然低喃,下意识的回握住他的手,直到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温暖才反应过来这是现实。 可是李容褀此时分明应该在宫中或是军营里处理公务,如何突然就回府了。 宋娴还来不及反应就听李容褀语调急促道:“快收拾了随我进宫。” “哦。”她应着,连忙起身准备更衣,却又忽然意识过来什么,看向他诧然道:“你刚才说什么?让我进宫?” 她不可置信的等待他的证实,却见他笃定的点头。 “进宫做什么?”宋娴隐约有些不安。 李容褀看出她的慌张,却也不说明原委,仿佛故作神秘般握住她的手道:“快准备吧,等去了就知道了。” 在李容褀一再的催促下,宋娴也不好多纠缠,只得赶紧去更衣梳洗。 她特意选了一件中规中矩的衣裙,不至于太张扬,也不过于素净,出来后有些局促的问李容褀:“这样可行?” 李容褀见那一身烟罗纱的衣裙,将她好一副窈窕身形展现得淋漓精致,不觉心醉神迷,可想着她这样子要给别人瞧见心里便不是滋味,又仔细瞧了瞧,却见衣襟得严实,袖摆也笼住了柔荑,实在寻不到一丝错处,且忖着时间紧促便有些勉强的点了点头。 第 1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5 章 宋娴觉察到他面上的表情变化,想着是否哪里不妥,正待低头查看,却觉腕子上一紧,已被李容褀握住了拉至近前,而后肩上略一沉,竟是他不知何时捞了旁边衣架上的一件薄披风给她笼上。 “外面风大,穿着这个免得着凉。”李容褀柔声说着,看着她的纤柔腰肢彻底被隐没在披风下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李容褀接了宋娴便马不停蹄的往皇宫里去。 虽说过去她常随母亲进宫问安,也因为跟朝贤相熟的原因常出入宫禁内外,可以如今的这个身份入宫却还是第一次,又是和李容褀一起,因而她也如第一次那般紧张。 到了宫中不能再乘坐车舆,她于是下了马车和李容褀并肩而行。 看着前面的寺人端和恭敬的领路,也不知要带他们去哪里,宋娴紧张的心跳加速。 她下意识的在袖下握住李容褀的手,引得他诧异的侧头,然而在觉察到她的局促不安之后,他却又毫不犹豫的握紧了她的柔荑,薄唇更是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因是从侧门入宫,他们一路前行,绕过御花园,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最后却并非往宋娴记忆中的后宫去,而是往反方向一拐,竟停在了一座鎏金的大殿前。 宋娴吓了一跳,因为眼前的这座大殿不是别的,正是天子接见朝臣和日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 如今先帝已经薨逝,能够在这里的就只有行监国之职的太子殿下。 难道说…… 宋娴不敢往下想,不由自主的顿住了脚步。 前方寺人已经上前通传,而身旁的李容褀见拉她不动便也停下来,侧过身来替她将鬓边的一缕碎发挽至耳后,而后凝视她的双眸道:“别怕,有我在。” 听到这句话,宋娴也不知怎么的,原本忐忑的一颗心忽然就归了位。 她握紧了他的手,笃定的点点头,而此时寺人也已经在殿前传话,让他们入内觐见。 说实在的,宋娴并没有想到这次进宫是要面见太子殿下的。 虽说先前有所耳闻,太子殿下尚且年少,还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可毕竟是太子,况且她也毫无心理准备。 于是尽管有李容褀做后盾,行在那空旷的大殿里,宋娴还是有些紧张,连脚下的步子都显得谨慎小心。 她心里不禁有些怨李容褀,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提前说一声,好歹让她有个准备啊。 恍惚间已经到了御座前,宋娴随着李容褀一同行跪拜之礼。 如今虽说太子监国,但毕竟太子年幼,大部分的事情则实际还是由太后拿捏做主,故而大部分时候太子殿下接见朝臣都有太后垂帘作陪。 然而宋娴趁着行礼的片刻关注周围的动静,却发现这大殿里只有太子殿下和一些侍立的宫人,似乎太后娘娘并不在,倒是让她略松了一口气。 “这位就是阿宁姑娘?”前方座上传来一个端着肃穆的声音。 果然太子殿下还是个少年,且比宋娴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几分,似乎正值初变声的年岁,声音听起来有些怪怪,可莫名带着一丝耳熟。 宋娴对着这一丝无来由的熟悉感而惊诧,一时未及反应,却听李容褀替他答道:“回殿下的话,她就是阿宁。” 太子殿下停顿了片刻,方才继续端着语调道:“都起身吧,且抬起头来看看。” 这后一句说得自然是宋娴。 觉到李容褀暗中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宋娴连忙回过神来,依照太子之命抬起头来朝御座上看去。 只是这一看,却将她彻底的怔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知道宋娴在哪里见过太子么? ☆、故人 这是……白玉团子! 宋娴险些就要惊诧得脱口而出,幸而及时止住才不至于在大殿中失态。 那御座上身着蟒纹锦袍的少年仍旧是一脸老成的模样,也和她记忆之中的没有丝毫偏差。 她绝不可能记错,虽说过去了两年,原本的孩童已长出少年的模样,可大概的轮廓却没有变,身上那股子似乎过于早熟的气度也骗不了人。 那少年似乎也将宋娴认了出来,原本端着的平静面容浮现出惊诧之色,然而他只是按捺下来,并不打算说穿。 见太子殿下假装不识,宋娴也不敢造次,虽恭敬的低下头,心里却难免起伏。 这也太巧了,谁能想到在郇城那座宅府里碰到的小孩儿竟然是太子殿下。 她奋力的回想两年前的情景,幸而当时没有做出什么唐突的举动,可想想那时好像一时兴起和他胡说了许多,也不知他还记不记得,如今又会不会怪她。 正暗自忐忑之际,宋娴听到座上传来一声略显僵硬的轻咳,接着便是少年刻意强装老成的稚嫩声音:“济川王好眼力,这位姑娘也果真是位难得的佳人。” 听到此话,宋娴连忙恭敬的行礼,内里却十分心虚。 太子殿下只对她说了些正面评价之话,接着就将她独自打发了出去,只留了李容褀下来说还有要事商议。 见要和李容褀暂时分开,宋娴有些不情愿,可太子已经发了话,也不能不从,于是侧头偷觑李容褀,见他也恰好朝自己看来,眸子里尽是安慰之意,也就定下心来,随领路的侍人出去。 宋娴离开后,大殿中陷入一片寂静。 座上的少年正凝神静思,似乎在沉吟着什么。 李容褀并不知其中缘故,还以为事有变故,于是拢了袖子主动道:“人也见过了,不知臣下请求殿下之事……” 闻得此话,太子殿下才回过神来,于是应道:“此女……孤见了也甚满意,想必你看中的人自有一番不同,只是其身份上还需做些文章,最好能寻得一个名门望族肯收为子女,如此好免去众人非议,除此之外,你毕竟是王爷,此事难免要经过母后,不过孤自会去言说,你放心,只是急不得,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原来那太子殿下虽年少,可早有一番雄心壮志隐于胸臆之中,只是限于羽翼未丰而不得发迹,故不得已按捺下来。 眼下他代行监国之职,已迫不及待想要登基,却因为泰宁公未允而不能名正言顺,故此他早想要自立门户,又与李容褀一见如故,且见他忠心可表,于是少不得要刻意倚重拉拢。 如今他得知了李容褀的这一番心事,便绕过太后单独与他见面,一边有意帮他,一边也是为了坚定李容褀对他的支持。 第 1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6 章 太子之言不无道理,而李容褀也知晓这其中牵扯和难处,明知心急也无用,于是再度拢袖行礼,应道:“殿下百忙之中还为臣下之私费心,已是臣下之大幸。” 端过礼之后,李容褀又被太子殿下宣至内室,进一步细谈朝政之事。 大殿外宋娴则已随寺人来到了御花园里。 那寺人忽而顿足,回过身来道:“姑娘可要到偏殿饮茶歇息,还是在园中游赏片刻?” 宋娴自不好多烦劳这宫中之人,于是回了一礼道:“民女就在这附近园里等候,不敢多耽误公公的公务。” 寺人虽见她是济川王所携之女眷,气度也甚是不凡,可在这宫里久了,什么样的诰命没见过,因而对这么个没有受封的女人并无笼络之意,也懒得陪她耗时辰,得了这话,自然如临大赦的告辞去了。 宋娴便独自在附近的花园里游逛,因怕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她也不敢到远处,便只是在大殿跟前略行几步。 忽而至一转角处,宋娴不知不觉的拐入了一片花圃中。 那里有个凉亭,周围侍立了数位宫婢。 瞧这阵势,宋娴便知有贵人在此,举目望去果见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两位锦衣雍容的贵妇正在闲谈。 未免招惹麻烦,她不敢再向前,于是收了脚步准备回行。 怎料正在她转身之际,却听得一个宫人抬高声音斥道:“何人在此鬼鬼祟祟?” 接着未及反应,便不知从何处窜出了数名威武雄壮的侍卫,眨眼间便将她拿住。 宋娴无奈,心想到底是在宫里,侍卫的反应都如此迅疾。 她脑中堪堪闪过念头的片刻,那些侍卫已然押了她到凉亭前。 这时一个略带惊诧的声音却自前方传来:“你可是阿宁?” 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立刻忘了眼下的尴尬处境,蓦地抬起头来。 当真是上天眷顾,竟让她在皇宫里见到了思念许久的母亲。 弄明白是误会之后,凉亭里的另一位贵妇忙让侍卫退下,而宋夫人则亲自上前将她扶起。 纵使心中万般激动,宋娴还是碍着这里是而皇宫不得不端着礼仪,欠身向两位妇人行礼:“民女阿宁,给宋夫人请安,给……” 她转而看向亭中,却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位贵妇。 宋夫人则适时提醒:“这位是庞太妃。” 宋娴恍然大悟,先帝在时,母亲就和这位太妃亲厚,小时候还带她入宫觐见,只是后来庞太妃深居简出,便少走动了。 如今又见故人,她对于这位太妃的样貌已经记得不大清晰,可见庞太妃眉目挂着慈善,却也不由得心生亲近,忙见礼道:“给庞太妃请安。” 因见宋夫人待此女格外不同,庞太妃对她也就和婉些,忙让她起身,到凉亭中赐坐说话。 宋夫人以关切的目光将她仔细端详了一阵,难掩激动的拉着她的手道:“自那日一别后,我直到如今都在为你担心,命人多方打听却又没有你的消息,也不知你后来去了哪里,是否安然逃脱。” 感觉到来自母亲的关怀,宋娴心里阵阵发暖,又忙反过来安慰宋夫人道:“夫人不必担心,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 瞧着眼前的姑娘活泼却又懂事的模样,宋夫人总有种见到了女儿的错觉,不觉竟红了眼眶。 宋娴接着又关切的询问了宋夫人近来的身体状况,两人寒暄了一会儿之后,宋夫人忙拉了宋娴来与庞太妃介绍。 在得知这个身形纤柔,看似十分柔弱的小姑娘竟然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不惜牺牲自己而保护宋夫人,庞太妃也不禁对她另眼相看,于是说了不少赞赏之话。 和母亲还有庞太妃说着话,时间过得也格外快,李容褀已经和太子殿下结束了议事,往御花园里来寻宋娴。 此时宋娴却还和两位长辈聊在兴头上,直到李容褀的身影出现在凉亭前才注意到。 她连忙起身,自知到了该走的时候,却是依依不舍的行至李容褀身边。 宋夫人在方才的聊天中已知晓宋娴如今居于济川王府,可李容褀却只是知晓宋娴曾在京中替泰宁公当细作,然而并不曾得知她与宋夫人的渊源,也是到此时才知道她和宋夫人不仅相识,还十分的亲厚。 李容褀只与两位打过招呼就领了宋娴离宫,而临行时宋夫人则特意叮嘱,让宋娴得空就到将军府上做客,好与她说话解闷。 宋娴自然满心欢喜的应了,而后一步三回头的跟随李容褀离开。 意外见到母亲的喜悦和短暂相聚后的分别在宋娴的心里纠缠交织,让她在行至宫门的一路都显得心事重重。 待到出了宫准备上车的时候,宋娴则终于忍不住,扯了扯李容褀的袖摆,继而在他诧然的目光中道:“我有一事相求,还望王爷应允。” 难得瞧见她用这般客套又带着祈求的语调说话,李容褀于是停下脚步,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道:“你且说。” 宋娴便道:“我想以后偶尔到将军府上探望宋夫人。” 她说得甚是没有底气,因为李容褀的性子她还是很了解的,素来不喜欢她和其他的朝臣有接触,特别是宋府上还有两位公子,只怕他多半是要严词拒绝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容褀竟一边牵了她往马车上去,一边语调平常的应道:“既然你与那位宋夫人格外亲近,宋夫人也喜欢你,偶尔去府上探望也无妨,只是我不能陪你时要带上侍卫保护你的周全。” 对于这个回答宋娴很是诧异,被他拉上车时还怔怔然看着他,然而这说话间宠溺的语调则还是让她心下动容,于是由着她将自己带至身侧,自然而然的偎入他怀中。 她下意识的寻着他身上的暖意靠过去,双手将环住他的身子,脑袋在他襟前蹭了蹭,而后抬头迎向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后来,宋娴果真每隔一段时间就去将军府上探望,总算可以补偿不能承欢膝下的缺憾,而李容褀也说话算数,不仅没有阻拦,还为她递上济川王府名帖,为她提供便利,除此之外,他还准备了礼物让宋娴带去,甚至还亲自寻得空闲陪她去拜访了一趟。 对于李容褀的态度,宋娴自然感动非常,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当再次见到宋夫人时,他竟然说了那样一句不可思议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证明,二殿下这么慷慨必然是有目的的。 ☆、义女 这日李容褀未着朝服,完全是一副访亲拜友的装束。 虽是如此,可他与生俱来的气度,加之这些年征战变得成熟了许多,又不单只是年少轻狂的骄傲,反而多了几分令人臣服的沉稳,将一身苍蓝锦袍穿得是端肃而又不失风流。 第 1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7 章 随意的也只是装束,在拜访的阵势和礼节上,李容褀却表现得十分正式,俨然又是晚辈拜访的恭敬。 新封的济川王深得东宫之心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之中传扬开来。 得知李容褀亲自驾临,宋府上下皆不敢怠慢,早早的准备好了前来迎接。 宋娴跟在李容褀的身边进入宋府,至厅堂中落座。 待饮了半盏茶,又与宋将军寒暄了片刻之后,他却忽然提出要拜见宋夫人。 宋将军怔了怔,可之前也听内人提起过王府里一位对她有恩的丫头,便又明白过来,忙着人去请夫人。 宋夫人显然已知道宋娴要来,自内院中出来时,已是迫不及待的来与宋娴说话,可见李容褀在旁,又不得不按捺下来先与他行礼。 宋娴见了母亲,再端不住架子,难掩激动的迎上前去。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厅堂里的气氛正佳,一直将这些看在眼里的李容褀却忽然起身,踱至宋夫人面前,握住宋娴的手,对宋夫人道:“夫人既然与阿宁如此投缘,何不将阿宁认作义女。” 这话说得宋娴和宋夫人俱是一愣。 宋娴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向李容褀,难以相信他竟如此直接的对宋夫人提出这等要求。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认宋将军和宋夫人做义父义母,他们本来就是她的至亲,若能如此,便有了尽孝心的理由,也算弥补了失去原来的身份的遗憾,可是她没有忘记如今的身份 虽说和李容褀已经交付了彼此,可对外她最多也就是个受宠的丫头,宋府的门第如何敢高攀? 于是宋娴先是望了望李容褀,接着又一脸紧张的看向宋夫人,忐忑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宋夫人亦怔了瞬间,继而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一拍大腿道:“哎哟喂,我还琢磨着怎么去向王爷讨了阿宁来,又怕王爷不肯应允,如何就没想到这一层?” 看着母亲在人前将一直费力端着的庄重尽数抛到了脑后,现出西夏女子的豪爽之态,宋娴犹如回到过往,忍不住偷笑,又抬头偷觑李容褀的表情,却见他面上挂着又似欣慰又似惊诧的复杂表情,但总体来说,脸是阴沉的,大概是得知了宋夫人要讨了她去的心思。 宋将军对自己的发妻素来纵容,既然宋夫人允了,自然也就满口答应,于是就这么三两句间,将宋娴的认亲之事给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则进行的十分顺利,择吉日,纳新名,都是李容褀亲自督着的,又准备好认亲的礼,只等得到了日子到宋府敬茶、入宗族就成了。 满怀期待的盼到了吉日,李容褀也特意向朝里告了假,备好厚礼和宋娴一同往宋府去。 然而当宋娴看着最后摆满了宋府后院的那些装礼物的箱子,她则觉得这阵势实在有些过了。 虽说认了父母之后尽一份孝心是有必要,可这一来应该由她来尽,二则不该闹得这般阵势,只怕被有心人瞧见了,再落个结党营私的口实。 宋娴于是将自己的这些担心都不隐瞒的告诉了李容褀,不想他却固执己见道:“你放心,我自有一番道理。” 瞧他说得这样笃定,俨然是动摇不得的态度,她也就只得由着他去。 到了宋府,那边也是早有准备,府上还来了不少恭贺的亲友。 众人寒暄片刻后,吉时已到,于是移至正厅。 一身盛装的宋娴端着步子一脸庄重的踏入这熟悉的厅堂,心里却比过往任何一次都要激动。 她透过眼前轻曳的步摇,看到父母坐在前方正位上,李容褀作为见证人,坐在侧面首席,后面则依次是她的两位兄长。 在宾客们的瞩目下,她恭敬的牵起裙摆,跪伏于地,向座上父母磕了三遭头。 宋夫人连忙带着心疼的语调叫她起身。 宋娴谢过之后,又迈着莲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仆婢递来的茶盏,分别呈给宋氏夫妇,同时口中念道:“女儿宋宁向父亲、母亲奉茶。” 这名字是宋将军取的,原本挑了许多寓意吉祥的字,可选来拣去却花了眼,反而不知道要哪个好,最后还是宋夫人道:“这阿宁阿宁的都叫习惯了,再换个字还不如这个。” 于是宋将军大笔一挥,最终将这个字写在了红纸上,差人送到王府。 其实叫什么名字宋娴都无所谓,绕了这么一大圈,最终失去的都弥补回来,她是再没有遗憾的了,只希望上天仁慈,莫要将这一切变成一场梦就好。 片刻恍惚之际,宋将军和宋夫人已经饮过了茶。 依照流程,宋娴接着向两位兄长行过礼,再由宋将军亲手将她的名字添加到宋氏族谱上,认亲的礼便算是全了。 结束之后,宋将军起身,对众人道:“今日为贺小女入宗族之喜,宋某备好了酒席,还请各位……” “且慢!”随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将宋将军的话打断,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了李容褀。 宋娴也不解的看向他,同时听见父亲道:“不知王爷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李容褀却只是落下这一句,接着也不说明缘由,只示意身旁的侍从出去。 待那侍从再回来时,却是领了一队人将先前准备了的几十口箱子都搬进了堂中。 箱子打开之后,随着一阵珠光宝气熠熠生辉,众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宋娴也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原以为他准备的不过是些寻常的礼物,怎知这些箱子里装的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珠玉,直把她吓了一跳。 这败家的,恐怕是把半个王府都给搬来了! 饶是知道他有心为自己撑场面,可宋娴还是觉得有些过了,毕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就这么把珠宝送进了厅堂里,哪里像是恭贺人家认亲的? 见了这个阵仗,一贯清廉的宋将军也受了惊,诧然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就在众人都不明所以时,李容褀则仍旧一脸从容的踱至堂前,接着却使唤起宋府侍奉茶盏的丫头道:“有劳再倒两盏茶来。” 那丫头触上李容褀的目光,整个人都愣住,也不知是被他那张脸给祸害了,还是被吓着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红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宋夫人。 见宋夫人目光示意,她才连忙又去倒了两盏茶来。 李容褀取了其中一个茶盏,在所有人屏息静气的惊诧中又做了一个让人始料未及的举动。 只见他一手端着茶盏,另一手撩起绣着金丝蟒纹的衣摆,竟跪在了宋将军夫妇的面前。 第 1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8 章 宋娴已经懵了,耳边此起彼伏的是人们的抽气声。 连沙场上见过大阵仗的宋将军也吓到了,如何也没有想到堂堂王爷竟向他下跪。 他忙也跪了下来,同时惶恐的欲对李容褀道有话起来再说。 宋夫人见夫君跪下,也跟着跪了下来,此后宋家二位公子也跪下,而宋娴见爹娘跪下,自己再没有继续愣着的道理,也跟着跪下。 厅堂中的宾客,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可见这个阵仗便都跟着跪了下来,顿时整个厅堂之中跪了满满一地。 这是什么事儿啊? 宋娴正在心下嘀咕,却见李容褀不等宋将军发话便将手里的茶盏端起,竟是呈到了宋将军的面前,接着说道:“晚辈真心求取令千金为正妃,特呈上聘礼,并向岳父岳母奉茶,还望二位成全。” 什么? 宋娴更懵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求,求亲? 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李容褀,却见他仍端着茶盏,等待宋将军的回答。 宋将军此时受惊吓的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宋娴,仍然一副未曾回过神来的表情。 如此僵持了片刻,还是底下不知哪位会观事的喊了一嗓子“恭贺宋将军双喜临门”才算是化解了僵局。 顿时,祝贺之声如潮涌般起伏,也唤回了宋将军的心魂。 瞧着李容褀这阵势,嘴上说着请二位成全,可全然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宋将军也早有耳闻这丫头在王府上格外受宠,更何况济川王的为人他也甚清楚,便是自己的亲闺女嫁过去也不亏,于是连忙做了这顺水人情,应道:“蒙王爷抬爱,宋某不胜荣幸。” 倒是宋娴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方才李容褀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楚,他说要迎娶她做正妃,不是侧妃也不是妾室,而是他的结发妻子。 她终于明白过来他这段时间的诸般异常举动,原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为她苦心谋划。 原本想着只要能够和他相守一世,怎样的名分她都不在意,可他却固执的非要用最盛大的方式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子。 她原本还怨他,回京之后一直闭口不提这件事,让她在流言蜚语里辛苦煎熬,如今却难以想象,在独自谋划着这些事的时候,他心里又是如何煎熬。 看着正在和宋将军夫妇说话的那个背影,宋娴的眼眶忽然变得温热,视线也有些模糊。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挪动脚步,至他身后,也顾不得还有满堂的宾客看着,探出柔荑,轻轻的握住了他的衣袖。 ☆、夜游 三日后,王族宗庙之中。 宋娴一身素衣庄重,和李容褀并肩跪在先济川王和王妃的牌位前,行祭拜之礼。 在一系列繁复的步骤之后,宋娴双手呈上祭香。 当她回到蒲团上下跪磕头时,身旁传来了李容褀的声音:“父王,母后,孩儿携发妻来磕头了。” 他的语调虽然平静,声音却透露出沉重的悲切。 宋娴侧过头去,凝视他的侧脸,略显清冷的面上,深邃的眼眸难掩忧思。 虽然他什么也没有说,可一切都已经过去,即便曾经对老王爷心怀怨恨,事到如今也放下了。 此时透过李容褀看似无波的表面,宋娴看到的是他对父母的怀念与追思。 怔了片刻之后,宋娴回过头来,再度向前方的牌位拜道:“父王,母后,儿媳非贤德之人,亦非聪慧之辈,还常常给王爷招惹麻烦,可儿媳想要努力,和王爷一起好好的生活下去……” 这一番看似平淡却又发自肺腑的倾诉出乎李容褀的意外。 他亦侧过头来看向宋娴,眸中有微不可查波光闪烁,静静的听着,直到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感觉到他目光的注视,转而与他相视。 她凝着他的双眸绽开浅笑,而他原本布满忧思的目光则浮起些许暖意。 交叠的袖摆下,他寻着她的柔荑轻握住。 行完了祭拜之礼出来,原本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拨云见日,夕阳渐染,也将心下的阴霾消散些许。 李容褀一路握着宋娴的手上了马车,起行时则自然的将伊人偎进怀里。 对于老王爷,宋娴实则没有多少印象,而没见过面的先王妃则更是只在人们的传说中听闻曾何等倾国倾城,可她却被李容褀感染,仿佛沉浸在了他的情绪里,见他脸上没有笑意,便也跟着心里堵得慌。 正是因为如此,她出于安慰的心里,今日格外乖顺的由他抱着,双手环住他的腰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不知所措之际,马车已然起行,满怀心事的宋娴却觉拥着她的那人身子倾了倾,隔着锦帘对马车外道:“先不回府,往市集去。” “是!”伴着马车车夫一声铿锵有力的回答,宋娴惊诧的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问道:“眼下天色已晚,这是要去哪儿?” 李容褀低头与她相视,她才发现那潜藏的忧思已然被他压制下去,而他唇边微不可查的弧度,似乎透着宠溺。 这是怎么搞的? 亏得她一直在那里纠结懊恼,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不到他自己反而好了。 宋娴有些不可置信,眨了眨眼睛,更加探究的看着他。 此时李容褀垂了垂长睫,似乎下意识的朝她靠近了些,薄唇几乎贴着她微红的肌肤,携着令人沉溺的气悉道:“今夜不回府上用膳,带你去酒楼可好?” 第 1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199 章 一听说要去酒楼,宋娴的双眸噌的亮了起来,仿佛感觉到鲜虾扇贝在朝自己招手。 “好呀好呀。”她忙不迭的叫好,高兴的像个孩子。 要知道自从成为了阿宁,她就再也没有逛过市集,资兴玩乐了。 这夜,宋娴俨然像是变回了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宋府大小姐。 已经过去太久,她几乎快要忘了这种轻松快乐的感觉是怎样的。 走过每一间店铺,路过每一个摊贩,她都要停下来流连许久。 而李容褀就这么格外耐心的陪着她,从街的这一头一直逛到那一头。 待到肚子都咕咕叫着抗议了,宋娴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李容褀进了酒楼。 看到那满桌的美味佳肴时,她又顿时将未曾逛尽兴的遗憾抛到了脑后,对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菜式赞不绝口。 虽说济川王府里也不乏珍馐佳肴,可是那太过于中规中矩的味道总归不及这些地道的小菜有味道,光是这卖相和香气就已经勾得人直咽口水。 宋娴迫不及待的提起筷箸,对李容褀道:“再看可就凉了,快吃啊!” 李容褀宠溺的点点头,在她埋头奋战之时,却一味的替她助阵。 一阵风卷残涌之后,桌上的盘子都见了底,她扶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却发现自己的碗里还堆得跟小山似的。 此时有小厮端来美酒,宋娴忙饮了一盅解渴,顿时赞不绝口。 蜜酿的杏花酒,不醉人却格外香甜。 她急于与李容褀分享,起身为他斟酒,却见他素白纤长的指挡住了杯口。 “怎么了?”她握着酒壶不解道。 李容褀则抬眸浅笑,柔声道:“我不饮酒的,你忘了?” “哦,对。”宋娴恍然大悟,直懊恼自己健忘。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容褀就不再饮酒了。 以前也问过他,他却不肯说缘由,只道酒不是好东西。 宋娴不禁想起当年王府春宴时李容褀醉酒的情形,顿时双颊飞红,内心里十分赞同他的这句话,酒确实不是好东西。 有着这个提醒,宋娴不敢贪杯,又加之李容褀不饮,她于是只略进了两盏就停了。 从酒楼里出来时,身上的暖意被风一吹,又散出些酒意,晕得双颊红扑扑的,但并不曾醉。 李容褀见她如此,恐她着凉,于是严词拒绝了她再逛一逛市集消食的提议,用覆着宽大袖袍的双臂将人裹了塞进马车里。 这半夜宋娴游逛的很是尽兴,直到回了府还有些兴奋,坐在妆台前一面卸发上的朱钗,一面问李容褀:“王爷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对我如此好?” 虽然平日里也很好。 “明日你就要去宋府,我怕你乐不思蜀不肯回来了,所以抓紧时间让你念着我的好。”李容褀不紧不慢的说着这些话,却令宋娴握着钗花的手顿在了半空。 那日李容褀当着众人的面向宋府提亲之后,他们二人的婚事就算定下来了。 他又立刻命人去查了黄历,择定了最近的吉日,就在一个月之后。 按照规矩,新人在成婚前的那段日子是不可以见面的,原本宋娴也不在意这些,可如今她又成了宋府千金,不能不顾及脸面,而宋夫人也想借机接她到府上住一段时间,便安排了人,明天一早来接她。 方才夜游尽兴,倒是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如今听李容褀一提就都想起来。 虽说这是回自己家里,没有什么害怕或是不适应的,可是回想这段时间,她每日都和李容褀在一起,似乎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骤然离他而去,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可她心里不知怎么的竟十分不舍, 她放下手里的钗花,垂下眼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喃声道:“是呢,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行礼都还没收拾。” 唯恐情绪一经渲染便不可收拾,她努力将不舍藏起,起身忙碌着收拾要带去宋府的衣物。 半个时辰过去,面前的包裹已经堆了一摞,宋娴却还没有停下来。 李容褀见了,露出不满的情绪,上前道:“不过去几日就回,你要全搬走不成。” 宋娴这才意识到自己素日里惯常在手边用的物什竟积累了这么多,果然是李容褀太惯着她了。 眼见着摆满了胭脂钗环的桌机一点点空出来,实则她并不知道,他是心慌,好像心里也被她搬空了一样。 宋娴意识到自己的不当,又想着这么多东西确实不好拿,于是忙着拆包,把一些不那么紧要的东西给拿出来。 挑来减去的还是有不少,别的就罢了,唯独看着那些刚刚在集市上买的点心有些放不下。 她依依不舍的将那些糕点拿出大半,转而对李容褀道:“这些带不走了,你记得替我吃了,也和我自己吃了是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可语调里怎么都有些委屈的意味。 李容褀倒是满口的应了,虽然他素来不喜欢这些过于甜腻的东西。 等到全收拾完已是深夜,早前的兴奋劲儿已经过去,宋娴现出倦意来,忙去更衣梳洗。 沐浴出来后原以为李容褀已经歇下,不想他却还坐在床榻边陪着,目光停留在那些打包好的衣物上出神。 宋娴将乌发拢在身子一侧,边用玉梳顺着发丝,边行至他面前。 “怎的还不睡?”她轻声相问,却见李容褀忽然掀起眼帘,与她相视的眼眸中弥漫着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绪,只是让她胸口阵阵发窒。 “怎么……”她关切的话语还未出口,手上的玉梳就落在了地上,身子则被他拉进了怀里,继而被那双有力的臂膀圈禁住。 他用薄唇堵住了她的呼吸和未尽的话语。 第 1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0 章 这温存来得太过突然,令宋娴毫无防备。 她下意识的挣了挣,但很快投降,逐渐陷落在他的怀抱里。 刚刚沐浴过后的清新香气逐渐沾染了暧昧的气悉。 李容褀身子一倾,将她整个压入了被衾间,如同柔风细雨一样婉转缠绵,又如狂风骤雨一样将她侵袭着。 宋娴在他的诱惑下逐渐丧失理智,抬起玉臂紧紧将他回拥住。 两人的发丝和呼吸一样纠缠在一起,她的思绪随之迷离,仿佛飘荡在云里,又仿佛浮沉在海水里。 ☆、不舍 燎原的烈火不知灼烧了多久才渐止,但空气里弥漫的情愫却未曾止息。 宋娴已经是七荤八素的状态,只能伏在李容褀怀里阵阵轻吁。 但他并没有趁机恃强凌弱,终是在快要失控的时候克制住。 激烈的攫取渐渐转化为柔情,李容褀手臂揽过她的纤腰,自身后将她拥在怀里,似乎打算就这样到天明。 虽然表面上平静下来,可是宋娴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怀抱格外灼热,紧贴着她背脊的胸膛里跳动剧烈,还有他喷撒在她颈项间的呼吸,即使隔着厚厚的青丝,也仿佛要将她烫伤。 而他身子上那让人面红心跳的变化,在这样亲密的状态下,不可避免的被她所察觉。 自从回到济川王府的那晚开始,李容褀就没有在他自己的正院里住过,虽说是封了王,可他总能找出各种理由,支持他每夜和她挤在沁竹园这一张床榻上入眠。 如此日复一日的,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这样夜夜的同床共枕,难免不会有走火的时候,可素来任性的李容褀在这件事上却显得格外君子,虽说便宜是占了不少,可到底谨守着对她的承诺,始终没有越过底线。 有时候闹得狠了,宋娴都没了抵抗能力,他便起身独自到院子里去逛一逛,带了一身凉意回来就好些。 今夜也有些不可收拾的趋势,可李容褀却抱着生怕失去的宝贝一样将宋娴圈在怀里。 想着这一夜后便是一整月不能相见,他是连半刻也不忍舍她而去的。 就这么生生的挨着,一刻、两刻,宋娴整个人都红的像煮熟了的虾,可他身上的症候却还是没有消下去。 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宋娴羞了又羞,也心疼他,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匹夫之勇,把心横了横,挪了挪身子低声道:“你这样……是不是很难受……” 她问得支支吾吾,问完之后立刻后悔的闭上双眼。 “嗯。”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应声,惊得宋娴浑身一怔。 “那……我……”宋娴踟蹰了许久,极缓慢的又挪了挪,这次却是往他近前。 其实他们早就已经……如今一切也都定下来,下个月就要成婚,况且听说这样久了,对男子的身子也不好。 她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想再说两句鼓励的话,可到了嘴边却都散落得不成词句。 就在她打算再进一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李容褀仿佛突然惊醒的声音道:“没有。” 于此同时,他的手覆上她的纤腰,却并非要歆享那动人的弧度,而是为了阻止她身子微小的挪动而造成的轻蹭。 他如同发令般道:“别动!” 宋娴被吓住,又有些委屈,正欲翻过身来面对他说清楚,却被他再度阻住。 短暂的时间之后,他的手臂重新揽住她的身子,这回彻底的将她禁锢在怀里不能动弹。 接着,紧贴着耳际传来了他气息不稳的声音:“我既答应了你,就要信守承诺,只是你若再动,我可就要把持不住了。” 感觉到灼热的气悉喷撒在脖颈,听闻此话的宋娴整个人都羞得通红,这下彻底的老实了,乖乖待在他怀里,也不知何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一夜虽然折腾了半宿,可宋娴睡得不错。 她不知道李容褀歇得如何,只是醒来时自己仍如昨夜入睡那般被他紧拥在怀里,且他已然睁着眼,且眸中毫无惺忪之意。 晨起后李容褀又腻着她温存了许久才终于把她送上了去宋府的马车。 临到起行之时,他还在马车前握着她的手道:“要不我送你去吧。” 宋娴看了看旁边宋府的车夫和仆从,羞得无地自容,忙道:“别,到底还有一个月,让别人看到了不成体统。” 如此又是一番难舍难分,才总算辞了李容褀离开王府。 抵达宋府时,宋夫人早备好了一桌接风的酒菜。 今日宋将军不在,但两位兄长都在家中,于是一起用了午膳。 这样和久违的家人一起吃饭让宋娴数度怀疑自己身在梦境。 事实上当她跨入这熟悉的庭院时,她就有种恍惚之感,仿佛过去的一切都是一场梦,而梦醒了,她还是那个爱调皮捣蛋的宋娴。 用过膳后,两位兄长先后辞了出外忙碌,府上只留下夫人拉着宋娴闲话家常,一聊就聊了大半日。 记忆中,过去在家里的时候自己总是想着怎么跟在兄长身后溜出去玩,似乎从来不曾这样耐心的陪着母亲说话,倒是现在,反而一点儿也不觉得母亲唠叨,只想再多听一听母亲的关切与叮嘱。 不知不觉已是日阳西斜,宋夫人才意识到自己一时忘情,聊得太久了,便不再拘着宋娴,借故坐乏了去歇一觉,又唤了人来带宋娴去安排好的屋里歇息。 一路跟着仆婢往内院里去,那条路越走越熟悉,最终竟是来到了她过往的居处。 看着那些曾经放在手边的物件儿,仍旧按记忆中的样子摆放,她不禁在门口驻足,模糊了双眼。 第 2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1 章 引路的仆婢以为她到了陌生的地方拘谨,忙用讨好的语调道:“老爷夫人看重小姐,特意将原来的小姐住的闺房给小姐,这里一直有人打扫,小姐可放心的住。” “替我谢过老爷和夫人。”宋娴喃喃的说着,哽咽了一会儿方才踏足室内,声音微颤道:“你先下去吧。” “是。”丫头恭敬的应了,正要退下,却忽然想起什么道:“哦,对了,还有一事,随小姐马车来的那些东西不知需要安置在何处?” 宋娴随口应道:“抬进屋里来就行,我再慢慢收拾。” 如今的她再不似过往那般娇贵小姐,相比较事事被人伺候,那些贴身的东西她更欢喜自己收捡。 然而当丫头小厮们络绎不绝的将那些包裹和盒子抬进来之后,宋娴却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分明没有这么多的啊。 宋娴暗自嘀咕,连忙上前查看,又再度向仆婢们核实,却得知确实都是她从王府带来的东西。 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是一随行的小厮道出了实情。 原来在她出发之前,李容褀又让人将那些她没有带上的点心都打了包,装了车给送来。 宋娴连忙掀开其中几个陌生的锦盒,果然见里面都是昨夜买的点心,全用油纸仔仔细细的分类包好了。 “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她嘴里嘟囔着,心下却有几分暖意,于是选了几样最好吃的让人送去给宋夫人,又赏赐了些许给服侍她的丫头,继而自己坐在屋里就着清茶享用。 晚上宋夫人又唤她去用了膳,回来后宋娴是彻底再吃不下了,于是将剩下的点心小心翼翼的收好,攒着明天再用。 沐浴更衣之后,她终于又躺回儿那张久违的床榻。 奇怪的是,这里原本就是她自己的房间她自己的床,这张床榻也甚是宽大柔软,不存在陌生不适应的情况,可她躺在上面之后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因为终于回到自己家里,见到亲人而过于激动? 还是因为方才贪嘴,吃了太多的点心给腻住了? 她辗转反侧的寻思了良久,终于找出了缘由。 在这里难以入睡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身边少了个人。 连宋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李容褀的怀中入眠,被他的气悉萦绕着,竟成为了一种习惯。 过去那段日子,李容褀可谓是夜夜与她同塌而眠,即便有时因为公务晚归,她就算独自歇下了也睡不沉,总要迷迷糊糊感觉到他回来,上了塌在她身边躺下,才能踏实。 那时她不觉得,如今到了失眠的地步才意识过来。 宋娴挣扎了许久仍无困意,便索性坐了起来。 她趿拉着鞋至窗边的桌机前坐下,准备点了灯找本书来度过漫漫长夜。 然而她才刚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起初以为是风刮着外头的树梢在响,可细一觉来却似乎有些不妥。 她拿出在李容锦身边当细作时的敏锐仔细觉察。 表面上虽然按兵不动,手里却暗中摸出防身的匕首。 这将军府戒备森严,能够摸进来的定然不是善类。 如今泰宁公虽远在边疆,可保不齐已得到了京中的消息,派人来杀她灭口是完全有可能的。 宋娴想着,便蹑手蹑脚的握了茶盏起身,挪至门口之后将茶盏往窗口处砸去,准备来个声东击西,而后趁着这时机冲出去呼救。 然而大大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她的所有谋划竟然全然在此人的掌控之中。 她才刚推开门,整个人就撞进了迎面而来的胸膛上。 那人俨然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转瞬间就将她堵回了房中,关上房门,一只手则将她的嘴捂住,让她连呼救都不能。 宋娴彻底慌了,好不容易寻着间隙,张嘴将往那人虎口上咬去,接着听到一丝抽气声,她却整个人一怔,连忙抬眼去瞧。 ☆、私会 屋里烛光幽暗,又因方才开门的一阵风将火苗扰动,眼下看得并不甚清楚。 可是近在咫尺的面容,即便只是模糊的勾勒出轮廓,她也立刻就认出来。 其实当他的气悉一靠近,甚至不需要用眼睛看,已足矣,眼下她不过是太惊讶而急于求证。 当她确认之后却还是不敢相信,于是松了口,怔怔然望着他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李容褀蹙了眉,一脸吃痛的抬起手道:“你这是虐待亲夫啊。” 这携着幽怨的语调对宋娴最是有效,她一听便连忙拉着他的手查看。 “疼吗?”她透着懊恼与不舍轻问,发现那白皙的手上现出两道明显的月牙,方才她可是攒足了劲准备拼命的,显然是咬得狠了。 “嗯。”李容褀轻声应着,无比受用的看着宋娴捧着他的手,将两瓣海棠花色的朱唇凑到近前,轻轻吹着凉风。 她一面这样做着,一面拉了他到屋里的坐下,好借着烛光查看伤情。 “你也是的,大半夜的怎么就来了,还来得这么鬼鬼祟祟,害得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刺客。”她转身去小柜子里取伤药,同时数落着。 李容褀却也不应,静静听着她唠叨。 她见他不答话,便接着道:“将军府的戒备森严,要是被侍卫当成刺客给逮住,看你这王爷的脸面往哪儿搁。” 第 2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2 章 说着,她取出药膏欲给他抹上,怎料却被他躲开。 她心里怨他胡闹,拿着药膏往跟前追去,不想后腰上不知何时揽上他的一条胳膊,继而整个人不慎着了道,被带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见他擦药也不消停,她就有些恼了,蹙眉道:“快别动,仔细留疤。” 那么白玉似的手,要留下两排牙印多可惜,她如是想。 李容褀却不以为然,反而道:“这印子正好做定,以后你是我的人,跑不了。” 这话羞得宋娴低下了头,嗫嚅道:“我还能往哪里跑。” 见她这娇羞模样,李容褀又多受用几分,坐拥佳人在怀,收紧双臂柔声道:“我这不是想你了吗?以前有你在身边习惯了,今日你不在,我一人躺了半夜,却是辗转难眠。” 宋娴心下一惊,暗自忖道:没想到他竟也同自己是一样的心境。 得知两人心有灵犀,她不禁又喜又羞,低头掩饰绯红双颊道:“那你就不怕被抓着了?” 李容褀却振振有词:“本王岂会那么容易就被抓到的,你也看到了,方才进来可是连一个侍卫也没有惊动,你倒提醒了我,这将军府看似戒备森严,实则徒有其表,日后我且得寻个时机提醒提醒我那岳丈。” 听他此刻已十分顺口的管宋将军叫岳丈,宋娴的双颊用红了几分,嗔道:“你别得意,没准他们早发现了,不过碍着你王爷的权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至此处,李容褀却已懒得同她斗嘴,指尖寻着她的下巴抬起,凑近了些与她相视道:“我只问你,这大半夜的不睡,可是想我了?我来了,你可高兴?” 摇曳的烛火在他幽深的眼眸里跃动着光斑,难怪今夜天空里没有星光月华,原来都装进了他的眸子里。 那双瞳眸如同下了魔咒一般,立刻就蛊惑得宋娴失了神,怔怔然对他点了点头。 看到他薄唇勾起满意的弧度,宋娴才回过神来,顿时羞得无地自容,连忙改口道:“我才没有。” 这话说得毫无根据,反而有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 李容褀也不戳破,低下头便将薄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温暖的拥抱和温柔的轻吻让一切的忐忑与浮躁都平静下来。 在他的怀里,宋娴觉得莫名安稳,不由的抬手环上他的背脊,给予回应。 李容褀在这里直待到天将明才走,期间将这一日未见的思念连本带利的都讨了回来。 有了这一遭的先例,李容褀几乎每隔个几日就要摸到将军府上来。 宋娴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堂堂一个王爷,溜门爬窗的本事倒是不少。 虽说宋娴也觉分离两处的日子难捱,可终究还是顾忌着李容褀和宋府的脸面,便一再的劝说于他,难得他总算肯听,这才没有趁着夜里再来。 他夜里是不来了,可是开始三天两头的寻机往宋府上来,一会儿来找未来岳丈饮茶,一会儿来问候岳母的身体,以至于府上用膳摆碗筷时,丫头们都要多问一句王爷今天来不来,直闹得宋娴羞赧的不知所措。 这样热热闹闹的,一个月过得倒也快。 期间宫里还来宣了旨,太子殿下竟亲自为他们二人赐婚,又将这件事稳固了几分,这下再没有说闲言闲语的了。 转眼吉日已到,宋娴穿上了宋夫人亲自为她备下的喜服,满面芙蓉的坐在妆台前。 欢快的乐声隔着庭院传进来,不绝于耳的萦绕着。 凝视着铜镜中的自己,宋娴宛若身在梦中。 事实上她并不是第一次穿上喜服,也非第一次待嫁,可是这一次的心境却和先前嫁给李容锦的两次完全不同。 那时候满心里都是不安跟忐忑,可如今却是回到王府,回到李容褀的身边,她不仅没有忐忑,反而有些期待。 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好像浮在云里一般,自己也形容不出是怎样的感觉。 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是眼下唯一让宋娴放不下的是母亲。 在将军府的这一个月,她们母女团聚,虽说宋夫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可是这段时日相处犹如回到当年一般。 宋夫人原本因为痛失爱女而神伤,但自从认了这个义女之后,便觉与她格外投缘,竟似是女儿又回来了一样,故而才将女儿过去所居的房间给她。 只可惜,她就住了一个月便要嫁人了。 此时从天未亮就开始忙碌的宋夫人来到屋内,见宋娴还没有梳妆好,便亲自执起鸳鸯梳为她梳头。 母女两的目光时而在镜中相触,继而相视一笑。 待到装扮妥帖,宋夫人又细细将女儿发上的钗环检视了一番,确定一丝不乱后方才露出满意的表情道:“好了,吾儿真美。” “多谢母亲。”宋娴连忙起身行礼,却在抬眸之际发现母亲的眼眶已经湿润。 宋夫人似极力隐忍着,还是禁不住自眼角现出泪痕。 她忙以绢帕拭之,佯装无事道:“对不起……” 宋娴忖度母亲多半是触景伤情,恐是因为此情此景忆起那时为自己送嫁的情形。 她于是连忙安慰,怎料越是如此反而越是勾起了宋夫人的忧思,竟终是难以抑止。 宋夫人抹着泪轻叹:“当年我的娴儿也是这般欢欢喜喜的准备出嫁,临行前还同我撒娇,说怕到了王府里会想家,还说盼着三日后回门,哪里知道她那一去就……” 说到最后,宋夫人的话语零碎成阵阵叹息,实在无以为继。 宋娴满心着急,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觉母亲忽然握住了自己的手,轻抚她的面容呜咽道:“我也不知怎么的,或许得知你和娴儿曾相识的缘故,一见到你就觉得格外投缘,有的时候竟……竟像是看到了娴儿一样。” 听到此话,宋娴大为震惊,险些就要忍不住将一切说出,可又怕吓到母亲,只得按捺下来。 说到底,这或许当真是母女的心灵相通吧, 看着母亲满目不舍的模样,宋娴心下一动,顿时湿了眼眶,扑进母亲的怀里。 第 2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3 章 “母亲放心,孩儿永远都是母亲的女儿,就算嫁了人,以后也会时常来看望母亲,今后就让女儿代替宋小姐为母亲尽孝吧。”宋娴边落泪边诉说的。 见她如此,宋夫人甚感安慰,方觉今日是大喜,说这些悲切之事本是不妥,又懊恼自己情切失态,连忙收住眼泪,反过来安慰宋娴道:“好孩子,都怪母亲不好,快别哭,妆都花了。” 如此,母女二人又诉了一番后,宋夫人便再度替宋娴整理了妆容,待到一切妥帖,为她披上盖头时,正好接亲的花轿也到了宋府门口。 就这样,在满目的红霞和不绝于耳的喧闹声中,宋娴坐上了花轿。 一路上都是观礼的人,宋娴整个人都有些晕乎,只觉得到处都是乐声和欢庆声。 到了王府之后则其势更甚。 下了花轿便有人递给她一截红绸。 她已经被闹得有些不辨方向了,脑袋又蒙在盖头里,什么都不知道,却只是紧紧的抓着红绸。 她知道,红绸的那一头是李容褀,他的夫君。 此时此刻,周遭的喧闹好似都远去,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在他的牵引下,她们来到厅堂中,行拜堂之礼。 等到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的时候已然是夜幕降临,宋娴被送进了沁竹园的洞房里。 经过了一日的折腾,少不得要腰酸腿疼,疲乏得紧。 好在这一次她已有经验,早在袖子里踹了些点心糖果,路上饿的时候用来裹腹。 如今坐在喜床上,顶着满头朱钗的她也不敢乱动,更不敢乱吃喜房里的东西,生怕这一次再出什么纰漏。 ☆、合卺 宋娴在喜房里等了许久。 如今的她已不再是毛手毛脚的小丫头,虽说有些腰酸背痛,但这新娘子的架势还是端得住的。 她双手交叠的坐在床榻边,透过盖头只能看见晃眼的一片红。 妆台前的一对喜烛正燃得热闹,不时发出噼啪的细微响声,只是一瞬便被远处的乐声和喧闹声给遮盖住。 对于这里的一切,宋娴已是熟悉得不能在熟悉,即便蒙着盖头也能毫无阻碍的在屋里来回走动。 可是今日的她却格外安静,端正的坐在那里,不仅仅是为了礼节规矩,更是因为紧张和不安。 没错,她原本一直都没有类似的感觉,直到被送入这洞房里,她却有些害怕了。 一会儿要是李容褀来了该怎么面对他? 这是她一直在纠结的问题。 诚然,她和李容褀与其他的新人不一样,不像那些新婚夫妇直到洞房花烛才头一遭见面,他们早已共同经历过许多的事情,对彼此已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很紧张。 虽说与他共处一室,无论是在王府里还是在郇城的时候,都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像今日这般燃着喜烛披着红盖头却是第一次。 这房间里到处都被布置成一片喜气的模样,就连床榻上的被衾都是红的,被面子上还绣着一对鸳鸯。 床纱上也贴了喜字,桌机上则摆了几大碟的红枣桂圆,还有合卺酒。 所有的一切都渲染着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氛,让她一想着稍后李容褀推门进来的情形就忍不住呼吸发紧。 不仅如此,还有母亲在闺房里交代给她的那些话也忽然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其实那些话她也不是第一遭听,可是先前听的时候她还是一知半解,虽然也羞得面红耳赤的,可到底十分懵懂。 如今却不同了,虽然那次是中了迷药,可毕竟已经和李容褀历经过那样的事情,结合着母亲嘱咐的那些话,直叫她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些日子李容褀始终谨守着本分,可今日拜过堂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有些事情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那一次虽然也窘迫,可好歹她中了迷药,如今她却是清醒的,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照理来说宾客们今日争着敬酒祝贺,他若是饮了酒或许还能少点儿尴尬,只可惜他是不饮酒的,且照他的性子,若是不饮,也没有人敢迫他。 想到这里,她却又转而忆起当年李容褀醉酒的情形,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心道还是别醉了得好。 就在这百般紧张与惶恐之下,时辰一点点过去,夜愈加深了。 庭院中的筵席已散,外面渐渐安静下来,而近处却传来了脚步声。 宋娴一点儿困意也没有,正精神紧张的关注的门外的动静。 当听到丫头们恭迎王爷的声音传来,她下意识的攥紧了绣着并蒂莲的衣摆。 终于,房门被轻轻推开。 宋娴有些坐不住了,却不得不如坐针毡的挨着。 她感觉到李容褀在向自己靠近,直到自盖头底下瞧见他同样艳红的衣摆和喜靴。 身边的床榻略陷了些下去,他并肩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素白纤长的指挑起了火红的盖头,终于令宋娴重见这满堂华光。 她却低着头,紧张的咬紧了下唇,胸口跳动剧烈。 宋娴平日里很少做这般明艳的打扮,如今灿若桃李的呈现在眼前,又偏生配上一副羞赧模样,叫李容褀看得好生受用。 第 2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4 章 待到他轻抬她的下颌迫她相视,她才不得不凝视他的双眸。 然而看着一身红衣的李容褀,她却不禁怔了怔,心道幸而方才自己一直盖着盖头,否则那些宾客看了去,准要说这新郎比新娘俏,可就丢人了。 恍惚间那祸国殃民的面容上薄唇轻启,现出一抹更加祸国殃民的笑道:“累了吧?” 感觉到他语调中的关切,宋娴愈发局促起来,忙摇头。 李容褀却又问道:“那可是饿了?” 宋娴忙从袖子里取出未吃完的糖果,脱口而出:“不饿,我早有准备。” 话刚说完她就后悔了,心想哪有新娘子在喜袍里偷藏吃食的,问题是自己对他太没有防备心,随便一问就什么都交待了。 果然面前的男人笑意更甚,却忽而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说了一句:“这就好。” 什么叫这就好? 宋娴还没有领悟过来就感觉到自己被熟悉的气悉包围,而那俊美无铸的面容正在面前放大。 眼见着那两瓣薄唇就要覆住她的呼吸,她顿时慌了神。 刹那间,宋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他莫不是这就要开始了吧。 与此同时,她意识到他身上虽沾染了些许酒气,可双眸却清明,竟是果真没有饮酒,这实在是太叫人无措了。 “等等……”慌乱之际,她将他拦住,闲扯道:“你方才忙着应付宾客,一准也没有吃饱,先用些点心吧,还有合卺酒也没饮呢。” 李容褀立刻顿住,贴在她近前道:“这倒是,合卺酒是必得饮的。” 虽说这些日子宋娴再没有见他饮过酒,可如今这合卺酒他竟是半分没有推辞,反而主动的斟好了两盏,并将其中一盏递给了宋娴。 宋娴有些诧然的同他一道饮了,接着又夹了几块点心与他用。 李容褀更是怕她累了,体贴的替她除了头上那些沉重的凤冠朱钗。 待到她将所有能想到的这些细碎事情都做完了,房里的气氛忽然暧昧起来。 宋娴感觉李容褀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有种莫名的灼热,就像是沾染了那一对红烛的火焰一般。 她的心跳更加剧烈了,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便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以前在李容褀面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还没想明白,就感觉那熟悉的气悉在朝她逼近。 转瞬间李容褀已经至咫尺处于她相视。 他略微俯身,携着一缕合卺酒香的呼吸就氤氲在她的面颊上,也将她的面色晕染的嫣红。 “可还要用些点心。”他忽然柔声轻问。 “不、不用了。”宋娴惶恐答道,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被他横抱起来。 当他堵住她的阵阵轻吁,拥着她一起倒入鸳鸯锦被之中时,宋娴意识过来这下是再不得拖延了,该来的终归要来。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于情于理她也不该再拒绝。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他摆弄。 起初宋娴是怀着英勇就义的态度来承受这件事情,可渐渐的,她竟觉出些妙处来。 这一遭很是不同,没有迷药作祟,她的魂思很是清晰,却又被他弄得迷糊。 今日的李容褀也并没有急于索取,而后格外柔情的引得她动了晴方才继续。 于是记忆中的疼痛并没有流窜过身体,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心口的地方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的与他十指交缠,而后紧扣,跌宕起伏之间她觉得自己和他更近了,仿佛两人融合为一体的亲近。 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人将心提起,仿佛悬于一线那般悸动而又紧张,却又抑制不住的贪婪着更多。 宋娴就在这样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愫之中沉沦了一夜,直到不知因疲倦还是别的什么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隐约可以听见庭院里有丫头们在忙碌的走来走去。 宋娴很快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且是以比过往任何时候都亲密的状态,顿时又羞得满面通红。 她一面怨怼着那害得自己浑身酸痛的罪魁祸首,一面想着今后的每一日都将这般在他怀中醒来,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睡颜,却又禁不住偷偷弯了嘴角。 于是当李容褀醒来时,看到的就是面若娇花的女子正冲着自己嫣然现出浅笑。 锦被下,那纤长的掌顺着纤腰间的弧度抚上,温暖的热度缓解了些许酸痛。 “昨夜睡得可好?”耳边传来明知故问的话语,游走在肌肤上的掌瞬间将她原本还有些睡意的身子唤醒,且有着进一步作祟的趋势。 宋娴苯能的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捉住那作乱的家伙。 将他的手拉到耳畔枕着,她才发现虎口上有两个月牙形的印子,竟当真留下痕迹了。 她不禁深觉惋惜,心里直怨他那时不让自己涂药,又懊恼当时下口太重。 虽知无用,可她还是将他的手捧到近前,用泛着水泽的朱唇在上面轻蹭,好似这样就可以缓解疼痛一般。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举动给他带来了怎样的震撼效果,只知毫无防备之际他忽然如饿狼扑食一般翻身将她压住。 感觉到他眸中灼烧的热度,宋娴吓得整个人都僵住,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然抑制不住的自唇间溢出细碎轻银,肌肤也渐渐镀上一层绯色。 “你……你别……还要赶去宫里上朝呢……” 第 2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5 章 “殿下念我新婚,赐了十日休沐,放心,我们多的是时间……” ☆、意外 李容褀的新婚休沐说是十日,可不过才堪堪过半却又接到东宫密旨要上前线。 原来是郇城附近忽然出现了一股叛党余孽,由于其势凶猛,离京城又近,情况十分危急。 放眼整个朝野,如今太子殿下能够信任和倚重的就只有李容褀和宋将军,这才顾不得他刚新婚的事实,命他即刻同宋将军一起前往剿灭。 历经艰辛才终得相守,这一对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膝之际,却不得不离别,自然难舍难分。 然而国家危难、君命难违,李容褀也只能匆匆与宋娴道别,召集部队、拔营出发。 待到送走了李容褀,宋娴才真正明白了等一个人、牵挂着一个人的感觉是何等磨折。 且这一次前往迎敌的一个是她的父亲,一个是丈夫,虽说这场仗相比较反攻京城时远不算什么,可到底令人悬心。 按照李容褀临走前的估计,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后应当就能回来。 自打那日之后,宋娴就开始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 整整一个月,集市也不逛了,点心也不买了,除了到宋府上探望母亲,整日就守在府里,显得有些消沉。 如坐针毡之中,好不容易才盼来了前方的捷报,以及李容褀的家书。 说是三五日间就回来了,宋娴这才重又容光焕发。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更加哪儿也不去了,在家里守着,连午觉都不肯歇,只恐错过了他回来。 一切都被李容褀安排在宋娴身边保护她的卫兵牧商看在眼里,于是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满心都是焦急。 临行前王爷特意交代,他不在的时候务必要看顾好王妃,若是少了一根头发都要拿他试问,可如今不过一个月,王妃就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等到王爷回来看了,还不扒了他的皮? 他无奈的暗自叹了叹,抬眼偷偷朝屋子里正坐在窗边的王妃瞧去。 似乎昨夜就没怎么歇好,这王妃一早起来就在这里绣着衣裳,一坐一上午都没挪动一下,每隔一会儿就要够着脖子往窗外看,但凡听到一点儿动静都要问可是王爷回来了。 牧商默默的觉得,自打王爷离开后,他的神经被打磨得越来越纤细,他深切的觉得照顾王妃这事儿当真比抗战杀敌要难多了。 在内心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放轻了脚步挪到房门的另一边,暗地里扯了扯淳儿的衣角。 这个淳儿是太子殿下赏给王爷的婢女中的一个,进了王府之后倒是与王妃十分投缘,如今便留在屋里给王妃做贴身丫头。 淳儿原本也是书香世家出生,家道中落才入宫当了婢女,得知此事的宋娴对她格外怜惜,而她也对宋娴忠心耿耿。 在劝说王妃这件事上,牧商甚有自知之明,况且虽然王爷命她保护王妃,可他也素来不敢越矩,别说说话了,连瞟都不敢多瞟一眼, 他也就只好从淳儿那里下手,挤眉弄眼的示意她过去劝劝。 淳儿领悟过来,踟蹰了片刻之后只有硬着头皮上前。 她行至宋娴身边,小心翼翼的劝道:“昨夜就没睡好的,王妃先歇个午觉吧,何必赶着做这个?” 宋娴却头也不抬的应道:“天凉了,做两件厚衣裳,王爷回来就要穿了。” 淳儿有些无奈道:“王妃何必自个儿累着,外头成衣铺子里买来不就有现成的?“ 宋娴摇了摇头道:“那些铺子里卖的光涂面儿上鲜亮,里头的料子不舒服,也不够厚实,针脚也未必平整,自然没有自己做的好。” 聪慧如淳儿自然明了,外头的成衣哪里不好,不过是王妃不肯假以他人之手罢了。 自知劝说也是无用,淳儿只能端了个凳子过来道:“既是这样,奴婢来帮王妃。” 她说着就搬了簸箕和线卷过来帮着捻线。 这可看得门口的牧商愈加着急了,心道这是怎么的?怎么一个没劝好,另一个还帮上了? 他正着急,却听见淳儿的声音从屋里传来,竟是对他道:“喂,别在那傻站着了,还不快进来打个下手。” “啊?”牧商惊得一愣,回头往身后看了看确认没有别人方才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淳儿则捻着线一脸嫌弃道:“不说你说谁,还不快进来帮忙?” 这是什么事儿?他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能做这种娘们唧唧的事情? 牧商自然不肯,站在门口不动,淳儿却不依不饶:“怎么?王妃的忙你敢不帮?” “不是,我……”牧商正待辩解,目光却撞上王妃那一双乌亮的眼眸,顿时就把后面的话红着脸噎了回去。 却见王妃微弯嘴角笑了笑,继而道:“进来吧。” 既然王妃发了令,牧商只能不情不愿的跨入屋内,心里不停的念叨着:“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王爷这时候回来。” 事实上,接下来的经历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怕。 因为在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淳儿都在不停的数落和嫌弃他笨,而王妃则只是一言不发的在旁边继续做衣裳,不时看看他们,俨然一副看戏的神态。 此时的牧商简直崩溃极了。 这样过去不知多久,还是外头的一阵动静将他解救出来。 宋娴再没有心思看淳儿和牧商斗嘴,手里绣了一半的衣裳也扔下,满脸绽放笑容的往庭院里去。 她一路跑到了大门口,等不及门上的仆从磨蹭,自己就冲上去开了门。 然而当她准备不顾一切的扑向那思念已久的怀抱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几乎要将整个王府包围的士兵。 第 2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6 章 留守王府的护卫也并非酒囊饭袋,立刻就摆出架势准备与来人相抗,只是双方数量悬殊,显然对方是做好了准备才来的。 宋娴尽量冷静下来,迅速从来人中辨认出两个熟悉的身影,而后立刻弯起嘴角,换了一副熟络的表情道:“敏心姐,雪笙姐,你们怎么来了?可是舅父他老人家回京了?” 光是看这架势就知来者不善,可眼前将发髻盘起的女子却如当年一般亲切的唤着姐姐,这让敏心整个人都怔了怔。 雪笙却依旧冷着脸,朝宋娴行了礼道:“泰宁公闻得王爷娶妻之事,因未能及时赶回相贺而深觉遗憾,故而如今归来,命吾等请王妃至府上一叙。” 哪有一回来就拉开这样大的架势请自己的外甥媳妇到府上去的? 宋娴深觉泰宁公此举不善,又早有耳闻,近来泰宁公与太子殿下有嫌隙,且对于太子殿下重用李容褀一事甚有不满,只恐他此时相请是假,要拿了她做人质是真。 可就眼下这般情势来看,她若想不去,恐怕…… 就在宋娴暗自思忖的片刻,雪笙已然做出不容推拒的姿态:“请……” 宋娴则维持脸上笑意:“舅父的好意阿宁心领了,只是王爷来信说今日就要回来,我身为妻子没有不在府上迎接的道理。如今舅父归来,我也没有准备,不如诸位先回,待王爷回来,我们备了厚礼,再向舅父请安。” 怎料雪笙却道:“泰宁公交代,今日务必要请王妃到府上,吾等也是奉命行事,还请王妃体谅。” 说话间她更是示意身后士兵上前,欲对宋娴做擒拿之势。 见此情形,牧商立刻冲上来,拔剑挡在了宋娴身前。 一时间铿锵声四起,双方呈现出剑拔弩张之态。 宋娴抬眼扫了一遭,迅速的做出判断。 照眼下这个情况,即便牧商功夫了得,若是开战他们也丝毫占不了上风,只怕还没等到援兵她就会被抓走,还是已极其狼狈的模样。 在面对泰宁公这种老狐狸时,首当其冲的就是不能输了阵势。 抱着这个原则,宋娴又盘算了片刻,最终在一触即发之际拦住了牧商。 “既然舅父大人盛情相邀,阿宁就只好却之不恭了。”她抬起头不卑不亢的说着。 牧商诧然回头,虽收了剑,却对宋娴道:“小人护送王妃前往。” 雪笙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泰宁公有令,只许王妃一人前往。” 他们已是毫不掩饰目的,想来就是要在李容褀回来之前将她带走。 宋娴仍旧维持平静,对牧商道:“王爷就要回了,家里不能没有得力的人张罗,你和吕管家一同在府上守着,好恭迎王爷,我去去就回。” “可是……”牧商一脸警惕,怎肯如此善罢甘休,却被宋娴阻住:“你放心,这二位姑娘原是我的旧识,早前一同服侍王爷,都是好姐妹,我便是不信泰宁公,也不能不信她们。。” 那最后两句,她刻意的加重了语调,转而抬眸向庭院里瞧去:“淳儿呢?” “奴婢在这里。”淳儿从护卫后挤出,来到宋娴面前,眸中晶莹闪烁,似在刻意掩饰惊慌。 宋娴便对她道:“我有几桩事同你交待。” “是。”淳儿应着,感觉到无数双眼睛将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而宋娴与她说的话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去年没用的炭火还存着,王爷回来记得先拿出来用。宋旺记买的点心是王爷爱吃的,昨天准备好了的,别忘了。府上事杂,你可得帮着他们看好家。秋凉了,千万莫要让王爷冻着。旧的秋衫就别拿出来给王爷穿了,我才做了新的……”她絮絮叨叨的交待了许多事情,且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淳儿安静的听着。 同样听着的还有周围的那些人,只是从头到尾,直至宋娴说完也没有听出什么端倪来,于是请了宋娴上车,继而往泰宁公府去。 眼见着马车渐渐远去,站在门口的淳儿却忽然扯了扯牧商的袖子。 对上他焦急的目光之后,她忽然踮起脚尖,至他耳畔低语:“快走,去宋府。” ☆、脱困 抵达泰宁公府之后,宋娴实则连泰宁公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被关进一间厢房里锁了起来。 毫无疑问,在泰宁公的眼里根本就没有把她当做人物,不过只是用来牵制李容褀的工具罢了。 如今虽是太子殿下坐镇,可泰宁公一直把持着朝政,早就引起了太子殿下和部分大臣的不满。 李容褀亦是如此,成婚之后宋娴才知道,便是他的婚事也早有安排,因为泰宁公一直在边疆应敌,所以才暂时搁置下来。 这段时间太子殿下有诸般举措都是背着泰宁公进行的,而在李容褀的婚事上,更是罔顾他的意愿,为他们赐婚,自然引起了泰宁公的不满。 只是宋娴没有想到,他竟真的到了要和李容褀和太子殿下撕破脸皮的地步。 她不知道泰宁公囚禁自己,是要和李容褀交换什么,但是她清楚的是要想不成为李容褀的牵累,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护自己的安全,然后想法子逃出去。 淳儿能否搬来救兵她并没有把握,但眼下境况,她只能选择相信她,而在此之前,她则要想法子拖延时间。 进入泰宁公府之后,宋娴暗中关注府上布防,寻找时机,表面上却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她一脸泰然的坐在屋里饮茶,看向守在门口的敏心和雪笙道:“你们俩都站在那里做什么?好不容易见上面,来叙叙旧啊!” 听得此话,敏心隐约有所动容,可见雪笙一脸凛然却又按捺下来。 她们二人不回应,宋娴也不在意,自顾自的闲话家常起来。 “你们两个虽不曾同时在王府当差,是一前一后来的,可都曾与我共事,这闹得我倒成了王府里的老人了。” 她回忆起过往在济川王府里的日子:“敏心姐可还记得,那时候你被关押审讯,那屋子被一把火烧了,我只当你真是葬身火海了,伤心了好一阵子,后来才知原是你身份败露,王爷才想了这一出助你脱身。要知道那时候王爷自身都难保,听说连泰宁公都要舍了你,是王爷一心坚持要保下你来才出了这个计策。” “我……”敏心欲言又止,却被雪笙一个锐利的眼神阻住。 宋娴顿了片刻,又朝向雪笙道:“对雪笙姐姐,阿宁则是满心里都是感激和愧疚。那时候在王府里,我为了试探,可没少给你添麻烦,还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大公子成婚当日,若不是你带着王爷来救我,我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她说着,搁下茶盏站起身来,目光停留在雪笙的身上,缓步向她靠近。 第 2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7 章 雪笙则别开脸避开她的注视,似陷入沉吟。 “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在他身边那段时间想必都清楚,我也知道你们也是受制于人,对王爷……”她说着握住了雪笙的手,却被她甩开。 雪笙打断她的话:“够了,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奉命行事,就别在我们面前演戏了。” 宋娴还欲辩解,却被门上随即响起的剧烈敲击声给噎了回去。 雪笙撇下她去开门,见门外站着的是数名佩剑带甲的士兵。 “何事?”雪笙沉声相问。 那两人应道:“此人原是主上派出的细作,后来叛逃失去音讯,主上下令,现将其押往刑室审问。” 听到“刑室”、“审问”等字眼,宋娴是再不能平静了,立刻不甘示弱道:“你们这些大胆狂徒,如今我是济川王妃,就算要审那也得等王爷回来,你们凭什么擅自主张!” 由于那些人丝毫不为所动,她只得卸下架势,抓着雪笙的胳膊,用哀求的语调道:“都说泰宁公府的刑讯室进得去出不来,看在过往的姐妹情分上,你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见雪笙的目光仍然坚毅,宋娴只得转而去求敏心。 敏心尚在挣扎,那两名卫兵已经等之不及,要上来押人。 宋娴吓得连忙往后躲,打算拖一时是一时,而出乎意料的是敏心竟然提剑挡在了宋娴面前。 “敏心你!”雪笙诧然低喝。 僵持之际,一阵吵闹声自前方响起,接着又是数名士兵出现在屋前。 对付她一个弱女子有必要拉出这么大的架势吗? 宋娴被眼前的情势所惊,诧然之间却听得为首的那名士兵道:“宋府来了人,你们务必将她看好,莫要让她到前庭去。” 听得此言,宋娴不禁于心中叫好,暗道救兵到了。 此时在泰宁公府的门前,宋渊正带领一队人马与这庭院的主人对峙。 因得闻京中局势而仓促回京,正好李容褀和宋氏的军队都出城抵御叛党,泰宁公有十足的把握,却唯独没有算到宋将军的儿子竟有这副胆子。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周身透着一股久经磨砺的沧桑。 诚然,他在朝堂和沙场上周旋了半辈子,现如今的朝野上谁对他不是闻风丧胆,也只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犊子敢如此放肆。 他踱着步子出来,用携着些许欣赏的语调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小子带着兵,提着刀木仓就直冲到府上来,可见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宋渊连忙躬身行礼道:“泰宁公言重了,不过是眼见着中秋近了,晚辈受家母之命接妹妹回去团聚,晚辈去王府上接舍妹,未见其影,又听说舍妹来探望舅父了,这才登门叨扰,只因晚辈直接从营地里回来,又怕母亲等急了,这才直接来了贵府。” “哼!”泰宁公怒然拂袖,对他的这一番解释置若罔闻,继而说道:“令妹不见踪影,与老夫何干?老夫刚从边疆赶回,凳子都还没坐热,哪里有功夫同你们这些竖子戏耍,等你父亲回了,必要拿他试问,怎么教出个有辱门风的竖子!” 宋渊甚为惊诧,没想到这堂堂泰宁公竟有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不仅不承认宋娴在府上,还反过来把他教训一顿。 他内里的怒意顿时升腾,却又谨记父亲临行前的叮嘱,万事皆不可冲动,于是奋力隐忍下来,仍端着恭敬道:“会不会是弄错了,舍妹当真没有到贵府上来?” 泰宁公携着愠怒笃定道:“没有,请回吧。” 说罢,他更是对身边的侍从道:“送客!”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泰宁公府上迅速聚集的卫兵也纷纷呈现剑拔弩张的姿态,似乎若他们不走就准备和他们大干一场。 宋渊来得突然,又带了这些人马,若要硬拼也不是不能突破重围,可泰宁公死活咬定他的义妹不在府上,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眼下他或许能占得上风,可保不齐以后,如果贸然冲进去,又没有搜到人的话,则正好给他落了口实,如此一来,只怕等不到父亲回来自己就先给他收拾了。 可是母亲那样着急的来寻他,流着泪让他来救阿宁,他又不能不顾母亲的感受。 想到这些,宋娴正在内心纠缠,却听得庭院里一阵嘈杂,数名泰宁公府卫兵打扮的人竟自内院出来,且是一副朝着里面对峙的架势。 这是什么情况? 正纳闷间,只见泰宁公也面露惊诧的回头,接着便看到那个他如何也不承认在此的女子出现在庭院之中。 “阿宁!”宋渊担忧而又惊喜的呼了一声,见阿宁正被卫兵包围着,而挡在她面前的则是两名劲装披甲的女子,并不像是王府的人。 “怎么回事!”泰宁公抓住身边的心腹正要问罪,却被宋渊抢先一步。 他面带得意之色道:“事实摆在面前,看来无需多说,晚辈不敢多叨扰,这就接舍妹回家。” 事到如今,泰宁公再装得如何义正言辞也是无用。 恼怒之际他竟一声令下要将宋渊也押入府中。 这可着实出乎宋渊的意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无法无天至此。 面对此般情形他也不肯示弱,双方顿时交战起来。 这一片混乱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到底还是宋渊人多占了上风,而泰宁公只带了先头部队赶回京城,主力都还在城外,要搬援兵也需些时间,于是最终宋渊还是救出了宋娴,带着她回了宋府。 敏心和雪笙也跟着她去了,因为背叛了泰宁公,她们不可能再回泰宁公身边,于是便在宋夫人和宋娴的坚持下留下来。 到了宋府以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立刻派人进宫通知太子殿下,而宋渊更是将军队布守在宋府周围,以应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泰宁公一回来,整个京城的氛围都变得凝肃起来,就连太子殿下登基之事都被搁置下来。 众人已深觉事情不妙,就在这如坐针毡的焦急之中,三日后李容褀终于归来。 在路上他已听闻此事,一到京城携着风尘仆仆,连战甲都不曾脱就赶到了将军府。 当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变得真实,宋娴却反而不敢相信。 她恍恍惚惚的提起裙摆,跑至他面前,害怕戳破了幻境一般小心翼翼的与他相视良久。 第 2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8 章 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李容褀眸子里满是担忧和疼惜,唯恐她受了刺激疯傻了。 然而下一刻,她却毫无征兆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落下的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再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她只是拼命收紧双臂,生怕他会消失一般,将眼泪湿了他满襟,而后用委委屈屈的声音道:“你怎么才回啊……” ☆、团圆 直到宣泄尽这些时日所有的担忧与悬心,宋娴才终于意识到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而李容褀倒不在意,只一味的拥着她,手掌摩挲着她的乌发,低喃着安慰的话。 她渐渐收住眼泪,有些尴尬的自他的怀中退出,见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都默然将她方才的情状收于眼底,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平安回来就好。”还是母亲打破了僵局,上前来迎父亲和李容褀。 李容褀则握着宋娴的手向宋夫人跪下:“京中之事我俱已听闻,多谢宋夫人还有宋公子护着阿宁,救命之恩,无以言谢。” 宋夫人却连忙将他们拦住,说道:“阿宁也是我的女儿,我和你一样希望她安然无恙,何必如此见外。” 于是李容褀又与宋夫人寒暄了两句,便以不敢多叨扰唯由欲带宋娴离开,不想却被宋夫人挽留:“今日天色已晚,又正好是中秋,本应团圆,王爷如不嫌弃,且在鄙府歇一夜,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这两日光顾着盼李容褀和父亲回来,又为泰宁公之事担忧,何曾有心思想其他,若不是母亲提起来,宋娴倒也忘了今日正是中秋佳节。 宋将军也随即接过话道:“正是,眼下也不早了,若是趁夜进宫谒见太子殿下反而容易引得泰宁公怀疑,况且老夫命人暗中前往宫中查看,已确认东宫一切安好,暂且并无异样,不如就在府上歇下,也正好一家团圆。” 能够一家团圆,是宋娴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 闻得父亲此话,她再难掩心中期盼,扯了扯李容褀的袖角,迎向他低头向她投来的目光道:“父亲和母亲都如此盛情,我们做晚辈的怎好违背,不如就留下吧。” 李容褀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好。” 于是宋府上下便将这中秋家宴张罗起来。 宋夫人还让人去找了件宋渊的衣衫给李容褀。 宋娴则拉着他到自己的闺房去更衣。 这是李容褀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踏足她的闺房,较之先前溜门爬窗进来时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宋娴吩咐侍从在屋里准备了热水,打算在晚膳之前让他先洗尽满身的尘土。 分别了这一个月,心里的思念早就堆积成山,原以为见面时会百般嗯爱缠棉,却没有想到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时,气氛却有些尴尬。 宋娴替他脱下甲胄,又转身到屏风后试好了水温,方才找到话题道:“水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时她也不敢抬头朝他看,只觉这狭小空间里因为氤氲了水汽而有些过热。 她转身便欲往屏风外逃出,却被经过她身边的李容褀握住手腕。 “别走,陪我说会儿话。”他的声音也有些干涩,然而他的靠近也同时将热度弥漫到她的身上。 宋娴唰的红了脸,忙低下头掩饰。 慌张了半天,方才取下旁边架子上的巾子道:“我帮你擦背。” 李容褀轻应了一声,转身去更衣。 虽说伺候他沐浴也不是第一遭,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已是不同,她简直窘迫到极致,俨然不知所措,从头到尾的埋着头,耳朵却格外灵敏的听见褪去衣衫时的窸窣声。 紧紧只是凭着声音想象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 宋娴将巾子越攥越紧,最终索性蒙住双眼,直等得听到哗啦的水声才磨磨蹭蹭的移到浴桶前。 她搬了凳子择了李容褀身后的位置坐下,这样不必面对他的目光,不那么尴尬。 然而当她沾湿了巾子准备替他擦背时,却赫然瞧见那如玉肌肤上几道疤痕。 新婚那夜记得还没有的,显然是新添的。 宋娴心下一震,顿时将所有的窘迫都抛到了脑后,颤抖着触碰那伤痕,紧张道:“这是怎么弄的?可是战时受的伤?” 听到这满怀疼惜的话,李容褀很是受用,顺势按住她的柔荑,安慰道:“上阵杀敌,哪有不挂彩的,都是小伤,无妨的。” 他极力将受伤的过程表现得轻松些,可还是听见身后隐约传来鼻音,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混合着水汽落在他的肩头。 李容褀欲回头安慰,却感觉到掌中的柔荑缩了缩,于是明白她小小的自尊心,按捺下来,刻意佯装不知。 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柔荑,身后靠着桶壁,与她鬓首相依,继而微启薄唇,轻声喃语:“阿宁你可知道,这次打仗对于我来说和过去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似陷入回忆,缓缓的诉说着往事:“在郇城的时候我一心想建功立业,后来又得知你弃我而去,每一次上战场我都毫无所惧,将那股憋在心里的气都在战场上发泄出来,与敌人厮杀拼命,结果竟屡立战功。可如今却不同了,这一次上阵杀敌,我再也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回来,而我在这世上也有了牵挂,就是你。” “我想,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成为英雄了。”说到最后,他竟是现出自嘲的语调。 默然听着他袒露真心的宋娴则已抑制不住的嘤嘤而泣。 “我不要你当英雄,只要你平安无事,好好的回来见我。”她再顾不得所谓窘迫与矜持,抬起双臂自身后将他拥住,面颊贴着他的侧脸,将温柔的泪水蹭了他满面。 李容褀倒也不嫌弃,反而覆住她交握在他胸前的手,薄唇轻柔的触碰她的眼角和双颊,一点一点不厌其烦的吻干他的泪滴,最后覆上她的朱唇。 这一吻满载了重逢的喜悦和相依为命的温存,无需任何的言语已交换彼此的真心,也倾诉了宋娴深藏的无数话语。 半个时辰过后,李容褀方沐浴更衣完毕,和宋娴相携来到庭院里。 此时宋将军也已更衣梳洗过,褪了铠甲,换上一身绀青色常服,正坐在庭院里等待开席。 今日特在露天处设下一席,为的是能同时赏月。 第 2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09 章 丫头小厮们出出进进的忙碌着,将芬芳的桂蜜和肥美的螃蟹端上来。 李容褀则迅速的分辨出桌机旁帮忙的两个女子。 见他顿足不前,眸色微沉的看向前方,宋娴明白过来他的心思,忙解释道:“这次多亏了敏心和雪笙姐姐,我才免于受刑和得救,如今她们已无去处,宋夫人便让她们留在宋府。” 李容褀侧过头来看她,目光之中隐有微诧。 敏心和雪笙也注意到李容褀,连忙的上前来请安。 显然,对于这位“旧主”,她们还是敬畏多于情分,就连雪笙到了他面前也是一副不敢轻易吭声的模样。 怎料今日的李容褀难得没有冷着脸,反而对她们道:“这次多谢你们,今后若还有去处,你们可自行离去,若无去处,就回王府吧。” 她们两人同时诧然的抬头,而敏心的眸子里已然泛起水泽。 宋夫人却在这时过来,同时说道:“这两个丫头我看着甚是欢喜,不如就让她们留在宋府吧。” “你们俩可愿意?”到了跟前,她又转而问敏心和雪笙。 见她们两人为难的样子,宋娴便解围道:“无妨,你们只管照你们自己的意愿说,想留在宋府还是跟我们回王府,都随你们。” 踟蹰了片刻之后,雪笙终于拱手行礼道:“奴婢愿意留在宋府。” “奴婢也是。”听到雪笙率先表了态,敏心也连忙跟着回答。 宋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李容褀,终究还是应了她们。 “你们几个别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备好了,快来吧。”不远处宋将军的声音传了来。 “来了。”宋夫人应着,领了他们几人往席上去。 下一刻,一家人已围坐在桌机上,和天上的圆月相互辉映。 宋夫人忙夹了块月饼到宋娴的碗里。 宋娴谢着,低头咬了一口,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在孝敬过父母之后,她也忙给李容褀夹了一块,含笑对他道:“这是桂花莲蓉的酥皮月饼,母亲亲手做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得到夸奖,宋夫人很是欣喜,笑道:“你喜欢就好,以前娴儿也最喜欢这个口味的月饼。” 听到此处,宋娴却顿住咬了一半的月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李容褀也觉察到她的变化,却又不知为何,无从安慰。 宋将军则暗自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衣袖。 宋夫人意识到自己失言,懊恼的忍住泪道:“瞧我这口无遮拦的,今天只说高兴的,不说别的。” 宋娴却端起桂花蜜敬了众人一盏,而后噙着泪道:“不,女儿很高兴,再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了,今日女儿又再度有了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李容褀顿住杯盏,怔然低喃。 “嗯。”宋娴接着道:“所谓家的感觉,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端午节的时候一起煮粽子,中秋的时候一起赏月吃月饼,过年的时候围在一个桌上涮羊肉。” “怎么都和吃的有关。”宋戈闻之轻笑,而宋渊接过话去,俨然如过往那个喜欢同她拌嘴的兄长一样。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也叫宋娴羞红了脸,唯有李容褀仍陷入忧思。 宋夫人则接过话去道:“好,好,只要你喜欢,以后所有节我们一家人都一起过,母亲给你做好吃的。” “王爷……”宋夫人唤了出神的李容褀一声,随即又改口道:“贤婿莫要发呆了,快饮了这一盏吧。” 李容褀回过神来,忙与宋将军夫妇满饮此盏。 宋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他搁下杯盏时则在桌机下寻了他的手握住。 他有些惊诧的侧头与他相视,却又立刻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凝视着那双早已刻在她心上的眼眸,她弯起嘴角露出温柔的一笑。 从今以后,你我都不再孤寂。 我们有家了,不止是宋府这一大家子,还有…… 我们就是彼此的家。 ☆、神医 长日慢慢的夏天一旦过去,时间就像快马加鞭一样奔腾而去。 接连下的几场雨让空气逐渐被薄凉浸透,就连清晨时窗台上的霜也一天比一天重。 “今年冷得可真早,再这么下去连炭火都要用上了。”济川王府沁竹园的两名丫头在屋前嘟囔着,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着了屋里的人。 然而随即而起的一连串响动却惊了她们一跳。 当窗户从屋里被推开时,她们还怔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乌发披散的女子出现在窗前,这两个丫头才反应过来,连忙隔着窗请安:“参见王……” 话还没说完就被里头的人以手势示意阻止。 宋娴将纤指竖在唇边,转头往屋内瞥了一眼,确认垂着幔帐的床榻并无动静,方才放下心来。 现在时辰还早,可以让他再懒一会儿,也不会误了早朝,毕竟昨夜闹到那么晚。 想到此处她不禁双颊绯红,心里有些怨怼他昨晚的纠缠,可想起彼此温存的那些细节,却又有些留恋。 第 2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0 章 她出神之际,那两个丫头却看得发怔。 只见那窗前的女子只着了一件松散的寝衣,乌发犹如泼墨般笼在身侧,衬得她的面色愈发白皙,却又不是苍白,而是透着些许红润。 她眉目间还携着惺忪倦意,眸中慵懒泛着浮光,竟让人生生自秋景间想起春日的海棠。 看着她这被雨露滋润的娇花模样,再联想起昨夜值守时听到屋内的动静,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宋娴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怕吵着李容褀,又怜惜这两个丫头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休息。 那两个丫头离开后,她自己则趴在窗台上赏景。 这秋日虽然凉,可贵在清爽,举目可见天高云淡,令人心绪宁静。 宋娴沉浸其中,也就不觉清风拂面,携着丝丝透骨。 不知不觉间就咳嗽起来,她这才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 这时候沾染了凉意的身子却忽然一暖,竟被暖炉似的怀抱包裹其中。 那暖意迅速驱散了寒凉,携着温柔的鼻息令人沉醉。 李容褀似还未醒,一面搂着她发懒,一面伸出手去关了窗。 他腻着她坐在软榻上,乌发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半阖着双眼数落道:“大早的坐在窗边,着凉可怎么好,都咳嗽了。” 他的声音因为刚醒来而携着慵懒和倦意,说话的时候纤长睫羽和薄唇同时轻擦过她的面颊,让她莫名有些沉醉,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侧过头去,在他唇边轻啄,而后撒娇道:“才坐一会儿,不会着凉的,再说我这咳嗽本是旧疾,过两日也就好了。” 正如她所说,她这病根是在跟着李容锦逃亡的时候落下的,原本只是风寒,因为耽搁了就成了顽疾,稍有些风吹草动的就要发作。 对于宋娴无所谓的态度李容褀却不苟同,掀起睫羽展露一双比秋水还要澄澈的眼眸。 不知从何时起,那眸子里已鲜见怨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特别是看着她的时候。 比如此刻,眸中又多了几分宠溺和关怀。 他叹了叹,有些担忧道:“这样老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我命人这几日去寻了那神医来与你看看,没准调养一番就好了。” “神医?”宋娴诧然,过往不曾听他提起,竟不知还有这号人物。 李容褀解释道:“是一位云游的高人,我那心疾就是他治好的,连我这自小的旧疾都能医治,想必你的这个毛病也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她不禁恍然大悟。 自从与李容褀重逢之后,她就发现李容褀和过往大不一样了,不仅心疾再不曾发作,身子也不似过去那般孱弱,还能上阵征战,甚至他的身上也闻不到药香。 虽然也曾有过疑惑,可见他越来越好,她自然是欢喜的,也就不曾多问,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才终于明白过来。 李容褀派出去的手下很是得力,不过半日功夫就找来了那个神医。 诚实说来,这位高人的样子和宋娴想象中的颇有些偏差。 她原以为此人应该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不济也应该鹤发童颜,不想却只是个样貌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 瞧那举手投足间的架势,不像个大夫,倒更像个樵夫。 若单只是这么个人,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李容褀的话她却相信,于是便由着他的安排试一试。 见到她时,那大夫端着一脸的恭敬和小心,连忙低头哈腰的行礼。 请脉的时候,那人只是沉吟着,什么话也没问,倒还有几分高人的神秘。 直到最后,他才问了一句:“王妃这症候有多久了。” 宋娴便应道:“算来也有一年多了,倒也不甚厉害,只是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上一阵子,请了许多大夫也用了不少药都无用,王爷这才想到请您出山。” “不敢不敢。”大夫连忙应着,额上却已浮起一层薄汗,又沉吟了许久方才对宋娴拱手道:“王妃的病症有些复杂,且容小人回去思量两日,再给王妃开方子。” 见他持着如此审慎的态度,原本并不看好的宋娴反而有了几分信服,于是答应了下来,准备试一试。 大夫离开之后,宋娴因为身子不爽就歪在榻上歇息,不想这一歪就到了傍晚。 正闭目养神之际,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宋娴以为是丫头淳儿,也就不曾理会,怎料下一刻却被人自身后揽住,偎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她忙翻过身来,凝视那副百看不厌的眉眼。 “怎么今日回得这样早……唔……”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以薄唇封堵。 李容褀纵情与她缠绵许久方才稍稍撤离,应道:“我放心不下你。” “今日那神医可来了,看得如何?”他拥着她问道。 宋娴顺势依进他怀里,如实将今日之事都说与他听,却又不安道:“我总是觉得这个神医有些怪怪的。” 李容褀却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我的病确实是服过他的药好了的,等他开了方子,你只管好生的用着。” 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宋娴也只能暂时放下疑虑。 两日后,那名神医果然又来了,却不是送的方子而是直接送的药。 宋娴一日三顿的饮着那些药,可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好。 服药的时候,她也留了心思自汤药中分辨成分,能分辨出来的确实都是些止咳润肺的药材,但也只是些普通的东西,并无特别。 这样又过去了数日,仍然没有起色的宋娴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命人唤了那神医来问。 第 2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1 章 神医却道她的病症光服药恐怕不成,还得结合针灸治疗,只是他的一套金针落在了家里,得先回去拿。 宋娴只得再信他一次,便允了他回去。 怎料大夫这一去就是数日,宋娴派人去他府上瞧才知已是人去屋空。 这明显是卷了铺盖逃跑,就算再是糊涂,她也明白过来此人是个骗子,又怕李容褀知道了再闹出大事来,于是背着他让人去寻访,最终在城郊的破庙里寻回了此人。 那所谓的神医一见着宋娴便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嘴里不住求饶:“小人知错了,求王妃饶了小人一命吧……” 如此不打自招,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宋娴于是开门见山的审问:“说吧,你是怎么欺骗王爷的?” 那人一听,却又吓得连连磕头:“小人不敢,小人当真没有欺骗王爷?” “还敢狡辩!”宋娴刻意端着架势,踱至他近前道:“红参,黄芪,炙甘草,胆南星……” 随着她一位一位的念出那药的方子,地上的男子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见到了时候,她才俯身逼至近前道:“怎么,还要我接着往下念吗?” 中年男子自知已经败露,再坚持已是无用,只能声泪俱下的向宋娴求饶:“小人这就什么都招来,只求王妃莫要将此事告诉王爷,饶小人这条小命吧。” “愿闻其详。”宋娴应着,转身又回了椅子上坐下。 那中年男子抹着泪,好容易稳住心神,方才说道:“小人确实不会医病,给王妃的药也治不好王妃的顽疾,但小人觉无害人之心,这药确实是小人从别的大夫那里弄来的治咳疾的药方,只是不知是否对王妃的症。” “你!”宋娴拼命按捺住才没有冲上去狠揍他一顿,因为此刻她更担心的是李容褀的身子。 就在她准备进一步询问的时候,那个假神医却主动交待:“虽然小人治不好王妃的病,可先前治好王爷却是真的,还请王妃看在这个份儿上就饶了小人吧。” 宋娴却厉声道:“你根本就是个骗子,连医理都不懂,如何能治王爷的病,还敢在此胡言!” 不想那樵夫却道出另一番故事来,叫宋娴大为所惊。 原来他果真是个樵夫,只因偶然救济过一个道士,那道士感激他才给了他一个方子,并让他拿着这方子到郇城去找济川王的二公子,可以此换取荣华富贵。 这个人于是按照道士的话扮成大夫,到郇城找到了李容褀,果真治好了他的心疾,得到了一大笔金银。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却没有想到李容褀竟又找他来给宋娴治病,他不敢推辞才不得不应承下来,原本想用些小聪明应对,不想还是败露了。 “那道士原本要我得了那笔钱就离开的,都怪我贪图富贵,想着靠着王爷这棵大树好歇息,不想……”假大夫说着,现出满脸的悔恨。 宋娴却大为震惊,忙问他道:“你可知道那个道士是谁,往哪里去了?” 虽说从此人的描述中无法确定,但她有种强烈的感觉,这人所说的道士就是曾经到济川王府上来,对她的命运了如指掌的那个道士。 只可惜这人说他只见过那个道士一面,此后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正当失望之时,这名中年男子却又似想起什么,忽的说道:“对了,那道士留下一句话,说我若是自己惹了祸,惹怒了王爷,可将此话告知王妃,或可保住一命。” “什么话?”宋娴连忙追问。 那人便结结巴巴的应道:“那道人说……说……原本是王后的命,却自己选择了放弃,如今的一切是用一世荣华换来的,今后要好自为之。” 听得此话,宋娴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断,同时也陷入沉思。 原来这就是前世今生的秘密吗? 如果说这一切是她的选择,那么她绝不后悔,如果李容褀还有宋府都是用那所谓的后位,或是她的一世荣华换来的,那么她当真应该感谢上天的慷慨。 即便重来无数次,她也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出征 所谓命运,是跌宕起伏的未知,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轨迹,还是违逆时间与空间也要追寻的坚持? 人的命运到底是既定的,还是可以改变的,如若改变,又将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窗外初雪骤降,在新糊的蝉翼纱上浸染了湿气。 窸窸窣窣的雪落在地上,将夜晚衬得更加寂静。 屋子里的烛光虽暖,但好似也察觉到寒意,跟着恍惚摇曳起来。 “窗户跟前凉气重,王妃快别站在这里了。”突然自身侧响起的话打断了宋娴游离已远的思绪,接着肩上一沉,宋娴回过头来,看到淳儿一脸担忧的面容。 见她仍自不动,淳儿一面将衣衫披在她的肩上,一面劝道:“王爷说过许多次,若是他回来晚了,王妃就先用饭,不必一直等着。” 宋娴拢了拢衣襟,微弯嘴角道:“他在外面忙了一天,我怎么忍心自己先用了,只给他留些残羹冷炙。” 淳儿便急了:“哪里就残羹冷炙了?王妃不放心,可以亲自督着我们把菜热着等王爷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娴接过话道:“我只是想和他一起用饭,再等等吧。” 她说着,目光又回到了窗子上,透过雪雾凝视着李容褀回来的路。 这些日子,他是越来越忙了,宋娴知道,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深受东宫器重,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泰宁公。 朝中局势诡谲难测,太子登基的日子被一拖再拖,人们都在议论着,或许泰宁公准备像将太子殿下扶上王座时一样的将他拉下来,甚至开始猜测下一个太子会是谁。 可奇怪的是,这段时间泰宁公虽然与太子多有不和,却并不曾同其他的哪个皇族走得近,实在让人难以揣测。 这使得太子一派惶惶不安,加之近来原本被泰宁公抵挡住的外族又蠢蠢欲动,于是整日将李容褀等一干臣子传至宫中商量对策。 如此一来,他几乎每日都要晚归,忙至深夜也是常有的事。 第 2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2 章 即便如此,李容褀也是能回来用膳就回来的,如若不能则会差人来传话,宋娴就准备好饭菜让传话的人带回去。 今日他并不曾派人到府上来,应当是要回,只是说不准又耽搁了。 见劝之不动,淳儿无奈,只得使出最后一招,牵着她的袖角道:“王爷一再嘱咐我们照顾好王妃,若是见王妃饿着,一准又要心疼,还不得怪罪我们?王妃便是看在可怜我们的份儿上,也先回屋吧。” 宋娴还想再等,可这充满哀求的语调让她不能不顾及,只得依依不舍的转身。 然而她才回过身去行了两步,身后就有风雪灌了进来。 她诧然准备回头,可还没来得及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揽进了怀里。 这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索性抬手覆上他的手背,闭目贪婪着他的气悉。 “不是说了我若晚了就别等我,你怎么还是站在这里,身子都冰凉的。”宠溺的话语携着冰雪的气悉贴着耳际传来,却莫名氤氲出暖意。 淳儿吓得连忙惶恐道:“奴婢劝了王妃的,可王妃不等王爷回来就什么都吃不下。” “快别胡说。”宋娴双颊绯红的否认。 李容褀则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凝视着她的双眸。 不过片刻相视,她立刻就受不住了,忙低下头掩饰,握住他的手嗔道:“还说我,你自己不也是一样,这手多凉了。” 说话间她更是将他的双手捧在掌心,凑到跟前呵着气。 淳儿十分知趣的退了下去。 突然的安静下来反而让宋娴意识过来,于是双颊又红了两分,拉着他往暖融融的屋里去。 得知王爷回来,仆婢们已经将热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宋娴便替李容褀更了衣,与他相携往桌机前坐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就是在历经乱世之后,每日里只要见到他回来,有他坐在身边一起用饭,她的心就会觉得很踏实。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欢快的与他说话,谈论这一天经历的事情。 虽然两个人每天做着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却也好似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今日亦是如此,只是李容褀显得有些沉默,始终只是安静的听着她说,再不时的给她夹上一筷子菜。 当宋娴肚子已经被填满,搁下筷箸抬头一看,却发现李容褀自己几乎没用什么。 她于是露出不满的神情,连忙往他那里添菜食,同时数落道:“你别只顾着给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自己也多吃点儿。” 怎料李容褀却将她阻住,仿佛满怀心事的发出一声叹息。 即便再是迟钝,宋娴也知道有事情了。 心莫名的乱了节奏,她怔怔然道:“可是……有话要说?” 李容褀点了点头,将她的柔荑拉至桌机下握住,凝视着她的双眸道:“我又要出征了。” 听闻此话,宋娴心下如同遭遇闪电,握在另一只手上的筷箸都掉到了桌上。 她连忙将筷箸收好,努力维持表面的平静,问道:“何时?” “明日傍晚拔营。”李容褀道。 这下宋娴再无法掩饰,整个人愣在那里,眼眶里隐约有泪光打转。 李容褀自然看出她的心中所想,倾身将她揽入怀中安慰。 片刻之后,他覆于她耳畔低语:“外族进犯我朝边境,北方的城池已经被占领,泰宁公却称病不肯出征,太子殿下得到线报发现泰宁公其实早与外族有所勾结,上次至边境抗敌,实则也并非却敌得胜,反而是与对方达成协议。如此内忧外患之际,太子命我出征,一则君命难为,二则……我也实在不能坐视不管。” 他说着这些,仿佛满含歉疚,又似希望得到她的原谅。 “我都懂,只是……”意外的是,宋娴并没有如他揣测的那般闹,反而显得很平静,只是眼角落下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 他便将她拥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你放心,我一定会得胜归来。” 宋娴指尖攥紧他的衣袍,拼命忍住继续落下的泪,抬头凝视他的双眸道:“不管胜不胜,我只要你平安归来。” 李容褀则愈发收紧双臂,不停喃喃:“一定,一定……” “来,快多吃些菜,吃饱了才好去杀敌。”待宋娴止住眼泪,她再不多说别的话,只是极尽温存的待他好。 用过晚膳后,她又替他更衣梳洗,连平日里惯有的害羞都放下,片刻也不肯离他,就连沐浴都守在他的身边。 她虽然不说,可从她的举手投足中他怎能不知,她这是舍不得与他分别。 李容褀便索性将她拉进浴桶里一起洗,又闹了一阵子,方才见她深藏的情绪好些。 将要就寝之时,宋娴却立在床边踟蹰许久。 李容褀自身后将他拥住,见她又心事重重便安慰道:“别担心了,你这样叫我如何心安?”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动了动,稍稍松开双臂之际,她却自他怀中退出,低着头好似欲言又止。 感觉到她今日的反常,李容褀也有些无奈,只能静待她自己说出。 那熟悉的炙热目光笼在周身,让宋娴有些无措。 她下意识的绞着衣摆,自低垂的眉眼偷偷看他。 寝屋内烛光昏黄,映照在秋香色的幔帐上仿佛氤氲着一层绯雾,同时也合着暖意将暧昧的色泽染在里李容褀微敞的衣襟处。 然而此刻她无心欣赏此景,满心里都是对他的担心和放不下。 第 2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3 章 她挣扎了许久,终是鼓起勇气嗫嚅道:“我们……要个孩子吧。” 李容褀许久都没有作答,显然是被她突然的这句话给怔住了。 这让她愈加的窘迫,跟着解释道:“有了孩子你就有了牵挂,这样你就不敢不回来了。” 下一刻她便被一股力道拉到了他的胸膛前,那不知何时已然变得宽阔的胸膛将她包裹住,格外的温暖踏实。 他薄唇轻贴于她的耳畔低语:“傻瓜,你就是我最大的牵挂。” 说完这句,他再没有留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径直用薄唇堵住了她的朱唇。 身子被拥着沉入被衾,溅起大片的纱帐。 就像第一次那样,宋娴觉得自己就像跌入了一场梦境,如同被他牵引着,坠入柔软而又无尽的绯色云海。 不知是因为她提出想要一个孩子,还是因为临别在即,这一夜李容褀很是勤勉,仿佛倾尽一切与她抵死缠棉,直弄得宋娴含着泪连声讨饶方才止息。 次日,她是在他的轻唤声中醒转过来的,忍着浑身的酸疼被他拥着坐起时,她才发现外面已是日上三竿。 李容褀急着将她闹醒,原来是要她收拾了东西搬去宋府暂住。 他此去征战,路途遥远也不知要持续多久,又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家里,才想出这个法子。 宋娴怕他为自己分心,又从他那里得知这次父亲将与他一起前往边境伐敌,于是想着能陪伴母亲也好,便欣然答应了。 她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在李容褀的护送下来到宋府。 父亲和丈夫要同时出征,待到了临别之际,饶是万般不舍,也终归需有一别。 眼见着李容褀和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宋府的门前,她的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块,怔怔然在那里立了许久。 宋夫人一再的劝说她回屋里之后,她才稍稍回过神来,转身随宋夫人行了几步却又忽然顿住脚步,不顾一切的往门外跑去。 ☆、相思 如今时局不稳,原本说好只送到家门口的,可是意识到至亲至爱的人就要远赴战场,宋娴却怎么也忍不住,也顾不得对李容褀的允诺,拼命往城门的方向赶去。 到了街上她才知晓,许多百姓得知抗击外族进犯的军队将在今日出征,都自发的来送行,一时间竟是万人空巷。 显然李容褀他们也没有料到人们会如此,一时被攥动的人群围在中央。 甚至离城门隔着三条街的地方都站满了人。 他们或是为了一睹大军的雄风,或是争相将自己家里准备的粮食和美酒呈给保家卫国的英雄,将各处都堵得水泄不通。 宋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到了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她已然看到了队伍最前方的旌旗,并且知道父亲和李容褀一定就在那里,可是离队伍越近,拥挤的人就越多,分明只是数十步的距离,却生生在他们之间隔出了一堵人墙。 眼见着出征的时辰临近,宋娴心下焦急,虽知终须一别,但她心中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执念,想要再看一眼,哪怕就一眼也好。 心虽如此,可抵不过事与愿违。 随着部队准备起行,人潮愈发涌动起来,仿佛有层层巨浪,自身后翻涌,而前方又阻住她前行。 不知从哪一刻起,场面忽然失控,后面的人开始疯狂的推着前面的人。 宋娴一时不查便被挤得失去了平衡。 当她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却是为时已晚。 此时一旦倒下去,四面八方的人涌过来,即使有满身武艺也难以施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宋娴感觉到有人用手臂揽住了她的腰,接着将她护进怀里,总算将她救出危难。 “容褀……”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叫出这个名字,满心激动的抬头去看,却看到了宋渊的脸。 待到宋渊护着她从人群中挤出来,她才回过神来,有些失落的轻唤:“哥哥……” 这时宋夫人一行也追了过来,见到宋娴安然无恙方才松了一口气。 宋渊毫不客气的责怪她,俨然同小时候数落他一样的语调:“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如此任性,可知母亲为你担忧?” 她原本下意识的要还嘴,可见众人都在为自己担忧,立刻反应过来确实是自己鲁莽了,心中顿生懊悔,低下头道:“对不起……” 宋夫人却没有怪她,反而安慰她道:“我知道你的心,从年少到现在,我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送走你的父亲,可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群中爆发的一阵欢呼打断。 “出征了!出征了!” 伴随着人们兴奋的高呼,飘扬的旌旗在风中浮起,缓缓消失在出城的道路上。 此时周围的喧闹都似被阻隔开来。 宋娴什么也感觉不到,除了漫天飘散的飞雪。 她久久驻足在雪地里,目送着那逐渐远去的人,脑中却如这白茫茫铺满了雪的大地一般,空荡荡的。 容褀,我们说好的,你一定要回来,一定…… ……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容褀吾爱,每思别离,忧思何其,朝飞暮卷,孑孑难行,坐卧不安,寝食难进,天渐凉时,晨昏倦兮,思卿难解,其忧惙惙……” 第 2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4 章 今日乃是入冬以来难得的一个晴天,天边的夕阳映照在漫无边际的雪白上,那光景美得让人禁不住驻足叹息。 然而坐在窗前的女子却全然无暇欣赏这近在眼前的美景,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面前的那张笺纸上。 那素手执着羊毫,停停写写已是许久,眼下方落下最后的一笔却又顿住。 她搁下笔,最终将写满了字的纸揉成一团,又拿了一张崭新的笺纸在面前铺开,方才提笔重写。 这次她写道:容褀吾爱,家中万事安好,卿之嘱托,吾甚珍视,天凉加衣、起坐依时,每餐所进之食,亦有所添,尽皆安好,勿念…… “都关在屋里一下午了,还以为你睡着呢。”信还没写完就再次被打断。 宋娴抬头,见敏心端着点心进来,便弯起嘴角唤了一声:“敏心姐姐。” 敏心却是眼尖,一进来就瞧见她面前笺纸,于是搁下点心,行至她近前,作势就要抢了来看:“这定是在给王爷写信,且让我帮你参详参详,保管叫他看了愈发对你魂牵梦萦。” 宋娴连忙将信护进怀里,红着脸道:“敏心姐姐快别取笑了,不过就是封家书而已。” 敏心本也只是为了逗她,见她一脸惊惶的模样,便愈发来了兴致,故意不依不饶道:“这倒奇了,什么样的家书要写如此之久,我看你这是纂了一篇千字谏言,同那诸葛孔明的《出师表》一样,把那些克敌之略,攻守之法都藏在了里头。” “我哪有那样的本事?”宋娴一面应付,一面将信叠好了藏在胸口。 敏心则接着取笑她:“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可就是个女才子了?” 见宋娴被她“夸”的一脸愕然,她方才笑着道:“这‘思君之心’不过四字,你却能洋洋洒洒写出长篇大论,这不是女才子是什么?” “哎呀你快别说了!”宋娴被她臊得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只得求饶。 敏心受用,总算放过她,将点心往她面前推了推道:“你也别只顾着诉说钟情的,好歹吃点儿东西,我听丫头们说你午膳就几乎一口没动。” 觉到敏心的关怀,宋娴心下难免动容。 敏心和雪笙那时来投奔宋府,自然为泰宁公所不容,几次三番上门来要人,后来闹到太子殿下那里,还是李容褀借题发挥,提出泰宁公府私设细作之事方才作罢。 至此她们二人对宋氏更加忠心,而宋娴则更是与她们前嫌尽释,如同回到了过去在济川王府共事的日子。 “早膳用多了,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就用得少些。”宋娴虽是这么应着,手上却还是象征性得捻起一块点心,只是送到唇边也还是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 敏心则反驳她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上也就只用了两口粥,你这是怎么了?才多少日子就瘦了一圈,这样下去还怎么了得。” 这是怎么了?宋娴也不知道,只是李容褀走后她才真正明白过来什么叫做寝室难安。 也不知从他离开的哪一天起,就开始觉得再是精致的饭菜也味同嚼蜡,倒不是宋府的饭菜不好,只是她实在没有胃口。 饶是如此,她还是不想让敏心知道,免得她闹到母亲那里,再惹得母亲悬心,于是勉强的用了两口点心,扯出笑容道:“我没事,放心好了。” 此时她忽然意识过来什么,便趁机扯开话题问道:“怎么你一个人,雪笙呢?” 怎料敏心却努了努嘴,朝窗外瞥了一眼道:“她现在可忙着,哪有功夫和我在一起?” 宋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过窗纱隐约瞧见两个身影在庭院中回廊下,正是宋戈和雪笙两人,显然正说着梯己话。 瞧着两人一副亲近模样,宋娴不禁弯了嘴角,自言自语道:“我还真没想到雪笙会有这样一面,自从她和二哥哥在一起,当真变了许多。” “可不是嘛?”敏心弯下腰来和宋娴一起围观,还顺手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我都快不认识她了。” 宋娴蓦地想起什么,看向敏心道:“依照之前算好的吉日,他们两人的好事将近了吧?” 敏心被她这一惊一乍的弄得吓了一跳,接着换做一脸鄙夷道:“你莫不是糊涂了,吉日还远着呢,还有三四个月。” 这话却叫宋娴陷入沉吟,虽是转而凝视着窗外,双眸却失去焦距:“原来才过了这么几日,我还以为已经很久了。” 后来的日子还算平静,只是送出去的信很久都没有回应,于是宋娴又忐忑起来。 夜里她总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梦见自己站在城门口目送军队远行,一路的追着他们跑却怎么也赶不上,到处寻找李容褀和父亲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整整一个月过去,他们没有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他们还好好的,安然无恙的在那远方。 即便坚信如此,于她而言却也无甚起色。 每日的饭食还是用之不下,往往只是怕母亲担心才勉强扒上两口做做样子,身子愈发清减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这样,分明上次出征时她虽也担心却不至此,如今这一遭也不知是因为父亲和他两个重要的人都上了战场还是怎么的,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收到李容褀寄回的家书,才稍微有些改善。 短短的一页纸,她硬是看了百来遍,上面的每个字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也不忍放下。 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她都将那封信揣在怀里,不时的拿出来看一下。 敏心都看不过去了,直摇着头,看着她和雪笙道:“一个疯,一个傻,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归来 日子再是过得缓慢也终归有白日和黑夜的交替。 时辰寸寸挪移,到底又是一个月。 前方终于传来战报,却是令人不愿听到的消息。 此次外族大举进犯乃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疯狂的敌人如同歇斯底里的野兽一般撕裂了我朝疆土,奇怪的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他们竟有着比我们还充足的粮草和兵器。 在历经了近两个月的激烈征战之后,双方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本以为这样耗下去也足以将对方耗死,却没有想到那外族大军竟还留了一手,早已潜入我方边境的外族军队伪装成百姓,从后方围剿包抄,将我方大军围困在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内。 第 2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5 章 “如今我军奋力死守,可如果没有援军,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困死在城内。”这消息是宋戈设法从朝中打听到的,回府便一脸焦急的将这些告诉给家里人。 宋娴、宋夫人以及宋渊听闻此事,具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此次抵御外族进犯,太子殿下已派出了最精锐的大军和最信任的主帅,如果连李容褀和宋将军的军队也没有办法抵抗,那么放眼整个朝野,再没有可以为太子所用的了。 宋娴感觉到一阵眩晕,脑子里都是一片嗡鸣,而身边的母亲却已不支的瘫软下去。 她于是不得不振作起来,强撑着将母亲扶住。 宋渊二话不说,冲进屋里拿了佩剑便要往外去。 宋戈连忙将他拦住,他却对宋戈吼道:“放开我!” “你这是要去哪儿?”宋戈焦急问道。 宋渊握紧手中的剑道:“我要去救父亲!” 闻得此话,宋娴惊诧的抬头,而宋戈被他一脸戾气的样子惊到,不敢再反驳,却还是奋力的将他拦住。 见二位兄长拉扯,宋娴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够了,母亲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去请大夫。” 宋戈似受到提醒,连忙转身去唤了小厮来请大夫,而宋渊却十分坚持,踱至宋娴身边道:“替我好好照顾母亲。” 眼见着他就要决然而去,宋娴一把扯住他的衣摆道:“哥哥你总是这样冲动,父亲嘱咐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 宋渊顿时愣住,一瞬间竟错将这义妹当成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妹妹。 他含泪回过头来,对上那一双相似至极的眼眸,听见她道:“你手上不过三千兵,就算去了又能怎样,你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你的英雄主义,可母亲呢?我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 她眉宇紧蹙,终究还是说出那个他不肯承认的事实:“你救不了父亲,即便拼尽了一腔热血也救不了。” 宋渊却还难以接受,握剑的那只手,指尖嵌入掌心。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说得没错,整个朝野之中除了泰宁公,没有人可以做得了这个援兵,可他却也是最不可能做这个援兵的人。就算是一死,我也不能眼睁睁放着父亲不管,他征战了一辈子,不该到了最后还克死他乡。” 宋渊的一番话说得宋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时去找大夫的宋戈却回来,见他们这般情形便连忙又上前来阻拦宋渊,并对他道:“你先别这么冲动,泰宁公已经主动向太子殿下请缨,要作为援军上阵。” “你说什么?”宋娴和宋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宋戈接着说道:“或许是泰宁公意识到,眼下国难当头,党羽之争和整个国家的存亡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这才愿意出兵抗敌。” 此时宋夫人也醒转过来,恰听见宋戈所说,于是费力的攥紧了宋娴的袖摆,强撑着道:“泰宁公请缨出战……太子殿下……应允了吗……” 自母亲满含忧思的语调中,宋娴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也紧张的看向宋戈。 宋戈踟蹰了许久,方才有些吞吐的应道:“眼下情势危急,太子殿下也没有法子,只能……应允了。” 泰宁公早就对皇位有所觊觎,又因东宫不肯成为他的傀儡而心怀不满,却碍于东宫背后的李容褀和宋将军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他们身陷困境,对于泰宁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而原本不肯出征的他又偏偏在此时自动请缨,这样一来,无论是谁都不能不怀疑他的动机。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殿下为了保住疆土,除了接受他的请缨搏上一搏,也再没有别的选择。 而对于宋氏一门和宋娴来说,此刻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唯有将一切交给命运来裁决。 即使在被泰宁公控制,到李容锦身边做奸细的时候,即使是在战乱逃亡的时候,她都不曾如现在这般无助。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生死别离,她除了悬心和等待,却什么都做不,只能将那些经卷都翻出来,一遍遍抄写,诚心的为李容褀和父亲祈祷。 在这百般磨折之际,宋娴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我方援军已至边境,前方危机也随之解除,战局总算得到了控制。 与战报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容褀的家书。 他在信中说苦战已经结束,他和父亲都一切安好,让她和母亲放心,又交代许多细碎的事情,无非是让宋娴照顾好自己。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将墨色模糊成一片。 直到得知他安然无恙,她才敢于放纵的落泪。 就像是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了闷了许久,总算得到一丝喘息。 根据前方消息,他们只需再扫除敌人隐藏在我方境内的几队残兵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于是宋府上这一家人也终于有了期盼,等着迎接他们归来。 时间一刻一刻缓慢的过去。 其实从他们出征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日,这场仗打的时间也原比想象的要短许多,可对于宋娴来说,这三个月却已经好似数度春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一早起来,给母亲请安之后,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门口去守着,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着他们归来的景象。 后来,这一幕终于成为事实,却远比她想象的要热闹上许多。 大军最终得胜归来,如同送他们出征时一样,满城百姓都聚集到城门前迎接他们的英雄。 宋娴扶着母亲,和宋渊宋戈一起也来到这里,同百姓们一起翘首期盼。 当看到那久违的旌旗在微阳之中逐渐清晰,她的心反而没有如设想中的那般剧烈起伏,因为这一幕已经在她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 先是泰宁公的大军进了城。 他并没有理会迎接的人潮,径直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宋将军的部队,看到父亲平安归来,宋娴忙扶着母亲迎上前去。 第 2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6 章 宋将军一眼就自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立刻翻身下马,来到他们的面前。 宋夫人凝视着丈夫的双眼,百般思绪在兴头,却只是微弯嘴角,轻言道:“回来就好。” 这一生他们相携而过,已经历经了太多次的分别与相聚,那些激烈的情绪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沉淀。 一切无需多言,只要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在自己面前,哪怕一个眼神就足矣。 宋将军又端起父亲的架势,向宋渊和宋戈询问过家里的情况。 确认家中一切安好,他则将目光转向宋娴。 “你一向有旧疾,可好些了?”他的话语中携着身为父亲的慈爱,却因为严肃而显得莫名有些凝重。 “我很好,多谢父亲关心。”她噙着笑应着。 在确认父亲无恙归来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李容褀了,于是不由的伸长的脖子,奋力将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可是那长长的军队却像没有尽头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出现李容褀的队伍。 她于是忍不住问父亲道:“父亲,容褀呢?他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可是他的队伍还在后头?” 听到她询问此话,宋将军却陷入沉默。 他面上现出少有的踟蹰表情,垂下眼帘,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在沉重的叹息后重新看向宋娴:“阿宁,为父有一事要告诉你。”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仅仅只是从父亲的眼眸里,她就已然看到了些许端倪。 此后,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就已经被前方映入眼帘的一片雪白扼住。 那不是漫天飞雪,而是捆绑在旌旗上,飘飞的白绸。 三军缟素,沉重的氛围如同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将人潮欢庆胜利的热烈浇熄,也将一阵钝痛击中宋娴的心。 她仿佛忽然坠入了混乱的境地,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天和地不停的旋转,那些白绸涨满了眼帘,让她分不清方向。 顺手扶住身边的人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她不知扶住她的是母亲还是兄长,只是挣扎着扑到父亲跟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父亲:“父亲,容褀呢?我的容褀呢?” 虽然问了,可父亲说什么,她却听不见,又或许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耳边只有一片嗡鸣,好像很吵闹,又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拉扯她,可她拼命挣脱他们,踉跄着向队伍走去。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吓唬她。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这么安慰自己,可在队伍正前方的那些将领里头,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肯放弃,想要推开她们往队伍里寻去,然而她抬手往正中间的那人身上推时,双手却触到了一抹冰凉。 那是一件带着血迹,已经被灼烧的几乎面目全非的战甲,被军队的副将捧在手里。 然而战甲上的依然模糊的花纹却是她最熟悉的样式,她曾无数次的替他穿上这件战甲,也曾无数次的帮他脱下,细细擦拭上面沾染的尘灰。 她甚至还记得那战甲上沾染着他身体的温度。 如今这战甲回来了,但原本应该穿着它的血肉之躯却已不在。 宋娴不顾一切的自那人手里夺过战甲,将它们紧紧抱入怀中。 是什么模糊了双眼,泪水或是他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抱着战甲跌坐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愈加的不清晰,仿佛全然被白绸所蒙蔽,而后终于陷入一片漆黑。 ☆、断魂 三日后,宋将军府的门口仍然是车水马龙,那些前来恭喜他得胜归来的人们可谓络绎不绝,直叫守在门口的管家都招架不住了,吩咐了小厮们先撑着,自己则急匆匆去向老爷请示。 然而此时的宋将军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将手里的名帖狠狠拍在了桌机上,冷哼道:“有什么可庆贺的,分明是吃了败仗回来,即便要贺,也该贺的是泰宁公府!“ 宋府管家原想说些宽慰献媚之话,可见自家老爷这样一副凛冽的阵势,又吓得缩了回去,识趣的准备退下,再想法子将那些进贺的官爷们好生推辞了。 怎料他才刚告辞转身,却又被宋将军自身后唤住。 管家赶紧回过身来,悉听吩咐。 宋将军却未再提那些上门恭贺的官员,而是问他道:“小姐今日如何?” 管家低头叹息,心道这事儿远比那些官员还要让人犯难,又不得不照实答来。 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仍旧无甚起色,夫人如今正亲自照顾,方才刚请了大夫来看。” 宋将军也跟着叹了叹,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此时在宋府内院之中,那层层幔帐里蜷缩着的女子依旧双目空洞。 她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那样任人摆弄,让她躺着就躺着,扶她坐起就坐起,可就是不说话自己也不动。 要不是还睁着眼,要不是还有气息,真要以为这人已经没了。 宋夫人刚送了太医回来,进屋就问守在床前的敏心和雪笙道:“怎么样了?” 她们两人却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夫人急了,撩了帐子坐在床边,让丫头们把搁在一旁的粥再热了来,而后亲自端了送到宋娴的嘴边。 “好孩子,就吃一口吧。”宋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第 2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7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7 章 宋夫人便又接着劝道:“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他也不会回来,又是何苦呢?” 宋娴依旧无动于衷。 所有宽慰的话已经说尽,宋夫人自知劝解无用,只能先搁下碗,跟着生闷气。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道:“要哭要闹都随你,可为何你就偏偏要选这条路?” 之前因怕她再受刺激,那些过于直白的话便都收敛起来不让她听,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也就是那么个结果,于是宋夫人终于不再按捺,抬高声音冲她道:“就算你弃了这条性命,他也再回不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这一吼她竟有些了反应,眼帘微垂,闪了闪稠密的睫毛,于是宋夫人便又略缓和了语调,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难过。你父亲一辈子征战,母亲也等了一辈子,哪一次不是万般悬心。我曾想过,若是你父亲没了,我就随他去,可直到有了儿女我才明白过来,就算是再重要的人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是为了他。你想想,若是你随他去了,他在那个世界里,如何能安生,还有我和你的父亲,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你如何忍心再抛下我们……” 见宋夫人甚是激动的说了这许多,且这接连数日她都在为阿宁担心,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敏心实担心她的身子,便上前劝道:“夫人先莫急,小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您说的这些话,想必小姐都听到了,您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若是小姐恢复过来,又见您倒下了,如何过意得去?” 宋夫人仍在床前叹息,敏心便趁势对雪笙使扶夫人回房歇息,这里有我,我再劝劝小姐。” 宋夫人还担心着宋娴,可几日下来,身子也实在不支,如同敏心所说,若是此时她也病倒,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她只得退开来,却还不忘嘱咐敏心:“务必小心照顾,也别太心急,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眼下她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敏心忙诚恳的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送走了宋夫人之后,敏心又回到床榻边坐下,仍守着宋娴。 看着她依旧失魂的样子,敏心也跟着心绪沉重,如同有千金巨石堵在胸口。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小姐自己不肯振作,旁的人说什么也没用。 她欲言又止了数遭,终究还是放弃了劝说她的打算,起身准备去查看一下今天新抓的药是否已经煮上了。 然而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虚无的如若游丝的声音却自床帐中传来:“他是怎么走的……” 宋娴的声音很轻,仿佛云雾将散,根本抓不住。 但这已足够让敏心欣喜若狂,毕竟这是她三日以来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她唯一表现出一个活人该有的反应。 “太好了,你终于肯说话了。”敏心激动的冲到她面前,触上她那仿佛生无可恋的目光时却吓了一跳。 她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忍看到她眸子里将要浮现的悲伤和绝望。 可她既然追问了,她也没有办法不说。 敏心于是定了定心魂,用尽量听起来冷静的语调道:“老爷说,原本他们已经突围了,可没有想到敌方狡猾,在我朝境内还埋伏着一支军队,王爷带着那一队兵原本只是去探路的,没想到竟遭遇上。敌人用了火攻,都烧得面目全非了,他们最后只在战场上找到了王爷没有烧完的战甲……” 话还没有说到最后,敏心自己就忍不住先哭得泣不成声。 便是她这个曾服侍过王爷的人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可是蜷缩在床榻中的女子却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歇斯底里,她反而很平静,甚至连一滴泪也不曾落下,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仿佛又失了魂。 瞧她这副模样,敏心又急了,忙握住她的手臂,边啜泣边道:“你别这样,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娴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垂下眼帘,仍旧怔怔然的自言自语:“他明明答应我的,说好了一定会回来,可他怎么就不会来了呢?” 她这低语轻喃的一句话,却让敏心彻底受不住了,捂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宋娴则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笑。 她静默了许久之后,方才用更加轻的声音呢喃道:“没关系,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敏心听到此话顿时一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于此同时她注意到被她握住的宋娴的手一直藏在锦被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狠了狠心把那只手攥了出来,竟赫然发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敏心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夺那匕首。 宋娴却忽然攒足了劲与她争夺,一时间两人成对峙之势,相持不下。 那是李容褀留给她防身的匕首,从那时起就一直被她贴身带在身边,回京之前这匕首曾被薛采清的父亲夺取,后来几经辗转又回到她手里,就再不曾离身。 此时的她就像是拼命的护着最后的一丝期冀那般护着这匕首,直到敏心情急之下呼道:“你就是为了王爷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做傻事,就算不为了王爷,为了你们的孩子也不能这么做啊!” 这一句直吼得宋娴整个人怔住。 她终于松开手,让那匕首掉到地上。 敏心连忙扑过去捡起,小心的藏进怀里,方才抬眼看向宋娴。 “你说什么?”她果然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敏心稍稍平复了未定的心魂,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想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方才太医来看过了,你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这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王爷留下的血脉,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听着敏心絮絮叨叨的说着劝慰的话,宋娴颤抖着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三个月,眼下离李容褀出征也刚好三个月,原来竟是在他离开前的那晚怀上的吗? 敏心说的那些话终究没有被她听进去。 她只是低头,怔然看着那尚且不曾显怀的肚子。 许久之后,她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而后终于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她哭得双肩都在颤抖,声音嘶哑的高呼:“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要随他去,为什么……” 敏心连忙安慰的倾身将她拥住,可见她这般哭了出来,却反而放心了几分。 至少她还在意这个孩子,至少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得以延续下去的念想。 第 2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8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8 章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宋娴的情况总算稍微有了好转。 至少她又会说话会动了,只是仍旧有些茶饭不思,人也显得消沉。 遇到这样的事情,要走出来毕竟需要时间,宋府众人都明白,于是也不逼迫她。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宋娴竟提出要回王府去住,且态度十分坚决。 宋夫人自然不肯答应,唯恐她再想不开或是照顾不好自己。 可宋娴的倔强却让人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后来还是宋将军劝说了宋夫人,说女儿如今这般情形,一时要摆脱恐是不能,不如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那里又有些可以念想的东西,说不准反而有助于恢复。 宋夫人终是被劝服,于是允她回去,同时也让敏心和雪笙跟着她回去照顾,才总算得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虐一下,就一下。 ☆、宫宴 回到王府之后,宋娴还是老样子。 除了睡着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都在发呆,再要不就是抱着那件战甲。 明明是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战甲,她竟一针一线的将它补了起来。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像是找到了寄托,简直废寝忘食。 眼见着夜已深,敏心端着热了几趟的粥在门口叹气。 雪笙从外边回来,迎面看见她就问:“还是不肯用饭吗?” 敏心侧头往屋里看了看,终归无奈的摇了摇头。 雪笙撩开帘子进屋,果然又见她坐在榻上缝缝补补。 接连不曾歇好,又不肯进食,宋娴整个人都瘦的像一张纸,双眼也眍下去。 雪笙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前去一把夺过那战甲。 宋娴立刻与她争抢,可没了力气哪里抢得过她,于是眼睁睁看着她把那战甲扔到地上。 宋娴激动地要翻身下榻,却被雪笙拦住。 面对那双充满怨恨和悲伤的眼眸,雪笙狠下心对她喝道:“你这样是要做给谁看,王爷吗?还是我们?” 见宋娴被她喝住,她便又指着地上的战甲继续道:“就这么一件破衣裳,值得你这么不吃不睡的忙活?是,它是王爷留下的东西,可你睁开眼看看,这府上什么东西不是王爷留下的,难道这破衣裳比这些东西都重要,比你肚子里王爷的骨肉还要重要!” 直说得宋娴落下泪来,她才终于止住,起身从敏心手里接过刚煮好的药,砰的一声搁在床边的桌机上。 “这是安胎药,吃不吃你自己看着办!我只提醒你一遭,若是这个孩子没了,你就是抛了性命去阴司里找王爷,王爷也不会见你,他一定不会原谅杀死他孩子的凶手!”雪笙说得字字狠戾,叫敏心都听不下去,忙暗地里用胳膊肘捅她,却被她推开。 雪笙双拳紧握,站在床榻边静静看着宋娴。 见她已是泣不成声,雪笙的双肩也开始微颤。 可她坚持这么僵持着,终于等到宋娴渐渐止住了哭泣。 在许久的怔然之后,宋娴终于取了碗将安胎药饮尽。 她挂着满面的泪痕,失去焦距已久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波光凝聚。 她缓缓抬起头,对雪笙失魂落魄的轻声道:“还有粥吗?” 敏心和雪笙同时愣住,随后敏心则先回过神来:“有,有,我这就热了来!” 终于在雪笙这一番言语刺激下,宋娴整个人的状态都大有起色。 只是亏空得久了,她的身子已经太过虚弱,俨然有了滑胎的征兆。 宋夫人得知受了惊吓,连忙找来太医为她保胎,只是孩子虽然暂时保住了,可始终还是胎像不稳。 太医没有法子,只能将宋夫人请到一旁道:“这样下去恐不是法子,王妃本就身子虚,又过于悲伤伤了元气,眼下正道是无用了,旁门左道的不知夫人可愿一试。” 宋娴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勉强维持到现在,宋夫人当然知道这个孩子对她的重要性,于是连忙应道:“莫论正道旁道,若有法子总要一试。” 那太医便放心道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贵府上能有喜事冲一冲,或许将周遭的气韵斧正斧正,就好了也未可知。” 宋夫人觉得太医所说甚有道理,又忖着府上正有现成的一桩喜事,只是因为王爷捐躯以及朝堂上的一系列事情暂时搁置下来,便同宋将军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仍照之前定下的吉日把这件喜事给办了。 一时间府上都开始为宋戈娶亲之事忙碌开来。 宋戈的生母原是宋府的姨娘,数年前就因为急病去世了,如今他的事情全都由王妃张罗着,连带着宋娴也跟着忙碌。 有了事情分散注意力,宋娴的情况又有了些起色,原本瘦得不成样子得身子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甚至她还主动要求做些针线上的事,为雪笙准备嫁妆。 吉日很快就到了,济川王府做了娘家,把雪笙的花轿从这里抬去宋府。 看着满堂耀目的红绸,那时和李容褀成亲的情景仿佛就在昨日。 类似的场面难免让人触景伤情,可比之刚得知他死讯的那些日子,如今的她已经坚强了许多。 她只想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在这世上延续他的血脉。 而对于他,现在她更多的是怀念,甚至有种错觉,总觉他就在身边,并没有离她远去。 难得的喜事,让宋府重又回到了原来的热闹模样。 倒是王府里少了雪笙,显得有些冷清,但宋娴却并不在意。 原本她是想要敏心跟着雪笙去宋府的,可敏心坚持要留在她身边,她也就没有法子,只能随她去了。 第 2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9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19 章 宋夫人和雪笙还是隔三差五的来看她,每次都带了许多新做的小衣小鞋。 眼见着她肚子一天天隆起,众人都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到来。 转眼已是春至,王府里的海棠又开了。 宋娴驻足在花荫下,怀念当年一起赏花的人。 她轻抚着已经有些沉重的肚子,跟未出世的孩子讲述着它的父亲。 正在这时,门上的小厮却来传话,打断了原本的静谧。 原来是宋夫人和雪笙来了。 宋娴连忙迎上去,却发现她们带着行李,就连她那从来不出门因而许久未见的嫂嫂也来了。 从这阵势上也隐约觉察到些许不详,她连忙问出了何事。 雪笙便待宋夫人将事情的经过说来,宋娴才知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严重上许多。 其实这些日子虽然她也整天关在王府不出门,可京城里的风声还是阻拦不住的刮进了她的耳朵里。 自从没了李容褀,太子殿下便少了一座坚实得支撑,势力大不如前,而泰宁公因立了战功,愈发的在朝堂上说一不二,几乎就要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唯一的芥蒂就是宋将军。 正因为如此,泰宁公将原本针对于李容褀的矛头尽数指向了宋将军,并将他视为唯一的眼中钉,只等着机会将他铲除。 如今暂无外患,泰宁公恐是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以东宫之名于明日大宴群臣,说是为了赏春。 宫里素来没有举行春日宴的惯例,明白的都知道,这一场宫宴实则就是一出鸿门宴。 然而宋将军叱咤多年,历经几任天子,也非坐以待毙之人。 他告诉宋夫人自己早有应对的准备,让她们先到王府里避一避,以免万一,自己则打算只身入宫。 “我问他是什么应对的法子,他却什么也不肯说,我真的很担心,或许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法子,否则他为何要让我们到这里来?”素来冷静的宋夫人也禁不住慌了神,拉着宋娴的手露出满面焦急。 宋娴只能安慰她道:“母亲放心,父亲从来说一不二,这次他说有把握就一定不会出事,让母亲过来无非也是为了与我有个照应,母亲就莫要多想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无论她说什么,宋夫人终究难安。 然而相对于平复母亲的情绪来说,还有更大的考验等着她。 宋娴已派牧商去找过两位兄长,得知他们两人也已做好准备在必要的时候拼死一搏,并带回话来,如果明日酉时还未归来,他们已有所布置,让宋娴她们随接应之人立刻离开京城。 从这话中宋娴便已有七八分明了,不仅此番事态严重,父亲也有至少一半的可能回不来。 而此时母亲心系父亲,早已没了平日的沉着,嫂嫂素来是个没有主意的,敏心和雪笙又毕竟不是她们家的人…… 失去李容褀对于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打击,她无法想象如果父亲也没了会怎样,可眼下危急之际,她却不得振作起来,担负起这个家的重任。 宋娴于是努力定下心魂,让自己不要去做那些不利的设想,同时吩咐牧商进一步做好准备,以防事发突然之际接应的人会出现岔子。 安排好所有的一切之后,剩下的就是等待。 漫长的等待实在折磨人心,曾无数次目送丈夫远行征战的宋夫人这次却挨不住了。 她在窗前坐了整整一夜,而宋娴也陪了她整整一夜。 随着微阳照进屋子,心也好似悬于一线。 又是大半日过去,宫里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只是出去打探消息的牧商回来,称街上到处都是泰宁公麾下的士兵,显然整个京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下。 宋娴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泰宁公之所以没有扶植其他的皇子,会不会是因为他根本就想自己登上那个位置。 “照此情形来看,京城的局势恐怕很快就要乱了,王妃不如先和夫人她们到城外躲避?”牧商大胆向宋娴提出建议。 随即赶来的宋夫人刚好听得此言,立刻激动道:“还没到酉时,我决不提前走!” 待到情绪平复下来后,她又对宋娴道:“你肚子里的孩子要紧,这位公子说得也有理,你先带和你嫂嫂她们走,我再等等,要是酉时你父亲还不回……我就去找你们。” 看着母亲说到最后已现出绝望之色,宋娴连忙握住母亲的手道:“母亲说什么呢?女儿怎么可能扔下您自己走,既然说好了酉时,我们就一起等。” ☆、入梦 随着酉时越来越近,外面忽有喧闹嘈杂之声响起,隐约传入王府。 宋娴挺着肚子,站在庭院里不安等待。 看到牧商从外面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问道:“情况如何?” 牧商平静的语调却难掩焦急,答道:“已经打起来了,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现在已经冲破了城门,将皇宫围住,也不知是敌是友。王妃还是出城吧,再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心已乱成一片,宋娴只能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道:“哥哥呢?” 牧商却摇了摇头:“外面已经乱成一片,小人去了宋公子所管辖的驻军,那里已是空无一人,想必宋公子已经入宫了,但现在皇宫也已被围,人都困在了里面,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听得此话,宋娴如遭雷击,忽然生出一阵眩晕感,整个人都晃了晃。 牧商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扶住,惊呼:“王妃!” 宋娴好不容易坚持着没有倒下,一再的于心下告诉自己要坚强,而后努力定住心魂,勉强对牧商道:“离亥时还有半个时辰,你去看看哥哥安排的接应之人是否到了,然后准备离开京城。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眸子里已有晶莹闪烁,语调更是决然。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更是如坐针毡。 宋娴回到内院,见母亲闻声迎了出来,便努力的克制情绪,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怕。 第 2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0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0 章 宋夫人立刻焦急相问:“怎么样?你派出去的人可回来了?有消息了没?” 都到了这个时候,恐是再瞒不住了,宋娴只能从实道:“皇宫已经被泰宁公和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包围,里面不知情况如何,我们得准备离开京城。” 怎料宋夫人听她说完便立刻泣不成声起来。 “他打了一辈子的仗,战场上刀剑无眼都活下来了,没想到最后却……”她撕心裂肺的哭着,忽然想起什么,攥住宋娴的手道:“你哥哥呢……” 宋娴只能低下头道:“哥哥们入宫接应父亲,现在也没有消息……” 宋夫人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似乎硬撑着才没有晕过去。 她握着宋娴的手哭道:“怎么办……这个家要完了……” 这还是宋娴第一次看到母亲现出如此绝望的神情。 记忆中母亲和普通的闺阁女子不同,有着西夏女子特有的爽利,即便遇上再大的事也都不会自乱阵脚,平日里也极少落泪。 直到今日,看着母亲的泪水划过眼角,衬得那霜染的鬓发愈加沧桑,她才明白过来,就算再是坚强,母亲也只是一个妻子和母亲,也同样不能承受这样可怕的结果。 宋娴心下一颤,跟着也湿了眼眶,却拼命忍着不让那泪落下。 她握住母亲的手道:“不会的,宋家不会完,父亲和兄长也都不会有事,只是外头乱了我们出去躲躲,他们一定……一定会回来!” 说着这些话的同时,她抬头看向远处的天幕,发现那里已经隐隐浮现火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将宋夫人的情绪安抚下来,而牧商也再次回来禀报:“回禀王妃,出城的车马已经准备妥当,夫人和王妃随时可以移驾。” 宋娴怔了怔,终究还是没有等来父亲的消息,于是深吸了两口气,声音微哑道:“知道了,你先命人去门口守着,现在情势已乱,莫要让那些人闯进来,惊扰了母亲……” 怎料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府大门上的敲击声打断。 那拍打着大门的声音很是响亮,一直传到了庭院里。 宋娴下意识的往身后的内院看,唯恐惊到母亲,又转而对牧商道:“你先去看看。” 暮生已然提起警惕,拔出了手中利剑,转身往门口去。 宋娴则赶紧往回行,心道泰宁公的人见在宋府上没找着人,接着就一定会到王府来,眼下她必须立刻带着母亲她们离开。 然而她才行了几步就听见牧商在身后喊:“王妃,王妃……” 宋娴回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牧商却也不说话,只是往她这边过来。 正当他要开口说出实情时,却见王妃整个人都怔住。 外面已经是火光映天,然而刀兵的声音却逐渐稀疏。 看着两位兄长自夜幕中步出,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积聚了许久的泪随着这一声轻唤落下,忍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哭了出来。 “戈儿,文儿!”身后传来母亲含泪的轻呼。 她唤着两个儿子的名加快步子跑至他身前,终于再顾不得将军夫人的体面,把他们拥住。 看着这一幕,又从两位兄长那里得知父亲安然无恙,宋娴愈发哭得放纵,却不是因为伤怀,而是因为庆幸。 上天终究还是仁慈了这一回,终究没有让她再失去亲人。 照宋渊和宋戈所说,泰宁公今日设宴确有谋权篡位的打算,幸而他们早有准备,目前已经将他伏法,朝中的局势也暂时稳定住。 他们先行赶回来,以确认她们的平安,也给她们报个平安,至于宋将军,在宫中还有些事处理,一会儿就回了。 “我们奉父亲之命接母亲回府。”宋渊过来搀着母亲道。 “好,好。”宋夫人连声应着,终于破涕为笑。 宋戈则行至宋娴身边道:“妹妹今日也随我们回去吧,难得历经如此危机我们一家人还能团圆,况且今日还是父亲的寿辰,我已命人先行回去准备家宴,父亲自宫里出来也就直接回府了。” “正是正是,今日还是你父亲的寿辰呢。”宋夫人也跟着说道。 宋娴原本想留在王府的,可想起今日确实是父亲的寿辰,心里又为父亲担忧,想去看看他老人家,便应承下来,跟着他们一道回了宋府。 外面的街道上躺着不少尸体,到处都是焚烧的味道,显然历经了一场恶战。 幸而这些都没有殃及到王府,否则还不知是怎样。 看着眼前这一切,宋娴愈发庆幸家人都能无恙,唯一放不下的是李容褀,如果他还在,京城也就不会经历这场无畏的交战了吧。 抵达宋府时,宋夫人一扫这一日的消沉与焦虑,立刻打起精神张罗起家宴的事情。 宋娴则在后面缓步与宋戈并肩而行。 她忽而瞧见有几个小厮抬着些白绸往后门去,就随口问了宋戈一句:“这是做什么?” 哪只宋戈立刻一脸严肃的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父亲在进宫赴宴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如果这次回不来,这些白绸是用来布置灵堂的,幸而我们都无恙的回来了,白绸也就用不上了,又怕夫人知道了担心,这才叫人暗地里处理了。” “原来……如此……”宋娴吶然的应着,此时愈发后怕。 宋戈又嘱咐道:“这事可莫要让夫人知道,否则又要伤心了。” 宋娴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我知道的。” 家宴准备完毕时,宋将军也正好回府,于是一家人终得以在劫后余生之后坐在一起庆贺。 本是一家人有说有笑之际,宋娴却忍不住触景生情,想起当时中秋夜里的团圆。 第 2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1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1 章 那好像还是不久以前的事情,又好像已经恍若隔世。 依稀记得,当时也是同样的情景,只是如今坐在她身旁的已没有李容褀。 勾起回忆,难免伤怀,可她又怕扫了大家的兴,便暗自在心里挨着,表面上仍强装欢颜。 用过膳后,宋将军又说宫中还有些膳后之事要处理,于是在宋夫人千叮咛万嘱咐下又回宫里去了。 送走了宋将军,宋娴也请辞回王府。 宋夫人却一再挽留,说天已经晚了,何必再赶回去。 宋娴只能道:“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好,在王府还好,换了地方只怕更睡不着,我还是回去吧,况且外面才出了这么些乱子,家里我也不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宋夫人只能应了。 然而只有宋娴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托词,如今没有李容褀在身边,唯有在王府里,那里有着属于他的熟悉气悉,而唯有被那些气悉包裹着,她才得以成眠。 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她格外的想念李容褀。 回到王府之后,经过那片海棠花林也忍不住驻足许久。 陪在她身边的敏心注意到她的心事重重,回屋之后虽然伺候她梳洗妥帖,又扶她上了床,可还是放心不下,于是道:“要是睡不着,我们就说会儿话。” 宋娴却推辞道:“我睡得着,你也去歇着吧,都忙了一天了,想必你也累了。” 她既不肯吐露心声,敏心也不好勉强,只能熄了灯烛,自行下去歇了。 当周围安静下来时,宋娴却彻底的不得成眠了。 就连这熟悉的宅府、熟悉的床榻,还有熟悉的气悉都不管用了。 她只觉心里一阵阵揪痛,于是终于忍不住起身,将那件战甲取了出来。 怀抱着战甲重新躺下,那股子难受的感觉才缓和了些许,然而晶莹的泪滴却控制不住的自眼角滑落。 如血的残阳早已散去,窗外明月高悬,将银白的光撒进屋子里,照得透亮。 明明是春日渐暖的时节,可这月光怎么就凉到了人心里呢? 宋娴拥着战甲蜷起身子,思绪胡乱游离之际才渐渐有了朦胧之意。 正是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听到门上传来“咯吱”的一阵轻响。 她以为是风吹开了门,于是倦倦的掀起眼帘,顺着声音看去,下一刻却双目圆睁,整个人都怔住。 她看得清楚,那儿分明有一个人影,披着月光星华推门进来。 那不会是任何其他的人,就算没有点起灯烛她也一眼就辨认出,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她怔怔然看着那个身影逐渐靠近,而后停在床榻边低头凝视她。 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却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声音。 天知道她有多想扑进他的怀里,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可是她不能。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纵使她百般念想也从来没有梦见过他,好不容易他终于入了她的梦来,她不能弄出声音,也不能触碰他,她说什么也不能醒来。 他逆着月光站着,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可这样已经足够。 他的气悉是那么的真实,甚至可以感觉到他俯身的靠近。 不……不能再近了……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却被他先一步拥入怀里。 她满心惊慌的害怕着,以为就要惊醒,可奇怪的是她感觉到了他的拥抱,他的双臂环抱着她,他的轻吻落在她的发上。 她终于放心的贴近他的怀抱,却还是紧张得不敢动弹。 上天已经对她太过纵容了,竟给她造了这样真实的一个梦。 ☆、梦圆 似乎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踏实了,也终于没有再被那个不断重复的梦境纠缠。 遍布满目的白尽数化作海棠花飘飞,这个过于沉重的冬天终究还是过去了。 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和煦而又馥郁,从窗棂投射进来,在地上荡漾着恍惚的影。 或许真是睡得恍惚了,宋娴整个人还是朦胧的,就连梦里的感觉也似被带了出来。 她竟错觉那熟悉的气悉和温暖的怀抱仍然裹在周身。 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宋娴挪了挪,打算翻身起来,下一刻却整个人僵住。 她分明觉到有什么东西搭在了她的腰上,背脊更是贴着什么温暖的东西。 她于是垂眸往腰间看了看,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原来这个梦还没有醒啊。”她默然在心下自语,不禁有些窃喜。 既然没有醒,那就再受用一会儿,哪怕多一会儿也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索性又闭上眼睛,打算再沉迷片刻。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身后那个梦中人却好似受到了惊扰,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那条手臂,将她往近前带了带。 第 2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2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2 章 “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要醒了吧?”宋娴立刻紧张起来,出神的片刻竟被身后那人翻转过来。 霎时间对上那副她凭想象勾勒无数次的面容,她一时呆在那里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心口的地方像是有什么趟过,将酸涩的感觉蔓延开来。 这……这也太真实了吧。 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倒是比她醒着的时候回忆的还要清晰。 她下意识的伸手往那眉宇间探去,到了跟前的时候,那纤长的睫羽扑闪了几下,惊得她连忙把手收回。 下一刻她的手却被他攥住,用掌心紧紧包裹。 宋娴吓得整个人一颤,连忙挣脱出来,起身往后退。 背脊已经触上墙壁,那梦中人却还不依不饶的往她跟前逼近。 这下再顾不得许多,她急道:“等等,别过来。” 感觉到那人明显一怔,虽停顿下来,眸子里却浮现出久违的怨毒之色。 不知怎么的,即便知道这是梦,可看到那样的目光,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心痛,于是低下头,对梦中人解释:“太近了……梦会醒的。” 好像这梦中人还挺好说话,待平静下来,宋娴又鼓起勇气抬头看他。 然而这一次,她还没来得及将那萦绕心魂的面庞看清楚,面前的人就忽然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接着他又轻抬下颌,将她的脸从怀里捞出,不由分说的就攫住了她的朱唇。 突如其来的拥吻犹如狂风骤雨席卷了整片天地,宋娴彻底的懵了。 她早已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也分明不愿抵抗。 这久违的柔情实在太让人沉迷,就算是一杯毒酒,她也愿饮鸩止渴。 他的温存近乎疯狂,薄唇贪婪着她的每一寸香甜。 那双臂不断的收紧,简直要将她融入到他的骨血里。 这样的激烈让她快要不能承受,可偏生她又心甘情愿的溺毙在他的怀里。 仿佛过去了天长地久的时间,他才终于稍稍撤离,双臂仍旧支撑着她已经柔若一汪春水的身子,气息不稳的声音携着无尽的柔情与怜惜紧贴耳际:“梦里的我可以这样抱你吗?可以这样吻你吗?阿宁,我是真的,这不是梦。” 他说着,握住她的手贴上他的胸膛。 透过温暖的身躯她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而后整个人都怔住。 一滴泪划过眼角,她仰起头触上那双深情凝视她的眼眸。 “容褀……”她轻声呢喃,终于泪水决堤,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 原本日夜期盼,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奇迹,如今真正发生了,却反而不敢相信。 用了很长的时间,宋娴才终于接受这不是梦的事实。 而从那一刻开始她就像是长在了李容褀的身上,一时一刻都要贴着他,说什么也拽着不撒手。 “你看王爷这一身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王妃你就略松一松手,好歹让王爷沐浴换身衣裳吧。”敏心再三的劝说了也没用,宋娴还是死死的抱着李容褀不放。 李容褀对此却很是受用,索性将她横抱起来:“罢了,就随她吧。” 敏心却惊了一跳,忙提醒道:“王爷可轻着些,王妃如今胎像还不稳,经不起磕碰。” “我自然知道轻重。”李容褀应着,语调明显柔软了几分,此刻只觉犹如自己的整个家都在怀里。 他又吩咐敏心道:“去准备个大些的浴桶和热水。” 敏心立刻明白过来,又担忧的看了看那难舍难分的两人,默然叹了一声,终归还是应道:“奴婢遵命。” 经过一番沐浴休整,李容褀抱着宋娴在庭院里晒太阳。 久别重逢,原本有许多的话要说,可到了这一刻,却又觉得什么也不必说了。 宋娴依偎进他的怀里,贪婪着属于他的气悉,仅仅只是这样安静的待着,她已经觉得足够了。 方坐了片刻,敏心又来传话,说是宋将军来了。 见父亲到王府上来,宋娴才终于依依不舍的自李容褀怀里退出,欣然的上前迎接。 原本因为母亲和哥哥他们也会来,不想来的却只是父亲一个人。 李容褀连忙将岳丈迎入上座奉茶。 寒暄片刻之后,宋将军看着举手投足间接不忘眉目传情的两人,忽然如释重负的来了一句:“我今日来,原是怕你们因为这次之事生出嫌隙,故而特来说道说道,现如今看你们这样,想是我多心了,看来也不必说了。” 宋娴和李容褀皆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宋将军的意思。 宋娴立刻羞赧的红了脸,可又自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她于是侧过头去,怨怼的看着李容褀,嗔道:“说来还真是,你都还没跟我解释。” 然而不等李容褀解释,他的岳丈大人就已先一步将事情的经过说来。 原来这一切本就是李容褀和宋将军设好的局。 此次出征途中,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泰宁公和外族早有勾结,本次外族进犯也是泰宁公授意其所为,而他又故意不肯出征,为的是威胁太子和支持太子的朝臣,逼太子退位。 然而泰宁公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孤注一掷,将李容褀和宋将军都派出去应敌。 他并没有就此作罢,又通过安插细作,出卖军事机密给敌军而使得他们遭围困,而后他自己再自请出征,表面上是围魏救赵,实际则是借此机会欲将他们铲除。 第 2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3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3 章 泰宁公故意打开了一个缺口,令敌方伪装好的军队进入城内,而后里应外合将李容褀剿灭。 幸而他的这一计划被李容褀识破,于是与宋将军商议,将计就计趁此机会把泰宁公铲除掉。 李容褀故意只带了三千兵去探路,又营造出被敌军火攻而全军覆灭的假象。 至此,他的死讯传到京城,而他从此成了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可以脱离众人的视线,暗中去布置一些事情。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一直藏身于暗处,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为的是在最紧要的关头给泰宁公一次重击。 没有想到这个紧要关头很快就到来了。 早就蠢蠢欲动泰宁公见太子一党少了李容褀这个臂膀,已是元气大伤,于是趁此机会在宫中摆了那一场鸿门宴,打算一举将太子和那些支持他的大臣们歼灭,而后自行登基称帝。 见狐狸尾巴彻底暴露出来,泰宁公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于是一面暗中给李容褀发出信号,一面前往宫中赴宴。 泰宁公果然在宴会上刀兵相向,但在他以为一切都已在掌握之中的时候,李容褀却忽然带着太子殿下一直命他暗中训练的一队精兵杀入了京城。 这就是为什么那夜京城会有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和泰宁公的军队交战。 就这样,泰宁公某夺皇位的计划终究还是失败了,而泰宁公也终于被擒,押入刑部受审。 “王爷他并非是有意瞒着你,可是此事关乎天下,容不得一点儿差池。只是为父也没有想到你会变成那个样子,为父心里也甚煎熬,好几次都要忍不住告诉你,可想想还是怕走漏风声,再连累了你和我们这一大家子。你要怪就怪为父,莫要怨王爷……”宋将军解释了许多,直到宋娴再三承诺了方才作罢。 说完之后他便起身要走。 宋娴和李容褀连忙挽留他一起用午膳,怎料将军却露出一脸的无奈表情,摆摆手道:“还是不了,眼下为父算是完成了任务,可知为了这事儿你母亲生生数落了我一夜,我眼下还得回去给她复命呢,就先走了。” 送走了父亲之后,宋娴便陷入了沉默。 李容褀见她如此唯恐她是恼了,连忙拥着她又解释了一番:“那时到处都是泰宁公的眼线,每多送出一次密信,就多一次被发现的危险,我是连岳父都不敢联系的,所以也不知道你竟……” 他说道此处不禁停下叹息,收紧了双臂如同害怕失去什么无比珍爱的东西一般抱紧了宋娴,继而以薄唇贴着她的耳册低喃:“也幸而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否则我恐怕会控制不住,不顾一切的就回到你的身边。” 听到这句话,宋娴不由的心下一动,抬起双手回拥住他。 她其实并没有怨他,相反他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她只是觉得庆幸而又后怕,幸而这一切只是计策,幸而他又回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李容褀却反而像个孩子一样将脑袋埋入她的怀里。 他将轻吻落在那隆起的小腹上,侧耳附上去聆听,感受着延续着他的血脉的小生命。 听了许久之后,他要起身与她温存,不厌其烦的用薄唇触碰她的面颊和眉眼,而后凝着她的双眸低喃:“谢谢你……” 他忽然说了这一句,在宋娴的微诧继续呢喃:“我自小便没了母亲,生活在王府里虽然锦衣玉食,可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我从来没有奢望过可以拥有一个家,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听着他这不断重复的感谢的话语,宋娴反过来将他拥住,百般柔情的回应着他。 她依偎在他怀中轻蹭,接过他的话去道:“应该是我谢你才对。” 贪婪着他的气悉,她依依不舍的仰起头来迎向他的双眸,弯起嘴角,朝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道:“谢谢你,活着回来……” 谢谢你,将我生命里所有的希望带了回来。 …… 两个月后,宋娴的身子愈发的沉了,就连新天子的登基大典都无缘参加。 对于此,她耿耿于怀了许久,毕竟这样的盛事是有生之年难得一见的。 然而李容褀任她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肯松口,还特意命牧商在家里看守,以免她偷溜出去,唯一只是答应以城南点心铺子里她最喜欢的一整套点心作为补偿。 在送走了一身盛装参加大殿的李容褀之后,宋娴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起初还老实坐在屋里,可听见外面热闹的喧嚣声隐约的传进府里,她却怎么都坐不住了,辗转挪到庭院里,拿了本戏折子来看,可还是坐立不安。 她忍无可忍的捧着肚子起身,刚坐直了身子那牧商就用紧张的目光关注她。 她稍走了几步,只得又坐下,看向牧商道:“淳儿被我放出府去观礼了,外面人那么多,你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应该陪着她才对。” 没想到她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牧商双颊顿时现出两抹绯红,却仍奋力端着一脸恭谨道:“小人奉王爷之命保护王妃,不敢擅离职守。” 宋娴见来了时机,便忙压低了声音道:“放心,你只管去,我帮你瞒着,王爷不会知道的。” 怎料牧商却不领情:“小人还是在这里守着王妃吧,淳儿和敏心在一起,不会有事的。” “你……”被他这么噎了回来,宋娴很是无奈,只能作罢,暗自嘀咕:“真是个木头!” 她一脸忧伤的坐回榻上,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飞出这庭院去,奈何现实残酷,她只能将一双眼睛望向天空:“这可是登基大典呐,场面肯定很热闹,本来我跟着他,还能有个好位置的……” 在她百般幽怨之中,总算挨过了半日,敏心和淳儿倒是先回来了。 她立刻激动的坐起身来,一脸兴奋的问道:“怎样怎样?壮观不?人多不?” 那两人都还没从热闹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淳儿只顾着点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敏心则赞叹不断:“不愧是登基大典,那场面真是……还有那天子,原本听说是个小娃娃,可大典上看来分明是个俊俏的少年呐,那架势可神气了,还有城里的庆典仪式,还搬了宫里的御坊乐师出来表演,简直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听着敏心滔滔不绝的说着,宋娴早已是心痒难耐。 她再顾不得许多的起身往外冲去,毫无疑问被那三人同时拦住。 她便攥着敏心的袖角道:“好姐姐,你就带我去门口看一眼,就看一眼……” “不是我不肯,是王爷……”敏心刚要开口劝她却被身后传来的一个威严声音打断。 “你这是想去哪儿,不好好在榻上待着,跑地上来做什么?”李容褀说话间已迅速踱至宋娴身边,二话不说的接过宋娴揽进怀里,而后扶着她往榻上去。 一见着他,宋娴立刻就蔫了半截,乖乖偎在他怀里委屈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第 2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4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4 章 李容褀将她在软榻上安置好,抬手用指尖在她鼻尖上轻刮了刮,接着用宠溺的语调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和孩子,举行完大典后圣上在宫里设了宴,我只略坐了一会儿就告假回来了。” “还特意去给你买了点心,你看。”他说着,果然从身后取出一个三层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整套点心,都是宋娴最爱的。 一看到点心,宋娴立刻精神起来,眼睛都放着光,连忙凑过去捻起一块塞进嘴里,一时连看不到登基大典的遗憾都一扫而光。 李容褀见她这般好胃口,满脸都是受用的浅笑。 说来也奇怪,刚怀上那阵子她是说什么也没胃口,如今月份大了却又变得胃口奇佳,成天里惦记着好吃的,整个人都圆了几圈。 偏生李容褀也不劝她节制,反而纵着她,还不时的带些好东西来引诱她,以至于她常常不小心就吃撑了。 “你别光看着,也吃点儿嘛?”宋娴捻起点心送到李容褀唇边。 他们两人正吃着点心说着话,忽然有人前来禀报,说是太医来给王妃请脉了。 “快请进来。”李容褀边应着,边帮宋娴里好衣衫,并叫人搬来了屏风。 那太医便隔着屏风以丝线诊脉,继而起身恭敬的对李容褀道:“王爷放心,王妃腹中的胎儿一切安好,只仍小心将养着便无事。” 听着这声音有些陌生,宋娴忍不住问道:“怎的今日不是王太医?” 那太医便连忙朝着屏风行礼道:“回王妃的话,王太医不日前已告老还乡,如今由微臣接替王太医的位置。” “哦,他也不说一声,我们好歹送送。”宋娴有些惋惜,毕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王太医为济川王府效力,从来未有差错。 说着话,她忽又想起什么,便问这新来的太医道:“我最近觉得肚子特别沉,有时竟像是要裂开一样,听别人说临盆的时候才会如此,我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呀?” 太医却忙安慰道:“王妃不必担心,双生子自然是要沉些,所以才要小心养着,不然怕会早产……” “你刚才说什么?”李容褀忽然激动的打断了太医的话,吓得这位太医整个人一颤,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愣在那里惶恐不知所措。 李容褀却逼至近前道:“你刚才可是说了双生子?” 宋娴本来也没注意到什么不妥,经他一提醒才猛然醒过神来,连忙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那样子看起来确实是格外大,可她从没有想过,里面竟有两个小娃娃。 “怎、怎么王太医之前没说过……”太医被这阵势吓得说话都结巴起来,连忙解释道:“微臣确实细细查看过,绝不会错,王妃的脉象分明就是怀的双生子,只是微臣也不知为何先前王太医没说,或许是忘了,或许……” 这位新来的太医还在一脸惶恐的解释着,李容褀却已顾不得还有外人在旁,一个箭步冲到屏风后头将宋娴拥进了怀里。 他高兴的吻着她的唇,又俯身轻抚着那两个还未出世的小家伙。 宋娴则倚在他的胸口,双颊羞得通红,喃声叹道:“哎哟喂,这下可怎么好,什么都得再准备一份儿,连名儿也得想两个了。” ☆、番外 那正是八月初时。 是夜天高气爽、月朗星稀,甚是怡人,然而济川王府里却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太医和稳婆前后被急匆匆的接了来,丫头们出出进进的换着热水,女人已经嘶哑的叫声还在断断续续的自屋里传来。 李容褀还有宋府的一家子人都站在沁竹园的庭院里,各个儿都是神色焦急,这其中又以李容褀为首。 “这怎么还没生出来,真急死人了,不会是……”宋渊只顾着按捺不住的嘟囔,并不曾注意到身边年轻的王爷面色又阴沉了几分。 还是宋夫人看在眼里,忙阻止他后面的话:“女人生孩子哪有那么容易,阿宁又是第一遭,还是双生子,自然久些,莫要大惊小怪的,再吓着了王爷” 经宋夫人这么一提醒宋渊才注意到,王爷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阴沉来形容了,简直就是惨白。 他于是连忙噤声,再不敢轻易多言。 时间一刻又一刻的过去,屋里传来的每一声惨叫都犹如碾压在李容褀的心上。 他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拳,自己都不曾觉察到指尖已然嵌入掌心。 在反复的煎熬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听见里头传来一声欣喜的高呼:“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还未及反应,接着就响起了一阵啼哭。 宋夫人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握着雪笙的手道:“太好了。” “这个也出来了。”随着屋里又传来一身呼,原本显得有些孤单的啼哭声立刻变成了此起彼伏的和音。 “阿弥陀佛,想来是母子平安了。”宋夫人连忙双掌合十敬谢神明。 下一刻众人又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李容褀,毕竟他是孩子们的父亲,他若不动,其他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怎料刚才还比谁都急的王爷此刻却如一尊雕塑似的立在那里怔然不动。 这是怎么了? 宋夫人示意儿子去查看,于是宋渊只得试探的挪到他跟前,拍了拍他的肩道:“王爷做父亲了,不高兴吗? 李容褀缓缓侧过来的脸却叫宋渊吓了一跳。 只见他双眸盈满水光,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目光凝视着宋渊,而后毫无征兆的握住宋渊的双肩,吓得他整个人一哆嗦,问道:“本王做父亲了……” 宋渊正要笃定的点头,李容褀却猛的将他推开,接着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冲进了产房。 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王爷,这使不得啊!” “房中污秽,王爷去不得啊!” 第 2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5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5 章 身后响起数声惊呼,也不知是谁发出的,可李容褀到底没理会,一股脑儿的扑到床榻前,吓得稳婆直接坐到了地上。 此时的宋娴显得很是虚弱,额发都被汗水浸透,贴在了脸上。 李容褀忙握住她的柔荑至唇边吻了又吻。 宋娴原本昏昏欲睡,看见他却又绽出灿烂一笑,轻声道:“快去看看孩子。” “对了,孩子……”李容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转身去看这新降世的两个小家伙。 经过了清洗并用小被子裹起来的孩子们此刻已止住了哭声,分别被两个奶娘抱在怀里。 看着那两个软绵绵的小团子,李容褀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奇怪感受。 他试探着伸出手碰了碰其中一个孩子的小脸,那个孩子只动了动,没有理会就睡着了。 李容褀怕碰坏了,连忙将手收回。 正看着这孩子出神时,一旁的太医则连忙上来禀告:“恭喜王爷,这个是小郡主。” 是个女儿,难怪这样惹人怜爱。 李容褀正想着,太医又叫另一个奶娘抱了孩子过来,并对他道:“这个是小世子。” 太医接着拱手朝李容褀行了一礼,满面笑容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诞下的是龙凤胎,此乃大吉之兆啊!”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李容褀还没来及反应就听见床榻上传来了虚弱的声音:“快给我瞧瞧。” 听得此话,他连忙将孩子抱到她身边。 那闺女甚是乖巧,一偎进母亲怀里就甜甜睡着,可是那另外一个就不这么好伺候了。 话说那小世子才出生不久竟然就睁了眼。 一双眼睛乌亮亮的瞅着李容褀。 李容褀一时高兴,忍不住又伸手去碰了一遭。 这一碰却被那小手给一把攥住了手指。 “他准是知道这是父王,所以欢喜呢。”旁边的奶娘正恭维着,李容褀也正受用,可话音还未落,就见那襁褓里的小世子用力的将手一推,竟然将他的手指推开来,同时露出了一脸类似于鄙夷的表情。 这样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竟能将如此复杂的情绪演绎得这般淋漓尽致,近前这几人都惊呆了,稳婆更是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儿的,僵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宋娴则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李容褀在她的笑声中回过神来,立刻蹙紧眉,红着脸道:“笑什么,不许笑!” 这时幸而外面的众人已经等之不及,吵闹着要看孩子,才总算是化解了僵局。 看到孩子的时候,赞叹声则是此起彼伏。 “哟,这闺女真好看,像我妹妹!” “诶诶,这眉眼多像王爷,长大准是个美人儿坯子。” “什么美人儿坯子,你抱的那个是小世子。” 此时敏心则在众人不觉之间俯身到宋娴耳边低语:“我刚刚看了小世子,那一脸别扭样儿,简直跟他爹一模一样。” 宋娴忍了半天的笑终于又爆发出来,对着敏心露出一脸你是我知音的表情。 于是这就是小世子小郡主以及王爷他们爷仨儿初次见面的情景,就这么在小郡主的懒得搭理和小世子的一脸鄙夷中开始的,也同时拉开了李容褀辛酸的生活序幕。 …… 接下来的五年中,宋府是连逢大喜,宋娴的大嫂和雪笙相继怀孕,大嫂先诞下了一子,接着又是雪笙临盆,生下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这话传得满京城皆知,都说济川王府诞下的龙凤双生子是天降福音,就连当今圣上也深信不疑,还特意亲自御赐了名,并在淑明妃诞下长公主的时候请宋娴带两个孩子进宫,好让小公主沾沾福气。 行走在宫苑中时,宋娴还不放心,一再的跟两个孩子强调着规矩:“你们两个可要记住了,一会儿见了明妃娘娘要记得行礼,不可胡言乱语,不可打闹,对小公主要……” “要表现出恭敬和欢喜,要时刻跟紧母亲,不可到处乱跑。”李荣昌奶声奶气的接过母亲的话,然而那蹙紧的眉宇和紧抿的薄唇都表现出不满。 宋娴知道他已经没有耐心了,可瞧见他这副模样却又忍不住感叹,这小模样简直跟李容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股子傲娇劲儿,简直像神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明妃娘娘的住处。 明妃娘娘正抱着孩子躺在榻上,见了他们立刻展露笑颜,对宋娴道:“这就是荣昌和隆裕?真是可爱,一看就是有福的孩子,衬得上陛下给他们赐的名,定能保佑我朝昌盛繁荣。” 宋娴正待回答,却听见荣昌先一步道:“娘娘过奖,臣下兄妹承蒙圣恩,却远不及长公主,长公主才是上天赐予吾朝之福星。” “这孩子真会说话,快到跟前来看看公主。”明妃娘娘听罢,直高兴得唤他们去瞧公主。 宋娴不禁捏了一把汗,然而当她看到荣昌逗得襁褓中的长公主咯咯直笑,同时也引得明妃娘娘万分欢喜之后却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隆裕,你怎么不和小公主玩,可是不高兴?”回家的路上,宋娴对今日一直显得很安静的女儿问道,自方才起她就一直攥着哥哥的衣角,除了跟着哥哥,谁都不曾理会。 隆裕却摇了摇头,眨巴着乌亮的大眼睛,嗫嚅道:“她有口水……脏……” 宋娴怔了怔,没料到女儿喜洁的毛病是越来越像李容褀了,不对,是比他还要严重。 这样下去可不成,她于是尝试着慢慢加以引导,于是劝说她道:“小孩子流口水是正常的,你们俩小时候也这样,一点儿也不脏,你看哥哥都不嫌脏,和长公主玩得多好。” 听宋娴说道“你们俩小时候也这样”,这俩孩子的气氛明显阴沉了几分。 李荣昌更是将一脸委屈的双生妹妹往自己身后护了护,辩道:“谁说我不嫌脏,那种情况下,我不站出来,难道还让妹妹去受那罪。” 宋娴这才恍然大悟,她还以为李荣昌是真喜欢小公主,敢情他那都是装的! 第 2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6 章 缘来再逢君 作者:江浣月 第 226 章 这可不成,宋娴意识到严重性,连忙劝说:“你可别这样,公主多可爱啊,就算现在有口水,长大了就好了啊,你不能不喜欢啊,她搞不好是你未来的媳妇儿啊……” 正因为刚才明妃娘娘吐露了与她们家结亲的想法,她眼下才更是担心,跟在他们后头说得是苦口婆心,只可惜这两个小家伙丝毫不给面子,一个仍旧是不理会,一个仍旧是一脸鄙夷。 …… 当夜,宋娴给两个孩子梳洗收拾妥帖了,正搂着他们在床榻上讲故事,李容褀刚好忙完朝堂之事回到府上。 推开寝屋的门就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接着妻子又朝自己露出盈盈一笑,儿女则甜甜的叫了两声父王。 李容褀顿时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他已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他们拥入怀里,想要吻一吻妻子,于是连外衫也没换就坐上了床榻。 怎料他才刚靠近些就被小荣昌用手抵住。 “怎么了?”看见小家伙微蹙的眉宇,他已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荣昌则一脸义正言辞道:“父王更衣沐浴再来吧,母妃和我们都洗过了的。” 这……这是…… 李容褀怔了怔,侧过头去看宋娴,却见她已经憋笑憋得满脸通红,而后终于笑得仰倒下去。 “臭小子,你竟然敢嫌弃为父?”李容褀火冒三丈。 他济川王何许人也,从来只有他嫌弃别人的,竟然有人敢嫌弃他。 可看着小家伙展开手臂,一副大义凛然护着身后母亲和妹妹的样子,他又实在不能怎么样,于是只得将怒火强压下去,转而对隆裕道:“隆裕乖,让父王抱抱。” 隆裕的性子到底乖巧些,平日里虽然也常嫌七嫌,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226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