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gl》 第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一章 “娘子,娘子,大事不好了!”着翠绿旧袄的宫女一脸惊慌,大呼小叫地从冷清的殿门外飞奔进来,踩着一脚泥,险些滑到,动作甚为滑稽。 “何事?”菱花铜镜前女子望着镜中素容,面容苍白,眼神倒是如霜夜寒星般清明异常。她淡淡开口,细眉都未抬一抬,“贻川,我曾告诉过你多次,遇事沉着,想来是我多费口舌了。” “娘子莫恼,这次是真的大事不好了!”贻川抹去脸上的汗水,没想到竟顺带蹭了一脸泥,那漆黑的瞳仁滴溜溜的转,透着机灵,像只受惊的雀儿。 “且说。”女子有些不耐烦,面上却依旧冷淡。 “那妖女也进宫了!”贻川咋咋呼呼的,还手舞足蹈。 女子秀眉一皱:“哪个妖女?” “就是那个……那个呀!那个!”名字到了嘴边,却硬是吐不出来,急得贻川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祁无雪。”女子轻吐了口气缓缓说出这个名字,面若冰霜,看不出心情。 “对对对,就是她!” 祁无雪,字珠锦。蜀中温襄王养女,亦是其名下唯一子嗣。 生的是花容月貌,冰肌玉骨,暗香盈袖,步步生莲。传闻那双眸子不喜自笑,盈盈秋水惹人怜,看上一眼便欲罢不能。 只是此人心肠歹毒,分明就是个蛇蝎美人—— 这当然是王鄞的想法。这可不能怪她,谁叫多年前初见时,自己好心好意带着那人生地不熟的还是粉嫩团子的小美人游园,竟被她设计摔到了池子里,自己不会游泳,扑腾地狼狈,她竟笑着在旁边看好戏。事后还一脸无辜,气得一向家教甚好的王鄞差点一个没忍住上去掐着那粉雕玉琢的脖子甩到她断气为止。当日若不是家丁来得及时,自己必然在这小妖精手上香消玉殒!亏她还真心实意地赞叹其生的可爱,就是个绣花枕头! 这也就算了,毕竟小孩子不懂事。第二次相见,杏花微雨,祁无雪自蜀中来京城暂住,竟屁颠颠地跑来,眨巴着桃花眼,说“姐姐,我们有旧情”,愣是拉着小手一起逛了街。逛一逛的就算了,指着王鄞暗恋许久的礼部侍郎的公子诚恳说道“这公子容貌不错,我甚是喜欢”,没等震惊的王鄞缓过神来,就一溜烟上前搭话去了,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叫一个花枝招展。还时不时回头冲王鄞媚然一笑,王鄞脑中一热,几近呕血。 经过了这两段神历史,王鄞算是看出来,这货大概跟自己有仇。原以为进了宫就与她再无瓜葛,没料到,这阴魂不散的竟跟进了宫。 而贻川这丫头从小便跟了王鄞,忠心耿耿,聪明异常。许多事虽然王鄞不说,她亦看在眼里,对这轶事,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娘子,娘子?”贻川见王鄞嘴角有些抽搐,又不言不语,心下甚是担心。 王鄞起身,不紧不慢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依旧平静:“急什么,且随她去。禁足一年之期尚有两月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着,她信步往庭院走去,“院中腊梅可开了?” “且只有花骨朵,大雪刚停,娘子仔细着凉啊!”贻川发髻一颤,赶忙拎着袍子跟上王鄞。 “娘子,娘子,又出事了!”贻川从庭外飞奔进来,那场面与半月前如出一辙。 “又怎了?”王鄞慢条斯理地梳着长发,哼笑一声,“莫不是才半月,那厮得宠便升至妃位了?还是夫人?” “娘子果然聪明!不过还是差一点。”贻川不恰时宜地卖着关子,圆眼睛俏皮一眨,“你猜怎的,竟是贵妃!” 端的一年下来听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宫廷八卦,王鄞都心平气和,不屑一笑,这一卦下来,口中清茶差点含不住。 好不容易将这口要死的茶咽下去,王鄞目光带着冰霜,不自觉地竟有些咬牙切齿:“可听了真切?小蹄子本事果真大。” “真切真切!听说是,她有祈福的本事,元宵时主持了祭祖大典,引得皇上太后格外满意,且本身身份就尊贵,这不,皇上亲自昭告的呢!当年娘子得宠之时也只是险些坐到淑妃一位,没想到这妖精竟能一步通天!”贻川想来是在帮着王鄞咒骂祁无雪,这说话方式倒是别致,戳地王鄞心肝儿疼。 见王鄞脸色不对,又被其眼神盯得打了个寒战,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赶忙上前赔笑,“娘子,现如今该如何是好?” “还能如何,等着。这会子出去得不偿失。”王鄞淡淡道。 夜深,外面又开始扑簌簌地下雪。深蓝天际又隐隐透着诡谲的白,灰蒙蒙的雪一望无边,竟是如此苍凉。 去年亦是寒冬,大雪覆世。家中出事,父亲王辛为翰林院最负盛名大学士,曾经甚至做过太子少傅,一生忠良为国为民,却因不满这荒淫又昏庸的皇帝的作为,遭了宰相一派的弹劾,顺理成章地成了阶下囚,半年之后便无故死在狱中。王家上下竟没一个逃得过,母亲熬了多日,听闻父亲死讯,当即肝肠寸断,哭天喊地叫着冤,寻了短。哥哥王濯原为镇国将军,常年远驻西北边疆,竟也被召了回,以莫须有的罪名关押在皇城郊外西陵。 而自己,这么对比下来,皇帝果然还是对自己甚好。王鄞讽刺地笑了笑,只是将自己降为娘子,移至偏远的肃玉殿,禁足一年整,剥去大半俸禄以及宫人,只剩了贻川一人而已。 昨日的王家风光无限,竟沦落为如此境地。而自己亦是困在这等破败之地多日,幸得王鄞想得开,留得青山在,必然会有重回后宫之日,她知道这这不过是三十年河东河西之理。如今只需一个时机,她便能离开这阴冷逼仄的肃玉殿,一步一步为王家夺回应有的一切。 成大事者必定安于前,自乱阵脚乃兵败之兆。这是哥哥还在身边时,照着兵书里告诉的自己,如今竟无比贴切。 只是,王鄞一想到那巧笑嫣然,秋瞳剪水的模样心中犹如千百只爪子在挠,直让人难以冷静下来。 什么祈福之术,只是那狐媚子想出来的惑人之法,果真有点手段。王鄞冷哼一声,我且待你,看你还有何本事。 雪下一夜,清晨便放了晴。阳光暖暖灼灼,映着雪光淡淡莹莹,煞是好看。 肃玉殿院中的含苞许久的腊梅竟在雪中一夜全开,未及多时,整个殿内不用廉价的熏香,便已满是清雅芬芳,让人心神舒畅。 贻川昨夜有些发热,好容易睡下,王鄞没叫醒她。只挽了个最普通的桃花髻,未施粉黛便踩着嘎吱嘎吱的雪,便往后院走去。 空气清冷异常,夹着幽幽腊梅香气,天地一片白,嫩黄腊梅如同少女笑颜盈盈点点,风过吹落花瓣上细雪,恍若仙境。 可不知怎的,王鄞见着这娇鲜的满坡腊梅,竟想到那小蹄子如花般的面庞,一笑起来,如丝媚眼,果真作死,王鄞平和的心再次被搅得混乱。 这亮闪闪的阳光映在雪上,竟晃得眼疼。 王鄞无端烦躁,只好提着裙角准备回殿。 可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 “素来传肃玉殿后坡的腊梅是整个宫中最好的,如今应还未曾有人来看过。未见其色,先闻其香,果真上乘。”一个陌生的女声不高不低,在苍茫的园中格外骇人,倒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 “槐桑你糊涂了,竟忘了这肃玉殿还是有主人的。”女子声音如吟哦,清凌凌悦耳似歌,又带着微微笑意。 “哦,可不是。弃妃王氏。” 这一唱一和的,王鄞眉毛一挑,额角冒出跟黑线,想来是特意上门挑衅来了,还真难为她竟惦记自己。 第一章在线阅读 第一章 第一章 第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章 王鄞转身望了望来路,一行人乌压压地往坡上走来。为首的着靛青长裙,雪白长袍,银线于上描出锦绣花团模样,一步一漾,翩若惊鸿,打眼得紧。 想来是逃不过了,王鄞双手拢在袖中,不卑不亢地自梅花深处转出来。 “王氏见过容贵妃,贵妃吉祥。”王鄞敛着眉眼,侧身行礼。 “姐姐,别来无恙。低着头作甚,抬起头来,我们姐妹倒是许久未见了。” 王鄞嘴角挂点笑,清冷地望着面前这人—— 这几年未见,祁无雪长开了许多,从前粉嫩的脸颊如今精致而细腻,下巴尖得能捣葱。淡妆,黛眉极长,作远山飘渺含翠,柔媚桃花眼蒙着烟雨,亦妖亦纯。身材亦高挑不少,不似从前弱柳扶风,却依旧瘦削。立于雪地,翩然若仙。 小狐狸精。 明明人家倾国倾城,到了王鄞眼中怎就成了这代名词。 “娘娘好兴致,大雪天的也不怕冻着。”王鄞微笑道。 “姐姐怎的如此生分,叫我无雪便好。”祁无雪身形微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鄞,顺手折了枝怒放的腊梅,略一斟酌,俯身过来,将它插至王鄞鬓角,道,“金玉配不上姐姐,这腊梅素极,如此一来倒是甚好。”又顺势靠近王鄞耳边,轻声道,“姐姐较于从前,清减了许多,无雪好心疼。” 鼻尖登时满是祁无雪身上暖暖淡淡的香气,似花香,又凛然许多。王鄞心中反感,往后退一步,淡笑着说:“多谢贵妃。” 祁无雪没有说话,不多时便转身:“行了,还得去太后那边请安,改日再来看你。” 正当此时,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王鄞有些无奈,直想扶额。 贻川从径口小跑进来,见着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宫人顿时噤了声。 “怎么?”王鄞问道。 原本准备离去的祁无雪则亦无声地注视着两人。 “那个……奴婢方才发现,那个……煤炭用完了,而且这个月的……都没了。”四下一片寂静,贻川小声地回话,跟吞了只苍蝇似的答得磕磕绊绊。 “没就没罢,熏得人还不舒服,什么大事。”王鄞平静道,又冲祁无雪略一低头,“王氏训下无方,贵妃见笑。” 祁无雪倒没在意,嘴角弯了弯,便扭了头,髻上珠玉琤然。 一行人皆随着离去,唯祁无雪身边那个一直不曾注意的贴身婢女扭头盯着王鄞许久,一双漆黑的瞳仁镇定而谨慎,让人发毛。 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那朵腊梅如叫嚣般在鬓角张牙舞爪。王鄞随手将其摘下,自己何时曾受过此等屈辱,就算当时家道中落,自己也从未卑躬屈膝地求过谁,待到被贬肃玉殿,又何尝不是挺直了脊梁骨做人。 祁无雪,这个名字缠在王鄞心里,如阴魂一般飘飘荡荡散不去。 王鄞嗖然起身,这都欺压到名不见经传的肃玉殿来了,往后的日子大抵是更加难过了。若此刻再隐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后宫之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一个一个的,都是敌人。 王鄞提笔,落笔一如娟秀如流水。她望着满满一册桃花笺,苦笑,既然决定开始,那么久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想来出去心中的折磨,这被禁足一年的生活倒是少有的安宁平和。 “贻川,替我交予清霖宫白婕妤,好生看着,别弄丢。”王鄞拂袖,未束起的长发随之微动。 “娘子,这是什么?”贻川改不了好奇的老毛病,见王鄞沉着脸没搭理她,忙应地欢快,“哎哎,好嘞。” 东方白原为江东一代才女,擅长诗词歌赋,性子也是冰雪清高又自傲。可惜了被当做贡品献了上来,与王鄞两人倒是惺惺相惜,偶尔还能一起开个小诗会。这会子将赌注押到她身上,风险不大,但只是时间。因她清冷,不屑恩宠,皇帝也甚少去清霖宫。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在禁足时间结束前先布置下。 夕阳浸红满天云朵,亦染得窗外腊梅格外艳丽。再一个时辰就没阳光了,窗口已用破旧棉布堵上,可丝丝的寒意还是不停侵染进来,这慢慢长夜难熬。 正当王鄞踩着凳子亲自从柜子上面抱下许多穿破了的衣服,准备夜里盖在被子之上时,殿外突然来了几个公公。她侧身望了望,腿有些酸麻,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来。 “娘子当心。”一个公公甩着拂尘迈着小碎步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可是掌管物资的李公公?”王鄞将手中的衣物放下,抬起眼睛道。 “娘子好眼力,竟还记得奴才。”李公公弯着背,笑得阿谀奉承。 王鄞心下有些诧异,这宦官一向欺软怕硬的,自己在这里冷落许久,竟还哈巴狗似的贴上来? 见王鄞疑惑,李公公忙冲身后几个小太监一个眼色,指着地上几筐上好的轻炭笑道:“此前娘子的火材都是些不长眼的在供,可真是委屈娘子了。” “何人吩咐的?”王鄞心中大概有个底,却还是不甚相信地问了出来。 “这……娘子就别为难我了。”李公公面露难色,想来是那人封了口。 王鄞点点头:“罢了,且下去吧。” 李公公一招手,几个小太监即刻垂着头一溜出了殿门。 肃玉殿又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如同一谭死水,唯斜斜的夕阳洒在地上,似一滩融化的金。 王鄞望着地上那几筐炭有些出神,必定是祁无雪,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拉拢自己?何必?如今自己处境尴尬,而她又是高高在上,且她定知道自己原本就对她就毫无好感。王鄞略敛眉,虽说不受嗟来之食,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权当不知情接受了再说,再者,之前祁无雪对自己过分,自然不必还她这个情。 这么一想,王鄞心中倒是安定下来,自得地往暖垅中填入炭,轻轻一拨火就旺了起来,果真极好。 有了轻炭,这冬天倒惬意起来。烤烤火,看看书,或亲自去小厨房做点点心,静候着这种日子终期的到来。 这之后祁无雪倒不曾再来,后宫亦一派祥和。只是这皇帝一日前又去了东海边,这年方三十出头的皇帝可不怎的就迷上了长生不老,只想着羽化升仙,硬是要寻着那传闻中亦真亦假的仙山,以求得梦寐以求的丹药。想来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东方白那里亦是束手无策,说来也是,这人都走了,写个诗画个画给谁看? 王鄞端着茶杯吹口气,心态稳了稳,也罢,那便继续按兵不动。想来也甚是好笑,竟为了祁无雪那小狐狸耐不住性子了,看来今后还是得更加谨慎方可,这后宫之中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之地。 出去之后要做的事实在太多,多到想一想便引得脑子疼。后宫虽风平浪静,前朝却大抵是一锅粥,汝怀皇帝年少时据说还是勤政爱民,兢兢业业的,只是随着年纪稍长,那好吃懒做贪恋美色的本性就出来了,先是纳了满满当当的一宫后妃,夜夜欢歌笙箫,搞得后宫倒像是个一人专享的青楼。 再之后,皇帝不知怎的听信了哪方术士的谣言,对炼丹长生,法术迷信之事颇为感兴趣,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扔了那一宫莺莺燕燕随她们乱七八糟地斗着呼唤着感伤着,自己乐颠颠地去寻了仙人。 王鄞便赶上了那“好日子”的尾巴,还算得宠。然而不久之后,对于汝怀皇帝来说,女人的诱惑力就远远赶不上仙术的魅力了。 而前朝那些忠言善谏的臣子不是被日渐喜怒无常的汝怀给端了窝,就是被吓得不敢再言语。只得由着皇帝胡作非为,朝纲每况日下而毫无办法。 西北胡人原被王濯压着不敢动弹,这会子连王濯都被撤掉,自然蠢蠢欲动。而西南蜀地面上亲和,暗地却不知在做什么手脚。再说东南边,早已化为皇帝腐朽的温香软梦。 内里*,外敌不备。 王鄞从前对政事还是颇有见地的,只是被关在这深宫许久,加上父亲的落马,许多朝事闭塞不得知,早已模糊。只能猜个大概,朝代灭亡是必然结局,只是由谁做这个终结罢了。 而自己,连着这一宫凄凄惨惨的女子们,必然要做了政治的牺牲品。 不过,死便死了,万万不能忘记的就是替父亲,替王家复仇。 王鄞在宫内憋得气闷,于是便携了贻川出门走走,当然走不了几步,毕竟整个肃玉殿也就这么豆腐皮块地。 只是这前脚刚出门,一群太监便乌压压的挤进了庭院,那场面颇有惊悚效果。 “王氏娘子接旨。”皇帝身边的为首太监连常年声音尖细,听得人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细缝般眼睛一瞥,王鄞便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娘子在禁足期间表现温良,朕着实满意,特提早一月解除禁足。升为从六品才人,俸禄如常,即日起搬至碧沁阁。钦此。” 听着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跪在一旁的贻川差点笑出来,却因为不敢捂嘴,憋得煞为辛苦。而王鄞则淡定许多,不做多想,只低下眼睛,道:“谢皇上隆恩。” “鄞才人苦日子总算到头了。你可知碧沁阁虽小,但样样俱全。更重要的是,它边上就是重旸宫,那可是现在如日中天的贵妃娘娘的住处。两者隔得极为相近。可见皇上对你如何照顾!好生珍惜着机会!”话落,连常年叹息着,拂尘一挥,领着一群太监鱼贯而出。 “才人才人!太好了!我们终于要出头了……”见王鄞跪在地上脊背发僵,贻川干脆地一个嘴巴子打在自己脸上,“要死,出什么头!这不是眼见着要被那妖女欺压了嘛!” “哼,谁欺压谁还不一定。”王鄞终于动弹了,起身掸了掸素净的裙摆,声音虽轻,但力道十足,“走着瞧。” 第二章在线阅读 第二章 第二章 第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章 碧沁阁周遭是一圈碧绿幽幽的常青树,隐在小径深处,颇有种曲径通幽的味道。它建于十阶石台之上,因此比平地高了那么一截,立于二层朝西窗口,便能清晰穿过青松树枝望见重旸宫浩浩汤汤的殿顶,仔细看兴许还能瞧见什么零星人物,那场面那气派,比这里壮观了不是一点。 然而毕竟是有人烟了,内务府见着势头不对,赶紧顺了许多宫女太监过来,塞得碧沁阁小小地方挤得透不过气。王鄞素来不喜人多,皱着眉头三三两两都撵走了,只剩了几个看上去乖顺的。 翌日清晨,王鄞就被贻川叫了醒,碧沁阁并不隶属重旸宫,因此她并不需要前去拜见祁无雪,幸得如此,不然这心里得膈应得慌。 略施粉黛,贻川手巧,素净而有些苍白的面庞瞧上去总算好看多了。在低调堕马髻上插上一根干净的碧玉簪子,顶上有颗圆润的珠子,配着水绿襦裙,在那环肥燕瘦中应是极不惹人注目的。 先是拜见皇后。 陈皇后为宰相长女,太后表侄女,身份尊贵非一般。其亦是王鄞旧识,然说个中缘由却是说不清道不明,大家伙心知肚明绝口不提。 原以为应是走个过场罢了,没想到今日不知是何好日子,一圈人竟难得地聚了个头。一踏入凤禧宫,便暖意融融,各式香味扑面而来,熏得人是晕头转向。 王鄞颔首请安,余光却不急不慢地在坐满了各宫嫔妃面前扫了一圈:果真有点名分的都来了,只没见到祁无雪。 “如今妹妹重回我们姐妹中间,真是可喜可贺。皇上还特地提前解除了禁足,可见对你的挂心,妹妹可千万要珍惜呀。”一句话抢白在皇后面前,说的是虚虚实实,个中大有意味。 没有皇后发话,王鄞不敢起身,只抬头定定望向韩杏儿——此人妒忌心极强,口毒心直。但没办法,谁叫她资格老,又在艰难万险中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一争气还生了个皇子。想来母凭子贵,出身平平竟连升几级当上了昭仪。且是皇后的人,众人都只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这会子奇怪,从前在皇后背后亦步亦趋的,竟敢抢在皇后跟前发话。 再说到韩杏儿本家,其父亲为当朝五品官员,曾是王鄞父亲的得意门生,比王辛更为年长,王辛不忍其碌碌无为便推荐其入朝为官。没想到从前唯唯诺诺的人竟在暗箭明枪中本性毕露圆滑无比,甚至勾结上王辛最为鄙夷的宰相一派。王辛秉着先生道义教训了其几句,反倒被其怀恨在心,最后联同了宰相陷害王辛,为宰相一派爪牙。 韩杏儿从前未入宫时与王鄞亲热,想来却是表里不一,内里嫉妒成性怀恨在心。因此等王鄞一入宫便处处刁难。 说来这一家倒有趣,父亲抓了宰相为靠山,女儿抓了宰相的女儿为靠山,稳稳当当吃穿不愁,果真血脉相通。 来不及细想,王鄞微笑着点头:“谢过昭仪教诲。昭仪是本朝第一位小皇子的生母,自然尊贵异常。皇上对我怎可算挂心,对姐姐才是无微不至。” 一句话把矛头无声无息地又转向了韩杏儿,她黛眉微蹙,想是肚子里不少带刺的话要说,想想不妥,欲言又止。面上憋屈得很。 这刀光剑影中,陈皇后倒是一个人悠闲,权当看不懂,不知情。品了许久的茶才懒懒开口,嘴上暖暖笑着,一双细长凤眼随意一瞟,却看得人凉飕飕:“才人坐下罢。” 不多时,一身便服的皇后便有了倦色,大抵是其年少时性子野,在雪地里落下的顽疾到冬天总发作,此刻便遣了众人,自己由侍婢搀扶着进了后殿。 杏昭仪亦做作地叹口气自言自语着说,得回去照看小皇子,惹得不少眼红。 王鄞待到众人三两出门之后才动身,正巧遇上东方白,两人脚步顿了顿。 “婕妤可将桃花笺尽交予了皇上?”王鄞轻声问道。 东方白摇头:“这几日我未曾见到皇上。那册子仍旧保管在我那,你尽早将它拿走罢。前几日,我在太后面前提了你几句,也不知是不是这缘由。可太后并未有何表示。” 虽说早料到这回答,王鄞心中的疑惑还是增了三分,只好先应道:“有劳婕妤。” “你我之间还客气。”东方白一向清寡的脸上带了笑,如细水卷桃花,赏心悦目。 出了凤禧宫天色已大亮,王鄞还得去参见太后。只是这太后的宫殿极为偏远,而东方白恰巧不喜后宫纷乱,主动搬远了,与太后那宫倒是相近。 “昨日帮太后抄的佛经只行了一半,我便与你同行去给太后请安吧。”想来东方白失了王鄞这个气味相投的伴儿,一年来寂寞不已。 王鄞点头,想了想问道:“你可知为何今日容贵妃没来?” “听说是得了风寒。” “风寒?”王鄞一向对着小蹄子的话抱着三分怀疑,不知其又有什么阴谋诡计。 东方白无所谓地说:“此人心思甚多,又摸不清底细。原今日姐妹相聚就是她的主意,结果竟因这点毛病自己推掉了。也不知究竟为何。我是不愿搅进这宫廷争斗,情愿陪着太后念经诵佛。倒是你,日后千万得小心行事。”她把手伸出软香暖轿之外,细细垂丝拂于纤瘦手指,肌骨冰洁,“还有那杏昭仪,从前就是你对头,我帮不了你什么,总之一句话,千万小心。” 望着东方白淡淡的眼神,王鄞心中一股暖意,感激地笑笑:“是。多谢婕妤。”一面又想着,不知这祁无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方白一向冷淡,对王鄞也只是出于情分稍加关心,更多内情她自然是全然不知,比如杏昭仪曾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王鄞受宠之时买通御医在王鄞的调理汤药中加了磨香草,性甚温和,然终日服用能有不能怀孕的功效。想到这里王鄞轻轻抚上肚子,思绪万千。再比如,陈皇后面上虽端庄淑仪,背后使了不计其数的手段。 这后宫的水太深了,一脚踩进去就像沼泽,越陷越深。王鄞倒是羡慕东方白,无牵无挂,甩手清心寡欲多好。 太后亦迷信,这一家子也是心有灵犀。 整个殿内盘香缭绕,经幡飘荡,布置得倒像个宏大而金碧辉煌的佛堂。 随着东方白,从前殿兜兜转转绕了许久,才步至太后休息的东朝阁,此处幽静许多。 “嫔妾参见太后。”王鄞欺身行礼。 太后保养甚好,又吃斋念佛,脸上只几根皱纹,一身玄黑隐隐透着红,分明看不出来已有四十余。年轻时也见惯了宫廷争斗,对这些明争暗斗厌烦不已。 她翘着绘金小指护甲,从姑姑手中接过瓷杯:“起来吧。”上下打量一番,又说,“才人果真憔悴许多,日后好好调理身子,方能为我朝添子嗣。” 王鄞心中有些酸涩,面上却看不出痕迹,只点头:“谨遵太后教诲。” 没聊一会,太后便让王鄞回去了。只留了东方白陪伴,王鄞回头望了眼,东方白伏在案上仔细的模样与世无争,脖颈修长清瘦,又想到她秀丽的蝇头小楷与极富灵性的诗词,不免有些叹息。如此一代才女竟落为如此。 没了东方白的陪伴,这一路回去格外漫长。宫门外的桃枝何时竟伸到了铅灰宫墙,上面有星星点点的骨朵。春天竟要到了。这风吹得也暖了不少。 王鄞格外平静,倒是闭了嘴一天的贻川终于耐不住,叽叽喳喳地闹腾起来,王鄞也不阻止,只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身边有个人说话总比一潭死水好。 好容易到了碧沁阁,已是午后。经过重旸宫的时候,日头洒在剔透的砖瓦之上,流光溢彩,让人睁不开眼。王鄞难免一阵烦躁,吩咐了抬轿太监快走。 走进庭院,打扫树叶的小宫女眼神有些奇怪,抿抿嘴又不说话,王鄞轻飘飘盯了她一眼,便只顾垂着头赶紧扫地。那掌灯的更是古怪,不在房内竟跑到外面,不言不语地赔着笑。 这气氛诡异极了,甚至连贻川都察觉了:“才人,这屋子该不会是闹鬼吧……” 王鄞眼皮子一跳:“瞎说什么。” 贻川大着胆子推门,抖抖索索地先进去探了个究竟。 屋子里暗得很,王鄞没适应过来看不清,只见得贻川这会反应神速地弯下了身子作揖,顺带着给王鄞一个眼色,那眼睛挤得都快变了形。 鼻尖是那股熟悉的暖香,不浓,让人心旷神怡。王鄞自然想到里面是谁了,没去找她,竟自己找上了门来。 祁无雪负着双手在碧沁阁内兴致勃勃地转来转去,简单的月白色的宫服,领口甚大,露出精致诱人的锁骨,优美的肩颈。而那名为槐桑的贴身侍婢则静静地立于一边,见到王鄞,毫不胆怯地直视于她。 王鄞扫了眼祁无雪:“贵妃吉祥。” “姐姐可回来了,等你许久了。”祁无雪挑了挑眉,转身扶起王鄞,“今日可还顺利?” “顺利,劳贵妃关怀。”王鄞不咸不淡地笑着,“听闻娘娘感了风寒,此刻怎的不去好好歇息,来我这小地方作甚?” 祁无雪抿唇一笑,望着王鄞的眼睛亮晶晶:“怎的?今日没见着我,可想着了?” 此话一出,王鄞竟有些恍惚。幸好反应还算机敏,笑道:“娘娘千金之躯,自然牵挂。” 祁无雪亦不言语,只轻轻笑着,看不出心情。环顾一周后,叹口气:“总算比肃玉殿那地方强多了。”说着,扭头望了望立于一旁的贻川,笑得那叫无害温柔,“肃玉殿什么都没有,位置又偏,如今本宫特意安排了这里,有什么缺的尽可跟槐桑说。” 果真是这女人安排的,莫不是连自己的提早解除禁足都是她的计吧?王鄞直想扶额,顿时有种前途堪忧之感。 见王鄞脸黑了一半,祁无雪煞是满意,心情大好。眼珠子一转,又对着一圈垂着手的丫鬟道:“你们且先退下。” 贻川担心地望了望王鄞,见王鄞平静地点点头,才在两人身上流连了片刻,匆匆地出了门。 第三章在线阅读 第三章 第三章 第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章 “算来已有四年未见,在蜀中无雪便想念得紧呢。如今见到姐姐,无雪在宫中也有个照应,放心许多了。”祁无雪浅浅一笑,稀疏阳光从雕花窗棂穿透进来,在她身上映着金灿灿一片,“我们姐妹今后诚心相待,你说可好?” 好什么好?瞎子都知道你是人前一面,人后一刀。有个照应还诚心相待?这是指着火盆子让人跳呢! 王鄞叹息道:“时光果真如梭。只可惜嫔妾不争气,大抵是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只想着安宁度日罢了,辜负娘娘一番美意。”说着作一个揖,大有到此为止,可以赶紧走人了的意思。 然而祁无雪装傻看不懂,只心疼着快步走近,双手扶着王鄞的肩膀道:“姐姐何出此言。在这深宫,有这想法固然是好,只是……”祁无雪故意顿了顿,紧紧盯着王鄞眼睛说道,“我在宫外时便已听说姐姐家中变故,想来姐姐如此之人必然不会轻易放手。我会帮你,你想做什么我帮你。”祁无雪的声音很轻,但字字如钉,稳稳扎在王鄞心上。 王鄞听完,面无表情的脸登时挂了点笑,这笑讽刺意味十足,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她不着痕迹地抚平衣袖的折痕,顺便把祁无雪那双柔若无骨的手给拍了下去。然而嘴上还是丝毫不敢懈怠,她恭维着:“嫔妾亦知这宫中最好是有个帮衬的,只是娘娘怕是找错盟友了。家中的确变故甚大,然而这一年下来我也想通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后宫平和是社稷的福气,况且皇上的抉择总归是对的……” 没等王鄞慢条斯理地说完这长篇大论,祁无雪摇摇头,缩回手,叹口气:“姐姐如此排斥无雪,无雪自当识趣。你自己想好,动手的时候可千万瞻前顾后想清楚了。” 说完,祁无雪顾自俯身从桌上拿了块芙蓉酥,小指颤颤巍巍地翘着。放在眼前端详片刻之后才优雅地放进口中。她咬得并不大,但愣是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地连渣渣都不剩。 吃完,祁无雪甚至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感叹道:“姐姐的手艺愈发精进了,竟连御膳房做得都比不上你。可别怪无雪今后来你这蹭吃蹭喝。”她眼波一转,似是氤氲着细细薄雾。她手指细长,没戴护指,更显得莹润玉白,这不合身份小孩子气的动作在她做来,竟添了三分魅惑。 王鄞一愣:“贵妃怎知这是我做的?” 祁无雪嗔怪地看着王鄞:“姐姐竟忘了。当年在你家暂住,可不是你天天做点心给我嘛?” 王鄞思索了半天,突然无语地想到那不就是祁无雪第一次来京城,自己好心好意待她,结果被无情推进了荷花池那次吗?亏这小贱人记性好,竟含沙射影地给自己在这里摆了一道,提醒王鄞曾经的屈辱历史? “倒是我记性不好。贵妃爱吃自然是我的荣幸,改日做了叫贻川带去重旸宫吧。” 祁无雪起身:“不必不必,我自然会过来。顺便瞧瞧姐姐你,一举两得。”说着眯着眼睛一笑,那□□风细雨,绵绵软云。 还真不怕被毒死。王鄞腹诽。 皇帝奔着神仙,一去不复返,剩了这一宫女人百无聊赖。 这日天气甚好,日头大,春风一拂,光秃秃的柳枝三三两两地都长出了新芽。碧沁阁小径出去不多时便是一条蜿蜒的河,上面架着雕刻精致的拱桥。论悠闲雅静,这碧沁阁还真是一等一的。 幸好王鄞不是韩杏儿一般焦躁傲气的女人,不然呆在这小小一片地,还被这重重树影包围着,终日见不着光,迟早得疯。 说曹操曹操到。 贻川眼尖,远远望见阴影下一行人悠哉悠哉地沿河走着。 “是杏昭仪和娴贵嫔。还带着庚玄皇子和灵阳公主。”贻川小声在王鄞耳边说道。 灵阳公主是娴贵嫔的宝贝女儿,亦与小皇子年纪相仿。远远望去其乐融融,只是不知一向淡薄温顺的娴贵嫔不知何时竟与格格不入的杏昭仪交好。 王鄞望着杏昭仪模糊的身影,那笑声竟十分刺耳。杏昭仪较从前丰腴了许多,心宽体胖,有了皇子自然诸事不愁。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又觉不妥,将手缩进了宽大的袖子里,淡淡道:“走,去看看。” “鄞才人近来可好?”南娴先瞧见了王鄞,牵了灵阳公主肉鼓鼓的小手,走近几步,翩翩柔柔姣花照水,笑着问道。 “见过娴贵嫔,杏昭仪。” “鄞娘娘!”小皇子不知为何,向来与王鄞亲近,此刻见到王鄞,竟飞奔着扑到了王鄞怀里,撞得她退后两步,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称呼一出来,王鄞脸色差点变了,又不好太刻意,只稳了稳身形,望着小皇子黑葡萄似的眼睛,粉雕玉琢的脸蛋笑着说:“庚玄又长高了。”又故作叹息地捏了捏他的脸,“想来皇子不甚关心,竟叫错了称呼。” “哪有!”庚玄急得跺脚,又欢喜地扯着王鄞的衣袖,轻声道,“我就是喜欢叫鄞娘娘,好听得紧。鄞娘娘去了哪里,一年不见,庚玄都想娘娘了。” 想来这称呼一时半会是改不过来了,王鄞暗自无奈,笑着说:“是想那些糕点了吧?皇子常来,天天做给你便是。” 没等庚玄兴奋地答应,杏昭仪便甩着锦帕,不紧不慢地走近,拉着庚玄的胳膊,把粘着王鄞的儿子拉回了自己身边,美目带着不屑仔细端详着王鄞,语气高傲得紧:“几日下来,才人气色好多了。只可惜皇上不在,辜负了这如花美眷。待皇上回来,才人可得好好表现才是。不过皇上如今不甚好美色了,也不知才人还有没有本事赢得皇上青睐了。” 说着,她又俯身转向庚玄,语调柔和,眼神却是极为严厉:“小馋鬼,难不成额娘还饿着你了不成非得去鄞才人那里讨吃食?” 庚玄的手被杏昭仪捏疼,也不敢叫唤,只瘪着嘴角趁杏昭仪不注意冲王鄞做了个鬼脸。 王鄞道:“瞧姐姐说的,姐姐可是宫中的老人了,我这不起眼的小小才人怎敢与姐姐争宠,皇上喜欢我自然只是我的福气罢了。“王鄞一顿,拿眼睛含着笑瞥杏昭仪,似说得极为随意,“再说,冲着前些年受恩宠后,姐姐对妹妹的‘恩情’,韩家对王家的‘照顾’,妹妹也该好好谢谢昭仪了。” 杏昭仪脸色有点异常,恼怒着又不敢发作出来。 见她吃瘪,王鄞掩着嘴笑道:“难得姐姐们路过碧沁阁,如果不嫌弃我这地方小,就进来坐坐吧,亏得小皇子可惦记着我的糕点。” 一直在旁边不管不顾地陪灵阳公主玩的娴贵嫔,听了这话点头道:“也好,灵阳也累了,叨扰才人了。” “不巧,我不知怎的有些头痛。时候也不早了,先回去歇着了。”杏昭仪望着两人冷哼一声,领着庚玄的手趾高气昂地走远了,那模样分明没有半点头痛的样子。可怜小皇子没办法,一步三回头地可怜巴巴望着王鄞,倒让王鄞为他可惜。 灵阳公主不爱说话,望着满桌子的糕点黑漆漆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最后望了望抱着她的娴贵嫔,软糯糯地唤了声“额娘……” 娴贵嫔点点头说:“少吃点,回头别积食了。” 听到这句,灵阳公主自然大喜,伸着嫩嫩珠玉小手抓住如意糕就往嘴里塞。 娴贵嫔看着有些无奈,眉眼柔和地笑着嘱咐:“慢慢吃,别噎着。”说着又带着点歉意望向王鄞,“这丫头让我惯坏了,才人见笑。” 王鄞坐在边上,冲贻川一个眼色,贻川便端着细颈青花壶往公主的杯中斟满清水。 “贵嫔哪里的话,小公主可爱好看得紧,大了定是个美人,我羡慕还来不及。” 灵阳听得王鄞夸自己,抬头冲她甜甜一笑,缺了颗牙齿,阳光灿烂。 娴贵嫔轻抚着灵阳的背,淡淡笑着微敛着眼,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和柔美,素面朝天亦有独特的娟丽味道。 “额娘,灵阳最喜欢这个,你吃。”公主擎着块金丝如意糕,直往娴贵嫔嘴里送,没来得及擦嘴,唇边沾了点碎末。 娴贵嫔抱着灵阳往上提了提,笑得没了眼睛,接过糕点说:“好好,灵阳真乖。额娘等下就吃。”说着往盘子里放下,从身上解下丝绢,细细擦去公主唇上的碎末。 娴贵嫔携着灵阳公主走后,王鄞靠着锦团看了会书。 “不知今日娴贵嫔怎会与杏昭仪一同走。”贻川斟着茶问道。 “两人应是恰巧相遇,不然杏昭仪先走了,娴贵嫔不会携着公主上我这来。”王鄞哗啦一声翻过书页,脑中如浆糊,看了后面忘了前面。 贻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又羡慕道:“说起小公主,真是可爱。庚玄皇子也是,一年不见就长高了那么多。他从前可是最喜欢偷偷往才人这里跑的了,惹得那杏昭仪总不爽快。” 王鄞听着愣了愣,想到灵阳娇憨天真又孝顺的模样,庚玄粘着自己不肯放,竟莫名羡慕不已。 静不下心来,便望着窗外出神。 南娴是皇帝年轻时在江南微服私访时带回的女子,宠了不多时便冷落下来。南娴倒也不争不燥,幸得肚子争气,生了个公主,终日守着公主也算心满意足,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在这后宫别说恩宠不败,就是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她微小如蝼蚁,又没靠山,靠着小公主坐到贵嫔一位已是可喜可贺。 只是……自己大概再也没机会子女承欢膝下了。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因脑子混乱而有些朦胧的御医的声音:“夫人服用磨香草日子已久,怕是日后再难怀孕。” 那段日子如地狱监牢,日日夜夜浑浑噩噩难捱。又因父亲的事无力回天,甚至无人关心,明知恨极,却毫无办法。大肆哭诉亦无意义,只得忍了又忍,打落牙往肚子里吞,此事许多人心知肚明,却都只是隔岸观火幸灾乐祸。那日杏昭仪骄傲而嘲诘的笑像梦魇抹不掉,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丑陋地让人作呕。然而,她亦知道此事她只是个出来动手的,背后自然有人指使。 只是大的动不了,这盘根错节的岂是一朝一夕能除掉的?必得先把爪牙拔了才能步步为营。且王家与韩家上一辈亦是结怨在前,定是要一点一点还给她的。 没有孩子也好,少了许多顾忌。 “才人,才人?”见王鄞半天没反应,手中书页半天没翻过一面,贻川有些担忧地在边上小声唤着。 王鄞肩头一颤,如梦初醒般望向贻川,眼神冰冷地让人不禁打寒颤。她合上书,一字一顿道:“杏昭仪。” 第四章在线阅读 第四章 第四章 第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章 “自然,杏昭仪这个毒妇!从前在王家时,才人待她那样客气,反过来竟丝毫没有良心!”贻川一说到韩杏儿,恨得牙根痒痒,捏地手中的瓷罐子格格作响,“落井下石,才人去年没办法扳倒她,这会子可得给她好看了。看她下午那得意劲,说又说不过才人,偏偏还就是喜欢逞口头之快挑事……”贻川罗里吧嗦地说个没完,被王鄞眼神瞟了一眼之后,赶紧住了嘴,“那才人,现在该怎么做?才人一句话,贻川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我记得爹有个学生在王家散了之后也进了宫,想来还托人捎过口信给我。名字好像叫做梁闵才,我年少时见过几面,此时应是在太医院当差,你且先去打听打听。” 贻川办事效率就是快,没一个时辰便跑着回了碧沁阁。 “才人,打听清楚了,太医院确实有个叫梁闵才的。虽说开始是靠着关系作了帮工,一年下来竟已经坐实了太医的位置,虽然资格比较浅,但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待王鄞遣散了宫女之后,贻川便端着茶边喝便倒豆子一般说道,喝完一抹嘴巴,眼里冒出两颗小爱心,“据说此人相貌甚好,跟当年礼部侍郎的公子有三分相似呢。只可惜今儿个时候太晚,也不是他当班,竟没见到面。” 王鄞太阳穴青筋一蹦,礼部侍郎的公子……她简直想把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跟着祁无雪那小贱人一起活埋了。王鄞平复了好久才道:“从前听爹说起过,这梁闵才本就医术不凡,人又聪明,如今有这成绩不奇怪。我亦与他对弈过几局,对诗几回,想来算还有旧情。”说完她又啧啧笑道,“可见是留不住你了,指个婚,早早把你嫁于他得了。” 贻川没想到王鄞会开玩笑,脸红得能煮鸡蛋:“才人莫要玩笑!” “罢了,今日见不到没事。明日一早传我不舒服,唤了他来便是。”说着王鄞摆摆手,神经绷了一天,终于松下来,面上倦怠异常。 次日一早,梁闵才跟在贻川身后亦步亦趋,要再见恩师的闺女了这心情还是极为复杂的,毕竟当年师承王辛多受其恩惠指导,也与其有过交集,知其是个蕙质兰心的才女,只可惜沦落到这种境界,连带着整个王家都是。这物是人非的感觉让他感慨。 梁闵才叹口气对着贻川问道:“才人现如今身体如何?” “其实才人没什么毛病,挺好的……”一想到昨日王鄞打趣说要把自己嫁给面前这个面若冠玉,眉目清爽的男人,贻川这脸就不由自主地蹭蹭蹭发红。 “姑娘怎得脸这么红?可别是伤风发烧,如今正值换季,还是小心为好。”梁闵才毫不知情地问,还好心地作势要给贻川探探脉,“说起来,在下冒昧,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我没事!没事。对了,我叫,贻,贻川。”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关键时刻总掉链子。 见着王鄞的时候,感怀往事痛心疾首的梁闵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差点当着王鄞的面就痛哭流涕,还好,他忍住了。 “梁太医起来说话。”见到这架势,王鄞赶紧从软榻上下来,扶着梁闵才起身,“太医不必太过感伤,生死有命,我爹娘的冤屈我自然会慢慢报。” “才人看得开便好。”梁闵才拿袖边擦了擦眼角,见着王鄞就像见到了恩师再现。 “贻川,你出去罢,看着门,别被隔墙听了去。”王鄞下巴指了指外头,贻川便小步退出了去,临走还瞧了眼梁闵才,小脸不停地红红白白。 “你应该知道我今儿个叫你来就是有求于你,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可靠。”王鄞卖着关子,故意说。 这话唬地梁闵才差点又要跪下去,一把鼻涕一把泪:“才人尽可放心,我梁闵才要是做出不齿之事,对不起恩师,宁愿服毒自尽!说起来,去了太医院还是恩师入狱前特意安排的呢,可还吩咐说要好好照应才人!”说着说着,那声音都变了。 王鄞被他逗乐了,淡淡一笑,说:“自然,我亦知道读书人名声气节最重要。”说着,王鄞亲手给梁闵才倒了杯绿莹莹的碧螺春,沉吟片刻问,“不知你可有听说我被禁足之前的事。” “才人可是说体热一直不好,月事不调之事?”梁闵才双手接过,想了想说。 王鄞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其实不然,这只是一个引子,是表面。太医给的方子里有一味磨香草,这药本效力过猛,然而慢慢放少许,亦甚难看出来,日子久了就会不孕。想来我被人下了这药一月有余,如今已是不孕之身。” 梁闵才皱着眉头道:“宫中怎会有磨香草一物?如果才人真的服用了那么久的磨香草,在药房和才人的药方本中必然会有记录。才人可还记得当时是谁给你开的方子?” “记不甚清了,大概是叫刘纯的年轻太医,长得高高瘦瘦,眼睛机灵得很。” 梁闵才想了半晌才踟蹰道:“太医院好像从来没有这号人,才人是不是记错了?” 王鄞唇角一勾:“意料之中,想来也是做错了事,便早早地走了罢,真是个聪明的。” “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无妨,既然你说会有记录,那么先替我找到记录。如果没有就逮个空现编吧,记得入药署名要写杏昭仪贴身侍婢鸢纯的名号。”王鄞抿着茶,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我记得从前有个叫谢秋华的婕妤在分娩的时候死去了,那时亦是传得闹哄哄的,想来也是有猫腻。你且好好地查看查看,回来一并报于我。” 梁闵才退下之后,王鄞又是思绪万千。这谢秋华也是个苦命人,出身甚好,算是个四品官的独女,容貌姣好,明丽照人。怀了孕之后倍加排挤,咽不下那口气挺着个肚子还跟人争来斗去,好容易撑过了十月怀胎,竟在分娩的时候被算计着胎死腹中,一尸两命,硬是没听到那声啼哭。传闻死前,还声声殷切的唤着皇上,又狠狠咒骂着皇后与杏昭仪,直到断了气,死不瞑目,那场面要多惨有多惨。 这事恰好发生在王鄞进宫没多时,吓得她是心肝儿颤,从今往后只敢谨言慎行,就怕得罪了这个皇后的得力助手杏昭仪。 不过现在情势有变。王鄞暗自分析着,从前杏昭仪的确听皇后的话,也是聪明,帮着这大靠山,也不担心会被皇后算计。只是见着如今的杏昭仪,愈发放肆,再回想之前几次去皇后那请安,杏昭仪甚至在皇后面前都不甚尊重,想来是看这宫中再无皇子,必然坐实了圣母皇太后的位置,自然自傲起来。 骄兵必败,古今道理。 王鄞吹了吹茶叶,又慢慢放下杯子。这步棋只看皇后的态度了,然而于今,皇后必定喜闻乐见顺水推舟,因为杏昭仪倒了,没了那日渐不乖顺的棋子不说,那皇子可不就是她这嫡母的了么。 王鄞想着便笑了出来,忽然听到外头甚是嚷嚷,又夹杂着袅娜筝声,千回百转,忽高忽低,优美得紧。 “外头是谁在弹琴?”王鄞疑惑,冲着贻川问道。 “大抵是新入宫的新人罢。可惜皇上最近不再热衷美色,那群小的没事做就整天在宫里自娱自乐罢了。”贻川满不在乎地说,瞥一眼窗外,“才人且看,她们可不就在碧沁阁边上那河边么。” “哦?”王鄞扭头望了望那青松间隙中透露出一捧河边清浅淡绿草地,上面的确有不少年轻女子或站或坐着嬉笑。她有些向往道,“我果真是老了。” “才人如何老了?十七入宫,如今也才二十!正是如花年纪。”贻川道。 王鄞起身笑道:“有几个三年经得起耗?那琴声干净清亮,有股子朝气,我甚是喜欢。走罢,随我看看那群新人罢。这把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从桥上缓步下来,几个小姑娘见到王鄞面面相觑,估计是没在宫中见过这生面孔。 “你们继续,我只是听得这琴声动人,便被引了出来。”王鄞扶着贻川的手,眼神从几个新人身上扫着。弹琴的容貌最为出众,清秀俏丽,一双灵动杏眼扑闪着,引人怜惜,刘海飘飘荡荡,果真清纯恬美。 人群中机灵的已经反应过来,知道碧沁阁住了个刚解除禁足没多久的才人。大家位分差不离,有的说不定还比王鄞高,自然是不愿低头的。 正当几个心高气傲的准备说些风凉话时,那弹古筝的从平石上站了起来,走近王鄞身边恭敬地作了个揖:“嫔妾颦常在,鄞才人吉祥。” “金颦,你对她如此作甚?不过就是个失了宠的才人。” “就是,落难的凤凰还不如鸡呢。看她穿得这么寡淡素净的,恐怕可见怜的,月供连绸缎衣裳都买不起呢。” 王鄞垂着眼睛权当没听见,她按了按身边一脸气愤的贻川的手。又转向面前这个仍旧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礼的颦常在,略略挑眉扶起她。 礼教甚好,容貌出众,加上聪明,这颦常在有朝一日必然成得了气候。 而此时,同样被琴声吸引出来的祁无雪正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这碧幽幽草地上的这群人。依旧是一身月白,风过,头顶扑簌簌地掉下不少老叶下来,扬起祁无雪脑后未束起的长发,如墨似锦,竟美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谪仙。 她盯着王鄞与金颦两人许久没说话。周围那些口快的新人的话尽数到了耳边。身边槐桑不禁问了句:“娘娘,可要帮鄞才人解围?” 祁无雪笑着摇头:“解围算不上,顶多去凑个热闹。走罢,槐桑。”说着,她拂掉肩头那片枯黄的树叶,负着双手往河岸边走去。 第五章在线阅读 第五章 第五章 第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章 “鄞才人身上穿的叫寡淡素净,那本宫身上的可不得叫贫瘠乏味了?”祁无雪声音不响,但轻飘飘地说出来四下竟一片噤声。她似笑非笑地望了圈这前一秒还笑得花枝乱颤的红花绿柳,又说道,“怎得不说了?本宫到还想见识见识新鲜人儿的口头本事呢。” “贵妃……贵妃娘娘吉祥!嫔妾不知礼数,望贵妃责罚。”反应快的赶忙作揖行礼,没见过世面的当下不知所措竟眼眶有些泛红。 “行了,本宫竟不知廉耻地坏了小姐妹们的兴致,真是心中愧疚。只是一点,什么衣裳配什么人,如此心浮气躁的,倒是也只有这鲜艳扎眼的能配上你们了。”祁无雪话中带刺,面上却是神清气爽,想来这种事做得是顺风顺水。 见一行人愣愣地没反应,在旁的槐桑侧过头道:“没眼力劲的,还不退下?等着贵妃娘娘打赏呢?” “是是是,嫔妾告退……”几个小姑娘吓得尽是花容失色,只有金颦,不紧不慢地退回去亲自抱了琴,低着头碎步离开,经过王鄞身边时还冲她微微一笑,疏雨清风。 “既然如此,嫔妾亦不叨扰贵妃娘娘,先行告退。”王鄞顺着祁无雪的意思,作个揖,不准备跟祁无雪多做纠缠。 “姐姐,你我感情不若常人,何必如此生分!”祁无雪嗔怪地望了眼王鄞,双手扶着王鄞的手,冰凉如玉。她又弯起嘴角,柔和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几日未见姐姐,无雪在宫中亦无聊,不如姐姐陪我散散心可好?说起来,我们两人住的如此近,应是多多来往才好。” 王鄞触着祁无雪的手,霎时出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大概只是太凉了。王鄞忙缩回手,隐进袖口里搓了搓道:“礼数不能丢,娘娘犯不着与我这个失了宠的交好,免得见着落了人口实。”说着,又冲祁无雪身边的槐桑淡淡道,“贵妃的手极为冰凉,回去给娘娘加件衣裳罢,免得患了伤风。” 祁无雪笑得意味深长,十指相交,盈盈瞅着王鄞:“谢姐姐关怀。说起来,姐姐昨日可是传了太医,如今身体可好?” “只吩咐了些调理的药,从前身子弱,落下的病根怕再犯罢了。”王鄞微颔首。 祁无雪点点头,眼中含笑:“姐姐一说,无雪倒突然觉得寒冷起来。今日便算了,无雪记得姐姐棋艺不错,得空来重旸宫我们姐妹对弈几局可好?” 见祁无雪转身准备离去,王鄞俯身作揖:“必然,娘娘不嫌弃便好。恭送贵妃。” “也不知这贵妃是不是脑子抽了筋,从前那般对待才人,如今竟卯足劲往才人身上贴。”贻川跟在王鄞身后小声地说。 王鄞说:“后宫没有情谊,只有交易。她这么对我,加上之前举动,必然是对我有所求。” “才人,其实得贵妃帮助亦不错,毕竟暂时不会有人明着苛待才人了。”贻川犹豫着说。 王鄞扫了眼贻川,又淡淡说道:“确实。如今势单力薄,难有作为。长远之计还是得如杏昭仪一般找个靠山,皇后自然不可取。只是祁无雪这人心思难看透,我们又不知其目的,行事得更为谨慎才可不被其暗算了去。” “才人说得是。”贻川点头。 没几日,梁闵才便以着复诊为由,提着医盒上门了。 “如何?”王鄞望着跪在地上的梁闵才问道。 “才人的药方册子微臣已经查看过了,果真有不少涂改的痕迹,还被人生生粗糙地撕掉了几页。那些恰好就是在才人月事不调的时候,看来确实被暗地里做了手脚。”梁闵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又说,“进药记录倒是没改,那半斤的磨香草明晃晃的记录着,我已在后面小心添上杏昭仪侍婢的名号。”他抬起头,一双眼睛担忧地望着王鄞,“才人,半斤磨香草,如果一点一点全用完,可不止一个月,那可是三个月的量。况且一个月只是避孕,要不孕定然服用了三个月……” 王鄞手中一顿,茶水差点顺着溅出来。她轻轻重复着:“三个月,三个月。果真是好样的。我竟浑然不知。”王鄞敛着眉眼,长长的睫毛在鼻侧落下一片阴影。 “才人先莫急,容我替你把个脉,确认了之后方可安心。” 王鄞抬起眼睛,纵使淡淡脂粉遮着,脸色还是苍白难看许多。想想确实,便伸出了手,轻轻捋起栗色拷边宽袖。 片刻之后,梁闵才叹口气摇摇头退回原位:“看来确实用了三月余。”久久没听到王鄞回应,梁闵才又问道,“才人,需要微臣将那几章丢失的药方子补上吗?” 王鄞开口,声音有些嘶哑:“书页既已撕掉那么便再难补上。你可重新抄写一本,落笔千万仔细,仿着前面太医的笔迹,不可露出破绽。”她想了想又问,“还有谢秋华的药方子呢?可曾查过了?” “查过了,她的药方子倒是没被撕,怀孕期间倒是没什么不正常,都是些进补的方子。只是唯一奇怪的是,到了后期快要分娩之时竟开始用上了像桃仁红花等活血化瘀的药物,如此一来便容易使胎儿在腹中缺血,极容易滑胎。更巧合的是,在她分娩前几日药房记录陆陆续续地支出了不少大毒大热的,也不知是何人提的。” “谢婕妤身体本不虚弱,血过于热倒是反而容易流失。想来能保到最后一刻已是极为不易了。”王鄞叹息,又说,“署名依旧写上杏昭仪的侍婢。那时候杏昭仪与谢婕妤矛盾极大,大家伙有目共睹,自然不会起疑。” “是。”梁闵才曲了曲身子起身。 “慢着,”王鄞想了想,亦起身,问道,“你可知重旸宫的容贵妃?她身体可好?” “容贵妃?”梁闵才略一皱眉,道,“这个娘娘的身体我不清楚,算来她还未曾召过太医,必定身体极好罢。” 王鄞细眉微挑:“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贵妃倒是难得。你且退下吧,好生做着我吩咐的,万不可被察觉。” 梁闵才行个礼便退下了。 春意愈发浓厚起来,重旸宫边上许多桃花枝都开始探出细嫩花苞,迎风含笑,欲语还休,煞是喜人。 “瞧瞧,再个一月半月的,本宫这重旸宫怕是要被这桃花包围了去。想想那娇艳欲滴粉蝶乱扑的场面,可真恼人啊。”祁无雪啧啧叹着行于宫后羊肠小道,手指逗弄着枝上最先绽开的细嫩花瓣,轻轻一带,便扯下一片,放至鼻尖一嗅,松手便由着风将其带去。 “小家碧玉自然比不上蜀地万里连绵的青山碧丘,娘娘可是想家了?”槐桑捧着鎏金镂空暖球,问道。 祁无雪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噗嗤笑了出来,却又不做回答。含水桃花眼斜斜一瞥,望见槐桑手中的暖球,想起什么,目光移到自己细长的手上:“真有如此凉吗?为何本宫从来不觉得寒冷?” “娘娘幼时在寒冰池泡过,自然不惧这俗世冬日。” “也是。倒是把我可爱的姐姐给吓到了,不过被人关心的滋味还真挺受用。”祁无雪抿着唇望着一朵鼓鼓囊囊的花苞微微笑道。 槐桑低着眼睛想了片刻,开口道:“如今我们已帮了她这么多,可这鄞才人对娘娘不理不睬,显得娘娘倒是像地位低贱一般,如此下去,娘娘可还要继续?” 祁无雪抚了抚发皱的银线袖边:“当然。她可不就是本宫进宫的目的么。放心,我看好的姐姐是个聪明人,她现如今只是碍于我们从前的‘纠葛’,我们且等着,不多时,她能想通了,关系自然缓和。” 槐桑仍旧低着眼睛:“娘娘一向妙算。” “那皇帝去了已有半月了吧,算来应还有半月方能回来。”祁无雪葱白手指在润尖下巴上略略流连,微阖着眼眸,心思翻转,“王鄞第一个对付的必然是韩杏儿,赶在皇帝回来那关头出个大乱子,助她一把。如此一来,不愁她彻底改观。槐桑,你且去暗处打探打探,看看我那姐姐近来可有什么动作?” “是。”槐桑回道,抬脚便准备离去。 祁无雪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阻了槐桑,眯着眼睛勾起嘴角:“哎呦,也真是。前几日约她来我这下棋,竟又权当了耳旁风,本宫真是好寒心。”说着一拂袖,裙角被风掀起,如波纹微微荡开,“走罢,我们还得当这没脸没皮倒贴的。带上棋,亲自去看看我那不理不睬的冷美人。” 祁无雪登门的时候,王鄞正约了东方白对着这融融春光,泠泠清水品茶。 天光云影从交错盘虬树枝间洒落,打磨地细腻的石桌石椅温润竟如玉一般。两人遣了大多数随从侍女,只留了贻川与东方白的贴身侍婢月茹。风过落叶簌簌作响,又有河水拍岸击石悦耳,幽静惬意异常。 祁无雪站在小径入口探头望着碗口粗的树间两人身影,抬手冲着一脸惊恐忙着要跪下去的宫女太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祁无雪笑着轻声自嘲:“幽径深处有美人,怪不得不愿意往我那没人气的地方跑。真真伤心。” 第六章在线阅读 第六章 第六章 第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章 东方白故居扬州,乃风流之地,出身书香门第,自然懂得许多雅致之事。此时,她右手擎着羊毫,左手则略掩着压花水云纹袖口,在雪白团扇上仔细作画。侍婢月茹则立于一边缓缓磨着墨,眼睛毫不懈怠地盯着自家小主细细笔尖下的方寸春秋。 连换着几只粗粗细细的毛笔方才把这小小一副水墨画于团扇之上。东方白面上带着笑,平着举起团扇,往上轻轻吹着气,又移至王鄞面前道:“妹妹且看看,水墨画我本不擅长,只太后喜欢,近来便随着画了许多。若不喜欢我回去重画了再送与你。” 扇上是远山细水丰田,曲折田间小道从相错山峦间逶迤而出,浓淡相间,动人心脾,如空谷清歌,流风回雪。 “婕妤果真妙手,擎着这扇,让我整个人都淡泊起来。”王鄞难得地说笑着,又拿过笔,轻轻舔了舔砚中浓墨,略一低回,便在团扇空白处写上一行清秀小字。 “碧玉承意环小山。”东方白侧过身子,望着扇边上细细一句诗边读边叹,“妹妹好文采。果真方才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是这情味。这诗倒是让画儿都活起来了。” “婕妤谬赞。”王鄞放下笔,从贻川手中接过缨络,在团扇扇骨小洞处仔细串上。 “两位姐妹好兴致。妹妹虽不甚懂这书画的高雅,但沾沾这诗气还是极欢喜的。”远远望着的祁无雪终于耐不住了,踏着碎碎松针,嘴角噙一抹笑,不见其身但闻其声。 “参见贵妃。”两人相视片刻,便齐齐起身向祁无雪行礼。王鄞又冷冷道,“嫔妾院子里宫女都瞎了眼,一个个竟都没禀报。” “起来罢,自然是我让他们不声响的,姐姐莫要怪罪。”说着,祁无雪兀自从王鄞手中接过了团扇,看了片刻笑道,“当真是有豁然开朗之感,这桃花源中美景千万,惟独缺了人气。”祁无雪俯身提起笔,笔锋一转便在羊肠小道上散散添了几笔,作美人一,翩然于上,回眸惊鸿。 “如此一来,倒真成了神仙之境。”东方白说。 “碧玉承意环小山,娥眉有心解相思。”祁无雪薄唇微启,顺手刷刷在王鄞的诗句边上添了另一句。她的字与王鄞不同,潦草许多,行云流水,自在逍遥。 虽心中赞叹,但王鄞一碰到祁无雪就是忍不住想挤兑她:“如此一来,倒是显得过于满当了,不如方才舒朗自在。” 祁无雪不在意,只往上吹了吹,抬起眼睛笑吟吟地望着王鄞:“姐姐如若不喜欢,那便送与无雪罢,我定当好好珍惜。” 王鄞语塞,这人不止霸道,还如此不要脸! 东方白见势头不对,赶紧准备出来打圆场,只是祁无雪赶在了她前头,把扇骨塞到了王鄞手中,整整衣袖:“自然是与姐姐开玩笑的,无雪怎敢如此不知趣拿了婕妤赠与姐姐的?” 祁无雪一说出来,自己都有些发愣,这话说得,竟莫名有些酸意,这是在妒忌什么? 王鄞自然心中亦疑惑,不知祁无雪这是何意,握着扇骨有些尴尬。 东方白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两圈,笑道:“贵妃若是喜欢,我今儿个回去就重画一幅,叫月茹带了过来。” “婕妤不必麻烦,无雪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祁无雪道。 月茹在一旁收起笔墨砚台,轻声提醒东方白:“婕妤,时候不早了,半个时辰之后要与太后诵经。” 东方白恍然,带着歉意说:“我竟差点忘了。那么,嫔妾便先行告退了。贵妃万安。” 祁无雪点点头,望着东方白匆匆离去的鹅黄倩影,映着参差树影,果真赏心悦目,清冷高洁。回头又看看身边敛着眉眼的王鄞,两人性子还真是相投,只是东方白多了份不争出世,王鄞则是自傲凌厉。不知怎的,想着竟有些郁结。 于是,祁无雪看了眼槐桑,对王鄞说道:“前几日说到对弈,此刻想起来竟无比想下棋,今日不请自来,姐姐可别在意。” 王鄞想着,这祁无雪竟做到如此,想必是极渴望与自己结盟,那么自己就压压当年的恩怨,给她个台阶,顺便亦能把她当做自己的屏障,如今谁都知道,她如今如日中天,行事多个由头,方便许多。她有什么目的,等自己羽翼丰满了再论也不迟。 如此一来,王鄞自然点了头,命贻川进去煮一壶莲心茶,重新在石凳上坐下来。 祁无雪见王鄞答应,心下估摸到了王鄞的想法,嘴角隐隐带了笑,亦坐下来,让槐桑铺上棋盘。 第一局,王鄞赢,但她一眼便看出来这是祁无雪在最后关头故意下错了子,惹得王鄞心中不高兴。 祁无雪瞅着王鄞,咬唇叹道:“姐姐果真技高一筹。” 王鄞不动声色,只抬头望了望日头,淡淡道:“娘娘不介意再来一局罢,不下便算了,一下倒勾起我兴趣来。” 祁无雪笑了,眼睛里亮晶晶的,想来怕是被她看穿自己放水,果真有意思得紧。 第二局祁无雪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两人竟从落霞满天下到了漆黑一片,再也看不清棋子,竟还未分出胜负。 贻川吩咐掌灯宫女,点上了烛灯,暖橘色的灯火扑地温暖起来。 祁无雪抬起眼睛,凑巧王鄞亦望着她。眼眸中映着柔柔灯火,倒是没了平日疏离之色,温婉许多。 祁无雪执着棋子竟看得发愣,王鄞脸上有些不自在,又垂下眼望着满局黑白江山,道:“娘娘棋艺比当年长进太多,王鄞自叹不如。” 祁无雪没说话,仍旧细细望着王鄞。棋子在指尖打个转,璨然一笑:“今日先到这里,残局便先置于姐姐这里,来日继续。”说着起身,懒懒舒展身体。 王鄞听闻亦站起来,命贻川装了早晨自己亲手做的一盒锦绣素饼交给了槐桑,送了祁无雪出去。 是夜,恰值梁闵才当值太医院,他便过来通知了王鄞,说是一切都已经办妥。王鄞打赏梁闵才,而他却死活不肯接受,让王鄞又放心许多。 夜里睡不着,晚饭用得晚了,胃里积积的难受。她干脆起身,借着窗口流泻进来的姣姣月光,将梳妆镜往边上挪了挪,点着烛灯,镜中人面容精致细巧,额头圆润,鼻梁高挺,只是卸了妆容,脸色便有些苍白,樱唇亦不艳丽,显得气势缺缺。 她望着自己乏味,便盖上铜镜,自书架上抽出诗经,伏在案头抄写起来。 手中笔越写越快,字迹逐渐由端庄秀丽变为潦草。王鄞自觉莫名烦躁起来,笔尖一顿,落下一团墨汁,只好放下笔作罢。 明日向皇后请过安之后便去杏昭仪那里。一盘局安排妥当固然重要,决定因素却还是做的人,一步步稳当地走下去,望自己心平气和,万不可迷失。 王鄞望着窗外月影轻盈飘逸,抄至最后一句是“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倒是极为符合现在的场景。脑海中竟自动出现了祁无雪的影子,一点一滴愈发清晰。她站在青松边笑得柔和,眼波流转,眉如青黛,鼻若凝脂,长发未束起,随着月白色宽衣长袖轻舞,倒真算得上佼人僚兮。 王鄞有些恍惚,又想到后面两句“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秀眉一皱,将案上的宣纸揉成一团。眼睛又瞟到午后三人共同完成的团扇,此刻被自己随意放在一边。 她拿过扇子,再次仔细端详起这扇面。 被祁无雪添了那美人之后,这扇子丢了平淡,显得与众不同。她的笔迹,画风颇有灵气,写意舒畅,像是不为世俗所拘。 小山承意环碧玉,娥眉有心解相思。 两句诗恍若天成,景色意境缺一不可。不知何时,这小妮子竟学了如此多的东西。由当年不懂事恶作剧的小妖精转变为此,还是她原本就深藏不露?倒是自己小看她了。不知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王鄞此刻竟好奇起来。 透着月光看了许久,窗外隐隐传来打更的声音,怕是已是丑时,终于有了些困意。王鄞放下扇子,散了发,躺至黄梨木雕花床上,阖上了眼。 第七章在线阅读 第七章 第七章 第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章 这天晚上,王鄞所不知道的是,太医院可不止梁闵才一人在做小动作,祁无雪走了之后,一个眼色,槐桑便出现在了太医院侧院的屋顶上,飞檐走壁,那叫一个顺溜。扒了屋顶砖瓦,低下的场景便尽然入眼。 “果然不出娘娘所料,太医院一个叫梁闵才的确实在帮着鄞才人。我待他走后进去看了看,想来是准备对付杏昭仪,还把从前被皇后害死的谢秋容扯了出来。”槐桑一边替祁无雪梳妆,一边担忧地看着她把昨日从碧沁阁打包回来食盒中的锦绣素饼一块一块慢慢吃了许多,手上还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娘娘,这清晨起来的,就吃这么些糕点,可是容易滞胀啊!” “嗯,等下留一块与你尝尝,着实好吃得紧,可怨不得我。我这姐姐也真真忒贤惠,可惜这皇帝不懂享受,可惜可惜。”说着,祁无雪无辜地冲铜镜中的槐桑眨眨眼,又咬下一口,又继续说道,“她自然是要先对付杏昭仪的,皇后一时半会扳不倒。谢秋容的事我也有听说,不过……那时的御医名号叫什么?” 槐桑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我翻了记录,应是叫……刘纯。不过此人已经出宫多时了。” 祁无雪眉头一皱,手上嘴里却没停:“出宫?怎得可以出宫呢?这刘纯我曾在宫外有碰到过,在淮县开了个药铺,自称在皇宫做过御医,生意红火着呢,倒是聪明,知道不能乱趟后宫这浑水,离着京城远远地。知其长相就好办了。你且打点个可靠的做替死鬼,给鄞才人备下。” “是。”槐桑叹口气,望着镜中的祁无雪,问道:“娘娘今日梳个什么发式呢?” “简单点便好,许久未去给皇后请安了,总还是低调点罢。总不能叫人觉着本宫恃宠而骄吧。”说着,祁无雪眼巴巴地望着盒子中最后一块孤零零的素饼,竟如小孩子一般馋嘴。 一向没什么表情的槐桑见状,竟噗嗤笑了出来:“娘娘还真是改不了脾气,吃了罢,到时候不舒服别怪槐桑没提醒你。” “槐桑最好了!”祁无雪乐呵呵地把最后一块素饼拿出来吃了。 陈皇后今日气色比前些天好了许多,衣着亦是华贵雍容,不再是素简的便服。今日来请安的并不多,只有些新人,其中当日抚琴的颦常在亦在,见王鄞进来,冲她微微一笑,娴贵嫔不言不语地坐在一边逗着灵阳公主。 王鄞刚行完礼坐下,祁无雪便自身后走了进来。 “容贵妃身体可大好了?今日竟赶早过来请安。”皇后端着茶,敛着眉眼缓缓问道。 “托皇后洪福,身子已无大碍。”祁无雪藕色纱衣随着她动作浮动。 皇后点点头,示意赐座。 祁无雪坐在皇后座下第一位,王鄞望去,总不自觉地往她身上看。说来祁无雪总是穿些单色,在一圈衣着正式的绫罗绸缎中倒是别具一格,令人耳目一新。 只是王鄞望了她许久,也不见祁无雪抬头看她一眼,王鄞这心中竟莫名地有些不是滋味。 没一会,祁无雪放下手中的茶,居高临下地扫了眼众人,闲闲问道:“怎的不见杏昭仪?平日她不是来得最勤的么?” “贵妃终日身子不爽快,自然有所不知。杏昭仪近来陪庚玄皇子念书呢,连着好几日没来了。”南娴拿着汤匙细心喂着灵阳汤羹,灵阳十分乖巧,每每配合地张开口。 祁无雪挑挑眉:“哦?读的什么书,竟非得陪着不可。想必是腻烦了,不愿常来了罢。”说着,她盈盈望着陈皇后。 下面几个人听罢,心中了然,皆静默着望着皇后的动静。 皇后自然是听出来其中意味,只是脸上丝毫看不出,语气平缓不急不躁:“庚玄乃本朝唯一一位皇子,自然要特别用心。姐妹们也要争争气,为皇上多添子嗣才行。” “谨遵皇后圣言。”诸位姐妹皆起身,行礼应承道。 散场之后,皇后陈嫀由着贴身侍婢诗霜更衣,取下发髻上沉重的金丝镶碧玉发饰,虽平静异常,脸色却有些不好看。 “娘娘,今日贵妃难得来请安,却如此嚣张,简直没把娘娘放在眼里。”诗霜跟了皇后多年,自然懂其心思,顺应着说。 陈嫀按着酸痛的脖子扭了扭,面上依旧维着端庄平稳:“无妨,她这么做不过是想挑拨本宫与韩杏儿。祁无雪是只狐狸,聪明得很呢,吃亏的事不会做。” “不过她挑拨皇后与杏昭仪作甚?”诗霜有些不解。 皇后避而不答,反而问:“前几日叫你盯着王鄞,可有什么收获?” “不出娘娘所料,鄞才人虽不声不响,但暗地里像是准备着对付杏昭仪。”诗霜说完,灵光一现,又说道,“难不成容贵妃与鄞才人站成一条线了?” “站不站一条线本宫是不知道,且敛着锋芒看戏。这一出对我们有利无弊。”陈嫀微笑着说。 诗霜体会过来,补充道:“自然,如今杏昭仪越来越不尊重娘娘,是时候给她个教训了,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这还是其次,若此次真能趁机拉下韩杏儿,这唯一的皇子……”陈嫀顿了顿,瞧了眼诗霜,主仆俩会心地笑了笑。 南娴与杏昭仪住处相隔不远,王鄞便与她同行,恰好灵阳公主吵着要去找庚玄玩,王鄞便顺水推舟叫南娴一同前去看望在宫中“伴读”的杏昭仪。 “上次见贵嫔与杏昭仪同行,倒是极为融洽,两人又居住地近,想必这一年来关系不错罢。”王鄞故意叹口气,幽幽道,“幽闭了一年,我都孤陋寡闻了。” 南娴柳眉弯弯,柔和双眼略略瞥了王鄞一眼,轻声道:“才人又不是不知道杏昭仪的脾性,我们姐妹也做了多年了,怕是只有我这忍气吞声不管不顾的还能在她寝殿边上存活了。只顺着她的意思罢了,还得小心着不被迫害,这日子,想要安生都难。” 想来平日里南娴是受了不少韩杏儿的气,王鄞从前与南娴关系平平,亦知道三分当年她被杏昭仪所害之事,这会子竟在王鄞面前都开始抱怨,估计韩杏儿确实过分了。 王鄞睇眼南娴,柔声安慰道:“姐姐莫恼,照旧平心静气便可。” 南娴也不愚钝,听到这话再仔细思索,便明白王鄞话中之意,她之前竟是在拉着自己统一阵营。反正自己早已厌烦了韩杏儿的跋扈骄傲,凭着皇子与比自己好的出身处处瞧不起自己与灵阳,如此便做个顺水人情罢。 南娴冲王鄞略点头微笑之后,便只顾着灵阳不再言语。 王鄞知自己的预测是对的,便放心下来,又想到今早请安时祁无雪用意明显的挑拨,祁无雪还真是用心良苦,明里暗里竟真的在帮着自己,如此一来,陈皇后在众人面前被挑了明,自然如芒在背,刺鲠在喉,对杏昭仪的厌恶更进一层。 王鄞垂着头,唇角微微扬了扬,好一个善解人意的“帮手”,是可惜若以后成了对头,这路势必更加难走。 到了杏昭仪的云绯馆,未进门便遇上了习武归来的庚玄,小小身板挺得笔直,一身金黄腰封一抹宝蓝,倒真是有王者之风。 庚玄见到王鄞喜笑颜开地快步过来:“鄞娘娘今日怎的有空来看我?这几日额娘将我功课排得甚满,我都没时间过来吃好吃的了。”说着小脸有些委屈。 王鄞笑着扭头对贻川说:“回头下午便送了点心过来。”又摸了摸庚玄的头,“你额娘呢?说是在陪你读书,怎的不见她?” “别提了,额娘这几天自己闲得很,哪有陪我读书!”庚玄语气怨怼。 王鄞与南娴两人相视一眼,不多言语,南娴便赶忙眯眼笑着冲庚玄招招手:“庚玄过来,你灵阳妹妹想你得很呢,你中午好容易得闲,陪妹妹玩会罢。” “哎。”庚玄朝王鄞笑笑便抬脚往灵阳身边走去。 见两玲珑孩子身后跟了两队诚惶诚恐生怕他们摔着的宫女太监,南娴与王鄞舒口气,便往云绯馆内走去。 “给娴贵嫔,鄞才人请安。”端着青花瓷盅从小厨房快步走出来的鸢纯见到两人,眼珠子骨碌一转,赶忙行了个礼。 “这都什么时辰了,昭仪竟还未用过早膳么?”王鄞瞥了眼盅内,是花式繁复的缀花鲍鱼粥,又望着鸢纯道,“做下人的不尽责,饿着昭仪可当何罪?” 鸢纯一惊,忙跪了下去:“才人勿怪,昭仪最近贪睡,早晨起得晚,粥都热了好久了方才命我端去。” “原来是昭仪春困。倒是我错怪你了。”王鄞没多做纠缠,望了眼南娴,见其脸上亦对杏昭仪此骄横之举极为不满,便笑着携了她手,往寝厢内走去。 第八章在线阅读 第八章 第八章 第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九章 进门便是一股绵软香气,中央一个镂空细颈铜鹤熏香球,此刻正不断冒着细细烟缕。此后是一副碧玉屏风,上面彩绘着清明上河图,人物面容清晰可见——是当年杏昭仪诞下庚玄皇子时皇上高兴赏的,玉色通透为上品,整块更是极为难得,杏昭仪放在门口挡着还真是明目张胆。 “鸢纯,早膳怎得还不好?”韩杏儿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面透过来,有些发闷。 “娘娘……”鸢纯小心望了两人一眼,赶紧端着粥往里面走,“娘娘,娴贵嫔与鄞才人此刻在门口呢。” “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吧,免得说我苛待你们。”韩杏儿坐在梳妆台前,瞥了眼两人,披了件皮毛攒边的袍子,里面毫不避讳地是奶黄丝绸亵衣,发式梳了整齐,面上却还带着些困倦,未着妆,夹着淡淡红晕,剔透丰腴,更显得珠圆玉润。她随意笑了笑,“娴贵嫔也就算了,鄞才人今日怎么亦有空过来?身子弱就不要乱走动,不怕路上跌着磕着感了风寒?” “杏昭仪称病未向皇后请安多日,妹妹自然担心,恰巧皇后也有这份心,便托了我与娴贵嫔前来看望看望昭仪。”说着,王鄞不经意打量着屋内布局,房间很大,却布置得满满当当,想来一个转身便能撞上些什么,梳妆台上更是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钗步摇胭脂螺黛。 南娴疑惑地望了眼王鄞,见其神色如常,心下明白过来是在诓杏昭仪呢,自己这不善言辞的还是赶紧点了头没说话。 韩杏儿听闻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咳嗽一声道:“这几日确有些不爽快,夜里睡不安稳,早晨才困乏无力,你尽可向皇后回过几日必然会去请安。”说着又皱眉抬头对束手站立在一边的鸢纯叱道,“瞎了眼的,放着粥便好了?碗筷汤匙呢?果真是人不如旧!” 鸢纯是半路出家来了韩杏儿身边,原先那个跟了许久的年纪到了出了宫。鸢纯听了赶紧作个揖,红了脸跑着出去,甚至连门都忘了合上,惹得杏昭仪在后面又是几句骂。 “昭仪何必对个下人这么大脾气呢,总归是跟不了多长时间的,没个贴心的,不如再向皇上要了就是。反正昭仪有皇子在手,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不是。”王鄞从离得远远的宾客椅上起身,抚抚袖角,笑着朝韩杏儿走近,语气明恭暗讽。 南娴一向是不管事的,端着茶充当没听见,连眼皮子都没翻一翻。 “自然,鄞才人明白就好。”韩杏儿从铜镜中望着王鄞模糊的身影,嫌看着眼珠子疼,白一眼自顾自贴粉。 “可惜所有事物在杏昭仪面前都一样,不珍惜就会有朝一日不复返。侍婢如此,皇子亦如此。”王鄞声音轻了许多,如今离南娴有了些距离,估摸着只有两人能听见。 杏昭仪悬在空中的手顿了顿,放下笔转身对着王鄞:“想使什么花招尽管明说,在我这里也敢放肆你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王鄞摊摊手:“姐姐如今翻身做主人,我自然是比不得当年还在韩家之时。人微言轻提着心做事,可皇后的意思我还是得尽责任传到,不然皇后怪罪,姐姐可别让我难做人啊……”说着,她不好意思地望着韩杏儿,凑到她耳边幽幽道,“姐姐不是颗好棋子,惹得皇后烦心,我劝姐姐找个理由主动将庚玄皇子过继给皇后娘娘,娘娘说不定还满意地放过姐姐了。” 说到宝贝皇子,杏昭仪自然慌了神,这么一骗来不及多想就被唬了进去,噌的站起来,好好的一张圆润的脸庞狰狞起来:“你少胡说,皇后怎会找你这种弃妇做棋子!休想打我孩子的主意!” 王鄞丝毫不慌乱,继续贴在韩杏儿耳边不紧不慢道:“昭仪说话前也不想想,我左不过被幽闭了一年,皇上还念着旧情早早把我放了出来,明眼人都知道我足有实力重回当日风光,皇后自然了然于心。再者,在这宫中关系浅薄,要一个不听话的,还不如要一个识时局的。昭仪可要权衡清楚,是皇子还是地位,甚至性命……” 没说完,韩杏儿这心中火冒三丈的就耐不住脾气了,想来从她生下皇子至今,除了皇后哪个人敢这般不恭敬,还是曾经被自己踩下去的王鄞。她又想到自己仰仗着的皇子,毕竟是肚中一块肉,她不及细想,听得刺耳,便将王鄞一把推了开去。 这一推,却恰好正中王鄞下怀。 王鄞顺势往后踉跄两步,转身瞬间还朝着韩杏儿眨眼笑,这么一笑,韩杏儿顿时明白过来这小贱人用意何在了,只是急忙想捞也捞不到,只好眼睁睁看着她一声惊呼转身扑向了凸起的硬质檀木茶几。更巧的是,还就磕在她没了生育功能的肚皮上。 韩杏儿知道,这下惨了。 王鄞昏过去之前唯一的感受就是,疼啊这个真要命,真枪实剑地撞上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有生育能力的都要撞得没了,幸好她本来就没这个烦恼。 只是可真是疼,白着唇一脑门汗,只听着不知情的南娴呆了呆,赶忙站起来冲外面叫着“传太医”,一边跑来扶着自己,王鄞拼死包着一眼泪水,冲面如死灰的韩杏儿可怜道:“姐姐,我只叫你注意身体,别像我从前一般叫人害了去,你怎得就……”没说完,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王鄞身边乌压压围了一圈人,梁闵才及另一位脸生的太医站在角落小声讨论。陈皇后竟亲自过了来,背对着王鄞静静站着。再远些便是一直随着自己的南娴,东方白像是听到刚赶过来,发丝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惟独没见到韩杏儿。 立在边上的贻川见王鄞微微睁开眼睛,紧张的神色缓了许多,擦擦额上的冷汗道:“才人醒了!”又瞅瞅皇后,刚迈开的脚步硬生生缩了回去。 皇后听闻,转身关怀地走上前来,坐在床沿柔声道:“醒了就好,感觉如何?”那声音,那眼神简直要让王鄞感激涕零,接着,皇后又斜着眼冲太医道,“还不过来瞧瞧?杵在那里作甚?” “嫔妾……给皇后请安。”王鄞作势要起来,只虚虚又倒回床上。 皇后掖了掖被角,安慰地笑道:“行了行了,躺好吧。” “回禀娘娘,才人身体似乎因此受到重创,恐今后再难受孕。”那陌生太医斟酌再三,还是当了这出头鸟。 “混账!这么撞了一下怎得就不会再孕了?”皇后紧蹙着两撇黛眉,提声道。 梁闵才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只是他还算聪明,吐字前望了眼床上一脸惨白的王鄞,她目光似霜,让人无比定心,她只略摇了摇头,梁闵才便知时机未到,想来是想让这个太医去查出来,太过迫切反而让人生疑,于是便闭了嘴。 “微臣等探了好几次脉,应该不会错。才人撞到了小腹,气力甚大……”那太医垂着头不敢大声回话。 王鄞露在外面的手瞬间攥紧了被子,有些声嘶力竭:“娘娘……娘娘要替嫔妾做主啊!嫔妾不过只是见不惯杏昭仪贪睡却骗娘娘说身体不好,才与她言语上冲撞了几句,可谁知她竟如此对我!娘娘,嫔妾好命苦啊……”说着,眼眶一红竟扑簌簌落下两串清泪,这美人病榻的,着实让人心生怜惜。 王鄞言语里拐着弯又提醒皇后杏昭仪的不尊重,皇后自然亦是听得出来。她面色铁青,令人无端畏惧:“去,把杏昭仪叫过来。始作俑者竟连脸都没露,真把自己当太后了?虽说皇上不在,本宫却还没死呢!” 四下一片死寂,竟无人敢言语,唯有王鄞抽搭声时不时响起。 不多时,韩杏儿便由太监领着,到了碧沁阁。难得穿了一身清淡,自知这一劫难逃了。韩杏儿面色不怎么好看地请了个安,立在边上拿眼睛瞟着“生不如死”的王鄞,满是厌恶与痛恨。 “鄞才人说你因言语不和而推了她,你倒是说来听听当时是怎么个情况。”皇后坐在镶玉圆桌边上,今日耗得久了,难免有些疲惫,只声音依旧带着威严。 “娘娘明察,嫔妾只是一时起身得急,撞到鄞才人罢了,不想她竟自己绊了一跤。”说着,韩杏儿噗通跪了下去,望着皇后像抓着救命稻草,又狠狠剜着王鄞,“且才人出言不逊,竟开坏娘娘!说什么娘娘嫉妒我的皇子,娘娘人前君子背后小人……” 背着脸的王鄞闭着眼又是气又是笑,这女人也还算聪明,还知道推责任,知道陷害自己洗脱罪名,只不过这法子也太拙劣了,这不是当众让皇后下不来台嘛!必定是气急攻心,口无遮拦了。 果真皇后脸上一阵青红,众人皆不敢多说,生怕这关头惹祸上身。皇后一拍桌子,凤眸冷得让人寒战:“大胆,本宫面前嘴巴还不放干净。” 韩杏儿跪着过去扯着皇后裙角,一向骄纵的双眼泪光莹然:“娘娘明鉴,这都是这小蹄子说的,与嫔妾无关啊!” “原以为你是宫中老人,本应懂得分寸,没想到竟还是如此有天无日。”皇后语气软了些,又望向同时在场的南娴问道,“娴贵嫔一向不与合流,你说说。” 南娴叹口气回话道:“嫔妾当时坐得远,争吵到没听见,杏昭仪推了鄞才人倒是看了真切。彼时杏昭仪怒目相对,煞是让人害怕,想来必定用力极大。” “你——”韩杏儿指着南娴咬牙切齿,“亏我平日好心待你,要是没有我,你不知还要冷清多少倍!” 南娴被韩杏儿瞪得有些惧色,忽又想到什么,柔柔起身犹豫着说:“嫔妾不知该不该说,才人昏过去之前还说什么‘像我从前一般叫人害了去’,也不知是何意,斗胆望娘娘明察。” 此话一出,王鄞差点笑昏过去,南娴可真是冰雪聪明啊! 第九章在线阅读 第九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章 次日,皇后旨意一下,王鄞积压得灰尘满布的药方记录便被翻了出来。首领太监用力拍了拍灰便小心翼翼地呈到陈皇后面前。 梁闵才描得很仔细,皇后自然看不出异样,太医院资格老的几个太医轮流看过之后面上皆是疑惑又震惊。不久之后便趴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了磨香草一事。皇后听闻自然大怒,分分钟命人调查这磨香草的来源,不多时便揪出了杏昭仪鸢纯的名字。 只苦了这鸢纯,哭着喊着冤枉救命被拖出了云绯馆,韩杏儿亦脱不了干系,暂时关了禁闭。 “宫中竟出了此等龌龊之事,杏昭仪用心歹毒令人生惧,不知其暗地里还曾做过什么手脚,真真心惊不已。”东方白自太后处过来,吩咐月茹给王鄞送去了安心经后自己上了皇后处。 “白婕妤这几日天天来回,辛苦了。”皇后目中含笑地望了望刚坐下还有些微喘的东方白,又威严地正视跪下底下窃窃私语的太医们,“还有什么发现,尽可说来。如果没有再回去好好看看,不可马虎大意,更不可包庇!若被本宫知道,可是抄家之罪。” 众人只知皇后一向温厚待人,从未见过其盛怒庄严之色,一个个都皱了眉头不敢大声言语。唯梁闵才上前挪了挪,磕个头不慌不乱道:“娘娘,微臣进宫不久,暗想从未见过这个负责鄞才人身体的刘纯太医,敢问是何人,从前还负责什么嫔妃的身体,如今却又在何处?” 皇后微一蹙眉,尖细护指轻轻在缠金丝案台上磕着,自言自语道:“只顾着杏昭仪,本宫倒忘了还有这人。杨太医,你在太医院干得最久,说说这刘纯。” 年过半百的杨太医一听到自己名号先是微微一颤,定下心来咽口口水道:“回禀娘娘,这刘纯本是江湖郎中,只因其医术高超,涉猎又极广被推荐进宫,本就是性子极野之人,呆不得皇宫,因此一年前早早地出了宫,此时不知在何处……”杨太医又思索片刻,回话道,“刘纯最先料理的是已故谢秋容婕妤的身子,谢婕妤去世后便被支去料理鄞才人,没想到竟又出了此等乱子,着实令人不齿。” 陈皇后听闻心中已是有了个底,口中轻轻念叨着“谢秋容”的名字,站在身边的侍婢诗霜脑筋转得快,轻声问道:“娘娘,可是觉得此种有疑,可要查查谢婕妤去世一事?” “娘娘,太后亦吩咐此时要好好彻查不可放过一个疑惑,嫔妾望娘娘不嫌麻烦,也好让众姐妹放心。”东方白起身行个礼,拿太后压着说。 “那便顺带着查了此事,原本谢婕妤的去世就让人极为遗憾,毕竟连带着一个皇嗣的身子。如今想着竟是太医勾结嫔妃害人,倒成了个大案子。”皇后挥手,几个太医弓着背起身倒退出了凤禧宫。 未几日,谢秋容的药方记录连带着写着“鸢纯”的进药材记录就被呈交到皇后手上,陈皇后柳眉霎时拧在一起,随手啪地将这叠本子纸张摔在杏昭仪面前,几页掉落的飞起来,扑在韩杏儿妆容依旧精致的脸上,唬地她嘴唇煞白。赶紧抓起几张胡乱一看,这莫名其妙地被冠上的罪名让她气极反笑。 “娘娘,这分明就是陷害!”杏昭仪擎着那几章枯黄的纸页,目眦欲裂,“我与那谢秋容虽说是有不和,但也不至于迫害其性命,我亦是做了母亲的人,怎会不懂母亲的心情,自然是暗自垂怜的!怎会想着去害她!”说着又毫无形象地磕起了头,触地作响。 皇后转过身子,高高望着杏昭仪:“这白纸黑字你又作何解释?不是你害了她,还是本宫命人毒害婕妤,再嫁祸于你不成?!” 皇后此言一出,整个凤禧宫传着回声,嗡嗡作响。含泪望着这个曾经倚靠的大树此时绞尽脑汁想要置于自己死地,杏昭仪竟百口莫辩。她呵呵一笑,厉声道:“既然如此,必要人证物证俱在,娘娘不妨请那刘纯太医出来当面对峙,我便不再多言语,否则我就是做鬼也不安心!” 想来有理,陈皇后按着太阳穴斟酌了半晌,扶着诗霜的手再次起身,道:“也罢,杏昭仪先禁足云绯馆,待找到刘纯再做下文……” “娘娘莫怪,刘纯臣妾自作主张已经从民间命人找来了,此刻正在凤禧宫外跪着呢。”清凌凌声音响起,流淌于富丽庄穆凤禧宫走廊竟有种让人耳目一新之感,一扫之前死寂紧张,只觉得浑身清爽。 祁无雪难得穿得正式,发髻间垂着金银细线,顶上垂着颗冰蓝碎宝石,映得整个面庞更加明丽照人。她作个揖,一笑起来极为柔和,似春暖桃花瓣片片随风舞:“臣妾给皇后请安。” “此人消失已久,贵妃是从何寻得的?”皇后挑眉,问道。 祁无雪缓缓走到宾客椅前坐下,眼中噙笑望着皇后:“后宫自然是无事安宁为大幸,臣妾便想着能帮上忙就好了。正巧臣妾从前多喜欢出门游历,刚好与这自称‘在宫中当过御医’的刘纯有过交集,知其在京城郊区开小医馆。便吩咐了侍从,不作声色地把他押了来,免得到时候消息走漏,卷铺盖走人了就无以对证了。”祁无雪说着,拿眼睛一瞥跪在地上的韩杏儿,嘴唇抿着勾了勾。 韩杏儿脊背僵直,堪堪扭头瞪着祁无雪。 “都愣着作甚?把刘纯押上来!” 刘纯被押着,扭着脚步跪倒皇后面前,生的是贼眉鼠眼没个正经相,鬓发凌乱,想来是被莫名其妙抓了过来还没回过神来。 皇后端详了他片刻,又冲束手立在旁边的杨太医说:“杨太医,你且过来瞧仔细,可是不是这个人。” 杨太医应了一声,走到刘纯面前只看了一眼便回话道:“回皇后,确实是此人没错。他开始当差时跟了我一段,微臣不会看错。” 听到此言,一直睇着情况的祁无雪松了口气,端起裂纹白瓷杯轻轻吹了吹。 刘纯这时才反应过来,忙磕着头惊慌道:“皇后……皇后娘娘,不知今日突然召见草民,有何吩咐?” 刘纯一出现,所有问题便毫无疑问地都指向了韩杏儿,韩杏儿此刻是再懒言语,因为心里明白这是被几个人轮番陷害地翻不了身,只不屑哼笑着,颇有绝望之态。 刘纯自然说韩杏儿为当年出高价指使自己害死谢秋容,自己因此事担惊受怕,日日噩梦,想告退,却又被杏昭仪威胁。只好又帮她害了王鄞,使她再难怀孕,这事之后自己坚持要辞官,杏昭仪没了办法,只好放过了自己,这才脱身。 刘纯又是磕头又是哭诉,那叫一个真情实意。 “贱婢鸢纯赐一丈红,原太医刘纯宫杖一百。至于杏昭仪,先禁足云绯馆,降俸禄一半,待皇上回来再做定夺!”皇后听完,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庚玄皇子有此等额娘甚是不堪,待本宫请示太后,再决定皇子去留。” 想来皇后就是打着这皇子的主意才帮着王鄞,众人此时都明白过来,却又不敢多说,只回:“皇后明鉴。” 韩杏儿听到皇子两字,混乱的脑子瞬间又清醒过来,想来是捋顺了所有思路,又被当时王鄞暗示过,便信以为真地指着皇后破口道:“亏我卑躬屈膝地帮你做事,到头来竟被你算计!陈嫀你好狠毒,过河拆桥兔死狐烹!我是绝对不会把庚玄拱手让与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没说完,皇后就嫌污了双耳,皱着眉让人强行拖着韩杏儿下去。 不出意外,皇后在太后面前吹了两天耳旁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后耳根子软,又是皇后的表姑,自然是帮衬着的。 说什么皇子不能有这样蛇蝎心肠的额娘,皇后母仪天下端庄淑仪是最好的榜样,便指了庚玄给皇后。 此事原本应该由此圆满结局,几家欢喜几家愁。但偏偏韩杏儿就不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为了皇子她也会拼死再冒险一回。 第十章在线阅读 第十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一章 庚玄皇子虽对自己额娘不甚喜欢,但毕竟是亲生的,年纪又小,离开亲娘身边哭得两只眼睛肿成了核桃,只还算聪明,知道皇后一向喜怒不形,别别扭扭地叫了声皇额娘,便抽搭着下去了。 诗霜斜着眼望着庚玄离去的身影,替陈皇后面前的杯中添满茶,语气带笑:“如此坐收渔利,娘娘可是大赢家。” 陈嫀禁不住也笑了笑:“王鄞此番可帮了我大忙,皇子在手,可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诗霜抚着心口道:“彼时提起谢婕妤一案时,可吓得奴婢心惊胆战的,幸好娘娘没留下什么痕迹……” 陈嫀乜一眼诗霜道:“说什么胡话,谢婕妤是杏昭仪害死的,白纸黑字,大家有目共睹。” 诗霜喜笑颜开地赔罪:“是是,奴婢失言。” “鄞才人因此事也算是费了极大心思,又伤了身体,吩咐下去好好调理,名贵药材供着,毕竟顺带着帮了本宫。”陈嫀叹口气,笑着说。 而王鄞休息了那么些天,本就没什么大碍,小腹亦不再疼痛。 来探望的东方白走后,她便负手站在窗前,窗外春意更甚,一团油绿,又带着不少莺歌燕舞,蝴蝶缠绵。看一看的,竟移不开眼睛。 “才人?”贻川在一旁端着还冒着热气的汤药,提醒道,“奴婢出门才人站着,回来才人还不曾挪步,才人在想什么呢?” 王鄞仍旧一动不动,深吸了口气:“我这地方虽小,可空气甚好,让人没由来地心情大好。” 贻川吃吃一笑:“才人是因为杏昭仪一事的顺利而心情好罢,先把药喝了,别真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如今杏昭仪关了禁闭,皇子又被褫夺,皇上回来还不知道怎么惩罚呢!” 王鄞听闻,转身接过瓷碗,盈盈满满一大碗的苦汁她没眨一眨眼就一口喝完,说:“此事的顺利势在必得。昭仪傲慢,众人烦恼已久,皇后又得利,必然顺水相助。只是这祁无雪倒是心思比我更缜密,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这人。得其这出戏这才是万事俱备。”说着顺手拿起置在一边的手帕轻轻按按嘴角,继续道,“只是禁闭而已,相比韩家对王家所为,这简直微乎其微。等着时机,非得让她死我才甘心。” 说着,王鄞攥紧了手帕。 “才人别管这么多了,此事先告一段落,心平气和才好!”贻川将瓷碗放于红木托盘内,临走又说,“只是如今才人不能再受孕一事为众人所知,不晓得才人地位,皇上恩宠会不会受影响……” 王鄞摇摇头:“不会。首先众人皆知,皇上此时钟情于丹药长生一事,又已有庚玄在侧,太后也不会计较什么。其次,我不会生育更是省去了皇后等来日的白眼,一举多得。” 王鄞说得是轻巧,贻川却还是从她眉眼间看得点愁,便安慰道:“才人也别太过伤怀,庚玄与才人投缘,到以后认个干娘,可不了了才人心头之痛?” 王鄞继续望着窗外,眼神中有些狡诈笑意:“干娘怎得痛快,非得亲额娘才解恨。皇后是诸多事情的背后人物,怎可如此就便宜了她。小小昭仪哪来的本事害婕妤,害我,她不过是只纸老虎,皇后才是那吃人的。” 贻川眼睛一亮,笑着说:“必然必然!” 再说祁无雪,完事后她便一直在重旸宫呆着,因王鄞病着不好明目张胆地去碧沁阁讨吃食,只好日日转在重旸宫的小厨房叫宫人变了花样做吃的,但都差强人意,心情不甚愉快。 此刻,她正拿银筷敲了碗沿,右手托着腮无聊问着刚从外边回来的槐桑:“办妥了没?” “回娘娘,奴婢已照娘娘的吩咐,只是董侍从硬是不收那一百两银子,只接了白花金疮药与安骨抚皮霜。看样子应该十天半月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祁无雪点点头,笑着说:“习武之人身板果真硬朗,换了常人,这一百宫杖下去不死也残了。不收便算了,当我祁无雪欠个人情于他。” 槐桑又说:“娘娘果真妙手,易容之术竟无人能看穿,那老眼昏花的杨太医还一眼认定就是刘纯本人,真真好笑。” “就是有这种人才方便行事嘛。”祁无雪换只手托下巴,夹了筷雪白饱满的鱼丸放进嘴里,皱着眉头才咽了下去,“这宫廷菜式竟全然比不上民间的美味,实在作死。” 此话一出,站在一边候命的掌厨宫女脖子一缩,一脊背冷汗。 幸好祁无雪没再多为难,只拍了槐桑的肩,拢拢鬓发道:“不知我那‘多灾多难’姐姐现如今身体如何,我竟还未曾去看过她。不知她听闻本宫如此倾力相助,会不会感激呢?且随本宫前去看望看望罢。” 祁无雪登门的时候王鄞正在换衣准备出去转转。 庭院内扫地的宫女还算忠心,祁无雪来不及让她住嘴,她便扔了扫把往下一跪,高声喊着:“贵妃娘娘吉祥。”叫得是感人肺腑,直让祁无雪无言以对。 同时,屋内还未来得及穿上外衣的王鄞眉头抖了抖,一个眼色让贻川出去挡挡。 “娘娘吉祥。”贻川出门作个揖,顺手阖上了门,瞅一眼祁无雪,又赶紧低下头去。 “怎的?这还让本宫吃了闭门羹?”祁无雪最擅长的就是言笑晏晏中让人心惊胆战。 “奴婢不敢。只不过才人正在更衣。娘娘恕罪,且耐心等一刻。”贻川低着头,不看祁无雪倒说了顺畅。 “放肆,名分差了多少,竟敢让贵妃娘娘在门外等候,成何体统?”一旁的槐桑心直口快,冷冷说了出来。 贻川转着眼珠子暗暗叫苦,还没想好怎么说,祁无雪便举手堵了槐桑的口,笑着说:“槐桑不得无礼。姐姐也真是,我们不都是女人嘛,换个衣服还遮遮掩掩的……” 想来是非得此刻进门了,贻川见其不由分说便要抬脚,更是叫苦不迭,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王鄞动作快,换好衣服自己过来开了门。 “见过贵妃娘娘。嫔妾失礼,让娘娘久等。”王鄞一身丁香色百褶长裙,风一吹晕着香气飘荡开去。只粗粗环了个髻,拿跟雕花银簪子束着,整个人素面朝天,又低着眉眼,干净得就恍若一朵柔嫩丁香。 只可惜这丁香竟是带了刺的,祁无雪边赞边叹。 “无妨无妨。此刻我可以进去了吧?”祁无雪望着王鄞有些苍白的脸,笑吟吟问道。 “自然,娘娘请进。”说着王鄞侧身让了条缝。 “总忘了问,姐姐殿内用的是何熏香,极为好闻。仿佛夹着些书墨的味道,但又不尽然。”祁无雪细细嗅着,问道。 “娘娘好分辨。的确是加了些干墨在普通的花妍香内,再其他么,大概就是我这几日的药味儿了。”王鄞说着笑了笑,在榻上坐下。 “有趣有趣。不仅容貌出众,心思更是细致精巧,怪不得皇上如此喜欢姐姐呢。对了,姐姐身体可还好?”祁无雪拍手称赞,一个急转身望着王鄞,王鄞凑得近,原没想到祁无雪会突然相向而对,吃了一惊,望着她棕褐瞳仁呆了片刻。 祁无雪见王鄞难得地慌乱,忍不住抿着唇笑开了,那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又映出自己模样,让人舍不得错而不看。 王鄞不知呼吸有些急,这个女人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笑得让人心如擂鼓,那股熟悉的暖暖香气兜头而来,王鄞赶忙别开头往后退了步:“还好,还好,谢娘娘关心。” 祁无雪笑嘻嘻没做计较:“还好我就放心了。本怀孕生子一事就甚烦,无雪也打算不要孩子呢。姐姐今日脸上无甚妆容,清爽得很。姐姐底子好,本无需多修饰,唯眉过于淡了,不如无雪帮姐姐画眉罢。” 王鄞一愣,不知祁无雪这又是演的哪出,来不及推掉,祁无雪便不由分说地扯着她胳膊让她坐在了梳妆台前面,自己则又拉了枚圆凳过来,坐到王鄞对面。 “娘娘这恐怕不妥。恕嫔妾不能……” 没搭理王鄞,祁无雪自顾自在梳妆奁内找着画眉墨,寻了半天竟没找到,回头一看王鄞手中执着一管螺子黛正憋着笑望着自己。 祁无雪亦抿唇笑,接过螺子黛道:“可在这里等着取笑我呢。” 王鄞说:“哪敢取笑贵妃,不敢忤逆罢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靠得极近,祁无雪的脸颊细腻如脂,莹白如雪,看不到任何瑕疵,睫毛纤长,平日总是随意慵懒的眼内此刻写满认真。眉骨上凉凉硬质的触感极为轻柔,若有若无。祁无雪的呼吸更是绵柔,温热地一下一下不明显地扑到王鄞脸上,两人的呼吸交错纠缠,王鄞忽然感觉无比怪异和……暧昧。 画眉原是夫妻间恩爱之举,更是姑娘私密的行为。此刻她竟由着这个从前视为死对头的小妖精替她画眉,真是昏了头了。 四下一片寂静,槐桑与贻川皆站在一边,槐桑倒还好,只低着头当没看到,贻川则左顾右盼不知所措。 没等王鄞尴尬地说话,祁无雪形状姣好的薄唇微微开启,眼睛往王鄞眼中一瞟:“好了。”放下螺子黛,又望一眼王鄞的脸,轻笑道,“想来是屋内有些闷热了。” 此话一出,王鄞赶紧拿手背往脸上贴,果真发烫。 丢人丢到家了。 第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二章 一向伶牙俐齿的王鄞此刻竟不知说什么好,只顾着给被沸水泼了似的脸降温,又极为心烦意乱,看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祁无雪就想掐死她,这种感觉与多年前看着她无辜的笑脸在池塘里扑腾的感觉如出一辙。 嗯,脖子细长如瓷瓶之颈,亦是光滑,被疏漏阳光浅浅照着,融融地看着就很舒服。掐上去温温热热,手感一定…… 呸!想的都是些什么! 王鄞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脸上温度不降反升。 祁无雪见王鄞在一边自己纠结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姐姐啊姐姐,你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姐姐且看看镜子吧,无雪手艺平平,不喜欢就擦了吧。”祁无雪这虚伪小人又开始“自谦”了。 擦就擦,就等着这句话。 王鄞想着,随意往铜镜中瞥了眼,祁无雪果然是虚伪小人——眉如柳叶细长弯弯,尾梢如沾着水纹淩淩荡漾开去,顾盼生辉,眉目含情。如此两笔下去,王鄞原先因苍白有些病态的整张脸就生动起来,更为眸子添了几分神采。 祁无雪定定望着镜中的王鄞,此刻的她不似往日冷清不可近,面颊飘着朦胧红晕,虽无甚表情,眼睛一眨一眨就已足以令人着迷。流风从窗棂间流淌进来,卷松针凛然之气拂着她锦罗般秀发,触到手背,凉凉滑滑,挑拨着,却似永远抓不住。 这会子,轮到安之泰然的祁无雪发起愣来。 被风吹得终于回了神,王鄞把有些凌乱的发尽数拨到另一半,脸上的高原红终于褪了下去。她清清嗓子:“说起来,这几日嫔妾心中一直存着疑惑,不知娘娘是从何寻得刘纯的?” 祁无雪瞪着眼睛快速眨了眨,支着脑袋笑意浓浓:“掘地三尺挖出来的信不信?” 王鄞哼笑一声,挤兑道:“娘娘好身手,也不怕脏了衣裳。” “不怕不怕,脏了衣裳姐姐帮我洗。再不济,只能穿姐姐的了。”祁无雪无辜地说,“毕竟我可是在帮着姐姐呀。” 王鄞挤兑不出来了,白她一眼说:“我可没让你帮我。” “这就急着跟我瞥清关系了。”祁无雪瘪嘴道,“只是原在蜀中就念着姐姐,进了宫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有个依靠,才想和姐姐搞好关系罢了。” 王鄞听着眉梢一挑,那种想掐死她的感觉又来了。 祁无雪没管王鄞,拾起奁盒底层一支顶部为渐变釉色莲花银簪对着铜镜便往自己发髻上插,说道:“听闻这坏了姐姐身子的韩杏儿的父亲从前是姐姐父亲的学生呢。只不过,哎,这人心不古,为了名分地位确实什么都做得出。” 王鄞皱了皱眉,看来祁无雪进宫前倒是把所有朝中宫内的事都摸了个清楚。 “得饶人处且饶人。”王鄞想了想,没挑明盟友关系,暂且还是隐晦着点,“况且杏昭仪已失皇子,逼人太甚为礼不容。” 祁无雪笑了出来,啧啧道:“好一个‘为礼不容’,姐姐这般慈悲心肠令我自愧。”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望着王鄞,话中有话。 “对了。”没等王鄞回话,祁无雪忽又想到什么,起身左右环视着。 说句“对了”等半天,没下文了,王鄞直想扶额,真拿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妖精毫无办法,偏生自己位分低,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过。 “当日对弈留下的残局呢?”找了半天没找到,祁无雪终于问了出来。 王鄞深吸口气,亦起身冲贻川扬扬下巴。 贻川见状,叫上几个手脚稳重的宫女一溜小跑出了门。 只是可惜的是,没来得及将棋盘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重旸宫便来人了。 是重旸宫的首领太监,焦作甩着拂尘跑进来,端正衣袖给祁无雪,王鄞请了个安。 “何事?”祁无雪抬着眼睛问道,语气听着有些不快。 焦作迟疑着望着王鄞,再望望祁无雪没说话。 祁无雪见状,淡淡道:“怎的,不过来说话,难道还要本宫亲自附耳过去吗?” 听完,焦作二话不说赶紧凑上来,轻轻耳语几句。 祁无雪听完笑出了声,叹息道:“真是病急乱投医。没找到郎中,倒寻到阎王头上了。” 王鄞只顾着垂着眼眸呷口茶,在心里却生疑,难不成是尚在幽闭中的杏昭仪找到了祁无雪头上?她余光瞄一眼祁无雪,希望此人暂时是友非敌,不然可就棘手了。不过听此话的意思,应该足以安心,更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 “娘娘,我们几时回去?那……还在等着呢。”焦作见祁无雪仍旧稳坐泰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急什么,难不成还是贵宾?且让她等着罢,有求于人当然得有个求的样子。”祁无雪说。 “哎,娘娘说的是。”焦作只得往后退几步与槐桑并排而立。 “娘娘今日探望的好意,王鄞心领了。既然宫中有事,我自然不好多留娘娘,且天色亦不早了,还烦请早些回宫罢。”王鄞起身作了个揖,大概意思就是在逐客了。 祁无雪叹口气望着地上斜影长长,幽幽道:“本还想在姐姐这顺道用了晚膳呢,宫中几个掌勺的都是些废物,如此下去我可是要饿死了。” 王鄞真拿这个明着暗着话中有话的祁无雪没了辙。 明明各宫小厨房的掌勺宫女都是随机分配的,哪来什么好坏之说,还非得觉得人家宫里的比自己的好吃。王鄞腹诽着,又不能明说,只得呵呵笑着吩咐小厨房赶紧做几个菜。 谁知祁无雪这个贪得无厌的,竟点名了还要王鄞亲自下厨。王鄞推说自己身体还未好全,不能下厨,祁无雪便只好委委屈屈地装了别的,满满当当挂了槐桑一胳膊,整个儿一赶集归来。 被幽禁在云绯馆的韩杏儿指着遣来了这气势磅礴的重旸宫,极少见世面的印画一直照着焦作的话安安分分地站在前殿角落,低着头眼睛转来转去地瞄着宫内风光,这金碧辉煌地堪比皇后娘娘的凤禧宫,又极多厢阁,绕来绕去像是迷宫一般。 也不知这贵妃娘娘究竟生的何等容貌,只听闻国色天姿,没见过真人,想来迷得皇上晕头转向,一定是个红颜祸水。 印画边看边赞叹着,无奈左等右等贵妃还不来,抱怨完了便开始做白日梦:要是自己何时能在这里做主人就好了…… 正梦到自己穿着华贵的衣裙施施然从台阶上睥睨后宫三千地走下来,忽闻一声尖细“贵妃娘娘回宫——”,心里一惊,周围环境剧变,印画没看准台阶,“啪嗒”一跤踩空,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恰恰落在祁无雪脚边。 印画此刻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眼前垂地银线纹水波裙摆,一荡一荡又带着香气,嗫嚅着嘴唇,竟忘了该说什么…… 祁无雪见这么一团可疑物体滚落在自己脚边,还半天跪着没个回响,堪堪忍住想把这团东西踢开的想法,皱着眉头冲焦作道:“这是就是从杏昭仪那里来的东西吗?还不清理了开去?” 印画这时才回过神,还是不敢抬头,只颤抖着声音道:“贵贵……贵妃娘娘吉祥!” 祁无雪冷哼一声,绕过她走进了正殿:“看来杏昭仪没了贴身婢女,宫里连个说利索话的都没了,真是可怜。” 见着印画摔得灰头土脸,双髻松散,一个已经垂垂欲落,祁无雪看一眼就不想再见了,又想到王鄞,叹口气只好遣退了众人,只留下槐桑一人在身边,低着眼睛将青银鎏金护指一个一个往小指上套:“何事?说罢。” “额,那个……”望着眼前这倾国倾城的美人,慵懒又好看,真真比自家主人惊艳了不知多少倍,印画竟差点忘了词。 想了半天,赶在祁无雪脾气爆炸前终于开了窍,倒豆子般没停顿地说了出来:“昭仪说娘娘您本事通天知天命能祈福会巫术想求您给个扎小人之类的法子要是成了的话您也是极有好处的!” 第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三章 “好处?”祁无雪来了点兴趣,挑眉,终于能直视印画了,“且说来听听,本宫能有什么好处?” “昭仪说娘娘身份尊贵,此番入宫必然是有特殊目的,不然皇上赐个‘郡主’什么的称号便照旧可以荣华富贵,何苦再来宫中走一遭?鄞才人本就极有才,奈何现在还成不了大器,若任其发展对娘娘来说必定是个心头大患,且让昭仪来冒这个险,除掉鄞才人,如果有可能连同皇后一并除去,那么贵妃想做什么就轻而易举了!”印画挤着眼睛说,“昭仪只是想要回庚玄皇子,并无争宠之意。娘娘千万三思!” 祁无雪听着听着就笑了出来,一口应承了下来:“好好好,没想到昭仪竟如此替本宫着想,本宫岂有不帮之理?”说着,她神神秘秘地冲印画招招手,在其耳边耳语几句,印画听完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待印画离去,祁无雪依旧笑得合不拢嘴:“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槐桑亦嘴角挂笑,嘲讽道:“还真把娘娘当神婆使了,什么巫蛊之术,还敢向娘娘求。” “可别说,她刚刚那一袭话,还真分析地头头是道,只是走错了门路罢了。要是本宫真有如此暗度陈仓的本事,哪还需要她来出头?可不挥挥衣袖的事么。”祁无雪边叹边笑,“如今顺道把韩杏儿除了干净。依照王鄞的性格,她必然不会安于现状,韩家对王家过分,她定要睚眦必报。如此一来,倒是顺道遂了姐姐愿,报了一箭之仇,找个机会得向姐姐邀功去。” “娘娘机智。不过这杏昭仪也忒蠢了吧,竟没打听到娘娘与才人近来关系非比寻常。” 祁无雪道:“韩杏儿前几日放松得很,根本没想到这一茬。再者就是一乱,也顾不上许多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片刻,她又对槐桑说道:“吩咐下去,今日这小丫头片子没来过重旸宫,要是谁说见过,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槐桑自然懂得祁无雪的心思,刚要准备退下又望着桌上的食盒道,“娘娘这会总该多吃些了吧。” 祁无雪瞥一眼,摆摆手:“拿去拿去,又不是她做的,不吃。” 槐桑一脸黑线,要不是这人是祁无雪,她真想打她一顿。 身体一好,王鄞便去了皇后处请安。陈皇后一直淡淡笑着,想来有了皇子心情喜不自禁。皇后安抚了几句王鄞,虽王鄞一直少言寡语谦卑和顺,明眼人经了这事之后都心知肚明,这鄞才人锋芒不减当年,要重新掌势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这回王鄞,祁无雪,陈嫀三人不知又该是什么个幺蛾子的局势,颇让人期待。 因太后在之前一事中亦关怀不少,出了凤禧宫,王鄞便挪着前往了太后住处。 只是时候不巧,到时太后正在诵经早读。走了许多路过来,不好无功而回,便坐着生生等了一个时辰才等到太后悠悠转出来,倒让太后面有愧色。 说了不多时,也尽是些遗憾啊好自珍重啊注意身体啊之类的客套话。 走了过场之后便告退了,本想去东方白处小聚,奈何其被太后留了下来说话——这东方白倒日渐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儿了,如此也甚好,日后在太后面前就有了保障。 王鄞想着望了望日头,还未到中午,坐久了腿脚有些发麻,便屏退抬轿的太监,只叫上贻川两人随处走走。 此处已离了后宫中心,往北边走便是后花园,仰着脖子一望便能清晰看见郁郁葱葱春意,顶端甚至已经带上梨花之白,桃花之艳,点缀在青黄嫩叶之间,煞是可人。往西则是宫女住所,浣衣局,司乐坊,尚宫局皆在此处。而往南一直走到荒芜人烟,杂草繁生之处便是囚禁了自己将近一年的肃玉殿与其他几间灰尘密布的冷宫了,相比而言,肃玉殿还是其中景色设备等还较为不错的。 “才人,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贻川发现走的路不对头,便问了句。 “去肃玉殿瞧瞧。”王鄞道。 “什么?好不容易从哪里逃出来,才人为何还要回去?再说了,那空空荡荡的有什么好看的……”贻川抱怨着,估计是对那冷冰冰的肃玉殿有了阴影。 王鄞望一眼一脸委屈的贻川,笑着说:“也不尽然,只是路过罢了。”见贻川迷惑不解,王鄞又说,“还记得被皇后拉下马的虞天熙吗?” 贻川眼睛一亮:“才人是要去探望虞选侍吗?当年她因不满皇后所为,没听才人劝,又是顶嘴又是打闹的,罚得比才人还重,此时应还有个一年的禁足才能出来呢。明明那么温柔贤惠,竟被逼到了如此境地,可见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 “你倒是有见地。”王鄞略略一笑,又补充道,“虞天熙父亲原与我父亲是同僚,同样也是被宰相所害。她那时也是祸不单行,只不过吃不了一时之亏,耐不住性子罢了。皇后不好对付,多一个人更好布置。” “才人这是放长线钓鱼。”贻川幡然醒悟,笑着附和道。 王鄞一颔首,顿了顿说:“且当日我俩一同被打入冷宫禁足之时,我亦曾答应她,出来之后如若再度得宠必然在圣上面前替她开脱,毕竟父亲与她父亲同病相怜。我们之前亦有不少交情,虞天熙被陷害,又被设计滑了两次胎,着实可怜。” 贻川望了望王鄞,叹口气道:“才人何苦把这种事惦记着,看重感情极容易吃亏啊。” 王鄞淡淡一笑不言语。 虞天熙所在的凌霄轩极为偏僻,甚至被经年的荒草淹没,不注意看根本发现不了还有这么一个荒僻的所在,传闻到了夜晚还有被冤死此处的女鬼的啼哭声,煞是骇人。发放俸禄的太监也不愿多往这里来往,因此想必虞选侍的生活愈发难过。 因被贬冷宫除了发放物资的太监,任何人都不能探望,因此王鄞让贻川站在门外守着,留意人经过。自己则冒了险,侧身进了布了不少蜘蛛网的栅栏。 “鄞才人?”虞天熙的贴身婢女桦儿正在吃力地从天井中提着水,一身粗布旧衣,还打着不少布丁,一见到王鄞推开了门,惊愕地松了手,好容易打上来的水桶噗通掉回井底,想来估计许久未见到衣着鲜丽的人了,愣愣地竟忘了行礼。 王鄞没做计较,左右环视着:“你家选侍呢?” 桦儿缓过神来,道:“选侍这几日热热冷冷的身子有些不爽快,还容奴婢先去禀报一声。”说着恭敬地作揖,抬脚便往厢房走。 不多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抱歉,选侍担心传染才人风寒,说才人心意她心领了,还请才人速速离去,以防被外人见了落了口实。”桦儿说得不卑不亢,其主人的品行教导可见一斑。 话已至此,王鄞只好叹口气说:“罢了,让你家选侍安心过着,如有机会我定会帮助选侍早日出来。” “那么奴婢代选侍先谢过鄞才人。”桦儿双膝触地,朝王鄞磕了个头。 出了门,王鄞心中无比辛酸。回头望望这小小一间轩阁,当日风光与如今落魄,起伏跌宕,心态万千。 “才人可出来了,奴婢总担心会有人过来,要是被发现就完了!”贻川拍拍胸口舒口气道,“虞选侍可还好?” 王鄞摇摇头说:“没见着,说是患了伤寒,这失势的嫔妃连太医都叫不到。我没料到,本可以带些药与她。” 见王鄞言语中带着伤怀,贻川正准备安慰几句,耳边幽幽转歌声飘来。 唱的是半阙《蝴蝶兰》,这本是虞天熙得宠时与皇帝同作的一曲小调,当时王鄞还受皇帝所邀,为这调子填上了词。这本是极为欢快的调,颂的是春日男女一见钟情之事,令人暖意洋洋,一扫暗霾。如今突然听来,却更是悲戚无比,让人感慨万分。 虞天熙的嗓子依旧清明婉转,绕梁三尺,想来是并没得什么伤寒,只是怕王鄞见到她落魄模样而已。 走出冷宫一带,又回到方才的三岔路口,午时早已过了许久,贻川肚子饿得咕咕作响,王鄞亦没好到哪里去,于是两人便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没想到,这觅食路上横杀出个拦路虎。 “鄞才人?”一个脆生生的女声亮亮地从巷子里传来,惊喜十分。 第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四章 来人是个十□□岁的俏姑娘,浓眉大眼,一笑起来两个酒漩甜得腻人,皮肤不算白,显得格外健康。梳着六尚宫女统一的高双髻,绑着长短不一的碧青锦缎,以示隶属尚宫局,而衣着明显比身后跟着的宫女繁复许多。 “田疏?”王鄞转身,微笑着打量怀抱着细竹篮的姑娘,“如今已是司制了?” “才人好眼色。”田疏笑着露出俏皮虎牙,眼睛弯成明亮新月,“听闻才人前不久才从肃玉殿出来,又遭了打击,田疏原本早就想来瞧瞧才人,奈何刚升职忙得头晕眼花,实在走不开,整天绣啊绣的,我手都麻了,还得管着这么群人,头疼!”田疏左右围着王鄞打个转,“没缺胳膊少腿,那我就放心了。” 王鄞望着她怀中竹篾里满满的绫罗针线,说:“如今可是从六品女官了,自然比不得过去。你且好好努力,将来当个尚工,你爹娘在天亦得以放心了。” 田疏瞅着王鄞拖长语调笑道:“谢才人教诲。”又说,“见到才人无事我便安心了,现下还得赶着去司制局把新一批的衣裳赶出来,最近春天,各宫娘娘都急着提新衣裳,可苦了我们!” 王鄞笑着走开几步:“去吧去吧,小心着点别摔着。” 田疏回头挤眉弄眼对王鄞说:“小孩子走路才摔跤!”说着脚下一绊,差点把怀中竹篾都扔出去,惹得不仅王鄞,甚至她身后的那一行绣女都忍不住捂嘴轻笑出来。 田疏走后,两人便继续匆匆往回走。 贻川感叹道:“没想到田家小姐如今竟已是司制了,从前幼时与才人同在越州那顽皮,不愿静心刺绣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王鄞说:“田疏娘亲是越州出名的绣工巧手,自然天赋异禀。她天资聪慧,又能言善辩,成为尚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王鄞叹口气,又道,“确实世事无常,当时田家富裕又乐善好施,谁知她父亲经商竟会被骗得血本无归,好好的一个田家七零八落。为了躲避讨债,只能把田疏塞进了宫。我现在自身飘零,却帮不了她什么。” “才人也莫太过伤怀,田小姐如今不是好好的嘛,人要往前看!”贻川大着口气安慰道。 “看不出来你最近极擅长大道理嘛。”王鄞淡淡道。 贻川尴尬一笑:“这,还不是才人教得好……” “呵呵呵。” 当天晚上槐桑来了碧沁阁,照祁无雪吩咐把前几天杏昭仪名下侍婢印画前来讨要巫术法子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王鄞,让王鄞“好自为之”。 功成身退时还顺带着捞走了两盒子吃食,说也是贵妃吩咐的,千万不可马虎。 第二日王鄞便称身体不适,向皇后请了假没去请安。 第三日王鄞说什么头痛难耐,御医都看不出来端倪。 第四日王鄞更是腰酸背痛腿抽筋,生生的是下不来床。 第五日王鄞没想好是不是该替自己准备后事时,宫里就出了件大事——寻仙论道一月余的皇上终于,回宫了。 原本就对因受王家牵连而被打入冷宫的王鄞心存愧疚与怜惜的汝怀皇帝给太后请过安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奔向了碧沁阁。 一早便听说皇上回宫的贻川此刻正依照王鄞的话,在门口与几个扫地剪花的宫女嘤嘤然抱头痛哭,哭不出眼泪,便偷偷沾了一边洒水钵里的水往脸上抹。 果然不出王鄞所料,不多时皇帝金光熠熠的软轿便抬到了门前。 随着连常年尖声细气却气势如虹的一句“皇上驾到——”几个宫女互相使个眼色,哭着喊着扑腾着跪下去,零零散散起伏不停地喊:“皇上吉祥”“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啊……救命啊……” 望着这哭丧般的架势,坐在软椅上的汝怀皇帝锁紧了眉头。 其眉梢眼角虽都有往下掉的趋势,然仍残留着当年俊朗气度。因服侍丹药嘴唇有些不自然的紫红,脸色更是比常人来的青白。其威严仍在,扫视一圈,四下立刻寂静起来,但这年轻时纵欲过度还是让他看起来有些萎靡及虚浮,明明三十出头的人,竟恍若已然半百。 “何事,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皇帝声音粗沉,扶着连常年的手从轿中下来,“朕已听说鄞才人因杏昭仪之事伤了身子,可也不至于如此。” “皇上有所不知,奴婢们并非在哭昭仪之事,如今才人身体每况愈下,着实令人担忧不已啊!”贻川伏在地上,因哭不出眼泪而不敢抬头正视皇帝。 “哦?这却又是为何?你们且让开,朕去瞧瞧。” 一句话落,宫女们刷刷刷跪成两排,眨眼间让出条路。 躺在床上的王鄞散着满床乌发,脸上满是虚汗涔涔,沾着些发丝,更是映得清癯小脸病态苍白,惹人怜惜。平日里的一双有神眼眸此时微微阖着,见到汝怀皇帝撑着身体便要下床迎驾,泪光盈盈望一眼汝怀,汝怀整颗心都要化作一滩水。 “皇上……嫔妾日盼夜盼,菩萨保佑,总算还有一口气能见到皇上……”王鄞的手被赶忙上前一步的汝怀小心握在手中,娇然无力柔若无骨。 “怎得瘦成这样,真叫朕心疼。”汝怀扶王鄞躺好,帮其掖掖被子,又转身皱眉瞪着贻川等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贻川机敏地跪下道:“回皇上,前些天才人还好好的,吃得下睡得着。可近几日突然病来如山倒,没由来的就成了这样。太医也纷纷来瞧过,都看不出端倪……” “无能!”汝怀打断贻川道,声音如低雷,惊得众人一身冷汗,他起身对连常年道,“去把太医都叫过来,朕要问个清楚。” “是。”连常年一向是见着皇帝脸色行事的,此刻也知情况不妙,话不多说一句,赶忙碎步退下。 不多时几个老资格的御医协同梁闵才便鱼贯而入,一个个惊慌不已。 “谁是负责鄞才人身体的?”汝怀威严的眼神从站成一排的太医面上扫过。 “回皇上,是微臣。”梁闵才低着头上前一步道。 皇帝应是极少见到过梁闵才,怀疑地打量着他:“说说。” 梁闵才弯一弯腰,不紧不慢道:“才人一月前才从肃玉殿出来,身体本就比常人羸弱,前些天又受了撞击,本感染些小毛病也是正常,只需好好调理便可恢复。只是这突如其来的病倒,臣等确实看不出缘由。” “庸才!”汝怀又对着在杨太医道,“杨太医,你是宫中见多识广的,你怎么说?” “臣……臣……”杨太医心中叫声苦,臣了半天没个下文。 汝怀脸色本就青白,此刻更是铁青得吓人。众人皆知皇帝一向性格反复多变,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他深吸口气,刚要发话时,窗外传来拖长一声“皇后娘娘驾到——”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龙体安康。”皇后脚步匆匆从门口进来,带着一行宫女太监,把原本就不大的寝阁塞得甚为拥挤。 “起来吧。”汝怀背着手,抬抬下巴,“皇后今日怎有空过来?” “谢皇上。”陈嫀听着这句话大有深意,忙微笑着解释道,“原本后宫姐妹就应相亲相爱,臣妾几日前便听闻鄞才人身体骤变,就一直想过来看看,可皇上也知,庚玄交予臣妾,臣妾自然是重任在身,难得抽出空来。只好赶着跟皇上一同来了。”陈嫀着了檀色便服,望着面目亲和,倒为此番话添了几分说服力。她又走近几步,怜惜地望着床上气息奄奄的王鄞道,“才人真可谓多灾多难,何故竟到如此地步,难为皇上一回宫便赶着过来见你。” 王鄞顾不上抿一抿有些干裂的唇,撑着又要起身:“嫔妾恭迎皇后圣驾。” “躺好躺好。”汝怀赶紧上前扶着王鄞躺下。 陈嫀见状,面色不免有些悻悻,只得赔着笑笑,心中却暗自打着算盘:如今算来这王鄞入冷宫一年,皇帝对她的恩宠是不减反增,病美人反倒更入了皇帝的心,如今这要死要活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从今往后的路更是难走。 想着,皇后翘着莹黄护指,轻轻抚了抚王鄞额头,疑惑道:“才人额头冰凉,倒不是头疼发热之状。” “回皇后,嫔妾前几日头疼,如今只剩了浑身虚软无力,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一般……”王鄞声音细如蚊虫,一双秀长眼眸耷拉着,让人唏嘘。 陈嫀坐到床头,望着王鄞自言自语道:“从病发到如今左不过五六天,什么病威力竟如此之大,太医还查不出个所以然……”说着说着,脑中好像突然清明了起来,来不及细细分析其中道理,陈嫀心中峰回路转,瞬时眼睛瞪了滚圆,小心望向皇帝道,“皇上,臣妾觉着,这诡异之法,不像是真的得病,倒像是苗疆巫蛊之术。” “荒谬!好好的后宫,怎会出现此等下三滥惑人心智之事!”汝怀本心情就不好,如此一说更是震怒,面皮颤了颤,吓得陈嫀赶紧请罪:“皇上勿气恼,臣妾本就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汝怀没有回话,踱几步到窗口,静下心来思索片刻,心中竟惶惶不已,因他本身就极相信这种神鬼妖仙之说,被皇后一提醒,倒是慢慢觉得极为有理。 他转身粗着嗓子对恭立在一边的连常年道:“去,把重旸宫的容贵妃叫来。” 第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五章 没一炷香,祁无雪便随着连常年款款步入碧沁阁,一袭浅蓝云烟衫袅袅娜娜,从容淡然。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祁无雪施施然行礼。 皇上见着祁无雪,脸上凝重之色终于缓了缓,声音亦平和许多:“起来吧,鄞才人与你住所靠得近,想必你也早已听说她这怪病。太医皆诊断不出个结果,而你一向懂得极多寻常人不知晓之事,且替她瞧一瞧。” 祁无雪轻挑了挑眉,倒没急着说什么,只望着周遭济济一堂的宫人道:“人多口杂,皇上不妨屏退随从。” 在皇帝面前敢如此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的大概也只有祁无雪一人了。 自从祁无雪元宵在祈福大典上为皇帝求来一朵七彩祥云,又懂得不少求仙之道制丹药之法,在汝怀皇帝心目中,这美艳如画的女子早已成了翻手风云的仙女般存在。一句话出,自然赶紧挥挥手,乌压压的人排着队迅速出了去,屋内只留下皇后及连常年几个。 祁无雪见状,满意一笑,移步到王鄞身边,望着王鄞一动不动地许久。倒让躺在床上娇喘连连的王鄞蚂蚁爬似的浑身不自在,险些一个白眼就翻过去,堪堪忍住。 立于不远处的皇帝自然心中三分敬畏,虽疑惑但不作言语,而皇后被皇帝压着,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这气氛瞬间奇诡起来。 当然,祁无雪此时望着王鄞这要死要活的状态,心中简直想仰天大笑,姐姐啊姐姐,平日里那般清冷倨傲不屑一顾的模样此刻竟全然崩塌,柔柔弱弱倒还真有股子我见犹怜的味道——这戏演得还真是到位啊! 王鄞睨着祁无雪满是笑意的眼睛,心中一百个不高兴,略清清嗓子,轻声问道:“劳烦贵妃了,贵妃可看出什么苗头了?” 祁无雪“观赏”地正高兴,抿抿唇把想笑的心情压下去,正色道:“待我再仔细看看。”说着,她抚着宽袖坐在床边,手指触上王鄞被汗濡湿的滑腻脸颊。 不知为何,祁无雪总比常人冷半分,此刻手指冰凉似玉,王鄞一愣,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祁无雪自然感受到了,手上松了松,安抚着微笑道:“才人莫怕,莫怕。” 这语气简直就是在哄小孩,王鄞暗想着,等事成之后非得报这落井下石的羞辱之仇! 然此刻还是没办法,只得闭着眼睛如砧板上鱼肉般任由祁无雪又是扒眼皮又是按太阳穴地胡乱摸索,还搭着脉,思索半天——这小蹄子明明就是半瓶醋,装什么内行? 再说祁无雪,玩心大起,看着王鄞一脸无奈,更想趁这机会好好玩笑一把。只可惜汝怀沉不住气了,靠近几步问道:“贵妃可看出了什么?” 望着汝怀一脸迫切的模样,祁无雪暗叹着只好作罢,谁叫他如今还是这九五之尊的皇帝呢。 “回皇上,皇后,臣妾不愿惶惑宫中。但据臣妾所知,鄞才人确实是被奸人在背后用巫蛊诅咒之法定了身,才会如此病态。”祁无雪起身作揖,玉口一开,皇帝退后一步,脚步发虚。 “你可看了清楚?”汝怀眼神望着让人心惊胆战。 “不错。蜀地民间甚多此种肮脏之法,臣妾一向厌恶这下三滥手段,只不知为何宫中竟也有此种巫术存在。” 陈皇后皱眉问道:“那么,你可知是谁在背后操纵?又有什么办法能解除呢?” “唯一方法便是找到那在作祟的小人,此后的事情就好办了。然是谁扎了这小人儿……臣妾就不得而知了。”祁无雪叹口气,“恕臣妾无能。” 汝怀道:“贵妃已经尽力了。朕这后宫竟如此不堪,是时候让侍卫好好翻查翻查了,再不然胆大包天的,可是要暗算到朕的头上了!”说着便要传连常年拟旨搜各宫各院。 皇后忙起身,制止道:“皇上不可,如此一来可不就打草惊蛇了?再者,若是惊吓到那个背后的人,想来她是要不择手段的,如此一来,鄞才人性命堪忧啊。” 汝怀想想也是,皱着眉头不言语。 祁无雪忍不住还是回头看了看病怏怏的王鄞,冲她眨了眨眼睛,王鄞见其余两人没注意她,便终于成功地翻了个白眼给祁无雪,心情大好。 祁无雪委屈地瘪瘪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平日里臣妾与才人交往也不少,总觉得其是个极为和善之人,性子又冷,少与人结怨。如今是不幸招了谁,竟给自己惹了这么大麻烦。” 经这么一点,皇后心中知晓了大概,凤眼瞥一眼祁无雪,装着恍然大悟道:“前不久杏昭仪推了鄞才人一把,导致其小腹重创,又抖出当年迫害后宫一事,被臣妾剥夺了皇子。难不成是因为这事,杏昭仪心中幽恨,便生了此等邪念?”越说越惊慌,陈皇后望着汝怀上前几步道,“皇上,如果真是这样,杏昭仪也太过毒辣了,臣妾都要寝食难安了,毕竟她的孩子继给了臣妾,要是哪天……” “搜!”皇帝捏着手中已然晶亮油滑的开光菩提子串,声如闷雷,“给朕好好搜!” 一句话落,绷着神经静待发落的连常年一觳觫,差点连拂尘都拿不住。 是日傍晚,十队御前侍卫不声不响重重包围门可罗雀的云绯馆。不多时,便给了一脸惊慌的杏昭仪一个措手不及。扎的小人被小太监从刚收起来,扎堆的冬天衣裳中翻了出来,邀功似的呈了上去。连常年满意地“嗯”了一声,拿过小人儿,看都不看一眼韩杏儿,趾高气昂地走了。只留下满屋子衣裳棉被钗子,以及呆若木鸡的杏昭仪。 “毒妇!竟真的如此蛇蝎心肠。”皇帝望着连常年手中那个扎满了细细粗粗针的布娃娃,一掌拍在桌上,未央殿内竟嗡然作响。 祁无雪手指触着唇角,往边上凑着看了看——啧啧啧,韩杏儿也真是,竟把好好的一个美人儿画得如此丑陋,若王鄞知晓,必然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想想那场景便觉得十分好笑。这么想着,祁无雪差点就不合时宜地真的笑出来了。 “送与容贵妃面前。”皇帝说道,“如今小人已经寻到,贵妃且想想办法救治鄞才人罢。” 祁无雪微笑着点头,命槐桑接下娃娃,道:“皇上放心,待臣妾回去撤了法术,才人自然安然无恙。” 汝怀点头。 陈皇后问道:“如今背后黑手已现,果真罪大恶极。皇上预备如何处置?”说罢,众人皆默默望着皇帝。 汝怀负着手站起来,面对着漆黑一片的窗外,声音沉闷如敲击木鼓:“杏昭仪目无王法几次三番祸乱后宫,念其生育庚玄皇子,特赐白绫三尺,厚葬。其父教女不当,贬至六品,剥夺俸禄一半。” “才人!皇上旨意下来了!果然不出所料,杏昭仪被赐死了!”贻川一打听到消息,便奔着回来喜上眉梢。 屋内暗暗沉沉,几只蜡烛许久没剪灯芯,一跳一跳的微弱得很。王鄞听闻,由贻川扶着从床上坐起来,活动着酸痛不已的脖子,又用帕子擦去面上撒着的水,叹口气道:“可累死我了,无端端在床上躺了这么些天没动弹,终于大功告成了。” “杏昭仪可是才人的心腹大患,如今终于除掉了,才人怎的不甚高兴?”贻川见王鄞仍旧平静如素,有些不解地问。 “这事早在预料中,没什么惊喜的。况且如此又欠了祁无雪不少人情,还不知她要我怎么偿还。再者,韩杏儿本就没多大威胁,只是为了报当日之恨而已。一个一个的都不是善类,往下的路还长着呢。”王鄞淡淡说道,接过贻川手中的瓷杯,一饮而尽,又掀开被褥,“去院子里走走,腿脚躺得都不利索了。” 第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六章 是夜,霜降极重,皇宫之上天宇濛濛,夜色浸入衣裳,筋骨透凉。 回凤禧宫的路上,陈皇后一行出奇地静,只剩下行走带来布料摩挲的窸窣声。 “娘娘……”诗霜望着皇后脸色凝重,自觉陈嫀并不是恋旧重情之人,心中有些奇怪,没忍住还是唤了出来。 陈皇后脚步停了下来,望着与平坦大路分离出来的青石小道道:“此处往里走可是云绯馆?” 诗霜伸着脖子往这漆黑诡异的小道里望了望,周遭密密乌桕,虽冒了不少嫩芽,但在暗夜之中枯枝仍如同鬼魅爪牙一般伸着,着实令人心里发毛。她点点头道:“是,娘娘可是要去看杏昭仪?” 皇后没有应答,只对着身后两排宫女太监说:“你们先回凤禧宫,本宫与杏昭仪有些旧情要叙叙。” 齐齐一声“是”之后,路上便再无了人烟。 陈嫀没多说什么,跟在一边的诗霜一向察言观色,联想着自然摸懂了几分: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皇后是在担心从前交代杏昭仪许多事,在其死前可能会一箩筐抖出来,若不堵上其口,疯言疯语的传到皇帝耳朵可就多了桩烦心事。 想着,诗霜赶紧跟上陈嫀脚步,霜沾湿了裙角,又溅上些泥,黏黏答答。 离着云绯馆还有十几步,乌桕终于稀疏起来,豁然开朗,同时耳边亦传来些零零碎碎尖利的叫喊声。 果真不出皇后所料,这杏昭仪自然不甘如此死去,厉声诅咒着王鄞以及皇后,厚厚云团遮天蔽日,这声响隐隐约约倒像厉鬼索命一般。 “参见皇后娘娘。”几个前来奉命的太监见着皇后,赶紧上前来诉苦,“杏昭仪不服圣命,又口出狂言,奴才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没等皇后开口,发髻散了一半的杏昭仪站起来,指着皇后,声音已经喊得有些嘶哑:“皇后,亏我从前对你尽心竭力,帮你做了那么多事,到头来竟落得个鸟尽弓藏,真是报应啊!”说罢竟仰天大笑,其面色如纸,又穿了一身素色亵衣,一眼望去竟生生令人胆寒,“报应,你也会有报应的!谢秋华的黑锅我帮你背了且罢,还有多少被你害死的女人孩子,她们晚上都回来找你索命的。你最好不要半夜醒来,不然吓破了胆可怨不了谁……”杏昭仪边说边咯咯笑着,来送白绫的太监胆子小都堪堪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胡言乱语的成何体统?”陈嫀亦不是好惹的,沉着脸道,又转身望着身后垂着手的侍卫,“一个个都瞎了眼?还是没手没脚?想要违抗圣命吗?要是让皇上知道你们放任杏昭仪如此放肆,可都是要没命的!” 两排侍卫面面相觑,瞟一眼这形同女鬼的杏昭仪,吞口口水,想想还是自己的脑袋要紧,便握着刀一溜上前架住了杏昭仪。 纵然杏昭仪拼死挣扎,但还是敌不过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压制,笑着便又要说些什么。诗霜见状,大着胆子向前,解了罗帕,一把塞进杏昭仪口中,又瞪着执事太监:“胆小东西,还不过来奉命行事?” 见一芥女子且敢,两太监忙上去把白绫死死缠绕在杏昭仪脖子上,扣个死结,便往横梁上挂。 皇后背过身去,耳边是越来越弱的呜咽声,叹口气道:“今夜你们什么都没听到,本宫亦没来过,谁要是敢漏口气,仔细脑袋。” 陈嫀声音不响,亦不似杏昭仪一般尖利刺耳,只是听得人心中莫名害怕。再者,皇宫本就是肮脏不堪,侍卫太监更是心知肚明,忙应着“是”便鱼贯出了门。 离了云绯馆,皇后终于舒了口气。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大半夜的可不止她一个人经过云绯馆,总有那么多巧合,使得事情发展变得更为有趣。 这个人倒也不是什么重大角色,她只是一个新入宫的常在,唤作金颦。 金颦本夜半无聊,独自从交好的姐妹处回来,抄了个近路,竟不小心听得如此之事。她原本更是不知道杏昭仪被处死,听了半天墙根,最后还听出皇后的声音,方才恍然大悟。幸好其是个聪明姑娘,什么都没说,只快着脚步赶回了环翠宫。 第二天,这震惊后宫各院朝中上下的消息便传了遍,韩杏儿父亲倒是识时务,一句话不多说叩谢了皇上,甚至毫无悲色,估计只想着自己被贬,骂着这脑子不灵活的女儿呢。 汝怀一月不问朝纲,一门心思花在求仙问佛上,一看到折子,听到“启奏陛下”便一个脑袋两个大,懒得搭理那些上谏的,又听了些宰相派的恭维之言,说什么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心情总算好了些,便草草下了朝。 从太极殿出来,皇帝望着湛蓝的天宇眯着眼长舒口气,觉得从仙岛回来之后胸口总有些郁结,便命连常年送上随身带着的碧玉葫芦,从中倒出几粒赤金丸子,一口吞了道:“去重旸宫。” “皇上最近身体如何?”祁无雪拈着磨得细碎的灵虚香粉细细撒入熏香球中,轻轻合上雕花铜盖,轻灵薄烟便袅袅升腾而起。 汝怀顾自坐下,想了想道:“正如贵妃所言,小蓬莱岛上的确有传闻中的道观,朕与他们探讨了许久,受益匪浅,道长亦给朕不少炼丹药的法子。虽不能一步长生,但仍是满载而归。” “况那里空气好得很,可不像京城一般拥挤。臣妾见着皇上气色都好了许多呢。”祁无雪瞟一眼皇帝,笑着道,“长生固然好,但仍需要皇上的耐心与毅力,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皇上可要持之以恒哪。” “自然自然。”被祁无雪夸赞地晕头转向的汝怀终于有了喜色,点头道。 “其次呢,皇上一定要放宽心,若总是为后宫中的小事所牵绊,必定难以有长远的心思。人说,要成仙必然要抛弃七情六欲,红尘俗事。像杏昭仪一事,相比而言都是芝麻绿豆罢了。皇上想要求得长生,思想上亦是要逐步升华的。”祁无雪说得头头是道,诓得皇帝一愣一愣,见汝怀有些发痴,祁无雪捂着嘴笑道,“不过皇上也不必太过刻意,顺其自然便好。” “贵妃有理。”汝怀听完,心中对祁无雪愈发敬佩起来,连连称是。他端着茶又皱了一会眉,问道,“那么,鄞才人身体如何了?” “臣妾昨日已帮才人去了诅咒,此刻身体应是无碍了。”祁无雪轻飘飘地说,其实她就只是把那根本没什么诅咒能力的小人随手丢进了火盆,烧化了而已。 “那么,当日贵妃所说鄞才人能为朕,为后宫带来福祉一事……” 祁无雪眨了眨眼睛,还真差点忘了自己为早日把王鄞弄出来随口胡诌的理由,真难为这皇帝苦心还记着,她沉吟片刻道:“臣妾此前说过,才人生辰八字极为难得,是普照星入世,在后宫正中偏东南位置便能恰如其分地发挥其作用。而这个位置恰好就在臣妾这重旸宫边上碧沁阁的位置,天时地利俱全。皇上只需做到人和便能保求仙之路顺风顺水,亦能平后宫,甚至能辅助举国太平无事。” 神神叨叨说完,祁无雪心中暗自嘲笑自己的想象力,突然一开窍,眼前出现王鄞躺在床上楚楚可人模样,又想到她平日对自己厌恶但又没办法只能唯诺应承的神情,心中莫名一动,口开的比脑子走得快,不知怎的就说了句,“臣妾也奉劝皇上一句,皇上最好诚心放着普照星不动,包括房事,不然破了这风水阵法,可就不灵了。也最好别向无关之人提及此事。”说完,脑中空白茫然一片,偷瞄一眼汝怀,见其一脸深信不疑,便只好继续装得云淡风轻。 汝怀点头道:“朕记下了。” 此时,一向巧舌如簧的祁无雪脑中有些混乱,亦不想再多言语,便烦躁地冲一直站在边上的槐桑使个眼色。 槐桑见状,心领神会地站出来作揖道:“娘娘,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皇帝知道祁无雪一向不喜欢与人一同用餐,说什么是从小的习惯。此刻听闻,顺势起身道:“今日与贵妃相聊甚欢,既提起鄞才人,朕便去看看她身体怎样。” 祁无雪不做挽留:“恭送皇上。” “娘娘……”待皇帝走后,槐桑犹豫不决地开了口,“怎的越编越复杂了,当心到时候圆不过来。” 祁无雪贝齿咬着唇,心中乱得很,只胡乱一笑:“慌什么,还不相信我么。” “槐桑自然是相信娘娘的,只是……” 祁无雪眼神一扫,槐桑立刻改口:“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第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七章 碧沁阁,贻川拿巾子随便擦一下汗,便捏着陶罐把子将浅棕色药汁倒入瓷碗,让其余宫女收拾残局,自己端着药小心地走到寝阁。 “才人,这是梁太医开的滋补药,还得喝三四天方能把原先服药所致的病态给缓解过来。”贻川望望没有宫女在侧,便小声说道。 王鄞瞥一眼冒着热气的汤药,一连喝了几天,不免心中气躁:“行,先放着。” “凉了可就没作用了!才人还是尽早喝了吧!”皇帝带笑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口传来,唬地屋内两人立刻闭紧了嘴。 “嫔妾参见皇上。” “起来。你身体还没好全,还是少动动。”汝怀上前,扶住王鄞肩膀,又仔细端量着王鄞的脸庞,皱着眉道,“贵妃说只要一除了妖术,你的身体就无碍了。可朕见着你,为何还是如此虚弱?” 王鄞掩嘴笑道:“病去如抽丝,此前大伤,虽好了大概,自然还是要慢慢调理的。”她想了想又说,“待嫔妾再好些,可得去好好谢谢贵妃娘娘,如果没有她,嫔妾这条贱命可就……” 皇帝打断道:“不准胡说!有朕在,谁都伤不了你半分!” 听完,王鄞面上喜不自禁,心中却是有些疑惑,这皇帝从前虽说宠自己,但也不曾关怀备至,供得跟尊佛似的。难不成真是因为自己进了冷宫才怀了相思?皇帝也不是此等专情之人啊…… 此时,小厨房正好准备好晚膳,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前几日一直极少进食,如今开胃的上来了,王鄞望着,肚子就饿得不行。皇帝望着王鄞一脸可怜,便大笑着留了下来,陪同她一起用了晚膳,怕王鄞手软无力,甚至亲自动手喂她,搞得王鄞心中的疑惑更是放大几倍。 好容易吃完饭,皇上又命贻川把冷了的药端下去,重新热好,一口一口吹着,喂王鄞喝完,取了蜜饯,去除口中的苦味。 如此一来,汝怀走时已是深夜,王鄞身子不好,自然不能侍寝。又轻声细语嘱咐了许久,皇帝才回了寝殿。 “见皇上对才人如此悉心照料,想必惦记才人已久呢!看来此前因才人不能怀孕之事的担忧果真是多余的!”贻川帮着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喜上眉梢。 王鄞摸着滚圆的肚皮,沉默了许久才颇有心事地说:“皇上来碧沁阁之前去了哪里?” “大概是重旸宫吧……扫地的梅子说,看到皇上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贻川没跟上王鄞的逻辑,有点不知所云。 王鄞沉吟片刻:“只怕祁无雪又在背后做什么了手脚。她在暗,我在明。亦不知她真正目的何在。” 贻川终于反应过来:“才人的意思是,贵妃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皇上才会对才人如此无微不至?想来也是,从前皇上虽宠才人,也不曾像如今这般……”见王鄞蹙着眉,贻川赶忙安慰道,“才人也别急,此前不是断定贵妃娘娘对才人有所求嘛!因此暂时不必担心,不迫害到才人便一切好说!” 王鄞点点头:“这倒是。” 所幸王鄞对皇帝本就无甚感情,父亲之事更是令她怨恨不已。虽有宰相一派极力弹劾,最终原因却直指汝怀的昏庸,忠奸不分,好恶不明。 这想法不能写在脸上,便只能一层层包裹起来藏于心底。待到最终,势必要亲手扼着他喉咙,血债血偿。 想到之前两年的恩宠,王鄞竟隐隐作呕。 清明时节,宫中宵禁三日。 祁无雪在皇帝眼中就是个活神仙,自然担起了祭祖大任。她本人清闲依旧,一口应下来之后便只顾捧着茶,望望重旸宫周遭层层叠叠桃花海,心情格外舒畅,倒是槐桑忙得脚不沾地。 淅沥细雨连着下了几日,绿意舒展,浸地空气都蒙上柔柔碧色,宫中更显得冷冷清清凉意阵阵。 东方白的清霖宫在缓坡之上,绕着许多密密梨树,淋着雨三三两两开满了梨花。此时的风早已没了割人肌骨的凌厉,只温温的,拂过梨花瓣,颤颤巍巍,生的不结实的便纷纷飘落下来。一阵风过,素白静雅无比,恍若人间仙境。 祁无雪负手从太后的福宜宫出来,太后对清明祭祖亦是极为重视,嘱咐了许多,到时候更是会亲自前往皇礼寺诵经吃斋。 正回想着方才太后说的,祁无雪死活想不起来其中一点,风里挟着淡淡香软梨花气息拂过,她混沌的脑中忽的清明起来,便顺着抬了头。 不远处一行白玉似的宽阔台阶高高低低铺就而上,周围皆是雪白梨花,开了满树满坡,柔嫩如少女处子,围绕着顶上一座沉静宫殿,细细一看,正是东方白的清霖宫。恰好此时风大了些,许多花瓣簌簌落下,如清歌曼舞,天女散花,衬得此中清霖宫超凡脱俗,绝世孤立。 祁无雪啧啧叹息,又微微眯了眯眼道:“早就听闻白婕妤修身养性,果真住的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今有此等美景雅兴,本宫怎可错过?” 抛了清明祭祖之事于脑后,祁无雪把槐桑独自一人支回去准备,自己领了三两宫女提着裙角拾阶而上。 只是,甚为不巧的是,有这份闲情雅致的可不止祁无雪一人。 眼见着今日天稍稍明霁,又有东方白告知梨花盛开,王鄞自然过来凑了这个热闹。 于是等到祁无雪好不容易立于开阔清霖宫门口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画面—— 梨花自矮矮墙头探入,如盖般擎在低下石桌边一立一坐两人头顶。两人甚是安静,只望着朴素墙头以下一片雪白,春风荡漾,清亮高洁,桌上茶水依旧飘着袅娜的水汽,一丝一缕,倒像是熏香一般,更添了几分仙风道骨,不食烟火。 梨花香本是极为清淡,此刻铺天盖地地渲染过来,祁无雪竟一时被这香气堵得有些心塞。 她虚掩着口鼻,略一皱眉轻声道:“好看归好看,可味道如此甜腻,叫人心烦。可见也是极不中用。” 槐桑不在身边,几个小宫女一向对这神神秘秘的容贵妃又敬又怕,面面相觑地想了片刻,还是决定乖乖垂头不说话。 祁无雪贝齿咬唇,又盯了两人一会,刚要开口,身边一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宫女细声细气问出了声:“娘娘站了许久了,可要进去歇一会?” 又是个不会察言观色的,祁无雪懒得翻白眼,只轻笑一声:“歇什么?平白无故扰了他人兴致作甚?”说完,又突然觉得这话醋意十足,心中更是陡然不快,衣袖一拂,踩着一地洁白如玉的梨花瓣,头也不回地走了下去。 一路上那宫女吃了瘪,轻易不敢再言语。祁无雪来时并未坐软轿,此刻便只能步行回去。从福宜宫到重旸宫一路上风景本都不错,尤其此刻春意融融,蒙上点轻濛空灵的雾气,更是妙趣横生。 然祁无雪不知怎的竟兴味索然,脑中眼前不断地出现那如神仙璧人般的两人,她不记得东方白的神情,但王鄞嘴角噙笑,伸手去接那被风拂落的花瓣的模样却不知为何深深印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阴魂不散似的。 她何时笑得如此自然过? 漫漫长路,祁无雪闷闷地越走越不爽,心中那不知为何的情绪莫名疯长,十几年从未有过的酸涩之味溢出,一来便将整个心揪住不放,难受地像要透不过气。 也是,这春天嘛,阴雨绵绵,自然容易令人烦躁,正常正常。 她负在身后的双手扣紧,圆润的指甲陷入掌心而浑然不觉。 祁无雪她打小霸道又自私,看着娇娇柔柔一妙龄少女,其实心思复杂得很。只是不知怎的,这霸道竟无缘无故地找上了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王鄞身上。时不时见着她与东方白两人一同“甜甜蜜蜜”地“花前月下”,又同是冷冷的性子,刚好凑了一块去,还偏生站在一起极为和谐,仿佛天造地设。祁无雪越想怎得心中就越不是滋味。 天造地设?祁无雪冷哼一声,平生最恨什么极般配的事物,说什么上天注定,非得抢过来才痛快。 祁无雪一转念,又想,自己也不是没文化呀,扯几句诗词,叹几回春秋还是不在话下的,为何那人就是不找自己呢?就算一开始帮她只是出于有求于人,可帮了这么多,再怎么着,也得做足表面工作吧,居然连句感谢都没有,直接就去了人家殿上“约会”?可真真让人肝肠寸断。再说了,她们俩可是渊源深长,可是自小便熟识的,怎的就被这中间人一刀横断了呢? 想着想着,祁无雪越来越悲伤,醋劲越来越大,只是她好像彻底忘了当年那“无心之失”给王鄞幼小的心灵造成的伤害。 祁无雪脑中正思绪万千,一根树枝不长眼地横在路上,她怨气十足地“咔嚓”一声掰断,扔于地上,那叫一个果决,手起刀落。 当然,身后几个宫女自然是丝毫不懂她的想法,只顾着暗自在心中叫苦——这怎么就越走越快了,脚上要起泡了啊! 第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八章 于是当王鄞悠哉悠哉从东方白那处回来时,一院子宫女太监齐刷刷望着她,又是那么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你可回来了。”祁无雪翘着腿坐在软榻上,手中一本先前被王鄞摊在案上未合拢的辞册。不等王鄞请安,便轻启朱唇幽幽说道。 王鄞自是心中有底,祁无雪总喜欢做些让人手足无措的事,只是不知今日这守株待兔的,又打了什么主意。她微笑屈膝道:“贵妃吉祥。原应好好感谢娘娘先前替嫔妾解围一事,只听闻娘娘近日忙于清明祭祖,事务繁忙,只好先搁下,待来日再作谢。” 祁无雪嘴角一勾,这女人反应倒是快,知道自己兴师问罪来了,洗脱的道理十分,还一把把原因推给了自己,要是自己再纠缠,可就是小心眼了。 然祁无雪还就是这么个小心眼又不依不挠的人,她缓缓卷着书,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 只是刚要酸溜溜地开口,不明缘由的王鄞侧头冲抱着霜白骨瓷罐站在一边的贻川道:“愣着作甚?娘娘的茶水凉了,还不重新沏一壶。” 祁无雪斜眼瞥一眼自己胳膊肘边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杯,心中终于好受了些,这女人还是体贴的嘛。 然而接下来王鄞的一句话让她稍稍放晴的心头重新阴云密布。 “白婕妤家乡的茶叶甚好,这是今年她父亲特意带来的。白婕妤亦心思巧妙,又在其中加了梨花蜜,娘娘知道清霖宫最不乏的便是满山的梨花。茶香添了花意,别致得很,娘娘可千万要尝尝。” “哦?白婕妤果真别出心裁,本宫只听说过梨花酿酒,却从未尝过这梨花茶。她故乡原是扬州,产的应是绿阳春,绿茶一向入口苦涩,本宫倒是好奇,加上梨花后,是否有所缓解?”祁无雪不耐烦地打断,将书按在桌上,顾自起身向前。 王鄞自是听出其口气中傲慢与不屑之态,心中更是少生疑惑,此人在她面前从未自称“本宫”,今日怎一反常态?思索半天没个结果,王鄞便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道:“娘娘对茶叶的造诣高深,嫔妾见识疏浅,只知味,不知其意,决计说不出什么道理来的。” “才人谦虚了。”祁无雪停在王鄞面前,原本王鄞应比祁无雪高那么一点,只此刻王鄞低着头,祁无雪便顺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微侧头,笑得有些寒意渗人,“本宫虽涉猎甚广,却皆是略懂皮毛,要说精钻,怕是比不上白婕妤。” 王鄞不知怎的突然想笑,细细一瞥,祁无雪虽一脸云淡风轻,言语之中却透着不知名状的急恼。细细一想,其三句话不离白婕妤,又专程等在这里直到茶水皆凉,想来大抵自己在清霖宫被其撞见,心情不好方才冷言冷语罢。 祁无雪竟小气到如此地步,只为何此人会这般在意自己?饶是王鄞脑子转得快,亦卡在了这个节骨眼。 祁无雪见王鄞不说话也就罢了,还兀自在那里憋笑,憋一会还皱起了眉。于是更是气极。自己从小便养尊处优,想要什么无不可得,望着面前这毫不解意的女人,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咬着唇,略略挑眉,靠近一些,抬手替王鄞拢了拢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的鬓角,手指触碰到耳垂,小巧柔软。祁无雪低下眼睛,正巧王鄞有些吃惊地抬头望着她,两人目光平平相撞,对方的影子似映于温温潭水中一般清澈可见。 祁无雪突然想一口咬上那紧紧抿着的唇,想知道这一贯冰冷清高的容貌之下会不会出人意料的火热。 她一向不是克己之人,想到了便顺势去做了。 恰巧王鄞此时脑中嗡然一片,愣是没反应过来。若祁无雪动作快点一定是可以得逞的,只不过天不遂人愿,正当唇瓣要相触之际,门开了。 如此落针可闻的环境下,轻微一声“嘎吱”足够让人回过神来。没等贻川绕过屏风,看到如此香艳画面,王鄞便一步退后,没站稳差点撞到半人高的玉壶春瓶。脑中依旧如同乱麻,心砰砰撞着胸口,清清嗓子却一句话难说。 “娘娘才人请用茶。”贻川垂着头,替两人斟满碧绿清茶之后,感觉气氛有些微妙,便小心地抬着眼睛瞅着两人。 经过这么一番,祁无雪望着退至角落的王鄞,心情竟无端好起来。有些遗憾地轻叹口气,不慌不忙道:“今日且罢了,回去还得准备清明之事,可真是焦头烂额。”又看了眼桌上蒸汽漫漫的茶,极给面子地端起来抿一口,漫不经心道,“果真好茶。” 这回轮到王鄞满心恼怒了,她睇眼祁无雪,忙还跑她这里来添堵?睁眼说瞎话。 祁无雪见王鄞虽不动声色,实则憋屈得很,笑道:“时候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吧,可千万保重身子,清明祭祖皇上可是点了名要你去呢。要是耽搁了,无雪可愧疚死了。” 又是这副油腔滑调的口气,王鄞听着,那种想掐死她的心情再次泛滥。 祁无雪走后,王鄞许久都未平复下来。晚膳味同嚼蜡,只动了几筷便没了胃口。脑中竟满是祁无雪陡然放大的脸,她的手指依旧比常人凉一些,触碰上耳垂,那感觉竟有些心悸,她身上的淡香极好闻,似不是刻意的熏香,倒像与其浑然一体。 前不久画眉之事也是如此,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王鄞突然发现自己其实丝毫未觉得厌恶,那张白玉无瑕的面庞在脑海中笑得暖意洋洋,竟不再觉得心塞扎眼,反而变得赏心悦目,让人想要亲近。 人心就是这么玄妙的东西,自己都未曾察觉,就偷偷调换了阵营。 是夜,王鄞睡不着,翻滚了一夜,失了眠。 翌日,祁无雪又去了太后的福宜宫。有了昨天那一出,那不小心被自己遗忘了的一点彻底想不起来,只得亲自再跑一趟,以表诚心。 当然这不是主要目的,祁无雪岂是把这等本末倒置之人? 吩咐槐桑耳尖仔细听着,自己则心猿意马走了许久的神。 从福宜宫出来,祁无雪马不停蹄地“顺路”去了清霖宫,然而不巧的是东方白难得去给皇后请安了,偌大宫殿竟空荡荡只剩一个门前扫地丫头,见到此等架势登时瞪着双眼抖着嘴皮子不知如何是好。 祁无雪安抚地笑着:“你家婕妤何时回来?” “奴婢不知晓,只知婕妤给皇后请了安之后还要去太后处抄会经。”小丫头扔了扫帚,跪在地上,声音轻的跟蚊子似的。 祁无雪点点头道:“无妨,一直听闻清霖宫梨花好看无比,本宫此番过来赏赏景也不错。”见这丫头抖索地跪着,又叹气道,“可怜见的,难不成本宫生得如此吓人,还会吃了你不成?”说完,小丫头都快哭出来了。 祁无雪自然不是个安分之人,庭院石凳还没坐一会便起身大方地进了殿,随意转起来,恍若出入无人之境。留在宫中的几个小丫头年纪都不大,一个个不敢多说什么,只识趣地早早都躲开了,倒给祁无雪行了个方便。 不多久,祁无雪便负着手转了出来,宽袖中似乎隐隐藏了点什么,她面对着角落边几个如临大敌的小宫女,眨眨眼道:“本宫最厌恶爱嚼口舌之人,婕妤爱清静,你们可别乱说什么搅了婕妤心情。” 清风拂过,梨花本是生根不牢之物,此刻掉落下许多,祁无雪恰好一身素白,衣袖微动,似是要与梨花一同翻落而去。 几个小丫头看了呆,许久才连连称是。 槐桑自然不同寻常人,早已发现祁无雪手中有异物,但又不得直接问,想了想便说:“娘娘比来心情好许多,可是清霖宫美景所致?” 祁无雪瞟一眼槐桑,知道其心中所想,故意装傻,淡然一笑:“本宫见过的美景还少?不过沧海一粟罢了。”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册子,将其隐在袖中。 自昨日又是醋意大发又是冲动亲吻的,祁无雪如此聪明之人平静下来一想便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被这若即若离的女人迷住了。想来也是,怪不得从前蜀地如此多男子追求,她皆嗤之以鼻,只觉得男人粗俗又不解人情。 只是怎的就喜欢上这个把自己视为死对头的女人了呢? 祁无雪生平第一次想得脑子疼,又想到王鄞与东方白两人极登对的身影,明知道那两人清白,整个人还是止不住再次泛酸。 她随手折了根杨柳嫩枝,转了转,又将其扔开。 祁无雪望着依旧湿漉漉的巷子,突然明白过来,感情一事本就扑朔迷离,捉摸不定,何必非得纠结出个所以然呢?决定了就竭尽全力,这才是她祁无雪一贯的做法。难得喜欢个人,可千万别胎死腹中。 天气霎时开朗起来,阴霾一扫而空,云朗风清。槐桑笑着说:“明日便是大典了,真是个好兆头。” 祁无雪一愣,明日便是大典?自己一直沉浸在思绪中,竟差点忘了正事。 第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十九章 清明祭祖原是民间之说,宫中本没有如此大的排场。只是皇帝迷信于此,便将这传统发扬了广大。 这天,祁无雪着明蓝盛装,飞天髻高束,露出螓首蛾眉,立于皇帝及皇后身侧,虽含笑敛眉,却分外明丽照人,让人再难移开眼睛。便仅仅如此亭亭一立,佳丽三千便登时失了颜色。 本要一同前往正北十里外的和光台,只可惜王鄞一想到昨日之事,头疼不已,便以身体禁不住清晨风大露重,给推掉了,只懒懒起来梳妆,等着公公传消息过来午宴。 “这都已经将近午时了,怎的公公还未过来?”贻川疑惑地站在门口徘徊,小声嘀咕。 “急什么,祭祖一向礼节繁多耗时甚久,且耐心等着。”王鄞倒是心平气和,已穿戴整齐,坐在梳妆台前端详片刻,将髻上一支金步摇换成白玉雕荷簪。 “前几年刚入宫,皇上请了皇礼寺的住持来,还连带着一袭高僧和尚,站满了和光台下的台阶,一片亮黄,那可壮观!只是听多了经,嗡嗡的耳朵疼,腿都麻了。”贻川向往地自言自语着,又咂巴着嘴小声说,“不知今年贵妃娘娘主持会如何。” 一说完,贻川心中咯噔一下,想必又要被王鄞没好气地说几句,拿眼睛偷瞄几眼,幸好,王鄞依旧淡然坐在铜镜前。想必是没听到,贻川拍拍胸脯舒口气。 没想到,隔了许久,正当贻川自己都要忘了方才那么一茬时,王鄞幽幽的声音便从脑后传来:“点香,祝词,祈祷。住持自然少不得要念经的,这之后,她会与住持一道撒净水于皇上额前,待广源檀香燃尽,祭祖仪式便结束了。” 贻川浑身一颤,差点绊着台阶,只腆着脸冲和蔼笑着的王鄞求饶:“才……才人,奴婢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可千万别在意啊!” “在意什么,我可是那般小气之人?”王鄞随口说着,望着日头从厚重云层之后跃然大放光彩,略一皱眉,突然想到从天方微蒙发亮到现在应已过了三四时辰,那女人应付了这么久,许是累坏了罢。 王鄞一愣,什么时候竟开始关怀起她来了?应当幸灾乐祸才对。可心中为何有些恻隐不忍? 贻川见自家小主说完便开始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还以为表面说着无所谓,心底怪罪着自己,正后悔不已地想着如何挽救,院门口便响起急急的脚步声。 想来是公公过来传召了,王鄞晃晃脑袋,把方才什么奇怪的念头摇出去,提着裙摆小心走下台阶。 碧沁阁与宴殿相隔甚近,因此王鄞到的时候依旧冷清异常,想到自己应是午宴中排位最末的妃嫔,便挑了最远的席位坐下来。 等了许久,领着灵阳公主的南娴与隐在白水洲许久年岁的德妃才陆续入了席,加上三品以上大臣纷纷到场,殿中逐渐热闹起来。 南娴望了眼王鄞,便拉着灵阳在旁边席位坐下来,还未开口寒暄几句,灵阳公主便难得主动地笑道:“鄞娘娘。” 这么脆生生的一声吓得王鄞差点被葡萄噎死,想来是庚玄这不听话的,竟教了灵阳一同叫自己“鄞娘娘”,小孩子不懂事,如被外人听见,可是弹劾的好时机。 王鄞扯着嘴角望了望笑得无奈的南娴,灵阳胖鼓鼓的可爱极了,黑漆漆的大眼在粉雕玉琢的脸上,望得人心生怜惜。王鄞没办法,只得应着,想着回头得好好让庚玄改改口。 南娴刮了刮灵阳的鼻子,望一眼王鄞说:“别的娘娘都记不住,怎就记得了眼前这个?” “鄞娘娘宫里的糕点好吃,还有,庚玄哥哥总说起鄞娘娘。”灵阳一板一眼地说着。 果然是庚玄这小子,庚玄如此惦记自己,想来皇后也是听了不少遍自己的名字了,王鄞不知该喜该忧。 “自那事后,才人身体可好全了?”南娴轻声问道。 两人自是对一些事心知肚明的,王鄞低眉颔首道:“大好了,贵嫔有心。” “甚好。”南娴笑着将灵阳抱紧了些,说道。 又是一炷香,皇帝一行竟还未回来,王鄞百无聊赖同时生出些担心。莫不是大典出了什么乱子?如今天子脚下可不比当年,表面和平,实地乱得很,若出了什么差错可怎么办?还是祁无雪?她一个人真的能担起大任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越想越慌乱,王鄞缓缓啜着罍中薄酒,眼睛一瞥,望见不远处德妃也正不小心瞥到自己身上,两人客气一笑,便又挪开眼睛。 德妃本是第一批进宫之人,又是太后侄女,皇后表妹,身份不比常人。从前受宠一时,不知怎的对圣眷不甚在意,人亦淡淡的不爱多言语。两年前自请了去偏远的白水洲清修,非重要时节极少露面。躲了锋芒,宫中亦少传言,德妃一词便如同摆设一般。 两年未见,如此望着,王鄞竟觉得其容貌依旧庄丽,只粉黛极薄,显得面色有些苍白。其身后侍婢隐在帷帐一侧,垂着眼睑,却掩不住清秀眉目,也是个打眼的。两人皆极为平和,不言不笑,仿佛与世相隔。 来不及细想,随着一声尖声细气的“皇上驾到,皇后娘娘,容贵妃娘娘到。”响彻宴殿,殿内窸窣笑语声俱寂,所有人皆起身,弯腰恭敬行礼。 王鄞亦起身,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她起身的同时斜着眼睛往门口轻轻望了眼——今日这妖精穿得倒正式,嘴角隐隐带笑,行动起来不急不缓,带着衣袂微动,多了份庄穆之气。只是其额角似有薄汗,映着日光亮晶晶的,想必一早上下来劳损不少。 怎得就知道关注这人?王鄞赶忙收回眼神,安分地低下头。 几番客套过后,午宴便开始了。此是后宫与朝臣一同行宴,许多话说不得,更是无趣。歌舞行了几阙,皆是多见而不新奇的,虽排舞气派,也整齐划一,却总令人兴致缺缺。 不多时,德妃便以身体不适早早退下了,皇后亦称被风吹得有些头疼,清明午宴便草草结束。 日头稍偏,从主殿出来后沿着穿宫而过的清流一直走便能回到碧沁阁。到了下午,风失了凌厉,变得温温的,带点燥热,又有些河流的水气,拂在身上让人舒畅无比。 河边堆着许多不规则的假山怪石,藤萝附于其上,嶙峋如密网,春风一吹,生了许多嫩绿新芽,又有丛丛鹅黄迎春相称,清流击石叮铃,煞是喜人。 春意正浓,王鄞沿着河岸,忽望见小坡上一个从未见过的圆形拱门,有些斑驳,上面用行书题了“桃夭”两字,绵柔如流水,却不失劲道。 王鄞眺着这小门,问道:“这门通着哪里?” 贻川板着手指算了算:“按理说应该快到重旸宫了,只是重旸宫在河那边,这是哪个宫的却不知晓。” “去看看。”王鄞难得来了兴致,便拾级而上。 木门上镶着锃亮铜环,轻轻一推,门便开了,不料里面竟蕴着另一番天地。 柔亮草地整齐如新生,桃花开了满园,只是已过了盛时,有些颓败。加之先前连绵几日雨水,更是萎靡不少。然也有带着露水,映着日光的,清亮亮绽放。融融桃色秀丽无限,难怪要在小门上题“桃夭”两字,果真是赏心悦目。 王鄞踩着草间青石板信步走着,显然此处极少有人,茂茂青草漫过石板,大有连成一片之势。 不久,石板路弯曲着通向了河边,想着应该就是方才那河,水行于此处平缓许多。玲珑小巧一拱桥架于其上,颇有一番小桥流水的江南之风。不远处是重旸宫的琉璃屋顶,瓦片隐在高大古木之间,影影绰绰。 王鄞本生于江南地带,此番景色更是有些触景生情,心底无端生出唏嘘。 “才人,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怪吓人的。还是早些回去吧。”贻川丝毫不解风情,在边上抱着胳膊左顾右盼。 王鄞想了想也是,此次出来没带别的宫女,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站在桥上望见不远处东边有另一拱门虚掩着,想来是出这桃花园的。 登高自能望远,同样也是将自身整个暴露了出来。 原本在桃园密林中,又穿着淡色绉裙,甚难为他人所见,这么一上桥,祁无雪便眼尖地发觉了,先是缀着白玉簪子的发髻,再是顾盼生辉的明眸。 祁无雪差点没笑出声来,没想到自己难得出来这小花园透口气,竟能有此等艳遇,也算是这一天累个半死的补偿罢! “娘娘,在看什么如此入神?”槐桑并未发现树影间人影,眺望着问道。 想来两人相隔不远了,王鄞隐约也听到声响,摸着一看,竟瞥见一抹扎眼的蔚蓝。心下一惊,立刻反应过来,看来这桃园可不是什么世外之境,偏是重旸宫的附属之地,自己这是撞到了人家门口。 第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章 如今王鄞一想到跟祁无雪说话就头大,装着不知情,赶快溜走。只是这后门太远,前门又离她更近,左想右想,王鄞扯着贻川袖口三步两步过桥,弯着腰从桃枝底下穿行过去。 “古有仙娥,踏云腾雾而来。今有美人,穿桃枝而行。槐桑,你看,那可是桃花仙?” 王鄞身形一顿,这祁无雪声音虚无缥缈地传过来,分明又开始绵里藏针笑里留刀。 “槐桑愚钝,此影不像花仙,倒像碧沁阁的小主。” 得,什么都别说了,这主仆两人又开始一唱一和了。王鄞与贻川两人大眼瞪小眼,如今还想溜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拨开最后一根树枝,王鄞揉着腰站在碎石路上,瞟着祁无雪坐在岸边牙石上的背影,心底叹口气,道:“嫔妾实在抱歉,不知这是重旸宫之地,还请娘娘大度原谅嫔妾。” 祁无雪没回头,声音带笑:“无妨无妨,不知者无罪。况且我不懂什么花前月下,平白荒废了这一园□□,岂不罪过?姐姐是个诗情画意之人,正好赶着花期末尾,也不辜负花意。”说着,祁无雪略回头,晶亮的眸子透着浓浓笑意,“姐姐站得那么远,可见还是生分。无雪这几月下来,却已把姐姐当做自家人了。” 这话说的十分委屈,却又与祁无雪这人格格不入。王鄞浑身一阵鸡皮疙瘩,没办法,谁叫人家位高权重,此刻又误打误撞进了人家宫内。不在人家屋檐下还得礼让三分,此刻更是得低头忍着的。 王鄞往前挪了几步,恭敬道:“哪有的话,娘娘把嫔妾当做自家人是我莫大的福分,受宠若惊还来不及。” 祁无雪听着这虚情假意的恭维不经意皱了皱眉,旋即又说:“即使如此,那姐姐便过来与无雪同坐吧。” 王鄞伸着脖子望了望祁无雪,发觉她竟脱了鞋袜,将脚浸在缓缓流过的清流之中,还时不时地踩着水花,竟似孩童一般。王鄞嘴角一抽,难不成这还硬拉着让她也一起玩水?王鄞一想到那场景便顿觉诡异,便赶忙推辞道:“嫔妾素来不爱与水玩乐,亦不习水性,恐不能……” 祁无雪扭头望着王鄞,一双桃花眼更是让人无端心软。 王鄞不知中了什么邪,看着祁无雪的眼神,竟不由自主地改了口:“好罢。” 王鄞踩着青苔小心地走近,眼见着快要到达,脚下一滑,来不及惊呼便直直地要扑进水中。 所幸祁无雪眼疾手快,随手一捞,便拉着王鄞胳膊往自己身上带。 铺面而来的皆是祁无雪身上特有的香气,柔柔地如水草般缠绕住自己。 这几次三番的,王鄞脸皮也厚了不少,从容淡定地直起身,不敢看祁无雪的眼睛,只颔首道:“多谢贵妃。” 祁无雪毫不在意,往边上挪了挪,拍拍石头道:“坐。” 那石头看似巨大,然坐一人绰绰有余,两人上来便显得有些拥挤。 祁无雪的脚玲珑雪白,裤腿挽得老高,露出瘦长小腿,如细藕一般。清澈流水款款拂过脚踝,涟漪一圈圈荡开。只是脚上有些发红,想必今日果真站得太久了。 两人靠得极近,腿根贴在一起,祁无雪能感受到王鄞的体温,肌肤隔着几层衣服相触,感觉甚是奇妙。祁无雪抬着头望着密密参天古树绿盖,忍不住弯着嘴角无声笑起来。 王鄞不似祁无雪般心情,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再往边上挪就要掉下去,坐又坐不安生,心中暗自叫苦。 “无雪幼时不喜欢读书女工之类,便总称病骗过先生姑姑,到蜀宫后山谷中碧玉池边发呆,将脚浸在水中,一坐便是一下午。夏天那里遮天蔽日,荫凉极了,池中又满是亭亭芙蕖。”祁无雪眼睛微微眯着,长发依旧挽着,但有些颓落之势,“姐姐呢?” 王鄞耸肩道:“只拘于闺阁罢了,无趣得很。” 祁无雪叹道:“只可惜从未领你去蜀地。” 若任凭被你领了去,可不得把小命交代在那了?王鄞腹诽。 两人静静坐了片刻,耳边只有风过松针细碎声响,流水清凌。祁无雪的长裙被其无情地卷起,压坐着,时不时被风吹起一角,拂到王鄞手上。王鄞一低头,便总忍不住看向那细嫩的双足,这人平时总如笑面虎一般喜欢冷嘲热讽地恫吓人,骨子里竟如此天真。 王鄞心下不禁温柔起来,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今日可累了?”说完便有些后悔,偷瞄着祁无雪,只怕她又要嘲笑。 然祁无雪只是瘪着嘴,吸了吸鼻子点头:“是啊,可累死我了。方才嗓子还有些哑呢。” 哪里哑了?明明声音干脆利落,王鄞头上一根黑线,就知道不应该怜惜这货,这会子又开始装可怜了。 见王鄞没有回话,祁无雪咬着唇笑嘻嘻地望着她,又伏在她肩头帮她挑出发间半片枯叶。 温热的气息软软扑在耳畔,王鄞往边上一缩,险些滑下石头。她不禁有些不快,这死妖精总喜欢如此贴着自己,那种瞬间的面红耳赤着实让人尴尬。你说你有目的就有目的,想讨好就讨好,何必总贴着人不放! 幸好没等王鄞发作,祁无雪便自觉离了远,冲一边的槐桑招招手道:“把巾子拿过来,水可真凉。” 是啊,这傻子,现在还未到夏初,水自然是冰凉的。自己也真是,竟没想到这点,让她泡了这么久。王鄞皱了皱眉,关自己什么事,冻死她好了! 敌不过祁无雪的“盛情邀请”,又在重旸宫喝了一回茶。在碧沁阁呆了多日,竟从未来这最近的重旸宫,如今初见,果真比自己那里好上许多。只是太过空落,饶是满殿窗棂大开,极为通亮,见着还是有股子冷清之感。又无别的嫔妃同住,甚是安静,说句响亮话都耐不住有回声。 祁无雪像是看穿了王鄞的心思般,无所谓地笑道:“与人同住虽热闹,但终究不够自在。人多口杂麻烦得很,不过,姐姐要是想过来同住,无雪自是极欢迎的。” 王鄞暗自白眼以对。 离了重旸宫已是近黄昏。走在路上,夕阳自宫墙上落下,在地上映着整齐规则的瓦片棱角模样。 王鄞总觉得有些心慌,又指不清道不明。快到碧沁阁时才一个恍然回过神来——自己竟愚蠢地听从祁无雪一同坐在水边,却是完全忘了当年她把自己推进池中的惨痛经历! 王鄞不由为自己捏了把汗,所幸祁无雪这次安分乖巧,不然丢面子事小,丢了命可不值当。 可为何明知她是个危险人物,每次一见面总还是忍不住往跟前凑?这种无力感一涌上来,王鄞顿觉挫败。 不几日,春意更浓。阳光一照,一片金灿灿,照得人无比惬意。宫外此时应更是热闹,柳絮纷飞,风筝乱舞。更有俊男少女层出不穷,巧笑嫣然,想必此刻街上应是极热闹的。 皇帝对王鄞愈发关怀,隔个一两日便会顺道过来瞧一眼,嘘寒问暖煞是令人感动。只是不解的是,他顶多在碧沁阁用了晚膳,绝不会在此过夜,直教人有种相敬如宾之感。 王鄞心中疑惑不解,却又不能直接开口问汝怀,只得顺其自然,反正自己是个不孕之身,男女欢爱意义不大,受宠就行。然其又隐隐觉得是祁无雪在背后说了什么,却猜不出来,当日大典也是,竟叫自己一个小小才人上宴,还死活推辞不掉。 宫中流言蜚语自然也不少,但大家伙都不是傻瓜,皇帝明着对王鄞那么关怀,谁还敢出言不逊?只不过闲言碎语几句罢了。 四月底,西北胡人列敕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往南吞并边缘小国,其势汹汹,颇有称霸天下之味。先是总角,再是女羡。最后夹在中原黎国与西北之间的边塞一隅普弥一族倒是反应机敏,趁着兵马未到,其头领赶紧领着最漂亮的小公主拔寨而走,一路马不停蹄,跑到京城来投奔。美其名曰:和亲,其实也就是换取庇佑罢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小姑娘可不知道,她只天真的以为的确如她父汗所说,是来带她见识见识中原风情的,只顾着蹦跳着开心坏了。 五月初五,立夏。普弥小公主蒙齐尔如意第一次从舟车劳顿中解脱出来,踏上这片富庶的土地。她跳下闭塞的马车,一身绚烂如火的大红胡服,黑色皮靴光可鉴人,她仰头大笑着转圈,头上戴着的沉重银冠差点掉了下去,浑身首饰相撞,发出铃铃的清脆响声,煞是引人注目。 京城街头商贩皆侧目相看,一是虽这里风气不算严谨,但仍旧从未见过如此大胆放肆的女子,二嘛,如意容貌出众,红扑扑的苹果脸上一双亮如星萃的眸子,让人着实难以忽视。 “如意,像个女孩子一点!”前面玄黑轿中窗帘被拉起,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子瞪着铜铃般眼睛沉声道。 “父汗!如意开心嘛!”如意眨眨眼,小跑着跳上主轿,抱着男人胳膊撒娇,“憋了一路,还不让人家笑一笑啦?” 一向威严的普弥首领蒙齐尔天宿望着小女儿这张天真无邪的面孔,愧疚之情再次涌上,只好“嗯”了一声把头转了过去。 如意没有在意,她心中开心极了。时不时撩开描金窗布,扑闪着黑珍珠般眼眸,望着熙攘的街道,嘴角忍不住挂着笑: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果然比普弥繁华多了啊。 混蛋,怪不得乐不思蜀,不愿意再来看自己了。 如意想着,撅着唇生气,没多久又憋不住笑了开来。 第二十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一章 普弥是边疆小国,且来得匆忙,因此并未大肆接待,只在朝见时商议了保护条款。不多时便谈定了条件,和亲换取黎国出兵。这对于黎国自然是百无一害,本胡人列敕就打中原鬼主意许久,此番自是要出兵镇压的,还能顺手牵回个美娇娘,何乐不为?早就听闻普弥虽为弹丸之地,土地贫瘠,唯一盛产的便是美女,皇室女儿更是脱颖而出美若天仙。 晚宴只请各宫娘娘出席。皇后本是首当其冲的,只再次推说身体不适,并未参加。而王鄞这个原本位分低微的无名小卒又被皇帝千万嘱咐着一同上了场。惹得王鄞心中更是不解——这还真把自己当成吉祥物了?往那一放便可驱邪镇魔? 宴会尚未开始殿中便热闹融融,环翠宫有点名分的小主们皆被请了过来,这些皆从未见过大场面,有些甚至连皇帝的面儿都没见着过,此时自然格外兴奋,虽不敢大声言语,无数窃窃耳语亦使得殿内嗡嗡作响。 王鄞来得有些晚,挑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默默扫了圈殿内人——皇后不在,皇上亦尚未到场,右侧位置空着,祁无雪含笑温婉端坐在皇帝座下左侧,一袭墨绿华服低调而奢丽。淑妃没来,其余主子娘娘皆安静地不多言语,接下去一溜便是面生的了。其中不乏容貌出众的,但一切好看的比到祁无雪边上,皆黯然失了色。只不过其生气勃勃,倒是让人耳目一新。那日树下弹琴的金颦也在,撞上王鄞的眼神,远远抿唇微笑。 未几,汝怀入了场,所有人立刻噤了声,不少新人好奇地拿眼睛打量着这个从未见过的“夫君”。 这天汝怀心情不错,原本不威自怒的面上掩不住的笑意。 没等一刻钟,蒙齐尔天宿携幼女如意一同上了殿。 “普弥族首领蒙齐尔天宿参见黎国皇帝。”天宿微微屈膝行了个西域的礼。 “蒙齐尔如意参见黎国皇帝。”如意同样行了个礼,昂着头颇为好奇地左右望着,丝毫没有中原女子的拘礼文雅,见到皇帝冲她微笑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贝齿。 “无须多礼,入席罢。”汝怀眼睛盯着如意不放。 这当然怪不了汝怀,如意太夺目,一踏进宫殿门槛便如明珠般熠熠夺目。殿门大开着,夕阳已落,繁星四起,只是星光再亮也比不上这双有神的眼眸。穿着行为又与中原风气大相径庭,更是惹人瞩目。 如意不胆怯,入座后便大方地拿眼睛望着殿上美貌的中原娘娘们。她托着腮盯着对面的祁无雪发呆,祁无雪发现其在看自己后,便不慌不忙地抿着唇颔首,颇有大家风范。 如意直了身体,这大概就是他口中中原女子温娴静雅的模样吧。她咬着唇,扯着蒙齐尔天宿的袖子轻声问道:“父汗,对面的女人是谁?” 天宿说:“她是黎国皇帝的容贵妃,是个厉害人物。” 如意有些迷惑地又瞥了祁无雪一眼,道:“生的如此漂亮,人一定很好。就像我们普弥的佛怜花一般……” 没等如意说完,宴席间必不可少的歌舞便又上演。果真又是千篇一律的舞姿旋律,令人昏昏欲睡。 如意从未见过此等柔美舞姿,瞪大了眼睛看了仔细。一曲舞罢,舞女们甩着水袖纷纷退场暂作休息,唯如意一人鼓着掌叫好,惹来大家无声侧目。 “听闻西域歌舞与中原大不相同,如今普弥公主亲临,不知朕可有荣幸一饱眼福?”皇帝端着酒杯,遥遥举起,“来,先敬你一杯。” 如意斟满了酒,举杯,一饮而尽。旋即,起身笑道:“既饮了这杯酒,岂有不给黎国皇帝的面子,我虽不甚懂音律,但胡乱跳跳还是会的。只希望众位不要嫌弃。”说着便招了身后几个抱着胡琴琵琶的婢女上前伴乐。 西域舞蹈不似中原,轻快明朗中带着豪放自在,动作并不拘于小节欲迎还羞,异域歌曲奇异并有些沙漠的黄土之气。如意在殿中阔大的八卦玄毯上旋转,越转越快,衣裙转圆了荡开像极了一朵盛开着的杜鹃,娇艳欲滴,鲜艳夺目。她的笑容纯真直爽,不含一丝心机杂质。 最有一个音符落下,如意亦恰好停下,双臂交错半蹲着行礼。蒙齐尔天宿一个眼神,身后托着一束佛怜花的侍婢走向前,如意接过那纯白盛开的花束,大步迈向圣座前。 连常年赶紧作势拦了如意,皇帝心情极好地说:“罢。”连常年便缩了手退下。 将花置于端上来的釉彩合欢瓶内,如意望着身侧淡淡微笑的祁无雪心中极为欢喜,眼珠子一转,转身回去擎了杯酒,步于祁无雪面前,笑道:“贵妃温柔大方,如意心向往之,杯酒聊表心意。”说着,仰着脖子一干而尽。 祁无雪自然不是示弱的,命槐桑满了酒觞,亦起身道:“小公主随性大方,自是我等不能相比的。”说着笑笑,轻捋着宽袖,饮尽杯中醇酿。 “好,宫中最乏此等和睦之气,容贵妃给大家作了榜样!”汝怀大悦,大笑着说。 祁无雪放下酒杯,刚坐下接过槐桑递来的绸巾拭唇角时,余光恰巧瞥过王鄞的位置,有种被人盯着的发毛的感觉。祁无雪留了心,小心地又看一眼,发现这女人竟直直望着自己,唇角抿得严实,不知在想些什么。 祁无雪忍不住略勾了唇,莫不是为了方才这如意前来大胆地略表“仰慕”之意,心中存了不快罢?想着想着,祁无雪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决心让这个“心如止水”的王鄞好好体会体会当时自己望见她与东方白两人同行的滋味。 宴会将近尾声,画风终于急转而下,等待多时,目的水落石出。 如意其实早就注意到自己父汗心事重重欲言又止,面色更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只是见着许多新事物,心中太过激动,并未于此深究。 直到蒙齐尔天宿庄重说“那么,普弥小公主如意便交给黎国了。”时,如意才如晴天霹雳般觉悟过来,这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游玩”,确实还是自己过于天真愚蠢,竟会相信父汗这种骗小孩的鬼话。列敕压境,怎还会有闲工夫带着自己游玩?可不是来把自己给卖了的么! 如意愣在原地许久,直到祁无雪过来,扶着其肩膀关怀地说:“公主,你还好吗?本宫替你介绍诸宫娘娘。” “走开!”如意果真是小孩子脾气,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当下便甩开祁无雪的手,瞪着祁无雪的眼睛通红,一副濒临爆发的模样。 “如意!”蒙齐尔天宿低着嗓子道。 祁无雪毫不在意,只微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可乖乖的,你想你的父汗颜面尽失?还是想让你的族人没了黎国庇佑,家破人亡?”祁无雪声音极平淡,却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立刻平静下来。 如意听完心中淤塞,然觉得她说的又极有道理,如今骑虎难下,事关普弥生死存亡,她幽幽地望了眼天宿的眼睛,起身哑着嗓子说:“好。” 蒙齐尔天宿被她这么一看,心都碎了一地,只后悔为什么事先不与小女儿商量,便不由分说地带了来,见其如今温顺,心中亦是苦涩不已。 祁无雪牵着如意的手,含笑一一走到各宫主子的坐席跟前,轻声细语为其介绍。如意此时心中翻涌,更难平静下来仔细聆听,只随便胡乱问个好,甚至连看都不愿多看几眼。 走到王鄞面前,王鄞随即起身,望着祁无雪意味深长的眼睛笑得明朗。 祁无雪亦盯着王鄞眸子不放,语气不禁带了笑意:“此是碧沁阁鄞才人。” “小公主。”王鄞并未望如意一眼,仍旧看着祁无雪,又不经意瞥一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咬了唇。 刚准备离开,谁料一直如行尸走肉的如意却有了动静,她吸了吸鼻子,揉着眼睛问道:“你是王鄞?” “小公主知道我?”王鄞终于把眼睛从祁无雪身上挪开,疑惑地望向这个被当商品卖了的公主。 如意脸上终于又带了点暖暖笑意:“自然知道。你是……” 没等如意脱口而出,祁无雪轻咳一声,道:“好了,下面是环翠宫的几位小主。” 如意听闻,自然知道不该多言,便乖乖闭了嘴,跟着这个好像真的很厉害,懂很多的贵妃娘娘一同继续往下走。 一轮介绍完之后已是夜深,汝怀皇帝面上带了倦意。离皇帝寝殿最近的几个宫都有了人,空着的宫阁皆离得甚远,不甚方便。皇帝又极喜欢这个西域来的公主,当下便封了其正四品容华,只不知将其如何安置,一时颇为头痛。 当然,祁无雪是极擅长替皇上分忧解难的。见汝怀犹豫不决,便主动请缨说:“重旸宫只臣妾一个主位,平日里怪冷清的,如今不妨将容华暂且安置于重旸宫,待有了更好的去处再做打算。” 此言一出,皇帝自然欢喜极了,果真是贴心小袄子!便就此愉快地定下来,当夜如意便跟随着祁无雪一同前往了重旸宫。 第二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二章 回碧沁阁路上,乌云遮星,寒气轻易渗入春衫。 贻川见王鄞一路不言语,有些闷闷不乐,贻川亦并非愚钝,前些天见王鄞与祁无雪关系好转,今日祁无雪与那西域来的漂亮公主关系甚好自然心中有些不快。她想了想,还是小心地问道:“才人是在想着今日席上之事吗?” 贻川指的“事”自然指的是祁无雪,王鄞却顾左右而言他:“嗯。如意容华言语中像是一早便认识我,这怎么可能,我从未去过普弥。” 贻川一愣,原来王鄞想的竟是这个,她微微窘然,脑子一转又道:“也不尽然,奴婢想着大公子可不是在边疆驻过几年。” 王鄞眉毛一挑,又想起如意望着自己时的笑容,缓缓道:“你倒是机灵。若果真如此,想必其与哥哥有过交集。” 贻川头点得像啄米,又问道:“那现如今该怎么办?如意容华与贵妃住到了一起,想必贵妃亦是喜爱容华的。” 王鄞波澜不惊的眉眼微皱了皱,平淡道:“喜爱便喜爱吧,与我何干。只一点,容华的性子吵闹,重旸宫与碧沁阁隔得极近,今后烦扰些就是了。再者,若其真与哥哥相识,必定不会与我对立。静待其变,何苦做这出头鸟。” “嗯!”贻川见王鄞说得极为轻巧,夜色浓重,又看不清其表情,只当其的确毫不在意,便放下心来。 然王鄞素来是个深藏不露,口是心非之人。如意明明如此率真可爱,但王鄞不论如何就是喜欢不起来,一想到她灿烂如花的笑容,便恍若如鲠在喉,只觉得刺眼得很。 王鄞被自己这思绪吓了一跳,自己本不是善妒之人,更不会为了别的女子的容貌品行让自己困扰。 于是,她又开始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何? 这些天让她头痛的东西太多了,从来淡若止水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牵引着,搅地方寸大失。这些奇怪的地方看起来虽毫无头绪,但细细一琢磨,却好像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鄞端起贻川斟在杯中的茶,今日饮酒并不多,但这美人醴虽香甜,后劲却强,吹着冷风还清醒,一坐下来便有些头晕。 王鄞小口啜着茶,脑中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祁无雪与如意对饮,牵手缓步行于殿间,她头晕着晕着就有些痛。 祁无雪果然是个言而无信的人,说话跟翻书一般,没有一点可信!一月前误打误撞进到重旸宫时,她还说什么“喜欢清静”“人多口杂嫌麻烦”之类的,如今一遇上漂亮公主便迫不及待地将其收入囊中? 如此想着,王鄞更是窝火,感觉被祁无雪玩弄在鼓掌之中,亏自己还慢慢觉着这姑娘其实秉性不坏,可以试着对其友好些。看来真是自己天真愚蠢,看走了眼,错信了人!这种挫败感让王鄞恼怒不已,本就有些薄醉,更容易偏执,抓着一点越想越深,再不肯放。 祁无雪还是那个祁无雪,还是那个把自己一把推进池中眼睛都不眨一眨的小魔头,是那个当着自己面勾搭自己心上人的骚狐狸!三岁看到老,一点都没错! 王鄞捏着杯子忘了喝,指节发白,目光如寒霜。 幸好王鄞还未大醉,理智健在。不然其借着酒劲杀去重旸宫大闹一场,可要把前半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 她摁着胸口顺气,仍觉得愤愤难以安宁,这与自己平日的性子大相径庭,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是夜,不出意料,王鄞又失眠了。 酒是个坏东西,不仅让人头疼,还让心也不舒服。 再说祁无雪那,如意一路抽抽搭搭地跟在她身后,祁无雪本就不喜欢被跟着缠着,如今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心烦。 虽然其相貌出众,也甚是可怜,但这么一来二去劝不听,祁无雪索性一挥袖,把如意及她跟随着来的几个侍婢一同打发了去重旸宫最边上的镶玉厢,离自己远远的才好。 如意终于红肿着眼睛离去了,祁无雪长舒口气,装了半天的标致笑容终于瘫下来,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嘟哝道:“真是吵得人耳根子疼……” 槐桑心中疑惑已久,上前递上湿帕:“娘娘既嫌吵,为何还要主动让容华住在重旸宫?虽说眼见着皇上万分喜爱这个塞外公主,但也不至于盖过娘娘的光华罢?” 祁无雪轻轻擦着脸道:“这么一块肥肉自然握在手中比较好,如今还懵懂,待其羽翼渐丰,被人觊觎可不好了。况且……”祁无雪顿了顿,抿着嘴一笑,不再说下去,这笑中带着丝丝甜蜜,竟像是恋人之间的巧妙心计一般。 槐桑突然恍若如梦初醒,望着祁无雪此中深意的笑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怪不得如今娘娘对王鄞态度越来越软,也不像是纯粹为了目的而为。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没想到这隐隐的预感却似要成真。 槐桑轻叹口气,自己只是个下人,自然没资格与主子质疑,又想到跟了祁无雪这么些年只知一味压抑,从未真正袒露心声,不免有些伤感。 槐桑不敢多想,只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在宫中的日子对于蒙齐尔如意来说,自然是度日如年艰苦不堪的。 当日胡乱把自己塞给了黎国皇帝之后,其父汗第二日便二话不说捏着一纸协同,领着使节团浩浩荡荡地回了普弥,让如意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 如意也明白这是国家大事,便呆在重旸宫也不闹,只哭,嗓子已经哑了许多,只能默默地流着泪,想着再也见不到他,还不知他在何处,还有普弥的广袤草原和沙漠,月夜与美酒……这么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再难冷静下来。 祁无雪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明知道小姑娘此时此刻亟需轻风细雨的安慰,她就是耐不下心,一见到好好的一张脸哭哭啼啼的,就烦躁得很,生怕一个耐不住就开始冷嘲热讽。 因此明明就在一个宫中,却甚少过去看看如意,最后一次看完走了之后,她还哂笑着挑眉说什么“瞧瞧那蹄子,竟像是被卖进了妓院一般,倒让本宫做了这逼良为娼的老鸨,啧啧”,果真无情无义。 事后,祁无雪又派了槐桑时刻注意着,要是这货寻了短,自己那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饶是皇帝喜欢如意,如意这悲痛欲绝的状态一时也不能侍寝。 皇帝经历多了,自然懂得,又有祁无雪在耳边劝告,他又极听祁无雪的话,这样一来便暂且放下如意,连着翻了当日晚宴时环翠宫前来的几个小主的牌子。 不几日,颦常在的名号便被传了开来。皇帝甚是满意金颦,说什么有碧玉之巧颜,又有闺秀之温润,不与别的新人一般急功近利又一惊一乍,十分得汝怀之意。 一来二去,金颦变成了皇帝面前的的小红人儿。但其确实极为低调,除了隔三差五硬着头皮去皇后宫中请安外,甚少在其余娘娘面前露面,想来其是皇帝寝殿与环翠宫两点一线,从未僭越罢。 不久,西北前线传来捷报——列敕被镇压至被吞并的女羡边缘,连退十公里,士气大伤,已无回天之力。传来的消息自然是极为好听的,熊心豹胆的列敕在只倚靠兵马足,而无领兵章法的黎国之下不可能如此狼狈,只不过打了多日的仗,劳顿不已,实在吞不了象,卖个面子罢了。 汝怀得知消息,虽是意料之中,但仍是开怀不已。下了早朝便握着手中明黄帛缎,信步前往重旸宫,普弥平安无事,自然要把这个好消息传给如意,其抑郁了这么些天,也该高兴高兴了。 第二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三章 槐桑眼尖耳明,一早便听闻前线获利的消息,赶着回来通知了祁无雪。因此汝怀进了重旸宫便只见得一宫宫女,并不见祁无雪人影。 “你家主子呢?”皇帝瞧着槐桑面熟,便问她道。 “回皇上,娘娘这几日皆在镶玉厢陪伴着如意容华,容华心情总不好,娘娘心里也不好受,亦吃不香睡不着。”槐桑不急不缓道,“这不,准备了安神汤与清粥正准备给娘娘与容华送过去。” 汝怀点头道:“朕图个方便撒手没管,倒让贵妃劳心劳力了。”说着,步出主殿,一路走向镶玉厢。 槐桑将食盒轻轻放置于啄玉盘纹圆桌上,冲坐在床边的祁无雪眨眨眼睛,祁无雪便会心一笑,起身准备迎接圣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祁无雪微笑着作揖,未施粉黛,佳质天成。 “贵妃无须多礼。” 坐在床上的如意饶是被祁无雪“温声细语”地开解了这么半天,沉沉心情终于有所缓解,一听到皇帝的声音还是吓得脸色惨白——小姑娘怎么说也是个公主,就算从小野惯了,但也是从温室里护大的,虽缓了这么久,但一时半会还是不能直面的。 “这些天辛苦贵妃了。”汝怀口上体贴备至,眼睛却止不住往绣帐里面瞟。 祁无雪自然懂他心思,往后退一步道:“臣妾平日里也无事,容华在重旸宫,臣妾自然是要担起这小小责任的。皇上且先去瞧瞧容华罢。” 如意躲在青纱帐子里像只受惊的小鹿,半月下来瘦了一圈,长发铺散着,衬得苍白小脸更如同纤弱花瓣一般。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帐子轻动,她立刻吞着唾沫,抑制不住地想抱着胳膊往后缩。 皇帝见到如意紧闭双眼,睫毛颤动如蝶翼一般,如此抵触之状,不怒反笑:“朕又不是洪水猛兽,只不过来瞧瞧你罢了,不必如此。” 如意听闻,心里终于好受了点,便从臂弯里抬起眼睛,偷偷瞄着汝怀。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三言两语便能让其放松下来。 “想不想知道你族人如何了?”面对着如此娇弱天真的女子,汝怀皇帝的心也柔软下来,轻声问道。 听到族人,如意的眼眸终于亮了亮,她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不敢说话,只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自己看吧。”汝怀笑吟吟地将手中的线报递给如意。 如意望望那卷书帛,又望望汝怀的脸,终究还是大着胆子接了过来。 书信上面寥寥几语,如意虽懂不少汉文,仍旧看了许久才明白过来。登时是热泪盈眶。猛地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抹了眼睛,破涕为笑,细声道:“谢谢……皇帝。” 汝怀听到这别扭的称呼亦不生气,只皱了皱眉,说道:“既是朕的妃子,怎的还这么生分地叫朕?跟着贵妃称朕皇上便可。” 如意一时半会还是接受不了自己已经为人“妃嫔”,抵触地摇着头,眼见着泪水又要滑下来,嗫嚅着:“我不要,我才不是什么妃子,我都不喜欢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汝怀听完,眉头又凝重了几分,他并不好脾气,更甚者,要是放到从前,面对着如此美人,管她要不要,喜不喜欢,直接强上了便可。如今他心思更侧重于养生与不老,虽对于女人忍耐了不少,但如意如此犯上,汝怀这小暴脾气眼见着就要上来。 祁无雪见情势不对,赶紧上前道:“容华休得无礼。既已进了宫还说什么傻话,于人于己皆不利,可是忘了本宫先前对你说的话吗?” 祁无雪语调虽温和,然透着严肃与不可抗拒,如意望着她沉静的面容,想着之前她说的什么“后宫生存之道”“不要再白日做梦”“犯不着与自己过不去”等等,似乎的确十分有理,但自己怎么能就此放下执念,那早已萌生出来的情愫如同蛛网藤萝密密相缠,如何能说放手就放手? 见如意又恢复了之前抱着胳膊不理不睬的模样,汝怀煞为不快,自己好心好意携了捷报一下早朝便匆匆赶来,结果竟仍旧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祁无雪瞥一眼汝怀,见其一脸暴戾与不耐烦,嘴角带了抹笑:“容华刚起床,想必脑子还有些混乱。不若先待其用了早膳,臣妾再作劝导。” 皇帝青着脸起身,望一眼祁无雪平和笑脸,脾气也发不出来了,道:“贵妃真是善解人意,有卿如此,朕宽心许多。”往门口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说,“对了,现如今皇后身子总时好时坏,后宫烦扰,贵妃可要多照料照料。” 这便是将皇后的权分于自己了,祁无雪略施小计便轻松得逞,面不露喜,道:“谢皇上信任,不过只怕臣妾心有余力不足,别坏了事才好。” 汝怀笑道:“贵妃处事朕还不清楚? 皇帝与拉着祁无雪又在主殿论了一回道方才心情舒畅过来,闭口不提如意之事便拂袖离去了。 槐桑望着皇帝一行离去的影子,轻笑道:“如今顺手连陈皇后的权都分了一些,恭喜娘娘。” 祁无雪转着杯中茶水,啧啧道:“可多亏了这不听话的小娘子了,还有那久病不愈的陈皇后。”又哼笑一声,“汝怀这个老狐狸,明着虽敬我三分,暗地里却依旧提防着我,还是得一步步慢慢来,逼急了容易露马脚。” 槐桑点头:“娘娘说得是。” “说起来,陈皇后也有些日子不曾有消息了,当日清明回来便觉她有些病兆,怎得一月余了还未好?可打听过她在作甚?”祁无雪挑着眉,好奇地问。 “还能如何?她得了庚玄皇子,自然整日心思皆付于此。春夏之交又暖暖凉凉,算着还有些时日好不了呢。”槐桑道。 祁无雪笑着耸了耸肩。 皇帝一连三日翻了环翠宫颦常在的牌子,眼见这皇帝对金颦喜爱,祁无雪便顺水推舟着“点拨”其提了金颦为贵人,顺道将王鄞也提至从四品婉仪。 消息传来的时候王鄞正闲着为一块晶莹豆腐雕花,芙蓉花瓣细致必要静心之极,一气呵成方可,贻川蹦跳着进来连带着激动的叫声让王鄞手上一抖,好好的一朵芙蕖就毁于一旦了。 王鄞没好气地放下手中刻刀,抬头道:“不就是升了几位么,可不在意料之中?竟高兴成这样。当日我即将成为淑妃也没见你脚上像安了弹簧似的。” 贻川面露羞赧:“经历了一年冷落,如今再重起,心情自然不同。” 王鄞白了她一眼:“你也知道被冷落一年,难得不应该更加沉稳冷静?” 贻川被王鄞说地无言以对,憋屈得很。 见贻川一脸窘迫,王鄞亦不再为难,噗嗤一笑起身,伸个懒腰往窗口走了几步。 站着一眼便能望见重旸宫屋顶,不知为何,这几日王鄞总喜欢往这里瞧。从前可是极为抵触的,一见着重旸宫那金碧辉煌的模样,便能成功想起那小蹄子的嘴脸,可不糟心。 她自己亦想不明白,只托着腮呆呆望着日头洒在屋顶上,连绵一片暖红,直叫人心头同样温热。 不知祁无雪这几日在做什么,自己不喜走动,更拉不下脸跑去重旸宫登门造访,一日日累下来,竟也有半月了。况且那宫中还金屋藏了个光彩照人的西域小公主,不知两人相处如何,想必是极愉快的,不然那死女人为何不再腆着脸往自己这里跑? 想到当日殿上如意红着眼倔强的模样,王鄞冷哼着暗想,祁无雪果真有本事,竟能将如此犊子训得服帖。 “婉仪要不要出去散散心?闷了不少天,气色都有些虚淡了。”贻川这会子倒是善解人意。 王鄞点头道:“好。” 第二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四章 阳春五月,柳暗花明。宫中的小天地似也活泛起来,绿荫蔽日,花黁染衣,莺歌燕舞,倒像是另一个江南一般。 想来这汝怀皇帝是最喜欢的江南的,三天两头往广陵姑苏一带跑,那一片临海靠山,又传闻什么海上飘渺仙岛,山中绝世仙人之类的,可馋死这皇帝了。因此连皇宫都据着江南一带,打造地旖旎秀丽,妙不可言,活脱脱江南风光。 王鄞披了淡青纱衣,里面描着细致海棠花的素色锦衣若隐若现。漫步于无尽□□,使人心情都好起来。 不远处琉璃砖瓦映着阳光有些灼眼,王鄞望着重重树影间偌大的宫殿道:“不知不觉竟走到环翠宫了。想来与如今新兴红起来的颦贵人还有些交情,不若就此先去道个喜。” 贻川应着,领着王鄞绕过树丛,朝着环翠宫院门而去。 去年选秀规模不大,只选了朝中小官与地方官员的适龄闺女。论容貌品行皆还称眼的也就那么近十个,选完之后皇帝便撒手去寻了仙踪,便将这么些人一同安置在环翠宫,吵吵嚷嚷一窝小姑娘,王鄞想想都觉得头疼。 刚靠近环翠宫,里面女子脆生生的声音便肆无忌惮地透墙而出。 “哼,不就是升了位分嘛,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以为自己可长脸了,整日装清高。也不搭理姐姐你了,连叫其弹个琴都推三阻四。” “我当初怎么说来着?她就是不好相处,就是不把大家放在眼里,你们还不信我!” …… 王鄞望了眼贻川,想必是在说刚晋了位分的金颦。没料到,这小小环翠宫竟也如此勾心斗角,可不比外头来的腥风血雨,言语带刺。 院门大开着,王鄞抬着眼睛扫了圈围在石桌前义愤填膺的俏丽人儿,幽幽道:“吃一堑长不了一智,可不知舌根嚼多了是会断的。” 几个姑娘见王鄞出现在门口,赶忙起身,互相使个眼色,齐刷刷温顺道:“给鄞婉仪请安。”这声音整齐的,与方才骄矜之气截然不同。 王鄞点点头,笑道:“我也是正巧经过环翠宫,听得姐妹们谈得正兴起,不知所谈何人?我这终日躲在碧沁阁的,未免有些孤陋寡闻,不妨大家伙一起说说?” 刚才几个叽叽喳喳的全噤了声,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为首的年纪稍长,圆润的脸有些泛红,之前在如意进宫那晚出席过宴会,挺眼熟,只是当时只顾着不快,竟忘了名号。她迟疑了半晌才道:“鄞婉仪怕是听错了罢,我们姐妹终日闲着能说些什么,只是在探讨画画的技巧罢了……” “哦?什么技巧?我虽看过许多名画,只可惜不会动笔。不若妹妹们教教我?”王鄞挑着眉毛轻笑,又顿觉自己此刻与祁无雪的态度言语竟如出一辙,她愣了愣。 “可不巧,我们……我们已经说完了,现在准备去外面散散步。不知婉仪可有兴致同行?”为首的姑娘扯谎扯的毫无水平,周围几个忙跟着称是。 王鄞拢了拢袖,遗憾地摇摇头:“那便算了,自碧沁阁过来已有些疲乏,今日扫了姐妹们的兴,我心中颇为内疚呢。” 说着,几个姑娘忙零零碎碎地小声回着,纷纷互相扯着衣袖赶紧溜了出去。 王鄞转身望着几个匆匆离去的背影,想到之前被这些不懂事的年轻姑娘口舌相讥之时,祁无雪那愠怒于笑的模样,又想到多日未见,不知她与如意相处如何,心中有些烦恼,如今竟总是不经意地想到她,说是思念又觉可笑,无端去思念这个妖精作甚?可这心心念念的牵挂却又是什么? 贻川不解王鄞的心思,在边上叹口气笑道:“果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还趾高气扬地那般对待婉仪,真是没个眼力劲。如今一报,真是身心舒畅!” 王鄞听着笑了出来,睨一眼贻川:“瞧你这得意劲……” 没说完,余光瞥见东厢房门开了,出来两个素衣女子,略低着头朝着自己走来。王鄞抬头定睛一看,竟是方才几人口中谈论的金颦,另一人则大概是她的贴身婢女。 金颦隔着几步停下来,冲王鄞恭敬地行了个礼,声音细细柔柔:“见过婉仪。”说着,一双水灵黢黑的杏眼望着王鄞,“多谢婉仪有心解围。” “无妨。”王鄞伸手替金颦将耳边散落下三三两两的鬓发捋至耳后,金颦一怔,抿唇微笑,耳根竟有些发烫。 “颦贵人在环翠宫应是位分最高的,为何终日避而不见,任由她们中伤?”王鄞见金颦有些娇羞模样,自觉此举不妥,缩回手,想了想问道。 金颦叹口气道:“我本就不喜与她们一同玩乐,我只求一隅安宁。从前由着她们胡闹,反正也闹不到我头上。不想如今莫名得了宠,成了众人关注,想如从前一般平静也没办法。”金颦顿了顿,继续道,“再者,环翠宫离皇上寝殿较远,整天来回折腾,我确实身心劳累,没法子,只能任由她们罢了。” 望着金颦瘦削了不少的脸颊,水汪汪的眸子愈发动人。王鄞皱了皱眉:“能得宠自然是好事,后宫佳丽三千,哪个不卯足了劲想要圣恩?你这想法倒也奇怪,年纪轻轻竟只想着平淡度日。” 金颦眨着眼睛,望着王鄞,轻声道:“未进宫前我便听说婉仪的名号,温婉淡泊如水,我……我自然想做一个如婉仪一般的人,因此……”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起来。 王鄞听着眉梢一挑,自嘲着笑道:“原来我名号如此之大,我自己倒浑然不觉。”说着,望了望渐渐西垂的落日,转而定定望着金颦的眼睛道,“时候不早了,我只告诉你,后宫并不是你所见便是所实。淡泊不顾自然极好,只是前提是在你能令众人敬而远之,危及到自身当然是要奋起反抗的。我只问你,被众人排挤是你所愿?” 金颦愣愣地摇了摇头。 王鄞笑了笑继续道:“那么,聪明如你,我自然不必多说。” 金颦听完还是有些茫然,见王鄞转身准备离去,反应过来,称谢着送了王鄞出去。 出了环翠宫,贻川感慨道:“真是人善被人欺呀……不过没想到,婉仪的声名如此响亮,真好真好!” 王鄞道:“只可惜她只看了表面,内里不过也是个虚伪之人。” “这后宫之中谁不想明哲保身,哪有真正的干净透明。再说了,婉仪如此自然是有苦衷的。”贻川安慰道。 王鄞笑着望一眼贻川,说:“就你最会开解人。这颦贵人如此年轻,心思倒不浅。只怕如今我这么一点拨,来日不知是敌是友。” 贻川道:“她本就欣赏婉仪,自然是友了!” 王鄞叹口气:“但愿如此。如此一来,后宫这一趟浑水便又多了一人,但愿我没害了她。” 回到碧沁阁已是落霞满天,今日云团甚多,簇簇拥在夕阳边上,染了通体温红,着实好看得紧。 王鄞不自觉地又站在了阁楼窗口,推开雕花窗扇,一派富贵便荡然眼下。滚滚晚霞之下,重旸宫宁静而磅礴。 王鄞再次托了腮,怔怔地看着树影之中染上红光的屋脊,桌上那雕了一半的水晶豆腐放了一下午,已经凝固地失去了大半的水分。她放任自己想着祁无雪此刻不知在做什么,她不是顶喜欢吃自己的糕点么,为何多日来连个鬼影都没一个?王鄞胡思乱想着竟有些郁结,也不知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何起何落,只觉得心情愈发烦躁。 正准备起身下楼用膳,贻川登登登地踩着实木楼梯跑了上来,还未见到人,声音便先透了过来:“婉仪婉仪,重旸宫来人了……” 王鄞眉头一皱,贻川这心急冒失的破脾气看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怎么?” 贻川平了平胸口,咽口口水道:“说是重旸宫的如意容华不知怎的吵着要见你。” 心中的那点小心思噗地灭了干净,王鄞没由来地有些失落,又觉得自己着实不可理喻,不知自个儿在失落个什么劲…… 贻川见王鄞听完半天没个动静,小声提醒道:“婉仪婉仪!重旸宫那小太监还在门口候命呢!” 王鄞白她一眼,差点没好气地说一句“什么如意容华,管我什么事”,突然又想到当日如意看她欣喜的眼神,斟酌着才说:“罢了,走吧。” 到了重旸宫,小太监低着头七拐八拐领着王鄞开始如同转迷宫一般。正当王鄞绕得有些头晕之际,小太监终于停了下来,弯弯腰,指着紧闭的房门道:“这便是如意容华的所居了,奴才告退。”说着,弓着背快步离去了。 王鄞望着这小小一间厢房,以及所属空落落的小院,嘴角有些抽搐,越过墙头大抵便是重旸宫外了,这祁无雪倒还真是不失作风,只是可怜了这尊贵的小公主,偏偏摊上这么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女人。 王鄞一边想着,一边小心地扣了扣门。 第二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五章 不多时,房门轻微地“咯吱”一声开了,王鄞一看,只是个普通的宫女罢了。一路无端期待的心立刻如同浇了水的红铁,只剩了几跟袅娜的青烟。 王鄞打着精神进门,屋内暗沉沉的,一股子清淡的柑橘熏香。绕过苏绣屏风,只见如意随意束着发,坐在圆桌边上,倾身拿剪子好奇地拨弄着长长的烛芯,烛芯突然爆破,火光晃了晃,登时房间明朗起来。如意满足地笑着放下剪子,听到动静,忙抬头。 “嫔妾见过如意容华。”王鄞见其颇为小孩子气的举动,不禁挂了点笑道。 如意赶紧跳起来,过来勾着王鄞的胳膊说:“姐姐多礼了。” 如意突如其来的亲切之举让王鄞有些不知所措,微蹙了蹙眉,只任由其拉着一同在圆桌边坐下,然后顾自跑到边上给王鄞倒了杯茶,置于面前。 “不知今日容华突然召唤,所为何事?”王鄞接过瓷杯,指尖轻轻在边缘打转。 如意舔了舔唇,望着王鄞的面容,有些欲言又止。 烛火映着如意的面孔红扑扑的,倒没了白天苍白病态之色,只是还是难掩其虚弱之态,毕竟这么许多天抑郁下来,铁打的身子都禁不住,只是一双明眸依旧闪烁,风采不减。 王鄞望着如意迟疑的样子,心中顿时有了点端倪,扭头对贻川道:“你们先下去吧,我同容华有些话要讲。” 贻川道了“是”,便携同几个侍婢一同出了门。 “容华且说吧。”王鄞抿了口茶,道。 如意垂着头有些丧气,一直笔直的脊背曲着,整个人伏在桌上。张口又闭上,似是想不好如何开口,王鄞看在眼里,倒也不急,只慢慢等她说。 她又犹豫了半晌才叹气道:“今天皇上来找过我了……” “所以呢?皇上见妃子岂不再正常不过?”王鄞淡淡道。 “可我不想做什么妃子!我不想呆在宫里做别人的女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我还怎么能伺候别人?”如意突然提高了声音,王鄞登时目光一紧,这话要是被任何人听到,如意都是要以大不敬被贬冷宫的。 “说什么胡话。既已身在宫中,自然是毫无意义的。”王鄞冷冷地看着这个激动的小姑娘,心中却是波浪汹涌,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来,“再说了,容华心有所属与我并不相干,与任何人都不相干。希望容华从今以后不再提起,我也当从未听过。” “怎么不相干?!我的心上人便是姐姐的哥哥——王濯,黎国的镇国大将军王濯啊!”如意急着拉着王鄞的袖口,那眼神简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姐姐你一定要帮我,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 果然成真了……王鄞扶着额直想吐血。 这信息量太大,王鄞脑中一片混乱,甚至没注意到窗外隐约的人影。 王鄞顿了片刻,轻轻拂开如意的手,不动声色道:“容华说笑了,自从去年王家横祸,我哥哥亦身陷困顿,自身难保。何来与容华交好一事?此事我力所不能及,容华且三思。” 此话一出,一心来黎国找那消失一年多的如意如遭当头一棒,任由王鄞把她的手拂落,无力地垂在身侧:“身陷困顿?为什么?濯哥哥只说有点家事而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王鄞起身准备要走,侧了侧头叮嘱道:“今日我就当从未来过这里,亦从未听过容华的胡话。时候不早了,容华还是早些歇息吧。” 话已至此,王鄞料想如意应是心如死灰,殊不知这恋爱中的女子自然是不愿意轻易妥协的。 如意一把拽住王鄞的袖口,王鄞没站稳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回身,面上满满写着不快,原就不喜这如骄阳璀星般的公主,如此一来更是恼怒。 完全未发觉王鄞的心思,如意此刻正一心沉在哀愁中,她亦起身,茫然地拉着王鄞的胳膊,泫然欲泪:“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我和濯哥哥……我真的想再见他一面,只一面便好了……” 王鄞皱着眉,望着如意黑珍珠一般双眸被水汽笼罩,终于有些于心不忍。叹口气,语气缓和下来:“这宫中,谁不是身不由己?谁没有个牵挂的人?还不是皆忍气吞声,保命都难。如今我亦是位微言轻,只怕……”这话倒是真,王鄞思量着,虽哥哥从前疼爱自己,但现下情况极特殊,若轻易出手,只怕害的不止如意,更把自己和哥哥搭了进去,可是得不偿失。 不等王鄞想清楚,如意便着急地直跺脚,一股脑儿把她与王濯的故事如倒豆子般说了出来,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直教人心酸叹息。 原也不是如何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两人于怒谷一战相识。彼时如意不知脑子如何抽了筋,非得偷偷跟着军队一同上了前线,还混进了先锋,冲锋杀敌,那叫一个英勇无比,巾帼红颜。远远望着战马之上英气勃发的王濯,便想着擒贼先擒王,没料到竟轻易被王濯撂下头盔,满头青丝风一吹便铺散如同墨河,两人相视着,全愣了。 不多时,黎国营帐多了一个岗哨,长得是眉清目秀,灵气自成。一来二去,王濯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出入总觉得脊背发凉。多了个心眼,往后一瞧,竟撞上那么一双活泛的眸子,隐隐藏笑,如星辰涓溪。 如意自然是块黏皮糖,轻易被王濯撵了出去,没隔一天便又出现在营帐中,第二次是粮草兵,第三次是军厨,还轮换着身份来。一向军纪严明善恶分明的王濯对着笑得一脸灿烂的如意竟狠不下心,更甚者,还有些期待她的到来,好奇下一次她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感情便是如此玄妙的东西,所谓一见钟情,所谓相思成灾。之后的故事便顺理成章,上燕坡赛马,风眼泉共饮赏月……如意单纯得很,只道王濯不知她的身份,两人最后亦能永远在一起,若父汗不同意,她甚至能背弃族人,只为这个她一心认定的濯哥哥。然而,聪明如王濯,自然早已猜到如意是普弥公主,只是不知为何,一向自制的他此刻竟难以下决心。两人互相隐瞒着,这单纯的感情如泡沫一般美好而脆弱。 很快,王家遭灭顶的消息传来。来不及多做解释,亦知前途未卜,王濯思来想去,只安慰地告诉如意他只是回黎国探亲,不多时便会回来。 如此一等便是一年。 王鄞听完,心情愈发沉重。她想的并不是如何帮如意,而是该不该帮。若遂了如意的愿,想法子放她出去见王濯一面,按照如意的性子,指不定来个私奔,消失地无影无踪,难不成自己给得给她收拾残局?就算哥哥还算冷静,不同意,这么小两口一见面,叙一叙此时彼时,更是肝肠寸断,搞不好回来路上便寻了短。这可是要命的事。 王鄞越想越没底,心里烦乱得很,哥哥一向淡定自持,明知两人毫无未来可言,竟还义无反顾地栽在这小姑娘身上,爱情这毒,果真害人不浅。 她望着面前这无助的姑娘,又想到疼爱自己的哥哥,没了烦躁,不免又生出无奈:“你把所有都告诉了我,不怕我反咬一口吗?” 如意眨了眨眼,似是从未想到过这点,说:“濯哥哥时常说起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你一定会帮我和濯哥哥。” 见如意如此肯定,王鄞反倒有点内疚,她抚了抚被如意揉皱的袖口,沉吟片刻道:“说实话,我亦没有通天的本事,但看在哥哥的份上,尽力而为罢。” 语毕,如意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王鄞舒了口气,现下只能先宽慰着她,回去再好好想办法,毕竟此时急不得。 脑中想着他事,纠纠缠缠绕不出个办法,王鄞沉着脸走出镶玉厢。随手阖上房门,转身便撞上个人。 “贻川,你长了眼睛没?”王鄞本就不快,此刻实打实地迎头一撞,更是怒从心中来,后退几步,却被人握住了手,清凉如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不对,这不是贻川。 第二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六章 镶玉厢极偏,掌灯侍女方才被支了开去,此刻应是偷了懒还未及时点上灯。四周便显得有些暗沉。 祁无雪一手握住王鄞的手,一手轻轻托着她的腰,把她拉至自己身前。祁无雪望着王鄞一时错愕的眼神,清浅笑着:“多日未见,姐姐可曾想无雪?”两人靠得极近,王鄞甚至能清楚感受到祁无雪说话时轻柔的气息,淡淡暖香沁入心脾,让人不觉心神恍惚。 王鄞反应倒是飞快,立刻挣脱开来,整理完有些凌乱的衣裳,淡然道:“嫔妾失礼。” 祁无雪定定望着王鄞,幽暗之中,其目光如温温水纹,杏花疏水,蕴着写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许久她才开口,叹道:“姐姐自然是不想无雪的。” 王鄞一愣,她快速瞥一眼这从没个正经的祁无雪,此人之话真假难猜,语气更是难以揣摩,一时不知如何回话。 祁无雪见王鄞面色如素站在边上,亦不说话,只道其果真对自己丝毫不念,心中不免有些自嘲。她无所谓地耸耸肩,依旧挂着笑,道:“姐姐走路小心些。” 王鄞眉梢一挑,明明是你撞的我!来不及回讥,祁无雪又亲热地过来,挽住王鄞的胳膊,笑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一早便听闻暂住在我这里的如意容华要见你,逮着空我便赶着过来找你了。”她有些烦恼着说,“最近皇后卧病许久,许多后宫事宜无大小,都得我去处理,忙得我都没办法去看姐姐你了。” 后宫这几日这么平静,就算六宫的事都交予你,也不至于抽不出这么半天时间吧! 想了想不对,王鄞晃了晃脑袋,把这种奇怪的想法摇出去,又试探着说:“多谢娘娘牵挂。容华许是当日见我面善,又心情不好,随口聊了些罢了。只是娘娘为何如此匆忙,此番前来竟连个宫女都未跟随?”若如意的话被祁无雪听到一句便是后患无穷了。 祁无雪淡淡一笑,王鄞果然谨慎仔细。她不及多想,只随意道:“才处理完不少事,趁着姐姐还没走我就想着尽早过来,槐桑出去了,身边又没个懂事的,还不如自己来的自在。”祁无雪看了看王鄞,又说,“正巧碰上姐姐出来,不然错过了岂不可惜。” 祁无雪的话三分不可信,只是看她垂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微微翕动着,王鄞竟有些不忍。她“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说。祁无雪的手搭在自己腕上,丝丝凉意透过绸纱薄袖,她的手玉白青葱,宛若无骨,好看极了。 王鄞斜着眼瞟到祁无雪的侧脸,立体而精致,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描摹。不禁看得入神,不料祁无雪竟忽地瞥过眼睛,带着些狡黠,将猝不及防的王鄞捕获。 她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傍晚的暖风柔和,吹得人心神飘漾,王鄞被如意一事搅得烦躁的心竟不自觉地宁静下来,眼中只有祁无雪不带任何杂质的明眸浅笑。 祁无雪自然将王鄞的变化看在眼里,又想到王鄞这么急匆匆地过来,耗了这么久,必然饿极了,她轻轻拨了拨头发,道:“我好饿,姐姐陪我吃饭吧。” 这么一句,王鄞自然从晃神中觉醒过来,竟又被这小妖精迷惑了,开口便想拒绝,只是她不说便罢了,一提,才发觉自己大半天没进食,早已饿得有些头昏。 小妖精是故意这么说的吧。王鄞仔细一琢磨便明白过来,嘴角不由自主带了点笑,之前对祁无雪平白无故的怨怼尽数散了去,她略一点头:“嗯。” 祁无雪惊讶地挑了挑眉,没想到她竟难得没有为难自己,自己都已经想好若王鄞脱口拒绝该如何死缠烂打了呢!祁无雪咬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人啊,就是犯贱,必得这么一刺激才能把心给逼出来。 这么一想,还真得好好帮帮这个烦人精如意呢。 祁无雪一边乐着,一边摸着下巴脑中开始打起了算盘。 王鄞望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无语,瞥一眼门口,似乎还有源源不断的趋势。再瞥一眼祁无雪,这货此刻淡定异常,连眼皮子都不抬一抬——果真是骄奢成性,后宫便是被这类好吃懒做的给养成的坏风气! 对这这么一张笑意盈盈,还不知道她在笑什么的脸,王鄞自然是食不下咽的。草草动了几筷便吃不下去了,只默默听着祁无雪挑三拣四非得说什么“果真是姐姐做的好吃”,“真是味同嚼蜡”……边上的掌厨婢女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羞愤欲死。 王鄞终于听不下去,叹口气十分给面子地又吃了些,祁无雪才满意地没有继续挤兑那可怜的婢女。 临走,祁无雪似想起了些什么,一把抓住了王鄞的手腕,一阵酸痛从手腕处传来,王鄞不禁皱了眉头,回头瞪着祁无雪。 祁无雪立刻松开王鄞的手,若有所悟地轻轻拾起王鄞的手,褪起袖口,才发现手腕处竟有些发红的青紫。 王鄞有些发愣,想了想才意识过来,定是方才如意太过激动,用劲过猛竟捏了如此重。祁无雪亦没反应过来,只握着王鄞的手没说话,王鄞抬着眼睛望了她一眼,淡淡道:“娘娘何事?” 祁无雪这才眨眨眼,眼珠子转了半天才道:“嗯……想不起来了。”只是这手还牢牢地把王鄞的手握着,王鄞抽了抽,还抽不出来,小妮子看着柔柔弱弱,力气不小,脸顿时黑了下来。 祁无雪左右望了望,没找着槐桑,便指了贻川,道:“你去西厢左边壁橱往下数第三隔找一个白玉瓷罐,拿来予我。”说着下巴一指,颇有指使自家侍婢的味道。 贻川犹豫地望了望王鄞,王鄞点点头,她便撒丫子朝着门外奔去。 祁无雪牵着王鄞在锦绣贵妃榻上坐下,她执着王鄞的手,对着灯光细细瞧着,自顾自轻声道:“如意这蹄子也忒没分寸了……” 王鄞望着祁无雪认真的模样,心中莫名好笑,竟忘了把手抽回来,只故作不经意问道:“那么,依娘娘高见,嫔妾的手腕还有救吗?” 祁无雪眼波一转,放下王鄞的手,望着王鄞憋着笑故作清高的模样,亦正色道:“没救了,看着都不好吃了。” 原来自己的手腕还能用来吃的,王鄞望着一本正经的祁无雪愣是没说出话来。 贻川刚把好不容易从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中找到的白瓷罐子放到桌上,槐桑便抬脚进了门。祁无雪轻轻咳了声,槐桑扫了圈厢内这么一些人,毫不慌乱地向两人行礼。 王鄞随意瞥了她一眼,方才槐桑走得极快,然而面不红气不喘,想来不是个简单人物,目光又收回到面前这个仔细捏着银勺从小罐中挖药膏的祁无雪身上,有贴身侍婢如此,她同样藏满了秘密。 来不及多想,祁无雪将滑落的鬓发别至耳后,露出垂挂着细细银线的莹润耳垂。她一手托着王鄞的手,一手将银勺中的清凉药膏贴至被捏得紫红的肌肤上。 这润青药膏一触到肌肤便化为无色,又极好涂抹,浅浅抹上一层,手腕上的灼痛感便消退下去,只觉得清爽无比。 祁无雪放下银勺,满意地往她腕上吹口气,霎时一阵酥麻伴着渗骨的凉意沿着手腕便往上爬,王鄞立刻将手从祁无雪手中抽了回来。 祁无雪抿着唇笑了笑,从榻上起身,穿过耳垂的银线垂在青丝间,晶亮亮,映得眉眼愈发柔美。她挤着眼睛说:“这可是碧玉霜哦,跌打损伤淤青什么的没一会就好了。” 王鄞听过这碧玉霜的名字,功效确实无出其右,只是其制作极为麻烦,材料苛刻,制作耗时,劳心劳神,这祁无雪倒是神通广大,竟能拿到这么大一罐,还拿它如此随意地涂。 见王鄞没说话,祁无雪瘪瘪嘴又说:“骗你的,其实只是从太医院拿来的普通膏药罢了。” 王鄞望着这个一会真一会假没个准头的祁无雪彻底没辙了。 第二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七章 时候不早了,王鄞便携着贻川一同出了重旸宫,夜色极浓,廊角挂着宫灯,明明暗暗,映得周遭静谧一片。 没了祁无雪的镇压,贻川用手支着下巴,疑惑道:“为什么贵妃娘娘对婉仪如此关怀备至?虽说从前觉着是其有求于婉仪,可也不至于如此吧?如今倒像是熟稔亲密之举……” 那是因为祁无雪本来就没脸没皮自来熟。王鄞暗自答道。想了想,嘴角忍不住挂了点笑,还是改口道:“你这丫头眼睛倒是刁钻。” “哪有的事!”贻川见王鄞不帮着自己,反倒挤兑开来,又想到之前祁无雪为王鄞涂药膏之时,王鄞毫无不快之色,再联想其之前趴在窗口发愣之态,恍然觉悟过来——自家小主这是准备与贵妃娘娘化干戈为玉帛了罢!要死的,自己反应还如此之慢,非得往枪口上撞,真是作死! 如此一想明白,贻川便有些讪讪,不知王鄞何时开始转了念头,自己不知还撞了多少次,真是……苍天无眼…… 贻川悲伤地抬头准备仰天长叹,袖中暗袋似有硬物撞到了手,她皱着眉头一想,心中一惊,忙扯着王鄞袖子哀怨道:“婉仪……” 贻川吞吞吐吐说了半天,王鄞才黑着脸明白过来,这贻川没脑子的方才在重旸宫西厢替祁无雪拿药膏之时翻了许久,见到个玲珑小瓶描金绘银与众不同极为好看,便拿在手里赞叹了一番,随手放在袖中,竟忘了拿出来。此刻这亮灿灿的小瓶子正颤颤巍巍地被贻川用两根手指掐着从暗袋中拎出来,长得还颇有祁无雪一般的叫嚣之气。 没办法,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王鄞叹口气,只得原路返回,向祁无雪请了罪把这小瓶子弄回去。 重回到重旸宫,殿边竟一个宫人都没有,只殿内灯火通明,隐约映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大抵是祁无雪和槐桑,祁无雪随意靠在案边,手指挑着下巴,一看便知这货又在卖弄风骚了。而槐桑则垂首站在一边。 王鄞脑子一转,既然此处无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悄悄地让贻川原物归还,神不知鬼不觉万事大吉。 夜风有些凉,带着些露水气,沾到衣裳便凝结起来。贻川摸黑小心翼翼绕了半天才走到壁橱边上,只是外面放风的等得心焦。 王鄞见主厢内两人凑得近了些,似在说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她转念一想,也是,平白无故的为何把所有人都支开,之前槐桑亦不在身边,必然打探消息去了。 从前王鄞一向不屑听墙根这类低劣之举,只是此人是祁无雪,不知为何这好奇心一上来,手脚便恍若不是自己一般,自动便行动起来。王鄞收着裙角挪到了墙根,做起了偷鸡摸狗之事。 “那碧玉霜几十次方才成功那么一小罐,娘娘为何轻易便用了许多?” “不然待其干结?好东西自然要用在刀刃上的。”祁无雪满不在乎地答道,“吩咐你的事做得怎么样了?” “奴婢打探过了,娘娘好记性,两人果然有旧情。只是不知,娘娘此番准备如何?”槐桑问得有些犹豫。 祁无雪顿了片刻,才轻飘飘道:“还能如何?自然是顺水推舟。还能顺便帮一把我那姐姐,岂不两全其美?” “说到鄞婉仪……娘娘准备何时向其坦白我们此行的目的?” 祁无雪声音沉了沉,似有些不快:“自然等大局定了,槐桑,我总教你要有分寸,你都当了耳旁风?” “槐桑不敢……只是此时牵涉王濯将军,我怕……” “够了。”祁无雪冷冷道,起身,声音便飘远了,再分辨不出。 王鄞愣愣地站在墙角边上,直到贻川阖上门,蹑手蹑脚地过来轻轻推了把,她才如梦初醒。 一路上脑子如同放空一般,贻川在边上说的话竟全如空气一般,穿耳而过,丝毫听不分明。只听得什么壁橱里好多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大抵皆是些药膏之类,只不知道为何这贵妃娘娘有这这么多药罐子…… 是啊,贵妃娘娘神机妙算布局千里,自然不需要这么多药罐子的…… 王鄞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走出回廊,险些撞上迎面的石柱。 明明一早便料到祁无雪是对自己有求才明里暗里出手相助,又对自己那般亲密无间,原来真是皆是装的,皆是假的。虽然早有预料,只是她亲口说出,这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似是留的一些侥幸皆破裂而去。 王鄞称自己有些头疼,便早早地支开了婢女。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卸了妆有些寡淡的面庞,手指轻轻抚上,她的眉眼比自己的舒展,不似如此清冷自傲,然而却又带着看不穿的滋味,一笑起来便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一般,她的鼻梁亦高挺,有时候喜欢皱着,看上去俏皮极了,她的唇并不饱满,点绛于上便让人难以移开眼睛。那日这张脸在自己面前陡然放大,这双薄唇离自己如此相近,若细细品尝…… 不知为何不由自主地便想了这些,王鄞皱着眉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她的一切与自己何关?何时竟如此在意她? 又想到之前的种种不自觉的心思,仿佛皆为了此人而动。 来不及深思,外头“哗啦”一声,仿佛打落了什么,引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王鄞心情本就不好,推开门面色阴郁地沉声问了句:“何事?” 贻川见王鄞脸色不对,赶紧上来道:“后阁的扫地婢女手脚粗笨,撒了……撒了当日婉仪与贵妃娘娘对弈留下的残局……” 王鄞贝齿咬着泛白的唇,松了松,淡淡吐了句:“既然手脚粗笨,还留着作甚?” 说着,她轻轻阖了门,仿佛什么都未发生,留了那目瞪口呆的婢女开始哭哭啼啼。 王鄞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生气,明明只是小事一桩而已,自己却轻易了了这不当心的婢女的前路。 棋盘残局已撒,再难重回。便如祁无雪的话,她本就是个无耻小人罢了,只是自己眼瞎,竟又信了这女人,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王鄞一边宽慰着自己,一边叹息着。 她负手望着窗外树影重重,沙沙作响,她想起月前为求安心抄写的那诗经,最后停在“月出皎兮”那阙,此时月末,无月,亦无美人,只心有所向,倒应了劳心悄兮一说。 王鄞兀自一笑,又想了什么不相干的,本末倒置,竟忘了如意所托。 想起如意,王鄞好不容易舒展开来的眉头再次紧蹙。然而方才听祁无雪与槐桑的对话,想来祁无雪有相助之意,只是说到那“旧情”又是何意?再者便是自己哥哥——王濯,难不成她们的目的还牵涉自己家人?王鄞想了想,没想通,夜风习习从窗口灌入,拂起墨发于身侧,如蝶之双翼。 翌日晌午,王鄞正慢条斯理用着膳,贻川蹦跳着进来一脸慌乱:“婉仪婉仪,奴婢方才经过重旸宫,远远瞧见皇上从重旸宫出来,怒气冲冲,甚至连贵妃娘娘都难以令其稍许展颜……”在王鄞的目光下,贻川终于平静下来,抚着胸口,眨眨眼,“大抵那如意容华又惹了皇上不快,不过这次瞧着比上次严重多了,奴婢觉着皇上的脸都歪……啊呸!” 差点祸从口出,王鄞望着反应机敏的贻川,终于没忍住,阴沉许久的心情终于亮堂了些,笑着说:“跑累了罢,一起坐下吃点,稍后只能再去趟重旸宫了。”说着,王鄞垂了眼睛,贻川歪着脑袋,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八章 祁无雪不在,只留了几个扫地的小宫女见着王鄞相顾无言,眼珠子乱转。 “娘娘可在?” 果真是祁无雪手下的人,平日里被恐吓地响亮话都不敢说一句。宫女只怯怯道:“娘娘去了凤禧宫,同皇上一起……” 想必皇帝是被这石头般臭脾气的小公主给气得不行,正讨论着如何给她点颜色呢。王鄞转而又问道:“那么如意容华可在?” 小宫女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确定道:“在……吧。” 好不容易在这不靠谱的小宫女的指引下寻到了偏僻的镶玉厢,站在门外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有人前来开门,又听得里面一片安静,王鄞正想着难不成如意被带去了皇后那?还是偷偷溜走了? 正准备先行离去,终于,门开了条缝,穿着普弥族服装的侍婢探了个脑袋出来,在王鄞身上望了一圈,终于认了出来,像菩萨再世一般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说着奇奇怪怪的语言,可吓了王鄞一跳。 被拖着进门,却发现如意立于桌前,桌上堆着些简单的衣物,还有些日常用品,下面垫了块宫中今春新进的贡锦,摊在桌上,四角光滑如水顺着桌面流下,泛着点点细光。 王鄞微微蹙眉,扫了一眼便道:“怎的?打算飞出宫去吗?” 如意静静坐下来,脸上镇定极了,她望着王鄞的眼睛,丝毫没有畏惧:“是。不管怎么样,我已经想好了,走得越早越好,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王鄞笑了笑:“果然小孩子脾气。”说着,她走近桌前,拎着那云锦一角道,“光凭这布料,把你从京城内外翻出来就易如反掌。如意,你就如此置你的父汗,你的族人于不顾了?皇上的脾气你不清楚,我可是清楚得很,你这么一走,不说你自己,便是普弥整个都岌岌可危,甚至你的濯哥哥同样危险。牵涉到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如此鲁莽。” 如意听着有些动摇,想了想,还是咬着牙说:“我不管了,我已经想好了,既然父汗能下决心把我卖了,我就也能下决心不再替他考虑。什么族人,什么父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话虽这么说,然如意眼神依旧有些不忍与痛楚,故作着平静,望着王鄞道,“姐姐你放心,我找到濯哥哥后便与他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不会被皇帝找到的,不会连累濯哥哥的。” 真是个稚气未脱的天真姑娘。王鄞无奈地叹口气:“你就这么坚信我哥会同意你的做法?你真正了解他的想法和为人吗?如此冲动,你考虑周全了吗?凭着一腔毫无章法的热血,成功的极少。” 是的,如意只了解和她在西北大漠共骑马同痛饮的王濯,却不知为国殚精竭虑死而后已的他,不知他为顾全大局隐忍苟且一载余。这些如意皆不知晓,却如此不管不顾地贴上去,简直就是飞蛾扑火。 所以说,沉在爱情里的女人都是盲目了罢。王鄞嘲讽地想着,却浑然不觉自己亦在祁无雪处如昏头般跌跌撞撞。 苦口婆心劝了半晌,如意本就并不坚定的内心终于动摇,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坐在圆凳上,一副绝望又急切的神情让王鄞有些不忍,王鄞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如意的肩头:“不必急于一时,机会存着总是给耐心的人,鲁莽而行只能坏事。” 如意点点头,皱着眉说:“道理我都懂,可你不知道今天皇帝非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王鄞大抵知道这不喜欢的事是什么,只是人在宫中……没想完,院中便传来尖细一声“贵妃娘娘到——” 王鄞眉头一皱,起身赶紧冲身边几个依旧没缓过神来的普弥侍婢招手,这桌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叫祁无雪这眼尖心细的看见指不定横生出什么事端,虽说其大概有心帮如意,只是此事牵涉自己哥哥,总归不放心将其交托外人。 侍婢听不太懂中原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将桌上衣物等抱着胡乱塞到橱内,随手一合,差点将扇叶都震了下来。 刚手忙脚乱地收拾完,祁无雪便施施然走了进来,她不经意环视了圈,衣橱缝中还夹着塞入衣物的一角,侍婢与祁无雪的眼神撞上,打个哆嗦,忙往边上一缩,遮住那从缝中露出来的衣裙。 心中大致有了底,祁无雪装着毫不知情地冲王鄞眯着眼微笑:“不知姐姐竟也在这,昨日的淤青可好了?” 没想到祁无雪第一句会问这个,王鄞想也不想便道:“谢娘娘关心,有娘娘良药,自然好全了。” “真的?我看看。”祁无雪愈发过分,上前便过来准备拉起王鄞的手瞧瞧。 王鄞往后退了步,岔开话题:“方才听闻如意容华惹了皇上生气,嫔妾与容华交好,便擅自过来看看,望娘娘不在意。” 祁无雪没想到自己昨日弄巧成拙被偷听去的话竟让王鄞又如此生分起来,心中后悔极了,默默收回手,讪笑道:“无妨无妨。”说着,又望向站在一边不声响的如意道,“上午容华你做得确实有些过分,皇上毕竟是皇上,是九五之尊,岂是你能抗拒的?本宫刚从皇后处回来,好说歹说才免了你的责罚,不然几个月的禁闭是少不了的。” 祁无雪软硬兼施,面上却依旧笑意盈盈,只是如意此刻心比铁硬,咬着唇抬眼望了望祁无雪,动动嘴皮子,好歹说了句“谢谢”。 想到昨日祁无雪与槐桑的话,王鄞心中堵得慌,一眼都不想再见到祁无雪。王鄞亦不知自己撞了什么邪,自己从未如此感情用事,那一年幽禁之后更是心如止水,为何总能被这女人搅得浑浑噩噩? 王鄞作个揖,道:“既然如意容华此刻无事了,那么嫔妾就先行告退了。” 祁无雪张了张口想要挽留,又瞥了眼如意,只好望着王鄞笑道:“嗯,那我不送姐姐了。” 王鄞略颔首,侧了头便转身离去了。 祁无雪望着王鄞的背影心中有些酸涩,叹口气想着:姐姐你还果真绝情,只因昨日几句话竟连看都不愿再看,当真令你如此厌恶? 祁无雪站在原地有些发愣,早知道一发觉王鄞听墙根便赶紧走远算了,竟还邀功似的提帮她一事,槐桑这没眼力劲的,竟弄巧成拙,惹得现在进退两难。祁无雪叹口气,没办法,口说无凭,还没办法解释,只好先解决了如意这码子棘手事以表诚意罢。 如此想着,祁无雪终于缓过神来,依旧一副满不在乎的笑容对着如意,那眼神,猜不透其所想,盯着只让人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 “你们先下去吧,本宫与容华有些话要交代。”祁无雪言语带笑。 几个普弥侍婢互相望了望,想来还是比较信任这个“好心相待”的娘娘,操着不甚熟练的中原话说了句“是”,便垂着头鱼贯而出。 槐桑极为解意地阖了门,屋子里瞬间只剩了两人。如意对祁无雪虽谈不上交心,然祁无雪这柔和的容貌却让她放松警惕,她望着祁无雪,语气缓了下来,问道:“不知娘娘有什么要交代?” 祁无雪负着手,不说话,踱着走到衣橱边上,二话不说将其拉开,胡乱塞入的衣物一时间掉了下来,铺了一地。 如意往后退两步,颇有敌意地望着祁无雪,贝齿几乎要将红唇咬破。 祁无雪看着如意,脸上笑意却越来越浓,靠近她耳边,轻声问:“想逃出皇宫去见情人?”她顿了顿,继续道,“那就去吧。” 气息□□地扑在耳畔,听到这令人惊愕的话如意呆了片刻,眼睛亮了亮,却又不甚相信地扭头望着祁无雪:“真的?你……你肯放我走?” 祁无雪直了腰,点点头,微笑着随口说:“棒打鸳鸯,可是要遭报应的。本宫可不想早早折了寿。” 如意还不算笨,颇有警惕地问:“你为何会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这一事?是鄞姐姐告知你的?” 祁无雪眉头一挑,顺水推舟:“是了。只是她顾虑太多,不愿放手一搏。在我看来,年轻人嘛,偏得做自己喜欢的,被这么强迫着束缚一辈子,多凄苦。何苦跟自己过不去,你说是不?再者,待你走了,我自然会帮你圆完谎,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今晚就走,我都帮你安排好了。” 话从祁无雪口中说出,好像带上不知名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听信其言。 被祁无雪的话打动了大半,如意差点一口应了下来,只是又想到平日祁无雪的态度,不知为何她转变如许,又想起王鄞的顾虑,如意踟蹰着问:“只是你为何帮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目的?祁无雪一晃神,差点脱口而出说什么“为了王鄞”之类的蠢话,她想了想,装出一副怜惜可叹的模样:“今日见你如此冲突,实在于心不忍,也算是积德罢。再者,当日一见你便颇喜欢你,也算和你投缘。”又走远几步,摇头失望道,“不过你要是不同意便算了,就当我一厢情愿。” 见祁无雪准备离开,如意有些急了,心一横伸手拽住祁无雪的衣袖,坚定道:“好,我听你的。” 祁无雪背对着如意,嘴角弯了弯。 第二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后宫出了大乱子——一月半前进宫的普弥小公主,如意容华消失了。 此乃是前所未有的大事,汝怀皇帝从来都是被女人伺候得团团转,哪里受得了这等气,当下便震怒,吓得身边那一向见惯大场面的连常年小心肝那么一哆嗦,险些摔了手中的拂尘。 那时,皇帝正在好不容易身子好了许多的陈皇后那里喝茶,听闻消息便摔了瓷杯,携同皇后风风火火地赶向了重旸宫。 后宫的消息一向如同春风细雨一般润物无声,没一会,各宫妃嫔都知道这件惊天地划历史的伟事了。碧沁阁与重旸宫离得最近,王鄞自然是第一时间从那大惊小怪的贻川口中得知了,不过这次可真不是贻川大惊小怪,这的确令人震惊。 这不,王鄞少有地脑袋嗡嗡作响,一脑子浆糊地坐在榻上,眉头锁地能拧死苍蝇。这事太严重了,皇帝好面子,必定竭尽全力要把如意揪出来。自己根本还未来得及计划好,便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更重要的是,她不知此事是如意一个人的主意还是祁无雪在边上煽风点火。想来想去,王鄞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失败,劝说了那么许久,见当时如意亦极动摇,自然不可能自己再一时冲动便冲出宫去,此事必然是祁无雪从中作梗。只是为何她要帮如意出宫?这就是她所谓的帮自己吗?这算是哪门子帮忙,简直就是添乱! 王鄞想着想着,气得险些吹胡子瞪眼,祁无雪这个奸诈小人,到底搞不搞得清状况?!这下好了,等如意被抓回来,连带着自己哥哥一同惩罚,王家再无翻身之时! 王鄞翻个白眼,现在又不好自作主张地跑去重旸宫看情况,只得吩咐了贻川好生打探着消息。 全然定不下心,牵扯到哥哥饶是王鄞如此淡定之人亦免不了心焦,她摸不透祁无雪的想法,这让她更是烦心。贻川去了几个时辰还未回来,早已过了午膳的时候,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了,自己却毫无食欲。 王鄞起身踱至窗边,如今午后的风已经带上许多暖意,又有温温斜阳淌着流金,直照得人浑身融融。烦乱的心情终于渐次平息下来,王鄞闭上眼睛正准备静心揣摩祁无雪的心思,微阖的门被敲响,王鄞背对着门道:“进来。” 贻川一脸惊恐,望着王鄞的背影又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 王鄞见贻川许久不回话,心中一沉,还是转身淡淡问道:“打听到什么了,如此慌张?” “那个……奴婢听说……听说……”贻川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捋不直。 “说。”王鄞本就着急,被这么一搅更是皱了眉头,目光冷得让人心颤。 “贵妃娘娘说如意容华在宫外有心上人,只是不知此人如此不知好歹,与婉仪你一同好言相劝了这么多天竟还是丝毫不知悔改,大抵昨日晚上私自出了宫去幽会了情人!”被王鄞这么一恐吓,贻川终于恢复了往日的伶俐口齿,抬着眼睛小心地望了望王鄞,心一横,又说,“贵妃还说,容华在外的情人大抵就是婉仪的哥哥,王濯少爷!” 听完,王鄞胸口一堵,往后退了一步,幸好扶住了柜沿,才不至于摔倒。 “婉仪小心……奴婢还听说,皇上快被气晕过去,当下便派了十支御林军队伍去了西郊皇陵守着……”贻川见王鄞果然震惊不已,心底是又惊又叹。 此时事关重大,自己甚至都未来得及告诉贻川,祁无雪又是从何得知?王鄞被贻川扶着坐在圆凳上,脑中又是一团乱麻。她想到那日出门撞见祁无雪,那厮说什么只是刚刚到,想必是诓人的,必然在门外偷听了许久,将所有故事都摸了透。 十支御林军,那便是将近千人……只希望如意不要自投罗网,害了如意自身事小,连带着祸及哥哥及宫中的自己,那自己可就功亏一篑了。 王鄞又想,不过祁无雪不是有求于自己吗?那么此行又是为何?王鄞想不通,却又心存着一丝侥幸,只等着再过些时候,亲自去重旸宫好好问问清楚。 夜灯初上,自碧沁阁二层窗口望宫楼,宫灯点点如萤火照着这幽暗中影影绰绰的琉璃飞檐,重重叠叠的宫殿,一眼竟望不到尽头。这么些天来,王鄞第一次有种无力感,事情发展全然不在自己掌控,竟全被祁无雪捏在手中。不过就算如此那又如何,不过见招拆招罢了。 王鄞如此想着,定了定心。此刻已然夜深,汝怀一肚子气恼,听贻川说去了环翠宫的颦贵人处,想必此刻正被温存地伺候着,皇后更是早早地回了凤禧宫歇下了。 王鄞转身,叫上贻川,只两人静静地前往了重旸宫。 近几日不断出现在重旸宫,几个扫地除草的丫头都见熟了王鄞,见到只行个礼不再怯怯。祁无雪寝厢在主殿之后,似迷宫一般拐了许多弯才豁然开朗,院内灯火明亮,一棵参天古木盘虬于中,风过,飒飒作响。 厢阁之外并无一人,王鄞有些疑惑地上前,正准备叫领路的小太监通个报,亮堂堂的屋内便出来个人——槐桑。 槐桑见到王鄞毫不意外,她眉眼并不似寻常姑娘般温婉,透着股硬朗英气,又有些冷漠,她微微屈膝行礼:“婉仪可来了,娘娘在屋内等你许久了。” 听到此话,王鄞便安心许多,略点头,伸手推门进了去。 第一次进到祁无雪的寝厢,屋内有股子淡淡暖香,温吞吞的,叫人心神平和。祁无雪的声音从随意展开的疏疏点缀珊瑚的檀木屏风后传来,透着些慵懒:“过来说话,姐姐。” 绕过屏风,祁无雪侧对着立在大开的窗前,转头微笑着望着王鄞。夜风和软,祁无雪长发只在脑后随意绑了根樱花色缎带,一身淡青色宫服,衣袂柔柔拂动,看上去如一只乖巧而高贵的猫,温顺极了。 “说罢。”王鄞才不吃祁无雪这套,撇开眼睛,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 祁无雪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地走向王鄞,那双水漉漉的桃花眼可叫一个我见犹怜:“姐姐待无雪果真还是如此冷淡……无雪此举可一心只为了姐姐啊。” 王鄞挑眉:“哦?怎么说?” 祁无雪抿唇轻笑着靠近,叹口气执起王鄞的左手,双手轻轻抚着,噙着笑又抬起眼睛瞅着王鄞,小声道:“姐姐不是不喜欢那丫头嘛,无雪怎么舍得让姐姐吃醋呢?” 祁无雪的手柔软修长,如同极好的绸缎一般微凉光滑,王鄞一怔,吃醋?吃的哪门子醋? 王鄞忍不住挑着眉毛望着祁无雪,这人是脑子抽筋了吗? 发觉王鄞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用一副觉得自己有病的表情看着自己,祁无雪扁扁嘴,自觉无趣地放开手,转身走开几步,背对着王鄞叹口气道:“挑明了说罢,那日我确实有意听到了些不该知道的。我亦明白如今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拿你哥哥的性命做赌注,然而此举绝对利大于弊。”祁无雪微微侧头,眼波在王鄞身上一转,“你知道那日我命槐桑去打探什么消息了么?如今的陈皇后与你哥哥王濯的风流旧事。” 王鄞呼吸一滞,这祁无雪果真神通广大,瞧这架势,大抵是把宫中所有人的底细往事都摸了个遍。 祁无雪细眉舒展如柳叶含翠,继续道:“今日我故意将王濯与如意相爱的消息放出,皇上龙颜大怒,颇有若逮着两人偷情,非一同处死不可的态度。陈皇后见状,脸色可是刷得一下堪比白纸,若不是诗霜在边上扶着,必然一时跌坐在地。”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柔柔笑着,颇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经祁无雪这么一点拨,王鄞混乱的头绪立刻理了清晰。 从前只觉祁无雪捉摸不透,小聪明极多。如今才觉,此等心机,又能处变不乱,竟连自己都愧叹不如。 第二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第三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章 经祁无雪这么一点拨,王鄞混乱的头绪立刻理了清晰。 从前只觉祁无雪捉摸不透,小聪明极多。如今才觉,此等心机,又能处变不乱,竟连自己都愧叹不如。 再说这当代皇后陈嫀的韵事,那可不止端庄淑仪,母仪天下这般简单。谁还没个鲜衣怒马,青春轻狂的冲动时候?这大家闺秀的皇后当然亦不例外。 当年出身名贵的陈嫀与准皇帝汝怀太子的婚事可是板上钉钉的事,陈嫀从小亦是被当做准皇后一般教养,诗书礼仪兼政治国事样样不缺地全面灌输。然而面临这种高压环境,年少轻狂的陈嫀自然是极为不满的,甚至暗地里叛逆地厌恶起这极少见面的准夫君汝怀。 陈嫀一满十八便要嫁予汝怀太子为太子妃,堪堪挨着日子。没料到就在其十七诞辰那日因不屑这隆重的仪式,跟着新结识的小婢女偷偷溜出了门。就在陈府被这莫名的出走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准太子妃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邂逅了青梅竹马……其实也就是小时候见过一面的王濯。 陈嫀从来禁足闺阁,哪里见过如此意气风发的少年。心底暗叹着,小时候没眼力劲,只觉得是个屁大不懂事的小不点,这么十几年下来竟长得如此俊朗。当下便芳心暗许,甚至还未来得及上前打个招呼便一见钟情,私定了终生。 再接下来的故事便可想而知,王濯心系国事,只想着上阵杀敌,且不论儿女私情不在其考虑,陈嫀他自然知道是万万碰不得的。如此一来,虽然陈嫀没挑明,王濯自然是知道其意思所在,却只能客客气气相待,又不敢果决拒绝,陈嫀太过热烈,他生怕一口回绝,这姑娘想不开,自己可就造了大孽了。 可惜这陈嫀傻兮兮地竟觉得王濯没有拒绝便是有了好感,继续满腔热血地倒贴上去。陈嫀落下风湿头痛的顽疾便是在此时,冬日里不要命地拖着王濯在雪原骑马,饮烈酒,王濯后来说自己没空,闭门不出,陈嫀竟还傻傻站在王家大门前一整天,雪落了满身,竟像个雪人一般。那天回去,陈嫀便伤寒了一整月,之后每年换季或冬日皆不爽快。 不过,对于陈嫀的感情,王濯亦是十分困扰,明里暗里拒绝了不下十次,陈嫀就是不听,所谓陷在爱情里的姑娘都是瞎了双眼,瞎得伸手不见五指。 因此,王濯只好偷偷向圣上请命,提前入了边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骑着马一去就是近十年。 这段令人咋舌的韵事,当时只有十岁不到的王鄞是倍儿清楚。王濯不好和传统老派的爹娘说起,又总觉得王鄞只是个屁事不懂的小孩子,便丝毫不避讳地在她面前大吐苦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王鄞竟并未把这当成笑话般听过便忘,存了个心眼偷偷记了下来。 如今祁无雪这么一说,王鄞便又想起来,自己第一年入宫之时,陈皇后便对自己嘘寒问暖异常关怀,想来对哥哥仍旧余情未了,大概觉得哥哥是迫于自己的家世才离开了她,其实心底还是挺喜欢自己罢。 不过后来嘛,这皇后应是想开了,爱人一去不复返,还是权位来得更重要,留着王鄞这么个“也许知道旧情”的祸害总归是个定时炸弹,因此才暗地里频频出手加害。 见王鄞有豁然开朗之势,祁无雪翘着腿坐在榻上,笑嘻嘻道:“当然,姐姐不必太过担心王将军的安危。无雪自然是不会让那丫头真的跑去见将军的。这节骨眼的,无雪还是知道分寸的。只不过把她藏在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罢了,等势头过了再交托给将军。”祁无雪的腿甩一甩的,引得褶裙飘飘荡荡,如同一泓水绿清波,“再者,皇上那边就算我不用力,陈皇后亦是会想方设法保住将军的性命。” 王鄞此时脑筋转得飞快,她轻轻靠在身后的檀木矮橱之上,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抵着下颌,望着祁无雪微微一笑:“自然。陈皇后势力日渐广大,又有皇子及身后层层大树相倚靠,真真令人烦扰不已,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削削皇后的势力。” 祁无雪见王鄞如此坦率相告,知其必然已把自己当做了心腹,她笑意越来越浓,一双桃花眼望着王鄞眯成了缝:“姐姐说的是。” 于是,两人至此终于挑着明灯不说暗话了,着实可喜可贺。 就算王鄞仍旧对自己利用她一事心存芥蒂,但至少两人能不再打哑谜,一想到两人能共同进退,祁无雪这心里便乐开了花,乐着乐着,一不小心就失了眠。 第二日,王鄞便着了一身素,不着妆容地前往凤禧宫,乍一眼看,还着实有那么一种忧心忡忡且焦虑不已之态。 陈嫀只披了件袍子,还未梳妆,脸色极为疲惫,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只是她是真担心,而王鄞则是装的。 王鄞前来请安之时,陈嫀正兴致缺缺地用着早膳。王鄞瞥一眼窗外,此刻已是日头大盛,想必陈皇后昨日亦是辗转难眠,导致近午才起床。 陈嫀抬起眼睛随意瞥了眼跪在地上久久不做声响的王鄞,又想到那个危在旦夕的旧情人,突地觉得心塞无比,一把推了清淡的珍宝粥,拿边上的丝帕擦了擦嘴角,又漱了口,拾掇妥当之后才命诗霜及周遭几个婢女端了碗筷食盘下去。 诗霜自然贴心贴肺,望一眼陈嫀的凤眸便了然地顺手合上了房门,偌大的寝厢内便只剩了一跪一坐两人。 “起来说话吧。”陈嫀显然有些疲乏,瞥一眼王鄞淡淡道。 王鄞并未挪动半分,只垂着头,声音有些压抑,似带着隐隐哭腔:“嫔妾……求娘娘帮帮嫔妾的哥哥。” 陈嫀神情丝毫未动,素容更显得如沉稳山石一般威严高贵,提了提肩头有些滑落的袍子,道:“婉仪应当知道,这事已不是本宫力所能及了,如意容华不断大胆犯上,又与王将军闹出如此闹剧,皇上已不能容忍。就算本宫与将军乃旧识,亦无法通融半分。” 王鄞抬头,泪光盈盈地望着陈嫀,跪着往前挪动几步道:“娘娘乃六宫之首,自是言重九鼎,若娘娘能为哥哥好言几句,皇上必能听取几分……”说着,王鄞咬着唇,望着陈嫀捉摸不透的眸子,斟酌片刻之后,又轻声说,“娘娘,恕嫔妾无礼,前几日嫔妾与如意容华却有交谈几次,然嫔妾只觉得此事乃是如意容华一厢情愿罢了。嫔妾与哥哥血脉相连,自然知道哥哥绝不会喜欢此等骄横天真的小公主。正所谓曾经沧海,年少时哥哥便向我诉说,心中位置已满,再容不下他人。因此,嫔妾求皇后,求皇后能帮帮哥哥,哥哥他确实是无辜的……” 这一番话说的真真是字字珠玑,又是恭维又是提醒的,旁敲侧击地击中陈皇后这颗在后宫中日渐坚硬冰冷的心,她再那么一回忆,一感伤,顿觉遗憾又悲痛。 陈嫀沉默了半晌,王鄞看不出其表情,心中七上八下,这本是冒险之举,若皇后确实想通了,铁了心断情,只求名利,自己这趟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王鄞额上冒出点冷汗,双手垂在身侧,一时发凉。 陈嫀盯着王鄞楚楚可怜的眼睛,终于叹了口气,起身缓缓走到王鄞边上,将其扶了起来,微微勾着唇道:“也真难为你了,既然你说你哥哥并不与容华相爱,那么此事自然迎刃而解。放心,若确实如此,本宫必然帮着劝说几句。” 王鄞脸上终于带了点释然的笑意,行个礼道谢。 走出阴冷的凤禧宫,阳光灿烂极了,照在人身上暖融融,不远处茂密柳枝柔柔随风招摇,果真有一派初夏之感。 王鄞发凉的身体终于缓过劲儿来,舒口气说:“如今已骗得皇后相助,哥哥性命无忧。如此看来皇后骨子里还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这都近十年了还这么愚蠢地坚信哥哥爱的人就是她,真不知哪来的执念。”说着,王鄞淡淡笑了笑,颇有种嘲讽之意。 贻川骄傲地昂着头,道:“自然,王家个个人中龙凤容貌佼佼,皇后必然欲罢不能!” 王鄞笑着瞥她一眼:“就你嘴贫。如今只需再激激皇上,皇后便彻底地方寸大乱了。” 第三十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第313233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313233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313233章 第三十一章 三日,足足封城三日。 几十支御林军在大街小巷穿行搜索逃出皇宫的如意容华的下落,西郊皇陵亦有重重包围看守,大抵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只是就算如此严格的搜查看管,如意容华就好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汝怀皇帝又急又气,自然气更多一些,毕竟是普弥和亲过来的小公主,如此去私会情人根本就是丝毫没把自己,没把黎国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天大的侮辱。早知如此,还不如一早便强要了那小公主的身子来的干脆,也惹不出如今烦扰的局面。 汝怀铁青着脸坐在其平日休憩的日兆殿,肘边茶水热热凉凉换了好几盏皆一动未动。因此事,他已是大动肝火,连寻常服用能宁神舒缓的丹药都无法令其安心。 陈皇后好言相劝了许久,又是晓之以情又是动之以理,什么“王濯征战多年,拒敌千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小公主只是不懂事罢了”说得都有些口干舌燥,这皇帝却依旧这么一副恼怒模样,陈嫀瞧在眼里,心中难免有些惴惴地没底。 正有些失望地准备先行告退,连常年领着个小宫女一溜烟走进殿来。 “启禀皇上,重旸宫宫女说有事禀报。”连常年弓着背,谄媚道。 汝怀掀了掀眼皮子,起身走到这小宫女面前:“说,何事?” 小宫女倒并不怯场,恭敬行个礼,回道:“回禀皇上,今日如意容华带来的一个侍婢鬼鬼祟祟从重旸宫主殿经过,被贵妃娘娘发觉,娘娘心存好奇,便问了几句,谁料这婢女慌张间竟抖落了一个流苏香囊,上头绣着大抵是普弥特有的佛怜花。娘娘知此事牵涉如意容华不得马虎,便吩咐奴婢前来寻了皇上前往。” 这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搅得汝怀心乱如麻,不多言语,低低咳嗽几声便负手前往了重旸宫。陈嫀见状,抿了口清茶润润干涩的喉咙,忙跟着一同前往。 汝怀与陈皇后一同到重旸宫时,祁无雪正一脸严肃地立在那匍匐在地抖抖索索的普弥婢女之前,见到皇帝,行个礼便将手中之物交予他。 果真是个极其精致的香囊,三朵含苞待放的纯白佛怜花盘旋于上,蓝底白花,金黄流苏直直垂挂于下,素净美好,有种纯真烂漫的少女情怀。 汝怀望了一眼便将其紧紧捏在手中,往前走几步,将这香囊掷于普弥侍婢面前,沉声问道;“这是你家容华的吗?” 婢女被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香囊惊了惊,又抬头望一眼一脸沉郁的汝怀,吞口口水,小心地转着眼珠子瞄了眼皇帝身侧的祁无雪,见其镇定自若,心中亦沉着许多,才点点头,操着不甚熟练的中原话说:“回禀皇上,是的。” 汝怀负着手转身背对着这婢女,沉默片刻又问:“可是做给那罪人王濯的?” 婢女有些犹豫,便又草草望了祁无雪一眼,祁无雪面无表情地缓缓眨一眨眼,婢女忙伏在地上回到:“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得前几日公主在制作时常念起将军的名号,大抵……大抵是罢。” 汝怀听完这断断续续的回答,又沉默了半晌。祁无雪亦低着眼睛没说话,反倒是陈嫀心如火焚,焦急不已,瞥一眼皇帝凝重的神色,再望望跪在地上的普弥侍婢,几近将唇咬破。 斟酌了许久,陈嫀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混账贱婢,满口胡言乱语。”又冲着汝怀背影道,“皇上,这事还得待抓到容华之后再做定夺,不然轻易抉择岂不令后宫人心惶惶?如今尚未确定容华与王濯一事,还烦请皇上宽宽心稍作等待。” 祁无雪轻轻扫一眼陈嫀略弯着的脖颈,嘴角一勾道:“皇后娘娘所言有理,然此贱婢乃容华心腹,必定了然容华心事。因此,其所说未免不可信,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皇后眉头微蹙,余光睨着祁无雪,心中不免慌了慌,暗地里咬牙切齿,正想如何反唇相讥,汝怀终于发话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目光如炬,令人瞧着莫名胆寒:“好了,如何发落,朕心中自然有数。”说着,他不着痕迹地对恭敬曲着腰的陈嫀道,“这几日皇后也烦神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陈嫀敛了眼睛,没法子,只好点头道:“那么臣妾先行告退。” 皇后走了之后,祁无雪亦打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普弥侍婢回去面壁。她略提着裙角缓步走上台阶,侧身坐在汝怀身边,微笑着为其斟茶,过滤了茶叶,碧绿葱葱的茶水澄净而透彻。 “贵妃对此事有何见解?”汝怀终于缓缓开了口,脸色却依旧有些难看。 祁无雪故作惊讶地抬了眼睛,旋即笑笑,说:“臣妾乃乡野之地长大,见地自然不及皇上,皇后来的全面。再者,此事又涉及黎国与西北普弥之间的国事,臣妾便更不好随意发话了。” 汝怀微微一笑:“你倒是会替自己开脱。” 祁无雪亦笑,纤手慢慢剥着橙黄贡橘,随口说道:“臣妾可不关心什么如意容华与王濯将军的安危,臣妾最在意的可是皇上的龙体。”祁无雪将剥好的橘子一瓣瓣置于槐桑递上来的雪白瓷盘之上,置于汝怀面前,认真问道,“皇上近来可有按时服用之前方子制作的丹药?” 汝怀顿了顿道:“这几日被搅得有些心烦意乱,倒不甚注意。” 祁无雪叹口气,遗憾着说:“这等小事不值得皇上为其乱了习惯。那药丸长期规律地吃有极其明显的延年益寿,保健功效,望皇上千万不能忘。” 汝怀点点头,对身侧立着的大太监道:“连常年,可仔细提醒着朕!” 连常年赶忙应着“是”。 祁无雪扬了扬下巴,冲槐桑问道:“你可还记得沅灵山的灵虚道长是哪日云游归来?” 这沅灵山是京城以北连绵不绝的漠山一带中最有灵气的山头,冬日山林照绿繁花茂盛,据说神仙经常出没于此,因此亦是皇帝最喜“修身养性”之所,甚至在山脚下修了简单的行宫。当然,这灵虚道长自然是祁无雪装神弄鬼的托儿,真真假假极擅长故弄玄虚。 槐桑心领神会道:“大抵是前几日,听说其此次云游闽南,又带回许多闽南民间养生长寿之法。只不过道长得空时间不多,即将闭关不出。” 不出意外,汝怀眼睛瞬间亮了亮,之前与这灵虚道长交谈甚是愉快,其见识之广博,对玄妙之事颇有见地,此番云游归来,想必更上了一层楼。 祁无雪自然看出汝怀的态度,顺水推舟道:“皇上这几日为容华之事浪费了太多心神,不若先去沅灵山歇息几日,与道长谈经论道,身心皆能得到升华,岂不快哉。臣妾这就派人快马加鞭通知了灵虚道长,好让其静候皇上到来。” “贵妃所言有理。”祁无雪的话正中汝怀之意,他当然同意地点了头,“既然道长不久便要闭关,事不宜迟,朕明日便启程前往沅灵山行宫。” 祁无雪听完抿唇一笑,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皇上,还有一事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罢。”大抵感受到了祁无雪的“真切”的关怀,汝怀神色柔和了许多,往嘴里放了一瓣橘肉道。 祁无雪眨了眨眼,微笑道:“臣妾听闻碧沁阁的鄞婉仪从小便与王濯将军兄妹情深,又是王家留下的最后两个,必然关怀甚切,这几日更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颇有病态。虽臣妾与之并不算太交好,毕竟相隔极近,心中自然牵挂。且不论这个,鄞婉仪可是吉星再世,若损了一星半点……”说着祁无雪瞅着汝怀,不再继续说下去。 汝怀望了她一眼,道:“所以你也觉得不能惩戒王濯是吗?” 祁无雪无所谓地耸耸肩:“王濯自然与臣妾毫无瓜葛,臣妾一心只系在皇上龙体之上。” 汝怀笑了笑,起身道:“好了,既然你说婉仪思虑成疾,朕就过去瞧瞧她,也算是一点宽慰罢。” 祁无雪亦起身,巧笑着俯身作揖:“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到碧沁阁的时候,王鄞正潜心抄写着东方白让侍婢月茹捎来的佛经,听闻外头一声“皇上驾到”,眼珠子一转,从容端起手边早已凉透了的茶,随手泼了几滴于宣纸之上,轻轻吹干,又拿手揉了眼睛,片刻便发了红。 于是汝怀皇帝见到王鄞,王鄞便是一副双眸垂泪伤痛欲绝的模样,又想起祁无雪之前所说,心中一颤,有些不忍地将其扶了起来。 此刻已入夜,这一整天事端烦扰的汝怀亦有些倦怠,只粗粗安慰了几句,便起驾回了寝殿。 皇帝走后,王鄞伸个懒腰,皇帝只一味安慰,并未提及处罚如意及自己哥哥之事,亦没有白天那般盛怒之态,想必祁无雪与陈皇后的耳旁风奏了效。自己自然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在皇帝面前哭诉求情,偏要他人所求才能被听取半分。 王鄞自然早已听说今日傍晚重旸宫闹的那么一出,此事祁无雪并未事先通气与她,只是她仿佛与祁无雪心灵相通一般轻易猜到她此举的目的。 那个所谓的香囊背后的故事必然是假,只是做给陈皇后看的一出戏罢了。听说其当时可是极其紧张,卖力替哥哥开罪。 皇帝走了不久,槐桑便独自一人来了碧沁阁,将祁无雪嘱咐的话皆告诉了王鄞,果真与王鄞之前所猜相差无几。 王鄞将所抄的佛经拎起来扫了一眼,随即放下,望着窗外月朗星疏,想了想说:“夜黑风高的,谣言什么的最迷惑人心了。明日,明日一早皇上便会去沅灵山论道。”王鄞自言自语着,又莫名笑了起来,转头对贻川说,“贻川,出去告诉新来的榕儿,就说王将军与如意容华在西陵边上私会,已被捉了正着,此刻正关押在天牢,不久便要处斩。让这宫女尽可能到处宣扬,只一点,千万别说是我碧沁阁的人。” 贻川心照不宣地笑着点头:“谨遵婉仪之言。” 第三十二章 这深宫之中最不缺的便是谣言,所谓三人成虎,所谓信口雌黄,虚虚实实捉摸不透。 这新来的小宫女榕儿果真机灵得很,叽叽喳喳四处一说,不消一晚,如意与王濯入狱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三宫六院皆窃窃耳语,待着第二日看好戏。 而汝怀皇帝此刻正拥着金颦在怀,美人于侧,此等妇人家关怀的传闻自然不会入耳。再说这金颦,领悟能力不可小觑,经了上次王鄞的点拨,为人虽仍旧不甚高调,处事待人却游刃有余起来,亦不再庸人自扰。心态平和了,甚至连气色都好了许多,惹得皇帝更是爱不释手。 此刻已将近子时,凤禧宫寝殿依旧亮着烛光。皇后虽不常露面,而消息却是最灵通的。诗霜从陈嫀十五便跟在身边,自然对王濯与自家主子的旧事了然于胸,虽极不赞成皇后出手帮忙,但主子就是主子,忤逆不得。因此她一听闻入狱的消息,急忙奔着告诉了陈嫀。 “娘娘,此事应当如何是好?”诗霜显然亦是着急十分,绞着手中的素帕,甚至连烛芯留了老长都未曾注意到。 相比之下,陈嫀瞧着要沉着许多,把玩着小指上的鎏金护指,眉头紧锁着不说话。然而陈嫀心中却好比油煎火烧,尤其在王鄞说了什么明月在上,流萤无光之类的,让她信了王濯还是爱过自己的,甚至现在也许都不曾忘怀。 兴许确实是如意一厢情愿,那么王濯就被生生诬陷了。又或者,这只是空穴来风?是谁在暗地里使的花招,在试探自己罢了。 陈嫀不愧入宫多年,心思缜密谨慎,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轻举妄动。 她并不是没有猜忌王鄞或祁无雪在背后搞鬼,故意放出这个谣言,只不过关心则乱,任何理智掺和上感情,必然轻易乱成一团浆糊。当然,这向来处事不惊稳如泰山的陈皇后亦是如此。 诗霜虽明白皇后的心意,然不是局内人,自然不能体会此等思绪。她见陈嫀半晌沉默,打更声复又响起,大抵子时都过半了,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句:“娘娘,需要奴婢明日去天牢探探消息吗?” 陈嫀手心微动,护指从指间掉落,磕在烫金桌角,“叮铃”一声,让人莫名心中一紧。她面上依旧淡定,只抬了眼睛道:“急什么,若真入了狱还差这一时半会?耐心等着,且先看看是谁放了这消息出来。再不济,亲自问了皇上便知晓了。” 这话亦是说给陈嫀自己听的,听完仿佛吃了定心丸,慌乱逐渐平息,陈嫀起身让诗霜脱了披着的螺纹罩衫。躺在床上又重复了几遍方才的念头,陈嫀才昏昏沉沉入了睡。 心中绷着弦,陈嫀一夜睡不安稳,醒了四五次,皆是噩梦缠身,醒来头痛不已。不过令人宽慰的是竟梦到了当年王濯与自己雪地骑马相逐,他不忍自己衣着凉薄挨冻,脱了狐裘大氅给自己,拥着他的体温,好像一整个冬天都不再寒冷。 自从王濯离去后,陈嫀已经多年没有梦到这般场景了,此刻她屈膝坐在床上,额上满上被噩梦惊醒的冷汗。只是一想到梦中王濯对自己眉眼含笑温柔备至,陈嫀心如融水,双臂环着温热的被衾仿佛还在王濯的氅中一般。 她稍稍带了点细纹的眼角微微皱起,侧头眯着眼,全然沉浸在如梦似幻的场景中。 从一开始的愤怒,到之后为他的开脱,再到浓浓思念,最后逐渐释怀。这么悠悠转转将近十年,记忆早已发了黄变了味。如今陈嫀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轻轻睁开眼,望着轻罗锦帐出神。 清晨与深夜都是人心理防线最薄弱之时,此刻陈嫀才知自己竟还是当年那个为爱疯魔的死心眼,一心认定了便再难动摇,丝毫未曾改变。 晨露颇重,清风带着湿润花草气息,沁入肺腑,让人心情无端大好。 诗霜被难得起个大早的陈嫀唤了醒,来不及仔细梳妆,粗粗洗漱完便被打发着前往日兆殿打探消息。 诗霜察言观色,纵使起了早,脑子有些混沌,此刻被清风一吹,自然明白过来。皇后如此焦急,想必铁了心帮王濯到底了。 诗霜笼着袖口匆匆行走,心底不免有些叹息,自己这痴情主子这么多年竟还难以释怀,只可惜投错了胎,不然与王濯将军必定如神仙眷侣一般双宿双飞。 当然,诗霜只敢这么想想,要是哪天说漏了嘴,就算皇上不要自己的小命,自己也是要奋不顾身往刀尖上抹脖子的。 到了恢弘的日兆殿跟前,诗霜眯着眼睛打量着殿前守卫——竟只有两队守卫,平日里可不都是四队轮换巡逻的? 诗霜不做多想,略一思索便拾阶往守卫面前走。 为首的带刀侍卫有些面生,个子不算高,却威严自成,想必是新提拔上来的罢。诗霜为人仔细惯了,顺带着瞟了这为首侍卫身后几个,有个稚嫩的竟靠着廊柱打盹,帽檐垂一垂的掉了一半,被身边人胳膊肘猛地一碰,突地惊醒过来,险些摔下台阶,神情颇为搞笑。 来不及回神,这带刀侍卫便先注意到了诗霜,站得笔直纹丝不动问道:“敢问诗霜姑姑何事?” 堪堪忍住笑意,诗霜上前冲为首侍卫拱手行个礼,恭敬道:“诗霜孤陋寡闻,不知守卫如何称呼?”认得出自己,估计确是自己平日里没留心。 侍卫倒荣辱不惊,抿唇道:“贱名不足挂齿,姑姑且说何事。” 诗霜没料到这侍卫会如此回话,颇觉新奇地多望了他一眼,才缓缓说:“不瞒您说,昨日宫中皆传如意容华与王濯将军幽会被抓入狱之事,诗霜心存好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侍卫目光灼灼,令人望着颇觉压迫。他顿了片刻才道:“这消息机密,看在您是皇后身边的姑姑才透露于您。”说着,侍卫声音压低了些,诗霜忙凑上前去附耳倾听,“这消息确实不假,容华与将军现正被关押在天牢,昨日容华情绪十分激动,兼有自寻短见之举。因此,皇上今日一大早便赶着过去天牢了。之后皇上会去沅灵山论道,大抵几日后才能返回。” 诗霜一愣,反应极快地掩饰过去,扫了一圈四周,原来皇上已经离去了,难怪就留了两队守卫,又颇为嫌弃地看了看那再次开始打盹的新人。这等残次都能上来站岗了,也真是老虎不在,作威作福了。 临走,诗霜又问:“诗霜多嘴再问一句,王将军如今情况如何?” 侍卫瞥她一眼,望得诗霜有些发虚,道:“将军亦受了不少刑罚,不过听说他倒未曾提及任何与容华相好之事。” 诗霜暗暗舒口气,道完谢作个揖,便回身离去了。 望着诗霜离去的身影逐渐模糊,槐桑转身推搡一把一直瞌睡缠身醒不过来的贻川,冷言冷语道:“真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让你跟着一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一句风凉话过来,贻川一个响亮喷嚏冻醒了,瞪着眼睛挥挥拳头,刚张口眼珠子一转,却又闭上嘴,只冲这漠然冷淡的槐桑龇牙咧嘴——果真跟祁妖精一样都是坏人!易了容更像座冰山,不对,是块木头!还是针戳不进经水不湿的那种! 不过,话说回来,贻川美滋滋地摸了摸自己明显硬朗起来的面容棱角,贵妃娘娘这手艺倒真是出神入化,自己这么一易容确实像个清俊的少年了。 从日兆殿“守卫”处印证了消息,陈嫀本就焦急的心愈发沉重起来,只在屋内来回踱步,桌上碧玉盅内的藕丝荷粉早已凉透。 陈嫀自言自语道:“皇上怎么突然会去沅灵山论道?” 诗霜说:“容贵妃最有装神弄鬼的能耐,必然是她劝说的皇上。” 皇后点头,诗霜见机问:“娘娘,不如求得宫外相助?” 陈嫀眉头一锁:“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被父亲知道。”说着,她下了决心,对诗霜道,“皇上应当不会在天牢停留许久,他对求仙之事更为关怀才对。因此,诗霜,本宫要你今晚便夜赴天牢看看情况,且好生叮嘱将军万万不可承认与如意容华一丝半点的情谊。至于宫中皇上这边,本宫自会想法子打点好,叫将军不用担心。若遇上不懂事的侍卫盘问,自然不可说是本宫的旨意,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看着随机应变。” 陈嫀又拿了暗色芙蓉柜中一块银色腰牌给诗霜道:“若有人不认得你,亮出这腰牌,自然不会再为难。” 诗霜接过这玲珑腰牌,仔细瞧了瞧,通体亮白可鉴,上头有隶书工整凸了“纨昭”两字。“纨昭”是太后的名号,这是太后在陈嫀少时赐予她的通行令,能让陈嫀在宫中畅通无阻。 诗霜捏紧了这珍贵无比的牌子,将其隐在收口袖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章 时辰依旧尚早,例行的请安被陈皇后以身不适推脱掉了。陈嫀在屋内对着一副山居仙人图一笔一划地描摹,奈何三番五次走神,画画停停,笔下的图丢了七八分神韵,陈嫀瞧着连连皱眉。 正准备重描一幅,诗霜便前来禀报说碧沁阁的鄞婉仪来了。 陈嫀柳眉微挑,自己没派人盯着她的作为,王鄞倒自己送上门来。陈嫀一向疑心不浅,就算得到了皇帝身边守卫的消息仍旧留着点不放心,还是想再听听王鄞之言。她顿了顿,凤眸一敛,放下手中羊毫,便传了王鄞进来。 王鄞今日亦是起了个大早,忙活布置了许久,虽面上望着劳累不堪,又不着妆容,眉眼淡如秋水令人心软,一看便知果真为了哥哥之事辗转难眠。只是她这脑中却灵活得很,句句斟酌,步步谨慎,盘算地丝毫不差。 不外乎求情,王鄞声音隐约有些沙哑,说到动情处甚至略略哽咽,便拿了罗帕轻轻拭了拭眼角。想必思虑过甚,这身子都愈发纤瘦了,让人望着嗟叹不已。 只听多了便有些腻烦,没一会,陈嫀便扶着额打发了王鄞回去。她揉着酸胀的眼窝,却草草忽视了王鄞起身时嘴角略带着的不合时宜的笑意。 如此一来,所有事情便皆合情合理。在王鄞身上亦看不出任何端倪,陈嫀终于深信不疑,擎着方才描摹的这幅山居图,近观远山浓淡衔接甚是僵硬,那些个围坐着痛饮的神仙又丝毫不舒展恣意,陈嫀叹了口气,随手将其团了团,扔到了一边。 一想到能为旧情人做点什么,陈嫀这心里是既紧张又感慨,还有那么一点不知名的喜悦。 是夜,诗霜怀揣着陈嫀的腰牌,小心地出了宫。她挎了个极普通的竹篾小篮,盖了块厚重的碎花轻棉,里头装着皇后亲自挑选的损伤止血各类膏药纱布,皆是宫中极上品的。 夜色浓重如墨,饶是初夏已至,芒种将近,这入了夜风口依旧凉凉的侵入衣衫,让人没由来的有些寒颤。 天牢在京城东边郊区,与西陵遥遥相望,同为极阴冷偏远之地,背靠漠山一带的余支,周边杂草密布。山包连绵,三面黑山圈着这么一个点点火把的牢狱之地,望着就有种阴森可怖之感。 诗霜好容易行到此处,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珠,捏紧了手中的腰牌,咬着牙走近。 凤禧宫亦是一夜灯火未灭。 陈嫀两眼鳏鳏硬是等了一整夜,诗霜却仍旧未归。东方带了些鱼肚白,天就要亮了。陈嫀透过窗,望着天际云层间泄露的些许金光,她眯着眼,心中有些不良的预感。 陈嫀失了诗霜这得力耳目,消息自然闭塞许多。以至于她竟不知道这最喜爱无事生非嚼舌根的深宫之内又开始传闻如飞絮,早已洋洋洒洒一石千波。 话说,昨夜有人胆大包天擅闯天牢禁地,一问竟是宫中之人,还随身携带了太后的私密腰牌,胡言乱语说什么要见“被关押的”王濯将军,听得天牢守卫一头雾水又不敢轻举妄动。 恰好那晚是从前跟过王濯行军的前副将李弼为首守夜,此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亦是因为如此,才不愿与宰相势力同流合污为奸臣贼子领兵,宁愿跟随王濯一同从边疆被召回,继而被贬,只做了区区天牢看守将领罢了。 李弼警惕极高,亦不认得什么宫中姑姑之类,情分脸面什么的更是不甚在意。见其言语有异,行色匆匆,当即便觉其中有诈,丝毫不留任何情面地拘留了诗霜,只待着皇上归来便通报上去。 当然,这李弼自然不会那么巧地正好昨夜值勤,他只是看在王濯亲妹妹王鄞口谕的份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换了平日那帮只吃软饭不干活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懒鬼的班,才有机会这么幸运地见着诗霜来探。 他自然也是极不高兴的,谁大半夜的有这闲工夫不睡觉跑来逮人?心底里直犯嘀咕,有朝一日王濯出来,非得让其好好请自己吃顿饭才行。 再说汝怀皇帝,其在祁无雪的“指点”下兴冲冲地奔向了沅灵山,只是不幸的是,这神出鬼没的灵虚道长说什么这几日风露灵气甚佳,遂提早闭了关,着实令人嗟叹不已。 然而令汝怀还算宽慰,灵虚道长料事如神,早已算到自己的到来,便早早炼制了一小瓶雪莲玉露和气丹赠与皇帝,汝怀这一粒下去,顿觉神清气爽,几日来的烦恼皆消失殆尽,只感叹果真灵丹妙药。 携了这丹药与灵虚道长亲手书写的闽南养生心得一卷,汝怀皇帝心满意足地坐了明黄软轿提早回了宫。 只是其一回宫,这铺天盖地的“噩耗”便接踵而至,不免又气恼不已,这后宫真是没一天安生日子!忙又吞了一粒和气丹抚着胸口顺顺气。 当然,这些变故陈嫀还不知道。此时已是晌午,诗霜竟连个人影都没出现,陈嫀自觉情况不妙,却未曾想得如此严重。心下还未想好如何替自己开脱,凤禧宫门口便破空传来一声“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陈嫀黛眉一蹙,来不及细想,急忙穿上雪青外罩,理了整齐后神色自若地出门接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你给朕看看,这是不是你宫中的人。”汝怀声音倒是不甚急躁,只是这平静起来更让人七上八下。 两个侍从架着个衣着素洁的宫女从后头快步走上来,将这宫女押到皇后面前。陈嫀斜着眼睛略略一看,不出所料,确实是诗霜。 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此刻陈嫀反倒沉稳下来,这宫中十年下来,什么风浪没见过。她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故作诧异,后退一步道:“诗霜?” 祁无雪立在汝怀身后,纱衣宽袖静若处子。见皇后故弄玄虚,她细细眯着眼睛,轻笑着准备看好戏。 诗霜被扭着胳膊许久,一时送下来便酸痛难忍,奋力咬着唇堪堪忍住泪水。她抬头,从前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大半,几缕发丝荡着遮住眸子:“娘娘,奴婢……” 没等诗霜哭诉,汝怀便不耐烦地指着诗霜问皇后道:“给朕一个解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故你宫中的侍婢昨夜去了天牢?” 陈嫀一脸莫名地正准备狡辩说自己毫不知情,祁无雪却恍若早已看穿其心思一般微微一笑,接着云淡风轻地上前几步,说:“想必皇上耳听八方,在回宫路上早已有所听闻,这几日宫中皆传着些如意容华与王濯将军相会被捕之事。恰逢皇上赴沅灵山论道,这谣言便更是扶摇而上,惹得有些人心中迫切难耐。”说着祁无雪不经意地瞥一眼冷冷盯着她的陈嫀,掩唇淡笑继续道,“臣妾不敢妄加揣测,只是昨日鄞婉仪因此传闻心中悲痛,臣妾便好心陪伴了半刻。不料,竟听闻皇后娘娘与那王濯有所谓的‘旧情’?若不是因为这点情分,娘娘才遣了贴身婢女前往天牢探个究竟?” 祁无雪似笑非笑地望着陈嫀,丝毫不惧惮其凌冽的眼神。 听了祁无雪的话,汝怀的眉头登时便拧了起来。陈嫀料想情况不妙,果真着了这几个妖精的道,她轻舒口气,不急不忙道:“皇上明鉴,臣妾一心只为皇上,从未做过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诗霜跪着又急急扭着身子磕头,声音甚是粗糙:“皇上,此事确实与娘娘毫无干系……” 还未说完,汝怀便砸了一串佛珠在诗霜背上:“住嘴!轮得到你说话?”又负着手来回走几步,道,“连常年,去碧沁阁传了鄞婉仪过来回话。” “是。”连常年脚下生风,领着队小太监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嫔妾……参见皇上,皇后,容贵妃。”王鄞声音有些发虚,作揖都得贻川略略扶着,一抬头更是双眼留着淡淡红肿,想必确是兄妹情深。 汝怀见其如此,心中有所不忍,伸手扶了王鄞胳膊,柔声问道:“传你过来本无大事,只方才贵妃提及你哥哥与皇后旧事,朕从未听闻过,不妨细细讲来。” 王鄞眼中满是惊慌,又刻意望着陈嫀冷淡的凤眸,踟蹰半晌又跪了下去,垂着头轻声道:“皇上恕罪,嫔妾对此事……一无所知。” 明眼人一瞧便知其中猫腻大了去了,汝怀自然懂得,再次扶了王鄞起身:“不用怕,尽管大胆说来,有朕在,谁敢为难你?” 听到这话,王鄞眨了眨眼,才缓缓说:“嫔妾自小便与哥哥关系甚好,许多事哥哥都尽数告诉我。因此,嫔妾才知,当年皇后娘娘确实与哥哥有交好之情,然而哥哥明白娘娘的身份,不敢造次,更不敢倾心于娘娘,迫于娘娘的爱慕甚切,便只好主动请离了京城,去了边疆参军。说起来,嫔妾已是十年未见哥哥了,谁料如今还出了此等丑闻……”说着王鄞便拿了锦帕轻轻压了压眼角。 祁无雪在边上叹口气,极善解人意地握了王鄞的手,温声软语地安慰:“谁对谁错,皇上心中清明,自会还个公道。” 对于祁无雪这趁机吃豆腐的行为,王鄞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悲愁登时烟消云散,只想赶紧把手给抽出来,然后好好瞪她几眼。 然而祁无雪这反应迟钝的,竟毫无察觉,只继续紧紧握着王鄞的手,转而对皇帝说:“皇上,婉仪一向为人正直,不会无故诬陷。那么,依臣妾拙见,皇后娘娘大抵是对将军余情未了罢,只可惜将军当年便丝毫不领情,今日更不会为之所动,着实可惜。”见汝怀颇有爆发之势,祁无雪颔首,“自然,这只是臣妾妄加揣测罢了,一切还请皇上定夺。” “确有此事?”汝怀还算给陈嫀面子,只阴阴地问。 陈嫀心中对这两面三刀的王鄞痛恨,又不好发作,只故作淡然地哂笑:“婉仪竟还记得十年前的旧事,真是难得。只可惜一切只是你哥哥的一厢情愿罢了。本宫从未爱慕过他,本宫自小便知晓身份,一早便是皇上的人了,从不敢僭越,本宫与你哥哥只是一时知己罢了,又怎会别有他心?而贵妃的话更是无稽之谈。” “那么这宫女之举你又作何解释?”汝怀亦不是个糊涂人,对两方说辞皆半信半疑,毕竟与这陈嫀做了十年夫妻,举案齐眉的情份还是在的。 陈嫀瞥一眼跪在地上的诗霜,许久才淡淡道:“此事,臣妾丝毫不知情。” 汝怀将信将疑地对着一动不动的诗霜道:“贱婢,你说说究竟何故。” “娘娘……娘娘说的没错,此事她确实不知情。”终于轮到开口机会,诗霜忙扭着身体冲皇帝磕头,抬头又大义磊落地直视汝怀的眼睛道,“从头至尾皆是奴婢一人的主意,娘娘更是被蒙在鼓里。奴婢从小跟了娘娘,娘娘忠心不二,心中一直只有皇上一人。娘娘对将军更没丝毫情意,婉仪大抵年少记差了罢。” 听到这话,王鄞瞥了诗霜一眼,果真主仆情深同仇敌忾,只是……祁无雪,此刻你还握着我手不放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来来来尽情留评【拍拍鼓鼓的钱包,土豪状╮(╯▽╰)╭ 第313233章在线阅读 第313233章 第313233章 第三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四章 “哦?你说这是你的主意,那么为何呢?”祁无雪在王鄞强烈的眼神抗议下,终于松开了手,脸上带着好笑,走至诗霜面前问道。诗霜狠狠瞪了祁无雪一眼,祁无雪自然看在眼里,她故作恍然道,“莫不是与将军有私情的不是你家主子,而是你这小丫头?” 被这个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小狐狸叫做小丫头,诗霜这心里膈应得慌,对这眉目狡黠的祁无雪的厌恶不禁又加重了几分。 见诗霜只愤愤地不说话,汝怀声音一提:“说,究竟是怎么个缘故?” 诗霜肩头抖了抖,深吸了口气,似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慢慢说道:“贵妃娘娘说的没错,当年奴婢便钟情于王濯将军,只是并未袒露心声罢了,因此婉仪并不知情。而今听闻将军身陷囹圄,奴婢私下甚是担忧,便自作主张瞒了皇后娘娘独自一人前去天牢探望。”诗霜说得平静异常,又带着隐隐笑意,她抬头望一眼皇帝,继续说道,“皇上,此事全是奴婢的主张,与娘娘一点关系都没有。皇上你可要相信娘娘啊……” 王鄞远远立着,方才装出来的悲戚与痛楚消失殆尽,只留了漠然平静。事到如今,唇亡齿寒,就算此事扳不倒皇后,能除掉为左膀右臂的诗霜亦是大幸。 汝怀听了叙叙的这么一些话,烦躁地挥挥手:“既然如此,朕便赐了你给王濯做妾,当即押送出宫去西陵,永不能回宫,不得延误。” 诗霜感恩戴德地磕个头:“谢皇上隆恩。”说完,又扭回身子,双眼含着清泪,望着敛着眼睛看不出心情的皇后嘴皮子有些颤抖,好一会才哽咽着说,“娘娘,奴婢无能,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弥天之错,不能再伺候左右……娘娘保重。”又恭恭敬敬地俯身磕头。 一时凤禧宫平日与诗霜姑姑关系不错的几个小宫女眼中皆有些泪光,王鄞静静望着这一切,原不是个硬心肠之人,瞧着这场面心中亦有些不好过。只是转念一想到宰相一派对自己一家的迫害,更有皇后不留情面地出手在前,这点愧疚瞬间不见踪迹。 王鄞目光停在陈嫀身上,她身子有些僵直,除了面色发白竟毫不动容,想必心中正把自己与祁无雪两人撕碎了鞭笞呢。 王鄞暗自叹口气,如此恶人一做,皇后自然视自己为死敌,暗箭化明枪,今后甚至连表面功夫都不必费心了。她略略摇了摇头,余光忽的瞥到身侧祁无雪身上,发现她竟望着自己微笑。 终于逮着机会白了祁无雪一眼,心情愈发舒畅。 不知怎的,此人在,不管如何,心中就变得无比安稳。这种感觉就像暗夜之中孤军奋战久了突然多了援手,心安感激,充满希望与力量,就算明知她亦是意有他求。 王鄞垂着头顾自微微一笑——祁无雪,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好像真的挺好。 只盼望,当我们终于谈及目的和利益之时,自己能足够狠心,不会太留恋,太难过。 如意一事引发的这一连串针锋相对总算告了一段落。皇帝自然不会轻易饶了如意,只是这人就像钻入了地缝一般,四处寻不得。于是只好把这气撒到了普弥一族上头,普弥自知理亏,又实属弹丸小国,只好签了条约,许诺每年供奉翻倍兼割让边疆三县作为赔偿,汝怀心中的气恼才消了消。 六月近半,暑气日渐浓重起来。碧沁阁外满是蝉鸣,纵然几个小太监合力粘一整天,这蝉鸣不减反增。所幸王鄞不是折腾人的主,静心看一会书也倒不觉得心浮气躁了。 这天午后,王鄞靠着银丝织云枕在凉榻上看书,放了碧青竹帘下来,整个屋子凉飕飕的,又有贻川在凉榻背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摇来晃去的没一会,王鄞眼皮子沉沉一合,便睡了过去。 于是祁无雪一进门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一本粗粗卷着的《武经七书》盖住王鄞半张脸,颤一颤的,颇有滑落的趋势。而王鄞则歪着脑袋睡得正酣,织云枕已垂了大半却浑然不觉。伶俐的眸子此刻掩着,睫毛落下一片阴影,几缕墨发如浅浪般自玉白面颊落下,随着细浅呼吸柔柔荡开一分又落下。 她从未有过这样随意的模样,俏皮如少女,安宁似闲花。 祁无雪朱唇微启,眸子里满是笑意。她转身对槐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略一挥手示意站在凉榻之后的贻川下去。 贻川有些不放心自家这睡得天昏地暗的小主,然而祁无雪几番出手相助,又让她对这从前视为死对头的女人多了几分好感。贻川不舍地来回望了几眼,只好跟着那面瘫脸槐桑一同出了门,顺便狠狠剜了面瘫脸一眼。 槐桑自然察觉,毫无反应。 果真是面瘫。贻川不禁感慨。 大概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场变化,祁无雪一凑近王鄞眼前,王鄞便蹙了眉,当下便嗖然睁开了眼。 “姐姐……睡得真浅啊。”难得祁无雪说话也会磕绊。 王鄞瞪着眼前这双尴尬地笑着眯成了两条缝的眸子,一时竟无言以对。 见王鄞脸色越来越冷,纵然还是维持着那可爱的姿态,却丝毫没有方才熟睡中不设防的天真模样,祁无雪扁扁嘴,终于起身:“刚来,你就醒了。还想趁你睡着……” “捉弄我吗?”王鄞坐直了身子,终于发了话。 祁无雪摇摇头:“吃你豆腐。” 王鄞瞥一眼这没个正经的祁无雪,却发现她说那话时竟极为严肃,对比而来,颇有搞笑色彩。 王鄞嘴角勾了勾,将手中被折得变形的书抚了平,放在一侧的茶几上。起身将凌乱的发丝拨至耳后,理了理衣裙,略一颔首:“嫔妾失礼,见过贵妃。不知贵妃今日何事来访?” 果真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祁无雪叹口气,遗憾地望着眼前这个又拒人千里的冷美人想,要是冷美人再醒得晚些就好了……想着,祁无雪心不在焉地开口:“无事无事。” 王鄞抬着眼睛看一眼这心不在焉的女人,顿时没了方才被人偷窥的不快,道:“之前如意一事还多谢娘娘出手相助,不然凭嫔妾这榆木脑袋,无论如何都走不到这一步。” 祁无雪耸耸肩:“姐姐说笑了。无雪只是燃了第一把火,之后的一切可不都是姐姐自己所想所为?”她冲王鄞眨眨眼,“姐姐一开始只不过被焦急与烦扰困惑了罢了,无雪也就这么一点小聪明了。” 王鄞挑眉,这话说的,够虚伪,果然是祁无雪的作风。 祁无雪越过王鄞身侧,伸手去够茶几上的《武经七书》,奈何手臂不够长,够了半天没碰到书的边角。 王鄞顺手将书拿下来,递给祁无雪。 祁无雪抿着唇盈盈笑着,随手翻了几页,便毫无兴致地随手扔到了一边:“我只道姐姐蕙质兰心只看那些诗词歌赋,不料你竟对军事政治亦有造诣,真是出人意料。” 王鄞敛着眼随口道:“略懂皮毛罢了。” “不过宫中确实堪比战场,甚至更为残忍血腥。”祁无雪叹口气,“自那天之后许久未见到皇后了,不知此时她在做甚?当日没乘胜追击真是遗憾呢。” “这次皇后消损极大,必然要韬光养晦一段方可,如今大抵其在寻找物色下一个援手罢。”王鄞道,“树大根深,又做了十年的主子,自然不可一日相除。皇上亦懂得这个道理,他们之间还有十年的情分,非三言两语便可磨灭。此事能走到这一步已是万幸。” 祁无雪故作恍然地点点头,负着手若有所思地走开两步,又突地回身,咬着唇似下了决心般问王鄞:“你想不想知道,为何我竭力帮你?” 王鄞掩了多日的心情又被重新翻起,竟有种措手不及的惊慌与茫然——她迫切地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怕知道之后如今还算美好的假象都要一一破裂。 见王鄞脸色不甚好看地沉默了,祁无雪微微一笑:“如果我说只是为了你,你可信?” 王鄞额上蹦出滴汗,一不小心顺着脸颊流了下去,落地有声。 怎么就这么想掐死她呢?王鄞想。可不知为何自己竟莫名想笑。 瞧着面前这张充满了“期待”的脸,王鄞毫不为所动,忍住笑,瞥她一眼,淡淡绕开,行至窗前。王鄞信手卷起翠绿珠帘,清风夹着松涛气息沁人心脾,一扫浅薄的暑气。 碧沁阁果真名副其实,一入夏便绿得让人醉心。 “听闻姐姐故乡在越州,如今应是荷花露角之际罢。”祁无雪跟着凑上来。 王鄞愣了愣,眯着眼望着这看似无穷尽的碧海,似落入回忆之中:“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 祁无雪嘻嘻笑着,随口接了最后一句:“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懒得纠正,王鄞垂首微笑:“江南自是风光无限,可惜……” “可惜什么。”祁无雪满不在意地转个身,靠坐在窗台边上,把玩着自己一撮鬓发,眼珠子一转,又将王鄞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挑了几缕,与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还嫌不够紧,又打了几个结,捏着这死结翻来覆去地看,兀自高兴地笑道,“既然江南如此迷人,那就去罢!” 王鄞望着这个结,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语塞。 作者有话要说:总不相信贵妃娘娘,可如何是好2333 第三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五章 此时门外突然吵嚷起来,听着像是贻川的声音,又带着些委屈。王鄞皱着眉看了祁无雪一眼,叹气道:“嫔妾教下无方,娘娘见……” 没说完,槐桑的声音也响起来了——“本来就是肤浅啊,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三纲五常,果真见识浅陋。” “我……我又没说德行,我只说女红啊!你干嘛扯到那上面去!” 听着外头快要脸红脖子热地吵起来,王鄞无奈地抬脚便往外走,谁料祁无雪这手贱地给两人头发绑上了,这么一走霎时扯得头皮生疼。 祁无雪“哎呦”一声,倾着身子赶紧从窗台上跳下来,王鄞亦往后退一步,两人顿时撞成一团,祁无雪抱着脑袋,望着王鄞因疼痛而皱在一起的眉眼,竟咯咯笑了出声。 王鄞嗔视着这个始作俑者,好不容易抑制住想打她的*,咬牙切齿道:“笑什么,还不解开!” “是是是……”祁无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弓着背伸手开始解这死结。 王鄞不耐烦地看着祁无雪解结,她东扯西扯没个正经,分明没有解开的意思。看一眼她,发现那双带笑的眸子也正望着自己。 看着祁无雪,王鄞不知怎的竟瞬间没了脾气,忍不住也弯起了唇角。只是外头动静越来越大,祁无雪又这么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王鄞只好自己动手,三下五除二便把这结给解开了——果真方才祁无雪就是在磨洋工。 “吵什么。”王鄞拉开了门,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人瞧着都心虚。 “就是,吵什么吵,烦死人了。”祁无雪的脑袋从王鄞边上探出来,装着严肃,可明眼人一看便知毫无怒气。 贻川一脸哭丧地望向王鄞,就像看到了救星,赶紧一溜小跑过来,乖巧地立在王鄞边上,又恨恨地回头看一眼槐桑:“婉仪,槐桑她蛮不讲理!” 槐桑难得这面瘫脸上写上了“生气”两字,只还算懂规矩,见了祁无雪,抿了抿唇作揖:“娘娘。” “究竟何事,你们吵得如此不可开交?” “就是,快说!”祁无雪把下颌枕在王鄞肩上,葱葱指尖一指,狐假虎威。 贻川一脸无辜地望着王鄞,扳扳手指委屈道:“我就说,姑娘家应该温柔似水,槐桑就白我,说我愚昧。我又说做女红是姑娘本分,她又白我,说我无知。我接着说贤良淑德,她居然又……” “别胡扯,你明明说守纲常循规矩!”槐桑皱着眉走近几步。 贻川有些害怕地往王鄞边上躲躲,鼓成个包子脸:“你言语诽谤人!” “你还身体攻击我呢。” “我不过……拍了拍你的肩!” “你还伸脚绊我来着。” “我……” 面前两人颇有继续吵下去的意思,立在门口的两个倒看热闹看得起劲,尤其是祁无雪,今日她兴致特别高,眼珠子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听得津津有味。 王鄞被祁无雪的下巴硌得生疼,赶紧装着劝架走了开去,害得祁无雪一个没防备,差点往前摔倒。 “好了,什么大事值得这么吵。”王鄞面色柔和许多,还颇有一副和事老的样子,“女子之德固然重要,但太过刻板亦是误区。所以才用才能调和,了解的多了,自然眼界就非比寻常了,那才是一个有血肉生动的人。” 祁无雪拍着手道:“说得好。”只是脸上依旧有些幽怨。 王鄞瞥她一眼,又禁不住笑着对方才吵架的两人打趣道:“没看出来,你们竟还是一对小冤家。” 贻川与槐桑相视一眼,又彼此嫌弃地转头。 祁无雪看在眼里,抱着胳膊笑得意味深长,又冲槐桑眨眨眼,槐桑丝毫不解意地木木然看着她。祁无雪叹口气,走上前:“罢了罢了,今日叨扰许久,也该回去了。”说着,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凶神恶煞地冲贻川道,“喂,让我们家槐桑心情不好,还不拿点点心过来让她开心些?!”说着说着,眼神忽又飘到王鄞身上,冲她粲然一笑。 王鄞简直拿这个小孩子脾气的祁无雪束手无策,哭笑不得地让贻川赶紧去厨房装了昨日无聊做得蜂蜜甜糕给她。 一路上,祁无雪满足地捏着印出杏花模样的甜糕一口口吃着,吃完还意犹未尽地舔着指尖。 槐桑心中一直忐忑,只是没想到祁无雪竟对方才的事绝口不提,看来她今日心情真是不错。 祁无雪伸了手,槐桑赶紧又递上一块。捏着甜糕正准备放进口中,祁无雪顿了顿,转而对槐桑说:“槐桑,本宫有事吩咐你。” 这一脸凝重的,让槐桑浑身一激灵,心中暗想估计要挨骂了。 谁料,祁无雪微敛着眼睛,思量片刻之后才轻声说:“待回去,放只鸽子联系朔都的平云镖局。” “何事?”槐桑疑惑。 “平云镖局的宋老板曾欠我个人情,现在该还咯。”祁无雪淡淡一笑,让人捉摸不透。 再说陈皇后,自从出了那码子事之后众人皆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只是几次请安瞧着其面色如素,竟毫无异色,更对王鄞亦极为平常。后宫无永久之浪,不几日这兴头便迅速消退了下去。不过皇帝眼前的新宠金颦倒是极守礼节,日日恭敬地上皇后处请安,众人皆暗自疑心其有攀结之意。 这日,王鄞起晚了些,算着近大半月未向太后请安。虽说太后两手不管后宫事,然其位高言重,自然不可忽视。简单梳妆毕,王鄞便直接前往了福颐宫。 雨真姑姑通报了之后便出来领了王鄞进去。雨真自太后还是皇后之时便跟在其身边,算来已有近二十载。她面相柔和,言辞带笑,颇有和善之气。 雨真脚步急急走着,又回头冲王鄞微笑,轻声道:“也不知今儿个什么好日子,竟都赶着来给娘娘请安。” 王鄞愣了愣,故作不经意:“哦?倒真是赶了巧了,不知还有哪宫姐妹同在?” 恰好正行到太后所在的风露厢前,雨真姑姑侧立于一边,和气地望一眼王鄞:“婉仪进去便知晓了。”说着,抬手轻轻推开了门。 虽心里早已猜了个□□不离十,只是见到祁无雪盈盈含笑的眉眼,以及边上坐得笔直地抄写佛偈的东方白……王鄞不知怎的只觉气氛诡谲,甚至直接忽略了红玉榻上翘着暖黄碧珠护指抿茶的太后主角儿。 规矩还是少不得的,王鄞请过安之后便依太后的意思坐至东方白边上——太后一向喜爱东方白,道其有佛家人点破红尘的清静,而东方白交缘浅薄,只王鄞这么一个还算谈得来的姐妹,自然时不时在太后面前提一两句,太后便顺道记了王鄞这名号。 王鄞依着太后意思抚了裙角,坐到东方白边上。略一侧头,瞧着她笔下米黄宣纸上的密密小楷,的确颇有一番古意禅味。 东方白轻轻放下笔,笑着对王鄞道:“算来我们姐妹亦有许多日子未见了,我虽整日远远地呆在清霖宫,却还不至于闭塞。”说着东方白叹息着握着王鄞的手,眼中有些不忍,“之前那些纷扰之事别放在心上,自个儿保重才要紧。” 王鄞微笑点头道:“谢婕妤关怀。只是这些天没见,怎见你又清瘦了不少?有什么事尽可吩咐我,可别一个人闷着。”刚说完,王鄞便觉得浑身不舒服,余光朝着一直静静地没说话的祁无雪一瞥,果真,这小妖精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说,嘴角竟还勾了抹笑,明明是咬牙切齿的样子,却硬生生装着淡然,着实诡异极了。 不知为何,一想到祁无雪那憋屈样子,王鄞就想笑,堪堪忍住才没在这庄穆之地不合时宜地笑出来。只是这憋得难受,只好赶紧请了走。 刚一起身,准备离去,一直静默的祁无雪亦施施然站了起来,说什么正好同行,冠冕堂皇地一起跟着走了。 两顶软轿一前一后地缓缓行着,王鄞位分低,自然走在后头。 祁无雪的软轿为蓝灰,边角上无一坠饰,只绵绵飘着纯白纱绸,颇显清心风流。透过软绸能隐隐瞧见祁无雪的背影,她一手歪歪地支着脑袋,坐得七扭八歪,又有些心浮气躁地将头发随手挽上。 见祁无雪自顾自不知在纠结个什么劲,王鄞只随她去并未多嘴问一句,于是这一路上便只有齐刷刷脚步声与风过树叶声,着实有些尴尬。 软轿先到碧沁阁,王鄞好心打个招呼道:“嫔妾就不送贵妃了,娘娘好走。” 谁料祁无雪这没心肝的,竟淡淡瞟一眼,继而回了声“嗯”便没了下文,留了个干脆的背影让王鄞发愣——这货是吃了炸药么?又不自觉想及之前东方白的关怀之举,难不成,这心眼比针孔小的贵妃娘娘竟为这事……吃醋了? 王鄞终于忍不住噗嗤一笑,掩着嘴转身进屋:怪不得浑身一股子酸味,不可一世的小妖精竟也有这一天。 三日后,汝怀皇帝突然传诏说趁着春光大好,国泰民安,五谷丰登,他得出去微服私访。当然美人是不能不在侧的,于是新宠金颦便被提了名。同时,这馊主意是祁无雪出的,行程中自然少不了拜访仙山道派一事,于是她亦是不能少的。 可唯一令人不解的是——王鄞居然也被拉了去。 王鄞掐指一算——祁无雪,你又想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酸酸更健康23333 呀,两人世界要开始辣【我这么又开始剧透了(?? . ??) 厚着脸皮求个作收,马上就要破百辣,谁愿意做这划时代意义的人呢(?? . ??) 这么水嫩不戳一下吗? 第三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六章 无奈推辞不掉,王鄞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上了贼船。 外头瞧着极为朴素不华的月色马车里头却别有洞天——青铜掐金熏球袅娜地冒着细烟,熏得车内满是清淡雅洁的沉水香,窗帘为暗印云纹的水泽锦,遮光效果极佳,又如水一般顺滑细致,四周缠着一圈精致玉色珠帘,略一相撞琤然轻响,令人心神宁和。 这是设给几个妃嫔的,前头那辆玄黑中夹着明黄的便是汝怀皇帝的,四角挂了厚重流苏,风一吹,飘飘荡荡,颇有气派。 王鄞没多想,扶着贻川的手踩上了车台,回头望一眼贻川,这小丫头眼中竟闪着泪光,她绞着手指,赶紧眨眨眼睛把眼泪吸回去,挥挥手大度道:“婉仪赶紧走吧,奴婢好接着回去睡觉!” 王鄞点头道:“记得先把嘴角的碎末擦了干净。” 一句话落,眼中的泪光登时消失,只留了面颊上两片红晕,贻川深信不疑地抬起手背一擦,疑惑道:“没有啊……” 王鄞看着这傻愣愣的贻川终于噗嗤笑了出来:“且回去吧,也该走了。” 等到车尘渐消,贻川才恍然大悟——竟还觉得自家小主对自己关怀备至,原来只是捉弄罢了!贻川对着车辙马蹄印子直甩手帕,一双溜圆的眼睛瞪成了金鱼泡。 再说马车上那三人诡异的局面。 祁无雪位分最高,自然坐在靠后的正中间,而金颦与王鄞则分别坐在两侧窗边。暖风带着帘子浮动,触至脸侧犹如柔荑轻抚一般。 几日不见,金颦愈发灵秀逼人,亮眸一转犹如林下麋鹿,婉转而活泼。她见到王鄞亦是极高兴,扯着王鄞的手一直“姐姐姐姐”地叫,反倒不经意冷落了边上的祁无雪。 王鄞被金颦这热切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她只和气地笑笑,又许久未听到祁无雪的动静,从前这女人可不是一向都出尽风头的么?王鄞斜着眼睛随意一瞟,祁无雪恍若全然未曾听见两人说话一般撩开帘子一角,顾自淡淡望着窗外。 自从上来打了招呼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这妖精的心思着实猜不透,王鄞决定不睬她,随她生闷气。 虽说装着淡然自若,祁无雪心里那个小人早已把这叽叽喳喳烦人的小丫头掐着脖子扔出了马车外面,想着祁无雪手就有些痒痒,赶紧搓了搓,才把这*抑制下去。细长狐狸眼往两人身上随意一瞥,发现王鄞这丝毫不解风情的死女人竟好像全然不懂自己的心思,只留了个后脑勺给自己。 祁无雪冲着王鄞的乌黑油亮的秀发鼓着嘴皱了皱鼻子,王鄞脊背一凉,略微转身,祁无雪瞬间又是那么一副拒人千里的高傲之态。 两三时辰之后,日大如盘,已是晌午。 马车停下来,几个姑娘皆下来舒展筋骨,金颦依旧缠着王鄞,果真还是个小女孩,见着密密草坪间缤纷的菌菇都兴奋地几近跳起来,笑声清灵自在,还拉着王鄞一同蹲在边上仔细钻研哪个能吃,怎么做才好吃…… 意兴阑珊地陪着搭了几句话,回头,王鄞竟找不见祁无雪的踪迹了。她不经意地起身环视了圈,才发现她远远地在与汝怀皇帝说话,还时不时往这边望一眼。 王鄞心中又升腾起一股子不祥的预兆。 于是,整顿完毕之后,月色马车内就只剩了王鄞与祁无雪两人。前头马车辘辘走着,清越古琴声婉转动听,缠绵之意宛若绕指柔情,如疏雨扑窗,黄莺出谷。 王鄞自然明白这是祁无雪故意“挑拨”着将金颦撵去了皇帝那里,只是再睇眼祁无雪,此人依旧还是闷闷不语,此刻甚至连眼皮子都阖上了。 这屡次三番的,纵然王鄞好脾气都被惹得有些不快。整出这么多花样,偏偏又什么都不做,王鄞莫名觉得有种被玩弄的感觉,仿佛被人翻手操纵玩弄着。祁无雪之前对她死皮赖脸的亲热模样还历然眼前,此时对着这么一张截然不同的样子,王鄞竟情不自禁地想念起这妖精缠着自己把眼睛都笑没了的时候。 又是沉默许久,香薰球内的沉水快燃尽了,烟尘飘得越来越轻渺。 祁无雪憋得难受,好不容易把这烦人的金颦送走了,这又安静地恍若一潭死水,她闭着眼睛心中叹了一百遍气:父王啊父王,你花了大价钱大精力教了我诗书棋画,政治心机,生存之道,可为何没告诉我喜欢个人比前头全部加起来还难! 谁叫自己喜欢她呢。祁无雪扁扁嘴,终于忍不住睁开一只眼,不料却恰好对上王鄞的沉沉的眸子。 没等祁无雪开口,王鄞便淡淡道:“什么事,可以说了罢?” 祁无雪望着王鄞平静的眼神,竟有些恍惚着不知从何说起。她只勾起了唇,随后掀起帘子,望着逐渐人声鼎沸起来的街道,答非所问地说:“到朔都了,姐姐。” 这回答简直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是祁无雪这么一句熟悉的“姐姐”,仿佛带着安抚的魔力一般,轻飘飘拂过,王鄞方才的小心思便争相湮灭。 暗叹着自己不争气的同时,王鄞扭过身子,顺势亦拉开脑后的帘子,往外头望去—— 朔都,京城以南繁华大城,南北贸易往来枢纽之地,为中原经济第一重城。因并不是政治中心,朔都便比京城少了份严肃庄穆,更多的是昌盛熙攘。 不远处便是宏伟高耸的古城墙,上头用恣意的行楷宽宽刻着一个“朔”字,大气亦舒展,似一慵懒美人含笑迎待四方来客。 一想到“慵懒美人”一词,王鄞的思绪便又莫名地转到了祁无雪身上,不过此人可算不上什么慵懒,顶多是懒怠罢了。王鄞望着车旁行人如流水,鲜衣暖笑,店铺缤纷,嘴角不禁挂了点笑。 正走着神,冷不防身侧多了个人。 祁无雪竟趁着王鄞发呆之际悄无声息地挪了过来,目光落在王鄞挽起一半青丝后露出的莹洁脖颈,肌肤似吹弹可破,下颌的弧度纤美自然,让人忍不住想触于其上。 祁无雪眯着眼睛,舔了舔上唇,她一向不是个克己之人,人生几何,过了这桥,就再没了这店了! 王鄞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息惊得浑身一凛,脖子后的肌肤极其敏感,此刻温热的呼吸如羽毛般细细拂过,却比流水般细腻的水泽锦更为柔和,更带着一股子挑弄,如电流般自此急窜而入,让人心神不宁。一时间,王鄞脊背有些发僵,浑身起了细密的疙瘩。 窗外人群愈发多起来,只是凝不起注意,人便如幻影一般模糊起来。 见王鄞只僵着毫无反应,祁无雪心中偷着乐,之前的恼怒与不快皆抛之脑后,嘴角一勾,一不做二不休,自王鄞身后伸手环抱了她的腰,把侧脸贴到她修长玉洁的后颈。又怕她下一刻便把自己推了开去,便故作瞌睡般嘟哝:“昨日整夜没睡好,可累死我了……” 谁料这冷血心肠的王鄞丝毫不买账,终于反应过来,转身便想挣脱。祁无雪又可怜兮兮道:“靠着姐姐好舒服,让无雪想起了小时候娘亲的怀抱。” 听到这话,王鄞脸黑得整个儿跟炭似的——谁都知道祁无雪为温襄王从蜀山青鹤观领养,从小无父无母。此时竟拉着这凭空而来的一个“娘亲”来压自己,着实好笑得紧,只是就算如此,为何自己竟无言以对?! 祁无雪瞧着柔柔弱弱,气力却一点儿不小,被她牢牢地圈在怀里,王鄞能感受到她轻微的心跳,背上贴着的柔软让人莫名口干舌燥,不舍将其推开。 不一会,脖子后传来的呼吸便绵长起来,王鄞略略侧头,因靠得极近,这么一转,鼻尖便顶上祁无雪的额头。她的侧脸精致无暇,樱花瓣似的薄唇轻轻抿着,睡容安宁似孩童一般——王鄞不禁想笑,这女人看着无所不能,内里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 祁无雪的确是个孩童,还是个玩心大起的顽童。正当王鄞望地起劲,祁无雪浓密的睫毛一抖,桃花眼睁得那叫一个清明,根本就不似睡梦中醒来的样子。 她望着王鄞有些惊愕的表情,笑得眼角弯弯,柔和地仿佛要将人的心都揉碎。 幸好王鄞够淡定,回头清了清嗓子,平静道:“抱够了吧,不知道整个人挂在我身上,我很累吗?” 祁无雪一点儿不生气,依旧笑眯眯:“不够,也不知道。” 虽然是如此赖皮的回答,王鄞却咬着唇想笑。 不多时,马车一停,赶车的侍卫轻轻扣了扣门沿,恭敬道:“娘娘,婉仪,到沽月楼了,且下车用膳吧。” 祁无雪头也不抬,闷闷道:“知道了。” 见祁无雪还是毫无动作,王鄞终于耐不住了:“走啊。” 祁无雪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笑道:“哦。” 有了马车上那么一茬“风花雪月”,两人总算不再隔阂。 沽月楼临河而建,热闹非凡。一行人的包间为二层雅厢,暖风自窗口拂面而来,带着江渚清和之气,一扫半天行车之倦怠。 虽朔都与京城相去不远,菜系却是大相径庭。只因这里为多方聚集之地,于是便糅合了南北菜系各家之长,有酸甜,香辣,鲜美……满满一桌子菜,竟堪比宫中珍味全席,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用了午膳之后,金颦又自请在轻纱帘幕后弹奏了一去《芙蓉醉》,配上特产醇酿待春归,果真醺醺然不自禁。 出了朔都之后再行三个时辰便将进入徽州大郡,再之后沿秦淮河走便是金陵,扬州一带,再南则是临海余杭。 马车辘辘走着,金颦不出意外又被汝怀拉去解闷儿了,于是车内又只剩了两人大眼瞪小眼。 四周青木参天,官道亦被重重碧绿包围地密不透风。行于山脚之下,夏至天气,竟透进来许多森森凉意。 正昏昏欲睡,马车陡然停了,王鄞一个没坐稳险些磕到边上护栏。 “来着何人?”御前带刀侍卫气势十足地问话。 “我等绿林好汉来取昏庸无能的皇帝狗命!”鬼脸面具之后变调后沉闷而男女不分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背后都渗出了层冷汗。 作者有话要说:尽情暧昧吧╮(╯▽╰)╭砰砰砰 第三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七章 一时间场面混乱起来,刀剑相触铿锵刺耳。这些刺客训练有素,行动矫捷而快速,令人猝不及防,着一身黑,穿梭交织着,与刀光剑影为鲜明对比。而同时,这名不副实的御前侍卫在其面前更显得不堪一击。 所幸的是,来人只有十几人组成的一小支,而这侍卫队伍则密密麻麻站了许多层,似肉盾般层层包围着后头的两顶马车。 厮杀声此起彼伏,一向养尊处优的汝怀哪里见过此等血腥场面,拎起帘子瞧了瞧,便胆战心惊地赶紧放下,一时唇色惨白。 倒是祁无雪淡定许多,她皱着眉头自马车内走出,立于车台之上,负手望着前方失控局面。林间晚风浮动,祁无雪就这么静静立着,仿佛出泥不染的谪尘仙子,与这交战之地格格不入。 御马的侍卫见状有些发愣,反应还算快,赶紧冲祁无雪道:“娘娘快进去,这太危险了!” 结果祁无雪倒没进去,还多出来个王鄞。 虽亦从未见过兵刃相接,王鄞有个戎马沙场的哥哥,见了这情景只随祁无雪般蹙了蹙眉。她朱唇微启:“娘娘可知这是什么人。” 祁无雪敛了眉眼,微微摇头道:“如今世道浑浊,江湖更是各流各派鱼龙混杂。我亦不专攻武学,难以从其招式得知。” 王鄞瞥了眼祁无雪,其从容自若令王鄞暗地有些生疑,只是鬓发遮了半张脸,看不清其表情。 刺客招式虽极为凌厉,只拖着时间一久便有些招架不住,更有不少受了小伤。祁无雪朝着交战方向微微眯了眯眼,为首的刺客仿佛突地意识到什么,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令人浑身一阵鸡皮:“妖女,就是你言语媚上,妖言惑众!今日就抓了你回去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说着,几个武功较好的立刻腾空飞了过来,踩着皇帝马车的顶挥剑迫近。 王鄞来不及细想,一挑眉转身按着祁无雪的肩扑下了马车,两人瞬间抱着滚下了官道,沿着茵绿斜坡快速滚了下去。 忠心耿耿的赶车侍卫见状,撕心裂肺一声叫:“娘娘!婉仪!” 天旋地转了许久之后,两人终于被密密的银杏挡了下来,只是王鄞一头磕在了突起的钝石之上,倒不疼,只是脑中嗡嗡作响有些发晕,且颧上破了些皮,狼狈不堪,身上亦是淤青遍布,衣衫上零零碎碎挂着许多枯枝碎叶。 王鄞按着太阳穴坐起来,望了望斜坡之上,这坡乌压压的一眼还望不到头,大抵滚了挺远,只是要再上去可就有些困难了。所幸黑衣人未曾追来,不知皇上那里情况如何…… 正皱眉间,一直被自己无视的祁无雪亦揉着腰坐起来,见王鄞毫无关怀之意,祁无雪动人的桃花眼笼着薄薄水雾,竟如委屈撒娇一般。 王鄞瞥了她一眼,祁无雪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发髻本就坠坠,此番旋转之后更是散了大半,其间夹杂了许多松针碎末,甚至还有一根细小树枝从髻间穿过,露了一半,倒像是朴素发簪一般。 又想到平日里这妖精一丝不苟的模样,简直就是颠覆。王鄞看一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姐姐还笑我,你自己都是一副狼狈样。”祁无雪亦笑出声来,不顾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扑上来,往王鄞脸上一抹。 王鄞一愣,一个没防备,往后仰去,恰好祁无雪又是个出手没收势的,于是两人互相瞪着眼,沿着缓了许多的斜坡又滚作了一团—— “祁无雪!!!”扑啦啦一声响,山间惊起一群飞鸟。 事后,祁无雪才百口莫辩地解释说,当时确实是王鄞脸上粘了泥,只是王鄞气得只想掐死她,才不相信她的鬼话。 这么接二连三地滚,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住。 在溪水边上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御前侍卫前来寻找,此刻天色比之前暗了许多,算来已是酉时过了大半了。祁无雪比王鄞淡定多了,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对着湍急碎白的溪水淡然自若地梳着头。 王鄞脑袋还是有些发晕,只皱着眉在边上支着头坐着,望着这罪魁祸首一包火——也不知这祁无雪哪来这么大魔力,总能引得从来心态极佳的王鄞情绪失常。 “我说,你都不准备谢谢我的吗?娘娘。”王鄞看着这不急不缓地婀娜身姿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祁无雪明显愣了,狐疑地望着王鄞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当时若你不推我,我们哪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局面?姐姐。” 王鄞闭着眼睛深吸口气,不能跟这小狐狸计较,会被气死。 只是这左等右等侍卫都不来,在这么干等下去天都要全黑了,待到夜里再行必定更多不便。于是在王鄞百般督促下,祁无雪终于跟着起了身。 待王鄞摸索着沿溪而上时,祁无雪才笑吟吟地在后头拉了王鄞的手,道:“姐姐走错了,走另一边不消半个时辰便能出去。” 原来这货一早便知出路,怪不得丝毫不焦急。听着这不慌不忙的声音,王鄞满脸黑线。 祁无雪似极适应这种林间小道,牵着王鄞左拐右拐走得顺风顺水。然而王鄞就没这么灵巧了,东磕西绊,兼有方才被撞到脑袋,时不时一阵晕眩,眼冒金星,死死咬着唇才未被走在前头的祁无雪发现异常。 不出三刻钟,幽幽山谷便走到了尽头,湍急小溪另汇聚了几股清流,变得宽敞而平坦。祁无雪攀着银杏树桩抬脚便从已然相差不多的谷中踏上平路,回身别了鬓发又向王鄞伸出手。 人在屋檐下,王鄞望着这遥遥伸出的橄榄枝默了片刻,又望了望祁无雪真挚的脸,终于还是毫不犹豫地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刚在羊肠小道上站稳,脑袋还有些发晕,面前便出现了令人胆寒心惊的一幕—— 方才那些黑衣人竟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两人面前。依旧戴着哭笑参半的鬼脸面具,依旧是雌雄莫辨的变调声音:“珠锦郡主。” 珠锦乃是祁无雪的小字,更是其入宫之前在蜀中温襄王名下的郡主名号。 见为首的黑衣人微微屈膝向祁无雪行了个礼,并唤其“珠锦郡主”。这一画面着实诡异得紧,王鄞皱着眉头退后一步,眼神在黑衣人与负手而立的祁无雪身上来回转着,脚下有些不稳,险些再次摔了下去。 祁无雪发觉王鄞的异样,不动声色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淡然微笑地对黑衣人道:“宋老板这次有劳你了,还损了不少力将,我祁无雪铭记于心。” 黑衣人怪声怪气地笑了笑,伸手将面具取下,其瞧着年过不惑,朗目浓眉,一副江湖人士豪爽之态:“郡主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再说,当年郡主救命之恩,理应涌泉相报。”说着,又恭敬地朝祁无雪行了个礼。 祁无雪点点头说:“宋老板客气。不过今日天色晚了,怕只能去平云镖局叨扰一晚了。” 宋老板侧身,身后的黑衣人立刻走开几步牵来几匹马与一简单马车:“在下早已在镖局打点好一切,只等郡主与……”宋老板有些疑惑地望着王鄞,问道,“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没等王鄞回话,祁无雪便勾着唇抢白道:“她是我姐姐,姓王。” 如此便知祁无雪并不想多透露,宋老板自然懂这道理,只颔首道:“那么,郡主,王姑娘且上马车吧。” 虽然头晕不已,更隐隐夹着刺痛,见着方才场景,王鄞还是立刻意识过来。说什么刺客,不过只是祁无雪玩得把戏罢了。王鄞坐在不甚平稳地车内揿着胀痛的太阳穴缓缓揉着,并未抬眼看一眼祁无雪。 祁无雪抿着唇,踟蹰许久才凑着坐过去,带着些歉意道:“姐姐……” “嗯?” 这一声不咸不淡的,方才在他人面前威风八方的祁无雪立刻有些蔫,鼓了鼓腮帮子才轻声道:“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王鄞浑身酸痛,累得很,亦没什么气力说话,只瞥一眼祁无雪,淡淡道:“还用问吗?我又不傻,珠锦郡主。” 祁无雪愣了愣,顾自笑了:“那便好。”语气平静,听不出悲喜。 一路上鸦雀无声,唯有马蹄橐橐,林风簌簌,恍若落日悲歌一般。马车之内愈发昏暗,王鄞懒得往祁无雪方向看,望着窗外逐渐熙攘繁华起来的街道,心绪万千。 平云镖局乃中原第一大镖局,其高手如云,生意似火,唯利是图,只要有钱便接各家单子,更甚者,与朝廷关系盘根错节固不可破。因而其名震四方,为江湖不可小觑之一股势力。 平日到晚上,平云镖局不输白天,江湖各道人马来来往往,鱼龙混杂。然而今日一下马车,便只见着镖局内冷冷清清鸦雀无声,唯有几个家丁心腹垂手静静等候着,想必为了迎接祁无雪,特意停了一天生意。 因一身疲惫伤痛,两人匆匆吃了晚饭便沐浴更衣去了。 王鄞褪下刮破多处的衣物,取下翡翠发簪,一头如瀑长发垂至腰际。肌肤浸入氤氲热水,霎时缓解许多疲惫酸痛。王鄞靠在浴桶边缘发愣,脑子空得很,仿佛一闭上眼便要昏然沉睡过去。 她着实有些犯困,便不自觉地阖上了眼,只是这一闭眼,脑中竟满是祁无雪那小狐狸含笑的眉眼,她细细柔柔又带着点讨好味道的一声“姐姐”。 王鄞瞌睡虫集体死光,她叹口气睁开眼,明明一肚子不快,气祁无雪这阴险小人总做这些令人目瞪口呆又束手无策之事,如此被牢牢抓在掌心挣脱不能的滋味。只是一想到她,好像瞬间又没了脾气。 那女人对外人永远那么一副骄矜模样,看着和善,实则心高气傲冷傲淡漠。然每每面对自己,却好似软包子一般嬉笑轻浮,让人极想在她方桃譬李的面上宠溺地掐一把。 正胡乱想着,房门被扣了响,王鄞略一皱眉,问道:“谁?” “王姑娘,祁小姐让奴婢送些膏药过来。” 王鄞松口气:“进来。” 婢女只按着祁无雪嘱咐的交代了王鄞,在屏风外放下药盘子便离去了。 不多时,王鄞擦干头发,套上干净衣服。余光瞥到盘子上三两精致药瓶,心中软了三分,便俯身拾起药瓶,对着它不自觉地微微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掐指一算,甜的好像有些多了,存稿写到现在还在甜!我要赶紧开虐换口味! 还有,我明明绞尽脑汁地想写一本高贵冷艳的正剧!为何总笑点满满,透着浓浓逗比气息!╰_╯ 第三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八章 这药膏与之前因被如意大力捏红肿之后祁无雪亲手替自己敷上的极为相似,王鄞想到祁无雪与槐桑的对话,又用银勺挖了些许出来轻轻涂在肩头淤青一片之处,清凉之感与之前如出一辙,润泽轻薄,酸痛瞬间缓解许多——看来这必定是不可多得的碧玉霜了。 祁无雪出宫必然不会随身携带许多碧玉霜,此刻竟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自己。王鄞放下银勺,堵上了瓷瓶。 祁无雪,你究竟何故待我如此好? 夜半,淅沥雨至。料想应是梅雨时节将近,空气中亦带着许多潮湿气闷。 王鄞靠在桌前对着细细红烛看书,夜一深,反倒神清气爽再难入眠。这书是从厢房堆了灰的书架上取来,竟是本古籍,页面枯黄而极有质感,上头的字很是随性——倒有几分像祁无雪的气派。 王鄞看一看的,便入了神。书中写的不过是男女之情离别之意,爱意如河,绵绵痴情,等候与怨怼。 人是世间最为复杂的,只因一个情字。其千回百转,荡气回肠,或细腻或深刻,或在人不自知之时便已夺了心魄。 王鄞叹口气,对着跃跃红烛发愣,人活一世,最可贵亦最难忘的便是有情。只是自己真真可悲之极,在破瓜之际,懵懂的少女时候便被送入了宫,注定一生只能“爱”一个自己不爱之人。 她自嘲地摇摇头,拿了剪子剪去探长的烛芯——报复之路尚且遥遥无期,竟有心思在这里想什么情爱,自己也真是轻重不分。 正感慨万千,外头清晰地破空传来盘旋低回的玉箫之声。吹的是前些年风月场中烂俗且广为流传的《水龙吟》,这曲子王鄞听过,幼时哥哥跟着那帮子酒肉好友时常出没醉仙居,曾给自己弹过这阙《水龙吟》。 王鄞依稀有着印象,这曲调原是极为欢欣的,大抵为怀春少女遇着了心仪郎君,愿为其倾尽一切的天真急切的心态,行至下阕,便是男子明了少女的心,不久之后两人便成了登对鸳鸯,双宿双飞。 只是如今这箫声呜咽沉沉,如浓云于天,挥散不去,亦如春残花落,一片伤怀。不像含笑执手,倒像是人散茶凉。吹至下阕,箫声由深入细,如浅薄刀刃密密割于人心,初不觉疼,之后方觉喘息都艰难。 虽说吹得如深入化,只是这确实令人感同身受,悲不自禁。王鄞忍不住伸手推了边上的百合窗,侧头往楼下瞥去——不知是谁如此兴致,大半夜的到这来悲情苦意,把一首好端端的卖笑曲吹成这幅样子。 只是不看还替他同情一把,一看,王鄞就愣了。 竟是祁无雪这不伦不类的在当着这悲情角色。 祁无雪坐在不远处孤零零一个八角亭内,单腿支在亭沿的环座上,手肘靠着膝盖,玉箫坠子的流苏极长,被风一吹便长长扬起,又轻飘飘落下,仿佛一声无奈的叹息。明明是如此霸气的坐姿,王鄞却莫名看出了寂寥,大抵是这凄风苦雨的氛围所致罢。 王鄞遥遥地望着亭中与暗夜格格不入的祁无雪,她穿了一身素白,单薄地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这寒凉风雨携同带走。又有这拉锯似的凄凄箫声,王鄞一向坚硬无比的心呼啦一下被拉了个口子,冷不防灌了许多凉风进来,望着她的剪影,竟心疼不已。 她的身影那么美,那么凄。她从自己解除禁足开始,便一直明里暗里帮着自己。她笑起来恍若一朵媚丽的桃花。她的想法十八百千,但无一不是绕着自己在转。她总是在自己身后站着,不声响地替自己圆下思虑不及的谎言。她的手比常人凉,让人触着便觉心软。她在如意一事上与自己那么默契,仿佛不言而喻,一个眼神便已然足够,这种感觉舒心而安定,真想永远这样下去。她因为自己随口一句向往怀恋故乡越州,便想着法子溜出来陪自己去。她一句“姐姐”便能让自己心满意足。 她说,她入宫的目的便是为了王鄞一人。 想到这里,王鄞笑了,祁无雪,若你说的是真话,就好了。 断断续续的尾音拖了许久,祁无雪终于将玉箫在指尖转个圈放下来。抬头瞥一眼二层雅厢,恰好有一扇窗合拢。祁无雪盘腿而坐,朝着依旧灯光亮堂的房间笑了笑,本想继续发会呆,只是这半夜着实有些凉意,打个寒噤,还是赶紧哆嗦着提着玉箫的流苏,随手甩着,快步冒雨离去了。 只是祁无雪不知晓的是,她前脚刚走,王鄞便打着伞露了脸。 王鄞望着空空如也的亭中,面色有些不好看——这货脑子还健在吗?居然淋雨回去了?不怕伤风吗?! 第二日晌午,两人便不再打扰镖局生意,准备辞别云天镖局。只是这宋老板简直高义薄云热情难拒,絮絮叨叨地说什么此时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等等,硬是打点好了马车及许多盘缠,甚至还塞了个赶车童子上去。这态度与昨日的凛然杀气大相径庭。 上了马车,祁无雪在那个唤作“宋磊”的小童边上唠唠叨叨地吩咐了许久,还硬是不依不挠地叫人家“宋三石”,惹得宋磊一个小暴脾气就把祁无雪赶进了马车,小细眉毛一皱:“不就是一路往南走嘛!我走南闯北赶了这么多年车,这点路还是心中有数的!小姐莫要觉得我年纪小就瞧不起人!” 果真是初出牛犊不怕虎,祁无雪悻悻地缩回了马车内,坐稳后便朝着车外吐了吐舌头。 这马车自然比不得皇宫的,简陋许多,然比寻常人家还是舒坦些。 车内便又只剩了两人,又不言不语,气氛霎时有些尴尬。面对面坐着,王鄞故意瞥一眼祁无雪,发现她也正望着自己,一身修身暗纹锦服衬得她干净利落,长发简单束起,眉眼间一股子英气,之前的柔媚之态荡然无存。 王鄞就这么一看,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祁无雪轻吐了口气,终于开了口:“还生我气吗?” 王鄞略挑眉,不痛不痒道:“气啊,为何不气。大半夜的淋雨,若伤风了,这一路还得花心思照料你?” 祁无雪眨眨眼,嘴角笑意渐浓:“原来……昨日你出来寻我了啊?” “嗯,一曲《水龙吟》被篡改成那样,若编曲子的知晓了,非气得悬梁自尽不可。”王鄞道,“扰了人清梦,必然要下来找你算账。” 祁无雪笑着将两个手肘分别靠在膝头,俯着身子笑着说:“此番莫名被我拐了出来,心情自然好不得,听了我的曲子,忧心忡忡的,莫不是思念皇上了?” 分明一股子嘲诘,又夹着些酸味。王鄞不笨,自然不会正面作答,只淡然道:“曲随人意,娘娘能吹出如此悲戚之色,必定思念之情更甚罢。” 祁无雪噗嗤一笑:“妙哉妙哉,姐姐果真望穿人心。只可惜我祁无雪对那皇帝可无男女之情,光想一想便落了满身鸡皮疙瘩。”她眼眸亮晶晶,仿佛凝了星萃光华。 王鄞故作诧异:“娘娘竟对皇上无意?皇上对你可喜欢得紧呢。” “本就只是助他‘长生登仙’罢了,我可不会眼瞎到喜欢这等愚昧之人。他对我亦绝无‘喜爱’之情,只不过敬我父王三分,加之我那些虚虚实实的本事唬了他罢了。”祁无雪懒懒地伸个腰,随口道,“还有,姐姐,出了宫便不要再称我娘娘了,免得惹来许多不便。” 这大逆不道的话倒引起了王鄞的好奇,这回换了王鄞双肘靠在膝上,认真望着祁无雪了,她似笑非笑道:“哦?那么,敢问娘娘是在思念哪家俊郎呢?不如我们此番先去探望他,以慰藉娘娘的思念之苦?”此话一出,王鄞自己都有些愣,这说的是哪门子蠢话,重点难道不是在“祁无雪费这么大力气装神弄鬼,究竟为哪般”吗? 果真跟着祁无雪,脑子就有些不够使了。 祁无雪眉头一挑,笑得极耐人寻味:“她啊,是挺俊的。着了男装之后,无雪这心中更是荡漾得紧呢。”祁无雪啧啧叹息,“此人伸手可触,只可惜,仅可远观罢了,无雪连碰都不敢碰呢。” 王鄞呼吸一滞,脑中嗡嗡一片——只怕昨日磕的后遗症还没好。不过,王鄞反应还是极快的,她垂着头,没敢看祁无雪的眼睛,只不解意地笑道:“娘娘说笑本事愈发大了,嫔妾哪里承受得起,可是要被折煞了。”说着,随手从袖中暗袋取出几个极袖珍的细颈药瓶,递于祁无雪,道,“嫔妾皮糙肉厚的,娘娘犯不着……” 没说完,祁无雪便伸手捏了她□□在外的一截手腕,声音有些沉:“再唤我娘娘我便只能吃了你了,姐姐。” “哦?那么,娘娘打算怎么吃?”王鄞眯着眼望着祁无雪,这小丫头口气挺大——说什么“碰都不敢碰”的鬼话,此刻却是要骑到头上来了。 祁无雪要被王鄞活活气死,心中一冲动,正想一鼓作气凑上去干脆地强吻之,结果天时地利人不和——就在这剑拔弩张一发千钧之际,车帘一角被拉开条缝,探进来一张粉嫩欲滴的包子脸。 宋磊激动不已地望着车内两人,险些连手中的鞭子都甩了出去:“你们这是要打架吗?!我要先停车观战吗?!” 车内一片灰暗之中,两双眸子如炬,瞪着宋磊期待迫切的大眼睛无语凝噎。好好的气氛一落千丈,霎时变得诙谐,颇具喜感。 半晌之后,祁无雪深吸一口气,好容易忍住想一脚踹了这搅事的小屁孩下去的想法,温柔道:“赶你的车去,宋三石!” 作者有话要说:jq越来越明显辣!【鸡冻得扭来扭曲状 第三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三十九章 果然,一句“宋三石”出口,宋磊浑身血气上涌,一张可人的小脸蛋儿涨成了块酱猪肝。 伴随着宋磊在外哇啦哇啦的叫唤,祁无雪随手一抖帘子,便将宋磊搁在外头,并毫不客气地威胁道:“再偷听就割了你耳朵下酒!”想想如此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童似不妥当,便又补了一句,“再拉帘子把你手指也剁了,还能凑盘凉菜。” 话音刚落,世界重归安静。 王鄞好容易忍住笑,祁无雪这凶神恶煞的还真像那么回事。碧玉霜被其随手塞进了包裹,与沉甸甸的银两一搅和,叮铃铃一阵响。 方才的话题是继续不下去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这三三两两的对话中,王鄞好像突然知道了很多有趣的事,而这些事都是关于祁无雪这个传奇的珠锦郡主的。 首先,祁无雪根本不会什么祈福之法,纯属瞎编胡扯罢了,当日元宵那朵七彩祥云,不过只是槐桑在下头偷偷做了点手脚使了个障眼法罢了。而皇帝之所以坚信不疑,只是心中那股子追求长生的执念在作怪罢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再者,所谓的各类名山道观以及道长半仙,都只是祁无雪早年在江湖上交的好友,加诸祁无雪又是温襄王从道观中收养,本身便带了许多扑朔迷离,皇帝自然更是深信。 至于如意的去向,祁无雪故作神秘的没多说,大抵安全着,用不着担心。 这么一番之后,王鄞便不再一本正经地叫祁无雪“娘娘”了,而改口换了“珠锦郡主”,只是不知为何,从王鄞口中吐出,竟不自觉地带上几分搞笑色彩。惹得祁无雪漂亮的脸蛋一阵青一阵白。 王鄞没问为何祁无雪如此大方地便将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吐露给自己,反而竟有些欣喜,自然,祁无雪为人不可能托盘而出,然而其坦白了这么多,必然亦是把自己当做知心之人相待了。如此一点,也算可喜可贺。 而祁无雪进宫的理由同时亦昭然若揭,如此费尽心机巧舌如簧地欺君瞒上,其目的再简单不过——打着皇权的主意。这世道远比自己知道的混乱,王鄞望着面前悠然自得的祁无雪,心里突然平静得很。 复仇的最好结果不过就是弑君倾朝,祁无雪,我们好像又走到一起了。 谈笑间时间仿佛流得格外迅速。一弹指,马车早已跨入了徽州大郡,小道上慢慢多了人声。因不能与皇帝一行走一条官道,入境的第一站便是较为偏僻的平淮乡。 平淮乡乃徽州与鲁南相交,地势始而由缓入急,再往南便是一片丘陵地带,高高低低,碧树如盖。此地并不算富裕,然民风淳朴,背靠环山,面朝秦淮始源,形如聚宝之盆,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风水宝地。历年进士不少便是从这小县城中脱颖而出的,然其百姓乐得安居,并无更多进取之心。 自马车下来,梅雨时节的小城沉静而温婉,笼在一片水汽之中宁和如卧。 宋磊明显还未解气,稚气未脱的小脸鼓成个包子,黑漆漆的眼睛瞪着祁无雪,小嘴闭了个严实,生怕一句不讨喜,就被大卸了八块。真想不通自家老板怎会狠心把自己塞给如此可怕的婆娘,空长了一副好皮相。 王鄞见状,笑呵呵地上前,俯身微笑着摸了摸宋磊的朝天髻,整个一温柔体贴大姐姐:“乖,不生气啊,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小石头。” 宋磊好容易感受到温情,正感动不已,听到那称呼,先是一愣,继而一脸哭丧二话不说便掩面甩袖而去——没一个正经的好人! 阴雨之际天色暗地极快,晚饭后便全黑了下来,祁无雪是个不安分之人,出门探手一试,发觉停了雨,便高兴地回身拉着王鄞一同出去散了步,全然无视了欢欣雀跃地想要跟上来的宋磊。 宋三石望着两个女人手牵手往外撒欢地奔去,心情犹如秋风扫落叶般萧条:难道最近姑娘都不喜欢自己这种可爱的美男子了吗?难道不应该上演一场两个人为了抢着跟自己玩而争得头破血流的戏码吗?! 步于平淮乡最热闹的南街,秦淮水从喧哗闹市欢跃而行,不远处的黛山在夜里影影绰绰,又有弯月细细一勾,水光山色月清姿,着实赏心悦目。 两人并排靠于十二桥洞的主桥之上,河面朝南便逐渐开阔,潋滟暗色中远远地亮着诸多闪闪渔火,静谧平和。 祁无雪望一眼王鄞的侧脸,霜白笔挺的鼻尖,玲珑下颌,她只如此静静不动便风华自成,将这无限景致皆比了下去。 世间之事千变万化不可捉摸,却终究难离其宗。不过入了眼,走了心,便再难脱身罢了。 祁无雪背靠栏杆无声地笑了,她闭上了眼面着风,因此错过王鄞不经意的眼神,那眼神中分明写满了少见的温柔。 小县城眠地特别早,不一会熙攘的南街便只剩了稀落匆匆几个行人。 趁着还未打烊,祁无雪兴致勃勃地扫了许多当地小吃,满满抱了一怀,还不由分说买了两份,非得让王鄞也入乡随俗。于是结果便是两人愁眉苦脸地吃了撑,于是祁无雪又有理由拉着王鄞继续闲逛,美其名曰——消食。 县城极小,除了几条大街便皆只剩了民居与幽静小巷。漫无目的地踢着石子走着,前方巷口似聚着不少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围个小圈,中间亮着灯火,想来是聚众赌博闹事罢了。 可祁无雪这个好事之徒还就顶喜这等闲事,三步两步上前干脆地拨开几个人,透着缝一看——人群围着的竟是个俏生生的小白脸,眼珠子机灵得很,桌上摊着许多算命占卜的卦象,只是态度极傲慢,此时正不耐烦地挥了手驱散人群,口中嚷嚷着“到点了啊,从哪来回哪去啊……”。 一看便是江湖骗子,这淳朴的百姓觉着新奇,赶了许久才意犹未尽地散开了。 祁无雪望着这人蹙了回眉,又无所谓地笑笑转身想走,不料却被那算命的眼疾手快地抓个正着:“姑娘,我见你有些面熟,不若帮你算上一卦?” “可算姻缘?”祁无雪回身,想了想,笑着不正经道。 小白脸拈着翘地半天高的山羊胡正色道:“十两银子,不多不少。” 祁无雪微笑:“去抢吧你。” 小白脸忙腆着脸:“逗你呢,相见便是缘,这样,今日免费帮你算可好?” 算命小生得了祁无雪随手捏造出来的生辰八字,煞有其事地摆弄着卦象,半晌之后才抬了眼睛,认真地望着祁无雪的眸子道:“生于乱世,亦归属于此。游龙或凤,天命于此。姑娘并非寻常之人。”小白脸意味隽永地笑了笑,这表情与其头上那顶不慎歪了半边的高帽交相辉映,着实令人发笑。 祁无雪毫不在意地挑了眉:“什么天命人命的,我只问你姻缘。” 小白脸猥琐地嘿嘿一笑,漆黑的眸子在祁无雪与边上不耐烦地望远的王鄞身上来回一转:“这还用问吗,远在天边,近在……” 没说完,旁边凭空出现一只手,捏着小白脸胳膊往边上一拽,动作粗鲁,声音却极为恭敬:“终于找到姑娘了,教主可担心你了。” 小白脸嘴角一抽,有些惧色,却还是不示弱地嚷嚷:“要她管?!告诉你们死变态教主,老子还生着气呢……”张牙舞爪地挣扎着,不慎却把粘得不严实的山羊胡扯下一半来。 来人带了黑色面纱,只露了一双沉稳的眸子,冲一副看好戏模样的祁无雪略一弯腰:“郡主见笑。”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耷拉着一半胡子的“小白脸”拖走了。 那姑娘诧异地瞪大了眼,边连连后退边指着祁无雪:“原来都是真的,你竟是那珠锦郡主……”又猥琐地冲两人笑道,“没料到,珠锦郡主竟也是性情中人,也好这一口,嘿嘿……”渐行渐远,没说完,声音便消失了干净。 王鄞掩口打个哈欠,不耐烦道:“玩够了没?” 祁无雪起身,极其自然地顺手牵了王鄞身侧的手,亲昵道:“够了,回去睡觉了。” 十指松散地相扣,轻轻甩着,肌肤相触,有些令人心悸。 王鄞问道:“你认识方才那人?” 祁无雪摇头,说:“我见过她,她没见过我。我与她相好有点儿交情罢了。”说着,又抿着唇笑起来,“想必小两口吵架呢,竟跑到这来。难得风华绝代又薄情寡欲的上思教主也有被吃得死死的时候。” “上思教主……可是女子?”王鄞似从前听闻过这名字,依稀记得其鼎鼎大名。 “是啊,不仅是女人,还是个容颜永驻的老女人。”祁无雪点头,屏着呼吸小心望一眼王鄞。 王鄞敛着眉眼,并未说话。 祁无雪有些失望,吐口气,打个马虎眼便将话题扯了开去。 女人与女人相爱,为礼不容。只是一想到她,却又好像有股子冲劲,它从心口破土而出,盘旋而上,化作激流锐石,不由分说地拉扯着自己,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朝着那人靠近。这种感觉陌生而令人久久难以平复。 王鄞从小家教甚严,唯一看得顺眼之人便是那被横刀夺了爱的礼部侍郎花容月貌的公子,然那心情与当下之感相较却是远远难望项背。 是夜,王鄞失了眠。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写着写着脑洞大开,其实就是系列文的节奏辣~这个算命“小哥”就是下部的女猪哟,大家做好蹲坑不起的准备辣╮(╯▽╰)╭ 不过像我这么好坑品,蹲坑什么的根本不用紧张嘛!【抛媚眼 笨蛋女猪终于开窍辣!下面就是*噼里啪啦轰隆隆各种擦枪走火宇宙爆炸……233 第三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第四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章 接下来几日皆在马车上度过,行了大半个徽州,即将步入古越之地。古云近乡情怯,王鄞离了故乡这么些年,留在记忆中的不少却亦不算多,望着窗外起伏不绝的青山流水,心中却逐渐平静起来。 邬水镇,徽越相交,交通重镇。西南有邬滩,为古战场遗址,伴邬水滚滚而过,其势壮观凄凉,多为文人墨客伤今怀古。 因得了当日祁无雪吃撑了所剩下的些糯米甜食,宋磊对着死婆娘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一路上不仅死皮赖脸地粘着两人聊天,还端的不怕祁无雪的威胁了,只天真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朝天髻一抖一抖的,一副你奈我何的赖皮样子。如此一来,祁无雪倒还真束手无策了,只能对着三石小儿干瞪眼——好好的两人时光,就被这笨蛋童子给毁了干净! 一到了邬水镇,趁着宋磊安置马车的空子,祁无雪赶忙左顾右盼地拉着王鄞走了远,省得到时候被那不知趣的宋磊瞧见,装着可怜又要黏皮糖似的缠上来做这个恬不知耻的夹心人。 几天马车下来,腿脚有些酸麻,沿着镇中不宽的溪水而行,往西南方向走一刻钟便能到邬滩边上。将近黄昏,天宇因雨季一片昏沉,云团稠密粘滞着缓慢而行。空气倒是极为清新,暑气荡然无存,已无潮湿之感,直教人心神畅然。 自巷口而出,青石板转而为田间石埂,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在一片整齐的油绿水稻之间穿行而过,伸手拨开尽头处半人高的密密芦苇,一大片青灰色砾石构成的石子滩便阔然眼前。 今日的邬滩早已失了当日悲壮之情,被改成一个小小的码头,白天船只来往,亦是镇上百姓与外头互通有无之道。 只是如今天色已晚,邬水又不算平和,夜间出船自然极少,因此为数不多的船家都纷纷忙着系了船,戴着斗笠准备回去。 祁无雪随手扯了个船家的袖子,直截了当道:“船家,我要租你的船。” 船家大抵从未见过如此霸道之人,还未反应过来,手中便被塞了一锭银子。望着银子愣了片刻,恼怒之色立刻转为喜悦:“好好,明日清晨之前将船系回原处即可。”又望着两人好心叮嘱道,“不过最近世道有些乱,不知出了什么事,官兵查得可严了。对了,别看这里水急,沿河而下一盏茶功夫便能到骞石之下,那里水可平静得很呢,最适合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啊呸,交流谈心。” 祁无雪笑着点点头,江风甚大,迎风而立,衣裾被猎猎吹起。船家似从未见过如此好看俊俏的两个“男子”,走远几步之后还不住回头相望。 滩上人走的七七八八,不远处有一家沽酒之所,卖家亦收拾着酒具准备离去。祁无雪二话不说便花了一两酒的钱买了剩下大抵四两的酒,其言辞之恳切,态度之真诚,沽酒小哥呆呆的竟觉得自己还赚了。 王鄞自小便在水边长大,自然熟识水性,一上小舟便稳稳当当地站了直,倒是祁无雪之前天地不怕,一上来便大呼小叫,摇摇晃晃地扯着王鄞袖子煞白了小脸,再也不松手。 邬水极宽,以浩浩汤汤之态起伏而下,夜色四起,周遭树影溶溶,水声涛涛,波纹泛着晶亮的微光。 王鄞心有所动,便略俯身伸手浸于微凉邬水之中,感受水流淙淙。祁无雪弯着腰从乌篷中出来,寻着两个青釉酒盅,早已迫不及待一杯浅浅白酒下肚了。见王鄞此状,玩心一起,便顺势推了王鄞一把。 王鄞岂是毫无防备之人,只微微一歪,立刻坐直了身子。转身瞪着始作俑者,祁无雪粲然一笑,正想弯腰赶紧继续缩回乌篷内,不想却被王鄞眼疾手快地泼了一脸水珠,祁无雪当场愣了个干脆。 于是,两人便全然扔了桨不管,任由小舟随波逐流,而顾自在不算宽敞的舟内打了起来——自然,是“打情骂俏”的打。 打到一半,王鄞拽着祁无雪的手腕喊了停,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地停了下来,祁无雪的手还勾着王鄞的膝盖弯,而自己则半条腿跨坐在王鄞腿上,如此诡异的局面僵了片刻,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坐了正。 王鄞咳嗽一声,自乌篷之中探出去道:“水已平静许多了,大概就是船家所说的骞石之下了。” 祁无雪亦跟着探出身,环视一周,啧啧叹道:“果真山光水色,绝美之境。” 王鄞莞尔一笑:“若月出东山,才算得上人间仙境。” 一句话落,一轮清月如同知晓人心一般,悠悠转从乌云之后撒了银辉下来。连带着几粒清朗的疏星,罩着圈模糊的重影,映着世间万物皆朦胧婉约起来。 祁无雪望着王鄞浸在月色中的侧脸,抿唇笑道:“姐姐果真金口玉言。”说着,在船头平稳之地铺上一层厚实毛毡,顾自盘腿而坐,满满倒了两杯烈酒,伸手递与王鄞一杯,道,“既然月出东山,自不可辜负美景佳酿。” 王鄞没推辞,接过酒杯,亦盘腿坐于祁无雪对面。 叮——瓷杯相碰,清灵悦耳。 王鄞浅尝辄止,祁无雪则恍若豪情万丈地一口饮尽。 “少喝着点,还真把自己当酒罐子了?我警告你,若喝醉了,我就把你扔河里喂鱼。”王鄞道。 “无事,我可是千杯不醉。”祁无雪将长发散开,恣意笑道,“姐姐,如今竟会‘警告’我了,可不知是谁前些天还一口一个娘娘,嫔妾,郡主地气我?” 王鄞不跟这牙尖嘴利的小蹄子计较,望着祁无雪背后碎裂成无数大小砾石的石壁入神,大约这崩分离析的整块巨石便是骞石了。 “千百年前,古越国与邻国交战于此,火光绵延三四里,烧至骞石便无故熄灭,故而此地被称作神灵相佑。同时,传闻原本骞石便是因此吸了战火之气,方由刀削斧砍的石壁碎裂为如今残颓之状。”王鄞靠着船沿淡淡道。 祁无雪转身看一眼那被月光侵染得颇为凄凉的裂石,瞅着王鄞笑道:“古时传言多了去了,姐姐可要学那些个酸溜溜的文人墨客感慨一番古今?” 王鄞简直要被这女人气死,继续淡淡说:“不过鉴古明今罢了。” 祁无雪来了兴趣,身子往前一倾,鬓发遮了半张脸:“哦?那么,姐姐可有明出些什么道理?”眼珠子一转,又道,“且不说道理,暂且先谈谈当今之势。”说着又斟满了酒,颇有一番煮酒论世的模样。 本想嗤笑一声便算,只是瞧着祁无雪三分认真的样子,王鄞沉吟片刻才开了口:“我被关于肃玉殿一年整,世事又瞬息万变,早已模糊不清。”王鄞抬头迎着风,月如清歌,映于水中,世间恍若双月同生般清澈透亮,“我只知黎国政权早已不复当日,日渐衰微,只靠着遗留的本苟延残喘。江南之地不用说,*为皇上温床。中原以南一带似有起义,然无组织纪律且鼠目寸光,自然成不了气候。江湖虽说有不少豪情大义之士,然各类派别大大小小,真正达成共识而联手相抗朝廷的可能甚小。最后便只剩了西南蜀地,温襄王的确颇有治世之才,然其一向低调,近些年才忽然蠢蠢欲动,大有出山之意。” 说到蜀地,王鄞瞥了祁无雪一眼,便住了嘴。 祁无雪赞许地点头,丝毫不介意王鄞谈及自己父王之治,笑道:“姐姐丝毫不输朝廷那些吃干饭的。”她别了头发,望着王鄞的眸子,轻声问道,“是三年前,三年前温襄王策略大变。姐姐可知个中原因?”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王鄞有些发愣:“自然不知。”废话,温襄王又不是自己爹,旁人怎么可能知道这等机密? 祁无雪亦没作答,只平白无故感慨着叹口气,“世道太乱,想好好隐于江湖都没办法,真累人。” 从来嚣张跋扈的祁无雪竟会有如此消极归隐之意,亦不知这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究竟暗藏什么玄机,王鄞挑着眉望着她。 不多时,四两般若烈酒便堪堪被祁无雪一人喝了干净。王鄞瞧着这势头不对头,忙调转船头靠了岸。 一上岸,祁无雪便满面笑容地往王鄞身上靠,王鄞措手不及地一扶,祁无雪便得寸进尺地顺势赖在了王鄞身上,再也挪不开去。 此时静如明镜的船面上荡起许多不规则波纹,王鄞一边皱着眉七手八脚地扶好往自己身上蹭的醉鬼,边用余光瞥了眼水面——竟是悬着赤色风旗的官船。 王鄞不禁皱了眉定睛而望,三艘不大不小的巡逻船自东往西而来,船头立着些许正襟而立的小兵,为首的着四品侍卫官服,正握着刀仔细巡视。 想必这便是皇帝派出搜寻两人的兵马了。 王鄞心头咯噔一下,第一反应便是扯着毫无察觉的祁无雪便走。被祁无雪设计拐跑了这么些天,自己竟已然习惯与她朝夕相处的时光,还未到达目的便被“救”回皇宫,这竟为王鄞不能容忍的。 只可惜,大半夜的岸边空无一人,两人跌跌撞撞地还未走远便被那眼尖的侍卫发觉了。 “前方何人!”侍卫中气十足地拿刀远远指着两人。 王鄞头都没回,继续扯着祁无雪开溜。 “散发的可是容贵妃娘娘?”侍卫有幸在祭祀之时见过祁无雪的容貌,那身姿绰约的让他暗自垂涎四五尺,此生难忘。因此望见祁无雪的背影便擦着眼睛,大声质问道。 这么一声,祁无雪终于觉醒过来。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不远处森森树丛中钻。 侍卫从未见过这被禁足一年的王鄞,私下断定边上“扯着娘娘衣袖挟持”的男子便自然是刺客了。于是自恃箭术出众,便颇有盛气地拿过身后弓箭,瞄了一个准,三箭齐发,直指那被误认为“刺客”的王鄞。 箭气破空而来,祁无雪当即扯了王鄞在身后,随手打落两支利箭,然最后一支那自大的侍卫没看准,逮着空隙便往后头窜去。 原本这箭根本刺不到站到一边的王鄞身上,只是祁无雪焦心过甚,来不及握住箭身,便不及细想地直接用手臂挡了。 箭入肩头,祁无雪甚至没有发出一声闷哼,只摇晃了几步,略略曲了背。 “你是傻了吗!”王鄞一步往前,立即扶住祁无雪的腰,低声而问,语气中有些怒意。 祁无雪废力地抬头,额上冒了层薄汗,冲王鄞笑道:“是啊,喝多了脑子也不好使。不过,反正什么事碰上姐姐,我都有些力不从心……” 祁无雪的喃喃之语有些无奈亦有些自嘲。只是此刻哪里能管这等事,王鄞权当充耳不闻,咬咬牙,将祁无雪无伤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几乎扛了其所有分量,跌撞地几步走入了灌木树丛的小道里。 见祁无雪中箭,为首的侍卫早已吓破了胆,只暗自宽慰自己,这么大半夜,一定是自己认错人了,哪里还敢乘胜追击。 作者有话要说:脚趾头想都知道下一章有爆点! 就是喜欢卡关键【猥琐笑233 第四十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一章 在树丛中走了片刻,虽说祁无雪轻得只剩一副骨头的重量,然王鄞扛了这么久,终归还是力不从心。一个不小心,祁无雪便滑了下去,靠坐在粗壮的树干边上。 王鄞亦被带着摔坐下来,她望着祁无雪有些苍白的面色,咬着唇心急如焚。 然祁无雪自己反倒平静许多,她伸手抚上王鄞因用力过多而有些发颤的手,将它握在手心,笑道:“其实这点小伤根本不算什么,姐姐何须如此费劲。” 王鄞强忍住想一巴掌拍在祁无雪头上的冲动,道:“现在还说废话,回去还有不少路,你自己走罢。” 祁无雪笑得极为随意,仿佛中箭的根本不是她:“姐姐可不忍心。”眼神又落到肩头露着的长长一截箭身,皱着眉,“这箭长得可真难看。”说完,双手握住箭身,稍一用力,箭便断裂,只留了一小截在血肉之中。 如此一来,祁无雪的唇色愈加发白,鲜血又不住地汩汩而出,暗白的锦缎被染红一片。她随手丢了箭,冲王鄞赖皮地笑着:“好痛呢,姐姐。” 王鄞脸色一沉,望着祁无雪这自虐的行为彻底无语,叹口气,转身蹲下,道:“我背你。” 不多时,大抵痛劲儿过去了,祁无雪伏在王鄞脖颈间便开始喷着淡淡酒气说胡话。说的还特没营养,不过只是要继续喝酒,继而便是什么打打杀杀的,还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气得王鄞几次都想干脆地把祁无雪扔到地上。 好一会儿,祁无雪像是睡着了,静静地靠在王鄞肩上。 王鄞侧头望了眼,舒了口气,心想终于安稳了,额上汗水连成细珠,慢慢爬至下颌,垂落到祁无雪无力地挂在王鄞胸前的手背上。 祁无雪缓缓睁开眼睛,抬手用指尖抹了王鄞面颊上汗珠,抽了抽鼻子,在王鄞耳边轻声道:“归去水云复深林,与君长笑到白头。姐姐,我们再也不回宫了,我们去隐居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祁无雪的声音那么轻,气息涌在耳廓,让人心疼不已。王鄞被汗浸湿的鬓发遮了眼睛,她像是没听到一般沉默不语。 祁无雪没等到回音,却用尽了力气,垂了手,蹭着王鄞的肩睡了过去。 王鄞无声地叹口气,与君长笑到白头。 祁无雪,你想得真好,好得我都有些动心了。只是此等醉酒的话,恐怕待你醒来,你便早已忘了干净。 好容易一步三歪地到了客栈,店中早已空无一人,甚至连灯火皆灭。如此倒好,省得人多眼杂的传了出去。王鄞将祁无雪轻轻放在长椅之上,自己拼着力气上楼,不管不顾地推门便将抱着枕头流口水的宋磊叫了醒。 可怜这宋磊在梦中啃猪蹄正到香甜处,就这么被无情地弄醒了。 马车一刻不停地往南走,宋磊虽说愤愤不已,一见到祁无雪这样子便二话不说地收拾行李,准备好马车,只嘟个小嘴,三句话不离他的猪蹄。 王鄞将祁无雪半个身子靠在自己怀里,祁无雪醒醒睡睡极不安稳。此刻又皱着眉醒过来,一见到王鄞便换成一副“小伤罢了”的豁达之色,指着王鄞手中的碧绿药罐子有气无力道:“拔了箭,止血之后便敷上这个。” 王鄞吞口口水,一手摁着祁无雪肩头,一手握着断裂的箭,不忍心看祁无雪故作无谓的笑脸,只一狠心,箭便被拔了出来,又是一股温热的鲜血涌出。 用衣袖按了好一会,血才不再流出,祁无雪紧紧咬着下唇靠在王鄞怀中,早已昏了过去,整个过程,她一句□□都未曾发出,更别说喊疼。 王鄞心如刀割,叹口气,轻轻将祁无雪的衣带解开,锦服滑落肩头,殷红的鲜血凝在她细如白玉般的肌肤上,精致小巧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细细的海蓝绸带连着的便是私密的肚兜。 一时间王鄞呼吸有些混乱,闭上眼深吸口气,心无旁骛地用浸湿的棉布擦净血污,再在血肉模糊的伤口倒上碧绿瓶中的药粉,之后便用在宋老板送的包裹中翻出的一小卷纱布替祁无雪包扎好。 全部做完,天际已然微微发白。 王鄞亦是精疲力尽,长舒口气靠坐在窗边,不觉间汗水早已湿了一脊背。看着她疼痛不已,自己仿佛亦没好好哪去。 王鄞重新束好自己凌乱的发,目光移到怀中之人上,祁无雪眉头依旧紧锁,松了牙齿,唇上印着深深齿痕,有些浅浅血色。 就算如此,此人依旧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苍白虚弱病态中有那么几分独特的韵味,难以想象,若她睁开紧闭的双眼,是何等令人心惊之景。 不自觉地抚上怀中人的面颊,她的体温本就偏低,方才浸了汗,此刻更是如玉冰凉。王鄞身子虚脱不已,却一点都不困乏,手指有些颤抖,从祁无雪的眉梢滑至精致笔挺的鼻尖,她的下颌尖而翘,一点都不温婉,对得起狐狸精三字,一只为自己奋不顾身挡箭,还要自己通宵照顾她的狐狸精。 王鄞想着想着,嘴角带了笑,祁无雪,你当时真是喝多了吗,看你脸上现在还有红晕。人说,酒后吐真言,你那不经脑子的行为,定然亦是由心而动罢。还有什么归隐之辞……虽然你总是满口虚实不定,我却容易当真。 只是,自己何时竟如此容易听信他人了?王鄞有些自嘲,大抵面前之人是第一个亦是最后一个。 想着,王鄞有些走神,祁无雪便寸寸往下滑,王鄞反应过来,赶紧抱着她往上提了提。如此一来,倏忽间,两人面孔相隔不过分毫。 鼻尖相抵,王鄞心跳一滞。属于祁无雪一人的独特幽香窜入鼻尖,带着些血腥之气,亦有甜甜酒味,让人一时间迷失了心魂。 王鄞不知为何忽的想起祁无雪为着与东方白共赏梨花之事而来兴师问罪的场景,彼时祁无雪未曾得逞,今日自己倒要做了这横行之人。 如此电光火石间闪过的念头,王鄞来不及细细琢磨,便垂头吻上祁无雪紧抿的樱唇。浑身皆有些燥热,王鄞脑中一片空白,伸了舌尖,细细舔着祁无雪唇上那排齿印——傻瓜,你是有多痛,才把自己咬成这样。 祁无雪的唇柔软细滑,混着烈酒的浓香,就像毒药,让人上瘾,让人不由自主想要更多。 所幸王鄞的理智尚全,深吸口气,刚想放开祁无雪,耳畔便响起了悚然的吃吃笑声。 王鄞愕然回头,竟然是宋三石这个人小鬼大的搅事精。此刻正拉着帘子,掩嘴顾自笑得开怀,肉鼓鼓的小脸涨得粉嫩,霎时更像包子了,还是皮薄馅肥的那种,颇有一番:不用说,我懂得的架势。 如此场景,简直有种被捉奸之感。王鄞不禁感慨,为何都是七□□岁的孩童,庚玄便如此惹人喜爱,而这家伙却端的想让人提着那童髻暴打一顿呢?! 王鄞反应过来,目光能冻得死人:“说漏了什么,就别想要舌头了。” 明明威胁方式与祁无雪当初极为雷同,但此话从王鄞口中淡淡吐出,却莫名让人心头发凉。可怜的包子登时笑不出来了,模糊一句“我什么都没看到”之后便赶紧甩了帘子,专心赶车。 远远传来鸡鸣声,困劲终于上来了,眼皮子跟打架似的怎么都分不开。王鄞扶好祁无雪,靠着窗沿阖上眼便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窗外已是一片大亮,难得是个大晴天。 王鄞揉揉眼,仔细一看,祁无雪好像没事人一般望着自己,见到王鄞醒来,便勾着唇角眯眼笑。 “还疼吗?”明明应该好好挤兑挤兑祁无雪昨日所为,只是话到了嘴边竟自然转成了关怀。 祁无雪打个哈欠:“疼死人了,姐姐快给吹吹。”说着嬉皮笑脸地凑上来,点漆似的瞳仁亮晶晶。 王鄞想到昨日昏头做得那事,漏了拍心跳,不动声色将她推开:“会说疼便是无碍了,胡闹什么,坐好。” 祁无雪扁扁嘴,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结,少了份妖娆,多了婉约与清和,只抿唇淡淡一笑,便让人不觉怦然心动。 宋磊在外边大打着哈欠,甩着马鞭扯嗓子:“终于到望春山底下了!前面好像有水源,我去打点水给你们喝啊!”说着停了马,拎着水壶,蹦跳着跑去打了水。 “望春山?” 王鄞把帘子拉开条缝,望着不远处连绵青碧的重山,幽幽小径自相错山脚蜿蜒探出,氤氲雾气逐渐消散,颇有半遮面之感。她点头道:“嗯,经了昨日之后更不能走大路,只能从山间相绕。望春山风景极好,只是此行有些颠簸罢了。”王鄞顿了顿,又道,“王家在此山谷中有祖居,幼时每逢年间便会回祖居呆上一两月。算来已有许多年未回,也算去瞧瞧那老房子罢。” 宋磊如饮酒般豪气冲天地对着水壶痛饮一番之后,浑身舒畅地走回马车边,擦擦嘴角,极善解人意地将水壶递进马车,道:“如今如我一般好心之人已是极为少见了。” 王鄞顺手接过水壶,晃了晃,讥道:“的确。剩了一口水给我们,莫不是让我们体验人间疾苦?” 宋磊满不在乎道:“昨日都吃过口水了,可还怕分这么一口水喝?”说完,差点把舌头给吞了,暗想大事不妙,赶忙拉开车帘,露出双惶惶的黑葡萄天真无害地在车内俩瞠目结舌的女人身上打转。 王鄞举着水壶的手有些僵硬,所谓晴天霹雳不过如此。 祁无雪倒是反应快,眨眨眼睛,嘴角掩不住的浓浓笑意,看得宋三石心惊肉跳。她的手轻覆上摇摇欲坠的水壶,顺势往上握住王鄞的手腕,一步坐到王鄞边上,舔了舔上唇轻声道:“哦?如何吃的口水?可是如此?”说着,侧头吻上王鄞的唇。 王鄞手一抖,可怜的水壶终于掉落在地,滚两圈,被抚着胸口喘大气的宋三石一把接住。 虽然祁无雪胆大包天,但心中仍存着些不确定,迟疑地贴着王鄞的唇,不敢继续探索。王鄞抬了眼睛,望着眼前这双放大的瞳仁,眼中带了丝笑意,舌尖轻巧挑开祁无雪微启的唇齿。 两人环抱着,气息相交,缠绵而深入,仿佛皆渴望许久。 何为默契,便是发觉自己喜欢上的那个人,她恰好亦动了心。 宋三石自知再无威胁,正满心欢喜地抱着水壶看戏,不巧祁无雪这脑袋后面长眼睛的纤纤玉指颇有气势地一挥,帘子应声而落,三石一愣,只好“嘁”了一声,悻悻地坐回原位。细细一琢磨,又喜滋滋地嚎了一嗓子,道:“说起来,我可是你们的媒人啊!一人两个猪蹄,不对,三个!”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儿卡文辣qaq我需要泥萌的温暖┭┮﹏┭┮ 第四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二章 进望春山的路果真崎岖不少,所幸坡度并不大,高高低低走了半天之后便行至山腹地带,左边为此山脉主峰——望春峰,右边则是逐渐矮了下去的绵延山头,立于高出相望,倒像是一个个翠绿的馒头般圆润喜人。 马车停于平坦之地,王鄞先弯腰而出,小心地下了车,眯着眼望着不远处升腾着袅娜炊烟的谷中小村庄,欲言而止。 祁无雪亦跟着下了车,站在王鄞身后轻轻环抱住她的腰,下颌靠在她肩头,低着声音撒娇道:“到了你的地方,可得好好招待我。” 王鄞无声笑着,侧头,鼻尖相触:“先去祖宅把这身血衣换了,可别吓着村民。” 祁无雪贪得无厌地凑近一寸,在王鄞的唇瓣上啄了啄,笑道:“你不也是一身血么?还说我。” 王鄞道:“不知是谁的血,染了我一身,还好意思说我。” “如此竟是在嫌弃我了?”祁无雪挑着眉毛啧啧叹气。 宋三石盘腿托腮坐在马车上,满满心塞,早知道两人相好之后如此腻歪又墨迹,还赖皮地绝口不提猪蹄一事,自己就该捂着嘴不透一句口风! 唉,女人就是麻烦,这下好了,还摊上一个鼻孔出气的俩。 马车在平静山村中辘辘而行,走了不到一炷香,扯着帘子望着外头指挥的王鄞便叫了停。 王家祖宅就在山脚之下,坐北而向南,涓涓溪水自山缝中汇聚,环着这四合的老宅而过。棕红大门前一棵上了年纪的桂树,虽一年前王家败落之后,无人打理这屋子,此间沉稳大气与沧桑厚重却是难掩的。 王鄞抬头望着斑驳匾额之上已然褪去颜色的“王”字,心中诸多感慨,世事无常,当日风光无限,还是终究落得如此破落。叹口气,伸手正准备推门,实木大门却“吱呀”一声缓缓自动开了。 夕阳斜斜照着门,顺着条缝溜进去,一股阴冷之风穿堂而过,没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无端生出些骇人。此时宋三石反应倒是快,赶忙缩着脑袋躲在祁无雪身后,抖着嗓子一声叫:“妈呀,有鬼……” “寒伯?”王鄞将准备推门的手放下,望着门内出现之人,惊喜道,“王家散了之后,你竟来了祖宅?” 被唤作寒伯的老翁显然愣着没缓过劲来,许久之后才双目含着泪,曲着身子要给王鄞下跪:“小小姐……不,娘娘吉祥……” 王鄞赶忙扶住寒伯,心中亦有些悲戚,只微微笑道:“不必行礼。真是难为你们了,如今没了大树靠,日子可过得还好?” 寒伯拿打着补丁的衣袖拭了拭眼角,道:“好啊,老来安居在山中倒格外平静。只望小小姐不要责怪我这自作主张地跑来祖宅安顿下来。” “寒伯在王家大半辈子,本就已是家中一份,况且老屋荒废着可惜,多个人打理岂不更好?”说着,王鄞往边上走一步,望着身后莞尔淡笑的祁无雪,道,“这是宫中的贵妃,祁姓,平常相待即可。” 寒伯眯着眼睛打量眼前这贵妃,只见其虽不着丝毫脂粉,又浑身血垢,狼狈不堪,然瑕不掩瑜,其凛然气质浑然天成,眸中温而藏刀,让人不觉浑身一肃。寒伯阅人无数,明白其绝不是个寻常人物,自然不敢怠慢,颇有礼节地又要跪下去。 祁无雪忙上前伸手,岂料不甚竟牵动伤口,脸色白了白。 王鄞不动声色地挽住祁无雪的胳膊,两人目光相汇,祁无雪一脸无辜地扁扁嘴,王鄞翻个白眼,完全不吃她这套。 在后边小心翼翼的宋磊终于舒口气,拍手道:“原来不是鬼呀……”一句话落,不知为何,三双眼睛齐刷刷盯着自己,害得宋磊鼓着脸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王家祖居不大,然而在如此山坳之中算得上极为气派的屋子了。进门便是打磨得光亮的落地石屏,上头细细镌刻着草书。绕过屏风便是开阔庭院,中有莲花池,田田铺了一池柔亮荷叶,几个稚嫩花骨朵羞赧而立,十字拱桥架于上,精致玲珑,四周一圈幽暗回廊。前厅依旧置着一尘不染的红木桌椅,仿佛一切如旧。而后为各式厢房,再后,隔着小桥细水走几步便是王家私人祠堂,安放着几代上下的牌位与画像,盘香于梁,袅袅不绝。 寒伯在前面领着,又回头疑惑地打量两人,想了想还是没问什么,只叙叙地说着王家没落之后的许多琐事——从前夫人的贴身婢女卷了夫人许多首饰回乡啊,家丁纷纷转而去宰相一派家中做事啊,王家偷偷窃窃失了许多财物啊……又不住叹着气,说什么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之类。 王鄞倒是想得开,安慰着说:“人为财死本就无可厚非,王家倒了,这么多人总得找口饭吃,并无什么可叹息的。” 寒伯摇头道:“大人生前一世清明,终究逃不过如此下场,这世道啊……” 王鄞听着敛着眉眼没说话,祁无雪走在她身侧,轻轻握住她的手。 寒伯自觉多言,忙笑着说:“看我这老糊涂的,小小姐回来是大喜事,晚饭已经做了一半了,待我再添几个菜,叫上二小姐一同,大家坐下来好好叙叙旧才是正事!” 王鄞一愣:“二小姐?我二姐……走了五年,竟在这里?” “哎,一高兴都忘了说,去年我来这之时二小姐便已经在此住了许久了。”寒伯望着两人身上狼狈不堪的衣物,道,“烦两位先去小小姐闺房暂作歇息,我去二小姐处寻些干净衣物来。” 王鄞点头,携了祁无雪便朝另一方向走。 一直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宋磊望着分道扬镳的两拨人,有些茫然:“哎,那我该跟谁走!” 寒伯一向喜欢小孩子,虽然宋磊不乖亦不巧,然而好歹长得还是挺有欺骗性。寒伯和蔼地摸着宋磊的童髻,笑道:“好孩子,先去后院将马安顿好,之后便来主厅一同用饭罢。” 宋磊在两个女魔头的欺压下难得感受到人情温暖,头点得跟啄米一般。 轻车熟路地拐几个弯,王鄞推开房门,一股子带着苦味熟悉的淡香涌进鼻尖——幼时算命煞有其事地说自己这一生坎坷艰苦,必得在所熏香料中加上几味草药用上几年才可。因此祖屋的闺房内便满是这味道,当日觉得刺鼻难闻,如今反倒无端觉得沁人心脾,亲切无比。 祁无雪见王鄞沉默着,肩上的伤口经方才不甚撕裂,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强装着无恙,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步调那叫一个轻快。她颇为好奇地站在床边的比人还高的书架前,一边啧啧赞叹着一边用指尖轻轻滑过排排书脊,因失血过多,脑袋发晕,看着字眼有些飘忽,祁无雪背对着王鄞阖上眼睛,不着痕迹地扶住边上用来取书的小扶梯。 毕竟不是铁打的身子,经过一天的折腾祁无雪亦有些吃不消。她皱了皱眉,舒口气正要继续装着自若地转身,冷不防被身后的王鄞轻轻抱住。 印象中王鄞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她贴着祁无雪耳廓轻声道:“当我看不出来么?傻瓜。坐下休息罢,别装了。” 祁无雪笑着笑着鼻子就发酸,不敢出声,只咬着唇点头,顺从地被王鄞拉着在床沿坐下。怕被王鄞看到自己眼中莫名其妙的泪意,祁无雪扑到王鄞床上,抱着被子打滚。声音自被中闷闷传来:“姐姐的床好软,好香。” 王鄞望着这个不安分的女人有些无奈:“起来,伤口不疼吗?” 祁无雪从银兰被褥中露出一双笑吟吟的眼睛:“说不疼你又不信。” 王鄞没了辙,与祁无雪沉着的眸子相视片刻,终于叹口气,笑着坐近些准备解开她衣裳看看伤口情况。 祁无雪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缩,王鄞手指顿了顿,看一眼祁无雪,眼神里有些说不清的意味。 这么一眼看得祁无雪心肝儿发颤,随手把被自己滚得皱巴巴的被子往边上一扔,全然忘了肩上的疼痛,勾过王鄞的脖子便往自己的方向带。 王鄞自然没想到祁无雪会如此,一个冷不防便摔到了床上,祁无雪顺势双手撑在王鄞耳侧,挽得并不严实的长发撒落,围成那么一个狭小而暧昧的空间。 王鄞面上有些发烫,望着祁无雪近在咫尺的容颜,心跳得无比强烈,竟像是要冲破胸腔一般——这种感觉前所未有,那股子冲动沿着经脉血液窜遍全身,直想把面前这女人全然占有。 肩头的疼痛愈发加剧,祁无雪深知伤口大抵又开始出血,又怕王鄞见着心疼,只强忍着,舌尖魅惑地舔了舔上唇,眯眼缓缓靠近王鄞。 唇齿相交,由浅尝细啄到缠绵攫取,祁无雪细长的眸中满是迷乱的情意,她模糊地轻叹:“姐姐……”边说,指尖从王鄞面颊耳侧滑下,在细腻的脖颈稍作停留,便小心地覆上胸前的柔软,她故作淡定地看一眼王鄞,鼓着勇气轻轻揉了揉。 岂料王鄞这个极有自制力的竟果断推开了她,祁无雪一脸受伤地坐直身子,气息还有些不稳。 王鄞亦没好到哪里,深吸口气,把落下的鬓发别至脑后,装着愠怒:“疯了吗?可知道你伤口的血又溢出来了?” 经王鄞这么一说,祁无雪才如梦初醒,肩头已经干结的衣物早已又染上了一团殷红的血迹。 王鄞抿着唇,起身走开几步,却猛然察觉门口有个身影晃了晃。 快步走至门前,开门,外头除了树影重重,却无甚人影,只有门边一叠衣物平整地放着。王鄞弯腰,拾起衣物,垂头片刻——二姐,你……会理解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麻,甜得跟甜筒一样,不是我的风格呀=v=【才不是我想吃甜筒呢! 第四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三章 打了热水洗完澡,准备伺候祁无雪这个大小姐沐浴时,从来都只有调戏人的份儿的贵妃娘娘反倒别扭起来。 先是说什么怕姐姐太辛苦自己会心疼,见王鄞丝毫不买账,又改口称太血腥不宜相见,王鄞依旧一副坚决模样,祁无雪脑子一抽甚至厚着脸皮说自己身子若被外人见了会起疹子。 听完最后一个理由,王鄞望着一脸严肃的祁无雪差点没笑出来,柳眉一挑,淡然道:“哦?我是外人?” 如此一句,祁无雪竟无言以对,果真是挖了个坑给自己。她只好一边仰天叹息:为何摊上如此没羞没臊的媳妇,一边默默地解开衣带。 坐在浴桶边上,王鄞等着快要睡着,祁无雪却还剩了件亵衣瞪着眼睛看自己。修长双腿自素白衣摆伸出,隔着淡淡水汽,恍若不染玉莲一般亭亭而立,唯肩头一片血色令王鄞霎时回过神来。 忍着笑替祁无雪脱去血衣,纱布上果真又是一圈血迹。王鄞责怪地望一眼祁无雪,扶着她跨入温水之中。 说心无旁骛是假,只是此时情况特殊,王鄞自然只能强压着心情,拿着巾子细细替祁无雪擦着身上粘的斑斑血迹。 而此时脱得□□的祁无雪反倒大方起来,舒坦地躺在木桶中间,仰个头,侧脸与脖颈笼在轻薄雾气中朦胧而精致,似是颇为享受。斜着眼睛看王鄞,只见其湿漉漉的长发拢在一侧,水珠落下沾湿一片,布料贴着肌肤,胸前春光若隐若现,煞是迷人。 祁无雪望地出了神,吞口唾沫,伸手便往那里握去。 王鄞岂是毫无眼力之人,见状,手抖了抖,溅起个水花,恰巧沾上祁无雪伤口,疼得她呲牙咧嘴——自然大半是装的。 好容易洗完澡,重新替祁无雪包扎好伤口,王鄞抬眼撞上祁无雪含笑的眼神,道:“笑什么?” 祁无雪一脸戏谑,道:“你真像我娘子。” 王鄞把头发拨至脑后,为祁无雪正了正衣襟,顺手揽了其脖子,在她唇边吹口气:“懂房事吗?有经验吗?相公?” 祁无雪眼角笑意越发浓,单手抱着王鄞的腰往自己身上靠了靠:“一声相公叫得我极为欢喜,且再叫一声?” “得寸进尺。”王鄞忍不住亦笑,松开手,拾起搭在架上的外衣,套上道,“好了,你不饿我都饿了,吃饭去。” 祁无雪懒懒靠坐在浴桶边缘,眯着笑眼:“嗯,一切听从娘子。” 两人双双到正厅之时宋磊等得已是愤怒不已,执着筷子敲碗道:“那么慢,那么慢!不知道我快饿死了么?猪蹄都凉了!凉了都不好吃了!” 王鄞瞥一眼堆满缤纷菜肴的玄木桌,果真中间竟有一盘晶莹诱人的猪蹄……真辛苦寒伯了,自己只提了提宋磊的猪蹄一事,竟真的将其呈了上桌。 寒伯边上另有一二十三四的素容女子,此刻正淡笑着望着两人。 王鄞屈膝行礼,恭敬道:“二姐别来无恙。” 王萝冲王鄞招招手,笑道:“莫要如此拘礼,五年未见,小鄞果真愈发出挑了。”说着,又起身朝着祁无雪作揖,“民女王萝见过娘娘。” 祁无雪笑道:“出了宫便无所谓娘娘不娘娘的,如今我亦只能算得上‘民女’一词,二小姐万不可高抬我,唤我无雪便好。” 王萝不经意地打量了遍祁无雪周身,温温笑着,指着王鄞边上的位置道:“那么无雪也快入座罢,想必都饿了,赶紧吃饭。对了,跟着小鄞叫我‘二姐’,见你们极亲近……”王萝说着,有意无意顿了顿,“更用不着生分了。” 这话中大有试探之意,大抵方才两人“滚床单”之事果真被撞到了,王鄞轻叹口气,不露痕迹地睇着这个从小便少言寡语又神秘莫测的二姐,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相比五年之前的其眉眼之间的懒倦与甩手不管事之态,如今的王萝看起来倒是温和好相处多了。从前其虽不算刻意疏离,但交谈之时总觉心不在焉,对外人的反应皆慢半拍,而王鄞更不是如祁无雪般没面没皮之人,如此一来二去,俩姐妹便从不特别亲近。 而今一见,王萝嘴角眉梢不再沉闷闷的,多了许多平和的笑意,话依旧不多,但几句嘘寒问暖间透着真诚,倒不像虚伪之辞。 王萝并非王鄞祁无雪一般有惊鸿之姿,一见便惊人心,然耐看极了,如清粥小菜,薄云杏花般宜家宜室,尤其此刻着一身寻常旧衣,眯眼和气笑着,看得令人心中无端生出些暖意。 因从前便不甚熟稔,饭桌上便聊得不算极欢,唯宋磊这见食眼开的小崽子一个人乐得其所,连连称赞心满意足。 王萝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来回忖视两人,不说什么,然一眼便知其肚中有话。偶尔撞上王鄞眼神,亦只淡然一笑。祁无雪自然明白过来,与王鄞对视一眼,在桌底下暗自握了她的手。 祁无雪的厢房就在王鄞隔壁,不出意外,刚回房间没多久,这不耐寂寞的便大大咧咧地推开王鄞闺房的窗,半个身子趴在其上笑眯眯地瞧着王鄞脱外衣。 “站在窗口不累么?”王鄞背对着祁无雪将外衣挂于架上,松了发髻,青丝便如悬瀑般垂至腰际。 祁无雪看得有些呆,好一会才抿唇笑道:“姐姐此言是在邀我进门咯?” 王鄞侧过半张脸,剪了蜡烛芯子,道:“腿不可长在你自己身上,你若想进来,我可拦不住你。” “哟,娘子这是欲迎还羞。”祁无雪换个姿势趴,心情大好。 王鄞转身往窗口走近,居高睨着祁无雪:“废话可真多,不进来我关窗了。”说着一手扶着窗框,颇为无情。 “别,马上进来!”外强中干的祁无雪见状腆脸一笑,赶忙往门口跑。 “对了,怎的从未听说你还有个二姐?”祁无雪翘着腿随手拣个苹果啃,问道。 “神通广大的珠锦郡主亦有不知道的事?”王鄞笑着挤兑。 祁无雪嚼着苹果乐呵呵道:“倒不如说装神弄鬼比较适合我。” 王鄞忍不住笑出声,沉吟片刻道:“我亦不甚了解二姐王萝。原本她便不喜与人交往,亦无特别之处,如清汤寡水,遇事随和不计较。只如此之人五年前不知为何竟抗了父亲之命,抵死不肯出嫁。听母亲说对方亦是大方之家,书香门第,二姐嫁与他是决计不吃亏的。况且……她本为父亲与侍婢一夜之果,髻年之时才来的王家认的亲。老实说,王家如此待庶女已是仁至义尽。”王鄞顿了顿,转而望向西窗,“我虽不清楚二姐之事,只猜其心中已有所属,不然依照其为人断然不会有此行为。” 祁无雪继续啃苹果,又点头补充道:“嗯,喜欢的还是个不能说之人。” 说完,又想到方才王萝在饭桌上欲言又止的神情,两人好像忽然懂了点什么,灵犀般相视一眼。 这一晚,祁无雪颇不要脸地称自己夜半说不定会因伤发烧感染什么的,非得与王鄞挤在一张床上,让其“照顾”着自己。 王鄞看透祁无雪的破借口,一口回绝,岂料祁无雪下一刻便自觉躺在床上无病□□,还可怜兮兮地说什么“好心没好报”“不知是为了保护谁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竟还被嫌弃”……听得王鄞哭笑不得,只得随了祁无雪这毫无章法的。 “姐姐……”祁无雪侧着身子,一手轻轻环着王鄞的腰际,抿唇而笑。 “嗯?”王鄞背对着祁无雪,忽又想到其如此侧身岂不压到伤口?一皱眉,转身想让其躺好。 这床本是备给王鄞幼时所用,虽加大了个尺码,躺一个人仍然绰绰有余,这么来两个,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于是这么一转身,两人便贴了脸,整个一面面相觑。 两人大眼瞪小眼,瞪得气氛不断升温。祁无雪身上那股子清爽的香气围着王鄞,沁入心脾,浸人筋骨,理智薄弱得仿佛落刃即断。 王鄞张了张唇,又紧紧抿上,好容易才低声道:“如此压着伤口不疼吗?” 祁无雪顺势又往王鄞身边挪,贴着其耳垂答非所问:“姐姐趁我不备偷亲我的账还没算呢。”说完,便伸了舌尖若有若无地触碰。 王鄞愣了愣,耳根子开始发烫,清清嗓子道:“当时不慎碰到而已,叫那不懂事的小子瞧见误会罢了……” 没编完,祁无雪便嗤笑出声,抬头望一眼王鄞,不轻不重地咬在其下颌上。王鄞吃痛地皱了眉,祁无雪模糊地笑着松口,往上轻移,柔唇相触,只如羽毛般摩挲,却并不深入。她双手在王鄞腰间探着,执着松松系着的细带一扯,素棉亵衣便松垮下来。 “哦?原来竟是如此,倒是我错怪姐姐了。”祁无雪声音有些哑,身心像着火一般,一经点燃便蓬勃而起,烧得自己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原本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只是天有不测风云,性福之路岂是如此轻而易举。 正当祁无雪邪恶的爪子从王鄞衣底探入,沿着温热柔滑的脊背一路向上时,一阵笃笃敲门声响起。 一时被那妖精迷惑得意乱情迷的王鄞霎时清醒过来,往床边缩几分,赶紧坐起来,用手扶了扶太阳穴,低头望一眼祁无雪,只见其仍旧维持着方才的动作,看着自己笑得极为暧昧。 迅速整理好衣着,又瞪着眼睛将祁无雪从床上赶下来,床铺凌乱不堪,王鄞索性拉了海色厚实床罩,遮得一干二净。这么一系列动作下来,坐在一边的祁无雪却云淡风轻,仿佛根本不是那个始作俑者。 王鄞深吸口气开了门,门口竟是执着竹骨灯笼的王萝。祁无雪瞥一眼来人,笑容全无,毕竟好事被无端打断,心中自然满是不快,只是燥热之感渐次褪去之后,方才过火之举果真引得肩头伤口又有些生疼——真是烦人极了,如此下去不知何时才能顺利得手。 吹灭灯笼中的烛火,王萝带着歉意地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大晚上的还过来。”说着,又望见桌边坐得稳如泰山的祁无雪,仿佛丝毫不觉意外,只颔首道,“无雪也在?” 祁无雪挤出个平心静气的微笑,手中不停转个玲珑青花瓷盅,显出其内心的烦躁与郁结。 “不知二姐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王鄞脾气自然不比祁无雪好,只是面前之人身份特殊,只得微笑接过王萝手中的细灯挑,将其放在身侧橱上。 王萝垂了眼睑转身阖上房门,抬起眼睛,含笑的眼神中登时带了三分严肃,顾自走近几步:“你们俩究竟怎么回事?” 王萝像是极沉不住气,不好向祁无雪发脾气,咬着唇又转而向王鄞质问,“小妹,你可是王家最后的希望,你是宫中之人,是皇帝身边的人。更是从小饱读诗书经纶满腹,何故竟如何糊涂至此?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此等丑事一旦走漏,王家便彻底万劫不复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姐的故事好萌好喜欢的(≧?≦),但是写得一激动,二姐番外的字数就脱了233 其实我就是来问一句……大家想看吗?吗?吗?【摸小心脏 第四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四章 王鄞不是没有想过这后果,只是如今正深陷其中不可自已,深藏心底的踌躇担忧被王萝一击而中,顿时失了言,想要反驳却无话可说,胸口有些酸楚弥漫。她淡淡望一眼祁无雪,发现其亦盯着自己。 “二姐好眼力,什么都瞒不过你。”祁无雪淡淡开口,身后窗留了条缝,夜风灌入,吹得人脊背发凉。祁无雪继而又笑,垂头只看手中转着的酒盅,“行得正坐得端,我祁无雪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姐姐背负许多,而我一向任性放肆,爱便爱了,无甚不可承认的。”说着,祁无雪自嘲地笑着望了望目瞪口呆的两人,“此事责任大半归我。” 没想到祁无雪竟如此坦荡,王萝反倒有些哑然。长叹口气,扶着桌沿摇摇头,道:“天真罢了。如同孩子一般,爱一个人容易,长久相守则难上加难。若只图一时之快,必然要承受加倍的痛楚,上天这称托得极平,得一寸,便失三分。再者,你们皆为女子,原本就为世道不容,苟且而行,更是诸多艰难。早些断了干净才是……” 王鄞从阴暗中步出,烛光映上其面明明暗暗恍惚不定。她盯着王萝的眼,像是要将其看穿:“寻常之人怎会如此深谙其中道理,虽说二姐心思细密,观察入微,亦不至于联想至此。况且更有五年之前二姐强硬推脱婚事在前,又不肯道出其中缘由,被逼得急了竟一走了之。如此一对比,倒令小妹忍不住想得深远了。” 被王鄞这么一分析,王萝怔忡片刻,终于笑了出来:“小妹真是巧言善辩,倒把矛头引导我这来了……” “小妹不懂事,还请二姐包容。”王鄞道。 似是沉于往事,王萝出神地望着烛火,许久才无奈笑道:“罢了罢了,说不过你们。小妹比我聪明,我确实是过来人,所以才如此担心你们。你们这身份比我更是艰险,两个都是身处高位的娘娘,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可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背后捅你们刀子呢。”说着,眼神在两人身上兜一圈,“你们此次出来亦是冒了极大风险罢?千万思虑周全,小妹,我本无多少资格规劝你替王家做什么,只是这太过冒险,不论如何,别丢了理智。女子相爱绝无结果,不过伤人害己罢了。” 说着,见面前两人皆默默地不说话了,王萝心中亦有些不忍——瞧着两人正情到浓处,自己竟做了这无情之人,真是作孽。王萝叹口气,起身便准备离去。 正要开门,不料祁无雪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怯懦而废于半途是苦果原因的一半。不知当年令二姐不顾一切之人如今身在何处?” 听到这话,王萝脚步一滞,鬓发遮了垂着的脸颊,装着满不在乎地笑道:“是啊,说得好。可惜谁也没有办法。她么,大抵已经不在了吧。”说完,王萝拾起灯挑,快步出门,“夜深了,早些歇息罢。” 门外脚步声渐远,只留了屋内两人默然不语的两人,烛芯即将燃尽,偶尔爆破发出轻微的声响。 王鄞舒了口气,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从圆凳上起身,有些僵硬地背过去道:“快回去睡罢,明早想吃什么?我好早些告知……” 话没说完,祁无雪不知何时已绕到王鄞身后,轻轻抱住了她。祁无雪声音亦听不出什么异常,只懒懒地笑道:“我要跟你睡。” 虽看着泰然自若,从来对凡事都胸有成竹的祁无雪此刻竟无比害怕,她怕王鄞摇头,怕两人刚开始便草草结束,更怕尝过爱情这毒药之后想要重回原态却回天乏术。祁无雪从未如此胆战心惊,自信全无,抱着怀中人的双手不敢放松,亦不敢收得太紧。 正当祁无雪心中七上八下没底之时,柔软瘦长的双手覆上自己的手,王鄞带着笑意的一声“嗯”终于让她忐忑的心平稳了些。 躺至床上,两人便不再言语,明知对方亦是难眠,祁无雪望着王鄞近在咫尺的背影却不敢开口,她知道王鄞的顾忌,二姐的话句句如刺不仅扎在王鄞心头,亦把自己之前的信心戳成个马蜂窝。 不知过了多久,王鄞依旧维持着方才的睡姿纹丝不动,呼吸平稳,大抵是睡着了。祁无雪轻轻叹了口气,绞着双手,开始望着漆黑一片的帐顶发呆,不料身边人竟闻声转了过来。 “好好的叹什么气,再不睡天就亮了。”王鄞闭着眼睛嗔道,单手盖于祁无雪腰间,声音分明清醒得很。 “嗯。”清浅一句话,竟如同带了安抚的魔力一般,令翻滚万千的思绪无端平静下来,祁无雪嘴角勾了勾,王鄞的体温透过薄薄棉布传来,分外真实,令人心安。 夏日天亮得格外早,更要命的是昨夜脑中乱得很,竟忘了将帐子放下。于是祁无雪一大早便被透窗的晨光硬生生给唤了醒。 皱着眉睁开眼,伸手往边上一触,被褥冰冰凉,惊得祁无雪登时睡意全无。侧头往外看,只见桌上红烛只剩了铜黄烛托上一滩凝泪,小小厢房简朴而整洁,床边立着巨大的书架,本本古册依照分类摆得整整齐齐,仿佛还能依稀观见当年那么一个小王鄞攀着扶梯取书,伏于案前认真的模样,祁无雪想想都不觉发笑。 听到床上传来诡异的笑声,王鄞从书架边上探出个脑袋:“醒了?”又被祁无雪笑得一阵鸡皮疙瘩,“梦到什么了,笑这么开心?” 祁无雪掀开被子,站直身子伸个懒腰:“嗯,梦到姐姐小时候。真真让人想捏着脸好好疼爱一番。” 语毕,王鄞默默转回去,头上拧了个十字:这货居然还敢提小时候,还真是把当年的恩怨忘了个一干二净…… 祁无雪眨眨眼睛,倒还不算没心肝,灵光一现便觉悟过来——这女人声称什么大度,当年之事想必还耿耿于怀。祁无雪捂嘴笑着,并排坐到王鄞边上,坦荡道:“好吧,既然如此我便容你也推我一次以解姐姐心头之恨如何?” 王鄞一愣,瞥一眼身边一本正经的祁无雪,不屑道:“反应倒快。” “一般快一般快,哪有姐姐心心念念记得如此深刻,无雪真是感动。”祁无雪摆摆手,谦虚道。 王鄞唇上带了笑,盈白手背托着腮,微微眯着眼望着大开的窗外。 祁无雪见没了下文,总算松口气,要知自己可不会水性,小时如何逼着骗着都未曾能让胆大包天的小郡主下水,是了,半个身子入了水,那面若桃李的郡主脸色可就不怎么好看了。若王鄞这睚眦必报的真应了下来,自己算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可比不了你,望着这张脸便推不下去。”王鄞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祁无雪心中陡然一暖,岂不知从来不懂温存的王鄞竟也能说出如此动人的话。 正当祁无雪感动得即将涕泗横流,后悔得直想转了光阴回去狠狠凶那个顽劣的自己几句时,王鄞又发话了—— “待伤好了,好好补偿我便算一笔勾销了。”王鄞淡淡望了祁无雪一眼,眼神里带着些暧昧。 祁无雪立刻反应过来话中之意,面上激动的表情僵住了,嘴角还有些抽搐,瞧着着实令人发笑。她尴尬地打个哈哈,权当没听到般顺着窗外望去。 西边天空青白一片,无云,干净透彻得很,唯有耸然天际的山峰望得人脖子发酸。 这山峰瞧着亦有些奇模怪样,乍一眼顶端竟像个女子线条柔和的侧脸,接着仔细一瞧,模糊的身线亦跃然于上。只见其极目远方,下颌微收,垂手而立,颇有一番静心待君归之状。 不等祁无雪好奇地开口,王鄞便望着那山峰道:“那便是望春峰。看着像极女子罢?原本此山便以此形状为名,叫做望夫石。只是大抵总觉得有些悲戚,望了如此千千万万年也不见君来,便改了名号,称为望春峰,总归添了些喜气。也奇怪,谷中的春天确实来的早,外头还料峭得很时,这里的春花便已然开了烂漫。” 祁无雪学着王鄞的姿势望那远处的山峰,深沉道:“可惜,改了名字却改不了本性。不知是哪家负心汉一去不回,这姑娘也真是蠢,改嫁不就得了!” 王鄞乜斜着望着边上一脸叹息的祁无雪,挑眉道:“如此甚好,那么逮个空子你不在,我便放心大胆地移情别恋好了。” 祁无雪竖了双眉,刚想强词夺理,又释然地兀自一笑,道:“有我这么个人在前头,你可还能看得上谁?” 王鄞忍不住笑起来:“见过厚脸皮的,没见过厚着脸皮还如此骄傲的,今儿可真是长见识了。” “实话好吗?!”祁无雪亦跟着笑起来,又抱着王鄞脖子,眯眼靠近,道,“若你真的爱上他人……” “如何?”王鄞顶不怕威胁。 “……不知道。”祁无雪一副恶狠狠的表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只好丧气地老实道。 没来得及嘲笑一番,门外便响了敲门声。 “小小姐,祁姑娘,早饭好了,可要送进来?”是寒伯。 王鄞开了门,亲自接了食盘,想了想问道:“寒伯,你与二姐房间相隔不远,可知其昨夜睡得可好?” 寒伯不知王鄞何意,只皱着眉头回想道:“这……我也不甚清楚,只是,清晨起来其房间灯火还是亮的,方才送早膳进去二小姐面色亦不佳。” 王鄞点头:“知道了,谢谢寒伯。” 洗漱完毕之后,祁无雪颇为贤惠地将装着清素小菜的碟子摆放整齐,又盛好粥,拿莲花勺子无聊地划着,待王鄞坐下之后,便抬眼问道:“可要顺带帮帮你二姐?” 王鄞浅浅舀了勺煮得浓稠的玉米粥,放至唇边吹了吹,笑道:“怎的如此像我肚中蛔虫,心思全被你猜中了可真是烦恼。” 祁无雪不小心被粥烫到,只顾鼓着腮帮子吸气,胡乱笑着说:“是嘛,看你还敢不敢趁我不在喜欢他人,我都是心知肚明的!” 望着这个被烫到死去活来还不忘威胁自己的祁无雪,王鄞因昨夜之事阴郁许久的心忽然就放了晴。 作者有话要说:酷爱奖励考试周还日码六千的我(≧?≦)【我才不是学渣呢! 第四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五章 祁无雪为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明明肩头被戳出个窟窿,还兴致勃勃地缠着王鄞去村里溜达,更令人惊讶的是,她还分明没有伤者应有的虚弱,整个儿一精神极佳。 王家祖屋为谷中小村至北之地,沿着芳草丛生的小径往南走几步,转个角便能瞧见碧绿树荫之下疏疏朗朗的几户人家,寻常屋子前围个竹木篱笆,此时正赶上做饭时候,三三两两的炊烟袅娜而起,极为生动朴实。 穿村而过的溪水逐渐宽阔,上头架着几个石板桥,祁无雪蹲着站在上头,望着水中许久,忽而冲王鄞粲然笑道:“姐姐来看,这水如此清却还有不少鱼。” “水清无鱼,大抵这水还不够清罢。”王鄞随了祁无雪一同蹲着,淡淡说道,“许多事情亦是如此。自以为能够侥幸,其实不过没到那个地步罢了。” 祁无雪落在水中的手指蜷了蜷,装着不明就里地笑着说:“姐姐果真颇懂哲理。我却浅薄,只看得见眼前的。”说着,撑着石板桥坐下来,舒口气抬头望着太阳底下灿灿的山峰,道,“低首山涧,仰而云峰。疏茶淡饭,姐姐在侧。如此真是心满意足。” 王鄞望着眼前这个随意而坐的祁无雪,没有精致的妆容,不苟的衣装,却依旧美得令人无端想要亲近。 是啊,若一直如此,没有背负的血债,没有牢记不敢相忘的责任,没有终期,没有寻找两人的追兵,从此隐于此中,整日平淡而温暖,多好。 对于之后不得不开始的一切,王鄞想想便觉得累不堪言。而对于祁无雪的担忧与紧张,王鄞自然了然于胸——傻女人,我的确瞻前顾后,学不来义无反顾,然而还不至于愚蠢,伤人又令自己悔恨之事还是断然不会做的。 这种舒逸的日子终究有结束的一天,何不享尽其中一分一毫? 转头望见王鄞正瞧着自己,嘴角浅浅弯了起来,祁无雪亦笑:“在想什么?” 王鄞颇有深意地说:“你在想什么,我便想着什么。” 祁无雪诘道:“难不成姐姐还想着自己?如此自恋,无雪愧叹不如。” “我这不是在你边上么?想我作甚?” 祁无雪抿了唇:“你不懂。” “怎么不懂?说来听听?”王鄞凑近了些。 山风自裙角眉梢荡过,碎光落在眼底,竟比山溪更为透彻。山谷安宁平和,亦无人相扰,望夫女立于侧,见证许多时光与爱情。 两人错身相拥而吻,时晷凝滞不前,此间恍若世外桃源,一如神仙眷侣的避世之地,藏于此便能携手终老。 在山谷中的时光快得就像砂石,一晃神便过了好几天。从日起东山到薄暮漫天,仿佛就只是一眨眼。 这天晚上,祁无雪照例缠着王鄞一起睡,原本安安稳稳地躺着,翻个身便又开始动手动脚。 而王鄞如此强的自制力,自然一个手指头戳开了祁无雪:“血还没流够吗?” 祁无雪瘪瘪嘴:“伤口已经好了啊。” “都会骗人了?” “真的啊。”见王鄞全然不信,为验证自己所言不假,祁无雪干脆地解了衣带。领口一松,露出一片凝脂玉肌。 放了帘帐的空间狭窄而晦暗,王鄞眯着眼睛随口道:“解了纱布便是好了吗?分明还是一个窟窿。” 祁无雪自上而下靠近些:“看不清就别胡扯,明明就是痊愈了。” 王鄞仍旧一副不信的模样瞟一眼,顿时愕然地瞪了眼——几日前还皮开肉绽的伤口竟只留了个浅粉色的伤疤,只是这模样狰狞,让人不就心疼。 “祁无雪,你是背着我练了什么邪功吗?”王鄞望着祁无雪亮闪闪的眸子,认真道。 “……” 还未来得及解释,窗口便扑棱棱一阵响,床笫之间气氛正有些微妙,两人便默契地无视了那声音。 谁料窗口那货见许久无人理睬,便开始邀功似的“咕咕”叫,叫得还颇有节奏感。两人相视一眼,继续无视。不久,叫声停了,换做了“笃笃”的啄窗声。 “罢了,若发展下去,那死鸽子大抵要以死明志了罢。”祁无雪叹口气,拉开帐子,一脸不快地赤脚下床。 王鄞坐直身子,系好衣带,用手指梳了梳凌乱的发,跟着下床走至窗边。 果真是前几日祁无雪传出去的雪鸽——不负其名,这信鸽通体纯白,唯喙乌黑,飞而无声,日跨南北,是上好的传信之体。其如黑豆子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得极为机灵,被王鄞嘲笑地说“颇得祁无雪真传”,气得当日祁无雪险些把漂亮的眼珠子瞪出来。 “如何?”王鄞声音依旧有些沙哑,背靠于窗棂,伸了手指抚着雪鸽柔顺的羽毛问道。 祁无雪单手执着方正的宣纸,侧头而立,亵衣依旧维持着方才在床上的模样——掉了一半,开口极低,露出若隐若现的阴影,还真是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春光。 “竟是紫木山人。”祁无雪有些诧异地喃喃道,眼中冒着精光,两指夹着纸递给王鄞。 王鄞接过一看,上头干脆利落地写了大大的四个字——紫木山人。反过来便是槐桑显得有些急迫而潦草的字迹,大抵说皇帝已经加重了搜寻力度,搞得外头鸡飞狗跳。且如今整个后宫亦是极不安稳,祁无雪不在,皇后重新取回全权,看其架势,大抵不再想打太极,开始收线了。望两人尽快回宫,不然大局已成便再难回天。 “紫木山人是何人?”王鄞没有搭理后头写的,看完便顾自翻了回去,继续逗着鸽子,淡淡问道。 “隐于闽南一带,传闻其所居之地为一片紫树林所围,因而自称紫木山人。还记得当日在邬水镇替我看姻缘那姑娘么?”祁无雪抬着下巴望着窗外星辰之下的望春峰,这正经之态与风流的模样对比煞是强烈,“这山人便是她的师父。据说其医术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未隐居之前更是治好了当世许多疑难杂症。然而可惜,回春妙手却挽不了自己的毛病。不过,想来她与你二姐之间应是存着许多误会了。这些年我可从没听说她蹬腿归了西,反而倒是依稀知晓其绝症痊愈,只是失了双目光明。” 王鄞道:“珠锦郡主果真神通广大,无所不知。那么,依郡主看,我们接下来如何是好呢?” 祁无雪望着那只被王鄞抚摸地一副舒坦模样的雪鸽,无情地一挥手便将其赶了开去,鸽子扑啦啦飞至枝头,转头愤怒地冲祁无雪“咕咕”叫一声。 没了鸽子,祁无雪伸了自己的手指,与王鄞尚未缩回的指尖相缠,媚眼笑道:“不敢当不敢当,一切听从姐姐吩咐。” 王鄞眯了眼睛望祁无雪细瓷般的肌肤,毫不解风情地替她拉衣领:“露着不冷么。”目光停在清瘦肩窝那块坑洼的疤痕,王鄞顿了顿,轻声道,“疼不疼?” “姐姐说胡话了,痂都掉了,怎的还会疼?”祁无雪不在意地笑道,自己提了衣领,遮住伤疤,“没事,回宫用了清痕露,不消半月便看不出痕迹了。这等小伤不足挂齿。” 王鄞冷哼一声:“那么非得要命的才挂得了齿么?”说着,双眸望着有些不自若的祁无雪,“从前……还受过多少伤?” 祁无雪避而不答,只笑着说:“姐姐切莫担心,算命的说我命大着呢,一时半会的死不了。那算命的可准了,称得上蜀中的活神仙呢!所以姐姐就放一万个心吧。” 此言一出,王鄞险些被祁无雪噎得一口鲜血吐出来,压了半天才缓过劲来,道:“就你虚腔子多。早前在江湖上独身而行时没有缺胳膊少腿,想必也全凭了这张生莲之舌罢。” 祁无雪丝毫不觉其中嘲讽之意,只坦然接受道:“是了是了,姐姐真是冰雪聪明。” 王鄞深吸口气,说不出来了。 若说其圆滑模样是磨练而出,那么这厚脸皮属性大抵则是与生俱来,融会贯通了罢。 被这存在感极强的雪鸽一搅,两人反倒失了睡意,月如圆盘姣姣于峰头,纹络清晰分明,银光如密线亦如雨丝,沾染上,便无端带了柔和与超脱。 想法千变万化的祁无雪望着月亮脑筋一转便拉着王鄞出了门。 前庭的莲花开了不少,竿子出水极高,顶着上头颤巍巍的粉白菡萏扶风而立。青绿的荷叶盖在水上密密叠叠,映着月光如泄,笼上轻灵银纱。幽暗回廊被淡光照亮一片,明暗相交,虚实难分。 一切都寂静下来,唯有风过莲叶簌簌作响,引得人心都平和温淡。 “真好看。”祁无雪半个身子靠在水上拱桥的扶手之上,轻声自言自语,不知是说人还是景,“像是梦境一般。” 王鄞背对着她伏在另一面的扶栏上,仰头望着明镜皓月,亮泽墨发乖顺地伏在脊背。她听着微微笑道:“从前这莲花池仅只有七八莲叶,三两荷花,如今不觉竟泛滥成灾。人已不全,花却满园,更有望月如许。景本无情,奈何人却多思。” 祁无雪愣了愣,自己只顾着赏景,却忘了王鄞的家事心思。正要起身过去,王鄞一脸平和地转了身子,冲祁无雪笑道:“无碍,感伤的事我在肃玉殿便已全部了却,如今再不会庸人多虑。”说着,纤细手指主动穿了祁无雪的指缝,十指相扣,置于腰后,两人贴得更近些,“待结了二姐之事后,便带你去瞧更好看的莲花池。” 祁无雪松了王鄞的手指,在其后腰柔柔轻抚,低声笑道:“再好看的莲花都不及眼前的万分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急咩233一切都会有的哈哈哈,先让我喘口气╮(╯▽╰)╭ 第四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六章 自从那日深夜造访了两人之后,王萝除了吃饭沐浴便甚少出房门——这倒也与她的性子相符,从前在王家便从来都闭门塞听,闲话不多讲一句。估摸着被王鄞提了提往事,更是心头伤疤重破,只顾着暗自伤怀,更懒得管他人门前雪了。 王鄞与祁无雪两人靠着猜度补了王萝与紫木山人的□□,但也只能料想个大概。而王萝这脾气必然不会和盘而出,于是便只能依仗这脑补的故事着手相助。 以送洗净的衣裳为由,王鄞敲响了王萝的房门。 “小妹?”王萝显然有些意外,执着针线的手停了停,便微笑着将针头插入绣包,起身相迎,“怎的亲自送衣裳过来?” “寒伯不在,瞧着院中晾晒的衣裳干了,便顺带收拾了。”王鄞客气地将衣服交至王萝手上,越过其肩头望见鹅黄绸缎上绣了一半的相思草,其貌如石竹,节节相续,几株丛生,由聚而散。王鄞望着幽绿的相思草,又道,“五年不见,不知二姐的绣工竟已出神入化。” 王萝笑着执起锦罗帕子:“不过无聊绣着玩罢了,哪里见得了场面。” 王鄞抚着跃然于上的相思草,叹道:“相思愁断肠,二姐为何不绣些如牡丹芙蓉喜庆的?看着亦热闹些。” 王萝自然明白王鄞言外之意,亦不遮掩:“本就是福轻命薄之人,那些沉甸甸的绣着反倒不舒心。”放了罗帕,又道,“小妹想说什么便直言罢,在我这里还有什么好绕着圈子的。” “实在无意打扰。”王鄞抱歉地盯着王萝的眼睛,“那日听二姐说起心上人已然长逝,小妹心痛之余更狐疑得很,便打听了一番。昨日却又听说紫木山人绝症已愈,尚在人间,因此特来告知二姐。” 王萝笑着说:“有劳小妹烦心了。本不是什么大事,情爱之事为草芥,于世间最为轻微不过,而于深陷其中之人便像缚在脖间心头的绳索,坚韧不断,索人性命。我早已看透,当年的冲动磨灭殆尽,如今只想守着这份念头安然度日罢了。何况我并不认识什么山人,小妹大概弄错了罢。” “此言当真?”瞧着王萝的模样倒不像欺瞒,而祁无雪的消息出错的可能性极小,王鄞想了想,还是不确信地重问了句,“紫木山人,传闻她的医术令枯骨生肉……恍惚记得当年二姐的痼疾被个神秘人治好了许多,可是此人?” 王萝转身漫不经心地将衣物放入橱中,道:“当真。小妹犯不着为我这点陈年破事伤心劳神的。” 竟折损在一开始,接下来的劝解全盘崩溃。王鄞想了想,还是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叹口气,缓步离去。 然而,待王鄞走了之后,脑中早已一片混沌的王萝停了放衣物放到一半的手,只呆呆地悬在半空进退不得,口中不住喃喃轻语“紫木,紫木……云骨杉……”念着念着,王萝的黯淡的眸中忽地点了亮,仿佛浑身血液一时皆冲入脑中,直让人不觉嗡然窒息,她鼻尖酸得很,只是又很想笑,“从前,从前不是说我取名毁了云骨杉的节气么?竟……用到自己身上了,真是……没脸皮啊。钟离,钟离……” 未曾在侧廊走远几步,王萝的房门复又开了。 “小妹留步。”王萝清了清嗓子,听起来与方才绝无两样,“那……紫木山人如今身在何处?” 王鄞望着王萝神色有异,虽极力装着无恙,却丝毫掩不了眸中激动。她没有多言,只回答道:“具体我亦不清楚,大抵在闽南紫木林。” 王萝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微颤,似带上三分笑意:“不,那里名为沉海谷,因断崖下的湖色如同深海,蓝中带黑,而又极为沉静,波澜不起,因而有名为沉海。”王萝叹息道,“她真的没死么?真好,真好。” 说着,王萝不再多言,只满足地微笑着转身又要阖上门。 “二姐无意去寻她吗?”王鄞小心问道。 “她既没死,却又不来找我……想必不愿我再做打扰,本来当年便大多是我一厢情愿。”王萝展颜笑着说,“五年了,音信全无。预想便是孤守终老,如今还能得知其在原地活得好好的,已是欣慰之至。” “你可怎知其不来相见的真正原因所在?我听闻她虽无大碍,然而双目失明,同时二姐亦下落不明,无处而寻,想必因而才心灰意冷,隔世隐居罢。”王鄞扶着竹木窗骨,声音透着坚定,“你说相思情爱如韧草,缚得人肝肠寸断,花容日瘦,那么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何不由那人亲手解了这相思结?可知许多时候,苦痛根源便是人之作茧自缚。殊不知,最简单的法子便是亲自走到她面前,两人真心而对,挑了明,那所有思虑烦恼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王萝默默地不说话,沉吟许久才抬头,眼眶中已满是清泪。她笑着点点头,那笑里带着浓浓泪意,令人无限心酸与感慨。 “道理我都懂,只是隔了五年,如此突如其来,还得让我好好冷静冷静……”王萝断断续续道,又朝王鄞挥手,“此事多谢小妹,二姐无以为报……” “行了行了,我们之间还多说什么。”王鄞微笑着收了收下颌,扶王萝回屋坐下后,又替其倒了杯清茶,方才转身离去。 其实王鄞说那话的时候自己脑中亦是恍然失了理智,一片空白之下,竟如同脱口而出一般。 爱情什么的,她从来只是在诗书上窥得一二。 除此之外,便是祁无雪。此人竟是心中所有感悟与言辞的源泉。 祁无雪,对你从厌恶到痴迷,算来竟也纠缠了半辈子。情爱一事言之轻松,却如行于荆棘。你能一直握着我的手,就像你所说,长笑到白头吗? 今日难得,王鄞卷了衣袖竟亲自下厨,如此大喜之事,怎能没有祁无雪凑热闹? 只是这货除了偷吃便是添乱,百无一用。 祁无雪翘着腿坐在厨房的窗沿台子上,笑吟吟地望着在案台前忙忙碌碌的王鄞,道:“瞧这架势,姐姐真真像个贤妻良母。” 王鄞切菜的手一停,抬眼瞥了祁无雪一眼:“瞧这架势,你等等怕是要被油烟熏着。” “无事,待油烟来了,我便躲到姐姐身后去……” 话没说完,王鄞扬手便将腌渍许久的排骨倾碗倒入热油之中,哗啦一声响,祁无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身子便被灰白油烟包了严实。 “哈哈哈……”王鄞笑得岔气,提着锅铲差点忘了翻炒。 此事气得祁无雪这“好脾气”半天没理睬王鄞,饶是王鄞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甚至还亲自端着那盘肇事的糖醋排骨扬言要将其连盘带肉地扔掉。祁无雪没反应,倒急了跟过来看热闹的宋磊。 他赶紧抬手制止,眼疾手快地抢过盘子,一派严肃地教育两人:“宋老板总是告诉我们,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如今的年轻人,怎能如此寡廉鲜耻?!这瞧着色香味俱全的,还不如扔到我嘴里……”说着嘿嘿笑着,拎了块肉便狼吞虎咽地大嚼起来。 祁无雪其实心中早已破了冰,被宋磊这小崽子这么一搅和,更是憋不住笑意,装着淡淡道:“小鬼,怎的我们就寡廉鲜耻了?” “我不知道,别问我……好吃好吃!”正吃得欢,宋磊忽地瞟见两人目光似冰,一激灵,忙连人带盘跑了远,“宋老板还说,尊老爱幼方能天下大同!” 祁无雪捂着嘴无声大笑,又见王鄞扭头望着自己,赶忙恢复一副漠然表情,扭头不理之。 王鄞板过祁无雪的脑袋,瞪着她的眸子,然后提着衣领凑上去,道:“我身上油烟气味可比你重多了。若还生气,我便只能把自己扔到锅里炸了。” 祁无雪登时笑得没了眼,直点头道:“好好好,想必这道菜一定堪称人间绝味,我可真有口福。” 见其能打趣了,王鄞说句“想得美”便没再睬她,继续提着刻刀雕菜花。 暮色四合,牡丹朱漆八仙桌上摆了五六道色泽缤纷的菜,带着些虚淡的热气,望得人食指大动。 饭桌之上王萝似已收拾好了感情,眉宇之间重归了平和,只眸中喜悦难掩。 一顿饭吃得恍若风卷残云,当然其中宋磊便是主力军,一筷下去,半盘菜便消失了。 祁无雪去边上提了盏温水回来,便愕然发觉桌上菜肴骤减,恶狠狠瞪着那小馋鬼道:“三石小儿,你是饿死鬼投生吗?!方才的那么一盘糖醋排骨全部消化了?” 宋磊正被美味感动得说不出话,毫不否认地点头,鼓了一嘴模糊道:“是了是了……” 众人听着皆笑了开来,祁无雪竟无以反讥。 饭后,宋磊还算机敏,生怕这眼中带刀的祁无雪对自己不利,便乖巧地去帮寒伯刷碗,那模样让人全然联想不到方才风卷残云不顾一切之态。 王萝抿着茶,坐在两人对面。祁无雪望了望王鄞,王鄞眨眨眼,不知王萝葫芦里准备卖什么药,亦不知该说什么。 这僵持了不久,王萝便主动开了口。 “明日我便准备离开这里了。”王萝朝两人微笑道。 王鄞点头:“预祝二姐一切顺当。” 王萝笑着冲王鄞点点头,又朝祁无雪望去:“无雪,能与你说几句么?” 王鄞望了祁无雪一眼,祁无雪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王鄞便起身道:“我去后面看看宋磊有没有给寒伯添乱。” 望着王鄞身影消失在转角,祁无雪别了鬓发,道:“二姐且说。” 王萝定定望着祁无雪,认真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要说什么。不过在感情中人都容易盲目,因此还是想多嘴几句。这条路不好走,已经不是艰难一词所能形容,你们要承受的不仅是外人的眼光与所施加的压力,同性感情更是脆弱不堪,非得用心经营才可。看得出来你对小妹是真心,希望这份真心能久一些。王鄞她瞧着无坚不摧,遇事淡然而有方寸,只是心底却是个心肠极软之人。如今她背负家族太多仇恨,面上却纹丝不露,可见内心煎熬多久。她之前劝我应与爱人坦诚而待,只怕她自己这性子却难做到如此。如今帮不了什么,只能希望你们今后在宫中互相扶持,好好相伴。” 祁无雪敛了眉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二姐在担心什么。我祁无雪只一句话,她是我的一切。这份心思,至死方结。” 王鄞靠在门外廊柱之后,唇角缓缓上扬,不知何时开始,你亦变成了我的一切。 不过……那明明是两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二姐小番外在这段结束后贴么么哒~(?? . ??) 第四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七章 第二日天微亮,王萝便背着包裹动身了。道完别,王鄞亦开始收拾不多的行李。 方才比谁都精神的祁无雪此刻却开始打起哈欠:“我们去哪里啊?” “不告诉你。”王鄞麻利地打个结,手起包裹落,把它扔到了祁无雪怀里,“去叫上宋磊,走了。” 自从在宋磊面前露了一手之后,这小鬼见到王鄞就像见到亲娘一般,那乖巧可人的模样,直让人瞬间忘了之前有多想打死他。明明被祁无雪叫起来之后,在祁无雪背后又是瞪眼又是做鬼脸,一到王鄞面前便扭扭捏捏地叫了声“鄞姐姐”,引得万籁俱寂。 马车一路往东,出了望春山一带之后便是平坦开阔的江南腹地。途径会稽山阴,此处为长久以来便富庶,且为越州首府所在。然而拉开帘子,见到的却不仅仅是人头攒动,柳色青青,更有许多面目可憎的官兵往来——是了,平白无故消失了大半月,正如槐桑在传信中所说,引得举国皆乱。 一路上两人望着彼此,心思清明却甚少提及,毫无章法分寸的逃离大抵快要结束。 出城的时候终于还是被逮了住盘查,所谓官小脾气反而大,几个守门的一脸猥琐凶恶,提着两张歪歪扭扭的画像,查起人来倒是人模狗样,凌然正气。 好容易排到了城门口,为首的官兵大模大样地敲了敲马车窗沿,颇有气派道:“车上什么人,下来下来。” 葱白指尖挑开帘子,继而露出一截干净莹白的纤细玉臂,在场几个官兵绿豆小眼陡然一亮——近日有眼福,说不定还有口福!想着,心底便开始直犯痒痒,一时间忘了自己的指责便是查出宫中娘娘的下落。 然而,世事难料,这么一截秀手的背后,竟然是一个一脸麻子的村妇,嘴角还有粒媒婆痣,多瞧几眼,简直要令人长针眼,衣着倒是收拾得清爽得体,身姿亦不错,只是这脸……确实有种食不下咽,深夜索命的感觉。仿佛一阵秋风刮过,一片寂然。 接着,车上又下来一个翩翩公子,只比那妇人高了半个头,瞧着颇为器宇轩昂,顾盼生辉。再瞧瞧那边上一派土气的女人,直让人感慨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宋磊赶了一路车,困得不行,伸个懒腰往两人脸上一瞧,哇啦啦一声叫,差点从车台上滚了下去。 “小鬼,你叫什么叫!”为首的官兵提着刀鞘抖了抖。 说时迟那时快,那妇人幽幽的眼神瞟了宋磊一眼,宋磊一个寒噤,差点吓哭出来:“官……官爷爷,我家夫人生得太丑每次瞧见我都这样,真的。” 妇人满不在乎地轻笑着回头,宋磊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从哪来,到哪去?!”估计实在不忍再看,守门兵皱着眉头盘问那秀气公子。 “啊呀官爷,奴家日前刚与相公成婚,此番正要与我家相公一同去郊外踏青呢,烦请官爷多多通融。”妇人掩嘴一笑抢了白,又婀娜着一步三摇地走到为首那人面前,不动声色地往他手中塞了几粒碎银子,顺便还自觉妩媚地抛了个媚眼。 守门兵粗犷的眉毛抖得快要掉下来,好歹手中银子分量不轻,顺着有些翻涌的肠胃,皱着整张脸痛苦不堪:“走走走,快走!下一个!” 一炷香后,车帘子外头终于爆发出一阵狂笑,宋磊憋了这么许久,简直快要内伤,此刻正趴在车台上翻来滚去,一条小马鞭不甚缠上了脖子,险些翻着白眼背过气去。 “笑够了没,三石儿?”冷不防,身边一个千回百转如莺啭的声音响起。 宋磊揉着脖子继续笑:“没有,没有,太好笑了,你不知道她有多丑……妈妈呀,我不是说你啊!” 祁无雪扯下腮上那颗神来之笔,放在眼前端详一番,然后从容不迫地贴到了宋磊额头:“大人有大量,既然你这么喜欢,就送与你了。”说着,嫣然一笑,回了车。 宋磊回味着那笑,半天没回过神来。 “我美吗?”没有铜镜,祁无雪把王鄞的瞳仁当成镜子又是侧脸又是眨眼。 王鄞淡然别过了头,然后伸手颇为温柔地擦掉祁无雪脸上的雀斑:“美。” 祁无雪终于忍不住亦笑了出来,眯着眼任凭王鄞在她脸上擦:“早知道再化丑些,最好让那些狗仗人势的一看便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还有什么气力跟我们纠缠。” “其实你已经差不多接近了。看你的画像,你不知我憋得多辛苦。”王鄞又拿了块帕子,仔细替祁无雪擦掉面上的灰黑碎屑。 祁无雪回想着,反唇相讥:“不敢当不敢当,相较姐姐还是略输一筹。” “何时学得易容之术?”王鄞不与纠缠,微笑着问。 祁无雪好不正经地板着手指:“这个太简单了,□□十岁那年跟着做面人儿的师傅讨教了些就会了。”说着还不屑一顾地摊手。 做面人……问祁无雪话简直就跟白问一般,扯起谎来简直就是随手拈来。王鄞瞥了眼祁无雪,默默地不说话了。 穿过一片整齐稻田,又辘辘行过不高的草丛,入夏的暖阳毫不保留地流淌,时光一如惬意自在。 到鄞县已是傍晚,夏天落日晚,如血的夕阳挂于白墙黑瓦尽头缓缓沉浸,映得周遭丝丝细云满眼柔情。立于古城墙之上,水道蜿蜒交错如血脉,紧密民居静谧安卧,柳梢披风,碎花满目,如此一派江南气息尽收眼底。 “夏有堇子国,加邑而为鄞。听娘说,给我起名之时,爹翻了许多古籍诗书,依旧没有个满意的。最后我不知为何哭得极凶,直到攥到爹手中的《鄞县传》方才破涕为笑。因而,干脆便拿这个鄞做了名字。”王鄞望着西面夕阳落下之地扬了扬下颌,“那边便是王家故居了,只是听寒伯说,自从王家破败后,那里便被县上有名望的老员外向当地官府买了下来,如今却是一家私塾了。” 祁无雪道:“你这起名倒是一波三折,有趣。我就没有这么关怀的爹娘,那年老爷子把我从道观里抱回来,想来已有四五年没下过雪,感慨着感慨着,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叫了无雪。” “这么听着,你倒有几分天降灾星的意味。”王鄞笑着说。 “哪有,锦城原本便少雪,非得如此赖在我的头上。”祁无雪委屈道。 黄昏之色愈浓,街上便逐渐亮起点点灯火,映着水波潋滟,宁静而平和。街道之上结伴的越女扎着素淡头巾摇着曼妙的身段前去浣纱淘米,相互之间说笑着,吴侬软语如同歌唱一般。 “好看吗?”祁无雪倒着走,望着几个姑娘的身影发愣,冷不防王鄞在耳边阴阴一句,差点自己绊着自己摔一跤。 “哪有姐姐好看。”祁无雪反应倒是神速,嬉皮笑脸道。 王鄞白她一眼,语气虽轻,去颇有威慑力:“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祁无雪脚下又绊了绊,这回踉跄了好几步。 路上远远经过原本的王家,依稀听到孩童的笑声,齐声诵读,清亮的童声一板一眼地背着三字经,王鄞仿佛看到幼时的自己,在绿荫蔽日的院中听先生讲课。 她脚步停了停,却并未抬头瞧一瞧柳树边那气派的屋顶,祁无雪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道:“现在的孩子可真苦,大半夜的还在背书……” 没说完,身边经过个人,白她一眼道:“外乡人不懂了吧,我们陈员外大善人,买了宅子里头可收养了不少孤儿,逢年过节的还发放物资。如今这世道,皇帝都不管百姓死活了,强盗横行,官府*,有这种好人真是难得哇……”说着,自顾自叹息着望了两人一眼,“瞧两位衣冠楚楚的,倒不像难民。” 祁无雪愣了愣:“难民?” “是啊,进城之时没看见吗?” 如此一说,两人互相望一眼,的确城外有不少游荡之人,街边角落更许多摊着破碗讨饭的。 王鄞叹口气:“这才几年,竟成了这样。” “没办法,领头的心思不在百姓身上,如今这样还算乐观。若再遇上个天灾*,非得再乱上个百倍才行。”祁无雪倒是乐观,呵呵一笑道。 在客栈安顿下来之后,刚在楼下用完晚饭,门口便有几个拎着篮子卖莲蓬的,宋磊见着什么新鲜玩意都眼馋,吵着要尝尝鲜,祁无雪一巴掌拍掉他伸出的爪子,不理之。宋磊便委屈地搓搓手,可怜巴巴地望着王鄞。 王鄞抿唇笑着:“如今时候太早,莲蓬嫩得很,不适合你吃。” “不适合?”宋磊脑子没转过弯,有些愣。 祁无雪高兴地笑着说:“这么许多卖莲蓬的,想必旁边便有莲塘罢?夜观莲池,必定别有一番风趣。” “出了南城门便有十里莲花池,不过天色太晚,要去你自己去,省的不小心掉水里,还得我救你。” 当然,王鄞是拗不过祁无雪的。半个时辰后,两人便慢悠悠地游荡着出了南城门。 作者有话要说:嗯,夜黑风高,气氛正适合………所以下章………【此处省略猥琐的一万字2333 第四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七章 第四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八章 “夏末,许多姑娘在都会一齐来此采莲,若碰上个好天气,风光如画,莲香清幽,美人点缀其间,还有隐隐歌声飘逸,着实令人流连忘返。”王鄞望着眼前黑漆漆一片中隐隐能望见荷叶翻滚的莲花荡道,又嗔视祁无雪,“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看得见什么?” “你呀。”祁无雪讪讪一笑,又机智地冲王鄞眨眼道。 王鄞早已习惯祁无雪的不靠谱,站在池边蹲□子,一朵娇怯盛开的粉莲恰好亭亭直立在眼下,执着绒绒的细竿轻轻一嗅,清香销晚夏。 祁无雪指着系在不远处木桩之上的一叶扁舟笑道:“姐姐看,这可不是天意么。” “……人家的东西岂能随意乱动。你可是盛名的郡主,贵妃,不怕传出去坏了名声?” 祁无雪环顾四周后大义凛然一挥手:“束手束脚难成大事,走!” 听完,王鄞摇着头笑出了声,于是便跟着这个“定能成大事”的祁无雪一同偷鸡摸狗去了。 荷塘内莲香四溢,愈往深处,莲花便更加密,出水一高,几近过了人头。随意荡舟,攀枝而行,水光幽荡,银汉迢迢。 木舟看着玲珑,实则细雕彩绘,小篷内更有三两凌乱杯觞,几个跌落酒壶,不过可惜,其中并无一滴薄酒。 祁无雪脱了鞋袜坐于舟尾,双足浸没于清波,雪白柔嫩竟比边上芙蕖更惹人心动。她双手向后撑着船舷,仰头望着万丈星汉,天幕深蓝,透过层叠交错莲叶边缘,星光烁烁,看得人心神恍惚。 王鄞见祁无雪舒坦,扔了单桨,弓着背从船头穿过舱,撩开青花帘,靠在边上望着祁无雪水中如鱼般的玉足笑道:“仔细水凉。” 祁无雪伸手摘下一朵巴掌大小的荷花,提了脚,东摇西摆地走近,蹲在王鄞边上终于舒口气,然后笑吟吟地将这朵精致的菡萏别在王鄞发髻之上。 王鄞摸了摸头上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荷花,伸手要取下来:“为何不钗自己头上?” “别别!”祁无雪倾身过来,阻了王鄞,双目相对,嘴角带上笑意,“妖童媛女,荡舟心许。姐姐如今着男装,可不知比潘安,宋玉之辈妖惑了多少倍。”说着轻咬着下唇,缓缓靠近,“看得无雪好欢喜。” 莲花塘内一片悄然,两人的呼吸听得分明,手指相错交缠,星光从她的发间穿过,她的眉目倾城,黛丝微浮,仿佛自九天星辰而来。 “那么,你可心许了?” “岂止是心……” 祁无雪轻笑一声,双唇近得几乎贴上,温热的气息相融,意乱情迷。 整颗心都要融化,王鄞侧头,顺势贴上那双微开启的薄唇,一切心思此刻尽然化作一声满足的叹息。 长发铺散如墨染,间有芙蕖花瓣跌落。水光星灿,芙蓉含羞。 脂玉肌骨厮磨,十指紧扣,唇齿缠绵,娇喘嘤咛在无人的清池花间隐隐回响,酝酿成一坛醇香醉人的佳酿,清风盘旋而过,似是同为醺醺。 美人香肩青丝三千,风华十里盈盈一握。 “我爱你。”王鄞的声音很轻,轻得恍若唇语。 “这是你第一次说爱我。”祁无雪眼神有些迷离,黑发在有些汗湿的面颊上粘了几缕,恍若一个媚惑人心的妖精。 替祁无雪轻轻拂去那几缕乱发,王鄞抿着唇笑道:“你亦从未说过爱我。” “傻瓜,我还用说吗?之前那么明显你都不明白我的心思。”祁无雪从王鄞胳膊上抬了头,支着脑袋居高望着王鄞,认真道,“我爱你,听不够的话,我每天都跟你讲十遍,直到你腻烦为止。” “好啊。看你回宫之后怎么圆这个承诺。”王鄞睫毛颤一颤,笑得心机十足。 祁无雪垂着眉眼想了想,便弯着唇角淡然一笑:“总有一天,要让全天下皆承认我们,不,是祝福。” 她的语气那么随意,却足以让人信服。这便是祁无雪,随便一句话便能让自己深信不疑。王鄞叹口气,手指轻抚她如画的眉梢。 水为枕,莲为衾。悠悠醒来之时已是轻软薄雾绕身,东边天际围着圈鱼肚白,墨蓝渐褪。 幸得舟内存了几块薄毯,两人相拥而眠不至于伤寒。想来这小舟的主人必然亦是个随性不羁之人。 身边已空,王鄞眯着眼起身,只见祁无雪只披了件浅黄外衣,立于船头远眺浮莲,衣裾之下露出一双□着的光洁瘦长的小腿。感觉到王鄞的动静,她转头,望着王鄞眼睛笑成细缝:“姐姐,快来,这里景色好美。” 一时间,王鄞有些发愣,她这回眸一笑竟另周遭一切黯然无光。 莲花荡以南有绵绵青山,起伏高低,缠着浮浮冉冉的云气,缥缈如神仙居。水雾亦在粉莲碧叶间回荡似细纱如迷藏,如此之景,执笔难画。 王鄞心中微动:“嗯。” 离去时,祁无雪随手往船舱内放了几粒碎银,还自言自语着说了句“谢谢”,又紧接着回道“不客气”,然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出来,惹得王鄞在后面偷笑。 回去路上,时候尚早,街上行人依旧不多,只有不少卖菜或早点的商贩挑着担子忙忙碌碌。 鄞州的清晨宁静得很,清淡素净却令人心安。就像握紧身边之人的手,只这个简单的动作便足以安抚人心。 到了客栈,吩咐小二准备了热水,简单沐浴梳妆毕,原本说好一同下去用早饭,结果祁无雪个不靠谱的,沐浴起来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纯棉亵衣在王鄞面前晃来晃去,湿漉漉的发梢打湿了衣襟,无限春光若隐若现。 这分明就是□裸的勾引!幸好王鄞是个自制力强的,瞥一眼吞口口水,不为所动:“把衣服穿上,着了凉我可不照料你。” 祁无雪又抱着王鄞脖子不肯撒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饿,姐姐。” 王鄞被祁无雪带的立刻明白过来这货用意何在,义正言辞:“不吃早饭,我也饿。” 祁无雪不由分说一口咬上王鄞的耳垂,模糊不清地笑道:“那姐姐快去准备个大点的盘子,无雪这就去躺好让你吃。” 理智被祁无雪又搅成了一锅粥,王鄞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双手环上祁无雪的柔腰,低声道:“回房罢。” 然而,王鄞未曾想到的是,祁无雪竟在此事上亦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衣衫半褪,祁无雪忽然单手捉住王鄞手腕,将其紧紧摁在柜沿边上,王鄞愣了愣,腕上有些吃痛。 祁无雪眼中狡黠,另一只手在王鄞脖子上游走,带着令人悸动的触电之感一路往下:“昨日姐姐好温柔,无雪理应投之以李报之以桃。” 王鄞想要挣脱,不料祁无雪用劲甚大,她声音有些发哑,仰头眯眼,嗤笑道:“学会了么你,可别画虎不成反类犬。” 祁无雪瞥她一眼,笑道:“行或不行,试试便知。”说着,垂首吻上寸寸细腻的肌肤。 事实证明,祁无雪在此事上果真天赋异禀,一点便通。于是两人便在那张可怜的绣床之上翻来覆去巫山*了半天,当两人终于精疲力竭地依偎着拉开床幔,被那仿佛抗议一般的日光明晃晃地扎了眼,看来大抵已经用不着吃早饭了,嗯,说不定,午饭时间亦快过去了。 当两人如同脚踩棉花一般慢吞吞地往楼下走时,宋磊正好打着哈欠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祁无雪眼疾手快地一把捞过他的袖子:“小三石,想吃猪蹄吗?” 宋磊不假思索地点了头,望着祁无雪一脸狡诈,又狐疑地看看王鄞,总觉得两人意图不轨。 然而还来不及回绝,祁无雪便往他手中塞了银两,一个仙人指路,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去吧!顺便带些小炒什么的回来与我们。” 王鄞补充道:“我记得出门左拐穿过三条街之外再右拐有家天然居,做得日常小菜最为合心,你从那随意带些回来便好。” “我……”宋磊眨巴着黑葡萄眼睛,又捏了捏手中的银两——看起来分量不轻,斟酌许久,终于还是撅着嘴嘟囔着往楼下走,“要不是看在猪蹄的份上……谁有空给你们跑腿,还这么挑,非得要什么居的,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两人相视一笑,便手牵手又游荡回了房间。 如法炮制三天后,三餐跑腿与猪蹄之间挣扎许久的宋磊终于提出了抗议——将食盒放在桌上之后,望着昏暗屋内两人端坐着的身影嚷道:“太过分了!” “过分什么?先把你唇边的叉烧蜜汁擦去吧。”祁无雪翘着手指倾身过来掀开盖子,闻了闻,“嗯,好饿。” 宋磊尴尬地赶紧拿衣袖把嘴角擦了干净,复又理直气壮:“干嘛不自己出去!我要是你们,在房间里闷三天都快发霉了!” 王鄞亦起身,娴熟地将碗碟摆好,在杯中倒上七分清茶,头也不抬:“大人的事,小孩子不懂。” “哼,那种事情谁不懂啦!”宋磊脸上飘过可疑的红云,被祁无雪似笑非笑的眼神望地有些尴尬,忙扯开话题,叹气道,“你们都不知道,这几天街上乞丐愈发多了,满大街都是!今天还有几个扯着我裤脚要钱,那蓬头垢面的,还不肯撒手,可吓死我了!害得我三口便吞完了一个猪蹄,差点没噎死!” 祁无雪道:“哦?宋老板没教过你要达济天下吗?” 宋磊瘪瘪嘴,被祁无雪堵得要哭出来:“不跟你们玩了!欺负人!”说着便要掩面而去,王鄞笑着拉住他衣袖,道:“行了,那明日起便不让你跑腿了。” 宋磊双眼泪汪汪,看王鄞的眼神仿佛瞧见再生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好羞射o(*////▽////*)o 第四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四十九章 翌日,两人好容易起了早,见着隐约的日头有种深切的不真实感。 步于街上,果真不出宋磊所言,街角比前些天平白无故多了许多乞丐,有些瞧着衣着不甚邋遢,只是面黄肌瘦,成群结队缩在街角打盹。一处两处不稀奇,然而竟如鼠患泛滥一般,这三五成群的满街都是。 “应是何处有了天灾,这些百姓无可生计方流利失所,前来富庶之地讨口饭吃罢。”王鄞望着这许多难民,心口有些不是滋味。又想起前几日祁无雪所说,果然这女人就是个乌鸦嘴…… 没想完,祁无雪便掩着口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道:“不错,想应是不久前的事,且措手不及。不然官府必然关上城门,这些难民根本进不来。”说着,祁无雪勾着王鄞小指,冲一个抱着膝盖抹眼泪的女孩走去。 祁无雪蹲□子,柔声问道:“小姑娘,请问你们是从哪来?” 女孩颊上灰扑扑,然一双瞳仁明亮得很。她颇有警惕地看了看两人,眼角还挂着些泪珠,见两人面善,不似坏人,便抽抽搭搭回道:“我与爹娘原先是汉阳人。” 王鄞亦蹲下来,道:“小姑娘别怕,那么你们是为何来鄞州呢?”又环顾四周,“这些皆是汉阳一带来的吗?那里可是有了什么灾祸?” 女孩点点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似的又开始往下掉:“半月前汉水忽然干涸,又滴雨未下,家里刚张起来的稻米皆枯死了。本家中还有些屯粮,谁想又遇上西边来的强盗马贼,一通乱抢,搅得整个汉阳乱糟糟的。爹娘便想着来越州躲一时,谁想竟半途与他们冲散……”说着,又往边上挪了挪,小声道,“这些人不全是汉阳的,听说许多地方都遇了旱灾,汉阳还算并不严重的。” 祁无雪默默了片刻,便取了一锭纹银小心地塞给女孩,绽然微笑:“先找个填饱肚子,才有力气找你爹娘。” 女孩握着手中的银子一愣,抬头望着两人抬脚走远的身影,黑白分明的眼中又溢满了清泪。 随手带出来的银子就这么被祁无雪乐善好施掉了,于是两人好容易凑了几个铜板,进酒楼颇有气势地一拍钱,点了俩梅干菜炊饼。 结果谁想,这啃着热腾腾的烧饼刚溜达开几步,就被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不肯放,喷香的烧饼全给噎在喉咙里了。 一路上祁无雪都微皱着眉,王鄞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毕竟汉阳就挨着巴蜀边缘,若那里患了旱灾,蜀地必然好不到哪去。更甚者,依方才姑娘之言,汉阳西边来的强盗横行肆虐,想来是因为当地断粮缺水,迫于生计才动了邪念。 如此,可想而知,如今蜀地情况并不乐观。 然而现在身在边远,不及皇宫虽纷乱,但消息亦多,更有槐桑等耳目所在。王鄞想着,轻叹口气,握紧了祁无雪的手——看来只能及早回宫了。 傍晚,正当祁无雪磨墨提笔欲写飞信给槐桑探问消息时,自树梢而来一阵翅膀扑动的声音。王鄞转头一看,雪鸽正转着滴溜溜的小眼睛,冲自己“咕咕”直叫唤。想必当日多摸了摸它的羽毛,便记得自己了。 祁无雪瞪着雪鸽走近,伸手点了点它的小脑袋:“这吃里扒外的,给点好处就不认得主人是谁了。” “谁叫你做人如此失败,连鸽子都不喜欢。”王鄞咬着唇轻笑,在雪鸽羽翼上轻抚。 “小畜生!”祁无雪冲鸽子皱了皱鼻子,取下绑在其踝上的一卷白纸。 雪鸽仿佛听懂了一般愤怒地“咕咕”一声叫,扑着翅膀远去了。 对着余晖展开窄窄宣纸,上头密密麻麻写了几行字,从背面看是槐桑的字迹无疑。 看完,祁无雪脸色有些发白,只是依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王鄞没忍住,便开口问道:“旱灾?” 祁无雪点头道:“嗯,严重之地已经一月余了,近来许多百姓终于按耐不住,便结伴逃离了家乡,大多往吴越一带而来。” “如此大事槐桑怎的到现在才通知?” 祁无雪摇摇头,负手望着天宇尽头通红一片的云团:“不是她的缘故。” “那是为何?难不成是你父王有心瞒着?”王鄞有些不解。 话落,祁无雪愣了愣,片刻才皱眉说:“我也不清楚。那里的消息好像被锁了一般……父王……这些年不怎么管事了。”她转而望向王鄞,手指愈发冰凉,只是脸上看着却不动声色,“看来,我们要动身回宫了。” 祁无雪虽然笑着,那笑却有些勉强。王鄞轻轻抱了抱她的肩,安慰道:“没有证实之前先别胡乱猜想,说不定情况比想象的乐观呢?” 祁无雪幽怨地叹口气,缓缓摸着王鄞披散在背的长发,撒娇道:“可回宫之后,想每天都和姐姐亲热怎么办呢?”说着薄唇在王鄞脖侧轻轻一吻。 王鄞动作瞬间有些僵,明明是如此沉重而又悲伤的时刻,却能被这女人生生搅和出暧昧来。 收拾好行李准备明日一早便动身回宫,当然这天晚上便不言而喻地彻夜缠绵至天明了。 出宫一趟至今,亦算得上圆满罢。天色蒙蒙透亮,王鄞脑中明明混沌不已,合上眼睛却睡不着,只好轻手轻脚起身下了床。 窗外樟树叶子窸窣作响,纠缠不断的云一缕缕渐次被染上薄薄绵白,其后依稀泛着点点金光,朝阳就要出来了,一扫暗夜的沉闷。 许多事都在脑中涌现,幼时在这熟悉的街道上随爹娘闲逛,举家迁至京城的喜气洋洋,再到进宫之时心中的无喜无悲,之后便是王家一跤跌至谷底以及父亲的狱中去世,母亲自尽,所有不切实际的希望尽数破灭。 王鄞想着想着,嘴角泛出苦笑,如今又要回去面对这些了。 人啊,就是不得放松。一旦经历过些美好舒坦的事,重回荆棘地便更是痛苦。然而唯一的好处便是,回去之后便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面对整个后宫了。 王鄞触上锁骨之下那块殷红的痕迹,手腕上还有些浅浅的抓痕,她深知祁无雪的脾气,看得出来,她与自己一般背负了许多,亦痛恨着所要面对的一切,只是她还是会淡然回去,去做一切她注定要做的。 至于祁无雪要做什么,真正目的是什么,王鄞并不清楚,亦不想弄明白。有时候看得太过透彻,反而害人伤己,得不偿失。 “在想什么,姐姐。”正想得出神,耳后冷不防传来个带着倦懒的声音。随后,腰便被祁无雪的胳膊疏疏环抱了。 “我在想……”王鄞的心一时暖得要融化,眼眶莫名有些湿,她垂首笑了笑,握住祁无雪从盘云暗纹袖口中探出的素手,“你猜。” “别担心,回宫后我会一直陪你。”祁无雪的下颌抵在王鄞肩头,闭着眼认真道。 王鄞摇摇头,张口想说些什么,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卡了壳,只吐出一句淡淡的“我爱你”。 祁无雪轻笑一声,手臂收得更紧了些,指尖一点点往上攀爬,抚着斑斑吻痕,愧疚地问:“疼吗?” “哪里抵得上你替我挡的那一箭。” “哦?这么说,姐姐其实是在报我这一箭之恩了?”祁无雪声音里带着危险。 王鄞嗤笑:“那箭明明刺不到我身上,却还是傻愣愣地挡了,真蠢……” 没说完,脖子根一疼,王鄞一皱眉,祁无雪这开不得玩笑的竟又在她身上留了个血痕。 因此番再不怕搜寻的官兵,马车便走了平稳许多的官道。然这么大方地现了身,无处不在的官兵反倒一个个蒸发了似的,没了踪影。 于是快马加鞭五日后,几人便出了徽州,不日便到朔都平云镖局。宋老板依旧热情万丈,留了两人一宿方才放行。 临别之时,宋老板大掌之下的宋磊竟红了双眼。 眼尖的祁无雪发现这一趣事之后,喜闻乐见地调侃道:“哟,三石儿此时倒舍不得姐姐了?之前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去哪了?” “嗯?宋磊,你可在两位小姐面前放肆了?”宋老板听闻,故意板着脸瞪着宋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瞧着确实有些骇人。 宋磊用力一吸鼻子,奋力狡辩:“哪有,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得了红眼病罢了!”想想不对,又瞟了眼自家老板的脸,眼珠子一转,瞬而转为谄媚之色,“两个……姐姐,温柔大方,待我又好,宋磊自然舍不得啦!” 王鄞忍不住笑出声,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鼓囊囊的油纸包递给他:“难得这么懂事。没事,姐姐回头帮你报复这个姓祁的。” “真的吗?”宋磊天真地接过纸包,望着王鄞,喜笑颜开。快刀斩乱麻地拨开纸,里头竟是个还冒着热气的软糯猪蹄。 祁无雪从马上潇洒地笑着大声道:“小儿,我与你王姐姐总共欠你六个猪蹄,到如今算是超额完成了罢!便宜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就将就着脑补吧233写太多被请去喝茶就完蛋辣(≧?≦) 第四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 第五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章 过朔都,绕过京城,首先要去的便是西陵。 七月底无风,日头比江南之地毒辣,照得人睁不开眼。幸好祁无雪是个天然冰块,被她抱着,背后凉飕飕的舒服极了。 马行得不快,悠悠哉哉地走在桦树林间小道,王鄞眯着眼缩在祁无雪怀中:“为何你体温比常人低些?” 祁无雪弓着背将下巴轻轻抵在王鄞肩上,吐气若兰:“我也不知道,想来想去只能是幼时父王虐待我,将我一个婴儿大冷天在外头晾了几天罢。” 王鄞将信将疑:“哪有爹娘如此待孩子的?” 祁无雪摊摊握着缰绳的手:“无爹无娘,有个姐姐还不疼我。”说着,还一副“命怎么这么苦”地幽幽一声叹息。 想来是在挤兑自己了,王鄞松了力气,整个儿靠在祁无雪身上,笑道:“还不疼你?就差把你吃进肚里了。” “原来姐姐觊觎我已久啊。”两人贴得愈发相近,祁无雪轻笑着换单手握缰,另一只手便不安分地往王鄞腿侧抚去。 如此一来,王鄞一个激灵,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姿势,脊背挺了个笔直。 祁无雪哈哈一笑,松了手,指指小道尽头道:“那里便是西陵了,如今如意应已然在此地与你哥哥一起了。” 王鄞愣了愣:“守着的御林军已经撤回了吗?” 祁无雪点点头:“宫中都人仰马翻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码子破事。再说,黎国与普弥的丧妻条约都订好了,除了皇帝心中有些光火,别的早已尘埃落定了。” “没想到还能见到哥哥……”王鄞淡淡道。 祁无雪笑着夹了夹马肚子,马一惊,撒丫子奔了出去。 两人长发翩跹而起,于空中纠缠相绕,再也分不开。 西陵听上去为皇族安寝之地,必然气势非凡与众不同。实则不然,也就是个小坡土包,前面多个还算体面的幽深高苑,后面一片林木森森凄凉渗人。传闻当年风水师说这规模虽大而形式不全,高祖不信邪,特喜欢这地儿。结果还没死成,这建了一半的西陵便坍了,砸了十来人进去,吓得高祖屏着气都不敢死了。 这地又不肥,离京城又远,便一直闲置着,一副被世人遗忘的孑然模样。 “来者何人!”瞌睡正兴的守卫兵一眼瞥见远处车马尘尘,忙擦了涎水,提刀正色道。 “不认得我,总认得这个吧!”祁无雪玉手一挥,一到金光脱手而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恰巧落到小兵怀中,“耽搁了皇上大事,要你小命!” 小兵被惊得倒退两步,抚了抚帽檐,仔细一看竟是皇上御赐的通行令,上头一个明晃晃的“御”映着日光,险些戳瞎人眼。来不及多看一眼,守卫兵料想来人气势汹汹必然是皇帝派来的大人物,便哆嗦着开了大门。 还未来得及闪远,载着两个俊俏少年的枣红大马便落蹄有神地一冲而入。 穿过黢黑石拱门长廊,祁无雪猛地一勒马,一声马嘶过后,马便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稳地朝空荡荡的庭院之后的厅堂优雅走去。 厅堂之内极为素净,更甚者,用空无一物来形容反倒贴切。唯有几个排放整齐的简单木椅,上头一块斑驳得看不清字迹的漆黑匾额摇摇欲坠。 祁无雪先下了马,转身扶了王鄞的手,待其站稳后,便将马拴在院中柱下。一回身,一个穿着简朴的黑衣男子便从厅堂之后转了出来。 “……小妹?”王濯顿了顿,惊喜又疑惑地皱眉望着两人,“听说皇上的出行队伍在宫外被劫,你不是……” 王鄞抿着唇往前走两步,停在王濯跟前,仔细端详哥哥的容貌。许久才微笑着说:“十年未见,哥哥竟还是原来的模样。” 王濯朗声笑道:“你哥哥难不成是个不老的妖怪?倒是你,大了这么许多,果真女大十八变,从前脸上肥嘟嘟的,如今怎的瘦弱得风吹一吹就倒了!”说着,装着一脸嫌弃地望着王鄞。 “瘦归瘦,她可是丝毫不弱。”祁无雪啧啧叹着,笑起来眸中似含着汪褶波清水,略屈身,“祁无雪,王将军一切安好。” 王濯望着祁无雪,客气笑着:“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容贵妃了罢?王濯不过一介罪臣,万万受不起贵妃之礼。”说着便要单膝跪地。 祁无雪忙伸手扶住王濯的胳膊,又使个眼色给王鄞,还未来得及开口,竹帘之后便又转出个娇俏身影。 “你骗人!红烧肉一点都不好吃!”如意看起来比出走之前润色许多,水灵灵的眉眼此刻痛苦地拧在一起,嫣红的唇撅得老高,手上还端着盘升腾着热气的可疑物体。 “好久不见,如意姑娘。”祁无雪站直了身子,笑意盈盈地望着如意。 如意愣了愣,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一圈,又转回王濯身上,抿唇露出一丝羞赧的笑:“贵妃……不对,出了宫就不应该叫你娘娘,那就……无雪姑娘,鄞姐姐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来看看你们这对苦命鸳鸯咯!”祁无雪挤着眼睛揶揄。 如意面颊上果真飘上绯红,求救地向王濯挪了一步。 王濯笑哈哈地走到如意身边,自然而然地牵过了她的手,两人立在一起竟出奇得登对,王濯侧面轮廓极分明深邃,星目笑得眯成缝,里头尽是宠溺,而如意则仰着头,天真纯粹如同初初绽放的花蕾一般。 祁无雪瞥一眼身侧的王鄞,视线不经意相撞,王鄞自然懂得祁无雪的心思,微微一笑,便松松勾起了她的小指。 “这是什么?”王濯皱着眉头,望着如意手中那盘黑焦了一半的“佳肴”。 “红烧肉。”如意老实答道,“你上次不是说好吃吗?我就想着尝尝鲜,没想到你竟然骗人!”说着,她毫不示弱地冲高出她一个头多的王濯瞪圆了眼睛,活像一只扮老虎的小猫。 王濯望着这盘惨不忍睹的“红烧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招呼王鄞:“小妹,看来今日有口福了,必得留你们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好好吃一顿才行了!” 如意又好气又好笑,不信邪地扯了块肉下来放进嘴里嚼了嚼,身形一顿,悄悄背过身去赶紧吐掉,然后不动声色地笑道:“好啊好啊!我下厨!” 其余三人相顾无言,就差泪千行了。 好说歹说,如意才放过了众人的胃,只留在厨房帮着打打下手,而王鄞自然挑起了这个下厨的重任。 “拘禁西陵一载余,失了西北战场的自由,将军竟也乐得其所,着实难得。”祁无雪负手立在厨房边上的小院中,抬头望着头顶四方四正的碧蓝天空道。 王濯坐在一张粗糙石桌边上,执着劣质的细颈瓷壶往杯中斟茶,随意笑道:“说实在的,这里挺好,包吃包睡,万事不愁。人这一生东奔西走,自寻苦恼,反倒是如此清清静静才是真享福。” 祁无雪顾自眯着眼睛淡淡笑道:“雄鹰的唯一归宿便是天空,骁勇的战士唯有在战场方能死得其所。” 王濯送到嘴边的水杯滞了滞,垂着眼睑勾了勾唇,方才喝了水,平静道:“王濯愚钝,不知娘娘何意?” 祁无雪摇摇头,随手拈着石柱上盘绕的藤萝菟丝,在指尖缓缓绕一圈;“将军想的远比无雪深刻多了,我此时多说反倒是画蛇添足,自作聪明。无雪只一句话。”说着,祁无雪侧过半边身子,噙着笑斜眼望着王濯,“西北胡虏,唯将军一人能镇。” 王濯和气笑着,微微晃动指间的杯盏,毫不在意道:“娘娘这话可是要折煞罪臣了。” 祁无雪不再多言,复又望了天,笑得大有深意。 厨房外是虚虚实实话中有话,厨房之内则是真枪实刀乱七八糟——当然,一切都是因为如意在边上热情的援手。 “鄞姐姐,我帮你切菜吧!要切成什么样子的?” “嗯……芹菜斜切小段,白菜切成小细条便可。”王鄞忙着调汁腌渍,头也不抬便放心地让如意在边上鼓捣,“方才看你们两人恩爱甜蜜,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什么时候来找的我哥?” 如意卷了袖管,提刀向篮中蔬菜,颇有巾帼女英雄的豪气万丈。听王鄞一说,便甜甜笑道:“鄞姐姐可别取笑我,也就是六七日之前罢。出宫之后我便一直按照无雪姐姐的吩咐,在春熙楼住着,直到来了人接我,才来了西陵。”如意用力切着菜,感觉像在切敌人的脑袋,“之前还诸多担心,直到见着他之后才彻底放心了。真要好好谢谢你们!” 王鄞提着锅的手顿了顿,春熙楼,夜夜度春,美人如熙,那难道不是传说中京城第一大风月之地吗?!一时间,王鄞的脸变得比锅还黑。 存了一肚子质问祁无雪的话,王鄞咬牙切齿地盯着锅中冒出袅袅白烟,道:“如意,把切好的姜丝递给我。” “好。” 一碗蒜条送到了眼前。 “这是……姜丝?” “嗯啊,而且我还切特别细,熏死我了。” 望着如意邀功一般的笑脸,王鄞心中突然有种不良的预感,探着脖子望了望细竹篾——茭白被当成了芹菜,一段段大小不一悲壮不已。倒还分得清青白,只是白菜帮子全被沿着轮廓切除,丢进了垃圾桶,案上摊着一丝丝的白菜叶子叫嚣着。 眼神转回来,幽幽望着自豪的如意,王鄞捂着胸口暗想,怪不得哥哥脸色不怎么好,竟是被活活气的。 好容易折腾了半天,经了王鄞妙手回春才挽回几分菜的色相。望着满桌的成果,从未下过厨的如意开心地冲王濯挤眼睛,见王濯丝毫没有要夸赞自己的意思,不高兴地瘪了嘴。 祁无雪摆整齐了碗筷,为大家在酒盅中斟满不算澄澈的西北烈酒,然后笑着举杯道:“先恭喜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如意苹果脸上红扑扑的,笑得大方自然,毫不拖泥带水地举杯:“好!谢谢无雪姐姐,嗯,祝你们也有情人成什么眷属啊!” 一句话落,祁无雪正准备一饮而尽的手顿在了半空,斜着眼睛瞥向王鄞,王鄞微微转着烈酒,亦望祁无雪,两人偷笑着别开眼。 而这小动作尽然落在王濯眼中,他嘴上笑得开心,心底却有些默然。如意在边上不停地扯着他的衣袖,问自己为何大家都笑了,他才吸口气,仿佛什么都没想到地冲如意眯眼,点了点她眉心:“罚你今天没饭吃。” “没饭吃就没饭吃。”如意随口说道,片刻之后才惊愕地反应过来,一声咆哮,“……为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似乎对我如此委婉朦胧美妙温油的“肉”甚为不满啊233 考虑要不要写个小番外简单粗暴一下呢(?? . ??) 第五十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第五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一章 晚饭过后,如意又自告奋勇地收拾了碗筷,颤颤巍巍地抱着一摞碟盘去了厨房,所幸没有发生坍塌事件。 王鄞早已发觉王濯时不时望向自己,似有话要交代,想了想不过就是在宫中要多加小心,步步谨慎,再者便是关于爹娘王家的沉重之事了。不过,王鄞没想到的是,此番王濯欲言又止的,要说的竟是如此大事。 祁无雪独自一人站在前庭冷冷清清的院中,幽深的石拱洞覆着不少青苔,望进去便令人生怖。抬头,月朗星疏,万里无云,想必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在看什么?”王鄞的声音的厅内传来。 “我在想今晚到了宫中,该用什么借口搪塞。”祁无雪皱着眉头道。 王鄞一身白色锦缎,朗朗月下泛着银光,她微垂着头远远立在廊檐下:“心思三千的贵妃娘娘竟也有苦恼的时候。早知今日,当时为何不顾一切出宫?” 听到这话,祁无雪心中生疑,不知王濯与她说了什么,此时竟言语带着些许陌生。祁无雪转身,面上却依旧看不出什么端倪,笑着走近:“你说是,被人绑架然后好容易逃出来好呢?还是,当日落下山坡,我不小心撞着脑袋,失忆了?” 明明如此严肃的时刻,竟生生被祁无雪搅出喜感来。王鄞无语地抬眼望着祁无雪,她眸中闪着殷切与隐隐不安,立得不远,但亦不近,仿佛中间有段不敢擅自跨越的沟壑横亘。 王鄞从来只知祁无雪对待一切人和事的霸道轻蔑,此刻对着自己竟如此小心惶惑,纵使两人早已亲密无间,却依旧存着那么多的陌生,就像自己从前蒙蔽着眼睛不去细想祁无雪的过去,她的不该被忽视的背景和目的,手段,她殚精竭虑布置下的密网人脉,她在皇帝面前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王鄞以为喜欢便是两个人的事,单纯得很,但如今看来,仿佛并不是如此简单。 见王鄞没有说话,亦没有被自己胡扯的话逗乐,祁无雪轻轻咬了咬唇,脚尖抵了块碎石子,在地上横七竖八地划着:“姐姐有什么想说的,就尽管开口好了。若无雪知道,不会对你隐瞒。” 听了这句,王鄞竟不自觉笑了出来,别过头不看她:“你就不怕来日我与你反目,这不是自添烦恼么?” 祁无雪愣了愣,刷地抬头望着王鄞的侧脸,有些口干舌燥,许久才道:“这,我倒是没想过。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大可放心,我是绝不会害你的。” “如今说得倒是轻巧。”王鄞沉重的心情缓和许多,与祁无雪错身而过,“牵马过来,回宫罢。” 祁无雪伸手想握住王鄞的手,却着了空,只留下她身上淡淡的熏衣花香。祁无雪悻悻地搓了搓手,晃晃脑袋,便转身解了马绳。 西陵离京城挺远,被密密桦树包围着的小路上并无一盏明灯,唯有漫天细碎的星光点点照着万物,倒也并不觉得孤寂吓人。 除了马蹄,四周再无别的声音,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靠着祁无雪瘦却有肉的身子,舒服软和而不设防备的怀抱让王鄞心中竟无端冒出些内疚,这女人对着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毫无心计,说什么“绝对不害你”“大可放心”之类,相较而来,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王鄞轻叹了口气,她知道祁无雪的身份特殊,只不过当大哥亲口告诉她祁无雪似乎与前朝有那么些牵连之后,她便知道自己又低估背后的这个女人了。 当然王濯不可能知晓得那么透彻,毕竟他在这里闭目塞听,许多消息就算传得到也拐着弯飞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想到王濯严肃的眼神,别看他平日里如同大孩子一般喜欢与人嬉笑玩闹,满口扯皮,正经起来却让人没由来的更是害怕。 情景重现—— 王濯背对着王鄞:“小妹与贵妃的关系不错,在宫中有个照应,哥哥就放心了。” 看得出王濯要说的并不是这个,王鄞没有逼问,只点头道:“哥哥劳心了。哥哥此后爱人陪伴,小妹亦安心许多。” 王濯仰头笑了笑,叹息着转身,定定望着王鄞张口闭口酝酿了许久才道:“这贵妃绝非简单人物。” “这个,我自然知道。”王鄞不急不躁。 王濯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半年多前,爹身陷囹圄,从前与我交好的一个爹的门生偷偷探望过他之后便来了我这里,我才得知如今不止西北前线战局混乱,国内亦是群雄四起,只是暗地里藏着势力还未爆发罢了。这贵妃,便是蜀地的一支。” 王鄞毫不惊讶,望着王濯,示意他继续说。 “这本并不算什么,但她的出身扑朔迷离,传闻其刚被抱回时,襁褓的角落绣着个金色的‘薛’,你可知其意?” 王鄞愣了神,‘薛’字本是百余年前被灭国的蜀国王族姓氏,若这传言是真,那么祁无雪的贵妃,郡主的称呼后头,还得再加个亡国公主。无雪,无薛,她的名字应该暗藏千秋。王鄞瞬时联想万千,却依旧不动声色。 王濯见王鄞有所领悟,便继续道:“今日相见,我本想对她敬而远之,谁料她竟主动与我谈及重拾将军之位之事,其背后用意可想而知,她有意拉拢我,或许你对于她而言……” 没说完,王鄞便淡淡开口道:“无雪待我很好,孰是孰非,小妹自有分寸。” 王濯似乎习惯王鄞的稳重自信,略颔首道:“那么哥哥便放心了。”说着,又紧紧抿唇,迟疑片刻才道,“还有些事,虽然大哥不想徒增你的烦恼,但如今我没什么本事出去为父亲讨回公道,因此只能告知你,让你来趟这浑浊肮脏的水了。” “哥哥且说。” “其一,想必你早已猜到,爹在狱中半年前长逝,却并非像外面说的只是患病不治,当日那门生告诉我,爹在狱中饱受折磨,而那些狱卒之所以如此嚣张,全凭着背后的宰相撑腰。如今京城几个牢狱早已被宰相一派收买下,方便他们尽情残害忠良。”说着,王濯有些不忍,深深叹口气,继续道,“再者,亦是与宰相有关。远在西北之时,我便对宰相想要夺位一事有所听闻。” “夺位?”听到这词,王鄞皱了眉,料想宰相胆大包天,却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王濯点头道:“老狐狸谋划已久,布局甚大,甚至连我都想收买。可惜,未曾得手便有了爹的事情,他只好放弃我,不过这样一来,他便能顺利把自己的手下弄上前线混个将军当当,倒也不错。” 王鄞冷静下来细细一想,怪不得从前陈皇后,也就是宰相的独女一开始还是对自己照顾有加,自己以为是她对哥哥旧情未了,如今看来,也许是为了自己这个颇有用处的哥哥罢。 厨房方向传来清脆的瓷盘碎裂的声音,两人一怔,准备不管这声音,继续探讨国家大事。谁料,还未来得及开口,这噼里啪啦连着就跟逢年过节放连珠炮似的没个停了。 王濯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往厨房方向望一眼,又拍了拍王鄞的肩膀:“不管怎么样,这事还是莫要叫更多的人知道才好。置于那个贵妃……你心中从来都有个度,该不该与她说,你自己决定吧。” 王鄞退后一步,恭敬道:“小妹明白。那么,我先告辞了。” 王濯听得厨房的架势是要把锅子都砸了,焦心得很,点头忙不迭地往后院走去:“嗯,路上小心,来日再见!” 回放结束。 夜风吹得人舒服极了,没了白天的暑气,软绵绵的极为温和。 王鄞定了心,明明方才王濯说了那么多令人惊骇的消息,自己却始终执着于与祁无雪有关的那个。再想到之前问她的事,不论是“名字的含义”,“为何身体比常人凉”还是“一开始便极力拉拢自己”等等,她都是那么一副打着哈哈搪塞过去的模样,反正对于那套不靠谱的说辞,王鄞是决计不相信的。 她知道祁无雪有许多难言之隐,只是这一切的隐瞒与不信任,让她心中蒙上层灰霾。她告诉自己,爱情之中不应该想那么多,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她,只是此刻,单纯的喜欢与爱恋仿佛并不能一肩担起两人之间的隔阂。 是啊,连祁无雪都不相信自己,那么自己这满腔的热血到时候必然要被当做洗脚水一般,泼了干净罢。 再有王濯所说“祁无雪意欲收拢他”一事,王鄞当时嘴比口快,如今仔细一琢磨,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祁无雪一开始对自己无微不至,竟也是为了自己这个有本事御敌的哥哥。 就算如今付了真心,这一开始目的不纯的接近让此刻的王鄞震惊又伤心,竟如哽在喉,想一想便痛。 而此时,祁无雪心中亦是烦乱不已,她明白王鄞应是从王濯口中知道了些什么,只是她什么都不说,自己就完全揣度不出她的心思。越想越心烦,甚至连一开始的冷静分析都没了头绪,祁无雪暗地苦笑,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也会被一人牵动全部心思,搅得完全心神不宁。 明知爱情是坏事的毒药,却还是义无反顾地一头撞进去。真是辜负了父王当年一番叮嘱。 只是,又有什么办法呢?祁无雪侧眼望了望怀中这个正襟危坐的女子,她微垂的眼眸印在自己心中,无论如何都割舍不去,遗忘不能。 是夜二更,西宫门处传来一个好消息——失踪一月的容贵妃娘娘与鄞婉仪一同回了宫。 消息如春风细雨一般,迅速飘便了各宫各院,登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作者有话要说:回宫咯233愉快的宫斗继续开始辣 如此紧张的时刻,先上二姐与神医温暖甜蜜的小番外调节一下情绪吧╮(╯▽╰)╭ 第五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二章 时隔一月,重新踏上这熟悉的路,王鄞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瞥一眼身边人翻飞的衣袂,一时间好像又心软地想要去勾她的手指。暗骂自己没用,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不知该说什么。 于是在这一片默然之中,身后跟着一大帮亦步亦趋,生怕一不留神又给弄丢了的侍从,两人终于到了重旸宫门口。 “我……进去了,姐姐好走。”祁无雪抿着唇,停下脚步。 王鄞淡淡望着她的眼睛,从前总觉得这双眼睛里好像映得出自己一个人,经了那么一番思量之后,王鄞忽然觉得她还是看不穿祁无雪这人,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中揉了许多自己不曾了解的东西,她也从没有这个想法让自己去了解。突然觉得陌生。 王鄞不忍再看,便无甚表情地别过头:“嗯,好生休息罢。” 说完,王鄞抬脚便往碧沁阁方向走,没走几步,仿佛没听到祁无雪挪步,便疑惑地扭头,发现祁无雪竟还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夜风习习,吹起她的长发,将它们拂到祁无雪胸前,耳边,包裹着她的身子,衬得她的面颊愈发清瘦,惹人心疼。她的瞳仁漆黑如墨,比周遭的夜色还要浓重几分,定定地望着自己,里头夹着太多情愫,翻滚着,像个漩涡,要将自己吸引进去。 “怎么?”王鄞没忍住,开口问道。 祁无雪如梦初醒一般,迅速眨了眨眼,张口顿了顿,接着如寻常一般笑靥如花:“无事,明日我能去找姐姐吗?” “嗯。”没多想,这不假思索的就蹦出来了。 果然还是对这小妖精毫无抵抗力,一颗心面对着祁无雪,便软成了块豆腐,还是抖一抖就掉渣的那种。 而这一切,站在不远处白玉台阶之上的槐桑皆看在眼里。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然后垂下了眼睛,待到祁无雪走近之时,她才复又抬头,看不出心情地迎了上去:“娘娘终于回来了。” 祁无雪似乎发现了槐桑的异样,不过并未多做盘问,毕竟这人一直都是这么一副冰山脸,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于是,她便笑吟吟道:“嗯,宫中可有什么宵夜?饿死我了。” 与槐桑淡定无比的反应大相径庭,贻川见到这个莫名其妙人间蒸发了一个月的主子激动得快哭了出来,大概正准备休憩,头顶双髻解了其中之一,一半散发一半梳得整齐,再加上那快被瞪出来的眼珠子,着实有趣极了。 “婉仪!”贻川一阵旋风似的从回廊中窜出来,惊得几个前来看热闹的小宫女目瞪口呆,“你真的是婉仪吗!这是真的吗!你真的回来了!” 王鄞哭笑不得地任凭这眼中包着一汪泪水的贻川抓着自己胳膊,前前后后查看,那架势仿佛少了一根汗毛都会被洞若观火的贻川察觉出来,然后抱着自己大哭一场。 “好了,我没事。”王鄞安慰地抚了抚贻川的胳膊,转身向尽心尽责护送一路,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侍卫队道,“多谢几位,请回吧。” 为首的咧嘴笑:“婉仪说的哪里话,告辞了。”说着,一挥手,队伍便掉了个头,齐刷刷地又离去了。 进了屋子之后,贻川好容易在王鄞故作鄙夷的目光中吸着鼻涕把散落的那个发髻梳了整齐。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王鄞,似在等着她一句“想不想听这一个月发生了什么?”然后自己便可以顺势奋力点头,度过一个精彩的故事夜。 然而,可想而知,王鄞不是这种人。见过了多时,贻川还眨巴着眼睛站在边上,王鄞有些发笑:“怎么?还想与我同床睡不成?” 贻川被唬地立刻捂了胸口:“小的不敢!” “那还站在这里作甚?”王鄞挑着眉毛笑道。 摊上这么一个惜字如金,又不爱与自己贴心窝子唠嗑的主子真是揪心!贻川悲伤地想着,正准备掩面出门,突然又想到了点什么,竖起根食指,小声道:“对了,婉仪知道吗?听说当日被指给王濯少爷的诗霜,就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出了宫后不久便咬舌自尽了。哎呦,那死相忒吓人了,血沿着嘴皮子流了满胸脯,衣裳都被浸透了,据说她还笑着看着押送过去的侍卫,笑着笑着便翻了眼咽了气,牙关没咬紧,那断掉的舌头都差点掉下来……”说着,贻川还扮着鬼脸,又是翻白眼,又是吐舌头。 王鄞心头一震,怪不得今日没在西陵见到诗霜,想必祁无雪亦是咬准了诗霜的脾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此才大着胆子去了西陵。还是说,她其实一早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没有告诉自己罢了。这么一想,王鄞便又掉入“祁无雪不信任她”的这个怪圈子,兜兜转转,绕得头疼。 “婉仪?”贻川见王鄞愣了一回,又莫名开始皱眉深思,心中着实不解。 “诗霜倒是个护主的奴才,可不知来日我有了什么劫难,你可会如此?”王鄞故意笑着发难。 “当然了!万死不辞!”贻川正了正衣领,颇有赴刀山火海的气魄。 王鄞被逗乐了,噗嗤一笑:“好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再说了,死那么一次就够了,你以为你有九条命,还万死不辞……” 无缘无故又被挤兑了,贻川一脸委屈,出门之前,又意犹未尽地补了一句:“那……诗霜的死,婉仪不用继续做文章了吗?皇后娘娘经了此事必然已是对婉仪和贵妃娘娘恨之入骨。我们接来下应该如何是好?” 诗霜的死,的确可以再深究,把责任推给皇后,说是其为了护短而寻死,不然诗霜为何不愿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如此一来,又死无对证,皇后必然百口莫辩,又坐实了其实是她自己对王濯有意的罪名。 想了想,王鄞还是摇了头:“不必,此事已经过去甚久,本是块肥肉,如今再嚼只怕早已变成鸡肋。徒惹得皇上烦恼,我们更是碍牙。还是暂且安心等时机,明日早早叫我起来给皇后请个安,一月未见,不知其近况如何。”说着,王鄞嘴角噙了抹笑。 见王鄞往日的缜密心思丝毫未减,贻川也就放了心。 “对了,记着,往后我们与重旸宫的贵妃娘娘就是一条线的了。”王鄞淡淡说道,说完,心头竟莫名涌出些甜意。 “什么?”贻川大惊,果然这么一趟出去之后,婉仪的脑子就糊涂了!必然是被那小妖精下了什么*之术给迷惑了心智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怎么面对王家的列祖列宗!到了九泉之下,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好生待自己的老爷夫人! 没看出贻川肚中的千回百转,物是人非,王鄞纤手在发愣的贻川面前一挥:“想什么,这么入神?好了,快些回去休息罢。” “啊?哦……”贻川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其实归根到底,贵妃娘娘不是关键,关键是这意味着从今往后,自己得与那重旸宫的面瘫脸更多交涉,前天还与她又挑衅地吵了一架来着,这该怎么腆着脸去找她哟…… 想一想的,贻川难免变得忧心忡忡。 第二日清晨,汝怀皇帝早早地了结了颇为令人头痛的早朝——好好的,非得分成两边,一边说什么“旱情严重,名不聊生”,一边又说“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太平”这分明就是要把人逼疯嘛!思来想去,汝怀决定撒手不管这个烂摊子,反正宰相善解人意足智多谋,又是自己亲戚,极为可信。皇帝嘛,不享清福,可不愧对了这高高的位置? 不多时,圣驾便行到了重旸宫跟前。 “一别贵妃一月余,贵妃身子可无恙?”汝怀假意关怀着,其实不过想着差点丢了块寻仙求道的叩门石,虚惊一场。 重新穿上贡锦剪裁成的合体盛装,祁无雪举手抬足间尽是一派旁人学不来的高雅风流。她俯身作揖,微微笑道:“有皇上罩着,自然无恙。” “没事就好,说起来,那日究竟是何人胆敢刺杀朕,亦不知他们从何得来的消息,之后搜了整片山林都没有任何音讯。”皇帝满腹疑惑,此刻终于有地方问了,“贵妃与鄞婉仪之后又是去了哪里?为何四处都寻不得?昨日又为何突然出现在西门外?” 祁无雪抿唇一笑:“想必是江湖上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劫匪罢,自知不敌,便夹着尾巴逃窜去了,天恩浩荡,自然不敢再作祟,皇上大可放心。”又装腔作势走开几步,语气中带了丝向往,“皇上有所不知,那日臣妾与鄞婉仪一同滚落山坡之后,只见得山涧叮咚,高山清隽,其间远远隐约一条小道探天而去。臣妾望着不解,便携了婉仪一同踏了上去。分明是条上山之路,岂料走着一点都不疲惫。不多时便到了山顶。白云如带,升腾而起,竟是神仙般的地方。不过可惜,寻了四处,寻不得仙踪,便只好原路返回。岂料天上一刻,人间却已过了一月,令皇上担忧,臣妾惶恐。” 这言之凿凿的,扯得眼睛都不眨一眨,偏偏还真有傻子信了。 汝怀一脸急迫,就差捏着祁无雪衣袖了:“真有此事?” “绝无戏言。”祁无雪郑重其事道,“皇上若不信,大可亲自前往,不过在我们离去之后,臣妾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那小路竟蓦然消失,着实怪异。” 汝怀长叹一口气:“如此真是可惜!” 祁无雪亦垂头叹息,片刻才道:“臣妾意欲往凤禧宫请安,皇上可要同行?” “也好。”汝怀还深深沉浸在“仙径”消失的悲痛中不可自拔,起身之时淡淡瞥了祁无雪一眼,便阔步往外走了。 这有意无意的一瞥,竟让祁无雪心中徒生一缕不安,汝怀竟存了几分怀疑?早知道就说自己撞着脑袋不省人事一月不起算了!还浪费这么多唾沫星子!还装得跟真的一样,果然狡诈! 祁无雪冲着汝怀背影狠狠剜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纠结半天还是决定把番外屯一屯放最后辣┭┮﹏┭┮因为要是小天使萌不喜欢我就不知道肿么办好啦┭┮﹏┭┮ 对了,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昨天码存稿的时候灵光一闪,写了泥萌喜欢的………………【看我猥琐的笑233 第五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三章 凤禧宫果然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看好戏的,来观望形势的乌压压凑了一屋子,各式鲜亮衣饰,各中珠玉银簪,映得满屋子金碧辉煌。加上祁无雪与皇帝进门,这并不算大的殿堂便显得有些拥挤。 皇帝迈着大步一进门,身后跟着个长裙曳地的祁无雪。众妃嫔皆恭然起身,齐刷刷道:“给皇上,容贵妃请安。” 汝怀坐到正座之上,抬一抬手,满面笑容:“免礼。”又望向身边屈身而立的陈皇后,“皇后近来身体如何?” 陈皇后敛着眉眼,温顺笑道:“臣妾身体无恙,谢皇上关怀。加诸小皇子近来潜心学习,又勤练武艺,乖巧得很,臣妾更是省心多了。” “哦?果真如此?说起来,朕也是多日未见庚玄这小子了。”汝怀大声笑道。 陈嫀微微侧头,都身边新提上来的贴身侍婢青竹道:“去宣明阁把小皇子唤来。” 青竹垂头行个礼,便轻着脚步从右排座椅之后绕过出门。 王鄞瞥一眼这新上来的青竹,只见其眉眼不很温顺,透着精明与一股子伶俐劲,但身手谨慎,更少言语。况且这青竹本是太后身边的人,在雨真姑姑手下做了不少事,深得太后喜欢。皇后果然会挑人,只可惜如何聪明的一个侍婢,都不如跟了自己多年忠心耿耿又能察言观色的来的称心如意罢。 陈皇后笑得端庄大方,仿佛丝毫没有记恨当日被无端卸了诗霜这个左膀右臂之事,她仔细端详着身边的祁无雪,亲热地握了握她的手:“妹妹就这么走了一个月,少了你这么个分担事务的助手,我可真有些不习惯。不过回来就好,加上鄞婉仪,这后宫终于重归祥和了,真是值得庆贺。”说着,暖融融笑着瞧一眼王鄞,那模样,简直跟看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 祥和?祁无雪心底一声好笑,面上却不露痕迹地悦然微笑:“姐姐说的哪里话,我这什么都不懂的,在边上不算添乱就谢天谢地了。今后做错了什么,还望姐姐宽宏大量呢。” 说着,祁无雪顺着瞟一眼王鄞,眼神不慎相撞,祁无雪眸中笑意更甚,引得王鄞不禁也弯了嘴角。 被祁无雪这么盈盈含笑的一瞧,王鄞莫名心情便好了起来,刚要收回眼神,不料又撞上对面金颦的目光。 想来如今金颦地位又高了不少,帝王宠爱分毫不减,听贻川说,皇上还有心要将其再提升位分,只不过金颦说什么位高招风,自己一个没什么本事的,还是安安分分做好贵人便行。这娇柔又得体的一番话,可惹得皇帝更是欢喜,虽没能成功升位,这喜爱之情却是又添了几分。 王鄞见金颦一双明眸含水望着自己,又不知其何意,只道多日不见,有些关怀罢了。于是,她和气地冲金颦微微颔首,谁料金颦竟登时红了眼眶,王鄞一愣,还没明白过来个中缘由,金颦便赶紧扭了头,端了芙蓉案上的青瓷杯,一个没稳,还差点撒了水出去。 不多时,庚玄便由青竹领着进了门。 算来已有好几月未见,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如今一瞧,竟觉得庚玄又高了不少,身子板也瘦,挺得笔直,一双眸子炯炯发亮。 他不卑不亢地请了安之后便坐在了皇帝身边,问什么答什么,不多说一句,亦不少回,颇有礼节,令汝怀甚是满意,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于是皇后便又多了个“教子有方”的好头衔。 见从前莽莽撞撞又因极贪嘴,而喜欢缠着自己不放的庚玄如今如此懂事,一副老练熟稔之态,王鄞看着高兴同时竟有些无端叹息—— 是啊,亲娘离世,还跟了亲手弄死至亲的皇后,有苦却不知向何处诉说。他不过只是一个仅仅只有八岁的孩童罢了,竟要承受如此许多。着实不易。王鄞不禁略略叹了口气。 庚玄望见王鄞,眼睛亮了亮,冲她抿唇笑着眨眨眼,那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仿佛一点没变,王鄞嗔怪地冲他颔首笑,更是心疼这孩子。 又寒暄了一刻,皇帝舒口气起身准备回去歇息,又摸了摸庚玄的脑袋,嘱咐其继续好好学习,便大步出了门,各宫妃嫔皆起身恭送。 汝怀走了之后,皇后亦称疲乏了,于是大家伙便三两结对地告辞了。 出了凤禧宫,暖风迎面而来,浑身的阴冷之气一扫而空。因方才金颦莫名红眼之事心中极为困惑,王鄞便放慢脚步准备与金颦同行,顺便探探其口风。 不料,金颦没等来,却等来个酸溜溜的祁无雪。 “姐姐站在这里作甚?”祁无雪的声音从耳后飘来,“难不成在等我同行?” 王鄞嘴角有些抽,干脆利落道:“不是。” “金颦被皇后叫住了,姐姐一时半会怕是等不来了。”祁无雪道。 方才与金颦目光交汇的小动作竟然全被这女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想必又好生吃了一口陈年老醋,满口满牙的酸味。 王鄞忍不住笑:“所幸今日白婕妤没来。” 祁无雪愣了愣,故作不在意笑道:“真可惜,不过日后见面机会多着呢,不急一时。” “倒也没错。”王鄞轻飘飘一句,眼睁睁看着祁无雪表情僵硬起来,心中不知怎么拧巴呢。 还未来得及暗笑,祁无雪便复又开了口,淡淡道:“金颦与皇后近日来关系非同一般,姐姐可要小心。” 王鄞一顿,其实一早便想到金颦在宫中寡不服众,虽受宠,但不过只是一时之事,到最后必然还是要找个大石头靠的,这最要紧的一个月自己与祁无雪皆不在宫中,能靠得住的只有那看起来落了势,实际却依旧翻云覆雨屹立不败的陈皇后。当日随口教了金颦几句,想必她是听了进去,只是却不幸站在了自己对头。 金颦是个机灵人,胆子不大,凡事都蹑手蹑脚,然而若真遇上什么,想必通气亦是最快的。 瞧这凤禧宫中的情形,想必对自己还算有好感,怕只怕,来日做了那墙头草,东倒西歪。 见王鄞皱着眉头,却不理自己,祁无雪心底失落得很。果然还是因为昨日之事罢,祁无雪一时急恼,顾不得什么了,便心一横,轻声问道:“昨天在西陵,姐姐到底知晓了什么?” 王鄞一怔,嗖然抬头望着祁无雪,她紧抿着唇,眼睛认真而坚决地望着自己,眸中竟泛着令人心疼的委屈,化了淡妆,眉心一颗细小夺目的灿银花钿映得眸子愈发清亮,直直看进人心去。 一时间,王鄞的犹豫不决便溃不成军,那些纠结与烦恼在她面前便又如水汽一般无端蒸发了。 王鄞叹口气,笑道:“没什么,你今日真好看。” 被王鄞如此敷衍,祁无雪愈发不高兴,暗沉着脸正要发脾气,孰料半路又横杀出来个臭小孩。 “鄞!娘!娘!”这一声叫唤的,大抵见了亲娘也不至于如此。 王鄞还未来得及扶额,就被庚玄撞得七差八歪。 “方才见你在殿上答得一板一眼的,怎的一出来就没了模样?”王鄞笑道。 “没办法,你都不知道这新来的青竹姑姑多凶!成天板着个脸,罚人的手段也是层出不穷,要是我不留心犯了皮,屁股都是要被打开花的!”庚玄哭丧着脸,抱着王鄞胳膊不撒手。 王鄞来了兴趣:“哦?平日里那些婢女见着小皇子,不都得恭色行礼?何故这姑姑有如此大本事,竟还能动手打你?” 庚玄嘴巴翘地能挂油瓶,一脸不满:“谁叫她是太后娘娘那里来的,位子端得高,手段又多。母后不怎么管我,只叫她好生教我礼数,这么一来,我就隔三差五被打屁股。你说说,我都快及冠了!成天被打屁股,成何体统!” 这一句“成何体统”倒颇有几分帝王家的气派,只是王鄞还是没忍住笑:“是罢,还有十二年就及冠了,的确打不得屁股了。” 庚玄奋力点头,想想好像哪里不对,瞪圆了眼睛怒视王鄞:“鄞娘娘也嘲笑我!” “庚玄皇子,该回去继续读书了。”青竹冷不防自不远处走近,语气温和地对庚玄道,又抬头微笑着对王鄞行个礼,“鄞婉仪吉祥。”这亲切又疏离的模样,倒确实像个皇后身边的人。 王鄞点点头,又仔细扫了这个青竹一周——凤眼高颧,尖俏下巴,瞧着面相便觉不是个服软之人。 庚玄心中一百个不乐意,但想了想屁股,还是乖顺十分地与王鄞道别,然后走在负手青竹前头,快步离去了。 后宫之内千变万化,一个月,不知宫中又多了什么人,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又会有什么令人措手不及的事接踵而来。 王鄞眯眼望着凤禧宫高高飞起的描金绘凤檐角,沉默片刻。突然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转身,一直站在边上默默不语的祁无雪不知何时没了踪迹。 一包火地坐下来,祁无雪一口喝掉手边杯中早已凉透了的清茶,想想那个突然杀出来的庚玄,觉得自己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喜欢小孩子了。咬着牙半天,才语气不怎么好地问槐桑:“打听到锦城那里怎么样了吗?” 槐桑眼见祁无雪这表现有些失常,又不敢相问,只回道:“不出娘娘所料,这皇帝果然派了人过去,这才导致我们这消息滞后这么久。” 祁无雪嘴角渐渐上扬,明明极为柔美的脸上一股子阴鸷:“好样的。” “娘娘准备怎么做?” “既然他这么想管,就让他暂且如愿罢。”祁无雪道,“先把那几个掉耳朵的找出来,好好审审。我们么,就当不知情,蜀地没有旱情,国泰民安,风平浪静。” “是。”槐桑说完,见祁无雪还是一副闷闷不乐,便又问,“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祁无雪摇摇头,忽又抬眼,盯着槐桑道:“昨日你说,颦贵人与皇后有勾结,我要你好好查查清楚。” 槐桑皱了皱眉:“这……现在两人也没什么动静,奴婢不知……”祁无雪指尖敲着杨木桌案,瞟了槐桑一眼,槐桑立刻改口,“奴婢明白。” “对了,还有鄞婉仪那里。”祁无雪眼波一转,轻声道,“留个心眼帮我看着,有什么人去找她。” 槐桑心中大惑,明明昨日见两人像是极要好,此刻却为何要盯着鄞婉仪?不过看她这表情,透着几分不自然,所以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鄞婉仪究竟是敌是友? 心底犯着嘀咕,槐桑嘴上却应得干脆:“是。” 第五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四章 本该在给皇后请安之后便赶着去福颐宫见太后,只是太后这几日皆在皇礼寺吃斋诵佛,清心之际自然不能平白无故打扰。因此王鄞便径直回了碧沁阁。 夏日的暑气愈发浓重起来,接近晌午,耳畔却少了许多蝉鸣。王鄞疑惑地问贻川:“外头的蝉何如这么平静?” 贻川笑着说:“婉仪不在的这个月,大家伙都闲得发霉了,奴婢想着婉仪好容易回来,还得受这恼人蝉鸣的气,一不开心说不定就又不见了。于是便指派着几个小公公把前前后后的肥蝉都粘了去,终于清静许多了!” 王鄞抿唇笑,点了点贻川光亮的脑门,道:“算你有良心。” 贻川傻呵呵笑:“当然啦,天地可鉴。” “形容你这滚圆的额头倒确实丝毫不差。”王鄞损起贻川来毫不留情。 贻川赶紧用手遮了额头,鼓着腮帮子瞪王鄞,还没想法子出来给自己的额头挽救回几分,门外便来了人。 “颦贵人?”王鄞瞥一眼门口之人,是方才有心久等却不来的金颦,此时竟自己找上了门来,想必确实有话要说。 “给姐姐请安。”金颦走近几步,活泛的眸子会说话,声音细细柔柔,一股子安静的碧玉姿态。 王鄞微笑着望着她:“颦贵人近况可好?” 金颦直起身子,双眸紧紧盯着王鄞,然后抬手抚了抚胸口,释然笑道:“我的近况么,就是那个样子,差不到哪里去,却又好不到哪里。倒是姐姐,当日遇刺与贵妃娘娘两人一同滚下山坡,我在车内并未亲眼见到,听到描述却也吓得心惊肉跳。如今终于见到姐姐,虽没缺胳膊少腿,然瞧着清瘦了许多,可想而知,姐姐必定受了不少苦罢。”说着,金颦兀自叹了口气,眼中又泛起点点泪光。 “贵人言重了,我本不是什么金贵之人,自然没什么大碍。劳贵人担心了。”王鄞没想到这金颦竟如此记挂自己,难不成是当日好心解了围,这单纯简单的姑娘便铭记在了心? 听王鄞不痛不痒的一番客套,金颦垂着的右手蜷了起来,捏着腰间的锦帕,似欲言又止。 王鄞见状,想到之前祁无雪提起金颦与皇后勾结一事,立刻猜测莫非金颦这会子想要弃暗投明,倒戈转向自己这边?于是王鄞心中一动,忙转头对立在一边的贻川道:“贻川,这茶都凉了半晌了,还不下去重沏一壶?” 贻川心知肚明,道一声“是”,便端了桌上盛得满满当当的翡翠茶盅便垂头出了门。金颦身后跟着的贴身婢女亦不是个愚笨之人,见状立刻跟着贻川一同出了门。 “好了,有什么事尽可大胆放心地说罢。”王鄞安抚地笑着,靠坐在铺着栗色竹编垫子的榻上,扬扬下巴,示意金颦也坐下来。 金颦咬着唇,小心翼翼地跟着在旁边坐下,犹犹豫豫许久才吞吐道:“皇后娘娘知道我与姐姐交情还算不错,方才她嘱咐我要继续跟你打好关系,然后……” “然后什么?”王鄞依旧浅浅笑着,根本看不出什么波澜。 金颦咽口口水,又往窗外张望了片刻,确信无人偷听之后,才小心地将袖中暗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是?”王鄞颇为好奇地看着她手中的雕绘精美的菊瓣掐丝小盒,看上去像个胭脂盒,圆溜溜的,半个手掌大小。 金颦摇摇头,抬眼瞅着王鄞:“我也不知道。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我应隔三差五来姐姐这坐坐,将这里面的药膏趁你不注意便溶进茶水中……” 王鄞兴致挺高,依旧笑意不减地接过金颦手中的盒子,双手合力一扳,盒子里装着半满的棕褐色凝固状膏体。这么一瞧,更像胭脂了。送到鼻尖轻嗅,这气味也带着淡淡甜香。 王鄞并不是轻信之人,她虽不动声色,心底却转了千百回。看金颦这怯懦的模样绝不像刻意过来挑拨自己与皇后,而这盒中之物又不像寻常带毒之物。 想了想,王鄞随手阖上了盖子,放在一边,冲边上这个面色有些发白的金颦轻声道:“冲你今儿个不顾一切与我坦白,姐姐都得好好谢谢你。这个人情我记下了,来日帮得上忙的尽管向姐姐开口。” 听完这话,金颦急急舒了口气,笑得却依旧有些不自然。 本以为,这事了了,金颦便会主动离去。但看这架势,似乎毫无要走之意。 王鄞起身从桌上拿了果盘来,拈了个金黄橘子开始剥:“贵人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这模样闲适的,倒像在听书一般。 金颦摇摇头,复又点点头。 王鄞被这娇憨模样逗乐了,不禁笑道:“有话就说罢,都叫了我姐姐了,还如此见外么?” 这话一出,金颦眼睛都亮了亮,粲然一笑,道:“姐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说着,望着天花板眯了眼,“原本我也不想投靠皇后的,只不过姐姐与贵妃娘娘两人一齐没了踪迹,我又担心得茶饭不思的,几次伴君之时都走神发愣,惹得皇上极为不快。因此,皇上最近待我冷淡许多,你也知道,宫中新人就那些几个,不久,环翠宫的杜雁,雁常在便被皇上传了几次。那人是最喜欢兴风作浪的,凭着这,便对我白眼有加,况且平日我性子冷淡,与环翠宫的几个姐妹并不十分要好。于是,她们便都跟着雁常在一同欺落我,半月前更是变本加厉……我没法子,又想到先前姐姐所说,只好咬咬牙寻了皇后。” “那么,皇上如今还待见那雁常在么?”王鄞抬着眉梢,把橘肉上覆着的雪白经络剥干净。 金颦摇摇头:“那雁常在容貌虽好,身材亦丰腴,不过嘴笨,想必也没少多嘴得罪皇上,几次之后皇上便不传她了。” 王鄞笑道:“后宫之内就是如此,得聪明,才能抓得住皇上。你呀,无缘无故为我们俩担心个什么劲,好端端的失了极高的圣宠。”说着,将如同小太阳一般的橘子平分开,一半递给了金颦。 金颦一手压着袖口,一手接过橘肉,没吃,只愣愣地望着手中橘肉:“我本无意争宠,对皇上……亦没有所谓的爱情。” 这回轮到王鄞紧张了,她眉头一皱,往窗口望一眼:“还说雁常在嘴笨,你也乱说话。” 金颦笑了笑,一双圆圆杏眼中透着无奈:“我不过是朝中五品官员之女,在家从父,唯唯诺诺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最终落得个被送进宫的下场。皇上待我虽好,不过镜花水月,转瞬即逝。且我并没有感受到诗词中所谓的喜欢,却要极力逢迎,自己都觉得虚伪。不过求得安宁度日罢了,如今却陷得愈发深。” “哦?你说喜欢?那么,你觉得怎样才算得上爱情呢?”王鄞道。 “我也不知道……我从未喜欢过他人。”金颦蹙着秀丽的眉,眸子望了望身边的王鄞,抿着唇倩然一笑,净白的脸颊竟有些粉色,更显得肌肤吹弹可破,秀色能餐,“大抵是能为做许多自己都想象不到的事吧,就是无所不作,绞尽脑汁……哎呀,瞧我这嘴笨的,都说什么了。” 听金颦这么一说,王鄞这脑中不知为何竟莫名浮现了祁无雪的模样—— 她可不就是这么个人么。那日在邬水镇喝醉了之后,不要命地替自己挡下那一箭,那句喃喃似梦呓一般的“归去水云复深林,与君长笑到白头”依旧缠在耳边,惹得自己心绞得难受。祁无雪自诩是个任性放肆之人,爱得毫无顾忌,冲得头破血流方止。然而面对自己,她却变得束手束脚,害怕说错一句话便让自己不高兴。 相比之下,自己却是个如此的懦夫,把这感情想得一再复杂,什么“其实大哥才是她的目的”“她为何不告诉我一切”“她不信任我”……这些像细丝一般的想法把自己的心裹得严严实实,真真合了那句“作茧自缚”。 王鄞突然又想到当日在二姐面前言之凿凿地说的那番话,如今自己却不自觉地早已走上了她的老路还浑然不觉。 果真伤了他人,自己也难受。 想到这里,王鄞顾自笑了笑,她握着手中凉凉的橘瓣,那凉意沁肤的温度倒像是祁无雪的掌温。 见王鄞若有所思,金颦忍不住道:“姐姐想嘲笑就笑罢。” 王鄞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惊觉,眨眨眼才道:“嗯,你说得很好,谢谢你。” 莫名其妙就被夸了,金颦不知所措地点点头,笑成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与碧沁阁其乐融融的温馨之态截然相反,重旸宫内此刻快要被祁无雪浑身散发出的冰块气息充斥地结霜了,当然,槐桑这个多说一句话会死的面瘫脸在边上,这结霜的趋势更快了。 “金颦去了碧沁阁?”祁无雪冷冷问。 “是的,奴婢在顶上听了片刻,大抵说到颦贵人与皇后结派一事,颦贵人向鄞婉仪坦白了,鄞婉仪似乎心情不错。”槐桑的声音毫无感情起伏。 “心情不错?怎么个不错法?” “呃……”这问题问的,槐桑皱眉思索片刻,“笑得挺开心?” 说完,祁无雪脸色更难看了。 混蛋啊,给自己那么一副冻死人不偿命的样子,却在他人面前笑得开心!早就看那娇怯怯的小丫头不顺眼了,竟还敢勾搭自己的人,简直活腻歪了! 祁无雪在殿内来回走,走了半天,这不爽只增不减,于是大手一挥:“走,去碧沁……”说完,想想王鄞先前的态度,又被放了气似的,蔫了一半,叹口气,对槐桑说,“算了,你继续去盯着吧,我一个人静静。” 第五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五章 槐桑见祁无雪这情绪不对头,一向从容自如,进退有度的祁无雪今日竟如此大失方寸,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没办法,主子的话违抗不了,又不能多嘴问一句,就算问了也是白问,槐桑无声叹口气,作个揖退下了。 莫说槐桑,祁无雪自己亦是窝火得很,哪里有过得如此窝囊的时候,却束手无策。感情这种东西,祁无雪又不禁在心里感叹,怎么就这么令人捉摸不透呢,抓太紧怕如砂石一般全漏了,太松自己又难受得很…… 槐桑出门之后,冷寂的大殿中便又只剩了祁无雪一人,她托着腮,望着窗外柳梢扶风,落霞满天,自是感慨万千。 听闻碧沁阁的鄞婉仪有些头痛脑热,如今已是太医院中佼佼者的梁闵才提着药箱子行色匆匆地赶到了碧沁阁门口。 “梁太医,你可来了。”贻川站在门口接他,见到这额上带着薄汗的俊俏太医,心中犹记着当时王鄞随口胡扯的话,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婉仪在屋里等你许久了。” 梁闵才客气笑着点点头,抬脚往前走几步,又疑惑地转身冲贻川问道:“姑娘为何面颊泛红?难不成中了暑气?” “啊?没……没有的事!有吗?没有!”贻川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小脸更红了。 与此同时,躲在屋顶浓密树荫之下的槐桑望着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耍宝的贻川,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鄞婉仪吉祥。”梁闵才立得远远的,行了个礼。 “梁太医客气了。”王鄞从榻上起来,亲自给梁闵才倒了杯茶,“多日不见,太医近来可好?” 梁闵才亦不愚笨,见王鄞面色红润,并无丝毫病态,便知此番可不是叫自己来看病的。放下医盒,双手接过王鄞递过的瓷杯,问道:“娘娘可有什么疑惑用得上微臣?” 王鄞微笑着点点头:“确如太医所言。”说着,她拉开梳妆奁底层,拿出方才金颦送来的精致胭脂盒,递给梁闵才,“今日传梁太医前来,就是为了这盒中之物。劳烦太医看看,这盒中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梁闵才接过胭脂盒,打开仔细瞧了片刻,又用指甲挖取一小块,放到鼻尖细细闻了闻。片刻之后,其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道:“回婉仪,这药膏只是助眠之物,其中夹糅大量合欢皮,夜交藤,酸枣仁等安神催眠的药物,还有淡淡迷迭香味,这亦是令人镇定的香料。” “哦?只是催眠的药膏?那么,若长期服用又有什么反应?”王鄞问道。 梁闵才又嗅了嗅药膏,才道:“这膏体凝结度极高,若长期内服或外用,容易导致人成天困乏,浑身无力。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王鄞嘴角缓缓上扬,点点头接过梁闵才重新递过来的盒子,道:“今日多谢梁太医不辞辛劳跑一趟。” 梁闵才料想没自己什么事了,便告了辞。 提着箱子出门,一不小心便撞上端着刚烫好的茶,莽莽撞撞要进门的贻川。 贻川“哎呦”一声,缩着脑袋退后一步,连声道歉,抬头一瞧,竟是这张白生生的脸,颊上不由自主又开始发热。 望着眼前这不知为何总是一副发烧模样,还死活不肯让自己检查检查的奇怪姑娘,梁闵才欲言又止,半天才好心提示道:“贻川姑娘,茶……好像溅到你身上了。” 此言一出,方才还沉浸在甜蜜的小心情中的贻川幡然觉悟,望了一眼被烫红的手腕,登时觉得火辣辣得疼。再也顾不上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开梁闵才,赶紧往屋里钻。 盘着腿坐在西边屋顶的槐桑眯着眼看得开心,就差手捧一把瓜子边磕边笑了。 瞧瞧太阳都下山了,不知重旸宫情况如何,虽然自己被莫名其妙打发到碧沁阁来看着,但总不能撒手不管自家娘娘。槐桑想了想,见院中平静,屋内亦没什么动静,想必此时动身绝不会有人察觉…… 想着,槐桑便弓着腰起身,疾步沿着窄窄屋脊无声行走,走到边缘,正屏着一口气准备往下跳,说时迟那时快,一声撕心裂肺的“有!贼!啊!”吓得自己差点浑身一抖,摔了下去。 槐桑黑着脸回头一看,果然是方才被自己在心里狠狠嘲笑一番的贻川——果然,做人要厚道,这不就来报应了。 “怎么是你?死木头!”贻川捧着颤颤巍巍的小心脏,疑惑地瞪着被几个太监团团围住的槐桑。 槐桑眼珠子斜着瞥了周遭几个提着扫帚把子如临大敌的小太监几眼,无语地抿抿唇,又淡淡望着贻川,想了半天,才认真道:“不小心经过而已。” “骗谁呢你!不小心经过?你从屋顶上经过?屋顶?哇,对啊,你会飞啊?!”明明还是一脸嫌弃加怀疑的表情的贻川,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瞬间换了一副崇拜的模样。 槐桑嘴角抽了抽,又说:“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不准走!偷偷摸摸的,准没好事,你们重旸宫的都没一个好人!”贻川骂骂咧咧地一把扯住槐桑的手腕。 “说我可以,不准说我家娘娘。”槐桑皱眉道。 两人顿时僵持在原地,开始大眼瞪小眼。 “又怎么了,吵吵嚷嚷的。”王鄞真是要被这几个活宝吵死了,推门出来,望着这诡异的场景,皱眉道。 “婉仪,我刚刚出来的时候,恰好撞到这个槐桑鬼鬼祟祟地站在那边屋顶,想必是想来监视婉仪!”贻川理直气壮。 槐桑“切”一声,搞什么,自己明明是监视完了,准备离开好吗!笨蛋。 贻川望着槐桑一脸不屑,更气愤了。 王鄞看一眼槐桑,低头想了想,没说话。 “婉仪!这种小贼,赶紧扭送给司正局!”贻川义愤填膺,不知为何望着这冰山脸就特来气。 槐桑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你亦什么都没看到,凭什么定我罪?” 王鄞计上心头,望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忍不住笑道:“好了,你们两个还真是天生一对的小冤家。既然槐桑是重旸宫的人,我与贵妃娘娘关系尚可,必然不会开罪于她。这样好了,我亲自把你送回重旸宫,顺便与娘娘讨论讨论,如何处置你的问题。” 这鄞婉仪话中有话的,又不知其目的何在,槐桑深深叹口气,没想到今日竟在贻川这种笨蛋的阴沟里翻了船,不知娘娘要怎么嘲笑自己。 到了重旸宫,正是晚膳时间。 祁无雪面对着一桌子缤纷菜式毫无胃口,什么什锦蜜糖,脆丝山药,川汁鸭掌,盘子装得倒是一丝不苟,漂漂亮亮,吃到口中却是味同嚼蜡——当然,这纯粹只是因为祁无雪心情不佳,才导致掌厨的小宫女无端又遭了不少白眼,不过小宫女早已习惯,在祁无雪的白眼下,还能稳如泰山得发着呆。 “喂喂喂,跟你说话呢,这菜这么难吃,你是想饿死我吗?”祁无雪银筷敲着碗沿,满肚子不爽地冲小宫女说。 宫女终于反应过来,委屈地小声反驳:“奴……奴婢并不觉得难吃呀……” “还敢跟我顶嘴?你自己过来尝尝!”祁无雪简直要怒发冲冠。 “果真如此难吃?不如我替娘娘尝尝?”王鄞憋着笑,从殿门步入,声音平淡道。 祁无雪愣了愣,赶紧收起四躺八岔的银筷,一副无辜的模样望着王鄞:“嗯。” 王鄞目光没有多在祁无雪身上逗留,拾起祁无雪面前架在碗上的筷子,夹了块色泽晶亮的鹿脯肉放进嘴里,咽下去之后,才道:“嫩而不老,带着荷叶清香,烹煮时间恰到好处。卖相也不错,怎的之前没发觉你嘴这么刁?” 听完这话,站在后面的小宫女顿时感激涕零。 祁无雪见王鄞并无先前冰冷之态,便暗自舒口气,笑嘻嘻地望着她:“姐姐怎么有空来看我?” 王鄞望着远远站着的槐桑笑道:“谁有空来看你?你自己问槐桑罢。” 祁无雪一皱眉,槐桑便老老实实地开口认错:“奴婢一时冲动,去碧沁阁转了圈,手脚不利索,被碧沁阁的人发觉了……” 祁无雪口上厉声责怪:“闲得慌做什么贼头贼脑的事!”脸上却满是赞许的笑容,就差竖个大拇指给槐桑了。 “好了。方才被这事一闹,赶不及晚膳便来了重旸宫,此时见你这满桌珍味,我倒是饿极了,不知嫔妾可否有幸与娘娘一同用膳?”王鄞装模作样地问着,实则早顾自坐在了祁无雪身边。 “姐姐可没给我说‘不’的空子。”祁无雪笑着说,又冲身后的小宫女道,“去厨房再拿一套碗筷来,其余人都退下。” 小宫女搓着油腻腻的双手,望着桌边多出来那个善解人意温柔贴心的婉仪姐姐,想:嗯,专治娘娘的挑食病,看来每日晚膳前得先去通知了她……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贵妃娘娘不是不喜欢与人同桌用膳吗?! 作者有话要说:牙痛痛痛痛……痛得我都快成受了=v=【幽怨脸 第五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六章 小宫女踩着小碎步将碗筷布置齐整后,又自觉的退了出去,顺带着将殿门轻轻合上。 “说罢,为什么让槐桑监视我?”此时天已经大暗,王鄞确实挺饿,便毫不客气地夹了菜,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祁无雪一手撑着脑袋,望着王鄞笑:“想知道姐姐在干什么。” 王鄞笑道:“你倒是直肠子,想知道我在干什么,为何不直接过来?非得如此偷鸡摸狗的手段。” “不敢,怕姐姐几棍子把我打出去。”祁无雪又开始满嘴没正经。 “打谁也不敢打你啊,贵妃娘娘。再怎么说,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王鄞随口道。 “什么叫‘算是’!”祁无雪装作不高兴地敲敲碗。 “好了,先吃饭。”说着,王鄞便往那被祁无雪蹂躏许久的碗中夹了满满一筷子翡翠香莼。 祁无雪提起筷子,正要下箸,忽而瞥见王鄞一手压着鬓发,一手夹着虾仁往嘴边送,贝齿触到饱满通透的虾仁,那模样引得她心中一动。 “我不吃菜,我要吃虾仁。”祁无雪复又放下筷子,指着王鄞碗中剩余几个虾仁道。 这语气越听越觉得贼兮兮,王鄞视线顺着她的手指滑到自己碗中,正要没好气地损几句,不料,一抬头,祁无雪伸手勾了她下颌,侧脸,两人的唇便贴合在了一起。 祁无雪毫不迟疑地伸了舌尖,轻巧地撬开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发愣的王鄞的牙齿,温软舌尖相触,缠绵许久才分开。 “不过,姐姐的唇可比虾仁好吃多了。” 望着祁无雪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王鄞一头黑线。 好容易吃完了这顿险象环生的晚饭,几个宫女进来麻利地将桌子收拾了干净。 “好了,说正事了。”王鄞捏着瓷玉杯的润泽边缘,沉声说道,“你今日派槐桑前来碧沁阁盯着,必然知道金颦过来找我一事罢?” 祁无雪点点头,笑道:“那厮果然与皇后合上拍了?” 王鄞道:“也不尽然。她此番是特地过来暗地投诚的,将皇后嘱咐她的尽数告诉了我,还把皇后准备用来‘谋害’我的药膏交给了我。”王鄞抿口茶,继续道,“皇后自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药膏仅仅只能令人成天昏沉罢了,想必是为了试探金颦的真心而已。谁料,这金颦一转头就全吐出来了。” “哦?这金小姐倒是慧眼识珠嘛。”祁无雪笑得有些奇怪,兀自转着杯沿。 王鄞没听出她口气中那么一丝两丝的怪异,接着说:“她人倒不坏,秉性单纯极了,之前与我有些交情,的确走投无路了才投靠了皇后。以后,她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可以安插在皇后身边帮衬着。” “单纯?”祁无雪轻轻哼笑一声,“假象罢了。这么急着贴上来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会子王鄞算是彻底明白过来,祁无雪这女人听不得自己口中任何一个别的姑娘的好话,懒得分辨金颦是不是确实“非奸即盗”,王鄞不说话了,只拿眼睛乜斜着祁无雪抿嘴笑。 祁无雪抬眼闷闷道:“我说的实话,这么快投诚,保不齐就是个见风使舵的……” “你就是看不惯人家小姑娘喜欢我。”王鄞一口笃定道,想想不对,又补了一句,“还是妹妹喜欢姐姐的那种。” 不补还好,补了祁无雪更不快。忽然又想到当日三人同车之时,那小蹄子就知道缠着王鄞亲亲热热地叫唤“姐姐姐姐”,那眸子中分明可不止“姐妹之情”,那势头简直就是要黏到王鄞身上才罢休了。相比而论,就算两人亲了些,那为何金颦见着自己却连个眼睛都不敢抬? 想到这里,祁无雪望着王鄞的眸子,认真道:“对,我就是看不惯。” 王鄞愣了愣,终于被祁无雪严肃的样子引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一笑的还弯腰捂着肚子,好容易缓过劲儿来,才捧着祁无雪犹如被霜冻了的面颊道:“嗯,那我以后不见她就是。娘子可别吃醋了,整个人都在冒酸气,你看这,你看……”说着王鄞故意指着祁无雪头顶,接着,又笑做了一团。 祁无雪快被气炸了,先是因为王濯不知道咬着她耳根说了些什么,导致两天对自己不理不睬,接着好容易主动过来示好,又被自己“真心实意”的劝告笑成这幅模样。这女人果真本事大得很,三天两头尽知道惹自己不高兴。 祁无雪一拂袖,搂着王鄞的腰一用力,王鄞一个没站稳,便摔进了祁无雪的怀中。 祁无雪笑得没什么好意,一双柔媚的眸子微微眯着,像是要将近在眼前的王鄞连筋带骨地吃掉。她的双手亦不闲着,王鄞今日穿了件薄薄的丝罗长衣,背后腰封的环扣一解开,衣裳便松垮下来,微凉的手指顺着右衽探入,即刻便触上柔软的肌肤。轻轻一挑,柔滑的衣襟便由肩头滑下,露出半边光洁如玉的臂膀。 一口咬上王鄞那总是惹自己不开心的唇,尖尖的虎牙稍一用力便觉痛感,同样亦带来难以言喻的兴奋,犹如一道急窜而入的电流,迅速点燃浑身的经络血脉。 “总把老虎当病猫,不给你点教训,永远长不了记性。”祁无雪蹭着王鄞耳廓轻声道。 “猫就是猫,本性你要怎么改?”王鄞隔着衣物握住那柔软,丝毫不示弱。 于是,好好的谈正事,结果终于还是演变成了你情我侬。 “想知道当日我哥对我说了什么吗?”完事后,王鄞支着脑袋靠在床头。 祁无雪疲乏得很,枕在王鄞胳膊上,双手双脚皆懒懒挂在她身上,只轻轻掀了掀眼皮子,道:“嗯,说罢。” “我爹在狱中死得蹊跷,他怀疑是宰相一派下的手。” “这不是必然嘛。”祁无雪点头道。 “其次便是……宰相密谋造反一事。”王鄞顿了顿,望着眼前这人,还是说了出来。 王濯当时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王鄞想好再决定要不要透露给祁无雪。谁料自己卖了这么大个面子给祁无雪,她却满不在乎地再次点头:“嗯。”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你一早就知道?”王鄞疑惑问。 “不知道,但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啊。”祁无雪又往王鄞身边蹭,恨不得寸寸肌肤都贴到她身上,祁无雪望了眼王鄞,笑道,“逗你玩,我脚趾头长得虽然好看,但还没这么大本事。这几年,陈宰相一直紧锣密鼓地布置着人脉,收买着各类官员,如果没猜错,他甚至还想收买你哥,那架势,就差高价定制一件黄袍子了。”祁无雪嘲讽地啧啧叹一声,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十年前,陈皇后入宫之时,宰相大人可是关紧了门,亲口告知了她自己的计划,嘱咐她记得与爹爹紧密配合,不得有误。” 话到这里,王鄞愣了:“这话……你为什么会知道?” “不记得那时候我在你家了?”祁无雪嗔怪地瞥了王鄞一眼,一副“死鬼,你不爱人家了”的娇羞态。 这么一算,确实掐着那时间点。只是……那么小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去留心宰相家中的变故?还专门偷听人家父女的私房话?!这心机真是不可小看。 王鄞回想着当时祁无雪天真无邪的粉团子模样,那么如此想来,她能设计将自己丢进莲花池好像也还算说得过去了……想着,王鄞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无雪一眼。 “当然不是我去听的墙根了!想什么呢你,我当时那么小一个孩子,就算比别人家孩子聪明懂事,怎么可能大半夜飞檐走壁去窃听?!” 是,那么小一个孩子,推起人来毫不留情。 想一想的,王鄞不免有些挫败,便在祁无雪玉藕般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为这轻轻一掐,困乏的祁无雪又来了精神,一个翻身把王鄞压在身下。当然王鄞也不是吃素的,于是翻来翻去的,硬生生消磨到二更——幸好祁无雪的床够大,两人总算没滚到地上去。 虽然祁无雪抱着王鄞胳膊不肯撒手,极力挽留其过夜,然宫中终究不似外头,保不齐怎么消息就走漏了,到时候风言风语一传,不知会说成什么样。王鄞细细一思索,还是起身绾了头发,披上外衣。 趁着她系带之时,祁无雪从她身后无声地抱住了她,声音贴着背,有些模糊:“你哥……就跟你说了这些?没说关于……我的?”祁无雪还是没忍住,终于问了出来。 王鄞心头发热,想撒谎说“没有”,但祁无雪这性子必然不信。于是,王鄞握着她在自己腰前相交的双手,道:“说了,但我信你。” 抱着王鄞的手臂又紧了些,祁无雪松了口气,弯了嘴角。 “好了,松手吧,贻川在碧沁阁一会该急了。”王鄞笑着说。 “我要夺位。”祁无雪声音很轻,沉沉的,听不出感情,“其余的,姐姐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不过,不管怎么样,我绝不会让你在其中牵扯受损一丝半点。” 虽然早已心知肚明,但听到打头那四个字,王鄞还是不自觉地轻微觳觫,她抿着唇点点头:“嗯。” 天气热,宫中更是鸡飞狗跳,没个安宁。 传闻皇帝最近对宫中的娇花鲜草没了兴趣,去六宫局转了一圈,倒看上个浓眉大眼的绣衣女官。 再有,禁足凌霄轩一年半的虞天熙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给放出来了。这不,默不作声地便搬入了当年被王鄞设计弄死,陈皇后亲手送断气的杏昭仪的云绯馆。众人还皆称赞其胆子够肥呢,这么横死的一魂儿,半夜出来一溜达,可不得吓死个人? 再者,就不是宫中之事了,但也与这深宫息息相关——时隔半年,西北胡虏列敕再次卷土重来,那叫一个气势汹汹,势如破竹。当然,这次与之前唯一不同的是,大抵与中原订的条约太苛刻,夹在中间的普弥为难地想了想,大义凛然地撕了合约,一头投靠了列敕——是嘛,反正押在黎国的小公主也人间蒸发了,还帮着黎国这罪魁祸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牙痛还勇敢地吃吃吃!我真是个称职的吃货! 等等,不行了,让我先去冷静一下…… 第五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六章 第五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七章 虽然这虞天熙不声不响便回了来,瞧那势头大抵是想安生度日,再也不折腾了。然而在宫中就算我不犯人,人亦是会找上门来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进门看看再说。 王鄞不同,再怎么说她与虞天熙都曾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没有同甘共苦,也是一起进过冷宫的人,且好歹解了幽禁,还冒着生命危险前去瞧过她一次。听闻虞天熙出来,王鄞让小宫女向皇后报备说身子困乏没法子请安了之后,便收拾收拾准备前往云绯馆瞧瞧那虞天熙。 云绯馆四周皆为密密的乌桕,蹿得老高,遮云蔽日。如此一衬,倒果真显得隐在其中,只露个漆黑屋脊的云绯馆阴森森的。 “虞选侍别来无恙?”王鄞带着笑,在虞天熙贴身侍婢桦儿的领带下进了云绯馆。 虞天熙穿得极为朴素,衣着收拾得干净,头上只插了支玉簪,顶上一点景泰蓝。瞧着装束,倒可以直接拈着三炷香吃斋念佛了。容貌没损多少,眼梢眉角更添了几分平和,身段依旧绰约。 “鄞婉仪竟还记着来看我这个刚出来的人,不怕沾了晦气么?”虞天熙笑着给王鄞倒杯水,自嘲道。 “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可不也是从肃玉殿出来的?说起来,我们可不都沾着一个地儿的气呢。”王鄞淡淡道,在虞天熙身边坐下。 虞天熙抿唇一笑,毕竟更比王鄞大几岁,又在凌霄轩这种没有一点保养的地方,眼角竟有几丝浅浅细纹。她叹口气道:“相比起来,虽然冷宫物资接不上,但比这清静多了。呆了那么些时日,我算是想明白了,这后宫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皆是过眼云烟,到头来百年之后,还不是尘归尘土归土,这么勾心斗角,也不嫌累得慌。还不如清清静静,找个无人之地孤寡终老才好。” 竟又是一个想要消极避世的,王鄞不禁叹口气:“姐姐说得没错,只是人在宫中,许多事自己却做不了主。” 虞天熙素手按了按王鄞的胳膊,道:“我们姐妹也有一年半没见了,可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之前你冒着风险来凌霄轩探望我,虽然身子不快,不能出来见你,但这事我可一直记在心里。” 说着,虞天熙冲垂手站在边上的桦儿使个眼色,桦儿便几步走到柜边,垫脚从中取出长长一卷棉白布套着的画卷。 虞天熙接过后,去了套子,将画卷展开。 看到画卷之际,王鄞不禁皱了皱眉。这卷上竟一派死寂之色,手法虽写意流畅,然而这又是枯木,又是孤舟,歪歪扭扭的小道边上水禾横七竖八如同躺尸,稻田亦干结开裂,流水枯涸,看着让人心惊胆战,与景同悲。 似乎早已料到王鄞的反应,虞天熙笑道:“婉仪不必紧张,这本是隐喻罢了。瞧着虽吓人,然而这青山背后却是柳暗花明,世外桃源,只消不气馁地沿着这小道一直往前走便能看到另外一副光景。这本是我刚进凌霄轩时所作,旨在告诉自己一切黑暗都会消散,只静静等着,往下走,必然会等到云开之时。我这也没什么好东西,婉仪若不嫌弃,就把这当礼物收下吧。” 王鄞望着这幅骇人却大有深意的水墨画,似在想着些什么,沉默片刻才回过神来,冲虞天熙感激一笑:“妹妹愚笨,方才只看到了表面,却不知姐姐如此大义。既然姐姐有心,我也不好推辞。贻川,将这画收起来罢。” 正当屋内两人聊得正欢,云绯馆外头又经过了人。 刚从皇后处请安回来的金颦见到云绯馆心中是别有一番滋味,当日韩杏儿在皇后的监督下活活逼着悬梁的情景,她可是打了巧刚好在外头经过,莫名地便知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隐情。 只是当日韩杏儿的哭喊声着实吓人,就跟厉鬼索命一般尖利惊骇,引得自己常常大半夜被吓醒,不过一想到那人的死,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便又能高枕无忧了。 “颦妹妹在想什么?为何忽然停了下来?”冷不防身边多个声音出来,金颦好歹没有唬地一下跳开去,然而也瞬间冒了些冷汗出来。 望着身后这个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对自己“关怀备至”,又是“身体如何”,又是“刚好顺路”的贵妃娘娘,金颦有些语塞,半天才憋出句话:“回娘娘,没什么。” “妹妹不必如此拘礼,本宫与你鄞姐姐关系极好,你待本宫就像待她一般即可。”祁无雪笑得和蔼可亲极了,可金颦总觉得这话中仿佛带着刺一般,吹进耳朵,叫人浑身难受。 “对了,看到这云绯馆,本宫听说这里自从那杏昭仪辞世之后,总闹出些鬼怪之说,不知颦妹妹可有耳闻?”祁无雪云淡风轻地抬头看向飒飒乌桕之后的云绯馆,余光却死死盯着金颦。 金颦跟着一同望向云绯馆,小心吞口口水,听闻这容贵妃为人奸诈狡猾,诡计多端,指不定此时正想从自己口中打探点什么消息出来。于是便镇定自若地微笑道:“不曾听说。” “哦?本宫可是零零碎碎听了不少流言蜚语,还有人说夜半总是听见有人凄厉喊着皇后娘娘与……”祁无雪磨磨一般慢条斯理地说着。 听到这里,金颦有些慌神,打断祁无雪道:“嫔妾孤陋寡闻,确实不知。” 祁无雪呵呵一笑,正欲抬脚继续向前,不料眼尖发现乌桕树影下出现个熟悉的身影。于是方才还口硬着说顺路同行的祁无雪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她转身对金颦笑得眯了眼:“好妹妹,本宫突然想起来有些急事要处理,看来今日不能与你同行了,着实抱歉极了。” 说着,没等金颦反应过来,便几步上前挽了刚从林中出来,见到两人一脸惊愕的王鄞的胳膊。 “见过贵妃娘娘……”还没来得及行礼,王鄞便被祁无雪嬉笑着一把拉着走远了,只留下金颦在原地一脸茫然。 “听闻你父亲与虞天熙父亲从前关系不赖,且两人又同时被陷害,继而双双在狱中遇害。这么想来,你与那虞天熙还算有不少渊源。”祁无雪松了王鄞的胳膊,改为勾了其小指,“今日重见,可有说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不过客套罢了。不过,这个人,倒是令我有些生疑。”王鄞道,“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不愿重回宫中争斗,厌烦了尔虞我诈之类。若真的想如东方白一般出世,何不随了她后尘,一同跟着太后吃斋念佛,还住进后宫中心不远的云绯馆?分明口是心非。其次便是其头上的景泰蓝缠丝玉簪。那玉是难得的和田玉,我依稀记得,应是其入宫之时她的随嫁之物。时刻将其戴在头上,不过是在提醒自己罢了。再者……便是她送我的画卷。一副山穷水尽之态,说什么绝处逢生,为何没有那逢生的意象?说是刚进凌霄轩时所作,可我看那墨迹分明新鲜亮黑得很,还带着淡淡的墨香,这画的时间绝对出不了一个月。我收着不过想看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哦?一个禁闭一年半的小小选侍竟也有如此多心思?”祁无雪来了兴致。 “可别小瞧她,虞天熙进宫的时候,你大概就这么高。”说着王鄞在自己胸前比划着。 祁无雪掩嘴笑着,往后瞥一眼,轻轻覆上王鄞在胸口的手,顺便往她胸前摸了把,对着她耳朵轻声道:“大白天的,姐姐想做什么?” 胸口忽然受了力,王鄞一口气没喘过来,差点憋红了脸:“做什么你,疯了?!” 祁无雪舔舔唇,终于笑着将手挪开。 “说起来,你刚刚跟金颦在一起作甚?”王鄞问。 “没什么,听说皇帝最近不怎么传她了,倒是看上个叫田疏的司制。啧啧,要不怎么说这圣意难猜呢,三天两头的新欢旧爱,谁若对他有爱,那纯粹是自虐。”祁无雪笑道。 “不要扯开话题,说罢,你们到底……等等,田疏?”王鄞一下停了脚步。 “是啊,你认识?”祁无雪眨眨眼道。 “竟然是田疏……看来得去六局走一趟。”王鄞皱眉道,转身又对贻川说,“贻川,你先回碧沁阁将那画放置好,我与贵妃娘娘一同去六局看看田司制的情况。” “既然如此,”祁无雪亦转身,“槐桑,你与贻川一同回去罢。” 于是,俩冤家互相瞪一眼,不约而同地一白眼一扭头一声“哼”,领着其余几个小宫女一同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一到司制局,只见院中整整齐齐坐了几排统一服饰的绣女,正俯首飞快地穿针引线。 立在边上极为严肃的监管姑姑见到两人到来,忙腆着笑脸迎上来:“奴婢见过贵妃娘娘,鄞婉仪。不知两位今日有何来意?” 听到管事姑姑的声音,专心绣衣的绣女们皆好奇地抬了头,大抵身处深宫偏远之地,只为其做衣裳,却从未见过其容貌,此刻望着光新亮丽容貌不凡的两人竟忘了起身行礼。 祁无雪温温笑道:“姑姑不必多礼,本宫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田疏司制。她与本宫有几丝关联,听闻近日传言纷纷,便过来瞧瞧她。” “倒没听说司制与娘娘还有关联的!无妨,娘娘,婉仪请跟我来。”姑姑笑得皱纹都快把眼睛挤没了,殷勤地领了路。 沿着回廊走过前厅,后院一圈便是宫中绣女的住宿之地。 姑姑指着为首紧闭的房门,道:“这边是田司制的住处,出了那事之后,她皆闷闷不乐,日照三竿才起来。” “嗯,下去吧。”祁无雪颔首。 姑姑不敢直视祁无雪的眼睛,弯个腰便快步走远了。 四周无人,一片冷寂。王鄞抬手轻轻敲了门。 “不是说了别来吵我吗?!”田疏脾气挺大,一嗓子吼得要将门震落。 王鄞见状,淡定地推开门:“一个人憋着就能躲过去了?你准备打地洞逃跑吗?” “打地洞?这方法不错……”田疏自言自语,又突然反应过来,黑亮的眸子里迸出些喜悦,“鄞婉仪?怎么是你?” 没等王鄞笑着跟田疏打个招呼,就被田疏冲过来又抱又跳的,差点没跌一跤。 一阵寒风凛冽,站在边上的祁无雪瞬间又成了个透明人,抿着唇悲叹:这女人人缘就这么好吗?看她整天冷冰冰的,也没多善良贴心啊! 最后,祁无雪得出个结论:无所谓,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是我的。 第五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八章 “别闹了,先坐下来说说怎么回事。”王鄞被田疏晃得头疼,忙笑着拽住她手臂。 田疏冲王鄞点点头,又好奇地望向她身后的祁无雪,一双极富生气的眼眸被又长又密的睫毛包围着,扑闪扑闪:“奴婢见过……贵妃娘娘?” 祁无雪笑道:“竟然认得我。” 田疏在祁无雪面前放肆不起来了,只扭捏着行个礼,道:“娘娘瞧着与别的小主大不相同,奴婢只是猜测罢了。” 田疏与王鄞是幼识,私底下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于是便小心瞥一眼祁无雪,见其没有严肃之色,便大方坐在两人对面,斟酌片刻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三天前尚宫局布置了新活下来,是中秋节各宫妃嫔的华服,这自然怠慢不得。我便赶着去领布料针线,谁料竟在那么偏远的宫道碰上了皇上的辇车。迷迷瞪瞪地皇上就看上了我,还说什么要封我为美人,吓得我这几天连门都不敢出。”说着田疏捏着水杯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看来果真吓得不轻。 王鄞深知汝怀这人特骄傲执着,看上的人和物,没个正当理由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于是她望着整张脸都快皱成苦瓜的田疏,悲喜参半,问道:“那么,你想进这后宫吗?” 田疏一愣,头都快摇成了拨浪鼓:“这后宫乱七八糟的,谁想进来掺这浑水?我在司制局做得好好的,今年做完中秋、新年、元宵这几个大节的活,若尚工满意,我必然能够再往上升。婉仪,娘娘,我只想好好继承我娘的手艺,安安分分地刺绣而已啊!”提到娘,田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眼中竟转起了晶莹的泪花。 没等王鄞说点什么,田疏吸了吸鼻子,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羞中带涩地嘀咕道:“我想等做出点成绩,攒点钱就出宫好好找个人家过日子。当然是要寻个自己心仪的郎君了,天天要面对的人,肯定得是自己看得顺眼的才能一直好心情嘛。一辈子的大事,怎么能交付给这种……”自觉不妥,田疏皱了皱鼻子,及时闭了嘴。 听到这话,王鄞竟没忍住笑了出来:“话糙理不糙。田疏,你说的对极了。”王鄞边笑,边望了眼祁无雪,抿唇想了片刻,继续道,“说到如意郎君……你幼时不是常说有个指腹为婚的小公子么?” “那没福气的短命鬼早死……”田疏不屑一顾的表情顿住了,眨眨眼,激动地看着王鄞,“婉仪的意思是,我已经有人家了?可是他已经翘辫子了啊。”田疏有些为难。 “没有都能说成有,何况你是真有。”王鄞从容不迫。 祁无雪更是点了头:“既然这样,这事就不难办。” 见两人都说没问题,田疏便长舒了口气,道:“这宫中可真危险,看来等不到升官我就得赶紧卷铺盖走人了。” “到时候一定给你物色个好人家。”王鄞笑道。 回到重旸宫,槐桑端着蜜糖莲子羹放至祁无雪面前:“娘娘今日与颦贵人同行,可有看出什么端倪?” 祁无雪眉头挑了挑,拾起碗中汤匙,轻轻搅动:“看来当日你瞧见的那人影必然是金颦无疑了。瞧那小丫头强装镇定的模样,确实聪明,知道不能在我面前露了马脚,只可惜哪有这么容易就瞒过去?只卖个关子便叫她耐不住性子了。” “说起来,前些天奴婢还瞧见颦贵人在太医院查记录呢。想必她亦留心过皇后,在给自己铺好后路罢。不知娘娘有何妙计?”槐桑问。 “哦?竟有此事?这金颦倒真挺聪明。暂时先不动她,这小姑娘还威胁不到我。不过,知道得多些日后行事才更有把握。”祁无雪舀一勺清润柔黄的羹汁送进口中,“对了,锦城那里情况如何?” “已经秘密查出安□□来的官员,总共三个。” “问出来他们在锦城都做过什么吗?”祁无雪不动声色地继续喝。 “那些软脚虾哪消得一星半点的刑,慎门只恐吓几句就吓得全招了。净是些跟皇帝一样的酒囊饭袋,除了成功阻拦了从锦城飞过来的雪鸽,导致我们这断了消息之外,并没有知晓更多。”槐桑面露鄙夷之色。 祁无雪微笑道:“很好,这种败类留着没什么用。悄悄地除了干净,接着找三个能干的顶上去,继续与皇帝的人保持联系。” “是。”槐桑点头。 一日后,被皇帝一眼相中的田疏田司制颇有骨气地拒绝了汝怀皇帝的橄榄枝一事终于大肆在宫中传了个遍,成为了一段开天辟地,茶余饭后的“佳话”。 其之所以会如此胆大,据说是有个青梅竹马又指腹为婚的对象,一出宫便是要与他结为夫妻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爹娘都死了,更不能负了死者的遗愿。因此,对皇上,那叫一个干脆果断,一口回绝,快刀斩乱麻。 气得汝怀吹胡子瞪眼,甩袖而走。 日兆殿内香烟缭绕,腾腾的一股清爽之气,令人闻着通体舒畅,仿佛经脉皆通。 王鄞从贻川手中接过一个小鼎似的青铜器皿,鼎上盖个恰好相符的盖子,上头清晰雕着符文一般的隶书。 汝怀被田疏那事一搅和,心情仍有些郁结。然而,望着王鄞手中的玄秘小鼎,顿时来了兴趣:“不知婉仪从何处得到的此物,可有何用处?” 王鄞双手托着鼎,将其轻轻放置在紫檀案上,由锦帕裹着小心打开盖子:“回皇上,这青铜鼎虽精巧,但里头的东西才是关键之处。” 汝怀半信半疑地探头一看,鼎中盛着半满的粒粒金丸,拣出一粒,金光灿灿,圆润流光,瞧着像是由黄金铸成一般。 “当日嫔妾与贵妃娘娘一同滚下山坡,想必娘娘亦与皇上说了其后的事。这便是我们当日在那神秘莫测的仙山之上拾到的,因为并不了解这丸子的功效,娘娘便没有事先告知皇上,只由人托着带到外头,让高人看了才复又送进宫来。”王鄞语气淡淡,带着平和笑意,听上去便令人信服三分。 “哦?看来当日之事是真的了?朕竟还有些怀疑贵妃,真是不应该啊!”汝怀叹口气,又迫不及待地望着这金丸,“那么究竟如何用这药丸呢?” “皇上且看。”见汝怀一副深信不疑,王鄞心中暗嘲,面上却依旧恭敬温和。她将金丸小心放置在杯中水面之上,只见金丸遇水便飞速旋转起来,冒出一缕缕金色的细烟与不少细密水泡。不过须臾,丸子便彻底与水融为一体,杯中水波清清荡荡,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王鄞端起杯子递给汝怀:“皇上请用。” 汝怀看得眼睛都直了,忙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回味道:“入口清凉微苦,片刻却又一股甘甜。这究竟是何灵丹妙药?” 王鄞盖上青铜小鼎,笑着望一眼皇帝身后的连常年,连常年便赶紧上前收了鼎安置好。 “今日本该由娘娘前来,不过她一时头疼便只好托付给嫔妾了。据高人说,这金丸本只是普通的丸药,受了天地灵气熏陶,方才镀上了金色。其坚不可破,浴火更灿,唯有至柔的清水方能一点融之。喝了它之后,自然汲取了它身上的灵气,强身固本同时能令人神清气爽,舒筋通气,且毫无副作用。”王鄞说起这类话来,竟也流利得很。 “好,好。”汝怀点头微笑,又喝了几口,“正所谓上善若水,也只有水的柔方能克刚罢!” “皇上说得妙极,水利万物而不争。人亦该如此,道家至高则为无争,柔德。凡事并不强求,顺其自然岂不更接近道法天然?反之,若强取豪夺,不论后果,只顾一己之私,则有违道之宗义。”王鄞自若道。 汝怀一愣,仿佛突然领悟了什么,大笑道:“朕的鄞婉仪果然天赋异禀,你这一句真是惊醒梦中人啊!看来朕以后得常与你切磋切磋了!” 王鄞亦掩唇笑:“皇上在玄学之上比嫔妾深入太多,嫔妾不过班门弄斧罢了,皇上切莫再取笑嫔妾。” 出了日兆殿,王鄞舒口气。 贻川小脸亦有些发白,心有余悸地小声道:“不知贵妃从哪弄来这奇奇怪怪的东西,竟能将皇上给骗过去。” “骗是骗过去了,不过不知起不起得了效果。”王鄞面色依旧有些凝重。 傍晚,汝怀在日兆殿午觉后正闲着不知该翻哪家的牌子,皇后处便派人过来说凤禧宫后头新桂开了,做了许多鲜嫩的桂花糖糕,请皇上一同赏桂品茶。汝怀想想许久未进凤禧宫的门了,便兴冲冲地去了凤禧宫。 “听闻皇上近日对尚工局的田疏司制有意,不知准备封她个什么称号?还请皇上先告知臣妾,臣妾好事先做好准备。”陈嫀端庄笑着,夹了块晶莹剔透的糖糕放至汝怀面前的瓷碟中。 “皇后也知道此事了?”汝怀笑着,风过卷下几粒金黄桂花,香飘满院。汝怀可惜地摇摇头,“不过此事还是作罢,那女官并不愿意入后宫为妃嫔,且更有婚约在前。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只今日鄞婉仪说了许多,正中朕的下怀,朕想了想,亦是一时兴起罢了,何故自毁道义,坏了气节?因此皇后也不必麻烦了!” 听到王鄞的名字,皇后的心中咯噔一下,舒展的娟眉挑了挑,抿唇片刻才故作迟疑道:“臣妾不知该说不该说,只是偶然知道这鄞婉仪与那田司制是旧识,打小便熟悉。因而臣妾之前还想,若田司制能入宫伴君,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大家知根知底亲亲热热,岂不快哉?可如今……” “原来她竟是专门为了这事而来?”汝怀慢慢握紧了手中的菩提子串,面色霎时有些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差点忘了更新!qaq 最近冷得智商好像有点冻坏了!救命! 第五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五十九章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田疏一事算是就此作罢了,皇帝虽然在这事上对王鄞难免有了芥蒂,只是她说的有理有据,不好再次翻脸,便只好怀恨于心。而田疏则在尚工的极力挽留下,才勉强答应,做完中秋的活再出宫。 如今已是八月出头,月半中秋乃宫中大事,连着太后以及“隐居”一般的德妃亦会出席中秋宴席。 只是,在这欢天喜地准备庆祝佳节之际,胡人列敕却丝毫不给面子,直接取了黎国西北玉门关,一路大刀阔斧,长驱直入。如今黎*队没了王濯,宰相一派指上来的“领军天才”又是个纸上谈兵的,一见到真刀真枪,吓得连人影都找不到,于是被列敕一路打得节节败退,让了关口三大县,跟闹着玩似的。 虽然汝怀已经好久不管事了,宰相亦最大程度隐瞒了前线下来的情报,只说了“胡人狡猾,我军败退”八个字,但汝怀还是难得忧心忡忡起来,当然他可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只在朝上叹了口气,说了句“再接再厉”便淡定地下了朝。 西北离京城远得很,就算仗打得再水深火热,宫中的重点却依旧是热火朝天准备中秋。 一晃眼,中秋临近。一场秋雨一场凉,喧腾了几个月的燥热暑气被连着两天雨水浇了灭,檐角雨线如碎珠,着单衣竟能感受到丝丝沁人的凉意。 碧沁阁外头的清流浇了两天雨,愈发湍急,激到碎石之上如白练一般。 王鄞立在桥上,俯身支着雕出含苞莲花一般的栏杆,望着急流向东而去的河水发愣。 “婉仪在看什么呢?不是要去重旸宫,将蜂蜜桂花酥送给贵妃娘娘吗?”贻川在边上等了半天,又看了看毫无看点的河水,不知王鄞为何看得如此入神。 王鄞顾自笑了笑,还没说话,祁无雪声音便凭空出现了:“原来姐姐还有这份心思。” 说着,一个绛紫色身影从木桥另一头缓缓出现,祁无雪长发只在脑后随意绑了个低垂的圆髻,露出净白明朗的螓首素颈。她垂着眼帘,对身后的槐桑道:“既然如此,槐桑你便与贻川一同回去罢。” 贻川一听又要与那冷冰冰的木头一起走,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忙挽着食盒冲王鄞挤眼睛。 谁料王鄞这没良心的主子,来了漂亮小妖精,就不要衷心奴婢了,彻底无视贻川快挤抽筋的眼睛,笑道:“如此甚好。” 好?好什么好?!贻川张张口,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哭丧着脸,跟在那面无表情的槐桑身后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抱怨。 基于前几次好心攀谈,到最后都以差点掐起架来的情况为基础,贻川准备像槐桑看齐,再不多说一句话。 然而,走了大半,前头一直闷葫芦般的槐桑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只不过依旧留了个后脑勺:“是不是觉得你家婉仪最近与娘娘关系特别亲?” “你也有这感觉?”贻川暗骂自己没出息,没迟疑便脱口而出。 “废话,我又不是死人。”槐桑道。 “你……我说,你说话和气点会……”贻川没好气道。 没说完,槐桑打断道:“有些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唉,算了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婢女罢了。” 听这话,贻川这小脾气蹭蹭蹭得就上来了,扯着槐桑袖口柳眉倒竖:“什么叫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小婢女!说的好像你比我高到哪去一样!到底什么情况,你给我说明白!” 槐桑脚步一滞,望着贻川,先是皱了眉,随即又霁然一笑:“是啊,你说得对,我不过也只是个婢女罢了。至于什么情况,你自己去问你家小主,没有娘娘的意思,我可不会漏一丝口风。” 贻川被要被槐桑这人气死,只是待她转过身子,贻川又莫名觉得她那笑中竟有些隐隐的无奈。 看槐桑这破性子,想从她那挖出点答案是决计不可能的,于是贻川到了重旸宫便识相地放下食盒,瞪着眼睛扬长而去了。 桥上流水淙淙,祁无雪如若无人之境一般伸手便环抱了王鄞的腰,面颊贴到她左肩,轻柔地蹭了蹭。 “不怕来人吗?大庭广众的。”话虽这么说,王鄞却没有将祁无雪推开,反而微微笑了起来。 祁无雪嗅着王鄞身上的气息,望着边上被连日雨水浸得色泽发暗的黄梨木栏杆,上头的莲花栩栩如生:“那日……仿佛整个天地只剩了莲花,星宇和你。” 王鄞自然知道祁无雪所说,那场景大抵是要深刻印在脑中,此生难散了。她笑着转身,与祁无雪皓首轻触,声音轻得只有彼此能听闻:“有你在,哪里都一样。” “好恶心。”祁无雪耸着肩忍不住发笑,却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我喜欢,最好姐姐每天都说一遍。” 王鄞亦笑,轻轻亲吻祁无雪的唇角:“近日宫中许多事,我方才发愣便是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只是不知是什么,想了半天都没明白。不过无妨,你来了,我便安心多了。” 祁无雪双臂挂在王鄞肩上,轻笑着吻得愈发深入,几乎连呼吸都要夺取。 不过事实证明,王鄞的直觉还是及其敏锐精准的。 木桥溪涧深林与美人相拥而吻,这等唯美得一塌糊涂的景色若无人得见,岂不是白白辜负了?只可惜,不慎瞧见的人确是惊得倒退几步,差点一脚踩到淤泥之上,摔个天旋地转。 金颦脸色白得吓人,连带着粉唇都有些颤抖。也顾不上将陈皇后询问计划进展的事告知王鄞,此刻的金颦见了这吓死人不偿命的场景哪里还想得起来这码子破事,只顾头皮发麻地匆匆往回走。脑中更是一片浆糊,理不出一丝头绪。 疯了,疯了,这两人一定是疯了…… 金颦攥紧了腰际的帕子,圆润指甲陷入皮肉,几乎要掐出血来。 “贵人?贵人?”身边的侍婢麝兰当时站在金颦身后,自然也瞧见这惊世骇俗的一幕,亦有些六神无主,只小声惊慌着问,“这贵妃娘娘与鄞婉仪是个什么情况?为何两人会……拥吻在一起?” 听到这个词,金颦浑身一觳觫,如遭了雷击一般,半天才停了脚步,阴沉着脸,沉声道:“我们方才明明什么都看没见,敢乱说什么,我第一个先撕了你的嘴。还有你们,若敢嚼什么舌根子,小心我禀告皇后娘娘,让你们去司正局好好呆几天。” 麝兰哪里见过金颦如此凌厉,额上冒了层冷汗,只好吞口唾沫,赶紧道:“是,一切听从贵人吩咐。”身后几个小宫女本就见识狭窄,连连答应。 明日便是中秋,夜半的月色已是圆如玉盘,润泽千里。 金颦已连着好几天睡不着,月色映着自己素颜,在铜镜中显得格外清和灵秀。那两人亲吻的场景就像噩梦一般在脑海中纠纠缠缠挥散不去,极力扼制自己不去想,却又无端发虚,仿佛直直坠入一个无尽的空洞,一跌进去便再难脱身。 原来……原来她喜欢的是女人,原来她竟与容贵妃相爱? 一想到这个词,金颦心中莫名绞痛。 正如当日她告诉王鄞一般,她只是朝中小官而出,家世并不显赫,从小便不断听闻王家小姐冰雪聪明,什么“三岁会诵,五岁能吟,九岁作诗,十三名冠京城”。本应极为妒忌此人,可金颦不同,她却无端仰慕起这个在她坐井观天的生活中神仙一般的姑娘。 听闻自己亦要进宫,七分叹息,三分欣喜,这三分高兴中不少便是因为王鄞亦在宫中。进宫之后,更是听闻她虽受恩宠,却不骄矜,待人温和而淳良,且性子清淡如水,不争不躁。听的金颦更是对其憧憬,只可惜,还未来得及相见,王鄞便因家变,进了肃玉殿,金颦只是个小小新人,自然无力帮忙,只好叹息不已。 已是三更开外,水滴声敲击至石,让人更难平静。 金颦自己也不知为何见到那景,反应竟如此强烈,仿佛从心底抵触一般。眼睛有些发酸,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容貌眨眨眼,眼中竟迅速涌出一层水雾。 好,好,她们俩很配,确实配,面若桃李,七窍玲珑。自己算什么,站在她身边,什么都算不上罢。 想着,金颦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其咬破。 可是为何有些不甘心? 一贯胆小怕事的金颦此时竟再也难以冷静,卑微而冷暖自知的路上忽然被搅得迷失了方向,忽然觉得不值,忽然想要更多。 于是第二天,麝兰敲了半天门没人应答,便蹑手蹑脚地推了门,只见金颦竟趴在梳妆台上睡得正香。听见动静,愕然回头,只见两个青黑的眼圈挂在布着血丝的眸下,吓得麝兰花容失色。 作者有话要说:好戏开始咯╮(╯▽╰)╭ 第五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第六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章 中秋月圆夜,杏园以南昭风苑。 月出朗朗,皎如清露。杏园名不副实,其内满是新盛开的玉桂,这桂花与寻常人家的不同,皆是长了百余年的,树冠蔽天,桂香满园。 昭风苑建的极开阔,且并无穹顶,月色便毫无遮掩地洒落,满地铺了厚实地毯,杯觥触地无声。最北为皇上,太后及皇后的席位,往下便是祁无雪与德妃等按照地位尊卑两行排开。此为家宴,因此后宫之内人人出席,而无任何朝中人士。 俄而,月色愈发清亮,溶溶地泻于人身,树顶。汝怀心情极佳,自然是举了琉璃杯祝酒道:“中秋意团圆,后宫之内许久没有如此和睦之景了,朕先干为敬!” 众人皆举杯,掩着广袖浅啜桂花酒。 丝竹管弦之声荡然而起,间有编钟之清越,与月色相融,高雅之极。 这桂花酒虽醇厚,但终究是存放十年以上,后劲不小。王鄞又想起之前祁无雪在水上不幸喝了将近四两烈酒之后醉醺醺的模样,忍不住瞥了她一眼。 不料,祁无雪竟亦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她冲王鄞眨眨眼,表示自己知道分寸,绝不会贪杯。 王鄞这才放心地笑着收回目光,不料余光却瞥见身旁的金颦竟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大概自己与祁无雪得小动作尽收了眼底。王鄞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却不声张,亦没多看金颦一眼。这几日总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头挥散不去,不知在担心个什么劲儿。 “月本是万物之中最富灵气的,民间的文人雅士最喜爱做的便是对月而吟,曲水流觞。今日众姐妹相聚,其中自然最不乏有才的,臣妾想,不若大家效仿骚客之法,各临月而作,所出诗词订为册子收藏,想必定是一段佳话美谈。”皇后兴致亦挺浓,一身深红与皇帝的玄黑相辉映,当真是帝王夫妻。 “皇后好想法!”汝怀听闻,立刻点了头,“如此一说,朕的诗兴都给引了出来。连常年,立刻准备笔墨纸砚,给各案子都铺上。” 这么一招下来,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自然是肚中无墨水的,比如环翠宫那几个成天只知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此时正瞪着眼睛左顾右盼,而如虞天熙,王鄞,东方白等人自然是泰然自若,稳坐泰山。南娴亦不甚懂诗词,此时亦有些焦急。 “我看姐妹中也不全是妙笔生花的,若强行为之则违反了娘娘与皇上的美意。倒不如,写不来诗词的罚酒三杯,皇上意下如何?”虞天熙此时位分不高,远远坐着,声音却一如平稳,不卑不亢。 汝怀看着众人反应,自然心中有数,便笑着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不愿意动笔的就罚酒三杯罢!” “一别经年,虞选侍还是如此思虑周全,心思缜密,令人敬佩。”皇后笑得温厚恭仪,然怎么看都有些渗人。 听了这话,虞天熙淡淡一笑,并未再多言什么。 不多时,文房四宝皆准备妥当,环翠宫那些个小姑娘不敢卖弄虚招子,便早早三杯桂花酒下了肚子。 月下三张横放的案桌,上头铺着洒金熟宣,翰墨摆放妥当,桂花粒子时不时砸至上头,顿时雅致皆出。 祁无雪站到王鄞身边,提起笔杆子,低着头含笑对视一眼,便不假思索地落了笔。 她的字恣意挥洒,长锋紫毫坚劲而锐,笔端有力,在她手下竟那般自如。王鄞侧头望着,手腕停在半空,一时竟忘了动笔。 半生难见风花雪,一揽芳华结伊发。九天之上月戚戚,不若我有结发人。 祁无雪笔锋一顿,将笔架于卧仙笔格之上,吟吟笑着望向王鄞。 王鄞自然知道这诗必然写的是自己,她不禁微笑,略一沉吟,拂袖落笔。 月华长长连故里,夜寐清风荷塘漪。珠玉为目锦为心,一朝撷尽相思豆。 刚停笔,王鄞耳边便传来祁无雪低低的声音:“没料到,姐姐竟是如此直白之人,惹得无雪都羞了。” 王鄞嗔视祁无雪一眼,这女人眼中明明满是欢喜,一脸坦荡,便亦轻声道:“你若是害羞,只怕明日日头都升不起来。” 祁无雪掩唇而笑。 一炷香落,众人皆停了笔,纷纷说笑着立在原地。 太后赶着兴致,扶着雨真的手从玄色八卦毯上走来。一共*幅诗词,不论内容,祁无雪的字是最出挑的,毕竟那画符一般飘逸的品相是女子所难至的。 “皇后的词甚是大气,又不失端庄厚重,果真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太后翘着小指,执着厚厚一叠宣纸,微笑点头道,“容贵妃诗如其人,挥洒自如,有情有景,妙哉。白婕妤跟了哀家许久,字里行间倒都有些佛偈之味了……” 太后不投身于诵经念佛之前,对诗词文学还是很有研究的,因此看了大家的诗作,评地极为独到。 看到虞天熙的时候,王鄞留了个心眼,往那宣纸上一瞥,发觉其右下角比旁人多一个殷红的刻印,上头是“结宁”二字,大抵是虞天熙的小字罢。 结宁,结宁。王鄞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默念几遍,又想到当日虞天熙送给自己得那幅诡谲之画,顿时有了个底。 “皇帝的诗压轴,嗯,可比当年毛头小伙子时候写得好多了,哀家甚是宽心啊!”太后笑着打趣,众妃嫔皆抿唇而笑。 汝怀开怀大笑道:“母后有心还记得朕年少之作!” 论完一番之后,皇帝便将这叠诗词交给连常年,吩咐其明日一早便交给礼部,将其装订成册。 入夜深了,月光愈发清冷,丝丝凉意侵体,众人正品酒赏月的兴头过了之后,便有些索然。 陈皇后做了这个扫兴人,说饮酒又吹风的,有些头疼起来,扶了青竹的手,向皇帝太后作个揖,便率先离去了。 不多时,太后亦有倦色,汝怀便道:“今日与众爱妃赏月把酒诗词甚欢,夜深了,大家早些回去歇息罢!”说完,便扶着太后,转身而去。 见状,大家亦纷纷起身。 祁无雪自然打算与王鄞同行,只是不巧坐在王鄞身边的金颦方才贪了几杯,竟有些不胜酒力,歪歪斜斜地单手支着脑袋,紧紧锁着眉头。正当王鄞起身,绕过桌案,准备向祁无雪走去时,不防广袖被人拽住,脚下一踉跄,差点摔倒。 王鄞回头一看,竟是金颦伸手拉住了自己的衣袖。她疑惑地走近几步,边轻扯自己的衣袖,边轻声唤道:“颦贵人?” 没想到金颦竟丝毫不放松,反而攥得更紧了几分,因醉酒而有些泛红的面庞如春日桃花,敷粉点绛,眸蒙水雾。她口中喃喃自言自语:“姐姐不要走……” 王鄞愣了愣,没多想,笑着安慰道:“好了,快回宫休息罢。”说着,又起身对金颦身后脸色有些奇怪的麝兰道,“还不扶你家主子起来,愣着作甚?有些薄醉,便煮了蜂蜜水与她,不然明日起来头疼。” 听到这话,麝兰才如梦初醒:“啊?好的……”说着,赶紧绕到另一边,要扶金颦起来。 不料金颦竟一把甩了麝兰的手,换做双手拉着王鄞手腕,望着王鄞的眼中有些迷糊却异常坚定。 王鄞彻底没了辙,谁知道这金颦平日里柔柔弱弱,发起酒疯来竟如此难缠,比祁无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到祁无雪,王鄞无奈地转头冲祁无雪眨眼。 祁无雪一早便皱了眉头,见状,紧抿着唇,拂袖便往那里走。 “怎么了?”祁无雪望着金颦紧拽王鄞的手腕,声音中满满的不快。 “不知道,颦贵人?”王鄞又试着将手抽出来,只是金颦拽得甚紧,腕上都快有红印子了。 祁无雪一个不爽,干脆直接拉着金颦双手往外掰,只是还没用力,只听扑啦啦一声响,不远处树冠之上飞下来个小熟人——雪鸽,稳稳地停到槐桑肩头。多日不见,这鸽子倒是瘦了不少,大概这几日因为蜀中的事没少奔波。 祁无雪一愣,周围还有不少人在,若被人瞧见这雪鸽,指不定要引起怀疑。这么一想,她手上有些迟疑。 身后槐桑竟扯了祁无雪衣袖,亦有些着急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娘,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王鄞自然懂得此中厉害,用没被金颦拽住的另一只手握了握祁无雪的手心,安慰道:“没事,既然如此,娘娘便先回去罢。颦贵人与我同路,我便送她一程,这醉醺醺的,我也不放心。” 祁无雪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缩回了手,又回头瞪了那没眼力劲的雪鸽:“死鸽子,迟早炖了你吃。”又对王鄞道,“那我先走了,你待会自个儿小心些。” 王鄞点了头,祁无雪才咬着唇不快地离去了。 待祁无雪走远后,金颦手上松了些,王鄞趁机将手抽了出来。金颦水漉漉的眼睛看上去清明了些,王鄞揉揉手腕,冲其笑道:“颦贵人醉了,我便送你一段罢。” 金颦点点头,按着桌案要起身,一个头晕又要摔坐下去。王鄞与麝兰赶紧一人一边搀扶住金颦。 走出杏园,往南再走一段便到了分岔路口。 “好了,我便送到这里罢,后面的过来一个,麝兰你好生扶着她,别出什么差错。”说着,王鄞便要松开金颦的胳膊,谁料一路垂着头不说话的金颦此刻竟突然抬起头,直直望着王鄞。 此时金颦眼中模糊,只有王鄞因惊愕而微张的唇,冲自己和气微笑的眼眸,她的鼻梁最好看,又高又直,气质尽显,让人可望而不可即。脑中又浮现出当日她与祁无雪在木桥之上相拥亲吻的模样,金颦心中疼痛,眼中的水雾更甚,笼罩在眼前人面庞之上,有些重影,可就算如此,依旧那样好看,好看地让人脑子发热。 所以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尽坏事。 不过,金颦不知是该感谢这酒,还是应该痛恨,反正一冲动便侧头贴了王鄞的唇。那时候,她整个人都放了空,理智什么的早已去了九霄云外。 作者有话要说:好戏继续,不要走开(≧?≦) 第六十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一章 因裙角勾了树枝耽搁了不少时间的虞天熙是最后一个离开宴席的,谁料走的最迟竟还有此等惊心动魄的画面。 虞天熙远远停下脚步,眯眼望着金颦猛地吻了王鄞,对,这角度看得极为真切,柔软唇瓣相触,绝非是凑近低语。 虞天熙十八进了宫,如今已是将近五六年,什么没见过,亦听闻宫中女子寂寞便会相互慰藉,因而有磨镜一说,然亲眼见到还是紧抿着唇,心头一惊。 “选侍,这……”桦儿紧跟在虞天熙身后,自然亦瞧见了这场景,脸上跟打翻五彩盘似的。 “慌什么,当没看到,王鄞何等聪明,万不可被她发现我们看着。”虞天熙低下头继续缓缓往前走。 而此时觉悟过来的王鄞早已一把推了金颦,错愕地退后几步,擦着嘴唇,不可思议地看着金颦。继而四顾,看见后面跟着的虞天熙,只见其垂着头,脚步有些蹒跚,桦儿亦在身后小心搀扶,两人并无反常。 看到虞天熙,王鄞立刻镇定下来,再也不管这个发酒疯的金颦,淡定自若地冲虞天熙招呼道:“这大晚上行路不便,看虞选侍亦有些醉色,不若我们一起走吧。” 虞天熙听到王鄞的声音,方才装着醉眼朦胧笑道:“婉仪有心了,不过我与婉仪并不同路。婉仪不必担心,有桦儿扶着我,出不了什么差错。” “方才我见一只黑猫从脚边窜过甚是吓人,选侍可有看见?”王鄞依旧有些不放心,试探着问,这毕竟是要命的事。 虞天熙自然明白王鄞用意,只微微蹙眉,想了想道:“方才我只顾着脚下,并未看见什么黑猫。” 见虞天熙虽眼中朦胧,言语却伶俐清楚得很,王鄞心下清明,但也没法子,只好微微一笑,满脸难堪地转身走了,再也没有多看金颦这个肇事者一眼。 “婉仪,这颦贵人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凑上就……”贻川惊得是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被断枝一绊,险些摔一跤。 王鄞烦躁极了,早知道干嘛好心要管这突然脑抽的金颦,皱着眉头许久才淡淡:“没什么,颦贵人喝醉了罢了。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万不可随意说起。” “可……”贻川还想再说些,被王鄞冷冰冰的目光淡淡一扫便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第二日午后,祁无雪上了碧沁阁,将槐桑与贻川两人一起扎堆往门外一扔,便又是舒坦的二人世界。 “昨晚可顺利?那金颦可有对姐姐动手动脚?”祁无雪捏个苹果,用刀子缓缓削着,抬起眼睛略带笑意望着王鄞。 知道祁无雪是玩笑,只是王鄞心中还是不禁慌了慌,又怕祁无雪知道后,这破脾气容易出事,便弯着唇角用手指戳了戳祁无雪光洁的额头:“你啊,人家姑娘是水做的,你整个儿都是用醋做的吗?对了,蜀中那里旱灾情况如何?” 祁无雪抬了抬眉毛,笑着将果皮抖落,把雪白的果肉切成小块,用细竹签戳着送到王鄞嘴边:“还是那样呗,滴雨不落,听说地干裂得都能卡得死人了。” 祁无雪语气平淡又轻松,只是眉头还是轻轻一蹙。王鄞吃了她送过来的苹果,叹口气道:“天灾,谁也没办法,也别太着急。” 祁无雪用竹签漫不经心地戳着果肉,丰盈的汁水便落了一盘:“嗯,只是如此一来,好容易发展起来便又轻而易举散成砂石了。没有收成,人心便不稳,人心不稳,政局就容易乱,过来的信上说,蜀中如今强盗横行,虽然规模不大,只是压倒葫芦又起瓢,着实有些乱。这只是个开端,只是若不从现在便施加手段,许多事情就更难控制了。前些年收成大好,锦城倒有不少粮食库存,只还是得知道具体情况才能定夺下来。”祁无雪说得轻描淡写,并瞒下许多严重的内情,她并不想让王鄞为之担忧。 王鄞听着有些疑惑,想了想安慰道:“别担心,锦城有你父王在应该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父王……父王近几年身体不好,因而这些都还瞒着他。”祁无雪淡淡道。 看这架势,祁无雪在蜀中早已担起温襄王的责任,怪不得那日她说“三年前温襄王的政略大变”,想必便是因为管事的人换了罢。 三年前,祁无雪方才十五。那年,蜀中大改土地制度,彻底废除奴隶制,大修栈道,通山区,兴水利,而从那以后,蜀中整个便焕然一新,经济蒸蒸日上,百姓丰衣足食,从前不少落后地区更是不甘落后地发展起来,势头极为强劲。虽说之前温襄王之治亦不差,只是太过柔和。相比之下,祁无雪手段便显得霸道而强硬多了,倒也符合这人的性子。 这么一想,王鄞心底不禁对眼前这个瞧着散漫不恭的祁无雪多了几分敬佩,正当她准备开口宽慰几句时,敲门声笃笃响起,贻川在门外问道:“婉仪,颦贵人来了。”这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种别扭的意思,想必贻川如今见到金颦就跟见了鬼没什么两样。 金颦脸色有些发白,一进门便垂着头不敢看两人,走到两人跟前,深深作个揖:“嫔妾给贵妃娘娘,鄞婉仪请安。” “起来罢。”祁无雪还不明就里,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挑着眉毛轻笑着瞥一眼金颦,竹签子快要把那可怜的果肉戳成个筛子。 “谢娘娘。”金颦咬着唇,终于抬起眼睛扫了两人一圈,圆而可人的杏眸中布着不少血丝,本该剔透润泽的脸庞有些苍白,想必昨夜醉酒,折腾地一晚上没睡好罢。 “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皇后有什么动静了?”王鄞自然回避了昨夜之事,又怕金颦不知好歹往枪口撞,便主动提了皇后,“贵妃娘娘是自己人,不用回避。” 金颦点点头,谨慎说道:“嫔妾方才从皇后娘娘处过来,她见这几日婉仪总是称身子困乏无力,便彻底相信了我,并吩咐我不用给婉仪暗中下之前那药膏了。还有……”金颦又咬了唇,望着两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祁无雪似笑非笑地望一眼金颦。 被祁无雪这么一看,金颦肩膀有些发抖,复又镇定起来,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还有便是,昨夜赏月后那事……皇后娘娘不知怎的就已经知道了!” 王鄞眉头一紧,目光一时冷得仿佛冰霜。 金颦补充道:“不过没事,皇后看起来并不关心此事,只说这事是因嫔妾醉酒所致,因而并不能怪到婉仪头上,所以婉仪不必担心。我只是怕之后她又变卦,出什么岔子,才提前与你说……” 祁无雪并不知道什么昨夜之事,因此一双亮闪闪的眸子盯着王鄞,见其脸色不对劲,又好奇地瞥向金颦,葱白指尖在沉色桌案上轻轻磕着,令人不禁心慌:“哦?昨夜什么事?本宫却不知情,不如说来听听。” 王鄞见着祁无雪的模样,心知不妙,便轻轻扯了祁无雪的袖子,冲她微摇了摇头。 “说罢,本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吃不了你的。”祁无雪面色柔和些,可明眼人都知道估计心里又黑了几分。 “昨日……” “还不是昨天送颦贵人回去时,贵人醉酒不清醒,不知怎的就亲了婉仪嘛!”领金颦进来的贻川耐不住气了,嚷嚷着极其不满地说着。 “贻川,皮痒了?不是叫你看好嘴巴吗?”王鄞瞪了贻川一眼,贻川立刻不说话了,转而愤愤地望向金颦。 祁无雪不怒反笑,缓缓起身负着手走到金颦面前,她身材比金颦高挑许多,如此便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了。金颦望着这张绝美却阴森的面孔,虽瞧着依旧沉着,可身子却忍不住往后倾了倾。 祁无雪眯着眼笑着,伸出手,两指托着金颦的下颌,轻声细语道:“本宫不是告诉过你,可别以为有点本事就能兴风作浪,本宫动动手指便能让你万劫不复。”明明是如此温柔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都能冻成冰坨子。 说着,祁无雪手上紧了紧,金颦吃痛地皱了皱眉,望着祁无雪的眼睛却丝毫不胆怯。 “好了,不过是喝多了胡闹罢了,娘娘别较真。”眼见着祁无雪怒得要杀人,王鄞看不下去了,便出来打圆场。若因此事还惹上金颦,到时候她真背地里联手皇后要害自己,那才是不值当。 祁无雪本也只是想恐吓恐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见王鄞出面劝说,便微微一笑,松了手:“本宫无恶意,只是这宫中有些规矩,颦贵人还是懂得多些比较好。” “谢……娘娘教导。”祁无雪简直就是巴掌打得人都快一命呜呼,还装模作样地当好人,金颦心有不甘,却没办法,只好恭恭敬敬得回道。 “昨日之事过去就过去了,既然皇后不追究,那便无妨。姐妹之间嘛,亲昵之举无伤大雅,再说,醉酒后都容易糊涂,也别放在心上。”王鄞在宽袖底下紧紧握着祁无雪发凉的手,笑着说,“贵妃娘娘与我关系亲近,难免有些焦急,万不可放在心上。不过,你可知,此事是谁告知皇后的?” 金颦听王鄞这么说终于展颜笑了,又沉吟一回,眨眼道:“具体是谁,我也不知。只是照皇后娘娘吩咐去凤禧宫之时,路上碰巧遇见了云绯馆的虞选侍,看方向应该亦是从凤禧宫而来。只是不知是不是为了此事。” 虞天熙?王鄞昨夜便知其看到那场景,只没想到此人竟如此沉不住气。不过自己与这虞天熙原本便两不相干,毫无恩怨纠缠,她又刚从凌霄轩出来,何必这么急着迫害自己? 王鄞想了想,没想明白,与祁无雪对视一眼,便笑着拍了拍金颦的肩膀:“好了,看你这模样便知昨夜没歇息好,快回去午休一会。至于此事,就别在意了,你能冒着风险过来通知我,我们今后自然依旧是好姐妹。” 听到这话,金颦宽心地行个礼,随后便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还有几章就完结辣o(*////▽////*)o 我真是好坑品!嗯! 第六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二章 “我不高兴。”待金颦与贻川相继出门之后,祁无雪面瘫了半天终于扯扯嘴皮子,说了句话。 “我也不高兴,可亲都被亲了,我也没办法呀。”王鄞摊摊手,一脸无奈,“谁叫你昨天不管我就走了呢,我可是受害者。” 祁无雪抬眼瞪了王鄞一眼,没好气地说:“还藏着掖着不告诉我,你分明就是偷了腥,暗地里乐得很!” “冤枉啊娘娘。”王鄞看着祁无雪这副气得快爆炸的模样登时没了脾气,只笑呵呵地逗着她,“娘娘在,嫔妾就算想乐也得趁娘娘走了再……” 没说完,祁无雪便托着王鄞下颌俯身吻上她的唇,牙齿磕到唇角,脂粉气息丝毫掩不住她身上熟悉的暖香。 愈吻愈深,王鄞揽住祁无雪的柔腰,祁无雪顺势斜斜坐到她腿上,纤手从脖颈之后顺着锁骨绕到胸前,还未动手,王鄞便往后一退,气息未定:“现在是白天,指不定会有什么人来,够了。” 祁无雪随手拨弄着王鄞的耳垂,整个人倾倒在王鄞怀中,脸上却依旧不苟言笑:“难不成……姐姐这招蜂引蝶的,人还来个没完了?”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贻川的通报声:“娘娘,婉仪,虞选侍来了。” “虞天熙?”王鄞略一蹙眉,忙拢了拢有些凌乱的鬓发,坐直了身子。 祁无雪意犹未尽地从王鄞腿上起身,眼神有些暧昧:“别告诉我你还跟虞天熙亲上了?” 王鄞狠狠剜了这个没个正经的祁无雪一眼,小声道:“也就嘴上功夫厉害些,若哪天真不要你了,可不知躲哪里哭去了。” 祁无雪皱一皱鼻子,趁着虞天熙还没进来,凑到王鄞耳边吹口气:“哦?只有嘴上功夫厉害吗?” “走开你。”王鄞忍不住笑了,脸上有些泛红,起身整整发皱的衣襟,淡然道,“进来罢。” “嫔妾给两位请安。”果真是一朝高位之人,一颦一动之间透着沉稳平静。虞天熙抬眼瞥了眼祁无雪,微笑道,“嫔妾不知贵妃娘娘亦在此,不知是否打扰两位了?” 祁无雪背着手走远几步,笑道:“无事,反正被打扰习惯了。” 听这话,虞天熙有些不知所云。王鄞接口笑着问道:“不知选侍今日过来有何事?”毕竟还未挑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虞天熙迟疑地望着王鄞,又看看祁无雪。 王鄞道:“选侍不用顾虑,有话便说罢。” 有王鄞这话,虞天熙便稳了稳心,开口道:“鄞婉仪莫怪,其实嫔妾确实不小心目睹了昨晚杏园外那幕,只是当时碍于情面,心下不知所措,又怕惹上事端,便瞒了下来。” 见王鄞脸色平静,毫无诧异,虞天熙继续道:“今日准备给皇后娘娘请安之时,青竹却说娘娘身子不爽快,今日避而不见。听闻此言,我便只好离去,谁料经过侧厢时却隐隐听见颦贵人的声音。想到娘娘不见任何人,此时却又有颦贵人在,如此一对比,我便有些狐疑,不禁停了停,却听见……颦贵人竟主动与皇后说了昨夜之事。我诧异得很,想再细细听却听不清了,便只好先离去。路上想了半天亦不明白为何颦贵人要如此,自觉与你关系菲薄,便想着过来告知你一声,虽不明皇后与颦贵人打什么算盘,但早些有个准备亦好。” 王鄞听得心中生疑,一双淡眸紧紧盯着虞天熙,祁无雪亦皱眉望着虞天熙。然而其依旧从容不迫,额上连细汗都不发半颗,见两人眼神有些古怪,虞天熙反倒奇怪地问道:“不知两位为何如此看着我?” 王鄞先反应过来,作势冷笑道:“那么想必昨日便是皇后与颦贵人的一场好戏罢,在场许多人看到,到时候众口莫辩,我可就遭殃了。” 虞天熙皱眉道:“只是,昨日那事,颦贵人才是始作俑者罢?再怎么牵连也扯不到婉仪身上罢?” “只怕皇后才是背后的得利者,颦贵人受罚,我自然亦好不到哪去。”王鄞笑道,起身走至虞天熙面前,“不论如何,我都得谢谢虞选侍有心惦记着。” 虞天熙敛眉一笑:“婉仪说的哪里话,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辞了。”说着,虞天熙又冲祁无雪俯一俯身,转身便离去了。 “这演得又是哪出戏?”祁无雪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嗔怪地看着王鄞,“都是我媳妇整日就知沾花惹草,这下好了,可有的好果子吃了。” 王鄞笑着在祁无雪腰上拧一把,垂着眼帘,略一沉思:“这虞天熙果真手段高明,心计之深,令人胆寒。” “你怎知虞天熙是那个作祟之人?端的金颦就不是?”祁无雪故作不快地问。 “金颦比她来得早,而虞天熙却说路上便觉两人有异,要过来告知我,难不成这短短几步路她走得可比蜗牛还慢?”王鄞执着细颈壶倒了杯凉水,送至唇边抿一口,“算来她应是回了云绯馆,然左思右想不妥当,又出凤禧宫不小心撞上金颦在前,便过来颠倒一番是非,混淆视听罢了。只是,为何她要针对我?” 祁无雪拈着从梳妆奁中拿来的一串红玛瑙,挑眉道:“大概亦不是针对你,只是你正好撞到了刀口子上,她便顺手拿你开刀罢。大概她只想悄悄地不惹任何人是非,谁料最后闹得人尽皆知。啧啧……” 说着,祁无雪将红玛瑙手链串到腕上,对着窗口的阳光摆弄着,她的手腕莹白如玉,透过灿灿阳光竟有些透明之感,那玛瑙红得如血,像一粒粒温润的红豆,以相思相连。 “从前此人被关凌霄轩之前,因不甘心大闹一场,当时我便觉得此人想法多,然而就是因为心思太多,却并不异常谨慎,才使得马脚露得到处都是。真真是人蠢还想学人卖弄。”祁无雪笑得一脸鄙夷,忽而侧身对王鄞道,“姐姐,这玛瑙真好看,不若送我罢。” 王鄞淡淡道:“我这人都是你的,你想要,我还抢的回来吗?”说着又瞟一眼祁无雪带着许多首饰的腕子,“不过似你这般朝三暮四的,不过三两天,我这链子便消失地无影踪了罢。” 祁无雪抿唇一笑,干脆地将手上的碧玉镯,镶彩金钏,缠丝银环什么的皆取了下来,一并塞到王鄞梳妆奁中,只剩了方才那玛瑙串,炫耀似的晃一晃:“现在可满意了?” 王鄞笑着点头,又冲祁无雪勾勾手指道:“嗯,如此听话自然有赏。” 原本只是轻尝浅酌的吻,祁无雪圈着脖子不肯放,结果这么一来二去便又擦出了火。更甚者,原本说好“速战速决”,结果磨蹭磨蹭,这青天白日的,便又滚到床上去了。幸好此后再没人前来,不然王鄞与金颦一事成不了什么气候,这倒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了。 不日,中秋夜那段小插曲便人尽皆知了,然而皇后亦确实并未多做深究,只厉色训斥金颦酒醉误事,并告诫众人再不要出现此等荒谬之事后,便不了了之了。 再说汝怀,金颦与王鄞一事他并不是没有耳闻,只是这朝政之上吵得脑子疼,再分不了心出来给后宫了。 首先便是蜀地及其往东一部分地区皆大旱,严重之地已一月有半,粮食枯死的枯死,剩下的也好不到哪去。虽派了三个探子盯着,然而只报忧不报喜,还没什么有用的消息,惹得自己一肚子不快。 其次,西北快马加鞭过来,说宰相推荐上去的那“所向披靡”的将军被列敕一箭射中了脑门,不治身亡。这下宰相瞒不住了,只能倾盘抖出,战战巍巍说要请罪。汝怀气个半死的同时还挺机敏,大手一挥,便要将帅印送到西陵去。只是宰相哪有如此轻而易举遂了他的愿,又赶紧推荐上一个新的“大将之才”,只做了退步,允许王濯作为副将跟着一同上战场。 于是,两天后,被困在西陵,憋屈将近两年的王濯终于被风风光光接了出来,银甲战袍,高头大马伺候着,跟请神一般被供着送上了西北战场。王濯将军身边还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骑兵,一看便知与王濯关系不薄,此人一笑起来风和日霁,好看是好看,就是跟个娘娘腔似的。 金颦坐在铜镜之前,镜沿描一只昂首欲飞的鸾鸟。当日祁无雪与王鄞两人一唱一和,红脸白脸一齐上,却显得自己像极了一个渺小又不知死活,为人嘲讽的丑角,祁无雪的手指冰凉,钳在自己下颌之上疼痛异常,仿佛掐在心头一般,直掐得要滴出血来。 她想要伏在桌上大哭一场,只是眼泪却堵在肚子里,怎么也哭不出来。王鄞那么高高在上,原本就是不可触摸的所在,若没有祁无雪便罢了,自己亦能安心地在暗处,在角落独自仰望着她,只与她说几句话,尽力帮着她便能心满意足。然而如今这个祁无雪,与她站在一起那么登对,那么刺眼。而自己却毫无意义地付出,就像个傻瓜。她想起那日一冲动,吻到她的时候,她的表情——惊愕,嫌恶,避之不及。其实那时金颦便已经清醒了,因而记得如此清晰,清晰得一想起来便如细针刺到心头。 金颦从来不知道自己竟已陷得如此之深,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是在碧沁阁河边第一次见到她?还是她路过环翠宫顺便帮她解了围?不,也许……也许是年幼时第一次从爹娘口中听到她的名字罢。王鄞,王鄞。 姐姐,真是作孽啊。我也不想如此。只是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此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配角,不甘心等待了那么久,却还是默默无闻,不甘心你们两个站在并肩站在一起,紧密地容不下一粒沙子。 或许,或许还会有机会,如果真的去做。是啊,如果继续如此苟且缩在原地,铁定是没什么出息的。还不如,拼着所有去试试,就算头破血流,就算不能回头。 金颦一向是个软得像个糯米团子受气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怕人家不痛快。然而人嘛,怯懦久了,总归是会有那么一个契机,使得她不得不披上带刺的甲壳,被逼着刺伤他人,假装能让自己开心些。 作者有话要说:要黑化的小母鸡!【等等,这比喻好像有点奇怪=v=! 第六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三章 “就这些数据?”祁无雪两指捏着一张折痕遍布的宣纸,上头密密麻麻记了许多粮食与金银,以及其相应的数字,“我要的是全部的记录,是全部!这算什么,能看出什么花来?” 说着,祁无雪皱着眉头将这张轻飘飘的宣纸揉作一团,在掌心狠狠攥着。 槐桑上前一步,无奈道:“娘娘,这已经是最大可能的消息量了,这皇宫可不比外头,要将几本厚厚的账务簿子偷偷送进来还是……有些难度的。再者,就算快马加鞭送过来,这……亦消个五六天啊。” 祁无雪沉默片刻,复又松手,将皱巴巴的宣纸重新抚平,仔细扫一遍,将那些繁复的数字皆记在脑中。接着,她起身,拎着一角将其置于烛火之上,火舌瞬间便将这纸吞没。 “本宫终究还是不放心将此事交给下面人去做。”祁无雪停停写写,最后滞了半天,还是停下了笔,将飞信团了团,随手烧毁,“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得回去主持大局。锦城附近的几个县的存粮已全部告罄,山贼横行。发放国库为其一,其二便是政局。原本峨眉山下面那帮子占山为王的强盗便好事得很,当时有我压着方藏藏躲躲,不敢多做举动。如今世道一乱,相较之前,竟有过之而无不及,愈发猖獗,大有揭竿而起的兆头。离得蜀中如此之远,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许多事情亦做不到点子上。” “那么娘娘准备如何?该找个什么借口出宫呢?”槐桑有些发晕。 祁无雪紧锁着眉头,摇摇头:“若单纯找借口容易令人起疑,再者,这皇帝本就并不全心信任。最好有个契机能出宫,如此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然而……”祁无雪咬了唇,又想到王鄞,若真出了宫,照蜀中如今的情况而言,这么一去,想必少不得要个两三年。 “算了,再拿张纸来。”祁无雪实在下不了这个决心,用力揉揉太阳穴,心一横,将就着准备让下头的人看着发放国库,并做好详细记录,再飞鸽传过来给她过目。 入夜,祁无雪亲手将信纸叠好,卷成细卷绑到雪鸽脚杆子之上。放飞了雪鸽后,她依旧久久站在窗口,定定望着暗夜之中密密叠叠的树冠出了神。 “娘娘是为了鄞婉仪才决定留在宫中罢?”槐桑的声音平静得让人悚然。 祁无雪没有说话,半天才转身笑着说:“果然跟着久了,都能揣摩我的心思了。” 听到这话,槐桑竟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极少露笑的面庞上更是严肃:“此乃国家大事,又牵扯到前朝,娘娘不该为了区区一个不相干之人乱了阵脚。” 祁无雪皱了眉,难得没有反驳,旋即又淡淡一笑,负着手走开几步:“你说得对,我当然亦明白。只是……太短了,真的,槐桑,太短了,才仅仅两个月都不到,你让我如何心甘情愿地放下这一切?不相干,她的确与这些毫不相干,她不应该被牵扯到政事中。只是她与我的心绑在一起,我实在做不到。” “娘娘,你变了。”槐桑淡然道。 “是啊,”祁无雪身形一顿,声音中却带着许多笑意,“从前的祁无雪干脆利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今却如此优柔寡断,为了一个女人会头痛,会不舍,会患得患失,会束手束脚,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槐桑喉咙有些发涩,听不出任何情绪:“感情果真是世上最毒的东西。还望娘娘……早日想明白罢。” 祁无雪回头对槐桑道:“你倒也奇怪,是何时发觉我与王鄞之事的?寻常人听到女子相恋唯恐不及,为何你如此淡定?” 槐桑依旧垂着眼睛不看祁无雪,嘴角稍稍弯了弯:“娘娘回宫之时,槐桑便已察觉。槐桑的命都是娘娘的,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喜欢谁,槐桑便自当亦尽力维护此人。怎敢有它意。” “好丫头。”祁无雪大笑着摸了摸槐桑头顶的双髻,“有你这话,来日就算出什么岔子,我亦放心多了!” “外面来人了。”槐桑耳朵尖,赶紧往后退一步,顺便将自己的脑袋从祁无雪魔爪之下逃脱出来。 “容贵妃娘娘,凤禧宫皇后娘娘有请。”来的是凤禧宫的首领太监,笑容可掬。 “哦?这么大晚上的,所为何事?”祁无雪含笑打量着这太监,问道。 “娘娘去了便知。”太监依旧笑着,然怎么看都有种阴森之感。 祁无雪哼笑一声,拂袖便往门外而去。 已是戌时三刻,凤禧宫却依旧灯火通明,瞧着气势荡荡,颇为威严。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祁无雪俯身恭敬作个揖,略抬眼扫了四下一圈。 只见陈皇后此刻竟依旧一丝不苟,端庄而严肃的脸庞令人不由生惧。 脚边跪着个宫女,把头埋到了胸口,看不出是谁家的,瞧着装束应是个位分不低的。往右,王鄞竟也在,她微敛着下颌,眉目舒展,安之若素。金颦站在她边上,略锁着细眉,眼神飘忽,不小心撞上祁无雪的眼神,便赶紧撇开,仿佛心中极为紧张。 “先起来。”皇后冲祁无雪抬了抬下巴,想必对这个来头不小的祁无雪还是有些忌惮,继而她又厉色对那跪在地上的宫女道,“如今人都到齐了,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女被皇后突然提高的声音吓得缩了缩脖子,忙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着说:“回皇后娘娘,奴婢前几日经过碧沁阁,正巧撞见贵妃娘娘与鄞婉仪两人在碧沁阁外头的桥上做苟且不堪之事……” 听到这话,祁无雪心头一凛,不动声色地看了王鄞一眼,只见其亦是毫不知情,虽面上并不慌乱,眉头却早已紧紧蹙成一团。 “什么不堪之事,一字一句给本宫说清楚。”皇后字正腔圆,咬字分明,令人听着便惊心。 “奴婢……奴婢瞧见两人正相拥亲吻,贵妃娘娘的手覆在鄞婉仪的胸前,鄞婉仪蹙着眉头似乎极为享受……”这宫女终于抬起了头,转着眼珠子,大抵紧张得很,额上已密密布了一层细汗。 “确有此事?你可看了真切?”皇后握紧了掌心,从嗓子眼里蹦出这几个字。 听到这话,宫女忙着磕头:“千真万确,奴婢不敢在皇后娘娘面前撒谎。当时不止奴婢一人,还有云绯馆的一行掌衣,掌灯的小宫女,娘娘若不信,可以将她们一同唤来。” 祁无雪斜着眸子,淡淡望一眼这宫女,怪不得有些眼熟,原是金颦的贴身侍婢麝兰。当日没控制住情绪,训了金颦几句,此人亦在场。祁无雪又收回眼神,懒得看金颦一眼,便轻笑道:“竟有此事,只是不知你一个宫女不在云绯馆安心伺候你小主,跑来碧沁阁作甚?” 麝兰对祁无雪还是有些忌惮,往边上缩了缩,咽着口水小心道;“那日……那日恰好要去六宫局领新衣……” “胡说八道,六宫局与碧沁阁分明是两个相反的方向。”祁无雪依旧笑意不减,只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让人胆战心惊。 “不,不是去六宫局,奴婢记差了,是准备去……”麝兰脑子转不过弯来,憋着说不出话。 “去什么,说呀。”祁无雪逼着又问。 见麝兰急地直看自己,金颦站出来,低头道:“娘娘莫怪,当日其实嫔妾亦在场,我们一行刚从凤禧宫出来,准备去碧沁阁探望鄞婉仪。只是谁知路上麝兰便强说见到贵妃娘娘与鄞婉仪不堪之事,而不巧,嫔妾却什么都没看到。有了此事,嫔妾再无心串门,便回了云绯馆。原本只道是麝兰一人眼拙,没料到跟着的几个小宫女皆有目睹,嫔妾想着此事关乎皇上尊严,后宫安定,便赶忙来领着麝兰来通报皇后娘娘了。” 金颦说得有鼻子有眼,又把责任推了干净,确实是想了透彻的。 “如此之事,为何不及早禀报?”皇后拍了扶手,有些愠怒。 “前几日中秋,嫔妾怕扰了节日喜气,便瞒了下来,望娘娘谅解莫怪。”金颦道。 “你们两个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后凤眸冰冷,翘着金黄护指端着早已凉透的清茶。 “臣妾与鄞婉仪关系的确不错,然若如此便是所谓苟且,那么臣妾无话可说。”祁无雪平静道。 “鄞婉仪呢?” “嫔妾一身清白,一听便知是纯粹诬陷之言,亦无话可说。”王鄞勾着唇淡淡笑道。 这两人如此默契,又如此泰然,倒显得确实是麝兰一人在满口胡言了。 凤禧宫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皇后目光从跪着一动不动的麝兰身上转到祁无雪,又扫过王鄞,金颦,几个人皆垂头不语。 虽说麝兰与另几个宫女皆有目睹,然口说无凭,光按着麝兰所言便判了如此荒诞之事,却是难以令人信服。然而若确有此事,这可是一口气扳倒祁无雪与王鄞两个的大好时机,实属千载难逢,天时地利,若不好好趁机除掉两人,今后恐怕烦恼更多。更有诗霜的死在前,这两人是必须要好好惩治一番才解恨的。 想着,陈嫀眉头不禁拧成了川字。 见主子苦恼,立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青竹走近陈嫀身边,轻声道;“娘娘,如今时候也不早了,娘娘昨日的嗓子疼还未好。不若先到这里,明日好好再做定夺也不迟。” 陈嫀放下手中的青瓷杯,杯角触上桌案,发出相撞声,格外清脆。目光威严而沉静,缓缓扫过所有人:“也好,颦贵人暂时留步,本宫还有些话要问。其余人先回去歇息罢。” 听到这话,几人便纷纷告了退。 “此事究竟是真是假?为何不事先告诉本宫?”待几人走了干净,皇后冲着立在原地的金颦问道,“若是真,那么这事也真真……忒恶心。若是假,你也太过急躁了,这种诬陷之法,恐怕起不到什么效果,毕竟没人会信,反而连累你那婢女。” 金颦舒口气,抬头走近几步,轻声道:“不管娘娘信不信,这事是嫔妾亲眼所见。” 皇后嗖然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嫔妾之所以方才说没看到,着实是怕贵妃娘娘手段高明,没等真相大白,嫔妾这小命就交代了。还望娘娘多多体谅。” “这怎么可能呢,两个女子……”陈皇后喃喃自语。 “娘娘不必太过惊愕,后宫中宫女寂寞,奴婢亦是见过不少的。只是如今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婉仪,大抵有场好戏看了。”青竹眉梢一挑,笑得神神秘秘。 第六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四章 “娘娘,究竟何事?”一出门,槐桑便觉祁无雪脸色不对,忙问道。 祁无雪没有回答,快步往前走着,低声道:“如今没有别的证据,她们一定会想着法子造假。这事若成了,皇后是最大的得利者,只怕之后没有安生日子了。” 王鄞自然知道祁无雪在与自己说,便答道:“我看未必是皇后做鬼,如今为砧上鱼肉,只能等着看她们还有什么动作。” “呵,怕是那日被我激了激,便耐不住了罢。得不到便极力毁了,小丫头,也不掂量掂量几斤几两。”祁无雪勾着唇角,笑得有些鄙夷。 “好了,如今风口浪尖,还是分开走罢。”王鄞叹口气道。 祁无雪侧头望着王鄞,有些无奈:“那,姐姐路上小心些。” 是夜,祁无雪辗转反侧难眠,索性起来,执着灯烛在橱中寻了半晌,才找到刻意压在底部的一本桃花笺册子,封皮用细毫浅浅勾勒一支墨色桃枝,上有三两桃花姿态各异,迎风舒展。祁无雪将册子对着烛火照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她的字迹清爽大方,笔锋鲜明,不乏硬朗,然字里行间却透着温婉秀气,娟丽十分。就像她的人一般,一眼看去不容亲近,实则却那般心软又温柔。想着,祁无雪望着流着淡淡细腻浓墨与花香的红笺发愣,这气息与她惯用的熏香极像,以干墨掺入香料,屋子内便淌着点点墨香,好闻极了。 情若深处,桃花笺怎能书尽。 这里头尽是缠绵婉转的情诗,一诉衷肠,闺阁愁思,情意绵长。虽然并不是写给自己的,只是抚摸着上头的字迹,便仿佛触碰到她清冷的面庞,她柔软的指尖。 祁无雪对着烛火出神,又想起年初寒冬,特意去肃玉殿寻她那日,雪覆俗世,梅香满园,她从雪地梅影深处转出,只披一件朴素旧袍,眉目如此干净清明,仿佛与那雪白的天地融为一体。 十四那年,入京打探消息,顺道瞧了她一回,见她瞧着桥头那俏公子眼神有异,不知怎的就忍不住想破坏,当日其愤懑得能杀人的眼神回想起来竟恍若昨日,真真大快人心。 还有,还有便是幼时第一次见面了。祁无雪望着烛火,素手托腮,唇畔微微带笑。分明就是个包子般的小姑娘,却硬要装老成,有心逗逗她便想着吓唬她一下,没料到她竟干脆地掉池子里了,真是……可爱极了。 祁无雪想着想着嘴角的笑意愈发浓重,这么一个女子,贯穿了自己这么多年,明明只在一起两个月,却仿佛早已深刻在生命中一般,如何,如何才能舍得下? 只是,蜀中,前朝,父王,爹娘……这些就像索命的绳索,一圈一圈套在自己手腕,脖间,心口,让自己无法动弹。 是啊,金颦的确给自己了一个好机会脱身皇宫,也不必再费尽心机编什么借口,故弄玄虚。所有接下来的发展,只要自己愿意,便尽然铺平在眼前。 祁无雪一遍一遍地抚着这桃花笺,分明笑得温柔,眼睛却迅速湿润起来。她深深吸了口气,将眼中泪意逼回去,合上笺册,吹灭已然将要燃尽的烛火,整个屋子便暗得再也看不出痕迹。 在这一片漆黑中,祁无雪一步步走向曾与她共枕眠的床榻,坚定地仿佛走向万丈深渊。 第二日清晨,槐桑还未来得及去小厨房端了早膳,便被穿戴整齐的祁无雪开门叫住了。 “槐桑,去将宫里负责打扫的丫头给我寻来。”祁无雪瞧着有些疲惫,声音亦带着些沙哑。 “是。”槐桑迟疑片刻,却不敢耽搁,只作个揖快步离去。 祁无雪又关上门,藏在袖中的手心握着一本泛着桃红的册子,红点霰霰,恍若血迹斑斑。 “娘娘,凤禧宫的青竹姑姑来了。”槐桑在外头敲了敲门,轻声道。 祁无雪眉梢一挑,竟不用出手,自己送上门来了,如此便又省了不少麻烦。祁无雪微微一笑,眼神有些冷意:“进来罢。” “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青竹跟在槐桑身后,再后头便是那个本想让她将册子送到皇后跟前的那小宫女,畏首畏尾,看着便不令人放心,幸得这皇后自己派人过来了。 祁无雪起身噙笑望着青竹:“不知青竹姑姑一大早便来本宫这,是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吗?” 青竹不慌不忙地行个礼,举止虽恭敬,然直视祁无雪的眼神中却透着几分倨傲与轻蔑,想必跟着太后久了,没学会佛理,倒仿了一身骄傲。双手笼在袖中,瞧着轮廓,似乎在其中藏了些小动作。 “娘娘高明,确实是皇后娘娘派我来的。” 听到这话,祁无雪冲槐桑扬了扬下颌,槐桑便立刻转身要走,身后那小宫女满脸问号,不知所以然,被槐桑一把拖了走。 “姑姑且说罢。”祁无雪大方地坐在榻上,倒一杯清水,浅抿一口。 青竹站得远,然恰好在梳妆台边上,上头斜斜搁了一本桃红册子,半遮半掩,露出一半艳丽,更叫人遐想万千,难以移开眼睛。不出意料,青竹自然瞧见这册子,却掩饰地极好,连眼睛都未斜过去瞟一眼,她只微笑道:“皇后娘娘叫奴婢过来告诉娘娘一声,说是昨日留了颦贵人问话后觉得疑点甚多,此时怕更有隐情,娘娘不用太过焦心,清者自清罢了。” “自然,”祁无雪笑着点点头,眼波在青竹身上一转,又道,“姑姑来的匆忙,不若先在这歇息一刻,本宫出去与槐桑吩咐几句便回来继续说。” “娘娘请便。”青竹侧身道 祁无雪一身青衣,薄纱缠身,拂袖带香,走过身边便仿佛流动仙灵之气。然而此时青竹可没如此多心思关心祁无雪,她余光再次被梳妆奁下的那本桃红小册所吸引,听到祁无雪随手关门声,她便小心环顾了四周,轻手轻脚拾起了那本红笺,掌心有几缕鹅黄流苏露出。 “娘娘何事?”槐桑被祁无雪叫着,快步走到回廊深处,一脸疑惑道,“皇后又怎么了?” “不久之后皇后便会来搜宫,到时候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慌乱,亦不用管我。”祁无雪面色平静地望着尽头处探入的一支金黄桂枝。 “究竟怎么了?”虽然知道祁无雪此行必有她的道理,可听到“搜宫”一词,槐桑还是紧紧地皱了眉。 祁无雪淡淡笑着看她一眼,道:“急什么,不过是给我出宫做垫脚石罢了。不过,不论如何,出去之前,我得再在这宫中搅一搅。”祁无雪颇为自负地笑着,眼中却有些掩不住的不舍,她按着槐桑的肩头,一字一顿道,“记住你昨天的话,我走了之后便尽力维护王鄞,见她便如同见我。” 槐桑咬着唇,几乎要将唇咬破,许久才艰难点头道:“那么,娘娘一切小心。” 祁无雪松了口气,仿佛卸下重负:“谢谢你,槐桑。”接着,她又从袖中取出一个袖珍玲珑的细口瓶,上头描金画银兼有五彩琉璃之色,好看极了,“这个,你尽快混进皇帝日常服用的丹药之中。” “这是……”槐桑接过瓶子,藏入袖中暗袋,疑惑道。 “别管这么多,小心行事。”祁无雪又恢复了一贯的神秘自信的模样。 槐桑点头,不做多问。 回去之后,青竹便自请离去了。梳妆奁下的那册子依旧原位摆着,只是祁无雪之前在上头摆的一根头发不见了,果真动过了,青竹那般聪明刁钻,必然赶着回去通报皇后了,且之前必定在袖中早已藏了准备陷害自己之物,若没有这册子,也是少不了这一遭了,却与自己料想的一丝不差。 用完早膳,祁无雪便在前殿看着书静静候着,不出所料,一个时辰之后,皇后便气势汹汹地领着一群宫女太监过来了。 “皇后娘娘怎的亲自来了?”祁无雪不慌不忙地起身相迎,扫一眼其身后一大群人,笑容依旧波澜不惊,“这么大架势,却又是为何?” 陈嫀着明黄正服,额上垂了圈根根分明的金珠链,整个人威严而肃穆。她唇角依旧带笑,眼神却极为凛然:“方才青竹在你这似乎发现了点什么蹊跷,如今你与鄞婉仪之事正沸沸扬扬,本宫不愿放过任何可疑之物,亦不愿冤枉任何无辜之人,便准备过来搜索一番,还贵妃一个清白。” 虽早有防备,听到这话,槐桑还是忍不住站出来:“不管怎么说,这是贵妃娘娘的地方,就算要搜也得……” “槐桑,不得无礼。”祁无雪气定神闲地拦了槐桑,乜斜一眼浩浩汤汤一行人,“那么,皇后娘娘请吧。” “谢贵妃体谅。搜。”陈皇后冷冷一声令下,人群便自动分为几队,迅速分散开去。 “娘娘。”青竹执着那抹桃红,亲手送到了皇后面前。与此同时,凤禧宫的首领太监亦甩着拂尘送上一个绣着几枝腊梅的香囊。 祁无雪眼眸一瞥,心中哼笑一声,真是毫无创意,当日自己可不是亦是在如意一事上,用一只佛怜花香囊刺激了皇帝?如今却用另一只香囊来陷害自己? 虽心中鄙夷,祁无雪面上却是给足了皇后面子,她见到此景,立刻蹙了黛眉,眼见着一副慌张且手足无措的模样。 陈嫀一手接过那桃花笺,仔细一页页翻着,翻不过三两页便皱了眉,“啪”地合上。祁无雪紧闭着唇,眼见着皇后又打开锦囊,倒出一把莹润光洁的红豆,红豆相思,还真是一点点创意都没有呢。祁无雪不禁在心中又叹了口气。 陈嫀凤眸如冰,一手册子,一手香囊,厉声质问祁无雪:“贵妃不如解释解释这红笺与锦囊罢?” 到此时,祁无雪反倒镇定起来,她粲然笑道:“本宫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既然事到如今,本宫亦不隐瞒。没错,我与鄞婉仪确实关系特殊,只是这事纯粹是我一厢情愿,与鄞婉仪无关。” 话音一落,满殿皆惊。 第六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五章 “什么?祁无雪疯了吗?”听了贻川因气喘吁吁而说得断断续续的描述后,王鄞脸色登时煞白,只是并不十分激动,她压了声音,抬眼望着惊慌失措的贻川,“究竟怎么回事,好好说清楚!”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只刚刚从重旸宫经过,奴婢亲眼看见皇后娘娘一群人从重旸宫出来,贵妃娘娘跟在皇后身后,后面跟着不少带刀侍卫,那架势要多吓人有多吓人!奴婢自然躲得远远的,恰好那个死人脸槐桑在跟前,奴婢便扯了她私下问了几句,只打听到说什么……皇后娘娘一大早便来重旸宫搜宫,搜出了个装着许多红豆的合欢花香囊和一个……一个什么来着。”关键时刻,贻川又掉链子,急得抓头搔脑,灵光一闪,道,“对了,一个桃红色的册子,看样子好像是桃花笺?而且更吓人的是,贵妃娘娘竟然主动承认与婉仪你有……还说什么只是她一人的主意,与婉仪无关。”说着,贻川有些尴尬,眼珠子在王鄞身上转一圈,又小心地缩回去。 “桃花笺?”王鄞一时没反应过来,顾自分析道,“这香囊必然是皇后陷害所用,而桃花笺……” “槐桑还让婉仪不必太过担心,一切都在娘娘的计划中。”贻川说着,又不解地挠了挠头,“不过这什么计划呢,这么神神秘秘,又闹得如此大动静。” 听到这话,王鄞轻舒口气,果真祁无雪又胡来。 “婉仪,奴婢只觉得你最近与贵妃娘娘关系挺好,只是真的有……那事吗?”贻川还是没忍住,憋了这么多天的问题终于战战兢兢问了出口,想想不放心,又补一句,“哎呀,要是婉仪不愿意说就不理我好了!” 王鄞正苦恼着,被贻川这么一闹,“噗嗤”一笑,秀目一瞥,淡声道:“管这么多干嘛。” 贻川嘴翘地能挂油瓶:“我就知道婉仪一点也不把我当自己人……” “好了,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只怕不久之后,亦有人要来押了我去凤禧宫罢。”王鄞笑道,起身靠近窗口,重旸宫在午后的日头里流光溢彩,沉静而辉煌,让人怎么也看不透,就像祁无雪那人一般,“从不与我事先商量,祁无雪,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王鄞喃喃道。 果然不出王鄞所料,半个时辰后,凤禧宫首领太监皮笑肉不笑地领着群人进了门,不多说什么,只叫王鄞随他去凤禧宫。王鄞心知肚明,亦不急不躁,不问一句,便只身跟了他而去。 那时,王鄞不知为何平静得很,脑中无端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去了凤禧宫便能见到祁无雪那个死女人了,见到她没事便安心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问问清楚方可。 “嫔妾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王鄞依旧淡然,略略望了望站在边上侧头冲着自己微笑的祁无雪,发现自己看她,她竟然还眨了眨眼,笑得更欢了。王鄞差点被自己一口气呛到。 “起来说话。”大抵消磨了这大半天,皇后亦有些疲态,只是威严依旧,凤眸一瞥便能叫人肃然起来,“本宫方才已经问了贵妃,现在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鄞站在祁无雪对面,以防皇后起疑,便并未多看祁无雪一眼,想起刚才槐桑对贻川所说,便顺着颔首道:“回皇后娘娘,嫔妾不敢隐瞒,只是此事关乎贵妃娘娘与嫔妾的清白声誉,嫔妾便如实相告罢。确如贵妃娘娘所言,当日麝兰一行在碧沁阁之外所见,大抵是贵妃正与嫔妾纠缠,嫔妾不愿答应,便纠缠起来,中间不小心有了肢体相触,才叫麝兰一行撞见误会罢。” 听到王鄞这话,祁无雪长舒口气,笑着望着泰然自若的王鄞。 “听你这话,倒确实是容贵妃的过错了。只是,你又怎么解释这香囊与桃花笺?若不是你亲手送于贵妃,这两个东西是长了脚跑到重旸宫的吗?”皇后不容置疑地说,下巴一扬,立在旁边的青竹便从桌案上拿了两物,快步走到王鄞跟前,将东西递给她。 王鄞本就对这子虚乌有的“册子”满心好奇,这么一说便更是狐疑地接过一瞧,这才恍然大悟,身形晃了晃,险些没站稳倒退一步。 竟是当日禁足还未解除之时,为了出肃玉殿而写的桃花笺小册!这不是叫贻川秘密交给东方白了吗?且当时皇上恰好在那关子出宫寻仙拜佛去了,这册子根本就连面都没露一个!如今却又为何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 王鄞死死盯着手上这本凭空出现的册子,上面是自己的字迹无疑,可究竟为何……想了半天没明白,王鄞忍不住皱了眉偏头瞟了祁无雪一眼,只见其依旧面不改色,冲自己勾唇微笑,仿佛根本没把这情势放在眼里。 难不成是这货偷偷从东方白那里拿的?王鄞瞪她一眼,是了,这货什么做不出来,倒像是她的风格。如此一来,难不成是这人自己设局给自己套?可究竟是为什么呢?王鄞想得脑瓜子疼。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皇后不耐烦了:“鄞婉仪看出个所以然了吗?” “回皇后娘娘,这香囊嫔妾确实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皇后明鉴,嫔妾本就不擅女红,更别说绣如此精致细腻的合欢花了,这分明便是诬陷之辞了。而这桃花笺……嫔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鄞稳了稳心神,沉声道。 “这上头分明就是你的字迹,分明就是你送给贵妃的,不然又能作何解释!”皇后怒目圆瞪,连带着额上的珠链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就不能是本宫偷的吗?”祁无雪垂着眼眸笑道,甚是漫不经心,“皇后娘娘你也太过武断了罢,如此可容易出冤案,怪不得死在你手中的妃嫔成千上万,尸骨如山。” “你!”被祁无雪这么轻描淡写地一激,皇后差点要被气得肝胆俱裂,手指盈盈指着祁无雪,嘴皮子有些发抖,“大胆!本宫只是合理猜测罢了!再说你这伤风败俗,淫秽宫闱的,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有没有我说话的份,娘娘也没办法定夺不是?”祁无雪冲皇后浅浅一笑,那叫一个悠然自得,清波泠泠。 “哼,皇上明日便回宫,看你到时候还能说什么。”皇后冷笑起身,“就算皇上不在,本宫却还是六宫之首,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说着,皇后便冲着门外立得笔直的几圈侍卫大声道,“来人,把容贵妃给本宫押下去,先看守在凤禧宫,不得出门半步!” “等等,皇后还是把我送回重旸宫比较好,毕竟再怎么说,我也是一朝贵妃,且为蜀中郡主,皇上尚且待我以礼,皇后,你不是个不识局面之人,可要想想清楚才好呢。”祁无雪依旧一切极有把握的模样。 “你……”皇后简直要被祁无雪气死,边喘着气,边冷笑,“好好好,本宫倒要看看明日皇上,太后来了,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将容贵妃押回重旸宫!” “是!”一群步履划一的带刀侍卫便上前要捏着祁无雪的胳膊。 祁无雪眸中一凛,为首的侍卫便莫民地缩了手,有些胆颤地吞了口口水。 “放心,我不会逃的。我自己有脚,走回去便是了。”说着,祁无雪背着双手,略扬着头出了门,颇有一番趾高气扬的味道,只留了皇后在后头又气又惑,不知这女人是得了失心疯还是怎的,明明是如此不利的局势,却能如此……骄傲,是的,也不知在骄傲个什么劲儿。 “既然如此,嫔妾便也先告退了。”见到祁无雪离去的背影,就算明知这只是祁无雪的计谋,王鄞依旧有些担忧与心疼,方才祁无雪与皇后针锋相对之时,她更是惊出了一脊背的冷汗,因而这会子声音还有些不可抑制的颤抖。 “嗯,今天就先这样吧。”陈皇后想必还有许多话想问,只是被刚才祁无雪那么一闹,一点心情都没了,便随手摆了摆,示意王鄞退下了。 王鄞一路跟在那些侍卫之后,不能靠近祁无雪半步,她有那么多想问的,一个个压在心底,却不敢说出来,怕一不小心便毁了祁无雪的局。 说实话,虽然祁无雪今日在皇后面前如此淡定,如此自信,可王鄞就是担心,那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挥散不去,就像当日在碧沁阁外桥上两人相拥之时——原来那时的心慌便是因为被人瞧见。然而此时的感觉又是为了什么,怅然若失,无计可施,仿佛即将面临分离。 祁无雪在一群整装肃然而行的侍卫中显得格格不入,从前只觉得她挺瘦,而今不知为何,她的背影看着竟如此纤薄,如同风筝即将断线一般,又如狂狼怒海中的一叶扁舟,摇摆不定。风过,扬起她未束起的墨发,惶惶然纠缠不定,美极了,却又脆弱极了。 不知不觉走到重旸宫门口,只见祁无雪终于停下了脚步,自然王鄞亦停了下来,只愣愣地望着她。 祁无雪侧头,露出雪峰一般鼻尖,樱瓣似的薄唇,她嘴角是扬着的,微垂的眸中却仿佛闪着浮动的光芒。她的声音很轻,依旧带着笑意:“姐姐,什么都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嗯。”听到这话,王鄞终于亦跟着笑了笑,于是便眼睁睁望着祁无雪被那么多侍卫围着进了重旸宫。 你说没事,那么一定就没事罢,无雪,我信你。 第六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六章 回到碧沁阁,贻川焦急地迎上来,扶着王鄞胳膊道:“婉仪,究竟出了什么事?现在该怎么办好?对了,方才你一走白婕妤便来了,现在她已在屋内等了你多时了!” 王鄞挑了眉,没回答贻川的问题,经过这么一场对峙下来,竟觉得有些虚脱:“快先扶我进去。” “妹妹,”东方白听到动静,便自行出了来,此刻正扶着门框赶紧走下台阶,“清霖宫离得远,我又不爱打听消息,因而直到今日才从宫女口中听闻这件大事,真真是吓死人了,知晓你一个人必然难以应付,便赶着过来看看。此事太后应该还不知道,她这几日又去了皇礼寺,你也知道就快九九重阳了,因而消息闭塞些。不过应该也快了,大抵也就明后天的事儿了。” 东方白扶着王鄞胳膊,说着两人便进了屋。 “王鄞先谢过婕妤用心。”王鄞冲东方白微微笑道。 “瞧你说的,你与容贵妃好容易回了宫,我们姐妹还没好好聚一聚呢,没想到竟是在这等情况之下……说起来,你与那贵妃究竟是何关系?难不成确有那事?还有,当日你交予我的桃花笺,我也不知何时丢的,来之前寻了半天,确实找不着了,我真是大意得很。”怕王鄞尴尬,东方白又补充道,“你若愿意便说,不愿意我自然是不会强迫的。再者,我又是远离是非之人,绝不会随意嚼舌头,你就放宽心罢。” 王鄞为东方白面前的碎花瓷杯斟满茶水,抿唇不语,心中却打着算盘——这东方白是太后眼前的小红人,又极有思想,旁敲侧击的,太后必然听进去一些。而那皇帝是最听太后的,若能拉拢东方白在侧,那么祁无雪到时候的局势应会轻松一些。 如此想着,王鄞抬眼望东方白一眼,低声道:“桃花笺一事怎能怪你?自是贵妃有意拿去,她心思极多,又怎会叫你发觉。其实我亦知此事荒诞,只是如贵妃所言,她的感情由不得旁人,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与他人不相干,因此她在皇后面前才如此放肆。那一个月与她相处,我承认从前对其并无好感,只是接触了之后,我才发觉其是个如此单纯之人,敢做敢想敢为敢说,想比而言,我便是十足的懦弱。” 王鄞本只是想随口编几句,博取东方白同情,只是没想到这说一说的,竟把感情给带进去了,眼眶不由自主有些湿润,“我不知她今日为何如此胆大妄为,我只知,她如此待我,能让我愧疚一辈子。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她总是能让我有那么多无力感,我只能看着她,她什么都不告诉我,总是一个人在背后准备好一切,我生气,我窝火,却毫无办法。” 情到深处,王鄞哽咽不语,她极力掩盖着情绪,望着窗口逐渐暗沉下来的暮色,面无表情。 东方白亦有些戚戚,拿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那么,你爱她吗?” 这么一句,王鄞顿时又清醒过来,想起祁无雪在皇后面前所说,不敢露了马脚,便打着太极道:“王鄞愚钝,不知何谓爱。” 东方白笑得有些勉强,不着粉黛而显得有些苍白透明的脸上竟笼上层感伤,她叹口气,略眯着眼,出神地望着窗外:“你这可把我难倒了。我自居一世比谁都看得透彻清明,什么红尘羁绊,什么权位荣誉,到头来不过归于一抔黄土。只有这个‘爱’字,我参了好些年,都看不透。入宫之前,我是江陵扬州知府之女,年少不知愁,亦不知何为珍惜,还未开始,许多事便早已结束。我这一生平淡乏味,亦只有那么几个人引起过水涟,而如今早已不知其身在何处。” 东方白顾自笑了笑,叹口气,又望向王鄞,道,“好了,这等陈年旧谷子的事就不说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罢,明日皇上太后一来必然更难过。放心,听了你这话,我自然站在你这边,太后那里我尽量多说些好听的。你就不用担心了。”说着,东方白便起身准备离去。 王鄞亦站起来,点点头,微笑着送东方白出门。 回想着东方白这段话,言语之间满是茫然与叹息,王鄞便暗自揣测其年少之时必然亦有段难忘之事,而今物是人非,难怪其感慨不已。想来东方白能如此坦诚以待,必然是真心之举了。 重旸宫正殿,槐桑说不着急是假的,只是面对祁无雪依旧那么一副没事人一般的神情,槐桑还是不敢多说一句。 用完简单的晚膳,祁无雪随手挽了披散的黑发,终于开口说了句话:“槐桑,去云绯馆把颦贵人叫来。” “颦贵人?”槐桑疑惑道,难道不应该先去碧沁阁给鄞婉仪说说清楚吗? “嗯,趁着本宫还在,有些话必须要交代给她。”祁无雪笑得有些狡黠,一双亮眸在烛光未燃的夜色里格外夺目。 一刻钟后,槐桑便领着金颦一人进了重旸宫大门。 不料刚抬脚走上台阶,门前守卫的几个御林军便举了刀把,竖眉喝道:“皇后娘娘有令,无关人士不得入内!” 槐桑冷笑一声,还未开口,大门紧闭的殿内便传出祁无雪带笑的声音:“不识相的东西,耽误了本宫的事亦没好果子吃,如今是皇后离得近还是本宫离得近,好好斟酌清楚罢。” “这……”为首的侍卫为难地想了想,举着刀的手臂往回缩了缩。 “还不让开等着娘娘亲自出来求你们么?”槐桑冷不防嘲讽道。 听到这话,侍卫吞口唾沫,想想惹不起这素来本事遮天的容贵妃,于是赶紧一步退了三尺远:“颦贵人请。” “嫔妾给娘娘请安。”金颦一进门便垂了头,本是凭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倔强与傲气而来,没想到一进门这一股子劲儿竟不知为何开始四散。 祁无雪负着双手站在窗前,只着一身最普通的月白宫衣,全无任何花式,腰际一抹青蓝,长发轻挽在脑后成一松松桃花髻,与她平日那般惊艳之态判若两人。 见其半天不言语,金颦不禁疑惑地抬头望去,正巧祁无雪亦勾着唇角转过头。 长眉若青烟黛山,眼眸含水点点颦颦,此中神韵却是自己再如何装扮都难以描摹半分的。只此一眼,金颦便又恨恨地咬了牙,是罢,就算此人只穿粗布麻衣,卸去红妆,依旧如此明丽难及。 “不知,娘娘今日召嫔妾所谓何事?”金颦又垂了眼,淡淡问道。 “站那么远作甚,过来些。”祁无雪冲金颦招招手,笑得温和无害。 金颦此时不禁好奇起来,也听闻今日起大胆妄为之举,想来明日必然是要被皇上太后一同口伐笔诛,不知其还想做何挣扎。想着,明知祁无雪一肚子坏水,金颦还是往祁无雪处快步走了过去。 祁无雪望着金颦,满意地笑道:“甚是乖巧,只是这心不正,着实令人可惜。” 金颦停在不远处,不慌不忙道:“嫔妾不知娘娘此话何意。” “什么意思,你自然心知肚明,本宫明说无意。不过,今日本宫找你,可不是刻意来找你茬的,确实有些贴心话要交代你。”祁无雪说得极为恳切,只是这唇角那抹略带嘲讽的笑却刺眼得很,“本宫听闻最近你与皇后关系甚密,这本是你自己的选择,只是本宫不得不规劝你一句,这皇后并非善类,你以为她为什么帮你?你以为她凭什么与你统一战线?” “这个我自然知道。”金颦打断祁无雪道。 “很好,只可惜,你这么一来,你的鄞姐姐大抵亦脱不了干系。本宫失势正中你下怀,只是,你也不想眼见着鄞婉仪一同被我拉下水吧,哦不,是被你。”祁无雪幽幽笑道,“没有一石二鸟的效果,皇后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不可能,你今日也说是你自己爱慕鄞婉仪,那么鄞婉仪必然是无辜的,皇上圣明,不可能错怪无辜之人!”金颦开始皱眉了。 “别傻了我的好妹妹,皇上要是圣明,这些年后宫之内也不至于冤魂遍布了。你若不信,大可亲自问皇后,只怕这次鄞婉仪要被你害得永无出头之日了呢。你想想啊,你这目的不就是为了扳倒本宫,然而若鄞婉仪都记恨上你了,你这所为不就毫无意义,成了一场笑话了么?呵,倒为皇后做了嫁衣。”祁无雪不痛不痒地说道,“再者,你看看你这肚子,一点都不争气,这么久了,竟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是不是有奸人在背后惦记着。怪不得皇上都不要你了,若没有皇上的宠幸,你又没有雄厚的背景,啧啧。” 金颦被祁无雪气得胸口直起伏,好容易抑住怒气,还没开口,祁无雪便走近几步,叹息地拍了拍她的肩:“你是个聪明人,一想便能明白过来,这都是皇后的手段,不然母凭子贵,你的境况定要好上许多。然而皇后自然不需要你怀孕,想想当时杏昭仪,哎,如此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终于提到那被皇后盯着死去的杏昭仪了,祁无雪故作惋惜地摇头叹息:“狐兔死走狗烹,真真是悲哀极了。你可千万别步了后尘才好。” 金颦皱眉默然,陡然想起当日在云绯馆杏昭仪的厉声喊叫,脊背不禁又窜出些寒意,自己明明清楚皇后的为人,只是的确毫无办法,只能与之为伍。然而若确如祁无雪所言,自己此举会害了王鄞一起,那么…… 见金颦神色有些犹豫,祁无雪心下暗笑,果真嫩得很,三言两语便动摇了,于是又补充道:“本宫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清楚罢,此事若处理得当,还有回转的余地。本宫并不足惜,只是你心心念念为了鄞婉仪,结果却落得个适得其反便不好了罢。” “谢娘娘教诲,嫔妾先行告退。”金颦眉头蹙得极紧,转身对祁无雪淡淡道。 “嗯。”祁无雪亦不再多说,拂袖侧头,月色恰好落在其面上,下弦一勾,残缺不盈。 第六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七章 经了祁无雪如此一番点拨,金颦竟开始隐隐有些悔意。 出了重旸宫,金颦独自一人在清冷无人的宫道之上缓缓走着。想起当日她与王鄞两人在桥上那幕,那场景美则美矣,却恍若一个伤疤,每每触碰,便引来一阵酸楚。然而她虽厌恶,或说嫉妒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若说此举要伤害到王鄞,她必然要踟蹰。如此,就像祁无雪所说,岂非得不偿失? 她不知为何祁无雪能如此爽快地将这罪名拦下来,只是如此一来,王鄞则定然心中滋长愧疚,两人感情必然愈发稳固。 金颦脚步一顿,事到如今,覆水难收。 她伸出手,淡紫蔻丹涂于指甲,宫灯之下荧荧发亮,映得手指愈发细瘦。自己如何能做出此等事?真真是被蒙蔽了双眼!只是自己亦是被逼无奈啊,金颦又是叹又是悲,紧紧握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略略发疼。 “娘娘,颦贵人来了。”青竹走进白雾升腾的屋内,凑到陈嫀耳前轻声道。 陈嫀被祁无雪下午那么一闹,头痛不已,便只能熏了草药,弄得整个屋子白茫茫的,亦不觉得有多少好过。此时听到金颦前来,便皱着眉头摆了摆手:“什么大事,时候晚了,叫她明日再说。” “娘娘,颦贵人说有要紧事与娘娘商量,说好像是关于鄞婉仪,又与当时的杏昭仪一事有所牵扯,奴婢亦不知其究竟何意。娘娘看……”青竹自然明白皇后手段,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竟与杏昭仪也扯上了?”陈嫀缓缓睁开双眸,里头闪着些不可言说的意味,“那就请她进来说说罢。” 金颦进了门,青竹便识趣地出去并阖了门。 “说罢,这么大晚上神神秘秘的,找本宫究竟何事?”陈嫀眼眸一扫,见其眉间有异色,又补充道,“想好了说,你也知道本宫耳根子清静,最听不得胡言乱语。” 金颦脑中混乱得很,此时被皇后冷冷一句倒是清醒过来,口气亦极为镇定:“嫔妾今日所来,只问娘娘一句话,此事鄞婉仪是否会被牵连?” 陈嫀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噗嗤”笑了出来:“自然。” “可贵妃娘娘明明亲口承认这事与鄞婉仪无关,且鄞婉仪亦没有对贵妃有所袒护啊。再说,她们亦解释了当日麝兰与几个宫女所见,这大抵确实是一场误会罢了,只惩戒贵妃一人便可,没必要牵涉到鄞婉仪。”金颦道。 “你说的确实没错。一来,贵妃的确解释了所有事,亦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当日在桥上之事能说是逼迫,是误会,香囊与红笺则是偷的,是伪造的。但皇上会信吗?明眼人一看便知其中猫腻大着呢。二嘛,王鄞自作孽,在之前那织绣女官田疏之事又掺了一脚,皇上不免对其不满。再者,依皇上的脾气,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王鄞自然是在劫难逃了。” 陈嫀难得有了兴致,干脆利索地给金颦分析着,说着,又拿细长凤眸在其身上扫一圈,执着瓷杯,笑得有些讥讽,“金颦啊金颦,别以为本宫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都到这节骨眼了,你就给本宫老实点罢,一切本宫自有对策,这两个人必须一齐栽在这里。” 金颦愈发平静,声音有些颤抖,直直望着皇后的眸中带了丝冷笑:“皇后娘娘果真心狠手辣,老谋深算,金颦,自叹不如。” 皇后抿口清茶,笑道:“不过顺水推舟罢了,谁叫你这头开得如此精妙,算来本宫真该好好谢谢你。” 被皇后如此讽刺,金颦暗自咬碎一口牙,屏着怒气,微笑道:“只是不知若皇上知道娘娘是当年谢婕妤与其腹中孩子之死的主谋,杏昭仪一案亦与娘娘脱不了干系,又有再之前芬嫔的‘意外’中毒身亡,涵小仪的坠胎而疯,再再追溯,皇后娘娘甚至连您的亲表妹德妃都不放过,只因其一曲筝曲赢了皇上的欢心,直将其逼退到白水洲……娘娘你说,若皇上知道了这些,就算您的地位依旧稳固,皇上会不会对您心存芥蒂?” 陈嫀猛然一愣,继而装着淡定,道:“枉口诳舌,连三岁小儿都不信,皇上怎会信你?” “当日杏昭仪死时,口口声声说的可远远不止这些。若不是亲耳听闻,嫔妾也是十万个不相信。只是,当日在场的可不止嫔妾一人,大抵十来人,一个不说,不见得十个都不说罢?”金颦唇角一勾,清丽可人的脸上竟有些阴测。 陈嫀眼神冷得能冻得死人,她不禁咬牙切齿道:“竟被你在这里摆了一道……好,不就是为了一个王鄞么,本宫答应你保她便是。只是……”陈嫀又诘笑道,“本宫可不保证皇上那般盛怒之下,还能听得进本宫的话。” “嫔妾先谢过娘娘。”金颦作揖道。 “啧啧,真不知这鄞婉仪哪里来的如此魅力,竟叫几个女人为她疯魔,真真一大奇谈。”皇后哼笑着撇开眼睛,满口讥讽。 金颦脚步滞了滞,并不多说一句,敛着眉眼出了门。 第二日,汝怀从城外鼓舞前线支援兵回来,路上便听说宫中又闹出此等荒诞之事,这回还是一向最支持自己求道问仙的祁无雪,差点没背过气去,赶紧从连常年手中接过丹药罐子,往嘴里塞了几颗。待到气顺了顺之后,便背着双手气势汹汹地杀去了凤禧宫。 原本祁无雪对这一切招供不讳,如此秽乱后宫的罪名往头上一加不出意外便是要打入冷宫,一辈子都出不来的那种,还是看在其是温襄王独女的份上,且又有太后传口谕过来要求宽待,不然祁无雪必然收拾收拾早就给赐死了。 而至于王鄞,皇后则温声软语地劝说什么“看在其伺候皇上这么些年劳苦功高的份上就从轻发落罢,且贵妃亦说此事只是其一人情愿罢了,想必这鄞婉仪确实是无辜的。且其哥哥王濯刚上战场,若鄞婉仪有个三长两短,必然不能安心抗敌了。” 皇帝一想,的确,如今前方混乱,要是没了王濯,这黎国边防就是豆腐渣,长驱直入,京城就危在旦夕了!于是便只罚了王鄞俸禄减半。 然而,就在王鄞舒了口气之时,汝怀皇帝忽然咳嗽起来,咳一咳的,竟然咳出血来,吐在银丝绢帕中一大滩,鲜艳得扎眼,登时场面眼见着又慌乱起来。 不多时,几个太医轮番诊断之后,认定是皇帝之前吞的那把丹药的问题,少量的确能使人精神百倍,神清气爽。然则日子一久,这副作用堆积成山,可比毒药还毒上百倍!这话可让一向关注身子,想要长生的汝怀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想了想这丹药的来源,便指着祁无雪脑门子责问。谁料祁无雪竟满不在意地嗤笑一声,说了什么“皇上难道不知‘是药三分毒’么?路是皇上自己选的,由不得他人。”气得汝怀又剧烈咳嗽几声,一嘴血沫子,当即便打了祁无雪入天牢,听候发落。 事到如今,王鄞是真心搞不懂祁无雪到底在搞什么鬼了,她愕然望着祁无雪依旧云淡风轻的脸庞,就算到这种境地,她依旧挂点笑容,有些嘲讽,有些好笑,仿佛事不关己,仿佛尽在掌握。她甚至还笑着冲王鄞眨眨眼,仿佛安慰地说“没事,什么都别担心。” 就这样,祁无雪被剥去金钗盛衣,关押入东郊天牢。 呼风唤雨的容贵妃,一朝竟沦为阶下囚。 回去路上经过重旸宫,王鄞不禁驻了脚步,抬头望着人去楼空的宫殿,它依旧巍峨华丽,只是缺了此中之人,恍若失了流光一般瞬间黯淡无彩,平淡无奇。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快得还没有机会好好问清楚,她便莫名其妙消失在自己身边了。王鄞至今依旧是一头雾水,经了今日一场,王鄞想起祁无雪面对一切时那种不屑而淡然的态度,显然是早有预谋,说不定皇上的咯血都是其所为。 想着想着,王鄞又忍不住火冒三丈,有这闲工夫布置一切,为什么就不能事先匀出一盏茶的时间三言两语地告诉自己呢?非得让自己在这里为其担惊受怕,还被弄得蒙头转向?她真想在祁无雪被送往天牢的路上把其截下来,揪着她衣领好好质问清楚,就算要被罚得更重,也比如今束手无策,只能眼见着她身陷囹圄来得强罢。 祁无雪这个混蛋,这个自作聪明,自负到极点的混蛋。 王鄞对祁无雪关心过甚,甚至没来得及细想为何陈嫀一反常态竟在皇上面前维护自己,亦没注意到金颦的神情,就在众人皆惊愕不知所措之时,金颦微阖双眸,不动声色长舒口气,仿佛如释重负。 是罢,在王鄞心中,永远不可能容得下除祁无雪外的任何人,尤其是金颦,要不是她还处在对祁无雪不事先透露的愤怒中,早就杀去找这莫名其妙冒出来害了两人的金颦算账了。 “婉仪!槐桑来了!”贻川噼里啪啦地踩着阶梯上楼,冲站在西边窗口望着夜色中的重旸宫屋脊的王鄞道。 “终于来了。”王鄞头都没回,没好气地说。 “说罢。”王鄞扶着雕花扶手下楼,目光定在刚入门的槐桑身上——几日未见,槐桑瞧着亦憔悴些,脸上本就无多少肉,这么一来,愈发清瘦,想来亦是为祁无雪之事忙活又焦虑,没少折腾。 “奴婢参见婉仪主子。”槐桑二话不说,反倒先毕恭毕敬地叫上了“主子”。 王鄞被她这么一叫,有些发愣:“为何唤我主子?” “这是娘娘的吩咐,她入狱之后,奴婢今后便是鄞婉仪的人了。”槐桑声音不高不低,亦无感情。 “什么?!那今后岂不是天天要对着这死人脸了?!婉仪不要啊!奴婢不要跟这个死人脸一起……”贻川反应倒是比王鄞快,扯着嗓子哭起丧来。 王鄞本就没多少好脾气,被这么一吵,脑子疼,抬手便堵了贻川的嘴。转而又皱眉问槐桑道:“你家娘娘究竟打着什么目的,你不说我是断然不会接受你的。” 这么一句,槐桑竟然微微笑了。她抬眼望着王鄞的眸子,接着又抿唇左顾右盼许久,确定无人偷听后,才沉声道:“还烦请婉仪手谕一份,联系天牢守卫长李弼,请其从明日开始连续守夜三日。那么明日,奴婢便领着婉仪亲自去天牢,让娘娘亲口跟你解释比较好。” 王鄞一蹙眉,拂袖转身:“不。” 第六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八章 “这却是为何?”这下轮到槐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我今日就要知道一切。”王鄞抑着满腔火气,淡淡道。 槐桑皱眉:“婉仪恕罪,槐桑只照娘娘吩咐办事,她说明日便是明日,她说亲口告诉你槐桑便不能多说一句。” “真是祁无雪的好丫头,”王鄞简直要被气死,唇角带笑地转过身子,眸中却满是寒意,“那么便别想要到我的手谕,李弼此次没能跟着我哥一同上阵,必然窝火得很,我还懒得去肯他这个情呢。” “婉仪,你……”槐桑上前一步,立刻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祁无雪,你还真以为你是神仙?挥挥手,周围人都按照你的意思站队排列?你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罢。”王鄞的手早已在宽袖中握紧,却毫无痛觉,脑中除了怒火早已没了任何感觉。 王鄞愤然望着槐桑,又道,“我受够祁无雪这个样子了,别奢望了,没有说清楚之前,这次我是决计不会再按照她说的去做了!”说这话时,王鄞一片嗡然,甚至连自己在说什么都听不清,只由着自己便脱口而出。 “王鄞,看在你是珠锦主子心上人的份上我才对你礼让有加,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耽误了主子出宫大计,你就是有十条命都赔不起!”槐桑亦怒火攻心,开始口不择言,语气冲得很,“你以为主子这一路下来容易吗?她比谁都苦,她心里有多少事藏着没说,藏得发霉发烂,可天一亮还是那么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也亏得她脑子好使,不然早就被逼疯了!你只看到那么自负又自作主张的主子,你不知道她幼时便被强制只能在寒冰池沐浴以求百病不侵,冰水交融的水,下又有寒玉为底,更是凉彻肌骨,因此她身子才比他人冰凉许多。你不知道她精通易容之前,每做坏一个便要受师傅责打,那些伤若除不了疤,怕整个身子就成了鱼鳞片了。你不知道蜀王对她多苛刻,为磨练主子,待其十岁便将其赶出王宫,任其在江湖上飘零,你不知道她为了你,甚至想放弃此次回蜀中,这是多大的牺牲你知道吗!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因此你没有资格对主子品头评足!” 这一段话中太多信息,贻川在边上早已愣成了木头,半天才指着槐桑的鼻子瞪眼道:“你……你……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王鄞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僵硬,仿佛瞬间被冰冻了一般,张了口,却没吐出一个字。 槐桑顿时反应过来,然而此时反悔亦没什么用,只好暗自骂自己嘴快,叹口气道:“唉,蜀中如今太乱,主子必须要回去主持大局。请婉仪恕罪,槐桑一时心急了。” 原来……祁无雪体温比常人低,竟是这个原因。十岁便混迹江湖,怪不得出落成这么一个混世女魔头。王鄞想着祁无雪扬着下颌不可一世的模样便想笑,笑着笑着一阵弥漫的酸楚便蒙蔽了心头。怪不得一箭扎在肩头,疼也不喊出来,怕是早已习惯了罢,习惯只有一个人,习惯喊疼亦不会有人心疼。怪不得她总是回避许多问题,顾左右而言他,这些恐怕根本不是常人所能接受的罢。 面对王鄞,祁无雪总是显得畏缩,因为她怕啊,她鲜少信任过他人,“我要夺宫”四字怕是她全部的勇气罢。而这次决定出宫,可想而知,她是经过多少纠结摇摆。 她这样的人,一半流着江湖血,想要与心爱之人隐于市,看遍云卷云舒,一半却又被重如九鼎的责任所羁绊,前朝遗孤,蜀中郡主,是温襄王所有寄托所在,她不能辜负。是啊,祁无雪没有疯已是大幸。 爱是她的全部,外头却裹着一层坚固不破的羁绊,她想要冲破,却也只是想想罢了。这可真是悲哀。 “许多事情主子亦没告诉我,我只知道她吩咐我的,还请婉仪耐心一些,待到明日主子自然会亲口告诉你。”槐桑面上有些愧色,语气柔和许多。 王鄞回过神来,想要走近桌边,脚下却有些发软,险些被自己绊一跤。强装着镇定坐下来,王鄞瞥一眼不知所措的槐桑,道:“还愣着作甚,还不给我铺好笔墨?” “是。”槐桑舒口气,脸上终于带了点喜色。 “不论如何,我今日还是要见到祁无雪。”王鄞边写边淡淡说道,“我叫李弼今日就调了班,你先去看看情况,若一切妥当我便过去。” “婉仪,这未免有些冒险……”槐桑有些迟疑地在边上磨墨,倒显得一头雾水又无所事事的贻川才是外人。 “祁无雪所为就不是冒险吗?”王鄞搁下笔,双手提着宣纸吹了吹,叠好交给槐桑,郑重道,“务必跟着李弼一同前往天牢,亲眼见到调班成功再回来通知我。切记,万不可被任何无关人士发现你。” “奴婢明白。”槐桑从前在祁无雪手下自然是做惯此等偷鸡摸狗之事,办起事来如鱼得水,将纸小心塞进袖口暗袋后便三步两步出了门,没一会便消失了踪迹。 半个时辰后,东郊天牢边的安置平屋往西第二间,打着哈欠的李弼正脱了外衣准备洗洗睡了,没想到门外一阵风过,响起笃笃敲门声——简直就像女鬼夜半索命。 不过所幸,其大着胆子开了门之后,不是满脸血腥的鬼怪,竟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李弼一脸好奇地见其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李弼仔细瞧了瞧之后,妈妈的,还不如来个女鬼…… 于是就这样,李弼心中呼天抢地地一阵悲怆,便哀叹着重新穿上衣裳,拖着长刀垂头丧气地在这冷若冰霜的“小伙子”的监督下去了天牢。没办法,谁叫王濯面子大,这亲妹妹的嘱托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 加上近日值夜,总共便是要守四天夜,最后一天还会有人前来劫狱?!但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简直就是……太刺激了!李弼掐指一算,顿时又想哭又想笑。等重见到王濯,请吃饭已经不算什么了,非得好好揍他一顿才行! “婉仪,一切都妥当了。”一身利索黑衣的槐桑一进门便说道。 “走。”王鄞等了许久,一见到槐桑便毫不迟疑地起身,又转头对想跟着上来的贻川道,“贻川,你就好好呆在碧沁阁,若有什么事也好想法子担待些。毕竟今日之事风头未过,若被他人发现出门,必然又要传些什么出来。” 本还愤愤不平的贻川听到这话,登时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便用力一点头:“婉仪你就放心去罢!这里有奴婢在,决计出不了什么差错!”又冲立在门边的槐桑挥挥拳头,装着一脸凶恶,“臭丫头,要是婉仪回来少了根汗毛,我要你好看!” 槐桑眉毛抖了抖,扫一眼贻川,丝毫不受威胁:“婉仪,我们走。” 贻川索然无趣地瘪瘪嘴,哼一声关上了门。 东郊天牢极为幽静可怖,宫中尚未感受到秋意,这里却凉意侵体,似带着冤魂幽幽不甘的哭诉。 穿过半人高的杂草丛,王鄞□□在外的手背已布了不少割痕,草丛之间又多蚊虫,蛰地脖间不少蚊包。然而她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跟着槐桑快步走着,即便累得几次想要停下来休息,抬头望望那恍如蛰伏野兽一般的天牢,一想到祁无雪,她便再顾不上许多。 “姑奶奶,你可来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还连带着我一齐受苦。”李弼受槐桑所托,一早便站在天牢门口等候着几人,他是粗人,心里想的什么便干脆地写在了脸上——络腮胡子下一脸的焦急又不满。 王鄞抹了抹额上的细汗,俯身作个揖道:“有劳李将军了,此事机密,望将军万万不可对外声张。” “小姑娘家家搞什么神秘……”明明被一句“将军”唤得极为高兴,李弼硬装着不快,掏出一大串钥匙哗啦啦地开了铁门。 王鄞先跨进了半膝高的铁皮门槛,李弼随后要跟上,不料却被身后的那“小伙儿”给拽住了衣袖。 槐桑在李弼耳边轻声几句,李弼疑惑地望着她:“怎么一个个还来个没完了?好了好了,我在门后等着便是。今天新来的那个应该在最深处,你们进去小心些。” “怎么了?”王鄞脚下不停地随口问道。 “没事,我叫将军在门口看着确保无人罢了。待会姑娘自己去见主子罢,我怕是不方便陪你。”槐桑道。 王鄞点点头。 跟着受李弼嘱咐过的两个小守卫,两人在这阴冷潮湿又带着点腥臭的天牢左拐右弯,迷宫一般饶了许久之后终于走到了天牢深处。 走下阶梯,槐桑则早已停在阶梯外的转角处。此处为地下三层,顶上积攒的水珠终于挂不住一滴滴往下落,在地上凿出一个个小水洼。 “好了,就是这里。探亲快点结束,老子都困死了。”守卫半阖着眼皮子替里头隔间开了锁,不满地扫了王鄞一眼,挥挥手转身便走,“造的什么孽哟,好端端的细皮嫩肉,竟遭了这种罪……” “你是没看到方才王龟孙那下手,啧啧,看得我心惊肉跳的!真不知他夫人给他带了多少绿帽子,这心中憋了多少气,下手咋就恁的狠呢……” 听到两人愈飘愈远的对话,王鄞手心早已满是冷汗。而此时从那唯一一间隔间内传来一声轻轻的□□,王鄞鼻尖不忍一酸,脖颈僵硬地望向那一片漆黑的牢狱隔间。 第六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六十九章 “祁无雪……”王鄞小心推开牢门,眼前一片漆黑,小小天窗中有一轮细如针缝的弯月,在云雾之间隐隐约约。 王鄞往前走了几步,被高低不平的地面绊倒,伸手一抓,却只抓得到空气,她惊呼一声便往前摔去。 腰际忽而被人挽住,转换了个方向,便落在了个熟悉的怀抱中。 祁无雪被王鄞撞得倒退两步,猛地靠在有些湿气的墙上。祁无雪双手收紧,唇瓣贴着王鄞耳畔,呼吸有些混乱:“姐姐,这么急着见到我吗?” 听到这话,王鄞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心情濒临爆发,她一个转身,垂头直直望着因疼痛而弓着背的祁无雪。祁无雪眸中依旧带着笑意,明亮得堪比恍若浸水玻玉,水漉漉的,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没有你的好耐心,我等不了。”两人靠得极近,温白月光恰好滑到祁无雪面颊,唇角有些淡淡血渍,刺目得很。王鄞没多想,便再靠近一寸,伸了舌尖细细舔去那沿着干裂的唇渗透开去的血痕。 口中满是甜腥之味,祁无雪忽而吃吃一笑,嗫嚅着唇想说些什么,只还未吐字便不住咳嗽起来,怕王鄞沾到口中不住流出的血,祁无雪一把推了王鄞,自己却靠着墙壁跌坐下去。 “无雪……”王鄞被祁无雪推着倒退几步,见祁无雪摔倒,忙几步过来蹲在她身边。 祁无雪笑着望了王鄞一眼:“你叫我无雪?真好听。”说着她又低低咳嗽几声,伸手用袖子一把抹去唇角的血,倾着身子摸到边上的小木桌,上头有半支熄灭的红烛。祁无雪愣愣地执着红烛,将其摆正,轻声道,“不过,你早一天来也好,早痛晚痛都是痛,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王鄞,对不起,我之前一直都在利用你。我不爱你,你也别纠缠我。” “说什么胡话。”王鄞根本不信祁无雪,甚至没有思考,下意识便上前扶住了她。 谁料祁无雪竟嗖然抬头,眼中满是陌生与冷淡,仿佛全然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对不起,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开始不就猜中了么?王鄞,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只不过,还是我高明一些,呵呵。”说着,祁无雪便掩着唇顾自笑起来,身子有些撑不住,便只能丢了红烛,复又靠着墙壁坐下,长长鬓发遮了眉眼,只留下一团阴影。 “好了,别闹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若听到此话,心中不痛是假,只是王鄞如今没时间多想,探望时间最多亦只有一个半时辰,且必须要赶着宫门关闭之前回去。于是王鄞二话不说便伸手去解祁无雪的衣襟,此时眼睛已然适应此间黑暗,王鄞便发觉祁无雪雪白囚服上满是斑斑血块,更没心思听祁无雪瞎扯了。 手指刚触到祁无雪右衽,祁无雪便猛地抬了头,王鄞不禁愕然,那漂亮的眸中一时竟布满血丝,清莹的泪花盈满眼眶,仿佛只要眨一眨眼便能滑落下来。 “姐姐你真是傻瓜,你为什么就不信呢……”祁无雪喃喃说,一边用力抽鼻子,一边又顾自笑起来,着实搞笑极了,“亏我还酝酿了半天情绪,居然不信,真是……好失败。” 王鄞用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祁无雪的面庞:“傻瓜,你手上还戴着我的珠链,骗人前也得做好准备罢。” “谁叫你今日便来,我还没准备好呢……”祁无雪望了望手上那串血红的红玛瑙,不禁咧嘴笑着,泪水却顺着眼角滑成银线。说着,祁无雪仿佛自暴自弃一般,咬着唇,忽然侧头凑上来,一口吻上王鄞的唇,“姐姐,再唤我一次无雪好么……” “傻瓜,无雪,无雪,无雪好了罢。”王鄞鼻尖亦有些发酸,愈吻愈深,王鄞双手覆上祁无雪的脊背,不料却触上一片黏糊糊,王鄞登时反应过来,这必然是祁无雪伤口的血。王鄞一声惊呼,便推开了祁无雪,指尖果然满是已然有些凝固的鲜血。 “我先给你上药,槐桑带来许多你的药膏。”说着王鄞拨掉额上被汗水黏住的发缕,拿出槐桑给她的小包裹,打开,其中满是细瓷制成的瓶瓶罐罐,只是这些个瓶子长得都差不多,王鄞拎着两个,看着有些分不清。 “左手那个是金疮药粉,过来脱了我衣服,直接照着伤口倒上。”祁无雪望着王鄞一脸窘态,有些无奈地笑笑,仰着头靠在墙上,“右手那个貌似是春^药哦,槐桑想得真周到。” “春……春^药?!”王鄞险些没一齐扔了两个瓶子,故作生气地嗔视祁无雪,“说起来,你之前是把如意送去了春熙楼那等烟花之地是罢?此事还没跟你算账,看来定是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春熙楼老^鸨是我旧识,只可惜临走只赠了我各色春^药,并未教给我实用之术……”说着,祁无雪故作遗憾地叹口气,又委屈地眨眨眼,“还不给我上药吗,我可快痛死了。” 王鄞叹口气,对祁无雪真是束手无策,只好拿着金疮药粉靠近祁无雪身侧。 衣服从肩口缓缓褪下,蝴蝶骨微微发抖,上面歪歪扭扭覆着几条鞭痕,皮肉皆有些外翻,血肉模糊,一直延续到纤细腰际。槐桑在包裹中亦放了烧酒,王鄞那纱布沾了烧酒,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祁无雪莹玉般的肌肤,一触上伤口,祁无雪便难以抑制地颤抖,引得王鄞亦是心疼不已。 王鄞想起方才守卫兵口中的王龟孙,想必便是这混蛋不知天高地厚下了狠手……不过大概亦是得了皇后吩咐才如此胆大罢,不然明知此是贵妃,必然不敢如此狠毒,王鄞想着,紧紧抿着唇,出去之后定要叫李弼好好管教管教此人,确保祁无雪不能再受伤。 好容易擦拭干净,祁无雪在铺着干净被褥的稻草台子上俯卧下来,将整个伤痕遍布的脊背裸露出来——除去心疼外,王鄞望着这月光之下疮痍满目的光洁*,竟有些异样的冲动,祁无雪背部曲线美极了,舒展开来若玉河清淌,柔瓣初绽。 见王鄞久久没有动静,祁无雪侧头瞄着王鄞,笑容带着洞察一切的巧黠。她叹口气,大方地将下颌靠在胳膊上,道:“姐姐若忍不住,无雪自然是同意的。” 这么一来,王鄞顿时清醒过来,皱眉在祁无雪屁股上拍了拍:“想疯了啊你。” 祁无雪“嗷”的一声惨叫,委屈道:“明明是你想疯了罢!再说,我屁股上也有伤口,可疼死了!” “真的吗?”王鄞眉头一挑,干脆地要脱祁无雪的裤子。 “就说你想疯了罢,这都开始脱我裤子了……”祁无雪继续毫不在意地笑呵呵。 “废话多。”王鄞抿唇一笑,拨开小瓶口塞,在祁无雪伤口处小心地撒上些柔黄的药粉。 这么一倒下去,祁无雪立刻老实许多,只顾咬着唇,再逗不了趣了。 “姐姐,槐桑之前都与你说了什么?”祁无雪吸着凉气,小声问着。 “你怎知槐桑与我说了?” “料想你的脾气若槐桑不说,你是不会来的。且你到现在都没问我,必然是槐桑那个死丫头乱说过什么了。”祁无雪道。 “脑子倒还灵光。”王鄞淡淡笑道,“出宫一事何时做的决定,为何不事先告知我一声?也免得我着急上火的。还有,我的桃花笺你是何时偷去的?竟私藏了这么久。” 祁无雪抿唇笑,侧头斜着眼睛望着王鄞:“才不要告诉你,免得你不答应,我就下不了决心。至于那桃花笺嘛,只不过在清霖宫顺手牵了羊罢了,满纸相思自然是写给我的。” 这药粉果真上等,一触到伤口立刻渗透进去,牢牢吸附,根本不需要纱布包裹。于是王鄞拎着祁无雪衣角往上提,顺道在觊觎已久的柔腰上轻轻掐一把:“说得真好听,方才是谁还说根本不爱我,只是为了目的才与我在一起的?” 祁无雪面颊瞬间一红,别过头去:“要是真为了目的,以卖身为牺牲也忒不值当了。哼,想给你个机会移情别恋都不要,这可是你自己的抉择,今后再赖不得我。”说着,祁无雪顺手从包裹中拿起个小瓶,拔开塞子,倒出粒赤红的药丸,咕嘟一口干吞了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皱。 “哟,想不到,你这么替我着想,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王鄞替祁无雪系衣带,眼神却不住往胸前春光瞥。“果真是个药罐子……十岁便游荡在江湖,可受了不少伤罢?” “……槐桑真是好样的,她还说了什么?”祁无雪丝毫不介意,反而一把按了王鄞的手不放,整个儿媚眼如丝,“若要反悔,你摸得我哪里?姐姐,你好不害臊。” 触上那片柔软,王鄞心跳都险些停滞,她抬头剜一眼祁无雪:“她还说,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傻子……还不放手么?”王鄞轻轻挣脱,不料祁无雪用劲颇大,纹丝不动。 “只怕这是姐姐给我的称号罢……”祁无雪笑得暧昧,松开王鄞的手,却顺带着扯下了刚系上的衣带,瞬间露出一片莹白肌肤,黛紫肚兜之后的景色若隐若现,让人不禁口干舌燥。祁无雪继续笑嘻嘻,“放开了,姐姐。” 王鄞眼神一瞥,桌上那小瓶子怎的瞧着有些眼熟?等等…… “祁无雪,你吃了那春^药?!” “嗯,姐姐不帮我,我可是会死在这里的。” “……” 第六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第七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章 王鄞望着祁无雪亮闪闪的眸子,半天没说出句话来。 “姐姐想看着我死在这吗?”祁无雪颇为认真地问道,仿佛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死了最好,死了就不用出宫了,就能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了。”王鄞终于忍不住吻上祁无雪纤细的脖侧,单手轻轻抚上那团柔软,绕至其后背,束缚着的细带一扯便掉,胸前那温热真实的触感使得脑中顿时如停滞般,血气皆涌向了小腹。 “姐姐……真狠心啊。”祁无雪呼吸有些不稳,语气中带着笑意,“可,这般却又是在做甚?” 手指触上早已湿润的私密之处,柔柔在外围转圈,王鄞用耳语般的声音问道:“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祁无雪嘤咛一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出现密密的小疙瘩,她动情地抚上王鄞的面颊,“姐姐,姐姐,等我两年,两年后我必然回……” 没说完,王鄞手指便顺着滑入祁无雪身体,只一根,便让祁无雪只顾得上喘息了。 王鄞抬眼望一眼祁无雪红潮一片的面孔,迷离茫然的眼神,蹲下身来,轻轻笑道:“不,太久了。”说着,分开祁无雪细腻玉白的双腿,俯身,双唇覆上敏感之处,伸出舌尖细细描摹。 “那……那一年好么,姐姐……”祁无雪仰着脖子,微微闭着眼,早已理智全无。 手指缓缓抽动,王鄞道:“不走好么?” 祁无雪喘着粗气摇头。 无名指又滑入,王鄞起身扶着祁无雪的摇摇欲坠的身体,凑近其耳畔:“继续摇头。” 祁无雪睁开水漉漉的眸子,无意识地又摇了摇头,于是手指便增加至三根。一声满足的呻吟从唇角溢出,祁无雪侧头含住王鄞唇瓣,模糊道:“不公平……姐姐,我也想要你……” 许久之后,祁无雪枕着王鄞胳膊喘着粗气停下来,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相视一笑,面上皆有些红晕。 王鄞并未脱去上衣,而祁无雪却早已赤身*,墨发铺了一榻,完美的躯体蜷缩起来,如婴孩一般缩在王鄞怀中,腕上一串如血的红玛瑙映得肌肤胜雪,她的手指还停留在王鄞身体,随意摆动便能引起一阵心悸。 祁无雪笑吟吟地望着王鄞,莹润指甲轻轻刮着脆弱如燕巢的内壁,她声音有些沙哑,清了清嗓子,却愈发慵懒而性感:“我走了之后,不准再见那叫什么金颦的,听到没?” “原来根本不是为了出宫,你是吃那丫头的醋才如此大动干戈的罢。”王鄞抽了口凉气,好笑地看着祁无雪。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祁无雪没有反驳,在里面转着圈儿,继而笑道,“早觉得那丫头不是什么善类,还不识好歹,自己撞上来。如今她与皇后的关系被我挑拨得难以回转,只怕今后亦没什么好日子过了。”祁无雪眯着眼,“若她在你面前装可怜,转头就走,这是命令。” “娘娘,你现在可是阶下囚,以什么身份命令我?”王鄞笑道。 “你夫君。”说着,祁无雪皱皱鼻子,一用力,便顶到最深处。 “嗯……”王鄞一声娇喘,不觉便应了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王鄞起身无声地替祁无雪穿上血迹斑驳的宽大囚服,动作轻柔而缓慢。 祁无雪微笑着看着王鄞,忽然又想到什么,替她别好鬓角散落的碎发,贴近她耳畔,声音轻如蚊蝇:“原本我想亲手帮你收拾陈嫀那伙人,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不行了。金颦那丫头知道皇后许多秘密,不必亲自动手,皇后亦会除了她去。其次,姐姐,宰相近来忙着在敛财,想必陈皇后暗地里亦在宫中动了不少手脚。一切小心行事,那只笨蛋雪鸽应该也已熟悉你,槐桑那有召唤它的鸽哨,每隔三天便给我飞书,不然我可要担心得寝食难安了。” 王鄞重新梳理头发,笑着瞥一眼祁无雪:“知道了。”说着,她又俯身重新将祁无雪抱在怀中,鉴于祁无雪背后的鞭伤,她不敢用力,手指穿过松软黑发,仿佛稍纵即逝,声音不禁带上点颤抖,“你也小心……我爱你,无雪。” 祁无雪留恋地嗅着王鄞脖间衣领发梢的香气,笑得有些悲戚:“嗯,我也爱你……好了,快走吧。”说着,祁无雪便别过头,轻轻将王鄞推了开。 正当牢狱之间两人如胶似漆难舍难分之时,阶梯之上转角处槐桑远远立着,强行听了这么许久“嗯嗯啊啊”,面上终于也由一开始的尴尬红晕逐渐转变成平静与淡然,她连眉头都不挑一挑地抱了胳膊,对靠在墙壁上早已面如死灰一般的女子冷声道:“我说,听也听够了吧,趁着鄞婉仪还没出来,赶紧走吧。” 听到槐桑的声音,金颦恍若梦醒地转身,动作僵硬得很,面上有些泪痕,不过早已干透了。她迟钝地转着眼珠子,慢慢挪着步子往前走去,许久才对跟着身后的槐桑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槐桑此刻自然了然这人心思,自若道:“其实娘娘也是为了你好。” 金颦苦笑着说:“是啊,喜欢一个不可能人,她让我看得清楚。贵妃果真技高一筹,她成功了,我确实死心了。” 槐桑望着金颦略显落寞的背影,想嘲讽,到嘴边竟莫名成了一声叹息。 一刻钟后,王鄞与槐桑快马加鞭终于赶在子时三刻宫门落下之前回了皇宫。守门侍卫早已收了槐桑好处,并未多加为难,只是伸手作势拦了拦,面上露出点难色。 “有何事便说。”槐桑下马问道。 侍卫不认识王鄞,瞥了她几眼,才踟蹰道:“方才有一姑姑来过,问我今晚宫中是否有人出宫。” 王鄞心中一凛,忙问道:“可是一个丹凤长眼的宫女?生的极为清寡,话语之中有着傲气?” 侍卫望着王鄞,料想其是个人物,便赶紧点头:“说是皇后身边的人……有槐桑姑娘的叮嘱,我也不敢多说,只说没注意看。” “遭了……”王鄞与槐桑对视一眼,一着急竟忘了还有皇后在背后盯着。 快步走至碧沁阁外,远远得便瞧见其中灯火通明,只是寂静得很,让人不由愈发心惊胆战。 “清月,榕儿,贻川呢?方才可有什么人来过?”院中竟还有几个小宫女,只是有些木愣愣的,仿佛还未缓过劲儿来。 榕儿反应快,一见到王鄞便哭哭啼啼起来,跑着过来:“婉仪,婉仪你可回来了!贻川她……她被带去司正局了!” “什么?你说清楚,方才可是皇后过来了?”王鄞此时反倒镇静起来,眸中透着冷意。 “是的……皇后娘娘在婉仪走了不久之后便带着一行人过来了,说什么要安慰婉仪……可婉仪不在啊!贻川便说婉仪去了白婕妤那里,娘娘却冷笑着说,白婕妤一早便去了皇礼寺与太后一道。贻川还想说什么,皇后却不由分说将其带到了司正局,说什么要好好问出来,可到现在还未回来……”桦儿说着说着便抹着眼泪抽搭起来。 王鄞握紧了拳头,看来皇后早已料到自己今晚会按捺不住去天牢,只怕此时贻川已被拷问多时了。 “婉仪,现下该如何是好?”槐桑亦有些焦急。 “走,去司正局。”王鄞来不及喝口水,转身便往门外走。 “奴婢见过鄞婉仪。”立在刑室门口监看的青竹远远见到王鄞的身影,上前几步,微笑着行礼。 刑室里一片死寂,俄而传来“哗啦”一片泼水声,继而便间杂着些许隐隐的哭泣声。 王鄞强忍着怒意,冲青竹一颔首,便绕过她穿过黑黢黢的回廊,推开刑室微阖的门。 只见贻川趴在木头长凳上,脊背与臀部皆渗出些血色,想必方才被打了不少竹板子。 “参见鄞婉仪。”几个司正局的掌管宫女见到王鄞,互相望一眼,便退开几步,齐声道。 “婉仪……婉仪,你可来了!婉仪,呜呜呜……”贻川哭得已是泪眼朦胧,下唇咬破,嘴角有些血丝,而侧过来的一面脸颊更是被大力打了红肿,留下个分明的五指印。 “皇后娘娘呢?”王鄞心痛如割,却丝毫没表现出来,只冷冷问道。 “回鄞婉仪,娘娘一个时辰前已经回宫了。娘娘对婉仪关心深切,走时吩咐奴婢在此监看,必要问出婉仪的下落。只可惜贻川这丫头,不知为何嘴如此之硬,愣是不说,你也知道司正局的姑姑们手下都没个轻重的,奴婢也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瞧着贻川姑娘……”青竹一脸虚伪的叹息,摇摇头道。 王鄞哼笑一声:“既然我现在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么,请问青竹姑姑,我能将人带走了吗?” 说着王鄞一侧头,槐桑便上前轻轻扶起贻川。贻川浑身没个力气,直接滚落下来,跌到槐桑怀中。 青竹尴尬一笑:“是是,这个自然。见到鄞婉仪平安无事,奴婢心中的石头也落下了。奴婢这就回去禀告皇后娘娘。”说完,青竹便一屈身,干脆地退下了。 “皇后也欺人太甚了罢,贻川至少被打了三十板子,刺了五个指头,还扇了不少嘴巴子,瞧这架势,是把当日诗霜之死的气都给撒了出来。”槐桑检查着贻川的身子,皱眉道,“且现下已是夜半,宫女又不让用御医……皇后这是往死里打算啊!可若她只是想知道婉仪的下落,为何不直接派人去天牢呢?” 贻川早已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不过也省得槐桑给她上药之时痛得哇哇乱叫。 王鄞背着两人,抬头望着快要落下的月牙,声音淡得几不可闻:“她并不想捉我,她只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这梁子算彻底结下了,陈皇后。” 第七十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第七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一章 翌日清晨,王鄞睡了不足两三时辰便又醒过来,一是因祁无雪而难眠,另则恨陈皇后恨得牙痒痒。洗漱毕才知槐桑亦早早起了来,顶着两个黑眼圈却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冰山脸模样冲王鄞作揖:“婉仪早。” “贻川怎么样了?”王鄞问道。 “昨日忙活着给她上好了药,今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几天大概干不了活了。”槐桑道,“婉仪不用担心,一切事宜有奴婢在。” 王鄞冲槐桑笑了笑,道:“祁无雪身边的人,我自然不担心。” 听到这话,槐桑亦微笑。 “对了,去小厨房装些精致糕点,等等与我一同去给皇后请安。”王鄞道。 槐桑不似贻川,听了吩咐不多问,只点头应下来。 先去六尚将槐桑的名字划到碧沁阁,之后两人便赶着前往凤禧宫给皇后请安。 凤禧宫内依旧飘着些未散去的熏草药味,白烟淡淡弥漫在空中,隔得远些便有些瞧不真切。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王鄞不动声色道。 “听青竹说,昨日鄞婉仪夜半才回的宫,本宫心里还有些担心,不知鄞婉仪安全与否,是不是哪儿磕着绊着。今日见着鄞婉仪安然无恙,本宫终于放下心来。这才出了如许乱子,本宫真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昨日问了你宫中婢女几句,还望婉仪体谅本宫这一片苦心……”说着,陈皇后故作疑惑地左顾右盼,“婉仪的贴身侍婢今日怎的没跟来?” 王鄞眸光似箭定定望着陈嫀,唇角却依旧微微勾着:“那么,嫔妾多谢娘娘的关怀了,如此大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陈嫀呵呵一笑:“婉仪说的哪里话,快坐下罢。” “娘娘,嫔妾忽然有些头疼,只能先行告退了。”坐在一边的金颦在王鄞一进门便异样得很,一张俊俏白生的小脸深埋着,待王鄞坐下后便起身道。 陈嫀自然明白此种奥秘,她执着瓷杯,笑眼掩了掩杯盖:“看你气色确实不好,生了病就快些传太医,若留了什么病根,伺候不了皇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后这一番含沙射影的,金颦只能暗自咬牙:“谨遵皇后圣言。”说罢,金颦便由身边麝兰扶着垂头出了门。 王鄞余光瞥一眼金颦背影,心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说恨吧,亦是个可怜人,然说同情吧,她是如今这么一连串事的起始人。想到之前其乖巧活泛又带点腼腆地唤自己“姐姐”的场景,王鄞不禁有些唏嘘,只是再想到中秋那事儿,心中便只剩了无感与一丝厌恶。 一番不痛不痒的寒暄之后,王鄞拿手指逗着南娴怀中的灵阳公主,笑得暖意融融:“小公主愈发可爱了。” 灵阳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有些害羞地望着王鄞,一笑起来便露出一排豁了个口子的牙。她抱着南娴的胳膊,轻声道:“母妃,许久未见庚玄哥哥了,我都有些想他了。” 南娴瞥一眼陈皇后的脸色,忙轻声道:“你庚玄哥哥这些天忙于功课呢,可没空陪你玩。” 王鄞勾着指尖在灵阳鼓鼓的下巴上捏了捏,冲皇后笑道:“皇后娘娘严于管教众多周知,此固然是好事,然小皇子左不过是个八岁孩童,难得休息片刻不打紧。劳逸结合,方能更长进。” 皇后经了昨日一事,瞧着心情不差,便笑道:“婉仪说得有理。既然灵阳想念庚玄,那么南娴你便领着公主进去罢。” 王鄞又道:“正巧,昨日嫔妾宫中做了些糕点,好吃得紧。本想借着送给灵阳公主,这么一来,嫔妾倒也想凑个热闹瞧瞧庚玄皇子了,算起来,亦是许久未见了,怪想念皇子的。” 陈嫀唇畔带笑,眼神却看不出心思:“既然如此,青竹,你便领了她们去宣明阁,告知少傅,今日庚玄歇息半日。” 说着,陈嫀仔细瞧一眼青竹,青竹便不点自通地明白过来,点点头冲两人道:“那么,贵嫔,婉仪请随奴婢来。” 凤禧宫内点缀许多盆景,又有不少假石堆砌,茂盛吊兰自檐角垂下,颇有一番诗情画意。 转过几个弯后便到了宣明阁,里头传来庚玄朗朗读书声,声音虽响亮,然则明显带着困乏,哈欠连天。 青竹微微皱了眉,立在宣明阁门前,笃笃敲了敲:“少傅先生。” 俄而,一个身着青黑官服的中年男子便开了门,一脸和颜悦色冲几人拱手作揖:“青竹姑姑,不知所为何事?” 青竹侧身,指着南娴与王鄞道:“这是娴贵嫔,鄞婉仪及灵阳公主。皇后有令,今日皇子课程暂停半日。” 少傅还来不及向几人请安,其身后便探出个脑袋:“真的吗?太好了……”然而,还没等庚玄欢呼起来,就被青竹威严一眼给憋回肚子了。 灵阳见着庚玄自然是极欢喜的,当下便挣脱了南娴的手,向庚玄甜甜笑着走去。 宣明阁所在自成庭院,是个颇为封闭的所在。王鄞从槐桑手中接过食盒,在庚玄馋地快要滴下涎水的眼神中一盘盘在攀龙石桌上摆好,笑着点了点庚玄的眉心:“皇子苦读了这么些天,可不该清心寡欲了,怎的还是没改一改这贪吃的老毛病?” 庚玄早已随手捏了块翠玉豆糕往嘴里塞,左右望了望,发现少傅已然离去后才一脸苦闷道:“整日命我读些无用的迂阔之说,真真烦死人了,背不出还要被打手心……”说着,他胆怯地望了望远远垂手而立的青竹,不敢再多说。 王鄞自然心知肚明,亦抬眼瞟青竹,只见其面上傲气更甚,似乎理所当然。王鄞见此,便笑着抚了抚庚玄的背心:“皇子慢些吃,千万别噎着了。”说着,她又冲槐桑使个眼色。 槐桑见状,立刻装模作样捂着肚子皱眉,扯了扯青竹的衣袖道:“不知怎的忽然腹痛不止,青竹姑姑可否带路厕所?” 青竹望着槐桑,又疑惑地瞥一眼只顾着与庚玄说笑的王鄞,终于还是没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只转身指着不远处转角:“右转后走不久便到了。” 槐桑点点头,继续捂着肚子走了开。 王鄞自然听到青竹此言,只暗自希望槐桑手脚麻利些。 此后,庚玄又叙叙说了许多对这少傅的不满,吃了不少糕点,嚷嚷着要喝水,青竹便又吩咐小宫女取了壶清水来,自己却一步不曾离开。 王鄞嘴角弯了弯,果真戒心极大,然而自己本就不打算今日便交代庚玄什么,欲速则不达,却是皇后多心了。王鄞这般想着,又轻轻抚了抚庚玄的肩头。 临走,庚玄恋恋不舍地望着王鄞,再看一眼站在宣明阁门口笑眯眯的少傅,那眼中简直叫一个悲痛欲绝:“鄞娘娘一定再来啊……”没说完,又被青竹一个眼神瞪回去了,只能瞬间将脸鼓成个包子,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愤懑样。 回碧沁阁路上,王鄞侧头轻声问槐桑:“可有发觉什么?” “婉仪说的没错,方才我在凤禧宫账房外偷听了片刻,发觉陈皇后果真想着法子在敛财。不仅变卖许多珍稀玉帛书画,更提前预支好几月的俸禄,甚至内务府都帮着其做了许多假账,其中差的钱皆流入凤禧宫名下了。” 王鄞挑了眉:“确有此事?” “奴婢方才在外头听得真切,错不了。内务府的李公公一向是个看风使舵的,此次必然是皇后给了其不少好处,便令他暗地里助皇后一臂之力。”槐桑道。 “想必不止皇后,更有宰相在后面掌握着罢。” 槐桑点点头。 “婉仪!婉仪你可回来了!奴婢一醒来天都已经大亮了,寻了半天没寻到你,可吓死我了……”贻川面色十分憔悴,见到王鄞还是高兴地握了她的双手,上下仔细瞧,又瞪一眼王鄞身边的槐桑,“我不在,你就想桃代李僵啦?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了!” “如此恩将仇报,早知如此,昨日就不给你上药了,让你今日下不来床好了。”槐桑瞥贻川一眼,道。 “不上就不上!谁稀罕……等等,你是说,这药是你给我上的?!”贻川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我还是婉仪给你上的?”槐桑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望着贻川。 两团可疑的红晕飘上贻川脸颊,她翘了个兰花指,用一副羞愤欲死的表情对着槐桑:“你……你……”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不知怎的,看着贻川明明极虚弱,却又装出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槐桑就特想笑,于是故意装得极为嫌弃地白一眼贻川:“别用一副我□□了你的表情看我。” 不出所料,贻川要爆炸了。 王鄞眼疾手快地笑着将贻川仙人指路般的手指捉住,抚平,然后又握着槐桑的手,将两只手叠在一起,和气道:“今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哼”一声,继而扭头。 “啧啧,瞧瞧这默契,还嘴硬……”王鄞忍不住又打趣道。 在房内坐下来,贻川在衔红石铜鹤熏香炉中点燃熏香,一股带着淡淡墨香的香气便弥漫开来,王鄞太阳穴突突的开始疼,一时间疲惫不堪,她冲贻川挥了挥手:“先出去罢。” 贻川虽担心,却明白这是王鄞心事,只好退下。 祁无雪,一空下来,这个名字便自动又跳回脑海中,仿佛带了魔咒一般,仅仅默念几遍便将心情安抚下来。 你在天牢必然不得好过,就算嘱咐李弼特意照看着,却始终不放心。两日后的劫狱,你都安排妥当了吗?若不慎出些问题可如何是好。祁无雪,你说一年后见,我自当静候你自蜀中凯旋而来,望那时一切已然安好,我能大方地握住你的手,而不惧任何人别样的眼光。 就像你当日所说,所有人都能祝福我们。 想着,王鄞指尖穿过熏香球上那缕缕白烟,眼神温柔无比,嘴角亦带上一丝笑意。 “婉仪,”正当王鄞想得入神之时,贻川的声音又响起了,“颦贵人来了。” 第七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二章 金颦独身一人而来,进了屋子后,贻川便识相地阖了门,从口袋中捏了把瓜子边磕边皱着眉向槐桑走去。 “哎,死人脸,话说……”没说完,贻川先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发现没人,才继续小声道,“话说,当时你说的事儿是不是就是你家贵妃娘娘与婉仪两人……那什么什么啊?” 槐桑正忙着给刚从内务局送来的菊花盆栽剪枝,连眼睛都没抬一抬:“什么啊?” “别给我装傻充愣,是不是啊!”贻川急得瓜子攥在手上,都忘了磕。 槐桑手上顿了顿:“嗯。” “啊,怪不得婉仪见到贵妃落难那般着急,我可从来没见过婉仪如此六神无主的模样。就算从前听闻王家出事,她亦不似如此紧张。”贻川啧啧叹道,又感慨地望着回廊檐角,上头停着不少叽叽喳喳的麻雀,“不过细细一想,倒觉得两人挺配,都是那般绝色出众的人儿……最精彩的便是,一开始两人可不是对冤家嘛,一步步走到现在,想想也真是可喜可贺!” 槐桑默默瞥一眼这个自言自语得极开心的贻川:“你倒是奇怪,女子相恋本是为世人不解,为何你丝毫不惊讶?” “你不也是?”贻川一个没忍住,差点将瓜子壳吐向槐桑,想想如今同在一个屋檐下,便堪堪忍住,“我那么聪明,早些日子前便察觉了,只是不敢确信罢了!” 听到这般自夸的话,槐桑终于“噗嗤”笑了出来,放下手上的剪子,回身推着贻川肩膀,道:“好了,心中知道便好,万不可乱说。你身上的药该重上一遍了,走。” “啊?又是你给我上药?我不要啊……”没说完,贻川便被槐桑不由分说地推入了侧厢房门。 “颦贵人今日至此不知有何事?”王鄞道。 金颦一句话不说,便屈了身子远远跪了下来。 “这又是作甚?”王鄞亦没动弹,只淡淡扫一眼,平静道,“快起来罢,可别折煞了我。”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许多,不求姐姐原谅,此番只求一个心安。”金颦声音有些哽咽。 王鄞哗啦一声翻过手中的书册,波澜不惊:“你何错之有?明知事情已毫无回转之地了,你还做无用功作甚?要跪便回去自己对着佛像跪去吧,我看着也是心窝子疼。” 金颦紧紧咬着唇,似极力挣扎什么,许久才吐出一句:“当日我为了姐姐不受牵连,用皇后从前做过的不昭天日的恶毒之事为胁迫,想必我日后绝不可能再与皇后相左右,说不定其更要置我于死地。因此,金颦还请姐姐体恤一二……” 王鄞顾自笑了出来,笑一笑的,原本极为平静的心中竟激荡出点恨意——竟还有脸来求自己帮忙?也忒不知好恶了。王鄞用手轻抚着胸口,眸中讽刺地望着金颦:“你自己做的事,却要我来帮你收拾?你想的未免太简单了罢?再者,所谓无利而不往,就如你现下,你能给我什么好处?我凭什么要帮你?” 一连串问题,字字扎在金颦心上,金颦脑中乱得很,竟一时无言以对。 “人贵有自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见你如此,我倒是真真为你心酸。”王鄞复又抖了抖手中的书册,放下茶杯,道,“好了,闹亦闹够了罢?回去歇息罢,我不怪你,我谢谢你还来不及。” 金颦无话可说,亦不敢抬头直视王鄞,缓缓起身,方才跪得猛了,膝盖不免有些酸麻,一个没站稳,险些跌倒。只是,现下,金颦亦知道,再也不会有人好心地伸手相扶,而这一切,尽是因为自己一时执念所起,怪不得别人。 金颦走了之后,王鄞本就不甚安宁的心愈发烦躁,再看不下书,于是便端了早已凉透的茶在窗口站了一回。 秋意渐浓,碧沁阁外头不少树木的叶子开始泛黄,有些带着枫红,夹在墨绿海之中,点缀得极为缤纷。 “贻川。”王鄞侧头冲门外喊一声,甚久没反应,王鄞又喊了几声,然而门外却依旧静悄悄,连槐桑都没进来应个声。 当王鄞疑惑地出门看个究竟时,侧厢声声凄惨的鬼哭狼嚎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 王鄞皱着眉推开虚掩着的门,里头的气氛太过微妙,让王鄞顿时想扭头而走——只是脱了衣裳上个药,也不需要这么一副泫然欲泣,如临采花贼子的模样罢?! 王鄞没多想,强忍着一肚子的笑,冲两人挤挤眼,顺手又阖上了门:“你们继续。” “婉仪啊!我们是清白的啊!奴婢就是瞎了眼,也不会看上这种死人脸啊!婉仪你回来啊……” “神经病啊你,我要是看上你,才是我瞎了眼好不好!” “喂!怎么说话的!你看看你,整天都不笑一笑的,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就算不笑也比你好看。” “你!” “本来就是。” 王鄞背着门,俩活宝的斗嘴声透过门板清晰传来,引得王鄞捂着肚子一阵笑。 不久之后,槐桑终于拍着手打开侧厢门,身后推推搡搡出来个面红耳赤的贻川。 王鄞坐在庭院的石桌边上,转头意味深长地拿眼睛在两人身上从头到脚扫一圈,才笑道:“完事了?” “嗯……什么?婉仪不是你想的那样的!”贻川一脸惊恐地摆手。 “哪样?我是说上完药就赶紧跟我走,别给我耽误时间。”王鄞扬着眉梢,起身笑道。 原本贻川的伤还未好,只是其死缠烂打着要跟着一道,结果被槐桑冷淡一句“想粘着我直说”给彻底打压下来,只能瞪着眼,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领着个半路杀出的外人出了门,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云绯馆周围的乌桕已然红了大半,远远望去恍若烧红的丹霞,将云绯馆围在其中,如赤海中一座孤岛。 进了云绯馆的院子,只见虞天熙亲自执着轻便的洒水壶替新送来的两排姿态各异的菊花洒水,见到王鄞,虞天熙抿唇笑着,将手中的水壶交给身边的桦儿,自个儿迎上来道:“婉仪怎的有空过来我这?昨日之事过去了便过去了,万不可纠结于心。这秋高气爽的,还是要宽宽心多出来走走才好。”说着,虞天熙笑着望了望万里无云的天宇。 王鄞亦笑道:“多谢姐姐关心。” 虞天熙瞧着心情不错,便拉着王鄞的手,进了屋:“前些天让下人做了不少蜜渍雏菊,如今时候差不多,用来泡茶应是极香浓的。”说着,虞天熙冲桦儿使个眼色,桦儿便应声下去泡了茶。 王鄞道:“姐姐客气了。今日我过来,不过就是闲着无聊,想找人说个话罢了。”王鄞又叹口气,惆怅道,“原本我自道与贵妃娘娘关系不浅,平日与她说几句话亦不至于寂寞,谁料竟出了这种事,想必也是被皇后所迫害。所幸未牵连到我,不然可就……” 虞天熙有些疑惑地瞥一眼王鄞:“你是说,贵妃是被皇后娘娘所诬陷的?” “不过揣测罢了。”王鄞摇摇头,颇有用意地看着虞天熙,“你入宫比我久,见的自然比我多,对皇后的所作所为,其为人,手段,更是了解深刻。虽然我没什么证据,亦无力回天,然而心中难免有不少怀疑罢了。” 虞天熙没做声,只是皱了眉头。 王鄞见其动摇,又继续叹道:“如今这宫中,皇后娘娘算是一权独断了,原本贵妃娘娘势力与其旗鼓相当,如今树倒猢狲散的,早已成不了气候了。咱们这些七零八落的,只能等着皇后一个个单个儿击破了,我看啊,这后宫不日就要被皇后彻底掌控了。” 虞天熙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不过姐姐也别担心,像姐姐这般不与争锋的,想必皇后也不会难为你罢。”王鄞笑道,“不过倒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虞天熙自然明白王鄞的心思,顺势问道。 王鄞道:“可惜我先前还求了皇上,将姐姐早些时日放出冷宫,姐姐这才提早了一个月出了凌霄轩。本想与姐姐统一战线,就算螳臂当车,亦能抗拒个一阵子,不至于莫名其妙地就被皇后断了后路,丧了性命。” 虞天熙一愣,掐指算来,解除禁足得时间确实往前提了一月半月的,当日还想着是皇上的恩赐,虞天熙瞥一眼王鄞,没想到,竟是王鄞在皇上耳边吹了风? “原来竟是如此,虞氏在此谢过婉仪之恩了。”虞天熙仔细望着王鄞,只见其笑容春风,眸中闪着别样的光芒,登时明白这是在向自己伸出橄榄枝。于是,虞天熙亦微笑道,“婉仪的意思我自然懂得,只是现下局势难以动摇,我就算有心亦力气不足啊。” “姐姐明白我的用心便好,别的不消姐姐用力,只望来日姐姐能助我一臂之力挫挫皇后的锐气。” 说完,桦儿便端着白瓷壶进了门。菊香在蜜糖的包裹下更是醇厚,顿时满屋子皆漫着如许清香。 挑明了之后,两人笑着又聊了会无关痛痒的家常,花茶品尽后,王鄞便起身回了碧沁阁。 两日后,亥时三刻,天牢突发大火,死伤无数。 传闻关押在天牢的容贵妃亦不幸葬身火海,只剩了个面目全非的尸体。 第七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三章 这消息一出,不仅朝政之上,就连后宫亦是议论纷纷,人心惶惶。毕竟前些天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一眨眼便烧成了一段枯木,这般世事无常,着实令人震撼不已。 汝怀皇帝更是头痛不已,原本祁无雪秽乱后宫一事在温襄王的压力下不消几天便能糊弄过去,继而再将祁无雪放回后宫,大不了禁足冷宫,是闹不出什么来的。然而如今天牢看管不力,竟出了此等大事,还把祁无雪给烧死了,温襄王未几得知,必然大发雷霆,就算不与朝廷反目,心中亦是存着火气的。 然而,就在汝怀揪着天牢总管的衣领子吹胡子瞪眼之际,那胆小怕事的总管嘴巴一个不牢靠,话溜得跟泥鳅似的,一句“皇上饶命,天牢早已被陈宰相给收买下了,如今出了事可不是微臣的责任啊!”令汝怀是又惊又气。 陈宰相如今势力遮了大半朝政,前些年依稀可闻的反驳声到如今已是销声匿迹,若谁还敢不要命地往枪口上撞,大抵不出个一两日便能把性命都给交代了。 汝怀松了这总管的领子,这时候才觉悟过来——嗯,好像宰相的势力确实有些过头了。 不过,汝怀也就是个一时兴起的,传了宰相在御书房促膝谈了片刻,便被其“诚恳之至”的言论给打动了,只想着——确实是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怎能少了这等左膀右臂? 于是,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这天牢之火最终被归结于守卫小兵的一时疏忽,草草收场。 而应蜀中要求,祁无雪的遗体暂且停放在重旸宫,三日后运回蜀中锦城。 虽然早知这是祁无雪的计谋,王鄞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由得心惊,在碧沁阁内来回转了两圈,她还是没忍住,唤来槐桑,命其小心去重旸宫瞧瞧“祁无雪”的遗体。直到槐桑回来说,这“祁无雪”虽体型不差,然腕上并无玛瑙珠链,王鄞这才放下心来。 经了这一系列事,宫中终日纷纷扰扰,“祁无雪”那黑焦一团的尸体运出京城后,后宫便开始恍若无事一般欢欢喜喜准备重阳,各宫各院门外皆插上些许茱萸,地上撒浸过茱萸菊花的清水,庭院之中置满了各式各样盛开的菊花,宫女娘娘嬉笑往来,喧腾热闹极了。 重阳那日,众人沐浴更衣,相继上殿参加重阳大典。 太后亦从皇礼寺回来,身后跟着些光脑袋的方丈长老,一齐在布置妥当的日兆殿外厅煞有其事地祈福诵经,折腾了一下午,自然在下头站成两排的妃嫔是苦不堪言,站得退发麻就算了,还硬生生听了这么许久的念佛木鱼声,耳朵都要起了茧子。 好容易诵佛结束,大师们早早退下,准备坐备下的软轿回皇礼寺。此时已是傍晚,晚霞烧红了半边天,与日兆殿外摆放一地的鲜黄菊花互相辉映,立在殿外台阶之上,皇宫气派一览无余,烧云翻滚而过,令人登时心怀开阔起来。 汝怀背着手,眯眼望着大师们拈着长长佛珠上了软轿,莫名感叹道:“遥想年初,容贵妃首次入宫之际,元宵祈福的盛况依旧还在眼前,可如今却……” 王鄞立在汝怀身后,接着话道:“听闻那日的七彩祥云可算蔚为壮观,可惜嫔妾无福,没能亲眼见着那场景。” 汝怀点点头,面上带了点微笑:“容贵妃的确有些本事。” “皇上别忘了,贵妃可是在丸药中加了慢毒,此等居心,着实歹毒,论罪当诛。”皇后听闻,估计心中有些不爽了,便微笑着说道,可那模样瞧着却平静得很。 王鄞故作惊讶:“娘娘还不知道吗?那丸药前些天不是被几个御医一齐仔细查了查,才发现只是其中几粒出了问题,其余的确是能强身健体而无副作用的。”王鄞轻声叹息,含沙射影道,“不知是谁如此竟想着加害皇上,竟还把贵妃给诬陷进去了。” “好了,不论如何,容贵妃出了那等子丑闻亦是令人不齿的,况且其已经薨了,逝者为大,就莫要再谈论了。今日九九重阳,大伙儿还是早些就座,共品菊花酒罢。”太后在边上咳嗽一声,转身淡淡扫了众人一眼,其鬓角虽已斑白,然威严自成,端庄内敛。 重阳后,秋老虎未嚣张很久,一阵秋雨便彻底杀了其威风,风中尽带着彻骨的凉意。 这些天,王鄞一改之前清闲不管事之态,跑日兆殿是最勤的。 “贻川,把食盒给我。”站在日兆殿殿门前,略施红妆的王鄞瞧着温娴动人,可面上依旧没什么喜怒悲欢,只淡淡的,瞧不出心情。 “哎。”在槐桑日日静心“照料”下,贻川的伤势早已好得七七八八,麻利地将挽在胳膊肘的食盒交给王鄞。 王鄞不放心地打开来又瞧了瞧,杏仁酥,八宝玲珑糕,温水甜枣银耳羹,几个小盅稳稳当当地叠着,一丝不差。王鄞这才点头,对贻川道:“在外头候着。”抬脚进了殿。 不出所料,汝怀皇帝又支着脑袋在桌案上靠着睡着了,立在身边的连常年见到王鄞,甩一甩拂尘便要作揖,王鄞笑着挥挥手,连常年便知趣地退下了。 彩绘祥云的玄色桌案上零散堆着些折子,王鄞站在汝怀身后仔细瞧了瞧——有前方战报的,大抵说换了将领之后,与列敕不相上下,于大前关拒敌十里。亦有不少地方上报曰国泰民安,五谷丰登的。王鄞看着看着便有些发笑,如今一切皆掌控在宰相手中,怕是连折子都几经其手罢。 刚要别开眼,王鄞冷不防看到“蜀中”二字,心中不免一颤,只这折子被压在底下,她小心瞥一眼汝怀,只见其依旧睡得沉,便小心将那折子拨了出来,略略扫一眼——蜀旱严重,盗乱四起,望朝廷拨款赈灾。 将折子放回原处,前些天祁无雪来信说旱情缓解不少,王鄞皱了皱眉,这究竟怎么回事。 不及多想,汝怀低沉咳嗽一声,王鄞便赶紧拾起架子上的羊绒薄袍轻轻往汝怀肩头盖。 如此一来,汝怀便彻底醒过来,他抬头眯着眼看一眼身边的王鄞,笑道:“你来了,今日可给朕带了什么?你这手艺,不尝便算了,如今一旦开了头,朕可是连梦中都想着呢。” 王鄞抿唇一笑,极为贤惠地凌乱铺在案上的折子一本本叠了整齐,方才将食盒放上来:“皇上喜欢便好。皇上近日公务缠身,腾不出时候去宫中姐妹处歇息,嫔妾看在眼里,自然心中是急的。没法子,只能做些小食来,还望皇上别嫌嫔妾聒噪。” 汝怀用汤匙搅了搅甜枣银耳羹,放进嘴里尝了尝,便赞不绝口道:“这羹甜而不腻,煮得恰是时候。你有心了!” 王鄞摇摇头,叹息道:“嫔妾这些怎能与皇上相比呢,这几日的折子是越来越多了,堆得如山一般,嫔妾瞧着都有些心慌,这案牍劳形的,嫔妾又做不了什么……” 汝怀欣慰道:“若后宫皆如你这般心思,朕也就不必再担心了。”说着,顺势望一眼那的确如小山般的折子,蹙着眉头道,“这些天各地方都有些小毛病,不过最打紧的不过蜀中旱情,国库虽充盈,但……容贵妃逝世叫温襄王颇为不满,必然是要安抚安抚蜀中人心的。”说完,汝怀拿眼睛不经意地瞟着王鄞。 王鄞表情丝毫不变,只大方笑着,道:“贵妃娘娘仙逝的确令人扼腕,然而逝者已逝,皇上为此伤了神便不值当了。”说着,王鄞心思一转,又轻巧道:“既然国库充盈,皇上不若扩建沅灵山脚下行宫罢。若赶着年底之前建完,皇上便能在那儿小住几日,听闻沅灵山为仙山,年末年初皆会有不少传奇之事,皇上亦能趁机好好修身养性一番,以一洗这些日子的疲劳。” 被王鄞这么一引导,汝怀眼前瞬间一亮,想想有理,三个大殿,四五个宫苑,沅灵山脚下的行宫的确简陋了些,上山的小道亦有些磕碜,山顶的道观更是气势缺缺,的确需要好好翻修一番,以表敬意。然而这蜀中旱情仿佛亦是不可忽视啊!这么一来,汝怀就开始纠结了。 王鄞看着,又补充道:“皇上不必心烦,嫔妾听皇后娘娘说,这些年下来,后宫内务局亦有不少存款,不若就动用后宫的钱款加上国库的拨款,这么一来,又能翻修行宫,还不耽搁蜀中旱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此计甚妙!”汝怀想想确实,便开怀一笑,抚了王鄞的肩臂,“鄞婉仪果真懂得朕的心思!朕稍后便拟旨让连常年下去吩咐了内务局,马上准备钱款,算来只有堪堪几月,修建刻不容缓啊!” “自然是越快越好了。”王鄞柔柔笑着。 王鄞走时背对着汝怀,轻蔑地勾着唇笑了,明明骨子里改不了是个昏君,却偏偏还要强装着做些什么,要昏便一昏到底罢了,何苦再徘徊不定?岂不知如此最是可笑么? 于此同时,汝怀望着王鄞温婉如水的淡青色背影,长发如瀑垂至膝弯,一步一荡,步步生莲。又想起方才王鄞的温声细语,甜羹的滋味依旧回荡在喉头,这些天挥散不去的疑心终于淡了几分。倒真是自己多心了,祁无雪之死,她竟一点都不伤心,竟连眼神都不曾激起几分涟漪,又连着这么些天不懈怠,想必的确一心为君。 如此想着,汝怀接过连常年递上的黄帛,执笔拟了两道圣旨。 念内务局存款丰盈,特拨款三千两支持沅灵山行宫翻修一事,即日行账,不得有误。 碧沁阁婉仪王鄞温柔贤淑,善解人意。恰逢六宫妃位大空,因而提至正二品妃位。称号如旧,为昭妃。 第七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四章 “什么?皇上要翻修沅灵山行宫?”陈嫀拂袖而立,一双眉毛拧成个麻花结,“为何好端端的要去修那劳什子的行宫?” 青竹刚从内务局过来,气息有些不稳:“奴婢听说是鄞婉仪……不对,昭妃给皇上建议的,这不正中皇上下怀,还这么平步青云了。” “贱人!”陈皇后咬牙切齿一声,面色凝重极了,“皇上命内务局拨款多少?” “说是三千两,只怕到时候要的更多。”青竹脸色亦有些难看。 陈嫀紧抿着唇,许久才缓缓道:“三千两,三千两……这要的也太多了罢。内务局的李公公可有说什么?” 青竹摇摇头:“当时奴婢恰好在与李公公商量……差钱之事,因此圣旨到时,奴婢死死盯着他,李公公怕是忌惮娘娘,因而只是瞧着有些为难,并未多说什么。” 陈嫀轻舒口气:“只怕瞒得过一时,瞒不过一世。” “娘娘,这下该如何是好?”青竹亦有些无措,“李公公后来与奴婢说,内务局如今大抵只剩一千两上下,还有那两千两的缺口……” “先填些钱进去,总不能差得太多,不然皇上一听便起疑心。”陈嫀双手撑着梳妆台,抬着眸子望着铜镜中的影子,冷笑道,“差一些总是能蒙混过关的,到时候叫父亲准备个得力之人负责此事,还能捞回不少油水,亏不到哪里去。” “娘娘精明。”听到此言,青竹亦咧嘴笑道。 陈嫀哼一声,眯了眼:“小狐狸终于开始在本宫面前伸爪子了。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与此同时,碧沁阁内一片欢腾,王鄞新封了妃,虽是从前便到过的位置,然失而复得便又是另一番心境。 “昭妃……”送走了前来祝贺的南娴与东方白之后,贻川便一直痴笑着念叨这个新封的称号,倒向是自己得了一般,“娘娘,哎呀,许久没唤主子这个名号了,奴婢真是高兴坏了!” 相较之下,王鄞淡定多了,斜着瞥一眼贻川,提起羊毫在槐桑准备好的浓墨中舔了舔,笑道:“你这丫头何时才能向槐桑一般安静些呢?” 一提到槐桑,贻川弯成弦月的嘴就耷拉下来,白一眼槐桑,道:“奴婢才不要跟她一样,整日跟个闷葫芦似的,没劲极了!” 这么些天下来,槐桑早已习惯贻川一天一个变的称呼,连眼睛都不抬一抬:“如今皇后觉察到娘娘的用心,必然愈加提防娘娘。对她们而言,敛财是板上钉钉之事,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而若整修行宫之事落实……” “你是怕宰相之人负责,从而中饱私囊?”王鄞笔尖停了停,微微一笑,继续在宣纸上写着,“不必担心,我亦不想皇上真的去整修什么行宫,劳民伤财的,不过想借这个契机,让皇后露个马脚出来罢了。她挡也好,掩也罢,反正必须是要做点什么出来,一动就难免有破绽,我们只需静候便好。” “娘娘说的是。”槐桑道。 三言两语写完,王鄞往上吹口气,接过鸽哨,轻轻一吹,一声清亮婉转的响声过后,一抹雪白便远远从黑暗中扑棱棱飞来。 雪鸽停在窗框之上,黑豆子一般的小眼睛机灵地到处转。 王鄞将手上的宣纸叠好,塞入鸽子脚杆子上绑着的小竹筒内,低着眉眼问道:“槐桑,你可知如今蜀中的旱情?” “奴婢并不清楚,主子回去之后,一切事宜便尽在其掌握之中,她没有必要再联系我。况且,娘娘与主子……不是一直用雪鸽传信么?”槐桑疑惑道。 王鄞见槐桑不像欺瞒,便点点头道:“无事,我不过随口问一句罢了。” 绑结实之后,雪鸽又啄了几口王鄞手心的鸽食,终于恋恋不舍地扑腾着翅膀飞了远。 王鄞立在窗口又看了一会,许久才喃喃道:“如今即将到风口浪尖,暂时就不要联系了,免得不小心落人把柄。” 贻川与槐桑远远站着,皆不知说什么好,只互相望一眼,继续沉默着。 王鄞迎着风口扬了下颌,负手而立,孤独而自负的模样竟与祁无雪那么相似。槐桑鼻尖不住发酸,低下头去,免得被身边的贻川瞧见眼眶发红。 两日后午后,王鄞照例风雨无阻地拎着食盒到日兆殿替汝怀“排忧解难”。 汝怀见到王鄞便十分高兴,将堆得愈发高的折子一推,执了银勺舀了蟹酿橙,细细品尝后笑道:“这是你家乡菜罢,咸鲜可口,果真做得极好!” 王鄞转而立到汝怀身后,提着双手,轻轻捏着其脖颈道:“这虽是臣妾家乡菜,不过臣妾亦是为了皇上现学的。臣妾想着这几日皇上连着吃了不少甜的,必然腻味了,便自作主张改了口味。皇上若不喜欢,可千万要告诉臣妾。” 汝怀笑呵呵道:“真难为你了。看来朕重新给你这‘昭妃’的名号果然是对的。” 王鄞嘴角一扬,面上鄙夷,口气却依旧轻柔,叹口气道:“臣妾自然明白皇上的心意,然而宫中诸多流言蜚语,说什么臣妾不过罪臣之女,只是在皇上耳边吹了几天耳边风,便无端成了凤凰,臣妾听着,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哦?竟有此等言论?”汝怀皱了眉毛。 “然而想想亦是,臣妾的确并未多做什么,真真承蒙皇上错爱了。”王鄞道,“想来这后宫妃嫔空位的确不少,皇上也有两年未选秀了,这后宫林林总总又失了不少高位的,皇上不若乘此机会提一些姐妹上来罢。如此一来,姐妹们亦不会吃臣妾的醋了。” 汝怀慢慢咀嚼着糕点,道:“说得不错,这些日子朕忙于政事,倒是忽略了后宫之事。那么,以你之言,提哪些人上来好?” “这个嘛,臣妾自然不好多言。”王鄞转至汝怀面前,抿唇笑得极为盈盈,“臣妾只想到一人,颦贵人伺候皇上也有大半年了,先前揭发容贵妃一事亦有功……”说着,王鄞故作惋惜地叹口气。 汝怀道:“听闻你从前与容贵妃交情不浅,此番却还能想着颦贵人,这番心思确实令人感动。说起来,朕亦是有些时日没去看看颦贵人了,那日见着其容貌皆有些消损。” “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想来颦贵人必是想念皇上才消减不少罢。”王鄞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还特真诚。 汝怀终于点了头,叹息道:“说得有理,那么便提了她为小仪罢。待朕处理完了折子,便过去瞧瞧她。其余的,朕再提两三个上来,免得这后宫太过冷清了。那虞选侍亦跟了朕多年了,如今出来不少时日了,亦乖顺懂事,便提为贵人罢!” “皇上英明。”王鄞笑道。 王鄞正准备动手收拾所剩无几的盘碟,想着如何开口问问内务府那三千两之事,殿门边便多了个雍容的身影。 “昭妃果真体己,日日来日兆殿,也不嫌麻烦。”陈嫀如今看见王鄞,就像瞧见眼中钉,肉中刺一般,“臣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你怎么也有空过来?”汝怀抬抬下巴,“你来的正好,昭妃的手艺甚巧,做的这些糕点比御膳房的还要好吃几倍,还剩下些许,你也尝尝罢。” 陈嫀扫一眼桌上白瓷中央所剩无几的糕点,又抬眼望一眼笑得秋水春泓的王鄞,惋惜道:“臣妾中午吃多了,现下有些腹胀,怕是享用不起了。” 王鄞不勉强,收了瓷碟,道:“皇后娘娘若不嫌弃,来日臣妾做了亲自送到凤禧宫便是了,只盼娘娘别嫌弃。” “昭妃说的哪里话。”皇后瞥一眼,又对皇帝道,“皇上,臣妾听内务局的李公公说了行宫翻修一事。” 王鄞听着,手上便刻意慢了下来。 “嗯,你有何想法?”汝怀不紧不慢道。 “臣妾以为,翻修行宫自然是好事,然而……李公公告诉臣妾,内务局怕是没有那么多存款了。”陈嫀为难道,“且后宫各宫的秋衣亦要新置办起来,又是一笔支出啊。皇上不若再行三思,减少些需求。” “有这等事?去年朕听李公公说,内务局的银两可充沛得很哪,每年都得盈余个一两千两的,这么屯下来,还拿不出这个三千两?”汝怀挑着眉看着陈嫀。 “这……”陈嫀一时有些语塞,“不然,臣妾再命李公公好好算算清楚?” “若内务局资金确实如此短缺,臣妾就不要今年的秋衣了,先前还剩下不少能穿的,皇上的事要紧。”王鄞整理好食盒,笑着说,顺带瞟一眼陈皇后,只见其果真脸色黑了黑。 “爱妃果真体恤。”汝怀展颜握了握王鄞的手,又皱眉冲陈嫀道,“如今内务局已经到需要克扣妃嫔日常支出来维持了吗?” “这……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说,内务局暂且拿不出三千两那么多,并非要克扣昭妃的新衣钱。”陈嫀忍了半天,才忍下想冲王鄞翻白眼的冲动。 “那么,内务局到底能拿出多少钱?”汝怀有些不耐烦。 “大抵……两千两。”陈嫀道。 汝怀道:“那就先用着,若不够,到时候再抽钱出来。” 陈嫀不动声色舒口气,笑道:“多谢皇上体谅。” “好了,你们先退下罢。”经了这么一出,汝怀有些头疼,便按了太阳穴对两人道。 “昭妃这两天跑得挺勤啊。”刚出日兆殿,陈皇后便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臣妾不敢,只不过觉得皇上甚是辛苦罢了。”王鄞颔首道。 “你可知人这最可悲的是什么?” “臣妾不知。” “最可悲的是,注定做不了珠玉,却还要拼命去磨砺。”陈嫀淡然一笑,“若其安心做砂砾,至少能求得不痛不苦,一生平安。” 王鄞弯唇,毫不迟疑道:“娘娘教诲得是。” 第七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五章 环翠宫,碧竹四绕,闲言碎语如风过竹叶一般窸窸窣窣。 “听说了吗,金颦那丫头又晋位分了,方才皇上身边的人还过来知会说今晚又是她侍寝呢。” “真的假的?没想到皇上竟还念着旧情,金颦有什么能耐竟引得皇上喜欢,狐狸精一般的眼睛,我看着就不喜欢!”几人中最不满的便是为首的这个较为丰腴的。 “可不是……”听了其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周围姐妹皆附和着,俨然一番瞧不得人好的模样。 “这些天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也不知在何处厮混,莫不是在暗地里搞什么秘术,好把皇上的心栓得紧紧的?”其中一个疑神疑鬼道。 “我曾路过几次她房间,只见其每次都在屋内带着,木愣愣的,亦不知道在作甚,真是奇怪极了。” 丰腴的那位正要不屑地开口,不料院门口忽而响起一阵轻微咳嗽声。 “青……青竹姑姑。”院中霎时一片安静,几个姑娘皆齐齐起身,低眉顺眼道。 “自己不争气,却只顾着在背后嚼人舌根子,可真是没出息。”青竹一向心高气傲,这些不成气候的小妮子们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这会子只拿眼睛淡淡扫了一周,嘴角噙了点轻蔑的笑意。 “这……多谢青竹姑姑教诲。”小姑娘们脸上精彩地大抵可以开染坊,尤其是之前最嚣张的杜雁,估计早已在肚中骂开了。 青竹继续笑着,慢慢走近,绕着几人走了一圈,接着轻轻搭上杜雁的袖口,道:“雁常在,皇后娘娘有请。” “什么?皇后娘娘找我作甚?”杜雁亦是个绣花枕头,嘴上功夫了得,一听到皇后找她,脚上竟有些发软。 青竹盯着她,微微侧一侧头:“有何不妥?” “没……”杜雁咽一咽口水,抚了抚发皱的衣裳,回头望一眼同情的姐妹们,转身跟着青竹而去。 不就是背后开坏了几句,不至于训斥罢!杜雁心中哀祷又不安。 杜雁猜得没错,皇后确实不会因为这等小事特意命青竹跑一趟,只是听完一番之后,杜雁瞬间觉得还不如狠狠训斥她一顿来的轻松自在。 “娘娘,不出娘娘所料,皇后果真按捺不住,打起了颦小仪的主意。”槐桑四下望一眼,便压着声音对王鄞道,“方才奴婢在凤禧宫见到青竹姑姑领着环翠宫的杜雁,雁常在进了皇后寝殿。只是两人声音太轻,隔得又远,奴婢没听清。只依稀听到什么三日后,金颦,御花园之类。” “皇后啊皇后,果真心狠手辣,完全不顾及之前金颦给的好处,一旦威胁到自身利益,便转眼不认人了。既然说了三日后,那么三日后你便去环翠宫多多留心那杜雁的动静,一旦有异动便回来禀报我。”王鄞正执着螺子黛细细描眉,只无论如何都不尽如人意,她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忽然有些晃神,怔怔开口,“算起来,你家主子是不是有许久没消息了?” 槐桑亦一愣,板着手指来回算了几遍,才老实道:“好像……才五日罢。” 王鄞哑言失笑,拿了素白手绢又擦了方才画上的黛眉:“可怎的总觉得已经……好久了。” “娘娘,你忘了?之前你在信中说叫主子这段时间先停了联系?”槐桑小心问道。 王鄞干脆放了黛笔,拿过边上斜斜搁着的团扇,对着窗口眯眼看:“也对,我竟糊涂了。槐桑,蜀中的秋天如何?” 扇面为清淡水墨画,中有袅娜女子,侧身回眸,百媚娇笑,几句字体不同的诗句在侧,一行娟秀自在,一行恣意放浪,就像那两个人并肩而站一般。 槐桑自然是识得这扇子的,她远远看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渐渐带上柔和笑意,心中第一次温柔起来——好像,这两人的确很配。她又联想到祁无雪,画面一分为二,另一半变成祁无雪在锦城的王宫白玉阶之上遥遥而立,含笑低眉。是啊,这两人就连远远的相思,都是如此美,如此契合。 见槐桑没说话,王鄞不由扭头望了她一眼。 槐桑顿时反应过来,迅速眨眨眼,才道:“锦城为山所围,晨起便满是雾气濛濛,雨气甚足,空气清凉得很。那里多种银杏,满街满道巴掌大小的银杏叶子,金黄赤红,缤纷极了。王宫建在城北高处,立于殿前便能一览山城风光,花青浓墨相交,山水人家飘渺。” 王鄞道:“真美。” “来日若有机会,娘娘定要去锦城走走。”槐桑难得说句真心话。 王鄞回头冲槐桑笑笑,竟有些黯然:“只怕要再过个三年五载罢,到时候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槐桑正想安慰些什么,忽而眼前一亮,指着窗头笑道:“娘娘,且看。” 还没等王鄞回头,那愈发嚣张的雪鸽径直停到了王鄞肩头,缩成一小团,蹭蹭王鄞脖间,颇为亲昵。 解开雪鸽脚踝竹筒,里面抖出张卷成小段的宣纸—— 好嘛好嘛,不写就不写,不写就不写!哼 看完,王鄞额上不禁蹦出跟黑线,眼神飘向边上乖巧可爱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雪鸽,不知为何她觉得这雪鸽甚是不幸——就为了这么一句毫无内容,毫无营养的话千里迢迢飞奔而来?这简直就是凄惨至极。 三日后,月出环翠宫头。 这夜汝怀皇帝应了皇后的约,在凤禧宫品茶,因而没有召金颦侍寝。 环翠宫静悄悄的,平日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的几个小姑娘因杜雁近日来的心神不宁而少了许多共诉不快的乐趣,于是便早早散了去。 只是众人散了一刻钟后,漆黑一片的庭院中忽而又出现两个人影,在檐角下的宫灯的映射下,更显得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纤云,现在是几时?”杜雁如满月般的脸蛋有些发白,抚着胸口深呼吸。 鬼鬼祟祟跟在杜雁身后的小宫女额上亦有些冷汗,眨眨眼道:“亥时已过,料想此时颦小仪应还未歇息。” 杜雁探着脑袋往金颦房间方向望一眼,确实灯火大亮。于是她又长舒口气,定了定神往那里走去。 金颦梳着鬓发,望着镜中日渐瘦削的面颊若有所思,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镜中人的眉眼。 麝兰站在金颦身后,递过手巾道:“小仪快梳洗罢,早些歇息,明日说不定还要服侍皇上呢。” 金颦眉头不由自主一紧,却还是起身接过了濡湿的巾子:“不知皇上这些天为何复又对我这般关切了?又是传我侍寝,又是提我位分,我有些想不通。” 麝兰抿唇笑道:“这还想不通?小仪天生丽质,又聪颖异常。皇上之前是被小仪冷淡的态度气着了,这会子想通了,心中自然是放不下小仪的!” 金颦笑道:“你倒是会说话。”说着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天生丽质吗……” 麝兰点头:“那当然了!都说从前重旸宫的前贵妃一笑倾城,我看不过尔尔,长得跟个妖精似的,不若我家小仪碧玉端秀,温婉可人呢!” 明明是夸人的话,到了金颦耳中竟莫名成了“不过只是碧玉罢了,人家可是有倾城倾国之姿的”,这么一想,金颦心中便又极不好过了,秀眉紧紧拧起来,再也舒展不开,连着巾子都攥了紧。 “小仪,小仪,你怎么了?” 金颦如梦初醒,别开头:“没事。不过想起了当日在凤禧宫揭发前贵妃的事,你做得很好。” 麝兰骄傲地笑着:“谢小仪夸奖,这是奴婢应该的。”说着,麝兰又有些疑惑,“不过说起来,奴婢心中始终有些奇怪,中秋那晚,小仪醉酒,为何会去亲昭妃呢?” 金颦心中一凛,嘴上却极淡定:“你也说了,我不过醉了。” 麝兰点点头,又叹道:“这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竟有喜欢女子的,真是怪哉。不过这昭妃也是从容不迫,心上人都命丧黄泉了,竟还什么动静都没有,可见不是个真心的,说不定啊,还真是那贵妃强迫的!如此一想,小仪,我们还算做了好事,积德了呢!” 金颦敛下眉眼,似在隐忍什么,许久才道:“够了,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麝兰无缘无故被说了一顿,心中自然有些不爽,正瘪瘪嘴要告退,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颦妹妹睡了没?” “是雁常在。”麝兰警觉地瞪了眼。 “我已经……”金颦开口便要拒绝。 然而杜雁手比金颦嘴快,早已推了门跨了进来。杜雁笑得慈眉善目,打量金颦周身一圈之后,上来挽了金颦的胳膊:“妹妹还没睡,真是太好了!” 金颦被弄得一脸莫名其妙:“这……不知姐姐深夜造访,有何来意?” “睡不着罢了,想起我们姐妹许久没有好好谈谈心了。之前呢,的确对妹妹有些许不满,可回头一想,不过过眼烟云,倒是我这个做姐姐的小气了,因而就过来先跟妹妹陪个不是。”杜雁说得诚恳极了。 金颦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杜雁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杜雁见金颦不说话,古怪地望着自己,颇有戒心,便又褪下腕上的和田玉镯,塞到金颦手中,笑道:“我知道妹妹为人谨慎又小心,只是我这次确实是真心的,妹妹也不用再怀疑什么了,再怀疑我便要伤心了。” 金颦揣着还带着杜雁体温的玉镯——这镯子从未见她戴过,成色亦极好,想必是赏赐的好东西。金颦想着赶紧把镯子又塞回给杜雁:“我答应你就是,这镯子却是受不得。” 杜雁拿着镯子,仿佛揣了块烫手山芋,好说歹说才劝服金颦,戴在了其腕上,这才放心地舒口气,笑道:“我看今夜月色极为清朗,又没什么云,正是散心的好时候。再过些时日,天气就冷了,夜里早早地落了霜,便再难出门了。今日我们姐妹冰释前嫌,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如何?” 金颦还是有些警惕:“今日有些晚了,不如来日再早做打算?” “妹妹还是防着我不是?”杜雁自嘲地笑笑,摊摊手,无奈极了,“好罢,看来我确实不是个做好人的料子。”说着便要伤心地走开。 见杜雁如此,金颦有些过意不去,又摸了摸腕上的镯子,终于拉了她的衣袖,道:“我与你去便是了。” 临走,金颦好说歹说带上了麝兰一道,杜雁侍婢纤云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同行了。如此一来,金颦便放心多了,就算杜雁想搞什么鬼,有人看着总归下不了手。 夜黑风高,广寒月戚。 第二日鸡鸣,打更的小太监在御花园最大的八卦谭中发现一团水草,暗觉怪异,便鬼使神差将其打捞上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得差点屁滚尿流—— 居然是一具面色惨白的女尸,浑身装饰已卸,唯有腕上一个通透羊脂玉手镯极为惹人瞩目。 小太监喘着粗气定下心来,贼亮的眼珠子扫一圈,嗯,四周无人,镯子不错,能卖不少钱,可这是死人…… 不管了!上有老,下有小,皇天有眼,厚土在下,鬼神莫怪……小太监口中念念有词,大着胆子将女尸手上的镯子扒了下来,赶紧揣进怀中,然后扯着嗓子喊起来—— “出事啦!死人啦!快来人啊!” 第七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六章 正当御花园内乱成一锅粥之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闪进了凤禧宫的寝殿。 “参见皇后娘娘。”杜雁笑得谄媚,只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眼睛下面俩黑眼圈表明昨日一夜睡不安稳。 “事儿都办妥了?”陈嫀显然从容多了。 “妥了妥了……”杜雁擦擦额头的汗,脱口道。 “那镯子可戴上她的手了?”皇后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 “戴着呢!嫔妾亲手把镯子戴上她手腕的,出不了差错!” 陈嫀抬眼扫了杜雁一眼,道:“最好不出什么差错,不然本宫连着你一起收拾。” “是是……”杜雁心中一颤,直呼倒霉。 “好了,先下去罢,收拾收拾,不久之后便有好戏看了。” 陈嫀起身挥了挥手,杜雁便赶忙碎步出了去。 午时未到,早朝一下,汝怀便从连常年口中听闻了这个惨绝人寰的消息,又惊又骇地匆匆赶去了御花园。 八卦谭边上堆着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块,亦垂着一大圈枯黄的杨柳,小径上满满铺着鹅卵石,分明是如此赏心悦目的秋景,却因此事平白多了几分萧索。 连常年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引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登时噤声,一时间分出条路来。 金颦的尸身被抬放在铺着白布的简易台子上,白布盖了金颦的身子,只露出半张惨白的面孔,检查的宫人垂着手皆站在一边。 见到此景,汝怀不免有些动容,紧紧握了手中的菩提子串,不忍看金颦,只怒目望着那几个宫人:“怎么回事?给朕说清楚!” 为首的宫人推不过,只好大着胆子上前道:“回禀皇上,颦小仪是今日清晨被发现的,身上也没有打斗奋力挣扎的痕迹,面色柔和得很,像是不小心摔进谭中的……” “大晚上的,她来御花园做什么?”汝怀怀疑道,“她身边的奴婢呢?” “这奴婢,臣妾已经带来了。”皇后的声音从灌木丛后面传来,连带着“噗通”的下跪声。 “奴……奴婢麝兰,参见皇……皇上。”麝兰鬓发乱糟糟的,极为六神无主,连舌头都捋不直。 “说,为什么不看着你家主子?落了水的时候你在何处?为何不及时禀报?”汝怀一口气问了不少问题,本就茫然的麝兰此时更是惊慌失措。 见麝兰“我我我”我了半天吐不出话,陈嫀亦不紧不慢地在边上道:“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要是敢胡言乱语,就等着给你家主子陪葬去吧。” 麝兰听了,险些哭出来,又是磕头又是抹眼睛,抽噎着说:“小仪昨夜不知为何,硬是要来御花园,说是……说是赏景,奴婢拗不过,便随着一同来了。岂料,这夜里,夜里风大,小仪便叫奴婢回去拿件袍子过来。可等奴婢过来,小仪却已经不见了,奴婢找了半天,又困又累的,本想着叫更多人一起来找,可那时已经太晚,御花园中又少有人经过,奴婢一个没挨住,便不小心睡了过去……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竟出了这等……”说着,麝兰便放声哭了起来。 “不中用的贱婢,遣送去司正局押着!”皇帝被吵得耳朵疼,便一挥手皱眉道。 “皇上饶命,饶命……”麝兰的声音越传越远。 麝兰被拖着经过王鄞身边时,竟还手疾眼快地抓了王鄞的衣角,泪眼婆娑,极为可怜:“娘娘,娘娘你要救救奴婢!小仪是无辜的,她是被陷害的……”那句“陷害”,麝兰倒是极有分寸地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什么人听到,害了性命一般。 王鄞望了她一眼,轻轻将她的手拨开,微笑道:“孰是孰非,本宫心中自然明白。” 麝兰如遇救命之恩,边被拖着边磕头感谢。 王鄞转身哼一声,勾了勾唇角,用极低的声音问身边的槐桑:“妥了?” “自然,完全按照娘娘的吩咐,一丝不差。”槐桑亦小声道。 王鄞点点头,换上副紧张的表情,提着裙角快步朝人群那边走去。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王鄞声音中有些隐隐的哭腔,不等汝怀叫其起身,她便抬头远远望着台子上金颦惨淡的容颜,生生地红了眼眶,“这好端端的一个人就如此没了,当真叫人唏嘘……” 汝怀亦叹口气,安慰地轻轻拍了拍王鄞的肩头。 陈嫀装模作样地那丝绢拭了拭眼角,又小心走到金颦边上,围着走了一圈,问检查的宫人道:“确定是不慎落水?没有丝毫异样?” 宫人互相望一眼,有些犹豫地点点头。 陈嫀又小心翼翼地揭开金颦身上盖着的白布——只见其双手叠放在腹部,袖口遮了手腕。陈嫀皱一皱眉,不去看金颦那令人发毛的模样,一咬牙伸手拉开其袖口。 这么一看,陈嫀便震惊了,金颦双手腕上全没有自己特意安排下的手镯! 陈嫀瞪着眼倒退一步,不相信地再确认一遍,然而这玉镯的确没有出现在她手上,不翼而飞了。 陈嫀心中乱成一片,故作淡定地铺好白布,嘱咐那宫人道:“再好好查查清楚,不得有误!” 宫人连声应是。 陈嫀退回原地,眼神中带着严厉,狠狠盯了站在环翠宫那群前来看热闹的小姑娘中的杜雁,杜雁赶紧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哎呦,这是什么?”跟着王鄞一同过来的虞天熙从王鄞身后走出,遥遥指着谭边两块大石的石缝,疑惑道。 被虞天熙这么一指,众人眼神都被吸引过去—— 被解了霜的水打湿的石块黑黢黢的,缝中一抹松绿色极为显目。 “皇上,是个碧玺珠步摇。”连常年接过后便呈给汝怀。 “皇上,说不定是颦小仪不甚落下的。”陈嫀心中有些不祥,便主动将这步摇归给了金颦。 “臣妾倒不觉得,还是调查清楚为好,这颦小仪周身没有一个首饰,平白无故的,又为何戴了个繁琐的步摇?”王鄞道,“臣妾以为,个中定有隐情。” 陈嫀眉头一皱,看一眼王鄞:果真这丫头另有对策,只是那玉镯竟然消失了,真是可惜…… 而不远处本就十分惴惴的杜雁一眼瞧见这步摇,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这不是自己的步摇吗?为什么此时出现在了这里?! 心知肚明也就算了,身边那些个所谓的“好姐妹”竟全然不识趣地望着杜雁,叽叽喳喳道:“雁姐姐,那不是你的步摇吗?” “什么?这是你的?”汝怀攥着步摇的钗柄,快步走向环翠宫的那群小姑娘。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皇上明鉴啊!”杜雁一口回绝。 “你们说,这是不是她的!”汝怀继而又问其余的姑娘。 “嫔妾……嫔妾不知道……”小姑娘没见过世面,吓得面色煞白。 “不说清楚,一个个把你们全送进冷宫去!”汝怀声音一响,的确颇有威慑。 “是……是的,前几天还见雁姐姐戴来着!”小姑娘吓得丢魂,一句话说得差点咬了舌头。 “说,究竟怎么回事?!” 皇帝与皇后,王鄞一同站成了齐齐的一排,杜雁跪在圆滑卵石之上,那叫一个面如土色。 “嫔妾……不知道啊!皇上!嫔妾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步摇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颦妹妹偷偷拿了,然后不小心……”杜雁开始胡编乱造。 “你的意思是,颦小仪偷了你的步摇,继而投湖,就是为了诬陷你?”王鄞道,“你这理由未免太牵强了罢。” “不是的,嫔妾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鄞噙笑道。 杜雁眼珠子乱转,忙拉着皇后裙角道:“娘娘,娘娘你知道嫔妾是无辜的,你一定要为嫔妾主持公道啊!” 陈嫀皱了皱眉,见汝怀看着自己,忙一脚踹了杜雁的手,撇开眼睛:“本宫怎么会知道你是不是无辜?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不过。” “皇后娘娘……”杜雁一脸不可置信。 “来人,把这泼妇与她的侍婢一同送到司正局看着,好好审问清楚!”汝怀转身背着手,走开几步,“颦小仪的尸身没问题就先送回环翠宫停着,收拾干净再入殓。” “是。”身后的太监们齐声道。 杜雁被拖走之后,环翠宫的那些小姑娘亦哆嗦着跟着抬尸体的一同退下了,谭边瞬间清静不少。 王鄞叹口气,道:“这些日子宫中真是不太平,接二连三地出这么些大事,可难为皇上了。” 虞天熙神神秘秘接口道:“更骇人之处便是,颦小仪与前贵妃皆是横死,嫔妾听说横死之人怨气甚大。这秋风瑟瑟的,怪渗人的……” 汝怀听了,脸色变了变。 “胡说什么!”皇后厉色看着虞天熙。 王鄞见状,拦了皇后的手,紧张地对汝怀道:“皇上,虞姐姐说的有理啊……不如请些与皇上交好的道长前来做做法,也好叫众姐妹求个心安啊!” 汝怀重重一点头,他心中必然也是害怕的,王鄞这么一说,正中下怀,于是汝怀便对连常年道:“你去吩咐内务局,再出几百两银子布置,请沅灵山的道长们下来布道做法!” 此话于陈嫀,不啻又是一道晴天霹雳。 “皇上,后宫年年死人,这……也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罢。宫中人来人往的,人心不稳是小事,若再闹出些什么乱子可如何是好?”陈嫀脸上虽平静,眸中却满是焦急。 “无妨,朕与那些道长有些交情,不过几日的法事,也省得宫中这些妇人家絮絮叨叨。”汝怀说着,疑惑地望着皇后,问道,“区区两三百两,内务局还是拿得出的罢?” “拿……拿得出,拿得出。”陈嫀赔着笑,身后青竹扳了扳手指,默默吞了口口水。 王鄞含笑望着陈嫀,又看看青竹,察觉这主仆两人表情不太对,便冲槐桑使了个眼色,槐桑点点头,表示明白。 正当几人准备往回走时,人群外面传来个大太监训斥的声音:“小兔崽子,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公公,我……我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你缩头缩脑的作甚?咦……这是什么?玉镯?成色不错啊,哪来的?” “这是我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还给我……” 听到玉镯,陈嫀的眼睛便亮了,一声喝到:“吵什么?!都到跟前来!” 第七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六章 第七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七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七章 听到陈嫀的呵斥后,两个太监畏缩地从人群中间钻出来,一个看起来位分高些,一个却是最底层的。 “什么玉镯?怎么回事?”陈嫀又来了威风。 “回娘娘,就是这个镯子……”大太监嘿嘿笑着,将方才虏获的玉镯献宝似的交给陈嫀,“奴才见不似俗物,便随便问了他几句。” “这是你的镯子?”陈嫀问小太监道。 “是……是的。”小太监哆嗦着嘴唇,不敢看几人。 “混账!这分明是昭妃娘娘进宫之时,本宫亲手送给她的!何时竟成了你的?!”陈嫀凤眸圆瞪,极为骇人。 小太监是伏在地上再也起不来,直鬼哭狼嚎:“奴才一时钱财迷了心,这是今早奴才发现颦小仪时,从她手上取下来的!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 “哦?竟是如此?”陈嫀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王鄞,将玉镯交给汝怀,“皇上,这确实是臣妾当年送给昭妃的,十成十的羊脂玉,内侧有丝血痕,错不了。” 汝怀接过镯子,仔细瞧了瞧,狐疑地拿着镯子问王鄞:“的确是你的?” 王鄞端详半晌,心中一惊,想起方才陈嫀检查尸体时的模样,瞬间清明起来——原来竟是想用此计一石二鸟,这小太监出现的也太是时候了。 “回皇上,的确是娘娘送臣妾的。只是这镯子在去年臣妾搬入肃玉殿时便已不胫而走了,臣妾不知为何它此时复又出现了。”王鄞如实道。 “说是戴在颦小仪腕上,昭妃莫不是此前与颦小仪在一起?昭妃难道与小仪之死有关?”皇后好容易抓着把柄,便不依不挠道。 王鄞失笑道:“娘娘也太过草木皆兵了,莫说臣妾确实不知这镯子为何在小仪手上,就算的确是臣妾送的,那也不能说明就是臣妾昨夜所送,也许是臣妾前几日送的呢?” “你——”陈嫀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够了!如今不是争辩的时候,最可疑的还是那雁常在。狗奴才随便说几句就信了?先把他一道关押起来,候时审问!嚷嚷地朕头晕,散了!”汝怀蹙着眉头道,看两人一眼,便转身走了。 “皇上……这,还没弄清楚呢!”陈嫀极不甘心,皱眉只能跟着一同离去。 “娘娘,方才好险。”槐桑道。 “现在倒还好,若真出现在颦小仪手上那才叫百口莫辩,皇后果真手段高明。幸好昨日有你通报,才能先摆他们一道,如今雁常在必是吃定亏了,只是不知她会不会将背后之人一并吐出来。”王鄞抿口水润了润喉。 “先下手为强,现在正是午膳时间,娘娘不如趁着众人皆歇息之际便赶去司正局,逼问一番。那雁常在此时没有皇后为其巩固心理,防线正弱呢,随便恐吓几句便成了。”槐桑道。 王鄞微微一笑,赞许道:“不愧为番强走壁的高手。” “娘娘过誉了。”槐桑一低头道。 司正局,日头高悬,几个看守的嬷嬷皆下去吃饭歇息了,监看室内登时便只剩了几个双手双脚捆绑在十字柱上的人。 杜雁与其婢女纤云被关在一起,杜雁有气无力道:“我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还抱着一丝希望去做了,你说皇后娘娘会不会救我啊?” “皇后娘娘一定会来救的,常在你别急。”纤云倒还护主,没急着抱怨。 “你说也真邪了门了,我的步摇怎么就跑那里去了?”杜雁百思不得其解。 纤云被杜雁这么一提,眼中一亮,道:“常在,今早我们不是瞧见一个黑影从门口晃过吗?” “你不是说那是黑猫吗……等等,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陷害了?!”杜雁来了精神。 “不错。”王鄞带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吓得屋内两人又是一阵心惊肉跳。 “你能用那玉镯子陷害本宫,本宫若再不想点办法,可不就栽在你手上了?”王鄞笑着进门,身后跟着槐桑与几个谄笑着的嬷嬷。 “你怎么知道那玉镯的事?那镯子不是失踪了么?”杜雁亦是亲眼看到金颦手上空无一物的,此时便疑惑地脱口而出。 “本宫记得,你被押走时,那小太监还未出现罢?怎的,你也知道那镯子?”王鄞凑近些,问道。 杜雁咬着唇,眼珠子一转,赶紧道:“不知道!嫔妾胡乱说的,娘娘莫当真!” 王鄞哼笑一声,拍手道:“好极了,就算玉镯与你无关,那步摇又作何解释?” 杜雁眨眨眼:“你不是说是你陷害我的吗?” “本宫说什么你还当真了?那,若本宫说,现在便要了你的命,你可信?”王鄞似笑非笑地盯着杜雁。 槐桑见状,从烧红的烙铁丛里拎出一块,吹了吹便面无表情地靠近。周遭几个嬷嬷极为配合地开始捋袖子。 一向养尊处优的杜雁一下便吓得哭了出来:“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快救救我啊!” “为何又扯到皇后娘娘了呢?”王鄞笑着问道。 杜雁泪眼涟涟地抽泣半天,没说出话来。 “说啊,为何不说了?”王鄞皱了皱眉,槐桑便又靠近一步,火红的烙铁眼看着便要贴到皮肉之上,杜雁倒没叫,旁边的纤云却尖叫一声,继而晕了过去。 感受到滚烫的温度,又被纤云这么一搅,杜雁终于哇哇道:“我说我说!都是皇后娘娘叫我做的啊,一切与我无关啊!娘娘放过我罢……” “满口胡言,既然你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那我那玉镯是怎么回事?”王鄞铁了心要全盘套出来。 “我不知道啊!那是皇后娘娘给我的,我只顾推了金颦入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杜雁拼了命地躲开那烙铁。 “荒谬!”话音刚落,陈嫀一声喝断,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进来。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王鄞冲槐桑使个眼色,槐桑便赶紧收了烙铁。 “未经允许,谁让你私自来拷问的?”陈嫀气得脸色发青,转而又冲杜雁道,“你这蹄子,敢在这里污蔑本宫,来人,掌嘴四十,打到说不出话为止!” “是!”几个嬷嬷干脆道。 “且慢,皇后娘娘,雁常在方才说谋害颦小仪之事皆是你一手安排,不如先问清楚后再动手也不迟?”王鄞拦了下来,道。 “还有什么好问的,这摆明了就是瞎说!还等什么,动手啊!”陈嫀急道。 “莫不是皇后心虚了?”王鄞笑道,“雁常在手脚不利索,在潭边掉了步摇,落了马脚,着实不是个好棋子。” 听到这话,杜雁着急地叫道:“娘娘莫听昭妃的,那步摇是她设计陷害的!昨日嫔妾根本没戴……” 没说完,皇后一个眼色,青竹便亲自上前,眼疾手快地一个耳光伺候上去了。 “哼,你可别得意得太早,本宫还没问你那镯子的事呢,你的镯子为何会出现在颦小仪的手上?”陈嫀冷笑道。 “雁常在不是都说了吗?是皇后你吩咐的一切,娘娘想陷害我,娘娘可真是歹毒啊。可怜那颦小仪,无缘无故便死在了你手上。”王鄞不急不缓道。 陈嫀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设计害我?不如将颦小仪的侍婢麝兰押过来一道问!” 站在边上的几个嬷嬷神色有些古怪,好容易才开口道:“娘娘,方才您不是下令毒打麝兰吗?此时她已经晕死过去了……” “你……”皇后没料到这几个嬷嬷这么没眼力劲,一时语塞。 “皇后娘娘,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不知皇上知晓会如何处置呢。”王鄞啧啧叹道。 陈嫀眯眼道:“皇上自然火眼金睛,别以为有点手段便能只手遮天,姜还是老的辣,昭妃。” “自然,自然。”王鄞笑道。 碧沁阁外黄叶夹杂松针的幽碧,一派秋高气爽。 “娘娘,皇上下午便为前方粮草之事出了宫,明日才能回来。”贻川打听了消息,等在碧沁阁急得来回走,一瞧见两人回来,便赶紧上前道。 “这么巧?”王鄞想了想,道,“必然是皇后让宰相帮的忙,在拖延时间呢。槐桑,今晚盯着司正局,决不可让皇后杀人灭口。” “是。”槐桑一颔首,又想起些什么,道,“对了,娘娘,方才从司正局出来,皇后走在我们前头,奴婢远远听到其在吩咐青竹,要卖些东西。” “哦?果真钱财都流出宫了,连区区几百两都拿不出了吗?”王鄞挑眉,道,“可听清要卖什么?” “离得太远,听不太清,只依稀听闻什么撒玉什么屏风,是个挺长的名字。” “紫檀木撒玉作八仙过海屏风。”王鄞淡淡道。 贻川道:“那屏风不是前些年皇后生辰,皇上赐给她的吗?当时还放在殿内,炫耀得像只孔雀似的……” 王鄞点点头,计上心头,笑着说:“这皇后当得未免也太窘迫了,白白又露了个破绽。” 等至二更,霜降枝头,寒意透窗。 王鄞毫无睡意,一遍遍抚着手中的团扇。 这扇子一直压在箱底,先前是害怕面对,如今重见,却别有另一番滋味。上头的女子,不知为何,王鄞越看便觉得越像祁无雪。素颜侧身,抿唇一笑,天地皆为之嗟叹。 这几个月发生一连串的事,那些远离皇宫的风花雪月,细细想来,竟恍若隔世。祁无雪在身边之时还好,倒并未觉得难捱,而她不在,漫漫永夜,却仿佛看不到尽头。 王鄞放下扇子,双手覆上面庞,祁无雪,祁无雪…… 她强压住提笔一诉衷肠的想法,是啊,如今正是紧要关头,若随便出点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了。王鄞深深吸了口气,眼眶有些湿。 “娘娘,槐桑回来了!”贻川在屋外敲敲门。 王鄞忙擦干不慎滑落的眼泪,起身道:“进来。” “娘娘,奴婢有罪。”槐桑一进门便请罪道。 “怎么?还是让皇后得逞了?杜雁死了?”王鄞皱着眉头问道。 槐桑沉重地点点头:“奴婢到司正局时,雁常在已经被人押着,撞破了脑袋。那两个婢女一个被逼着咬舌自尽,一个本就被打得没了多少气了……不过,待奴婢过去时,那个叫麝兰的还没死,奴婢去时特意带了药,能续个一时半会。” 王鄞显然没想到皇后能狠毒到如此地步,不免有些惊骇:“为了堵住雁常在的口……皇后真是太可怕了……”王鄞抚了抚胸口,倒退着又坐回凳上,许久才道,“无妨,还有个麝兰在便好,明儿一早便去看着那麝兰,万不可再出差错了。” “是。”槐桑道。 第二日一早,汝怀便急匆匆赶着去了司正局。昨夜便听宫中传言,此事与皇后息息相关,正一肚子疑惑,不料,刚到司正局,只听得凄凄惨惨的哭声—— 雁常在因不堪重负,撞墙自杀谢罪。其侍婢纤云亦咬舌自尽。 而那被打个半死——都盖上一张草席了的麝兰,忽然诈尸了……不对,是挣扎着醒过来了。 第七十七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七章 第七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八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八章 众人见麝兰醒来,自然将其押着送至汝怀面前。 “皇上,皇上救命……”麝兰不住咳嗽着,伏在地上又是一阵泪眼朦胧,“皇后娘娘要打死奴婢……” “皇后?”汝怀扫了一脸铁青的陈嫀一眼,问麝兰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何皇后要打死你?” “事到如今,奴婢便全说了,也好还主子一个公道……那日,那日夜里,奴婢亲眼看见雁常在趁着主子靠近谭边,便推了她一把。主子不擅水性,奴婢本想救她,可雁常在及纤云却死死拉着奴婢,说什么若坏了皇后娘娘的大计,定是要奴婢的命的……奴婢……”没说完,麝兰便又开始按着胸口咳嗽。 陈嫀此时倒是镇定多了,她掩唇笑道:“皇上,这丫头倒是会说话,可臣妾的确从未做过此等下三滥的事儿。如今闹事的雁常在及纤云都已没了,算是死无对证了,若任凭这丫头信口雌黄,臣妾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皇上明鉴,还臣妾一个清白。” “皇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麝兰跪着往前挪几步,又开始嚎啕哭起来,“小仪,奴婢对不起你啊……” 眼见着这一身脏污的奴婢就要扒上皇后的裙角,青竹一皱眉,便上前一脚踢了上去,谁料,这轻轻一脚竟让这本就悲痛欲绝,气息不稳的麝兰往边上一摔,撞上个柱子,立刻断了气。 这下好了,又是一条人命。 汝怀气得要死,就算没法子一时定皇后的罪,于是便迁怒于青竹,当即便要撵了这青竹去浣衣局。 岂料,就在场面混乱之际,太后竟一脸严肃地到了场。 青竹原是太后的人,皇后亦是其表亲。听了汝怀压着怒气的解释之后,太后抿口茶,便笑着安抚道:“哀家道是什么大事,这宫中又不是第一日死人了,何必如此大动肝火的。佛家都道慈悲为怀,青竹不过紧张自家主子,不是什么大过失,哀家看啊,就罚她扣除半年的俸禄,给那死去的奴婢抄个几遍的《往生经》便了事罢。置于皇后嘛,如今证人皆不在了,亦不好随意定夺,不若就委屈皇后面壁思过三个月算了!还是赶紧将那几个可怜姑娘下葬罢,大事化了,小事化无,后宫才能重归平静不是?” 太后口气极为轻巧,也不管不顾那所谓的“证词”,想必是铁了心来为皇后洗脱的。汝怀听了麝兰死前的话,心中早已七分认定是皇后所为,然而太后都开了口,自然是没法了,于是汝怀只能狠狠剜了微笑敛眉的陈嫀,无话可说。 “既然如此,臣妾便受了这罚,也算为死去的这些亡魂积点德罢。”陈嫀叹口气,又轻轻抹了抹眼角,瞧着极为真诚。 王鄞一直淡淡笑着,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死了两个无足轻重的妃嫔罢了,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然而这才刚刚开始罢了,太后能保得了皇后一次,却难免保得了第二次。且瞧着皇上的模样,心中亦是极为不服的,对皇后所作所为更是不满。 想到这里,王鄞便稍稍安了心,有了汝怀这态度,不怕接下来一连串事扳不倒皇后。 从云绯馆出来,王鄞拨开小径入口的乌桕枝,走着走着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已是将近深秋,满林的乌桕遮天蔽日,站在路中间,仿佛被一片滚滚烈火所包围。那日亦是在此处,被莫名其妙窜出来的祁无雪拽了跑,只是如今就是等上半晌,亦不会出现那抹让人难以忽略的身影。 这皇宫,说小不小,说大却亦不大,就这么一块地儿,到处都有她的影子,眯着眼好像伸手便能触得到她,定睛一看却又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记忆这东西着实令人头痛,明明是应该聚精会神对付陈皇后之际,却冷不防又跑出来,搅得人直想要放弃,只想不顾一切逃离这一切。 王鄞伸手接了片被风吹落的叶子,忽而想起昨夜之梦,那些场景早已模糊,唯一刻在脑中的便是祁无雪站在莲花深处冲自己招手,她裸露着纤瘦笔直的小腿,鹅黄衣袂翩翩拂在玉白肌肤,她笑得烂漫而放肆,远处水墨远山皆为之惊叹。 她只平常一句“姐姐,快来”王鄞便如同失了理智一般,仿佛眼下所苦心经营的一切丝毫敌不过她的只言片语,方寸眉宇。 梦醒之时竟不知所在何地,茫茫然伸手,身侧却是空的。 王鄞摇了摇头,手指揉着太阳穴,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况且此时正是紧要关头,怎可被胡思乱想所羁绊。 古人有云,成大事者,必无所牵挂。如此想来,倒是极为精确的。 王鄞苦笑着松开那片枯叶,叶子旋转许久才落地,那一刻仿佛终于寻得归宿一般,稳稳妥妥地归于尘土。 “娘娘?”贻川耐不住性子,终于忍不住提醒,“娘娘,我们还要去凤禧宫呢……” 说着,槐桑在边上狠狠捅了这不识趣的贻川一肘子。 “干嘛,本来就是……”贻川不甘示弱地回瞪了槐桑一眼——自从有了这死人脸在边上之后,自己就仿佛被全方面压制了,浑身不舒爽。 “好了,你说得对,我们还要去凤禧宫呢。”王鄞轻声道,闭着眼睛深呼吸,方才迈出了一步,“一切只刚开始,背后之人还没受到惩戒,怎能篑于一时。” 凤禧宫冷清得很,距离金颦落水而死一事已过去半月,陈皇后许是从此事中亦得了教训,低调许多,规规矩矩地照着太后的话在凤禧宫为那四人吃斋念佛,偶尔还抄抄各种经文,俨然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青竹端着一叠宣纸从殿前经过,见到王鄞便下来行个礼:“参见昭妃娘娘。” “皇后娘娘可在?”王鄞和颜悦色问道。 “娘娘昨夜抄经文吹了风,今日有些头痛,此时正在后殿歇息。”青竹恭色道。 王鄞惋惜道:“既是头痛歇息,本宫便不便进去打扰。只是本宫近日甚是想念小皇子,便特意带了些小点心过来瞧瞧皇子,不知青竹姑姑可否行个方便?” “这……”青竹有些迟疑,想了想还是说,“庚玄皇子近日专心学业,且没有皇后娘娘的命令,恐怕……” “本宫那地方离着凤禧宫也不近,特意过来一趟,只想着与皇子说几句罢了,姑姑难不成连这都不许,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罢?”王鄞笑道,“若要求得皇后允许,那本宫便在此处候着便是,本宫倒是无所谓,只是若传了出去,还不知会如何形容你这如此‘谨慎’的奴婢呢,只怕连皇后娘娘都要被莫名冠上‘不近人情’的头衔罢?” 说完,青竹皱了皱眉,又尴尬笑道:“昭妃难得来一趟,怎有拒人千里之礼,方才是奴婢疏忽了,娘娘还请跟奴婢来。” 青竹脸色不甚好看地瞧了宣明阁的门,又与那少傅解释一番,少傅便转身放了庚玄出门。 一听到这好消息,庚玄便扔了手中纸笔,谁料,这一激动,竟将墨汁洒到了青竹衣裙上,浓浓浅浅一大滩。 青竹深吸口气,从牙缝中挤出来几个字:“皇子,这是今日第二次了。” 见到此景,庚玄登时大气不敢出一口,束手束脚地往后退,后背撞上个人,更是缩了脖子。抬头一看,竟是王鄞,庚玄才高兴地抱着王鄞,可还是偷偷露出只眼睛,看了看那站在原地已经结成块冰坨子的青竹,轻声道:“鄞娘娘救命!” 王鄞自然瞧见青竹满裙的墨点,笑着拍了拍庚玄的头:“做了错事,当然要道歉了,我却怎能救得了你的命。” 听到这话,庚玄没了法子,只好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离得青竹远远的,刚缩头缩脑地要开口,青竹便笑着道:“奴婢不过下人罢了,皇子用不着道歉。” 这笑在庚玄眼中堪比万箭齐发,刷刷刷,都是要人命的!庚玄求助一般转而望向王鄞。 “既然姑姑说不用道歉,那便作罢吧。”王鄞笑着过去牵了庚玄的手,往门口走了几步,又转身对石化的青竹笑道,“对了,姑姑不如先去换身衣裳罢,这满身污点的也不甚好看。” “无妨,习惯了。”青竹拿手巾擦了擦,便跟在两人后面出了门。 王鄞瞥她一眼,说:“本宫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姑姑还怕本宫与皇子单独在一块,伤了皇子不成?” “这……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青竹恢复一脸平静,“奴婢只是尽看管皇子的指责罢了。” 王鄞挑眉:“随你罢。” 庚玄缠着王鄞讲故事,王鄞拗不过,便只好扯了幼时娘亲哄自己入睡时的故事来,谁料这庚玄从小被灌输四书五经,治国之道,却从未听过如此幼稚的故事,竟是听得津津有味,差点连最喜爱的糕点都忘了吃。 而王鄞几次偷瞟青竹,其皆远远立着,连表情都未变一变——果真监看得严严的,就怕自己搞出什么鬼来。 王鄞心中不禁不屑一笑。 正讲到*处,小院外头快步进来个宫女,大呼小叫着:“青竹姑姑……” “怎么?”青竹皱了眉,望着来人,“娘娘醒了?” “皇上与虞贵人来了凤禧宫,这不是这个月皇上第一次进凤禧宫嘛,皇后娘娘也顾不上午休了,现下正到处寻人找你呢!你也知道娘娘起来脾气不甚好,周围的几个都遭了骂!”小宫女喘着粗气,边说边冲王鄞弯腰行礼。 “这……”青竹略一思忖,大约想着两人一时半会搞不出什么鬼来,便恭敬道,“娘娘,奴婢有事先告退了。” “请便罢。”王鄞点点头,笑得极为亲和。 眼见着青竹飞一般走出了院子,王鄞目光一转,定在庚玄期盼的眸中:“皇子,今儿故事先到这里。接下来,我们有更有趣的事要做。” 第七十八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八章 第七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九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七十九章 “皇上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叫臣妾好失礼。”陈嫀含笑从殿后转出,一身寻常便服,显得平和近人而不失端仪。 “本不该来打扰你午休,只是方才与虞贵人交谈之际,谈及前些年的事儿,心中有些感怀,便想着过来看看你。”汝怀难得面上柔和许多,想是在虞天熙提醒下,回想起许多从前还算美好的事了。 “皇上说的哪里话,皇上来,臣妾自然是极高兴的。青竹还不给皇上添茶。”陈嫀道。 汝怀在殿中来回走一遍,似是在寻找着什么,继而又问陈嫀道:“对了,前些年你诞辰之际,朕赐你的那屏风何在?” 陈嫀脸色顿时有些发白,强装着笑容:“皇上为何忽然提及那屏风?紫檀木撒玉作八仙过海屏风贵重又是皇上对臣妾的一番心意,臣妾自然藏得好好的了。臣妾这几天又作了几幅新画,皇上可要瞧瞧,指点指点臣妾?”说着,赶紧冲青竹使个眼色,青竹便俯一俯身,要下去取画。 “慢着,朕也就是偶发兴致想看看罢了,方才虞贵人说当日那屏风威风八面,惊座四方,朕亦对它印象深刻,这不才想着过来。”汝怀道。 虞天熙自然明白个中奥秘,冲陈嫀笑着说:“见皇后娘娘顾左右而言他,又不将屏风搬出来,莫不是……已经拿不出来了?” “虞贵人这是什么意思?”陈嫀双眸含威。 虞天熙道:“嫔妾不敢妄加揣测。” 陈嫀叹口气,道:“皇上,实不相瞒,那屏风确实被宫中的笨手笨脚的小太监打碎了。只怕伤了皇上的心,臣妾才瞒着没告诉皇上,望皇上莫怪。”说着,陈嫀深深作了个揖。 “哦?的确如此?”汝怀经了上次那事,已对陈嫀是不甚相信了。 “自然,臣妾怎敢欺骗皇上,不过半年前的事了,臣妾亦是心痛了许久。”陈嫀捂着胸口,极为悲痛。 “你骗人!父皇,儿臣前些天亲眼见到许多小太监前来搬了一座巨大巨大的东西走!那模样虽然盖着黑布,可看着就是块屏风。当时儿臣还奇怪呢,没想到竟是父皇赐母后的礼物。”庚玄从殿后跑出来,指着陈皇后道。 “庚玄!你说什么呢!”陈嫀紧蹙秀眉,惊愕而恨铁不成钢地握紧了拳头。 “确有此事?庚玄,在你父皇面前可不能骗人。”汝怀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便走到庚玄边上摸了摸他的头。 “儿臣怎会骗父皇,的确是儿臣亲眼所见。”庚玄信誓旦旦道。 汝怀瞪着陈嫀,质问道:“你又作何解释?” 陈嫀摊了双手,无奈道:“这……这屏风确实于半年前被打碎,臣妾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证明清白,庚玄,你这小子,平白无故的说什么胡话呢!你母后怎会命人抬走那东西呢!” “那就唤当日笨手笨脚的太监上来,也好还你一个清白!”汝怀一挥手,“连常年你跟着一起去,不可出什么差错。” 这下陈嫀没了辙,没想到会出这码子事,压根儿就没准备,且连常年跟着,不可能在私底下再交代,这可如何是好?陈嫀微微皱眉,抿唇没说话。 见陈嫀没动静,汝怀牵了庚玄手腕,走至陈嫀面前:“皇后,你倒是把人叫来呀!” “回皇上,臣妾愚钝,记不得是哪个奴才了。”陈嫀赶紧道,又觉得哪里不对,便死死盯着庚玄,“庚玄,为何诬陷母后?是不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我没有……”庚玄心中有些发虚。 汝怀攥着庚玄手腕,把他往前带一步:“你说庚玄诬陷你?他这么一个小孩子有什么目的要诬陷你?你说,那价值连城的东西究竟被你弄去哪里了?!” 眼见着汝怀大有揪着不放的趋势,陈嫀一时有了不良的预感。还未想好对策,庚玄便缩着手,大呼“痛”。 汝怀一骇,便松了手,一看庚玄已是双眼含泪,粉扑扑的小脸格外引人疼惜。 “你怎了?”汝怀关切问道。 “父皇按到儿臣手上的伤处了。”庚玄道。 “伤处?你怎会受伤?”说着,汝怀便拾起庚玄的手,快速解开其腕上的纽扣。 庚玄手背至小臂有长长一段青黑淤青,手心更是被打得轻微发肿,轻轻一触便疼得往回缩——当然,大部分是装出来的,毕竟手心的戒尺打痕都好几天了,而手背的更是大半是王鄞用稀释了的固墨小心涂抹上去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下汝怀是真火了,虽然不怎么亲,但毕竟是血脉相连,见着孩子伤痛,心中自然是紧张极了。 陈嫀亦是不解,转头望向青竹。 青竹看一眼庚玄的手腕,忙解释道:“皇上莫要怪罪,确实是庚玄皇子不听话。且皇后娘娘有令,叫奴婢好好管教皇子,奴婢望皇子成才心切,这才用戒尺打了几下。自然是轻轻的,可不知怎的……”青竹望着那面目可怖的青紫淤血亦是疑惑极了——明明昨天看时,已经淡得没什么颜色了。 “你这贱婢,算什么东西,别以为做过太后身边的人,就能无法无天,敢动手打皇子?你不要命了?!”汝怀怒斥道,“上次那事朕还没算完账,这下是要爬到顶上来了?要是不教训教训你,朕这皇帝算是白当了!” 话已至此,陈嫀亦不敢多言,只上来抚着汝怀起伏的胸口:“贱婢,本宫不过叫你关注皇子起居,何时让你教训皇子了?还不赶紧跪下请罪!” 青竹二话不说,赶忙跪下,直愣愣地盯着庚玄手上的伤痕:“皇上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只会奴婢瞧着这伤痕古怪,不知皇子能否凑近些看?” 庚玄心下明白,若是被其发现,自己是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吸了吸鼻子,放下袖子,往汝怀身后缩。 “贱婢!你看你把皇子吓成什么样了,还敢狡辩?来人,贱婢青竹竹板四十,罚去浣衣局苦役三年!”汝怀一手牵着庚玄的手,一手指着青竹道。 “是。”连常年一挥拂尘,身后几个小太监便拖了青竹要出去。 “皇后娘娘救救奴婢!救救奴婢!”青竹自然望着背着身子的陈嫀哭喊着。 只是此刻陈嫀亦是自身难保,哪还有什么精力应付这么多,只闭着眼,叹口气罢了。 “皇上且慢。”王鄞的声音从后殿传来。 汝怀一抬手,拖着青竹的太监们立刻停了下来,众人皆转身望向王鄞。 看到王鄞含笑的眼神,略略扫过青竹,仿佛饱含着嘲讽一般。青竹登时明白过来,这是被算计了!果真不能离开这女人半步,简直蛇蝎心肠啊!青竹此时是又悔又恨,只能咬着牙盯着王鄞。 “昭妃怎的也在凤禧宫?”汝怀领着抹眼泪的庚玄走近,好奇地看向王鄞手中,“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王鄞从容作个揖:“回皇上,臣妾方才在宣明阁陪伴皇子。听到皇上来了,便准备过来,岂料经过账房,却发现几个内务局的在窃窃私语些什么,臣妾听得怪异,便进去看了看。这几个奴才见到臣妾便吓得不成样子,臣妾更是奇怪,便随手翻了翻账本,才知其中大有文章。这便是臣妾拿来于皇上的账本。”说着,王鄞便将手中两本厚厚账本交给了汝怀,顺道似笑非笑地望了陈嫀与青竹一眼。 陈嫀此时是如遭五雷轰顶,她目光如霜地转身盯着青竹,青竹亦是茫然极了,那账房是自己亲手锁上的,更不可能有什么内务局的人了,且账目都妥善放在壁画后的暗格内,这怎么可能被她拿到手? 的确,那什么人啊话的都是王鄞随便编的,只是这账本却是真金火炼的。 汝怀沉着气,随手翻了几页,上头记载着这些时日凤禧宫钱财流入,更有变卖许多珍贵珠宝,家具的收入,且还记着一拨拨流出——分别流入不同部门,更有许多作坊,店铺。自然,这些皆是归属于陈宰相名下。 “这是凤禧宫的账簿?”汝怀脸色极难看地举着账本,盯着陈嫀。 陈嫀此刻早已明白过来这一切,她不怒反笑:“昭妃,你好歹毒的心!皇上,这摆明了就是陷害,这一系列的事,都是昭妃设计来陷害臣妾的!臣妾对皇上,可是一片忠心,怎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看了许久戏的虞天熙终于起身,笑嘻嘻地站到汝怀身侧,看了看账本:“皇上还没说这账本是怎么回事,娘娘怎么就知道是大逆不道之事了?指不定账本毫无问题,是昭妃看错了呢?可见娘娘你心中自是明白的。” “你……”陈嫀一时无言以对。 “怪不得你总在朕耳边抱怨内务局没钱,原来都落到外头去了,自然是没钱了。”汝怀背着手绕着一跪一站的主仆两人走一圈,语气极为阴冷,“你还有何话说?” 陈嫀登时红了眼眶,声声切切地拉着汝怀衣袖:“皇上,你不相信臣妾吗?臣妾在你身边十年了啊整整十年了,皇上你怎能不相信臣妾呢?” 汝怀气得一摔袖子,陈嫀便应势倒退几步。 “是啊,你这种人竟在朕身边十年了!朕的性命没坏在你手上,真是谢天谢地!”汝怀握着账簿,对皇后道,“你是太后的表亲,朕要敬你几分,因此暂时动不了你,但这事没完。”说着,他便再不听解释,负手快步出了门。 “皇后陈氏扰乱后宫秩序,以不为人知的目的敛财,导致宫中运转不周。特暂且禁足凤禧宫,剥除一切权力,六宫事宜由昭妃代为处理。” 第七十九章在线阅读 第七十九章 第七十九章 第八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章 陈皇后一事一石千浪,汝怀本就对其极为不满,循着账本的茬口难得打起精神好好调查一番,终寻得流出资金的源头。 然而陈宰相势力极大,一时半会难以动摇,且必然早已得知消息,将财务尽数掩藏好了。只好装着样子,调了亲兵进陈府搜索一番,本是装着样子意思意思,没先到,这么随便一翻,竟在独立衣橱中搜到一件灿灿夺目的黄马褂。 不消片刻,这黄马褂便送到了汝怀手中。这下好了,太后亦傻了眼,只能叹口气,拂袖而去,再也不管这码子破事了。 消息传到人烟萧索的凤禧宫,陈嫀目瞪口呆地跌坐在椅子上:“爹疯了吗?怎么可能去做这等事……”转而一想,又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定是遭了诬陷,诬陷啊!” 说着,陈嫀是又哭又笑,她跌跌撞撞走下高阶,目中布着不少血丝,金簪垂落,鬓发散乱些许。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陈家竟败在此等小人手中!” 见此情景,几个宫女皆惶惶然退出殿堂,心道皇后失心疯了。 三日后,宰相府邸被彻查,终究搜索出一部分宫中传出的珍稀珠宝首饰,亦在內窖存了几千两官银,其壮观程度,堪比黎国国库,当日前去搜查的侍卫们一个个见着,眼睛都快发直了。 其后,追查与宰相有关的各家店铺账房,一箩筐揪出十来家,皆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 当然,依照汝怀的脾气,要细细追究是不可能的,然而就算没有追查完全,仅凭这些,宰相亦是轻而易举能被革职的。 不久,圣诏便下来了。 宰相陈氏密谋造反,扰乱朝纲,以不正当手段敛财数千两。念其劳苦功高,赐鸩酒一杯,满门抄斩。其女陈嫀贬入冷宫,生死由天。陈氏名下皇子庚玄归昭妃所有。 圣旨一下,满宫皆惊。 “娘娘!好消息好消息!皇后被打入冷宫了,不多时,庚玄皇子就将被领到娘娘身边了!”贻川像只喜鹊一般一溜烟窜进来,满脸高兴,又冲槐桑道,“你这死人脸办事倒也利索,这黄马褂一事一出,宰相就是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王鄞仿佛如梦初醒,僵直着脖子转身看了她一眼,才微微笑了笑。 “娘娘,这是怎么了?”贻川大惑不解地望了眼槐桑。 槐桑白她一眼,径直过去,勾着贻川脖子,便带着把她一同拎出了重旸宫,在她耳边轻声恐吓道:“乱说什么,净瞎嚷嚷,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我偷了放去陈府的?再废话小心我打你!” 重旸宫原主丧期已满,而碧沁阁地方太小,显然极为不合身份。因而一日前,王鄞便知会汝怀,领着宫人搬入了重旸宫。 原以为见着那些属于祁无雪的东西能让自己好过些,只是没料到,睹物思人,这心情反倒是更为失落。 这空荡荡的殿堂,恰如空落的心情。少了一个人,便如平白多一个缺口,不痛,却丝丝地灌入冷风,却又无法密布,叫自己真真手足无措。 重旸宫后边的桃林叶子掉的所剩无几了,扳指算来,已是将近一年。那时低眉桃夭间,人面胜花三分娇。 王鄞恍惚心动,原来那时你便对我有意,只是自己竟丝毫没有察觉。王鄞立在苍茫桃树林之下,望着嶙峋枝头——待到来年春意浓,桃花漫,不知你是否还会与我在花间石上共笑语嫣然。 一年之期近半,还有一月半便是除夕年末,瞧这天色,大抵是要落雪罢。 王鄞搓了搓被风吹得冰凉的手,放至唇边哈了口气,转身回殿。恰时,一粒细碎雪子掉落土间。 这年冬日,雪落得极早,虽不大,却白茫茫覆了尘世污垢。是谓瑞雪兆丰年,是个极好的兆头。 初雪那日沅灵山的道士终究还是被汝怀请着到宫中,在雪里舞了一番,道台幡旗桃木剑样样不缺,壮观得很,引得不光妃嫔,宫女太监围得里外皆三圈,热闹非凡。法事之后宫中人心便安抚许多,不过王鄞却明白,这些装神弄鬼的道士不过受祁无雪所托,继续哄骗着汝怀罢了。 庚玄来了重旸宫便没少闹腾,尤其是王鄞并不如陈嫀一般苛刻,只由着庚玄,因而这孩子便更是从心所欲。不过幸好,庚玄只不过压抑久了,一时放肆之后便自觉收了心,他又是极喜欢且敬重王鄞的,因而王鄞一个眼神便能叫其乖乖听少傅的话。 这日,王鄞正捧着热茶坐在榻上看书,俄而脖颈酸痛,便抬头望了窗外。只见苍茫雪地中有一行人前来,织锦绒袍翻滚,身材纤长瘦削,竟是许久不见的东方白。 “这天寒地冻的,姐姐怎么有空过来?”王鄞放下书,即刻起身,将东方白迎进殿门。 “今早雪停了,我瞧着外头干干净净,还未经人踩踏,心里高兴却没个人说,想来想去只好来你这了。”东方白双颊冻得发红,却掩不住眸中亮光——她一向心如止水,其实竟是孩童心态,见着落雪便高兴坏了。 王鄞笑着挽了东方白的手,沉闷许久的心亦活泛起来,转头对贻川道:“贻川,重新沏壶茶来,要烫一些。” 贻川挂了东方白的袍子,便应声退下了。 “如今皇后已倒,从前为难你父亲的宰相亦失势,你可谓大仇得报,又有皇子在侧,真是可喜可贺。”东方白笑着对王鄞说。 王鄞点点头:“是啊,爹爹娘亲若泉下有知,也算宽慰了。今年变数真大,可谓天翻地覆,年初刚出肃玉殿之时,又怎会想到会有这般变化。” 东方白压低声音,道:“瞧你这模样,似是犹有心事。莫不是为了重旸宫那已故的贵妃?” 王鄞嗔怪看她一眼:“姐姐胡说什么。我只是有些感慨世事罢了。” 东方白自然是不信的,笑着抚上王鄞小臂:“罢了,许多事情你心中有数便好。如今太后遭了那般打击之后,更是醉心于佛不可自拔了,这些天呆在皇礼寺,连宫都甚少回。” “那么你呢?今后可有什么打算?”王鄞问道。 “我能有什么打算?清心寡欲无甚不好,就这么青灯古佛,抄抄经书,听听诵经,倒也自在清闲。佛经中许多话还是极有道理的,若要尽数参破,我可是有的一番事做了。” 王鄞揶揄:“待你参破,想必已是黄袍大师了。我只劝你带发修行,到时候别剪了头发,叫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东方白笑着作势要打王鄞,屋内尽是一片乐融融。 贻川端着茶上来,王鄞亲自给两人面前瓷杯斟满。白雾袅娜升腾,霎时一阵馥郁清香笼罩,又有窗外洗目之白,叫人无端心情畅快。 东方白品一口幽碧清茶:“好香的茶,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浓厚的。只是……”说着,东方白微微皱了眉。 “只是如何?”王鄞亦尝了口,却并未察觉异样。 东方白柔柔一笑:“大抵是我太过敏感罢。最近吃的清淡,素食久了,这味觉就敏锐许多。” 王鄞道:“如此你可真是要出世了。” 两人又不温不火说了许久,东方白这人如水,不会叫人心神澎湃,只淡淡的相交极为舒服。 临走之时,东方白侍婢月茹取下架子上袍子,刚替东发白披上,东方白却登时身子不快起来,捂着胸口咳嗽几声。 “怎么了?”王鄞快步走至其侧,扶着她的胳膊问道。 东方白皱了皱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一时胸闷极了。”说着,停顿一刻,竟开始干呕起来。 王鄞始料不及地替她抚着背,一边抬头对月茹道:“还愣着作甚,赶快请太医过来!记得要梁闵才太医。” 月茹亦十分焦急,忙丢了袍子,点头快步奔出了重旸宫。 不多时,梁闵才便提着医盒进了门。 此时东方白已舒缓不少,然而面色依旧惨白,额上挂着点细密冷汗。 把过脉之后,梁闵才退后一步道:“回禀娘娘,白婕妤没什么大碍,只是吃了些不干净的,因肠胃虚弱,才反应激烈。微臣抓些调理滋补的药喝了就没事了。” “不干净的东西?”王鄞愣了愣,忽而又想到方才东方白品茶时的话,忙对贻川道,“贻川,去将方才泡的茶叶的拿出来。” “是。”贻川点头道。 不多时,贻川捧着个精致的瓷罐进了门。 “交给梁太医瞧瞧,可是这茶叶有什么问题。”王鄞扬了扬下颌道。 梁闵才接过罐子,细细一嗅,再用手指捏了一小撮出来放至嘴中尝了尝,皱眉片刻,大骇道:“白婕妤,可否再让微臣重新诊脉?” 见其如此惊慌,两人皆十分不解,东方白点头伸出手,梁闵才便又上前细细诊了脉。 片刻之后,梁闵才才擦了擦汗,退下道:“微臣有罪,方才是微臣大意了。这茶叶中加了极少量的砒石,一次两次泡茶并无明显症状,然而若时日长了,则使人惊厥,麻痹,以至于死亡。白婕妤肠胃敏感体弱,因而即刻就有了反应。” 听到此话,两人皆是大惊,东方白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额上汗珠又多了些。 “砒石?”王鄞立刻皱紧了眉头,“这茶叶中为何会有砒石?贻川,茶叶是从何而得?” “回娘娘,是前些时候虞贵人来时带给娘娘的。”贻川忙道。 “虞天熙……”王鄞轻声道。 “虞贵人想要害你?”东方白紧张道。 王鄞忽而想到当日虞天熙的笑脸,怪不得总觉得有些别扭,原是在这里设计害自己呢!王鄞唇角一勾,是啊,合力除掉了皇后这棵大树之后,可不就得互相攻讦了么?且庚玄皇子归了自己名下,那资历比自己高得多的虞天熙可不得妒忌地牙痒痒了?竟还毫无疑心地喝上了送来的茶,简直就是掉以轻心。 “妹妹打算如何应对?”东方白见王鄞面色不对,轻声问道。 “自然是顺水推舟了。”王鄞抬眼笑道,又起身走至书案前,命槐桑铺纸磨墨。随后在宣纸上写下小小一方印章般的小纂:结宁。 第八十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章 第八十章 第八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一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一章 “槐桑,依照这个模样刻个印章,半个时辰之后给我。”王鄞将宣纸交给槐桑,又对贻川说,“贻川,你与月茹一同送白婕妤回去,天寒地滑,小心些,不可出差错。” “是。”两人齐齐应声,立刻毫不迟疑地分头行动起来。 东方白依旧有些不舒服,却还强笑着对王鄞嘱咐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万事要小心,虽然没有皇后在头上了,还是要提防小人。” “我知道,谢姐姐关怀。”王鄞安慰一笑,扶了东方白出门。 在暖气十足的寝厢内拥着裘袄等了片刻,槐桑便敲门进来了。 “娘娘,印章刻好了。”槐桑将手中的一小方大理石印章交到王鄞手中。 王鄞接过印章,盯了槐桑的手:“受伤了?” 槐桑缩了缩手:“不过小伤罢了,娘娘不必担心。” 还没等王鄞说话,贻川的幸灾乐祸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哈哈,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啊!没事,姐姐给你包扎去!”说着语气一转,恭敬冲王鄞行礼道,“娘娘吉祥,白婕妤已平安到了清霖宫了。”说完,她又转头对槐桑笑地跟朵花似的,“死人脸,手破哪了呀?姐姐照顾你呀!” 看着明显不怀好意的贻川,槐桑默。 王鄞沉重的心被贻川这么一闹,立刻又不自觉开朗起来,颇为解意地推了一把槐桑:“哎呀,大家都这么熟了,还羞涩?去吧,贻川,槐桑就交给你了!” “好的,娘娘!”贻川笑眯眯地挽了槐桑的胳膊,简直就要跳起来。 槐桑眼珠子在这对莫名其妙的主仆身上转一圈,张张口,终于还是闭了嘴,默默任由贻川拽着,出了门——看来今天大凶,诸事不宜。 两活宝走了之后,殿内又重归寂静。 王鄞慢慢收起脸上的笑意,磨得光滑的印章在手心攥紧,王鄞快步走到书案边上,从梨木画筒中抽出一卷画卷。 轻轻解开丝带,画卷在案上摊开,再见这画纸上凄凉田地王鄞还是不由皱了眉头,若虞天熙有意事先安排下,怕是等事发之后,自己还浑然不觉。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在凌霄轩呆的一年半并未消磨去她的棱角,反而将其磨砺地愈发尖锐了。 只可惜,王鄞打开印泥盖子,拿着印章小心地印于其上,只可惜还不是要栽在自己手上。 一方血红印迹落在画卷下端,王鄞放下印章,放入书柜暗格中,又将此画举于面前,仔细看一遍,无误之后方才重新卷起来,将丝带轻轻打个一碰便散的活结,斜斜放于书案一角。 王鄞打开门,准备叫两个丫头过来,不料还没开口,便模糊听到对面侧厢内有翻天的趋势。 “死人啊死人,你就不能乖乖听话,让我给你包扎好吗?”贻川无奈。 “有没有搞错,哪有人包扎是打蝴蝶结的?而且你根本没给我清洗干净啊姐姐!”槐桑亦无奈。 “要求这么高,好吧好吧,我重新给你包扎就是了。” “行了行了,等你弄好,天都黑了……” 王鄞不声不响地走近,在门口站着咳嗽一声,房内立刻落针可闻。 下一刻两人争先恐后地出现在王鄞面前,模样简直仿佛捉奸被抓。槐桑右手食指被包地像个粽子,还是个打了个蝴蝶结的粽子。见王鄞盯着自己手指看,槐桑险些脸都快红了,直往袖口缩,顺便再剜一眼贻川——何时这么丢人现眼过! 贻川不理会槐桑的眼刀,心情好着呢:“娘娘有什么吩咐?” 王鄞点点头,笑道:“难得你们俩如此相亲相爱,我这也算安心了。”说着,她转身严肃起来,“包扎好了就开始准备正事罢。槐桑,你应该对皇上服用的药丸最为清楚不过,我现在问你,可有什么与之相冲的,能一时间引得强烈反应但不至于致命的?” 槐桑面色亦开始凝重起来,想了想道:“有,且寻常人服用亦是有轻微毒性的。主子早已有准备,配置好的药粉妥善存放着,娘娘需要,奴婢便立刻取来。” 王鄞一愣,祁无雪竟早有准备。嘴角不禁挂上一丝笑容,王鄞点头道:“只需取出一次用量即可,剩下的包好,小心放到云绯馆虞贵人床垫之下,千万不可露了马脚。” 槐桑登时明白王鄞的用意,点头便快步走开了。 贻川依旧有些云里雾里,眨巴着眼睛道:“娘娘是要对付虞贵人吗?也是,她竟敢暗中给娘娘下毒,自然是要给点颜色看看的。那娘娘,奴婢需要做点什么吗?” 王鄞道:“你嘛,你就负责给槐桑打蝴蝶结罢。” “哦……什么?!娘娘你取笑我!” 不多时,槐桑快步从外头回来,将手中一个指甲大小的纸包递给王鄞:“这便是一次用量,别的奴婢皆按照娘娘吩咐放在虞贵人床垫下了。” 王鄞点头,对贻川道:“好了,你快去日兆殿请了皇上过来,就说重旸宫得了好茶,请皇上过来共品。” 贻川应一声,临走还不忘瞪槐桑一眼,槐桑一脸莫名其妙。 半个时辰之后,重旸宫外便传来连常年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王鄞给槐桑使个眼色,槐桑便心知肚明地捏了纸包,下去泡茶了。 “昭妃得了什么好茶?”汝怀大步跨入殿门,最近这宰相一事让他烦心极了,难得得个空子,便赶着过来休憩片刻。 王鄞迎上前来,亲自解下汝怀的玄黑袍子,将其挂至架子上,笑道:“皇上稍等片刻,臣妾刚吩咐丫头下去煮了。皇上先用些山楂银耳羹罢,这些天天气寒凉,暖暖身子。” 说着,王鄞从贻川手中的托盘中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羹,将银勺放至其中,小心翼翼放到汝怀面前。 汝怀拿着勺子搅了搅,面上终于带了些笑容:“最近忙着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没空过来看看你,你在这里可还习惯?” 王鄞抿唇笑道:“自然习惯,只是这重旸宫虽大,不免有些冷清了,臣妾福薄,怕是压不住。” 汝怀尝一口银耳羹,笑道:“什么压得住压不住的,如今除了德妃你便是宫中最大的了,又是朕的得力助手,六宫之事还得你打点着。” 王鄞道:“所幸最近后宫平静,若出点岔子,臣妾可是照应不过来。也不知德妃姐姐何时才能回来住持大局……” “德妃,”汝怀顿了顿,“自从几年前其被陈氏撵走,朕也算几次在她面前提及回来一事,可她却说清闲惯了,怕是再不愿意回来了。” “皇上也知道是陈氏从中作梗,德妃才搬去白水洲?”王鄞问道。 汝怀眼中难得有些感慨与悔意,只是这情绪一闪而过:“都是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 王鄞忙笑道:“也是,看臣妾这笨嘴。只是如今陈氏入了冷宫,之前又损了两位妃嫔,这后宫总归显得冷清许多。臣妾看如今在朝大臣又有不少妙龄女儿,容貌卓绝,机灵乖巧的,不若来年开春选秀一番,也好为皇上多多繁衍子嗣。” 说着,槐桑便端着细颈青花瓷壶上来了,王鄞上前捏了把手,抬眼与槐桑对一眼,槐桑轻微一颔首,王鄞便笑着转身翻了两个瓷杯,一一倾满。 “你说的倒不错,只是来年二月朕已约了沅灵山的道长,准备在行宫住一段时间。不妨再等等,入秋再选也不迟。”汝怀眯着眼闻了闻香气,赞不绝口道,“这是什么茶?竟如此香浓。” 王鄞端起杯子,掩了掩杯口,道:“皇上说什么便是了。不瞒皇上,这本是虞贵人赠与臣妾的,臣妾用过一次,甚是喜欢这茶,便想着与皇上一同品尝。” 汝怀抿一口茶:“嗯,味道亦不差,虞贵人这几日可还好?” 王鄞点头:“自从从凌霄轩出来,虞姐姐便一直安分得很,与人为善。皇上亦与其有数年的情分,不妨将虞姐姐再提一提位分,来帮帮臣妾是再好不过了。” “也好,待到年末,温襄王进京之际,趁着喜气,一并提了为婕妤也不迟。”汝怀又喝一口道。 王鄞手上一松,险些将杯中茶水撒了。她眨了眨干涩的眼,道:“年末……温襄王要进京?” 汝怀重重一点头,叹口气:“说是为了之前旱情之事,朕因前贵妃之事有些愧疚,便拨了不少银子过去,温襄王说是以表感谢,便亲自上京。然而只怕是为了前贵妃一时刁难来了。” “那么,如今蜀中情况可好?”王鄞迫不及待问,陈嫀入冷宫后,也不是没有想过通信,只是想到宫中并未清理干净,不可功亏一篑,便强忍着没有动笔。 汝怀瞥了王鄞一眼,道:“说是无碍了,如今西北战场有了你哥哥,虽无大捷,然也算相安无事,当真可喜可贺。” 王鄞扯扯嘴皮子,权当笑过了,只是心中却如惊涛骇浪——温襄王要进京,那么……那么祁无雪会一同前来吗?不,她应该不会来罢,说好一年之约,她定然不会…… 正心猿意马间,汝怀微微皱了眉头,按着胸口仿佛呼吸不畅,他轻微咳嗽几声之后,唇角便不可遏制地溢出了鲜红血丝,滴滴掉落至杯中,触目惊心。 第八十一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二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二章 “皇上,皇上你怎么了!”连常年眼尖,立刻发现汝怀的异样,忙上前扶着汝怀发颤的手。 王鄞这才惊悟过来,装着慌乱不已,拿着手绢手忙脚乱擦去汝怀唇边的鲜血,转头对贻川忙不迭道:“还愣着作甚,快传太医啊!” 几个太医赶到之时,汝怀依旧握着心口,绞痛不已。这药性极冲,且效力极强,幸好只吩咐槐桑放了一小撮,不然这皇帝此时大抵已经命丧黄泉了。汝怀脸色极为难看,斑斑血迹在明黄衣襟上格外夺目。 “杨太医,你说话最有分量,你说说皇上这次吐血是怎么回事?”王鄞抚着汝怀背心,一边扭头对站在一边的几个太医道。 年迈的杨太医斟酌半晌才上前道:“回娘娘,微臣等认为皇上是食物相冲所引起的咯血,只需稍作调理便无大碍。” “怎么就无大碍了?皇上都吐血了还不是大事吗?”王鄞厉声斥责道。 “这……不知娘娘可否将皇上不久前吃的食物拿来让微臣等看看?”杨太医吞着口水小心道。 王鄞低头略一沉吟:“皇上来臣妾这还是好好的,之后不过就喝了口茶……”说着,王鄞猛地抬头,“槐桑,去把剩下的茶拿来。” 槐桑一点头,快步便端了桌上的瓷壶过来。 趁着几位太医簇首鉴别茶中问题,王鄞轻声宽慰着一脸铁青的汝怀,其眸中似闪着怒火,瞧得王鄞心中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回皇上,经过微臣等辨别,这茶中果然有问题!此中含有少量砒石,亦许多味药材混杂,大抵这便是引得皇上不适的缘由。” 王鄞瞥他一眼:“若只是这等原因,为何本宫喝了并无如此反应?” “这……微臣不知。”杨太医倒是老实。 王鄞眼珠子一转,又问连常年:“连公公,皇上来重旸宫之前是否服用了日常的丹药丸子?” “回娘娘,是的,皇上每日早中晚都要服用一粒。”连常年道。 “昭妃是怀疑有人在茶中下了与朕丹药相冲的药剂?”汝怀脸色阴沉。 王鄞点头,又叹道:“不知何人竟敢如此大胆……” “去将朕今日来之前服用的丹药拿一粒过来!”汝怀沉声道。 “是。”几个小太监应一声后便飞奔着出了门。 一番折腾之后,几个太医终于得出了王鄞意料中的结论:茶中混杂的那些不知名的药剂果真与丹药药性相冲,药丸溶于水后再冲入茶水,即刻便咕噜咕噜冒起了滚滚的水泡,极为骇人。 见到此景,重旸宫内一片死寂,几个人瞧着汝怀神色,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皇……皇上,臣妾是被人冤枉的,臣妾对皇上一心一意,天地可鉴啊!”王鄞颤抖着声音,眼见着要跪在地上。 汝怀一把搀了王鄞的胳膊:“不怪你,是虞贵人送你的茶叶。” 王鄞堪堪站稳了身子,那丝绢拭了拭眼角:“可臣妾素日与虞贵人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如此……”王鄞顿了顿,又悚然道,“皇上,莫不是因为当年因前宰相牵连到虞贵人的父亲,导致其父丧命,因而她怀恨于心,便设计想要害皇上?趁着皇上来重旸宫,假借臣妾之手毒害皇上……皇上,如此一想,真是令人胆战心惊啊!” 王鄞分析得头头是道,汝怀好容易顺过了气,乱成一锅粥的思绪成功被王鄞引导过去,只低着声音道:“去将那贱人带来。” “慢着。”王鄞抬手制止,又说道,“皇上,臣妾以为虞贵人那里应该还有些没用完的药粉储着。” “何出此言?”汝怀有气无力地说。 王鄞道:“虞贵人的意图便是谋害皇上,然而她并不敢多放药粉,若皇上还没喝到,臣妾便先有了反应可不是得不偿失?因而她斟酌着只放了这些,但没想到却并没使得皇上因此丧命……” 没说完,汝怀便不耐烦地说:“依你,即刻派人搜查云绯馆。” 王鄞不动声色地轻拍汝怀的弓着的脊背:“皇上英明。” 五支御林军将云绯馆团团围住,在几队人马的簇拥下走进庭院的连常年还是颇为威风的,没等一脸不解的虞天熙开口,连常年便挥了手,一声令下,御林军便毫不迟疑地开始搜查。 床垫底下是极容易被发觉的,况且槐桑还刻意塞在边缘位置,一下便被眼尖的小太监拎着拿去邀功了。 虞天熙站在边上眼见着这一切,虽不知这纸包为何物,但心下明白——大抵是毒害不成,反遭了设计。 虞天熙被押着跪在汝怀与王鄞面前,面无表情地盯着王鄞。 王鄞低下眼睛,嘴角微微勾了勾。 “你要害朕?”汝怀好容易舒缓过来,手上拿着连常年交上来的纸包,望着虞天熙的目光极为阴鸷。 虞天熙磕个头,道:“皇上,嫔妾对这东西毫不知情。嫔妾不知得罪了何人,竟惹得她用如此毒辣的招数。” 见虞天熙依旧死盯着自己不放,王鄞倒吸口气,不可置信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本宫想要陷害你?” “嫔妾可不敢,只是没做过的事情嫔妾亦是不可能承认的。”虞天熙镇定道。 王鄞从槐桑手中拿过瓷罐,送到虞天熙眼皮子低下:“这茶叶便是你送与我的,当日多人在场,可要叫上来当面对质?” 虞天熙望着那茶叶说不出话来了,毕竟其中的砒石是亲手撒进去的,若要追究起来亦是免不了罪责的。 虞天熙额上开始冒汗,看样子皇帝虽追问着,但心中早已一口咬定自己便是真凶,然而若不狡辩一番,自己今日怕是要断送在这小贱人手中了! 沉默片刻,虞天熙清了清嗓子,强装自若:“皇上,嫔妾有办法证明这一切都是昭妃的计谋,真正想要毒害皇上的不过是昭妃罢了。” 汝怀疑惑地瞟了王鄞一眼:“且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日前,嫔妾曾在重旸宫看到一幅画,画中分明是一派山穷水尽之态,当时嫔妾心中便狐疑,枯山败水本是不详之兆,不知昭妃用意何在。且昭妃见到嫔妾神情极为慌张,忙把画卷收了起来,这便令嫔妾更为不解。直到今日,嫔妾才明白过来,这不过是暗喻皇上与黎国的明日啊!昭妃之心,令人胆寒!”虞天熙说得有理有据,又极富感情,泪珠子都开始在眼眶内打转——想必是给吓出来的。 王鄞暗地里哼笑,好心没把这茬子提出来,虞天熙倒迫不及待地急着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那就怪不得她了。 “确有此事?”汝怀被两人绕得头晕,又反过来问王鄞。 王鄞一脸狐疑,道:“确实有那么一副画,只是那画是虞贵人所画,并非出自臣妾之手。虞贵人送给臣妾,臣妾心中还对这一派凄凄之景感到十分不解呢,只是当时盛情难却,臣妾只能收下了。听贵人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有了点端倪。”说着,王鄞意味深长地看了虞天熙一眼,“贻川,将本宫寝厢书桌上的画卷拿来。” 贻川作个揖便下去了。 没半柱香,贻川便抱着卷轴进门了,王鄞接过画卷,一抽丝带,画卷便在几人面前缓缓展开。 荒芜的景色,凄凉的意境,仿佛将人带到那般可怖的环境中,冥冥中暗示着山穷水尽,灯枯油尽。 行至最后,王鄞似笑非笑地望着虞天熙,手上一顿:“虞贵人,你看可是这幅画?” 虞天熙一点头;“没错,这便是当日……” 没说完,随着王鄞手一松,最后那方鲜红夺目的印章便展现出来。 虞天熙瞪着那印痕,顿时如同生吞了苍蝇一般再说不出一个字。 王鄞道:“皇上明察,这画原是虞贵人赠与臣妾的,皇上看,这儿可不还留着贵人的小字呢。皇上若不信,大可吩咐叫人取来中秋之夜的诗册,比对比对虞贵人的印迹。贵人怕是糊涂了,连是谁画的都忘了。”说着,故作不经意地扫了僵直了脊背的虞天熙。 汝怀一把揉了画纸,摔在虞天熙面前:“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真是满口胡言,不知廉耻!” 虞天熙身形微微颤抖,望着王鄞含笑的眉眼,终于耐不住了,指着王鄞便平破口道:“好你个贱人,竟早就策划好了一切。陈皇后确实歹毒,你却比她更可怕!若早知今日,我是决计不会听你的甜言蜜语,就算拼着被皇后设计也要现将你拉下马!”虞天熙转而又冲着汝怀不住磕头,“皇上,皇上,嫔妾绝无害君之心啊!就算给嫔妾再大的胆子,嫔妾也不敢加害皇上啊!皇上千万不要相信昭妃的鬼话,嫔妾是无辜的……” “够了!”汝怀难得响一次嗓子,吊着口气怒道,“你个毒妇!你可知道方才昭妃还让朕升你的位分?如她这般心思怎会想着要害你?分明就是你罪行败露便谎称他人所为,如此居心,令人憎恶!你思父心切是罢,那么便早早下去与你父亲见面罢!” 说完,汝怀又是一阵咳嗽不止,直直跌坐在榻上,险些又要吐出一口鲜血来。 王鄞急忙抚着汝怀的背,轻声安慰道:“皇上切莫动怒,龙体要紧。”说着,又瞥虞天熙一眼,叹口气道,“贵人的心思着实可怕,想必在凌霄轩中便动了弑君的念头,如此本是应该赐死的,只是此前宫中亦死了不少人,好容易用法事压了下去,再闹出人命,恐怕人心又要惶惶。听方才贵人之言,想必与陈皇后倒是气味相投,不若让她去陪伴陈皇后便是了。” 汝怀喘着粗气,眼中满是血丝,压着声音道:“昭妃宽容大度,贱人还不谢恩?” “谢恩?宽容?大度?哈哈哈……”虞天熙仰头而笑,笑声尖锐刺耳,丝毫没有平日的温润之气,“我就是瞎了眼才相信了她!自作孽不可活,王鄞你也会有报应的……” 没说完,汝怀便皱着眉轻轻挥了挥手,几个小太监便赶忙上前拖了虞天熙走。 虞天熙的笑声越来越远,王鄞闭着眼在心底叹口气,虽然的确是人先犯我,然而这一步步走到现下,却令人身心俱疲。 “好了,今日闹得也够了,朕先回日兆殿了。温襄王半月后便到京城,你也好好休息罢,到时候随朕一同迎接。” 只此轻描淡写一句,却又轻易将王鄞的思绪扯远。 祁无雪,会看到祁无雪吗? 王鄞心中激荡,险些忘了起身行礼相送。 第八十二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二章 第八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三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三章 腊月二十,雪止初霁,天光大作,是谓大吉之兆。 这天恰逢温襄王来访,王鄞醒得极早,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始梳妆,雪鸽便扑棱棱飞到了窗前。 那日汝怀走了之后,她便再也忍不住,给祁无雪写了飞书,心心念念等了许多天这雪鸽才出现。 打开薄薄宣纸,字迹熟悉而亲切,然而上头却写着“只是父王过来,我要是露面还不以为诈尸,乱套了?”明明如此调侃,令人发笑,王鄞却笑着笑着,莫名难过起来。心好像忽然被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给攫住,一时透不过气来。 这些天想过无数见面的场景,想过多少要多的话,到头来只不过一厢情愿,像泡沫一般堆砌起来,一触便破。 期盼了许久,却在即将实现之前破灭,此等滋味,还不如一早便从未有过期许。 手一松,雪鸽咕咕一声飞了开去,槐桑立在边上轻声道:“娘娘,可要准备笔墨?” 王鄞摇摇头,道:“再一个时辰便要随皇上迎接,还是快替我梳妆更衣罢。” 槐桑望着王鄞略显落寞的背影欲言又止,唇角一勾,还是上前拿了梳子替王鄞梳头。 巳时末,王鄞一身紫兰盛服立于汝怀身侧。 风过衣袂,飒飒作响。她下颌微扬,唇畔带笑,眉心一粒暗红腊梅花钿,庄穆而风华卓绝,恍惚于皑皑雪地遗世睥睨。 高阶之下齐齐跪了两排朝服加身的朝臣,其外便是排列整齐的御林军,密密麻麻挺身而立。寒风凛冽,明黄彩旗猎猎,更无端为之添了几分壮色。 没等一炷香时间,一列人从五架白玉桥之后而来,为首的便是温襄王。 温襄王为汝怀的表舅,远远望着须发已白,年过花甲,然而其一脸温和谦谦,神采矍铄,举手投足间亦是极为大气。 王鄞静静望着他,望着他从远而近,尘埃落定的心中竟莫名升腾起一股喜悦。然而扫一眼其后之人,确实没有那张熟悉的面孔。 温襄王笑着停在两人面前,颔首行礼道:“蜀中温襄王参见吾皇万岁。” 汝怀忙扶了他胳膊:“皇舅不用拘礼。” “几年未见,皇上愈发神采飞扬了,真是我黎国的福气。”温襄王道。 “皇舅亦丝毫不减当年风采。”汝怀朗声笑道,又指着王鄞,“这是昭妃。” 温襄王转而望向王鄞,细细打量着她,许久才笑道:“路上便听说昭妃温婉大方,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两人目光相撞,消失殆尽的火光一时汇聚起来,在心中砰然作响——这温襄王的眼神如此熟悉,一颦一笑虽引得面上褶皱无数,可那灿若星辰的眸子却令人猛然心惊。 王鄞不敢多想,淡然一笑:“蜀王谬赞。” “好了,外头风大,不如先进殿罢。”汝怀转身道。 “皇上体恤我蜀中百姓,发放国库赈灾,本王感激不尽,先干为敬!”一坐下来,温襄王便执了斟得满满的酒觚,起身道。 这话说的,汝怀倒是有些愧色,怕是又想起了祁无雪一事:“无妨无妨,蜀中亦是黎国疆土,子民受难,朕自然亦是担忧的。”说着,举杯遥遥示意,一饮而尽。 汝怀放下酒杯,叹口气道:“只是容贵妃一事,朕颇觉歉意。彼时贵妃为皇舅爱女,好意送至朕身边,不料竟出了这等事,使得其香消玉殒,着实令人叹息不已。” 温襄王大度摆手道:“过去了就不提了!本也是小女年少气盛,惹了许多事,亦给后宫蒙了羞。本王还想着给皇上赔罪呢,皇上这么说,可不让本王更为愧疚?” 汝怀哈哈一笑,释怀道:“难得皇舅如此近人情,朕再敬你一杯!” 温襄王亦不含糊,又是一杯琥珀酒下了肚。 朝臣皆上了殿,宰相落马之后,原本猖狂的旧派势力便溃不成军,然而从前百花争鸣的状态亦一去不返,除了颂扬皇帝的功德便再无更多声音,让人不免心生嘲讽。 酒过三巡,清歌乐动,便是身着飘逸红纱的舞女婀娜而起。其水袖朝天,身段柔柔,娇艳如灼灼桃花,与大殿之外耀目白雪成了鲜明对比。 王鄞两指夹着美人觚,轻轻摇晃,澄澈清酒随着指端微动,其中映着自己无甚血色的面孔,美则美矣,却少了那么一点灵气,仿佛只是一具失了情绪的躯壳。 编钟之声四起,她忽而想起祁无雪,那夜月照寒江,水清如镜,而她的眸子晶亮,蒙着层轻雾,比月色还要迷人几分。 若有所思地抬头,越过舞姬的桃色薄纱,竟发现温襄王竟不经意地看向自己。王鄞颔首微微一笑,温襄王亦勾了唇角,他看着有些醺醺,坐得依旧端正,而目光已有些迷离。 他盯着王鄞不放,一直淡然而笑。 王鄞亦望着他,舞姬柔媚的身段袅娜于间,王鄞心中忽然清明起来,唇角的笑容渐收,抬起执着酒觚的手,随后轻抿一口后便垂头不再看他。 酒席散了之后,因不久之后要一同前往福颐宫探望太后,汝怀便留了温襄王一同叙旧,王鄞与其他朝臣便先行散了去。 一出殿,王鄞便沉着脸问:“槐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啊,娘娘何出此言?”槐桑瞧着心情极好,只是听到王鄞这话,便不自觉的缩了脑袋。 王鄞瞥她一眼:“没事,看你这反应,我便更确信了。” “这……”槐桑咽口口水,小声道,“娘娘不生气罢?”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王鄞哼笑一声,顶多见着面后好好报复一番便是了。 想着,王鄞不禁心中明朗起来,驻足日兆殿外,汝怀的笑声与温襄王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日头西垂,皇城的雪盖极厚,映着天宇幽蓝,格外好看。 回重旸宫后的时光过得格外缓慢,明知急不得,而那恍若停滞的等待却磨得人茶饭不思,坐立不安。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窗外簌簌地又开始落雪,飘到松针之上,将枝头皆压弯。 “娘娘,今日累了罢,不如早些歇息罢。”槐桑站在王鄞身后道。 王鄞怔了怔:“几时了?” “亥时刚过。” “应已经去过福颐宫回来了罢。”王鄞轻声道,“也好,你便替我松了发髻罢。” “嗯……”槐桑有些迟疑,手指刚触上发簪,却又改口道,“娘娘,奴婢先替娘娘打温水洗脸罢!” 王鄞随意点了头。 坐在梳妆台前许久,仍不见槐桑回来。寝殿内冷清清的,唯有红烛跃跃,发出轻微爆破的声响,更是寂寞。 王鄞等得无聊,心中又莫名生出些烦躁,于是便伸手自行解了发髻,将金簪逐个拔下,墨发如河,登时在身后流淌开来。 “咯吱”,殿门被推开,轻微脚步声至王鄞身后停顿。 “总算回来了,我可等得头发都要花白了。”说着,王鄞没好气地将手中的象牙梳向后递。 身后之人没有说话,只默默接过梳子,顺着王鄞头顶轻轻往下滑,一梳梳到底,一梳梳到老。 铜镜中映着自己卸了妆后略显清冷的面容,鼻梁高挺,眸光似水。耳侧是身后人纤细的腰肢,依稀可见其一身素白,唯有腰封一抹黛青,挂着个月牙状的软玉,鹅黄流苏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身后那人手上一停,恰好在铜镜中映出那双纤长玉白的素手,在紧扣的袖口边缘隐隐露出一抹朱红,如血如泪。 王鄞心跳一滞,虽早已心知肚明,然而见到这抹赤色,却依旧还是止不住湿了眼眶。 第八十三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三章 第八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四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四章 手指轻巧地卷起一缕黑发,在指尖打个转,沿着发缕往下滑,触到后颈*的肌肤,凉凉滑滑,引得王鄞不禁一阵心悸。 “就这样?”王鄞道。 身后之人轻笑一声,将厚重的头发尽数拨到一侧,俯身下来,在铜镜中映出一张明丽面孔,不施粉黛,却是天底下最美的风景。那双独一无二的眸子并未在镜中与王鄞相遇,她只叹息一声,侧头轻轻在王鄞脖侧落下一个吻。 “就这样?”王鄞声音有些颤抖。 祁无雪用力嗅着王鄞脖间的香气,双手绕过王鄞腰畔,紧紧将其环抱。 “姐姐……” 只如此轻轻一句,多日来伪装的强势便恍惚不堪一击,被这句话一触便轰然倒塌。 王鄞鼻尖发酸,可唇角依旧带着笑:“嗯。” “我想死你了。”祁无雪又叹口气,柔软的唇瓣复又吻上后颈,辗转向上,在敏感的耳边吹口气,伸出舌尖,细细描摹,“对不起,说好一年的,可我实在等不了……你又不让我写信,真是让我好为难……” 王鄞身上登时一阵小疙瘩,一声细微的呻吟从唇角溢出,为掩尴尬,便故作责备道:“前几天不是给你写信了吗?你不是说不来吗?为何……骗我?” 祁无雪一个转身,跨坐在王鄞腿上,双臂依旧环抱着王鄞的脖子,微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隔了两个月二十天才给我写信,你当我心中没气的吗?” 听到这赌气意味十足的话,王鄞终于忍不住笑开来,捏着祁无雪的下颌:“果然是你的作风,好罢,这回算我错。”祁无雪的皮肤光滑极了,王鄞摸一摸的便撒不了手了,于是索性便沿着整张脸都蹂躏一遍。 祁无雪眉梢一挑,眼神更深几分:“嗯,既然知错,我便要连本带利讨回来。”说着,瞥一眼王鄞在她脸上乱揉的手,再看一眼她笑得没了眼睛的脸,祁无雪皱一皱鼻子,捧着王鄞的脸颊,寸寸靠近,直至呼吸相交。 目光交汇间,仿佛穿过了春秋岁月,南北之隔,白雪覆荒草,岁岁年年期许轮回。 柔软的手指仿佛带着魔力,它触着肌肤,时轻时重,却好像一直触到血液,筋骨,心跳,呼吸皆为其所牵动。它游走而下,每到一处停留片刻,便使得喘息更沉重一分。 铜镜中的世界美妙绝伦,两人长发皆散,交织在一起便成了一体,再也难以分开。 祁无雪的指尖在王鄞早已湿润火热的私密之处停下,缓缓厮磨,而她的舌尖亦在王鄞胸前的柔软前打着圈。她跨坐在王鄞右腿根部,有意无意地前后蹭着。 王鄞呼吸急促,面上不由带了红晕,嘤咛不住。 “姐姐……大声些,我想听……”祁无雪抬眼望着王鄞轻笑,贝齿轻轻咬啮。 王鄞吃痛地瞪了祁无雪一眼,刚要红着脸说“若被人听见多不好”只是还没开口,祁无雪便好像早就明白她腹中之话一般,干脆地将手指滑入其体内,一直触到最深处。 突如其来的充实让王鄞再说不出话,脑中早已随着祁无雪的手指一同搅成了浆糊。 从梳妆台到书架边,再由书架转至屏风,祁无雪猛地靠于其上,险些把屏风给撞倒,辗转几番,两人终于一齐倒在床上。 昨夜两人皆疯了,仿佛怎么也不够似的硬生生听到了渺远从窗外传来的一声鸡鸣。相视一笑,便又闭着双眼翻滚厮混在一起。 起初王鄞还挣扎着记得应在午时之前让祁无雪回去,不然若被人发现“温襄王”不在房内,必然要起疑。然而被祁无雪娇嗔一眼,便再顾不上许多,将近半年的思念化作绕指温柔,又如深邃漩涡,一经坠落,便再难脱身。 天色大亮,缕缕日光从轻柔鲛丝床幔之中透过,照在枕边人脸上,慵懒而随性。 “今天还要随皇帝那个笨蛋游城,说什么领略京城盛况……不想去。”祁无雪皱着眉头,声音有些沙哑,柔柔香肩一半露在被衾之外。 王鄞打个哈欠,伸手将床幔拉开条缝,清明日光便倾洒而入,惹得人睁不开双眼。王鄞手一抖,床幔便又落回原地,她清清嗓子,转身轻轻抱了祁无雪光洁的腰肢,温热肌肤相触,让人心神不宁。于是话到嘴边,便自动变为了:“既然如此,那便别去了。” 祁无雪睁开眼,笑着用手指拨开当着王鄞双目的凌乱发丝:“这话我爱听。跟我在一起之后,姐姐越发像我了。” “难得放肆一回,却还被你嘲笑。好罢,你走罢!”说着,王鄞自己亦笑起来,却反而将祁无雪抱得更紧些,贴在她耳边流连着说道,“此次在京城呆几天?” 祁无雪的玉指在王鄞脊背漫无目的地划着:“三日,这次本是趁着年末,那帮子闹腾得慌的山贼土匪亦忙着过年,方才抽空出来。” 王鄞点头:“三日便三日,相比一年,已让我十分欢喜了。”说着,她退后些,望着祁无雪乱糟糟的鬓发下的脸,唇角微微扬着。 祁无雪指尖描着王鄞唇瓣,张了张口,脸上似有些难色,纠结片刻之后,她才笑着说:“对了,昨日在殿上你便发觉我不是我父王了罢?是不是槐桑那臭丫头告诉你的?” “槐桑果然早就知道,竟也不通知我,果真是主仆情深。你先前便说你父王身子不好,不理朝政,然而昨日一见,却精神极好,你又盯着我不放,自然明白是你这个色鬼在作祟了。”王鄞笑道,又抚着祁无雪面孔,问,“是不是有什么叫我帮忙的?直说好了,在我面前还吞吞吐吐。” “父王……并不是身体不好,他三年前便早已去世,我一直隐瞒着消息,因而除亲信外,无人得知这消息。”祁无雪随口说道,只别开眼睛,将头埋在王鄞脖间,“你怎知道我有事相求?” “祁无雪,直到如今才告诉我真相是吗?”王鄞皱着眉头抬起祁无雪下巴,装着生气,眸中却满是疼惜——从小备受苛刻,十岁便孤身一人放迹江湖,十五失去唯一的亲人,王鄞不敢相信,这些年来眼前这个女子是如何走过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女子,肩臂再宽阔,亦是柔软的。如此想着,王鄞不免心疼如割。 祁无雪明白王鄞在想些什么,吻了吻她的眼角:“看把你急的,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王鄞白她一眼:“好了,有什么事便说。” 祁无雪笑着抱着王鄞脖子,亲昵地蹭一蹭,许久才闷声道:“东西我交给槐桑了。如今朝廷上下无一人有大权大势,不可能掀得起风浪,因而是最佳时机。然而你还是要千万小心。若不愿意,我便在这几天亲自下手。”说着,祁无雪又定定望着王鄞的眸子。 王鄞一愣,立刻明白过来祁无雪的话,她轻声道:“无妨,你不开口,我亦是要与你说这事的。如今后宫中与我作对的,迫害过我俩的皆尽数除去,惟独剩下他一人。皇帝昏庸无能,残害多少忠良,虽如今宰相已除,陈皇后亦倒,然而心慈手软留他一命,我亦没有脸面下去面对王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且不说他从前所做所为,如今却还是一如昏庸,明知前方战事吃紧,支撑不了一时半会,却迟迟不将帅印转交给我哥,支援蜀地旱情,却只是因为愧对温襄王而已,一心只顾成仙求道,全然不顾百姓死活。如此君王,真是社稷不幸。” 祁无雪笑道:“没看出来,姐姐还心怀天下呢。” 王鄞吻了吻祁无雪唇角:“别闹,我心没那么大,只怀得下一个人。” 祁无雪笑着又闭上眼,睡容安宁而平和,卸下所有枷锁般的责任与伪装,仿佛婴孩一般。 她轻声开口:“待一切事成之后,姐姐便在皇城扶持庚玄为皇,待我打理好蜀中事宜之后便过来寻你。” “庚玄?”王鄞一愣,“你不是……” 祁无雪微微笑道:“这皇位有什么好的,争杀屠戮,暗箭明枪,烦心得很。且不说这些,就说后宫……”说着,祁无雪笑嘻嘻地瞥一眼王鄞,“难不成你还要与一宫女子争夺我不成?” 没等王鄞开口,祁无雪又主动低声道:“哼,知道姐姐心眼小,不会给我这个机会,所以我啊,干脆就服个软,大不了不要江山,要美人……” 没说完,祁无雪喋喋不休的嘴唇就被王鄞用两根手指摁在一起,只能干瞪着眼睛瞎哼唧。 见到祁无雪这般有趣的模样,王鄞终于笑开来,叹口气:“这张嘴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 三日来,祁无雪白天便扮作温襄王滴水不漏,晚间便褪下面具,与心爱之人共享少得可怜的时光。两人在一起之时极为默契地从不提及以后,只仿佛看也看不够一般望着彼此,抚摸彼此。十指紧扣,便能凝滞时光。 温襄王走的那日,难得晴空,万里无云,雪渐消融,隐隐似有水声。 汝怀携王鄞一同相送至京城南门,直至深青马车辘辘变为黑点,汝怀转身准备上马车,只是王鄞却依旧直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亦无表情。 “昭妃,发什么愣,上马车罢。”汝怀提醒道。 王鄞这才如梦初醒,眨了眨干涩的眼睛,道:“是,皇上。” 自这日送温襄王回来之后,一向身体康健的汝怀竟患上了风寒。所谓病来如山倒,汝怀这回可算被这突如其来的头痛脑热搅得一连好些天下不来床,又是咳嗽又是发热头疼,简直是要了老命。 阴沉沉日兆殿前殿,梳着整洁双髻的小宫女正将熬好的汤药放到托盘之上,弯腰将其端起来,转身却撞上个人,差点儿把药给翻了。 “奴婢参见昭妃……” 王鄞手指在唇前一比,嫣红唇角略略勾着,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托盘,轻声道:“好了,你先下去罢,本宫给皇上端去便行。” 这是王鄞自从汝怀风寒以来前来照看的第十天,寝殿的宫女太监早已对她毫无戒备,一见到王鄞,众人便不多说一句,躬身齐齐退下。 “皇上,喝药了。”王鄞将托盘轻轻放至床头小柜上,对着床上那被伤寒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汝怀道。 汝怀似是听到了声响,将眼睛睁开条缝,伸着手要起来。 王鄞忙上前拉了他手臂,又在其背后悉心垫上枕头。接着,端起汤药搅了搅,送至汝怀唇边。 汝怀皱着眉看了那黑漆漆的药汁一眼,又感慨着说:“如今后宫式微,陈氏与虞氏皆入冷宫,容贵妃颦小仪等逝世,回想去年今时热闹非凡,而如今……唉,不提了,如今昭妃日日前来替朕送药,朕着实颇为感动。” 王鄞听着微微一笑。 汝怀又叹口气:“从前确实是朕过于鲁莽,竟听从陈宰相之言,害了你父亲,还连累你在冷宫呆了近一年。”说着,汝怀又不住咳嗽起来。 王鄞敛眉:“过去了就过去罢,皇上还提它作甚,还是将药先喝了罢。” 汝怀好容易顺过气,一口汤药入喉,咳嗽几声,推了药碗,烦躁道:“御医皆是一群废物!小小风寒数十日来竟愈发严重!” 王鄞叹气道:“皇上还是将药喝了罢,皇上开春还要去行宫暂住,与高人道长论道。而待到明年入秋,便有新人入宫,这后宫便复又热闹了不是。” 汝怀点点头,终究宽慰许多。于是皱了半天眉头,终于端着药碗,一饮而尽。只是这刚喝完,汝怀便岔了气,拿着丝绢捂在唇边剧烈咳嗽半天之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王鄞不动声色将其手中的绢子拿了展开在眼前,只见其中赫然一摊狰狞黑血。王鄞的手有些颤抖,却强压着,将绢子攥紧在手心,起身替汝怀擦去唇边残留黑血,并掖好被角,收拾妥当后才端着药碗离开。 “皇上有旨,从今日起,要本宫亲自照料皇上起居。你们皆退下罢。”王鄞收拾了碗盘,对着前殿几个宫人冷声道,“连常年,你也是。” 连常年张着口想说什么,却被王鄞冷冷一眼望地说不出话,只好跟着应一声“是”便退下了。 第八十四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四章 第八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五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五章 除夕夜,黎国皇帝重病不起,宫墙之内飞雪绵绵,只三两宫灯红纸,喜色全无。 正月初一,胡人列敕忽然大举进攻,黎*队因主帅强调过新年而毫无戒备,原本在梁关的持平局面一朝打破,黎军一退再退,胡人刀戈直逼京城。 “娘娘,这是新上来的折子。”连常年连拂尘都顾不上拿,抱着一大摞黄皮奏折走上前来,遮得见不着脑袋。 “放边上。”王鄞头也不抬道。 连常年小心放好折子后腆着脸站在边上。 “有话就说。”王鄞道。 “娘娘,奴才就是担心皇上的龙体,好些日子不见皇上了,不知……” 王鄞抬了抬眼,将连常年上下打量一遍,勾唇笑道:“倒是个忠心的奴才,既然你如此关怀,那便进去见皇上一面罢。”说着,王鄞便又提着笔,专心在折子上涂涂画画。 “是。”连常年没想到王鄞竟如此爽快,忙弯了腰碎步往内殿走。 王鄞合上一本批好的折子,又拿过一本翻开,按了按太阳穴—— 胡虏狡猾,趁我军将士庆贺新年之际大肆进攻,我军死伤惨重,现至羌城,请求支援。主帅宋标敬上。 一眼扫完,怪不得帝王皆没什么好脾气,自然是被这等无能之人气的,大敌当前,竟还有什么心思过新年? 正准备舔舔朱砂笔批些什么,只听得后殿之内传来一声尖利可怖的叫声,紧接着连常年一脸惊恐从转角处快速爬出来,吓得是屁滚尿流。 王鄞有些不快地望了他一眼:“什么事惊慌成这样。” “娘娘……娘娘,皇上他……”连常年一脸褶皱都哆嗦着。 王鄞望他一眼,继而叹口气起身道:“其实皇上除夕夜便驾崩了,只是本宫觉着这极为不详,心中又悲痛极了,于是便隐瞒了下来。今日你也见到皇上已去,本宫亦不好再瞒,还是赶紧拟旨宣告罢。国不可一日无君,先皇名下唯庚玄一人罢了,因而亦要赶快准备为其登基。” 这么一番话下来,连常年终于冷静下来,只是瞥一眼眼前这面无表情的昭妃,再想到方才皇帝那早已紫黑干瘪的面孔,连常年还是忍不住一个寒噤。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给本宫准备锦帛玄墨?”王鄞道。 “是。太……太后娘娘!”连常年是个识时务的,立刻改口阿谀道。 听到这称呼,王鄞竟有些恍惚,不知是喜是悲。 正月初五,汝怀皇帝驾崩,特昭告天下,举世同悲。 正月十五元宵,大吉之日,新任皇帝庚玄登基,年仅九岁,为黎国史上最年轻帝王。其母王氏为昭淑太后,因皇帝太过年轻而暂时垂帘听政。 由于先皇死因离奇,朝上有传昭淑太后毒害先皇,然昭淑太后对此并无解释,只“荒谬”一词而已。如此一来,反倒使众人自觉无趣,且又无甚确凿证据,一段时日之后便再无此言论。 再说这年轻新皇,其在太后辅佐下颇有开国皇帝贤明之风。 一上来便大刀阔斧撤了前线主帅,调换为太后兄长王濯,原天牢卒长李弼为副帅。果不其然,不出一月,我军退列敕三十里,一口气夺失地三县,士气为之大振。 再者便是重肃朝纲,朝廷之上虽没了陈宰相一手遮天,然而其*旧势力众多,一时难以根除。庚玄皇帝便派人暗地里一个个细查清楚,以实证铲去顽固党羽,如此一来,朝廷上能说得上话的人便愈发稀疏。同时重新翻查两年前牵连众多的不敬案,以王辛为首的一众清官忠臣终于在新政之下得到清白,终令世人宽慰不已。 四月后,由京城始实科举兼推举制,继而快速扩展至举国各地,不消多时便为朝廷汇集各路精粹英才。紫台以上箴言无数,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母后——”庚玄一溜小跑窜进重旸宫,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如溜冰一般滑出一长段,自觉好玩,便嘻嘻笑起来。 “不好好批折子,怎的有空过来?”王鄞从后殿转出,瞪一眼玩心大起的庚玄,佯怒道,“瞧你这模样,一点架子都没有,如何压得住众人?” 庚玄忙上前挽住王鄞胳膊,愁眉苦脸道:“母后是不知道!你不是叫朕招了那么一帮人嘛,如今他们一个个想法多得不得了,左一个上奏,有一个不可,朕都要给搞晕了!批到一半便饿得头昏,于是赶忙过来寻些吃的!” 王鄞笑着冲贻川扬扬下颌,贻川便应声下去端小食了。 “对了,怎的就你一个?身边的奴才们呢?”王鄞拿着丝绢悉心擦去庚玄额上的汗珠,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疑惑道。 话音刚落,殿外气喘吁吁赶来个拖着拂尘的太监——连常年上气不接下气,瞧着快要吐白沫:“哎哟,皇上你可跑慢些,别摔着了……” 庚玄冲王鄞吐吐舌头,赶紧跟着贻川一同出了殿门。 望着庚玄的小小身板,王鄞笑着摇头:“还是个孩子罢了。”说着,她又转身面对窗口,窗外千叶泛黄,秋风扫过,满地金毯,几个宫人嬉笑着扫着落叶,王鄞看着,目光渐渐温柔,轻声道,“又是一年秋,一年之约将近,槐桑,你家主子可有告知何时来京城?” 槐桑一愣:“太后不是与主子一直都有联系吗?奴婢自然不知。” 王鄞哼笑一声,转头幽幽地望着她:“你不知?我可清楚记得去年年末温襄王上京那次,你可是知道不少呢。” 槐桑吃了瘪,一时转着眼珠子说不出话。 “罢了,反正今年蜀中风调雨顺,入秋之后定然五谷丰登,她想不来都找不出理由。”王鄞一拂袖,扬眉道。 “太后英明……”槐桑舒口气,赶紧奉承道。 没等王鄞揶揄,殿外便响起通报声“太皇太后驾到——”。 王鄞一皱眉,当日皇帝驾崩之诏一下,她便主动去了福颐宫,然而太皇太后并未多说一句,甚至连眉头都没抖一抖,当时便觉奇怪,而今事隔大半年,其竟主动上门,不免令人更为迷惑。 “给太皇太后请安。”王鄞屈身行礼道。 “起来罢。”太皇太后相较从前,鬓发竟白了许多,眼角更是皱纹横生,显出许多老态,她扫一眼周殿,淡然道,“都下去吧。” “是。”一干宫女听闻皆垂首,鱼贯而出。 “不知太皇太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王鄞微笑着上前,亲自替其斟茶。 “这几日,哀家总是睡不好,噩梦缠身,夜半醒来亦恍惚见着许多可怖亡魂。因此哀家便想着过来与你说清楚,以宽慰我心。”太皇太后并未接过茶杯,只静静望了王鄞片刻,略一沉吟,又开口道:“你一定十分好奇为何哀家并未责怪你毒害吾儿一事罢。” 王鄞浑身一僵,扯个笑出来:“不知太皇太后所言为何,先皇乃是病重不治身亡,先皇驾崩前本宫日夜守候驾前,这可是日兆殿众人有目共睹的。”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咬牙道:“你的所作所为能瞒过他人,哀家心中却清明得很,不过小小风寒罢了,先皇身子健朗得很,怎会因此丧命?且传闻其死前面目骇人,定是遭人毒手……”说着,她又深深叹口气,拨弄手中的长长佛珠,“罢了,罢了,都是因果报应,强求亦无益处。” 王鄞听得更是迷惑,便恭色道:“何谓因果报应?还请太皇太后赐言解惑。” 太皇太后又叹口气,眯着双眼问道:“你可知蜀中温襄王为无上皇的表兄弟,先皇表舅?” “本宫知道。”王鄞道。 太皇太后摇摇头,神色似有悲痛与无奈:“当年温襄王年少有为,胸怀大志又雄心壮志,颇有治国之风。然而生不逢时,又是表亲,关系远了一层,无上皇执意定先皇为储君。温襄王自然极为不满,意欲夺位,无上皇对其心思了如指掌,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将王位传给亲生子嗣为好,且当时其卧病已久,为求保险,便对温襄王的饮食动了手脚,使其身体每况日下,最后远远撵了他去蜀中封王,也算聊表愧疚。然而先皇本好玩乐,并未栋梁之才,声色之后又沉迷仙道,导致国政混乱,百姓苦不堪言,当真令人失望。去年年初温襄王送那郡主入宫之时哀家便知他这是来报复了,只是哀家知道得太晚,并未及早阻止其入宫。想想迟早是要还的,因而愈发放任不理。如今,你扶持庚玄上位以来,哀家都看在眼里,也算是对当年之错的一点慰藉罢。” 没想到背后竟有如此故事,王鄞不免有些喟叹,怪不得温襄王竭尽全力地栽培祁无雪夺位,怪不得他仅仅活了这么些年便与世长辞。 太皇太后轻轻咳嗽一声,抿一口茶,又道:“其实哀家本也不是这般胸襟宽阔之人,若不是当年亲眼目睹蜀国薛氏被灭,给哀家震撼颇大,才想到佛门清静,以消除心中罪过。因果循环,无上皇当日造的孽终究要有人偿还罢。” “蜀国……薛氏……”王鄞心中一震,忙追问道,“不知当年何事,还请太皇太后说清楚。” 第八十五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五章 第八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六章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八十六章 太皇太后淡淡瞥王鄞一眼:“都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 “鉴古明今罢了,庚玄还是个孩子,心智并未成熟,所谓佛魔一念之间,太皇太后不想其重蹈覆辙罢?”王鄞尴尬轻咳一声,镇定道。 “好伶俐的口齿。且罢,哀家也算吃斋念佛这么些年了,现在提起,心中终于没那般恐惧了。”太皇太后顾自笑道,“算来也有将近二十年了……黎国在无上皇之前的疆土并未有如今宽广,而蜀国人杰地灵且为天府之地,虽其向黎国俯首称臣,年年上贡。然无上皇野心勃勃,想着如此膏腴之地自然是完全握在手中为好,因此在二十年前便暗地里策划发动大军亲征蜀国,那次哀家有幸陪伴其同行,原以为不过打仗罢了,本着一颗好玩的心,权当开眼界了。只是亲眼见着血流成河,横尸千里,着实令心中震撼不已。无上皇领兵一鼓作气,大雪那日便逼至锦城王宫。那日哀家见多了杀戮便并未跟随前往,回来听无上皇喜不自禁地描述,才知锦城王宫建于北面半山腰平地,而那日黎军得杀令,见人便杀,使得半座山坡皆染上血色,赤红与厚雪相交,触目惊心。” 太皇太后叹口气,“最令无上皇念念不忘的便是遗漏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妃子,因王宫往上便是道观,他亲眼见到那妃子逃进了道观,只是碍于道士极力阻拦,他又迷信,当时心中生了迟疑,便放过了那妃子。只是不知这妃子与她肚中的孩子命数如何,到如今还未露面,想必是放下仇恨了罢。” 太皇太后说完,掩着口鼻咳嗽一声,端起瓷杯喝一口,又望着不言不语的王鄞道:“怎么,可有什么想法?” 王鄞强挤出个笑容,执着细颈瓷壶为其添满清茶:“本宫只是在觉得恩恩怨怨,转眼不过尘土黄沙,太皇太后本性高洁善良,愿为无上皇的罪过青灯古佛为伴,又不追究本宫一时冲动,着实令人敬佩。那幸存的妃子与孩子若有知,定会宽心不少。”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起身道:“哀家不是圣贤,怎会不记恨你?只不过时刻提醒自己因果报应罢了,且哀家已是风烛残年,一个老婆子还有什么手段能力与你为抗?好了,哀家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也该回去好好睡个安稳觉了。” 王鄞屈身行礼:“恭送太皇太后。” “皇奶奶!”庚玄一手抓着糕饼,一手抹了唇边碎末,高兴地扑到太皇太后怀中,“你怎的来了?” “乖小子,日后要更听你母后的话,知道不……”太皇太后被庚玄唤得高兴,一扫方才沉郁之色。 王鄞立在殿门边瞧着这和煦阳光下温馨一幕,然而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脑中尽是方才屠戮蜀国王宫的旧事,她不敢想象血染半山的残忍之景,亦不敢想象祁无雪身为亡国之后身负如何的血海深仇,温襄王自然知道这段往事,能从道观中抱走祁无雪,亦是知道她的身世,两人共有夺位之望,因而才如此刻意栽培罢了。 只是祁无雪如今却并未亲手弑君,亦轻易放走这本属于她的位置。她背负的太沉重了,她想的与她要的如此矛盾,王鄞难以想象祁无雪回锦城那半年想了多少,想了什么,竟使得她终于下决心放弃温襄王以及已故爹娘的期望。 王鄞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庚玄在太皇太后牵领下早已离开,院中顿时少了许多喧闹。 “太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外头风凉,还是进殿罢。”贻川上来扶着王鄞手臂道。 王鄞点点头,脑中依旧思绪万千。 见王鄞不搭理自己,贻川这自娱自乐的便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也不知这太皇太后跟娘娘说了什么,这会子竟愣得跟块槐桑似的……哎,整日本就没什么人跟我说话,这么一来岂不是更无聊?昨日发觉重旸宫备用的药膳材料快用尽了,等会得去太医院要点儿过来……” 王鄞本皱着眉头,被贻川这么喋喋不休地一段话愣是引笑了,于是便逗她道:“是了,赶紧去太医院,那里赏心悦目,可不比我这重旸宫冷清。” 贻川一愣,登时明白过来,险些将滚烫的茶水浇到自己手上:“娘娘胡说些什么!” “这入秋都不久了,某人竟开始思春?罢了,总是留不住的,今日我便亲自上太医院为你说亲去。”王鄞笑着作势要起身。 贻川“嗷”的叫一声,甩着被烫到的手,赶紧按下王鄞的肩膀,双颊比烫到的手指还红。 贻川着急地说不出话,在一边擦着蓝釉花瓶的槐桑便头也不回地冷冷开了口:“好极了,世界终于要清静了。” “你——”贻川放过王鄞,一手指着淡定的槐桑,气极了,“你个死人脸就这么不喜欢我吗!好!那我就让太后替我说亲去!” 槐桑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抹布在水中浸湿,搓洗干净,继而回身,瞥她一眼,手一扬,抹布便准确无误地搭上那只锲而不舍地指着自己的手指上:“废话那么多,还不帮我干活?” 如此一句,贻川便“嗤”的一声被放了气,瘪着嘴将抹布拿在手上往槐桑边上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只是念着念着便忍不住笑起来。 王鄞笑着别过头,手中拿一本诗经,靠在榻上随意翻着。 熏香清软,日光和暖,一切皆平和静好,只缺伊人在侧。 王鄞看着看着便又失了神。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竟又是这句,情爱之事,到头来不过心有所动,意有所牵罢了。 多年后,锦城外十里酒肆。 这些年锦城愈发繁荣,商客往来,络绎不绝,欣荣之态丝毫不亚于京城,朔都。而这东门之外的酒肆更是东西来往必经之地,且酒醇香甜,因而日日座满,酒香能直飘至城门以内。 “今日,我们就来说一说当年名冠江湖的珠锦郡主!”长须飘飘的说书人在简易木板台上摇头摆脑,声如洪钟。 “好!”台下一众过客拎着酒罐子,敲着酒瓢破碗叫好道。 “说起这珠锦郡主,亦算得上是独领一时,不仅在江湖上有侠义之名,乐善好施,义薄云天,且其在政治上亦颇有造诣。本人有小道消息,我们蜀地的温襄王呀,其实老早就翘辫子啦!要不是这郡主一力支撑,哪有如今的锦城!” “你胡说!这郡主左不过就是个娘们,哪有这般本事!”一个袒胸露乳的粗犷大汉不屑道。 “这位客官,你这可就错了。虽说这郡主是个娘们,可她这脑子可比男人还好使。传闻她十岁闯荡江湖,她虽无武功,但身边婢女却身怀绝技,救过众多英雄的性命。十八入宫,硬是灭了大贪官陈宰相,陈皇后亦栽在她手中,啧啧,你说说,这等计谋,谁人能及?!”说书人骄傲地一昂头,捋着胡子,仿佛被夸赞的是他自己。 话音一落,满堂皆是喝彩声,唯有东北角落传来一阵细碎笑声。 众人不解,齐齐望去—— 此女子衣着寻常,然气质卓绝,仅一个背影便热得人浮想联翩。她墨发轻挽,以一木簪贯穿,左手支着脑袋,右手端着酒碗轻轻摇晃。身侧亦是个绝美女子,一身浅碧,侧面轮廓纤细精致,鬓发遮了眼睛,只看得见鼻梁高挺若雪峰一般。两人若谪仙遗世,却又分明沾满尘气。 “小丫头笑什么!”说书人亦望着那女子背影,吹胡子瞪眼。 “笑你胡说咯。据我所知,那宰相与皇后可皆是我姐姐扳倒的,再说了,这小小郡主若真有你传得这么神,可还至于被一把火烧得只剩一块黑炭?”那“小丫头”不屑一顾道,说完,又一口喝了清酒。 如此一句,酒肆中便又炸开了锅。 “你……你怎么也知道那郡主被烧死了?!”说书人摸着小心脏惊道,见女子只笑而不语,便觉她为酒后胡言,放心地一拍桌子,颇具气势,“再说了,你姐姐是个什么人物,能有珠锦郡主般的通天本是?净瞎扯!好了好了,大家别理她,长得挺端正,就一女疯子,还是且听我细细说来……” 说书人越扯越离谱,兴起之时,唾沫星子横飞,倒是惹得众人叫好声一片。 “虽说这郡主被烧了干净,但又有不少传闻说其实这郡主并没死……”说书人挤着芝麻眼,卖个关子,“要不然当年蜀中怎能平安度过那罕见大旱?再者,这些年江湖上亦有不少人说见过珠锦郡主,其与爱人为伴,浪迹江湖,可谓神仙眷侣,比翼连理哇!只是其口味甚为独特,竟爱的是个女子!说起来,这女子亦是个奇女子!只是居于深宫,难得有流言传出。不过虽说如今世风开放,然而这……” 一蒙面女子拿着剑柄指道:“女子相恋又如何?我倒觉得这郡主敢爱敢恨,当真令人敬佩不已!” “说得好!”一片寂静的酒肆重又鼓起掌来,热闹非凡。 东北角落那对姑娘起了身。 挽髻女子笑道:“说到最后终于来了点我爱听的。” “好了,走罢。又喝这么多酒,等会可别吐我身上。”碧衣女子夺了酒罐,推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算来已经离京一年余了,庚玄那小子怕是想得急了。”王鄞望着从远处扑腾着飞来的雪鸽,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看到这可怜的信鸽了。 祁无雪抬手挥了这雪鸽去:“哎呀,这小子烦死人了。都陪了他到十五了,天下太平,列敕又不敢再犯,还好心给他选了第一次秀才放心走了,这会子却又来纠缠什么!” 王鄞瞪祁无雪一眼,伸手叫雪鸽停上去,抽出宣纸,扫一眼,笑道:“抱怨后宫纷扰呢。” 祁无雪抿唇一笑,会心道:“这倒也是个大麻烦。” 两人相视一眼,王鄞将这宣纸揉作一团,随手一扔,与身边人十指紧扣。 “姐姐,我想江南的莲花池了。” “那还等什么,走罢。” 清风过蝉鸣,此时夏意正浓。 19/12/2014 . 第八十六章在线阅读 第八十六章 第八十六章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 人人皆知扬州府衙是家书香门第,大人有个独生女儿,复姓东方名为白。 月华清皎冰霜雪,不如东方一缕白。 说的便是这东方家的姑娘,其生的是冰肌玉骨,皓腕螓首。世上貌美女子百八千,然而有此女气质的却要少上一半儿,再得有此女文采的更是凤毛麟角。因而,如此一较下来,这东方白不扬名江浙也难了。 只是知府大人心高气傲,放出话去,这宝贝女儿是要去皇上身边的,因此谢绝一切求亲。东方白久居闺阁,自然听从父亲之言,无一切异议。 选秀之际降临,东方白亦是妙龄二八,扬州府衙是将这事放到了头等大。地方选秀靠画像,这画师的水平可是起了关键作用,因而一向冷冷清清的府衙大门都快被前来画人像的画师给踏平了。 新年刚过,扬州知府内一片张灯结彩,外头鞭炮声零星响起,又有孩童尖叫着跑过,笑声清亮如银铃。 “小姐,你走神了。” 东方白一愣,将不知何时飘到高墙之上的眼神收回,端正了坐姿,尴尬地望向面前的画师,努力挤出个僵硬的微笑。 “小姐,放轻松便好,不必紧张。”高大画板之后露出双明亮漆黑的眸子,冲东方白微微一笑。 鬼才紧张,东方白心中不免嘀咕一句,不过是因为这几天天天这么僵直地坐着,不难受才怪!爹娘也真是,昨日那张远眺腊梅的不就挺好?非得鸡蛋里挑骨头,说眼睛无神……今天这画师也是,连名号都未曾听过,还是个纤瘦的女子,连笔都握不稳,能画得出什么好画来?爹娘分明就是广撒网,怕是要将全扬州稍能画画的都招来了,可算累死自己了。 “小姐,你又走神了。”这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师倒是观察入微。 东方白心中烦躁,趁着周围无人,冲这小画师白一眼,没好气道:“叫你画画就画画,别管我行吗?” 画师笔下一顿,将鬓发别至耳后,露出张极为白生娟秀的额头:“小姐这么说就不对了,若你心浮气躁,眼眸自然无神。所谓画龙点睛,若眼睛不好看,那么我现在便是在做无用功。” 东方白一时理亏,瘪瘪嘴继续扯出微笑,望着面前人和气的眸子想着,这小画师说的倒是有几分歪理,难不成果真是个隐世妙手?东方白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敬佩,再不敢走神。 只是这画师精益求精,手脚甚慢,东方白不敢挪开眼睛,便只好一直望着她——她样貌白净,轻巧地执着画笔的手指纤长葱白,着一身干净整洁的雪青男装,墨发在脑后挽个寻常的低垂髻,只用一跟鹅黄缎子缚着,只可惜这角度看不见其容貌。 望着东方白专注的眼神,画师眸中笑意愈浓,她深吸口气,举手将宣纸取下,对着阳光吹口气:“好了,小姐可要先过目?” 东方白听到这话就像听到大赦令,揉着酸痛的肩颈起身,缓缓走到画师身边,一看那宣纸上的女子便彻底愣住了。 “这人……是我?”东方白感觉这十几年仿佛白活了,这画纸上的女子容貌虽周正,然而丝毫不出挑,只能算中等,大抵是那种一经扔进人群便再也找不出来的。 东方白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虽说从不觉得自己花容月貌,但若确实如这画师笔下一般,入选是决计无望了的。 画师没有说话,只拾起被扔到一边的另一张画纸,上头的东方白侧首而望,才是其应有的样貌,她唇角一勾,将这画折了折收进手心,笑得有些狡黠:“这才是你。不过,我要用丑的那张。” 东方白抬头,疑惑地望着这画师:“为何?” 画师笑意浓浓,明眸弯成两个月牙:“因为我不想让你入选。” 此话一出,东方白是彻底愣了。这人是傻了吗?又不是只有你一人画像,画得惟妙惟肖的大有人在,这不是劳民伤财吗?难不成是专程来戏弄自己的?可自己从来都是深居闺阁,甚少出门,且根本不认识这女子,何来的仇怨? 画师将宣纸交到闻讯而来的婢女手中,又转头对已然化作木桩的东方白翩然一笑:“我走了,后会有期。” 这一笑让东方白浑身觳觫,这女子的笑那般灿烂好看,竟莫名叫自己心跳快了几分。 等回过神来,那抹利落的雪青已经在回廊尽头,转角便要消失。 东方白急忙开口:“等等,你叫……”只是还未说完,身影已然消失干净。 婢女舒欢望着画像皱紧了眉头:“怎么把小姐画成这样,可见是个浪得虚名的……” “舒欢,你知道她叫什么吗?”东方白心中大憾,叹口气又抱了点希望问舒欢。 “回小姐,方才那人是在柳岸头卖画的,也不知夫人看上她哪点了,非得叫过来给小姐画,现在好了吧!闹出这么个笑话……”舒欢抱怨着,随手要将画像折了。 东方白拎着宣纸一角,将其抽出来,卷了卷轻轻握在手中:“你还没回答我她叫什么。” 舒欢眨了眨眼睛:“听说是叫什么杜玥。小姐问这做什么?” 东方白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那女子的姓名,只胡乱一摇头,执着画像回了房。 杜玥,杜玥。 这名字有些耳熟,东方白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来。名字好听,只是人却莫名其妙。东方白对着杜玥笔下平庸的自己发呆,不一会,却又笑起来。 柳岸头,七孔桥,日下雪落触地便融。 东方白瞒着专心挑画的爹娘便出了门,只可惜没料到下雪,忘了披上裘袍。南方冬日湿冷,风一吹寒气便嗖嗖地钻进肌骨。 好容易快步走到柳岸头,东方白亦只有哆嗦着缩着脖子往手心哈气的份了。路上行人不多且匆匆,然不远处却又不少人围成个小圈,极为显目。 东方白小心地拨开人群,只见简易搭成的台上摆着不少裱好的山水画。东方白不甚懂画,却亦不禁为之惊叹——其势大气,其笔工整,山灵水秀,无一不绝。顺着抬头,却发现围在中间的杜玥正挑眉望着自己,眸中满是惊喜。 一见东方白,杜玥便抬手散了众人,将画随意重叠,用麻布包了。 东方白回过神来,忙按了杜玥的手:“为何一见我便走了?难不成我是什么催债之人?” 杜玥抚上东方白的面颊,温热的手掌在其被冻得通红的耳上轻轻揉了揉,笑道:“东方小姐特意来看我,我自然不能亏待小姐,叫小姐在雪中冻着。” 东方白被其看穿心思,脸不免更红了:“你又怎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我不过路过这儿罢了……” “若不是心中惦记着,又怎会出门忘了披上袍子?”说着,杜玥解了自己的棉袍,双臂绕过东方白的脖颈,将其系在她肩头。 两人忽而靠近,鼻尖几乎相触,东方白愣得说不出话,只呆呆任由其灵巧的手指在胸前打结。 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只是一想到这温度来自于身边这女子,东方白不知怎的就心跳不稳,偷偷瞥一眼女子婉约而精致的侧面,这下好了,连呼吸都凌乱起来。 “你就住这?”东方白在破庙中转一圈,庙中收拾得干净,中间一摊火堆依旧存着些红光余温。 杜玥点点头,大方在角落放下包裹,转身对东方白道:“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我这穷得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能住得起客栈。”杜玥说得极为随意,仿佛并未将这等寒酸之景放在心上。 东方白听得别扭,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抿着唇,伸手靠近火堆取暖:“你晚上不冷吗?”又抬头看看那笑容可掬的土地神,脊背有些发凉,“晚上对着这石像不得吓死?” 杜玥没忍住,“噗嗤”一笑,转到东方白身后,将庙门掩上,又顿到她身边,拨了拨火堆,添了些稻草与枯枝进去,火苗一下蹿了起来,照得她有些苍白的面颊红润许多。 “小姐,你说饿死好呢?还是吓死好?再说,我这孤身一人,在没个伴儿,还不得闷死?”杜玥满不在乎地说道,鼓着腮帮子冲火堆中间吹气。 东方白讥诮道:“半夜饿醒,继而被石像吓死。” 杜玥笑盈盈望她一眼,纤细手指握着枝桠戳了戳东方白的胳膊:“没看出来你心如蛇蝎啊。” 东方白绕过杜玥,拾起她包裹边上的酒罐,睇她一眼道:“没钱吃饭,倒有钱喝酒。” 杜玥双眸笑成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又掏出一罐酒,拔了口塞,往东方白手中的罐子上一撞,豪气冲天:“来,干了!” 东方白没好气地从她手中夺下酒罐:“干什么干,不是说画画之人皆清明,你喝得醉醺醺,怪不得画不出什么好东西。” 杜玥委屈地望着东方白,眸中水漉漉的,愈发黑亮。 “对了,上次你说不想让我入选,我想了好久还是想不通。从前亦不认识你,你又是为何要这么做呢?”东方白不敢看杜玥的眼睛,怕那种奇怪的感觉再次侵袭,只好盯着跳跃的火光不放。 杜玥盘着腿坐下来,托着腮望着东方白,她的面颊带上柔柔火光,眼眸微敛,似有水光潋滟,鼻尖下颌小巧细致,粉腮带一点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往上掐。杜玥这么想着,便也如此做了:“我也不知道。” 果真细腻如羊脂,柔软得叫人不想松手。杜玥望着东方白惊愕的眼神,满意地笑了开来,趁着她还没一把把自己的手打落,杜玥便如偷了腥的猫一般赶紧跳开一步,还不忘拾起酒瓶,转身往嘴里灌了一口。 烈酒入喉如火烧,杜玥一不小心呛到,便剧烈咳嗽几声,满不在意地拿袖口擦了嘴角,睨着底下的东方白,笑道:“我说,小姐,你可也真没什么防人之心。你都不知道我底细便跟我走了,若我是个人贩子,或是劫匪,你可如何是好?” 东方白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就你这样,是个登徒子还差不多。再说,你叫杜玥,不就是个河边卖画的吗,还能有什么底细?” 杜玥望着东方白极为惊喜,竟仰头爽朗大笑起来,笑完又蹲回东方白身边,贴近她耳边,轻声道:“小姐真聪明,我就是个登徒子……”说着,朝东方白耳廓柔柔吐口气。 耳畔本就是极为敏感之地,被杜玥如此一挑逗,东方白一个不稳,唬地向后跌去。 杜玥眼疾手快地握住东方白的手,待其身子稳定后,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顾自拨弄火堆:“我不过是个飘零之人罢了,这个月烟花江南,下个月指不定就在漠北吃风沙了。小姐富贵之命,又何必与我这种人为友。天气冷,还是早些回去罢。” 明明被杜玥方才轻挑的行径搅得一包火,这番话之后,东方白却又气不起来,杜玥身上的酒气隐隐飘至鼻尖,叫人心神不宁。东方白抽了抽鼻子轻声道:“我有名字的,别总小姐小姐的……” 杜玥眉毛一挑:“我在下逐客令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东方白自若地点头。 这回轮到杜玥愣了,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杜玥才忽地笑了出来,凑近些,浓黑的睫毛扑闪在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上格外突兀:“那好,那我叫你白儿如何?” 明明如此秀气宛转,行径却与容貌大相径庭,直叫人瞠目结舌。东方白自觉又被这登徒子戏弄了,只是望着她放大在眼前的脸,口干舌燥地说不出话。 “你脸好红。”杜玥唇角渐渐勾起,笑得意味深长。 东方白别过头,继续对着火光发呆:“有点儿热。” 杜玥继续向她靠近些:“热吗,我倒是觉得冷。” 不知杜玥又在搞什么鬼,东方白决定不睬之。 “白儿,你饿吗?” 东方白不睬之。 “白儿,你想喝酒吗?” 东方白不睬之。 “白儿,你还穿着我的衣服呢。” 东方白二话不说要解胸前的结,只是杜玥防止袍子垂落,大抵打了个死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杜玥见状,便伸手帮东方白解。她的手指极为纤细,看不出骨节,极为好看。东方白发觉杜玥正望着自己发笑,脸上不免越来越红。 袍子从肩头滑落,杜玥瞳仁黑得如同深潭,又如漩涡,她轻轻开口,声音略带沙哑,叫人心生异想:“我想亲你,白儿。”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在线阅读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 第85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一)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 东方白脑中早已乱成一团麻,下意识地要点头,只是还未来得及答应,杜玥这不知所云的却又自己躲了开去,自嘲一般笑一声,道:“天快黑了,你还是快回家罢。” 脑中依旧嗡嗡响个不停,周遭一切皆模糊,惟独中间这人清明得很。东方白像抓住跟救命稻草一般准确无误地握住杜玥的手腕:“那,我……我明日还能来找你吗?” 杜玥一愣,嗖然抬头望着东方白的眸子,那眸中分明毫无厌恶,有的只是坚定与认真。杜玥抿唇笑起来,任由东方白紧紧攥着自己的手腕:“明日啊……明日我就不在这里了。不过,”杜玥眨眨眼,难得认真地说,“不过一个月后我还会回来,到时候你再来找我罢。” “那一个月后,就在这里不见不散。”东方白有些遗憾,却还是不依不挠地说。 杜玥点头,双眸又笑成漂亮的月牙:“嗯,知道了。” 那日之雪为扬州最后一场,春光渐朗,越过窗,亦能远远看到三两风筝摇摆不定。 杜玥确实走了,因为第二天东方白没忍住,去城北的土地庙看了,那里只剩一块收拾干净的烧火痕迹,土地爷的石像依旧笑得诡异,可身边却失了那般叫人面红耳赤的温度,东方白没呆多久便转身离去了。 东方白从未喜欢过一个人,她并不知道何谓喜欢。她饱读诗书,亦能强说悲喜赋新词,只是每每想到杜玥,那个行事话语皆叫人捉摸不透的女子,那容貌与性格截然相反的杜玥,心中那种砰然的喜悦与期待却是从未有过。 难道,这便是喜欢?可杜玥亦是女子,女子之间怎能相恋?可说只是友情,却仿佛并不知足。东方白坠入一个怪圈,拼命想要钻出去,却只能被套得更紧。 一月期满,东方白一夜难寐,天一亮便起来洗漱打扮。只是前脚还未踏出房门,舒欢便满脸笑容跑来:“小姐,小姐,好消息!” 东方白疑惑地望着她:“什么好消息?” 舒欢深呼吸:“小姐入了初选了!今日便要进宫做秀女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东方白瞬间脸色难看极了,这几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竟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她攀着门框的手指渐渐用力,指节发白:“入选了……” “是啊!小姐快去前厅,老爷夫人皆等着为你践行呢!轿子说是到晌午便来了,可真是快啊!”舒欢感慨道。 “晌午就要走?!”东方白愕然,脚下发软,舒欢堪堪扶着才没摔下去。 “小姐怎么了?入选不是件荣耀之事吗?”舒欢不解问道。 东方白垂了头没说话,心事重重地往前厅走几步,又猛地回头,对舒欢小声道:“舒欢,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出去作甚?”东方知府的声音在转角处响起。 东方白脸上愈发惨白,只好转身对着来人行礼:“爹,娘。” “白儿,你今日就要入宫了,娘这心里是又开心又难过。今后我们娘儿俩便南北相隔了,你可要好好保重才行……”东方夫人年近不惑,风韵却依旧,这会子轻轻握着东方白的手开始垂泪。 “好了,白儿快随爹娘到前厅,爹娘一早便给你准备了不少行李,家人一起再吃顿饭!”知府严肃的面色亦柔和不少,抚了抚东方白的肩膀道。 东方白整个人木愣愣的,许久才说:“爹娘你们先去,我……我回房收拾收拾。” 知府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夫人便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相视一眼便叹口气走开了。 “舒欢,舒欢,你帮我做件事。”东方白心知来不及去土地庙了,便扯着舒欢袖口急道。 舒欢忙点头:“小姐你说。” “你快些跑到土地庙,告诉杜玥,我不能来找她了,我要进宫了,我……”明明那么多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像个傻瓜一样。 “杜玥?”舒欢眉头一皱,“这个人不是……” “快去!”东方白一跺脚,舒欢忙应着转身便走。 味同嚼蜡地吃完午饭,东方夫人望着东方白早已眼泪汪汪,东方白心中亦悲戚,然而更多的却是急切,舒欢还不回来,再不回来,自己都要上轿了! 翘首以盼多时,舒欢终于赶在东方白上轿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怎么样,你见到她了吗?”东方白拉着舒欢到墙角,急着问道。 舒欢抚着胸口,摇摇头:“没人,一个人都没有,我等了好久都没人。” “不可能,她说一个月后见,没道理不来。”东方白喃喃自语道,心中仿佛有些什么开始土崩瓦解。 “对了,小姐,方才我便觉得杜玥这名字耳熟,她不是上个月给小姐故意画丑的那臭画师吗?” 东方白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呀,她根本就是邻县富贾杜家的二小姐,跟家里闹了矛盾才离家出走,沦落到街头画画为生。上次定是见到小姐倾国倾城,心生妒忌,才故意给小姐难堪呢!”舒欢不满地说。 “邻县富贾杜家……二小姐……”怪不得之前觉得名字耳熟,原来从前在爹口中听过,东方白眉头越皱越紧,不甚相信地倒退一步。 “是啊,杜家与我家老爷关系还不错呢,小姐你应该也是有所听闻的罢。不过听说这二小姐近日就要大婚,请帖都下来了,只是老爷忙着小姐的入选之事,便只能推了……” “你说什么?杜玥要结婚?!”东方白如遭雷击般钉在原地。 特派使者望着日头,冲角落里的东方白皱眉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还得赶路呢!” 东方白急得一头汗,抓着舒欢的胳膊不放:“她要与谁结婚?快说啊!” “我……我不知道。”舒欢被吓得有些口吃。 “竟然是这样……杜玥你为何要骗我?你骗得我好苦……”东方白声音细如蚊蝇。 东方夫人见其发愣,忙给使者赔着笑将东方白赶紧推进轿中,立在一边拭眼泪。 赶路十日,入宫,教规矩,见太后,见皇后,见皇上,入住环翠宫。 起床,梳妆,三餐,卸妆,入眠。 每日日常如同固定轨迹,重复,重复,重复地空虚极了。身边的姐妹极多,然说得上话的却少之又少。 日复一日,东方白似乎也慢慢习惯了在宫中的时光,年少懵懂的心思渐渐收起,孤冷的性子却叫自己难以谄媚着取悦皇帝,与各式人交际。亏得这一张如花容貌,至少争得皇帝三日宠爱,背景身份亦算过得去,便得了个婕妤的称号。 只可惜花无百日红,后宫佼佼者甚多,自己又懒得争宠,见惯后宫明枪暗箭,心中更是寒意横生。为躲避纷争,一年后白婕妤便主动请离后宫中心,去了偏远的清霖宫。 清霖宫靠近太后的福颐宫,常去请安后两人便熟识起来。太后信佛,福颐宫更是布置满了佛像经幡,竟如个佛堂一般。太后十分喜欢东方白清冷的性子,又对茶道小有所悟,两人相聚而坐,一壶清茶便能消磨一段盘香。 起初抄佛经的时候,东方白还是会不停走神。时隔两年,惊鸿一瞥的模样在脑中早已模糊,然而这个人却还是盘根错节地生在脑中,闭上眼睛,她的名字就回响在耳边。她带着酒气的体香依旧在鼻尖,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自己包围。 东方白有时候会想,若当时杜玥干脆地吻了自己会如何?自己会不会放下什么家族荣耀,会不会不顾一切地跟她走? 想到这里,东方白又鄙夷地笑自己,皆是自作多情,最后杜玥还不是违约了?还不是与他人成亲了?分明就是个骗子,自己竟还被骗得团团转,仅仅为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竟也这么多年不能释怀。 那日杜玥说得对,不知道底细便跟了她走,到底是自己太过天真。然而若时光逆转,重回那日,东方白想了想,自己也许还是会毫不犹豫地跟她走,就像命中注定一样。 一个骗子,一个傻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东方白想着想着,外头打更的便报着已经三更末。 然而,佛经抄多了,心思仿佛也跟着随和起来。那些纠结的,执着的,念念不忘看不开的,仿佛渐渐被磨平,佛经如流水,荡去尖锐的,将心磨成了一块波澜不惊的鹅卵石。 是啊,纠结于此又有何用呢?不若当做一场风花雪月的邂逅罢了,如果当了真,才是真真的愚蠢。人生当世,多少憾事,为了一个擦肩而过的人,像自己这般执着,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罢。只是,说到底,自己还是不知道何谓喜欢,是不能释怀,还是日渐平静?不过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了,毕竟身居深宫,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是啊,既然说了是命中注定,何不坦然接受,淡然忘怀?那张被她故意画丑的,日日摩挲,泪眼相对的画像早已被压到箱底,此时应枯黄不堪。就像她的名字,许久不提,都快忘记了,更别说音容。 用了这么久才看透,东方白心中不喜亦不悲,杜玥就像一朵烟火,灿烂一时,那声响却让人聋了许久。如今耳通眼明,剩下的不过淡然一笑罢了。 汝怀皇帝驾崩,新皇登基。一切改头换面,重新开始,听说新政极成功,京城内外重又热闹起来,听说江浙一带合并为州,一扫靡靡之色。只是这些都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东方白不过孤身一人,守着一盏青灯,执一支短毫,一直如此,倒也并不寂寞。 一生如潭,一个涟漪,一生难断。 “娘,娘,你怎么又在看这幅画了呀?”四五岁小童扎着冲天髻蹦跳着进了书房,手中一串糖葫芦,一笑便露出豁了口的一排牙。 书桌前一个二十七八的女人被这孩子一撞,一下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望着孩子笑起来,黑白分明的双眸眯成柔美的月牙:“功课做完了?” 小童乖巧地点点头,转头望着桌上铺着的泛黄宣纸,宣纸有几道不明显的折痕,上头的女子侧头望着高墙,似若有所思,容颜脱俗,气质卓绝。 “娘,这姐姐好漂亮,是娘从前的模样吗?”孩童冲妇人甜甜一笑。 女人微笑着望着画中人,笑着笑着眼前便模糊起来:“是啊……她是……是很漂亮。” 八年前,扬州,春寒料峭。 夜幕降临,有人经过城北土地庙,愣被吓得差点儿没接上气来——冷冷清清的庙门前竟然一动不动地站着个一身鲜红的新娘子,手上拎了块遮头布,配上后头的土地石像,活像个来索命的女鬼。不过这女鬼相貌甚好,只是神情有些落寞。 后来,那人看不下去了,便上前问那貌美女鬼:“姑娘,你这是等谁呢?” 女鬼道:“等不到了。” “你怎么知道等不到了?”路人好奇。 “她今日入宫。” “那你还等?”原来鬼还有脑缺的。 女鬼低头一笑:“因为我们约好了。不过我因为逃婚,路上耽搁了,她大概没等到我罢。”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在线阅读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 第86章 黎明将至东方白(二)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我叫王萝,藤萝的萝。倒也不负其名,确实如同藤萝一般附于乔木,纠纠缠缠,不死不休。 十岁以前,我本不姓王。因娘亲突如其来的痨病去世,我便应了其所托,怀揣着她亲笔信,磕头绊脚第一次出了那片山带,去了百余里之外的鄞县寻亲。 那时我才得知,我竟从不是个从没爹的野孩子,我有爹,他还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高雅之士。王家是当地煊赫名门,三代文豪,至父亲更是仕路平坦。当年父亲醉了酒,摸错了房门,而娘亦有碧玉之色,不明不白地就度了*。事后父亲愧疚不已,而娘亲却死活不愿做个妾室,颇为高风亮节地收拾包裹回了乡。 不想,回去肚子却跟被吹了气一般鼓起来,厚不来脸皮重上王家,只好独自拉扯了我八年。 成功寻亲之后,王家上下毫不亏待我,好吃好喝好伺候地供着,尤其是我爹,毕竟亏欠娘亲太多。成了王家二小姐,我便愈发懒散起来,整日无所事事,发发呆,溜溜鸟,闲得要发毛。然而实话说,我还挺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声恭敬的“二小姐”叫得我颇为受用。 虽然待我不错,而王家却亦不会把我当成宝,谁叫我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乡下来的庶女呢。上头有大哥王濯,英俊卓然,见识广博,颇有大将之风,下有小妹王鄞,冰雪聪明,一点就通,且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有这两人夹着,自然没我这什么都不懂的二小姐什么事了。 浑浑噩噩八年过去,期间从鄞县举家搬迁至繁华京城,生活还是温吞得就像波澜不惊的凉白开。 再有五个月,我便要准备着出嫁,自然是父亲继母一手包办,听说对方亦是个不错的人家,书香门第,绝对的门当户对。对我而言,有如此夫婿真是从不敢妄想,小时不懂事,只求个能让我吃饱饭的男子便欢天喜地地委身了。 父亲的选择,我还是极相信的,于是只安安心心待着嫁,做完最后五个月的懒怠二小姐。 这日,我正坐在铜镜前头梳妆,侍婢度景在边上魂不守舍,欲言又止,让拿个梳子,拿了个花钿给我。 我瞥她一眼,其小心思一眼望穿:“想要三日休假,回去探亲?”这丫头什么不学好,学我这懒惰倒是分毫不差。我悠悠转道,“准了。” 度景大喜,扔了手中花钿回去,拔腿往外走:“二小姐真是比菩萨还美!对了,二小姐的药用完了,可别忘了吩咐风竹去仁济堂取药啊!” 我朝着她背影白一眼,继续拉扯我这乱糟糟的头发。 一下午过去,我这二小姐忒没存在感,竟无一个人前来探望。幸而早已习惯,亦不觉得气闷,走至窗前,京城偏北,如今已过四月,依旧有些寒意料峭。 我幼时便有顽疾,一到寒冬或将至或未退,肩颈背脊便抽痛不已,连带着腿脚膝盖酸麻,倒为我整日懒散做了个极好的借口。带着冰意的风从窗口灌入,脊梁又有些酸麻,不过多年来倒像了我的老朋友,没了这疼痛,反倒会觉怪异。 推门而出,院中杏花含苞待放,绿芽衬在边上,鲜艳欲流。扫地丫头年纪极轻,此刻正抱着扫帚把抬头发愣。 我沿着她视线往上望了望,只见四方漆黑檐角勾出的瓦蓝天宇一角竟有三两风筝扶摇而上,大抵隔得远,连细线都瞧不见,倒像几只斑斓的飞鸟。 小婢女见着我唬了一跳,差点没握住扫帚,忙道:“二……二小姐。” 我望着那风筝,心情极好,笑着说:“嗯,风竹可在?”问完,我脑子一抽,拦了小丫头,又说,“无事,不用叫她。我出去一趟便是。” 婢女双眼瞪了滚圆,想必从没见过这孤僻消极的二小姐还有出门的一日罢。 京城果真荣华繁攘,出了后门走几步便是最热闹的南丰街,上头全是我最喜爱的糕点铺子,从前常让度景帮忙带回的四喜丸子,糯米糖,水晶饺,如今可不都在我眼前了。 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亦吃了一路,我满足地啃着最后一个红豆麻糬,身边走过几个一脸病容而又愤愤不已的人。 “好容易凑了钱来仁济堂看病,不想今日却闭门大吉,真是气死小爷了。” “嗨,这没办法!谁叫小神仙手艺好,牌子大。不过今日关门亦是有原因的,听说其师父前来看望她了,恩师如父,自然少不了要好好接待的。” “小神仙的师父?啧啧,那必然是个长须老神仙了……” “可不是……” 我吞下最后一口,将油纸揉了揉,突然记起我这趟出来可不就是去仁济堂取药的么……竟喧宾夺主,吃了欢快。 居然关了门,真是时运不齐。 正悲叹着,抬头一看——那描金墨底的仁济堂匾额可不就在眼前了。 既然走都走到门前了,不妨进去试试。我这么想着,便上前推了那虚掩着的门。 “打烊打烊。”算账的小哥眼皮子都不抬一抬。 “烦小哥通融,我只是来取个药罢了。” “哎,我说你这人听不懂人话是怎的?”小哥生的清秀,脾气倒不小。 我耸耸肩,转身要走。 “如此无礼,我可还没蹬腿呢。”小姑娘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从廊中传来,带着一股子与年纪不符的老成。 嫩白的手指拉开珠贝短帘,露出一张花瓣般透粉的杏仁脸,十三四岁豆蔻年纪,腮帮子有些婴儿肥,可爱而灵动。 想必这便是大名鼎鼎的小神仙——妙言了,传闻其妙手能回春,任何疾病到她手上皆药到病除,因而被称作“小神仙”。其两年前接手快要倒闭的仁济堂,竟有本事将其做得如此红火,门槛踏破,瞧着稚嫩,本事倒不小。我欣赏地望了她一眼,微笑着准备离去。 “王家二小姐亲自登门,岂有不待客之礼?”妙言眨眨眼,出口道。 我回身笑道:“丫头不中用,便只能亲自来了。”竟能察觉我袖口绣着的一个暗银的“王”,可见其观察细致,心思万千。 妙言上前瞧了瞧我的脸,自言自语道:“看着气色倒是不错,只是怎的就有痼疾消不去呢……”说着,又往廊口走,“二小姐且随我来取药。” 穿过挂着许多山水淡墨画卷的幽深回廊,不多时便豁然开朗,外头瞧着平淡无奇,此中却另有千秋——阔大的白玉台,中有一大水缸,繁复祥云细细镌于其上,昨日下过雨,高高飞起的檐角偶尔往下滴着水线,宁静平和极了。之后为药堂主厅,空气中满是好闻的浅浅药味,细细一闻竟有些熟悉。 主厅里头有些昏暗,隔着个院子,更是看不清。只听得一个温温如流水的声音从其中传来,穿过空气中稠厚的潮气,蒙上点神秘:“要你取的草药拿来了吗?” 听到这声音,我愣了片刻——有点儿耳熟。 妙言夸张地吞了口口水,哇啦啦叫道:“哎呀师父我给忘了!师父我错了!徒儿马上就去取!”又冲我挤挤眼睛,抱歉道:“对不住了二小姐,烦请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说着,方才还落落大方似个大人般的妙言撒丫子奔走,须臾,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这里气氛肃然,又有这个令妙言都如此害怕的“师父”压着,我自然束手束脚,不敢走动,只抬头望着清朗蓝天发呆。 “面色清寡,经络依稀可见,唇色浅淡,发梢枯黄无光。久病不愈?”那平和淡然的声音复又响起,只是这会近了些,听得清晰不少。 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拾起身后垂着的头发,绕至眼前,对着光瞧了瞧——哪里枯黄了?哪里无光了?这简直就是诋毁。 我瘪瘪嘴,往院中望去,只见那半人高的青铜大肚水缸边上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她一身柔青长衫,外头罩了素白纱衣,侧身负手而立,望着水缸中央刚舒展开的一片嫩莲叶。她的长发遮了脸,看不清其容貌,只依稀瞧见那雪峰般的鼻尖。 这想必便是那传说中的“老神仙”了,只是看似年纪不大嘛。说不定会长生之术!我心中一凛,赶忙敬畏道:“师父好。” 她轻声一笑,继续淡然道:“怎的我也成了你师父了?” 我有些语塞,这……难道不是尊称吗?! 见我不说话,她微微侧身向我,一双沉如墨玉的眸子瞥了我一眼,只这一眼,我便如木鸡一般痴愣在原地——怎有人会有如此好看的眼睛,即使隔得不近,却分明能感受到其平静与澄澈,带着治愈人心的魔力。 不对,我捂着胸口眯眼再仔细一看,这人……我好像认识啊。 “钟离?!”我瞪大眼睛,失声叫了出来。 正伸手拨弄着那片可怜的荷叶的女子顿了顿,皱着眉狐疑地复又望着我。 我快步绕过回廊,三两步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来,高兴地挥挥手:“不记得我了啊?真没良心,不记得当年谁给你捏肩捶背拍腿的还不收钱了?!” 好看的柔眉挑了起来,钟离的眼睛亮了亮,终于噗嗤笑出来:“就你那三脚猫功夫,没嫌你下手没轻重就不错了。”她将滑落的鬓发别至耳后,露出干净明朗的脸庞。 我亦抿唇笑得开心:“没想到还能见到你。”我煞有其事地绕着钟离走两圈,啧啧叹道,“还真没看出来,出落成个大美人了嘛。” 钟离拿手比划着我的身高:“妮子高了不少,从前又矮又瘦,只在我腰际。”说着又忍不住笑,“不过这横行霸道的脾气还是没改,跟只小螃蟹似的。” 我拿跟手指指着她:“说谁又矮又瘦!” “看吧,拿钳子指我。”钟离笑起来,唇角边上有个很小很深的酒窝,明眸灿灿。 “你——” 没等我想好怎么反击,气喘吁吁的妙言便抱着个深蓝匣子跑来了。见我们俩剑拔弩张的,眼珠子乱转,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钟离漠然转身,故作不快:“这人是谁,搅得我好生心烦。” 妙言被这么一吓,扁着嘴角看起来委屈极了:“师父……”那泫然欲泪,梨花带雨的,着实令人心疼。见钟离仍旧毫无反应,妙言一手抓着匣子,一手抱着钟离胳膊干嚎,“师父,我错了啊,师父啊师父呜呜呜……” 钟离瞧着有些尴尬,伸手将妙言推了远:“好好的,哭什么丧。” 我面无表情地看戏许久,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钟离望我一眼,亦笑。唯有妙言一人呆呆的彻底傻了眼。 直到钟离拿了她手中的匣子,又与我一同步入大厅,妙言愤怒的声音才从身后传来:“混蛋啊!你们居然原先就认识!串通好了欺负我!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有意思吗啊!混蛋!” “现在承认你是小孩了?” “……” 匣子雕刻地极为精致,边上一圈生动地刻了一节一节的相思草,舒展自在,漂亮极了。钟离随意坐在靠外的乌木椅上,抽开隔板,我凑过去一看,里面竟是当年在沉海谷见过的那些在夜里会发光的草药,只是当时钟离就不肯告诉我这是什么,做什么用,如今一见我便更加好奇。 “这便是剩下所有的仙灵枝了,师父你……”妙言望了我一眼,咬了唇,没继续说。 “这些就够了。”钟离神情淡淡的,又盖上匣子,对妙言道,“放到我房间去。” 妙言二话不说,拔腿便走,这模样不似徒弟,倒像跑腿的,还是特勤快的那种。 “何时收了徒弟了?”我望着妙言的背影,坐在钟离边上问道。 “你走了之后甚是无聊,恰好遇上个孤儿,闲着无聊便教了她医术。”这语气简直像在说,今天炸了根油条,味道还不错,“说起来,为何当年不辞而别?” 我摊摊手,无奈道:“那次去取药,不料我娘竟在三日前就被突发的痨病夺了性命。唯一的房子亦被褫夺,只能去寻亲了,出了山才记起来忘了告知你。”我冲她眨眨眼,“你可想我了?” 钟离瞥我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那么是寻着亲了?在京城?” “嗯,原来我是大学士王辛的女儿。”我又盯着她道,“回避我问题便是承认了!既然想我,有没有礼物予我?” 钟离捏了捏我的脸:“做梦吧你。” 她的手指有些凉,触上面颊柔柔滑滑。我没想到她竟有如此举动,微张着口却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只愣愣地看着她抿唇微笑的脸——从前便觉得钟离是世上最好看的人,离开之后便见着他人总忍不住拿她作比较,然总觉不及她。这么十年下来,虽然钟离的模样已然模糊,只在我心中依旧是美得恍若神仙一般的人物。 如今突然相遇,她竟比我脑海中的模样还要高出几分。 见我望着她发呆,钟离手指轻轻弹了下我脑门:“想什么这么入神?病还没好?” 我捂着额头离她远了些,怒目而视:“你方才不都损了我周身一遍么,还问我?!” 钟离笑着靠在椅背,乜斜着望我:“不高兴了?”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转过去,给你按按肩。” 我二话不说背过身去。 钟离的手触上我的肩周,指尖精准地摁着穴位,隔着后领,那股子轻柔而恰到好处的力道犹如往我身体里注入源源不断的清泉,许多年拖着我的疲惫与酸麻一时间被洗荡而去。 纤细手指从肩头继而转向脖颈,触上后颈肌肤时,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疼?”钟离顿了顿。 我赶紧摇头:“好久没被人捏脖子了,有些不习惯。一直在用你当年给我的药,现在比之前好多了。” “就这几个穴位罢了,回去叫你身边丫头学了,天天捏好得更快些。过些天立夏之后重新给你开贴药,配合穴位刺激,应该不多时便会好全。” 钟离顺着脊柱轻轻推着,这种奇妙的触觉令我头皮发麻——从前天天被其如此“蹂躏”只觉舒服,而如今却恍然有种别样的感觉,它牵动着心脉,莫名有些悸动不已。 我摇摇头:“身边都是手脚粗笨的,不被按出更多毛病就不错了。”手指在我后脑与脖颈相连的风池穴上一按,我脑子一抽,轻抽口气,“要是你能天天帮我按就好了。” “想得倒挺美,欠了我多少债了?” “以身相许够不够?” 钟离手指停了。 我的心跳差不多也快停了。 罢了,我又脑抽了。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在线阅读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第87章 灵丹妙药(一)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 “这么瘦,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罢。”钟离语气平淡,显然没把我那句话放在心上。 我无声舒口气,笑道:“什么时候你竟也钻到钱眼子里了?” 钟离打趣:“人为财死,我也得吃饭。” 分明就不是这种人,竟也说得出这种话,我心底暗笑。又说:“还以为你成仙了呢,不食人间烟火。” 钟离没说话,我忽然想起那些被称作“仙灵枝”的药材,又想到从前不小心窥见其怪病发作时的场景,我自觉失言,咬着唇后悔不已。 “好了。”钟离放开了我的脑袋。 我浑身舒爽地伸个懒腰,对方才的话有些歉意,便小心翼翼地望着她:“说真的,不然你也收我为徒吧!端茶送水捏肩捶腿,毫无怨言!” 钟离笑着眯了眼,起身往厅外走:“妙言一个都让我烦心不已,再来个你,你是想让我短寿十年吗?” ……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我默然,不知为何,心情陡然差了许多。跟着起身慢慢踱着:“好吧,好吧。那,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钟离颔首道。 “哦……”伤心欲绝地往回廊走,冥冥中总觉得好像忘了点什么,却又全然记不起来。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钟离的声音从身后再次飘来。 “这些天我都在仁济堂,不嫌麻烦有空就过来吧。” 乌云消散地比翻书快。我欢喜地回头看着她的身影:“那我明天再来!” 欢欣雀跃地回了王府,一路上家丁见着我都跟见了鬼似的。直到望着铜镜傻笑许久,我才陡然意识过来,原来是忘了取药。 这天夜里,我做了梦。做梦本不新奇,只是这些年心宽无烦恼,一觉到天明,极少做梦。其实只是小时候与钟离在一起的场景,那些画面在我记忆中早已混沌不已,梦中重见却清晰如昨。 梦里的钟离温柔得夺人魂魄,虽然我明知她绝不可能如此温柔,只是见着却那样心满意足。 沉海谷,云骨杉,素雪皑皑,景色如幻。 村里人都知道后山另一面的断崖下面隐居了个神医,只是她从来都是戴着面纱或遮着帘子,因此谁都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 一到冬天,我的脊柱便疼痛得要命,虽然不懂事,三分是装的,只为能在床上多睡半晌。娘亲却急得直掉泪,想把我弄到那神医那里去瞧瞧,只是自己患了风寒卧床,又没人肯帮着抬我。 没法子,我见不得娘亲红眼哭,只好安慰着她,然后自己一步步摸索着去找了那传说中的神医。 那年我七岁,钟离……看上去大抵十五六。 我在雪地里摸爬滚打了一晚上,终于望见一丝灯火,感激涕零地一脚踹开那小木屋的门,她支着脑袋在摊了本破烂古医书的桌上睡得香,于是从未被人见过的容貌就这么被我无情地看走了——被我吵醒后,瞪着我,震惊地半天没说出话。 嗯,一定是我太惊艳了。 幸好我脸皮厚,忍着脖子脊背痛,烧柴打水,做饭送茶,还整天赔着笑讲笑话给她听,在她那死缠烂打着不肯走。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铁杵磨成针,一月后,这高冷的神医终于开口跟我说了第一句话。 “什么名字?” “……你不是哑巴啊!” “……” “我我我,我叫袁萝!你呢?” “钟离。” “哇,我知道这个复姓,你姓钟离,名呢?” “……”她又不理我了,半天后才道,“我姓钟,名离。” 其实钟离人很好,一开始总对我冷冰冰,大抵是我出场方式太别致不招人待见。日子久了就好了,给她讲笑话,她亦终于会笑了。 我记得最深的便是那日初春,她立于墨蓝的沉海边缘,我不知说了什么,她弯着嘴角笑得那样好看,沉静的眸子弯成月牙,中间藏了万丈星光,唇角边的酒窝很深,像是漩涡一般。那一刻,阴郁的天空突然放了晴,日光从云团边喷薄而出,将乌云边缘描上一层灿灿的金光。 我惊叹:“真美啊。” 钟离亦道:“是啊。” 我望着她的侧脸吃吃发笑,又指着沉海边上依旧光秃秃的云骨杉:“这些树真奇怪,掉光了叶子之后枝干竟然是紫色的。” “云骨杉,远观为浅紫罢了,近了看,与寻常树木无异。” “什么别扭的名字,我看,不若就叫紫树好了,这一片么就是,紫树林。干净利落!” 钟离这一语千金的又不理我了。 我的病难治极了,所有见过的郎中都一口咬定没救了。然而钟离只扒着我眼皮看了看就提笔写了药方,我每逢月半便回镇上配药,顺带探探亲。钟离的药果真奇效,虽不能根治,第二年冬天将近,疼痛却延缓了好些日子才至。 不光是药方,她还亲手替我揉经脉穴位,最让我不堪回首的便是针灸——虽说两人都是女子,并且我还是个小丫头,但这么脱光了上衣坦诚相待总归还是个槛。背对着钟离,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她那心如止水的,是决计不会像我这般火烧面孔一般。 如此相处三年整,时光一晃而过,我以为我能永远像这般陪伴在钟离身边,最后却还是如此分隔八年。 我是不知道钟离会不会想我,想我这个莫名其妙闯入她生活三年,然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妮子,反正我有事没事总念着她,她在我脑海中出现的频率竟然比我娘还高。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钟离,钟离,隔了半天就又想她了,我这是疯了吗? 此后,我恍若脚底装了弹簧似的在房中根本坐不住,三天两头便往外跑,惊得度景怀疑我是不是有了什么情公子,我啐了她一口,什么情公子!不过转念一想,嗯,如果是,也不错。 每次去找钟离,我都会顺道带许多吃食,钟离那人看着飘然若仙,其实跟我一般最喜欢的便是各种零嘴,从前每次我去镇上抓药带回来的糕饼总是离奇失踪,想来便是钟离在作怪。 “早啊,萝姐姐!”妙言在大厅一脸不耐烦地听诊,见到我小嘴跟抹了蜜似的,“找师父吗?她在房间,我这一时走不开,顺便帮我把厨房炖着的……汤给她送去吧,谢谢你啦!”说着朝我颇有深意的眨眨眼。 不知这小丫头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我应下来便去厨房盛了那紫砂小盅里奇香四溢的汤,这黑咕隆咚的,瞧着怎么如此像药呢。闻了闻,有点儿像钟离身上独有的药香。我没多想,便端着走向了钟离房间。 敲了半天门,没人睬我。我望望天,太阳都照屁股了,还不起床。想着,我便伸手推了虚掩着的门。 “钟离?”我将托盘放在桌上。 “怎么是你?妙言呢。”钟离声音自床上飘来,有些虚弱。 我抓抓头,担心地转头望去:“她忙呢,我反正闲着。” 钟离半坐着靠在床头,一副刚起来无力的模样,额上密密布着些汗珠,脸色极为苍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墨黑慑人。见我担心地走近,她别过头,散落长发遮住侧脸,轻声道:“替我把药拿来。”说着,用手轻轻拭去额角的汗水。 见钟离如此,我顿时想到当年一日取药回来早了,也曾见过钟离发病的状况,不过当时比这好多了,她只是扶着桌子站不稳罢了,如今……我不敢多想。 我小心地把瓷碗放在床头蟠花小柜上,伸手准备扶她起来。岂料钟离竟颇有骨气地一把推了我,继续扭头不看我:“你先出去。” 如此坚定不移的一句话,我倒也吃了雄心豹子胆,倔脾气上来谁都拦不住。二话不说扶了钟离瘦削的肩头,不顾她吃惊的眼神,坐到床边,端着那汤药,毫不畏惧地回瞪着她——我可不是妙言,任凭你使唤。 钟离皱着眉头盯我许久,正当我有些害怕她是不是会一巴掌拍了这药的时候,她终于还是妥协了。钟离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启唇接受了我吹凉了之后送到她嘴边的一勺药。 这药不知是什么灵丹仙草,喝了一半钟离的脸色就正常许多了。从没见过如此乖顺的她,低敛着好看的眉眼,静静地喝药,看得我心疼不已,竟莫名有种想要拥抱她的冲动——幸好,我忍住了。 喝完之后,我掰着碗,见底下还有点剩余,想起那气味如此香甜,想必定极为好喝,一冲动,便仰头喝了最后那几滴药汁。 然后,我便“呸呸呸”地差点把胃给干呕出来——这也太苦了吧!所谓人不可貌相,药不可味量,这简直就是欺骗! 钟离看着我终于展颜笑了,我看着她笑,苦瓜脸也扭了正:“是嘛,笑起来就好看多了。” 我替钟离掖好被角之后什么都没问便离去了,钟离亦什么都没说。妙言依旧忙得看不到人影,我只好一肚子问号地回了府。 许久,我才忽然意识到这天是月半,而从前被我不小心撞上那天亦是月半。怪不得定于月半去镇上配药,原来是为了支开我。 钟离,你究竟得了什么病?我担心地一晚上没睡着。 之后,我便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每天满怀期待地去仁济堂找她,她亦心照不宣地替我揉肩。惊蛰之后,又仔细诊了我的脉,然后如同写了副伤寒药方一般刷刷刷写完方子,让妙言去配了。 接着,她又云淡风轻地告诉我:“以后不用天天来我这了。”我顿时莫名失落,正想着找个借口,还没想出来,钟离便侧头随意道,“每隔三五天过来做次针灸便好。” “什么?!针灸?!”我大惊,“是……从前那种吗?” 钟离微微点头。 想想那个场景,我感觉我的耳朵有点烫。 可为什么,心底好像还有些期待?我想了想,大抵春天到了,有些燥热。 面对着钟离这个看着清心寡欲的女人脱衣服我真的是羞耻极了,明明来的时候激动地要把心给吐出来,真枪实剑时却又扭捏起来。剩件雪白亵衣便无论如何都不愿再脱了。 钟离顾自笑得开怀,葱葱玉指间把玩着一两根银针,瞥我一眼,道:“害羞什么?我还能把你吃了不成?再说,几年前不做过许多次?也没见你少块肉。” 做什么做……被她这么一说,好像脸颊也跟着开始发烫了。 最后,钟离口头应允我说不脱,结果趁我放心地背过身去,还是颇为霸气地一把刮去了我的亵衣,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掩耳。 那天之后,我便怀恨在了心——待到下个月半,一定非得好好羞辱钟离不可。 然而,有了第一次,那二三次便顺利多了。我亦能坦荡荡地光着脊背在她面前,只是待到她的手指不小心轻柔拂过还是会忍不住起些小疙瘩,那种羽毛般细柔的触觉停留在肌肤上,能维持一整天。 不知不觉,我的婚期将近。每每想到这件事,我便愁眉苦脸地茶饭不思,明明之前满腹无所谓,一遇上钟离之后,我就开始忧愁不已。 还有两个月,我回府的时辰越来越晚,见着家中一派张灯结彩便满心郁结。只是事到如今,我亦不知该如何向父亲诉说突然不想出嫁了这件事。 这日,我与钟离一同逛了南丰街,搜罗着各式精致又美味的小吃,吃着吃着便忘了时间。回府已是天色大暗,想来已经错过了晚饭时间。 我蹑手蹑脚地准备溜至后院,谁料竟被父亲的一声呵斥给吓呆在原地了。 “鬼鬼祟祟干什么去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我吞口口水,垂头丧气地走入主厅,恭敬地朝着正堂下坐着的爹娘行礼:“给爹,娘请安。” “听下人说,你这些天早出晚归,都在忙些什么?”爹自若地端着茶水吹气,只是声音中带着令人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我只是逛逛街罢了。”我清了清嗓,故作镇定道。 “都是要婚嫁的大姑娘了,怎的还成天抛头露面,早些回来便算了,这几天一天比一天晚!萝儿,是不是该收收心思了!”娘望着我,有些焦急。 又是结婚这事……听着我就一肚子不高兴,于是便垂着头没说话。 “从前也不见你跑得这么勤快,姑娘家还是矜持些,花花绿绿的见得多了,以后到了夫家反倒不讨喜。”父亲见我不快,便放松了口气。 又是夫家……我咬着唇,淡淡道:“我先回房了。” 娘语言又止,面上有些忧心。 我望了他们一眼,心里亦如一团乱麻。 早早上了床,只是盯着床幔翻来覆去睡不着。一边告诉自己,自己是个不出两月便要出嫁之人,应该如爹娘所说继续之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一边又深觉力不从心,一想到今后的深闺时日,与从未见过的一个男子日夜相伴,我整个心便都揪了起来。 想着想着,更是难眠。我知道自己应该安安分分,不该丢爹娘的脸,只是自己没察觉的是,骨子里那股蛮横劲竟从未被八年时光给消磨,它只是日复一日地积攒着,等着这一天罢了。 我就是个野孩子,从来做不了闺秀。 被自己这种想法折磨地痛苦不堪,眼泪不争气地溢出来,我随手擦掉。 我不想出嫁。不知为何,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满满当当地充斥了我的脑子。 “妮子?”钟离望着门口一身狼狈的我,有些愕然。 我凭着一时冲动跑来钟离房门口,见到她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望着她静好如莲的脸,我鼻子酸得不得了,咬着唇模糊地说:“我……睡不着。能跟你一起睡吗?”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在线阅读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 第88章 灵丹妙药(二)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 钟离的床不大,躺两人便觉有些拥挤了。 我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睡容有些发痴。此刻已经丑末,她定然已经睡熟了,只是我却还是睡意全无。她的容貌那样好看,我不知道有她在我脑海中,我还能喜欢上什么样的容颜。 纤长如小扇的睫毛,挺拔的鼻梁,皮肤似白玉般无暇,让人好想触于其上……大半夜的手动的比脑子快,没反应过来我的手边顺着她的侧脸轮廓轻轻往下滑——果真细腻,手感好得不得了。 鼻梁往下便是抿着的唇,她的唇形好看极了,虽然并不粉嫩,淡淡的极有钟离自身的温润风格。 看着看着,我就有些疯魔。咽咽口水,若亲吻其上,必然柔软甘甜。那种滋味,想想便令人心动不已。 我任由自己胡思乱想,没察觉竟对一个女子动了如此心思。 我仔细望着钟离,嗯,好像睡得正熟,应该不会发现。 我慢慢往她那蹭了蹭,靠得近了些,她身上那股好闻的药味沁入鼻端,我心中乱成一片,脸不由自主地变得滚烫。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侧头贴上那双淡唇。 钟离的睫毛抖了抖,吓得我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赶紧一个翻身一动不动。幸好许久钟离都没有动静,我便大舒了口气,伸了舌尖舔了舔唇,亲吻的感觉,原来这么奇妙,绵软得像是要把整颗心都融化。 第二日醒来,日头已经大盛。我皱着眉头醒来,陡然望见钟离靠在床头翻一本枯黄的医书,竟有种今夕何夕的错觉。 “醒了?”钟离眼睛从医书之后瞟我一眼。 我满脸堆笑,一想到昨日偷吻她一事,又不敢直视于她。 “你抱着我都不能起来用早饭了,你是要饿死我吗?”钟离继续语气平淡。 我大窘,才察觉竟真的一手一脚缠着钟离的身子,她的体温与我的早已混在一起,暖融融的分不出彼此。 我赶紧松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钟离见我尴尬,才合了书笑道:“好了,去洗漱吧。” 有了昨夜那么一出,我彻底不想回家了,只想整日整日与这个把我心智都迷惑进去的女人在一起。我们一同走过京城大街小巷,在几百年历史的圆拱桥上眺望夕阳,立志吃遍南丰街所有小吃,钟离为我针灸,她的手指轻柔有力。每天傍晚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只是我不能让钟离发觉。 面对着家中日渐张灯结彩,爹娘脸上喜气洋洋,我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想悔婚,却总失败,话到嘴边却像被堵了棉花似的出不来,我真是没用。想想该说什么借口呢?我对一个女人付出了全部热情?我疯了吗? 于是我愈发烦躁,愈发不愿回家。 传闻京城以北的沅灵山在梅雨之际会有隐约五彩霞光。有幸之人见着那光芒,必然与心上人终成眷属。望着这连日阴雨绵绵,我脑中一热便拖着钟离一同乘车前往了沅灵山。 然而,爬了半天山,天气依旧沉沉,灰暗的云团滚滚而过,那传说中的彩光丝毫没有踪影。更甚者,好容易走了将近一半,空中竟开始飘起沾衣欲湿的细雨。街头算卦的忒不靠谱!明明说今日无雨,因而我们俩才只带了一把伞。如今只能堪堪躲过细雨。 见着幽绿林间露出的善信亭子一角,我高兴地拉着钟离的衣袖加快的脚步,准备去那稍作歇息,顺便躲个雨。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这杏花绵雨竟陡然化作黄豆大小,砸到地上,噼里啪啦作响。 边笑边叫着跑到亭中,我甩甩贴了一脸的头发望向钟离,她亦不比我好到哪里,一身月蓝衣衫滴滴答答淌着水贴在身上,她收了伞靠在一边,然后瞪了我一眼。 “对不起,我错了。”我真心实意地道歉,只是看着她不知怎的就想仰天长笑——云淡风轻的钟离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不过,就算这样,她还是好美,美得让人心颤。 钟离抬了抬不住往下滴水的衣袖,然后用手拧干:“说吧,回去怎么赔罪?” 我眨眨眼:“请你吃梨花糕。” 钟离眼睛都不抬:“就这?” 我苦思冥想:“那你想吃什么?” 钟离道:“你的追求呢?” 我忍痛:“请你吃三天!” 钟离不说话了,默默负手而立,望着亭外天宇。 我一甩袖:“好罢,想要什么随便说!” 钟离嘴角弯了弯,扬了下颌轻声道:“看天边。” 我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那传闻竟然是真的,斑驳琉璃檐角指向的东边天际那两块浓灰云团中间分明洒落红蓝金碧橙五色光芒,静静直射向人间,笼着不远处的山头,仿佛神迹将临。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余光瞥到钟离含笑的侧脸,那一刻仿佛时光倒流,重又回到当年初春,她一笑,天空便放了晴。 明明是如此美妙动人的时刻,不知怎的,我心中竟酸楚极了。我眼中没了那奇迹般的彩光,只有钟离淡然如仙的身影,我望得出神,许久才吸了吸鼻子,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那次……我说的是你,钟离。” 钟离没反应过来:“什么?” 大概被雨淋了,脑子又有些不好使,我一把擦了开始有些模糊的眼睛,脑中嗡然作响:“我喜欢你。”说着,还怕她误会似的认真补充道,“是喜欢的喜欢,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钟离好像被我绕晕了,微微皱眉望着我,眼神中有着让我害怕的陌生与疏离。 我愣了,我这是做了什么?我甚至连脸红都忘了,只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默默转身,那五彩霞光依旧淡漠存在,只是那终成眷属一说大抵都是骗人的吧。 风吹得湿衣服愈发冰冷,我打了个喷嚏,然后终于缓过神来,嘿嘿一笑摆摆手:“哎呦,还当真了,开不得玩笑啊你!”只是说这话时,我还是不敢只是钟离的眼睛,生怕其中的冷淡将我已然破灭的热情再次刺伤。 钟离还是沉默了片刻,我没什么力气站着,只好装着镇定坐在亭中环座上,呆呆望着那逐渐开始变淡的光彩。 “袁萝。” 钟离声音很轻,许多年没人唤我这个名字,恍惚听来,我竟以为是娘亲在耳边轻声细语。 我应声回头,钟离不知何时竟亦坐了下来,这么一回头,两人相隔便不过分寸。她的容貌笼在山间升腾而起的水汽中,美得令人窒息。 见我僵着,钟离伸手抚上我的脸侧,然后微微偏头,亲吻了我的唇。 那一刻,我感受不到我的心跳呼吸,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宁死都不嫁。 事后想来,这真是我十八年光阴中第二美好的一件事,第一当然是一脚踢开钟离的屋门,看到她从梦中惊醒,愕然望着我说不出话的场景。 回去,我便凭着一腔还未消退的热血,义正言辞地告诉爹娘,我不想嫁人了。不出意外,正直老派的爹娘被我吓了个目瞪口呆,这消息不胫而走,全府上下皆知道那唯唯诺诺的二小姐这次终于出息了。 我被震怒的爹在房中面壁反思,只让度景一人照料我起居。度景虽然跟了我好些年,却全然不了解我的想法,我亦懒得与她倾诉,自然钟情于女子一事并非所有人能理解,搞不好她还会觉得我是怪物,被我吓坏了呢。 禁足在房内,想要溜出去着实容易,我求着度景,好说歹说又应允她每月再多三天探亲日,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隔三差五地装着去领新衣去打饭,我便趁着这空溜之大吉。 与钟离在一起仿佛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原来那晚我偷亲她时,她便醒了过来,因此对于我这点小心思早已了如指掌,亏我还独自纠结地都快长出白发了。 钟离在亲吻的时候很用心,我用力抱着她,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虚幻地恍若下一刻便要幻灭。她好像亦有这种感觉,只是大家心知肚明却从来不提。 这些天,我对王家的抵触是愈发浓重,将近天黑,我依旧赖在钟离被窝不肯出来。她手指缠着我一缕头发转啊转,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你不怕你爹娘担心?” 她对我被禁足又偷偷溜出来一时全然不知情。我迟疑地摇摇头,伸手搂紧了钟离光洁柔软的腰,老实地说:“但我就是不想走。” 钟离笑了,从我的角度望去,她的下颌与脖颈的弧度美得让人痴迷:“又不是见不到了,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我在她怀里蹭了好半天,才下了决心,点点头。 做完那事,我故意走得磨磨蹭蹭。钟离以为我疼,便陪我慢慢走,牵着我的手,眼神温柔得我都不好意思再装。 我以为我们能这样再久一些,我以为我们可以坚持到爹娘同意悔婚的那一天。只可惜,这肥皂泡破灭地着实有些早。 好容易慢吞吞地磨到王家后院口,我瘪着嘴角转身握着钟离的手不肯放。 还没说出一句话,身后度景大呼小叫的声音便响起了。 “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二小姐!”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在线阅读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 第89章 灵丹妙药(三)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 宠妃gl 作者:楚谡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 我心中生出些不好的预感,还未来得及回头,度景便扯住了我的胳膊,一脸焦急:“二小姐大事不好,陈家今日来人,说要见见你这个准媳妇,谁料你竟消失这么久!可急死奴婢了,你没看到老爷那张脸!这次奴婢都得受罚!快进去罢,一伙人还在前厅等着你呢,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度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方才疑惑地望向钟离,从头到脚扫一遍:“这是……” 钟离全程只无甚表情地望着我,然后轻轻舒了口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微微笑道:“快进去吧。”说着松开了我的手,转身离去。 我脑中一片空白,望着她的背影,只想跟着上去,与她远走高飞,什么都不管不顾了,然而我没有。我真后悔,此刻没有随着自己的心抛下一切。 那日在家宴之上,我一直沉默着。直到最后陈家即将离去之时,娘让我与未来的公婆道别,我方才恭敬地起身,深深弯了腰,然后平静道:“伯父伯母,对不起,王萝心中已有所属,且自知庸俗无知,配不上令郎。实在抱歉,辜负大家许多心思,王萝不能出嫁。” 一句话落,全场皆寂。 我耳朵嗡嗡作响,脑中只有钟离最后看着我的那眼神,以及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今天这闹剧如何收的场,大抵被我这么一出整得算是天翻地覆。父亲原本因我失踪心情便不好,如此一来,更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只呼“逆女”。母亲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也拿“不可理喻,好好的一个乖孩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的眼神望着我。 这天之后,我便彻底锁在房中,这回连度景都帮不了我了——自然,这丫头看不出我与钟离的关系,只觉得是我在外头长了见识,交了好友,便不愿再拘于深闺了。 婚事算是彻底被我毁了,如今只等着父亲气消,不过这也得一段时日了。可我想来,却莫名有种浑身清爽之感,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担。 于是我就这么强硬地被关了十天半月——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十天还是半月,整日整日在窗边呆坐,在镜前傻笑。这么短短几天,我好想醍醐灌顶一般猛然觉悟过来。 原来,我用了八年时间等着这一刻。 我用四个月想明白了这八年来的浑噩,我以为我是懒惰,然而,这些只是因为没了她,我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了。 她是我的光,是我的支架,是我的所有。 我喜欢钟离,我爱她。 我不知道现在才清楚过来会不会晚,然而抹去心上厚重的灰,这种滋味确实令人欣喜若狂。我静静等着被放出去的那一刻,所幸,倒也并不很久。 大哥在前线指挥着大获全胜的消息传来,全家受圣恩,一扫我当场悔婚一事带来的阴霾。父亲亦亲自来看了我,我低声下气地道了歉,给了他个台阶,他便叹口气将我门上的锁去了。 满怀喜悦地立刻冲去了仁济堂,谁料早已人去楼空,只留妙言一人皱着秀眉被层层叠叠的病人所包围。 自人缝中见到我,妙言扯着身边昏昏欲睡的算账小哥耳语几句,小哥便一时神气起来,直着脖子冲乱糟糟的众人吼:“打烊啦打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妙言看我一眼,起身冲我招招手,钟离不在,她便又是那么一副小大人懂得许多的模样。 “钟离呢?”我没憋住,疑惑地问。 “师父走了。”妙言毫不回避地说,“那天晚上送你回来就连夜走了,我也是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发觉。而且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反正不可能再回沉海谷。毕竟你肯定会去那里找她吧。” 其实我早已想到这种结果,只是莫名坚信我会与钟离再见,听着这话反而一点都不急躁。 见我并没悲痛欲绝,妙言笑了笑,透着平静,又有些悲哀。她踮着脚从钟离房内的紫檀柜中拿出当日那个深蓝雕相思草的匣子,缓缓抽开隔板,给我看:“这叫仙灵枝,是世上最罕见的草药。它与最普通的三七同煎便能抑制师父的病,只是抑制而已,就是那日让你帮忙端过去的那药。”妙言望着匣中还剩大半的仙灵枝,继续道,“师父一点都没带,还有三天便是月半了。她就这么走了……寻死去了。” “本以为被你撞见她病愈发严重后,她会更加明白不能与你相恋,只是没想到,感情这种东西真是……”妙言摇摇头,一脸与年龄不符的伤感,“我亦大抵打听到你这几日的事,不过,真的,就算没有你要结婚一事,你与师父也是长久不了的。她自己亦是极为清楚,终究有那么一天要永别,半年或一年,索性长痛不如短痛。你也别太过自责。” 说完,妙言皱着眉头望天花板:“说起来,感情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人都跟疯了一样……” 如此一句,我竟莫名笑了出来。 妙言瞪我一眼:“还笑得出来,师父都要死了!” 我心情平静得很:“你师父不会死。” “你怎么知道?”妙言大惊。 “我不知道。” “……好吧,既然感情这么玄妙……”妙言翘着两个手指捋山羊胡状,“自古有相思成疾而死的,大抵也有相思成药救命的。说不定师父有了这个坚定的念头,病就莫名其妙好了!如此一想,我也放心了。” 我点头,继续乐呵呵地笑。 我真不知道当日平白无故哪来的自信,后来事实证明,还真是我盲目乐观。 王家我是呆不下去了,一则无颜面对爹娘,且无法解释悔婚的真正原因,二么,钟离一去不复返,我就这么等着实在安不下心,只好如昏头苍蝇一般四处找她。 虽然妙言说的有理,但茫然四顾,我真不知钟离行踪,且钟离本就是孤儿,跟没有什么亲人的寄托之地,想来想去,只好还是动身去了沉海谷。 沉海依旧蓝得淡泊深厚,此时为夏季,云骨杉郁郁葱葱,只看得见一片碧海,却失了那年浅紫夹着白雾的飘逸与仙气。我绕着沉海走了一圈又一圈,我与钟离一同度过三年的木屋只剩了一摊废墟,里面依稀可见几页看不懂的古医书。 我很想哭,只是流不出眼泪。只叹着气,拾了几张残破的纸,吹掉上面的灰尘,放到鼻尖蹭了蹭,仿佛那便是钟离一般。 后来,我还是离开了沉海谷,只有我一人的记忆总觉得落寞得像刀割火炙,且无遮风避雨之所,我熬了两个月便继续漫无头绪地走了。 再后来,我如孤魂野鬼一般游荡在黎国九州,见过繁华,见过破败,就像钟离在我身边,钟离不在我身边。热闹街头一对对的恩爱情人太多了,我总是被他们吸引目光,但我一点都不羡慕,毕竟我的钟离比任何人都好得多。 经过望春山的时候,我望着其中主峰移不开眼睛,直到酸痛不已,泪水纵横。 那分明就是我,站成石,待君归。 在底下的村子里转了圈,竟发觉村北空荡荡的大宅子竟是王家祖宅。我大方地进去看了看,挑了个朝西的厢房,一推窗便能瞧见那千言万语又沉默万年的望夫石。 躺在床上休憩一晚,醒来天已大亮。我深吸口气,被褥中满是阳光暖融融的香气,竟像钟离身上仙灵枝的药香一般令人不能割舍。 这一刻,我脑中一片清明,好像恍然间接受了钟离不在我身边的这个事实,然后决定在这无人的老宅里安定下来。 一个人的日子过得格外缓慢,日出日落,绣点小玩意卖,亦能自给自足。八年来,我早已练得一身忍受寂寞的好本事,只是却又有些不同。因为经历过陪伴,重回孤寂,的确不易。还好,把钟离放在心里,偶尔翻出来想一想,倒也并不太难捱。有了钟离重开的药方,冬日来临,疼痛竟减轻了很多,漫漫四五月,终于好过多了。 听说,小妹进了宫,受尽恩宠,如日中天。 听说,王家遇了大劫,无端没落。从前的管家寒伯竟与我在此地相遇。于是,我终于不至于懒得没口热饭吃。 快要五年了,钟离离我那么远,远得仿佛在天边,她又离我那么近,夜夜梦回都能触到她的脸。不知为何,明明知道她一定已经不在人世,可心里却还是傻兮兮地相信还会有重逢的一天,明知希望渺茫地微乎其微。 所以当我从小妹口中听到“紫木山人”尚在人间之时,我终于知道,心中平白无故的执念是对的,这个没良心又厚脸皮的“紫木山人”躲了这么久,终于要被我找出来了。 三天时候,我从越州大境穿越半个闽南,简直称得上日夜不休,拼命三娘,差点没把马给累死。 复又站在那重新建好的小屋门前时,那种激动得快要死掉的心情颇有种当年雪地里踽踽独行一夜终于望见一丝灯火的感觉。 推门,“咯吱”一声,我屏着呼吸定定望向桌边青衣人,长发如墨,清风傲骨。 她侧头望向我,抿着唇,眸中如同糅了整个沉海的深邃。 斗转星移,岁月颠转。她望着我,仿佛穿过了十三年的流离,虽然那眼失了光亮。 许久,她微微笑了:“袁萝。” 我定在原地哽咽着不能挪步,钟离起身走到我身边,精准地抱住了我。 然后,她在我耳边轻声道:“妮子,我好想你。” 之后,我问她那病怎么就突然好了。钟离先是死活不肯说,继而扯开话题,最后被逼得无奈,才用那双依旧好看得天怒人怨的瞎眼“盯”着我,一字一顿道:“因为你。” 我想象不到,没有仙灵枝缓解病发的痛苦,她是如何只凭着对我的思念挨过每个月的折磨,只瞎了双眼倒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无声地哭得稀里哗啦,幸好钟离看不见,她还一直有些尴尬地问我:“怎么了?不是你问我的么,早知道不说了……” 我深吸了口气,把眼泪擦干净,然后坐在她腿上抱着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说:“天放晴了,钟离,好美。” 钟离微微笑了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际仿佛真的突然明霁开来。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在线阅读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 第90章 灵丹妙药(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