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之女》 第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章 !go 时年四月,春徊木盛,花压桃枝。 一处宅子的主院当中,卞氏歪在榻上微微合着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旁边一个襁褓中小囡囡。 厚重的门帘掀开又合上,一个名唤青衿的大丫头轻步上前,脸色却是古怪十分,似乎想开口说话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叫卞氏这么沉稳的人都有些急了起来。 “知道今天方先生过来了,必然是说了好些关于司空(曹操此时官职)交待的事情。想说什么就说吧,不论好的坏的,总归是要我知道的。” 青衿“唉”了一声,又是顿了许久才开口:“咱们府上大郎……就在上个月的时候,人……没了。是上个月跟张绣兵戎相见时,为了保护司空而战死的,若不是大郎孝顺,司空还不定怎样呢……” 卞氏算是看着曹昂长大的,在她眼里跟曹丕也是一般的孩子,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大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年纪轻轻地就这么着去了,可叫夫人怎么活呢!还有司空……这些日子过得看似风光,个中滋味又岂是旁人所能体会的。” 旁边的囡囡听得这话睁开了原本闭着的眼睛,露出了一种婴儿独有的惋惜神情。 卞氏见到之后颇为触动,声调也放缓了好多:“小五一看就是个真聪明的,即便是二郎(曹丕)和五郎(曹植)跟她这般大的时候,都不及这孩子灵透乖巧呢。” 也不怪这个女婴太过早慧,因为她本身就是穿越作用下的产物,拥有一个较为发达世纪的成熟灵魂。 该女婴是曹操的第五个女儿,在没有起好名字之前就用小五代号。虽然穿越到名贯古今的三足鼎立时期让她很是兴奋,但实际上自打她建安元年八月出生之后,就从未有见过她的父亲曹操其人。 其实三国这个时候,说起来还是蛮有特点的:有才男人都干事业,漂亮女人都是武器,而像曹操这样的男人注定要有n个红颜知己。 在穿越之前,小五一直以为她和曹丕曹植的母亲是正室夫人,但据这些天来探听的八卦来讲,卞氏不光不是夫人,在曹操后宅要真排行起来顶多就是老三。 要说起曹操后宅第一人,那必然是正室嫡妻丁夫人莫属。丁夫人生得端庄大气、性格贵气傲然,再加上嫁予曹操后给过不少帮助与支持,因此无论后来曹操遇上谁纳了谁都摇动不了丁夫人的地位。 而那个在后院群芳中排第二的,就要当属丁夫人的婢女刘氏了。小五并没有见过刘氏,因为她在几年前就已经离世了,但即便伊人不在江湖,江湖之中仍旧余留着关于她的各种传说。因为刘氏在这后宅之中一直是个艳压群芳的所在,听说年轻时候同貂蝉不遑多让。 刘氏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大姐姐曹萦已经嫁给夏侯惇的儿子夏侯楙,一直生活很是不错。但两个儿子的运气似乎就差了一些,曹昂之前一直养在丁夫人膝下,可惜现在已经挂了,三郎曹铄也因着个人身体原因早早夭折。 至于卞氏,对于小五来讲那就是绝世大美人一枚,不说是府上的丫头和其他侍妾根本不能与之相较,即便算上小五上辈子见过影星天后,比之也仍是少了几分姿容风韵。然卞氏在后世留下的名声甚是简单,不外乎贤德节俭皇后范儿,对于其他方面的描写却又是不多见。 要说三国这个时代的奇女子,那可是扎堆的批量式生产——尚香甄宓黄月英,貂蝉文姬大小乔。而且个个都被传颂得颇为有特点,因而一直困于后宅的卞氏没那么出名也是理所当然。 在小五看来,自家娘亲卞氏虽然是歌女出身,但本人是一个极为通情达理而又守规矩的良善人儿,对于子女来讲绝对是只会加分不会减分的那种娘亲。 看着卞氏落泪了半晌,心情终于也算平复了下来,青衿才再度开口道:“那个留居洛阳的环氏,去年又诞下了一名小郎,比咱们五娘大了差不多半年的样子。如今那环氏也算儿女双全了,有了一个二娘不算又有了七郎,听得洛阳那宅子里的下人都开始称呼她为‘环夫人’了呢。” 小五在床上挣扎着滚了一滚,一脸匪夷所思而又情理之中——这里是三国不是明清,妻妾关系与红楼贾府相比却又是大相径庭。 在我国封建王朝时代的早期,纳良妾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且对纳妾数量也有规定。《春秋公羊传》曾经有说过“诸侯一聘九女”,指的是诸侯地位的男人只可娶九个女人。而演变到了汉代,除非你有特殊的贡献,才可以娶到八个妾,故有“功成受封,得备八妾”的一类说法,一般的官员娶妻妾三个就已经是顶天了。如果是平民百姓,多娶一个也不行,只能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 可能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所以正经“娶”进来的妾侍一方面地位低是事实,而另一方面并不像明清时候的“姨娘”那么低,史上大名鼎鼎生了阿斗的甘夫人也不过就是刘备的侧室。但刘备在娶孙夫人之前正室缺失许久,能干的甘夫人又帮着刘备处理了不少俗务,因而甘氏就一直被很多属下当做正室看待,所以无论是正史野史都将她称为“夫人”。 再比如歌姬出身的卞氏被扶正和曹丕将妾侍郭氏扶正这些事,搁在明清基本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搁在这儿就发生了,也能说明两汉魏晋时期这方面还是更为开放的, 三国时期动乱非凡,像曹操这等乱世枭雄都是狡兔n窟的生活节奏,到哪里都会有人帮忙暖床。但要真说起曹操的大本营,小五觉得应该还是卞氏所在的陈留老宅,只因丁夫人只要没有随军便会住这里,有夫人的地方自然又是与众不同了。 所以在洛阳曹操的那处宅子里,环氏就是下人们的顶头上司,一家之主被这般称呼虽然逾越却也不稀奇。自从丁夫人走许久后,也有人蠢蠢欲动要称呼卞氏为“卞夫人”,却被卞氏压了下来,也从侧面说明了她的确是个很明白的人。虽然现下日子过得不够扬眉吐气,但小五一直都知道,在不久的将来,卞氏将会被曹操扶为正室,荣华一生最终坐到太皇太后的位子。 卞氏倒见得青衿义愤填膺异常愤懑,自个儿倒是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那些人不过就是过过嘴瘾而已,夫人还在那里好好的呢,咱们理她们作甚。我只是担心着……刘氏之前早逝,夫人膝下也就大郎这么一个孩子,这么突然地就去了。都说生死由命,只盼她可不要怨上司空才好。” 说到这里,卞氏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青衿吩咐道:“大郎出了这事儿,丧事咱们定然是参与不到了,府上却也该要紧一紧,衣服捡素的,吃食弄淡的。虽说没有给孩子服丧的理儿,但该尽心的地方还是该尽的。” 青衿先是点头说记下了,而后继续发送情报:“方先生还说司空念着卞娘和咱们府上的小郎女公子,大概不日就要过来一趟了。” 卞氏已经一年有余不见曹操,小五从出生时候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曹操一面,听得这话乍喜乍悲之间却又是不免抽泣起来。 正在卞氏哭得伤神的时候,外头曹丕曹彰曹植也走了进来,个个脸上表情都凝重十分,曹植的脸上还挂着几滴泪珠。而另两位眼睛也是通红,估计也曾哭一场,进屋之前才将泪珠刚刚抹去。 不同于小五从未见过自家大哥一面,没啥阶级感情,这三位跟曹昂却是实打实的兄弟,自小到大都是玩一处的,因而伤心自然在所难免。 曹丕、曹彰、曹植说起来都是卞氏的亲生儿子,但三人本身性格却有很大的差异。 曹丕性格沉稳,行事历练,兴许跟年纪最大也有关系。曹彰这人是个典型的熊孩子,喜欢舞枪弄棒刷武力值,府上很多的瓦片都是被他用弹弓给弄坏的。曹植是个年龄只有五岁的包子,但因着长相随了卞氏,已经是一个眉眼间有着些许温润风华的美颜包子了。 小五是这三位小郎唯一的亲生妹子,身份跟旁人自是与众不同,三人都对这个小妹妹既好奇又疼惜,经常送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礼物”过来,而且颇有个人主义色彩。比如曹丕的如意结、曹彰的小弹弓,曹植的黄石砚台和杨白劳爆款红绸头绳…… 卞氏大抵也是怕那几个人伤心坏了身子,忙打起精神劝慰道:“孝字当头,你们大兄为了你们阿父就义,正该是你们好好学着的。心里虽是难过,但却也不该一味的妇人之态哭哭啼啼,等你们阿父回来看到又是成何体统?” 曹植年纪虽小,但却最是善于抓住重点,闻言后眼睛亮得有些不可思议:“卞阿娘是说,阿父要回来了?” 卞氏眼里掠过一丝苦涩,继而抬手温柔地摸了摸曹植的小脑袋:“是啊,你们阿父……就要回来了呢。” 第1章在线阅读 !t;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章 !go 卞氏有嘱咐了几个儿子一些禁忌事项后,便叫他们几个都去习课读书了。虽然曹操在折腾儿子方面远不比康熙,对于时间合理利用到三更天就要起来上书房,但作为史上杰出文学家军事家政治家,曹操对儿子的文治武功要求都不低。 当然曹丕几个也不是贾宝玉,只需应付父亲查验即可。曹操在几个小郎心中是父亲是尊长也是无可取代的第一偶像,他们不光是要让父亲满意自己的功课,更重要的还是想刷些存在感,得到自己偶像的嘉奖。 等儿子们都齐刷刷地离开了屋子,卞氏才想起来要给大郎再多干点儿“实事”。 佛教是东汉时候传入中土的,此时并没有成为主流教派,所以道教基本属于一家独大,张角的战五渣黄巾军就是打着“太平道”的旗号进行起义的。 卞氏没有拜佛祖的习惯也很少有拜天尊的习惯,但是发生了曹昂这事儿她委实是心绪难安悲从中来,因而就想着跑去家中天尊像前寻找心理慰藉。 卞氏嘱咐青衿和其他下人看好小五,便带着丫头碧铃出了主屋。谁知还没走几步的就遇上了被抱在怀中三娘曹节。带着曹节的奶母说三娘这几日一直吵着要来看五娘,这日看天气晴了温度高了才敢放出来,就怕小孩子身体不好会生病。 卞氏夸奖了下人们几句,又摸了摸曹节还未留头的小脑袋:“进去跟你阿妹顽罢,她在我那里也是盼着你呢。” 小五见得曹节被奶母抱着进来也是眼前一亮,就她现在这个不满周岁的样子,唯一可以当做对等玩伴的就是阿姊曹节了。 曹节今年已经三岁了,到了能说些只言片语的年龄段。她的生母是曹操后宅之中颇为低调的侍妾何氏,生了曹节之后一直身子很弱,在女儿三个月的时候就香消玉殒了。 因为丁夫人庶务繁杂且有曹昂、曹萦珠玉在前,所以对没存在感何氏生的女儿并不怎么上心,之前也不过是让曹节在她屋子里挂名字走章程而已。倒是卞氏一直怜惜小姑娘的身世,缺了短了的都会一一补足,所以趁着丁夫人这次离家许久未归,卞氏便光明正大地将曹节接到自己这边抚养。 曹节指挥着乳母将自己放在榻上,对着小五晃了晃粗粗胖胖的手指:“小阿妹好,这些日子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一句奶声奶气的话语将屋子中的下人们都给逗乐了,这些话不过是素日卞氏对着她身边丫头乳母的问话,她这般充大人有样学样地用奶声讲出来,的确给人一种可爱爆表的即视感。 小五伸出爪子拍了拍曹节的胳膊以示友好,两个小丫头就“咿咿呀呀”地在炕上玩得不亦乐乎。 据小五掐指一算,此时正是公元197年,是自家阿父“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第二年,也是曹家迈向权利顶峰的开端年间。 在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曹操奉迎天子顺利返归许都,给了之前一直在观望不知如何是好的袁绍刘表等人顶头一棒。在此之后,曹操身上便烙上了官方的烙印,干啥事儿都成了合理,做什么都成了合法。也正是在这一年之中,曹操拜封大将军,封爵武平侯,并担任“司空”一职。 父亲扎眼的荣耀也意味着女儿责任的加深,如果这个世界的时间轴按着史实向前推进,那么眼前这个小姑娘曹节将于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成为汉献帝的皇后,造就史上著名的“三女侍一夫”事件。 “三女侍一夫”是曹操后来与献帝矛盾持续深化,为了控制刘协本人,便将自己的三个适龄女儿都送给汉献帝做妃子。 在经历了一系列“起承转合”的演变之后,曹节最终会在曹操的力挺之下升格为皇后。虽然按着排序来说,这件事情似乎由二娘曹宪、三娘曹节、四娘曹华共同完成,而且史料上也是这般记载。 但是穿越改变世界,人生难免意外。眼睁睁亲姐妹跳向火坑固然不地道,可是既然知道嫁给刘协不会有好结果,作为穿越女的小五自然就要竭力避免这个悲剧发生在自己身上。不满周岁的婴孩暗自下定决心,坚决果决决绝地抱住曹操大腿,努力刷出可以决定自己命运的存在感,不能坐以待毙随波逐流。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见过曹操…… 曹操不日将要回来的消息无疑是这内宅之中的一枚炸弹,而且是一枚很欢乐的糖衣炸弹。因着这个振奋人心消息的缘故,之前府中那种镇日难安的氛围逐渐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当当企盼和喜悦之感。 父亲在古代一直是一个严厉之所在,这几日就连曹彰这熊孩子都开始变得老实起来,更别说之前就懂事的曹丕和一向安静的美包子曹植了。 但是好景持续了没有多久。曹操身边一直随行的私事打理者——那个姓方名振字明生的方先生,再一次“形单影只”地回到了陈留这处宅子,带来了又一个炸弹性的消息,说是袁术骗得孙坚夫人手中的传国玉玺自立为帝,是以曹公又开始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之中,短期之内恐怕是不能前来府上探视了。 卞氏接到消息时平静得体面带微笑,并让方先生带了曹丕的诗曹植的字和她晒的肉干回去,请司空万万不要惦念这里,一切当以朝中大事为重。 但是当方先生刚刚走后,卞氏就坐在榻上抓着锦被失神了好久一会儿。 小五也学卞氏坐在一旁抓着锦被发呆,顺带不免对卞氏的心理活动展开一系列猜测。 如果说卞氏现在是夫人,曹丕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可能卞氏还没有那么心慌。但现在她只是曹操的一个侍妾,自己的荣辱和孩子的前程都系在曹操一人身上,才会对曹操在意到超过寻常关心的程度,对自己在曹操面前的存在感有着不自信的担忧。 卞氏现在已经三十八岁了,即便她在同龄女人中保养算好,没有经历过风餐露宿下田织布,但看上去也已经没有了小姑娘的轻活感。光卞氏知道的曹操外室就有生了曹冲曹宪的环氏和生了曹均的周氏,还不算上这个宅子里的其他得脸女人,而那些没有子女的基本都可忽略不计。 此时的小五再次意识到了自己已经穿越古代,不是之前独生子女守着一爸一妈过日子,即便他们对她懒散不争也时有不满,但归根结底没有第二个孩子去掏心掏肺。而置身于现在这个曹宅,如果小五表现不好,曹操可以宠信前头二娘三娘,也可以宠信之后的小七小八,只要她不努力,就会有别人将自己挤下去。 小五现下只是一个侍妾的女儿,又是刚刚融入陌生环境之中,因着趋利避害属性想多一点也纯属正常。何况有个“三女侍一夫”的魔咒顶在那里,想完全放松亦是不可能的。 更兼曹操到了晚年有自己的封国、用的是皇帝的仪仗,更兼有着天下人的信畏和最大的实权,算是魏国实实在在的开国君主。如果历史不出大的差错,小五也不会离世太早,那么她就是魏朝名正言顺的长公主一枚,既然知道历史走向,对待曹操也应当提前有“儿臣”对待“父君”的觉悟。 介于曹操这人的一方面狠戾(对敌人)一方面宽容(对人才),心情晴雨表不按云层表露进行,小五穿越之前就一直以为该人是个双子座,所以怎样抱阿父大腿以及给卞氏长脸、曹丕加分,亦是一个需要考验的技术活。 想再多也是无益,终究还是要等曹操真正归来以后,讨喜指数才得见分晓。 第2章在线阅读 !t;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章 !go 在上一次“司空要回家”演习过后的差不多第二个月,方振先生又一次到来了这个坐标陈留的曹宅。 方振下马入府已经是日暮时分,跟何管家攀谈过一阵儿之后才知这日是三娘曹节生辰,卞氏正带着孩子们在主院之中一起用膳庆生。 小五被奶母抱在案边,身前搁着一只青瓷小碗,里面是加了糖霜的牛奶,可是她对这个提不起半点兴趣。 牛奶在汉代已经拥有了一定的普及率,曹家的厨子有时也会将它用在做菜和主食里。而此时的糖多为蜜糖和饴糖,前者主要是拿蜂蜜制作,后者的传统制法则是用稻米、玉米高粱等制成的麦芽糖。 在战国时期《尚书·洪范篇》中就有“稼墙作甘”的说法,说的是庄稼可以造出糖来。但此时糖并不是一种主要的调料元素,属于奢侈品而非必需品。直到后魏时期,实干家贾思勰才详实地记载了好多制糖方法,大大提高生产率,当然也是后话。 小五的怨念并不在于那碗牛奶,而是对自己年龄和身体状态的不满。因为在她只能喝牛奶吃粥的时候,她的娘亲和哥哥们都在那边大快朵颐地涮着火锅,而且还是用分格鼎煮的鸳鸯火锅! 分格鼎看上去比较像是一个圆锅,内部结构中间圆格外面四方格,五种不同的调味汤料在火上滚着发出诱人的香味。三岁的曹节也被允许偶尔食用一些涮过的肉糜,但是不满周岁的小五注定悲剧。 痛心疾首的小五将目光转向后来者方先生,心底默默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曹操身边的五大谋士大家基本都能数出,但是这个方先生后世却没有一点记载。原因在于别人是谋士可以出谋划策指点江山名垂千古,而这个方先生不管大事只管家事,职位相当于曹操的后勤部长,管理生活这块儿的他注定了要在史官笔下吃亏的。 不同于小五的想了历史想后世,卞氏看到方振后的感觉是微妙而难以言喻的——既希望他可以带来好消息又怕他带来坏消息,既希望得到曹操要归来的消息,有怕再次失约造成孩子们的心理落差让大家纠结不已。 喜动不喜静的曹彰跑去帮着方振多拿了一副碗筷,方振道了声“不敢”之后被曹彰强拉着坐下了。 “先生也别‘不敢不敢’的了,快说说阿父那边的事情吧,他是又打仗了么?那些不服管束宵小之徒都被消灭了么?” 卞氏瞪了没规矩的曹彰一眼,熊孩子看到了也似没看到一般并不收敛,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方振快说快说。 方振捋了捋自己并不算长的那缕胡须,缓缓开口道:“曹公甚是想念府上的几位小郎和女公子们,尤其是五娘这个他还未曾谋面的孩子。这不……托在下带了好些宫中才有的宝物回来,说是给卞娘和五娘一点小小的心意。” 卞氏有些失望,面上却还不得不撑着附和:“司空的心意妾身一直都是知道的,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妾身就再也不图什么了。” 曹植在奶娘凶狠的目光下,无奈地放下了跃跃欲试喂向小五的肉片儿。曹丕见此状况微微一笑,对着方振开口发问道:“阿父归期未期,实非吾等所愿,丕久居陈留,不知天下诸事,还烦劳先生指点一二以解吾等忧思之惑。” 方振听得这话眼睛发亮,总算有人把话扯到点子上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方先生打开的话匣就如同滚滚江水绵延不绝,把卞氏讲得双目呆滞、曹节讲得瞌睡连连,最终在曹彰涮光了两大盘牛肉之后宣告终结。 而一旁的小五听得眼睛发亮面带潮红,小胳膊激动地上下挥动,倒让曹丕不由又是多看了小阿妹一眼。 说起来袁绍袁术和曹操都是皇城根儿下的*,年轻时候过得都是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游戏人生,通俗来讲就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的阶级友情。 但不同的是,曹操父亲的养父是深得东汉皇帝宠爱的宦官,虽然那时候宦官的势力的确不小,但要真考据起家谱来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而那袁家兄弟俩却是地地道道的名门子孙、望族之后。小五上辈子玩三国卡牌游戏,制作方给袁绍的一大技能点就是“四世三公”,说的是他们家族四代人都曾经担任过“三公”的职务,简直就是牛叉到不行。 袁绍和袁术之间还有一个更大的区别,那就是袁绍为庶室所出而袁术为正室所出,当然袁术无论后世评鉴还是名望地位都比不过袁绍,可见庶出不一定就不如嫡出。不过话又说回来,袁术连自己的庶出兄弟袁绍都是从来看不起的,又怎么会允许“宦官后人”曹操每天拿着献帝诏书在自己头上吆五喝六! 拿到玉玺袁术再也忍不住了,果断举起反旗过了一把皇帝的瘾,却不想因着他的*统治,江淮一带经济倒退民不聊生,搞得曹操很是头疼。 最后方先生用不知听来的还是自己概括的做了总结陈词,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人若不除、天必除之!你们这些曹公的家属也不必担心了,袁术就是个跳梁小丑,曹公出手他会完蛋,曹公懒得出手虐他他自己也要完蛋。 熟知三国历史的小五不得不多说一句,方先生这句话在两年之后便成为了现实。 方先生本非好事之人也非多事之人,这些话其实是曹操临走前嘱咐他跟几位公子说的,为的就是培养他们的政治觉悟。曹昂眼见着就这么死了,他最中意的继承人也没有了,自然要在后面几个儿子里栽培提拔起来。 但很快地方先生有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曹丕和曹植听得入迷也就罢了,可没成想五娘只是一个不满周岁的女娃娃,竟然听得比那兄弟俩更是入神了三分。再想到这个女孩子出生在建安元年八月,方先生眯了眯本来就不大的眼睛,心中一阵儿清明——这个孩子,怕是来历不简单。 对比卞氏那边大家国事家事探讨得如火如荼,四娘曹华的母亲杜氏这边就冷清太多。四娘曹华这年不过也是两周岁的孩子,到了这个点儿早就打着瞌睡被奶母抱下去了,剩下杜氏对着丫头玉翠闲话家常。 虽然卞氏比杜氏早进门几年,但要真说起来大家不过都是侍妾,谁也不比谁高贵。何况杜氏家里是正经读书人,卞氏只是歌舞坊出身,她自认为自己读过的书比卞氏会唱的曲子还要多。可是现下卞氏儿女双全,在大郎曹昂死后,二郎曹丕的地位与往时相较更为不同,叫她怎么可能心理平衡得了。 心里这般想着,口中自然难免抱怨:“都说方先生素日是跟着司空出门行军的,怎么目光也跟那些拜高踩低之人一般短浅。卞氏不过是跟我一样的人儿,他倒是好,每每过来都当成是大夫人一般恭敬待着,当真是把读书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玉翠有些为难地张了张口,想着还是不要火上添油,毕竟二郎的生母卞氏地位真的是今时不同往日。 “要奴婢说,杜娘您也别恼,夫人临走之前把这个家的账簿和库房钥匙都交付给了卞娘,自然是觉得……是觉得……她早入门一些,跟别人还是不同的,再说司空也没说什么别的,那就说明司空对这件事情亦是应了的。况且杜娘您想想,若是换了别人,什么郭娘杨娘的,管起家来哪里又及得上卞娘妥帖公允呢?” 想起郭氏杨氏那一脸刻薄的揽财样子,杜氏突然就觉得这丫头说得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这还罢了,我好歹是读书人家的闺女,管家这些事情真的撂给我我也不稀罕。我而今最看不惯卞娘的,倒也不是这些她长一寸我短一寸事情。” 玉翠正在铺床,听得这话又是笑了:“那杜娘您觉得是什么?” “是她那个小闺女。” “您是说五娘?” “不过也是个小女孩罢了,现下怕是连话都说不溜呢,净是听卞氏那边的人说五娘聪慧清灵,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女公子。我就不明白了,吹这么大牛皮又有何用,女儿家还真能封侯拜将不成?” 玉翠知道杜氏脾气,你要不顺着她把这话说圆了,恐怕这一晚上估计都不得消停,便只得笑着应承:“杜娘说得是,卞娘这自幼没读过几本书的,见识学识怎能与您相提并论?您也早些安置吧,等明儿咱们再去打听方先生带来的消息也不迟。” 杜氏生气地一口气将灯盏吹灭:“知不知道的也没什么要紧,每每见到卞氏我就堵得慌,明儿且等等再说吧。” 第3章在线阅读 !t;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章 !go 劳碌命的方先生这次过来也没有什么大事要交代,主要办事顺道外带安抚家属,所以不过才待了一日的时间又要赶着出发了。 眼见着临走时卞氏欲言又止的模样,方振也知道卞娘心里不踏实。可规矩就是规矩,主公嘱咐了他不能说,他便是半个字也不得提起,现下能做得也只是和稀泥:“而今主公的身份不同往日,肩上的担子也愈发厚重,这朝里朝外的事情也没个准时,近段日子怕是不会回来了,还望卞娘多多体谅呐。” 人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卞氏还能说啥呢?只得端着笑脸将方明生(他的字)送出去罢了。 谁知方振刚刚走出房门之际便给折了回来,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卞氏:“看看小可这脑子,倒是把这么重要东西给忘了。这是环娘给卞娘的一纸留信,也是从洛阳折腾到许都后辗转着给带过来的,卞娘闲来看看也算解闷了,告辞告辞!” 卞氏在嫁给曹操之前本是不认字的,但嫁了曹操这么个夫主,需要识文断字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些,因而基本字词方面也已是能认个七七八八了。 所幸环氏信中内容不多也并不难懂,卞氏一路浏览下来基本还是毫无压力的。 这封信前头几句话还马马虎虎,大致说了环氏知道了曹操有卞氏这么个才德兼备慧名远扬的人儿在陈留,特地写了这封书信以表示友好和慰问。当然这仅仅是第一页的内容而已,而余下的三页都是在说自己的小儿子曹冲,多么聪明多么伶俐多么讨曹操欢心,夫主喜欢到爱不释手见了不想走。 虽然那是曹操几次去洛阳皇宫旧址办事顺道儿看的,但打心眼儿里喜欢曹冲也是真的。 环氏只有一个儿子而卞氏有三个,环氏的孩子上坑都费劲她的曹丕读书骑射都有模有样,但卞氏一想到曹操去过环氏那里几次,说不得心底还是甚为堵得慌。 说起来卞氏这一段时日不知道自己在忙啥,但是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小女儿身上分心也就少了些。谁知这日回到房中一看,见曹植曹丕二人将小五逗得咯咯直笑,且边笑边吐字不清地喊“阿兄”。 卞氏一惊之下非同小可,不过是八个月大的女孩子,竟然已经聪明到了这份儿上,让她在惊喜之余有些难以置信的疑虑之感。 偏生曹植还拿着诗经一字一念调教她:“来,小阿妹跟阿兄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曹丕眉眼弯弯地看着弟弟和小妹,这就是传说中的揠苗助长啊急功近利。 果然,小阿妹一开口就把话给说变味儿了:“哟哟入敏,四雅泽品%¥##……” 小五听得自己发出那一连串的言中乱码,真的挺想找块儿搬砖cei死自己。虽然不是意识形态问题只是身体发育条件不允许,但这个绝逼会是日后的黑历史啊黑历史。 小五只觉得曹植阿兄好讨厌的说,挖坑给小孩子跳真没品,阿娘会代替月亮惩罚你哒! 看着曹植和曹丕两个人笑得东倒西歪,卞氏忍无可忍地上去拍了一巴掌曹植的小脑袋:“不许欺负你妹妹,她才多大,就教她这些东西!还是先把家里的称呼‘阿兄’、‘阿父’、‘阿姊’地教了才是正经儿。” 话说卞氏她自己都背不出这首诗好的伐! 在调教小五学话念字的这段日子里,曹宅上下可以说是一片和谐安宁,除了曹彰定要小五起身陪他去户外掏鸟窝被卞氏斥责之外。 这方先生的话就像某些地方台不靠谱的天气预报,预测是雨的时候必定就是艳阳高照,而预告晴天的时候则容易发生阴雨连绵。就在他说司空“近段时日不会过来”没多久后,曹操就带着大队人马杀到了陈留故宅之中。 卞氏一年多未见曹操,说是日思夜盼也毫不为过,谁知这乍一见到后却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径自流下泪来。 曹操上前拍了拍卞氏的肩膀:“见了孤哭得这般厉害,可见这些日子难为你了。” 卞氏多日担惊受怕一朝得偿所愿,哭起来三分恬静七分娇怯,这般梨花带雨情意绵绵倒是让曹操再度紧了紧心弦。 见得侍候的人老早就退了出去,心底略有所动的曹操上去揽住卞氏,二人亲热了好一会儿后,忽然听到旁边有翻身的声响。卞氏这才想到女儿小五此刻正在她房中午睡,因为人太小的原因被方才发情的两人给忽略不计了。 卞氏有些害羞地推开曹操:“孩子在呢,别闹了。” “怕甚么,不满周岁的孩子又懂什么?” 曹操走上前去坐在熟睡的小五身边,端详了好一会儿这孩子的容貌,想要抬手去摸又怕弄坏了她。因而只是轻轻拍了拍裹在外面的锦被,对着卞氏轻声道:“这孩子生得真好看,白白净净的,像你。” 而小五此时正在做梦,梦见她带着一队骑兵杀去了袁术大营,里面貌似还有男神赵云(?)。大胜之后缴获了传国玉玺,兴奋之余捧着那宝物细细端详,并情不自禁地卖弄着把题字念出声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虽然小孩子说话含含糊糊有些字咬不过来,但是曹操还是秒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受到刺激的曹操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这孩子是去年六月生的?” 卞氏听得这话打趣道:“夫主这段时日怕是忙糊涂了,这孩子是八月份儿生的,连方先生都记得呢,偏生您就给记混了。” “八月份?”曹操瞳孔一阵儿紧缩,“八月多少?” “八月十五,是个月圆的好日子。” “八月十五……八月十五……” 曹操情不自禁地重复了两遍这孩子的生日,这一日亦是他将献帝奉迎许昌的那一日。就在这一日他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原本的地方割据变为了官方代言,从此出将入相封侯拜爵走上人生巅峰。 看着睡梦中感知到外界声响蹙起眉头的小五,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了曹操的心头。 这个女孩子,怕是上天派来襄助于他的福星罢。 小五此时是真的被坑娃的父母给吵醒了,睁眼一瞧,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子正在盯着自己死磕,旁边是她那笑得如花似玉含羞带臊的娘亲,便顺势肯定了这人的身份——阿父曹操。 见到偶像的小五那个激动啊,“啊啊哦哦”地挥舞着两只小胳膊要抱抱。曹操从女儿的眼神之中感知到了女儿对自己的喜欢,别问这么小的孩子表情都做不全的他怎么知道的,这就是男人的直觉! 曹操将小五抱在膝上近距离观测,真是越看越喜欢。瞧瞧这可人的小鼻子,瞧瞧这灵性的黑眼睛,瞧瞧这手舞足蹈的一股子聪明劲儿(?),一看就是个好孩子,随他! 千金难买肉坐垫,况且还是曹操大神的肉坐垫,小五觉得重活这辈子真的值了,半眯着眼睛倚在那儿不动了。 卞氏在曹操目光的“怂恿”下也坐到了榻上来,谁想刚坐稳就听得夫主大人宣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跟丁夫人离姻了。 虽然曹操是长话短说,但这事儿说起来还真是说来话长。 经过惨烈的宛城之战后,曹昂算是彻底地给挂了,而且还是为着保护曹操给挂的。 要说曹操不伤心吧,那肯定不可能,在没有嫡子的状况下,曹昂是他的长子也是他最中意的接班人,曹操对他的偏爱那绝对是非一般的显而易见。可是你要让曹操痛心疾首心灰意冷,镇日无事可做地悼念曹昂那也是不可能的,没了曹昂他还有曹丕曹彰曹均曹植曹x曹xx等n多儿子,而且基本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况且曹操最中意的是什么?事业!没有儿子找个侄子继承又有何妨?只要他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和人生理想人生抱负就行了! 而不同于曹操的是,丁夫人膝下只抚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就像傅文佩当年对黑豹子说的话,“你有两个女儿,可我只有依萍一个女儿”。因着儿子惨死而导致更年期提前的丁夫人看到曹操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每天指挥军务处理朝事顺带跟各路小老婆恩爱,小宇宙便彻底地给爆发了。 曹操自知理亏,对于丁夫人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指责数落也是能忍则忍,忍不了就跑到小老婆那里舒缓压力,但是第二日若见了面还是要接着忍。 曹操的耐心本来就不充足,原本指望过一段儿时日老婆就会恢复正常,不想丁夫人不光没有消停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地怨念不断。正巧这时又爆发了袁术那小子在江淮玩花样儿,忙得焦头烂额的曹操对丁夫人的忍耐底线也发生了调整。 终于,量的积累达到了质的变化。在丁夫人又一次豌豆射手一般对着曹操开炮时,曹操忍无可忍把她给送到娘家去了,只是想着两人先静一静别的事情之后再说。 但因着丁夫人是一个极为自尊且较为傲娇的正室夫人,在曹操忙过一阵儿袁术的事情去接她回来的时候,她只是在房中不停织布织布织布并不多看曹操一眼,并且让贴身侍婢告诉曹操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做他夫人的想法。 好话说尽的曹操见她如此决绝,并且将离姻所需文书都已备好,知道多说无益便也就直接跟她把婚给离了。 其实上次方先生过来的那次,本来曹操是要跟着一起来的,因为去接丁夫人时出了事情耽搁了,来才让方先生一个人过来看看卞氏和孩子们。 曹操把事情叙述完整之后,突然给卞氏杀了个回马枪:“卞娘以为,夫人之事当为如何?” 咱们家里管家的主母没了,你觉得之后应该怎么办呢? 小五觉得曹操这个问题提得难答极了,如果卞氏说“反正都这样,日子可照过”就是麻木,如果变现出一点欣喜之意便是不厚道,如果一味对着大夫人不舍则是演戏过头,曹操那么聪明的人……后宅之事虽然不插手,但是对人心神马的还是甚为明白的。 没想到卞氏答得却是另一套说辞。 “夫人端庄嘉礼,恭淑大度,不是我们这些人能与之比肩的。夫人虽然操劳忙碌,但待妾身和孩子却是积年如一日的关怀照顾,让妾身和孩子们甚是感激。” 曹操挑了挑眉:“只有这些?” 卞氏柔声道:“不止。夫人虽然离去,但后宅不可一日无主,妾身知道夫主不日便会再行聘娶。妾身不求别的,但求新夫人同丁夫人一般贤惠,待妾身和孩子们好便知足了,其他不敢妄议。” 小五听得这话都想给自家娘亲鼓掌了,谁说卖艺出身没读过书就不懂兵法进退了?这招以退为进可真当是用得赞极了! 夫人走了,我是难过的;我的难过不仅是因为我觉得夫人很好,更重要的是我为了自己的未来和孩子们的前途担忧。 那谁会上位之后会对孩子们好呢?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了…… 曹操的嘴角也翘了起来,这个卞氏,当真也是个妙人呐! 青衿打开帘子对着里面奏报道:“三位公子听得司空大人驾到,已经等在门外了呢。” 曹操对着卞氏大笑出声:“都是你给孤生得好儿子,叫他们都进来!” 第4章在线阅读 !t;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5章 !go 三位小郎不一会儿就组团儿进来了,曹操看着已经长得颇为出挑的三个儿子,心情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古时父子久别相逢,问的基本就是学问功课。曹操一边教儿子一边卖弄自个儿学问,最后收获三个包子的一片崇拜叫好,也是父心甚慰了。 眼见着小五在床上自个儿挽得特别欢乐,曹操突然想起一事,便对着卞氏询问道:“这孩子,名字还没取的吧?” 卞氏眉眼含笑:“妾身在文字方面算是顶不中用的,夫主未归,几个小郎年纪也不大,哪里就敢给小五取名字呢?” 曹操对着三个儿子招手:“今儿孤给你们个机会,帮着你们小阿妹想个名字,拿纸把你们的想法下来。也让孤看看这些日子你们的学问道行,是不是真跟自个儿说得那般长进。” 碧铃听得这话忙带着人准备好了笔墨和座位,曹丕若有所思地研墨提笔,曹植则有恃无恐地蹭墨铺纸。只是苦了镇日在院子里调皮捣蛋的曹彰,原本想着若是阿父考功课的话,他就找曹植曹丕各抄一半,不过起名这事儿总不能起得重了,倒是叫他有些头痛到不行。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曹操便叫儿子们交卷过来。依次铺开后便见得曹丕纸上写得是个“嘉”字,曹彰是个“文”字,而曹植则是个“安”字。 曹操一脸大师相地指着试卷道:“说说吧,你们都是怎么想的。说起来小五算是你们的亲阿妹了,可不能随便弄个字的就糊弄过去。” 曹丕上前一步道:“儿子取得是‘嘉’字。东汉的许慎学士曾著有《说文》一书,文中提及‘嘉,美也’;《周礼》亦有云,‘以嘉视亲万民’、‘以嘉石平罢民’。儿子听方先生说过,阿父喜得一良才,此人姓郭,单名一个嘉字,儿子希望小阿妹似郭先生一般*练达,为阿父的大业多出几分力。且‘嘉’亦有吉祥瑞福的深意,儿子认为此字当不辱了小阿妹其人。” 见得曹操嘴角微微翘起,曹丕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大抵就是过关了。 说起来他今年也只有十岁啊,阿父您跟我这么大的时候应该没被大父逼着给姑母取名字的吧!少年曹丕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森森恶意…… 曹彰指着那个“文”字期期艾艾道:“儿子……觉得‘文’字很好,文能兴邦……呃……也能成大事……呃……” 正当曹彰有些编不出来的时候,突然想到阿兄曹丕方才那个“郭嘉”的梗儿,忙补上一句:“听得武帝时候有个才名盖世的奇女子,也是《长门赋》的撰写者,就是叫甚么文君的。儿子给小阿妹名字取一个‘文’字,想来小阿妹必定比这名卓姓女子更为出挑才是。” 曹操拈着胡须许久没表情也不说话,曹彰就知道这事儿不好。 果然,下一个瞬间他就听到了自家阿父对自己的训导:“这个‘文’字说起来是个好字,但是用在女子名字当中……若是单字未免单薄。卓文君虽然惊才艳艳,然婚后生活并非圆满,说起来也不算多么好的寓意。还有,那篇《长门赋》是当年陈皇后托文君夫主司马相如所作,哪里就是那女子撰写的了?可见你这些日子功课的确没好好做。” 曹彰低着头黯然退下。 而最后一个上场选手曹植的话就简练多了:“儿子用的是‘安’字,不求别的,只求小阿妹这一生福气绵长,安稳欢愉便可,其他的……再也比不上这个重要了。” 考虑到曹植包子今年只有五岁,曹操觉得有这般学问就已经不错了,所以总结陈词也就说得委婉了些许。 “孤以为‘嘉’字最好,‘安’字次之,‘文’字亦可,你们日后对于学问方面要更为刻苦,求精求实不得懈怠。” 三人恭敬应道:“谨喏。” 卞氏只听得曹操从头到尾都在拷问几个儿子学问,貌似把小五取名的事儿又给抛到脑后了,才不得不插上一句:“夫主别尽顾着查验小郎们的学问了,可别再忘了咱们小五名字的事儿了。” 小五眼睛闪闪,这才是亲妈呐亲妈! 曹操听得这话后抚掌笑言道:“卞娘这是在说孤的不是了,孤以为阿丕说得‘嘉’字当真极好,再有《尚书益稷》曾云,‘箫韶九成,凤皇来仪’,那这孩子……就叫仪嘉吧。” 听得名字如此高大上,小五总算是放心了。她爬到曹操身边抓了抓他系在腰上的玉扣,以示自己的友好和感激。却不想被曹操一把抱过,运足臂力来了三次“大高举”, 把仪嘉瞬时就给弄傻了。 “孤的阿嘉,快些长大吧。” 卞氏在一旁安静地坐着,嘴角抿起一丝柔和的笑意。虽然曹丕曹操引经据典的书她都没怎么读过,但是对于《诗经》之中的那首《桃夭》还是熟悉的。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那一幕,曹操眉目含情地捧着书卷,手把手地教了她人生学到的第一首诗。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仪嘉,宜家。 她的心意同小儿子一样,不需得她嫁皇为凤富贵荣华,但求一生安稳宜室宜家。 曹操看着这一屋子卞氏膝下的孩子,儿子博学才高、女儿“奉天承运”,而卞氏既会疼人男人又会养孩子,也是在她这般和风细雨的看照下,孩子们长得似乎比他希冀的都要好些。相比于别人,她的确更有资历也更有能力做孩子们的“嫡母”。 况且他现在最大的男孩子是曹丕,要说“嫡”和“长”不可兼得的请款下必然选嫡,若是两者兼得则会对接班人更为有利。再退一步说,万一将来曹丕不成器,眼下活着的几个孩子里三个最大的小郎都是卞氏的孩子,选择余地相比别人也更是大些许。 还有一个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但是很重要的元素……他对卞氏,还是有情的。若论情分,卞氏在他心底位份是比那些甚么杜氏环氏都要靠前的。 其实在跟丁氏离姻的时候,曹操就有了将卞氏扶正的想法,经过回来后的这短短几个时辰相处,他更加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将卞氏扶正这个想法在曹操的心底已经拍案定案,但是曹操没想着这么快就给公布。一来丁氏的事情刚出即刻提人上来显得他过于急躁,似乎没有那么的深思熟虑,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风波;二来他也担心若是这么简单便把卞氏扶正,就恐她上位后恃宠生娇,万一步丁氏后尘闹得那般不愉快的确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不若先暂时压一压为好。 == 转眼间便到了晚膳时分,原本曹操不回来的时候,这处宅子中几个院子的女人都是各管各饭;但是曹操此时已经回来了,大家等得这么辛苦一起吃个饭还是很有必要,权当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说起来,对于卞氏膝下的几个孩子和养在卞氏这边的曹节,仪嘉统统都见过且比较熟悉。而那个唯一没有见过的四娘曹华,这日终于也在席上碰面了。 除了曹操和几个侍妾之外,在座的孩子们都是序齿排班的,反正年纪大的曹丕曹彰曹植都可以自个儿吃自个儿的,年纪小的几个小娘子则都有奶母和丫头照看,出不了什么乱子的。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卞氏那边的丫头便走了过来,说是司空怕小娘子们离了娘亲在这边吃不好,想要请几位小娘子过去。听完丫头的叙述后,小五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屋真tmd太大了,就现在她跟曹操卞氏的距离差吧,估计喊上一嗓子那边都是听不见的。 如果两千年后的中国也有这么地广人稀就好了…… 虽然仪嘉离得远不知道曹操那边的情况,但是曹华的亲娘杜氏坐在一旁对局势还是了解的。那几个小女孩能过来跟着曹操吃饭,根本缘由还是托了小五的福,因为自打曹操坐下除了说一些必要的正事就是夸小五,还一直说自己看不见小五吃饭觉得不安生。在曹操一遍遍车轱辘一般地来回叨念下,卞氏终于坐不住了叫人把三个女孩子都给叫过来,曹操还很是赞许地看了卞氏一眼,算是对她有眼力劲儿的嘉奖。 说起来杜氏也算这个宅子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除了卞氏一家独大生了四个娃养了一个娃,杜氏也算唯一一个下出蛋来的母鸡,身份地位跟旁人还是不一样的,所以座位的地段还是比较好的。 几个女孩子已经被奶母给抱了过来,曹节已经过了三岁基本能坐住了,在没有亲娘的状况下也就交给奶娘了。倒是四娘和小五,既然娘亲都在,为了表现母爱的光辉,就把两个孩子给抱过来“同乐”了。 曹华是个比仪嘉大两岁的小姑娘,但不比仪嘉内里成熟,好动一些也是正常,刚坐下没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酒盅玩得不亦乐乎。 说时迟那时快,玩腻了的四娘曹华将手中酒盅一甩,对着仪嘉直直地就给砸了过来。 仪嘉真是万分感激自己对小姑娘曹华的好奇心,就是因为她一直盯着曹华看着她玩,才得以在短时间被将头侧着埋进卞氏胸前,让酒盅只是擦着她的背划了过去。 还好那小女孩没多大力气,这一下挨得并不怎么疼,但是仍旧抵不住只看表面现象的阿父勃然大怒。 曹操猛地将筷子往案上狠狠一拍:“杜氏你是怎么看孩子的?一个万一伤了阿嘉可怎么是好!” 杜氏听得这话就跪下了,抖着声音辩解道:“妾身只是没看到,万万不是成心的,还望夫主不要怪罪四娘。” 偏生此时杨氏不阴不阳的开口:“若不是心里面慌着呢,哪里就能跪得这么干脆利落,不过就是见不得五娘好罢了。” 杜氏听得这话后恨恨地咬牙。她虽然没有指使四娘些什么,况且小孩子也听不懂,但是当时曹华拿着酒盅抬起手来掷向五娘,是突发事件但小孩子臂力还是小的,就她把四娘抱在怀里这段距离还是可以阻止的。但是她只觉得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夫主应当不会责怪小孩子,因而才什么都没说都没做。 一片混乱中的四娘很自然地就给吓哭了,曹操听得孩子的哭声后才不那么剑拔弩张了。眼见着小五没啥反应不哭不闹但是曹华哭得厉害,卞氏知道小女儿没事后也乐得送个顺水人情:“夫主别吓着四娘了,这孩子说起来也可怜,自打出生也没见过夫主几次面呢,您快去哄哄吧。” 曹操亲自走到四娘身边将她抱过来,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乖……乖……囡囡不哭,乖……” 仪嘉发现曹操自打抱过曹华后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同时也认为这个男人大抵还是真心疼自己儿女的。那么……他是真会让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都嫁给汉献帝的么?抑或是在古代人眼里看来,三女侍一夫没什么大不了,跟做皇妃的荣耀、父亲地位的稳固比起来压根儿就是不值一提的。 四娘不哭之后就被奶娘抱下去了,小五继续窝在娘亲怀里看着别人吃饭。曹操看了卞氏怀中的小五许久,才想起来他刚才就顾着夸她了,还没把跟丁夫人离姻这么重大的事情给说一说呢。 等曹操真把这件事情给讲完,杜氏便开始明媚地忧伤了。早知道夫人已经不在了,她就一定好好做人不搞刚才那一出乌龙了,现在她本来还算可以的印象分估计又低了,卞氏那女人可是要得意死了! 难怪卞氏今儿席上表现得这么好,大抵是早就知道消息了罢。哼,既然夫主还没公布下一任夫人人选,咱们还有得走着瞧呢! 第5章在线阅读 !t;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6章 !go 说起来,仪嘉自打出生以来就是跟着卞氏睡的,要真深究其原因来,自当是曹操一直没有来过的缘故。然此刻曹操人回来了,为了父母的和谐大业,仪嘉也只得牺牲小我成全大我了。 一夜无梦。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仪嘉就被奶母抱着去了卞氏那屋儿,还没清醒的仪嘉经过几步路的颠簸,眨眨眼睛又开始犯困。谁知刚扑向卞氏怀中没多久,曹操就带着那兄弟三个“晨练”回来了,一看就知道这屋里属她最懒,大家都起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仪嘉不由再度内心感慨,果然童真时代才是最幸福的年代。 用过早膳后,曹丕几个就继续着去勤学苦读了。而曹操右手抱着仪嘉左手拿着书信,瞄一眼信逗一逗小五,忽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当真不错。 卞氏坐在一旁做针线,见那父女俩相处得甚是欢乐,不禁出言打趣道:“记得当年阿丕阿植他们还小的时候,也没见你跟孩子这么亲热过,恐怕咱们府上几个孩子加起来都没您抱小五这么多。您对妾身说抱孙不抱子,怎么这次后回来抱着小五逗她个没完?” 曹操笑言道:“‘抱孙不抱子’是实话,但孤抱在手中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也不算违了圣人的训导。” 他边说边轻轻地颠了颠怀中的女婴:“阿嘉说是也不是?” 仪嘉对着曹操不怀好意地笑笑,抬起小胖手将那封信扯过,攥了个纸团扔向了床榻的深处。 方才曹操拿在手上的那封信,正是环氏写来诉衷肠的一封“相思书”,而被仪嘉团掉的那张,正是环氏写得最为浓情厚意语气缠绵的一张纸。 曹操内心os:这孩子难道要成精了不成! 别看小五人挺小的,但是力气貌似还真不小,眼见得那纸张被扔到床榻的最里面,曹操也不愿抛却风度爬上床去把纸团捡过来,只好不轻不重地在仪嘉身上拍了两下:“就知道调皮。” 仪嘉眨着眼睛看着曹操,表情酷似一棵无公害的小白菜:我做错什么了麽?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个小孩子呀! 被女儿搞到无言以对的曹操那感觉非常之奇妙,从而硬生生涌出一种智商被碾压的错觉。 这丫头,简直太坏了。卞氏这般贤惠体贴,小五一看就不是随了她的亲娘,那八成就是随他自个儿了。想到这丫头因为“类己”才这般机警,总体来说也是对他曹操文韬武略某种程度上的另一种肯定,司空大人瞬间又是平衡了。 说起来他这般看重环氏,一则因为她的确年轻漂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二则因为她的儿子曹冲实在不错,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孩子就已经懂得好些事情,眼神中就透露着不符合年龄的清灵和伶俐。曹操这种人爱才,就是稀罕聪明人,对于自己孩子的智商水准要求也是颇高,所以环氏生了儿子之后地位才得以大幅度提高。 但是要真拿着曹冲跟仪嘉比的话……曹操微不可及地轻轻摇了摇头,虽然他更希望是儿子聪明,但不得不说还是女儿更胜一筹。 汉献帝是从洛阳给“移栽”过来的,曹操在许都的这些时候经常跑去皇宫旧址办一些事情,见到环氏的时候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自从他和丁夫人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和,环氏虽然面上没发作什么,眼角眉梢可是没少透露出喜色,叫曹操对她这个人也有了些许小失望。 联想到卞氏当日对他说的那些话,才当真是言辞练达思境开阔,倒是把环氏衬托得更为肤浅起来。在他看来,环氏这种人做个宠姬也就罢了,至于当家夫人嘛……还是当不起的! == 距离卞氏并不甚远的另一处院子里,杜氏和杨氏因为份例的原因吵了起来。 虽然说大家都是曹操的妾侍,但因着杜氏进门早且生了曹华的缘故,是而无论身份资历都要压了杨氏一头。偏生杨氏自持几分姿色,又素来厌恶杜氏每天一副“我是读书人”的清高作为,两个人不对付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 这日杜氏不知怎的晓得了杨氏多拿了两匹锦帛,并不在她该得的份例之内,便借着这个由头找晦气来了。 三国这个时期总要来讲比较不太平,不光体现在政治上的地方割据,也体现在经济上的通货膨胀,民间的抵制货币行动便更是迅速地风靡了全国。这抵制货币的行动说起来比较简单粗暴,就是恢复发明货币之前“以物换物”的商品交换模式,故而使得货币作为“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用途大大削减。 在曹操接掌政权后中央政权渐稳,再加以“军屯”、“民屯”让人民对政府经济执行能力的信任度有所改善,但此时距离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不过一年左右,所以像这些布匹、钗环甚至家具一类的东西,都有比它物品本身更大的价值。也不怪杜氏心里不爽快,家里统共就这些个东西,杨氏拿多了间接也就意味着她和曹华拿少了。 杜氏说话不好听,杨氏却也不客气,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随着杜氏从杨氏的行为举止指责到思想素质,再批判到她家里没人读书就是不通教化,直说得杨氏恨到不行,拍着桌子梗着脖子对着杜氏大声嚷道:“我不过就是拿了两匹锦帛,你就这般跳脚,那卞氏都拿着夫人的份例过日子了,你也不去挑挑(理)。什么读书多见识广,不过也是欺软怕硬的市侩人罢了!” 杜氏听得这话眉心一跳:“此话当真?” 库房那边的某个小厮是杨氏的远房亲戚,托了杨氏的关系才给弄进来的,因而可以多拿一匹帛也能比别人通一些小道消息。对于杨氏来说,看杜氏和卞氏狗咬狗自然是再好不过,于是颇为肯定地挺胸答道:“自然当真。” “好好好!这卞氏可真是个好样的!”杜氏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就算是不为了自己和府里,单单说为了我的四娘,我也要过去跟卞氏好好说道说道!” 杨氏听得这话后心头大快,紧接着火上浇油地怂恿道:“听得前头做洒扫的小厮说,司空去书房看公文了,不在卞氏哪里,姐姐现下过去也正是时候呢。” 杜氏冷冷看了她一眼:“你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说罢,甩了袖子头也不回的出门去了。 当杜氏怒气冲冲地奔到卞氏住处的时候,后者正在拿曹丕画得水果图纸教小五学些生活用语。小五无比感慨地看着那画纸上的胡瓜(黄瓜)、石榴和葡萄,从心底里对张骞大大的崇拜程度有进了一层,穿到三国体验不到清穿妹纸吃好玩好的贵族生活也就罢了,如果连葡萄都吃不到那该是多么悲催呀! 卞氏见得杜氏神色不对,颇为诧异地开口道:“妹妹这又是怎么了?可是下面人给你受了什么委屈?” 杜氏愤愤然坐下来,对着卞氏开口不善道:“妹妹这般冲撞不是为了什么别的,到底不过就是一个‘理’字罢了。说句不当说的,姐姐和妹妹都是一般侍奉夫主的人,虽说对于子嗣方面妹妹甘拜下风,但这并不意味着夫人刚走,姐姐就开始享用夫人的份例,你说是也不是?” 其实这事儿杜氏真是冤枉卞氏了,那份例是方先生奉了曹操之命嘱咐府中的库房管事给提的,卞氏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么一说。因着之前曹操封侯之后将后宅女眷的份例提过一次,她还以为这一次又是大家普遍调整,在感叹夫主果真有钱之余也乐得给小五攒嫁妆,哪里知道这其实是照着夫人份例来的呢? 不过想想也是,前些日子给她的份例当中有一匹正红色的锦缎,她当时还以为是给小五做锦被用的,便也没有太过在意,如此看来……夫主真有那个意思也说不定呢。 看着卞氏一脸匪夷所思吃惊度过不像作伪,来找茬的杜氏也开始在心底打起了小鼓。这一切不会是杨氏那个死女人坑她的吧,枉她跟杨氏交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落过下风,这次被算计得这么惨真是太丢人了。 自知理亏的杜氏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到了个叨扰便告辞了。仪嘉见得自家娘亲双腮带赤眼角含笑,就知道自己跟卞氏想到一块儿去了。 据小神棍仪嘉推测,曹操的心里大抵已经内定了要卞氏上位,但是因为丁夫人的事情刚刚发生不久,他对这个内宅女主人“这个人”的存在有点儿心理阴影。说白了就是男人自己心里的那关过不去,所以在不敢正视自己内心的情况下才一拖再拖。 小五默默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瓜,眼见得事情也确认得七七八八了,也正该给娘亲助力一把了。 第6章在线阅读 !t;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7章 !go 被杜氏没头没脑这么一闹,卞氏心里只有欢喜再没有别了,自然不会在夫主曹操面前那杜氏对有什么微词。退一步说,就算卞氏真的被那杜氏给膈应到了,小五觉得让卞氏跑到阿父那边告状也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自家娘亲貌似拉不下脸。 人家都欺上门来了,仪嘉可没打算这么就算了,便在一家人用过晚膳之后就启动了助攻计划。 第一步,对着曹操摇胳膊做出需要抱抱的动作;第二步,用闪着水光的委屈眼神把曹操的注意力从书册吸引到自己身上来;第三步,告状! “唔……唔……阿父,杜娘……好凶呐,阿嘉……我……不喜欢她。” 曹操听得这话果然就把眉头皱起来了:“怎么?杜娘之前来过这里?” 卞氏没想到小五竟然很直白地把这事儿给捅出来了,随即很是不在意地笑笑:“杜娘就那么个脾气,夫主还不清楚么?不过是说话冲了些罢了,阿嘉小孩子没见过她几面,自然是觉得她凶了些没什么的。” 曹操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孤看着杜氏心眼儿也忒大了些,那日四娘拿着酒盅砸阿嘉她也不管不问的,这种居心叵测的人怎么能教的好孩子呢!你也别太顾及着脸面,跟孤说说吧,她这次又是过来怎么着小五了?你看看把咱们孩子给吓得……” 压根儿就不关小五的事情好嘛!卞氏有些无奈道:“真没什么,不过就是份例的小事情了。” 接着卞氏就将杜氏所说的话对曹操和盘托出了,曹操听完之后很瞬时地就拈着胡须不说话了。 那哥三儿正在一旁剥核桃,年纪最大的二郎见曹操卞氏此时都沉寂了下来,而小五呆呆地直瞅着阿父愣神,便走上去把父亲怀中的小五吃力地接过来,跟曹植逗弄小五说话好缓解气氛。 曹植拿着手中的核桃摇一摇:“小阿妹,跟阿兄说,核——桃——” 仪嘉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儿,跟曹植一样拖着长腔道:“核……桃……” 曹植教得兴奋,再指着曹丕说到:“叫他阿兄。” 仪嘉:“阿兄。” 曹植再指指曹操:“那是阿父。” 仪嘉:“阿父……” 正在曹植打算教导小五叫“卞阿娘”时,小五突然自己从嘴里蹦出来一句:“阿母。” 曹植最是人小鬼大,乍一听就觉得这事儿不对了,为着怕勾起曹操的伤心事,便忙拿自己的小手来掩小阿妹的嘴:“这里没有阿母啦,不要乱叫!” 阿嘉嘤嘤,现在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不想曹操根本不领自家儿子的情,反而凑过去将曹植地手掰开:“阿植你小心些,小五周岁生辰还没过的,你这般掩住她的口鼻,若是她一时岔了气可怎么是好?” 曹植眼睛闪啊闪,委委屈屈地叫人:“阿父……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仪嘉眉眼弯弯,叫你之前坑我读诗经,这回也被我坑一回了吧?所以说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好了。”曹操温和地摸了摸曹植的脑袋,“阿嘉是你的亲妹子,阿父也相信你待她自然是最好的。不过阿嘉也没错,有阿父就合该要有阿母,称呼不就是要人来叫得麽!一个家门里,不能总是有些‘阿娘’,更重要的是该有个‘阿母’才是。” 曹植似懂非懂地点头,曹丕很是时候地抿出一个内涵的笑意。 曹操站起身来走到卞氏身边,将手搭在后者的肩膀上面:“这些日子难为你了,孩子们的一声‘阿母’,孤以为你自当担得起。” 曹丕听得这话把仪嘉往身旁床榻上一搁,即刻就对着卞氏跪下了:“孩儿拜见阿母,也谢阿父成全。” 曹彰喜上眉梢地把敲了半个的核桃放在桌上,也跪下来恭贺卞氏道:“拜见阿母。” 曹植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也紧随着跪了下来:“拜见阿母。” 眼看着三个儿子的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曹操自己的嘴角也翘了起来,偏生还要开口训斥:“欲成大功业者,当为‘喜怒不形于色,心事勿让人知’,自古豪杰出少年,看看你们三个这幅喜形于色的样子,当真还是差得远呢。” 曹植不服道:“小阿妹也在笑啊,阿父怎么不说她?” 曹操这才意识到小五还被曹丕放在一边,忙走过来把仪嘉再度抱起搁置在膝上:“阿嘉一看就是个顶聪慧的孩子,笑起来也比旁人更是灵透一些。” 仪嘉囧,这特么大概就是传说当中的双重标准了…… 等到大家都按着剧本走完了流程,卞氏才仿佛刚把丢在瓜哇国的游魂给捡回来,起身对着曹操端正地行了一礼:“妾身……谢夫主。” 曹操抚掌笑言道:“夫人不必客气,对了,这几日怎么没见三娘她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记得之前卞氏一直是把曹节带在身边的说。 说起这事卞氏又是一阵儿胸闷,三娘在曹操归来那天晚上一起用膳时似乎被风给催着了,回去就开始咳嗽起来。请了个大夫说小孩子年纪小不敢用药,实在不行饿几顿也好。卞氏看曹节本来就生得单薄,哪里还敢饿着她,就找了偏方用泉水煮梨汁给她喝,喝了两天总算是见好。 曹操难得回来一趟,卞氏是觉得曹节也该过来和曹操多亲近一下,子孙昌盛向来是一个人家的福兆之所在。但是曹节自打有些伤风之后便死活不过来了,说怕过了病气给小阿妹,简直懂事到让卞氏心疼。 卞氏将这一节如实汇报给了曹操,曹操听后也是嘘唏:“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可惜小小年纪没了亲娘,说起来更要上心才是。孤知道你调教孩子一向是个好的,孩子搁在你这里养着,孤心里放心。” 卞氏成了当家主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这处曹宅,本来这事儿还是应该大张旗鼓地庆贺一下的。但是因为许都那边传来消息说侯府已经准备停当,曹公和夫人随时可以准备搬家了,这才只是简单设了个宴席以表庆祝,并没有搞太多花样。 但很显然卞氏并不太在意这些虚名,那日宴席十分的高兴和满足一点都不似装出来的。地方上那几家乡绅的女眷是带了礼物真心实意来祝贺的,可杜氏等人显然是连装都懒得装,一个个酸不溜就地跟舌头被醋跑过一样,自然也别指望她们能说什么好话出来。 卞氏心里面想得简单,论起出身来她比这府里大多数人还是不如的,不过是因着曹操眷顾才走到这一地步,酸几句就酸几句吧,杜氏好歹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眼见自家阿母基本没有太大的心情波折,仪嘉也不得不对卞氏的性格予以了极大的认可,这种宠辱不惊的心态真是也是她非常想要的。 这日,卞氏拿着礼单对着曹操问询道:“之前妾身也帮着丁夫人理过东西,夫主给妾身的份例……似乎是比之前夫人更添了许多。” 曹操无所谓道:“那夫人就给小五好好攒着吧,等孩子出嫁之时总会用到的。那些有底蕴的人家的小娘子出嫁,谁不是自小就把嫁妆攒起来的?更何况是孤的女儿,自当更是与众不同才是。” 说完这句话后,曹操复又开始伤感:“唉……这养女公子就是不比养男孩子,养大了都成别人的了,谁娶得了孤的小五去,那可真是几辈子攒下的功德了。想想真是让人疾首痛心。” 仪嘉低头瞄一眼自己目前还尚不能走的小短腿,彻底地就给囧掉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阿父这脑洞好像比自己也不差什么了。 看着曹操把自己的份例提了许多,卞氏又怕杜氏杨氏等人闹得阖府里不得安生,便对着曹操请示道:“那夫主觉得……咱们府上其他姐妹的份例是否也该酌情添加些许?” 不想曹操听得这话却是摇头道:“天下这般不定,外面女人失了夫主儿子不照样要砍柴织布?她们几个镇日在家也帮不上什么,给这些已经算不错了,再要嫌少就让她们自己也去劳作去。至于杜氏,有女儿自是与别人不同的,那就厚几分吧。” 夫主都这般说了,卞氏也只得听着应着。 == 奶母张氏将煮好的梨块儿端进屋子,却发现三娘曹节已经在榻上和衣睡着了。为着怕煮好的梨块变凉,张氏便拿了一只碟子将青瓷碗叩起来,而后被一个大丫头白荷拉去了廊上攀谈起来。 白荷先是对着张氏抱怨道:“三娘都病了这四五天了,也不见司空过来看上一眼,倒是卞娘好心,三请四请地总派人过来,好歹算请动咱们三娘去了她那边一次。说起来我那日是跟着咱们三娘过去的,司空不过也就在上面问了几句场面话,也不见他有多么把三娘放在心上,眼角还一直瞄着五娘……可见咱们三娘的处境难呐。” 张氏有些无奈地纠正道:“不是卞娘,现下该叫夫人了。若是这事儿叫我来说,三娘说幸不幸,说不幸也是万幸。” 白荷好奇道:“不幸到底是有的,可幸又是怎么说?” 张氏道:“说句做下人不该说的话,那三娘的生母何氏若是还活着,三娘定然不会长得这般好的。” 白荷听到这话也是无言以对只剩叹息,何氏这人说好听了叫藏拙,说不好听了叫窝囊,自己都被人快要埋汰到土里了,更别说给孩子讨什么便宜了。三娘两个月的时候病得厉害,偏生何氏为着杨氏一句“有了孩子就恃宠生娇”不去找大夫,险些误了三娘的性命。 白荷是给曹节配的丫鬟不是何氏的丫鬟,想起这事儿来就打心眼里看不起何氏,还“恃宠生娇”呢,您又没宠,哪里来得娇呢?你看看人家卞娘性子也不硬,却偏生就给人一种不好欺负不能欺负的感觉,不知是不是因为膝下孩子多所以底气足的缘故,总之曹节在她膝下过活当真也是幸事。 奶母继续对着白荷叨念:“眼下三娘也是越来越大了,看夫人的意思是让我陪着三娘先这么过,这么着咱们也就算是一路的了,有些话我也是要说一说的。三娘自小就是懂事,小小年纪不争不抢不拿乔却偏有一股硬气,叫谁都不敢小瞧。但依着我说,三娘在夫人面前还是谨慎些更好,切不可明着跟那五娘要强,虽然夫人待咱们三娘是好,但是要真拿三娘跟五娘比起来,无论是在司空、夫人还几位小郎面前怎么说都不是一回事的。” 卞氏不用说,自当是人家亲闺女更急;而司空对五娘的宝贝简直就是写在脸上的,从来没听说他对什么这么上心过;几位小郎那里就更不用说了…… 白荷听得颇有感触:“知道您是为了三娘好,您放心,这些东西,我都会慢慢地教给三娘的。” 第7章在线阅读 !t;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8章 !go 在卞氏成了夫人不久之后,曹操一家n口就准备向着许都侯府打包进发。 说起来卞氏也算是这侯府中的第一位夫人了,曹操是王侯,又是一个权力比天子更大的王侯,所以府邸自当不可草草了事。之前侯府就一直没建好,曹操先是住在军营而后住在宫旁的临时住所,现下也总算可以真的回家了。 侯府很大很气派,据说建造时工匠们特别之用心,比给汉献帝在许都造皇宫的时候都诚惶诚恐,用的材料也都是不比宫里差的。卞氏和曹操占据主院有利地形,几位女公子和小郎也都有自己的院子;可如果曹节和仪嘉独住一个院子,卞氏却又委实放心不下,于是最终决议两个女公子跟着卞氏住,那两处院子也只得暂时闲置。 侍妾按着旧例是要住在夫人院子当中的,这样侍奉起男主人来也比较方便。但是因为卞氏那边搁了两个女公子,曹操侍妾的基数庞大且逐步增加,正院地方来说就有些住不开了。之前丁夫人在的时候大家各自为政井水不犯河水,但现在大家住在一个府邸里面,环氏几个也即将就要赶过来,所以卞氏对于这事儿还真不是愁了一天两天。 最后还是曹操拍板定案,大手一挥将那没有孩子的侍妾都搁置在了西南角的一处大一点的偏院,而像是杜氏这种有女儿的就随着女儿住,可真谓是“母凭子贵”了。而且曹操一回来又有好多公务要处理,在宫里待着的时间比在家时候多多了,也没空过来睡她们几个,至于曹阿父会不会在宫里找到新相好嘛……这个仪嘉就真说不好了。 还有一个比较重大的改变就是称谓的变化,这年头公子不叫小爷而叫小郎,但是一家之主的人总不能随着叫“老郎”吧。对于曹操卞氏几个一直是称呼夫主的,下人们则多用官位称呼男主人,没官位有学问的一般叫先生。那些不做官也不读书的吧……估计也请不起下人。 之前卞氏他们对于曹操的大部分了解,都是从方先生那里得来,听说曹操位至司空后也就顺着叫司空了。 但是这个府中的管事一把手何管家不是这么叫的,称呼卞氏还是夫人,但对于其他的妾侍一律都统称为x姬,让仪嘉瞬间就觉得连小妾也高大上起来。而曹操那称呼就更加高大上了,仪嘉每每听到何管家说到君侯怎样怎样的,突然很想站起身来拜一下。 孩子们的称呼也没啥大的变化,只待着之后建功立业有了官方封号再说了。 这日曹操难得赋闲在家,就在卞氏这里商讨给仪嘉过周岁生辰。曹操主张的是大办,最好连带卞氏扶正时的遗漏的和乔迁之喜一道儿办了;而卞氏是慈母心肠,觉得这样会折了孩子的福气,若是嫡子还罢了,只是个女儿就这般隆重,她心里总是觉得不妥当的。 至于讨论结果嘛……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了。 听父母讨论一些宴会细节挺无聊的,仪嘉打个哈欠歪歪身子想着不若就睡一觉,谁知此时外头响起了方先生的声音,说是傅先生带着之前曹操留在旧邸的两位姬人过来探访了。 傅先生,本名傅泓,字纯之;跟方先生职位相当,都是曹操的高级随行人员。区别的是,方先生算账好管后勤,傅先生写字好管文秘,还有最大的区别是……不同于方先生那副老学究做派,据说傅先生很年轻而且长得很帅。 果不其然,即便傅先生同那两个二九佳人一道儿进屋,即便那两个女子生得真真美丽动人,却也丝毫掩盖不掉傅先生与生俱来的风华气韵。不过仪嘉很快就发现了傅先生的一块短板,这男人看脸来说虽是个翩翩公子儒雅青年,但你如果透过现象看本质,就不难觉出傅先生该人是个实打实的面瘫,说起话来比方先生还要古板。 傅泓说起话来一口一个“管带不周”、“纯之惶恐”,但是从他的叙述风格和语言构造来看,仪嘉仍旧能够感受得到这位傅先生对于那二人森森的怨念,大有一种货到付款买家自便的快递员架势。 仪嘉边听傅先生交待琐事边盯着那二人看,左看右看都觉得其中一人看着不对劲儿,明明脸挺小的一个人,不知怎的腰身粗得有点不和谐。不过“精通人事”的小五很快就想明白过来,那女子……大抵就是有身孕了罢。 看傅先生那般无奈的架势,就知道这二人不是省油的灯,如果那个被称作“姜姬”的人再有了身孕,卞氏之后头疼也是一定的了。 等将美人交割完毕,傅泓面无表情地同方振一道儿告辞出来,等到走出侯府上了马车后才开始抱怨起来:“那两位姬人可真真是折腾煞人了,现下也总算是‘物归原主’了。真不知道主公怎么会稀罕那样子的女子,若是搁在我这里,可不定就连日子都过不开了。” 倒是那卞夫人看着不错,挺是随和宽泛的一个人儿,难怪曹公会将她扶正,想必不是没有原因的。 方振念着胡须笑得别有深意:“这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等你娶亲之后自然就晓得了。” == 宋姬无孕,姜姬有孕,卞氏便依着旧例将姜姬安置在了一处整院当中,而宋姬则跟其他无子嗣的姬人住在一起。 晨昏定省是先秦时候就有过的规矩,汉代推崇儒家文化,戴圣所编纂的《礼记》中也对这一规矩有所记载。但之前丁夫人是个再清高疏懒不过的人,府上就基本免了这个规矩了。卞氏骨子里亦是很怕麻烦,就以“不敢不敬先夫人”和“小五太小不方便”为由,也把这个晨昏定省给免了。 可谁知第二日那个姜姬早早就跑到了主院,说是给夫人请安来的。碧铃听得响动跑出来,跟她解释了一番夫人不需要请安的根果缘由,但是姜姬压根儿就不听劝,执意说夫人不见她就在这里等。碧铃哪里就敢让怀着孩子四个月的姜姬站在外头等呢?出了问题不光是她就连卞氏也压根儿是说不清的,只得通报了里面卞氏把姜姬给请了进去。 昨儿曹操根本没回府过夜,卞氏眼看着曹节跟仪嘉在一起玩得欢快,不知不觉便到了就寝的点儿,就直接带着两个女娃一起睡了。 姜姬一进来先是对着卞氏要行礼,却被后者给一把扶住:“你是有身子的人了,原可不必这般了。不是我坏了规矩不叫你们来,委实是先夫人留下的习规不好打破,两个小的在这里又闹腾得厉害,妹妹你可别多想。” 姜姬听得这话忙笑着解释道:“姐姐这话说到哪里去了,妹妹哪里就是那般小心的人了?妹妹此番过来不止是为着请安,更是为着肚子里孩子的事情来求姐姐的。” 卞氏就知道来者不善,面上却也不得不端着笑容应承着:“妹妹但说无妨。” “自打妹妹怀了这一胎,前几个月吃不安生睡不安生。妹妹不比姐姐眷宠,即便姐姐还没来许都的时候,君侯也是时不时地念及姐姐和您膝下的小郎们。可若是君侯几月不见妹妹,大抵就连妹妹这个人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见卞氏开始陷入沉思,姜姬又再度开口添柴道:“妹妹之前也没什么,君侯来不来的也都习惯了。可是自打怀了身子之后就多思得厉害,心里总是不安生,还请姐姐顾念腹中孩儿的份上让妹妹跟着您住吧,就当是给孩子积福了。” 曹节看小仪嘉脸上露出了愤愤然的表情,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阿妹别慌,阿母自有主张。” 果然,卞氏听得这话避重就轻道:“这么说妹妹是担心有人要害你了?若有此疑虑觉得谁跟你不对付的话,还是趁早说出来吧。咱们防患于未然也是好的。” 姜姬一听这话就跪下了:“没人想着害妹妹,妹妹就是怕、就是不安生。还请姐姐成全,算我……求求您了。” 仪嘉此时彻底愤怒了,这不是无赖是什么啊,反正曹操历史记载有二十五个儿子,差一个也不算差,干脆打出去得了! 卞氏不说话,只是任由姜姬在那里跪着。等到她膝盖受不住又开始说肚子疼之后才发话:“都说让你不必这样了,赶快些着起来吧。说句不该说的,若是孩子真的生不好,不是别人害掉的是你自己折腾坏的,你且想想孩子和君侯将来怎么怨你的。行了,你说的我记着了,等之后问了夫主,再跟你交待罢。” 总算拿到了二分之一的可能,姜姬半歪着身子由着丫头给扶出门去。 仪嘉知道自家娘亲一向重视形象且面皮薄,非常担心她见了曹操之后突然圣母附身忘了自己原则,最终真把那个女人给弄进来了。 仪嘉抬头对上曹节的眼睛,不难发现其实这个小阿姊也不希望那姜姬搬过来住。 仪嘉抬起小小手拉住了曹节的小手,轻轻地晃了两下,尽量把话给连起来说明白了:“阿姊,不要,她过来,好么?” 曹节已经过了三整岁的生日,说起话来果然比小五流利甚多:“我们做女儿的,是要给阿母分忧的,等阿父来了之后呢,你就等着瞧吧。” 仪嘉点头,有个姐姐帮忙说话必然是事半功倍的。 而一旁的卞氏显然很郁闷,果然是她之前被传得太好说话了么?终于知道为什么夫人一直都是冷着脸的了,大抵是这样能够过得更为轻松自在的缘故了罢。 姜姬也是个没脑子的,卞氏倒是不怎么太过担心她能成什么事儿,但是对于姜姬要求的搬过来主院、间接膈应自己和两个孩子,卞氏对这还是坚决不能容许的。在而今的这座侯府之中,卞氏算跟着曹操最久的老人了,对于君侯的心理和习性还是能够拿捏一二的。 曹操喜欢的东西很多,他喜欢人才喜欢美人也喜欢自己的孩子。但如果真的要给这三样拿重视程度排个顺序的话,美人低于人才和孩子,人才和孩子基本算是持平。美人常有,才人稀有,孩子未知数,前途光明程度取决于能否入得了君侯的眼。 曹操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宠爱和眷顾是毫不吝惜的,是典型的帮亲不帮理。只要有小五在这边,哪怕卞氏只是拿她当做借口,就已经获得跟姜姬地盘之争的决胜权了。 第8章在线阅读 !t;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9章 !go 曹操这个晚上回来得比较晚,等到踏进卞氏房中已经接近子时(十一点)。谁知两个小家伙却都没睡,眼巴巴地坐在那里一看像是在等他。 仪嘉每天睡得都比曹节多好多,而且她上辈子有喜欢熬夜看剧的习惯,偶尔熬到个十一点可以说是小意思。而曹节明显是困到不行,用意念支撑着自己必须要睁着眼睛,才得以撑到现在的。 古代孩子真早熟啊,五岁的曹植已经能把字写得不错了,三岁的曹节已经有要抱嫡母大腿的意识了。反观仪嘉这个穿越者,除了当当神棍糊弄人之外,貌似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白白又多活了一年。 曹节的乳母张氏似乎很支持曹节这个行为,仪嘉有几次对着张氏摆手碎碎念“阿嬷……带阿姊,睡觉”,都被张氏笑着夸几句五娘懂事给绕了过去,仪嘉就觉得曹节这般懂事大抵也是下人们不遗余力雕琢出的结果。 曹操换好衣服坐到榻上来,摸摸曹节脸蛋亲亲小五的额头:“怎么?今儿都不困?” 仪嘉摇头晃脑道:“困……” 曹节接话道:“可是,我们有比睡觉更重要的事情。” 这么小的娃娃都已经学会抱团提要求了?曹操觉得很是好笑,便顺着她们的话道:“那孤的女公子们告诉孤,你们究竟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呢?” 仪嘉继续她的蹦字生涯:“不要,别的阿娘,住在,阿母这里。” 曹节继续助攻道:“要生小弟弟的,也不行!” 曹操那么聪明的人,很快就明白了这俩女娃娃的意思,敢情白天大抵是姜姬过来说了什么让小孩子危机感爆棚了,故而出言抚慰道:“阿父知道了,你们先去乖乖睡觉,等明天阿父抽了空给你们念故事听。” 等到孩子被乳母抱走之后,曹操就对着卞氏发问道:“说说吧,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姜姬有了身子后心里不安生,想要来正院跟着妾身一起住。小孩子嘛,多少都会不习惯外人来的,所以才会这般样子,姜姬却是并无什么大不妥的。” 这话说得曹操不明白了:“人人都是按着规矩来的,偏生她跟别人不一样,难道早先在府里侍奉多年的杜姬等人还比不得她尊贵?若是不愿意的话,让她陪着宋姬她们住到偏院就是了,哪里就来得这么多事儿!” 见卞氏被自己说得把头给低了下去,曹操有些无奈的抱怨道:“你总是这么个脾气,明知道不合理的事情也不讲,受了委屈也不说,要不是阿嘉她们方才先把这事说明白了,你还打算真叫她搬过来不成?阿嘉这么小的孩子,哪怕多吹吹风吃点冷都会夭折,三郎早先不就是这么没的?小五若是出了事,可是有你哭的。” 卞氏:……,这次她真的打算说的,谁知闺女嘴巴太快了。 说到这个,卞氏有些忧愁道:“要我说,小五这孩子太过聪敏了,倒真是叫妾身有些怕了起来。之前我们那里的先生曾经说过,过于早慧的孩子心都重,一般却是养不大的。” 曹操听到这话后反而笑了:“你们之前的先生?孤听得庄子上的那些种田的、耕地的、放牛的,拿着书简翻个几天,字儿都认不全的就喜欢称呼自己是先生。别以为孤在京中就什么都不知道,前儿跟他们去查验民间的屯田境况,孤可是亲眼所见的。” 卞氏无语道:“是之前教导妾身弹琴作曲的先生,最是好修养又有学问的,哪里就跟君侯说得那般不堪了?不过嫌弃妾身是庄户人家出身,信不过我罢了。” 曹操见天色已晚也就不逗卞氏了,好态度地认错道:“好好好,是孤的错,夫人莫恼,准备一下歇息吧。至于姜姬的事情你和孩子们都不必烦心了,孤明天出门之前把事情帮你们解决就是了。” == 曹操解决问题的方法比较简单粗暴,概括来说就是以暴制暴。他去生了曹华的杜姬以及跟姜姬一道而来的宋姬那里转了一圈,那两人就自动形成联盟去姜姬那里找麻烦了。 杜姬的战斗力一向很强,而且喜欢说官话,宋姬跟姜姬一起住过这么多时日,也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听得那二人离开之后,姜姬把自己闷在房里哭了三天,连饭都吃的比平常少了一半。 圣母卞氏此时又开始自责,君侯这样是不是真的太过了,怀着孩子的人本来就身体不好受的,她怀了四个她知道,哭太厉害对孩子和眼睛都是不好的。况且若是姜姬真出了什么意外孩子没了,那她可真不好跟夫主交代了。 仪嘉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人家说哭你就信,你又没守在她身边看她哭,怎么知道是真哭假哭?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卞氏真的是那种小心思的特别多的人,在曹操这里也不一定能站住脚,因为这个男人玩权玩术玩人心,你的任何假动作都骗不过他的眼睛,倒还不如真圣母一把让他心疼。 丁夫人和卞夫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真而不伪。丁氏清高不是装的,卞氏圣母也不是装的,只有这种最为原装和坦诚的人,才会走进曹操这种机敏多思类型夫主的心中去吧。 三国这时候内宅外宅的概念还没那么强,但也初步具有成熟府宅的构造——小郎们的院子靠近大门和外书房,卞氏仪嘉等人的院子则是在宅子里头。 自打来了京城之后,仪嘉跟曹丕三个就住得远了,哥哥们的功课也多了难了,据说他们很快还要被曹操送去去外头的官学上课,是而见面的机会不比之前那般多了。 这日曹植难得有空,便兴高采烈地拿了几块阿父赏的漂亮贝壳来看仪嘉。 仪嘉看着自家阿兄神秘兮兮地拿出贝壳,对着仪嘉宝贝道:“海那边捉来的,好看得不得了,阿嘉送你啦。” 仪嘉对那贝壳没什么意见,只是觉得自家阿兄说话的腔调有些怪,总是带着一股潮潮的港台腔即视感,不知道是受了哪位高人的影响。 曹植中午留在这边用午膳,而仪嘉早上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点东西。所以卞氏就打算中午给俩孩子改善生活,让厨房按着孩子意愿来做吃的。 “跟阿母说一说,阿植和阿嘉都想吃些什么?” 曹植思忖了好一会儿,而后期期艾艾开口道:“儿子前儿得了阿父赏的貊炙,觉得味道甚好,就是不知阿母这边可否方便做……” 貊炙是烤羊肉,而且多半是要整只羊架起来烤的。卞氏用指头戳戳曹植的小脑袋:“你倒是会提,净选那费工夫的。也罢,让厨房做一次吧,给你的两个哥哥和府上其他的姬人们加餐,算是沾了你的光了。” 而仪嘉这边的要求就简单多了,她奏是想吃猪肉水饺了。 “我要吃,娇耳,里面要肉。” 在人才济济的中华古代,饺子在东汉时候就已经问世了,而且是由大名鼎鼎的医圣张仲景发明了出的,此时开始逐渐步入民间饮,并且还有一个极为好听而优雅的名字——“娇耳”。 卞氏笑着点头:“好好好,都好,你们再兄妹俩玩一会儿罢,等厨房准备停当后咱们就开始用膳。” 用过膳之后曹植就撤离了,而仪嘉继续回味她有滋有味的饺子午膳。曹家的厨子很是敬业,不光做了仪嘉要求的肉馅饺子,还举一反三地做了胡瓜鸡蛋饺子和烤羊肉饺子。虽然卞氏只允许她每样饺子吃一个,还是给她弄得碎了吃的,但是这对于一直基本靠吃流质食品成长的仪嘉来说,已经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曹节的午膳也是跟着仪嘉兄妹过来用的,下午的职责就是陪着妹妹玩耍了。正在两个小姑娘相顾无言大眼瞪小眼之时,青衿万分激动地从外头跑进来道:“夫人,大娘方才已经到门房了,大抵一会儿就过来了!” 仪嘉还在想着中午的饺子呢,听得“大娘”二字就想到了大娘水饺,继而“噗——”地一声笑趴了。 卞氏无奈地看了小五一眼:“好端端的,你这孩子又是怎么着了?三娘你跟小五先顽着,我去门口迎一迎大娘。” 第9章在线阅读 !t;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0章 !go 等到大娘曹萦跟着卞氏走进屋来,仪嘉不禁眼前一亮,大姐姐真是美到没话说,看来刘姬是个顶级大美人这一说法果然不是虚的。 曹萦也是一眼看到了床上趴着的两个奶娃娃,笑吟吟地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温柔道:“你是三娘,你是小仪嘉对不对?当年我出嫁的时候三娘比仪嘉都还小呢,一转眼间都长得这么大了。” 曹节有模有样地对着曹萦拱拱手:“阿姊好。” 仪嘉对着曹萦眉眼弯弯:“阿姊,好,好看。” 曹萦听得这话很是受用,同时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惊讶:“呀,小五这周岁生辰还没过的吧?都已经说话说得这么好了,难怪之前阿父曾经跟我阿公夸过这孩子聪明,如今一见果然是个绝顶聪明的,阿母可真是好福气啊!” 卞氏之前跟曹萦接触不多,且因着刘氏早逝的缘故,曹萦可以说是在丁夫人膝下长到这么大的,府里人也一直是把她当做嫡女对待,说不得对卞氏等人一直是淡淡的。 但今日曹萦明显是怀揣着诚意过来“投诚”的,卞氏也觉得和气生财没什么不好,便也顺着她的话说到:“五娘要是有大娘一半的聪颖得体,恐怕阿母睡梦中都要笑出声了。让那俩小的在那边顽罢,咱们娘俩许久不见说说话。” 曹萦从怀中摸出两只小玉扣交给三娘五娘:“给你们拿着顽的,可不许往嘴里送,碧铃你们也多看着点。” 曹萦先是坐下来同卞氏说了些许闲话,继而话锋一转压低了声调道:“昨儿我听得我们夫主说,洛阳的环姬和周姬都要被接过来了呢,阿母可是要早作打算呢。” 卞氏听得此话思忖了一下:“这环姬我是知道的,听得是生了你们七阿弟的那位,倒是这位周姬,我还真没有听过。她可是同环姬一道儿住在洛阳那处宅子里的?” 曹萦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阿母知道环姬生得是七郎,可咱们府里排行最小的是五郎,这算起来,六郎的生母还没着落不是?” 卞氏听得这话也是立马就懂了:“阿萦是说……这周姬正是生了六郎的那位?” 曹萦点头道:“正是。环姬有儿有女,且阿父对七弟似乎颇为喜爱。我家夫主也替阿父跑过几次洛阳,据他所说……那环氏可不是什么省事儿的人,女儿只盼阿母早作打算,万不可被她糊弄了去。” 卞氏对着曹萦感激道:“你不跟我说这些,也没人敢过来瞎叨叨,我竟连曹均的生母是周姬都不知的。难怪别人都说女儿是向着母亲的,阿母承你的情。” 曹萦听得这话总算是把心搁在肚子里了:“之前我与阿母并没有在一起住过多少日子,也没有在弟弟妹妹面前尽尽姐姐的心意。不过现下不一样了,既然大家都住到了许都,日后来往的时日还长着呢。听得阿父要给阿嘉好好做一下生日,等到了那时女儿再来叨扰阿母。眼看天不早了,女儿还要去之前丁阿母留下的魏阿嬷那边看看,就此告辞了。” 仪嘉目送着大姐姐出门去,心中倏尔感慨千千万。大姐姐嫁的人是夏侯楙,也就是著名将领夏侯惇的次子。从出身、婚事还是出落人品都可以看得出,上天是十分眷顾这个刘姬留下来的女孩子。虽然曹萦跟卞氏貌似看起来很是母慈女孝其乐融融,但仪嘉也是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大姐姐的刻意和讨好,以及那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距离感。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朝天子换新臣。丁夫人不在了,卞夫人掌家了,卞夫人膝下的子女们也水涨船高了,所以即便身份高贵如大姐姐终究还是也急了。 仪嘉再度撇了撇她的小嘴,好歹你都已经嫁了,而且嫁得还是相当不错的。可是我们剩下的姊妹几个就没那么好命了,之后说不定就要打包送到皇宫里去了。 曹节看到小阿妹脸上的表情似有起伏,便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肩膀:“阿嘉,你怎么了?在想些什么?” 仪嘉有些随意地摇摇头:“没什么,的。咱们,估计又有,兄弟了。” == 魏氏原本是丁夫人身边照顾三郎曹铄的奶母,三郎早夭之后就一直跟着丁夫人,现下丁夫人离去之后就在仓库帮着做些事情。 魏氏看见曹萦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又是拜见又是擦泪的,倒是让把大姐姐弄得有些局促了起来:“魏阿嬷你也莫要这般了,在这府里可是有人叫你受了什么委屈么?” 魏氏不屑地呲牙一笑:“奴婢在这府上也是老人了,算起来也不比那卞夫人待的时间少纪念,谁敢给奴婢委屈受?倒是大娘你,这次过来可是拜会君侯的?” 听得魏氏这般问起,曹萦多少有些失望道:“我原本是叫人给方先生递了话说过来看阿父的,谁知他事情多得不出空来见我,我就去了阿母那边。阿母惯是个好说话的,我们说了好些闲话才过来的。” 魏氏听得这话后又是嚎啕起来:“我的大娘哎,你是当年正经夫人养着君侯看着长大的,如今却要去讨好那个卞氏,说起来真是让阿嬷我心寒呐!君侯哪里就是没空?每每回来看小五那小娘子可比上朝勤多了,这回不见你大抵都是卞氏给教唆的吧!哎……” 曹萦无奈道:“阿嬷你千万别那么说,小五年纪那么小,还是阿母唯一的女公子,身份地位自是不同的。倒是你,每日这般吃了酒一般疯疯癫癫的可是不行的,你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正该一心遵从夫人好好办差才是。” 魏氏低头嘀咕了许久,曹萦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心底也不欲跟此人多做纠缠,便再嘱咐了几句告辞了。 回到家中之后,曹萦跟夏侯楙说了几句这日去卞氏那边的见闻,顺带提了提魏氏那一干行径。 夏侯楙听得这话后蹙眉道:“之后少与那奶母来往了罢,这般无状之人迟早是要栽跟头的,若是沾到咱们身上也是晦气。先不说这个了,小五周岁的生辰礼你可是准备好了?” 曹萦点头道:“这次小阿妹的生日是武平侯府在京中的第一次宴请,我自然是精心备着的,不信你看。” 曹萦起身从床头的柜子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之后夏侯楙骤然眼前一亮:“果然是个好东西,当真有劳夫人了。” 曹萦略有惆怅道:“说起来,我已经快一年没有见到阿父了,但愿这次生辰宴上他能够多看我几眼说上几句话,别的我也不求了。” 夏侯楙搂住曹萦道:“曹公最是慈父之心,一定会的,你也别心思太重了。” “丁阿母不在了,没人在父亲那里替我说话了,我自然要更加提着心为咱们和整个夏侯家打算的。罢罢罢,你明日还有不少事情呢,时候不早了呢,咱们也歇着吧。” 第10章在线阅读 !t;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1章 !go 抓周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发展起来的,在三国时期的江南贵族中颇有市场。曹操就听得江东老孙家曾经炫过,说她们家排行第二的女公子孙尚香在抓周时,对桌上的史书典籍、钗环脂粉不屑一顾,偏生抓了一把短剑在手里,让孙坚等人对小女儿的侠肝义胆赞不绝口。 曹操觉得仪嘉这孩子很特别非常特别太特别了,有必要用抓周这东西来显示一下他们曹家也是有人才的,比起那孙尚香绝对不会差的,便请了专业的巫师过来做了几天的法术,并在小五生辰宴开席之前主持抓周。 仪嘉打着哈欠被卞氏亲自抱了过来,一副摇头晃脑没睡醒的样子,好像对这件事情热情并不太大。 在曹操热忱目光的企盼之下,小五象征性地往嘴巴里填了几口长寿面,然后就被放在榻前的大案上准备抓周。 放眼望去,桌上放了许多琳琅满目的物件,什么毛笔啊,脂粉啊,书册啊,官印啊,金刀啊,尺子(做针线那种)、勺子(炒菜用的那种)等等等等。 仪嘉有些晕乎地爬啊爬,看哪个都没啥感觉,知道瞄到一个长方体盒子中的玉璧。 那玉璧一看就是价值不凡的文物,上面的纹络复古而精致,玉料好得有些自带柔光,端的是极为难得的珍品啊。 仪嘉爬到盒子前面将玉璧取出来搁在手心,对着门口太阳举起手来端详着,露出一种类似欢喜的满足感。 曹操有些不解地看着那块玉璧:“这又是何物?巫师可否为孤解注一下?” 巫师有些傻眼地盯着五娘,天地良心,这东西真个不是他准备的。虽然他也是忽悠界的大师级别的,但是对于一个不知道来历的东西想忽悠也开不了口啊。 就在这时,一直立于卞氏身侧的曹萦挺身而出,对着曹操行礼道:“恭喜阿父,贺喜阿父,这个玉璧是女儿搁在里头的,不想小阿妹这般识货,竟然一眼就看明白了玉璧的特别之处。” 曹操听得这话来了兴趣:“哦?阿萦倒是跟孤说说,这东西有何特别之处呐?” “这玉璧是丁阿母留给女儿的,是当年孝文窦皇后的贴身物件,辗转流离不知多少年才到了咱们家中。阿父精读史书古籍,自当是知道这窦皇后是个怎样的不可多得的妙人儿。历经三朝,垂帘政事,将大汉发扬成为鼎盛的中原国家。因为她的鼎力扶持,文帝冲破重重阻碍得以返归京都成谋大事,功绩可贯穿整个‘文景之治’,当真是一个可以改变王朝气数的奇女子了。” 仪嘉睁着惊奇的大眼睛看着大姐姐曹萦,看起来这位也是个忽悠大师级别的,她去做巫师的话,今天厅里那个巫师铁定就下岗了。 这番话正好说中了曹操心事,他抚掌大笑道:“阿萦说得很是,孤看仪嘉像是有这等本事的人!好好好!你们都是曹家的好孩子,孤自当不会亏待了你们的。” 曹萦听得这话抱起仪嘉行礼道:“女儿们都知道阿父的怜子之心,阿父是朝中陛下信赖群臣敬仰的第一人,女儿们但求不给阿父丢人便好了。” 杜氏在一旁抱着曹华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大娘之前是对她们几个侍妾算是不屑一顾的,现下赶着抱卞氏大腿不说,还让小五在这里出尽了风头,可真是今不比昔了。 等小五抓周完毕过后,宴会也算正式开始。女眷有女眷的消遣,男人有男人的玩法。方明生同志还怕曹操等人光喝酒无聊,起了个大早往卞氏这边领了两个舞姬,说是若曹公席上不尽兴可召唤取乐,卞氏也一一记下了。 曹操拿着酒盏象征性地敬了一圈酒,就回到自己的小圈子里跟郭嘉等人吃酒掰话了。 卞氏一边在后面接受n多女眷的奉迎恭喜,还有时刻注意前头曹操有什么需求。果不其然,傅泓傅先生不一会儿就来后面跟卞氏提要求了,没有叫什么二八舞姬前去助兴,而是说主公想叫五娘过去“一同玩耍”。 卞氏听得这话瞬时就认定曹操是喝高了,才一周岁的小娃娃,哪里就能带到前面去“陪酒”呢,若是每人拿筷子沾着酒水喂两口可不醉死了。 傅泓见得卞氏一脸为难的样子,又不好空手而归负了主公的托付,便采取了一个折中的说法:“在下知道夫人是不放心五娘就这样随着在下走了,不若您抱着她跟过去前头,同曹公商讨后再做决定不迟。” 卞氏也觉得这话不错,便依言抱了小五跟着傅泓去到曹操那几人所在的席上。 谁知曹操根本没醉,见得卞氏一起过来即刻就笑了:“夫人这般亲自赶过来,大抵是不放心咱们这些人照看仪嘉了。” 卞氏被他说得脸红,低头不语。 倒是郭嘉程昱等人忙不迭起身对着卞氏行礼:“吾等恭贺夫人了。” 曹操亲自接过小五,又留下了一个奶娘和一个丫头,对着卞氏好言安抚道:“孤跟他们说小五这孩子终归不一般,奈何他们尽是不信,怀疑孤是自个儿孩子看着好,在那里吹嘘呢!孤就让他们看看咱们女公子多么伶俐乖巧,况且这边都是几位先生,素日最有分寸,而那些武人将军们都在那边吃酒,不碍事的。你先回去吧,后面的事情你也多担待了。” 卞氏虽是一片此慈母之心,然胳膊拧不过大腿,夫人拧不过君侯。且她现下天时地利人和一点不站,就连仪嘉这个小没良心的都一直抱着曹操咯咯笑着不撒手,她也只得一个人回到了后面。 等卞氏走后,荀彧才真有些好奇道:“这女公子当真跟主公说得一般*过人?” 曹操点头道:“那是自然,这孩子似乎生下来就晓得传国玉玺之事,就连生辰亦是咱们将陛下奉迎到许都那日,可见不是一般的婴孩。” 郭嘉试探性地将右手伸开五指在仪嘉面前晃了一晃:“既然五娘知传国玉玺事,敢问可知这未来天下事?” 未来天下?仪嘉眨眨眼睛,这还用说,三足鼎立啊! “她听得懂!”郭嘉看到仪嘉表情后整个人都震惊了,“她竟然听得懂!傅先生,劳烦拿竹签和笔墨过来。” 傅泓就是个跑腿的命,不一会儿就带人拿了郭嘉要的东西过来。 仪嘉定睛一看,那竹签就是不大的矩形方片儿,目测是5*10的厘米规格。郭嘉饱蘸浓墨后提起笔来挥洒自如,不一会儿就有刘备、刘表、孙策、袁绍、袁术、曹公、韩馥等一十三人跃于竹上。 曹操明显是明白了郭嘉的小九九,但依然是一副抱臂看好戏的状态,丝毫不见有什么其他动作。 郭嘉对着仪嘉再一拱手:“五娘且看,这就是而今朝中各位据地英豪,不知五娘认为可成大事者有哪些?如果字都不认识,随手挑一挑也是可以的。” 仪嘉看着曹操一脸坏笑的神情,心中默默吐槽。真是太坑娃了,要是人家不是穿越的,估计就要被你们玩坏了。 仪嘉伸手先是拿过那个写着“曹公”的的竹签放在第一位,而后默默拿起“孙策”放在第二位,最后拿起“刘备”放在第三位。 想了想貌似又有不对,仪嘉再次晃晃悠悠伸手拿过另一个空白竹签,放在了“孙策”的下面,将写着孙策的竹签顶了上去,从而形成“曹公”、“空白”、“刘备”三个竹签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均衡状态。 “妙啊!”程昱不自觉拍案叫好,“真是太妙了!” 这简直就跟几人方才在小五没来之前分析的基本一样。而且十三个竹片挑三个,如果蒙对的几率实在太小,如果不是上天特别垂帘这个女娃,让她带着天机出世,即便聪明如程昱也想不到其他的解释。 不得不说,程先生你在某些方面也快接近真相了。 郭嘉注意到了小五放的那个空白竹片,有些犹疑道:“看五娘的意思是说……这江东孙伯符不是那个可以‘成大事者’,而是后继者为上?” “是了。”程昱答道,“咱们留在江东的探子曾报,孙伯符之前有受过战伤,这些日子身体不比从前。而他的二弟孙仲谋却是长得愈发好了,观之有王者之气,不得不防。” 曹操心里绽放起了无数朵礼花,炸得他自己都有些晕乎,因而看小五的眼神慈爱到都能滴出水来:“孤的这个女公子一直都是孤的心头好,今儿跟诸位先生拜见一下,也算是诸位的学生了。等阿嘉长大之后,孤让她跟着几位好好念诗书做学问,能不能真的开创一个新的盛世……就看先生们的教导了。” 在几位谋士一片夸赞和“不敢”声中,坑娃的曹操觉得这顿饭吃得圆满极了。 第11章在线阅读 !t;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2章 !go 晨曦之中的一队车马渐渐驶入许都城门,空荡的街道上唯留飞扬的尘埃迎接着这日的曙光。 马车内的空间足够大,可以装得下两名少妇外带三个孩子。 曹宪歪在一旁打着瞌睡,身上盖着一条不大的锦被。曹冲和曹均都歪在自家阿娘的怀里,睡得比那曹宪似乎更为沉了些许。 周姬有些不太明白得对着环姬问道:“看着几个孩子都困成这样,姐姐何不等天明了睡饱了再带着他们赶路呢?” 环姬默默地叹声气,对着周姬小声道:“你不懂。司空每每这个时辰恰恰是朝见陛下之时,若是见到了还能顾念起昔日几分情谊,事情必然会好办一些。若是见不到……咱们进了侯府当真是一抹黑,就只得听夫人摆布了。” 周姬听得这话点头道:“还是姐姐心里有主意,这些东西我都是一概想不到的。” 环姬看着不过二九华年的周姬也是唏嘘:“你才多大,哪里就知道的这么多?说起来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可是差远了的。妹妹跟我处了这么久时候,应当最是清楚我的为人,咱们都是洛阳来的,应当相互扶助共同度日,也好保得孩子平安长大。” 周姬点头道:“妹妹都听姐姐的。” 等到入了武平侯府,何管家直接告知了那二人君侯昨晚压根儿没回来,搞得她们失望之情有些溢于言表。 环姬强打起精神来,对着何管家柔声道:“劳烦管事帮我通传一声夫人,就说我们姐妹两个和三个孩子想去拜会。” 何管家掐指一算,昨儿君侯不在府上,那五娘必然是跟着夫人睡的。这么早过去通传的话……夫人应该还没啥,可小娘子必然会被吵醒的。谁都知道这五娘可是君侯的心头宝,夫人的掌中珠,而且听说特别的有“灵性”,为了这俩不知道前途的姬人得罪了五娘当真不值得! 想到这里,何管家心中便有了答案:“夫人早就让人给两位打扫好了院子,就在咱府后面风光最好的地段。两位长途跋涉也都累了,不若先做休憩整好仪容后再去拜见夫人罢,也让夫人觉得二位勤谨恭敬,何如?” 环姬觉得何管家说得有理,便再度客气道:“有劳了,麻烦管事带我们过去吧。” 在何管家的“襄助”之下,仪嘉再次很好命地睡到了自然醒…… == 卞氏一早就听得洛阳宅子那边的两位姬人来了,想着不若午间大家一起用个膳交流交流,再则若是有曹节仪嘉跟曹宪等人一道儿吃着玩着,也好化解一些初次见面不必要的尴尬。 环姬和周姬妆扮一番后便赶到了正院,方要跟卞氏行大礼却被后者给拉住了:“两位妹妹莫要这样,还是先一家人坐下来热热闹闹用膳吧。你们也算是一路奔波,这风餐露宿的想必几个孩子都跟着辛苦了,都坐吧。” 仪嘉拿着一个双鱼戏珠的拨浪鼓玩得正欢,觉得自己当婴孩的这些日子连思想都开始返璞归真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明星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演少女/正太,因为演着演着就真的给带入了。 等卞氏让青衿将准备的礼物给了三个孩子和两个姬人,环姬和周姬也都拿出了礼物给仪嘉和曹节。 环姬的礼物是两个女公子各自一条披帛,无论是质地还是刺绣都是上上之乘,华丽而透着贵气,可见环姬终归是得宠的。 周氏的礼物是给小孩子玩的九连环两枚,材质是用铜做的,虽然做工还算精细,但跟环姬的礼物比起来难免粗糙。 再说三个孩子,曹宪性别不同暂且不论。反观曹冲和曹均,虽然年纪甚是相仿,然对比之下就好比他们的阿娘送的礼物一般,前者不过比仪嘉大五个月,眉眼之间已初具光风霁月之感,可见说是聪慧是不虚的。倒是曹均,跟三岁曹宪一般大已经可以下地,却是缩手缩脚扭捏着低头不敢看人。 就在几人入座之后,外头就有丫头进来奏报,说君侯的车已经到了门口了。 环姬周姬心底都涌起一丝甜蜜,果然呐,君侯听得二人归来,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看了。 但显然事实不是这样的,曹操进屋之后看着案上多了两个人,不禁犹疑道:“你们两个来得可是早,孤以为还要再过着几天呢。” 环姬心下虽然一阵儿失望,面上却依然笑嗔道:“君侯忘了妾身不要紧,但凡别忘了阿冲妾身就心安了。” 曹冲感知到了母亲对他轻轻的拍打,忙抬头用大眼睛注视着曹操到:“阿父,可是忘了,冲儿了?” 曹操笑着抱过曹冲:“怎么会呢?你们兄弟姐妹的都是孤最为珍视的宝物,这么伶俐懂事的冲儿,孤怎么就会忘了呢?” 曹均抬起小眼神儿惴惴地望向曹操,见后者没有半分目光对他投射过来,又自卑地低下了头。 曹节再成熟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仪嘉那么沉得住气静待事态发展,直接昂起小脸对着曹操问道:“阿父只疼冲弟,就不疼我和阿嘉了么?” 曹操在体会到妻妾邀宠后又体味了一把儿女争风,一个男人的虚荣心此刻也顿时就给发作了起来。他将手中的曹冲放在环姬的手里,走到曹节那里蹲下身子捏捏她的小脸:“孤不是说你们都是孤最为珍视的宝物麽?既然都是最珍视的,哪里又有疼这一个不疼那一个的说法呢?” 满屋子的人都对他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忱和期待,偏生卞氏和仪嘉这对母女不跟别人一样。一个顾着给女儿弄菜吃,一个顾着“吧唧吧唧”地低头吃,倒是又成功地引起了曹操的注意。 君侯大人上前去坐到卞氏身边,将她怀中的婴孩小五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软软绵绵的摸起来甚是顺手。 “小五你看,阿父这次回来,就是刚刚得了当年汉宫留下来给太子用来教字的册子,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给你识字用的,你可不能跟你阿母一样没良心的不理孤。” 卞氏听得这话立马又是脸红了,抬手推了推曹操的胳膊埋怨道:“妾身哪里就是那样的人了?君侯想人从来都是不往好处想的。” 曹操笑着颠了颠怀中的小五:“阿嘉你说,孤究竟有没有错怪了你阿母?” 仪嘉不说话,只是鄙视地吐个奶泡泡,夫妻打情骂俏的莫要牵连子女,不厚道! 环姬和周姬见得曹操和卞氏这般亲后,心里都渐渐涌起了各般滋味。之前就听得君侯和卞夫人感情深厚,这么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虽然听说夫人比她们两个长很多岁,但是因着保养得好的缘故,光看面相还真是看不出来。况且卞夫人生得极美,有一种类似水成的温婉柔和感,叫一向以为自己乃君侯后宅第一美人的环姬自惭形秽起来。 等到用过一顿不知滋味的午膳之后,环姬和周姬才各自折回了自己的院子,而曹操则跟卞氏歇在了正院之中。 环姬心底总觉得是有什么东西不对头的,却又说不上来,等看着曹宪和曹冲睡了午觉后,才慢慢发觉到心底那一抹的违和究竟是什么。 是曹操对于曹冲的态度! 虽然今日曹操对曹冲的宠爱之情可见一斑,但绝没有之前那种疼惜到心底的宠溺感。曹操之前说过曹冲是他最聪明的孩子,应该也是将来最能成事的孩子,可是眼下…… 环姬一阵儿头痛,便让自己的丫鬟仙巧带着些钱和礼物去拜访了一下周围的下人。因为仪嘉的“神”在府中已经不是秘密,所以仙巧不一会儿就打听回来了事情的大体进展。 听仙巧活灵活现地将五娘的种种神迹一一汇报,环姬再一次伏在案上惆怅起来。本来想着凭借儿子的聪明引住君侯的目光,谁知卞氏虽然生了个女儿,但是聪慧程度高曹冲n个阶梯,至少曹冲就不知道啥是传国玉玺、也搞不明白刘备和孙伯符之间的种种关系。 原本曹冲在小孩子中真的有够聪明,不光说话早连识字读词都早,原本是博取君侯目光的一大利器。可是现下有了仪嘉珠玉在前,曹冲的聪明劲儿估计就不会得到之前那般重视了罢。 环姬愤愤地将做了一半的针线搁在案上,这卞夫人,说起来当真是好命啊! 第12章在线阅读 !t;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3章 !go 曹操拿着册子对小五进行了一番“趣味识字”教育,等仪嘉睡下后对着卞氏唏嘘道:“再过两日就是吟惠(丁夫人)的生辰了,前几日孤跟她通了几次信,见得她似乎也是有些开窍了。别的也没说什么,就是很希望见见几个小郎和素未谋面的女公子阿嘉,这几日你把手头的东西放一放,带着孩子们过去给她过个生辰,毕竟阿丕几个也算她看着长大的,终归……还是孤欠了她。” 卞氏是那种以夫为天的古代女子,曹操说得话在她这里就是权威,既然曹操说让她帮忙去探望别人,甭管是谁,都是她的职责之所在。况且在丁夫人之事上本来就是她占了便宜,夫人不死她就被扶正了,虽然这里面有丁夫人太作的缘故,但无论怎样卞氏都称她的情。且之前丁夫人也从未为难过她和孩子,这点感恩之心她还是有的,听到这话哪有不应的。 “成,等明后两日准备一下之后,妾身三日后就带着孩子们启程。说起来丁夫人和阿萦母女情深,妾身也着人跟她说一声,去不去是她的事,但总是要问一问的。” 看着卞氏这般柔顺妥帖的样子,曹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握住了她的手:“吟惠……比你不如。子嗣如此,行事亦然。” 丁氏之前在夫人之位的时候,曹操觉得她能镇得住下面分寸拿捏也是不赖,终归这个夫人做得是及格的。可是自打这些日子卞氏理家以来,他才深深体味到了丁氏的缺漏是不可补足的。 丁氏正室范儿足,心地也不坏,压根儿不屑于那些荒唐下作之事,人品还是没有问题的。可虽然人品没有问题,可却是欠缺的恰恰是处事之能。她只顾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太少想着为旁人考虑些什么,只喜欢自己喜欢的事情,却不想想自己应该做哪些事情。 说内疚也好,说余情也罢,曹操之前给丁氏写了不少的书信,都没有什么回音。直到小五生辰过后才得了丁夫人的一封回信,字里行间透露着洒脱和释然。 虽然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想要回来的话,信中语气的疏离感一如既往的存在,但曹操觉得如果真说丁夫人要回来做他的夫人,体味过卞氏得体妥帖的持家之后,他自己估计也是不会答应。他和丁氏就像两只刺猬,放在一起就会碰得两败俱伤,这些年来尤为壮烈。在外面他已经够头痛、够忙碌了,回家之后就想玩玩孩子逗逗老婆,若是一天到晚看着丁夫人那副冷脸样子……可不真得早死几年了。 其实曹操不知道的是,丁夫人并非那般不通人情世故,也并非铁了心的就要找他老曹的麻烦,只因为她太过爱曹操也太过爱自己。 丁夫人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是一个并不愿跟别人分享自己丈夫的人。当发现曹操垂涎自己的侍女刘氏时,生不出子嗣的她便病急乱投医地点了鸳鸯谱,也是她可以容忍的最大之限。谁知有了子嗣曹昂的曹操还不收敛,随着他的官职越来越高、能力越来越大,相继收了卞氏杜氏环氏等等姬妾,并给予了她们很多的宠幸。 丁夫人告诉自己,没关系,她还有曹昂,她的儿子也是她的期望。曹操对曹昂露出的喜爱与肯定是发自内心的,这份肯定不断支撑着她,为了这个儿子而忍受着夫主曹操的花心。 但是曹昂死了,丁夫人发现她跟曹操之间唯一实质性的牵扯就这么断了。尽管她知道曹操敬重她,她也知道只要她不犯错,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她正室的地位。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不能生养,而他愈发具有王者之气,将会再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为他生孩子。 如果说离开曹操所受的伤害为八,那么镇日看着他跟其他女人恩爱生子的伤害就是十,尽管无论怎么选择都是痛苦,但是离开后放了他也放了自己终归是好一些的。 曹操自当不知道丁夫人心中百转千回的思绪,说起来他对男女之事并没有他以为那么通透。他认为男人就该占有女人,占有了身子就等于占有了心;像丁夫人这种执意要走的,大抵是根本对他失望透顶没感觉了。 所以说,他并不适合对于感情段数太高的丁夫人,而是应该跟卞氏这种一针见血看到底的女子搭着伙儿过日子…… == 夏侯楙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新任命书递给妻子:“也不知那日你在小阿妹的生辰宴上说了什么,原本还是有些卡着的文书很快就批了下来,说起来都是娘子的功劳。” 曹萦边做针线边瞄了一眼那文书,笑言道:“我可不敢居功,说起来都是阿父觉得你中用罢。阿母今早派人来信,说是要出城去丁阿母那里帮她过寿辰,这几日我不在,你在家可要好好的。” 想起之前招妓被曹萦逮到过一次,刚因着妻子能干升了官的夏侯楙忙不迭地表忠心道:“这个自然,娘子且去罢,除了朝见陛下外……你夫主我必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在家做闲人。” 曹萦看夏侯楙这般伪做乖觉,心底也是默默地叹了声气,要不是自己一直没有孩子,何苦会把重心都放在男人身上呢…… “对了。”夏侯楙突然想到一事,再度对着妻子探寻道,“说起来,你也算先夫人养大的,卞氏之前不过是你的一个阿娘而已,现下让你去奉迎卞阿母和小五,可是觉得委屈?” 曹萦有些不屑地笑笑:“阿母和我亲妹子,再怎么亲近都是不为过的。” 后一句咽到了肚子里……总归比奉迎你这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要好得多。 那边曹萦和夏侯楙夫妻过招,这边府里一刚传开卞氏要走一段时日的消息,几位姬人之间的过招也瞬时火热了起来。 卞夫人是怎么被扶正的呢?各类八卦人士有他们自己独到的判断和说法,但是唯一不可抹却的是,卞夫人在上位之前的最大征兆就是理家,代替丁夫人打理着陈留旧宅当中的一干事物。所以说拿到了暂时的管家权,就等于拿到宅斗大业的一个决胜性主动权。 环姬杜姬杨姬纷纷摩拳擦掌,就连素来低调的周氏和刚到府中怀着身孕没有站稳脚跟的姜姬,也都纷纷投入到了争夺管家权的大军之中。 曹丕小大人一般坐在床榻之上,伸手揽过仪嘉,对着卞氏一五一十地汇报道:“车子和阿父嘱咐要带的礼物都已经备好了,沿途所要居住的驿馆阿父也叫人去打点好了。阿彰和阿植那里正在收拾呢,儿子就叫他们先忙着,一个人过来帮阿母和小阿妹收拾了。” 卞氏对着曹丕点头,而后看向曹节嘱托道:“不是阿母不带你去,你年纪还小,阿嘉却是更小,阿母没办法一下子照看两个小女公子。阿嘉是阿父嘱咐阿母带过去给你丁阿母看的,你就乖乖在家好不好,若是闲了,找二娘和四娘六郎玩耍也是使得的,等下次出门,阿母定然会带你一道儿去。” 我的孩子出了问题我会负责,三娘若是出了什么什么问题她还真是解释不清,倒不若留在家里看门的好。 曹节一向是个最为懂事的孩子,虽然心底有些小小的失望,但面上还是应道:“阿母不许耍赖,下次等我长大后,你一定要带我一起出去的喔。” 卞氏亲了亲曹节的额头:“一言为定,下次一定带你出去。” 外面院子里一时闹哄起来,曹丕抱着仪嘉就要跑出去看,急得卞氏跟在后面直叫“祖宗”,就怕曹丕一个不留神摔着小五。 仪嘉对着后面疾奔过来的阿母挥挥小手,别天真了,曹丕阿兄哪有这么脆弱,这手一看就是拉过弓拿过剑的,抱起人来比你还稳当呢! 外头廊下立着环姬、杜姬以及姜姬三个人和她们的贴身丫头,方才吵得热烈的三人见得曹丕和卞氏奔出来,便在一瞬间都偃旗息鼓对着那二人行礼。 这府上最难搞的三人组团来找她,卞氏突然生出一种人生无望的即视感。其实她不知道的是,之前杨姬和周姬已经被这三人ko掉了,否则估计她会更头痛的。 不等阿母发话,府上年纪最大的二郎曹丕却已先一步开口:“几位阿娘来到正院一番闹腾,扰的我小阿妹午休都不得安静,究竟所为何事? 仪嘉睁着清醒的大眼睛看着阿兄,扯吧你就,人家午睡醒了好一会儿的好伐,这样黑我日日睡不够真的好么? 不过阳光之下的阿兄五官看起来标志极了,连抿着嘴蹙眉时的神态都散发出深深的迷人气息,闻着他身上少年特有的清新味道……仪嘉不禁再度往他的身上拱了拱,既然长这么帅还是我哥哥,那就原谅你好了。 第13章在线阅读 !t; 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4章 !go 卞氏有些无奈把曹丕扯到了自己身后,而后才对那三人开口道:“几位也别在外头站着吹风了,姜姬还有身孕在身,一旦出了什么事那还得了?先进屋来吧。” 等到宾主落座后,在卞氏的追问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事情给说完全了。 卞氏听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无奈道:“不过就是几天的功夫,叫何管事一道儿管着罢,再不济的,还有方先生呢。” 姜姬听得这话插嘴道:“这哪儿能呢,家里没个人看着怎么行?何管事再怎的也是下人,夫人且想想几个孩子罢。” 环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姜姬,开口道:“姜妹妹这种先人后己的精神说起来可真是古道热肠,你现下大着肚子,能把自己照顾好就已经算是贡献一桩了,何必让自己过于操劳呢?” 杜氏跟道:“姜姬不识字,恐怕连账本都看不来的。我听得君侯后日也要离开侯府好些日子,想来妹妹连怎么写信报平安都不晓得,还是安心养胎吧。” 姜姬听得这话只得恨恨道:“还真是多谢两位姐姐替妹妹担心了。” 卞氏在脑子里把这三人的名字过了一遍,终究还是觉得环氏比较符合的水准,资历和儿女且先不说,更重要的是之前曾经在洛阳宅子理过事情,想来待人接物不会太过离谱。 仪嘉现在已经基本弄清了卞氏的脑回路,挺圣母挺无私挺公正的一个人,能安稳走到现在的位置一则是因为丁夫人好说话;二则是因为曹操心里够明白;三则是因为孩子多地位稳,要真换个人家换个环境还真不好说。 所以据小神棍仪嘉推断,卞氏十有八九会选择环氏来理家。但仪嘉一点都不希望这个环氏来做领头羊,无他,一国不能有二君,一宅不能有二主;若是金字塔尖上站了两个人,那么平衡点就会被破坏,局面也会变得很难收拾。 而环氏,恰恰是这个侯府中唯一可以与卞氏抗衡的人。 就在仪嘉蠢蠢欲动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方才一直沉默的阿兄曹丕倏尔出声道:“儿子以为此事不妥。” 此言一出,屋中所有人都将注视的目光投向了曹丕。 曹丕也不怯场,只是反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曹节:“七郎和二娘都有环阿娘照顾,六郎有周阿娘,四娘有杜阿娘照顾,唯独三妹……阿母走后便无人照应了,我只是不放心于她。” 环氏很明显还没有弄明白曹丕的脑回路:“二郎你是担心我们照顾不好三娘?” “不。”曹丕嘴角浮出一丝浅淡的笑意,“我是说,那个管家的人,应当由三妹她自己来选。” 环氏等人很明显地已经被曹丕给弄愣了,只听得那少年用清淡的声音开口问道:“阿妹,你想让那个阿娘来照顾你和其他弟妹的起居呢?” 曹节思索了一下,最后不确定道:“我想要……周阿娘。” 周氏一向很喜欢小孩子,对谁都很柔和也很体贴,曹节对她印象不错。 “是了。”曹丕拍板定案道,“儿子也看着周阿娘人好,父亲想来也会尊重阿节的眼光,不若就这样了吧。” 卞氏一直最为疼惜曹节,听得这话只有肯定的,倒是叫环氏等人的算盘落了空。 仪嘉嘴角歪歪,果然呐,卞氏的助攻,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呢? 且不提晚间周氏又是过来一通感谢,等仪嘉第二日睁开眼睛的时候,几人已经摇晃在马车之上了。 武平侯府和夏侯府不在一片居住区,曹萦和卞氏约好了在第一处驿站进行会和。 曹彰见小阿妹醒了,忙不迭地凑过来将一个类似于“饭盒”的东西捧过来,拿了个糕点塞进仪嘉嘴里:“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仪嘉唔唔,还没洗漱呢,就被喂着吃东西了。 曹植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见得曹彰喂仪嘉好像还蛮好玩的样子,便也跟着拿着糕点喂起来。 眼见得一大盒点心都见了底,曹丕终于忍不住了,一人一巴掌把曹植和曹彰打地鼠一般地打了下去,厉声道:“不许再喂了,听到没?你们想让小阿妹长成陈留林校尉家二娘那般样子?” 林家二娘整个儿都快胖成一只球了,的确是有碍观瞻了些许。所以曹植听得这话快要吓死了,这么乖巧可爱的小阿妹要变成林二娘那种墩子模样么?他不要啊! 曹丕看曹植貌似真的给吓着了,虎着脸补充道:“别再喂就是了,否则就长成了。” 曹植弱弱举起右爪:“我……真的不喂了啦!” 卞氏静静地倚在旁边看着一众儿女们玩闹,整个心房都有一种柔软的宁静感,突然觉得有没有曹操都不那么重要。 == 卞氏再没想到,一向傲然疏离的丁夫人竟然会守在巷子口等她,倒是让她受宠若惊了起来。 丁夫人先是笑着跟卞氏曹萦寒暄了一番,而后就被卞氏怀中的小仪嘉给吸引住了:“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现下可是会说话了?” 仪嘉克服地心引力举了举胳膊,做出一个不标准的揖礼手势:“丁阿母,好。” 丁夫人跟曹操一样,都很是喜欢聪明的人,见得仪嘉这般果然欣喜到不行:“真是个好孩子,卞夫人果然好福气。” 曹萦眉眼弯弯地插嘴道:“这丫头可真是机灵得紧,待人说话的可比大她五个月的七郎可都强多了。” 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氛围中,丁夫人左手牵着曹彰,右手拉着曹植,带着大家一道儿进了宅子。 宅子里除了两个丫头芦花、苇草外,还有两个小孩子。一个是男孩,差不多十岁上下,跟曹丕相差不了几岁,人长得很阳光、很耐看;另一个是女孩,大抵七八岁左右,虽然长相说起来只有中上,但浓眉大眼的五官之中勃勃英气,让仪嘉对她不得不产生好感。 丁夫人对着卞氏介绍道:“这个小郎叫温良,是我娘家姐姐的侄子。她家孩子多,见我这些日子一个人待着难免寂寞,便送过来陪我做个伴,也好教导一些诗书。这个小娘子是粟邑令张汪大人家中的女公子,张大人跟我也算是邻居了,就叫春华过来跟着温良一起读些功课,你们两个还不见过武平侯夫人?” 仪嘉听得丁夫人这番介绍后,瞬间就感知到了世界的奇妙,这姑娘……不就是传说中的宣穆皇后、晋宣帝司马懿的嫡妻张春华了麽! 对于张春华,史料上有两段很详细的记载,一个是婚前一个是婚后。 据说当年司马懿看不惯曹操欺压汉室的行为,打定主意装病不要给老曹干活,所以一直在家哼哼卿卿。有一日,装病的司马懿见得天降大雨,便急匆匆跑下床去收书,却不想被婢女看到。此时张春华正在司马家做客,见得这事挺身而出,十二岁的她就能手起刀落杀了婢女灭口,从而让司马懿在那时就记住了她。 而第二则详细记载的故事,是说后来司马懿宠幸柏夫人,张春华连想见自己的夫主都见不着,终于得到许可前去探病,却被司马懿奚落。张春华一怒之下绝食不说,还带领着自己生的儿女一起绝食,才让司马懿不得不对她低头,并说出了类似于你死了没啥,但是别糟蹋我孩子这种话,总之就是甚是不得宠幸。 仪嘉对着张春华挥挥手算是打个招呼,春华姐姐你人看上去很不错,而且旁边的温良哥哥看起来对你很“温良”,但愿你不要跟着历史轨迹走下去,在司马懿那个渣男那里赔上一生啊! 想着卞氏等人一路赶来想也饿了,丁夫人便叫婢女芦花准备了饭菜,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席用膳。 谁知坐下没刚一会儿,就有侯府的人敲门闯了进来,将一封信交给了卞夫人。 信是何管家代周姬写过来的,说曹操去武平国(曹操的封国)办事情,方先生和傅先生都跟着一道儿去了。可府中突发事件姜姬流产了,要卞夫人赶快回去救命呢。 卞氏一目三行地把信看完后,便觉得自己脑袋上像是被谁砸了一记闷棍,整个人彻底都懵了。 第14章在线阅读 !t; 第14章 第14章 第1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5章 !go 眼看着卞氏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丁夫人直言开口道:“家里面人多了是非也就多,既然没个主人看着,你也就不必顾忌我这边了,还是先回去的好。” 本来这一来一回的奔波是没啥的,但很不幸的是仪嘉年纪太小身体状态也不好,似是引发了水土不服的症状,从而整个人都开始呕吐不止。 这个年代的婴孩夭折率还是蛮高的,卞氏见得这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心里边还真的开始发虚。 曹彰看阿母急得快要哭了,当机立断道:“阿母,不如咱们让车夫快些赶路,等到了前头镇上找郎中救治可好?” 曹丕将略带凉意的手指抚上小阿妹的额头,摸得仪嘉的头上渗出了好些汗珠:“不可,若是一力急着赶路,小阿妹的身体当是真的受不住的。” 说到这里,曹丕一个箭步跳下车子,跟外头的护卫交涉些许,再度回到了车子里面:“听得前头不远处有一处庄子,是宜城亭侯刘豫州(刘备)的院子,刘豫州这些天在那里住的时日不短,相信东西也齐全,不若咱们先过去求助一下再作打算。” 刘备现下还属于曹操的部下,被封的是“亭侯”,属于三等列侯——县侯、乡侯和亭侯之中最为末等的一种。所以卞氏和曹丕带人过去完全没有什么心理压力,马车便一路稳当地入了那处刘备的园子。 曹丕早就使人先快马前来报过了,刘备这日正带着关羽和张飞在那里种菜呢,闻得这话忙不迭地换了衣服出来相迎。 难得小五已经昏得七荤八素了,看见前来接待的为首几人仍旧眼前一亮。 走在最前最当中为首的那个,大约三十五六的年纪,举止沉稳担当。右边那位是个留长胡子的中年男子,高额凤眼,仪表堂堂。左边那个虽然脸黑了一些,但虎背熊腰甚是威武,想来就是真人版的桃园三兄弟了。 刘备等人见得卞氏和仪嘉等人,上了是行的是正经的拜礼,跪得甚是稳当:“备等听得武平侯夫人、公子、女公子降临寒舍,特带两位兄弟前来相迎,还望夫人恕吾等接待不周之责。” 卞氏忙叫起到:“亭侯不必多礼。此途路上多有奔波,家中小女元气大伤,不知亭侯这里可有救命的药材或是郎中?小五是君侯最为上心的女公子,还盼着亭侯能够仗义相救,君侯与妾身必当感激不尽。” 刘备走上前来,出手摸了摸仪嘉的小脸蛋儿:“还好还好,无甚大碍,夫人与公子们且里面请,待备为府上五娘写张方子,保管她在这里大好就是了。” 仪嘉听得这话有些吃惊地看向刘备,这玄德兄竟然还会诊脉?她之前一直以为这是诸葛先生的私活来着…… 等小五躺在榻上由得刘备细细诊过脉后,后者便提笔写了一副方子,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药材,不过是要混在粥里煮来混作饭吃的东西。 “备见这位女公子不过一岁有余,不敢用那些虎狼之药,不若用饮食调理些许,想来晚间便见成效。” 此时刘备的妾侍甘氏已经端了好些熟透的果子进来,摆在卞氏同几位公子之前的案上:“这些果子都是家中夫主自己种的,前头余了不少上等色品的,就被妾身好生收好了。难得今日几位贵客到来,妾身便将果子从窖里拿了出来,也请各位尝尝鲜罢。” 卞氏等见得小五这样也没什么心情,不过也不好拂了主人的好意,也都吃了几个装了装样子。 仪嘉下午又是睡了个昏天黄地,醒来时吃了甘氏带丫头煮的“药膳粥食”,果然就精神了太多。 关羽看着小丫头吃完粥后亮亮的眼睛,对着刘备欢喜道:“大兄唯恐自己庸医害人,一个下午尽是想着要不要派人快马去邻镇请郎中过来,见得五娘平安无事,大兄的心也就老老实实地搁肚子里了。”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卞氏陪着仪嘉睡了一宿,见小五第二日基本已经属活蹦乱跳的那种了,心里不由也是轻松了好些,便复又想起侯府那一摊子烂事来了。 刘备是一个多么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呐,一眼就看出来卞氏有为难之处。想来这卞夫人估计是有事情要继续赶路的,因为小女儿生病了这番折腾才不得不停留于此,便对她出言安抚道:“夫人莫要担忧,备等用性命担保必当护得公子们和五娘安稳,夫人若有急事当办,但凡放心请去,备等当不敢强留夫人误了君侯大事。” 甘氏也笑容满面地打包票道:“有妾身在这里,无论吃的用的都委屈不到君侯家的小娘子身上,夫人且放心着罢。” 曹丕也对卞氏低声道:“还是姜阿娘那边的事情要紧,小阿妹福泽深厚不碍事的,既然阿父人不在,您还是先回去看看吧。” 而仪嘉则在一旁犹自发呆,刘备在这里就带了甘氏一个小侍妾,而关羽和张飞都是单身在此。有史料记载刘关张三人是“食则同器,寝则同床”,莫非……这三人关系当真与传说中的那样不一般? 不过事情倒是真的说定了,由卞氏带着曹彰和曹植两个小鬼回家去,先把姜姬流产的事情给处理一下,而成熟稳重的曹丕则留下来照看曹仪嘉小盆友。 == 曹萦见得邻屋的灯光闪了几下灭掉了,就知道丁氏马上要过来了,也就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活计,倒了盏茶等着丁氏过来。 果不其然,丁氏不一会儿就端着几块糕点走了进来,对曹萦抿嘴一笑:“还在等我呢?” 曹萦亦是笑着点头:“阿良睡得倒是不早。” 丁氏柔声道:“这孩子用功,但在诗书上的悟性还是差了些,记得你阿父年轻的时候,看一遍诗书典籍就能通透了意思,还总是跟那些学士先生的为了那一星半点的学问吵呢……” 说到这里,丁氏也突然有了些不好意思:“都多少年了,记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作甚呢。” 曹萦知道丁氏倔强,若是继续着这个话题必然会让她尴尬,便话锋一转说了不少府上的事情。 丁氏听得府上现下男孩五只、女孩四只,侍妾n位,京中各种贵胄打点和皇亲往来也是苦笑:“我这怕麻烦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说起来也算是享清福了。” 他有了新的夫人,有了权力地位和好多孩子,她也是时候该退场了。 就这么轻轻揭过吧。 而在刘备专属的那处庄园里,因着仪嘉和曹丕的到来,给这个从未有过孩童的园中带来了无限的生机和风趣。 关羽和张飞俩人没老婆没孩子也就罢了,偏生刘备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那方面也没有问题的,愣是没有个孩子,唯一的养子刘封还在京中未曾跟来。 这日,仪嘉一身绵软的冬装,手上还套着一直布老虎暖手,由刘备抱着晒太阳,阿兄曹丕则坐在不远处的地方捧着书卷背文章。 关羽在一旁拿着一条穗子逗弄仪嘉,不想这女娃娃不领情,一个劲儿地盯着张飞手中的核桃不转眼。受到士气鼓舞的张飞干劲十足,一边敲核桃一边将核桃仁不断塞进仪嘉的嘴巴里,最后却被刘备止住:“女娃娃脾胃弱,喂这么多怎么受得了?” 倒是让仪嘉特别有之前看曹彰和曹丕玩闹的即视感。 仪嘉闲得无聊,就开口奶声奶气地跟刘关张三人开始唠嗑:“刘叔叔,嘉儿听说,你是汉室子孙。为什么,没有听得,有谁唤你‘刘皇叔’呢?” 这话一问出口,刘关张三人就不约而同地“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关羽挥舞着红色的剑穗儿给仪嘉解释道:“咱们大兄虽然算是陛下的亲戚,可算起来大兄是高祖的二十一代孙子,陛下是高祖的十六代孙子,这……怎么称呼也不到‘叔’上去,倒是五娘你正该称呼大兄为叔是真的。” 张飞笑得前仰后合,这女娃娃真是太逗了娃哈哈! 仪嘉囧,罗贯中罗大师真是忽悠死人不偿命啊…… “那,刘叔叔你,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的菜呢?” 刘备不光是种菜,还顺带找了两个官学那里的精英人士过来考究着种,难道真的是像《三国演义》里所说的,为了装装样子骗曹操自己是草包,而专门辟了庄子找了专家过来演戏的? 刘备听得这话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得抿着嘴给仪嘉正色解释道:“曹公忠君为国,仁心为民,听得这些日的‘军屯’、‘民屯’都颇有成效。备等虽然不比曹公忠勇,但这些小事还是做得来的。因而找了几位博士帮着研究了些许,种一些产量丰厚的普及菜色,让乡下的民众也可以多吃些菜品,算是跟随曹公的步伐了。” 仪嘉被刘备的伟大志愿惊呆了,您这哪里是刘玄德啊,简直就是刘隆平!看看这觉悟,真心忒高大上了! 张飞看着仪嘉一张一合的小嘴巴,心中生出一丝柔软的错觉,如果他也有个这样的女娃娃可以天天抱着,不知该有多好。于是春心萌动的张飞抬起手,用核桃敲了敲关羽的膝盖:“这女娃娃真好玩,二哥你啥时候也养一个?” 关羽白了张飞一眼:“你以为想有就能有啊,大哥也算娶了几房媳妇了,也不见有这么灵透的女娃出来。我觉得这当是曹公那里风水好人也通透,才能养得出这等聪慧的娃娃。” 说到这里,大家又不约而同的一阵儿笑,场面真心和谐极了。 曹丕在不远处看书,听不得那边几人在说些什么,不过那一阵阵的笑声就是搞得他整个人都有些心慌。 阿嘉这么小,万一真把刘备三人当做了亲人,之后见得阿父不亲热了可咋办呢? 一直少年老成的曹丕阿兄开始为了这个无厘头问题发愁,又不敢跟周围人商讨,从而一愁愁了许久……不得不说,要论起道行来讲,还是此时的仪嘉更胜一筹。 第15章在线阅读 !t; 第15章 第15章 第1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6章 !go 当卞氏的车队稳当停在侯府门口,出来相迎的人竟然是曹操身边的方明生。得知曹操归来的卞氏心中安稳了些许,继而连步子都变得有些轻快。 神奇的是,曹操见到卞氏归来后并无什么异色,对姜姬流产的事情亦是只字不提,倒是关于武平国那边的风土人情说了不少,并许诺仪嘉大些之后就带着几个小的一起过去看看。 卞氏见曹操没提起那件事情,想来他自己已经处理好了,自己也不便再提起来给他添堵。等到两人说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曹操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公务,临到门口才补了一句:“宋姬有身孕了,还不足两个月,劳烦夫人着人好生看着罢。” 等到曹操走后,一直捧着糕点站在外头的青衿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对着卞氏小声道:“君侯可是把姜姬的事情都跟夫人您说了?” 卞氏摇头道:“君侯他大抵都已经处理好了,并没跟我多说些什么。” 青衿听得这话抿嘴一笑:“奴婢也是方才听得方先生嘱咐了两句,这事情说起来可当真是有趣地很呢。” 曹操那边听的奏报之后雷厉风行地赶了回来,一归来后就开始下手紧赶慢赶地查案,本来以为是府上的哪个姬人在捣鬼,谁知经过方先生英明神武的勘察配合傅先生逻辑缜密的判断后,查出的竟然是魏氏那个奶母在作梗。 事情的起源是姜姬听得曹操派遣卞氏带孩子看望丁氏,不满曹操对丁夫人的一往情深却对大着肚子的自己视而不见,因而口中不积德地抱怨了些许,却不想很不幸地给传到魏氏耳朵中去了。 魏氏对丁夫人的真爱之情绝对已经超越了个人崇拜,姜姬那厮说丁夫人的坏话简直就是污了她的信仰损了她的偶像。在丁夫人和曹萦曹昂相继离开后,魏氏整个人的心态早已是有些不正常了,现下她死了丈夫娘家又没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便明晃晃地对着姜姬下手了。 说起来魏氏的手法并不是多高明,不过是拿了好些厨房做菜用的动物提炼油过来,抹到了姜姬那边的地面和台阶上,终于害得姜姬跌倒后成功地掉了孩子。曹操在查得此结果之后并未声张,只是悄悄处理掉了魏氏,且只叫方明生知会了卞氏,其余人则都是一概不知的。 卞氏很明白曹操的心理,如果这事儿牵扯到了别人还说不准,只要是跟丁夫人有关的,他就不会眼睁睁只看着不理会,一定要帮着处理掉免得丁夫人的名声受损。 说起来,他跟丁氏夫妻多年,最是理解丁夫人为人,知道她不会在背后给府中放刀子,才得以处理地这么护短这么爽快。听得宋姬再次有孕的消息,卞氏手心抚上自己的小腹,一种寂寞感倏尔袭来……她突然也好想,再要一个孩子。 仪嘉再也想不到,她竟会在刘备的菜园中迎来了建安二年的第一场雪。 吃着刘备自制果脯的仪嘉看着窗外发呆,这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阿母阿父怎么还不来接她?是不是把她和曹丕阿兄给忘了?许都的侯府是否也是下了雪的呢? 刘备看曹家五娘看着窗外面露凄切(?)之色,便过来投其所好地垂问道:“五娘是不是在想吃什么?你前儿说想把肉和和撒上调味放在铁板上烤着吃,我已经叫二弟和三弟照着你说的形状把铁板打好了,你也别不开心了,咱们晚上就吃你说的‘铁板烧’好不好?” 听到有铁板烧吃的仪嘉果然治愈了,挥着小胳膊就要刘备过来给她一个抱抱。 此时外头张飞兴冲冲地跑进来播报道:“大兄五娘,好消息,曹公和夫人来接五娘和二公子了!” 不过一月未见,仪嘉再见到曹操时竟然发现自己真的有些想他,不同于之前那种想要邀宠或者刷存在感,而是一种女儿对父亲企盼的自然流露。而曹操见得仪嘉显然更为高兴,将小女儿一把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圈,眉眼之中的喜悦都要溢出面庞。 “孤的阿嘉,分开了这么些日子,可有想到晚上梦见孤啊?” 仪嘉猛力点头,奶声奶气地大声回答:“想……特别想。” 刘备在一旁看着父女相逢颇为感慨,这曹公大抵是真心疼爱小女儿的罢,他之前还一直以为曹操是个只有野心没有爱心的人,看来还是他之前错怪曹公了。 接下来的晚餐就没有什么悬念了,刘备弄了两只周围村民养的羊,外带搞了许多自己地里种出来的蔬菜,伴着外头皑皑白雪和成片红梅,仪嘉歪在曹操的怀里幸福地吃上了铁板烧。 羊肉都是切好的,仪嘉没什么想说。倒是就蔬菜来讲,那时的菜跟21世纪的当代菜品很是不一样,名字也都是神马葵菜、莼菜、冬寒菜等等,大抵是现在很多蔬菜的前身。但一想到是刘备眼巴巴地盯着亲自种出来的,即便是一般的蔬菜来说在仪嘉那里也是无公害的美味佳肴。 曹操抱着仪嘉坐在主位,而跟着他过来的曹仁和曹洪两位将军却不肯就坐,只是立于曹操左右服侍。曹操知道他们担心自己的安危,尤其是抱着小五不能挥剑还在别人的地盘上,有些担忧也是应当的,便遂了那二人的心愿让他们守候左右。 酒过三巡,曹操笑着对刘备举杯道:“玄德久经沙场、战功不菲,必当对这天下之势大有感慨。今日孤借酒一问,依玄德之见,何为英杰?何为太平?” 厅里一时之间安静极了,仪嘉感觉自己似乎可以听到雪花在梅枝上簌簌的飘落声。刘备许久没有说话,仿佛这个问题需要他思索良久一般。倏尔间他握住酒盏一饮而尽,拿起银箸轻轻敲击着杯碟,口中吟唱起刘邦的《大风歌》。 关羽似乎对这首歌的词曲感慨良多,拿起长剑跳出门槛,在红梅白雪之上舞得起劲,看得曹操拈着胡须不自觉地在嘴角浮起一丝浅笑。 玄德,你当真要同高祖一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关羽若是你的韩信,谁将又会是你的张良? 仪嘉有些淡然地看着刘备,觉得这人不是在装窝囊,而是很自然地显示着自己的个人魅力和独到才华。他是真的对曹操该人那么放心么?以至于从不担心曹公因见他这人颇有英豪之相,在心底动了杀机一类的念头? 仪嘉这个疑问持续的时间有些久,直到第三年的桃花繁盛之时才另有了定论。 建安四年,亦是公元一九九年的春日。仪嘉三岁了,曹冲开始学着写字了,卞氏的肚子鼓起来了,而曹操也基本开始忙得脚不沾地了。 以上只是侯府的家庭背景状况,而外头则就精彩更多。 去年也就是建安三年,曹操灭掉了一个很有威胁性的对手吕布,并给江东那个英武不凡才智过人、新纳了绝色美妾大乔的孙策封了一个吴侯,袁术那边也被曹操搞得元气大伤。 当然以上都是类属对我方有利的事情,至于不利的事情自然也是有的。那就是袁绍那厮突然集结大军向曹操开炮,弄得老曹不得不开始部署跟袁绍的这次大战,也是那个历史上以少胜多出名到不能再出名的“官渡之战”。 可是现在问题来了,袁术被打得落花流水之后,突然想起了那个之前自己怎么也看不起的庶弟袁绍,决意北上联合袁绍共同抗曹。 正在曹操挑选能人出击拦住袁术,防止二袁汇合找不到合适人选时,刘备突然间就冒出来说自己想要去帮忙干掉袁术。 曹操拿着那份公文想了许久,就在提笔准批的最后一刹,程昱和郭嘉黑风双煞一般赶了过来,冲进书房就是叨念四个字“主公三思”。 曹操淡然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傅纯之,知道又是这小子多事将事情告知了他的几位谋士。其实之前曹操也跟这几人讨论过这件事情,程昱郭嘉等人坚持绝对不能放走刘备,而曹操心底对这件事情一直摇晃不定,现下才终于打算做个了结。 曹操不管程昱和郭嘉一味嘱咐,只是在公文很任性地批了“可”字交给了傅泓:“把这个给刘豫州,叫他收拾收拾带着人动身吧。” “主公!”程昱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傅泓的前面,眼睛里闪烁着恳切的光芒,“主公当真要这么做?” “仲德啊。”曹操拍了拍程昱的肩膀,“孤知道你们是为了孤好,这一次……你们就听孤的吧。” 傅泓拿着公文走出门去,刚刚行至门口便出声道:“五娘?你怎么在这里?” 仪嘉对着傅泓颔首道:“傅先生,仪嘉听得郭先生和程先生来了,想要拜见两位先生,所以就自己一路摸索着到这边来了。” 傅泓有些无奈道:“小娘子快些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能来顽的。” 仪嘉不满的声音从门后响起:“小女已经数日不见阿父踏入后宅,着实想得厉害,不知傅先生可否通融一下,让仪嘉渐渐阿父其人,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 曹操听得这话不由微笑,这小妮子,大抵当真是想他想得狠了,便出言道:“叫阿嘉进来,与孤说说话。” 程昱和郭嘉说起来算是仪嘉在周岁宴上拜的先生,跟仪嘉自是交情不浅的,正巧两人跟曹操闹得尴尬,此时仪嘉的出现也帮大家缓和了些许气氛。 闲话说了两刻钟后,那两人一脸无奈地徒劳而返,仪嘉爬到曹操的腿上,抱住阿父的脖子,轻声在他的耳旁:“阿父,阿嘉知道你在赌,是么?” 在仪嘉这么多天的观察看来,曹操欣赏刘备的能力,喜欢关羽才能,并希望他们可以真正归顺于他,帮他打下这如画江山。也有人建议他杀掉刘备,可是曹操就是下不了手,对于人才,他的宽容一直都是没有限度的那种。 然阿父他毕竟是一个很多疑的人,但是对于人才,他一贯主张“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这么多人都说刘豫州有二心的情况下,曹操只希望有一个契机可以让他完全信任刘备,可以把那三人真的当成人才来用,而这次,则是检验刘备衷心的绝好机会。 曹操开赌,天下为注,果然够霸气够胆识够威风,作为他女儿的仪嘉真心有些自豪感爆棚。 曹操抱着仪嘉腰部的手指不听使唤地震了一震,他的能臣谋士都看不出的东西,他埋在心底最深刻的一丝希冀,竟然让小女儿给看了出来。 没错,他在做一场豪赌,自己加码自己下注——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他的选择。输掉无怨、错了不悔,没有结果却甚难罢休! 曹操再度紧了紧抱在女孩身上的双手,有女若斯,夫复何求? 第16章在线阅读 !t;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7章 !go 自从放走刘备之后,曹操突然被自己这英雄磊落之举感动到了,内心满足到自我良好感觉有些爆棚。直至最终收到刘备果然反叛的消息也并没多大吃惊,只是淡淡一句“孤果然没看错人”就给揭了过去。 他敢赌,自当就不怕输! 程昱等人即便个个都是谋士栋梁,却都不知道曹操的这好心情究竟出自何处源于何方。曹操又不好意思解释是因为自己跟小女儿“看对了眼”,怀疑她是某位大神转世前来襄助自己,因而心情格外荡漾,也就一直淡定脸地给含糊了过去。 这日晌午过后,曹操突然对卞氏交待有重要客人要来,嘱咐卞氏叫人将待客房间打扫一番,带着阿嘉跟他一起去接待客人。 曹操现下权势愈重、积威愈盛,已经很难有什么客人值得他如此郑重相待了,卞氏因着好奇的缘故多嘴问了一句,曹操就给卞氏讲了好些他和司马防其人的恩怨纠葛史。 曹操沾了他那个宦官养祖父不少光,年轻时候的官路就很是顺当,自打举孝廉过后就开始真正做官了。曹操的第一任官职是洛阳北部尉,相当于副县级的公安局长一名,而推荐他担任这个官职的人,正是他的官场前辈司马防。 人们对于自己的“第一次”通常都是印象深刻的,即便曹操在被授予司空、大将军武平侯等等官职之时,都再也没有当初做洛阳北部尉时的新鲜感和兴奋感,因而对于司马防该人他也一直都是印象颇为深刻。 卞氏听得趣味:“司马大人同君侯您的确渊源颇深,那司马夫人可否会随从司马大人一道前来?若是夫人也来,妾身自当要紧着人备些女子间的礼物交予夫人的。” 曹操摆手道:“司马夫人三年前就过逝了,这次司马先生会同他府上的二公子一道儿前来。孤与司马先生相识多年,没那么多礼数的,不过就是闲来说说话罢了。” 司马家的次子?仪嘉眼睛圆圆,这人可不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司马懿了麽? 司马防跟司马懿二人来得不慢,就在仪嘉刚刚午睡醒来之时,便由得青衿相告说那二人已经抵达府上。 武平侯府来往客人不少,三国时期的男女之防也并未过度强调,所以很多时候卞氏都会以主母身份出面接待来宾。曹丕几个男孩子都在读书,曹操有时候会把曹冲拎出来卖弄一番,而周姬的曹均和宋姬的曹徽却没了这个待遇。女孩子方面仪嘉基本是招牌女公子,在府中待客忙碌程度直逼头牌花魁娘子,而其他的不说曹宪曹华,即便养在卞氏膝下的曹节也没出来见过几次客人。 仪嘉发现曹操是个有好大家分的上位者,不论对于薪水还是福利,从来不喜欢委屈了他的任何下属,就连得个“一口酥”也要让底下人都来尝个遍。有好大家分的另一个属性就是有好大家见,所以曹操特别喜欢把自己聪明的孩子拉出来给大家相看,每每听到奉承夸奖就会欣喜异常。 尤其是在将东吴孙策当成假想敌情况下,曹操特别喜欢脑补自己的小女儿仪嘉怎样全方位360°秒杀孙尚香。所以近期东吴探子不光被要求报备孙策的政治部署,还要求汇报一下孙尚香的成长进度,以便曹操可以参照进度培养小女儿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最终实现一击击倒东吴第一女公子,让女儿仪嘉成为这个时期最为传奇的女子巅峰! 为了这件事情,曹操还特地找人研究了一下古今传奇女子的成长历程,想给仪嘉一个全方位规划的传奇人生,之前曹萦提到的那个孝文窦皇后就不错,不过就是出身苦了些,说起来比起他阿嘉还是不如的。 不过仪嘉对这事儿倒是不太担心,不论是尚香甄宓黄月英,还是貂蝉文姬大小乔,跟她之间的年龄差都是不可逾越的屏障。所以说生得好不如穿得好,穿得好不如穿得巧,等到她长到十八岁的时候,先辈们估计早就红颜不复了,哪里还存在针锋相对争一夺二的说法呢? 碧铃见得五娘醒来,欣喜地走上前帮仪嘉火速整好衣衫仪容:“君侯和夫人在那里等了五娘许久了,您还是穿戴好了快些跟着奴婢过去吧。” 那厢曹操正对着司马防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突然冷不丁地就有了此般一问:“早年多亏司马公举荐,孤才有了今日作为。若孤今时今日再任洛阳北部尉,司马公以为何如?” 曹操这个问题问得有些颇为自负,然司马防毕竟是比曹操更老的老狐狸,听得这话眯眼一笑:“当日在下举荐曹公为洛阳北部尉,只因曹公少年英才,能为他人之所不为。几十年前的曹公已是游刃有余该位之人,现下还会有此疑惑未免太过谦虚。” 仪嘉就在此时被碧铃抱着进来,清晰地看到了司马懿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笑意。 司马防一见大名鼎鼎的五娘曹仪嘉到来,立马起身相迎道:“前些日子净是听得郭先生等人说小娘子非池中之物,今日一见果然不凡,曹公好福气!” 仪嘉从碧铃的怀抱中跳到地上,曹操拉住仪嘉的小手教她认人:“这是你司马阿公。” 仪嘉对着司马防有模有样地拜了一拜:“司马阿公好,小女仪嘉见过阿公。” “好好好!”司马防笑得眼睛都快不见了,“真是好孩子!” 曹操再是指着司马懿对仪嘉道:“这是你司马小叔叔,怕是比你曹丕阿兄还大不了几岁呢。” 仪嘉记得司马懿是公元一八九年的生人,也就是说这人现下正好是二十岁,而仪嘉算起来穿越前二十年外带古时生活三年,前后加起来比司马懿说起来还老了个三岁,叫他叔叔的确有点心里过意不去。 不过鉴于形势所迫,仪嘉也只得拱着小手对司马懿叫人:“司马小叔叔,好。” 司马懿抬头正对上仪嘉的眼睛,感觉女孩的目光中似如雪水消融般的干净,眉目间含笑却又一片清泠,是一种超越了容颜形态甚至万灵的所在,倒是叫他一个阅历美人颇多的成年男子都移不开眼睛。 仪嘉对上司马懿也是眼前一亮,无他,只因司马这人真的好看非常。他身上是一件飘逸的白色衣衫,五官精致舒朗却又好似可以包罗万象。虽然已经到了二十岁的年纪,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可言说的高校校草气息,干净磊落而又些许中二,让仪嘉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他是那个玩转整个后期三国的司马懿。 司马懿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仪嘉的面庞,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璧,搁在仪嘉白玉一般的小拳头里:“你生得可真好,这个玩意儿就留给你顽吧。” 带着偶像体温的玉璧!仪嘉小心翼翼地捧在怀里,打算好好珍藏。 接下来的时间里,仍旧还是曹操的主场。司马防这一来,也算是勾起了曹操记忆深处的很多东西。他开始说起当年做京城周边公安部长时多么不易,那些贵戚王侯是多么难管,他又是怎么因着曾经得罪宦官势力权贵而被明升暗贬,发配远方。 仪嘉觉得吧,曹操的养祖父本来就是宦官集团的人,在知道得罪宦官集团就会被扣上“数典忘祖”帽子的前提下,他却仍旧愿意秉公执法打击嚣张的宦官势力,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那时的曹操还仅仅是一只少年郎。 仪嘉听得入神,目光流转之时,正对上司马懿对她探寻的目光,便本能式地对着后者露出孩童独有的狡黠笑意,司马一瞬间的眼睛亮得似乎装下了点点星光。 仪嘉撇嘴,虽然咱们现在也算是有交情了,但若是你日后真的冒犯了我曹家,作为曹家女公子排行第五的我自当力挺阿父阿兄,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司马防父子在侯府用过晚膳后才告辞出门,马车落座之后,司马防才操着略醉的口音对司马懿不解道:“你那玉璧……不是你那过逝的阿母留给你的东西麽?说是要传给你将来娶亲娘子的,你倒好,就这么着的……啊?给别人了。” 司马懿沉声道:“这是儿子初见曹家小娘子,她生得那样好,儿子身上又没带什么稀罕东西,也算是权宜之计了。” 司马防腹诽,之前见过那么多小孩子也不见你态度好过,真是什么话都叫你说尽了。 虽说司马防有八个儿子,每个儿子的字都含有一个“达”字,人送外号“司马八达”。但司马懿仍旧还是司马防最为钟意的孩子,也是他心底想要好生栽培成就一番事业的内定接班人,便也不介意将自己的宏伟蓝图跟他细细一说:“这次父亲上门跟曹公一叙,一则是为了旧情,二则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的前程,尤其是你,若是跟了曹公……” “阿父!”司马懿大声制止道,“儿子镇日勤学夜读、研习布阵、苦练武功,不是为了曹公,而是为了整个天下和汉室!” “你这话为父还真是听不明白了。”司马防有些无奈道,“曹公是当今朝中第一人,是陛下所倚重的国之栋梁,跟着他做又有什么不好?” 司马懿冷脸道:“阿父莫要将曹公和汉室混为一谈,汉室是高祖天下,曹公乃曹家后人,如何相提并论!况且曹公权势日盛,儿子见他已经愈发地对陛下不甚恭敬了,儿子不愿同此等背离汉室之人为伍,官可以不做,才可以不展,浩然之气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丢!” “你!”司马防快被这个中二儿子给蠢哭了,真想在他的小俊脸上扇两巴掌搞醒他,“为父能做的都帮你做了,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为父也不多说什么了!” 少年,等你碰壁碰得多了,也就能真正了悟了罢。但愿你阿父我身体够好,能有命活到你光宗耀祖的那一天呐! 第17章在线阅读 !t; 第17章 第17章 第1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8章 !go 逼近年关,午膳后,曹操书房。 曹彰百无聊赖地翻着书册,对着仪嘉努嘴道:“阿嘉,阿父一直把你说得快要神大发了,你就给阿兄们说说,他今儿叫咱们过来做什么呢?” 曹丕不屑地摇头:“这个还用阿嘉说么?袁绍那个叛贼来者不善,江东吴侯年间也要带着家眷来朝谢恩,阿父忙得都快要飞起来了,定当是在难得抽出闲情逸致之时,给咱们说说功课紧紧弦。” “是啦是啦。”曹植补刀道,“只有四阿兄你不知道,我们都晓得啊!” 曹彰受伤地抱头趴在了案上。 曹冲和曹均两人分别坐在两个角落,跟卞氏的子女似乎始终无法进行自然的融合。 没过多久,曹操一身玄色常服走了进来,对着一众立正相迎的孩子随意道:“坐,都坐,孤这日闲来无事,把你们几个叫过来说几句话,没那么严肃的。” 大家一通谢过之后再度落座,曹操就颇为有实践教育精神的讲起了自己和袁绍其人的诸多恩怨。 正当曹彰曹均沉浸在曹袁二人年轻时候合力“闯洞房、抢新娘”的往事中时,曹操冷不丁地给孩子们杀了一个回马枪:“为父同你们说了多,你们对本初(袁绍)其人想必已经有了一些见解,不若大家对接下来的这场战役做个预测,战势为何?战绩为何?如果能引用兵法之道做出判断,那自然再好不过。” 曹丕年龄最长,自然是要化作大树挡在弟妹们前面的,闻言徐徐开口道:“袁将军该人出身勋贵世家,虽是庶子出身,但比起芸芸众人已是起点颇高。儿子常听先生提起,登高得以望远,殊不知……登高之后视维虽阔,然目中人色渐空;目不明则心飘杳,心不定是而意狂妄矣。” 介于曹丕阿兄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小孩子,说出这些东西来曹操已经颇为欣慰了。因为曹植曹冲等人年纪太小,充其量过来就是当个旁听,曹操也没打算为难那几个小的,于是曹彰就变成了下一个重灾区。 曹彰的思维方式一向跟正常人不大一样,他没有接着曹丕的话说袁绍这人怎样怎样,而是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在官学的另一件事情。 “一年前儿子初入官学的时候,有个官家子弟跟儿子起了冲突,说自己是什么当今圣上的正经亲戚,扬言等到放学后去校场跟儿子较量。儿子虽然一向喜欢习武,然那时比该人矮了半头有余,年岁亦是相差甚大……恐怕赢不得输了阿父脸面。儿子特地等天擦黑后才过去,带着一帮小兄弟在他背后偷袭,捆在袋子当中一阵儿好打,这才……” 曹操点头鼓励道:“说下去。” “儿子听得袁将军这次集结了全部兵力来势汹汹,虽然阿父实力在袁将军之上,然阿父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将所有兵将孤注一掷正面迎敌。是而儿子想着……若是不能硬碰硬,就用自己的硬去碰对方的软。” 仪嘉有些震惊地看着曹彰,在她印象中这人一直是熊孩子一枚,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种,没想到小小年纪便已经具备了初步的军事才能,真乃军事人杰啊! 曹彰看曹操那表情知道自己也过了,舒出一口气后整个人都松快了。 正当曹操决定问一下小神棍仪嘉意见时,曹冲突然摇摇晃晃地起身道:“阿父,儿子也有话要说。” 曹操惊奇地看了一眼曹冲:“阿冲也有想法?说说来看。” “儿子觉得,多行不义必自毙,袁将军那般为非作歹不敬天子,必当自食恶果自取灭亡。” 曹操安抚性地摸了摸曹冲的小脑袋,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大家谁都不服谁,都想着对得起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罢了,没什么义不义的。 仪嘉蹙眉,曹冲这孩子真是太掐尖要盛了,她之前听得卞氏提起过,特别早慧的孩子总是甚难养大的,由此鼓励仪嘉不要用她的小脑袋瓜想太多的事情,做一个快乐的小天使。可眼下看曹冲的情形……安知这孩子究竟是不是用心太过,所以历史上长到十二岁就夭折呢? “阿嘉呢?”曹操柔声道,“有什么想说的?” 仪嘉对官渡之战的曲折过程没有辣么清楚,尤其是其中穿插了刘备的各种反叛,关羽一会儿帮袁一会儿助曹最后干脆落跑,所以也不想说一些太细节的预测,以免扰了曹操的判断力。 不过仪嘉对穿越前那些反复轮播的抗日神剧还是有所记忆的,先不说手撕鬼子的勇猛和手榴弹炸掉飞机的强悍,也不论那些能在800里之外(差不多北京到呼和丨浩特间距)一枪干掉鬼子的机枪手大神,但关于持久战或者说势力不均等战争的阶段还是大体可以得到启发的。 仪嘉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继而抬起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女儿觉得几位阿兄都说得很对,之前听郭嘉先生给小女将古时战争故事,基本要打这种打仗都要经历……嗯……很多个时间段。开始的时候两方交锋,先摸清楚对方实力,然后就是敌我周旋……阿父这么英明神武,经历一个契机之后呢,自然就能胜得了袁绍将军了!” 说起来就是交锋、相持、转折和决胜四个阶段,仪嘉尽量用孩童浅显的话语将思路表述明白。 曹操微笑着点头,小五说他能赢,他的心里竟然真的松快了些许。 可是话说到这里,仪嘉仍旧觉得有些不过瘾,继而再度舔了舔嘴唇对着曹植命令道:“五阿兄提笔记一下啦。” 曹植正听得入神,听得点名后迅速地提起了毛笔:“嗯……小阿妹请说。” “那个……古时候有个很厉害,堪比姜尚张良的人说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方能无往而不利!” 对不起太祖,我不该剽窃你的作品嘤嘤嘤。 曹植一边记一边点头,顺带弱弱好奇道:“小阿妹人这么聪明,看什么都这么明白,为何单单是字写得那么……呃……有待进步呢?” 仪嘉囧,开了挂的和白手起家的奏是不一样! 曹冲看着曹操对仪嘉那慈爱到简直要溢出双眸的肯定,倏尔黯然神伤起来。 二阿姊从来不怎么被阿父重视,这种场合中从来不见曹宪和其他阿姊,只有阿嘉是跟男孩子们一般养大的。阿嘉比他还小五个月,却能说出这么多哥哥们都说不出的道理,而自己一直被阿娘夸赞聪明,却从来没有真正在卞氏兄妹前扬眉吐气过。 曹冲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为了阿娘,为了二阿姊,他一定、一定要日夜勤学苦读,赶超阿嘉! 正当曹操拿着曹植隽永的字迹细细研读时,外头何管家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对着曹操急声道:“小的过来通知君侯一声,夫人那边怕是要生了!” 曹彰听得这话兔子一般地蹿了出去,曹植也迈着小短腿紧跟在了曹彰阿兄的后头。曹丕一把抱起仪嘉,随着大部队出门,曹操对着身后的小厮吩咐道:“你们把六郎七郎送回周姬和环姬那里吧,孤跟孩子们过去看看。” 产妇的房间是忌讳任何非战斗人员进去闲逛的,曹操还算好的进到了院子,孩子们只能在卞氏主院之外静静候着。不时听到卞氏叫声传来的曹植吓坏了,后者走到小阿妹仪嘉身边伸手抱住了她软软的脖子(因为仪嘉太矮了)。 “阿嘉,阿母究竟怎么了?我真的好怕!” 仪嘉默,咱们这兄妹属性说起来是不是反了! 就当曹丕拉曹彰不住,决定叫个人将这小霸王捆起来扔到他自己院中的时候,里面的一个下丫头匆匆跑出来一脸喜色道:“夫人生了!是个小公子呢!” 仪嘉堪堪地松了一口气,卞氏年龄大了,高龄产妇生产起来总会让人提心吊胆,何况还是在这医疗条件甚是坑爹的古代呢! 这么说来,卞氏所出的这第四个男孩子,就是她的亲阿弟曹熊君了。 第18章在线阅读 !t; 第18章 第18章 第1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19章 !go 听说老曹家的夫人又生了个儿子,董承其人感觉郁闷非常。 董承这人说起来还当真是皇亲国戚,姑母是之前赫赫有名的董太后,也是当今圣上的皇祖母,而自己的女儿则又入了宫封为“贵人”【1】,只比皇后低那么一级,当真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如今汉室式微,作为当代第一外戚的董承也不免受人忽视。眼看着之前自己一直瞧不上宦官后人曹操愈发滋润,董承有些其他想头也纯属正常。 这日,董承召唤了种辑、吴硕、王子服、吴子兰等自己团队众人一起吃酒闲聊,怨念颇深的他聊着聊着话锋便转到了曹操上面。 最让董承郁闷的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见皇帝都是只能穿袜子的(地位再低的人袜子都没得穿),可曹操那厮何德何能啊!竟然见到皇帝可以穿鞋,还可以佩剑,他是真心不服啊! 不光如此,汉献帝之前还下过命令,曹操入朝觐见时不必唱名,也就是说除了皇帝之外,宫里朝中的人都不得直呼其名,这简直就是二皇帝的待遇啊! 说人坏话这件事儿跟防洪是一样的,一旦大坝豁开一道小小的口子,后面的洪流就会大潮般接种而至。 董承团队之中不乏比曹操资历老、出身高的王侯贵戚,看不惯曹操的地方说起来也是海了去了。此时酒劲上头,一个个数落起曹操来毫不含糊,甚至有人喝高了激动到要发动政变,不为其他,只为诛曹。 董承被大家搞得酒醒了一大半,拈着胡须不住点头道:“好好好!既然大家都是一心为主的忠义之士,咱们也合该从长计议了。” == 当仪嘉跟着小厮合六一路坎坷摸索到曹丕小院的时候,二公子正在卯足了劲儿地发脾气呢,在屋里乒乒乓乓乱摔一气,吓得刚到的六郎曹均贴着墙根儿站得笔直,生怕曹丕一个失手砸到自己身上来。 合六说起来也是心塞塞,二公子是个不经常发脾气的人,所以发起脾气来特别吓人。这满院子的人都制不住他,若是请了夫人君侯来又怕二郎要强坏了面子,想到自家公子对五娘一向与别人不同,合六同志便连滚带爬地跑去卞氏那里偷偷把五娘给请了出来。 仪嘉也是突然间明白了之前很多穿越先辈藏拙的习惯,果然是作得越大事情越多,她才多大一娃娃,简直比娘亲卞氏其人更为劳模了! 仪嘉由合六护着跨进房间,对着曹丕奶声发话道:“阿父这几日心情大好,正要筹备年间接待吴侯孙伯符的事宜,阿兄你这时候扫兴头什么,看把六阿兄他人都给吓得动不了了。” 曹丕一拳头砸在书架上,一整排的书简齐刷刷地落到了地上,曹丕白皙的小拳头也倏尔变作了浅红。 “阿嘉,你还记得大兄么?” 仪嘉囧,曹昂其人她没见过,在她印象里这人一直活在传说。 “听,听说过。” “张绣那个獐头鼠目的孬种,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混球,就因为他愿意死三下四地前来投降,就被阿父给封了扬武将军,还允许他带兵讨伐袁绍。大兄他就这么白死了么!我不服,阿嘉,我不服!” 这是仪嘉自打穿越以来,头一次看到曹丕这般激动,便心知曹丕心底对那个大哥曹昂的感情当真是很深的。在仪嘉这边看来,张绣及其部下的战斗力不至于负五但绝对有负二,当年之所以反杀成功不过是因为曹操完全信任于他,才叫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罢了。而曹操之所以不顾之前杀子之仇接纳投降的张绣,绝对不会是看上他这个人或者他的军队,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给予外界一个信号,一个他愿不计前嫌招揽天下名仕的信号,以及……他是真心看重张绣的谋士贾诩。 仪嘉走上前去,伸出小手握住曹丕打红的拳头:“阿兄时时念及大兄,自是当知何为‘大兄’。” 其实“大兄”这个称呼跟当代“大哥”差不多,不是说你真的年龄最大就这么叫你,而是一种出于同辈对其人最基本的尊敬和崇敬。如果对你不是心悦诚服,即便你是排行老大,弟弟们也只会称呼你“大阿兄”而非“大兄”。 仪嘉看曹丕已经有所动容,便再接再厉地朗声道:“大兄誓死保护阿父,阿父拼尽全力保护我们。你呢阿兄?你难道不想做一个真正的‘大兄’么?” 说到这里,仪嘉有些哽咽道:“阿兄,虽然咱们阿父算起来已经是朝中第一人,可是你知道的,这天下终究不会那般太平。你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自顾自发脾气,而是成为取代大兄的‘大兄’,保护你需要守候的一切。” 曹丕抬起一只垂着的脑袋,轻轻揉了揉仪嘉嫩生生的小脸:“你说得对。” 接着,他走到了曹均跟前,对着曹均恭敬地作了一揖:“吓到你了,阿弟。阿兄这日唤你过来,只是想给你道一声委屈的,委屈了你要跟张绣那厮的女儿定亲,阿兄之后若是有了能力,必当会竭力补偿你的。” 仪嘉走后的卞氏房中,曹节倔强地跪在地上,对着卞氏庄重道:“女儿心意已决,还请阿母成全。” 卞氏自打生了草熊后身体一直没有缓过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榻上歪着,府中的事情也不怎么过问,闻得曹节这话当真还是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从阿母这里搬出去?你不是最喜欢跟阿嘉一起顽的么?你走了她一个人可怎么是好呢?若是谁给了你委屈受,你就直言跟我说,你是君侯正经的女公子,只有你训斥别人的份儿,哪有下人难为你的?” 曹节年纪不过比仪嘉大个两三岁,听得卞氏这般慈声絮叨,忍不住扑上去“哇——”地一声哭了起来:“阿母……阿节也舍不得离了你,可是阿母都已经有了阿嘉,阿节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都是多余……” 卞氏听得这话更是奇了,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因着仪嘉自幼懂事成熟的关系,她待曹节事无巨细简直比仪嘉都要费心三分,从来没有偏向仪嘉而亏待过曹节。这孩子没头没脑几句话也把她脾气勾了上来,对着曹节的乳母张氏和丫头白荷埋怨道:“你们都是怎么看着三娘的?有什么缺的短的、少的坏的都不开口,下头人乱嚼舌头也不说,打量着三娘气性好唬她呢?” 张氏和白荷听得这话立马就跪下了,前者磕了个端正的头后才小心翼翼回话道:“咱们三娘的脾气夫人都知道,虽然面上气性甚好,但终归心里头还是那最要强的。这事跟夫人和五娘自当是没有关系的。” 紧接着,张氏就将曹节这边近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就在前不久,曹节的院子里闲逛时遇到了曹宪和环姬,曹宪一直不满曹节本是庶室所生,却一副跟仪嘉一般的嫡女气派。心中不服,嘴上也就难免会挑刺。更兼环氏在一旁不说话只看戏,弄得曹节一阵难堪,对着曹宪撂下狠话一定会搬出来自己住,不会坏了府中的规矩。 曹节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而且是一个自尊心强到爆的小孩子,因着早早失了母亲的缘故,性子就变得更是有些刚过易折起来,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说法。 卞氏最是护短,听得这话就要把环氏唤来问话,却被曹节苦苦止住:“二阿姊说得也没有失了规矩,是女儿福薄不能承欢阿母膝下,还望阿母成全阿节,日后阿节也定当时时探望阿母阿妹,不会让阿母一直思念阿节的。” == 曹冲所在的小院之中,环氏将刚蒸好的糕点分发给自己膝下的两个孩子,心中颇有感慨:“你看看六郎那里,冷不丁冒出个订婚的嫡妻,还是张绣那杀才的闺女。要我说还是六郎自己不争生母无用,要不怎么说人自己软弱起来就是吃亏呢!你们两个给我好好记着,君侯是你们的生父亦是你们的主上,若是连你们的阿父都巴不住,就等着成第二个六郎吧。” 曹宪只比曹节大两个月,却被环氏宠得脾气比仪嘉更大,闻言也只是无所谓地笑笑:“有环阿娘在,谁还敢给我和阿弟委屈受不成?” 话说到这里,环氏又想起前些日子曹操嘱咐过的话,这次入宫会见吴侯等人,因着卞氏劳累和曹熊体弱的缘故,所以夫人等到宴会时分才会出席。然曹操为了壮大自己声势,不想一人孤零零的入宫,所以会在孩子当中挑一儿一女相伴入宫先行打点。 环氏对着曹宪开口道:“你是阿姊,又是女孩子,理当让着你弟弟。夫人一向贤惠明理,这次带人入宫,我们这边怎么说也能出一个孩子。若是你阿父当真过来选人,听阿娘的话,阿宪你就别急着表现,把机会让给你弟弟阿冲好么?” 曹宪早就被环氏宠坏了,听得这话哪里肯依?立马气鼓鼓地出言反击道:“不是说一儿一女么?让阿父带我和阿冲一起入宫那可不是更好的么?” 环氏刚要说话之间,何管家的亲信卫泰小哥带一帮人呼啦啦地走了进来,给环氏放下了许多曹操过年赏的锦缎细软。 环氏随口垂问道:“君侯他人可还在家中?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挑公子女公子们入宫?” 卫泰回话道:“君侯已经带人入宫了,恐怕年后接待完吴侯等人才会归来呢。” 环氏闻言大惊道:“果真?那君侯有没有留下话要带哪位公子和女公子入宫?” 卫泰理所当然道:“君侯已经带了二郎和五娘入宫了,现下怕是已经到了宫门了罢。” 环氏恨恨地咬牙,曹冲亦是伤神,而曹宪则一个掌不住哭出了声。 注释【1】:《后汉书·后纪序》:“六宫称号,惟皇后、贵人;贵人金印紫绶,奉不过粟数十斛。”《称谓录》卷十:“东汉定制,皇后之下,即贵人也。 通俗来说,东汉时候的贵人位份相当于贵妃。 第19章在线阅读 !t; 第19章 第19章 第2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0章 !go 虽说汉室王朝气数将近,但汉献帝无论如何都是民众心中唯一的九五之尊,所以即便皇宫草草而成,仍旧是美轮美奂富丽堂皇。 仪嘉不由在心底感叹,说到底,终究是皇家! 曹操不急不慢地带着一双儿女走在宫阶上,不时给走在身边的曹丕和被丫鬟抱在怀中仪嘉解说一二,颇有仪嘉上辈子参观故宫时的感觉。 因着江东吴侯孙策拜帖中注明了会带一双儿女入京,曹操亦是早就想着带一双儿女前来相陪,本来带孩子入宫这事儿正该搁在卞氏身上,但眼看着自家夫人气色不好又离不得阿熊,曹操便体味了一把既当爹又当娘的心酸。 早就有接待官员对曹操说过吴侯差人来报,大抵这日下午便能抵达皇宫。曹操便先帮曹丕和仪嘉安排了住所,而后嘱咐仪嘉不要拘束,把这里“当成家里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己却带着曹丕一起去了前头处理一些别的琐事。 卞氏本来就担心小五一人入宫会有各种不便,便将自己身边的四个大丫头和两名乳母都打包遣送入宫来,而接待仪嘉的女官亦是带来了四名大宫女、四名小宫女,再加上方才过来的两个女官,前后总共十六人伺候她一个丫头片子,仪嘉想想都觉得醉了。 就在仪嘉适应环境完毕后,准备小憩一会儿迎接下一步挑战时,外头小宫女来报,说伏皇后和董贵人想要进来跟曹公夫人说说话。 青衿跟着那宫女出门去,对着伏皇后和董贵人解释一番,夫人她人今日并未入宫,只有曹家五娘在这里休息云云。 伏皇后和董贵人对了个眼色,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当中读出“不得怠慢”的讯息。于是伏皇后上前一步,塞给了青衿一个锦绣荷囊,低声开口道:“那就劳烦带本宫和董妹妹去看一眼五娘吧,这么小的孩子入了宫又没有娘亲看着,叫我这个后宫之主如何心安呢?” 眼见皇后这般低声下气地跟一个下人说道,青衿也拉不下脸挡着那二人不许进去,尤其在那董贵人还挺着个楞大肚子的前提下,只得行礼退步道:“两位娘娘里面请。” 仪嘉正歪在床上脑补孙策二乔等人的样子,就见得两个华服少妇相互携着手走进来。周围的宫女都呼啦啦地垂首行礼,碧铃一把将仪嘉抱起,对着那二人屈膝道:“曹家五娘给皇后、贵人请安。” 伏皇后端着笑容凑上来,客气异常地对仪嘉道:“我们进来是不是吵到你了?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顽的定当知会本宫一声,可不能小小年纪独自承着什么委屈。” 董贵妃亦是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来,对仪嘉大家恭维道:“都说曹公家的孩子个顶个的灵透本宫之前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就是个好的。皇后娘娘乃后宫之主,对那些朝见的命妇娘子可都不曾这般重视过,说起来五娘你可是独一份儿呢。” 仪嘉觉得这场景甚是好笑,明明她们一副恨不得掐死你的样子,却还要一副居高临下只态关怀备至,真当她是小孩子头脑看不出这两人的表里不一么?虽然她也知道这二人的话其实是说给青衿碧铃她们听的…… 知道这后妃二人立场没错,可仪嘉仍旧不愿打起精神来敷衍这假脸姐妹人二组,待问过几声好后,仪嘉在碧铃怀里打个滚揉揉眼睛,那二人便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 孙策等人在日头落山之前就已抵达宫门,按着规制二乔和孙尚香都是要去拜会伏皇后的。 除却赤壁之战一段时期外,三国初期与后期曹魏与孙吴都算交好。此时孙权尚未上位,孙策等建业初期同曹操实力委实差太多,也只能一颗红心向中央了。 乔公早年间曾经育有一子一女,偏生都未曾出周岁便夭折,请了一位江湖术士卜卦之后,说是起名太早折了孩子的寿数。矫枉过正的乔公听得相士说贱名好养活,就举一反三地认为没名字更好养活,干脆大女儿唤作大乔,小女儿唤作小乔,果然安生长大了。 仪嘉之前听得这段传闻感觉好笑异常,幸好乔公他也没再生别的孩子,否则起第三个名字也是个很大难题。 睡饱后的仪嘉被碧铃套上了大红衣裳,无比喜气地抱出门来走走权作观光。 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雪花,偶尔还有雪片从侧面飘仪嘉行走的长廊之上。相隔不远处的长廊岔口,两名绝色佳人带着一双金童玉女徐徐行来,其中年纪稍小的女郎对那青衣少年开口打趣:“阿绍,你看那边那个红色宫装的女公子,这么远远看着都是好一副气派样子,不定是圣上膝下的某一位公主呢。我说阿绍啊,若是你能跟汉室公主结为姻缘,你阿父的地位定当稳固,不若就把你留在宫中‘和亲’可好?” 大乔听得这话忙抬手锤了一下自家妹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孩子家家的会当真的。” 小乔与大乔谈笑之间,碧铃已经抱着仪嘉行至这些人跟前,孙绍昂头对上仪嘉清泠的双眸,竟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扯住了仪嘉的下裳:“我是吴侯世子,我叫孙绍,你当真是公主的麽?” 仪嘉先是愣了几秒,继而轻声开口道:“我是曹家五娘,我叫仪嘉。” 在江东那些人看来,公主听起来是尊贵,但总体来说名大于实。而曹操家的女儿虽然欠缺了公主之实,但很明显比正经的公主更具有实用价值。 小乔和大乔双双对视了一眼后,后者便出列塞给仪嘉一个精致而带有香味的荷囊:“你就是曹公家的女公子罢?这不懂事的孩子是我们家君侯的绍郎,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仪嘉自当已然判断出这几人身份,观之大乔小乔,果然如传说中一般风姿绝代,有一种摄人心魄美丽。相比之下大乔更沉稳,小乔更娇俏,但从五官和神色之中不难看出是一双姊妹花。 但即便这二人生得如此之好,大乔说是嫁予孙策实则就是侍妾,小乔命格更好一些,嫁予周瑜却也非原配,而是续弦。 仪嘉对着那二人问了好,倏尔见得远远一个小宫女提着裙子跑了过来:“五娘您怎么出来了?倒是让奴婢等人好找呢。” 仪嘉听得这话奇道:“是不是阿父找我?姐姐可知所为何事?” 那小宫女一脸急色道:“五娘先别问了,快跟着奴婢走吧,君侯交待说等下要看到您的人,事情若是耽搁了,奴婢可真是赔罪不起呀!” 孙绍见得伊人远去,有些失意地对着大乔问询道:“乔阿娘,那女公子并非公主,绍儿还要娶她么?” 大乔笑得厉害,对着小乔呵斥道:“你呀你,我都说了咱们阿绍最是好骗的你还不信,还不给我跟他好好道个歉?” 小乔亦是抿嘴一笑:“这些东西,都是很难说的呢。” == 仪嘉赶到曹操指定宫室之时,并未见到阿父其人,只有一个中年男子手握杯盏立于窗前眺望。 那人见得仪嘉到来,眼底蕴出点点笑意,俯下身子交谈道:“你就是阿嘉?若是不嫌弃,可直呼在下姓名,贾诩。” 贾诩该人仪嘉颇有印象,他不同于郭嘉荀彧等一般谋士,一心为主施展抱负,总体来说为他自己“这个人”打算更多一些。 相传贾诩有读心术,可以识人性、读人心,攻略每个人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五大谋士之中活得最久活得最顺的一个。仪嘉发觉贾诩看她的目光不似在看一个孩童,更是倾向于将她摆在同等地位进行对话。 仪嘉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发问:“先生真如所说一般可以看透人心?” 贾诩听得这话丝毫未有诧异,眼眸之中的笑意变得愈发深邃:“五娘可是真如所说一般可以参透未来?” 被贾诩杀了个回马枪,仪嘉心头一震:“不过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罢了。” “好极!”贾诩抚掌笑道,“吾与五娘皆为异类,千载难得一逢。可真谓是高山流水觅知音了。” 仪嘉默默咽口水,这人不会也是穿得吧,怎么一出场就这般神神叨叨的呢? 正在仪嘉贾诩相顾无言时,外头传来一阵儿齐刷刷的脚步声响,曹操带着一大波部下走进殿中。 “来,阿嘉,孤抱一下。今儿在宫中可是无趣了?” 仪嘉抱住曹操的脖子摇头道:“皇后娘娘和贵人娘娘去看我了,还带了好些吃的玩的呢。方才过来的时候,阿嘉还见得了吴侯的世子和两位娇娘,一点都不无趣呢!” 贾诩见得仪嘉转瞬变为乖娃娃也是好笑,可曹操就是喜欢仪嘉这幅胸中有料表面温良的模样。 曹操对着荀彧身边的少年招了招手,那少年赶忙快步走了过来,对着那二人作了一揖:“君侯,五娘。” 曹操似乎很是喜欢那个少年,对着怀中仪嘉柔声道:“来,阿嘉,这是你荀彧先生的大公子,名字唤作荀恽的,你看着可好啊?” 仪嘉大囧,这又是哪跟哪儿呢?难不成是阿父给她相中的“未婚夫”? 果不其然,其中年纪颇轻的郭嘉先生出言打趣道:“这五娘才几岁,主公就开始打算了,真是一片慈父心肠啊!” 曹操这日初见荀恽,觉得这孩子委实不错,德智体各方面都很符合他挑女婿的标准,听荀彧说因着这孩子勤学苦读的关系,这么大了房里也没搁什么人,便不自觉地把心中所想给带出来了。 殿里这些人跟着曹操天南地北地乱转,在军队的时候什么荤话没说过?况且又没有女子在此(仪嘉年龄太小自动屏蔽),浑说两句也没什么。听得奉孝打趣,曹操便顺着话说道:“挑女婿自然还是早些挑明的好,省得有些心思大的女子拿一双眼睛盯着孤的姑爷看。若是谁想娶了孤的小五,骑母马什么的想都别想了,母蚊子飞进来也要掂量掂量!若是有胆子纳侍妾什么的,这京里也就甭想待下去了。” 在一片哄笑声中,仪嘉清楚地看到,荀恽少年的脸红了。 真是作孽啊! 第20章在线阅读 !t; 第20章 第20章 第2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1章 !go 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了两天,接待吴侯孙策及其家属的宴会终于就要正式开席了。 卞氏是在开席前夕进到宫中来的,这个场合里她不在说起来也是委实不合适的。几天不见卞氏,从来没怎么离过娘亲的仪嘉果断兴奋异常地扑上去,对着卞氏好一通撒娇。等抱着娘亲蹭够了之后,才发现她怀中揣着小阿弟曹熊。 仪嘉伸出小手捏了捏曹熊的脸颊,后者只是微微动了动脑袋,再次窝在卞氏怀中沉沉地睡去。仪嘉老成地对着卞氏叹气出声:“原来小孩子都是这么样的啊,我小时候也是这么乖么?” 卞氏听得仪嘉这般孩子气的问题,笑得有些温良:“你现在可不就是小孩子么?怎么净是说些孩子话呢?” 仪嘉无语地吐了吐舌头:“小阿弟的身体真的不好么?阿母有没有去求什么别的秘方?” 卞氏摇头道:“你阿父请了华佗先生过来相看过了,说是好生养着便无大碍了,小孩子总要长大的,也不急这一时了。我倒是希望他不要跟你和阿植一般打小这般通透,只要安稳长大了,怎么都是好的。” 正当此时,外头曹操携着曹丕踏雪走进殿来,前者将手掌覆在卞氏肩上,柔声安慰道:“夫人莫要担忧,孤和你的孩子自当都是好命格的,哪里就有长不大的道理?” 眼见得外头宫灯大片大片亮起,外头已经有太监备好了轿辇,迎着仪嘉等人向招待吴侯的主殿走去。 在这种场合当中,曹操仍旧算是给足了汉献帝面子,一举一动间都没有过分僭越之嫌。但即便如此,刘协左边席位上的孙策诸人所关注的依然不在皇帝,而在曹操。 曹操卞氏等对面的左边席位置上,即便盛名如大乔小乔也只得退居二线,坐在第一排的除了孙策孙权二人外,唯一有资格的就是吴侯亲妹孙尚香了。 酒过三巡,曲音绕梁。伴着丝竹管乐之声,曹操举起酒杯对着孙策夸赞道:“孤素闻孙家小妹英姿飒爽、皓色倾城,颇有英豪侠女之范,身边近侍皆佩剑相奉。今日一见,也算让孤开了眼界。” 听到点名的孙尚香起身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对着曹操启唇一笑道:“不过是些闺阁女子把戏,难为曹公看得上,小女就伴着这清乐之声献丑一曲,为诸位助兴可好?” 曹操一向赏识有才德的女子,武德亦是德,听得这话哪有不允的,当即便击掌三声算作鼓励。 仪嘉静静地注视着孙尚香,这个女孩子算起来今年只有十一岁,但因其身材高挑神姿朗朗,倒叫仪嘉在潜意识里将她当成了跟大小乔一般年纪的人物。 孙尚香说是献丑,实则一看就是有准备而来,而且就现场气氛的活跃程度来判断,仪嘉这不单单是因为捧场而产生的反应。 曹操脸上自始至终都带了几分看戏的浮色,却也是叫好声音最大的那一只,此时的孙策话锋一转,对着曹操另行开口道:“小妹不过是女儿家的胡闹罢了,,哪里比得上曹公幼女之万一?策久居江东偏僻之地,亦曾听闻曹家五娘生带天机,胸有丘壑,素非凡间之物。策造化不足尚未与五娘其人谋面,然心向之往之已久,今日相见亦想多问一句,五娘可否真如传说之中一般洞晓天机?” 说话之间,外头便有人来报,荆州刺史徐璆宫外求见,想问曹公可否应允徐璆入宫相见。 孙权听得奏报眼睛一亮,也起身对着曹操举杯道:“小可亦想见识一下五娘神力,不若就请五娘即刻猜一猜该人匆匆入京所为何事。若是五娘真如传说一般猜得够准,在下愿赌服输,自当解下腰间佩剑赠予五娘。” 曹操听得这话没有半分惊慌神色,只是亲自站起身来,从卞氏的怀中顺过了痴痴睁着眼睛乱看的仪嘉:“来,阿嘉,别怕,跟阿父说说,这荆州刺史徐大人贸然前来所为何事,就像之前你二阿兄给你出谜语拿礼物那般可好啊?” 仪嘉大脑皮层的cpu高度运转片刻,总觉得这个人名字听起来有些熟,随即灵光一闪想到了该人姓名的出处。 荆州刺史……徐璆……不就是在袁术死后将传国玉玺进献给曹操的人么? 还好她之前对传国玉玺这东西有过特殊兴趣,探究过这传国之宝的历史渊源,不然可真的就是要开天窗了。 无视掉整个殿中简直要将自己射穿的目光,仪嘉趴在曹操肩头,软绵绵地出声道:“嗯……阿嘉说不准,正值新春时分大喜之际,陛下又有吴侯相助,更当如虎添翼。这个刺史大人此时赶来,兴许与国之根基有关吧?抑或是带来了传国玉玺一类异宝也说不定呢。” 听得“传国玉玺”四字的孙策眉心一动,那是父亲苦苦交待要他一定要好好守护的东西,却因着他当年认人不清中了袁术那厮圈套,为了阿母的安危不得不拱手将传国玉玺交付袁术,当真是他心底稍稍一碰都会痛彻心扉的一根刺! 徐璆不一会儿就被人带了进来,进殿之后对着曹操和刘协拜倒:“臣恭贺曹公、陛下洪福无量,金玉长安。” 徐璆将曹操的称呼放在了前面,刘协名字放在了后面,但似乎根本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大家明显比这个模式接受地比他更坦然。 曹操含笑点头:“刺史远道而来当真辛苦,不知特此入京又是所为何事?” 徐刺史战战兢兢地从身后随从包袱中拿出一物,跪下来将此物双手托给曹操:“曹公请看,此乃叛贼袁术前所掠夺之圣物,叛贼现已伏诛,臣特此带圣物仓皇入京交付圣主。” 曹操跨步上前,接过玉玺仔细端详,果然不是一般凡物。滢滢美玉之上镌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康”八个汉字,让一向沉稳的曹操不禁喜形于色起来:“好好好,来人,赏徐大人。” 徐刺史一副忠良模样,对着上头继续恭贺道:“都是陛下鸿福,曹公德善,才让天下民众心敬神往,臣万不敢居功。” 孙策死死地盯住那玉玺,恨不得一跃而起将那宝物取之于怀,心火烈燃间却被一个略带凉意的手指握住手背。 孙策抬头,见孙尚香对他微微摇头,口中轻咬“不可”二字,终于也算定了心神一二。 孙策的小女儿孙然对着大乔小声质疑道:“乔阿娘,你说会不会是曹公之前有提醒过五娘?怎么可能会有人可以猜得出这些东西?” 大乔摇头道:“看曹公那神情不似早有预知,兴许这世上真有承得天命之人吧。” 孙绍的眼睛没由来地特别亮了起来。 孙权原本想着要看一场好戏,不料之后却被仪嘉一力反转,登时也觉得有几分没意思起来。不过愿赌服输,他大方地解下腰间佩剑递予曹操:“五娘果非凡间俗物,权敬佩之至,愿赠此宝剑为五娘添妆。若他日五娘有事寻权,凭此剑可求得一处夙愿,只要不违了圣人规训,权必鼎力相帮。” 听到“添妆”二字的孙绍内心怦然一动,孙然有些不解地看向自家阿弟:“你脸红什么?” 孙绍理所应当:“热。” 仪嘉星星眼,东吴大帝的愿望承诺?真心赚到了啊赚到了! “仪嘉谢过孙将军,愿将军之后不嫌小女叨扰便好。” 孙权伸出拳头,在仪嘉粉嫩的握拳上微微一碰:“一定。” 曹操心底小小地鄙视了孙权一把,我家小五跟那传国玉玺是有感应的,一生下来就是的!让你们看好戏,这下连佩剑都输给我家小五了吧?该! 曹丕突然有些没由来地讨厌起孙绍,这人姓甚名谁哪个山头的?一双眼睛怎么就直勾勾地盯着小阿妹看呢?真想一巴掌呼死他! 眼见得气氛大好,扬眉吐气的曹操对着刘协随口道:“陛下以为孤家小五如何,给个封诰可是当得?” 刘协无所谓地笑笑,你曹操想做的事情,当真还有问我意见的时候么? 话虽然是这么说,场面上的事情还是要做的:“朕素闻五娘慧名,早亦有心嘉之。今日得见,叹之怜之喜不自胜,总觉得应当封诰些什么方不负了五娘人物,司空果然与朕心意有之一通。既然如此,就封个安阳县君何如?” 这年头的郡君县君都很稀有,不比后期明清只要是宗室女便有封诰,那是实打实有封地有实权的。如果一旦被封,仪嘉就真的算是有了编制,可以领着俸禄收着租金吃饭了。 就在卞氏准备带仪嘉开口谢恩时,一个娇娆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大殿:“陛下且慢,但听臣妾一言。” 仪嘉徇声看去,董贵人挺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第21章在线阅读 !t; 第21章 第21章 第2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2章 !go 在董贵人声音响起的那一刹那,大殿中所有目光的交点果然很是瞬时地汇集在了她的身上。 董贵人吃力地对着刘协行了一礼,再度开口道:“这县君封诰,非有大功绩于社稷者莫可得焉。恕臣妾多嘴一句,如果五娘对徐刺史之事不加以猜测,难不成传国玉玺就回不到陛下身边么?再者如此宣扬天命神术并非正统治国之道,恐难以堵住悠悠众口。且五娘年纪尚轻,臣妾以为此事实有不妥,还望陛下明察以做圣君决断。” 刘协有些为难地看着曹操,那寓意不是“朕不想封了五娘”,而是“曹公你说句话,朕无能,不想反驳贵妃其人嘤嘤嘤”。 就在曹操准备开口给小五挣口气的时候,坐在很是后排的董承突然间起身对着刘协和曹操道:“贵人身怀皇嗣,难免想得比旁人多一些,待到产下皇子之后自然就好了,曹公与陛下不必介怀。臣教女无方,扰了吴侯雅兴、曹公心绪,还望陛下赎罪啊。” 曹操阴着脸看向董承,他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这厮说起来也算皇亲国戚能坐在这里的哈!光看他把女儿教导成这副没教养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你闺女董贵人连他阿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还在这里瞎嚷嚷个什么劲儿! 不过既然董承把台阶铺好了,刘协也很是愿意借坡下驴,闻言忙应道:“贵人着实有些多心了,朕看这曹家五娘就是好得很,当得起这安阳县君。安阳临近许都地灵人杰,当真是个好地方。朕把这一方子民就交付予县君了,还望县君以怜子之心温良以待。” 卞氏抱着仪嘉谢礼:“妾身替小女仪嘉多谢陛下,曹家并五娘定当不负所期,爱民如子。” 见得曹操表情有些不耐烦,刘协一句“不敢”梗在喉中差点脱口而出。 真是奴性啊! 等到宴会退席之间,董贵人有些委屈地叫住父亲董承,待要开口又有些不知从何说起,只是一个劲儿不停地流眼泪。 这么默然半晌之后,董贵人才恨恨开口:“曹贼是怎么对圣上的,大家都看得明明白白,却偏生都一副安然处之的惯常样子,真是叫人心寒至极!父亲心中那事可要早做打算,眼下圣上无子,女儿可不能担保曹贼不动我这个孩子。” 董贵人说罢,便又是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董承缓缓叹出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你的委屈阿父都知道,但终究不该在这种场合跟曹操顶撞,以后先别这么做了。” 说完这句话后,董承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戾:“不过他也剩不下多少时日了。” == 接待孙策等人的事宜已经基本完毕,卞氏出门几日不放心家里,便商量着先带曹丕和仪嘉回家看看。谁知就在卞氏说好要走的那日,天上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曹操担忧曹熊体弱吹不得风受不得雪,便让卞氏再带着几个儿女多住几日。 曹丕有些匆匆地跨进殿中来,脱下外面斗篷反手交予宫娥,自己却提着一盒点心奔赴内殿。 这日难得曹熊精神甚好,仪嘉也正巧闲来无事便教小阿弟说说话,奈何曹熊年纪太小,很多字词都不能连起来说,只能单着字蹦,可仪嘉却仍然津津有味越战越勇。 曹丕打开食盒盖子,一股甜腻的糕点气息便萦绕在了殿中,果然把仪嘉的注意力就给吸引了过去。 曹丕小心地试了试糕点温度,发觉没什么太热后才拿了一块儿递给仪嘉:“喏,听说昨儿御膳房新学点心,我提过来给你和阿熊尝尝,拿就好了,不烫的。” 仪嘉接过点心咬了一口,果然香软细腻,口齿留香。甜意伴着奶味儿的感受留在唇齿之间,让女孩觉得满足至极。 正当仪嘉吃掉第一个准备解决第二个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很难将点心安然放在嘴里,无他,只因阿熊君眼睛都不眨地盯着自己的糕点猛看。 “姊……姊……阿熊,要……要……” 仪嘉见此状况,有些无奈地对着曹丕和卞氏请示:“小阿弟吃这个不要紧吧?要不我分给他一些?” 卞氏点头道:“不碍事的,你自己吃半个,给他掰下半个就好的。” 曹丕目光柔和地看着弟妹,对卞氏温言道:“昨儿儿子受了阿父托付回府去了一趟,家里一切事情都好,就是阿彰与阿植想阿母和阿嘉想得厉害。一见面又是问了好些关于阿熊的事情,吃得怎样、睡得怎样,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知是实打实地想念呢。” 说起这个,卞氏的笑意变得愈发柔和:“阿彰和阿植就是这般,总是把阿熊当个玩意什么的来看,倒是叫我不知道怎么说他俩好了。” 仪嘉点头表示理解,这年头没有芭比娃娃那种高科技产品,所幸家里大孩子多小孩子也多,大家就只能玩真娃娃了。 此时一个内宦进殿来报,说是吴侯那边想请安阳县君过往一叙,若是夫人不放心,随行跟去亦是好的。 曹丕听得此话问道:“吴侯既请小阿妹过去,不知究竟所为何事?还劳总管告知。” 那内宦忙叠声一阵儿“不敢”,垂首给曹丕释疑道:“不是吴侯,是世子和乔姬等人想请五娘过去说说话。” “孙绍?”曹丕眉头瞬时皱了起来,这人真是阴魂不散呐! 仪嘉见曹丕似有担忧,便很是随意地对他和卞氏开口道:“我和吴侯世子也算见过几面,相必是他们即将要离京过江,找我去话别几句吧。阿母阿兄莫要担心,阿嘉去去就来,很快的。” 卞氏招呼青衿等人:“你们几个跟着五娘过去,若是有一点磕了碰了的,先不说是我,君侯他人亦是要问的。” 那内宦知道卞氏这话摆明了是说给他听的,再次担保一番带着穿戴完好仪嘉走出门来。 外头冰雕玉树、琉墙璃瓦,好一片北国风光,仪嘉也是没走太久就到了孙绍等人居住的大殿。 殿内殿外真叫个冰火两重天,大乔小乔笑吟吟地招呼仪嘉过来坐。仪嘉发现自打这一行人上线以来,她貌似从来未有见过周瑜周公瑾其人,心中所想也就难免问了出声:“都说江东周郎风流倜傥、文思无双,这次没有跟来么?阿嘉似乎从来没有见到过他呢。” 小乔娇柔一笑:“公瑾他在江东呢,这一家子‘倾巢出动’没个人看着那边怎么能行?就连我们君侯夫人亦是在江东没有跟来呢。” 小乔说完这句话后见得大乔垂下了眼眸,心里简直快要内疚死了。若不是阿姊敬重君侯人物,愿意委身为妾,自己必然不能这般顺利地嫁予公瑾了,这嘴快一时忘了阿姊,当着该打! 仪嘉看二乔这般境状亦是心有动容,二乔论长相论气质论家世都十分出挑,搁在一般人家娶了这种媳妇只能供起来养着,可偏生碰上孙家这种人家…… 孙然也感受到了此时的诡异气息,便率先打破沉默道:“阿嘉我们就要回去了呢,想着咱们相识一场,就叫你过来说说话。” 仪嘉露出一口小白牙,笑言道:“难为孙阿姊还想着我。” 孙然微笑着摇头道:“我想着你是一回事,还有人比我想你想得更多呢。” 说罢,就拿眼睛瞟向孙绍看。 孙绍这回表现挺好,竟然没有红脸:“阿嘉你听我阿姊鬼扯,我只是觉得跟你投缘。你好看能干有才学,而且还不跟我阿姊一样总喜欢挤兑人,所以我看你就是最好的!” 孙然听得这话打趣道:“这跟阿嘉才处了几天,就能看出她这么多好处。既然许都的东西好人也好,不如就把你留在这里吧,我跟乔阿娘阿父就不带你走了!” 二乔听得孩子们玩笑眉头也舒展开来,却不想很多事情未有发生话却先撂在一边,我们通常称它为一语成谶。 == 董承跪在阶下,额头抵在地板之上,言辞恳切道:“请陛下赐诏,臣等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协斜倚在宝座之上,半含笑意看着董承道:“曹公乃国之良材,社稷之幸,是朕的恩人亦是汉室股肱之臣。念在爱卿是董贵人的父亲,这些话朕就权当是董大人爱女心切,听听而已了。” 董承一直以为刘协已经对曹操忍受不了,但看皇帝此时神情不似作伪,心里登时也有些没主意起来:“曹操这般慢待陛下,扬威群臣,陛下固然修养甚高不予理置,然臣等却无法见得高祖后人被外姓权臣如此相待!请陛下赐诏予臣,臣必当联合忠义之士合力诛曹,义不容辞!” 刘协笑,难道你掌权之后就不会架空朕、孤立朕、让自己做一个傀儡皇帝的么?董贵人肚中怀了孩子,倒是把你的心给养大了,安之你不会像董卓一般扶幼主,再行废立呢?说到底,一个皇帝手中没有兵权,能做的只能被权臣、外戚拿捏,无论是谁都一样。 你们待要怎样博弈是你们的事情,朕一概不管,也不会相帮。 “董大人请回吧,朕有几日没去皇后那里看看了,说起来也真是有些想念,你且先退下吧。” 董承心中暗骂刘协难成气候毫无为帝之范,却也只得无可奈何空手而归。 == 孙尚香一把抓住孙策的袖子,对其苦苦哀求道:“阿兄,去不得!阿香知道你武艺超凡胆识过人,但这毕竟是在曹公的地盘之上啊!就算你不想想自己,不想想两位乔娘,也要想想阿绍和阿然,想想你当初对阿父、对阿母说过的要保护我和二阿兄的承诺!” 孙策眼睛有些发红,他也知道这般做委实不妥,但“传国玉玺”四个字如同魔咒压在心头,烧得他所有理智都统统落跑,只剩下发疯一般的想要。 “阿兄。”孙尚香抬头望向孙策,目中隐隐含泪,“求你……为了你的未来,为了孙家打下的这一切,不要这么做。若这天下都是你的,何愁没有许刺史、张刺史将那玉玺送到你的手上!” 仪嘉此时正当从孙绍殿中离去,听得此隐隐争吵声不禁驻足观望,却被殿中孙策的守门侍女催促道:“县君别怕,不过是她们兄妹之间的口角罢了,您这边请。” 仪嘉微微点头:“那就有劳姐姐带我出去吧。” 仪嘉抄近路经过刘协住处时,发现好些内宦携了各色锦缎与珍宝一盒盒一箱箱地送至刘协那边,问过之后才知是曹公“孝敬”陛下的。仪嘉估计是那日接待孙策之时曹操觉得对刘协有亏,便给点小钱补偿一下。 仪嘉听说过,之前也有宫里的势利眼对刘协不敬,也有臣子在上朝之时对刘协不恭,都被曹操下了狠手发落过。仪嘉觉得自家阿父就是这点挺可爱,就好比某些小言里的霸道总裁,刘协是孤扶持上位的,能欺负他的人只有孤,至于你们这些无关人员若是想着怠慢他的话,还是有多远死多远的好! 正在仪嘉脑洞大开之时,刘协着装规整地带着一帮内宦宫女走出殿来,神情恍惚间一见仪嘉登时像是见了鬼一般:“安阳?你……你怎么在这里?” 仪嘉看刘协这等神情亦是吓了一跳,不禁将心中所想脱口道:“陛下您在慌些什么?” 看这神情是在心虚么? 刘协清了清嗓子:“没……没有的事情,安阳在外头逛了这么久,想必卞夫人已经担心许久了罢,快……快着些回去罢,一路当心。” “哦。”仪嘉点头,“那……雪天路滑,陛下您也当心些,臣女告退。” 第22章在线阅读 !t;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3章 !go 就在孙策等人离去不久,亦是在仪嘉等说定要离宫的前一日。董承给曹操发来请柬,直道曹公辛苦,想要略备薄酒摆个家宴以慰您这些日来的劳苦。 曹操觉得董承这人没什么意思,本来也是直接就拒掉的。谁知董承这厮不知吃了什么*药,接二连三地叫人一遍一遍相请,一日之内前后相加竟有五次之多。说是曹公不去就是不能原谅董贵人,这委实大是让他心内难安云云。被董承烦到不耐烦的曹操对那内宦大手一挥:“去去去,明日去,你再来一趟孤现下就回府去!” 董承的目的,就此达到。 寅时三刻,仪嘉睡梦之间猛然惊醒,见得守夜的碧铃侧立床前微微合着眼睛,而余下的几个小宫女则早已困到东倒西歪地站都站不起来。 一阵阴风将窗户猛力推开,殿中那唯一燃着的烛火频频跳动三次,最终熄灭在一片空旷的漆黑之中。 仪嘉拢了拢衣服悄然下榻,哆嗦着手指想要将窗户关紧。谁知人小力气也小,对硕大的窗棱根本无可奈何。 惊醒的碧铃亦是轻步走上来,帮着仪嘉将窗户合好,柔声问询道:“县君可是做了什么噩梦?你看这漫天星辰的,不若再睡一会儿罢。” 仪嘉心房有地方堵堵的,究竟何种感觉却说不上来,定下心神排了排年份表后,才想起公元200年的春节前后期间……的确有让人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衣带诏,据说是曹操和刘协关系极度恶化的转折点,也是诸多文学作品中用于大力“抨曹”标志*件。 《三国志·先主传》中说,献帝舅车骑将军董承辞受帝衣带中密诏,“辞”便是自称。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当中说得更为明显:初,车骑将军董承称受帝衣带中密诏,与刘备谋诛曹操;用得则是更明显的“称”字。 总而言之都是董承他自己说有,究竟有没有谁也不知道。但仪嘉看眼下情况来讲,感觉大抵刘协并不是这般不通情理不知好歹之人。 仪嘉丝毫不担心她那英明神武的阿父和他的团队搞不定董承,但委实并不希望因着这件事让两方关系抵达新的冰点,给曹操和曹家带来新的麻烦。尤其是在袁术大军虎视许都的前提下。 曹操身边的五大谋士现下已经基本到位,而仪嘉因着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只能寻得其中一人作为代表出面以解后顾之忧。仪嘉闭着眼睛思索片刻,脑海之中出现了贾诩深邃而富有玩笑意味的眼眸,当即心下有了一些主意。 仪嘉从枕下拿出一块白色方帕,让碧铃翻遍梳妆台找出一个废旧的胭脂,用手指蘸着胭脂在帕子上写字。 乱臣当道,帝心受蛊;入宫觐见,迟怕有变。 眼看着碧铃拿着帕子出门去,仪嘉微微松下来一口气,想要上榻再度睡个回笼,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法定下心神,只得睁着眼睛看外头由东方露白再到天光大亮。 == 贾诩半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清醒了几秒过后起身把门打开:“小红?这大半夜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个被叫做“小红”的小厮红运也是睡眼朦胧:“先生,宫里来人传信了,说是十万火急,小的也是刚刚被门房那边值夜给拉起来的。” “哦?”贾诩听得“宫里”二字果然又是清醒了不少,“可说是宫里的哪位贵人了么?” 红运摇头道:“不清楚,听说是承欢殿派过来的。” “承欢殿……”贾诩蹙眉,“东殿?西殿?” “是东殿。” 贾诩依稀记得,东殿正是安阳县君曹仪嘉的住处,便赶忙对着红运问询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事情?” 红运道:“没说什么,就是让小的把这条丝帕交付于您。” 贾诩看了一眼榻上侧卧的唐氏,便带着红运起身走到了外间。等点起灯火后一看,见得嫣红色的十六个孩童字体,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焦躁起来:“备马,我要入宫。” 红运听得有些傻眼:“您要一个人去?这大冷天的,小的跟着侍奉您吧。” 贾诩挥手:“不用了,快去备马。” 就在红运刚刚离开之时,郭嘉身边的得力书童裴桉亦是匆匆找来,正当要说话之间被贾诩止住:“我知道有事情,你只给我一句话,你们先生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先生已经叫人通知了几位将军,然现下宫中大部已被董贼把持,咱们的人一时半时没这么快。先生怕的就是逼急了董贼,他狗急跳墙对主公和夫人县君等人不利。先生说过,除了人称‘毒士’的贾诩贾先生,再也没人能把‘釜底抽薪’这招用得最好了。先生您一人入宫觐见直达陛下寝殿,为了不叫人起疑,董承那厮是不会阻拦您的。我们先生说,宫内的事情,就拜托给您了。” 红运已经把马匹牵来,贾诩飞身上马对裴桉保证道:“主公福德无量,岂是这些宵小之徒能够暗算得了的?你回去请奉孝放心,不必束手束脚,大胆去做就是了!” 何况君侯身边还有安阳县君呢。 曹操听得下头汇报,昨夜小女儿似乎睡得有些不大好,觉得不过是跟董承那废柴吃顿“家宴”,既然仪嘉劳累也不必定要她过去用膳,便嘱咐身边内宦去叫县君歇着。 就在曹操整装出门之时,一个身形矫健的内宦轻步跑来,塞给曹操一张小小的字条,一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曹操在手掌心展开字条轻瞄一眼,郭嘉苍劲的笔迹便映入了他的眼帘。里面没有多余的话句,只有一个“凶”字跃于纸片之上,看得曹操眉头倏尔间便皱了起来。 “来人。” 在一旁给卞氏梳头的青衿忙应道:“君侯请吩咐。” “小孩子白天睡多了晚上定然又会睡不着,你去那边把阿嘉叫上,咱们一起去用膳,等宴席散了之后再让她回来午睡。” “喏。” 仪嘉听得曹操不许她出席正发愁呢,忽而又见青衿传话说君侯叫她一起过去,忙由得碧铃穿好衣服牵了出来。 因着郭嘉之前的提醒,曹操嘱咐了卞氏仪嘉等人不得在席上乱吃东西,他自己当然也不会傻到拿着筷子啥都尝两口。 董承看曹操等都没有提箸夹菜的想法,便拿起酒壶先给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后对着曹操举了举杯底:“这是洛阳旧宫那里带来的旧酒,董某今日旧酒装新壶以敬曹公,还望您不要嫌弃董某一片心意。” 曹操看了一眼自己身前案上的夜光杯,由得董承给自己斟满了一杯的酒,而后将杯子拿起,反手倒在了董承的酒杯之中:“曹某回敬一杯,董兄就干了罢。” 仪嘉点头以示肯定,如此一来,若是将毒涂在杯子当中,董承必然露馅无疑。 董承拿起酒杯再次一饮而尽,对着曹操大笑三声:“曹公敬酒的方式果然与他人不同,董某受教了!” 曹操见得董承再度帮他满上酒杯,也不好再推脱些什么,即刻一昂头将杯中之物尽数饮完:“当真好酒!” 董承拍了拍手,便有内宦将一碟精致的糕点呈了上来。那糕点仪嘉认得,正是那日曹丕带来给她和曹熊曾经用过的甜点。 董承对曹操笑得开怀:“今儿菜肴准备得不合曹公夫人和公子、女公子胃口,当真是董某待客不周。这点心是御膳房新研习出的,就连陛下都赞口不绝呢,曹公和公子县君不若就赏脸吃一些罢。” 安宸殿内,刘协正对着一只鹦鹉大眼瞪小眼,外头有内宦过来传话,说贾诩贾先生想要觐见陛下,说是有公务要谈。 刘协抬手摸了摸鹦鹉柔顺的羽毛:“该来的果然来了,叫他进来罢。” 第23章在线阅读 !t; 第23章 第23章 第2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4章 !go 刘协抬起头来,看着行礼过后负手立于阶下的贾诩:“先生此番匆匆而来,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贾诩答得简练:“陛下当知。” “呵……”刘协轻笑一声,“知当何如?不知又当何如?” 眼看事态紧迫,贾诩一点都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跟刘协对暗号上头,便迅速地岔开无关话题直赴主题:“知与不知自当都无大碍,臣匆匆前来,不过就是想给陛下您讲一个近些天来发生在臣身边的故事。” 刘协随意道:“愿闻其详。” “冬深岁末,后即年关。曹公看臣刚到许都不久家中拮据,便赏赐不少吃穿用具让臣好生过年。臣翻看曹公赏下来的大小物件,发现其中有架琉璃屏风甚是不寻常,似有真龙天子之气,故小心供奉不敢叫人乱动。” “不过几时,曹公便遣人来将屏风要回,说这屏风乃是先帝遗物,亦是曹公之前进献予陛下所用之物,宫室建成后,陛下感念曹公用心,特将此屏风转赠曹公。曹公对此物甚为宝贝,却不想此次忙乱中弄错,便慌忙找回,足见曹公待陛下至诚之心矣。” 刘协亦知贾诩这话三分真七分假,谁若全信是傻瓜,但还是在片刻之间拼接起了不少往事中的记忆碎片。 当年天下大乱,即便尊贵如他也难免遭受波及流离失所。董卓等人一直都把他当作统率天下工具,一个政治博弈的筹码,一个封侯拜相的跳板,曹操也不例外。 但曹操与董卓等人不同的是,他会做人,或者说是隐藏得更深。当年的皇帝刘协狼狈到连一针一线、一盆一瓢都没有,当真是个光杆司令。曹操不光帮他打点好了一切所需,还对他甚为诚恳地讲过这么一番话语。 这些进献地东西都是先帝赐给我祖父和父亲的,我将这些东西献给陛下,不过是完璧归赵物归原主,反正这些东西我放在家里也是供着不敢用,碰了怀了我还难辞其咎,您拿走之后也算是了却曹某一桩心事,也算是圣恩浩荡了。 那时的他正当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说是不感动那都是骗人的。 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者说奉天子以令不臣。曹操的确达到了他的目的,难道你又没得到什么福利?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谁也不比谁更高尚。 见刘协似乎有所动容后,贾诩一鼓作气再接再厉道:“那董将军刺杀曹公乃是自己心中主意,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生打着奉天承运的旗号胡作非为戕害功臣。陛下博览群书,亦当知言不实,则名不正;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臣知陛下不欲与外戚董氏交恶,毕竟董家还是贵人腹中皇子的母族。诩既当臣子,自然也不愿陛下左右为难,只是想着问您一句,您难道真的要看着董将军假传圣旨害死曹公,也不去说句公道话了么?” 刘协讽刺一笑:“若是董将军事不能成,先生觉得董贵人之子还能保得住?” 贾诩避重就轻道:“一切当看陛下您的圣明决断。” 刘协沉默了半晌,似乎是在做了好一些时刻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有些无奈地挥袖:“起驾,朕要同贾先生一起去趟德光殿。” == 曹操注视了那份点心半晌未有说话,董承胸有成竹地对旁边一个静立许久的内宦挥了挥手,那专管试食的内宦忙走上前来,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咽下,并未发生任何异状。 正当曹操拈起一块点心想要入口之时,仪嘉却突然出声阻断道:“阿父不能只顾着自己吃,阿嘉也想吃!” 说罢,女孩便迅雷不及掩耳之时地也拈起一块糕点,塞在自己口中嚼了几下吃下去,并无发现不妥才对着曹操微微点头。 曹操方才也担心过董承在无毒糕点做了记号,毕竟那个试食内宦他从未见过,不能保证半点猫腻也无。在觉得仪嘉以身试食不妥的同时,也让他将对糕点的疑心降下了好些。 不过曹操的糕点最终也没入到了他的口中,只因吃过这美味的小儿子曹熊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口中喃喃叨念:“父……给……给,阿熊,要……” 卞氏温柔地摸了摸曹熊得小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就知道吃。” 曹操亦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小儿子,将糕点掰下一小块儿后,轻轻送入了曹熊的樱色小口之中。 吃到糕点的曹熊并没有想象中的开怀,而是倏尔抽搐到不能停止,继而便有殷红的血滴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仪嘉胸口之上仿佛被什么人拿着匕首狠狠地剜了一下,痛得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更没有勇气去看卞氏现下的那番神情。她怎么就没想到,董承倒酒那段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在酒杯上面抹上了毒! 糕点易碎,很少有人会用筷子夹着去吃。只要曹操碰过酒杯再去徒手吃糕点,酒杯上的毒素就转移到了糕点之上,这么一来铁定就会中毒! 曹操中毒之后,她们孤儿寡母的这些人,还有逃出去的可能么? 真是好一出鸿门宴! 刘协同贾诩走出殿门之时,就见得董贵人挺着肚子立在那里,大抵是等了他们许久时候。眼看着刘协要备驾德光殿,身边还带着贾诩,董贵人心道不好,忙迎上去说话道:“臣妾请陛下安,不知您此番是要去哪里呢?” “朕去德光殿,董将军设家宴款待曹公,朕闲来无事过去看看。” 董贵人微微一笑:“既是父亲设得家宴,不若就让臣妾伴驾侍奉吧。” 刘协道:“爱卿身子多有不便,依着朕说,为了腹中孩儿,还是早些回去歇着罢。” 却不想董贵人反唇相讥道:“既是家宴,陛下去得,臣妾为何去不得?难不成一顿宴席当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刘协心底冷笑,你父亲“大业”还没有功果的,你就已经开始对朕指手划脚了么? 贾诩心里着急万分,很是速度地快言了断道:“陛下贵人请登辇,曹公和董将军还等着我们过去呢。” 曹操盛怒之下非同小可,一巴掌拍在了身前的桌案之上,震得杯盏盘碟一阵叮铃脆响。 “董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算于孤!” 董承瞬时站起,将手中酒杯狠狠掷向窗棱,一响过后便有许多铠甲穿戴完好的兵士即刻涌进,为首的正是王子服、吴子兰等一帮与董承交好的将军士大夫。 那些兵士的到来很明显助长了董承的信心和气焰,他对着安宸殿方向拜了三拜,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条龙纹腰封,翻开外面锦绣丝缎拿出一封血书:“曹贼不敬陛下,不尊汉室,为臣而良知未泯者人人得而诛之!我等奉了陛下密诏,今诛贼于大内,以示天道!” 曹操冷笑一声,大力斥责道:“一派胡言!建安二年,袁术无状,江淮大旱,陛下忧思民生疾苦,特许江淮一地不必进贡锦缎于宫廷之中,自织自足便可过活矣。董将军这绣品分明就是淮绣,只会在民间交易得来,不会出现在皇宫之中。可见其言尽虚,居心叵测!” 曹丕上前两步扶住摇摇欲坠的卞氏,在她耳畔沉声安抚:“阿母您一定要撑住,您若此时慌乱,阿父必定心神亦乱。到时候不光小阿弟,就连阿嘉也会保不住的。” 卞氏的泪水一行行地流淌下来,滴在了曹熊绵软的身体之上。仪嘉咬紧了嘴唇,看董承狰狞地下令:“给我把这曹贼及其家眷统统砍杀,一个不留!有持得首级者,承必当百金相谢!” 曹操气势丝毫未减地大吼一声:“孤看谁敢!” 正当王子服等人就要持刀而上之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内宦高声的奏报:“陛下驾到——” 仪嘉小腿一阵儿酸软,堪堪地睁开了方才闭上的眼睛,贾先生,你们果然还是来了。 第24章在线阅读 !t; 第24章 第24章 第2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5章 !go 仪嘉潜意识里一直觉得,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对人说谎却被正主当场拆穿,就现下情况来说也是基本符合的。 刘协目光灼灼地盯着董承手中的“衣带诏”,嘴角翘起嘲讽的弧度:“朕是记得董将军忠心为主,曾经跟朕要过这份诏书,只是不记得朕曾经亲笔题写过这份诏书。不知是朕年纪不大忘性却大,将这事情忘了,还是有人假传圣旨想要祸乱朝中?” 董承暗暗将刘协其人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一百八十遍,自己皇帝当不好不说,眼看汉室江山就要落于外姓之手,却助纣为虐打压功臣,汉高祖刘邦在世的话也得被你这个不肖子孙给气死! 曹操冷冷一笑:“董承假传圣旨,亵渎皇令;此乃罪一。藏毒于身,祸乱宫廷,戕害忠臣;此乃罪二。置兵戎于禁廷,罔顾君上安危,有改天换日之嫌疑,此乃罪三。三罪并罚,祸沿九族,念汝等初犯,孤和陛下愿网开一面,所有军士放下兵刃不予责罚,倒戈护主可领军功,董承王子服等主谋贼叛亦可留一个全尸!” 眼看旁边所立军士有蠢蠢欲退之嫌,董承振臂疾呼:“大家不要信了曹贼蛊惑,该当匡扶正义,扬我大汉国威!” 曹操佩剑出鞘,指向沉浸在“忠君为汉”当中的董承其人:“你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陛下?为了董贵人腹中的孩子还是大汉的江山?一个董卓还不够,现下再来一个董承,怪不得你们五百年前还是亲戚,都是一样的刚愎自用、觊觎社稷,是忠是奸,孤看只有你心里最清楚!” 董贵人一向看不上刘协对曹操跋扈的置若罔闻,自打坏了皇嗣之后,心中有些不可告人的念头也就渐渐显山露水出来。听得曹操此语之后,仿佛人性之上的最后一件遮挡物都被拨开,叫她如何不恼羞成怒。 “皇室至尊,母凭子贵,本宫怀着的是与高祖皇帝一脉相承的子孙,你曹操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诽谤本宫?” 曹操冷言道:“孤还是那句话,是不是诽谤,你们自己心里最清楚。” 外头打斗的声音愈发地清晰起来,仪嘉看着卞氏无助地一遍一遍探向曹熊的鼻息,泪水滚在小阿弟圆润稚嫩的额头之上,突然就有几分呼吸不稳。 曹操那边的部下杀过来也差不多就在这一时之间,可眼下她和曹丕卞氏等人已经被包围在大殿之中,董承若是狗急跳墙,先直接不管不顾大开杀戒,那么情况将会很是不妙。 也就是说,即便最后曹操的团队会赢,也并不代表他们殿内的几人都可以安然活下来。 仪嘉看了一眼躺在卞氏怀中的曹熊,唇色几乎和脸色一般苍白,比宣纸都要更为单薄几分。女孩缓缓眨了眨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下,泪眼朦胧间却对上了曹丕深邃的眼眸。 少年眼神朗朗,信念坚定:阿嘉,我们都要活着出去。 腹内揣子的董贵人站在董承的右边、仪嘉的左边,不过也就是两三步的距离。曹丕挪了挪步子,松开扶住卞氏身躯的手指,转而抚上仪嘉的左腕,缓缓地抽下了串着石榴石的绳结。 在石榴石滚落的那一瞬间,仪嘉便明白了曹丕这么做的真实意图。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之中染上了一层深深的无奈,最终却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话语。 稚子无辜,这么做本就是万万不该的,可不代表她需要为道德所束缚……害死阿父阿母和阿兄。 珠子粒粒滚落却听不到丝毫声响,只因厚厚的白色羊绒地毯铺在地上。绯红色的石榴石隐匿地毯其中,似乎是最最危险的信号,只看一眼都会触目惊心。 仪嘉大口呼气做心理建设,这是正当防卫正当防卫,杀人抵命一说,即便是搁在当代律法中也是正确的。 曹丕无声地向着趾高气昂的董贵人挪动着,在曹操上一句话语刚落之后,便猛力地对着重心不稳的董贵人向后一扯。 曹丕幼习武,善骑射,早年也曾在军营待过,挺着肚子的董贵人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这一阵儿拉扯之间,董贵人本欲抓住什么维持平衡,却不想后退一步踩中了仪嘉腕间落下的特供石榴石,整个人撞在了桌案之上。 这一阵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人措不及防,董承终究在慌乱之间感情胜过了理智,蹲下身去想要帮扶痛到满头冷汗的女儿。 董贵人腿间流淌的鲜血覆盖在了地毯之上,仪嘉低头看却,再也寻不到红色石榴石的踪迹,想来已跟那红色的血迹融为了一体。 曹丕拔出腰间匕首抵住董承脖颈:“尔等还不速速放下兵刃,更待何时?” 局势逆转,张辽率人带兵直入,周围看傻的董方军士竟然无一阻拦。 董承见郭嘉立于自己十步之遥处,踉跄着跪倒在地对着郭嘉拜了三拜:“先生救我女儿!” 郭嘉正要上前,张辽抬手阻拦:“先生不可,恐怕有诈。” 贾诩轻轻拂去张辽抓在郭嘉袖口的手指:“随他吧。” 郭嘉感激地看了贾诩一眼,俯身下去半眯着眼睛帮董贵人诊脉。 “贵人胎气已动,但好在月份亦大——即刻催产,有六成把握保得母子均安;若有名医相辅,则把握或可多得两成;倘是能请华佗先生坐镇(历史上说他就是主攻这方面的),则大抵诸事无患矣。” 董承知道华佗近些日子在曹操府上供奉,忙对着曹操痛哭恳求道:“稚子无辜,但请曹公救它一救!” 不说华佗曹操还算平静,一说起曹操的火力值瞬时又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因着阿熊生来体弱,孤将华先生请来是给阿熊相看病因的。成王败寇,你谋刺于孤不成,孤自当杀你抵命;你也知稚子无辜,可怜我阿熊还是小小婴孩,就因为你这蛇蝎歹毒之人备受苦楚。所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一还一报一命抵一命,孤现下就是要董氏的孩子给我阿熊抵命!” 说罢,曹操便提着宝剑向着董氏步步逼来。 董承眼看不行,忙将目光转向了皇帝刘协:“陛下……陛下,求您救贵人一救,她好歹伺候过您这么多年,她腹中的孩子是您唯一的骨血!” 董贵人也缓缓抬头看向刘协,眼中滚动着泪珠和乞求,一副望君垂怜的可人模样。 刘协缓缓开口,口气淡然而疏远,仿佛殿中发生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干:“朕读书虽少,亦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一小小婴孩乎?” 这话其实说得很没水平,犯罪的不是孩子,而是孩子的母亲外祖,跟稚子无关,也不存在犯法赎罪一说。虽然逻辑有病,但刘协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是明白,他压根就不想再搀和董家的事情,也左右不了曹操的决定,索性闭起眼睛大家一起装瞎罢了。 刘协自幼没做过自己的主,也没做过别人的主,生性凉薄也不是一蹴而就练成,只是太多无奈的加总。仪嘉现下同董贵人等也算是仇深似海,但同样身为女人,看着枕边夫婿薄情至此,心中也不免升起一丝凄寒。 这个刘协,当真是自己的几位姐姐即将共同服侍的人?抑或也会是成为自己的良人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仪嘉看着刘协负手离去,渐行渐远。夕阳的余辉撒在他玄色的袍服之上,刺绣名贵而华丽,本来正该穿出气势,却只能看到单薄。 曹丕觉得仪嘉神情似有不对,眼看董承已经翻盘无力,也就收了匕首扶住仪嘉:“阿嘉,看着我,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 仪嘉眼睛盯着曹操的剑端无意识摇头,身子也渐渐矮了下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时刻,阿兄曹丕急切的语调在耳畔响起:“阿父且慢,阿嘉她人昏过去了!” 第25章在线阅读 !t; 第25章 第25章 第2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6章 !go 碧铃匆匆走向正院南面一处用于煎药的厨院,就在进屋之际发现曹丕院中的大丫头蕙芷也提着瓦罐一般走来。 蕙芷和碧铃相熟甚久,双双眼神交汇过后便摸清了对方的来意。 碧铃先是堪堪地叹了口气,对着蕙芷无奈起来:“我们县君真算起来已经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昨儿夫人看着小厨房熬好了白粥,眼看着县君勉强进了几口,谁知还没怎的又吐了。县君好强,撑着嚷着不许喊大夫,夫人看她小脸快要瘦成巴掌大小了,才好说歹说叫华先生来切了脉,要不是昨夜烧得厉害,县君还怕是不肯吃药的呢。” 曹丕那边的蕙芷和兰心都是通房丫头,对曹丕身上的事情也格外尽心,闻言亦是叹息:“我们丕郎倒没有县君这般严重,可白日看着是好,夜间噩梦什么的总也不能消停,可是把我们这些侍奉的人给吓着了。这兄妹两个说起来还真像,起头也是怎么都不肯让大夫瞧,看个病就跟要杀个头似的,叫人看着心里都别扭。” 蕙芷提起曹丕脸上难免露出了几分娇色,语气也有些朗朗,被路过的郑副总管看见又是一阵儿猛说:“姐姐们都长些心思吧,府里刚刚没了小郎,君后那边的跟着的也都夹着尾巴做人呢,即便这般前头王辉还不是拖出去打了个半死?再这么没眼力劲儿的,还能有好果子吃的?” 曹熊毕竟年小体弱,再加上董承那毒药本非常人所能经受,最终还是医治无效夭折掉了。除了卞氏所出的几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都悲痛非常外,府中各方面对此事的表现还是各有千秋的,光是发生剧烈冲突的就有两对组合:曹节曹华、曹宪曹冲。 曹节自打那次同卞氏摊牌之后,卞氏便本着呵护孩子自尊心不受挫的原则,加了好些人手让小姑娘搬出去了。虽然曹节搬出了正院,但怎么说都是卞氏膝下挂名的孩子,素日又跟仪嘉交好,自然跟卞氏等最是亲近。 这日曹节路上逢到曹华,两个五六岁的小姑娘说了几句话后,曹节就直接冷着脸甩了袖子走人。等到白荷等紧紧跟着曹节抵达住处,才软语相劝道:“三娘这又是怎么了?对着四娘发这么好一顿火气,不若您就开口跟奴婢说说,也省得憋在心里闷坏了自己。” “我就是看不上曹华那幅心里暗自高兴,脸上却惺惺作态的模样,真不知道这面上一套背地一套究竟是谁教出来的。若是二娘那般面上不做愁苦态容也就罢了,满口仁义暗中乐祸的人才真是教我觉得恶心!” 白荷听得这话也是直摇头,她也觉得杜氏仿佛把个四娘给教歪了——没有大家姑娘的气魄,通身都是小家子气的斤斤计较,偏生满口的仁义道德文章,真是假得不能更假。 与此同时,不怎么被三娘曹华特别反感的曹宪那边也并不乐观,曹冲紧紧锁着眉头冲着曹宪责备:“阿熊毕竟是二阿兄和阿嘉的亲弟,我知道二阿姊之前并不怎么亲近他,可这般神情做法实属不该。” 曹宪轻巧一笑:“咱们跟阿熊阿嘉的关系,不过也就是咱们阿娘和其他阿娘的关系罢了,都是靠着本事吃饭,又有什么该不该的。正院那边已经够风光的了,二阿兄举孝廉了不算,阿嘉都能封个县君当着,咱们哪有一星半点能赶得上呢?你之前还发愁上课时侯怎么都比不过阿嘉,在心底里总是暗暗较劲的,怎么,都忘了?” 曹冲再就没有说什么,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阿姊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许她从未跟着他们兄弟几人上课,每天坐在这小院之中,所以才会思维跟环阿娘愈发接近了罢。 先生说过,能困住人的,只有心;心大了,才会不受那些邪祟心魔的束缚,才可以越走越远。可是……他有真的做到了么? 曹操步入曹丕书房的时侯,见得自家二儿子正立于案前作画,画得是一棵被即将残雪压折的悬崖梅桠。 曹操走上去拍了拍曹丕的肩膀,沉声开口道:“这里绷得太紧,作起画来难免不好掌握力道,来,坐下歇歇罢。” 曹丕放下笔来坐在曹操身边,侍奉在一旁的书童连忙赶来沏上两盏热茶。曹操拿起其中一杯茶喝了两口,对着底下人责备道:“这茶还是去年秋天进上来的吧?你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伺候得?对二郎的事情究竟有无放在过心上?” 曹丕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对着曹操喊冤道:“阿父别怪他们,儿子茶水喝多了睡不好,好茶搁在这里也是放着,岂不浪费?想着家里人口多,这边少拿些别的地方也能充裕些,利人不损己,何乐而不为?” 曹操听得这话直摇头:“你们几个都是嫡出的孩子,跟旁的是不一样的,短了谁也不能短了你们兄弟几个和阿嘉。阿熊此番……多半也算阿父的责任,怎么补偿你阿母和你们都是不为过的。” 提到曹熊后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曹操经此一事过后也像是老了好几岁。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后,再度轻轻拍了拍曹丕的肩膀:“阿父要去会会袁绍那厮了,阿嘉和你阿母那边就交给你了。实在不行去你丁阿母那里转转也好,她当年也失过你大兄,两人多说道说道心结也就解了。” 曹丕点头应着,曹操又是说起一事:“这些日子孤手下缺人,想请你司马公家的二公子出山帮着孤做些事情,他却说因病的缘故,这几年都不能应承。孤也是好奇,这什么病一病还能病个三四年的样子,阿嘉跟那司马懿也算有些渊源,看她哪日身子骨好了,你就带着她去司马家探探病、散散心罢。” 曹丕也知道董承事败后,他手底下的人就算不死不伤的也不能用了,经过一大轮洗牌过后,需要有新的能仕站出来接替被淘汰的旧臣。想着阿嘉这几日也病得基本人都认不得,曹丕自然愿意接手这开解小阿妹的差事,便再度点头应承道:“儿子都晓得呢,阿父且放心。” 第26章在线阅读 !t; 第26章 第26章 第2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7章 !go 转眼之间,曹操出征在即,仪嘉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终于,春日间的某个午后,曹操带着大队人马离京远征,侯府整个小天地似乎也单调了些许。 卞氏看着冷清的房间犹自发呆,突然对丁夫人的执意离开有了很多豁然开朗式的理解。她原也以为,曹操的步伐会因着曹熊的事情耽搁一二,然他却在处理完了董承一伙儿乱党过后即刻出征去了,并没有表露半点想要停滞那么一刻钟的样子。这世界上总是有这么一种人,他们永远将事业名望权势放在第一位,任是亲情感情都不能改变分毫——既然你选择的人是这般,能做的也只有理解接受与承担。 仪嘉曹节二人坐在不远处跟着绣娘学做针线,偶尔可以听得到卞氏不自觉地细碎叹息声传来。仪嘉心头涌过一丝苦涩,小阿弟无端被害的一幕幕往事犹在眼前,任你怎么伤痛都无力改变,除了让自身和曹家更加强大百毒不侵外,其他说起来都是扯淡。 一个唤作绿袖的小丫头跑到仪嘉跟前,对着后者开口奏报道:“县君,外头人说,二公子找。” 仪嘉放下手中针线,对着曹节开口示意:“我去去就来。” 曹节点头道:“路上小心些,可别跑快了摔着。” 仪嘉走后,曹节有些后知后觉地拿过仪嘉放下的针线,看着上面歪七歪八地针脚,不由无声地笑了笑。 绣娘见得曹节这般神情,也眉眼弯弯对着曹节打趣道:“县君这针线呐,比起三娘你这么大时做的针线,那可真是差得海了去了,古人有话说那三人行、则有我师,果然还是不错的。” 曹节听得此话诧异道:“乌娘你竟然也是知道这些东西的。” 这府里还真是卧虎藏龙! 那绣娘脸红道:“三娘别打趣奴婢,奴婢在嫁人之前也是读过几天书的。” 曹丕立在桃花枝下,目光定格在仪嘉跑跑跳跳的步伐之上,原本严肃的面容也渐渐有了一二生机:“阿嘉你慢着点,地上有石头,仔细摔着。” 等仪嘉走到他的跟前,他才发现小阿妹瘦得已经不成个样子,脸小得只能看见两只忽闪的大眼睛。卞氏生得挺高,他们兄妹几个都不矮,仪嘉小二娘曹宪两年,个头都快蹿得跟她齐平了。正因为身子高挑的缘故,仪嘉看上去更瘦了,胳膊和腿都像是用柴火搭成的,仿佛折一折都会断掉的那种。 曹丕有些心疼地扶上小阿妹的脸颊:“瘦成这样,阿父回来看着还不定怎么心疼呢。” 仪嘉随意地笑笑,她吃不好睡不好不只是受了惊和曹熊故去那么简单,想到董贵人腹中无辜的孩子以及刘协冷淡的背影,一切都像是连环画一般烙印在心底无法抹却。多重精神冲击的作用下,这幅模样也委实不算稀奇。 曹丕看仪嘉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又是火大,在她身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后,略带威胁地恐吓道:“下次这幅鬼样子教我抓到,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仪嘉还是笑,笑得曹丕心底隐隐心痛到不行,面上却强撑着教育道:“记不记得上次六阿弟定亲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了?我之后就是你们的大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发生在阿植阿彰你和其他弟妹任何一个人身上。阿嘉,你这么聪明,当该知道,替古人、替故人担忧都是没用的。我们该做的,是让所有的不过意、不甘心都拿去做我们更应该做的事情。” “嗯。”仪嘉出声表支持,“化悲痛为力量,我懂。可是我们总是懂太多道理,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成为那为数不多的几人,才有机会做人上人。” 仪嘉垂下眼帘:“可我并不想去做人上人。” 我只要我爱的人安好,也要很多人来爱我;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如是而已……却不想也会这么难。 曹丕觉得仪嘉被他开解得差不多了,再次提到了父亲之前交待过的事情:“阿父说想请司马公家的二叔叔出来帮着做事情,谁知那司马懿却不肯接这一茬,突然间就病得连路都走不好,床都下不了,大抵还要拖个两三年呢,说起来也委实是蹊跷了些。阿父敬小叔叔是个人才,想着叫咱们过去慰问一下这司马小叔叔,若是能早些病好些,多一个人才也多一分助力不是?” 这么突然的啊……仪嘉毫不留情地一针见血道:“我觉得他在装病,二阿兄你觉得呢?” 吹的吧,玩死三国一堆人活到七十多高寿的不是你?哪有二十岁就天天病得起不来床的道理?还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上。 曹丕难得调皮,对着仪嘉不怀好意地眨了眨眼睛:“英雄所见略同,知我者,小妹阿嘉也。那咱们准备准备,明天就过去拆穿他。” 仪嘉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曹丕还只是一个不满十五岁得孩子啊,却因着古人当家年纪早和把自己当成了“大兄”的缘故,生生把自己逼成了这幅老成样子。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都是这幅眉眼弯弯的年少温润样子,而非三国后期那个生杀予夺的冷血帝王。 == 司马防看着司马懿这幅“虽九死其犹未毁”的倔强样子,感觉一向老当益壮的自己也有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悲催感觉。 “为父跟你说了多少遍了,那董贼是谋刺于曹公不成,获有带兵入廷、假传圣旨、蛊惑众心等诸多谋逆大罪才落得如此下场。那董贵人的孩子是她自己摔倒后保不住的,跟曹公其人半点关系也无,曹公并没有剥夺董贵人封诰,还允许其按着皇后礼仪下葬了,已经算是厚道了,你还待要怎样?” 司马懿不耐烦“呼啦啦——”地翻着书页,对司马防这些牵强附会的官方解释很明显不想搭理:“阿父跟曹公一向交好儿子知道,可也不至如此颠倒黑白是非乱说一气。儿子有眼睛,自己会看,儿子不信曹公对圣上那些颐指气使只是装装样子,若非心底不敬汉室,又怎会有那等嚣张样子!他不过是作为将帅代帝出征,打出什么亲征旗号,可不就是生了僭越之心?阿父读了这么多年圣人之语,可别圣贤教诲都给丢在脑后了!” 司马防说不过儿子,也懒得跟这种糊涂人多说,刚出门去就接到门房帖子,说明天曹公府上二郎和安阳县君要一道儿过来“探病”。司马防露出了招牌式的狐狸笑容,心中暗爽,教你这般油盐不进的顽固样子,人家找上门了吧?该! 打扫一新的司马府迎着朝阳,武平侯府的马车稳当地停在了匾牌下的大门前面。 司马懿为了装病躺在床上一幅高位截瘫的半死不活样子,让不明情状的外人看来有种这府上不出三月就要办丧事的即视感。 在司马防身边人地领路下,曹丕和仪嘉很快便抵达了司马懿的院子。 一个书童犹犹豫豫地将院门打开:“我们二郎病得委实不算轻,请了多少郎中吃了多少药方都没半点效果,眼下也是只能这般耗着,拖一日有一日的罢了。两位贵人都是有身份的人,亦是曹公的心头好,若是真的给沾染了什么……那可怎么是好?咱们公子几条命说起来可也是不够赔的。” 仪嘉了然地摇头,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也永远治不好一个装病的人。 曹丕强势开口:“那仁兄你镇日侍奉,可是有觉出什么不妥?” 那书童有些后知后觉地拍拍脑袋:“小的不敢。这个……小的一直身体康健,壮如牛的那般康健。两位贵人比不得小的皮糙肉厚,万万去不得……这个,公子您别这么推开小的就进去了啊!你这……” 仪嘉捂着嘴笑得像只小狐狸,他将来好歹是魏朝的开国皇帝啊,跟他斗你当然还欠点火候。曹丕很适时地出手拉了妹妹一把,两人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留下那书童原地尴尬。 司马懿也知道困不住那二人,只得束了头发那本书斜斜倚了床头,见得有人进来再装着剧烈咳嗽几声,做一个有职业操守的演技派。 曹丕看着歪在床榻面无血色的司马懿其人,对着仪嘉低声求证道:“你看司马小叔叔脸白成那样子,该不会是真的病了吧?” 仪嘉抿着嘴摇头,这个真的是很难说的,因着不同的人身体状况不同,有的人人在屋子里待久了不见太阳也会这般样子的。 曹丕对上司马懿波澜不惊的眼眸,鬼使神差地就给乾坤大挪移了辈分。 “司马兄近来一切可好?” 仪嘉继续默,这二阿兄一开口辈分差的,难怪史料上有提及司马乃曹丕第一近臣、冒着违背父亲曹操遗愿也要把辅政位子交给他……如此看来,还是有依据的。 司马懿看到仪嘉后,眼底蕴开了一丝笑意:“子桓、阿嘉,别来无恙?” 第27章在线阅读 !t; 第27章 第27章 第2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8章 !go 仪嘉亦是笑着跟司马懿打个招呼:“我与阿兄自是好的,只是司马小叔叔……才不过一别几日,就这般病得不能动了,可真是天妒英才啊!” 司马听得这话再次很识时务地咳了两声,却换得曹丕有些嘲讽的轻哂:“司马你这身子骨快要赶上闺阁女子娇弱了,平日里读书练剑都没什么的,一有什么事情要亲自出门做就这般‘累着’了,真是可惜。” 仪嘉还是笑,司马懿的答话却是坦荡:“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为该为者当全力以赴,为不该为者难免心身乏力加祸于身,古今不变之言矣。” 人家都把话给说到这份儿上了,曹丕也不好意思再对其挖苦些什么。正在彼此无话之时,外头响起了轻柔的三下叩门声,仪嘉侧头向着门边看去,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娇妍美人正含笑往里面望却。 司马懿将手中书册搁在榻上,趿着鞋子往前走了两步:“禾妙?进来罢。” 那个被称作“禾妙”的姑娘点头进来,将刚刚泡好的茶水和点心搁置在桌案上:“是老大人叫奴婢给县君、曹二公子和二公子送来的。这点心是奴婢自己亲手做的,加了好些糖霜和果仁,还望县君不要嫌弃才好。” 这大抵就是司马懿的通房丫头了。 仪嘉和曹丕很是了然地相识一笑,曹丕有些若有所思地取笑道:“原来……司马你喜欢的……是这种姑娘。” 仪嘉抬头看向那娇娘,只见她眼波流转、声若黄莺,腰间盈盈一握举手投足间都是女子的柔嘉风采,端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难得看着司马懿一向平静的脸上露出几分难为之色,仪嘉掐了不厚道的兄长一下,帮着司马懿打圆场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喜好,你那里的惠芷和兰心还不是一身书卷气息,就好像从书册里给找到纳进来的,最是通情达理不过的。” 那名被唤作“禾妙”的女子听得仪嘉这一番话,惊奇之情不禁写在了脸上:“这县君才几岁,怎么就懂这般多的‘人事’,难怪家中老大人说您是最有见识的。” 仪嘉:……,“向春”之心隐藏这么多年,竟然被你发现了。 吃了点心又说了些闲话,外面又有人送东西进来了。司马懿翻开那名帖看了许久,最终有些不确定道:“张汪张大人?可是那个一向与父亲交好的粟邑令张大人?” 那司马防身边的管事点头道:“不错,正是那位张大人。粟邑令大人说是奉着曹公旨意入京的,刚安定下来就听得你病重,说晚些时候会带着小女儿过来拜访的。” 仪嘉边吃点心边思考,张汪的小女儿……可不就是之前在丁阿母那边遇见的张春华张阿姊了麽?但愿第一次见面张阿姊可以给司马懿留下个好印象,之后俩人也不要过得那般剑拔弩张。不过就司马懿的审美看来,仪嘉觉得这事儿还是蛮玄乎的。 == 孔融笔挺地负手立于阶下,看刘协帮鹦鹉君换完吃喝捋顺羽毛,净过手才有些意犹未尽地回头招呼道:“孔爱卿何事?” 孔融见刘协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先是施了一礼而后不卑不亢道:“前些日子发生了董将军的那些事情,朝中有不少一部分官员都要改换职位。而今司空一门独大,臣以为不妥。司空如今征战在外,朝中难免疏散,陛下当该借着此时机遇发展自己的势力,臣……愿助陛下一臂之力。” “哦……”刘协后知后觉地出声,“朕想起来了,你之前举荐过个叫什么霍濂的,说是你学生?” 孔融道:“正是。” 孔融是孔圣人的正经二十世孙,地位名望跟其他人相比那自是不一般的。且这人刚正不阿、博学广识的,名气大得很书也读得好,但是就识人方面嘛……刘协说起来还真不敢担保。 就拿之前孔融推荐的祢衡来说吧,那是什么人啊那是,简直就是得(dei)谁骂谁的主儿。在曹操手下干活骂曹操,在刘表手下干活骂刘表,最后两边都待不下去之后去了黄祖那里,可最终毛病还是改不了。 不过曹操重才,刘表也不不喜欢杀人,所以祢衡之前做法有欠妥当但仍然活得很好。可黄祖这人风评不好也不那么好说话,祢衡把他惹急了之后当即就被砍掉了。即便之后黄祖后悔不已厚葬祢衡,但也从侧面说明了这人不靠谱不是? 因着之前的“衣带诏”事件让曹操失了个小儿子,刘协筒子正处于夹着尾巴做人的时间点,哪里就敢再招什么祢衡这样的人给曹操和自己添堵呢? 于是皇帝陛下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对孔融道:“爱卿拳拳之心,朕已知晓。然曹公征战于前,制敌官渡,乃我汉室股肱。朕不愿将京中琐事送信于前对战事予以打搅,一切还是等曹公归来再行定夺罢。”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无论曹公他人在不在,京中官员的任命还是要他点个头的。你要有本事,等他回来你自己跟他说去,别再来烦朕了! 眼看着孔融有些失望地行礼退却,刘协随手拿过方才皇后宫中送来的笺表翻了翻,大体意思是伏皇后觉得之前对曹公府上有亏,想着请他府上的几位女公子入宫来,好生安抚一顿云云。 刘协提起朱笔,在笺表上批注了一个“可”字。 司马防有些头大地对着张汪父子连连抱歉:“犬子病得厉害,昨夜怕是又过了寒气,今天有些起不来床,倒叫你们白跑一趟。” 张汪连连摆手道:“不碍得的,这次过来本就是要同司马大人您切磋一下学问的,二公子那里,改些日子再来探视也是无妨。” 张春华盯着挂在墙上的一幅书法出神,司马防笑着对张春华柔声道:“这是你那不成器的仲达阿兄写来顽的,我见着这屋子也空旷了些,便拿了不错的一幅裱挂在这里了。我那边还有不少他之前写的字帖,大都还能看得过眼去,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拿去给你临摹可好啊?” 张春华连忙起身正色相谢道:“多谢司马叔叔,也请您代小女向二阿兄问好。” == 曹华叫住了前头匆匆行走的曹宪,有些迟疑地问道:“二阿姊,你可知阿母此番叫咱们过去是为了什么?” 曹宪无所谓地摇摇头道:“怕甚么,咱们阿娘在府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还怕她当着下面乳母丫头的面罚咱们不成?” 两人边说边走,顷刻间便到了卞氏正院的屋子。等小丫头打开帘子入门一看,曹节已经先两人抵达这里,端正坐在位子上等候了。 等到三人入座之后,卞氏才携着仪嘉才从里屋出来,对那几个小豆丁柔声道:“你们也别拘束得这般厉害,在阿母这里说说话,就跟在你们自己院子里都是一样的。” 那三人说不拘束还是拘束的,听得卞氏此话都起立回话道:“谨喏。” 卞氏有些无奈地挥挥手:“罢了罢了,都坐下吧。今儿叫你们过来,是中宫伏皇后送了帖子过来,想要请你们三人去宫里走一遭,也不过就是吃茶赏花的事情。皇上仁德,体谅臣子;你们阿父征战在外,想来必然有好东西赏给你们。入宫之后要记得落落大方,自谦自爱,再不许生出什么事情来,丢了咱们武平侯府的脸面!” 入皇宫啊!曹宪和曹华已经掩不住脸上的喜悦之色,只有曹节还是一样地坐着,并无那般喜形于色。 卞氏看女孩们都乐意,再度出声提点道:“仪嘉。” “在,阿母。” “虽说你是年纪最小的,但也算之前唯一入过宫的了,一言一行更要谨慎一些。你们姊妹荣辱一体,更当相互扶持助力,若是你的阿姊们有什么不好的,你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仪嘉头一次看卞氏如此严厉地耳提面命,自然不会拆了自家阿母的台,便忙不迭地一般应道:“谨喏。” 等一干阿姊们都离去后,仪嘉才抓着卞氏的手撒娇起来:“难得见得阿母这般严肃,可见是真的为着阿姊们好的,就不知她们晓不晓得您的这番良苦用心了。” 仪嘉看得出,卞氏是真心实意地对女孩子们提醒着,生怕她们在宫中行为不当吃了暗亏。其实就这府上这情况来说,曹操并未将孩子们交付卞氏抚养,每个姬人自己的子女都是自己养活。卞氏虽说是“阿母”,但因为孩子们都不在她跟前,出了问题也该孩子们的阿娘自己负责任,而非卞氏承担。 若是卞氏心中坏一点点,不需出言教唆些什么,不管不顾的也赖不到她的头上。偏生她就是个圣母的料,定然要好好嘱咐一番,可见曹操挑夫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卞氏听得仪嘉这般发问,不禁有些微微失了点神:“想我年轻的时候,不过就是歌舞坊的一名舞姬,想着每日有客可接,有饭温饱便足矣。谁知上天怜佑,叫我嫁得你阿父这般人物,又有了你们几个孩子,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怎么能不善待他的孩子,不尽力保全府上名声呢?” 仪嘉突然觉得自己太过狭隘了。长存感恩之心并付诸行动体现,才是积攒人品的人间正道啊! 第28章在线阅读 !t; 第28章 第28章 第2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29章 !go 环氏听得曹宪即将入宫觐见亦是一脸喜色:“可真是长了出息了,这么小就能入宫觐见,想你阿娘我活到这个岁数,这等事情之前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呢!” 见得曹宪面露骄矜之色,曹冲捧着书卷摇头道:“二阿姊你也算是这府姊妹当上最大的,该当更为稳重些才是。入宫觐见,贵在‘一张一弛、不卑不亢’,若论聪明劲儿你比阿嘉是不如的,不若在行为举止的端庄严整上做些文章。” 曹宪听得这话又是不高兴了:“论聪明我怎生就不如她了,不过是她多跟着你们上了几节课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旷世奇才了。”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梳妆一新的姊妹四人便坐着马车前赴皇宫。 其实就这种情况来说,卞氏本当应跟着一道儿入宫觐见的,但出于帖子重点在“曹公的女公子”和不想让皇后过于谦卑、在女孩子们心中落得“我家比皇帝家更显赫”的缘故;又想着正该跟着的人也都叫跟着了,卞氏也就不再多此一举,只是安心在家中静待了。 伏皇后早就在自己殿中等候了,听得外面内宦来报后,赶忙就让人传唤了进来。四个女公子并排于庭除(台阶)前对着伏皇后行礼,后者在相看之间亦是眼前一亮。 曹公虽然强势了些,然人长得还是不错的,只是到了他这个地位身份后,很少有人会再去关注他的长相了。而这四朵小金花估计都有一个甚为绝色娘亲,所以即便年纪甚小,已经可以看出美人面的端倪。 二娘衣装贵重、饰物金华,面上也见得几分骄娇之气,可见在闺中被宠得厉害。三娘曹华举止端庄,眉目之间甚是清明,一看就是个被教养得不错的孩子。四娘曹节衣衫较为清丽,举手投足颇有几分孤芳自赏之色,想来她的阿娘亦是用了心在装扮上的。倒是仪嘉,不过才几个月不见的功夫,竟然又窜高了不少,只是因着肤色白皙和瘦了太多的缘故,叫人心里忍不住地疼惜。 几人行了礼之后便被叫起身来,陪着皇后和两名夫人说话吃点心。伏皇后到底是成年人,忽悠几个小不点自是绰绰有余,不过几句话之间,曹宪曹华等就觉得伏皇后这个人既高贵又谦和,待人也是良善的。 此时宫中有个沈美人派人来问,说有没有一个何姬所出的女儿,她和何氏之前有过一些渊源,想请何姬膝下的女公子去她宫里坐坐。 沈美人位份不高,伏皇后也没想着邀她过来陪着几人说话,听得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便对曹节道:“你想不想去沈美人那里看看?若是不愿意,本宫自当不会勉强的。” 曹节对生母的印象不是太深刻,但也不想拂了故人的面子,听得问话后便起身答道:“臣女愿意,谢皇后体恤。” 仪嘉亦是起身对伏皇后开口道:“臣女愿陪阿姊走这一遭。” 伏皇后亦是笑:“有县君陪着自当是更好了,你们几人也好生陪着两位女公子才是。” 曹节仪嘉两人出门后便出发向了沈美人的宫室,坐了一会儿后也就告辞出去。谁想仪嘉刚刚出了那宫殿不久,又有慕名而来的嫔妃请过去要说几句话。粉丝太热情仪嘉也不好拂了她们面子,便最终商定让曹节先回去免得皇后担心,仪嘉则继续应付狂热的“粉丝”们。 谁知曹节离开仪嘉还没走了几步远的时候,迎面竟然撞到了陪着宫人(位份)石氏的皇帝刘协。 因为曹节现下还算是小女孩,也无需那么多避讳虚礼,便也自行一礼算是见过了。 刘协跟仪嘉早就是认识的,也领略过仪嘉不寻常的“早慧”事迹,原也以为仪嘉的姐姐们都跟她是差不多的。可谁知一见那曹节生得白净圆润、眸色明朗,比之仪嘉更有小女孩的模样,倒是叫刘协生出几分想要逗逗的心态。 说起来……这宫里也是许久不见添丁了。 “三娘你身上这衣裳倒是好看,上面的绣图当是兰花的吧。好却是好,只是你小孩子家家的穿起来难免素了些。” 曹节听得此话微微摇头道:“谢陛下提点,然就臣女而言,对兰花可谓更是情衷些许,倒是负了陛下一番美意了。” 石宫人听得这话抿嘴笑言道:“个人有个人的喜好端是不假,臣妾只稀罕那芍药牡丹,观之华贵风仪、贵气逼人。” 刘协微微一笑,对曹节再度发问道:“三娘以为呢?” 女孩抬起头来,虽然五官未成,然眼眸之中自带一股清丽神色:“臣女以为‘气自腹中来’,人的高贵在于他的内里心境,不在于出身、地位、外表和名望。就如同这花株一般,外观看之,各有所长,在臣女眼中来评判,拼得只是气节尔尔!” 这边正说着话呢,那边仪嘉小炮弹一般匆匆跑来,挡在曹节前头对着刘协行礼:“陛下万安,皇后那边还等着臣女和三阿姊呢,恕臣女两个先行告退了。” 刘协正说话说上趣味来,见得仪嘉这般情状也是好笑。安阳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看他的目光跟看个祸害没个两样。天地良心,他可没在私下里得罪过这个小祖宗! 不过要说曹公膝下他见过的这两个女孩子,刘协觉得仪嘉这小娘子过于聪明,很大一部分人根本驾驭不了,当然他也包括在列。而那曹节聪明一分就是精明,笨一分就是傻气,有头脑有节气却又不过分伶俐,却也真是可爱非常! 等转过两处亭廊之后,仪嘉才对着曹节挥舞着小拳头低声道:“三阿姊,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曹节无辜地眨着眼睛:“皇帝陛下啊?还能有谁!” “你——” 仪嘉一句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她也很想摆事实、举例子说曹节你要是跟他亲近之后必然没好果子吃,可偏生这事儿她心里知道却不能说出来,只得避重就轻道:“你知道的,皇帝陛下跟阿父表面关系不错,实则中间利益牵绊纠葛太多,跟皇帝走太近总是要吃暗亏的,之后可是不许了呢!” 曹节无所谓地摇头:“这辈子能见陛下一面已是荣幸,哪里就能天天见面了呢?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阿嘉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等姊妹几人带着满车的礼物驶离皇宫,曹宪同曹华二人说起宫中见闻难免语露惊羡。而仪嘉和曹节二人,一个正为自家三阿姊即将掉入火坑捏了一把汗,一个则为自己在皇帝面前表现棒棒哒而心中满足。 看着曹宪对宫廷这般憧憬样子,仪嘉再次意识到汉室虽然没落,但这汉室皇家仍旧是民众向往贵族巅峰。这么细细想来……便又有一个疑惑从慢慢浮出心底,之后汉献帝纳了三个曹家女公子,究竟是曹操迫使而为之还是她们自愿而嫁予呢? == 官渡,大营。 曹操看着许都送来的密报,眉头渐渐锁得深邃:“孙伯符这人……不老实啊,眼看孤与你们带兵官渡,怕是有进军许都的想头了。然这边征战正位于紧要关头,让孤分出心思兵力顾忌许都……怕是也难。” 郭嘉此时正在一旁分析军要地图,听得曹操此语忙出言劝慰道:“策新并江东,所诛皆英豪雄杰,能得人死力者也。然策轻而无备,虽有百万之众,无异于独行中原也。若刺客伏起,一人之敌耳。以吾观之,必死于匹夫之手。”【1】 曹操听得此话抚掌大笑道:“奉孝乃世之奇士、孤之奇佐,素有未经而先见之才,若此事奉君所言,孤必当重赏于君!” 郭嘉亦是笑言:“望主公行彼之诺。” 不知过了多久,曹操再次忿然拍桌道:“江东孙氏有此二心,孤当早先防范于孙氏一行,孤一时失算,却叫他们抢占先机!” 郭嘉听得这话蹙眉道:“主公的意思是……当收质子,以保万全?” 曹操颔首:“不错。” 注释【1】:出自陈寿《三国志·魏志·郭嘉传》 第29章在线阅读 !t; 第29章 第29章 第3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0章 !go 曹丕依着曹操嘱托,将丁夫人接进京中跟卞氏说话,顺带一起筹备建安六年的新年。 曹植曹彰等对阿母丁氏还是有印象的,在卞氏的引导和自身记忆之下,也觉得小时候丁阿母似乎待他们不错,大家聚集一堂说说闹闹倒也热闹。 曹彰调皮地提起阿嘉被皇帝封了县君,曹植很是捧场地拿过地图给丁夫人找出安阳县笑道:“喏……这个地方就是阿嘉的地盘了,听说那边民农种得葡萄当真是好。等明年秋天咱们闲下来,就跟着安阳县君去那边吃葡萄就好了!” 丁夫人听得此话也是笑得开怀:“都说养儿为防老,有了阿嘉这个女公子,我和你们阿母就吃穿不愁了,阿植你们几个就自己闯荡顾自己好了,不必担心我们了。” 大家又是气氛融洽地一阵说笑。 等到曹植等出门念书,仪嘉跟曹节去外头不知道鼓捣什么东西,便只留了丁氏和卞氏二人在房间说话。 丁氏看卞氏明显有些羸弱的面庞,不禁唏嘘道:“你也算好命了,儿女双全,又占了嫡、长名分,将来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的。想想之前刘姬,三个孩子去了两个,阿萦嫁得也非却良人,何苦这般郁郁疾思,苦了自己的身子?” 卞氏动容道:“夫人说得是。” 丁氏见卞氏肯听她的话,便再行出言相劝道:“阿丕沉稳,阿彰机变,阿植才高,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旁人家里得了一个便了不得了,偏生咱们家里有这么三个。虽然他们都是兄弟,然曹公基业这般势大,将来难保会有一二世子之争。即便他们不想去争强,底下人怎么个想头、怎么个算计也是难说,妹妹可要早作打算。” 卞氏知道这是丁氏实心实意帮她打算,忙起身一礼算是谢过:“多谢夫人提点,我替孩子们先行谢过了。” == 外面一阵紧促的慌乱声迭起,孙尚香从梦中猛然惊醒起来,对匆匆跑入房间的丫头清尘问道:“何事惊慌?” 清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满面泪痕哭泣道:“君侯他……昨夜,没了。” 孙尚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掀开被子跳下床来,披散着头发踏上鞋子就往外头跑去。 一路匆匆间,感觉周围人都失了心神一般的恍惚。等孙尚香跑至孙策房内,才发现侯夫人冒氏、侍妾大乔等都跪地哭泣,孙然和孙绍姐弟二人呆滞地跪在床前,仿佛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既定的事实。孙权立于孙策床榻不远之处,站姿都有些佝偻。而自己的另外几位阿兄皆立于孙权身后,人人都是神色凝滞。 孙尚香一路走去前面,对着孙权开口问询道:“大兄之前,可有留下什么说法?” 其中一名叫做张昭的谋士出列,对孙尚香回话道:“君侯曾经嘱咐过,‘中国方乱,夫以吴、越之众,三江之固,足以观成败。公等善相吾弟!’”【1】 孙尚香终究撑不住,眼泪簌簌地流淌下来:“若不是惦念着传国玉玺,大兄怎的就会如此迷了心智、乱了分寸,在此关口进军许都。终是受了奸佞算计,累了性命!可见执念害人!” 孙绍扑在小姑姑怀中,“哇——”地一下哭出声来:“阿绍,阿绍再也没有阿父了。” 孙尚香紧紧抱着怀中子侄,心有戚戚间更多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孙绍乃大兄世子,正经的基业继承人。若此时二阿兄上位,这几年间之内一切还好说。若是二阿兄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和孩子,孙绍的地位可就真真儿尴尬了,这之后的事情……也就不好说了。 阿绍不怕,有姑姑在一日,必当护你一日周全! 冒夫人本就身体不好,遇上此时更是病痛连连。在孙策故去百日之后,她也不可避免地随着自家夫主就那么去了。 大乔将一朵白色的小花从发间摘下,想起主母之前对她最后的叮嘱。 “阿乔,难为你这般品貌还愿意为君侯守着,我的阿然和阿绍就交付于你了。我不求别的,只求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就好,至于二弟将来的基业问题……叫阿绍能避一步就退一步的罢。你们之前说起的那安阳县君,我看阿绍还是有些意思的,能成最好,若是咱们高攀不起了,找个贤惠柔贴的媳妇也是好的。” 于此同时,孙权捧着京中送达的圣旨久久凝眉。 是上次大兄所做之事触及曹公心绪了么?为何这般突然地,叫他们江东送世子前去呢? == 建安五年年末,曹操大胜归朝,附带“战利品”关羽一枚。 仪嘉同关羽也算是有些颇有渊源,在某一个阳光充裕的午后,仪嘉央了阿父和阿母出门。说是想去汉寿亭侯府邸探视故人。 原来仪嘉的算盘是想着叫上曹丕一道儿去,毕竟两人都在刘备菜园子住过好一段时日。然学霸曹丕近来功课有些紧张,本不欲翘了课同仪嘉一起出门。倒是曹彰这些日子读书读得闷得慌,便兴高采烈地跟先生告了假,而后欢天喜地陪着小阿妹出门逛逛。 曹彰果然是憋着久了,跟仪嘉出门后就跟那没笼头的马一般,先到外头几条大街上狠狠逛了一番,买足了吃的顽的才前赴关羽的亭侯府。 曹彰最喜武艺,见得关羽生得仪表堂堂气势洪庄,再结合前些日子听到的关于他英明神武的那些事迹……心痒痒的曹彰不禁将心中所想带出了几分在脸上,拉住关羽大神就要跟人家“讨教一下功夫”。 结果自然很直白而又不言而喻,曹彰技不如人认输后就被丫头侍奉到里面洗脸换衣服,仪嘉跟面不红心不跳的关羽武神继续聊天。 两人先是聊了些许仪嘉小时候的事情,话锋一转就到了关羽之后的人生打算上了。 关羽本来不是一个特别善于隐藏心事的人,听得仪嘉这般问话,先是面上表情一滞,而后有些怅然答道:“我……还是想追随着豫州。” 虽然在后世,人们对于关公的说法在“义”字上多一点,然仪嘉听得此话后还是一句“我阿父待你不好么”问出了口。 关羽这人很实在,听得此话答复起来也没拐弯抹角:“曹公待云长甚是器重,云长自是明白。然云长同豫州多年情谊至深,非是一般范范交情。曹公身边谋士众多、武将出众,云长自叹不如;豫州身边当用之人甚少,云长不忍与之相弃。” 仪嘉觉得,如果关羽这一番话从兄弟感情的角度出发来说,的确很是说得通,可如果从人才驾驭管理的方面来说,似乎也是可以说得通的。 撇开曹操身边人才众多,不会像刘备这般重视一说,两人对人才的对待方法也是差异甚大。 就拿关羽来说吧,曹操给他的待遇是升职加薪、送房送车送美女。让关羽通过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登上人生巅峰、获得他人敬重,以此来鼓励关羽为他卖力。 而刘备则是不然,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会尽量表现出“礼贤下士”般的谦和,无论对关张还是诸葛都是这样。我有一口饭吃你就绝对不会喝汤,我们“食则同器,寝则同床”,同甘共苦的日子再怎么苦也甜了。 总得来说,两者皆有可取,但看你更喜欢哪种相处模式。仪嘉觉得,关羽筒子很明显是更为稀罕后一种模式。 == 武平侯府。 曹华有些怏怏地将书卷往桌上一放,对着杜氏抱怨道:“成天闷在屋子里,不是看书就是写字作画,闷都闷死了,没劲!” 杜氏有些无奈道:“快些着别这般说,大冷天的,出去闲逛个什么劲儿!” 曹华听得此话更是不平:“我偏生要说!几个兄弟们每日去官学也就罢了,仪嘉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论起联诗造句的,未必写得有我工整,凭什么就她跟着丁阿母四处闲玩!还有丁阿母,不是当年气性大得很要跟阿父离姻的么?怎么这会子又回来了?还偏生捧着仪嘉那丫头!丢了夫人当该的风骨。” 因着丁夫人眼睛里不揉沙子的缘故,之前杜氏没少看她脸色,所以跟女儿说话之间的言语之中不免带出来些许。正当杜氏觉得女儿这般说话不妥,想要在嘱咐两句以正视听之时,外头传来曹操的一声怒喝“放肆”,吓得母女二人匆忙起身招呼行礼。 曹操此时正当怒在心头,对着这两人就是好一阵儿数落。 “你卞阿母前些日子说你这孩子灵透慧敏,书也读得多,阿父心中欢喜,谁知你却在这背后生出好多事情。刚才那些话……是你一个晚辈该当在背后议论长辈的么?还有你杜姬,论诗书,怕是比夫人读得更多一些,没成想背地里竟然会是这等人品!孤真是看错了你!” 说完这些话后,曹操再也未有看那二人一眼,径直出门去了卞氏那里。 卞氏和仪嘉二人正在房间里吃甘蔗。 仪嘉上辈子大学食堂旁边有个水果店,店主有个拿手绝活就是拿甘蔗榨汁给同学们喝,五块钱满满一大杯,让仪嘉好生怀念。 但对于三国这个时期来讲,甘蔗还是比较稀罕的,属于贵族专利用品。也就只有在曹家这等人家过活,仪嘉才能任性浪费地把甘蔗打成汁来喝。 曹操怒气未消地冲进来,就见得自家小女儿笑吟吟地捧过一直琉璃盏,里面装着滢滢闪动的甘蔗糖汁。一盏入腹之后,方才冲天的火气还真的似乎消退了好些。 曹操坐下来同卞氏说了几句府上的家常,再考了仪嘉两幅书法,总算是把心心绪给平静了下来。 卞氏看君侯面色不善,不免也就多问了两句。曹操听得询问便一股脑儿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提议要辟出一处大院子,将曹宪曹华等迁出来,跟曹节三人一起住,免得给那些不上道的阿娘们教坏了。 卞氏听得此话直是蹙眉:“孩子们都小呢,没个大人看着怎么能行?” 曹操执意道:“丫头不是大人?奶母不是大人?年纪小才是好呢,若是年纪大了,被教坏了可就难改了。” 卞氏见说不动曹操回心,也就只得应着过完年就开办。 曹操素喜卞氏的好说话,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嘉奖。眼看着仪嘉长得愈发合他眼缘,一应功课学问说话都比他规划得还要称心,一个新的念头便从心底又冒了出来。 “孤看小五很好,这样好的女公子……一直娇养闺中,孤还真是舍不得。” 卞氏没听出这话的深层次意思:“那君侯待要怎样?” “孤想着……叫小五同阿丕他们一道儿官学上课,夫人以为何如?” “咳咳——”卞氏被甘蔗汁呛着了,“小五还是个孩子。” “孤这个年纪已经在官学上课了!” 卞氏彻底懵掉:“小五只是个女孩子……” “成大事、掌天下者,何分男女?夫人的想法也忒狭隘了。” 卞氏听得这话快哭了,君侯我相信您心思是好的,可您自己不觉得有些太过急功近利了么?小五这才多大的娃娃呀,若她出门跟一帮男学生混在一起,即便有曹丕等阿兄看着,她心底还是安生不了啊! 仪嘉坐在一旁默,过了年她就六岁了,搁在现代都能上小学了。上辈子她这般年纪的时候,都能脖子上挂着钥匙自己上下课了,卞氏对女儿说放养说放养还是圈养的。 卞氏扯扯仪嘉的袖子:“阿嘉,阿母还有好多东西未有教导你呢,你告诉你阿父,你是想在家陪着阿母还是去上官学呢?” 仪嘉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阿嘉既想陪阿母,又想去上课……那我平日白天上课,晚上和休课时候用来陪阿母可好啊?” 眼见小女儿站在自己这边将了夫人一军,曹操打心底高兴地不行起来:“好好好!这才是孤的女公子阿嘉,跟孤最是一条心的!好孩子,不怕,有孤和你阿兄们在,孤看谁敢在学里欺了你去!” 卞氏看没辙转圜,只得采取缓兵之计道:“一切等过了年后再说罢,君侯以为如何?” 曹操跟仪嘉对了个眼神,都觉得逼得卞氏太紧会反弹,便双双好说话道:“自当是先过年。” 注释【1】:引自《三国志·吴书·孙讨逆传》 第30章在线阅读 !t; 第30章 第30章 第3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1章 !go 烛火频频跳动着,把周瑜隽秀的面庞映得愈发好看起来。孙权半蹙眉头看着桌案上铺开的奏册,许久许久才缓缓出言:“公瑾……你究竟是站在哪边?” 周瑜道:“自是站在江东一边。” 孙权拿起案上茶水一饮而尽,想要狠狠摔碎以解心头抑郁,却顿了顿手后又搁在了桌案之上。 周瑜将孙权这番小动作看在眼底,嘴角含笑地轻轻摇了摇头:“仲谋当真还是稳重了,再不似之前模样。” 孙权到底是个还不满而立的青年,突然接掌了兄长这般大的基业,终归会有些心下惴惴。可谁知在这个多事之秋的节骨眼儿上,曹操又要求他送质子过去,彻底暴露了上任执政者和现任执政者的派系矛盾,于是“亲策派”和“亲权派”的战争便瞬间爆发。 “亲策派”坚决反对将孙绍送去曹操那里做质子。一是觉得若是之后战争一触即发,孙权动兵起来就会有太多的顾忌;二则认为孙绍不过是七八岁大的孩子,独自一人在许都,若是曹公出点阴招什么孙绍必当应付不来。 “亲权派”则是更多地从孙权自身的未来出发,如果将来孙权有了自己的儿子,而孙绍则是先侯嫡子,亦是朝廷诰封的世子,若是将来发生夺位之争反是不妙。如此一来,不如送去江北听天由命来得好。 孙权闭上眼睛,大兄临终之前执手细言之状仍历历在目。 “举江东之众,决机于两阵之间,与天下争衡,卿不如我。举贤任能,各尽其心,以保江东,我不如卿。”【1】 大兄那般信任于我,将这基业和一双儿女全权托付予我,我怎可辜负他的一番苦心,连一个世子都照看不好呢? “公瑾,我意已决,质子不出。” 周瑜听得此话堪堪舒了口气,撇开未来的继承人之争,他本人就是主战不主和的那种人,不喜欢向任何人低头也不愿被任何人辖制,所以亦是主张不出质子。 就在两人相顾对望心意相通之时,一阵骚动从外面传来。周瑜踏出门去,见得孙绍正在同守门周旋,便出声相邀道:“阿绍?快进来罢,外头风大。” 见得周瑜携着孙绍走了进来,孙权亲自走下台阶,拍了拍孙绍的肩膀以示安抚:“好孩子,叔父不会将你交给江北那些人,你自管放心吧。” 孙绍抬起头,拿漂亮而明澈的眼睛看了孙权好一会儿,而后沉声开口道:“阿绍……愿赴许都。” 孙权听得这话好一阵儿吃惊:“阿绍这是何意?” “阿绍不想看诸位大人为了阿绍的事情争执不休,也不愿您刚刚登位就因为侄子的原因跟大人们生了嫌隙。阿绍是世子,享了他人之不能所享,就该当为他人之不能所为,否则阿绍当真愧对大父和阿父了。” 周瑜是铁打地不想送质子,听得这话忙相劝道:“阿绍,话不能这般说。你阿父就留下了你一个儿子,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你真想叫他一门后继无人么?” 孙绍稳了稳心神,再度出言道:“阿绍……想去许都,还有……别的原因。” “哦?”孙权来了兴趣,“不妨一说。” “是安阳县君。我……我……” 孙权见得孙绍眼波流动,欲言又止,便对这事也明白了个七八分。如果孙绍真能搭上县君,那曹操绝对会顾及自己女儿想法,不会对孙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能孙绍能把他女儿拐过来,那就更是皆大欢喜,联姻之后自是增了更多便利。 孙权温柔地摸了摸孙绍的脑袋:“你的想法,叔父都知道了,容我再思量思量吧。” 孙绍只身走出门来,脑海中回荡起之前阿姊和乔阿娘对他说过的话。 阿绍,你阿父现下已经不在了,之后这江东就是你二叔父的了。这次曹公叫进世子,你叔父左右为难,若是因着你不去的缘由生出什么祸事,你就是江东的罪人!可若是你前赴江北,受质于曹公,你就是江东的功臣;因着你这个功绩,之后江东的人……无论是谁,都不敢亏待于你。 富贵险中求,我们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少年垂下眼帘,神情黯淡。 叔父这般待我,我却算计于他,当真卑劣! 阿嘉这般好,我却把她做政治博弈的筹码,当真混蛋! == 过年对于仪嘉来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守岁。上辈子这般,这辈子亦是这般。 这年因着丁夫人也也在京中的缘故,总体来讲人员配备比较齐全。 孩子们不分大小嫡庶都在西厅玩闹猜拳,上面卞氏、丁氏两位夫人并排坐着说话,下头一堆姬妾分散各处窃窃私语。 至于曹操,在宫里大宴群臣呢,暂时回不来的说。 西厅里,男孩子玩男孩子自己的东西,女孩子则围在一起谈谈八卦说说话。 曹华盯着仪嘉手上的镯子看了许久,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阿嘉你这银丝镯别的到还是罢了,只是这上头的红宝石我看着有趣儿,不似上贡的东西也不想阿母给咱们年前发的那般呢。” 曹华心里暗自腹诽,该不会是阿母偷偷拿私房给仪嘉的吧。 曹宪不屑地撇撇嘴:“我看不值什么,我环阿娘那里也有好些红宝,不少可是比阿嘉这个还要大的呢。” 曹冲正立在桌边喝茶,听得大家都在议论仪嘉的镯子,便拉过仪嘉的手看了许久,而后感叹道:“阿嘉你这石头到底不一般,透过灯光转动来看,是可以看见火彩的,可见是真东西。” 曹冲这两句话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仪嘉只得红脸答道:“安阳封地那边人入京送的,大抵看着稀罕才进上来的。” 曹宪曹华眼见都流过几分惊羡,曹徽看着曹节有些木讷地开口道:“三阿姊,你这头上的玉兰簪也当真好看,做工很是少见呢。” 听曹徽赞到这一节上,仪嘉又是头大。那玉兰簪子不是别个儿,正是刘协赏下来给曹节的。 若是刘协每人赏一根簪子,也许仪嘉就不会这么疑神疑鬼了。可偏生给她们姊妹四人的礼物都是标了名牌的,曹华曹宪都是玉镯,仪嘉是锦绣云纹丝绦,只有曹节是根玉兰簪! 虽说仪嘉认为刘协不是萝莉控,也不会变态到对曹节这个小女孩产生什么奇特的“兴趣”。可若是十年之后,刘协正当而立壮年,曹节也长大成为翩翩佳人,谁能肯定这一点好感不会奏效发展为姻缘呢? 这么乱想的确有些忧思过度的嫌疑,可一想到未来的历史走势,仪嘉就觉得这事不好说啊不好说。 这么一晃便到了正月十五,上元节。 经过曹操和刘协近段时间的休养生息,许都再不是之前建树未成的冷清模样。正好这日仪嘉有空,阿兄们也无课,仪嘉就想着请卞氏行个方便,让她和几个哥哥一道儿出门走走,感受一下上元节气氛。 卞氏见几个孩子眼巴巴看着自己,也不好真就给这几个小的泼尽了冷水,嘱咐了多遍“路上小心”就允许他们出去放个风。 等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带着仪嘉走出正院之时,正巧就碰上了来跟卞氏请安说话的环姬母子三人。 曹冲见得那兄妹四个要一起上街,心里羡慕地不得了,就在阿娘和阿姊即将进院之时,轻轻扯了扯仪嘉的袖子:“阿嘉,你们上出去玩?带上我好么?” 曹冲身体并不是太好,且不是自家亲弟,若是带出去出了什么万一,曹丕觉得自己会有理说不清。 曹彰一向不怎么喜欢曹冲,但也不至于为难于他,也是等着看曹丕阿兄意见。 曹植的思绪还沉浸在前些日子阿父出的字谜中,久久无法自拔,压根儿就没听到曹冲说什么话。 仪嘉知道曹丕心中为难,可看曹冲一副眼巴巴看着自己,特别想要出门的样子,不禁也是心软:“阿兄,阿冲明年才去上官学,素日闷在家里久了也是不好。若是他一人出门……阿母和环阿娘自当亦是不放心的,多可怜啊,咱们这次就带了他一道儿出去罢” 若是曹冲冲着自己开口,曹丕铁定是不会答应的。可看仪嘉这般恳求于他,曹丕虽然说是有原则,然心底潜意识还是想给妹妹几分面子的。 “阿冲跟着我们去顽罢,若是半道走累了可是不许哭的。” 曹冲信誓旦旦地握拳:“谢谢二阿兄,阿冲不会的!” 曹彰插话:“阿冲随然身子弱,到底是男孩子,阿兄你还是担心阿嘉吧,之前上街我就背过她一次,可沉了!” 这话说得仪嘉直跳起来打他,方才几人之间那淡淡的别扭也倏然间消却了。 就在不远处,跟在环姬身后的曹宪撇嘴道:“阿冲这般顾着亲近那几位,可别就真个儿把咱们这亲的给忘了罢。” 环氏低声阻止道:“快别说这话,你阿弟跟着二公子只有好处没坏处的。进去之后记得好好说话奉迎夫人,之后给你挑院子,也能尽心些。” 曹宪看着仪嘉被哥哥们簇拥着越走越远,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偏生面上还只能应着:“女儿知道。” 【1】引自陈寿《三国志·吴书·孙讨逆传》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孙权对“质子”一事态度强硬,并未妥协,这里因为剧情需要,所以让孙绍自己请命赴京了。 第一更完毕 第31章在线阅读 !t; 第31章 第31章 第3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2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2章 !go 仪嘉他们出门之时正是夕阳西下,等到上了街下了馆子之后,抬头便可得见夜色。 曹丕仪嘉等人吃饭自是坐得雅间,等酒足饭饱后顺着楼梯走下来,却发现大厅之中聚集了许多的人,似乎是在围观着些什么。 好动的曹彰特是感兴趣地一马当先跑了下去,好奇的曹冲亦是跟着曹彰蹦跳着下楼梯去,曹丕对着留下的曹植仪嘉挥手:“出来玩就是图个乐子,走吧,一起下去看看。” 被人群围在中间的,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 左边那个衣装华贵,举止之间透露着养尊处优的气焰;右边那个一身青色长袍,一举一动中透露着文士风采。 差不多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青衣少年执子落定,对左边青年莞尔一笑:“承让了。” 左边那人脸上露出一丝的淡淡笑意,倨傲开口道:“这棋局小王花了三个足月布局而成,能破此棋局者,举国上下亦不多见,你也不必过谦。” 仪嘉正当看那个贵家公子不爽之际,曹冲弱弱举爪出声道:“你这棋局,棋谱上抄来的罢,我之前就有看到过。” 那贵家公子身旁的带刀侍卫一声疾呼:“大胆刁民!咱们王太子在这里坐镇,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见得仪嘉蹙眉,曹植也乐得给小阿妹科普:“这人是顺王家的刘瀛,也算是学里的人。不过自打今年开学以来,我还没见过他几次呢。” 曹彰在一旁冷笑:“不过是要阿父来养的汉家蛀虫,也敢在咱们面前摆谱儿。” 刘瀛走到曹冲跟前,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看的是哪家的棋谱?” “武帝博士宋坤的《棋要》。” “呵……”刘瀛再度冷笑一声,指着曹冲道,“这《棋要》乃是皇家秘籍典要,你一介草民尔尔,却看了汉室皇族专享之册,可知这是杀头的死罪?” 仪嘉没成想这人会这般混淆视听、避重就轻、蛮不讲理,而曹丕则迈步出列,对着刘瀛拱了拱手:“常韧兄,别来无恙?” 刘瀛一见是曹丕其人,顿时就收了几分气焰:“子桓兄?真巧啊,你也在这儿!” 曹丕扯过曹冲淡淡一笑:“不巧,这位正是家弟。我们刚才都在看你拼棋来着。” “哈哈……”刘瀛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曹冲的肩膀,“难怪……愚兄见这位公子幼年机警,才学过人,原来是曹公的儿子,哈哈!” 曹丕还要约刘瀛一起出去逛逛,刘瀛哪里敢接这茬儿,连说自己家中母亲身体有疾,想要回去侍奉,就不打扰各位雅兴。 等到刘瀛走后,那位青衣公子才冲着曹丕等拱手相谢:“若不是几位公子,小生就被那顺王世子给愚弄了,在此谢过。” 曹冲似乎对这位青衣公子甚有好感,还追着问人家名字。 那人驻足浅笑:“在下周不疑,字元直,诸位后会有期。” 仪嘉拍了拍自己的小脑袋,这“周不疑”三个字明明熟得很,可就是想不起来在这人身上究竟有何典故,却偏生会有着一种隐隐不详地预感……当真奇怪。 吃吃玩玩一个晚上,还跟刘瀛干了场嘴仗,累到不行的仪嘉提起即刻准备回家,可奈何曹彰正玩到兴头之上,曹植和曹冲也不想回府还想闲逛,最后曹彰一拍巴掌定案道:“这里跟任家当是离得很近,不如咱们去未来二嫂家中讨宵夜吃如何?” 听得曹彰这般说起,仪嘉才想起二阿兄在年前就已经定亲了。未来的二嫂子姓任,家中父亲既不从政又不从军,之前只是一个地方上的乡绅而已。 曹操现下在朝中基本处于“只手遮天”的状态,而曹丕则是曹操较为看好的嫡子,同时也是长子,即便配个公侯嫡女也是不亏的,谁知曹操最终却力排众议钦定了任家姑娘任桐秋。 关于这定亲背后的真相,仪嘉一共听过三个版本。 版本一,说是曹操迷信,经过几位得到术士卜卦过后,发现这任桐秋姑娘跟曹丕命格百年好合最是相宜,并能助力曹丕成就好一番事情,因此便找了这个姑娘做长媳。 版本二,这任乡绅是曹操的大恩人,曾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救过曹操一命。曹操这人重情重义知恩图报,觉得大恩不言谢,当以实报之,所以就将儿子配了人家女儿权当报恩。 版本三,曹操在建安元年以来一直搞“军屯”和“民屯”,需要这些乡绅的帮助和支持,而在他人还在观望的时候,这任乡绅第一个挺身而出起到了很大的示范带头作用,也让曹操后几场战役的军粮方面有了很大保障。所以曹操才会决定,聘娶任家姑娘来做曹丕的妻子。 就仪嘉个人来说,觉得第三个版本比较像真的。而通过曹徽和曹丕两人的婚事、以及后世所流传的“三女共事汉献帝”事件来看,曹操不是一个会将儿女婚姻后的幸福指数放在头位的人。 那她呢?她也会被当成阿父政治生涯中的筹码么? 仪嘉暗暗给自己打气,阿父这般器重你,就算你是筹码,也是那种比较有重量的那种筹码。 提起任氏,曹丕面上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对曹彰的提议不说认同也不说反对,仪嘉知道这是他默许了,便牵住二阿兄袖子撒娇道:“走吧,我累了。” 任乡绅任重明显对这几人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并把原本打算洗洗睡了的任桐秋二嫂子叫出来待客。 曹丕同任桐秋寒暄了几句,就坐下来陪着任重和曹彰吃酒起来,曹植曹冲则因着年纪小的缘故只能喝点茶提神了。 任桐秋坐过来陪着仪嘉说话,仪嘉便顺势就着灯光打量起二嫂子其人来。 二嫂子的姿色真要评判起来只能说是中上,但因着看上去不像是读过很多书的人,在曹丕阿兄那里必当是减分的。这任姑娘人不错,谈吐也端庄,一看就是个厚道主儿。任家跟曹家联姻,姑娘嫁得还是曹丕这般人物,自然是把姿态摆得很低的,一看就教导过姑娘要谦逊做人云云。 不过仪嘉不能骗自己,这二嫂子应该是定亲之后被填鸭式教学过,所以在很多言谈举止上虽然到位,却仍有一些奇特的生疏和违和。 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大抵说得就是如此。 据仪嘉多年观测,曹丕这个人看上去虽说是少年稳成,然这都是表面现象,骨子里还是骚的,我们通常称之为“闷骚”。而二嫂子居家过日子打算盘当是好手,可若论起解风情、擅风月,却是连蕙芷和兰心两个丫头都不如,如何能够驾驭得了曹丕呢? 可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是害人不浅,人间正道该是恋爱自由权! 眼见任姑娘在跟自己说话之间,也会含羞带臊地多瞥曹丕几眼,仪嘉就知道这姑娘估计已经陷进去了,说起来也真是孽缘呐!只是不知甄宓现下人在何处,会不会依着历史轨迹同曹丕再结一段姻缘。 == 小乔有些郁郁歪在塌上,待要对身前人出生责备,最终却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他光裸的后背。 “周郎,你们这次一去许都,大抵是要多久才能回来?” 周瑜反身搂住小乔,轻轻吻着她的鬓角:“不会太久,一切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回来。有君侯和卫队跟着,你不必太为我担心,照顾好自己和阿姊便好。” 小乔听的“一切顺利”四个字后,竟然簌簌地落下泪来:“怎么才叫一切顺利?将阿绍置于异国他乡,一个人忍听他人生死,就叫做顺利么?” 周瑜听的此话亦是叹息:“我本也是不欲如此的,君侯当时也是否了的,可阿绍有他自己的主意。他是策郎的儿子,这点勇谋都没有的,也就不是我们吴侯世子了。” 小乔再度悠悠叹气:“想上次过江,还是答谢陛下拜爵封侯,这次过江,便成了送质子入朝宣告臣服,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周瑜看小乔如此伤神,只是拿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放柔了声调轻轻哄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孙匡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眼前这头庞然大物:“阿兄,你当真要把这叫什么大象的带到江北,一并送给曹公和陛下?这事儿办起来得有多麻烦呐……装笼子,搭船,还得拨了专人伺候这祖宗。咱折了金银财宝送去也就罢了,何必如此折腾呢?” 孙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色:“这次阿绍的事情,我本不该应的,最终决议如此也实非我之所愿。既然我心里憋闷,也定然不叫江北那些人好过。他们朝中不是总说最是人才济济的么?我偏生要看看,什么样的人能称得这大象得重量,叫我心服口服!可别是一群庸人自顾自标榜自己才学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锵锵~ 第32章在线阅读 !t; 第32章 第32章 第3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3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3章 !go 等到酒足饭饱、看过新嫂回家之后,仪嘉在第三日时竟收到门房给的一张贺岁卡,说是司马府上二公子遣人送来的。 仪嘉打开贺卡,上面画了一只雪白的兔子趴在雪地里……呃,吃草,而旁边立着一只美丽的麋鹿,鹿角上面挂满了小颗小颗红红的果子。 仪嘉搞不懂司马懿的脑回路,这明明是很欧洲童话风的绘画,给她这个画的用意究竟又是什么? 搞不懂对方真实目的的仪嘉本想作罢,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人也收了贺卡,看一下别人的贺卡也许就能差不多搞懂司马的脑回路了。于是仪嘉继续盘问门房送信人:“咱们府上还有哪位公子或是女公子收到了信笺?” 那门房来回话的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摇头道:“好像没有别人,只有县君你的。” 仪嘉复又惊疑:“连我二阿兄也是没有的?” 门房斩钉截铁地肯定道:“的确都是没有的。” 仪嘉:“……,行,那你就先回去吧。” 司马府。 司马懿端详着张春华清秀的字迹,微笑肯定道:“阿父叫你跟我学着写字,一转眼也有几个月了。要我说,你这字写得也够好了,之后便不必每日都过来了,回去好好研之习之,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张春华有些黯然地将目光转向窗外:“那春华每月初一十五便来向二阿兄讨教,其他时候在家中自我研习可好?” 司马懿想不到这姑娘竟然会这般倔强,只得点头应承:“学而时习之,你这样很好。” 曹操觉得这些日子刘协有些过于乖觉,温顺地就跟只绵羊没什么两样,便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前一段时日做了什么太过了,以至于把这皇帝陛下的胆子给下小了。 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的曹操决定及时补救一下,便约了刘协一起吃饭。 眼见着曹公面带笑容和蔼可亲,没事儿就给自己夹两筷子菜、说几句玩笑,让刘协徒然生出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铁定没安好心”的即视感。 不过曹操总体来说是一个胸中有料,谈吐风趣的人。刘协也是在跟曹操也是闲话时候,闲着闲着就感觉真跟老朋友一般自然地聊起天来。 曹操吃了一口莼菜就想起来刘备,想起了刘备又开始头疼,便对着刘协诉苦开来。 跟你同宗室的那个刘备刘玄德,那都什么人啊那是,仗着自己有兄弟有点人脉,就不把朝廷和陛下您给放在眼里。镇日就知投机取巧,从不安分守己。开头自己说要帮我打袁绍,打到一半竟然降了;被我打跑后又不跟着袁绍,跑去依附那个什么刘表,这还真是跟咱们斗争到底了,你说是不是陛下? 刘协听得此话也是附和曹操,哎,我们老刘家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啊,曹公我敬你一杯,给你满上,你消消气! 曹操看刘协如此低眉顺目,心中的不平又是消散了几分。酒劲上头,曹操温和地拍了拍刘协的臂膀:“孤知陛下国事烦操,却也不该慢待了自己才是。宫里就这么几个贵人美人,当真不够看的,不若广选美秀,充实后宫,何如?” 看刘协点头点得很痛快,曹操再度意识到自己办了个好事,哪有男人不喜欢美女的对吧? “陛下以为,淑女为何?” 你究竟稀罕啥样的姑娘啊? 刘协听得此话玩笑道:“曹公府上的女公子,朕看都好得很,尤以三娘最该当确‘淑女’二字。安阳乃世之奇女,曹公之掌珠,当是非俗凡人可驾驭。” 曹操听得刘协奉承,心下得意:“孤必当为陛下择淑女以充后廷。” 既然曹操开口许诺刘协了,这选妃之事自然也要尽快落实了。 贾诩相比其他几位先生,属于干活很是不积极的那种,通俗来讲就是有点和稀泥。曹操眼见贾先生有点拿着俸禄不干活的倾向,便大手一挥间下了命令,让他暂时帮着筹备选妃事宜。 这次毕竟是刘协降临许都皇宫后的第一次大选,所以大事小事多得数不清。而贾诩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前些日子有些怠工的问题,这次干起活来真的就特别积极,三天两头地拿着花名册往侯府来回地跑,看上去好似比他自己娶媳妇都用心了。 这日,正当贾诩拿着册子跟曹操讨论最后一*选的走位问题时,倏尔听得帘子后面传来一声女孩的轻笑。 曹操有些无奈地出声道:“阿嘉?字都写完了麽?又在贪玩?” 仪嘉嘴角歪歪地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对着曹操取笑道:“阿嘉听说,有些不懂耕作的养户喜欢杀鸡用牛刀,之前还觉得好奇呢,杀鸡用牛刀怎生能杀好鸡呢?可不就是大材小用了麽。可看着今日贾先生对这选妃之事这般上心,做得有条不紊兴致盎然,便想着兴许牛刀杀鸡这事儿……亦是游刃有余也说不定的,而想出杀鸡可以用牛刀的人,大抵也是天才了罢。” 一番话说罢,仪嘉露出了一种“阿父我其实是在夸你”的狡黠笑意,倒是让曹操不忍责备了:“你这丫头,也忒是调皮了些,孤和先生也敢拿来打趣。孤等下要去前头查你二阿兄和四阿兄的骑射,你方才做的功课就交给贾先生来指导罢。” 等曹操出门之后,贾诩才伸出手指点了点仪嘉额间花黄:“真是顽皮啊你。” 仪嘉笑得得意:“先生现下倒是觉得过意不去,早干什么来着?孟夫子语,‘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先生您都这般达了,还总是想着要独善其身,这般不好,不好。” 贾诩听得这话却也不以为忤,脸上表情也是愈发的和煦:“五娘曾问及诩之识人其事,几日未见却已比诩高之一筹,这便算是出师了。之后可不是再无我贾诩立足之地了?” 仪嘉只是笑:“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便是如此。” == 冬去春来,百花遍开,孙权带着孙绍和大象一道儿前来。 因为孙权曾在之前书信之上,说过自己携有“庞然大物”过江来访,想要跟曹公您一起见证这奇迹的时刻,曹操便将此次宴会的地点置办在了桃花阴里的绿地场上。 孙权和手下到来之后,先是对着曹操一阵儿寒暄,也让仪嘉有机会对孙权其人好好观测一番。 如果说上次入京的孙权还是银剑出鞘般的少年锋利,那现在的孙权就好似一把沉寂已久的玄铁宝剑,静待不出,一出必中。 等宾主落座之后,在孙权目光灼灼的注视之下,孙绍才起身端着酒盏行至曹操身前:“江东吴侯世子孙绍,拜见曹公。” 曹操抬眸,见那孙绍生得面容白皙眉目清明,当真好看非常。虽然人看上去不大,却已然具有翩翩佳公子的姿容,心中也是欢喜:“好孩子,以后就跟着孤府上的几位兄弟一起去官学罢。来人,将孤的这把佩剑拿去给世子,权当是孤给的见面礼了。” 孙绍谢过曹操后回到自己座位,孙权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后,对曹操高声发问:“丞相以为,这象之斤重怎可得之?诸位先生可有谋算?” 曹操凝眉思却,久久不语。一时之间场上气氛沉寂得诡异。 孙权偏生还继续开口发问:“都云江北名仕志高才盛,权之所见,不过了了,岂非浪得其名?” 仪嘉小学时候学过《曹冲称象》的课文,可想着这是七阿兄人家的专利,跑到人家家里窃取人家智力成果未免太不道德,便也只是垂首不语,未置一词。 就在曹操有些抓狂之际,一个童声在不远处朗朗响起:“吴侯也未免太小看我江北名仕,这等题目,先生们不是不答,只是不屑作答罢了。连吾等小儿亦知方法何为,怎生劳得先生们开口作答呢?” 孙权不动声色道:“你待要如何?” “置象于船上,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复称他物,则象重可知也。”【1】 一语完毕,场上诸人连声叫好,就连孙绍也不觉弯了弯嘴角,这曹家当真是人才辈出卧虎藏龙! 曹冲见得场上气氛如此热烈,心下欢喜,之前总被拿来跟仪嘉对比之却不如的阴霾也是一扫而光。 谁知孙权并不善罢甘休:“七郎怎知此法为准,有何凭据?” 这一句话倒是真个把曹冲给问住了,这明明就是素日生活当中的常识,哪里就有什么“凭据”可言呢? 场上再次一片寂寂,就连周瑜也举得吴侯这般做有些过火,颇有无理取闹之嫌。 正当此时,又有一女童清音泠泠响起:“吴侯向学之心真叫人既赞且佩,‘凭据’一事在小女子看来,也并非难事。” 曹操循着声音看去,那双眸含笑、曼步轻移出列之人,正是仪嘉。 注释【1】:引自陈寿《三国志》。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很想让贾诩和仪嘉两个狐狸凑个cp,但是年龄差距真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不开森。 三更完毕,请指示~ 第33章在线阅读 !t; 第33章 第33章 第3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4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4章 !go 孙权还记得仪嘉其人,不想再见之时这丫头已经出落得这般水灵俏皮,隐隐已经有了几分绝色美人之兆。 “你就是安阳县君罢,之前赢过我一把佩剑的。” 仪嘉含笑静立:“难为吴侯还记着。” 孙权将腰间玉璧解下来搁在案上,对着仪嘉招呼道:“若是县君可解水载称重之谜,权愿将此玉璧赠予县君,不知县君有没有这个本事,赢走佩剑后再赢走这玉璧了。” 仪嘉成竹在胸:“这有何难?容阿嘉麻烦阿父一下,叫人去取几只内刻量衡的木斗、杆秤和些许清水前来。” 曹操看不懂仪嘉的路数,但好在这个女儿从未叫他失望过什么,便也乐得答应:“去,按着县君的说法,把东西都给取过来。” 等到工具配备齐全后,仪嘉拿起这次孙权进献的工艺品之一——木质江东船只模型,放入了盛着半斗水的木斗之中。 “诸位且看,原本此斗之中只有五升水,阿嘉将这木船放入木斗之中,水的位置上升了两个半的升位。” 孙匡有些沉不住气抢言道:“这又待要如何?” 仪嘉露出小虎牙狡黠一笑:“孙将军别急呀,先看我把‘实验’做完再说。” 说罢,仪嘉捞出了木船模型,拿绢子将那模型擦干,对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离自己最近郭嘉先生道:“劳烦,将这个木船用秤杆称一下。” 郭嘉先生称完之后将数据记录在册,仪嘉又叫郭先生将两斗半水的质量称出,最后得到了一模一样的数据! 仪嘉深吸一口气,对着孙权解释道:“我七阿兄说得方法再对也是没有了,因为船只进入水中排开的水的体积,便是这个船只真实的重量。同理,大象入船后船体陷入的排开水的体积,便是大象的重量,我们通过转移其他重物来称量,得到的自然就是大象的重量。” 看着大家一副了然的样子直点头,仪嘉觉得三国这个时候就是人杰地灵人才济济,想当年她上学的时候,搞了一周才明白这个关于浮力的问题。 浮力等于物体排开的液体受到的重力,初中物理知识拯救世界噢耶! 仪嘉再心底暗暗叨念,感谢阿基米德、感谢欧几里得、感谢牛顿、感谢爱因斯坦……以及我的初中物理老师!阿门! 孙权连连拍掌三下:“好好好,县君果然比之几年前又是进益了,这玉璧我输得不亏!” 仪嘉灵巧地拈起孙权的玉璧,对着男人虚虚地拜了一礼:“承让了,吴侯。” 孙尚香目光灼灼地看着仪嘉,都说安阳县君厉害,这次总算是又让她开了眼界。难怪曹公如此盛宠于她,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不知阿绍有没有这个福气得了去。 在孙尚香心底暗赞仪嘉之时,曹操也是盯着她出了一会儿神。几年不见,这孙家小娘子出落得愈发好了,虽然不比大乔小乔媚骨天成倾国倾城,却独独有一份凌风傲骨,让五官也带上了几分清丽出尘的色彩,一看就是大家嫡女做派,让人不能轻薄半分。不知谁能得了去,当真是福气! 宴上气氛一片大好,虽然方才孙权为难了曹操,但后者一向对有气节的人颇有好感,也就没有再度为难回去。 这场宴席的最终结果是曹操把从弟曹仁的女儿许配孙策的弟弟孙匡,又让自己的三子曹彰娶了孙贲的女儿。并命扬州刺史严象将孙家兄弟统统推举为茂才,孙匡在成亲以后可享乌程侯爵禄。 曹操掰着指头算算,在婚姻这场斗争里,二阿兄曹丕牺牲了,四阿兄曹彰牺牲了,六阿兄曹徽也牺牲了……我方惨败,溃不成军。 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只要仪嘉一日还没嫁出去,就一日会为着美好明天的幸福努力奋斗。 宴席结束时刻,宾主离场,大象圈养,似乎一切都充斥着圆满和和谐。 孙绍趁乱走到仪嘉身边,扯了扯女孩飘逸的衣衫:“阿嘉,别来无恙。” 仪嘉见是孙绍,心中忧喜参半间竟也无话:“阿绍?别来无恙。” == 环氏的院子位置好采光好,就连装点所用的花草树木也比其他姬人的院子里更是多一些。 曹冲坐在窗前看书,偶一抬头便可见得花瓣落地的景状,可过了大约一个钟头,却只字未有看进心里面去。 曹冲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他跟仪嘉关系很好,跟曹宪比起来,他觉得仪嘉更像是他真正的亲姐妹,可以说他是从心底里喜欢仪嘉的。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因为仪嘉的存在,让他很多时候都喘不过气来。他是顶着“神童”的名义出生长大的,可阿嘉比他年纪小却处处表现得比他更高明,好胜的曹冲甚至不知道怎样才能打败她。 听说仪嘉做针线做得那叫个烂,可他总不能去跟着绣娘学一把针线打败阿嘉吧? 曹冲放下书卷,不自觉地再度深深叹了一口气。 先生说,心大了,忧思就少了;大夫说,心宽了,弱疾就好了。每每这般想着超越别人,最终误的,大抵就是自己了吧。 就在曹操第三次感叹孙尚香风华绝代、姿容无双之时,仪嘉“啪嚓——”将筷子拍在桌上,撇撇嘴巴,不吃了。 曹操看着仪嘉这般情状不禁狐疑:“阿嘉你就吃了几口饭,碗里的汤也没动个一星半点儿,怎么,这就不吃了?” 仪嘉瞥头:“饱了。” 曹操毕竟是聪明人,再度拨了两口饭后,终于明白这小儿女为何好端端地突然之间就气了。 想通这一节后,不禁也是莞尔:“孤的阿嘉是醋了么?你是孤的女公子,那孙家女子再好,于孤来说也是外人,怎及得上我阿嘉在孤心底半分?” 仪嘉嘴角抽抽,她一直觉得吧,这世界上最不解风情的男人,就是在一个女生面前夸赞另一个女生的男人,即便是曹操阿父也不行!没成想竟然就让他给看出来了。 说到这一节后,曹操拿眼睛盯了仪嘉许久许久,最后大手一挥断言道:“孙家娘子是好看,却当是刚过有余,柔情不足,孤觉得好,不代表天下男子都以为妙。倒是阿嘉你,比之江东二乔幼时年纪,却更是好看三分,将来必定是人间绝色。” 仪嘉听得此话复又诧异:“阿父怎知江东二乔幼时模样?” “孤与乔公有缘,早年得之一见,那时的二乔往大里说也就七八岁的模样,比之我阿嘉确有不如。” 虽然仪嘉觉得曹操这话很有看着自家孩子好的嫌疑,不过心底还是高兴地像是开了花。 曹操见仪嘉面上表情复又欣喜,腾出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啊你,在家阿父这么宠着让着你,将来嫁了人可不许这般胡闹。” 仪嘉无所谓道:“这有何难,我在家陪着阿父阿兄不嫁就是了。” 见曹操愈发笑得厉害,卞氏忍不住也那手敲了仪嘉的额头一下:“女孩子家家的,什么嫁不嫁的,真是不知羞!你阿父由着你胡闹,在我这里却是不能够的。” 曹操再度拨了两口饭后,对着卞氏发问道:“之前让你把二娘四娘挪出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屋子都弄好了,院子也打点利落了,人手也配备全了,就等着孩子们搬进去了。” 曹操听得这话满意道:“好好好,夫人辛苦。吴侯世子的京中府邸还未建好,孤想着那孩子年纪太小,若是在外独居,难保有什么闪失,不如夫人在府上再辟出一片院落,让吴侯世子再住一段可好?” 卞氏微微一笑:“这有何难?侯府大得很,不少院子都闲置着呢。既然君侯开口,妾身明儿就叫人去打点,必当在吴侯一行离京之前将院子收拾妥当了。” “嗯,这般最好。” 曹操顿了顿后,复又对卞氏提起了之前自己执意要干的事情:“阿冲开春要上官学,吴侯世子之后也要去官学。仪嘉自小是跟着兄弟们长大的,现下大家都去上官学了,新来的玩伴邵郎也去上官学了,留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府里,夫人怎么忍心啊?” 曹操说完这句话就对仪嘉眨了眨眼睛,仪嘉会意地扯了扯卞氏的袖子,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家娘亲:“阿母,阿嘉不想一个人在家里一个人顽,阿嘉会闷死的,你就行行好,让阿嘉出去长长见识罢,求您了。” 曹操继续帮腔:“夫人不是这事儿年后再说的麽?现下年关已过,夫人就给阿嘉一个交代罢。” 卞氏眼见得这父女齐心抱团,自己再是反对也没什么用,只好来个最后的上弦:“出门记得扮男装,不可露了女子身份,此为一则;不可贪玩不回家,让阿母在家惦念,此为二则;不可同其他男学生过分亲昵,也不可争强好胜让大家太过关注,此为三则。这三则中若有一则做不到,就休怪阿母无情悖约了,可是晓得?” 就是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呗,仪嘉把头点得像只不倒翁:“放心罢阿母,阿嘉记得,统统都记得!” 第34章在线阅读 !t; 第34章 第34章 第3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5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5章 !go 曹华百无聊赖地拿着剪刀剪窗花,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个样子,最后弄得自己都烦了。她将剪刀和窗纸搁在案上,对身边侍奉的丫头玉翡道:“自打搬在这里和姊妹们住在一起后,见杜阿娘的次数便少了很多。难得今儿这般闲着,不若姐姐陪我去一趟阿娘那里罢。” 正当两人出了院子赶赴杜氏居所时,倏然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曹华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听得那边热闹也就循声走去,但见一群下人簇拥着一个蓝衫少年往这边走来。 眼见那少年衣饰贵重却不过分显山露水,眉目中自成一股清雅味道,一举一动透露着贵家公子的良好教养,倒叫曹华不由有些看痴。 跟在孙绍身后的小厮见得曹华后,忙帮着这二人介绍道:“孙世子,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四娘;四娘,这位是便吴侯世子了。” 孙绍对着曹华颔首道:“四娘。” 曹华亦是对着孙绍微笑:“世子这是要去哪儿?” “初到府上,自是去向夫人请安的。” “真巧。”曹华有些漫不经心道,“我也正要向阿母请安呢。” 卞氏有些无语地看着在一旁自顾自倒腾的仪嘉:“这画你都这么着拼了一日了,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若跟你阿父阿兄说一说,让他们找人再去淘换一幅可好?” 仪嘉单膝跪在地毯上,像上辈子玩拼图一般小心地拼接着图画。这跪了半天的,腿也酸了腰也直了,听得卞氏这般说不禁抱怨:“阿嘉拼得这般辛苦,阿母你不打气加油也就罢了,偏生还尽是说丧气话。” 卞氏听得这话突然对那图画生出几分兴趣:“这又是什么稀罕东西?值得你这般劳神费力。” 仪嘉洋洋得意道:“阿母不知,这古画据说是当年挂在秦朝宫殿里的东西,项羽当年因为恨极了始皇,所以挥剑将它斩成了这般模样。据说谁能拼接得成,还能找出其中玄机,就能发觉始皇帝遗留的宝藏呢!” 这东西是她那日入宫请安时候,刘协装在锦袋里拿出来给她看的,说是从洛阳皇宫里带过来的珍品。仪嘉许了刘协一只新鹦鹉,给他之前那只鹦鹉作伴,才将这画给诓了过来。如果真的能够悟出画中玄机,找到秦始皇遗留的宝藏,仪嘉觉得自己可不就是发大财了! 卞氏笑笑,这也能信,真是个孩子。 外头帘子被丫头打开,孙绍和曹华被一堆人簇拥着进来。 孙绍一见得卞氏便规整地行了个礼:“阿绍给侯夫人请安,之后大抵是要叨扰了。” 卞氏见孙绍不光是生得好,待人又是谦顺有礼,作为长辈哪里就有不喜欢的?便起身亲自将孙绍扶起:“既然来府上住,说不得就是一家人了,哪里就用得着如此呢?快起来罢。你看看我这里也没别人,就剩下仪嘉一个女公子,每日净是知道胡闹,你若是有空就多过来我这里坐坐,能收一下仪嘉的性子也是好的。” 听得母上大人点名的仪嘉茫然抬头:“阿母……你又说我什么?” 孙绍抬眸看向仪嘉,见她身着茜色衣裳在白色地毯上跪得东倒西歪,手边还有不少零碎的缣帛,不由好奇地开口:“阿嘉你在做什么?” “哎呦——”仪嘉一动之间,发现膝盖如同针扎般疼痛,竟然一下没有站起来,“来个人扶我一把!” 就在不远处的碧铃想要出手扶住仪嘉之时,孙绍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就架住了仪嘉:“小心些,阿嘉。” 等到扶住仪嘉之后,孙绍才觉得自己行为……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妥当。可是当事人仪嘉却不以为然,自己撑着胳膊站起身来,颇有豪气地拍了拍孙绍的肩膀:“兄弟,多谢啦!“ 曹华立在一旁暗暗撕扯着帕子,这孙绍自打一进屋子,除了给夫人请安的片刻,一双眼睛就像是钉在了仪嘉的身上,现下又如此作为……倒是让她心底有些不痛快起来。 == 曹彰愣头愣脑地戳戳在旁边看书的曹丕:“难得今日学里放假,阿父也说咱们只用温习半日功课便好,不若晌午之后一道儿去未来二嫂子家里顽罢?她们家的‘杏花村’可是酿得比咱们家里的都地道呢!” 曹丕耸肩道:“别光顾着说我了,你不也有媳妇了么?江东孙家的姑娘,想来都是好的,比那孙尚香也不差什么。” 说到这个曹彰又是郁郁:“阿兄快些别说这个了,你看看那江东孙家都是个什么人家?之前那吴侯孙伯符趁着阿父脱不开身,现下那孙权孙仲谋有难为咱们阿父和阿嘉,一看这家人就知道不是甚么好人家!我看那孙尚香也不好,一点女子的柔性都没有,身边的侍女个个都是揣着剑的!乖乖,要是给不学武的人家给得着了,还不定怎么把她夫主给吓死的呢,我可消受不起这么家人。” 难得曹丕听得此话竟然颇为赞同:“不错,你看看那个江东世子孙绍,他就是一来做质子的,还真把自己当成远方来客的呢?你看他一双眼睛多不老实,没事儿就喜欢盯着咱们小阿妹乱看,前儿在阿母那里吃饭的时候,就差想要拿起筷子给阿嘉夹菜了。” 曹彰听得此话大骇:“二阿兄此话当真?阿嘉这般好的女公子,怎生能够便宜了江东那些人?” 曹丕表情瞬时变得高深莫测:“别急,咱们阿父有后招呢。” 而就在此时,曹操的“后招”正在主院之中,跟卞氏曹操二人话着家常。 其实对于曹操把荀恽带到家中的终极用意,卞氏可以真的说是秒懂的。在她看来,这荀恽也是不错,挺靠谱的一个年轻人,没通房这一项就可以点三十二个赞。 卞氏觉得曹操是有勇有谋有才略的,可每每想到他那大大小小的红颜粉们,即便作为正室主母也不会太过平心静气。她和君侯几位公子们千娇万宠才养出来的小五,气性恐怕比世间大多女子都会高一些,何苦跟她一般再去受别人的窝囊气呢?卞氏听着曹操在一旁问着“读了什么书”、“喜欢谁的字”、“平日里最习惯吃什么”等话,竟然生出一种类似于岁月静好的安稳感觉。 如果一号女主仪嘉能够在状态,不要在一旁完全放空盯着屋子顶就好了。 仪嘉当然知道曹操为何对荀恽这般盛情,可是一想起昨天和曹丕阿兄的对话,就变得更是头大了起来。 曹丕当日坚决非常,一口气说了三个方面十个要点,阐述孙绍这人托付终身的不可行性,希望妹妹不要自入火坑自取灭亡。 这是一个幼童偏早熟的年代,也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终身的年代,曹丕是到了跟任桐秋订婚之后,才发现自己在姻缘这块儿上吃了闷亏。因而决定从娃娃抓起,不让妹妹走自己的老路,要嫁就嫁一个能配得上她的人家。 仪嘉就是想不通,孙绍对任何人都谦逊有礼,挑不出错;而曹丕则是喜怒很少表露,不会成心在外头难为谁,仪嘉也没成想这两人间竟然会碰撞出如此剧烈的火花。 等到女主仪嘉终于回神后,才发现荀恽其人已经不见了,只留了曹操对卞氏嘱咐:“你明儿带着小五上街去买些上课用的用具,笔墨纸砚甚么的都是不能少的。再有,衣裳什么的夫人看着多做两身儿,跟着出门的车马下人我那边已经着手去安排了。这些几天的日子,也要有劳夫人多费些心神了。” 既然夫主曹操都下了命令了,卞氏除了执行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想头,第二日便亲自携了阿嘉出门做最后的上课筹备。 买完所需用品后,仪嘉倚着马车中的坐垫闭目养神,卞氏有些兴致颇高地开口发问:“阿嘉,你觉得那个江东孙公子怎样?” “挺好的啊。” “那你觉得你荀彧先生家的荀恽公子怎样?” 仪嘉一概答:“也挺好的啊。” 卞氏定了定神,再度开口道:“那……阿嘉觉得,是江东孙公子好呢,还是你荀彧先生家的公子好呢?” 仪嘉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睛:“阿母,你究竟想问什么啊?” “嗯……”被发现意图的卞氏开始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阿母见阿嘉这般受欢迎……很是高兴,就随便问问。” 仪嘉联想到之前曹丕的一系列举动,彻底开始头大:“阿母莫要再这般疑神疑鬼了,阿嘉觉得这世上之人,只有阿父、阿母和几位阿兄最好,再有就是那些阿姊和先生们,别人再好都是外人,阿母总这么问是个什么趣儿呢!” 说罢,仪嘉又探头对着车夫道:“前头第三个胡同口向左拐,走一段路后到司马府前停车。” 卞氏复又惊疑道:“去司马府上做什么?你那司马小叔叔说是病得厉害,要是给你过了病气可怎生是好呢。” 仪嘉自是有她自己的筹划。她之前好容易将那前秦古画拼成,里面却有许多蛛丝马迹疑点不解,想起之前阿父提过的一位隐士胡昭手上有不少古书,很大一部分是当年始皇焚书坑儒时埋在地下木箱留存下来的,这才隐隐动了心思。 都说这胡昭不怎么喜欢理人,也据说司马懿同这个胡昭关系最是要好,仪嘉想着“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便决定走曲折路线,从司马这里旁敲侧击将古书搞过来, “所以呀。”仪嘉对着卞氏眨眨眼。“阿母在外头车子里等阿嘉片刻,阿嘉就进去一会会儿便会出来的。” 眼见卞氏还是放心不下,仪嘉再度出言安慰道:“安啦阿母,上次我跟二阿兄来过一次,无甚大碍的,您就在这里等下阿嘉吧。” 说罢,女孩便跳下车去欲叩门环,卞氏无法,只得对身边两个丫头绿袖、绿厢道:“你们两个,还不跟上五娘?” 作者有话要说:孙绍应该是有字的,因为历史无考,作者菌只得亲身上阵再赴起名大业,大家有好建议的也可以提一下的说~ 另:咱们把更新时间确认一下,之后每晚八点三十三分准时更,如果有事情会请假哒~ 第35章在线阅读 !t; 第35章 第35章 第3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6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6章 !go 司马懿搁下手中握着的笔,措辞当中带有些许不确定的语气:“阿嘉,你怎么来了?比年前可是有长高了不少的。” “司马小叔叔身体这般不好,阿嘉还来叨扰,终究是罪过的。” 司马懿见仪嘉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抿着嘴,就知道这丫头又在不安好心地憋笑了:“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记得你小时候那般的随性可人儿,偏生长大后开始这般拘束于礼教,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仪嘉笑:“我今儿来是有事情相求于司马小叔叔的,怎么能不先说几句客套话的呢?对了,你之前那张贺年卡上,兔子和麋鹿究竟用意是什么?” 司马懿嘴角抽抽:“你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当然不是。”仪嘉理所当然道,“不过你先把这个解了再说别的不迟。” “我只是觉得……你们小女孩儿,不就喜欢这些东西,所以随便画给你顽的。” 仪嘉:“……,酱紫。好吧,我想问一句,司马小叔叔你是否跟胡昭胡先生相熟?” 司马懿点头道:“还算有交情,怎么,你有事找他?” “嗯。”仪嘉兴奋点头,“我想跟他借几本先秦时候的古书,不知使得不?” 司马懿很喜欢女孩亮亮的眼睛:“孔明他前些日子去蜀川一带游玩去了,把自己那里的好些书都送了我,单看你想要哪一部了。” 可是仪嘉明显跟司马懿关注的不是一个重点:“孔明?司马你是说……胡先生的字也叫孔明?” 司马懿:“……,这又有什么不妥的麽?” 仪嘉掰着手指头算算,现下是公元202年,而诸葛先生通过著名的“三顾茅庐事件”出师帮助刘备是在公元207年。司马懿目前不认识诸葛孔明也很正常,等你们将来相爱相杀打到不可开交,又是送女人衣服又是唱空城计的,估计就相熟了吧。 仪嘉跟着司马懿入书库找书,刚一进去就开始喷嚏不断,司马懿赶忙着将窗户四闼霞敞之后也不见好转,仪嘉就知道自己铁定就是对这些旧书过敏了。 “咳咳……司马小叔叔,我不成了,看来这古书真不是人人都消受得了的,我看……我还是先出去的罢。” 司马懿很是赶忙地将仪嘉挪出了书库,给她泡了一杯蜂蜜水端过来:“喝两口吧,那书在地底下埋了那么些年,你小孩子家家经受不住也是难免的。不若这样,我明儿把这书晒一晒后,叫人给你送到府上去怎样?” 仪嘉诚挚地点头:“我一向不跟司马小叔叔客气的,这次还是想说声谢谢。” 如果将来得到宝藏后,看在你和胡孔明筒子居功甚伟的份儿上,到时候赏你们一些! 第二日天气看上去并不赖,司马懿便按着许诺帮仪嘉将书铺开来晒,当外头有人来报张春华来访时,司马懿才意识到今日又是指导这姑娘写字的日子。 谁知天公不作美,司马懿和张春华还没说几句话的时候,外头就稀里哗啦地下起了雨。司马懿看到大雨落下心头一惊,连衣服都没披的就奔出去收书。 等司马懿把书收好了进来,浑身上下已经湿了个透彻。禾妙见得自家公子这般窘状,对着张春华建议道:“公子这一身湿嗒嗒的,总是要换一身行头的,不若张姑娘您先出去避一避,等奴婢给公子收拾稳妥了你们再继续学字吧。” 司马懿对着禾妙摆手道:“换衣服先不忙,你去找个火盆儿来,看看能不能先把这书给烤一烤。” 禾妙性子一向柔顺,听得此话便找了火盆来作业,谁知弄了半天竹简虽然干了,但是字迹却有些模糊勉强能认出来。 换完衣服的司马懿细细看了好久书简,觉得这些字迹一个小女孩当真是很难认出的,多半是要费眼睛的,便坐下来拿着毛笔开始抄书起来。 一时之间屋子里面静极了,只能听见外头传来的雨水落地的“哗啦——”声响。 张春华在旁边替司马懿研了许久的墨,知道觉着自己的手臂都有些酸了,才开口对着司马懿问道:“司马公子,你的这般奋笔疾书,当真不累么?” 即便说话之间司马懿也未有停笔:“累自然是有的,可是之前既然答应了那丫头,怎么能不好好交差呢?” 张春华有些好奇道:“你很喜欢小孩子?” 小孩子么?司马懿终于停下笔开始思考。 小孩子不敢说,但仪嘉绝对不是他所认知的普通小孩子。 对于仪嘉,司马懿的感觉是很喜欢很投缘,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将来会生一个像仪嘉这般聪明活泼的小女儿,即便每日在家研读习武也再不至枯燥无趣。 看着张春华依然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司马懿最终点头肯定道:“算是吧。” 如果将来……能跟他有孩子就好了。想到这一茬的张春华面上一红,究竟也没有说些别的什么。 眼看着外头的雨小了一些,张春华去外头厨房帮着司马懿弄些吃的。 司马懿装病的事情只有贴身的两个书童和禾妙知道,为了防止露出太多的马脚,他干脆镇日在院子里闭门不出,就连厨房的事情也是他们院子当中自己来弄的。 张春华刚走过一处拐角之时,就见得有个年纪不大的丫头鬼鬼祟祟地一步一回头走过来。 跟那丫头对上眼的一瞬间,张春华只是觉得眼熟,在一个瞬间后终于想起了自己跟这丫头在早上曾经见过面。联想到这丫头看到司马收书时,一脸了然而又不怀好意的眼神,张春华就觉得心慌,忙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大雨天的,你要去哪儿?” “我……我……”那丫头不敢把眼睛对上张春华,胡乱扯谎搪塞道,“我就是随便逛逛。” 张春华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这丫头怀中揣着的名帖。 等一把夺过名帖后,张春华冷冷一笑:“你偷司马公子的名帖作甚?是要拿着去哪家里拜会的么?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呢?别是打算出门告状的吧?” 那丫头一惊,就转身向着厨房走去。 张春华见那丫头躲入厨房,也紧赶慢赶地追了上去。那丫头也是慌神大了,只是提着一口气跑,跑到哪里自个儿也不知道,所以入了厨房之后便再也跑不动了。 张春华未有丝毫停顿,拿起案上的菜刀便向着那丫头刺去。 等司马懿和禾未赶到之时,看见的是躺在血泊中的丫头和旁边面部神情呆滞的张春华。 司马懿白日也曾对这丫头有点印象,很瞬间地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他走上前去拍了拍张春华的肩膀:“吓着你了吧?没事的,不必太过惊慌,之后的其他事情我会找人处理。” 禾妙看着还未及笄的张春华杀人这般利落,心底没由来地一阵儿惊慌……看这姑娘缠公子缠得这般紧,若是她真的能够做成了当家主母,那自己的未来,大抵不会太好的罢。 仪嘉收到新书却是在第二日的晌午,还道是司马懿怕她再过敏便誊录了一份新的,根本不想之前发生过那般动魄惊心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书是司马懿前头先是忙了丫头的事情大半夜,再是彻夜未眠赶工而成,之后几天练剑都抻不开手腕。 == 上学的仪嘉化名曹嘉,统一口径是曹府的八公子,曹冲的小阿弟。至于宋姬的孩子,那位真正的八公子,却暂时被人们给忘怀了。 上学之前不苏一把,仪嘉都觉得简直对不起自己和这个时代。她嘱咐了府上的几位专干技术活的手巧师傅,按着图纸帮做了几只饭盒,从此开启学堂便当模式。 因为学堂铁定没有微波炉的关系,仪嘉给饭盒的底部和周围都留有了空隙,到时候中午带过去后,将沸水注入饭盒留在一旁的缝隙之中,就可以用水热蒸汽将盒饭当中的便当给热了。 上学第一日的菜谱,必当是马虎不得的。 仪嘉规划最下面一层铺上一层五谷高粱炒饭,炒饭上头两个格子里一个放卤肉汁一个放茶叶蛋,饭上要铺满鱼肉脯和炸鸡胸肉(鸡米花),再搁上两只用蔬菜做成的小菜团。最后要在旁边留好的小格子里放上晒好的肉干做零食,就算是一天的伙食了。 可怜厨房的大师傅,不光要学会炒饭,还要学着做卤肉汁跟茶叶蛋。据他透露,自己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想到有人会把饭炒着来吃,五娘这主意真是新鲜! 卞氏看仪嘉那般折腾饭盒和厨房师傅也是莞尔:“阿嘉你究竟是去上课的呢,还是去吃饭的呢?学里又不是没有饭堂,你还真当是不嫌麻烦!” 仪嘉默,上辈子去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带了太多的零食拎不动箱子,曾经被亲妈大大滴鄙视过,果然两个妈妈之间还是蛮有共同点。 厨房大师傅竭尽全力发功,也就只在仪嘉上学前的早上做成了三份盒饭。仪嘉辛劳了大半日,自当是要自己吃一份儿,可是余下两份给谁就成了另一个大难。 曹操知道这日小女儿就要入学,便在早朝之后又折了回来,陪着仪嘉一起吃早饭。 抛却曹操每看一眼仪嘉的男装都忍笑忍得很辛苦,卞氏看着仪嘉愁眉不展也是奇怪:“昨儿晚上还兴奋得跟个什么似的,怎么今儿就换成了这样一副愁眉苦脸?谁又惹着咱们家小五了?” 仪嘉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几位阿兄待我都好得不行,可是我这里只多了两份儿盒饭,究竟怎么分才是妥帖?” 偏生曹操还只顾着落井下石:“你把你自己那份别吃,给阿丕阿彰和阿植一人一份儿,这般多省心。” 仪嘉撇嘴:“阿父你怎么这般不厚道,我弄了这般久,自己必当还是要吃的。” “好了好了。”曹操伸出那只没有碰过饭菜的手摸了摸仪嘉的脑袋:“做了吃的去上学,本该是个好事情,不想分就都自己吃了吧。走走走,去官学了,第一日上课,可不要迟到啊。” 仪嘉“哦”了一声就跟着曹操离去,由着阿父亲自用温暖的大手将她抱上马车,而后颠簸的一路之上还总是想着分掉这几个饭盒的事情,却不想最终演变成了三只盒饭引发的血案。 许都这处的官学是仿照汉灵帝时著名官学“鸿都门学”建造而成,无论规格构造还是教学模式都十分相似。 官学是全日制走读班,招收范围是五岁以上的皇家、贵族青年子弟,课程分为必修与选修,跟现代大学体制总的来说还是蛮像的。 曹丕等这日都有选修课,所以带仪嘉等新学生熟悉环境的任务就由暂时无课的荀恽代理。 仪嘉对荀恽印象并不赖,打起招呼也热情:“荀阿兄,好久不见呀,看你在官学混得不错的样子,以后就请对我和七阿兄孙世子多多关照了。” 身形颀长的少年对仪嘉笑得和煦:“曹公特意嘱托过我,别的不论,照顾好你才是首要,自是要多多关照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荀恽带着三人将学堂基本设施规章先给熟悉后,便去了仪嘉和曹冲所在班级主管博士那里报道。 这里的班级主管博士跟仪嘉上辈子上大学时候的指导员差不多,虽然也有很高的学术造诣,但深究起来算是行政人员而非授课人员,偏后勤那一块儿多一些。 等四人踏入主管博士的“办公室”,仪嘉看着那个高大熟悉地身影惊喜出声道:“阿父,你还是没走的么?” 曹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本来朝里还有事情要做的,你一个女公子出门在外,孤怎么想都有些放心不下,便想着过来跟你先生打声招呼,也再看看你。” 仪嘉听得此话鼻子一酸,差点就流下泪来。 作者有话要说:(请关心楠竹的筒子,看完下面作者菌的留言) 关于大家一直想造的楠竹,作为作者菌我大纲定的就是司马,之所以不想过早曝光,是因为他在前期其实是个打酱油的,而且cp是张春华,私心怕大家会把重点放在司马身上,而忽略作者菌塑造的其他重要人设【捂脸~ 进一步说,司马、孙绍、荀恽以及其他隐形男配……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虽说是主角但对于女主来说还是配角,比如曹丕和曹操不是男主,但他们的戏份一点不少的说~ 仪嘉真正开始“情窦初开”也是在十年后,中间的变故和转折比大家想得都要多,所以现在出现的任何对仪嘉有好感的人,其实本质上都跟曹操曹丕刘协贾诩一样,算是推动剧情的人物吧~ 至于司马最后为什么娶女主,那就是n个神转折最后不得已而为之,剧透来说,那就是司马算计女主的(代价就是他一直被仪嘉虐),而且赤壁之战这场战役会是文中很多很多人物命运的转折,女主在这之后的人生也会有很大的不同。其实看文案就知道,曹丕不爽男二,曹操不爽男主,因为曹操压根儿是不赞成这门婚事的,至于为什么嘛……大家继续看就知道了~ 虽然前期的孙绍戏份很足,但关于站队的话,我还是希望大家站司马哒~ 第36章在线阅读 !t; 第36章 第36章 第3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7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7章 !go 仪嘉和曹冲这个年纪本该上“小班”的,但介于这两个神童的神迹已经算扬名朝中内外了,官学里的博士们商定之后决定尊重客观事实,将仪嘉和曹冲同孙绍曹植等排在一个班里,这样他们武平侯府出身的几位公子间也好有个照应。 汉代官学的教学理念比较先进,提倡自我了悟和自主学习,考试时候可按照考生的个人能力选择上中下分等级考试。,而且就选修方向的不同(诗赋,小说,绘画,书法等)会有不同的考核方式。平日里博士检验学生都是通过辩论赛的形式为主,所以一般机敏巧辩的学生会得到先生们的肯定与喜爱。 仪嘉看着那一堆“诗赋、音律、周易、礼乐”等高深选修方向,默默地在“说志(小说)”二字后面做了标注。 偏生五阿兄曹植特别不解风情地歪着脑袋问仪嘉:“阿嘉,你选这个说志作甚,给那些唱颂曲的写本子么?我看很少人选这个的哦。” 仪嘉一口气堵在心头提不上来,别的我不想学估计也学不会啊! 浑浑噩噩适应完环境又背了一堂课的书,终于到了仪嘉企盼已久的午膳时间,在那么一瞬间教室人员便空了个大半。 曹植眼巴巴地看了仪嘉好一会儿:“阿嘉,你早上不是带了好几只吃饭用的大盒子么?为什么现在只剩下这么一只了?” 还有句话曹植愣是没有说出口,你不打算分给我一只么? 仪嘉默,曹阿植你眼睛够尖的呀。 “我把其中一个给了六阿兄,一个给了阿绍。” 曹植听得这话瞬间就委屈了:“为什么他们都有我没有?” 我还是你亲哥呢! 仪嘉想着吧,六郎曹均一直不得曹操重视,跟曹丕等人一起去饭堂吃饭也是不合拍,不若就给他一只便当让他一个人静享午餐时光。而孙绍身份特殊,让他去饭堂接受众人或怜悯或探询的目光,仪嘉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那孙绍也是个明白的,看到盒饭后对着仪嘉颇为感激地笑笑,也不枉了仪嘉这一番心思。 眼见孙绍和曹均都围过来跟仪嘉一起吃饭,曹植豪气挥手决定道:“我今天不想去饭堂,阿嘉你这么小定然吃不了多少,把你饭分一半给我!” 仪嘉默默地将自己的饭菜一式两份分好给曹植,想着男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又多在饭上放了两块肉干零食。 曹植午饭吃得颇为满意,自然也免不了对两位阿兄炫耀一番。 曹植无辜地眨眨眼睛:“才没有嘞,阿嘉把饭分给了阿均和孙绍,我是跟她要了一半才吃到的。” 虽然开春之后天气暖和,身体一向壮实的曹彰听得此话后仍然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阿植,你确定,阿嘉把自己的饭分给那孙绍吃了?” 曹植点头:“没错,而且很好吃。” “阿兄!”曹彰很顺势地就拉住了曹丕的袖子,“怎么办阿兄,阿嘉她年纪这般小,不会是真的被那江东的小子给蒙蔽了罢?我可怜的阿嘉……” 人小鬼大的曹植瞬时明白了曹彰说得点在哪里,继而有一些不确定道:“真的假的?不会吧!” 曹丕冷冷一笑,那姓孙的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果然给个下马威还是应该的。 “你们两个放学都别急着走,等着听我安排。” 曹彰曹植:“一定!” 等曹丕转过头去看书之后,曹植又是扯扯曹彰道:“之后上课,阿植也要带家里的饭来吃。” 曹彰:“……,记得跟阿母说说,帮我也带上一份儿。” 曹植:“好。” == 曹家的上学小分队是人手一辆马车的,即便曹丕曹彰等素日骑马之人,也备有专门配备的书童将一日之中温习所需的书本文具带回家去。 仪嘉上完课程准备回家之时,竟然看到了久违的贾诩先生在这边乱晃,仪嘉一时“没把持住”想要再逗两下贾先生的心态,便从容上前同贾先生打招呼。 贾诩眼见五娘揣着不怀好意的笑容要开口,忙现行挥手防患于未然道:“知道县君你对我从来未有过什么好话,今儿难得的天气好,能不能不叫我一把年纪的老先生听你再说教了?” 仪嘉意味深长得“哦——”了一声,而后打趣道:“听得先生这几日忙着帮阿父查考新的茂才,快赶上先贤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了,仪嘉敬佩还来不及的,怎么就敢取笑先生?” 教你之前思想有问题、从业不积极,现下阿父可不是把最麻烦都托给你了?该! 可能因为仪嘉自己是个大忽悠的原因,本着同行相斥的物理反应原则,仪嘉每次看到贾先生后都会不自觉地想去调戏一二。 等小忽悠仪嘉心满意足地找完大忽悠的麻烦,悠哉悠哉向校门口进发时,就见得六阿兄曹均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扯着自己袖子道:“阿嘉,快些着跟我来。” 仪嘉见得曹均这等惊忙表情,不禁眉心一跳:“出什么事了么?你看上去怎么脸色怪怪的。” 曹均叹气:“这话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阿嘉你快些随着我来罢。” 曹均的马车本就是小,仪嘉便拉曹均上了自己的马车,一路赶去只见孙绍一人在路上慢吞吞地行走。 仪嘉冷下脸来,对着曹均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曹均原本在府上就不受重视,可毕竟比起孙绍更是强一些,故而也更为惺惺相惜一些。听得此话后,踌躇了好一会儿再开得口:“孙世子的马车坏掉了。” 仪嘉道:“谁干的?” 曹均摇头:“我不知……” “瞎掰!”仪嘉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说,谁干的?” 曹均见瞒她不过,也只得答道:“好像听到二阿兄身边的书童合六说过此事,别的……我也不知。” 仪嘉叹声气,跳下车去将孙绍给拉上来:“许都春来傍晚风大?你冷不冷?” 孙绍衣服穿得不多,脸都冻得有些白了:“没事的,我不冷。” 仪嘉看着少年低眉善目温顺样子,心底暗暗叹了口气,面上也是不显:“那你就坐我的车回去罢,以后若是不嫌弃,咱们上学放学可以都在一起。” 原本仪嘉是想着回去质问下曹丕曹彰等人,谁知刚一回去就接到卞氏通知,明儿是三娘曹华的生辰,想要请不日即将加入曹家大家庭的二嫂子一起过来,熟悉熟悉环境顺便庆生。 明儿曹丕和曹植正好没课,仪嘉听卞氏的意思,就知道她希望自己也请个假在家一起乐乐,反正她一个女公子,上学也是顽的。 想着明儿还要跟二阿兄见面并说话,不好把事情闹太大太僵,便打算先暂时搁一搁,等曹节庆生完毕之后再做打算。 仪嘉跟曹节一向交好,在生辰宴的前一日晚,仪嘉提着礼物跑去曹节院中。两人亲亲热热地同床共枕一晚,说了好些姊妹之间的悄悄话才算完。 曹节生日的正式宴席是在中午,卞氏私心多留一会儿长媳沟通感情,便叫任桐秋不必急着走,等到了晚上同君侯二郎一起吃个饭,再多住几日。 虽然现下仪嘉怀揣着对二阿兄曹丕的意见,但想着既然他未来的媳妇在这儿,便少不得也不能一直冷着脸,便有说有笑地陪着阿母阿父和兄嫂吃饭。 气氛一片大好之间,曹丕倏尔冷不丁地对着曹操和卞氏开口道:“咱们侯府地大事儿多,桐秋将来新进门,难免会有些应付不来。所以儿子想给惠芷、兰心都先提一下侍妾,将来她们三人也好互相照应。” 此话一出,桌上的气氛霎时冷了下来。仪嘉看着二嫂子眼眶都有些红,却偏生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联想到昨日的事情,仪嘉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将筷子狠狠地拍在了桌案之上,对着曹丕放话道:“二阿兄,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曹丕也放下筷子跟着仪嘉走了出来,话音清清淡淡:“阿嘉,什么事?” 仪嘉强忍着心头怒火,尽量平心静气对曹丕道:“二阿兄,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些过分的么?” “你是说任娘的事?” “不止。昨儿孙绍,今儿任娘。我知道你不喜欢阿绍也不喜欢任娘,可是你就不能设身处地为他们想一想么?他们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心里多恐慌多害怕,你即便不能体会也该体谅吧?你究竟知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有多难受!” 说到这里,仪嘉忍不住地激动,就像是当年刚刚穿越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那种对未来未知的恐惧几乎要将她压垮,自己便不自觉地带入了那二人的世界当中。看着他们被这般对待,心底总是有些隐隐作痛。 虽然她明明知道,二嫂子将来就是炮灰一枚,接下来上位的除了甄宓还有郭女王,可她就是做不到完全无视任桐秋这个人的感受。 曹丕抬起手来,帮仪嘉轻轻地擦掉了眼泪:“为了那些人外头的旁人来难为我,小阿妹,你何苦来哉?” “若是将来我夫主也是这般呢?”仪嘉的哭腔愈发严重,“若是我将来要嫁的人,他要在我入门之前先抬了两个侍妾给我下马威,我可不就是要哭死的?” 曹丕面色一冷:“他敢!但凡我曹丕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的小阿妹就不会受这般折辱。你总说阿母心眼儿太好,但她对人好也从不损了自己的事情,我却看你当真比她尤甚,为着这些人疏了咱们的关系,哪里就值得!我答应你,之后不会再为难于孙绍,也只是将惠芷、兰心的份例提成侍妾,快生别哭了,阿嘉。” 晚间时分,仪嘉果然就被母上大人拉去了谈话。 “白日里跟你二阿兄吵架了吧?” 仪嘉声音闷闷:“嗯。” “你比阿母书读得多,自当是知道汉武帝与他的皇姐平阳公主的故事了。” “嗯,平阳公主虽是汉武帝同父异母的姐姐,但也是汉武帝那时最为得宠的长公主。” “嗯,阿嘉真聪明,答得一点儿也不错。那你也该知道平阳公主究竟是怎样固宠的吧?” 仪嘉久久不语,而心底却已然明朗。 平阳公主为了“留住刘彻的心”,训练了无数的美艳歌女,成就了卫皇后、李夫人等经典传奇。 仪嘉是女孩子,没有想当武则天的心思,将来必然是要依附曹操和曹丕生活。卞氏的意思已经很明白,她不希望儿子和女儿生了嫌隙,仪嘉也知道阿母是实心实意地为着大家好。 可是仪嘉觉得,武则天做不了也就罢了,可就让她做平阳,每天给大哥拉皮条,作为小阿妹的她估计还真做不到。 仪嘉默默地叹口气,人生怎就如此地艰难! 作者有话要说:早晨看完评论的作者菌已捂着胸口在待死在床头(自己作的),同时意识到想了这个设定,也许是我脑洞太大犯错了;可是既然都写到十几万字了,再改得面目全非就真应该开新文了(据说懒癌没得治)。 再次同很多喜欢仪嘉希望她幸福的妹纸致歉,虽然知道你们应该已经看不到这章了t^t;也感谢所有愿意陪着我继续走下去的妹纸,无论将来这个文多冷,我也会一丝不苟地把它写完。 另:查汉代官学资料时偶被吓到了,教育体制真的很先进,再次赞一声我大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哒! ——已卒的作者菌,12.18留。 感谢: l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6 04:15:21 lll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6 06:34:42 雨后婷院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218 17:18:05 第37章在线阅读 !t; 第37章 第37章 第3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8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8章 !go 仪嘉上辈子听过这么一句话——如果我看一个人很是不顺眼,而那人偏偏对我说他喜欢我,那么我就对他讨厌不起来,因为我就是无法讨厌一个有眼光的人。 就曹丕的立场来对孙绍说,本也没有太大的错,因为东吴和曹魏将来的某一段时间,本就是在很坚决的对立面。而就他对任桐秋的态度来讲,仪嘉的确觉得很有问题、不能接受,但若要是追根究底来说,包办婚姻其实也有很大的责任。 二阿兄自己的亲哥又这般疼爱自己,仪嘉觉得自己该做的不是跟他一直置气,不予理睬,而是应该化刚为绵予,和风细雨地帮二阿兄树立一下正确三观,起码不要恃强凌弱的说啊。 当仪嘉牺牲午睡时间,怀揣着和解的诚意跑去曹丕那里时,却发现蕙芷正端着提着药罐从外院走进来。仪嘉心中一惊,上前把人给拦住:“这位姐姐,我二阿兄怎么了?病了么?怎生在吃药呢?” 蕙芷先是对着仪嘉行了一礼:“县君,咱们公子不是在吃药,而是之前的药断断续续都要吃的。” “之前?”仪嘉蹙眉,“你是说,去年过年,因着阿熊那次的梦魇?” 得到蕙芷的肯定答复之后,仪嘉又开始对曹丕无端地心疼了起来。 历史上的曹丕死得很早,历史上说法很多,而仪嘉觉得心结无法开解也会是一至关重要因素。 仪嘉走入房间中,见曹丕正在低头看书,外面柔和的光线从窗格之中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似乎把他素日那些强势给遮了几分,仪嘉只觉得好看。 曹丕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日同仪嘉的争吵,只是对她招呼道:“过来写两笔,让为兄看看你的字是不是也进益了。” 仪嘉弱弱开口:“二阿兄,你当真还在吃药的么?” 曹丕有些随意道:“华先生叫我吃着,我便吃着了,想来是没什么大碍的。” 仪嘉点头:“为着我们这些弟妹,为着阿父和阿母,你也不该亏了自己身子的。你之前总说阿冲的冲劲儿太狠,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别太过逼紧了自己才是正道。” “放心罢,我都晓得。” 仪嘉刚要转身离去,没成想却听到后头曹丕再一声呼叫:“阿嘉。” “嗯?” “听我的话,不要同孙绍走得太近。江东,依着我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少沾为妙。” “你也放心,我知道分寸。” == 又是一日放学后。 孙绍三步并做两步追上仪嘉,对其开口说话。 “阿嘉,看你下午时候一直皱着眉头,总是一副想要叹息却叹不出的模样,究竟是怎么了麽?” 仪嘉蹙眉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烦。” 之前在家做女红时候总也不好,还以为是现代人总也无法适应这个活计的缘故,便也没放在心上,总是想着上了学堂之后便会好一些。 可事实并非如此,自打仪嘉上了学堂之后,才发现自己更多更多的念头无法同这个时代融合起来。 比如近期总是进行得如火如荼的辩论赛,因为“博古通今”的缘故,仪嘉在思维敏捷度上来说绝对是没有问题的,可差劲就差在了她的文言文水平上面。 这种辩论一经打起,“之乎者也”等漫天各种乱飞,仪嘉脑海之中根深蒂固的大白话基因很难瞬时转换,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仪嘉的本能语言。 对此造成的结果就是,旁人可能几句措辞锋利已出,而仪嘉只能在脑子里来回先把一句话背熟之后再行辩论。虽然她的某些话经常被博士作为经典典范,写在辩论赛的记录本里,可是没偶些时候总也抢不到话说的仪嘉,在某个时刻之上挫败感会汹涌而来。 而除了辩论赛的时候外,上课的大部分任务就是背诵各种名家典籍。虽然仪嘉上辈子语文是强项,也很认同“天若有情天亦老,人学高数死得早”的说法,但对于一直不停地背诵文言文这件事,从心理认知上还是有障碍的。 想到这里,仪嘉突然抬起头,对孙绍堪堪发问道:“我记得阿母曾经说过,幼时过于聪慧的那些孩子,不是心思太重容易早亡,就是长大后泯然众人。我觉得我不会属于前一种,大抵是属于后一种的。” 孙绍跟仪嘉相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她这种小女儿模样,听得此话不禁莞尔:“如果安阳县君都有此疑虑的话,那我们这些人还看个什么书,上个什么课呢?不若都相约着家去种田的罢。” “你可就别笑话我了。”仪嘉面上一红,有些无措道,“江东风景美如画,在那里种田大抵也是很多人心中的梦想吧,却是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江东的美,同许都、洛阳、长安之美的确都是有些不一样的。阿嘉自打出生就在江北,若是将来有了这份心思,随我去江东看看也是好的。” 仪嘉点头之间,见得斜阳余光斜斜垂下,落在少年温润的面庞之上。那是一种不同于二阿兄曹丕的所在,温和儒雅,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 仪嘉很久之后想起这个时刻,亦是觉得心头涌过丝丝温暖,对孙绍在很长一段时日里有着与众不同的感觉,大抵就是在这时候开始的吧。 正在这时,不远处一阵儿尘土飞扬,几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从远处奔腾而至,孙绍很自然地将手掌护在仪嘉的眼睛前面:“有尘土,阿嘉小心。” 仪嘉很想对那家伙大吼一声,学堂不许内部遛马,而当孙绍放下手掌之时,那边几人已经消失不见。 仪嘉对着孙绍开口询问:“你可看清那边方才跑马的是何人也?” “刘瀛、刘析那些汉室皇家的人,素日不怎么来上课的,今儿不知怎的就了来了。” 仪嘉听到这里也是心头一顿,因着最近发生的不少事情,二阿兄他们看刘瀛等人心中不顺愈发明显了。偏生这几人愣是不知该收敛,只知仗着自己“皇家人”的身份的跋扈非为,并在言语之间涉及阿父好些不敬之语,大抵跟董贵妃等人一样的心有愤愤。 等仪嘉和孙绍回到曹府之时,刚入门就接到了曹冲那边的邀请,说是周不疑此时正在家中做客,不知仪嘉和孙绍二人要不要过去作陪一下,以尽同窗之谊。 仪嘉觉得周不疑那般聪慧,大抵已经知道了自己女扮男装的个中事情,便也不欲掩饰,跟孙绍二人双双换了衣服一道儿过去。 谁知周不疑见得仪嘉先是站起身来:“这位是府上的女公子罢?看着倒是面善。” 偏生曹冲还在没心没肺地笑:“我这个小阿妹最是不一般的,这满府里看去,也就只有她能入得官学同我们一起上学。她本名曹仪嘉,只不过元直兄你素日喜欢称呼她‘曹嘉’罢了。“ 周不疑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我说怎么看着眼熟。恕我眼拙,仪嘉阿妹。” 仪嘉蹙眉,周不疑此举略有演得过火之嫌,总令她心下生出几分不好之感。 之前于这人一别之后,仪嘉想了许久许久,终于回忆起了不少这人身上发生的事情。 周不疑,刘表别驾刘先的外甥。三国神童,很神很神,神到让曹操感知到威胁,恨不得杀了他的那种。 当然,阿父最终也是那么做了。 曹植风风火火地跑进屋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人,继而开口道:“阿父在那边厅里生气得厉害,叫咱们几个都过去呢。” 仪嘉一走进屋子,感受到其中氛围果然有着些许沉重。曹操和卞氏坐在上头,下头曹丕曹均等人都垂首站立,曹彰竟然脸上还挂了彩。 “说说吧。”曹操冷冷清清地开口,“你们跟刘瀛他们,究竟怎么回事?” 曹彰显然是很愤怒的,而人一愤怒起来也很容易脑筋不清,便很是直接地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刘瀛那帮庸人,仗着自己跟陛下有点亲戚关系,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胡作为非。我们几人亲耳听到,他……他有龙阳之好,在打周不疑和小阿妹的主意!我们几个做阿兄的委实气不过,这才去给阿嘉出气的!” 仪嘉也不成想,曹彰说话竟会是这般直白,忙偏头去看周不疑,谁知那人脸上竟然没有半分波澜。 当真好定力! 曹操点头,对身后立着的何管家:“去,传板。” 何管家顷刻间便叫人把板子和凳子搬了进来,曹操看了看那粗厚的实木棍,摇头道:“换个轻、薄一点的来。” 等把木棍换成了的薄木板,曹操起身对着仪嘉招呼道:“阿嘉,你趴下。” 第38章在线阅读 !t; 第38章 第38章 第3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9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39章 !go 躺枪的仪嘉有些无奈地小步挪过去,趴在凳子上。曹操一手按着仪嘉的小蛮腰,一手拿着薄木板,劈里啪啦就是一顿好打。 此时整个厅上陷入了的沉默,比之刚才气氛之更为沉重了些许。 很明显,曹操的目的已经达到。男孩子皮,打在他们身上不定半分效果也无,不若直接拿仪嘉来“以身试法”,大抵会是更加成效些许。 仪嘉双眼泛泪咬着牙,虽然身后一片火辣,但绝对属于还能忍住的范畴。曹操虽说是文学家、读书人,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也算是带兵多年的将领一枚,就这点儿力道来说,估计真的算轻。 仪嘉默默安慰自己,不用力怎么能打出声,不打出声怎么能起到教育作用的对吧? 曹操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将那木板往地上随手一掷,对还在那边立着发怔的几人道:“今儿的事情就算罚完了,你们且自己回去好好想想,不敬先生、不尊学堂的做法究竟该也不该。” 如此,也就算是揭过了。 曹彰还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周围人都听话地离开,也只得跟着大伙一道儿退了出去。 听得敲门声后,曹节下榻去开门,见得外头曹宪与曹华双双前来,只得放进屋来:“这么晚了,什么事?” 曹华特别自来熟地坐到了曹节身边,强忍着笑意道:“听得今儿阿父发了好大的火呢,连最为盛宠的小阿妹都遭了秧,不是在外面出了怎样丢人的事情罢。” 她们三姐妹的院子本来就离得正院近,自然知道的也不少,曹节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大抵是想过来幸灾乐祸一番的。 这也难怪,像仪嘉这等女公子,不光在府中是异数,放眼整个朝中也是异数。虽然仪嘉上有阿父阿母护着、下有几位亲兄撑着,这些人自当是不能将她怎样;但人皆有私心,所以难免皆会本着自己心意多有臆测。但她素知仪嘉心性温良,不拘小节,本就不是外面所传的那等妖孽模样,也替小阿妹在心底叫屈起来。 曹节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那几人出言诱导道:“四阿妹快些别这么说了,先不说若是仪嘉根本没做什么错事,只是个误会,你这般说了定然招致阿父和阿母的不满。退一步说,阿嘉就算年纪尚小,犯了什么错误,阿父还没在府里说什么的,你这般满府里乱嚷嚷,成何体统!” 一番话说得曹华瞬时间无语起来。 曹宪本来就是被拉过来的,听得曹节此话也是讪讪:“夜深了,我困了,跟两位阿妹道别,先去睡了。” 曹操进屋之时,发现仪嘉整个人正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有些无语地上前掀开被子:“阿嘉,你一个人闷在被子里做些什么?” 眼看仪嘉又露出一副受大了委屈和打击的表情,曹操不由也是好笑:“别装了,坐起来罢,孤亲自执了板子来打的,力度轻重哪里还有不知道的?” 仪嘉听得此话踢开被子坐了起来,有些无奈道:“呃……被你发现了。” 曹操摸了摸小女儿稚气未脱的脑袋:“乖。现下时局动荡,说孤欲取汉室而代之的人不在少数,越是此时越是不宜同那些汉室子弟发生太多冲突。今天的事情,你也算受委屈了,孤记着呢。” 仪嘉点头,瓜田李下嘛,她懂。 曹操看着仪嘉日渐消瘦的面庞,原本养出好些肉的小脸又给倒了回去,突然有些没由来地心疼起来:“瞧你瘦的,是不是近些日子上学给累着了?” 仪嘉有些茫然地点头:“是的。” “行事不必拘泥于形式,你若是有心向学,无论怎样都是好的。几位先生学识渊博,你母亲这里的绣娘则多是心灵手巧,只要自己心里不去懈怠,家中学里都是一样的。” 仪嘉听得曹操这般说,便知道他把事情都给看透了,便也不欲掩饰地作了一揖:“多谢阿父成全。” “阿嘉。”曹操郑重地唤她,“阿父一直觉得,你是个跟旁人不同的孩子,仿佛生下来便带着些许灵性。虽然阿父对你寄予了很高的厚望,但只要你能顺遂、平安地长大,阿父觉得就是最好的。看事情明白的人,怎么都不会吃亏。” 等曹操阿父走后,仪嘉便坐在榻上开始自我反省起来。 她之前总是觉得曹冲曹丕二人冲得太猛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家中几个小的说起来都是一个德行,她自己也不例外。 == 反思到自己路线问题的仪嘉干脆放自己几日大假,索性放空思维什么都不去想了,之前上课用的书本笔墨也统统丢在了一边,只是一刻不停地去厨房难为几位大师傅,给正院改善了好些伙食,并去曹节等几位姊妹那里刷了刷存在感。 正当仪嘉喜滋滋地捧着一盒糕点准备回去大快朵颐之时,倏尔一个蓝色身影撞入了仪嘉眸中。 看到孙绍的仪嘉不知为何心头一喜,拎着盒子就飞奔过去:“你们今儿,倒是学放得早。” “学里出了点事情,自然提先一步过来了。” “事情?”仪嘉好奇,“什么事情?” “刘瀛跟荀粲出了点事情,战况……激烈了些,最后连桌子都给掀翻了,墨迹弄得到处都是,先生便宣布停课整顿了。” 仪嘉复又抬眸:“荀粲?那人是谁?” 孙绍略带打趣道:“我还当是安阳县君什么都知道的呢。荀粲是荀恽的小阿弟,别看他年纪只跟七郎一般大,其实说起来最是心底有主意。” 仪嘉听得此话开始替自家兄弟着急:“阿冲也很有自己的主意啊,阿绍你怎生能够长他人志气灭我们曹府的威风呢?” 孙绍笑言道:“自当是阿冲最有主意,荀粲比不过的,是我说得不好,阿嘉你别气。” 见仪嘉听得自己认错后复又满足,孙绍只觉得这样的阿嘉,比他之前在雪日宫廷看到的阿嘉、比宴席上神乎其技大放异彩的阿嘉,更为让他珍视些许。 就这么过了许久,孙绍突然有些低沉地开口道:“阿嘉,我的世子府建好了,曹公问我要不要搬出去,我说会在明儿再给他答复。” 仪嘉听得此话心下一动,有些弱弱地开口道:“那你是不是也可以选择不搬?” 仪嘉觉得曹操建府主要更是给外人看的,其实要说起来还是把孙绍留在府里更为安心一些。况且……她私心希望,孙绍可以留下来。 “你开口的话,我愿意去说。” “真的么?”仪嘉笑容发自眼底,口气也愈发的开朗起来,“那我说,不希望你搬走,可以的么?” 孙绍眼睛也弯得格外好看起来:“自当是可以的!阿嘉,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仪嘉停住脚步,打开自己怀中的糕点的盖子,包起一半往少年手上一放:“既然大家都这么开心,允许你回去分享我的糕点,和……我的开心。” 眼看着仪嘉就要走远,孙绍突然喊出了声:“阿嘉。” 仪嘉回头:“什么?” 孙绍复而摇头:“没什么,你别跑得太厉害,一路小心些。” 看着仪嘉慢慢走远后,孙绍才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愿意称呼我为“邵郎”,我大抵会开心得不能自抑。可既然说不出口,想想也是罢了,等水到渠成的那一日,我没还有更多机会、更多时间。 只要能日日看到你,怎么都是好的。 就在跟孙绍“定情”的这一晚,仪嘉竟然很是破天荒地失眠了。 而人在失眠状态下,尤其是在打定主意不去睡的状态下,很容易产生精神亢奋yy过度等诸多举动。仪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在床上打滚滚,想着之后她和孙绍两个隔着国仇家恨的人,怎样为着自己的幸福不懈努力,又是怎样冲破世俗牢笼紧紧相依,想着想着竟也就睡了过去。 本来曹丕和任家娘子的婚事定在了建安六年的冬季,谁知因着任重颇为重要的长辈去世了,生生地给拖到了建安七年。仪嘉看着二阿兄听得婚事延期之时探出的那口气,就知道将来二嫂的日子铁定不会太好过。 这侯府之上,夫主强势,姬人强势,下头小郎女公子们也是强势,而任氏的性子虽然有些温吞,往好里说却是恰恰最为不强势的,因此跟府上女眷相处得还算不赖。 有卞氏这个做当家主母的婆婆护着,而曹丕正随曹操忙着“清剿”袁绍势力,暂时也没得出空闲来为难任氏,二嫂子在府上的生活过得还算舒心。 建安九年春,曹操曹丕等带人出征邺城,因着本就天寒地冻的关系,少了父兄的仪嘉觉得府上顿时冷清了好一大半。 而在没有曹丕关照提点的日子里,没了障碍物的仪嘉和孙绍的小儿女之情各种泛滥,如滔滔春水不可收却。仪嘉掰着指头算算,自己现下照古代来说就算九岁,跟很多红学家推断的“黛玉进贾府”一个年龄段,而自己灵魂又是绝对成年,有此悸动纯属正常。 虽然没有到做什么拉手拥抱等“越礼”的事情,但只要双目相对时感知心意相通,怎么着都是甜的。 可能日子过得太是顺心,上天都看不惯她这般好命,于是让她甜到阿父曹操破城归来,塞给了她这辈子人生之中最头痛的难题——阿父新姬妾尹氏的拖油瓶何晏。 第39章在线阅读 !t; 第39章 第39章 第4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0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0章 !go 邺城之战大捷后,第一个率队到家的人是仪嘉的曹丕阿兄。不过人家不是单枪匹马只身前来,而是带着破城之后的第一战利品甄宓美人回来的。 卞氏没有仪嘉历史这么好,听了半天的弯弯绕来明白这甄娘其人的来历。简单来说就是曹操破了人家的城,曹丕抄了人家的家,最后抢了人家袁绍儿子袁熙的小妾来自己家。 一看曹丕跟甄宓那蜜里调油的小夫妻甜蜜,再看甄宓那让人见一眼绝对忘不了的身段面容,卞氏就知道自家儿子估计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啥时候出来不好说,但现在铁定暂时是出不来的。 虽然对甄宓的身份有一些小介意,一向以和谐大业为己任的卞氏自当不会公然拆了曹丕的台,只是含着长辈该有的笑意着对甄宓道:“难怪丕郎这般看重于你,这样一看果然是个好的。既然来了家里,就当同丕郎媳妇相互扶持,跟家中几个女公子好好相处才是。” 甄宓顺从地应着卞氏的话,走到仪嘉等几个小姑子面前,给了那四只每人一个锦绣荷囊:“里面都是些小玩意儿,几位女公子若是不嫌弃,就拿着顽罢。” 仪嘉一看这绣活就知道是府上绣娘做的,继而明白这荷囊大抵不是甄宓自己的体己,而是曹丕有情赞助的私房,就知道甄宓跟曹丕真的好得不得了,难为二阿兄这般“自我”的人,还能为她想到这些。 再看任桐秋低垂着面庞,委屈多到都要溢出眼睛,仪嘉又不免自我代入哀伤了一番。 就像之前看的尹恩惠韩剧代表作《宫》里一样,生活在凡间的灰姑娘因为先辈某些缘分契机,嫁入了豪门之家,而那王子却压根儿就没把她当啥。 任桐秋不是闵孝琳,她没有女主光环,没有外挂帮衬,却生活在一个一夫多妻的年代,又一生没有任何子嗣,那真是妥妥儿的炮灰群演。 虽然等将来郭女王上位后,甄氏最后的结局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她好歹曾经辉煌过盛宠过,魏朝的下一任继承人魏明帝曹叡也是出自她的膝下,不得不说算是个人有个人的命运缘法。 仪嘉默默地再弹出一口气,看脸。 对于任桐秋,仪嘉思维和行动上都同情并支持着,并经常鼓动姐妹几个一起去开解开解二嫂子其人。 就在仪嘉的开解课堂逐渐成效之时,两枚重磅炸弹型消息应运而生——环氏诊出怀孕三个多月了,甄宓也诊出怀孕一个月了。 仪嘉一口气闷在胸里呼不出,曹丕建安六年(公元204年)纳的甄氏,当年就生出了魏明帝曹叡,这神人之速真让我等凡夫俗子望尘莫及…… 看着二嫂子任桐秋那张“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没有春”的脸,仪嘉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便转而回去打听卞氏心理活动:“环阿娘那边查出三个月的身孕了,您就不心里憋气?” 卞氏用一种“孩子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仪嘉:“我这都抱孙子的人了,哪里还在乎得了这些东西?” 仪嘉:“……,阿母说得都对。” 如果曹丕的到来对仪嘉只是打打cs般娱乐生活,那么曹操的到来绝对就是实打实的军事演习,让仪嘉措手不及挥刀不起,最终吐血而亡且无还手之力。 曹操这次也不是单枪匹马来的,曹丕带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回来,曹操则是带了两只,被仪嘉暗自吐槽曰好事成双。 两名貌美女子站在庭前一字排开,身边都带有包子一枚。曹操先是指着其中年纪稍轻的丰润女子道:“这是秦娘,咱们府上五娘的阿娘。” 仪嘉听得此话倏尔抬起头来,看了那个个头比她还要矮的小姑娘一眼,大眼睛对着曹操眨啊眨:“阿父,她是小五,那我是谁?” 曹操听得此话不禁莞尔:“之前秦娘一直在青州,孤也很多年未曾去看过她,难得这次见她西上,便也一道儿带至府中来了。孤的阿嘉,之后就是小六了。” 想到《武林外传》里面又二又缺,每天只顾着念叨“照顾好我七舅姥爷”的燕小六,仪嘉就开始不喜欢这个称呼。 正当仪嘉沉浸在“小五变小六”的哀伤中不得自拔时,曹操又反手一指另一名高挑女子:“这是尹娘,是何进何大将军的孙媳,也是何晏公子的娘亲,以后也跟着咱们一起过活了。” 何晏?那个娶了曹操女儿金乡公主的何晏?据说该人个性复杂、难以捉摸,好玄学、好声色,行事风流、浮而无华,且喜服五石散。不善待公主吧,还喜欢干预曹家的家务事,最后被司马小叔叔“咔嚓——”掉了,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五毒俱全! 关于何晏来说,还有一个比较知名的典故,就是“傅粉何郎”这一典故的出处。 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有言,“何平叔美姿仪,面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与热汤饼。既噉,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就是说何晏这人长得忒白太美了,简直不像世上的正常男人,所以甄宓肚子里的这个老是怀疑他擦了粉。于是某年某月某日,在魏明帝跟何晏筒子吃汤饼的时候,大家吃得火热所以出汗了,何晏就直接那自己的红衣服擦汗,擦完之后更白更美了。 本着对该人强大的好奇心理,仪嘉转头对上何晏的眼睛,发现对方眸色中真真切切写着两个大字——“厌恶”。 仪嘉心头一惊,穿来多少年了,即便有人曾经不喜欢自己,也未见这般明目张胆的厌弃神色。这个何晏……他究竟是怎么了? 看曹操对何晏那一脸春风宠溺劲儿,都快赶上阿父对自己好了,仪嘉心头又是愤愤。仗着自己得宠就这般鄙视别人,等你将来被司马小叔叔相逼自杀的时候,可别来这里求我救你! 不过……她也不确定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因着曹操曹丕归家后的这几日闹腾,仪嘉和孙绍二人的甜蜜时光就被外人无情地打搅了。这日仪嘉收到了孙绍的小字条,约在月上柳梢头之后的学用外书房,两人打着讨论功课的幌子说点恋人之间该说的事情。 就在仪嘉和孙绍比着写完一幅字,吃了三种点心,互猜n个字谜之后,房间的门就被一只白皙而又修长的手指推开。仪嘉拿起灯火往上照却,何晏那美到人神共妒、色比二乔的俏脸就被映了出来。 即便何晏那边是挺正式的一句“你们两个在干嘛”,在仪嘉听来也是各种妖孽各种轻浮。仿佛这人本就拥有华丽而特别的声线,隐藏着能够挑逗别人的音符。 孙绍先是一瞬间地紧张,但看仪嘉不慌不忙地对何晏招呼“公子请进”,那慌神之感却又略是一缓。 仪嘉很是光明磊落地对着何晏道:“前儿我这里有些学问不知,这几日府上事多,还未有得空出门请教几位先生,所以就找了怀唐兄一起来探讨功课。不知平叔兄此番也行至此,又是所为何事?不会一样也是来探讨学问的吧?要不要一起?” 何晏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继而用一种更是戏谑的语调对仪嘉道:“我也有事情想要请教县君,既然县君跟孙世子讨论了这般久,想必要说的都已经说好了吧?孙世子,借你仪嘉一用,改日必还。” 孙绍听得此话有些担心的看向仪嘉,而仪嘉则是心底憋了一口气,一口“为嘛何晏你看我就是不顺眼”的气,今儿若不明白那当该心底无法罢休,便爽快出言对孙绍安抚道:“我和何公子算起来也是半个兄妹了,去去无妨的,阿绍你早些归去安置吧,别亏了身子,课堂上惹出什么博士先生不高兴的。” 说罢,便跟着何晏走出门去。 月色皎皎,柳枝摇摇;黛空无云,阴影疏杳。 月光落在何晏的脸上,似乎淡开了他白日那些放浪不羁乖戾习气,让仪嘉跟他说起话来亦是能够平心静气。 “你究竟想说什么?” “呵?我想说什么?”何晏口气凛然,如同在听一个什么笑话,“曹家安阳县君以先知之名名动天下,不用我来给你提醒,孙家和曹家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吧?你明明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还跟孙绍这般不清不楚的,不就是嫌自己命太好了找磕绊呢?” 仪嘉眉心一紧,抬手就紧紧扯住了何晏的衣袖:“说清楚,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晏脸庞渐渐向下压来,眼看就要靠到仪嘉的脸上。仪嘉只能浮步后退,避开他眼眸之中那层浓郁而紧实的压迫感:“有话好说,别靠得这般近吧。” 何晏再度挺直了身子,无所谓地对着仪嘉笑笑:“旁人都说你*过人,能为旁人之不能为,我却看你是个傻的,傻在什么都拎不清还自己为是。当然,我这人……一向不喜欢傻人,自当没有那么多话对你说。” 说罢,何晏便拂袖离去,留得仪嘉一人站在疏影里暗暗跺脚。 这都什么人啊!没两把刷子还真当自己是入江直树呐! 这晚仪嘉睡得最是不安稳,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何晏那张看似人畜无害,实则紧人心弦的俏脸,和那深沉而浓重的压迫之感。 等到第二日刚刚睁开眼睛,连环炸中的第三个重磅炸弹便在她头顶之上炸开——孙权派使者入朝,请孙绍世子返归故里共商江东事宜,请曹公抬手放人。 这件事情仪嘉也是略有耳闻,之前江东很多人不屑孙绍,只因他非后来上位者的嫡亲子嗣。然这几年过去之后,孙权依旧膝下无子,倒叫江东那些谋臣开始蠢蠢欲动,揣测孙权会不会一直无嗣,为保千秋大业,还是应当迎回孙绍世子。 现下来要人,大抵应该是几方意见达成统一,只待接了世子归去。 仪嘉很想说孙权长子孙登出生实在赤壁之战后一年,你们这些人就是先吃萝卜淡操心,完全都是在杞人忧天、庸人自扰。然下午放学时分跟曹丕曹植等说起此事,得到的消息却又不容乐观。 江东谋臣能想到的事情,都许谋臣自当也是可以想得到的,所以曹操这边的很多文臣不光不想放人,甚至想着制造些许“意外”将孙绍灭迹江北。 仪嘉心底隐隐穿过一阵儿刺痛,该来的躲不过,如果让仪嘉在“放孙绍回江东”和“让他被杀后长留于许都”之间做抉择,那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不行,她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孙绍这大好青年就此销声匿迹于世。 第40章在线阅读 !t; 第40章 第40章 第4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1章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1章 !go 孙绍的事情是家事也是国事,对于辩论这事情仪嘉最近变得很是不在行,便想着将自己的大体观点整合一下,让更善于捉摸人心贾诩贾先生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阿父。 就在仪嘉跟贾诩约好官学相见,准备出门赴约之时,就见得何晏站在亭廊之上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又是他! 仪嘉蹙眉:“我这边有正事要做,今儿没空领你训导,麻烦何公子你让一下罢。” 何晏不但不让,反而将步子向前挪动了一下,脸上满满都是匪夷所思:“一个自己命都快没了的人,还总想着别人的事情,真是愚不可及!” 仪嘉听得此话冷冷一笑:“何公子这话我可真是听不懂了,阿嘉有阿父护着,阿母阿兄疼着,怎生就会连命都没了呢?” “好。”何晏点头,“随我去我房中,我细细与你说来。” 何晏的房间装点多用金玉,基调华丽而爆发,可见曹操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外来的孩子。 何晏一手执壶给仪嘉满上杯茶:“我今儿只是想把话同县君说明白,自是不会占用您太多宝贵的时间。” 仪嘉喝了一口茶,觉得含在嘴里苦到不行,却也硬撑着咽了下去:“好苦,为什么你这里的茶会是这般的苦?” “醒神。” 仪嘉不屑:“你有什么好醒的?” “先不说这个。”何晏把手往案上一拍,“江东孙仲谋已经开始对黄祖有所行动,县君消息比何某灵通太多,想必对于这个大抵早有耳闻了吧。” 何晏说到这里,又是讽刺地一笑:“这个县君自然知道,吴太祖于建安六年到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三伐江夏后,发生的是什么,你也很清楚吧?” 仪嘉心下已经了然何晏的来历,震惊之余也没再多问,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自当是赤壁之战。” 何晏点头:“不错,就是赤壁之战。是胜是负,你心底自当已是了然。曹仪嘉,如果不看在咱们好歹是同乡的份儿上,我愿意拉你一把,你之后就是自寻死路。” 仪嘉感觉自己的思维已被何晏控制,完全由主场变为了客场。 “我还是不懂。” “好,你不懂。我问,你答。依着你现在的声望名位,曹公在赤壁大战之前,怎能不问一声你的预测?你说胜,曹公若信,将士若听,大家士气满满欲捷战于江东,若无所克,你就是曹魏的千古罪人!你说败,曹公若是不杀了你祭旗,我就相信你们父女是真爱。你该知道,曹公进军赤壁之前,心下多是没底,才更为多疑不定,华佗、孔融等人可不就是这个时候被杀的么?” 话听到这里,仪嘉脸色有些白:“那如果……我说我不知呢?” “你不知?”何晏凛然一笑,“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已将你供上神坛,你不说,只会加大了曹公对你的疑虑,和对这场战争的不确定。无论你怎么去答,答案都会令你失宠,无非是早晚的问题。你已经过惯了这等荣宠日子,旦凡失宠于曹公,当真还能平心静气地走下去么?你且想想,荀彧先生不过是反对曹公‘进爵国公、加封九锡’,便落得如此下场,那你呢?” 仪嘉手指死死扣住自己的腰间玉扣,心头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就跟当年想到曹家女公子会是“三女侍一夫”一般,让她有种发自心底的无助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不得不承认,何晏说得简直不能更有道理。 何晏则是继续补刀道:“你历史这么好,不会是初中生穿过来的吧?怎么蠢成这样了?” 仪嘉痛苦地闭上双眼:“劳资是大学穿过来的!爱看书有错么!” “大学后穿越的文青曹仪嘉姑娘。”何晏叹口气后,无奈地叫她,“捧得越高,跌得越重,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会不懂的么?为什么诸葛先生一生不得展其终志,为什么周公瑾年纪轻轻却累重而亡,是他们不够聪明么?不,恰恰是因为他们太聪明了。蜀国本就无法统一中原,六出祁山根本就是不遵循历史规律的盲干。在历史的规则之前,任何人都是渺小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三国时候活得最久的是谁?是贾诩贾先生,你对于他可比我所了解的多多了,他是个怎样的人,你能不知么?” “所以……”仪嘉有些不确定道,“我该做的,是要藏拙么?赤壁之战以前,还是能来得及的么?” “你还有四年时间。”何晏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四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算起来有一千多天。你虽然有些钻了牛角尖,可脑袋转得并不算慢,只要认准了这个方向,自当知道该怎样避免这场灾难。我说的灾难不是赤壁之战,而是你即将面临的作死自己的一系列事件。” “要不我也装病?”仪嘉眼睛亮亮的,“大病一场,你再帮我找点道士做做法事什么的,这样就能糊弄过去了。说起来,装病这东西在古代真是‘万金油’的呀!” 何晏嘴角抽抽:“这个随你,我到时候会帮你捧个人场的。” 说到这里,何晏对仪嘉复又燃起一丝好奇:“孙绍的事情,你又是怎么想的?” 仪嘉听得此话,唇角终于翘起一丝笑意:“孙绍不是孙权的子嗣,其实在孙伯符死得那天起,他就可以说什么都不是了。他的历史不可考,却又有民间说法谓其郁郁而终、孤独终老。我只是不忍心……他毕竟是我童年,很重要、很重要的玩伴,我们已经认识了差不多五个年头。这个世界太乱太扰,看到他那融融的笑意,我就会觉得很心安很心安……” “所以?你就想把他接到你们曹家入赘?这样既全了你们二人的情谊,又给江东孙伯符生后事给了一个交代?” 仪嘉理直气壮:“什么入赘?这叫共同发展,你这人嘴里怎么就没句好话!赤壁之战后,孙刘两家都打成一锅粥了,孙曹两家却又开始惺惺相惜起来。四阿兄都可以娶江东孙家的姑娘,我为什么不能嫁孙绍?” 何晏无语道:“也就是说这次孙绍的事情你还是管定了?” 仪嘉俏皮地伸出一根手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何晏对着某人离开后仍是冒着热气的茶盏笑笑,这个丫头,似乎没他相像的那般可恶。 == 下课后的官学一片喧闹,仪嘉跟贾诩就约在官学的某一处茶厅见面。 仪嘉渐渐大了,而贾先生也老了。两人相知多年,默契十足,不需要开场白便能进入正题。 贾诩帮仪嘉倒了一杯热茶,仪嘉享受地呷了一小口,这才是正常人该喝的东西啊!何晏那杀千刀的,那里的茶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仪嘉润完嗓子后,开始开篇点题:“我想让先生,救孙世子一救。” 贾诩早就看明仪嘉来历,只是并不说破:“阿嘉也知先生我是个怎样的人,这种家务琐事,我可是向来不喜欢沾的。” 仪嘉眨眨眼睛:“就因着是家务琐事,所以这事才会更为简单得得以解决。阿嘉还是那句话,如果将来孙仲谋有了子嗣,那孙绍就是梗在他喉中的一块骨头,一边占着亲子、一边占着兄义,定当是他的一个大麻烦。我相信现任吴侯夫人既可做了吴侯的夫人,也绝不会是那不管事的,怎么可能就由得孙绍担着世子之位呢?” 贾诩捋了捋胡须,摇头道:“你说得不错,可是孙仲谋其人……至今未有子嗣的呀。” 仪嘉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暗淡,似乎在斟酌权衡着什么,最终却又是下定决心脱口:“所以我说,孙仲谋会有孩子,很多很多的儿子。阿绍的后路也并不顺,可即便日后再是怎么不顺,阿嘉也不希望他在这时候便丢了性命。” 阿绍,我以后再也不会轻易地用自己的金手指了,这也算我能在江北为你做得最后一件事情了。 之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了。 “好,我信县君,也愿意帮你去跟主公争取。只是县君,你之后的打算又是什么?当真是倾心于孙世子了么?你要知道,主公是如此看重于你,你肩上的责任,可比旁人更重些许,你认为他会同意的么?” “这都被先生看出来了。”仪嘉毫无掩饰地笑笑,“算人不算己,之后的事,阿嘉大抵也会有太多太多的不知了。故弄玄虚,最后蒙人还是害己,都是两说。不过我还是很信奉孟夫子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保国安家。” 贾诩听得此话复又笑话:“县君你若谦说自己穷,谁人敢说自己为达?” “是吗?”仪嘉眼睛中闪过一丝失神,“命都快要没了的人,怎么可能是‘达’呢?” 第41章在线阅读 !t; 第41章 第41章 第42章 怀疑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2章 怀疑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2章 怀疑 !go 许是得了门房通报,仪嘉还未抵达院子,就见张韶已然在外迎接。 仪嘉笑吟吟地对着张韶招呼:“二嫂子脱不开身,我便拿了帖子过来叨扰,还望婶子不要嫌同我小孩子家说话麻烦才好。” 张韶亦是笑言道:“县君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外头风大,快生屋里坐着罢。” 仪嘉坐定后抿了口茶,对张韶道:“司马小叔叔同我二阿兄关系好,婶子同我二嫂子也说得上话,这也极是难得的。” 张韶唏嘘道:“我同你嫂子都差不多,膝下又无子嗣,难免说起话来投缘。” 仪嘉眼睛眨啊眨:“明明看着司马小叔叔待婶子还是不错的,不比我二阿兄……花心,为何婶子还不见好消息呢?” 张韶面上一红:“他总说分家之后再要才好,也省得我们你大婶母多番叨念,让孩子心里不痛快。虽说这话不差,但我也知道,他其实是没那个心思。” 仪嘉点头,的确,她二阿兄同司马小叔叔处事起来就跟不要命似的,她经常听的阿母卞氏叨念,门房总说祎郎子夜回来五更走,就怕孩子身体会吃不消。 正说着,外面丫头入内递信,说是家中大娘托人送来的书信。 眼见张韶看完书信后满脸喜色,仪嘉忍不住去闹她:“好婶子,您倒是跟我说说,什么东西能叫您这般欢喜这般?” 张韶有些警醒地看了一眼四周,拿手揽住仪嘉的腰:“这事儿我只跟你说,你也不许跟旁的人漏出去。是我娘家大阿姊,几年前战乱时候失散,后来遇上了良人,刚刚膝下添了个小子,倒是叫我欣喜之余好生羡慕呢。” “婶子的阿姊?我之前也没怎么听说过。” 张韶叹口气:“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孽缘,你当她那夫主是谁?是那蜀中赵德,现下忌讳着战事,我们府上跟那边也不能往来太过频仍。县主也莫要疑虑,你二阿兄也知道此事,还曾嘱咐我们夫主莫要因着这事儿拘束了心思,我这才放了一半的心。” 仪嘉脑子还算清醒,未曾忘记今日来司马府上的使命。 可眼下看来,张韶不只是粟邑令张献女儿,更是丁夫人交好的表侄女儿,赵德大公子生母的亲妹。 二阿兄许是因着早年对不起司马弋的原因,所以对他倍感信任和迁就,可是如果算一算时间,赵德身边的那位侍妾“张夫人”是在五年前就跟着皇叔的,也就是司马在娶张韶时候就知道此事。 那么司马娶张韶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那个挑拨哥哥们是非的人又会不会就是司马弋呢? 仪嘉回府之后脑子更是乱了,谁知走着走着身后有人轻轻有人一拍自己的肩膀。 仪嘉回头见到是顾钟,便强打起笑意对他道:“难得看到阿钟你这么调皮,阿父之前还总也说你跟个老学究似的。” 顾钟也仪嘉算是一起长大的“同龄人”,听得此话也是莞尔:“阿嘉你还是这么顽皮。难得这些时日秋高气爽,学里又没什么事情。周处机说是要在昇阳山庄做东,请咱们一道儿去煮酒看诗,你在家里头闲着也是闲着,不若跟我同去玩玩也是好的。” 一想到周处机那人的种种损招,仪嘉莫名从心底里面就是有些抗拒。可顾钟这死小孩小半辈子没对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仪嘉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再说出去附庸下风雅也不是坏事,王羲之那时候跟谢安也老干这事儿,否则又怎生会有《兰亭序》这般传世名作的呢? 仪嘉最终也是应着:“难为你还想着我,到时咱们一同乘车出府便是。” 昇阳山庄的北面有好大一处斜坡,茵茵绿草上面甚是随意地搭起了临时的桌案和烤架。亭边的黄铜锅子当中煮着滚得发白的高汤,琳琅满目的各色肉类并排放在烤架和分格鼎旁。 仪嘉上大学时候就是海边烧烤团队的主力军,这次聚会当中也是不能免俗。 为着方便给各位“斗酒诗百篇”的学者食用方便,仪嘉在帮着布置的时候就跟厨工那里要了很多竹签,并且嘱咐一定要拿几罐蜂蜜和些许馍片儿。 用竹签串好嫩炙,拿各色调料摸匀烧烤,最后一股脑儿包进前后刷了三层蜂蜜的烤“土司片儿”,简直就是仪嘉对于烧烤文化幻想的全部。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不少之前官学中的同学也来敬仪嘉酒,都被好阿兄顾钟用“阿父不许府上女孩儿饮酒”给挡了。 周处机拿筷子敲打白玉碟乜斜着眼睛跟别人拼诗,在仪嘉看来怎么都像是要饭的在外头敲碗。 果然还是相由心生! 深秋的天气,终归还是有些许小风和凉意。 过了晌午时分,仪嘉总觉得有些头痛,便寻了一位书童问路,想去山庄里面的房舍暂作休息。 谁知走过一处花厅之时,仪嘉便听得里头仿佛有人在说些什么事情,隐隐还有司马小叔叔的声音传来。 花厅内,钟离诩摇着羽毛扇子对司马弋不依不饶道:“君誓此生不得为顾公所用,当匡扶晋室,以正天下。悲夫,吾观君之所为,实弃当日之所谓。如若师弟实为顾之所迫,不若同诩共赴蜀中,同晋室皇叔共谋朝事,何如?” 仪嘉蹙眉,那个一袭白衣貌若谪仙之人,正是近期之内出山襄助赵皇叔的奇士钟离诩。听他此等说法,司马弋和他之前还曾在同一门下,果然司马这人同蜀中还是深有瓜葛。 见司马弋仍是垂眸不语,旁边一武将打扮的人物对着司马弋举起碗来,将其中的琼浆一饮而尽:“司马老弟,我周蒙是个粗人,不懂得你和钟离军师这言语之中的弯弯绕绕。我只问你一句,你既知当年事情,却仍是娶了张家小娘子,不就是为着不同俺们蜀中断了联系?皇叔有了你和钟离先生襄助,必得举天下之事。先生是识时务之人,如此大好机会,何不速速从来?” 钟离诩又是附言道:“司马亦知顾公本为良才,手下又有能臣众众,不比皇叔爱德惜才。且顾公此人极具多疑,得才行冒于顾氏公子者,或当杀之以保基业,师弟也该早作打算。” 钟离诩边说边把手中银筷向着窗边投掷出去,只听得“咔嚓——”一声,窗户菱格之上劈出一道缝隙。 仪嘉一惊,慌忙后退,却不想被那周蒙一个箭步赶了出来,拿未得出鞘的刀柄架在了仪嘉脖子之上。 司马弋开口阻止道:“周兄且慢,这是我一个不懂事儿的小侄女,在前头跟着集会,想来是闲得无聊逛过来的。” 仪嘉还要对那司马弋说些什么,却不想脖颈一痛,瞬时就瘫倒在了周蒙怀中。 钟离诩蹙眉,原本顾鄂出动,郢京守备松懈,他才凭着同赵氏皇族中人的交情前来这里。周不疑为着这次他同司马的见面,甚至还拉了整个京中的官学子弟来掩人耳目,谁知最终还是被人发现了行踪。 钟离诩对着司马作了一揖:“这小娘子……终究还要看司马你的本事了。” 司马将周蒙怀中的仪嘉接过,唇角抿出一丝笑意:“这个自然。” == 仪嘉睁开眼睛时候,发现自己已然处在最是熟悉的绣房之中,奶娘和丫头都是恪尽职守地立在床头。 见得县君乍是清醒,那奶娘先是堪堪叫了声“菩萨”,而后指着坐在不远处那人对仪嘉道:“这次多亏了司马公子将县君送来,夫人现下不在府上,等归来之后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仪嘉的目光渐渐汇集在不远处的那个男人身上,见他利落地起身,迈步,波澜不惊地行至自己床前,一如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般对她招呼:“阿嘉?身上可是觉得好些了?” 仪嘉抬眸,见帷帐之上挂着顾鄂亲赠于她镇邪用的三尺长剑,即刻握住剑柄拔剑出鞘,将锋利之处抵在了司马弋的脖子上。 奶娘和丫头们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对着仪嘉呼天抢地:“县君可是中邪了,这是司马公子啊,您万万使不得!” 仪嘉厉声道:“都给我出去!出去听见没有?难道本县君在自己房里说话都不顶用了么?” 仪嘉虽然素日里总是笑吟吟的最好说话,也从来不去难为这些底下人。但她终归是顾家的人,有着顾家人本身骨子里倔强和厉色,属于不怒自威的那种形神。此时少女正是动气时分,原本灵动的大眼睛中满满都是愤然和杀气。 奶娘等人终究抵不住主子这般怒色,忙是磕头之后匆匆退却,急吼吼地找了小厮去隔壁院子当中看看二公子可否在府。 仪嘉气息不稳,那长剑又甚是沉重,故而她握住剑柄的双手也在哆嗦:“司马弋,我问你。你娶张家婶子,哄我顾家公子,教唆我哥哥们自相兄弟争斗,又同那蜀中赵德属下私会西郊。好歹我敬你是磊落读书之人,只是求你一句实话,司马,你做这些究竟是何目的?” 第42章 怀疑在线阅读 !t; 第42章 怀疑 第42章 怀疑 第43章 桐仁之战(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3章 桐仁之战(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3章 桐仁之战(1) !go 司马弋立定在原地,老神在在地看着仪嘉:“既然你一定要一个答案,如果我说是巧合,你估计不会信的吧?” “巧合吗?”仪嘉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露出一种介于嘲讽和心痛之间的神情,“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巧合,你如果打定了主意要耍赖,为什么干脆不说我是在魂游?这样我信得也许会更多一分。” 司马弋丝毫不避讳仪嘉的目光:“仪嘉,我并没想着要骗你些什么。当年娶你张家婶子的时候,的确也存了些许的小心思。然纵观天下大势,无人可出顾公其右,赵德、孙翊虽有一时之盛,却也只一时之劲也。钟离与我多年同门情谊,有朋自远方来,待之不周,非礼也,故此一见。既然我认定顾公可掌天下之势,也就愿意不遗余力襄持你的兄长,至于旁的东西,我再没有去做,也望阿嘉你不要多思伤身。” 仪嘉冷笑两声,手中的三尺长剑窝得愈发紧了:“阿嘉听说‘执理不屈者,直臣也;畏威顺旨者,佞臣也’,只有小人才会畏威而不怀德。你本意愿扶持晋室,看不上我顾家门阀,如今见我阿父势大,才起了归顺之心,就是实实在在的小人。我不会容许有小人在我的兄长们身边作祟的,你能同周处机那厮勾结一起,就定当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既如此,我替天行道也不足为过。” 一声急切的“顾仪嘉”在门边响起,仪嘉有些失神地望向不远处的顾祎,见兄长对着自己练练摆手:“仪嘉,不可。” 见到二阿兄其人,仪嘉脑中万千思绪和委屈瞬时溃不成军,泪水一刻之间就充盈了整个眼眶,连声音之中都透着丝丝哽咽:“二阿兄,他不是好人!” “什么好人坏人?仪嘉你多大了,还要用好人坏人这种东西来区分身边的人?我知道司马和钟离诩的事情,也知道张家姑娘同蜀中的干系。阿父当年拼着惜才之心连赵德都不舍得杀,你怎么能舍得杀司马?你素日听了那么多阿父的教导,有怎能做出如此次荒唐之事?” 当年周洵陈旭等人曾经对着顾鄂进言,说是赵德不除必有他日之患。可阿父当年明明有很多机会除去赵德,最终却还是没有动手,放任他出击袁署,最终酿成其人今日坐镇蜀中反顾之事。 仪嘉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一般簌簌滑落:“你们这些人总是这么唯利是图,哪里及得上阿父万一!司马对自家枕边人端的是利用之心大过夫妻之情,你却对同胞兄弟千防万计,你们明明就是错了,却总一副天下情理都是你们占尽的样子,真叫人心寒!” 顾祎见仪嘉已然有些疯魔,便只管对着司马弋使眼色。 司马会意,把头向左一偏,抬手在剑端发力一弹。剑端那头的仪嘉只觉虎口发麻,即便是双手在握也持不住剑。 顾祎顺势从仪嘉腕子上把剑隔下来,心底也是大松一口气,还好没叫这不知好歹的丫头伤着自己,否则他也不好跟阿母阿父交待。 仪嘉还只是哭,顾祎就势坐在榻旁,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你这些天心思也太重了些,我和阿衡阿璋之间没你想得那般不好,司马也并非你想得那般专门言人是非。再说了,赵德可以派钟离先生来京中游说司马,我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察言观色得出蜀中好些东西。” 你就算说是无间道也没用! 仪嘉终于哭得不似方才那般厉害,然她到底不是小孩子,不会因为兄长几句解释便重刷自己的三观和判断能力。 司马究竟打得什么念头,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自打这日开始,司马在仪嘉的“头号敌谱”之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同“潘夫人”、“周处机”二人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 十月初十,下元节。是个同正月初五上元节、七月十五中元节并相而行的日子,也是道家的重要节日。意在请道家三官——天官、地官、水官、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又因为这一节日在秋日收获后庆祝,也有不少大户人家愿意借着节日来庆贺丰收,故而在仪嘉眼中有几分西方“感恩节”的感觉。 楚怀公府也是大户人家,顾衡这几日恰巧没事,就按着卞氏嘱托在府上请了道长进行一系列作法、祈福、祭祀等活动。 除了道长之外,顾衡还不嫌事儿大地跟赵阔讨了好些伶人过来,叫他们在府上跳关于丰收的礼乐舞蹈。 看着身着黄色袍服,头顶特制冠帽的一群人在庭院之中伴着音乐起舞,仪嘉抱着顾慎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抽:“果然好像跳大神啊。” 顾慎眼睛眨眨:“小姑姑,‘跳大神’是什么?” 意识到自己这说法好像对神明不敬,仪嘉为着怕教坏了孩子不好多做解释,只得利用博大精深的汉字打文字游戏:“就是跳着跳着就能通神,保佑我们顾慎平安长大讨一门好亲事。” 顾慎拿小胖手揪揪仪嘉的耳垂:“旁的阿娘和姑姑都有坠子,偏生小姑姑你不带,是不是你怕痛不想带坠子?” 这小子简直找打! 仪嘉在小胖子的腰上掐了一下:“旁人需要那些东西才能衬出自己容光,你小姑姑我这么一笑倒众生的,哪里需要那些东西?” 顾慎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继续对着仪嘉奶声奶气道:“都快到年间了,大父(祖父)他们是不是也就快回来了呢?” 顾慎是顾鄂唯一的孙子辈孩儿,比他爹小时候更是得顾鄂喜爱,所以心中有所企盼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顾鄂上辈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结束桐仁之战的呢?仪嘉记不太清,但终归知道是以惨败收场,仿佛听着是同什么日食有关。 仪嘉眉心猛是一跳,上辈子看某部唐朝侦探名剧,袁天罡为了毁灭武氏政权,曾经想利用冥冥中日食激起的巨大潮力将洛河水冲击大内,从而对政权进行演替。 顾鄂同孙翊、赵德联盟本就是水战,如果日食发生阻改了水潮涌动,维持原本认知的顾鄂团队就会处于极为不利的境界之中。 这个年代的天文学家并不怎么太多,但相传蜀中钟离诩和江东李谈都是这方面大高手。 上辈子顾鄂差一点被蜀中名将王宛所擒获,至于这辈子……仪嘉不敢不管不顾。 顾鄂其人对于顾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拼着这十几年来阿父待她的好,仪嘉也要拼尽全力护得阿父一人性命周全。 她不喜欢赌,因为她怕输。她宁可去做更艰难十倍百倍的事情,也不愿坐在原地静候不知何时降临的神明青眼相持。 仪嘉将顾慎方才乳母怀中,捏了捏小胖子微翘的鼻子:“自己跟着方妈在这里玩一会儿,姑姑去书房有点事情。” == 江东大营。 钟离诩翻身下马,对着带了一队人马前来远迎的孙绍拱手:“世子亲身远路相迎,倒叫诩过意不去了。” 孙绍颔首回礼:“先生辛苦,李都督已经在营帐之中静候许久。不知先生此次北上赴京,一路行来可有所获?” 钟离诩道:“顾公武堪枭雄,文能治世,实非常人所能匹及。世子也是在郢京之读过官学人,观之京中人文气数,同江东建业可有不同?” 孙绍笑笑:“天子为龙,龙生而有灵,的确多有不同。” 说到底,顾氏政权如今才是正牌的朝堂,旁人不过就是割据一方的草台班子,能自保就不错,跟别说跑去江北与之抗衡。 李谈果然是在营帐之中等了钟离诩许久,单那茶水沏出的颜色就一看便知。 孙绍送下钟离诩本欲离开,却被李谈挥手叫住:“很多东西你总也要学起来的,多听听没旁的坏处,还是坐下罢。” 等钟离诩坐定之后,李谈的第一句话便是不好:“先生,再这么大军压境下去,江东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钟离诩即便这些日子不在江东,对于江东和蜀中两方面联军的实力还是知晓一二的:“都督的意思,是要速战速决的么?可是我们拿什么叫顾鄂同我们速战速决?” 说到底,就算你叫人家倾尽所能来打我们也要有筹码。 李谈道:“公亦知孙子有云,‘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此乃兵家上道,先生以之何如?” 孙绍静坐一旁内心不解,李都督这话,是说要将迂回变成直达,将不利化作有利,用利益之饵迷惑敌军,比敌人后出动,却先抵达要争夺的要地,抢先于敌人用迂回之术取得胜利。 可现下情状,虽说是对峙,但明显是我军处于不利形态,竟不知李谈和钟离诩究竟能用什么方法扭转这一败局。 虽然孙绍思而不得解,一旁的钟离诩却是了然:“都督是说,利用天地乾坤之象,以保江东、蜀中民众之百年基业?” 钟离诩抚掌笑言:“正是如此。天象之能非人力所转,背水一战,则困境可尽然解矣。” 第43章 桐仁之战(1)在线阅读 !t; 第43章 桐仁之战(1) 第43章 桐仁之战(1) 第44章 桐仁之战〔2〕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4章 桐仁之战〔2〕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4章 桐仁之战〔2〕 !go 仪嘉迈进顾衡小院中时,就听得断断续续的埙声从屋中传来,颇有几分“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的味道,配上这满院竹枝倒也相映得宜。 仪嘉迈进房中,见兄长趿着鞋子歪在榻上,修长的手指握在乐器之上,一红衣佳人半跪榻前侍奉酒水,见得仪嘉到来忙起身行礼:“县君来了。” 仪嘉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这红衣女一眼,好脾气地吩咐道:“你先出去罢,我有事情跟公子说。” 待那红衣丫头退却之后,仪嘉才拿眼睛去来回在顾衡脸上连看:“四阿兄和孙家女儿的事情坏了,阿父甚是过意不去,直说之后你同他的婚事不再乱做主。既如此,你心中也该有个成计才是,镇日和这些人瞎混个什么鬼。谁家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在你房中看到这等场景?” 顾衡把手上的鸳鸯埙搁在案上,对着仪嘉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不会给你找个厉害嫂子的,你大可放心。” 仪嘉气得嗔他:“人家在跟你说正事呢,又闹!” “好好好,不闹。”顾衡总算坐得正当起来,“看我们家小阿妹如此眉头不展口气不善,竟不知可是有什么事情同我商议?” “我只是担心阿父,想请你陪我去一趟桐仁。” 顾衡犹自不解:“阿父这些日子的战事都是有喜无忧,我竟不知你是在担心什么。” 仪嘉眉眼之间都是郁郁之色:“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钟离诩和李谈这等人物……” 顾衡的脸色顷刻之间就变了:“你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 仪嘉垂眸:“我现在也说不好,军国大事同我一个小女子也无所关联。说句诛心的话,哪怕江北十一省统统失守,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宁安乐我也觉得没甚大碍。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保障阿父他人平安归来。” 顾衡问他:“那仪嘉你想怎么做?” “去明义殿,启传国玉玺。不论如何,总要做最坏的打算。” 用传国玉玺换顾鄂平安,这门买卖两方算起来都不吃亏。 顾衡爽快地拍板定案道,“阿兄送你去。” 仪嘉又是摇头:“这样也并不算太是妥当。五阿兄是阿母亲子,在官学时候就颇得人心,阿父也对你期望倒是比四阿兄和阿钟更多一些。你素来看事儿比我明白,自当知道这‘藏拙’才是你此时最应当做的事情,若是你这次立下大功,我只是怕……” “怕什么?”顾衡摸摸仪嘉的脑袋,就像小时候那般打闹一样,“都是同胞兄弟,二阿兄还能吃了我不成?我倒是懒得跑去桐仁做这些事情,只是京中离不了他罢了。阿父之于顾家和江北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无需赘言。” “可是……”仪嘉依然心事重重,“你说,阿母会同意么?” “看你素日那般伶俐,怎生大事上头这么缺少变通,悄悄走,先斩后奏就不成了?” 仪嘉本就是这般想的,只不过当着五阿兄的面没好意思就这么说出来,如果这面对的是二阿兄其人,保不准上来就给她爆栗吃。 都是一家的兄弟,这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 江东。 袅袅丝竹之声随着孙绍的入内骤然停止。 孙翊受过孙绍一礼后,指着阶下方才正是翩然的几名姬人道:“你也到了该有房里人的年纪,过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直接领回去便是。” 孙绍矜持地笑笑:“阿绍今日过来原是要同叔父商议正事的。” 孙翊挥手把那些舞姬叫下去,对着孙绍半是无奈道:“方才夷族首领来借道蜀中,我想着这终究对蜀中皇叔不是好事,也就未得答应。送了几个伶人也不过是暂且打发,那穆泰的胃口……看上去倒是不小。” 孙绍道:“西南夷族虎视眈眈,叔父和皇叔也是多番无奈。但要真论起来,西域北胡可汗才是真正厉害人物,若是跟江北顾公一比,咱们说是艰难也不难了。” 孙翊昂头饮尽一杯:“你说得也是。你既是这个时辰过来,必当是钟离先生同李都督有事嘱托了?” 孙绍点头道:“什么都瞒不过叔父。钟离先生同李都督已然决定了突围路线,还望叔父早下决断。” “哦?说来听听。” “是。江东同蜀中联军被顾军压境困于桐仁景山,顾军粮草补给及时,江东大军却难以再这么耗损着拖下去。钟离先生想利用乾坤天象突围,不知叔父意下如何?” 孙翊听出了一两分兴趣:“你且细细说来。” “钟离先生曾断然十一月十七有日食之兆,此次日食乃百年难遇之天象,江水必当受势疾涨,能为人力舟楫之所不能为。景山突围江东只有三分胜算,若是从山北崖壁出发动攻势则可增两成,所以顾公定当认为我军会从景山北崖突围。按着钟离先生的说法,大军可于当日假意突围,引顾公倾力剿灭,逢顾公出动之时,日食即出,江水变流,顾公等必将因势困于北崖。当次顾公大营兵力薄弱之时,我军可趁日食天变,利用潮力激流率兵先于顾公抵于江北军营,如神兵发至,则歼其江北大营。” 说白了,就是江东军士假意突围,引得顾鄂倾巢出动去打击他们。然后钟离诩和李谈算准时间,叫顾鄂集结出门却不到景山时候正好遇见日食。 日食发生后,江水涨潮回流,顾鄂要么选择等要么选择回自己大营,但是无法抵达想去的目的地。 而李谈就趁着这时候带兵顺流前赴江北大营,把余下不多的顾公精锐给一窝端了,然后在大营之中等着顾公等归来后直接开打。 彼时我军一鼓作气,顾军大营被抄,士气低沉,胜数之算又再是大了好些。 孙翊听得此语也有些喜上眉梢:“如此,你阿父所托的江东基业,我也总可保全了。” == 桐仁和郢京的距离,差不多就是武汉到洛阳的路程。 仪嘉在官学被调教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骑马这事儿也是从八岁就抓起了,更兼身体本就调养得底子好,这一路行来也不怎么觉得太苦。 顾鄂一见仪嘉二人到来还大是愣神。不过大神就是大神,顾鄂并没有花太多时间来盘问二人究竟为何而来。 在顾鄂的教育理念当中,儿女自有儿女事,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只要无关大是大非,他也就懒得去加以强行引导。 当然这是对于他最为欣赏的几个儿女而言,上辈子的仪嘉就没这个资格享受阿父这般待遇。 终归还是儿女有别,仪嘉顾衡稍稍安顿过后,顾衡就被顾鄂带着出门检阅操练,独独扔了仪嘉自己在大帐之中自力更生。 仪嘉原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这里吃了几天大锅饭就开始乱打起江上河鲜主意。 郢京是个内陆城市,有因着制冷运输技术甚是不发达的缘故,素日里吃的海鲜河鲜不是腌制的就是干制的,没有半分身为“鲜类”应有的肥美。 仪嘉提起细管羊毫在纸上标注一二,将晚间菜谱拟于纸上。 黄酒醉虾,芙蓉烩河蟹,鲟鱼八珍锅……再加上这军营之中常吃的嫩炙肉和烤馍,搭配得宜应该还算是不错的。 这日顾鄂午间外出归来,就见得自家小丫头摆好杯碟等在帐中,案上琳琅着满满一席海味山珍。 顾鄂心底欢喜,对着随行周洵郭胥等人叫坐道:“这营里没个管家人就是不成,来来来,快坐下同孤一道儿尝尝你们学生弄得午膳。” 仪嘉立在一旁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敢当,阿嘉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终究还是要看阿父这边厨工师傅的手艺。” 顾衡诚心实意地夸赞仪嘉:“虾做得不错,味道浸得挺足。” “嗯。”仪嘉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这是黄酒醉虾。拿新鲜河虾倒进调好料酒坛子之中,用盖子将坛子封住,等到虾子都醉掉之后就可以试着尝尝味道了。也是他们做过几次后才叫端上来的,之前的料酒总也调不到好处,不是咸了就是涩了。咱们郢京虽说是人杰地灵,可终究鲜味还是要现打现吃才好。” 顾鄂犹自对着仪嘉玩笑:“你们听听她这话,是在抱怨我这做阿父的素日里在吃上亏待了她。既如此,不若将来把你予了江东人家,再赏你银钱若干,叫你在这里吃个痛快可好?” 仪嘉饶是抿着嘴笑,不答话。倒是陈旭对着顾鄂道:“主公这想法是好,只是旭也总怕主公此乃一时之兴,日后得意了县君,却为难了主公。” 顾鄂不解:“先生此话怎讲?” 陈旭道:“县君能如愿得尝海珍鲜味自是得意,只怕夫人同几位公子却是不依。” 顾衡正想应着此话,不想外头探子来报,说是孙赵大军集结于景山北崖,似有异动,问顾公是否要做打算。 顾鄂抚掌大笑:“孤就知道他们撑不住了,想要突围。这北崖虽然易守难攻,可是孤不信邪,定要去会之一会,也叫他们这么多天操兵水战不是白练的!” 仪嘉看着阿父这等自信满满的样子,心底的不安如同涌浪节节翻腾攀升,几欲跃出她的胸口。 正是由于顾鄂太过了解江东孙赵连军已是前途末路,才会更加看不到这攻击背后隐匿的盲区。 大军原也就是待命营中,听到集结命令后便登船出征。不论将士还是兵卒,立于舰上都是一派士气如虹、战吼声声,仿佛已将胜利果实收入囊中。 仪嘉待要叫顾鄂不要去,可是依着她的身份来讲,完全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说辞可以叫阿父错过这次绝好的军事行进。 果不其然,就在顾鄂出门不过两刻钟后,风云天象就变得同往常不太一样。待到顾鄂出门差不多一个时辰之时,太阳就基本被月球所挡,周遭一切虽也不比子夜时分黑得一塌糊涂,可终究是极为不利作战与行军的天象。 仪嘉心里更加慌乱了起来。 第44章 桐仁之战〔2〕在线阅读 !t; 第44章 桐仁之战〔2〕 第44章 桐仁之战〔2〕 第45章 桐仁之战〔3〕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5章 桐仁之战〔3〕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5章 桐仁之战〔3〕 !go 仪嘉强制自己静下心神,如此大费周章从郢京赶到桐仁,说白了不过就是为着这一刻罢了,是而不能在此最该清醒时刻自乱阵脚。 随着一阵冷风涌入帐篷之中,顾衡阔步跨了进来,略显焦急的声音在仪嘉面前回响:“阿嘉,我看事情有些不好。” “我也这么觉得。”仪嘉对着顾衡冷静道,“而今潮水翻涌东奔,阿父在外恐怕已是不妙。如果李谈等人率军趁流东上……那阿父归来之时便只能见得我二人尸骨。” “我已经叫营中军士集结准备,先随我和康将军迎江而上去同阿父汇合。倒是你,阿嘉,你真的要带着玉玺去找孙世子的么?” 仪嘉叹息道:“这次咱们寒冬雪地里大老远前赴江东,不就是为着这个事情而来的么?虽说到时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要玉玺在手都可同江东孙翊谈判,然若是处于阶下囚身份,对我们不利的层面却是又多了一些。你也别只管叨念我了,若是二阿兄在这里,定当不会同你这般瞻前顾后,从致计小利而失大。” 见仪嘉都拿出顾祎做为激将,顾衡也不好在过多嘱咐些什么,只是给了自家小阿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切小心,事成之后见。” 顾衡走后,仪嘉照着之前孙宸时打扮换好了江东民女装束,出门不过走了一小段路程便遇上了熟人。 仪嘉对着钟离诩略一抱拳,心道这同门师兄弟总是对这白衣长袍情有独钟,仿佛穿成这样之后整个人都开始高风亮节起来,至于胸膛内的那颗狐狸心究竟怎生玲珑模样却无人能验。 钟离诩亦是还了仪嘉一礼:“县君别来无恙?” 仪嘉不答反问;“如今孙赵联军胜利在望,先生大业既成,这就是要回蜀中了么?想必那周蒙将军已待舟江中了。” 钟离诩摇了两下他那从不离身的羽扇:“若是县君愿意随诩去蜀中锦绣之地一探,皇叔得见定当倍感荣幸。” 仪嘉谦逊地笑笑,并无避讳道:“小女正欲入江东大营寻孙家世子,恐怕不能随先生赴蜀中探望皇叔了。” 钟离诩眉眼之中都是赞许意味:“你倒是实在。” 仪嘉道:“遇上先生此等人物,怕是仪嘉想不实在也难。不过仪嘉毕竟是女子之身,有许多东西不比先生看得明白,在此只是揣着疑惑问一句,若是我阿父性命危矣,先生说这普天之下最得意的人会是谁?这看似得益却又最是两之犯难的人又会是谁?” 见钟离诩并不答话,仪嘉自顾自笑笑:“想必先生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么?若是我阿父有了什么万一,没了他的牵制,江东吞并蜀中指日可待。此次桐仁水战,江北元气大伤,想来阿父这几年中不会再做‘他想’。仪嘉旁无所求,只想求得阿父安危,眼下情状都督无法叫守将带兵追人……还望之后钟离先生与皇叔莫要赶尽杀绝才好。” 没错,顾鄂在江北的虎视眈眈恰好促就了孙赵良家的联盟;如果顾鄂就此消罔世上,那么江东就再也不会有所顾忌。因着地理环境位置的原因,江东磨刀蜀中虽说是迟早之时,然若顾鄂不在,蜀中则会比现下鼎立情势更为危机。 从上辈子王宛差点“得获顾鄂而失之交手”就可看出,钟离诩这人其实早就已经谋划得当,本用不着仪嘉这般多费口舌。 果不其然,钟离诩对着一旁小厮轻声嘱咐几句,而后对着仪嘉笑得一副狐狸模样:“江东不比江北,冬来湿气重,小可叫周蒙将军护送县君去孙世子那里,也好免去县君一路过关之不便。” 仪嘉再度对着钟离诩颔首:“有劳了,先生。” == 杨沉拿着壶子躬身给五针松盆景添水,等浇完时候腰也快是断了一半,不由对着孙绍抱怨道:“这东西可真是难伺候,小的看着倒比那未出阁小娘子更是金贵着呢。” “小心着些罢。”孙绍莞尔道,“这是钟离先生临走之前特地留给叔父的蜀中盆栽,若是等不到送到府邸就被你们照顾坏了,可怎生交待?” 另一旁忙着整理书籍的杨申开口对着孙绍赞道:“今儿世子烫得酒可真香,小的觉得倒仿佛是君侯府里上酿梨花白的味道。” “这个不是,”孙绍有些内涵的笑笑,“是当年在江北时候,同县君一道儿制得桂花酿。” 杨申放下手中竹简凑过来,对着孙绍挤眉弄眼道:“世子不妨同小的们说说,那安阳县君究竟是何等人物,比之咱们江东孙娘又是怎样?” 江东孙宸,一直是建业孙家一脉的骄傲。 说什么呢? 孙绍半眯起眼睛,太多太多,多得在他记忆中漾起层层波澜,明明很真实,每逢回忆却显得愈发遥远,仿佛伸手一戳就会破裂。 仪嘉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正待要同周蒙告别之时,发现周将军的身影已是飘远。 大抵是因着几个月前曾经和仪嘉发生过正面冲突,周蒙对于这次送小丫头入营的活计表现得万般不甚情愿。 仪嘉心里头也是揣着事情,故而没那闲心同周蒙闲聊一二,故而两人就在极尽沉默之间走完了这段路程。 孙绍帐中的炭火烧得极旺,即便是快到腊月的天气,仪嘉拿掉披风后也没有觉出丝毫冬日意味。 周蒙原是特地叫了飞骑前来相告,故而仪嘉入内之时,孙绍已经穿戴整齐靠于案旁等她。 仪嘉双目灼灼注视着孙绍:“阿绍,记得我送你离开江北那日,你说欠我一命,来日当还,还做不做数?” “自然。” “如果我阿父那边不好,我要你带我去到靖江侯府上以物换命,你可愿意?” 以物换命么? 孙绍好像有些明白了仪嘉此行意图:“放心罢,阿嘉。叔父曾经赠你佩剑,予你良佩,从情理上说,他不是个惯会耍赖的人;从道义上说,又有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罔顾楚怀公性命?咱们现下能做得也只有等顾公消息,索性闲来无事,同我手谈一局何如?” “好。” 江东大营之中并不平静,熙攘的人来人往之间,依稀可分辨那声音是得胜归来兵士们的言语谈笑。 有人摔碎了酒坛,有人燃起了篝火,也有人将收好的军械“咔嚓——”一声落于地上,自己却转身把酒喝尽。 当然,这些对于仪嘉而言,都是相当刺耳的东西。 东方渐渐泛出了鱼肚白色,炭丝在炉中烧出“啪啦——”一声脆响。 伴着灯花爆落,黑子毫无征兆地压在棋盘左上角的一格,孙绍对仪嘉虚虚抱拳:“承让了,阿嘉。” 明明就没有多热,仪嘉却只是觉得缺氧,即便喝了那么多的清茶却都无法纾解。 仪嘉徒手将四散青丝绾了上去,拿斜斜的一根珠钗固定在脑后。她的肤色极白,脖颈之处未着寸饰,除却白玉颜色不能与之相较。 孙绍在读官学时候,记得《硕人》曾谓齐女庄姜“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想来再美也不过仪嘉这般样子。 那庄姜美人正是齐国王侯之女,美丽非凡,一朝嫁予卫国国君,当真风光无两。这样一个人间尤物,却因日后侍奉无子而被遭冷落,实况居于厉姒、戴妫两位姬妾之下,又因卫国国主脾性暴戾而不得善待,只有孤灯长伴宫中。 孙绍将手边桂花酿一饮而尽,这般不吉利的东西,日后却是不许再想了。 灯火明灭之间灌入的冷风叫仪嘉清醒不少,杨申小跑入内对着孙绍呼道:“北边来人,说王宛将军没有困住顾公,想来已是突围了。” 仪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孙绍却想得比她更多一些:“既然顾公无事,眼下正是江东防范最是疏松的时候,我叫人帮你备马送去庐江郡北。到了江北地界之后,想来郡守会保你安然抵达郢京的。” 谁知不待仪嘉临走之时,外头就有李谈的副将丁峰率人来请,说是靖江侯听得县君人在江东,想要请县君去到府中一叙。 不要问为什么孙翊会知道仪嘉的行踪,看看方才转瞬之间消失不见的周蒙就该当了悟。 仪嘉咬牙切齿……这个钟离诩,果然是个惯会留后招的。 孙绍俯身仪嘉耳畔轻声言道:“别管他们,你先走,剩下我来应付。” 仪嘉一个“可是”堵在喉咙里,就见得孙绍已然拔剑对着丁峰冷言道:“叔父在绍幼年之时曾经耳提面命,君子为人,当不为名惑、不为利往。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不得以一人之力违拗天数,所不能得让者,唯怀中伊人,胸中丘壑,祖宗基土。” 见得世子眼色决绝,丁峰等人向后退了两步,由着孙绍护着仪嘉走出帐外。 孙绍将仪嘉扶上战马,眼中的熠熠光辉不输地平线上启明星光彩:“不会叫你有事的,仪嘉。” 仪嘉垂眸,用极尽轻微的声音叮嘱:“当心你婶母,保重。” 第45章 桐仁之战〔3〕在线阅读 !t; 第45章 桐仁之战〔3〕 第45章 桐仁之战〔3〕 第46章 归京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6章 归京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6章 归京 !go 即便一夜未睡,李谈脸上亦是不见半分疲态疾色:“这桐仁相距含洭一路,蜀中兵力布局我同君侯都也清楚。顾公一行此次迅然脱困,定然同钟离诩暗中放水脱不了干系。这虽说算不上是什么好事,可也绝不是什么坏事,主公且仔细想来便知。” 孙翊对李谈此言加以肯定道:“灭顾公者,当为江北十一省至首死敌也,江东暂且无此念想。” 当初说好同赵德借兵堵住去路,原也是想着借蜀中的手来杀人,谁知钟离诩狡猾,算计不到他,也只能作罢。 两人再是沉默方会儿,孙翊才又是一长叹出声:“阿绍已经带人去追了?看来他对这顾家小娘子还真是上心得很。” “嗯。”李谈口吻之中竟然缀点着淡淡赞许之意,“昨儿世子方是歇下,就听得外头裘将军那里来报误抓之事,穿好衣裳打马就去了北面。世子也该到了年轻气盛的年纪,本该如此。” 孙翊无不发愁道:“五娘不比旁的小娘子,只怕顾公不肯。” 李谈道:“只要阿绍还是江东世子,配个县君,倒是不枉了。” 孙翊知道李谈话中含义:“阿云(潘夫人)不过才怀胎三月,生男生女亦是未得可知。李谈,如果连你都觉得我是这种背信弃义之人,那他们究竟如何揣测,我可真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 楚怀公府。 卞氏看着顾鄂明显沧桑的面庞,心底又是一阵儿痛惜涌来。 顾鄂眼看自家夫人眼眶待要发红,忙放下手中书卷出言打岔:“阿嘉可是睡了?” “睡了罢,自打江东归来后就不怎么出门,想来当真是累着了。这几个孩子这些日子都悬着心,就等着你平安归来呢。说起这个……妾身亦有一事不明,还望君侯指点一二。” 顾鄂看卞夫人此番神情凝重,不由也是郑重相待:“你说。” “四郎都来了这么些天,你为何一直都不见他?孩子如今住在外头军营里面不回来,指不定心里头憋着多少的气呢。” 这其中的利弊关系,顾鄂不好直接跟卞氏明说。在他眼中看来,顾璋擅离职守,就是属于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不论这个儿子是在心底担心自身安危也好,是有旁的计较和小心思也罢,守将擅自离城本就是大忌,如果他连个脸色都不给顾璋使一使,恐怕日后几个小的长成之后,在孩子们当中愈发不好立威了。 诶,倘若孩子们都像仪嘉一般听话懂事,善解人意就好了。 不过看在卞氏同阿嘉的面子上,还是妥协一步为好。 “夫人莫要担忧,孤不过是想着给四郎磨磨性子罢了。正好他那里缺着门亲事,先看看他是怎么个意思,你再操持着多去相看相看,把事情定下来罢。” 眼见顾鄂终于对顾璋之事有所松口,不再是那么一脸的苦大仇深,便也是松了一口气下来:“说起来,阿衡也没娶亲,这次若是一并办了,也省了好些事情。二郎媳妇本就是那省事的,我只怕娶回来个厉害的,掐尖要强闹得妯娌之间不安生,断断是要好好挑一挑才好。” 顾鄂大手一挥:“若是将来夫人看着不好,休了再娶也就是了,咱们顾家哪里就是要求着依着媳妇的人家?” 卞氏:……,又来,这种事儿孩子们就不必向你看齐了罢。 == 眼前的丫头不过半年之内就生生地蹿高了一大截,原本秀气精致的五官也变得愈发明艳到叫人睁不开眼。一直梳着的包包头也由坠马髻取代,广袖留仙裙衬得腰肢盈盈一握,似宜掌舞。明明就是同一个人站在眼前,给赵阔的感觉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不过这一开口嘛,就基本暴露地七七八八…… “陛下您这宣见的也忒是早了,难为您日理万机还这般好的体力,仪嘉佩服。” 赵阔一脸委屈相:“小半年没见着你了,就不能叫你过来说说话的么?” “你少来。”仪嘉不领情地挥手,“你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才叫我来说的,还是别顾左右而言他的好。” “呃……”赵阔见瞒不过她,也只得据实相告,“你父亲昨儿松口立王太子了。” 仪嘉听得此话心头一凉,难道经此一役后,父亲真的已经觉出自己老了么? “所以……”仪嘉小心翼翼试探道,“他们都是提的我二阿兄么?” “并非如此。这次你五阿兄自桐仁归来,不少朝中人叹他有勇有谋,倒是对他素日的文弱形象改观不少。还有府上七郎顾钟,也有人说他自幼得顾公疼爱,且年少早慧,非一般男儿可比,是而提他的人也真叫不少。” 说起顾钟,仪嘉就想到了周处机,一想起周处机,仪嘉心里就有气。 “我最烦周处机那人,一看就是个惯不安好心的。看他和阿钟那么好,我这心里面就总是有些隐隐不安,虽说以周处机等宵小之力辈动不了顾家分毫,可是一想到有此等之人在暗处觊觎,想想就觉得心里头总也不舒服。” “阿嘉。”赵阔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有件事情,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仪嘉简单粗暴地回应:“觉得不当讲就不要讲。” “其实,周处机是我的幼弟。” “啊哈?”仪嘉瞬间就给懵了,“陛下您这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是真的。当年母妃流落出宫后,曾同山阳周大人有过一段非常情谊,处机虽同我并非同姓,却实打实是我母妃的孩子。” 仪嘉蹙眉:“我能相信你么?陛下。” 赵阔道:“我也不白白跟你说这话。毕竟这所有军队只会听你阿父指挥,他们再怎么折腾都折腾不出花儿来,一旦惹恼了顾公,身败名裂只是迟早的是奇怪。我说这话并没有别的其他目的,只是希望在关键时候,你能答应我保他一命。” 所以这是在递交投名状的么?仪嘉早就该知道赵阔此番叫她前来,绝非只是说说话那么简答, 少女淡淡回应:“我不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旁人,也不会在关键时候保他一命。如果你真的是为着他好的话,就听我一言,叫他不要乱来。连你都知道我阿父最是不喜欢按着规矩办事,这次你若是纵着周处机拿我们顾家儿女做文章,保不准就祸害了你们赵家一脉传人。” “仪嘉,算我求你还不成么?” 仪嘉不答话,只是把眼睛转向窗外。 阿铮走得那年,雪下得那般的大。小阿弟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直到现在仪嘉都觉得那记忆中的颜色刺眼到不行。 顾祎的身体,也就是从时候就开始不好的吧…… 赵阔见仪嘉不再说话,就知道此路不通,心底亦是涌起一阵浓重的悲哀。 董贵人死了,伏皇后死了,周处机再这么玩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真的就是注定的天煞孤星,孤家寡人了么? 宫中除了当年董贵人外再无人有孕,他知道这是太医署奉了顾鄂的意思办差而已。 说到亲近,他如今最亲近的人也就是仪嘉了,中宫无主,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一年前的某天里,仪嘉抄书累得趴在桌上睡着了,赵阔拿了毯子亲自轻手给女孩儿盖上。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得他都可以看到她白皙面庞上青色的血脉。 赵阔当年也曾对着这个问题产生过疑问,明明她这么好这么好,你却为何从来没有对她生出半分想法? 正是因为她实在太好,才叫连“非分之想”都没有去想的资格。 不是不想去要,是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内压根儿就要不起。 == 仪嘉再没想到顾华会对着自己问出孙绍之事,以至于她竟然愣了许久后才有些许意识:,口气也变得有些不对:“孙世子还未得定亲,倒是孙然阿姊去年就许了人家。四阿姊,我问你一句,你这般关心孙家世子,可是心里对他还多有挂念?” 顾华听得仪嘉这口气似有不对,便也只是硬着头皮答道:“挂念又当如何?左不过我们都是命苦之人,比不得五阿妹你得天独厚,相互关照也是应该。” “如果之前仪嘉曾经做过什么叫四阿姊误会,不如今儿咱们一并说个明白。孙世子在我这里是一等一的良人,如果四阿姊也是钟意世子,阿嘉并不介意同四阿姊争一争这份姻缘。” 顾华听得这话骤然色变:“连顾宪那丫头都看出来了,你果然还是中意孙绍的。可是我只是不明白,你究竟为何什么东西都喜欢抢我的?你明明已经有了那么多的东西,我单单想要的这一丝一点,你为何还是不愿放过?” 抢你的东西麽? 仪嘉垂眸,记得上辈子她们姐妹之间也曾有过这句话,只不过那个质问的人并非顾华而是仪嘉。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顾华所有东西都习惯抢她的,从钗子簪子到衣料吃食,难道就因为她生母软弱,不得父宠,所以什么都由得她欺负的么? 兜兜转转,她也再次回到顾家府邸。 而这一世,留给她的,会是更广阔的的天地。 青衿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在仪嘉耳畔说了几句。 仪嘉一听差点兔子一般地蹦了起来,二阿兄和司马弋被传以流言,什么“同卧同寝,同食同住”,叫卞氏听了可不得吓坏! 难怪青衿这日如此着急上火,原来那风言风语已然穿到阿母耳朵里面。 王太子的事情还没影呢,这就要变天了么? 第46章 归京在线阅读 !t; 第46章 归京 第46章 归京 第47章 危险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7章 危险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第47章 危险 !go 呈奏江北顾氏政权的奏折基本都分为了三个大类。 第一大类,是军要大事的奏章,都是要发给顾鄂做统一处理的。 第二大类,是朝中诸事奏报项目,目前由司马弋和顾衡帮着顾祎打理。 第三大类,是宫廷礼制类琐事奏章,由赵阔亲自上手批阅。 自打顾鄂桐仁归来之后,大权基本都放在了顾祎手上,也怨不得眼前桌上堆得满满当当。 难得此时余有闲暇,顾祎抿口清茶对着司马弋道:“自打阿父松口之后,想着搅混水的人可真是愈发地无所不用其极。旁人暂且不论,我只是有些担心阿衡被有心人利用。” “顾公这般器重于你,这王太子之位十之八九都已入你彀中。只要你不争一时之气,愿意信五公子就好。毕竟,你心里头真该担忧的,终归是七公子多一些。” 听司马弋说起顾钟,顾祎不由又是想起一事:“周处机和阿钟玩得好,你跟周处机关系也是不错,我看这周公子对你倒是颇为尊崇。” 司马弋轻轻一晒:“可能因着之前我……对晋室尚有余情,他觉得我跟旁人还是多有不同,总也想着拉拢一二的罢。仪嘉都把我视作洪水猛兽了,你倒是信我。” 顾祎道:“要说是信你,不如说我更相信自己识人的心思。依着你的为人才干,又怎屑于做这些两面三刀的事情?就算现下钟离诩跑来同我一说,他想暗中助江北一臂之力,只不过明面上假作襄助皇叔,叫我说来也是不信的。” 司马弋冲顾祎抬了抬手中的茶盏:“承蒙夸赞,聊表谢意。” 顾祎也冲着司马弋抬盏:“前几日父亲给了几个良家丫头,都是调教好了拿来给官宦人家采妾的。我那里本来房里人就不少,不若明儿叫人给你送过来挑拣挑拣。你这么个身份,屋里只有一个侍奉丫头,不是个事儿。” == 这日正院之中的顾府晚膳用得比平常更晚了些,主要原因就是在等着顾祎到来。 顾祎方入房中也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抬头正对上仪嘉杀鸡抹脖的眼神也是奇怪:“阿母嘱咐儿子前来用膳,不知所为何事?” 卞氏还有些不知怎生开口,顾鄂却就直奔主题道:“你跟司马家二郎究竟怎么回事?这几天你阿母尽是听到些乱七八道的东西,镇日吃不好睡不好的,还不快生给她解释解释?” 顾鄂对儿女事一向开明。退一步说,即便这事属实又能如何?古来帝王有此等癖好的人还少的么?不是照样娶亲生子杀伐决断,打下百年基业么? 况且就他顾鄂来看,虽然司马弋生得极好,却绝不会是那等缺风骨之人。这等高才情又有能力的世家公子哥儿,顾祎愿意同他接触也是理所当然。就好比有人说钟离诩和赵皇叔之间不清不白,顾鄂也是万般不愿相信的。 只是卞氏看着顾祎这么老大不小,膝下只有顾慎一个孩子,再加上这等事情传出不免火大,是而顾鄂才叫顾祎多多向着母亲解释。 顾祎听得阿父这般问询果然就有些变了脸色,忙对着卞氏给自己和司马弋辩解一番,却发觉卞氏虽然口中称信,眉间似有隐隐忧虑,就知道这事还是不好。 吃过一顿食不知味的晚膳过后,顾祎才对着小妹仪嘉私下多有叮嘱,不论如何一定要制止阿母在家胡思乱想,必要时候找点“外援”开解也是好的。 偏生自家小阿妹笑得如同一只小狐狸,甜甜的声音之中泛着狡黠:“如果你再给阿母添个小孙子孙女儿什么的,阿母大抵就不会这般去想了。眼下阿慎也大了,阿母镇日闲着能不庸人自扰胡思乱想的么?” 顾祎给了这落井下石的丫头脑袋上一下,阴着脸色离开正院。 丁夫人这两日正在京中,仪嘉不敢辜负二阿兄嘱托,便叫人下了帖子请丁夫人前来劝慰一下自家阿母。 丁夫人见到仪嘉也是眼前一亮,对着卞氏连连夸赞道:“这丫头长得怎生就会这般的好?净是挑着你们两个好看处去长了,难怪能出落成这幅模样!” 仪嘉立在一旁腼腆地笑笑,其实她现下五官还未完全长开,孩童之气在脸依然多有体现。可饶是如此,比起幼时包子模样也算大有变化,怨不得这些日子赵阔总是嘴巴抹蜜一般赞她好看。 卞氏对着丁夫人说了好些关于顾祎同司马之事,丁夫人同张韶走得近,对司马弋其人也算是多有了解,是而此时的思想状态跟顾鄂基本达成一致,便也帮着仪嘉来劝卞氏。 “不过就是年纪相仿又素日一同上衙罢了,那两人都是有媳妇的,张家娘子同我娘家又有些关联,我知道那个孩子,断然不会由着司马家二公子任性妄为的。你当那司马公子是个什么人?他同蜀中钟离先生承师同一门下,最是有文人风骨和节气的,你且想想那二公子素日的举止打扮,就知道断然不会是他们口中那等不知好歹之人。” 丁夫人这几句话比较具有说服力,卞氏的脸色果然就有些多云转晴:“是了,我见过那孩子几面,这么想来倒不是他们言传之中所说那等样子,是我心思重了,丁姐姐莫要笑话于我。” 陪着卞氏同仪嘉用完午膳后,丁夫人又想起张韶还未得子嗣这一茬,便想叫着仪嘉一道儿过去司马府中说话。 仪嘉听得这话连连摆手,上次拿剑抵着司马脖子的事情她还没健忘到不记得,现下过去终归还是有几分别扭在里头。 丁夫人带着丫头赶赴司马府时候,一向不怎么发火的张韶竟然在生气。 丁夫人知道张韶早些年同嫂子有些不对付,这段时日却是多有好转,因此想不出张韶此番动怒又是所为何事。 叫得身边婢女清理过狼藉之后,张韶才对着丁夫人堪堪叹道:“叫姑母您看笑话了,我也知道此番多有不该,可就是沉不住气来。” 张韶的祖母和丁夫人的父亲原是兄妹,她也就随着叫丁夫人一声姑母。 果然,还不待丁夫人怎么相问,旁边一个愤愤然侍奉的大丫头便噼里啪啦讲了出来。 顾家二公子同司马家二公子向来交好,这张韶是知道的,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同僚之间互赠婢女侍妾之事会发生在此二人头上。 司马弋一直守着张韶和通房禾妙过日子,并未曾纳得其他妾侍,也没见他说过什么房中人少,可见他不想在这方面过于分费心思。 三人入府本就是先领到张韶这边来相看的,张韶原也以为司马不过就是同之前一般看看放人,毕竟不是第一次遇到此等赠妾事情,却不想这次竟真的留了薄氏下来。 用张韶丫头的话来说,这个薄氏除了一张脸长得还算差强人意外,旁的地方简直就是一无是处——无才无德,恃宠而骄,女子最该有的温婉脾性在她身上可说是半点不见,不顾身份顶撞张韶更是常有的事情。 丁夫人也是疑惑:“那司马究竟看上她什么了呢?” 张韶颇是无奈道:“究竟看上了什么,我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不光我说不出,之前我问夫主时候,他竟也说不出薄娘半分好处。可即便是说不出来,他也总待她同别个儿最是不同,叫着侍奉笔墨也是常有的事情。” 丁夫人思忖半晌,有些不确定道:“方才我入内之时,见得一个纤眉高额的二九佳人同我擦肩而过,脸上倒是带着你说得几分张狂样子。这么说来,那人可不就是薄娘了?” 张韶肯定道:“她方从我这里淘气出去,姑母能碰见也是有的。这人心思一门放在争宠上头,仗着夫主宠爱,即便明面之上也从不收敛。我为着怕夫主心里不痛快竟也不能下重手处置,毕竟正经纳进来摆了酒席的也就她一人,只是这心里有些窝囊罢了。” 丁夫人蹙眉,方才薄氏给她行礼时候,她只觉得这人倒像是哪里见过,如今细细思量,倒是同仪嘉有几分模样相似。 想到这里,丁夫人不禁多问了一句:“司马当真说不出那薄娘半分好处,该不会是哄你的吧?” 张韶有些自信地笑笑:“这个倒不是我瞎掰。那天我本已出门在外,奈何急事突然归府,无意之间听到他在书房呐呐自语。说是明明自己看不上薄氏做派,却总是对她一再违心宽和,真不知道是中邪还是怎么了。” 丁夫人没由来地头痛起来,既然是这般偶然撞见,那司马的确就不是故意而为之。 如果司马也不知薄娘好在哪里,只是一味偏袒,兴许他已然对仪嘉动了心念,只是连他自己都未得此中情愫为何。 丁夫人复又问道:“这些日子阿嘉可有来过府上?” 张韶否定道:“县君有日子没来了,听我们夫主也说自打山庄一别后,就也有快一年间没见过那丫头了。” 不知不觉中情已深重,当事人却还未曾觉出半分,这件事情在丁夫人看来简直比心意已知要危险百倍。 丁夫人也算女中豪杰,是在思想和阅历方面更高于仪嘉和孙宸的人物。她不比卞氏只看表面现象,这些日子的接触让她对司马已有了大致了解。 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打定了主意想要去做什么事情,估计没人可以阻止得了他。毕竟当年从师时候,司马可是比钟离诩更是得门中师宠的厉害人物,只是年岁尚小不得钟离诩一般显现罢了。 如若他日司马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中意薄氏,那么仪嘉的处境…… 丁夫人毕竟是顾家孩子长辈,这时候胳膊肘还是向内拐的:“那孩子也该说人家了,依我说近来还是不要叫她来玩为好,省得那小妮子看到这番景象,哭着喊着留娘家。” 即便张韶已然应下,丁夫人还觉着单单这样也是不行,当劝说卞氏早叫仪嘉早定亲事才好。否则将来真要出个什么差错,吃亏的人还是她家小五。 第47章 危险在线阅读 !t; 第47章 危险 第47章 危险 48|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48|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48|1.1 !go 流水的琴声从蒋琅华指间涌出,初听似潺潺细雨,细辨存料峭春寒,音律饱满而流畅,颇有几分“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的兴致,果然是有几年工夫在里面的。 仪嘉卖力地击掌捧场:“蒋娘你这琴艺真好,方才可真是把我都给听痴了呢!” 这些年蒋琅华在府上愈发沉寂规矩,仪嘉都差点忘了这人原是穆宣侯蒋家姑娘了。 蒋琅华连连笑着摆手:“不值什么的,倒是叫县君见笑了。” 仪嘉也对她报以一笑:“是我二阿兄好福气呢,当年二阿兄还曾因着你同司马小叔叔打过一架,我也没成想他二人如今竟也好到如此地步。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阿母那边看看。” 蒋琅华看着仪嘉离去的背影,对着当年事情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年她同顾祎和司马弋之间并非常人传言那般,爱慕虚荣,为着顾家二郎退了司马家亲事。 当年穆宣侯曾经口出无状得罪了狠了顾鄂,可不幸的是后来顾家得势如日中天,蒋家一脉自此在朝中抬不起头来。看着司马家因为同顾家交好而愈发扬眉吐气,再看那董盛反对顾鄂一门受处,穆宣侯这心里面不是没有动摇的。 当年他骂的是顾家门第,眼下要解了顾鄂此处心结,就必须做一些真正能叫顾公看到“诚意”的事情……比如,叫蒋琅华入顾府侍奉顾家公子。 可奈何当日蒋琅华已有了婚约,而且司马家也不怎么好放开手去得罪。正当穆宣侯左右为难之际,不知怎的这消息就递到司马府上去了。 司马弋知道此事之后果然大为不爽,巴巴儿叫了穆宣侯去外头喝酒,也算是问一个解释。 至于当日司马弋同自家阿父说了什么,蒋琅华至今还是不得而知,但是当年司马亲口对阿父说不会再要她却是事实。 严格来说,这门亲事的解除不是蒋家提出来的,而是蒋家生了旁的心思后,被司马弋或者说是司马家给退亲的。 司马的傲气,她也是第一回领教,心底还曾生出几分钦佩之感,当真比任人拿捏的她好太多太多。 蒋家与司马家素有根源,司马弋退亲之后仿佛还遭到了父亲训斥,但再也不似之前一般在家装病躲懒不出门了。 那时的顾祎正值最是郁郁之时,对于阿父拟定的妻子当真有着十二万分的不满,却偏偏又不敢明着反抗。蒋琅华和顾祎幼时便有着几面的缘分,不过放低姿态稍使手段就将男人心神迷倒。 看着小姑子仪嘉过得这般潇洒,蒋琅华心中说不出究竟有多羡慕,毕竟这才是她所最最向往的闺中生活。 可就在她这个年岁时候,蒋家已经是不行了。 所有的骄傲与侯门女尊严,都在委身顾祎的那一刻崩塌。她知道自己和任桐秋都是可怜人,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她连任桐秋开始时候都拿捏不住,日后在府里恐怕更难立足。 有了顾慎,日子终归好过一些。 一切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着一个蒋家罢了。 == 当仪嘉赶到顾氏房间之时,发现自家阿父竟然也在这里,而且神色十分不好,是介于那种头痛和匪夷之间的微妙脸色。 仪嘉乖乖坐了下来正待发问之时,卞氏也是一脸苦大仇深地端着茶点走了进来,搞得仪嘉愈发地莫名其妙。 顾鄂清了清嗓子,用极尽正常的语气对着仪嘉开口:“江东和蜀中这些日子不大太平。” 仪嘉点头,这个她听说了,仿佛是在分土地方面产生了不少摩擦,又有西南少数民族领袖在那里瞎搅和。利益当前,之前联军的那点子情谊也基本烟消云散。 “江东来了使者入京,说是孙翊看上了你……” 仪嘉大惊:“真的么?” 那还得了! 顾鄂继续悠悠道:“当侄媳妇……” 仪嘉:……,阿父你断句这么调皮真心大丈夫? 坑女的顾鄂继续用悠悠的口气对着女儿发问:“你和孙绍之间,究竟怎么回事?” 仪嘉跟孙绍之间的渊源那需要追溯到上辈子时候,眼下顾鄂发问,仪嘉也只能挑拣着这辈子的事情说一说了。 果然,就在顾鄂听到仪嘉说法,孙绍对于持有传国玉玺的自己无条件放行,并且保护到了江北地界,顾鄂脸上的神情就不似方才僵硬了。 在顾鄂看来,这小子敢于无视孙翊命令放人,是有种;对于仪嘉一路扶持护送,是情深。 年纪不大,主意不小,倒叫顾鄂刮目相看。 卞氏有些紧张兮兮:“那阿嘉你是怎么个意思?” 仪嘉不说话,只是拿俏生生的眼睛看向顾鄂,后者抵不过小女儿攻势,对着卞氏劝道:“之前你对我给二郎、四郎几个孩子订的亲事多有不满,如今仪嘉大了想自己拿主意,偏生你又不许了。” 卞氏直言道:“阿嘉自小是我捧在手心里头养大的,江东路远暂且不论,我只问君侯一句,能否给妾身一语保证,说江东江北自此之后再无征战?” 见顾鄂并未即刻答复,卞氏又是乘胜追击道:“就连君侯都不敢有此保证,何况别人,这事儿不是跟叫仪嘉去上官学那般简单,君侯终归还是要三思才好。” 顾鄂不以为然:“有孤同几位小郎给阿嘉撑腰,江东那些宵小又敢怎样?不过夫人说得路远也是有理,一切还正该从长计议才是。” 仪嘉知道自己这辈子身份不同,婚姻大事想要一蹴而就也是不能。 但只要顾鄂对于孙绍不似顾祎一般厌恶,前方道路就是曲折而光明的。 顾鄂因着这次出征的事情受到了不大不小的打击,便开始试着把工作重心放在含饴弄孙和清凉台上头来了。 清凉台顾鄂主持修建的大型宅邸,比之皇帝赵阔的皇宫太极宫也不差些什么。朝中很多人推测,这是顾公其人想要进行晚年养老之所在。 对于建造清凉台一事,朝中某些别有用心人士又提及了反对之声。 经历了这么多次的反对和闹腾,仪嘉对于唱反调一事已经彻底淡定了。如果哪天顾鄂做了一件大事或者出台什么政策,朝中没有任何反对声音,那才真是叫仪嘉觉得事情玄乎呢。 只要赵氏政权不倒,只要顾鄂不是开了国号的皇帝,就总有人喜欢跳出来维护正义。随着眼界愈发开阔,仪嘉觉得这些人根本不是为着什么天地浩然正气,更多的是为了表彰自身风骨和找存在感,出了无视之还真没有更好的法子。 江东蜀中虎视眈眈,赵德孙翊都是能安一方天下的豪杰人物,顾鄂眼下称帝只会面临更多麻烦,也等于将把柄送至那些人手上,叫他们有了反攻自己的呃旗号。 就好比现代社会,联合国五大常任理事国家都有核武,可即便美苏冷战得再厉害,也没人敢直接撸起袖子再扔核弹。因为谁要是率先动了这个东西,谁就是全球的罪人。 无形中约定好的东西,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仗,不称帝是咱们一块儿玩的底线,就这么简单。 孙家授意提亲的事情就这么被暂时搁置,天气渐渐暖和开来,仪嘉于某日抱着书简在廊上诵读,正巧看到不远之处顾商和顾慎二人嬉戏玩闹。 顾商是环氏的小儿子,同顾慎年纪相仿,同年龄孩子总是更能玩得来,连带着环氏也同顾祎院子之中的人开始有所往来。 仪嘉刚要上前去陪着幼弟和小侄子玩一会儿,就有顾衡那边丫头匆匆来请,说是官学中季夫子在家病逝,学生们正要今日前去吊唁,请仪嘉一同前往。 仪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惊,忙不迭把身上衣服换成素色,钗环略减成了一半,随着丫头匆匆前去顾衡小院。 季夫子是顾祎和顾衡几人的授课夫子,当仪嘉开始学习这门课时候已经退休,同仪嘉只是有着几面之缘。 顾祎太忙没来,把事情交待顾衡好好打理。 仪嘉给夫子上过香后就退出来等顾衡,也给其他同夫子情深意重的学子们多留一些空间。 谁想竟会迎面遇上周处机其人。 仪嘉知道这些日子周处机为着顾钟能够成为王太子上蹿下跳,明明那么精明狠辣的一个人,偏生在这个时候站队想不清楚。 顾钟除了少年早慧这一项之外,没有任何一处地方可以同顾祎相做比较,无论出身、年龄还是手腕。 况且顾钟此人太过干净磊落,对于权势的玩弄可以说是一窍不通,顾家不是正统皇家,需要王太子拿捏定局的事情简直不要太多,所以顾鄂势必不会选择顾钟其人。 仪嘉对于周处机没有半分同窗情谊,可是顾钟却是自小到大玩伴。她们两个年龄最是相仿,就像顾商同顾慎一样,是一起长大的。 仪嘉拿漂亮的眼睛在周处机身上狠狠一瞪,出言威胁道:“你收敛着些罢,若是因为你的一己私利叫顾钟陷入不利之境,我定找法子会叫你好看!” 周处机还笑:“我有什么一己私利?你倒是说说看。” 仪嘉愤然:“别以为你跟陛下的事情我不知道!收敛点吧你,那么多人前赴后继都没有搞坏顾家,董盛等人难道不比你能耐?就连赵德孙翊都不敢动阿父分毫,你省省吧!” 真以为凭着一己之力能改变世界?咋比司马小叔叔年轻时候还中二呢! 周处机被戳了痛处拂袖离去,仪嘉转身之间,见到顾祎从旁边树丛阴影之中走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仪嘉一时傻眼,不是说好二阿兄在朝中有事要忙的么?为何会这般突然地出现在这里…… 看到他那蕴藏点点笑意的眼睛,仪嘉就知道这事必然不好。 毕竟……仪嘉已经有小半年没见他笑了。 48|1.1在线阅读 !t; 48|1.1 48|1.1 49|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49|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49|1.1 !go 顾祎开口唤她:“阿嘉。” 听到点名的仪嘉立马把身子站得老直:“有。” “你刚才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仪嘉开始装傻充愣:“什么什么意思?” 顾祎好心提点他:“周处机和陛下之间的事情。” 仪嘉素来信守承诺,既是答应了赵阔就不会轻易开口泄露:“没什么的呀,你肯定是听岔了。” 眼见顾衡和顾钟也完事儿出来,顾祎对着仪嘉“呵呵”干笑两声后也没了下文。 这等事情最不经查证,不过几日后,顾祎就基本了解了周处机其人大致来历。 顾祎将呈上来写有密报的丝帛折好放在一旁,原本待要去兰心房中休息,出了门后却又折了回来。 周处机同赵家一伙以及蜀中赵德都甚为亲近,一心只想着颠覆顾氏政权。这些宵小之徒无力对抗阿父,便想着在王太子一事上面兴风作浪,叫顾钟这种软柿子上位去好做拿捏,当他顾祎是死的不成! 顾祎麻利地换好了装束,叫小厮提着酒赶赴司马府上。 司马弋这晚跟几个朋友在外喝了酒,正要叫薄氏服侍着休息,听得顾祎来访便抹了把脸匆匆去了书房。 顾祎三言两语间同司马弋说明情况,原本带着三分酒意的司马弋瞬时醉意全无:“你的意思,是要拿此事对着七郎动手?” 顾祎点头,即便顾钟不足困扰,可在他的生存准则里,从不允许任何潜在威胁存在。 司马思忖道:“蜀中原地广人稀,自打赵皇叔揽权后多为改进,然土地不争确为事实。钟离师兄这番连天征战,还为土地之争开始同江东有所隔阂,看似鲁莽急进,实则也是有大道理在里头的。蜀中如若不快些扩地生粮,日后会有更大的隐患。邺城和彭城都不太平,想来蜀中这些试探的小动作,周处机和赵家皇亲们都不会全然不知,就看公子想要选哪个了。” 顾祎直言道:“我觉得邺城为上。” 邺城啊…… 司马弋抿了口茶水,之前顾璋驻守的就是邺城,却因无诏而返引起过顾鄂不满。如果再是邺城出了事情,顾璋定当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牵连,这招对于顾祎也算是一箭双雕了。 “四公子手里有君权,公子也该试着在军中立些威信才是。” 顾祎道:“毕竟王太子未定,现下做太多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若是我越俎代庖怕是会引了阿父猜忌,不若静观其变先过了这一局再说。” 顾鄂疑心病的确比一般人更重,司马弋同意道:“是这个理。” == 仪嘉亲自将点心端在案上,对着顾璋笑得眉眼弯弯:“四阿兄真是稀客。” 最小时候他惯会把她当做高级玩具对待,等她渐渐能跑能跳能上课,他便是她保护神一般的存在。等她渐渐长出少女样子,他又开始嫌女孩子麻烦,跑马时候不肯带她。 是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呢? 仪嘉也说不清楚,好像同顾钟见面次数都比四阿兄多多了。 顾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军里头忙,来看你的次数也少,前些日子我不是还打了野雁给你同阿母送来的么?吃了我的东西也不见你说我好。” 仪嘉殷勤地把茶碗往顾璋这边一递:“那……我请你喝茶。” 顾璋品了一口茶,看似无意地对着仪嘉道:“你跟二阿兄一向倒是极好,我看他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经常三五日不见人影,原想叫他一同去吃酒跑马竟也不能够,不知是什么事情这般棘手?” 仪嘉一听这话立马有所警觉:“这些要紧东西,二阿兄怎么会同阿嘉乱讲?四阿兄这话想岔了罢。” “阿嘉。”顾璋郑重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有什么事情可不能瞒着我。” 仪嘉问他:“四阿兄,你问这些究竟有没有私心呢?” 顾璋一怔:“什么?” “当日你不遵军令,听得阿父战败便从邺城跑回,那又是为了什么?” 顾璋眉头一皱:“不过就是担心阿父安危,在外头心不安罢了,还能有什么?要是阿父有个万一,我做儿子的不得侍奉汤药,岂不违了圣人教诲?邺城再重,总也是及不上阿父万一的。难道外头又有谁编排我了不成?” 扯吧你! 仪嘉恼火,真把她当成七八岁大的娃娃来哄不成! 卞氏看仪嘉一脸老大不高兴地跑来自己这边,不由心下称奇:“又是谁惹着你不痛快了?” 仪嘉不答话,只是反问卞氏:“如果二阿兄和四阿兄不和,阿母觉得我该向着谁呢?” 卞氏神色一凛:“你是不是听见外头人说了什么?” 仪嘉委屈得直摇头:“没有没有,都是我……我自己看到的。” 卞氏长叹一口气,把仪嘉揽在怀中:“阿嘉,你是阿母最贴心的小女儿,也是阿母最得意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阿母希望你可以好好调解一下你的兄长们,毕竟阿母也不希望他们变成那般剑拔弩张样子。如果不行的话,你也要记住,一定要站在你二阿兄这边,旁的再不要去管。” 对着仪嘉说出这话,卞氏胸中也是堵到不行,曾经她最担心也是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在了自己孩子们的身上。 她多么希望每一个孩子都能好好的,可既然无法全部保全,就一定要争取最大限度的利益和效用。 仪嘉垂眸,难怪自己娘亲能够一路下来走得这么稳当,因为她本身就是最识时务的一个人。 沉默半晌后,卞氏又同仪嘉说起了顾璋婚事,太史令陈家小闺女,最是知书达理的闺秀一枚。卞氏还开玩笑一般地对着仪嘉说,顾璋自幼不学无术最厌读书,如此也和也算改善顾家基因了。 仪嘉做思考状:“我怎么记得之前说的仿佛是卫将军何光家的小娘子,怎么突然间就变成陈家的了?” 卞氏道:“是你阿父的主意,说是咱们家的男孩儿不好伺候,何将军家的女儿脾气也倔。就你二嫂子那般好的脾气,你二阿兄还总是挑理儿,若是讨个火爆脾气的跟了阿璋那还得了?” 仪嘉点头,如果透过卞氏这话的表象来看本质,就知道看来阿母和阿父都不愿叫之后的顾璋掌兵太过。 顾璋自幼就只喜欢看兵法,在军事方面的直觉也比一般人更敏锐,陈旭先生曾经对着仪嘉赞过顾璋,“兵临城而四郎守,则克之无惧矣”。 说明四阿兄是天生的守城之将。 有的善军之人也善于权谋算计,比如顾鄂。有的善谋之人却不擅长带兵,比如钟离诩,而顾璋,恰恰是同钟离诩相反的那种。 换句话说,顾璋不适合做一个君主,他在玩弄人心方面甚至不比顾衡和顾钟,又怎敌得过顾祎心计? 顾璋成婚那日正是五月初一,极好极好的天气。 外面是一派和乐喜庆的礼乐,顾鄂书房之中却不似人间太平。 顾鄂睁开微阖的双目,对着顾祎上下一扫:“你说得这些可做真?” 顾祎坚定道:“绝非儿子信口雌黄,如若阿父不信,可以叫阿嘉前来一问。毕竟阿嘉同陛下相熟,能看出些许苗头也是有的。” 仪嘉原本是同顾节等人候着迎接新娘子的,听得阿父身边人传唤便匆匆赶来,一进屋子就觉出了气氛不对。 顾鄂对着仪嘉招手:“阿嘉,来,阿父问你一句。你每每对阿父说周处机这人你不喜欢,是不是因着他同赵阔有所牵连的缘故?” 仪嘉心头一惊,忙转头去看顾祎,谁知二阿兄却别过头去不肯与她对视,仪嘉只得硬着头皮道:“阿父……今儿是四阿兄的大好日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阿嘉。”顾鄂叫她,“孤知道你是从来不会对阿父撒谎的,所以孤只信你。眼下问你一句,周处机同赵阔究竟有无亲缘关系?你如实说就好。” 仪嘉咬住下唇不语,顾鄂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孤在问你话呢?为何不答!” 见顾鄂动了大气,仪嘉慌忙跪了下来,对着顾鄂诚恳道:“是真的。阿父不是早就知道周处机同赵氏一脉走得近么?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追究起来了?” 顾鄂将一封密折扔到仪嘉身前,仪嘉捡起粗略一扫,就知道事情大为不好。 赵德和钟离诩对邺城有些想头,曾经入信京中打探邺城兵力部署及黎民境况,得到了赵家不少吃里扒外之人的积极回应。 顾鄂对这事儿是知道且早有防备的,毕竟赵氏一族有血脉牵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他处于上帝视角由着他们闹腾,如同看戏一般倒也热闹,只是不想这周处机同赵阔也有血脉牵涉,而周处机同顾钟又好到根本没话说。 原本顾鄂以为只是周处机只是受了蒙蔽,喜欢同赵家亲近,就像之前司马也信誓旦旦效忠大晋一样,把弯拐过来还是好同志的。 可周处机不是司马弋,比不上司马有才不说,还竟然跟赵阔有着血脉牵连。 那么顾钟呢?顾钟是不是也知道这一层干系?他的儿子,真的会为着王太子之位联合了外人来针对他么? 顾钟被叫到书房也不过就是一刻钟的事情,顾鄂旧事重提,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周处机同赵阔关联。 顾钟下意识开口就为周处机求情,却不想顾鄂对其高声怒道:“你究竟是不是等不及了?” 无端被吼的顾钟一张脸委屈地皱成了包子:“什么等不及了……阿父说的,阿钟听不懂。” 顾鄂冷笑道:“是不是等不及,叫我死后,你袭了这王府才好?” 顾钟一时愣住,整张脸都变得惨白,捂着胸口倒了下去。 49|1.1在线阅读 !t; 49|1.1 49|1.1 50|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0|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0|1.1 !go 随着开门声响起,金台上的花烛烛光轻轻晃了一晃。 陈曦抬起头来,两只好看的大眼睛中盈盈泛着水光:“公子回来了?七公子那里怎样?” 顾璋拿起桌上茶水一口饮尽,对着陈曦连连摆手:“吐了好些个血,总算是醒了,刚刚把华先生都给请来了。” 陈曦拿起酒杯走到顾璋身前:“早在过来之前就知道你们府上事情多,咱们且先把这个喝了,我再陪公子说说话。” 顾璋拿起那合卺酒杯,方欲入口之时却狠狠往地上掷去:“他为什么早不说晚不说?偏生在我这日子里说着这种东西,诚心跟我过不去不是!” 陈曦垂眸,在嫁过来之前,她就知道二阿兄和四郎之间多有龃龉,观之四郎颜色,就知道此话不假。 顾璋见新娘低头不语,伸出手来将她的面庞捧起,却在对上眼眸的一刻愣住神色。 顾璋自幼没有接触过太多女孩子,尤其是有仪嘉这样的小阿妹珠玉在前,看什么样的女公子都只是觉得肤浅。 仪嘉虽说是个女公子,但实则好些时候比男孩子都要争强,大多数时候在学里也没有半分女孩样子,玩开时候比顾钟更是要疯很多。 顾璋一直以为好女孩就应该是仪嘉那样子,明艳活泼,仿佛身上有太阳一般源源不断的能量。 可陈曦同他认知的一般女孩的确大有不同。 她温雅,沉静,柔和的眼睛好似一泓深潭,只是单单去看一眼,能够洗去他的一切暴躁与烦郁。 他轻轻亲了亲她的额头:“吓着你了?咱们安置罢。” == 仪嘉拿过蒲扇,帮着顾宪在炉前轻轻摇了几下:“难为你这些天亲自守着为阿钟熬药,你们院子里的一干草木倒是长得愈发好了。” 顾宪勉力地笑笑:“都是被药气给熏的。说实话,我之前也总有些看不惯你,觉得你什么都有了,有阿父阿母的喜欢,有阿兄们的疼爱,好像天生下来命就跟别人不同似的。如今经历了这事情,旁的人躲着我们这里还来不及,也难为你愿意时常过来看看。” 仪嘉又轻轻扇了两下炉火,对着顾宪唏嘘道:“阿父嘴上还不服软,心里还是惦念着阿钟的。说到底,这里面也有我的不是……” 却被顾宪给打断:“哪里就是你的缘故。环阿娘也没少跟阿钟说远着那周处机,多去跟二阿兄亲近,可奈何他就是死活听不进去,如今这般可不就是自作孽的么?原本总是说说闹闹时候不觉得什么,可如今,华先生都说熬不过秋去了……” 顾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仪嘉忙开口去劝:“这个点阿钟也该醒了,快生擦干眼泪别叫他看见听见。华先生只不过说熬过秋去就有七分把握,哪里说什么熬不过秋了?我不许你这么咒他!” 顾宪抹干了眼泪,对着仪嘉道:“这药也该好了,燕儿滤好之后就可以给阿钟端去。我先去洗把脸上个妆,你先进去看看他吧。” 仪嘉带着丫头入了顾钟房间,发现少年仍旧在床上深深沉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只叫仪嘉想起落在枝桠上的蝴蝶。 快些好起来吧,阿钟。 == 装造恢宏的大殿之内,少年皇帝脸庞上面俱是哀乞之色:“顾公,多少年来,朕都没有求过你什么。当年董贵人之事,朕怕你为难,一声旁的也没有说过。现下朕求你一语,饶周处机一条性命,可以么?” 顾鄂答得爽快:“他不是心心念念蜀中的么?好,孤放他去。只是这一辈子,他再想着入京可是不行了。” 赵阔苦笑,留一命就算好了,哪里还能要求顾鄂更多呢? “朕想最后见他一面。” 顾鄂冷笑:“也只能是最后一面了。” 周处机来得比赵阔相像中还要快,他不过刚刚叫了一桌酒席的功夫,外头就有内宦来报,说是周大人已经被人送了过来。 是了,周处机如今被软禁家中,只要顾鄂发话就能来了。 赵阔对着那内宦吩咐:“叫他进来。” 周处机瘦了整整一圈,看来这一连串的事件对他的确打击不小。 赵阔挤出笑意对他招手:“朕已经跟顾公谈妥,之后你去皇叔那里,就不必再为京中事情烦忧了。” 周处机听得此话一愣:“顾公肯放我走?” 赵阔苦笑:“只是以后再要相见怕是不能了。” 周处机将酒杯拿起后一饮而尽:“这不是我想要的。” 赵阔道:“可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尽力了。 周处机笑笑:“再是也无法挽回了么?” 赵阔不答,却不想周处机起身,迅速拔出腰间长剑抹上了脖子。 大殿之中一时间静极了,赵阔抱住周处机的身子,只听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愈见低沉:“虎毒尚且不食子,顾公,顾公竟然会这般对阿钟……哥哥,你切记,一定一定要小心他。” “你叫我什么?” “哥哥。”周处机抬手擦去赵阔眼中的泪水,“真好,现下可以叫你一声……哥哥了。就连梦中我都想得见你真正君临天下,眼下……却是不能了。” 阿母早亡,父结新欢,他虽说是周府公子,可吃穿度用,却都比下人不如。 他自幼喜欢读书,却因后母持家后不得份例,宁愿卖了衣裳配饰也要去将新书买回研读。 他那年幼无知的小阿弟只喜欢抢他的东西,不过撒一撒娇的功夫,就换得阿父一声“喜欢的都给他吧,毕竟是你亲弟弟”,眼中尽是对幼子慈爱,却吝惜对自己一眼柔情。 自此,他开始连阿父都很少交流。 那日,有华丽的宫车来家中将他接应至郢京,登上那层层白玉石阶后,赵阔亲自携他入殿,殷勤相待。 他才晓得,原来,和他有着同母血缘的那个哥哥,是大晋九五之尊第一人。 他的兄长明明是皇帝,是天子,是万民口中的陛下,怎么可以这般屈辱地看顾公脸色办事,怎么可以对着一个臣子不带半分脾气? 自小经历地太多,他知道这种憋屈是什么滋味,所以……不想叫兄长再去经受了。 只可惜,能耐不够。在顾公眼中,自己一定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悲可笑。 原本想着保护好哥哥,却只能带给他无尽的烦忧…… 不过,以后不会了。 == 仪嘉看着榻上瘦成一把骨头的顾钟,尽量放缓了语气对他说话。 “周公子昨儿不在了,阿父叫我过来跟你说一声。” 顾钟又是猛一阵儿咳嗽,脸色都涨得通红起来:“他终究还是不肯放了他。” “阿父只是说不叫周公子远赴蜀地不得入京而已,是他……自己在陛下面前抹了脖子,陛下身子这些天也跟着不好起来。” “所以……阿父叫你过来跟我说一声?”顾钟努力地支起了自己上身,对着仪嘉苦笑,“他叫你过来跟我说这些,又是为着什么?” 仪嘉柔声道:“周处机已死,他叫我来同你说这些,只是想要听你亲口服软而已。你且听我一语,挑个晴好的天气去同他好好说道说道,一切便都好了。” 顾钟又是咳了两声:“都是我不好,我明明知道周处机不敬阿父,我明明知道他同赵德多有牵连,可我还是愿意去亲近于他……如今这样子都是我咎由自取。阿嘉,我求你,看在咱们多年同窗情谊,带我出去,去他坟上敬个酒,好么?” 仪嘉先是不应,却受不住顾钟的一再请求,只得妥协去向顾鄂请示。 顾鄂留给仪嘉一句“你看着办”,仪嘉就知道阿父这是默许。 外头风大,仪嘉叫顾钟披了斗篷才放下车来,又怕斗篷做得太厚压垮了七阿兄本就孱弱的身子。 顾钟席地而坐,半个身子都靠在仪嘉身上:“这里的青草可生得真好,等我走后,不若一并埋在这里吧,也算跟处机做个伴……” 仪嘉捂住他的嘴巴:“别瞎说,等你好了,我们就出去放风筝。前几日我又叫木匠做了个螃蟹的,可大了,飞起来一定很高的。” 顾钟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之前我看你在纸上写过一篇《将进酒》,说是古时贤士李太白的诗作。我只爱里头那句‘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我幼时体弱,阿父总也不许我沾酒。你知道我第一次喝酒是谁给的么?就是处机。那琼花酿的滋味啊……我自打尝过就忘不了了。” 仪嘉感觉到脸颊上有些湿漉漉的。 她和阿钟生日只差几个月,是自幼一道儿玩大的伙伴,就像顾商顾慎一般有着同别人不一样的阶级情谊。 顾钟幼时喜欢争强,有着孩童时代男孩特有毛躁与冲劲儿,在活了n年的仪嘉眼里看来简直可爱到不行。 顾祎等人每每嫌弃她小女孩儿麻烦,她又不便大半夜同孙绍“私会”甚晚,都是顾钟帮着她通宵达旦复习功课。 她多想回到官学时候,顾祎作为长兄护着大家,顾璋顾衡比着淘气,就连一本正经的顾钟也活蹦乱跳语赋生机…… 仪嘉将手指抚上顾钟瘦弱的面庞,阿钟,外面风大,咱们回家。 顾钟过逝后,顾鄂大病一场。 病中的顾鄂几经思量,想着顾衡做人太直太实诚,顾璋不善于玩弄权术权谋,就打算把王太子先是定作顾祎。 恰逢此时,又有唯恐天下不乱的一帮臣子,开始对着顾鄂大肆吹捧,说赵阔此等无能之君理应让贤禅位,顾公称帝才是对国家的最好交待。 如果自己称帝,那么儿子们最不济也会是个亲王,如此想来,顾鄂就不觉得称帝这件事有多么糟糕了…… 正在顾鄂犹豫不决之时,就见得仪嘉兔子一般地拿着烤好的糕点在屋里兜圈圈,顾鄂拈着胡须略一思忖,称帝的事情还可以暂且缓一缓,倒是这小女儿嘛……可以适当加封一下。 翌日,封仪嘉做东莱郡君的圣旨就下达府上,生物钟被扰乱的仪嘉哈欠连天地穿戴一番,入宫对着赵阔谢恩(zuoyangzi)。 50|1.1在线阅读 !t; 50|1.1 50|1.1 51|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1|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1|1.1 !go 仪嘉没成想,再见赵阔之时,两人会是这么一种景象。 男人身形消瘦到几乎撑不住袍子,眼窝凹陷胡子拉碴,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天牢里给拉出来的。 仪嘉刚入内时候还在担心,赵阔会因着周处机的事情迁怒与她。事实证明自己还是有一两分“先知”天赋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担心就变成了现实。 她行礼起身时候,他上前扶她,谁知当触及她的衣袖时分,他却突然之间鬼使神差地推倒了她。 内殿之中向来甚少近侍侍奉,唯一一个内宦还去到外间拿茶点了,估计看这景象也不敢进来。 仪嘉就这么背抵着长案同赵阔大眼瞪小眼:“你想干嘛?” 赵阔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你是顾公最为珍视的掌中宝。他毁了处机,我毁了你,咱们算不算一报还一报?” 眼看陛下的手指就要触及自己面庞,仪嘉对着赵阔冷静道:“你不会的。” “如果我说我会呢?” 仪嘉还是一脸无所谓状:“你是皇帝,就算阿父这等人物杀你也要掂量掂量。不是说‘万事和为贵’么?大不了你就娶了我呗,反正我没什么损失,还能捞个皇后当当。倒是你,日后恐怕就不大好过了。” 对付流氓的方法,就是你要比眼前人更流氓。仪嘉看着赵阔有些明显变了脸色,知道自己这招算是走对了:“如果你娶了我,我不会让你再去碰后宫其他女人,史书上吕后等女中豪杰早给我开了先例,哪个敢要接近你,我就把那些书上记载的东西拿出来试试刑。当然,我执掌后宫时候必当一视同仁,别人不给你碰,自己也不会叫你碰,省得她们背地里说我是‘妒后’。如果你不信我有这个本事,大可以把我娶回来试一试,看看将来谁会第一个撑不住提出离姻。这帝后离姻什么的,历史上都很少见,如此,咱们也算能载入史册的皇室姻缘了,想想也不是坏事。” 赵阔听得一个哆嗦,放开了仪嘉:“你一个女孩子家,年纪轻轻的,心肠竟然如此恶毒。” 仪嘉自顾自地整身上衣服:“你想多了,跟你比起来还是有差距了。” 赵阔坐在一旁榻上,清了清嗓子意图掩盖方才一刹那的鬼迷心窍:“那啥,我仿佛听到之前有什么人说,江东找人来向顾公提亲过,你不会还忘不掉孙绍那小子吧?” 仪嘉一句“关你p事”梗在喉咙里,对着赵阔直翻白眼:“这不是陛下您该操心的范围。” “朕只是觉得,这事急不得,江东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家,你还是去看看之后再下决定的好。” 仪嘉嗤之以鼻,我有啥好去看的,上辈子难道还没看够的么? 少女起身拍了拍赵阔肩膀:“我知道你前段时候被我阿父压榨狠了,又不敢在他面前发泄,所以今天对着我这个软柿子就爆发了。你也不用假装关心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不会把今天事情告诉我阿父的,没啥事儿的话我可就回家了。” 赵阔:……,真没假装呀。 == 仪嘉一向不怎么把赵阔这号人放在脑子里,等到同卞氏午膳时候就把早上事情基本抛之脑后了。 仪嘉拿筷子扒拉了一棵青菜放在碗里,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事情:“我以为过了之前……阿钟的事情,阿父会早些定下王太子的事,怎么前些日子还说是二阿兄,过了几日便没了动静?” 卞氏叹了口气:“还不是贾安他们在劝你阿父称帝的缘故,你阿父动了心思,这段时日之内恐怕暂时不好说了。” 仪嘉道:“如果为着这个事情……阿父为着自己的考量,想着拖延些时候也是有的。” 卞氏蹙眉:“怎么说?” “二阿兄善谋人心,又有一定手腕,守住阿父基业当不成问题,可要比起开拓疆土来不比四阿兄。四阿兄虽可攻可守,但对于老臣的驾驭和平衡晋室皇族而言,性子上就有疏漏,容易‘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所以说宁愿选二阿兄也不得选他。如果阿父真能称帝完成一统,那么……最适宜为君的人,其实是五阿兄。” 顾衡的性子,最是刚柔相济、得辩人言,如果给他一个稳定的政治经济环境,他就能完成盛世之治。 可惜,他前面的障碍不光有时代,还有顾祎、顾璋这两个兄长。如果顾衡想要上位,顾鄂的称帝和力挺两个条件是缺一不可的。 卞氏听得微微出神:“这么说,一切还是单看你阿父的打算了?” 仪嘉点头:“正是如此。” 正说着,外头顾鄂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对着卞氏大为赞叹:“阿嘉这丫头可真是愈发的伶俐了,就连孤的小心思都有些瞒不过她。自打阿钟走后,咱们这女儿心绪总也不好,孤看着垂泪时候就有七八次之多。恰逢前两日仲平先生来信,说是想见见你,你就出门去看看先生,权且散心罢。说起来,孤都没有仲平先生亲自相请这个福气呢。” 仲平先生此人仪嘉早有耳闻,他长居东平陵城(济南及其周边),是司马弋和钟离诩的老师。早年时候顾鄂和仲平也有过一面之缘,也曾想过叫此人出山襄助大业。 可奈何这仲平先生是学术圈中的一朵奇葩,在交通运输方面会晕马车,饮食方面要常吃黄河鲤鱼,否则脑力就会下降(仪嘉:吃鱼的确可避免老年痴呆orz)。而在日常生活等行为方面,仲平先生没事儿还要爬爬泰山瞻仰孔庙,如果每年不做几次,就会感觉自己的思想觉悟方面出现偏差(仪嘉:什么鬼?)。 总结起来说呢,一句话,难伺候。就连顾鄂这般愿意为贤士花钱的人都觉得麻烦,更别说旁人了,于是仲平先生便很好命地在东平陵城悠然生活至今,无人“三顾茅庐”。 仪嘉一直觉得,仲平先生既然是钟离诩和司马弋的老师,就一定也会是个一袭白衣工于心计的老狐狸。谁知仪嘉方到了仲平先生家中之时,先生他人正穿着粗布衣裳在自家菜园劳作,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人民风格,倒叫仪嘉心生莫名好感。 仲平一见仪嘉便抬手召唤:“之前司马信里总也说你,后来钟离来信也提及你,这些日子我正好捣鼓出了好东西,偏生那些不解风月的都推脱有事过不来。我就给你阿父去了封信,想叫你过来看看我种得菘菜。” 菘菜就是仪嘉所知道的白菜,也是大韩国人民居家旅行上桌待客之必备良品。 这个时代水果少蔬菜也少,大多数都是仪嘉没怎么见过的葵菜、莼菜等。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之后,关于菘菜这东西仪嘉只在华先生的药园子里见过,但个头成色比起仲平先生种的却多有不如。 仪嘉蹲下身去摸了摸地上露出头的小白菜,对着仲平先生笑得一脸人畜无害:“你这菜长得可真好。我一路颠簸饭又不合口,您看什么时候可以用膳?” 仲平先生正用滴出水来的慈爱看着那颗小白菜,就希望这丫头能多夸两句满足自己一番劳神心力,听得仪嘉这般不解风情地嚷饿,仲平先生再度挥手:“先去把行李放下,今天晌午早些开饭。” 考虑到仲平先生这里房舍不足,这次仪嘉的随行人员都住在城中驿站,只带了丫头芝兰随行,行李相对来说也算是简洁。 仲平先生这一生之中最得意的东西不是学问弟子,也不是写书种菜,而是运筹帷幄的“掌勺”能力。 黄河鲤鱼的做法精髓在于“鱼翅翘起,色如琥珀,外焦里嫩,酸甜相宜”,仲平先生这里的调味材料比之顾府和宫中更为多样化,很多调料都是仲平先生凭着感觉自己调弄出的。 一顿饭下来之后,仪嘉就被仲平先生收拾得服服帖帖,就连仲平那张路人脸在仪嘉这里也胜过了司马钟离。 午饭用过之后,仪嘉陪着仲平先生检验了一边菜地收成,又拐弯去邻村大爷那里买回了两只食用小公鸡,感觉一天过得很是充实。 方是回到家中,外面就下起了大雨。 仲平先生拈着胡须对仪嘉庆幸:“还好我身体不错,咱们才能跑得这般快,否则可不是铁定就要被淋了。” 仪嘉好奇:“难道先生您不能演算天象?” 不应该啊,钟离诩和司马弋都有这个技术。 仲平先生不以为然:“算这个干啥?劳神费心的,要吃多少条鱼才能补回来?对了,屋后水池里头的鱼吃得差不多了,咱们明天又有事情做了。” 仪嘉默,仲平先生最近比较懒,嫌弃钓鱼麻烦,便在屋后搞了个小型水产养殖,里面有石头有水草,生态系统做得有模有样,恰逢明天又是钓鱼时候了。 不光如此,仲平先生对于冰窖的研究也颇有成效,一旦突破将会再掀起一场饮食革命。 仪嘉很是怀疑这人也为穿越人士,但见得先生一手流利的隶书小篆,外加古篇典籍倒背如流,出了认为自己智商高至世人所无法匹敌外,并无其他脱线行为,搞得仪嘉最终又不得不否定这一不靠谱念头。 仪嘉这日困得厉害,吃过类似大盘鸡一样的无水公鸡煲后便回屋休息。 外头雷点交加,仲平先生默默一个人收拾完了两个人的碗筷(丫头和书童都不在这里吃),就听得外头传来几声敲门。 仲平开门后,眼睛之中闪过一瞬间的惊愕:“司马?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司马弋身上的白衣湿得透彻,头发上也滴滴答答落着水花:“我同张家娘子离姻了。” 见到仲平明显有些变了脸色,司马弋才苦笑着将外袍脱下:“对不起,先生。当年您执意让我答应的三件事情,我好像全都食言了。” 51|1.1在线阅读 !t; 51|1.1 51|1.1 52|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2|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2|1.1 !go 仲平先生从来不放过任何可以展示厨艺的机会,如今爱徒来访,虽然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这依然无法撼动仲平先生对于做菜的执着与热爱。 酒菜上桌,烛火相映,窗外雨注几点声。 仲平先生将热酒斟满给司马递过,脸色上却依然像刚才那般难看:“看你这几年郢京作为,我本以为你已将约定忘得干干净净了,倒不成想你还有回来认错一日。” 司马弋接过酒盅一饮而尽,先生当年的声声话语言犹在耳。 你同顾鄂或者说顾家命格本就相冲,展才之时即是遗祸之日。是而约法三章,以策安为。约法其一,匡晋室,远顾臣;约法其二、少逐权,为文臣,约法其三、韬光养晦,可少兴替,以妻为媒,可达变通。 仲平了解司马弋也了解顾鄂,知道司马弋的存在早晚会引起顾鄂注意,为着自己最喜欢弟子的安危着想,故而提前下了约定三章。 初级阶段是要匡扶晋室远离顾家,这样一来顾鄂想要正眼看他都难,在这一点,司马已经“违约”。 如果万不得已出仕为官,那么万万不要揽权,一定要结交文人雅士,做一个本本分分的文官,这点自从司马弋搭上顾祎扶摇直上之时便也违背。 第三点,韬光养晦是其一,其二就是找一个可以给自己“留后路”的妻子,到时有个万一也好全身而退。这点司马原是做到,如今离姻之后,便也没有了之前的优势。 几杯酒下肚后,仲平半眯着眼睛对眼前人恨铁不成钢:“娶妻纳妾都是你的事情,做都做了,大老远冒着雨过来负荆请罪又有多大意思?” 司马弋:“自打我离姻事情在郢京传开之后,家里就被媒人踏破了。恰逢这几日四弟也要说亲,阿父就叫我出来躲几日,否则四弟那边落差太大,不怎么好看。” 毕竟四郎人家是一婚不是? 仲平:……,果然是我想多了。 == 家中的的夏时比之郢京闷热异常,不过五更天的功夫,张韶便不能再度入睡。她摸索着起身点上烛灯,拿起茶盏将杯中水一饮而尽,整个人才开始完全清醒起来。 仿佛中了什么邪,她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将柜子中的锦盒拿出,自虐一般地将素锦展开在桌案之上。 素锦之上是潦草而苍劲的字体:祸福无门,子其慎慎,防之未然,宜娶张娘。 而落款正是司马弋恩师仲平先生。 张韶拿起银剪拨弄灯芯,脸上微笑也带了上几分酸楚。 司马是个骄傲的男人,即便有幸嫁他为妻,她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司马会爱她爱到死去活来非卿不娶。但毕竟曾经陪着他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日,她以为这段姻缘之中总会有一二分的真情实感在里面。 可现实却给了她当头棒喝,她能忍受大嫂对她阴阳怪气,能忍受薄氏浅薄嚣张恃宠而骄,却惟独不能忍受司马对她的利用之事。 多讽刺啊,就连最初那一星半点的温存的也是假的。 只要是假的就一定会有破绽,收拾书房之时在暗格中无意间找到的素锦,竟成了终结这段姻缘的关键物件。 提出离姻,既是生气又是试探;想着如果他愿意竭力挽留,那么也许把话说开后,他们的关系会得到更加进一步的发展。 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当日司马的在书房的表情,夹杂着微妙和不可置信:“同我离姻,你有没有搞错?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胡闹些什么?” 难道离了我你还能嫁得更好不成? 毕竟同他生活这么多年,张韶在一个瞬间就懂得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 他那么笃定,自己会是眼前女子生命中的光芒,认定她宁可飞蛾扑火满身是伤都不会选择离去……说到底,不过仗着她爱他。 他谁都不爱,只爱自己,即便做了他这么多年枕边人,换来的不过是这么一个结局。 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生命中的最渴求的那个人。 她会像是阳光一样存在你的生命之中,因你追逐却得不到任何一丝确切回应。你得不到也毁不掉,即便你幸运地将那缕光芒握在手心,她也会像光束一样悄然流逝,叫你用尽什么心机阴谋都无法掌控。 我所经受的一切,她会代替我向你加倍所要偿还。 我等着看你报应的那一天。 == 仪嘉起身之时已是日上三竿,司马弋去东部城郡帮顾祎办事,已经不在仲平家中。 不过…… 仪嘉用些许怨愤目光看着钟离诩,周蒙的事情还没跟他算总账呢,真不知这人来找仲平先生又是所为何事。 钟离诩见得仪嘉也是微微一怔:“郡君竟然也在此地,倒是叫人好生意外,不过就这事说来,听听也是没有坏处。” 仪嘉有些疑惑地坐在一旁,边啃着仲平先生的酥油饼边听钟离话唠。 原来这次钟离来访东平陵城是受了孙翊所托,早在差不多两个月之前,孙绍身子愈发不好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夫看过后都说是湿气所致,可孙绍不比北方人士,自幼就在江东长大,这话说出来就连孙翊这种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都半点不信。 眼看孙绍身体越来越坏,一天十二个时辰当中有七八个都要睡在床榻,孙翊才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但即便给大夫们下了死命令也得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就是在这时候,李谈想起了据说无所不知攻无不克的钟离诩,便从蜀中请来江东帮着孙绍查看病因一二。 即便博学如钟离诩,在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也没找出半点头绪。 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敬业的钟离诩此时便想起了仲平先生,大老远跑来求外挂帮衬解药几枚。 仲平随手翻了翻钟离诩写的病历,眉头即刻间便深深地蹙了起来:“观之甚异,少不得需得给我十天时日,你可能等得?” 钟离诩笑笑:“原也是等得,可既然东莱郡君在此,也就不需等得了。” 仲平秒懂了钟离诩这话中含义,看着仪嘉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暧昧:“听得江东绍郎年少时候曾就住江北,想来同五娘有过非常情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好甚好。” 仪嘉心虚地笑笑:“还要麻烦先生一趟,帮我去京中一封书信,此等大事,自当还是要请示阿父的。” 她知道顾鄂和顾祎对于此事铁定不愿,可奈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她现在已经跑得这么远了,就算他们说不许,自己也不会去听。 仲平依然拈着胡须不怀好意地笑:“应该应该的。” 生平最恨八卦男的仪嘉弱弱转身:“那啥我去写信了。” 同之前仪嘉从郢京来东平陵城的时间相比,顾鄂回信来得异常迅速。 顾鄂可能是真的想闺女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之中尽是字里行间的顾影自怜,什么闺女大了管不了,还没出嫁不着家等等一堆哀怨话语。 仪嘉铺开信纸在桌上,试着把这封信的口气安在顾鄂身上。一想到英武的阿父也会露出那般哀怨眼神,仪嘉就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看到落款上面的“执笔人顾衡”五字,仪嘉才堪堪的给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可能顾祎对于孙绍和江东一脉的怨愤太过深厚,信中还提到顾祎听得仪嘉要去江东已在府中暴走,说什么带着人马杀到东平陵城护送小阿妹去江东。 结果后来听说司马也在东平陵城,这才消停下来给司马去信,请办完事情后代为走一趟江东关照仪嘉。 书信最后对信封之中的紫玉物件做了一番解释,说是能够调动附近无盐、寿张、须昌、富城、章县、东于陆、宁阳等几县兵符。叫仪嘉务必走前调动护卫随行,切莫一人不知天高地厚乱闯乱撞,倘若她要有个万一,顾鄂可就真叫顾祎带兵南下要人了。 仪嘉莞尔,江东孙翊真的没有那么可怕,干嘛把人家一个好好的英挺帅哥给妖魔化…… 52|1.1在线阅读 !t; 52|1.1 52|1.1 53|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3|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3|1.1 !go 长长的阔路石阶两旁是新植花木,身着荷叶色罗裙的侍女恭敬分列两边,不远处的亭榭之中隐隐可听得礼乐声声。 在古代被人当做贵重宾客来夹道欢迎什么感觉? 除却格格不入等一类词语形容外,仪嘉感受最为深切的就两个字,喜感。 如果再配上潘夫人殷勤备至的赔笑面庞呢? 想起该人上辈子的所作所为和卑劣手段,仪嘉心中的感觉就登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偏生那潘夫人还一盆热火般缠着仪嘉极尽寒暄,仪嘉只是应付都感到有些颇为头痛。 还好孙绍的居所距离此地并不甚太远,仪嘉堪堪入内之时,恰好逢上孙然出门相迎。 孙然望向仪嘉身后潘夫人,目光中不知不觉带上了带上了几分警觉意味。 仪嘉对着潘夫人颔首:“有劳夫人将仪嘉送至,我还有私房话要同孙阿姊说几句,也就不留夫人在这里了。绍郎房中病气重,倘若过到了夫人或是小公子身上……阿绍醒来也会过意不去的。” 潘夫人本也不欲在此同孙绍多待,听得仪嘉此话后便施施然告退:“郡君若是晚间得闲,就去正堂那里用膳为好,说起来,我们君侯到底还是惦念着郡君的呢。” 潘夫人离去后,仪嘉携着孙然坐了下来:“你出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外人,你坐在里头好好看着阿绍就好。” 孙然对着仪嘉笑笑:“听得你要来,我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松快,知道阿绍的病一半是有找落了,怎么又会有不出来迎接的道理?阿母原本也是来过来见你的,谁知前些日子守久了身体愈见违和,我最是不把你当做什么外人的,就让她歇在自己那里不必过来。” “自是伯母身体要紧。若不是钟离先生去到东平陵城走了这一遭,又逢上我恰好在仲平先生那里,我也没这个机会过来看看阿绍。” 说起蜀中钟离诩,孙然便是咬牙切齿道:“什么叫是为着阿绍好?不过就是阿绍活着对他们好罢了,赵德那人,旁人也许看不透,可我们孙家在他身上吃得亏还少么?” 仪嘉略是发窘,不好意思说自家几位阿兄提起江东也是这般口气的。 “不过……”孙然微微垂下了眸子,“即便钟离先生心内有别的成计,只要阿绍能好好的,叫我怎么谢他都是不过分的。” 床头孙绍睡得安然,并无消瘦太多,只是脸上气色过于单薄,唇色也白得几乎接近了面颊颜色,一看就知是大病未愈的少年郎。 仪嘉打开仲平先生赠予的锦囊,见得内里物件才知孙绍这并非疾病而是蛊毒。 说起来仲平先生也算是尽职尽责,小小一个锦袋之内包罗另有乾坤,倒不枉了仪嘉这几日帮着钓鱼的一番劳心费神。 临别之时仲平言语声声在耳。 世子并非五娘日后良人,江东万事当三思慎行,方得保君康安。 仪嘉当即表示将来会成一个给他看看,仲平笑着把仪嘉送上马车,却没有再去说什么旁的。 孙绍所中之蝶蛊同蛇蛊、百虫蛊等剧毒之蛊相比起来更为温和,它的终极目标并非取人性命,而是缓缓吞噬人的神经,叫中蛊之人日日长生安稳梦境,就这样一味嗜睡日复一日,最终成为一个只能睡觉而没有知觉的白痴,用现代说法简单概括就是“植物人”。 仲平先生的解蛊秘方用的是各色鲜花水露和蜜糖,也同时夹杂了补药和不少药草。仪嘉只恨上辈子读书不精,若是记得曹雪芹《红楼梦》中冷香丸配方,说不定用在孙绍身上也有奇效。 孙绍一直未曾苏醒,就气色而言却比之前好过太多太多。 孙宸听得消息之后也来探望孙绍,一见到仪嘉后更是喜上加喜。 仪嘉知道桐仁之战后,孙翊曾想着同蜀中赵德进行亲事联姻,有了亲戚关系之后在瓜分土地方面也省得太过撕破脸。 这门婚事看上去像是门当户对,细想之下就知道还是女方吃亏。可奈何蜀中赵德等太过计较利益得失,加上孙翊母亲吴太夫人的严词干预,这门婚事最终还是谈崩。 经此一事后,孙宸在江东贵族之中的婚嫁便行情便甚至不好,也怨不得孙然会这般厌恶赵德。 孙宸上辈子对仪嘉最为照顾,是而仪嘉这辈子也很乐意同这个小姑姑多做亲近,谁知孙宸来无影去如风,就连仪嘉的盛情挽留也不见她一二动摇。 孙宸临行前拿手指点了点仪嘉额前花黄:“等之后孙绍好了,姑姑就带着你们出门跑马弄剑,一定教你好些官学里头都学不到的好本事。” 仪嘉还是困惑:“孙宸姑姑您这么火急火燎地要去哪里?” “去外头道观还愿,总不好叫天君以为咱们孙家人说话不算。” 仪嘉默,封建迷信这事儿果然还是不好的。 孙然一直守在孙绍床边,只是不愿阿绍醒来后只见得一屋子下人,却不见半个亲眷,仪嘉对此深以为然。 自打乔氏病倒之后,孙然就承包了关于孙绍陪床的所有业务,搞得孙家姐夫裴绪对自家妻子没日没夜不回家表示出强烈不满。 好在这时仪嘉行至江东,也算分担了孙然好些事情。 偏生孙家姐姐却对着仪嘉笑得不怀好意:“阿嘉你眼下还不能说是咱们江东正经亲眷,之后总也会是阿绍最重要的那个‘亲眷’,有你守着他,我可是比阿母守着都要放心得多呢,不用神机妙算,我也能知他醒来最想见的那个人不是旁的,一定是你。” 听得仪嘉直把她打到门外孙姐夫怀中算完。 这日孙然走后并未多久,一身风尘仆仆孙翊就大步流星地闯进了“病房”中来。 仪嘉正趴在一旁午睡,听得动静才是懵懂醒来,一见孙翊入内,竟一时之间不好意思起来:“我在家睡惯了,这几日水土不服,是而贪睡了些。之前上官学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呢。” 大叔您可别把我跟好吃懒做这个词语挂钩嘤嘤嘤…… 孙翊嘴角微微上挑:“有时我也会想,也许你就是阿绍这辈子的劫数。不过我后来反复思量,竟也拿不准你带给他的究竟是福更多还是劫更多,多说劫缘劫缘,劫实则便是另一种缘。兴许你是福星,不是劫数。” 仪嘉声音变得很小:“算不上是劫,也不敢说是福。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他的……” 孙翊后半句一时没听清楚,只是再度开口去问仪嘉:“什么?” 仪嘉缄口道:“都是胡话尔尔,没什么。” 孙翊莞尔:“很久之前,你小时候,咱们就见过。那时候就觉得你不是普通的小孩子,饶是如今,我对当年想法仍旧深以为然。” 仪嘉故作天真地抬眸:“有吗?孙叔叔……” 孙翊肯定道:“嗯,人小鬼大。” 仪嘉只是笑笑,不再过多言语,孙翊又是开口发问:“你不去外间榻上睡一会儿?夏秋之交,昼时漫长,睡少了免不得会发困的。” 仪嘉为了勤劳形象违心摇头:“不去,我想守着等着阿绍醒来。” 孙翊豪爽地拍了拍仪嘉肩膀:“太好了,那我去。” 仪嘉:……,原来孙叔叔也习惯睡午觉的。 == 一个娇娆美婢轻轻打开帘子,将潘升请进了潘夫人屋中。 潘升停步抬头,见得自家阿妹身着一袭正红莲裙,眉眼之间尽是纤巧精明,乍看之下叫他想起神话当中记载的胡家喜妹(古时商纣王身边的九头鸡精)。 潘夫人把柳眉一挑,对着哥哥悠悠叹气:“我本想给世子结一门小户读书人家的亲事,日后拿捏起来也更是方便。可眼下江北郡君对世子关怀至此,世子对她也是一往情深……那丫头在身份上本就压了我一头,这般情形之下,便是赠了屋里人用于挑拨却也是行不通,万一那二人之事真就能成,咱们前几日的一番心计可不是白费?” 之前潘夫人听得君侯去信江北求娶仪嘉便万分不安,才会用蛊毒之事对孙绍下手,想着之后对江北顾公报病,顾公自不会把最爱的幼女送到江东来。 可谁成想仪嘉竟然不辞辛劳赶赴江东,并带来了仲平先生的解蛊秘方,叫潘夫人怎能不自乱阵脚! 这几年潘家在江东不比之前地位,若是叫君侯查得此次蛊事同她关联…… 潘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我看君侯对那丫头倒是不错,若是能教君侯坏了她的名节,下嫁委身为妾,日后还不是凭着我来拿捏?” 潘升听得这狠毒话语只觉好笑:“阿妹莫要糊涂,先不说你这事本就难成,就算真正得偿所愿,日后的麻烦也要比今时今日更要棘手。说句做兄长不当说的话,五娘才情、品貌、年岁、身份都在阿妹之上,顾公一句话,保不得君侯就会休妻再娶。蜀中情势并不甚太好,君侯巴不得同江北有所牵连,阿妹你可莫要傻到拿姻缘儿戏。” 潘夫人一时怔住:“那你待要怎样?” 潘升拿两根手指在颈间一抹:“留着郡君……迟早将为潘氏之祸。人人皆言刀剑无情,叫她同世子父亲那般一了百了可好?” 53|1.1在线阅读 !t; 53|1.1 53|1.1 54|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4|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4|1.1 !go 难得这日孙翊过来替班,仪嘉孙然落个清闲。又因仪嘉此行江东并未拜会乔氏,便也趁着此次机会去前去探视一番。 乔氏自打孙忻走后就多思多病,就时间而言,上辈子仪嘉嫁过来时候乔氏便已然不在,眼下再加上孙绍生病之事冲击,恐怕乔氏会连那时候都撑不到的。 谁知刚出院子就遇上了还愿归来的孙宸。 孙宸姑姑听得二人要去乔氏那边探望,便忙是挥了挥手阻止道:“嫂子那边早些拜会晚些拜会都使得,只是有一事我觉得不宜再拖。” 仪嘉瞬时就有些明白:“是阿绍中蛊之事么?” “不错。”孙宸将那二人请入一不起眼房舍之中,娓娓道来,“我已经叫底下人去查探一番,觉得这事同潘家十有八九脱不掉干系。人证我已经找到,是一个惯会使唤这些东西的白老道。只是这物证不足,多半要去潘家搜家才好。可我们毕竟没有证据,如果冒冒然入内强行去搜,若是找不到,反而给了潘家以可乘之机毁灭证物,你们觉得究竟应该怎样?” 如果把孙翊比作一方君主,那么孙宸的地位大抵就是相当于镇国长公主,故而查这些事情还是方便。 仪嘉难得口气硬朗:“潘家和潘夫人留着迟早都是祸害,阿绍同叔父感情深厚,也连带着敬重婶母,是不会同意这般行动的。可我们总是不愿让自己最爱的人手上沾满鲜血,不论是去害人还是被人害,他不愿意的事情,那就由我来帮忙做吧。” 孙然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上的锦帕:“阿嘉,你待要怎样?” “我手下有一队精卫,其中有个小队首领倪远本是负责情报勘探,对于这种撬家溜锁的事情最为拿手。等他入内找到证据方位,姑姑再去请大队人马搜查,便也名正言顺了,你们觉得如何?” 孙宸点头:“我们动作还是要快,保不准他们哪日就能销毁物证。” 仪嘉否定道:“暂且不会,这蝶蛊原是极为难得的东西,一蛊要耗费几十年的心力,潘夫人一向狠毒,哪里就舍得丢掉这个宝贝?日后祸害别人也不是不可呢。” 孙然接话道:“我只希望希望阿绍醒来之时,一切便都是云销雨霁的样子,所以说还是事不宜迟。” 孙宸起身,对着孙然道:“我和阿嘉先去部署,你在这里等我们消息。” == 半是灰蒙的天空之下,倾盆大雨冲刷着门下石阶。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秋交替时节的这场雨无端给整个江东添上了几分秋意,也徒增了几点落寞。 匆匆的脚步之上在长廊之上响起,廊上立着的随侍都垂首后退,自动给孙宸和仪嘉让出一条笔直的道路来。 孙翊将文书拍在桌案上,语气带上了几分复杂:“潘氏用蛊毒祸害世子一事,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谋害世子一事……在江东说来就已经不单单是家事了。诸位都是能臣贤士,不妨说一说此事正该如何处置?” 众人都立于阶下沉默不言,不知这是不是君侯究竟是真的为着解决方案还是试探。如果只是寻求解决方案还是好办,若是在试探大家对于前靖江侯孙忻还剩多少忠心的话……的确就比较难以答复了。 其中有一赵姓谋士最是同潘家交好,故而出列对着孙翊答复道:“人人皆知世子乃是邪气侵体鬼魅附身,并非人力之所能为,下蛊之事也纯属无稽之谈。还望主公三思后行,莫要冤了忠臣发妻为好。” 李谈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待要出言反驳之时,却听得又一女声自殿阁门边朗朗传来:“《论语·述而》有云,子不语怪力乱神。仪嘉虽不若先生学识渊博,可到底读过几年官学,也知‘圣人语常而不语怪,语德而不语力,语治而不语乱,语人而不语神’。君子正道存于心间,对待鬼神当‘敬、而远之’。如果以不正心念妄图揣测崇敬鬼神之事,那么必当会为鬼神所制。赵先生一向同潘氏一族交好,为着这点子人情便违了圣人训示,真枉了这些年苦读圣贤。” 一番有理有据的观点把众人目光吸引到了素衣少女身上,但见她身形高挑,身材窈窕,眉目之间略存一丝讽刺笑意,顾盼一瞬遥生瑰姿色彩。 赵先生却还据理力争:“郡君学识渊博。在下闲暇无事间也曾探讨李聃(老子)一二,斗胆问一句郡君,若是李聃再世,当如何处置改日事宜?” 老子最是崇尚小国寡民模式,主张“无为而治”,鸡犬之声了了相闻,然百姓当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是不许惩罚的意思了? 仪嘉嘴角微微一挑,她自不会叫孙翊按着老子的方式处置潘氏。 “道家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道学从来讲求‘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潘夫人本就处处争抢,焉能以道家规则用之彼身?无规矩不成方圆,当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方是人间正道行径。” 见方先生败阵下来,其中有一素来同其交好的贾姓谋士摇扇而出:“夫人乃吾之江东主母,吾等自会裁决江东事,焉许得江北娃娃在此胡言?” 仪嘉快人快语道:“先生此言差矣,仪嘉用先靖江侯和孙翊叔叔一向交好,又同绍郎自幼熟识,叫孙叔叔和阿绍陷于如此困境,若一言不语,只叫我心内难安。主母不比侍妾,有才貌便能服侍好夫主,更是要有德者居之为好。古来贤后不少妖姬也多,一个不妨便是妲己、褒姒祸害之流,若不警醒,只得误入歧途。”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潘先生瞬时哑口无言…… 潘升听得仪嘉这般刀口相逼与自家阿妹,不禁也是愤慨:“君侯待世子仁义之至,世子也应体谅叔父和夫人才是。” 仪嘉转身踱步到潘升身前,发现这个人长得跟自己差不多高。又因为同身高女性总比男性显得高挑,是而在气势上面便狠狠压过了潘升一头。 “即便仪嘉未出闺阁,也知体谅应为相互而为之,助纣为虐之事更要不得。日后君侯能力必当越来越大,肩上担子也会愈发沉重。我阿父膝下光是男孩子就有十几人之多,安知君侯日后会不会也有这么多公子?潘夫人就连阿绍都要下毒手,若是日后君侯有了旁的姬人与孩子……” 说到这里,仪嘉垂眸:“若是日后君侯有了旁的姬人与孩子,仪嘉还真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种景象呢。” 李谈最是看好孙绍不喜潘家,也觉仪嘉说得句句在理,然在他心中,君侯是江东唯一的主人,今日在场这些人都是朝夕相处共建江东之人,在这时候断然不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谈起身,对着仪嘉温言道:“君侯乃江东唯之主上,一切当以主公意志为上才是,郡君一心为世子着想是我江东之福,然以语左吾侯之心却万不该当,吾等敬郡君乃陛下诰封之顾公幺女,郡君也当敬我江东君侯,不该越了身份才是。” 仪嘉抬眸反问:“孙叔叔是江东主人不差,可究竟是谁让他成了主人?” 李谈一愣,仪嘉乘胜追击:“不是老靖江侯其人,而恰是先靖江侯孙忻。百姓都言,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父亲慈爱,子女才得孝敬;兄长友爱,弟妹才会愈发恭敬相待。当年先靖江侯信任君侯,也知道君侯最是有能力守候江东,才会将位子传至君侯而非阿绍。如果不是先靖江侯信任君侯,君侯执掌江东兢兢业业,又怎能有此间繁盛景象?先靖江侯如此慧眼,必是早有料到孙叔叔会护好先靖江侯的子嗣缘故,孙叔叔可莫要辜负先侯一番心意才是。” 殿阁之中一时陷入了沉寂,孙翊被少女身上鹤立鸡群的超然感觉所吸引,自她甫一入内目光就再离不开她。 仪嘉面容生得极好,笑起来珠玉生辉,仿佛瞬时能叫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蹙眉时五官灵动,即便你站在她的对立之面也不禁为她抚掌交好。 更兼她口齿清晰,言语机敏,却并无江南小女孩口齿糯软痕迹,言谈之时当真字字珠玑、掷地有声,叫人简直挪不开双眼。 阿绍,当真好福气啊…… 孙宸立在一旁,只见兄长拿眼睛直直盯着阿嘉,眸中无边无尽的欣赏仿佛一眨眼间就能溢出来。 那眼眸中除却欣赏之外,还略是夹杂了几分宠溺与爱慕之色,好像在下一刻间就要携手笑语共游江河山川。 孙宸眨眨眼睛,觉得自己此等念头确然有些不可思议,大抵还是想多了罢。 54|1.1在线阅读 !t; 54|1.1 54|1.1 55|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5|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5|1.1 !go 潘夫人最终被孙翊送至潘氏老宅“静养思过”,至于时间期限方面,孙翊并未给予什么明确表示。 仪嘉开始郑重考虑是否要给孙翊搞几个娇娆美妾,生一窝孙家小崽,这样潘夫人返归之后就会拿枪口对内而非对外,如此一来,她家孙绍的困境就可迎刃而解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没那么费脑了,比如跟着孙宸学剑法。 孙宸一见仪嘉拿剑架势就笑到不行,直说这是糙汉才会用的路数招数。 仪嘉默,她关于兵器的大部分理论和实践知识都来源于四阿兄。 顾璋是个直爽的汉子,每逢使用兵器时候都能叫仪嘉联想到“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即便仪嘉每每也认为美感缺失,但大多数时候也常常欺骗自己,招不在美,管用就行…… 侍从带着司马弋绕过长廊舍房行至后院林中:“我们君侯这日正是不得闲时候,未能前来迎接司马大人,为表歉意,晚间自当亲设宴席接风洗尘。郡君和我们孙娘都在林子里头耍玩,大人不妨先去见一见郡君也好。” 司马弋见到仪嘉时候却是这样一番景象。 少女一袭浅绿色罗裙,紧领收腰,在遍野的红色枫叶丛中正是最为显眼所在。 距离她之前拔剑相向时候似乎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司马弋发现眼前人已经全然变了模样。十二三岁正是女孩变化最大的时候,他却没成想竟然会在短短两年之内变化如此之大,叫他不得不用看大姑娘的眼神重新审视于她。 少女衣袂飘然,手上紧握一把玉头长剑,随意几下就灵巧舞出漂亮的剑花,叫他脑海中跳出“英姿飒爽”、“灵若脱兔”等好一类词话。 仪嘉自幼五官便生得极好,而今更是美得不像样子。这不同于闺阁女子的娇柔之美,甚至不同于孙宸那般的英气之美,更多的是一种端庄温雅的极正气质,叫人不敢从脑中生出一丝邪念来亵渎她。 仪嘉在看到司马弋一瞬间竟然还颇为触动,在江东这段时日也算不短,又把心思一意扑在孙绍身上,几乎把郢京的事情都给忘了个干净。 看到司马弋就想起二阿兄,想起二阿兄复又想到阿父阿母……她突然有些想回家了。 江东拜会顾府中人时曾经借过司马舫的光,是而孙宸对司马弋也略有了解。之前还以为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样人物,却不想竟是这般修眉俊眼美男一枚,比之书卷气息浓郁的钟离诩,更是多了几分年轻世家公子的矜贵之色,不由叫人心生好感。 正当孙宸同司马弋寒暄之时,孙然身边大丫头慌张跑来,对着仪嘉几人喜上眉梢:“世子醒了呢。” 孙然对孙绍的健康情况仍旧不太放心,直拉着那大夫问东问西,最后问到孙绍都笑了:“阿姊,你就别为难大夫了,我头不晕,胸口也不闷,就像是睡了个好觉一样,旁的没有,只觉得精神。” 仪嘉一路小跑入内,对上孙绍眸子之时竟不敢再往前靠近。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之前一直盼着他能平安醒来,当眼见他真的醒来后,你第一感觉不是喜悦,还是恐慌。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也许会失去他。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你只看到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却不成想其实你也装饰了别人的梦。 司马弋看着仪嘉这般神情,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却不知那隐痛究竟是为何意。 再看那半倚在床头少年,大抵就是这就是顾祎口中拐骗了幺妹的孙绍。 什么嘛…… 不光病怏怏的,而且身板一看就薄弱,半点靖江侯身上的英豪气质都没有。若光论及长相来说,到底还不如他一半好看,真不知道这丫头看上了他哪一点。 == 司马弋来得很是时候,孙翊原定于第二日的建业西郊猎狐正好赶上。 距离上次冲突也有两年,看这些日子司马弋战战兢兢为顾氏一脉殚精竭虑,也未曾在桐仁之战那时做什么手脚,并且还同张家婶子不日前离姻……如此种种,仪嘉总算放下了之前对于司马的怨气和芥蒂,重新回到童年时候一副小侄女儿的乖巧模样。 孙宸姑姑教仪嘉的并不甚不多,她原话是“时日尚短,还未得把精髓传授给你”,不过对于仪嘉来说,学的这些东西用于女公子户外装逼已经是绰绰有余。 孙绍暂且还不能吹风,孙然又说所有人不好都出门来,便留在房间照顾阿弟,叫孙宸陪着仪嘉出门多玩些时辰,无需惦念这边。 仪嘉资质不比孙宸,同那些常年行马作战的将军更是有很大差距,无法参与捕捉跃动狡狐,是而同司马在狩猎圈外的河边抓抓兔子打打酱油。 谁知这江东猎场的酱油也不是那么好打,就在仪嘉蹲下身去同一只不怕人的肥大灰鹤握手之时,司马弋突然上前来对着仪嘉小声提醒:“咱们这次是跟着靖江侯狩猎,精卫人数只有缪缪二十七人。” 仪嘉看司马弋神色凝重,如临大敌,不禁出言打断:“说重点。” “重点是,这里好像被什么人包围了。” 仪嘉咬唇:“要怎么办?” “这几个人根本无力对抗地方精兵,靖江侯一行也早已入了山林,派人求救就要冲破包围圈子,胜算太小。后面是杀手,前头是河流,情况的确有些不好……” 仪嘉心慌慌:“你不是跟着二阿兄收复过几处城池么?怎么这个时候就不能说个建设性意见呢?” 司马弋拿出一不明物体在唇边一吹,二十七名护卫相互对视一眼齐齐退开。 仪嘉正要发问此举用意之时,就见司马弋捡起方才烤兔未熄柴火,发力往四散丢去。 仪嘉差点惊叫出声,这货显然是想制造森林火灾。 君不见干枝枯叶一点就着,烟气缭绕,正好逃跑。 不论仪嘉穿越前看过的电视剧还是小说,通常这种情况下女主会被男主(或男二)带至深山荒林,或是山洞树洞,运气好的还能遇见个高人。 可司马明显不是个按着剧本来走的人,他带着仪嘉绕到河的侧面,从一渔民老翁那里买下长篙木船,顺流直下,越经建业护城河抵达繁华商业街。 还好这银钱在江东江北都是通用货币,司马以其极具欺骗力的容颜和撒银手笔赢得了老板娘好感,顶着某一官家公子怒意,将瞭望景观最是开阔的二楼雅间给了仪嘉二人。 仪嘉这日穿的是从胡人那里引进改良的骑装,这衣裳穿着打猎起来的确英气好看,只不过临坐席上难免有些抻不开手脚。 仪嘉没有旁的衣服可换,只能草草站着吃了点东西,顺带对着潘家一阵儿的咬牙切齿。 司马弋饶是打趣:“都说五娘是得天命的先知之人,既然能算出是谁要算计于你,为何不早早据实禀告靖江侯?也免得现下咱们一番颠沛流离。” 仪嘉口气当中满满都是无奈:“哪里就是什么先知?不过就是潘家时代江东人家,行事什么有自己的一套路数,家卫刀剑之上惯雕一朵五瓣青梅。” 她上辈子跟潘夫人打了那么久的擂台,再看不出这个可真就是傻子。 司马弋还是调侃:“江东不太平,孙翊光是家事就烂摊子一堆。旁人躲还躲不及,偏生你这个家世身份的女公子还往上凑,真是叫人不解。” 仪嘉愤愤然回应:“我就知道二阿兄嘴里关于我和阿绍就没句好话。与其惶惶不可终日担心那人安危境况,倒不如时刻陪他身边水来土掩来得安稳。” 把孙绍一人放在这里,我怎能安心? 司马蹙眉:“可是你要知道,蜀中和江东,迟早都是顾公的大患。” 仪嘉想着要把话题引开:“你说得这些我都清楚。不若我给你出个谜题,咱们也‘煮酒论英雄’一番,就说说为何赵德、孙翊可以同阿父对峙抗衡,而旁人不是昙花一现就是依附势力,再不出三人一般英豪?” 司马弋微微一笑,将掌中杯酒一饮而尽,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对小女孩说话时独有的温和:“识贤纳德,礼贤下士,此为之同。权掌社稷,名利所依者,顾公首也;豪气盖云,军中信威者,君侯独也;让贤为先,甘居士下,无人可出皇叔其右,则此为之不同矣。” 仪嘉好想接一句“不愧是司马”,说得同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自家阿父的优势,概括来说就是“跟着顾公有肉吃”。只要你对出将入相有追求,只要你还想在官方机构成就一二,或者你只是对名利某方有追求……那就跟着顾鄂来混为上。 而孙翊则是一种类似“大哥”的存在,他在操兵时候可以同军士同吃同住喊号跑步,有着极大积极性调动能力的和号召天分。咱们都是一家兄弟,我吃肉就不会叫你喝汤。叫所有被当做“兄弟”的人,包括李谈和众位将军谋士,只要看见他英挺伟岸的身子就会生出几分心安。 至于赵德,这人虽说是皇室之后,但最擅长放下贵族架子甘居士下,叫不少心高气傲的将领谋臣对其保持一贯的衷心耿耿,认为只有这种领导共事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健全人格,其他像顾鄂此等主公只能居高临下压榨下属(顾鄂:他造谣)。 仪嘉幽幽叹口气:“说是三足鼎立,终归还是蜀中更为弱了好些。钟离诩虽然积极扩张地域,可就所在位置、人脉和实力而言,想要再是强行扩地也并非易事。一切,当看造化。” 说起来,这时候的经济重心还在江北,就连江东都不甚富庶,更何况是蜀中。 仪嘉甚至想得更远,如果哪日顾氏政权称帝之后,赵德就会连带“皇叔优势”也同时失去,想要出头却是更难。 司马看了眼窗外日头,对着仪嘉伸出两根手指:“我赌三个时辰内,孙翊定能发现我们不在,要跟么?” 仪嘉摇头:“如果警觉性这般差劲,他就不是孙翊了,如果说是从山腰绕过一圈猎狐再归……两个时辰便已足矣。” “不是说晚间还有篝火集会的么?要不要回去看看?” 仪嘉不解:“这里离侯府倒是不远,我还当依着你的谨慎性子,会把我领会到孙府里面。不过话说回来,咱们回去作甚?” 给人家送人头的么? 一向主张“以直报怨”的司马这次倒是言简意赅:“兴师问罪。” 55|1.1在线阅读 !t; 55|1.1 55|1.1 56|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6|1.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6|1.1 !go 已入秋时,日薄之际难免有些发凉。 孙宸见到仪嘉那一刹那也是松了口气,一时火爆脾气上来,对着后者又是一连通的数落:“死妮子,这么长时间人影不见,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跟阿兄在这里白白担心许久。” 仪嘉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潘夫人厉害,她家的家丁也厉害,我不能打还不能躲的啊?” 孙宸还要上来拧仪嘉的嘴,却被仪嘉偏身子躲过,而后抱着孙宸胳臂不松手:“好姑姑,火灭了吗?人抓了吗?君侯可是要见我?” 孙宸还是逮住机会在仪嘉腮上一拧:“君侯在营里动了大气了,你快生随我过来给他劝劝火。” 孙宸没有说谎,孙翊果然在那里发怒得厉害,见得仪嘉和司马到来才稍是消停了两分,对着仪嘉招手道:“阿嘉,过来。” 仪嘉忙不迭走上前去,乖巧地立在孙翊身边,听男人用还未平息怒意的口气对着一干属下道:“仪嘉不仅仅是江东的贵客,顾公的幼女,陛下亲封的东莱郡君,更是世子的恩人和我江东百年基业的未来主母。你们对她不利,就是对江东不利,你们跟她过不去,不说顾公怎样,我在这里就是第一个不答应,你们明白了么?” 看大家都愣神忘了回答,孙翊再是提高了声调问道:“都明白了吗?” 一片整齐应答声中,孙翊看到司马弋眼中恍惚闪过一丝落寞意味。那样浅显而又转瞬即逝,叫孙翊只觉得方才那一刹那也不过幻觉尔尔。 司马弋走上前来,对着脸红的仪嘉作了一揖:“恭喜郡君,恭喜君侯,在下日后定向顾公转告君侯一番美意。” 孙翊对着司马颔首:“有劳。” 这晚说好是要宿在营地,仪嘉因为白天种种事情并没多少胃口。 司马弋这次出门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仪嘉,见得仪嘉离了篝火烤肉,便也放下酒盏告罪出来。 仪嘉看到司马尾随出门也并没多少惊诧,只是趁着无人之际将袖间一封家书交予司马。 司马弋一看顾鄂家书就皱起眉头:“这信是你多久收到的?” “十天前。” 十天再加上递信过来的时间,就差不多是大半个月的功夫了,也就是说那时候顾公就已经在催着仪嘉回去了。 可这丫头现在才把信拿来给他看,也真是太过不知轻重缓急了。 仪嘉见司马神色不虞,忙对他讨好般地吐了吐舌头:“我不过就是想等着阿绍醒来再同你说,后来阿绍醒来。我就想着他再是好一点我们就走,谁知三拖两拖的真就给忘了。” 忘了么?司马呵呵,怕是日夜不安地掐着时间跟他摊牌的吧? “听你二阿兄说你自幼就喜欢孙绍,如今可也算得偿所愿了?” 仪嘉眼底还有一二分的羞涩,不过更多的,却是对于未来的期待和喜悦:“知道你跟我二阿兄玩得好,都不待见阿绍,不过呢,如果我们将来的事情……若是成了,他也会跟着我叫你‘小叔叔’的不是?怎么说我们都是小辈,您就多担待的吧。” 司马弋很想说我一点都不稀罕孙绍这个侄儿,可终归跟“小辈”太多计较会失了长辈颜面,最后也只得随着仪嘉的话:“那好,记得成亲后来叔叔这里领红包,到时包个大的给你。” 仪嘉突然对着司马弋笑得不怀好意:“呐,小叔叔,那仪嘉可不可以,现在跟你讨个红包的呢?” 司马弋一时不解:“什么红包?” “就是……求你在我二阿兄面前多给我和阿绍说些好话,我觉得阿父那边还好,就怕我二阿兄心里不愿意,可以吗?” 司马弋不答反问:“那你拿什么报答我?” 仪嘉一时语塞:“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是,你一向什么都不缺。” 司马弋微微一笑,我所缺的,你是唯一一个能给却又给不起的。 “那到时回到京中,叫上你几位阿兄和新嫂,咱们一起去庄子里郊游吧,天气这么好,总不能一直辜负着。” “嗯,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孙绍将一盒精巧的宝饰递到仪嘉手上,后者不禁惊呼出声:“真漂亮!” 孙绍笑得有些:“你又没打开盒子,怎知道东西漂亮?” 仪嘉道:“看这盒子这么好看,就知道里面东西铁定漂亮。古人不都说‘买椟还珠’嘛?我珠子和盒子都会带走的。” 孙绍将盒子拿了过来,采起一只珠花插于仪嘉鬓边:“喏,很好看。本来还想着等日后去送送你,却不想你和司马大人竟然会走得这般急,我这身子又暂且出不去,当真恼人。” “是阿父和阿兄担心我,想着要早些叫我回去。我们不会隔太久相见的,也许下一次见面,我们面对彼此,就会是另一种不同的方式。” 孙绍手指掠过仪嘉发梢,对着未婚妻柔声道:“我知道,回去之后要听家里人话,多吃饭,嗯……还有不要太想我。” “好。” == 顾鄂显然已经见过了孙翊遣来江北的使者,此时对着仪嘉日后之事明显多了一重忧心。 “你阿母知道这事后不痛快了好些天,你二阿兄也直言‘女大不中留’,阿父在这里问你一句,你为了那么一人……可是当真不悔?” 仪嘉拿手指拨弄衣服上的带子:“如果将来阿嘉过得不好,必当拖家带口来江北投奔阿父,如果过得好呢,那就每逢年节前来阿父这里探望,那阿父究竟想不想让阿嘉过得好呢?” 顾鄂无奈:“孤倒是希望给你们江北建个宅子,把你时时拴在身边,只怕孙家不愿。若是你过得不好,孤却是什么都顾不得,定要你四阿兄带兵去同孙翊讨说法才好。” “我嫁人……又不是为着过得不好,阿父不要担心。” 毕竟能嫁给孙绍,我就已经觉得很幸福。 仪嘉的婚事基本算是有了着落,不能说多好但也绝对说不上坏,郡君配世子神马的,起码面上看起来还是般配的。 与此同时,那边也同样有女儿的环氏和杜氏愈发地坐不住了,两人挑了个天高云淡的天气就组团来了卞氏这边。 照例说过好些场面话后,相比来说更是得宠的环氏先对着卞氏开了口:“听得五娘的终身有着落了,我和妹妹都高兴到不行,想着也要沾沾五娘喜气,叫她阿姊们也一般许个好人家,就是不知夫人那里有何打算?” 即便这两人不问,卞氏也是要同她们说一下顾宪三人的事情,恰好这日她们二人前来,便也借坡下驴道:“那三位娘子的婚事,夫主本就是早有打算的,你们且听我细细说来。” 两刻钟后,环氏和杜氏才一脸感激之色地从卞氏屋中出来,就连在回去路上交流时候也是喜上眉梢。 这些年孩子愈发多了,夫主连几位小郎的读书识字都顾不上,更别说女公子婚事了。 谁知顾鄂对这几个女儿原也是早有打算的,并非环氏她们所想一概不管。更何况中宫无后,倘若将来得了造化,必当比仪嘉更是得势风光,怎能不叫她们欣喜! 仪嘉看顾节一脸不虞地走进屋来,忙换上笑脸地对着三阿姊招呼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大好的日子看上去这般垂头丧气?我前儿从五阿兄那里得了好茶,等下一起配着糕点吃可好?” 顾节冷言道:“你且先不必忙活,我只问你一句,叫我们姊妹三个入宫服侍陛下这事,究竟是不是真?” 仪嘉终于明白了顾节的怒气之所在,事到如今也只得应着:“是真的。” “你可知为什么是姊妹三人同去?”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仿佛,是阿父的意思。” 顾节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失望之情:“你早就知道的是不是?” “是。” 顾节闻言不禁冷笑:“枉我跟你这般好,你却一直瞒着我,素日里说把我当亲姐妹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吗?” 仪嘉道:“我承认,这次我做的实在自私。可如果阿姊是我,我是阿姊,阿姊会冒着违背父上意愿的不孝行径,随便把他的决定告知相关人的么?如果阿姊能做到,阿嘉只能说一句钦佩,可能我本就是怀私之人,做不得如此‘坦荡’之事。” 顾节听得仪嘉此言也不禁冷静下来,是啊,换位思考一下,倘若她是仪嘉,定然也不会私下违背一家之主顾鄂的决断。再说即便告知了她们姊妹几个,也没有任何人有方法叫顾鄂回心转意,除了接受也再没有其他办法。 顾节叹口气,对着仪嘉坐了下来:“方才是我一时性急,说话难免重了些,你别介意。今日我来,不是对着你兴师问罪的,是有事求你帮忙的。” 仪嘉好脾气道:“只要能做到的,我会尽量帮的。” “我眼下不要去到阿宪和阿华那里问些什么,正好你本处于事态之外,我就想着叫你过去帮我探探那二位口风,不知可是使得?” 仪嘉点头:“自是使得,我等下先陪阿母用过午膳,便去环阿娘和杜阿娘院中看看,等到晚间收工时分再去找你可好?” “如此,多谢了。” 56|1.1在线阅读 !t; 56|1.1 56|1.1 57|2.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7|2.1 王侯之女 作者:姗姗莫迟 57|2.1 !go 自打顾钟走后,仪嘉就没有进过环氏这院子。 除却同顾宪环氏没多少话说之外,睹物思人难免触景伤怀。 顾宪还是一副慵懒的大小姐模样,见到仪嘉后也只是一般的随口招呼:“你也算稀客了,既然闲日无聊,那就快生坐下来喝杯茶吧。” 仪嘉就势挨着顾宪坐了下来,轻轻吹着盏中茶沫说:“入宫那事想必环阿娘已经跟你说了,我只是不知你现下自己心里头又是怎么个意思。” 顾宪倒是满脸的无所谓样子:“我还能说什么?能服侍陛下一场,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更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摆在那里,哪里就能由得我自己做主这些事情?” 仪嘉见顾宪此等神情不似作伪,不由更是好奇起来:“你……是当真不觉得委屈?” 顾宪将手一摊:“委屈?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如果我嫁了天子再吆喝委屈,那天下之人可不全都委屈了去?” “可是……”仪嘉出言予以纠正,“毕竟也算不上是‘娶’,不光是你,还有三阿姊和四阿姊一道儿……” 顾宪眼角眉梢之上露出点点不屑神色:“就凭她们?论出身,论姿容,论宠爱,我虽说比不过你,可她们又如何能够同我相争?” 听完顾宪这一番话后,仪嘉才明白她是打定主意冲着后位去的。看她如此意气风发,仪嘉就知眼下多说无益,如今顾节交代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便又是闲话两句告辞开来。 杜氏院中却又另是一番景象,仪嘉刚刚踏入院门之中,就听得一阵乒乓碎裂之声传入耳畔。 丫头正欲通报之间,却被仪嘉抬手拦住:“你先别忙,我听听杜阿娘和四阿姊在里头说些什么悄悄话。” 那丫头没法子,只得立于一旁无语。 仪嘉也学着旁人听了一回墙角,只听得顾华断续哭声夹杂杜氏叠声劝慰迎面扑来。 仪嘉也知道顾华一直未曾忘记孙绍,可内心知道和实在听到本就是两样截然不同的事情。 顾华声音比一般少女更是尖锐几分,伴上细细杂杂的哭声尤是听得人意乱心慌。 不知那二人吵了多久,杜氏出门吩咐丫头帮忙给顾华打水洗脸之时,才看到了定立一旁似有所言的仪嘉。 杜氏走了过来,对着仪嘉寒暄:“郡君既到了这院子中来,怎么不入屋里坐坐?这万一被风摧到了头可怎生是好?” 仪嘉摆手道:“不忙,我只是过来看看四阿姊,听得她在里头生气得厉害,也怕自己入内后会扰得她心里不清净,便想着早些告辞也好。” 杜氏到底是活了几十年的人,见得仪嘉眼如此神情却也明白几分,只是嘴上淡淡一句:“世道艰难时候,穷人家里卖儿卖女也不甚稀奇。四娘远不比郡君能耐,你看那是火坑,对她来说,端的也算是不错归宿。” 如此,仪嘉也无他之话。 == 这日说来也巧,顾祎下班时候正好逢上了顾衡,两人约好要搓一顿下馆子,却在路上偏巧又遇见了顾璋。 到底是自家兄弟,有打小长大的情谊在里头搁着,虽然而今不比幼年时候要好,一起吃顿饭的交情却还是绰绰有余。 珍馐上桌,黄酒下肚,秋蟹肥美,点桂清幽。 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后,顾衡骤然说起仪嘉即将嫁予孙绍事情,扰得大家顷刻间顿是心绪不愉。 顾祎内心os:仪嘉还有多少天就要嫁人来着?好像两三个月来着,两三个月的时日啊,要想出个幺蛾子神马的……应该还是来得及的吧? 顾璋内心os:顾家跟孙家真是孽缘啊孽缘,早此一劫尔,如果我娶了江东女眷,小阿妹是否就能躲过这次远嫁?说起来还是我这做兄长的太自私了。 顾衡内心os:人人都说江东好,风光温好宜防老;千防万防没防住,却把小妹嫁走了,欸……巴扎嘿! 心里苦的兄弟三人齐齐长叹一声,拿起酒杯相互一碰,算是同病相怜。 顾衡愁眉一副,对着二位兄长毫不避讳道:“阿父之前总也说阿嘉和周允兄甚是相配,阿母也瞧着周家兄弟好。这下小阿妹脱不了是那江东孙绍了,周允却一直未娶,搞得我这两日都有些不好意思去见周阿兄,总觉着是咱们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 顾祎深有感触道:“男婚女嫁这事儿就是麻烦。别说你,我先下都替司马他人愁得慌,你说只有侍妾丫头没个正经人管家怎么行呢?偏偏他那人强倔地很,那么多好条件的女公子却又都看不上,却又真叫人愁得慌。” 顾璋:……,这好端端的,兄弟几个怎么都开始保媒拉纤了呢?难道说这其实是近来郢京新风潮? 在大家愁容过后,顾衡突然又是想起一事。 “之前我听什么人说过,伍尚伍大人家的养女长得颇有几分仪嘉样子,乍听我还将信将疑,谁知见过一面后,发觉那姑娘跟仪嘉像了个十成有七八。虽然气韵方面差距甚大,但若是关起灯来,那……” 顾衡说得隐晦,顾祎却是明白:“留着这么个人在,到底会给小阿妹心里颇是添堵一二。伍尚养此等人物,不过是想攀龙附凤给了那等富贵人家,好给自己留些后路。到时咱们多给他好些银子,叫他把这个姑娘送去道观做事,就算是咱们买了下来,你以为如何?” 顾璋这厢却又大是不屑:“那伍尚不过一介宦官,仗着跟阿父有过早年交情,还真把自己当是个什么人物了。他又不是没见过阿嘉,竟会干得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想想他也是醉了。 顾祎瞥了顾璋一眼,言语当中满是警告:“休要再提宦官一类言辞,你忘了蒋家姑娘究竟是怎么被纳进咱们顾家了么?” 顾衡恰逢时宜地补刀:“到底是阿父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呢,才不会把四阿兄送去‘和亲’什么,顶多叫你前往那塞北苦寒之地驻守几年尔尔。” 顾璋:老子这真是日了xx。 57|2.1在线阅读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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