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干万里心》 正文 第 1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备注: 【二逼or文艺文案】 问世间攻受皆在何处?猖狂笑答: 登庙堂之高,下有太监侍卫,上有王侯公卿。 处江湖之远,正有盟主大侠,邪有教主护法。 论古往今来,前有三皇五帝,后有教父警察。 言南北西东,中有道士符画,外有骑士魔法。 然今日我们只谈一受,名渣。 自古江山如画,逐鹿称霸。 任你再是忠犬,抵不过龙台执印、号令天下。 任你再是痴情,比不了天地春秋、万世繁华。 只有到了乱世风云,金戈铁马。 他才幽幽想起,原来你还在枕戈寝甲。 那日兵临城下,你扬鞭策马—— 疾行八千里路,横扫千军,意气风发。 你在斜阳下看到了他的绝世风华,便从此至死靡它。 他问你可要拜相封侯、富贵荣华。 你只痴迷地望着他。 几番出生入死,尔虞我诈,终于到了大厦倾塌。 你求他与你一起归隐山居,朝看绮霞。 他却只愿再造乾坤,一匡天下。 为国?为家? 为君?为他? 你早已忘了当初为何要披袍擐甲、厉兵秣马。 【此颜色代表了攻君的字字泣血。】 【此文案与正文无关,只是让众位了解一下作者写的究竟是什么个题材。】 ☆、宴会 秦烾坐在华阳殿的最高处,一手托腮,耷拉着眼睑看着殿下的群臣。 郑原跪在殿中央,细细地将弱冠之礼的安排讲述给他。秦烾迷迷糊糊地什么也没听到,只是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着。 “陛下……陛下?”郑原抬高了声音,问道。 秦烾的头突地加大了下坠的力度,惊醒了他,然后惺忪地眨了眨眼睛。殿下的群臣都一直深深地埋着头,幸得没有发现天子的失仪。 “嗯?嗯……”秦烾想了想,过了一会儿才记起他似乎还在早朝当中,“好,一切就照丞相所说的照办。” ****** 早朝后,秦烾才依稀记起他似乎是忽略了什么。 坐在案前,他问身边的内侍:“今早丞相是说了朕的弱冠礼吧?” 内侍回道:“丞相还说了陛下的婚事呢,好像是要将海太尉的女儿送进宫里。” 秦烾听了有些奇怪,他平日后宫内也有郑原送来的女人。但是海漠一直与郑原不和,这次却要将海漠的女儿送进宫内,这就有些令人费解了。 秦烾平日也并不是很喜欢去思考这类的弯弯道道,一想起这些脑袋就疼得不行。但他隐隐知道,这姓海的女人进宫后,便又是一场无声的血雨腥风。 “还有,前将军战星取归来了。”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 章 ****** 马蹄声踢踏,溅起地面落红无数。一身披银甲的男人骑着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身后银灰的大氅随着落花飞扬,割裂了春日的辉光,阴影在青石路上跳跃。 那马背上的男人目光如电,顾盼凌厉,神采飞扬。 战星取策马疾驰,只停在刚好可以看到皇城的一处。瑞城多雾,皇城似一只困顿的凶兽,疲惫而沉默地蜷缩着身子栖息在云雾间。 即使是春日的阳光也依然蒸融不了皇城中的浓雾,朱红色的宫墙笼在雾中,影影绰绰,什么也看不清。 而他,却要进入这辉煌的牢笼中。 猛地扬鞭,马儿感受到了身上火灼似的疼痛,扬蹄飞奔,直向着那颜色深沉的皇城宫门…… 待得战星取停在可以看见宫门的时候,高大的宫门发出沉重而拖延的声音。而后,从中间裂开一条缝,被刺目的光线一丝一缕的挤开,光线从门缝里漏出。那裂口愈来愈大,最终打开。 花纹华美而色赤红的宽大延长的布从宫里的某处飞出,从宫门口直扬到他的马前,缓缓地落下,铺在青石地面上,成了一条鲜红的路。 有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宫门内传出: “恭迎前将军回城——” 开始只有一人传唱,随后声音愈闻高昂雄浑,细听竟有上百人陆续地发出高声,那声音远远近近,逐渐地传遍整个瑞城: “恭迎前将军回城——” “恭迎前将军回城——” …… 似有无数宫人立于门内,迎候他。随着传唱声,又是许多身穿锦袍的百官从宫门内走出,分别在宫门前左右列队,一时间张袂成帷。 战星取四顾了一番,周围都是百官早已在宫内守候迎接。他蹬了蹬马腹,马儿再次扬蹄,不过这次是慢悠悠地踏在了那红色的绸布上。 红绸反射着初阳,氲着柔和的光晕。战星取披光带日,悠然地到了宫门前。 下马时,他便看见了那位一直坐在三十六玉阶上的、永远可望而不可及的人。他单膝跪地,头低下:“微臣见过陛下。” 那位便是秦烾,秦烾虽说早就听过这前将军的事迹,但一直无缘一见。他平日高高地坐在龙台上,而玉阶下的臣子们也不敢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臣子们不抬头,他看得到什么?即使是想看,也不可能在郑原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把人召到面前,说:爱卿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这个战星取并不怎么到皇宫来,他平时都是率军镇守边疆,更看不到个什么所以然来了。 今日一见,却是心中微微震动。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而热烈的生命,秦烾对战星取颇感兴趣。于是他站起身,走到战星取面前,将战星取虚扶起:“爱卿大捷而归,朕心甚慰。” 战星取还是拱手拜见的样子,只不过口中回道:“陛下谬赞。微臣身为炎臣,守护大炎江山乃是职责所在。” 看他的样子,倒是要让皇帝亲自把他扶起来了。秦烾略想了想,伸出手一把握住战星取的手腕。果然,那家伙就顺着他那轻飘飘的力道站了起来。 战星取对着秦烾露出了一个俊朗的笑容。秦烾睨了一眼,偏过脸,面容都被那些旒珠的阴影遮得严严实实。战星取只看到他的面容轮廓极瘦,似刀削,但却并不粗犷,下巴比一般人要尖得多,不过总的来看,倒是极俊美的,只是与常人所说的“美”差别大得很,那是战星取用语言描述不出来的韵味。 ****** 为前将军战星取接风的宴席摆在华阳殿中。 月上中天,华阳殿依然是觥筹交错,灯火明媚得纤尘可见。战星取得胜归朝一举平荡匈奴,且又在广阳郡叛乱时为前去征讨的右将军董威助了一臂之力,而后大捷而归。朝中众臣俱是阿谀奉承,一个个的巴结在他周围。 宴未过半,战星取已被人半强迫地喝了无数杯酒,再加上耳边从未停止过的奉承,心头愈加烦躁了起来。要不是因为这宴席是皇帝所赐的,他才懒得来应酬这些。御史大夫莫紊又来敬酒,第四次了!老子记住你了! 战星取一把抓过案上的酒觞仰头饮尽,心里却更是烦闷了。忍不住抬头向上首那位望去,眼中满是不耐,烦躁积压在他的心底。皇帝垂着眼眸,一手摇晃着玉杯,看着杯中荡漾的波纹,仿佛什么也没看见。 战星取的怨念没有传递到皇帝那里,他只好颓丧的推拒着递来的酒杯。莫紊也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身边,面带笑意地往他的杯子里不停地倒酒,战星取的眼角微微抽搐,但还是接过了莫紊满上的酒杯,饮尽。却在瞟到了秦烾坐在上面,好像是在笑着,伸出左手食指向着他摇晃。 战星取咽下口中甘醇的酒液,放下杯子,向四周悄无声息的环顾,再顺着秦烾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丞相郑原端坐在对面,正看着他。 战星取与郑原一个眼神交接,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多少有了些防备。 战星取是从未见过这位丞相,平时在边疆所能与他的接触,或许也只有郑原代替皇帝拟写、颁布的圣旨。战星取从来不觉得在这华阳殿里有人对他是真正的善意,大多都是试探性的讨好,所以他今夜在这殿中一身的不自在。 郑原和战星取只互相看了一眼,便都转开了目光,望向了别处。战星取在耳边听得到郑原周围的人的说话声,也是一样的巴结、奉承。上首的皇上也不管,只是把玩着手中的玉杯,任着殿中的乌烟瘴气。 你这皇帝当得倒是有趣! 战星取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不是很明显,但刚好可以让离得近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秦烾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战星取心头一阵虚:不会是让皇帝看到了吧? 这算是什么意思?战星取疑惑地抬眉,向秦烾望去。只见那人慵懒地靠在一旁,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那眼神明明是停在自己身上的。战星取皱了皱眉:皇帝不会是真的看到了吧? 战星取其实并不是怕秦烾看到了会怎么怎么样,一个傀儡皇帝抵得上个什么?只是他看了秦烾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在秦烾心里的印象肯定狂跌。不耐地抓过御史大夫莫紊让他挡掉了奉常敬过来的酒,正要扶案而起——战星取实在是受不了这里的气氛。 却见秦烾朝他抬眸一笑,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战星取闷闷地又回去坐好。一宫人来到他的案前,低声说道:“将军,陛下让将军稍安勿躁,宴会的时间还长得很。” 然后,拿出两坛酒,放在几案边。 “这是陛下单独赐给将军的,请将军笑纳。” 战星取潇洒地接过其中一坛酒,打开坛口的朱红的封泥,将其中的美酒倒入两只酒觞中。两只酒觞均满后,将醉得瘫倒在一旁案上的莫紊一把抓过来,将酒觞塞到他手中,道:“来,御史大人,陪末将喝上一杯。” 莫紊哼唧几声,摇摇晃晃地将酒水倒进喉咙里后,又偏偏倒倒地垂下了头。那宫人看后,一手用袖掩唇,低笑着离开了。 战星取摇了摇抓在手里的御史大夫,看了看案上两坛几乎丝毫未动的美酒,又望了望玉阶上蔫搭搭的、要死不活的皇帝。 战星取:“#¥#%¥……%……%” 作者有话要说:有像我这样惨剧的作者吗?写了六万字都没评论…… = =||| 别霸王啊,诸位。 ☆、婚礼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 章 广楼建在秀河河心处,秀河从申江支流蓉台溪人工引入,两岸奇花异草,亭台楼阁。而河心的广楼更是巧夺天工,于楼顶可观瑞城全貌,视野能及秀河之极——素制。广楼高有十八层,每层俱以天下众奇珍异宝饰之,雕梁画壁、金檐玉瓦。 天子的冠礼和与太尉海漠之女——海斯予的婚礼均在这一日举行,而举行的地点便是广楼。 晚霞遍天,夜幕似火燃。 秦烾与身边的着玄色华服的女子登上了广楼,此女子便是他日后正式的妃子。他略略转头,看到海斯予的侧颜。晚风掠过高楼,她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微微散乱,甚至有一些拂到了秦烾的耳边。秦烾只看到她垂下的眼睫,即使是在被烛火照亮的高台上,也依然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他虽然是与海斯予第一次相见,但也对她产生了些许的好感和一丝同情。即使嫁给了皇帝,她依然得不到幸福。因为她嫁的是一个身为傀儡,没有一点实权的皇帝。 秦烾第一次对自己的无用感到了绝望和羞耻。以前的他,从来都是得过且过,混一日便是一日的。 秦烾伸出手,在两人因靠得过近而相互摩挲的衣料中,找到并握住了海斯予的手。海斯予似是有些不适,浑身一抖,却没有抽出,但是只有秦烾一人感觉得到,她的紧张。 秦烾渐渐握紧,安慰着她。海斯予转过头对着他一笑,只是唇角很小的弧度,秦烾便感受到了被人抚慰了似的安心。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烟火在瑞城各处点燃,映燃半边天穹。万民彻夜欢歌,皇都灯火通明。 微寒的夜风吹动檐角的铁马,发出金玉碰撞的清脆响声。 秦烾与海斯予两人端坐于龙塌上,只一豆红烛上的灯火跳动。两人的身影映在红绡帐上,逐渐融成一片…… 月上九天,有落单的孤鸟停息在宫殿一角。 “斯予,你知道么?朕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战星取将喝得不知南北西东都在哪里的莫紊抗进御史大夫府的马车里。 自从他回到瑞城后,这莫紊就是与他关系最好的,但这种关系也只是暗中的,在世人面前,他们俩也只是在皇帝的宴会上一同醉倒罢了。平时的莫紊在朝中并不是很爱干预朝政,几乎属于半退隐的状态。因为有他的中立立场,所以朝中众人的矛盾还是暂时没有摆到明面上,看起来还是一派和气的状态。 不过战星取知道,这也只是在瑞城里所看到的假象罢了。如果真是向瑞城中看到的太平盛世的话,那么根本不会发生广阳郡郡守张坤的叛乱。战星取的军队在回归瑞城的一路上看到的不知有多少,再怎么知道这繁华下的腐烂。 每一天,炎室都在不断衰弱,不断死亡。 莫紊这老头儿倒是不简单,知道在表面上风平浪静而暗地里风起云涌的瑞城如何自保、如何维持这种针尖上的平衡。 战星取的肩膀被狠狠地扳到莫紊的脸前,他的鼻间冲进了一股酒臭味。战星取一把推开莫紊,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转过脸在新鲜空气里大口呼吸。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整死这个死老头儿! 莫紊咳了几声,随后声音一断一续的响起,战星取皱着眉,过了好久才听出个所以然来。 “陛下长大了……该是让郑原交出权利的时候了……” “……还要再等几年……海家势微……不做算的……” “所以……战将军,你可一定要答应老臣!”在说这句话之前,莫紊四周环顾一番,一副生怕有人窥探的模样。 战星取仔细地听了听周围人的气息,却只有他和莫紊,还有莫紊的马夫——一位哑仆。 “答应什么?”战星取趴在莫紊耳朵上问道。 莫紊那并不算很老的脸暗淡了几分,瞬间苍老了近十岁。 “郑原从皇上年幼时就执掌重权,先帝为皇上留下的老臣们近几年一个个的陆续死去。皇上的年龄虽是愈大,但实则身边愈来愈孤立无援。而今日皇上已至弱冠,可郑原却并没有丝毫想要将权力交还皇上的意思。且自郑原执柄以来,专制朝权,残害忠良。且在朝廷上擅断万机,决事省禁;在民间,鱼肉百姓,海内寒心。” 说着,莫紊不禁潸然泪下。 “皇上在百姓间民心四离,将军前去广阳平乱的时候也定是看到了的。此次虽有将军为皇上解危,但保不齐日后还会出个赵坤、李坤、钱坤……老臣最怕的就是皇上的江山落入贼手……分裂倾颓……” “那御史大夫想的是?”战星取面色冰寒,语调不带一丝起伏。 莫紊用战星取的衣袖揩干净脸上的涕泪,引得战星取一阵咂舌,他嫌弃地看了看面前的死老头儿…… 莫紊露出一个老狐狸的笑容,趴在战星取耳边叽里咕噜,直听得战星取头晕。 言毕,战星取的眼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过了许久才缓过来。他捏着下巴迟疑的看了一眼老狐狸,道:“容我……考虑考虑。” 莫紊早就将战星取的心肝脾肺胆剖得个清清楚楚,他这个“考虑考虑”就差不多等于“好,我答应”了。 战星取看着莫紊的表情,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坐上了贼船。牵过自己的白马,翻身跨上。 月已上柳梢,溶溶月色将瑞城中的青石板路笼上一层光氲,在某些坑坑洼洼中积着的水甚至还倒映着冰轮,闪闪发光。 马蹄声渐渐消湮在深巷中,莫紊看着自己府邸门前的两个大灯笼发出的幽暗的光微微怔愣。 他在极度混乱的状态中才告诉了战星取自己的计划,他根本不知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他只知道,在这世上——明主难求。至于那位,是不是他的明主他也不知道,毕竟他还从未看透过那位,也不知那位是觉悟太低,还是觉悟太高。 莫紊只是明白,他身为炎臣,为的就是大炎江山、大炎百姓。 ****** 战星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只见夫人铃铛正和一群侍婢等候在门前了,战星取远远的就在转角处对着铃铛露出一个微笑。 铃铛是他十年前在阴山战场上所救下的一位胡人女子,在战星取救下她后便非他不嫁了。战星取当时的年龄也到了该谈论婚娶的时候,一时无奈,在众位兄弟的闹哄下,与铃铛在军营里结为了夫妻。 他对铃铛的感情是一种细水流长的爱,两人的生活虽然平淡,但依然过得温馨甜蜜。这种家庭的温情在铃铛为他产下一子——战响后,更是愈发令人沉溺。 铃铛看到战星取后,就提着裙子小跑过来,拉住了他的马缰绳,仰头望着他。战星取温柔地抚摸了她的脸,眸中尽是怜爱。 铃铛的家人在那场屠杀中尽都在她面前惨死,所以铃铛平日最怕的就是战星取不声不响地离她而去。而这日,因为莫紊驾来的马车来得太过匆忙,他竟然忘了向铃铛打招呼,就被扯上了马背,向广楼奔去。 他跳下马,或许是因为今夜所经历的事情太过令人感觉不可思议了,沉浸在铃铛那双碧色的眼眸中,她的眼眸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宁与平静。 “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战星取轻声安慰着。铃铛低下头小声的“嗯”了下,算是回答。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 章 他不禁在心中小小地哀叹一声,自从铃铛经历那场屠杀后,便一直是怯怯的模样,只有在十年前向他表白心意的时候才是坚决而强硬的。战星取在以前最喜欢的事就是将铃铛好好戏弄一番,通常将她逗得满面通红的时候方才罢休。当然,这些都只是两人尚未成亲的时候。在两人成亲后,这种从未言明的羞涩一下子失了原本的隐密性,并无多少趣味了。 现在,战星取所能做的,就是好好地守护铃铛和战响,不让铃铛再一次品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帮帮忙,找找虫 o(∩_∩)o ~ ☆、比剑 海斯予将纱帐挽起,却见皇帝还在御榻上酣眠,一时也不敢轻易打扰。只是倚窗看着东方将起的鱼肚白,那初阳的光辉将她的眼刺得生疼。 她知道,身后的男人便是她的夫君,一位脆弱又倔强的皇帝。一想起他那眼眸中深藏的忧郁和疲累,她的心也一阵阵的揪紧。 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海斯予转过头。果然,皇帝已起了。 秦烾一手支撑在榻上,一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然而在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海斯予的身影。偏过头,对他的新娘露出一个微笑。 海斯予被秦烾那略显稚气的动作和神态引得闷笑出声,走过去,将一旁的衣物拿在手中,服侍他起床。 清晨微凉的风让秦烾清醒了过来,他略想了想,吩咐身边的内侍:“早朝后,将战星取叫到宫里来。” ****** 战星取随着皇帝身边的内侍到得建章宫。 他颇显尴尬的站在宫内,因为他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从宫殿的梁上垂下的金丝织就的轻纱轻轻地摇晃。 那些平日在建章宫守候的宫人和侍卫也都在战星取进入后,关上了窗户和门楣,离得远远的了。也就是说,建章宫里只留下了战星取一人。 战星取站在轻纱帷幔中间,看得到四周点燃的宫灯,恍惚无定的光线伴着这诡异的气氛,令他疑惑。当然,他是不会害怕的,皇帝把他叫到此处自然有他的用意。 背后忽感到一阵冰凉,战星取转过身,却只看到身后悬挂的轻纱,伴随着他转身时的气流微微鼓动。 一定,有人。 战星取挑眉,大喝:“出来!” 一道锋利的银光割破他面前的轻纱,战星取警觉地侧过身子,避开了这一击。那把剑随着掷出的力道刺入墙壁中,带起飞扬的粉尘,剑身在刺入墙壁后甚至还借着后力不住地颤动。 一人着墨色衣袍从被割裂的帷幔后走出,手中——正执着另一柄剑。看剑身和剑柄的花纹,显然是与被掷出的那把剑是一对的。 战星取看了来人的面目后,并不惊奇,立马跪倒在地:“臣不知陛下在此,方才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秦烾一步步的走到战星取面前,停下,战星取只看到他脚上所穿赤舄的绣纹。 “站起来。”秦烾将握剑的那只手臂转到身后,语调无一丝起伏,“然后,将那边那把剑握在手中。” 战星取无奈,只得从地上站起来,略显紧张地将深深插入墙壁中的剑□,用双手捧起,奉到秦烾面前。 “朕是说——握在手中。”秦烾气恼。这家伙怎么像是听不懂人话似地? 战星取听了皇帝的命令之后,头大了一圈。原来把他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陪皇帝舞剑? 于是乎,战星取将手中捧起的宝剑调了个头,握住剑柄。不过,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有将秦烾放在眼里。反正,这个皇帝也不可能就在建章宫一剑毙了他。 然后,战星取就感受到了,右边脖颈的一丝冰凉和一息杀气。 “不要以为,朕不会让这里血溅三尺。”秦烾的语气明显的深沉了。 战星取心里不免打起了小鼓。皇帝不可能还记惦着上次宴会上的事吧?的确,他是在心底经常腹诽甚至是有些蔑视这个懦弱的皇帝的。不过,皇帝应该也知道,在整个大炎朝堂上,能真心对他忠诚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难道是,皇帝要发威了?先拿自己开刀? 即使战星取在心里头弯弯道道绕了几百圈,但在秦烾眼中,他还是那幅慑于天子之威的畏惧模样,看得一阵不爽。 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郁结,其实秦烾也并不是很肯定,这位风头正盛且与他交集不多的前将军会把他当成真正的皇帝看待。显然,战星取的眼神中没有对皇帝的忠心和敬畏。 秦烾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并不甘心。他就不信了,今日还收服不了一个臣子。 手腕轻轻一转,剑锋彻底的对准了战星取颈上的隐隐跳动的动脉。但只是一瞬,只听到“铮——”的一声溅起碰撞的声音,秦烾手中所握的剑已经偏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啊!惨了!! 战星取心中哀嚎。 他本来无意阻拦皇帝的任何行动,但是秦烾的剑锋突然压在他的弱点上,凭借他多年在战场上混出本能和经验,他下意识的用手中的剑隔开了皇帝的剑。 战星取看着微愣的秦烾,口不择言:“陛陛陛陛……陛下!” 然而秦烾不怒反笑,森然道:“原来爱卿想与朕比剑啊?” 话语刚毕,手中的剑便追了上来,一招招之间杀气尽显,战星取用剑狼狈地格挡。既要防止自己不被皇帝的剑所伤,又要小心着皇帝不在比试中不受伤,他不狼狈才怪。 剑刃相撞,绽出的火花四溅。幸得秦烾将周围的侍卫和宫人全都遣散了,否则的话,听到他们弄出的这么大的动静,定要吓的晕倒。 秦烾的剑法出乎战星取的意料,因为,即使是在他拿出全力来抵挡秦烾的剑刃的时候,他也依然——狼!狈!得!要!命!!! 战星取在层层纱幔之间穿行,然而秦烾紧追不舍,死死地用剑势咬住了他。那些纱幔被两人的剑锋和戾气搅得破碎,在空中飞散,然后落在玉石地板上,让人眼花的很。 其实战星取并不是很擅长用剑,他在战场上最喜欢的就是用枪。在这个世上,他的枪法是公认的第一。但即使他不擅长剑法,可也依然也算得上是个用剑高手。只是,为何他还是抵挡不了这个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帝? 秦烾的剑顺势追上,战星取一时不察,剑刃竟直向着自己的胸口刺去!战星取大惊,而左腿被人狠狠一踢,他倒下单膝跪地,顺带着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战星取捂着左腿,抬头望着秦烾。秦烾的剑直指着他的下颌下方,也就是喉咙。战星取暂时放心了,至少现在皇帝已经发泄完了,他的剑势也没了方才那种摄人心魂的杀意。 ****** “将军果然好武艺啊。” 战星取听了秦烾这云淡风轻的评论之后心中羞恼,抓着手中的玉盏暗暗使力,直让指节处发白。 在一旁的宫女连忙拿了酒瓶往他捏着的玉盏中重新满上酒液,这酒是宫中深藏的秘方所酿成的,名唤“碧波”。然而酿酒的那位酒师早在五十多年前将秘方带入了坟墓,只留下他在死前最后酿成的五坛酒液,这酒自然是一滴难求,质贵比金。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5 章 而这次,秦烾竟然拿了这连他自己也舍不得喝的珍酿来款待战星取,也难怪身边的宫人对战星取的服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了半声不满。 战星取也知道皇帝肯定是想要他的忠诚,但是他却知道,皇帝现在的确是如莫紊所说的那般,孤立无援。即使战星取有心用自己手下的兵马为皇帝杀出一片血路,但是在大炎掌握重兵的依然是丞相郑原。 郑原一向做事谨慎小心,任是莫紊暗中探查也依然是毫无破绽。再加上并不知道郑原真正的野心是什么——莫紊说过,现在的郑原,只是将他的实力显露出了冰山一角。愈是沉默和低调,那么他的心思也越是深不可测。 其实战星取自回到瑞城后,就一直在纠结于是否要站在皇帝这一方。 郑原的贪婪是个无底洞,他并不满足于现状。他总有一天会“清君侧”,扳倒皇帝身边所有人,使皇帝进一步的孤立无援…… 战星取的眼色暗了暗,随即抬起头,看着不知走神到哪里去了的秦烾:“陛下……臣誓忠于炎帝。” ☆、静妃 日午,建章宫。 战星取走后,秦烾斜倚在榻上,手中所捧长卷的一端掉落在地上。长卷上似乎是用细笔描摹的山川水泽,看样子,这东西是有很长的历史了。 享用过午膳后,秦烾也懒得动,在建章宫里稍作午睡。只是心事重重,无论如何也入不了眠,只好翻找出保存在建章宫里的一些文献卷轴,权作聊慰。 现在他手上的长卷似乎是以前的宫廷画师所作,卷上是画师描画的在民间游历所看到的美景和见闻的珍禽异兽,还有一些名字听起来十分古怪而看起来也十分古怪的花草。秦烾翻了翻,没找到画师的姓名,也没找到此卷的名称。只有在画师标注山川水泽的时候,偶尔写下些感想,自称为“区区”,于是秦烾就随手拿了毛笔在卷首添了几笔:《无名异志》、区区画师著。 区区画师的画工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所勾勒的线总是极细极细的一条,但到了敷墨的时候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片,有时甚至会渗到底线外围,倒不像勾线时那样细致,反而像是俩个不同的人在画——一个仔细精巧、一个敷衍了事。 春末的正午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但还不是太过炽热,甚至可以说是温暖。秦烾这时有些疲乏了,看着看着就双目涣散,偏头倒在榻上睡了过去,没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待悠悠醒转时,却见身边是静妃海斯予的近侍雅秋在等待,秦烾疑惑的问道:“雅秋,什么事啊?” 雅秋看来是在一旁等了有些时候了,缓缓抬起头,道:“奴婢见过陛下。陛下,娘娘方才差我来知会一声,娘娘请陛下去永昌殿一晤。” 秦烾有些疑惑,但还是在雅秋的带领下移驾去了永昌殿。 海斯予是为他所承认的女人,也是他心中作为妻子的唯一标准。只有这样聪慧懂事且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才能成为他的女人,才能成为大炎的皇后! ****** 踏入永昌殿,海斯予已在殿中屈膝行礼,秦烾见到她后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扶起了她。 海斯予此时身着一袭浅红蜀锦宫装,腰配夜明珠,发束剑形金簪,颊上浮现淡淡晕红,显出一副少女的娇俏和浪漫。 她轻轻拉着秦烾的衣袖,低头羞涩地抿唇浅笑,将秦烾引到了飞鸿池中的湖心亭里,原来亭中早已备好了一些精致的点心。 秦烾坐下,四面环顾湖心佳景,却见海斯予在一旁拿起竹箸将案上盘中的点心夹起了一个,就要咽下,不觉有些奇怪——还没赏景呢!你就要吃了! 海斯予咽下口中的点心时,瞟到面前的陛下表情有些奇怪,笑问:“陛下,斯予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秦烾连连摇头:“嗯,没什么,你吃就是了。”难道他这个皇帝只能管别人吃不吃东西吗? “其实陛下不用那么奇怪的,斯予在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尝遍天下美食……”海斯予闷闷的声音传过来。 秦烾看了看海斯予那幅怀恋的表情,笑道:“那斯予的这个愿望朕一定帮你实现,朕让御厨每日为你做三道不同的菜肴,等你吃到个七老八十的时候大概也就将这世间的美食吃了个遍了。” 海斯予也顺着他的话继续下去:“那如果我老了的时候咬不动那些东西呢?”说着,她用箸尖将一块乳白色的糖糕戳了个对穿,听语气很是落寞。 “嗯……”秦烾捏着下巴略一思忖,缓缓道,“可以把那些粥啊、汤啊、糕点啊留到那个时候再做给你……” 海斯予在心中笑疯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恭谨端庄的皇帝真的会因为这点小事就呆然了。 “真的?”她带着戏弄的心情“严肃”地反问。 “君之言,一诺无价金!”秦烾板着脸回答道。 那个时候,他们都没想到命运无情,世事多变。 ****** 海斯予只知道,她在秀楼上远远地看到的那位俊美男子眼中深藏的寂寞后,她便沉沦了。 在她从母亲口中得知自己将要嫁给总是听到却总是无缘一见的那位后,她曾哭倒在母亲的怀中。在母亲的怀中,她只觉得心冷。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她送进皇宫?如果她并未受到皇帝的宠爱,那岂不是一辈子都要呆在囚笼里? 在瑞城,谁都知道,丞相郑原才是真正把持朝政的人。现时皇帝年及弱冠,一轮夺权之争就要开始,皇宫就像一个漩涡,各方势力相互牵扯其中,吞噬着一切接近它的人、事。 而她的父亲竟然将她送到皇帝身边,他就这样忍心将女儿牺牲? 海斯予知道父亲的立场,也只有遵循父命,嫁与皇帝。 那日,她将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海决叫来,细细嘱咐。再过几天,她就要进入宫廷,以皇帝的女人的身份。 但是一看到弟弟还是年幼无知的模样,她再一次的红了眼眶,只不过这次却是强行将眼泪忍下未落。 ****** 海决蹦跳着离开她闺房的天真样子在夕阳照进雕花窗楣的余辉下缓缓褪去,海斯予清醒过来,然而眼眸却是蒙上了一层阴郁。 她疲累地抬起手指捏了捏太阳穴,似是在自问:“我该怎么办啊?” 她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在皇帝身边活了下去,虽然皇帝是她所恋慕的人,在他的身边已让她分外的满足。但是……她还觉得不够。 海斯予觉得自己很贪心,她不仅想让自己幸福,她还想让自己所爱的人平安无事。 “娘娘是想要为皇上做些什么吗?”一个声音突兀地传进海斯予空白的脑中。 海斯予抬头,见雅秋跪在一旁双目真诚的望着她。 雅秋是她进宫后所拥有的第一个奴才。她在一次游玩中看见一群宫女在欺负一位孤立无援的可怜宫女时,顺便搭救了一把。但是这位宫女——便是雅秋,却是在永昌殿外等候了一夜,乞求海斯予将她收进永昌殿。海斯予当时心中感动,便答应了她。 没想到第一次见时颇为笨拙的雅秋竟然在她的身旁变得伶俐懂事了起来,才不久,雅秋就成了海斯予身边最亲近的人。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6 章 海斯予听到雅秋的问话,微微犹豫了一番,但还是点了点头。 雅秋平静地说道:“皇上并不是无能之辈,他定是自有一番打算,娘娘只需要保住海家就是了。” 海斯予心中大骇,颤声道:“雅秋,别说了!” “这是娘娘知道的,也是娘娘一直烦心的,雅秋只是说出娘娘心中所想。”雅秋磕下一个响头,还是那样平静的语气。 海斯予的指尖在颤动,夕阳的余辉落在她的脸上,一时阴晴不定。 她一直知道的。 皇上为了江山什么都能做到,什么都能牺牲。 他甚至早就下定决心要牺牲海家了,又怎么会重视一个小小的妃子呢? 或许今日的温情和他许下的承诺,也就只是他所能给予的一点安慰了。 ☆、梨花 入夜,建章宫。 秦烾再一次回到了建章宫,建章宫里的藏书让他十分感兴趣。那些藏书大多数是记录奇闻异事、怪谈野史,然而最让他觉得有趣的是,那些藏书几乎都被一个人做过注解,那就是那位未曾透露过姓名的区区画师。 看来这个区区画师并不是一直如秦烾所想的,只是一个宫廷画师的身份。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他又何必去揭露别人的秘密呢? 秦烾随手指示了在一旁守候的宫女再点起一盏灯,继续将精力放回到手中记录传说中的鬼怪的故事的竹简中。 他的案边堆放了一大堆腐烂的竹简和绢帛。它们就是那样随意的被弃置在一旁,上面书写、刻画的图案和笔迹各不相同,很显然地可以看出是出自不同的人之手,但在那些字缝和线隙间不时可以看见一些细小的暗红色文字,像是蘸了血液书写的文字——那就是区区画师的注解。 秦烾翻动竹简的动作带动火苗的跳跃,他的身影印在金丝的轻纱上,如同鬼魅般虚幻。 他从里面记录的离奇故事中回过神来,将要沐浴入眠时,却见一张完整然而色迹斑驳的绢帛孤零零的在竹简堆的对面摊着。 秦烾伸手捡起因年代久远而有些泛黄的绢帛,将它平整的摊开、放置在案面上。正待定睛细看时,他的眼睛骤然瞪大,面色惊惧…… ****** 自那一日与皇帝在建章宫比剑之后,战星取就再也没有单独受到皇帝的宣召了。当然,那次的宣召也是在暗中进行的。 他近来几日都是在府里同妻子共同分享这难得的相聚时刻,一点也没有去管莫紊的那些来邀请他去府上做客的帖子。 下午,刚下了雨,现在月光十分的澄澈。 战星取呵退了下人,换了常服,打算独自一人出府走走,这几日闷在府上躲避那些无故前来拜见和邀请的人已经让他有些心神疲累了。 天下虽说是有些不太平,但瑞城好歹也还是在天子脚下,再怎么也比其它地方安平稳定得多, 瑞城的夜晚,灯火明灭。 战星取在街上漫步,四处都可以听到看到一些小商小贩正在吆喝贩卖的声音和身影,一些王孙公子的牛车骏马不时也从大道上奔驰而过。 瑞城的五月,梨花已经在凋谢了。 清道夫在街边清扫着凋谢的梨花花瓣,在街角处堆积了几乎成小山的花瓣。 瑞城的梨花是天下闻名的,据说是前朝的末代皇帝为了纪念某人才在瑞城命人种下数千棵梨花树,自此以后,每当四月末时,瑞城出现梨开美景就会吸引无数文人士子和游侠剑客来此汇聚。 现在已经是五月末了,梨花早就开始败谢,那些风流侠士们自然也是去如来时般匆匆。 战星取走到街转角,忽看到一家宝饰店,想起夫人铃铛似乎曾说过想要买一支金雀钗,于是走上前。 一穿烟霞色素纱罗裙的女子安静地倚靠在店门前,眸低垂,似在浅眠。而她脚边有一方白纱停落,看样子,是这女子的用来遮面的纱巾。 战星取捡起那一方纱巾,抵在那女子面前,轻声道:“这个,是否是姑娘的东西?” 女子瞬间惊醒,警觉地看着战星取,待看到他的眼中并无恶意后,又平静了下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然后迟疑的点了点头。 战星取本来就是个风流人物,在看到这位女子的的容貌映着月色,的确妍姿俏丽,不禁起了挑逗之心,笑道:“看来真的是姑娘的纱巾,在下这就还给姑娘。” 虽说他的话很是正常有礼,但是语气轻佻,并且还将拿着纱巾的那只手根本没有还给女子的动作。 那女子知道自己受到了战星取的戏弄,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恼羞成怒地从战星取手中一把夺过纱巾,飞快的重新戴好,然而看着战星取的眼神竟不觉闪过一丝寒意。 “姑娘怎么不说话呀?”战星取非但将女子的恼怒无视,反而变本加厉。 这时,一穿灰色衣袍的男子从店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怎么了?斯……”那男子本来是看到女子在店门前呆立不动,有些奇怪,就要问时,却见到战星取正站在女子面前,才开口就硬是将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那男子眯着眼睛,问道:“夫人,你和这位公子认识?” 战星取并未转过头去看那名男子,只是口中喃喃道:“‘夫人’?原来是罗敷有夫啊……” 那女子怒瞪战星取,而战星取摇了摇头,脸上还是那幅欠扁的惋惜的神情。 男子走上前去,一把抓过那女子的手,将那女子护在身后。同时,战星取也看到了那男子是谁…… 战星取浑身一个哆嗦,颤声道:“陛陛陛陛……毕公子!!!” 秦烾偏过头,冷哼一声。 “毕公子,别来无恙哈……”战星取干笑道。 皇上怎么从皇宫里出来了?还有,那个女人是谁?皇上的小老婆? “相公~那是谁?”海斯予蹭到秦烾怀里,悄声问道。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7 章 秦烾黑着脸回答:“前将军——战星取!” “呃?那位大名鼎鼎的战星取?”海斯予惊讶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问“那他,怎么会在这里……这样……?” “他的作风问题,关朕……我什么事?”秦烾从一见到战星取开始,心里就一直都是气鼓鼓的。 战星取走到秦烾的身边,问道:“毕公子怎么会想到来瑞城游玩呢?” “朕……我乐意!”秦烾十分不喜战星取刚才那幅轻佻的模样。你要调戏女子,就去调戏你家的夫人不行吗?非要在朕的眼皮子的底下调戏朕的爱妃?! “夜路崎岖,毕公子等会儿怕是难以归家呀?” “怕甚?我有办法出来,自然有办法回去!”秦烾停下脚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战星取一番,冷笑:“倒是战将军出来游戏花间,不怕回去的时候战夫人让你跪棋盘?” 战星取冷汗:“拙荆虽说不识诗文,但亦是知晓‘夫为妻纲’,绝不会对在下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惩罚的。” “那战将军可知‘君为臣纲’?” “不知……”战星取一看秦烾瞬间变得狰狞起来的脸,立马改口,“——才怪!” “噢……这才对嘛。”秦烾用“这是你自己说的”的眼神玩味的看着战星取。 战星取头皮一阵发麻,他平日最讨厌的就是这类扣字眼的应酬和交际,所以他回到瑞城后就是一直在躲避朝廷里的那些官员大臣。然而,身不由己啊,在漩涡中心的那人被他主动给找上去了。 “战将军既然府落瑞城,那可要一尽宾主之谊了呀。”秦烾瞟了一眼战星取。 战星取加快几步,走到前面为他们俩带路。其实他也是最近才回到瑞城,并且还好几天都没有出门,哪儿知道哪里的东西好吃。只是麻木走向最繁华的那条街人最多的那家店。 “这家店如何?”秦烾悄声问声旁的海斯予,他可不认为这个战星取知道瑞城的那家店最好。而海斯予从小在瑞城长大,她一定知道。 海斯予抬头看了看店门上的招牌——万阁楼。 吃货的阅历通常是不一般的,她道:“名气可以,店里的装修和服务属于一流,但味道比不过旁边的‘蒋婆婆面馆’。” 她手一指,指向万阁楼旁边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秦烾的嘴角微微抽搐,但还是对海斯予说道:“我们这次主要不是吃味道,而是吃战星取的钱袋。” 为什么要我请你们吃饭?你不是皇帝吗?明明是你该尽地主之谊好不好? 正在晃神的战星取对二人的对话毫不知情,无知且无辜地领着他们进入了瑞城最奢华的酒楼…… ☆、秀河 三人一进入门内,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穿红衫子的小丫头走上前来,小丫头脸上带笑,声音脆生生地:“客官里边请!” 战星取随手往那个小丫头手里丢了五枚半两,笑道:“小丫头倒是机灵讨喜,给大爷领到雅间去。” 那小丫头,低着头数着手心里的钱,不时还捏着钱币在红衫子上擦一擦,听了战星取的话后,一把将钱抛到半空中,然后全数接住揣进兜里,笑眯眯地应着:“三位客官就跟着红儿往里边走,红儿保管给你们找个好地方!” 红儿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撞倒不知多少人,而战星取一路跟着放声大笑。秦烾牵着海斯予紧紧地跟在战星取身后,问道:“怎么这里这么多人?” 战星取惊讶地回答道:“呃?小皇……毕公子,这里是酒楼啊,人不多还算什么酒楼?” 秦烾颇显嫌弃地弹开掉在自己衣服上的灰尘,也不去理战星取刚才那句还未说完的“小皇帝”,对看起来十分淡然的海斯予说道:“早知道就去‘蒋婆婆面馆’了。” 海斯予浅笑道:“去了那家面馆的话,相公你会更受不了的。” 秦烾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人们的笑闹声,还有酒菜的香味,混合着各种调料的味道,有些刺鼻。他们三人只在楼阁中穿行,那些楼阁前都有一方高大华贵的匾额,上书诸如“春风阁”、“高升阁”、“听风阁”等字目,看来这就是“万阁楼”的由来了。 红儿的声音在前方又脆生生地响起:“到了!这是‘聚龙轩’,万阁楼里最风雅的雅间了。” 说着,她又是风风火火跑到了秦烾面前,道:“诸位客官快请进,错过了时辰可就看不到了!” “什么时辰?看不到什么?”战星取问道。 “客官还不知?”红儿捂着嘴巴连退好几步,仿佛看见了怪物。 海斯予走上前,拍了拍红儿的肩膀,道:“我们是从外地来的,当然不知道瑞城的事了。” “不是……是这位客官我好像在哪儿见过的,他怎么不知?”红儿咬着手指喃喃道。 秦烾瞟了战星取一眼:让你回城时那么招摇。 战星取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是你说的一人一骑,速归的吗? 秦烾冷哼一声:你看我那个时候有可能跟你有书信来往吗? 战星取转过身,再也不去看秦烾,心中暗骂:该死的莫紊! 海斯予摸摸红儿的头顶,笑道:“小妹妹就说说是什么让我们这些外地人不知道的……” 红儿挑开海斯予的手,退到一边,兴奋地说道:“红儿说不出来啦,我领你们去看。” “嗯,走吧。”海斯予点点头,向秦烾和战星取示意道。 三人进入聚龙轩。 一副仕女图就映入眼帘,原来是房中屏风上的仕女绣图。图上仕女跪坐在溪边,美目低垂,似在打量水中自己的倒影,一旁的山石边却有一只白狐露出头,似在窥视女子。 战星取用手指虚点了一下屏风,道:“把这个放在屋中央干嘛,真是碍手碍脚。”说着,从屏风左侧钻进里面去了。 秦烾捏着下巴,看了一眼屏风上的画,道:“这只狐狸在这里真是碍眼,还不如在原位置放株花草。”然后,跟着战星取进了里面。 海斯予、红儿:“……” 海斯予摸了摸红儿的发顶,安慰道:“其实很漂亮,只是他们两位不懂欣赏而已。”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8 章 ****** 红儿领着海斯予穿过屏风,进入里面,却见战星取和秦烾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海斯予问道:“红儿,你说的那个在哪儿?” 红儿又是那样从旁边风风火火地蹦跶了过来,口中还在欢喜的唤着:“在这里!在这里!” 红儿跑到墙边,打开了窗户。 “你说的到底是……”战星取站起身就要问红儿,但是却似惊呆了,话语凝在喉咙处,“……什、么?” 原来聚龙轩建在秀河边,可以在楼上俯瞰秀河全景。 此时的秀河河岸万家灯火明灭,楼船云集于河面。在河岸上有人闲玩,甚至还有人在何种放置河灯。河灯飘荡在河面上,氲出点点烛光,随着荡漾的河水一起一伏。河灯成千上万,映衬河面的波光粼粼。 夜风吹散了瑞城中残败的梨花瓣儿,将它们带到秀河处。残破的花瓣在秀河周围飘散,在月光的掩映下愈发的凄美。 河岸的亭台楼阁轻纱鼓动,红绡荡漾,点点的光氲点亮了秀河四周。秀河似是笼罩了千万颗星光,如梦似幻。 红儿踱步到了窗边,让出了位置,声音低低的,深情地述说着,手臂还随着语调在挥舞:“客官们,这就是万阁楼最豪华的聚龙轩里所能看见的最美的风景……你们看到了吗?那些灯火就是星星从天上掉落到凡间,最后聚集到秀河里;你们听到了吗?那些欢歌就是天神赐予我们大炎的赞歌……大炎永立,刚强不凌!” 秦烾有些无语地看了看红儿陶醉在自我世界的表情,道:“小丫头,上菜就是了,说这么多做什么?” “呃?客官。”红儿睁开眼睛,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每一个来聚龙轩的人不都是会这样描述刚才看到的美景吗?” 海斯予对着红儿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是来看景的,而我们是来吃饭的。” 红儿咬着手指尖,颇为失望的走了,三人似乎还能听道她的嘀咕声:“最讨厌外地人了,外地人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吃吃吃!……” 留下三人相对默无言。 ****** 秦烾捏着酒杯走到窗前,斜倚在窗边,似在自言自语:“真美,是不是……” 战星取回过神来,看着秦烾微醺的模样,道:“这些都是陛……毕公子的,当然美了。” 秦烾转过头对他微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声音颇显无奈:“现在虽说可以称作是我的,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战星取叹气,他明白秦烾心中所想。 红儿这是带着几个侍女返了回来,只不过她带来的则不只是几个仕女,还有那些侍女手中端着的玉盘珍馐。 侍女将食物依次放在三个单独的木案上,然后将酒具摆在案上,将清亮的酒液满上。 红儿站在一旁,一挥手,又是几个乐师模样的人从门外走入,隐入房中的另一座镂空木雕屏风后。 丝弦铮铮,泠泠悠扬。 海斯予笑着夹起一片色泽金黄的菜肴,送入口中,迅速地咀嚼咽下后,道:“还是没有‘蒋婆婆面馆’的味道好。” 战星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眯着眼笑道:“早知道就该去毕夫人所说的那家‘蒋婆婆面馆’了,你说是不是啊?毕公子……” 秦烾本是闭着眼,品尝着酒中的滋味,听到战星取的问话之后睁开一只眼,哼了一声,随即道:“战将……战公子此言稍差,若是去了那家面馆,我们岂不是享受不到聚龙轩的秀河美景和百年佳酿了?” 红儿欣喜道:“这位客官看来对酒研究颇深啊!每一个进入我们聚龙轩的客人,都会品尝到万阁楼楼主珍藏的‘梨花酿’!” “呵……梨花酿。”秦烾另一只眼睛蓦地睁开,冷笑道,“小丫头你退下,把那些乐师也叫走,这里不需要人来服侍了。” 红儿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走出了房中,身后还跟了一大串弯着腰低着头离开的侍女和乐师。 海斯予问道:“相公~这梨花酿有什么不对吗?” 战星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也抬眼望着秦烾。 秦烾摇了摇手中的银杯,里面的酒液旋出一圈圈的波纹。他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液,语气淡然:“战星取,你来说说这酒到底有什么不对。” ☆、楼主 战星取重新往自己的酒杯里倒满梨花酿,刚才他是像囫囵吞枣似的一口饮尽,自然没喝出什么滋味。自他喝了皇帝赐给他的碧波酒以后,他就对其它的酒不屑一顾了。这一次,他听从命令细细的品尝了这梨花酿。 海斯予在一旁咬着筷子看着他咂舌的模样,道:“究竟有什么不对?”她也拿起案上的银杯喝了一口,道,“没什么啊,不过这梨花酿倒真是百年的佳酿。” 战星取将那一整杯全部品完,皱着眉道:“的确如毕夫人所说,梨花酿却是百年佳酿。只不过,这梨花酿的味道好像是与宫中所藏的金酒——碧波同出一辙啊。” 梨花酿的色泽透明纯净,碧波酒的色泽滴翠通透。但两者皆有一股清爽醇厚的后味,其味竟是一模一样的。 战星取转头看向秦烾,然而秦烾在对面一手支撑着下巴,双眼紧闭,看样子倒像是成仙成神了。秦烾缓缓开口道:“夫人,这是你没有喝过碧波酒,所以并不知道两者的差距。就如曾喝过的战公子所言,梨花酿与碧波酒的味道同出一辙,那是因为酿造梨花酿和碧波酒的酿酒师是一人。” “啊?”战星取惊讶地看着杯中的梨花酿,道,“那个酿酒师不应该是宫中的御用酿酒师吗?他酿的酒难道还能流通出来?” 秦烾解释道:“这就是这梨花酿不对的地方了。通常宫中御酒只有通过皇上的赏赐才能够流出宫外,然而我可没听说过皇上有将梨花酿赏给任何人的消息。”他摇摇头,又添了一句,“从来没有。” 战星取警觉地环顾四周,道:“这万阁楼,有古怪。” “还有,这梨花酿在宫中的本名为‘画中仙’。”秦烾突然补充道,似乎没将战星取那句放在心里,“画中仙本来是那位酿酒师偶见一幅美人图,对其中美人心生恋慕之情,苦其相思难耐,故以酿酒消磨相思之感,酒成后,闻其酒香愈感相思,故此酒名曰画中仙。” “看来这万阁楼楼主不仅将宫中藏酒盗出,还将它重新换了个名字拿来贩卖,真是猖狂至极。”战星取咬牙切齿道。 “毕夫人可知万阁楼楼主是何许人也?”战星取问道。 海斯予干笑道:“正是妾身表弟。” 秦烾、战星取:“……” ****** 秦烾敲了敲头,道:“哦,国尉的儿子,我想起来了。”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9 章 战星取瞪大眼睛,问道:“国尉是谁?” 海斯予无奈道:“亏你还是前将军,你恐怕连丞相是谁都不知道吧?国尉是顾冶,当今国舅。” 战星取声音提高道:“我怎么不知道丞相是谁?不就是郑原吗?” 海斯予眨眨眼睛,道:“那你可知道前些日子与圣上成婚的女子是谁?”言罢,对着秦烾一笑。秦烾笑着摇了摇头,眸中满是纵容和宠溺。 战星取想了想,道:“不就是你吗?” “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战星取摇摇头:“不知。” 海斯予呆住,秦烾笑道:“好了好了,你也别和他说了,你们两个说话牛头不对马嘴的,搞得我都晕了。” 忽闻屋外有人敲门声,接着红儿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客官们,我家楼主邀请一见。” 秦烾摆摆手,道:“不见。” 然后红儿在屋外赌气似的跺脚声又传来,看来她又是被秦烾给气到了,战星取和海斯予不禁摇头低笑。 “怎么不见见那位万阁楼楼主呢?”战星取问道。 “不过是个贼而已,见他作甚?”秦烾抱臂,冷哼一声。 海斯予尴尬地打着圆场:“那个孩子还小得很,不懂事……” “国尉家的孩子能耐大得很,才这么点点就开了这么大的一家酒楼了。”战星取开先拇指掐着小指尖,示意为小,又双臂抱圆,做出大的样子。 海斯予见战星取滑稽的动作,用衣袖掩唇闷笑。 三人说说笑笑,不觉月上中天。 战星取偶然抬头,望向窗外的秀河河景,有些慌张,对秦烾道:“毕公子,你们出来的时候没人知道吧?” 秦烾讶然道:“自然没人知道了。” “完了完了完了……”战星取猛地站起身,在屋中团团打转,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宫里肯定乱成一团了,说不定等会儿郑原就出来打着灯笼找皇帝了,找到这里了该怎么办?若是看到我还在这里,那我明天岂不是要在朝堂上被尚书台的那些人给骂死?……” 秦烾一手拍在他肩上,像是在安慰的样子,笑道:“我不是说过吗?我有办法出来,自然有办法回去。” 战星取狐疑地看了秦烾一眼,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我家相公都说了,当然是真的咯。”海斯予将一块鱼刺被挑尽的鱼糜咽下,对着战星取笑道。 战星取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牙齿打了个冷颤,连忙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问了。” 秦烾与海斯予相视一笑。 等到了结账的时候,秦烾就要从袖中掏出银两递到两腮还嘟起的红儿面前时,战星取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道:“这次我才是东道主,毕公子忘了吗”笑眯眯地模样让人不忍拒绝。 秦烾的右手从袖中退出,颇感意外的看着战星取。 ****** 夜如水,月如钩。 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许多店家也已经关门谢客了,整个瑞城只余下数十盏灯火。 战星取还是首先走到最前面,秦烾和海斯予跟在他的身后。 秦烾将外袍脱下,披在海斯予的身上,又问道:“夫人,下次还想出来玩吗?” 海斯予面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点点头。 “既然毕夫人还想出来游玩,那么我这个东道主可又要破费了……”战星取转过头,看着他们俩,然后阴恻恻地说道。 本来在万阁楼里的消费就够高了,然而红儿那个小丫头片子又是领他们去的是万阁楼里最贵的聚龙轩。不仅如此,皇帝的小老婆还又……那么能吃!还得他刚才在结账的时候还将自己身上一直随身佩戴着的双蛾缠火赤玉璧给当了出去。 海斯予笑道:“那下次就妾身与夫君就直接上门拜访,吃光你家。” “哼,一对儿蝗虫!”战星取发觉自己和秦烾在一起呆久了之后就染上他的怪癖了,一说话就“哼”来“哼”去的,活像对方欠钱不还似地。 秦烾看着海斯予和战星取拌嘴的样子,只觉有趣,就静下来看戏了。 一路上,海斯予和战星取什么歪话扯皮都出来了,不时还听得到战星取那阴阳怪气的“哼”。 在可以远看到宫门的地方,战星取忽停下,问道:“就在这里吧,我先问一下,真的回得去?” 秦烾皱眉,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这么不值得人信任? 战星取一见秦烾皱眉,就知道他又要发作了,忙道:“那我先走了,你们好自为之啊。” 海斯予一手笼在颊边,冲着战星取隐入夜色的身影呼喊道:“战公子回家才是要好自为之啊——阁下这么晚回去小心令夫人让阁下跪棋盘!——” 远处的战星取一个趔趄,原本帅气又潇洒的退场姿势顷刻变得滑稽可笑。 ☆、身孕 战星取归家,还是那样,铃铛早已经领着众侍婢守候在府门前了。一时看到铃铛疲惫的模样,不觉心疼而又懊悔。 早知道就早些回来了。 战星取走到铃铛身边,轻轻地捧起了她的脸,亲吻着她带着倦怠的双眼,他还是那样的喜爱她那双碧色的眼睛。 “抱歉,铃铛,总是让你在等我。”他安慰地对他怀中瘦弱纤细的女子说道。 铃铛有些虚弱地笑了笑,摇头。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0 章 “最近你一直很闷闷不乐,我也很担心你。”铃铛将脸埋在战星取的胸膛上,战星取抚摸着铃铛的发丝,铃铛的手渐渐地覆上他的肩膀。 战星取知道铃铛在担心什么,这位敏感的女子……心里隐约地知晓、感应到了一些,来自丈夫的烦恼。 “没什么的,一切都会很快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凝视铃铛那双似乎带有魔力的眼睛,沉浸在她给予他的平静之中。 莫紊那边,还在部署吧。自己与皇帝的关系也有些发展,海家可以肯定,海漠是会帮忙的,毕竟海家还有个女儿在皇帝身边。 ****** 六月初,菡萏初开。 永昌殿外的飞鸿池内,芙蕖遍池,满殿荷香。 海斯予斜倚在永昌殿门前,等待着那人的出现。 雅秋用荷边玉盘乘了些点心送到海斯予身边,恭敬道:“娘娘还是吃点东西吧,从晨起到午后您都吃得太少了,还是吃点点心垫一垫。” 海斯予转头瞄了一眼盘中的糖糕豆饼,忽觉得喉头一阵泛酸,嗅到了那些甜腻的气味,脑袋直发晕,胸口也发闷。 一把推开雅秋的手,将那盘食物打翻在地上,声音虚弱却又隐带怒意:“把那些东西拿走,本宫说过不想吃就不吃!” 雅秋无奈,命几个小宫女打扫地上的残局,侍立在一旁。 皇上已有半月未曾来过永昌殿了,她无法,只能看着静妃娘娘一天天的虚弱下去。 天气已经转热,雅秋问道:“娘娘,还是回房里歇着吧,这天气愈来愈热了,小心闷坏了身子。” 海斯予皱着眉,道:“也好。” 正要移步进入房中时,眼前一片白慢慢的浮起,又缓缓的降下,换成了一片黑。像是她曾经九岁那年栽入水中一样,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模糊,直到变为一声长长的金石呜鸣,渐渐静下。 海斯予晕倒在门前。 太医很快地就来到了永昌殿,连着惊动了皇帝。 秦烾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海斯予,焦急地问道:“孙太医,静妃她怎么了?” 孙太医隔着一层纱帘,摸着海斯予的脉搏,没有回答,只是在安静地诊听。 过了一会儿,他招来雅秋,雅秋将海斯予的手放进了锦被中。 他平稳地道:“娘娘只是内热体虚,一时中暑了而已。” 秦烾呼了一口气,终于轻松了一些。 “还有……”孙太医又道,他淡定的端过雅秋递上来的一杯水,续道,“娘娘怀孕了。” 秦烾“呃”了一下,然后猛地转过头抓住孙太医的衣袖激动地问道:“怀孕?静妃怀孕了?!啊?真的?” 孙太医无奈地看着秦烾紧抓着他的袖子的那只“龙爪”,道:“真的,静妃怀孕已有一月有余了。” 秦烾耐不住自己初为人父的欣喜,松开孙太医的袖子,转为握住还在沉睡的海斯予的手腕。 斯予,我们的孩子大概会在明年的三月出生。所以,在这之前,朕,一定会将所有的障碍除掉。 此时,海斯予的指尖微颤,悠悠转醒。 秦烾欣喜地看着海斯予缓缓地睁开双眼,笑道:“爱妃,朕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海斯予的眼睛看起来还是涣散的。 雅秋急忙将一旁的绿豆羹呈上来,海斯予捏着汤匙舀了几勺喝下,又是觉得喉头泛酸。连忙推开羹碗,脸偏向一边大口呼气。 秦烾见了海斯予的苦相,立马从雅秋手中接过羹碗,亲自舀了一勺送到海斯予嘴边,就差像哄小孩吃饭一样“咿啊”几声。 海斯予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就要再次睡下,却忽然睁开眼睛,见秦烾正在将碗重新放到案上,知晓刚才原来是皇帝亲自喂她吃东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嗫嚅道:“陛下怎么来了?” 秦烾将被子往上提了提,问道:“还热吗?” 海斯予摇摇头。 “那就好。”秦烾笑了笑,“斯予,以你现在的身子可要多注意些。不要像上次那样,走着走着就摔一筋斗。现在,你的身子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海斯予闻言,脸更红了,头埋得更深了。 “也不要因为胃口不好就饮食不规律,饿着朕的龙儿怎么办?” 海斯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过了一会儿,又猛地抬起头来,抓住秦烾的袖子激动道:“龙儿?陛下的龙儿?!啊?真的?” 然后,她就听到了殿中还未离开的孙太医的闷笑声,还伴着雅秋故作矜持的咳嗽声。 “是真的,斯予。”秦烾一把捋下海斯予紧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回答道。 ****** 入夜,丞相府。 郑原执起一颗黑子,毫不犹豫落于白子包围的一处空格中。 公孙龙额上的汗珠滴落,只看到郑原一颗一颗的将棋盘上的白子取走。 郑原看着公孙龙冷汗直冒的脸庞,笑道:“怎么样啊?廷尉大人。” 公孙龙捻了捻下巴上仅剩的几根花白胡须,故作淡然道:“这棋不是还未下完么?等着哈。” 双方棋子又是几个回合黑白交杀,宁静的小屋中平白多了一份肃杀之气。 “怎么样啊?廷尉大人。”这一句,郑原今夜重复了几乎十遍以上。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1 章 公孙龙老脸颓然,沮丧道:“丞相棋艺举世无双,下官甘拜下风。” “嘿嘿,别急别急嘛。”郑原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 公孙龙瞪大眼睛,道:“丞相还要让下官做什么?” “最近,广阳郡那边,不安分得很。”郑原喝了口茶水,道。 公孙龙连连摆手,推脱道:“那可不是下官管得到的地方,不行不行。” “欸——莫急嘛,廷尉大人连在下的话都没听明白。” …… 公孙龙从丞相府出来,抖抖两袖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又是敬佩又是鄙薄地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丞相府的匾额,最终还是“呸”地吐了口唾沫在丞相府门前。 与他同来的家仆亦趋亦步地跟在他身后,惊惧的看着自家老爷这番动作:“老爷,您是……怎么了?” 公孙龙打个弯儿,斜睨了身后的家仆,阴阳怪气地说道:“以后少跟丞相府里的人打交道,免得自己把自己送到虎口,被啃得骨头都不剩。” 那家仆连声喏喏:“是、是……老爷。” 公孙龙蹦跶着就跳上了自家的牛车,身后的仆人坐在车轼上,鞭子一甩,牛儿“哞——”地一声驶离了丞相府门口。 这时,莫紊才从一角落隐出。 他暗自揣测:公孙龙怎么会深夜从丞相府出来?莫不是他与郑原暗中勾结?若是那样就糟糕了……可是,看他那样子不像对郑原老贼很是待见啊。 ☆、拜访 夜色深沉,繁星满天。 前将军府中仅有几豆灯火。 从门外进来一名婢女在一旁等待着。 战星取正在院中演练枪法,扎、刺、缠、拦、点、拨。 枪头若舞梨花,上下飘忽,漆黑的石面闪烁着银光点点;枪身似游龙,左右摇摆,霸气威猛,与夜风中呼呼作响;红缨翻飞,似柔实刚。 战星取抹了把汗,将银枪插入地中,碎石震裂,四处飞溅。 “说,什么事?” 婢女碎步走上前,呈上一个木匣。战星取接过来,打开一看,原来是自己一月前当出去的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婢女又退到一旁,道:“外面有一人,自称为‘毕公子’……” 婢女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身旁一阵狂风刮过。待抬起头去看战星取的时候,却只见还插在地中的银枪上的红缨穗子缓缓飘动。 战星取疾步如风,跑到了自家门口。 看到秦烾颇有些无聊的站在他家门口,着一袭深蓝色云绣曲裾袍,挂兽型错金玉带钩,足蹬青丝履。 秦烾听到他的战星取的脚步声,立马抬起头来,唇角弯了弯,唤道:“将军。” 战星取那双长眉微蹙,眼中流出一丝迷惑:“你……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 秦烾朝外面招招手,门外就有一人拎着两坛酒进来了,看样子是万阁楼里的人。秦烾从那人手中接过酒坛,然后全部放到战星取的怀里,笑道:“不知怎的,今日就想要和将军畅饮美酒。” 战星取已经习惯了和秦烾这样的问答,他太了解秦烾,当他不想回答某一问题的时候,他都会轻描淡写地错开话题,只说他自己想说的那些。 战星取掂了掂怀中的两坛酒,份量倒是不少,他看了一眼秦烾,道:“今日恐怕是喝不完吧?” 秦烾道:“一坛送给令夫人,一坛拿来今晚上喝。” 战星取摸了摸头,闷声道:“拙荆不会饮酒……” “那送你好了。”秦烾说完,就跨步朝着里面进去了。 战星取连忙将酒坛子放下,抓住秦烾后颈的衣服:“诶、诶、诶?你往里面走干什么?” 秦烾转过头,疑惑道:“那到哪里去喝啊?” 战星取放过秦烾的衣领,提起酒坛:“走,到外面找家酒楼去。” 秦烾哼一声,道:“恐怕是你的将军府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战星取打着转把秦烾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无奈道:“你那只眼睛看到我的府中有什么秘密了?” 秦烾又是一声冷哼,手指往府内一指,道:“这偌大的将军府,连多几个丫鬟仆从都舍不得买,并且还不让我进去,这不是在隐藏秘密是在干什么?” “那是你赐给我将军府邸的时候只给了我五个丫鬟仆从,还顺带厨子一个。”战星取也不服输。 “那个时候又不是我在管这些,你尽可以找将作少府的人的麻烦呀。” 战星取掏掏耳朵,吹了吹小指上的灰,貌似什么也没听到。 秦烾怒道:“反正我今天就是要进去……” 本来他以为战星取一定是会阻拦他的,结果战星取跟在身后诡异一笑:“毕公子,不要后悔哟。” 秦烾听着他的语气,只觉得背上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 ****** 战星取如饿狼扑食,撕开酒坛上的封泥,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秦烾都觉得这个酒坛肯定在以前绊死过他的爹娘。 战星取打开酒坛后,闻到酒香,皱眉道:“怎么还是万阁楼的梨花……画中仙?”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2 章 秦烾从房中一角捡起一把红梅虬根织锦象牙骨扇子扇啊扇的,转过头道:“我不能把碧波酒从宫中拿出来,你就将就一点儿吧。” 战星取道:“拿不出地话,可以偷嘛……”然后秦烾一扇子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战星取迫不及待地直接拿起杯子从酒坛中舀起一杯,看得秦烾将下半张脸隐在扇面后直咂舌。 “上次在万阁楼中也没见将军这么鲁莽过,怎么今天就原形毕露了?” 战星取手拿杯子“咚”地一声砸在案上,秦烾和隔壁房间中正在偷油的耗子吓得心中皆是一跳。 战星取磨牙切齿道:“上次是本将军心善,作为东道主来请你们,结果你们还真是不顾情面,将我吃得一身精光,害得我将祖传玉璧都给当了出去。这次可是毕公子自动将酒水送上门来,我还不多喝一些?” 秦烾尴尬地赔笑道“没那么严重吧?战将军……”他刚才从当铺里当出那块玉璧的时候,仔细地捧在手上观赏过,确实是一块好玉。只是既然是祖传的宝贝,为什么战星取没有回到家后立即去当回来呢? 战星取愤恨道:“还不严重?你没见你的小老婆一个人吃了三个人的份量?” 确实,斯予的食量貌似是大了些。秦烾捏着下巴想到。 “还有!”战星取又是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秦烾和隔壁房间中正在逃跑的耗子吓得心中又是一跳。 “还有……什么?”秦烾问道,又看到战星取已经神色迷醉,看来是喝多了。 战星取从怀里掏出那块赤玉璧,摔在秦烾的跪坐着的膝边:“你怎么又把这个东西给弄回来了?” 秦烾倒是不懂了。这不是你的东西吗?给你送回来你又生什么气?刚才不是还在那儿抱怨祖传玉璧给弄丢了吗? 秦烾捡起那块玉璧,用衣袖擦了擦方才掉在地上所蒙上的一层薄灰。赤玉温润的色泽在微暗的灯光中愈发显现出来,从赤玉的光泽和雕刻线条的柔和度来看,这块玉的年代是有好久了。 秦烾瞟了战星取一眼,道:“战将军,你醉了。” 战星取托着下巴,平静道:“你才醉了呢。” 通常醉了的人会说自己没醉,不过听战星取的回答,秦烾可以肯定他绝对是遇到了一朵奇葩。 秦烾站起来,就要走出房间,打算去找找将军府的下人来服侍他们的主子。 战星取看秦烾要走的样子,连忙扯住他的袖子,问道:“诶、诶?你去哪儿啊?”酒都还没喝完呢。 秦烾淡定地回答道:“你没看到没有灯油了吗?我去找枝蜡烛凑合一下。” 战星取迷惑地看了一眼房间角落还明亮得很的青铜灯座上的灯火,又狐疑地看了一眼秦烾的脸。 秦烾抬手摸了摸战星取的发顶,柔声道:“我去去就回,乖~” 战星取:“……” ****** 秦烾在将军府转了一圈,愣是没遇到一个下人。 看来这次回宫以后,一定要向将作少府的人找找茬儿了,然后再让他们给将军府里多配几个下人才是。 夜色漆黑,再加上将军府大得很,然而人却又少得很,秦烾很快发现自己在手下的家中迷路了。 秦烾停下来,靠坐在园林中的山石旁,有些懊恼地想到:早知道刚才就应该直接将战星取领着到他夫人面前了。 这时,一颗金色的半透明珠子不知道从什么黑暗的小角落滚出来,滴溜溜地就滚到了秦烾的脚边。秦烾弯腰捡起那颗珠子,借着朦朦的月色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颗珠子是一颗琥珀材质的珠子,通常是那些富贵人家送给家中小孩儿玩的小玩意儿,秦烾在小时候就收集了好几大缸。 看来这颗也是战星取的儿女们的玩具。 等会还是去见见战星取家的孩子吧。 秦烾将那颗珠子揣进袖里,现在他也算是一位父亲了,一想到小孩就会油然感到心窝里一阵温暖。 秦烾歇息了一会儿,起身环顾四周,打算重新找条路出去。不想,却看到从对面山石后冲来一个黑色的身影,秦烾大惊,往旁边一躲…… ☆、战响 那个黑色的身影却只是停在了秦烾身前三步左右,秦烾看了一下,原来是个小小的孩子,看身量,也不过□岁的模样。 秦烾笑道:“你是战将军的孩子吧?” 那个小孩点点头,也不多言。 “这个,是你的吧?”秦烾从袖中摸出刚才捡到的那颗珠子,递到小孩面前。那小孩举着手从秦烾手心里拿走了那颗珠子看了看,然后又还回了秦烾手里。 小孩摇摇头,说道:“我家招待不周,害得客人于家中迷失,这颗琥珀珠也算是我用来当作向客人赔礼道歉的小小薄礼。” 秦烾将珠子重新放回袖中。听了小孩的话,只觉得小孩故作老成,还人小鬼大,看起来倒是比战星取还像家主一些。就是不知依战星取那幅个性是怎么养出这么个稳重持成的孩子? 之后,有小孩领着在府中穿行,秦烾很快找到了一个下人。那个下人本来已经入眠了,听到小主人的吩咐立即从床上爬起来穿衣,秦烾身边有个小大人在也不觉得等待得无聊。 那位下人提了一盏灯笼走在前方,秦烾带着小孩跟在后面。 借着灯光,秦烾看清楚小孩穿着一身翠纹裙,头上还扎着总角,看来是战星取家的千金了。 一路上小孩也不多话,秦烾只能自己掐着点子问了:“少主名为?” 小孩答道:“单名‘响’。” “年几?” “年九。” 秦烾这时才觉得战星取不仅是朵奇葩,连他家养出的孩子都是一朵小奇葩了,这么大点儿就死气沉沉的,这样的孩子长大了还得了? 到得秦烾和战星取饮酒作乐的那件房前时,战响就钻进旁边地一间房了,一边还对秦烾说道:“夜已深,客人还是要注意身体,慎与家父酗酒。”那幅着急得好像背后有人追赶的样子让秦烾忍俊不禁。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3 章 秦烾掉头走进房中,却看到战星取在案前端坐,只不过案下已经倒放了一只空坛了。看样子,在秦烾离去的那段时间里,他又喝了不少的酒。 秦烾再次捡起他离去前扔在位置上那把鱼骨扇子,一扇子拍在战星取的脑门上,结果才到了战星取的脸前,战星取就一把抓住了扇子,一个反手,秦烾只当他是醉得深沉,未有防备,那把扇子就从秦烾手中脱出进入了战星取的手里。 战星取闷声道:“我真的没醉。” 秦烾与一同进屋的那名下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最后秦烾挥挥手,道:“你到屋外候着吧。”那下人走出去,带上了门。 秦烾坐回战星取对面的那张案前,往自己的杯子中倒上了酒,然后道:“我知道你没醉。” “那你出去找下人干什么?” “我是想让你清醒一些,不要做出一些……”秦烾顿了顿,斟酌了一番,道,“……不可理喻的事情。” “……” 秦烾过了一会儿,驱散了这有些尴尬的气氛。他笑道:“刚才是令爱带我回来的。” 战星取皱眉:“恐怕你是醉了。” 秦烾问道:“什么意思?” 战星取答道:“我哪儿来的什么女儿?” 秦烾刚想要说些什么,这时从隔壁房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辨别不出是人还是物发出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声音……人听后,想捂住耳朵撞墙。 秦烾拿着酒杯的右手一抖,酒水倾洒在案上,他勉力颤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战星取淡定地回答道:“你再仔细听听。” 秦烾刚心生脱逃之念,隔壁房间里却陆续地传来呕哑嘲哳的声音,闻似鬼哭狼嚎,犹如魔音灌脑。秦烾浑身一瘫,几乎要被吓得软倒在案上。 “快……停下来……” ****** 秦烾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敬佩似地问道:“战将军,你为何却能巍然不动?” 战星取答道:“习惯成自然。每晚这个时候犬子都会在旁边那个房间研习琴艺,身为其父自当身先士卒来聆听品赏。”来送死。 秦烾拱手,道:“佩服。难道这也是将军不让我进府的原因?” 战星取笑答:“自然,就是怕把你给吓着了。” 战响跪坐在屋中的小角落,默默地听着战星取和秦烾的对话。 “他怎么……”穿着女孩儿的衣服? 秦烾十分无语的转头看向恭恭敬敬的战响,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稳重的小大人还有这样令人喷饭的一面…… 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敲响,战星取唤道:“请进。” 秦烾看到一位着湖碧色宽袖绕襟深衣的妙龄妇人进入,然后牵起了战响,退到了一旁。 战星取介绍道:“这是……拙荆,义渠氏铃铛。” 义渠?匈奴人?秦烾挑眉。 铃铛放下战响,屈膝行礼,气质与秦烾脑海中所想象的匈奴人完全不一样。 秦烾略微点头,算作回礼。 战响走到秦烾身前下拜,道:“小子适才无礼,向先生请罪了。” 秦烾拂手,虚扶起战响,道:“无妨。”不过心里却是暗笑,你还穿着女孩儿的衣服呢,说什么“小子”? 铃铛向战星取点点头,牵着战响的手一同离开了屋里。 战响问道:“母亲,那位先生是谁?” 铃铛紧了紧握着战响的手,道:“那是你父亲的朋友,不要多问。” 战响“哦”了一声,听话地没有多问,只是无奈地对着他的母亲道:“母亲,什么时候可以把这件衣服脱下来呢?”说着,用另一只还空着的手扯了扯衣摆。 铃铛对着她的儿子笑道:“你昨日可是弹断了三根琴弦啊。” 还有两天时间,幸好今晚没有弄断琴弦。战响低头默默不语。 秦烾将酒杯放在案上,走出门将空了的酒坛递给在外侯侍的下人,又见天色已晚,也不禁有些担心了。 回到屋中,对看着灯火发呆的战星取说道:“我走了,今夜已经这么晚了。” 战星取回过头道:“要我送你吗?” 秦烾笑道:“即使我说‘不’,战将军也会跟着我回去吧。” 战星取干笑了几声。他实在是太好奇秦烾为什么可以从重重禁军把守的皇宫中来去自如的了。 ****** 已近深夏,但是瑞城的夜依然凉如水。夏夜的瑞城如初春一般,被薄雾笼罩。城中偶尔的几盏灯也是被水汽覆盖,光线朦胧不明。 秦烾走在前面,忽然转过头说道:“我在宫里找到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战星取眼露迷惑之意。 “那样东西是我在建章宫的古籍中找到的,如果不是那件东西,我也不会知道皇宫中的那么多的秘密。” “你可以进出皇宫,也是因为那样东西?”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4 章 秦烾点点头:“那样东西是一张很久以前的锦帛,上面绘制了皇宫地底的各条密道。” “等等。”战星取伸出一手,制止他接下来的话。 战星取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 秦烾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了。他很年轻,才至弱冠,却在那一瞬间年轻的面容满是疲态。 他强笑道:“在建章宫那天,你不是说过‘誓忠于炎帝’吗?如果连忠于自己的下属都不信任的话,我这皇帝当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战星取的背脊僵硬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无心的推脱之言在这位青年的心上竟然刻下了这么深的印记。 秦烾却是不想再谈论这样的话题,继续道:“那些密道应该是前朝留下的,在有一日被本朝一位宫中的不知姓名的人发现了,所以他将密道的地图画在了一张锦帛上藏在了建章宫里。后来,我找到了那张锦帛。然后,发现了皇宫里隐藏的不少秘密。” 战星取也接着他的话顺着问道:“包括宫中酿酒师的‘画中仙’?” 秦烾道:“也算吧。不过画中仙的故事在宫里都有流传,但是一直没有人看到过酿酒师所言的‘画中人’。” “你见过吗?” 秦烾笑了笑:“得了那张锦帛之后,每夜我都在密道中探寻。有一次,就恰好找到了放置那张画的地方。” “那画中人真有那么美丽?” 秦烾怪笑着瞟了战星取一眼:“你就只是去关注美人去了。” 战星取惭愧地低下头。 秦烾叹了一声,道:“画中人是雍庄王。”【睿圉克服曰庄;屡征杀伐曰庄;武而不遂曰庄;严敬临民曰庄;维德端严曰庄】 “啊?她?那个暴君?”战星取惊讶地“啊”了一声。 秦烾一把捂住了战星取张大的嘴巴,狠道:“不要声张。” “怎么她的画像会在皇宫里面?” 秦烾道:“那是以前的人和事了,去管那些干什么?” “不是,是为什么成帝会允许呢?”战星取追问。 “你还真是笨啊!那画是成帝画的,怎么不可以……”秦烾被问得恼怒,什么都说出来了,然后他愣住,“……呢?” “呃?成帝画的?……”战星取彻底呆了。 ☆、玉璧 庆安元年,太子秦烾以六岁稚龄继位,逢大旱。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诌狗。 战星取自那年以后就不这样认为。 战星取依稀记得那年,大旱。他所长大的那个镇子位于大炎与匈奴交界处,差不多属于一个三不管地区。巧的是,大旱时,他们的镇子也在旱区。 他的母亲因为缺水,渴死在榻上,他哭着从母亲的手中掏出了她临死前紧握着的一块东西,是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战星取那年还不姓战,唯有一名——星取。 星取一看就知道这是样好东西,好东西就可以拿出去换钱,有钱了就可以买到清水和食物。不过,那也只是在有水有食的时候才可以办到。 星取将那块玉交到镇上的大户面前,那大户将玉举起观看,迎着毒辣的骄阳,赤玉璧将大户的面上笼上一层血色。星取看着心惊,踮起脚就想要从大户的手里夺过玉璧。 穷小子,这块玉怕是你从我家偷出去的吧? 我才不是穷小子!把玉还给我! 大户笑着将玉璧举起在空中挥舞,星取无助地在他的身边盘绕追赶…… 星取被大户一脚踹到地上,他吐出了一口鲜血,那是他第一次尝到血的滋味。有些甜,还有些咸,带着一点点的铁锈味。不是会让人感觉美妙的味道,但他却在尝到的那一瞬间心生一种奇怪的快感,那种快感在短短地几秒钟传递于他全身,他感觉自己变得高大有力,就像是饱饱地喝了一肚子的水,又好像世间的万物都可以被他狠狠地碾碎在脚下。 星取从地上爬起,抱住大户的腿一口咬下去,他听到大户的惨叫,同时也感到那种快感愈加的激烈,他的整颗心脏都痉挛似的跳动得疯狂。 他趴在大户的身上,从大户垂软的手中抠出玉璧,然后将玉璧紧握于手里,往大户正冒冷汗的额头上砸下,一下又一下。他不知道什么东西缓缓流入他的指缝间,然后又从指缝流出。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溅在他的脸上,然后又混着眼角流下的东西从下巴滚落。 他似乎闻到了水气,全身都活了过来。他抓起被血染红的衣襟,咬破了还隐约跳动的温热的血管,那些血液迫不及待地涌入了他的口中。他的喉头激动得颤抖,他大口地吞噬别人的生命…… 玉璧被鲜血浸透,红得愈发妖冶,星取扔了它。 星取在十四岁那年第一次杀人。 他知道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他从夺取别人性命的过程中获得了快乐,他渐渐沉迷于其中。 ****** 镇子里早就没了食物,人们相争易子而食。战星取有些庆幸,庆幸母亲死得还算早。如果她还活着的话,或许就会将自己的肉塞进儿子的嘴里吧。 人们在生存面前,舍弃了理性,选择了兽性,臣服于本能。 星取将自己看得比常人高一等,有时也低一等。他不认为自己的生命应该终结于同类那贪婪湿濡的胃中,也不认为自己的兽性比常人要淡薄。 在恍惚如鬼魅的一段日子后,他虚弱地爬上光秃秃的山上,他觉得自己到了死亡的时刻。 他晕倒在山上,远方的晨曦永远的留在了他的脑海里,因为他曾认为这是他临死前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大霖在干旱半年的土地上降下。 星取被暴雨冲醒,带着土腥味的泥水涌入他的口中,就像是他第一次喝血一样,他彷佛汲取了大地的生命,他活了过来。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5 章 然后,他看到伴着雷霆暴雨的千军万马从山下疾驰而过。 匈奴进攻,直逼大炎北境。 护军都尉姜宁统领诸将,拒匈奴。 星取偷走了驻军营地的一匹战马。他撑着虚弱的身体,显示着他与生俱来的高超骑术。他对着身后追赶的士兵们放肆的挑衅,嘲笑他们狼狈的模样…… 士兵们被一位军尉喝住,星取成了军尉部下的一位百将。 他在杀戮中加官进爵,五百主、军候、校尉、副将……簪袅、公乘、左更、大上造…… 有一日,他见到了上将军。那是一位高大沉默的男人,他的面部轮廓似花岗岩,刚毅而坚韧,嘴唇总是紧抿着,显出倔强的模样。 你的名字? 星取。 姓星? 呵呵,福薄,无姓。 做我义子。 将将将将将军!……这恐怕不妥吧? 就这样决定了,以后你姓战名星取。 星取就这样,有了姓,也有了父亲。 一日,匈奴急往前线加增五万大军,翻过长城,攻向阴山,炎军凭借阴山天险,寸土不让。 上将军欲领三千死士奇袭,护军都尉允。 上将军拿出一块玉,是战星取母亲的那块双蛾缠火赤玉璧。 这个东西,如果丢了又回来的话,可是不祥啊。他如是说。 因为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所以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他将玉抛给战星取,战星取一手接下。 玉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的干净,但是战星取看它时,总觉得那些流畅的线条里都沉积着干涸腐朽的血痂。 上将军死于奇袭中,不过他的死却振奋了士气,军中诸将领皆断发请战,欲及锋而试。 之后,便是一场大战。 是夜,战星取突入前方敌军大将营帐,一枪刺穿了那大将。再一把大火烧掉了连成一片的营帐和粮草,随即,就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在火光中,他看到了旁边那一双惊恐的碧眸。 那一场大战后,少许军士前去战场打扫掩埋尸体,也包括割下剩余的苟延残喘的敌人的头颅。阴山的土壤被血液浸透,踩上去就像踩在一堆碎肉上。 将军,这位是? 不要声张,这位可是你日后的将军夫人。 战星取随后便将铃铛送回了瑞城的将军府。 果然,回到了瑞城,皇帝赐下金印紫绶封他为前将军。战星取笑着从常侍手中接下了圣旨。 小皇帝坐在三十六玉阶之上,小小的一点。战星取什么也没看清。 空洞的双眸似乎落在他的身上,也似乎没有。 战星取讽刺地对着小天子一笑,当然,旁人都没有注意到。稍稍清醒的人都知道,这天下可以姓郑、可以姓海、可以姓顾、可以姓姜,甚至可以姓莫!但绝不可能姓秦。 秦家江山自武帝灭雍国,已流传三百余年,经十多代帝王,衰于荒帝,败于顷帝,谁知道会不会亡于这个还不知世事,困于权臣的小皇帝呢? 在好早以前,或许就是自觉要死的那天,战星取远观千军万马从脚下奔驰而去,也许他的心里就燃烧了一股火苗,愈燃愈旺,愈烧愈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深以为意。 我,战星取,不妨以布衣,提三尺剑,也来争一争这天下。 但现在看来,皇帝也似乎不是那么好当。 战星取就这样带着傲气,对着满殿朝臣不屑一顾,执着玉笏隐入了暗处。 ****** 梦回,往事历历在目。 战星取从梦中惊醒,火光和血色依然在眼前回荡,震天的厮杀声依稀回响的在耳边。他额上的汗滴落,顺着眼角滑入眼中,他不适的揉了揉眼。 身旁的铃铛正拥着薄被酣睡入眠。 值七月中旬,月满。 月亮的冷辉让战星取彷佛看到了那天的晨曦,一样的澄澈明亮。 一双手臂忽的环在了他的腰间,原来铃铛已经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继续睡吧。”战星取摸了摸她的脸颊,铃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松了手臂的力道,重新倒回了榻上。 玉璧,应该是在皇帝那里吧。 战星取翻身下榻,提起银枪,在院中练起了枪法。锋利枪头带起风声呼啸,落叶狂舞。 一时竟不知东方将白。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6 章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剧情现在才开展…… ☆、育新 战星取安安静静地与群臣一同跪坐在华阳殿内。 丞相郑原站立在殿中央,弯身手执玉笏,与皇帝相商秋狩事宜。 皇帝,今日好像很不对劲。 依战星取平时对他的观察,他虽然每次在早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但是秦烾却都是有很仔细的听着的。 “陛下?陛下?” 偌大的朝堂,郑原询问秦烾的声音回荡在殿内,群臣低头不语,皇帝也恍若未闻。 战星取也不得不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秦烾身上了,秦烾甩了甩头,过了好久才回答道:“朕已知晓,此事就交给奉常【掌管宗庙礼仪】赵裕吧。” 赵裕出列,道:“臣——遵旨。” 群臣们都安静地等待皇帝的下一道指令,但是,再没有其它了。 秦烾挥手,道:“众卿家若是无事启奏,那便退朝吧。” 群臣向皇帝行过礼后,都一一散去了。 战星取坐在自家的马车上,总觉得今天的秦烾似乎十分地疲累。带着些微的忐忑不安,战星取回到了家中。 入夜,承明殿的灯火跳跃。 秦烾安然地翻动着案上的竹简,左手的手心紧握,甚至微微沁出了细汗。 他许久才抬头看了一眼郑原,道:“丞相有何事啊?” “回陛下,关于秋狩一事,臣认为陛下也应该做些准备。” 秦烾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放下手中的竹简,笑道:“往年这些事不都是你和奉常在张罗吗?今年怎么想着来麻烦朕了?” 郑原恭恭敬敬地端坐着,沉声道:“据臣所知,陛下的弓马骑射并不是十分娴熟……” 秦烾尴尬不语。 郑原叹气,道:“陛下年纪不小了,也应该知事了。我们这些老臣受先帝嘱托,辅助陛下治理江山,十几年来不敢一丝松慢懈怠,为的就是等陛下能够真正肩负起江山百姓的那一天。陛下,唉……” 言罢,也不顾秦烾阴沉的脸色,继续说道:“离秋狩还有半个月,从明日起,请陛下随着郎中令育青好好学习骑射吧。” 秦烾点点头,温声恭然道:“是,丞相。” 郑原走后,秦烾指示着身边的小黄门剔亮了灯火,继续看着书简。 小黄门退到一边,默默地看着皇帝有些萧索的身影映在窗上。 秦烾似是感受到了小黄门的视线,转过头来看他,道:“小金子,看朕干什么?” 小金子弯了弯腰,道:“小金子看陛下已经看了这么长的书,心里便想着,陛下是不是想要喝口水?想要吃点点心?如果真是这样,小金子就去帮陛下端过来,但是如果在小金子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陛下又想要小金子帮着多点盏灯,拿本书,可小金子又不在,那小金子可不是让陛下等急了?小金子到底是要怎么选呢?” “小金子,这宫里就属你最讨朕欢心了。”秦烾哈哈大笑,扶案道,他环顾四周,又道,“这样,你先帮朕把《山海经》拿来,拿来后,再给朕端些茶点过来。” 小金子连连点头,弯着腰不知从殿内什么地方拖来了一只箱子,在秦烾面前打开,里面一摞摞的全是整理好了的竹简,然后捧出一卷竹简放在案上。秦烾将缠在卷身的一根红线轻轻一拉,竹简哗啦啦的便打开了,一头从桌案上滚落,掉在席上。 小金子看秦烾已经开始看书了,提着裙子飞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了一个盘子回来,将盘中吃食全部摆放在了另一张小案上。 秦烾用手杵额看了一会,唤道:“打扇。” 小金子又哼哧哼哧地拿了一把绢素宫扇跪坐在秦烾身边为他打扇。 ****** 秦烾身后跟着一大串人来到了演武场,在到演武场边缘时,便有一个年青人上前迎接。 育新是一个十六七岁,有着黝黑皮肤的年青人,那两道浓长的剑眉配在他的脸上使他愈显英气勃发。 “你父亲呢?”秦烾问道。 育新跟在秦烾的轺车旁边,身背大弓,双眼平视前方,大声回答道:“郎中令大人正在为陛下挑选御用箭矢。” 秦烾用袖掩唇,垂下眼,道:“那,弓呢?” 育新扭了下腰,猿臂轻轻一带,背上的大弓就拿在了手中递到了皇帝身边,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皇帝,道:“这张大弓就是陛下等会儿练习所用的。” 秦烾平白感受到了一股逼迫感,他挥挥手,育新又将弓背在了背上。 育新大拇指勾弦,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彷佛在他身前百步远的箭靶是将要袭击而来的千军万马。 秦烾在他身边饶有趣味的看着。 他的手臂转换着角度,也许只有那么几秒,食指和拇指扣箭的力道一松。 秦烾只听到长风呼啸的声音,然后便是众人的喝彩声。 秦烾愣了愣,也才后知后觉地跟着喝彩起来。 正中靶心,且是在百步远的位置。秦烾也不禁开始佩服起这个比他小不了多少岁的年青人了。 育新又往后退十步,从步叉【箭袋】里再抽出一支箭,继续勾弦放箭。 秦烾在远处听到一声“嗤唰”,凭他那不是很好的视力勉强看到了第二支箭的镞头似乎是将第一支箭破开,竹制的箭身分开成两半散在空中。 众人愣了好久,方才回过神大声道:“好——彩!育公子好箭法!”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7 章 育新的唇勾起自信的弧度。 秦烾笑着拍手道:“好!就让育公子来朕骑射吧。” 育新放下手中的弓箭,抱拳:“遵旨。” 育新带着皇帝又到了另一个靶子前,这时育青也来了,听了儿子正在教导皇帝骑射之术,先是愣了愣,然后冲到场地边上,却看到皇帝和育新交谈甚欢。 秦烾弯弓搭箭,眼睛半眯,直指箭靶,问道:“是这样?” 育新在秦烾身边绕了两圈,打量了一会儿,点点头:“姿势是有了,但要找到感觉。” “什么感觉?” “正中靶心的感觉。” “怎么找?” “放箭就是。” 秦烾按照临时师父所说的方法,找了半天的感觉,自觉是找到了。力道一松,手心被箭羽划得一疼。 秦烾眯着他那双眼睛眺望了一下,问道:“中了吗?朕看不到,育卿帮朕看看。” 育新说道:“没有,那支箭飞太远了,看不到了。” 秦烾有些沮丧的问道:“育卿最开始练箭的时候怎样找到感觉的?” “我?”育新用手指指了一下自己,笑道,“我从小握着弓箭长大,一看见弓箭就找到感觉了。” 秦烾决定还是不要跟着育新学骑射才好,如果是他教的话,他只会让你握着弓箭找“感觉”,而不教别的。 秦烾向着旁边观看的育青招了招手,让这位来教才是正确的。 ☆、讯息 “静妃之弟海决听说家姐怀孕,特来进宫探望。”海决坐在马车内,探出头对着宫门侍卫说道。 侍卫们立刻松开紧握住刀柄的手,道:“海公子还请稍等,静妃娘娘那里昨天有人来通报了的,今日会有专人来接送公子。” 海决点点头,拉下布帘缩回了车内。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小黄门过来领着海决进入了宫中。 到得永昌殿外,海决跌跌撞撞地就跑进了内殿,海斯予早已在里面等待着了。海决跳过去,扑进了姐姐的怀里。 海斯予笑道:“这么久不见了,个子长高了,性子倒是没变,还是这样莽莽撞撞。” 海决将头埋进姐姐的臂弯里,不语,过了许久才应道:“姐,决儿想你了。” 海斯予安慰的摸摸他的头,柔声道:“姐也想你和爹爹了。” “二娘也说过想你了,专程让决儿给姐姐带了东西过来。”海决挣出海斯予的怀抱,扯着腰带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海斯予从海决手心里拿起那个小玩意儿,原来是一个绣花香囊,香气四溢,只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味。 “这是什么香料?我怎么从来没闻到过?” 海决笑道:“当时我也问过二娘,二娘说这是府中丫鬟出去采买的时候遇到了一位专门销售西域香料的波斯商人,那位丫鬟看着稀奇就买回了一点儿,这个香囊里的香料就是二娘用的那种西域香料。” 海斯予将香囊配在腰间,道:“难得二娘有心。母亲去世已久,有二娘打理家务,兼管着你我也放心了。最近,有没有惹二娘生气呢?” 海决恍若未闻,只是兴奋道:“姐,让我听听小侄子的声音。” 海斯予脸顿时一红,笑骂道:“还没生出来呢,你就知道是‘小侄子’了?” 海决认真的回答道:“我从二娘那里听到消息的时候,第二天就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娘亲穿着白衣服出现在家中那棵白梅树下,我和她玩耍了好久,在她要走的时候,她告诉我马上快有一个小侄子了,我高兴得一跳,结果就从榻上滚下来了。” 海斯予大笑。 几日后,入夜,永昌殿。 秦烾捏着酸疼的手臂,倒在海斯予腿上。 “怎么了?”海斯予柔声问道。 秦烾龇牙咧嘴道:“育青那个老王八……” 海斯予笑着拉过秦烾的手,给他揉捏了起来,道:“那也是郎中令大人在尽他的职责而已,何必这样埋怨他呢?” 秦烾嗅了嗅她的袖子,问道:“这是什么香?朕怎么从来没闻到过?” 海斯予推开秦烾的鼻子,道:“海决前些天来了,他从家里带了点儿东西过来。这是二娘送臣妾的香囊,不错吧?” 秦烾从海斯予腰带上取下那个香囊,道:“朕挺喜欢这个香味的,这个给朕?” “陛下喜欢就拿去,臣妾不介意的。”海斯予笑道。 秦烾将香囊放进怀里,然后伸出手臂,道:“再捏一会儿。” ****** 马场。 “郎中令大人今日有事,就让我来陪陛下练习。”育新对皇帝说道。 育新将秦烾带到马房的一匹黑马前,道:“这是我从小养大的一匹马。” 秦烾看那马膘肥体壮,毛色油光水亮的,的确是一匹好马,也心生兴趣了,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8 章 育新摸着马骢,道:“她叫小黑,可是马场有名的美人儿。” “母的?”秦烾也好奇地摸小黑的额头。 “嗯。”育新点头。 秦烾又摸摸马耳朵,小黑挣扎着摇头,不耐烦地喷了个响鼻。 秦烾喃喃道:“她好像不喜欢朕。” “小黑很懂事的,只要不去招惹到她,她就不会伤人。”育新答道。 秦烾看了育新一眼,问道:“明天你就带着她去狩猎场?” “不会,我舍不得。”育新手一指,指向对面马厩里的一匹额间带着一抹白的棕色马,道,“明天是他陪我一起去。” “他又叫什么名字?” “他叫小棕,这是我取的名字。不过,太仆【掌管宫廷御马和国家马政】大人也给他取了个名字。” “叫什么?” “落雪,挺矫情的名字。” “……有点。” 育新总是会说出各种令人无奈至极的话,与他交流让秦烾心神俱疲。 “陛下的马术看来大有进步啊。”育新跑过来,帮助皇帝下马。 在马场跑了几圈下来,秦烾累得腿都有些打软,他抹了把汗,虚弱道:“不知怎么回事,这匹马今天有些烈。” “陛下今日还是休息养神较好,明日就是秋狩之时了。” ****** 御史大夫府。 战星取擦拭着手中的血迹,在房屋中央有一具几乎被砍成肉泥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屏风和竹席被血污染尽,狼狈不堪。 还有十数蒙面黑衣人,立在屋中,银亮的刃身滑下一道血迹,从刃尖滴下一滴鲜血。 莫紊抚了下胸口,他仍然惊魂未定。 战星取抬起一直低着头问道:“这是第一次?” 莫紊捏着太阳穴,道:“是第一次,不过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这几个死士本来是我挑选给皇帝的,但依你说,郑原对皇上还没起杀心,他不会那样做的。”战星取说道,然后挥手,那十一名黑衣人单膝跪下,他命令道:“保护御史大人,直到郑原死亡。” 黑衣人隐去。 战星取问道:“为什么说郑原不会对皇上做什么?” 莫紊皱着眉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道:“我一直都不懂郑原此人的心思,他做事太过随心随性,并且难以揣摩,他藏得太深。不过,我可以肯定,他是绝对不会对圣上……” “你们和先帝以前的纠缠我不管,只要皇上无事就好。”战星取不耐烦了。 莫紊叹气道:“年轻人就是这样,性子急躁得很。” 战星取道:“明天,最好不要去秋狩场地了,今天的暗杀只是个讯号,日后境况会愈来愈险的。” “你呢?你怎么办?”莫紊问道,他可不认为郑原就不会对战星取软手。 战星取答道:“就不用担心我了,来一个我就杀一个,来两个我就杀一双。” 莫紊汗,又道:“明日秋狩必有异状,还请战将军保护皇上。” 战星取道:“这是当然的。不过你不是说皇上不会有事吗?” 莫紊答道:“我怕郑原控制不住总局,不小心波及到皇上。明日,战将军要多加小心。” 战星取奇道:“郑原不是那么厉害吗?还有失手的时候?” 莫紊强笑道:“万事多小心,总是好一点。” 战星取冷笑:“看来最不应该担心的就是小皇帝了,你和郑原的人都争着保护他。” 莫紊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怒道:“什么‘小皇帝’?无礼!他是君,你是臣!” “这些不告诉皇上吗?”战星取重新整理了发上冠带,问道。 莫紊答道:“皇上年幼,恐怕对于这些事情拿捏不准。” 战星取起身,道:“我看不一定。”对着莫紊挥挥手,又道,“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秋狩 清晨,秋狩。 轮辙呤呤,马蹄脆疾,黑旌飘荡,几乎遮住天光。 秦烾背夹弓,跨骏马,驰骋于山野之间,身后众多黑甲骑士跟随。 郑原骑着马追上了皇帝,踱在皇帝身边问道:“陛下,御史大夫莫紊怎么未来猎场?”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19 章 秦烾被他追得烦了,白了他一眼,道:“莫紊染病告假,丞相不会因这个来参他一本吧?”说完就狠狠地一鞭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飞驰而去。 郑原留在原地于马背上大笑。 秦烾的马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宝马,身后跟随的骑士自然跟不上任性的皇帝的速度了,不一会儿眼际中就失去了皇帝的踪影。 秦烾只顾着这些天因为郑原的一句话——就让自己遭受了育青的折磨的气愤,在树林间肆意奔驰。等停下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貌似进入了猎场腹地…… 他勒紧了丝缰,马停下了。 远处有一只白鹿窜入草丛中。 ****** 马场中。 育新问道:“怎么昨夜小棕惊了?” 马场的马夫道:“小人正在调查着。昨日下午,公子和皇上去散步的时候,小黑就有些不对劲,但是过了一会儿就没事了。皇上走后,落雪……小棕就一直焦躁不安,有点儿像小黑的状况,我们以为小棕是因为天热的缘故才那样,所以去取些冰块放马房里,离开后,小棕就挣脱了缰绳踏破了马厩……” 育新打断道:“小黑也和小棕一样?” 育新身边的贴身仆人急道:“公子,别在这儿耽搁了。牵匹好马就去猎场吧,秋狩已经开始了!我们……迟到了啊!!!” “本公子不急。”育新怒视那名仆人,然后继续问马夫,“小黑是不是也和小棕一样?” 马夫愣着眼点点头,道:“是、是。” 然后就该育新愣着眼了。 身边的仆人还在叫唤,育新好不容易耐心的解释道:“先不去猎场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没解决呢?” “什么事比秋狩还重要啊?少爷?”仆人抱着育新的大腿哭道。 ****** 秦烾屏住呼吸,尽量减小声响。 树林中只有鸟鸣、风声、树叶摩挲声。 他从挂在鞍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远处的白鹿正卧在草丛中,咀嚼着草叶。 箭发—— 似乎是将要停在白鹿的额间时,白鹿跳起,躲过了这一箭,然后飞快地逃离,进入了树林深处。 秦烾不甘心,□的马再次飞驰,直追飞逃的白鹿。 一人一马疾驰在树林间,速度越来越快。白鹿不回头地奔逃,只想要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猎人,更是拼了命地逃窜。 秦烾是想要这头畜生累死…… 反正射是射不中的,不过他的骑术还算可以。 一支箭在秦烾眼前划过,秦烾急急地勒住马。 那支箭从树林右侧射出,然后白鹿的身体飞起,“噗哧”一声,箭的后力将白鹿钉在了左边的一棵粗壮的树木的树干上。 “陛下……”射出那支箭的人骑着白马出现,下马后,对着秦烾深深的鞠下一躬。 秦烾冷笑:“原来是你啊,战爱卿。” 战星取听了秦烾的语气,就知道他又在生气了,多半是因为自己把那只鹿给一箭射死了的缘故。 战星取点头,算作回答。走到那棵树旁将箭连着白鹿从树干上拔下,这个多半都会算在皇帝账上。 战星取看着皇帝无聊的模样,问道:“陛下,这里人少得很,我们还是回去吧。” 秦烾气定神闲的看了战星取一眼,道:“人少就说明没有太多人会来和朕争夺猎物,朕就要在这里狩猎。” 战星取也不知道秦烾怎么今天就这么任性了,他懒得去管皇帝心里想的什么。 一伸手,将皇帝的后领抓住,跟提拎猫一样就将皇帝扔上了马背,邪恶地笑道:“陛下还是早点回去好,免得这荒郊野岭、人生地不熟的,什么豺狼虎豹都扑上来啃了你这细瘦身板。” 秦烾惊恐地勒着马后退了几步,连右手都搭在了弓箭上。 战星取皱眉,皇帝就这么好骗?他又道:“陛下,快走吧。” 秦烾已经将箭头对准了战星取,战星取心里一跳,耳边风声呼啸。 他翻身后退,四个巨大的身影已经跳到了面前,八只发着绿光的眼睛贪婪地看着他。 秦烾的箭撞了狗屎运,不偏不倚地将刚才就要跳到战星取背后的一只狼给射中了。 “战星取!快躲开!”秦烾大声唤道。 战星取的白马早就被刚才的动静吓得奔逃得不知去了哪里,战星取只好抽出腰间的长剑暂时抵挡那些畜生的尖牙。他在空歇间看到秦烾还愣在那里,大吼道:“你快逃!” 秦烾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也似乎身在险境中,周围的狼群似乎聚集了过来,他的马下已经有三只饿狼虎视眈眈。 战星取尽量往秦烾身边靠近,好上去他的马让两人一同逃命。 狼群越聚越多了。 秦烾也拔出挂在鞍上的剑奋力的往马下的狼刺去,狼的利爪和尖牙扑了上来,他用剑挡在胸口,拼死护住。狼的爪和牙虽然被剑刃割裂,但是依然凶狠地朝他威慑着。 随着战星取接近秦烾,狼群似乎对秦烾产生了更大的兴趣,秦烾快要抵挡不住了。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0 章 见战星取已经周身没有多少好肉了,秦烾狠狠心,一剑戳在马臀上,马儿撕心裂肺地一声哀鸣,扬起马蹄践踏在猛扑过来阻拦的恶狼身上,“噼里啪啦”的骨头断碎的声音,鲜血飙射。 战星取见秦烾的马飞奔而来,在一瞬间抬起手紧紧抓住了秦烾伸过来的手臂。几乎整个身子都在半空中悬着,战星取忍住身上伤口的疼痛,蓄力翻身,坐到了秦烾身后。 “抱紧……”秦烾咬牙道。 秦烾的鼻尖处萦绕着血腥气,两个人身上都全是鲜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那些狼的,。 战星取虚弱地问道:“那些畜生还在追吗?” 秦烾吼道:“别管那么多!顾好自己就是!”然后又狠狠地将鞭子抽在马的伤口上,马儿的哀鸣令人闻之心惊。 狼的嘶吼仍然跟在马后,像是催命的钟声。 秦烾的心神在愈是可怕绝望的时候愈加的冷静了下来。 渐渐地,野兽的吼叫远去了。 战星取似乎失血过多了,半昏半醒地靠在秦烾的肩上。 “战星取,别睡啊。”秦烾低声提醒道。 “……嗯。” “那只狼都溜到你身后了你还没发觉,你怎么那么笨?”秦烾可不认为他真的不会睡过去,只好与他聊天了。 果然,这种话是绝对可以刺激到战星取的,战星取慢慢地抬起头,离开了秦烾的肩膀,迷迷糊糊地看着皇帝担心的脸,反驳道:“你才笨呢!身上怎么带着那种香料?” 在射鹿的时候,他离秦烾离得远,没嗅到什么,现在靠这么近,即使是有血腥味将那香味压住,但依然闻得出来一些。 秦烾让马儿跑得稍微慢了些,一边掌控着缰绳,一边从怀里掏出那个香囊,将香囊递到战星取的鼻尖下,问道:“你是说这种香料?” 那香囊被秦烾身上的血都给浸了个透,味道浓郁又怪异,战星取一时措不及防被秦烾下了毒手,顿时鼻腔里全是那种味,几乎要窒息过去。不过好在秦烾及时发现了战星取的不对劲,立马将香囊远离了他。 战星取咳嗽着回答道:“咳……就是这个……咳咳……扔了它……”他闻了那个之后,眩晕感更加深了。 秦烾将香囊扔得飞远。 ☆、大雨 天阴,雷滚。 马儿停下了,秦烾吃力地将战星取扛下了马。 战星取在脚尖着地的同时顺着秦烾的身体滑了下去。 “喂喂,战星取?你给朕清醒一点儿!”秦烾无奈地扯住了战星取的衣服,再次让他倚在自己身上行走。 这一番动静,死人都会给吵活吧。 战星取睁开了眼,醒了过来,但是又支撑不住的闭上了眼,缓道:“头晕……走不动。” 秦烾咬牙切齿:“亏你还是位将军呢。” 战星取睁开一只眼,勉强看着秦烾的眼睛,道:“要下雨了,快去躲会儿吧……” 秦烾听他那虚弱的语气,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毕竟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佩戴了那个香囊的缘故,他道:“你别死了,等一会儿,肯定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战星取道:“先躲雨吧……万一他们一时来不了呢?” 秦烾将战星取暂时安置在原地,自己在周围找了找有没有山洞之类的地方。不过很可惜,没有,只找到了一个勉强可以挡雨的山崖。然后又费了不少力气将战星取搬到了那里。 在秦烾眼中,现在的战星取是出气多进气少了,他内心的愧疚感随着战星取愈加苍白的脸色呈几何形式增长。 他伸手拍了拍战星取的脸颊,唤道:“战星取,你睁开眼睛看看朕。” “……”没反应。 无奈,秦烾只好观察起他的伤口了。 介于在狼群来袭的时候,秦烾在上,而战星取在下。并且战星取的肉怎么看都比秦烾多些,所以战星取身上的伤口自然也比秦烾多得多…… 伤口大多数都是在上半身。 秦烾撕开战星取身上的布料,然后擦净伤口处的血迹。 “有药么?”秦烾问道。 战星取被他的动作疼醒了,哼了几声:“……没。” “朕先给你包扎一下,不要乱动。”秦烾麻利地将刚才的布料撕成条状,缠在了战星取身上。 “娘的!疼死了!……”战星取哀嚎,身子像被撒了盐的蚯蚓一样在扭动。 秦烾的额头上冷汗直冒,急急地用腾出来的手按住他的身子,慌张道:“叫你不要乱动,你动的话朕……我怎么给你包扎?” 战星取粗喘着气,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学的?” 秦烾尽量下手轻了些,回道:“以前在皇宫里无聊,看过一些医书,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真正的用在人身上呢。”他的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意。 战星取被他吓得脑袋全部清醒了,牙齿都在打颤。难道我战星取就要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秦烾好不容易将战星取身上的伤口都止了血,却看他直打冷颤,看来是失血过多了。 他问道:“冷?” 战星取不答。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1 章 “你是在死人堆里打过滚的人吧?” 战星取点头。 “朕的前将军——” 战星取点头。 “怎么可能被几只畜生给咬死呢?” 战星取点头。 “所以,朕命令你,给朕站起来!” 战星取立刻从秦烾腿上爬了起来。 秦烾将衣服半褪了下来,战星取跪在他身后不知所措。 虽说刚才秦烾在战星取面前嚣张得不得了,但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自己最清楚。 他的后肩被狼给咬伤了。 伤口从左肩横贯至左臂战星取拿着刀子将还半挂在伤口上的被咬烂了肉给割了下来,秦烾咬着唇忍耐着。 战星取叹道:“逞什么强?” 伤口约五寸长,鲜血淋漓,是被狼的牙齿直接撕扯伤的,看了都觉得揪心。 秦烾闷闷的声音传来:“是你先晕倒的……”如果那个时候他不隐忍着驾马而逃的话,大概俩人都会葬生狼腹。 战星取无话可说了,他只有尽量地将手上的力道放轻些,好让皇帝别那么疼。 战星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是并不足以要他的命,只是流的血却太多了,令他至今脑袋里都是一团浆糊,在给秦烾包扎的时候下手十分地不稳,弄得秦烾想叫又叫不出来。 秦烾左肩上的肌肉已经被撕裂了,谁知道有没有弄断一些筋肉。 “还疼吗?”战星取给他止好血后问道。 秦烾摇头:“疼麻木了。” “动动左手。” 秦烾摇头:“没感觉。” 战星取正色道:“陛下,您的左臂废了。” 秦烾冷哼:“滚。” 雷动,倾盆大雨。 战星取睁开眼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还在睡着的皇帝说道:“下雨了。” 秦烾问道:“你还冷么?” 战星取笑笑:“不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陛下,你的手……真的?” 秦烾用右手抱住了左臂,说道:“没事。” 雨下得愈大,两人的衣服都湿透了。 战星取看秦烾有些冷的样子,挪到秦烾身边,一把搂住了他,两人的身体都慢慢地温暖了起来。 “回去朕一定要罚奉常……”秦烾闭着眼喃喃道。 “怎么罚?”战星取将脸挪到秦烾的肩颈处,低声问道。 “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秦烾往战星取怀里缩了一些。 “……”战星取再次晕倒在秦烾的肩上。 ****** 秦烾隐约听见远处马蹄溅水声。 他惊醒过来,顺带着战星取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秦烾喊道:“朕在这里!——” 战星取也喊道:“陛下在这里!快过来!——” 郎中令育青听到皇帝的呼唤,都欣喜地朝着那一方向奔去。 “陛下……”育青见秦烾和战星取那狼狈的模样,心中一跳。这次秋狩的安全事宜都是自己在张罗的,皇帝出了事,他也小命不保。 “快、快、快把皇上和将军扶起来!快!……”育青很快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张罗着。 ****** 入夜,承明殿。 当秦烾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是熟悉的红黑色绣纹,那是他的龙榻上的床帐绣纹。 殿里跪满了大臣,而静妃则带着他后宫里的妃嫔在旁边哭着。 孙太医和正在服侍着的小金子看见皇帝醒了过来,喜道:“上天保佑,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诸臣连同妃嫔们都跪下行礼。 秦烾还是迷糊着的,挥了挥手,缓道:“众爱卿免礼,退下吧,朕想清静一下。孙太医和静妃留下。”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2 章 无关之人退下后,静妃海斯予哭着扑到秦烾怀里,秦烾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着。孙太医默默地退到一边。 “朕睡了多久?”秦烾问道。 海斯予用绢帕擦着眼泪,抽泣道:“陛下……两日了。” “哦……两日了。”他还是有些迷糊。 “怎么会发生这些事?陛下,早知道臣妾就应该陪着您一起去了。”海斯予哭道。 秦烾苦笑:“即使爱妃跟着朕同去,也阻止不了吧。” 海斯予不语。那样的话,她不就是可以跟着皇帝一同死去了么?就不用忍受这几日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秦烾招手,孙太医来到皇帝面前。 秦烾悄声问道:“朕的左手……” 孙太医对着海斯予方向打了个斜眼,秦烾顿时明白,道:“爱妃,给朕做碗清粥可否?” 海斯予喜道:“好,臣妾这就去。”整了下仪容,走出了承明殿。 窗外,一弯勾月。 小金子端来一个绣墩,孙太医对着秦烾行了礼后正坐,然后道:“太医院的人没有一个知道,陛下这几日所用的药材煮熬和针灸治疗都是臣一人亲手为之的。” 秦烾道:“等此事去了,朕少不了爱卿的好处。” 孙太医点头:“谢陛下。” “此次秋狩牵连了多少人?”秦烾压低声音问道。 孙太医略想了一下:“十二人,有三人是太医院的。有八人死亡,都是在秋狩中被野兽杀死,陛下、前将军战星取、太尉海漠重伤,卫尉周望轻伤。” 秦烾沉默,藏在锦被中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指甲,甚至划伤了手心。 孙太医道:“太尉的事情还没有告诉静妃的,太尉大人将此事压了下来,不知为何意。” 秦烾问道:“战星取伤势如何?” 孙太医道:“昏迷之中,不过暂无大碍。” 秦烾道:“送些好药到前将军府。每日安胎药准时送到永昌殿,不可延误,若静妃出了事情,朕可不管孙家会怎么样。太尉的事情迟早会露馅儿的,早些告诉静妃。” 孙太医苦兮兮地应下了。 孙太医走后,海斯予端着一个青瓷碗走了进来。 海斯予将碗放在案上,扶起秦烾,问道:“孙太医走的时候怎么表情变得那么……奇怪?” 秦烾笑道:“那是他太开心了。” 海斯予狐疑地点头:“哦,是这样啊。” ☆、未来 奉常赵裕因秋狩失职,被罚俸一年,不过秦烾觉得这个惩罚还是太轻了。 海斯予从孙太医的小药童那里得知父亲海漠也在秋狩中身受重伤,向秦烾那里请了出宫的令牌就回了娘家。 太尉府前来往人极多,不过在看到海斯予的轿子后都散开了。 府中的管家连忙上前相迎:“静妃娘娘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海斯予气急,怒道:“闭嘴,你现在还来欺瞒本宫!” 管家吓得魂不附体,忙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海斯予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皇帝的龙儿,一时也不敢轻易动怒,平息了一下后,道:“李管家,带本宫去见父亲。” 李管家连声喏喏。 海斯予进入海漠的房间,见海漠浑身缠满绷带,血浸染了那些白色,虚弱的躺倒在床上,立时眼眶就红了,哽咽道:“爹……孩儿不孝……” 海漠见女儿来了,睁开结满眼翳的双眼,伸出手颤抖着想要抚摸女儿的脸庞。 海斯予跪倒在父亲的病榻前,连忙磕头。 海漠道:“娘娘……请起,莫伤了皇子。” 海斯予哭道:“爹,为什么要瞒着孩儿?” 海漠恍惚地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娘娘身怀龙子……不可大伤大悲,怎么可以为了老臣毁了圣上的血脉呢……爹知道斯予孝顺,也知道斯予心向圣上……但是……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圣上也受了重伤……斯予在皇宫里孤苦伶仃一个人……若让斯予再知道自己的爹娘要走……皇子怎么保得住?海家怎么兴得起来?” 海斯予紧握着海漠的手,哭泣:“孩儿回来了,圣上也醒了,爹也会好起来的……” 海漠抬起另一手,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圣上醒了就好,只要斯予振作起来了什么都会好……爹已经将二娘和海决送往了北地……斯予的身边只剩下圣上了……要好好辅佐圣上……兴炎室……” 海斯予含泪点头。 太尉府挂白。 海斯予问道:“二娘和海决什么时候去的北地?” 李管家回道:“娘娘来时,夫人和少爷才刚走不过半个时辰。” 海斯予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从哪儿走的?” 李管家回道:“十三个家丁,乘马车走的官道。”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3 章 海斯予道:“派人从泾水水路出发,拦住他们,必要时可以杀掉,但务必保护少爷安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牌,交到李管家手中,“李管家,你是看着我和海决长大的,现在我的身边可以派用的人手只有海家的人了。这个东西一定要藏好,等少爷找到后,你就将少爷带入宫中,从西南侧门进入,有这个玉牌的话,卫尉大人是不会阻拦的。” 李管家愣愣地看着手心中的玉牌,嗫嚅道:“小姐……夫人也要杀?” 海斯予点头:“对,只要小少爷无事就好。” 李管家将玉牌郑重的放入怀中,稽首道:“小姐,李二誓死保护少爷。” 海斯予强忍住眼中的泪水,道:“这次,海家是彻底的败了,我必须要保护决儿……” 李管家叹道:“有小姐这般聪颖的妃子在身边,若有时日,圣上绝对除得了朝中奸臣。” 海斯予苦笑了下:“莫管那么多,你只管将少爷送到我身边便是。” 李管家问道:“皇城风云骤变,为何小姐要将少爷带在身边,而不让夫人带着少爷前往北地郡寻求郡守白风保护?” 海斯予道:“那女人根本不是海家的人。” 李管家瞪大了双眼。 海斯予道:“我走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一定!一定不要辜负老爷和我!” 李管家看着远去的青罗华盖,自言自语道:“若有时日,这女人定会助得了炎帝成一番大事业……” 突然,他又笑道:“哈!若有时日——” ****** 承明殿。 海斯予着象牙白色云纹绉纱袍姗姗来迟,点淡妆,眉似远山黛。 秦烾安慰道:“爱妃,节哀。” 海斯予不语,轻喘了几口气,道:“臣妾有一事相求。” 秦烾点头:“好,说吧。” 海斯予抬头,盯着秦烾漆黑的眸色,道:“臣妾想将家弟海决接到永昌殿亲自抚养。” 秦烾皱眉:“不是有海夫人在留在家中抚育海决吗?” 海斯予低头,道:“事情有变,那个女人背叛了陛下,背叛了海家。” 秦烾沉默,过了一会儿,捞起海斯予鬓边未梳起的发丝把玩,道:“斯予的要求朕会满足的,只是下次就不要自作主张了,海家的人手要省着点儿用。” 海斯予听后心凉了半截,颤声道:“臣妾知错。” 秦烾抚摸着她的脊背,笑道:“斯予何错之有?斯予如此决定是人之常情,在当时下决定自然要快要早,朕怎么会怪斯予呢?” 海斯予稍稍安定了些,抱住秦烾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肩颈处,她喜欢秦烾这里的温度,她现在在秦烾身上闻到了一种不是让人很舒服但很让人安心的药味,她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脖颈。 秦烾苦笑道:“斯予,你难道忘了为夫身上还带伤吗?” 海斯予红着脸离开了秦烾的颈项,拉开他的衣襟想要查看伤口。 秦烾制止了她,握住她的手,道:“孙太医刚才才给朕换了药,就不要把他辛辛苦苦处理好的地方又给弄坏了。” 秦烾这样说是情有可原的,昨晚海斯予想要亲自给皇帝包扎一下伤口,结果将好不容易长出来的新肉又给划伤了,从此秦烾就再也不敢让海斯予来触碰自己的伤口了。 海斯予躺在秦烾的腿上,问道:“陛下,您说在明年的三月斯予是会生一位小皇子?还是一位小公主?” 秦烾拿着书简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小皇子和小公主有区别吗?” 海斯予不满道:“当然有区别了,如果是小皇子,那么陛下是要教他舞剑还是要教他念书?如果是小公主,那么臣妾是要教她女红还是要教她弹筝?” 秦烾沉浸在书中,道:“那么就生一男一女吧。朕不嫌辛苦,无论是男是女朕都亲自教导。” 海斯予一把抱住秦烾未受伤的右手,将他手中的书简扔在一边,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道:“臣妾希望能为陛下诞下一位小皇子。” 秦烾问道:“为什么呢?” 海斯予翻个身,卷走了被子,语气中带着期盼:“那样的话,就可以看看陛下小时候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像现在这样是个书呆子!?” “好啊!看来朕是对你太好了,现在竟然笑话朕是书呆子?看为夫不打你!”秦烾扯过海斯予抢走的被子,就要“重振夫纲”。 海斯予却慢慢背过身,低声道:“陛下……臣妾很怕。陛下受伤了,父亲也走了,决儿下落未明……臣妾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秦烾见海斯予的情绪有些不稳,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身子,抚摸着她的小腹,道:“斯予莫怕,你只要将小皇子好好地生下来就是,一切都有我呢。” 海斯予转过身来,缩进了秦烾的怀里。 秦烾的左臂隐隐作痛,带着一点点的痒。 幸好,左臂没废。 秦烾转头看着海斯予熟睡的脸,有些不舍。 他不想让这个女人和她腹中的孩子承受他一直以来的痛苦,他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儿。 他只感觉自己的周身充满了力量,一切的疲惫与惊险似乎都离他远去。 只要在她的身边,他永远都是如此的快乐。 这个女人,他不想她消失。 ☆、沉迷 前将军府。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4 章 战星取早就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正在榻上病怏怏的躺着。 夫人铃铛在前些日子照顾他,心神疲累,在见他醒后再也支撑不住,晕倒了过去。 战响跪坐在房间门口,弹琴。 经过将近半年的□,战响总算是能够勉勉强强地弹出一首曲子了,但是若要他新学一曲……还是不要让他祸害别人了。 战星取虽说平日里在敦促着战响,但都没怎么用过心神真正的去管过战响,所以自然不懂战响弹琴的脾性。 “儿子,换首曲子,你现在弹的小调我都听腻了。”战星取从榻上坐起,对着战响道。战星取浑身都是伤口,站也不是,躺也不是,就连现在坐起来身体都是隐隐作痛,他闷在房间里实在是太过无聊了,然而战响在那里又只是反反复复的弹一首曲子,这无聊感就更加浓重了。 战响停下手指勾弦的动作,琴声乍停。 抬起头,看了为“老”不尊的战星取一眼。然后重新换了一曲前些日子才开始学奏的曲子(貌似是皇帝听过的那首)。 才刚开始弹奏出一个音符,就听到屋外有人跌倒的“唉哟”声。 战星取皱眉道:“不要弹了,下去吧。” 战响站起来抱起琴,向战星取行了礼后从房间左侧的小门离开了。 秦烾在门外探头,看到战星取在招手,心惊胆颤的问了一句:“他没在吧?” 战星取挠头发,尴尬的笑道:“犬子刚刚才离开……” 秦烾有了他这句保证,一下子就不那么畏惧了,径直地走到战星取榻前坐了下来。 战星取连忙爬起来,道:“你怎么来了?” 秦烾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海漠死了,将军可知?” 战星取道:“莫紊前天早上来过了,他告诉我的。” 秦烾哼了一声,道:“将军与御史大夫大人的关系倒是好。” 战星取一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不知又是那里惹毛了他,急忙道:“一般一般……” 秦烾似乎是对这样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凑近了战星取的脸问道:“将军的身体可有大碍了?” 战星取慌乱地推开他,却不想自己的手臂上还带着伤。然后,一声惨叫…… 秦烾看着从门外进来的侍女手忙脚乱地重新为战星取敷上药物,裹上绷带。 战星取抽着冷气,勉强地打着趣儿:“若是毕公子再来几趟,那我的身体可就永远的‘有大碍’了。” 秦烾听后,眼神轻飘飘地移到了战星取的身上。 战星取慌慌张张地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烾见那些侍女已经打整好了,又坐回了原位,缓道:“将军在这几天就好好养伤吧,莫要出府受风遭寒,免得留下什么遗症。” 战星取不满道:“难道我堂堂一位前将军就那么身骄肉贵、细皮嫩肉?这点儿伤都要死不活的了?我看,应该养伤的是毕公子……” 秦烾不语,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袖口处的绣纹。 战星取问道:“肩膀那里没事了吧?” 秦烾点点头:“只有这个伤口最严重,已经将近二十天了,快好了。”言罢看了战星取身上的微微渗血的绷带,道,“倒是将军,怎么一直没见好?” 战星取道:“这不能怪我,是要有时间啊。” 秦烾哼一声:“多半是将军伤还没好全就出去练枪,结果伤口又给裂开了是不是?” 战星取干笑道:“毕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秦烾道:“一猜就知道了。” 秦烾拿过旁边案上的玉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清水饮下。 战星取看他的左手还是有些不灵活,知道了皇帝是真的带伤来看的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受。 秦烾放下杯子,问道:“将军以前是在北方边境驻守,这个是大家都知道的。自十年前圣上颁下圣旨,要求彻底将匈奴逐出阴山附近……将军也是办到了的。” 战星取笼在袖中的手指轻轻地一跳。 “据传将军在与匈奴的战争中曾斩杀、俘获近十万匈奴士兵,甚至攻破下三个城池。只是,在下不知,那些俘虏去了哪里,城池的又为何没有纳入我大炎版图?”秦烾语气平和。 战星取道:“阴山高阙处,近六万匈奴俘虏尽数坑杀;匈奴人的城池是可以迁徙的营地式,我屠城之后,还有逃掉的匈奴人另外建立了城池,是灭不掉的……” 秦烾的手指在桌案上画圈,喃喃道“坑杀……屠城……” “那些……都是敌人。”战星取道。 秦烾沉默许久,才微笑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道:“在下在城中听过关于许多将军的传闻。” 战星取心中的大石放下了,问道:“那是怎样的传闻呢?是说我是一个饮血茹肉的杀人魔?还是说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秦烾问道:“将军是如何得知的?” 战星取定定的看着他,道:“你不这样认为?” 秦烾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摇头:“不像,一点也不像。” 战星取笑问:“哪点不像?” 秦烾认真地回答道:“如果将军真像传闻中所说的那副摸样,那将军现在已经将在下扒皮去骨,吞吃入腹了。” 战星取看秦烾,鸦青色长发松散垂下,额前发丝总是快要遮住眼睛,他才想起,秦烾似乎从来都是将额头遮得严严实实的。那双深邃似寒潭的眼睛从发隙中透露出光彩,面貌轮廓似刀削却又不粗犷,偏是有着一番言语不明的韵味,俨然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于是笑道:“阁下看起来的确是秀色可餐……”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5 章 秦烾脸上的笑意僵硬了,道:“那也轮不到将军来吃啊。” 战星取还是笑着:“难道要毕夫人吃?我还从来不知道毕夫人……”秦烾的脸色愈加严肃,战星取只好停下口中的玩笑言语。 秦烾道:“秋狩发生的事故不是偶然的,廷尉已经在探查了。太尉海漠牵连了我们。” 战星取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秦烾道:“那个香囊,是由海夫人交给海决,然后海决入宫再交给其姐静妃海斯予,最后,到了我的手上。” 战星取低头沉思。 “将军……可以确认是香囊的问题,才导致狼群……?”秦烾欲言又止。 战星取坚决的道:“可以确认。” 秦烾面色略有异样,道:“有人,想要我死?” “不可能是郑原!”战星取道。 秦烾狐疑的看着他,道:“我又没说是郑原,将军如此激动是为何意?再说,我是说的‘海漠牵连了我们’。” 战星取干笑道:“没什么……” 秦烾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此事定有蹊跷……”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战星取道,“这些天,将军就在府中好好养伤,瑞城的事情自有莫紊和我的人来通报。秋狩的事情还没完,幕后的人我一定会找出来的。” 战星取无奈的点头。 ****** 秦烾已走。 窗外圆月的冷辉从窗楣处挤进,将屋中空旷的黑暗照亮。 战响的琴声在院中奏响,虽说不是很优美,但是依着这月色也添了几分典雅,不是那么地难以入耳了。 战星取靠坐在榻上,看着枯黄的叶子从门缝中飘入。 十数年的军旅生涯,金戈铁马。 他早已将杀戮的本能深深地刻印在心底,沉迷于剥夺他人生命的快感中。 这一时的闲静似乎是将他心中的野兽给压制住了,但是在梦中,他依然是将手中紧握的银枪狠狠地捅入对手的心脏中。 血液的味道,他自第一次品尝到时,就一直不曾忘记。 ☆、未来 午后,承明殿。 秦烾的面前摆着一张素色锦帛,他此时正手执鼠须笔写字。 蚕头燕尾,行笔圆润。 他的字,第一次写得如此流畅优美。 秦烾发自内心的笑了。 写好了后,他放下笔,用玉镇压好那张锦帛,满足的笑道:“好、了!” 廷尉公孙龙在一旁默默地站着,一时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是要做什么。 秦烾走到公孙龙面前,向低着头的小金子命令道:“端茶来。”又向公孙龙笑了笑,道,“廷尉大人何必如此拘谨,坐吧。” 公孙龙看着对面安然入座饮茶的秦烾,心中有些不安,先道:“陛下……找微臣来,所为何事?” 秦烾放下青瓷杯,似是半昏半睡地睁开一只眼,道:“朕有一事,想请廷尉大人帮个忙。” 公孙龙连忙摆手,急道:“微臣身为陛下臣子,自当披肝沥胆、万死莫辞,陛下何必说出一个‘请’字,真是折煞老臣了。” 秦烾面带笑意“呵呵”数声,总算是正眼看着公孙龙了,他道:“廷尉大人这样说话也不嫌累?好吧,朕知道你的想法,你也无需多言,这件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公孙龙一直在帝派和相派之间摇摆不定,现在是看他自己的选择。看看,他是选择帮助皇帝,还是明哲保身。 秦烾其实也是不大确定公孙龙此人究竟对炎室有多忠诚,但是在他不是相派成员的身份上,这件事情他是怎样也推诿不了的。 公孙龙干笑数声,道:“陛下请讲。” 秦烾往公孙龙身边凑近了,低声道:“在上月秋狩中,被野兽当场咬死的有五人,太尉海漠在被救之后也因重伤而无治身亡,甚至连朕,也差点被狼群杀死,再加上重伤的前将军战星取,因救海漠而为野兽所伤的卫尉周望。先不提朕,那几个被野兽所害的人的身份都不值得怀疑吗?”那几个人,都是或明或暗的帝派。 公孙龙若有所思。 秦烾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最关键的是,朕若是没有战星取的舍身相救,岂不是也要葬身狼腹?光是这一点,朕就要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 公孙龙的脸皱成一团,难堪的道:“这都一个多月了,恐怕难呢。” 秦烾鼓励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朕这里有一条重要线索,大人只要顺着这样理下去就是了。” 公孙龙狐疑的看了皇帝一眼,显然心有怀疑。皇帝既然有线索,为何不自己派人去查,非要安排自己这个立场不明的廷尉来查呢? 秦烾似是看出了公孙龙心中的顾虑,安抚道:“大人只要照办便是,朕只需要真相。难道大人忍心看着君主日益寒心,而不予行动么?门人党羽罔上欺君,此事屡有发生,朕只觉身边人莫不对朕假心假意,唯廷尉大人虽说对朕不予亲近,但对炎室却是一片丹心赤忱,比起那些言语乖巧之人,朕更愿将此事交付于廷尉大人。”言罢,朝公孙龙惨然一笑,令人痛心不已。 公孙龙肃然拜首,道:“陛下切莫心焦,微臣定然为陛下分忧解难,此事就安心托付给微臣吧。” 秦烾适时地露出感激的笑。 两人都知道互相是揣的什么心思,但是都不捅漏,任你阴谋阳谋。 秦烾只知道公孙龙是一定会帮助自己查明秋狩一事,顺带着对自己的印象能够有所改观。就是与他说话累了些,但是得到的好处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6 章 只是苦了公孙龙,一边要应付皇帝,一边要应付丞相,还要抽出时间和人力来查明一件可能根本无果的案子。 秦烾本想请公孙龙留下吃了晚膳才走,以表自己的爱才好士。结果公孙龙却像躲避瘟神一样,慌慌张张地拒绝了,然后在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承明殿。秦烾只好摇着头,任由他走了。 公孙龙手心里攥着一张锦帛,是承明殿中的小金子在殿门外塞给他的。 公孙龙踏上马车,在回去府中的路途上才敢拿出来看。 马车行在青石路上,摇摇晃晃,轮辙声伴着马蹄声,听起来别有一番趣味,这是公孙龙最为喜爱的乐曲。 他打开手中的锦帛,只有八个字,却让他椎心泣血。 ——大炎永立,刚强不凌。 数日后,小金子通报:“陛下,廷尉大人派人来了。” 秦烾放下手中竹简,道:“让他进来。” 一油头粉面的年轻后生进来了,秦烾一看就知道这是公孙龙的人,只有他手下的人才会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那人先是行礼,行了礼后道:“陛下,廷尉大人是差小人来送信的,交到陛下手中后小人就得赶紧走了。” 秦烾懒懒地向小金子点点手指,小金子走上前。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份由竹筒保护着的卷轴,交到了小金子手里,小金子奉到了秦烾面前。秦烾不接,小金子将竹筒放到了桌案上。 秦烾向那人问道:“看你做事还算麻利得体,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李二。” 秦烾笑了笑:“也罢,朕也不勉强你说出真名。来人,送李大人出宫。” 李二走后,秦烾才打开竹筒,抽出里面的卷轴阅读。 ****** 永昌殿。 海斯予还是一身素白,面带忧色。 就连皇帝来时,她都没有多少反应。 秦烾轻咳数声,海斯予才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着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秦烾看着她苍白的面色,连忙扶起她,皱眉道:“不必多礼了。”然后将她扶到殿深处的榻上躺下。 秦烾责备似的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难道你不知道腹中还有朕的皇儿吗?不要一天到晚的愁眉苦脸了,那一切都过去了……” 海斯予安静地任由他责备,只是看着他越蹙越紧的眉头笑了起来。 秦烾负气道:“笑什么?” 海斯予笑道:“陛下既不准臣妾愁眉苦脸,又不准臣妾笑。那究竟要臣妾如何是好?” 秦烾先是严肃的模样,后听了她的话后又笑了。 “海决有找到吗?”秦烾问道。 海斯予点头:“找到了,前天找到的,今天才得到的消息,现在正在内史到瑞城的途中,大约还有三天时间就可以回来得了。” 秦烾继续问道:“那些与他同去北地郡的人呢?” 海斯予叹道:“二娘拼死护住决儿,不得已,她和那几个家丁都被杀死了。” 秦烾道:“秋狩的事,是我们错怪海夫人了。那只是意外。” 海斯予瞪大眼,问道:“怎么回事?” 秦烾道:“香囊的事情不关海夫人,一切都在于那个买香料的丫鬟。海夫人只是多做了一个香囊,结果那个多余的香囊因为种种巧合到了朕的手上。不过,国丈却是因为香囊死了的。” 海斯予哭道:“我……错怪了二娘……二娘被我杀了……被我杀了!……” 秦烾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莫哭了,海夫人也并不是全然无错。” 海斯予问道:“什么意思?” 秦烾安慰道:“还不明了的,斯予就先养好身体,照顾好我们的皇儿,其它的事就不要管了,最近你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海斯予抱住秦烾的脖颈,重重的点头。 ☆、无解 十月,郑原生辰。 丞相府有人来递了帖子,战星取皱着眉看了那人许久,最后还是从那人哆哆嗦嗦的手里拿过了那张帖子。 “要去?”铃铛走过来问道。 战星取将帖子交给下人收好,然后看着铃铛道:“怎么不去呢?丞相大人盛情难却,不去不行呢……” 铃铛走上前,拂去他身上的灰尘,轻轻一笑,碧眸中显出一丝哀伤。 “小心。”她嘱咐道。 战星取未察觉铃铛的异样,只是握住了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道:“我自有分寸,你只要顾好府中的家事就是。” 铃铛自然的抽出自己的手,点点头:“是。” 次日,晚。 瑞城中的马车大多数都如赶集一般,驶向了丞相府所在的那条街道。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7 章 战星取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却是慢慢悠悠地停在了御史大夫府门前。 莫紊已经等在了门口,看到战星取停下马车捞起帘子的时候就迎了上来。 莫紊道:“将军先走吧。” 战星取问道:“你不去?” 莫紊用看白痴的眼神瞪了战星取一眼,然后道:“我们俩人走到一起不就闹翻天了?” 战星取讽刺道:“这朝中有几个人不知我们两个早就‘狼狈为奸’了?走吧。” 莫紊用手连连指点着战星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然后愤恨一拂袖,道:“我不是在等你。” 战星取看着莫紊咬牙切齿,对着驾车人怒道:“走!” 马蹄踏石声和车轮碾压声渐远,莫紊看着战星取远去的马车苦笑。 马车穿过来往的人群,到得丞相府门前。 在战星取下车后,就有好几个人上前行礼,战星取硬着头皮回了礼后,便有一个家丁领着他进入了府内。 战星取总算是逃离了这些应酬。 郑原正站在内院处迎接客人,看战星取来了后,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重了。 看来这位是不得不来应付的了,于是战星取拱手作揖,恭声道:“丞相品行高洁,昂昂如鹤,是朝中齿德俱尊之臣,在下一向崇德敬功,对丞相高世德行倾慕已久,此次应丞相之邀,与丞相相聚,实乃三生有幸啊。” 郑原笑道:“没想到前将军竟然屈尊驾临,听闻将军性情爽朗率直,再说有语曰——至敬无文,又何必说些浮文套语,那鄙人也套言不叙了。柳翠,领将军进内!” 一位下人打扮的穿绿衣的女子从一旁走了上来,领着战星取往里面去了。 战星取虽说脸上笑意盈盈,但是内心早就将郑原的全家骂了个遍。自己花了一晚上想出的客套话,就被郑原轻飘飘的一句“至敬无文”给打发了。你不是以“德行”名扬天下吗?我这就顺着你的话说,你满意吧?不会为难我了吧?结果你怎么不按剧本来呢?!…… 战星取入席。 他不是来得最早的,但亦不是来的最晚的。 席上空位还有许多,战星取本想随便找个什么角落隐藏起来,但是那个叫柳翠的丫鬟硬是将他带到了主位右手处。 然后,他在案前坐如针毡,忽又听到门外传来大笑声…… “御史大夫大人和国尉大人【最高武职】连璧贲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哈哈哈……”这是郑原的笑声。 刚才你还在说什么“套言不叙”,现在呢?战星取冷笑。 莫紊和国尉顾冶入席。 战星取和顾冶相互行礼后,朝着莫紊打着眼色。 莫紊笑道:“战将军,这就是在下方才等待的人。” 战星取微愣,后四下打量着来人。 顾冶虽说人到中年,但双目依然炯炯生辉,目光锐利,行为举止雍荣闲雅,这一风姿倒让战星取想到了另一人。 国尉顾冶,当今圣上之舅丈,静妃海斯予之舅父,瑞城神童万阁楼楼主之父,低调得如同隐士的武人。 席间,郑原执酒与众宾客侃侃而谈,极尽名士风范,将他的“以德为名”行事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战星取也都对他阿平绝倒。 莫紊坐在战星取对面,他在桌案下勾了勾手指,战星取心领神会,轻咳了数声,离开了宴会。 行到郑府里的一处无人的长廊,莫紊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眼睛直直的凝视着战星取。 战星取被他看得一阵发毛,道:“干、干什么?” 莫紊叹气,又背过身去,苦恼得不得了。 战星取安静地等待着。 “将军认为顾冶此人如何?”莫紊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忽然开口问道。 战星取皱眉,道:“大人是说什么方面?” “能为圣上所用?”莫紊问道。 战星取撇嘴:“我怎么知道。” 莫紊又是叹息:“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是不能和你商量的。” “嘁。”战星取抱臂靠在廊柱前,发出不屑的声音,“大人都有主张了,又何必来问我这一粗人?” 莫紊呆了呆,干笑了几声,而后道:“我这不是让你来那个主意嘛……” 战星取抬起左边的眼皮问道:“顾冶此人心向圣上吗?” 莫紊道:“静妃是他的侄女儿,按理说他应该是圣上的人……” “但是?”战星取干脆自己先说出莫紊而后将会说出的话。 “但是我看他心中多有顾虑,难以果断弃舍。”莫紊道。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毫不犹豫的果断弃舍呢?大人是无家无室,心无累赘,自然是无身后事所累。”战星取喃喃道,有些惆怅。 莫紊扯着嘴角的肌肉,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他用手拍着战星取的肩膀道:“你还年轻,怎么就说出这话了?” 战星取意兴阑珊的颓然样子似乎感染到了莫紊,他随后也不多言了。 然而,战星取忽道:“有人来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8 章 莫紊偏过头去看,却见一绿衣女子姗姗而来。 战星取斜着眼瞟了那女子一眼,绿衣女子微微一笑,似是明了了什么,而后绿色的袖摆随风漾起,穿过了莫紊和战星取两人,消失在长廊尽头。 莫紊看着那女子远去的身影,问道:“将军似乎认识刚才那位翩然而去的姑娘啊。” 战星取道:“方才郑原就是让她将我带入席中的,好像叫柳翠什么的……” 莫紊笑道:“那姑娘似乎对将军有情呢。” 战星取撇嘴,而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想到御史大夫大人也如此市侩。” 莫紊干笑数声,道:“看来那位姑娘怕是要眼穿心死了。” “在下先走了,此处毕竟是在郑原的府中,小心为妙。”莫紊看了看附近多起来的人,道,“圣上久居深宫,未曾知人心险恶。今日将军还是不要与在下有所联系了,否则以免圣上起疑。” 也不怪莫紊如此说。 先帝生前子嗣单薄,先有好几位皇子还未出生就已夭折,最后保下来的只有秦烾一子,先帝对秦烾极为爱护,自其出生,就封其为太子,并将他养护在自己身边。先帝驾崩后,秦烾稚龄登基,从未经历过什么手足相残,父子反目之类的夺位浪潮。后丞相郑原一人独揽朝政大权,将小皇帝当天神一样的供奉着,吃喝玩乐从来未曾亏待于他。 莫紊认为郑原是要以物欲麻痹皇帝,然后在背后操控这位身居高位而未掌实权的傀儡。 战星取只觉莫紊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也未多想。不过,他也深觉秦烾的确是单纯了些。 莫紊的身影已渐渐消失了。 长廊尽头一株木芙蓉探出,花色深红。 芙蓉有三醉,这一日的最后一醉便是沉醉,那红几乎是沉淀下来般浓重。 长廊寂寞,独香缭绕。 战星取走到那株醉芙蓉旁,摘下了一枝最为娇艳的花朵。 ****** 回到家中,月上中天。 铃铛已然入睡,她枕在玉枕上,发如浮云散。 战星取将那朵娇艳的醉芙蓉轻柔地放在她的发上,而后坐在榻边,看着铃铛安然的睡颜。 沉默良久,战星取悄然起身,轻轻走到屋外,关上了门。 铃铛倏然以臂支撑起身体,发上的醉芙蓉滚落,停在她的胸前。 铃铛看着那朵艳红,垂泪。 ☆、广阳 十二月月末,下了庆安十四年年末的第一场新雪。 龙兴殿内。 秦烾坐在案前,打开窗户,看着窗外的一片枯黄腐朽的落叶缓缓地飘进屋内,最后停在他放在案上的因墨汁干涸而变硬的笔尖上。 秦烾有些烦躁的提起笔,枯叶掉在了他的身上,他毫不在意的拂去了,任那枯叶支离破碎。 案上平铺一张御纸,却未着丝毫墨迹。 他重新洗了笔,蘸了墨,执笔就要点在纸上……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一位宫中内侍从殿门跑了过来,满面通红,很是激动。 笔尖不稳,倏地在纸上划了长长的一条墨道。 秦烾不满地从窗口处瞪着那个内侍,也不责罚,只是换了一张纸继续关注着笔尖。 倒是身边的小金子严厉地喝道:“大胆!在宫中喧哗无礼,你这厮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那个内侍扑倒在地上,口不择言:“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只是听奴才说完,再责罚奴才!……” 秦烾放下笔,道:“朕还没说要责罚你呢。说吧,何事?” 那内侍闻皇帝此言,先是一顿,后道:“广阳郡郡守梁约叛乱……” 秦烾先是顿了一下,忽又扶案而起,咬牙切齿:“什么?广阳又叛了?”去年,右将军董威才镇压了广阳郡慕忆诸人叛乱,这次的广阳怎么出事了?并且还是郡守叛乱! “丞相……丞相请陛下前去华阳殿议事……”内侍看着皇帝的红红白白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谁知皇帝听了后面这话之后,更是脸色铁青。小金子急忙向着正跪在地上的内侍打眼色,内侍醒悟过来,忙道:“陛下,快请前去吧,朝中众臣们正等着呢。” 秦烾双拳紧握,气息渐缓,像是平静了下来,肃然道:“走吧。” 未等秦烾进入华阳殿中,却已在殿外听到了群臣们议论簌簌的声音。 秦烾进入后,群臣慢慢安静下来,纷纷行礼。 郑原先一步从文官队伍中列出,道:“启奏陛下,广阳郡郡守梁约、郡尉齐哲联合姜延等人叛乱,杀监御史窦辉,长史葛明等人,聚众十余万人,屯兵灵寿,齐哲领军抵达沱水直逼常山郡。”他说话时语速极快,但吐词清晰,群臣闻后纷纷哗然。 秦烾咳了几声,极力压制住声音中的慌张,道:“广阳郡再次叛乱,不知诸位爱卿有何良策?” 秦烾话音刚落,就听殿外一片喧哗,一位谒者喊道:“报!——”不一会儿,宫外就有常侍进来报说有渔阳紧急军情奏报。 秦烾下令命其进殿。 “启奏陛下,渔阳郡何佑、范豪等人于岷岗山起兵造反,号为‘岷岗义卫’!杀灭渔阳郡郡守陶誉郡府府上四十余人口,占领渔阳郡,拥众数万,已攻无终、渡濡水、进蓟县,欲联合梁约、齐哲等逆贼。”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29 章 秦烾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莫紊和公孙龙,却见他们两人都惊惧地看着在殿中央的郑原。 有一议郎出列行礼,道:“如今北方贼寇并起,皆因官吏渎职枉法,意图危害皇权。御史大夫行纠察百官之职,却未曾将这等为害一方的逆贼严加惩办,是否……” 未等莫紊出言反驳,有人忽的打断了那议郎的话:“那梁约还不是在人前一副谦逊恭谨的模样,背地里早已改柯易叶;而御史大夫大人贤良方正,与梁约比起来,泾清渭浊,朝中众臣有目共睹。不像某些人,讦以为直。”秦烾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才记起来,原来是治粟内定——江凌。 江凌平日与莫紊并无多少交情,哪知他今日竟为他解了围。 议郎脸色通红,只道:“是臣虑事不周,陛下。”说着就向皇帝一鞠躬。 江凌继续道:“当下紧务之及就是要镇压叛乱,并不是要来评论谁的过错。” 秦烾听得有趣,问道:“那江爱卿可有何良策?” 或许是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白痴了,下首的朝臣们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江凌沉默了下来。 郑原接着道:“自然是要发兵平叛。” 秦烾见是郑原接话,问道:“爱卿认为朝中哪位武将可为最佳人选?” “臣认为是前将军战星取。”郑原道,“战星取去年时就曾去帮助右将军平过广阳郡慕忆之乱,熟悉广阳地理,自是最佳人选。” 秦烾听后,只觉郑原此话居心不良。战星取已经算是功高压主了,他还要给战星取一个建功的机会,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在下面的文臣武将中扫视了一圈,发现战星取正在和莫紊眉来眼去。 秦烾轻咳数下,问道:“诸爱卿意下如何?” “战将军重伤恐还未痊愈,怕是难当此重任啊!” “战将军武功甚高,行军打仗攻无不克,确为最佳。” “朝中武将众多,还请陛下再三深思。” …… 还未痊愈什么的都是假话,放战星取去广阳什么的还算理智,武将众多但也一时找不出能够立即前往的人手。 秦烾想到一个人,他问道:“姜爱卿以为让战将军前去平乱是否可为?” 护军都尉姜宁,老将。目无流视,刚强敦厚,行事沉稳。在战旭遥死后,一手将战星取提拔起来的人。 姜宁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许久才回道:“臣以为……不可。” 郑原笑问道:“那姜大人可是有了什么良策?” 秦烾也如眼望秋水一般,看向了姜宁。 姜宁道:“若让由战将军瑞城出发前往常山,一路上节制内史、河东、太原诸郡军队士兵而行——到达沱水少说需要半月。而等到了常山,以叛军的凶悍,恐怕早就是一片残垣了。要带兵平乱的人,不能求强,而是求近。” “哦……”郑原地点了点头,而后道,“那姜大人所说的‘近’是?” 战星取问道:“是微臣归朝时代替微臣镇守北方边境的副将——封华吗?” 姜宁笑道:“正是封华将军。” ☆、出征 封华领军由句注山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经平城、参合等地到得沱水。 因一路上所行皆是大道,故一马平川,不到五日就到达东垣驻扎,与叛军在沱水两岸遥遥相对。 封华骑马踱在岸边,看着面前燃起的烟尘紧紧皱眉。 这次,竟是连渔阳都反了。 此时,灵寿县中的一座府邸中。 梁约端坐在案前执笔书写,只是脸上满是沧桑憔悴。 突然,门被人毫无顾忌的推开,梁约瞪视了来人一眼,怒道:“你来作甚?” 来人笑着看他脸上慌张的表情,道:“好歹我们现在也还在是一条船上的,再不团结点儿,恐怕是命不保夕了吧。”这就是最近让朝廷众人谈之色变的叛贼——齐哲。 梁约咬咬牙,放下了笔,将摊在案面的纸张叠好放进衣袖中。 齐哲好奇地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写的是什么?给我看一眼儿。” 梁约不屑地哼哼了几声:“你又不认字,给你看又有什么用?” 齐哲转过头,道:“那你念给我听?” “鬼才念给你听。”梁约站起身,说着就要将齐哲推出屋外。 “诶诶诶……你别忙着让我走啊,我还有话没说完……”齐哲反手就拧过梁约的手腕。 梁约吃痛,刷的就将手从齐哲手中抽出,而后恶狠狠的瞪着齐哲:“说!” 齐哲眼神立刻变得严肃且锐利了起来,“朝廷派了封华前来讨伐我们。” 梁约皱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齐哲道:“他已经进至东垣,与我们的军队在沱水边对峙呢。” 梁约一下子就变得格外的心虚了,什么也不答,倒是齐哲在一旁说个不停:“封华刚刚加急行军至东垣,一路上兵马劳顿,恐怕还要修整一日后才会打过来。我们兵强马肥,这几日在灵寿和苦陉两地也算是扎了根,应该守得了。只是岷岗义卫那边还要麻烦一些,就怕他们突地就被朝廷招安了,结果在后方就把我们反了。虽说姜延已经去了蓟县和何佑他们谈判,但我还是怕他一个人搞不定,郡守大人,何佑和范豪那里就交给你和姜延了!”齐哲一口一个“我们”,很是亲热。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0 章 就如齐哲所说的,梁约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现在这条船快要翻了,他们俩人必须想一个办法活下去。但是这条贼船是齐哲硬逼着他坐上去的,他在心底可是不想与这个莽夫同流合污。 “今夜,我们趁着乘着封华刚驻营地,打他个措手不及!”齐哲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只是这次来的人竟然不是董威那厮,真是好生无趣!我这辈子就投着和董威一战来过活了。” “那我怎么办?”梁约对他嗜战的模样既是无语也有畏惧。 齐哲紧紧地盯着他,彷佛甚为苦恼:“不是告诉过你吗?今日你就前往蓟县,看着岷岗义卫他们。” “是、是……”梁约点头。 齐哲驾马而去,想必是去了营地让人做突袭准备。 齐哲走后,梁约就叫来了五位信使到府中,将他方才在齐哲眼皮子底下藏住的信件交给了他们,希望有一个能够逃出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吧。 封华营中,帐外鼓声大作。 来人报道:“禀告将军,叛军正乘艨冲欲突袭我营!” 封华蹙眉,连忙起身拿过桌上黑甲头盔戴上,疾步走出帐房,看到沱水上确有二十余只黑漆漆的怪物,在水中矫健的疾行。 刚至东垣扎营,军士们疾行疲惫,自然松懈。不过,他也早有准备,封华喝道:“快,派弓弩手于岸上放火箭,阻止他们第一批军队。” 艨冲只是突袭渡水的战船,为的是发一个开战的信号,必有大的招数在后头。先解决了这些,趁士气高昂之时快速抢先渡岸,夺取先机。 “报告——我军派去的艨冲战队已全部覆灭!——封华的军队已经渡到岸上来了!” 齐哲笑了笑:“那就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 半月后,封华军队节节败退,叛军联合岷岗反军已攻占东垣,行至石邑。 半夜,瑞城、御史大夫府。 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犹可看出马匹本是白色,但因连日的奔驰已经被尘霜遮住了本来的颜色,变得脏污不堪。 马上驿者停到了府前,随即从马背上跌落了下来,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封被竹筒保护得完好的信件交到了管家手中,然后垂下了手。 那匹跟随了驿者只有半月的马匹竟然蹬起前腿撕心裂肺的一声哀鸣后,一头撞向了御史大夫府上朱红的围墙上,鲜红的血液再次将墙面染上了一层红色。 莫紊轻叹一声,问道:“他还有气吗?” 管家探了探驿者的鼻息,摇了摇头。 莫紊嘱咐道:“将他和这匹好马儿一同葬在苛山吧。” 随即进入府中,打开了那驿者拼死送抵的密信。看后,只是摇头哀叹,这次,是真的保不住他了。 片刻后,瑞城城门再次打开。 有两个人骑马先后通过门卒,进入瑞城深处时,跑在前面那人的背后喷涌出一股血液,猛地从马背上栽下,后面跟上来的那人看也不看就继续扬鞭…… ****** 华阳殿,早朝。 秦烾安静的坐在上首,看着下面群臣争执不断。 封华前去讨伐叛军已有半月有余,但是全然不见战功,反而被齐哲等人逼得失了东垣。安居于瑞城的众多大臣们,都坐不住了。 “请陛下再派武将前去征伐,免得误了大事。” “都尉大人曾说求近不求强,但现在梁约等逆贼愈发猖狂,封华他根本就压制不住啊……” “对,请陛下明断……” 这时,战星取走出,道:“臣恳请陛下,让臣节制内史、河东、太原诸郡军队,前去征伐逆贼。” 秦烾为难地看着战星取。在瑞城能够真正保护他的,只有这个前将军了,若一下子失了战星取,秦烾倒是觉得自己会分外的不适。 姜宁随即走出,跪倒在地,声音低沉:“臣以为不可。” 秦烾问道:“为何?” 姜宁道:“前将军恐怕对节制内史、河东、太原诸郡军队不甚熟悉,若到了前线,将士不和……此乃用兵大忌。不如,让驻守东边边境的右将军董威领兵平叛,毕竟上次也是董将军前去的广阳。” 群臣们听姜宁如此一说,也觉得大有道理,纷纷点头。 秦烾望向低着头的战星取,道:“战爱卿可有把握节制这三郡军队?” 战星取抬起头,只是重复:“臣恳请陛下,让臣前去征伐逆贼。” 郑原看秦烾面上似有犹豫,立即从文官一列列出,跪倒在地上:“臣也恳请陛下,让战将军前去征伐逆贼。” 众臣听丞相之言,便知郑原另有打算,皆跪下,高声道:“臣恳请陛下!让战将军前去征伐逆贼!” 发下御召时,秦烾深深地看了战星取一眼,而后道:“爱卿这一路多加小心。” 战星取跪下道:“陛下之言,微臣自会谨记于心。” ☆、锦囊 当夜,战星取就被秦烾叫到了承明殿中。 一杯碧波酒,被洁白修长的手指从乌黑色的案面上缓缓地推到了他的面前。 战星取将目光从那手指上移开,转到秦烾略显疲态的脸上:“陛下,您这是?……”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1 章 秦烾执起自己面前的酒盏,仰头饮尽,而后道:“这一次,真的要保重啊。” 战星取笑了笑:“以前我出征的时候,哪仗不是九死一生,也没见陛下如此担忧过。” 秦烾摇头:“不是,那是以前。自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世上还是有人能不因我是皇帝而来真心待我的。”说着,他又是向杯盏中倒满酒液,饮尽后,声音愈显醺然,“你虽说多半时候在我面前甚是无礼,但是这也算是赤诚相待。” 战星取知道这恐怕是皇帝的雏鸟情结犯了。 秦烾在刚出生的时候就没了母妃,虽说有先帝疼爱,但是先帝却是一位荒唐的主儿,秦烾怕是没享受过什么真正的父爱。 现在,有个人对他真诚些,不那么虚伪,他就感动得不行。 战星取看着秦烾眼神涣散,知他已是醉了。 秦烾一手支撑着下颔已然入睡,战星取也不忍去打扰。 他不知自己对秦烾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情感。 是忠诚? 是怜悯? 是莫逆? …… 亦或是恋慕? 愈想愈是不明白。 战星取凑在秦烾的耳边慢慢的说道:“若我活着回来,我就忘了你,你也忘了我,我们此生只是君臣;若我因你而死,那你这辈子都要记着我,不许把我忘了。” 言罢,站起身,走到了门前。将要出门时,却还是转过头,不舍地看向秦烾—— 他已经从睁开了眼睛,迷离地望着战星取,彷佛对刚才的事情毫不知情。 战星取有些惊慌,但还是干涩地问着:“陛下,你刚才有听到吗?” 秦烾蹙眉,摇了摇头:“什么?” 战星取咧开嘴,嘿然一笑:“不,没什么。” 战星取离开承明殿后,秦烾辗转难眠。 在闭着眼想了一夜心事后,终于忍耐不住,从榻上翻下来,走到窗前,却看到天已微亮。 远处东方天际漏出几缕光线,红日渐渐地显出一角。 飞鸿翩跹,刺破苍穹,掠过绮霞。 ****** 半个月后,战星取未至石邑,反而绕道行军,一路北上,抵达灵丘,阻止岷岗义卫向齐哲等叛军增援。 封华诸军死战,已夺回东垣,且趁势渡过沱水,一举拿下灵寿、苦陉。 总之,形势大好。 此时,战星取所驻营地。 “现下,大雪已停。明日,我们就延大道而行,前至行唐,与封华将军夹击叛军而后一路东,转至易下,渡过易水,直捣叛军老巢——蓟县。”战星取看着帐中所悬挂的地图,捏着下巴向都尉戚宁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 戚宁点头:“末将现在就派斥候去灵丘行唐一路探察。” 战星取拿了令箭交给了戚宁,随即转过身继续在地图上研究了起来。 有一人莽撞地闯入了帐中,未等战星取发怒,来人就举起一个包裹,气喘吁吁的说道:“大庶长前将军……战星取快请接陛下密令!” 战星取瞪大了眼睛,立即跪下拱手低头:“微臣在。” 来人是秦烾的传令谒者,战星取却看那人有些眼熟,只听他高声道:“卑职见过前将军,此次卑职前来只是为传达陛下密令和送递陛下信物,切勿意外。” 说完后,谒者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与了战星取:“这是陛下交给将军的密信。” 然后将手中所举的包裹打开,原来是一只雕刻繁复华丽的匣子,谒者将匣子放进战星取手中,道:“这是陛下遣令卑职送与将军的信物。” 战星取打开,却见一枚赤玉躺在匣中,泛出柔和的光线——双蛾缠火赤玉璧。他将玉璧连同木匣放在桌上,随即朝着谒者弯弯唇角,道:“大人,我让人送你出营。” 谒者一手制止道:“不必劳烦将军了。”说着,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营帐,跨上马匹,慢悠悠地走了。 战星取打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书:唯之与阿,相去几何? ****** 虽说在今晨是与戚宁安排好明日一早就行军至行唐,但是战星取却临时改变了计划,趁夜行军。 行军路上,战星取骑马至都尉身旁,问道:“斥候队伍为何还未回来?” 戚宁用马鞭立即指向前方:“来了!” 一匹黑色骏马从前方疾驰而来,马上勇士是一名威武矫健的百将,他一边控缰一边口中高呼:“报!——”连报三声后,来到了战星取和戚宁的马前。 战星取问道:“可有埋伏?” 百将摇头:“无,前方可枕席过师,将军只需击鞭锤镫便是。” 战星取听后只将银枪头上的红穗子搅得皱成一团,他心中深觉在某些地方有些不对劲。 突然,他厉声向百将问道:“还能探一次吗?”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2 章 百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战星取拍了拍百将的肩,道:“这次,本将军就不让你们去探行唐了,你们潜行至后方,莫要作声,直往代县一路,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异状。” 队伍继续向行唐前进。 衔枚疾走,匪匪翼翼。 后方有马蹄声混乱地传过来,战星取看天已微亮,只是那位率领斥候队伍的百将回来了,转过头去看—— 果是那名百将,百将身负数枝羽箭在马背上偏偏倒倒。战星取大惊:“快!将他扶下马!” 百将下马后,只道:“代郡已反……反军正欲在行唐一路与齐哲叛军将我军夹击诛灭,斥候队伍唯我一人回来……”言罢,就晕了过去,战星取令人将他带去治伤。 戚宁在旁闻此消息后,下马请命:“将军,末将愿带两千军马前去迎敌断后!” “好!不愧为我大炎将士,有志气!”战星取笑着将令箭交给了戚宁。 随即看着戚宁领着军队向后奔去,战星取转过身高呼:“众将士随我一同!——前进!!!” ☆、忠君 待皇帝的传令谒者回到瑞城的时候,也顺带着带回了代郡已反的消息。 战星取已与封华军队在行唐会合,但是在灵丘曲逆两路遭到两相夹击,丝毫未动。不过好在丞相郑原向皇帝上奏遣调常山郡郡军,虎符已在去往常山的路上,就等着郡丞安渉以虎符为凭,征调郡军前往行唐支援战星取。 但不出三日,又有坏消息传来——岷岗义卫南下至龙脱,已与叛军齐哲等联合。 瑞城,御史大夫府。 刚在睡梦中,莫紊就被吵了起来,他唤道:“什么事啊?” 一个仆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中,急忙道:“老爷,不好了,有许多郎官到了府门外,直说要找您。” 莫紊大惊,忙穿了衣服出门,未想才刚至院中,就被几个郎官押着拖离了府邸。 华阳殿。 秦烾大怒,厉声质问:“御史大夫是犯了何罪?要你将他下至廷尉狱?!” 廷尉公孙龙跪在殿下,头低低的埋着,不言语。 郑原出来打着圆场:“陛下息怒,想必公孙大人这样做确有其意。” 秦烾冷眼看着郑原。 若不是郑原在其间捣鬼,公孙龙能有那个胆子先斩后奏?郎中令育青能有那个胆子让郎官闯进御史大夫府? 公孙龙抬起头,紧紧地盯着皇帝:“微臣查到御史大夫有通敌叛国的证据。” 秦烾强忍下怒意,厌恶的瞟了下首的两人,问道:“何为证据?” 公孙龙不知从哪出掏出一封信件,高举过头。秦烾示意,身边的常侍便走下去从公孙龙手中拿过盛了上来。 秦烾打开,粗略一看,上书: 御史大夫大人敬启: 今吾等已于广阳为反,特遣使发通告之信也,目前吾俱安,请勿念为要。然有一异事也,为渔阳起义,号“岷岗义卫”,欲与我等联合,吾不知定夺,望君见信即答,速遣使至蓟县。 梁约叩上 秦烾冷笑,问道:“这怕也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公孙大人为何现在才发现?” 公孙龙答道:“一个月前,也就是广阳等郡叛乱之事传来那天,中尉祝猛与臣闲聊之时,聊到那日凌晨之时有名驿者先后进入瑞城递信,臣心有疑虑,便顺着查了下去,却发现信件竟是送到御史大夫府上的。两日后,在半夜又是一名驿者进入瑞城,不过这次臣知会了祝大人,祝大人当夜就将此人送到了廷尉狱。臣就是在他身上搜到了这封信,想必这人就是与前一位驿者一同出发的,只是在路上耽误了时辰,故才晚至两日。” 秦烾紧紧地盯着公孙龙,追问道:“那为何你不当时就将此事禀告与朕?” 公孙龙将头埋得更低,声音几乎听不见起伏:“此事关乎御史大夫的名声,臣不敢草率断事,但是又是将近半月后,战将军前去镇压叛乱,本是要直接绕道前去渔阳,与封华将军前后迎敌,但不知为何,渔阳岷岗义卫却至易下,拦阻了战将军行军之路……”欲言又止,其心不言而喻,无非是指朝中有奸,向梁约等叛贼透露了战星取领兵之法。 郑原又是看着皇帝的脸,一边似在观察他的表情,一边道:“这次事关重大,还请公孙大人高抬明镜,明察秋毫。” 秦烾坐在上首心凉了半截,但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众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群臣皆噤若寒蝉,竟是无一人为莫紊辩驳。 ****** 下朝后,公孙龙汲汲皇皇地奔向了廷尉狱。 廷尉狱中的环境自然担待得起它的名字,阴寒湿冷。公孙龙身边的下属见是廷尉来了,忙打起火把,在前面领着路。 公孙龙斜睨着眼看了下属一眼,道:“可有好好地照顾御史大夫大人?” 下属立马点头哈腰,流着冷汗忙道:“那可是御史大夫啊,小的……还没那个胆量……” 公孙龙闻后一掌拍在那下属的脑门上,怒道:“没出息的东西!我说的‘照顾’当然不是平日里的那些‘照顾’,这点意思都听不出来,害得我真是白提拔你了!” 下属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是在转了个弯以后,已经看到了关押莫紊的牢房,便住了嘴,拿了腰间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公孙龙弯着腰从低窄的牢门进了去,却见莫紊正躺在牢房一角的稻草堆上翘着脚睡觉,好一幅恬淡闲适的派头。 这一动静吵醒了莫紊,他睁开眼看了公孙龙一眼,道:“廷尉大人这是何意?”——公孙龙手里拿了一笼屉的饭菜。 公孙龙干笑道:“今日早晨多有得罪,还望御史大夫大人见谅。”然后将笼屉放在牢房的一角。 莫紊哼笑一声:“既然已将老夫下至这不见天日的廷尉狱,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莫紊大势已去,公孙龙已是在老夫身上捞不着半滴油水了。” 公孙龙止住了脸上的笑意,也同莫紊一般,不顾地上污秽湿冷,席地而坐,然后又从下属的手中接过一壶酒,倒在笼屉中的两个杯子中,不声不响地咽下了一杯,随后将另一杯也递给了莫紊。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3 章 莫紊不好拒绝,一手接过,却也没喝。 公孙龙看着他的动作,叹了一口气:“放心,没毒。”摇摇头,又是一杯酒下到肚中,怅然道,“这次的事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平日里和那个梁约竟然还有联系。” 莫紊笑了笑:“自梁约上广阳郡上任后,我就一直未与他联系过了。只是这次他却不知怎的卷进了这事情里面,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唉唉……说你也真是,梁约可是犯的谋反之罪,只有往大去说的份,何来‘小’一说?”公孙龙用手指对着莫紊指指点点,眉头紧锁。 莫紊拿过酒瓶,不停地往那小小的杯子里掺酒,直到酒液溢出,打湿了他的衣袖,一阵冰冷,冻得他脑袋清明了一阵,“想来你是被郑原骗了。” 公孙龙诧异的问道:“怎么?” 莫紊将杯子里的酒全部倒进口中,没想到却被呛得咳嗽不止,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哑声道:“梁约给我传来的信分明是求救信,是齐哲在造反,他是被齐哲那家伙劫持了。” 公孙龙一呆,手中的酒杯砰然落地,连忙爬起来就要往外奔。 莫紊带着了然的笑,唤道:“交给我的那封信,早就被烧了,没有证据了,即使你将那些灰烬复原,郑原也找得出千百条理由来驳你。” 公孙龙颓然地转了回来,瘫在了地上,沮丧道:“莫大人,看在你这么信任我的份上,我给你说个事情,说完你可别恼。” 莫紊不耐烦的大声道:“我都到了将死的地步,你还给我卖关子,有没有人性?” “好好好……”公孙龙见莫紊发火,立马安抚道,“关于你所说的那些信,我一概不知情。” “公孙龙……你是什么意思?”莫紊瞪大了眼睛,喃喃道。 公孙龙为难地转过了头,不敢再去接触莫紊大目光,闷声道:“这一切,都是郑原的主意。”随即他飞快地吐出一句,“我不忍心骗你,故才告诉你的!” 莫紊“呸”地将一口痰吐在公孙龙面前,无奈那口痰只在空中飞了一段距离,却并未掉在莫紊身上,而是在半空中就掉在了地上。 莫紊双目赤红,嘶声道:“公孙老贼!……你心中是否早已忘了‘忠君’二字?!” 公孙龙见莫紊就要爬起来将他扒皮拆骨的架势,连忙站起身来奔出了牢房,下属见状立即将牢门锁了起来。 莫紊未扑着公孙龙,反而一头撞向了牢门的木栏上,头破血流,他嘶吼着从木栏的缝隙间伸出手想要抓住公孙龙的衣角。 公孙龙慌慌张张地后退,然而一头磕在了青石砖墙上,再也后退不了。 莫紊脸上鲜血横流,再配上他一直往外伸的手臂,一时间在公孙龙眼中却如恶鬼索命。 他只听到莫紊凄厉的惨笑—— “哈哈哈哈!……现下朝中诸臣群魔乱舞,狼狈为奸,更是有人甘入泥淖,附膻逐臭!呵哈哈……果真是……”未等莫紊说完,他的身子就随着木栏滑倒,原来是晕了过去。 公孙龙沉默地看完了莫紊癫狂的模样,最后在心底为莫紊接下了他未说完的那句话:果真是天要亡我大炎! “叫医师来给莫大人看一下。”公孙龙吩咐向身边的下属道,“看好他,莫要让他自寻短见。” 作者有话要说:有像我这样惨剧的作者吗?写了六万字都没评论…… = =||| ☆、死亡 此时的前将军府。 一道黑影跃上了墙头,而后那黑影只在墙上停留了大概一秒钟,只见一阵黑风,墙头上的黑影已然不见,唯剩几片枯黄的落叶从半空中慢悠悠的飘落在地。 将军府依然是冷落得很。 铃铛正于主房中翻看书简,眼角余光却见有一人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身旁,她惊讶地唤出了声,手中的书简也恍然掉落。 那人猛地蹲□,伸出了手,已然将书简接下了,递给铃铛,随后单膝跪地,拱手道:“属下影五见过夫人。” 铃铛听到影五如此回答的时候才知晓他是谁,以前战星取曾经有意无意的透露过有关他们的事。 ——战星取,他是不大可能会在亲近的人面前保守秘密的。 这是战星取从他自己培养的士兵中挑选出来训练做暗卫的精英,专门执行一些打探或是暗杀的任务。自然,也有得一身好功夫。 只是不知现在这个影五究竟是有何事,居然找到了她。 铃铛有些不自在的握紧了手,问道:“影五,你来找我是有何事?” “夫人,快请带着少爷离开瑞城。”影五依然低头,不过铃铛听出了他声音中疲累的沙哑和焦急。 铃铛咬了咬唇,她自是不可能如此随随便便地就随着一个男人离开府邸的。 影五抬起头,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然后目光锐利的射向了铃铛:“夫人,这次属下长话短说,时间不够了,夫人快叫来公子。” “本来将军令属下等人保护御史大夫大人……”说着,他就拉起了铃铛,未等铃铛惊呼,就已被他带离了屋中,铃铛看见战响正在院子里诧异地看着他们俩。 影五拉着铃铛从到院中,抱起战响一个手刀劈在了他的颈后,同时说道:“但莫大人已经身陷囹圄,属下等人遭到了郑原的追杀,唯属下一人活着。” 铃铛急切地抓住字眼,问道:“为什么丞相要追杀你们?” 影五将铃铛和战响抛进早就停在后门的马车中,拉下帘子,驾着马就跑了,铃铛听到他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因为郑原容不下战家的人了;将军在出征前就吩咐过我们,若莫大人遭受不测,就让我们将夫人和公子送到槐里的惠益大人处。” 铃铛将战响抱在膝上,慌张地看着外面飞快向后退的景物。 “那战将军会有事吗?” 影五沉默。 ****** 入夜,秦烾登上宫中最高的阁楼——摘星楼。 摘星楼是先帝要求建造的,但是还未等建好,先帝早已撒手人寰,后来在郑原的提议下,摘星楼得以继续修建。 虽说摘星楼不比广楼修得雄伟华美,但亦是别具匠心。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4 章 由名字就可知其楼高——摘星楼的高是能俯瞰全瑞城的。 秦烾登上摘星楼的最顶层,身边只有几个宫女陪同。 他看到瑞城表面的繁华靡丽,也看到瑞城内里的激流暗涌。 秀河边似乎是每夜都有人去放置河灯,现时的秀河仍是波光粼粼,即使是以秦烾那双并不甚灵敏的眼睛也依然可以看到河面上一起一伏的河灯的鲜艳颜色。 视线往左边一转,见那边的夜幕却是烟雾尘天,但是却又鲜红如血,定睛一看,原来西城区一家宅子烈火熊熊,燎燃半边天。 秦烾从未见过如此大火,有些焦急地问身边人:“那户人家是谁?”看那府邸很大,怕是城中大户。 身边宫女皱着眉看了一会,迟疑道:“回陛下,好像是御史大夫府……” “什么?御史大夫府?!”秦烾高声问道。 宫女被皇帝突来的怒意吓得魂不附体,瑟缩道:“奴婢并不能确认……不过御史大夫府确实是在西城区的。” 第二日,便传来消息,莫紊于狱中触壁而死。 “廷尉大人求见。”有人通报。 秦烾冷声道:“不见。” 两个时辰后,小金子进来低声道:“陛下,公孙大人已在承明殿外跪守了两个时辰了。” 秦烾放下手中的朱笔,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吩咐小金子:“叫公孙龙消停点儿,朕现在并不想见他。若朕有话单独与他说,自会宣他进宫。” ****** 此时,去往槐里的路上。 影五还是驾着马车闷声不吭,只关心着前方的路途。 铃铛已经在车中抱着战响醒了过来,经过一天一夜的路途,即使是驾车而行,也依然是疲惫不堪,何况她还一直牵挂着战星取。 马车停了下来,铃铛惊问:“影五,发生什么事了?” 影五沉声道:“他们来了,夫人,看好公子。”然后是兵器的交响声,似乎能透过重重的布帘看到车外的刀光剑影。 铃铛惊惧得喘不过气来,只得瑟缩在车中的一角抱着战响发抖。战响此时还在睡梦中,对一切一无所知。 听觉在一瞬间被放大——利刃划破肌肤,刺入骨肉的声音皆能闻于耳中。 “哧——”铃铛眨眼,一道飙射出的血迹溅射到了车帘上,她惊恐地捂住了嘴,拼命的不让尖叫涌出喉咙。 一把尖刀刺破了车壁,到处都是四散的破碎布帛,铃铛赶紧爬起身躲在了另一边,但是这时车壁却被人一脚踏破。 铃铛再也无处可躲,她看到影五的头颅掉落在车辙下,四处还有杀手们的尸体,地上的泥沙沁透了他们的鲜血,变成一片脏污的红。 “不……不要……”铃铛瞪大了双眼,一点点地向后挪动,企图逃离这刽子手的尖刀。 然而她只感到深入心脏里面的冰凉与锋利,然后是难以忍受的绞痛,她的身体忍不住的痉挛,最后——便倒在了战响的身上。 ****** “嘶……”战星取倒抽了一口气,额上全是冷汗。 军医将药粉一点点的倒在他背后的箭伤上,这箭伤不是很重,只有不深不浅的一道,在射来的时候被铠甲片刚好挡住,故镞头并未全部进入肉中。 军医见战星取倒抽冷气的模样,忍不住和他调侃了起来:“鄙人一直听闻战将军纵横驰骋于战场上的时候总是身先士卒,视死如归,为何今日一个小小的箭伤就让将军直冒冷汗呢?” 战星取偏过头白了没大没小的军医一眼:“明明是你故意将这药配得这么烧伤口,现在竟取笑起本将军来,是不是从没享受过马鞭的教训,要比其他在军中的人要猖狂一些?” 军医立即陪笑道:“当然、当然不是……这药虽说是配得烈了些,但是效果很好,像将军身上的这点小伤不出三日即可痊愈。”然后拿了绷带赶紧为战星取裹了起来。 帐外忽鼓声大作,又是敌袭。 战星取连忙穿好了衣服和盔甲,直跨上马就奔了过去。 看封华正走在前方,战星取向他道:“快准备掠阵,这次我们一举攻到蓟县去!” 封华惊讶的看着战星取:“诶?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就好了?”随即又苦笑道,“曲逆现下可是有十多万叛军屯积于此,哪有那么容易攻破的?” 战星取看封华这副颓丧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喂喂!打起精神点儿,你现在可是在战场上,自然要练兵秣马,选士厉兵,时刻准备着战斗……” “报!——”未等战星取将那一套说完,就有人的通报声打断了他,“常山郡郡丞安涉带兵前来支援我们了!” 战星取皱眉道:“他来是做什么?在广阳郡反了的时候他死活不出兵,现在倒是来得快,哼!” ☆、海决 自莫紊死后,秦烾在宫中几乎算是被禁足了。 这一日,他去了永昌殿看望静妃海斯予。 刚走到门口,他就看见海斯予正趴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不免轻笑一下。 待悄声走近一看,却发现海斯予哪儿是在睡觉,明明是正伏案哭泣。 秦烾嘴唇微颤,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开口,只将手轻轻地放在了海斯予的肩上。 他感受到他接触到海斯予的那一瞬间她身体僵硬,但是随即她还是慢慢的放松了下来,将脸埋在臂弯中闷声问道:“陛下来此是有何事?” 秦烾坐在席上,什么也没说,只是抚摸着她的发丝,安慰她。 海斯予闷闷的声音传来:“……请陛下回避一下,待臣妾梳洗一番,再与陛下温存……”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5 章 秦烾听闻后,便站了起来,走到院中,看着院中一株发了新叶的梨花树。 一个小男孩从梨花树后钻了出来,只露出一双眼睛,冲着秦烾眨呀眨…… 秦烾刚还在惊异这永昌殿怎么冒出这么大只小孩儿,忽又想起,原来自己日前曾答应过静妃,可以将其弟海决带入宫中,由她亲自抚养。 秦烾刚要向着这位舅子打个招呼,然而身后却传来了海斯予的呼声:“陛下,臣妾已梳洗完毕,请陛下进来吧。” 秦烾只好对着海决歉意的一笑,转身走进了屋中。 他只见海斯予虽是笑着的,但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强颜欢笑。秦烾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抚摸她的小腹,感受着其间孕育的生命。 他问道:“爱妃方才为何而泣?” 海斯予顿了一会儿,叹道:“大约还有一月,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秦烾嗯了一声。 “臣妾知道……”海斯予慢慢的说着,“臣妾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腹中的孩子。” 秦烾的脸色慢慢地变得冰寒了起来。 “海家早就不复存在了,现在臣妾和海决的性命皆因陛下的‘皇帝’身份得以保全。但是臣妾也不得不为自己想一想了……”她欲言又止。 秦烾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斯予有何要求?为夫自当为你一诺无辞。” 海斯予闻言便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汹涌欲出的眼泪,那滚烫的泪水砸在秦烾的手背上,在他的心脏上烫出一个烙印。 海斯予带着哭腔道:“御史大夫大人已去,前将军的祭日必定不晚了。臣妾知道自己也终究逃不过一死,还请陛下保住我海家血脉——将妾弟海决安排一个好去处,莫要让他卷入其中。” 秦烾一把推开海斯予,再也不说话。 海斯予跪在了簟席上,向秦烾重重地一磕头。 ****** 第二日,秦烾密召廷尉公孙龙和国尉顾冶入宫。 公孙龙与顾冶在承明殿门口相遇时,都相互惊讶了一番。 小金子神色严肃地领着两位进了殿中,让公孙龙和顾冶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谁知道这皇帝又要翻起什么花样来了呢? 但是当皇帝牵着一个小孩的手慢慢转过身来面对他们俩的时候,俩人在心底都大惊不已:从没听说过后宫中的那位妃子曾给皇帝诞下这么个小皇子的。 皇帝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后,嘴角抽了抽,而后让宫人们服侍着他们坐下了。 顾冶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陛下,这位小公子是?” 秦烾摸了摸海决的头发,道:“国尉海漠的独子——海决。” 公孙龙沉吟了一会儿:“不是说海漠的夫人带着独子在去回往北地娘家的时候遭到山贼的劫杀,全部下落不明吗?” 秦烾暗瞟了公孙龙一眼:这件事不是你去查的吗?还要装!? “总之这孩子还是在朕的宫里,朕想着该是给他安排一个去处,毕竟在这皇宫里,也不是什么安稳地方。”皇帝直接说出了他的目的,语气果断决然,竟是不容人再做多说。 公孙龙看着安静地跪坐在皇帝身旁的海决,捏着下巴上的胡子想了半天,问道:“陛下是想要臣或是国尉大人来做这件事?” 秦烾讽刺道:“自然,两位爱卿既然不敢直面郑原,那么就替朕在暗地里做些事也是好的。” 顾冶这时突然开口:“陛下是想要培养这孩子?还是只要这孩子今后有个安稳日子?” 秦烾望着海决的眼睛,笑了笑:“那就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才能得到二位大人的垂青了。” 海决看着秦烾的笑容,也跟着不明不白的笑了起来,显然还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样的处境中。 秦烾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若跟着公孙爱卿,那自然是从文;若跟着顾爱卿,那自然是习武。” 公孙龙颇有些委屈的说道:“照陛下的意思,不管海公子愿不愿意,只要海公子被我们当中一人看中了,那他都得朝着那方向走。” “自是如此。” 公孙龙摊开手,首先弃权:“陛下,还请恕微臣无能为力,微臣生平最讨厌小孩子了。” 秦烾又看向顾冶:“顾爱卿,辛苦你了。”虽说是在说着客套话,但是脸上的冷意却是丝毫未减。 这是皇帝的妥协,为将来的反击的妥协,但也是对他们对莫紊之死不作表态的警告。 海决将一个小包裹背在背上,朝着秦烾挥手道别,看那样子竟是没有丝毫紧张或是惶恐,想来怕是在昨夜,海斯予就告诉了他些什么。 秦烾对着海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然后目送海决登上马车从皇宫大门离开。 马车的背影愈来愈小,轮辙声愈来愈模糊,直到宫门紧闭,秦烾才转回承明殿。 回到承明殿中,已有一人等候于此。 秦烾并不意外,径直走进房中,拿了一张薄毯搭在她的肩上。 海斯予急急忙忙地就要下跪:“陛下之恩,臣妾无以为报……” 秦烾连忙扶起她:“你都以身相许了,的确是无以为报了。”随后宽慰道,“只要爱妃顾好腹中的孩儿,朕一切都答应你。只要以后别动不动的就要报什么恩,我们本是夫妻,有何‘报’不‘报’的?” ****** 戚宁此时跪在主将营帐中,听候战星取的命令。 他们已在今日早晨攻破了曲逆,现下封华正往东追击散乱的败军,且已打算在三日内拿下龙脱,但是为何前将军却不见一丝喜色?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6 章 战星取将目光从帐中悬挂的地图上一开,看向了地上单膝跪地的戚宁,问道:“你能够确认那支箭是直朝着本将军来的,而不是因为什么失误才导致那支箭飞向了本将军?” 他丝毫不放过戚宁的任何一个动作,即使是呼吸的频率他也在关注着。 戚宁昂然抬头,大声答道:“是!末将可以确认!射箭人箭法之准简直堪称出神入化,是直朝着将军您心脏处的,如果不是将军在当时立即策马向前,拉开了与射箭人的距离,导致箭势在射中将军的时候太弱,将军那时很有可能被一箭毙命。” 战星取锁紧了眉峰,道:“我知道了,戚宁,你退下吧。” ☆、予兮 乱琼碎玉,六出纷飞。 密缀金铃,风起玉振。 海斯予不顾雪夜的风寒,打开了窗,看雪花纷飞中的一弯钩月,耳边是风铃的脆响。清浅的月色轻柔地落在她的脸上,愈显苍白。 雅秋侍立于身旁,有些担心地问道:“娘娘,外面风雪交加的,还是关上窗,去暖暖身子吧。” 海斯予浅浅一笑:“不了,今夜月色如此之好,本宫怎忍心舍月而去?” 雅秋无奈,只得抱来了狐裘披在静妃的身上,然后又是端了暖炉放在窗前。 “娘娘,尽早关了窗,去睡下吧。”雅秋用钳子拨动着炉中炭火,一边道。 海斯予只是仰头看着几乎被雪遮住的月亮,回了一句:“雅秋……本宫总觉得有很多事都还没有做完,心里一直憋闷着。” 雅秋问道:“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何必想那么多,只要自己顺心什么都是好的。娘娘天生金枝玉叶,竟也有不痛快的时候?” 海斯予转过头,看着炉中跳跃的火苗:“往日也没有想过许多,倒是今夜,不知怎的,总觉得有各种不畅快。” 说罢,关上了窗,慢慢地走回了榻边,坐下默默地想着些什么。 雅秋又是将暖炉从窗边重新搬到屋中,正弯下腰时,却听见窗外一阵嘈杂的响声。 海斯予也似听到了响动,问道:“雅秋发生什么事了?” 未待雅秋回答,从门外慌慌张张地闯入一个小宫女,上气不接下气地报道:“娘娘!……殿外有一大群卫士包围了永昌殿,外面的人根本不准进来!” 海斯予惊慌地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急忙地就要走出去看看究竟是出了何事,雅秋连忙扶起她。静妃怀孕已有八九个月,并不方便走路。 雅秋忙道:“娘娘怀有身孕,快请坐下休息,外面的事就由雅秋来张罗。” 海斯予突然软下了身子,扶着额,很是痛苦的闭着眼,脸色更是由苍白变为了惨白。 雅秋大惊,问道:“娘娘,您是怎么了?” 却见海斯予气若游丝的答道:“快找稳婆和太医……” 雅秋急得额上冷汗直冒,没想到静妃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就要生产,哪儿有这般赶巧的事? 雅秋扶着海斯予躺上床榻,安慰着:“娘娘莫急,雅秋这就去找稳婆。”而后指着正跪在地上惊呆了的小宫女,“你!快去殿外问问那些卫士是发生了什么事?” 海斯予躺在榻上气若游丝,雅秋在榻前急得团团打转。 她拿手绢擦拭了静妃额上的汗珠,安慰道:“娘娘莫急,雅秋这就出去找太医。” “早去……早回……” ****** 承明殿。 “‘先王不能尽知,执一而万物治。’此处‘执一’谓掌握根本之道。”郑原翻着书简耐心地给皇帝讲解。 秦烾早已熟悉了他所讲授的,是讲的《吕览·有度》一章。 他的声音平稳有力,此时却像是忘记了政治上的纷扰,潜心地投入到了治典解经中,宛如一位严谨恭谨的学者。 秦烾心中极是烦躁,郑原往日不来讲经教学,非要在今日趁雪而来,另他大为不解。 郑原看着皇帝有些恍惚的模样,只道:“陛下,学问之事,重在专一。” 秦烾不自在地回答道:“朕是在想,《尧问》中‘执一无失,行微无怠’的‘执一’又是何意?” 郑原想了想,指甲在竹简轻轻地刮动,答道:“陛下应问的是前一句吧?” ——我欲致天下,为之奈何? 秦烾手上不稳,竟然将茶水荡了出来,湿了衣袖,他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换到另一只手中,将打湿的袖子藏到了身后。 郑原看着秦烾故作镇定的模样,笑了笑:“舜答:‘忠信无倦,而天下自来。’”随即追问,“陛下,记住了吗?” 秦烾保持着面上端庄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还未等郑原继续授课,外面就有人的脚步声响起,但是却极其轻盈矫健,怕是一位武功高强之人。 来人在门外毕恭毕敬道:“陛下,卫士育新求见。” 秦烾有些为难地看着郑原:“只是丞相授业未完……”虽说口中是如此答着的,但心里早就厌烦了与郑原这种独处。 郑原站起来,将书简全部放进了木箱中,向皇帝一鞠躬:“无碍,臣已完成了今日的功课,臣就且退下了。”说着,就真的走出了门。 秦烾疑惑地看着郑原的背影,而后道:“宣,传卫士育新进内。” 前些日子,因为育新在秋狩中及时向郎中令育青通报了皇帝有危险,故秦烾向育青提出让育新进入皇宫做了卫士。 育新进来的时候脸色青白,极是可怖。 秦烾皱着眉头,看着育新跪下,深深地低着头,满身的雪被屋内的暖气融化,湿答答的滴落在席上。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7 章 “育卿,是有何事?” 育新抬起头,不忍地看着皇帝,嘴唇颤了颤,而后嗫嚅道:“静妃……去了。” 秦烾瞪大双眼,手中的杯子落在案上,摔碎了,茶水顺着案沿打湿了衣摆,而后身子就要无力地滑倒,然而一手却摁在了碎片上,鲜血直流。 育新看得心惊胆战,慌慌张张地一手拉住了皇帝。 秦烾摆摆手嘶哑着声音:“无碍。”随即撕下了衣角,包裹在被划伤的手心处,“走,跟朕快去永昌殿。” 说着,就步履维艰地步出了房内。 育新咬牙看着皇帝踉踉跄跄的模样,也还是跟着出去了。 ****** 雅秋来到正在殿门外持枪鹄立的卫士面前,厉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将这永昌殿包围得个壁垒森严的?” 一位卫士上前一步,列出队伍,昂然答道:“丞相有令,从今夜起,永昌殿不得任何闲杂人等出入。” 该死!鬼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规矩,竟是将娘娘软禁起来了。 雅秋心中暗骂,但现在静妃危急,骂也是不管用的。 她讨好似的对着那位卫士笑了笑,而后道:“大人,娘娘在殿内就要生产了,奴婢正要去找稳婆和太医呢!麻烦行行好,就放奴婢通行吧。” 卫士目不转睛地只看向前方,肃然道:“丞相之令,不得有违!” 然后一位皮肤黝黑的卫士悄悄地对着这位像是首领的卫士说道:“静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若她出了意外,我们可担当不起这罪过。” 回答雅秋问题的卫士迟疑了:“这……” 那位卫士继续说道:“再说静妃现在是在生产圣上的第一位皇儿,若皇子就此夭折,龙颜大怒,保不齐我们一个个地都会掉脑袋!” 卫士首领登时眉头锁紧,脸色大变。 雅秋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做出的决定就会要了静妃的命。 卫士首领最后还是指了那位为静妃求情的卫士,道:“育新!你就去太医院,请太医来永昌殿。”又转向雅秋,“你……就不要出宫了,只等太医来就是了。” 雅秋大喜,直看着育新远去的背影泪水涟涟。 雅秋跑进房内,却看一众宫女围着床榻拭泪,雅秋暗惊,问道:“娘娘是如何了?” 一位宫女带着哭腔答道:“雅秋姐姐……方才娘娘直说她疼得要命。我们也从没历过这样的事,只看到最后娘娘竟是疼厥了过去……” 雅秋连忙拿过帕子浸了水,覆在静妃的额上,希望她能醒过来。 这时,育新已经拖来了太医奔入了房内,但看到房中是这番景象,又是忙退了出去。 太医挣脱了育新紧箍着他的手,冲到榻前,将一片参片放入静妃口中。 宫人们被他突然的到来,吓得四散开来。 太医把着静妃的脉,一边焦急的对着雅秋道:“雅秋姑娘是永昌殿的管事宫女吧?” 雅秋微愣,点点头,只觉这人颇有些眼熟,仔细一想,这位太医就是太医院的孙太医,平日里也会到永昌殿来检查一下静妃的身体。 孙太医道:“雅秋姑娘留在此处,替下官打个下手。”随后又指着殿中的其他人,“众位姐姐就且暂避。” 雅秋吆喝了宫女们出去,而后搅着手帕咬着唇走到孙太医身边,问道:“娘娘和皇子可有性命之危?” 话音刚落,就见孙太医立即跪倒在地,连连向着静妃磕了三个响头。 雅秋大为不解:“孙大人这是何意?” 孙太医低声道:“雅秋姑娘,切莫声张。因为下官来的迟了,皇子已经胎死腹中,娘娘也刚去了……” 雅秋只觉眼前一片空白,许久之后才缓过神来,颤声问道:“大人,你是说……娘娘已死?” 孙太医还是跪在地上,沉默,但是却是默认了。 雅秋见孙太医如此,就要放声大哭,谁知孙太医却感受到她的抽气声,爬起来一把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下官方才说了,莫要声张。” 雅秋语无伦次,只问:“……这是……为何?” 孙太医道:“下官刚至永昌殿,娘娘就薨了,自然怪不到下官身上,但是永昌殿的诸位都逃不了。但若是下官是令娘娘不治身亡,这事情就只有担在下官一人身上……” 孙太医目光沉郁,一时竟令雅秋看呆了,嘴唇掀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孙太医这时站起身来,向门外的一众人高唤道:“娘娘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唉……最近发便当发得上瘾了。海斯予也死了…… ☆、惊变 孙太医因渎职之罪被罚俸两年,这是较轻的惩罚了。 静妃的丧礼第二日晨便举行了,全瑞城都挂白,满天纸钱灰烬飘洒。 大雪从静妃逝去的那夜直下了三天,白色的雪混着黑色的灰纷纷扬扬,满城肃静。 皇帝没了心劲儿料理这些后事,只是吩咐了奉常赵裕做好,便自行去了延昌宫。 延昌宫宫中是大炎历朝以来各位皇帝的灵位,也不知皇帝进去里面是要做些什么。 育新跟着皇帝进了延昌宫,每日送些饭菜进去,然后站在门外把守,就这样几天过去了。 静妃刚刚下葬,皇帝也打开了房门,出来了。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8 章 育新看着皇帝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一愣。 皇帝笑了笑:“育卿,走吧。” “诶,去哪儿?” 皇帝走在前面,转过头来:“自然是去华阳殿上朝了。” 育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皇帝的背影。 终是有哪里变了。 ****** 不知为何,反贼岷岗义卫的首领何佑与叛贼梁约、齐哲决裂,齐哲斩杀何佑,导致广阳一路叛军前线不战而溃。 战星取一路朝北追击,攻至易下,封华与常山郡郡丞安涉转战——由西北方向击杀岷岗义卫至代郡上谷一路,而后往东行进与战星取会合,到达蓟县。 战星取骑于马上,一路朝着蓟县奔去。 前方有人来报:“抓住叛贼梁约了!” 战星取大笑:“将梁约带上前来!” 梁约双手被反绑住拖到了战星取面前,战星取看他形容憔悴,鸠形鹄面,便知他是再也无力反抗了,随即向身边兵士问道:“齐哲呢?” 兵士答:“当我军进入蓟县时,便已不见齐哲行踪。” 战星取撇撇嘴,颇为不屑,随后转向梁约:“梁郡守可知齐贼逃往了何处?” 梁约抬起头,目光呆滞地望向战星取,嘴唇颤动,像是在嗫嚅着什么,但是一细听却发现是一些无意义的音节。 战星取看他面目黧黑,病骨支离的模样,就知这人已是报废了。摆摆手,用叹惋的语气令道:“将他关起来,随军而行。” 说完,就要继续跨马疾走。 “将军留步……”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 战星取转过头,却看见是梁约正看着他。这是回光返照?战星取暗拊。 梁约的声音呆板地响起,一字一句慢慢地叩下:“将军可知、是谁……想杀你?” “是谁?”战星取疾步如风,扔下缰绳就走到梁约身边,蹲下仔细询问。 梁约扯起一丝苦笑:“将军去了县府便知。” 说完,就咬破牙间裹着蜡衣的毒囊,睁着眼就死去了。 战星取叹了一口气,替他阖上了眼。 “你们,继续去搜查齐贼的踪迹。”他吩咐了之后便来到县府。 但县府门户大开,看来也没人在里面,战星取先一步大刺刺地就提了枪闯了进去。 里面也是一片荒芜,到处都是粉碎破烂的木块和杂乱的稻草,就连匾额都是滑落了一角。 身后有风。 战星取立即转身,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那里。 “封华。”他唤道,“你窝藏了齐哲吗?”还不如与他开门见山。 封华摇头:“将军,末将并没有窝藏齐哲等叛贼。” 战星取目光如炬,直刺封华:“你为何又来到了这里?” 封华依然是低头:“梁约让末将来的。” 战星取冷笑,厉声质问:“你又是何时背叛了朝廷?竟与梁约私下来往?” 封华像是被说中了心事,身形摇摇欲坠,战星取看他这副模样更是认定了他是心孤意怯。 “将军,末将没有背叛任何人。”封华说,但是明显底气不足。 “梁郡守在三日前,找到末将,只说造反的是齐哲而不是他,他只是被齐哲拖来当的一个召令百姓的旗帜,他一直忠于皇上,所以曾经秘密遣人给御史大夫莫紊递过信,想要莫大人为他向皇上申冤。” “但是没想到梁郡守的计划被齐哲知道了,齐哲又遣人向丞相告诉了此事,当时丞相似乎是正想要铲除掉莫大人,于是这封信被丞相郑原调换,变成了莫大人与叛贼里应外合,要图谋皇上的江山……半个月以前,莫大人惨死狱中,瑞城的信件在三日前寄到了末将手中,只是还未来得及交给将军。”封华娓娓述说着梁约曾告诉过他的话。 没想到莫紊就这样死在了齐哲和郑原的奸计下。 战星取闻后只将手中银枪紧紧握住,牙根紧咬,气夯胸脯。 “那你又是为何要遵从梁约的话,来与我赴约?”战星取问。 封华抬起头来,面上的神色痛不欲生,哽咽难言:“将军……我们中计了!” 说完,便身子一歪,倒了下来。 战星取惊骇的看到了封华背后的那枝羽箭——由背后直穿透心脏。 封华趴在地上,痛苦地嘶声道:“将军!快逃,安涉背叛了皇上!快!……” 战星取朝着远处的屋顶上一看,在正前方的确有一道锋利的光线闪过,那是羽箭镞头上锋刃耀出的光辉。 他一下子就明了了,那次在乱军中想要射杀他的那位神箭手就是现在在他面前射杀了封华的人。 此时战星取知道有人要射杀自己,便也不躲,连忙奔到封华身边,想要带着他一同逃离。 封华拼尽最后的力气,挥开了战星取的手,“将军您走吧,莫要管末将了……”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39 章 战星取握紧了他的手,道:“好兄弟,保重!” 封华虚弱的一笑:“这十余年来,与将军豪纵沙场,也不枉此生了。” 战星取在地上一个鱼跃,躲开了直向面门的三枝羽箭,且顺势攀上布满枯朽苔痕的墙,翻了出去。 在小路上穿行,终于到达了自己的营地中。 ****** 秦烾坐在上首,冷看下面大臣的表演。 叛军不战而溃,其谋反之事自然瓦解冰销,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 这确实是意见令人高兴的事,连带着往昔在上面并不多做表情的皇帝都是面带笑意的。 这时,从宫外有人传报:“封华将军战死,战星取叛逃!” ☆、余孽 “戚宁,你是信我还是信那个贪生怕死的安涉?”战星取面容冷峻,严肃地向戚宁问道。 戚宁大声答道:“自然是将军!” 战星取满意地点头:“那好,那么等会儿安涉来的时候,就请戚将军千万莫要质疑我。” 戚宁大为不解,问:“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战星取望向营门前,只道:“来了。” 安涉带着一队重骑队伍闯到营门前,高喝道:“战星取!还不就地伏法?!” 戚宁转过头,狐疑地看着战星取。 战星取面带嘲讽之意,慢慢地踱去了安涉的马前,登时,安涉的马向后退了好几步。 安涉控住缰绳,厉声道:“叛贼余孽战星取还不速速投降?” 战星取笑问:“敢问郡丞大人,我战某是犯了哪条法规?” 安涉冷声道:“罪犯战星取贼杀封华将军,此谓罪一;罪犯战星取身为叛军余孽,潜伏朝中,此谓罪二;罪犯战星取勾结逆贼莫紊,欲发动政变,倒行逆施,此谓罪三。” 共有三罪,罪罪致死。 战星取问:“第二条战某可不明白,为何言说战某‘为叛军余孽’又‘潜伏朝中’呢?” 战星取身后的士兵由戚宁带头质问安涉:“这是为何?!我们不服?!” 安涉被这振聋发聩的声音震得差点摔下马,稳了身子后,又道:“若是众将士不服,可令战星取解下上衣,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一个青鸟纹身。” 青鸟,是去年,不、应该说是两年前慕忆叛乱时在旗帜上所绣的图案,后来,凡是参与了那次叛乱的叛军和反贼首领都会在身上纹上一枚青鸟花纹。 战星取可以肯定自己确实是没有倒戈,也可以确定自己身上没那什么狗屁纹身。但是,看着安涉如此信心满满的模样,战星取也有些不自在了。 安涉高声道:“战将军,若想证明你的确是清白的,那就请解衣吧!” 战星取冷哼一声,拉开了衣襟,就要解下衣服,却——突然停住。 军营中变得极为安静,只听到风吹尘扬的声音…… 战星取冷汗直冒。 安涉看战星取僵硬住,于是笑道:“来人,替战将军解衣。” 战星取挥手制止了就要前来的两人:“不用,战某自己来。” “那战将军就请快啊。” 战星取将手不动声色地从衣襟上放下,不顾众人惊异的目光,在刹那间就将安涉拉下马,然后一举将手扣在安涉的喉上。 安涉的重骑皆惊,举了武器与战星取的士兵们相互对峙,安涉和战星取正站在两队之间。 风从刀刃上划过,发出清脆的呜鸣。 众人皆是屏气凝神,眼也不眨地关注着自己的上司。 战星取冷然道:“戚宁,你去把军医叫来!” 戚宁摸不着头脑,问:“是哪个军医?” “给我治疗箭伤的那个军医。”战星取咬牙道,手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安涉被勒得咳嗽了起来。 重骑立马将手中的长矛长刀向前挪动了数寸。 战星取登时转过身,将安涉正对着他们,威慑道:“不要动!小心本将军手下一个不稳……你们的主子就命丧西天!” 安涉也识趣的动动手指,示意骑兵们放下武器,这时战星取还颇为诧异地看了看安涉。 没想到这个他以为是脓包的郡丞竟然训练出了如此精良的一只骑兵队伍。 从不远处传来奔走声,戚宁伴着被扬起的尘土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回禀将军……那位军医已经在今天早上就失踪了。” 战星取不胜其怒,又向戚宁喝道:“派一队人马,务必将那个军医找回来。” 而后又在安涉耳边道:“让你的骑兵回去,否则……”将手指渐渐握紧,可以感受到安涉颈上动脉的疯狂跳动,“……本将军可不计什么后果。” 安涉扭头,从鼻腔里爆发出一声高傲又不屑的声音。 战星取听了他的冷哼声,不怒反笑:“哦?好啊……为国捐躯?你倒是想得美!”其实战星取的背后已是冷汗涔涔了。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0 章 随后,冲着那队骑兵高声道:“你们!……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相信战某,在你们离战某的的营地八十里远的时候,战某定会将你们的安郡丞不伤毫发的归还!” 无人应答。 正待战星取又要重复一遍的时候,安涉在沙土地上狠狠地一跺脚,眼前的骑兵竟然尽数猛冲了过来。 战星取和身后的士兵大惊,连忙躲开。 未躲过的,被马蹄踩得支零破碎,地上顿时布满了鲜血,但是却又在转瞬间被落下的灰尘覆盖,变成一滩污迹斑斑的色块。 未被马蹄践踏,逃过一劫的,又被划空而过的长刀将头颅利落的割下,在头颅还在空中停留时,张大的眼睛还能看见自己的破碎身躯的脖颈出正向外喷洒着鲜血。 偶尔有既没被马蹄践踏,也没被割下头颅的,在暗自庆幸时,又被突然而来的长枪从背后刺穿,成了透心凉,也倒了下去。 …… 安涉的重骑就这样在步兵中肆虐。 前方有一人,好像是这重骑队伍的首领,他高举铁枪,向周围呼喊道:“郡丞大人有令!就地诛杀战星取!郡丞大人有令!就地诛杀战星取!” 战星取躲在一旁,冷笑着问道:“谁给你的权利?竟然想诛杀前将军!?” 安涉不屑地“呸”了一声:“叛贼……人人得而诛之!”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战星取撇过脸向着正在血战的那方望了望,果然,在戚宁的领导下,重骑队伍还是败了下来。 陆陆续续的兵士们从四方赶回,包围了重骑,然后又是遮天蔽日的箭雨,马匹和骑士都被刺穿了。 安涉看得大惊:“战星取!你这亡命之徒竟然真的敢杀了朝廷军队?” 战星取一眯眼,阴阳怪气的问:“嗯?难道战某手下的将士们就不是圣上的人?你手下的人还敢对着前将军动刀动枪的?” 安涉大笑:“战星取,你一叛军余孽,还敢自称为‘圣上的人’,真是让在下笑掉大牙!” 战星取神色冷然地听着他放肆的嘲笑声。 战星取知道自己这次是怎样也逃不掉了,一旦身上被刺下了青鸟纹身,就变成了洗不掉的罪名。若他想要反抗,天下之大,何愁没有一个安身之处。但是……在瑞城,还有他所心心念念的人—— 他……逃不了。 ☆、天命 战星取看着在外缠斗的队伍,一把锁住安涉的手腕,逼迫着他与自己一同走了出来。 骑兵只余寥寥数骑,在战星取和安涉一同出现时,双方的厮杀也停了下来。 安涉歪着嘴角,显出刻薄的模样道:“战星取,即使今日你杀了我,也不过只是一个亡命天涯的狂徒而已。” 战星取在握住他的手腕那处使下重力,安涉疼得倒抽冷气。 “我管你怎么说白道黑,只要给战某些时辰,必定不负君望。”战星取不去看安涉,只看着远处飞扬的遮天迷地的尘土。 “是怎样的一个‘不负’?”安涉道。 战星取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道:“你所期望的。” 安涉颇有些紧张地望向周围对着他们剑拔弩张的士兵。他所期望的,无非是将战星取押送回瑞城,战星取手掌军权,他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原是想战星取能知明事理,不要做任何多余的反抗,直接随他去往瑞城便是,而谁曾想,战星取直接将他带过去的三百精骑给全数歼灭。 这……简直是战星取自己在找死! 战星取一甩手,放开了安涉,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前方,然而似是感受到了安涉的紧张,笑道:“安郡丞既然有胆子来战某的军营欲生擒战某,难道还怕这点小事?”眼中满是放肆的嘲弄。 安涉用另一只手揉了揉被释放的手,歪着头看向战星取:“正因为是你是战星取,故在下不得不防。” 战星取拂袖,哼哼地笑了几声,对安涉的言论十分不屑。 随后又是等了好几个时辰,已近黄昏。 安涉已昏昏欲睡,在这期间他甚至是打算直接回去再带人马来继续擒住战星取,然而在看到战星取那个嘲讽的笑容之后,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在原地陪着战星取等待。 想来,战星取定是在等那队出去寻找什么军医的人马,鬼知道他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这样胡想一通后,太阳已快落山了,晚霞遍天。 在军营前方,一阵飞沙扬砾,看来是出去的那对人马回来了。 战星取的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等到为首而来的那人奔到刚好可以看得清楚他的面目时,战星取就知道那是谁了——是当日在打探代县一路的唯一归来的百将。 百将今日也是带了百人前去执行任务,只是今日却是让队伍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战星取对着他甚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百将扬起一个笑容,随后下马行到马队后方牵出一匹马,马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只是全身被绳索捆得三环五扣,任他是在马背上如何挣扎也挣不开。 百将一把将那人给推到地上,地面立即扬起一片尘土,那人在地上顺势滚了一圈,原本还算白净的脸立时变得蓬头垢面。 百将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已将军医何乏押回。” 百将将何乏拖到战星取面前,然后让他跪下,何乏却是有几分骨气,怎么也不肯下跪,眼看百将就要气急,战星取道:“无妨,就这样吧。”随后面向百将,“这次辛苦你了,退下吧。”百将看了在地上的何乏一眼,随即行礼退下。 战星取走到何乏面前,问道:“可是‘天命反侧,何罚何佑’?” 何乏的身子猛地一颤,死死地瞪着战星取。 战星取一拍脑袋:“哦,哎呀……我竟忘了!”然后在何乏的怒视下取出了堵塞他口齿的布料。 何乏连连“呸”了好几声,是在将嘴里的那些布屑吐出,然而在此时那幅模样确实极为好笑的。 战星取笑道:“何乏……何佑……‘何罚何佑’?亏你想得出来这么个玩意儿。”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1 章 何佑带着轻蔑地眼神,道:“那是自然。” 战星取不急,蹲□,与趴在地上的何佑眼神对视,突然他道:“阁下再是聪明,不也依然落到了战某的手中?” 何佑咬牙切齿,只是怒极反笑:“你现在恐怕是自身难保了吧。”然后他啐了一口,尽是不屑与轻蔑,“鄙人的这条贱命能拖着前将军下地狱也是值得的!” 战星取自顾自的说道:“没想到岷岗义卫的首领竟是个文弱士子……”然后欲拔出腰间的短剑,就要挑开缚绑着他的绳索。 “……不行。”战星取摇摇头,又将剑重新插回去,问道,“在龙脱时,是否是阁下于乱军之中想要偷袭战某?” 何佑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答,地上的沙石磨得他的下巴上伤痕累累,看起来狼狈至极。 “封华是不是你杀的?”战星取继续问道。 何佑勉强抬起头来,直瞪他的眼睛,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战星取伸出手,隔着衣衫捏了捏何佑手臂上的肌肉,果然是结实强壮。这人……真是不可貌相。 “没什么。”自然,即使他有那么精妙绝伦的箭法,现在不也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战星取看了何佑许久,后问道:“你想不想死?” “废话!当然不想!” 虽然战星取自己也知道他问的问题实在是有够无聊的,但是他也还是想问,于是他道:“那你为何还要不顾性命潜入我军,只为了在战某的背上刺一只小小的青鸟?” 何佑干脆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了,闷声道:“骁勇善战的前将军被他的主子杀了,这对我们可是天大的好事;也可能你直接携军叛逃,另起炉灶,于我前线也是减轻了不少压力;当然,最好的……”说着,嘴角就勾起一抹邪笑,“就是你直接反叛我军,弃明投暗。”最后那句带着无尽的讽刺和诱惑。 战星取冷眼看着他,随后道:“战某此一生,都绝不会背叛圣上。” 拔出短剑,一剑刺入了他的心脏中。 何佑瞪大了眼睛,但还是不死心,艰难的道:“他……如此,……非为明君……你竟……”未说完,却是闭了眼死掉了。 安涉在暗处看得心惊胆战,这事情的发展与他想的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本以为战星取捉来何佑,无非是两人共商谋逆之事,又怎会如现在这番?——倒是战星取成了丹心赤忱的忠臣。 安涉只是承皇上旨意捉拿战星取,可谁知这其中的秘辛? 战星取站起身来,背对着安涉,略显凄凉的声音响起:“安郡丞,战星取……服罪。” 在瑞城,还有他的妻儿。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再见他一面。 ☆、尾声 在去往瑞城的一路上,安涉问他:“你真的是叛贼余孽?” 战星取坐在囚车里,低垂着头,半饷未答。 安涉看了他良久,然后转过头再也不去理他了,然而战星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来:“郡丞问这个是有何用意?” 安涉走到囚车前,直视战星取,道:“没什么,只是好奇罢了。” 战星取弯弯唇角,但在安涉眼里却成了一种嘲讽。 反正,自己也只是完成任务而已,只要将战星取押送到瑞城,这一切的疑惑都会消逝。 押至瑞城时,已是三月末。 梨树花开,压枝欲低。白清如雪,风姿绰约。 一片雪白的花瓣从战星取的眼前飘过,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然后又是一阵风吹过,手心上纤弱的花瓣便随风而去,什么也找不到了。 在廷尉狱中,战星取安静地坐了下来,闭目,彷佛三日后的结局已是方才的泯然一笑。 囚室外有人的脚步声,战星取睁开眼,看见公孙龙的脸。战星取默然地望着他,公孙龙转过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公孙龙弯下腰,竟是跪了下来,随后在地上向战星取磕了一个响头。 “老朽对不住你……”满是自责和自厌。 战星取看着他磕完头又说完话后,道:“公孙大人,你应该去莫紊的坟前做这些。”他的语气平淡而安宁,“这一切,战某并不后悔。” 公孙龙起身,看着战星取:“战将军还有什么嘱托就讲给老朽吧。” 战星取的眼神间有了动容之色,道:“铃铛和战响……” 公孙龙一听便了然了,忍不住哀声道:“在一月前,尊夫人和令郎便已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战星取浑身都冰冷了,但又慢慢地恢复过来,“那就好……那就好……”下落不明至少比惨遭不幸好。 “那么,陛下呢?”他问道。 公孙龙叹气:“静妃死后,皇上是情凄意切了一番,不过静妃下葬后又精神起来了,想必也是想开了吧。” “静妃是怎么死的?”战星取目光只凝视着斑驳的石墙上的一处,颇显木讷地问着。 “难产,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听说还是个皇子呢。”公孙龙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这样的事对于皇帝而言未免也太过痛苦了。 公孙龙看战星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像皇帝在吩咐下葬静妃时——空落落的,整个都似失了魂一般,只知他是知道了自己的死期,心下绝望,不知该如何去宽慰他。 公孙龙心头苦涩,只能用着比战星取还悲伤的脸笑了一下:“将军,老朽只能先走了,不能陪你了。” 见战星取动也没动,便离开了囚室,未听到战星取的叹息: “你死了,我也死了,那他该怎么办?”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2 章 ****** 罪名早已定下,就是如那日安涉对战星取所言的那三罪。 罪一,贼杀封华将军。 罪二,身为叛军余孽,潜伏朝中。 罪三,勾结逆贼莫紊,欲发动政变,倒行逆施。 无论是哪条罪名拿出来都能够让战星取死一遍,但这三罪加在一起,便是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刑罚随后也定下了,为此,公孙龙硬是在朝堂上与郑原争锋相对一番,但这又有何用?你的一张嘴也比不过朝廷中上百张、上千张嘴! 春秋决狱,秋冬行刑。不过因战星取犯的是谋反大罪,遂当即处决。 三日后行刑,战星取总算看到了秦烾,他的面容被冕冠上的旒珠掩住,看不清表情。 战星取猜测,他是在笑着的?还是眼神悲戚、欲哭无泪?还是直接面无表情?这样的猜测让他暂时忘了身上的剧痛。 此刑共行了九日,战星取在生死边缘挣扎了九日,每每到了要见阎王爷的时候,却又被一碗灵丹妙药给拉回了魂。 皇帝也不知怎的,也兴致勃勃地连看了九日。 最后一日,正值黄昏。 战星取只觉浑身轻飘飘地失去了依附,慢慢地升上了云端。 他往脚下一看,在被众多人围拥着的刑台上有一堆血肉模糊的肉泥。 那是他吗? “刑毕——” 那期盼已久的声音在皇帝的耳边乍响,皇帝起身不觉身上的衣衫湿透,倒相似他自己也经受了一番大刑。 皇帝对着坐在身边的郑原一笑:“丞相,朕就先行回宫了,善后的事就交给你和廷尉大人了。”这善后自然是指战星取这一朝廷余孽所牵连的各色人物。 郑原点点头,肃然道:“恭送陛下。” 余下的大臣和百姓也齐刷刷地高呼:“恭送陛下!!!——” 皇帝坐着龙辇进了皇宫,回到承明殿中。 倚着门扉望向天边,那里只有脉脉斜阳。 恍惚之间,一身披银甲的男人迎着满城的落花沿着朱红的宫墙而来,身后银灰色的大氅随着花瓣飞扬,割裂了春日的余辉,阴影在白玉石板上跳跃。 那男人目光如电,顾盼凌厉,神采飞扬。在见到皇帝的那一瞬间,便疾步如飞,行到了他的面前。 他笑起来眼睛是微微眯起的,带着些宠溺和纵容。 皇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道:“爱卿……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我不是死了吗?”他还是笑着的,“陛下,我死了吗?” 皇帝点点头。对,他已经死了,皇帝的视力虽然不是很好,但是却真真正正的看到他平时亮而有神的眼睛在最后一刀割下时缓缓地合上了。 他依然笑着,笑得肆无忌惮,一如生前般狂妄骄傲。 “哈哈哈哈……好啊,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你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未曾为我流下……” 皇帝被他话语中的绝望吓到了,赶紧想拉住他的手,欲阻止他接下来将要让皇帝崩溃的话语。 然而……当皇帝的手在碰触在他的身体的一刹那,他的身体却变成了银色的细小光粒,消逝在空中。 皇帝惊慌失措地收回手指,在殿中用眼睛急切的寻找,皇帝想要呼喊出那个名字,然而喉咙间却像是堵住了一般,无法说话,令人窒息。 “陛下,你是在找我吗?”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如往昔,带着些轻佻和嘲弄。 皇帝转过身,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皇帝对着他笑了笑。 皇帝嗫嚅着嘴唇,干涩的开口道:“我这一生的眼泪尽给了斯予,对不起……” 他偏过头,隐藏在夕阳照不到的暗处,然而他的声音却从那暗处传来:“你爱她?真的那么爱?就连一滴眼泪也舍不得留给我……” “对,我爱她,很爱很爱。”皇帝称述,“我将一生的爱都给了她。” “那我在哪儿呢?陛下……”他道。 皇帝一笑:“你在这儿。”皇帝的右手覆在了胸口处,“我爱斯予,但是……我这一生都会将你放进心底。” 他转过头,看着皇帝,眼神中的凄然慢慢融化,“也好,这样也好。” 他抬手,一阵狂风刮过,他身后的大氅飞扬,卷起地上的尘埃,皇帝的眼睛被飞沙迷住,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待风停,皇帝睁开眼时,却依然倚在门扉处,在门前有一抹柔和的绯色光泽,天边—— 飞鸿翩跹,刺破苍穹,掠过绮霞。 皇帝惨笑,几乎要垂下泪来。 他与他…… 终究,只是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迷梦罢了。 【前传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海斯予,从此以后,你就成了陛下手指间的明月光。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3 章 战星取,从此以后,你就成了陛下心口上的朱砂痣。 ☆、我苦命的皇叔啊,你如此风华绝代为哪般? 《秦歌·雍王传(又名:我苦命的皇叔啊,你如此风华绝代为哪般?)》 自古帝王没有几个不是弑父杀兄才登上那个皇位,而我倒好,别人的手指轻轻一点,我便被人拖上了那个位置。 在三年前,定晓军起义,一举将这西风残照的王朝打击得几欲破碎,三年后再是权臣兵谏,我的叔父悼帝退位,然而那个权臣没胆子登基,于是我被扶上皇座成了皇帝。 那时我也不过七八岁,每日看着那些人在倾覆在即的秦鼎上,刮取剩余的腐朽了的功名、利禄。 后来,又是四王异心。 他们可不顾天家还有我这个皇帝,公然的四境伏兵自相残杀,无疑是要等灭掉除自己以外的三国,而后再来向我这皇帝恩威并施,让我甘愿地拱手让出江山,最后放可怜兮兮的我一条生路,以示皇恩浩荡。 一年后,齐王病逝,齐国内乱。但是任谁都知道,齐王的死必定与宋国有着莫大的联系,但是齐国人也只能看着每日愈强的宋国咬牙切齿而已。 权臣被九卿联合弹劾,而后遭到暗杀。但只是可惜,当时我还年幼得很,若是再长几岁怕也不至于闹到今后的那个地步。 即使权臣已除,但是围绕在我身边的九卿也并不把我当成天子看待,或许在他们眼中我只是身负了不该有的命运的可怜虫而已。 然后,宋国与许国联盟,说是要“斩杀弄臣,扶持幼主”,随即大军一路攻向咸阳。 宋许联军到达咸阳的三日前,九卿逃了大半,空荡荡的皇宫唯剩寥寥十余人。 那个夜晚我只能听着宫外由远及近的打杀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后来,我才听说,原来事先到达咸阳的,是宋军。不过,我也暗自庆幸,幸好来的是宋军。听闻许王暴戾,说不定就会屠城。 那夜之后,皇宫还未被宋军攻陷,许是郎中令仍然在拼死护城吧。 然而,正待我迎着阳光就要走出寝殿去观望的时候,有人的声音传来——是宋军! 不止是脚步声,还有惨叫声、利刃刺入血肉之躯的声音…… 还有一种气味。 不止是殿中的熏香味,还有血腥味、硝烟味…… 我惊恐地转身就要回到殿内,想要藏在角落中。 但是,有一双手将我抱起,宽大的衣袖将我的眼睛遮住了。 “找到陛下了,快走!” 我听到那人的声音。 那人抱着我奔跑,但是我能感觉到那人全身的颤抖,这……是在害怕? 那人的衣袖掩住了周围的血雨腥风,但是仍然有血液溅射到我的手上。 我大约能猜出,来救我的人不超过十人。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4 章 一阵颠簸后,蒙在我脸上的袖子拿开了,我环顾周围,发现现在是在一驾马车上,这车上唯我与她俩人,或许是其余的几人皆在乱军之中死了吧。 我看到她在笑,这个笑容我在很久很久以后都不能忘怀。 “你是?”我喃喃地问,声音极小。 她却听到了,跪了下来,“小王见过陛下。” 我在听九卿们议会时听说过她。 有人问:若说齐王见素抱朴、志虑忠实,宋王安民和众、威强睿德,许王胜敌克乱、好力致勇,那雍王是一个怎样的人? 有人又嘲笑:若那三王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尽善尽美,那你不若去投靠于他们呢? 有人说:你莫逗他,还是听大人说吧。 于是九卿之一郎中令答:雍王若为君王,那定然是威而不猛、武而不遂…… 有人讥笑:雍王也只是一女子而已,难为君王。 郎中令道:我还没说完呢。 方才讥笑的那人道:好好好,快请说…… 郎中令笑了笑,脸上竟有了几分怀念,叹道:雍王若为女子,那定然是千金一笑、祸国殃民…… 随后众人却是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不过,郎中令的这几句话让我一直铭记于心,真的有人既为女子又为国君的吗? 那时雍王正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让我有几分熟悉感。 后来想起,她的姿容确实楚楚动人犹带几分烟视媚行,也难怪郎中令会如此评价。 车后传来杀声,但是在车前的驾马之人重重地一扬鞭,马车便疾驰而去了,原来这车竟是四骑之乘。 该说雍王是无畏还是放肆?竟然在这乱军之中毫无顾忌地驾驶诸侯王车。 车辙在华阳殿下的玉阶上驰过,带着惊心动魄地节奏,穿过无数宋兵的剿杀……我看到雍王在车中的闲静。 或许是外面的宋兵太多了,马车停了下来。 然后我只听到车外的哀嚎声,还有许多杂音,但是仍然没有我看到的来的震撼—— 我禁不住挑开车帘的一角,却看到一人穿银甲在宋军中沐血而战。 他手中的长剑似乎是汲足了鲜血,在剑刃处竟然隐隐散发出冷冽的猩红杀气。 他立于车前,阻挡着一批又一批手持戈戟进攻而来的宋军,在车的周围,几乎堆积了上百具尸体。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5 章 他此时犹如修罗附体,只知杀戮。 我在被震撼的同时,也感到惊恐,我从未看到过如此多的尸体,几乎要经不住的尖叫起来。 他倚剑放声大笑,宋军被他的笑声惊惧得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兵器。 身后传来一阵温暖,我的眼前一黑,定是雍王又遮住了我的眼睛,我听到她在我耳边说道:“陛下真是个好孩子,看到他这般疯癫模样也没被吓晕……” 随后,雍王对着战场上的修罗笑道:“今后……孤王会征战天下,赐予你无尽的杀伐!这……只是个开始!” 我闻她此言,却禁不住浑身的颤抖。雍王,也只是当我为一个无用的天子,她甚至比权臣和九卿更可恶,竟然在我面前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 马车重新往前行驶了。 在这世上,能在宋王的大军中,驾驶一乘却横行无阻的,唯有三人。 第一人自然是宋王自己,第二是那位黩武穷兵、武功盖世的许王,第三则是—— 在四年前,言说“予吾三甲,必平天下”的虞毋。 我颇为不屑的看着雍王,雍王也不恼,闭了眼安神。 马车已经驶出了瑞城,瑞城外的梨花开满了一路,但是在那路上、在那花下……却全是我大秦百姓、大秦将士的尸骨! 梨花的香甜馥郁依然遮挡不住迎面而来的血腥气息,我几欲作呕,抚着胸口大口的喘息,头脑昏沉。 这时,我听到马蹄的奔驰声,我看向窗外,果然,有一红衣小将骑黑马在对面的山间驰骋,但是他的双臂间却张开了一张大弓,箭镞正对着我…… 我彷佛听到了羽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带着春日微寒的气流,直直地射向我的咽喉…… 有人将我扑倒在车中簟席上—— 我恍惚地仰躺着,看见一只羽箭划破了花纹繁复的锦制车帘,在羽箭的箭尾周围有两片雪白的花瓣飘绕着,可能是红衣小将在射箭时羽箭穿过了梨花树丛,顺带着划下的。 “铮——” 而后锋利的箭镞射碎了簪于雍王发上唯一的一根金簪,羽尾周围的花瓣也顺势掉落。 雍王抱着我退到车厢后,避开了窗。 她的簪子已经碎了,黑色的衮服上全是细碎的金片,但是那两片梨花花瓣却是掉在她散落在肩上的发上。 雍王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我痴痴傻傻的模样。 我记起了,她微眯眼睛的模样让我彻底记起了。 “你是秦华!”我指着她兴奋的呼喊。 雍王迟疑地点了点头。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6 章 雍王名为重华,这是自然的,雍国王室皆为重姓。但是重华却是从我秦朝皇室过继于雍中王的,自然本姓为秦。 她是终帝的第九个女儿,所以称为九帝姬,小名为九。算起辈分,我也应当尊称她一声姑姑。 雍王问道:“陛下是如何知道的?” 我狡黠的一笑,却不答。 当叔父悼帝被废,囚禁冷宫的时候,我经常去看望他,所以这些秘辛他自然告诉了我。但是九帝姬过继给雍中王的事情恐怕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 并且一见她那双略带几丝醉软神态的美目我便可以猜到,她就是秦家的人。 她也许是见我不愿回答的缘故,也没有多问。 再后来,她本想将我带到雍国,然而,宋王却不知怎的,叛了与许王的盟约,反而与雍王联盟。 我成了他们两人交易的筹码。 在那场宴会上,觥筹交错,一派的歌舞升平。 宋王趁酒意放肆,于宴上笑问:“昔日始皇倾覆三江之水,扫荡四方之原,攻掠六国之城,沉溺九州之鼎,而今孤欲问鼎天下,试问孰与争锋?” 这世上竟有如此猖狂放肆的人!? 我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颤声道:“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宋王颇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但是却还是冷哼一声:“‘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天下莫不知,莫能行’。陛下,这不是您能做主的。” 一队兵马持重弩破门而入,满身杀气,直指向我和雍王,雍王身边的虞毋就要拔出腰间所配宝剑冲将上去…… 雍王举起一手,制止了虞毋,而后执起案上的酒觞,一口饮尽,随即对着宋王挑衅的一笑:“奉陪到底。”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 都说群雄逐鹿,而我就是那头为人所逐的鹿。 雍国和宋国的联盟无疑是强大的,毕竟雍国在早些年前就有了悼帝的支持,一直在四国当中都处于最为强盛的位置。 许王死于雍王和宋王精心编排的杀阵中。 我在宋宫中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许王穷兵黩武,这个结局是他该得也是应得的。 齐国那边在半年后,也是在雍、宋两国的威逼下,举国皆降。 剩下的,就只有雍王和宋王了。 但是,我没想到,雍国的灭亡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雍王手下的大将虞毋为宋王所擒,即日便被斩了。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7 章 那时,我不过十四岁。 宋宫中的美酒佳人无疑是能消弭人的意志的,我看着郎中令的醉态暗暗地想着。 “喂,陛下,你知吗?”宋国大将军姬盛问。 “知什么?” 姬盛将宋酒全部倾倒于池中,道:“其实盛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雍王。” 我心下一惊,急问道:“什么意思?” 姬盛不答,脸上却全是哀戚之意,“雍王三日后必死无疑。” 随后,郎中令却晃晃悠悠地走到九曲廊桥上,身子一歪,便坠入了水中。 我慌张地就要大喊“救命”,但是姬盛却一手捂住了我的嘴,将我带离了池塘。 “陛下莫要去阻了他的去路。”姬盛说。 三日后,果真如姬盛所言,宋王夜宴雍王,雍王献上玉玺。 宋王的毒酒既是天下至美的酒液,那醇香似能抚照宋雍两国边境处的百万将士们。 也正是这一杯毒酒,葬送了她的霸业。 在第一次见她时,我隐约记得她未曾施敷过脂粉。 我看着她执起白玉杯盏,朱唇轻启,娴雅如画,但是世人皆知,这……是雍王的败局。 在她饮下杯中酒后,姬盛从屏风后冲了出来。 “够了!”姬盛状似疯癫,他一把夺过雍王手中的玉盏。 我坐在雍王的对面,宋王的旁边,默默地看着姬盛悲愤的背影。 雍王站起身来,那双与我一模一样的眼睛扫过我,她轻轻地唤道:“鸿儿,过来。” 我转过头,看了看宋王。 宋王轻笑,点点头,道:“陛下去吧,去与雍王道个别!” 我缓缓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她仍然是笑着的,眸中全是暖意,这种眼神让我混身酥麻,喉间哽咽。 我听到身旁的姬盛拔出腰间佩剑的声音,满堂皆惊! 只听到剑刃划破空气,最后一声是锋利的剑尖深入木质中的声音。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8 章 姬盛将手中长剑掷向了正坐与首席的宋王颈旁。 他大声向宋王道:“姬盛此生不再为宋臣!宋王殿下……告辞!” 姬盛一手带过雍王的腰,一手牵过我的手,趁着宫中的混乱逃离了宋宫。 在宋宫门口,刚好有一架诸侯王车,那正是雍王前来赴宴所乘之车。 姬盛将我和雍王送上王车,然后径直出城。 现在,能在宋王的百万大军中,驾乘无阻的,除宋王本人以外,唯剩宋将姬盛! 不、他只是姬盛了。 当年的情节再一次的上演了。 只不过驾车的不是虞毋,杀人的不是修罗,车中的美人将死,红衣小将背离了家国…… 唯一不变,是天子仍为亡命之徒。 “雍王……”我唤道。 “重华,你醒来……”我哀求。 “好吧,等朕回到瑞城,就让你认祖归宗,你依是我秦朝的九帝姬秦华。” 我扑在她的身上哭泣。 她虚弱地睁开了眼,气若游丝,“陛下,小王有事……相求。” “何事?” 是你想要的,我都替你取来。 你要江山,我也为你拱手奉让;你要天下,我也为你如饴献上。 只要……你莫死。 “我大秦江山……岂可轻易易主。” “秦华只要陛下,拥锦绣河山,扬大秦天威……“ “秦华此生,唯此……一求。” 天边的残月渐去,朝霞遍天。 她倚在窗楣前,喃喃道:“像我这种人……应是死在暮色中,这样……也好。” 三月降雪,梨花瓣混着点点雪花划过我的眼睫。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49 章 她唇上的胭脂依旧如血般艳丽诱人,但是却抵不过面容上的苍白。 我摘下她发髻上的金簪,小心翼翼地放进衣襟里。 “姬盛,这是哪儿啊?”我轻声问道。 姬盛撩开珠帘,往车中一看,眼中竟带着一丝绝望。 我走出车,往城门上一看,城墙之上刻雄浑沧桑的篆体——哭城。 哭城,乃雍国王城。 城中隐隐有歌声传来…… 别去天子,寄意扶苏。 绮阳绮阳,舞雩风乎。 但见天子,踏纱击鼓。 却曲却曲,莫伤我足。 …… 她的江山无垠、国士无双,终是成了我的嫁衣裳。 郎中令并没有死,在一个月后,他抱来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男婴。 这,应是她——雍庄王的孩子。 半年后,宋王称帝。 后来,我在雍国养精蓄锐,派众臣前去灭亡了的齐国、许国游说,大多齐王、许王旧部都投靠了我这处境难堪的皇帝。 现在,我的士兵们正在宋国都城商丘城外驻营。 明日,即将攻破城门,杀死宋帝。 笔下美人,缁衣一袭。唯缺朱唇一点,金簪一支。 我用细笔蘸了朱砂,轻轻地点在她的唇处,这就是我第一次见的她的模样。 “九尧,将那根簪子借朕一用。”我还是低着头,关注着画中人的面目。 身后的少年起身,走到案前,将一支金簪放在了案上,最后退身,隐回了暗处。 我用指尖轻轻地捏起那支金簪,这金簪是梨花模样的,金片堆成的花瓣,花蕊却是挑金丝钩住红玛瑙制成。 用笔尖蘸了金粉就要点在画中人的发鬓处,略想了一下,还是作罢。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阑干万里心 作者:猖狂 第 50 章 提笔书上: 天下莫知,唯我怜叹。 秦九之心,炳炳如丹。 明日初升,我终究还是再造了乾坤,一匡了天下,但她依然是那位屡征杀伐、暴虐成性的雍庄王。 可又有谁知,雍庄王一生为秦,倾尽所有? 再后来,我任性妄为,定国号为炎。 ****** 这千古之下,唯有三人知晓的雍庄王的真心。 第一人为她在绝望之中偶遇的希望——秦鸿。 第二人为两百多年后,与她一样,同为女子却顺承天意、授受王命、担负苍生的炎昭帝。 第三人为与秦鸿同样,在王朝即临破灭之时,一匡天下的炎景帝。 再唱—— 天下莫知,唯我怜叹。 秦九之心,炳炳如丹。 小说下载尽在bbs.[domain][site]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50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