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阶碧草自春色》 正文 第 1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1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 章 “学姐说你明天中午有一场车祸。不过不严重，右胳膊骨折而已。” “……” 薛映草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满地全是难过。 他说：“会很疼的吧。” “死了不更好。”薛歌璃哼哼着，“我都不记得我从小到大受过多少次伤了，现在同学见了面跟我打招呼都说‘今天又摔着哪儿了？’，再不死我都觉得我要成精了。”末了，又加上一句，“要么我都能排到我们学校七大灵异人物事件的榜首了，我估计伊藤学姐都没这辉煌记录。” 身旁的少年沉默半天，纤长睫毛低低地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其实，这是你前世欠我的债。” 少年忽然开口道。 “……债？” “每个人，每一世，每个轮回，都是在不断偿还前一世所欠下的债；而在此同时，又会不可避免的欠下新的债……”少年缓缓地说着，如同讲述一个尘封的故事，而另一边的薛歌璃早已嗤笑开来。 这家伙…… “薛映草你装什么老成啊！”她意作轻松嬉笑着打了一拳过去，“我上辈子一定是抽风了，才会欠你这样的家伙的债咧！” “……璃儿……”薛映草沉沉叹了口气，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这么不想欠我任何东西？” “废话！”她也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你除了欠扁之外，我完全完全不想欠你任何东西！” “既然如此，那你上一世，不欠我不就好了？” “是啊是啊！我后悔了行了吧！”脾气也发够了，薛歌璃摇摇悲愤无比的准备回去，头也不回地向后一摆手，“还楞着干什么啊，走了啦！” 身后的少年却温和地笑了笑，说： “那就回上一世，你，不要再欠我了。” ——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千疮百孔的破旧的玩偶。 ——但我倒不像伊藤学姐那样，想远远逃避开去。 ——可是…… ——呐。你说。我在眺望什么呢。 邵城卷 第 2 章 “璃儿……” 像是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呼唤。 这声音低沉而冷漠，带着一种恍若隔世的熟悉。 随着这一声呼唤，周围的声音都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也几乎是与此同时，右臂上传来尖锐的刺痛，疼得她呻吟出声。 她仿佛早已沉浸在黑暗中良久，经过一场漫长的沉睡，然后才醒过来。 身体本能的第一个动作，是右手捂住了右臂上的巨疼之处。薛歌璃微微睁开眼，昏暗的橘红色光线柔柔地落入眼帘。 而后还有些神志不清的薛歌璃毫无准备地迎上一张绝美的面容。 视线最先捕捉到一双半阖着的眼睛，纤长的睫毛覆下来，依旧遮不住那漆黑如墨，却异常深邃的瞳眼。他的头发很长，只松散的绾起了些须，刘海柔柔地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垂下来，耳边散落的长发轻轻拂过她的脖颈。 那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脸颊也很清瘦，显得有些憔悴，但他目光沉稳而冷淡，鼻梁与双唇的线条坚毅，无疑是非常有棱角的一个人。他此刻笔挺的剑眉微微敛起，眼底的神色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彻。 薛歌璃只觉得呼吸忽然顿了一拍，而后对面前这人的长相惊叹不已。 ——原来除了薛映草那样柔和而精致的面孔外，这样刚毅而冷冽的面容也可以如此惊艳啊啊啊！ ……可这…… 这样的发型，这样的服装，以及加上刚才才看到周围背景…… ——这个貌似是古代吧喂…… 薛歌璃停顿了一会，忽然没有征兆地一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跳起来对着这美少年吼了一声： “喔！潘安！” 显然这绝色的少年被薛歌璃这突然的举动惊吓到，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才是。而跳完之后的薛歌璃才忽然惊觉自己之前右臂上的疼痛不是幻觉，而此刻剧烈的动作扯动伤口，钻心的刺痛传来，薛歌璃脚下一软倒了下去。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6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7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8 章 Curl errr: Ukw SSL prtbsp;&;/<B>.<B>/<B>:443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9 章 楚轻碧在薛歌璃惊愕的目光直起身，一脸得逞的坏笑，“别太惊讶。今天搅了你的生日庆宴，不过我这个大礼也足以弥补了吧。捎带明年后年的礼物都送了。哈哈哈哈。” 薛歌璃一言不发的看着他。 “哎呀你这是什么反应啊，就亲一下就吓成这样了？”楚轻碧有些不怕死，忽然抖开一把不知道之前藏在哪里的折扇，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摇了起来。 薛歌璃沉默不语，定定看了他三秒。 ——然后生成的最终效果是，薛歌璃仰头大笑曰：“哇哈哈哈哈哈哈，看你那风流的外表还以为你多成熟啊，你小子管这叫吻啊？？哦哈哈哈哈，真纯洁啊你，我看你干脆叫楚纯洁好了，真可爱——哇哈哈，老娘受不了了……”说着，薛歌璃抽搐着几乎又要掉进小溪里重蹈覆辙。 楚轻碧显然对薛歌璃的反应无法接受，但是他马上面目狰狞地抓住她：“叶小姐若是觉得不够，楚某可以让叶小姐一尽人间之乐。” 薛歌璃马上被吓到，毕竟她无论说出怎样的语言都不过是硬撑的，如果楚轻碧真的恼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别别别，我错了，”薛歌璃识相的收起笑容，连连道歉，“少主大人，您这么淫笑多损您玉树临风的形象啊。” 楚轻碧哼了一声，“看你冰清玉洁纯洁善良的，竟然比风月场那些姑娘们都猥琐。我打小就看着你长大，竟然没发现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龌龊了。” 对于楚轻碧如此一针见血的犀利语言，薛歌璃有些消化不良，赶紧推着楚轻碧进屋。“好啦好啦，你……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您安息吧您。” 楚轻碧闻言又要起身，薛歌璃迅速地拉了几床被子把他压着，“明天我带你一起进邵城啦，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去找凌御风的。” 压住他之后，薛歌璃忽然母性大发要唱摇篮曲，刚扯开嗓子吼了两句，就被楚轻碧用剑逼着乖乖闭嘴了。 薛歌璃记起以前在KTV当麦霸的风光，不免有些感伤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 楚轻碧忽然叹了句：“映阶碧草自春色。” 薛歌璃马上接道：“隔叶黄鹂空好音。” 楚轻碧又没声了。 薛歌璃不死心，一个人开始说单口相声，“我就是那黄鹂啊，空空有了一副好嗓子，可惜没人欣赏。”说完还刻意瞥了楚轻碧两眼，可他又装死去了。 但是她的时差还转不过来，在黑暗里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楚轻碧，看了整整一个晚上。 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进来的时候，薛歌璃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盯着楚轻碧。然后楚轻碧慢慢醒转，一见她直勾勾的狼一样的眼神，吓一跳。 薛歌璃曰：“天亮了？” 楚轻碧曰：“嗯。你守了我一个晚上啊，看不出你这么有做贤妻良母的潜力啊。” 薛歌璃曰：“好，现在去邵城。” 楚轻碧曰：“我是没问题啦，不过你……” 薛歌璃曰：“嗯，按照时差的话，我就是该在这个时候睡的。” 楚轻碧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然后薛歌璃“砰咚”倒在楚轻碧身上就梦周公去了。 第 7 章 01] 事实证明楚轻碧这厮还是很有良心而且很有毅力的，因为薛歌璃睡了一半醒过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已经在往邵城的马车上了，也不晓得楚轻碧在那么荒凉的地方哪儿找到的马车。 沿路的风光明媚得不得了，薛歌璃这个从小长在城市，除了足球场都几乎看不到草坪的人，对着窗外鸟语花香的大自然兴奋异常。 “醒了？” 外面的风灌进来，楚轻碧伸手挡开被风吹到面前的白色的绸质发带，嘴角微微一扬。 暖风徐徐的马车里，楚轻碧斜靠在车门旁，低着头那浅浅的一笑，让半阖着的眸子里忽地就流光溢彩。 他漂亮的侧脸，是她见过最完美的弧线。 薛歌璃深吸了一口气说，“楚轻碧你小样儿还真是美得一塌糊涂。” 然后等不及看某人的反应，又睡倒过去。 映阶碧草自春色。秀色可餐啊。 说起来，这虽然是与薛歌璃之前所在的时空不同的另一个世界，但是这个时空的历史她还是听说过一点儿的。 原因很简单——她薛歌璃的薛家本家，之前就是在这个时空存在的。 后来好象因为家族太强盛而被当朝皇帝疑心蓄意谋反，所以派秘密组织准备屠族。 灵能者不能公开暴露身份，但也总不能眼睁睁被人家宰割，所以薛家长老制造好被屠杀干净的幻术假象，并举家迁移到另一个时空。 那才是薛歌璃出生的世界了。 以邵城为京师的朝代，应该就是大椉王朝了吧。 薛歌璃正是在进邵城城门的时候醒过来的，总不能因为睡觉而错过了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参观机会吧。一进城，熙熙攘攘的集市和各种新奇的玩意立刻撩起了薛歌璃的兴趣，她跳起来就趴在马车窗口直流口水。 “你想要？”楚轻碧看着薛歌璃一副乡下人进城的德行皱皱眉头。 薛歌璃丝毫不知收敛的闪着星星眼拼命点头。 楚轻碧随手从身上扯下来一块佩玉，朝薛歌璃砸过来，说，“找个地方当了，银子就归你。”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10 章 Curl errr: Ukw SS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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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什么话？我跟璃儿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儿玩泥巴呢。”楚轻碧一转身坐到熟睡中的薛歌璃身边，挑衅地望向凌御风，“要我家璃儿嫁给你这么个冷酷无情的家伙，我可不同意！” “叶姑娘什么时候成了你楚家的人了？”凌御风冷笑道，“况且楚少主你现在自身难保，就不必费心在下与拙荆的家事了。” 凌御风说到“拙荆”与“家事”的时候，刻意加重语气，听得楚轻碧极度得不爽。 “喂！”楚轻碧抬扇指着凌御风，“说不定我家璃儿根本就不想嫁你这座大冰块呢，你给我收敛着点。” “当年叶姑娘对我的感情如何，这全邵城的人可都是听闻过一些的，”凌御风微愠，逼近一步，“现下她可以嫁入我家，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楚少主你究竟为何一再阻拦？” “有情人终成眷属？！”楚轻碧忽地跳起来，“即便璃儿对你有情，那么你——你对她呢？嗯？” “我……”那一瞬间凌御风几欲脱口而出，但他很快镇定下来。 “我凌王府定下的人，无论是谁都夺不走的。”凌御风恢复平日冷淡的语气，转身背对着楚轻碧，“我知道你与叶姑娘交情不浅，所以我理解。不过，楚少主，你也最好给我适可而止，你该知道，我凌某的耐心一向不好。” 凌御风推门而出，掩上门之前又道，“我和叶姑娘明日要动身前往铘铭阁，你与我们同去，我们也算是对楚三公子有个交代。” “楚湮遥？他来找过你们？”楚轻碧惊讶道。 “嗯。” 楚轻碧似乎还在说什么，但是凌御风没有理会楚轻碧的自言自语，转身独自回房。 她说得对，他将来，是要做帝王的人。 ——只看得到美人的人，必然看不到这锦绣江山。 第章 01] 门关上之后，楚轻碧回过头来看薛歌璃。 “喂，别装尸体了啦！”楚轻碧狠狠地一巴掌拍下去，“明明偷听得快要笑出声了吧？” “哎？”薛歌璃呲牙咧嘴地探出头来，“厉害呀，真是好眼力！你怎么知道我醒着？” “楚某我阅人无数，你这点小伎俩还想满过我么。”楚轻碧哼了一声。 薛歌璃嘿嘿笑。 “呐，你耍了什么妖术，这么短短几天凌御风就好象变了个人似的？”楚轻碧歪着脑袋问。 “有么？”薛歌璃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我怎么觉得他依旧那冰山样儿啊，是您多虑了吧，楚少主。” “不只是他喔，”楚轻碧一指桌子，那上面还放着一堆纸张，正是昨晚凌御风与薛歌璃写的一大堆名字，“这‘凌御风’三个字是你写的吧，你还知不知道做女儿家的应该矜持一点啊？顺带一说，你字儿退步了呦，越写越难看了。” 薛歌璃暗自翻着白眼想，跟我比毛笔字算什么，有本事跟我比比谁电脑打字快一点儿？？ “我就说您多虑了啦！我要是真因为相思而日日夜夜写那人名字，这三个字儿我该写得非常漂亮才对吧？啊？”薛歌璃一把捞过那张纸贴到楚轻碧脸上。 “那你没事儿写他名字干吗？喏，你看你看，他也有写你名字呢。”楚轻碧丝毫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风范，不甘示弱地将其他纸也往薛歌璃脸上贴。 “住手啊小子！”薛歌璃跳开，冲楚轻碧嚷嚷，“我是帮他解字儿而已！” 楚轻碧上下打量她：“解字？你什么时候学过算命了么小丫头？” “文字可是很有内涵很神奇的东西，别把真正的解字跟封建迷信的算命扯上联系！”薛歌璃开始说教。 “哦？那你昨天对他说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薛歌璃白了他一眼，也知道不说明白这家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于是将一日前对凌御风说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听罢，楚轻碧满脸惊讶地鼓掌叫道：“厉害呀，叶姑娘！” “过奖过奖。”薛歌璃得意地笑笑。 “那么——也帮我解个字，如何？”楚轻碧笑道。 “没问题啊，先生您想解什么呢？”薛歌璃笑着坐下，一副算命先生准备说天道地的架势。 原本以为楚轻碧也会问他的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但是她猜错了。 楚轻碧工工整整写下的二字，为，“铘铭”。 搁笔之后，楚轻碧望向薛歌璃时，脸上是难得的慎重与认真。 薛歌璃蹙眉，细细看了良久，放下纸道，“‘铘铭’么……” “怎样？” “‘铘’字平时出现得并不多，不过上古有把名剑，名字便做‘镆铘’，后用此字来指利剑。”薛歌璃一边思考一边解说，但她自己也觉得这不似平常的字一样好解释，“而‘铭’的话，按照字面意思解释是‘铸、刻或写在器物上记述生平、事迹或警诫自己的文字’，引申下来，意为铭记。” 薛歌璃稍一停顿，续道：“‘铘铭’二字，所代表的，即为只有用利剑才能留名之意……铘铭阁，该是个充满杀戮的残酷的地方？” 薛歌璃皱着柳眉看向楚轻碧，一瞬间觉得自己或许是解释错了。如他这样自由潇洒的人，怎么会是那样一个冷漠的地方成长起来的？ 楚轻碧单手撑着头伏在桌子上，望着“铘铭”二字沉思，他的眉不经意地敛起，唇也紧紧抿着，整个人流露出跟他平日的轻佻完全不符的沉重。 “喂，没事吧你？”薛歌璃把手伸到楚轻碧面前晃动几下，“我说，就您平日那吊儿郎当的痞子德行，完全看不出是个这么阴冷的地方出来的人啊，楚少主大人？” 楚轻碧终于回过神来，也呲着嘴笑笑，“所以说你解的字……不一定准对吧，嘿嘿。” “没办法啊，少主大人，”薛歌璃摊手，无奈地摇摇头，“说是解字，其实也得是在对对方有一定了解的前提下才能做的事儿啊。我对铘铭阁了解不多，有点误差怎么了？” “不过也很了不起了，就这点，本少主还蛮佩服你的。”楚轻碧摇着折扇笑。 “说起来，我还以为你会问你自己的名字呢，”薛歌璃把满桌凌乱的纸张整理起来，一边道，“没想到你问的居然是铘铭阁的事。果真算是个心系江湖的人。”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2 章 “怎么怎么，是不是有点被本少主的大气所吸引的感觉啊啊——”楚轻碧站到窗前，风将他的长发和衣衫吹动得飘舞起来，而他对着窗户作玉树临风状，自我陶醉。 “恶心死了您呐！”薛歌璃朝他干呕，“其实就凭您这长相和身材，跟凌御风也真是不分伯仲了，但这么好的皮相楞是被您这痞子性格给毁掉了！我都替你这好面孔可惜呀少主大人。” 楚轻碧完全无视，摇着折扇继续冲着窗户吹风吹得自己快要羽化而登仙了。 但是他沉默下来的时候，真的令人有点眩晕般的惊艳。 薛歌璃有些贪婪地看着楚轻碧几近完美的笑容。楚轻碧却忽然带着满面扭曲的猥琐笑容转过头来。 刚才还沉浸在人间仙境中的薛歌璃有些受不了这巨大的转变差点晕过去，“你干吗啊突然笑得这么扭曲！” 楚轻碧继续带着扭曲的笑容一指外面，“你还觉得我比不上那个凌御风么，那你便好好听着，楼下那众多的尖叫就是追随本少主多年的痴心女子们爱的呼唤啊，哦哈哈哈哈。” 薛歌璃正细细听去，果然闻得楼下有女子们的叫声。 其场面与她在现代时每次薛映草登场时的效果惊人地相似。 忽而有人带头从楼下扔了一只苹果上来，然后众人们纷纷效仿，一时间各种瓜果蔬菜从天而降，砸得房间里一片狼藉。 薛歌璃连忙逃到桌子底下，然后记起自己初来这个世界时还对凌御风讲过潘安“掷果盈车”的典故。未曾想，这样诗情画意而又实惠的浪漫事情居然是发生在楚轻碧这厮身上，并且发生得如此严重，实在是深深得伤害到了她纯洁幼小的心灵啊啊…… 楚轻碧也紧随其后钻到桌子下面，还一脸得意的笑容对着薛歌璃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一直笑…… 薛歌璃终于忍无可忍一拳抡过去： “你这样的白痴居然有这么多人追随！信不信本姑娘代表月亮、代表爱和正义、代表纯洁少女心——灭了你丫的啊小子！” 第章 02] 一场细雨刚过，晚春的空气里远远地飘来淡淡的花香。 将军府的门口已无人问津多时，曾经宏伟的建筑也因无人打扫而显得有些旧了。经过一场春雨的洗礼，将军府的大门才变得干净了些，仿佛在等待有人重新踏入这座豪宅。 邵城之南有城名霖，顾名思义，便是长年有雨的地方。将军府离霖城不远，因此气候也甚是湿润。 三月青苔露绿头，四月青苔绿满江。 将军府邸门前宽宽的青石台阶之间，已经长出一层毛茸茸的青苔，由于刚下过雨的缘故，绿莹莹水灵灵的，很是好看。 将军府前的土壤湿润，而且因为地势高排水良好，因此以前种下的芍药现如今依然开得绚丽。远远望去，青翠的碧草夹杂着艳丽的花朵，在阳光下映着雨水露珠皆是亮晶晶一片。 远远地一辆马车驶来，走进的时候放慢了速度。 待得行至将军府前，一身鹅黄长衫的少女自马车上一跃而下，轻轻跳了几步，站到大门正前方。 薛歌璃微微抬头，看看匾额上金漆的大字，而后又看看门上的封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混杂着的芍药的花香入鼻之后很有心旷神怡的感觉。 便是这里了——她前世所居住的地方。 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果然有种朦胧的熟悉感。 楚轻碧紧随在薛歌璃的身后，也默默地注视了这扇熟悉的大门半晌。 他已经许久没有再来到将军府，即便是最近的一次，也就是叶璃及笄那一年。想来已经有两年之遥了。 那次他来的时候，将军府一派雄伟威严的景象，不想再一次故地重游，竟已沦落到这般的凄惨冷清。 楚轻碧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忽而唤了一声，“琉璃儿。” 薛歌璃闻言回过头，奇道，“你说什么？” “琉璃儿。”楚轻碧皱皱眉，称呼出口时有些须的生涩。 原本这个称呼已经遗落了多年，好象自记忆中那个活泼的女童长大后就消失不见了。这么多年来，自己不经意间回忆起的时候，总觉得是过于遥远而空虚的记忆。那时候的事情都已经遗忘得残缺不堪，身边的伙伴也一个接一个的换过。回忆于他，似乎永远都带着沉重而冰冷的气息。 再怎样留恋过的光景，念及的时候也不过徒增伤感。 但是，很多年后的今天，当他带着她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建筑的时候，忽而有种时光倒流了回去的感觉。压在心低多年的情绪蔓延而出，防不胜防。 “琉璃儿。” 楚轻碧几近固执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名字，好象多念一遍，往日的气息就多回来一份。 薛歌璃初时觉得奇怪。琉璃儿，这对她来说是个陌生的称谓。可是当他一遍遍说出来的时候，心底也仿佛有柔软的弦产生了共鸣。薛歌璃闭上眼睛认真地去触摸，然后从一片迷朦中感觉到熟悉的温度。 “后园是不是有个秋千？”薛歌璃几乎完全是凭着直觉在猜测，“应该还有吧？” 楚轻碧一愣，立刻笑着点点头，不由分说拉起薛歌璃。不能走正门，便从围墙上跳入将军府。 跳进去的地方也是大块的青石板铺成的道路，石缝间是青翠的碧草与青苔。落地时脚一下滑，薛歌璃险些摔倒。楚轻碧伸手轻轻一带，将她稳住，向她眨眨眼睛。 “你还记不记得你及笄礼上那一日的穿戴？” 薛歌璃歪着头一想，“嗯……好象记得！怎么了？” “虽然大的物什和现金基本上充了公，不过你房间里的东西应该还没有动才对。”楚轻碧笑得水灵的眼睛弯了起来，“好好打扮一下给哥哥看看，好不好，琉璃儿？”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3 章 那明媚的笑容看得薛歌璃一呆，而后啐他一口：“你哪里有哥哥的样子啊，还好意思用这个称呼？” 楚轻碧也不恼，依旧笑笑得望着她。 薛歌璃被那双灵动的眼睛看得慌了，不得不将脸转过去逃开他的视线，“你在秋千那里等着，我……应该很快的。” 一路顺着感觉沿着走廊走了进去，终于停在一扇门前。 薛歌璃进去的时候，是微微一惊。 这里空气潮湿，又是在雨季，屋子里倒没有积太多的尘土，家具们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想是皇上念及旧情，才将她这些昔日珍贵的物什遗留下来。 房里最贵重的该是最里面放置着的一张花梨木攒围子卍字纹拔步床，薛歌璃见着时先一犹豫，又脱了鞋在那床前的地平上站了片刻，弯下腰抚摩着锦被上精致的刺绣，待得看够，这才想起来楚轻碧还在外侯着。 尽管薛歌璃对这张十足古色古香的拔步床依依不舍，还是摇摇头回身装扮。 那镜架也是黄花梨所制，雕刻精致，颜色温润，手感平滑，纹理流畅。 镜架上放着的是一面精致的缠绕式蟠螭纹镜，薛歌璃又是免不了一番惊奇。她细细地看了一遍，只在心里念道：这房间里哪个家具带回去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 至于那些华丽的绫罗绸缎和首饰，薛歌璃倒没怎么多留意，一想自己在这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胡乱地从高大的花榈木雕花顶箱柜中翻出来一件鹅黄底色的凤尾绫衫子换上，然后在首饰盒里抓到一只双凤纹鎏金银钗。 首饰盒里还放着不少梳篦、钿花等物，薛歌璃本来也打算多戴上一些，但仔细一想自己不怎么了解古代妇女的打扮，生怕哪里做得不对了让楚轻碧看笑话，最终还是放弃。 临走时薛歌璃忽然发觉靠窗放着的一张玫瑰椅居然是紫檀的，于是由于穷酸的本性又跑过去坐了一会儿。过足了瘾打算离开的时候，一转头看见凌御风站在外面莫名其妙地望着自己。 “璃儿，你在……做什么？” 薛歌璃看着凌御风，回想起自己进入了这间房子后一系列乡下人进城一样的举动，就觉得自己要晕过去晕过去了晕过去了。 憋了半天，薛歌璃忽然很忧愁地抚上自己的眉毛，拖长了语调装作很忧愁地样子说道：“没想到我居然还有回来这里的一天……这些家具陪伴了我好多年，所以刚才是因为怀旧。” “……” “……是怀旧哦，是怀旧，真的只是怀旧而已哦。” 第章 03] “那么刻意换这一身衣服是什么原因？” 凌御风语气淡淡，但听来似乎有不悦的情绪包含在里面。 “呃，因为很久没有穿这一件了很怀念，所以……”薛歌璃拉拉衣角吞吞吐吐地解释，说完了忽然好象想起什么，一抬头一跺脚，“奇怪！我穿什么你好象管不着吧？” 凌御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别忘了，你是我的人。” 薛歌璃听了这话就觉得自己好象是被贩卖的黑奴一样，心中极度不爽，白了凌御风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都说过老娘不嫁了啦！” “给我说清楚！”凌御风一把拉住她。 “说什么啊说！拜托，我又不是去约会，你到底想干什么嘛！” “为什么？”凌御风沉眉，“为什么你跟楚轻碧在一起的时候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为什么一到我面前却总是敛口不言？” 薛歌璃跳开一步，鄙夷地看他，“啊咧？我还以为只有楚轻碧那厮心眼小爱吃飞来横醋，怎么凌大公子您也跟那家伙一样？” 凌御风此刻心中波涛汹涌，但他一向为人骄傲，如此低声下气询问一个女子的心意，在他来说已经是极限。可是看着薛歌璃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倒不知道现在是该做什么反应好了。 “算了……”凌御风犹豫良久，放开她，“不过，你终究是要嫁我的。那样的气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三遍。” 薛歌璃静静看了凌御风一会儿，凌御风还以为她正在心中进行深刻的反省，谁知薛歌璃抛出来一句：“我说，冷美人儿就该有冷美人儿的样子嘛，可是你这样情绪激动会显得你太纯情的啊，明白否？” 薛歌璃说完后还刻意奸笑了两声，并且趁着凌御风真的动杀意之前逃之夭夭。 但是在她错肩而过的时候，凌御风察觉对方的目光慌乱，心跳得也有些过快了。 将军府的后园其实很大，种满了成片成片的樱花树，林中修建着歇息停留用的小亭台，亭内有石桌石椅。两旁用高大的红墙围起来，远远地延伸过去，望不到边。 正值晚春，已过了樱花盛开得最为灿烂而艳丽的时节，加之刚过的一场细雨，花瓣也已凋零了不少。但满地的落英缤纷，加上无人的寂静，更显得犹如世外桃源。 这景虽是好景，看久了也难免有些厌烦，楚轻碧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远处传来踩在花瓣上发出的轻柔的脚步声，楚轻碧懒懒地转过头去，一眼便看见满天粉白相间的樱花林中，跳跃着少女鹅黄色的身影，步伐轻快，宛如莺鸟。 “好慢啊你。” 薛歌璃跑近，停下来微微喘了一口气，“罗嗦！” 楚轻碧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上下打量着薛歌璃。 她所穿的，分明不是她及笄那日的衣服，相比较之下，今天的就要简单得多了…… 但是不知为何，心里还是点点的喜悦之意。 “秋千呢？”薛歌璃见楚轻碧不说话，四处看看。 “喏，那里——”楚轻碧一指，又道，“但是木板已经完全湿掉了，还是改日吧。” “为什么要改日？” “难道你要湿漉漉地坐上去啊，丫头。”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4 章 “说什么傻话！”薛歌璃扯扯楚轻碧的衣服，“我都那么舍己为人为你换了一身衣服了，你就不能做点贡献？你这披风很帅是不是，借给我当垫子用再合适不过啦。” 楚轻碧死死护住披风，一边拽一边后退，“喂我告诉你别乱来啊！” 薛歌璃完全无视，奋力抢夺。眼下有这么好的风景，不荡一下秋千她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正当两人交战得水深火热的时候，薛歌璃忽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一提，身体便忽然离楚轻碧远去了，然后居然凌空悬了起来。 薛歌璃惊讶之余转过头去看，看到凌御风脸色铁青铁青的，正盯着自己。 “放我下来啊喂！” 薛歌璃好象一条菜市场上被买主提起来的鱼一样扭动起来，四肢乱舞。 “璃儿。”凌御风声音冰冷，直渗出寒意。 他的忍耐可是已经到了极限了。她听从楚轻碧的话去换衣裳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这么孤男寡女的在樱花林里拉拉扯扯？ “啧啧啧啧，又想歪了是不是？”薛歌璃停止垂死挣扎的鱼一样的扭动，居高临下地望着凌御风摇摇食指，“我说你思想别那么封建嘛，遇到这种状况应该理性分析的是不是？楚轻碧小样儿虽然有几分姿色，可我也没理由没动机对这厮上下其手是不是？那，不信的话，换个角度来说，你也有几分姿色，我也没对你做过越轨的事情是不是？” 凌御风嘴角有不经意的抽搐。 “……璃儿，有时候我真觉得不如杀了你来得干净。” 薛歌璃作惊悚状，“大公子你冷静一点，我只是想借他的披风来荡一下秋千而已啊啊啊。” 凌御风回头看看，明白她的意思是说秋千太湿了坐不了人。 他一沉眉，很大公无私、大义凛然地，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扔到秋千上。 “上去。” 凌御风杀气腾腾地以命令示的口吻发话。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叫人上秋千，倒像是上刑场。 薛歌璃更是惊愕。原以为身为王府世子的他，对这种小女儿喜爱的东西会嗤之以鼻，甚至觉得他会扁她一顿塞回马车里直接运去铘铭阁，没想到居然这么无私地奉献自己的衣裳来迎合她的无理取闹。 凌御风虽然面色不善，但她却忽然觉得，他无端端地可爱了起来。 楚轻碧楞了一会之后一直吼叫着“你是凌御风吗？你不是凌御风吧？你还是凌御风吗？你不是真的凌御风吧？莫非你真是凌御风？告诉我你不是凌御风吧？”等等等等诸如此类无意义的疑问句，来表达其精神受到惊吓的严重程度。 薛歌璃得意洋洋地喊道：“楚轻碧你嚎什么嚎啊，看看人家凌大公子！啧啧，也不知道学着点！” 那边楚轻碧的嚎叫依旧不绝于耳，凌御风一忍再忍，终于对楚轻碧怒喝道：“给老子闭嘴！” “你不是吧……不是吧……”楚轻碧抱着柱子作势要撞，“凌御风那个没人性的冷血家伙这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说这样的话啊……” 凌御风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常，一看楚轻碧的反应更觉窘迫。想他长到这么大，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碰上，有点不知所措。 “好啦好啦楚少主！做人要留点余地的呀！”薛歌璃已经在旁边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停下来。她脚尖在地面上轻轻地推着，随着秋千荡起来。 凌御风便转身要走，听见薛歌璃在身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凌御风，谢谢！” 少女清脆的话语和笑声随着秋千时近时远，跃动着的鹅黄身影像及了莺鸟。凌御风回头看过去时也有短短的出神，犹如置身于风光旖旎的画中。 但他很快恢复了平时冷漠的神情，蹙眉嘀咕了一声“无聊”，却不知为何打消了离开的念头。 楚轻碧坐在凉亭之中，见石桌上有刻下的棋盘，随手拾了几颗石子与一些花瓣，独自对起弈来。 少女的笑声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到最后只是静静地坐在秋千上慢慢晃着。 凌御风则独自远远地站在远处，目光也不与楚轻碧或者薛歌璃接触，好象独自在思考着什么。 楚轻碧有时候停下来，抬头看着秋千上的少女，便觉得这场景委实似曾相识。 便只是这样默默地看着，心里也觉得很是塌实。他一度想，自己若能一直这样望着，便再好不过了。 然而…… 一阵风吹来，棋盘上的花瓣尽皆轻盈地飘舞了开去，在空中旋转几圈，而后悄悄落地。 于是，便只剩下孤零零的石子散落着。 楚轻碧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叹口气，将目光转向凌御风。 凌御风的身上只剩下单薄的衣衫，但他站在晚春并不温暖的空气中，依旧挺拔如故。 一如外面的评价一样，凌大公子拥有不合年龄的沉稳与镇定，生来便具恢弘威严的王者之气。有时候即便是他，也会感觉到无形的压力。 楚轻碧弯弯嘴角，自言自语般说道： “呐，御风，你终究还是爱上我的琉璃儿了吧。你说，我该哭还是该笑呢？” 第章 04] 大椉燁流帝三年，四月十三。 铘铭阁，朱雀楼。 乌云已阴沉沉地压了好几日，空气也变得烦闷，雨却还是不下。就这样压抑地悬在头顶，直逼得人无法呼吸。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5 章 衣着雍容环配叮当的少年蜷缩在塌上，时不时微微地咳嗽着。 竹子编织而成帘幕之外，有侍女轻而疾的脚步声传来。行得近了，扑通跪下，垂着头禀道：“公子，西荒的飞鹰、威虎等大小十三个帮派的帮主已经抵达铘铭阁，准备赴宴。” 斜倚在塌上看书的楚湮遥懒懒地抬头，听侍女说完，喃喃道，“这些名字陌生得紧。” “禀公子，是西荒半年内才建立的小帮派。”侍女回道。 “哦……飞鹰、威虎么……”楚湮遥笑了笑，摇头道，“呵，这样庸俗的名字，也亏得这些西荒的粗蛮武夫们说得出口。” “公子说的是。” “最近武林中兴起的小门派似乎不少？” 楚湮遥微微咳嗽了几下，将书卷放到榻边，直起身来看向窗外，淡淡开口。 “回公子，是。最近朝廷管得不严，好事的人便又渐渐聚集了不少，南野因为有我们铘铭阁压制，所以不怎么明显。倒是北漠、西荒和东原的三大门派由于在这一年里受到重创，已经元气大伤，小帮派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很是猖獗。” 楚湮遥听罢一笑，“瞧不出你小小一个婢女，还懂得分析现如今这局势……你是大哥那里拨过来的吧，叫什么名字？” “回公子，奴婢名叫怜遥。”那侍女依旧垂着头，宠辱不惊，“奴婢浅见，让公子见笑了。” “怜遥……？”楚湮遥乍一听到这名字，恍然出神，后才又道，“对了，老阁主有什么表示么？” “回公子，老阁主说这样的小帮派成不了气候，不必挂心。” 楚湮遥轻叹了一声，揉揉眉头。最近江湖上蠢蠢欲动的势力倒是越来越多了，再这样放任不管，恐怕一闹腾起来，马上就会乱成一锅粥的吧…… “嗯，得了时间，叫楚轻晗写一份名单来吧……若是能查到些什么资料，也顺带附上。” “奴婢领命。” “那么，薛歌璃那边怎么样了？”楚湮遥转过头，看着窗外被乌云笼罩、已经阴暗了许多日的天空，似是随意问道。 “回公子，薛歌璃与凌御风在京师城内就遇到了少主，眼下已经过了霖雨门，不日便可以到达。” “不日是几日呢……”楚湮遥单手撑着头，靠在栏杆上，似乎连最简单的事情都懒得去想。 怜遥微微抬起头，打量着铘铭阁以残忍嗜杀著名的三公子，回答道，“回公子，三日右右。” “哦？正好是老阁主四十整的庆生宴嘛……大哥还真会挑日子呢。”楚湮遥懒懒地一笑，眼底却忽然闪过一丝阴狠的光。 朱雀楼很高，楚湮遥朝下面望去，隐约地见到楼底下伫立着一个少女，是模糊的淡绿色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 “杨柳柳还在下面站着啊……也难得有这份毅力。你下去叫她上来吧。” 楚湮遥吩咐完，躺回塌上闭上了眼睛。 怜遥应了，站起身来疑惑地看了三公子几眼，转身离开。 不多时，杨柳柳脚步迟疑地走上了楼，隔着竹帘看见楚湮遥躺着，不知道他是睡是醒，也不敢打扰，默默地跪在竹帘外。 楚湮遥歇了一会儿，翻个身，含笑问道：“杨柳柳啊，你……在怕什么呢？” 杨柳柳惊恐地伏身，几乎是直接趴在地上，“属下擅自行动，罪该万死！请三公子责罚！” “呵，怪了。”楚湮遥似乎觉得很好笑，摸着下巴笑问，“我楚湮遥既非阁主，也非少主，更何况我上面还有两个铘铭阁的右右翼使，什么时候轮到我楚湮遥来主持铘铭阁的事务了呢？” 杨柳柳一时答不上话来。 的确，铘铭阁的三公子，在阁里几乎没有什么头衔，但是铘铭阁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插手所做的决定绝对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包括阁主。阁主年轻的时候也曾下大工夫整顿过阁内，但是近几年已经很少过问阁内的事情了。少主楚轻碧生来便是玩世不恭的性子，常常一跑就是好几个月见不到人影。二公子楚轻晗沉默孤僻，嗜武成痴，江湖上的事情也是不过问的。右右翼使虽然地位仅次于阁主和少主，但也只是管管门派间的实战。 这样下来，偌大的一个铘铭阁，好象只有这位体弱多病而常年足不出户的三公子管辖着了。 以往出了什么事情，下人们也向来是直接来问三公子的意见，这早已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然而今天，楚湮遥为什么却忽然问她这样的问题？ “三公子……属下……属下知错……”意识到楚湮遥的反常，杨柳柳更加惶恐不安，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什么话。 楚湮遥却奇道，“奇怪啊杨柳柳，我记得你可不像是如此贪生怕死的人啊。” 杨柳柳不知作何回答，口里含糊不清地重复着“属下知错”云云。 “够了。”楚湮遥面色一沉，整个人忽然显得阴狠毒辣起来，“这样担心自己出什么事，不就是怕以后再见不到楚轻碧了么？擅自调动铘铭阁的人马，也不是为了他么？” “三……三公子！”即便楚湮遥的聪明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杨柳柳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情绪都被他洞察到，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秘密。 “楚轻碧会死的。”楚湮遥忽然道。 杨柳柳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茫然地抬头，“三公子你说什么？” 楚湮遥忽然没了慢慢调侃她的兴致，他站起来走了几步，有些烦躁地一口气说完： “你也知道凌御风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将来朝廷里的一大部分势力是要追随他的。朝廷这几年对江湖上的事不管不问，并不见得是好事。如果现在朝廷出兵瓦解小帮会、镇压大门派的话，我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受制于朝廷。 “老阁主退了的话，楚轻碧会继承铘铭阁的阁主之位，等到那时候，他的对手就是凌御风。楚轻碧性格太散漫，到时候他控制不了江湖上的局面的话，就很可能被凌御风乘虚而入。 “凌御风这人，我已经观察很长时间了。三年前他以宣抚副使的身份去镇压雅未的暴乱，那时候他的作战天赋已经惊人。事实上，楚轻碧如果与凌御风比计谋，是没有胜算的。 “你以为，为什么这一年来，只有大门派的重要人物遭到暗杀？因为朝廷如果镇压江湖上活跃的门派，全部镇压的话涉及范围就太广，会引起民愤，所以一定是采取杀一儆百的办法。 “现在，四大派中其他三派的领导者已经先后遭遇不测，等楚轻碧坐上铘铭阁阁主的位置，到时候楚轻碧就是靶心，朝廷绝对没有理由放过他的。”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6 章 似乎是一次说得太多，楚湮遥忽然弯腰猛地咳嗽起来。他的右手扶着旁边的椅子，用力地握着扶手，指节都微微地发白。他整个人更是摇摇欲坠，杨柳柳低声担心地呼道：“三公子！” “咳咳……没事……”楚湮遥摆摆手，调整了一下呼吸，又继续道，“如果你不想事情发展到那一步的话，就该趁早为楚轻碧做点什么。” 杨柳柳呆呆地望着楚湮遥，几乎忘记了说话。 “你喜欢他的吧？你不希望他出事的吧？楚轻碧是我哥，我也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的。”楚湮遥转过身，右手按着胸口，断断续续地道，“所以你该为他做点什么的吧。” “那……该怎样做呢？”杨柳柳迟疑地开口。 楚湮遥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回过身扶杨柳柳站起来，在她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这样……”杨柳柳听完一惊，目光里有些犹豫，但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为了少主……也只有这样了。” 楚湮遥满意地笑一笑，无力地躺到塌上，依旧微微地咳嗽着。“好了，就这样……你近几日先好好歇息一下，动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三公子，你的身体……”杨柳柳有些担心地看着楚湮遥苍白到可怕的脸色，犹豫着是不是该告诉二公子楚轻晗让他过来看一看。 楚湮遥忽然看着杨柳柳，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回答她的话。等杨柳柳离开朱雀楼，才笑了一声。 “真是傻瓜……我想要的不止是你的命，你却还如此的信任我……” 这本是极其轻蔑的语气，可是那声音里，却不觉带了微微的苦涩。 窗外的天空已经阴霾了足够多时。 一场滂沱的暴雨，将至。 铘铭卷 第章 05] 再说薛歌璃一行三人，南下行了几日，越接近铘铭阁，沿路聚集的武林人士也就越多。 偶尔打尖住店的时候，同行的几乎全是佩着兵器的江湖客们，薛歌璃看见一旁的客人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以表示自己的豪气，但同时也唾液乱溅，顿时觉得很反胃。 相反的，楚轻碧和凌御风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俩人举止无比优雅地冷笑着互相讽刺，饭桌上的气压低得薛歌璃直透不过气来。这一日晚饭十分，楚凌二人又极其镇定地开始语言攻击，薛歌璃终于忍不住将手边的两盘菜往楚轻碧和凌御风扔过去，“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啊喂！！你妈没教过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的么？！” 由于被薛歌璃以饭菜偷袭过很多次，所以楚轻碧已经习以为常。他哈哈一笑，在桌子上抬足轻点借力直飞了出去，飘开两丈的距离才站定。凌御风则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作风，依旧端坐在那里，眼睛都未曾一眨，只是抬手一扬用内力一引，飞到半路的菜就忽然拐了个弯儿直向右飞去了。 这一引不要紧，凌御风是没出什么事儿，但那菜可就直接泼到右边那桌的客人脸上了。 “哪家的小毛孩子敢拿大爷我开涮？！”那客人胡乱地一抹脸上的菜汁，回身抽出刀来指着凌御风，“是你？！” 凌御风只是自顾自面无表情地喝茶。 “给你大爷跪下磕三个头，说句‘爷爷饶命’，大爷我就饶了你小子的性命！”那江湖客一抖刀，哼着粗气喝道。 真是老套路的台词啊！薛歌璃嘀咕了一声，但还是有些担心，因为对方人手众多，凌御风这样将对方的一群好手全然不放在眼里的傲人态度，很容易把他们都激怒的。 那江湖客一见这年纪轻轻的小子居然视他如无物，更是愤怒，挥刀就砍。这刀势不快，但是极其沉稳，也是有功底的招式。但刀刚一迫近，凌御风快如疾风伸出一指在刀尖一点，刀的去势竟被全然化解了。那江湖客还未有反映，凌御风手一侧，又弹出一指夹住刀尖，只听“喀嚓”清脆的一声，刀竟就自中间断了开来。随即凌御风手一扬，蓄满内劲的半截刀真就向那江湖客直直飞去。 这变故发生在顷刻之间，人群中有人不禁低低发出一声惊呼。眼看那半截刀真就要刺中，忽然一个人影一闪，截住半截飞刀一瞬，并趁机推开了那握着残刀呆呆立在原地的江湖客。 “楚轻碧！”薛歌璃惊道。 楚轻碧一摇折扇，向凌御风笑道，“来这里的都是为了参加我父亲生辰之宴的人，那便是我家的客人，可不能给你随便伤了。” 凌御风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还是端坐在原地喝茶。刚才这惊心的一幕发生的时候，他也只是这么坐着，甚至都不曾回头看那刀的走势就破了那人的杀招。 薛歌璃楞了好一会，“帅翻了……” 楚轻碧马上就要表达反对意见，忽然人群里有人朗声道：“中原江湖之上，不知何时竟出了二位这样的少年英才？” 人群让开，慢慢走过来的是一位身着锦衣、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面目俊朗，举止大方，一身的正气，向楚凌二人拱手道：“老夫苏卿，不知二位少侠的名号，师承何处？” “苏卿？”薛歌璃重复了一遍，疑惑地看向楚轻碧。楚轻碧压低声音道：“四大世家你总知道吧，这苏卿就是现在北漠苏园的主人呢。还有你看到他把剑了么 ，那就是和‘朝乱’齐名，江湖上号称人间兵器阴柔至尊的‘暮杀’呢！传闻里这两把都是极有灵性的神剑，光剑气就抵得上常人数十年的修为呢。” 薛歌璃哦了一声，楚轻碧也抱拳道：“原来是北漠的苏老前辈，晚辈楚轻碧早已久仰前辈的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幸会。” “小样儿你就装吧，还真像模像样的啊。”薛歌璃在他身后吹气。 “原来是铘铭阁的少主人啊！”周围众人都惊道。 “哈哈哈哈，早听闻铘铭少主轻功卓越，方才楚少主躲避这姑娘扔过去的菜盘的时候身形极稳，老夫便为之惊叹，而后楚少主从这位少侠手里救下这汉子，速度当真迅如闪电！”苏卿仰头笑道，“江湖上有人说楚少主轻功可称得上天下第一，老夫还曾嗤笑，今日却是心悦诚服了！” “前辈过奖了。”楚轻碧貌似很谦虚地谦让了几句，立刻回过头来冲薛歌璃挤眼睛，“怎么样怎么样，我这少主的名号可是响彻江湖呢。” 薛歌璃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想反驳也找不到借口。那苏卿又向凌御风道：“刚才看这位少侠的出手，当真是内劲惊人！不知少侠是？” 凌御风木然坐了半晌，默然答道：“凌御风。” 这三个字一出，周围喧嚣的人群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仔仔细细看着凌御风，目光惊讶而又畏惧，仿佛是在看一个嗜血的怪兽。薛歌璃注意到苏卿眉毛一挺，目光显然冷了下来，嘴角的笑意也消失不见。 哎？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凌王府的长公子。”苏卿冷冷笑道。 凌御风默默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拉住薛歌璃的手，沉声道，“该走了。” “咦？怎么了？凌御风你……”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7 章 还未等薛歌璃的话说完，身后的人群里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朝廷的走狗！”立时，一石激起千层浪，店内作江湖人士打扮的人都骂骂咧咧地嚷了开来。那语言很是污秽，几乎难以入耳，总结起来也不外乎说凌御风替朝廷卖命，是走狗爪牙之类。 薛歌璃当场惊得说不出话来，愕然望向凌御风。凌御风拉着她大步走在前面，剑眉直压下来，目光一如既往地深邃，也瞧不出怒意。 不等他走出店门，人群里有人灌满内力飞过来一柄剑。凌御风迅速地回身，以同样的手法夹住了剑尖。 凌御风手上一用劲，只听几声轻响，那剑身立刻碎成好几段，一一掉落到地上。凌御风冷冷笑了一声，“还有哪位想上来指教一二的？” 众人一见这样骇人的内力，均是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哪有胆量上前挑衅的。苏卿也沉着脸，心里不知在盘算什么。 “各位。”死寂的尴尬当中，楚轻碧忽而踏前一步，“既然大家赏脸来赴我铘铭阁阁主的宴会，那便是我铘铭阁的客人。所以刚才凌御风险些伤到某位朋友的时候，楚某制止了他；同样的，如果其他客人打算伤了凌御风的话……”楚轻碧声音一沉，笑道，“我铘铭阁可是也不会答应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楚轻碧又道：“那么在下先行告辞。” 正要出门，忽听得苏卿叫道：“少主留步！” 楚轻碧闻言回过身去看他，苏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凌御风，冷声道，“眼下朝廷暗地里已经陆续开始了对江湖门派的围剿，北漠、西荒、东原的三大门派的众多好手都已先后遭遇了秘密组织的暗杀，这件事情，想必楚少主早已听闻。” “不错。” “江湖上的四大门派，如今只剩下南野铘铭阁还未曾受到重创。近来江湖上不少人已经开始推测，究竟朝廷里有谁能暗杀了这许多武林高手……眼下，怕是也明了了。”苏卿目光飘向凌御风，冷笑了一声，“楚少主少年英才，肩负重任，千万要当心小人的暗算才是。” 楚轻碧一愣。回过头去看，正碰上凌御风冰冷的目光。 “凌某告辞，楚少主请便。”凌御风冷冷笑道，拉着薛歌璃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章 01] 他的步子每一步都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薛歌璃刚开始小步跑着还能勉强跟上，但是凌御风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就是提着薛歌璃在奔跑了。 凌御风的武功根底扎实，长处便是内力的修为，按理来说即便他行的速度再快，气息也该能平稳如常。 而此刻，他的目光虽然依旧冷漠，但是气息早以紊乱。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息声也很是沉重。 ——唯有手心握着的那一丝温度，才能给他些须的安慰。 “凌御风……” 身后传来少女细微的呼唤，凌御风心中忽然一动，停下来。于是薛歌璃自然刹车不住，一下子冲到他怀里，而后被他紧紧抱住。 “哎哎？！凌御风你……” “璃儿。” 凌御风的声音低沉，但依旧隐藏不了其中轻微的颤抖。薛歌璃也难得按耐住她喧嚣的性子，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璃儿……幸好你不是江湖中人。幸好你不是。”凌御风低低地说，“即便全江湖的人都要提防我，你也不用。” 猛然被这冷美人儿拥抱，薛歌璃一瞬间面红心跳。双手尴尬地伸起来又放下，只觉得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但是同时她脑袋里也在思考着：凌御风这是怎么了？即便他是朝廷的人，江湖上的人也不必要对他如此敌视吧？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然而，那个印象中一直都冷漠而强大的少年，怎么会突然有如此无助的时候？一直被冷冰冰得对待惯了，现在这家伙突然转型，她心里还真觉得不是滋味…… 内心稍微平静一点以后，恢复了近似于野兽一般的敏感的凌御风，忽然在风中捕捉到了血的味道。 那是一股很淡很淡，温热而新鲜的血液的味道。 凌御风一低头，既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惊讶。 “璃儿！” 他脱口低低唤了一声。原来那鲜血便来自薛歌璃的手上。——在她右手掌心，有一道细长的伤口，划过了整个掌心。鲜血通过狭长的伤口涌出来，化作一颗颗晶莹的血珠滚落入尘。 “啊……”薛歌璃也是一惊。同时想起之前在客栈里楚轻碧救人的那一瞬间，她的右臂上的确有温热的感觉一闪而过，莫非…… “伤口呈直线，很薄，而且皮肉没有向外翻卷……是剑气所伤？怎么回事？”凌御风握着薛歌璃的手细细看了一眼，皱眉道，“莫非是我刚才出手时不小心伤到了你？可是你距离我那么远……而且又怎么会伤到手心呢……” 一听凌御风的话，薛歌璃顿时紧张地抽回手。 果然，是世守契约！方才楚轻碧出手的时候，为了为自己赢得救人的时间，他不得不举扇挡上凌御风一瞬，而就是这一瞬间，那刀上蕴涵着凌御风深厚内力的戾气已然伤到了楚轻碧！ “没、没什么啦！完全不疼的，你看刚才我都没感觉到……”薛歌璃笑着挥挥手，表示自己完全不用担心。其实这伤的确不重，只破了点皮而已，世守者又是极容易恢复的体质，这点小伤不到半日便可以愈合得连伤疤都不曾落下。 凌御风哦了一声，态度将信将疑。 薛歌璃却不禁担心起来：这种事一次两次还可以蒙混过关，可是如果楚轻碧隔三差五的就被人用刀砍一砍、用剑戳一戳、用匕首捅一捅、用流星锤砸一砸什么的，她可怎么瞒下去啊？？ 正苦恼之际，肇事者摇着折扇就笑眯眯地走过来了。 “呦呦，凌大公子好兴致呀！楚某还以为凌大公子这时候该是豪气地一醉解千愁，没想到却是在这里跟一小姑娘拉小手呢。” 薛歌璃目光里喷着火望着楚轻碧，心里念叨：要不是本小姐替你受了那伤，你小子这时候连吃饭的筷子都拿不起呢，还能大冷天的摇着扇子搁这里显摆？？ “楚少主来这里干什么？”不同于两人以往只是单纯的抬杠，凌御风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敌意。 “凌大公子这话问得就奇怪了啊，您既然是来赴宴的那就是我家的客人咯，主人哪有对客人不管不问的道理？”楚轻碧依旧笑嘻嘻的，对凌御风的敌意视而不见。 这却出乎了凌御风的预料，他迟疑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薛歌璃一愣，这怎么回事啊？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本来就不对，现在凌御风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哼哼，即便你想杀，你杀得了么？”楚轻碧笑笑，“而且我知道，传闻里遭遇暗杀那些武林好手们——也绝对不是你杀的。啊，别误会，我可不是想帮你说话，我只是觉得就算你想杀，你杀得了么你？”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8 章 凌御风闻言，静静的打量了楚轻碧半晌。他的目光里略有涟漪，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然后一如往常地丢下“无聊”两个字，转身便走了。 薛歌璃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他又说了这两个字，就代表他已经没什么事情了。但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喂，楚轻碧。”薛歌璃和楚轻碧慢慢地走在后面，她抽空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象江湖上的人对凌御风特别地敌视啊？” 第章 02] 如你所见。 这是继大椉王朝开国皇帝建钧帝之后的第二个国主——燁流帝统治的第三个年头。 此时天下初定，经历过战乱浩劫洗礼的东南大陆开始呈现出空前的繁荣。 朝中政局已经逐渐稳定，江湖上却仍旧犹如一盘散沙。一时间江湖大小门派如雨后春笋纷纷成立，稍有实力者，皆对武林霸主之位虎视眈眈。 这些迅速崛起的门派中，东、西、南、北四方最有实力的门派便自立为四大派。 北漠两忘楼。南野铘铭阁。西荒暗流轩。东原舟蕖庄。 四方大派得到四大世家在物力方面的支持，然后江湖上分散在四方的小帮派们见势也慢慢地分别向这四大派靠拢，因此四大门派在四方都慢慢积累了不少的势力。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不久的将来，武林盟主便是要在这四大派里诞生的。 但是武林却忽然出了变故。 ——先是舟蕖庄庄主及其座下两位副庄主被人刺杀，当天夜里，有人放火在一夜之间烧毁了舟蕖庄好几栋最主要的建筑；一个月后，以暗杀术名动江湖的暗流轩轩主也被人以极利索的剑法杀害在无人的荒野，随同的暗杀好手也不见踪迹；半年之后，据说深居北方的两忘楼也有人硬闯，那楼主医术卓绝又行踪神秘，其中究竟如何外人不得而知，但似乎也受了不小的损失。 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江湖上好些有威望的成名好手皆死于非命，一时间人心惶惶。江湖上便有传言说，皇帝秘密饲养的杀手组织已经开始行动了。 可是，问题来了。 这些人都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成名武士，那功力可是一点一点实打实地积累起来的——那么朝廷那边，又有谁有如此的功力，如此轻易凌驾于这许多江湖好手之上？ 后来又有消息说，朝廷那边的王牌，就是凌王府的长公子，凌御风。 这传言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但是初时听到传言的人都笑道：一个年纪还不满二十的小毛孩子，能有多深的修为？ 东原众山之首木敕山，总有人不定期地在此举办比武大会。 木敕山一直被视为习武之人切磋武艺的圣地，是旧时流传下来的习俗。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有足够威望的人才有机会筹办如此的盛会。 上一届距离现如今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年头，不过今年年初的时候，铘铭阁广发英雄帖，聚之木敕山颠。彼时，其他三大派都已受到重创，蛰伏不动，铘铭阁自然就是江湖上无人可出其右右的存在。而那众多收到铘铭阁特别邀请的好汉中，便有凌御风。 这是武林难得一见的盛会。几乎所有在江湖上混的人都参加了那场比武大会，虽然有好些武学名家已惨遭横死而无缘得见，但那持续了整整十日的武林大会上也涌现了不少大有潜力的新人。 如此热闹到第十天的时候，有人记起那个传言，便煽动一番，终于有沉不住气的剑客向凌御风公然宣战。 凌御风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旁边的江湖毫客们喝得兴起，言语之间全无顾忌，先是冷嘲热讽了一通，嚷到后来更是污秽不堪。 凌御风的性格本是极傲，受此戏辱，终于迎战。 嗯。具体要怎么说呢。凌御风那天其实没怎么出招，但是单凭气势压住了所有人。 他的内力修为之深厚，剑式之沉稳，气势之猛烈，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说实话，这天下已鲜有人可以与他匹敌。 这场比武大会结束之后，凌御风名动江湖。但是同时，所有的人也都深深相信：暗中杀了那些江湖好手的人，就是他。 这推断也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这根本就是唯一的解释。 此后，江湖与朝廷之间的矛盾算是彻底激化，朝廷的人，尤其是凌御风——便成了江湖人士不共戴天的仇敌。 如此，你该也明了了，为何刚才凌御风一报出自己的名号，所有的人立刻都兵戈相向了吧？ 其实我根本就觉得，凌御风这次陪你来铘铭阁，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第章 03] “其实我根本就觉得，凌御风这次陪你来铘铭阁，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楚轻碧说完，轻轻叹了一声。 这个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由于之前在客栈里与江湖人士起了冲突，薛歌璃和楚轻碧追着凌御风直奔出数十里，停下来时周围已经是了无人烟的荒地。眼看日已将落，如果再找不到落脚的地儿，今晚怕是要睡在野外了。 薛歌璃一直愁眉苦脸的。野营她是喜欢啊，可好歹给个帐篷吧？哪怕只有个睡袋也可以啊…… 薛歌璃努力往前看，放眼望去也不见任何人烟，再回过头看看沉默不语直直走在前面的凌御风，又看看身边一脸轻松惬意的楚轻碧，觉得很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两个人还能如此的沉得住气。别的不说，就他俩这吹弹可破的凝脂肤，他们就不怕蚊虫叮咬么他们？！ “琉璃儿，怎么不说话啊？”楚轻碧没话找话。 “说啥。”薛歌璃大步向前。要不是被楚轻碧拉着，她是无论如何也跟不上凌御风的速度的。 “啊啊，还是说，听了凌御风的遭遇你很难过？”楚轻碧忽然很惊讶地问。 “哈？怎么了？”薛歌璃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管是谁都会觉得难过的吧。”末了，又斜着眼睛看了楚轻碧一眼，“当然，某些幸灾乐祸的人除外……” “啊啊琉璃儿，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楚轻碧握着她的手使劲捏了捏，疼得她几乎叫出声来，“我被人玩命儿的追杀的时候，你也不是笑得特欢畅么？” “什么？有人追杀你？”薛歌璃一惊，别人追杀凌御风可以理解为阶级矛盾，那追杀楚轻碧是干什么？ “要不你以为我这绝世的轻功怎么练出来的？那就是逃命逃的啊。”楚轻碧仰仰头，好象在说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哦！”薛歌璃忍着笑意应了一声。 似乎是觉得身后的两位聊天聊得实在太开心了些，一直一言不发的凌御风忽然转过头来打断两人的谈话，“璃儿，手上的伤口还疼么？”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29 章 乍一听凌御风如此温柔的语气，薛歌璃一愣，才笑着摇头道，“那么点小伤，早就不疼啦。” “手上的伤口？”楚轻碧低声重复了一遍，顺手将拉着的薛歌璃的左手抬起来看了一眼，见没有伤口，又换到另一边。 “咦！”楚轻碧一见那几乎贯穿整个手掌的伤痕，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似乎是剑气所伤，琉璃儿，这伤口是怎么来的？” 薛歌璃努力挣扎了两次，始终无法将手抽回来，又看到楚轻碧急切的眼神，心下不觉有些慌乱，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另一边，含糊地道，“这个……这个，我也不清楚……” 楚轻碧见她吞吞吐吐，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心下却是黯然。他放开她挣扎了半天的手，低下头道，“不想告诉我么……”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这算是什么？她，对他，终于开始有戒备了？ 楚轻碧忽然侧过头去看凌御风，凌御风摇摇头，表示她也没有告诉他是为什么。楚轻碧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这样找自我安慰，实在是傻到了极点。 看着这两个对她来说其实算不上多么熟悉的人，居然这么关心她，这么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喜悦或者失落，薛歌璃心里头其实有着一丝的温暖与甜蜜。她第一次主动地拉起楚轻碧和凌御风，深吸了一口气。 “我并没有打算要对你们刻意隐瞒什么，我只是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向你们两个解释而已……凌御风，我刚才听楚轻碧说过了，我知道现在全江湖的人都不相信你，可是，至少还有我，至少还有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而楚轻碧……”薛歌璃笑嘻嘻地转过头，“咳咳，虽然本姑娘承认你忧郁起来的时候真的有种很迷人的气质，不过啊，你丫就注定只适合整天傻笑傻摇扇，所以你给我觉悟吧，不要再装深沉来吸引别人的眼光啦！” 话刚说完，楚轻碧就作势要打，薛歌璃趁楚轻碧动手之前抱头跑着逃了开去。楚轻碧“啪”地打开折扇，另一只手指着天空说，“本少主不管怎样都拥有无法阻挡的魅力，你小丫头一个知道个什么啊！” 自认为逃到安全地带的薛歌璃马上反击道：“恶心死了你！本姑娘身为少女群众的代表，眼光还能有错？” “着！”楚轻碧手一扬，折扇飞过去直打到薛歌璃里的头上。 “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啊啊啊！”虽然不怎么疼，薛歌璃还是大叫着跳了起来。 看着两个人孩童一样追赶着打闹了起来，凌御风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抬头看看，不知不觉中夜色已浓，看来只得露宿在外了。凌御风站了半晌，而后随手一伸，恰好捉住狂奔中的薛歌璃，“天黑了路都看不清楚，别闹了。” “哦。”薛歌璃不情愿地应了一声，回过头看看周围已经暗得几乎看不见人影，“好黑啊，先生火吧？”一顿，又叫起来，“哎哎哎，我说，你们该不会要钻木取火？” 楚轻碧在另一边叫了起来，“我们习武之人，目力异于常人，在这黑暗中依然可以看得清东西，而且我们也不怕冷，要生火干什么？叶大小姐你要生的话，当然自己钻了咯。” 薛歌璃瞠目结舌，心想自己也不至于倒霉到这份上吧？ “不用理他。”凌御风道，“夜宿野外，自然是要生火的。我来。” “凌御风你真不厚道，居然拆我的台！”楚轻碧跳出来不满地嚷嚷，薛歌璃赶紧向他做了个鬼脸。 薛歌璃坚持要睡在地上，因为她怕睡在树上的话，一不小心会掉下来。楚轻碧一脸受委屈的表情说，那本少主抱着你睡好了，立刻被凌御风以冰寒刺骨的目光秒杀了。 楚轻碧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把他之前一直很宝贝的披风解下来，铺到地上，冲薛歌璃眨眨眼睛：“真拿你没办法，那就睡地上吧。小心着凉哦。” “哎？楚轻碧，你居然舍得把你这披风借我当铺盖了啊？”薛歌璃惊讶地叫着，一边忙不迭地坐上去，生怕他马上反悔。 薛歌璃铺好，正要躺下，凌御风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肩膀借你。” “噗！” 看到对方那么严肃认真地说出这一句话，薛歌璃忍不住笑出了声。 “啊啊啊！凌御风，你真卑鄙！”楚轻碧也跑过来挤到薛歌璃身边，“不行不行，你借他的，也要借我的。” “别动啦，挤死我了啦！”薛歌璃象征性地推一推，“人家要躺着又不是坐着睡，你们两个要借我肩膀我也用不着啊。” “睡。”凌御风冷冷的一个字，立刻把现场气温压到最低。薛歌璃吐吐舌头，安心地躺了下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身边的两个人分别默默地握住了她的双手。 那么坚定，那么温暖，那么让人安心。 仿佛这两只手的主人，都会永远地默默陪着她。不离不弃。 第章 04] 薛歌璃想起很久以前。 她很小的时候，对世守契约所传递的伤害一直都拒绝习惯。 在薛映草勤奋地修习剑术，所以频繁地受伤的那一段时期，她每天都大哭大闹，不肯停止，本家的长老们实在是烦了，就把她关在一间黑暗的小屋子里。 那样的房间，在分家不止有一个。也许是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孩子，对着突如其来的伤口总是恐惧不已，闹得过了，就被关进来。 没有光线的黑暗的屋子，如同绝望的深渊。她抱着双腿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当右臂有稳热的感觉一闪而过，下一秒，身上某个部位就会有细长的伤口骤然拉开，血液滴落，在寂静而阴森的房间里发出恐怖的声响。 那是剑伤。她知道。 她尖叫。她大声地尖叫。但是没有人来理她。 因为世守者特殊的体质，无论再怎么饥饿，终究不会死去。没有人送饭给她，因此，她没有任何与人接触的机会。 她就这样与世隔绝，终日听不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伸出手去，在虚空中握不到任何东西；唯一能触及的，只有墙壁冰冷的温度。 那种刻骨铭心的孤独和无助，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 她一直被关在这里。一直被关在这里。不知道被关了多长时间。 这是被神和世人所遗忘的角落。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两件事情，流泪，或者流血。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0 章 按照本家的规矩，她要被关到习惯流血、不再流泪为止。 ——他们是要她在这个地狱里，流干所有的眼泪，从此不哭不闹，只知道麻木地为本家的人承受伤害！ ——没有人来救我。 ——怎么没人来救我？ ——快点来人救我出去啊！！！ “啊啊——” 少女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尖锐的叫声惊飞了树上早已入梦的鸟儿，深夜的林子里有短暂的混乱。 “琉璃儿？！”楚轻碧惊讶地看着扑进他怀里啜泣着的薛歌璃，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慢慢拍着她的肩膀，“别怕，没事儿。……我在呢。” “薛……薛映草……薛映草……” 怀中慌乱的少女念着的名字，让他一愣。 薛映草？ “薛映草……薛映草……”薛歌璃紧紧抓着对方，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她一直被关着。 没有食物的她，不会死，但是身体毕竟是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她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脸贴着冰冷的地面。那地面那么冰冷，以至于她在地上睡了那么长时间，地面也没有因此变得稍微温暖一些。 然后，很突然地，那扇厚实沉重的、高大的门忽然打开了。 强烈的光线一下子涌进来，屋子里沉淀着的那么沉重的黑暗就被瞬间撕裂，消失无踪。仿佛这本就是间普通的屋子而已。 明媚的阳光让很长时间见不到光线的她的眼睛有着剧烈的刺痛，她想用手遮挡住阳光，但是动不了。她就那么定定地躺在地上，眼睛里一片刺眼的白色，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 光里好象有个人。 那个人有着修长而漂亮的身体。 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身体在颤抖，但是她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在颤抖。 “琉璃儿……” 很好听的声音。像极了此刻照射进来的温暖的阳光，是隔久了的温度，宛如温柔致极的安抚。 琉璃儿？那是谁？她叫薛歌璃，不叫琉璃儿。她想开口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琉璃儿！”对方跪在她身边抱紧了她，她似乎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是在哭么？她恍惚地想，或许这个抱着她的人认错了人，但是被他抱的感觉，很舒服。 要是能一直这样被抱着就好了。 她开始想睡。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再然后，她以为她那已经流干了的眼泪，又流出来了。 她的心里默默地问：我的救世主，你是谁？ “薛映草……我知道是你……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凉凉的夜风徐徐吹过，怀里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楚轻碧更加用力地抱紧了薛歌璃，眼睛却是注视着夜空中皎洁的浩月，目光显得有些黯然。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哭声终于渐渐小了下去。楚轻碧轻声问道：“琉璃儿，怎么了？” “没什么……”薛歌璃抓着楚轻碧的衣服抹去眼泪。 “薛映草是谁？”楚轻碧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平静，平静，平静……怎么平静不下来啊喂！！ “呃……” “琉璃儿。”楚轻碧不悦地盯着她，“你最近瞒着我的事情可是越来越多了。” “楚轻碧……真的没什么的……”薛歌璃眼里有为难的神色。有时候她想，干脆豁出去说了算了！可是又觉得不妥，生怕又延伸出什么枝节。 “琉璃儿，我不管那个叫薛映草的家伙是哪根葱，可是……”楚轻碧顿了一顿，下意识地握紧了薛歌璃的双手，一字一顿慎重地说道，“只要你出了事儿，我一定会赶在任何人之前救你出来。那个什么草也不能例外。” 薛歌璃呆呆地看着他。 他说，他会赶在任何人之前救她。 可是此刻，在她右手的掌心还有微微的刺痛传来，那疼痛好象在提醒她，她不是被眼前这个美好的少年所保护的人，相反的，她是要为了他去死的人。 可是。他是这么的认真。仿佛在宣誓。 他是这么认真地说他要保护她。 薛歌璃的眼眶又开始湿润。 ……怎么会这样。结约者居然承诺要对世守者给予保护。真是讽刺。 “啊，凌御风呢……”薛歌璃慌忙抽回手四处望望，发现不见了凌御风的身影。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1 章 “刚才那边有打斗的声音，他去看看了。”楚轻碧回过头指指远处，“啊，好象过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的树林有一阵抖动，随后有个白色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树梢之间跳跃着向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薛歌璃和楚轻碧身前，来人正是凌御风，而他手里还提着个少年。 凌御风刚一落地，将那少年放下，少年立刻跳到凌御风面前拱手道：“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恩公真是身手了得！” 这少年目光清澈，语气爽朗，不过衣杉凌乱，显然刚经过一场恶战，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但还是遮挡不住他星眉剑目里飞扬的朝气。 “这家伙是谁？”楚轻碧上下打量着少年。 “阁下是恩公的朋友么？” “算是吧。”楚轻碧笑笑。 “既是恩公的朋友，便是对在下有恩的人！在下苏承季！”少年恭恭敬敬地向楚轻碧鞠躬说道。 “嘿，免了免了，我可不想沾那家伙的光。”楚轻碧摆摆手，“你叫苏承季？这名字有些耳熟……” “阁下莫非是对苏承歌这个名字有印象？”苏承季似乎有些不满。 “啊，是了，北漠苏园的少主人苏承歌……你是苏承歌的弟弟吧？”楚轻碧一拍手。 苏承季有些气恼地挠挠头，“都怪我父亲！是他太偏爱我哥哥了，所以我哥哥才这么有名！其实我的剑术不比他差！” “怎么回事？”凌御风忽然道，“刚才追你的都是些什么人？” 第章 05] “还不是我父亲！上一次的敕山武林大会，我父亲在我们兄弟中只带了我哥哥去，我当时不依，我父亲就许诺说下一次盛会就带我去开开眼界。好不容易盼到这次铘铭阁主生日，举办了如此盛大的宴席，我父亲却依旧不肯带我！”说到这里，苏承季气愤地握了握拳头，“等他们前脚刚走，我就从苏园跑了出来。既然我父亲不肯给我机会，我就自己证明给他们看！” “哦呦呦，小子还蛮有志气的呀，不错不错。”楚轻碧嘿嘿笑着拍拍苏承季的肩膀。 “我看你是惟恐天下不乱。”凌御风凉凉地道。 “呃，那刚才追你的人是怎么回事？好象那边还打架了？”薛歌璃插嘴道。 “说到这个，就是他们的不对了！”苏承季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声音忽然变大，吓了薛歌璃一大跳，“身为武林中人，他们居然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管？” “哦——也就是说，你路见不平然后英雄救美，然后惹恼了他们？”楚轻碧哈哈笑了起来。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下岂能放任这种无耻之徒肆意妄为！”苏承季捏着拳头挥了挥，正气凛然，感慨不已。 “……哼。”凌御风忽而冷冷笑了一声。苏承季疑惑地看向他，凌御风缓缓道，“尔虞我诈，恃强凌弱，这才是真正的江湖。而整日妄想伸张大义，锄强扶弱……江湖，不是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的地方。” “恩公，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苏承季急忙辩解了一声，又低下头道，“而且我相信，这江湖上，一定有人站在正义这一边的。” 凌御风摇摇头。 “恩公不就是这样的人么？”苏承季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凌御风，目光里流露出丝毫不加掩饰的崇拜，“刚才在下遇到危难，恩公与在下素不相识，不是也出手相救了么？以恩公这样的身手，看那些坏人们还敢猖獗！” 看着少年热切而诚恳的目光，凌御风忽然无言以对。现如今，他已是整个武林的公敌，还谈什么伸张正义之说？然而眼前这个单纯而善良的少年，却是如此的崇拜和景仰他。 该……欣慰么…… “坏人？你所谓的坏人是谁呢？”楚轻碧似乎对这少年很感兴趣。 这一问不得了，苏承季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比如凌御风和楚轻碧之类的！” 楚轻碧差点被口水呛到，错愕地问，“传说凌御风杀了好些武林高手，他也就罢了，楚轻碧又怎么了？” “哼，我最讨厌杀人狂和小白脸！”苏承季义愤填膺地发表结论，全然不注意旁边的两个男的脸都快绿了，“我妹妹无意中和那个楚轻碧见了一面，居然就为他神魂颠倒！这种粉面油头只会勾引良家女子的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小白脸！粉面！油头！只会勾引良家女子！淫贼！人人得而诛之！ 楚轻碧真是泪流三千尺，无语问苍天！这个居然就是江湖上最纯洁善良的代表人物给他的评价！而他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那个苏园的小姐见过面！这叫他怎么接受这沉重而黑暗的现实啊啊啊啊！！ “呃，恩公，你朋友这是怎么了……”苏承季很无辜地看着凌御风，希望他能就关于某人忽然抱着树干做怨妇状哭泣、以及旁边的少女忽然笑倒在地的现象给个合理的解释。 “……不用管他。他一直这样。”凌御风比较平静。好歹他也不过是被人说“杀人狂”而已，比起楚轻碧的评价，已经好太多了…… “啊啊。”这才惊觉身边的两个人似乎长得也不错，苏承季连忙道，“恩公和这位朋友才貌双济，自然是不能和那种庸人相比较的……” 薛歌璃望望天又望望地，然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总之一个人在那里瞎折腾，以表示“我什么都没听见”。 察觉到现场气氛极其僵硬，苏承季又绞尽脑汁开始寻找话题，“啊，还不知道恩公尊姓大名？” 凌御风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避讳什么呢。 “你是叫苏承季吧？”薛歌璃忽然结束了她的独角戏，笑着向苏承季打招呼，“你好啊，我是薛歌璃！他叫凌倚歌，至于正在撞树的那一位……”薛歌璃一笑，“他叫薛映草。” 听到少女悦耳的声音再度吐露出那个名字，抱着树干正撞着的楚轻碧停下来，回过头看她。 “薛映草……？” 楚轻碧默默念了一遍，想不出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可是她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那么的亲切而熟练，仿佛这个名字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中。不觉，心里竟有微微的酸涩。 “薛映草！”薛歌璃笑着向他招手，“喂，天快要亮啦！” 楚轻碧闻言抬起头看看天空，果然见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泛出微微的鱼肚白。 天……快亮了啊。 “想要我代替……那个叫薛映草的人么？”擦肩的时候，楚轻碧哑然问了一句。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2 章 “不是。”薛歌璃摇摇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因为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是无可替代的。” 第章 01] 逼近正午时分，头上笼罩了多日的乌云依旧不肯散去。虽说不是艳阳高照，但空气依旧燥热。马车外的街道上，人群传流不息。薛歌璃探头出去，见道路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时不时还会传来小商贩的吆喝声。这是霖雨门附近的一个小镇，这镇子虽然不大，但也热闹非凡。 马车拐了一个弯儿，薛歌璃向两边看去，“这里应该有药铺的吧……” “这点小伤，不碍事的！”苏承季立刻坐直了身子，“作为一个未来的侠客，怎么会怕这些！” 虽然凌御风赶去后立刻救了他出来，但是在这之前他已经经过一场漫长的奔跑撕杀，身上已经挨了不少伤口。但是苏承季并不在意，在他的心目中，大侠就该是为了正义伤痕累累，那才够得上豪气。 薛歌璃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不怕是不怕，可是未来的一代大侠总不能小小年纪就夭折掉吧？” “琉璃儿。”楚轻碧忽然伸手拉住薛歌璃，二话不说抓住了她的右手。——她的手上，昨天贯穿整个手掌的那道伤痕，竟然已经痊愈了。而且连一丝伤痕都未曾留下。 “怎么回事？”楚轻碧蹙眉，目光深远莫测。 “啊啊，我就说是小伤，马上就会好的吧……”薛歌璃转过头去，而后忽然跳了起来，“啊！看那里！” 楚轻碧以为她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皱着眉毛没有应答，谁知苏承季也立刻跳了起来，愤怒地骂了一声“混蛋！”，而后立刻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薛歌璃也跟着跑了下去。 “似乎捡了个大麻烦呢。”凌御风看看窗外，知道自己昨日救的那个少年，在这一路上怕是遇到什么闲事都要插手管一管。 那正是在一间药铺门口，年幼的少女哭泣着被推倒在店门口，药铺中的人正凶神恶煞地冲那少女骂骂咧咧。 “各位大爷，行行好，就给一些吧……我姐姐快不行了……” “够了！要不是我们先生可怜你、看在你只有跟你姐姐相依为命的份上，我们先生会白白浪费那么多药材在你身上？！嘿，你倒好，有了一次又来第二次了！” “就是就是！没钱还来看什么病！” “得，看你这么乖巧玲珑的，还不如嫁了我们先生当个小妾，服侍得我们先生高兴了，把那些药材给你也说不定！哈哈哈哈！” 这一群汉子越说越口无遮拦，那少女跪在地上捂着脸哭泣。周围聚集了一圈围观的人，有的人也跟着起哄，有的人无奈地摇头叹气，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对不起！”觉得有些奇怪，薛歌璃拉了拉身边一个妇人的衣服，问道，“他们在光天化日下这么欺负一个小孩子，怎么没人管管？” 那妇人无奈地摇摇头，“小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你可不知道，我们这镇子上可只有这一家医馆啊！这一辈子，谁不生个病吃个药什么的？要是惹恼了这医馆里的人，以后病了可没人给你治！” “真卑鄙！” 薛歌璃愤愤不平，又将视线投向人群里面，见几个医馆的小徒弟们已经欺上前去，对着那个小姑娘开始动手动脚。 苏承季立刻要跳上前去，忽然人群里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 “呦——真热闹啊，莫非这里在演戏么？” 从人群里缓缓走出来的是个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眼睛细长，微微的眯着，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少年柔软的长发松散地绾着，从右肩柔柔地垂下来，不受束缚的青丝随着风轻轻地飞扬着。他的右手中是一把合着的镶金折扇，轻轻地、有节奏地拍着左手，整个人看起来悠闲自得。 但是那种从容而温和的气质，令薛歌璃马上想到了那个温润而泽的调衡者，十。 他一出现，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连苏承季也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忘记了自己原本正打算冲上去伸张正义。 “哦哦，怎么都不说话啊。继续啊。”青衫的少年笑着微微点头，似乎他真的就是个来看戏的观众。 “小子，你耍我们么！”那些医观里的小徒毕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人，少年悠闲的样子让他们很是不爽。 “啊啊，人家哪有？”少年摊摊手，一脸的无辜和委屈，“还是说看你们的戏要收钱？收就收呗，人家又没说不给嘛——” 刚说完，少年左手一翻，将指间夹着的一个铜板扔了出去。铜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入对方为首的人手中。那人立刻暴怒，指着少年怒喝道，“你找死？！” “人家是来看戏的嘛，怎么这么麻烦呐——”少年摇摇头，不满地嘟囔着。 “你他妈哪只眼睛看见我们这里说演戏的了？！” “啊咧，难道不是么，”少年显得很惊讶，低头看看跪在地上哭泣不止的少女，茫然道，“那你们在干吗？这么一大群男人围着个小姑娘，还把这小姑娘逼哭了？难道是你这里新发明的游戏？”少年一笑，拍了拍手，“好玩么？我也要玩！” “你——！”对方气结，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小子，够胆子！报上名来，待会爷爷叫你满地找牙！” “在下的牙齿长得够整洁的了，还找牙齿做什么啊？”那少年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齿，“——在下，慕容煜楼。” “慕容煜楼？……喂喂，你听过这个名字么？”薛歌璃私下捅了捅苏承季，悄悄问道。 “不知道啊……他年纪这么小，应该不是什么成名人物吧。”苏承季也是一头的雾水。 那群医馆的小徒见他沉着镇定，还担心他有什么后台。现在一听这名字陌生，而他又不像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随即放宽了心，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孩子。 “住手！”苏承季见那少年势单力薄，而对方有六人之多，生怕他吃亏，于是立刻跳了出来。 薛歌璃跑过去扶起那少女，拍拍她的肩膀，“别哭别哭！你是想要抓药吧，我这些银子给你！” 那少女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又回头看看医馆的小徒已经动了怒气，心里害怕。她唯唯诺诺地推了推，“你们……你们都是好人，衷儿谢过了，可是……可是……” “怕他们干什么！”薛歌璃站起来双手插腰仰着头看向那一群医馆的小徒，“都说医者父母心，你们倒好，居然以欺负一个小姑娘为乐！做医生的，哪有像你们这样的！” “哪里来的小子们，胆敢在这里撒野！”为首的男子怒喝了一声，终于抑制不住要大打出手。他气势汹汹，薛歌璃和苏承季心下不禁一颤。 然而他刚踏前一步，忽然膝下一软，直直栽倒下去，正好跪在那青衫的少年面前。人群里发出低低的惊叹声，那男子后边的小徒有人失声道：“柏哥！怎么了？！” “啊咧，就算人家给了你一个铜板，也不用行此大礼呀。”慕容煜楼抿唇笑笑，“这位兄台如此客气，搞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呢。”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3 章 那男子好象全然听不见少年的冷嘲热讽，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颤抖了起来。后面的一人见势不对，上前去扶，可是怎么拉都拉不起来。 “你也想要？”慕容煜楼笑盈盈地看着来扶那男子的人，随手一扔，又将一个铜板扔了过去。 那人恨恨地瞪着慕容煜楼，大手一挥挡掉了那铜板。但是片刻之后，这人也忽然抽搐着倒在地上。 “啊，又一个又一个！”慕容煜楼笑得更开心了，只是目光里略带了邪恶的意味，“还有人想要钱是不是？没关系，在下有的是。” 说着，左手伸出，指间不知何时又夹了一个铜板。慕容煜楼浅浅笑了一声，目光缓缓地从剩下的那群医馆的小徒身上一个个滑了过去。说也奇怪，青衫的少年眼底尽是笑意，可是被他的目光所触及的人，心里皆是一寒。等慕容煜楼一边扫完，众人的背上都冒出一曾细细的冷汗。 此刻，周围的人都忘记了说话，连那少女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局势朝着越来越无法琢磨的方向发展过去。 第章 02] “你……这是使得什么妖术啊？”一片沉默中，薛歌璃忍不住开了口。 “在下这哪里是妖术啊。”慕容煜楼低下头轻轻笑了一声，“这位姑娘如若不信，大可以试一试啊。” 语毕，慕容煜楼缓缓抬手，他左手的拇指在铜板上轻轻摩擦了一下，然后一扬手将铜板扔了过来。 懵懂中，薛歌璃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可还未等她触碰到那个铜板，忽听得声后凌御风低声喝道：“璃儿，有毒！” “啪”的一声，白色的身影飞身过来挡在自己面前，薛歌璃的手还伸在半空中未曾放下来，喃喃道，“薛映草……” 楚轻碧手持折扇横在胸前，折扇合着，而折扇的顶部正夹着那枚铜板。楚轻碧收手，低低一笑，“方才阁下下毒，还可以说是为了惩治恶人，那么现下阁下对这个小姑娘出手，又是何故？” “呦，这位公子这么说，可实在是冤枉在下呀——”慕容煜楼拖长音调，满脸孩童一样的天真，“人家哪有对这位姑娘下毒啊！” “慢着。” 凌御风沉眉，接过楚轻碧手中的折扇细细一看，忽然抬头，以异样的目光看了慕容煜楼一眼。 楚轻碧细看之下，也是一惊。方才慕容煜楼说“还有人想要钱么”的时候，这铜板上的确是有毒的，但是就在他扔给薛歌璃的前一瞬间，只不过是轻轻擦了铜板一次，居然立刻就把这毒给解了！ ——这样精妙的下毒解毒的功夫，当真是闻所未闻！ “阁下好手法！”楚轻碧锁眉冷笑道。 “哈，哪有啦！这位公子刚才露的一手轻功，才当真是登峰造极！”慕容煜楼笑得坦诚，看上去似乎全无心机，“啊，而且两位光凭借目力就能判断这铜板之上是否沾染着毒药，实属难得。” 躺在地上挣扎着的二人满头大汗，呻吟不绝，薛歌璃惊道，“真的被下了毒？” “非也，非也。”慕容煜楼闭着眼睛摇摇食指，“不过是些药罢了。” “药？毒药……毒……”薛歌璃歪着脑袋，摆摆手，“不都说毒药毒药么……反正你是下毒了？” “既然姑娘非要如此说的话，那么在下敢问姑娘，——何所谓毒？何所谓药？”慕容煜楼低下头，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自己右肩上垂下来的长发。 “嗯，这个啊……能害人的是毒，能救人的是药……就是这样咯？” “那么——”慕容煜楼闻言，抬起头来向薛歌璃一笑，柔柔道，“那么姑娘觉得，刚才在下扔过去的两个铜板，是为了救人，还是为了害人？” “呃……”薛歌璃一愣。 “那么姑娘觉得，在下刚才是下了毒，还是仅仅是下了些药物而已？”慕容煜楼眯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 “不错不错！”薛歌璃拍了下手，笑起来，“刚才你是救人，算不得下毒！” “姑娘真是明事理呵。”慕容煜楼又低下头，浅浅的笑意从他薄而鲜艳的唇边荡漾开来。 医馆的小徒们闻言，都慌乱了起来。他们面面相觑，也不敢上前去扶。耳语了一阵，有个年纪最小的小徒转身跑进了医馆，看样子是搬救兵去了。 慕容煜楼也不理睬他们，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苏承季，“这位兄台，身上有伤啊？” “小伤啦……” 苏承季正要推说，薛歌璃抓住他的手拽到慕容煜楼面前，“你好象很懂医术啊，帮我这位朋友看一下伤口如何？” “嗯——”慕容煜楼斜着眼睛看看不远处两个散发着凛冽敌意的白衣少年，轻声笑道，“姑娘就不怕我也给这位仁兄下点药什么的？” “不会不会。苏承季又不是要害人，你怎么会对他下药啊。”薛歌璃把苏承季推到身前，无奈地道，“本来打算在这个镇子找医生给他看的，可是刚才看看这镇子上学医的小徒的行为，想必那医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一听这小姑娘出口如此无理，医馆的小徒皆对她怒目而视，但是看对方一众都是好手，也只得忍气吞声。 “对了，”薛歌璃扶起地上的少女，“刚才听你说，好象你姐姐病得很重？” “嗯……我姐姐受了点儿伤，可是这几天越来越严重了……”一提到姐姐，少女的眼眶又红了，“我看几位都是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姐姐吧……” “慕容煜楼……呃，这名字真麻烦，我就叫你小楼吧！小楼，你也帮她看看吧，钱不是问题。”薛歌璃随便给慕容煜楼起了个名字，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就自己叫开了。 “啊，这样就太好了！”慕容煜楼很开心地点点头，“在下正愁这几天没银子住宿吃饭呢！” “你……哪里像没有钱的人啊……”薛歌璃看看慕容煜楼整洁而精致的衣衫，以及他身上戴着的价值不菲的饰品。别的不说，就他手中那把镶金的折扇，看起来也不是寻常的扇子啊！她就没见过别人动不动往扇子上贴金子的。 慕容煜楼无视薛歌璃奇怪的视线，走到那少女面前抬手搭上那少女的手腕，“嗯……这位姑娘心力交瘁，情况也不容乐观呢。叫什么名字啊？” “衷、衷儿……” “衷儿，好名字。”慕容煜楼用折扇轻轻在衷儿的额上拍了一下，含笑问道，“你姐姐现在哪里？我们这就过去看看罢。” “伤了人就想走？站住！”医馆里传来一声怒喝，那个年轻的小徒随即跳出来喊住了正欲离开的几人。而后，医馆的众小徒们乖乖地退到店门的两旁，分别站成一排，随后有个穿着大褂的男人从药铺里走了出来。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4 章 “哦呦，看来主人家还不想放在下走呢。”慕容煜楼停下来望着来人。 男人没有看别人，而是径直走到中了毒躺在地上不断挣扎的二人面前。男人伸手连点了二人身上的几处大穴，两人慢慢停止了挣扎。男人手上带着一层近乎透明的手套，扶起其中一人，翻了翻那人的眼皮，又看了看舌头，然后又拿起落在地上的两个铜板，静静地观察了半晌。 “萧先生，怎么样了？”旁边有一小徒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萧先生目光一寒，抬头望向旁边站着的几人，“这——是谁下的毒？” “不是毒，是药……”薛歌璃撇撇嘴嘟囔了一句。 “是你么，小姑娘？” 萧先生语气生寒。 “啊，真是失败……”慕容煜楼低笑了一声，“人家好不容易下次药，怎么别人都当我是空气啊——” “是你？”萧先生又问了一遍。 “在下虽然不才，不过弄翻你这几个小徒弟还是很容易的。”慕容煜楼的笑意单纯，似乎是个小孩子在炫耀自己做了什么好事。 萧先生并不因为慕容煜楼无所谓的态度而恼怒，他站起来认真地看着慕容煜楼，“你师傅是谁？” “在下的师傅可多了去了……不过萧先生似乎对漂亮的女子比较感兴趣……”慕容煜楼看看衷儿，作恍然大悟状一笑，“哦哦，明白了！教在下厨艺的是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大姐姐，想必萧先生要问的就是我的这一位师傅咯？” “我是问你，教你医术的师傅，是谁？”萧先生强忍着怒意，脸色发青。 “哦，教医术的啊——”慕容煜楼一拍折扇，“那家伙姓笨，叫笨蛋。” 第章 03] 旁边的人群里有人笑了出来，医馆的小徒立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被瞪着的人立刻收敛起笑容，低下头去，生恐自己的模样被记住，以后生病就买不到药了。 “我萧某可是诚心请教，少侠为何要刻意戏弄萧某？”萧先生的脸色很不好。 “晚辈我也是坦诚相告，萧先生怎么就不信任晚辈——？”慕容煜楼眨眨眼睛，“那家伙的确是笨蛋来着。” “这毒触肤即入，不留痕迹，枉老夫自诩医术了得，却也不知该如何化解……”萧先生深吸一口气，慎重道，“有如此的功夫，少侠想必是两忘楼的人咯？” 此话一出，旁人倒没什么反映，楚轻碧等人却是一惊。都知道两忘楼的医术高深莫测，甚至有传言说即便是死人也能救得活转过来，虽然不知这传言里有多少夸大的成分，但终究也无人可以证实。然而两忘楼地处偏远，常人根本无从得知去往的途径，而两忘楼中的人平时也很少在江湖上活动。这次三方的大派受到重创，有关两忘楼的消息也最是模糊，因而那个遥远的北漠门派就更加的神秘了。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用毒高手，竟然就是出自两忘楼门下？ 慕容煜楼的笑容波澜不惊：“不管你猜得正确与否，但是在下回答了这个问题，可有什么好处么？” “萧某只是问问。”萧先生答道，“两忘楼中之人甚少在江湖上活动，少侠此次出来，莫非两忘楼中当真发生了什么大事？” “哈，不管我是不是两忘楼的人，我想出来转转，别人管得着么——”慕容煜楼歪歪脑袋，语气倒像是小孩子耍脾气一般。 萧先生长摇头道，“罢了，罢了！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既而又转身对着药铺里长叹道，“既然有两忘楼的高手踏入江湖，也轮不到萧某复出啦！苏兄弟，你还是出来见见这位少年英雄吧！” 药铺里有个声音浑厚爽朗的中年男子应道：“哦？竟然也有令萧先生自惭形秽的少年豪杰出没于此处么？那老夫可真的要见识一番了！” 苏承季一听这声音，直打了个寒战，低声叫了一句“糟了，是我爹！”，胳膊一甩从薛歌璃手中挣脱，逃了开去，临走前还小声丢下一句：“我回马车上先避一避！要被我爹发现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薛歌璃也小声应了一句，然后转过头来，见苏卿已经站在众人中间，正顺着萧先生的目光向慕容煜楼走去。他仍旧是昨日的穿着，显然也是急着赶来这里的。却不知那萧先生只不过一个偏僻小镇的医者，怎么跟这四大世家的苏园主人扯上关系的？ 苏卿余这次出来本是打算好好瞻仰一下武林新进的风采，然而余光瞥见凌御风，心中便生了不悦，但是这附近是铘铭阁的地盘，碍于铘铭少主楚轻碧的颜面不好发作，皱眉向慕容煜楼问道，“这位两忘楼来的客人，莫不是与这朝廷的手下有交情？” 他没有直骂爪牙，已是留了面子，但语气依旧十分不敬。 凌御风见薛歌璃目光担忧地望向了他，知道她是怕自己又生气。他记起她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我知道现在全江湖的人都不相信你，可是，至少还有我，至少还有我会一直陪着你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如此一想，心里不但不恼，反而微微地有些开心，不觉笑了一笑。 薛歌璃见他一笑反是一惊，心想这凌御风莫非是脑子气糊涂了么，被人骂了居然都笑得出来。 “啊咧，人家还不是没有承认么，几位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来历强加到别人头上，可真是不礼貌的行为呢。”慕容煜楼偏过头，显得微微有些不悦，反倒有些说教的意味了。 “不愿承认也就算了，不过这次铘铭阁老阁主大寿，邀请的都是江湖上的人，凌大公子不请自来，怕是来者不善呢——”苏卿的目光在慕容煜楼、楚轻碧和凌御风三人之间转换，“老夫便多事奉劝一句，这位小兄弟如果摸不清别人的底细，还是不要深交的好。” 显然，苏卿是想将凌御风孤立开去，但是楚轻碧嘴角一直含着玩味的笑意，目光也到处乱转，都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而慕容煜楼则是噗嗤一笑，“嘿，还真不知道苏老前辈说的底细不清的人，究竟是指谁啊？” 苏卿讨了个大没趣，心里默叹，如此之人，当真是冥顽不灵！ 衷儿怯生生地看了半晌，虽然不开口说话，但心里实在是焦急不已。薛歌璃见衷儿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也不顾那边的众人正暗藏机锋处处相对，拉拉慕容煜楼的袖子，“你刚才答应要替这小姑娘看病的，这事儿宜早不宜迟，那么这就走吧？” 慕容煜楼倒也爽快，再不多留立刻就走。 “慢着！老夫最后想问一句！” 苏卿在他背后叫了一声，慎重地问道，“凌御风毕竟是武林的公敌——这位小兄弟，不会为了他而与天下人为敌吧？” 凌御风忽而冷冷道：“凌某还未低贱到求人援手的地步。” “御风……”薛歌璃忽然有些愧疚，要不是她一时任性答应楚湮遥要来铘铭阁，凌御风又何必陪着她来受如此侮辱？他本是那么桀骜的人啊。 凌御风见薛歌璃神态有异，心里一动，轻轻拉住了她的手，“没事。” 慕容煜楼停下脚步，微微抬起头，目光远远地直向天际看过去。脑海里便闪过男子温和而淡定的话语： ——你如今既然也得了如此可以完全掌控生死的力量，所以才更要学会置身事外啊。 ——毕竟这万物间的平衡是有规律的，可容不得你随意破坏。 ……师傅啊…… 慕容煜楼回过头，他看见楚轻碧疾步过去一把扯过薛歌璃，仰着下巴一脸挑衅的目光看着凌御风，“卑鄙”二字脱口而出，说得极顺，而凌御风也是一幅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一样的冷漠，想必平日里这两人也是这么吵架吵习惯了的。薛歌璃佯装生气，但依旧遮掩不住双颊飞上来的一片红霞。那模样望过去，倒更显得有种娇嫩的可爱了。 师傅……。慕容煜楼垂下头，睫毛长长地覆盖下来，他晶莹的眸子便立时没了光彩。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5 章 ——这些美好的人儿如若出了什么事情，叫我如何能狠得下心，视他们于不顾呢…… “我知道。……不管你们接下来将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插手的。”慕容煜楼背对着众人，回答苏卿道，“于这江湖，我只是个局外人。——就如同我师傅一样。” “你，你——你果真是医术至尊的‘倾城萧’楼公子的徒弟？”萧先生的声音无法克制地颤抖着，那是他内心深处对于一个武林中近乎神话一般的人物的敬仰之情。 慕容煜楼不置可否，忽而又幽幽地飘下一句：“当年人称剑术至尊的‘惊城剑’任前辈，可是也留下传人了呢。” 苏卿和萧先生一惊，两人的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而后又同时惊恐地移向凌御风，“你说什么？！莫非，莫非凌御风这家伙……” “唉……” 慕容煜楼自言自语般沉沉叹息着，也不管那衷儿的家是朝哪个方向，独自缓步踱了开去。 “局外人，局外人啊。那风姿，只怕是再也无人有缘得见。神话终究……不过是个神话罢了……” 第章 04] “就这么让他走了么？你这两个徒弟没关系么？”目送那一群少年们离开后，苏卿向萧先生问道。 “没关系，并不是什么致命的毒药，只受点皮肉之苦而已。何况这一群小子平日里也太作威作福了，是时候受点教训了。”萧先生也不多看看那两个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小徒，默默向回走。 “哦。”苏卿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道，“我知道你与那倾城萧有过节，不过此次事关重大，也管不了你之前跟那倾城萧立过什么誓言了。” “我的确有立誓言，但不过只是说不仰仗医术胡作非为而已。”萧先生摇头道。 “仅仅如此……么？那为什么自那以后，你就隐没于这个偏僻的小镇……”苏卿不解。 “唉……我那时自负甚高，骄傲自大，陡然间见识到一个医术远非我所能及的医者，叫我如何坦然以对？那时我与他对决而后惨败，一气之下便隐藏姓埋名，潜心钻研医术。越是钻研，越觉得那时他说的几句简单的话中包含了无数深刻的道理，不留心，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萧先生看看窗外的风景，目光深远。 “哦？莫非果真如传言中所说，那楼公子一双玉手甚至可以起死回生？” “不错。”萧先生正色。 “那如果这次他们两忘楼插手的话，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成功的机会……” “不。正因为如此，两忘楼的人才决计不会插手。”萧先生忽然苦笑道，“说起来有些荒唐，也许你不会相信，但是我总是觉得……他们是调节这个世界平衡的人呢。” 衷儿的家距离这里有段算不得很近的距离，所以一行人打算坐马车去。但是回到马车上的时候，原本应该等在里面的苏承季却并不在车里。薛歌璃望望周围的几人，“怎么办？要等他回来么？” “估计又上哪里行侠仗义去了吧。”楚轻碧看衷儿一直很紧张，摆摆手道，“还是不要多耽搁了吧。” “……我去找他。毕竟是我救他回来的。”凌御风忽然道。 薛歌璃记起她当初还在邵城的时候和他吵过一架，而后可谓用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紧紧跟随其后的他甩开，那时候她就对他高超到有点莫名其妙的跟踪技术膜拜不已，而眼下凌御风肯主动去找苏承季，当真是再好不过了。 走之前凌御风一脸严肃地对楚轻碧说：“我不在的时候，你给我收敛着点。” 楚轻碧摇着折扇嘿嘿嘿嘿地一直笑，笑得一脸奸诈。 赶往衷儿的家的途中，薛歌璃问起慕容煜楼，难道就真那么丢下那两个中毒的人不管？慕容煜楼却道：萧先生哪里是真的解不了啊，分明是对当年在倾城萧手下惨败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啊啊，到了到了。停下来吧……”一直独自坐在车边沉默着的衷儿叫了一声，不等车停稳当就跳了下来，嘴里喊着“小韵姐姐”跑进了家门。 那实在是一间简陋而破旧到极限的小土房子，比起荒废破败的寺庙都好不到哪里去。周围胡乱地堆砌着乱石，并且杂草丛生，算不得明亮的阳光照射在残垣断壁之上，倒更显得荒芜了。 “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薛歌璃在乱石堆里跳跃着前进，行至那低矮的木门之前，又回头向慕容煜楼招招手，“小楼，快一点呀。” 楚轻碧就近在一棵大树上栓好马，进去的时候看见几人都围在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边。病重的是个比衷儿大不了几岁的少女，那少女周身裹在破旧的被子当中，只露出一张眉头紧锁的面孔。走近了细看，见她眉目之间和衷儿长得颇像，但是脸色苍白，瘦骨嶙峋，显是受了不少折磨的。 “小韵姐姐……没事了没事了，有人肯帮我们了……”衷儿抓着昏迷中的小韵的手，明知她听不见，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楚轻碧走过去问慕容煜楼，“看看是不是什么严重的病，要是你有把握治好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 慕容煜楼点点头，安抚着衷儿止住哭泣退到一边。他的手刚搭上小韵的脉搏，忽然双眉一挑，眼底流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怎么样？” “楚少主怕是暂时走不脱了……”慕容煜楼收回手，回过头看着楚轻碧意味不明地笑了，“这个小姑娘，中的可是铘铭阁的化神散呢。” “什么？！”楚轻碧惊异道。 “化神散？怎么了，没办法治么？”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薛歌璃记得她刚到这个世界过来的时候，带着楚轻碧从凌御风眼前逃走，而后遇见那个温柔到极限的调衡者十，十当时告诉她，楚轻碧中的就是化神散…… 薛歌璃的右手不经意间慢慢按住了左臂。那里，就是缔结世守契约而后形成图腾的地方。 楚轻碧看着薛歌璃无意间的举动，不由得压低了剑眉。 ——身上所中的的巨毒化神散突然之间消失无踪，并且右臂凭空出现奇怪的图腾，他不是不在意的。他原本不想让琉璃儿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怪的事情，怕她会担心，但是现在却越来越觉得，这些异常的现象，或许根本就是和琉璃儿有关的…… “不是不能治，问题是——这样一个偏僻小镇上的小姑娘，怎么会中那铘铭阁的秘药呢？”慕容煜楼望着楚轻碧，此刻在他的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就是个毒药而已嘛……或许是不小心得罪了铘铭阁的人？”薛歌璃不解。 “琉璃儿……你可知道我们铘铭阁门下究竟有多少人马，这秘制的毒药岂是寻常门人随便就能获得的？”楚轻碧摇摇头严肃地回答，但是薛歌璃却觉得这家伙分明是在炫耀自己出身高贵…… “不错。而且据我所知，化神散一物其特殊之处便在于，中毒之人最先受到损伤的不是身体，而是劲气，因此内力愈强的人受害反是愈重，直到废尽内力之后药性会转而侵蚀经脉，致残再致死……是种极阴恨的慢性毒药。”慕容煜楼看看衷儿和小韵，轻轻皱了眉，“不管怎么说，对付这样一个小姑娘却用化神散，实是叫人费解。”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6 章 见慕容煜楼对铘铭阁的秘药化神散的特殊之处如数家珍，楚轻碧望向他的目光中不禁加了几份敬意。 “衷儿，你姐姐是怎么中的这毒？”楚轻碧问道。 衷儿低下头回忆了好一会儿，才犹豫地开口：“衷儿也不清楚……衷儿和小韵姐姐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老爷犯了事儿，被衙门里的人抓去了，最后判下来是死罪，要满门抄斩，而后家就被封了……那时候很混乱，衷儿和小韵姐姐走失了，等到后来衷儿再找着小韵姐姐的时候，小韵姐姐就已经……已经……” “喂、喂，怎么又哭了啊你……好啦好啦，不是说了可以治好的嘛……”楚轻碧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本来想趁机笑话楚轻碧一番，但是薛歌璃心里忽然一动，急忙抓着衷儿问道，“你说什么？你之前当丫鬟的大户人家的老爷被满门抄斩？……你……你是在谁的家里当丫鬟的？” 衷儿被薛歌璃急切的表情吓了一跳，“是……是叶……叶大将军的家……” “叶征远叶大将军？”楚轻碧沉声。 “嗯、嗯……” 薛歌璃一愣。听这口气，该不会好死不死正是那个叶璃的父亲吧喂…… “很好，很好。”楚轻碧居然微微笑了起来，“正愁这没线索呢，这不，倒自己碰上来了。” 第章 05] 叶征远，大椉王朝燁流帝手下叱咤风云的大将，幼时是跟着建钧帝打下江山的人，双十刚过的时候就被封为镇国将军，数年来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官居正二品，在朝中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这样一个人，却获了判国之罪，满门抄斩。 但是如若毫无证据，燁流帝又怎会轻易判这样重的罪？燁流帝若是猛虎，叶征远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天下哪有因了一两句谗言就砍掉自己臂膀的人？ 燁流帝年纪算不得太轻，行事素来慎重沉稳，毫不浮躁，其中该是大有原委。 他楚轻碧不是不晓得的。 那房子太小住不下这许多人，一来薛歌璃见过之后就不忍再让两个小姑娘委屈在那里，二来慕容煜楼要照顾那名为小韵、并且目前看来颇为关键的女子，三来他们有话要问，四来也得等等凌御风与苏承季。楚轻碧稍一思忖，说是霖雨门有邪铭阁的分坛，名霖湘栈的，眼下还是去那里比较方便。 霖雨门的分坛霖湘栈距离此地不到半日的路程，天色尚早，也来得及去。不过，那马车里却是容不下同时运送这许多人的。 尽管楚轻碧和慕容煜楼一脸的正气保证道：“在下品行端正，断断不会随意唐突了小韵姑娘。”衷儿还是唯唯诺诺地护着小韵，不让他二人碰。慕容煜楼没多在意，只笑着道“嘛，不碰就是了。”悠悠转身走开了。楚轻碧则凄苦地望着薛歌璃，“我看起来有那么坏么……” 薛歌璃认真地点头，“嗯嗯，看上去风流倜傥，当然说白了就是猥琐龌龊。啊，再当然一下，接触过就会发现其实纯洁善良单纯可爱哈哈哈哈。” 楚轻碧的表情更增了三分抑郁，薛歌璃宽抚地拍拍他的肩膀，“呐，只是时间问题，不用担心啦哦哈哈。” “……” “来来，别这副表情嘛。”薛歌璃丝毫没有察觉其实自己笑得才更猥琐，“给爷笑一个来。” 楚轻碧忽而抬头，眼里贼光闪烁，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阴森森笑道：“叶姑娘说得没错！本人真是纯洁无比人畜无害，那么叶姑娘可否同意今晚让单纯善良的在下陪叶姑娘共度良宵啊啊……” 楚轻碧素来清雅飘然惯了，猛然露出这样的笑容，杀伤力极大。薛歌璃撑着脆弱的理智思考到，这似乎就是楚轻碧的必杀奥义了吧，像所有少年动漫的主角一样被逼到绝境就会突然爆发杀必死绝招，屡试不爽……上次他对着窗户吹风吹得飘然若仙快让她倾倒的时候，也是突然露出这样扭曲的笑容，吓得她几乎在他之前就登风而去了。 薛歌璃有种瞬间被秒杀的感觉，用她看过的很经典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他如魔似幻的一笑，笑得风中凌乱。”她最初看到这话的时候还有一大群人嗤笑其作者措辞混乱，现在才发觉世上除了“一笑倾城”之外，果真还有“一笑凌乱”之说。没凌乱过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琉璃儿。你上马车和衷儿、小韵同去，我和慕容煜楼随后就到。”楚轻碧拍拍薛歌璃的肩膀，把她早就飞得不知道上哪儿去了的神智给拉了回来。 “哎？你们两个打算用跑的么？”薛歌璃前后看看，这条路很是偏远，一时半刻看来应该不会有马车经过。 “你以为本少主独步天下的轻功是吹的么。”楚轻碧吹着气说。 “那小楼怎么办？”薛歌璃抬手指了指。 不远处的慕容煜楼站在凸起的石头高处向四处眺望，右手中的折扇始终合着，轻而有节奏地敲打着，似乎在哼着着不知哪里听来的小曲儿。他就好象是个偶然路过后被风景吸引，停步观赏的游人，悠闲得不得了。要他乖乖地随着马车追寻而来，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没关系。就是绑我也会绑得他一同回来。”楚轻碧自信满满地一笑。 “啊。”慕容煜楼轻轻唤了一声。 正要上车的薛歌璃听见这一声轻叹，回过头去看他。而后，远处有一阵轻柔的风吹拂而来，空气中似乎夹杂着什么轻飘飘的花叶。 慕容煜楼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疾走了几步，而后小心翼翼地从虚空中接住了什么东西。 “果然……”慕容煜楼端详着，微微笑了起来，“是流年呢。” ……流年？ 薛歌璃觉得奇怪，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楚轻碧寻求解释，却见楚轻碧抬着头愣愣地望着天空失神，像是一下子陷入了什么遥远的回忆当中。 “琉璃儿……” 等楚轻碧回过神，转头去看，却见马车已经行得远了。坐在窗边的少女困惑地探着身子看他，但毕竟隔得太远，终究读不到那眼神里还有何意味。 “琉璃儿，是流年花。” 楚轻碧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有些神经质地轻轻地说：“终于让我给等到了。你还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要让你看到流年花开的……” 慕容煜楼远远地站着，抬起手将刚刚接住的流年花蕾掷了出去。而后转过身的时候，正听见楚轻碧轻声道：“一定会让你看到的。” 他嘴角的笑意意味不明，声音极低地嘟囔了一句，也是个笨蛋。 “你轻功怎么样？速度太慢的话，我可没耐心慢慢等。”楚轻碧向慕容煜楼道，“要不我背你去吧。”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7 章 “多谢楚兄的好意，不过那倒不必了。”慕容煜楼礼貌地一笑。 楚轻碧有些许的质疑，倒不是他自是太高，而是因为他毕竟是以轻功名冠天下的人，这天下能追得上他的人寥寥无几，何况眼前这个专攻医术的未出道的少年？那慕容煜楼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疑虑，当下向他一点头，向前踏出了一步。 楚轻碧知道他要动，于是也跟了上去。 慕容煜楼的第一步踏出的时候平平无奇，但只是一个恍惚，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楚轻碧心下不禁一凛。待得那青衣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慕容煜楼已是在他的右前方足足三丈之遥。分明才看清一瞬，下一弹指的时候慕容煜楼又忽然不见，再度出现的时候，慕容煜楼却又向左偏了不少。这一次停下之后，慕容煜楼回过头来笑问，“如何？” “倒是出乎意料了。这步法甚是独特，想必来头不笑？”楚轻碧笑着赞许。 慕容煜楼丝毫不避讳，答道，“的确——是楼家的踏歌流云步。” “好！” 楚轻碧低喝了一声，催气疾追。相比之下，慕容煜楼的变幻莫测，不可琢磨，而楚轻碧的功夫则旨在一个稳字，他起步的瞬间，慕容煜楼也未能看清他的步法，这倒并非因为楚轻碧的步法太过巧妙，而实是因为速度太快、目力难及。 只一刹那，楚轻碧刚刚逼近，慕容煜楼脚下一动，身形又隐。楚轻碧棋逢对手，心下便忽而觉得雀跃了起来。慕容煜楼不见了的时候，他反而放慢了速度，凝神细听，究其所在。 楼家的踏歌流云步法之巧妙，踏歌而行，犹如乘风，空灵飘渺，行云流水，天下难有匹敌。而踏歌流云步又是虚到及至的功夫，只要学到其精髓，任凭对手有再高的修为也难以捕捉得到。 但只要慕容煜楼换步稍缓的时候，楚轻碧立时便能察觉，疾进欺上。如此反复追了数十个回合，楚轻碧的速度越来越快，两人之间的差距愈来愈小，慕容煜楼忽而停了下来，朗声笑了起来。 “楚少主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 楚轻碧推辞了两句，说道，“未曾想楼家的踏歌流云步竟是如此上乘的步法，倒是楚某孤陋寡闻了。” 寒暄完，两人才发觉方才这一番角逐，虽说时间不长，却是两人穷极毕身之所学，而现在……已经不知道走到何处了。 “迷路了？”慕容煜楼问得平静。 “迷路了。”楚轻碧答得更平静。 而后两人沉默了半晌，苦笑了起来。——看来今日，是赶不到霖湘栈了。正踌躇间，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怒喝，并夹杂打斗之声，楚轻碧脸色一变： “是凌御风……” 第章 01] 剑刃上的流光缓缓流动，月光明亮，却冰冷如霜。 血从剑柄处顺着剑，蜿蜒流淌而下，沿着剑刃滴落。 夜里静静地，闻不到任何声音。风定下来的时候，连树叶的沙沙声都不能听到的黑暗树林，犹如时间静止的地狱。 凌御风维持着他刚才发出最后一击时的姿势。右手执剑，平伸着；左手将苏承季按在自己的怀中。 他拿剑的手平稳如常。尽管手臂上有三根银针已经依次贯穿了他右手的孔最、间使、列缺三穴。 凌御风闭着眼，尽力使得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恩公……”苏承季被他按着动弹不得，而他看着凌御风的伤口，只觉得触目心惊地疼。 凌御风按着他的左手一紧，“别吵。” 周围已经静得闻不到一丝风声，感觉不到四周杀气的苏承季疑惑地抬头，看见凌御风冷峻如霜的面容，也不敢再多动。 “恩公……他们既然是要杀我，就把我交出去好了啊。”苏承季低下头，“恩公如此为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叫你别吵。”凌御风似乎颇为厌烦地道，“就凭你，还没资格让暗流轩的人出手。” 苏承季一听暗流轩，身子一颤。那个远在西荒的暗杀组织曾一度是江湖中人的噩梦，但凡被他们盯上的猎物，从来就没有能侥幸逃过一死的。 刚才那雷霆般的出手，迅猛无比，若不是凌倚歌替他挡下那一击，这时候他怕是连尸体都快凉了吧？ 凌御风的目光冰冷。自己该是早就被暗流轩的人盯上了吧？而他们的确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是天下最善于藏匿杀气的人，只等他落单时才出手。 “恩公……” 凌御风忽而淡淡一笑，“这么怕死的话，将来怎么成为一代大侠？” 简单的一句话，和一个淡到甚至无法察觉的笑容——苏承季猛一抬头，目光忽然镇定了下来。那一刻，他是真的生死无惧了。 “倚歌前辈，我明白了。” 凌御风的剑尖有不经意的颤抖。 ——这就是全天下最崇拜他的人。这个人，甚至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说不上心里是何种滋味，索性抛开一切紊乱的思维，侧耳开始感觉风的动向。 暗流轩的杀手出手之时，被袭击的人一般都很难察觉，不仅是因为暗流轩的杀手速度甚快，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最是善于察觉风的动向，暗合风的节拍，将自己的杀气隐藏在风中。等到被袭击之人察觉风中隐藏着的杀意，自然为时已晚。 凌御风的手一侧，缓缓换了剑的去势。他的双眉低压，而嘴角微微地上扬，露出一丝兴奋而冷酷的笑意。 因为他的名字——御风。 御风！ 他们是暗合风的人，而他，是驾御风的人！ 纵然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也未必能至他于死地！相反地，他要以他的实力证明，他是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强者！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8 章 风终于起了。 冰凉如水的夜风是从他的后方过来的。 从远处，穿过一棵又棵树，向他吹拂过去。 当风将他的发带与衣摆轻轻扬起的一瞬间，凌御风忽然身形一动，抱着苏承季骤然凌空而起！ ——那一瞬间，他能够清楚地感觉，空气中哪些是夜风的冰凉，哪些是杀气的凉意！ 随风出手的杀手一惊，低低唤了一声。 这是史上第一个能事先察觉他们出手的人，年仅十九的剑客，凌王府长子，大椉世子——凌，御，风。 他是御风而行的人。 天地间忽然灌满了凛冽的风，汹涌澎湃，夜间的树林忽然间喧嚣起来。凌御风凝神聚气，顷刻间将周身内力全部调动，骤风随着凌御风强劲的内力不停游走在树林之间，其声势之浩大，当真是骇人听闻。 暗流轩的杀手僵在原地，惊骇得说不出话。他们本是对气流最铭感的人，风是他们最得力的助手，然而此刻，咆哮的狂风却如同忽然苏醒的猛兽，直向他们压过去，低吼着要将他们撕裂。 他真的是御风而行的人！！ 黑暗深处突然涌动不息的夜风中所包含着的杀意与剑气，令楚轻碧心中一惊。 轻功卓绝的他，赶在慕容煜楼之前到达了凌御风的所在之处。 他赶到的时候，凌御风正抱着苏承季落地，他的长剑整个儿被鲜血所浸湿，月光下的绯色妖娆而残酷，宛如修罗之刃。 凌御风落地之后直起身来，他的双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绯色。 与此同时，周围的树的枝叶才“啪”地一声脆响，纷纷凋落下来。漫天飞舞的落叶中，夹杂着一个又一个的身影掉落下来。那些暗流轩的杀手至死都没有瞑目，失去光彩的眼睛里全是惊愕。 凌御风抬眼看见楚轻碧，轻轻一笑。 苏承季没有受到一丝伤害，而虽然楚轻碧与他向来不合，但也不会见死不救。 心里觉得释然了，凌御风反而再也无力支撑下去。那样调动周身的气息，已使他筋疲力尽。凌御风张口想吩咐楚轻碧几句，还没来得及，就倒了下去。 苏承季急忙扶住他，见凌倚歌虚弱至此，难过地都快哭了出来。 “想当大侠，就别哭。”凌御风淡淡道。 苏承季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第章 02] 四个时辰后，巳时。铘铭阁。 正是清晨，铘铭二公子的住所白虎楼之下，有一玄衣的少年执剑而舞。 楚轻晗的面色沉冷如霜，眼里说不上有何冷漠之意，但是淡淡地全无感情。而他的剑势却不淡然，是极其凛冽的杀招。 待得一个漂亮的凌空回旋之后，楚轻晗定住了身形，微微抬头看着天空。 蔚蓝的苍穹深远而广阔，没有尽头。此刻空中没有飞鸟掠空而过，只有微卷的纤云漂浮流动，楚轻晗一个人站在巍峨的楼宇之下，形单影只。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消片刻的工夫，天空中飞来一只矫健的墨色大枭，在空中盘旋了一圈，收翅落到楚轻晗肩上。 墨枭的腿部绑着一卷纸条，口中叼着一块薄而轻的令牌。楚轻晗自墨枭口中取下那令牌，见令牌上雕工细致地刻着翻滚涌动的流云花纹，以及，暗流二字。 楚轻晗沉默不语，又取下墨枭腿上的纸条，目光掠了一遍，表情依旧平稳不惊。 “辛苦了，墨儿。” 楚轻碧抬手轻轻抚摩了墨枭的头，墨枭温顺地如同家驯的白鸽。而后墨枭叫了一声，振翅高飞，穿梭如箭，消失在天空中。 收剑回鞘，楚轻晗默默转身，望了望铘铭阁南部最高的那座楼宇，目光一沉，疾步走去。 那里是三公子的住处朱雀楼。 楚轻晗拾阶而上，行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才接近顶楼。有素衣的侍女端着托盘刚从楼上退下来，见了楚轻晗便急忙行礼。 “二公子。”怜遥低着头道，“奴婢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必。”楚轻碧一顿，又问道，“遥儿醒着么？” “回二公子……”怜遥抬头偷偷瞅了一眼楚轻晗，回答得有点迟疑，“夜里咳嗽得紧，折腾了半夜，方才缓了一缓，刚睡下。” 楚轻晗听了，有些犹豫，思忖自己是不是该在这时候去打扰楚湮遥。 怜遥见他面有疑色，低着头轻轻地道，“二公子还是去看看吧，三公子他刚才还在念二公子的名字呢。” 竹帘上缀有琐碎而精致的银色铃铛，楚轻晗一犹豫，动作极轻地撩起帘子。即便如此，仍有微弱而清脆的铃声丁冬作响起来。 楚轻晗动作一滞，手僵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39 章 室内燃着淡雅幽静的檀香，淡淡的香气弥漫而出，抚过楚轻晗的鼻端。 “……哥？” 倚在塌上假寐的楚湮遥捕捉到这细微的声响，撑起身子看向门外。静了半晌，却再不见动静，楚湮遥干脆扶着扶手坐直了身子。 “哥？是你么？” 楚轻晗干脆一下子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吵到你了？” “没有。”楚湮遥虚弱地笑笑，“咳了一夜，还没有困意，所以没有睡。” 楚轻晗还是道，“以后不要在帘子上挂这许多铃铛，不嫌吵么。” “怎么会呢？平日里又没有什么人来。”楚湮遥摇摇头，轻声笑道，“太静了，反觉得闷得慌。” 楚轻晗静静地听完，没有说话。 “哥，是不是有什么消息了？” 楚轻晗点点头，道，“霖湘栈那边来的，说叶璃眼下与着两个陌生的少女带着大哥的令牌暂住在那里。” “哦？他们中途又折回霖湘栈了？”楚湮遥皱眉，“那么大哥和凌御风他们呢？” “似乎与叶璃暂时分开了，凌御风应该落了单。”楚轻晗递过墨枭带来的令牌，“这是墨儿带来的。看来暗流轩的杀手不听指挥擅自行动了，而且似乎没有留下活口。” 楚湮遥双眉一扬。 “哦？凌御风的实力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楚湮遥玩转着暗流轩的令牌，轻笑道，“看来父亲要我们趁早除去这个朝廷中的剑客，倒真的不失为明智之举呢。” “遥儿，父亲的这次命令，你有把握能完成么？”楚轻晗不无疑虑。 “没问题的。”楚湮遥自信地笑笑，笑容倒带了三分孩童般的天真，“昨儿苏园主传信过来说，已经请到萧先生出山了。他们有铘铭阁专程准备的良驹，马上就可以到了吧。” “要用毒？”楚轻晗道。 “嗯。哥，你不必担心，即便萧先生的药失败，就凭现在的凌御风，还伤不到我的。”楚湮遥的笑里带着些须的邪意。 ——不仅是凌御风，这天下，还真没几个人伤得到他。 “……好吧……”楚轻晗长叹了一声，“你自己要当心。” “我当心什么？又不是我要亲自去。”楚湮遥拉住楚轻晗，“哥，你下去的时候，唤杨柳柳上来吧。” 与此同时，霖湘栈。 薛歌璃心里一直不安稳，着急地在小韵的房间里走来走去。 小韵昨天服用过慕容煜楼给的暂时压制化神散的药物之后，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但仍旧昏迷不醒。衷儿握着小韵的手，安静地守在她身边，不急也不闹。 薛歌璃急的却是，都过去了一个晚上，楚轻碧和慕容煜楼怎么还不见踪迹？ 虽然楚轻碧素来都不是认真的人，但是她知道，正事儿上他可是不会含糊的。眼下迟到这么久，莫不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 正踌躇之间，外面下人来报道：“叶姑娘，少主到了，正在正厅候着。” “正厅？为什么不直接过来这里？” “少主带来的客人中，有人昏迷着，所以不便直接过来。” 薛歌璃一惊，难道他们找到苏承季，而小季受伤了？薛歌璃回过头对衷儿道，“衷儿，我去看看，你先自己待在小韵身旁，不要乱跑啊。” 衷儿点了点头，“璃姐姐，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麻烦让慕容少侠早一点过来吧。” “嗯，我知道。”薛歌璃点点头，跟着那下人走了出去。 清晨的薄雾刚刚消退，空气舒爽怡人，被露水打湿的碧草格外地鲜嫩，曲折盘旋的长廊倒成了亮丽的景致。薛歌璃跟着那人走了片刻，到大厅之时，心里有些微微的紧张。 “啊，薛歌璃！” 自从到了这里，直呼她名字的人便不多，而这声音又是少年明亮的嗓音，薛歌璃顿时觉得奇怪。 “苏承季？！”看到苏承季没有受伤，薛歌璃的心里反而更加紧张了一点。如果小季还好端端地在这里，而受伤的不是楚轻碧，那么除了慕容煜楼之外，难道说…… “凌御风呢？！”薛歌璃有些不可置信，凌御风的强大她是亲眼见识过的，他怎么会受伤？怎么会！ “在里面……” 不等苏承季说完，薛歌璃急急地向厅内跑了过去。 第章 03] 阳光透过镂花的格子窗透了进来，轻轻荡荡地洒在青石板上。 凌御风被平放在侧殿原本是待客之用的一张三面围子的黄花梨朵云纹罗汉床上，宛如陷入熟睡的幼童。 慕容煜楼撕开了凌御风右臂的衣袖，用简单的草药覆盖住不甚严重的剑伤，再用绷带包扎住。慕容煜楼右手轻轻抚摩而下，移至凌御风的手腕之处，停了下来。 “怎么样？”薛歌璃不安地开口。 “有三处穴道中了暗流轩的银针。针上有毒。”慕容煜楼下诊时简洁而明快，他回过头安慰地拍拍薛歌璃，“就暗流轩的那种次品毒药，还难不倒我。”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0 章 “可以救？”薛歌璃的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嗯。”慕容煜楼一笑，又回过头对处轻碧道，“楚兄，我救他需要些必要的药草，还劳烦楚兄可以帮一下忙。” 趴在附近方桌上小睡的楚轻碧懒懒地抬起头，看见薛歌璃着急的神情，心里不悦，没有答话。 该死的……居然在他面前，为那个家伙如此动容么…… “楚轻碧？”见他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薛歌璃更急了。 “哦。”楚轻碧这才哼了一声，“但凡有慕容公子用得着的地方，铘铭阁的手下尽管差遣就是了。” 薛歌璃忘了道谢，又急急向慕容煜楼询问凌御风的具体情况。 慕容煜楼答到一半，楚轻碧忽然站起来，丢下一句，“累了一整夜了，我去睡会儿。没事别来烦我。” “……楚轻碧！”薛歌璃喊了一声，楚轻碧心中一动，停下脚步，静等她的下文。 “是你送凌御风回来的？”薛歌璃看着他的背影，“……谢谢！” 楚轻碧停了一会儿，才道，“仅仅是这样……？” “不然呢？”薛歌璃奇道。 楚轻碧背对着她兀自皱了眉。是啊。不然呢？不然还能怎样？ 薛歌璃看着楚轻碧沉默地离开大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里有些慌。可是回头看见凌御风苍白的面色，又一门心思全在凌御风身上了。 而抱着侥幸心理回头去望的楚轻碧，无力掩饰眼中的黯然。 楚轻碧退出来的时候，见苏承季站在庭院里，抬着头努力地望着什么东西。 “在看什么？” “啊，薛大哥。”苏承季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天空，“薛大哥你看，那只雕儿飞得好快！” 不知是不是不习惯的缘故，听到苏承季的称呼，楚轻碧心里更是烦躁。他抬眼向空中望去，淡淡地道，“那不是雕，是枭。” “枭？” 楚轻碧正要回答，忽然心里一动。这枭的模样，像极了楚轻晗所驯养的那对黑枭，如若不是墨儿，那就是玄儿了。可是枭向来随主，莫非楚轻晗在附近？ 这么想着，楚轻碧唤来霖湘分坛的坛主何义尘，向他问及此事。 “楚轻晗可是在这附近？” 何义尘恭敬地答道，“回少主，前不久二公子和三公子从邵城寻少主回来的路途中曾在这里留宿过一晚，不过第二天就走了。现在应该早已经回铘铭阁了。” 等了等，不见楚轻碧说话，何义尘又问，“少主怎么忽然提及此事？” “很久不见了，刚才忽然有些想念，随口问问罢了。”楚轻碧笑着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等何义尘退下后，楚轻碧认真地看着空中盘旋翱翔而玄枭，目光有些发寒。 他知道楚轻晗所驯养的两只黑枭极有灵性，而看眼下的情形，这枭，看来定是楚轻晗吩咐来监视他的行踪的。 或者，不是他，而是凌御风。 楚轻碧微微叹口气。毕竟是江湖中人的公敌，如果连楚轻晗和楚湮遥都打算对凌御风下手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保得凌御风的周全的了。 还真让他说中了——凌御风这一次去铘铭阁，根本就是找去找死啊。 天色逐渐暗下来，门外传来均匀的脚步声。慕容煜楼睁眼，见是霖湘栈的下人来送蜡烛，这才惊觉已过了黄昏。 “噫？竟然睡了整整一个下午么……” 慕容煜楼从被窝里爬出来，将散乱的头发一股脑全部撩到身后，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 本来早上替凌御风上过药、又对小韵做了初步的治疗之后，只打算稍微闭会儿眼，没想就沉沉地直睡到现在。 “嗯。这次真是辛苦你了。”守在凌御风身边的薛歌璃见他醒了，回过头向他感激地一笑，“反正入夜了，你继续睡吧。” “凌公子状态可好？” “嗯。”薛歌璃点点头。 “那么你也去歇息一会儿吧。都一整天了吧？”慕容煜楼起身，整理整理凌乱的衣衫。“不知道小韵那边怎样了。” 薛歌璃这才想起还有事情要问小韵，“啊，也是……我现在过去看看。” 站起身，看着凌御风熟睡的面容，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一副慈母的模样替凌御风拉了拉被子，才转身离开。 刚踏出房门，迎面扑来的寒风使薛歌璃猛打了一个寒战。夜风穿流之中，她闻到寂静的院落里弥漫着隐约的酒香，悠远绵长。 是谁在这种时候喝酒呢？ 薛歌璃走了几步，忽然听见隔壁院落里有人乱七八糟地在说着些什么，再仔细一闻，这酒香仿佛也是自那里飘来的。 她顺着声音寻了过去，看见参天的古木下有张石桌，周围凌乱地摆着许多酒坛，有的连泥封都未曾拍开，却已经被摔碎。晶莹的琼浆玉液从破碎的酒坛中流淌而出，醉人的酒香在微凉的空气中越沉越重。石桌旁依稀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另一人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酒杯晃来晃去的，并不喝，只是微微地出着神。 走得近了，才发现睡倒的那人是苏承季，而旁边两眼发直神游太虚的，正是楚轻碧。 薛歌璃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在楚轻碧面前一拍桌子。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1 章 “哦呦呦！举酒嘱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楚大公子真是好兴致！” 楚轻碧被她这么一惊，手一抖，酒杯中的酒都险些撒了出来。 他淡淡看了薛歌璃一眼，头向旁边的空位上一侧，示意她坐下。 “坐。”楚轻碧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薛歌璃却不听他的话，把脸凑近去看他的脸色，“啊咧咧？真奇怪啊！我见过喝醉的人都会很兴奋，又跳又闹飞禽走兽的，怎么楚少主你喝了酒反而更沉稳了？” 楚轻碧没有答话。 “还是说你喝的这根本不是酒？”薛歌璃见他神情黯然，努力地想将气氛调节得热闹一点，又凑过去闻他手中拿着的酒。 原本沉默的楚轻碧忽然顺势抓住薛歌璃的下巴，直接把酒强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薛歌璃一阵猛咳，烈酒碰到喉咙似乎燃烧起来一般，一路烧进她的胸腔。急促的咳嗽使得薛歌璃的脸色涨得通红，眼里也渐渐地湿了。 “卑——咳咳，卑鄙！咳咳咳……”即便如此，薛歌璃还是拼命地从牙缝间挤出几个字儿，并抽空向他比出中指以示鄙视。 不明其意的楚轻碧木然地看着她，感觉不到任何报复的快感。等看到薛歌璃呛出来的眼泪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或许做得有些过了。 “唉，别哭嘛。”楚轻碧说。 “谁哭了啊！你要被人突然灌了这么烈的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薛歌璃翻白眼。 猝不及防地，楚轻碧将薛歌璃拉进了自己的怀中。薛歌璃怪叫起来。 他的动作忽然轻柔无比，俯下身轻轻地擦去了薛歌璃眼角的泪。他低下头，轻声地又说，“别哭。” “楚轻碧……我真的没有哭啊……” 楚轻碧似乎听不到她的话，兀自喃喃地念着。他的语调缓慢而轻柔，如同温柔的呓语。他一直说，“别哭啊，琉璃儿……别哭。” 薛歌璃听着他反常的语调，觉得奇怪，抬头看向他的眼，发现楚轻碧的目光朦胧一片，竟然真是喝醉着的。 “我真的没有哭啊喂！”薛歌璃有些苦笑不得。楚轻碧平日里奇怪也就罢了，偏偏连喝醉了说的话都这么牛头不对马尾的。 “说谎。”楚轻碧抱着她，头靠着她的肩膀，声音依旧轻而淡，他说，“刚才……凌御风……你看到他的时候，想哭的吧。你想哭对不对……” 原来他记得的是这件事儿啊！薛歌璃无奈地笑笑，这都过去一整天了，楚轻碧的思维居然还停留在今天早上？还害她莫名其妙了半天…… “琉璃儿……不要哭……” 楚轻碧的声音慢慢地变小了，看来终于要睡过去了。昏睡过去之前，他靠在薛歌璃的耳边，声音忽然变得落寞无比。 他说： “琉璃儿，不要哭。……不要再为别人哭了。” 琉璃儿。 不要哭。 不要为别人哭。 薛歌璃一愣。 楚轻碧靠着她，终于沉沉地安睡过去，鼻息温热而均匀。他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手，那么坚定，那么固执。就好象他已经认定，这一放手，就再也碰不到她了。 薛歌璃在寂静的黑暗中维持着楚轻碧昏睡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知为何忽然真的想哭了。 第章 04] 窗外传来莺鸟清脆的啼叫。 楚轻碧觉得周围慢慢地亮了起来，于是翻个身打算将头埋进被子里面。但是动弹不得。 怀里有什么东西。很大一个东西。……是什么来着？ 楚轻碧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碰触到的却是少女细腻而温暖的皮肤。 楚轻碧一惊，睁开眼睛一看，脱口而出，“琉璃儿？！” 薛歌璃在睡梦中觉得吵，本能地捂住耳朵继续睡，“薛映草……再五分钟就好……不会迟到的，你别吵……” 本来觉得熟睡中的琉璃儿娇巧可爱，楚轻碧其实很贪婪这片刻的温存，然而听到她即便睡梦中也念念不忘的那个名字，薛映草，楚轻碧整个人在瞬间就燃烧起来了。 嗯，他这个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少年侠客，嫉妒了。而且不止嫉妒，简直嫉妒到爆了。 要是凌御风也就罢了，偏偏她记挂的是这么个从来没有出现过、谁都没有听说、他完全一无所知的人，就她的交际圈来说也几乎没有可能接触到的神秘人士——这个名叫薛映草的家伙，真的存在么？！还是说根本就是这丫头意淫出来的虚幻人物啊喂！ 我们知道，人在嫉妒的时候总是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于是在嫉妒到爆的情况下，铘铭少主楚轻碧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脚将薛歌璃从床上踹了下去。 “嗷——！！”薛歌璃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抽搐不起。 “你非礼我？！卑鄙！”楚轻碧拉着被子掩住胸口，一脸的惶恐。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2 章 “楚……楚轻碧……你……”薛歌璃抱着桌子腿作奄奄一息状挣扎，“你个不得好死的……” 楚轻碧放开被子，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审问犯人一般严肃地问道，“叶姑娘，你怎么在我床上？昨天大半夜的来投怀送抱么？” “你……你……”薛歌璃垂死，颤抖，说不出话来。 楚轻碧继续说，“你昨晚没对我做什么吧，叶小姐？要是鄙人的清白被玷污了，那可怎生是好？” 看着薛歌璃一脸的痛苦说不出话来，楚轻碧顿时觉得很有趣。他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蹲在几欲抽搐而死的薛歌璃面前，抬起她的下巴。“叶姑娘？” 被摔得七晕八素的薛歌璃有点找不着北，然后在一片混沌中感觉到楚轻碧的气息扑面而来。 “薛映草你——” 楚轻碧本来只是想将她抱起，但是再一次听见这个令他反感的称呼，他又燃了。 这次燃得更厉害，因为大脑发热的楚轻碧不由分说吻上他的琉璃儿。 不同于第一次只是轻微的触碰，这一次的吻带有些须的强迫与霸气。薛歌璃睁圆了眼睛眨啊眨的，眨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哎——？！！” 薛歌璃推开楚轻碧大口地喘着气。这这这究竟是什么状况！！ “怎么？”楚轻碧一脸的严肃。 “你？你？？”薛歌璃语无伦次。 “我？我？？”楚轻碧挑眉，模仿着她的语调。 “……” 看着楚轻碧毫无愧疚，反而微微地有些得意，薛歌璃不知作何反应，犹豫了半晌，终于，“算了……我靠……就当被狗咬了……” 然后楚轻碧又抬脚去踹，但是见薛歌璃实在消受不起他的蹂躏，于是大度地作罢。 此时的薛歌璃认真地思忖，都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就是她这个情形吧？昨晚喝醉之后的楚轻碧孩童一般粘着她不放，她才委曲求全、牺牲小我，竟落得这么个下场…… 没错，她就是吕洞宾，楚轻碧就是恩将仇报的小狗。嗯……小狗喝醉了，吕洞宾将小狗抱回狗窝，但是小狗紧紧缠着吕洞宾不放，所以吕洞宾才勉强抱着小狗睡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狗……吻……吻？！…… 薛歌璃被自己诡异的思维模式吓到，连忙摇了摇头。果然因为那个该死的楚轻碧，害得连自己的思想变得这么异常…… 楚轻碧察觉到薛歌璃神态有些怪异，道是自己又吓到她了？ “怎么了？” 薛歌璃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泪流满面，“我，我想我是疯了……” 楚轻碧的心情很好。 或者说，不仅是很好，应该说那是相当滴好。 霖湘栈的每个人都感觉得到。尤其是凌御风。 因为当他醒过来的时候，楚轻碧看着他的眼神得意洋洋，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冷嘲热讽。而且看起来楚轻碧忍笑忍得很是艰辛。 而薛歌璃神情恍惚，一直处于游离状态。 四处望望，也瞧不见苏承季的影子。 这些种种的反常现象让凌御风有些不安，他几度开口想问，但是薛歌璃时不时张口问他一句，“你看我是不是疯了？”他不知要如何回答。 如此反复再三后，薛歌璃甚至问出：“你看我是不是很诡异？很不正常？很如魔似幻？很五雷轰顶？很XXOO？很……” 薛歌璃的词汇千奇百怪、匪夷所思，凌御风就觉得这家伙……真的疯了。 楚轻碧偶尔会神经兮兮地抛出个“同床共枕”、“肌肤相亲”什么的词汇出来，薛歌璃便会果断地随手抓着什么东西都砸过去。 何义尘劝说不住薛歌璃，于是可怜巴巴地望着楚轻碧，楚轻碧被他盯得不爽，干脆把他踢出门外。 总之这两只一直折腾，不肯平息片刻。 午饭之前慕容煜楼睡眼朦胧地打着呵欠进来。他道，“小韵姑娘已经醒了，你们有什么话就去问吧。” 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游离状态的薛歌璃这才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一行人往小韵的房间走去。 一路上薛歌璃时不时拿眼睛瞟一眼楚轻碧，后者摇着折扇嘴角带笑心情大好，似乎完全没有在意。 奇怪……太奇怪了…… 薛歌璃当作学术研究一般认真地反复思忖。她十七岁生日那晚，不是也发生过一次么？为什么偏偏这一次自己的反应这么大呢…… 埋头沉浸于思考中的薛歌璃自顾自走着，不觉已经到了小韵的房间，直接闯了进去。 床上刚苏醒不久的虚弱的少女一看到她却是一惊，挣扎着爬起了身，本能地想要给她请安。幸好衷儿扶住了小韵，小韵才不至于摔到地上。 “大……大小姐！” 小韵颤抖的声音将薛歌璃的思绪了回来，她抬头看看小韵，“你醒了啊？觉得怎么样？” “大小姐！大小姐……你果然还活着……”小韵的情绪却激动异常，并不似平常的仆人见了主人。竟然激动地哭了出来。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3 章 第章 05]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 大椉与雅未的对战终于结束，建钧帝退位，燁流帝登基。 叶大将军沙场得胜，凯旋而归。 叶大将军回府后不久，比凤楼内有个卖艺的女子声名鹊起。 她有个清新幽雅的花名儿，暮雪。 其实暮雪也不过十四五的豆蔻之年，生得明眸皓齿、娇俏玲珑。 事实上，青楼内号称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们不计其数，有客人即便看中了某个，也不会强迫这姑娘卖身。 原因很简单，那些自称坚守贞操的女子们，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啊，扯远了。 说起来，琴棋书画这四样，暮雪并不算得如何出众。 她的名气，便在于她的诗词，在于她的曲子。 暮雪的年纪虽轻，但是提笔成章，一气呵成，篇篇都是脍炙人口的佳作。那些诗词，委婉或者豪放，都淋漓尽致，传到极有学识的学士手里，都令人赞叹。当真算得上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而她的曲子，风格甚是独特，从调子到曲词都是自己所作，应着景便能脱口而出，轻松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那一年的冬天，皑皑白雪漫天漫地地覆盖下来的某一天，暮雪摔倒在叶征远面前。 现在想来，也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彼时，她着的是素净的布衣，红色的缎带扎着两个简单的马尾，额心一点娇俏鲜艳的菱花痣，整个人简单而干净。她的眼睛明亮，笑容无邪，便如开朗而调皮的邻家小姑娘。 叶大将军自然不认得她。 冲撞姑娘了。 叶大将军将她扶起，拍拍她的头。 叫什么名字？你父母可在附近，叔叔送你过去。 暮雪。她低着头，简短地答道。 暮雪？这名字别致轻快得紧。叶大将军笑道。 轻快么？幼小的少女抬起头笑着看他，眼里有些微的嘲讽。叶大将军可知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暮雪轻声地吟，清亮的童声却带着微微的寂寞：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大小姐，你的眼里有如此的惊讶，是不是也觉得这样的诗句竟然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所作，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我听到这句诗的时候甚至都无法完全明白这诗的含义，或许，这就是距离吧。 暮雪，这个名动京师的青楼才女，在当日对叶大将军请求道： 将军，买下我吧，小女子素来敬佩将军的为人，宁愿当将军府上一名普通的下人。 过了短短一个星期，邵城比凤楼的暮雪销声匿迹，而将军府上来了个新的女仆。 她改了自己的名字，从此叫做葛蕾。 叶葛蕾。 她的才华那么出众，才私下里做了大小姐的先生，不是么？ 叶葛蕾名为将军府的女仆，但是下人们做的粗活她从来不做。她有将军单独安排的厢房，备着纸墨笔砚。很多时候，叶葛蕾安静地坐在窗前，写各种各样的诗词，一个人低低地吟。 那段时间，大小姐不是也很喜欢叶葛蕾么？时不时便往她那里跑，捧着她的词作欢喜不已。 那时候，大小姐你不是经常吟着那首诗么？对，就是那首诗，里面恰好含着楚少主和大小姐的名字的那一首。楚少主，你也应该记着吧？ 嗯，是了，就是这一首。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4 章 可惜的是，悠闲而平和的日子并没有过得多久。 朝廷中开始时不时地有人向圣上进谗言，说一些对叶大将军不利的事。 说也奇怪，叶大将军长年驻扎于边疆，久不在朝，官场上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但是这进谗言的人却是越聚越多。 这事情传了过来，叶大将军只是笑着摇摇。大将军说，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流言便由它去吧。 可话虽如此，圣上对大将军，却是渐渐地起了疑心了。 有道是无风不起浪。 过得一段时间，圣上忽然派兵搜查将军府，竟然真的搜出了叶大将军与雅未王的秘密来信。于是大将军获了罪，被打入天牢。 那信里面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大将军其实雅未的人，他以军功步步高升，其实是雅未王暗中配合，要助大将军离大椉皇帝近一点，再近一点而已。 大小姐，你是想问，信可能是伪造的，为什么单凭一封信就判定如此深重的罪么？ 大小姐，你莫非忘了？——那封信，是当场在大将军的身上搜出来的啊！ 叶大将军他自己拿着那封信，圣上还会怀疑有假么？ 最后判下来，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衙门里的人来查封的那天，雪下得很大。 他们冲进府里横冲直撞，将军府上人慌马乱地。 我，就是在那片混乱中，失去了衷儿的身影。我不知道她究竟在府内还是府外，我一遍遍地冲进府里去寻她，但是没有结果。 反而，那些粗暴的官差们将我打伤，扔在雪地里。 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我醒过来的时候，在僻静的山岭间简陋的石屋里，被吊在墙上。 坐在我身边的女子戴着面纱，她静静地开口问道，叶璃去了哪里？ 我看不见她的脸，可是我认得她的声音。 这个声音，唱过我听过最独特而动人的曲子，吟过我见过最委婉而华丽的诗歌。 这个声音的主人。 曾叫做暮雪。 ——也就是，叶葛蕾。 可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这个声音里含着冰冷刺骨的恨意的蒙面女子，真的是那个文静而优雅的叶葛蕾么？印象中的她，那么美好，肯在漫长的黑夜里为我轻轻地唱歌，听我诉说那些无聊的琐事。 我曾将她当作最值得信赖的朋友，而她，现在将我吊在墙上，逼问我大小姐的下落。 我心里便隐隐约约明白，想必叶大将军这莫须有的罪名，也是和她有关的。 我怕，我恐慌，我不知道。 一个孤儿，卖入青楼，赎了身，当了将军府的下人。 ——这是我们所听到的，一个没有丝毫的破绽，连贯的、真实无比的过去。 可是她，她的身后，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她牵连着多少人的生死？ 她才多大？十五岁，只有十五岁。一个小姑娘的心机城府，怎么可能如此深重，如此深藏不露？ 我日复一日地与她消磨着时间，不肯交代大小姐的下落。拖了将近半年，叶葛蕾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她带来的毒药，叫做化神散。 一点一点地折磨人的慢性毒药。 那是铘铭阁的秘药。 哦，叶葛蕾，从大椉的朝廷，到江湖上的四方大派之一，她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第章 01] 薛歌璃默默地听完，低头不语。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5 章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是李白的《将进酒》。 可是，怎么可能？这个与她所在的世界平行的异轨世界的女子，为什么会知道她那边的诗？还是，仅仅是巧合而已呢？ 薛歌璃忽然抬头对小韵说，“你说叶歌蕾唱的曲子，风格很独特，和别人的都不同？” “嗯……完全不同，从曲子到歌词……一听就能听出来的。”小韵回答道。 薛歌璃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那好，你且听听——我这风格，是不是和她的很像。” 走过西厢扑鼻一阵香 隔壁小姐还在花中央 鞋子忘了原来的方向 停在十八九岁情惆怅 敢问一句盆中花怎赏 要拿姑娘与它比模样 甘做花泥一片靠花旁 不是三月也能醉人肠 冬至的前一天 秀才西厢走一遍 邂逅小姐正在窗台赏花等着雨天 名诗读了几多遍 名画临摹几多卷 书生的梦还存在西厢正时少年 我又从西厢过 十二年前的白日梦 记下当年的你的我 水调歌头叹一首 我再从西厢过 十二年后的才高八斗 百花还在人去已楼空 那花儿长开人难留 “那花儿长开，人难留。” 最后一个字收尾的时候，薛歌璃抬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小韵。 小韵愣愣地听完，连连点头道，“嗯嗯，大小姐的这首曲子，和叶葛蕾的曲子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这首，小韵并未听叶葛蕾唱过啊……莫非是大小姐自己的曲子？” 薛歌璃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她现在已经坚信，那个所谓的叶葛蕾，原本一定是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的。不知因了什么原因，跨越了界限，穿越至此处呢？ “那么……楚轻碧？”薛歌璃侧过头问道，“你知道叶葛蕾在铘铭阁是什么职位么？” 楚轻碧耸耸肩，“阁内的事情我很少过问的。” “叶葛蕾不普通。”薛歌璃苦笑，“她有铘铭阁的化神散，该是为铘铭阁的上层办事。或许，她还在酝酿着什么更严重的阴谋……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不知道她的动机和后台到底是什么啊……”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楚轻碧看着她，温和地笑了，“她要想对你再下手的话，我会阻止她的。” 楚轻碧认真地看着她，如同众多小说里写过的一样对她宣誓： 琉璃儿，我会保护你的。 薛歌璃不作任何反应。 她看着他。 因为她记起他们之间的契约。世守契约。 他是她最终要代替去死的人。 可是他一遍又一遍地慎重地说，要保护她。 最初时觉得讽刺，可是这一次，却忽然让她难过到想哭。 ——我也想啊。 ——我也想，有这么个人，总是守护在我身边，不管多少有风雨都甘心为我挡去。 ——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我的结约者呢。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6 章 ——怎么可能，偏偏就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就不能是你呢。 安抚了小韵几句，薛歌璃回到凌御风所在的房间，将小韵的话转述了一遍。 末了，薛歌璃说，“凌御风，这次铘铭阁的大会……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凌御风抬头看着她。 “不只是因为叶葛蕾……毕竟现在武林中的人见了你都欲杀之而后快，太危险了。” “你觉得我会怕他们么？”凌御风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那是一个绝世剑客藐视天下的傲气。 薛歌璃道，“现在不是你耍脾气的时候哎凌大少爷！就算你不怕叶葛蕾，不怕那些聚集在铘铭阁的江湖好手，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一年里暗杀了三方大派的真正凶手会不会也趁机对你下手？” 凌御风依旧是轻蔑地笑，“不论这人是谁，也未必一定在我之上。” “你……我看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我靠！”薛歌璃气结。 “而且你不是想查明叶葛蕾陷害你父亲的真相么？”凌御风撑着坐起来拉住薛歌璃，“照小韵姑娘的说法，她也找了你很久了……你一定会和她正面冲突，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苏承季在门口徘徊。 他喝了一整夜，才刚刚醒过来，头里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抱着头走出霖湘栈的大门外，抬头看了一眼牌子，然后又抱着头走进来。没走几步，又抱着头倒退回去，然后再抬头看看牌子，再走。如此反复折腾。 不远处有个绿衫的女子骑着骏马奔驰而来，到门口一勒翻身下马。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抱着头一脸茫然地走进去又走出来。 “你是谁？”绿衫的少女一把抓住苏承季的肩膀喝道。 “这里是霖湘栈？” “不错。你是谁？” “我记得霖湘栈好象是铘铭阁的分坛？” “不错。你是谁？” “铘铭阁的少主是楚轻碧？” “不错。你到底是谁啊？” “楚轻碧那个淫贼小白脸……” “不错。你到底……啊啊不是不是！！” 绿衫的少女习惯性地答了，然后猛然醒悟过来，生气地对苏承季大声吼道，“少主为人正直玉树临风才不是什么小白脸！你个哪里来的小毛孩子胆敢如此污蔑我们少主！哇啊啊啊啊我杀了你啊啊啊！！” 那少女使的是弓箭，然而此刻也顾不上射，从箭筒里抓到一只直接就往苏承季猛戳。 苏承季哪里料到眼前身材娇小的小姑娘突然间就发飙，第一箭刺过来的时候勉强避过，但箭尖还是划破了他的肩膀。苏承季大惊之下奔逃了几步，但是连夜的宿醉导致他脚步虚浮，没跑几步就跌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瞬间苏承季含泪暗想，一代大侠就这么着被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给抹杀了，传出去多丢人啊他。 但是立刻有人接住了他。一把折扇挡住了绿衫少女的箭，而后随手一翻轻轻敲打了一下她的手腕，只觉得手腕处一麻，箭不由脱手而出。 楚轻碧抬手捂住苏承季的伤口，笑道，“你去叫何义尘给你些金疮药，是小伤，没什么大碍的啊哈哈。”又转头对着惊讶的少女道，“柳柳，你险些失手伤了我的客人啊。” “少主！”杨柳柳扑通跪下，“刚才听到这人对少主出口无礼……柳柳就……” “哦？是不是说小白脸啊、粉面油头啊、只会勾引良家女子啊、淫贼啊并且还人人得而诛之什么的？”楚轻碧笑眯眯地问道。 “呃……那个……”苏承季和杨柳柳石化了。 楚轻碧笑得大度。大度得跟一普度众生的菩萨似的。 “你……你真是楚轻碧？”苏承季不死心，对着面前的楚菩萨怀疑地问。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楚轻碧。”楚轻碧凛然道。 “……那你说你叫薛映草……”苏承季嘟囔道。 “那个是琉璃儿说的，我可没说过。”楚轻碧笑眯眯。 “……果然是无赖性格……” “注意你的用词。”楚轻碧笑眯眯。……可是这瞬间弥漫起来的杀气是哪里来的…… “那倚歌前辈的名字想必也是假的？”苏承季紧张地盯着楚轻碧。 “嗯，嗯。”楚轻碧笑道，“他真正的名字是，凌御风。” …… 呆呆站了半晌，苏承季扶着额头默默地转身走开了。 第章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7 章 02] 苏承季走得失魂落魄的，想来是受了不小的打击。 楚轻碧无奈地笑笑，又向杨柳柳问道，“你怎么会过来的？” “少主。”杨柳柳低下头道，“今天已经是十六号了。” “哦？今天已经到十六了？”楚轻碧惊道。看来是最近玩得太开心了些，居然已经到老阁主的生日了？ “嗯。”杨柳柳俯身，“虽然少主平时不怎么过问阁中的事情，但是老阁主寿宴这样的大事，于情于理，少主都还是按时出席的好。” 楚轻碧回身望了一眼，略一沉吟，“好，这样吧。我现在即刻赶回铘铭阁，琉璃儿和凌御风就交给你了。慕容煜楼和苏承季不一定会跟着你，是去是留，全凭他们的自己的意愿。你带他们到铘铭阁的路上，记得不要和武林人士碰面。等到达铘铭阁，赶得及的话就带他们来参加，如若宴会已经结束，你就立即把他们带到我的住处，不要让他们自己乱跑，可明白了？” “属下明白。”杨柳柳恭敬地领命。 楚轻碧一笑，拍拍杨柳柳的头，“哈哈，傻丫头，不用那么拘束啦。” “少主……”杨柳柳对楚轻碧亲昵的动作颇有些受宠若惊。 “好了，我现在就走啦，你的任务不简单呢，不要掉以轻心啊。”楚轻碧揉了揉杨柳柳的脑袋，向门外走去。 “少主！”杨柳柳忽然叫了一声。 楚轻碧停下脚步。 杨柳柳似乎很慎重地道，“少主，你千万要小心。” “什么？！楚轻碧就这么一声不吭地一个人溜掉了？！” 薛歌璃一拍桌子唰地站了起来。 “叶姑娘……今天就是老阁主的生日啊，少主是迫不得已才得先抽身赶回去……”杨柳柳站得远远地解释。 “那他也该来向我请示……啊不是，该来向我告个别的啊！”薛歌璃愤然。 “这个……这个……”杨柳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真是！太不把我放眼里了！”薛歌璃满腔的热血很想打沙袋发泄一下。 “璃儿。”凌御风躺在塌上，眼睛都未睁开，淡淡地道，“一到铘铭阁马上就会见面，不是么。” 凌御风的语气将薛歌璃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泄气地坐回椅子上，“算了……那个啥，今天就是铘铭阁主的生日了，那我们也该动身了啊。” “嗯。”杨柳柳点点头，“乘霖湘栈的好马，一天就能到了吧。” “呃？那么等我们到了，不是都结束了？” “不是……其实第一天主要是宴请天下宾客，而后的三天是比武。其实江湖中的盛会，都少不了擂台给客人们过过招助助兴的。”杨柳柳回答道。 “哦哦哦哦有比武！”薛歌璃兴奋地跳起来，“想不到还可以亲眼见识这等齐聚天下英豪的盛会，真是赚到了！” 凌御风那日对战暗流轩中杀手，是初次采用调动劲气控制风流的办法，真气消耗过度，身子才有些虚。经由慕容煜楼两日的调理，已恢复了大半。薛歌璃因为对比武期待不已，当下催着众人动了身。 衷儿和小韵交托给霖湘栈主何一尘，留在霖湘栈慢慢休养。 问及慕容煜楼，他说是也想开开眼界，便与众人同行。 至于苏承季，看到凌御风总是时不时地出神，最终决定也跟着他一起走，不过这一路上，他的话却是少得多了。 霖湘栈准备的马车大而豪华，后厢备着粮食和饮水。 走在路上的时候，薛歌璃他们渴了或者饿了，都是杨柳柳亲自为他们端过去。初时薛歌璃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杨柳柳只是笑道，她本就是铘铭阁的丫鬟，这也没什么。 杨柳柳第一次将水递给慕容煜楼的时候，手有些微微的颤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慕容煜楼接过杨柳柳递过来的竹筒，并没有立刻喝。他歪头摇了摇竹筒，又在阳光下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看着里面盛的水，稍稍倒了一点出来，而后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抬头看着杨柳柳。 杨柳柳明显有些慌了，她的笑已经尴尬地挂不住。 慕容煜楼又淡淡看了一眼凌御风，凌御风盘坐着正在调息，似乎也没怎么注意到慕容煜楼。慕容煜楼收回目光，神情也说不上究竟是喜是悲。 而杨柳柳僵硬地半跪在慕容煜楼面前，额上已经开始有冷汗滴下。 慕容煜楼哈哈一笑，拍了拍杨柳柳的肩膀，“嗯，辛苦了——” 见慕容煜楼喝了一口，接过竹筒的杨柳柳如同劫后余生。她慌忙地转过身将竹筒放回去。 “嗯——味道不错啊——”慕容煜楼似乎颇为满意地拉长语调。 杨柳柳慌乱地转过头去看，见慕容煜楼靠着苏承季的肩，闭着眼睛，像是睡了，根本没有在意她的慌乱无措。 杨柳柳又将目光移向苏承季，而后移向薛歌璃，最后移向凌御风。 所幸，车厢里没有一个人追问慕容煜楼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平淡无奇的清水，究竟能是如何得“味道不错”？ 杨柳柳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都快要瘫掉了。 那竹筒里，有萧先生特地准备的作料。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8 章 第章 03] 四月十六，铘铭阁。 铘铭阁主楚芫惆四十岁整的生辰庆宴。 一骑远远行来，骏马奔驰，身后一片飞扬的尘埃。 马上的人刚翻身下来，一名门口守卫上前拱手道，“阁主寿辰，大宴豪杰，阁下可有请贴？” 来人不动声色，也不拴马，直接朝大门走去。 守卫上前去拦，待看清来人的面貌，又忽行礼道，“见过少主！” 楚轻碧抬眼往里面一瞧，“已经开始了？” 守卫答道，“是。” 楚轻碧再不停留，向大殿走去。 一路上有许多下人抬着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箱子匆匆地走过，想必是刚刚清点完毕的礼品。光看那些箱子，这次宴会规模之大，只怕也比得上数十年一次的敕山武林大会了。 想来现在武林中其他三方大派已受重创，江湖中人自是以铘铭阁马首是瞻。铘铭阁主的生辰之宴这样的盛大，也是情理之中。 楚轻碧顺着箱子抬来的方向瞟了一眼，却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停下脚步，见楚湮遥站在清点贺礼的下人旁边，也对箱子内的事物细心查看，仿佛在找什么东西。 犹豫了一瞬，楚轻碧还是轻轻唤了一声：“遥儿？” 楚湮遥听到声音欢喜地抬起头来，对楚轻碧招着手，“哥！你可终于来啦！” 他跳起来的时候，本就宽大的衣服松软地垂下来，露出纤细的胳膊和脖颈。楚轻碧瞧着，心里微微地疼。楚湮遥身子一直不好，近来可是越来越瘦了。不过看他今日还算是精神，倒不似平日到朱雀楼上看他的时候那般毫无生气，却也有些欢喜。 “嗯，刚到。”楚轻碧走过去，笑问，“找什么呢？” “我听闻舟蕖庄送来的贺礼里有一对画莲的折扇，世上仅此两把。可送来的东西太多，一时间找不到。”楚湮遥笑起来，眼里透着微微的兴奋，“舟蕖庄的莲花名闻天下，这扇子也一定是非同寻常。我刚才跟爹爹说了，爹爹已经许给我了！” “宴会还未结束，你就开始沾光了？”楚轻碧摇摇头笑道。 “什么呀。是替大哥你要的啦……”楚湮遥继续翻找，忽而抬起头道，“对了，哥，你还是先去宴会上跟大家打个招呼吧，毕竟堂堂少主不能从头窝到尾嘛。” 楚轻碧笑了笑，不置可否，拍了拍楚湮遥的头笑道，“说起来，我在路上结交到一个两忘楼的医术高手，等他们到了顺带给你看看，或许能得好的调理方法。” 楚湮遥迅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复杂，重又低下头向新开启的箱子里看去，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楚轻碧走进大厅的时候，苏卿正向铘铭阁主楚芫惆致贺词。众宾客见一个少年贸然闯入，有些人已经莫名其妙地高声盘问。楚轻碧回头抱以淡然的一笑，向楚芫惆走去。 “苏前辈。”楚轻碧向苏卿抱拳，又在楚芫惆面前跪下，笑道，“爹，孩儿不孝，如此大事竟然迟了。” 宾客中人一阵哗然，都知道铘铭少主的轻功名扬天下，想不到竟是如此年轻。 楚芫惆正在兴上，毫不介怀，哈哈一笑扶楚轻碧起来，“无妨，无妨，来，碧儿，刚才苏园主还正说起你呢。” 苏卿一笑，但他的笑容倒不似原先那么坦然。楚轻碧先前因凌御风顶撞过他，这叫他心里实难释怀。 楚芫惆拍拍楚轻碧，笑道：“碧儿，苏园主的辈分毕竟比你大，可不能失了礼数。” 楚轻碧倒满一杯酒，“前些日子是晚辈莽撞了。”当先饮下，又回身笑道，“今日来得迟了，原本也该向众宾客陪个不是。” 当下唤了身边一名侍女陪同，一桌一桌地依次向客人们敬酒。 宾客们见铘铭少主为人如此豪爽，心里也是喜悦，宴会气氛融洽而热闹。 觥筹交错之间，忽听得殿外一个少年清亮的笑声响起，“哥，哥，我找到啦！” 席间众人的目光不由向门口往去，便见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跳进门槛，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直奔到楚轻碧面前，正是楚湮遥。 楚湮遥手中握着两把做工精致的折扇，他同时打开来，只见两把折扇上绘制的莲花图也极其相似。“哥，这扇子果然很好看吧？”楚湮遥随手将其中一把递给楚轻碧，也不顾周围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笑得如同天真无邪的幼童。 楚轻碧一愣，随即接过那把折扇，低低笑道，“遥儿，费心了。” 邪铭阁主楚芫惆目光闪过一丝不悦，鼻子里冷冷哼出一声。默默坐在他身边的玄衣少年忽然站起，淡淡道，“三弟，众客当前，不得无礼。” 铘铭阁三公子素来体弱而文静，不想今日在如此的盛会上反倒变得活跃而多动了。铘铭阁的大公子和二公子心里忽觉得怅然，想必是平日太冷清了，才使得楚湮遥分外地喜欢热闹吧。 楚湮遥向着楚轻晗狡黠地一笑，向宾客们拱手，正容道，“晚辈楚湮遥，见过各位前辈。”说完恭恭敬敬煞有介事地鞠了一个躬。 在座的宾客都当他是孩童顽性，也不多在意。可楚芫惆的脸色，分明已阴沉了许多。 “爹……” 楚轻晗不由开口想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 楚芫惆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又端起酒杯与旁边之人对饮起来，笑得爽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那一瞬间，楚轻晗分明是感觉到杀意了的。他略有忧色地向楚湮遥望去，楚湮遥也正远远地看着他。 平时见他总是病怏怏地躺在床上，很少见到他像今天这般开心。楚轻晗如此一想，面上的忧色也尽去了。 酒过三巡，楚轻晗忽然抬头看向窗外。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49 章 夜空里有飞鸟的影子呼啸而过。 楚轻晗起身，目光沉稳，向楚湮遥看去。 ——凌御风到了。 第章 04] 从立在门口侍奉的仆人报出“凌御风”这个名字起，周围人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一直都不太友善。 凌御风是习惯了的，薛歌璃也不怎么在意，慕容煜楼就更不用说了。 最尴尬的是苏承季。 他抬头看了一眼，见苏卿眼里已有怒意。懊恼地挠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你爹爹在看着你呐，你还是到他那里去吧。”薛歌璃见他为难，替他说出他一直不好意思开口的话。 “呃……那我走了。这一路……还是谢谢你们了。”苏承季偷偷瞟了一眼凌御风，又看了看苏卿，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怯怯地走了过去。 赶了一日的路程，薛歌璃觉得自己都快饿疯了。虽然有些菜已经凉了，但满桌的菜肴让她食欲大动。满汉全席啊，这都能叫满汉全席了呀。随手抄起一双筷子，描准一盘正准备染指，忽然一把折扇她手上一敲。 “这菜已经凉了，我叫人给热热？” 薛歌璃抬头见是楚轻碧，白了他一眼，“饿都要饿死了，还管这些？你存心的啊。” “这都一天不见了，关心你还不行？”楚轻碧笑道。 你真还好意思说！薛歌璃无视他，自顾自填饱肚子。 楚轻碧无奈地一笑。旁边一人忽然道，“楚阁主，既是宴会，怎么没有歌舞助助兴？” 这提议一出，周围众人也皆随声附和。 楚芫惆也笑着点点头，向楚轻晗低低说了一句话。楚轻晗应了，回身退下。不消片刻，带了一名女子上来。 这女子一身白衣似霜，面容娇好，神情淡然。她朱唇含笑，盈盈施礼，柔声笑道，“小女子小离，自知不才，但在座的英雄前辈们既然有人想听曲子，小离也只好现丑了。” 小离刚出来的时候，凌御风无意地抬头看了一眼。但只一眼，便觉得有些面熟，好象多年前曾见过似的。 席间众人喧哗喝彩，催着她快唱。 小离又道，“既然是助兴，那么小离就唱一首劝酒的歌吧。” 话毕，小离朱唇微启，轻柔明亮的调子宛然飘出。 她唱第一个句子的时候，楚轻碧正向薛歌璃敬酒。薛歌璃见楚轻碧分明是一副看笑话的神情，心里想本姑娘还怕了你不成！二话不说抓过酒杯往嘴里倒，正倒着，听见小离唱出的歌词，她马上喷了出来，喷得楚轻碧一身一脸。 但是她没有顾及楚轻碧究竟是怎样的狼狈，她把目光转向了唱歌的女子。 因为，那女子刚才唱的第一句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薛歌璃那个激动啊，真如黄河泛滥。 小离继续唱：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曲方始，正欢愉，将进酒，君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薛歌璃忍不住要站起来，楚轻碧在她肩膀上一按，疑道，“琉璃儿，你要做什么？” “你认识这个女的么？” 楚轻碧细细看了一眼：“没见过。” 薛歌璃深吸一口气，“是叶葛蕾。”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0 章 “哦？你怎么知道？” 又是李白的《将进酒》啊靠！她怎么能不知道！薛歌璃一斟酌，说道，“你没听见这歌词里面有句是‘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么？那是叶葛蕾的诗，应该没人其他人知道。” 忽听得凌御风惊道，“璃儿，你说什么？朝如青丝——暮成雪？” “嗯……怎么了？”这下换薛歌璃奇怪了。 “暮成雪……暮成雪……”凌御风喃喃念着这三个字，陷入了沉思。少倾，凌御风缓缓道，“璃儿……你曾说过，在我们家兵器阁中见叶葛蕾取走一把剑？” “嗯，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凌御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霜离，“我想我知道她取走的是哪一把了。” “啊？” “璃儿，你可知道我凌王府的兵器阁中收藏着的是什么剑？” 薛歌璃奇道，“和这有什么关系？” “凌王府剑阁所收藏的，都是战场上击败的敌将的兵器，”凌御风目光犀利地盯着霜离，冷冷道，“如果我没猜错，她取走的该是‘霜林醉’……那把剑的主人是三年前大椉与雅未对战时雅未最年轻的将军，雅未宰相义子，——暮成雪。” 凌御风低低一笑，“这个小离，或者说叶葛蕾，我曾在战场上见过。她是雅未宰相的千金，慕霜离。” “哎？”薛歌璃一惊，再怎么猜测那叶葛蕾的真实身份，还真没想过她可能是另一个国家的宰相千金。 “你可知道为何？”凌御风问道。 “为什么？” “因为慕霜离是暮成雪未婚的妻子。”凌御风远远看着小离，他的面容依旧冷漠，但是眼里难免微微地有些涟漪，“暮成雪带兵以来，只输过一次，而那一次便断送了他的性命。那一场战役，大椉的主帅便是叶征远叶大将军，最后亲手杀了暮成雪的……”凌御风一顿，低声道，“是我。” 原来那个将军府的下人叶葛蕾，身后的靠山竟是雅未王。而她陷害叶大将军，并逼问小韵叶璃的下落，就是为了替暮成雪报仇。 那么她潜入凌王府盗走暮成雪的剑，想必是下决心要除了凌御风了。 “璃儿……” 凌御风望着薛歌璃，轻轻皱了皱眉，眼里有些须歉意。叶大将军是间接地因他而死，叶璃便也是间接地因了他而家破人亡，想来是在自责。 薛歌璃笑着拍拍陵御风的胳膊，“你和爹爹都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不是你的错。” 陵御风叹息一声，看着不远处再度开始唱歌的小离摇头，怅然道：“暮成雪……他年轻有为，性格温柔，慕姑娘又是个难得的才女，如果他二人能结成连理，也是一段佳话了。却偏偏……” 凌御风长叹了一声，怅然收口不言。 楚轻碧一笑，“难得有人能勾得起凌大公子的恻隐之心。” “我看你现在倒是该担心担心自己。”薛歌璃眼露忧色，“不知道慕霜离打算怎么对付你呢。” 凌御风含糊地应了一声，仍旧是不以为意。 “看来慕霜离暗中投靠了铘铭阁主，现在江湖上的人又对你抱着极大的敌意……”薛歌璃头痛地趴倒在桌子上，“真担心铘铭阁主会挑唆参加宴会的宾客们对你大打出手啊。” “那倒不。”楚轻碧笑道，“你们越是在明，江湖上的人对你们就越得谨慎。毕竟这是个靠义气说话的地方，行事若有不正，各人面子上也不好过。” 楚轻碧揉揉薛歌璃的脑袋，“只要你们安守本分，别被他们揪到小辫子，自然就无法出手咯。” “但愿如此吧——”薛歌璃有气无力地说。 酒席之间，众人还在起哄。 慕霜离笑着一一谢过，开始唱新的曲子。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薛歌璃远远瞧着她。 她分明看到慕霜离唱这一句的时候，眼角亮亮的，像是挂着泪。 总是离人泪。 暮霜离连笑起来的时候，眼底都沉淀着层层叠叠的忧伤。这个女子，心底想必是非常不快乐的吧。 第章 05] 宴会散去，楚轻碧被铘铭阁主叫去说话，凌御风、薛歌璃与慕容煜楼的住处便交杨柳柳安排。 慕容煜楼自是随意安插到其他客人住宿的地方去了，凌御风身份特殊，楚轻碧惟恐他惹出什么乱子来，便叫杨柳柳为他们单独安排住处。 随口嘱咐了几句，楚轻碧告辞，杨柳柳望着他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然后又有些犹豫似的转过身，低下头道，“二位，请随我来吧。” 夜风微凉，飒飒而来，沿着回旋曲折的长廊拂过，廊外树影婆娑，苍穹如墨，漆黑的夜空中只瞧得见淡淡的月光。 走廊两边燃着莹莹的油灯，光线微弱。杨柳柳低着头走在前面，凌御风与薛歌璃并肩而行。三人均是默默地不说话，伴着夜色浓重，倒觉得气氛有些冷了。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1 章 凌御风侧眼看了一眼薛歌璃，解下披风披在她肩上，轻声道，“小心着凉。” 走过一个转角，眼前出现一道拱门，杨柳柳回身，“凌公子，叶姑娘，请稍等片刻，我进去安排一下。” 凌御风默默点头，杨柳柳便走了进去。 “璃儿。”凌御风望着那道门，目光里泛着寒意，“你可闻到什么味道了？” 薛歌璃吸了吸鼻子，果然发觉夜风拂来的时候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雅幽然的香气，“嗯，闻到了，怎么了？” 凌御风沉声道，“璃儿，你要小心。” 薛歌璃见他忽然警觉起来，心里还有些奇怪，还没开口问，杨柳柳已经重又出现在拱门门口，向二人行礼道，“凌公子，叶姑娘，可以进来了。” 不等凌御风和薛歌璃二人，杨柳柳已经转身离去。 凌御风下意识握住薛歌璃的手，两人疾步跟上，等他们走过那道门的时候，发觉杨柳柳已经远远地将他们抛下，距离已有十数丈。 而刚踏过那道门，之前还淡淡的香气忽然变得浓重，幽香扑面而来。凌御风没来由觉得一震，将牵着的手握得更紧。 凌御风调节内息，将周身劲气混合着夜风散播出去，猛然察觉这庭院之内除了杨柳柳之外还有其他人的气息，再细细一感觉，该是在他右前方七丈距离的那棵大树之后。 凌御风正要提醒薛歌璃，忽然觉得手里一松，薛歌璃软软地倒了过来。凌御风将她拉进怀里，剑眉一沉，两人顺势倒地。 杨柳柳听见身后的声响，停下了步伐。 树后藏匿着的人也轻轻地笑着走了出来，“萧先生的迷药，果然厉害。” 杨柳柳转过来欠了欠身子，“慕姑娘。” 慕霜离走到倒在地上的两人身边，半跪下来。这是大椉王朝凌王府的世子，也是当年亲手杀了暮成雪的人。 慕霜离静静地看着凌御风。月光下少年的轮廓清晰而精致，紧闭着的双眼睫毛纤长，长发软软地披散开来，整洁的白衣一尘不染。 慕霜离看着看着就失了神。 “暮成雪那家伙如果还活着，一定也像凌御风这样好看吧……” 无意间念出的名字挑动了某个人的心弦，凌御风手指稍动，慕霜离立即察觉，而后迅速地起身退开，喝道，“你怎么醒着？不可能！” 凌御风站起来，一整衣衫，“慕姑娘，果然是你。” 杨柳柳惊愕地看着他，“怎么会……我明明把萧先生给的药放在水里面了……” “慕容公子当时就提醒过，杨姑娘以为凌某并未注意到么？”凌御风道。 原来白日里马车上，凌御风根本就没有喝杨柳柳给他的水。其实那药本身并未有什么害处，所以也很难察觉，只是服用了那药的人若闻到某种特殊香草的香气，那便是极其厉害的迷药。这庭院里到处都布置了萧先生准备的香草，薛歌璃没有防备，所以一踏进这庭院，迷药药性发作，立刻晕厥。 “凌宣抚使，好久不见。”此时慕霜离反而镇定了下来，轻声笑道，“看来单凭迷药之类的小伎俩是制不住你的，枉费我花了那么多心思让苏卿请萧先生出山呢。” “慕姑娘，我不想对你出手，但你毕竟是璃儿的杀父仇人，在下也只好得罪了。” 凌御风抬手一扬，劲气逼出，隔空打穴，眼看逼进慕霜离不过数尺，忽而一道剑气从空中逼下，弹开了凌御风的指力。 ——树上有人？！ “谁！”凌御风身子一挺，沉声大喝。这天下，竟然有人可以在距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藏匿身形，不被他察觉？对方如果能如此收敛自己的气息，必定是内家高手。 树上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树影一动，一道身影飘然掠了下来。这人刚一动的时候，便有清脆的铃铛的响声传来，他落地的时候也是极轻，除了铃铛之外再无半点声响。宽大的袖袍随风飘舞，他抬手将束着长发的月白色绸带撩到身后，只见从袖口露出的半解胳膊异常纤细，泛着些须病意的苍白。 眉心一点朱砂痣，堇色华裳月凝脂。 ——铘铭阁三公子，楚湮遥。 羸弱的少年停下动作，他身上的铃铛也好象静止了一般。发梢后面的双眸带着异常的魅惑的紫色，少年轻轻地将嘴角上扬，“凌大公子。” 楚湮遥静静地站在那里，别说杀气，连其他任何气息都感觉不到。 凌御风缓缓地将长剑拔出吞口，聚精会神，定定地注意着楚湮遥的动势。因为他忽然明白，外人都低估了这个铘铭三公子，而现在连他都不确定，这个三公子的真正实力到底如何。 “楚三公子，你为何会替慕霜离做事？”凌御风冷冷问道。 楚湮遥一笑，“是我爹叫我听她的。” “楚阁主为何会与雅未的人合作？”凌御风又问。 “哈，这个不就更简单了？”慕霜离道，“你们朝廷里的人向来将江湖中人视为以武犯禁的乱党贼子，叶征远那老头又屡次向你们大椉王朝的皇帝进谏要剿灭江湖门派。我既与叶征远有仇，大椉朝廷里又安插着雅未的探子，除去叶征远，对我和楚芫惆都有好处，自然结成同盟。” 凌御风低头不语，慕霜离又含着讽刺的语气笑道，“而且眼下其他三方大派都被你凌大公子重创，现在你若死在铘铭阁，铘铭阁便顺理成章成为江湖第一大派，岂不妙哉？” “两忘楼、暗流轩、舟蕖庄一众高手遭遇暗杀，莫非也是你们下的手？”凌御风看着楚湮遥，目光一沉，“不可能……” “凌大公子似乎不信呐。”楚湮遥轻轻笑道，“嗯……既然是凌大公子是内家高手，那么湮遥便跟凌大公子实实在在地打一场吧。” 楚湮遥脚下一错。 一瞬间，霸道凌厉的劲气突然散开，风声烈烈，直向凌御风迎面击去。 凌御风不闪不避，横剑在胸，凝结内息护在身前。 第一阵猛烈的冲击过后，风声稍缓，凌御风心里已然一震。但楚湮遥内劲竟犹如长江大河，气势滂沱，铺天盖地欺压而下，几乎封住凌御风全身真气。凌御风向来以内力见长，实攻实守，此刻还未出一招竟就被楚湮遥压制住周身，惊讶之情非同小可。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2 章 忽听一声清啸，凌御风身形骤然拔起，剑光暴涨划破楚湮遥的气劲，以迅雷之势急速探出。这一剑来势迅猛，一转眼已经欺到楚湮遥身前，眼看已躲避不及，就要攻破楚湮遥的守势。楚湮遥忽然低低一笑，脚步一动就已避开，速度竟更在凌御风之上。凌御风这一击本是蓄力而发，去势之快自然不必多言，但楚湮遥这一下刹那间由静到动而后又戛然而止，竟比凌御风更快，其修为已在凌御风之上。 凌御风这一招去势凶猛，顷刻之间哪里收得住。招式还未老，人便已经冲过了楚湮遥，这时便是将整个背都对着敌人，全无防备了。凌御风心里一紧，骤然跃开，而楚湮遥竟也没有趁此机会出手，凌御风刚一松懈，忽听得耳畔有铃铛之声叮当作响，心口猛然冰凉一片。 “如何？凌大公子现在可是信了？”楚湮遥的笑声在耳边不急不慢地响起，语气平稳如常。 一道指力自背后破空而来，凌御风猛然拔转身子回身去挡，刚刚化开招式，瞳孔不禁猛然一缩。凌御风的眼前，竟没有人！ 一只纤细无骨的手忽地从后面无声而迅速地覆上了凌御风的脖颈，凌御风身子一僵，全身真气猛然停滞。 “咳咳……好了，我已经累了……凌大公子如若满意了，就乖乖停手吧？” 楚湮遥微微地咳嗽着，语气飘忽地几乎要隐没在风中。凌御风只觉后颈上的那只手冰冷冷的毫无温度，让他的心也顺着那冰凉沉入低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楚湮遥强得……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两人停下来，才忽然察觉有一个身影已经潜到薛歌璃旁边。慕霜离踏前一步正欲阻拦，那人已经抱起薛歌璃一跃，隐入黑暗之中。 慕霜离忙道，“三公子，还不快追？” “楼家的踏歌流云步……追不上的。”楚湮谣坦然道。 楚湮遥忽然眉头一蹙，另一只手猛然按上额头。凌御风察觉到空隙正欲脱身，楚湮遥手上一使劲，将他打晕，等凌御风倒地，楚湮遥也忽然膝下一软跌倒在地。 “三公子！！”杨柳柳一惊，忙跑过去查看。 却见月光之下，楚湮遥面色苍白得可怖，而眉心的一点朱砂痣却殷红得直欲滴出血来。 “柳柳……带我回去，找……找轻晗来……”楚湮遥按着眉心，勉强撑着说完，昏厥过去。腕上系着的铃铛清脆地响了几声，最终归入寂静。 第章 01] 楚轻碧刚从铘铭阁主的住处走出来不过数十丈的距离，正望着夜空出神的时候，有个白色的身影便跌跌撞撞的冲进了他怀里，而后紧紧抱住。 楚轻碧一惊，思绪刚拉回来，不由皱了眉头。 楚轻碧把怀里的人拉起来，“大半夜的干吗呢……而且，喂，你身上衣服是凌御风的吧……” 话到一半，忽然顿住。听到“凌御风”三个字的某人更是放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小两口吵架？”楚轻碧莫名其妙地看着薛歌璃。 “楚少主。”尾随在薛歌璃身后的慕容煜楼踏前一步，微微地叹了口气。 空气好象变得特别的烦闷。 楚轻碧靠着窗微微地仰着头。他在想，怕是要下雨了吧？ “楚轻碧……楚轻碧……” 少女的啜泣细细碎碎地淌进他的耳中，语气恐慌地颤抖着。他向来极喜欢她的声音，然而此刻入耳，心里却极不舒服。 “够了。”楚轻碧略带急噪地打断薛歌璃翻来覆去都说不完整的一句话。 “楚少主，三公子他究竟想做什么？”慕容煜楼忍不住问道。 楚轻碧一默，“不知道。” 他冷冷地抱着双臂，侧过头看薛歌璃。薛歌璃慌乱无措地望着他，眼神无助而绝望。 “楚轻碧……”薛歌璃小心翼翼地去拉他的袖子，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不帮我……” ——我只有你一个人。 楚轻碧的眼神忽然一颤。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寒夜，瘦小的身影拉着他的衣裳死死不放。也是这般惶恐而绝望的眼神。——我只有你一个人，你带我走吧。 那声音那么微弱，在漫天的风雨中飘散开去，不着痕迹。 楚轻碧猛然伸手将薛歌璃抱住，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琉璃儿，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一定要伤害你们中的某一方吗？你们就不能都一直陪着我吗？” 薛歌璃一愣。 她忽然发现，原来最不知所措的人，不是她，而是楚轻碧。 她怎么就忘了，楚轻碧如若去救凌御风，面对的敌人……是楚湮遥啊。 她记得他说起楚湮遥的时候，眼底淡然可是坚定的温柔，她那时候便想，楚轻碧是极其疼爱这个弟弟的吧。 薛歌璃忽然开始茫然，自己这样要求他，是不是太过分。 “楚轻碧……要不算了吧……”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3 章 楚轻碧却没有理他。他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默然而沉稳，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慕容兄，琉璃儿就拜托你了。”楚轻碧淡淡地吩咐，“马上带她离开铘铭阁，沿途留下记号，救出凌御风之后我自会去找你们的。” 见慕容煜楼默默地点了点头，楚轻碧放开薛歌璃不发一言转身就走。薛歌璃试图去拉，可她的速度如何及得上楚轻碧。被泪水模糊的视线，看不清他离开的背影。 慕容煜楼眼神也是黯然。 ——再跟他们待在一起的话，自己难免会一时冲动想帮他们的吧？可是这个江湖，却又实在不能随意插手。 然而看了看薛歌璃，却是无论如何也恨不下心就此离去。 第章 02] 楚轻碧满腔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一脸忧愁地往朱雀楼顶开始爬。 楚轻碧觉得这段路似乎很长，非常长。 等他转了不知多少个转角之后，才从忧愁中恢复理智。这楼梯哪里是似乎很长啊，分明是真的很长。 他停下来依着栏杆向楼下一望，间铘铭阁其他的楼宇亭台竟都远远地压在下面，这才惊觉朱雀楼不知何时已经修得这么高了。 自己怕是已有一年的时间未踏足过这里了吧。 虽然自从三弟住进这里之后，是他下的命令要阁内众人时不时修缮朱雀楼，还明确说过越高越好。但是修得这么高……不怕塌的么…… 楚轻碧抬头看看，幸好离顶楼也不是太远了，于是继续往上爬。 隐约听见顶楼里传来微弱的咳嗽声，楚轻碧忽然记起多年前自己下这道命令的初衷—— “既然遥儿平日里不能出去走动，便把他的住处修得高一点罢。好叫他能看见更多的东西，不要……不要太寂寞才好。” 屋里透出的缭绕的檀香让楚轻碧紊乱的心绪稍有安慰，干脆一把撩开帘子走了进去。刚进去就看见楚湮遥倚在楚轻晗身旁，后者单掌抵在湮遥的后背，正在运气。 听见声响，楚湮遥微微睁开眼。他的面色苍白如死，还硬是扯开一个笑容，“哥。” 面对这一声哥，楚轻碧此刻不知究竟该如何回应。而楚轻晗素来淡漠的目光里却难掩诧异，“大哥，你莫不是……” “不错，”楚轻碧讪笑，“我来要人。” “大哥！”楚轻晗目光泛寒，厉声道，“你可知如果此时将凌御风带走，遥儿他——” “轻晗，休得胡说。”楚湮遥打断楚轻晗的话，一顿，又道，“轻晗，你……你先出去。” 楚轻晗有些犹豫，也只好顺从。走过楚轻碧身边的时候，楚轻晗低低道，“大哥，你也知道父亲向来对遥儿不满。凌御风既是慕姑娘要杀的人，何况此次也是蓄谋已久，若事情毁了，父亲自是不会与大哥为难，但遥儿……怕是吃不消的。” 楚轻碧愣愣地看着楚轻晗欲言又止，楚轻晗又道，“遥儿刚运过功，精神不大好，大哥也不要太让遥儿伤神。” 楚轻晗走后，两人犹豫半晌，均是默默无语。 楚轻碧终于耐不住性子，干脆道，“遥儿，凌御风……人呢？” “就在隔壁。”楚湮遥也老老实实地回答。 “怎么没动静？” “想来还没有醒。” 楚轻碧应了一声“哦”，心里想这真他妈郁闷。好像两个人在说：“刚买的白菜呢？”“就在锅里。”“怎么闻不到味道？”“还没有煮好。”之类，平静得更啥似的……咳，想到哪里去了。 “我要带他走。”楚轻碧终于下定决心，“这个人，杀不得。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杀不得。” “我知道……毕竟是朝廷的重要角色，动了他，铘铭阁很可能永无宁日。”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 “哥。不过是一场赌注。而且，重要的是，”楚湮遥邪邪地一笑，“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输得起。” “即便赌上整个铘铭阁？” “不错。” 楚轻碧于是愕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三弟的心思，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哥。”楚湮遥忽道，“你的伤势……如何了？” “你都知道了？”楚轻碧粗眉，如果遥儿知道自己在邵城受伤的真相，那么难道也已经知道…… “嗯。父亲借故将我独自支开去邵城，暗中又派了铘铭阁左右翼使与四大暗守一路尾随……”楚湮遥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些冷，拉了拉衣襟，续道，“邵城之外长乐居，他们第一次动手没有得逞，而后却恰巧被大哥碰上，他们又不好暴露身份，大哥便当他们是暗流的杀手，才冲突下动的手而后受伤，不是么……” “遥儿，你既已确定他们的身份，想必已经知道……”楚轻碧犹豫地开口。 “呵，早就知道了。”楚湮遥抚上眉心鲜艳的朱砂痣，低低笑道，“前朝的皇帝畏惧薛家的缚血之术的强大而找接口将薛家满门抄斩，果然不无道理。哥，这缚血引种在我身体里还不到十年，这天下，已经鲜有人可以与我匹敌了……父亲有以后无法再控制我的顾虑，也是当然的。” “遥儿，你……”楚轻碧踏前一步拉住楚湮遥，正要说话，却被打断。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4 章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楚湮遥阖眼，微微摇头，“当初楚芫惆收养我为义子，不就是机缘巧合得到缚血引，想找个暗中替他卖命的杀手么？”楚湮遥低下头，苦笑道，“我不过是甘心为楚芫惆杀人的工具，哥……这些年来，你和轻晗，本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遥儿，说什么傻话……”楚轻碧素来善辩，然而每每面对楚湮遥的时候，总是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安慰他才是。 楚湮遥疲惫地斜斜靠着楚轻碧的肩，淡淡道，“哥，现在对江湖门派最有威胁的叶大将军已死，四方大派的其他门派都已经实力大损，凌御风也已经擒获，父亲与慕姑娘的交易也算是达成了，对楚芫惆来说，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铘铭阁即将登上武林第一大派之位，眼下，已经是鸟尽弓藏的时候了。” “遥儿，”楚轻碧忽然沉声道，“缚血引的正引子……我早已经从父亲那里要来了。” “哦？”楚湮遥似是不经意地一问。 “所以，父亲暂时不会对你有威胁，你……” 楚湮遥嘴角忽然闪过一丝阴狠的笑意，而他忽然抬起头望着楚轻碧的眼里却满是愤怒，“所以——？所以怎么样？所以，你想把凌御风带走，我也得乖乖听你的是不是？” “遥儿，我不是……”楚轻碧不知何以忽然触动了湮遥的怒意。 “为什么这么不希望凌御风死？就为了那个叶璃，你的那个琉璃儿么？为了那个琉璃儿，你甘心从此与铘铭阁为敌？从此便再也不见我和轻晗了么？——很好，很好，楚轻碧，当真是好一个性情中人！！” 楚湮遥冷冷一笑，抬手从楚轻碧手中抽出那把他之前才在宴会上送给他的扇子，楚轻碧猝不及防，愣愣地看着楚湮遥转身甩袖离去。 “既然这么不希望凌御风死，你何不代他去死？！” 楚轻碧看着湮遥消失在视线里，只觉得那把扇子从手里被抽走的同时，似乎心里也被人抽走一块儿，撕裂般的剧痛直逼心脏而去。 第章 03] 伞面是上好的桃花纸，被柿子漆浸过后粘在伞骨上。那伞柄和伞骨均是竹制，触感冰凉而润滑。 伞面上绘的是龙凤呈祥，各居半面，升龙旋身，翔凤翘尾，边角点缀以祥云纹饰，流韵祥和。 只是此刻，伞面上有几处沾了血迹。 虽然伞面上过桐油，滴水不沾，血迹上去了却也无法轻易去掉。楚湮遥轻轻抚着那几处血迹，微微地皱了眉。 “大哥送我的东西可不多，至死了你也要毁一件才甘心么？” 楚湮遥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回头看看倒在地上的死人。 楚芫惆的伤是一剑致命。 伤在咽喉处，深度与力道均掌握得极好。 死于一剑致命的人，江湖上绝不在少数。但是如楚芫惆这般身份地位的人，死于一剑致命的，一年之内早已轰动江湖。那些人是一年之内离奇横死的四方大派内成名剑客，所有谈论起此事的人，都认为凶手是凌王府的长公子。 只是楚芫惆的伤口稍有些不齐，实在是怪楚芫惆死之前乱动，害他剑的走势稍有偏差。 所以血才溅到了那把伞上。 耳畔的风略略急了起来，楚湮遥抬眼向窗户外面往过去，乌云影沉沉地压了好几日，时辰早该破晓，天气却如夜里一般的灰暗阴霾。 “早知道雨到此刻还不下的话，就不带伞过来了……”楚湮遥惋惜地叹口气，将伞收起来。 他起身，伸手从怀里摸出把折扇。扇面上绘的是莲，正是那两把收到的贺礼中的一只。楚湮遥随手一扬，扔了出去。门外的丫鬟们早已经打点好，楚湮遥环顾了一周，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时辰，楚轻晗该去朱雀楼叫自己了，得在那之前赶回去才是。 他抬脚从楚芫惆身上跨过去，发觉脚步有些虚浮。想是一夜里用功太甚，有些勉强了。 刚从房门里出来，细细的雨点开始漏了下来。雨滴打在房檐上的声音渐渐密了些，薄雾缭绕的晨曦之中，满园的树叶与碧草的青翠欲发得灵动了起来。浓云压了这许多日，终于降下雨来，连日的气闷与烦躁顷刻间便好像烟消云散了一般。 油纸伞缓缓撑开，瞧见龙凤呈祥跃然纸上，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泄气，楚湮遥停下身，轻轻倚着朱漆的柱子，望着园里朦胧的雨景愣了神儿。 半晌，楚湮遥垂下眼，“哥，今日终于是自由了。若换了从前，你定会很为我高兴吧？” 雨开始下的时候，楚轻碧终于驻足。仿佛堆积了多日的愁绪也随着这雨化开了，倒觉得释然。 楚轻碧抬眼望天，既是堆积了多日的雨，一时半刻无论如何是停不了了。凌御风已救了出来，便不存在反悔与否了，按理说此刻心里的石块该是落了地，只是…… 心里隐约的不安，已经愈发地扰乱他的心神了。 自己其实也不明白究竟在担心何事，但便是那么坚定地认为，有事情要发生了。 凌御风自朱雀楼里便一直不醒，楚轻碧也没奈何，只好抱着他一路奔行。自铘铭阁出来，沿路上不时可见墙壁上新绘上去的标识，那标识眼熟，细一想慕容煜楼衣襟上便有此纹饰，不似是花卉莺鸟之类，许是云纹，只是中间纤细，而两端极对称。那纹饰左近便有剪尖一般的印记，指明所向。 楚轻碧一路追寻而去，行了约莫两刻钟，雨渐渐大了起来。这时已是辰时，楚轻碧忖着阁里新一日的活动也该开始了，按行程接下来该是比武大会，铘铭少主如果不到场，宾客们难免会问起来…… 念及此，又不由得苦笑。自己此番行径，已无疑与武林中人结下梁子了。 薛歌璃心中挂念，与慕容煜楼走得并不远。那是靠近城门边上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大半房子都空着，楚轻碧刚到楼下时，一直趴在二楼上张望的薛歌璃便看见了他，从楼上咚咚咚冲下来。 楚轻碧尽量使自己不去在意薛歌璃眼中的慌乱，将凌御风交由慕容煜楼。慕容煜楼把凌御风抱回楼上，楚轻碧默默地回过身靠在客栈门旁，向雨里看过去。雨这时已经很密，楚轻碧目力虽极好，此刻也望不见那直入云霄的朱雀楼。 “楚轻碧……”薛歌璃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歉意。 他其实有些诧异，还道她已经随着慕容煜楼上去了。楚轻碧道：“凌御风只是后颈上受到一击，遥儿没有做别的事情，不久就该醒转了。” “嗯……”薛歌璃有些吞吞吐吐，微微低下头，“楚……湮遥……楚湮遥他……” “不要紧。”楚轻碧轻叹了一声，“你别多想了，上去看看凌御风吧。” “楚轻碧……你别这样。”薛歌璃咬咬嘴唇，“我情愿你这时候冲我发脾气，你……你别这样。” 楚轻碧轻轻一笑，“傻丫头，想到哪里去了？我楚某人是那么小器量的人么？好啦，上去看凌御风吧。”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5 章 薛歌璃依旧固执地不肯走，僵持了半晌，又道，“楚轻碧，你现在……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你快要把自己和我隔离开了。” 楚轻碧笑了笑，不知可否。没有理会她，他继续把目光转向雨里。身后的少女站了一会儿，终于离去。 他这才叹了口气。 是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多了什么顾虑，已经……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坦然地对她说“喜欢”了。 第章 04] 慕容煜楼片刻之后就从楼上下来了。楚轻碧此时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站在原地，慕容煜楼过去拉着他在靠窗的桌边坐下，这店里小二上来说此间的竹叶青是极品佳酿，慕容煜楼忽然显得兴致高昂，便自要了几坛，又点了些小菜。 “凌公子是被内劲所伤，也用不上药了，过会儿自然就醒。” 楚轻碧随意应了一声，也不搭话。 席间无语，只闻雨声滴答，敲在窗上甚是清脆。慕容煜楼拍开泥封，淡雅的清香四溢而出，混着冰凉的风抚过鼻端，倒更显得清冷而别致。 “芳香醇厚，又夹杂有竹叶清香，虽不为极品，但确是竹叶青。”慕容煜楼笑着为彼此斟满一杯。 楚轻碧有些木然地直接灌了下去，慕容煜楼笑着摇摇头，“楚兄，这竹叶青以汾酒为底，舔以砂仁、紫檀、当归、陈皮、公丁香、零香等数十种名贵药材，更配以冰糖、雪花白糖、蛋清等物品，本是精制陈酿，又有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补血、顺气除烦、消食生津等诸多功效，楚兄不细细品尝一番，岂不有负此情此景？” “负……？”楚轻碧喃喃念了一遍，满目怅然，又道，“不过，慕容公子对此酒，仿佛知悉甚详？” 慕容煜楼一笑，“不错，有个……有个故人，甚喜此酒。” “故人？” “想来，已有好多年未曾喝过此酒了呢。楚兄心中既有愁虑，何妨与小楼酣醉一场？”慕容煜楼举杯向他一邀，又笑道，“说起那故人，他可吹得一手好萧……若此刻能有丝竹之声相伴，就更雅致了。” “那个所谓故人……对于慕容公子，想必是十分重要的人？”楚轻碧问道，见慕容煜楼含笑点头，却又不解，“听你言下之意，已经许久不见了吧，既是如此，你……又为何能如此泰然自若？” 慕容煜楼却哈哈笑道：“楚兄向来是豁达不拘之人，怎地到了这铘铭阁之后，性情都沉闷了起来？” 楚轻碧苦笑着摇摇头：“情之一字，哪里有半分能由得自己做主呢。” “放下了便好，楚兄不必太执。”慕容煜楼一杯饮尽，指尖玩转着那白瓷酒杯，又似乎是随意地浅笑道，“能如此享受一场怡然自得的清宴的机会，或许就只此一次？” 慕容煜楼此话灵验得倒快。 片刻之后，有两个身着麻布短衣人结伴踏进店来，身上披着的斗笠还为解下，当先一人要了酒菜之后就聒噪地嚷嚷开了。 楚轻碧背对着他们，心里又有事，起初并未留意，但那两人说话嗓门都大，语句飘进他耳朵里，楚轻碧脸色不由一变。 “啧，真他妈晦气！铘铭阁主寿辰大宴，这都还没尽兴玩儿开呢，竟就变了丧宴席！” 另一人接道，“可不是！那楚轻碧也当真不是个东西，居然就因为楚阁主不许他娶叶征远的女儿，就下此毒手！” 这人一拍桌子继续道，“也不知那二公子究竟如何想的，遣所有来宾出来寻那弑父的畜生——啧啧，那畜生轻功甚好又不是吹出来的，叫我寻得到才有鬼！” 楚轻碧握着酒杯的手一颤，慕容煜楼猝然伸手按住他，站起来挡在他身后对那二人抱拳道，“在下慕容，不知二位壮士贵姓？” 当先一人道：“我姓曹，这位姓顾，小兄弟有事？” 慕容煜楼问道：“刚听二位壮士所言，铘铭阁似乎出了事，可否告知在下？” 顾姓人道：“咦，你没去铘铭阁参加楚芫惆寿辰大宴？” “路上有事耽搁，今早方到，正打算去拜见。” “见不到啦，”顾姓人摆摆手，“今儿个早上的事，楚芫惆叫那不成器的大儿子给杀啦。” 慕容煜楼察觉到身后楚轻碧身子一震，暗中按住他肩膀，又继续向着两人道，“哦？怎么回事？” 曹姓人道：“今日下了大雨，所以一早就有人去问比武大会是不是要延迟几天，谁知刚进去就发现楚芫惆横尸在房中，喉咙上挨了一剑，尸体都还没凉透呢。” “哦？”慕容煜楼疑道，“可是二位何以如此肯定，是铘铭少主楚轻碧所为？” 顾姓人摇头道，“小兄弟，你不知，昨天来贺寿时舟蕖庄送了一对绘莲的折扇，那扇子天下仅此一对，无法伪造，铘铭阁三公子向阁主求得这一对折扇，在宴会上把其中一把送给楚轻碧，在场的人们都看见了。今早楚芫惆被杀的现场便有其中一把，苏园主派人去请三公子，三公子那把还在他那里，那现场的折扇就定是楚轻碧的了……昨晚宴会散后楚芫惆叫楚轻碧去他房里，众人都见了的，而那之后楚轻碧就去向不明，今日早上几乎翻了一遍铘铭阁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这不是畏罪潜逃是什么？” 事情的细节，慕容煜楼并不清楚，但听这人的意思，也明白是有人做好伪证了。而且人也料到楚轻碧救出凌御风之后会暂时从铘铭阁中消失，此刻楚芫惆已死的事情揭发出来，应该在却不在的人最是惹人怀疑。 曹姓人忽而冷冷一笑道：“这次还意外地发现了件大事情呢。” “什么事情？”慕容煜楼看那人笑容，心下暗暗觉得不好。 “这次铘铭阁主被杀的那个手法啊——”曹姓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和这一年里那些惨遭杀害的武林前辈们被杀的手法，是一样的呢。凶手，是同一个人啊——” “哐当”一声，楚轻碧手中的酒杯跌落下去，从桌面滚到地面，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那两人被慕容煜楼挡着，看不清他是楚轻碧，继而续道：“小兄弟一定很吃惊吧？都道是那些惨案都是凌御风所为，原来竟是楚轻碧暗中做的手脚！” “可不是！怪不得楚轻碧那厮和凌御风同行之时，苏园主劝他小心凌御风，他当时演的那出舍生取义的戏倒是一个精彩，险些叫我们折服！原来那些人本就是他自己所杀，怪不得那厮不害怕凌御风呢。” 顾姓人哼哼道，“也怪那凌御风，自视太高，这事儿闹得那么大，他就从来没解释过！这如何能怪我们不知道内情？” “哈哈，可笑！”忽然有一声少女的哂笑自二楼上传来，“凌御风就算解释了，你们会听？你们会信？！” 第章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6 章 05] 薛歌璃在楼上听了一会儿，见这两人越说越离谱，心里早积了怒意。可叫她真正担心的却是，楚轻碧就那么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好像他们说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那二人见有个小女孩儿反驳他们的话，心里早已不爽，正待开口要骂，忽然觉得这女孩儿眼熟，似乎日前才刚刚见过…… “你是——叶璃？”曹姓人眼尖，叫了出来。 薛歌璃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曹姓人道：“嚯，奇了怪了，楚轻碧那畜生为你犯下弑父的大逆不道之罪，你这小妖女却一张口就替凌御风说话？” “我只是提醒你们而已！凌御风的解释你们不会听，楚轻碧的你们就会听？！”薛歌璃怒道，“既然你们冤枉了凌御风，为什么不想想这次是不是也冤枉了楚轻碧？！” 曹姓人道：“凌御风那次是空穴来风，而且他本人也不解释，怪得我们？这次可不同，楚轻碧那厮的折扇就在尸体旁边扔着，门口守着的丫鬟也说楚轻碧进去后就没出来过，而眼下楚轻碧消失得蹊跷，人证物证俱在，如何会是冤枉了他！” 怎……怎么回事？薛歌璃见这人说得头头是道，知道这次不是巧合误会那般简单，既然伪证做得如此周全，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了……是谁？会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安排好一切，把这事情做得天衣无缝的人…… “楚……湮……遥？” “琉璃儿。”楚轻碧忽然站起来，眼睛也不看她，“不要多管闲事……进去守着凌御风吧。” 薛歌璃还未答话，那二人瞧清楚是楚轻碧，不由得脱口惊呼。 “楚……楚少主……”自知不是对手，二人的口气反而软了下来。 楚轻碧淡淡笑道：“这称呼，二位太客气了。楚某现下不是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了么。” “楚轻碧！”薛歌璃在楼上急急喊道，“说啊，告诉他们，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楚轻碧抬头看看她，笑着摇了摇头。 “呃，这个……楚少主，刚才……叶姑娘……”那二人吞吞吐吐，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 楚轻碧低低一笑，向目瞪口呆的二人道： “不错……确是在下所为。” “楚轻碧！”薛歌璃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这个……这个……”楚轻碧坦然承认，倒叫这二人也不好蒙混过去。 “轻晗……啊，铘铭阁剩下的两位公子，可是对各位有什么指示？”楚轻碧回过身，重拿了酒杯斟满，语气平静。 “呃，三公子身体不好没有出面，二公子……二公子……”曹姓人搓着手讪讪地道，“二公子说，要我们务必……务必将楚少主……呃……” “是要活捉，还是当场斩杀？”楚轻碧问，语气里似乎还含着笑意。 “二公子说……得而诛之……” “哦……”楚轻碧应了一声，“知道了。二位请回吧。” 那二人面面相觑，楚轻碧竟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还是，其中有诈？ 楚轻碧微微苦笑，自己居然已经如此不值得信任了。“我便在这里，要是别人问起来，二位只管如实相告就是。” 二人见他如此，忙不迭地跑了，跑得还特不安稳，一步一回头，似乎唯恐他背后偷袭。 薛歌璃从楼上跑下来，一把将他面前的酒坛甩出去，“喂！楚轻碧，你——！！” “琉璃儿。”楚轻碧轻轻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就当是……我欠他的。” “他？你是说，楚湮遥？”薛歌璃奇怪地道。 “嗯。”楚轻碧站起来，垂着眼睛看她，“遥儿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缘故，他纵是犯下天大的罪孽，也该由我来承担。” “没有的事！明明是他自己的错……” “琉璃儿，遥儿他……他和你不同。你出了事儿，身边有人替你担着，不管是我，还是凌御风，总有可以为你豁出性命的人。”楚轻碧抬手将她额上的发梢撩开，温声道， “遥儿他，和你不一样啊。你看见他住的地方了吗？你以为为什么他的楼阁修得那么高？因为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被困在自己的房子里……你可知道，他身体变成这样，我脱不了干系呢。 “轻晗虽然疼他，但轻晗终究不是会照顾人的人。遥儿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呢。在同一个地方被关上这许多年，还要日夜饱受身体的折磨，琉璃儿，你说，这该有多痛苦？ “我啊，本来答应过，要一直陪着他……可是，琉璃儿，我还有个你呢。”楚轻碧缓缓抱住薛歌璃，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我还有个你呢。不想离开你们之间任何一个人，我已经挣扎了好长时间呢。琉璃儿，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琉璃儿。”楚轻碧说，“我欠他的，就让我还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我欠他的，就让我还了吧。 “只是，有件事，希望你现在能告诉我。”楚轻碧抬手覆上她的左臂，“那纹饰到底是什么，你该可以告诉我了吧？” 那个，世守契约啊。 薛歌璃叹道，“好吧。” 窗外的雨下得正密，整个世界清净而悠闲，迎面的清风舒爽，屋子里满是竹叶青的香气。楚轻碧拉着慕容煜楼与薛歌璃同坐下来，听着她将另一个世界匪夷所思地婉婉道来。有些不明了的地方，插嘴问上一问，时不时调笑上几句。薛歌璃说着说着，自己也欢喜起来，聊了半晌，全忘了现在的处境。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7 章 楚轻碧难得地安静，笑着听她说。薛歌璃越说越开，到最后几乎全成了生活中的琐事。 “那么，你说这个契约……现在，也对你有影响？”楚轻碧忽问。 “嗯。”薛歌璃点点头。 “上次你右手上莫名其妙多出来一道伤口，莫非是因为我挡了凌御风一击所致？” “嗯啊。” 楚轻碧眼里的笑意这才忽然沉了下来，“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有人追杀而至，我若不敌……死的，是你而不是我？” 薛歌璃一愣，“嗯，是这样。” “怎么会……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楚轻碧低低叹了一声，语气里的期望近乎奢求。 “契约内容就是这样定的，当然没有……”薛歌璃正解释，忽然有人沉声打断了她的话： “不。有办法。”慕容煜楼侧着脸看窗外，缓缓道，“那就是楚轻碧你，自杀。” 尾声 第章 01] 慕容煜楼没有看她，自顾自道：“结约者自杀，契约解散，与世守者……”薛歌璃薛歌璃一拍桌子站起来打断他：“小楼！你……你别胡说！” 楚轻碧道：“此话当真？……慕容公子，你为何会知道？” “你刚才听见叶姑娘说到调衡者了吧？那个所谓的‘十’啊，”慕容煜楼一笑，“真身是两忘楼的创始人，数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倾城萧’……是我师傅呢。” “楚轻碧，你千万别……” “不是很好么？”楚轻碧倒很开心地笑了笑，轻轻牵住她的手，“不是还有来世么？这样的话，再完满不过了吧？” 窗外忽然穿来一声惊吼：“爹！爹！楚少主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爹，你……” “好个逆子，这就学了那弑父的畜生的样子了！滚开！” 门帘一掀，从大雨中冲进来数十个人，浑身都蓄满了杀气，当先的一人手中长剑清辉冷冽，剑光直泛得天地间都积了寒意。“名扬天下的慕杀，果然绝世好剑啊。”楚轻碧笑道，“苏园主真是给在下面子。” 当先这人自然是苏卿，拦着他的就是苏承季。苏承季向来听话，今天为了楚轻碧还是第一次忤逆他的父亲，楚轻碧对他摇摇头，“苏公子，你的好意楚某心领了，也不枉此生结交过你这么个朋友。” “楚大哥……”苏承季心里焦急，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楚轻碧，老夫现在只要你一句话，这一年内犯下这许多惨绝人寰的暗杀，嫁祸给凌公子，又杀了楚芫惆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爹！一定不是的！”苏承季抢先道，“爹你想想，杨姑娘她死得这么蹊跷——” “杨柳柳？”楚轻碧眼神一颤，又压低剑眉道，“苏公子，你过来一下。” “楚轻碧，你待作何？”苏卿踏前一步，还道是楚轻碧要挟持他儿子。 苏承季却毅然向楚轻碧走过去，苏卿急忙去拉，苏承季拂袖道，“如果楚大哥真是要挟持我，那就是我自作自受，爹爹尽管杀了我就是。” 楚轻碧叫他到近前，低低问了他几句杨柳柳的事，真是被杀人灭口了。遥儿竟已经无情到这地步了？那直入九天的楼阁上关了这许多年，到底改变他到了什么地步？ “柳柳啊……虽然有点傻，但待我一直不错呢。”楚轻碧悄悄对苏承季道，“回去还麻烦你好好将她安葬了吧。” 楚轻碧直起身来，示意苏承季回去。苏卿又逼问道：“楚轻碧，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他看看苏卿，那眼底浓郁的敌意，哪是自己说了就会信的呢。 “楚轻碧，”薛歌璃冲上来拉住他，“他们现在不会对小楼或者凌御风怎么样——你快点逃。” 逃吗。能去哪里呢。而且…… “我中招的话，你会受伤的吧？”楚轻碧侧着头望她，笑着摇了摇头。 他眼中的平静让她触目惊心。 “楚轻碧，你该不是想……” “不错，是我。”楚轻碧悠悠道，“楚某也自知罪孽深重，自刎以谢就是。” 一切结束得有点仓促。 外面的雨正大，风正急，哪怕垂死挣扎也罢，若是挟上她逃上一逃，这些人一时半刻也未必追得上。 只是自己哪里舍得叫她受那些苦楚呢。 薛歌璃脸色苍白，手指不经意地抖着。 楚轻碧含着笑踱过去握住她的手说，“不是有来世呢么？所以我死了，你也别哭。” 要说全然不难过那是假的。薛歌璃看着他眼底深深叠着的落寞，忆起初见时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他那个轻到极限的吻，他说过会保护她，他叫她不要为任何人哭。 哪怕是为了自己，也不要哭。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8 章 初见的时候，就想知道他的剑上泛着的是怎样的光辉。无论是前世的叶璃，还是这一世的薛歌璃。 却未曾想，他平素握惯了折扇的手为她拔剑，竟是这样一种情境。 剑上漫漫的流光溢彩，洋溢着的全是绝望。 他垂着眼看着手中清冷的长剑，低低问了一句：“慕容公子，你可知道，如何让流年开花？” 这种花，开得最是突然而又盛大。 花开似乎从无规则，甚是随性。仿佛有感应一般，同时盛开，宛如一场华美绝伦而又极尽奢侈的幻觉。 偏生又有个清雅温莞而又悠长绵软的名字，唤作流年。 流年。 多么的温暖美好，却又是那么寂寞的一个名字。 流年花若是不开，土壤再肥沃也是枉然；流年花若是要开，即便干涸千年，也可以开得极度饱满。 像极了它的名字，流年。 ——琉璃儿，你可信我？将来有一日，定让你见到流年花开。 慕容煜楼轻轻仰起头，看着风雨中飘摇着轻柔的花茎，“啊，那个啊。我师傅说……用与流年同样重要的东西交换，流年便可开花。” “……是性命罢？”楚轻碧嘴角泛起一丝苍白的笑意，“那再好不过。” “不止吧？比如，还需要……泪……吧。” 楚轻碧侧脸看看她，摇头道，“如果是那样……不开也罢。” 她被慕容煜楼拦在客栈内，他笑说，淋了雨可是会得风寒的，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薛歌璃眼睁睁看着他平静地穿越过那些虎视眈眈地人群走进了雨幕之中。 没有任何她所期望的变故。 顺理成章地，楚轻碧模糊的身影在雨中倒了下去。 天地间一片寂静。 只一刹那，身边那些早已断了根的花朵，全都盛放开来。 先是从尖端细碎的破裂，露出内里清澈的青色，而后花瓣猛然后卷，那么纤细的花朵，盛开的花瓣却是层层叠叠。 这花似乎真的是感染着互相开放的。从楚轻碧身边的血水中的一朵，骤然开放，而后海浪一般传播了开去。 流年花们疯狂地绽放出一层又一层修长的花瓣，四处延伸开去，像是垂死前竭尽美丽的舞蹈，惊艳而又悲惨凄厉。 这一瞬间，流年花从大雨中开满了整个天地，连空中夹杂在风雨中飘零着的干花们都竞相开放，天地间宛然一片花海，美到极至。 薛歌璃站在门口，艳丽的流年覆盖满整个世界，楚轻碧周围的流年，像是吸取了他的血一般，极尽妖娆。 她靠着门框滑下来，一双手将她拦入怀中，“璃儿……” “你来迟了。”她轻轻推他。 凌御风脸色有些苍白，指尖冰凉。 这一刻他让她记起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带给她的惊艳，他是如此的干净，一尘不染宛若天人。 她曾经以为，除了这个少年，她的心里再容不下第二人。 但是此刻，面对着满目竭力绽放的流年，她的目光却只落在大雨中那个少年逐渐涣散了神采的双眸中。 他躺在大雨之中，雨水将他颈边的血冲刷得满地鲜红。 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却清楚地看到他唇齿微微翕张，听不见，但就是清楚地知道，他说： “别哭啊。” 别哭啊。 于是慕容煜楼那句话，终究没有机会说完。 ——结约者自杀，契约解散，与世守者脱离永世的姻缘。 脱离永世的姻缘。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59 章 第章 02] 在这之后。很久之后。 “时空这玩意儿，是容不得人随便穿越的。” 对慕容煜楼说这话的，也是个调衡者。他去过他师傅的所在单位，一个叫调衡司的地儿。周围是又深又暗的水，创立了调衡司的未蘇大人管这些黑水叫忘川。据说以前调衡司专门有个美人儿在这里撑船，负责接送，但后来调衡司众人都嫌麻烦，于是直接坐快艇。 他那次去调衡司，是送一个魂魄。那魂魄说起来有些渊源，正是那个雅未宰相千金的魂。 她死后平静异常，静静地跟着他一路前往调衡司。居他所知，她是答应过以自己的灵魂换了一个梦想，死后就得守约将魂魄归调衡司某位大人驱使。他知道调衡司有个喜傀儡之术的大人收集魂魄，这次怕又是匡了这女子了。 回来的路上，青色长衫的慕容煜楼将长发束起来，乘着快艇飞驰。他不认识坐的这东西是啥，但觉得甚是有趣。 “你喜欢这种玩意儿？未来世界里全都是呢。”同坐的那位说。 “哦？……你是说，薛歌璃所在的世界？”慕容煜楼很甘兴趣。 “啊？哦哦，我听说过这个名字。”同坐的人说，“穿越回前世还把世守契约给崩了的那个丫头吧，调衡司里最近都在议论这事儿。” “我想再见见她呢。”慕容煜楼眯着眼睛道。 “可以啊。”这位大手一挥，“我们调衡司的想做什么事情不行啊。不过你也悠着点儿，别把平衡破坏了啊。” “好啊。” 慕容煜楼一身古装站在一所高中门口，随后被众人围观。 周围人说的话他几乎都听不懂，不动声色地站了半晌，隔着人群望见一个低着头默默地走着的少女。 “喂，薛歌璃！” 薛歌璃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 就她一人住的话，这栋房子明显过大。 慕容煜楼新奇地在房间里左右转悠，终于雷下来的时候，看见薛歌璃捧着一本书坐在阳台上看。 “在看什么啊？”慕容煜楼凑过去看。 “食谱。”薛歌璃一笑，“想好好做顿饭补偿一下薛映草呢。” “薛映草？” “就是楚轻碧啦。”薛歌璃笑着说，“回来之后仔细一想，以前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呢。” “呃，他……”慕容煜楼迟疑。 “回来之后就没见过他啦，不知道去了哪里呢。”薛歌璃翻过一页，静静地说，“他以前就经常这样，自己做事从来不跟我说。不过没关系，最后总是会回来的。” 慕容煜楼默默地站在她旁边，微微皱了眉。 “啊哈，说起来，还真是像他前世的名字啊！”薛歌璃似乎很欢喜地笑道，“映阶碧草自春色，真是有点像他这样自我意识过甚的性子呐。”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一定回来的啦。”薛歌璃仰着脸看窗外，柔和的阳光照得她眼角晶莹地亮了起来，“他叫我不要哭，我一直都记着呢。他回来之后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慕容煜楼低低叹了口气，“是啊，这样等下去，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吧。” 自，是独自前行的自。 空，是空负相思的空。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正文完） 《似是故人来》番外·湮遥 【湮?流年】 雨淅沥沥地下起来的时候，凉凉的夜风一丝丝地涌入了阁楼。 檀香的香气本来就已经变得微弱，经得这么一吹，霎时间便消失殆尽。怕是已经燃完了吧。 羸弱的少年猛然从睡梦中醒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忽然觉得胸口有些紧了。 本来想唤侍女换上，但是忽然忆起今天的日子，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月光皎洁，但是冰冷。 湮遥静静地躺在塌上，倾耳，远远听见楼下刚打过更，眼下正是丑时。 不点檀香，空气似乎要比往日清爽得多。 但却是不习惯。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60 章 【遥?华裳】 这样寂静的时刻，我总是想起一句话： 落寞之淹，虚妄之遥。 已经忘了是几岁的时候听到这句话。 落寞之淹，虚妄之遥。 ——湮遥。 只记得也是如今天这样滂沱的雨夜，那时的朱雀楼不过三层高，我在楼上看见一个人撑着伞静静地坐在一块青色的大石之上，长长的衣摆浸入草间的雨水里，他却仿佛丝毫不在意。 这个奇怪陌生人，不是铘铭阁的人。 我走到朱雀楼门口，隔着重重雨雾望过去。 那是个年轻人，身子看起来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他衣着华丽，眉眼朦胧，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狐。他一直低着头，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那只雪狐，敛容低语。雪狐蜷缩在他的怀中，闭着眼睛任他抚摸，许是睡着了。 冷么？ 我听见他低低问了一声，并且似乎得到了回答，轻轻一笑。 然后他起身撑着伞缓缓地走了过来，看都没有看我一眼，径自走进了朱雀楼。 他脱下湿漉漉的衣服随手搭在一边，抱着雪狐坐了下来。这才抬起头看我，一笑，简洁明了地说： “躲雨。”单纯的陈述的语气。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华裳。”他点点头，报上名字，这就算是招呼过了。 “嗯，作为报酬。我可以陪你聊一会儿。”他又说，“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么？” 或许是个正常人都会问他究竟哪里来的自信我不会把他这个擅自做主的外来者轰出去。 但可惜的是，我不是个正常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不是。 或许是平时是在太清冷的缘故，我对这个陌生人并不排斥。我留华裳在楼里喝了彻夜的茶，似乎还和他说了很多话。那些可有可无的内容并没有记得多少，但确偏偏记住了那么几句话。 他说他是会解字的，让我写几个字给他解。 待找来笔墨，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写下了“湮遥”二字。 我的名字，湮遥，是那时候我所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你的名字？” “嗯。” “可是父母取的？” “不是。” “自己取的？” “不是。” “别人送的？” “嗯。” “是谁送的？” “我哥。……楚轻碧。” 华裳静静地看着我的反应，而后满意地一笑，从桌子的那一端俯身过来，伸出右手接过我手中的笔。他不留神，身子倾得过了，怀里那只雪狐稍稍一斜，有趋势要掉下来，我便随手去扶了一把。触摸到那光洁柔顺的皮毛的瞬间，我几乎一颤。——那狐狸周身冰冷，竟是死的。 不知是真的没有瞧见还是刻意无视，华裳并没有理会我的诧异。他目光沉下来，一笔一划地，重新写我的名字。 “湮。湮没的湮。”他的声音轻而飘渺，几乎要混入窗外的雨声里，“是寂寞、埋没、磨灭之意……是个落寞的字眼呢。” 我挑眉看着他，默不作声。 他低着头慢慢地写着，发梢柔柔地顺着动势垂下来，白皙的皮肤被烛光晕出淡而昏暗的橙色。看得出他此刻极其认真，旁若无人。 “遥也是。遥远、遥望、遥想之类。”他继续道，“意为虚妄。” 写完，他将笔搁置到砚台旁，收回手抚摸着怀中的雪狐，低低道，“湮遥，湮遥……是个极冷清的名字呢。” 我一笑，不知作何回应。 “我哥给我这个名字的时候，未曾想那么多吧。” “他给了你这个名字，便是给了你与这个名字相称的未来。——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华裳伸出手，纤细的食指盈盈点上我的眉心，语调微妙地拉长，连嘴角的笑意也显得高深莫测起来，“——不是么？” 眉心殷红的朱砂痣在他的触碰下似乎开始隐隐作痛。胸口的气息忽受压迫，血气翻涌，我不由弯下腰猛咳嗽。紧接着传来尖锐的刺痛。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61 章 “落寞之湮，虚妄之遥。” 我听见华裳叹了口气，然后他过来扶我。 不经意间碰到他的目光，我竟读出一丝愧疚。我对这种眼神极其敏感——当年，便是看着楚轻碧这样的眼神，才做了铘铭阁的三公子的。 “你姓薛。”我不知道我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究竟是什么表情，“你姓薛，你是薛家的人。” ——传说中的缚血薛家。给了铘铭阁主缚血引的神秘术士。 “是。”华裳苦笑。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雪狐，“是个公平的交易。我给你以力量，你可用来完成自己心中所想；你给我以生命，我也用来完成自己心中所想。” 似乎是触及了什么极深的秘密，他的神智明显有些恍惚。 雨没有停。但是他似乎已经忘记周身的一切，抱着那只学狐失魂落魄地垂着首走出了朱雀楼，落寞的身影最终消失于雨幕之中。 擦肩的时候，我听见他梦呓一般轻声念道： “小白。快点醒过来吧。” 当时觉得诡异，却还是有些不明白。 现在想来，或许种了缚血引的人的生命之力，可以转移到其他已死生物的身上？ 我的生命，可以换来那只雪狐的重生么？如果是这样的话…… 好像再见那个人一面呢。 【淹?瞬访】 竹帘上挂着的铃铛忽然叮当作响，最初以为是起了风。然，清脆的撞击声之后，分明有人伸手推了推帘子。 湮遥翻个身对着竹帘，心里起疑。——唯一留在身边的侍女怜遥，没有他的命令是不会随意出入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深夜；而二哥楚轻晗前几日出去平一个南野最近活跃过甚的小门派，也该在明日天明时分才能回来才是。 “——谁？” 谁？ 竹帘外立着的人似乎略一犹豫，忽而轻声一笑，低声答道： “——故人。” 这是湮遥所熟悉的声音。 “哥？” “嗯。”帘外那人应了一声。 “不是说天明才回来？” 这次，帘外的人却没有回答。略一迟疑，他掀开竹帘，跨进来走了两步，到月光刚好落在他身上时停下步伐，笑问，“为何没有点檀香？” 湮遥的身子自小就不好，时常咳嗽。而檀香镇咳，所以从湮遥搬进朱雀楼居住以来，楼里的檀香是常年燃着的。 虽然，后来才知道湮遥的身子素来羸弱并不是有疾，檀香并无多大用处，但这习惯却是保留了下来。 湮遥抬眼看那个立在月光中的人，果然是楚轻晗。 楚轻晗随意地在桌边倒茶，那茶水却是冰凉冰凉的。 “今天是寒食节。”湮遥随即低下眼来，似是随口答了一句，“禁烟火。” “哦？”楚轻晗一笑，“遥儿，若是以前，你可是不管这些的呢。” “是因为以前，没有祭奠的人吧。”湮遥淡淡道。 “现在便有了？”楚轻晗又道。 湮遥略一沉默，忽然低低问道，“轻晗，你想大哥么？” 楚轻晗笑，不作回应。 湮遥又问，“轻晗，你恨我么？”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62 章 楚轻晗依旧是笑，波澜不惊。 湮遥轻轻摇头，转过身去。忽听得楚轻晗在身后问道， “遥儿，你可悔了？” 【遥?妄纪】 很多年后我这么问自己，如果没有遇见楚轻碧，现在的我也不会是这副模样吧。 多年前楚轻碧西行时留宿我家，追杀而至的江湖仇敌杀了我父母。而后铘铭阁主楚芫惆赶到，才救了我的吧。虽说是被阁主所救，但事情本来不就是因他而起？ 我还记得楚轻碧看我时眼底的温和与愧疚，让人不由心生依赖。 所以，明知道当时楚芫惆要收留我为义子，也不过是想替自己养个足够强大的死士。——那时他刚通过一位神秘的术士得到了传说中的缚血引，便想找个人种下去试一试。——明明知道，我也还是义无反顾地跟着他来了。 甚至于到今天，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忘记了自己究竟沉醉于何处。 究竟是那场跋涉千里的偶尔回首的惊鸿一瞥，还是寒夜里为我挡下一刀时嘴角肆无忌惮的张扬笑意。 便叫我如此断送了今生。 【淹?寒食】 湮遥轻轻伸手拿过一直搁置在枕边的两把折扇。那两把折扇本就是一双，是他从父亲手中要得的，后来一只给了大哥楚轻碧，一只留在自己这里。再后来，他利用这把折扇作伪证陷害了楚轻碧，将其逼死。 湮遥看着那两把折扇，不由微微地出了神。 “春秋时，介子推与晋文公重耳流亡列国，割股肉供文公充饥。晋文公性格寡淡，复国后忘其恩惠，介子推心冷，归隐绵山。后来晋文公想起此人，便烧山逼他出来，介子推坚决不出，抱树而死……晋文公悔恨不已，却为时已晚，于是下令此日禁火寒食以寄相思，最终相沿成俗……” 湮遥低低叹口气道，“哥，这寒食的典故里，究竟有多少人悔过？究竟是谁，悔得更深？” 湮遥看不见他身后的楚轻晗究竟是何表情，为听到他答话，随即苦笑道，“世人看来，自然都是晋文公的不是。他虽悔，也悔得迟了。” “即便是迟了，也终究是悔了。”楚轻晗默默道。 湮遥默然。 楚轻晗又笑道，“可是如若时光倒回，重来一遍，想必也是这样的结局。” “不错。”湮遥点头道。 “所以，世上的悔，都算不得真悔。” “不错。” “即便知道这结果，再重来一遍，也一定是这样的结局。”湮遥咬咬唇，淡然道，“大哥他……他欠我那么多，还未曾赔偿过我……轻晗，你可还记得那个名叫华裳的家伙解过我的名字？湮遥，湮遥，落寞之湮，虚妄之遥——大哥给了我这个名字，也给了我与这名字相对的命运，却居然因为一个女子就抛弃了一切。……是他的错。” 他的语气偏执而顽固，执迷不悟一般固执。 楚轻晗笑着拍拍他的头，“好啦，不用自我暗示啦。——的确是楚轻碧欠你的，无论他下场如何，都怪不得你。” 湮遥猛然抬头看他的眼神含着不可置信。“我——” “遥儿，我知道，”楚轻晗抱住他，安抚一般轻轻拍着湮遥的背，沉声道，“当年你牺牲了自己的家人保全了楚轻碧的性命，并且为了他忍受非人之痛种下缚血针成为父亲的傀儡杀手，而这许多年来缚血针侵蚀身体的痛苦更是不必多言……就连竹帘上那些铃铛，也是害怕自己熟睡之时不知楚轻碧到来而错过见面，不是么？——我知道，遥儿，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后悔，就好了。” 半晌无语。 湮遥在他怀中闷闷地道，“哥，……我累了。” 楚轻晗柔声道，“累了睡吧。” “我不是说那个累——”湮遥似乎想分辨。 “累了，就睡吧”楚轻晗坚定道。 “哥——” “只有一个晚上。”楚轻晗道，“便让我这么抱着你好了。” 湮遥未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遂问，无果。 但是今日，楚轻晗的怀抱意外地安稳。一如自己当年依赖着的那个人的怀抱。 于是坠入梦乡。 【遥?初始】 我记起种入缚血引的那一日。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映阶碧草自春色 作者:寐无觉 第 63 章 我熬过一整夜噬骨般的疼痛，醒过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楚轻碧。 他就坐在我身边，靠在红木架子床的门柱上，握着我的手眉头紧锁。 我觉得眉心有点难受，伸手去碰，楚轻碧按住我，“别动。” 然后他抄过来一面铜镜，我透过倒影看见自己眉心填了一颗妖娆的红痣。 “很漂亮啊，”我虚弱地向楚轻碧笑笑，“我还以为种了缚血引会毁容呐。” 楚轻碧霍地站起来，把将要冲出口的话硬是咽了下去，愤怒地甩袖而去。我从来没见他生气过，这是第一次。 一个时辰之后楚轻碧又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用被子把我一卷，捞起来就走。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到底打算干嘛，就被他扔进一辆马车里。楚轻碧随即跳上来，一鞭子抽过去。也难为那马真是够敬业，没有瘫倒在地，猛发力跑了起来。 我裹在被子里动弹不得，直向后撞去，幸好楚轻碧及时拉了我一把。 “两忘楼。”楚轻碧沉声道，“去两忘楼，传说那里的医者医术卓绝，我叫他们给你去了缚血引。” “哈？”我蒙了，我为种这玩意儿刚折腾了一宿都还没缓过来，他竟然说要帮我去掉？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楚轻碧强压住怒火，“缚血引可以短时间内将所种之人的武功提至人类极限，但是那功力每用一次，寿命便消耗得厉害——”楚轻碧恶狠狠瞪着我，“你忘了你的命留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么，居然还这么想死？！” 他纤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捏得我生疼生疼的。我抬着头看他，眼里忽然雾蒙蒙地看不清东西。 “遥儿？”有所察觉之后慌忙放开了手，“弄疼你了？” “……嗯？” 虽然此行根本没有找到两忘楼所在。 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他也会有如此或愤怒或慌乱的表情。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一直以为，这个目中无人玩世不恭的少年，只会为我一个人，动容。 【淹?故人】 当觉得身子周围渐渐温暖起来的时候，湮遥似乎感觉到一个轻浅的吻。 睁开双眼，天光刚刚大亮，而眼前空无一人，周围也没有脚步声。——想来是幻觉罢了。 竹帘之外有人行近，正是侍女怜遥。她恭敬道，“阁主，可要伺候更衣？” 湮遥应了一声，那侍女便端着托盘进来。一边走，一边禀报道： “阁主，刚才来消息说，左翼使楚轻晗要办的事情已经办好，即日便归，请阁主不必挂念。” 湮遥一楞。 ——楚轻晗，还没有回来？ 怜摇转头见桌上置着的茶杯，奇道：“咦？阁主，昨晚莫非有人来过？” “阁主？……阁主？”怜遥见他忽然没了反应，不由催促了两声，湮遥这才回过神来。 “啊？哦。是个……是个——故人罢了。” ——故人。 或是，旧识之人。 或是，已故之人。 湮遥侧眼，见屋内有一丝缭绕的烟雾，于晨曦里，终究渐渐淡去。 “大哥……” 故人啊。 第 6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