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妾一家欢》 妻妾一家欢 第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部分阅读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第1卷 闺阁女 第一章 是非(一) 早上第一束光照进来的时候,纯歌睁开眼,身上乌金云袖的亵衣因裹着镶金边,在光芒下微微闪动着亮光。纯歌看着,又看了看身下躺着的楠木垂花柱式拔步床,略微有些出神,这是她到来天绍的第十个年头,一转眼就十年了。她从溺水现场转到这个历史上不曾有的时空里,附身在三岁的陈纯歌身上,大宅门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好在她前生是优秀的心理学准毕业生,察言观色对她而言,就是本职工作。否则,以她一个陈家三房庶女的身份,只怕,无论如何也活不下去。 “姑娘醒了?” 看到翡翠已经端上了漱口的茉莉花茶和牙粉,纯歌点点头,坐起来,用牙刷子细细的刷了牙,又含了一口花茶,才到款粉彩盆里用玫瑰水擦了脸。 外面的琥珀端进来碟酸萝卜干,一碟子芙蓉糕,一碗鱼片粥,一屉汤油薄皮包子,放在桌上。碗筷都打理妥当,才恭恭敬敬的候在一边。 翡翠从黄花梨小衣箱中拿出好几件衣服,放在床上,一件件举着给纯歌看,商量她的意思。 “姑娘,您今日是穿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衬着锦绣双碟钿花衫,还是云纱对襟衣衫和软银轻罗的百合裙子。” 纯歌正拿着筷子吃饭,陈家自诩书香世家,用食时很讲究,不能说话,也不能随意的瞥眼。纯歌生怕有什么行差踏错,每一次,不管有没有旁人看着,都是将规矩做的十足。 听了翡翠的问话,就先将口中的食物小口小口的咽完了,拿帕子擦了嘴,这才有空看那衣服,只是一眼,就道:“这长裙太艳了些,还是换百合裙子和云砂的吧。” 翡翠和琥珀都有些意外,琥珀看了一眼纯歌,劝道:“姑娘,冒姨娘昨个儿还交待奴婢们,说是要把您打扮的亮眼些呢,今个儿大太太要过来,您……” “姑娘,您挑着的这衣物太素净了,您长得就白净,还是穿着朱砂色的好看。”翡翠说着就想到了纯歌十三岁生辰的时候,穿着这火红色的牡丹裙子,真真是让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琥珀说话,是有些欲言又止的,纯歌虽明白她的意思,到底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解释道:“我听说,大姐姐最喜欢牡丹花,早前大伯母就常说牡丹花色的衣物最是衬大姐姐。” 琥珀、翡翠这两个丫头都是经过纯歌调教的,也跟了纯歌好些年,纯歌一说这话,两个人当即就明白了。没有再多说,一人捧着衣物,一人挑了簪子首饰,过来给纯歌换装打扮。 等到一切都收拾好的时候,也已经快是卯时了,纯歌看着鸾鸟掐花铜纹镜中眉目细致婉约的女子,有些庆幸,又有些不安。 身为女子,当然都希望自己长得好看,陈家的女子,一向也是相貌出挑闻名,她前面的几个姐姐,都长的颇为殊丽,她年龄最小,还没有长成,不过能从五官中隐隐看出今后的风韵。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是惯于从尚未长成的眉目中揣测的,也不知道她这副尽量避了锋芒的样子,能不能躲过这次的事情。 第二章 是非(中) 纯歌刚进三太太张氏的院子里面,就听到一阵应和的笑声。三太太的屋子外,冒姨娘几个人都低着头,恭恭敬敬的站在院子外面。旁边还有两个身穿青色散花百褶裙的妇人,也是一脸恭敬。 纯歌就低了头,想问问那两名妇人都是谁,前头三太太身边的朱妈妈已经堆满笑容走了出来,喊道:“十三姑娘可是来了。”又给纯歌行了礼。 纯歌急忙避到一边,受了一半的礼。才扶起朱妈妈,顺势从手腕上将一个豆种翡翠镯子脱下来,携了朱妈妈的手,不由分说,将镯子套到朱妈妈的手上,笑道:“妈妈久等了。” 翡翠看到朱妈妈喜笑颜开的样子,撇了撇嘴,姑娘每一年打的首饰,还有冒姨娘私下的贴补,多半都给这些老妈子做了人情。 朱妈妈看看手腕上这镯子的成色,脸色的笑意带出三分真来,就走在前面左侧一点,给纯歌领路,一面走,一面道:“今日大太太回来,二太太带着二房的几个姑娘也来凑凑乐子,屋子里面热闹着,就缺十三姑娘了呢。” 纯歌听这话,心里有了些数。 大房因早前大老爷升任礼部侍郎,一直在京城住着,二房二老爷任安西知州,虽说不太远,可全家还是都搬到了安西去。绥南这边,就一直是他们三房占着祖屋,不过料想二房心里还是有疙瘩的,即便安西和绥南只是半天左右的水路,也很少来过。这一次,二太太不仅将八姑娘纯荔带了来,连嫁出去的四姑娘都带过来做帮手,看样子,对这桩事情,也是志在必得。 这样想着,纯歌和朱妈妈人已经走到了门厅口,经过冒姨娘几个人身边的时候,纯歌就看到冒姨娘在望着她身上那一身素净衣服时,眉头不自觉的拧了起来。纯歌看到冒姨娘这个样子,心里轻轻的叹气。 纯歌踏进屋子,扑面而来一阵香风。她凝神望了望,只见金漆架子塌上,斜靠着两个中年妇人,都是圆脸,年纪稍长一些的,眉眼要略微温和,年轻的一个,眼角略向上翘了几分,看上去极为精明干练的样子。 纯歌看到三太太张氏坐在两个人的下首,就知道,这肯定是大太太和二太太了。说起来好笑,大太太在京城住着,她没见过还是应当的,但二太太,因不愿意三房住在祖屋,即使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也是借着事忙,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她这个庶女,竟然还没有机会见过。毕竟拜祭祠堂,她们这些庶女都是没有份的。 三太太看见纯歌身上的衣服时,眉头皱了皱,将纯歌叫到身边,笑着扭身对大太太和二太太道:“这是纯歌我们房里的四丫头行十三。” 第三章 是非(下) 三太太看见纯歌身上的衣服时。眉头皱了皱。将纯歌叫到身边。笑着扭身对大太太和二太太道:“这是纯歌我们房里的四丫头行十三。” 大太太上下睃了纯歌一遍,笑道:“你这里的姑娘,一个倒比一个俊,我看这丫头,再过两年,倒比你前头的几个闺女都俊俏。” 旁边立着的陈纯香几个听了,就忍不住往纯歌的方向看了一眼。 纯歌心中一凛,低眉敛目道:“几个姐姐,都是如花似玉的,纯歌粗手粗脚,实在比不上。”看上去很柔顺恭谨的样子。 二房的陈纯荔就捂嘴笑道:“瞧十三妹妹说的,听说你的女红功夫可是头一份的,年前还得了金绣阁李嬷嬷的赏识,收了做关门弟子。你若都是粗手粗脚,咱们这些姐妹,可不得排到天边去了。” 纯歌没和陈纯荔来往过,也不知道陈纯荔到底是怎样的脾性,不敢轻易搭话,只是腼腆的笑了笑,粉脸晕红,本就十分亮眼的五官看上去更是如同花蕊绽放一般。 大太太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 纯歌眼角余光注意到大太太的打量,在心中暗自着急。只想着是要埋在人群里的,今日却是失算了。独自己一个人来的晚了些,本就是打眼,再者一屋子的姑娘只怕都是收到了消息,知道大太太这次来是为何,拼了命的表现,自己偏偏怯怯弱弱的样子,真是…… 不过纵使知道自己做错了,纯歌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就表现出十分凌厉的样子,否则这些年在三太太那里做的功夫,就都白费了。 三太太看着是个和煦的,由着三老爷纳妾也不管,家里妾室只要不十分过分,都随着去。可三太太这么多年却能把管家的大权牢牢握在手里。三老爷不管多宠着哪个妾室,若是三太太果真动了怒,要处置,三老爷也从来不驳三太太的面子,这样一个人,怎是好相与的。 纯歌在那边手足无措,大太太却点着纯歌的名,将她叫到身边,细细的端详,朝着三太太笑道:“我方才没仔细看过,这下近前看了,才觉得这丫头真是俊俏的很,我心里欢喜着,待会咱们游园子的时候,少不得要让这丫头伺候伺候我这伯母,倒不知三弟妹舍得不。” 三太太忙笑道:“大嫂说的哪里话,正是这丫头的福气呢。”说罢,便对着纯歌道:“听见你大伯母的话了吧,待会可要好好服侍着她,你大伯母那里,好东西不少呢,你也想法子淘换两件出来,攒一套上好的头面首饰。” 纯歌一下子被所有人盯住,面上不敢显露分毫,一径的应了。 二太太也已经站起来,拽了一个婆子的手,淡淡道:“看样子大嫂倒是独厚爱三弟这房的姑娘们。” 这话说的有些直,夹杂些怨气在里面,大太太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哈哈笑道:“都喜欢都喜欢。这些姑娘,一个个瞧着比花骨朵还好看,哪个我都喜欢。” 第四章 消息(上) 今日一场园子逛得纯歌体力消失殆尽,等到回了屋子,立刻就让琥珀抱着小暖炉子过来,放到手心里,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闷闷的发呆。 翡翠今日是伺候着纯歌过去的,也瞧见了家里其他姑娘排挤自家姑娘的情景。 但凡是大太太稍微露点好来,或是稍微对姑娘有个笑脸,说些意味不明的话。那些姨娘和姑娘的眼睛,就恨不能化作钉子扎在自家姑娘的背脊上。 真真是…… 可这场婚事着实也是太重要了,万没有为了怕得罪人,就自家往外推的道理。 翡翠和琥珀两个对望几眼,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以为是天大的好事情,姑娘的出头日子终于来了,没想到事情还没成,就已经面对这许多的刁难。 等到翡翠从外面气喘吁吁进来的时候,才算是打破了一室静谧。 “怎样了?”纯歌鲜少有这般焦急的时候,不过这件事情对她,确实很重要。 在古代,一个女子的婚事,就是为她的一生定下了调子。 翡翠喝一口茶,喘着粗气道:“姑娘,奴婢找了三太太身边的朱妈妈,她只是不肯说,支支吾吾的。” 翡翠听见这话,气道:“亏得她早上的时候,还收了姑娘一个上好的镯子,转头就不认人了不是。” 纯歌不以为意的笑笑,上下打量着翡翠,见她脸上有几分得意,就知道这一趟必然不是空手而归的。 果然就听翡翠接着道:“好在奴婢原也没指望着她,一个人去厨房里找着正给太太做莲子羹的欢容姐姐,和她磕了一会儿牙,她倒是吐了八九分出来。” 纯歌不由得在心里赞叹翡翠一声。 翡翠这丫头,看上去大手大脚,在打听消息上,倒是一把好手。平时就爱和人闲聊,当初自己将翡翠要过来,也正是瞧上了她这个。 别人许会觉得多了个嘴碎的丫头,不过在宅门里头生活,便是些零碎的东西,也是顶顶要紧,只要够忠心,嘴碎,也是一项长处。 果然,翡翠就能从欢容那里套来消息。 “欢容姐姐说这一趟大太太回老家来,就是想从自家里面找一个姑娘,带到京里面去,给大姑娘做帮手。” 纯歌心里一跳,“可知道是安排给大姐夫家中哪一个兄弟?” 翡翠脸上就有了几分踟蹰之色,犹豫着看了看纯歌,才低声道:“听说,不是嫁给国公爷的兄弟,是给国公爷做平妻。” 琥珀顿时大叫一声,“这怎的可能!〃等到瞧见纯歌郁郁的望过来,琥珀才惊觉失态,闭口不言了。 纯歌自己其实也吃惊的很,平妻一般是商户人家的规矩,那些个游商,常年在外,几年不回家中也是常事。因此除去家中的发妻外,外面另娶一个平头妻子,料理家事。本也是妾的身份,慢慢的就成了平妻。 第五章 消息(下) 不过,大户人家,尤其是正经的豪门贵戚,内宅里面,为了不闹出矛盾来,都只会娶一个妻子,便是贵妾,轻易都不会动心思的,更别说是平妻了。 嫁出去的大姑娘陈纯芳,是大老爷和大太太所生的嫡长女,身份尊贵自不待言。从小如珠如宝的养大,嫁的人又是安国公李建云。 李家乃是外戚,李建云的大姐如今是皇后,皇后生了五个儿子,后位稳固。李建云得皇上信任,正是鲜花着锦的时候,怎么会想着娶一个平妻过去? 她从听到大太太因自己长房没有合适的女儿,所以要回老家挑选姑娘嫁到安国公府开始,一直就是以为大太太打算选一个庶女过去,过到长房名下,嫁给安国公的兄弟。也好给陈纯芳在李家后宅里面,做个臂膀。 哪知道,竟是平妻! 陈纯芳是长房嫡女,又是正妻,膝下还有个儿子,这个平妻嫁过去,除了给陈纯芳固宠之外,恐怕什么主都做不了。说不定,连孩子都不能生下一个来。 纯歌顿时脸色惨白。 翡翠几个见着纯歌的样子,想到先前盘算好的事情,如今都成了一场空,也暗自觉得丧气心苦。 翡翠跺跺脚,气道:“怎的这样,大姑娘好好的,挑人过去做什么平妻,这平妻,哪里是好做的,不过名头听着尊贵罢了。况且山高水远,一旦到了京城里,便是有个什么事,也是依仗着长房老爷那边撑腰,到时候,大姑娘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哪里又管的了旁的人。” 纯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忽然道:“这事情有些不对。” “姑娘,欢容姑娘真就是这样说的。” 纯歌看着翡翠一副急于解释的样子,安抚她道:“你别急,我不是说你弄错了,我只是觉着,这事情有些不对。” 琥珀奇怪极了“姑娘,哪里不对了?” 纯歌没有说话,只是在心里想着,早年的时候,就曾经听闻过,陈纯芳这位大姑娘,在家中时,就是个精明极了的人物。嫁到李家,也管的一干妾室服服帖帖。这样一个人,又生了一个嫡子,不管什么人,也越不过她去了。何必再弄个平妻过去添堵。 想到这些,纯歌就回忆起了年前的时候,有一次去给三太太请安,站在屋子外面,听到三太太和朱妈妈说话。 隐隐约约说着大姑娘身子弱,怕是不好,大嫂子也是个苦命人。 加上这两年,每年三太太往京中长房送节下的礼,都会四处张罗些名贵的药材补品。纯歌的心里,就有了几分了然。 转念,纯歌又想起了早前那个长房庶出的二姑娘,嫁到李家做贵妾不过一年后就没了的事情,心里突突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这些事情,纯歌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有说出来。 不是她不信任琥珀这两个丫头,只不过,她这些想法,统共是些猜测,万一传了出去,没有真凭实据不说,更是犯忌讳的事情。还是自己清楚便好。 第六章 各自应对 不是她不信任琥珀这两个丫头,只不过,她这些想法,统共是些猜测,万一传了出去,没有真凭实据不说,更是犯忌讳的事情。还是自己清楚便好。 翡翠眼瞅着纯歌脸色一番变化,心里惴惴的,追问道:“姑娘,那咱们如今该怎么做?” 怎么做?纯歌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其实说起来,不管她猜的是不是正确的,如今,也只剩一条路走了。 从京城那边传了消息回来后,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姑娘还是姨娘,乃至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是存了心,要拉扯上这门婚事的。 不管是不要过继到长房名下,这婚事一旦成了,终究是自己房里出去的姑娘,若是得了安国公李建云的宠,自己房里,也能沾不少好处。 她倒是不想争,就乐意在这宅子中一辈子安乐的过到老。 可先别说陈家愿不愿意养着她,就算是朝廷律法,也规定了女子若是二十不嫁,便是违背律法,要被流放的。 除非她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可惜,堂堂陈家小姐想要出家,怕陈家宁愿勒死她在外面宣告一个暴毙,也不会答应。 本来还有一条路,就是等着自己慢慢磨一磨,等上一两年,讨了三太太的欢心,自己挑个老实可靠的小户人家,过安静日子去。 不过,今日这么一弄,大家都将她看做了死敌,就算是自己不想争,也是身不由己了。 争吧,横竖,到了哪儿,不过都是见一步走一步,搭伙过日子罢了。 这么盘算着,心里反而彻底平静下来。 那边琥珀两个还想商量一下纯歌的意思。 “姑娘,咱们这会儿,要不要再做些什么?” 纯歌低头想了想问道:“前头几个姐姐那里现下可都在歇息。” 翡翠摇了头,“不曾,听得四姑娘去大太太房里,在和大太太说话。八姑娘去了厨房,说是要做些饮食孝敬母亲和叔叔婶婶,九姑娘和十一姑娘,都加紧着做女红师傅布置下来的活计,十二姑娘,十二姑娘,这会儿去看和姨娘去了。” 四姑娘是二房的,这会儿到大太太房里,必然是为了八姑娘铺路。九姑娘和十一姑娘在女红上一贯出挑,今日大太太又恰好听说了自己被金绣阁嬷嬷收了做关门弟子的事情,十二姑娘情鲁直,和姨娘却是个精明的女子。 看来,大家都各自有了动作。 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她既然在大太太面前有了先入为主的怯弱模样,还是不要再多做些什么的好。 “各位姐姐都有事要忙,咱们也不好去打搅,你们把小厨房里做的点心装一些,我瞧瞧七弟去”。 琥珀两个人不知道纯歌心里怎么盘算的,各自应了,自去准备。 第七章 真相假相(上) 大太太房里,刚送走了四姑娘陈纯妍,姚妈妈给靠在美人榻上的大太太捏着肩膀。 大太太松和了筋骨,眉宇间也放松神色,慢慢坐直了身子。 姚妈妈看着大太太一脸疲惫的神色,不由劝道:“依老奴说,您还是别太伤神了,大姑娘那里,还不定是个什么样的光景,说不定,普济寺的高僧开两个方子,大姑娘吃了便好起来,也未可知。” 大太太想到远在京城,还在等着消息的大女儿,就红了眼眶。 “这几年,她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还能好,我又何至于出此下策。”大太太擦擦湿润的眼角,又道:“临走之前,你也是随着我过去看过的,瘦的一把骨头样,人都脱了形。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有哪个当岳母的,愿意给自己的女婿送女人,还是送一个身份高贵的女人! 姚妈妈揣摩着大太太的神色,试探着道:“那您可看好了这些姑娘,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京城那头,恐怕太夫人已是有了主意了。” 大太太眼中顿时添了十分厉色,恨恨道:“这事情,无论如何由不得他们,我好好的闺女嫁过去,被他们李家折磨成了这副样子,李家出了位皇后,我奈何不得他们。可以后由谁来照顾我的外孙子,我总是做的主的!” 姚妈妈听在耳中,在心里腹诽,自家大姑娘是个什么脾性,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在家里,出门若是遇上别人穿着花色相同的衣服,都非要将自己那件立时脱下来,绞碎了,再烧的干干净净,才能心里舒坦。 嫁到国公府去,遇到国公爷那样的武将,硬顶硬的来。 唉,说到底,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情,又怎能只怨一个。况且到底是别人家要娶妻纳妾,虽说是岳母,也没有去做李家主的说法。最后选了谁,终归还是要李家点头才行。 不过,大太太此时正是在气头上,恨得入骨,姚妈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没趣。就顺着自己先前的话道:“大太太看着二房的八姑娘可还好,年岁上大,够懂事,知进退,颜色也好,不愁笼络不住国公爷。” 大太太猛的抬起头,瞪住姚妈妈,只看的姚妈妈胆战心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未几,大太太恢复了淡然的神情,转动着手腕上一串佛珠,缓缓道:“颜色太好,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太过懂事,就更是不美了。我今日看了一圈,觉得十三那丫头,倒是很合我的心意。” 姚妈妈吓了一跳,“太太,十三姑娘,今年可才十三岁呢!”五官虽生得好,到底还没长开。况且,看着怯怯喏喏的样子,还没个一等大丫头有气魄,就是那样子,今后嫁进去,真做了继室,如何坐得稳安国公夫人这个位子,管得住下面一大家子人。可不成了笑话,丢了陈家的脸面,也让李家不美。 第八章 真相假相(下) 大太太笑了一声,语调阴郁的能够滴出水,“就是年龄小,不懂事,才好呢!”话中渗出一股冰凉的寒意。 姚妈妈品着这话,顿时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刷的一下,就白了脸。 大太太跟没事人一样,端起旁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轻轻笑道:“也是没定下来的事情,不过就是今日粗粗看了看,还得再琢磨琢磨。只是我看十三那丫头,样子将来也是个出挑的,若是长开了,只怕比咱们三房里合起来的姑娘都俊俏许多。到了李家,年龄又小,娇滴滴的,不怕笼络不了我那位女婿。” 姚妈妈骇然,在旁边,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跟着大太太这么多年,她大抵也明白,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此刻在打什么样的主意。 大太太看了看屋子,见右面那扇山水屏风丝线是上等缂丝,木料是香木,旁边镶嵌着的是整块的玉石。再看左手方一个酸枝木百宝架子,摆满了瓷器玉器,晃花人眼。眼前一溜新打的铁梨木劵口玫瑰靠背椅。 一个厅堂,如此富丽堂皇,比着自家离开时,华贵了不少。大太太暗叹一声,果然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老三家里,放着外任,倒是比长房富贵多了。自己这一房,近年可是变卖了不少良田。 京官,不是那么好做的。上要打点,下却不敢收太多的孝敬。 若是那个位高权重的国公女婿肯多多帮衬着岳家…… 转眼又想到自己的女儿,还在安国公府留着一口气,苦苦挣扎,大太太的眼眶,倏的就红了起来,只是忍着眼泪,欲掉不掉。 大太太在祖宅里面住了七天,这七天里除了纯歌,陈家上下没有出嫁定亲的姑娘,都在大太太面前晃荡,费劲心机想要讨的大太太的欢喜,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大太太管二太太和三太太要了陈纯荔和陈纯瑶以及纯歌三个,说是要带上京去给大老爷这个伯父看看。 至于其他的姑娘,大太太一概只说身子骨太弱,上京路途遥远,若是有了个好歹,一桩美事反倒成了坏事,等来年开春天气暖和再做打算。又邀了二太太和三太太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到京城去,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过个年。 大太太如此说,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欢欢喜喜的答应了。二太太便先回去,说是要给陈纯荔收拾些东西送来。 离着上京还有两天的时候,朱妈妈过来将纯歌请到了三太太房中。 第九章 敲打 纯歌一进到房里,三太太见了她,就欢喜的放下手中的账册,笑意盈盈的伸了手出来,“十三丫头到我这里坐下。” “给母亲请安。” 纯歌依照规矩请了安,听话的坐到三太太身边。 三太太端详着纯歌的样子,看她通身上下都是自己亲自筹备的新衣服,亮眼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罩着如意云纹褂子,脸蛋红彤彤的,嫩的像是能掐出水来,心里先多了几分欢喜和放心。说话的口气也更和缓。 “过几日就要上京里去了,可有些什么缺的没有,若是有,尽管说,好叫人去打点。” 纯歌满面笑容的道:“母亲准备的东西,够纯歌花用十来年了,不过是上京一趟,倒是给母亲添了麻烦。” 三太太看着纯歌样子恭敬,心里极为满意,拍着她的手,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多的,等将来的时候,你的东西,可不止这么些。” 纯歌心里咯噔一跳,三太太这番话,是指定了她就是要嫁过去的人。可大太太既然选了三个人带上京里,就是还没有拿定主意。说不定,还需要陈纯芳和李家那边相看,也未可知。三太太凭什么,就能这么笃定? “说起来,这一趟,你大伯母本是要将纯宝也带过去,可纯宝和纯香那两个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以前柯姨娘和越姨娘常常为了这事来回我,老爷也没少花心思, 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的。我便回了你大伯母。你大伯母也体谅我,说罢了。你可不一样,你小时候经了那么一场事,身子骨反而越发好起来,是个有后福的人。又懂事,纯瑶做了那等事体,你姨娘都气的不行,你偏偏还不计较,我不心疼你还能心疼谁,有这等机会,也不愿意拘束了你,跟在你大伯母身边,去京城见识见识,和你大姐姐多亲近亲近,也是个缘法。〃 纯歌听见这话,就明白了为何其他人都没被选上。 也许大太太是不在乎姑娘们身子骨差不差的。说不得,大太太还指望着她们身子骨都差一些,只要死不了就成了。吃药怕什么,做了李家的平妻或是继室,还能没有药吃! 不过,这病,也须得看是什么病。 若是三太太告诉大太太,这病得的是肺痨或是其他传染病一类。大太太必然就会打消念头了。 想到平时其他几个姨娘的跋扈,尤其柯姨娘和三太太前后脚生了儿子后的样子,而冒姨娘即使生了一子一女,依旧低着头做人的恭敬温婉。 纯歌恍然明白,眼前这位慈眉善目,对妾室和善的三太太,是个真正会挑时机的高手! 三太太又拉住纯歌的手,笑着问,“她听说你这几日,都爱去小七的屋子?” 纯歌眼皮一跳,脸上就露出几分急切来,一副做错事不敢说话的样子。 第十章 闲话(上) 三太太却安抚她。 “你们都是冒姨娘生的,姐弟之间,走的亲近一点,也没什么。不过小七到底已是十岁,马上要考童生的人了。他从小又爱歪缠着你,知道你要走,还能静下心读书?” 纯歌听见三太太的教训,用袖口擦了擦泪,哽咽着嗓子道:“母亲我知道错了。” 三太太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纯歌脑门,“瞧瞧,我还没说什么,你就哭起来,这副样子,今后还不受人欺负。我只是告诉你,你尽管去京城,就算是今后嫁了出去,也不用担心小七,你四哥会照顾着他呢,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你四哥和我这个做母亲的。” 纯歌立刻惶恐的抬了头,压抑着焦急解释,“母亲,我自然是信得过您和四哥。” 三太太见到纯歌着急又能强行控制情绪,满意的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让纯歌先行回了屋子。 纯歌一走,朱妈妈就服侍着三太太回屋子里面换装。 三太太抬着手,让朱妈妈拖了外衣,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瞧着十三这丫头如何?” 朱妈妈犹豫了一下,斟酌道:〃我瞧着,十三姑娘是个灵透人。〃 见三太太脸上没有不虞,朱妈妈接着道:“不过十三姑娘年龄上小了些,您真认为大太太会挑了十三姑娘上去。我看八姑娘可是如今长得最出挑的人。” 三太太就挑挑眉,“咱们那位大嫂,你还不知道,当年大姑娘和北宁侯的县主同一天下定。县主的聘礼绕着京城转了三圈,她知道了,是如何说的?”三太太冷笑一声道:“在国公府太夫人面前说,自家女儿不比县主金贵,婚事还是俭省些的好。太夫人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当即又叫国公爷绕城转了一圈。大姑娘添妆的时候,还特特将跟陈家有关系的人家都寻了个遍,弄得那一日的添妆礼,满京城都轰动了。” 朱妈妈沉默不言。 “说起来,我嫁进来的时候,三房都还住在一处。我第一胎生了端崕,她就抱着大姑娘到我面前来,说她女儿许了安国公府的婚事。”三太太哼了一声,“如今倒是好了,她那位谁也不能越过去的闺女,在那样的宅门里,倒是耗干了心力。你年前送节礼请安回来,不也跟我说,大姑娘已是心力交瘁了。你以为,她还会挑着一个现时就能越过大姑娘的人去国公府给大姑娘添堵。” 朱妈妈恍然,明白三太太为何对自家的九姑娘和十一十二姑娘都看不上了。 不仅因为几个姨娘的不安分,还因为这三位姑娘都已经长成。到了京城里面,若是在大姑娘还没……就得了宠,恐怕大太太反倒会不乐意。 三太太站起身,靠到床上,笑的悠悠然,“本来纯瑶那丫头,我也不想让她去的,不过老爷听了和姨娘的话,非要让我跟大嫂说一说,那便去吧。这可是她们娘俩自己要送上去的,怨不得我。” 第十一章 闲话(下) 朱妈妈听的奇怪,既然去了京城,总有一个机会。便是没选上,在京城里被哪家贵太太相看上,也是好的,如何还能说这话。 三太太就飞快的睃了朱妈妈一眼,愉悦的道:“你忘了大嫂昨日来说的话?” 昨日大太太过来,闲聊之间,说的是京里的太后,正在为娘家独苗苗的侄子挑个好媳妇。看了多少家姑娘,都没有上的了眼的。 太后娘家那位侄子! 朱妈妈想到自己送节礼去京城时候听说的那些传言,啊了一声,飞快的捂着嘴,一脸震惊。 三太太掸掸袖口,哼道:“你慌什么!” 朱妈妈立刻双手垂下,恭敬的立在一边。 “我好吃好喝的养着她们母女,如今却敢拿着老爷来压我,即是自己想要攀那荣华富贵,索给她挑个高门的,省的将来嫌弃我给说的婚事不好!”三太太说着,脸上已经满是狰狞。 看的朱妈妈在一边叹息。 太太嫁过来这么多年,老爷从没有断过往屋子里拉人。早些年,连那馆子里的小姐,也接回来两个。好在没宠多久就给丢到了一边,太太才能早早的找法子料理了。否则传出去,一家子的脸面都丢尽不说,哥儿和姑娘们的婚事,都没法可想。 这些姨娘,偏还不知足! 纯歌从三太太房里出来,背上已经是起了一层汗,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即使拼命裹紧衣衫,依旧情不自的打了个寒颤。 今日这场见面,可是着着实实的敲打一番。 三太太是在告诉自己,是她拼命为自己排除了两个强敌,不管自己这次能不能入了安国公府,都应该感激她。也不要忘了在三房里,还有冒姨娘和端琅在,将来必然是要向着她的嫡子陈端崕的。 从三太太回纯歌的屋子,要经过几个姨娘的院子,纯歌走着走着,听到院子里面一阵哭声,凄惨至极,皱皱眉道:“里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种事体一贯是翡翠做的。 翡翠跑过去和围在外面的几个负责打扫的粗使丫鬟嘀嘀咕咕几句后,凑到纯歌耳边小声的道:“姑娘,听说是柯姨娘丢了一根包金的簪子,这会儿正找着呢。” 柯姨娘自从生了六少爷陈端平后,就常常丢东西,每一次,都闹得极大。有好几次,当着三老爷的面,三太太还拿了自己的嫁妆首饰出来贴补。 纯歌勾了勾唇,淡淡道:“咱们从廊桥走。” 陈家院子,二门后就是内宅,正房坐北朝南,姨娘们住在正房右侧,姑娘都安排在西边的院落里。 若是不想打姨娘的院落经过,就只能折回去,从正房左边架的廊桥绕路。 翡翠琥珀几个都知道这其中的牵扯,闷声不响跟在纯歌身后,快要转出院子的时候,却被人叫住了。 陈纯香站在柯姨娘房门口,笑意盈盈道:“十三妹妹怎的见了我,反倒要绕着走?一副嗔怪的口气。” 第十二章 姐弟 纯歌不想和她争执,喊了一声九姐姐,还没等说出个理由来。陈纯香身边的丫鬟乐桃已经扬声朝着斜对面冒姨娘的屋子喊道:“冒姨娘,十三姑娘看您来了。” 喧闹小院中,本来一直安静的冒姨娘屋子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立刻窜了出来,朝着纯歌直奔过去。 “姐姐。” 纯歌被小男孩猛的一撞,险险站稳后摸摸小男孩的头,含笑道:“端琅过来看姨娘了。” 陈端琅宝石一样的眼珠熠熠生辉,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姐姐,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布包,小心翼翼的一层层打开,笑着举到纯歌眼前,大声道:“姐姐,这是四哥今天给的桂花拔丝糖。” 因为一直藏在怀里,糖有些化了,纯歌还是捡了一颗,放在口中,哄陈端琅道:“真甜。” 陈端琅笑的两边脸上的酒窝都若隐若现。 “瞧瞧,咱们的七弟,就只记得一个姐姐。我们的十三妹妹,有了弟弟,也看不见我这当姐姐的了。” 陈端琅看到陈纯香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头一低,原本的笑容都消失不见,拽住纯歌的衣角,怯怯的躲到了纯歌身后。 纯歌看在眼里,不由得叹气。 她是女儿家,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过日子,不过是不想三太太看着碍眼,将来在婚事上给自己使绊子。忍到嫁出去,也就好了。 可端琅是个男孩儿,又是庶子,四少爷陈端崕和三太太母子都不是好相与的人。 若是三老爷心中有成算,还好一些。偏生三老爷是个不着调的。整日就知道拉女人回来,生了幼子,就大肆宠着,也不管三太太和陈端崕这个嫡子如何想。一旦三老爷没了,按照规矩,庶子们就都得分家出去另过,那个时候恐怕庶子本来就只能分得的微薄家产更是会被克扣的所剩无几。 上面有三太太和陈端崕压着,端琅的性子还腼腆怯懦,只知道听陈端崕的话。难怪冒姨娘这么希望她能够顺利嫁到国公府去,将来端琅也有个好姐夫照应。 毕竟女儿养大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端琅出去单独开府后,却能求一个三太太的恩典,把冒姨娘接出去养老。就算是不能像正经婆婆一样被儿媳妇孝敬,也好过在三太太手底下立规矩。 纯歌安抚的捏着端琅肉呼呼的小手,瞥见站在屋门口含笑望着自己和端琅的冒姨娘,心中微酸。 纯歌收回视线,向柯姨娘的屋子,飞快的看了一眼,“九姐姐说笑了,不过是瞧见柯姨娘那边正忙着,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打扰。” 第十三章 怨憎 刚说完这话,柯姨娘的屋子里面,又传出了一阵小丫鬟惨叫的声音。 陈纯香被纯歌的话一噎,又对上纯歌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青了脸。 这个死丫头。 平时就喜欢跟着冒姨娘学,在太太面前装温顺,若不是她们母子一贯爱做小,当年太太也不会容许陈端琅生下来。本来六弟端平才是老爷最喜欢的幼子,自从陈端琅出生,就都变了。 结果太太还是不喜欢端平,等到端平七岁了才硬是和陈端琅一起请的先生启蒙。可那个时候的陈端琅,才四岁!四少爷进进出出,带着的也是陈端琅,好像根本就没有端平这个弟弟一样。 都是庶子,太太母子俩,做的可真是够偏心了! 这一次,明明自己长的比这个死丫头颜色好,排序年龄,什么都在这个丫头上面。太太却非拿着年前自己一场风寒说事,硬生生断了自己跟着大太太一起去京城的机会。 不过就是见到柯姨娘生了端平,怕自己做了国公夫人,帮着端平,府里反没有四少爷这个嫡子立脚的地方罢了。 哼,难道这个丫头就会不认陈端琅这个弟弟,反而一心一意帮着 妻妾一家欢 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部分阅读 四少爷? 陈纯香念头转来转去,想到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若是纯歌真的进了国公府,得了宠。此时得罪了对方反而是件十分蠢笨的事情,就笑着解释道:“柯姨娘丢了一根包金的簪子。本也不值什么钱,不过这簪子还是柯姨娘上月过生日的时候,太太赏下来的,所以……”面色从容,口吻中却透出十分的怒气和惋惜以及对三太太的恭敬。 陈纯香,比只知道跋扈的柯姨娘聪明多了,纯歌在心中暗自感慨,可惜遇上了柯姨娘这么个不知道收敛的生母。 陈纯香是庶长女,下个月就是周岁的十八,虚岁已是二十。本来早就该商量定婚事。偏生柯姨娘生了陈端平后,就日益骄纵跋扈起来,三太太便借口挑不到好人家,一直耽搁着。 因为长幼有序的关系,连累下面的几个姑娘都没有定下婚事。 所以另几位姨娘也常常找机会刁难柯姨娘。 陈纯香要照顾陈端平这个弟弟,又要看着惹事的柯姨娘,还要担心自己的婚事,生怕被匆匆忙忙的就随便配了人。好不容易抓着国公府这个机会,也被阻断了。 应该也是心急如焚吧。 纯歌同情的看了一眼陈纯香,淡淡道:“太太赏的东西,自然要贵重许多。不过如今大伯母还在家做客,太太又是一向宽待下人的,若是让太太知道为了一根簪子闹出这么大动静,恐怕心里反而不舒坦呢。”纯歌笑容明丽,一双琥珀般剔透的眼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光芒。陈纯香看着,不由得呆了一呆。 直到纯歌又喊了一声九姐姐,陈纯香才回过神来。明白了纯歌的意思。 略微一想,陈纯香就知道纯歌这是好心的提醒,目光中带着隐隐的谢意看着纯歌,对身边的乐桃道:“去告诉姨娘,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太太是大度人,不会计较的。” 乐桃应声进去。陈纯香却站在那里,目光专注的打量纯歌,有些明白了为何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会对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另眼相看。 原来,终究是自己不到年岁,少了些眼光。 第十四章 事变(一) 陈纯香想着心事,纯歌看在眼中,也没有说话。拉着端琅的手,走到冒姨娘面前,说了今天三太太将她叫过去的事情。 冒姨娘听着纯歌复述三太太说的那些话,眼睛顿时一亮,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 纯歌知道冒姨娘在想些什么,笑微微的哄着端琅说话,问他最近先生都教了什么,马上就要去参加童试了,可会害怕。 端琅却大声答道,有四哥陪着去考试,一点也不害怕。又告诉纯歌,四哥今天还夸了他聪明。 听见端琅每一句话里都有四哥,纯歌也不知道到底是该庆幸小孩子心思纯洁,和陈端崕之间还没有嫡庶异母兄弟之间的隔阂,还是该告诉端琅,他一心崇拜的四哥,未必是真心的喜欢他。 冒姨娘听着儿子的话,语气担忧的对着纯歌小声道:“十三姑娘,您如今可知道我为何总是担心七少爷了。” 纯歌当然懂。 不仅是冒姨娘担心,自己也担心的很。毕竟是和这个身体血脉相通的弟弟,又是从小看着长大。 可陈端崕是嫡子,又是自己的兄长,于情于理,她也没有教导弟弟疏远哥哥的道理。 再者,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也真是做不了什么。 看来,只能希望自己顺顺利利嫁到国公府,今后才能多照顾端琅一些。 柯姨娘屋子里忽然传出一个惊叫声,所有的人思绪都被抽出来。 端琅吓得一个寒颤,躲到了冒姨娘身后,手还拉着纯歌的衣角。 就连纯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琥珀和翡翠两人对望一眼,怯怯的道:“姑娘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纯歌惊吓过后,皱起眉道:“这好像不是先前的那个声音。” 翡翠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姑娘,好像是乐桃的叫声。” 纯歌心里一凛,见对面的陈纯香因为就站在柯姨娘堂屋前,已经被吓得跌在了地上,脸色青白,想要过去将陈纯香扶起来,陈端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只好叫琥珀和翡翠过去扶人。 琥珀和翡翠刚将陈纯香扶起来,柯姨娘屋子里面跌跌撞撞冲出一个人影,撞到陈纯香身上,四个人都跌在一起,叠成了一团。 这一下,纯歌几个人不过去帮忙都不行了。 等到把压在陈纯香身上的人拉起来,才发现是先前进去的乐桃。 陈纯香恨自己的丫头让自己在纯歌面前丢了脸,一巴掌打过去,骂道:“我往常是怎么教你的,如今这样出来丢我的脸。” 乐桃被打了一巴掌,反而回过神,跪在地上大哭道:“姑娘,您快进屋去看看吧,柯姨娘把招娣那丫头给打死了!” 陈纯香脸色青白,双膝一软,差点又跌在地上。 打死了! 这个招娣是从庄子附近的农家里面买进来的,到陈家做事不过三个月。 三个月前,太太接到大太太要来的消息,怕人手不足,叫人临时雇了一批人回来帮工。招娣就是其中一个,因为没怎么调教过,所以分来做姨娘院里的粗使丫鬟。原本的粗使丫鬟却调到正房那边。 第十五章 事变(中) 这些新雇回来的人,拿的工钱虽低,可都是没有签卖身契的,都是签的活契,三年后就得放回家去,身份上,还都算是良家子。 将良家子打死了。 陈纯香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纯歌见得不好,忙去掐了陈纯香的人中,又叫人将陈纯香抬到堂屋里头的红木嵌影席面座上,给她解开领口透气,一面对着翡翠道:“快去前头告诉太太。”出了这样的事情,必然是要三太太来解决了。 想了想,又道:“若是大伯母和八姐姐她们在,就想法子叫了朱妈妈出来,悄悄进去传话。” 翡翠心领神会,急忙走了。 冒姨娘站在一边,也是大急。 都在一个院子住着,又是她们都在的时候,却出了人命。 本来想着自己拉着六少爷躲在屋子里面,不去招惹是非,哪知道竟会成这个样子,若是太太连带怪到十三姑娘头上,正是要去京城的要紧时候,可怎么办好。 冒姨娘心急如焚,张口就道:“我进去瞧瞧,说不定只是厥过去了。” 陈纯香已经缓过气来,听见冒姨娘的话,急忙抓着冒姨娘的手。 “您快进去看看,我姨娘脾气虽不好,也绝不会将人打死的。”说着就呜呜哭了起来。 冒姨娘应了一声,准备进去,被纯歌一把拉住手腕。 里面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谁都不清楚。刚过来的时候,自己和翡翠几个听见那哭声,就觉得凄惨至极,所以才想着绕路走。 柯姨娘从来嚣张跋扈,教训起丫鬟奴仆来花样百出。和以前脾性暴烈的十二姑娘陈纯瑶不同,陈纯瑶至多不过就是动动拳脚,打几巴掌,踹几脚,或者叫手下人用板子。柯姨娘却喜欢想些新花样。 用针扎手指或者拿着烧红的铁棍当板子打人背脊都是常事,自己还曾经见过柯姨娘有次用烙铁去烫小丫鬟的下身!每每将人打的痛哭流涕,求饶不止,柯姨娘却高兴的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柯姨娘出身屠户家庭,从小见多了血腥的缘故。 以往都是皮外伤,这次也不知道是又换了什么法子,竟然将人活生生弄死了。 只看着乐桃这个样子,里面的情形恐怕都好不到哪儿去。 冒姨娘贸贸然闯进去,万一柯姨娘知道自己杀了人正疯着,或是要将事情嫁祸到冒姨娘头上!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冒姨娘进去! 纯歌拉住冒姨娘的手,飞快的撇了一眼陈纯香,见她哭得惨不忍睹,再也顾不得脸面的样子,对她撺掇着冒姨娘进去的不满,也消散了许多。 冒姨娘性情柔和,懂得避让,可却只是个丫鬟出身的姨娘,猜不到纯歌的心思,只是心里抱着一丝侥幸,又着急道:“姑娘快松开我,让我进去看看,若是耽搁了,便是人还活着也晚了。” 纯歌看着冒姨娘急切的样子,哭笑不得,又不能明说,只得道:“姨娘,咱们又不是大夫。进去了,说不定还惊到了那丫鬟,好心却做了坏事。还是等太太过来处置的好。” 第十六章 事变(下) 冒姨娘立刻就明白了纯歌的意思,是怕自己进去了反而惹祸上身,惭愧的低下头,站到了一边。 陈纯香见着这番情景,自己又不敢进去,柯姨娘在里屋,也没有个声响,心中忐忑,加上想到这件事的后果,悲从中来,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纯歌看见她这副模样,虽然同情,却也绝不肯再多言半句。 没过多久,三太太就一脸铁青的过来了。 陈纯香一见到三太太,立刻从座上跌下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喊了一声“母亲。” 三太太本来在屋子里和大太太说话,结果朱妈妈却进来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个消息,好不容易压下去那番惊怒,找了个借口送大太太回了房,急急忙忙赶过来。 想到正是面前这个庶女的生母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大难题,又差点让自己这一房在长房面前丢了大脸。三太太脸面功夫都懒得做,哼了一声,看也不看陈纯香直接问纯歌道:“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纯歌不敢耽搁,挑着关键的几句回了话。再看三太太时,三太太脸色反而平静下来,纯歌瞧着,心里突突一跳,不安极了。 三太太目光冷冷的望了一眼里屋那彩色珠子串成的门挂,道:“姑娘们都回去吧。” 看见站在一边的冒姨娘还拉着怯怯的陈端琅,三太太挤出一丝笑,“冒姨娘也赶紧将端琅送回去,这孩子,马上就要考童试,要是在这会儿吓着受了惊,老爷可要责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了。” 什么都比不过儿子的前程! 冒姨娘一听见这话,立刻给三太太说了一声,拉着陈端琅的手,送他回前院。 纯歌见三太太这样说,分明是想避忌着人处置这件事,也带着翡翠几个要走。 陈纯香却不肯,抱着三太太的腿哭道:“母亲,您饶了我姨娘吧,她不是故意的。” 三太太气的浑身发抖。朱妈妈叫了两个丫鬟上去把陈纯香拉开,劝她道:“九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里面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若是那丫头真的犯了大错,处置了也就处置了,就是签的活契,一个丫头也没有比姨娘金贵的道理。” 说完,给两个丫鬟使了眼色,让她们将陈纯香带回去。 陈纯香依旧哭着,就是不肯走。 纯歌见到这等情形,暗自为陈纯香着急。 三太太正是大怒,在这个时候和三太太较劲…… 于心不忍,纯歌走到被吓呆了的乐桃身边,低声道:“还不过去扶着你家姑娘回房,若是你家姑娘有了好歹,你可吃得了罪?”又朝着里屋看了一眼。 乐桃打了个哆嗦,立刻上前架着陈纯香的胳膊,一边强拉着陈纯香往外走,一面附在陈纯香耳边道:“姑娘别惹太太生气了,否则柯姨娘和六少爷可怎么办才好。” 陈纯香听见这话,马上收住哭声,给三太太行礼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三太太望着陈纯香的背影,余光却一直注视着也已经出去的纯歌。 真是个有良心的,这样的时候,还顾忌着姐妹情,上去点醒。 不过,有良心才好呢,若没点良心,进了国公府之后,自己还真就拿这丫头没法子了。现在,可还有冒姨娘和端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三太太笑意深深,甩甩袖子,进了里屋。 第十七章 风波起(上) 好端端的出了这件事,晚饭的时候,纯歌看着面前一堆明显比往常精致许多的吃食,都感觉没了胃口。 翡翠见到纯歌的样子,拿着筷子给纯歌布菜,劝道:“姑娘好歹再吃一些吧。” 纯歌实在没胃口,对付了几口,走到绣架前拿起针线,准备将前几日金嬷嬷交待的功课做完,因为心神不宁,几次都扎到了手。 看着纯歌心浮气躁的样子,琥珀两个,也觉得难受。 今天的事情,她们几个也是在的。一条好端端的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还是签的活契,像她们这样签了死契的人,死活更是主人的一句话,就是折磨死了,报到官府,也不过就是罚三匹绢布了事! 物伤其类,翡翠忍不住道:“姑娘,听说太太叫人将招娣的爹娘带来,哄着签了死契。那对爹娘可真不是东西,明知道自己女儿被人打死了,也不为女儿做主,看见太太叫人拿出来的十两银子,就什么都顾不得了。” 琥珀就接话道:“我听说招娣下头有六个妹妹,只有一个小弟弟。当初招娣家里就想让她签死契,多挣些钱给家里,是管家说不用。如今能够拿到十两银子,够他们一家用上好几年了。” 翡翠也知道乡下日子艰难,孩子又多,地里收成也不好。她自己便是这样被卖了的,能为家里挣点钱,自己也能吃饱饭。可还是撇了嘴,一脸不满。 纯歌从针线活中抬起头,想到今日听到的那个惨叫声,又想到自己虽然怜悯同情可当时却因为现实没有站出去,叹气道:“她不是我屋子里的人,我也实在没有办法。” 琥珀就瞪了一眼翡翠,安慰纯歌“姑娘别难过了,柯姨娘那性子,您若是平白无故的管了她房里的事情,只怕今天她就说是您怂恿着招娣偷她东西了。” 这倒的确像是柯姨娘能做出来的事情。正是因为担心惹祸上身,所以今日自己才没有管,没想到,竟然就出了人命! 以往柯姨娘教训奴仆,都是皮外伤,养几日也就好了,加上都是些签了死契的下人。三太太未免柯姨娘到三老爷面前生事,也就是淡淡的说几句便罢。 这一次,大太太还在这里,又死了良家奴仆,虽然三太太哄着别人父母签了死契,解决了事情,想必柯姨娘也捞不着好。 千头万绪涌上来,纯歌眼睑微敛,心中复杂无比。 第十八章 风波起(中) 因着纯歌被大太太点着要带到京城去,家中的奴仆这几天对纯歌屋子里都分外照顾。 也正是忙着到京城的事情,接连过了几天忙碌的日子,纯歌就将柯姨娘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 明日一早就要坐船启程上京,纯歌带着翡翠几个正在清点最后的行装,却听见院里面越来越嘈杂。纯歌觉得奇怪,放下手里的黄花梨百宝箱,站到了窗边,正好看见朱妈妈带着几个丫鬟和两个婆子过来,上了左边陈纯香住的那座绣楼。 纯歌心里,立时跳动如鼓。 未几,凄惨的痛哭声,就从陈纯香住的绣楼里面传出来。 纯歌手抠着窗台上的木浮雕,眼睁睁看着朱妈妈从楼上下来,交待了身边两个婆子几句,掏出钥匙锁了进出绣楼的门,将钥匙给了婆子,带着人走了。两个婆子还留在原地,神情戒备的张望着四方。 纯歌面色骇然,说不出一个字来,只是觉得眼角已经有了湿润的潮意。 琥珀和翡翠见到纯歌的样子,急忙将纯歌扶到床头坐下,关上了窗户。 翡翠跑出去找人打听消息,琥珀去请冒姨娘。 外面的夜空里,看不见一颗星星,细碎的小雨滴落下,沾湿了一路匆匆过来的冒姨娘肩头。 冒姨娘正准备歇下,听到琥珀说纯歌出事,急的立刻就跟了过来,一路上,又不敢让太多人看见,怕三太太知道了,以为自己是要在十三姑娘临走前,交待些不好的事情。 等进了屋子,冒姨娘见到纯歌的样子,立刻泪落如雨,扑过去握住纯歌的手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琥珀将事情说了一遍,恰好那头出去打听消息的翡翠也回了屋子。 一进屋,翡翠就喘着粗气,话音颤抖的道:“姑娘,柯姨娘没了。” 纯歌猛的抬头,转而又是苦笑。 若不是柯姨娘没了,陈纯香又何至于哭成那样,想必三太太特意叫人来看着陈纯香,也是担心陈纯香伤心之下,在大太太要回京的节骨眼上,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来。 “姑娘,我听负责装殓,角门上的陈婆子说,柯姨娘,柯姨娘有了身子。” 这一次,满屋子的人都呆住了。 冒姨娘浑身颤抖,还是开口斥责道:“别胡说!” 翡翠小心翼翼的看着门口,确认门已经关严了,走到近前,低低道:“姑娘,是真的,陈婆子说,前两个月柯姨娘就叫身边的贴身丫鬟给了她一张药方,让她帮着去药铺抓药。陈婆子当时多了个心眼,生怕柯姨娘是抓药做些不好的事体,犯了忌讳。就拿着药方去问了大夫。结果,大夫说这是安胎的补药方子。”顿了顿话,翡翠又道:“今晚柯姨娘羞愧自尽后,陈婆子被叫过去帮忙,看到柯姨娘的肚子,已经有些鼓起来了。太太身边的朱妈妈却说是人死了后肚子胀气,早些埋了才好。” 第十九章 风波起(下) 冒姨娘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入冬的时节,汗珠从鬓角一颗颗滴下来。 纯歌怔了半晌,才声音沉郁的问道:“这话,还有谁知道?” 翡翠急忙摇头,“这种话,我怎么敢随便说,陈婆子也说,只是看着跟我处的好,才瞎唠叨几句,旁人,是绝对不敢多言的。” “那你就记住,今晚你什么都没有听说,你也不是出去打探消息,是替我去拿甜汤的!”纯歌眼神凌厉的盯着翡翠,直到翡翠怯生生的急急点头,纯歌才收回目光。 “姑娘,这,这,柯姨娘有了身孕,老爷可是不知道的!”冒姨娘声音颤抖。 “怎么可能会知道!” 纯歌觉得心里苦涩又惊惧。 这几日的时候,府中就有流言说招娣那丫鬟,不是偷了东西,是因为打碎了柯姨娘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求来,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佛像,才会被柯姨娘活生生用椅子砸碎了头,丢了命。 自己当时还以为是底下的人见柯姨娘闯大了祸,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已经被关到柴房里,所以才没到处说她闲话。 现在想来,恐怕这些闲话才是真相。 想来,是柯姨娘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却不敢让三太太知道,怕保不住孩子。所以在外面又是偷偷求了佛像回来保佑,又是让角门上的婆子帮忙买安胎药。想等到胎息稳定后,再做打算。 没想到,却被负责洒扫的招娣摔碎了用来保胎的佛像。 柯姨娘才会因此大怒,打死了招娣。而赶到柯姨娘那里去的三太太,稍微一查,自然也就知道了柯姨娘苦心隐瞒的事情。 柯姨娘已经生了一个陈端平,若是再生下一个三老爷的老来子,以三老爷不着调的性子,被柯姨娘挑唆几句,恐怕就真能将幼子过到三太太名下去,到时候庶子成了嫡子…… 三太太不愿意这个孩子生下来,柯姨娘,自然也就羞愧自尽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选在今晚,照理,应该是在大太太自己以及陈纯荔动身上京之后,三太太再处置的。 是等不及了,怕三老爷知道柯姨娘怀孕的消息,还是…… 纯歌思忖着,翡翠就已经又犹豫的道:“姑娘,我回来的时候,还听见守在九姑娘绣楼下的两个婆子闲聊,说这差事也不过就是三五天,等着九姑娘嫁到周府上做了夫人就好了。差事清闲不说,太太给的赏钱还足。” 听见周府两个字,纯歌的心,直直的往下沉。 绥南人口中的周府,就只有封绥南侯的周家了。 老侯爷功在社稷,封了侯位。现任通政使司,正三品的官职,名声极好,可这位侯爷的三个儿子,只有长子死了正妻。而这位长子已经五十上下了,就连老侯爷的长孙,都比陈纯香大了二十来岁! 如果这个消息被柯姨娘知道,柯姨娘说不定就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逼得三太太不得不提早下手。 第二十章 应对(上) 理清楚了前后的纠葛,纯歌看着旁边面白如纸的冒姨娘,见她一副完全吓懵了,不知道该怎样办的样子。心里面,都是担忧。 本是过来劝自己的人,先吓成了这个样。 柯姨娘不过是怀了一个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就被三太太下了死手,连陈纯香都因此做了牺牲品。 若是自己将来真的到了国公府,恐怕三太太为了掌控自己,对端琅和冒姨娘就更能使出手段来。 冒姨娘只会伏低做小,这还是自己在旁边看着点醒着才能不出大差错。 想到当初冒姨娘怀着端琅时,若不是自己眼尖看见分下来的绣鞋没有上粗线,走起路来容易摔倒。端琅也不能平安生下,纯歌觉得浑身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不,不行,自己上了京,为了将来,是定要全力以赴嫁到国公府去的。留下端琅和冒姨娘在家里,无疑是与虎谋皮,冒姨娘还不到三十,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孕。 若是万一有了,又被三太太知道,这个孩子有自己这个嫁去国公府的姐姐,还有端琅这个得宠的哥哥!到时候冒姨娘只怕比柯姨娘的下场还惨! 为今之计,只有将冒姨娘和端琅带着一起走。 可是,自己一个庶女,又是因为这样的事情上京,要想将三房的儿子和姨娘带走,谈何容易。 纯歌着急又为难,心里上火,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几圈。 想到柯姨娘的死,看着冒姨娘一脸信任的样子,终于咬了咬牙,走到冒姨娘面前,握住她的手,低声问道:“姨娘,你信不信我?” 冒姨娘已经完全没有了主意,攥着纯歌的手,好像攥紧的就是救命的稻草,点头如捣蒜,“信,姨娘当然信你。” “那好!” 纯歌就掰开冒姨娘的手,走到先前放下的百宝箱面前,将里面的钗环首饰全都拿了出来,掀开底下一个小小的隔板,掏出了两粒黑色的药丸放到冒姨娘的手心里。 这两粒药,还是自己刚穿越到这个时空的时候,为了避免盲婚哑嫁,想了法子从大夫手里要来的。 等自己意识到在这个时空装作体虚的女子会有什么下场后,就再也没有动过装病,然后被送到乡下庄子去的心思。但药丸,却一直留在了手里。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端琅的身上。 他还那么小,要是有个万一。 可留在三太太身边,更危险。 纯歌狠下心,在冒姨娘耳边说了几句话,冒姨娘浑身哆嗦,不敢置信的抬头望着纯歌。 纯歌见她唇色发白,想要说话,立刻阻止道:“姨娘,你照我说的话做就是了。我不会害端琅的!” 冒姨娘眼眶中满是泪水,却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沉默的站起身,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按照纯歌的吩咐办事去了。 那药是琥珀帮着纯歌弄来的,她最清楚这药的功效。见纯歌居然要这样用,担心道:“姑娘,若是七少爷受不住这药效。我想着,七少爷好歹是老爷的子嗣,未必会有什么差错。” 第二十一章 应对(下) “兔死狐悲。”纯歌喃喃自语了一声,幽幽道:“有些事,还是趁早防着的好。那药,已是减了分量了。” 目光沉了沉,纯歌看着几个在烛光中面色不定的丫鬟。吩咐翡翠,“单这个药,是不成的。你既然和那守角门的陈婆子相熟,可能让她放你今晚出去一趟。” 翡翠听到这么晚要她一个独身姑娘出门,略一犹豫,就想到了伺候纯歌这么多年来,纯歌从未克扣过她。再想到前年她的弟弟摔断腿,纯歌私下叫人帮着卖了个首饰,凑了十两银子给她拿回家的事情。就郑重的朝着纯歌点头保证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就吩咐下来,我一定给姑娘办好。” 这个节骨眼上,纯歌也没有多话。转身从一堆倒出来的首饰中挑出一根累丝镶宝石玉兔衔仙草发簪,一个蝴蝶双飞碧玉佩,一对莲花珍珠耳环,用不起眼的粗布包了。想了想,又打开,将一个在烛光下呈现出五彩颜色的翡翠手镯放了进去,一起包好,交到翡翠的手上。 “姑娘,这镯子可是您压箱底的东西了!”翡翠泪盈于睫,姑娘这些年的好东西本来就少,这一下子,就挑出去一半。 纯歌苦笑一声,“这个时候,还顾得上这些,太太这几天给我准备的东西,是要到京城去撑脸面的,不能动。”又叮嘱翡翠。 “你拿着这些东西,立刻到城西的梨花庵去,就跟静华师太说,这是我添的香油钱,是给端琅求平安用的。再告诉她,我明日一早就要上京去,其他的你一个字也不要说,她知道该如何做!” 翡翠一脸誓死如归的样子,点点头,将包袱小心的揣在兜里。怕前面守绣楼的两个婆子看见,翻了窗户,顺着绣楼外的大榕树滑下去,挨着后面的墙头走,到了角门,又给了陈婆子两个小银镙子,悄无声息的出了府。 剩下纯歌和琥珀两个人在屋子里面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 “姑娘,静华师太她明早会赶来么?” 纯歌觉得口里心里都发苦,心脏更是咚咚跳个不停,嘴上却平静的道:“这些年,我每年都给不少香火钱过去,这一次,菩萨总也要保佑保佑咱们。” 当初出了绣鞋的事情后,自己怕三太太迟早会对端琅下手。每一年都往绥南最灵验的梨花庵添香油钱。给静华师太说,若有一日,她拿了最大的一笔香油钱过去,静华师太就得立刻到陈家来,告诉三老爷,端琅体中带了煞气,不能再放在家中养活,须得送走。 这本是为了保住端琅的命下的最后一步无奈之棋。 她一个庶女,也只能用鬼神之说来帮着端琅离开三太太身边。没想到,这一步棋,这么早就会用上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真的连菩萨一起推动了。 第二十二章 启程 江水滚滚,连片昏沉沉的乌云连在一起,因是在冬季的时节,不过酉时三刻,已经看不清江面上的情形。 陈大管家向大太太回了话,叫船夫们都停了船,明日一早再启程。 陈端琅一见停了船,吵着要去船头甲板上玩。想到陈端琅离开绥南时,望着陈端崕和冒姨娘眼泪汪汪的样子,纯歌不忍心拒绝,喂他几口饭,找了个靠边上的空房间,把陈端琅带过去,让||乳|娘看着陈端琅玩耍。 见到笑容满面的陈端琅趴在窗户上,不时还和||乳|娘吱吱呀呀几句,纯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三天前启程的时候,正是早上,自己让冒姨娘去给端琅吃了药,让端琅浑身发热,又叫了翡翠去将静华师太请过来。 三太太听到静华师太的说辞,即使满心不愿,还是答应了将陈端琅送到亲戚家去暂住。 本来三太太说到要将端琅送去她娘家时,自己还担忧得很!送到三太太娘家张府去,和把端琅留在三太太身边,有何分别! 没想到,关键时候,倒是大太太站了出来,说静华师太只说不留在父母跟前就可。既如此,她人正要回京,就断没有再将陈家的骨肉送到张家去养活的道理。果断的告诉三太太,要把端琅一道带着上京! 三太太气得脸色发白,三老爷却很是高兴。对大太太这个长嫂感激不已。 可惜冒姨娘…… 幸好,静华师太说生母可以去尼姑庵暂住一段时日,为端琅祈福,否则自己也不能放心的走。 “哎哟,小祖宗,您可慢着些,要是出了什么事……” “姐姐,你看好大的鱼!” 陈端琅扭过头,脸上的笑容在落日黄昏的碎光下,宝石一样夺目。 纯歌看着,眼眶一红,对冒姨娘的担心不可抑制的冒出来。 虽说是在庵堂里,可终究,还是三太太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这么带着端琅走了,三太太会不会将怒火全都发作到冒姨娘身上。 琥珀见了纯歌的样子,劝道:“姑娘别担心了,好歹您也将七少爷带了出来,会没事的。” 纯歌轻轻叹息,带到京城去,在大太太身边养活。 大太太这一次对三太太的怒火视而不见,一路上还对端琅嘘寒问暖,今后,只怕也要小心翼翼才行。 不过,大太太想要用端琅牵制自己,也要考虑自己嫁到国公府后如何对陈纯芳生的武哥儿。 算来算去,还是比留在三太太身边好得多! 楼上房间里,忽然传出咚咚的声响,像是什么硬物砸在了船板上,连着几声,惹得陈端琅都缩了脑袋回来,询问的望着纯歌。 纯歌叹气…… 翡翠几个却一脸气愤! 第二十三章 心思 “姑娘,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从咱们上了路,八姑娘和十二姑娘就找您的不自在。大太太本是安排你住南面向阳那间房,八姑娘就说她要看江景,您依了她。她又说不喜欢两面住着人,晚上睡着不舒坦!硬生生将您挤到了她下面的舱房。十二姑娘明知道您住在下面的舱房,还每晚指使着手下的青衣青花几个上下转悠,扰的您好几天都没法睡个安稳觉。” 纯歌面露愁容,苦笑着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等到了京城,我再好好歇息就是了。” 自己当然知道陈纯荔和陈纯瑶是故意的,可又有什么法子。 陈纯荔虽是庶女,却从小一直在二太太膝下养大。 陈纯瑶是和姨娘生的。和姨娘巧言善变,玲珑八面,这么多年,一直哄的三老爷欢喜不已。 三老爷放外任的时候纳了和姨娘,陈纯瑶就是在那些年,被和姨娘当做半个嫡女养,三老爷当时眼皮底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养成了陈纯瑶暴戾的脾。 若不是十年前陈纯瑶将自己这个原身推到了池子里淹死,闯了大祸,冒姨娘拼死也要让三老爷还一个公道,关了陈纯瑶一段时日,恐怕陈纯瑶今天不止是在楼上隔壁的这么丢丢鞋子,砸砸东西了。 何况这一趟上京,陈纯荔和陈纯瑶都是快十八岁的年纪了,不想最后和陈纯香一样的下场被随便配了人,就只能争取这么一个机会。而自己才十三,还能带着端琅走,陈纯荔和陈纯瑶自然心里不舒坦。 纯歌就抿唇道:“八姐姐和十二姐姐也是闷的慌了。一点小事,到了京城便好。” 琥珀两人,也知道纯歌的难处,撇嘴不言。 静默中,楼上那节奏的敲打声,渐渐的消失。 纯歌吐出一口浊气,翡翠已经气得脸色涨红。 站在房间外廊道上的姚妈妈闷声不响的回去找了大太太。 大太太正用过晡食,丫鬟打了水过来伺候大太太擦了脸。大太太脱了外罩的裘鼠皮对坎银褂子,换了简单的散云髻,头戴紫色抹额,鬓上一枝莲花孔雀纹金钗微微晃动,闭着眼睛斜靠在炕几上养身。听到姚妈妈进来时走动的脚步声,一下子就睁开了眼。 屋中的小丫鬟都退了出去。 “说了些什么?” “我站得远,也没听清。不过下头的几个洒扫丫鬟,我倒是都问了问,都说这两天八姑娘和十二姑娘赶着绣活,忙活的很,就只有十三姑娘,屋子里总是安安静静的,几次出来,都是带着七少爷透透气儿。” 大太太哼了一声,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杯盖子在杯口上轻轻敲了几下,笑道:“倒是沉得住气!” 姚妈妈犹豫道:“太太,我看十三姑娘对这门婚事,不怎么上心。” “不上心?”大太太语调悠然,“不上心也得要她上心起来。这丫头,知道分寸,又好掌控,我就看上她了。” 第二十四章 决定 姚妈妈却不怎么赞同,若说是知道分寸,这位十三姑娘在三房中的姑娘中,都是头一份。可若要说到好掌控,怕是不然。 临走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太太,您可得掂量清楚,十三姑娘那性子,我觉得,还是再看看的好,这十三姑娘临走前都能算计三太太一把,将七少爷给弄走,恐怕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人,到时候进了国公府,万一给大姑娘添了堵……” “她敢!”大太太刷的沉了脸,放下手中的茶杯,茶水撒了一炕。 姚妈妈眼皮一跳,住了嘴。 大太太脸色狰狞,坐直身子,冷笑道:“三房的一个庶女,不是长不是嫡。丫鬟生的下九流东西,不是我给她的机会,一辈子都休想进国公府那样的门第!她要是敢给纯芳找不自在,我就活剥了她!” 真进了国公府的门,还能由得您拿捏吗,当真以为国公爷是吃素的?姚妈妈腹诽两句,又不敢再劝。 大太太怒过之后,却又高兴起来。 “这丫头,敢趁着我在的时候,上这么一出,打量我看不出来,她母亲看不出来。她既然还敢这样做,多半就是个重情义的,端琅那孩子,我就养在身边,一个庶子不过赏几口饭吃。有端琅一日,她就不敢翻出天去。”大太太笑意深深,“要不是为了这个,我又何必给老三家的过不去。” “九丫头和十二丫头,本也好,可惜是个养不家的,临走的时候,半点不舍的神色都没有,她们两个的姨娘倒是前前后后给我赔小心。”大太太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讥讽。 姚妈妈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位十三姑娘能在那样的危机中将自己的弟弟想法子带走,脱了三太太的掌控。这还是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 以十三姑娘的性子和颜色,进了国公府,真得了宠爱,又做了继室,有国公爷撑腰…… 唉…… 太太一辈子倔强,总以为自己看的比谁都清楚,谁都能拿捏的住,大姑娘若不是从小学了太太,进了国公府也想着拿捏国公爷,夫妻两个,也是经过了少年情深的时候,如何就能成了后面的模样。 国公爷毕竟是国公爷,大老爷是儒生进的朝堂,性子温柔敦厚,国公爷可是沙场上立了战功才有了世袭的爵位。不是单凭皇后起来的外九路国舅一流。朝堂之上,谁不敬畏三分。 当初太后想要让国公爷休妻另娶她老人家的娘家侄女,国公爷都敢直接驳了回去。 王贵妃的弟弟喝醉了酒,拦住国公爷的轿子,被国公爷整治的腿都断了一条,最后王贵妃还不是要去给皇后请罪,让皇后出面讲情! 姚妈妈对大太太的决定始终不以为然,可她是一个下人,也只能心里想想,其他的,半点法子没有。 第二十五章 计量 陈家长房的宅子在御马街上,和朱雀街挨着,是京城中三品以下官员聚居的地方。 因宅子不算是很大,只有四个小小的合院。东面住了嫡长子陈端仪和嫡妻大奶奶连氏,北面上房又是大太太和大老爷的居所,大太太不愿意让纯歌几个去住最寒碜的南院,就商量了大老爷的意思,把几个姨娘都迁到了南院住着,将纯歌她们安置到了西院。 京城冬季比绥南那边冷的多,大太太给纯歌分了一间阳面的套间厢房,翡翠两个都很欢喜。 唯有纯歌,见到大太太一脸慈和的说着男女十岁不同席和长嫂如母的话,只能感激的笑着看陈端琅被连氏带走。 在陈家住了三天后,安国公府下了帖子,说国公夫人听见娘家姐妹上了京,心里欢喜,差人来把几个姐妹请过去,大家聚一聚。 大太太就看着脸上喜意压都压不住的陈纯荔和陈纯瑶两个,微微的笑,眼神却像是刀子一样锋利。 纯歌看见了,心里咯噔发慌。 “你们大姐姐,本来身子不舒坦,都懒怠见人了,知道你们来了,才巴巴的叫人来下帖子,你们几个可 妻妾一家欢 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部分阅读 打扮喜气一些,叫你大姐姐看了也高兴。”大太太笑的说着话,朝着眼角眉梢都是快活的陈纯荔和陈纯瑶叮嘱。 陈纯荔和陈纯瑶就喜不自禁的点了头。 纯歌看了不动声色喝茶的大太太,再看到陈纯荔和陈纯瑶两个人的欢喜,在心中暗自摇头。 既然都心里敞亮是要进京来做什么,在大太太面前还表现出这样的笑来。 怎么说,也是去跟陈纯芳分丈夫的!大太太可是陈纯芳的亲生母亲。 大太太眼角余光扫到低着头的纯歌,抬抬眉,语气柔和的道:“怎的了,十三丫头,不想去国公府见你大姐姐?” 纯歌心里一凛,这个时候,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也不能表现的全无所谓。否则大太太说不定就该以为她是不识好歹了! “大伯母,我只是怕自己不懂规矩,去了国公府那样的门第,万一做错些什么事,丢了大姐姐的脸面。”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说着,就垂下了眼睑。 听了纯歌的话,大太太的心里,一下子舒坦许多。 还知道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倒也识趣,不像其他两个,一点分寸都没有! 可是,这双眼,水波潋滟的,脸蛋细瓷一般,还是没长开的时候,就这么勾人。 大太太忽然想到了姚妈妈说过的那些话,看着纯歌的眼神变得阴郁。 男人,要真是被勾住了心,可就管不住那么许多了。得宠不要紧,要是得宠了再生个儿子……看样子,是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陈纯荔瞥见大太太目光一直在纯歌身上打转,眼珠子一转,端了旁边的茶杯,不小心的就撞上了旁边正跟丫鬟小声交代回去要把哪个衣箱翻出来的陈纯瑶。 第二十六章 街头(上) 陈纯瑶被陈纯荔这么一撞,本想刺她几句,却看见陈纯荔在注视纯歌,又顺着看见了大太太的目光。欢喜的神情霎时间就变成了一片阴郁,两只手搅着绢丝帕子,心里的怒火一拱一拱的烧心,终还是顾及到屋子里面的大太太,没有开口。 结果,那晚上纯歌回房的时候,就又听见了好不容易消停的隔壁传来咚咚作响的声音。不是铜盆摔在了地上,就是红木雕花香几噼里啪啦摔散了架。 纯歌在房中无言叹息,对面屋子的陈纯荔却听着响动,搬了小凳子坐在窗边听着动静,一边赶紧绣明日要给国公府太夫人做见面礼的佛经,一边得意的笑。 第二日一大早,陈家上下已经动起来。纯歌从屋里出来,到门口的时候,看见陈纯荔身上的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鼠皮大红披风,再看到陈纯瑶簇新的玫瑰色牡丹缎子狐裘褶子大袄,两人都是一色的大红,在冬日的雪天里,格外打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陈纯瑶见纯歌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抬着头,打量着纯歌一身浅绿的四喜如意云纹锦裙和半旧的软毛织锦披风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扶着纯歌上马车的翡翠和琥珀不由气结! 要不是姑娘不愿意穿的太出挑…… 京城里昨晚下了大雪,路面湿滑,怕出了差错,马车行的极慢,马车里有小炭炉,燃的是银丝碳,倒也不冷。闲来无事,纯歌捧了本杂史谈细细翻阅。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纯歌身子一歪,差点将书摔到炉火上面去。 琥珀一早起来就积攒的怒火刷的都出来了,掀开车帘子就要问车夫是怎么回事,外面已经起了争执声。 纯歌初来京城,连大太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自然也就不想生事。只叫了琥珀看着最喜热闹的翡翠,不让她下去掺和,有什么事情,自会有大太太那边出面料理。 可这争执却久久没有解决,声音还越来越大起来。 纯歌透过朦胧的纱帘,看见外面聚集的越来越多的人群,围着她们这边几辆马车指指点点,柳眉轻蹙。 毕竟是女眷的马车,在这路面上被人围着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隐隐约约中,又听到了前面大太太的车夫,似乎是抬出了安国公府的名号。 听说安国公府的国公爷李建安虽然是陈家的女婿,和陈家,却一直不怎么往来。 昨日翡翠回来的时候,还说听厨房的小丫鬟讲,年前大奶奶连氏私下打了国公府姻亲的名号,找上皇商安家要入琥珀厂的分子,将来好分红利。安家就去商量了国公爷的意思,结果国公爷一句李家是李家,陈家是陈家,给安家的人噎了回来。安家没有讨的国公爷的喜欢,陈家也大大丢了脸面。 这样一个人,大太太却纵容手底下的车夫到处乱打国公府的名号。 第二十七章 街头(下) 今天的事情若是传出去,自己又是跟大太太一起过去的。 想到这些,纯歌只得将琥珀叫过来,“你去外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琥珀知道纯歌不让翡翠出去打听,必然是害怕翡翠在街面上人来人往的时候说错什么话。不声不响的下了车,一刻钟后,就回到了马车上。 “姑娘,街面路滑,前头大太太的马车,行的偏了些,撞了一个妇人的饮食摊子,给了五两银子。那妇人说是烫到了她家幼子,非要大太太给赔个不是。” 翡翠和琥珀听见了都捂嘴惊呼,“让大太太赔不是!” 这妇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拿了银钱就走吧。 纯歌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哑然无语。 一个摆食摊的妇人,敢让有封号诰命的大太太赔不是,打出了国公府的名号都不肯妥协。 原本,自己还以为僵持了这么久,是和京城哪家权贵的内眷冲撞上了。 纯歌好奇不已,偷偷的掀了纱帘,朝着前面望过去。只看到前面一地的残汤,一个身着粗布蓝衣长裙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站在寒风中,满脸倔强的望着面前的姚妈妈和气势凌人的几个丫鬟。虽然浑身瑟瑟发抖,依旧不肯屈服。 “我是商户,可我家小儿子是送到学堂读书去了的,将来指不定就是个举人状元。我的脸面不要紧,我的儿子却不能被你们这样糟践。今日若是不肯给我儿子赔礼,我就上府尹那里告状去!” 姚妈妈面对着这么一个倔强的妇人,气的浑身发抖。青天白日的,这是哪只鬼冲了出来,要不是看在这么多人看着,随便拖到哪里,打死都有份,敢要朝廷命官的夫人赔不是! 翡翠捂着嘴,瞪圆了眼,“姑娘,这妇人好大的胆子,这样说话。” 琥珀就担忧的道:“虽说是良家子,可这妇人也实在太大胆了,要是大太太真叫了衙役来处置,这妇人也讨不着好。” 纯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妇人,再看着那孩子。眼眶隐隐湿润。 这个时代,普通百姓的命何其轻,达官贵人,随意一句话,就可以取了别人的命。良家子不能随意处置,但真要闹出去,大太太只需随口编排了个罪名,那些当官的,都会奉承着过来。这妇人虽说是鲁直,可也为了自己孩子的尊严,为了让孩子从小就知道那份骨气,也算是无畏了。 这算是一种愚蠢的做法,却含着一个母亲的深爱。 儿子要进学堂,将来要当官,要做人上上,就不能被任何人轻贱! 纯歌心里软软的,就戴上兜帽遮住了面孔,去掀车帘。 翡翠见纯歌动了,急忙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临机(上) “这么着磨下去,也不成个样子,我下去代大伯母赔个不是,也就了了。” “这怎么行!” 翡翠几个人不由大急。 堂堂的官家小姐,怎能由得一个妇人吵嚷几句,就下了马车,向别人低头,传了出去,可不是太丢了颜面。 纯歌一笑,安抚她们道:“有什不行的,是咱们的马车先冲撞了别人,再说了,我看那妇人也是个倔性子,总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 琥珀略一思忖,就道:“姑娘要去赔礼,还的先问过大太太才是。” 纯歌赞赏的看了琥珀一眼,轻轻点头。 当然要先问过,否则自己出了面,大太太反而会以为自己是装好人,下了她的脸面。 大太太坐在马车里,身边围着早就过来的陈纯荔和陈纯香,听见外面高亢的说话声,一张脸都青了。 她是什么人,是礼部侍郎的正妻,出身京北连家大族,安国公的岳母!一个小小的妇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下贱东西,也敢让她赔礼。还折腾了这么久,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明日满京城都是她的笑话了。 陈纯荔见着大太太的样子,一脸担忧的道:“大伯母,您可别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身子。姚妈妈不是已经差人去请衙役了。” 大太太没说话。 陈纯瑶却恨恨的道:“反了天去,大伯母,您就是心太慈了,依我说,这种不知好歹的,就该几棍子打死才好呢。” 大太太听了,笑着反问道:“打死才好?” 陈纯瑶见大太太回了她的话,得意的看了一眼陈纯荔,点头道:“冒犯了大伯母,尊卑不分,当然就该好好整治。” 大太太就拍拍陈纯瑶的手,拨动着手腕上的碧玺佛珠。 陈纯荔在心里冷笑。 真是个蠢货! 就凭这份心机,也敢肖想嫁到国公府去。大街面上的,一个良家子,你说打死就打死了!以为是在家收拾那些奴仆呢?明日朝堂上御史弹劾的奏章都够埋了你全家。 这样的人,大太太怎么可能弄去给自己的女儿添堵。 要说选帮手,肯定该是选聪敏懂事,颜色又好的。 正想着,外面传来姚妈妈的失声高喊,“哎哟,十三姑娘,这可怎么使得!” 大太太顿时掀了眉,扬声道:“姚妈妈,可是十三丫头也下车过来了。” 车帘子被掀开,纯歌肩上还有残雪,半弯着腰蹲在马车前辕架子上,给大太太请安。 “大伯母。” 大太太急忙伸了手来拉纯歌进去,嗔怪道:“既然来了,直接进来便是,你瞧你两个姐姐就没你这么见外。” 陈纯荔和陈纯瑶听见大太太一副熟稔的口吻,唇角扬起,纯歌只是温温的笑,没有说话。 第二十九章 临机(中) 大太太就问纯歌,“可是外面那妇人吵着你了,我已打发人过去请衙役来,暂且忍一会儿。” 听见大太太果然要说去请衙役,纯歌立刻就道:“大伯母,还是我下去给赔个不是吧。” 大太太脸色微变,望着纯歌。 陈纯瑶冷笑,“十三妹妹,你要下去赔罪,是果真以为这事情是大伯母的错了?” 纯歌长睫抖动,怯怯道:“十二姐姐,我只是怕耽搁了时间,大姐姐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陈纯瑶哼了一声,还待再说,陈纯荔笑着按住了陈纯瑶的手,朝着大太太娇娇解释道:“大伯母,十三妹妹是惦记着看大姐姐呢,您可千万别怪她。”又回首嗔了纯歌一眼,训道:“十三妹妹可别说胡话了,再如何,也没得咱们官家小姐去向个小妇人赔罪的道理,说出去,不仅丢咱们陈家的颜面,也丢大姐姐的颜面呢。” 对陈纯荔的教训,纯歌不以为然,只是用余光去看了看大太太。 等看到大太太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样子,纯歌心中就有了底。 “我想着,大伯母这样良善大度的人,必然是不愿意和这妇人计较的。我下去也不用真的赔不是,只消亲自将银钱给那妇人,她有个台阶,咱们也能早些过去,省的外面不知道分寸的围观百姓胡乱说话,影响了大伯父的清誉。” 大太太听着这番话,心里微动。 这丫头,说的的确是个理。 今天这事,不过是一件小事,非要折腾大了,万一传到哪个御史的耳朵里,又变成了鱼肉乡民,回去反倒让自家老爷生闲气,外面的人也看笑话! 这妇人又是良家子,不好料理。 既然这丫头自己个愿意去下这份面子,自己做什么不肯。将来这赔不是的事体传了出去,到了那些国公府要交际的夫人耳中,自然也要低看这丫头三分。国公府那位太夫人也会觉得不美。省的这丫头万一得了宠,招摇起来,反倒架空了纯芳! 怎么想,都划算的很。 大太太登时笑了起来,亲亲热热的拉了纯歌的手道:“还是十三丫头贴心又懂事,没白费我疼你的心,这种事,都肯为大伯母去做。” 说着还从头上拔了一只金玉呈祥的足金簪子,插到了纯歌发髻上。 陈纯荔和陈纯瑶见了,恨得牙痒痒。 狡猾的小丫头片子,为了讨好大伯母,连官家小姐的脸面都不要了。有了这种事体,看你今后嫁到国公府去,有哪个夫人愿意和你交际! 纯歌触到两个人的眼神,觉得无奈。 大太太真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忘挑唆她身边的人,生怕她莫名其妙的就多了几个帮手。 第三十章 临机(下) 姚妈妈没想到大太太真准了纯歌下来,哪有官家小姐出面给一个摆食摊的妇人赔不是的。 可姚妈妈冷眼在旁边瞧着,这十三姑娘做起来还自然的很,半点也没有委屈不情愿的样子。 那妇人也硬气的很,看着纯歌亲自下来,也不肯接银子,只说要赔不是。 纯歌虽同情她,也觉得撞了人道歉没什么大不了。可纯歌心里清楚,大太太让自己下来给个台阶是一回事,自己真若说了什么软话,丢了陈家的颜面,大太太是定不会饶过自己的。 但这妇人又这般倔! 大为头疼之际,纯歌就看到被妇人抱在怀中,在风雪天里,冻得瑟瑟发抖的那个孩子。 面黄肌瘦的样子,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像是天上的星子,含着手指,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似乎是想透过纱帽看见自己长什么样。 纯歌心里一动,给旁边搀扶自己的琥珀说了几句话。 琥珀听完点了点头,转身从马车上拿过一个雕花檀木食盒,到了妇人面前,一打开,里面的水晶蘑菇馅饺子还冒着热气,惹得周围的人,看了都拼命咽唾沫。 那孩子,一见到饺子,立刻把眼睛定在上面,眼都不眨了。 纯歌笑着把食盒递过去,哄那孩子道:“这是姐姐大早起来做的新鲜点心,你拿回家吃好不好。” 孩子就使劲点头,伸出手要去接盒子。 那妇人却一把打掉孩子的手,骂道:“在家怎么教你的,你娘为了你和别人较劲,你为了一点吃的,连脸面体统都不顾了,若让你爹知道了,仔细他收拾你!” 一听见这话,那孩子顿时把手怏怏的缩回去,眼珠却还黏在饺子上,就是不肯转回来。 妇人看了,又羞又气,可还是心疼孩子,只是抱紧了,不肯再骂。 纯歌觉得难受,人没有地位,想要一份尊严,都是这般艰难! 她软着嗓子道:“大嫂子,您这么硬着,本是为了孩子,可这么大雪的天气,您让一个孩子陪您立在这儿。我看他唇都青了,您又不让他吃东西。咱们陈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我看您先收了这赔付的几两银子,把孩子带回去仔细看看,有没有被马车撞着,被洒出来的汤水烫着。再给孩子吃顿饱饭。人有了力气,也好再去陈家跟咱们讲理不是。” 这么说话,就是代表着将来陈家还会认这件事,也算是隐秘的赔了不是。 那妇人心中一动,接了银子道:“你这姑娘,还算是个讲理的,我就给你个脸面。” 纯歌听了哭笑不得,姚妈妈已经气得跳脚。 妇人却不理会,只管抱着孩子,收拾好摊子,又转过来道:“这东西,还给咱们不?” 纯歌哑然,直到看见对面两母子的目光都盯着自己手中的食盒,急忙盖上盖子递过去。 妇人笑咪咪的接着,哄自己的儿子,“拿好了,还没见过这样包的饺子呢,回家也给你那老不死的爹爹尝尝鲜。” 又问纯歌,“这饺子,是你做的?” 纯歌觉得思绪都有些跟不上,汗颜之后,点了点头。 妇人便上下打量了纯歌几眼,径自走了。 姚妈妈看见这等行径,气得厉害,一边扶着纯歌上马车,一边指使车夫快些赶到国公府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的骂。 就连琥珀,也觉得那妇人太过分。纯歌却一路走,一路含着笑。 本以为只是个普通有骨气的妇人,没想到,倒是个妙人儿,看那副样子,倒像是果真不把什么陈家国公府放在心上的。 马车终于又缓缓起行,朝着安国公府的方向行进。 街面阁楼上的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见了,就朝着旁边身穿白衣墨竹常服的李建安打趣。 “你那岳母家真是有意思,气派倒是做的足,也会摆你国公府的款,可惜竟不认识这位刚回京的老祖宗。”男子摸摸下巴,看着李建安阴沉沉的脸色,又道:“你那媳妇,可也是这样的性子?不过我看今日这个下马车来的,倒也有些不一样。也是陈家的女儿?老祖宗倒是喜欢她的很!” 李建安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三十一章 机锋 纯歌几个是从安国公府的西角门进去的。 到了二仪门,从穿堂过,然后到了垂花门门口,纯歌几个人才下了轿子,看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鬟坐在石矶上等着。一见纯歌几个人的轿子落地,忙簇拥了上来。 领着绕过大理石架子屏风,直接让到厅里去,喊道:“太夫人,亲家太太来了。” 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愉悦的响起来。 “快请进来!” 大太太人没进去,已经先应和着开了口,“太夫人,我带着咱们家里几个姑娘给您请安来了。”又是一阵笑声出来,纯歌几个人跟在大太太后面到了正厅。 屋里香风环绕,炕上铺着大红蠡纹靠背毛垫子,太夫人歪在上面,因着屋里热身上也只穿了家常的延年益寿子孙锦制成的褙子,简单挽了个髻,簪上一支红珊瑚簪子。 太夫人一见到大太太,立刻叫人捧茶过来,眼神不经意的在纯歌三个身上顿了一顿。 这屋里除了一些寻常的香几,木椅,屏风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看上去,太夫人倒是个不喜欢奢靡的人。 纯歌心中有了底,见陈纯荔和陈纯瑶都在不着痕迹的争抢靠太夫人最近的位置,就静默无声的坐在了最后。 太夫人低头喝茶时的余光瞥见,心里微微点头。 “瞧瞧你家的这几位姑娘,长的真水灵。” 大太太瞥了喜不自胜的陈纯荔和陈纯瑶一眼,客气道:“绥南那边来的小丫头,没见过世面,太夫人可别笑话。” 太夫人就虎着脸道:“瞎说,我看着就觉得长的好,又听话懂事,你们家的姑娘,出来自是不错的。单看我那儿媳妇,你家大姑娘,可不是把这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的极好,半点不用我操心。” 大太太的脸,立时有些僵硬。 太夫人看在眼里,没有说话,只作未见。 纯歌见着大太太的脸色,再看到太夫人的神情,就觉得奇怪。 看大太太和太夫人这样子,似乎是彼此之间有些嫌隙,可陈家上下都说,大姑娘在国公府中,是极有威严的。一手掌着管家大权不说,还生了嫡子。 即是如此,大太太还有什不满意的。 心中存了疑问,纯歌对太夫人偶尔投过来的打量目光,回应起来,就有些迟滞。 陈纯瑶和陈纯荔两个人,却叽叽喳喳的掏空了脑袋,说了话逗的太夫人合不拢嘴,只夸两个人会说话哄老人家开心,还叫陈纯瑶和陈纯荔常过来陪她说话逗乐子。 两个人听了喜不自胜,连声说太夫人真是和气人,今后若能有这样的长辈常常相处,是她们的福气。把大太太气的胸口发疼。 陈家的姑娘,就是过来陪人说话逗乐子的!亏这两个死丫头,也不嫌话多闪了舌头,连这话里的机锋都听不出来。 第三十二章 姐妹(上) 陪人逗乐子的是什么,又不是人家家里正经的晚辈,难不成要做人家家养的歌姬戏子! 什么常常相处的长辈,这般不要脸面,上赶着认人,传出去,可真是…… 果真是上不得台盘的东西! 纯歌听的这些话不对,又见到大太太鬓角青筋都鼓起来了,急忙用大袖口掩了手,去扯旁边的陈纯瑶。 陈纯瑶是个急躁子,不会奉承人,本就心里着急陈纯荔占了上风,正上着火,觉出纯歌用手拉她,还扯了好几次,登时不耐烦起来,趁着没人看见,飞快的拔下头上一根缠枝钗,也不看,估摸着朝纯歌的手背上扎下去。 纯歌眼睛看着大太太,也没瞧见陈纯瑶的举动,等到吃痛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嚷出来,好不容易收回手,正对上陈纯瑶斜过来的得意眼神。 裹在袖口里擦了手,感觉到手背上的痛楚,再看到陈纯瑶和陈纯荔的自得,纯歌哭笑不得。 好心好意提醒她们,结果一个拿了金钗扎过来,一个在旁边看的起劲。这可真是…… 太夫人和大太太寒暄了一会儿,人就有些疲惫,大太太急忙告辞,带着纯歌几个去了陈纯芳的院子。 纯歌坐在铺了貂绒大毡子的黄花梨仿竹椅上,听陈纯芳和大太太还有陈纯瑶陈纯荔说话。 看着四周摆设的斗彩花卉凤鸟鱼纹瓶,镶宝石红玉屏风,还有陈纯芳身上穿的鎏金大红色扬绉银鼠裙,案上一两千金的红玉香。 管家的媳妇,越过了既尊又长的太夫人。 纯歌隐隐明白,为何太夫人先前说出那番话时,大太太会有那样怪异的神情。 可既然知道,大太太为何不劝劝陈纯芳,进来的时候,还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也太陈旧了,丢了国公夫人的颜面,让陈纯芳早日淘换掉。 纯歌想着这些的时候,就看见大太太不知道跟陈纯芳说了一句什么话,陈纯芳的眼神像是刀子一样,射了过来。 纯歌觉得骇然。 这个大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听着说话还透着一股闺阁少女般的娇憨,音色婉转,突然变起脸来竟是这样的吓人。 陈纯芳打量了纯歌几眼,抬抬手,铺着厚厚脂粉也掩不住病容的脸上是微微笑意。 “十三妹妹,怎的不说话。” 陈纯瑶哼了一声,道:“大姐姐,您不知道,十三妹在家时,就是不喜说话的,总爱折腾些别人弄不懂的玩意儿。”陈纯瑶说着,就把纯歌几年前在家里叫下人帮着做魔方玩的事情讲了出来。 纯歌在旁边汗颜。 多早前的事情,自己也不过实在是无聊,才想着看看能不能做些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陈纯瑶却一直拿着这件事在别人面前将自己说的像是一个整日神神叨叨的神婆。 纯歌在旁边汗颜。 第三十三章 姐妹(下) 陈纯芳听的捂唇娇笑,还咳嗽了几声,大太太见了急忙让陈纯瑶住了口。 “十三妹妹,还是个妙人儿呢,喜欢料理木匠活计。” 时人分士农工商,木匠属工籍,并不是什么夸人的好话,陈纯荔和陈纯瑶听了在旁边笑。纯歌睫毛轻颤几下声音,略微有些哽咽的苍白着脸道:“大姐姐,我只是在家闲的慌了,又不会诗词,想打发时间。” 陈纯芳和大太太见到纯歌这等怯怯又不敢反抗的样子,立时想到了家中那些被调理的安安分分的妾室。 聪明倒是聪明,不过都是些鼠胆子一样的人儿,再如何也不敢做出什么翻天的事情来。两个人就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满意的眼神。 陈纯芳急忙道:“瞧你,我不过是姐妹之间说几句玩笑话,你可别哭,要不三婶子知道了,该说我欺负你了。” 纯歌咬紧唇,神色越见苍白没有说话。 陈纯荔和陈纯瑶瞧着,觉得高兴。 一路看,大太太对十三这丫头照顾有加的,还以为都选定了人。没想到这丫头却不讨大姑娘的喜欢! 早知道,就该早些在旁边使绊子!陈纯瑶后悔自己没有早讲出纯歌爱做玩意的事情,陈纯荔却在心里欢喜陈纯瑶当了出头鸟,帮自己对付了纯歌。 蠢东西,这趟上京是来给人做平妻的。可是要跟大姑娘处在一个屋檐下,当着大太太的面,拆陈纯歌这丫头的墙,倒是把陈纯歌打压下去了,可大太太和大姑娘难道就不会觉着这样能对姐妹下手的人,将来进了国公府的门也会不安分于国公府这个平妻的位子! 说来说去,不过是给我做了嫁衣裳! 日暮时分,纯歌坐在回陈家的马车上,风雪已停,街面上的积雪已经被衙役驱使着牢里的犯人清扫了不少。 国公府这一段行程,纯歌觉得憋极了,这样猜度过去猜度过来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琥珀捧着碧绿色的药膏,翡翠拿着纱布,给纯歌手背上的伤口上药包扎。 翡翠一边抹药,一边怒道:“姑娘,十二姑娘这一下也扎的太狠了些,您当时就该叫出声来,看她怎么圆场面。” 纯歌望着手背上几可见骨的伤口发怔,没有答话。 琥珀骂道:“别瞎说。当时那样的境况,姑娘若是叫了,十二姑娘又不认,太夫人指不定就以为咱们姑娘爱搬弄是非,大太太也会嫌弃姑娘丢了陈家的脸面,不分轻重。” 翡翠愣住,眼泪却掉了出来,抽抽噎噎的道:“可她们也太欺负人了!” 纯歌叹口气,收回手,戳着翡翠好笑道:“伤在我身上呢,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翡翠一把抹了泪,没说话。 第三十四章 闲话 纯歌就淡淡的道:“都走到这个份上了,难不成咱们还为着一点小事,就去跟她们闹个你死我活。要知道咱们可是怎么出来的,连端琅都带走了。这事若是不成,咱们又折返回去太太那里,只怕连以前那种日子,也过不上。” 翡翠和琥珀登时呼吸一滞,望着纯歌淡然的样子,觉得心酸。 明明是大家的小姐,就因为是庶出,姨娘又不受宠。这么多年就要低声下气的在太太手底下讨口饭吃,比一等的丫鬟奴仆还不如。 现在为了婚事,又要这样担惊受怕的。若是婚事成不了,回去就会被太太随意找个人嫁了。像是九姑娘,张扬了那么多年,最后还不是…… 纯歌从翡翠和琥珀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怜悯,觉得好笑的时候,又觉得感动。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总还是有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马车行的极慢,纱帘却被一阵风卷起来,纯歌听见外面嗒嗒的马蹄声,忍不住伸了头出去看,就撞上了一个幽深的眼神,纯歌一愣,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样子,马蹄声已经远去。 不知道为何,纯歌想到方才这惊鸿般的一瞥,心口还觉得跳动的厉害。 李建安刚回府,门房已经迎上来。 “国公爷回来了,太夫人叫人来说了好几次,说是请国公爷回来就去一趟。” 李建安嗯了一声,行步如风间,高筒鹿皮毡鞋发出嚯啦啦的响声。 太夫人看见李建安人都进了屋子肩头上的雪都还没化,忙叫丫鬟把热茶捧过来,又张罗着叫人再点两个炭盆子,嗔怪他道:“早说让你出门准备一辆马车,非要骑马出去,这么大的雪,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好!” “娘,我也是从沙场上回来的人,哪有这么娇气。”李建安喝了茶,看见炕头上整匹整匹的绫罗绸缎,浓眉一掀,没有说话。 太夫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见了今日大太太拿过来的礼,笑着跟身边的李妈妈道:“快把这些东西收拾干净了,省的咱们国公爷瞧见,心里不舒坦。” 李建安脸上,顿时有几分沉郁。 李妈妈看在眼里,心里替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叹息。脸上却笑着应了,带着丫鬟搬东西去入库,也方便太夫人和李建安说话。 太夫人瞅着李建安一个劲低了头喝茶水,先是觉得好笑,到了后头,只感到心酸。 这孩子,都睡多长时间的静思斋了。 和陈纯芳闹成那个样子,身边的姨娘又…… 上头要给朝廷尽忠,挑着李家的担子,回到家里,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老四和老五老六几个房里,也都是些不省心的! 若是陈纯芳不做那些事,将内宅妥妥帖帖的打理起来,老三这孩子,得省多少心,偏偏现在连内宅的事情都由不得他不上心。 第三十五章 母子(上) 这样想起来,自己虽说不赞成陈家打的主意,可再娶个平妻回来,万幸挑了个如意人……陈家也放心他们的外孙子不会被将来娶回来的继室薄待,老三也松一口气。 太夫人想到这些,就试探着道:“太医今个又来给你媳妇请了脉,说是不太好。” 李建安嗯了一声,拿着细瓷五彩纹茶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挂着茶沫,眉峰拢在了一处,看上去很不耐烦的样子。 太夫人见了,直叹气。 一看就是不愿意,可再不愿意,这事情,还得早日打点好了。这几日,来自家府门上串门的各府太太们可不少,都是来探听消息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将陈纯芳活不过一年的消息传了出去。 “建安,娘想商量商量你的意思,眼看着纯芳那孩子,身子骨越发弱了,你二嫂是个寡妇,老四家的性子又太绵软,小五那媳妇,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个见银子就恨不能搂在怀里的主,老六他们两个,我更是见都不想见。这么着算起来,要是纯芳有个万一,难不成你还指望我这把老骨头出来管事。” 李建安的神情在太夫人一番话中渐渐有了些松动。 太夫人便接着道:“再说了,你不为着别人想,你也得想想武哥儿,他可是你的嫡长子,纯芳再有什么不是,当初也是拼了命生下这个儿子,你不能薄待他!” 李建安就冷冷的笑了一声,“我这儿子,被陈纯芳教的,都快以为自己姓陈了!” 太夫人一下子噎住话,想着自己的嫡孙武哥儿喊得那句我不跟奴婢生的儿子玩,要去找陈家兄弟,也觉得心里愤然。 文哥儿再不打紧,是丫鬟出身的薛姨娘生的,那也是老三的儿子,自己的孙子。堂堂国公府的少爷,凭什么就比不上陈家的孩子了! “我知道你是不想再娶个陈家的姑娘回来。可纯芳眼看就不行了,她当初吃了多少苦,才生下这么一点血脉。这些年来,都是捧在手心里养的,她如今早早要走了,自然不放心这个儿子,为了儿子多谋划一些,你也得体谅着。找谁来,也没有自家姐妹放心。” 李建安就讽笑道:“没生武哥儿,她也得找陈家的人过来”。 太夫人被噎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有些气急的道:“不找陈家的来,要上哪里去挑。你如今这个位子上,虽说皇上还宠着你姐姐,咱们李家将来也有五个皇子可依仗。可你也心里比我这个关在家里的老婆子,清楚正是因为你姐姐生了五个皇子,你又有军功在身,皇上难免会想到外戚上头,你是不能再娶其他亲贵的女儿的。难不成你还想等着太后再赐婚一次给你。何况你们毕竟是夫妻一场,她人都快不在了,你还不能给她个念想去的安心!”话中,有点同为女子感慨的忿然。 第三十六章 母子(中) 李建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微微透出点萧瑟。半晌后,淡淡道:娘,“您和她商量着办吧。” 太夫人听出这语气中的黯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叹息道:“老三啊。”说了这一句,又不知道该再说什么。 看着李建安这死气沉沉的样子,太夫人换了脸色道:“陈家也算有心,陈家大太太老远去了绥南,从陈家二房三房那么多姑娘里面,才挑了这么三个带上京,又特意带过给我相看,要不等隔几日冬至节气的时候,我请她们过来吃粥,你远远的看一回自个儿挑个人。” 李建安眉一抬,哼道:“大太太挑的人?”顿了话又道:“不带过来给您看看,她们还想自己全都做主了?” 这是他李家要娶平妻,陈家带着人过来挑人,还要他感恩戴德? 太夫人今日三番四次被自己的儿子堵得说不出话,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没奈何道:“那你到底要不要亲自看看人,省的以后埋怨我。”说着,太夫人就想起了今天纯歌几个过来时候的情景,跟李建安说了。 “你娘我好歹也是跟着你爹学过功夫的,人虽上了年纪,老眼还没昏花。那个十二姑娘陈纯瑶,我看你是不能要的,就那脾气和狠劲,对自己的亲妹妹都下的了手,颜色再好,娶回家来,也是招祸,我可不想天天提心吊胆担心自己的孙子孙女们。”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屑。 李建安没做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陈家的姑娘,出来哪有不狠心的,陈纯芳当初刚嫁到李家来,自己身边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就莫名其妙的得了天花。陈纯芳说是把她们送回家去养病,没两天就传出没了的消息,过后又急着把她的陪嫁丫鬟安到书房伺候。 “说起来我看那个十三姑娘,叫纯歌的,倒是不错。被簪子扎了,还能忍住不吭声,事后也没使什么小心眼。颜色也好,五官标致的跟画里人走出来的一样,只可惜年龄小了些,还没及笄。性子又怯懦了点,咱们这样的门第,怕是镇不住门庭。” “年龄小,不是还有娘您在,多调教调教也就是了。”不知道为什么,李建安听着太夫人提到十三姑娘几个字,就想起来在街面上那个盈盈而动,落落大方向人赔礼的身影,脱口说了这句话后,看见太夫人投过来的眼神,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把今天见到的事体都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先是怒,觉得陈家实在该好好敲打敲打,省的以后老借着李家的名头生事。 怒过之后,又是担心。 “你说那妇人是那位老祖宗。” 李建安就点头,又笑着安稳太夫人“您还不知道那位老祖宗的性子,她既然当时没硬顶着衙役过来再给大太太难看,必然就是不打算计较了。” 第三十七章 母子(下) 太夫人就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我说你没头没脑的说年纪小不打紧,原来是在外头就把人家看上了。” 李建安正喝着茶,听着太夫人这句话,看到太夫人笑咪咪的脸,无奈的道:“娘,您说什么呢。” 太夫人忙住嘴,“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等冬至你看了人,我们再好好说道。” 晚上太夫人歪在炕上,笑容满面的跟李妈妈闲话。 “你说这可不是缘分,那孩子,还怕我说话漏了风,坏了人家的闺誉呢,他什么时候对别人在意过,可见是上了心了。” 李妈妈看着太夫人高兴的简直不知道怎样做的好,顺着她的话道:“如今您也放心了些,这些年,为着国公爷,您晚上连觉都歇不好。”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散,愁道:“我怎能不担心,这家里,就靠老三这孩子撑着呢。前头就够他忙活了,内宅再要分心,我想想,都心疼。” 用袖口擦了擦泪,太夫人就摇头感叹。 “说起来,要不是陈纯芳当年做的事寒了老三的心,陈家大太太也跟着不省心,两个人,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李妈妈沉默无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见太夫人擦干了泪,才道:“这下好了,您既然都觉得陈家那十三姑娘纯良,和国公爷又有缘分,等过了门,您好好调教就是,不愁将来两个不能琴瑟和谐。只是到底年龄小,头两年,您还要辛苦些。” 妻妾一家欢 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部分阅读 太夫人眼睛又亮起来,声音都大了许多,“我这把年岁,不就盼着孩子好?辛苦怕什么,不过是教着让她学管家,实在不行,还有老二媳妇帮衬着,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妈妈见太夫人高兴起来,不敢再提其他的事情,忙一连声的说了串是,哄的太夫人笑盈盈的睡下了。 陈纯荔一回了自己的屋子,就欢喜,叫身边的丫鬟绛霜去门口守着,等绛霜回来说对面纯歌的屋子翡翠和琥珀进进出出的拿热水,要烧酒,还找了一大团药棉布过去时,笑的差点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看来陈纯瑶今日那一簪子扎的够狠! 今日回来的路上,大太太还说隔几日就要带她们再去拜访太夫人。快到节气的时候,让她们三个也准备份绣活给太夫人做礼。当时就看见陈纯歌那丫头白了脸!大太太还有意无意的睃了陈纯瑶一眼。 陈纯歌最拿得出手的就是金嬷嬷亲传的女红手艺,大太太明知道陈纯歌伤了手,还叫用绣活做冬至的礼。 这下好了,看陈纯歌一只手包着跟粽子一样,还怎么巧手的起来。要是让丫鬟帮着做,做的好不好都不打紧,横竖不是亲手绣的,一比较,太夫人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可去了一个陈纯歌,陈纯瑶的女红,好似也不差。虽说大太太是不怎么待见那个蠢东西的,自己也不能不防。 第三十八章 心机 陈纯荔想着这一茬上头,也不笑了,穿着软烟罗的里衣,靠在花梨木云纹长塌上出神。想了想,叫守在旁边的降雪过来,交待了几句话。 降雪听完,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伸着还密布着几十个针眼的手按住地面,直磕头。” “姑娘饶了我吧,我要是去弄坏了十二姑娘的绣活,十二姑娘非打死我不可!” 想到在绥南三房家里时,听说的陈纯瑶那些事,降雪浑身就直打哆嗦。 陈纯荔沉了脸,上翘的唇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绛霜看着陈纯荔山雨欲来的阴沉样子,就觉得背上被粗线针扎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你怕十二姑娘,就不怕我!” 降雪哆嗦着,浑身像是在筛糠。 绛霜伺候陈纯荔的日子比降雪久,对自家姑娘的脾性,再清楚不过。 在嫡母跟前养大,性情多有骄纵。可又因着庶出的身份,惯会看人眼色。人前是从来不露声色的和气,背着人,也不会像十二姑娘那样,直接抡了棍子,抬了巴掌的打。自家姑娘要整治人,只会拿些细尖又锋利的,照着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死命戳。 自己好几次,被烫红的长针刺到脊柱上,差点再也不能起床走动。 比那些表里看着严重的瘀伤厉害多了。 绛霜战战兢兢,眼见着陈纯荔反而渐渐的露出笑容,心里一寒,急忙扯住还在哭哭啼啼的降雪,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姑娘是主子,你不过就是个奴才,要你做什么事体,还敢跟姑娘多嘴。” 说完,连推带赶的就把降雪推出了房门。 等到了门外,才掏出帕子给降雪擦泪,“想个法子,好好办差事吧。你终究,是要在姑娘手底下讨饭吃的。” 降雪听着话,抽抽噎噎的走了。 绛霜回到屋子,看见陈纯荔在赶制灵猴献桃的绣活,凑过去还没开口巴结,已经被陈纯荔扇了一个耳光,绣花针劈头盖脸的扎在了背上手臂上。 “小蹄子,打量我不知道呢,敢帮着丫鬟对付自己的主子,欺负我不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是姨娘生出来的是不是。等我做了国公夫人,看你们这些东西还敢不敢小看我。” 陈纯荔满脸狰狞的骂着,绛霜只敢站在原地,忍着痛,连哭都不敢哭一声。 翡翠站在窗口,瞅见降雪抹着眼泪出了屋子,陈纯荔那边又关了房门,隔壁陈纯瑶似乎也是消停下来,就把窗户关严实了,急巴巴的凑到纯歌面前。 “姑娘,都没声了,屋门窗户也都掩上了。” 纯歌点头,叫琥珀过来帮她拆药棉布。 翡翠一边在旁边帮忙一边还奇怪的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大太太明明给了上好的内用药膏下来,说明早起来伤口就好,也不会留疤,偏还叫我们包的跟骨头折了一样,现下又拆了。” 纯歌听着翡翠咕哝,浅浅笑着,没有说话。 第三十九章 秘密(一) 不包成这样,只怕大太太交待的绣活,就得乱七八糟的送到太夫人的面前。 自己的女红最好,在陈纯瑶和陈纯荔心里,就是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别人要想下手,总会找到机会,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干脆断了别人的念想。 等她们都以为自己受了伤,做不出好的女红,自然就会把心思动到别人身上去。 翡翠还在唧唧咕咕的,琥珀已经把纱布全都拆了下来,细细的给纯歌上了大太太送来的药膏。 纯歌立时感觉到一阵冰凉,先前火辣辣的痛感都消散不少。内用的药膏,果然不同外面卖的伤药。 不怎么痛了,纯歌就叫人把先前绣制了一半的寒梅冬雪拿过来。 大太太说要送绣活的时候,道太夫人上了年岁,送些仙鹤寿桃,老龟拜寿这些花样较好。 可自己看着太夫人的屋子,但凡座塌,背靠,木椅花纹,瓷器条理,都是梅花。 屋子里,唯一没有梅花图纹装饰的,就剩那架大屏风了。 若是自己能在这几天里,把以前在家绣了一半的寒梅屏风架面赶出来…… 大太太带着纯歌几个过去拜访了国公府没两日,李家就传来了陈纯芳病重吐血的消息。 大太太脸色惨白,慌得急忙叫人备马车,赶着过去了国公府。本还在屋中给大太太请安的纯歌几个,就准备各自回自己的屋子赶绣活。 纯歌走到门槛的时候,还被陈纯荔有意无意的撞了右手,纯歌眼帘一动,伸出左手去按着手背。 陈纯荔见了,歉疚的道:“十三妹妹,真是对不住了,我也是一时没站稳。” 纯歌望着陈纯荔上挑眼角泄出来的探究目光,侧过身子,淡笑着嗔道:“又不是泥娃娃,这么撞一下就坏了,八姐姐可真是的。” 陈纯荔捂着唇,脆生生道:“我不是看着十三妹妹手上包着药棉呢,怕给你伤上加伤了。”说着捧了纯歌的手来看,见纱布一圈一圈的,眼睛一亮,口中却直叹气“这是怎的伤了,是你身边的丫头没伺候好,大伯母交待了要给太夫人赶绣活呢,你还有多少活计,我先把自己的放一边,今晚给你赶出来。” 陈纯瑶在旁边听得心里酸的厉害,横了陈纯荔一眼,从陈纯荔身边撞过去。 陈纯荔被陈纯瑶撞的身子一歪,脸色一沉又一静,变换间看的纯歌心惊,下意识就退开一步,和陈纯荔隔出了些距离。 等着陈纯瑶走远了,陈纯荔笑着和纯歌说了几句闲话,慢条斯理的走了。 纯歌想着陈纯荔走的时候,还用眼角去撇自己的手,就觉得心里堵着一团火,憋得慌。 站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才叫琥珀和翡翠回屋子。 大太太住的上房边上,有个小莲池,平日的时候,纯歌不愿意在长房的官邸里闲逛,都是直接走过去,今日心里压抑,纯歌就想到池子边上散散心。 走到池子上架的沁芳桥时,听见两个说话声。 第四十章 秘密(二) “昨日靖远侯府上果真来人了。” “是啊,听太太身边伺候的梦兰姐姐说,侯府夫人还带来了侯府小世子的八字,当场就叫了人验看。” “可那小世子分明是手上已经六七条人命了!也不知道太太是挑中了谁。” “挑中谁谁倒了血霉呗,别看太太对三位姑娘好着呢,不过就是想拿着她们做人情。被选中嫁到国公府去自然好,万一嫁去了靖远侯府,给了太后娘家那位宝贝侄子,只怕以后的日子还比不过咱们这些丫鬟!都不见得能活到成婚的时候。” 另一个小丫鬟惋惜道:“真是可怜,三个姑娘,看着跟花骨朵一样娇嫩,偏偏太太想着要讨好太后,别人家知道太后给娘家侄子挑正妻,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咱们太太,巴巴凑上去。” “要死了,说这么大声,快点走。” 两个人叽叽咕咕左右看了看,正好见到纯歌和琥珀翡翠站在桥上,吓得脸色一白,行了个礼,端着手里的东西,像是身后跟着吃人的怪物一般,匆匆小跑着走了。 纯歌站在原地,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白的吓人。 琥珀觉出纯歌整个人都僵硬了,急忙喊道:“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可别吓唬咱们。” 纯歌咬着唇,硬撑着,好不容易从喉咙口挤出三个字。 “先回屋。” 翡翠和琥珀就半扶半抱的把身子又冷又硬的纯歌搀回了屋子。 一回屋,不用纯歌吩咐,翡翠已经关好了门窗。 琥珀抖着手去给纯歌倒了杯热茶。 纯歌死死的咬着唇,脸色青白交加,接过茶杯的时候,心里一慌,差点就把茶水全洒在了。强忍着接过来,仰头一股脑喝下,滚烫的茶水灌进胃里,纯歌才觉得身上,稍微有了些热气。 翡翠和琥珀站在旁边,看着纯歌,忍不住掉泪。 纯歌静静靠在床头上,将心里面翻江倒海的愤怒和惶惶压下去,问翡翠道:“你可认得说话的那两个丫头?” 翡翠擦擦泪,憋着心慌,想了想点点头。 “姑娘,我认得的,那是太太院子里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她们两个说的梦兰,我也和她搭过几句话,就是前日过来替大太太给送衣料的,是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 太太身边的二等丫鬟,说的话,虽不是十分准,也该有八九分的真。 听那两个丫鬟的意思,大太太似乎是想要讨好靖远侯府,所以要从自己和陈纯荔以及陈纯瑶三个人中,挑一个嫁过去。 这样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弄清楚到底那个靖远侯府世子有什么毛病,身份如此高贵,太后的侄儿,京中却人人都不愿意将姑娘嫁过去。 仅是背了人命? 京城中的纨绔子弟,背着人命的,太多了。普通百姓的性命,不会在权贵之家衡定的规则里面。这中间,一定隐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必须弄清楚! 第四十一章 秘密(三) 纯歌咬着牙,对琥珀道:“拿五十两银子出来。” 琥珀怔住,五十两银子。 这趟上京,她们一共就带了三百两银子,其中还有一百八十两,是冒姨娘塞过来的体己。 在京城,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上上下下都需要打点,没了钱,又不能像在绥南,月钱不够还能偷偷摸摸去当几样东西,或是悄悄出去卖绣活换银子。 “姑娘。”琥珀就犹豫的喊了一声。 纯歌心如乱麻,沉着脸道:“还不去!”语调中,有明显的怒气。 琥珀从未见过纯歌这幅样子,登时也不做声了,开了匣子捧了五个十两的银锭子过来。 纯歌全塞到了翡翠手上。 翡翠吓了一跳,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吩咐就是了。” 纯歌苦笑,这傻丫头,以为是给她的? “你既然认得梦云,你就把这五十两银子给她送过去,无论如何,也要撬开她的嘴,打听出来靖远侯府世子的事,看看大太太到底有什么打算!” 翡翠看着怀里闪闪发光的银锭子,忍不住咕哝道:“那也用不着这么许多,我以前打听事情,不过给一二两碎银子罢了。 ” 纯歌就冷笑的瞥过去一眼。 “这些银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让人说实话。” 琥珀吃惊极了,“姑娘,这可是五十两,抵得过普通人家十来年的花销了”! 纯歌不言,柳眉浅浅,堆砌的都是寒意。 这么重要的事情,若不是自己偶然听到两个丫头的闲话,怕是还会被瞒的死死的。 自从来了京,上上下下也没有少打点,那些人见了面都亲亲热热的喊十三姑娘,有些什么,也会暗自来提醒。单单这件事情,大太太捂得密不透风。自己也不指望从梦云一个二等丫鬟口里听出什么全盘的真相,只希望,探听出一点靖远侯府世子的事情,就足够了。 见到纯歌沉郁的神情,翡翠和琥珀对视一眼,道:“姑娘,那我过去了。” 纯歌叫住她,叮嘱道:“你见了她,别一下子把五十两银子统拿出来,先给十两,她若不肯说,你再一点点加上去。” 翡翠恍然大悟,“姑娘,我知道了,她若是眼皮子浅,咱们也就省下许多了。” 纯歌但笑不语。 眼皮子浅不浅自己倒是不知道,不过人的贪欲,总是一点点累积膨胀的。 若是梦云一下子就见了五十两,说不定,就会要的更多,慢慢的加,她会以为五十两便是底线,舍不得到手的银子,自然也就会说出真相。 晚上的时候,翡翠回来告诉纯歌,梦云叫了她第二天随着一起去街上帮着厨房的刘婆子采买。 刘婆子是厨房的管事,也是梦云的亲姑妈,纯歌猜,梦云这是想要寻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在外面没府里人的地方和翡翠说事。 纯歌也不怕梦云隔了一天就翻脸不认人。 第四十二章 秘密(四) 拿过去的银锭子都是有标记的,不愁梦云明日不告诉实话。 再有什么事情,也必须要有充足的精力才能想法子处置。 所以那晚上,纯歌依旧按照往常的作息,用了暮食,做了会绣活,就上床睡觉了。 琥珀和翡翠看着,心里悬了一天的石头都暂时放了下来。 第二天去给大太太请安,纯歌看着大太太怏怏的神色,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 陈纯荔和陈纯瑶凑过去,不停问陈纯芳的病情。 大太太先前还能撑着笑,多了时候,不耐烦的样子掩都掩不住,干脆撑了额道她身子乏,要歇息。 纯歌立刻问礼告辞退出来。 陈纯荔和陈纯瑶脸上僵了僵,又关切几句,才退出来,因走的快,反而赶在了纯歌的面前。 纯歌心里有事,走的很慢。离大太太屋子里还没多远的时候,就听到茶杯摔碎的声音,还有一个压抑着的哭声传出来,间或夹杂着姚妈妈低低的劝慰声,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只有大姑娘,吉人天相这样断断续续几句话随风入耳。 等纯歌回了屋子,看见翡翠来来回回的走动,神情很烦躁的样子,纯歌心里一沉,直觉翡翠打听回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果然翡翠见到纯歌,就迎上来,眼神示意琥珀去关了门窗。 “姑娘,我打听出来了,靖远侯府世子周炎,五年来,前前后后定了六次亲,每一次定亲的姑娘,都是还没过门就没了。 ” 琥珀的一声变了脸色,颤着嗓子道:“他克妻!” 立刻就抓着纯歌的胳膊,“姑娘,您可不能嫁了克妻的人!” 纯歌神情凝重,没搭话。 克妻不过是这个时代人的误解而已,别人笃定不疑,自己可不信。若是因为这个名头,才没有人愿意嫁过去,那自己倒可以好好的想一想。 那两个丫鬟不是说,靖远侯府这位世子,是独子,家中人口就应简单。加上这么多年没娶到媳妇,家里长辈也就不会太过分刁难。身世尊贵,是太后的娘家,大太太和三太太那里,也不会怪责。 这样想起来,这个人人都厌弃的亲事,对自己而言,反倒是好事。 翡翠却一脸后怕的打断了纯歌的沉思。 “姑娘,不是什么克妻,那六个定了亲的姑,都是在家自尽的。” 纯歌和琥珀,都觉得不敢置信。 六个姑娘定了亲之后,都在家自尽了。就算是纯歌不怎么信鬼神的人,都要怀疑,这位侯府世子,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才会让但凡跟他定了亲的人,全想要自尽。 翡翠脸色难看,用一种避忌的口吻道:“姑娘,听说这些姑娘,都是定亲后去侯府走月回家就上吊了。” 走月是这个时代特有的婚前习俗,除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外,还会在成婚前选一个时日,让女方到男方家里去住一个月。 第四十三章 秘密(五) 男女有别,未成婚的夫妻,自然不能见面。男方家里需要在家中另外新起一个小园子。 这样做,是想让女方了解男方家里内院的情景,若是有不妥,两家人就会商议尽快解除婚约,此后各行婚配,再无交涉。 因要避忌男子,要单独准备院落,这个在封建时候唯一可能让女子有选择机会的习俗,也只属于贵族之间的通行。 可碍于退婚后要背负的骂名,走月后一直是男方提出异议,很少有女方敢于先主动提出退婚。 琥珀听见翡翠这样说,就猜道:“是不是那几个姑娘在侯府都被薄待了。” 翡翠拼命摇头。 “听梦云说,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侯府世子连着死了几个没过门的媳妇,却只是在私底下没边的揣度,当做笑谈。后来侯府有个下人吃醉了酒,在酒馆里就跟人吹嘘,说他亲眼看见自家世子半夜翻墙进去走月的小院,又说听见了里面传出来哭声,还说世子从旁边小门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的一脸风流痛快样。”翡翠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 琥珀骇的差点摔到地上。 纯歌除了满心的愤怒,就只有苦涩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自己一直奇怪,若是三太太笃定了大太太已经选定了自己,为何大太太还会挑了三个姑娘带上京。 原先以为大太太是想要带到李家去,让太夫人和李建安相看,现在看来,自己和陈纯荔陈纯瑶三个,哪一个,都是有用的。 靖远侯府世子这样的品性,就算只有一半是真的。那些高门贵戚,再想攀附太后娘家,也不会肯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舍得女儿,也未必舍得名声! 可大太太却不这么想,反正也不是自己的女儿。 在大太太想来,有个女儿嫁去了皇后娘家,嫡亲的外孙是未来国公府的当家人。若再能过继个女儿嫁到太后娘家,和皇室之间的联系就更紧密了些。将来即使是皇上不看皇后的颜面,也还有太后在上头撑着。 儿子孙子身后有太后皇后两座大山,前程自然繁花似锦。 再者说,外孙子现在虽然还没封了国公府世子,可将来的继母是陈家嫁过去的,亲姨母又是太后娘家的当家主母,国公府那边想到这些,世子之位也落不到别人头上。 时人讲究宗族血统,只要嫁过去了,靖远侯府都会领大太太这份情,所以就算嫁过去的姑娘不听话,或是可能惹出事来,丢了性命,到时候都是靖远侯府的事情了。 大太太根本不在乎她们的命。她要的,只是自己和陈纯荔陈纯瑶三个,一个嫁去李家,一个嫁去周家。剩下的一个,再给她做一笔划算的买卖! 若自己今天不知道大太太还有这样的打算,稍微走错一步,九成九,就会被嫁去侯府。 幸好知道了 可知道了又能如何。 纯歌从未觉得像此刻这样黯然,她来到这里这么久,命运还是被别人捏在手心里,就像是一条晒在日光下的鱼,努力摇着尾巴,希望讨好路边的人,救她一条命,到最后,发现还是只能靠着自己一点点的磨去身上的鳞片,才能有机会得到一口水。 而这水,说不定还是有毒的。 第四十四章 夫妻(上) 纯歌靠在床边上,闭着眼,片刻之后,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颓唐下去。 明知道嫁去靖远侯府周家是一条死路,为今之计,只有全力以赴,无论如何,一定要嫁去国公府! 纯歌振作起来,眼睛盯着琥珀和翡翠。 “今天的事情,你们都要放在心底里,谁也不能告诉。” 翡翠和琥珀都没想到会听见这样一桩事情,吓白了脸,拼命点头。 一阵清风吹过来,打的木窗户咯吱咯吱的响,翡翠过去打开了重又关上。纯歌望着雪花飘进来,就顺着雪花飞舞的方向看见了对面坐在绣架前的陈纯荔。 窈窕身影,二九年华,待字闺中多年,带着满心的希望来京城,盼着趁这个好机会嫁一个如意郎君,从此摆脱庶女的命运。可却…… 自己已经知道了真相,陈纯荔和陈纯瑶还被蒙在鼓里。 纯歌不由得对她们怜悯又同情。 可有再多的同情和怜悯,这件事,自己也是半个字都不能透露。否则,就只能等着陈纯荔和陈纯瑶疯狂的用尽手段来对付自己 纯歌叹息一声,对着翡翠轻声道:“把窗户关严些。” 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心里的满满萧瑟。 大老爷办差回家,本想转到纪姨娘那儿,又想起了昨日自己的嫡长女吐血的消息,叹口气,还是去了大太太屋子。 刚转进小花厅,就听见大太太和姚妈妈正在说话。 等听到大太太问姚妈妈靖远侯府有没有回音定哪个姑娘时,大老爷气的面色铁青,刷一下就掀开了帘子,把门口两个青袄红裙的小丫鬟吓得身子一个激灵。 大太太望着站在门帘口的大老爷,先是呆住,后面就笑了起来。 “老爷这是怎么了,可是政事上不顺?”又朝丫鬟道:“还不快去给老爷端杯茶过来。” 大老爷青着一张脸,几次都想冲口大骂,看到左右还立着下人,硬生生把堵在喉咙口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丫鬟捧了茶上来,大老爷一气灌了几口,冷着脸道:“都下去,我和你们太太有话要说。” 大太太依旧是满脸的笑,冲旁边担心的姚妈妈使了个眼色,姚妈妈就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媳妇退了出去。 等人一走,大老爷立刻把心头压着的火都给发了出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咱们陈家不能跟靖远侯府结亲,你却瞒着我和周夫人议婚事。” 原本还担心大老爷是要问前日刚纳的通房怎么不在了的大太太听见这话,心里先松了口气,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我也是为了侄女们好,靖远侯府什么样的门第,她们都是庶出的身份。若不是我牵线搭桥,她们能嫁的过去?已经是天大的福分,难不成你还觉得委屈了她们!” 大老爷听的额上青筋直跳,猛的摔了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响,把大太太和屋子外守着听动静的姚妈妈都吓了一跳。 第四十五章 夫妻(中) 大老爷站起身,怒气腾腾背着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才停下瞪着大太太道:“你别跟我说这些,平素咱们房里的事情,你爱怎么处置,都随你,我也没说过一句话。可这件事,由不得你!靖远侯府的名声,你素日是不清楚的!凭他门第再高,京城里哪家愿意和他们结亲事。你打量我不知道,你不过是为了巴结太后,也想要帮着纯芳在国公府撑场子,就想把二弟三弟他们的闺女嫁过去,你是要让人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啊,往后我怎么跟两个弟弟交代,带了上京城一趟,就是这样算计自己的侄女!” 见大太太低着头不说话,大老爷发了狠,干脆道:“侄女的婚事,你别管了,有我在,还轮不到你做主。咱们陈家世代书香,没有卖女儿攀富贵的道理。” 大太太一听卖女儿三个字,气的胸口炸疼。 她嫁到陈家这么多年,为了丈夫儿女,殚精竭虑的,最后就得了这么三个字! 何况内宅儿女婚事一贯都是由自己做主的,怎的侄女的婚事,人家父母都交到了自己手上,她反而管不得了! 大太太又怒又气抹着泪道:“我倒不知道,我好心好意帮她们寻婚事,怎就成了卖女儿了,我卖了谁了!”大太太恶狠狠盯着大老爷,哭道:“若说是卖女儿,你才是真真的卖女儿呢。纯芳可是咱们嫡长女,你把她嫁去了国公府,有了个国公女婿,便不管女儿处境了。任她一个人在国公府里筹谋,受了委屈你也不出头。一味想要巴结你那国公女婿,到头来,你那好女婿也没见提拔你升官发财,前几年纯清几个出嫁,家里缺了银子,儿媳妇想要和安家做生意贴补一下账上,你那好女婿都直接驳了面子,还不是纯芳把自己多年攒的体己送回家来,给几个妹妹做脸面,否则她们哪能那样风风光光出嫁!” 大老爷听着大太太越说越过,气的心口疼,见大太太还是说个不停,大吼道:“你胡说什么,还不给我闭嘴!” 声音大的,震着屋子里百宝架子都跟着晃了晃。 大太太一下子蒙住,不敢置信的望着大老爷,不说话了。 “你还敢跟我说纯清她们几个出嫁的事情!” “我……”大太太刚想争两句,见到大老爷神色,讷讷住了口,只是委屈的一个劲用帕子擦眼泪。 “我好好几个女儿,养在家里,能花你多少银两。女大当婚,你要把她们嫁出去,也没什么。纵是门第低些,嫁妆银子少些,毕竟是庶女,我也不说什么!可你趁着我随南王去安东祭天的时候,私底下给她们议定的那些婚事。你摸着良心说说,到底都是什么盘算。你娘家侄子,是个什么人物,斗狗耍相公,甚么不玩的,你会不知道,你还把纯姬嫁过去,不过三年,纯姬就被活活气死了!你三妹妹家里,早已是家道中落,你却把纯莨塞到她家,结果纯莨差点被你那赌疯了的外甥卖去青楼换银子,现在接回家住着,因那场惊吓,人还疯疯癫癫,神志不清,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第四十六章 夫妻(下) 大老爷说的心口闷痛,哽咽着继续道,“再说纯清,一个官家千金,你贪区家的聘礼,把她嫁过去商户人家给做继室,聘礼十万两,最后你给了她多少陪嫁,三百亩沙地,一个长年不出产的庄子,二百两压箱银!区家的儿子性情暴烈,纯清过门三年,就掉了三次胎,身边陪嫁丫鬟怀的身子也没能保住。” 一气说了这些话,看着大太太目瞪口呆,惊吓过度的样子,想到自己几个女儿,大老爷颓然坐在旁边木椅上,神情沮丧道:“这些年,这些事,我不说,你便以为我心里不清楚。其实我明白的很,你是她们的嫡母,虽说瞒着我定了她们的婚事,到底也没大错。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她们毕竟是庶女,无论如何也没有比你贵重的道理。可你实在不该再把主意打到几个侄女身上,若说纯清她们碍了你的眼,是因她们姨娘的关系,几个侄女,可是二弟三弟他们的女儿,两个弟妹都没这么算计,你又是何苦。” 大太太的确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盘算,一直被大老爷看在眼里,她以为,自己的丈夫被牢牢的拿捏在手心里。那些姨娘庶女,也是自己允许,才能活下来。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丈夫在旁边不露声色的观察,现在是要跟自己算算总账! 大太太又惶急又生气,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一下子炸起来,边哭边骂。 “你说我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为了端仪,为了陈家。几个庶女嫁出去,能给家里添一大笔款项,这又怎的了。庶出的姑娘,我费心费力养这么大,不为家里谋点好处,养着她们做什么。这朝里朝外,谁家夫人太太又不是这样做的!你原来就是觉得我亏待了你几个女儿,所以才不肯给纯芳撑脸子。你好狠的心,纵使气我,纯芳可是你的嫡亲闺女!” 大老爷觉得大太太今天简直是不可理喻,“胡言乱语,纯芳是我的嫡长女,我如何不心疼她。她和国公爷弄成这样,还不是因着你的缘故。纯芳要弄死国公爷身边的贴身丫鬟,你不劝着她,还帮她送药进去,安排人手去外面打理。还有纯元,当初是纯芳自己说她生了武哥儿,再不能生了,想找个庶出的妹妹过去做贵妾,当帮手。结果看着国公爷多去了纯元屋子几趟,心里就不高兴了。纯元是如何死的,我心里有数,国公爷心里也亮堂的很!你们母女两都把别人当傻子,当瞎子,也不想想,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够由得你们揉搓。做下这样的事体,七出之条,全都犯了,国公府还让纯芳坐着当家主母的位子,下面的妾室也都恭恭敬敬的,你让我再拿什么脸面去给纯芳撑腰!”。 大太太还想撒泼,被大老爷狠狠的瞪了一眼,心里一颤,再没有开口。 第四十七章 狠 大老爷耐心几乎已经耗尽了,就站起身,不冷不淡的道:“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跟你清算了。只今后你那想和靖远侯府结亲的心思,都给我收起来。你想挑个侄女嫁到国公府去,纯芳如今这幅样子,看在武哥儿的份上,我也依着你。可不能再有其他的想法,嫁妆也要好好准备,不能亏待了侄女。让我今后没脸见二弟三弟!” 说完,大老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摔了帘子出去,听到身后传来的咣当响声时,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停下,头也不回的去了书房。 姚妈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争吵声,心里晃晃悠悠的担着心,见到大老爷气冲冲出来,急忙走进去,就看到一地的碎片。大太太发髻微乱,面容苍白,整个人软靠在椅上,泪水长流。 姚妈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叫着小丫鬟们进来清理了屋子,把大太太扶到床上靠着,给她拍着胸口顺气。 等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姚妈妈就劝大太太道:“太太,您这是怎的了,老爷都多久没来您的屋子了,好不容易来一次,您也顺着些,别和他拧着来,女人,总是要靠着男人给的体面活着。” 大太太冷冷的哼了一声,“我还在乎他来不来我的屋子。”把和大老爷争吵的事情都告诉了姚妈妈。 说着说着却捂脸大哭。 “这些年,他给过我什么脸面了,姨娘一个一个的娶,新婚时候,跟我说结发不相离的话,恐早都忘了。男人,都是一个样子,骂我心狠,我不心狠,难不成等着那些庶出的种踩到我儿女头上!纯芳和我,咱们母女两,都是命苦的!” 姚妈妈看着在心里直叹息。 都是命苦的,也都是性子倔的。 大老爷还算是好的,性子和善,心里明知道太太做了那些事,这么多年,内宅的事,都还是交给太太做主,从没有下过太太的脸面。 就算是国公爷那样说一不二的人,大姑娘也依旧还能管着一半多的家。换到别人府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宠妾灭妻虽不至于,至少上头的婆婆,各房的妯娌,看出端倪,也会出面踩几脚。 大太太痛哭过后,反倒是发了狠,鼓胀着眼睛,绷着脸,赌咒发誓一样道:“我这辈子,也就是依仗儿女活着了。年后端仪就要换差事,靖远侯爷的门生多在吏部,再有太后帮着说话,不愁谋不到一个好缺,错过了就得再等三年。国公爷不能指望,老爷清高,顾忌自己的名声,我却不能不管自己的儿子。再有我那可怜的外孙子武哥儿,若是纯芳一去,有了后娘就能有后爹,要是李建安起了旁的心思,好歹我也能拉着靖远侯夫人去宫里说几句话,皇后总不能不看太后的脸面,管束管束自己的弟弟。” 姚妈妈迟疑的道:“可是老爷那儿……” 大太太就冷冷的笑了一声,“他还能一天到晚看着,等到木已成舟,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看他有什么法子!” 第四十八章 绣样 姚妈妈大惊失色,惊骇的望着大太太道:“太太您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想给哪个姑娘下了药,送到周家去吧。这要是让大老爷知道了,就算不休妻,恐怕也会把太太送到庄子上去静养。这可是丢整个陈家人脸面的事情。 大太太唇角浮现出一丝隐隐的笑意,让姚妈妈弯腰下来,对她附耳了几句。 姚妈妈听完话,面色惨白如纸,盯着大太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跟了这么一个主子,能活下来,还能得到个心腹的位置,简直就是万幸了。 冬至那日,安国公府很早就遣人到陈家来,接纯歌几个去安国公府吃滚粥。 在屋子里坐定,太夫人看见陈纯荔和陈纯瑶都是一身的水红厚缎子,身上头上金簪,金镯,环佩银饰叮当作响,就想起了昨日珠玉坊新送过来一套首饰,说是国公夫人新打的年节头面。 一万两银子的年节头面,真是好大手笔! 看向陈纯荔和陈纯瑶的眼神,不由的沉了沉。 等看到走在最后的纯歌拖了斗篷,里面着的雪青色鸡心领比甲搭着白梅提竹叶纹府绸大袖衣,衬得本就凝脂一般更加晶莹如玉时,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 陈纯瑶站在最前头,见着太夫人的眼神,心里不自在。转而想起了还被丫鬟拿在手里的绣品。 陈纯歌手受了伤,听说还是拿了以前绣的寒梅图充场面。这样的时节,太夫人这种老人家还送什么寒梅! 陈纯瑶想着,从丫鬟手里捧过了万年老龟驼寿桃绣面递上去。 太夫人接过看了,笑着夸了几句,却没有陈纯瑶想象中那样的欢喜。 陈纯瑶不仅失望极了,更有十分的恼怒! 要不是自己先前绣的花样不知道被哪个死丫头用剪刀戳了个洞,自己也不用重新赶一份出来,原先那个绣的比这个精致许多,太夫人肯定喜欢! 等今天回去,找出来那个下三滥的东西,定要用板子活活敲碎她的头! 陈纯荔看着陈纯瑶的样子,笑的肠子打结。 送人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清楚,老国公爷当年迷信仙术,一心想找什么万年仙龟,喝了龟血,好得道成仙,为这个不知道败坏了国公府多少家业。 现在还送什么王八驼寿桃,自己也真是白费心机,还特特去叫人毁了她的绣样。 心里腹诽了几句的陈纯荔笑盈盈在大太太含笑目光中,送上了自己的仙鹤延年绣样。 太夫人同样接过去,不动声色看了看,夸了几句,给了和陈纯瑶一样大小的红包。 陈纯荔笑容凝在脸上,僵了僵,还是大太太瞪了一眼,才不甘不愿退了下来。 纯歌安安静静站在最后,看着前面的情景,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没说。 太夫人睃了一眼纯歌,笑咪咪的道:“两个丫头我都给了红包,怎的十三丫头不想要了。” 第四十九章 手艺(上) 大太太眼睛一亮,立刻道:“十三丫头,还不把你的绣样给太夫人呈上去。”又笑着跟太夫人解释,“您可要见谅,我们家这十三丫头在姐妹里面,年龄最小,又是在绥南长大,没见过世面,本就不爱说话。前个又不知怎的伤了手,只好拿了以前的绣样出来,这会儿正担心着呢。” 太夫人连连摆手,叫了纯歌过去,“不打紧,不打紧,虽说冬至吃滚粥有送绣样的习俗,却也没说定是要现绣的,以前绣的又怎了。” 说话的时候,旁边的李妈妈已经帮着把纯歌呈上来的绣图摊开了。 等太夫人看见那花叶分明,树枝挺拔的寒梅,盛放在雪地中时,唇角笑意掩都掩不住。爱不释手摩挲着纹路,连连赞道:“这可真是……这可真是……”一副不知道该夸什么的样子。” “太夫人,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年岁,还没见过这样好的绣工,瞧这花蕊,一根根的,连背后的雪景,都绣的仿佛有一股寒意。我以前,还道只有金绣阁的李嬷嬷能把东西绣活,没想到十三姑娘也这般厉害。”姚妈妈忍不住在旁边附和着夸赞。 太夫人还在摩挲着,口中却道:“真是,真是。”好不容 妻妾一家欢 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部分阅读 易看够了,急忙叫姚妈妈好好收起来,“叫人妥帖放着,快到正月里,家里也不宜换摆设。等年后开春,立刻叫人来描摹到屏风架子上,我这屋子里,就差那扇屏风没描上寒梅了,一直也找不到这么好手艺的绣样。没成想这丫头倒是给我送来了。” 姚妈妈笑着应了,让丫鬟放东西,眼神却在纯歌的脸上略停了停。 大太太和太夫人你来我往十来年,到今日听见太夫人这番话,再暗自看了看这屋中陈设,才知道太夫人竟是喜欢梅花,就不经意的瞥了眼纯歌。 陈纯荔坐在屋子里,唇角含着笑,舌头却已经被咬破了,满口都是血腥的味道。 陈纯瑶差点从凳子上冲起来,这个死丫头,运气怎的就这般好,好不容易被弄伤了手,随意挑了一个以前的绣书出来,也能正好合了太夫人的心意,真是! 大太太见太夫人笑的合不拢嘴,喝了口茶,用一种与有荣焉的口吻道:“太夫人可不知道,咱们家十三丫头,那是金绣阁李嬷嬷的关门弟子,李嬷嬷最得意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当真?”太夫人不有几分讶然。 金绣阁李嬷嬷是宫中出来的老人,太皇太后还在的时候,李嬷嬷就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心腹,以前是专给太皇太后做绣活的。几任天子的龙袍,也都是李嬷嬷打理。 太皇太后十几年前去了,李嬷嬷就从宫中出来。地位依旧尊崇,即便是宫里的太后皇上,提起来,也要给几分颜面。 针织女红,可是女子必须得好的东西。多少人,想拜在李嬷嬷门下学绣活,将来说起亲事,也是个好依仗。李嬷嬷前面几个徒弟带在身边,只了三四个月,到了定亲的年纪,门槛都被踩破了。 第五十章 手艺(下) 自己当初也想从李嬷嬷徒弟里面挑一个给老三做媳妇,可惜老太爷早就和陈家定下了婚事。 可李嬷嬷收的徒弟,都是正经世家嫡女,实在交好不能推辞。袁太妃生的昭和公主,李嬷嬷就说资质鲁钝,给辞了。 这个十三丫头,不是长房,不是嫡出,陈家也不过是二流的官家,李嬷嬷竟收了这丫头做关门弟子。 太夫人先是有些吃惊,打量纯歌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大太太暗中看了,就笑道:“可不是真的,我听着我那三弟妹说的时候,也不敢信呢。后来三弟妹就告诉我,这丫头,自己画了几个花样,拿出去让人家做成绣样。不知道怎的,就被李嬷嬷瞧见了,亲自找上门来,非要收这丫头做关门弟子。在家旁边租了个院子,也不要我三弟妹供给吃喝,教了这丫头足足五年,才回去了江南养老。” 大太太说这些的时候,心头也隐隐有些嫉妒。 庶出的丫头,若是自己的纯芳当年能有这样的福分,也不用委屈嫁到国公府给李建安这样一个武夫。说不定如今连皇后都做得了,自己一家人还须看李家脸色! 不过这丫头有这样福气又如何,李嬷嬷到底还是回到儿孙家里养老,三弟妹那个性子,一个庶女得到了这样的福分,嫡亲女儿反而没有,还能给许下什么好婚事。要不是自己去了一趟绥南,挑中这丫头,一手绣活今后也只能给丈夫婆婆绣双棉袜,或是拿出去换银子贴补家用。 太夫人略一沉吟,就拍掌大笑道:“这丫头,看着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大太太听见,眼角抽动了一下,没有接话,笑呵呵的喝茶。 纯歌被太夫人拉着手,一副乖巧安静的样子,不管看到太夫人和大太太有什么样的交集,都只是沉默,偶尔含羞带怯的笑两下,对上陈纯荔和陈纯瑶投过来的眼光,也是不动声色。 自己已经尽了全力表现出最好的一面,讨了太夫人的欢心,接下来,就只能等太夫人和大太太还有陈纯芳议定人选了。 大太太一直属意自己,就是因为自己听话好掌控。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出什么风波。否则,要是大太太使心机手段,太夫人再喜欢自己,也是枉然。 纯歌不断的暗自警醒着。 等丫鬟端了滚粥上来,纯歌几个人吃过了,姚妈妈就到太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太夫人听了,扫过纯歌三人身上,笑着道:“你们几个姑娘家家,料想和我们这上了年纪的人爱玩的也不同。咱们家的院子你们还没逛过,我叫几个丫鬟带你们去逛逛,再到你们大姐姐房里看看她。我和你们大伯母留在这里说话。” 大太太就揣度太夫人是想留下她商议人选,也想让陈纯芳再看看人,急忙应和。 陈纯荔摆出姐姐的款儿,最先起身,带着陈纯瑶和纯歌拜谢了,随着丫鬟出去。 太夫人望着三个人的身影,和姚妈妈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第五十一章 试探 陈纯瑶心里憋着火,出了太夫人屋子没多远,就不愿意再和陈纯荔与纯歌并着走,又想打听安国公府的消息,悄悄塞了一个领路的丫鬟五两碎银子,两人快脚步走在了前头。 陈纯荔却不停找着机会和纯歌说话。 “十三妹妹,你可真聪明,一眼就看出来太夫人喜欢梅花。”这是试探还是警告,看见陈纯荔睁圆眼探究的看着自己,纯歌只是笑,没接话。 陈纯荔也不介意,又大又圆如同琉璃珠一样的眼里盛满了欢喜,愉悦的道:“看太夫人这么欢喜,这次肯定是挑定你了,妹妹今后有了好婚事,可不要就不认得姐姐。” 纯歌立刻红了脸,搅着手指惊讶极了的嗔道:“九姐姐在胡说什么,我的婚事自然由父亲母亲做主,和太夫人有什么干系。” 陈纯荔在心里腹诽,装什么样子,咱们三个人,就陈纯瑶那丫头最蠢,那样蠢的人,都还知道这趟进京是做什么呢,你会不知道。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妹妹原来还不知道咱们进京是来做什么?” 纯歌就害羞的摇了摇头。 陈纯荔贴过去,跟纯歌声道:“好妹妹,九姐姐告诉你,大姐姐身子骨越发不好了,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大伯母担心武哥儿没人照顾,想从咱们中挑一个过去给国公爷做继室呢。” 纯歌立时瞪圆了眼睛,连平日弯弯如新月的眼角也直了起来。 “九姐姐,你可别胡说,大姐姐好着呢。”说着,急的都快哭了。 陈纯荔瞧见,不由得在心里有些疑惑。 难不成这丫头还真是不知道?三太太是瞒着的? 陈纯荔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纯歌。看见纯歌一身简简单单的清雅装扮,疑惑越来越深。 若是知道做什么,就该打扮的体面一些,这样素净,一点也不打眼,要不是绣活好了,都不容易被太夫人瞧见。 还把自己的弟弟带着上京,分明就是防着三太太,可若是知道自己上京能做国公府的夫人,地位有变,又何须费那个劲,把弟弟从三太太手里转到大太太手里。横竖只要国公府位子坐得稳,不管是哪位太太,都动不了自己的弟弟。 莫非,这丫头真是这么懵懵懂懂就被带走了? 陈纯荔觉得好笑。 三太太这可真是,怕这丫头先知道消息,心大了管不住,也不想想,不告诉这丫头,就失了先机。 冒姨娘也是个不中用的! 陈纯荔暗中笑了一回,先是有些后悔自己告诉了纯歌这件事,让纯歌有了防范,后头又想,知道了也没什么,先前看这丫头做事举止有度,一点差错都不显,自己还找不到把柄,这下知道了,断不能还这般沉稳,自己只要心注意些,不愁拉不下人来! 每次一看到陈纯荔大眼一眨一眨的样子,自己就知道对方是在盘算什么。 纯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五十二章 伤情(上) 为了这婚事,多少心机心眼,多少试探。 以前的时候,自己还会埋怨一下,现下,望着陈纯荔和陈纯瑶,只有淡淡的怜悯和同情。 完全被人掌控手中,不知道前路,还抱着美好期望的人,就像是活在一个梦里。 偏偏噩梦取代美梦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了。 陈纯瑶在前面走了一截路,该打听的都打听的差不多了,又塞给那丫鬟十两银子,让她不要把今日说的话告诉别人。就转身回来找陈纯荔和纯歌,一边走,一边在嘀嘀咕咕的埋怨。 “腿也不短,走起路,就像是瘸子一般。” 旁边的绛霜听了,看见周围安国公府丫鬟打量的眼神,有心想要提醒陈纯瑶两句,就感觉到背上手臂上的针眼还痛的厉害,立时把张开的嘴合上了。 陈纯瑶倒着走回来,看见陈纯荔还在笑盈盈的和纯歌说话,不耐烦道:“你们两个,不知道前头大姐姐等着,还有点规矩样子没有。”陈纯荔听她一副训下人的口气,脸色一变,就嗔怪的跟纯歌打趣。 “瞧瞧你十二姐姐,就是性子急,也不知道你们两往日在家里时候,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纯歌对陈纯荔逮着机会就离间自己和陈纯瑶的作为,颇感无奈,含着笑意,干脆利落的道:“十二姐姐只是性子急些,平日也挺照顾我。” 陈纯荔根本不信纯歌的话,应和着哦了一声,和纯歌两个人都加快了步子。 隔开陈纯瑶面前一步左右时候,纯歌眼尖的撇到地上陈纯荔前面有块冻冰掩在落叶之下,急忙喊陈纯荔小心。 陈纯荔听见纯歌的话,眼睛一转,却直直的踩了上去,整个人一下子往陈纯瑶扑过去。 陈纯瑶却反手用力一推,陈纯荔转而又倒向了背后的纯歌,这样一来,反而是纯歌会被压在底下。 纯歌看见陈纯荔后仰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再看到身后都是尖尖凸起的小石块,心一横,干脆扭着身子往旁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听见脚关节卡擦脆响。 远远跟在后面的翡翠和琥珀都赶着围了上来。 本该摔在地上却又不知道为何站稳了的陈纯荔大呼叫扑过去,朝着纯歌划破的手臂一阵乱按。 纯歌被按的痛楚难当,鬓角汗珠使劲往下掉。 陈纯荔一脸自责的样子,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又转身冲站在旁边冷笑看戏的陈纯瑶嚷道:“十二妹妹,我不小心摔了,你扶着我便是,做什么把我往十三妹妹身上推,你没见那后面全是尖东西呢,幸好十三妹妹机灵躲过去了,若是没躲过,破了相,伤了骨头,可怎么好。” 陈纯瑶气的头发都立了起来,指着陈纯荔大骂,“你本就没安好心眼,还怨我,她要是有什么,也是你做的手脚,少赖到我头上。” 第五十三章 伤情(中) 陈纯荔气的直掉眼泪,话都说不完整了。 纯歌看见陈纯荔和陈纯瑶两个人的样子,一脑门子冷汗,只剩下苦笑了。 方才的情形,自己还会不清楚。 陈纯荔不是无辜的,陈纯瑶也不清白。那一瞬间,自己可是很明白的就看见了陈纯瑶眼底闪现的厉芒。 要把陈纯荔推开,也不必用上那样大力道。 可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再者,这件事,也说不清楚,扯开了,还在别人家里,不过就是触怒大太太和陈纯芳,丢了陈家的脸面,她们三个都讨不了好而已。 纯歌就苦笑着道:“两位姐姐别说了,是我自己的不是。” 翡翠和琥珀看着纯歌受了委屈,还要息事宁人,又心疼,又上火,眼泪嗒嗒的掉。 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 纯歌看了看自己手臂上划开的口子,再看看自己发髻散乱的样子,忍了痛对旁边国公府吓傻了一般的丫鬟道:“我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大姐姐,你给我找间屋子,我先洗洗伤口,上点药,再过去见大姐姐。” 丫鬟一连声的应了,跑去安排,还说要请女医来。 纯歌被扶着进了屋子,看看跟过来还哭哭啼啼的陈纯荔,还有一脸不愿的陈纯瑶。 让这两个等在这儿表现姐妹情深,还不如人少些清净自在。 念头一转,纯歌先开口道:“大姐姐想必等急了,两位姐姐先过去,我梳洗一下,就去给大姐姐见礼。” 陈纯瑶听见,甩了袖子就走,陈纯荔却还说了几句话,又安慰纯歌,若是实在疼,也不必过去了,都是自家姐妹,大姐姐定能体谅,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留下翡翠和琥珀,陪着纯歌等女医过来,给上药。 陈纯芳倚在床头边上,满面喜气的和陈纯荔陈纯瑶闲聊。安慰她们十三妹妹受伤的事也不过是意外,谁也别自责。女医也说了,都是皮外伤,隔几日就能好。 外面一个丫鬟忽然伸了脑袋进来张望。 陈纯芳看见,眼角就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侯在身边的黄妈妈立时过去问话,等听清楚丫鬟说了些什么后,黄妈妈脸上显出一抹惊疑,回首远远的望着陈纯芳。 陈纯芳立刻捂嘴咳嗽了几声,让丫鬟带着陈纯荔和陈纯瑶去挑些首饰,当是冬至送的节礼。 等两个人一走,陈纯芳脸上娇憨笑容烟消云散,换上了一副端凝阴沉的神色。 “出什么事了!” 黄妈妈看了看陈纯芳,犹豫着道:“给十三姑娘请女医的桃儿过来说,太夫人那里送了芙蓉香玉膏过去给十三姑娘。” 陈纯芳的眼神,立刻变得像刀子一样,胸口气的不停起伏,手抓紧了身下厚褥子,枯槁手背上尽是鼓起来的青筋,整个人像是魔怔住了。 第五十四章 伤情(下) 黄妈妈吓坏了,扑过去握着陈纯芳的手,哭道:“姑娘,您可要保重身子。” 陈纯芳咬紧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 “李建安!” 黄妈妈忙劝她,“姑娘,未必就是国公爷送去的,芙蓉香玉膏虽金贵,怎知太夫人那里就没有。” 陈纯芳却闭着眼,根本不信这番自欺欺人的话。 “黄妈妈,你还不知道这芙蓉香玉膏府中到底谁才有?那是北朝进贡的贡品,治皮肉伤口的良药,一共就只有那么五盒子。皇上都赏给了国公爷,说是国公爷多年征战,最用得上。国公爷也曾送了三盒给太夫人,不都被太夫人退了回去,说她也用不上,白放着反是浪费了好东西。那时你还陪着我在太夫人屋子给她请安,东西,也是你亲自送回去国公爷那边的,你如今又何苦说这番话来骗我。” 黄妈妈就捂着嘴,嗡嗡的哭。 陈纯芳哼了一声,使劲拍着床,“没想到咱们国公爷倒是个怜香惜玉的主,竟这么拐了弯子来献殷勤!” 黄妈妈却觉得不对,“姑娘,国公爷又没见过十三姑娘,如何就能这样。况国公爷的性子,您也知道,纵使如何,也是尊着规矩体统的。您可别想多了。” 陈纯芳摇了摇头,涩着嗓子道:“正是知道他的性子,我才要担心,看样子,咱们是绝不能把陈纯歌那丫头弄进府来了。 ” 自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见了陈纯歌,可自己知道他这么多年就没把什么女人放在心上过。心硬如铁的男人,一旦真对谁上了心,再来阻止,就来不及了。一定要趁着还没娶回来,先把陈纯歌那丫头嫁出去。以他的性子,陈纯歌成了别人的女人,他是绝做不出来有辱国公府名声的事情! 而且,还不能让他在陈纯歌出嫁前就知道消息,就算是知道了,也要心有顾忌。 朝里朝外,这样的人家,只有一个! 陈纯芳沉吟了一会儿,对黄妈妈道:“按照规矩,明日我得送东西回娘家贺冬寒,你亲自回去,替我给母亲带几句话。然后把自己的盘算都告诉了黄妈妈。” 黄妈妈一怔,看见陈纯芳硬撑着一口气的样子,觉得心酸极了,急忙点头。 晚上太夫人得意的和李妈妈炫耀。 “瞧见没,瞧见没,我说老三对人家上了心,站在八角亭子上远远看人受了伤,就巴巴的让人送了药膏到我这儿来,托我送过去。” 李妈妈笑着应和,“即是如此,您可得抓紧和陈家议定日子才好。” 太夫人立即道:“那是自然,老三看上的人,我是定要给他弄回来的!”口吻中,含着一股说一不二的气势。 李妈妈就仿佛回到了太夫人年轻时候随着老国公爷去山上纵马打猎的日子。 多少年了,可真是一去不复返。 第五十五章 端倪(上) 过了冬至,转眼就是腊八,京城里面安排了腊八祭。有些地位的人家,都要筹备着去灶神庙给灶神菩萨上香。 大太太也说要带着纯歌过去凑凑热闹,却让了陈纯荔和陈纯瑶留在家里。见到陈纯荔和陈纯瑶有些不悦的神情,大太太也装作没看见,还笑盈盈的跟纯歌三个说大老爷已经给二老爷和三老爷去了信,让他们今年来京里述职的时候,都带着家里人,三房一起乐呵呵过个团圆年。 纯歌回到屋子的时候,心还咚咚跳个不停。 大太太素来不会明显表现出对自己的不同,这一次却一反常态,独独厚爱的选中了自己陪着去灶神庙。 方才在大太太屋子里,大太太看着自己就如同看着仇人的厌恶眼神,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纯歌将这十来天的作为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似乎是从李家回来之后,大太太就开始对自己有些不同。 就算大太太竭力做出一副亲热模样,也掩不住脸上发自内心的怨憎。 前一段时日,大太太虽热忱,可绝没有热到奉承的地步,如今说话行事,更像是一种刻意,好似生怕自己知道了什么。 纯歌就忽然想到今日大太太说着要去灶神庙拜菩萨的时候,一再重复着让她一定要去,有什么事都先放在一边。 在三太太手底下生活了这么久,察颜观色已经融入了纯歌的骨血,变作一种敏锐的直觉。 纯歌觉得,纵然想不出来自己犯了什么差错,惹恼了大太太也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就叫翡翠来把这几天和府中上下打听来的闲话消息都一一说给她听。 翡翠不明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一五一十把听来的闲话告诉了纯歌。 下人们能说的,无非就是大老爷又多去哪个姨娘屋子几次,或是哪个管事贪墨了多少钱,谁家媳妇最得主人家看重。大少爷又收了个家生子做通房,气的大奶奶好几天都发脾气。 还有哪家官老爷被自家夫人堵在了青楼里,谁家少爷赛马拿自己的妾出来赌,气昏了家里的老太太。 事都很琐碎,纯歌却听得很认真,还让翡翠再讲的细一些。 越是细碎凌乱看起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能越是要紧。 在京城这个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什么事或许都会打乱大太太的算盘,让大太太陡然变了态度。 等翡翠说到靖远侯府的独苗苗世子因拦了一个御史家千金的轿子,被太后罚到荆山上静思半月时,纯歌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光。 荆山,灶神庙就在荆山! “你说周炎被太后拘到了荆山静思。” 第五十六章 端倪(下) 翡翠听见纯歌问话,急忙点头,还嘟哝道:“姑娘,大伙儿都说,就世子那样,再如何拘管,也是没用的。当街就敢调戏人家御史的女儿,听说皇上知道消息,原本要打板子,是太后拦下来了。” 琥珀埋怨道:“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体,你从哪儿听来的。” 翡翠有些不服气,鼓着腮帮子,“还不是那些媳妇婆子私下说的话,来来往往各府下人们总有些交集。” 琥珀就摇头,翡翠也太爱打听了些,幸好,这个毛病姑娘还觉着用得上,遇上其他主子,早都一棍子打死了事。 摇了两下头,琥珀猛的一个激灵,望着纯歌,战战兢兢道:“姑娘,荆山……” 纯歌点头苦笑。 琥珀面上血色顿失,转身去关了房门窗户。翡翠还迷迷糊糊的,一个劲问怎么回事。 琥珀没心思和翡翠解释,压低了嗓子惊恐的道:“姑娘,大太太的意思,是想……” 纯歌摇头,面露愁容,虽隐隐猜出了几分,不过心里早就有底的事倒也不至于慌乱到哪里去,就拧着眉从容道:“如今还不清楚,只能等着慢慢再看。” 嘴里这样说着,纯歌却不时想到大太太提到灶神祭时,不断朝自己瞥过来的眼神。 那样专注的打量。 纯歌有一种直觉,若大太太真是想趁着灶神祭谋算些什么,必然是冲着自己过来的。 大太太为何改变了态度,不想要把自己嫁到国公府去,暂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太太那天到底打算出什么招,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在不和大太太撕破脸的情况下,避过这次事。 纯歌坐在那里,脑子飞快的计量着,陷入沉思之中。 横竖,绝不能落到大太太手里。 装病,弄伤自己,都不可行的,在绥南,端琅闹了那么一出,一样的把戏,一再的玩,大太太肯定会恼羞成怒。 当初大太太顺着自己意思走,多半还是打算顺水推舟的把端琅带走好掌控自己。 现下要是惹恼了她,自己还有用,端琅可就…… 一想到在大奶奶连氏身边呆着的端琅,纯歌就觉得心里发慌。 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大太太抓到把柄,又护着自己。 纯歌只觉得心乱如麻,难以取舍。 只有三天就要去灶神庙了,一定要早些想出法子来。 一转眼就到了要去灶神庙的日子,纯歌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里面,想到临出门时,陈纯荔和陈纯瑶含酸的眼神,只剩下了无奈。 她们嫉妒这独一份,自己可还真是不想要。 第五十七章 事变(上) 去灶神庙路上,马车越来越多,全是京里各家各府的太太姐们。 眼看着越来越近,琥珀和翡翠都担忧的望着纯歌,纯歌努力挤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安抚着她们。手却不由自主往胳膊的伤口按下去。 不能装病,也没法子再拿到什么药粉,就算有,也不敢用。京里可不比绥南,名医众多,自己也没有多年辛苦安排下来的人脉,万一被大太太拆穿了,后果真是想想都让人胆寒。 不能装,就只能真的病了。 自己每天晚上都把胳膊上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撕裂开,还用冷水浇。 大冷的天,每一次都是钻心痛。翡翠和琥珀看了都掉眼泪。 不过痛也得忍,总比走一条死路好。 快到灶神庙时候,有一条土石道,听说很是颠簸,自己再拼一把,从车子里摔出去,已经感染的伤口定然会雪上加霜。 到了那个时候,大太太无论如何,也没有再叫自己硬撑着去给菩萨上香的道理。毕竟来来往往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在心里又盘算了一遍,纯歌望着自己胳膊发怔。 来京里还没多久,身上已经遍是伤口了。 但愿待会摔得不太打紧,否则这个时代,伤口感染,再摔那么一下,一不小心,真会要了命! 马车慢悠悠停了下来。 翡翠伸出头去看,见马车都列在了两边,中间清出一条大道。 华贵的翠缕八宝如意车正在缓缓前行。 “好大的排场!” 纯歌见翡翠这样讶异,也将纱帘掀了个小缝隙,就看见那辆马车,用暗黄|色缎子做前帘,上面还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 暗黄,是皇子公主这些宗室才能用的颜色,又是绣的凤凰。马车里,想来该是哪位公主或是王妃郡主了。 难怪各府的命妇太太们,都要让道。 疑惑解开,纯歌就放了帘子,不经意间,却瞧见那马车上伸出了一个小孩子的脑袋,梳着两个童子髻,一双圆溜溜的眼,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皇家的马车过去,前头各府车子也开始缓缓起行,这个时候,又快到灶神庙,马车速度晃晃悠悠的,也不快,纯歌给翡翠和琥珀使了眼色,正准备寻机会,车帘忽然被人掀开。纯歌立时就端正的坐直了身子。 可等见到上来的人,纯歌不由得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竟然是陈纯瑶,还穿了一身丫鬟的行头! 纯歌和翡翠琥珀都怔在那里。陈纯瑶却已经手快的爬到了纯歌面前坐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交待道:“快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换上。这衣服磨得我皮都疼了。” 第五十八章 事变(中) 纯歌和翡翠琥珀都怔在那里。陈纯瑶却已经手快的爬到了纯歌面前坐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交待道:“快把你的衣服拿出来,给我换上。这衣服磨得我皮都疼了。” 纯歌不明白陈纯瑶是要做些什么,还是让琥珀拿出来一套衣服,捧着过去帮陈纯瑶换上。 陈纯瑶嫌弃琥珀笨手笨脚,还骂了好几次。 纯歌在旁边瞧见,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陈纯瑶换好衣服,瞅了几眼马车里面的布置,见到举凡纱帘,小几,靠垫,香炉,都是最简单的陈设。撇撇嘴,就斜着眼看纯歌道:“我要跟你一道去灶神庙上香,没进灶神庙前,你不许偷偷遣人告诉大伯母我跟了来。” 纯歌没想到陈纯瑶偷偷来了不说,还真是打的这个主意。又想起来自己离开时,陈纯瑶愤怒的脸色,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息。 自己躲都还来不及,陈纯瑶还非要凑上来。就为了争这么一口气。虽说自己不想去,可也从没想过就刻意去引逗陈纯荔和陈纯瑶跟过来代替自己入虎口。 这下子,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纯歌见陈纯瑶一副你敢拒绝的神情,就笑着道:“十二姐姐,大伯母是想让你和九姐姐在家好好歇息呢。今日人这么拥堵,去了也没甚好玩的。你还是早些回去,省的大伯母知道了生气。” 陈纯瑶的脸马上垮了下去,瞪着纯歌,骂道:“陈纯歌,少在我面前做出这副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今日各府太太都要去上香,太夫人也定是要去的。我都打听过了,每年国公爷都会陪着太夫人一起来,大伯母偏心你,你打量我不清楚,还想着把我哄回去,自己去讨好太夫人,勾引国公爷是不是!” 听见陈纯瑶打听出来的真相,纯歌讶然又无奈。这都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靖远侯府世子被关在荆山,怎的扯到太夫人和安国公身上去了。 陈纯瑶是从哪儿打听出来的消息。 纯歌还没说话,翡翠先气的不行。 “十二姑娘,咱们姑娘是好心,你怎的这样骂我们姑娘。” 反了天了,一个丫鬟都敢跟自己顶嘴! 在绥南时候,这丫头被自己推到水里,事后也不敢说话。以为到了京城,有大太太撑腰,就想反过来骑在自己头上? 做梦! 陈纯瑶气急,一巴掌朝着翡翠打过去,手却在半途就被纯歌捉住。 纯歌抓紧陈纯瑶的手腕,冷冷道:十二姐姐,我的丫鬟,纵有不是,也该我自己处置,没得你来管教的道理。 陈纯瑶从没想过懦弱胆怯的纯歌居然敢这样跟她说话,气的厉害,登时就想不管不顾的大闹,非把面前三张脸都划花了不可。转而却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花了五十两银子才买通看门的婆子,偷偷混出来了,还在陈纯荔水里下了药,让陈纯荔不能跟过来。 第五十九章 事变(下) 都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要忍住,等见了太夫人,又见了国公爷,凭自己的姿色,国公爷一定会喜欢。 成了国公夫人,这几个死丫头,还不是任由自己揉搓。 想到这些,陈纯瑶就哼了一声,坐在旁边,不吭气了。 纯歌见她这副模样,开始的怜悯也荡然无存。 人家巴巴的要找死路,自己怎么拦,都是枉做人,说不定今后还会招人怨恨!随她去吧…… 就给翡翠和琥珀使了个眼色,自己靠着养神。 既然陈纯瑶上来坐在了车门口边上,原先的法子也不能用了。现下还得冷静冷静,再想个法子才好。 谁知道,坐着坐着,陈纯瑶却突然冲着翡翠吆喝“给我倒杯茶。” 翡翠没动弹,纯歌不想为这些事再和陈纯瑶纠缠,就看了眼翡翠。翡翠这才给陈纯瑶倒了杯滚烫的热茶。 陈纯瑶接过茶水,马车一晃,手就一颤,茶水直直朝着纯歌脸上泼过来。 纯歌下意识用手挡着脸,茶水顿时全洒在了纯歌本就感染的伤口上。 “姑娘!” 纯歌身上都痛出了冷汗。 陈纯瑶就在旁边得意洋洋的笑,“唉哟,十三妹妹我可不是有意的。前头十二姐姐害你摔伤了,你都说没事,今个儿想必也不会和姐姐我计较。” “你” 翡翠和琥珀实在忍不住,都想和陈纯瑶拼命了,纯歌却拉住了她们。 纯歌就抬了头,望着陈纯瑶。 这副风平浪静的样子,反而让陈纯瑶有丝忐忑,虚张声势的瞪着眼睛,“你可别胡来。” 说完,还把身子使劲往车门边上挪,又随手拿了一个食盒盖子挡在了面前。 纯歌打量她这副举动,轻轻笑了一声,把自己已经有血迹渗出来的胳膊伸了出来,声音有些郁郁的道:“十二姐姐,我这伤口方才那么一下,都迸开了。人都说不能带着血腥去见菩萨,你说这下该如何是好。” 陈纯瑶眼睛一亮,立时道:“那你就别去见菩萨了。” 纯歌却拼命摇头,“不行,大伯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去呢。” 陈纯瑶脱口而出,“我代你去。” “那怎么行,大伯母要是知道了,该埋怨我了。”纯歌急的眼眶通红。 陈纯瑶就哄她,“那有什么,咱们没出阁的姑娘,纵使拜菩萨,也要带着兜帽呢。我们两身形差不多,又遮着脸,我还穿着你的衣服,便是大伯母,也定认不出来的。” 见纯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陈纯瑶生怕纯歌改了主意,就凑到她跟前,压着心里的厌恶,拔了头上一根花蝶足金簪子,插到纯歌的如云髻上,愧疚道:“都是我不仔细,十三妹妹,你就原谅我这一回,让我代你去上香,否则我心里不安。” 纯歌还是摇头“万一看出来。”顿着话,打量了陈纯瑶急切的神色,又道:“我也没法子下车回去,大伯母定会知道的。” 第六十章 聪明 “那有什么干系,你等着。”陈纯瑶说着按住了陈纯歌的手,从腰间解下一面玉佩攥在手心里,戴上兜帽,掀了车帘,跟驾车的王二嘀咕两句,身子再收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空空荡荡,朝着纯歌得意的笑。 “行了,前头转弯的时候有个茶棚,我让王二停停车,你就趁机会下去。茶棚那里有轿夫呢,你直接坐了轿子回去,从南面角门回屋子,守门的婆子要问,你就说是我的意思。可别让人瞧见了。” 见到陈纯瑶一出手就是一块上好的红玉佩,纯歌不由在心里感慨。 三老爷果真宠爱和姨娘。和姨娘也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 这次上京,陈纯瑶也不知道带了多少银钱出来打点,收买个车夫,就用一块玉,前头还不知道给了多少。 心里想着这些,纯歌脸上,却一直是不动声色。 见纯歌还是闷闷的样子,陈纯瑶从钱袋里拿了十两银子,硬塞到琥珀手上。 “这银子给你们姑娘坐轿子使,若有剩下的,就赏你们了。” 纯歌见陈纯瑶一副已经都安排打点好的模样,没说什么,暗示琥珀收下银子,闷在旁边,小脸都皱成了一团。 陈纯瑶瞧见,心里乐开了花。 这个死丫头,还以为多机灵! 没想到也跟陈纯荔一样,光会使心眼。这种时候,就是要雷厉风行的。有点小毛病,小病痛,就吓得脸色发白,能干什么大事。 这个机会让自己得了,国公爷先瞧见了自己,还有你们两个喝汤的份! 陈纯瑶一路都在欢喜,等到了茶棚,生怕纯歌变卦,又多给了十两银子,连推带攘的把纯歌主仆三人弄下马车。还催着王二赶快上路,好追上前面的大太太,不叫人起疑心。 隔着薄薄云纱面罩,纯歌看着远去在尘土中的马车,心里慢慢涌上一股苦涩的滋味。半晌后,才转了身,对琥珀道:“去叫几个轿夫过来,咱们尽快回府去。今晚府里头,还有大变动呢。”语气黯然,声调郁郁。 琥珀和翡翠都知道纯歌无奈之下,顺水推舟改了主意,心里必然也有些不舒坦,都没多话。 挑了几个看上去老实可靠的轿夫,半点没耽搁的折回了陈家。坐在屋子里,等着晚上变天的时候。 第六十一章 闹剧(上) 申时纯歌用了饭食,就端了小机子坐在绣架前,手指灵活,飞针走线中,雀鸟花草,一个个都慢慢变得清晰。 酉时三刻,府中开始喧嚣嘈杂起来。 琥珀和翡翠心慌意乱的拿着抹布胡乱擦柜子,眼睛却时不时朝外面张望。 纯歌眉梢都没抬一下,即便是隔壁传来了陈纯瑶丫鬟青衣,青瓷凄厉的哭叫声,也依旧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直到梦云过来传话。 “十三姑娘,太太请您去前厅一趟。” 琥珀和翡翠同时手一歪,差点把一个上等官窑菱花插瓶摔在地上。 纯歌慢条斯理放下的手中针线,笑着道:“我这就过去给大伯母请安。”然后交待琥珀和翡翠留下来仔细打扫屋子,一脸从容的跟着梦云去了。 到大太太院里垂花门的时候,纯歌就看见外面跪满了下人,车夫王二身上还沾着血迹,被两个小厮架着,喘气不急的锁在角落里面。 众人看见纯歌来了,都不像往常那样热络,眼神里满是避忌。 纯歌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带着三分笑意的进了大太太屋子。 刚进去,就听见一声大喝。 “跪下!” 纯歌低眉敛目,什么话也没说,干脆利落就跪在了地上。 脸色铁青的大太太见了纯歌这幅顺从样子,心里的火一下子烧的更旺了! 真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以为这丫头是个老实好掌控的,谁知道竟有这般花花心思。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能不声不响的撺掇着陈纯瑶去换了人。 王二居然还说,买通他的人是十二姑娘! 简直是放屁! 分明是这丫头不知道从哪儿知道了消息,才会跟自己玩心眼。 一路上自己竟然半点都不知道,等到了灶神庙,让姚妈妈把人领去了事先安排好的那间屋子,又叫小厮去给世子周炎报信说,他院子边上来了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暂住。还特意把周围的丫鬟下人都支开了。 本来以为,就凭那世子的德行,再有那屋子的迷香。一切都能成。只要毁了这丫头的清白,自己也就能在老爷面前把这丫头光明正大的嫁出去。到时候只说是这丫头不检点就行了。国公府那边,也不能硬撑着要一个太后娘家人定下的姑娘,何况身子也不干净了。 至于国公府还可以从剩下的两个傻丫头中挑一个听话的过去! 什么都算好了,却没想到进去的根本不是这丫头! 姚妈妈回来说人弄错了的时候,自己肺都要气炸了。 这下可好,木已成了舟,再如何,也只能把陈纯瑶嫁过去。不过,这丫头也休想跑掉,敢设计到自己头上,就算是不嫁去靖远侯府,这辈子,也休想称心如意去当国公夫人! 这会儿再来装乖,迟了! 大太太盯着纯歌看了许久,厉声道:“十三丫头,今日的事情,你怎么说!” 第六十二章 闹剧(中) 纯歌眼中就蓄满了泪,伏在地上哭道:“大伯母,是我的错,都是我自己个不小心,迸开了手上的伤口。见了血,十二 妻妾一家欢 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6部分阅读 姐也是怕我冒犯了菩萨,才说要替我去上香的,您可千万别怪她。” 大太太气的身子发颤,这是拐着弯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还敢说谎,你分明是故意让纯瑶那丫头代你去上香,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下的马车,又用了多少银子收买那些下不开眼的东西!” 纯歌就咬着唇,死命摇头。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认。 只要自己咬死是受了伤,大太太总不能硬逼着自己承认说是看穿了她的阴谋,才不肯去上香的。事情说穿了,大太太也没脸,纵使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也不能摆到台面上。 自己不认,大太太会怨恨会怒,可不会明着为难,若是认了,大家都撕破了脸,大太太就会一不做二不休了。自己一个庶女,孤孤单单在京城,端琅又还在大太太手上,什么依仗都没有。 只能硬撑着…… 纯歌打定主意,哭道:“大伯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十二姐姐怎会突然就到了我车上。我想着十二姐姐许是爱玩,想去瞧瞧热闹。总不能大伯母疼我,就让十二姐姐憋在家里,何况人都来了,就没跟您说一声。到了中途,十二姐姐见我伤口疼,才想了法子,说代我上香,让我先回家来。” 大太太气的捂着胸口直喘气,像是要杀人一样瞪着纯歌。 纯歌察观色,干脆赌了一把,就道:“大伯母,您单单挑了我去上香,本就是存了偏爱我的心思。若不是手臂受伤,我怎会这样不识好歹叫十二姐姐替我去。我断没有这样不识抬举的道理。” 大太太被纯歌这样一问,堵得一口气憋在心上,差点厥过去。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这是看准了自己不敢说出来非要她去的缘由啊。 大太太找不出由头,又觉着放过纯歌实在心中不甘,摆出这样的阵势,就这么轻轻放过去了,更是没脸。 又气又急之下,大太太骂道:“你既知我是疼你,还敢这样糊弄我,糊弄菩萨。姚妈妈,叫几个媳妇来,请家法,我今天就要好好教教咱们十三姑娘陈家的规矩!”说着还不解气,随手抓过身边案上的茶杯,朝着纯歌就砸了过去。 纯歌看着东西砸过来,下意识侧着身子躲了过去。 大太太看见,刚要骂,却见到大老爷面色难看站在了茶杯碎片前,怒气腾腾的瞪着她。没来得及换的官服上,还有新鲜的水渍。 大太太的心,突的悬了起来,张着嘴愣在那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姚妈妈慌得,急忙叫丫鬟去给大老爷拿衣服来换,又凑过去用帕子给大老爷擦茶水。 第六十三章 闹剧(下) “老爷,太太可不是故意的,您……” 大老爷一把甩开姚妈妈,冲着屋子里人大吼道,“都滚出去!” 没人见过大老爷这样的怒容,争先恐后窜了出去。 姚妈妈刚要走,大老爷却踹过去一脚,喝道:“你留下,我有话要问。” 姚妈妈便缩着身子,跪到了大太太身边。 大太太脸色变幻不停,半晌才挤出个笑,望着大老爷道:“老爷这是怎的了,这几日火气也太大了些。” 大老爷死死盯着大太太,没说话。忽然就望着纯歌道:“你大伯母为何要打你板子。” 纯歌从到京城,一直在后院住着,除了给大太太请安问礼,偶尔能撞见大老爷,平日也没甚交集。 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家。 倒是端琅几次来看纯歌的时候,没口夸赞大伯父比父亲和气多了。 想到家里下人在说起大老爷时,都用清高二字形容,纯歌心里就有了些底。 清高的人,都注重名声。 注重名声的人,多半不会愿意和靖远侯府联姻。 所以大太太做的那些事,大老爷未必就会知道。 自己要不要试探一下,若是猜对了,在婚事上,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依仗。 纯歌就擦了擦泪,把大太太责问她的事说了一遍,又解释了自己胳膊上有伤,实在不敢去见菩萨。其他的,纯歌只字未提。 “大伯父,是我不好,我若是小心一些,也不会让大伯母这样动怒,大伯母偏疼纯歌,担忧纯歌,我却惹大伯母伤心了。” 大老爷听完,睃了大太太一眼,见大太太咬的牙齿咯咯响,长长叹息一声,道:“你先起来。” 纯歌依言起身。大太太见了,想插话,姚妈妈忙扯住她。 “今天的事,你大伯母虽说话行事过分了些,到底也是为你好。今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体,你好歹也该跟你大伯母交待一声,否则你一个姑娘家,就带了两个丫鬟在外面,出了事,咱们也没法给你父亲母亲交待。” 纯歌忙低头认错,抹泪道:“大伯父,我记住您的话了。” 大老爷点了点头,“记住就好,你也别在心里记恨你大伯母。” 不管大太太做了什么,也没有自己这个晚辈说是非的道理,纯歌慌忙否认,“纯歌不敢。” 大老爷满意的看了看纯歌,“你先回屋去,我有话和你大伯母说。” 大太太心中不甘心的很,就开口喊了一声,“老爷。” 大老爷立时沉着脸,问大太太,“你还有话要交待!”语气里,藏着一抹森然。 大太太心都差点跳出来,半张着嘴,硬是没吐出一个字。 纯歌就恭恭敬敬的给大太太和大老爷都行了礼,从容退了出去。 第六十四章 悲愤(上) 大老爷也不是蠢人,对大太太的作为不可能不知道,否则今日也不能来的这样及时。 大太太再厉害,一手遮天,也要听大老爷的话。既然大老爷要出面管这件事,自己暂时就可以松一松。 就是不知道,陈纯瑶到底怎么样了。 纯歌心里叹息一声,加快脚步回了自己屋子,准备想法子打听打听陈纯瑶的消息。 等纯歌一出屋子,大老爷就把身边能碰到的杯盘茶盏都扫到地上。连着霹雳啪啦的脆响。 大太太都吓傻了,大老爷却还一副怒气难消的样子,用力在案几上拍了好几下,才恨声问大太太道:“你干的好事!” “我,我……”大太太哆嗦着唇,好不容易攒了点气力,嚷嚷道:“我干什么了,你要在小辈下人面前这般下我的脸面!” 大老爷瞪着大太太,没说话。 大太太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底气,冲着大老爷喊道:“你说我做什么了,我好歹也是你的正妻,陈家长房的主母,不是你那些下贱的妾室通房。” 大老爷冷笑了一声,讽刺道:“你也知道你是陈家当家的太太,你也懂得还要脸面!” 大太太脸色苍白如纸,望着大老爷。 “我陈家几代书香门第,大好的名声,如今全都毁在了你这个恶妇手里!” 大太太听着大老爷恶妇两个字,又看到大老爷一副厌憎的神情,如遭雷击,怔怔道:“你骂我是恶妇。” 大老爷眉头拧在一处,“骂你恶妇委屈你了。我问你,今日是不是你遣了人去告诉靖远侯府的世子说他院子边上住着一个美娇娘,还无人看守。又是不是你想方设法调走了本该守在内眷屋子外边的下人,你是不是还花钱叫灶神庙的沙弥去十三丫头歇息的屋子里,燃了那些下九流的香料!” 大太太听见大老爷一条条数出来,只是大哭,不搭话。姚妈妈在旁边人都吓瘫了。 大老爷厌恶的道:“你今日教训十三丫头,真是为了她没去上香,恐是因你打的好算盘没成,反把十二丫头搭了进去,才恼羞成怒。” 说着,大老爷就指着大太太,冷冰冰斥道:“我陈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你要这样坏我陈家的名声!你可知道,今日的事若传了出去,你不仅会毁了十二丫头,连带着整个陈家,都要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就是你那宝贝女儿,在外面也没脸。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你让她今后如何在国公府管家,武哥儿有个这样的外祖母,今后又怎样抬起头来见人。连慧荣连慧荣,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到大老爷提起了陈纯芳和武哥儿,大太太放下捂脸的帕子,一不做二不休冷笑着看大老爷。 第六十五章 悲愤(中) 大老爷就觉得自己是看见了一个疯子。 女儿身体不好,一年到头躺在床上,不找个人一起管家,难不成还任由国公府乱糟糟的一团。 “你果然是想设计纯歌那丫头,你……”大老爷浑身气的哆嗦,看着大太太丝毫不认错的模样,瘫坐到了椅上,无力道:“纯歌那丫头,是你自己挑中了要让她去国公府给纯芳做臂膀。你还跟我说她敦厚,年龄又小,还说要把端琅养在身边,让她感恩,省的今后和纯芳姐妹间不睦。都是你做的主,纵然你现在又不乐意了,毕竟是陈家的姑娘,你也不能这般糟践她!” 大太太哼了一声。 “我怎么糟践她了。让她嫁到侯府去做正妻,还是原配,那是糟践她。若不是你不答应靖远侯府这门亲事,我也不用使这样的法子。” 大老爷哭笑不得,“这么说来,还是我的错,逼得你走了这一步。” 大太太没说话,半晌才道:“我原本的确喜欢这丫头颜色好,年龄又小,便宜我调教。不像九丫头和十二丫头心太大。可没想到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声不响笼络了国公爷,擦破了点皮,国公爷还特意让太夫人送过去了进贡的药膏。她若是进了国公府,纯芳怎么办,要是她再生了儿子,我可怜的武哥儿,又该怎么办。即是这样,她就只能嫁去靖远侯府。” 大老爷这才明白大太太为何要这样做。又想到了今日在礼部歇晌的时候,礼部尚书吴大人过来打听他家几个侄女有没有定亲,还咕哝了一句既然上头的姐姐都没定婚事,下头最小的自然也该没有。 自己当时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吴大人是国公府太夫人娘家表兄。太夫人对自己家的这位夫人一贯是不喜欢,也不怎么信得过。纵使带了人去国公府相看就是表明了没定亲的意思,太夫人也怕再出幺蛾子,才拐弯抹角托了吴大人再来问问自己。 这么说来,安国公府,是真的看上了年龄最的十三丫头。 大老爷忽然就记起那个嫁过去李家做贵妾的庶女,生了个女儿,人就没了。 这母女两,还是这样心狠手辣。 不能光明正大的和靖远侯府商议婚事,这样下三滥的法子都使了出来,甚至连整个陈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大老爷对大太太无比的失望起来。 沉吟了片刻,大老爷看着还哭个不住,好像受了什么大委屈一样的大太太道:“纯瑶已经那样了,我会修书给三弟,让他叫三弟妹尽早上京来。你既然敢出这种主意,定然和靖远侯府那边就是通过气的。这件婚事你便去处置。只一条,无论如何,纯瑶要活着嫁到靖远侯府去。余下事情,我也会去料理好,不能为一个坏了清白的姑娘,得罪了太后,也坏了我们陈家名声。” 第六十六章 悲愤(下) 大太太心里一喜,觉出大老爷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般恼怒,就欢喜擦泪问道:“那纯歌这丫头许给谁,老爷可有成算。” 又自己合计着,“以前打算把她嫁到国公府去,自然就要慌着安排上面的几个丫头出嫁。如今倒是可以先把九丫头嫁去国公府,再把十丫头几个婚事议定,然后再把十二丫头嫁去侯府。十三丫头还小,还可以慢慢挑。” 说着,就朝大老爷赔笑道:“老爷放心,这次我定给十三丫头挑个好婚事。” 横竖已经有人嫁去了靖远侯府,十三那丫头,自己就给挑个名声好,但家里揭不开锅的。老爷到时候也没话说。 大太太这样想着,不妨大老爷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十三丫头嫁去国公府,等二弟妹三弟妹上了京,你们三个赶紧把前头的几个丫头婚事都敲定了,再好好筹备十三丫头的事。你明日就亲自去国公府商量太夫人的意思,私下先定个日子,不往外说便是。” 大太太以为自己听错了,茫然问大老爷道:“老爷你说把谁嫁过去国公府。” 大老爷就又清楚的重复了一遍。 大太太立刻声音拔高尖叫起来。 “我不答应,我不答应,那丫头去了国公府,定会夺了纯芳的宠爱,谁也不能越过我的女儿,谁也不能!” 大老爷哼了一声,根本不把大太太的反驳看在眼里。 “那是我陈家的姑娘,还轮不到你做主。既然国公爷和太夫人都看中了她。她嫁过去,必然就比纯芳更得宠爱,安国公府和咱们陈家的关系,也能更近许多。你若是不肯去,我便等三弟妹上了京再过去寻太夫人。你就好好给我呆在家里,吃斋念佛,静静你的脑子!” 大太太望着大老爷,好像自己在做梦。 大老爷又看着姚妈妈,吩咐她,“好好伺候你们太太,要是你们太太再出了什么差错,我就先送你们太太去乡下的庄子,再把你们这些惹祸的奴才都卖到北漠去。” 北漠全是沙地,寸草不生的地方,蛮夷流寇聚集,去了那里,就是生不如死。 姚妈妈立刻跪在地上使劲磕头,连连保证一定好好的看着大太太。 大老爷瞥了眼痴痴呆呆喃喃自语的大太太,讽笑着离开了。走的时候,还交待总管多派几个人过来,好好保护大太太。别让任何人进去,更别让任何人出来。 第六十七章 思量(上) 纯歌刚回居住的小院,看见对面陈纯荔的丫鬟绛霜站在门口张望。 纯歌就抬头望了一眼,绛霜立刻身子一颤,蹲下身子福了福,关门回去了。纯歌也没在意,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大家各自紧闭门户,才是应该的反应。 何况是陈纯荔这样玲珑八面的人。 一进屋子,琥珀和翡翠都急忙迎上来,小心翼翼检视着纯歌。 翡翠眼眶通红,哭道:“姑娘,我们两个守在外头,看见有仆妇婆子在喊拿板子,心里急的不行,求了好几个人,平日看着亲亲热热的,却都不肯帮忙。还说我们再不安分,就直接把我们撵出大太太的院子。” 那些人不肯帮手,一点也不奇怪。 平时候通个消息,和翡翠聊聊天,不过是打发闲暇时间,还能弄到点好处。 可做下人的,就是要学会看眼色。大太太气成那样,都不顾脸面的拿了杯子砸自己,那些人怎还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帮手。 纯歌想着,听见琥珀在耳边小声道:“姑娘,我看见大老爷气冲冲的进了大太太屋子,料想大太太不能在大老爷面前对您动粗,就拉了翡翠回来。” 纯歌闻言,赞赏的看了一眼琥珀。 琥珀翡翠这两个丫头,琥珀比较起来,要精明多了。 “姑娘,隔壁十二姑娘被周管事叫人带走了,说是要暂时送去别院住着。” 纯歌惊讶不已,望着琥珀,“出什么事了?” 就算是陈纯瑶代替自己去灶神庙见到了周炎,大不了也就是自己嫁不去靖远侯府,不能随了大太太的心意。 可大太太既然不想自己嫁到国公府去,京城里还少了人家,随便挑一个就是了。 为何大太太就会气成那副样子。 琥珀还说陈纯瑶是被周管事叫人带走的。 周管事可是外院的管事,大老爷心腹,平时给大太太送内院花销银钱的时候,对大太太刻意的笼络也是不假辞色。 外院管事插手到内院的事里面。 惊讶中,纯歌就喃喃自语道:“到底在灶神庙出了什么事。” 不管是什么事,一定超出了她原先预估的状况。 琥珀和翡翠对视一眼,翡翠讷讷低声道:“姑娘,您被叫去大太太屋子时候,还出了一件事。” 纯歌皱眉,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道:“什么事?” “春桃投井自尽了,我悄悄去瞧过她,她下身都是青肿的。” 纯歌身子一颤,踉跄两步,一直退着靠到了身后的酸枝木缠纹四角画案上,一手撑在身后,望着翡翠和琥珀,泪水已是无声流了出来。 翡翠和琥珀看了大急。 自家姑娘,这么多年,虽然过得不容易,却鲜少流过眼泪。 第六十八章 思量(下) 姑娘总是说,世间事,世间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便是哭死了,也没人搭理你,还得自己想法子。 今天,姑娘却哭了起来。 翡翠和琥珀都觉得难受极了。琥珀就上去扶着纯歌,哽咽劝道:“姑娘,您可别想多了,不干您的事。” 纯歌不说话,闭着眼,泪水一滴滴渗出来,半晌后,才被扶着靠在床边上,淡淡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翡翠和琥珀虽说听不懂纯歌在说什么,到底能明白纯歌的心思,只是无言。 “我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本以为,那个周炎再如何,大太太再如何,也不能就把陈家的姑娘这样送到周炎手上。 顶多就是想了法子,用些手段,让周炎见了脸,或是有个什么摩擦。便是这样,也足够毁了一个女子的名声,不得不屈从婚事了。 没想到大太太这么狠,为了万无一失,竟甘愿叫周炎毁了陈家女儿的清白!难怪大老爷会气成那副样子,走进屋时候,看着样子恨不能活剥了大太太! 若今日是自己过去的…… 可自己没去,陈纯瑶去了…… 春桃是大太太打发在自己身边的丫鬟,本来该陪着自己,这一次,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陪了陈纯瑶。 那么乖巧伶俐的丫头,才不过十二岁! 周炎这个畜生! 大太太这个总是念佛的女阎罗! 难怪陈纯瑶会被带走,弄到这一步,自然是不能再呆在家里带坏其他的姑娘,只能被送走,等到陈家和靖远侯府那边商量出个法子,再把陈纯瑶嫁出去。 大老爷也是全都知道了,才会被逼着不得不插手管内院后宅的事。 只要一想到大太太所有的手段本都是冲着自己来的,纯歌就觉得毛骨悚然。 到底是什么样的怨恨,大太太才会这样疯狂,这种手段,不管成还是不成,大老爷事后知道了,陈家上下知道了,就算是会顺着大太太的意思办事,可大太太之后要面对的,恐怕也并非容易料理。 大太太却还是做了,简直就是孤注一掷,像是要拉着自己一道进地府一样…… 纯歌心中五味杂陈之余,不由对这件事背后隐秘的根由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更有了十足的危机感。 厌恶的这样深,大太太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若在绥南,自己还能想法子拉拢三太太在前头挡一挡,在京里…… 看来,还是只能靠着大老爷。 已经牺牲了这么多,不能半途而废! 第六十九章 恨(上) 陈纯芳一大早起身喝了药,武哥儿就被母牵过来给请安。听见武哥儿嫩嫩嗓音喊着母亲,枯黄面容上,也不泛起了一丝红晕,目光盈盈闪动,隐有水渍。 母在旁边急忙讨好,说武哥儿最近又会了背好几首诗,太夫人还夸武哥儿伶俐。陈纯芳高兴的忙叫人给武哥儿做几件新衣服。 武哥儿巴在陈纯芳身边,见旁边紫檀长方炕几上一个玲珑瓷碗还剩着黑乎乎的药汁残渣,伸长了脑袋去看,就捂着鼻子道:“母亲总是喝这些臭臭的东西,武哥儿不喜欢。” 陈纯芳一怔,摸着武哥儿认真的小脸,就抱着武哥儿哽咽起来。 武哥儿不明所以,只是眨着眼睛喊母亲抱的紧了,他透不过气来,好不舒服。 黄妈妈从外头急匆匆走进来,听到武哥儿的话,又见了陈纯芳这样,心口嘶啦啦的痛,忍不住捂了嘴,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撑着没有痛哭出来,走到陈纯芳身边,把武哥儿从陈纯芳怀里扯出来,强笑道:“夫人这是做甚,快过年的时节,正该高高兴兴的。” 陈纯芳松开武哥儿,擦了擦泪,想要说几句,瞧见黄妈妈是一个人进来的,立时觉得有些不对。 母亲说好今日要过来国公府一趟,黄妈妈一大早就出去亲迎,为何不仅母亲没有来,连身边得力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派一个过来! 墨眉轻弯,陈纯芳就摸着武哥儿的脸,哄他说给他新做了玫瑰糖,让他回屋子去吃。 武哥儿方才被陈纯芳抱的不舒坦,眨着湛黑眼珠望了望陈纯芳,听话的被||乳|母抱着下了炕。 快出门槛时候,武哥儿猛的扭头望着陈纯芳,一脸希冀道:“母亲,我想找文哥儿玩去,他那里有木头剑,木头刀。” 陈纯芳心里正担着心,听见武哥儿提文哥儿三个字,还说要去玩木头剑,木头刀,刷一下沉了脸。 “玩那些做什么,回书房念书,或是叫先生给你念故事听,都使得。舞刀弄剑的,将来也只能上沙场挣命去,半点诗书礼仪都不懂,有甚出息。” 武哥儿被陈纯芳吓住,缩着身子抱着||乳|母脖子,眼睛却依旧怯怯看着陈纯芳,一副不死心的样子。 陈纯芳气的厉害,瞪着武哥儿没说话。 黄妈妈看着就知道不好。文哥儿这个庶子,一直是夫人的心头大患。唯恐国公爷过分宠爱,起了旁的心思。 何况陈家素来是书香世家,以书香传世,国公府几代人,靠得都是军功起家。国公爷太夫人都喜好让子孙练武强身,夫人却觉得这是武夫所为,粗蛮愚鲁,将来也不会有甚大出息。不愿意武哥儿沾惹,对于薛姨娘为了讨好国公爷,着意叫人教养哥儿习武的事情,明里暗里讽了好几次。 如今文哥儿习武,还把武哥儿牵扯了过去,夫人恐怕会大怒! 可大太太那边,还发生了那样事。 第七十章 恨(中) 黄妈妈唯恐陈纯芳气上头来,再说出几句习武如何的话,传到太夫人或是李建安耳中,生了嫌隙,忙上去劝道:“夫人这是做甚,武哥儿还呢,孩子家家的,哪个不喜欢玩些木头刀剑,伤不了身子骨。” 说着,就几不可见的冲着正在青脸瞪武哥儿的陈纯芳微微摇头。 陈纯芳也已意识到自己那句说练武没出息的话不美,会被落了话柄,换了脸色哄武哥儿道:“你先回屋吃糖去,母亲这就找人给你做了木头刀剑,你再去找文哥儿他们几个玩。” 武哥儿高兴起来,笑着拍了巴掌,叫||乳|母快些抱他回屋。 武哥儿一走,陈纯芳就把所有人都支了出去,只留下黄妈妈。 “母亲那边出事了?” 陈纯芳手支在床榻上,慢慢挪着靠到迎枕上,身子前倾,额头筋络看上去更加明显。 黄妈妈看见冬日头里三层外三层穿着的陈纯芳,还是一把骨头样,风一吹就能倒,心里酸的厉害。 夫人这幅样子,听了消息,也不知道能不能撑住! 陈纯芳鲜少看见黄妈妈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着急,脑子里面过了一遍,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神情反而平静下来,问道:“可是陈纯歌那丫头的事,出了差错。” 黄妈妈张张嘴,哑然无声。 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了。 陈纯芳就笑了一声,冷冰冰的样子,“我早就猜到了,这事情,不是那么好办的。当初选中了陈纯歌,母亲说她是聪明听话,好使唤。母亲都夸一声聪明的人,岂会那般容易上当。她来见我,我说她精通木匠活计,陈纯瑶和陈纯荔那两个丫头,都喜形于色,唯有她,虽是怯怯样子,却半点没有流露出恼色来。后来你告诉我,母亲她们半途被一个蠢妇挡住,她一个官家千金,竟肯下了马车,亲自去赔礼道歉。母亲说这是想要讨好,我却以为,没有半点心胸成算,哪能做到如此。” 黄妈妈瞠目结舌的望着陈纯芳,从不知道,夫人竟是这般看待那位十三姑娘! “我选了她,的确也是因这丫头有些怕事的性子。可我更看重的,是母亲说她为了弟弟不惜冒险和三婶撕破了脸。三叔一生喜好美色,屋里新人不断,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儿子蹦出来。三婶子也不是个便宜角色,陈纯歌既然够聪明,就该知道,宗法上,不管她走到哪个地步,她的弟弟,只能在三婶手下活着。将来要做官也好,要做富贵闲人也好,三婶不松手,她就休想如愿。陈家里面,只有三叔能名正顺压着三婶,而我母亲,是长嫂,我父亲,是长兄。父亲母亲养着端琅,在陈家帮着端琅撑腰说话,陈纯歌她就不敢动弹。” 第七十一章 恨(下) 黄妈妈听了,沉默无言,半晌后才叹气道:“夫人既然看的这样清楚,何苦又设下那般计谋,冒这般大风险。” 陈纯芳就瞥了一眼黄妈妈,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为了李建安,怕他有了新人就忘了我!”说着,语调慢慢变得阴沉,“我到了如今,还在意他?我不过是怕李建安真的宠了她,落在父亲眼里,到时一味护着端琅,讨好陈纯歌,也讨好李建安,再不管武哥儿罢了。” 黄妈妈听着这话,忙道:“这话怎说得,纵使十三姑娘是大老爷亲侄女,您可是他亲闺女,断没有这样的道理。” “父亲心里,先有陈家,再有儿子孙子,然后是他自己,我这个女儿,能排到哪儿去!”声音了然中,藏着些疲惫。 黄妈妈还想说什么,转头想起了陈家那边刚发生的事,讷讷闭了嘴。 陈纯芳闭着双目,一行清泪顺着她颧骨高耸的脸颊滑下来,沾的浑身都湿冷冰凉。 “黄妈妈,你可还记得,我回门去管家里要个庶出妹妹嫁过来做贵妾,父亲如何说的。” 想到那个雷雨夜晚,大老爷那张温润面庞上挂着的森冷,黄妈妈也不心里一抽,抬头怜悯的望着陈纯芳。 陈纯芳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父亲说,要我友爱姐妹,武哥儿体弱,尚需多几个留着陈家血脉的外孙子在国公府,以备世子之选!” “姑娘别说了!” 黄妈妈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上,握住了陈纯芳颤抖的手,却感觉好像握住了一块冰凉的铁板。 “我的武哥儿还活的好好的,好好的,他就想着要多几个陈家血脉的外孙子了,以备世子之选,他做梦。他们都在做梦。李建安常常上那个贱人屋子里又如何,那个人还不是只能死于难产,一尸两命,留下个要死不活的庶女。哈,一个庶女,能给陈家带些什么好处,到头来,还是只有我,只有我的武哥儿!” 黄妈妈顾不得尊卑,掩面痛哭。 陈纯芳喊过哭过之后,一口气顺出来,脑筋也慢慢清楚,自嘲笑道:“我这是做什么,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就伸出手拍了拍黄妈妈,声音虚软道:“找个丫鬟回去告诉母亲,那事没成,也罢了。横竖还有时日,也没定下人。咱们再想法子,何至于她就不来见我了。便是陈纯歌嫁过来,我也有法子收拾的。”话中,透着一股浓浓自信。 黄妈妈收住哭声,想到陈纯芳方才状况,又想着将要告诉她的事,心都缩成一团。奈何这事干系重大,自己是绝对不敢擅自做主的,就摸着陈纯芳枯枝一样的手道:“夫人,我有件事商量您。” “说吧。”陈纯芳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黄妈妈犹豫着,还是将大太太被大老爷关起来,大老爷还做主写了信去绥南要三太太上京里来和太夫人商量婚事的事情,都告诉了陈纯芳。 陈纯芳听了,只是沉默,一直没有说话,眼神飘忽忽的看着远方。 黄妈妈没想到陈纯芳竟是这幅样子,登时吓住了,喊了好几声夫人,陈纯芳才慢慢扭头过来看着她,脸上还带着丝笑意,嘴巴一开一合道:“黄妈妈,我说什么来着,父亲心里,果然是只有陈家。” 话音刚落,陈纯芳面上涨红,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落到云白蚕丝并蒂莲锦被上,红白分明,怵目惊心。 黄妈妈抱着已经厥过去的陈纯芳,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见了,只是大喊来人,叫人请大夫,又哭着喊请御医过来。 第七十二章 疑虑(上) 太夫人看过陈纯芳,坐在厅里炕上石青色银绣线羊皮褥子上直叹气。转头见李建安送过了太医回来,瞅见他淡然神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妈妈亲自捧了盅热茶到李建安手里,带着丫鬟都退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太夫人望着定窑美人壺插着的红梅,一犹豫,就想到了陈纯芳之前那副祈求般的眼神。 这孩子,脾气一贯倔的很,这么多年也未见服过软,这次病成这副样子,还特特叫人送梅花过来。 “建安,太医今日说的话,你可是在旁边,亲耳听见了。” 李建安就嗯了一声,眼神悠远看着前方。 太夫人不知道李建安在想什么,叹息道:“依我说,她好歹是你媳妇,也没多少日子了,你这些时日,多上她屋子里转转,陪她说上几句话。别让她剩下的这么点光景,都一个人孤零零守在屋子里。” 李建安喝了一口茶,只是笑。 太夫人瞧见,莫名心酸,用帕子擦擦眼角,感慨道:“我知道你早年和她离了心,她做的那些事,我也说不出来什么。可人都快没了,再多的错,也该了了。说起来,你别怪我这当母亲的心狠,当年她做的,我心里虽不自在,却也能明白一二分。女人,若是没些手段,一辈子连带着生的儿女都是苦命人。” 李建安不为所动,冷冷哼了一声,望着太夫人道:“您和她,自然不同。” 太夫人苦笑着摇头,不知该对自己这个倔驴一样的儿子说什么好,就睃了他一眼,叹道:“这个道理,总要你遇上个在你心上的,你才能懂得,也才会体谅。如今我说多少,都是白搭。” 太夫人再没有接着这个话往下说。 该为这个儿媳妇做的,自己也都做了,剩下也单看各人的命了。 太夫人换了脸色,转头商量李建安意思,想要早日定下迎娶平妻的日子。 眼看着陈纯芳就快不行,堂堂国公府,总不能将来没有人主持中馈。家里几个儿媳妇,除了老二家的,其余皆不省心,不是心太大,就是理不来事。还得早作打算。否则等到陈纯芳去了,论理老三就得服一年白孝再能纳女子娶继室。这可如何等得! 李建安听见太夫人问话,眼里闪过一丝犹豫,怔了怔道:“再瞧瞧吧。”说着就低头吹茶沫,一副不愿意往下再说的样子。 太夫人看在眼中,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看样子,还是对陈纯芳有些敬重。毕竟是少年夫妻走过来,恩爱不再,也有几分对正妻的尊敬。不愿意这个时节再议婚事。 太夫人也没有强逼李建安,就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陈家那头,你岳母又出了什么事?” 第七十三章 疑虑(下) 太夫人也没有强逼李建安,就道:“这也罢了,我且问你,陈家那头,你岳母又出了什么事?” 李建安登时就挂起一丝冷笑,神情讥讽。 “设个局,倒把自己圈进去了。” 这几日京城人来人往,哪家贵夫人闲着不说几句别家长短。何况国公府自有耳目,又是姻亲,马上还要再做亲事。太夫人哪能不知道点消息。 只是,太夫人听着那些闲话,心里也未必以为就是真的,此时见着李建安神情,才确定了,奇怪道:“大太太真是被闭起来了。”就又摇头,“什么大事,值得这样。好歹是正妻。” 李建安一下下刮着茶沫,静静的,半晌才道:“陈家带姑娘去灶神庙,旁边住的就是周炎,出了些事。” 李建安说的云淡风轻,太夫人已是骇然。 “你说周炎!” 靖远侯府那个周炎,在京城里,谁家不知道,要不是太后在上头立着,皇上几次都是要发落的,这可真是…… 太夫人念头一转,就惊怒的望着李建安道:“你说带了姑娘过去,可是大太太带过去的,又是带的哪个姑娘!” 李建安眉眼微抬,淡淡道:“是排行十二的。” 太夫人一下子就放了心,还好不是自家挑上的十三丫头。转而又忿然起来,抬手捶了一下旁边炕几,愤愤道:“这也是太心狠了,不管什么事,总是自己家侄女,家族脸面体统都不要了,使出这等手段,真是叫人心寒。” 李建安就哼了一声,“只怕不是做了什么事,只是看上太后家侄子罢了。” 太夫人听着,先是一怔,后面就一个劲叹气道:“这两母女,一辈子钻营到一块儿去了。都是自家人,何苦,何苦……”抚着额,一个劲摇头。 李建安不以为然,当年亲姐妹都能眼都不眨的下手,何况是这么一个侄女。他把这话说了出来,太夫人却望着他发笑。 “你不明白女人的心思,这侄女,瞧着可比庶女顺眼多,也亲近多了。” 李建安皱眉,望着太夫人意味深长的表情,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道理。脑海里却不自思量起来那日去灶神庙时候,在路上看见的那个身影。 半途下轿,灶神庙发生那样事。两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联,难不成,又是一个设计姐妹的? 眼睛里,就迸射出凛冽寒光! 第七十四章 姨娘(上) 陈纯瑶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几日,纯歌依旧去给大太太请安,大太太整个人已经换了样子,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笑容温和的端庄样,每天都穿着大红色的锦缎褙子,抿唇坐在上面,用阴郁眼神看着每一个去她屋子里请安的妾室和纯歌。对陈纯荔的态度,却渐渐变得亲昵起来。 。 纯歌看着陈纯荔腻在大太太身边时候,偶尔斜过来的得意眼神,总是忍不住心里发寒,仿佛又看见了另外一个陈纯瑶。 这一早去请安,大太太面对纯歌,依旧只是瞥一眼,就单留下陈纯荔说话,纯歌也不在意。 从大太太屋子里回来慢慢的走,路过陈纯瑶院子,看见紧锁着已经有些锈迹的大门,纯歌心思一片涩然,前头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已经迎了出来,怯生生道:“十三姑娘,万姨娘和纪姨娘来看您了。” 万姨娘和纪姨娘? 纯歌隐隐觉得这两个称呼有些熟悉,又想不起来。也不知道是大老爷还是大爷陈端仪的妾。 翡翠见了,就凑上去在纯歌耳边低声道:“姑娘,万姨娘生了五姑娘,纪姨娘”翡翠更加压低了声音,有些避讳道:“纪姨娘生的六姑娘。” 纯歌恍然大悟。 五姑娘陈纯莨,嫁给了大太太娘家侄子,后来被接回家,有人说是疯了,所以被送到了陈家京城外庄子上头休养。 六姑娘陈纯清,头几个月,刚差人送了信回娘家,说是又掉了胎。 这两位姑娘的婚事,都是大太太做的主! 可这两位姨娘,上自己这儿来做什么,以前即便是在大太太院子外碰到,也是谨言慎行,从不肯和自己多说半句话。 想到大太太如今状况,纯歌抚额一叹,决定还是先见机行事。 刚到屋子里,万姨娘和纪姨娘就站起身福了福,恭恭敬敬喊道:“十三姑娘。” 纯歌侧身避过,受了半礼,客客气气的叫她们重新在小机子上坐下,自己也没有坐炕倚塌,而是坐在左上首圆后背交椅上。 万姨娘和纪姨娘看见了,不由得眼前一亮,满脸欢欣。 纯歌见到她们这幅神情,只觉得可怜,不由更加缓下口吻道:“两位姨娘今日可是第一次上我这儿来。” 纪姨娘穿着一身青花色缎子,下摆蓬边长裙,笑起来脸上梨涡若隐若现,极是 妻妾一家欢 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7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7部分阅读 甜美,就陪笑道:“咱们这等人,可不敢轻易上姑娘屋子里叨扰。” 真是美人! 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又是个妾,天天要伺候大太太,看起来却还像是二八少女一般,声音也像过了蜜。 难怪自己一来京城,就听说大老爷最宠爱纪姨娘,也难怪,最后纪姨娘生的女儿,会被嫁给了商户人家。 纯歌看着纪姨娘柔柔眼波里一丝黯淡,嗔道:“您说这话可真是,以往冒姨娘上我屋子来,我也高兴的很。” 万姨娘嘴快,立时欢喜着接道:“那是自然,五姑娘以前也喜欢我去瞧她呢。”说着,声音却渐渐黯淡下去,红了眼眶。纪姨娘就马上扯了一下万姨娘,递过去一方帕子,示意万姨娘赶紧擦泪。 万姨娘接过,倒是没再哭了,丰润红唇却绷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就是十分怨憎的样子。 纯歌不动声色打量着两人,心里些微有了底。 万姨娘擦过泪,抬起头,正对上纯歌盛着笑意的眼睛,眼角弯弯如同新月,清澈无垢,不仅一怔,脱口道:“姑娘长的这副样子,难怪都选了您。” 纯歌听着这话,脑海里闪了闪,依旧笑着,心里却起了一丝波澜。 都选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纪姨娘眼见万姨娘实在是不中用,也不想再拖下去,就道:“姑娘,咱们想跟您说几句体己话。”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给了屋门边上伺候的两个婆子,吩咐道:“这点钱,你们拿去打酒喝暖暖身子。” 几个婆子喜笑颜开接过,还是看了一眼纯歌。 纯歌心中早已震惊之极。原以为这个家上上下下都在大太太掌控之中,没想到几个婆子竟敢接纪姨娘的赏钱。 纪姨娘似乎看出来纯歌的错愕,略带一丝笑意幽幽道:“我这也是寻了好时节。” 眼神一对,纯歌就明白了纪姨娘话中含义。 她现在得宠,大太太又被大老爷关了禁闭。这些下人,都是拜高踩低。饶是这样,想必纪姨娘平日也费心经营了不少。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却不介意自己看见这些被隐藏起来的东西,定是有所求才对,这样就好。 纯歌就冲着几个婆子颔首。 婆子们大喜,把房门关上,还自觉站到了正对着陈纯荔的窗房门口位置上。 自从陈纯瑶的事情出了之后,大老爷就给纯歌和纯荔这边院落多派了十来个婆子和丫鬟。如今林林总总横着排起来,刚好完全挡住陈纯荔屋子那边视线。 房中静谧,纪姨娘和万姨娘都期待的看着纯歌,纯歌却笑盈盈的,眼神清亮,神情不慌不忙,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纪姨娘先行苦笑,无奈道:“十三姑娘真是沉得住气!” 纯歌笑了一声,声音甜糯脆亮道:“纪姨娘您这声夸,我可不敢当。” 万姨娘来了这么久,坐在小机子上,又要担心被大太太知道,又怕今日来说的事,纯歌不肯答应。早已经是如坐针毡。没有闲心再这样缠磨下去,直言道:“十三姑娘,咱们两个灶神祭的日子,瞧见了一桩事。” 灶神祭三个字,让纯歌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起来,打眼看到纪姨娘和万姨娘都用打量目光看过来。纯歌就暗暗掐了一下手心,从容的叫翡翠上来给两人添茶。 第七十五章 姨娘(中) 万姨娘失望又着急的看了一眼纪姨娘。 纪姨娘却面不改色,捧着茶抿了一口,抬头望着纯歌笑道:“我们两个瞧见平姨娘在和十二姑娘小声说话,隐约还听见国公两个字。”似乎是怕纯歌不知道平姨娘是谁,纪姨娘还叹气道:“说起来,自打二姑奶奶嫁到国公府生了个女儿就没了后,平姨娘也很少出屋子了。” 说话时候,纪姨娘的眼神瞬也不瞬停在纯歌脸上。 纯歌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端起旁边的茶,低头喝着,内里早已是翻起了惊天骇浪。 二姑奶奶,就是嫁到国公府做贵妾,生下一个女儿后,带着肚里儿子难产而亡的陈纯元。 刚来时候,翡翠还回来说,陈纯元死后,平姨娘就一直呆在自己屋子里吃斋念佛,连大老爷都很少见。 无缘无故,平姨娘在灶神祭日子里去找陈纯瑶说话,纪姨娘和万姨娘还拿这件事开头。。 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纯歌飞快抬头,眨眨眼,很错愕的看着纪姨娘。 纪姨娘和万姨娘都不禁暗暗叫苦。这位十三姑娘,还真是…… 万姨娘忙接话道:“说起来,那日咱们是眼睁睁看着十二姑娘跟平姨娘说完话就朝角门那边拐。” “对啊,平姨娘这些年不出屋子,难得却和十二姑娘投缘。还一路送过去,折回来时候碰见我们,就跟我们说了一句话。” 纯歌就喔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抬手正了正发髻。 纪姨娘看在眼里,心头暗跳。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纪姨娘和万姨娘等着纯歌,纯歌困惑又淡然的望着对面两人。 翡翠和琥珀屏气凝神,站在一边,一见到两位姨娘茶盅里热气减了,就去倒了换热的上来。 一直换到第六盅茶。 万姨娘憋不住道:“十三姑娘,平姨娘告诉咱们,您是个聪明又心善的人。” 纯歌没想到是这句话。 方才听纪姨娘话中意思,灶神祭那天,想不通的事情,都能串起来了。 陈纯瑶性子高傲,不善与人交际,就算出手大方,那些下人有什么事,也不会真的就帮着她。自己一直疑惑,陈纯瑶是上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大太太会带陈家姑娘去见太夫人,还要见国公爷。 是有人故意陷害,还是听岔了话。 那日回来,还听说陈纯荔恰好闹肚子,原本还以为是陈纯荔也打听到什么,因和陈纯瑶一直不睦,才暗中下了手,没想到,竟是平姨娘。 平姨娘这么做,若要寻由头,固然是想坏大太太的事,报复大太太当年将自己女儿嫁去做了贵妾。或是当年陈纯元的死另有隐秘。 可平姨娘又和纪姨娘万姨娘夸赞自己。 聪明心善 这是什么意思? 纪姨娘好不容易从纯歌脸上寻出了蛛丝马迹,立时打铁趁热道:“十三姑娘,您是有大福气的人,我们两个今日来,就是想求您一件事,一句准话。” 纯歌在陈家这么多年,最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情,都不能轻易松口答应。 虽看着纪姨娘和万姨娘小心翼翼的样子,纯歌依旧戒备的笑道:“我寄居在大伯父家里,也不知道能帮两位姨娘做些什么。” 没有直接拒绝就好! 纪姨娘和万姨娘听出意思来,欢喜对视了一眼。 万姨娘就迫不及待道:“十三姑娘,您出阁之后,常叫五姑奶奶和六姑奶奶去陪您说话吧。”口吻中,满是恳求,还紧张的看着纯歌,生怕纯歌拒绝的样子。 纯歌愕然,这算是什么请求。 万姨娘却已经掏出帕子在抹泪,纪姨娘伸出手去拍拍万姨娘,眉梢眼角都藏着涩意。 “不怕十三姑娘笑话,这家里头,都说五姑奶奶疯癫了,其实五姑奶奶好端端在庄子上住着,只是人早前受了惊吓,常常说些胡话而已,太太当年也是……”提到太太两个字时候,纪姨娘忽然咬紧了牙,腰线都绷直了,再没往下说。 纯歌看在眼中,叹在心头。 万姨娘连忙晃了晃身子,畏缩的看着纯歌,怯怯道:“十三姑娘,五姑奶奶真的好着呢,她就是嫁出去后身子骨不好,五姑爷性子又暴躁。老爷做主接了她回来养病,太太又怕病气过给了大爷和小哥儿,才让送她去庄子上。您要是不嫌弃,日后常常叫她去说说话,定能陪着您解闷的。” 说罢,看见旁边一脸阴郁的纪姨娘,忙又补充道:“还有六姑奶奶,区家近日就要上京开绣庄,六姑爷到时候只怕忙的丢不开手,你们几个自家姐妹,好好聚聚,各自也能快活些。” 纪姨娘没出声,连着灌了好几口茶,脸上一派愤愤之色。 纯歌看着两人,已经完全明白了她们的用意。 都是在为子女打算。 平姨娘或许意图不明,纪姨娘和万姨娘意思却很简单清楚。 暂别提没疯却被说成疯了的五姑娘陈纯莨,单是六姑娘陈纯清,以前被区家欺负成那样,除了因是庶女,大太太又不肯出头外,只怕也有做了国公夫人的陈纯芳从不肯搭手的原因。 纪姨娘和万姨娘不知道从哪儿收来消息,认为自己一定能嫁去国公府,就匆匆过来示好。 不管这样做能不能见效,总是一番慈母心。 身为妾室,如纪姨娘得宠,在大太太被关在屋子里时候,也依旧要晨昏定省去请安伺候,不管心里如何想,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第七十六章 姨娘(下) 一对上万姨娘和纪姨娘渴望目光,纯歌就觉得心中酸涩。 “都是自家姐妹,两位姨娘可别说这样话,今后有日子聚在一块儿呢。”纯歌笑意盈动,口吻真诚。 纪姨娘和万姨娘没想到纯歌这般容易松口,两人激动的一起站了起来,唇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望着纯歌。 纯歌只是笑…… 纪姨娘就擦着泪道:“十三姑娘放心,老爷常常来我屋子里,这几日都夸赞十三姑娘,还说三太太就要上京里来,让我帮衬着太太准备。” 好像怕被落在了后面,万姨娘也马上道:“老爷也来我屋子的。” 纯歌笑看着她们点头。 两个人说的话,虽然有些混乱,纯歌却能明白这是在投桃报李。 本来现在跟大太太闹得不痛快,每次去见大太太,都被横挑鼻子竖挑眼,自己也担着心。又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找到大老爷递话。 没想到,纪姨娘和万姨娘却自己来了。她们都是大老爷枕边人,有时候夜中耳畔随意几句低语,比旁人说上十句八句都管用得多。 也罢,若是自己将来真能嫁到国公府,能帮的也尽量帮些。与人为善就是与自己为善,谁也不容易。 纯歌就又笑着和纪姨娘万姨娘说了几句闲话,亲自送了她们出院子。 看两个人离去时,脚步都仿佛轻了几分,纯歌一下子想到了还在绥南庵堂里吃斋的冒姨娘。 自己和端琅都走了,冒姨娘在三老爷面前又不得宠,日子过得该有多艰难。 纯歌送完两人,回去屋子,听见身后啪嗒一声响,像是什么器皿匆忙中掉在地上,扭头就看见绛霜正一脸惶恐站在陈纯荔屋子门口。 陈纯荔听见响声,从屋里出来,看见纯歌,本是怒气腾腾的脸,迅即换上了一副说不出味道的古怪笑容。一身缕金大红牡丹短背袄和下衬的刻金线丝裙子,日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 “十三妹妹真是人缘好,万姨娘和纪姨娘可从来不上我屋子里来串门子。” 纯歌见陈纯荔一副想要打听清楚的样子,也知道刚才在外头那么多婆子丫鬟守着,已经让陈纯荔起了疑心。 人就怕没有希望,可有了希望之后,就更怕失去。 这几天,陈纯荔都被大太太刻意的关怀迷得花了眼,花了心,此时只怕更加在乎自己这边的一举一动。 毕竟去了一个陈纯瑶,就只剩下自己和陈纯荔了。 纯歌望着那身衣服上活灵活现的牡丹,再想到初次看到陈纯芳时,那身贵气十足的正红牡丹大袖衣,眼角不受控制跳了跳,只能淡淡道:“两位姨娘也是闲着没事才来一回。” 见陈纯荔还不肯善罢甘休,张嘴又要问,纯歌立时添话道:“说起来,两位姨娘也想找八姐姐说说话,可八姐姐要侍奉大伯母,哪走得开。”语气中,隐含幽怨和一丝不着痕迹的嫉妒。 陈纯荔本来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得意洋洋笑了起来,又见纯歌似是出神的望着自己一身衣服,就笑着用手去摸腰间流苏上一块比目双鱼佩,歉然道:“十三妹妹真是,今日走的这样急,要不也能拿到大伯母给的好东西。” 纯歌静静打量着陈纯荔。 自从陈纯瑶被送到庄子上,大太太态度陡变之后,原本见人三分笑的陈纯荔和人说起话来,越来越风霜逼人。 今日从大太太屋子出来,就换上了这么一身正红牡丹衣服。 纯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是骄阳,只怕要成了落日。 陈纯荔摸着玉佩,眼角余光看了纯歌半天,见她都不说话,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先觉得没趣起来。 又想到大太太如今似乎极不喜欢纯歌,自己为了一时痛快和她多说几句话,不妨倒是惹得大太太心里不痛快。 上次事情,是陈纯瑶那丫头运气不好,走错了门子,住错了地方,自己因祸得福,被陈纯瑶下药,反而躲过一劫,等来了大太太对陈纯歌不满。本是一桩大大的好事,万不可在这上头摔了跟头。 就算是想打探两个姨娘过来跟她说了些什么时候,也不必急在这个时候。 这样想着,陈纯荔就对着纯歌又强笑了一声,抬头看看日头,道:“外面呆着,总晒得我昏昏沉沉,就不陪十三妹妹说话了。” 说罢,拉着降霜的手,径自回了屋子,啪一声关了房门。 翡翠气的跺脚,嘟哝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纯歌扭身凌厉的看了她一眼,翡翠再也没有说话。 纯歌却又望着陈纯荔屋子房门发呆。 绛霜方才被拽着回去时候,弯腰捡拿铜盆的动作,似乎是有些不对,总觉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谁这幅样子。 纯歌站了半晌,还是没有想明白,干脆撂开。 不管绛霜如何了,都是陈纯荔手下丫鬟,自己也没有法子插手。 还是好好想想,等三太太来了,如何能把三太太拉到自己这边来,为冒姨娘寻个安稳才是正经。 还有端琅,因出了陈纯瑶的事情,家中上上下下都是风声鹤唳。加上大太太虽被禁了足,依旧管着家,端琅又是在大奶奶身边养活着,自己也只能让人去告诉端琅近日不要往自己这边跑,省的让大太太看了心烦,借机发作。也不知道端琅情形如何了。 真是桩桩件件,都要操心。 何况还有国公府的婚事,一天没嫁过去,一天就不能安心,京城里人家这么多,谁知道大太太还有多少没用完的棋。 千头万绪堵上来,纯歌叹口气,闷闷的回了自己屋子。 第七十七章 船行 朱妈妈从外头进了船舱,看见三太太正一手撑着额,倚在富贵花金高枕上假寐,就走过去,轻轻喊了一声。 “太太。” 三太太立时睁开眼,揉了揉眉心问道:“还有多久时候?” 朱妈妈一边给三太太伸手捏肩膀,松筋骨,一面低声道:“船夫说了,再有六个时辰,就能到京里。” 三太太听了,欢喜道:“可是要到了,这一路来,快把我这把老骨头都折腾散了架。” 朱妈妈假意道:“您这话可真是,正是大好的年纪上头,如何就是老骨头了。” 三太太就笑了一声,问朱妈妈,“纯贞那丫头,睡下了没有?一路就她闹腾的欢,一副乡下丫头模样,都快出嫁的人了,真是……”虽是责怪,口气中却藏着浓浓的宠溺。 朱妈妈当然知道三太太心疼唯一的嫡女,在一旁顺着她话接道:“十姑娘是您和老爷的心肝肉,又是嫡出,一身体统那可是天然的,您就别担心了。” 三太太被朱妈妈哄得眉开眼笑,连着赶路的疲惫都去了不少。 “也罢了,就让她松快这么些时日,再有三个月,可就要出嫁了。女人一旦出嫁,也难得回家一趟。何况咱们在绥南。”三太太说着,语气变得怅然。 朱妈妈当然知道出嫁女人后的不易,上要侍奉翁姑,下要和妯娌斗法,还要提防着自己屋子里的小妾通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失去了男人的宠爱,就安慰三太太,“您就放心吧,您千挑万选,才给十姑娘选了那样一门好婚事,她这一辈子,会过得顺遂的。” 三太太目露担忧,轻声呢喃道:“也是,赵家世代都在钦天监当差。家中书阶虽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却深受皇家器重,不管将来朝廷出了什么风波,都不会发作到钦天监头上去。这样的人家,清贵的很,家里也不乐意给子嗣多配妾室通房,关系就简单。纯贞这丫头,给我养的没心没肺,正该配这样的人家。否则找了个像她爹那样的,还不知怎样哭死苦活呢!”一提到三老爷,三太太目光中就流露出鄙夷。 “他还怪我不给纯贞定下康王府的婚事。哼,要我女儿嫁过去做侧妃,亏他想的出来。康王那个正妃,是个好相与的,这么多年没生一个孩子出来,依旧占稳了正室的地位。康王妃当年父母双亡,太后念在与康王妃母亲闺中情谊上,接到了宫中抚养,太后膝下又没有一个女儿,一直是把康王妃当做自己女儿养育。满朝上下,康王妃的脾性,谁又不知道!纯贞嫁过去做侧妃,怎能有活路!还跟我说什么嫁女嫁高,赵家门户低了,才是五品!我呸,嫁女儿,就得挑个门户低的,到时候我给纯贞多多带着陪嫁过去,她也能在赵家说的上话,又有娘家撑腰,日子才过的滋润呢!”朱妈妈知道三太太心中这些怨愤堆积已久,看着三太太说的差不多了,才给她端了盅茶过来,打趣道:“瞧您这幅样子,这亲事,最后不还是照了您的意思定下来,您又何必再这么记着,没得心里不舒坦呢。三太太喝着茶,心里的火却浇不息,冷冷道:“当初若不是我答应他将和姨娘放出来,他又怎会肯在纯贞的亲事上松口。”想到三老爷干的那些事,三太太就觉得心冷。 “您还想这些做什么,大老爷不是都给来了信,让您进京里去主持十二姑娘的婚事,她嫁去了靖远侯府,您就等着看和姨娘哭吧。” 三太太立时喜笑颜开,拍掌笑道:“你这一说,我还忘了,咱们走的时候,特特去将和姨娘那个蹄子叫过来,告诉她陈纯瑶攀上了靖远侯府的婚事,她还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等第二日上头,也不知道从哪儿探听到了消息,知道了那位世子是什么德行,就去找老爷又哭又闹的,结果被赶了出来。我见了,心里真是痛快!” 看样子,太太真是恨和姨娘! 朱妈妈在心里直叹气。 也怪和姨娘当年做的太过了些。明明是太太的陪房丫鬟,太太有了身子,叫她去伺候,正该就是帮着太太笼络住老爷。哪知道,竟是个背主的东西,一朝得了宠,就敢撺掇着老爷带她去任上,在外头也是威风八面,端起了一幅主母的架子。 奈何她在老爷面前,对着太太,总是恭恭敬敬,又会哄人,还会帮着调教丫头,讨老爷欢心。这么多年,太太一直拿着她没法子! 现下,终于是忍到时候了! 三太太心里欢喜,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十三那丫头,我没错看,真是有些能耐。虽则上次离京时候,给我弄了没脸。我却已看出了冒姨娘和端琅在她心里的分量。这样也好,凭她如何,就算是嫁到了国公府去,过继到了大房,她娘和弟弟还在我手心里捏着呢。这次进京,我就多给她准备些陪嫁 ,也给她点压箱银!” 朱妈妈听了大惊失色,十三姑娘走的时候,太太还气成那副样子,说没看出来竟是这么个东西。现下却陡然变了心思,还说要多给些陪嫁。 朱妈妈就犹豫道:“太太,咱们手里也不宽泛呢,十姑娘那头花销的可就不少了。” 三太太听着,低头默默合计了一番,咬牙道:“当年我出嫁,母亲不还在京郊给我置备了两个庄子,等到了京城,就卖掉一个,给十三丫头做压箱银!” 把陪嫁的庄子卖了,这手笔,可真是。 朱妈妈不由疑惑的看向三太太,什么时候,对个庶女,也这么大方了。 三太太见朱妈妈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苦笑道:“你以为我愿意在一个庶女身上花银子,还不是为了端崕和纯贞。端崕要科举,要做官,少了人拉拔怎么行!家里头大嫂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就算是大哥为人公正,也要先顾着他自己的儿子,老爷更是指望不上。还有纯贞,她那副样子,纵使我费尽心机,给她挑了这么户人家,陪嫁的也多。赵家上上下下孙辈里也有六房人呢,又都是在一处住着。她身子骨也弱,万一嫁过去两三年没动静,赵家再如何也是要纳妾的,到时候,我们远在绥南,你让她指望谁。我现下对十三那丫头好一些,将来她也能帮我照顾照顾纯贞。” 朱妈妈听见这番话,红着眼,劝三太太道:“会好的,会好的。” 怕三太太再想多了,又犯了早年难眠的毛病,就安慰她道:“您放心,我到了京城,就寻个精明的中间人,一定把庄子的价抬得高高的,您手里也能活络许多。”三太太点头嗯了一声,闭眼躺在床上,低声喃喃道:“歇了吧,等到了京城,还有的忙活。”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深深叹息起来。 第七十八章 各人 纯歌今日起来的早,三太太已经到了京里头,大老爷遣人来告诉时,还说三太太将十姑娘陈纯贞带了来。准备着就在京里让陈纯贞出嫁。二房和三老爷不日也会上京,今年大家就在一起过年了。 。 一大家子人聚在一块,还有上次受了重击,变得疑神疑鬼,说话做事总是不阴不阳的大太太。纯歌想想都觉得脑门子生疼。 琥珀捧着一身净色衣物过来,纯歌看一眼,仔细想了想,叫琥珀另外准备。 琥珀不明所以,望着纯歌。 姑娘这是怎的了,不是一贯说要穿素雅干净一点? 纯歌见琥珀疑惑的模样,但笑不语。 早年在绥南时候,是不愿意和陈纯瑶她们几个争锋,更不能比陈纯贞这个嫡女出彩。 可上次在绥南时候是那样走的,三太太对自己的看法,只怕早已不是什么温顺柔善了。三太太又是在这个时候因陈纯瑶和自己的婚事被大老爷去信叫了上京城来。 既然大老爷几个姨娘都看好自己,总是因为大老爷那头露了口风。 这样算起来,三太太上京见得这第一面,还是不要太过小心的好,省的三太太见了反而不虞。 纯歌望一眼窗外,见皑皑白雪压在枝头,一院子料峭。 心里一动,就换上了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上身里头穿银白色锦缎,金线镶滚,绿翎棉裙,外罩着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 头上斜飞的远山髻,一根翠玉滴透的梅花簪子,薄施脂粉,整个人映在铜镜中,影影绰绰,宛若神仙妃子。 琥珀和翡翠,都看花了眼,在旁边喃喃道:“姑娘可真好看。” 纯歌但笑不语,大家子的女儿,世代联姻,哪会有貌丑的,何况,三分真容,七分打扮。 自己皮肤白皙,适宜红色,不过外头这身鹤氅,进了屋子,就是要脱下来的。倒也不会去抢了最近都穿红的陈纯荔风采,也不会让陈纯贞这个将为正室的人,心里看了不痛快。 一切打点妥当,纯歌就叫翡翠站在窗户口上,看着陈纯荔那边。自己坐在绣架前,拿着针线,凝神在一个藏青色书袋上绣墨竹。 琥珀在旁边笑,“姑娘您真疼七少爷,他还有个书袋呢,您这就又给他准备着了。” 纯歌手上针线如同滚珠连动,还分神跟琥珀说话。 “端琅昨日来说他的书袋,宝哥儿见了喜欢的很,我就让他先把那个给宝哥儿,这头再赶紧给他缝一个。” 宝哥儿是长房嫡长孙,七少爷如今又在大奶奶身边呆着,宝哥儿开口说要,真是不能不给。 难怪昨天七少爷回去时候,一副气嘟嘟的模样,原来是受了气。 琥珀脸色微变,略略尴尬道:“这真是……” 坐在窗户口的翡翠听见话,回头嘟哝道:“那书袋子,七少爷喜欢着呢。”言语中,很有几分不平。 纯歌听见,就暂时停下动作,笑道:“这有什么,端琅是小叔叔,宝哥儿是侄子,叔叔还能不让着些。不过就是小孩子家的事情罢了。”说着,又低了头,继续手里活计。 纯歌当然知道琥珀翡翠的心思,可这些事情,不管如何,都是一些小事,人这一辈子,若什么都非要往偏里想,那该活的有多累! 一个书袋子罢了,自己能绣一个,就能再给一个更好的与端琅,何苦争这一口气。而且,眼下,自己还真是争不起。 琥珀闻言,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纯歌,着实有些担忧。 姑娘总是这样,什么都能忍,性子倒是好,不容易招事,但若是嫁到了国公府,也这样,可不会被人欺负到了头顶上!大家子妻妾争斗,那都是你死我活。到时候,姑娘总得要个帮手。 翡翠一扭头,看见琥珀发怔的样子,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等听到对面响动,看见绛霜撑着伞,绛雪小心翼翼搀着一身玫瑰红猩猩毡斗篷的陈纯荔摇摇摆摆往院外头走,就冲纯歌道:“姑娘,八姑娘去前头了。” 纯歌嗯了一声,没有立刻起身,估摸着陈纯荔已经走了半刻钟的样子,才站起来,罩上雪帽,不紧不慢的去见了大太太那里。 到了大太太屋子时候,里面已经是欢声笑语一片。 纯歌脱了外罩的鹤氅,刚给大太太请了安,要给三太太问好,三太太就笑着喊道:“快起来快起来,母女两,还跟我这般客套。”还叫腻在她旁边,斜坐着和陈纯荔嘻嘻哈哈说笑的陈纯贞过来把纯歌带去跟前,她好仔细瞧瞧。 陈纯贞圆圆的脸,裹在貂绒滚边对襟褂子里面,看上去面色红润,带着少女特有的丰润。 听到了三太太的话,陈纯贞动作麻利的就滑下了炕,过来拉着纯歌,亲亲热热喊十三妹妹。 纯歌对着陈纯贞,微微一笑。 还是这样,时时刻刻笑意洋溢,眼中闪动的,总是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 陈纯贞虽是嫡女,上头也被三太太和陈端崕护着,却没有多少高傲脾性,生性活泼好动。在绥南,小时被陈纯瑶欺负,陈纯贞也总会摆出一副姐姐派头出来帮忙自己说话。 这样一个贵族女儿,幸好三太太给挑了赵家的婚事,否则,只怕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纯歌真心喜欢陈纯贞,就笑着和她说了几句话,任她牵着自己到了三太太面前。 三太太前头见纯歌和自己女儿一副亲昵样子,心里也不禁满意。等纯歌近了身前,瞥见纯歌不同以往的装束,再看到那张脸,经历了两个月京城生活,已然变得眉目初绽,生出五分灵气来,眼角微动,就分出目光去看旁边端坐着的大太太。 第七十九章 盘算 这一看,三太太却不由得被大太太手背上青筋鼓胀的模样吓着了。 这副样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三太太控制不住的在心里暗暗揣测。 大哥来的书信里面,只说了陈纯瑶那丫头的事体。又夸十三丫头举止端方,行事有度。寥寥几笔,却足以明了了决断。 本来以为,是十三丫头聪明,哄得大嫂点了头,难不成,大嫂竟也是不甘不愿的! 不知道为什么,三太太一想到这一茬,就忍不住十分愉悦,想要痛快笑一场。 精明厉害,万事不肯落于人后的大嫂,败在了一个小丫头手里这可真是…… 不过这个时候,不便说话,回头一定要叫朱妈妈去打听个所以然来。 三太太下了决心,却还想试试大太太的态度,就拉着纯歌的手,和大太太说笑道:“大嫂,您就是会养人,瞧瞧我们十三丫头,被您带在身边两个月,出落得更水灵了。” 大太太嘴唇哆嗦了两下,飞快的瞪了一眼纯歌,不冷不热道:“还是三弟妹教养的好,我可不敢居功。” 三太太被这么一噎,心里反而畅快了,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真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 自己还一直担心,端琅被大房带走了养在身边,将来十三这丫头,恐防就会不受控制起来。没成想,大太太竟和十三丫头撕破了脸,这样一来,十三丫头,就还得靠自己。 真是好! 三太太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大太太,又看着在旁边坐着,满面喜气的陈纯荔。 见她腻在大太太身边,一副娇憨模样,暗暗冷笑。 一个蠢丫头,和二房那个嘴巴不停的一样蠢! 既然自己都先过来了,二房却还没动静,要等过年时节再进京,显见事情就已经是一锤子买卖定下了。 还在做着哄了大嫂高兴就万事如意的白日梦! 心思一转,三太太还是叫陈纯荔来了身边,让朱妈妈给了她个早就备好的红包。 陈纯荔打开看后,见是一副足金缠枝镯子,笑意慵懒的给三太太道了谢,口吻敷衍。 三太太见了,也没做声。 大太太却满意的拍着陈纯荔的手。 陈纯贞什么都不明白,拉着纯歌的手问长问短,喊她吃果子。 纯歌就转开落在陈纯荔身上的眼光,一面和陈纯贞说话,一面叹息。 陈纯荔,只怕真是…… 等午间在大太太屋子,一起用了饭,各自回了屋子歇息,三太太就留下陈纯贞,嘱咐她今后多和纯歌亲近,离陈纯荔远一些。 陈纯贞眨着圆圆的大眼,托着下巴,困惑的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就觉得着急。 都十八岁的人了,还是什么都不懂,可怎么得了!却又拿着陈纯贞没法子,低头暗叹道:“都是我惯坏了你,一直把你留在我跟前,护的密不透风。你今后可怎么办才好。赵家,也得要点手段你才能应付那些妯娌啊,不然只怕连嫁妆都看不住。” 陈纯贞见三太太这幅伤感样子,忙保证道:“母亲放心,女儿懂的。”怕三太太不信,还连着说了好几遍。 只是一个劲说知道,却又知道什么! 三太太看着陈纯贞这样子,觉得又好气,又有些想要发笑,摸摸她的头道:“也罢了,你的路,我都给你安排好。今后你到了赵家,若是日子过得不顺,尽管去找你十三妹妹。她要是敢不帮忙你”三太太说到这儿,面色陡沉,绷着脸狠狠道:“我要她后悔一辈子!” 陈纯贞似懂非懂,大抵也明白三太太是一心为了她打算。就趴在三太太膝头上,默然无言。 第八十章 纯贞(上) 三太太来京里的第二日,就下了帖子给靖远侯府,请侯爷夫人过来说话。 三太太本有心叫大太太一道过来,大老爷却叫了外院一个管事媳妇过去说大太太如今病歪歪的,一应事宜,就劳碌弟妹多操劳。 三太太昨晚就已经差人将灶神庙那桩事打探的清清楚楚了。当日大太太为了要对付纯歌,在院子里摆开了阵势,陈家稍微有些根底的仆妇都是清楚的,不过几两银子,便撬开了嘴。加上大老爷去信到绥南时的语焉不详,三太太心里就有了底,大概知道,这次大老爷是动了真怒。也不勉强,自己陪着侯府的王夫人说了半晌话。 周炎这么大年岁,还没有一个正妻,家里小妾通房倒是多得很。王夫人膝下又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早已经急得满头白发。奈何到了后头,即便是太后出面,京中权贵也不愿联姻,太后总不能真为了这个就降罪,一桩心事一直这么放在心里。 如今不管灶神庙事情是否光彩,好歹是个大家千金,便是庶出的,也勉强罢了。 陈家担忧陈纯瑶留在家中,生出别的事,王夫人想要早日为周炎娶一房正经妻室,生个嫡子,保住周家的爵位,各有各的盘算。 于是不过三言两语之间,就约定了三日后便遣官媒过来纳采问名,八字早前就被大太太拿给王夫人合过,纳吉不过就是个虚礼。连纳征请期大婚的日子都定下后,王夫人才兴冲冲回了侯府。 至于走月这一项,就被有意无意的各自隐去了。 朱妈妈眼看着三太太翻那几张单薄的礼单,有些担忧道:“太太,这婚事是不是仓促了些。” 三太太啪一声把单子摔在炕头案几上,沉着脸道:“急什么。若不是纯贞还有三月才出嫁,我恨不能今日就一抬小轿子把那个丧门星抬出去!” 昨晚听说了陈纯瑶那桩事后,太太就一直是这幅样子。连声骂十二姑娘,生怕灶神庙事体传出去,连累了十姑娘的名声。 朱妈妈心里明白三太太这是憋着火,不好冲隐在后头的大太太发,只能一味怪责到陈纯瑶身上,劝她道:“太太,十二姑娘都是要嫁出去的人,您何苦为了她上火。我的意思,是咱们临行前,老爷还来您房中说了半宿的话,说十二姑娘今后只怕日子过得艰难,要您多给备些陪嫁。老爷既然这般说了,显见对十二姑娘还是上心的,您如今筹备的这样匆忙,只怕惹得老爷心里不美呢。” 一提到三老爷对和姨娘和陈纯瑶的偏爱,三太太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经嫡女婚事不上心,老是哄着宠着那对狐狸精母女! 三太太就恨恨道:“放心吧,这桩婚事,可是大哥亲自写了信交待快点办妥的。依我看,这陈家上下,谁都想那个不干净的祸害早日嫁出去省心,老爷一个人,折腾的了什么。”又瞥了一眼朱妈妈,咯咯笑起来。 “再说了,如今十三那丫头的婚事才是正经大事。” 三太太就抬起手,看着自己保养得宜的青葱指尖,悠悠笑道:“长幼有序,十三丫头定下了,还不知道大嫂给她最宠爱的八侄女找了门什么样的好婚事呢。” 这段时间总是赖在大太太身边,信心十足,谁也不放在眼里的二房八姑娘。 朱妈妈想到大太太望着陈纯荔那副笑盈盈的样子,就觉得不寒而栗。 三太太忙着张罗陈纯瑶婚事,陈纯荔每日都要去陪大太太,陈纯贞一个人,就喜欢跑到纯歌那边,找纯歌说话。 “十三妹妹,你来了京里这么久,可听到哪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说话时候,还不住往嘴里塞着纯歌早上新做的八角核桃糕,一边歉然的看着纯歌。 纯歌抿唇而笑,这样的女孩子,无忧无虑的,真是讨人喜欢,就别了她一眼,“十姐姐再有几个月,就要出门了。现在可得少吃些,否则嫁衣都穿不下!” 陈纯贞脸色一下子涨红,讷讷放下手中糕点,很担忧的问纯歌,“你来京里,有没听人说过赵家?” 再怎样子跳脱,终究也是女儿家。眼见婚期一日日逼近,又是嫁的素未谋面的人,还要远离家乡父母,从小被三太太捧在手心里养大,转眼就要去侍奉翁姑了。 陈纯贞心里,想必也是一直担心着吧。 纯歌看见那双盈满惶恐的眼睛,微微笑着给陈纯贞鼓劲。 “人家都说,赵家那位三公子,是人中龙凤呢。将来定是要到钦天监任职的。” 换了别人,断不会相信纯歌这样待字闺中的姑娘能去打听到外面男子的消息。可陈纯贞带着满肚子担忧,好不容易有人肯跟她这样说一说,立时就信了,喜笑颜开起来。拉着纯歌的手,一个劲问“真的吗,真的吗?” 纯歌就笑着点头,心里却直打鼓,很为陈纯贞担心。 这样的性子,让人喜欢,可却…… 说起来,三太太已然是煞费苦心,没有一心为了富贵,就给陈纯贞挑个高门。早前还为了拒绝康王府的婚事,写信回娘家求帮手,更是和三老爷大吵了一架。 千挑万选,挑个赵家这位三公子,不在长,将来 妻妾一家欢 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8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8部分阅读 分不到多少家产,就需要多多依仗陈纯贞带过去的陪嫁。也不用担着赵家上下,做个费心费力的主母。 就是不知道,这样算无遗策中,陈纯贞是不是真的就能过上清净的好日子。 陈纯贞没有注意到纯歌深思的神情,一心陷在了美好的向往里面。嘴里一个劲嘟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自己嘀咕完了,就啊了一声,拉着纯歌的手,皱眉苦着脸道:“你看我,都给忘了,我今日,原是过来找你给我出个主意的。” 第八十一章 纯贞(下) 然后告诉纯歌,说赵家的二姑奶奶明日被三太太请过来喝茶,三太太吩咐她要亲自去厨下置备一桌子酒菜出来,她还不知道菜单子该怎么拟呢。 纯歌立时猜到,这是三太太在为陈纯贞今后去赵家的日子铺路。 免去了流于习俗的走月,请赵家出了嫁的姑奶奶过来先见见陈纯贞,试试陈纯贞的手艺,今后陈纯贞在赵家,也好有个人帮着说话。 针织女红,厨艺德言,即便是贵族女子,也必须精通,这是本分。 纯歌希望陈纯贞能够一路顺遂走下去,过上清净的好日子,爽快的答应了帮她拟定菜单。 陈纯贞十分高兴,拉着纯歌手夸她是最好的姐妹。 纯歌只觉得哭笑不得。 在绥南时候,金嬷嬷就告诉纯歌,身为女子,若学那些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只能徒惹来一个虚名,最后落得个红颜薄命的下场。要想出嫁了得婆家称赞,丈夫一心,就还得守着身为女子的本分,纯歌深以为然,便在厨艺女红这些上,狠狠下了一番功夫。 今日纯歌也未藏私,断着时节,又看陈纯贞细嫩指尖,度着写了几道好做又吃起来爽口的菜。 大多用了时新蔬菜,看起来也鲜亮一些。还给写了两个冬日进补的药膳方子,嘱咐陈纯贞,别直接做了端上去,只将这方子呈给赵家的姑奶奶,让她回府后请大夫看过,断断身子合不合用再说。 陈纯贞圆脸笑成了一团,就抱着纯歌大声喊十三妹妹。 笑过闹过之后,陈纯贞却犹豫的看着纯歌,搅着手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纯歌觉得奇怪。 陈纯贞从来就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这是为了什么。 “十姐姐真是,咱们两,有什么话,还不好说的。” 陈纯贞被纯歌这么一嗔,左右看了看,趴到纯歌肩头上,小声道:“十二妹妹到底出什么事了。” 纯歌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神色复杂的看着陈纯贞,张了张口,却感觉喉咙都被堵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陈纯贞被纯歌这幅样子吓到,忙摆手道:“我也是随便这么问问,大家都不愿意说十二妹妹的事儿,我进京里来,也一直没瞧见她,昨晚问母亲,她还发了一顿脾气,这才想来问你,既然你们都不好说,那便算了吧。” 还伸着手,怯怯的去扯纯歌的衣角,小声道:“十三妹妹,你可别恼了我。” 持联我跟我么系。纯歌回神望着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来,轻声道:“十姐姐这是说什么话。” 看到陈纯贞似乎有些不死心的样子,纯歌唯恐她再去找了谁打听,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好好的婚事近在眼前 就拉着陈纯贞的手嘱咐她,“十姐姐,十二姐姐受不住京里寒气,眼看又定下婚事,婚期日近,大伯母她们也是担心她,才把她送到京郊的温泉庄子那边养病,你就不要担心了。” 陈纯贞就看着纯歌,低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纯歌知道陈纯贞未必就信了这番话。可也总不能告诉她实情! 好在三太太看陈纯贞看的紧,陈纯瑶和陈纯贞两人的感情,也不见的就有多好。想必今日也只是这么随口一问。 也许,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就都会好了吧。 第八十二章 婚事(上) 大老爷一下朝回来,朝内院走,到大太太屋子门口,听见里头少女的娇笑声,顿住了脚步。 姚妈妈正好从小厨房给端了鸡丝粥上来,见到大老爷望着屋子里出神,心里一动,过去道:“老爷来了,八姑娘也正好在这里陪太太说话呢。” 八丫头? 大老爷心思一动,想着今日听来的消息,就缓下脸色,告诉姚妈妈进去报一声,先把八姑娘叫走,他好跟大太太商量事。 姚妈妈闻言,抬头先看了看大老爷的脸色,见是一幅风平浪静的样子,才进了屋,在大太太耳边说了两句话。 大太太听见是多日未曾见面的大老爷过来,几不可见轻哼了一声,又叫姚妈妈带陈纯荔下去拿新打的一对翡翠镯子,然后对着铜镜整了整妆容,才端端正正坐在炕头上,等着大老爷进来。 大老爷一进来见着大太太不阴不阳的样子,就觉得头痛,心里也堵得慌,说话时候,自然也没有好口气。 沉着脸就问大太太,给陈纯荔挑好人家没有。 大太太瞅着大老爷,哼哼着笑道:“老爷不是说,陈家的姑娘,轮不到我做主。我可不敢再给挑人了。” 大老爷知道大太太这是在为上次的事,心里不自在,也不耐烦和她多说,淡淡道:“即是这样,那也不用比对比对了,就按照我的主意来吧。” 大太太一听,立时动了怒。 方才这样说,不过就是心口堵着气,陈纯荔,自己可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先嫁到李家去当贵妾的。也好分分陈纯歌那个死丫头的宠,省的把纯芳给架空了。 老爷定了人做平妻,将来、再做继室,自己定一个贵妾,总不过分吧。 大太太心里如意算盘打的啪嗒响,没成想大老爷突的就来了这么一出,脱口道:“那怎么行,我都想好了。” 这些日子,大太太对陈纯荔的亲昵,大老爷不是没有看在眼里,隐约中,也有些猜到大太太的心思。 方才这么一说,一是出自真心,的确挑中了一个人,一个却是想试试大太太。见到大太太这样迫不及待反对,大老爷心里,就慢慢的冷了下来。问大太太道:“你是什么打算。” 我能有什么打算! 还不都是为了纯芳好,为了端仪好,想找个听话的过去。 大太太心里咕哝了几句,想到这几日和大老爷的争吵,觉得该先试试大老爷口风。就端着笑,问大老爷挑的是谁。 大老爷坐在另一边炕头上,慢悠悠喝了口茶,报出了一个人名。 “我瞧着兵马司副指挥使兰康不错,将来大有可为。就将八丫头配给他吧。” 兵马司副指挥使! 李建安是侍卫内大臣,兵马司副指挥使兰康是李建安的亲信,将八丫头嫁给兰康! 大太太顿时火冒三丈,怒道:“老爷,都是一样的侄女,您让十三丫头去做国公夫人,却让八丫头嫁给一个六书的武官,兰家上头也没有爵位传下来。兰康还是国公爷的手下,您是诚心要让十三丫头踩在八丫头头顶上啊。” 大老爷沉着脸,忍住气,问大太太,“那你是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只能直截了当了。老爷一心想要跟国公府拉拢关系,说不定还能让老爷明白明白,多送几个姑娘过去,对陈家是只有好处的! 大太太心里这么想,就笑道:“老爷,您说咱们把八丫头嫁去国公府做个贵妾如何?” “你,你再说一遍。”大老爷就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没有察觉,还很欢喜的道:“我是瞧着,十三丫头嫁过去,到底还没有及笄,只怕伺候不好国公爷。先把八丫头嫁过去做个贵妾,将来也是十三丫头的帮手。” 大老爷蹭一声站起来,拍着炕几,鼓着青筋瞪着大太太,骂道:“你最近都是怎么回事,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 好端端的,又发脾气! 大太太被大老爷吓着了,又羞又气的看着大老爷道:“老爷,您如今就是看着我碍眼是不是,我说什么,您都得发脾气,既如此,何必再来问过我!” 大老爷手指颤抖着指向大太太,几乎想要一个巴掌打过去。想到嫡妻尊贵四个字,还是艰难忍住了。脑袋里却不断回荡着昨晚纪姨娘说的那番话。 “老爷,我看最近太太似是有些不对,说话做事总是恍恍惚惚的,又爱发脾气,太太以前可是个慈和人。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大姑奶奶的病情伤了心神。” 纪姨娘这样说的时候,自己还觉得她是趁着机会对正室不尊重。 宠爱纪姨娘倒是宠爱,但这个家里绝不能乱了规矩,妻就是妻,妾就是妾,一辈子也休想翻身过来。 想着这一茬,还警告了纪姨娘几句,教训她不能说正室的闲话。 现在看来,那番话,倒不都真是胡说的。 这个发妻,看样子真是脑子不清醒了。 一家里,嫁四个女儿过去,又是平妻,又是贵妾的,是恨不能外面人说他们家卖闺女去讨国公府的欢心吗! 大老爷怒上心头,骂道:“你还问,你在想些什么,把八丫头送去做贵妾,亏你想的出来!” 大太太就犟嘴道:“当初不也送了二丫头过去做贵妾。” “那是因纯芳是正室,是元配,是嫡长女,纯元送过去做贵妾,算是从了古礼。现下十三丫头也是庶出,还是三房的,八丫头可是二房的庶女,又是姐姐,你叫她过去给十三丫头做帮手,你叫二弟二弟妹他们怎么想,你叫八丫头又怎么想?何况好端端的,要个贵妾过去做什么,叫人说我们恨不能把一家子女儿都贴到国公府上去。” 大太太见大老爷这幅暴怒的神情,想到那天的场景,本来还想说的话,都咽到了喉咙口。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太太暗自警告自己,却在心里嘀咕。 二房会怎么想,二房会高兴的上了天。能让他们的闺女嫁去国公府,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哪还会顾得上名声。 这些话绕在心里转了几个弯,大太太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一定要再想想法子,最好是把人引过来,和陈纯荔见上一见。 大老爷看着大太太这幅神情,就知道她还不死心,气的直喘粗气。暗恨自己真是不该来这一趟,什么婚事,径自写信去告诉二弟一声定下就好,何必来问一个妇人的意思,妇道人家,懂些什么! 兰康是李建安的心腹,官职虽小,却是天子身边的近臣,有什么消息,自然都是第一个知道的。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说不定哪一天随着出征一趟,就是一个将军回来。 这对陈家,可是大大的好处! 满京城里,有多少人家想把闺女嫁给兰康,若不是陈家和李家先有联姻的事情,兰家也未必愿意娶一个庶女。 大老爷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着大太太还坐在炕上自己想自己的,干脆摔了脸,径自出去了。 好半天,大太太才反应过来大老爷已经离开,冷笑一声,丢开不提。 大老爷自己定下了陈纯荔的婚事,立时就给二房去了书信。 陈纯荔虽是二太太身边养大的,却依旧不过是个庶女,何况还没有攀上国公府的婚事,二老爷最近又收了个妾,二太太急的焦头烂额,不愿意为了陈纯荔离开二老爷身边,给妾室机会。就写了书信,言道近日身子不爽,多劳大哥操心,一应事宜,万请大哥大嫂帮忙筹备。信中之意,是连年都不愿意进京过了。 然后托上京过年述职的三老爷带来八个大箱子,算做是二房为陈纯荔准备的嫁妆,还有一封交到吏部的述职信。 大老爷见了多年未见的三弟,满心欢喜,多日沉郁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大抵也猜到了二房不愿意进京的缘由还是不满没选上二房的姑娘,感慨了几句,丢开手不提了。 三太太看着几个新上了漆的红木箱子,也没打开。只是叫朱妈妈找几个大力气的婆子过来抬了抬,四个婆子,挨个轻飘飘的就把箱子抬了起来,三太太看了,就撇着嘴笑。 二房打的如意算盘,抬这么几个半空不空的箱子过来,不知道的,看见这么半人高的箱子,还以为是准备了多少陪嫁。其实不过是空城计,田契地契,还有陪嫁的庄子铺子的契纸一张都没见着。 第八十三章 婚事(中) 是想叫长房帮着出了,还是想叫她这个帮着病中大嫂理事的弟妹贴补? 都是做梦! 自己的纯贞就要出嫁了,还有纯歌那丫头要贴补收买,手里都紧巴巴的恨不能挖了土当银子使,哪有闲钱做这份好事。 三太太就叫人千万别打开那木箱子,只管就这样入库,等八姑娘出嫁时候,照着原样给八姑娘送过去。 陈纯荔原本还不知道她的婚事就这样被人定下了,等大太太用一种可惜的口吻告诉她的时候,多日来那些美梦统统化为乌有,气的将屋里器皿砸了个遍,打开了门,就想要朝纯歌屋子里去。 降雪和绛霜看见陈纯荔这番做派,吓得一个激灵,外面冷风灌进来,把她们头脑都弄的清醒无比。 这个时候才告诉八姑娘定了亲的事,大太太这么多日子也是不动声色,今日听话里意思,虽不是十分愿意,却是大老爷做的主。家里头还连嫁妆都送过来了。显见的这桩婚事是不能改的。 姑娘这个时候出去,闹出点事情,就像是十二姑娘惹了祸,下头的青瓷青衣一个投了井,一个被大老爷发卖到了穷乡僻壤,这一辈子,是没有指望了。 青衣青瓷下场这样,那自己呢。 降雪两个顿觉不寒而栗,觉得拼了命也要拉住陈纯荔才行。 一个就挡在了她前头,一个跪在地上,抱着她胳膊不肯松手。 “姑娘,姑娘,求求您看着咱们伺候您这么久份上,饶了咱们一条性命吧。” 陈纯荔穿着蝙蝠纹刻丝绣鞋朝绛霜身上使劲踹,骂道:“你们两个吃里爬外的,看见我落到这个地步,心里就痛快了是不是!” 绛霜和降雪不敢松手,只是拼命摇头,扭动身子躲着陈纯荔的打骂。 陈纯荔压抑许久的火苗已经烧光了她全部的理智,依旧不依不饶的骂,还干脆冲着屋门方向痛骂起来。 这样空旷的院落,安安静静的时候,还在给端琅赶制书袋子的纯歌,一下子就听见了,幽幽叹息了一声。 翡翠气的浑身发抖,要冲出去找陈纯荔理论,琥珀一把抓住她教训道:“你作甚,八姑娘是主子,你是丫头。你一个丫头没得还有去跟主子吵架的道理,少给咱姑娘惹事了!” “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 翡翠这边话刚完,那头就又响起了陈纯荔的骂声。 “都是一样的种,少端些架子,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我这个当姐姐的今后见了你还要请安磕头,做梦。” 声音越来越大,大有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翡翠被琥珀拦着,气的直掉眼泪。 纯歌心里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陈纯荔话里头,倒有一半意思是对的。 论理,陈纯荔是姐姐,又是二房的女儿,加上十年岁,正该是她先出嫁的。 可现在自己先定了婚事,再为了长幼有序这个道理,匆匆忙忙定下了她的婚事。 陈纯荔不服气是自然,自己也的确是用了手段。 说到最后,到这个份上,谁又不耍手段。 自己怜悯陈纯荔,怜悯陈纯瑶,却不是圣人,做不到十足舍己为人。自己不想嫁去靖远侯府,和周炎那样的人相处一辈子,更不想后面被得罪了的大太太随意找个名目,嫁个比周炎还不如的男人。 不能嫁去国公府,三太太就不会再帮自己顶在前头,跟大太太唱对台戏,端琅和冒姨娘更不会有好日子过。 纯歌拿着花针,飞针走线,拼命的绣,却在想到几张少女面庞时,无声掉了泪。 针尖游动间,一下子扎在指头上,殷红血渍染上墨竹,恍若红颜滴泪。 心酸难抑之际,纯歌就忽然听到了外面的喊声,说是十二姑娘回来了。 纯歌脑子里面一下子放空,蹭一声站起来,立在那里,想去看看,又迈不动步子。怔然半晌,怏怏低语道:“十二姐姐定是回来备嫁的,你们两个,出去看看,若是有甚需要帮忙的,就回来告诉我。” 翡翠想到陈纯瑶的脾性,都觉得胆战心惊,想说不要自己个出去讨骂,转头就看见了纯歌一脸怅然的复杂神色。 琥珀趁机拉住翡翠朝外面走,嘴里答应道:“姑娘放心吧,我们这就过去好好帮手。”三言两语把翡翠带了出去。 出去时候,琥珀叮嘱翡翠,“待会过去,不管十二姑娘说了什么,咱们可都得忍住,她是要嫁出去的姑娘,马上就成姑奶奶了,自然更要尊贵许多,有些话不可随便说。若是见着她面色有甚不好,回去也要记得挑些好的告诉姑娘,安安咱们姑娘的心。” 翡翠嘟嘴道:“姑娘为何要不安心。” 琥珀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翡翠,二话没说,拉着她朝陈纯瑶屋子里去。 陈纯荔在屋门口看见陈纯瑶回来了,头上罩着个大帷帽,面纱遮住了脸,看不清楚样子,却还是能看清楚陈纯瑶没有了往日的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了一股瘦下后的弱柳扶风韵致。又见到陈纯瑶在进院子时候,顿住脚步,朝纯歌屋子望了望,才被左右两个嬷嬷半搀扶半强制的带进了自己的屋子,就呸了一声,也不用别人劝,先抬脚回了屋子坐在架子床上笑。 绛霜和降雪不知道陈纯荔到底是怎么了,都不敢靠过去。只远远听见陈纯荔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咕哝。 “好,好,我当不成国公夫人,将来说不定也是个将军夫人。暂且忍一时,我未来的相公还要靠着人家呢。那些得意的丫头片子,自有更恨她的人去收拾。” “嫁去做侯府的世子夫人,好,好,真是好。还是被弄脏了再嫁过去的,笑死我了。” 陈纯荔这样一直笑着,巴望着陈纯瑶回来之后,就立刻冲过去找纯歌大闹一场,谁知道,一直到了日落时分,除了三太太过来问了陈纯瑶的起居打点,屋子里热闹了一番之后,其余时候,陈纯瑶的屋子里,都是静悄悄的,晚上还早早的就熄了灯。让陈纯荔心里一阵没趣。 第八十四章 婚事(下) 这一晚上,纯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面都是琥珀回来说的那些话。 沉稳机敏的琥珀看过陈纯瑶后回来说,十二姑娘面色平静,举止有度,见她和翡翠过去帮手,还笑着赏了五个银锞子,说这段时日都要呆在屋子里绣嫁衣,托她们给自己问好。 打起人来总是喜欢用板子鞭子的陈纯瑶,幼年时候还推自己下水的陈纯瑶,托琥珀和翡翠给自己问好。 纯歌想到琥珀说起这些来时候,翡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琥珀却是心有余悸,担心望着自己,就想要苦笑。 看样子,这场变故,没有如同所猜想的那般,将陈纯瑶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木头人。反而让陈纯瑶变得内敛阴郁起来,这样的人,才更可怕,都是剧变,纯歌却觉得宁可陈纯瑶变得更加暴戾也不希望她变成这副样子。 现在的陈纯瑶,像是一条呆在阴暗处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 没有千日防人的道理。 算了,兵来将挡吧。 纯歌翻了个身,望着床边罩子上绣的金边梨花,迷迷糊糊合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时候,纯歌刚起来,陈纯贞身边的一等丫鬟含笑就过来说十姑娘今日一大早就被三太太拘了在小厨房里练手艺,省得午饭时候赵家姑奶奶过来吃着饭食不合口味,就不能过来找十三姑娘说笑了。还特意送来了三太太叫人新打的一根累丝雀鸟纹金簪。 纯歌听见这番话但笑不语,赵家姑奶奶要来是一回事,可昨日三太太过来时候,还说要自己早些过去给陈纯贞搭把手。现下就…… 想必是担心嫡亲女儿过来见到陈纯瑶这个被脏了身子的家族耻辱,受了牵累吧。 不管这消息有没有传到外面,终究陈家上下,已经是将陈纯瑶看做瘟疫了。 就连自己,虽是不以为然,也同样要顾忌到人言可畏四字。 纯歌就满面感激的收了簪子,给了含笑二十文钱,让含笑回去告诉陈纯贞,今日千万不能慌了手脚。 含笑拿了赏,笑着回去了。 纯歌看着含笑出了门口,转身时候,就看见和自己隔着三间屋子的陈纯瑶站在门边,用一种前所未见的冷幽眼神望过来。 纯歌心里,立时咯噔跳了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喊了一声十二姐姐。 陈纯瑶又朝着纯歌看了几眼,却没有接话。苍白的脸上,因为削瘦,带着一种楚楚可怜的气质,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魅气。 一身紫色软烟罗鸢尾花绸衣,更将她整个人衬的风姿绰绰。纯歌看着往日还喜欢穿红着绿,洋溢着少女灵动的陈纯瑶陡然间喜好上了这样幽沉的色泽,心尖上,慢慢凝了冰。 陈纯瑶见纯歌望着自己发怔,忽然翘了翘唇角,慢悠悠扭着腰肢回了自己的屋子。 随着那扇门慢慢紧闭,纯歌心里涌动着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深。 第八十五章 年节 不仅是纯歌,三太太和大老爷也在担忧着陈纯瑶回来后的状况,本想单独给陈纯瑶准备个院子住,好好待嫁。陈纯瑶却一口驳了,说是和姐妹们相处的日子已是不多了,想在原来的地方住着,也能和姐妹们三不五时见见面。 。 大老爷怜惜陈纯瑶出了这种事,又愧疚到这地步是被大太太算计的,更怕连这点事都不答应陈纯瑶,反而会让她闹起来,就准了。 可三太太和大老爷心里都是不放心的,叫了十几个婆子守在门口,又叫了五六个丫鬟,天天什么事都不做,就专跟着陈纯瑶,吩咐她们,绝不能让十二姑娘一个人呆着。 陈纯贞好几次偷溜过来找纯歌,都想趁机去看看陈纯瑶,被挡在了外头,三太太得知消息,就会立时过来将陈纯贞带走。 每到这个时候,纯歌都能从静默立在门口看戏的陈纯瑶脸上看到一抹深深的讥讽。 很快的,就是年节时候了。 陈纯芳病重躺在床上,还在理事,太夫人担忧她要强再坏了身子骨,更撑不了多久,就叫了二夫人和四夫人帮着她理事。 大年初一,李建安一大早就去了太夫人屋子。 太夫人让他喝了盅热茶,才问他道:“你媳妇身子骨如何了,今日可能回家去。” 李建安想起陈纯芳病中苍白如雪的面容,淡淡道:“也不是大事,我过去一趟就是了。” 太夫人板着脸不高兴道:“说什么胡话,这还不算大事。那是你岳家。”又扭过头问身边的李妈妈武哥儿起来了没有。 李妈妈满脸都是笑,道武哥儿昨晚被五少爷带着玩焰火,睡得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 李建安听见,皱起了眉。 身为男儿大丈夫,又是嫡子,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却贪玩贪睡。又想到今日过来时候,看见文哥儿还被||乳|母先牵着过来规规矩矩请安拜年,眼里闪过些怒色。 太夫人眼尖瞧见了,埋怨道:“瞧瞧你这张脸,难怪孩子怕你,武哥儿从小身子就弱,多睡一会儿,也不打紧。” 李建安拧眉不语。 李家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以前陈纯芳就常常抱着哄着,后来到了这边,也是被母亲护的跟个女孩一样。这怎么行,男孩子长于妇人之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太夫人把李建安神情收入眼底,在心底里微微叹息,挥手催李建安快出门。 “好了好了,武哥儿前头才不好呢,今日你也甭带他过去了,等过两日天气暖和些,再让他过去瞧外祖父外祖母。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太夫人一心护着武哥儿,李建安只得苦笑,眉宇中藏着一丝不悦,朝外面走去。 李妈妈就嗔怪太夫人道:“您也真是的,国公爷也是想武哥儿将来有大出息,您却总是埋怨他。” 太夫人瞥了一眼李妈妈,笑道:“他小时候要被他父亲教训,我不也护着他。要做严父是好,也得看看孩子受不受得住。就武哥儿那么一把小骨头,哪经得起他摔打。” “可武哥儿终究将来是要继承爵位,顶门立户的。” 说到这个,太夫人就往后头武哥儿歇息的套间暖阁看了一眼,面带忧色道:“我也愁着呢,如今只巴望着陈家那十三丫头进了门,再多生几个嫡子。否则,还真是……” 再多生几个嫡子,到时候还不知道陈家那边能弄出什么动静来。 李妈妈心里话转了一圈,看见太夫人沉吟的样子,知道太夫人心中也是有底的,就没把话说出来。 第八十六章 遇见(一) 李建安到了陈家,大老爷三老爷和陈端仪都出来迎他,几个人坐在那里喝酒。 陈端琅年龄小,被大奶奶牵着手出来见了一回客,就喊着要找十三姐姐去玩。 连大奶奶就飞快的朝着李建安脸上睃了一眼,见李建安虽面色不动,却用眼角余光瞥了瞥陈端琅,不由得心里暗惊。 喜怒不形于色的国公爷,也会分神注意一个孩子,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难怪婆婆先是使劲夸耀这位十三姑娘,后面见了大姑奶奶派回来的黄妈妈,就陡然改了主意,还做出那种没脑子的事情。 连大奶奶拉着陈端琅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陈端琅吃痛,就喊了一声大嫂。 连大奶奶立时笑颜如花,哄着陈端琅去后边的小花园找宝哥儿玩。 陈端琅撇着嘴,别别扭扭跟连大奶奶走,说要找纯歌一起出来,连大奶奶没有答应,他就满心不乐意。 连大奶奶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松口,今日婆婆特意交待了要将十三丫头困在屋子里,还叫人去给八姑娘陈纯荔送了一大盒子亮闪闪的头面首饰,一身红皮裘的梅花袄子,显见是另有打算的。 不管婆婆打算成不成,自己一个儿媳妇家,可不打算参合进去,上面长辈怎么说,自己怎么做就是了。婆婆一大早就去请十三丫头陈纯歌去厨下帮忙看着那些婆子,好把人拘在那边,这会儿再把人叫过来这边花园岂不是要坏了婆婆的事! 想到大太太的为人,纵然是族亲姑母,连大奶奶也觉得犯不着惹这等事,忙连哄带拉的把陈端琅弄去找了宝哥儿。 琥珀听纯歌吩咐,去西侧院那边给三太太送栗子糕回来,看见连大奶奶扯着武哥儿就走,觉得奇怪。 连大奶奶可是个能干人,跟谁说话,都是春风满面,和和气气的,处理起事情来,也是一把好手。大老爷大太太都喜欢的很,说是有大家子风度。 刚才隐隐听见七少爷吵着要找姑娘,都快到厨房院那边门口了,连大奶奶却拖着七少爷走了,半点情面都不留。 这可不像是连大奶奶会做的事体。 琥珀心里存了疑惑,就怕大太太那边再起什么波澜。 连大奶奶可是大太太的族亲侄女和儿媳妇! 一想到这个琥珀心里就发紧,不自觉快了步子赶着回去告诉纯歌。 回去的路上,琥珀又看见了一身大红锦缎,环佩叮当围绕的陈纯荔兴冲冲朝前头倚翠斋那边走。 厨房院子那头,纯歌正带了几个婆子检查菜蔬。 大太太久不理事,和大老爷绷着脸,一应事宜都是三太太操劳。 快到年关时候,大太太的病倒立时好了起来,找三太太说了。三太太也痛快,马上交出了管家的事。 终归不是自己家中,又是年节时候,迎来送往,账目也繁杂。三太太可不想到时候白白帮人忙活一场,倒落不了好,被大太太安一个私吞银两的罪名。何况还有陈纯贞的婚事迫在眉睫。 大太太接手处理家里事情,也是名正言顺,大老爷暗暗担心大太太再弄出什么事来,却看她打点事情,都似往常一般,妥妥当当,不由得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终究是当家的主母,再要这样下去,大老爷也觉得传出去难听,如此便是皆大欢喜了。 等纯歌听到大太太恢复管家后就要自己去看着厨房的婆子时,虽意外,还是温顺的接下了。 不管大太太是什么心思,既说了要小辈帮着分忧,自己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大太太总不能为了陷害自己,跑去厨房下毒,害死陈家上下,至多也就是捡着些机会骂几句罢了。 虽无伤大雅,到底还是要小心,纯歌检视的就很仔细,身后跟着的几个管事婆子见纯歌一副精细样,不自禁撇了撇嘴。 还真以为太太是好心要教着管家呢,做梦去吧,好端端的姑娘,弄到厨房这种烟熏火燎的地方,还不知道太太在盘算着什么。 真是个傻子! 纯歌听见身后小声的议论,但笑不语。 这些人,都是大太太的心腹,从来眼高于顶,没头没脑的自己这么个庶出姑娘闯了进来。害的她们正是可以大捞油水的年节时候也不便利,自然心里不痛快。说几句,也就说几句吧,自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纯歌带着翡翠看完早上去采买回来的食材,厨房里又热气腾腾,不自 脸上有了汗,就想站出去透透气。 身后婆子忙搬凳子拿椅子安置纯歌,心里笑开了花。 早该出去了,否则真是…… 纯歌在厨房外头的小院子背对着坐下看雪景,悠闲自在。翡翠在旁边不服气道:“姑娘,您这一转身,她们又不知道要往自己口袋里装多少。” 当人奴仆,做牛做马,例钱也少,若不中饱私囊,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整日看着主人家吃香喝辣,谁又愿意吃糠咽菜。 水至清则无鱼 虽说自己是奉了大太太意思过来监管厨房,但也不能把人给得罪死了。 这个话,纯歌不好直接告诉翡翠,就笑着道:“胡说什么呢,我不是还在这里看着。” 翡翠气的跺脚,拿悠然自在的纯歌又没法子,干脆嘟着嘴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睛却止不住不时往后头扭着看看。 纯歌看见,低着头轻声的笑。 转眼却看见琥珀气喘吁吁的走回来,双鬟髻上还带着些枝头上蹭的残雪。 琥珀疾走了几步,左右看了看,见那些厨房的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蹲下身子附到纯歌身边小声道:“姑娘,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纯歌立时抬眼,不动声色的望着琥珀,见她神色惶急,问道:“出什么事了?” 琥珀就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顺带着看见陈纯荔往倚翠斋的事情一起告诉了纯歌。 听完这番话,纯歌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心中暗自叫苦。 倚翠斋,别人不知道,自己却清楚。 前日在三太太屋子里请安时候,还听到大太太跟三太太商量,说倚翠斋挨着外院待客的厅子没多远,最适宜洒扫出来,让喝醉了酒的男客稍事歇息。 陈纯荔好端端的,怎会往外院去。 今日来的男客,除了国公李建安,又还有谁。 陈纯荔还真是不死心,莫非是想趁着李建安今日来岳家拜年,喝醉了时候,破釜沉舟。那不就是要走上一条死路。 她可是已经许给了兰家,都换了庚帖了。 兰康是李建安的心腹手下,若陈纯荔今日这么一弄,就算是如愿以偿嫁去了国公府,却会害得李建安背负一个仗势强抢手下之妻的骂名。国公府上上下下,连带着李建安,就算不为这个迁怒陈家,也会厌弃陈纯荔,她嫁去国公府,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真是…… 纯歌仿佛就看到了另一个阴沉沉的陈纯瑶站在眼前。 转头又想到了自己,若是陈纯荔嫁了过去,大太太定会顺水推舟说要再给自己找别的亲事,到时候顶了陈纯荔的位子嫁给兰康还好,要不是…… 纯歌背上就生出了一层冷汗。 绝不能让陈纯荔这么做,不管是为了谁! 纯歌站起来,抬脚想去追陈纯荔,恍然间看到身后那些婆子打量戒备的眼神,觉得为难,又觉得有一道光冲进了雾霭中。 难怪大太太要自己来监管厨房。 纯歌只能苦笑,看样子,不是叫自己来监管别人,是让别人看着自己。 这件事,断断不能外传的。 也不能直接去告诉大老爷他们,不管大太太做错了什么,总是长辈,又是大老爷的正妻。直接说了,不是叫大老爷在三老爷面前也下不来台,将来记起,又是一桩罪。 还得靠自己,等到阻止了这件事后,消息自然也会传到大老爷耳朵里,到时候大老爷怎么想,自己也就管不了了。 纯歌就吩咐琥珀,让她喊一句话。 琥珀听完,犹豫着没动,却看到纯歌一瞬间冷下来的眼神,一害怕,马上就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姑娘,三太太还在前头等着呢,您快些过去吧。” 第八十七章 遇见(二) 琥珀声音响亮,厨房里几个婆子都听见了,都停下手里的话,朝着纯歌这边看过来。 有两个婆子,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犹豫。 纯歌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翡翠方才旁边也是听到的,却没想到纯歌竟会让琥珀说谎,抬出了三太太,不禁 啊了一声。 纯歌立时扭头深深的望着翡翠。 翡翠毕竟跟在纯歌身边这么多年,一下子就明白了纯歌的意思,走上去扶助纯歌的手,着急道:“姑娘,三太太找您找的急,咱们快点过去才是。” 纯歌顺势跟着翡翠和琥珀,在所有人都没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走出了厨房所在的小杂院。 琥珀走在纯歌身边,心里还在忐忑不安。 “姑娘,若是三太太知道咱们拿她当筏子” “没事。”纯歌很果断的就截断了琥珀的话。 三太太自从来了京里,对绥南发生的事只字不提,反而常常拉着自己和陈纯贞一起玩耍。 身为母亲,总是为儿女打算。 既然三太太希望自己嫁过去国公府,将来好照顾陈纯贞和陈端崕,就会在这个时候竭尽全力帮忙。 敌人和朋友从来不是一成不变。 绥南和京里,也已经大为不同了。 琥珀看着纯歌一副自信的模样,就低了头,和纯歌加快脚步往倚翠斋那边赶。 倚翠斋和待客用的珠玑堂是前后套院的格局,面阔三间。纯歌穿了小径赶过去时候,正好看到几个小厮引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朝着最左边那间屋子走。 纯歌心里一惊,手下一动,飞快的拉着琥珀和翡翠站在了转角处。 虽说是在自己家里,又是年节时候,来家的都是亲朋好友,偶尔进了外院,也不打紧,还是避忌些为好。 身形矫健,缠枝宝相花的织金锦缎墨色常服。能够这样穿着的人,又是出入陈家,应该只有一个了。 纯歌心里跳了跳,就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只得苦笑。 哪里还找得到陈纯荔的影子,看样子,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今日的事,要真如自己推测的那般,是大太太帮着陈纯荔安排的。现下,陈纯荔就该早早的躲在屋子里面才对。 那两个引路小厮,一路指着要领李建安往最左边屋子走,陈纯荔应该就在那里面了。 纯歌心里转动的飞快,电光火石之间,就一咬牙,拽着还迷迷糊糊的琥珀和翡翠,往外头走,神情焦急的道:“不是叫你们看好了,这条京巴犬,七弟管我要了好几日,好不容易才……”说话时候,还不停的左右张望着。 翡翠完全呆 妻妾一家欢 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9部分阅读 住,不明白纯歌在说什么。 琥珀却心领神会的明白了纯歌的意思。 这个借口,虽说算不上好,到底也能勉强应付过去,总比姑娘或是自己和翡翠出去拦人说的过去多了。 等吸引了国公爷的注意,再做打算! 琥珀就马上配合着擦了擦眼角,还用手不着痕迹拧了翡翠一下,让翡翠也跟着痛的红了眼眶。 “姑娘,咱们也是,谁知道那头会这时候送进来,咱们又都在那边看着呢,也不知道,就这么跑了。” 李建安本来跨过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束手站在门边,朝纯歌这边望过来。 几个小厮见了,心里暗暗叫苦。 太太可是吩咐了,一定要把国公爷弄进那间屋子好好歇歇晌的,连赏赐银子都给了,要是差事办砸了 几个人就不由怨愤的望向纯歌。 这个十三姑娘,不是说去管着厨房了,好端端的,怎会跑到这儿来找什么京巴犬! 纯歌那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大,透着浓浓的焦急。 李建安遥遥看着,薄微唇角就轻轻翘了起来,寒星双目盯着纯歌这边,没有动弹。 小厮们心里直上火,还不得不陪笑道:“国公爷,这是咱们家的十三姑娘,也不知道怎么的,就闯到了这儿来,您别见怪。” 陈纯歌,前两次远远看到时候,还只有巴掌大,如今说话,听起来似乎已带有些微绵意,真是长得快。 不过,内院的姑娘,都没出来见客,无缘无故出来找京巴犬。 李建安心里冷笑,看样子,还真是迫不及待想嫁到国公府来,上两次,倒是看走了眼。 心里这么想着,李建安却话语平淡的道:“那是你们家十三姑娘。” 小厮不明白李建安是什么意思,答应了一声。 李建安看纯歌几个还在那里转,忽然就犹豫起来。 那天在街面上,看上去,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还有在国公府,也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 陈纯歌,将来可是要嫁到国公府做当家主母的,今日既然自己过来,见到了,要不要先试探试探的好。 心里起了犹豫,嘴上却已经脱口道:“既然是你们大姑奶奶的妹妹,就不需要避讳。”说着,抬脚就走了过去。 几个小厮看的大急,听到左边屋子里面传出来几声轻微的跺脚声,更是吓得出了一声冷汗。彼此对了对眼色,就有一个人趁没人注意时候,朝着内院大太太那儿跑。 李建安眼角余光瞥见,神情不自禁锋利起来。人却在纯歌面前停住了,就看着纯歌穿了一身芙色斗纹锦上添花金线丝滚边的鹤氅,毛茸茸裹成了一团。 找京巴犬,看这副样子,倒像是一条小京巴。 李建安心情愉悦,面上不自禁带了几分笑。 第八十八章 遇见(三) 纯歌只是想把李建安注意力吸引过来,拖上一段时辰,等大太太那边收到消息说自己带着琥珀和翡翠赶了过来,自然就会有动作。 这一动,也就不需要自己再出手了。 没想到,李建安竟然会亲自走过来,自己低着头装着找小狗,还差点撞了上去,等看到银鎏金贴面的墨色长靴才明白过来身前站了人,面上一下子露出了尴尬之极的神情。 琥珀脸色通红的站在纯歌身侧后方,翡翠却眨着眼,一脸兴奋。 跟着李建安过来的小厮,立时笑道:“十三姑娘,这是国公爷,您的大姐夫呢。”口气中,透出一股熟稔。 姐夫? 纯歌就在心里腹诽,谁都知道将来会是怎么回事,何必现在又喊什么姐夫。 李建安却在打量纯歌。 眉若远山,雾霭隐隐,唇似红绫,眼飞清扬,水光滟滟。娇嫩的像朵花一样。 还是个小姑娘,比自己的长女蕤娘也大不了多少。 李建安看着纯歌只是低着头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和缓的问道:“你找什么?” 纯歌不知道李建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了一番。 能够以外戚身份混迹朝堂,还获得御史朝臣满口称赞,皇上也信任不疑的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实话是不能说的,只能顺着这个谎言继续下去,不管李建安信还不是不信,也只能如此了。 纯歌就低着头,小声道:“我找送七弟的京巴犬。” 李建安根本不信,只是心里却有了另外的主意。 方才拔脚过来,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下人就目露鬼祟,还有一个人朝着内院跑。 再想到刚才自己要进别的屋子歇息,却被一意阻拦,说屋子里没燃炭火。 年节时候,京里哪家用来给人歇息的屋子,会不燃炭火! 心思一转,李建安就想到了前段时日,京里那桩暗地流传的笑话。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大太太和陈纯芳对陈纯歌,居然下了手,陈纯芳一辈子争强好胜,见娘喜欢这丫头,就想要再换一个进来。 难不成,今日大太太又出了什么手段,才会让她跑过来,找了个乱七八糟的理由。 李建安眼神凛冽下来,又觉得有些怜悯面前的纯歌。 上次也是这样,浑身上下有一股灵气又如何,却被陈纯芳母女捏在手心里,想必嫡母也是不愿意出头的。 想到庶长女蕤娘看见陈纯芳那副怯怯的样子,李建安就按捺下了心里一探究竟的冲动,微翘着唇道:“那我帮你找找。”语调从容温和。 纯歌一下子抬着头,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建安,新月一样的眼中,闪动着摇曳的光。 李建安心口一跳,眼帘微垂。 小厮也傻了眼。 国公爷说要帮十三姑娘找狗,那屋子里面! 这下可要坏了事情。 大太太怎的也还不过来,真要出了事,他们可担不起。 小厮急的背上满是汗,纯歌心里也敲起了鼓。 上哪儿去找京巴犬,本来自己打算的,也就是阻止了李建安后,再去找角门的婆子,让她帮自己瞒骗一二。那婆子是王二的娘,上次灶神庙事情,大太太迁怒,把王二活生生打成了瘸子,自己往日多给了银钱,这点小事,婆子自然不会不管。何况是大太太正不讨大老爷喜欢时候。 没想到,李建安却说要帮自己找狗。 李建安看着纯歌一双弯月眼瞪着自己的模样,眼里就闪过一丝笑意。 “你是在哪儿弄丢的?” 纯歌啊了一声,才明白李建安是问自己在哪儿弄丢了京巴犬,只是眨眼之间,就说是在临波院那头。 临波院如今被纪姨娘她们住着,又挨着角门上,不能事后再料理安排,就只能想着找纪姨娘帮忙阻挡一二了。 纪姨娘正是得宠时候,大太太动不了,又和自己私下有约定,却是事急从权中最好的选择。 只希望,纪姨娘够聪明! 李建安就皱了皱眉,临波院,那是姨娘住的院子。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去帮忙找。 不过是随口一句试探,就得出了这样的结果。 看样子,今日这出戏,果真是没有狗,而是有别的猫腻。 李建安觉得厌烦,这陈家,真是永远没有消停的时候,尤其是大太太。 也不知道那间屋子里藏着什么! 李建安就朝着原本要进去的屋子冷冷望去。 本只是随意的一瞥,却在忽然听到的声音后,背脊挺直,眼神里,堆满了愤怒。 “滚开,让我出去,再不出去,国公爷都走了。” 这一句话,在此时安静的倚翠斋中分外响亮,近乎有种讽刺的残酷意味。 纯歌不由得叹气抚额。 想尽法子拖住李建安,不惜让李建安误会自己,这样做,可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一个人,也是为了陈纯荔。 若能选,自己倒希望嫁到兰家去。 偏偏陈纯荔总是只看得见枝头上最丰硕的那一串果实,看不见吃下去,需要攀爬过多少荆棘。 这一下说话,就算是李建安再笨,只怕也知道些蛛丝马迹了。 会不会就觉得陈家可耻无由,不仅自己嫁不到国公府,连陈纯荔和兰康的婚事,只怕也要…… 屋子里又传来一句话。 “快让开,我要不出去,都让陈纯歌那黑心肝的死丫头占了便宜。” 李建安利剑一样的目光一下子朝着纯歌射过来。 第八十九章 遇见(四) 纯歌却已经觉得心灰意冷,再也没办法打点精神来应付李建安。 走到这一步,费尽心机,偏偏总是会有不同的状况生出来。 一子错,满盘皆输。 大太太为了至今都不明白的缘由,一心要除掉自己,甚至不顾陈家名声。 也罢,这一次事情出了,大太太在自己的婚事上,定然是再也做不了主了。只能想想,今后如何讨好三太太,再寻个可靠的婚事。 想到这些,纯歌面上就不禁带出了几分冷然。 李建安本来堆积的怒火在纯歌漠然悲凉的神情中渐渐熄灭。 怪她做什么,看样子,她也不过就是知道了这番设计的内情,才过来阻止自己。 不管如何,总不会是和里面那个女人还有陈纯芳母女一伙的。 两人心思都朝着各自猜度的方向偏移,院子里却一下静谧起来。 直到纯歌又听见了屋子里传出来的争执声,终于下定了决心。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能再让陈纯荔闹下去了,就算是陈家不再和李家说婚事,陈家的姑娘总还要嫁人! 陈纯荔这么闹,分明是要让所有人都讨不了好。 要是三太太知道自己站在这儿,却不阻止陈纯荔,万一影响了陈纯贞的婚事 两害相较取其轻,纯歌就想找个借口支开李建安,自己进去阻止陈纯荔。 这时候,却听到一个气喘吁吁的大吼声,“十三丫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大太太被姚妈妈扶着,不顾地上雪滑,沉着一张脸,飞快走过来。 等见到旁边束手站着的李建安,大太太脸上寒意更添了十分,一副恨不能活吞了纯歌的样子。 这个贱人! 居然又来坏自己的事,这次又是谁走漏了风声。 没脸没皮的下贱东西,为了抢男人,一个姑娘家,就敢自己出了内院过来堵着道。 姨娘生的庶出贱种。 大太太恨得直咬牙,在纯歌手上屡次失利,让她顾不得李建安还在旁边,就青着脸教训道:“你这丫头,叫你做点事,就会耍滑头,不是叫你去厨房里看着那些婆子。这么大的人了,你大伯父前头还叫我带着你,让你好好学学管家,你这副样子,我怎么教!” 说话跟连珠炮仗一样,根本不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纯歌在心里苦笑,等看见大太太青白脸色中透出的枯萎时,又觉得怜悯她。 第一次见面时候,还是一个温和端庄的大家贵妇,至少面上如此。 渐渐的,为了女儿的病,儿子的前途,还有和丈夫之间的冷若冰山,耗干了心血。 纯歌不想在李建安面前和大太太争执,就沉默着应了一声,却没有说就立时回去。 大太太过来了,大老爷他们还不知道。 自己要是走了,以大太太如今的偏执,难保不会还要哄着李建安进去陈纯荔那间屋子,到时候,可真是就弥补不了了。 这个时候,大家装装糊涂,这桩事,还不过就是彼此心知肚明,也能勉强过去。 大太太看见纯歌低着头不说话,就想到了自己以前也是被这幅温顺样子骗了,气的肝疼,骂道:“知道错了,还不回去,一个姑娘家,没事到外院做什么。” 就差说是没脸没皮了! 李建安心里不屑的冷哼。 身为长者,这样说自己的侄女。 里屋还有一个安排的姑娘呢,这番话也能说得出口。 陈纯芳母女两,都是这样。从来只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别人却是半点不能违逆她们的意思。 对什么人,都是如此。 李建安就朝着大太太不冷不热的道:“岳父说您身子不好,您还是别为了这些小事动肝火。” 从陈纯元死了之后,李建安就再也没有喊过大太太一声岳母。 如今又被这样噎住话,大太太对纯歌的怨恨增添到了十分之余,也更加不满李建安。 身为女婿,从来不肯帮着岳家,自己这个岳母,也不甚恭敬,好几次开口让他帮忙,都是敷衍! 可女儿和武哥儿还在李家! 大太太就咬着牙,撑出一脸笑道:“我家十三丫头不懂事,国公爷可别见怪。” 李建安淡淡的瞥了一眼低头无言的纯歌,“您说笑了,十三姑娘灵秀的很。” 大太太差点被李建安气了个倒仰! 这是挑明了要在自己面前护着陈纯歌这个死丫头。 还没嫁过去就这副样子,难怪纯芳死活要拦住陈纯歌这个贱人。 大太太张张嘴,古怪的笑了笑,还没说话,连着外院那头的小道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那给大太太报消息的小厮,担忧真出了事,命都会送掉,那头去告诉了大太太,转身又去找了还在前面和三老爷以及几个族亲喝酒的大老爷。 大老爷只是略略听小厮说大太太交待务必要把国公爷请到安排的屋子那句话,心里就敞亮了大半,族亲面前,不好发作。匆匆装了醉酒,叫三老爷在前头待客,又叫人去请三太太过来,急忙赶了过来。 远远的,听到大太太尖锐痛骂纯歌的声音,再看到身后三太太还有三房几个婆子似笑非笑的古怪眼神,大老爷就觉得一辈子脸面都给丢尽了,一瞬间竟然起了休妻的念头。 好在也只是那一瞬。 大老爷一个激灵后,见大太太和李建安纯歌都望着自己,立时清醒过来。压住火气,看了眼三太太。 三太太立刻低声道:“大哥放心就是了。”又朝着大太太笑望了一眼,自己甩手带着几个婆子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只是传来了低不可闻的几下声响,瞬间就归于平静。 第九十章 各所思(上) 大老爷长出了一口气,堆出笑窖,朝着站在原地的李建安走过去。 不管事情已是摆到什么地步,总要遮盖过去。 好歹还是自己家的女婿,也没有弄成不可开交,再也无法挽回,还能想想法子。 至于其他的…… 大老爷站在李建安面前时候,余光看见面色苍白的大太太,已是心生坚冰,再不可融。 晚上三太太回了屋子,就在喝得醉醺醺的三老爷面前痛骂大太太。 “瞧瞧你大嫂干的好事,幸好今日来的是国公爷,要是来个多嘴多舌的,坏了我家纯贞的名声和婚事,我就跟她投完。” 说完又坐在炕头上,阴着脸道:“国公爷亲自见了这事,也不知道纯歌的婚事舍不会出状况。” 拉拉亲亲说了一大堆,却听见旁边传来了轻微的鼾声,三太太望着三老爷那副醉死样子,脸上就现出了浑浑的鄙夷。 嫡女庶女都不上心,宠的时候,就是心肝肉,丢到脑后,比谁都快。 三太太就又想到了今日的事。 看样子,长房这位大太太是已经半疯的人了,屡次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知道今后还会出什么状况。 最叫人惊心的,是那十三丫头。 竟然拿捏准了自己的心思,就敢跟厨房那么多人说是自己喊她,掉转头又在自己面前撒谎。 说的确是外头送了京巴犬进来,因事先谁也没有告诉。怕人责怪,才想起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求自己庇护一二。 那副楚楚可怜样,老爷自然只是几句教训,就算是大哥,就算是自己,纵然心知肚明,也还得心里感激。 毕竟若不是她,让陈纯荔得了手,可就场面难看了。 只是这样的心思,将来自己离了京里,纯贞那傻丫头,如何能斗得过,还不被人捏在手心里玩弄。 还得想个法子。 端琅若是能跟自己一起回绥南倒是最好,偏生今晚顺口提了几句,老爷就说自己明知道端琅命里要避开父母养才能活下去,偏还要说带回去,是心怀叵测,一口堵了回来。 绥南那边,就还剩下冒姨娘。 冒姨娘,冒姨娘…… 三太太心里合计了半日,就咬牙看了看旁边睡意浓浓的三老爷。 罢了,都这把岁数上头,还争这些作甚,还是为了儿女打算要紧。 回去之后,还是就把冒姨娘接回来,给好好调养,让冒姨娘再怀一胎,等孩子生下了,不管是男是女,立时就报到自己房里养活。 到时候,看陈纯歌这丫头还能怎么折腾,再弄个命里带煞? 三太太想好了法子,脸上带着笑意,就躺在和三老爷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地方,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李建安回去李家,本是要去静心斋那头的书房歇息,临到门槛,脚步一转,去见了太夫人。 正是年节时候,府中未来往往的人也多,太夫人陪着众家亲贵太太们说了一下午话,又打了几个时辰叶子牌,觉得疲量。李妈妈正叫人打水来伺候太夫人梳洗,给她卸钗环首饰,就见李建安大步走了进来,先是一征,又看到李建安这副神情,想着李建安今日是去了陈家,就笑着给李建安掀开帘子。 “太夫人,国公爷来了。” 歪在紫檀木罗汉床上的太夫人睁开眼,见李建安绕过屋子里的摆屏,径直走到了左下首的嵌石雕花靠背椅上坐下来,就问他道:“今日去陈家可还好。” 李建安本就阴郁的脸色,在太夫人的问话中,又加沉了几分。 太夫人察言观色,就知道又除了事,不由得头痛。 这个陈家! 李建安本想将今日的事情都告诉太夫人,转了弯,却想着将来还要和陈家做姻亲,纯歌还要进门,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投说。 只是端着茶杯,静默了片剥,忽的抬头对太夫人道:“娘,等过了十五,您就去陈家下聘。” 太夫人愕然的看着李建安,就连站在旁边的李妈妈也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国公爷对女色上头一贯不热心,这次怎的这么心急。 太夫人又看了看李建安,见他笃定从容的神情,知道他断不会是说笑的,心里就不痛快起来。忽然就想到自己那被媳妇捏在手心里的小儿子李建樾。 夫妻之间,琴瑟和谐固然好,可若是太让人上心,就不好了 老三还和老七不同。 老七虽是嫡出,却是幼子,沉溺于儿女之情也就罢了。老三可是承了爵,顶着家里天的人。 将来要也像老七那样家里上上下下还不翻了天。 太夫人就沉吟不语。 李建安却以为太夫人这是在想着。 陈纯芳嫁过来这么多年,做了太多事,娘却念着婆媳一场,对她多有庇护。 只是,既然陈纯歌在陈家这样处境艰难,又是迟早要嫁给自己的人。 能伸手帮帮她,自己为何又要视而不见。 李建安打定主意,就又清楚的跟太夫人重复了一遍“娘,您忙过这段时日,就去陈家下聘吧。” 太夫人的脸,一下子绷了起来,望着李建安,哼了一声道:“老三,我虽说也愿意让你娶个知心人,可那十三丫头纵使进了门,也先是平妻。纯芳还在呢,你今日去了陈家一趟,就自慌慌过来找我去下聘,可曾问过纯芳这个正妻。将来人进了门,你是不是就要把正妻原配都给丢到脑后去了。” “太夫人。” 第九十一章 各所思(下) 李妈妈听这番话动了怒,担心的喊了一声,又见李建安神色惊愕中藏着一抹端凝,心都提了起来。 这位国公爷,孝顺虽孝顺,却从来是拿定主意,谁也就劝不了的人。 何况要娶平妻,也是太夫人先开的口,现在却这样说,要是国公爷心里跟太夫人生分了,今后这府中,可真就得闹翻天了。 太夫人在李妈妈的喊声中,一下子情醒过来,也有些后悔话说重了,低了头喝茶,屋子里一下尴尬起来。 李建安先是被这一番话说的愕然,后面就猜出来太夫人定是误会了什么。 心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今日的事告诉太夫人。 到了最后,终宄还是叹气道:“今日在陈家,出了些事。” 什么事,值得要巴巴的过来赶着要自己过去提亲。 太夫人端着脸,嗯了一声,望着李建安。 李建安就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听完,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嘴半日,终宄只是苦笑道:“以往我瞧着大太太,虽行事有些霸道心狠,终究还是个聪明人,怎的如今……”总是出些昏招,跟街面上的疯妇一样,莫不是撞了邪? 还是姻亲,后面半句,太夫人在肚里绕了一圈,就不好意思说出口。兀自感慨了片刻,问道:“你要早早定了婚事,可是想为那十三丫头撑脸面,好让她在家里境况好过些?” 李建安想到今日在雪地中那一抹俏绿,几不可见的点了头。 既然是怜惜弱小,就是人之常情! 太夫人性情中也颇有几分侠气,这样一想,对纯歌就不由得同情起来,犹豫了一下,果断道:“就这么办,等过了十五,我就去下聘,虽是平妻,将来却是要做继室的人,聘礼这些,也不能少。” 说着又看了一眼李建安,劝道:“咱们娘俩倒是做了主,可纯芳那儿,还得说一声。” 李建安想到今日大太太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就会想到陈纯芳刚嫁过来时候,和自己论文臣武将谁更能为国尽忠的高傲面孔,眼神里,不自禁露出几分怒气。 太夫人打量李建安神情,以为他不愿意过去说,兀自叹息一声道:“你既不想过去,就我过去跟她商量。” 李建安略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我去告诉她。” 说着放了手里的茶盅,让太夫人好好歇息,转身说要去陈纯芳的屋子。 太夫人怕李建安在年节上头,和陈纯芳争执些什么事出来,就望着李建安背影嘱咐道:“你过去好好说话。” 李建安只是嗯了一声,干脆利落的朝着陈纯芳那儿走。 很久投来过这间屋子了。 李建安坐在陈纯芳对面的大理石座上,看见屋子里斜面挂着的红木嵌影镶蓝宝石挂屏,眼神一闪,低头投有说话。 陈钝芳望着这样的李建安,心里冷笑。 一直是这副样子。 未了就说一句要娶平妻,倒真是直截了当。 娶,现在我倒是不怕你娶了。 睃了一眼李建安,陈纯芳懒洋洋道:“妾身在这里恭喜国公爷了。”语气里,透出淡淡的讥嘲。 李建安眼神悠远,见陈纯芳这样,想到大太太的手段,还是道:“人是你选的,你们是姐妹,日后好好相处。” 这句嘱咐,陈纯芳听着,无论如何也觉得刺耳。罩在锦被下的手,一下子攥的死紧。 我选的,分明就是你们李家挑的人。 我一个正妻原配,娶平妻这样的大事,就只是决定了人过来交待一句,到头来,却说是我选的。 李建安,你可真是不要脸 陈纯芳咬牙笑盈盈望着李建安,见李建安似是再也没有什么话说的样子,厌恶的挑了挑眉,道:“瞧着国公爷是累了。” 这么多年,夫妻相对,早已是无言。 李建安也觉得坐在这里难受,点头道:“你早些歇息,我书房那头,也还有事。” 陈纯芳就吩咐黄妈妈赶紧去送送国公爷。 黄妈妈出去送了李建安,回来看见陈纯芳闭眼假寐,宁静从容的样子,忍不住心酸。 自家姑娘,真是太委屈了! 出去看看,哪有大家子里面,会娶平妻进来。要不是撑不下去,担心将来李家另外找人,有了后娘就能有后老子,武哥儿吃苦,何必这么早早就说要找个人进来分权。 这便也罢了,本以为找的是条好调教的狗,却又遇上了吃人的虎狼。 那个十三姑娘,到底是在国公爷身上耍了什么手段。让国公爷这样不假辞色的人,赶着过来说婚事。 这可是年节时候,姑娘还病得这样。 黄妈妈想着,就轻手轻脚走过去,想让陈纯芳先好好的睡一觉再说。 陈纯芳感觉到轻微动静,没有睁眼,掀唇淡淡道:“黄妈妈,我投事。” 黄妈妈哽咽难言,“夫人,国公爷这才真是过分了些。” 陈纯芳一只手支着,斜靠在深青色并蒂花迎枕上,扯出一竺笑意道:“这有甚么,他看上那十三丫头,咱们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可正是年节上头,又是晚上,还以为国公爷是过来看您,张口却是说娶平妻的事。”黄妈妈的口吻中,难得隐藏了愤怒。 陈纯芳反而心如止水,冷冷道:“迟早都要来的,早些嫁过来也好,否则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收拾她的时候。” 黄妈妈给陈纯芳掖被子的手就一顿,望着陈纯芳毫无光泽的脸庞。 大半个月前,两边颧骨,还没这么耸起来。 现在已经…… 黄妈妈低着头,掩饰脸上的悲伤。 “前几日让找的东西,可都找到了?” 黄妈妈点头,“您就放心吧,这事情,我会给您办的妥妥当当。” 陈纯芳嗯了一声,睁开眼,慢悠悠滑下去,望着床顶的交颈鸳鸯鸟发呆。 原本打算的,这是最后一步棋,没成想现在就只能是走这最危险的一步了。 李建安,咱们夫妻一场,这可是你逼着我做的。 陈纯芳脸上,倏然间,满是阴狠。 第九十二章 待嫁 太夫人听说了纯歌在家中处境之后,既想着如今是定要娶个陈家女儿过来,又想到大太太种种举动,唯恐再生出什么意外来。等不及年节过完,就挑了空档,在正月初六时候,亲自去了陈家。 大老爷和三太太都担忧经了大太太那么一场大闹,李家说不得,就不愿意再聘陈家女儿过去。谁知道峰回路转,大老爷和三太太都不免喜气洋洋,恭敬万分的和太夫人私下议定了婚事。 大夫人生性爽朗,决断明快。初八就遣了官煤过来正式下聘。 十二个镶金红木箱子抬到陈家来,陈家上下都知道,这场和国公府的婚事,终于是敲定了。 大老爷满心欢喜,三太太亦喜亦忧。 大太太却气的一病不起,倒在了床上,不肯吃药,也不肯让人好好服侍,大老爷拿着大太太没法子,只好叫儿媳妇连大奶奶过去劝劝大太太。 也不知道连大奶奶和大太太说了什么,大太太第二日就肯起来吃药吃饭,大老爷一直夸连大奶奶能干。 陈家眼下就有几场婚事连着要办,若是大太太这样病着,单靠三太太这个三房的,说不得外头人,都会扯些什么闲话。 大老爷信任连大奶奶,心里想着大太太已经是这幅样子,性情大变,总不能长久管家,就吩咐连大奶奶从年后起,开始慢慢学着管家,让大太太享享清福。 连大奶奶忙欢丢喜接了差事,大太太听说时候,坐在屋子里,面对姚妈妈担忧的目光,也只是笑了一声,什么话都投有说,闭着眼就把一大碗药灌了下去。 姚妈妈瞧见大太太脸色越发好起来,松口气道:“太太可是想明自了,前几日那副样子,我看着都担心。” 大太太就叹息道:“也是我太为纯芳和武哥儿提心吊胆,乱了心,慌了路数。这么多年,后院什么手段我没见识过。不过没有成事罢了,我竟就这么心灰了。”说着,轻轻一笑,转着手里的苦提子。 “老大家的,虽然心里有别的打算,不过她来劝我,有一句话倒说得对,我若是这么去了,正正如了那些人的意。我可怜的武哥儿,将来又要靠谁。他外祖父,亲舅舅,眼里都只看得见陈家,等那个贱丫头嫁过去了李家,也生了嫡子,还不知道会如何。” 大太太说起来,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我的纯芳,眼睁睁看着就要去个心腹大患,不知道心里会如何担忧,我偏又被拘在了家里。” 陈纯芳一直被大太太养在身边呵护,姚妈妈也带过陈纯芳好多年,见到大太太这样,想到幼年时候,陈纯芳的伶俐聪慧,也忍不住含泪哽咽。 大太太哭了一场,目着屋子里的淡淡药香,恨恨道:“熬吧,我就是拖着这一口气,也要熬下去,一定要活到武哥儿长大成|人,封了世子的那一天。” 姚妈妈只是给大太太捶背,瞅见前面似明似暗,跳动的烛光,良久无言。 大家子千金太太,这日子,也不见得就比她们下头的人好过多少。 大太太气过闹过,恢复了原来的祥子,大老爷和三太太虽不敢完全放心,到底都松了一口气,就算是纯歌连着几日过去问安,看见大太太脸上重又带了温和的笑容,也不禁放下一半的心。 瞧着定然是有古怪,可这幅样子的大太太,恢复了理智,就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做些不管不顾的事情出来了。 私下什么手段,自己防着也就是。 纯歌坐在屋子里,就望着窗外的残雪发呆。 从定下婚事,聘礼抬过来,自己就住到了绣楼。 陈纯荔和陈纯瑶待嫁时,都仍旧住到原来的屋子。唯有自己,被大老爷单独安置到了绣楼。 这是重视,也是施思,却非是不望报。 全家上下,都欢喜李家进过来的聘礼厚重,自己却总是担忧。 平妻说是妻,其实也不过是个贵妾,到底不能和正妻原配相比。 李家这样,外头看来是给自己长脸面,只怕落在大太太和陈纯芳心里,就更是愤恨了。 也不知道嫁过去李家,又要面对些什么。 纯歌想到陈纯贞出嫁时候,三太太的泪眼婆娑,陈纯贞的悲中带羞,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陈家那么多姑娘,就这样各奔东西了。 陈纯荔还是嫁了兰康,可兰家原定下来的聘礼单子和最后兰家送过来的东西,差了一大截。 这其中有什么缘故,深究起来,只是让陈家没脸。 陈纯瑶出嫁时候,场面倒是热闹,毕竟是要嫁去太后娘家,连太后都亲赏了东西。可看见陈纯瑶那副笑意中暗含森然的样子,纯歌总觉得说不出来的心惊胆颤。还有周炎那副样子,白面俊朗,眉宇中偏藏着一竺邪气,一看就让人心生厌弃。 唯有陈纯贞出嫁那天,自己看见了一个真正的待嫁新娘。 欢喜,焦虑,担优,还有对父母的不舍。 娇俏少女,终成别人新妇。 自己出嫁的那日,不知道又是什么模样。 琥珀从下面捧了燕窝粥上来,就看见纯歌坐在窗前征征的发呆,手里还捏着一根针,一动不动,心里叹息了一声。 “姑娘。” 纯歌回头,瞧见琥珀手里散发热气的燕窝粥,金边青花小碗呈着,像是外面的雪。 琥珀给纯歌端了粥水过去,笑道:“姑娘想什么呢?” 纯歌接过碗,小口小口吃着,笑了笑,没说话。 琥珀就宽慰道:“姑娘别想多了,您这样的颜色,何况那日国公爷也帮着您说话了。瞧着国公爷真是个和气人,必会对姑娘好的。” 和气人? 纯歌心里暗笑了一声,看见琥珀说到李建安时,一脸憧憬的神情,心里就跳了一跳。 琥珀却没注意到纯歌的神情,兀自兴高采烈道:“姑娘看十姑奶奶,回门那丢,脸上那副笑,一看就知道过得好极了。你们都是姐妹,老天爷会一样看待的。” 老天爷怎么会一样看待呢,陈纯贞才嫁过去多久,又是正妻,正是情浓时候,若回门时候,还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也枉费了三太太当初那般挑选的苦心了。 只是,谁又知道那位温柔中透出精明的十姑爷,以后会如何。 陈纯贞尚且只能说是一个前路未测,何况自己嫁过去,要面对的是一个国公府的试探怀疑,还有陈纯芳。 何况看看陈纯荔和陈纯瑶回门时候的样子。陈纯荔固然如以往般的逢人便笑,说话娇脆,跟兰康一副亲昵的样子,谁又知道兰康和煦外表下隐藏着什么。 更不用说陈纯瑶,竟然是一个人回门的。就算是带了靖远候府准备的厚礼,也是大大丢了脸面。可陈纯瑶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明知道琥珀这番话是安慰,纯歌却依旧觉得心暖,就朝着琥珀露出一个放心的笑窖。 琥珀看见,也放了心,叫来了在外头教训小丫头的翡翠,进来陪纯歌一起说话逗趣。 翡翠一进来,纯歌就望着她笑。 “可是让你威风了,天天在外头训人。” 翡翠辩解道:“我也是为了姑娘好呢,这些人,不调教调教,指不定心里都把谁当主子。” 想到自己房里如今各色各样的人,纯歌也有几分担忧。 马上就要出嫁,大太太和三太太都给各自拨了人手过去,当是以后的陪房。 大太太还送了两个生的细腰柳眉的丫鬟过来,举手投足,都是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琥珀和翡翠心里都恼怒的很,一个劲跟纯歌抱怨。 长的这幅妖娆样,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 姑娘出嫁,的确是要准备陪房丫鬟,将来姑娘有了身子,也能有个人帮着留住国公爷,还方便拿捏。 可也不能选这样不安分老实的 自己听见,也只能叫琥珀和翡翠好好和那两个丫鬟相处。 还好,三太太过来看自己,一眼看见两个丫鬟,就笑着说这两个丫鬟生的好极了,也不知道大太太是从哪儿找出来调教的。 话传出去,连大奶奶就说这两个丫头看着面生,竟不是家生子,陪房丫鬟哪能不是家生子。趁着大老爷去大太太房里问话的机会,跟大太太商量换人。 当着大老爷面,大太太也就答应了。 等大太太松了口,不等长房再进人,三太太已经挑了几个面目平凡,性子伶俐的丫鬟过来。 人都够了。 何况大老爷为了笼络自己,还不让自己再过继到长房。这样算来,三太太才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母亲。三太太安排陪嫁丫鬟,谁也说不着什么。 三太太这手棋,下的真是妙。 就是不知道,三太太是如何说服了连大奶奶去得罪大太太这个婆婆,伸手帮忙。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第九十三章 出嫁 到了纯歌出嫁那日,纯歌穿了一身大红绯罗蹙金刺五雀宫服,并蒂莲描金丝霞帔,头上八颗红宝石镶嵌的凤冠熠熠生辉。足下一双花开富贵马头履行动微摇间露出竺竺柔光。 “瞧十三丫头今日这幅模样,可真是……”三太太就笑着拉住了旁边陈纯贞的手,嘱咐道:“你十三妹妹今日出门,今后你们两在京里,可要常来常往。” 陈纯贞就笑盈盈的点头,一个劲夸纯歌长的好看。 大太太旁边瞧见,凌厉的朝着纯歌望了一眼。 视线相对中,纯歌猛的低了头。 看样子,大太太心里的怨恨,还重的很。 三太太对大太太这幅神情视而不见,眼瞅着时辰快到了,就哄着陈纯贞几个出去,说是要给纯歌说几句体己话。 大太太讽刺的看了一眼三太太。 什么母女贴心,会不得,要交代,当一屋子的人是傻的不成! 再看到旁边陈纯荔艳羡的神情,陈纯瑶灰蒙蒙的一张脸,大太太笑了两声道:“正该如此,你们母女,好好说几句。” 先带头走了出去。 妻妾一家欢 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0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0部分阅读 等门关上了,三太太就从朱妈妈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到了纯歌手上。“你们姑娘家的婚事,大部分还是公中出,可嫁出去的姑娘,手里头哪能没有点体己银子。我本也想给你多准备一些,奈何你这亲事赶得及。你也知道,你十姐姐十二姐姐刚出门,前头纯荔他们那儿我也不能不贴补着添妆,手里就不宽泛了。这是我卖了庄子换来的,你收在手里,到了那边,也能好好打点!” 说着,就把小硬木描金匣子塞到了纯歌手上。 纯歌打开看见一叠五十两票面的银票,不由惊骇的望了一眼三太太 少说,也谖有七八百两。 三太太手里面的确是不宽泛。 这次出手这么大方。 纯歌忽然觉得手里这笔银子有些沉甸甸的,更有些烫手。 这银子,可真是不好拿的。 纯歌心里苦笑,面上却红着眼眶感激涕零的喊了一声母亲。 三太太就满意的拍了拍她的手,嘱咐道:“家里的事,你放心,你姨娘那儿,我会照顾。就是端琅,在你大嫂身边带着,我也会时常来信过问。何况,你四哥马上就要来京谋缺了,你十姐姐也在京里做伴。你有什么事,可别闷在心里,有咱们给你做主呢。” 纯歌只是抽抽噎噎的哭,并没有接话。 三太太看着,就觉得很满意。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好,这丫头能明白自己的意思,清楚利害轻重,就不会枉费自己一番苦心。 三太太又嘱咐了几句,眼看着时辰己到,就开了门,亲自给纯歌盖上了喜鹊双飞的大红盖头,让喜娘过来搀着出了房门。 陈端崕不在京中,陈端仪身为长房长子,背了纯歌到陈家大门口。 纯歌被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就听见李建安跟三老爷说话的声音,恭敬的喊岳父。 三老爷笑声朗朗,纯歌却觉得别扭。 大老爷,三老爷,都在这里,李建安这声岳父,真是一人喊,两人应。 怎么想,也有一丝讽刺的味道。 花轿在京中绕城三圈,困李家正式下聘时候,进的是八十八抬的聘礼,大老爷有心为纯歌长脸.让她记得感恩,就不顾大太太阻拦,一意叫三太太准备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和陈纯芳出嫁时候一模一样。 绕城之时,十里红妆,极之煊赫。 等到了国公府,纯歌被人扶着拜了堂,就被进到了洞房里面, 忐忑不安的一个时辰。 困是平妻,也不用再有掀盖头这一节,纯歌坐了半日,倚在床头,差点就要睡过去。 琥珀端了一碗元宵过来,纯歌吃下去,感觉人都有了精神。 就算是冬日,折腾了这么久,也觉得浑身上下汗淋淋的,僵着难受。 估摸着李建安还有一个时辰才回来,纯歌就让琥珀去跟院子里小厨房说一声,进桶热水过来。 守在外头的童妈妈听见,忙揽下差事,让琥珀和翡翠就呆在屋子里,好好伺候小夫人就是。 纯歌泡在大木桶里,想到那句小夫人,还忍不住笑了几声。 陈纯芳是国公夫人,李家还有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六夫人,七夫人,自己这个平妻,可不就是小夫人。 心里虽这样想着,纯歌却没有自怨自艾。 每一个人,都应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既然选择嫁到了李家,就不要再去抱怨什么,想办法过好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纯歌抱着暖呼呼的热水,渐渐觉得,脑袋里,有些重起来。 忽然就听到屋子里琥珀的喊声。 “国公爷回来了。” 纯歌大急。 怎么这么快,按照规矩,不是还要去太夫人那里坐一会儿,毕竟只是平妻。 这下可好了,自己在屋子里的套间小阁里沐浴,中间只是架着一个屏风,衣服都在琥珀和翡翠手上捧着。 惶急时候,又听到了李建安的声音。 “你们夫人昵。” 纯歌心里一跳,从木桶里站起来,再也顾不得,一咬牙,就喊了一声。 “琥珀,给我拿衣服过来。” 李建安听见这婉转娇柔的嗓音,眼神一下子就转到了暖阁那头。 品出来声音里几分慌乱,李建安翘了翘唇,自己坐到了床边,使了眼色让琥珀给送衣服过去,见纯歌拿了衣服,屏风后一个身影在晃动,就开口淡淡道:“都下去吧。” 纯歌穿衣服的手立时一滞,心里咚咚跳个不停。 第九十四章 花开 转眼间,这屋子里面,就只剩下自己和李建安了。 要和一个陌生男子共度一夜,甚至是颠鸾倒风,自己总是有些抗拒。可李建安是国公,是自己未来的依靠,若是嫁进来第一日,自己就不和李建安圆房,只能让自己在李家的地位一落千丈,下人们都会看不起。 何况,无论如何,自己都没有拒绝的资格。 算了,不过就是搭伙过日子罢了,也不是什么难以容忍的事情。 纯歌这样安慰了自己几句,穿上琥珀递过来的特色水莲绣纹绸衣,袅袅婷婷的走了出去。 李建安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肤白若瓷,灵秀逼人。 看见纯歌还是站在屏风面前,搅着手指头憋了半日才喏喏的喊了一声国公爷,李建安心里,就充满了怜惜。 还这么小,就是一个小姑娘。 “饿不饿?” 纯歌听见李建安的问话,先是一征,闪神时候发现李建安的身影已经完全罩住了自己,身上大红色的吉服脱下,只穿着白色的长袍,眉眼看上去很温和的样子,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样相敬如宾的开始,也算是一件好事。 纯歌就大大方方的任凭李建安拉着自己走到了黄花梨百子千孙架子床边上,边伺候着李建安脱下长袍,边恭敬的道:“妾身实在有些饿了,就先吃了点东酉,国公爷要不要也用一些。” 一副故作沉稳的样子,却连给自己脱衣服都脸红。 李建安觉得好笑,又觉得怜惜,揽住了纯歌的腰,摸着她脸低声道:“我晚上,都不习惯再用夜食。”说话的时候,李建安的手,已经从纯歌绸衣中伸了进去。 感觉到指尖下的肤如凝腊,还有眼前那如画一般的眉眼晕着朝霞一样的瑰丽,李建安身子渐渐火热起来,带着薄茧的指尖已经一路从纯歌柔弱柳条的腰肢上抚摸上去。 纯歌被李建安弄的身子发软,往床上锦被中一倒,却觉得不好意思,干脆顺势一禳,掩耳盗铃般把脑袋埋在了五福刻纹高枕里面。 这样害羞。 李建安心旌动摇,放下床上的罩子,覆到纯歌身上,摸着纯歌滚烫晕红的身子,喊了一声纯歌。 纯歌只是嗯了一声,还是觉得又尴尬又难受。 身子火热,心里却有一种不知名的抗拒和失落,被动的迎合着李建安的动作。 忽然身子就沉了沉,一股锐利的刺痛侵入到了纯歌心里。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纯歌猛的推了身上的李建安一把,哭着嚷道:“疼。” 律动中的李建安身子一僵,脸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望向身子底下的纯歌。 从来就只有自己不愿意碰哪个女人,还没有谁这样拒绝自己。 些微浮上来的不悦却在看到纯歌嘟起来的如同初蕊一样粉嫩的嘴唇时,慢慢消散。 李建安没有动,纯歌依日觉得痛,就又推了一下李建安,声音里,含着情欲中特有的娇俏,抽噎道:“我疼。” 李建安一下子笑起来。 真是娇气! 女孩子家,第一次总是要痛这么一回的,难能这么直接喊出来。难不成在陈家时候,居然没有燕喜嬷嬷教过,最不济,出嫁前,陈家三太太也会教导一番。 三太太两个字浮上来,李建安忽然就想起来纯歌庶女的身份。 难隆什么都不懂,想来三太太也没有费过什么心思才对。 李建安心中怜意大盛,就俯下身,轻轻吻着纯歌的鬓角,唇边,一下又一下,口中喃喃抚慰道:“纯歌,纯歌。” 身体还连接在一起,又是这样温柔亲昵的态度,纯歌不自觉被李建安分开几丝心神,看着李建安坚毅中透出柔和的五官发征,心里的委屈却渐渐涌了上来,扭着身子,像条小鱼儿一样挣扎着嗔道:“李建安,我疼。” 清扬般的声音,滑在心头上,李建安只觉得身体像着了一把火,死命按住纯歌的身体,才能勉强压制住身体里那股越来越想要放纵的欲望。 绵密的吻从额头游移下来,火热的大掌就在纯歌胸前辗转揉捏。 纯歌觉得,身体里那股火热的疼痛,在慢慢散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滋味取代, 像是蝴蝶扑闪着翅膀想要飞上云端,又像是瀑布中的一滴水,在顺着悬崖拼命往下坠。 这样的滋味。 纯歌心里残存的意识让她想要苦笑。明明是两个陌生的人,依旧会让欲望牵引到步调一致。 迟早都要过这一关。今晚这场圆房若是不顺,李建安只怕今后也不会再入自己房门了。 在国公府,自己唯一能依仗的人只有他。 既然告诉了自己不要矫情,就要放松下来。李建安也不是那种完全不懂温柔的葬夫。 心里这么想着,纯歌就用泪眼朦胧,雾霭沉沉的眸子望着李建安,嘟着唇又喊了一声,“李建安,你轻些,我怕疼。” 说话时候,腿已经顺着身体的本能缠上了李建安肌肉绷紧的腰际。 李建安只觉得身体一下子抽紧,一把抱住了纯歌,咬牙道:“真是个娇娃娃”说着,就再也忍不住的拼命动了起来,火热的唇不停在纯歌丝滑肌肤上游移。 直到身上那股燥热都发泄出去,李建安喘着粗气瘫倒在纯歌身上时,看见身下的人闭着双目,长睫轻微抖动,早已是半昏半睡。 李建安脸上泛着淡淡的愉悦,挪到旁边,就抱着纯歌闭上眼,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梅花 第二天早上,纯歌醒得比李建安早。第一次在陌生人怀抱中醒来,纯歌总觉得不舒服,就扭动着想要从李建安怀里挣脱出来。 一下,李建安没有醒。 两下,还是没有反应。 纯歌越来越大胆,双腿使劲一蹬,踢到了床板上,身体传来一阵酸痛,头顶也响起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李建安睁开眼,唇角挂着笑容,眉眼柔和的望着纯歌。 看到她又低了头,缩成一团的样子,大手一拉,就把她又拖到了怀里,重重揉了揉她的头。 “这就醒了。” 昨晚欢愉过后,两个人都箭瘕力尽,就这样睡了过去,一身的汗渍,睡着时候不觉得,醒了过来,纯歌就觉得这样再靠在一起,不仅心里不自在,身体也很不舒服,就不着痕迹的往墙壁那边挪,小声道:“今早还得去给太夫人和大姐请安。姨娘她们也要过来。” 面色绯红,眼生流波。 只不过一晚,这么一个小姑娘身上,就有了丝丝抚媚。 李建安一下子,就觉得喉咙都干了,抱着纯歌,吻上了还留着玫瑰红渍的颈项。 一个吮吸,纯歌已经觉得筋疲力尽。 分明是有好几个妻妾的男人,也不是青涩懵懂的少年。怎么在床第之间,还是这样不知餍足。 纯歌心里暗暗叫苦,这具身体,可实在是受不了了。 何况嫁过来第二天早上,不过去请安,别人会怎么想。说不定就以为自己是青楼里面来的狐狸精。 又不能强硬的拒绝。 想到这些,纯歌轻轻推了推身上的李建安,声若蚊姡溃骸肮デ氚驳摹!?br /gt; 趴在纯歌身上的李建安置若罔闻。 纯歌就咬着唇,怯怯道:“国公爷。” 李建安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望着纯歌肩头上绽放的红梅发怔。 娇嫩的像朵花一样。 转眼却看到纯歌泪盈于睫一副可怜样望着自己,不由心生得意,伸手捏了捏纯歌的下巴,把她搂进怀里哄道:“好了好了,我们这就起来,给娘请安去。”只说娘,对陈纯芳却只字不提。 说着,就把纯歌塞到了被子里,自己先下了床,喊人进来服侍着换衣服。 虽然被人伺候了十几年,纯歌依旧喜欢自己穿衣沐浴,看见丫寰们鱼贯而入,埋着头,就把自己裹紧了被子里,像是蚕蛹一样。 李建安被人伺候着换上了一身青色常服,低头整理腰间束腰紫蟠扣时,见到纯歌这副样子,愉悦的翘起了唇角,就冲着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琥珀和翡翠道:“还不伺候夫人起床梳洗。”言语中充满戏谑。 翡翠打量李建安神色.没有看到什么不悦,大着胆子去扯纯歌的被子,喊道:“姑娘,还得去给太夫人和国公夫人请安呢。” 琥珀听见,忙扯了扯翡翠。 李建安已经沉了脸。 纯歌从被子里看见,就知道李建安心里不悦,一下子钻出来,半坐在床上,急急道:“国公爷,翡翠一时大意,您可别见怪。” 白色莲花纱织抹胸衬着满布红痕的肌肤。 李建安眼神微黯,扭过头淡淡嘱咐,“以后要记住了。” 这就是不计较的意思了。 纯歌飞陕的睦了一眼面色苍自的翡翠,心里直叹气。 嫁到李家来,身边的贴身丫寰还是喊自己姑娘。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 若是李建安以为是自己授意,说不定就会想着自己是不愿意嫁到国公府来。 纯歌飞快的睃了一眼面色苍白的翡翠,心里直叹气。 翡翠这丫头,嘴快的毛病一定要好好说说,否则就只能给她说个亲事,让她早些嫁出去。 在陈家时候,这毛病能打听消息,能时不时犯点小错让三太太满意,在李家,就要成把柄。 烦心事一上来,纯歌也就顾不得羞怯不自在,被琥珀伺候着换了一身叠绿色对金撒花大袖衣,坐在铜镜面前,让红玉伺候着梳妇人的倭堕髻。 红玉是三太太进过来的丫鬟,和纯歌也不亲近,有心讨巧,又从后面看到李建安一边喝粥一边斜眼过来看纯歌,就笑着奉承道:“夫人觉得这样可好。” 纯歌朝着铜镜中一望,之间碧水弯月眼眸中,只过了一晚,已是带了三分媚色,不由一怔。 红玉从匣子里拿了一根金玉呈祥的簪子正插上去,李建安却突然放下手里的碗,淡淡道:“换珍珠梅花钗吧。” 纯歌顿时愕然,扭头回去看着李建安,见他神情清冷,就笑盈盈道:“您还知道我这匣子里有枝梅花钗。” 李建安只是笑,听着纯歌如蜜糖一样甜糯的嗓音,心头微软。 纯歌就低了头,和红玉一起翻找着面前的首饰盒子,找出了那根珍珠梅花钗。 这还是李家送过来的聘礼,三太太为了笼络自己,不仅将李家送来的东西大部分都给了自己,还添了许多。 尤其是那些压箱银。 八颗深海东珠串成的珍珠梅花钗,戴在纯歌如锦缎流云一般的青丝上,像是流云中一道虹光。 红玉瞧见,心中暗叹。 难怪家里头,都说这位十三姑娘是国公爷亲自瞧上的。就这副身段,这样的灵气…… 嘴上忍不住赞叹了一声,“夫人可真是好看。” 李建安站起来,打量了半晌,语气柔和道:“娘看了一定喜欢。” 第一次见这娇丫头的时候,就觉得她适合这支珍珠锂钗,那天看了聘礼单子,一时间想起来,就叫人将这支宫中赏下来的钗子加了进去。 今日看来,真是不错。 李建安抿唇而笑,纯歌羞红了脸,低着头,静默不语。 李建安瞧见,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比蕤娘还要害羞,今后可怎么得了。 虽是这样,李建安心里却不由升起了一种浓浓的满足感。 陈纯芳行事端方沉闷,和自己说话,不到三句,就总会生出争执,薛姨娘太老师,只会伺候,安姨娘话又太多了些,柳姨娘是陈纯芳的心腹,只看陈纯芳颜色做事。 何况,这三个再是娇柔,也只是妾。身份卑贱,哪能多说什么,否则岂不是要乱了家里规矩。 这丫头,年龄不大,看上去却很聪慧,还是平妻的身份,将来也是要做继室的。今后倒可以试着让她处理些内宅里面的事情,自己也能松一口气。 只是娇气了些。 李建安想到昨夜那种触手即化的感觉,忍不住又不着痕迹的在纯歌腰间揉了揉。 纯歌不好挣扎,只能咬唇忍着。 李建安看见,心中大乐,不动声色的叫纯歌过去用早餐,吃过后好去给太夫人请安。 李建安娶平妻,朝里朝外都知道。 皇后知道李建安和陈纯芳夫妻感情不睦,又听太夫人进宫时夸赞过纯歌,就和皇上讨了思典,让李建安在家里歇三天的假。 李建安闲着无事,就说和纯歌一起过去太夫人那头。 纯歌听见李建安这样说,却觉得为难。 这倒是一番体贴的心意,只是不知道,落在别人眼中,会怎么想,尤其是陈纯芳。 不得己选择嫁到了国公府,却终究是来和陈纯芳分丈夫。纯歌总觉得心怀愧疚,何况是陈纯芳那样刚硬倔强的性子。 李建安看出纯歌脸色的犹豫,心生不悦,就冷淡的道:“我书房也还有事。” 不等李建安把话说完,纯歌就截断了他,面带笑意道:“国公爷,您可知道太夫人都喜欢些什么。” 李建安愕然,探究的看着纯歌。 纯歌就又红着脸,低低道:“国公爷,您在路上跟我慢慢说说太夫人都喜欢些什么,不喜欢些什么,我心里也好有些底。” 李建安一下子,又觉得快活起来,忍俊不禁笑了两声道:“好,咱们一边走一边说。” 明明就是害怕,还要撑着一副很厉害的样子,到头来,还不是要开口让自己帮忙,再怎么聪明,到底还没有及笄,还是个小姑娘。 李建安忍不住摇了摇头,面带笑意,神情轻松的走在了前面。 纯歌后面跟着,悬起来的心慢慢放下来。 刚才只是一犹豫,李建安就不高兴了。 习惯掌控千军万马的男人,的确很不喜欢人违背他的意思做事。 还好发现的快,先行示弱。否则两人中间生出了不快,让李建安以为自己不识抬举,今后就很难化解。 本来,他也是一番好意。 至于陈纯芳哪里…… 纯歌觉得头痛,算了,本来就已经是不容彼此,也就顺其自然吧。 只要自己小心些,凡事避忌着些,不和陈纯芳去争,也就罢了。 第九十六章 请安 太夫人看见李建安陪着纯歌进来的,脸上先笑开了花,忙拦着纯歌,让她不用多,又叫李妈妈去吧文哥儿和蕤娘,三娘,五娘请过来见见。 纯歌忙摆手说不用。 自己现在还是平妻的身份,终究不是正妻,没得让文哥儿几个人过来打眼。 太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勉强。 略坐了片刻,纯歌看见太夫人打了个哈欠,就猜想昨日那场婚宴,陈纯芳身体不好,倒是太夫人被累着了,忙说要过去给陈纯芳请安,让太夫人好好歇息。 太夫人脸色就露出几分犹豫,去看李建安的脸色。 李建安坐在那里,很不以为然的皱皱眉道:“你们姐妹之间,亲近是自然,请安是妾做的事。”言语中,似乎还有些不满,觉得纯歌是不懂规矩。 平妻不也是半个妾,何况陈纯芳身份可不一样。让李建安陪着自己来见太夫人,已经是不妥了,再要是不去给陈纯芳问安,到时候怕是大老爷那边都要认为自己不懂规矩。 太夫人看见纯歌犹犹豫豫的样子,先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三倒是心疼这个小媳妇,可惜不清楚女人心里这些弯弯绕绕。 太夫人也想着家宅和乐,又想帮纯歌一把,就埋怨李建安道:“瞧你说的话,纯芳是姐姐,纯歌是妹妹,去瞧瞧,请个安,可不是正好。” 李建安端坐半响,脸上阴沉沉的。 都这样说…… 李建安的记忆一下子飞回去,想到了陈纯元刚嫁过来的时候。 说是姐妹,又是贵妾,第二天去请安回来,还是眼泪汪汪的样子。 说起来,陈纯元当初颇有几分诗书才华,可自己也不是很中意。不过是因为陈纯元身份高一些,陈纯芳又病着,常常去陈纯元屋子里,也不会让妾室以为主母不受宠,看不起陈家。 没想到陈纯芳后面就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这小丫头…… 看着比当初的陈纯元可是小多了,又娇气,还是隔了一房的妹妹,谁知道陈纯芳今日会如何做。 是像上回那样直接没端住滚烫的茶杯,还是干脆用话刺得你没脸见人。 李建安心里一沉,转眼就看到纯歌满是期盼又小心翼翼的样子。 庶女出生,想必是很艰难。 总想着到处讨好别人,可这傻姑娘,只怕不知道,陈纯芳那颗心,不是那么容易讨好的了。 想了想,李建安就道:“你随我一起过去见见武哥儿。” 一起来见太夫人就罢了,还要一起去见陈纯芳! 纯歌大急,这不成了示威。 太夫人略一思忖,却朝着纯歌轻轻点了点头。 纯歌征住,虽不明自太夫人是什么意思,但太夫人对李家,对李建安和陈纯芳可比自己知道的多了。 纯歌就默默的站起身,给太夫人行了礼,跟在李建安后头。 守在太夫人院子垂花门外的小丫鬟见到李建安和纯歌一起出了屋子,又朝着陈纯芳住的跨院那边赶,忙一路小跑着从别的小道上回去报信。 等黄妈妈听见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回话说李建安陪着纯歌一起去见了太夫人,又要一起过来给陈纯芳请安时候,气的脸色发青。 真是反了天去,怪道夫人说不能让这个小蹄子嫁过来,没成想真是个大祸害。这才刚进了李家,圆了房,就撺掇着国公爷撑腰,请个安,好像就怕被吃了一般。传出去,可不是说夫人不能容忍。 这么一大早,夫人就撑着要起来,穿了大红金丝褂子坐在炕上等着,怎么劝都不听。 这分明就是要趁着那个陈纯歌进门不久,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震一震。国公爷这么杀出来,该多寒夫人的心。 谁家的爷们,还不许正室给下面的妾们立规矩! 黄妈妈内心愤愤不平,又担心待会李建安和纯歌突然过来了,陈纯芳没有准备,脾气上来,反而吃了亏,跺跺脚,转身进屋掀了帘子,到陈纯芳面前站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纯芳看见黄妈妈畏首畏尾的样子,先笑了一声,脸上擦得厚厚的胭脂让她面色看起来有些不正常的晕红。 “人过来了。” 黄妈妈沉默着摇头,心里思量着该怎么说。 陈纯芳低头扳了扳自己的手指头,眼神变幻莫测。 黄妈妈心里发紧,这几日,夫人总是这样,谁也看不清楚,到底夫人是在想什么。 外头忽然响起了喧哗声,以西听见有人给请安的声音。 等听到国公爷三个字时,陈纯芳猛地抬了头,望着外头,冷笑道:“还真是稀罕的很。” 黄妈妈后悔自己说话犹豫,没有早些让陈纯芳心里有个底,本来慌得很,见到陈纯芳一派淡然,就放了心,神色紧张的劝道:“夫人,待会国公爷进来,您也别犯倔,您要想想,那位终究是陈家的姑娘,等她生不出孩子来,还不是要靠着武哥儿。” 盛装打扮的陈纯芳笑起来,云篓上别着的一朵含苞牡舟迎风轻抖,像是随时都会掉到地上破碎一样,望着外头,飘忽道:“你说得对,她反正是生不出儿子的人,我还得留着她帮我看着武哥儿呢,不能让她出什么闪失。”说着,就捂唇脆生生的笑,音色透着十足愉悦,“黄妈妈,你说说,我的武哥儿将来这个这样得宠的母亲,国公爷可不是会喜欢他的很!” 第九十七章 管家(上) 李建安带着纯歌进去时候,陈纯芳面上满是笑意,又叫人上茶,也叫纯歌不必多礼,却始终没有让纯歌坐下。 李建安一言不发坐宰了炕头左边,见纯歌沉默站在中间,眼里先闪过一丝不悦。 旁边陈纯芳看见了,马上责备道:“怎么做事的,还不快给小夫人端根凳子过来。” 站在屋子里伺候的玉茗就在黄妈妈的眼神示意下,端了根酸枝木葡萄纹的小圆凳过来给纯歌。 纯歌见了,二话没说,还是坐了下去。 陈纯芳本就笑容满溢的脸色更添增了十分喜悦,眼神中却暗暗藏了更多的警惕。 李建安脸色已是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在正妻面前,小圆凳是妾才坐的! 按照规矩,平妻应该坐在下面左边的红木镶理石单靠背椅上。 陈纯芳这是什么意思? 要说娶平妻的也是她,过门了又做出这副样子。 李建安不愿意在纯歌面前落陈纯芳的脸面,隐忍着没有说话。 陈纯芳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直亲亲热热的跟纯歌说闲话。 “你昨日进门,按理我也该去的,可你也知道,我这副身子。” 纯歌看见陈纯芳的模样,分明已经是气若游丝了,勉强撑着一口精气神,对她也有几分怜悯,诚意劝道:“姐姐不用担心,等开了春,您的身子骨定会慢慢好起来。”这不过是安慰人的话,陈纯芳身子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陈纯芳听了却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你进了门,家里事情,有了你的帮衬,我也能松泛许多,更能静下心来好好养养。” 听着意思,好像是想把家交给纯歌当。 纯歌抬头看着陈纯芳唇角含笑,眼神真挚的样子,心中已是着急的很。 陈纯芳早就病重了,却一直不肯将管家的事情交出来,就是勉强撑不住时候,太夫人才让了四房的夫人帮着一起料理家事。即便是这样,自己还好几次听着大太太语带讽刺的抱怨。 这样的陈纯芳,怎么莫名其妙就愿意让自己插手管家的事情。 何况自己刚进门,各房的事情都不清楚,哪些是谁的心腹更是不知道。贸贸然管家,只怕就要把李家上下都得罪个遍。 就算是陈纯芳不在中间做手脚,使绊子,四房的夫人,眼见突然又多了一个人来分权,心里还能痛陕。 这个时候,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出头,摸清楚状况,讨的李建安信任是最重要的。 陈纯芳眼见纯歌只是沉默,没有接话,就笑着跟李建安道:“国公爷,您也帮着我说说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我能放心托付的人。” 李建安根本就不信陈纯芳会愿意放权。 可这的确是一个好时机,好几次了,自己都看见面前这个娇丫头的机变,胆子是小,处理事隋,却极有章法。 以后总是要管家的,若能趁着这个机会磨砺一下,也真是件好事。 又不是叫掌着全局,上头还有人盯着。陈纯芳虽有些心思在里面,也绝不至于做出什么危害李家的事情来。 陈纯芳看着李建安神情松动,心中不屑,又觉得机不可失,立时就让黄妈妈捧账册出来。 黄妈妈响亮的应了一声,转身进去内阁暖间里面拿出来一叠子泛黄的账册。 因陈纯芳暖间里面熏了香,这账册送到纯歌面前时,纯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 李建安坐在上面看着,一句话都不说,眼镜却看着纯歌,隐隐含这鼓励。 陈纯芳在旁边催促,黄妈妈更是一连声道要纯歌帮着分忧。 心中有苦自己知,纯歌暗自着急。 李建安绝不是一个蠢人,不可能看不出陈纯芳的心思。只是李建安毕竟是一个男人,前朝翻云覆雨,他明自得很,后院内宅里头的风霜刀剑,却未必清楚。 或许,李建安也有他的想法。 不管怎么洋,这账册无论如何自己是不能现在就接的,在这个家里面,唯一能倚仗的,只有李建安那看似微薄的喜爱和怜惜。 若李建安都不肯站在自己这一边,就只能再想别的法子。 纯歌暗暗掐了掐手心,眼眶一红,已是有泪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站在纯歌面前的黄妈妈就脸色一变,下意识往后退开了一步。 陈纯芳先是怔住,马上就换了冷冷笑容,盯着纯歌,弯起了唇角。 李建安却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放下手里的茶盅,苦笑不得的看着纯歌,摇头叹气道:“你这是怎么了?” 纯歌掩袖哭泣,抽抽噎噎的,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这样哭过。 李建安觉得头痛,眼角余光看到黄妈妈捧着的账册,脑子里忽然窜出一个想法,就语气温和的问纯歌,“你在家时候,可学过料理家事。”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本来只是想借机推掉这件事,哪怕是哭了一场,让李建安以为自己不识抬举,也比冒冒失失的去管家好得多。 没想到李建安会突然这样问。 闺阁女子,在家时候,就会被教着学管家,将来嫁出去才能做好当家主母。 自己是庶出,三太太当然不会费这样心思,大太太更是恨不能自己一辈子都当不了家,只要嫁过来照顾住武哥儿就好。 不过,若李建安说的管家是看帐这些,自己当然会,毕竟上过大学的人,记忆仍在。 可真正的陈纯歌,的确不会。 纯歌就摇了摇头,决定顺着李建安的心思混过去。 第九十八章 管家(下) 李建安看着纯歌的目光,不由多了几分疼惜,转身跟陈纯芳淡淡道:“她既然不会,你就再多辛苦些时候,让她慢慢学。” 又转身去跟纯歌说话,“下次不会什么,就好好说,别再哭了,没个样子。”全是责怪的话,却透着一股亲昵和宠爱。 黄妈妈听着心惊,下意识去看陈纯芳,就见到她藏在迎枕边角的手,已经被掐出了红印子,差点就叫出声来。 纯歌没想到这般轻轻松松就过了关,也没注意到李建安的口吻和陈纯芳的目光,只是在心里先松了一口气,放下袖子,红着脸点了点头。 陈纯芳睃了一眼李建安,见他一直含笑望着纯歌,心里冷哼了声,嗔道:“国公爷说的对,你我是姐妹,不比咱们房里的旁人,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就好,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问,哭什么,叫旁人瞧见了,还以为我这个当姐姐的欺负你呢。” 李建安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又变得神情端凝。 到底还是把人给得罪了。 纯歌知道陈纯芳心里不自在,可也没说话,装着什么都听不懂得样子,坐在小凳子上,一下下擦着眼泪。 黄妈妈已经在陈纯芳示意下抱着账册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外面有小丫鬟进来说柳姨娘带了五姑娘过来请安。 陈纯芳笑道:“柳姨娘今早就带了五娘过来瞧我,这才多久,就又来了,定是听说妹妹在这儿,带着五娘来见新母亲的。“ 就让人立刻去把柳姨娘和五娘带进来。 穿着碎花小袄子的五娘,一看到李建安,立时欢喜起来,自己挣脱了||乳|母的手,要朝李建安这边跑,转头看见李建安一副冷摸的神情,又怯怯的站在了原地。 柳姨娘连忙拉着五娘,要她接着给李建安和陈纯芳请安。 五娘规规矩矩喊了父亲母亲,柳姨娘又拉着她到纯歌面前,面上却犹豫起来。 陈纯芳已经先开口道:“五娘快喊母亲。” 四岁的孩子,要喊两个母亲,五娘就抬头望着柳姨娘,困惑的道:“姨娘,怎的有两个母亲?” 一身青色小姆袄,平板五官原本看上去有几分木讷的柳姨娘面上显出几竺尴尬,将五娘往身后一拉,眼睛却去看陈纯芳的神情。 见到陈纯芳眼角都笑弯了,柳姨娘的手没来由就抖了抖。 纯歌坐在旁边瞧见,叹息不己,只是沉默。 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得好,先头已经让陈纯芳不快,这会儿再出头说话,只怕陈纯芳就要以为自己是越俎代庖,有意笼络她的心腹了。 李建安不动声色看着眼前这一幕,等瞧见纯歌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 傻姑娘,不说话,难不成陈纯芳就会以为你是个老实的了? 还是要多调教才行,这样处处忍着,虽不会生是非,到底震摄不住别人。 心里先摇头,李建安就神色平静对五娘道:“这也是你母亲。” 父亲和自己说话了! 五娘欢喜的很,胆子也大了一些,又问道:“都是一样的母亲?” 李建安瞥见陈纯芳不自在的神色,心里微冷,低头刮了刮茶盖子,淡淡道:“都是一样的母亲。” 柳姨娘和一屋子人都是骇然,陈纯芳心口气血翻滚,只是强忍着,纯歌先看了一眼举止淡然的李建安,再看着陈纯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一天过来请安,本想着和陈纯芳好好相处下去,至少不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局面。 毕竟谁都不容易,何况陈纯芳已是这副样子。 没想到,阴错阳差,还是弄成了这种局面。 纯歌只觉得头痛,今后,只怕是有的磨了 李建安坐了没多久,就说书房那头还有些事,眼角余光却一直留在纯歌身上。 陈纯芳见了,目光冷淡,笑意一直未散,就让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的纯歌跟过去伺候,又让柳姨娘帮着自己去送送。 到了门廊下,李建安就让柳姨娘回去,自己朝前面缓缓走着,纯歌想了又想,还是从手腕上解下一个不算贵重的兔纹镂空金手钏,给了柳姨娘,说是送给五娘的礼。 纯歌是平妻,柳姨娘是妾,按照规矩,第一次见面,本就是要打赏。 柳姨娘也没多想,谢了赏,又谢了礼,再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纯歌知道柳姨娘是陈纯芳的心腹,位置不同,也不愿意为难她,转头看见李建安站在前头不远地方束手站着,知道他是在等着自己,心里一暖,朝柳姨娘笑了笑,就疾走了几步上去追李建安。 柳姨娘站在那儿,看着李建安比往日刻意放慢的步调,还有时不时会回头注意一下身后纯歌时含着的笑意,心头暗跳。 喜怒不彤于色的国公爷,什么时候有了这幅温柔体贴样。 看样子,夫人忌惮这新进门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李建安这样截然不同的态度,柳姨娘忽然又有些心酸,若自己出身高贵一些,是不是……转而又嗤笑起自己,都是些妄想,为了抬自己当姨娘,夫人已是将卖身契还了家里,让自己恢复良民身份,才能抬成姨娘,当个良妾。可家里其余人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攥着,这么多年安稳日子过来了,却不能再心怀妄想了 带着一肚子心思转身回去到门边的时候,柳姨娘就看见了坐在炕头上笑着逗弄五娘的陈纯芳,心一下子悬起来。 直到陈纯芳让||乳|母抱了五娘给送到门口,又牵到了五娘暖呼呼的小手,柳姨娘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顾不得外头还有些寒风,拉着五娘,就跟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一般,匆匆往自己屋子里走。 第九十九章 夜话(上) 李建安陪着纯歌回去,换了身衣服就去了静思斋,屋子里只剩下纯歌和几个丫鬟。 红玉和绿玉不像琥珀翡翠是陪着纯歌长大的老人,不自觉就有几分拘谨,唯恐说错了话,连累家里的老子娘都不痛陕。 纯歌旁边看出来,也没多言。 什么事情 妻妾一家欢 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1部分阅读 ,都不能心急。 这两个丫鬟,既然三太太送过来了,当做心腹必然是不能,至少也比李家的人可靠许多。不过也得再看看,万一是些心比天高的,自己还真得防着。 纯歌闲来无事,也不是管家的人,就坐在屋子里,叫琥珀和翡翠去小厨房端了几碟点心和干果过来,自己坐在炕头上绣东西,笑盈盈的听翡翠说话,偶尔去看看红玉和绿玉两个人听到消息时的反应。 红玉绿玉两个,看到纯歌收了绣活,端坐在炕上,一副有话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很知机的道要去外头料理事情。 屋子里还剩下纯歌和琥珀翡翠三个。 “夫人,都打听清楚了,薛姨娘是老国公爷手下一个侍卫的女儿,从小在太夫人身边伺候,后面就拨给了国公爷,先是通房。生了文哥儿,才抬了妾。”琥珀说完,看着纯歌,略有些担忧道:“夫人,安姨娘是皇商家的女儿,听那些婆子说,国公爷虽不喜欢安姨娘总爱说钱,小家子气,却常常去安姨娘屋子,柳姨娘又是那边的心腹,薛姨娘生了庶长子,还和国公爷一道长大。” 纯歌明白琥珀的意思,是在说这三位姨娘各有各的倚仗。 自己的处境,还真是一团糟。 前头陈纯芳没解决,还有其他的姨娘,加上府里面各色关系。 看样子,现下这等状况,还真就只能先笼络着李建安,再做打算了。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尊贵如太夫人,今早自己去请安时候,也要看了李建安,再给自己眼色,倔强如陈纯芳,明明心里不悦的很,还是要笑盈盈的送李建安出门。 纯歌心里满是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琥珀打量了纯歌几眼,张嘴想要说话,转头又咽了下去,还是犹豫不决。 纯歌已经打起精神来,重又拿起了绣括,神色淡淡道:“外头红玉两个,你们注意一些,还有其他的小丫鬟婆子们,你们也要好好看着。咱们刚来这里,可不能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 琥珀和翡翠都忙点头应是。 中午时候,用过午食,纯歌躺在在床上,昨晚的疲惫和今早的倦怠都悉数涌了上来,不到一会儿,纯歌就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过了几个时辰,迷迷糊糊中听到了男子说话的低沉声,夹杂着换衣服时候悉悉索索的响声。‘纯歌慢慢睁眼,就看到一个身影罩住了自己。 李建安眉眼含笑,坐在床边上,看着纯歌睡醒后脸上红艳艳的,宛若涂了一层朝霞,不禁心旌动摇,就伸手摸了摸纯歌的脸。 “可是醒了,听说足足睡了四个时辰。” 纯歌立时大为羞窘,将头埋在被子里不好意思去看李建安。 就算是在陈家三太太待自己最好时候,自己也不敢就这样放松的睡着。没想到了李家,反而睡起来。 嫁到了别人家里,反而这样惫懒。 纯歌顿觉得紧张,翻身想要起来,却被李建安眼明手快的按住了。 裹着薄薄的云丝被坐在床上,青丝流泄,灯光如注。 李建安看见这样一幅美人娇俏的场景,只觉得口干舌燥,猛的抽手将纯歌团团裹住,板着脸教训道:“还是雪融上头,就搭着这么点东西睡觉。”眼神已是凌厉的看向后面伺候的琥珀和红玉。 两个人立刻病禽凝神,一身不吭低下了头。 李建安的脾气,似乎有些捉摸不透。 刚才那副样子,好像是动了情般,转眼又是疾风暴雨。 纯歌拿捏不住李建安的心思,只得伸了手去拉李建安的袖口,低着头怯怯道:“国公爷,是我错了。” 李建安登时哭笑不得。 方才不过是想掩饰自己的失态。宠她倒是宠她,还是一个小丫头呢。不过在奴仆面前,却不能显出端倪,也免得内院人踩低拜高,不将陈纯芳那边放在眼里,更不能让这丫头恃宠而骄。 可这小丫头,也是在太娇气了。 不过是冲着两个丫寰发脾气,她也能害怕成这样。 心里这样想着,不知道为何,李建安却颇为享受这样的亲昵,就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去,自己脱了鞋,上床连着被子和人把纯歌一股脑抱到了怀里。 纯歌不自在的动了动,没有效果,干脆倚在李建安怀里不动了。 李建安似乎很满意纯歌的乖巧,就笑著摸了摸纯歌的脸,舒适的靠在床边高枕上,语气悠然着和纯歌说话。 “你身边这几个丫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纯歌不知道李建安为什么这么问,只能老老实实回话。 “琥珀和翡翠照顾我七年了,红玉和绿玉,是母亲给我的陪嫁丫寰。” 从小一起长大,和陪嫁丫寰可不是一个意思。 听出来这其中的亲疏远近,李建安也只是沉吟了一番,没有多说,却正色道:“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情分,她们都只是你的奴才,买回来伺候主子的下人。你喜欢,就多赏些银子,不喜欢,就打发出去。身为主子,有功必赏,有错必罚才是应该有的体统。” 这是什么意思? 纯歌就抬头眼神一闪一闪的望着李建安。 弯月一样抚媚的眼睛,总是藏着笑意,简直能把人心神都勾过去! 李建安心里感慨,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也是今后要管家的人,不能太心软了。” 原来是在教自己怎么震慑吓人! 纯歌突然觉得有效想要发笑,又有些感动。 像李建安这样的人,肯定从未跟谁这样耐心细致的说过话,讲过道理。 看样子,李建安对自己真是不错。总是说自己是小姑娘,因此多了几分怜惜和照顾。 他既然这样说了,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软弱可欺,都要领这份心意。 纯歌就乖巧无比的点了点头。 瓷日中透着红晕的肌肤,看上去神采飞扬,明丽照人,五官灵秀动人,还咬着软嘟嘟的唇,一副听话的不得了的样子。 李建安忽然就想到那日在陈家时,纯歌说是要技京巴犬的事情,不由愉悦非常,猛的抱住了纯歌,就俯身狠狠亲了一大口。 纯歌怔住,完全不明白李建安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李建安看着纯歌迷糊样,却更加喜欢,哈哈大笑起来。 屋子外面伺候李建安十几年的莲枝和琉璃两个人,听见了李建安这样愉悦的笑声,彼此就交换了一个讶异的神情,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 李建安抱着纯歌,身上暖意融融,心里也觉得畅快,干脆眯了一会儿,才叫人进来伺候着换衣服,又叫人摆饭。 纯歌见到众人进来时那种探究打量的眼神,硬着头皮穿了衣裳,跟李建安一道吃饭。 李建安见她手脚好像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又笑了几声。 纯歌只是闷着头,不出声。 李建安觉得这份感觉真是舒适,吃完饭,看了会书,就躺到床头上看纯歌在灯下绣东西。 烛光下的纯歌,肌肤细腻平滑如镜,眉目婉约中透出娇俏。 李建安只觉得身子火热,就轻轻咳了一声,暗自警告自己昨晚已是有些孟浪,今晚却不可如此了。 可昨晚还抱在怀里的小东西,娇娃娃,忽然就消失了,不知道为何,李建安觉得有几分不自在。 纯歌一直觉得李建安在看着自己,绣起东西来也慢得很,干脆抬了头,笑看着李建安道:“国公爷,我想跟您说说话。” 说说话! 李建安不自得征住,这么多妾,还有陈钝芳这个正妻,还从来没有人这样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说想要说说话。 看着纯歌那副紧张等待的样子,李建安就笑着拍了拍旁边的空地方。 纯歌先是不舒服,和李建安毕竟不是很熟。 转眼又觉得自己矫情。 都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 纯歌就放了手里的绣活,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到了李建安空出来的怀里。 被子的一半,还是冰凉的,可李建安的怀中,却温暖如同火炉。 第一百章 夜话(下) 李建安摸着纯歌流云一般顺滑的青丝,低声道:“想跟我说些什么话‘” 滚烫的呼吸,还有这幅强健体魄带着的暖意,烛影摇红,二人对坐。 纯歌不自禁的就觉得身上有股躁动,脑子里飞快转动起来,想着说些话来转移彼此的注意力。 昨晚闹成那样,自己这副身体,至少也得好好歇过这一晚再说。 纯歌心思一动,就想到今日琥珀和翡翠说起那位安姨娘时忌惮的神情。 别人说的,都是虚言,李建安心里最重视谁,还是要李建安心里才清楚。 正如李建安所言,自己今后是要管家的人。迟早都是要打点那些妾的事情,总要先弄弄清楚李建安心里的偏向,省的今后不好着手。 这会儿,倒是个好机会。 纯歌就趴在李建安膝盖上,似是不经意道:“国公爷,我在家时候,听说您上过好几次战场。” 李建安没想到纯歌会用这个开了头,陈家,可是文官。在家时候无缘无故说这些,莫非这丫头私下打听过自己的事? 本该是不守规矩的行为,李建安却觉得胸口有种喜悦和自得满涨起来。眼神慢慢变得深邃,李建安就轻轻嗯了一声。 纯歌笑着在李建安身上滚禳了一圈,青丝就扫过了李建安大腿内侧,让李建安呼吸都沉重起来。 “国公爷,您给我讲讲您出征的事情吧。” “你要听我出征的事情?”李建安征住,这小丫共一副粲然笑脸,乌溜溜的眼里都盛满好奇。 李建安就想到了当初陈纯芳嫁过来的日子。 新婚燕尔,自己不是长子,继承不了爵位。一心想着要在沙场挣一分功名,封妻荫子。 可陈纯芳当时说,这是太平盛世,武将无用,便是上了战场,也是杀戮颇多,造孽甚重,一副看不起的口吻。 从那时候,心就慢慢冷了下去,也不愿再和陈纯芳说些什么。 没想到,陈家出来的小姑娘里面,还有喜欢沙场征伐的。 李建安笑起来,摸了摸纯歌的头,给她讲第一次上战场时候,自己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迷迷糊糊杀了几个敌人,回去后还做噩梦的事情。 纯歌捧着下巴,听的极其认真。 其实自己不喜欢这些血淋淋的故事。 可两个人相处,总要有一个共同的交忙点。 要想让人生出共鸣,就必须有一个人做出顺从和迁就。 前生的心理学课程让纯歌深谙其道,在李建安说话时候,不时捂着嘴格格笑几声,还眨着眼,拉着李建安的袖口,追问他,“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您也会害怕。” 李建安唇角越翘越高,就低了头,轻轻咖着纯歌的额头,喟叹道:“真是个傻姑娘。”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伸进去握住了纯歌胸前的凝腊。 纯歌顿时满面羞红,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 李建安感觉到了,大笑几声,把纯歌从膝盖上抱起来,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这么柔软甜蜜的小姑娘。 李建安浑身火热,渐渐觉得不受控制。 纯歌暗觉不好,就推了推李建安,不依不饶的娇娇喊了一声,“国公爷,您还没跟我说完呢。” 李建安神智混沌,就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翻身把纯歌压到了身子底下,从她脸上一路吻下来。 衣襟散开,等看见纯歌身上满布红痕的肌肤时候,李建安终于微微清醒,就露出了懊恼的神情。 这小丫头,还没及笄,只怕承受不住。 心头直叹气,李建安将堆在旁边的被子猛的扯过来盖住了纯歌和自己的身子,平复了一会儿,才又接着先前的话说下去。 要是李建安想强行求欢,自己真没办法拒绝。 还好,他总是个体贴的人。 纯歌心里松了口气,却再也不敢乱动,乖乖的窝在李建安怀里面。 李建安就从在高车那场胜仗一直说到自吐谷浑班师回朝时候,路过江南,又奉圣旨野云寨叛乱的事隋。 声音却慢慢低了下去,眉头也紧了起来。 纯歌察言观色,就知道李建安是想起了安姨娘。 安姨娘娘家是专供皇家内务府丝织供应的皇商,李建安从江南直接带回来的人,后面生了三娘。 自己这各拐弯抹角的哄着李建安说话,就是想要看看李建安对安姨娘的志度。 没想到,竟是这幅样子。 纯歌心里一动,就在李建安怀里蹭了蹭,笑道:“我听说安姨娘就是江南那头的人,人家都说江南山水养人呢,改日有空我也去瞧瞧安姨娘。” 李建安却低头皱眉道:“她不过是个妾,你要见她,叫她过来请安就是,哪有你亲自过去的道理。” 居然是这种态度,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纯歌觉得困惑,见李建安已经有些不悦了,就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点头应是。 心自吃不了热豆腐,再有疑惑,也不能惹得李建安不痛快。 看样子,今晚也只能先这样了。 纯歌想了想,就捂嘴眯了眯眼,在李建安怀里动了动。 李建安被纯歌蹭的浑身火热,哭笑不得,抬手轻轻在纯歌身上拍了一下,板着脸教训道:“躺着也不老实。” 纯歌却委屈嘟着唇,双手揽上了李建安的脖子,不依不饶的继续扭着身子。 像只猫一样。 往日时候,安姨娘也这样撒娇过一回,自己却觉得厌烦,觉得安姨娘是逾矩,毫不留情斥责了一顿。 一个妾,居然敢这样和自己勾缠。到底是商户人家教出来的,没有规矩。 可这丫头,总让自己心软。 李建安就无奈而宠溺的刮了刮纯歌的鼻头,叹息道:“要说话的也是你,现在就又困了。” 一边责备,一边却抬手盖上了床边小机子的灯罩,把纯歌抱在胸前,护的密不透风,又仔细掖了掖被角,才一起沉沉睡了过去。 第一白零一章 打算(上) 李建浩晚上刚回府,洗了澡刚要躺到床上,就被旁边的四夫人一把给推了起来。 李建浩一脸不耐,李家办喜事,迎来送往,这几日真是疲惫的很,好不容易歇一会儿。 四夫人见李建浩翻身又想要睡过去,就披衣坐起来,点了灯使劲摇晃着李建浩。李建浩不得已陪着坐起来,不耐道:“你这是又怎么了?” 四夫人就不满责备道:“家里的事,你真是一点不上心!” 李建浩揉揉眉心,好不容易清醒些,没奈何道:“到底是有什么事?” 看这副样子! 四夫人压着不满,撇唇道:“你知道今早那个给三嫂请安,是谁陪着过去的?” 李建浩听的皱眉,什么那个,阴着脸问夫人道:“你说的是哪位三嫂。” 四夫人听见互时沉脸道:“咱们家里难不成还有两个三嫂。那个陈家来的庶女,不过跟我一样出身,还是个娃娃呢,你也要当她是三嫂。陈纯芳也就罢了,长房嫡长女,我恭敬些,陈纯歌那个小丫头,可没门!” 李建牿瞪着四夫人,语气不悦的教训道:“说什么胡话,她是平妻身份进的门,将来也是要做继室的人。不管年龄大小,出身如何,将来就是李家当家主母。你也该对她恭敬一些!” 假正经! 再怎么恭敬,你也不过是个庶子,别人也不会真拿你当小叔子。 四夫人就在心里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一副后悔样子“我知道了,以后会跟她好好相处。” 李建浩嗯了一声,对这个发妻到底还是尊重,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接着先前的话问四夫人什么意思。 听见问这个,四夫人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就低着嗓子道:“听说三哥今早陪着那位小嫂子过去给母亲请安敬茶,后头又陪着去了西跨院那边。也是两个人一起走的,你说三哥是不是喜欢这位小嫂子的很。” 说着,就用眼角睃了睃沉吟的李建牿,感慨道:“到底是人不如新,三嫂病成那副样子,我瞧见,都觉得没有先前的颜色,突然来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难怪三哥放手心里宠着。” 有一个正妻三个姨娘,却常常睡书房的三哥宠着新进门的小嫂子。 不知道为何,李建浩心里就升起一股怪异感觉。想到了今天在书房时候,李建安和自己说话时,那样畅快的神情。 多久没见到了…… 李建浩从沉吟中回过神,正好听见四夫人这番话,登时大怒道:“这是说的什么话,三哥岂会是那样贪新忘旧的好色之辈!”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语调。 四夫人吓了一跳,知道李建浩虽是庶出,早年却和李建安一起上过抄场,手脚功夫也是李建安一点一点教出来的。早前更是被太夫人养在了身边,因此对太夫人和李建安都恭敬的很,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着自己挑动了李建牿心头的禁忌,四夫人忙停住话,委屈道:“我也不过是随口说几句,您凶什么。” 李建浩一看见四夫人这幅样子,想到自己是庶出身份,再是和李建安与太夫人亲厚,还是有些处境尴尬。 又想到陈纯芳那位三嫂的性子,自己这个发妻这几年帮着管家,也是受了不少委屈,就缓下口气道:“你这张嘴,真是……”说着就摇了摇头,把四夫人抱到怀里,轻声细语嘱咐她道:“以后三哥的事情,你也少打听一些。” 四夫人意见李建浩服软,唇角就得意的勾了起来,嘴上却说得很委屈。 “您当我是愿意打听的,可咱们这个家里,不都是要看着三哥那边意思过日子,垣哥儿眼看就要十四了,是该定亲事的时候,咱们就这一个儿子,定得为他好好打算,找个出身高贵的姑娘,将来才能有岳家帮村。他读书不好,考不得功名。宫里头皇后娘娘,咱们更是说不上话。可不就得指着三哥帮忙安排个差事,才能说个好姑娘。” 李建浩听了,深深的叹了口气。 四夫人察言观色,立时打蛇随棍上,哽咽道:“咱们两个,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恒哥儿不行,他将来分府出去,还得靠自己。你看三嫂那性子,母亲先前叫二嫂帮着管家,二嫂聪明,就躲到了庄子上避清闲。没有法子,这才又叫了我,我明知不是个好差事,还不是二话没说,立马就接了下来。三嫂心里不舒坦,我娘过来时候,她带来的陪嫁婆子就给我使绊子,净上些素菜,还说是听人说了,我娘向佛!再是向佛,也没有这样的道理,我娘又不是出家人!” 四夫人一想到这件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了大脸面的事情,心里恨得牙痒痒,脸上却流出了一行清泪,沾湿了李建浩的里衣。 李建浩察觉到了,就叹息着拍了拍四夫人的背。 “您当时说我,她是嫂子,要我恭敬着。我就一直恭敬着,母亲和三哥后头都说是要她给我赔礼,我哪敢!我也算看出来了,再是如何,她终究是国公夫人,三哥和母亲,都是要给她脸面的。我后面就小心翼翼讨好着她,指望她也能在恒哥儿的事上,帮忙说几句话。她叫我办事时候,每回都是答应好好的,转头却又给忘了。这分明就是瞧不起咱们呢。我也是不指望她帮手了,就盼着时时注意着那头的动静,小心些,只要她以后少刁难我就好。” 说完这些,四夫人就抓着李建浩胸口的衣襟,大哭起来。 李建浩手忙脚乱哄她道:“好了好了,我也知道三嫂那性子,这两年,着实为难了你。不过你也知道她的病,撑不了多久,就多担待一些。” 四夫人还是哭。 第一百零二章 打算(下) 李建浩无奈之下,就俯身过去,在四夫人耳边道:“你不是说三哥很喜欢这位新进门的小嫂子,她也是庶出的身份,看样子也是位守礼的人,再如何,也不会有三嫂那般傲气。你就多往她那头走走,横竖,以后也是她当家。” 四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 贸贸然过去和新进门的陈纯歌套近乎,却疏远了陈纯芳,只怕自己这个傻乎乎的夫君心里就不舒坦。 这样闹了一场,话也是他说出来的…… 陈纯歌刚进门,什么助力都没有,光是国公爷的宠爱,又做得了什么。想要管家,还差得远,自己在这个时候就去表明意思,不信陈纯歌这么个小丫头不上钩。 等把陈纯歌捏在手心里,自己也能多弄些私房钱,否则等太夫人死了,就凭自己这一房分的家产,可不是要喝西北风去 四夫人眼里,就飞快的掠过了一抹精光。 等到第二天服侍李建浩穿衣用过早饭,四夫人就赶紧打点妥当,忙着朝纯歌住的梅香院去。 昨日陈纯歌去给太夫人和陈纯芳请安,还来不及和家里上上下下的人接融,等陈纯歌在家里站稳脚跟,五房那个和上头那位精明的二嫂看清楚方向,只怕自己也就抢不到头前了。 四夫人这样想着,脚下补眠又加快了几分。 等到了梅香院前边的穿花门,四夫人脸色却一下子沉了下去。 不要脸的东西,还真是那儿有好肉就往那儿赶! 五房这个,眼睛耳朵,还都灵光的很。 露草看见四夫人,这副阴沉沉的样子,就轻声道:“夫人,咱们要不要先回去。” 四夫人扭身狠狠瞪了一眼露草,冷冷道:“回去什么,她来了,难不成咱们就还要绕着走。我倒要看看,这位小嫂子看得清楚局面不!” 自己现在可视帮忙管家的人,五房有什么,什么都没有,就算是嫡出,也不讨太夫人喜欢。 李建宣在工部挂个八品的闹职,整天逗鸟玩虫,丢尽了李家的颜面,最是个不中用的。邓氏虽说出身世家,早前嫁过来时候,却就被陈纯芳哄着和安姨娘娘家人私下做生意,也让太夫人和国公爷不喜欢。 被陈纯芳阴了一把,现在又想着来讨好陈纯歌。 哼,打量是个黄毛丫头就是好哄骗的,却不知道,就算是黄毛丫头,就凭一副猪脑子,也休想占得便宜。 但凡陈纯歌稍微聪明些,也该知道找谁帮手才可靠! 四夫人想到这些,就气定神闲的整理了一下衣裙,才昂首挺胸往前走。 站在门口的丫寰看见了,忙迎了上来,又朝里屋喊,“夫人,四夫人来瞧您了。” 里头就有琥珀掀了帘子,一脸笑意的出来迎着。 第一百零三章 妯娌 四夫人被琥珀奉承着进屋子时候,瞧见五夫人正坐在炕头右面上,带着满脸笑意和纯歌说话,就轻轻哼了声。 纯歌抬头,看见四夫人眼神直勾勾盯着吴夫人的位子,了然一笑。 翡翠早前打探消息时,回来说这位四夫人因是庶出儿子的正妻,平日在家里,对什么人都是恭敬得很。太夫人还说四夫人帮着管家,倒是能干,就是性子太绵软。 现在看起来,倒也不尽然,只怕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 长幼有序,按着规矩,五夫人瞧见四夫人过来,就谖自己站起来到下边的靠背椅上坐下,让出炕头上的位置。 五夫人却纹丝不动。 四夫人看的眼睛喷火。 纯歌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看这副样子,这两人是打定主意谁也不愿意让谁了。 或者,只是都想试探试探自己的态度。 无事不生非。 纯歌就叫琥珀和翡翠去旁边的小花厅里摆上点心零食,又笑盈盈的看着四夫人和五夫人道:“炕上坐着虽暖和,到底还是开春的光景了,坐久了难免烧的慌。咱们去花厅里说会儿话。” 说着,站起身就先往小花厅走。 四夫人动了动嘴,明白过来纯歌这是谁也不想得罪的意思,朝着五夫人斜了一眼,跟着过去,坐在了纯歌左边。 五夫人一双三角眼顿时满是阴郁,哼了一声,也跟着坐了过去。 一坐下来,五夫人就开口道:“小三嫂,我娘家的两个嫂子,可早就跟我说了,想让我那几个侄女过来跟你学绣艺。您今儿务必得给我个准话才行。” 五夫人的娘家,是蓟北邓氏。也算是累世的大旌,只不过,到京里时候,偶然听见过大太太和别家的夫人说闲话。 邓家没落,因见别人生意好,就用权强娶了人家的闺女做贵妾,还让人家把铺子当陪嫁送过来。 这样的人家,虽不见得就不能出几个知礼匿事懂事的人。可自己在李家都还没有摸清楚状况,是绝不能招惹麻烦的。 纯歌就摇头谦辞道:“我也不过是懂得点皮毛,是在不好耽搁了邓家两位嫡出的姑娘。” 五夫人却已经沉脸不悦道:“小三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您那手艺,可是李嬷嬷亲传的!手把手教了那么多年,您这样说,分明是就是不愿意给我这个脸面了,”言语中,大有一股逼迫的意味。 “您的绣艺,是李嬷嬷亲传的?” 五夫人听见四夫人问话,立时得意道:“四嫂难不成还不知道,小三嫂的绣活,那可是一绝,正经是李嬷嬷的关门弟子。” “小三嫂还真是厉害。”四夫人神色复杂的说了这么一句,望着纯歌的眼神,也有些古怪起来。 没想到,还是真人不露相。 原来背后还有这个倚仗。 本来还以为五房不过是想要投石问路,拉拢娘家和陈纯歌的关系。现在看来,却真有送侄女过来学手艺的意思。 四夫人就在心里暗骂五夫人是个蠢货! 有这等好事,当然是先紧着自己的姑娘。 五房有四娘这个嫡出的姑娘,还有七娘和八娘两个庶出的。 就算是不心疼姨娘所出的女儿,亲生的总也要顾,却一味想着帮娘家人说项。 娘家当家的嫂子是要讨好,可女儿有了金绣阁亲传的绣艺,将来说门好亲事,不也能为自己个撑腰。 既然五房的蠢货不提,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是定要想法子把二娘送过来的。 四夫人一想到二娘因为是国公府庶出四房的姑娘,十三岁大了,还没说成亲事,就觉得心酸。 来提亲的人,不是大家族的庶子,就是没落人家的嫡子,家里穷的那样子,说出去都嫌丢人。 自己是庶出的,嫁的人也是庶出,可二娘是正正经经的嫡出! 若是能有金绣阁传人这面招牌,到时候,那些给自己脸色看的人,定要后悔! 四夫人打定主意,就忙凑过去道:“五弟妹,照我说,你这话说的糊涂。” 五夫人从来看不起四夫人,庶子的媳妇,却被点了帮着管家。 现下听见四夫人这样说,就立着眉毛道:“你说我那儿糊涂了。” 纯歌在旁边(看见)这副情景,低头喝茶。 这个五夫人,真是…… 还是四夫人这样的人才需要提防,不过,也要再看看。 纯歌就沉默的带着笑意看五夫人和四夫人斗法。 四夫人见五夫人一副你定要说出个道理来的样子,也端了嫂嫂的架子,教训道:“金绣阁的手艺,岂是常人能学的。你难不成没听说,即便是京城的郡主公主,寻常也请不动李嬷嬷。” 纯歌看见四夫人说话时候用眼角余光不停打量过来,就扯唇浅笑,料定了四夫人后面必有话说。 果然四夫人见纯歌露出了笑意,就话锋一转道:“即便是小三嫂私下教些,不打了李嬷嬷名号,也有个亲疏远近。咱们李家这么多姑娘不先好好调教,凭什么要先去教邓家的姑娘!” 五夫人气急,这意思,是说自己只顾着娘家,没有李家! 庶出贱人,往日管家,拿着李家公中的东西回去贴补娘家时候,怎不这样说话。 现在却这样来排喧自己。 五夫人噌的站起来就想发脾气。 四夫人望着她这样,一点也不担心,坐着就和纯歌商量起来。 “小三嫂,这几日您是定要好好歇息的。我看就您说个日子,我也好去给几个姑娘的||乳|母吩咐,让她们按着时辰带姑娘们过来。”说着就又打量了一番纯歌的屋子,皱眉道:“您这里,倒是宽敞,只怕人多了,还是有些憋得慌。还是我去跟母亲说一声,整治个小院出来。” 话语连珠炮一半冒出来,好像一切都已经打点的妥妥当当。 五夫人,就已经被震慑住了。 纯歌只觉得好笑,就笑盈盈的望着四夫人,眼中却透出一丝寒光。 这样的自说自话,这位四夫人只怕不仅是为了送二娘过来学绣艺,也是想敲打自己,趁着自己还没立稳脚跟的时候,就给一个下马威。 什么事,自己尚未说话,都由得这位四夫人安排了。今后自己在李家,还怎么立威! 四夫人看见纯歌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咯噔一跳,就觉得不好。 倒是心急了些,只顾着促成这件事。想着是把所有姑娘一道进过来,陈纯歌推辞不得,何况点出了太夫人那里,要是不答应,就是不将李家姑娘前程放在心上。 这样的罪名扣着。 却忘了先试试这个陈纯歌的性子。 能让国公爷那样喜欢的人,哪有如此简单。 四夫人暗自后悔心急,立刻就转了话,很恭敬的问纯歌道:“不知道我这样安排,您可觉得还好。”刚才的雷厉风行全都不见,态度谦卑的就像是一个奴仆跟主子说话。 纯歌心里头,顿时警钟大作。 这个四夫人,太会看人脸色,也太能屈能伸。 这样的人,必定是需要小心提防的。 既然对方退了一步,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自己也该先退一步再说。 纯歌就也站起来,拉着四夫人的手,亲亲热热道:“咱们是妯娌,做出这幅样子干什么。”又转身去把完全迷糊了的五夫人也牵着坐下来。 “我在家里,也是没事做的闲人。家里的姑娘,要是想跟我学学绣艺,给我做伴。我当然是欢喜得很,只最近这半月,却不行。” 说话时候,纯歌就朝着后面绣架上看了一眼,琥珀会意,立时过去捧了那副墨竹图过来。 纯歌摸着绣面见五夫人和四夫人都是一脸惊叹,面色带着淡淡的红晕道:“马上就要暖和了,国公爷今早跟我说,想要件绣了墨竹图的春衫。” 四夫人和五夫人顿时会意过来,哄笑着打趣纯歌。 纯歌的头就越来越低,白皙肌肤上,一片红艳艳的。 真好外头有婆子来回话,说是外院管事来传消息,国公爷今日还要在这里用饭。 闻弦歌而知雅意。 精明如四夫人,马上就站了起来,推说还有事,改日再过来说话。 五夫人也随即说了两句闲话,匆匆告辞。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纯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低头抚摸着手中精致的绣面,心中忽然有些郁郁。 出了李建安,自己在这个家里,还真是毫无倚仗。 要不是今早李建安临走时心血来潮让自己绣这么一幅墨竹图,只怕今日四夫人和五夫人也不会这样忌惮,也不会什么承诺都没得到就告辞。 总不能说谎话…… 纯歌觉得兴趣缺缺,想到李建安要过来用饭,干脆带着琥珀和红玉两个人,去了梅香院的小厨房。 有时候,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也是一种调节心情的好方法。 第一百零四章 绣艺 李建安回来时候,见屋子里空荡荡的,张口就问夫人去了哪儿。 绿玉迎上来伺候着换了常服,给李建安回话,“知道国公爷今晚要来用饭,夫人即亲自去了小厨房那头。” 打量着李建安神情征愣中带着丝丝愉悦,绿玉接着道:“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道夫人是准备做些什幺菜式。” 陈纯芳嫁过来,除了拟定过两回宴席的菜单子,就算是一杯茶,也是丫鬟们弄好了给自己端过来,她只在旁边看。 安姨娘有回给自己整治了一顿江南菜式,陈纯芳私下提起来的时候,还满是不屑。 同样是陈家的姑娘,一个连青菜果蔬都认不清楚,一个却有闲情在厨房呆一个多时辰。 想到这些,李建安脸色不由得有了淡淡嘲意。 坐到榻上换了鞋,李建安就问道:“你们夫人在娘家时候也常常自己做菜?” 绿玉是三太太拨给纯歌的人,自然不清楚,就去看旁边立着的翡翠。 翡翠听见问话,忙道:“夫人常常下厨房的,以前咱们房里的分例少,菜送过来也凉了,夫人就说……”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绿玉一把扯住。 翡翠看见李建安冷凝的神色,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不管夫人以前在陈家受了什么样的委屈,终究是陈家出来的人。嫁出门了,却抱怨娘家人的不好,国公爷会不会以为这是夫人授意的,会不会以为夫人小气爱记恨。 李建安沉默不语,翡翠瞧见了就越来越害怕,身子不停哆嗦,暗恨自己嘴快。 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练就了好手艺。 李建安心里泛起了淡淡的怜悯,就没有注意到绿玉和翡翠两个人之间的神色,抬头看着翡翠,淡淡道:“你给我说说你们夫人在娘家时候的事。” 眼角余光瞥见绿玉落到翡翠身上的眼神,李建安就想到了纯歌那晚告诉的话。 四个丫鬟,琥珀和翡翠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绿玉和红玉却是后面挑出来的陪嫁丫鬟,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冰冷。 “要说实话。”语气中,隐隐藏着一抹森然。 绿玉是个通透人,察觉到自己的暗示被李建安发现了,马上低着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什么都没有再做。 翡翠吃不准李建安的心思,又没有琥珀那样机变,只能一五一十的回话,心里却暗暗叫苦。 “夫人以前在家里的分例是每顿三道菜,两道荤食,一道时鲜蔬菜,还有二两紫粳米。一目五两银子的例钱,一季两套新衣,一年一套头面……” 说起来,五两银子在外面够一个三口之家过上一年的好日子,也算是不少。可在陈家里面,夫人一个庶出不得宠的女儿,还要想着照顾七少爷,这点银子光是上下打点都不够。 只能想法子在外头卖绣活,这还是有了李嬷嬷之后,帮着牵线搭桥的。 至于那些头面首饰,真是不提也罢。 李建安看见翡翠这副样子,也知道纯歌在家中的日子过得不好。 想到纯歌那张倚在身上撒娇时笑盈盈的脸,心口上,不由轻轻抽痛。 外头纯歌带着琥珀和红玉并几个小丫寰,一路撒着欢声笑语进来。 刚掀开帘子,纯歌就看到了还在擦泪的翡翠和神情紧张的绿玉。 还有榻上盘腿坐着的李建安,也是神情冷凝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又是翡翠这丫头嘴快说错了话,惹得李建安不痛快。 纯歌觉得头痛,心里叹了口气,就让后面愣着的琥珀和红玉带着小丫鬟先把菜都端上桌,自己含笑走到了李建安身边。 “国公爷,可是翡翠又说错话惹您生气了?” 这小丫头,本来以为她虽是庶女,但也被养的太过娇气,没想到还在家里吃过那样的苦。 可再心疼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传到陈纯芳耳朵里,兴许又是一件大事,她脸面上,也不好看。 李建安心思一转,就下榻穿鞋 纯歌见了,弯腰下去帮忙。 服侍丈夫,本该是内宅妇人的职责。 可看到纯歌这样做,李建安却总觉得心里不自在,好在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 等穿好了鞋,李建安直接走到四脚红木刻花纹圆桌边坐下,见一桌子红绿交错的菜式,笑道 妻妾一家欢 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2部分阅读 :“我听说你在小厨房里整治了一个多时辰。” 纯歌见李建安似乎不想再说翡翠的事情,正好顺水推舟掠过去不提,接话谦辞道:“我手艺粗陋,您凑合着试试,若是不好,我叫厨房另准备了一桌,立时就能端上来。” 李建安就夹了一筷子酱香南茄,尝过之后,夸赞纯歌道:“娘说你的绣活是在李嬷嬷手下学的,那你这厨艺又是跟哪个高人学的?” 这话,显然是很满意了。 纯歌见李建安一脸挪揄的笑意,低头道:“在家时候,闲着也是闲着,便喜欢瞎琢磨。” 只怕不是瞎琢磨,是被生计所迫才对。 李建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心中一动,在桌子底下就握住了纯歌的手。 感觉到李建安暖热的大掌覆在手背上,纯歌先是一怔,然后朝着李建安回了一个甜糯的笑容。 李建安大陕朵颐,却还攥着纯歌,一屋子的丫鬟下人,纯歌又不好挣扎,只能任凭李建安这样握着。 后来还是李建安瞧见纯歌的不自在,哈哈笑了两声,叫屋子里人都退下去不用服侍,纯歌才略微自在了一些。 掌下柔腻荡人心魄,可李建安还是不情不愿的收回了手,总得让这小丫头好好吃顿饭。 纯歌轻轻松了一口气,看着李建安眉宇舒展的样子,揣测着李建安此时该是心情大好,就想到了今日四夫人和五夫人过来的事情。 要教李家各房的姑娘们绣艺,还得跟李建安说一声。 否则李建安只怕会以为自己是想要笼络人心。 “国公爷,今日四夫人和五夫人来我屋里跟我商量一件事,我想问问您的意思。” 四夫人,五夫人? 一想到这两个弟妹,李建安不由神情戒备,就放了筷子,问纯歌,“什么事?” 纯歌言简意赅的把事情都说给了李建安听。 李建安听完,只是沉默。 纯歌瞧见,觉得奇怪。 以李建安这样雷厉风行的性子,这样的小事,是断断不该觉得为难,为何竟会犹豫不决。 见李建安一直沉吟着没说话,纯歌就笑道:“您要是觉得不好,我明日就跟她们说说。” 不是不好,而是这件事,有些牵扯。 还关系到和瑞长公主那边。 也不知道这丫头够不够聪明。 李建安想了想,望着纯歌那双信任的黑眸子,心中一动,就把纯歌扯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在家里,可视听说过和瑞长公主?” 和瑞长公主? 先皇的同胞妹妹,早前颇得宠爱,听说当年看上了威武将军,便让先皇下旨,让邹将军休妻。 这位长公主,不仅是在京城里面,就是在绥南那边,偶尔也会听见一些夫人言辞之间谈论起来时,露出轻微的不屑。 纯歌不知道李建安为何忽然就转到了和瑞长公主那边,就轻轻的点了点头。 “和瑞长公主膝下有个嫡女,长公主看上了李嬷嬷的绣艺,年前写了三封书信到江南去,都没能请动李嬷嬷。知道了你是金绣阁的传人,就跟皇上说,想要你去公主府当她女儿的女红师博,被我推拒了。” 纯歌听完,已经能够是目瞪口呆。 只是听说过这位长公主张扬跋扈,没想到会找到皇上面前,说要公爵家的平妻去她家给当女红师博。 这可是在李建安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若是李建安答应了,只怕外头的人就要说李建安是不要脸面的奉成和瑞长公主。 难怪李建安说起话来,会有这副郁郁的神情。 那头刚找言辞推脱了,这头自己又在家里面大张旗鼓的教人绣艺,就算是自己嫁到了李家,教的也是李家的姑娘,依这位长公主的性子,只怕也会生出是非来。 纯歌心领神会,立时就声音清脆的保证道:“您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李建安想着今日突然被叫进宫却是为了这样的事,心里正不舒服,低头看到纯歌神情坚决在那里保证,粉嫩嫩的唇如同花蕊一样,还拈着点水渍,不自心旌动摇。 明明就是个娇娃娃,还要做出这副大人样。 失笑中,李建安就伸手捏了捏纯歌的下巴,“你想要如何做?” 这种状况,只能是先回绝了四夫人和五夫人,等过了这个关口上再找机会。 何况是在自己家里面,姑娘们随时也可以过来和自己一起坐着说话绣东西,只不过是别那样摆在台面上罢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不能说出什么闲话来。 纯歌打定主意,想要跟李建安回话,唇已经被堵上。 李建安闻着纯歌身上清淡的梅花香味,就好像是喝醉了一样,不管不顾的就一把把纯歌抱到了床上,解下了帐子。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是被什么暖融融的东西烫平了一样,止不住的偎贴。 第一百零五章 夜深(上) “你说国公爷又歇在了梅香园那边?”等看见如望点头,安姨娘脸上,就满是不敢置信,攥着帕子怔了半晌,人慢慢退着坐到了炕上。 “姨娘……”如望瞧见安姨娘这副样子,想要安慰,又找不到话说。 做人妾室的,只能是指望着男主子的宠爱活着。 那位小夫人刚抬进门时候,安姨娘还不以为然和自己说国公爷最厌恶的就是陈家出来的姑娘,所以才会那么多天不愿意进国公夫人的屋子,就算是还有个嫡子撑腰都没用。 还说这个陈纯歌,年龄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又是庶出的,自然更不用放在心上。国公爷也不过就是去应卯几回就罢了。 哪里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状况。 已是一连十天了,国公爷就好像是住在了梅香园那头一样。 不仅是晚间过去睡下,听说白日闲着时候,也爱在那边和那位夫人说话。昨日自己还听国公爷身边的小厮在外头私下和人说国公爷办了静思斋的东西过去。 这位新夫人,看样子是个得宠的。 自己这一辈子,就跟安姨娘牵在一起了。 安姨娘一直不把这位新夫人放在眼里,十来天了,也没见过去给请安,柳姨娘是第二天就过去了的,薛姨娘第三日也去了,就剩下安姨娘这边,万一…… 如望就凑过去小声道:“姨娘,柳姨娘今早也过去请安了,听说国公爷还夸她守礼知道分寸,您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安姨娘已经抬了头,像是要吃人一样看着如望。 如望立时心神一颤,低头怯怯道:“姨娘,我知道错了。” 安姨娘哼了一声,身上一袭白色对襟雀鸟袖衣衬上她还没来得及恢复红晕的脸色,看上去就有几分诡异的幽美。 “我去给她请什么安,她是陈家三房的庶女,我是安家长房的嫡女。她顶着个平妻的名头,也不过就是个妾,我给她请的哪门子安。她要在我面前张狂,也得先生了儿子再说。” 说到儿子两个字,安姨娘脸上就流露出了深深的恨意,冷笑道:“等着瞧吧,我就不信,她能生出儿子来。当年陈纯芳是怎么对付我的,就会怎么时付她,别以为是陈家出来的,陈纯芳就会跟她讲姐妹之情!” 如望听的胆战心惊,差点伸手去捂住安姨娘的嘴,等安姨娘住了口,如望立时就站到门边去看外面的情景。 等看到外头清清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如望才松了口气,掩了房门,回身走到安姨娘面前,压低了嗓子提心吊胆的道:“姨娘,这个话,您以后可别再说了。” 安姨娘忽然就变得有些癫狂起来,骂道:“我为何不能说,要不是陈纯芳,我早就生下了国公爷的长子!” 如望看到安姨娘这副样子,心里直叹气。 当年自己跟着还是安家大小姐的姨娘,从江南安家到了国公府。 在江南时候,国公爷是如何心不甘情不愿纳了姨娘就不提了。到了国公府,姨娘却还是端着安家嫡长女的架子。 本来自己也以为皇商安家这个名号说出来是能让人另眼相看的。谁知到了国公府才看清楚,正经的世家大族,根本就不把商户人家放在眼里。 后头姨娘和薛姨娘一道有了身子,国公夫人却一直没有生出一男半女,姨娘一心想要趁着这个时候在国公夫人面前显示一番,每日不顾阻拦,硬要去请安。 一来二去却不明不自的掉了胎,大夫只说是身子虚弱的缘故,其他的,也讲不出什么道理。孩子下来的时候,还能看见是个齐齐整整的男孩儿,都六个月大了,手脚都是齐全的。 因这样,薛姨娘才能先生下了庶长子文哥儿。 后面姨娘就变得受孕艰难,好不容易才生了个姑娘。 可姨娘心里一直记得这件事,这些年和国公夫人也不对付,太夫人和国公爷,心里都早有微词。若不是念着在江南时候那件事,国公爷也不能常常到这头来和衣而睡。 都是些成年往事了。 如望伺候安姨娘这么多年,也知道安姨娘的性子,就拿了帕子给安姨娘擦泪,劝道:“姨娘还是早些歇息吧。” 想着安姨娘今晚只用了些点心,又道:“您饿不饿,要不要再去给您端碗紫米粥过来。” 安姨娘想着李建安连着十几天睡在纯歌的屋子呈,越想越怒,突然就从炕上跳了下来,拖着鞋朝外头走,嘴里嘟嘟哝哝道:“我不睡,我要去见国公爷,我要问问他,是不是忘了咱们的长子,怎能这样宠爱陈家过来的女人!” 如望听见这番话,吓得浑身是汗。 难不成这是疯魔了,大晚上的,要到梅香园去质问国公爷。 要真是闯了过去,只怕国公爷先就把自己这个伺候的人给打死了。 要是正妻去别的女人房里找国公爷说话也就罢了,偏偏姨娘是个妾,国公爷现在歇的人才称得上一个妻字。 如望想到李建安沉下脸时的样子,还有早前一直宽容待人的太夫人吩咐杖毙几个想要爬上国公爷床榻丫鬟时的满不在乎,只觉得心都凉了。 转头回过神想要赶紧拦着安姨娘的时候,才发现屋子里早已是空空荡荡。 如望啊的叫了一声,腿都软了,手脚并用的出了屋子,赶着出去拦人。 一路跟过去,等跑到梅香院垂花门边上,都还没看见安姨娘的身影,又听到梅香院突然间灯火大亮,人影闪动,如望的心,就直直的往下沉。 第一百零六章 夜深(中) 今晚是琥珀和红玉值夜,两人就睡在了纯歌屋子前边的罩房里面,听到外头的响动,两人同时穿衣起身,刚打开房门,就看到披着青衣小棉袄的童妈妈提着盏双花铜灯站在面前。 “童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就冷冷笑了一声道:“说是安姨娘一路吵着过来,要见国公爷。” 琥珀和红玉听见这话,就讶异的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可都是三更天了。 安姨娘到了国公府这么多娘,难不成还不知道这府中的规矩,怎会这个时候要过来。 红玉想了想,朝后头望了望,间纯歌那边屋子还暗着,就知道梅香园这么大,那头也隔得远,必然是还没有惊动。 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把人拦下来,还是…… 童妈妈是夫人的||乳|母,早前夫人刚到京城时候,被三太太做主送到了庄子上养老,等夫人要出阁的时候,才特意跟三太太提了声,从庄子上接回来,带到了国公府。 论起来,跟夫人之间,比琥珀和翡翠还要亲近。 这么大的事,自己这个后来的不方便开口,自然还是要问童妈妈的意思。 昏暗中,红玉就睃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琥珀。 琥珀意会,沉吟了一番,低声道:“童妈妈,您说咱是拦,还是……” 长进了! 童妈妈就赞赏的看了一眼琥珀,很利落的道:“当然要拦,这可是咱们身为下人的本分,只不过,安姨娘毕竟是半个主子,是伺候国公爷的人,也要注意些分寸。” 这就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装装样子的意思了。 琥珀和红玉心领神会,对着童妈妈福了福,提着灯笼就去给守在前面的小丫寰们说了几句话。 本来还严阵以待,权利拦阻着安姨娘的丫寰,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上就全都失了劲道,有两个还被安姨娘推在了地上。 等如望鼓足勇气进到梅香院里头,看到的就是安姨娘一脸无畏,穿过了抱厦,已经到了主屋的门口,喊了一声国公爷。 沉静的黑夜里,安姨娘并不算是响亮的喊声就显得格外突兀。 本来暗沉沉的屋子里面,迅即点燃了一丝光亮。 “怎么回事?”李建安话声平静,却透着浓浓的不悦。 没有人接话。 安姨娘凭着一口心气冲到了这儿,等真的听到了李建安的声音,却恍如有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了下来,整个人都清醒了。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居然就这么没头没脑的闯了过来! 惊惧中,安姨娘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说话。 如望已经扶着身边的一株老树,双腿哆嗦了。 “怎么回事。” 屋子里,就又传出来李建安的质问声。 等到李建安问了第二遍,童妈妈才走到门边,弯着身子,恭恭敬敬的道:“国公爷,安姨娘从南院那头过来了,急着要见您。” 李建安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之后,屋子里才穿出来细细索索的响动声,夹杂着说话的声音。 “你躺着,外面冷。” “我出去打发她就行。” 温柔又珍惜的语调。 安姨娘听的颜色发白,手指甲都陷到肉里面,一张脸,在满院烛火招摇中,白得吓人。 屋门蹭的拉开,李建安披着外袍,颜色凌厉的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安姨娘,吩咐跟前的童妈妈道:“你们进去伺候夫人。”又转身跟莲枝道:“把安姨娘带过来。” 说着就走到了最西侧的那间屋子,猛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已经有人跟着去点燃了烛火,上了热茶。 莲枝即走到神情怔楞的安姨娘面前,不卑不亢道:“安姨娘,您随我过去吧。”用手搀住了安姨娘,拉着僵硬的她一步步往西侧走。 如望一步一踉跄的跟在后面。 童妈妈却带了琥珀和红玉,神色自若的进去伺候纯歌。 突如其来的事情,还有李建安出去时,脸上带着的不悦,都让纯歌心生不安,自己坐了起来穿衣服,想着有什么事,也好过去看看,不用手忙脚乱。 童妈妈进来瞧见了,叫了一声我的夫人,急忙跑过去把纯歌裹在被子里,责备道:“您这是做什么,正是雪化的时候,天冷着呢,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童妈妈从小照顾着自己这个庶女,尽心尽力,在陈家也受了不少气。 纯歌感念童妈妈的恩德,对她的夸张也就不以为意,笑笑道:“这有什么,我身子好着呢。”还是让琥珀和红玉过来伺候她穿衣起身。 低头整理腰间流苏带子的时候,纯歌就问童妈妈外面的事情。 “你在外头,说是安姨娘过来了,我瞧着国公爷脸色难看得很,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就哼了一声,面带不屑,“能有什么,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过是不忿国公爷在您这边歇了这么久罢了。” 说着,就抱怨道:“您是平妻,她不过是个妾,国公爷歇在您的屋子里,才是应该,难不成还三天两头的去和个妾亲亲热热。” 又责备纯歌,“您也好似,国公爷都吩咐了我们进来伺候您好好歇着,您还非要折腾着起来。” 纯歌对童妈妈这番话着实不以为然。 本来就是睡得太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是安姨娘会这样没头没脑的闯过来,才真是叫自己好奇。 都说李建安最宠爱安姨娘,可李建安提起安姨娘时候,又是那种蔑视的神情,今晚安姨娘更这样直接闯了过来。 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第一百零七章 夜深(下) 安姨娘望着软榻上神态端凝的李建安,心里总觉得不安稳。 往日国公爷也常常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却从没有这样一语不发过。 安姨娘心里不自在,想到站在院里时候,听见李建安跟纯歌说话时候的温柔语调,就更加恼怒。 “国公爷……”安姨娘心里怯怯,还是决定先忍了一口气,以后再做打算,国公爷的脾气,正是气头上,绝不能再招惹。 李建安手里端着一盅茶,低头一下下的刮着茶沫,没有理会安姨娘。 “国公爷,我知道错了。”说话的时候,安姨娘已经用帕子掖了掖眼角。 李建安甜头,“你过来是为了什么?”语气很淡漠。 为了什么,为了心里面的不忿。 开始时候,安姨娘本来是满肚子的委屈想要找李建安倾诉,等真的到了梅香院,安姨娘才想起来,李建安是一个最重规矩的人。 即便是当初和陈纯芳闹到那样的地步,李建安也从不许任何妾室挑战陈纯芳正室的威严。 何况新人进门,正是情浓。 安姨娘想着,就狠咽了一口唾沫,眼角已是滑下了一串清泪,如海棠春带雨般呜咽道:“国公爷,妾身本不该这么晚到小夫人院落里。” 李建安见到安姨娘落泪,不自禁就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几分道:“你既然知道,还敢过来?” 察觉到李建安口吻有所松动的安姨娘状似不经意般往前挪动了几步。 李建安余光中瞥见,脸色又郁郁起来,重重将茶盅放在旁边的炕桌上道:“你到底是因何事过来?” 安姨娘停住动作,哭道:“国公爷,妾身也知道身份有别,本是断断不敢这么晚过来惊扰夫人,只是妾身连着两晚都看见了大少爷,实在是心里难受。” 话音刚落地,安姨娘脸色,已经是泪落如雨。 李建安听见大少爷三个字,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恍惚的神色。 那个小产掉的孩子,是自己第一个骨肉。 稳婆从房里抱出来给自己看的时候,血肉模糊的一团,手脚都缩在一起。 即便是庶子,那也是自己的长子。 无声无息的就没了,若不是自己当初忙着朝堂上的事情,也许那孩子现在还好好的。 比不上文哥儿能习武,比不上武哥儿能读书,好歹也能叫自己一声父亲。 安姨娘看见李建安怔怔出神的样子,只觉得畅快和得意。 果然国公爷没有忘了大少爷,就算是大少爷没了,自己也能倚仗着这个在李家占着一块地方。 陈纯芳这么多年不敢动自己,不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想到陈纯芳,安姨娘又觉得心中忿忿。 要不是陈纯芳当年占着个正室的位子,太夫人和国公爷又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她。 灯火透明中,回过神来的李建安就看见了安姨娘一脸怨憎的神情,脸上变得阴晴不定,却没有再开口说话。 安姨娘擦了眼泪,哽咽道:“国公爷,往年这个时候,妾身早都请人进来给大少爷点灯了,只是今年夫人刚进门,妾身怕冲撞了夫人,这才……”说着又抽泣了一声,目光盈盈的看着李建安道:“国公爷,妾身实在是忍不住,这才急慌慌闯过来,想求夫人一个思典,也亲自跟夫人回个来龙去脉,省的夫人想多了,心里不自在。” 好像是真很害怕一样,安姨娘又急忙解释道:“妾身当然知道夫人是通情达理的,不会计较,只是怕其他的人多嘴多舌。” 李建安的神情,在安姨娘说话声中,愈见阴沉。 安姨娘没有察觉,已经整个人扑到了李建安身前,手就若有似无的擦过了李建安的膝盖,半边被泪水洗过的秀气脸庞呈现在了李建安眼前。 “国公爷,妾身知道这次是大胆了,只求您应了这件事,妾身就是被夫人罚打板子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李建安眉梢拧起,看着安姨娘的目光,已经结了冰。 安姨娘却依旧哭个不住。 半晌后,李建安就突然冷冷道:“你的意思,若是不答应你点灯,夫人罚你,你就会心中不服,生出怨言?” 安姨娘擦泪的手就停在空中,惊慌的望着李建安。 “你知道这是夫人的院子,还敢这样闯过来,却说你不是故意?” 安姨娘从这话中,听出了讥讽的味道,不自大急。 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往的时候,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说到大少爷,国公爷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三分脸面,没有像现在这样毫不留情过。 安姨娘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后头一直听着话的如望一下子就扑了出来,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道:“国公爷,都是奴蜱的错,好端端的,今晚偏收拾了姨娘早前给大少爷准备的襁褓出来。姨娘瞧见了,这才突然心绪不宁,忍不住过来了。” 大晚上时候收拾东西,还正好就拿了孩子的襁褓出来。 李建安撇唇,根本不信这番话。 安姨娘正在心随意乱,看到如望出来顶罪,马上接话道:“是是,国公爷,妾身就是看见了大少爷的襁褓,才会这样失了分寸。” 李建安看见安姨娘惶惶的神情,还要一副急于推卸责任的样子,心中微凉。 这个叫如望的丫寰,是安姨娘从江南带过来的旧人。 出了事情,却这样毫不犹豫的扔了出来。 虽说是奴才,但是身为主人家,不仅需要雷霆手段震慑下头的人,还需要思威并济。 李建安就觉得失望透顶,再也不想和安姨娘多说。反正也不是当家的主母,不过是一个妾罢了。 第一百零八章 暗流(上) 到底眉宇间还是有了几分郁郁,李建安抬抬手道:“你带着你的丫鬟先回去,要如何处置你,等明日夫人起来再说?” 安姨娘顿时心头乱跳。 要夫人处置,不管是哪个夫人,都是姓陈的。落到陈家人手里,自己还能不吃挂落? 还不如再求求情,直接让国公爷罚了就是。 想到这,安姨娘就又往前凑了一步,面色绯红,咬唇低低的喊了一声,“国公爷?”音色娇脆,语调婉转。 李建安听见,却大怒起来,“我说了让你们回去,等着夫人的处置。” 安姨娘没想到李建安这样生气,一时间就楞在了那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李建安已经站起身,抬脚走到了门边,喊了两个婆子进来,神色冰冷的吩咐道:“把安姨娘送回去,明日再问了夫人的话处置。”又看着还跪在地上颤抖的如望,“这丫鬟,是卖是留,也全凭夫人定夺。” 说完话,拔腿就走。 安姨娘身子一软,没想到李建安会这样毫不留情,撕心裂肺的朝着李建安背影大叫了一声“国公爷。” 纯歌刚好走到屋子门口,听见这一声喊,又看到李建安脸上像是裹了一层霜一样正要出门槛,不自停住了脚步,就笑着喊了一声,“国公爷。” 一样的三个字,纯歌甜糯如蜜的嗓音停在李建安心里,却仿佛是春日朝阳般,带来了丝丝暖意。 李建安抬眸看着纯歌衣衫单薄,青绿色绸衣外面只是披了一件薄薄的红毡披风,就疾走了几步,责备道:“穿成这副样子就出来了。” 见琥珀几个都跟在后面提着八角宫灯,就不悦道,“不是让你们伺候着夫人在屋里头好好歇息?” 琥珀和红玉几个,都低了头,讷讷的不敢说话。 童妈妈是纯歌的||乳|娘,自从过来后,一直被纯歌奉养在梅香院里头,李建安也给几分脸面,童妈妈就要硬气一些,接着李建安的话道:“国公爷,我们也劝了夫人,可夫人听见动静,非说要亲自过来瞧瞧。”言语中,大有不满。 李建安目光中就流露出浅浅的责备。 纯歌却想着方才听见的那些话。 这么寂静的夜里面,下人们又都是屏气凝神的。李建安和安姨娘在屋子里说话声也不算小,自己老远就已经将事情听了个七七八八。 安姨娘那个借口,自己固然是不信,哪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自己进门,她就梦到了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大少爷。 幸好,安姨娘没有说自己克着了耶位大少爷投胎转世。 纯歌想到这个,不禁有几分好笑。 可同为女子,安姨娘提起大少爷三个字时候,那种悲痛倒是假不了。 这十几天,李建安一直歇在梅香院,陈纯芳和太夫人这两个最有资格说话的人虽都没有提过半个字,看见自己时,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谁又知道私下里,会有什么心思。 还有李建安的三个妾。 今晚安姨娘刚过来闯了自己的院落,明日自己就按照李建安的意思卖了安姨娘从娘家带来的丫寰,再越过陈纯芳处置安姨娘,只怕…… 纯歌望着李建安严厉的神色,就不禁在心中暗自摇头,面上却带着笑意和李建安求情。 “国公爷,安姨娘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李建安不想让纯歌和安姨娘生出嫌隙,以后家宅不宁,就淡淡道:“不过是些小事,她坏了规矩,你明日罚她就是。” “有大姐姐在呢,不用我操心。” 这也没什么,虽然自己想耍这小丫头学着掌家,可陈纯芳还在,的确应该是陈纯芳做主。 李建安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纯歌看李建安脸色似乎恢复了许多,就笑着和他撒娇道:“可您既说了要我处置,我也想说两句。” 李建安低头看着纯歌,见她明丽五官上满是笑意,心情大为畅快,笑道:“好,你也说两句。” 纯歌听见西侧屋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哭声,又看到几个停在门口张望的婆子,就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安姨娘虽说请安的时辰不太对,到底也是一番心意,还是小惩大诫就好。” 李建安愕然。 这是哪门子的请安? 却看到纯歌面色不似作伪,很认真的样子,在心里直叹气。 这是拐弯抹角的求情呢。 对娘家姐妹心软,对妾也心软。 对谁都是这副脾气,将来管家可怎么得了? 李建安拧着屑,没说话。 纯歌就又凑了上去,低头扯住了李建安的袖口,“国公爷,安姨娘第一次过来给我请安,你就发脾气把人给吓回去,今后都没人来陪我说话了。” 这是哪跟哪? 李建安顿时有几分哭笑不得,望着纯歌莹白软胖的指尖又有几分发怔。 这样委委屈屈的语调,自己为她出头,护着她的颜面,倒好像是办了坏事一样。 这样想着,手却不自自主的就去握住了纯歌的几根手指。 纯歌就顺势又轻轻摇晃了两下。 李建安这个人,颇有几分大男子主义,这样的男人,你要对他低头,却又不能过分的馅媚。你对他的依靠,必然是要让他觉得你是发自真心,绝没有作伪。 不能失却尊严,也不能过分高傲。 既然李建安把自己当做小孩子,有些事情,也只能用小孩子的招数来解决了。 第一百零九章 暗流(下) (――)又低头端详了纯歌半晌,见她一边轻轻的晃着自己的袖口,一边又侧过身子挡住了身后几个丫鬟的视线,忍俊不禁的大笑起来,就伸手狠狠在纯歌头上揉了两下,哄道:“好好,都听你的。”和这十来天一样宠溺和纵容。 纯歌心里耶块石头一下子落了地。 刚到李家,已经和陈纯芳弄成那样,可不能再树敌了。 真要是狠狠下了安姨娘的颜面,只怕其他还安静的人都会浮出水面来,自己岂不是腹背受敌。 只不过,该震慑的地方,还是要震慑一番,却也轮不到自己来做。 姨娘不守规矩,会有真正的当家主母处置,不该自己逾矩。 李建安话刚说出口,纯歌就好像怕他反悔一样,自忙就要说服李建安回屋子,还絮絮叨叨的找了好几个理自来说个不停。 “这么冷的丢,您在外头站了这么久。” “明日还要去给母亲请安,不能再耽搁了。” 生怕自己不走一样。 李建安看见纯歌这幅叽叽喳喳的样子,却觉得心里快活,不知不觉就被纯歌带回了主屋。 莲枝进去套间小阁里伺候李建安沐浴暖暖身子。 纯歌在外头吩咐琥珀去看看安姨娘,把人好好的进回去,绝不能有什么闪失。 童妈妈已经看出了纯歌为何要这样做,就叹息了一声,愧疚道:“我是老了,竟然没看出来这里头的意思,还责怪夫人心软。” 听到小阁那头悉悉索索的响声,童妈妈就拍了拍纯歌的手背,“您好好伺候国公爷,其余的事,我会带着琥珀几个打点妥当。” “有劳妈妈了。” 童妈妈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带着几个小丫寰退了出去。 出了这么一件事,李建安和纯歌都觉得很疲惫,心里面又各有各的心思,两个人躺到床上,各自想了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各房各院,已经都知道安姨娘夜半闯了梅香院,却毫发无伤被进回去,国公爷还交待了人给没活下来的大少爷请人来点灯的消息,都私下暗暗揣测国公爷还是念日,不管抬进来的新夫人多受宠,还是没忘了安姨娘。对安姨娘那头,不免又亲近奉承了几分。 太夫人听到姚妈妈回话说的时候,脸上却是满不茌乎的样子,就给姚妈妈摆了摆手道:“我心里有分寸。”说着又笑了起来,和姚妈妈挤眉弄眼道:“你说我眼光可好,挑了陈纯歌这么个贼精贼精的丫头,老三也喜欢。”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姚妈妈笑着和太夫人打趣,“瞧您这样子,好像当初挑了这位小夫人,就是您一个人的功劳。” 太夫人立时板着脸道:“怎么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不是我先给老三提的人。” 姚妈妈就顺着太夫人的话说下去,哄她高兴,“是,是,您眼睛,利着呢。” “这可不是,谁也别想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太夫人脱了鞋上炕靠在迎枕上,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处。 “自从出了那些事,老三脸上,就没怎么见过笑,你瞧瞧他如今,什么时候来给我请安,都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还是那些个妾没用。”说到妾,太夫人就想到了安姨娘那儿,哼了哼道:“这个安姨娘,总归是商户人家出身,半点规矩都没有,老三家的临了临了想做回好人,站在旁边看戏,我却不能答应。” 姚妈妈也正色起来,“您先前的意思,不是要等着让小夫人练练手,学着理事,怎的如今却要插手?只怕三夫人心里不痛快呢。” 太夫人就直叹气道:“我这也是没法子,原先看着安姨娘一直没过去请安,我也有意想试试那丫头的手段,哪知道会出了这件事。”顿了顿话,神色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你今早也看到了,老三过来技我,虽没直说。却就是想要我先照顾着那丫头,帮她挡一段时日的意思。我什么也不求,就盼着老三过得好,过得自在,既然老三这么看重那丫头,又舍不得,我也就当回恶人,横竖她年纪还小,今后再说吧。” 姚妈妈听着这番话,明白了太夫人的心思,就道:“那您的意思是?” 想到安家早前曾借着李家的名号去做生意,惹得李建安差点被御史弹劾,还有安姨娘恃宠而骄的一柱柱一件件事情。 太夫人沉吟片刻后就道:“送两个人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让安姨娘从头再学一回规矩。” 府中调教姨娘和下人规矩的嬷嬷,可不比调教姑娘们的人,下手又狠,也不讲什么情面。 这分明就是要安姨娘吃大苦头。 姚妈妈得了话,也明自太夫人杀鸡僦猴的意思,就转身出去安排了。 太夫人闭了眼,歪在炕上养神。 薛姨娘听见如意回来说太夫人派了两个嬷嬷去安姨娘那边的时候,手里的绣花针一下子就歪了歪,扎在了手指头上。 如意急忙找帕子过来包住。 薛姨娘却神色恍惚的望着前面,喃喃道:“这个新夫人,可真是厉害。” 如意听着,心里咯噔跳了跳,投有接话。 薛姨娘已经回过神,低头看着染血的佛经,淡淡道:“佛经不能见血,还得再绣过,什么事,要做就只能做到一丝不漏。” 说话的时候,眼里微微泛出波澜。 “你去告诉二少爷的||乳|母,这几天,安安分分呆在自己的院子里,轻易别出去。” 如意就点头,出去办差事,出门的时候,就听见薛姨娘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又要起风了啊。” 一瞬间,如意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危机(一) 大太太坐在前头,看见陈纯芳端药时候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心中剧痛,别过眼,擦了两回泪,好不容易才掩饰了下去。 陈纯芳喝了药,服侍的丫鬟都退下去,才撑起笑容和大太太说话。 “母亲好久没过来瞧我了。” 大太太脸上一下子就满是怒气,“都是你父亲,要不是他……” 自从那次陈纯荔的事情过后,大老爷就怕大太太再在纯歌的事情上生出是非来。后来虽说也让大太太帮着料理了婚事,却在纯歌出嫁后就重新禁了大太太的足,一直过了半个月,看见大太太好端端的,不吵也不闹,才又放心大太太出来和各家命妇们交际。 陈纯芳也知道陈家的状况,心中有怒,却劝大太太道:“您也别老是和父亲倔着,我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多久,将来还要靠着父亲给您撑脸面呢。”话中,含着隐隐悲凉。 大太太终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哽咽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分明是拿把刀戳我的心肝啊。” 陈纯芳淡淡笑道:“母亲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现下不还好好的。” 大太太闻言,也不想再惹陈纯芳伤感,反而对身子不好,就擦了眼泪,说起来了今日过来的正事。 “昨日陈纯荔那丫头回来看我,给我说太夫人禁了你们房里安姨娘的足,可是真的?” “她那消息,倒是灵通的很。”陈纯芳唇角就轻轻的弯了弯,对大太太道:“太夫人亲自传的话,叫了两个嬷嬷过去,说要再教安姨娘规矩。” 大太太听见,立时大喜。 安姨娘一直受宠,自己的女儿这么多年,因那位国公女婿的阻拦,找不到机会下手。这次是太夫人做的主,倒是狠狠打压了安姨娘的威风。 大太太就喜上眉梢道:“要是别人说话,我还只认为有两分真,可陈纯荔这丫头,嫁的人是兰康。她传消息回来,我自然信得过,你不是最担心安姨娘再生个儿子出来,今后给武哥儿使坏,如今她得了太夫人厌弃,你也可以放心几分?” 陈纯芳看见大太太喜上眉梢的样子,低头整了整腰间一块比目雕花翡翠玉佩,神se情冷中带着一抹讥讽道:“我放心,您可知道安姨娘是为了什么落到这个地步?” 大太太一下子征住。 这话,是什么意思。 能让得宠一时的安姨娘被太夫人出手整治,听说李建安也没有出面,就该是大错。 不是冒犯了纯芳,就是顶撞了太夫人。 无论是哪一个,纯芳也不该有这样的神色。 大太太就欲言又止的看着陈纯芳。 陈纯芳却捂嘴咯咯娇笑了起来,“国公爷连着十几天歇在十三妹妹的梅香院,安姨娘心里不自在,就大晚上闯了过去,还拿了她那短命的 妻妾一家欢 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3部分阅读 儿子儆筏子,结果毫发无伤的被进了回去,正得意,太夫人就派了嬷嬷过去让她学规矩。” 大太太听的脸色阴晴不定,沉着脸道:“太夫人这是不看国公爷的脸面也要给陈纯歌那丫头撑腰?” 真是如此,那可就不太好了。 毕竟太夫人还是内宅最上头的人物。 “这可不是不看国公爷的脸面,咱们府上的太夫人,您还不知道,一辈子都跟着国公爷心思做事。” 大太太脸色一下子阴沉无比,“你说这是李建安的意思!” 陈纯芳脸上的笑窖就越发灿烂起来,“当然是国公爷的意思,那晚国公爷要叫人将安姨娘架回去,说是等着我处置,还留了话,想要卖掉她身边的丫头,谁知道咱们的十三妹妹那般本事,三言两语就求了隋,哄得国公爷改了主意,后来又特特去请太夫人出面。”笑容越来越大,好像是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牡丹花,“这是国公爷心疼十三妹妹,不想让她做恶人呢。” “母亲,您说我嫁过来这么多年,怎就没发现我们国公爷是这样体贴的人。”陈纯芳拉着大太太的手,笑着笑着,眼眶却,慢慢红了起来,只是咬着唇,唇角拼命往上拉。 大太太看见了,不自搂着陈纯芳到怀里,隐忍着哽咽。 “我苦命的女儿。” 陈纯芳一言不发,任凭大太太抱着,涂了胭腊的红唇上,深红色的液体慢慢浸出来。 “这可怎么办,都怪你父亲,眼里心里就只有陈家,半点不为你想想,我都说了,不能将陈纯歌那个死丫头嫁过来,他非要一意孤行,还因为这个,禁了我的足,不准我来看你,说我是添乱。我让你大嫂过来,她又说你大哥留了话,不准掺和别人的家事,你大哥也是个狠心的,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大太太想着家里的大老爷,还有自己那个每次提到李家就回避的儿子陈端仪,语气中满是忿然。 自己是为了什么,又不仅仅是为了纯芳。 纯芳在李家好过,武哥儿的地位稳固,将来长房在陈家也才能说的起话。 什么都是陈家的女儿,等真有了门路的时候,陈纯歌又不是傻子,哪还会先顾及着长房。 陈纯芳却慢慢松开了紧咬着的唇,安慰大太太道:“母亲放心,我如今也用不着谁帮我,我自己就能料理妥当了。” 大太太泪眼婆娑的看着陈纯芳,忍不住又哭了一场,半响就恨恨道:“你托人送信回来,让我好好照顾陈端琅那小子,我也照着做了。如今那死丫头的气焰太嚣张,我正好就能用一用那小子。” 说着暗自琢磨了一番,咬牙道:“虽说你父亲他护着那小子,总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我回去就整治他一顿,看陈纯歌这个死丫头顾不顾及她的小兄弟。” 陈端琅,自已留着还另有用处。 陈纯芳敛眸想了想,抬头的时候,却露出了一抹轻笑,幽幽道:“试试也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危机(二) 大太太去看了陈纯芳后的第三天,陈家就传出了陈端琅病倒的消息。 纯歌坐在塌上,从容的看了一眼过来报信的姚妈妈,神色淡淡道:“有劳妈妈了。” 姚妈妈看着纯歌这幅样子,心里直打鼓。 这是什么意思,脸上半点惊慌都没有,自己方才过来时候可说的是七少爷感染了风寒。 要说是沉得住气,这位十三姑娘也太沉得住气了,若说是不念姐弟之隋,当初在绥南时候,可是看的清楚,七少爷就是这位的命门。 难不成是自己说的不够狠? 姚妈妈琢磨着,就准备再说几句。 纯歌却没有给姚妈妈再说话的机会,叫了旁边的琥珀赏姚妈妈五十两银子。 姚妈妈看见小盘子红布上头齐整整新打的五个银锭子,心头剧跳,再也没有一句多话,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等到姚妈妈一走,翡翠就担忧的喊了一声夫人。 纯歌一直紧紧捏着的茶盅,咣当一声掉到了地上。滚烫的茶水都泼到了纯歌草绿色飞莺缂丝缎子鞋面上。 “夫人。” 翡翠和绿玉扑过去给纯歌脱了鞋,见她没有烫着,才松了神情。 琥珀走过去望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纯歌,含泪道:“夫人这是做什么,七少爷定不会有事的,现在是想法子的时候。” 纯歌怔怔坐着,听见琥珀的话,抬了头,含着浅笑道:“的确是得想想法子了。” 自己在李家这么多天,尚算顺遂,不惜一切的揣度着李建安的心意,顺着他的意思走,才换来暂时没人动手的局面。 没成想,大太太和陈纯芳一击之下,就给自己来了最狠的一招。 出嫁时候,看见大老爷和陈端仪那副样子,以为他们心中有数,便心存侥幸。竟忘了,端琅还被养在内宅里头,那里面,还是大太太的天下。 一想到陈端琅那双乌黑的眼眸,纯歌就觉得心痛。 可这个时候,还不能先自己乱了阵脚。 大太太留着端琅,是要控制自己的,断不会让端琅就这么没了。不过万事都有意外,万一这中间再有其他人插手。 还有端琅未来的前途,眼看大老爷给端琅安排去国子监入学的时候,就要到了,偏生在这个时候病了。 旁边红玉瞧见,心里暗自着着急。 虽然自己是三太太身边的人,可说到底,今后是生是死,就要看这位十三姑娘的一句话了。 她过的不好,被人拿捏,自己这些下人,就会同样被人踩在脚底下。 红玉心一横,看着纯歌沉吟不语的样子,就咬牙站出来道:“夫人,今晚国公爷过来,您商量商量国公爷的意思,看能不能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纯歌就抬了头,有几分愕然的盯着红玉。 告诉李建安? 这毕竟是陈家的家事,李建安也不能怎么插手。 宠是宠着自己,却不是爱。 事关规矩体统,李建安恐怕不能为了自己违背原则。 不过,若是李建安出面请个太医过去,倒也不算什么,也可以看看端琅的情形到底如何,还有大老爷和陈端仪,看在李建安出面的份上,也会留意,说不定能让大太太收敛。 只是大太太会这样做,本就是因为怕自己在李家站稳脚跟,才过来敲打,找了李建安出面,会不会更让大太太恼怒。 想到大太太在陈纯荔和陈纯瑶事情上的疯狂荒谬,纯歌就觉得实在难以权衡利弊,犹豫不决。 心里有事,一个下午,纯歌都心神不宁。 等到李建安下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纯歌坐在窗前的四角圆凳上,手托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瓷白细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温和的笑容,反而是神情泱泱。 李建安看着,不禁眉头微蹙。 “你这是怎么了?” 纯歌听见李建安的声音,慌慌忙忙站起来,急了些,身后的凳子都被推在地上,人却顺势转了过去,低着头,抬手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李建安神情沉郁,挥退了局促着上来伺候他换衣服的琥珀和红玉,几步走过去,抓住纯歌的手臂,就把她硬生生扭了过来。 “你这……” 李建安的话就凝结在了口中。 微光下,纯歌的脸上,有淡淡的泪痕,看上去好像是雨打落梨花一般,惹人垂怜。 方才是侧着身子,又逆着光,没有看情楚。没想到,不仅是不高兴,人还哭了起来。 今早上走的时候,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 李建安看的大怒,就转头沉声(问)琥珀和翡翠几个。 “夫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没有好好伺候” 声若沉雷,打的几个人心里都是一颤。 纯歌站在那里,低头擦泪,肩头轻颤,没有说话,还咬着唇,一副很隐忍的样子。 李建安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就又问了一声。 红玉跪到地上,讷讷道:“国公爷,夫人是听说了七少爷染了风寒,担心呢。” 七少爷? 是陈家三房的陈端琅? 李建安听着,不自神情一松,望着纯歌,又觉得好笑,就把她拉了过来,重重揉了揉她头发道:“你担心弟弟,回家看看就是,哭什么。” 眉宇间却还是有一丝责备,这样大点的事情,也要哭,自己总不能护她一辈子。 纯歌被李建安这么一说,却扭着身子,扑到了他怀里,大哭起来。 李建安不自怔住,手就僵在了半空,眼里却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冷厉。 这小丫头,从来就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也害羞的很,在丫鬟下人面前,断断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举动。 今日这副样子,分明是出了大事。 可看情形,是不愿意说的。 李建安就用眼神扫了一眼面前的翡翠几个,发现四人都是讳莫如深,欲言又止的神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危机(三) 第二天早上李建安刚一走,纯歌就睁开了眼,看着屋子关的严实,才朝着身边立着的琥珀道:“说什么了?” 琥珀敛眸,小声道:“国公爷昨晚叫了我们几个过去问话,先是问咋个儿都有谁来过,听说是大太太身边的姚妈妈后,就又问咱们,姚妈妈都说了些什么?” 纯歌闭着眼,神色疲惫,“你们可是回的实话?” 琥珀忙点头,“夫人放心,咱们一个字都没有多添上去。” “这就好。” 纯歌点了头,坐起身,琥珀忙捧了衣服过来,伺候纯歌换上,又叫小丫寰端了早饭上来。 面对着一桌子的佳肴,纯歌却只喝了两口碧玉粥,就再也投有胃口,脑袋里都是咋天的事情,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昨天那种状况,大太太步步紧逼。 要找李建安撑腰,却要顾忌陈纯芳和大太太怒上加怒,更要担心李建安怀疑。 李建安是个敏锐的人,若是认为自己恃宠而骄,和自己的亲伯母过不去,耶今后想要转圜可就不容易了。 不借助李建安,自己又真是什么法子都没有。 总不能一味的向大太太示弱,那今后就是没完没了,端琅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不能向大太太示弱,就只能向李建安示弱了。 而且,如同李建安这样的人,自己绝不能在中间做任何挑拨,只能老老实实,是如何就是如何。 李建安自然会有分寸判断。 至于李建安能为自己做到多少,就只能看看他在梅香院呆的这十几天,自己努力的够不够了。 希望李建安手段足够震慑住大太太和陈纯芳,让她们即便是心中不满,也不会在短短的时日里,就再出手,也给自己一些喘息的时间。 纯歌坐在绣架前,心不在焉的绣东西。 “夫人,前院的平安说,国公爷今早出门的时候,打发了李管事拿着名帖去请太医院的徐大人去陈家给七少爷看诊。还说夫人担忧弟弟,已经是忧思成疾了,他看着也很牵挂,让李管事无论如何要在陈家守着徐太医看完诊再回来禀报。” 纯歌却担忧的看了一眼翡翠。 翡翠自从上次一时口快,给纯歌惹了麻烦之后,已经小心了许多,也机灵了许多,意会到纯歌的意思,就道:“您放心吧,我也是过去跟那边的婆子闹聊时候,听见平安在那儿跟人闲话,没有直接问他。” 没有直接问,只不过是就着话题引导了一番。 翡翠这丫头,终于也精明许多了。 翡翠说完话,却又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纯歌。 纯歌就让她直接说出来。 再大的事,也没有藏住的必要,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翡翠看了一眼纯歌,才面色陇虑道:“夫人,听说国公爷今早出门前,还去了一趟西面跨院那边,后面那头就叫人去库房取了一对新的官窑梅瓶。我今早出去的时候,那些婆子见了我,还跟我道喜,说我总有体面的时候。” 纯歌听完这话,只能是苦笑了。 看样子,李建安不仅是顺着自己安排的想到了陈纯芳和大太太的身上,而且还想的多了些,竟然直接去找了陈纯芳。 兴许,也是自己昨日为了惹得李建安怜悯,演过了头。 这下子,只怕陈纯芳真会对自己恨之入骨。 这件事自己做的心中不自在,也不会有愧。 只是还得再斟酌斟酌。 否则只怕这头陈纯芳受委屈的事情传出去,下次大太太就会叫人来告诉自己端琅不是得了什风寒,而是不治之症。 纯歌想了想,也不绣东西,就站起身来,换了一身玫瑰红金面芙蓉花的褂子,搭上鹤氅,去见太夫人。 到了太夫人屋里的时候,纯歌也没客气,只是请了安,就直言想回陈家一趟。 女子出了嫁,虽说不能常常回门,可都在一个京里住着,太夫人又想着纯歌讨李建安喜欢,加上听纯歌说是回家看弟弟,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还叫人准备了些人参补品让纯歌带回去,一共装了六个八角梨花木盒子。 这些东西,端琅虽说用不上,却是太夫人给自己撑门面的一番心意。 纯歌也没多客套,就谢了太夫人的赏赐,吩咐人准备马车。 从李家西角门要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回来的李建安。 李建安看看纯歌,又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人,眉宇中闪过一丝讶然 纯歌已经先回了话。 “国公爷,妾身实在是担心弟弟,想回去看看。” 昨晚无论怎么问,怎么哄,就是不肯说话,晚上睡觉的时候,被自己抱着,也是翻来覆去的折腾,好不容易才睡着,今早起来,眼睛都是肿的,也没有提一句想耍回家看看。 自己刚出了门,却突然就变了心思。 是怕自己知道了不让她回去,还是不愿让自己帮手,或是另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四个字窜到李建安脑海里的时候,他的眸光,就沉了几分。 低着头沉吟了片到,李建安看看天色,就淡淡道:“我陪你去陈家看看。”说着,已经先过去上了马车。 纯歌站在原地,只是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既然选择了震慑一途,李建安又给了自己这份颜面,索性做到底。 什么事情,都怕半吊子。 自己回去一趟,本就是要示威给大太太看,更是要做给大老爷看的,有李建安陪着,真是再好也不过,自己都不用说上一句话。 纯歌让琥珀扶着,也上了马车。 李建安抬眼看到掀开车帘进来的纯歌,眼睦微掀,唇角就不自禁牵出了淡淡的笑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危机(四) 守角门的王婆子看着马车一路远去,就捂着肚子哎哎的叫唤。 “哎哟,昨晚可不该吃那些冻螃蟹,今天这肚子,敲锣打鼓的,袁家的,你先看着看着,我去上趟茅房。”也不等一起看门的王家媳妇答应,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袁家的就啐了一口,还是坐在那里守着。 王婆子一路进了内院,熟门熟路到了西跨院,不过片到,就喜滋滋的揣着二两银子出来了。 黄妈妈目光幽幽,先叹了一口气,才转身回了屋子,告诉了陈纯芳李建安陪着去了陈家的事。 “还好您咋天就告诉了姚妈妈,今日国公爷可能会过去。让她无论如何劝住了太太别发脾气,否则还不知道会折腾出什么事。” 陈纯芳面色冷然,“那丫头也未必就是想耍回去,怕是打听到了今早在李建安过来的事情,才想着回去一趟。” 想到李建安今早过来时候讲的那些话,黄妈妈就是满心愤怒。 什么身为国公夫人,要有心胸气度,什么幼妹嫁过来,就要姐妹情深,好好相处。 男人说起这些来,可真是理直气壮的很,半点也没有觉得会闪了舌头。 陈纯芳只是笑。 李建安越是气急,就证明他越是在乎那丫头。这样才好,他倒要看看,要是那丫头成了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他还会不会捧在手心里。 陈纯芳听见,掀了掀眼皮,冷笑道:“他是说不出什么,只会回家将气撒在我身上罢了。何况就算是咱们打点妥当,陈纯歌生不出来孩子,你忘了,家里还有个文哥儿,还有几个妾,要是李建安真的心疼陈纯歌,打定主意要给她个儿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我一走,母亲又彻底跟李建安撕破了脸,武哥儿怎么办?” 黄妈妈听了,沉默不言,半晌后,就心疼道:“夫人,您真是太苦了。” 以往时候,总觉得自己伺候长大的夫人倔强,可这些时日,国公爷就顾着梅香院那边,这头是死是活,也不过问。就算是早年夫人做了些错事,可哪家后院里头的夫人又不是这样干的。 太夫人当年,要不是老国公爷完全就不管庶子和唯一的一个妾,手上也不见得会干净。 “我苦什么,我是堂堂国公府的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弟妹,今后说不定还能沾光有个当皇上的外甥,我有什么苦的?”陈纯芳说着,就幽幽的笑了起来。 “你叫咱们院子的人,这几日都小心着些,不要去动梅香院,等过几日,自然会有分晓。”说话的时候,陈纯芳捂着唇咳嗽了几声,等帕子拿开,上面一朵红梅在白色帕子上,开的正艳。 黄妈妈一下子捂着唇,痛苦的喊了一声夫人。 陈纯芳却摆摆手,靠在迎枕上,淡淡道:“我歇会就好。” 今早就咳了两次血,这已经是今日的第三次。 脸上不在乎,国公爷走了后,不还是失手就碰到了手边的梅瓶。 要不是国公爷说的那番话,夫人也不会…… 黄妈妈眼里带着泪花,抱了被子过来给软榻上的陈纯芳盖得严严实实,这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纯歌整个人缩在李建安怀里,随着马车一摇一摆的,身子颤抖个不停,脸上已经是泪落如雨。 李建安低头无奈叹息道:“放心吧,徐太医也说了,吃几服药就没事了。” 纯歌还是哭。 实在是难受。 本来以为大太太打发人过来告诉自己端琅生病的事情,关键还是想要敲打自己,端琅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没成想今日回陈家去一看才知道,端琅整个人都已经烧的昏昏沉沉了,大太太给请的大夫却说端琅是小孩子,身体弱,只草草的扎了几针,用了些甘菊就罢。 甘菊是去火的东西,可端琅现在需要把体热降下来。 要不是徐太医去的及时,端琅就会活生生烧成个傻子。 大太太真是好狠的心 幸好自己回去了一趟,也能在大老爷面前说几句话,李建安也从中周旋,大老爷和陈端仪才一口保证定舍叫人好好看着端琅,妥善照顾。 可纯歌还是觉得难受。 那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也没做。 病成那副样子,还皱着小脸跟自己笑嘻嘻说又看见姐姐了,让自己给买冰糖葫芦吃,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在鬼神之间走了一道。 纯歌只觉得心如刀绞,悲从中来,哽咽声渐渐变大。 李建安无奈的拍着纯歌,皱眉不言。 今日这种状况,也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病成那副样子,还皱着小脸跟自己笑嘻嘻说又看见姐姐了,让自己给买冰糖葫芦吃,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在鬼神之间走了一道。 大太太说陈端琅是太过用功,想着马上就要去国子监,晚上开了窗户点着灯,熬夜看书,才病成这副样子。 又说已经打发了下头伺候的人,还一个劲抹泪自责。 当着大老爷和陈端仪的面,身为女婿,自己也实在不好多言,毕竟这是陈家的儿子。 只是看着这丫头离开时那种担忧,自己也觉得心疼。 见纯歌还是哭个不住,李建安只能低下身,哄她道:“你放心,我已经请了徐太医每日都过去看诊,端琅定会无事。” 纯歌心中惶急,拽着李建安的衣襟,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动 “端琅从小就是我照顾,他的身子如何,有些什么习惯,我会不清楚。在绥南时候,就算体弱,也没有病成这样。他更没有晚上开了窗户看书的习惯。现在这副样子,说是下头照顾的人不尽心,谁知道里头有什么……” “纯歌” 李建安声如供钟,语气严厉的打断了纯歌的话。 “纯歌,端琅是交给了大太太和陈大奶奶照顾,她们一个是你大伯母,一个是你大嫂,都是长辈,纵使你担忧弟弟,也不能这样口不择言,传出去,成什么样子!” 自从到了李家,李建安还从没有这样跟自己说过话。 纯歌先是委屈,后面却在李建安看似责备的口吻中听出了关怀,头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李建安说得对,自己是乱了分寸。 不管这马车里是不是只有自己和李建安,不管今日的事情,自己又是不是确定了是大太太做的手脚,连大奶奶在旁边不闻不问,自己都不能直接说出来。 这样做,只会招人话柄,说不定多了几次不警觉,就是当着面,也会露出口风。 心虚平静下来的纯歌就擦了泪,坐直身子,给李建安赔不是。 “国公爷,方才是我莽撞了,您别见怪。” 刚哭过,鼻头都还是红的。 李建安叹气,揉了揉纯歌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你担心端琅,过几日等他好了,就把他接到咱扪府里住几天,也能好好陪陪你。” 纯歌先是征住,后面就是一脸喜色,握住了李建安的手,问道:“国公爷,真的可以把端琅接过来?” 李建安被纯歌抓住,心里浮起一起怪异的感觉,却愉悦起来,就道:“你们是亲姐弟,你接他过来住几日,有什么不行?” 纯歌顿时欢喜万分,看着李建安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感触。 李建安看着,觉得难受。 当初陈纯芳想要接陈家的宝哥儿过来,就不用问过谁,想要哪天去接,就那天天派人过去。 只有这丫头,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踏错了一步。 方才见到自己发怒,脸都白了,陈纯芳却只会冷笑。 到底还是不同。 纯歌却没注意到李建安复杂的神情,只是打定了主意,不管这样做会让大太太有多恼怒,也顾不得了。 既然大太太都能下这样的狠手,自己也没什么好顾忌的。索性就做大一些,让大老爷和陈端仪掂量掂量,才会更好的护着端琅。 要让端琅在李家多住些时候。 不过还是饮鸩止渴,治不了根本,端琅终究要留在京城,然后去国子监读书,要大老爷扶持。 纯歌想到国子监,不由眼前一亮,就扭头看了看旁边靠在马车上的神情放松的李建安。 李家族中的孩子,从来不送到国子监去,都是进往李家开设的族学。 李家族学请的,都是大儒,在士人中颇有声望,因此就算是京城的名门世家,来附学的人也不少。 陈家和李家是姻亲,连大奶奶还凭着这个送了娘家几个妹妹的儿子过来。 那端琅要上李家族学,不是就更名正言顺。 自己好歹也是李建安的平妻,族学里的人也会看自己几分颜面,总比成日放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好得多。 纯歌心中有了计较,就常常用余光去瞟李建安。 常年在沙场征战,李建安感觉格外敏锐,察觉到了纯歌目光常常落在自己身上之后,一直不动声色。 只是在心中暗暗好笑,倒是要看这傻丫头能忍到什么时候。 回了国公府,李建安和纯歌先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一看见纯歌的样子,就知道是哭过了,却没有点破,只是望着已经坐下喝茶,神色冷淡的李建安发笑。 臭小子,装样子装到自己这儿来了,打量自己就是眼瞎耳聋的,还不知道他心疼小媳妇,跟去了陈家。 太夫人就问纯歌端琅的病情,等听到纯歌说人昏昏沉沉的,幸好国公爷请的太医去的及时,才没有犯大病症时,脸上的笑容,就如飞灰一般迅速消散。 这也做的太打眼了些。 老三刚在梅香院里连着住了十几天,这丫头的亲弟弟就病成这副样子。本还以为大太太就是做做样子,没成想下手这般狠。 太夫人脸色,也多了几分郁郁之色,却还是挤出笑容安慰纯歌,让她不要多心,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李家没有的,尽管去库房中取,又让她多回去看看,不必挂念其他。 纯歌忙谢过,然后伺候着太夫人和李建安在一起用了午饭,自己先行回去了梅香院,李建安留下来陪太夫人说话。 “这也做的过了,虽说大太太心里定然有几分不自在,那孩子也是庶出,却是正经的陈家血脉,真是下得了手。” 李建安对于大太太,早已经是无话可说,冷笑了一声没有接话。 太夫人想了想,看到李建安那副懒洋洋的神情,还是道:“说起来,这也是你的不是,不怪大太太不乐意。到底纯芳还是你的正妻,你这么多天就留在梅香院里头,也不去瞧瞧纯芳。就算是她如今的身子骨伺候不了你,你也该去探探病,陪她说说话,过去坐一坐。” 坐一坐?那也要陈纯芳愿意让自己过去坐。 李建安却不愿意和太夫人多说,只是应了一声,神色很漠然。 太夫人拿着李建安没法子,这两个人的事情,谁也说不明自。硬是凑到了一起,只怕也是像今天早上一样,摔碎一屋子东西,两个人都堵得慌。 李建安看着太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跟太夫人说了别的事。 “娘,纯歌她小日子似乎有些不对,我看她年纪小,也不放在心上,你多帮着上点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怒火 纯歌去过陈家探病之后,太夫人就常常叫人选东西过去,好几次纯歌过去请安的时候,还要问问陈端琅的病情。 全家上下就都知道了太夫人看重纯歌这个儿媳妇,看她的眼神里,不禁有了更多的奉承意思。 纯歌心知肚明,知道太夫人这是在给她做脸面,心中感触之余,一应起居还是如常。 虽说心里也担忧端琅,太夫人也说随时可以回陈家去看望。可毕竟已经是出嫁了的人,真要是常常回去了,恐怕太夫人脸上,就不会有这样的笑意了。 等到陈家传过来消息说陈端琅病愈那日,纯歌眼帘微掀,立时放下手中的书册,带着琥珀和红玉去了跨院正房耶头,技陈纯芳说话。 还站在门口的时候,纯歌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稚嫩带着点孩童天然的娇憨。 陈纯芳歪在软榻上,背靠着大迎枕,用帕子给武哥儿擦脸,余光瞥见纯歌站在门口,眼神一闪,就叫||乳|母带着抱了武哥儿下炕。 武哥儿正一手捏着核桃蜜什酥吃的高兴,嘴里还嘟嘟嚷嚷的背着新学会的诗来讨陈纯芳高兴,一见到||乳|母要抱着他走,腿在空中踢了几下,怎么都不肯。 陈纯芳笑了一声,伸出枯手指了指纯歌道:“瞧瞧,你姨娘在这儿呢,可别让你姨娘看了笑话。” 姨娘,即是指妾,也是指姐妹。 陈纯芳这样说,不过就是想让武哥儿记得他只有一个母亲罢了。 纯歌不以为然,自己走进去,摸了摸武哥儿圆润的小脸,和陈纯芳笑着说话。 “大姐,武哥儿真是聪明伶俐。” 对陈纯芳方才所说的姨娘,只字不提。 陈纯芳眼中就闪过了一丝异色。 身为女子,居然不在乎这个名分。 自从纯歌嫁进来,自己就想着要隔断陈纯歌和武哥儿之间的联系。 虽说以前是打算了将武哥儿留给陈纯歌照顾的心思,可后头发现李建安对这陈纯歌另有不同,以及陈家上下的态度之后,自己已经完全打梢了这个念头。 现在所想的,不过就是撑着一口气,解决好陈纯歌的事隋,再临死托孤,把武哥儿送到太夫人身边去。 这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只要陈纯歌一直生不出儿子,李建安只有武哥儿这一个嫡子。太夫人自然就得把武哥儿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陈纯歌也不得不护着武哥儿,才能老有所依。 纯歌早已经习惯了陈纯芳在看着自己时候,常常舍出现的迷茫和恍惚,就轻笑了一声,盯着武哥儿的笑脸,叹气道:“说起来,武哥儿和端琅虽是舅甥,年龄也差不了多少。端琅这才遭了大罪,幸好今早来报消息说人已经好了,否则我还真是不放心。” 陈纯芳听见这话,看到纯歌停留在武哥儿脸上摩挲的手,眼神里就显出了几分惊怒。 纯歌却恍若未觉,干脆将埋头吃点心的武哥儿抱到了怀中,继续叹息道:“这次还要多谢大伯母了,若不是大伯母尽心照顾,端琅也不会好的这般快。” 陈纯芳的手,就不自禁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望着纯歌,笑容越发大了些。 “妹妹真是,有我父亲母亲呢,怎会让端琅出事。” 纯歌立时就一脸感激的看向了陈纯芳,目中隐隐含泪。 陈纯芳已是看的大怒。 纯歌心里直叹气,今日过来,该说的,也都说了。 陈纯芳是强弩之末,何况利用了武哥儿这样一个无辜的孩子,自己心里,也实在是问心有愧。见陈纯芳脸色乌青中隐隐发白,就说还要回去置备些补药,给端琅送回去。 “你那里的东西,只怕这几日都给掏空了,说起来,我常年病着,身边倒攒了些好药材,今日都给你了。”陈纯芳说话的时候,旁边的黄妈妈已经看着颜色,开了箱子,拿了上好的阿胶和人参过来。 纯歌看见推辞了几句,却惹得陈纯芳板着脸不痛快的教训道:“咱们都是一家人,难不成端琅就不是我的弟弟,说的难听些,这个家里,这么多妾,我也只信得过你罢了。” 琥珀和红玉听见这话,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忿然。 纯歌却依旧神情自若,站起身来,感触的道了谢,然后带着琥珀和红玉回去。 走在路上的时候,饶是琥珀这样的性子,也已经忍不住抱怨道:“夫人,这分明是三番两次的说您是妾呢,拿着您跟薛姨娘她们几个比,这怎么行。” 纯歌听见了这话,翘翘唇角,不以为然。 看样子,李建安连着一段时日歇在梅香院,倒是让大家都心气高涨。 以前琥珀她们都还知道,平妻不过也就是个妾,今日却就这样抱怨。 自己可不就是个妾。 即便今后是做了继室,在陈纯芳的灵位面前,都只能执妾礼。 陈纯芳今日这样说出来,不过就是想要敲打自己罢了。 随她去吧,争这个做什么。 只要今日过去一番话,能让陈纯芳稍微收敛,就好了。 纯歌心里暗自琢磨了几句,还是决定趁着今晚李建安过来的时候,试探试探李建安的意思,早些把端琅送到族学中去。 谁知道,晚上时候,跨院那头,却传未了陈纯芳又吐血病重的消息。 李建安听见传话,一瞬间就沉了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笑道:“倒是病得好时候。” 又看了看旁边的纯歌。 纯歌顿时不明所以。 陈纯芳早就病了,即便是今日自己过去了那边一趟,陈纯芳也不会就用这样蠢笨的法子来构陷自己。 听李建安的口气,更像是带着不屑。 终究是人命为大。 纯歌就站起身,叫人捧了竹青色刻丝外袍过来,给李建安穿上,自己也准备套上莹白色对襟褂子,却被李建安一把按住了。 李建安皱着眉。“你好好吃饭,我过去瞧瞧就成。” 纯歌听着,心里不知道为何,浮起了一下怪异的感觉,看了一样李建安,强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即是平妻,又是大姐的亲妹妹,以前在陈家时候,也就罢了,如今到了李家,知道这事,岂能不过去。” 李建安却没有松口,“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严苛的口吻中,透着一股冷酷。 纯歌讶然。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情。心神一转,就想到了今晚李建安过来时候,脸上耶种阴郁挣扎的神情。 见纯歌低着头无言,李建安也知道自己口吻过分了些,淡淡道:“已经叫人请了太医,她的病,一起来就不耐烦人多,你等过两日再去看她。” 话已经说到这个街上,纯歌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再探究下去了。 何况陈纯芳也未必就愿意让自己去见到她躺在床上时候虚弱无力的样子。 纯歌就收起复杂的心思,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一副乖巧无比的样子。 李建安看到纯歌脸上那种满心信任依赖的神情,心头的瑟瑟就不自禁消散了许多,眼神复杂的又看了眼纯歌,这才大步朝着西跨院那边走。 纯歌望着李建安几个人远去的身影,心里面,满满的,都是困惑。 跨院那边,已经是挤满了人。 太夫人和四夫人五夫人在里头陪着太医诊脉,见太医只是叹气,都知道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了方子,叫小丫寰出去煎药。 四夫人大晚上时候听着消息过来,见陈纯芳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颧骨高耸出来,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没有胭脂的脸上掩不住的死气。想到往日蚰娌相处时候,那个精明干练的陈纯芳,也不由得红了红眼眶,劝慰道:“三嫂,您好好养病,其他事,就别操心了。” 五夫人碍于面子情,在这边站了半夜,早已经是心中不自在的很,听见和陈纯芳争了多年管家大权的四夫人这样说,就冷冷的哼了一声。 四夫人气急,瞥见旁边皱眉不语的太夫人,却投有说话。 陈纯芳又咳嗽了几声,旁边的丫寰忙端茶端水的服侍。 太夫人见到,心里微酸,就坐到了床边上,拉着陈纯芳的手道:“老三家的,老四媳妇说得对,这些时日,一应杂事,你就都别操心了,先好好养了身子再说。” 听见太夫人这样说,四夫人和五夫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早就想要陈纯芳完全放出手中的权力了。 陈纯芳冷眼旁观看见了四夫人和五夫人齐齐往前迈了一步,心中冷笑,就哽咽道:“娘,早就想歇歇了,可这个家,上上下下这么多事。二嫂去了庄子上,我也不敢劳动她回来,至于四弟妹五弟妹两个,到底还是年轻了些,总不能我在一边躲懒,反而让您出来劳累。” 四夫人看着陈纯芳这样哭着,先前的怜悯和同情都烟消云散。 说什么年轻,不过还是死咬着不愿意放权罢了。 都快死了的人,真不知道算计这么多银钱还有何用。 五夫人更是大怒,张了好几次口,看着太夫人,还是心生怯意,就一直站着没说话。 太夫人打量了陈纯芳几眼,见她面上一片青灰,不自得叹息。 真是倔! 自己也不是存心想要夺了她管家的权柄,实在是这幅身子骨不答应了。 偏生…… 太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就一直沉默着。 陈纯芳察言观色,捂着唇,又咳嗽了几声。 旁边的黄妈妈就含泪站了出来,给太夫人磕头。 黄妈妈却不肯,哭道:“太夫人,咱们夫人,可不是那种不愿意放权的。自打小夫人过了门,就一直想着让她帮忙料理家事,好几次都捧了账本出来。可小夫人就是不乐意,国公爷又心疼小夫人,帮着驳了好几次,只说小夫人年纪小,让咱们夫人再辛苦几年。” 太夫人听见这几 妻妾一家欢 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4部分阅读 话,脸色就渐渐阴沉下去,看了一眼陈纯芳,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黄妈妈,什么话都没说。 “太夫人,老身今日是大胆了。不过大胆也要说,咱们夫人这幅身子骨,是无论如何不能再操劳了。可夫人又只信得过小夫人。说起来,小夫人年龄虽小,也是马上就要及笄的人,人又聪明,哪有不会的,何况旁边还有四夫人和五夫人能帮衬。今日您既然也都说了这话,老身就请您去劝劝国公爷,也跟小夫人说一说,好歹看在咱们夫人病得这副样子,也暂时把家里的事情接过去一段时日。”说着,黄妈妈已经是泪落如雨。 陈纯芳却捂嘴,哽咽了一声,斥责道:“妹妹年龄小,我既答应了要再调教几年,你却在这里说什么!”话中,含着一股深切的悲凉。太夫人就立时站起身,断然道:“别说了,这事儿,我做主了,纯歌虽说年龄小,却已经嫁到咱们李家来。既然当了媳妇,就该帮着分忧。哪能只一味宠惯着。” 又对着地上的黄妈妈道:“你去把账本子拿出来,我这就给咱们国公爷拿过去,看看他接不接。” 说话的时候,太夫人就想到今晚合家上下都过来了,连几个儿子,听见三嫂生病,都披衣过来。唯有纯歌,却被李建安一句身子不适,给留在了梅香院的事情,神情越见阴沉。 黄妈妈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纯芳,见她唇角微微动了动,立时就从地上站起来,去捧出了账册。 望着还散发着一股女子冷幽香气的厚厚账册,四夫人和五夫人都瞪圆了眼睛,太夫人却神情不虞,叫身后的李妈妈接了,又嘱咐了几句,让陈纯芳好好歇着,去了外头的堂屋大厅。 太夫人一出屋,就叫大家都散了,省的扰了陈纯芳歇息。 看着太夫人的样子,李建浩就先站起身,拉着想要打探消息的四夫人回了屋子。 李建宣就也拉着五夫人离开,李建樾问了几句陈纯芳的病情,自回去歇息。 李建安就亲自去服侍着太夫人回屋。 一路上,母子两个,都没有说话,李妈妈在旁边瞧见了,暗自打鼓,只是抱着账册的时候,时不时瞧见李建安投过来的冰冷眼光,后背生汗。 等到了屋子,遣退丫寰们,太夫人已经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立时板着脸道:“老三,我知道你宠着新人,可我也早就跟你说过,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断断是不能宠妾灭妻的。纯歌那丫头,即便是平妻,到底也比纯芳矮了一截,何况她们还是一家子的姐妹,你这样做,也太过了。” 李建安就瞥了一眼李妈妈放在太夫人桌边四脚红木机子上的账册,神色端凝的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太夫人看的大怒,忍不住斥责道:“你从来不是这样不知道分寸的人。咱们家里,要是都先乱了规矩,那宫里的皇后,又该如何自处。” 李妈妈在旁边瞧见李建安脸色越来越阴郁,又见到太夫人难得动了真怒,不禁暗暗叫糟,就想到了京城中的一柱往事。 当年威武候家中,老夫人和威武候本是母慈子孝,人人夸赞。就困这威武候后头宠爱了一个妾室,冷落了正妻。老妇人要维护礼法,常常说教威武候,后头那名妾室郁郁寡欢,没几年就去了。 威武候大怒之下,不能违逆母亲,干脆去了别庄住下,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府探望老夫人。老夫人娘家的事情,也再不肯伸手。 这男人,心落到了谁的身上,天长日久的,难免不偏着点。 若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要帮着儿媳妇出头,却冷了儿子的心,可是得不偿失。 李妈妈就站在旁边,趁着太夫人又要说话的时候,给上了盅茶,端到太夫人手上,插话道:“大冷的天气,您先喝盅热茶,暖暖胃。” 太夫人接过茶,喝过一口,再看李建安时候,只剩下叹气了。 “老三,不是娘要插手你们房里的事隋。实在是纯芳那孩子,我看着那副样子,着实也不忍心。何况人的心,总不能偏的太过了。” 一直沉默的李建安,听见太夫人这番话,眼神一闪,答非所问的看着那堆账册,问道:“这是陈纯芳给您的?” 太夫人就愣了愣,觉得李建安口吻有些奇怪,下意识答道:“那还能是谁给的?”又板着脸道:“你可不许再给我送回去,即便你怜惜纯歌那丫头年纪小,总也得要她练练手,如今正是好时机,没得再袒护的道理。” 李建安听完,只是沉默的望着那堆账册,神色变幻,许久,才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您既这么说,便如此办了就是。”太夫人和李妈妈就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 “老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自己这个儿子,总归还是了解一些,往日说起陈纯芳来,总还有一份夫妻之情,今晚却好像是随便哪家的小猫小狗一般,总是有些不对。 李建安沉吟片到,脸上就浮现出了苦笑,“娘,今早时候,顾阁老来找我商量婚期,说是纯芳答应了把蕤娘许给他的幼孙。” “你说什么!” 太夫人听完,蹭的一声站起来,边上的茶盅翻倒,茶水顺着流到了账册上,墨迹晕染出一团浓黑。 可到了这个时候,谁也没心思去管这个了。 李妈妈手忙脚乱的要给太夫人擦手,太夫人却挥了挥手,哆嗦着唇道:“你说她把蕤娘许给了顾阁老的幼孙,最小的那个孙子‘” 李建安就痛楚的点了点头,喃喃道:“除了最小的那个孙子,顾阁老又怎会愿意娶庶出的蕤娘做孙媳妇。” 太夫人听完话,一下子就软在了炕上,面色苍白如纸,眼泪已是大颗大颗掉了出来,愤愤道:“作孽,真是作孽,我一直怜惜她生了重病,性子又倔,总是不容易。哪知道她竟会做出这等事,瞒着我们……顾家耶小孙子,生出来就是傻的,看了多少人,我们蕤娘,虽是庶出,也是聪明懂事。” 李建安闭着眼,靠在椅上,听见太夫人的哭声,神情却渐渐变得漠然。 “娘,已经成了这样,她是蕤娘的嫡母,做了主,这桩婚事就得硬着头皮走下去。我本来不想告诉您,就是想着蕤娘从小在您眼皮子底下长大,您舍不得。可既然说出来了,您就好好给帮着置备嫁妆。”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夫人一下子仓皇的看向李建安。“蕤娘可还小呢,怎么也得再等上五六年,及笄之后再说!” 若是等到及笄,顾家那个孙子,从小体弱,说不定就能躲过这门婚事。 李建安语气平淡道:“顾阁老的意思,说是陈纯芳答应了他夫人,就在年内定个日子,两个孩子,也能先好好处处,等到日后熟了,再圆房。”说着,眼角,就情不自禁的抽动了一下。 太夫人听完话,只觉得天旋地转,从炕上站起来怒道:“这可不能答应,蕤娘的婚事,怎么也得问过我这个祖母。” 说着说着,人却又无力的退了回去,望着沉默的李建安,只是掉泪。 如今李家这种局面,已经是烈火烹油,树敌颇多了。 至少要撑着皇后成了太后,大皇子继承了皇位,才能稍稍缓解危机。 顾阁老三朝元老性情刚直,又是帝师,朝中说话,一言九鼎。却溺爱嫡出的幼孙,一心想给这个孙子找个嫡出的姑娘,将来他百年老去,顾家分家之后,这个孙子也能有岳家人帮衬。 也不知道陈纯芳是何时跟顾夫人敲定的婚事。 太夫人想到方才对李建安的疾言厉色,对陈纯芳的疼惜怜悯,只觉得面上羞惭。 难怪会主动交出了管家的大权。 原来是知道了老三在气着这件事,所以先退了一步,却还要把不好的名头栽到庶妹身上。 如今婚事毁不掉,李家不能为了一个庶出的女儿和顾阁老撕破了脸面,只能将蕤娘嫁过去 “蕤娘这孩子,还这么小,堂堂公府的女儿,却耍给人做童养媳!”太夫人脸上,早已经满是忿然。 李建安却早己心神大定。 虽说(不)明白为何陈纯芳私下要连上顾家,不过这门婚事,对李家也不全是坏事。 顾阁老一直帮着大皇子谋太子之位,是李家的臂助。 蕤娘嫁的人也不是顾家的长孙,是个痴傻的幼孙,也不会引来皇上的厌恶。 只是可惜了蕤娘。 李建安心里对这个陌生的女儿,就有了些微愧疚,更多的,还是对陈纯芳的怒气。 这样私下议定婚事,将来就能做更多的主。 想到这些,李建安眼神,再度投向了旁边那堆账册。 也好,管家的事情,早日给了那丫头,自己也能放心许多。 太夫人哭过后,顺着李建安的眼神,看到了那被染湿的账册,抬手无力叹气道:“拿走吧,回去给了那丫头。我也是一辈子见多了事情的老人,没成想,还是在你媳妇手里栽了这么一个跟头。原是拐弯抹角冲着你来的。”说着,太夫人又情不自禁的抹了泪,“以后你房里的事情,我是再不想管了。一个个,真是让我心寒!” 李建安听见这香话,眼神闪烁,嘴唇嗡动,始终没有把话说出口。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夜话 一直等在屋子里百思不得其解的纯歌,看到李建安一脸沉郁走回来,身后的莲枝还抱着一大堆账册时候,眼前一晃,刚想开口说话,李建安却已经沉着脸,径直走到了塌上坐下。 连枝把账册放下立在了一边。 纯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会惹得李建安这样,只得亲自(给)李建安上了盅茶,担忧道:“国公爷,大姐姐她可还好。” 李建安脸色铁青,“好,好得很。” 听出这口吻不善,纯歌就朝着旁边恭恭敬敬立着的莲枝望了一眼,莲枝却像是有了什么避讳一般,低着头。 纯歌心里,有了丝透亮。 看样子,还真是有了什么大事,否则也不会这副样子。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陈纯芳还能做出什么事,惹得李建安…… 李建安坐在那里沉默,回神时候看见一屋子人都战战兢兢的,纯歌还穿着单薄,脸色不自缓了几分。 转头看到旁边的账册,目光中,就流露出一丝不忍和困惑。 等到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李建安摸着纯歌头发,喃喃道:“纯歌,以后这个家,还是你来当吧。”无奈而又叹息的口吻。 其实自己看到账册的时候,已经是心里有底了。只不过上一次在陈纯芳屋子里的时候,李建安明明看出自己的不愿,也清楚这中间有些古怪,所以帮着自己驳了。现下却就这么直接搬了账册回来。 是陈纯芳真的不好了,还是出了其他的事情。 纯歌就一幅怔愣又彷徨的样子抬头望着李建安。 对上纯歌水波一样清澈的眼,李建安就撇开了头,低声道:“她身子不好,你帮着料理些。”顿了顿话,又淡淡道:“总是要你接下来的。” 一次推拒是谦辞,二次三次可就是真正的不识抬举了。 何况听李建安的意思,分明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纯歌就咬了咬唇扯住李建安的手臂,脆生生的应了声好。 李建安看见她一副忧心的模样,叹了口气。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陈纯芳管家,以前是拿着自己家的名帖出去找人办事,逼着人合伙做生意。 眼看着身子越来越差,陈纯芳的胆子却是越来越大,不声不响就敢定了蕤娘的婚事。 说起来,顾阁老的夫人要不是看着陈纯芳是当家主母,也未必就会愿意跟她定孙子的亲事。 免了陈纯芳的管家大权,这个家里,也能安生一些。 只是不知道,这件事要不要跟这小丫头说一说。 纯歌看着李建安恍恍惚惚的神情,却在心中打鼓。 这副样子,好似真是有许多事情没想明白。 自己又不能追问。 “你接了家里的事情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给蕤娘挑陪嫁的丫寰。” 纯歌还在那儿想着自己的心事,转眼听到李建安这么说,怔了怔,脱口道:“您说什么?” 李建安望着纯歌这幅不敢置信的样子,只是苦笑,解释道:“蕤娘许给了顾阁老的幼孙,再有两月,就要出门了。” 即便是李建安说的这样情楚,纯歌还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蕤娘? “二姐姐的蕤娘?” 李建安听到二姐姐两个字,就想起了当初从屋子里抬出来时,肚子鼓胀的陈纯元。 温柔秀美的女子,不像陈纯芳的高傲,也不像自己怀里这个小丫头一样这么娇滴滴的惹人疼惜。大多时候站在自己面前,都是一言不发,也不多话。 后面生了蕤娘,又有了身子,结果却…… 要不是出了这桩事,自己也不能一直记得她,实在是太过安静的女子了。 李建安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摁住自己的眉心,重重揉搓了几下,下意识中,却将怀里的纯歌搂的更紧,然后点了点头,“蕤娘生出来的时候,身子骨也不好。娘做了主,把她送到水月庵去做寄名弟子。才接回家两年,也不爱说话,就一个人住在娘那边的西厢里,兴许你还没见过。”说着这里,就想起了纯歌空担了一个平妻的名头,家里的子女们却都没有整整齐齐过来敬过茶,“选个日子,让他们都过来给你敬杯茶,你可是他们正正经经的母亲。” 纯歌嗯了一声,明白李建安的意巴,却在心里不能认同。 说是母亲,其实彼此心里都清楚明白的很,心隔得太远,不如少接融一些。 可蕤娘…… 陈纯元当年死因如何,大家都各有各的揣测。 只是留下这个蕤娘,庶出,没有生母,还在陈纯芳手下讨生括。难怪太夫人会借口送去寄名,后头接回来,也是一直养在身边深居简出。想必,是为了让整个李家消停下来。 这样一个孩子,嫁到了顾家,还这么小。 纯歌心里就有了浓浓的怜惜之意,笑着和李建安道:“国公爷也真是自,蕤娘才多大,比武哥儿还小一岁呢,您就这般着急。怎不和顾大人说说,不说等蕤娘及笄,至少也得再等两三年。” 李建安脸色一下子沉掉,看了一眼纯歌,才淡淡道:“这是陈纯芳做的主。” 纯歌大骇。 这意思,这口气,分明就是说陈纯芳瞒着他定了这桩婚事! 难怪李建安会对陈纯芳不满至此,连掩饰都不屑了。 儿女婚事,尤其是庶出的子女,虽说大多是由嫡母做主。可大家族里,每一柱婚事,都是有讲究的。 自己的婚事,不也是大老爷陈端仪这些男人互相商量妥协的结果。 陈纯芳这么做,真是不怕惹恼了李建安,还是觉得横竖都要没了,干脆摔破罐子。 纯歌低着头,彻底沉默起来。 这件事,太敏感,自己的身份,也尴尬了些,还是绕过去的好。 只是也不能不说两句表明互场。 纯歌就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给李建安道:“我刚学着管家,您就给我派这么大的差事,我怕打理不妥当。”很惴惴不安的样子。 李建安也知道这是有些难为,不过已经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李建安可不想再将筹备婚事的事情交到陈纯芳手里或是四夫人手中。 那李家抬出去的嫁妆,可就要贻笑大方了。 李建安想了想,摸了摸纯歌的头道:“你要是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娘,过两天,二嫂就要从庄子上回来了,也能帮帮你。” 想到纯歌手下的童妈妈在处置安姨娘时候的利落,就笑道:“我瞧着你那||乳|母,是个聪明人。她是老人,懂得规矩多,你也可以问问她。” 纯歌看着李建安说起童妈妈时候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心里一跳,头发有些发麻。 看这样子,李建安对童妈妈故意放安姨娘过来的事情,心中敞亮的很,只是故作不知罢了。 既然对方不想提,自己更没必要说出来招惹不快。 纯歌也就稀里糊涂的顺着李建安的话往下接,“那我跟童妈妈商量几句,再叫蕤娘过来问问,瞧瞧她有没有看得上的丫鬟婆子,多选些称她心意的人过去。”声音越来越低,变得郁郁起来,“说起来,女孩子出嫁,若是身边的人用的称手,定会自在许多。” 怎么一副同命相连的样子? 李建安愕然的看了眼纯歌,明自过来后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 这小丫头的身边的陪房,定然都是三太太和大太太打点的,也不知道安插了多少人。 难隆会这样…… “给蕤娘的陪嫁,你多准备一些,公中的定例不够,你就告诉王管事,从我私几中支取。” 这是准备大办一场。 是补偿,还是真的疼爱…… 纯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还是笑了一声,嗔道:“国公爷,蕤娘是您的长女,又是二姐姐所出,难不成我还会克扣她的嫁妆。” 眉眼柔和,语调娇柔。 看着纯歌这张笑盈盈的脸,李建安心里的烦忧不自觉就消散了许多,摸着纯歌的脸,大笑道:“你克扣她的嫁妆做什么,要银子,我还能不给你。” 纯歌就不依不饶的钻到被子里,咕嚷道:“人家有嫁妆呢。” 李建安看着裸露在空气中的雪白肩头,眼神渐渐变得浑浊,俯下身轻轻的吻着,嘴里含糊道:“你的嫁妆,自己留着。” 手已经从背后伸过去捏住了胸前的凝腊,喊了一声纯歌。 纯歌只觉得背上胸口都好像是火烧一般,李建安的身躯将她牢牢裹住,像是一块烙铁,烫的她身子都发颤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蕤娘(上) 第二天早上,李建安神情气爽的去上朝,纯歌却折腾到将近巳时二刻才起来。 一阵忙乱,生怕去给太夫人请安晚了。琥珀看着纯歌急急忙忙的样子,和红玉两个都觉得好笑。 翡翠嘴快,在旁边笑道:“夫人,你忘了,您身子不适,这几日的请安,太夫人都给免了。” 纯歌这才想起来李建安早上走的时候,的确是在耳边这么说了一句,顿时脸上飞红,像是打了胭腊一般。 翡翠几个就捂着嘴格格娇笑。 琥珀却欣慰又复杂的看着纯歌。 外头童妈妈带着小丫寰掀了帘子进来,叫人摆了早饭,凑到纯歌跟前回话。 “夫人,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大姑娘,可不就是蕤娘? “这么早!” 虽说自己昨晚听见李建安这样说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必定会见一见蕤娘,没成想竟是一大早就过来了。 童妈妈忍俊不禁,“姑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您还说早?” 纯歌就觉得不好意思。 时人都喜欢早睡早起,自己今天,的确是起的晚了些,幸好不用跟太夫人请安。 刚才还想请蕤娘一道用早饭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这个时辰,别人定然是吃过了。 纯歌就抿了抿唇,站起身道:“那就这会儿出去。” 童妈妈却不赞成。 “姑娘,您是母亲,她是女儿,论理正是该等着,谁也挑不出来不是。” 纯歌暗自叹息了一声,拉着童妈妈的手道:“妈妈,蕤娘定了顾家的婚事,再有几月,就要出门了?” 一屋子人都呆住。 这位大姑娘才多大,就要嫁出去了? 童妈妈嘴角嗡动,望着纯歌。 纯歌就肯定的点了点头。 童妈妈立时知道这件事不仅是真的,中间还有别的隐情,先前想借着这件事让纯歌在其他子女面前立威的心思马上就被打消,换了口气道:“那您可不能让大姑娘一直等着,等出了门,再回娘家给您请安,可是不容易。” 说着,就在前头引路。 纯歌静静打量着坐在面前的蕤娘。 蕤娘坐在厅里,穿着银白鼠皮裹金小袄,头上梳着双鬟髻,只插了一根翡翠雀头簪,安安静静的,时不时用余光瞥过来,却生怕被人看见了,身子绷得很紧,背脊僵硬。 看上去,畏首畏尾,小心翼翼的。 五官也不是太好,只是勉强称的上秀气。脸色有些苍白,很瘦弱的样子。 自己也没有见过陈纯元,不知道她们母女长的像不像。 可蕤娘这副样子,比当年的自己还不如。 纯歌只觉得心酸。 这么一个胆小的姑娘,嫁到家大业大的顾家。 还是一个嫁给一个头脑不清楚的傻子,又是庶出的,今后的日子,该有多艰难。 这分明是一条死路 陈纯芳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把蕤娘嫁过去,总不至于,就这么痛恨一个分不了家产的庶女。 可现在这个时候,知道原因,又有什么用。 连李建安都放弃了再争取,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让蕤娘身边多些得力的帮手了。 纯歌想着这些,就露出几分笑意,拉住了蕤娘的手。 蕤娘的身子,轻轻一鲕。 纯歌心知肚明,尽量用一种轻缓的语调和蕤娘说话。 “蕤娘,你身边的丫寰婆子,你觉得那几个伺候的最好?” 蕤娘就猛的抬了头,看了一眼纯歌,又低了头,低低道:“都伺候的好。” 怎么可能都伺候的好,只怕是小心翼翼久了,所以不敢说实话。 “这屋子里的人,都不是多嘴的,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最想今后谁一直在你身边伺候。”纯歌想了想,就用一种很郑重的口吻道:“或者,你最信得过谁。” 蕤娘抖了抖,讷讷道.“都,都信得过。”话音里,已经夹杂了一丝明显的哭腔。 纯歌直叹气,看样子,胆子真是太小了。转弯抹角,估计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可自已刚来李家,对蕤娘的状况也不熟悉,她要是不提出几个人名,要把她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人都了解个透,谈何容易。 纯歌只得换了法子,直言道:“蕤娘,你祖母和你父亲叫你上我这儿来,定然就是告诉了你要嫁去顾家的事情。你还这么小,咱们都不放心,就想给你挑几个用的惯的人过去伺候你,也好帮衬着你。你要知道,姑娘一旦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将来有了什么事,就是你父亲他们想帮手,只怕也是使不上多大的劲儿。还不如你身边有几个得力的下人。所以你千万得跟我说实话。” 蕤娘就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纯歌,目光中,跳出几丝淡淡的狐疑,像是流星闪电一般,眨眼就不见了。 纯歌看着,心如明镜。 “蕤娘,我是母亲,也是你姨母,你别担心,我总是会为着你好的。说起来,你是女儿家,嫁出了门,也就罢了,我定是要对你好一些,你父亲看着也高兴是不是。” “夫人!”站在旁边的童妈妈就喊了一声,面上流露出几分焦急和不认同。 纯歌却怡然自得,轻笑道:“怎么,我说句大实话,你们一个两个的,却吓成了这副样。 第一百一十八章 蕤娘(下) 听到纯歌这样的口吻,童妈妈只是叹气,看了眼蕤娘,再没开口了。 蕤娘脸上的神情,已经现出了挣扎,手里捏着帕子搅了搅,怯生生的抬着头试探道:“母亲,我想把袁婆婆带过去,还想带着绿叶和青草两个。” 虽然完全不知道蕤娘说的都是谁,纯歌还是含笑点了点头,鼓励的看着蕤娘。 蕤娘的胆子慢慢大了起来,继续道:“我娘她……”刚说了三个字,面上已经露出惶恐,等看到纯歌仿佛完全没听到这话的样子,蕤娘才忙改口道:“我姨娘当初也是有陪嫁的,她不在了,祖母就把那些人的卖身契都给了我。我想把姨娘的陪房带过去使唤,其他的,就不用再添人了。” 说完话,就希望又惶恐的望着纯歌。 这样的神情,让纯歌想到当初苦苦筹谋的自己。 纯歌心里酸涩,拍了拍蕤娘的手,含笑道:“我才刚管家,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今都在哪儿,你等我去问问他们现在干的差事,再问问他们的意思。虽说奴才要做什么,要上哪儿,都由得主人家安排,可强扭的瓜,到底不甜。你说是不是?” 当年陈纯元嫁过来是贵妾,陪房也该有几房,只是陈纯元死了这么多年。那些人又是陈家过来的,说到底,谁又知道他们如今到底愿意跟着谁讨生括? 若是…… 纯歌眼里,掠过一抹黯然。 蕤娘先是迟疑,然后就乖巧的点了点头。 纯歌见了,就在心里暗笑。 看样子,倒是自己先前走了眼。这丫头从小被太夫人调裁,也是有几分精明的。 只不过,身为庶女,只能不张扬,低着头做人罢了。 就是太胆小,太敏感了些。 纯歌又和蕤娘说了几句闲话,让她吃了几块糕点,才叫琥珀送她回去太夫人那边。 等蕤娘一走,童妈妈立时不满的看着纯歌道:“您这是做什么,哪能张口就说那些胡话。” 纯歌当然童妈妈口中的胡话是指什么,神色也有几分黯然道:“我不说那些实话,蕤娘又怎肯跟我说说心里的意思。” 不等童妈妈再开口,纯歌已经泱泱道:“妈妈也别怪我,我只是瞧着蕤娘,就想着自己,一时心软罢了。” 童妈妈望着纯歌眉宇中隐藏的郁郁,心疼的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再开口。 半响后才道:“我知道您是好心,我这就去前头打听那些人,一定弄得妥妥当当回来告诉您。” 纯歌嗯了一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发怔,也没有再说用早饭的事情。 一直到快要日落的时候,童妈妈和红玉,翡翠才各自带了打听的消息回来。 “绿叶和青草是太夫人当年给了大姑娘的,大姑娘三岁进到水月庵去寄名,就是她们两个丫鬟跟着过去伺候,一直跟到如今。袁婆婆是调过去西厢那边的管事婆子,原本是在厨房上头做括,后头四夫人帮着管家时候,安排了袁婆婆过去。只是还听说袁婆婆的儿子当年犯了错,要被逐出府去,是怀着身子的小陈姨娘求了隋,才留了袁婆婆儿子下来。” “当年小陈姨娘的陪房,几个在庄子上做粗活,另有一些,都是负责做些洒扫的活计。唯有两个出息的,一个叫王大力,在前门街的铺子上做管事,一个叫周平安的,管了内院这边的采买。” 零零碎碎听了这么一大堆,纯歌心里已经略略有了底。 袁婆婆和绿叶青草,一个是受了陈纯元的恩,两个是太夫人拨过去的人,自然要更妥帖放心一些。 陈纯元当年的陪嫁,既然都过得不好,那么跟着过去,还是留在李家,应谖也不会生出什么怨言。 只是这个王大力和周平安。 蕤娘嫁到顾家去,必然要有人帮着料理嫁妆铺子和庄子,若是没有两个得力的人,只怕是不行。 可王大力和周平安这几年能混到这个位子上,谁知道背后有谁在帮手。 人家也未必愿意挪位子。 真是头疼。 找别的人过去帮忙,不说蕤娘信不信得过,陈纯芳和四夫人在家里经营这么多年,自己就先挑不出人来。 恐怕到时候蕤娘的嫁妆,李建安贴补的再多,也会成为空架子。 这可如何是好。 纯歌抚了抚额,就吩咐道:“你们挑个日子,把王大力和周平安带到我这儿来,先见见再说。” 童妈妈就应了一声,又给纯歌出主意,“夫人要是觉得为难,为何不找找太夫人,或是今晚问问国公爷的意思,也好帮着挑几个妥当的人。” 纯歌顿时抬头笑着嗔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国公爷虽说了可以找他和太夫人帮手。可这些事情,如今大姐病了,本就该是我操劳的。若是万事都要去惊扰太夫人和国公爷,我可不是太情闲了些。” 童妈妈一怔,马上就回过神来。 自己还真是老糊涂了。 主母主母,就是该操劳这些事情。 国公爷再心疼夫人,也没得要个一无是处的夫人做主母的道理。 脸上就现出了几分愧疚之色,嘟哝道:“夫人,是我想岔了。” 纯歌摆摆手,叫童妈妈不用放在心上。 这些琐碎的事情,今后还多得是。不过是每一步小心翼翼罢了。 揣度着李建安的心思过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李建安,可就是自己现在唯一的依靠了,就好像蕤娘,纵使嫁的那个人是傻子,也只能把对方当做是唯一的温暖。 第一百一十九章 背后 太夫人听说纯歌今日给蕤娘说了的话,又叫人去细细打听了陈纯元陪房下人的时候,歪在迎枕上叹息道:“总算还剩下一个有心的。” 李妈妈就笑,“我瞧着,小夫人今日胆子可大了些,那话说出来,要是别人想生事端,可是再好不过的把柄。” 太夫人就摆摆手,冷冷道:“说的都是大实话,能有什么把柄。” 一说完,只觉得心凉,“你说都是一样的姐妹,为何一个就这么狠,一个却能怀着慈悲心。” 李妈妈不好接话,只能沉默。 太夫人眼眶已经湿润起来,“蕤娘那孩子,真是命苦。也怪我,早知道她在这个家里碍了别人的眼,就该早些给她定了婚事,否则也不会……”说着,已是哽咽难言。 李妈妈忙递了帕子给太夫人擦泪,劝道:“您就想开些,好歹那也是顾家。那位孙少爷,也不过就是不太聪明,倒不是十足的傻子。何况您和国公爷不也说了,准备多些陪嫁过去,再有小夫人选的妥当人,大姑娘也算是嫁了高门大户。您当初一直拖着,不就是想给她选个好点的人家,省的将来被随意挑了个家族庶子,过低声下气的日子。” 太夫人擦了泪,伸手捶了几下床道:“早知道,我宁可给她挑个门户低的庶子!你说陈纯芳到底是在想些什么,竟这么狠得下心,害了蕤娘,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李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人家。贵族圈子里,即便是再恨庶出的骨肉,身为嫡母的,为了脸面和人言,也只能在暗处地方动手脚。婚事上,是绝对要做的漂漂亮亮。 不说都许大富贵的,至少也得是清贵门户。 太夫人就想到了陈纯瑶嫁给同炎的事情,扯着唇道:“说起来,我这个儿媳妇,也颇有乃母之风!”一副很不屑的口吻。 李妈妈还是沉默,陈纯瑶嫁去周家,的确是让陈家早已经沦为了京城笑柄。 就是国公爷,想着有个这样的连襟,也着实不痛快。 可这些,终究都是主子之间的事情。 李妈妈想着最近听说的几句流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看到太夫人伤心的样子,欲言又止。 太夫人虽老了,眼神却很厉害。见了李妈妈的神色,心中一动,问道:“你可是瞒了我什么?” 李妈妈就叹气,凑上去道:“我要是跟您回了话,您心里可别不舒坦。” 太夫人心里更加担忧,追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还不快告诉我!” 李妈妈忙道:“也不是有心要瞒着您。我前日去和容长公主府上,瞧我那妹子。她跟我说,陈家大太太这几日跑了好几次公主府。您也知道我那位外甥女是康乐郡主面前的一等丫鬟,知道些消息。我妹子说,隐隐听见大太太给郡主提亲?” 太夫人听见,不以为然的掀了眼皮道:“康乐郡主是什么身份,虽说她不是正经的皇室出身,她父亲却是当年为了救驾才没的,又是那位和容老祖宗的大儿媳,深受那位老祖宗喜爱的。陈家的子孙,也敢肖想郡主的女儿?” 李妈妈眼皮就跳了跳道:“您忘了,郡主的嫡长女,从小身子弱,不好生养,现在还没说亲事。” 太夫人就笑,“你也想得多了些,御医虽说莺莺那丫头身子弱,生不出孩子。可到底她还是长公主的嫡长孙女。不过是郡主嫌弃别人去提亲的门第低了,门第高的又不愿意将来没有真正的嫡子继承家业,所从才一直在家放着,再怎么,也轮不到陈家。” 说完话,太夫人看见李妈妈一副古怪的神色,忽然福至心灵,急道:“她到底是给谁提的亲?” 李妈妈见太夫人急了,唯有老实回话道:“说是给武哥儿提的亲事。” 太夫人听见,脸色瞬间变幻个不住,片到后,就猛的将手里的茶盅掼到了地上,气的浑身发抖。 “好,好,好!”连着说了几个好字,已经是泪珠儿滚地。 “这是存心想要气死我啊。我打量她什么主意,原来是想着这上头去了。顾阁老是康乐郡主的亲舅父,她把蕤娘嫁过去讨好了顾阁老,再让顾阁老去帮忙说话。好把郡主的嫡长女要过来聘给文哥儿!算盘打得响,可她怎么不想想,多少太医都说了,莺莺那丫头,天生体寒,是不能有子嗣的。难不成咱们国公府,将来只能让个妾生的庶子继承爵位!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太夫人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撅了过去。李妈妈忙上去给太夫人拍背,劝道:“这不过也是我听说的事儿,还没影呢,您别急。” “等到有影子,就又是跟蕤娘一样了!”太夫人就推开了李妈妈,喊道:“去,去把老三给我叫来,这个媳妇,我是要不得了,要不起了。庶女的婚事她要做主,连嫡子的婚事,都敢瞒着我和老三。还让她娘去说。她当武哥儿是什么,是陈家的子嗣不成!” 李妈妈心中大急,不住声的劝了半晌,好容易等太夫人稍稍平静了些,才道:“您这些话以后可别说了。让武哥儿知道,那可怎么好。” 太夫人闭着眼,神情中隐隐藏着几丝挣扎,再开口时候,语气中就满是泱然,“罢了,你再去给我打听打听,看着这事有几分真。咱们也好提前想想法子,若是婚事定下了,老祖宗的嫡孙女,由不得咱们悔婚!” 又自言自语了几声,“只想着身份,只想着身份啊……” 李妈妈听见,也不知道还该再说些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陪房 纯歌叫人去打听王大力和周平安的事情,李建安隐隐听说了,只是回来淡淡的提了两句,其他时候,蕤娘的婚事,就再也没提过,好像完全没发生过这事情一样。 只是跟纯歌交代,要是外头有什么事不方便的,也可以吩咐他身边的茗香去做。 茗香是李建安的小厮,从小被外院的管事栽培到大,办事机灵,要找外头的人,也的确是茗香出面比较好。 等童妈妈和翡翠去把王大力和周平安的消息凑了个七七八八,就吩咐了茗香去把人带到内院里来。 周平安和王大力看上去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青缎子长袍,脸上有些开裂,一副老实本分人的打扮。 只是周平安,在望着屋子八宝阁上的官窑粉彩梅瓶时,眼里涌动着贪婪的光。 纯歌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又有了些底。 纯歌先问了王大力的家人,知道他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还有两个孙女,且这些人都挂在了陈纯元下面,算是家生子之后,就笑着问道:“前头大姑娘过来跟我说,你算是二姐姐手底下最得力最忠心的人了。” 王大力惶恐的从位子上站起来,又跪到地上,磕了头,支支吾吾道:“小陈姨娘对咱们全家有大思,我那大媳妇难产时候,还是小陈姨娘帮忙着请的大夫。” “喔,原来是这样。”纯歌笑了一声,旁边的童妈妈冲着纯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纯歌颌首,就不再问王大力,叫他起来坐好,又跟周平安说话。 “我听说你也有个小孙女? 妻妾一家欢 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5部分阅读 ” 周平安就直叹气,“咱们家里没福气,水仙还是只生了个女儿。”很难过的样子。 纯歌早就听翡翠回来说过,周平安只有个女儿,又不愿意过继叔伯兄弟的儿子回来,就给女招了个女婿。当年还是陈纯芳给得恩典。 结果又生了个孙女,周平安虽说心里不自在,倒还是很疼这个孙女。 纯歌心中一动,就问周平安道:“你家小孙女,今年多大了?” 周平安犹豫了一番,说话也没有先前的流利,搪塞道:“回夫人的话,我那小孙女,今年虚岁七岁了,她是家生子,本落选到内院来服侍姑娘们。只是她打小身子就弱,我就给求了个恩典,一直还没送进来。” 说话的时候,眼神看了看上面的纯歌。然后吸了一口氕,很慌忙道:“要是夫人看得上,我明儿就把她送进来。小孩子家家,做不来精细括,洒扫这些还是能干的。”说话的语气,好像是挖了心肝一样。 纯歌看着,心中暗笑。 这些大家族的管事们,虽然是世代的家生子,按照规矩不能有私财。不过谁手里都攒了一笔小钱,家中的后代,也是养的像一般人家的小姐。 看周平安这个样子,显然是舍不得他孙女。 纯歌心领神会的笑,和气道:“大姑娘定了亲事,陕要出门了。她还是个小姑娘,我本想挑两个年龄相仿的丫头过去陪着她。”说着,顿住了话。 周平安眼角抽动,低着头。 纯歌又继续道:“不过我琢磨着,大姑娘嫁到别人家去,若是多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反而不美。” 周平安绷紧的背脊一瞬间松了下去。 纯歌就叹气,“为这事,我真是担着心。还有咱们家的五姑娘,性子太贞静了些,我也想选个好玩伴,跟着嬷嬷一起学学刺绣规矩,就当是伴读了。” 周平安眼角瞬间亮了起来,一下子抬头,目中充满希望的看着纯歌。 纯歌就微微笑了笑道:“五姑娘身边的玩伴丫头,也不用做什么活计,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舍不舍得?” 周平安忙磕头,一连声应道,“这可是我家那丫头的大福气,我代她谢谢夫人大恩了。” 姑娘的玩伴,能跟着学针线女红,学礼仪规矩,又不像那些丫寰,是留着给做陪嫁的通房。 将来学的好了,说亲事的时候,再求个恩典,恢复良民身份,说不定就能嫁给真正的小富人家。 王大力看着周平安,却皱了皱眉。 纯歌就跟童妈妈吩咐,“既然都说好了,你明儿个就把柳姨娘叫过来,就说五姑娘的玩伴挑好了。”说着,又皱了皱眉,“三姑娘那里,也再好好打听打听,省的落下了。这钱,就从我的私几出。” 童妈妈心领神会,知道纯歌是怕四夫人五夫人闹起来。 李家的姑娘,可多了。 “夫人放心。” 纯歌就再没说话,也没说要王大力和周平安跟着过去做陪房的事情,每人赏了两盒瑞福楼的点心,还有两匹定州的云绸缎子,打发出去了。 两个人一走,童妈妈就上去道:“您也尽了心,以后大姑娘的事情,还得看她自己了。” 纯歌点头,幽幽道:“是啊,还得看她自己了。” 那头周平安一出院子,就回了自己家,交待自家娘姨和女儿,赶紧去黄妈妈那头,把这月的分红给送过去,顺便告诉黄妈妈,辞了鹊桥街上的差事。 平安家的就大惊道:“那边一月可是十两银子入账,咱们家少了这十两银子,得少多少嚼用。” 周水仙也不乐意。 周平安就板了脸,把纯歌说要把孙女荷花进去给五娘做玩伴的意思说了。 “大户人家,娇养女儿,这才会想出给女儿挑玩伴的主意。光是这个,都喜欢挑门户稍低的大家小姐,如今选上了咱们家荷花,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但凡能正正经经跟着五姑娘的师博嬷嬷学些大家规矩做派,将来说亲事何处找不到。五姑娘是个庶出的,却也是公府的小姐,我打量这位小夫人,将来也不会刻薄这些庶女,必然是要说个好亲事做面子。咱们荷花以后还能当个闺中朋友走一走。也能有人撑腰,现下图那十两银子做什么,咱们家又不是少了嚼用。”说着,咂了一口大碗茶。 母女两个一听到这里,就纷纷动了心,平安家的还是担忧,“鹊桥街那边,是国公夫人的铺子,当年咱们又是因那桩事才被弄去,万一……” 周平安根本不在乎,发狠道:“说来说去,咱们家如今为了什么,还不就是指望着荷花。再有……周平安就看了看周水仙的肚子,淡淡道:“这位小夫人,将来定是要主事的,伺候好了,能给介绍几个好大夫,让水仙再生个孙子出来,那才是大好事。这些,在国公夫人那儿,都指望不上。” 周平安顿住话,就叹气道:“说起来,你们也别以为白给的,小夫人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咱们跟着大姑娘去做陪房呢。所以才要把荷花留下,捏在手心里。算了,我们一家子,也别瞎折腾。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小夫人,人小,心可不小。” 周家母女两人听见这话,都不禁浑身发凉。 一家人商量个来去,定下了主意,平安家的和周水仙,就换了衣服,趁着晚上时候,去见了黄妈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叹 黄妈妈怒气腾腾的回去屋子,陈纯芳看着只是笑。 “夫人,是我没用,好说歹说,也留不住他们一家人。” 陈纯芳穿着一身暗花细丝褶短裙,盖着五幅团寿薄锦被,满头暗黄长发用嵌猫晴石花形金簪别起来,脸上竟然格外的有了几分红晕。看到黄妈妈气成这样,就浅笑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下人,可多得很。又不是非要他们一家。” 说着就望着窗外已经抽了条的柳枝,神情在光影中有几分漠然,“说起来,我要用他们,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事情罢了。如今,何必计较。现时最要紧的还是武哥儿的婚事,只这个一定下,我就什么都了了。” 黄妈妈知道陈纯芳的心事,闷不吭声的上去给她把被子捂严实,劝道:“您放心吧,什么事情,不都还在您的算计里头。账册也送过去了,大姑娘的婚事,也定下来了。” 陈纯芳捂嘴咳嗽了几声,青筋毕露的脸上满是讥讽,“李建安和太夫人那里,想必都不乐意的很,还得多亏了上次吐血,顾家老夫人过来瞧我。”又怔怔的望着床边上武哥儿今早进过来的竹制风车发怔,“黄妈妈,要不是我到了这一步,还不敢做这些事。人要死了,便什么都不怕了。” 黄妈妈听见,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夫人这样算计,本就少来的国公爷,再也不肯踏进一步。太夫人以往还常常叫人过来问问,如今也是…… 整个西跨院,冷冷清清的。比着起来,管着家又得国公爷宠爱的梅香院那头,整日迎来送往,是有多热闹。 人不如新啊…… 陈纯芳又咳嗽了几声,黄妈妈忙扶着她躺下去。 陈纯芳气力接不上,却还能笑着跟黄妈妈接着絮叨。 “母亲那边来了信,说康乐郡主眼见就要松口了。这步棋才真正是走对了。长公主受人尊重,在朝中却投有实权。哪比得上顾阁老,何况顾阁老对郡主有养育之思,不过是要个病歪歪的女儿罢了。我的武哥儿娶了这么门第高贵的女儿,世子之位,就再投入跟他抢了。难不成长公主和郡主还能眼睁睁看着莺娘那孩子做个夫人,也没个诰命。莺娘是生不出孩子的,武哥儿今后有了妾,再有几个儿子,郡主那头也不敢说话,只能认了。不会让我的武哥儿受气。” 黄妈妈听着陈纯芳不断重复这些话,心里酸涩,在旁边抹泪。暗暗期盼着一切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办下去。 好歹人到了地下,也能安心。 等过了两日,荷花被平安家的进了进来,童妈妈又给另挑了外院姚管事的孙女进来给安姨娘生的三娘做玩伴,这件事才算真正的定下。 纯歌立时就给王大力和周平安说了要他们过去给蕤娘做陪房的事。 王大力和周平安都是恭恭敬敬听着教诲,无论眼神还是言语,都没流露出半分不甘愿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 香夜 纯歌看在眼里,心头微松。 蕤娘过来请安,纯歌就把下人单子都给她看了一遍,然后又给她看了看准备好的嫁妆单子。 蕤娘看着满满六十六抬嫁妆,也禁不住红了眼眶,心甘情愿的喊了一声母亲。 纯歌摸着她的头,望着这张稚气的脸,良久无言。 李建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纯歌坐在炕头上,揽着蕤娘,两个小人儿叠在一起,夕阳西下,像是一幅最温暖的画。 “你们母女两这是做什么?” 说是母女两,其实李建安自己也觉得别扭。 纯歌却松开蕤娘,站起身,过去帮着伺候李建安脱了官袍的衮边衣,换了常服,嗔道:“国公爷,蕤娘就要出嫁的人了,您还不许我们说说贴心话。” 李建安就笑了几声,摇头道:“我也没说什么,你就埋怨我。”转眼却看到蕤娘站在边上,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皱起了眉。 蕤娘看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李建安眉宇缩的更紧。 纯歌见了,本来想要劝几句的话,都咽了回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李建安对子女的态度,已经是这么多年,跟他的性格也有关系。一时半会,根本不可能该变。 蕤娘马上就要出嫁的人了,没必要在这些上面做功夫。 纯歌就插话问蕤娘,“你是要在我这儿留饭,还是回去绣你的帕子。” 蕤娘马上就醒悟过来,给纯歌和李建安都行了礼,慌慌张张的退了出去。 晚上用饭的时候,李建安还皱着眉,纯歌隐隐猜到他心事,换筷子给他夹了翡翠玉自菜,数意嘟着嘴道:“国公爷,您可真是,就为了您一句想要吃些荤腥不重的,我在小厨房那头把一筐自菜挑了又挑,才给您做好这么一盘,您却又不乐意。” 李建安回过神,看见身边的纯歌眉眼娇俏,就笑了一声,吃了碗里的菜,笑道:“这菜不错,明个儿还接着做。” 纯歌笑的像个得意的孩子,大声的应了。 李建安哈哈大笑。 这丫头! 每次跟她在一块儿,自己总是忍不住的开心快活。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去其他人的院子了。 昨晚本来去了一趟安姨娘那头,刚叫了安姨娘过来正房伺候,她就开口说三娘玩伴的事情,非要接娘家侄女过来,说是家生子出身太低贱,会被五娘带的一身小家子气。 安家的娘家侄女,李家怎么敢要,几房这么多孩子没有娶亲,若是出现了当年自己在江南那样的事情,还有何颜面见几个弟弟! 何况她一个妾,却敢说纯歌这个平妻做的主不好! 柳姨娘整日也不说话,每次一坐着,就觉得屋子里憋得慌。 薛姨娘更是沉闷的,绕来绕去,也只能绕回梅香院来。 算了,这丫头是妻,那几个不过就是妾,也不用顾忌许多。 李建安想着,就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些时日在心里纠缠着的烦恼,都在纯歌婉转的说话声中,不见了踪影, 等晚上云收雨散,李建安抱着懒洋洋不想动的纯歌心满意足。 看着纯歌浑身上下都是方才甜蜜的痕迹,李建安心情愉悦,手指无意识的缠着纯歌几缕青丝,说起了话。 “我知道蕤娘的婚事,你从你嫁妆里头掏了银子,花了多少,改明儿都给你补上。” 纯歌被折腾的动都不想动,方才强撑着去擦了擦身子,已经是筋疲力尽,这会儿听到李建安还有闲聊的心思,也只得撑着回话,“我这做母亲的,还不能给她添添妆,您跟着添什么乱。”语调慵懒,眼披中流转出天然风流。 每次这丫头用骄纵的口吻跟自己说话,自己都觉得欢喜。 听她一口一个国公爷,就觉得难受,听她意乱情迷时喊着李建安,却觉得十分快活。 只有觉得被信任,被宠爱,才会这样肆无忌惮。 别人都怕自己,甚至是娘,也跟自己说话委婉, 唯有她…… 李建安心里甜的像蜜一样,手已经不老实的又揉捏起了纯歌胸前的丰盈,呼吸渐渐粗浊起来。 “纯歌,嗯,纯歌。” 纯歌一听到这样含糊中带着十分欲望的声音,就慌得很,又能拒绝。 可这副身子,实在是受不了了。 李建安是武将,自己是闺阁女,何况这些时日还要打理家里的事情,刚学着管家,到处都是绊子,马上就是蕤娘的婚事。还有陈纯芳的冷眼旁观,四夫人和五夫人迫不及待的凑合。 真是哪儿都不自在。 万般无奈之下,纯歌只得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等李建安一路又吻到了纯歌脸上,却发现她闭着眼睛,已经睡得沉沉,就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把纯歌拥在了怀里。 纯歌马上咕哝着,翻身趴在了李建安胸前。 李建安低头看着纯歌颤抖的睫毛,觉得好笑,这丫头,睡着了,还能抱着自己这么紧,挣都挣不开。 傻姑娘,装睡都不会! 李建安就在纯歌唇上啄了一口,也闭了眼,满足的睡了。 第二日早上纯歌醒过来的时候,也没看见李建安。 今日是休沐日,李建安还这么早出门,纯歌只当做是应酬,照例洗漱妥当,换了一身月华色苏绣大袖衣,就开始理事。 刚见过几个婆子,太夫人那头的丫鬟菊容就过来传话,说是太夫人和国公爷请她过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事发(一) 琥珀进来的时候,就在纯歌耳边低语,“夫人,菊容像是很慌张的样子。犹豫了一番,又道:“还说大太太和连大奶奶都过来了一趟。” 纯歌就马上警觉起来。 难不成又是端琅出了什么事。 这一段时日忙着蕤娘的婚事,让端琅来李家族学的事情,就还没顾得上办。 想着端琅过来,自己也抽不开手,反而更忙乱,左右不过就是几天的事情。 纯歌心急如焚,还不得不在下人面前端着架子,就把手里的账册扔在了旁边的四脚红木案几上,撞着正燃了紫擅香的小铜香炉子,发出吧喏的响声。 等反应过来,才镇定道:“即是太夫人那边有要事,你们就先下去,下午再过来回话。” 婆子们都是惯会看人眼色的,就都退了出去。 纯歌带着琥珀翡翠匆匆忙忙去了太夫人那边。 留在屋里的红玉和绿玉帮着童妈妈收拾东西,就看到童妈妈望着案几上的香炉瞪圆了眼,突然发了火,转过身子恨恨的道:“这香是谁点的!” 一屋子小丫鬟吓得战战兢兢,互相看了几眼,没有人敢站出来应声。 童妈妈冷着脸扬声道:“不承认也没说头,我这就去请教张妈妈,你们每日该做些什么,可都是有册子记着的,让我查出来,非得剥了她一层皮!” 红玉和绿玉还是第一次听见老练会笼络人的童妈妈说这样的狠话,顿时心中大惊.知道事情不简单。 红玉就站出来道:“妈妈还跟她们说这些做什么,难不成咱们要看看分派差事的册子,张妈妈还会拦着。” 绿玉也配合着作势就要出门。 一个穿了青色小棉衣的丫鬟看见绿玉都要出门槛了,站不住跌了出来,在地上忙着磕头道:“妈妈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有意的。” 童妈妈想到发现的事情,又是心急,又是愤怒。 可这样的事情,还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处置,忍住了火气道:“饶了你,你敢私下换了夫人屋里的上好香,拿些次品来。还能饶了你!” 就给红玉和绿玉使眼色道:“你们把她架到后头的抱厦去,我们仔细问问话。” 说话的时候,脸上青筋都蹦出来了。 有别的婆子丫鬟上来帮手,童妈妈也不让。 一路捂着嘴,和红玉绿玉很利索的就把这小丫鬟带走了。 其余剩着的,就在旁边嘀咕了几句,都是一脸苍自,说这个叫茗儿的丫鬟没分寸,连夫人屋里的东西都敢拿些劣的来。唯有上了年纪的婆子们,却直叹气。 茗儿被弄到抱厦的小屋子里关着,又看到面前坐着的童妈妈一脸恨意,就知道不好,抱了童妈妈的腿一个劲大哭。 见童妈妈还是咬牙切齿的样子,又哭着喊红玉和绿玉叫姐姐,一个劲说她错了,说她不该换了香,却死也不肯晕认是拿次的充作了好的。只说是一时匆忙弄错了东西。 童妈蚂听的心口胀痛,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遭:“小贱蹄子,在我跟前使这种把戏。我活到这个年岁上,吃过的东西都比你见过的多!你说是弄错了,我还不知道,夫人屋子里一共就紫檀香,辟寒香,月锦香这三种,你却能弄错着点了霸道的九合香。九合香若是味道淡了,倒真是跟紫檀香闻起来像的很。可惜了,老婆子我祖上以前就是干的调香的活计,你敢在我面前耍滑头玩这种手段!” 茗儿听的脸色苍白如纸,一个劲颤抖着身子,再也不敢吐出一句话了。 童妈妈却还是气的慌,又抬脚踹了过去,“你们这些东西,整日就不安分。打量夫人性子好,就敢窜上天去。你在夫人屋子里点九合香,打的是什么心思,等夫人回来,看不剥了你的皮,国公爷也饶不了你!” 茗儿听见国公爷几个字,却好像失了魂一样,一下子怔住,就爬到了童妈妈面前,痛哭流涕的求饶。 “童妈妈,您饶了我,您饶了我。百合交待了下来,我也不敢不办,我们家就只有狗子一个男孩儿,若是百合不高兴了,回去告诉了她当家的。狗子准会被人弄死的。” 童妈妈听的一头雾水,简直不知道茗儿是在说些什么,却觉得这事情还与她先前猜想的不同,只怕不是丫鬟燃了下九梳香料想借机上主子的床这样简单,就大喝了一声道:“你从头到尾给我说说清楚。” 茗儿听见这话,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就抹泪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 “百合管着大厨房,她当家的又是外院的采买。狗子十岁就跟着她当家的在外院当差,没少被人欺负,全仰仗着咱们家跟百合关系好,这几年才好了些。咱们家里,一直对百合感恩戴德。上月初八的时候,百合来咱们家里说闲话,就拿了一盒香给我,说是我管着夫人屋里的熏香,要我以后每日就放这个香进去燃,我当即就说不敢,怕被人查出来丢了性命。百合却说掺着原本的香料,别人定是闻不出来的。还让我多想想弟弟。隔走狗子就被人抬了回来,说是犯了错,被打了十板子。” 说着,茗儿己经大哭起来,“童妈妈,我也不想,我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夫人。我也找人问过了,这香料霸道,也不过就是乱了小日子,定不会出什么大事。您就饶了我吧!” 听见小日子几个字,童妈妈脑梅中闪过一道光,蹭的站了起来,等都想明自了,浑身都凉透了,软着坐倒在椅上,怔怔道:“真是,真是,我真是糊涂啊!” 看着还在哭的茗儿,童妈妈随手就捡了旁边的小机子要砸到茗儿头上。 茗儿随得连滚带爬的险险躲过。 红玉和绿玉也不知道到底童妈妈想到了什么,只是看到童妈妈这副样子,忙上去拦住她再砸,劝道:“妈妈,妈妈,您消消气,什么大事,也得等着夫人回来再说!” “竟连这个都没察觉出来。我害了姑娘,害了姑娘啊。” 捶胸顿足,又哭了几声,人就厥过去了。 红玉和绿玉大惊失色,上去扶住了童妈妈,又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茗儿为难。还是红玉拿定主意,叫了两个信得过的婆子过来看着人,又把童妈妈先扶回去休息,只是焦自的等着纯歌回来做主。 坐在太夫人那头的纯歌,也心急如焚。 万玎没想到,大太太今天过来,不是说别的,竟是说武哥儿的婚事,虽是隐约试探李建安和太夫人的意思,不过看太夫人一脸气愤的神色,也知道大太太今日定是张扬极了。 先是蕤娘,再是武哥儿。 蕤娘是个庶女,陈纯芳做主也就罢了。武哥儿可是李建安唯一的嫡子,将来要承爵的人。就算是李建安和太夫人都不在了,还有宫中的皇后在呢。 大太太一个外祖母,陈家的人,却要来做主李家嫡孙的婚事。 也不知道大太太到底在想些什么,还是觉得那选的人,定能人了李建安和太夫人的眼。 太夫人靠在迎枕上一个劲叹气,李建安只是沉着脸,没说话。 纯歌觉得如坐针毡。 大太太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这个陈家的女儿,也觉得尴尬。 就是不知道李建安和太夫人叫自己过来的意思是什么,陈纯芳又知不知道这些事。 忐忑中,眼角余光却远远看到琥珀的身影好像闪动了一下。 一种不详的预感立时浮了上来。 琥珀行事沉稳,尤其是在太夫人院子里,还有李建安在,无论如何也不会乱走。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一件一件接着来。 纯歌觉得头痛万分,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商量太夫人的意思。 “母亲,我想出去看看。” 太夫人此时顺着李妈妈的眼神发现了外面的不寻常,点了点头。 纯歌忙站起身,还没走出去,就听到了童妈妈的哭喊声。 “太夫人,国公爷,您得给咱们夫人做主啊!” 纯歌大急,童妈妈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有顶天的事情,也不能在太夫人院里喊。 扭头看见李建安,果然已是面沉如水。 纯歌忙半蹲了身子歉疚道:“母亲,国公爷,童妈妈上了年岁,行事失了分寸,我代她给您赔礼了。” 李建安冷冷的哼了一声。 太夫人没说话。 外面童妈妈又喊了一声,“太夫人,国公爷,咱们夫人委屈啊” 李建安眉头一挑,就啪的一掌打到了手边的小圆机子上,望着纯歌,语调冰冷,“你说说,你到底有什么委屈!”从未有过的冷厉口吻。 第一百二十四章 事发(二) 纯歌知道李建安这是觉得自己在恃宠而骄,放纵了手底下的人,也有对陈纯芳那头的迁怒。 看样子,事情不能善了了。 “国公爷,我这就去问童妈妈的话。”没有一味的赔罪,不卑不亢的态度。 李建安就很意外的看了一眼纯歌,纯歌已经转身出去找了童妈妈。 童妈妈却被琥珀和翡翠扶着进来,刚好和掀帘子的纯歌撞上。 纯歌怔住。 李建安就摔了手上的茶盅,怒道:“放肆!” 没有经过主人发话,身为奴仆,就敢擅自进入太夫人的主屋,胆子实在太大。 饶是纯歌这样冷静,也不禁心里发慌。 童妈妈一贯最有分寸,今日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后面还跟着红玉和绿玉。 琥珀和翡翠一脸为难的样子,无奈看向了纯歌。 童妈妈坚持要进来,否则就要撞到外面柱子上去,她们也实在是没有法子,若是在太夫人院子里见了血,只怕情形就更不好收拾了。 童妈妈听见李建安的怒吼声,先甩开琥珀和翡翠,满腔是泪跪到了地上,连磕了三个头,语调除去一丝哽咽,却变得平稳。 “太夫人,国公爷,老奴自知是犯了大错,只是今日的事情,老奴若是不立时来禀报了您二位,老奴对不起咱们夫人的恩情,枉为人啊 !”说完,毫不犹豫抬了头,目光凛凛。 李建安和太去人看见,心中微惊。 这样坦坦荡荡的眼神! 太夫人看着纯歌,叹息道:“这屋子里,都是你们夫人的人,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童妈妈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屋子中却是没有别人,就不顾纯歌投过来的眼神,跪在地上,语调怆然道:“太夫人,老奴原籍扬州,家中乃是调香世家,家道中落,这才自卖为奴。” 看上去毫不相关的话题,李建安却瞥了一眼纯歌,见她真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缓和了脸色,淡淡道:“说下去。” “夫人今日被太夫人传到这边来,老奴就在那头帮着调教梅香院的小丫鬟。无意中撞翻了夫人厅子里头燃着的小香炉,这才发现,里面燃的,不是夫人惯用的紫檀香,而是霸道的九合香。” 李建安微垂的眼睑立时就掀动起来,额角青筋隐隐跳动,半晌之后,脸色难看的骂了一句荒唐。 太夫人也是一脸震惊。 纯歌只是苦笑。 这…… 九合香可是青桂馆子里面常用的香料,可以助人燃情。 若不是童妈妈今日发觉,哪天有人向李建安告密,恐怕就成了自己狐媚。 难隆童妈妈这样着急…… 心念一转,纯歌又觉得有些不对,即便是这样,这件事,也不到绝不能等的地步,何况童妈妈还直接就在太夫人屋子外头喊…… 疑惑的时候,就又听到了童妈妈说话。 “太夫人,国公爷,老奴本以为这是那个丫鬟不安分。可自从茗儿那丫鬟供出了这是九合香之后,老奴才明自过来。”说着,童妈妈就朝身后的红玉使了眼色。 红玉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账册,呈了上来。 纯歌就又嗅到了第一次陈纯芳要将账册交出来时,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好像陈纯芳屋子里,到处都是这种味道。 “国公爷,账册刚拿回来时候,老奴就目着这香味熟悉,一直到听见九合香三个字。老奴才想起来,这账册上的香味,名叫蘅榆香,单闻着,不过就是跟一般的熏香一样,提提神罢了,可若是和九合香混在一起,不出一月光景,就能让女人一辈子都别想有身子。”说话的时候,童妈妈就望着那账册,一脸忿忿。 居然是这样! 纯歌恍惚间,就明白了陈纯芳做出这么多事隋,一定要把账册交到自己手上的原因。 蕤娘不过是个饵。 陈纯芳本是自愿交出账册,并且另有图谋,可经过了蕤娘的事情。就再也没有人会去怀疑了。 还能为武哥儿娶到郡主的嫡女铺路。 一层连着一层,一个连环计。 真是费了心思。 不知道为何,自己却觉得一点也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恼怒。 自己这具身子,本就还不适合怀孕生子。 只是李建安和太夫人一直都希望能多几个嫡子…… 眼角余光看到李建安面色铁青,齿关紧咬的样子,纯歌心中,不由突突一跳。 她能明自童妈妈这样不顾一切过来说这件事的心思,是怕自己受了委屈,被压制下去,想要抢一个先手,甚至童妈妈不惜将她自己的安危放在后头。 可童妈妈这样做,等于是将李建安逼上绝路了…… 纯歌刚想开口说话,李建安已经面色阴沉的开了口。 “好,好,真是好。”面窖冷峻,语调冰寒。 太夫人已是长泪不止,喃喃道:“真是作孽,作孽!” 这种情景,太棘手了。 纯歌万般为难的时候,耳边就听见李建安森冷的声音,“你说该如何处置。”眼光如剑,直直射过来。 纯歌顿时怔住。 如何处置! 陈纯芳是自己的长姐,自己若是逮着这件事不依不饶,李建安和太夫人怒上心头的时候,都会觉得没什么不好。 可爵位,将来总是武哥儿的。 等到武哥儿一天天长成,李建安看着这个儿子,太夫人看着这个孙子。谁知道又会不会觉得当初做的太狠。这样的愧疚是需要一个倾泻的地方。那个人,自然就只能是自己了。 可要是自己说一点也不怪罪,子嗣对女人来说,是多大的事情,半点不怪,恐怕李建安和太夫人都会觉得自己太虚伪。 何况还有后面的陈家。 真是两头为难。 李建安却一直看着纯歌变幻不停的神情,又问了一句,“你认为如何?” 太夫人看着不忍,就喊了一声老三。 李建安只作未闻。 万般无奈之下,纯歌就用袖于掩了面,嘤嘤哭了起来,语调凄苦道:“国公爷,我只怨自己的出身!”话中,含着一股冲天忿然和不甘。 李建安猛的怔住,望着纯歌,定然半晌后,清冷的目光就流露出一丝怜悯和些许愧疚,叹了口气。 又看着旁边还跪着的童妈妈已是摇摇欲坠,纯歌也是泪落不止,低头沉吟了片到,霍的站起了身,对太夫人道:“娘,我去西跨院。” 太夫人面色犹豫,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纵使自己再是想要合家欢乐,只怕也是不能了,冰冻三尺啊! 何况这个儿媳妇的下人也不是吃素的,这妈妈拼了被打死也要这么闹一场,分明就是…… 想到这,太夫人就又看了一眼纯歌,见她依旧低声哭泣,心里暗暗点了点头,疲惫道:“你去,这些事,我也管不动了。” 叫了李妈妈扶着起身,步履颓唐去了后面的厢房中歇息。 只剩下纯歌和童妈妈琥珀几个。 李建安走到纯歌面前,听见她的哭声,手指一动,就看见旁边还互着的下人,面色化作一片冷然。 “你先回去梅香院。” 没等着纯歌回话,眼神就凌厉的扫向童妈妈,“今日事情,就此作罢!”语气如雷霆万钧直落入人身。 童妈妈身子一颤,像是不甘不愿的样子点了头。 琥珀翡翠是没想到竟会听见这样的事,红玉和绿玉虽是早有准备,却也是骇然,忙跟在后头点了头。 孪建安看见,就满意颌首,吩咐几个先伺候纯歌回去,自己去了西跨院那边。 李建安拔脚就往外头走,临出门时候,又转身拿走了红玉手上的账册。 等到李建安身影消失,纯歌整个人都松了,差点软在地上,琥珀翡翠忙过去扶着。 纯歌就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担忧的童妈妈,叹气道:“红玉绿玉扶着童妈妈,有什么话,咱们先回梅香院再说。” 童妈妈面色赧然,被扶着起身,跟在纯歌后头,出了太夫人院子,坐上青渥小油车,回了梅香院。 “国公爷,您来了。” 夜来正从屋子里端了红漆五福圆盘出来,就看见了脚步匆匆过来的李建安,手上不知道捏着什么东西,被宽大的袖口挡住了,看不真切。 第一百二十五章 花落 再看到李建安面容端凝,唇角绷紧,心里就咯噔跳了跳,先前的喜悦已经化作飞灰。 看这幅样子,倒不是国公爷终于想起了夫人,只怕是另有来头。 夜来就想到了陈纯芳方才喝药时吐的面无人色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总不能身为奴才的,去叫国公爷说话体贴些。 转眼却看到跟在李建安后头面如土色的百合,立时大惊!骇然的看着李建安进了屋子。 伸手想要扯住百合,却不防李建安猛的转身一个冷酷的眼神,吓得夜来赶紧缩了手。 里头黄妈妈听见国公爷几个字,已经满腔是笑的迎了来。 等看见百合,面色刷的就白了下来,笑容凝在脸上,看上去有几分可怖。 李建安只是笑,对身后的百合道:“跟着进来。” 黄妈妈就站在隔厅门口,一只手抬着帘子,僵硬的看着李建安进去屋子。 一进屋,李建安就把手里一直捏着的账册兜头扔向了床上的陈纯芳。 泛黄的纸张漫天散落在杳黄织锦盘纹被面上,看不出是哪个更黯淡。 陈纯芳一身素白雪锻梨花妆衣,脸上脂粉未施,看上去像是一朵枯萎的牡丹花。只是在纸页落下的瞬间有片刻惊愕,转眼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看样子,国公爷都知道了。” 李建安冷笑,看向陈纯芳的眼神中,满是厌憎,转身就把畏首畏尾跟着的百合提着扔到了陈纯芳床前。 “陈纯芳,你真是狠!” 黄妈妈从惊惧中回过神,转头就扑到了陈纯芳床前跪下,畏缩的百合被一把推开,撞上了旁边立着的小高几,额头上全是血,晕了过去。黄妈妈和陈纯芳却只盯着李建安。 “国公爷,这些事情,都是老奴做的,和夫人不相干。” 李建安就冷冷的哼了一声,望着陈纯芳。面容上全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恨意。 陈纯芳看在眼中,满是沟壑的唇缓缓绽开了一抹笑意,伸手很吃力的把黄妈妈拽了起来,“黄妈妈,你别说这些没用的,咱们国公爷最是英明睿智的人,他不会信你。”眼角上,还隐隐带着三分轻蔑。 李建安闻言大怒,可方才用账册砸陈纯芳的举动,已是他所能做的极限了。 到了这个地步,想看两厌!再说什么,都是白费心思,陈纯芳这个女人,已是就无可救了。 李建安就看着陈纯芳,冷肃道:“我已经吩咐王管事,找几个婆子看着这院子,你往后就好好在这屋子里养病。” 陈纯芳不为所动,还抬手整理了一下螺髻。 李建安看着大怒,冷冷道:“武哥儿今天就搬到梅香院去。” “您说什么!”一直不动如山的陈纯芳脸上,终于露出了骇然之色。 李建安就讽刺的看着她,“你让庶妹嫁过来,不就是想技个人照顾武哥儿。” 打的是那样主意,却又不想让庶妹生子,就和以前一样。 以往陈纯元是自己照顾不同,背负了愧疚,可这次的陈纯歌…… 脑子里面就窜出了在怀抱里像朵花一样娇嫩绽放的纯歌,李建安心里的随怒一下子控制不住烧了起来,“今后不许你再见外人!”神色无法形容的冷摸,转身就要离开。 陈纯芳心神俱裂,想要伸手去拉住李建安,却根本动弹不了,挣扎了几下,从床上连着被子滚了下来,像是一个挣脱不开蚕蛹的枯萎蝶。 黄妈妈吓得不轻,上去抱住了。 陈纯芳却只是挣扎,阴狠的看着李建安,质问道:“武哥儿是我的儿子,你想把他带到那儿去!” 李建安哼了一声,没接话。 “李建安!”陈纯芳就嗖的抬高了声音,浑身都打哆嗦,满头满脑的虚汗。 黄妈妈一手抱着陈纯芳,一边给李建安磕头,“国公爷,国公爷,求求您,武哥儿就是夫人的命啊,夫人都到了这个份上,纵使您不看在她病情危急,好歹您也想想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 夫妻情分! 李建安只觉得是在听一场笑话。 自己和陈纯芳之间,哪还有什么夫妻情分。 这么多年,即便是顶天的情分,也早被日积月累的消磨掉了。 他想要再讽刺几句,却看到陈纯芳哆嗦着身子,抓住黄妈妈的手支撑着,还一副倔强高傲的神情,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掀开盖头的情景。 穿着火红色牡丹嫁衣的陈纯芳,望着自己的眼神里,还带着少女无辜的天真。 李建安又想到了太夫人常常说的那句话。 终究是原配正室…… 还有武哥儿,那是自己的嫡长子,晕继了李家无限希望…… 话到嘴边,终成无言。 李建安就转过身,摸然道:“你今后,好自为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纯芳望着李建安的背影,坐在地上,怔怔半晌,一直不说话,也没掉眼泪。 黄妈妈看着害怕,可这时候院子已经被封了起来,她 妻妾一家欢 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6部分阅读 不敢擅自叫人,就抱着陈纯芳,只是不住的掉眼泪。 一直到外头武哥儿的||乳|母慌忙到了西跨院,就开始喊少爷被国公爷带走了,快去问夫人的意思。 陈纯芳如同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一样,骤然间清醒过来,抓着黄妈妈的袖口就喊武哥儿。 黄妈妈心如刀绞,只能不住的哄。 陈纯芳却什么都听不进去。 外头||乳|母不知道里面状况,心自如焚,就大着胆子凑到正房这边来问话。 “夫人,国公爷吩咐咱们都挪到梅香院去,这可怎么是好。” 梅香院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传到陈纯芳耳中,她脸上就满是凄楚,身子剧烈的颤抖起来。 “李建安!” 喊声一落,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溅落到素白的锦衣上,看着,如同一朵开败的牡丹花。 第一百二十六章 消息(上) 纯歌刚回了院子,问清楚了事情的缘由,还没有来得及去见茗儿,李建安已经走了回来,后头还有被丫寰牵着的武哥儿。 武哥儿一脸泪痕,酷似李建安的面容上,写满了不愿。 纯歌看见李建安脸色沉郁,也不好问话,又看到武哥儿哭一声,李建安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一分,只好先走过去给武哥儿擦了眼泪,叫琥珀和翡翠带他下去拿莲藕糕吃。 武哥儿和纯歌见过几次,还算是喜欢这个小姨,又不戢惹李建安,就听话的跟着琥珀走了。 镕走的时候,还认认真真的跟纯歌说话。 “姨母,我听话,您让父亲还进我回去跟母亲一起住。” 闪烁着信任的清亮眸光,纯歌看着,心头满是酸涩。 不管父母如何,武哥儿终究还是一个孩子。 即便是往日的时候,被惯坏了些,也不是什么大错。 只是要帮他回去陈纯芳身边,恐日是不可能了。 陈纯芳做出的事情被揭穿,李建安怎么还会把唯一的嫡子进回去让她教养。 纯歌只能强作笑意,保证似的给武哥儿点了头,哄他先走了。 李建安早已被莲枝几个伺候着换了衣服,去了里间。 纯歌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李建安斜倚在石青色高枕上,手里掌着一本札记,眼光直愣愣落在上面,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听到脚步声,也没有抬头。 等纯歇走近了,才兰现李建安把书拿倒了。 纯歌不由在心里叹气。 总是夫妻一场,不管面上如何坚毅果断。心中,只怕还是伤透了。 可李建安不说,这样敏感的时候,自己也只能不提。纯歌就走过去,蹲下身给李建安脱鞋。 李建安终于将视线移开,看着地上的纯歌。 日光斜射进来,满头柔顺的青丝像是淬了亮意,盘成简单的高山髻,身上流彩织云大袖衣晃动之间,像是一条五彩斑斓的河水。 李建安心中一软,就猛的把纯歌拉了起来,顺势压到了。 纯歌吃了一惊,还是很快稳住情绪,望着李建安微笑。 李建安摩挲着纯歌的脸,神色恍惚,似是在看着纯歌,又似乎是在透过她的脸看着其他的地方。 心头受了伤的人,总会有这种恍惚的症状。 纯歌就一直微笑着望向李建安,双手也轻轻落到了李建安腰身上,慢慢放下,搂住了,然后从上到下的缓缓滑动抚摸。 李建安的身体,渐渐从紧绷变得松弛。 眼神也好像找到了焦点一样,从游移聚成了一点光,越来越亮。 他怔怔的望着纯歌,很认真的样子,似是想要仔仔细细的看清楚纯歌脸上每一分神情。 等看到纯歌眸眼中满是温暖,就抿了抿唇。片刻后埋到了纯歌肩头上,遮住了整张脸。 纯歌就听到耳边李建安的低语声,“纯歌,纯歌,你说她为何要这样做。咱们夫妻多年,我自认从未亏待她……,我真是想不明白……她实在太狠了……这次,我一定护住你。” 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消失于无形。 纯歌却觉得身上越来越沉,不自在的动了动,发现李建安没有反应,连开始的嘟哝声,都消失了。 纯歌又抬了抬手,身上的李建安,还是没有动弹。 一直到耳边传来有力的呼吸声。 察觉到他鼻息平稳,只是疲惫后昏睡过去了,心底微松,慢慢挪开了身子,又给他细细掖好被角,才舒出一口气。 纯歌轻轻的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襟,打算去看看武哥儿。 李建安将武哥儿进过来的意思,已是清楚明自。 虽然有些烦忧,不过迟早都是要接下武哥儿的事情,还是早些去问问那些一直伺候的丫寰婆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武哥儿是绝不能在自己的院子里出事! 否则,只怕自己真要成为李家的千古罪人了。 纯歌打定主意,刚出去,就看见琥珀面色难看的站在那儿,心里一惊。 自己刚才陪着李建安在里面折腾了半个时辰才让他睡着,难不成外头又有了什么事。 琥珀看见纯歌出来,很快就凑过去,低声道:“夫人,国公夫人没了。” 纯歌大惊,不由得抬高了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夫人,外头王管事他们还在等着,说是让国公爷赶紧过去。太夫人她们已经先过去了。”没有直接再把话重复一遍,却是不客置疑的回答。 这么说,是真的! 陈纯芳,真的死了! 纯歌下意识的就觉得浑身发凉,扭了头去看那在微风中摆动的琉璃串珠五彩挂帘。 李家陈家,都要变天了! 这句话只是在脑海中闪过,纯歌立时就想到了大太太那张疯狂发狠的面孔,又想到第一次看见陈纯芳时,她浓妆艳抹的坐在上头,纵使因为久病有些憔悴,依日一身傲气,眉眼间都是锋利的模样。 贵族女子的天生高傲,说话时,声音却好像二八年华的少女一般婉转。 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就消失了。 纯歌心中五味杂陈,还是强行压住了心头的慌乱,“我这就进去告诉国公爷。”又停了停,吩咐道:“赶紧吩咐下去,开了库房,让所有人都要换上孝衣,门口白幡也要赶紧支起来。” 一屋子人都应好。 交待妥当了必须要准备的,纯歌就进去告诉了李建安。 李建安从睡梦中被摇醒,看着纯歌一脸焦急,本还想软语几句,听见这个消息后,笺容就都凝结在脸上,楞了片刻,脸上就随复了从容。一语不发的自行穿衣起身,往西跨院去。 纯歌跟在后头,就问琥珀,“谁去陈家报的丧?” 琥珀压低了声音,“说是黄妈妈。” 果然是她,纯歌神色就变得复杂起来,只是幽幽叹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消息(中) 大太太从李家回去,就和姚妈妈一脸得意的闲话。 “你看到太夫人和李建安的脸色没有。那副样子,憋在心里头,到底还是不敢开口反驳我。我们武哥儿的婚事,我当然做得了主,还就要给他找个门第高的。总不能等今后陈纯歌这个继母随便许个破落户。” 姚妈妈奉承着大太太上了一盅茶,附和道:“瞧着样子,国公爷那头定然也是要答应的,您就放心吧。” 大太太撇了撇唇,不屑道:“由不得他不答应,郡主都把话放在那儿了,虽说顾忌着李家没有人上去,却已经露了几分意思。李家也不敢毁约,得罪郡主。”说着,笑的舒心极了。 自己被拘在府中这么久,忍气吞声,自着纪姨娘几个翻了天去折腾。就是想让老爷放自己出门,好不容易走通了郡主这条路,这下子,看谁还敢轻忽自己。 大太太脸上就笑靥如花道:“说起来,还是我的纯芳聪明,知道这个法子。蕤娘那丫头的婚事,这样定下来了,武哥儿的婚事定然也能顺顺当当。” 姚妈妈看着大太太得意样子,心里却不是那么欢喜,总担着隐忧。 这事情,也太顺当了些。 蕤娘是庶女,嫡母做主定了婚事也就罢了。 可武哥儿,是李家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 今日太夫人和国公爷见着自家太太过去时候,虽说听着来意,脸色有几分难看,却也没有多震惊,还应了几声好。 郡主那头,也没有回个真正的准话,连八字都没看过,能算什么。国公爷真不想要这桩婚事,也多的是法子。不会就和郡主那边撕破脸。 郡主后头虽说有阁老和长公主。 国公府可也是皇后的娘家人,皇上对皇后一直情深意重,皇长子眼看着就要封太子了。 衡量轻重,郡主哪能为了一桩没定下的婚事就为难国公府,她的女儿也不是嫁不出去。 只怕还是高兴的早了。 可心里这么想,姚妈妈面上却半个字都不敢露。 太太正在兴头上,怎么敢多话。 大太太却依旧高兴的很,叫姚妈妈把她的首饰盒子都拿出来。 “这桩婚事,过几日肯定就是要定下的。我也得挑几样礼进去给郡主那边,你帮我看看,有什么适合小姑娘戴的。” 大太太兴致勃勃,姚妈妈只得打起精神陪着她。 两个人正将所有的匣子都开了一溜放在案几上,外面黄妈妈已经身穿孝服,没头没脑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大太太先是吓了一跳,等到看情楚是黄妈妈,就想呵斥她怎么这么没规矩,却看见了那一身雪白的孝服。所有话都梗在了喉头里,心咚咚跳个不停,一句话也问不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大老爷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脸沉痛的看着大太太,语气沉重道:“夫人,纯芳没了。” 大太太嘴角嗡动,唇瓣一开一合,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八章 消息(下) 姚妈妈吓得不轻,忙上去给大太太拍背。 大太太一双眼睛直愣愣的,嘴开开合合,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手还是指着黄妈妈直打哆嗦。 大老爷见着状况不好,心里一惊,就走近看了,喊了几声夫人。 大太太听见大老爷的声音,只是眼珠子在跟着转动,浑身却好像都僵硬了一样。 大老爷暗叫了一声不好,对后头的丫鬟喝道:“快去请大夫过来。” 丫鬟一溜烟跑出去了。大太太还是歪在那儿,一动不动,指着黄妈妈半天,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两颊却抽紧,挤出了一句断断续续的话。 “纯,纯,芳……”然后转着眼珠子去看旁边的大老爷,满是乞求。 大老爷也红了眼眶,知道大太太这是不死心,顾不得还有旁人在场,红了眼眶沉重道:“夫人,纯芳的事情,你放心。” 黄妈妈却在这个时候大哭了起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道:“太太,您要给咱们大姑娘做主啊,要不是国公爷,大姑娘也不会被活活气死。” “闭嘴!”大老爷气的脸色铁青,恨不能把黄妈妈一棍子打出去。 这个时候说这些做什么,且不说陈家还需要依仗国公府,就是自己的女儿做的那些事,也没脸去追究还喊什么冤…… 听见黄妈妈的话,大太太眼睛都直了起来,又啊了几声,拼命攥紧了大老爷的手指头,又挤出了几十字,“你,你,说。” 大老爷却沉着脸,怒道:“说什么,纯芳的身子骨谁又是不知道的,到了这个地步,只能怪她福薄,老天爷不长眼。”又扬声喊道:“把这个胡言乱语的老东西拖下去,关起来!” 外面立时就有人进来,拽着黄妈妈往外面走。 黄妈妈不肯,拼命挣扎。 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撑着一口气回来,不就是想要给一手奶大的大姑娘寻个能做主的人。无论如何,国公府那边把大姑娘活活气死了,要不是国公爷去气了大姑娘一场,还派人守住了院子,没有及时叫了太医过来。大姑娘好歹还能拖上些时日。 总不至于什么事都没办成,武哥儿还被交到了那个贱人手上,死的时候,眼都没闭! 这件事一定要有个交待。 就算是现在国公府势大,陈家没有法子,好歹也要太太心里有个底,将来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自己怕什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大不了被老爷打死,还能下去接着伺候大姑娘! 不管不顾的黄妈妈就像是个市井泼妇一样,对着上来拉她的人拳打脚踢,一时间也没有人能近身。 大老爷一辈子都是读书人,见到这种状况,气的浑身发颤,差点也厥过去,抖了半天胡子,只骂了一句大胆。 黄妈妈趁着众人都被震慑住的时候,就爬到大太太面前,拽着大太太的手小声道:“太太,国公爷要带走武哥儿,大蛄娘这才受不住,被他活活气死了。” 大太太身子哆嗦的更厉害了,嘴里一个劲发出啊啊的喊声,越来越尖利。 外面已经有小厮进来,架着黄妈妈往外头走。 黄妈妈被拉出去的时候,还死命回头大声喊道:“太太,您要给大姑娘报仇啊,都是那个小贱人,都是那个小贱人” 大老爷气的青筋爆出,连连挥手道:“拖出去,拖出去!” 黄妈妈的声音终于渐渐消失,大老爷扭头看大太太的时候,却被吓了一跳。 大太太整张脸上,完全是不正常的抽搐,唇一直半张着,下巴好像僵硬了一样,还有唾液不停从嘴角流出来,眼神却像是一头凶狠的狼。就算是大老爷,也不禁胆战心惊。想要说些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开口了。 外头连大奶奶很快就请来了大夫,一进来,看见大太太歪在塌上的这副样子,也被吓住了,忙叫大夫上去。 大夫看过后,连连摇头,把大老爷和连大奶奶都叫了出去,为难道:“陈大人,大奶奶,太太怕是中风了。” 大老爷心里的猜测被证实,只觉得天昏地暗。 陈纯芳虽然不好,总是自己的嫡女。这个发妻虽说做了许多蠢事,总是年少夫妻,多少年风云过来的,相濡以沫。 如今一个死,一个中风,下半辈子就要瘫在床上…… 大老爷头昏脑涨,朝后踉跄了两步,幸好身边的小厮眼明手快扶住了。 连大奶奶喊了一声父亲,见到大老爷摆手示意不要紧,心里松了一口气。 自家夫君刚升了一个品级,官运亨通着。要在这个时候家里死了个老人,就要丁酉三年,谁知道到时候又是什么局面。所以此刻两位老人,可万万出不得事情。 连大奶奶就朝里头睃了一眼,很是诚恳的道:“大夫,无论如何,您也得想想法子,治好母亲。” 大老爷就赞许的看了一眼儿媳,忙不迭赞同道:“对,对,不管是多金贵的药材,只要您开出来,咱们家里,也想法子置备齐了。” 大夫面上顿时现出了几分为难,半晌才叹气道:“老夫勉力一试吧。” 答应开方子就好,只要括着,总有些指望。 大老爷立时叫了人跟着去拿药,送大夫回家。 等送走了大夫,连大奶奶才一脸为难的看着大老爷道:“父亲,按理说,母亲这个时候我正经该在家中伺候,可国公府那边……” 大老爷想到陈纯芳,心底一痛,喃喃道:“她是女儿,我是父亲,她却先我去了。这个不孝女!” 连大奶奶看着大老爷沉痛的样子,心里冷冷的笑了几声。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丧事(上) 陈纯芳是怎么死的,其实自己早己心知肚明,就算没有黄妈妈那番话,在洞悉大太太和陈纯芳打算的时候,自己也是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十三姑奶奶陈纯歌,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一个小姑娘,庶出的女儿,能跟着到京城里站稳脚跟,两位姑奶奶围着挤兑,也没有见她露出半分怒色来过。 这份心机…… 也只有那个老不死的还有陈纯芳会以为别人都是蠢货,能用那法子害别人生不出孩子。 依着自己,真是聪明,既然叫人过去帮忙看着武哥儿,就谖给人点想头。 陈纯歌那么聪明,是绝不会在国公爷和太夫人眼皮底下对武哥儿不利的。就算将来陈纯歌生了儿子,也是继室所出的嫡次子,国公爷断不会无缘无故去废了嫡长子,立次子。 再者说了,若武哥儿真不长进,晕袭了爵位,也只是一件祸事,不如让给陈纯歌的儿子。将来陈纯歌念着恩情,顾忌着名声,也会把武哥儿好好供起来,让武哥儿一辈子安安稳稳的做个富贵人 非要整这么一出,撕破了脸。 上回是对陈端琅动手脚,大太太还得意的很,以为敲山震虎了。结吊惹得陈纯歌搬出国公爷,夫君和公公都生出了怨愤。 又是蕤娘的婚事,现在还不想让陈纯歌生孩子,不想让牛吃草,又想让牛拉着车跑。 世间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活该被别人釜底抽薪,一刀子弄死! 连大奶奶只要一想着自己刚嫁过来时候,陈纯芳看着自己那副目下无尘的神情,再想到如今的场面,就觉得痛快。面上却又不敢显露分毫,只是唯唯诺诺的等着大老爷吩咐。 大老爷醒过神,就给连大奶奶嘱咐道:“你和端仪过去吧,我在家看着你母亲。等……”大老爷眼里一酸,差点说不出话来,“等纯芳出殡的时候,我,我再过去看一眼。” 连大奶奶低头应了,又抹了两回泪,担心的朝着里头大太太望了几眼,一步三回头。 大老爷看见,满心满眼都是欣慰。 连大奶奶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等一出了大太太的院子,就看到了迎面过来,身上还穿着户部七品补服的陈端仪,官帽歪乱,袖口上满是灰尘。 陈端仪见着连大奶奶,就问道:“说是母亲病了,怎么回事!”又看到连大奶奶是往外走的,沉下脸道:“母亲都病了,你还出来做什么,不在床前侍奉!”语气中,夹着几分责备。 连大奶奶知道陈端仪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就算是前段时日对大太太只顾着陈纯芳,没想着他,没想着陈家。干下那些糊涂事寒了心。心底里,依旧是对大太太孝敬有加,忙把心里那些念头都收了起来,含泪道:“母亲听了大姑奶奶的事情,就病倒了,我本想留在那边伺候,可国公府那边也缺不得人,父亲吩咐下来,要咱们尽快赶到国公府去,他留在家里照看母亲。我虽不放心,也没有法子。” 陈端仪只有陈纯芳这么一个同胞妹妹,想着陈纯芳,也觉得心里难受,又看到连大奶奶委委屈屈的样子,叹气道:“是我心急了。”又问连大奶奶,“大夫怎么说的?” 连大奶奶忙把大夫的话都说了,还劝道:“您放心,咱们家里,也不是吃不起药的人家。父亲也说了,不拘多金贵的东西,只管拿回来,总要把母亲治好。” 陈端仪没想到大太太居然是中风,喃喃道:“母亲才这般年纪,以后可怎么办。”很难过的样子。 连大奶奶就上去道:“不会有事的,等大姑奶奶的事情料理完了,我就上国公府去,十三姑奶奶也是个和气人,叫她帮着请几个太医过来给母亲瞧瞧,吃几副药就好了。” 陈端仪脑梅里就闪现出一张错杂的网。 纯芳死了,武哥儿还这么小,身子也弱,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陈家和国公府,就靠着一个三房的庶出姑娘了。 自己刚去户部任职,那里头的人,便是恃郎大人看见自己,也是言笑晏晏。看的也不过是国公府的面子。 上回端琅不好,国公爷还亲自陪那个庶出的堂妹回家一趟,又请了太医。 进门时候,下人们窃窃私语的那些话。 陈端仪脑子里乱槽糟的一团,眨眼之间,已是转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道:“既然父亲这么说,咱们就先过去,等回来了,再过去伺候母亲。” 连大奶奶忙点头,跟着陈端仪走。片到后,陈端仪想了想道:“去叫人把宝哥儿抱来。” 连大奶奶一愕,犹豫道:“国公府这个时候,定是人来人往的,宝哥儿年纪还小,万一吓着了……” 陈端仪立时就沉了脸,“他小什么,不过就比端琅小几个月罢了。没了的是他嫡亲姑母,他不该去见一见!” 见着陈端仪动了怒,连大奶奶虽然不愿,还是连忙辩解道:“您这话说得,我不过就是怕他过去反而给人添麻烦。”眼珠转了转,又道:“既然这么着,那就把七弟也带上。” 陈端仪思忖了片刻道:“七弟先头病了一场,还没好利索。不过他既然在京里,也该去看一眼,你吩咐丫鬟下人们都伺候周到些,别再弄出什么事来。”说完又叹气,“咱们陈家,再不能有什么事了。” 连大奶奶一一应了,叫人去把宝哥儿和陈端琅带过来。 陈端琅和宝哥儿都被先生管教着上课,猛不丁被人带过来。也只是八九岁的小孩子,见着陈端仪和连大奶奶一副凝重的脸色,都有些害怕。 宝哥儿只管牵着陈端琅的手,畏首畏尾的缩在马车角落里面,可想着能出门,还是忍不住的欢喜。 陈端琅听说是要去国公府,就想着能见到纯歌,腔上不免又几分雀跃。 陈端仪看见两个孩子的神情,本想发怒,再想到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也只得满腹叹息坐在旁边。 第一百三十章 丧事(中) 陈端仪夫妻两到国公府的时候,门口已经停了十来辆马车,平日紧闭的中门大开,进进出出,如同流水一般。 陈端仪抬头望着高挂的白灯笼,又看见两个门房穿着的麻衣孝服,差点掉出眼泪。 门房都认得陈端仪,忙迎着过来,叫小厮陪着进去了。 纯歌正忙的昏天黑地,不仅叫了四夫人过来帮手,连五夫人都来了。看见连大奶奶过来,身后还跟着眼巴巴的陈端琅和宝哥儿,先是一怔,四夫人已经凑了过来小声道:“三嫂,您去后头跟连大奶奶说说话。” 纯歌脸色就露出了几分犹豫…… 自己倒是很想跟连大奶奶说几句,问问陈家的打算。陈纯芳已是死了的人,虽说自己心里头,对她做下的那些事,未必全然没有怨愤之心。不过人都死了,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何况自己当初嫁过来,不过是想找个搭伙过日子的地方,和李建安之间,也远不是真正的情真意浓。 李家这么多孩子,这么复杂的环境,自己原本想要生个孩子站稳脚跟的打算在看着这种状况后也是烟消云散了。即便要生,也得等到真正了解了李建安再生。 这场丧事,虽说四夫人和五夫人一个劲看着太夫人和李建安的脸色劝说自己俭省一些。自己却不愿意落个刻薄的骂名,何况还有陈家。 可这个时候,自己怎么走得开。 四夫人看出了纯歌心里想的,就故意不虞道:“三嫂,您这是信不过我和五弟妹?” 纯歌一滞,马上就道:“瞧你说的这些话。”又给四夫人低声说了几句,“耶你们先帮我辛苦着,我这就回来。” 四夫人忙一连声的让她放心。 四夫人毕竟帮着管了这么多年的家,这里也都是些贵夫人,四夫人正是出风头,结交人的时候,断不会玩什么把戏。纯歌就放心的给连大奶奶使了眼色,连大奶奶会意,拉着陈端琅和宝哥儿,一起跟着纯歌到了厅堂后面的宁安榭。 纯歌也很担忧陈端琅,可今天,时机不对! 纯歌就摸了摸陈端琅的脸,见他面色红润,穿着一件柳青色褂子,眸眼晶亮。隐隐已经有了几分挺拔模样,也略微放了心,就叫琥珀和红玉四个人,带着陈端琅和宝哥儿出去吃点心。 宝哥儿什么都不懂,只觉得高兴,还拍着手说要找武哥儿一起出来玩。 纯歌和连大奶奶脸上都是潸然。 这段时日寄人篱下的生括,已经让陈端琅懂事了许多,先前不知道,是困陈端仪和连大奶奶谁也没告诉。如今见到满屋子都是漫天的白色,又听到人说什么国公夫人,早就明白了。就过去摸了摸宝哥儿的头,一本正经哄他道:“宝哥儿乖,小叔叔带你去吃点心,让十三姐姐和大嫂好好说话。” 宝哥儿很喜欢陈端琅,似懂非懂的点了头,乖乖跟着出去了。 陈端琅却又给纯歌和连大奶奶恭恭敬敬行了礼,才出去找宝哥儿。 连大奶奶就看着陈端琅的背影,若有所思。 纯歌一边瞧见,微微皱了皱眉。 连大奶奶回过神,就先拿帕子擦了眼泪道:“大姑奶奶真是福薄。武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就担忧着他长不大,眼见得武哥儿就快要被立为世子了,她却突然熬不住了。”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 纯歌听见这番话,嘴角微翕。 武哥儿请立世子的事情,自己当然是知道的。 李建安回来时候,曾经跟自己说过,皇后所出的大皇子马上就要大婚。嫡长子大婚过后自然就是封太子,皇家会有推恩的举动,武哥儿这个时候封世子,是再合适不过的时候了。 陈纯芳说不定就是怕这个关键时候生出什么波折,加上她的身子也确实熬不住了,才会不管不顾设下连环计,想把一切都打点妥当。 不过陈纯芳刚没了,连大奶奶就来自己跟前说这么一番话,是警告还是试探? 看样子,陈纯芳所做的事情,陈家未必是全不知情的…… 纯歌心底就觉得有些冷,还是撑着道:“如今我也只想着把大姐的后事打理妥当,武哥儿那里,也实在分不出多少心思,只能让母亲多操心了。” 连大奶奶意外的望着纯歌,“您说武哥儿在太夫人那儿。” 纯歌眼里掠过一抹光,面上却愧疚道:“本该是我费心思,却要劳碌母亲,真是我不孝。”还低了头,擦了眼眶。 连大奶奶这次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本是想要试探这位十三姑奶奶,顺便也警告着,武哥儿是要封世子的人了。别想着因为大姑奶奶做了不好的事情,就能对着武哥儿下手。 没成想,别人倒比自己还想要避嫌,先下手把武哥儿送走了,自己唱了一出没人搭理的戏。 连大奶奶干干的扯了扯唇,就叹息道:“您也得注意着身子,武哥儿今后就靠您了。” 纯歌面色微冷,淡淡道:“大嫂这话说得,武哥儿是李家的嫡长子,太夫人和国公爷都看的比什么都重。他哪能没有依仗。” 连大奶奶没想到纯歌竟然会直接噎了回来,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了。 纯歌见连大奶奶忐忑不安的样子,知道敲打的也够了,就缓了语气道:“其实我有件事想跟大嫂商量。” 连大奶奶如闻大赦,马上坐直了身子,一连声道:“有事您说就是。”不怕你有事,就怕你今后半点都不想再依赖陈家长房。 纯歌就叹气道:“说起来,大姐这么一去,正该是好好的请了做七天水陆道场,再请人过来念几天经文。可您也知道,皇长子马上就要成婚了,若是大办,就得一直拖着半个月。恐怕舍冲撞了皇长子的婚事。国公爷和太夫人的意思,就只做三天的道场,念两天的经文。我心里觉得不舒坦,为这个,还跟咱们国公爷争了几句,他却骂我不懂君臣有序。这才一直等着您和大哥过来,给拿个主意。” 纯歌就瞥了瞥连大奶奶犹豫的神情,又接着道:“我是想给大办一场的,可又怕真的撞了什么……” 陈纯芳人都死了,热热闹闹办一场有什么用! 皇长子是要当太子,将来要当皇上的人,是国公府的亲外甥,国公府自然不会愿意让他的婚事有一点不痛快。 何况陈纯芳还是自己做下那些事才没的。 依着自己公公还有家里那个老不死的意思,定然是想要大办。甚至连自家夫君都不会愿意委屈陈纯芳这个妹子。可自己分得清楚厉害。 连大奶奶左右权衡了一番,就咬牙道:“国公爷说得对,君臣有序,咱们家里,就算是再怎么难过舍不得,也没有冲撞了皇家的道理。这丧事,就按着国公爷和太夫人的意思料理。你大哥和我,陈家上下,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纯歌还是犹豫…… 连大奶奶看见纯歌这副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 本来是想给别人下个套,自己先钻进了绳子里面。 现下到了这个时候,明知道对方是拿自己做筏子,也只能咬牙认了。 想到这个,连大奶奶就拍了拍纯歌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吧,纵使外头有人说闲话,还有我给你分辨呢。” 纯歌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般,露出了感激外带如释重负的神情,望着连大奶奶泪眼滕胧道:“我就知道,大嫂您对我是最好的。” 连大奶奶只能干应了两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纯歌见到连大挠挠这样,心里也不觉得有多痛快。 李建安和太夫人是彻底对陈纯芳失望了,在李家子嗣上动手脚,犯了他们大忌。加上确实跟皇长子婚事冲突,所以定下了这个主意。 自己不想背负外面不知情人的骂名,更不想将来武哥儿长大了心生恨意,一直不愿意。 本也没想着让连大奶奶做挡箭牌,谁知道连大奶奶居然想学了大太太和陈纯芳的手段,用端琅来试探要挟自己,那就由不得自己不借着机会在她身上动动手脚,让她收敛了。 可纯歌也觉得累…… 无穷无尽的争斗,每一步,都走得这么辛苦。 本来自己还曾动摇过,看着李建安这样对自己,还想要全心的去信任。 可现在…… 陈纯芳和李建安这么多年夫妻,一朝断情,李建安就能做的这般狠,谁知道来日自己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陈纯芳。 纯歌只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一个死角里面,再也转不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丧事(下) 陈纯芳是长姐,又是正室,按着规矩,李建安要服百日孝,纯歌身上也是大功的孝期。至少出殡之前,两人是不能同房的。 所以一进走了满屋的客人,觉得浑身酸痛的纯歌,就让人送了热水过来,好好泡了泡,准备早些歇息。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 只是在临睡之前,还好似叫了一直在太夫人那边帮忙看着武哥儿的童妈妈过来问话。 “中午没用东西,哭了两个时辰,直喊着要母亲。晚上好不容易被||乳|娘喂了两口鸡丝粥,却又都吐了出来。太夫人担心的厉害,叫太医过来瞧。太医只说是受了惊,又哭过了头,开了几幅安神的药,咱们哄着武哥儿喝了,这会儿才睡下。” 童妈妈虽说恨不能陈纯芳死的更惨一些,对武哥儿却是真心怜惜,一边说一边抹泪道:“真是造孽,要不是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何至于……” “童妈妈……”纯歌的声音里,就透出了几分严厉,“不管大姐如何,她都是武哥儿的生母,一心为了武哥儿打算。这话,你以后不能再说了,更不能在武哥儿面前提起半个字!” 童妈妈看见纯歌面容整肃,愣神过后,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国公爷和太夫人都知道那位是自食其果,唯有自家夫人,还总是说那位不得己。有什么不得己,断人子嗣这种缺德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是堂姐妹呢。 武哥儿将来要继承爵位的人,现下不在他面前嘀咕那位的不好,等今后他长大了,不明是非,反而埋怨自家夫人怎么办…… 童妈妈想着脸色就都是担忧。 纯歌见了,刚想要再劝几句,李建安却走了进来。 纯歌看着,很有几分意外。 又见到李建安腰间换了白色的玉带,脸上一副凝重的神情,不知怎么,心情就稍微好了些,迎上去道:“您可是有事吩咐?”然后给李建安倒了一盅刚沏的热茶。 李建安也不推诿,直接叫人都退出去,开门见山道:“子成今天跟我说了简办丧事的事情。” 看样子连大奶奶刚从自己这里出去,就去给陈端仪分析了轻重厉害,陈端仪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纯歌心里微晒,就给李建安道:“想不到大哥大嫂这么通情达理。” 李建安古怪的笑了笑,没有接话,喝了一口茶,才吩咐纯歌,“既然子成都这么说,丧事就按着我和娘原先商定的办吧。”又看着纯歌,“这次你可还有什么说头?”口气中竟然藏着几分挪揄。 纯歌拿不住李建安到底是什么意思,干脆实话实说道:“国公爷,她终究是我大姐。您要怪我不知道分寸也好,还是觉得我装出一幅大度样子也罢,我心里头,却是真的不愿弄成如今这样。” 李建安大惊,望着纯歌的一脸正色,良久无言。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第一章 多心 在他的认知里面,后院里头这些女人,从来都喜欢端着架子说面子话,却没有一句是从心里说出来的。恨不能满京城的人都夸她们贤良淑德才高兴。 没成想,自己一直觉得是个小姑娘的陈纯歌,说话反而这么干脆利落,坦坦荡荡,一点也不推诿。 那天在太夫人屋子时候,自己有心逼她说几句实话,她回答的,也是一句实话。 她只恨出身…… 自己是相信她的。 她庶女出身,在家里定然也是小心翼翼惯了。 念头翻转,李建安就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为自己三番四次想法子试探纯歌生出了些愧疚。 纯歌察言观色,隐隐猜到李建安是在想什么,主动给了他台阶下,说起了武哥儿的事情。 “童妈妈回来说武哥儿不肯好好用饭,又哭个不住。他一个小孩子,身子骨本就不好,再要是这么折腾下去,只怕不美。” 李建安的心神果然被引到这上面。 想到武哥儿哭着喊母亲,说要回西跨院那边,又想到陈纯芳做下的那些事情。李建安心头火嗖的窜了起来,站起身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沉着脸道:“他不乐意在梅香院,已经把他送去了娘那头。现在还闹脾气,男子汉大丈夫,整日只会哭哭啼啼,都是陈纯……” 话声嘎然而止,想着陈纯芳已经死了,李建安还是收回了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坐下。 纯歌知道李建安的心结,也不好多劝,见李建安恼怒中还是藏着几分担忧,就试探道:“国公爷,武哥儿说大,其实也不过是几岁的孩子,从小身子又不好,是被大姐精心护着养大的,现在大姐骤然去了,他只是模模糊糊懂得些,到底还不明白呢。” 李建安脸色略微好看了些,侧了头去看纯歌,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说。” 这副样子…… 纯歌揣度了一下,索性道:“国公爷,我想把武哥儿送去陈家住两天。” “你说什么!”李建安先是不敢置信,后头脸上就满是怒色。 生母没了,武哥儿本就该留在家中守孝。怜惜他体弱多病,已经没让他穿着麻衣跪在前头了。现下还要把他送去陈家,真这样做了,只怕明天李家就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纯歌看到李建安神色难看无比,赶紧解释道:“大嫂今天过来时候,说了大伯母的病。我想着,武哥儿留在家里,触景伤情,对他不好。到了陈家,还能代替大姐尽孝,说不定大伯母看见武哥儿,也能好的快些。” 李建安神色缓和,摩挲着手里的茶盅,一语不发。 纯歌就接着道:“国公爷,按着规矩,武哥儿虽说该是守在家里,不过他想要代母尽孝, 妻妾一家欢 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7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7部分阅读 谁也挑不出个理了。明日咱们就该请人回家来唱法会了,家里上上下下都闹成一团。依着我的意思,蕤娘她们,明日再去跪拜过后,也暂时挪到母亲那边,免得受了惊。” 李建安沉吟片刻,眼神灼灼望着纯歌,纯歌却一派坦荡的随李建安打量。 李建安就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就照你的意思。只是文哥儿是长子,早就来跟我说,是要为他母亲一直守灵的。”说话的时候,唇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纯歌看见,眼神不由得闪了闪。 薛姨娘,文哥儿,真是会挑时候。 只是为了显示孝心,就要在这个春寒料峭的时候,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一直跪在灵堂那儿。薛姨娘也真放心。 纯歌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沉默的点了头。 屋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还是李建安想起来事情,犹豫着跟纯歌道:“等头七过后,你去一趟顾阁老家中,商量商量婚期,母亲和我的意思,都是让蕤娘守足三年的孝期。”话语含糊,眼神躲闪。 纯歌看在眼里,不知道为何,心里就想要窃笑。 李建安是觉得愧疚吧。 陈纯芳下手对付自己,如今却要自己去料理陈纯芳留下的烂摊子。 不过顾家那个孙子,自己已经听说了,不仅是先天有些呆傻,还身子积弱。常年不断药,若是蕤娘嫁过去,很可能就要守寡。 这样拖着,等对方年岁大些,也能再看看。 守孝,的确是一个好说辞。那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自己能帮的,又怎会不愿意。 纯歌二话不说就点了头道:“国公爷放心,等家里事情一妥当,我就备了厚礼去瞧顾老夫人。” 李建安没想到纯歌答的这样痛快,颇有几分意外,盯着纯歌看了又看,忽然就道:“你的小日子,可还乱的慌?”话一出口,两个人就都常得万般尴尬。 纯歌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李建安是想到了纯歌身子受到的损伤,而李家什么公道都没有给。 还是纯歌先回过神,“国公爷放心,童妈妈也是粗懂些医术调理的人,她说调养一段时日就好。” “好,好……”李建安闻言,就激动的盯着纯歌的肚子,眼神复杂,连说了几个好字,忽觉得心跳如鼓,有种从死地中脱身的喜悦感。 灯光下,纯歌瓷白如玉的肌肤,若隐若现泛着春天秋露反射的盈盈光芒。李建安喉头发干,站起了身子,故意板着脸道:“你早些歇息。”脚步有些匆忙的走了。 纯歌看着李建安的背景,从中读出了一抹掩饰的意味。想了半日没弄出是什么道理,只得丢开不提。 第二章 妾心(上) 武哥儿第二天被||乳|娘带着去了灵堂前磕了头,就给送去了陈家。 京城里未来往往的人都知道大太太因陈纯芳骤然去世,中风躺在了床上,大老爷身子也不好,也没有多说什么,还看着武哥儿在灵堂时候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悄悄抹了几把泪,都说武哥儿是个孝顺孩子,忍着心痛,过去给外祖母侍疾。 只是纯歌听见人们的夸赞,看到武哥儿扭头转过来看着急己时候那种神情,心里有些复杂。 自己将武哥儿进去陈家,不过是明哲保身,害怕武哥儿在家里出了什么事,难辞其咎。但同样也存了真心实意,大太太瘫痪在床上,如今最惦念的只怕就是武哥儿了。 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就是不知道,有心人会不会以为自己是把武哥儿当做了包袱,见不得他在眼前晃。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一次料理丧事,国公府又是这样的豪门权贵。纵然是有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帮衬,纯歌也觉得手忙脚乱,很难再有时间来理会其他的事情。 太夫人看着纯歌脚不沾地,累的瘦了一圈,颇有几分愧疚,好几次都说不该让双宜去庄子。如今她一个寡妇,也不方便这个时候回来,否则瞧在别人眼里不像样。 言谈举止间,对李家这个守寡的二儿媳妇倍加推崇,让纯歌都不由生出了一丝好奇。 四夫人和五夫人听见这话,却直撇嘴。 等到了陈纯芳出殡的那天,李家上下很早就动了起来。 薛姨娘一大早就起来,如意给挑了牙白色的兰花比甲还有百褶长裙子,又给梳了一个飞云髻,挑了一根赤金掐丝蝴蝶簪子。 薛姨娘在铜镜中看了看,就把簪子抽出来,面无表情道:“换木头的。” 如意不敢多言,给换了一根核桃木的五福簪。 薛姨娘见着铜镜里面的人一分颜色都没有了,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意旁边瞅见,就道:“姨娘,您又不用出去祭拜进灵,戴根金簪子也没什么。” 薛姨娘就笑,“傻丫头,你懂什么,夫人这几天都只戴着木头刻的梅花簪子,咱们这些当姨娘的,怎能越过夫人去。” 如意就撇了嘴道:“夫人又没生儿子,您可是有……” “胡说八道”薛姨娘就沉着脸骂了一句,如意登时不敢说话了。 薛姨娘也没再说什么,对着铜镜仔细打量了几番,等看到眼角那几道细纹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就想到了李建安那日端着茶,越过层层人群看着纯歌时的样子。 那样的眼神……从来不曾有过…… 薛姨娘觉得害怕,好像再不做些什么,多年的安排苦心都会付之流水,就蹭的站起身,吩咐如意道:“赶紧过去枫院,待会大少爷都走了。” 到了枫院,一身孝服的文哥儿站在风中,看到薛姨娘过来,迎上去,唇开开合合,还是只行了半礼,恭敬的喊了一声姨娘,脸上神色看起来有几分漠然。 跟在文哥儿身后伺候的老嬷嬷,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如意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香囊,走近前,不动声色的塞到了老嬷嬷手上,笑道:“王嬷嬷,这才多久日子没见您了,我还想着请教您针线上的事呢。” 王嬷嬷掂量了手上的香囊重量,笑眯眯的随着如意拉她到一边。 临离开的时候,倨傲的嘱咐薛姨娘道:“姨娘,您有话可得快些说,待会儿主子们还去送夫人呢。” 文哥儿脸上就飞快的跳过一丝凌厉,手在袖口中攥了攥,又松开了。 薛姨娘却是一脸感激的福了身子道:“多谢嬷嬷了。” 等王嬷嬷一走,薛姨娘就上去仔细打量了文哥儿,见他面色虽然夹杂着一缕苍白,到底精神头还好,终于放了心。 “大少爷可担心死我了,听说您昨晚晕了过去,喝了药又继续回去跪着。我担心的厉害,又不能去前头看您。”说着,薛姨娘已经是眼眶通红,自责道:“早知道我就不该给您出这个主意,要是把身子折腾坏了可怎么办。” 文哥儿就笑着安慰薛姨娘,“姨娘放心吧,我好得很。太夫人看我这么孝顺母亲,把她的灵芝茶都赏了给我,连武哥儿都没有。”语气平静,却好像隐藏着大粮。 薛姨娘心里酸涩,伸出手摸了摸文哥儿的脸道:“大少爷,您现在忍着些,总有一日,会好的。” 文哥儿就点头道:“我知道了,姨娘放心。” 薛姨娘欣慰的看着文哥儿,又从袖口里掏出一叠银票,塞到了文哥儿手上。 文哥儿接过一看,见全是五十丽,一百两的小额银票,散乱的很,也知道这定然都是薛姨娘平日存下来的,拿在手上,只觉得有千斤重。 薛姨娘却笑着柔柔嘱咐他,“这些银子,我也用不着。都是我平日伺候的好,你父亲赏的。你也大了,外头也认识些公子少爷,手里头断不能缺了钱,让人看不起。若是还不够,就想法子找人告诉如意,我自会给你凑着进来。”又紧张的嘱咐,“你以后,晨昏定省,务必记得去梅香院请安,不能耽搁。如今,就是梅香院主事了。小夫人比不得以往的国公夫人,国公爷都在那头歇着,你有一次拉下,国公爷都看得着。”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羡慕。 文哥儿听着,就想起了有次在外院的时候,听见自己的父亲吩咐外院管账的两个管事,梅香院的小夫人要用银子,大可随意支取,五千两以下,都不必报他。 外院和内院的花销,从来都是分开。每年外院拨了银子去内院,若有超过的,就算是太夫人要用,也要先问清楚去路。从不曾破例过。 第三章 妾心(中) 现在却…… 梅香院是五千两,自己的姨娘,只能五十两五十两的攒,还是因伺候的好,赏下来的! 文哥儿顿时觉得心里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不露声色的点了头,又宽慰了薛姨娘几句,正好王嬷嬷回转身催促,就看着薛姨娘慢慢走了,文哥儿才转身大步离开。 文哥儿刚一走,薛姨娘马上沉着脸,先前委屈的神色都消失不见,就站在廊口,望着梅香院的方向发怔。 李家今日因要送殡,家中下人们跟出去了大半,剩下在家里的,也多是一些积年的老嬷嬷和各处管事。看见薛姨娘站着,眉眼不抬,就匆匆走过去了。 薛姨娘瞧见了,也只是面色漠然。 等周围都安静了,薛姨娘就问如意,“你说等国公夫人出殡回来,国公爷还会不会只歇在梅香院?” 如意心里直打鼓。 梅香院那位小夫人,马上就要成为正经的国公夫人了。 虽说先头没了这位,是正室原配,又是新夫人的堂姐,论理新夫人要服九个月的孝期,可大功九月,也只是说要茹素清淡,穿素净的衣服,可没有不能同房的规矩。 依着前一段时日国公爷宠梅香院的状况,定然是不可能分房九月睡的。 但姨娘这样问,分明是想趁着这段时日分些宠爱。 说实话,还四顺着姨娘的意思? 如意就觉得惴惴不安起来。 薛姨娘等了片刻,只看到如意惨白的脸,不由嗤嗤笑了一声,不屑道:“瞧你这副样子,怕成这样,难怪你……” 难怪只能一辈子当个伺候人的奴婢,而自己,当年就是胆子够大,才能够生出大少爷,坐稳这个姨娘的位子。 若不是陈纯芳一直生不出来,自己先生了庶长子,奴婢出身的自己,只怕一辈子都只能是国公府的一个通房丫鬟! 所以人,还是得靠会算计。 薛姨娘心中腹诽了几句,叫如意扶着往回走。 在经过百香亭的时候,就听见了安姨娘清脆的娇笑声。 像是画眉乌叫声一样娇媚,薛姨娘不自禁皱了皱眉,脸上堆出了几分笑意。 等看到安姨娘穿着一身茶色的撇花裙子,脚上的茶烟罗缎子鞋上还各镶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珍珠,在日光下耀眼无比的时候,就微微怔住。 安姨娘顺着薛姨娘视线看见对方望的是自己的绣鞋,就朝前又走了几步,柳腰款摆,身段中显出十分妖娆。 薛姨娘笑意越来越大。 安姨娘就哼了一声,惊讶道:“薛姨娘往日晨昏定省去给国公夫人请安,总是最早的一个,我以为今日夫人出殡,你是最难过的,没成想,还能笑出来。” 薛姨娘笑容僵住,片刻后淡淡道:“不过是苦笑人生无常罢了。” 安姨娘就看着薛姨娘冷笑,一把扯住身后的三娘,扬开嗓子道:“听说今日大少爷也去送殡了,可惜了,一般的庶出,就因着大少爷是儿子,又在夫人面前卖命跪了几天,就能跟着去送殡。咱们三娘,却没了这个机会。”口吻中,藏着尖锐的嫉恨。 安姨娘早年得宠,李建安对她暖昧不明的态度,让薛姨娘和柳姨娘一直心有顾忌,甚至陈纯芳都不得不瞻前顾后几分。 薛姨娘早就习惯了安姨娘这样挑衅的态度,不管安姨娘说什么,都只是面容不改的淡淡以对。 安姨娘说了几句,就觉得没意巴。 跟人吵架时候,不怕别人声调高,口气狠,就怕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都使不上力。 没多久,安姨娘就自觉的汕然,闭嘴不说话了。 反而是跟在身边的三娘,看到薛姨娘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心中大急,频频给安姨娘使了眼色,见安姨娘都不理会,只能在旁边暗自着急。 薛姨娘一旁瞧见,心里惊诧,还是没说话。 薛姨娘一走,三娘望着安姨娘一副还愤愤不平的样子,气的眼泪直掉,埋怨道:“姨娘这是做什么,是要把家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得罪干净才高兴是不是,您就算不为您自己想,好歹也替我想想。” 安姨娘就睁大了眼,瞪着三娘,“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还不够心疼你,你舅舅那头每年送来的好东西,我都是舍不得自己用,全往你屋子里头搬,你还说我不为你想,你也不瞧瞧,这家里,除了武哥儿,哪个吃的用的,能比得上你。”说着就有几分得意,“就是四房和三房那几个嫡出的,也比你不上。” 三娘气的直跺脚,看见旁边没入,哭道:“姨娘好糊涂,您既然也知道我是庶出的,怎能老是往我屋子里送那些好东西,让父亲和太夫人看见了,该想些什么。父亲一直不乐意您跟安家来往密切,您还常收了那边的东西。” 安姨娘就怒道:“什么安家,那是你舅舅家里。” 三娘板着脸道:“我舅舅家,是陈家。” 安姨娘一生最恨的,就是陈纯芳,听见三娘这么说,举起手,差点打了下去,到了最后,还是无力放下道:“连你也看不起安家。” 三娘见到安姨娘这副样子,也不禁有几分心软。可是今日这番话,她是早就想说了。否则她真怕自己,最后连蕤娘的下场都不如。她是年龄小,可这么多年庶女的生活,她看的很清楚。 “姨娘,您别怪我说您,我就只有这么小的年纪,也知道轻重,可您为何还看不清楚如今家里的局面。梅香院的母亲,马上就要成正室了,她又得父亲宠爱。您上次就惹了她,本就已是不好了。加上父亲素日里对您不冷不热的,您如今又得罪了薛姨娘,我知道您瞧不起她只是个奴婢出身的。可她生了父亲的庶长子,将来分了家.还能被接出去过,我不过是一个女儿家,没有能帮得上您的地方。您这样下去,我实在是不放心。” 第四章 妾心(下) 安姨娘怔怔的望着急己不过七八岁的女儿,一时间脑袋里空空荡荡的。 什么时候,那个小娃娃,都这么懂事了。是有了太多的委屈,逼迫成这样,还是天生早慧。 想了半日,安姨娘只觉得脑袋炸的慌,挥挥手道:“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歇着吧,不是说晚上要去梅香院请安。” 三娘张了张嘴,本想劝着让安姨娘一道过去,看她不甘不愿的样子,只能把话都咽了回去 安姨娘一直被扶着回了屋子,都还觉得神智不清楚,身上好像脱了力一样。 到了黄昏时候,听见外头嘈杂的响动,就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换了一身纯色的衣裳,学着薛姨娘梳了最简单的发髻,在首饰匣子里挑了半天,嫌弃的拿了一根如望的木头簪子用。 如望看着,不由大惊失色道:“姨娘,您这是……” 安姨娘就无力的叹气,“我也想明白了,三娘今天那番话,我虽说听了不自在,却都是实话。我心气高,不认命不要紧,总不能让她夹在中间为难。我这辈子,还能争什么,只看着她过得好就行。” 前一段时日还想着使手段把国公爷哄转回来的姨娘,这么快就认了命! 如望心里,都不得不怀疑。 可安姨娘能想明白,对如望而言,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至少不用再担心着安姨娘没头没脑弄出些什么事情来,总是身边当奴婢的跟着吃苦头。就附和着道:“姨娘也不过就是暂避风头,等这段时日过来,您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国公爷再来,您抓紧着生个小哥儿,比什么都强。” 安姨娘本来灰蒙蒙的眼睛里就涌现出丝丝光亮,笑道:“就是这个道理。我为了三娘,暂且忍让一时,跟着薛姨娘那个下人走,等我生了儿子,梅香院那头也管不了我。 如望听见这番话,顿时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后悔方才不该一时心软,安慰出那番话来。 一天的喧嚣过后,李建安和纯歌都觉得疲惫不堪。 纯歌见李建安直接就到了梅香院,也没说要去书房或是静思斋那头住,心里就有了底。吩咐琥珀几个去准备热水,先伺候李建安梳洗了,自己才好好的泡了泡,又忙不迭出来用饭,生怕李建安等的久了。 李建安看着纯歌脱下穿了多天的孝服,换上一身素雅的绛紫色莲花纹大袖衣,眼神闪烁了下,摸着下巴道:“你急什么,怕我都给吃光了。” 纯歌就嗔了李建安一眼,“瞧您说的话,你要是能吃,我恨不能再去给您做一桌。” 李建安沉寂多日的心情,没来由就飞扬起来,好像多日来堆积在心上的尘埃都在这一眼一笑中消失了。 “好,好,咱们两都多吃一些,堂堂国公府,总不能缺了国公夫人的饭食。” 听见国公夫人几个字,纯歌本来给李建安布菜的筷子,就轻轻的颤了颤。想了想,还是道:“国公爷,今日回来时候,您跟我说拜祠堂的事情,还是缓缓吧。” 李建安的脸色,一下子就端凝起来,一瞬不瞬的望着纯歌。 今天是十二,李建安安排自己十八就去拜祠堂,正式抬做继室,名字入了族谱。是为了让自己更名正言顺的管家,出息一片好意。 的确是不应该拒绝。 可陈纯芳刚入土,这边自己就去拜祠堂,只怕大老爷和陈端仪再大度,心里也会生出不满。 李建安是已经对陈家失望,所以不顾忌,可自己却追究是陈家出来的人。 冒姨娘,端琅,哪个都不能轻忽。 要是连大老爷和陈端仪都得罪了,今后可就举步维艰了。 纯歌想着这些,就给李建安耐心解释道:“国公爷,我知道您是心疼我。” 李建安听见这句话,神色缓和,就笑着望了望纯歌,戏谑道:“谁说我是心疼你了?” 纯歌立时觉得尴尬,又有几分羞怯。 李建安人后虽然也会跟自己调笑几句,却从没有当着丫鬟婆子不规矩的时候。 纯歌看着红玉几个偷笑的神情,脸颊上就飞上了一抹潮红。 像是彩霞一样夺目! 李建安心情愉悦,就哈哈大笑了几声,给纯歌夹了一筷子菜道:“好了好了,我是心疼你,心疼你。” 虽是这样说,还是掩不住的戏弄味道,还伸手在桌底下捏住了纯歌柔嫩的手,狠狠捏了捏,面上却是一副不动如山的神情。 纯歌只能在心里暗暗咕哝了几句,脸色却越来越红。 李建安心里的怒火早已经换做满心愉悦,低低道:“总爱撅着嘴,这么大的人了。都依着你还不行?” 纯歌马上就把不知不觉中嘟着的嘴唇松开,低着头一个劲夹菜吃。 李建安瞧见,欢喜都流淌成了一条心河,总觉得不知道应该怎样疼宠面前这个小人儿才好。 这样的感觉,新奇中又带着几分刺激,常常让他觉得手足无措,却又甘之如饴的希望继续下去。 一直到外头莲枝进来说三位姨娘过来请安,李建安脸上的笑容才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漠然的神情。 纯歌不免在心里腹诽。 这人还真是爱装样子 正好两人也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叫人收拾了桌子,把三个姨娘请进来。 李建安听见在旁边不自在道:“请什么,叫进来就是。” 纯歌马上顺着他意思改口道:“把三位姨娘都叫进来。” 等柳姨娘和安姨娘,还有薛姨娘进来,纯歌看见她们头上不约而同的木制簪子,下意识的就摸上了自己的发髻。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在沐浴过后换了赤金的雀乌钗,唇角就泛了无奈的笑意。 纯歌叫人给她们都端了小机子坐下,看着薛姨娘的眼神还一直在桌上打转,就笑着道:“你们几个都用过饭没有,若是没有,就在这儿凑合着吃吃。” 薛姨娘忙陪笑道:“国公爷和夫人的吃食,哪有咱们用的份。我是早就吃过了。” 柳姨娘跟在后面怯怯的应和。 安姨娘却小声嘟哝道:“不过是剩菜剩饭,也好意思拿出来打发人。”又看了桌上的菜几眼,想着急己的分例是两个肉菜,两个素菜,一碗扬,这边却都是八个肉菜,十二个素菜,还有两道汤,心里一口气梗的慌,脸上不由带出了几分。 纯歌听见安姨娘的咕哝,只能苦笑。 这个安姨娘,真是…… 李建安脸色已经冷如冰霜,厉声道:“你吃不得剩下的,难不成还要夫人吃你剩下的!” 第五章 缘故(上) 安姨娘面如土色,抬起头望着李建安,眼中蓄起了泪水,一身自衣衬得整个人如同娇弱梨花般楚楚可怜。 “国公爷……”语气婉转似清扬飞絮。 李建安皱着眉,看着安姨娘,没有再开口。 纯歌看着,不知道为何,就有几分想笑。 薛姨娘在旁边看见了,忙上前道:“国公爷,安姨娘也是不愿意乱了分寸,这才不敢吃夫人房里的东西,毕竟尊卑有序。” 安姨娘听到尊卑有序几个字,只觉得浑身都难受,不过看到李建安脸色缓和,还是没有说话。 毕竟是内院事情,妾室还是该正妻来管束。 李建安也不想多话,就坐在了旁边看着。 正沉默的时候,外头又说大姑娘,三姑娘,还有五姑娘都过来给夫人请安了。 三娘进了屋,看到安姨娘,脸上先是浮现一丝诧异,接着就有几分欢喜。 因先前几日的接触,蕤娘早就和纯歌之间有了几分熟悉,就要自在些,先拉着三娘和五娘坐到了纯歌赐的圆凳上。 安姨娘看着急己的女儿,比自己高一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蕤娘看着屋中静悄悄的,又看到安姨娘脸上似是有泪痕,再看到三娘投过来的哀求眼光,心中微动。 只怕是安姨娘又惹了什么祸! 当着父亲的面前,安姨娘胆子也太大了。三妹妹往日过的多辛苦,几个婶婶,都不舒坦三妹妹那里好东西多,常常找个由头就过去随便取用,三妹妹也不敢反抗。 以前是那位母亲,如今这个母亲,要好说话的多,本以为她们姐妹几个都能轻松自在些,没想到…… 蕤娘就看了一眼上面的李建安,大着胆子和纯歌说笑,“早就听说母亲这院子热闹,我们几个就想着来您这儿坐坐。” 纯歌笑逐颜开道:“我一个人在院子里,也没什事,你们往后常常过来,我给管饭。” 薛姨娘有心想要试探试探李建安的态度,就低声道:“夫人这里的份子钱,可别都给几个姑娘吃光了,到时候夫人瘦了,国公爷可要怪罪。” 李建安见到一屋子和和气气的,心中舒畅,也没再板着脸,就很大方道:“花光了,就从我份子里出,你们几个好好孝敬母亲就是。”话中满是笑意,冷俊的脸上如同冰山化开。 所有人都怔住。 纯歌脸上就飞了几朵红云,责怪道:“国公爷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我就穷到这个地步,连自己姑娘的饭钱都出不起了。” 李建安没有察觉到众人脸色各异,还笑道:“不是都说给你贴补了,你还埋怨我。”不由禁中就透出了往日两人独处时候的亲昵来。 柳姨娘只是望着纯歌发呆。 薛姨娘笑意都凝结在了唇边,片刻后,掩饰般的低了头。 安姨娘的目光却化成了剑。 三娘在旁边看见,早已经是担忧万分。 纯歌不动神色的将各人神情都收在眼底,一句话都没有说。 还是五娘瞧见案几上摆着的核桃糕,就上去扯着纯歌的衣襟,晃了晃,眼睛巴巴的看着糕点。 纯歌微笑着把她抱起来,从案几上拿了一块糕点给她。 五娘狼吞虎咽的吃了,满腔都是残渣,一双眼还亮晶晶的望着纯歌。 纯歌失笑,给她擦了擦下巴,哄她道:“五娘乖,这糕点是冷的,你可不能多吃了。” 五娘望了纯歌半天,忽然就扭动着身子钻下来,跑到柳姨娘怀里,小声的告状道:“姨娘,我想做小少爷。” 柳姨娘一直担心着纯歌会在陈纯芳死后对付五娘,见到五娘从纯歌怀里出来,还直扑过来,又看到李建安不悦的眼神,忙把五娘拽出来,看着纯歌哀求道:“夫人您别怪五姑娘,她只是…… “这有……” 纯歌话还没出口,那边李建安就目光如剑的盯着五娘,沉沉问道:“为何说想要做少爷?” 五娘将头又埋在了柳姨娘怀里,不肯说话。 李建安看到五娘这幅做派,没有再看五娘,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柳姨娘,冷冷道:“你教了五姑娘些什么?” 柳姨娘吓得浑身似是筛糠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薛姨娘站起来刚想帮着说几句话,就被李建安冷酷的眼神吓住,脸色难看的又坐了回去。 安姨娘却憋不住笑了几声。 李建安心中厌恶更甚,却没有在这个时候开口斥责。 纯歌见到情形不对,又看到三娘和蕤娘两个人,都在旁边用希冀的眼神看着急己,只能开口嗔道:“国公爷,小孩子家家,想当一次男娃娃,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您把孩子都吓着了。” 就站起身要去拉五娘。 没想到一贯乖巧的五娘却甩开纯歌的手,站直了身子,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脸色通红的望着纯歌,大声道:“大家都说了,你生不出小弟弟,所以想把别人的弟弟领过去养!我不许你抢我的小弟弟!” 又跑去抱着柳姨娘,哭道:“姨娘,我变成小少爷好不好,我把自己送给母亲,她给我好吃的好玩的,让她别抢您肚子里的小弟弟” 柳姨娘吓得不轻,一把就捂住了五娘的嘴。 李建安气的不轻,一下子把手边案几上的香炉子和茶盅,杯盘都推到了地上,站起身怒斥道:“这都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等低着头看见地上的香炉,又想到方才五娘说的那句你生不出小弟弟,就想着陈纯芳干的那些事,偏偏李家顾全大局,为了武哥儿,也休不得陈纯芳,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压下去了,谁知道竟已经是连个小孩子都知道了。 怒上心头,一时之间,抬手就把五娘拽过来,想要打,又想到姑娘金贵,就朝着目中满是泪水,惶恐不安的柳姨娘瞪了几眼,把五娘推到了一边战战兢兢的||乳|母怀里。 “你身为她的母亲,也要好好管教管教她!” 说着,掀了帘子,就朝里屋走。 纯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柳姨娘吓得面色苍白,又想到刚才五娘喊出的话,生怕她被吓出个好歹来,就上去道:“你肚子里有消息,怎么也不给我说一声,幸好今天五娘说出来了,要是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就叫人去请大夫来。 柳姨娘忙拦住,跪在地上道:“夫人,我,我没怀身子。” 纯歌困惑,“那五娘……”又担心柳姨娘是害怕自己生气,安慰道:“你别怕,你有国公爷的子嗣,是大好事。国公爷也是一时气急了,才没露出几分高兴的神色来,等瞧了大夫,太夫人都会赏你。” 薛姨娘就过去扶着柳姨娘,顺着道:“是啊,柳姨娘,这可是大好事呢。” 柳姨娘却泪落如雨,只是一个劲摇头,哭道:“夫人,我真的,真没有……”还一个劲捂着肚子,不让人碰。 安姨娘在旁边轻轻地笑了一声,“这可奇怪了,五姑娘说有,你说没有,五姑娘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要不是别人跟她说你肚子里有了小少爷,她哪里知道这些。” 柳姨娘已经一个字都辩解不出来,只能哭了。 安姨娘觉得奇怪,就凑上去道:“夫人,事关国公爷的子嗣,您可一定得弄清楚了。否则还不知道歪瓜是哪块盐碱地里冒出来的。” 一屋子人听见了,都是脸色大变。 纯歌沉着脸,不想再给安姨娘留情面,教训道:“胡说些什么,你要是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静,趁早回你屋子睡觉,别来我这儿瞎掺台,这种话,也是你能随便说说的!” 安姨娘还从未见过纯歌动怒,看到周围人都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望过来,只觉得脸面天尽,不敢再惹纯歌,只能气吁吁的坐回了小机子上。 那边薛姨娘已经把柳姨娘搀了起来,轻声的安慰着。 蕤娘和三娘本来想走,可三娘担心安姨娘再出差错,就拉着蕤娘的手,满是哀求,蕤娘无奈,陪着留了下来。 外头丫鬟很快就请了大夫过来。 等大夫给柳姨娘把了脉,脸上就显出了犹豫,又让柳姨娘换了一只手。 柳姨娘的身子,已是摇摆如同风中的柳絮。 纯歌看着,心里也不禁起了几分疑惑。 难不成真如同安姨娘所说…… 否则柳姨娘为何这样害怕,姨娘有了身子,是大好事。李建安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嫡子,恨不能再多几个儿子。 柳姨娘却瞒下来不说。 正犹豫的时候,大夫已经诊了脉,看屋子里人多,左左右右的围着,走到纯歌身前道:“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第六章 缘故(下) 纯歌睃了一眼柳姨娘,吩咐琥珀红玉看好几个姑娘,把大夫领到了北面的小抱间里头。 一进去,大夫就跪在了地上,给纯歌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纯歌头都痛了起来 看这幅样子,就是果真有事了。 陈纯芳刚没了,家里再有姨娘出事,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再怎么不舒坦,纯歌还是打起精神,叫童妈妈去扶着大夫起身,“您这是做什么,我们家姨娘不管有个什么,您好好说便是,我们家也不是那些不讲道理的人家。” 大夫却依旧觉得难以启齿,半晌才咬牙道:“不敢欺瞒夫人,我瞧着姨娘的脉象,竟是有几分像残花病的前兆。” 童妈妈就啊了一声,忙跑到纯歌身前仔细探视,喊道:“夫人,咱们快把柳姨娘挪出去。”又跺脚,“屋子里还有几位姑娘呢,姨娘惹上了到不要紧,何况还有您。” 翡翠还有绿玉,也是一脸焦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纯歌只是怔了怔,就看着面色尴尬的大夫,淡然道:“您就这么把脉,便能断出柳姨娘是患了残花病?” 大夫没想到纯歌还能这么沉稳,忙解释道:“夫人,柳姨娘身上有股湿气,老夫给她把脉的时候,还能看到她手臂之上的红点,加上她腹部微隆。的确是残花病的前兆。” 童妈妈听见了,就在旁边使劲的催促道:“夫人,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您还是快点叫人把柳姨娘打发出去吧,还有国公爷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沾上。” 纯歌冷着脸,一语不发,心里早已经是翻了天。 残花病,就是花柳病。 得了这种病…… 那不是李建安身上也有了,自己也该沾上了,可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 纯歌就冷静的道:“依照您的诊断,柳姨娘这病,染上多久了?” “不过十日。” 不过十日,这几日李建安都忙着陈纯芳的丧事,睡在书房。前面一段时日,李建安也是歇在梅香院里头,那就是说,李建安没事,自己也是好的。 纯歌心里,松了一口气。 要是沾染上了李建安,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 童妈妈在旁边看的着急,催促道:“夫人,您还在想什么呢!” 纯歌就面色冷厉的看了一眼童妈妈。 童妈妈讷讷不语了。 这件事,干系重大,李家的妾,身上染了花柳病,传出去,满京城不是笑话李建安招蜂引蝶,就是说李建安被人戴了绿帽子。 甚至可能牵连到宫中的皇后 实在是不能小觑,难怪先前大夫会怕成那样。 自己本想不管如何,总要保住柳姨娘一条命在,如今看看,恐怕是不能了。 纯歌沉吟了片刻,就笑吟吟跟大夫道:“这事儿干系重大,有劳大夫先在这里稍作片刻,我去见见国公爷。” 大夫苦笑一声,似是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纯歌又让童妈妈去告诉琥珀她们,先把几位姑娘不动声色的引开去,几位姨娘也单独找地方看管起来。 虽说这种病,自己知道不是男女之间传播,就是血液上感染。可其他人却不是这样看的。 要是让太夫人和李建安知道自己知晓了柳姨娘的病,还没有迅速将她和几位姑娘隔开,恐怕就会大怒。 安姨娘和薛姨娘,今日是在这儿的人,又是和柳姨娘住一个院子的,还是先押着的好。 等大夫悄悄看过了,再说吧。 童妈妈和翡翠绿玉忙各自按照吩咐去办事。 纯歌却径自去找了李建安。 李建安歪在床上看书,一见到纯歌进来,就面色冷淡道:“如何了,几个月的身子?” 等看到纯歌面色难看,没有回答,李建安也不悦起来。 几个月的身子,自己当然是心中有数的。 自从她来了之后,自己也没有去过别人屋子里,柳姨娘的身子,也不难推测。 只是现在却支支吾吾的,难不成看着要当继室的人,心里也跟着陈纯芳一样,生出了别的心思? 李建安就捏着书卷,沉沉的看着纯歌。 纯歌恍若未觉一样走到床前,俯下身子给李建安耳语了几句。 李建安手里的书一下子掉到地上,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半晌之后,唇就绷成了一条直线。 烛火在李建安脸上形成跳动的光影,衬着他深邃的五官有几分迷离之色。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李建安神情中,慢慢添了几分痛楚,就恍若无事般站起身来,整理了衣襟,对纯歌道:“这事情,你就别管了。” 纯歌看着李建安大步如飞的背影,原本准备好安慰的话,都堵在了那儿,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建安没有担忧他,也没有问过自己。 谁都不说,谁都不提。 本以为会有一场雷霆之怒,转眼就像是风过水无痕一样。 依照李建安的性子,怎么可能! 纯歌就想到了李建安愤怒之中那丝掩不住的痛楚,豁然眼前一亮。 难不成,李建安已经知道了背后的真相! 正揣测的时候,童妈妈就进来道:“国公爷给安姨娘和薛姨娘叫了大夫请平安脉。还说您这儿明个儿请太医来调治。”说着,就犹豫的停住了话。 纯歌叹气道:“说吧,柳姨娘如何了?” “国公爷单独去见了柳姨娘,后头柳姨娘就被几个婆子抬了出来,说是得了天花。让人送回了院子,安姨娘和薛姨娘知道柳姨娘是天花,不是有身子,都说不肯再回去住,国公爷就吩咐给安排了北院那边。姑娘们却暂时安置在了这边儿。” 纯歌默然无语,想了想道:“国公爷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便是。” 第七章 决断(上) 纯歌吩咐了童妈妈她们一定要好好看着几位姨娘,又让人务必要安抚好几位姑娘。 忙的一团乱。 自从出了这件事之后,李建安就一直没有过来梅香院,太夫人那边,也传过来消息,说是太夫人这几日身子不适,要闭门礼佛,求菩萨保佑,不让人过去打扰。 纯歌揣度着太夫人是被柳姨娘这件事弄得灰了心,也不好就过去打扰,只能安坐在梅香院里等 妻妾一家欢 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8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8部分阅读 待着李建安把一切事情都处置完毕再过来。 一直到第五日晚上,纯歌刚哄着哭闹不止,一个劲要姨娘的五娘用过饭,四夫人就没头没脑的闯了进来,拉着纯歌的手,连声喊着要她快去静思斋那边救命。 纯歌奇怪,要问清楚,四夫人却没有给说话的机会,拽着纯歌就往外走。 没有时间多犹豫,纯歌只能跟着四夫人坐上了青幄小油车。 等坐在了车上,四夫人才脸色难看的低声道:“三嫂,实在是对不起您,可事有轻重缓急。” 什么状况都不清楚,自己是断然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何况四夫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又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纯歌就端着笑,眼神明亮的望着四夫人。 四夫人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一样,一脸懊悔道:“瞧我这性子,都忘了告诉您到底是什么事。” 然后就凑到纯歌耳边道:“三嫂,三哥发了狠,要对六弟动家法,咱们都拦不住,娘那边又在闭门礼佛,实在是没有法子了。” 语气虽沉重,眼睛里却有一丝幸灾乐祸的闪过,还瞬也不瞬的注意着纯歌脸上的变化。 李建樾! 这位国公府的六爷小时候被得道高人批了八字,说是不宜早娶妻。因此一直拖到十九岁了还没成亲,太夫人怜惜他,从小就被骄纵的不像样子。斗虫玩鸟,整日不亦乐乎,虽不说是草营人命的纨绔子弟,也不远矣。 李建安好几次提到这个弟弟,就直叹气,奈何太夫人宠着,李建安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却要动家法。 难不成李建安就不看太夫人的颜面了。 一定是做了什么李建安不能原谅的事情 纯歌一下子就想到柳姨娘。 难道…… 纯歌心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要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李建樾还真是该好好教训一顿。他屋子里的通房丫鬟已经有好几个了,都是上等姿色,娇滴滴的小姑娘,就连他在外头包养戏子,太夫人和李建安都是装糊涂,现在居然把手伸到了兄长房里的姨娘身上。 这可是奇耻大辱,传出去,皇后也得被牵连。 自从李建浩晚上收到李建樾身边小厮过来通风报信,赶去了静思斋之后,四夫人心里就像是猫抓一样,等着打听消息。 好不容易李建浩叫人回来传话,说是让去梅香院找人过来帮手。无论如何也要打听点端倪出来! 四夫人就察言观色,觉得纯歌定然是知道什么,故意叹气道:“也不知道六弟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做出这等事情来惹得国公爷大发脾气。” 纯歌眼睑微敛,一脸愁容的望着四夫人道:“是啊,也不知道六弟这是怎么回事。”还安慰一样的拍了拍四夫人的手背道:“你也别急,咱们过去了,不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四夫人心里急得很,听见纯歌这样说,就知道是问不出来什么,只得硬撑着着急又担忧的模样。 纯歌见到四夫人坐立不安的样子,就知道四夫人方才果然不过是试探,心中冷冷的笑了笑。 等两个人各自想着心事到了静思斋,正走到小莲池的石桥上,眼见着就是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前面大门嘎吱一声打开,出了几个小厮,架出来一个人。 四夫人捂着嘴哎呀了一声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国公爷生气。”又叫人赶紧弄走,声音大的很,整个院落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头李建浩就从门里走出来教训道:“六弟都成这副模样了,你当嫂嫂,不说叫人赶紧帮着些,还说要把他送走,你要把他进哪儿去!” 虽是晚上,李建安为了要避嫌,周围也都是些亲信,人不算多。可四夫人还是弄个大红脸,觉得有些下不来自,又不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李建浩的话,只能绞着帕子生闷气。 纯歌见着情形不对,就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小声道:“四弟这是怎的了,四弟妹先前也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也不知道是六弟,一场误会。” 然后去看旁边还被人架着的李建樾,透过月光看到他一张惨白的脸完全没有了往日年轻人脸上的飞扬和鲜活,两边脸颊还红红肿肿的,吓了一跳。 打成这副模样,看样子那事情还真是八九不离十了。 做出这种事,纯歌只觉得李建樾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无辜的柳姨娘。 单看柳姨娘那副模样,如何是能做的出这种事的人。战战兢兢的活着尚且还怕,每天小心翼翼的服侍陈纯芳,唯恐得罪了任何一个人。 就是这么一个如同风中柳絮,命运全部拿捏在别人手中的可怜女子,却要因为李建樾的荒唐丢了性命。而李建樾,也不过就是今天挨这么一顿打罢了,今后该请太医诊治还是请太医诊治,该谋个小缺就谋个小缺。等皇后还成了太后,说不定还能推恩得到个爵位。娇妻美妾在怀,子孙满堂。 如此的不公平! 纯歌想着,不由脸上带出了几丝愤然的神色,就没有再说话。 李建浩今日过来,也没想到是这么一出事情。也觉得这个弟弟,实在是不争气了些。 不过是母亲的幼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被打死。 好在三哥虽说是动了手,还知道分寸,先前倒是被那股阵仗吓到了,如今既然只是受了皮肉伤,就被架出来说送回去养伤,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多说。 李建浩就看着远远站着还在探头探脑的四夫人叹息又生气。 早知道先前就不该让她去梅香院找人。 这个夫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恨不能坐在一边看全家人的热闹,就是不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这会儿还在想着打听消息,以后好捏住把柄,在家里掌着权柄,也不想想身份。 李建浩就摇了摇头,板着脸先教训李建世道:“见到三嫂也不知道叫人!” 李建樾就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三嫂。 纯歌看他那副可怜样子,嗯了一声,又看着李建浩神色冷凝,大抵猜到对方也是心知肚明。 这种事情,既然已经罚过了,最好就是打住。 何况旁边还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四夫人。 纯歌也没多说,甚至都没问一句面子话,就给李建浩点了点头,淡淡道:“有劳四弟进六弟回去了。” 这个三嫂,是个聪明人。 李建浩就在心里暗暗的点头,恭恭敬敬道:“这么晚,还劳碌三嫂过来一趟,是我的不是。”犹豫着又道:“既然三嫂都过来,还请三嫂进去瞧瞧三哥,三哥今晚上,还没用饭。” 即便李建浩不说,自己身为李建安的妻子,也该这么做。 纯歌就安抚的笑着点了头。 李建浩早就听说过李建安对纯歌似是有些不同的信任,也放了心,就叫人把李建樾赶紧送回去。 然后拉着四夫人也回去。 四夫人过来这么一趟,却什么都没打听到就走了,心里实在不甘心,就跟李建浩说要去看看六弟,否则实在不放心。 李建浩知遭四夫人是不死心,眼见着谁那儿都打听不到消息了,只好朝着嘴巴不严实的李建樾下手,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四夫人立时就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跟着李建浩走了。 李建浩拉着四夫人一走,纯歌就推开门进去了静思斋。 静思斋是李建安的书房。 当年和陈纯芳不睦,李建安又不愿意一直歇在小妾的院子里,助长了几个姨娘的气焰,使得府中妻妾不分,便常常住在这里。 隐隐中,静思斋就变成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地方,在李家也变成了极有权威的地方。 李建安向来不许女子入内,就是太夫人,也没来过。 纯歌本以为自己推开门进去的时候,王管事几个会来阻拦,没想到大伙都如同什么都没见到一般,就这么由着进来了。 等推开门,纯歌才发现屋子里真是一团乱。 倒掉的插屏,碎成几块的玉屏风,还有乱七八糟的书籍册子,以及那上好的官窑青花缠枝茶盅。 全都凌乱的散在了地上。 往日最厌恶屋子里不整齐的李建安,此时就坐在四角雕花黄花梨书案上,听见门开的声音只是轻轻地抬了抬头,就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把门关上吧。”声音里,满是无力。 第八章 决断(下) 遇上这种事,即便是再冷心冷情的,只要是个男人,就会不舒服。 况且李建安骨子里,还满是骄傲。 可惜了,今日罪魁祸首若是别人,他还能发作一番,或是干脆把人杀了了事,偏偏是他的弟弟,也只能这样略施薄惩,然后自己坐在这里生一场闷气。 纯歌知道李建安心中不舒坦,想了半日,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劝,只能道:“国公爷,事情总能过去,您也别气了。” 李建安低头看着手上的玉扳指,没有接话。 “国公爷,六弟年纪还小呢,就是少年人心性。”纯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建安毫不留情的截断了。 “他小什么,马上就是二十的人了,居然还干出这种荒谬透顶的事情!”李建安抬手就下意识的想要举起旁边的东西摔下去,才发现面前的桌案早已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只能苦笑了一声。 笑过之后,就狐疑的看着纯歌,“你知道我是为什么罚老六。” 口吻中满是怀疑,眼神里也多了打量。 纯歌很痛快的道:“妾身心里本还有几分怀疑,只是国公爷如此问,妾身倒是能有个十分的把握了。” 李建安被纯歌用话噎住,脸上浮现了一抹惊愕,就不自在的偏过头道:“我也不是疑你,只是你也太聪明了些。” 这是夸奖还是讽刺! 可这个时候的李建安,不管是脆弱也好,还是其他。总之心里是不自在的。 自己是他的妻子,却亲眼见证了他头上绿云罩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到了这一步,自己也总不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李建安要迁怒讽刺几句,自己也只能忍下去。 纯歌就蹲下身去捡李建安散落在地上的书册,沉默不言起来。 李建安看到纯歌这幅做派,想起方才的话中,的确有不妥当的地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就看着纯歌收拾屋子。 还在前世的时候,纯歌就开始早早一个人住了学校。 什么都是自己学着做,等到了陈家,成为陈纯歌,一个庶女,纯歌更练就了依靠自己的本事。 所以收拾起这些东西来,也很迅速。 没多久,纯歌就把书册都挨着捡了起来,又把尚好的摆件东西都放到架子上。 至于地上的碎片,只能等着明日丫鬟进来收拾了。 李建安眼看着纯歌做好这一切,眼神渐渐的就从漠然变成了惊愕,忽然又添了几分愧疚和柔情。 这个女子,虽说是姓陈,终究和陈纯芳是不一样的。 陈纯芳知道这样的事情,只会赶紧想法子送回陈家去,然后以此做把柄,要挟自己帮扶陈家,或是时不时拿出来讥讽几句。 面前这个人,面对自己的迁怒还有受的委屈,也只会选择沉默和体谅。 李建安脑子里满是最近一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难受,就蹭的站起来,走到还在整理书册的纯歌身边,一把扯住她,把她紧紧搂在了怀里。 纯歌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唇上已经被火热侵袭了,身子也被李建安揉的软成了一团。 等纯歌从这种火热中脱身出来,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若是往常,纯歌会挣扎着起身,准备料理家事,见见各处的管事,还要去给太夫人请安,过问几位姑娘哥儿的事情。 但今日依靠在李建安怀中,加上昨晚的放纵实在让纯歌觉得身上疲惫,太夫人又在礼佛。纯歌就觉得有些懒洋洋的,不愿意动弹了。 李建安也没有催促纯歌,只是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柔软甜蜜的小姑娘,唇角带着畅快的笑意。 可转头,纯歌就想起了柳姨娘。 李建安怒气之后,发泄了一场,已经是恍若风过水无痕一般。 李建樾教训了,外头的隐患也打理好了,李家是高枕无忧,那柳姨娘呢。 纯歌就想到五娘在梅香院时候,每天被||乳|母抱着过来眼睛里充满期盼的样子。 还扎着羊角辩的小姑娘,生母是通房奴婢出身,抬了姨娘,也一直被陈纯芳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低声下气的做人,结果换了这种下场。 不知道是出于同为女子的伤感,还是的确怜悯,纯歌总觉得自己若是什么都不做,恐怕会永远心中不安。 可要怎么开口! 这种事情,只怕李建安再如何,也不会愿意轻易的松口。 拿不定主意,纯歌就在李建安怀中翻来覆去的折腾。 李建安本来眯着眼假寐,感觉到纯歌的不安分,先还闭着眼,后面就抬手在纯歌头上轻轻拍了拍,嘟哝道:“你安分些。”虽是教训,语气却如同春日阳光一样和缓,还带着无尽的宠溺味道。 纯歌胆子就大了些,看了看李建安的脸色,又试探着动了两下,还把头使劲往李建安怀里钻。 怎么这么爱撒娇! 李建安哭笑不得,有心教训两句,却又舍不得,反而把手越抱越紧,低头看着纯歌披着头发在自己怀里像是一条小虫子钻个不停。 缎子一样顺滑的青丝时不时扫过李建安胸前,让他心里也好像进了东西一样,又热又痒,眼神也渐渐变得浑浊。 等纯歌不经意般的碰到李建安下身,他就身子一颤,倒吸了一口凉气,狠狠在她臀上拍了下,板着脸道:“还不老实。” 纯歌却好像故意赌气般,又动了一下。 李建安话都说不稳了,还想着昨晚闹的太过,知道纯歌承受不住,强自忍着道:“乖乖的,再动真收拾你。” 说是收拾,其实已是呼吸浓浊无奈之际。 纯歌也不敢再闹,心里面却隐隐起了一丝得意。 不管是否爱着这个人,身为女子,对自己的丈夫有这样大的影响,总会有一丝虚荣的欣喜。 纯歌就哼哼了两声,没有再动弹了。 李建安松了一口气。 幸好听话了,否则再这么折腾下去,自己还真是忍不住了。 在心里苦笑了两声,李建妾就慢慢等着呼吸平复下去,等觉得身子不那么火热了,李建安才去捏了捏纯歌的小鼻子,故意教训道:“真是孩子气!” 纯歌知道李建安没有真的动怒,就抬着头,目光盈盈的望过去,一副天真娇憨的神情,唇角还得意的翘了起来,像是一个胜利的孩子一样。 李建安看的心都软成了一团,简直不知道该拿怀里这个娇娃娃怎么办才好,就捧着纯歌的脸,狠狠的亲了下去。 等两个人都闹过了,纯歌才小心翼翼的跟李建安试探着提了柳姨娘的事情。 一听到柳姨娘,李建安先前的飞扬都不见了,不过也没动怒,只是揉了揉纯歌的头发,缓缓道:“她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语气里,有几分沉重,神情中,也有一丝怜悯和不忍。 纯歌看在眼里,就知道李建安对这个伺候了他好几年的妾,终究还是有些怜惜的。 心中有了底,纯歌就有些得寸进尺的胆大起来。 “国公爷,您说让我别问别管,可您又把五娘丢在我的梅香院里,这么多天,不管也不问。终归是她生母呢,您可让我怎么跟她说才好。” 李建安还是沉默,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纯歌,眼神若有所思的复杂。 纯歌就又皱着脸道:“柳姨娘说起来还是陈家的家生子,大伯母还那么躺着,我不想再和她生出误会了。” 然后就开始抱着李建安的脖子撒娇要赖道:“国公爷,我可不管,您总要给我想个法子糊弄过去,否则我还怎么管家,总不能无缘无故就没了个人。” 从纯歌一说话,李建安就知道这是在变着法子帮柳姨娘求情。 本来心底还隐隐有些不悦,总觉得这是妇人之仁,不知道轻重,分不清楚什么才是大局。 可没想到纯歌竟是用了这样胡搅蛮缠的法子。 温香软玉在怀,耳边全是纯歌婉转如同黄莺初啼的嗓音,李建安只觉得心里都是甜的,再也生不出怒火,无奈苦笑道:“好了好了,头都给你晃晕了。”就顺势抱住了纯歌的身子,说了实话,“我派人把她挪到了安平的庄子上,吩咐人给她请了大夫,今后是福是祸,就看她自己了。” 第九章 原委(上) 安平隔京城也只有几百里地,不算很远。加上安平三面是山,夏季的时候凉爽的很,京城人家都喜欢在安平买庄子用以避暑,所以那里的庄子也不会荒芜的没人过问。 李建安将柳姨娘安置在安平的庄子里,还叫了大夫过去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只是治好了又如何,柳姨娘这辈子还不是只能没名没姓的困在那里,亲生的女儿,也再没有可能见上一面。 纯歌心中感慨,却也知道这大抵就是李建安的底线,再没可能更宽容,就沉默着没说话。 李建安低着头,静静的看了纯歌半晌,忽然就把她紧紧扣在胸前,低声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坦,这件事,我也不舒坦。可事情也得分大小,纯歌,你要体谅我些。” 这种事情,换做任何一个家族,都会将柳姨娘赐死了事。 李建安肯这样费尽心思,已是出乎纯歌的意外了。 尤其还愿意这样解释,纯歌吃惊之余,就柔声道:“国公爷说这些做什么,我知道您有难处。” “是啊,我的确是有难处。老六他要不是李家子嗣,我真想打死他!” 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不自觉加了几分力,纯歌也只能皱眉忍着。 李建樾做出这种事,实在是出人意料。 可自己还是想不明白,李建樾屋子里又不是没有通房。就算是没有娶妻,好歹美人也该是见过不少了,怎么突然就什么分寸都没有了跑去动兄长屋子里的人。 这中间,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些。 何况,李建樾这样的身份,就算是拈花惹草,上青楼楚馆,碰的,也定然都是些清倌人,嘟里就会沾染上残花病。 会不会是李家如今树大招风,李建樾也是被人陷害了。 纯歌有心想要弄个清楚,又不知道会不会就突然犯了李建安的忌讳,只好先将事情记在心里,准备另找到机会的时候再弄个明白。 李建安却看着纯歌犹豫的样子,心中猜出了几分。 “你是不是觉得老六太荒唐!” 再怎么不好,总是亲兄弟! 有些话,李建安能说,李建浩能说,太夫人能说,自己可说不得! 昨晚四夫人不就是说了一句,惹得李建浩当场大怒。 前车之鉴在那儿,自己可不想再跟在后头说实话,惹人不悦。 听到李建安这样问,纯歌就含糊道:“六弟年龄小呢。” 李建安笑了起来,揉了揉纯歌的发,骂遭:“你就爱给我打马虎眼。” 纯歌就嘟着嘴,满腔的不乐意,“国公爷这是非要我说六弟的坏话。” 李建安一愕,叹息道:“不用你说他坏话,我也知道老六再不管教,定会成了一个废人。” 就给纯歌说起了这几天查探回来的事情。 第十章 原委(下) “老六常跟邹阳混在一起。前些日子,邹阳收了个外室,这外室有个妹子,邹阳就给了老六。开始说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老六那个性子,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等发现身子不对劲了,还弄不清楚,一个劲跑去找邹阳问主意,邹阳说他请了道士,找了个阴年阴月的女子合欢身子就好了。”李建安说到这里,脸上就露出了十分赧然的神色。 纯歌心知肚明。 这样难堪的事情。 世家子弟,整日就惦记着玩女人,即便是小户人家,也是说一声祖上不积德。 李家身为国公府,又是外戚,当然更忌讳这些事情。 纯歌就没有插话,眼神晶亮的望着李建安,没有露出丝毫鄙夷。 李建安看着,心里舒服了许多,继续道:“老六从小就被批了命,娘也信这个,他自然就跟着信了。又不敢自己跟我说实话,也就请不来太医,就迷迷糊糊的决定照着法子做。他也不敢在外头找女子,生怕再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就让身边的小厮悄悄在家里打听丫鬟的生辰八字。” 李建安说着,就冷冷的哼了一声,“这臭小子,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了柳姨娘头上!真是个混账!他是我亲弟弟,出了事,若是实话告诉我,我还能为了个女人不管他的身子,却敢瞒着我悄悄找人去绑了柳姨娘过去。” 纯歌听着,一阵心凉。 看样子,李建安罚李建樾,不仅是因为李建樾碰了他的妾,还以为李建樾不相信他这个哥哥。 真是…… 纯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建安在乎妾的清白和贞洁,可在李建安眼中,要是这个妾能让弟弟身子变好,哪怕只是安心,他也没什么舍不得,大不了时候收拾了就是。 纯歌没法抱怨李建安看重兄弟胜过妾,只能沉默不言。 李建安却浑然不觉,继续道:“老六也是个傻的,青然相信那些道士随口胡诌的话。他这种样子,只能正经找大夫来看,找个女子就能医治好,真不知道他脑子都装了些什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 纯歌还是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李建安才发现纯歌有些不对起来,就摸了摸纯歌的脸道:“怎么不说话了。” 纯歌心里觉得没意巴,更有几分愤慨,还不好不答李建安的话,只能含糊道:“有些困了。” 李建安失笑,“这么娇气,那就再睡一会儿,今日不用去给娘请安的。” 纯歌就揉了揉眼,嘟哝道:“不能睡了,还得回去瞧瞧几位姑娘呢,安姨娘那儿,只怕也在等着我的说法,总的交代几句。” 李建安听见,脸色就沉重起来,想了想道:“你就还照我先前的意思告诉她们,说柳姨娘出了天花。” 天花! 纯歌一想到那日安姨娘和薛姨娘过来打听,听见柳姨娘是天花时候,吓得面如土色,站都站不稳的样于,就有几分想要笑。 安姨娘往日多张狂的一个人,薛姨娘又是何等的老实沉默不起眼。 那天听说柳姨娘是天花,却都像是吓软了一样,就在梅香院里头嘤嘤哭起来,一个劲求着急己尽快把柳姨娘送走,不能祸害了一大家子人。 还求着急己赶紧给三娘和文哥儿请太医过来瞧,再给她们也开方子抓药。 生怕晚了一步,就会一脚踏进鬼门关,连消息也顾不得打听了。 看样子,李建安真是清楚他几个妾的真面目,所以才选了这么一个借口。 纯歌又为柳姨娘觉得悲哀,丈夫不当一回事,同为妾的,往日还亲亲热热说是姐妹的,也避开如同供水猛兽。 纯歌眼眶一红,就柔声道:“国公爷,那五娘今后怎么办。” 李建安目光沉沉,片刻后叹息道:“本想先让你带着,可我看你近几日,也被折腾的厉害,身上瘦了一圈。你还得好生调理身子呢,就把她给薛姨娘吧。” 纯歌一下子怔住。 姨娘本就不能自己带孩子,就算是三娘,当初安姨娘为了不让人说三娘是妾养大的,不懂规矩,也忍痛送到了太夫人院子边上,顶着一个太夫人养大的名头,实际却是被嬷嬷看管着长大。 当初陈纯芳还在,五娘就是在陈纯芳院子边住着,柳姨娘能常常过去照顾。 如今李建妾开口直接就要把五娘送到薛姨娘那儿去! 今后下人们会怎么看待这个没了娘,又被妾养大的庶出姑娘。 纯歌一想到五娘的样子,就觉得难过。 心里合计了一番,觉得五娘养在梅香院,自己也不能花多少功夫,就是关心起居,其他的自然有嬷嬷照顾。何况五娘今后在自己身边长大,将来说亲事的时候,也好找人。 想了又想,纯歌就咬牙道:“国公爷,要不还是将五娘养在梅香院吧。” 李建安却低头沉默的看着纯歌,神情复杂。 纯歌不知道李建安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一时间也不好再说话。 “你把五娘养在梅香院,那三娘她们又该怎么办,还有蕤娘。可都要过到你名下。蕤娘还好,守孝三年就要出嫁,三娘那儿……”李建安拧着眉,想到安姨娘惯常的得寸进尺,就重重哼了声道,“你可别做好人,为几个庶出的姑娘,将来添一辈子的麻烦。” 原来是为了我好。 纯歌心中幽幽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再强求了。 李建安看轻庶出的姑娘,自己不乐意。可有一句话李建安说得对。陈纯芳这么多年不肯将五娘收到名下,固然有打压柳姨娘的意思,也是怕一碗水不能端平的缘故。 收下五娘,就得收下三娘,还有蕤娘。 谁知道李建安今后还有多少个妾,安姨娘和薛姨娘又还能生出多少个女儿。 自己的梅香院,哪能添的下那么多人。 何况安姨娘的性子…… 到了最后,纯歌也只能暗暗告诉自己,往后多给五娘添妆了。 第十一章 乱(上) 两个人在床上歪缠到了天都透亮,又迷瞪了一会儿,直到外头童妈妈过来请,说是陈家连大奶奶过来了,纯歌才手忙脚乱的从床上窜了起来。 一起来,纯歌就看到自己身上到处都是显眼的红痕,也不好意思叫人进来伺候穿衣服,自己在那儿系带子,套里衣中衣,扣子都扣错了好几次。看的李建安哈哈大笑,纯歌就恼羞成怒的睃了一眼,李建安却站起身,张着手,让纯歌过去伺候他穿衣服。 等收拾妥当,连大奶奶在梅香院那边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纯歌进去,就看着连大奶奶拉着武哥儿的手,哄他说话。 武哥儿脸上红红的,十句里只答两三句。可已经比以往好得多了。 自从陈纯芳死后,武哥儿就很少开过口。 从陈家回来后,还是要好一些。 想到这个,纯歌就觉得不管武哥儿去陈家住了一段时日,又被陈家上下教了些什么,挑拨了什么,其实都很值得。 孩子终究还是该有孩子的天真活牲,整日死气沉沉的,自己看着也心酸。 武哥儿从陈家被送回来,就一直住在梅香院边上的竹院里。这几日也过来给请安,见着纯歌却再也没有了以往喊姨母的亲昵,而是恭恭敬敬的叫母亲。 纯歌知道武哥儿心里有结,也不逼他。 今日看到纯歌走进来,先前还微微笑着的武哥儿就换了一副严肃老练的神色,拱千给纯歌作揖请安。 纯歌笑着喊武哥儿起身,然后让人带武哥儿出去玩。 武哥儿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高兴,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一样,一本正经的说是给先生请了假过来见舅母的,还得回去接着读书。 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 纯歌以为孩子就应该好好玩,多动动,何况武哥儿体弱,怎么能一天到晚拘在书房里头。 哪怕是像李建安说的那样,去找武功师博教几套拳脚功夫,练练身子骨也好! 可连大奶奶听见武哥儿这样说,却是一脸喜色,连声夸武哥儿懂事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纯歌见着,也不好多说,就叫人照顾着武哥儿回去。 武哥儿一走,连大奶奶就面色难色的看了一眼纯歌。 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纯歌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可终究是娘家人,纯歌也不好做出什么脸色来,就笑着叫人都退下,客客气气的问连大奶奶话。 连大奶奶和纯歌来往几次,没有占到过一次便宜。知道若是论拐弯抹角的功夫,自己绝不是这位十三奶奶的对手,就很爽快的说出了来意。 “姑奶奶,我今天过来,是家里有件为难的事情,夫君吩咐我过来商量您的意思。” 搬出了陈端仪…… 自己本来以为是大太太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上次送武哥儿回去,大太太还中风在床上,跟着去的童妈妈回来说大太太除了脸色难看些,也说不出什么,更做不了什么。 这几日,陈家那边倒是传过来消息,说大太太能歪着半边身子靠在床上了,也能断断续续的说几句话。 想着既然是陈家有事,除了大太太又折腾,真是没有其他的。 可既然说是陈端仪…… 上一次陈端仪就能分清厉害,主动提出要简办丧事,还在第二天又叫连大奶奶过来嘱咐自己,务必要识大体,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惹国公爷生气。 这样的陈端仪,断不会没有分寸,胡乱拿些事情来为难自己。 那就是真的有事! 想了想,纯歌就笑道:“瞧您说的,我难不成就不是陈家出来的人,嫂子有事,尽管说就是了。” 连大奶奶瞅见纯歌这幅亲昵的姿态就觉得心里难受,还是挤出笑脸道:“说起来也不是别人的事,是十姑奶奶的事情。” 陈纯贞! 纯歌脸上也跟着露出了几分凝重,“嫂子就直说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连大奶奶就忙摆手,“您也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十姑爷耐不住寂寞,在外头养了个外室。正巧十姑奶奶有了身子,听着这个消息,就在家里不吃不喝的,我去劝过好几次,都没什么用,赵家老夫人听说您和十姑奶奶还在闺中的时候,就好得很,所以想请您过去一趟。” 外室…… 纯歌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当初三太太千挑万选,就是看中赵家出身钦天监,品级不高,家中也有多余的钱财。可胜在门风严谨,家中也不许随便纳妾,这才将女儿低就了过去。 可这才多久,也就是半年光景,这位千挑万选的姑爷就有了外室。 纯歌想到陈纯贞从小就天真纯善的性子,也忍不住有几分担忧,就埋怨道:“这种事情,她也不早些过来告诉我。” 连大奶奶察言观色,觉得纯歌是真的忧虑,就附和道:“可不是。三叔三婶在绥南,我们可是在京里的。父亲和夫君两个,还是听别人说才知道了消息,夫君还在家里埋怨,说十姑奶奶跟我们见外,差点就要打上赵家去了。” 一心为着前程奔忙的陈端仪会为了一个从小就不亲的堂妹打上赵家…… 纯歌在心里暗暗摇头,就问连大奶奶,“大伯母和大哥的意思就是让我过去看看,那外室如何处置,赵家有没有给个交代,父亲母亲那边可写了信回去?” 连大奶奶就抱怨道:“十姑奶奶死活不让写信回去,说是不愿意让父亲母亲担心。”说着又哭笑不得起来,“不怕十三姑奶奶您动怒,说起来,十姑奶奶真是让人生气。赵家咋个儿写了信来叫夫君过去商量着那外室的事情,赵家都没说要把那外室留下来,十姑奶奶就挺着个肚子出来给夫君跪下了,只说她现在有了身子,伺候不好夫君,也不敢拦着他收新人,更不敢做个妒妇。那位姑爷看见十姑奶奶这么说,也就蹬鼻子上脸起来。还是夫君机警,当即发了一场脾气,拿着赵家以前说不纳妾的家规出来说事,才暂时堵住了十姑爷的嘴。” 纯歌挺无,已经是瞠目结舌…… 只知道陈纯贞虽被三太太如珠如玉的宠着,可性子温婉,没有骄纵之气。没想到竟然是如此贤惠…… 赵家长辈拦着不给收人,她自己却要帮丈夫纳妾! 纯歌也是跟着哭笑不得,好半晌才无奈道:“嫂子可知道那位外室是什么来头。” 连大奶奶马上就一本正经起来,坐直了身子道:“父亲己叫人问清楚了,那外室是礼部邹侍郎家的远房侄女。因是出了五服的旁支,又不是从小养大,是近年才来投奔的。做下这种事,邹家也不好强管,只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明里暗里,却都是叫赵家给个名分的意思。” 第十二章 乱(中) 又是邹家。 前头李建樾的事情,也和邹家人有关。 如今陈纯贞那边,又莫名其妙的扯上了邹家远房侄女。 是真有这么巧的事情,还是有人盯上了李家? 纯歌心里揣测着,看这件事也不平常起来。 如果真是有人安排,那定然也不是对付陈家的。陈家不过是书香门第,在朝中没有掌着实权,不值得人这样算计。 可让李建樾做出那样荒唐事情来,还能牵动大局,算计陈纯贞,又能得到什么? 百思不得其解,这件事也不能不管,就算不看在陈纯贞以往对自己的照拂上,也要看着冒姨娘还在三太太手底下讨饭吃的现实上。 连大奶奶见纯歌沉默着没有说话,以为纯歌是不愿意帮着出头,脸上也多了几分不悦。 再怎么也是三房的女儿,自己这边毕竟是隔了房的,都还在后面跟着忙活,不怕得罪了邹家和赵家。难不成这位十三姑奶奶还想着要置身事外。 又想到来前在家中得到的嘱咐,也不敢露出怒气来,就强笑道:“您若是为难,我就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就用帕子擦了泪道:“说起来,十姑奶奶咋个儿虽说让收了那个女人,也是哭的泣不成声。夫君回家说起来,都觉得难受的很。” 纯歌失笑,这是怕自己不管呢。 这位连大奶奶比大太太聪明,会看人眼色,性子也不像大太太那样非要人低头不可,凡事能屈能伸的。就是太爱计较,唯恐吃了半点亏去,性子有时候也急了几分。 “嫂子也知道,家里刚办好大姐姐的丧事,等我回过母亲和国公爷,就赶紧去看十姐姐。”纯歌笑意盈盈,语气真挚,让连大奶奶再也说不出个不好来。 纯歌见她知道分寸,也没有再多说,只是清楚告诉了连大奶奶自己的意思。 “母亲膝下只有十姐姐这么一个亲生的,即便是回了绥南,每月来的信件里,还告诉我要常去看望。如今这种状况,虽说十姐姐有孝心,到底还是不能瞒着。” 听见纯歌的意思是要往绥南报消息,连大奶奶就搓着帕子为难道:“您的意思我也知道,可十姑奶奶那边实在是……” 纯歌也知道陈纯贞看上去性子温和,但终归也是被三太太捧在手掌心养大的,性子里自然也有那么几分倔劲。 长房那边毕竟是隔了的,要是擅自做主,真弄出什么事情来,反而是两边难做。 有些故意,原属平常。 纯歌也没有多想,只是在心里过了过,就抬头道:“我今日就给母亲写信,让人赶紧送回去。” 连大奶奶登时满面喜色,说了声好。 纯歌就又道:“一来一去的,恐怕要折腾不少时间,赵家定是等不到那个时候。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直接就去跟赵家人说什么,还得多劳累大哥了。” 连大奶奶连声说好,还说自家人不能外道,一转头却又跟纯歌提了几句,想让李建安帮忙去商量邹家的意思。看看邹家这个远房侄女在邹家人心里到底有多重的分量,也好拿捏一番。 害怕纯歌拒绝,连大奶奶还特意又说了说了陈纯贞茶饭不思的状况。 这件事,牵涉到邹家,本就该让李建安知道。毕竟若是有别的牵连,李建安才是最能弄清楚真相的人 纯歌就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了下来。 连大奶奶大喜过望之余,看着纯歌的目光,也不免有些复杂。 这才嫁过来多久,都还没正式的做了继室 妻妾一家欢 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1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19部分阅读 就敢一口答应去外面走动,还敢应下让国公爷出面帮忙的事情。 以前的陈纯芳,可以毫不犹豫的借着李家名头做事,半点也不会畏惧。但要让陈纯芳直接把国公爷搬动,就是不能了。 陈纯芳不敢,这位十三姑奶奶却有这个胆量和魄力。 连大奶奶想到外面的传言,脑子里已经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纯歌留了连大奶奶吃饭,也被推了,纯歌也没强求,就亲自把人送到了后院的二门。 回来的时候,李建安穿着一身白色棉衫草纹长袍,盘腿坐在塌上,在四角小案几上一个人下棋。 见纯歌进来,就笑着侧过头道:“没留你嫂子吃饭?” 纯歌见他脸上如同和风细雨般,好像这几日的事情,都是风过水无痕了。不知道是该庆幸李建安如此心宽,还是该说李建安天生凉薄。就走过去坐在李建安对面,看着棋盘上黑自对峙的局面。 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干脆瞥了开去。 李建安看着,就在心里轻轻的摇头。 看样子,还是年龄小,对这些修身养性的东西,也不怎么喜欢。 转眼就看到纯歌侧着身子时候,优美颈项上那连片的红梅绽放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瞬间回味起了昨晚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就觉得身子如同火烧一般。 李建安不愿意落个白日宣滛的名声,故意转开了视线,和纯歌说话。 “连大奶奶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既然李建安主动问起,自己还是别挑什么时机了。 纯歌就给李建安说了陈纯贞的事情,然后一脸担忧道:“也不知道十姐姐到底如何了,真恨不能今日就过去看看她!” 李建安听完这番话,早已是怒气腾腾,手里捏着的黑子迟迟没有落下去。 邹家真是好大的胆子! 以为宫里出了个袁妃,就能为所欲为了不成。说起来,袁妃又不是邹家的女儿,只是邹家的外甥女。生下的七皇子既不是长也不是嫡,就敢这么闹腾。 第十三章 乱(下) 看样子,自己这段时日,是太安静了些。 李建安心里冷冷的哼了一声,就把棋子扔到了自玉石棋盒里,抬眸淡淡道:“皇上宣了我明日进宫,等下午我出宫后,就跟你一起去赵家。” 纯歌听的怔住…… 李建安这是拿定主意要帮陈纯贞出头? 又见李建安一副冷怒的神色,才明白自己是多心了。 李建安是什么样的人,做事做人自然有分寸和深意。既然选择插手别人家里的事情,定然就是有了算计。说不定还牵涉到朝堂上,自己还是少问的好。 李建安总不会让陈纯贞吃亏! 纯歌想明白了,就高高兴兴的给李建安应了一声好。还一脸欢喜的样子问李建安中午想用些什么,她亲自下厨去做。 这算是明目张胆的讨好? 李建安就喜欢纯歌在他面前这样毫不掩饰的使心眼,宠溺道:“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纯歌应了一声,下了塌去准备吃食。 李建安看着她活泼好动的样子,也觉得心里畅快,不由又笑了几声,觉得赵家这件事,管的真是值! 晚上时候李建安吃过饭,就去了一趟太夫人那边。 纯歌知道,李建樾的事情,总要有个交待。 毕竟李建樾成了这样,太夫人的溺爱有莫大的责任。 这次要不是发现的早,李家就被拖累了进去。所以李建樾是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定要先让太夫人知晓其中的厉害。 母子两人说话,还是这种事情。 一不小心,就会吵起来。 所以即便李建安还是惯例问过了纯歌是否一道过去,纯歌还是果断的拒绝了。 李建安本也不想让纯歌看见他和太夫人之间可能爆发的不睦,也没有多说,一脸凝重的走了。 等太夫人听完李建安查清楚的来龙去脉,脸上只剩下愧疚。 “老三,是我对不起你和皇后,更对不起李家。好好一个孩子,被我养成了这幅模样。”说着,太夫人已是泪如雨下。 李建安看着,也觉得尤为难过。 老六是小儿子,更是老来子。从小又被批了命不好,说不定就会夭折。所以家里上上下下都难免宠溺一些。 说起来,不仅是长辈,就算是自己,对着老六,也是尽量袒护着。 不想让太夫人这样难过,李建安忙劝道:“娘也别担心,这事也是解决了,好歹老六被我罚了一顿,也知道了轻重,今后会好的。” 太夫人只是觉得恨铁不成钢,“你别帮他说话,我这次在佛堂吃斋,不肯出来见他。就是知道他这次闯的祸有多大,这个畜生,居然去动哥哥的……”说到这里,太夫人也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睃了一眼李建安,见他面色如常,才叹息道:“只盼着这次他吃了大亏,是真能长长性子了。否则今后还不知遭要惹出什么祸来。” 第十四章 亲事 老六…… 一想到李建樾跳脱的性子,再想着李建樾以往的丰功伟绩和不断的保证,李建安也觉得头痛。 若是自己的儿子,定是每日一顿板子,偏偏这个是弟弟,又是成了年的人,总不能一点小事也像上次那样收拾。李建安就又看着上面坐着的太夫人,虽是一个劲的骂,脸上也有无法掩饰的担忧,沉吟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道:“娘,给老六说门亲事吧。” 太夫人惊愕,望着李建安,还是边上的李妈妈扯了扯她才回过神道:“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位高僧都批了命,要老六晚几年娶妻,否则会有大祸。” 一说起这个,李建安脸上就满是不耐。 什么鬼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不过李建安也不想当面这样和信佛的太夫人硬来,就沉着脸道:“男子十五就成亲,他已是晚了四年,还能晚到什么时候去。再等几年,京中也找不到适合的人家了。” 有些话,李建安不好直说,可太夫人却能听明白。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一贯耐不住寂寞不说,还喜欢往屋子里拉人。 这些年,自己一直辛苦弹压着,才没有让那些不安分的通房有机可乘,先生下庶长子来。 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百密还有一疏。 万一哪天有通房怀了身子,总不能不让孩子生下来。 到时候,谁家愿意把嫡出的贵女嫁到李家给嫡出不能继承爵位,还有庶长子和一屋子通房的老六 找不到人,就只能从门第低些的人家里挑了。 但老六没有真本事,也继承不了爵位,更要找个门第高的正室,将来才好有岳家扶持帮衬。 否则等自己百年老去了,谁知道几个儿子又是什么光景。 虽不愿意想将来儿子们会有冷漠疏离的一天,可太夫人也知道,孩子长大了,终归各有各的妻子儿女,没有永远绑在一起的道理! 一定要未雨绸缪…… 想来想去,太夫人也觉得这个时候给李建樾定下亲事,既能挑个好的,还能找个人来约束着李建樾,万一夫妻好了,说不定就能让李建樾不再整日惦记着往外头跑 太夫人心中合计了半日,艰难点头道:“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合适。” 看到太夫人松了口,答应李建樾尽快成亲,李建安脸上也不由带出了几丝笑容,商量太夫人的意思,“娘看元家那位安和乡君可好?” 元家也是功勋世家,家中早年亦是武将,只是元老将军是个识时务的,害怕功高震主引来祸患。早在先帝时候就交出了兵权,顶着个大将军的名头做富家翁罢了。 元家有六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婉儿的,封了乡君。 从小千娇百宠,身份自然高贵,就是…… 太夫人思索了半日,担忧道:“听说安和乡君的性子有些像男孩子,这……” 李建安就冷笑了一声道:“娘以为找个老实温柔的弟妹,能压得住老六?” 太夫人一下子被噎住了话,半晌才讷讷道:“那也总要老六喜欢,要是两个人都看着不美将来也是麻烦。” 李建安对李建樾的脾性是再清楚不过。选中元家的姑娘,就是因为安和身份够高,性子也够厉害,将来必能压住李建樾。 如今家里,也不需要李建樾来呈男子汉威风,建功立业,只不过图有人能看住他,让他安安分分守在家里罢了 李建安也知道太夫人在其他事情上甚是明理,一旦牵到李建樾头上,却总有几分情不自禁的糊涂。 想着这些,李建安也没有多言,就劝太夫人,“娘,老六是我的亲弟弟,我也是为他想。元家这个女儿,你也记得,当年出生的时候,漫天红霞。京里谁都知道她的生辰八字,我找人算过,她的八字和老六是最合的。” 李建安一番话说的笃定,太夫人却似信非信。 老三一贯不信这些东西,怎的突然会想到找人合什么八字? 虽是下意识就疑惑,可太夫人也更清楚李建安从不说谎,心里就先有几分愿意,嘴上仍没有一口答应,只说要找机会看看这位乡君再说。 见李建安神色不虞,太夫人马上就又保证今后不管李建樾犯了什么事,都任由李建安用家法处置,决不再放纵姑息。 李建安的脸色,这才又慢慢的好了起来。 李妈妈看着太夫人为难的样子,也只能在一边苦笑。 真是人上了年纪,也没有个清闲的时候。 手心手背都是内,哪个皱皱眉头,心里都痛啊! 晚上李建安走了,太夫人靠在床上,半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外面守夜的李妈妈听见里头的响动,点了灯进来。看着太夫人披着一件薄褂子靠在床边上抹眼泪,吓了一跳。 把菱花铜灯放在床边案头上,又找了件厚实的仙鹤浮云绵披风裹住太夫人,李妈妈这才嗔怪道:“您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怎么还跟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大晚上起来折腾,若是病了,可怎么的好。” 太夫人眼眶通红,还在不住的流眼泪,听了李妈妈的话,就叹气道:“你以为我愿意折腾,还不是老六这个逆子。我是怎么也没想到,他在外头胡闹就罢了,居然把手伸到了他哥哥屋子里去。要是个普通丫鬟,我也容他,却是老三正正经经有名份的妾,还生了五娘!最可气的,还是惹了一身脏病回来,幸好纯歌那孩子精明,否则沾染上了老三一房的人,连累了几个姑娘,你说……”太夫人说着脸都气得铁青,喘气都来不及。 李妈妈忙给端了一杯温水过去灌下去,这才慢慢缓过气。 见太夫人这副样子,李妈妈也只能劝,“您消消气,国公爷都说了,六爷这次吃了大亏,定会记在心上。您不也说今后好好教导,六爷会好的。” 太夫人却摆着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倦色,“老三的性子,你不清楚。陈纯芳做了那么多事,他可曾挂在嘴边过,都是一桩桩记在心里,等到了时候,也就是恩断情绝了。他今天给老六费心费力挑这么一个好门第的姑娘,未尝不是做了其他的打算。” 李妈妈听着就一惊。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说国公爷准备最后厚待这位小兄弟一次,今后就撒手了,是福是祸都…… 想着这个,李妈妈背上就满是冷汗。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国公爷,可不是这样薄情的人,就脱口道:“您也想得太多了些。” 太夫人苦笑,“但愿是我这个老婆子想多了。不过不管如何,老六这门婚事,老三也是好心,我想了半夜,还是答应了,尽早把人娶回来,也能给老六收收心。”语气中,颇有几分心灰意冷的味道。 李妈妈张了张嘴,看见太夫人这幅疲懒样子,也不知道还该怎么劝了。 毕竟心底里,还是有几分认同太夫人的话。 再怎么大度的男人,被兄弟这样明目张胆的戏耍了,还差点连累妻子儿女,只怕心中也会有个疙瘩。 以往六爷不管如何胡闹,国公爷虽说不信道士和尚的,也没有提过要说亲事把六爷拘在府中的意思,看样子这回是真的恼了。 太夫人却还在絮絮叨叨,“只盼着老六真的懂事,早些懂事啊。也不知道,我还能护着他多久……”语调中满是沧桑。 既然想了一晚上,打定了主意,终究还是雷厉风行的太夫人,第二天早上也没有多耽搁,就先把李建樾叫过来,毫不留情的狠狠骂了一顿。然后告诉他,这些时日,都不准出门,就算是在府中,也不能随意走动。规矩的等着大夫上门看病。 得了这种见不得人的病,还犯下了那样的大错,甚至连累了柳姨娘的一辈子。 李建樾终究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只是爱玩了些,也知道这次是大错特错了。那天接了李建安的打,今日挨了太夫人的训,也没有像往常那般桀骜不驯,左耳进右耳出的。而是规规矩矩一个个字仔仔细细听了,连声应是。 见着李建樾的乖巧听话样子,太夫人心里的怒火,也稍微降下去了些,就口气和缓的跟李建樾说了迎取安和的事情来。 车建樾听见,差点呈过去! 他是常年在外头胡闹的人,怎会不知道这位安和乡君是何许人也。 据说从小跟着元老将军习武,七八岁的时候,就能一个人把院子里的石狮子抬起来,比上头几个哥哥都还厉害。 一身蛮力气不说,还不准男人纳妾 就是兄长的妾,也被她几鞭子抽的活活卖掉了。 偏偏老将军和几位少将军都宠着这个妹子,不管她做什么,都一概不管。 元家是贵,这位乡君也贵,可京城里,谁也不愿意娶这样一个女子回家! 往日在外面和人喝酒的时候,还说过这位乡君多半是要在家里当老姑娘,最后招赘个平民百姓了事。没想到竟然会落到自己头上 第十五章 怒骂 李建樾头一个想的就是拒绝。 可这次,不管他如何想尽法子,太夫人就是不肯松口,打定了主意。李建樾言语中越是对这位安和乡君畏惧,经过了昨晚一夜深思熟虑的太夫人越是觉得挑这样一个儿媳妇是上上之选。 一般人家,一般的嫡子,定然不能要这样一个正室。 省的将来家里反倒是男人做主,传出去丢尽颜面。 可自己这个儿子…… 太夫人摇头苦笑了两声,不做主也罢啊! 太夫人态度坚决,李建樾苦求无用,又刚惹了大祸,根本不敢过分,最后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不知道为何,太夫人看见李建樾这副样子,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一直到纯歌过来请安的时候,唇角还带着舒心的笑容。 纯歌看着奇怪。 昨晚李建安回去,脸上并不写意。 还以为是和太夫人终究弄了些不快,没想到太夫人反而是高高兴兴的模样。 不过李建安的事情,纯歌向来告诉自己,决不能多打听。该知道的,李建安自然会说,不该告诉的,还是不要好奇。 纯歌就象往常一样,陪着太夫人凑趣说话。 昨晚李建安过来,也是说过陈纯贞的事情,太夫人自然也知道李建安今日要跟纯歌一起去赵家的事情,就问了几句。 “赵家几代都是钦天监,清贵人家。赵家那位老夫人,和我年少时候也就认识,最是知礼懂礼的人.断不会一味袒护子孙,你也放宽心。” 纯歌忙点头答应,心里却还是很怀疑。 太夫人这样说,是为了宽自己的心,或许也有八九分实话。 可再如何知礼懂礼,那边是亲孙子,总不能帮着陈家对付亲孙子吧。 对人的心理,纯歌了如指掌,面上却没有露出一分来。 太夫人却也感慨,“说起来,你十姐夫,我也是见过的。也是个好孩子,真是不知道,为何突然就会犯了糊涂,男子纳妾虽不要紧,但既然祖上有遗训,赵家也不缺子嗣,他就不该擅自违背先人规矩,在外面养外室,还想着要接回家去。”说着,太夫人脸上就有几分愤愤道:“也不知道邹家怎么教养女儿的,竟让人去拐带别人家的子孙,惹得家宅不宁!” 听口气,似乎全是冲着邹家那个侄女去的。 纯歌只能在心里腹诽,这种事情,一个巴掌哪儿拍得响,说到底,不过是男人贪花好色罢了。 自己一开始的时候,若不是这副皮囊,李建安也不会一直就留在梅香院。 赵家这位姑爷,说不定就是看着周围人都纳妾收丫鬟,却苦于族规限制,压制的久了,才会突然在外面收了外室,到了最后,生出叛逆之心,弄成这个地步。 邹家的女儿不是好人,赵家少爷就是仁人君子? 女人,却都看不起女人 纯歌知道这些和太夫人也一直到那边红玉进来传话,说是国公爷已经下朝回来等着了,太夫人又叮嘱了两句,有为难的事情务必要回家说,不要一个人藏在心里后,才放了纯歌离去。 在马车上的时候,李建安只嘱咐了纯歌不必顾忌口个字,就再没提其他。反而是缠着纯歌说些乱七八糟的,兴致颇好的样子。 李建安是个靠得住的人。 不管其他,至少在大局的把握上,纯歌觉得,李建安绝对是操控中的高手 既然李建安这样说了,纯歌心里就有了七八分的底。 今日没有朝会,李建安是要进宫,到了赵家,陈端仪已经等在了厅里。 纯歌不便去男人的前厅,被丫鬟引着去了后院。 赵家五进的大院子,两边又连着跨院套院,颇为宽敞,几代帝王都有加恩,看上去富丽堂皇,不比国公府差多少。 只是园中种植的花草,就次了些。 纯歌被媳妇子领着,一路顺遂的到了陈纯贞住的西院。 一进去正房,纯歌看着躺在黄花梨镂刻鱼童子拔步床上病容枯萎,眼眶深陷的陈纯贞,一下子就掉了泪。 这才多久的时候…… 以前在家里还浑身洋溢着欢快气息,笑起来明媚如同春光一样的小姑娘,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还怀着身子,白色绸衣穿在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瘦成这样…… 正和连大奶奶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的陈纯贞,看见纯歌进来,就勉强抬着头,挤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唤道:“十三妹妹,你来了。” 还叫嬷嬷丫鬟赶紧端了黄花梨大靠背椅于过来。 看着陈纯贞这样,笑起来就好像是老妪一般,浑身的精气神都没有。纯歌哪还有心情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纯贞面前,怒道:“你都这样了,还在我面前装什么样子。早前母亲说的,要你有事尽管来找我,你只当是白嘱咐的,我说你要多来找我串门子,也当是空话是不是!” 纯歌从没这样生气过。 只是早年在绥南每次三太太有心刁难,几乎都是陈纯贞出来帮忙,纯歌一直存着感触,加上怒其不争,说话自然有几分严厉。 陈纯贞先是被吓住了,后面就觉得死去的心都暖了过来,纯歌越是骂的厉害,她越是觉得心里有了几分活气,不像连大奶奶先前过来时候说的那些安慰话,半点用也没有,只是让人心里更凉罢了。 陈纯贞就望着纯歌,望着望着,顾不得有身子,就扑着过去抱住了纯歌,放声大哭起来。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陈纯贞的陪嫁。 见陈纯贞忍了这么多天,终于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都忍不住跟着泣不成声。 一时间,屋子里满是哭声,就连连大奶奶,见到这幅场景,也跟着红了眼眶。说不到一块儿去,只能陪着感慨了两声。 第十六章 来由(上) 看见陈纯贞这样哭出来了,纯歌心里反而放心了许多。 什么事情,就怕憋在心里头,本是小事,只怕也成了大事。 顾忌着陈纯贞还有身子,纯歌也不敢让她哭的太久,等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就叫了人捧帕子上来给陈纯贞擦脸擦泪。 等都安静下来,纯歌才细细的问起了来龙去脉。 一听到纯歌问十姐夫,陈纯贞眼眶中又堆积了一汪清泉。 纯歌就道:“可别哭了,说说正经事,咱们也好给你想想法子。” 陈纯贞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如今还有什么法子,不过就是等人被抬进来罢了。”脸上满是郁郁寡欢的哀戚。 这是什么话! 看着陈纯贞这幅丧气样子,纯歌就想起了在绥南的时候,陈纯贞在陈纯瑶面前的厉害。 脾气温婉,却也是能说会道。 看样子是被伤透了心,纯歌就拍着陈纯贞的手,正色道:“十姐姐,这件事情,你心里也要有个主意。我和大嫂都在这里,你告诉我们一句实话,可是真想要十姐夫把人接回家来。只要你说一声,大嫂立时就能去前头告诉大哥,我也叫了国公爷马上回家去。” 连大奶奶听见纯歌这样说,又看到陈纯贞脸上显出了犹豫的神色,就猜到了纯歌的意思,跟在后头附和道:“是啊,十姑奶奶,您是真心想要把人接回来,从此跟她做对好姐妹!” 说着就叹气道:“我听说三婶为了挑这门婚事,费劲了心思。你有身子,咱们本是不该拦着十姑爷纳妾的。不过当年说婚事的时候,赵家可是答应了咱们,若是有后,就绝不给十姑爷纳妾。何况还有赵家的规矩在上头。便是要收人,也该是您的身边人,哪有随便从外头拉一个回来的道理。” 陈纯贞的脸色,更加复杂莫名。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泪又扑簌扑簌掉下来了。 连大奶奶还不肯罢休,继续道:“外头找回来的人,本就不简单,又不是知根知底的。无媒苟合,说句难听的,真进了门,十姑奶奶,您这好性子,真让人不担心你的身子都不容易。” 陈纯贞听完话,下意识就摸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发白,还捏紧了纯歌的手,目光盈动,哀哀的喊了一声十三妹妹。 纯歌没有做声,只是定定的望着她。 陈纯贞终于忍不住,哭道:“十三妹妹,大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让相公把人带回家来。相公现在就偏着她,往后我的孩子,这让她回来做了侧室,我的孩子怎么办。” 见到陈纯贞终于松口想明白了,连大奶奶和纯歌都不由觉得欣慰。 这件事情,一定要陈纯贞自己想明白。否则,她们做的再多,也不过是插手别人夫妻间的事情,吃力不讨好,还让陈纯贞今后在赵家日子更难过。 要是陈纯贞都答应了纳妾,陈家却不让.只怕连赵家的人都要恨上了。 现在陈纯贞不肯,就好办多了。 纯歌就拍了拍陈纯贞的手,柔声道:“你告诉我,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陈纯贞就把事情都抽抽噎噎的讲了出来。 “本来都是好好的,一直到我这身子诊出了喜脉。相公和我就分房睡。母亲早就吩咐过我,若是我有了身子,也不能让相公难受,就让我把身边的嫣容给了相公做通房丫鬟,等我生了孩子再把嫣容配个小厮,打发到陪嫁庄子上去。谁知道……” 陈纯贞脸上有了几分难堪和犹豫 旁边陪嫁的陈妈妈就面容整肃的站出来道:“十姑奶奶,大奶奶,咱们夫人脸面薄,还是我来告诉你们。” 陈妈妈一直跟在陈纯贞身边照顾,看着她长大,忠心耿耿,是三太太从陈纯贞一生下来开始就精心栽培的心腹! 为人还精明能干…… 纯歌就点了点头。 陈妈妈接过话头,把事情一口气说了个清楚。 “十姑奶奶,大奶奶,咱们夫人都跟三少爷说了要进嫣容过去伺候一段时日的事情,三少爷起初还欢喜的很,夸咱们夫人大度晓得事情。结果到了要送人过去的晚上,嫣容却哭着跑过来,说她早就不是处子之身了,虽说是通房丫鬟,但也万没有挑个破了身子的人过去伺候三少爷的道理。夫人又气又急,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我说直接告诉三少爷,再重新挑个丫鬟过去。结果三少爷那晚听了这番话,就说夫人是瞧不起他,故意戏弄于他。本是妒妇,就不要装出大度人的面孔来。摔门走了,就再也没进过夫人的门槛。后来再回来的时候,就说是要把邹家那女人接回家来,让咱们夫人自己去跟老爷太太还有老太太商量,还说要给个侧室的名分,不能亏待邹家出来的姑娘。” 居然中间还有这么一件事? 嫣容这样的丫鬟,必然是三太太精心挑选出来的陪嫁丫鬟。 怎么可能被人破了身子 纯歌看着陈纯贞和陈妈妈都是一副回避的神色,就没有多问。 连大奶奶却脱口而出道:“嫣容是被人破了身子。” 陈妈妈就瞥了一眼陈纯贞,纯歌眼角余光却看到陈纯贞冲着陈妈妈摇了摇头。 陈纯贞已经抹泪低头道:“大嫂,嫣容死活不肯说,她跟着我多年,我也下不了狠心逼她。” “可这……” 连大奶奶话还没说完,纯歌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陈妈妈,邹家那女子,你知道多少。”说话的时候,就状似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连大奶奶。 锋利又漠然的眼神。 连大奶奶讷讷闭了嘴,没有再追问下去。 看到纯歌转了话,陈妈妈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有些事,还真是不能说的,否则牵扯就大了。 第十七章 来由(中) “三少爷回来的时候,只说是邹家旁支嫡出的姑娘。但老奴打听过,那女的,早已经出了五服不说,身上还没有邹家的血,是收养的义女,没上族谱,也算不得正经的邹家人。所以她在外头另外置备屋子,跟了三少爷,邹家族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好多说什么? 怕是另有打算才对。想的真是好,义女,出了五服,又是没有上族谱。真要是闹出不好的事情,只要在外边把这些关系摆出来,旁人就不会再扯到邹家身上。若这件事顺顺当当,这位义女真的嫁到了赵家。邹家今后也可以常常来往。 这个女人,不是说无依无靠了,邹家愿意自己贴上来,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 昨晚想了一夜,对邹家这样处心积虑要和赵家扯上关系,纯歌也有几分明了,听到这样疏远的关系,也不以为意。 反而是连大奶奶满腔都是不敢置信,失声道:“居然是认的义女,族谱都没上的,那凭什么说是邹家的女儿。又不是邹夫人收的女儿,出了五服的亲戚收的义女,还好意思在外面胡乱招摇。” 陈妈妈立时就接话道:“大奶奶说的是,那女子的义父义母,本就是做买卖的,也不是什么高贵出身,便是给咱们三少爷做妾都不够身份,怎能做侧室。” “不管是什么出身,既然十姐姐有了身子,赵家就该遵循着当初和毋亲商量好的,不给纳妾。十姐姐要准备通房,是十姐姐的体贴。即便是最后没成,谁又能拿着这个逼十姐姐答应多个妹妹”纯歌面容冷漠,语调中隐然藏着一丝冰寒。 陈纯贞还从未见过温婉柔弱的纯歌露出这副样子,不由得怔了怔。 连大奶奶却是一点也不意外,在旁边捂着帕子笑了笑。 早就领教过了的,如今倒是习惯了。 这位十三姑奶奶,真要想做些什么,还就是…… 陈妈妈先是一愕,看着纯歌说话后就低头端了粉彩描金的并蒂莲花茶盅啜了口茶,姿态悠然,面容一派闲适,唇角就翘了起来。 难怪太太回绥南前,一再嘱咐自己,夫人要是出了事,头一个就要先去找这位十三姑奶奶。 想着就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要不是夫人拦着,觉得给谁说都是丢脸,只想着忍气吞声。后面磨不过自己才答应了往长房进消息。只怕早都请动了这位十三姑奶奶。 就算是这位姑奶奶不管用,好歹后面还有国公府呢。 夫人还是软了些啊…… 幸好当初太太没想着挑户高门,否则事情更是难办了。 陈妈妈五味杂陈,就立在旁边没有说话。 纯歌看着陈纯贞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安慰她道:“十姐姐也别担心,既然你说了不愿的意思,怎么着,咱们也要给你办好这件事。” 连大奶奶也在旁边附和。 陈纯贞就满是期待的看着纯歌和连大奶奶。 外头有丫鬟进来,说是老太太请国公夫人和连大奶奶过去说话。 又有跟过来的琥珀从前面打探消息回来给纯歌报信。 “夫人,国公爷身边的水全过来说,十姑爷正跪在外头厅堂上,赵老太爷要叫人请家法。” 这位三少爷,可真是痴情种子,可惜只对外头的新人痴情,对自己还怀孕的妻子,就半点也不顾情面了。 纯歌听这话,脸上满是冷笑。 连大奶奶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望了一眼目露哀色的陈纯贞,勉强扯出个笑道:“十姑爷也真是,今日这种局面,他怎能……”后面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陈纯贞已经捂着脸,泣不成声。 娘家哥哥嫂嫂来了,嫁出门的妹妹也来了。 前院那头还有赵家族中的宗亲族老。 在满屋子姻亲族人面前,自己的丈夫,为了把另外一个女人接回来,不顾颜面跪了下去。 陈纯贞只觉得心灰意冷,却更激起了心中那股倔强的脾气,用帕子擦了脸,咬牙道:“十三妹妹,大嫂,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们过去见了老太太,就代我告诉她句话,若是赵熵敢把那女人接回来,我也顾不得肚子里的孩子了,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事,看不见,也省的这么难受!” 看着陈纯贞脸色紧绷,牙关紧咬。大伙都知道这不是什么虚言。 陈妈妈已经吓得扑过来,哭道:“夫人,您这是做什么,还有大爷大奶奶姑奶奶他们在呢,会为您做主的。再不行,还有老爷太太,您好好的,想这些做什么。” 陈纯贞只是落泪不止,“陈妈妈,母亲为了我费尽心思,我却落得这样局面,还有什么脸面让她接着为我操心。” 连大奶奶生怕陈纯贞真的有个什么,也急忙在一边劝,“十姑奶奶,您可千万别这么想,赶紧收了心思,无论如何咱们总让您顺心顺意就是了,好好养着身子要紧。” 纯歌却霍的站了起来,沉着脸道:“我方才说的话,十姐姐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是不是,都说了,你身后不是没人的,陈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断没有让人这样欺负上门的道理,就算是要上吊,也不该是你!”说话的时候,纯歌眼角余光就看着那个赵家老太太派过来请人的丫鬟,见她脸色苍白,还冲着外头摆了摆手,就有一个身影匆匆消失,脸上不由牵出了几分笑意。 既然李建安告诉自己不必顾忌,自己可真的就要放肆一回了。 陈纯贞被纯歌一番话骂的停了哭,怯怯的也不肯抬头。 陈妈妈唯恐陈纯贞还要想左,一叠声道:“十三姑奶奶都这样说了,您可要安心才是。” 陈纯贞就几不可见的轻轻点了头。 纯歌在旁边看着,哭笑不得。 第十八章 来由(下) 先前是怕她憋在心里,这会儿哭起来却又没完了。 这副样子,就算是这次帮她把事情解决了,只怕今后相似的事情也是层出不穷。 看样子,得想个法子,一定要让陈纯贞真正的厉害起来,而不是总想着急己退让甚至钻牛角尖了事。 只是现在还没空! 纯歌就又和连大奶奶劝了几句,跟着那丫鬟去见了赵家那位老太太。 赵家家大业大,几房人住在一起。虽说早已经是赵家大太太管家,依旧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住着东边的正院。 纯歌一路走来,看着正院花团锦簇,名花异草比着先前多了许多,还有那垂花门上精细的雕工,缠桂花骨朵都栩栩如生的分明,心里对赵家的状况,已经是窥见了一角。 看样子,能做主的,还是老太爷和老太太两个。 赵家老太太屋子里的陈设很不起眼。 大炕上铺着半旧的大红团纹洒金褥子,漆色黯淡的圆角酸枝木长寿龟图案几。一排酸枝木四角靠背椅上嵌着的理石还有些残缺,铺的垫子,一看绣工也不算上乘。 看起来,这间上房,还比不上陈纯贞住的屋子。 不过纯歌一路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两盆名品紫蝶兰花摆在外头。 这种兰花,一盆就要价值千金。 要养活,不仅需要专人精心照顾,还得隔日就要往里面撒露水,才能开的鲜艳。 都说兰花容易养活,这神紫蝶兰却是最娇气的。 能将这么两盆兰花摆在外头,乍一看倒是不起眼,可真推敲起来,就知道赵家的富贵了。 纯歌心里微笑,就看着老太太白色的鬓发上插着的白色翡翠簪子眼神闪烁。 赵老太太见到纯歌,还要叫身边的嬷嬷搀她起来给请安。只说是按照朝廷品级,不可乱了规矩,身子却颤颤巍巍的,许久都没扶着起来。 纯歌等了片刻,在旁边看的够了,就忙笑着过去亲自扶了赵老太太坐回炕上。 “老太太,您是长辈,哪有我受您礼的道理。” 赵老太太就眯着眼,顺势坐下了,还是一脸正色道:“您是国公夫人,怎么受不得。什么事,还能越过礼法规矩去?” 旁边连大奶奶听的脸色微变,又恭敬的给赵老太太请了安,也没等赵老太太说什么,已经看着旁边纯歌的脸色自己站了起来,回身到椅上坐下。 纯歌扶着赵老太太回了炕,就没接话头,自己回到位子上,笑盈盈的望着赵老太太。 赵老太太的心,已经直直往下沉,先前那份轻松早就消失不见了。 先前听着李家过来人,连国公爷都跟着来了,自己也不舒坦。 就算是熵儿那小子这事做得不美,陈家人过来问问也就罢了,李家跟着掺和进来做什么,分明是想用身份压着赵家 赵家虽说不是什么封疆大吏,入阁宰辅。好歹也是几代的清贵门第,容不得别人欺负。 熵儿媳妇还在那边说什么要找绳子上吊 这要是纵容了,今后还得了。嫁进门的孙媳妇,便是身后有多少娘家人撑腰,又有多少陪嫁捏在手心里,都只能是赵家的人,听自己的话! 一定要给些教训! 没想到,自己刚想着用规矩礼法敲打这位国公夫人几句,就被摆了脸色看。 倒真是不好打发! 这位连大奶奶早年也听说过,不是什么善茬。 赵老太太就在心里衡量了一番轻重,换上了一副慈和的神色,先软下口气道:“今日叫国公夫人和连大奶奶过来,我也真真是没脸。” 连大奶奶就笑道:“您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些小事罢了。” 赵老太太马上换了焦急的神色,“这哪里算得上是小事。” “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罢了,您老人家还会把这些放在心上?”纯歌就笑盈盈的看着赵老太太,声音甜脆。 见赵老太太惊愕的样子,又扬起笑道:“我知道了,您定然是担忧我们想多了。那您才是多心。” 纯歌立时就回头望着左侧坐着的连大奶奶,“大嫂,您咋个儿来瞧我,不也说大伯父和大哥都以为这是小事情,只是要过来瞧瞧十姐姐,怕她有了身子多想。” 连大奶奶心领神会,马上就接话道:“对对对,这算什么事,这世上,想着要攀富贵的女人多了,满大街都是些不自量力不三不四的,咱们哪需要放在心上。” 见赵老太太还愕神,连大奶奶嘴快的劝道:“老太太, 妻妾一家欢 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0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0部分阅读 您也别想多了,都没事,总不能为了这么一个商户人家出身的,就坏了咱们两家的交情。何况还有赵家的规矩摆在前头,当初三婶子也是问清楚了的,咱们是绝不会多心的,您放心就是。”一副斩钉截铁,绝不怀疑的样子。 还捂嘴咯咯娇笑了几声,一脸轻蔑和不以为然。 赵老太太早已是气的身子乱颤,发髻微摇了。 好一个一唱一和,倒是应对的好。 半点不给自己插嘴的余地,一口一个商户人家的,又拿了两家人的交情出来说事,还扯出了当初定亲时候的口头许诺,更有族中的规矩。 真是把自己的路堵的死死的 看样子,不管如何,都是不能把邹家那个抬进门了。 可熵儿那孩子,早前就为了邹家那个女人,急得在家里吐了两口心头血,还被老太爷罚着跪了几晚上。 今日又在前头跪下不说,听人回来报消息,还说老太爷动了家法。 如今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 要真是不能把人弄回来,还不知道熵儿会变成什么样! 赵老太太心随意乱,气急之下,却又的确无奈,只能憋着一口气在心里,干干的挤出几丝笑,就是说不出话来。 纯歌见着,心情不由得愉悦了几分。 第十九章 议定 赵老太太知道纯歌和连大奶奶都不好打发,又先被堵住了话,缓过气来,说话也就没有了先前的那几分张扬和居高临下,反而是有些低声下气的意思。 别人敬了一尺,自己就要还人一丈。 都是姻亲,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也就够了,否则今后见面难看不说,陈纯贞在赵家的日子也过不好。 纯歌和连大奶奶就彼此看了一眼,和赵老太太说起话来也和煦了许多。 赵老太太看着,先前的怨愤也消散了几分,只是还想着赵熵,总有些不死心,就想试探试探纯歌和连大奶奶两个人的意思,商量道:“邹家那边,虽说不是亲闺女,但邹夫人也来咱们赵家说过。说是那女子,也在她身边养了几年,总有些情分在,若是能安排个身份,有个着落,她也安心。”一副为难的不得了的样子 纯歌听见脸色立时就沉了下去。 连大奶奶也是一脸不虞。 刚给了好脸,就要蹬鼻子上眼! 有这么个糊涂的老太太,也不知道赵家这么多年的好名声,都是从那儿来的。 先前还对赵家有几分尊敬意思在里头的连大奶奶眼神里就不禁带了几分轻蔑。 可她是晚辈,诰命又比赵老太太还低,自然不好说话,就睃了一眼纯歌。 纯歌虽是平妻,可当初成亲的时候,皇上也是看着李建安的颜面,知道纯歌将来就是做继室昀人,所以破例给了一品的诰命封号。 连大奶奶不好说话,纯歌却自在的很,就冷着脸道:“不知道您准备把人留在身边做几等的丫鬟?” 赵老太太听着,瞠目结舌。 连大奶奶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纯歌就茫然的看着赵老太太,像是完全不明白她为何会露出这样惊讶的表情。 “既然赵家是不能纳妾,连通房丫鬟也是不能随便收的。要想给那位邹家义女一个名分,自然就只能是进门来当丫鬟。”说着就低头沉吟道:“说起来,她一个孤女,又是商户人家出身,本就是贱民,在您身边做二等丫鬟,也是厚待她了,一月还能领点银子呢。您又是心善的人,将来再给她准备份好嫁妆,许个殷实的庄户人家,这名分可不是好得多。” 连大奶奶就拍手笑道:“正是正是,老太太您也别担心,让她做个正室,邹夫人想必也感激您的很!” 要不是自持着身份,赵老太太就一准把手里的茶盅都端起来砸过去了。 这算是哪门子名分,又算是什么好心。 自己把人弄进来做丫鬟,养着吃养着喝,不能为赵家添子嗣,伺候熵儿不说,将来还要给她送嫁妆 要是直接把人娶回来,就算是妾,邹家也要简办置备一份嫁妆。何况听熵儿说,那女人家里,几代经商,也不是没有家底的。 如今这样颠三倒四的装糊涂,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赵老太太只觉得气的浑身发颤,看见纯歌弯月一样的眼里盛满冰霜,满肚子的话,却又都无声无息的咽了回去。 终究是国公夫人! 这通身的气派,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外面人还都说国公爷宠这位小夫人的很。 定国公可不是一般的世袭子弟,靠着外戚的名头作威作福。 早年南征百战,又是跟皇上一起长大,像是亲兄弟一样。朝里朝外,名声也好,不像是一般的武将,被文官们看不起。 比起定国公,赵家差的太多了。 想来想去,赵老太太是真的死了心。 就算是将来把那个女人接回家来,熵儿那边会不得,陈纯贞那边占着理,又有人在背后撑着。两边不想让,只怕是家宅不宁。 何况邹家还跟宫里那位娘娘有牵扯。 赵家是从不牵涉皇位之争的。 没有为了一个糊涂孙子,把整个赵家拖累进去的道理。 赵老太太打定主意后,神情也愉悦起来,忍着心里的不自在,笑着和纯歌与连大奶奶打哈哈,“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这就是敲定了的意思。 纯歌和连大奶奶都彻底放了心。 现下只等着前头那边了。 不过琥珀先前就来说赵老太爷要对赵熵动家法,既然是如此,必然就是不愿意答应。 赵熵为了个女人,不顾颜面,在姻亲和族人面前丢了脸,赵老太爷说不定早就以为邹家那个女人是红颜祸水了。 何况还有李建安和陈端仪…… 前头后头都说定了,自然就好解决,赵熵总不能脱离赵家,自己出去过,还没分家,这样做,赵熵可是要被判忤逆不孝的,立时就会被朝廷押去腰斩。 就算是赵熵冲昏了头,那个女人也舍不得命! 纯歌心里大石落了地,就和连大奶奶有一句没一句的陪着赵老太太说话,等着前面议定。 一直到有媳妇子进来,说是三少爷被请了二十板子家法,又被老太爷族长痛骂了一顿,已经是知道悔改,现下被送回房去了。 赵老太太就忙喊着要人抬春椅来,要过去看赵熵,连招呼纯歌和连大奶奶都来不及。 连大奶奶就凑到纯歌身边,问纯歌的意思。 既然已经定了下来了,那还有什么。 赵熵是被打了一顿送回去的,自己也不好过去看望。 说不定赵熵还以为自己是故意去看他出丑,把怒火记到陈纯贞头上。 “我家里也还有事,今早出门时候,母亲还嘱咐我,要是有了消息,赶紧去给她回话。” 连大奶奶一听,就知道了纯歌的意思,马上道:“对对,家里父亲也担心着,这会儿十姑奶奶想必也忙着,咱们就遣个丫鬟过去说一声,先去车上等着夫君和国公爷。” 纯歌就叫了先前过来报信的那丫鬟过去给陈纯贞报信。 本来还想多说几句,又想着这是赵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只能等隔几日再抽空过来了。 交待完,就给琥珀使了眼色。 琥珀掏了一把碎银子递过去。 连大奶奶也忙叫身边的丫鬟照着样子办,只比纯歌少了一钱银子。 那小丫鬟接了银子,满面喜色,一个劲谢赏,还说今后一定会伺候好三少夫人。 纯歌听见,眼角弯弯的很是愉悦。 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 第二十章 族学 回去的路上,李建安就给纯歌说起了今天前厅的事情。 “老大人气的不轻,动了家法。赵家族长也不答应这件事,要把赵熵逐出赵氏家族,赵熵这才改了口。”说这话的时候,李建安脸上都是不以为然。 被逐出宗族,可谓是最严酷的一种惩罚了。 连宗族都没有的人,会被世人唾弃,就算是死后,灵位也没有供奉的地方。 难怪赵熵后面会改了口,看样子不只是被打怕了。 本是有大好前途的人,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今后仕途上有碍不说,就算是在族中,也会遭遇无数冷言冷语。 就为了一个女子…… 若是有始有终,敢于承担,倒不失为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可惜只知道在妻子面前耍狠,真的遇到挫折,便只知道退缩了。 纯歌心里对赵熵,也就很有些看不起。 三太太这样苦心积虑的挑选,没想到终究还是没有挑出一个好的来。 李建安看着纯歌若有所思的模样,眉峰微蹙,就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在咱们家里,断然不会发生这种事。”斩钉截铁的口气。 纯歌愕然。 这是哪跟哪儿? 转眼就明白了李建安说这话的意思,虽然是会错了意,倒也是一番心意,要是拆穿了,不免都觉得尴尬。 纯歌就将错就错的靠在了李建安肩上,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阵幽幽的梅花香气飘到李建妾鼻尖,他低头看着身侧馥郁芬芳的佳人,只觉得心神一暖,满足的闭上了眼。 纯歌回去李家,先去给太夫人说了这件事。 太夫人听见,感慨了几声,连说了好几句没想到,又骂赵熵糊涂,还安慰纯歌,男人一时被外头的女人迷花了眼,总会好的,让纯歌不要太为陈纯贞担忧。 纯歌听着,虽说不太赞同这番意思,还是承了太夫人的情。 等回了梅香院,纯歌就叫人赶紧把写好的信快马加鞭送回绥南去。 这件事情,即便是暂时解决了,谁知道后面又会生出多少纰漏来。 还是早些跟三太太说了才好,省的今后那边心生怨愤。 从京城送信回绥南,要走水路,就要十日,若是快马加鞭,只需要三日即可。 这三日的时候,纯歌就趁机打点趁端琅来李家族学读书的事情。 李建安早就答应了这个,纯歌也就不愿意再耽搁。 只要每次一想到陈纯芳曾经做的那些事还有大太太对趁端琅下的狠手,纯歌就总觉得喉咙被人套着一根绳索,随时都会喘不过气来。 大太太如今依旧躺在床上,虽说能被人搀着走几步略,也能勉强说几句话。可想要管家,是再也不能了。 只是连大奶奶想要在大老爷和陈端仪面前做样子,遇到大事,还是会先去问问大太太的意思。 纯歌要把陈端琅接去李家读书,大老爷和陈端仪都是答应了的,只说李家的族学在京城中名声甚妤,授课的都是些渊博之士。要不是宝哥儿早已经请好了先生,不好朝令夕改,也要把宝哥儿送去。 大老爷和陈端仪想不到的,连大奶奶却能想到。 知道纯歌是担忧陈端琅在陈家住着又被人下绊子,又见过了纯歌的手段,连大奶奶就格外不愿意再和纯歌为难。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又是三房的。 好好相处,只能给自己带来好处,何必去结怨。 只是婆婆那儿…… 连大奶奶想着就头痛,看着纯歌叫人送过来的书信,也觉得为难,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去给大太太说一声。 横竖前头公公和夫君都答应了,也由不得有人反对。 连大奶奶就亲自去了大太太屋子里,笑客满面的说了事情。 大太太本来半眯着的眼一下子就睁的大大的,哆嗦着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连大奶奶知道大太太这是动了怒,就装作没看见,笑着道:“母亲可是有什么吩咐,是要给七弟准备些什么东西,您只管放心,我都打点妥当了。”语气很恭敬的样子。 大太太眼歪嘴斜,气的狠了,嘴角又开始流出银丝。 连大奶奶看着觉得恶心。 姚妈妈忙上去给大太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大太太拽着姚妈妈的袖口,啊了几声。 这些时日,一直是姚妈妈近身伺候大太太,片刻不离。看见大太太这样,就了然的俯身弯腰去听。 大太太费尽力气,挤出两个字,“不,不准。” 姚妈妈就有些为准的看了一眼大太太。 大太太却固执的吐出一个字道:“说。”眼中已经堆积了怨气。 姚妈妈只能勉为其难的将大太太的意思说给了连大奶奶听。 “大奶奶,太太说七少爷是三太太托付给家里的,都是陈家的人,家里也有先生授课。怎好突然就去麻烦别人,就算跟家里是姻亲,到底还隔着一层,还是别把七少爷送过去了。” 你们也知道是隔着一层 那还天天琢磨着人家李家孩子的婚事。 蕤娘和武哥儿,上头有祖母,有父亲,有伯父,有叔叔,还有正经的母亲。你们就跑去给郡主提婚事,还做主把蕤娘嫁到了顾阁老家里。弄的国公爷和太夫人心里都不痛快。还自以为是干了件精明的事情。 也不知道脑子长到哪儿去了,这还是国公爷顾忌着跟陈家的脸面,换了别人家,只怕早都让陈纯芳的灵位搬出了李家的祠堂 只说是为了武哥儿好,也不想想,国公爷现在正是大好的光景,陈纯歌又刚嫁过去,娇嫩的跟朵花一样,今后再生几个儿子出来,都是嫡子。 武哥儿这孩子失了父心,也没有母亲护着,娶得妻子虽说高贵,却是病歪歪的,生不了儿子出来,将来世子之位还能轮到他头上。 算计这个,算计哪个,就是忘了最该哄好的。 得罪了国公爷,什么都是空! 还能指望谁做主,郡主也不敢大喇喇找上门去,让国公爷立武哥儿做世子。 这下好了,婚事八字也没一撇,人却都得罪了个干净。 你们要当蠢人,我可不干!连大奶奶在心里腹诽了一顿,就笑着道:“我原也是这么想,只是父亲都交代了下来,说是十三姑奶奶关爱兄弟的一番心意,让我尽快打点好了,把七弟送过去。” 抬出了大老爷…… 姚妈妈早就知道这件事阻止不了,听见连大奶奶这么说,又看见大太太气的脸都紫了,只能叹气。 上回就不该对七少爷下手的。 否则那位十三姑奶奶也不能这么做。 看样子也是被太太逼狠了,现下大老爷和大少爷都帮着那边,太太怎么做都阻止不了。 何况太太如今这副样子,依仗的,也不过只是昔年和大老爷一点夫妻情义罢了。 要是再不知道进退…… 姚妈妈后背就满是冷汗,俯下身在大太太耳边低声道:“太太,您暂且忍一忍,想想武哥儿。” 大太太眼睛一亮,又瞬间如同焰火一样黯淡下去,无声无息的闭上了眼。 姚妈妈看着松了口气,起身对连大奶奶陪笑道:“太太说她如今身边不方便,要让大奶奶您多操劳了。” 连大奶奶忙摆手,诚惶诚恐道:“都是媳妇该做的。” 又问了大太太的身子,药吃完了没有,丫鬟下人这些伺候的好不好。 见万事妥帖了,连大奶奶就退了出去,说是要出去打点陈端琅的事情。 姚妈妈看着连大奶奶信步离开的背影,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畏缩样子,只能苦笑。 这个家,已是换了人做主了。 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自己站的地方。 想着姚妈妈就回头去望了望大太太。 正好看见大太太森寒了眉眼,正冷冷的盯着门口的方同,吓了一跳。 大太太却只是望着,半晌后,又闭上了眼,还艰难的一点点挪动着翻身。 姚妈妈想要上去帮忙,大太太却冷冷的哼了一声。 花了足足两刻钟,大太太才把身子换了方向,姚妈妈就听见她低声咕哝了两个字。 “纯芳。” 第二十一章 怒急 姚妈妈仿佛就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小姑娘坐在屋子里,拿着剪刀剪衣服的时候,从小就高高在上的,被人们捧着。长的又好,读书也厉害,学什么东西都快。 全家上下都心疼的很,只说是天下掉下来的仙子转世投胎了。 谁想到,嫁出去了,却落的这个地步。 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的女儿,也难怪太太会不得。就算是自己,又何尝不难过。 姚妈妈又想到了回来报信的黄妈妈,自从那天喊出那些话后,就被老爷关到柴房,后来随意寻个错漏,打了五十板子。 那么大年岁的人了,被打了五十板子,也没有请大夫,第二天早上就断了气。老爷只说是吩咐人抬出去,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山头上。 做牛做马一辈子,就是这么个下场。 姚妈妈越想,就觉得心里越是发寒,望着大太太背着的身子,眼神中,带着些若有所思。 二月二,是龙抬头的日子,一直到三月三,各地都要举行庙会,过一场女儿节。 三房家里虽说已经没有未出阁的姑娘家,可三太太惦记京中的陈纯贞,还是叫家里人好好打点妥当。 因着三月份是太后的生辰,皇上开了恩科。 本来只是举人的陈端崕就想着要借这个机会进京里考个进士回来,再谋划一番,争取放个外任。 凡此种种,都需要打点。 三太太就带着朱妈妈和儿媳妇吴四奶奶坐在炕头上看礼品单子。 一份送去赵家,一份送去国公府。 这两家,都是陈端崕去了京城后,借的上力的。 平日不好送,有这么一个由头在,就算置备的贵重些,也不怕人说闲话。 吴四奶奶为了陈端崕的前程,还主动从嫁妆里面,拿了一匣子东海产的明珠来。 看着鸽子蛋大小的明珠在金丝檀香木做的盒子里熠熠生辉,三太太都觉得有些肉痛。 “这可是你的嫁妆。” 吴四奶奶和陈端崕夫妻间,琴瑟和谐,就算是陈端崕有两个妾,也不过就是摆设,自然也舍得出钱,“这是夫君的大事,母亲就不必再说了。” 三太太就满意的看了一眼吴四奶奶。 吴四奶奶见三太太低着头又在看单子,就小心翼翼试探道:“母亲,咱们只准备了国公府和赵家那边,靖远候府那边要不要也准备一份。” 三太太听着脸色一沉,就把单子啪的压在了案几上,冷冷道:“送去那儿做什么,都成不会下蛋的母鸡了,光会给咱们陈家丢人,还要我给她送东西过去!这些东西,都是给你十妹妹还有十三妹妹送的,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哪点值得享用!” 吴四奶奶不好插嘴,只能默然。 三太太却觉得还是堵得慌,喘着粗气道:“我也真是不知道,咱们家里,上辈子是怎么欠了这位十二姑奶奶。出嫁前就闹出那种难听的事情不说,我把她风风光光嫁到了候府去,她还不好好收敛着心思,当世子夫人,给我弄出那些难听的闹言碎语来。我就是回到了绥南,都还能让别人拿着她的事情来笑话我。咋个儿柯夫人那话你听见没有,那是什么意思,真是,真是气死我了” 吴四奶奶就更加沉默了。 昨日去柯家赴宴,那位柯夫人,就拿了十二姑奶奶的事情出来说嘴。 说是十二姑奶奶陪着十二姑爷,结交了不少好友。因喜欢在外面走动,还掉了好几次胎。听说太医诊了脉,说是今后再难有身子了。 一个成了亲的妇人,和夫君一起出去来往走动倒也没什么要紧,可要是跟着夫君一起去见男客,这就过了。何况还为了这个没了孩子,简直就称得上是荒谬。 难怪别人说的不好听。 不过家里父亲一直还宠爱和姨娘,母亲和和姨娘过不去,又平白受了这番奚落,心里定然不自在,自己却绝不能插嘴说小姑子的是非。 管他庶出还是嫡出,名分上,可不都是自母亲亲自教养出来的。 吴四奶奶打定主意做锯嘴葫芦,就坐在那里,低头听三太太骂。 好不容易三太太骂完了,朱妈妈赶紧给递了杯水上来,劝三太太道:“您就少操心吧,您就是再想得多,那边不领情,您也是白上火,何必惹得心里不痛快。” 三六太就冷冷的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吴四奶奶不由放了心,就想着让三太太帮着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再添置的。 自己不怕花钱,只要能有用。 这次恩科,争得人太多了,谁的背后没有几个思师世交撑着。 光靠陈家,定然不行。 最大的指望,就是定国公府,听说那位十三姑奶奶很得宠爱,若是能让她出面帮忙在国公爷面前说几句好话,事情把握也更大。 要不是为了这个,自己何必拿了一匣子明珠出来。 因怕婆婆多心,还得分一半给赵家那边。 想到自己所付出的,吴四奶奶就更催着三太太。 关系到唯一嫡子的前程,三太太也没有马虎,就一遍又一遍的看了起来,仔仔细细的斟酌。 正和吴四奶奶商量着去掉裘皮,换上云水缎子的时候,外头就有丫鬟道:“太太,京城十三姑奶奶给您送信回来了。” 三太太讶然。 “谁送的信回来?”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吴四奶奶听的很清楚,笑道:“许是十三姑奶奶惦记您。”说着,就亲自下炕汲了鞋去外头拿信。 三太太撇着唇,一脸不信。 惦记? 真是笑话,在京城的时候,谁不知道那副母女情深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怕是惦记着冒姨娘。 第二十二章 主意 三太太想着,就问旁边的朱妈妈道:“冒姨娘屋子里可是好的。” 朱妈妈也猜到了三太太的心思,忙低头道:“您放心,冒姨娘那儿,都是我亲自打点的,绝不会有什么差错。”想了想,又犹豫道:“只是冒姨娘的小日子,好像晚了半个月了。” 三太太先是怔了怔,马上就笑眯眯道:“好,真是好,不枉我这些时日又是给她请大夫抓药调理,又是把老爷安排到她屋子里去。” 朱妈妈知道三太太打的主意,就陪着笑了两声。 听见冒嫡娘那边什么事情都没有,而且小日子还晚了,三太太早已是心花怒放,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就坐在那里一边看单子,一边等着吴四奶奶拿书信进来。 直等了半晌,吴四奶奶才一脸担忧的拿着书信进来了。 三太太头都没抬,嘀咕道:“怎么折腾这么久。” 吴四奶奶挤出些笑,淡淡道:“在外头问了送信的人两句,耽搁了会儿,母亲别见怪。” 三太太满是不以为然。 又不是纯贞进来的信,自己有什么好焦急的。那个十三丫头,就算是得了重病,也不过就是少了臂膀罢了,想着,就随口道:“这有什么。” 只是抬头的时候,看见吴四奶奶躲躲闪闪的样子,三太太也不由有些奇怪起来,“出什么事了。” 吴四奶奶想到刚才听说的,心里一沉,还是喷牙道:“母亲,十姑奶奶那边,出了些事!” 三太太腔色立时就变得苍白如纸。 是纯贞! “上个月不是才写了信回来,说是有了身子,怎么突然就出事了,是孩子有什么,还是她自己的身子骨不好!”三太太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再抱怨,就板着脸大声道:“还不把信给我。” 吴四奶奶见到三太太这副样子,不敢耽搁,就把信递了过去。 三太太手忙脚乱的拆开信,看着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等看完了,还没来得及喘过气,只来得及喊了一声畜生,人就厥了过去。 朱妈妈和吴四奶奶忙扑上去掐人中,又喊小丫鬟去请大夫来,还给三太太灌了几口茶水,又叫了几个大力气的婆子过来,把三太太抬到了床上。 一通忙乱,三太太总算醒了过来。 只是一醒,就咬牙切齿的抓着吴四奶奶手里的茶盅重重掼到地上,怒骂道:“畜生,畜生,赵家欺人太甚了。”骂过之后,又开始抹泪,“我真是瞎了眼,千挑万选,居然挑了这么一户人家,我可怜的纯贞,以后可怎么办!” 吴四奶奶拿信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这桩事情,方才又扫了几眼书信,早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弄个了清清楚楚。 也知道事情已经是解决了,就安慰三太太道:“母亲别担心了,十三姑奶奶也说事情都处置妥当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我临走的时候,跟她说过什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照顾好纯贞。还给她置备那么多嫁妆,给了许多压箱银。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结果她明知道纯贞被人欺负,却非要拖到那种局面才肯出手帮忙,折腾的纯贞遭了大罪,跟姑爷也生份了,还不知道今后是什么光景!赵家固然可恨,这个陈纯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三太太越想越怒,就抬手用力捶了床板,吩咐朱妈妈道:“你赶紧去给我开服清热去火的药回来,给冒姨娘送过去。” 吴四奶奶和朱妈妈听的同时怔住,朱妈妈反应过来,就扑通跪到地上。 “太太,您这是在胡说什么啊!”声音中,藏着几丝骇然。 三太太见朱妈妈一跪,又看到吴四奶奶畏惧打量的眼神,就犹如被一盆凉水从头泼牲到了脚,先前被气糊涂的神智都回来了,讷讷闭了嘴,也没有再说话。 看见三太太终于明白过来,朱妈妈才释然的吐出一口浊气,翻身站到了三太太身边。 吴四奶奶却是依旧心如擂鼓。 这样的迁怒…… 看样子为了骨肉,自己这个婆婆也是个是非不分的。 本还想着尽孝就好,总能和婆婆相处得好,没想到……今后也得防着一层了。 十姑奶奶的事情,本就是赵家不对。十三姑奶奶信中说的分明,她知道的晚,却也尽了力去帮手,还拉着国公爷一道去了赵家,本就是仁至义尽了。 可婆婆却说十三姑奶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还要给冒姨娘送药过去。 清热的药,那不就是凉药。 女人喝凉药,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功效。 吴四奶奶指尖都在颤抖,还是强忍住心头的恐惧,安慰三太太,“母亲,您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十姑爷想不清楚,犯了倔脾气,还得想个法子扭转一二才好,否则十姑奶奶今后就难做了。” 男人犯了浑,一时片刻怎么扭得过来。 三太太一辈子都在和三老爷的花心拼命,最知道其中的道理。 听见吴四奶奶的话,就沉默了半晌,忽然睁开眼道:“你代我写封信给十三丫头,让她去查查这位邹姑娘,看她有多少青梅竹马。” 吴四奶奶先是讶然,不明白三太太为何这么说,后面就剩下恐惧和为难了。 这倒是个好法子。 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脸面。 若是让那位十姑爷知道这个邹姑娘在外面和其他的男人有勾缠,大怒之外,还会生出恨意,再多的情意,只怕也会消失不见了。 这种法子虽狠了些,到底也是那位邹姑娘先做出这种事情,怨不得别人。 可既然有了法子,为何一定要十三姑奶奶去做。 这分明是…… 万一让定国公知道了,十三姑奶奶今后在李家,岂不是…… 吴四奶奶想着,就迟迟没有动弹。 三太太看着吴四奶奶的犹豫,就扬着眉,冷笑道:“你不愿写。” 吴四奶奶被三太太的眼神看得心里发寒,猛的站起来,怯怯道:“媳妇,媳妇这就去回屋子去写。” 三太太嗯了一声,点头道:“就在这儿写吧,写好了,也能给我看看。”说着就叫朱妈妈去拿笔墨纸砚过来。 吴四奶奶额头上,布满了细碎的汗珠,抓起笔来,犹觉得有千斤之重。 等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 三太太捧着未干的墨迹看了看,又吩咐道:“你在后头加几句,就说冒姨娘身子很好,只是小日子晚了些。让十三丫头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我照顾呢。” 吴四奶奶怔住,深深的望了一眼三太太,见到一幅不动如山的沉稳表情,默然半晌,还是依言把话加了上去。 三太太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就叫朱妈妈把信给了送信回来的小厮,又给了打赏的银子然后催促着他赶紧上路。 吴四奶奶一直看着三太太前后不一的变化,还有那从容镇定处置事情的模样,回到屋子的时候,才发现手中的冷汗,都凝成了浆。 第二十三章 暖意 李家的族学,是每五日就休息一日。 原本纯歌只想着让陈端琅去族学读书,每晚的时候,就还送回陈家去。可太夫人见过陈端琅后,觉得喜欢,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没得来来回回折腾,就让纯歌在陈家后花园那边准备了一个小院子,安置陈端琅去那边住。 纯歌觉得不好,怕四夫人和五夫人心里不自在。李建安却不以为然,说不过是件小事。 看着太夫人和李建安都这样说,纯歌也想要陈端琅在眼前,最终还是将陈端琅留在了李家亲自照顾,只在休息日的时候把陈端琅送回陈家去给大老爷大太太请安。 等晚间的时候,纯歌正陪着李建安用饭,陈端琅就进来了。 纯歌看着他一身崭新的青色多罗呢褂子,腰间还系着一块鲤鱼佩,脸色红润,眼神亮晶晶的,就觉得欢喜,问他道:“有没有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陈端琅已经在李家住了几日,上下都很熟悉,觉得在自己姐姐跟前,比在陈家要自在许多,就走上前,笑着点头,还扯了腰上的玉佩给纯歌看。 李建安已经用过饭,正被丫鬟伺候着用温水净手,看到陈端琅的玉佩,笑道:“娘的暹罗鲤鱼佩都戴在小七身上,肯定是去请过安了。” 纯歌听见,就沉着脸教训道:“你又收太夫人东西了?” 陈端琅看见纯歌不高兴,念念不会的看了两眼玉佩,取下来双手捧着放到桌上,低声道:“姐姐别恼我,端琅原也不敢要的,是太夫人说我不收就是看不上长辈的东西。我明儿就给太夫人还回去。”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去看那玉佩。 纯歌知道陈端琅是真的喜欢这玉佩,只是他在李家读书,已经是让人侧目了,要是再收了太夫人的贵重东西。只怕是李建浩几个也不舒服了。 可见到陈端琅这样懂事,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压抑着心里的喜好,又觉得难受,摸了摸他的头,没说话。 李建安在旁边看着心里不舒服。 “小七喜欢,你让他戴着就是,娘那边这种玉多得是。”说着就重新拿起来,亲自给陈端琅系到了腰间。 陈端琅躲闪着不让,李建安却一把按住了他,沉声道:“听姐夫的!”语气坚决,让人不由觉的就信服听话。 李建安从没有做过这种事的人,自己穿衣都需要丫鬟和纯歌帮着打理。 系起丝绦结子来,也不是很熟练,手指笨拙的穿了好几下,才勉强弄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活扣。 不知道为什么,纯歌在旁边看见李建安俯下身子为陈端琅系玉佩的样子,心里有个地方,就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流。 李建安给陈端琅系好了玉佩,得意非常,难得起了孩子心气,想要给纯歌显示一番,就扭头去看纯歌,正好对上她投过来如春水一样潋滟盈动的目光,心中一动,目光不由禁起了丝丝琏漪。 第二十四章 警言 二月十五京城里有灯会,四夫人就来跟纯歌商量,在家里办宴席的事情。 “说起来,每年这个时候,咱们家里,都要热热闹闹办几场花宴,还会去金水河边上弄几个上好的位子,晚上好看焰火,赏赏花灯。只是今年,三嫂刚过世,也不好大办,但想着几个姑娘们,不像家里的哥儿,还能出去走动,就想着今年能不能请几个戏班子,杂要班子过来。” 天气已是变得暖和,四夫人穿着绛紫色挑丝双巢云雁蜀锦褙子,下身银白暗花细丝褶缎裙子,足上绣着四喜如意图案的裹金边平鞋上还各自缀着颗明珠,整个人都显得高贵起来。 纯歌就看了两眼那两颗明珠。 上个月南疆进贡了一批南海月华珠子,不算是多金贵的东西,但在外头也难买到。 皇后都在二月初二那天赏给了各家亲贵命妇,李家的库里,也有三十颗。 当时还是四夫人捧着册子过来让对账的。 纯歌心里一动,也没有多说什么。 四夫人察觉到了纯歌的目光,就顺着看了自己的脚面,明白过来,笑容里就掺杂了几分得意,“三嫂,我那嫂子,前日里得了十颗明珠,就巴巴给我送了几个过来,说是给二娘三月三时候做鞋用,或是镶在佩囊上都好。二娘嫌弃大了些,不精致,我琢磨着放着也是放着,不如自己拿出来使了,也不是什么精贵东西。” 纯歌听见,但笑不语,装作没有听懂四夫人的话,还笑着点头道:“代夫人真是个好嫂子。” 四夫人见纯歌也没说就把库里的三十颗明珠拿出来使的意思,就觉得懒洋洋的,也有些气闷,听见纯歌夸赞她娘家人,也觉得没劲,随便嗯了一声。 纯歌也只是跟着笑,就是不说话。 四夫人早就已经不用服孝,纯歌为了以示尊敬,还穿着牙色的服饰,只是选了一身云霞连珠对孔孔雀纹的杭缎锦衣,套上烟云蝴蝶裙,珠石王网坠白玉环花青鸾点翠金簪子在远山髻上,整个人看着有一种如云如雾的出尘之气。 清雅宁静中带着纯净的味道。 四夫人被纯歌那根簪子晃花了眼,就丢掉了先前的几分不舒坦,带着些艳羡道:“三嫂这根簪子,可不是凡品。” 这根簪子,是李建安昨日才给自己的,说是找了巧手匠人打造。 李建安难得这么细腻体贴一次,纯歌也领他的情,今早就在他面前梳妆,把簪子用上了,李建安歪在床上看见,还笑着夸赞真是不错。 要是其他的东西,四夫人这么随口说一嘴,自己也就给了。 可这个不行。 纯歌想了想,就解释道:“这簪子是昨日国公爷拿回来的,我想着衬衣服,今儿就拿出来用了。” 这是国公爷进的? 四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 本来还以为是陈家的嫁妆呢,想着三房那位三太太倒是大手笔。 这么一根缀玉足金的簪子,至少也得一两千两银子。 对个庶女都这么好。 自己就算是脸皮厚,也不好意思要人的嫁妆。没成想居然是国公爷送的。 四夫人不由想到了以往陈纯芳当家时候,都是她自己掏了钱做头面首饰,国公爷什么时候上心过这种女人的事情。 真是同人不同命。 看样子以后真是要使劲巴结这位三嫂。 四夫人打定主意,就笑的更灿烂了些,捂嘴逗趣道:“国公爷对您真是好的很啊,这么一根簪子,定是要特特画了图样打制的,不说花的银钱,就是这功夫,也是……” 就站起来围着纯歌上下看了看,叹息道:“咱们四爷,就没国公爷这份细致的心思了。”睃了一眼纯歌,又道:“就是想做,手头也不宽裕。” 纯歌听出来这话中除了恭维,还有几分其他的意思,故意装样子道:“说得好像你们就没钱吃饭了样,我就不信,你身上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难不成都是你嫂子给送过来的?” 话语中有几分调笑,也有几分正经。 四夫人心里就开始警觉起来。 这话什么意思。 嫁出去的女儿,都是用的娘家东西。 不说传到太夫人耳朵里,就是传到自己夫君耳里面,也会生出隔阂之意。 本来只是想用娘家人的大方来显示自己身后也是有人撑着的,没想到反而把把柄进到了别人的手 妻妾一家欢 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1部分阅读 里面。 四夫人心里不忿堆积,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还争辩,就勉强笑了丽声道:“三嫂怎么这样说话,咱们家里,我帮着您管家,还不知道是有多厚道的。要是我们这等人家都还不知足,外头那些老百姓可怎么活。” 纯歌就端起旁边的茶盅,轻轻吹了一口,低头淡淡道:“是啊,人总要知足。” 四夫人心神震撼,不知道怎么接话,也只能端着茶盅,默然的喝茶。 纯歌见四夫人神色收敛,就缄默了一会儿,又给四夫人说起来在家中宴客的事情。 四夫人想要热闹,趁机也好做做手脚,可纯歌却不能不顾忌外头的闲言闲语。 她如今是当家主母,堂姐和原配刚死了,她就大肆庆贺,像什么样子。因此也不管四夫人的脸色,做主把杂要班子给减掉了,戏班子倒是留了下来。否则这场宴,也太单调了些。 四夫人先前被纯歌警告一番,也没多话说。 一直到快晌午的时候,四夫人看着日头,就笑道:“不知不觉都多久光景了,眼看国公爷也快回来,我就不在这儿打搅三嫂了。”说着就起身告辞。 想到四夫人先前说了一句二娘,纯歌就吩咐琥珀去拿了一块上好的彩带玉佩,给四夫人道:“多早前就准备了这块玉,只是一直给耽搁了。” 这样大小的彩带玉,可不便宜。 四夫人也懂得纯歌这是思威并施的意思,没有多推拒,笑盈盈的收下了,还说第二天带着二娘一块过来给请安。 刚送走四夫人,外面就有茗茶过来说国公爷今天在安姨娘屋子里用饭,不过来梅香院这边了。 童妈妈和琥珀几个听着,脸色就不好,还下意识的去看纯歌。 纯歌却淡淡一笑,吩咐她们赶紧摆饭,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活。 第二十五章 痛苦 安姨娘扑在床上哭个不住,如望劝了好几次,都没有效用,还被安姨娘拿起团扇狠狠打了几下,只好闭口不言。 外头有小丫鬟听见哭声,过来探头探脑的,如望忙把门关上。 一直到后头,许是薛姨娘那边听见了风声,还叫身边的如意过来问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事情。 如望就开门出去解释道:“嫡娘身上不自在,我前头正给熬着大枣汤呢。” 如意机警,早就听说过今早李建安来过,又听院子里婆子说安姨娘在哭,才回去报给了薛姨娘知道。 既然来了,就没有这么好打发,抻着脖子还朝半掩着的房门望。 如望马上就苦着脸道:“说起来也真不是时候,国公爷今日还未用饭呢。” 如意就顿晤的点了点头,喔了一声,干干笑道:“原是这样,那如望姐姐这里要是有什么忙不过来的,就差个小丫鬟过去叫我。” 如望道了谢,如意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去告诉薛姨娘。 如望刚进了屋,安姨娘迎面摔了一个青瓷小花壶,愤愤骂道:“你跟那死丫头扯什么,直挨打发走了就是。” 如望生怕如意还没走远,听见这番话,打开门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道:“姨娘,您小声点,待会如意听见了,回去告诉薛姨娘,还说您是看不起她那边的人。” 安姨娘就蹭的站起来,扬手重重打了如望一个耳光。大声道:“我看不起她又怎的了,她一个丫鬟出身的,就算是生了儿子,又有什么用。我惹不起梅香院那头,难不成在这个姨娘住的院子里,也不能抬着头说话做人!” 眼睛都立了起来,看起来就是愤怒的不得了的样子。 如望捂着火辣辣的脸,扑簌扑簌的掉眼泪。 安姨娘好像被气疯了一样,又抬脚踹了过去。 如望也不敢躲,只能任凭安姨娘撒气。 “你哭什么,是不是觉得跟着我委屈了。可惜了,人家梅香院那头也不要你!你还是跟我在这里挨日子守活寡的好。省的像那个柳姨娘,不知道就被弄到哪里去埋了杀了。” 如望听见不对,一下子跪在地上,抱着安姨娘腿哭道:“姨娘,您别这样。我从小就伺候您,一路跟着从江南过来,绝不会有别的心思。” 安姨娘就好像脱了力一样跌在地上,喃喃道:“是啊,你是我从江南带过来的。就是因为我做了妾,你连名字都改了。本来叫春阳的,就是犯了陈纯芳的忌讳,给你改成了如望。” 如望听见,泣不成声。 安姨娘忽然就站起来,走到里屋上,抱着一面铜镜照着急己的脸,努力向里头看。 里面的女子,一身淡特色的素缎比甲,五官秀丽文静,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也能让男人心疼心软,可为何国公爷就那么绝情。 安姨娘就把铜镜塞到如望手上,一个劲追问道:“如望,如望你快看看,我是不是老了丑了。” 如望摇头,“姨娘,您还年轻着呢。” 安姨娘听见,狠狠摔了镜子,喊道:“那他怎么就不肯再要我了,好不容易来吃个饭,就只知道问三娘的事情,吃完了,连在我这边歇晌都不肯,还说要回梅香院去,怕夫人等急了。” 越说,安姨娘脸上的神情就变得越奇怪,两只眼睛都是血丝。 “夫人夫人,就只有夫人,就不管我了,还让我听陈纯歌的话。我为何要听她的,一个庶出的贱人。” 如望见安姨娘又发起了癫狂,扑过去捂住了安姨娘的嘴道:“您别说了,姨娘。” 安姨娘只要一想到中午发生的事情,就满心愤然! “我为什么不能说,自从梅香院那个进了门,他就再也没在我这边歇过一晚上。今天早早过来说要用午饭,开口就骂大哥,教训我一顿。我嫁给了他,他帮衬着我家里做点事情,不是应该的。好歹我也委屈了这么多年,给他做妾,为了李家,儿子都没了,也忍气吞声。又不是要他给帮大哥如何,只是借个名头罢了。他都不肯,还教训我没规矩!” 安姨娘满肚子的委屈,恨不能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如望在旁边听见,简直是苦笑不得了。 安姨娘却还在絮絮叨叨,“你说说看,部是一家人,我大哥不也是国公爷的舅老爷,他肯把陈家那个小孩子接到家里来养着,为什么就是不肯伸手帮我娘家一把,也替我在娘家挣分脸面。” 这怎么能一样。 陈端琅是国公夫人的嫡亲弟弟,虽说那位还没有正式上家谱请换封号。就算是平妻的身份,她的弟弟也够格当一声国公爷的内兄了。 可安家…… 姨娘是妾,李家这么注重规矩体统的地方,怎么可能认一个妾的娘家人做亲戚。 这么多年了,姨娘怎么就还没看明白,还在那儿痴心妄想。上一回,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没想到,不过都是过眼云烟,转头就给忘了。 虽知道安姨娘是什么样的人,如望还是不死心点醒道:“姨娘,您想想上回您去拜见太夫人,太夫人说了您什么。” 安姨娘就抬着下巴,不明所以的望着如望。 好半天才想起来那回去给太夫人请安时候,太夫人说自己只是妾,不是儿媳妇,所以不用上她这个婆婆身边孝敬,只要在夫人身边互规矩就行了。 安姨娘一想到这个,就气得脑门子痛,骂遭:“那个老不死的,也不是什么……” 如望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本想借着太夫人的名义让姨娘收敛一点,怎么姨娘就是跟得了失心疯一样,连太夫人都埋怨上了 国公爷这些年对姨娘一直忍让,就算是不要姨娘伺候,以往隔三岔五也会过来捂着被子睡一觉,如今有了那位夫人,不过来歇息,还是会抽空来这边用顿饭,坐一坐。就是在给姨娘留体统,省的姨娘在家里的日子难熬。 国公爷的忍让,可全是因为当年那件事! 要是国公爷知道事情真相不是想的那样,又听见姨娘骂了夫人和太夫人的话…… 如望想到后果,吓得浑身冰凉,哭着道:“姨娘,姨娘,求求您了,您别再说了。” 安姨娘怒瞪着如望,还用牙去咬如望的手背。 如望生旧她再喊出什么来,就是不肯松开。 安姨娘挣扎了半晌,忽然脱了力,朝后头倒了下去。 如望唯恐安姨娘真有什么,忙松开了手,安姨娘却一下子撑着坐起来,抬起了巴掌就要打。 只是到底也没有打下去,坐在那里,呆呆的流眼泪。 第二十六章 琥珀 纯歌还坐在屋子里翻账册,看见李建安沉着脸走进来,就望了望他身后跟着的莲枝。 往日总是笑着的莲枝却回避一样的低下了头。 李建安坐到青色芍药缠枝花的垫子上,拿着茶盅喝了一口,就看着纯歌道:“怎么是凉的。” 琥珀忙上来端了茶去换。 纯歌就笑着道:“您这是怎的了,我又不是爱喝茶的,您今天中午又打发了人回来说是安姨娘屋子里用饭,这茶冷了,自然也没叫人换。” 李建安听到安姨娘几个字,就觉得心烦,想到一屋子人,又不好直接说。 正好琥珀换了茶上来,李建安接过,端的急,手指就无意的擦过了琥珀的手背。 琥珀面上飞起一抹红霞,偷偷的去看李建安,却只看到李建安凝眉不语的样子。 纯歌无意中在旁边瞥见琥珀的眼神,心中突突一跳。 李建安已经喝过茶,心气也略微平复了一些,给琥珀道:“都下去吧。” 琥珀半天没有反应过来,还呆呆的站在那儿。 旁边翡翠看着心急,和红玉两个,一边一个上来站在琥珀的边上,“是,国公爷。” 几乎是半抱半强迫的把琥珀给带下去了。 一出去,红玉看见外面冷面的童妈妈,就拉着绿玉说要去看针线房的活计做好了没有。 小丫鬟们也急忙散开。 翡翠下意识的站到了琥珀面前,童妈妈盯着琥珀看了半晌,恨声道:“随我过来” 琥珀心里觉待不对劲,还是跟着童妈妈走到了廊下拐角处没人的地方。 翡翠跟着上去。 站定了,童妈妈就毫不留情的问道:“方才在屋子里,怎么回事!” 琥珀身子一颤,低着头道:“童妈妈,我就是闪了神。”声如蚊蚋,很心虚的样子。 童妈妈哼了一声,根本不信。 她在大家子里活了这么多年,要是连丫鬟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就是白活了! 这丫头,自己可是看了好几日了。从跟着夫人过来时候,眼珠子就喜欢在国公爷身上打转。 颜色生的的确好,本来夫人要是在家里处境艰难,被人排挤,要寻个帮手,的确就该从陪嫁丫鬟中挑个好的。 可夫人如今和国公爷好好的,国公爷这么长时日就没去过别人屋子里歇着,太夫人也没说别的话。为何还要挑个人来给夫人添堵。 再老实的,过了好日子,还会生出别的心思呢。 何况琥珀这么个早就不安分的。 童妈妈想着琥珀跟了纯歌这么久,就决定再试一试,堆了笑道:“你也跟着夫人这么久了,怎么办事情,还没分寸。国公爷面前,也是能分神的时候。” 听见童妈妈语气有松动,琥珀忙道:“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童妈妈嗯了一声,像是无意道:“说起来,你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想着以后的打算,放在心里,你跟我说一说,夫人这么多年得了你伺候,还能不好好给你安排。” 琥珀听见,就犹豫的抬头看了一眼童妈妈,见她脸上满是笑容,低着头,脸红的能做胭脂。 “听夫人的吩咐就是了。” 童妈妈在心里冷笑,更加和煦道:“这种大事,怎么能只听夫人的吩咐?” 翡翠虽然平日话多,可今日却格外的聪明,早就看出了童妈妈脸色不对劲,虽然笑着,眼睛里却藏着几分锋利,想要扯着琥珀让她别说了,就看到童妈妈投过来的警告眼神,立时低头不言。 琥珀扭捏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可是想到自己在家时候就打算好的事情,又想着这些年在陈家看到的。再想到纯歌对身边丫鬟的厚待,扭捏了半日,还是道:“奴婢想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 以往夫人宽厚,不拿架子,都喜欢亲近的几个直接说话,从不叫人用奴婢。 这奴婢,却是做婢妾时候的自称。 既然都这样说了,分明就是拿定主意了! 童妈妈再次冷笑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琥珀,淡淡道:“放心吧,总让你如意就是了。” 琥珀立时大喜过望,差点给童妈妈跪下磕了头。 童妈妈却淡淡笑着让她去小厨房做些点心过来。 “国公爷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知道在安姨娘那头吃好了没有,你赶紧去做些新鲜的点心,再泡壶浓茶过来。” 听见是要给李建安吃的,还叫亲手做,琥珀面上笑盈盈的,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赶紧去了梅香园的小厨房。 翡翠看着琥珀这副样子,心中焦急,又不敢说话,想要跟着去小厨房趁机说几句,童妈妈就扯住了她。 “你跟着去做什么。” 翡翠低声道:“我去帮帮琥珀。” 童妈妈唇角翘起,眼神明亮的看着翡翠,悠悠道:“你是要去帮她做点心,还是想要帮着她伺候夫人” 这个伺候夫人的意思,可不是象做丫鬟一样的伺候! 翡翠明白的很。 “童妈妈,我只想留在夫人身边伺候,等以后也由夫人给我做主,断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这个翡翠! 虽然多话了些,平日笨了些,但在这些事上,却看得比琥珀那个自以为聪明的清楚多了。 童妈妈就赞赏的看了一眼翡翠,淡然道:“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这一段时日就给我看着琥珀,要是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就赶紧告诉我。” 翡翠点头应下,又挣扎着抬头看着童妈妈,“那夫人……” 童妈妈就笑,“放心吧,毕竟是跟着身边这么多年的丫鬟,夫人会好好安排的。”说着就望向小厨房那边冷冷的道:“只可惜,别人未必会领夫人的情。” 翡翠听见,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童妈妈却径直往小厨房那边走,等到了门口,看见琥珀一个人忙着和面烧水,连柴火都不肯让别人帮手,眼神就变得越来越冷。 看了半晌,见琥珀脸上一直带着的笑意,宣妈妈再也没心思了,甩了袖子往回走,心里却早已经拿定主意。 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夫人这么心软下去。再放纵下去,没等别人上门来惹事,自己带来的丫鬟却先闹出了笑话,可不是丢尽了颜面,今后还怎么管家! 第二十七章 安家(上) 屋子里头,纯歌本以为李建安将人都打发出去,就是要说话的意思,结果等了半日,李建安只是坐在那里面带沉怒,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茶盅杯口,就是不肯说话。 纯歌等了半日,也觉得没意思,又不想追问,干脆拿了账册继续看。 李建安瞧见,忽然就有几分不悦。 自己在安姨娘那边坐立不安的,就是吃饭,都总惦记着梅香院这头。现下自己过来了,明明就是不高兴,她却问都不问一句。 李建安见到纯歌一身素色衣衫,面庞如玉的淡然样子,心里蹭的上了一把火,把茶盅重重放在案几上,气哼哼道:“我有些事商量你!”很愤慨的口气。 纯歌愕然。 这是怎么了。 进来时候就不高兴,可那总也该是在安姨娘那边生的气,李建安从来不是一个随意迁怒的人。进来后,自己也没说什么,却突然就冲自己发了火。 不过像李建安这样的人,他发怒的时候,硬碰硬绝不是明智的做法。 纯歌想着,就放下了手里的账册,侧着脸,眼角眉梢都堆满笑意,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柔声道:“国公爷,有话您慢慢说,我听着呢。” 声音像是画眉鸟一样动听,笑起来又如同春水一样,让人心里暖融融的。 为什么对着她,就是气不起来,想板着脸说话都不容易! 李建安心里懊恼,面部线条却都已经柔和下来。 纯歌看着,心里有数,就站起身,绕过案几,干脆坐到了李建安身侧,嘟着嘴道:“一进屋就板着脸,不是去安姨娘那边吃饭?” 听见安姨娘,李建安本能的又想发脾气,可看到眼前纯歌那张带笑的脸,他也只能淡淡道:“你也管管安姨娘,别让她再这么不懂体统下去。” 还真又是安姨娘! 纯歌这下,只能在心里苦笑了。 这个安姨娘,真是不省心。 不过要让自己管,怎么管,李建安好几次呵斥,安姨娘都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自己又不能打板子,顶多就是教训一顿,罚写经书这些罢了,能有什么用。安姨娘根本就不在乎。 无声无息就没了一个柳姨娘,不也没能让安姨娘安分多久? 何况李建安对安姨娘,虽说厌烦,的确也是格外的容忍,这中间的事清白己不弄清楚,如何敢贸贸然出手。 这些话,纯歌不好直接跟李建安说,只能软着嗓子道:“我这段时日也是忙,何况安姨娘每日过来请安,也是规规矩矩的。” 李建安本来捏着纯歌有些肉乎乎的手指头正摆弄的起劲,听见纯歌这样说,一下子扯了纯歌到身边坐下,厉声道:“她也懂得规矩,安家上上下下,我看都是没规矩的。” 事关安姨娘娘家,纯歌也不好开口多说什么。 李建安看出纯歌眉宇间回避的神色,心里一动,就想到了什么。 想要张口解释,却又觉得有些违背当年的诺言,只能烦闷的闭上了嘴,赌气一样道:“反正你这些日子看紧她,再不准她随意见人,更不准她打发屋里的丫鬟出去。” 安姨娘见外头的人,是不能的。 不过打发丫鬟出去,好像童妈妈的确隐约提过好几次,安姨娘总是喜欢打发院子里的小丫鬟出去买东西。 自己当时想着安家富庶,姨娘份列里的东西想必安姨娘看不上。就以为安姨娘是要单独开小灶,也没放在心上。 又不是安姨娘独一份,薛姨娘还喜欢遣人出门,四房五房得宠的姨娘也是如此。 现在听李建安的意思,似乎安姨娘让人出去,并不是那么简单。 纯歌听着就放在了心上,正了脸色道:“您放心,我记住了。” 李建安看着纯歌像个小大人一样跟自己说话,就觉得好笑。 说是小孩子,的确也是小孩子,还差两个月才正式及笈呢。可办起事情来,尤其是在跟五娘几个一起的时候,十足的母亲样子。 要说是大人,又这么小,还娇滴滴的,动不动就爱缠着急己撒娇。每晚一定要抱着才能好好的睡。 有次晚上睡迷糊了,口渴起来,还推自己,就嘟着嘴喊着要水喝,不给就在怀里拼命动弹就是不肯安分,简直不知道该拿着怎么办才好。 李建安沉吟的时候,纯歌已经巴着他手臂.追问道:“国公爷,您要我好好管教安姨娘,好歹也要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师出无名的。” “你还懂师出无名?”李建安是武将,听见纯歌用了这个词,心里一阵畅快,就点了点纯歌的鼻尖,大笑了几声。 等笑过了,还是决定告诉纯歌。 要管教安姨娘,的确是不能师出无名。 有些事情,碍于当年的诺言,不能说,可有些事情,是一定要告诉的。 自己当年,也不过是保证将安姨娘娶进门,让安姨娘一辈子衣食无忧罢了。却不代表安姨娘和安家依仗着这个,就能要挟李家,甚至把李家拖累到浑水里面! “宫里最近要掏换一批瓷器摆件,慈宁宫,宁寿宫,坤宁宫,承乾宫,这几处地方,都要换过。内务府已经告诉了给皇家提供瓷器的三家皇商,让他们选出最好的成品来,先过了内务府的眼,再给皇后太后看过,就可以定下来了。这一换,大概就有四十万两银子的进出。” 四十万两银子 皇宫里几个宫殿换一回瓷器摆件,就有这么一大笔巨大的支出。 民间就是四十两银子,也足够一些普通人家吃上七八年了。 真是不能比。 可这件事情,关键的地方不在皇室的奢靡。 纯歌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关键,却没有插嘴。 李建安有所察觉,只能在心里叹气,接着道:“安贤沛来了京城,先找了内务府。想要先定下事情,结果被驳了回来,内务府黄大人今日过来见我,说是赔礼道歉,不是故意要拂了我这个国舅爷的脸面,不给我的舅兄行个方便。实在是宫里太后盯得紧,说这回一定要各凭本事。”说着,李建安就怒道:“要不是黄大人今日过来,我还不知道安贤沛居然敢擅自顶了我们李家的名义去办事!实在大胆!” 第二十八章 安家(下) 气成这样。 到底是生气安家没有跟他说一声就擅自去了内务府,还是气愤安家不应该在外面打着李家的名号。 或许,是兼而有之。 不过这些事情,自己都不好去置喙。 “我对安家,已是仁至义尽,他们却不知足,商人,果真只知道重利。” 纯歌听着李建安言谈之间的鄙弃,不好接话,就道:“国公爷,我也知道您的意思了,您放心,我找个日子,好好跟安姨娘说一说。” 要是以往,李建安还觉得自着当家主母来跟安姨娘这个妾室讲道理,是天经地义,该费这个心思。 不过今日在安姨娘那儿的事情,已经让他对安姨娘死了心,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也不愿意纯歌再去费力气,就摆摆手道:“不必了,今后看着她,时不时敲打一番就行,其他的,你也不必说了。” 这么灰心丧气…… 也不知道安姨娘到底是说什么了? 纯歌还真起了好奇之心,但也不好意思过问,就低着头,轻轻的笑了笑。 李建安一通抱怨之后,心里面舒服了许多,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困倦之意。 纯歌看见,就劝李建安去歇息一会儿。 李建安点头应好,纯歌服侍着给宽了衣躺下。 半眯着眼昏昏沉沉的时候,李建安还记起了一柱事情,就吩咐纯歌:“蕤娘的事情,你上心些,早点抽个空,去顾家一趟。” 纯歌听着,心里咯噔一跳。 这些时日,先是料理陈纯芳的丧事,再是陈纯贞的事情,还要提防四夫人五夫人那边,又要忙着大太太,想法子把端琅接过来,倒是真的把蕤娘的事情给疏忽到脑后了。 乍然听李建安这么一提,纯歌脸上就满是赧然。 李建安似乎也早就知道,但也不以为意。 从来就没有养过的女儿,又是庶出,一时半会给忘了,也没有什么要紧,就拍着纯歌的手安慰道:“我也不是催促你,只是顾阁老不是一般的朝臣,咱们礼数要做足些。” 几朝元老,门生遍布朝野,当然不是一般的人。 要是一般的朝臣,李家又怎么会看得上。 不过看样子,李建安是打定主意要把蕤娘嫁到顾家去了。 既然这样,自己去顾家的时候,也要趁机会看看那个顾家的孙少爷到底是什么人。 纯歌想着,就笑着点头道:“您放心吧,等这几日的宴席过后,我就备上厚礼往顾家去。” 李建安在心里沉吟了一番,“也好,咱们家里,连着不断的事情,顾阁老也是知道的,晚几日,也不要紧。” 两个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建安这才沉沉的睡了过去。 纯歌看李建安睡熟了,也不好这会儿就走,拿出了上次没有绣完的荷包继续用工。 童妈妈轻手轻脚走到垂帘那儿,轻轻的喊了一声夫人。 纯歌抬头看见童妈妈一脸凝重的神色,又看到李建安睡的正沉,就放下绣活,走到帘子那儿道:“出去说。” 童妈妈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纯歌一直走到外头。 到了丫鬟们值夜住的套间里头,都没人了,童妈妈才道:“夫人,琥珀那丫头,不能再留了。” 虽说是早有预感,纯歌听见,还是觉得恍若雷击,一声不吭的就坐在了小丫鬟们睡的炕沿边上,瞬间红了眼眶。 童妈妈看着不忍心。 不过这样的事情,越早防范越是好的,要是等着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不但是主仆情谊难以保全,就怕是落下一个不能容忍的坏名声不说,还要留了一个祸害在身边。 这么多年,养虎为患的事情在内宅里头,还发生的少吗? 当年的和姨娘,不就是一个现成的好例子。 跟着太太陪嫁到了陈家,太太那么精明的一个人,自以为是家生子的婢女,能掌控的住。千挑万选就挑了和姨娘跟着一起去任上。 结果和姨娘迷了老爷的心,撺掇着老爷把一家老小都接走了,然后放出去做了良人。和姨娘也在外面威风八面的跟正经太太一样管家。 等回来的时候,和姨娘在老爷心里的地位已经是生了根!就算是当家的太太想要收拾,都要费一番心思了。 世世代代的家生子都是如此,何况是琥珀这么个…… 琥珀的爹娘老子可都不在夫人手上,一旦出了事情,根本没有人可以拿捏! 童妈妈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跟纯歌一条条数了出来,末了就哽咽道:”夫人,您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还不知道您是什么心肠,看着处理起事情来雷厉风行的,比个男儿家都厉害,其实心肠软的很。琥珀那丫头,以前就不太安分。早年还在陈家的时候,我就问过她和翡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家。翡翠倒是心直口快,一本正经告诉我,只要不给人做小,就是嫁去庄户人家,能图个温饱就行。可琥珀那丫头是怎么说的?” 说着,童妈妈就冷冷的笑,“她当着我的面,不肯说话。支吾了半天,说是要跟着伺候姑娘一辈子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她的忠心,就跟她逗趣,告诉她可以在管事里面挑一个年青能干的,做个媳妇子,一样能在您身边伺候。她却白了脸,吭吭唧唧半天,吐出一句,不过也是一辈子给人当奴才的命!” 童妈妈越说越气愤,大声道:“您想想,这都是什么诛心的话。遇上您这样的主子,她还不安安分分的,还嫌弃是做了奴才。” 纯歌听着,早己慢慢冷静下来,漠然道:“她这么想也没错,谁愿意一辈子做奴才。” 就算是自己,也不甘心吧。定然会想尽法子自行赎身出去。只是也不会想做妾。 童妈妈却不像纯歌这么宽宏大量,呸了一声道:“那也得她有这个福气做主子才行。以往容着她,是因为您还没有出嫁,我也不知道您将来是个什么样的局面,琢磨着她颜色也不错,那时候咱们也没法子亲自调教出合适的人来,就觉得她说不定是个帮手。可您到了国公府,国公爷对您好好的,太夫人也和和气气的,就算是少了一个柳姨娘,也没有她妄想着顶上来的道理!” 琥珀的心思,自己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己察觉。 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只因每次一想起她那种看着李建安时候毫不掩饰,望着急己,毫不心虚的眼神。就觉得这么多年在陈家的相依为命都成了一场笑话。 虽说自己总对人隔着一层,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己能接受李建安别的妾室,却无法接受身边一起经历了风雨的人转换身份,成为一个将来要防备的敌人。 没想到,逃避了这么些时候,终于还是到了不得不摊牌的地步了。 “我原以为,还能拖一拖,等着在李家这些管事里面,给她挑户好人家,没想到……”纯歌语气幽幽,心中难受,只能摇头苦笑。 童妈妈是万分不赞成纯歌还要给琥珀挑门好婚事的,要是传了出去,只怕下头的丫头们,都觉得主子好欺负,就算是谋算不成,也能得一个好婚事。可想到纯歌的性子,就还是忍了话没说出来。 想着被送走,对外只说是暴毙的柳姨娘,纯歌似乎也有些明白了琥珀突然变得急切的原因,看着童妈妈道:“你今日是不是试探过她了?” 童妈妈就把先前问话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纯歌,还愤然道:“夫人,依我的意思,梅香院里头,不安分的丫鬟,可不止琥珀一个,您还是敲打敲打的好。” 纯歌脸上写满了犹豫和不舍。 童妈妈见纯歌犯了老毛病,叹息道:“姑娘,您要知道,跟你陪嫁过来的四个大丫鬟。去了个琥珀,还有翡翠红玉和绿玉三个,就算是翡翠靠得住,红玉和绿玉的心思谁又知道,您今天不震慑一番,来日再出这样的事情,只怕各房都要看笑话了。” 纯歌听完,沉吟不语。 童妈妈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自己坚持的,是人权,是原则。 但这里的人跟自己的思想从来就不一样。在别人眼中,奴婢就是奴婢,是买回来的东西,根本不能也不该有独立的思想,只能安安分分的。 主子安排做通房,做妾室,是恩典。主子要她们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丫鬟,也同样是恩典。 要是梅香院里的丫鬟真的一个两个都学着琥珀的样子不加收敛,就算是不管四夫人和五夫人,也还有太夫人在上头看着。 连自己手底下的陪嫁丫鬟都管不好,何谈管家。 可拿着琥珀做筏子…… 这么多年的情谊又岂是轻易能够割舍的。 纯歌还是想给琥珀一个机会,就淡淡道:“她毕竟伺候我这么多年。当初我落水下去的时候,高烧不退,你被太太借了由子罚去厨房做粗活,她和翡翠两个守着我,不吃不喝的。硬是把我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后面又跟着我在陈家忍气吞声,接了不少打骂。她无情,我不能无义。” 说着,已有泪水滚落面庞。 童妈妈看着,心酸难忍,哽咽着喊了一声夫人,就泣不成声了 第二十九章 亲事(上) 琥珀捧着做好的小心点过来时候,李建安还在睡着,纯歌也没有再做事情,就坐在厅里拿着先前的荷包接着绣。 琥珀眼睛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李建安,眼神里满是失望。 纯歌看见了,不动声色的问琥珀端着的是什么点心。 琥珀以为纯歌是饿了,就端着盘子凑过去,放到小案几上,一叠叠子端了出来。 泛着甜香,黄橙橙的蜂蜜糕,还有做成玫瑰样子的金丝橘子饼,蝴蝶样子的白糖饽饽。 特意摆成了花样,放在一套粉彩状花盘子里面。 不仅香气四溢,还精致的很。 就是自己这个满腹心事的人,看着也食指大动,有了几分食欲。 真是费了一番功夫,这么短短的时间,就做出这多样美味又好看的点心出来。 还有一壶李建安最喜欢的银针茶。 纯歌沉默着打开茶盖子,闻到里面有些许姜气,顿时了然。 李建安常年在沙场征战,早前大雪封山的时候,也是千里行军,胃里早就堆积了寒气。 这个在茶里加姜片一起煮的方法,还是自己教给琥珀的。 没想到,现在变成了琥珀讨好李建安的方法。 纯歌心里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却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琥珀。 琥珀以为纯歌这是叫帮忙摆开伺候着她好用,先是觉得奇怪。 以往夫人也没有这个习惯,都是喜欢自己动手。 可转念想到薛姨娘有时候过来请安,伺候用饭时的殷勤。再想到在陈家看见的,琥珀就觉得释然了。 毕竟身份就要不一样了,有些规矩,当然要早点立起来。 想到这里,琥珀就很殷勤的叫小丫鬟掌了一个青花小碗过来,知道纯歌喜欢干净,特意用滚烫的茶水烫了好几次,才摆到纯歌面前,给夹了热气腾腾的点心到碗里。然后把镶边银筷子恭恭敬敬的举到纯歌面前,赔笑道:“夫人,您尝尝,奴婢做了好久。” 奴婢! 纯歌心里酸涩,强忍着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原本澄澈的眼神也变得暗沉起来。 尝了一口,只觉得满是苦味,对上旁边琥珀期待的眼神,纯歌就闭了眼,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强笑道:“真是不错。” 琥珀以往也不是没有得过纯歌的夸奖,可这次比任何时候都还要高兴一些,就笑容满面道:“夫人喜欢,以后奴婢常常给您做。” 绿玉站在一边,看着觉得不对劲,就低声跟旁边的红玉说话,“我怎么总觉得夫人神色不对。琥珀姐姐也古怪的很。” 红玉早就看清楚了其中的端倪。 方才翡翠跟着琥珀一起过来,却留在了院子里头,一个人找了角落慢慢抹眼泪,不肯跟着进来见夫人,不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是翡翠能找个地方哭,那是田为她跟夫人一起长大的情分,自己和绿玉可就不一样了。 说的好听些,是夫人的陪嫁大丫鬟,是心腹。其实就是三太太和夫人之间夹着的面人儿罢了。 红玉不愿意自己的亲表妹绿玉扯进去,就警告道:“废话什么呢。” 绿玉从小就害怕红玉,就低着头闷闷道:“不说就是了。”可心里还在不服气的嘀咕,夫人又不是什么厉害人,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第三十章 亲事(中) 纯歌慢慢的把一块点心吃完,放下筷子,仔仔细细的端详着琥珀。 琥珀先是觉得不好意思,低着头,绞着手指,一声不吭。 纯歌看了半天,忽然柔声道:“琥珀,你年纪也不小了,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亏待你,总要给你找个依靠。” 琥珀听见,一下子跪到地上,哽咽道:“夫人,我不离开您。” 纯歌弯腰去扶她,琥珀却倔强着不肯起来,一个劲哭道:“夫人,我从小就伺候您,要我离开您的身边,我怎么舍得。” 绿玉瞧见了,在旁边感慨道:“琥珀姐姐和夫人感情真是好。” 红玉听着,又看了一眼纯歌的脸色,冷笑着道:“可不是真好。” 就是太好了,所以才生出不该有的妄念!以为能凭借着这份感情变成真正的富贵人。 纯歌见拉不起来琥珀,原本还有些热度的眼神已经变得凉薄无比,唇角的笑意却明媚起来,就看着红玉和绿玉道:“你们瞧瞧,还不快过来帮手,我只说要给她安排个好去处,又没说她不能伺候我了,怎么就哭成这样。” 红玉机灵,听见这话,马上拉着绿玉过来一起把琥珀扶着起来,还在旁边接话道:“琥珀姐姐,您哭什么,夫人这么心疼您,难不成还会舍得您远远离开她的身边。” 旁边几个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过来帮忙,顺嘴接话。 七嘴八舌的,就把琥珀的心安了下来。 琥珀哭,下跪.不过都是听见纯歌的话,加上先前童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意思也不够明白清楚,才一时慌了神,不顾颜面跪了下去。 这会儿早已经是大喜过望,不用别人扶,自己已经站稳了,用帕子擦了眼泪道:“夫人好端端的,吓唬奴婢做什么,奴婢就怕您赶我走,不让我再伺候您呢。” 纯歌眼睛弯起来,微微的笑,“会的,会让你一直伺候我。” 琥珀心里一块石头彻底落了地。 纯歌的心,已经变得冷如硬石。 童妈妈从外头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妇人,穿着蓝缎子做的短褂子,下身着了水色长裙子。梳了仆妇的发式,头上一根碧玉簪子成色却极好。 一进来,眼睛就在琥珀身上转个不停,从头看到脚,仔仔细 妻妾一家欢 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2部分阅读 细端详了一遍,就笑着跟童妈妈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童妈妈立时笑了起来。 方才进来,见到屋子里情景,童妈妈已是心知肚明。却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笑盈盈的上去道:“夫人,大喜事呢,郝妈妈等不及了,非要跟着我一起过来。”又扭过身子跟那位郝妈妈道:“不是等不得了,还不快过来求夫人给个恩典。” 郝妈妈听见,就马上去给纯歌跪下,正正经经磕了头。 一屋子人看见,都不由睁圆了眼睛。 这位郝妈妈,是太夫人的陪嫁婆子。全家都跟着过来了。虽说后面嫁了人,比不得李妈妈在太夫人心里的地位。 但郝妈妈掌管着太夫人陪嫁里头,出产最好的一个庄子。郝妈妈的男人也在外头管着李家的一个铺子。郝妈妈三个儿子,小儿子是六少爷身边得力的小厮,二儿子是外院的管事,大儿子更是从小就被国公爷看上,挑到身边做了贴身的护卫。 像这样的人物,就是国公爷看见,也会稍微给些薄面。 怎么就到夫人面前下跪了。 别人不知道,纯歌却是清清楚楚。 纯歌忙叫童妈妈把郝妈妈扶起来,郝妈妈瞅了一眼旁边花容月貌的琥珀,越看越满意,就给童妈妈摆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儿来是做什么的,哪有站起来说话的道理。” 童妈妈便也顺着没管了。 纯歌当然知道郝妈妈是来做什么,却没有直接开口,笑道:“童妈妈知道,我可不知道,你给我说说,是要求我的什么宝贝,居然劳碌你给我下跪磕头。” 郝妈妈见纯歌脸色和缓如同春风,心里先有了底,笑逐颜开道:“今天可不就是来求夫人的宝贝了,老奴厚着脸皮,想要求夫人身边的琥珀姑娘回去做儿媳妇呢。” 满屋子人一听见,都哄笑着去给琥珀道喜。 纯歌也笑盈盈的去看琥珀。 琥珀脸上已是血色全退,苍白如纸,一脸祈求的望着纯歌。 纯歌低了头喝茶,装作没看到。 郝妈妈没有觉察到琥珀的异样,兴高采烈接着道:“夫人,我知道您身边的丫鬟都是您精心调教栽培过的。我那大儿子,虽说只跟了国公爷学过点拳脚功夫,可这么多年跟着国公爷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些世面,知道疼媳妇昵。绝不会委屈了琥珀姑娘,她嫁过去,我肯定好好疼她,下头老二老三也不敢不尊敬这个大嫂……”话说的谦卑,口吻中却满是自豪。 “夫人,奴婢不嫁,奴婢不嫁。”琥珀见郝妈妈越说越高兴,纯歌却始终笑微微听着话,没有半点要驳回去的意思,终于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出来跪到郝妈妈身边,喊了出来,还不住的磕头。 屋子里刹那间变得安静无比。 丫鬟婆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热闹劲,都屏气凝神的站在了一边。 绿玉大着胆子上去拉琥珀,低声劝道:“琥珀姐姐,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大好事,你别这样。” 琥珀却不领情,一把甩开了绿玉的手。依旧不停的磕头,喊着不嫁。 绿玉还想要再说什么,早就被红玉扯开了。 郝妈妈早就气的脸色铁青了! 自己是存着心思,听童妈妈说了夫人在给身边的丫鬟挑人,就大着胆子过来说事。 想的也是夫人马上就要正经管家了,又是国公爷喜欢心疼的,将来的权势肯定不是原先那位夫人可比,所以就想着给自己的儿子娶个夫人身边的,等太夫人今后去了。几个儿子在家里也能继续有体面的过日子。 尤其是老大,常年在国公爷身边奔走的。最近国公爷还有意让老大脱了籍,举荐到军营里头。 第三十一章 亲事(下) 要是真走了这条路,就算老大的身份,不能做个将军,混个俾将这些还是可以的。再有夫人身边的丫鬟时不时去夫人面前说几句好话,夫人又转告国公爷,有什么成不了的事情。 可饶是这样,自己家的儿子,也不是就娶不到媳妇。 不仅是家里那些家生子的丫鬟一个个想着嫁过来,就算是外头一般的商户富裕人家,还请媒人来给提过亲。 夫人身边的丫鬟又如何,也没有这般不给自己脸面,看不起自己儿子的道理,何况还是最有出息的老大! 郝妈妈现下看着琥珀,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满意和喜欢,而是说不出的愤怒。 什么阿物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诌! 郝妈妈吸了好几口气,又看了眼上面的纯歌,才把心里的怒火勉强压下去,跪在旁边没说话。 屋子里只剩下了琥珀磕头和哭着喊不嫁的声音。 纯歌唇角一直挂着笑,捧着茶盅,静静的看着琥珀磕头,直到看见地上都起了血印子,才淡淡道:“停下吧。”声音淡漠,语气森冷。 琥珀觉得有些不对,但纯歌终于说了话,她心里也有了指望,就停下来,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小声的抽噎。 纯歌望了琥珀半晌,忽然就道:“你是真的不想嫁?” 琥珀身子微僵。 要怎么说,自己可不是不想嫁,只是不想嫁给下人。 自己这辈子,已经是为奴为婢,生死由不得自己了。这种日子过了这么久。眼看着就要熬到出头的那一天,难不成就要眼睁睁放弃近在咫尺的机会。 柳姨娘没了,再也不能回来,安姨娘失宠,薛姨娘又是个沉闷的性子。 只剩下夫人伺候国公爷,必然是忙不过来的,一个月里头,夫人总有不方便的几天,今后有了身子,更是需要帮着分担。 与其等着日后太夫人给国公爷塞人,不如自己上去。又能帮着夫人把国公爷留在梅香院,还能让夫人安心,自己今后有幸有了庶子庶女,也能求了夫人教养,不用跟自己一样做奴才。 琥珀心里这么想着,越觉得是很圆满的一件事情,就不由对身边的郝妈妈起了丝恨意。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夫人都要开口说出来了,就是因为她过来,仗着是太夫人身边的人,让夫人都不好意思推拒。 只不过,终究是太夫人看重的人,自己也不能直接得罪,让夫人为难。 琥珀就抹了泪道:“夫人,奴婢不想嫁。” 纯歌眼神平静的盯着琥珀,像是要一直看到她心里去。 琥珀敏锐的觉得纯歌神情不太对劲。 可那些人上人的想法早已经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一时半会儿,她也理不情思路,满脑子都是想着不能嫁给一个奴才,也就没有多想。 片刻之后,纯歌没有从琥珀脸上找到一丝后悔的神情,终于死了心,敛去心里的苦涩,给郝妈妈道:”我这小丫头性子倔强,她一片忠心,只想着伺候我,我也不能逼她。” 郝妈妈心里愤怒,见纯歌这样说,也只能忍着夸琥珀是个贴心的好丫鬟。 纯歌只是摇头,“倒是贴心,可惜太贴心了。”语气复杂沉重。 郝妈妈也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来,就没有再多说话。 不过郝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人,今日不得己利用了一次,纯歌也不愿意就这样和她弄僵了脸面,就笑着道:“等着吧,你们家里,是李家的老人了。你几个儿子的婚事,不说是我,就算是国公爷,也是放在心上的。” 郝妈妈听见这个话,顿时喜笑颜开,把先前的不虞都天到了九霄云外,忙着给纯歌磕头道谢。 纯歌又叫红玉和绿玉亲自送郝妈妈出去,还给了两匹新的绵绸布料。 郝妈妈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纯歌又叫了其他的丫鬟婆子都出去。 大伙都看见了方才发生的事情,半点不愿意走的意思都没有,一个个争先恐后出去了。 厅里只剩下了跪着还没起来,仍在流眼泪的琥珀和冷笑不断的童妈妈,还有坐在上面神色从容中露出几分寡淡的纯歌。 纯歌现在看到琥珀的眼泪,总有一种荒谬和讽刺的感觉,这种感觉化成了一根刺,如鲠在喉。 “你是真的不想嫁人,还是不愿意嫁给郝妈妈的儿子。” 没有了旁人,琥珀也不敢戢瞒纯歌,抽泣了两声道:“奴婢不想嫁给郝妈妈的儿子,” 听见奴婢两个字,纯歌只觉得刺耳,厉声道:“说什么奴婢,就照着以前的样子说话”口吻里,前所未见的夹杂着厌恶。 琥珀就算是脑子再不清楚,这时候也觉察出来纯歌态度有些不对了,就慌张的抬头望着纯歌。 见纯歌冷如冰霜的寒着一张脸,旁边站着的童妈妈脸色也不痛快,就想到了方才的事情,立时哭着辩解道:“夫人,我方才不是有意的,只是听见郝妈妈来提亲,一时慌了神,这才……我也知道郝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夫人不好给她没脸,但我实在是不愿离开夫人,只想留在您身边,给您分忧。” “分忧……”纯歌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只念出了满心满眼的苦涩,就望着琥珀,幽幽道:“你想要如何为我分忧。” 心思存的再久再多,再是以为心安理得,再是因为这也是一片忠心,琥珀终究还是觉得说不出口,面对纯歌的质问,讷讷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童妈妈在旁边看见气的心口痛,骂道:“你还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这样没脸下做的心思都敢生出来,怎的却不敢在夫人面前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童妈妈”琥珀惊愕的望着童妈妈,不明白方才那些话是何意思。 为何是没脸下做的。 她们这些陪嫁丫鬟,挑出来,为的不就是帮着伺候国公爷,帮夫人固宠,要是夫人生不出孩子,她们就帮着生几个,然后过继到夫人名下。有别的姨娘在国公爷面前使绊子,她们就要帮着夫人说话。 哪家哪户的陪嫁丫鬟,又不是这样。 不然,千挑万选做什么?随便一个颜色平常的丫鬟,不就行了。 第三十二章 主仆 琥珀想不明白,就怔怔的看着童妈妈,恍优良患道:“童妈妈,我是真的想为夫人分忧。” 失望到极致,也无所谓伤心了。 纯歌听见这番话,反而笑了出来,很冷静的问道:“你给我说说,你想如何为我分忧?” 本还有几分敢说出心意的琥珀,被童妈妈这么一骂,虽然觉得委屈,但也不敢开口了。 纯歌就浅笑道:“你别怕,童妈妈也不会骂你了,你心里怎么想的,就好好跟我说。” 琥珀看到纯歌堆满笑意的面庞,想到以前时候纯歌的和善,心里安稳了几分,支支吾吾道:“夫人,我知道柳姨娘走后,您是定然要找个人起来帮着压制安姨娘和薛姨娘的,我想着,屋子里的小丫鬟,还不懂事,翡翠嘴快,红玉和绿玉是三太太挑过来的,靠不住。所以,所以还是我最合适。” “你真是……”童妈妈听了这番话,忍不住就想拔脚给琥珀踹过去,纯歌却拦住了,笑着看琥珀道:“你接着说下去。” 琥珀被壮了胆气,就道:“夫人,您早前还在家里的时候,吃了多少苦,我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个时候,就是我和翡翠守着您,手里没钱,咱们连晚上熬夜做绣活的灯油都没有。我没有法子,去给管杂物的婆子磕头,求来几根小蜡烛,每次都省着用,您熬的眼睛都坏了,还抱着我哭说委屈我了。我家里出了事情,您当掉首饰,给我拿回家去。为这个,太太察觉了,还借故罚了您去佛堂罚跪。我好几次要被那些婆子打,也是您冲过来护着我。所以我早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都要伺候您,就留在您的身边。” 纯歌想到晰在陈家相濡以沫的日子,也不禁泪如雨下,含着泪道:“那个时候,的确都苦。” “可您熬过来了!”琥珀眼睛里就有了光,哭着道:“您以前被弄到水池子里头,高烧了好几天,我都不肯放弃,硬是伺候着您三天三夜,让您醒过来。熬过了这么多苦日子,我想着,我们肯定也能在李家熬出头的。”说着就过去抱着纯歌的腿道:“夫人,您信我,您那个时候那种处境,太太身边的朱妈妈许我每月五两银子通风报信,和姨娘还说只要我不告诉别人是十二姑奶奶推您下水,就给我一百两。我从没想过出卖您,今后也不会的。” 以往的恩情和相依为命,成了如今被逼迫着要将自己的丈夫分出去的理由。 纯歌觉得荒谬透顶,心头锥痛。就望着身前的琥珀,眼神明灭。 “你这番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算起来,你的确是我最该信得过的人。”却偏偏给了最狠的一刀! 纯歌就冷冷的看着琥珀脸上又渐渐涌起的喜悦和希望,接着道:“可你要帮我分忧,就先要让我彻底安心才是。” 琥珀听见纯歌这样说,以为先前那些事情,已经让纯歌放心了,就擦了泪不住点头道:“夫人有什么吩咐的,琥珀一定照办。” 纯歌望着琥珀娇嫩的面庞,沉默半晌,淡淡道:“你要是想让我放心,就随童妈妈去她屋子里,那儿有一碗早就熬好的红花汤,你把她喝了,我就让你开脸。” 琥珀浑身僵硬,震惊不己的望着纯歌,身子却都哆嗦了。 纯歌脸色越发冷漠,又重复道:“你要是想让我放心,就去把那汤药喝了。” 琥珀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可心里还是不敢相信,就怔怔道:“夫人,您,您说什么。” 童妈妈在旁边大声道:“没听明白,既然你想为夫人尽心,就要让夫人放心,跟我走,去把红花汤喝了,也好让夫人早些安排你伺候国公爷的事情。”说着就上去拽琥珀的胳膊。 琥珀好像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夫人,夫人,求您,我不要喝汤药,我不要。” 童妈妈不理会,掐着琥珀的胳膊要让她走。 琥珀声嘶力竭的挣扎。 纯歌就站起来,弯腰蹲在琥珀的面前。 眼神很平静,往日总是像呈着潋滟清水的眸子,也冷淡的没有一丝烟火味。 “你不喝了那汤药,我就不能放心啊,琥珀。” 琥珀怔住,面对这样的纯歌,心里实在没底,片刻后才急切道:“夫人,喝了红花汤,我就不能再帮您生孩子了。” 纯歌哧的一声笑了出来,“我要你帮我生孩子做什么?“ 琥珀被纯歌噎住话,却感觉到童妈妈又加了三分力气,急忙道:“夫人,奴婢不会痴心妄想的,就是奴婢生了孩子,也会交给夫人,绝不敢有其他妄念。” 童妈妈冷笑道:“真是好打算,你生了孩子,还要让夫人给你养,庶子庶女也成了嫡出的!你还真是会做梦,心也太大了些!” 琥珀拼命的摇头,泪水止不住的滚出眼眶,“夫人,夫人,奴婢绝没有那个意思,奴婢真的只是想帮您。”说着就想要去拉着纯歌的手。 纯歌甩开她的手,蹭的站起来,看着地上的琥珀,想到以前的日子,以前的琥珀,再想到如今的局面,也是泪雨如注,声音里,满是悲凉。 “你说你是想为了分忧,想要帮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舍得,为何我叫你喝汤药你不肯。你说是要把孩子生了孩子给我养,我又为何要一个通房生的孩子,难不成我自己不能生,就算我生不出来,家里还有武哥儿这个嫡长子!他也要正正经经叫我一声母亲。何况还有文哥儿,既然家里已经有两个男孩儿,为什么你这个一心为了我的人还一定要生个孩子出来!” 琥珀被纯歌这么毫不客气的问了一通,就好像被逼到了心里某个最不愿意承认的角落,嘴唇翕动,再也说不出话了。 纯歌见她这副样子,心里的酸涩一下子积攒上来,软在身后的塌上,捂着脸无声的哽咽,眼泪却一串一串的掉落下来。 琥珀还想着去巴住纯歌,却被一声呵斥震慑住了。 早就被外头的动静惊醒的李建安,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愤怒,看见琥珀的动作,就喝道:“放肆的东西” 第三十三章 琴瑟(上) 一群人都被李建安的突然出现震惊住了,就这么呆呆的望着。 纯歌最先明白过来,刚喊了一声国公爷,李建安就有些粗鲁的用手擦了纯歌脸上的泪珠,冷声道:“一个丫鬟罢了,哭什么!” 眼神就往跪在地上的琥珀扫了一眼。 琥珀跪在旁边瞧见了,心里先颤了颤。 今日这样的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看样子夫人是打定主意了,唯一能维护自己的,就只有国公爷。 历来姑娘的陪嫁丫鬟,就是给姑爷准备的。 何况国公爷方才明明一直就是在里头听着的,肯定也听见了夫人让自己喝红花汤的事情,子嗣乃是大事!夫人这样做,本就是犯了国公爷的忌讳。就算是为了赌一口气,国公爷也不会让自己被打发出去。 国公爷方才不也说了,自己只是一个丫鬟,要是夫人都容不得,怎么行 琥珀想着这些,就对上李建安的眼神,目中含泪,楚楚可怜的喊了一声国公爷 李建安看着大怒。 真是不知道分寸的东西!也不知道陈家是怎么给挑的人。 转头就想到了纯歌庶出的身份,还有当初亲眼所见的那些事。 李建安就在心里冷笑,看样子,还真是特意选出来给纯歌使绊子的。 自己一生征战沙场,最重的就是忠心,一个死契丫鬟,将来做什么,自然是由主子做主。就算是卖去做苦力,也没有驳回来的道理。 这个丫鬟方才的话,分明是字字诛心,拿捏着过往的情分,逼迫纯歌安排她做妾。 一个女儿家,有这样的龌龊心思,还敢要挟主子,要是不压制住了,今后又该如何。 至于红花汤…… 李建安看着面前哭的泣不成声的纯歌,就直叹气。 要真是狠得下心就好了,看这幅样子,分明是故意说话来吓唬吓唬的。 李建安本想要说纯歌几句,让她不能再这样软下去,又想到今日已经是非太多,不能让她再在奶娘面前没脸。 而且这丫鬟敢这样在主子面前倔强,未必没有陈家那几位太太在后头推披助澜的缘由,就冷着脸道:“一个丫鬟,你要发卖也好,要打骂也好,又没入说你,你为了她哭成这样做什么!” 纯歌见李建安只字不提其他的事情,心里熨帖,却又更觉得莫名的委屈,哭声反而更大了些。 李建安头疼的抚额,还是又笨拙的拿起帕子给纯歌擦了擦。 琥珀是满腔的不敢置信,呆呆的看着李建安,喃喃道:“国公爷……” 还敢做出这副样子! 李建安觉得难以忍受琥珀一脸的委屈,就几步走过去,没等几个人回过神,一脚揣在琥珀心口上,让她连着滚出去好几丈远。 琥珀惊叫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李建安却反手将纯歌半个身子压在怀中,不让她去看。 见到童妈妈似是呆了一样站在旁边看,李建安也没有了以往的那份容忍,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叫人把这个奴才抬出去!” 童妈妈反应过来,看到被李建安牢牢护在怀里的纯歌,眼中带笑,就出去叫人。 外头远远等着的婆子小丫鬟们,听了童妈妈的话进来,见到琥珀的样子,又看着李建安还沉着脸,纯歌抽着身子,隐隐听得见哭声,喘气都不由放轻些,快手快脚的收拾好,出去了。 李建安松开纯歌,捧着她的脸,见上面满是泪痕,却还是一副雨后梨花娇滴滴的模样,暗暗叹息一声,拉着她进去了里屋。 纯歌身上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坐在床头上,靠着高枕,嘤嘤哭泣。 遇上这种事情,又是牵涉到纯歌带来的丫鬟,李建安也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省的别人都说正房夫人没有手段,连陪嫁的下人都敢踩在头上。 幸好后面有耳房,里头还有先前准备的温泉水,李建安就自己挽起袖口,找了鎏金鲤鱼铜盆子,端了水进来,又洗了绢丝帕子,把纯歌搂在怀里,一点点给她擦眼泪。 纯歌意外之余,又觉得感动,任凭李建安动作。 未来回回好几趟,才算把脸上的泪痕都收拾干净。 从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初次做来,又看着急己将一个涕泪满脸的贵夫人收拾成长发微垂,面容素雅的娇娃娃,李建安心里不由有了几分得意和满足感,先前埋怨纯歌太过软弱的心思,也全都消散了。 见纯歌好不容易停住哭声,李建安就脱鞋上床,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她的额头,眼睛里带着柔和的笑意,戏谑道:“总算不哭了。” 以往的每一次亲近,固然有李建安的宠溺在里面,可纯歌,也是刻意压制着急己心中的那股排斥感,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人是自己要依靠的,必须要依靠的。这是一种出于理智的合拍,并非是真心的依偎。 这一次,纯歌却觉得李建安真正是从心上也能够依靠的人,就不自觉伸手揽住李建安的脖子,却不肯说话,只是用脸埋在他颈侧轻轻的磨蹭着。 这又是怎么了? 是想要撒娇,还是没想开,不自在着? 猜测女儿家的心事,李建安本就不行,可他不愿意再看着纯歌哭,又喜欢看她依赖自己,就用手轻轻在纯歌背上拍着,一字一句温言软语的跟她讲道理。 “我一直担心你性子软,说了你好几次,你还不以为然。你的陪嫁丫鬟,我不好多插手,这次帮你料理了。以后还得靠你自己。” 听他说到琥珀,纯歌还没有散尽的悲凉一下子又都捅了上来。 人就是如此,无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就总是逼迫着急己坚强。 等真的被人宠着护着,却发现原来自己是软弱的可怜。 尤其是女人! 被李建安抱在怀里,又被他这样温柔的呵护着,纯歌顿时泪如泉涌,哽咽道:“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李建安先前隐约昕见了些往事,知道纯歌此时的难过,就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我小时候,也不得父亲喜欢,母亲也不太管我。家里姐妹又多,难兑有个磕磕碰碰,主子不得宠,下面的人也被欺负,她和翡翠还有童妈妈,跟着我都受了不少委屈。常常挨打挨骂,别说是上头的人,就算是身份一样的家生子,也是对她们看不起。本来母亲偶尔还肯管一管,可后头姨娘生了端琅,就”纯歌虽然心里软弱的一塌糊涂,神智却还清醒。 第三十四章 琴瑟(下) 说说庶女的委屈不要紧,可要是说到庶子。 不仅是自己地位尴尬,容易让李建安想到自己这个马上要成为正室的人对文哥儿的态度,还有太夫人呢。李建浩不也是庶子。 脑海中灵光一闪,纯歌就有些后悔。 李建安却不以为意。 李家本来就人丁单薄,还是到了李建安这一代,才好了些。 太夫人又跟以前的老国公琴瑟和谐,对李建浩这个庶子,也是尽心栽培,绝没有什么打骂或是私下的阴私作为。 至于陈纯芳对文哥儿。在李建安看来,那全是因为陈家的家风所致,断不是嫡母对庶子都这样的。 纯歌的心性,早就见识过,查验过,不会有任何问题。 此时间纯歌突然住了口,李建安以为纯歌是不愿意说嫡母的坏话,对她的怜爱就又多了几分,“嗯,你慢慢跟我说,有什么委屈都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出气。”满是鼓励纵容的口吻,还溺爱的亲了亲纯歌的发顶。 纯歌被这样温柔到极致的态度蛊惑,就又跟李建安讲起了往事。 “姨娘是个老实人,生了端琅,父亲喜欢。其他的姨娘却不是很欢喜,父亲宠爱和姨娘,十二姐姐是在任上被当做嫡女养大的,那些年,父亲膝下就这么一个孩子。和姨娘不喜欢端琅,十二姐姐也就不喜欢端琅,她被娇惯坏了,脾气直,性子也急。那年冬天的叶候,我坐在亭子里练习绣活。困手头不宽泛,我自从被传了金绣阁的手艺后,就常常自己绣些东西,拿到外头去卖。那天绣的,正好是外头有人定下的帕子。我没想到十二姐姐来的这么急,来不及收拾,她看见,硬说要,我又不能给,推推嚷嚷的时候,我就跌到了亭子后面的荷花池里。” 纯歌想着那场遇险,心里还满是苦涩。 外面的人都以为陈纯瑶将自己推入水一次,其实,是两次。 早前就有过一次了,后面那次,自己还以为能穿回去,谁想到,不过是白白经历了又一次的生死大劫。 李建安听见陈纯瑶推纯歌入水的事情,就又想到了那次远远看见陈纯瑶和陈纯荔两个人跟商量好一样要毁去纯歌容貌的作为来,不由对陈家的教养更有些厌弃。 又在心里庆幸,还好,陈家这样的家里,终究还是养出了一个好女儿。 想着就又紧了紧搂着纯歌的手臂。 “当时我烧的厉害,也没有人管我。姨娘冒着触怒父亲的风险,跑去求了母亲,硬是要惩治十二姐姐。母亲虽说还是把十二姐姐罚去了祠堂,但看着和姨娘的脸面,也只能给我请个大夫,其余的好药,进不了我的屋子,只说我是虚不受补。那个时候,姨娘眼见我已是不行了,又想着这次得罪了和姨娘,生怕她对端琅下手,就只好寸步不离的守着端琅。所有人都放弃了我,是翡翠和琉珀,每天每夜守着我,给我换帕子,冰额头,灌我喝药,吃不下东西,就用勺子敲开我的嘴,一点点往喉咙里塞。”纯歌越说,越觉得心头痛不可当,本来还消失的泪水,再度滚滚而下。 “国公爷,我是真的不明白,怎么就会成了这样!”纯歌说着,就抓着李建安的手臂,泪水朦胧的望着他,含泪道:“是不是觉得我给她安排的婚事不好?” 李建安心里觉得不以为然。身为奴才,对主子尽忠,本就该是应当应份的事情,妄想着要求报答,就是该死! 至于那些龌龊心思…… 府中丫鬟,想要攀上高枝的,自己从小到大,可不是只见了一个两个。 自己虽然看不起,但也知道有这样心思的人实在不在少数。 但这个理由,自己没法告诉纯歌。 总不能说丫鬟想当姨娘都是应当的? 何况自己从来也不是贪花好色的人,当年收纳几个妾室,一个薛姨娘,是一直在身边伺候的通房,比陈纯芳还要排在前头。 安姨娘,是到了江南,不得不为。 柳姨娘,是陈纯芳有了身子,自己开口要给的。 至于陈纯元……真是不提也罢。 如今有了真正在意的人,还要那些通房小妾做什么? 夫妻可以琴瑟和谐,可自己这个国公爷却绝没有抱着出身低贱的妾室柔情蜜意的道理! 想法一闪过,李建安浑身就变得有些僵。 在意? 李建安心里涌起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望着怀里满腔依赖滋味的纯歌,又是欣喜,又是惶恐。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陌生了。 男子汉大丈夫,怎能如此在意一个女子,正妻尊贵,也只该是敬重。 再想到自己从没有做过却一一破例的事情,李建安下意识的就想松开抱着纯歌的手,待要推拒的时候,却又觉得心里难受的很,不知不觉的就暂时将这种不舒服抛到了脑后,只是揉了揉纯歌的发,胡诌道:“她不识好歹,不长眼睛,心都给狗吃了,你跟她计较做什么。” 听到李建安这样噼里啪啦一顿排揎说出来,纯歌简直是目瞪口呆。 行事端方沉稳,胸中自有丘壑,都不屑和女子争吵的李建安,竟然会这样鼓足劲头说一个女子。 还说心都被相吃了 李建安看见纯歌一双弯月样美丽的眼眸此时瞪得圆圆的像是琉璃珠一样望着急己,才猛然惊醒,方才到底都说了些什么,面上就不知不觉的飞起了一丝赧然,咕哝道:“小丫头,还这般看着我,还不是为了你。”颇有些奈何不得的意味。 纯歌就悲戚顿消,望着李建安捂嘴偷笑起来。 李建安不禁有些觉得窘迫,若是面前这个人是陈纯芳,他直觉就会以为这幅笑脸里包含的是讽刺和不屑。可面前的人是纯歌。 那个总是会撒娇要自己抱着睡,嚷着要自己安慰的纯歌,从没有求过自己帮陈家做事的小姑娘。 看着她丢掉先前的不虞,换上一脸笑意,李建安也觉得万分愉悦,就捏了捏纯歌的鼻子,故意板着脸道:“胆子越来越大,还敢笑话我了!” 纯歌这个时候根本不怕李建安,看出他也没有真的生气,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就在李建安脸上轻轻啄了一下。 李建安顿时僵住,半晌之后,才跑去拉扯早己将脸埋到被子里去的纯歌,连声喊道:“小丫头,你刚做什么,再来一次!” 即使是埋在高枕里,听见这番话,纯歌也是脑子里一声炸响,从耳朵根红到了脸上,扭着身子吭吭唧唧的就是不肯抬头,更不肯照着李建安说的再来一次。 李建安却不肯罢手! 夫妻两个人,虽说相处的好,房事更不少,但每次都是自己主动索求,这个娇娃娃,脸皮嫩的很,顶多也就是抱一抱罢了,还是在迷迷糊糊不清楚的时候。 如今这样,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李建安就俯下身,一边去解纯歌腰间的流速带子,滚烫的唇已经带着热气落在了纯歌白皙如玉的颈项上,哄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嗯,纯歌再做一次……你抬抬头,看看我……” 修长粗粝的指腹就好像是跳舞一样跃动在纯歌逐渐光裸的肌肤上,一路蔓延,每一处,都带着极致的温柔。 一种从未有过的晕眩感觉,把纯歌渐渐包裹起来。 纯歌的唇里,就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 李建安身子好像一下子被点着了,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搂着纯歌的腰肢,拦腰一抱,就把纯歌翻身过来,压在身下,捧着她的脸,不依不饶的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再照着做一次。” 被李建安这样压住,纯歌只觉得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唯有一丝清明的理智仅存,就别过头躲避着。 面色绯红,眼披流转,浑身肌肤吹弹可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又娇俏又妩媚的小姑娘。 李建安再也忍不住,眼睛里满是跳动的火焰,咬牙道:“你不照着来,可就只能我来了!” 说着身子一沉,纯歌娇娇的嗯了一声,身上己满是李建安的气息。 今日的李建安,好像格外的不同。 如同暴风骤雨一样,带给自己完全不一样的激烈感受。 意识变得越来越混沌,纯歌渐渐也有些沉醉在这种美好的感觉里面,不自觉就抬起长腿,勾住了李建安的腰肢。 李建安本来就无法控制的欲望就如同燎原的大火一样烧了起来,绷紧牙关,闷闷的哼了一声,掐着纯歌的下巴道:“真是,真是……” 纯歌反而咯咯娇笑起来,望着李建安的眼里,眸光潋滟,写满春情,挑衅一样的道:“李建安,你欺负我!” 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软绵绵的马蚤动着李建安心里最柔软的那处地方。 李建安气息都完全乱了套,愤恨的抓着纯歌在他背上放肆游移的双手,脖子上青筋跳动,一只手就重重在纯歌臀上拍了一下,恨恨道:“臭丫头,看我不收拾你!” 屋子里一片舂意烂漫,只剩下纯歌偶尔娇滴滴抱怨的声音。 “李建安,你慢一点……” “李建安,我难受……” 李建安就只是笑,望着怀里甜蜜柔软的小姑娘,心化成了一汪蜜水。 第三十五章 处置 晚上该用饭的时候,李建安先醒了,见到旁边的纯歌一副迷迷糊糊不愿意醒的样子,想到先前的绮丽,也有几分舍不得,就吩咐了童妈妈,只说等夫人睡够了,他再过来陪着用饭。 童妈妈先前见到李建安脸色尚好,虽说放了一半的心,但想到李建安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尤其是那红花汤,就也有些害怕。等看到李建安说起夫人两个字的时候,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笑意,心里一块悬着的巨石彻底落了地。 “国公爷放心,我们定然好好伺候夫人。” 李建安正张着手,让莲枝伺候着整理衣衫,听见童妈妈这番话,就想起了还没处置的琥珀,眼神瞬间冷下来,目光锐利的盯着童妈妈。 童妈妈察觉有些不对,心里忐忑,也不敢先开口。 李建安有心想要问问纯歌在家里生活到底是如何的,看见一屋子的丫鬟,想到今日发作的事情,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责问,“要果真是尽心尽力伺候才好。”不满的意味甚为浓重。 童妈妈先是怔住,后面看见屋子里的那些丫鬟,连带着红玉和绿玉都是脸色惨白,心中亮堂,替纯歌高兴,就压着心里的酸涩道:“国公爷放心。” 童妈妈不同于那些丫鬟,又是纯歌的||乳|母。 还有上回豁出性命去太夫人院子里闹腾的事情,她的忠心,李建安从不怀疑,闻言就轻轻的嗯了一声,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跨出门槛的时候,李建安想到琥珀,就扭头吩咐道:“那丫鬟,卖了吧。”神色平淡,好像是在说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屋子里的人,听着都是悚然一惊。 童妈妈却干脆的道:“国公爷的吩咐,老奴记住了。”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李建安这才离开去了前头的静思斋。 童妈妈就望着李建安离去的背影,欢喜的哽咽道:“夫人,是真的熬出头了。” 能让如同不动明王般的国公爷摒弃执念,亲自出手处置琥珀,怕夫人舍不得,更怕夫人背了薄待旧人的罪名,还特意在众人面前做出决断。 这样一番体贴的心意 童妈妈就擦了泪,对着里屋那边直念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啊,走到了这一步,眼见着夫人就要苦尽甘来,再不用提心吊胆了,可要早点赐个孩子到夫人肚子里,否则,终究还是要成为一场空! 丫鬟婆子们看见童妈妈泪水满眶的样子,想到先前发生的那些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就一个个各自找了活干,早点散开。 红玉和绿玉是贴身伺候纯歌的丫鬟,就只能等在那儿,看着童妈妈自言自语一样的叨念。 绿玉憋不住,就用手轻轻扯了扯红玉的袖口,低声道:“红玉姐姐,这都是怎么回事啊,国公爷说要卖了谁?” 红玉撇了撇嘴,脸上满是讥讽。 还能有谁,不过就是那个一心指望着做人上人的罢了。 夫人给挑了那么一门好婚事,当着大伙儿的面找了郝妈妈过来,分明就是要抬举她,也是要给最后一次机会。哪知道…… 真是蠢,嫁出去做正经的奶奶被人伺候不好,郝妈妈的大儿子,外头可是有多少良家子的姑娘都盯着呢,那是国公爷贴身的心腹侍卫,不是一般的奴才! 偏偏要固执着来给国公爷做妾。 打量夫人软和性子,今后生了孩子,就能一飞冲天,成为正经的主子,真是做梦! 看看府里头的薛姨娘,生了庶长子,不也要战战兢兢的,太夫人何时把她放在眼里过,国公爷又可曾有过好脸色。这还是从小伺候到大的情分。 姨娘就是姨娘,庶子就是庶子,跟正室嫡子比起来,根本一文不值。 若是国公爷和夫人不睦也就罢了,可看看国公爷的样子,分明正是好的蜜里调油的时候,但凡是个女人,就算是再菩萨心肠,也没有会得把丈夫分给别人的道理。 红玉心里头看不起琥珀,又不想让绿玉被人撺掇了今后步上琥珀的后尘,就板着脸一本正经道: 妻妾一家欢 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3部分阅读 “还能卖准,自然是琥珀。” “琥珀姐姐……”绿玉声音稍大了些,惊了另一边坐着的童妈妈。红玉就瞪了她一眼,绿玉立时低下头,看童妈妈没有再朝着这边看了,才急急追问道:“为何要卖了琥珀姐姐?” 红玉冷笑道:“为何卖不得她,她惹怒了夫人,也惹恼了国公爷,不守奴寸的本分,自然就该被卖” 绿玉睁着眼,不敢相信,“可是,可是夫人最喜欢琥珀姐姐了,就为了琥珀姐姐不愿意嫁给郝妈妈的儿子,想留在梅香院伺候,夫人就要卖了她?” 见绿玉不开窍,红玉恨不能一巴掌拍醒她 “傻丫头,她为什么要留在梅香院,郝妈妈的大儿子,是寻常丫鬟能嫁的,她不肯,偏要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你还想不明白?” 绿玉脑子里晕乎乎的,绕了半天。 是啊,郝妈妈的儿子,多少人想嫁。 自己多少时候去外面,还听见好些小丫鬟唧唧喳喳的,说是嫁给郝妈妈的儿子,比嫁给一般的管事好多了。 因为郝妈妈家里如今也是有财产的人家了。 国公爷和太夫人早年还当着许多人面前说过,等再隔几年,是要把郝妈妈一家大小都放出去做良民的。到时候,就是正经的奶奶了,也能过呼奴使蜱的过日子。还跟国公府亲近,今后子孙的前程也有人庇护。 这样的好日子,谁不想要,不比当个丫鬟强多了 夫人这样千挑万选的婚事,琥珀却不想要,换给自己,早就高兴的蹦到天上去了。 要知道,陪嫁丫鬟,不是配给管事小厮,留下来将来做媳妇子,就是给做通房,命好点也就是个妾罢了。 绿玉想到通房两个字,脑子好像一下子全都通透起来,就不敢置信的望着红玉。 红玉见她终于开了窍,拉着她的手小声嘱咐道:”绿玉,你聪明点,夫人是个仁善人,今后必然会为我们打算,你可千万不要学了琥珀。什么时候都是一副精明样子,到了最后却被富贵荣华迷花了眼,忘了本分。把一辈子攒下的福气都用尽了。” 绿玉想着李建安那句轻描淡写的卖了吧,就跟是打发小猫小狗一样,背上一下子都是冷汗,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红玉就望着绿玉吓得青白交错的小脸幽幽叹息,眼角余光却去注意远远坐着,正眯着眼假寐的童妈妈。 见童妈妈嘴角不知道何时浮现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意,红玉就慢腾腾的把胸口积攒的浊气吐了出来。 还好,自己猜的真是没错,这位童妈妈,人老了,却还耳聪目明着…… 第三十六章 婆婆 那边太夫人正叫人带了武哥儿过来说话,四夫人五夫人都在那里凑趣。看见李妈妈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就说累了,让||乳|母带了武哥儿回去。 四夫人和五夫人这两天都听说了三房似乎事情不断,见到太夫人这番神色,知道有事,有心想要留下来打探消息,今后好看热闹,又知道太夫人面上温和,对媳妇儿子都是一样的,其实不然。 两个人只好一前一后的告辞了。 见人一走,太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边,望着李妈妈一脸担忧的道:“到底是怎么了。” 李妈妈就笑,“瞧您担心的样子,能有什么大事。” 然后把打听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太夫人。 太夫人听完,就愣在那儿,半天才道:“你说老三他亲自料理了那个丫鬟?” 这可不像是自己那个不屑于插手内院事情的儿子做出来的。 李妈妈捂着嘴笑,“可不是,听说国公爷气的很,心疼三夫人哭呢,一脚就给踹出去不说。后面就拉着三夫人进了里头的屋子,折腾到晚上才出来。还当着一屋子人面前让童妈妈卖了那丫头这才去了静思斋。” 见太夫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李妈妈就凑上去道:“您这下可放心了,国公爷这样心疼三夫人,您的嫡孙,将来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太夫人本来心里有些不痛快。 夫妻感情好,自己这个当娘的,的确也高兴。 可要是儿子把全部心思都放到妻子身上,耽误了正经大事该怎么办。 何况老三又是当家做主的,要是太听媳妇的话,哪一天妯娌之间的不和都要变成兄弟之间的不睦了。 还有朝堂上的牵连,陈家从头到尾就不省事。 不过听见李妈妈说到嫡孙,太夫人心里的不悦也就消散了几分,笑盈盈道:“希望你的话早日成真才好。”只是笑容里还有几分隐忧和勉强。 李妈妈伺候太夫人这么多年,知道太夫人不是那种为难儿媳妇,就怕儿子忘了娘的刻薄婆婆。也猜出必然是另外有心思,就问道:“您是不是琢磨着国公爷太宠着三夫人了,今后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太夫人叹气,把心里头的揣测都说给了李妈妈听 李妈妈却哧的一声笑了出来,“说您也是,您也不想想,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当年三十万敌军压阵,他手里只有三万精兵,皇上都写了旨意去,让他不战,暂退等着朝廷派人去议和。结果国公爷说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硬是谁也不理会,亲自带人绕到后面去,把城给攻下来了,打了一场大胜战。就这样的国公爷,您还担心他被旁人左右去了做出糊涂事?” 任何一个母亲,都喜欢别人说儿女的得意事情。 太夫人听着李妈妈这番明显是夸赞的话,就微微的笑。 李妈妈见太夫人脸色松动,又劝道:“再者说了,如今的三夫人可不是以前的国公夫人了。她和四夫人五夫人来往之间,您还看不出来,未必是不清楚的,却也从没闹过什么不高兴出来。您就放心吧。” 一席话说的太夫人脸色缓和,不住的点头,“是我多心了,老三他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纯歌那丫头也省心。” 心结既然解开,太夫人就开始心痛纯歌,沉着脸道:“那个叫琥珀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敢驳主子的脸面,真是好大胆。连老三身边的侍卫都不愿意嫁,莫非想嫁个贵族少爷不成。” 李妈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只怕就是想寻个正经的主子呢。” 太夫人先是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气的大骂,“真是放肆的东西。这种丫头,还卖什么,几十板子打下去,打发到庄子上做粗活就是。没得出去别人知道过去是国公府的人,还要丢李家的脸面。” “国公爷也是想着三夫人呢,毕竟是从小伺候着长大的。”李妈妈见太夫人气的厉害,就端了盅茶给太夫人。 太夫人喝了一口,又直叹气,“还是老三说得对,纯歌这丫头,心太软啊!” 刚担心这个儿媳妇是个不老实的,这会儿又觉得心太软了。 这可真是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想一出是一出。 李妈妈就在心里摇了摇头,听着太夫人抱怨。 太夫人骂了半天,吩咐李妈妈道:“方才老四家的老五家的都在我这里。她们两个,一贯是喜欢看别人热闹。若是她们听到纯歌身边的陪嫁丫鬟出了这种事,还不知道怎么乐呵。想着要过去落井下石呢。你给我盯紧一些,要是她们做的过了火,就赶紧来告诉我。” 这个说儿媳妇不好的话,李妈妈不好接口,只是应下了太夫人吩咐的事情。 想着琥珀是因为柳姨娘没有了,姨娘院子里空出一个屋子来,才将这番心思压不住,太夫人就觉得更对不起李建安和纯歌,跟李妈妈抱怨道:“说来说去,都是老六惹的祸!要不是他做下那些混账事,逼得老三他们两个不得不处置了柳姨娘。但凡是还有三个姨娘震在那里,那丫鬟也不会这样急吼吼的就想上来。以老三媳妇的精明,又怎会看不出手底下哪个丫鬟不对,想必是早就安排好,却没有防着时间上的差错,才给刺了剜心的一刀。” 这回说的是儿子,还是往日放在心尖上宠着的幼子,李妈妈就更不敢说话了,只是嗯了几声,劝太夫人想开些。 “我倒是想开,偏偏一个两个,就是不肯让我省心!”太夫人脸上,就满是怒气。只是无论如何抱怨,毕竟是亲生的骨肉,太夫人说起李建樾,就问道:“这几日我也没有过问他吃药的事情,大夫来看过,如何说了?” 李妈妈忙道:“您放心,国公爷请来的大夫,虽说不是在职的太医,却都是以前从太医院出来的老人。六爷几服药吃下去,已经大好了。只说再吃几天,固本培元。” 亲生儿子得了这样见不得人的病,就连请大夫都要避人耳目。太夫人一面觉得丢脸气愤,一面又怕大夫不好,治不了病,马上要成的亲事也要成为泡影。 听见李妈妈这样说,心里紧绷多日的弦也彻底放松了。就跟李妈妈道:“那就好,那就好,改日我就亲自去将军府跟将军夫人先说一说。” 李妈妈满腔是笑的恭维太夫人,“您可又要多一个好儿媳了。” 太夫人一脸得意,乐呵呵的被李妈妈扶进去休息。 第三十七章 心意 翡翠端着一碗粳米粥到后头的柴房里头去。守门的两个婆子早就得了童妈妈的话,说是不必拦着她。只是看了一眼发现没有旁的东西,就开了门,让翡翠进去了。 打眼一看,四壁空空,只有一张快散架的架子床,堆了点薄被子,细细看着,还有几分污浊。本来容貌秀美的琥珀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床顶上,听见声音,转动着眼珠子看着翡翠,就挤出一丝笑道:“你来看我了。” 翡翠的泪水,就一下子夺眶而出,疾走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放了手里的粥,哭着道:“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夫人对咱们恩重如山,你却……” 琥珀被李建安蹋了一脚,不仅是身上受不住,就算是心里,也是惊天霹雳。 一直以为这么多日子跟着夫人伺候国公爷,笑意殷勤,自己又长得漂亮。国公爷一个男人,定然不会推拒,夫人也不像是那种容不得人的主母,何况是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谁想到,都是一场镜花水月。 琥珀早己灰了心,就强撑着坐起来,双目无神的望着翡翠,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再当奴才,更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女儿,也当奴才。” 翡翠见她如今还是一副执迷不晤的模样,气的脸色铁青,骂道:“你真是糊涂,以前在陈家,都是你提点着我,可你怎么如今比我还要糊涂!” 琥珀想到纯歌让喝红花汤时候的毫不留情,就冷冷的笑,“我怎么就糊涂了!” “你还不糊涂,通房丫鬟是那么好做的?薛姨娘要不是生了庶长子,她一辈子能有什么指望?在陈家时候,你亲眼看见的,即便是老爷这样的人,宠着妾室,也从没有想过坠了太太的威风!冒姨娘先头生了夫人,后面生了七少爷,还不是在家里夹着尾巴做人。到了如今,夫人都还要提心吊胆的。上回十姑奶奶的事情,夫人为何这么上心,使尽了手段,还要拉着国公爷过去帮忙。单单就是为了姐妹情分?还不是因为冒姨娘还在太太手心里拿捏着!” 自从进了李家,童妈妈看出琥珀有别的心思之后,就一直刻意教导翡翠,翡翠听得多了,见的多了。就知道国公府比陈家还要危机四伏。教训起琥珀来也就头头是道。 琥珀怔怔的听着翡翠说了半日,讷讷道:“我没有想过要去争夫人那个位子,我不过是想留下来伺候国公爷,也伺候好夫人。”说着,琥珀就有几分触动的拽住了翡翠的手道:“翡翠,你信我,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对夫人的忠心,我是绝不会背叛夫人的。我早就琢磨好了,夫人被熏香所害,今后产子艰难。武哥儿虽好,到底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从小养大的。我琢磨着夫人迟早要找个人帮忙生个孩子,就算是夫人不肯找,太夫人也会安排。不如我上去,早些生个哥儿,也能抱给夫人养活,我也能为夫人分分忧。” 翡翠听见这番话,先是大怒,后面就觉得悲凉。霍的站起来,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琥珀。 眼神如钩子,让琥珀心被提到了半空中。 翡翠看着琥珀,见她目光逐渐变得犹豫躲闪,两行情泪就顺着留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原是我傻了,还想着你是一时糊涂了心智。没想到,果然如同童妈妈说的那样,你连以后的路子都打算好了。还想着生个哥儿,给夫人养活,充做嫡子,好去争世子之位。” 琥珀吓得面如土色,就忙辩解道:“不是,不是,翡翠,我只是,只是……”却再也找不出一个理由。 翡翠也不想再听下去,一把擦了泪,面色冷淡道:“我过来瞧一瞧你,算是全了咱们多年的姐妹情分,国公爷本想着要卖了你,可夫人为你求情。明日就会有人选你去蜀中的庄子上做粗使丫鬟,你今后好自为之吧。” 琥珀听的一声晴天霹雳巨响。 蜀中的庄子! 蜀中出产紫米,凡有权势的人家都喜欢在那边买几个庄子,种了紫米,然后运进京城来。 可蜀中离京城那么远,这么做,分明就是要隔断自己所有的后路。 自己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要那么狠! 琥珀心里不由生出了强烈的怨愤,就咬着牙道:“夫人就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好歹我伺候了她那么多年,就算是把我卖了,说不定我今后还能得个好人家,把我打发去蜀中,分明是想要让我一辈子老死都没人知道!” 恨意加上绝望,让琥珀说起话来早已是无所顾忌。 夫人这么做,本是念着旧情,要留琥珀一条命! 从国公府发卖出去的丫鬟,真正的富贵人家为了避嫌,都不会有人敢要。 只能毒到荒芜的漠北一带去。 那些人,都是真正的蛮人。大部分还是流民和逃出去的犯人。 落到这种人手中为奴为婢,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到几天,就被折磨死了。 怎么到了琥珀的嘴里,就是夫人想要落井下石? 翡翠不敢置信的望了一眼琥珀,见她满腔的不平和怨憎,就是没有后悔和自省。本来想骂的话都觉得没有了说的必要。端上那碗没人动过的粥,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童妈妈远远的看着泪痕未干的翡翠瑞着满满的粥走出来,脸上就不由带了几分笑意。 还是夫人说得对。 既然翡翠这丫头不死心,非要再来瞧一瞧琥珀,要劝服琥珀改邪归正。当主子的也就不能太刻薄了。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情分在那里。 而且有些事情,旁人说的天花乱坠都是没用的,总要自己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才能死心。 如今这翡翠,可不就是彻底的死心了。 亲眼见到琥珀变成这副样子,翡翠想必也是心生警惕,今后必然不会再生出异心。也不会让翡翠在心里埋怨夫人这个当主子的太过薄情,连最后一丝情面都不给。 当主子,就得思威并施啊。 童妈妈就笑盈盈的回去跟纯歌回话。 第三十八章 筹谋(上) 纯歌听完童妈妈说翡翠的事情,也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再也没有多管了。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都是自己求来,半点不能埋怨别人。 童妈妈不愿意再留着琥珀这个隐患给纯歌添堵,第二天一早,就打发了两个陪房过来的小厮,压着琥珀去了蜀中那边的庄子上。 琥珀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出来送行,孤孤单单就上了路。 四夫人听见这个消息,就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转悠了半天。 五夫人也想尽法子叫人去打探消息。 妯娌两个,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让这位新的三嫂甘愿自断一臂,把陪嫁丫鬟送走了。而且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 纯歌也知道先是陈纯芳没了,再是柳姨娘暴毙,又有琥珀被送走。 这几天,三房的动作实在是引人注目了些。 就装作对四夫人和五夫人频繁的试探完全不知道的样子,还是照着以往的规矩,每日一早就去给太夫人请安,回来后就料理家事。下午有空闲,就叫蕤娘几个过来坐坐,偶尔也会过问文哥儿和武哥儿的事情。晚上照例是要叫端琅过来听听他在族学中发生的事情。 原本打算尽早去顾家的事情,想着李家马上就要举办三月三的宴席,也就给暂时压下来了。 李建安是武将出身,在军中已经大有威名。 娶一个顾阁老嫡出的幼孙不要紧,毕竟这个孙子是傻的,在顾家地位不高,只是因为顾阁老的宠爱罢了。 等顾阁老一去,还不是就分点东西出去或是依靠着大哥大嫂过日子。 这门婚事皇上也就不会有多忌讳。 可如果自己这个国公夫人,在婚事还没影的时候就主动跑去顾家拜见顾老夫人。兴许上头那位皇上心里就会有几分不自在。 隔几日就是三月三的宴席了,李家等得起! 纯歌打定主意,又问了李建安的意思。日子就过得清闲起来。 四夫人和五夫人如何旁敲侧击都没有打探出来什么消息,那些知道一点的,又被李建安和太夫人先下手为强或是打发出去,或是远远进到了李家在各地的庄子上,有些又是纯歌带过来的陪嫁,无论如何都撬不开嘴的人。 既然捞不到什么好处,渐渐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除了有事情的时候,也就不爱往纯歌这里来了。 纯歌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是四夫人和五夫人势头不减,非要弄出些什么事情来,自己真是分身乏术。 等纯歌在屋子里刚开始庆幸,绥南三太太的信就进到了手上。 拆开信看了,纯歌心里剩下的就只能是满腹的担忧和为难了。 童妈妈在一边瞧见纯歌脸色不对,知道信上写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情,想要开口问几句,看见旁边还站着的红玉和绿玉,就没有说话。 这两个丫头,虽说最近很安分,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跟三太太勾缠恩典地方。不过终究是三太太送过来的人,又是绥南来的信,不能不防。 红玉见到童妈妈频频看过来的眼神,就拉着绿玉说要出去办事。 出了琥珀的事情之后,红玉和绿玉的小心谨慎纯歌是看在眼里的。见她们知道要主动避讳,纯歌连问都没问一声,就点头答应了。 等红玉和绿玉一走,翡翠已经心急道:“夫人,是不是冒姨娘那儿……” 童妈妈也是一脸紧张。 夫人如今还觉得对陈家束手束脚,不就是因为冒姨娘。 纯歌想到信上的内容,就苦笑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童妈妈急得厉害,追问道:“夫人,您就快说吧。” “母亲来了信,说姨娘的小日子已经晚了一个多月,还说姨娘最近喜欢吃酸的。她找了大夫瞧过,的确是好消息。” 话虽说得隐晦,但翡翠和童妈妈都很明白。 两个人就一起张大了嘴楞在那里。 难不成,这是冒姨娘又有了身子! 这可真是,冒姨娘再怎么,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啊。 这年岁上生子,又是不得宠的,还真是有几分稀罕。 两个人先是愣了愣,看见纯歌苦中作乐挤出笑脸的无奈样子,顿觉得也有了一样的感受。 身为女子,自然是有越多的子嗣越好。不管是正室还是姨娘,有儿子,就有了依靠。 老爷的妻妾里,还没有谁能生下两个儿子。 冒姨娘要是能在这个年岁上再给老爷生下一个幼子,在家里的地位,就真是不用担心了。 若是以前,自然是大好事! 可如今夫人好不容易把七少爷从长房的手里弄了出来,放到跟前。冒姨娘却又要给生下一个哥儿或是姐儿。 冒姨娘一个人在三太太手里,只要好吃好喝的,又是一个大人,好歹也有些自保的手段。夫人倒不用太担心。 但要是刚出生的小孩子。随便使个手段,就能弄成瘸子傻子,瞎子聋子。 何况老爷到底老了,今后冒姨娘肚子里的,说不定就要依靠四少爷和四奶奶教养。 若是这样,今后夫人可不是要被三太太还有四少爷捏在手心里一辈子了! 子嗣是好事,把柄是坏事。 难怪夫人会这样说。 童妈妈也没有主意,只能摇头叹息道:“那夫人现在想怎么办?” 纯歌还是只能笑,“我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让我这个弟弟或是妹妹生下来。”说着脸上就满是愧疚和担忧,“说起来,我和端琅都在京里,姨娘一个人却在绥南,她膝下要是能再有个孩子,也没有那么寂寞。” 翡翠心急,想着当初带着端琅走的法子,就道:“夫人,要不咱们再去找个师太或是道长。” 事情可一不可再。 这个法子,当初用过,要是如今再用,只怕三老爷就会以为冒姨娘专生克父克母的儿子了。 何况当初带端琅走,也是冒着风险,天时地利人和,哪个都不能缺,还有多年的经营。 如今自己离了绥南,即便是手中能用的权势多了,在绥南的人脉却少了。 纯歌就果断的摇摇头道:“不行,咱们以前找的人,离开了这么久,谁知道还能不能信任。 再有,姨娘也绝不能再生一个八字不好的儿子出来。” 第三十八章 筹谋(下) 翡翠和童妈妈听见这话,都是脸色一白,明白其中的分量。 真要是这样做了,岂不是自己把现成的把柄送到了别人手上! 翡翠就低着头惭愧的道:“夫人,都是我没想仔细。” 纯歌却笑着安慰她,“你是为我担心,我知道。” 童妈妈在陈家这么久,对三太太的性子不说是了如指掌,也是掌握了八九分。 当年夫人还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时候,她都不愿意无缘无故的招惹苛待。向来是不肯和人闹出半分不虞的性子,对着那些姨娘,也是一味的示弱,惯会用捧杀。 不说别的,当初和姨娘教养十二姑奶奶,太太看着不对,还奉承着老爷说话,一个劲夸十二姑奶奶人聪明,大气,爽朗。硬生生把一个本是有些娇蛮的千金小姐捧成了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鲁丫头。 真是杀人不见血! 后头夫人带走七少爷,三太太明明都气的狠了,到了京城,眼见着十姑奶奶要夫人帮手,立刻审时度势,改变主意,卖了庄子也要凑给夫人一大笔压箱银子。 夫人叫人去接自己过来,三太太不还笑盈盈的,就好像以前她根本没有打发自己去倒夜香一样。 这份远见和魄力,可不是一般的正室夫人能有的。 既然是这样,若不是有要夫人伸手的地方,三太太也就不该这样特特写信过来警示这一番,没得疏远了两边距离。 童妈妈孰看着纯歌犹豫道:“夫人,太太信里,是不是还写了什么事?” 果然是老人,心思到底厉害。 纯歌也不隐瞒,就面容惆怅道:“母亲要我帮着十姐姐做件事。” 童妈妈和翡翠脑子里的弦都绷紧了,直直望着纯歌。 “母亲要我找人查探查探,看看那位邹夫人以前都有哪些青梅竹马。让我做做好事,成全了他们。” 童妈妈和翡翠听完,都是倒吸一口凉气,两个人就齐声道:“夫人,这事不能答应。” 纯歌只觉得无奈。 当然不能答应! 要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会害到别人,违背良心先不说。就光是做这一项,就足够自己为难头痛。 自己在李家,现下也只能勉强把内院的人手调动起来。 三太太信里说是查探,其实就是要栽赃一个罪名到那位邹姑娘身上。 名声不好的女人,赵熵自然不会要。 而且出了这种事情,赵熵先怀疑的,也是陈纯贞,绝不会查到自己头上。就算是查到了,到时候也有办法撇开,对陈纯贞影响不大。至多是三太太再想法子编个自头,说自己和那位邹姑娘早年就有不睦也就是了。 横竖都是自己担干系。 可自己要上哪找人,外院的管事吩咐一个,李建安都会知道。 其他的差事还不要紧,做这种事,分明就是让李家和邹家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更加变得诡秘起来。 李建安也不会喜欢这样心狠手辣的女子。 三太太拿着冒姨娘和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逼着自己明知道前面是悬崖,也要跳下去。 倒是一片慈母心,就是对旁人,心太狠了。 可要是不答应,冒姨娘的处境…… 纯歌左右为难,心中惴惴。 翡翠想了半天授有想出法子,就赌气道:“夫人,您就不照着她说的办,看她能如何!您如今是国公夫人,我就不信她比大太太还厉害,还真的敢害了冒姨娘。” 这分明是气话,做不得真。 纯歌拧了拧眉,摇头道:“太太这人,不比大伯母。” 大太太是刚硬了一辈子,绝不肯吃亏的人。 三太太却是没有真正的要事,习惯了忍气吞声的人。这样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便是真正要做到的主。 纯歌翻来覆去的想,也觉得为难。 早知道,还不如不写那封信回去,横竖事情都已经解决了。谁知道三太太竟然会这样得寸进尺。信里还有抱怨自己没有极早出手的意思。 可不说,今后一样是被计较上。 纯歌心里烦闷,就想到那天在赵家时候看见陈纯贞那张哭的泪水滂沱的脸。 虽然委屈,却也带着怯懦。 行事举止,都只能依赖别人,完全没有自己的主意。 这样一个人,倒是比三太太好掌控多了。 脑海里就悄悄浮现了一个主意。 心里觉得不舒服,纯歌还要硬下心肠,将童妈妈和翡翠叫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童妈妈和翡翠都是知道纯歌性子的人,也知道纯歌陈纯贞当年在闺阁时候就玩在一起。听见纯歌的话,脸上就有些犹豫。 纯歌眼里掠过一抹淡淡的无奈,低声道:“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母亲逼得我太紧,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 童妈妈和翡翠想到纯歌的处境,自从嫁到李家之后,虽说有国公爷宠着护着。但妯娌不好相处,庶女们婚事也为难,好不容易上面的正室夫人死了,姨娘小叔子又不安分,连最亲近的丫鬟也背叛了。 现在又是娘家人…… 想到这些,童妈妈和翡翠也不犹豫,点着头就去办纯歌交代的事情。 晚上李建安回来的时候,王管事就上去回了话。 “童妈妈过来要马车,我不敢耽搁。驾车的几个小子说是天桥胡同绕了一圈儿,也没下车就回来了。夫人身边的翡翠也来领了对牌,出了一次府。童妈妈和翡翠回来的时候,神色都不太对,我怕夫人那边有什么事情,特意回您一声。” 不说是王管事意外,李建安听见,也驻足凝神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意思? 没头没脑的……马上家里就要开宴席了,纯歌难不成还会这个时候生出什么枝节,她可不是不懂轻重的性子。 还派身边的童妈妈去天桥胡同! 李建安就沉着脸道:“你说童妈妈去天桥胡同绕了一圈?” 王管事马上道:“是,童妈妈过来说是夫人的毒思,吩咐她去天桥胡同办差事。我立时就给准备了马车,等到了那边,童妈妈又只是掀开帘子,让人驾着马车绕了一圈,就回来了。” 第三十九章 筹谋(下) 第四十章 乱兆 天桥胡同,是京城里那些大家子纨绔子弟养外室的地方。 正经人家的女眷,没事都不会往那儿去,怕惹人闲话。 好好的,纯歌叫童妈妈去那边做什么,又是想要看谁?还要偷偷摸摸的看! 李建安沉吟片刻,都没有理出一个头绪。 看着天色,李建安就边走边问道:“那翡翠都去了什么地方?” 王管事见李建安一脸疑惑,却没有发怒的样子,就暗自叹气,神色却越加恭敬了,“翡翠是一个人出门。她说的是夫人的意思,我也没叫人跟着。” 见王管事一脸担心的样子,李建安就摆摆手,停在后院垂花门口道:“以后夫人吩咐做什么,你照着做就是了。要是夫人那边有什么委屈,你就记得告诉我。” 王管事听见,心中大惊,不由睃了一眼李建安,却看见李建安端凝认真的神色,马上正色道:“国公爷放心。” 李建安嗯了一声,径自去了梅香院。 留下王管事还站在原地唏嘘了几声。 李建安心里带着疑惑,想要知道纯歌那边是不是有事,脚下就走的快了些。 莲枝几个早就在二门那儿等着。 见到李建安,请了安,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 快到梅香园时候,李建安就听见了薛姨娘的声音。 “国公爷,奴婢有事情想求您的恩典。” 李建安打量着一身青色流云比甲和白色缎子长裙,低眉|敛目的薛姨娘,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莲枝茗儿几个看着也有几分意外。 薛姨娘一贯做事最是稳妥了,怎会也学着安姨娘的路子,跑到夫人院子前的路上来堵国公爷。 就不担心会惹怒国公爷? 薛姨娘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异样,低着头很镇定的走了上来,给李建安请了安,然后跪在地上,“国公爷,奴婢有一件事想求您。” 这已经是第二次这么说了 内宅的事情,什么时候一个妾就敢直接来找自己做主了,纯歌还在梅香院呢! 李建安脸上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想到薛姨娘往日从不是个不懂事的,比安姨娘好多了。而且薛姨娘如今也比以前还要恭敬谦卑,即便是纯歌不说什么,也规规矩矩的自称奴婢。又想着这是第一次,就缓下口气道:“什么事情。” 薛姨娘大喜,也不耽搁,带着几分急切道:“国公爷,大少爷今年也要下场去考武举。奴婢想要去普济庵里面给大少爷念几天经,也好让……” 李建安脸上立时就写满了怒气,没等薛姨娘把话说完,就断然骂道:“文哥儿考武举的事情,自有他母亲操心,还轮不到你来张罗!” 薛姨娘被李建安这样毫不留情的一骂,顿时就面白如纸,身子缩成了一团,也不敢辩驳解释一句。 李建安看着薛姨娘这副样子就觉得心里烦闷。 “天下事情,凡事只看自己的努力。妄图神佛保佑,只能成为纨绔子弟,你见识浅薄,今后还是少见文哥儿。他的管教事情,纯歌有分寸!”又看到薛姨娘瑟瑟缩缩的站都站不起来,李建安不由想到了当年薛姨娘因为胆子小,明明就在陈纯元身前伺候,却因为害怕得罪陈纯芳,不敢报信的事情。 虽说也是无奈,毕竟还是坐视不管。 心里不由更加恼怒,就对薛姨娘身边的如意道:“把你们姨娘送回去,无事不准出门!行为处事敢越过夫人,你们都留在屋子里好好学学规矩!” 薛姨娘虽说不得宠,却也没有这样被李建安毫不留情的斥责过。 如意当即吓的浑身冷汗,就扶着薛姨娘不住的点头。 李建安冷哼一声,甩袖径自去了梅香院那边。 等人都走光了,如意才费劲力气将薛姨娘扶了起来。 薛姨娘慢慢起身,望着李建安消失的地方怔怔出神,脑子里还想着方才李建安一时情急喊出来的那句纯歌有分寸。 眼睛里,慢慢凝结了霜。 如意看着不忍心,就劝道:“姨娘,我就说您要去做什么,都该去跟夫人说。夫人也不是厉害人,定然会答应您的。” 薛姨娘平凡无奇的脸上就泛起了一个微微的笑意,好像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扶着如意的手往回走,还扯唇道:“你知道什么?”脸上的笑意就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如意看见,不明所以,又觉得心里有些发寒。 下人们都是见风使舵,薛姨娘的事情,不等着李建安到梅香院,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有了好事的婆子当做笑话讨好的讲给了童妈妈和翡翠红玉几个听。 纯歌坐在饭厅里看着丫鬟们摆饭,听见翡翠嘀嘀咕咕了出来,眼披一闪,就轻轻笑道:“这位薛姨娘,真是个聪明人。” 翡翠眨眨眼,没明白纯歌话中意思。 童妈妈却赞赏又欣慰的看着纯歌。 原来还被自己护着的小姑娘,真是长大了。 薛姨娘的小心思,纯歌也不放在心上。 要在深宅大院生活,若是没有一点手段保护自己,早就被人欺负死了。 自己殚精竭虑,不也是为了生活下去。 纯歌就摇摇头,不以为意。 童妈妈却不肯罢休,上前小声道:“夫人,薛姨娘这样以退为进,分明是看着您这段时日被国公爷放在心上,才故意惹恼国公爷,拘了她自己个儿。就是想让您对她疏于防范,您要是真的不管,万一她……” 纯歌想了想,淡淡道:“她有个儿子,如今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文哥儿隐忍。她不会做傻事的。” 童妈妈急得跺脚,又怕李建安忽然哪个时候就进来了,小声道:“夫人,就是因为她有个儿子,又是长子,咱们才要早做提防。”话语中满是急切的味道。 纯歌却没有童妈妈那样着急。 薛姨娘定然是存着野心,这点自己知道。童妈妈着急,自己也能明白。 可惜薛姨娘再有野心,也不过是一个丫鬟出身的罢了,童妈妈再厉害,还是不识字,一辈子都拘束在内院里面。根本不知道爵位继承的规矩。 皇家为了削藩,三十年前就规定了绍封继绝的爵位传承制度。 爵位只能传给嫡子,庶子是不能继承爵位的。 除非是有皇上的特旨,否则庶子就跟过继来的儿子一样,只能继承家产,不能继承爵位。 真正的世家大族,在乎的,贵重的可就是一个世袭的爵位。 何况良妾贱妾有别,薛姨娘是丫鬟出身,只能是良妾。 自己早就私下查阅过律令,像是文哥儿这样由贱妾所生的庶长子,连把名字记入族谱的资格都没有。 以前李建安还跟自己商量过,希望等自己正式成为继室,去拜祭祠堂那一天,能够把文哥儿带过去,记到陈纯元这个贵妾名下。 虽然这样也是庶出,不过已经是天差地别了,文哥儿今后也能说门好些的亲事。 李建安还叮嘱自己,文哥儿心性敏锐。这么多年,家里就只有太夫人和他知道文哥儿还没有记名入族谱的事情,让自己先瞒着。等族亲那边打点好了再说。 嫡庶之别,在李建安心里,早已经划定了,不容许任何人逾越一步。 文哥儿根本就没有出头的日子。 所以不管薛姨娘有什么心思,都威胁不到自己,都是苦苦挣扎的人,又何必过于为难。 纯歌面对童妈妈的焦急,又不能从头到尾的辩解,就只是哂然一笑。 第四十一章 办法(上) 刚摆好饭,李建安就回来了。 纯歌看他神色中夹杂着一丝犹豫,没有先前想的怒火,不由呆了呆。 李建安没有多说话,直接去了里屋后头的净室。 莲枝跟上去要伺候着换衣服,李建安却顿住脚步,站在那里睃了一眼纯歌。 纯歌心头微滞。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自己惹了他? 也没有听说什么事情。 这各想着,纯歌就含笑道:“这月的衣料前几日送来了,我闲来无事,给国公爷做了件新袍服,莲桂去给拿过来吧。” 莲枝会意,就低眉顺眼的去拿衣服。 李建安 妻妾一家欢 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4部分阅读 像很满意的样子,自己去了耳房,纯歌跟在后头。 打了水来给李建安净面擦手,又伺候着脱了仙鹤纹的品红观袍,莲枝正好把袍服拿过来放在了门口。 纯歌就拿来给李建安换上。 藏青色铜钱纹刻丝袍服,曳开的袖口上一圈金丝线裹得边子密密实实。李建安穿上去,本来就很刚毅的眉眼中就透出了几分淋漓尽致的贵气。 纯歌看见,眼里闪过了一丝诧异的神色,就笑着道:“这袍服穿在国公爷身上真是不一样。”自然又真实的口吻。 李建安就扬了扬眉眼,很得意的道:“那是自然。” 纯歌就有几分愕然。 往日说这样的话,李建安虽然不会生气,但顶多也就是含蓄的嗯两声,今天却…… 也不知道他到底心情如何。 纯歌就笑著给李建安卷了袖口,撅着嘴道:“那也是我手艺好。” 李建安哈哈大笑,看见两边没人,就抱着纯歌,埋在她颈项间闻了闻她身上的香味,咕哝道:“的确是不错。” 说话的时候,手已经在腰肢上轻轻抚摸。 纯歌不依的动了动身子,嗔道:“还没用饭呢。” 脸上已经是一片嫣红。 再如何,也是有分寸的人,又不是不懂得情事的楞头青小子。这种自日宣滛的事情背着人在静思斋偶尔为之还可以,要是在外面大家都等着的时候,传出去。不仅是自己的名声,只怕这小丫头的名声也要坏了,连娘心里都会不自在。 李建安就顺势松开了手。 纯歌松了一口气,勉强了半天才站好。 李建安看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再逗她,就问起了她正事。 “你有姐妹住在天桥胡同?” 纯歌其实隐隐已经猜出了几分李建安特意叫自己进来伺候着换衣服的目的。 总不可能是就为了轻薄一番。 自己叫童妈妈出去就没打算瞒着李建安,本来这件事,也需要他在旁边帮手。只是直接说不好,就只能让李建安先开口提了。 不过没想到李建安会这样直言不讳。 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说话才会毫不保留。 纯歌心中微动,先前准备半真半假的说辞含糊也改成了实话。 “不是我有姐妹在天桥胡同,是十姐夫那位外室,就住在天桥胡同?” 李建安听见,就沉了脸色道:“又是赵熵!上回在赵家不是已经说好了,赵老太太将人接过去放在身边做丫鬟,然后尽快做主把人嫁出去?难不成是赵家又改了主意!”面色顿时变得更加阴郁起来,就怒道:“真是荒唐!” 看上去就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纯歌看在眼中,心里也了然。 这件事情,当时陈家和李建安都亲自去了,又有赵家的族老出面。 赵老太爷既然都搬出了家法,赵熵也当面允诺了。要是再反悔,就是没有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放在眼里,难怪李建安会这样动怒。 不过事情可不是李建安想的那样做,赵家并没有反悔,虽说暂时还没有将人接进去,但也绝对没有要违背当时承诺的意思。否则赵家得罪的人可太多了。 就算是赵老夫人再宠爱赵熵这个孙子,赵老太爷也不会允许为了一个赵家子孙祸害整个赵家的威名。 纯歌看李建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急忙解释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听人说那位邹姑娘还住在天桥胡同那边,心里担心,就让童妈妈过去看看能不能打听些什么出来。” 李建安听见,脸色稍微缓和了些,“你要是担心你十姐,就常常过去赵家看看她。” 纯歌脸上就露出了一丝犹豫。 李建安安慰道:“娘是通情达理的人,也不会怪你。” 纯歌还是没有露出欢喜的神色来,李建安看着,心里已经起了疑心。 这幅样子,定然是有其他的事情。 还一定是跟天桥胡同那边有关系的。 李建安就拉着纯歌的手,到了一边的椅上坐下,把她搂在怀里,轻声道:“纯歌,咱们已经是夫妻了,你有什么事,得老老实实告诉我。” 纯歌眼眶一红,就哽咽的喊了一声国公爷。 这就是真的有事! 李建安也不能强行追问,答应了一声,鼓励的看着纯歌,心里直叹气。 这个傻姑娘,怎么就不能学点陈纯芳的理直气壮,当初陈纯芳觉得娘家有事的时候,可是毫不客气的就告诉自己,让自己帮手,否则就是不顾岳家,连忘思负义都骂的出来。 也不知道陈家对李家到底有什么恩情! 李建安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望着怀里的纯歌发愁。 路已经铺到这儿,也该说实话了。 纯歌就低着头道:“我写了封信回绥南,给母亲说了十姐姐的事情。母亲很着急,让我一定要帮着十姐姐料理好这件事。母亲还说,她本来是想亲自上京城探望十姐姐的,只是姨娘有了身子,她要留在绥南照顾,就只能托付给我了。” 其实纯歌一提到绥南两个字,李建安心中已有了八分的清明,也有了主意。 要是绥南那边,倒也不难办。 陈家那位三老爷,自己的岳父,成婚时候见过,虽说有些糊涂,不过也不是不顾大局不顾名声的人。只要自己去一封书信,三太太也不敢逼着做什么。 只是…… 能让这傻姑娘喊声姨娘的人,就该只有那位冒姨娘了。冒姨娘有了身子…… 李建安脸上也不禁有了几分踯躅,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就沉默着没有说话。 第四十二章 办法(下) 纯歌却抓住了李建安的衣襟,低声道:“国公爷,母亲只生了十姐姐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的捧在手心里。挑婚事的时候,更是费尽了心思,如今变成这样,母亲心里自然担忧的很。要是不解决的干干静静的,只怕她一直在心里都惦念着。赵家那边,虽说当初是答应了解决这件事情,却没有定下期限日子。我和大哥大嫂总不能隔三岔五的就去催着人家把那位邹姑娘弄回赵家去当丫鬟,再给配出去嫁人。赵家心里也要顾忌我那位十姐夫,还有邹家。再怎么说,也在邹夫人身边养了几年。” 李建安就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让纯歌这小丫头说准了。 赵家现在,就是想拖着。不仅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邹姑娘姓邹,还因为朝堂上邹家和宫里那位娘娘。 赵家一贯是不喜欢参合进这种事情,毕竟皇子封太子,照例是要钦天监祭天测算。赵家几代人都不牵涉入皇位之争,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如今一个赵熵已经让赵家处于不利,再不肯轻举妄动了。 不过这件事情,要是能帮着逼一逼,其实对自己还有皇长子也有好处。 赵家早日料理了那个邹姑娘,就是早日摆明了态度。不管是不是真的赵家态度,至少朝堂上,会有些被动。 心里计较了一番,李建安就摸摸纯歌的头含笑道:“那你叫人去天桥胡同又有什么用,也没有下马车。叫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也像那些贪花好色的人,惹得府里的国公府人都派人去打前哨了。” 虽是玩笑的口吻,纯歌听见,也觉得心惊。 一个不小心,还真是会有这样的流言传出去。 纨绔子弟在外面养几个外室不要紧。像李建安这样的外戚兼朝中重臣也跟着的话,御史们可是会望风而动的。 没想到自己只是想要引出人的计划会牵涉到李建安,纯歌也有些愧疚,低着头没说话了。 李建安失笑。 说这姑娘精明吧,是真的精明,说傻,有时候是真的转不过弯来。 李建安干脆捧着她脸抬起来直言道:“不用担心。大不了就是有人闹言碎语几句罢了。说起来,我要是名声太好,才真是不对。” 纯歌先是愕然,后来看到李建安明亮的眸子中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就明白了李建安话中的意思。 身为外戚,手掌兵权,已经是功高震主,外甥马上又要是太子。 即便是皇上再信任,恐怕也会有几分担忧。 一个人要是太完美无缺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扎眼。 所以李建安身上有些暇疵,皇上才会觉得更满意。 有些事情,弹勤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能不能信任,愿不愿意庇护。 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好多说。 纯歌就接着先前的话和李建安商量道:“母亲的意思,是不能等着赵家了。十姐姐有身子,不方便。她找人打听了些这位邹姑娘的事情,听说她家乡有位青梅竹马的表兄,就想让我去把人找出来,再找这位邹姑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给她些银钱,让她回老家和表兄好好过日子。”说着就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建安脸上的神色。 果然李建安脸上就露出了深深的讥讽,似笑非笑的望着纯歌道:“三太太远在绥南,那位邹姑娘却是从岭中过来投奔邹家的。她是从谁那里打听到了这位邹姑娘在家乡有表兄的事情。” 纯歌就沉默的低着头,脸上满是愧疚。 李建安看着,更是清楚明白。 看样子,自己猜的还真是没错。 这件事情,不过就是三太太心疼亲生的女儿,又不愿意让陈纯贞自己去解决,省的以后事发夫妻间生了嫌隙。所以才来给这个傻丫头施压,逼迫着构陷罪名。让赵熵疑心,也让那个邹姑娘再没有脸面呆下去。 还真是陈家太太一贯的手笔。 只要亲生女儿好,旁人是死是活,根本不用在意的。 也是这丫头,实在没有法子了,才逼得跟自己说了实话。 李建安望着怀里的纯歌,有些不悦她真的打算照着三太太的话去办事,想到绥南的冒姨娘又发不出火来。 “你今日找童妈妈过去,是想先看看那位邹姑娘左邻右会都住了些什么人,所以才没下马车?” 要放谣言,自然是需要同边人的配合。 纯歌就点了点头。 李建安又道:“翡翠是出去找表兄去了?” 听出来表兄二字含着讥讽,纯歌咬牙又点了点头。 看着纯歌这幅乖巧又委屈的样子,李建安又气又恨,只能用力捏了捏她下巴,没好气道“你还真是!你担心你那位十姐姐今后被赵家人误会,就不担心我发作你!敢做这种事情。” 纯歌沉默了半晌,才含糊道:“姨娘还要让母亲照顾呢。” 李建安身子僵住,犹豫了半晌,才淡淡道:“上回岳父来的时候,说想要一套磁州窑白釉彩花鸟纹理的镇纸和砚台。兰康正好给我寻了过来,我明日就叫人给岳父送回去,你也找些药材补品,一块送回去。”顿了顿话,又吩咐纯歌道:“问候的书信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写好了。” 沉吟片刻又道:“至于找什么表兄的事情,你也别管了。我让兰康去办。赵家那边,你得了闲就过去看看,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十二姐和八姐。”说着李建安就冷冷的笑,“总不能都在京城,却让你一个人忙前忙后!” 纯歌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深深的感动。 她让童妈妈过去,本来就是有不同的打算。 王管事是不可能瞒着李建安自己叫人去天桥胡同的,毕竟那边不是寻常地方。 要是李建安问,自己就实话实说。像李建安这样的人,要是准备做什么事情,是决不能瞒着他的。尤其是算不上好事的事。 以前的陈纯芳,就是有了太多败笔在此,才会和李建安之间,越来越远。 这件事老老实实说了,要么李建安就是怜惜自己,不闻不问,事后看着处理一下,只要不将和邹家的关系激化到台面上来,李建安也不会有多恼怒。 第四十三章 倾述 要么李建安就会出手帮帮忙,不过自己也不过是抱着小小的希望,觉得李建安会帮忙搭把手罢了。没想到李建安考虑的这样周到,不仅愿意派人出来,还是找的兰康。 一来兰康是李建安的心腹,也有官职在身。不会办坏事情,二来兰康也算是陈家的女婿,出面办这种事情,三太太也找不到话说。就算出了差错,三太太拿着兰康没法子,拿着陈纯荔更不好说。 陈纯荔可是二房的姑娘,三太太总不能又写封信去要挟陈纯荔,要是让二太太知道了,说到三老爷那里去,只怕三太太日子也不好过。 李建安还想到了给三老爷写封信,又是一重对三太太暗地里的警告。 自己这一次做的,效果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原本还打算让翡翠和童妈妈照着做了之后,就直接去找陈纯贞,跟她说一说自己都照着三太太的吩咐做了什么事。 照着陈纯贞的性子,定然会心怀愧疚,立时就写信回去给三太太抱怨。 就算这样会惹怒三太太,不过三太太也会意识到陈纯贞的心性,自己想要利用对付完全是轻而易举,必然也就会投鼠忌器。不敢再轻易拿冒姨娘出来要挟。 现下,自己倒真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这样无微不至,除了有时候太独断专行,太过霸道之外。李建安其实真是算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了。就是不知道为何 纯歌是真的感觉到李建妾的心意,就缩着身子到了李建安怀里,软软的喊了一声国公爷。 李建安紧了紧手臂,故意沉着脸道:“这时候就知道跟我撒娇要赖了,让你以后做事没分寸。孝顺母亲,也不是这样孝顺的。” 自己和三太太之间,可从来没有什么孝顺,只不过是谋求一个相安无事罢了。 想必李建安也知道,只是不得不这样说而己。 纯歌就用脸在李建安身上蹭了蹭,咕哝道:“我这还不是真没法子了。” 本来想的很复杂的事情被李建安这么一出手就给解决了,身上又暖洋洋的。纯歌就有了些和李建安闲聊的心思,和李建安说起了话。 “今天翡翠回来的时候,还说在八里桥那儿碰上两个邹大人府上出来采买的下人。隐约就听见他们说那位夫人身边的邹姑娘虽说是乡下出身,说不定就会有大福气。” 若是以往,李建安是定然不愿意和女人说这些事情。 不过既然怀里抱着纯歌,难得的岁月静好,李建安也想着应付两句。 听见纯歌的话,却没忍住嗤笑道:“邹家上下都是一团乱,养出这样的姑娘,也不足为奇。” 纯歌就睁圆了眼,好奇的看着李建安。 像是小狗一样,眼神亮晶晶的。 李建安不由的失笑,就告诉纯歌道:“邹家下头一共十七个儿子,每一个至少都在外头养了三个外室。邹大人六个女儿,有三个被婆家休回来又另嫁的。” 纯歌听着,先是呆住,还有些不相信,后面看见李建安一脸正色,丝毫没有说笑的痕迹,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邹家没有爵位,但也是几代的文臣世家了。 要是武将出身,还好一些。可书香世家,怎么却能这么…… 男子到处养外室就说不过去了,还是个个都养。看样子这位邹大人下头的妾和通房也不少。 可女儿被休回来再另嫁…… 简直称得上是荒谬! 哪家也不会这样做啊。 李建安见到纯歌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就失笑道:“其实他们家里也是没有法子。宫里那位娘娘自从生了小皇子之后,皇上也有几分偏爱。他们家和那位娘娘关联甚深,要想官运亨通,总也要让皇上放心才是。” 说着眉宇间就有了几分黯然之色道:“为这个,我也不怎么管老六。说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他。” 原来是这样。 看样子,还是为了降低皇上的戒心,自愿把把柄进到皇上手上。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李建樾居然是李建安刻意放纵的。 自己一直还奇怪,像李建安这样胸中有城府的人。就算是太夫人再护着,他要想管束李建樾,也绝不会没有办法。 何况不管什么事情,自己冷眼旁观,只要是李建安坚持的,太夫人都会顺从。 却是因为这个。 皇上不放心李家,要拿捏着李家的把柄才肯让李家显贵,所以李建安就把李建樾这个嫡出的幼弟送出去。 今后一旦李家有什么差错,光是李建樾做的那些事情,小事一点点累积起来,也够让李建安落一个约束家人不当的罪名了。 这种罪名,说小就小,说大,也能很大。 要不是这次李建樾被别人利用,犯了大错,染了这种病,只怕李建安还是只会选择一直放纵下去,一直让皇上放心。 李建安眸色暗沉,抱着纯歌,声音里有了几分脆弱和无奈。 “老六小时候,总爱跟着我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三哥。当时娘还说老六眼里只有哥哥,没有她这个生他的人。我前些年一直在外征战,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老六除了学会斗狗玩鸟之外,什么都没学会。读书读书不行,练武还不如个十来岁的小孩子。我本想好好管束他。结果皇上给我加封了太子太保,将我晋为一品,还把五代传的爵位改成了世袭。我当时就知道,老六不能管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建安就抬头望着远方,眼神空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种事情,关乎整个家族。 要么就是推辞封赏,在当时这样做必然是要触怒皇上。要么就是接受了之后,让李家给皇上留下毫无威胁的印象。 李建安是李家的中梳砥柱,必然不能太过放纵,否则宫里皇后和几位皇子也会失去依仗。李建浩是庶子,分量不够.李建宣和李建安虽是一母同胞,却一贯不睦。剩下的,就只能是李建樾,何况李建樾在李建安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纨绔名声,也不会引入怀疑。 不过既然之前兄弟感情那般好,李建安心里这么多年,想必也痛苦的很。 纯歌了解李建安的心情,就只能沉默的抱着李建安没有说话。 李建安眼神明灭望着远处跳动的烛火,耳边听到刺啦火花爆裂的声音,目到纯歌身上传来的淡雅香气。 忽然间,就觉得心暖如三月春阳,心底那股悲哀,都被冲散了。 第四十四章 小产(上) 第二天早上,纯歌起来伺候着给李建安换衣服时候,就看到童妈妈和翡翠两个不时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 纯歌也知道童妈妈和翡翠是在担心咋天的事情,等李建安一走,就把李建安的主意说给了两人听。 童妈妈和翡翠听完都是一脸喜色。 童妈妈还正色告诫纯歌,“夫人,国公爷对您可是够好的,您今后,就听国公爷的吩咐。遇到事情,别再自己随便拿主意了。说到底,女人啊,终究是要靠着男人活着。国公爷既然肯这么对您,您也得惜福。” 纯歌但笑不语。 李建安的确对自己不错。不过自己对他,却绝没有十足的把握。 女人都喜欢依靠着男人,就算是三太太,恨三老爷入骨。真正有大事发生的时候,还是想着把三老爷当做主心骨。 不过要自己信任李建安,而不是这样一步步试探着来。自己真是不敢。 李建安的底线,直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弄清楚。这一次的事情,是触动了李建安的怜惜,谁知道哪一天,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不过对于童妈妈和翡翠,纯歌也不好多说。 毕竟想的从来就不一样。 童妈妈看着纯歌只是笑,还以为纯歌听进去了话,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自己夫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对国公爷不是十分上心。对妾室太和气了,今后怕是要吃亏的。 要是能让她对国公爷多看重一些,对那两个姨娘,自然也能防备的紧一点。省的疏忽大意了就吃了亏上了当。 等几个婆子过来又说了采买的事情,明日哪家的夫人坐什么地方,那几家的马车停在什么位置。 又和四夫人定好谁家的姑娘是嫡出的,哪些又是庶出的,都该把什么人拉着坐在一起,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四夫人看了看时辰,就说剩下的事情有三嫂操劳,她院子里还有些事情。 纯歌不由细细打量着四夫人的脸色。 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几天四夫人过来的时候,每回看见自己,都是满面春风,一副窃喜的样子,有时候说话,还会冷不丁冒出几句刺探的话来。 今天过来,虽然扑了厚厚的粉,还特意穿了一身大红遍地菊花纹蜀缎褙子提提精神,看上去仍旧是神色委顿。笑起来也有几分勉强,就连说话也没有往日的干脆利落,总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自己开始还以为是生了病,关切了几句,四夫人却急忙否认了,眼神慌张。 别人房里的事情,自己一贯是不愿意怎么插手的。省的太夫人知道妯娌不合生出烦恼,李建安兄弟之情也受到影响。 不过不管,也得知道是什么事情,好先有个底才是,无论如何,如今是自己管着家。 想了想,纯歌就留四夫人道:“这次宴席是我第一次经手,母亲也不放心,还说要先把一应单子都给她掌掌眼。你陪我辛劳了这么一场,总得跟我一起过去,别让我一个人把功劳全领了。” 若是往常,四夫人自然愿意,可今天…… 四夫人就勉强笑了笑道:“三嫂,我回头还有些事情要料理。难不成您得了母亲的赏,还能亏了我,我是最信您的了。” 说着不等纯歌说话,就叫身边的丫鬟扶着起来,要告辞离开。 纯歌看四夫人去的匆忙,也不好再强行挽留,结果却看到四夫人站起来身子晃了晃,没站稳,就软了下去。 幸好身边的丫鬟机灵,给扶住了。 纯歌忙叫人去请大夫过来。 红玉几个也知道四夫人在这院子里晕倒了的事情可大可小,片刻不敢耽搁。 童妈妈不等纯歌吩咐,已经叫了小丫鬟去给太夫人报信,又嘱咐翡翠去寻个老实可靠的陪房小厮去外院找个人,赶紧告诉李建浩去。 没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 纯歌看着四夫人身子底下慢慢梳出来的血迹把被子都染红,心里就压着了一块石头。 大夫诊过脉,叹了气,就走到一边给纯歌道:“国公夫人,四夫人只怕是有小产之象。” 纯歌听着大惊。 小产…… 在自己的梅香院里。 太夫人和李建安倒未必会误会自己,毕竟又不是三房的妾。 只是让李建浩知道了,要是李建浩心中起了疙瘩,难免李建安和太夫人都不舒坦,就急忙道:“一定要保住四夫人这胎。” 大夫苦笑,“夫人,我身为大夫,自然是要治病救人。只是四夫人脉象虚弱,心气郁结,只怕这胎,早已是保不住了。” 早已是保不住了。 可四夫人是什么时候有的身孕,难道她自己就不知道? “四夫人这身子,是有几个月了?” “大概两个月,上月四夫人还叫人来传过我过府诊脉,只是当时四夫人脉象不显,又仅仅是一个月,加上贵府……”大夫说着脸上就有些犹豫。 纯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时陈纯芳刚去没多久,按照规矩,叔叔弟妹,这些人是要和自己一样服孝的。 虽说未必就不能同房,但要是那个时候有了身子,未免有些不好听。显得李建浩夫妻二人薄凉了些。想必是因为这个,所以四夫人一直没说,准备等着胎稳了的时候,再找个机会,到时候只说是早产就行了。 纯歌想明白了这个,也没多纠缠,直接道:“以大夫的意思,如今该怎么办才好。” “还是尽早喝药打掉胎儿,否则拖得久了,只怕四夫人身子也会受到影响。” 纯歌听见这个,就朝着病榻上还昏着的四夫人睃了一眼。 这药喝下去,胎儿自然是保不住了。虽说本来就保不住,但也不能让自己来做这个主打掉孩子。否则今后李建浩夫妻两个就要跟自己拼命了。 尤其是四夫人…… 这种事情,自己怎么敢随便做主。 大夫也知道纯歌不好做主,就道:“不知道四爷何时能过来。”纯歌就叫人小丫鬟去问一问,顺便催催。 结果小丫鬟刚要出去,李建浩已经顾不得规矩,急匆匆走进来,宝蓝色五服团花刻丝常服下摆上还有些泥迹,发冠微微歪斜,额头上满是汗珠,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 刚到厅里,看见童妈妈几个,就道:“四夫人如何了?” 第四十五章 小产(下) 童妈妈就说大夫正在里头诊脉。 李建浩有心想要进去,又不能闯嫂子的屋子,方才这样直接过来梅香院已经是失去规矩了,脸上就满是为难。 纯歌听到声音已经掀了帘子出来,看见李建浩来的这样快,也有几分惊疑。 李建浩匆匆行完礼,张口就道:“三嫂,安佩她如何了。” 看到李建浩这样关心四夫人,纯歌对他也不禁有了几分欣赏之意。 不过四夫人的状况,现下还是不要到处张扬的好,就叫了李建浩到一边,又把大夫的话说了。 看到李建浩脸色苍白,身子都晃了晃,纯歌心中不忍,就劝道:“四弟还是要早点做打算,大夫都说了拖不得。原本你要是还没到,我都要直接过去请示母亲了。” 李建浩就从悲痛中回过神,给纯歌拱了拱手,黯然道:“麻烦三嫂了。还惹得你为我们操心。” 纯歌就正色道:“都是一家人,这是说的什么话。” 李建浩脸上飞快的越过一丝痛楚,“三嫂,我不好进去,您就帮我告诉大夫,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保住安佩要紧。” 没想到这决定做的这么快。 虽说是必然的,不过子嗣对男人而言,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看样子别人说的四爷夫妻两个伉俪情深,因此都没让原本的通房抬成姨娘,也没有让丫鬟们生庶子的说辞,竟然是真的。 可夫妻两个这样好,四夫人得到一个这样的丈夫。怎么还会郁结成病,弄得孩子都没了。 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有再多的疑问,这种情况下,还是保住四夫人要紧。 纯歌也没有多说什么,看了一眼神色凄楚的李建浩,就进去吩咐了大夫。 很快就有丫鬟端药进来。 这时候李妈妈也过来问消息。 知道四夫人是小产,李妈妈面色有几分难看,就站在旁边等消息。 李建浩看着丫鬟送进去的药,绷着牙关,双目赤红。 李妈妈一边瞧见了就轻轻的摇头叹气。 童妈妈不着痕迹的将每个人的举止都留心记下来,准备事情了了再回给纯歌知道。 等大夫出来说是已经无碍的时候,李建浩忍着心里的难受,就给纯歌道:“三嫂,有劳您了。我这就叫人把安佩抬回我们院子里去。” 纯歌劝道:“四弟妹这副样子,还是先留在我这儿歇息两天再搬动的好。” 李建浩却拒绝了,“这里是您的主屋。哪有让她占着的道理,从这儿回咱们院子,叫婆子们抬着春撵小心些,也不会有什么大事。”神情很坚决的样子。 纯歌想了想,也知道四夫人留在这儿不妥。 就算是自己不介意,李建安晚上过来时候怎么办。何况李建浩也不能常常往自己的梅香院跑。 就招呼着几个婆子和小丫鬟,把春撵垫了好几层棉絮,小心翼翼的把昏迷着的四夫人抬上去,跟着李建浩回了院子。 害怕有意外发生,大夫也跟着过去了。 李妈妈一直等到李建浩那边派人来回话说再也没有大碍,才告辞离开,脸上神情看着很是凝重。 人一走,童妈妈就把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都告诉了纯歌。 “夫人,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今日四夫人小产的事情有些不对劲。李妈妈过来,听见四夫人是小产,也没见有多意外,反而一个劲看着四爷。好像早就知道的模样。” 纯歌听着,沉吟了片刻道:“李妈妈是太夫人身边的人,她知道些什么也不奇怪。这件事终归是发生在咱们梅香院。四弟虽说不见怪,还不知道四弟妹醒过来后会怎么伤心呢。你吩咐下去,让下头的人这几天都别胡说,省的让四弟妹听见了难过。” 童妈妈对这一段时间常常来梅香院的四夫人也有几分了解,就正色答应了。 红玉几个就在心里叹息。 那边李妈妈回去告诉了太夫人四夫人流产的事情,太夫人就直叹气。 “我早知道都是让我不省心的!老四这孩子也是,我早就跟他说过,不管媳妇有什么不好。有身子呢,他性子也不能太急了,有什么话要慢慢说,没成想还是折腾成了这样!好好的一个孩子。” 脸上又有几分自责,“也是怨我,就没忍住,早知道,就该晚几日再去把老四叫过来。” 李妈妈就劝她,“算了,也是这孩子跟家里没有缘分。你当时已经嘱咐了四爷了。不过四夫人这事情做的太过了,您心里担心着,才会叫了四爷过来说明白。” 一说到四夫人,太夫人眉宇间就满是不虞,“老四家的帮着管了这么多年家,手上也该攒了不少私房了。居然还动那些歪脑筋,也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就知道听她娘家人的话。她还不知道她娘家几个嫂子都是些什么德行,这次要不是你发现的早,告诉了我。我早早把老四叫过来吩咐他去料理了,让别人知道,还不知道得闹出多大的风披。连皇后都得跟着吃挂落,这下还好,老四说她几句,她就委屈的受不了了,连孩子都不管不顾起来,真是存心气死我!” 李妈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着给太夫人沏了一盅茶。 太夫人想着突然就掉了一个孩子,又想到四夫人是在梅香院晕倒的,脑袋涨着痛,揉了揉眉心,疲惫的吩咐李妈妈道:“算了,孩子都没了。我说也是白说。你拿几根上好的山参过去给她补补身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孩子,把身子都给亏了。再给梅香院那边送些补药过去。就说是我的意思,国公夫人受了惊,要压压神。” 李妈妈心知道太夫人是不想再有什么风波出来,忙一一记下答应了。 太夫人在床上歪了半天,都觉得不放心,就叫李妈妈扶着起来,换了暗色金钱花卍字串褙子,说是要亲自去看看四夫人。李妈妈怕她过去看见四夫人和李建浩,说话一不对,就会闹起来,有心想要阻止。 太夫人却固执己见。 李妈妈只好叫人准备了油车,陪着太夫人去了李建浩那边。 第四十六章 争执 李建浩看着侧着身子哭个不住的四夫人,良久无言,半晌才闷闷的伸出手,拍着四夫人背脊,轻声劝道:“好了,安佩,就当我们和这个孩子没有缘分。” 四夫人自从生了垣哥儿和二娘之后,就一直没有再怀身子过。总是害怕太夫人哪天想起来就往屋子里给塞个妾,或是做主停了那几个通房的药。 虽说李建浩几乎从不往通房那儿去,不过谁知道人有了心思之后又会生出什么事情。 这次有孩子,是意外,也是欣喜,谁知道就这样没头没脑的掉了。 四夫人又怒又自,就转过身瞪着李建浩。 “你还这样说,要不是你听了陈纯歌的话,灌我喝了药,咱们的孩子怎么就会没有了!” 李建浩本想动怒,见到四夫人脸色苍白如雪,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忍住怒气,安抚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又不是三嫂做的主。是我问过了大夫,说你这胎实在是保不住了,我还不是担心你。” 四夫人根本不信,就冷冷道:“大夫也是她请过来的,谁知道这里头做了手脚没有。” 李建浩强自忍耐着,没有说话。 四夫人被壮了胆,不依不饶道:“说起来,要不是她跑去跟母亲胡说八道。母亲又怎会把你叫过去骂我一顿,你也不会回来说我。我好端端的,哪里会忧思郁结。她分明就是看不惯我儿子多,目己生不出来,就要把别人一块压下去!” “说够了没有!”李建浩忍无可忍,就站起来喝斥了一声。 四夫人先是一滞,后来想到自己掉的孩子,现在的状况,就捂脸痛哭起来。 “李建浩,我肚子里孩子都被别人害死了。你不去找人算账,在这里跟我发脾气,你这是什么道理” 李建浩气的在屋子里走了好几圈,才勉强将怒火压了下去,对着四夫人怒道:“你非要弄个祸首出来。那我就跟你好好说一说。咱们先不说是不是三嫂去告诉的娘。我就问你,你连同你娘家两个嫂子拿了家里公中的钱去放印子钱是不是真的!娘把我叫过去问话,我回来记着娘的嘱咐,也不过略说了几句,吩咐你去把账上的钱补上,再回去你娘家,告诉你两个嫂子收手。你就跟我不依不饶。我看着你有身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是你自己想不明白,整日盘算。如今孩子没了,也是你这个当娘的害死了他,关别人什么事!” 四夫人先还觉得理亏听着,后面听说李建安那句害死了孩子,一下子炸起来。也不管身子的虚弱,就挣扎着从床上坐下来,弯腰去穿鞋。 李建浩虽然恼怒她胡言乱语,到底还是心疼,就走上去把她按回床上,无可奈何道:“你又有做什么,消停一会儿吧。” 四夫人把脸一拉,拼命挣扎,“我今儿就不消停了。你都能说我这个当娘的害死自己昀亲骨肉。我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索性回家去,你找个良心好的回来给你看孩子!” 李建安被她话堵得,哭笑不得,又不好再骂她,怕气的狠了,生出什么意外,只能任凭她劈头盖脸的在那里挣扎。颈上都有好多地方破了皮。 四夫人发作了半天,又哭起来,“我知道我拿公中的钱放印子钱不好。可你也不想想,咱们家里,你一个月只有三百两银子的例,我只有两百两,孩子们就更少了,每个月一人二十两。你的俸禄,一年统共才三百多两,够什么嚼用。你要去外头应酬,我也要和那些夫人来往,总不能寒碜了。二娘虽说排行二,不过是因为蕤娘占了长房的名头,不好越过去。其实二娘今年都十三岁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早该准备嫁妆了。可她不仅亲事没有着落,嫁妆更是一点影子都没有。指望公中,你是庶子,按规矩能有多少,难不成让她出门还被婆家看不起。我名下的嫁妆铺子和庄子,几个嫂嫂面上给的光鲜,其实年年都在亏钱。我也不会料理生意。不放印子钱,你说我还有什么法子。” 四夫人说的这些,都是大实话。 李建浩心里也清楚,沉默了半晌,就无力道:“总有其他筹钱的法子,你总不能不知道你两个嫂子找你一起放印子钱,绝不是看在姑嫂的情面上。那是想借了咱们国公府和宫中皇后的名头,想着出了事情,让你挡在前面呢。” 四夫人就得意的勾起唇角。 这样说话,就是心软了。 每次只要自己一把家里的境况摆出来,什么事情,还不都是由得自己来! 四夫人就跟李建浩解释,“你放心吧,好歹我也帮着管了这么久家,你以为我是个傻的。我那两个嫂子,我还能不知道她们肠子有多黑。她们想拿我挡在前头,我却是知道的,我只能着这上半年做了这一笔,赚些回来,就收手。等手头有了点节余,就找些个好的生意,参个份子。时间短,我的利息也不高,出不了什么大事。”看李建安眉头紧锁,四夫人就一咬牙道:“要不我先把公中的钱还回来,挤一挤自己的私房钱。” 李建浩沉 妻妾一家欢 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5部分阅读 默着摇头,否决道:“不行,印子钱的事情,决不能碰。有国法律令在前,说不定连宫里的皇后娘娘都会被带累。你要想挣钱,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四夫人觉得不甘心,这是多好的一个挣钱法子,一本万利的,其他的方法哪能比得上。就还想再说两句。 李建浩却先一步遭:“这件事情就打住吧。钱的事情,我来想法子,总不会亏了咱们的二娘。你这段时日,就好好养身子。” 四夫人看到李建浩的样子,也知道李建浩虽说脾气好,可打定了主意,就拉不回来。加上没了孩子,挣钱的心思也歇了几分,就泱泱的躺下,没有多说什么了。 李建浩看着她这幅面带不甘的样子,只能在心里叹息,又觉得愧疚。 正想着,外头小丫鬟进来说是太夫人过来了。 李建浩急忙迎出去,四夫人挣扎着也要起来。 太夫人却已经被李妈妈扶着进来,看见四夫人正要叫丫鬟伺候着穿衣服,几步走过去走到床边按住她肩头道:“胡闹,这种时候怎么能随便起来” 第四十七章 印子钱 看着四夫人眼眶通红,还带着泪痕,李建浩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没散,心头了然,却没有问。 就坐在床头安抚了四夫人两句,就说让她好好养身子,夫妻两个还都是年轻的,今后想要多少孩子都能有。 四夫人看到李妈妈拿过来的两根百年山参,知道是年前皇后派人赏赐的,太夫人一直锁在库里,没舍得用,也不由得感触,太夫人说什么,就都点了头。 太夫人见四夫人的确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身子亏损,就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回去了。 一坐到塌上,太夫人就直叹气,然后叫了个丫鬟进来道:“你去梅香院那边,把三夫人请过来。” 纯歌听见太夫人叫自己,想到四夫人在梅香院晕倒的事情,就带着揣测过去了。 太夫人坐在塌上,看着下头的纯歌,觉得难以开口。 一家子不省心的,自从这个儿媳妇管家以来,麻烦不断。现在又要她去做和事老,怎么想都觉得丢人和愧疚。 纯歌看着太夫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就先道:“母亲,听说您方从四弟妹那边回来,也不知道她好些了没有。” 太夫人见纯歌先说起来这件事,意外之余又有几分感慨。这可真是个厚道孩子。只怕是知道了叫她过来的用意,又看出来自己不好开口,这才先出言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没什么大事,就是需要多休整几天,眼见得家里就要办宴席了。” 纯歌就笑着宽慰太夫人,“您放心,这两天四弟妹都陪着我打理的差不多了,耽误不了正事。” 太夫人就笑。 又叫李妈妈上来给纯歌上了杯茶,就说起了李建浩和李建安小时候的事情。 纯歌听着心里一动。 这个时候说这些事情…… 看样子太夫人真是担心李建安和李建浩兄弟之间起了嫌隙,所以才特意叫自己过来,嘱咐一顿。 是怕自己在中间挑拨,还是让自己从中多劝一些。 纯歌不知道太夫人的意思,就试探道:“母亲如今可欢喜了,家里上上下下都是一团和气。” 太夫人就不停的笑,点头道:“和气好,我就喜欢看你们和和气气的过日子。” 纯歌已经完全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就笑着又应和了几句。本还想等着伺候太夫人用午饭。 太夫人却把纯歌打发了回去。 纯歌也没有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李妈妈见太夫人满腔愁容遮都遮不住,就劝道:“您也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太夫人只是叹气,“老三那个脾气,要是知道家里有人放印子钱,还能不动怒?我本还想将这件事遮掩下去,现下看来,只怕是遮不住了。他待会一回来,一准就得把老四叫走。你也知道老四那孩子,因是庶出的,从小心肝都要比别人多长一个。万一生出旁的心思来唉,老四家的这事办的可真是糊涂。” “您不是叫了三夫人去帮忙劝劝,依着我看,国公爷还是肯听三夫人的话。” 太夫人撑着额头想了想,就流露出懊悔的神情,“你不说我还没有想起来,我连事情都没有告诉她,指望她怎么在旁边劝。什么事情,最怕一知半解的!你赶紧过去一趟,把这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了她身边的童妈妈。” 李妈妈就犹豫起来,“这种事情,要告诉三夫人……” 太夫人摆摆手,忽然笑了起来,“这孩子,是个机灵的。知道分寸,放心吧。” 李妈妈也不知道太夫人如何会这样信任纯歌,就照着太夫人的吩咐,去了梅香院找童妈妈。 当是闲聊一样有意无意的把四夫人放印子钱的事情说给了童妈妈听。 童妈妈知道了面上不显,只是好言好语的和李妈妈告辞,转身就回去告诉了纯歌。 纯歌有几分意外。 居然是放印子钱。 四夫人怎么这么糊涂 先帝时候,困京城附近有干旱。那些贫困人家无以为生,一些贵族世家就拿了银钱出来放印子钱。 其实就是高利贷,用印花票据为凭证。 驴打滚的利息,一年就要翻上几十倍。要是还不出,就要卖儿卖女,卖房子,卖地。 因印子钱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后面还让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纠结成暴民,引发了马蚤乱。 先帝大怒,下了旨意,禁止再有任何放印子钱的行为。凡是有违背的,轻则吵架,重则灭族。 虽说仍旧是屡禁不止,但若不是突在没法子的人家,是绝不会再沾染印子钱的了。 就算没有律法在上,这样血腥气太重的钱,也少有人家敢挣。 如今李家鲜花着锦的时候,皇上赏赐不断,按说四房也不会没有钱花,怎么就把脑子动到了印子钱头上。 难怪…… 可这件事是李妈妈过来告诉的。 纯歌就看着童妈妈道:“李妈妈还说了什么?” 童妈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就道:“也没说什么,就说那天太夫人发了大脾气,差点要请家法,后面想着国公爷事情多,不忍让他知道了再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就狠狠斥责了四爷一顿,让他回去好好说说四夫人,立刻停了印子钱的事情。” 特意强调不想让李建安操心难过。 纯歌心中了然,就点头道:“这件事情,别告诉任何人,咱们心里有个数就行。太夫人是不想让我糊里糊涂的帮手,咱们也要有分寸。今后就算是见到了四夫人手下的人,你也不能拿这个出来做由头。” 童妈妈当然明白纯歌的意思。 这一次四夫人为了印子钱的事情和四爷起了嫌隙,连孩子都没了,还是在梅香院掉的,只怕心里早就有了想法。 四夫人这样的人,可不会管是不是她自己个儿错了,多半都是要推到别人身上。 既然这样,这个印子钱的事情,自己这边知道了,不但不能做把柄,还得小心翼翼的避开,省的以为今日的事情都是夫人安排的,那可就真麻烦了。 童妈妈面色凛然的点了点头,纯歌就叫她下去了。 第四十八章 劝说(上) 下午的时候李建安没有回来用饭,说是听见找了王管事去静思斋问话。 晚上纯歌一直等到成时三刻,李建安也没有过来,这一回,莲枝过来说国公爷找了四爷过去在静思斋说话。 纯歌就看了看莲枝涨红的脸,心中直叹气。 用过饭,就拿着绣活坐在里屋,安安静静的等着,一直到亥时二刻,听见外面喊国公爷的声音,纯歌就放下手里的活计,忙站起来,迎上去。 李建安面色端凝,身上带着一股夜风吹过的凉意。 纯歌迎上去,伺候着他换了衣服,“国公爷用过晚饭没有,我今晚让人做了酒酿圆子,您要不要吃一些。” 李建安沉默着点了点头,坐到床边上。 纯歌就叫翡翠去小厨房里煮滚烫的酒酿园子过来,自己过去蹲着给李建安脱了鞋。 然后伺候着李建安靠在迎枕上,给他卸了冠,看脸色还是不太好的样子,就笑盈盈道:“您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不喜欢在我屋子里呆着?” 李建安拧着眉看纯歌。 烛光中一张娇嫩如同三月芙蓉般的脸,带着明媚笑意。 李建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没有说话。 从来没有过的沉闷样子。 李建安若是动怒,就会直接明示,若是开心,就会搂着自己哈哈大笑。 像这样的男子,从来是不屑伪装的,至少在内院里头。 看来太夫人的担心果然是对的。李建安的确是遇到解不开的心结了。 这个时候也不好多说。 纯歌就出去端了宵夜,吩咐丫鬟们都退下去。进来服侍着李建安吃下去,又给帮着擦了脸手。 两个人才一起躺在床上说话。 抱着如同暖玉一样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纯歌,李建安心里的闷气稍微散了些。 纯歌嘟哝着唇道:“我知道四弟妹今天在我这里,是我没看好她,可大夫也说了实在没法子。母亲也把我叫过去教训了一顿,您就别再怪我了。”说着抓住李建安衣襟晃了晃。 李建安低头,对上纯歌潋滟一样的眸子,心中微软,拧了拧她鼻头道:“谁说我怪你。”眉宇间就有了不易察觉的锋利,“这事,是老四他们两个自己做错了。” 纯歌察言观色,就小声道:“您是不是在说四弟妹放印子钱的事情?” 李建安愕然,“娘跟你说的?” 纯歌就摇头道:“您也知道,童妈妈跟李妈妈挺聊得来的。” 李建安听着,在心里嗤之以鼻。 李妈妈是谁,从小就跟着娘的心腹,只怕娘有什么话,有什么事情,对李妈妈比自己兄弟几个还要放得下心。 李妈妈嘴里,可不容易掏出话来。 分明是娘害怕自己跟老四闹起来,所以早早的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这傻姑娘,让她在中间做和事佬的。 想到今天的事情,李建安就歉然又疼惜的抱了抱纯歌,摸摸她头,道:“委屈你了。” 家里的事情,乱七八糟的,这么小的年龄,就什么事都要管,都要操心。 纯歌嗔了他一眼,不满意道:“您胡说什么呢!” 要是往日,李建安肯定会抱着纯歌好好捉弄一番,但今日,实在是有些心情沉郁。 纯歌看他怎么都不开怀,想到李建安以往的性子,干脆直言道:“国公爷,四弟妹放印子钱的事情,其实也不能全怪她!” 李建安对放印子钱,深恶痛绝。 听见纯歌这样说,眼神一沉,本来有些恼怒,不过见到纯歌正色起来,反而有些好奇,想要听听纯歌的说法,就也跟着坐起来,认认真真的道:“那你说说,她为何要放印子钱。” 李建安就是这样,虽说做事有些霸道和武断。但你有什么事情,若是好好跟他说,他也会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说的真有道理,他也会反思采纳。绝不是那种一条道走到底,刚愎自用,固步自封的人。 纯歌就把下午早就想好的说辞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跟李建安慢慢说了。 “国公爷,咱们家里,是没有分家的。哪一房用多少银子,都有定例。其余的就需要自己贴补,四弟妹他们虽说在家里不愁吃不愁喝的。但四弟毕竟只是个闲职,俸禄也只有那么几百两。四弟妹名下的铺子,我听说经营的也不怎么好。二娘眼看着要说亲事,垣哥儿进国子监的事情,上上下下打点又是一笔钱。也难怪四弟妹着急。” 李建安听见,就哼了一声,“二娘的婚事,自然是公中出钱,我和娘难不成还会亏待她。至于垣哥儿,我心里也有底,都是陈家的子嗣,自然会给好好安排。” 纯歌就笑,“您是这么打算的,可有没有跟四弟他们好好说过?” 李建安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这个做什么,心里有数就行。” “只怕四弟妹就是心里没底呢!”纯歌看着李建安又要生气,急忙道:“您想想,你待四弟好,四弟知道,可四弟妹毕竟隔着一层,她要为自己那一房打算,也是人之常情。” 李建安耷拉着眼睑,没有说话。 纯歌就接着道:“我知道您今日必然是找过四弟,四弟肯定也是护着四弟妹。您也别怪他,夫妻一体,加上四弟妹其实也是为了孩子打算,他自然是要护着些的。我觉着,您还是挑个时候把您的打算都跟四弟好好说说,什么事情,说开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是非。” 李建安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脸色渐渐缓和,抱着纯歌道:“我想想吧。” 事情总要有个过程,李建安身为一家之主,独断朝纲,心里有数已经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要他突然改变,的确也不容易。 不过纯歌还有另外的担心。 “国公爷,家里嫁女儿,能有多少嫁妆银子,都是有定例规矩的。您也不能就偏心二娘一个,可二娘是四弟妹的心头肉,不管陪嫁再多,她心里都是觉得少的。” 李建安对四夫人本来就有几分看法,就冷冷道:“也总不能为了二娘把整个李家都陪进去。” 那自然是不可能,否则五夫人那边还不闹上天去。将来还有李建樾的孩子呢。 第四十九章 劝说(下) 这件事情要想一劳永逸的解决,还得想其他的法子。 否则四夫人这一回是放印子钱,下一回,就是要开赌坊了。 纯歌就把心里的盘算说了出来。 “我听说四弟妹过得拮据,就是园她庄子上出产不好,几个铺子也不挣钱。我想着,要是四弟妹自己的铺子能挣钱了,她心里有了底,也不会再这么去寻旁门左道。” 援人以鱼不如援人以渔。 若是能有太太平平挣钱的法子,相信四夫人也不会铤而走险。 就算是真的出了事情,四夫人笃定李家不会不管,总也要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李建浩还有几个孩子的婚事。 所以还是得让四夫人自己挣钱才行,而且还得是正大光明的挣钱。 李建安听着纯歌说的话,眼中闪过一抹异色,脸上就露出几分重视道:“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我手底下虽有几个做生意的好手,不过那是四弟妹的嫁妆,我也不好插手。” 自然是没有大伯插手到弟妹嫁妆铺子的道理。 要真是让李建安插手,只怕明天李家的笑话谣言就要满天飞了。 纯歌就笑着嗔道:“哪里能让你插手这种事情。我只是琢磨着我手底下想要再多开两家花油铺子,就是手里头现银不够。就想着找个现成的店面,想叫四弟妹给我挪出两个铺子,我分红利给她。” 望着怀里的纯歌笑靥如花,李建安心都软成了一团。 真是个傻姑娘。 她的花油铺子,虽说才做了几个月,可名声连自己都听过了。 五两一瓶的花油,那些夫人们都喜欢的很。好几次下朝时碰见同僚,他们还跟自己打趣,说自家夫人的钱都给李家挣了去。 连皇后娘娘都还让带了几瓶特制的花油进去。 花油铺子一个月挣的钱,可不比自己名下那些生意挣的少。 现下要白白给分出来,就是为了自己,不想让自己兄弟不睦。 李建安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针扎了一下,偏偏这针上还带着蜜糖,让心上满是甜昧。 望着纯歌亮晶晶如同星光的眼眸,就俯下身轻轻含住了纯歌柔软的双唇,含糊道:“傻姑娘。” 纯歌顺势搂住了李建安的脖子。 等纯歌快喘不过气的时候,李建安才松开了她,摸着她头发低声道:“那是你的嫁妆铺子,你不用白白分出来。咱们可以再想其他的法子。” 纯歌就柔柔道:“谁说我是白白分出来了,四弟妹得出两个铺子呢。我白白得了两个铺子,又不用交租,只不过是分四成的红利给别人。” “四成。”李建安先是怔了怔,马上就否决道:“不行!” 就算是要给红利,也没有就这样让自己的女人这样吃亏的道理。 四成是有些多,可李建安对自己这样好,投桃报李。既然看出来他对兄弟之情的看重,自己能伸手的就尽量伸手吧。 何况舍了些银子,就能让太夫人和李建安都对自己满意,也没有划不来。 自己如今五家嫁妆铺子,还有庄子上都打理的红红火火,手上也不缺银子,退一步海阔天空罢了。等今后分了家,四夫人他们日子的确也是艰难,国公府都是自己的,没有必要太计较。纯歌这样想着,李建安却还是不愿意,就教训纯歌道:“你不知道四弟妹的性子。她要是这回尝了甜头,下回就要在你所有的铺子都掺份子,还会要你六分七分的红利了。还有老五那儿,要是让人知道老四他们分了你花油铺子的红利,老五几个肯定是忍不住的。你听我的,二分红利,她要再多,你也不给。若是不答应,你也就不用管她了,就告诉她你另外找了铺子。” 纯歌看着李建安在那儿斤斤计较的和自己说生意经,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李建安,心里只有源源不断地暖意。 等李建安都说完了,就抱着李建安软软的说了一声好。 李建安身子一僵,手就不受控制的伸进了纯歌的衣襟,握住了胸前的软玉,戏谑道:“你说什么好?” 纯歌羞红了一张脸,低着头,喊了一声国公爷。 李建安却掐着她下巴,逼迫她抬头,含着她的唇,仔细舔舐,诱哄道:“叫我的名字。” 纯歌憋了半晌,才涨红着脸,叫出了李建安三个字。 人已经缩成了一团,像是煮熟的虾子。 李建安看着不由得心情愉悦,眉眼都是是说不出的快活,猛的把纯歌压在了身下。 第二天早上,纯歌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酸软,一侧身,就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李建安一只手撑着,侧着身子正含笑看过来。 纯歌不由得脸颊绯红,像是抹了上好的胭脂。 李建安忍不住又抱着纯歌狠狠亲了亲,才笑道:“快起来,今天休沐日,我带你去九华山上看看。” 这么久的日子,李建安还是第一次主动说要带自己出去走走。 不管自己是不是爱着李建安,李建安又是不是爱着自己,要一辈子相守在一起的两个人,能够有机会让彼此更亲近一些,自己都不应该拒绝。 可马上就要来了的宴席,自己这个时候出去,会不会惹得太夫人不高兴。 看出来纯歌在想什么,李建安就宽慰道:“放心吧,娘那儿我找人去说。”唇角就带着几分笑意道:“说起来,我们一起出门去玩,娘是最高兴的人了。” 纯歌不由想到了每日早上去请安时候太夫人总是盯着自己肚子的神情,脸上一红,又低下了头。 总是这么害羞,都成亲这么久了,还跟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一样。 不过本来也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娃娃。 李建安就在纯歌脸上捏了捏,大笑着叫人进来伺候。 两个人用过早饭,纯歌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拉着李建安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亲自说了要去九华山的事情。 蕤娘几个人都在,五娘还一脸羡慕的看着纯歌。 太夫人果然如同李建安说的那样,半个字都没有为难,还笑眯眯的问纯歌东西准备好了没有,又说九华山上是有李家的别院,若是玩的高兴了,就明天再回来,一副恨不能两个人能再早些出门的样子。 纯歌谢过了太夫人,看见五娘她们的样子,想去又不敢说,就说要把姑娘们都带上。 李建安就在旁边轻轻咳了一声。 太夫人马上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可不把我闷坏了。要去就你们去,她们几个都得留下陪我说话!”一副绝不肯放人的样子。 蕤娘几个脸上,就掩不住的都是失望。 纯歌看在眼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告辞了。 第五十章 撒泼(上) 陈纯荔坐在家里心神不宁,想了半日,还是决定去一趟赵家。 不管如何,自己相公交代下来的事情,一定要给办好。本来婆婆就不满意自己这个做儿媳妇的,还是相公护着。 这件事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沾手,也只能办了。 心里决定了,陈纯荔还是觉得一肚子委屈! 当初没出嫁时候,和陈纯歌那个死丫头差不多就是撕破脸了。自从她嫁到李家去,自己也不怎么过去。 本来以为李家接二连三生出变故,陈纯歌肯定是不会这么快立住脚的。没想到不仅让她站稳了脚跟,现下还欺负到自己头顶上来。 说的好听,看在姐妹之情上伸把手。 若不是国公爷直接吩咐了相公,相公推辞不了,又只能给了自己,自己是二房的,凭什么去管三房陈纯贞的闲事。 真是欺负人! 陈纯荔看着天色,就叫绛霜去叫人准备马车。 等看着绛霜头上梳着的妇人发髻,陈纯荔觉得心头一阵刺痛。 新婚燕尔的时候,婆婆为了打压自己,就要给相公安排身边的丫头过来做妾。 自己逼不得先下手把绛霜和降雪推出去给了相公做通房丫鬟。虽说相公还是每晚都歇在自己屋子里,也没有真的要这两个小丫头,但自己每次看见她们,还是觉得刺眼! 偏偏新调教的丫鬟暂时又还不顶事。 陈纯荔浑身上下觉得都要炸开了,挤出笑容去给兰老妇人说了一声。 兰老夫人早就听兰康说过陈纯荔是国公府夫人的亲姐姐,又是去的赵家,也不好为难,不疼不痒说了几句早些回来,就让陈纯荔走了。 等陈纯荔带着一肚子火气到赵家,看着病榻上的陈纯贞,先是大惊,后面就想要大笑。 哎哟,精明厉害的三婶婶,捧在心肝上的亲生女儿,如今居然成了这副样子。 千挑万选的好婚事,又没妾,又不需要管家,带了那么多嫁妆,结果就被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外室给拿捏住了,折腾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真是没出息! 陈纯荔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就拿姜什熏过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红着眼眶过去坐下,喊了一声十妹妹。 陈纯贞还是坐在床上,全身上下看起来就只有腹部鼓起来的地方还有些肉,其他的,就全是骨头了。 身上也没有戴什么首饰,素净的很。 看见陈纯荔过来,先是觉得意外,然后眼里就涌起一丝戒备,疏离的喊了一声八姐姐。 陈纯荔已经走过去握着陈纯贞的手,仔细打量一番后,就板着脸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嫁到赵家来,就给折腾成了这副样子!你可是三婶婶的心肝啊,要是叫她看到你这样,还不心疼死。” 后面赵家跟着过来的几个丫鬟听见这番话,心里都有几分不自在。 这位少奶奶是怎么变成这样的,赵家上上下下都清楚地很。不过陈家过来的人,还没有人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过。 陈纯荔昨晚被兰康嘱咐了一通,本来就是带着施压的意思过来。 想着要是能逼得赵家自己出面更好,要是赵家实在不肯出面,也说不得也只能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法子了。 反正这件事,既然国公爷那儿吩咐下来,又经过了相公的口。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也只能妥妥当当的办好。 自己如今又何必给赵家留面子,只要不闹的太过僵硬就好。 陈纯荔打定主意,脸色更加阴沉,就骂旁边站着的孟妈妈。 “孟妈妈,你是十妹妹的||乳|娘,三婶婶信得过你,才让你跟着十妹妹嫁到赵家来。怎么你看着她被人折腾成这样,也不知道派人来给我送个消息。咱们陈家的人,可不能让人白白欺负!” 这位八姑奶奶,什么时候跟自家夫人有这么深的姐妹之情了。若是十三姑奶奶这副样子,自己还信几分。 不过这段时日,赵家也的确是欺人太甚,明明那天说的好好的。结果那个狐狸精依旧好端端的在天桥胡同住着,夫人怀着身子,少爷却还是整天住在那边,也不回来关心关心夫人。 真是让人寒心! 既然赵家不给夫人留脸面,自己又何必处处赔小心。 难不成赵家理亏,还敢休了夫人。 好歹还有十三姑奶奶在那儿立着呢。 心里也有火,孟妈妈就顺水推舟的认错道:“都是老奴不好,想着既然已经劳碌了大爷和大奶娲还有十三姑奶奶,就不能再劳烦您了。本来事情也解决了。” 陈纯荔就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大哥大嫂十三妹妹他们是十妹妹的娘家人,我就不是!”说着就睃了一眼后面站着的几个婆子,冷笑起来,“你还说事情解决了,若是真的弄清楚了,怎么十妹妹还是这样病歪歪的躺在床上!有身子的人,还被折腾成这样,我倒是想知道,赵家上上下下,是不是根本就不把这个孩子看在眼里。要是不愿意养,我把十妹妹接走就是。咱们几姐妹都在京城里,哪家还能少了十妹妹一口饭吃”话语锋利,逼迫人心。 几个跟着过来的婆子丫鬟都不禁露出了几分意外的神色。 孟妈妈也没想到陈纯荔会把话说的这样狠,就呆呆的看着。 陈纯贞心思单纯,看着陈纯荔为她发了脾气,就觉得以前对陈纯荔的偏见都是错的,心里很惭愧。拉着陈纯荔袖口道:“八姐姐,我知道你疼我,可这件事……” 陈纯荔已经先堵住了陈纯贞的嘴,截断话道:“你不必说了。十三妹妹家里忙着,今儿她既然叫了我过来。我也亲眼见你这副样子,就断然没有撒手就走的道理。否则别人都要戳我脊梁骨了。前头大哥他们过来都说好的事情,就断然不能更改。可那人却还在天桥胡同锦衣玉食的住着。当真是欺负你身后没人撑腰是不是。” 陈纯荔越说越气,就霍的站起来,面颊上写满怒气,吩咐孟妈妈道:“你们几个留在这儿好好伺候十妹妹,我这就去请教赵老夫人,赵家书香世家,世代清贵,说出来的话,到底作数不作数!拼了是长辈,也不能这样戏要咱们!” 说着当真就站起来拔腿往外走。 陈纯贞眼看陈纯荔气成这样,想要阻拦,又站不起来,就忙叫孟妈妈跟过去把陈纯荔劝回来。 孟妈妈却已经收敛了一脸惊讶,安抚陈纯贞道:“夫人,您放心吧,八姑奶奶吃不了亏。” 不仅吃不了亏,说不得这次还能把事情一股脑儿都解决了。 当真是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法子 第五十一章 撒泼(中) “老夫人,论起道理来您是长辈,做什么事清自是没有我这个晚辈置喙的余地。不过女人一旦出了门,受了委屈,就指望着相公,儿子和娘家了。我那外甥还在十妹妹的肚子里,也给她做不了主,十妹夫……”陈纯荔就拉长语调,看了一眼赵老夫人,板着脸道:“真是不说也罢!既然这样,还不只能靠娘家人了。我们姐妹几个,都是嫁到京城来的,大伯父和大哥她们是斯文人,就只能讲讲道理。我是小女子,今天可就要豁出去了。早早就说好的事情,拖到如今,要是您再不给我个说法,也别怪我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撒野了。” 赵老夫人也是出身书香大族,和人讲道理,绕着说话,深谙其中精髓。可若要想是陈纯荔这样直来直去的说话。又要顾及脸面,又要想着亲戚情分,又是觉得赵家先理亏,只气的脸色铁青,看着面前滔滔不绝说话的陈纯荔,一句话都回不出来。 陈纯荔就在心里冷笑。 就知道赵家一家人都是纸糊的老虎,面皮上光亮。像这种人,最是好对付! 也难怪国公爷选来选去选中了自己,自己倒是陈家的人,几代祖宗都是读书的。不过自己已经嫁到了兰家,兰家数回去五代可都是武夫出身。 别人看不起武将,自己可是清楚的很。 历来这样的人才是最有实权的。面子算什么,手上有了权,再大的官夫人也得上来拍马屁。只要这件事办好了,相公也不会嫌弃自己丢脸,还能让三婶婶他们那边都来领自己的情,又不用做那般阴私的事情,真是怎么算怎么合算。 想到这儿,陈纯荔就接着道:“老夫人,您也不用光看着我不说话。今儿我既然来了,是一定要等着事情解决。” 赵老夫人实在不知道如何应付陈纯荔这样的人,忍了半天,就叹气道“兰夫人,你也不用在这儿上火。咱们赵家说话算话,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熵儿媳妇。你且再等几天。” 就叫旁边站着的几个儿媳妇上去拉着陈纯荔坐下,还沉着脸道:“老大家的,这是你儿媳妇的亲姐姐呢,还不上去好好招待着。” 赵大夫人听着一张脸憋得紫红,望着旁边几个偷笑的妯娌,恨不能将赵熵立时找回来狠狠打一顿。 面上还不得不忍着过去亲自给陈纯荔端茶,“兰夫人,你歇歇气,用茶。” 陈纯荔就蹭的一声站起来,惶恐道:“这是怎么说的。大夫人,您是纯贞的婆婆呢,哪有您给我这个晚辈端茶的道理。” 既然知道我们这儿的都是长辈,你还这么闹! 赵大夫人心里憋气,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就有几分古怪。 陈纯荔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瞥了头去跟赵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我家里还有一摊子事情,您就给个准话吧。说起来,天桥胡同也不是多远的地方。若是赵家一时半会没有得用的丫鬟婆子过去传人,我身边的人您也尽可以用。” 赵老夫人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赵家连个传话的小丫鬟婆子都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赵家没落了,还是说赵家迟早要走到那一步。 心里有怒气,赵老夫人也顾不得面上好看,就冷冷道:“兰夫人也注意些体统吧。说不得今儿的事情传到兰大入耳朵里,他也不自在呢。” 用我相公要挟我! 我陈纯荔做事情,要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也不会做的。当初好端端国公夫人的位子被人抢过去了。扭过头来,我都还打算着跟陈纯歌那丫头做好姐妹。你一个赵家的老夫人跟我有什么干系! 陈纯荔就面带寒霜的站起来,看着赵老夫人冷笑了两声道:“看样子您是定然要护着十姑爷了。也罢,我出门时候,我婆婆和相公还嘱咐我,既然是亲姐妹,就要互相照拂。就算是咱们兰家住不下,还有大伯父那儿。大伯父容不下了,我就不信十二妹妹,十三妹妹能看着十妹妹饿死!” 说着就扭身去叫身边跟着来的丫鬟出去叫小厮套车,“赶紧让他们把马车准备舒坦了。等我过去接了十妹妹,咱们就家去。” 小丫鬟就伶俐的点头,一溜烟跑了出去。 陈纯荔就带着其余的入朝陈纯贞那边走。 见陈纯荔一副真要去带人的架势,一屋子人都慌了神。 真要是把人带走了,只怕赵家上上下下也不用见人了。 本来若是哪个孙媳妇的娘家敢上门这样闹,赵家顶多就是一纸休书,可偏偏这中间先是赵家理亏,在众人面前有了允诺又没做到。赵熵还天天往天桥胡同跑。现下再要写休书,定然也是赵家被赔笑大方。 何况还有朝政的牵涉在里头。 赵老夫人先是气的一口气梗在那里,好半晌反应过来,才俐忌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拦住,真要咱们赵家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是不是。” 赵大夫人几个反应过来,就带着丫鬟婆子追出去拦人。 赵老夫人也拄着拐杖被丫鬟扶着走在后面。 陈纯荔本就不是想要真的把陈纯贞带回去,人带回去容易,要送回来,可就难了。 陈家的姑娘,绝不可能改嫁!何况还有了孩子,怎能随意挪动。 可要逼得赵家性口,就必须装的真一些,否则就是前功尽弃,就还得用三太太那个馊主意,担着今后莫大的干系。 想到这些,陈纯荔也没有刻意慢了步子。一直到都快出了院子的时候,后面赵大夫人才带个几个婆子气喘吁吁的追上来,一把抓住了陈纯荔。 “兰夫人,兰夫人,纯贞那孩子,是咱们赵家的儿媳,怎能说接走就接走,你放心,我这个婆婆定然是不会让她受委屈。” 陈纯荔就毫不客气的甩开赵大夫人的手,讽刺道:“不让她受委屈,敢情现在她一个有身子的人,躺在床上瘦的一把骨头都是自找的。十妹夫身上也没有一官半职的,他自己的正妻弄成这副样子,倒不知道他是到哪个地方心疼人去了!” 第五十二章 撒泼(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这样说他。 果真是嫁给了武夫,连半点身份气度都不要了,只知道跟个市井泼妇一样。 赵大夫人心里不喜,又不愿意像陈纯荔一样豁开脸面的闹,就只能讪讪的不说话。 陈纯荔却抓住机会,就要朝前面跑。 后头赵老夫人跟过来,看到陈纯荔又要走,急得站在原地大声道:“还不快把人拦住” 旁边赵大夫人等着看戏的几个妯娌这时才反应过来。 真要是让人走了,可不是大嫂他们一房的人丢脸,是整个赵家丢脸。 今后还有哪个好人家敢把自己的女儿嫁到赵家来。就算是赵家的姑娘,说亲事也要被影响。 干系重大! 几个妯娌就一起摒弃了成见上去抓陈纯荔。 陈纯荔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等着所有人都捅上来,就大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准娘家人来撑腰是不是。天下间有没有这种道理。出门的姑娘是泼出去的人,却也是人家父母姐妹的心上肉呢!” 又一边说外头称赞赵家是礼教传家的书香世家全是虚言。 赵家几位夫人最引以为豪的就是赵家的名声。 赵家不是权贵,全凭着历代积攒下来的名声在贵族世家中占着一个位子,走出去人人都要高看几分,被一个小小武官的夫人这样辱骂! 就有人气愤之余不知不觉下了狠手掐了几下。 陈纯荔胳膊上吃痛,觉得肯定会留下印记了,心里一下子就高兴起来。 总算是没有白白豁出这番脸皮去做戏,到底是有了效果。这下子,看赵家还敢不敢左右摇摆,糊弄陈家的人。 陈纯荔这样想着的时候,人已经晃晃悠悠,一不留神,人就歪在了地上。 旁边带来的几个婆子口里喊着夫人,手脚灵便的垫在了下面。 陈纯荔摔在几个婆子身上,用还带着姜气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泪水滚滚而落,就脸色苍白的喊道:“快,快回去告诉老爷去,就说赵家要打死我!” 一群人都吓呆了。 陈纯荔却还没有住口,又哭着道:“你们别动我,别动我,我腰痛的很,赶紧去找十三妹妹,让她看着姐妹情,帮我请个太医过来瞧瞧。” 婆子们就手忙脚乱连滚带爬的按照吩咐去办事。 又有人要去帮忙扶陈纯荔起来,看到陈纯荔一动,就喊痛,眼珠都红了,大哭道:“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这可怎的好,要是老爷知道,还不剥了我们的皮。” 又要人喊着赵家仗着官职高欺负姻亲。 乱糟糟的一团。 赵老夫人站在廊道下,眼睁睁看着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局面,又想到方才陈纯荔叫出去传信的人早已经不知道踪影了,眼前一黑,人就厥了过去。 赵大夫人几个先前知道闯了祸,还站在那里直愣愣的, 妻妾一家欢 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6部分阅读 后面听见那边又在喊老夫人,就忙哭喊着奔了过去。 陈纯荔就撇了撇唇。 晕过去了! 指望你们赵家晕一个,我们陈家伤一个,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 算盘倒是打得好。 可惜了,这晕倒的事情,自己还在陈家的时候,上到嫡母,下到姨娘,早就有许多人用过。 自己没脸没皮的到了这一步,可不是就为了弄晕你们赵家一个爱面子的老夫人! 陈纯荔就给旁边的降雪使了眼色,人也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降雪立时就带着几个婆子上去扶着陈纯荔,惶恐的大叫起来,“夫人,夫人,您伤到哪儿了,伤到哪儿了。”一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赵大夫人听见响动,才知道陈纯荔也晕倒了,顿时就觉得心头上沉甸甸的,恨不能也一起晕了才干净! 可她是赵家长媳,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只能站出来了。 先前不好插嘴,是赵老夫人在那儿,有长辈,自然乐得轻松,横竖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今…… 赵大夫人就苦笑了几下,站起身踹了旁边哭叫的丫鬟一脚,骂遭:“还不赶紧先把老夫人抬回屋子去,再赶紧去找大夫过来。” 又走到陈纯荔这边,轻声细语道:“兰夫人这样,都是咱们赵家的不是。可要赔礼道歉,还得先找个大夫过来看看是正经。” 没有一个人理会赵大夫人,都围着陈纯荔抹眼泪。还有婆子喊仗势欺人,谋财害命。 赵大夫人听的眼角抽动,满心不忿,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就算是这话难听,但却是别人家的奴才,轮不到赵家管。 何况自己堂堂四品诰命夫人,去跟一个奴才仆妇计较,传出去也丢人。 再说兰家几代虽没有做大官的,京城里却都知道是武将,不懂大道理。 主人都不懂,下头的人更不懂! 说来说去,这口气都只能忍了。 赵大夫人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继续劝道:“再这么耽误下去,真要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兰大人过来了也不舒坦呢。” 绛霜身子就一颤,顺水推舟叫人把陈纯荔搀起来,说是要回兰家去,等着十三姑奶奶请太医来。 听见十三姑奶奶几个字,赵大夫人就想到了定国公府,心里沉沉的。 又看着丫鬟们真要将陈纯荔抬回去,忙叫人上去拦着,好言好语说了半晌。 绛霜眼角余光瞥见陈纯荔的手指动了动,这才点头勉为其难的应了声好。 赵大夫人喜出望外,忙叫人将陈纯荔就进到了赵老夫人隔壁的房间里。看着都打点妥当了,这才又急忙回去看赵老夫人,想着要稳住局面。 见到一屋子妯娌都是面色惶恐,脸上还带着怨愤,赵大夫人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 这一次,长房的脸面都天尽了 都是那个逆子! 赵大夫人盛怒之下,就叫了身边的婆子亲自带着几个小厮去天桥胡同抓人。 “你告诉那个畜生,若是再不回家,他这一辈子,也不用回家了,更不用回来认我这个母亲,就抱着那个狐狸精过一辈子吧!” 满屋子的妯娌就都冷冷的笑。 现在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样子,赵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要真是想管,怎么不早些动手! 早知道,那天老爷子要打死赵熵的时候,自己这些人都不该上去拦着。 一家人各有心思,就呆在那里等着待会要来的巨变。 第五十三章 格局(上) 李家的人赶去报消息的时候,李建安正搂着纯歌倚在软榻上看樱花。 九华山上遍植樱花,白色,粉色,在初春的日子里微微抖动。 李建安叫人在院子里摆了紫擅木葫芦纹短四角美人榻,又叫人摆了香几,上面放了时鲜的水果和点心,就搂着纯歌赏景。 纯歌从来没想过像李建安这样的人,还会有这样雅趣的心思,脸上就写满了意外。 李建安却微微笑起来,不发一言,对纯歌这种神情很有几分自得。 自己的确是个武将出身,当年却也做过皇上的伴读,跟着皇上学过红袖添香的故事。 怀里这个小姑娘,如此甜蜜柔软,想必对这样风流雅趣的事情很是喜欢。 粉色花瓣飘落的时候,李建安就有些出神。 当年这樱花林,还是陈纯芳和自己一块来看着人种下的。 樱花依旧在,人面早己不知何处去了。 明明是天真娇憨的女子,跟怀里这个傻丫头一样,为何后来就偏偏变成了那副样子,弄得府中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宁。 纯歌本来很是欢喜,看到李建安眼底一闪而过的郁色,就收起了和李建安说话的心思。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为了不让人看见两个人时候的亲昵,李建安早就将院中的下人都叫出去了。 纯歌立时就从李建安怀里站起来,整理了衣襟,又给李建安拍掉了身上的樱花瓣。 李建安神情郁郁,等着人进来。 童妈妈就带着几个丫鬟,先请安行礼。 看见来的人是童妈妈,李建安缓和了深色道:“出什么事了!” 童妈妈犹豫的望了一眼纯歌,纯歌就轻轻的点头。 童妈妈就躬身道:“国公爷,兰家那边来找夫人,说是让夫人帮着八姑奶奶请个太医过去赵家。” 陈纯荔让人来找自己帮忙请太医,却是去赵家? 这是怎么回事! 纯歌心里一跳,就想到了李建安先前的安排,忙问道:“十姐姐是不是不好?” 童妈妈忙解释道:“夫人放心,十姑奶奶好好的,就是八姑奶奶在赵家摔着了,一般大夫怕是不得用,就想请夫人帮忙请个太医过去瞧瞧。” “八姐在赵家摔着了?” 这一下,纯歌是真的惊愕了。 事情似乎越来越让人糊涂。 纯歌有心想要仔细追问,又想着李建安还在这里,就睃了一眼李建安。 李建安看到纯歌的样子,就淡淡道:“我去书房。” 然后叫来小厮和丫鬟服侍着去了别院的书房。 纯歌这才仔仔细细的问话。 “说是八姑奶奶去了赵家,看见十姑奶奶的样子,心里不忿。去赵老夫人的院子里质问,结果赵老夫人还是拖延,八姑奶奶就说要回去接十姑奶奶走,赵家几位夫人都上去拦,还有一大堆丫鬟婆子,不知谁下的手,八姑奶奶就摔在了地上,一个劲喊痛,也不知道是伤到了什么地方。就有丫鬟去国公府,太夫人听了消息,已经拿了名帖去请了相熟的太医过去,就找人来送消息,想问问夫人的意思,要不要再亲自去赵家看看。” 纯歌听完,鬓角胀痛。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想到李建安将事情交给了兰康,陈纯荔居然会这样处置,闹的满城风雨,不仅是赵家丢脸,陈家也一样丢脸之极。 纯歌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不对。 依着陈纯荔这样的性子,怎会这样莽撞行事。就算是不在乎陈家如何看,难道就不在乎会不会影响兰康! 脑海中一道光芒乍现,纯歌忽然就明白了陈纯荔这样做的用意,嘴角就浮现出一丝微笑来。 童妈妈看着纯歌笑盈盈的模样着急,“夫人,您快拿个主意吧,否则连您都要被人笑话了。” 纯歌就摆摆手不以为然道:“不用放在心上。既然都叫了太医过去,那我先去问问国公爷的意思,再去赵家。” 童妈妈急得跺脚。 这样丢脸的事情,怎能还一五一十的去回国公爷。 不过不说也不行,这件事定然是要传出去的,怎么瞒也瞒不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纯歌去找了李建安。 李建安听说纯歌说完事情的始末,明亮的眼睛里就藏着些许笑意,赞赏道:“兰康不错。” 纯歌心中敞亮。 看样子,陈纯荔这样做事,的确是经过了兰康的授意。 也许皇上对李家的信任和宠爱没有外人看到的那样风光,所以连李建安的心腹手下,都需要时不时的坏一坏名声,才能安全无虞的升官。 难怪陈纯荔那样闹。 一举两得,又不用做那样明目张胆得罪邹家的事情,还能拿捏住赵家的把柄,逼得赵家不得不妥协退让。 陈纯荔自从嫁了人,越来越聪明了,知道选择轻重。 纯歌就嗔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李建安道:“国公爷也真是的,这下子可让我怎么出去见人,只怕人家都要说我是泼妇了。” 真是聪明。 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话里的含义。 李建安就走过去抱着纯歌,狠狠亲了一口,大笑道:“你是国公夫人,谁敢说你是泼妇。” 纯歌就嘟着嘴道:“那人家在心里骂我。” 李建安拧着纯歌鼻子,“就算你不是泼妇,以为别人就不会背后说你,知足吧。”虽是安慰,话语中又藏着深深的讥讽。 纯歌知道李建安这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就笑而不言。 两人静默了片刻,纯歌才跟李建安商量道:“国公爷,您说我要不要去看看八姐,听说摔得不轻呢。” 李建安想了想,扬着唇角,“不用去了,想必这个时候兰康也收到了消息,把你八姐接回兰家去了。你等明日和我下山料理好了宴席的事情再去赵家。” 纯歌就似懂非懂的望着李建安。 这是想要拖着赵家,还是有其他的准备?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衬着赵家最为难的时候快刀斩乱麻,难不成还要给赵家喘息的时候,商量好对策? 李建安对上纯歌困惑的目光,心头微动。 的确是够聪明,但终究是绥南那边长大的,对京里各家的关系,也不是很清楚。看样子今后要常常给她说一些各府的事情,处理起事情来也能更游刃有余。 第五十四章 格局(下) “赵家一共七房人,七房都是娶的书香世家名门才女。最重规矩和礼教。若有人损害了赵家颜面,即便是各府姻亲也容不下。” 李建安的话说起来有些没头没脑,纯歌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话的意思,是说赵家人最看重脸面。要是损害了赵家的脸面,就会让赵家上下群起而攻之。 这次陈纯荔的事情,应该就是最丢脸的时候了。 不过事情也要有个度。 既然赵家人如此看重脸面,那自己这个时候上门,虽说能让赵家完全妥协,不过跟赵家也就是彻底的撕破脸。 一个家族最难堪的场景都全部暴露在了别人的面前。这个别人,今后恐怕会被赵家上下都恨之入骨。 纯歌想明白关键的地方,就点头道:“那我隔两日再去看八姐。” 看着纯歌乖巧的样子,李建安就摸摸她头道:“你要是担心你八姐,我找个人去兰家问问消息。若是伤的不重,说不定她后日还会来参加家里的宴席。” 陈纯荔当然不可能伤的重。 伤的重了,岂不是真让流言满天飞,还会让外面的人无限制的揣测。 要想证明伤的不重,又要给赵家一个回旋的余地。后日的宴席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又能让陈纯荔结识更多的贵夫人,又能向大家证明传言虚假。 李建安对人心的把握真是厉害。 就算是不了解陈纯荔,也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纯歌就点点头,“那我就在家恭候八姐,趁着她来的时候,再找个太医给她瞧一次。” 以李家的身份地位,帮忙找个把太医根本不在话下。 李建安就不以为然嗯了一声,又给纯歌说起来其他的世家,还特别叮嘱了纯歌一定要记住一个人。 “和容长公主是皇上的亲姑姑。先皇最小的嫡亲妹妹,是太皇太后四十多岁上才生的小女儿。当年先皇对皇上生出不满,好几次都是和容长公主拦在前头。太后生了重病,被皇上送去别官安置,和容长公主就把皇上接到了公主府精心照顾长大。皇上对和容长公主比对太后还要恭敬。匪和容长公主手上有先皇赐的丹书铁券,就是太后,也对和容长公主恭恭敬敬的。满朝上下都称呼和容长公主一声老祖宗。” 李建安特别提出来的人,断不会一点分量都没有。 和容长公主,纯歌仔细想了想,就啊了一声。 “是蕤娘那……” 李建安已经沉了脸,漠然道:“这件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老祖宗不是那样的人,是陈纯芳……” 是陈纯芳一心想要算计,什么都不肯放过,自作聪明! 想着毕竟人已经死了,也不便多说,李建安就把后面的都咽下去了。 纯歌也知道李建安在陈纯芳身上的忌讳,顺从的没有再问。 两人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就用了饭,一起歇息。 九华山下,却已经闹的满城风雨。 兰康知道消息,打马就去了赵家。看着陈纯荔躺在病床上病歪歪的样子,气的卷起袖口就要动手。 赵家男子饱读诗书,自觉的理亏,只能忍气吞声。兰康眼看着陈纯荔一直没醒过来,越来越怒,正好撞上被赵大夫人叫人强行带回来的赵熵过来探视。 见到赵熵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兰康气急,也不顾周围还有许多人在场,就一拳打到了赵熵脸上。 赵熵满面是血,门牙都掉了一颗,兰康还不肯善罢甘休。 赵家上下有些人忍不住,就说要上本参奏,还是赵老爷子拦住了,又给兰康赔罪,兰康才气哼哼的带了陈纯荔先回府去,只说一定会再来赵家讨个公道。 等兰康一走,盛怒之下的赵老爷子先是令人又打了赵熵三十板子,然后就叫人把赵熵关到了祠堂。吩咐家里的人,三天内谁也不准去给送吃送喝,就算是病死饿死了,也不准放人出来。 毕竟是身上落下的肉,赵大夫人见家里上上下下都是气头上,也不敢再劝,只好哭哭啼啼去找了陈纯贞。 “纯贞,我知道熵儿做这件事是伤了你的心,可你们夫妻一场,你看到他那副样子,难不成就不心疼,你肚子里还有他的骨肉,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今后也没了着落。你就赶紧去劝劝你八姐和八姐夫,就说我改日亲自绐他们赔不是,让他们原谅熵儿,也好让老太爷把熵儿放出来。” 陈纯贞被孟妈妈拦着一直在屋子里,对外头的事情一概不知,看见赵大夫人哭成这样,就一头雾水的看着孟妈妈。 孟妈妈这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陈纯贞。 陈纯贞听完,先是呆呆的,后面就泣不成声起来。 “都是我连累了八姐,她为了我,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了。要是她有个什么万一,我也没脸去见二伯母和八姐夫了。” 一边哭,一边就要下床穿鞋,说是要亲自过去兰家。 孟妈妈忙拦住她,“夫人,您这会儿过去,也是添乱,还是等等消息再说吧,听说十三姑奶奶已经帮忙请了太医了。” 赵大夫人本来就是想过来让陈纯贞出面解决这件事的,眼看着陈纯贞都要走了,孟妈妈却出来拦住。 刚想教训两句,想到陈纯荔那儿的事情都还没解决,不能再得罪陈家出来的人。只能硬生生憋住气,安慰陈纯贞,说不要着急。 孟妈妈就在心里腹诽赵大夫人虚情假意。 没嫁过门的时候,一会儿说是不纳妾,连通房都不会收,一会又说当是自己的亲姑娘一样待。 结果还不是…… 可这些话,身为下人的人不能说。 不过眼看着八姑奶奶把赵家上上下下都给堵到没有了退路,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夫人心软再去拆了八姑奶奶的台! 凭什么夫人就要给赵家人白白欺负,她们不给夫人脸面,就都别要脸了。 要不是这么轰轰烈烈闹一场,今日有邹姑娘,明日就要花姑娘,白姑娘,哪天是个头! 不能合离,还不能给个教训? 孟妈妈就只管拦着陈纯贞,好言劝了半日。已经完全乱了心神的陈纯贞就又躺了回去。 赵大夫人见完全没有了指望,只能再去想其他的法子。 一天的时光,九华山外安宁舒适,九华山下,却是乱成一团。 第五十五章 打探 第二天一早纯歌回府去的时候,连大奶奶已经在太夫人那儿坐着了。 太夫人看着纯歌满面晕红,跟在李建安后头进来请安,就笑的台不拢嘴。 “亲家奶奶,你瞧瞧,这两个,气色可好?” 连大奶奶咋天听说了赵家的事情,和陈端仪商量了一晚上,今早又得了大老爷的嘱咐,一大早就过来了,陪着太夫人说了半天话,自然知道纯歌昨日是和李建安去了九华山上看樱花。 又看着李建安喝茶时候时不时会用眼角余光去注意纯歌那边的动静,心里有些快意,又有些苦涩。 做女人能做到这个份上,让心如铁石的国公爷主动提出来带着出去散心,真是厉害! 自己却还要为了夫君几个得宠的妾室发愁。 可现在不是攀比这些的时候。 早上出来,夫君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打听清楚,那位八姑奶奶如此行事,到底是擅作主张,还是得了谁的吩咐。 连大奶奶掩去眼里几分异样,就笑着应和太夫人道:“可不是,都知道太夫人您好福气呢,家里上上下下都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不像赵家,真是闹的我头疼。”说话的时候,就暗暗去打量屋子里各人的脸色。 纯歌恍若未觉,低着头浅浅的笑。 李建安神色端凝,挑了挑眉没说话 太夫人却好像只听到了前半段话,没有听到赵家一样,乐呵呵道:“我就喜欢看他们和和气气的。” 连大奶奶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迎合着笑。 太夫人又拉着连大奶奶说了些闲话,问宝哥儿好不好,大太太身子如何。 虽说是亲戚,但终究是男女有别,李建安坐了片刻就去了静思斋。 纯歌在旁边一直没怎么插话。 等太夫人说的尽兴了,看见连大奶奶脸上的着急都快掩不住了,就弯着唇道:“你大嫂难得来一回,好好招待着。” 自己这段时间可是常常往李家跑,半点也称不上难得两个字! 连大奶奶不知道太夫人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只能装作没听懂,起身告辞着和纯歌去了梅香院。 一到梅香院,连大奶奶就迫不及待的暗示纯歌让把下人都叫出去。 纯歌知道连大奶奶为什么过来,却不想多和她说话。 这件事情,关系到绥南的三太太,还关系到李建安的安排,甚至还有朝堂上的牵扯。 想必太夫人也是有担心,所以才会异乎寻常的热情,一边拉着连大奶奶说个不停,一边还给自己使眼色。 既然太夫人和李建安都不愿意自己告诉,自己心里也有担忧,就不方便和连大奶奶多说。 可陈纯荔,陈纯贞都是陈家出去的人。京城里就只有长房,人家都技上门了,不解释一番无论如何说不过去。 纯歌就在心里衡量了一番说辞,才把人叫出去了。 等人一走,连大奶奶就急急道:“十三姑奶奶,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八姑奶奶好端端的,就打到别人家里去了。听说八妹夫还把人打的满脸的血。这怎么能行,咱们陈家可是书香世家,懂规矩的人家。” 纯歌听着觉得不舒服 又是书香世家。 陈家几代人的官职都不高,却总爱端架子。 还有赵家! 不知道为什么,纯歌现在对书香世家几个字就有些怨气,面子上的清高有什么用,总的内外兼修才行。 想到这些,纯歌就不冷不热道:“大嫂,您也知道嫁出去的人称呼一声姑奶奶,八姐她已经出了门,嫁到兰家去了。怎么还能拿陈家的规矩去约束她。” 连大奶奶怔住,就定定的望着纯歌没有说话。 纯歌叹了口气,接着道:“大嫂,我说句不好听的。我虽说不知道八姐为何非要闹开。但她也总是一片姐妹情深。你回去了,就帮着在大伯父面前说说话,让他别太埋怨八姐了。说起来,这事情,本来就是赵家先做的过了火,没把咱们陈家放在眼里。大伯和大哥都是读书人,不好技上门去。想必八姐也是想着这个,才会自己去找赵家人要个说法。好在八姐夫是武将,不在乎这个。否则还真是拿赵家没有法子了。” 连大奶奶先还听着有几分愤愤,后面就说不出话未了。 这件事情,自己开头倒也很热心,毕竟为陈纯贞撑腰,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又能讨好三房又能让别人说自己这个嫂子有仁义。 只是没想到赵熵那么坚持。 毕竟赵熵是赵家的骨肉,赵家世代都是钦天监的,也算是天子近臣。自己和夫君都想着没必要为了一个嫁出去的堂妹,和赵家弄得撕破了脸。 既然赵家都退了一步,答应解决了那个邹姑娘,赵熵会不得,想要多留恋一段时间,又有什么要紧。 左右就是忍一时罢了。 没想到…… 如今这位十三姑奶奶冷嘲暗讽说自己和夫君都不够尽心,自己也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辩解。 就是不知道真是这位十三姑奶奶姐妹情深,心中有怨气,又碍着国公夫人的名头不好亲自出面才叫了陈纯荔,还是中间另有玄机。 这件事情,若是搞不清楚,回去恐怕是要让夫君和公公都不高兴。 连大奶奶想着,就笑道:“十三姑奶奶就是嘴里厉害,十个人也说不过你。” 纯歌撇着嘴,“大嫂真是,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知不觉又被人讽刺了一句! 连大奶奶还是只能笑,就试探道:“上回您说要送信回绥南去,不知道三婶婶回信没有。” 要是没回信,这事情也不能弄成这样。 纯歌心里苦笑,看出来连大奶奶今天是一定要打探清楚的,就把三太太的信掐头去尾的说给了连大奶奶听。 “您也知道十姐姐在母亲心里的位子,只怕是四哥都比不上的。听说了十姐姐的事情,急得厉害,差点大病一场,只交待我无论如何要帮着十姐姐把这件事情处置妥当,正好我家里事情太多,挪不开手。没想到八姐就听说了这事,找上了门去,说起来,还是我的不是,再忙也该去赵家先把这事解决了。也不会让八姐摔伤了。” 第五十六章 收买 纯歌一脸自责,说着眼眶红了一圈。 连大奶奶看着纯歌这副样子,也不好再多追问,反过来还劝了几句。 然后急匆匆的告辞。 晚上李建安回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只是又给纯歌说了一遍各家各户的品级高低,唯恐第二天的宴席出错。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中门大开,李建樾李建宣李建浩几个都早早的去外院花厅等着,和李建安一起陪客。 纯歌穿了一身大红遍地撒花曳金芙蓉花大袖衣,下身也是大红色苏缎彩云流霞挑线裙子。 发髻上一根赤金凤凰翅镂空簪子别在脑后,前方是八颗明珠镶嵌的额饰,整个人看起来华丽端庄,年轻娇俏的脸庞上又透着一抹灵动。 五夫人看见了,下意识就用手摸了摸头上的白玉裹金钗,心里有些不自在。都是李家的媳妇,凭什么一个就能明珠金簪跟不要钱一样往头上招呼,自己就只能弄些下三流的货色别在头上。 真是偏心眼! 五夫人忍住气没说话,站在一边也不吭声。 今天这样的日子,纯歌也不想跟五夫人闹。 要是四夫人没有小产就好了,还能出来帮着待客。四夫人虽说贪财了些,到底知道分寸,有什么事情也会私下里解决,这位五夫人可不同。 上回自己和四夫人还在屋子里对账,就说她那边有个汝窑的花壶碎了,当着一屋子婆子丫鬟面前,非要四夫人给补上一个差不离的,只能更好,决不能更差。 真是让人头痛,还不能说,否则就是欺负她这个弟妹。 生怕五夫人折腾些事情出来,纯歌只看见五夫人眼睛在霜纹老坑玻璃种玉佩上转了一圈眼睛,就赶紧叫旁边的红玉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纯歌把足金婴戏莲纹金钗拿出来递给了五夫人,“前日我收拾匣子,看见有些头面都不光鲜了,就叫人拿去溶了重新打制了一批出来。这金钗,我一看就觉得五弟妹带着好。” 五夫人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金钗,又看着前头胖婴儿雕刻的活灵活现,头顶发冠上还镶嵌着一颗南海明珠。虽说小了些,但也是光亮夺目,立时欢喜非常,就忙不迭的插在了发髻上,呵呵笑道:“还是三嫂会打扮人,瞧瞧这打的头面收拾花样都跟一般人不一样。” 纯歌轻声笑道:“闲来无事,自己在家画好的样子。” 五夫人脸上就露出非常佩服的神色,又时不时去拨弄一下头上的金钗。 纯歌看着五夫人满头珠翠,华胜,金钗,簪子,百花髻本来就是繁复累赘,雍容贵气中看着就是层层远山一样。 被五夫人再弄上一头首饰,纯歌瞧着都觉得有些沉得慌。 这个五弟妹,家中也是世家出身,怎的有时候反而喜欢在这些事情上斤斤计较,处处都要和人争锋,偏偏没有弄到点子上。 纯歌就装作不羟意的样子,伸手去给五夫人整理发髻,拔下了一支华胜,一个簪头。 五夫人见纯歌把她的首饰捏在了手里,忙追问道:“三嫂,那是我的。” 纯歌就笑,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都交给了五夫人的贴身丫鬟,“给你们夫人收好了,我看着有些地方好像不鲜亮,今天什么日子,这样不好的东西你们也敢往五夫人头上弄。” 不清不淡的几句话,已经明白过来纯歌意思的五夫人一下子就羞红了脸,也没有反驳,看着丫鬟把首饰收好,然后跟着纯歌一起出去接待各府的夫人太太们。 李家如今权势正浓,宫里皇后,宫外国公,后宫朝堂都是皇上盛宠着的。加上大皇子储君位置已是昭然若揭,今年来参加宴席的人就格外多。 纯歌含笑着绕在诰命夫人的圈子里说话,唯恐有哪个不周到。偶尔还要掩饰着去注意一番五夫人那里的动静。 好在五夫人得了一个金钗,心里正欢喜,有意无意中,还会帮纯歌说几句话,纯歌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在旁边跟着伺候的绿玉就和翡翠低头说笑。 “翡翠姐姐,瞧瞧夫人这根金钗送的值不值。要是半点好处都没有,五夫人哪能到处去说咱们夫人宽仁温善。” 翡翠经历了琥珀的事情,早已经成长许多,听见这话,也没多说,只是给了绿玉一个凌厉的眼神,淡淡道:“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说!” 都是一等大丫鬟,可在夫人心里的分量却并不一样。 绿玉被翡翠教训惯了,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纯歌看了一眼睑色沉稳的翡翠,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个丫鬟,终究还是调教出来了。 看样子,再留在身边一年半载的,也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翡翠如今这样子,嫁出去,也不用自己再操心。 纯歌思绪一过,又和其他夫人们说在了一起。 等招呼着大家用了宴席,把人们都领去了戏台子上的时候,那边李妈妈就过来叫纯歌去了春阳湖那边。 “三夫人,太夫人那边有贵客,指着名头说是要见见您,叫我来传您过去说话。” 为了害怕今日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自己早早的就将请客单子未来回回背了好几遍。 一应规矩礼节也是记得清清楚楚。 方才来来往往的人夫人太太们虽多,可到底有些什么人,自己是知道的。 能让李妈妈说一个传字的,单子上应该只有那位了。 纯歌就整理了衣襟,温和道:“我这就随妈妈过去。” 李妈妈就笑。 纯歌又去交代了五夫人几声,还问五夫人要不要跟着一道过去请安。 五夫人听说纯歌是要去太夫人那边,立时将头使劲摇了摇。 自己那个婆婆,是个最偏心眼的。说是和善婆婆不为难儿媳好相处,其实也不过如此。 入了她的眼,便什么都好.没有入她的眼,做什么你也讨不来一星半点的好处。 既然她都免了自己晨昏定省过去请安,自己平时也就不愿意巴巴的凑上去。 何况今日那边都是一堆的老婆子老太太,说不了三句话就要摆长辈的谱,教训一顿,自己还得赔小心,哪有在这儿跟同辈份的夫人太太们说笑轻松自在。 五夫人坚决拒绝,只说要留在这里待客。 纯歌也不勉强,就自己跟着李妈妈去了太夫人那儿。 一到那边的时候,远远的已经听见说笑声。 第五十七章 故人(上) “你这个儿媳妇,我早就知道了,今天定然是要再见一回,上回没看仔细呢。” 这个声音…… 不知道为何就有些熟悉。 “老祖宗要是想看,今儿尽管看个够。” “你喊我老祖宗做什么,我年龄跟你一般大,你别以为我比你多几个孙子孙女,你就能埋汰我。” 那边就有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响起来,“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有福气的人呢,瞧我们小叔子,才多大点人。满京城里谁能比的上您的福气大。” 这是三个人。 纯歌心里已经有了底,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看到坐在左上首,身着正红金风袍宫装,两边海青色霞帔的女子。看不出真实年纪,只觉得人格外贵气,带着天然的风姿,怀里还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正朝着自己微微的笑。 旁边一个二十多岁五官妍丽的女子,眼神中暗含一抹倨傲,坐在下首。 朦胧中,纯歌就觉得那小孩子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异常灵动,似曾相识。 纯歌还没跪下去,太夫人已经笑道:“老三家的,快来参见和容长公主娘娘,康乐郡主娘娘。” 纯歌早知道身份,也没有丝毫迟疑,就要行大礼。 康乐郡主就坐在旁边,含笑准备受大礼。 和容长公主却忙道:“乱拜什么,我可不喜欢这些虚礼。”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坐着的康乐,“康乐,还不杷这李小子的媳妇扶起来。” 康乐郡主怔了怔,错愕的看着和容长公主。 和容长公主轻笑,眼角堆出细碎的纹理,眼神却平添了三分凌厉。 康乐郡主心中一惊,也不敢再托大,就笑客满面的亲自去扶着纯歌起来。 和容长公主的笑意又变得温和。 太夫人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只做不知,就去和和容长公主说话。 “您说是要再见我这儿媳妇一次,就是不知道你们上次是在哪儿见过?” 和容长公主哈哈大笑了几声,低着头哄怀里抱着的幼子,把他从肉脯中扯出来,指着纯歌道:“宝儿,你看看那是谁?” 宝儿是和容长公主四十多岁才生的小儿子,脾气有些被宠坏了。见和容长公主不让他吃东西,就不高兴起来,扭了扭身子要哭。 和容长公主却非要叫他看看。 宝儿就抬了头,等看见纯歌,眨了眨眼,一下子笑起来,从和容长公主膝盖上蹦下,扑过去抱住了纯歌的腿,眼巴巴的望着她到:“大姐姐,你再给我做水晶饺子好不好。” 纯歌错愕。 自己早知道和容长公主有个幼子,李建安还特意嘱咐这个孩子,就算是皇上也很喜欢。毕竟是年纪最小的表弟,就跟亲生骨肉一样疼爱。决不能出什么差错。 想来就应该是这个孩子了。 只是这个孩子…… 怎么会问自己要饺子吃,是不是饿了。 纯歌对孩子一贯有耐心,就摸了摸他头,哄他道:“宝儿是不是饿了,我叫人给你端点心来吃,有如意卷,芙蓉冻,水晶糕。”说着就叫人去给端点心上来,还特别嘱咐要新做好的。 宝儿却摇头,“不要不要,我就想吃水晶饺子,要吃你亲手做的水晶饺子。” 水晶饺子,自己倒是会做。 可那东西很费时辰,如今自己怎么走得开。 纯歌有心想要哄宝儿两句,宝儿却已经憋着嘴要哭。 康乐郡主看上面和容长公主只是笑着看,也不说话,也不像往常一样训斥宝儿,就上去拉着宝儿的手道:“宝儿乖,大嫂带你去吃好吃的。” 宝儿就就跺跺脚不理睬她。 康乐郡主脸上一红,顿时有些不高兴,也不说话了。 太夫人看着闹的不像,也不知道和容长公主为何要这样为难纯歌,只好在旁边笑道:“敢情您老今儿是来我这儿为难我儿媳妇来了。听着你欢天喜地的打听这孩子,我还以为你是要赏她呢。”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和容长公主就大笑了几声,“要赏要赏,可总也得要她先把我认出来才行啊。” 说着就朝为难的纯歌眨了眨眼道:“丫头,怎么还没把我认出来,自打我在街上收了你一盒子的水晶饺子,我这个宝儿和他爹,可就天天惦记着再吃一回。” 对上和容长公主的笑脸,纯歌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 就是那回在街头上和大太太的马车撞在一起的那位妇人。 那孩子可不就是宝儿。 可是堂堂的长公主,皇上视为亲母的亲姑姑,怎会在街上卖小吃,还带着小儿子一起过去,冻成那样。 和容长公主看出来纯歌的讶异,就笑了笑,招手让身边的嬷嬷去把不情不愿的宝儿抱回来,跟太夫人解释道:“说起来,我和你这儿媳妇也是一场缘分。我们家老爷被皇上派去江南做总督,我也跟着去了两年。回到京城的时候,就有人跟我说了些闲话,我有心想印证印证,看看这天子脚下的权贵家眷门是不是真的那般横行,加上身子骨还算好的,亲自去摆了个小摊子卖馄饨。宝儿这孩子离不开我,我琢磨着也不能一味娇惯他,就把他也给带过去了,横竖要是着了凉,还有太医在呢。”一副什么也不怕的口吻。 纯歌太夫人听见,都是哭笑不得。 宝儿却在旁边说饺子好吃。 后面的事情,干系到大太太,想着要给纯歌留脸面,和容长公主也没有细说,含糊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 这位老祖宗,还真是有些异乎寻常,难怪当初看见的时候,就觉得那份气度,不像是寻常人。 没想到竟然是如此高贵。 那天穿的一身布衫,又是因缘际会下的一面,自己也没放在心上,所以今天乍然见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纯歌就含着笑意朝着兴致勃勃讲故事的和容长公主那边看了一眼。 太夫人一边应和着和容长公主,一边松了口气。 这位老人家,在皇上面前,不是一般的分量。 皇上跟太后,这么多年,因为太后老想着要照顾娘家人,加上早年皇上也没有养在太后膝下,母子情分早就磨得差不多了。 第五十八章 故人(下) 这位和容长公主却不同,做事情素来有分寸,从不给子孙讨封号讨官位。 皇上反而分外放心,几个儿子虽说没有讨要,却都封了世袭的爵位。对和容长公主也是孝顺有加,宫里的贡品,药材,最好的,几乎都送去了长公主府上。 看这样子,这位老祖宗倒是对老三家的很满意,喜欢的紧。 这就好,这就好,不指望富贵,至少没有惹出祸事来。 解释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和容长公主就吩咐嬷嬷拿了一个黄玉佛手冻出来。 “这是我在江南那边看见的,你别嫌弃,东西不顶好,可庙里的大和尚说了,摆在家里,保佑子嗣兴旺。” 妻妾一家欢 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7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7部分阅读 又一脸挪揄的看纯歌,“李家三小子,我喜欢的很。跟皇上一道长大的,算是我半个侄子。 你这丫头我也喜欢,你把这东西摆在屋子里,好多给三小子生几个胖乎乎的娃娃。到时候我还送你好东西!” 纯歌脸色涨红,瞥见旁边的康乐郡主笑意勉强,就说不好意思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和容长公主马上沉下脸道:“我给你东西,你收着就是。难不成我送人东西,还要问问别人贵不贵重!” 康乐郡主心里一跳,就站起来亲自把佛手冻塞给了纯歌,“妹妹快收着吧,这是老祖宗赐的福气呢。” 纯歌推辞不过,瞥见康乐郡主眼里的凌厉,心中叹气,还是收下了东西。 太夫人在旁边笑眯了眼,和和容长公主说话逗趣,“要说你这么多年送的东西,就这个送到我心坎里去了。” 和容长公主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还不知道你,最是喜欢家里子孙兴旺。你放心,看这丫头的模样,定和你心意。” 太夫人就点头直笑道:“好,好,就借您这位公主娘娘的吉言。” 康乐郡主在旁边看见,只觉得一口怒气憋在心里不上不小,难受的很! 这个李家,自己早就想收拾一顿了。 明明是他们的当家主母找了陈家那个大太太过来,巴巴的求婚事,还找了舅舅当说客。 结果后面反而一点声息都没有了。 自己的女儿,就算是有病身子不好,那也是长公主的孙女,皇上的侄女,世袭罔替安国公的嫡长女! 若不是看在李家出了个皇后,又有几个皇子护着,等皇长子登基,李家就是真正的富贵了。 自己又何必忍气吞声。 可事情弄到这一步,就算是两家没有正正经经的定下亲事,李家也总该给自己赔礼道歉。 谁知道等来等去,陈纯芳死了,陈家那位大太太也中风了。李家就好像没事人一样,什么话都不提。 这是什么道理! 真当自己是面团捏的。 这会儿更气人。 没头没脑的,明明说好了要帮着自己敲打李家几句的婆婆,堂堂长公主殿下,就为了一个在街面上碰见的陈纯歌,就什么话也不说了。 康乐郡主气的胃里一阵抽痛。 自己的女儿,如珠如玉的养大,被人这么嫌弃耍弄…… 可是婆婆…… 算了,婆婆那种性子,喜欢谁就是再不好也是喜欢,又偏心又护短,真要招惹了,也不会管谁是儿媳妇,谁是外人。只管护着喜欢的就行。 这样想着,康乐郡主就只好把一口气都给咽下去,陪着和纯歌应酬。 纯歌也看出来康乐郡主心里不自在,隐隐也明白几分,却不能说破。 说起来,亲事是李家不对。 不过这种事情,李建安以为顾家懂竖是要做亲戚的,多走动两回也没什么大错。 但长公主府那边,既然做不成姻亲了,也就没必要多去,不如等事清自己淡下去。省的落在皇上眼里,成了别有用意。 和容长公主自己要来李家,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皇上也不介意。但若是别人自己去登长公主府的门,意思可就大为不同了。 只希望康乐郡主是个大度人,一时之气,过了也就罢了。 宝儿在旁边坐不住,看别人都在说自己的,也没人提到水晶饺子,心里不自在,就从和容长公主膝盖上又滑下去,过去拉住纯歌的手,晃了晃,脆生生道:“大姐姐,你给我吃水晶饺子,我也给你个东西,保佑你生小宝儿好不好?”说着就把脖子上挂着的碧绿玉观音给拿了出来。 一屋子人先是怔住,后面就都大笑起来。 和容长公主笑的趴在炕上,和太夫人一起抹眼泪。 宝儿却不管不顾,还叫人要拿剪刀过来把绳子剪断了。 康乐郡主就笑道:“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家宝儿为了吃水晶饺子,连皇上赏的玉观音都给舍了。这可是国师亲自念经开光过的呢。” 纯歌回过神,就忙阻止了宝儿的动作。 “宝儿乖,不用这个,我也给你水晶饺子吃。” 宝儿就欣喜万分的又喊了一声大姐姐。 和容长公主就骂道:“胡说什么,你喊她姐姐,可让你李三哥怎么办?平自无故就少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妻子。叫三嫂!” 纯歌被和容长公主的话逗弄的满面通红,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太夫人就嗔道:“公主娘娘,您那张嘴,真是,瞧把我儿媳妇臊成什么样了。” 和容长公主忙摆手道:“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纯歌察觉到宝儿已经又晃了晃手,就借着这会儿道:“长公主,母亲,我带宝儿去端水晶饺子吃。” 宝儿是和容长公主和驸马的命根子,也是皇上心爱的表弟。平时从不离开长公主跟前。 太夫人唯恐纯歌把宝儿带走出什么差错,脸上就有几分犹豫。 和容长公主看出来,就扭头吩咐身边的嬷嬷,“跟着小候爷去,不要让他给国公夫人添麻烦。” 56纯歌这才知道宝儿年龄虽小,已经是候爷的爵位,就忙道:“公主殿下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小候爷。” “小孩子家家的,又是你的晚辈,你叫什么小候爷。不过是皇上心血来潮给了个爵位,省的他以后养不活自己,才给他口饭吃罢了。你还叫宝儿,就是叫我,也只管叫一声姑母。” 叫姑母,那是皇家公主才有的待遇。 纯歌不敢托大,就恭敬道:“公主殿下厚爱,可朝廷自有规矩礼法,纯歌不敢逾越。” 第五十九章 不同 和容长公主就沉着脸不说话。 太夫人生怕拒绝的狠了,惹和容长公主不高兴。但姑母这个称呼,除了皇上和先皇的几个女儿,是无人敢这样称呼的。就是皇后,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老祖宗。 太夫人想了想,就赔笑道:“你也随别人称呼一声老祖宗吧。” 长公主却不高兴,摆摆手道:“一个个都叫我老祖宗,我到底是有多老,我说叫姑母,就叫姑母。若是有别人说道你,你就告诉他们是我的意思。横竖我去给皇上交待,哪有那么多规矩!” 5话已经说到了这一个地步,纯歌和太夫人都不好拒绝了,纯歌只好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声姑母。 和容长公主就喜滋滋的应了一声,还得意道:“我明天就去告诉皇上,我帮着我那位皇兄收了个好义女” 又从手腕上褪了一串碧玺珠子下来给纯歌,“这是姑姑给的见面礼,好好拿着,今后常来陪我说说话。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上长公主府找我去,我自会给你做主。在这京城里,我要护着的人,还没人敢欺负!”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却没向了一边的康乐郡主。 纯歌察觉到,对和容长公主这番意思就有些了然。 原来是害怕康乐郡主对李家心生怨恨,惹出其他的是非来。所以借着自己来敲打敲打。 纯歌会心一笑,对和容长公主的厚爱也没有那么忐忑,心安理得的受了, 和容长公主喜欢大方爽朗的姑娘,见着纯歌这样,就更加欢喜,只叫纯歌赶紧带了新认下的表弟去吃水晶饺子,又跟宝儿说这回可以喊姐姐了。只不过今后看到李三哥就要喊表姐夫。 宝儿有些不明白,纯歌去却已经满面羞红的把宝儿带出去。 屋子里康乐郡主就望着纯歌的背影笑的有些复杂。 宝儿实在是个乖巧的孩子,等带到厨房,就一直在旁边乖乖的等着,也不说话,也不催促,只是时不时去望一眼纯歌。 纯歌觉得心里温暖,用和了蜜糖的面粉给捏了几个动物形状的糕点蒸好了给他吃。 宝儿看了半天,才吃下去,就吃不下后面新做好的水晶饺子了。 纯歌想着外头横竖有五夫人打点,索性没有再出去,叫人去把文哥儿和武哥儿都叫过来陪着宝儿玩。 文哥儿听到宝儿是和容长公主幼子的时候,脸上神色就有些晦暗不明。 纯歌在一边看见,只能幽幽叹息一声。 文哥儿实在是个聪明孩子,可惜是庶出…… 庶出的女儿家聪明出色了不要紧,毕竟嫁的越好,给娘家带来的助力也更好,不过是嫁妆多陪送一些。只要不招惹嫡母,都会有熬出头的一天。 可庶出的儿子,又是长子…… 一旦太过优秀,就会威胁到嫡子的地位,就算是威胁不了,也会让家中出现隔阂。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也难怪李建安有时候躺在床上还直叹气.一会儿又说文哥儿是可造之材,一会儿又嫌弃太过聪明了些。 长辈们心里反复,让文哥儿这个孩子也变得阴沉沉的,一点没有孩子应该有的活泼好动。 加上现在隐隐有早熟迹象的武哥儿…… 想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纯歌就越觉得冒姨娘还是生个女儿好。 一个端琅,还不知道前途在哪儿,再来个幼弟,将来三老爷没了,被陈端崕教养,真不知道会教成什么样子! 纯歌想事情,文哥儿就哄着宝儿说话。 武哥儿在旁边看见一个劲的撇嘴,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宝儿吃完一个兔子点心,又看了一眼武哥儿,再看看文哥儿,就小声道:“我娘说了,我是小娃娃,别人叫我候爷会让我折了福气,你叫我宝儿吧。” 文哥儿怔了怔,就去看纯歌。 纯歌微微笑着点头。 的确是有这样的说法。 民间百姓害怕孩子夭折,就喜欢给孩子取贱名,好压着福气。 贵族皇家的孩子自然不能有那么粗俗的名字,就取小名,也不让丫鬟婆子叫世子爵位这些,一律称呼小名。 武哥儿和文哥儿,家里的大丫鬟,有脸面的妈妈,都是和家里长辈一样直接叫的。 文哥儿看见纯歌点头,就改了称呼,揉揉宝儿的乌发,喊了一声宝儿。 宝儿就笑眯眯的冲着纯歌笑,一双眼睛像是宝石一样灿烂。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武哥儿在旁边看见,冷冷哼了一声。 文哥儿身子一僵,却朝着纯歌露出一个感触的笑容。 纯歌看见,就仿佛看到了昔日在家里的端琅,心里酸涩难言。 自己的确是不喜欢薛姨娘,甚至也不喜欢文哥儿。 薛姨娘心机太深,文哥儿这个孩子又太有成算,自己总是担心防不胜防,刻意远离。 不过文哥儿这个孩子,即便是想的太多了些,也是被现实逼迫的不得不如此。 生母是家生子,他又是长子,还被李建安这个父亲看重。 以陈纯芳的性子肯定是多加防范,不会轻易让文哥儿接触到那些世家子弟,和他们来往,平添助力的。 想来今天能够出来见客人,对文哥儿来说,也算是机会难得了。 纯歌就冲着文哥儿鼓励的笑了笑,掏出帕子一边给宝儿擦嘴,一边道:“宝儿这孩子,活泼好动,我一个人真是看不住他。天色己不早了,眼看着长公主就要回府,你们两个既然过来,就跟我一道送宝儿去长公主身边,顺道给公主殿下请安。” 文哥儿眼中立时闪过一抹狂喜。 武哥儿却愤恨的盯着纯歌。 纯歌只当做没有看见,拉着宝儿的手就走。 自己不过是想着文哥儿马上要考恩科。这样的考试,虽说是监察严明,但谁都知道,若是没有人在中间保驾护航,就算是考一辈子,也不能考上。 文哥儿是庶子,李建安是不能为他多费心力的。 只能看文哥儿自己了,要是今天能让长公主喜欢,在中间哪怕是说一句话,也会大有不同。 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少…… 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纯歌就一直没有回头。 文哥儿呆了呆,看见纯歌拉着宝儿已经走远了,就疾步跟在后头,武哥儿跺了跺脚,还是跟上去了。 第六十章 知道 一场宴席好不容易散去。 五夫人今天在前面出尽风头,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从未有过的风光。晚上跟纯歌对东西的时候,就收不住嘴,一直说个不停。 纯歌勉强打起精神听完,一边还要分出精神去听婆子们在那儿回报库房的东西对的单子。 好不容易打点妥当,已是二更,五夫人才兴致勃勃的回去了。 纯歌回去屋子的时候,李建安已经洗漱好了正倚在床上看策论。 纯歌也懒怠多说话,冲着李建安笑了笑,就去了耳房那边沐浴更衣。 洗过澡,人也精神了许多。 看见李建安目光炯炯,放下手中的书望着过来,纯歌就走过去躺在李建安身侧,笑问道:“国公爷可是有事情要吩咐我?” 李建安欲言又止。 纯歌今天实在也没有精神,见李建安要说不说的模样,就躺下去道:“您要是不说话,我可就说了,今天累得慌。” 果然就侧着身子闭了眼睛。 李建安讶然。 明知道自己要说话,还背着身子就睡觉。 真是给惯坏了! 李建安心里不舒服,就伸手去推了推纯歌。 纯歌咕哝一声,又朝着墙那边挪了挪。 一点点的,像是个小松鼠一样。 李建安唇角不禁翘起来,就又伸手去推了推纯歌。 纯歌还是转过身子,反而又像墙壁那边靠过去。 李建安觉得好玩,像是在拨弄一个小娃娃,干脆两只手都伸过去,放在纯歌腰肢上,推过去又扯回来。 只觉得掌下即使隔着褒衣,也是一片温香软玉,滑腻非常,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大。 这一下,再如何疲倦也睡不着了。 纯歌就嘟着嘴蹭的翻过身子,如同墨玉一样的眼睛瞪着李建安道:“您还让不让我睡了!” 两颊都气鼓鼓的,带着少女独有的红润,身上是沐浴后如同雨水一般清新的气息。 李建安眼神一黯,就翻身压到了纯歌的身上,沉着嗓子道:“我都没睡,谁准你睡的。” 如同老酒一般醇厚的嗓音里就藏着孩子一样的委屈语调。 纯歌先是愕然,后面就觉得想笑。 这是在跟自己撒娇? 纯歌就望着李建安,眉眼如同弯月,浅浅的笑。 李建安只觉得烛光下的纯歌让人目眩神迷,刚要伸手去摸摸纯歌的脸,纯歌却已经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推开,又翻过身子,还咕哝道:“这么晚了,不睡还要怎么折腾。” 还快手快脚的把被子拉去裹到了身上。 李建安看着如同蚕蛹一样裹得紧紧的纯歌,就只能苦笑。 这个小丫头,真是拿着没法子…… 李建安伸手抱着纯歌,轻轻一拉,就把纯歌带到了怀里,淡淡道:“我知道你今天累着了,当我是如此没分寸的人?” 心思被李建安看破,纯歌脸上就满是晕红。 李建安低低笑了几声,说起了正事。 “我听说你今天把文哥儿带去给长公主请安了?” 明明是文哥儿和武哥儿一起过去,结果开口就只说了文哥儿。 纯歌掩盖掉眼里的复杂,就柔声道:“文哥儿眼看就要考恩科了。长公主那样身份的人,就算是不会帮忙,只要说一句文哥儿好,也有大用处呢。” 这些事情,李建安当然清楚。 可文哥儿毕竟是庶子要是有了大出息,会不会就生出别的野心,生出更多的妄念,让家宅不宁! 这么多年,自己一边盼着文哥儿有出息,不用将来只分一分薄产,又怕文哥儿太有出息,兄弟不睦。 手心手背都是肉。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子嗣,听娘的话,生了庶长子。 哪怕文哥儿只比武哥儿小一天,都要比如今的状况好太多。 李建安沉默不言,纯歌也知道他有心事。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自己这个做继母能管得事情。 文哥儿是庶长子,武哥儿是嫡子,两个人却都是继子。 不仅是李建安这个亲生父亲为难,就是自己和两个人相处,也常常觉得难以拿捏分寸。 纯歌不想让李建安太过忧心这些事情,有意引着李建安说别的事情,就告诉了李建安今天长公主说的那番话。 “非要让我喊一声姑母,我不敢逾越,长公主已经甩了脸,真是为难死我了。我冷眼旁观看着,郡主似乎有些不自在。” 李建安听完反而没有深思.直接就道:“老祖宗性子和常人不同,她喜欢谁就是谁,要给你东西,你也收着。总之听她吩咐办事就行,就算是皇上知道她做主给先皇认了个玩笑一样的义女,也不过笑几句,绝不会责怪!” 沉吟了片刻,就又给纯歌说康乐郡主的事情。 “康乐郡主是齐王爷的遗孤。从小被接到宫里去养活的。性子跟康王妃差不多。当年老祖宗不愿意要这么个儿媳妇,是皇上跟老祖宗讲了一番大道理。说齐王爷是最后一个异姓王,又是战死沙场,剩下唯一的女儿,要是随随便便许了个人家,难免让朝中重臣心寒。皇室里又再没有合适的皇子王爷了。长公主这才认了这个儿媳妇。后来又发生了些事情,长公主还曾经请旨让皇上答应康乐郡主析产别居过。是老驸马大人出面求情才又把事情圆回去。老祖宗出去几年,如今婆媳两个才算好些了。她们的事情,你别掺和,看见什么,听见什么,放在心里就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回来问我。” 听着李建安这样详细周到的谆谆教导,不知道为何,纯歌除了感动,就觉得有些想笑。 真像是一个慈父在教女儿如何和别人来往。 心里想着,脸上不禁带了三分笑意出来。 李建安低头看见纯歌脸上温软的笑容,心头一动,就低声道:“笑什么?” 纯歌不敢告诉李建安实话,只能含糊道:“笑您对我真好,” 李建安心里像是开了花,欢喜的感觉无边无际开始蔓延,就含住纯歌如同花蜜一样柔软芬芳的唇瓣,喃喃道:“你现在才知道我对你好……好在总算也是知道了。” 似是喟叹,又似是满足。 屋子里,就传出来男女低低的喘息声。 第六十一章 探望 隔天早上一起来,纯歌惦记着去赵家的事情,看李建安难得睡个好觉,也没叫他。就自己起来洗漱,又告诉了太夫人,然后坐上马车去赵家。 走到一半路上的时候,纯歌就叫车夫转道,先去一趟兰府。 不管怎么说,陈纯荔在这件事情上是出了大力气。 咋天的宴席赵家人过来的时候,看见纯歌眼神躲躲闪闪,加上旁边那些夫人们的议论纷纷。赵大夫人似乎是忍不住了,好几次都凑上来想要找自己说话。 赵家先输了气势,剩下的事情,也就好办许多。 没想到陈纯荔会用这样的法子,自己碍于身份不能撒泼,陈纯荔就钻了个空子。 纯歌想着,不由低头笑了笑。 今天纯歌出来,只带了翡翠和童妈妈。 看见纯歌微笑,童妈妈和翡翠就彼此看了一眼,想到昨晚值夜时候听见的响动,两个人都觉得,心情喻悦。 到了兰府,纯歌还是先去见了兰老夫人。 兰康是李建安一手提拔上来的,兰老夫人也不敢在纯歌面前托大,笑容满面的说了几句,才让人带着纯歌去看陈纯荔。 纯歌刚走到屋子外头,就听见里面陈纯荔呻吟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伤的不重 本来就是一场戏,莫非真是伤到哪儿,那才是真的对不起兰家了。 纯歌心里着急,就直接走进去,看见陈纯荔面色苍白的斜躺在床上,说话呼吸好像很没育力气的样子。 纯歌刚要吩咐童妈妈拿了名帖再去请个太医过来,就看见陈纯荔对襟褙子上领口的扣子是松开的。 脖子上肌肤的颜色莹自中透着淡淡粉色,脸上却是苍白如纸。若是分开来看,分明就是两个人。 纯歌唇角就微微翘起来,眼神明亮的望着陈纯荔。 床上趴着的陈纯荔见到纯歌脸上先闪过一丝急切,后面就变得很从容,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差错,就干笑着喊了一声十三妹妹。 既然装成这副样子,要么就是有所求,要么就是想让自己欠的人情更大一些,今后也好有所回报。 不管是哪一个,只要不超出了自己的原则,也没必要为难。 纯歌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一脸担忧的走过去,骂旁边再站着的绛霜和绛雪。 “你们两个一直是跟在八姐身边伺候的,本来也不该我教训你们。可你们身为奴才,就眼睁睁看着八姐受伤,还不好好照顾,看八姐疼的,一头的冷汗。” 绛霜和绛雪就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纯歌不喜欢为难下人,不过这一次,明显是绛霜、绛雪和陈纯荔做戏,她们的确也是身不由己。但要是自己不发作一场,只怕今后胆子就会更大。 纯歌就没理会她们两个,叫了一个婆子过来,让她去煮碗浓浓的姜汤过来,多放几片上好的老姜,才能驱逐陈纯荔体内的寒气。 陈纯荔还在闺阁时候,就最厌恶吃这些东西,听见钝歌要叫人弄姜汤,忙道:“不用不用,我是伤了腰上的骨头,吃那个做什么!” 硬是不许人去准备。 伤了骨头,太医开的方子,可是补气益血的。连散血化瘀的药方都没开一张。这样还叫做伤了骨头。 到底是陈纯荔太理直气壮,还是把自己看的太蠢。 这件事兰家的确是帮了手,不过将来兰康自然有好处,陈纯荔也会妻凭夫贵。 人总不能太过贪心。 纯歌有心想要警告陈纯荔一番,就笑着按住了她的手,“八姐,你伤的虽说是腰。可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疼的一身汗。这还是初春时节,凉着呢。万一要是再受了风寒,怎么是好。不是惹八姐夫担心?” 然后就一个劲催促人去煮姜汤过来。 陈纯荔神情尴尬,皱了皱眉,心里虽说十分不愿到底还是没有再阻止了。只是在心里暗暗后悔听门房说定国公府来人的时候,往身上洒了太多的凉水。 现在不仅身子冰凉,还要吃苦。 陈纯荔后悔不选,纯歌看着眼神就更加柔和起来,一脸歉疚担忧的望着陈纯荔。 陈纯荔也只能咬着牙和纯歌闲话,心里却有些奇怪。 这位十三妹妹,到底是看出来自己装病,还是真的关心自己 当初在陈家的时候,自己和陈纯歌可没有什么好交情。就算是因了陈纯贞这件事情暂时拢到一起,自己也起了巴结的心思,以陈纯歌的为人,也该是不远不近先拖着。 心里存了困惑,陈纯荔也不敢再随意糊弄纯歌,决定今天就先如此,等今后再慢慢来。 纯歌见陈纯荔眼神闪烁,就露出了淡淡笑意。 等婆子把滚烫的姜汤端上来,纯歌就亲自捧到了陈纯荔面前。 一闻到那股味道,陈纯荔就觉得反胃,还只能谢了纯歌的好意,皱眉喝下去,然后就一个劲叫丫鬟拿果脯过来甜甜嘴,去去味道。 纯歌看她抬手叫丫鬟,翻身起来吃东西的时候,动作利落,半点不像腰上骨头受了伤的样子心里就更加确定了几分。只是在旁边装作不知。 陈纯荔吃完东西,还是绛霜小声的喊了一声夫人,才明白过来,又强撑着笑脸躺了回去,动作到了一半就心虚的朝着纯歌看了看。 别人最尴尬的时候,最好是装作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不需要掩饰,也不需要安慰,一切的动作和言语在这种时候其实都是雪上加霜,很容易让对方从此就衍生出恨意。 纯歌深谙此道,就一脸困惑的看着陈纯荔,“八姐,你还不好好躺着,要是伤势又重了,八姐夫还不心疼死。” 陈纯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放松背脊靠在了枕上。 听见纯歌提到兰康,陈纯荔脸上满是红晕,嗔道:“就你长了张利嘴。” 这样的亲昵,单单是论品级来说,有些逾越。 不过既然陈纯荔喜欢论姐妹情,纯歌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哄陈纯荔道:“难不成八姐夫不是最心疼你的?国公爷回家时候还跟我说,八姐夫以前最是沉稳内敛,为了你,就冲到赵家去把十姐夫打了一拳。听说那一拳的劲头还不小。” 但凡是女子,都是以夫为天。 所有的荣耀,所有的脸面,都是丈夫给的。 陈纯荔听到纯歌这样说话,即使心知肚明兰康那天的一拳有其他原因,心里也好像吃了蜜一样甜,笑的更高兴了。 纯歌看着陈纯荔整个人完全不同的光彩,即使厚厚的脂粉也掩不住那种快活的飞扬,不由一征,就变得有些若有所思。 还是陈纯荔先回过神来,说起了正事。 第六十二章 议定 “十妹妹这回的事情,归根结底,我看还是她性子太软。但凡聪明些,厉害些,赵家上上下下也不敢就把她晾在屋子里,你不知道我去看她的时候,满屋子丫鬟婆子,也就几个人是真的担心她,其余人……”陈纯荔冷哼了一声道:“我看不过是赵家人放在那儿看着她的罢了。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陈纯荔见着纯歌凝眉不语的样子,心里有底,就接着道:“依我说,咱们这次解决了邹姑娘下回还有猫姑娘,狗姑娘。这种事情,就跟治病一样,治标不治本,是去不了根棍子的。” 赵家的情况,陈纯贞的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次赵家不动,中间牵扯着朝廷的争斗。 这些话,李建安告诉过自己,兰康却未必告诉过陈纯荔。 不过,陈纯荔这番话里,虽说有些没有触及到实质,有一样倒是跟自己不谋而合。 陈纯贞的性子,的确是根由。 只要陈纯贞稍微厉害一些,不管有何缘由,也不会让赵家肆无忌惮到那种地步,赵熵更不会有恃无恐。 纯歌看着陈纯荔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心中一动。 自己知道毛病所在,却找不到解决的方法。 陈纯贞不可能和赵熵合离义绝,性格养成也不是一日之功。自己总不能天天呆在赵家就为了调教陈纯贞。 有些时候,自己和这个时代的女子,所思所想,其实还是有丝格格不入。 陈纯荔能在兰家站稳脚跟,能让兰康信任,也不会仅仅是凭着跟自己这边的姐妹关系。 说不定陈纯荔会有什么法子…… 纯歌就皱眉叹息道:“八姐说的也对,可十姐那个性子。一天半天的也改不了。何况十姐夫终究是她相公,咱们姐妹再亲,也亲不过十姐夫去。未必能听的进去劝。” 原来也有陈纯歌这个丫头解决不了的事情。 陈纯荔就欢喜的拉着纯歌的手,得意洋洋道:“你啊,说起来还是年龄小了些,没有我知道女人。” 纯歌就一脸希望的看着陈纯荔。 陈纯荔本来就有心想让纯歌欠的人情更大一些。如今又看到纯歌这样寄予厚望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就直接道:“说起来,女人这一辈子,本该是相公再亲的。可再亲,也亲不过肠子里爬出来的血肉。”说着就已有所指的望着纯歌微笑。 纯歌恍然。 的确是如此! 陈纯贞性子柔善,可当年为了自己这个姐妹,还能不惜跟陈纯瑶争执。为了在乎的人,陈纯贞还是能鼓起勇气的。 赵熵是重要,但是在古代女子的心里,终究是子嗣才能依靠一辈子。 男人可以体妻,可以宠妾灭妻,但是在这个时空里,孝道却是大过天。 忤逆,是大罪 所以,子嗣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护着亲生骨肉,是一种本能。 纯歌赞赏的看着陈纯荔笑道:“我不如八姐,上回去劝了十姐,都没说到点子上,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有了八姐这个意思,我再去商量她,想必她多多少少会听进去几句。” 陈纯荔就撇着唇道“我就不信,一个薄情的相公,会比亲生的骨肉还重要。” 又拉住了纯歌的手,正色道:“你这回去赵家,一定要把厉害跟她说清楚。现下亏得是那个女人没有孩子,要是有了孩子,以赵熵对那个女人的痴迷,肯定是不管不顾也要把人接回去的。一旦接回去了,生了庶长子,你也知道,老人家,都是喜欢孙子曾孙子。谁知道赵家上下又会是什么脸色。万一让邹家逮住了由头,要逼着赵家给个平妻或是贵妾的名分。那孩子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将来十妹妹他们母子,可不是在家里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纯歌一直面露端凝的听着。 陈纯荔就叹息道:“说起来,我能丢了脸面帮她闹一次,闹两次,终归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不是在乎我的面子,我是担心我闹的太多了,赵家对她也从理亏变成了怨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纯歌目光微亮,望着陈纯荔轻轻的笑,“八姐放心,这番话我听进去了,定会好好说给十姐听,让她知道可一不可再的意思。” 陈纯荔就笑着点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让自己拼了脸面不要闹一次还行,要是以后想再逼着自己上去冲锋陷阵出丑。就是那位国公爷有令,自己也要掂量了。 自己以后还要去跟各府交际的,生了儿子还要说儿媳妇,要是坐实了恶名,今后怎么办! 还好,这个陈纯歌也不是不撒手的人。 纯歌又陪着陈纯荔说了会闲话,告辞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纯歌嘴角都还噙着笑。 童妈妈就感慨道:“夫人,陈家出来的几个姑娘,可都长大了。” 长大了。 当然要长大,当年在闺阁时候,是和姨娘嫡母斗,小心翼翼不敢走错一步。 嫁了人,更要伺候婆婆,笼络住丈夫的心。 现实,总是最能逼迫人成长。 纯歌抿着唇,幽幽道:“就是不知道十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翡翠就在旁边不屑起来。 “夫人,您别怨我多嘴。十姑奶奶如今这副软绵绵的性子,都是太太给惯的。在家里时候,生怕十姑奶奶受了半点委屈。拘在身边一直养着,连十姑奶奶有时候想找您说说话,太太轻易都不肯答应。不是一直派人来催,就是差人把您叫到她眼皮子底下看着。也没有教过十姑奶奶怎么管家理事,就想着怎各成|人接着护着十姑奶奶。这世上,谁还能护着谁一辈子。即便是亲兄妹,还不一定就能一辈子都那般小心翼翼的体贴着呢。” 因见马车里面只有纯歌和童妈妈,自从琥珀走后就一直很沉默的翡翠难得打开了话匣子。 纯歌只是听着,也没有多加责备。 童妈妈却生怕翡翠养成了这种随便说话的性子,抬手就在翡翠背上拍了一巴掌骂道:“胡说什么,哪有这样编排主子的” 第六十三章 狠药(上) 翡翠看纯歌若有所思的样子,就没有害怕,还接着道:“我也没说错。当年夫人还没出阁的时候,陈家上上下下多少姨娘。再得宠,太太还不是都稳如泰山的捏着管家的事情,让三老爷服服帖帖的听话。只要太太把她收拾姨娘的手段都告诉给了十姑奶奶,如今哪还需要夫人这样为难。太太分明就是想拿捏着夫人一辈子,让她给十姑奶奶他们两兄妹做牛做马一辈子,也不想想她还有多少日子,咱们夫人还有多少好日子。真是做梦!” 翡翠大概是憋的久了,噼里啪啦说了一串话出来,脸上通红,觉得格外畅快。 童妈妈气的厉害,又要伸手去捏她,纯歌却笑着摇头阻止了。 “好了好了,就咱们几个,她说说也不打紧,我看她这些日子,跟个锯嘴葫芦一样都不怎么说话,我反而不自在。” 童妈妈气结,就不肯管了。 纯歌又正色着警告翡翠,“这些话,你今天说过了,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是一心为我,不过该怎么做,我心里有主意。” 翡翠也知道方才实在是逾越,讷讷的点了头。 马车里面又安静下来。 纯歌却在思量翡翠说的那些话 不是没有道理。 三太太的慈母心可以理解,不想让陈纯贞操劳什么,就希望她快快活活的过日子。所以挑了一个在她看来最好的家族。 生出意外,又想着找自己给解决了,不愿意让陈纯贞受到一点伤害。 但这对陈纯贞其实没有一点好处,对自己,当然就更没有好处。 只是自己要去跟三太太讲那些大道理,三太太定然是认为自己居心叵测,还不如直接从陈纯贞那里下手。 看样子,今天是一定要过去赵家下狠药了! 自从陈纯荔来赵家闹了那么一场,现在赵家上下,看着陈家过来的人,心里就打怵。 虽说纯歌已经嫁到李家,但纯歌国公夫人的身份,更让赵家忐忑不安。 有陈纯荔事情在前,赵老夫人唯恐跟纯歌说一顿之后事情又变得不可收拾,干脆只是亲自出来说了两句客气话,就让人陪着纯歌过去陈纯贞那边了。 纯歌望着赵老夫人蹒珊的背影,只觉得这位老人比上一次来的时候苍老了许多。 纯歌一进去陈纯贞的院子,跟着过来的丫鬟就找了由子说要守在院门口,不打扰她和陈纯贞叙话。 这可真是被吓破了胆。 唯恐又出现上一回陈纯荔那样的事情,要担干系。 纯歌在心里头闷笑了几声,照例叫翡翠拿了银子打赏,才进去屋子。 陈纯贞知道纯歌要来,就硬撑着坐起来,还不住的问孟妈妈十三妹妹怎么还没过来。 纯歌在门口听见陈纯贞说话中气不足,体力不济的虚弱语调,就皱了皱眉。 等进了屋子,看见陈纯贞穿着真红色月季花春衫,病歪歪躺在床上,眼角还有水渍,更是摇头叹息。 有身孕的女人,心情不佳也就罢了,还整天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这个孩子能平安在陈纯贞肚子里呆到现在,都是运气!也不知道生下来能不能活,要是不能活,以陈纯贞的性子,只怕是真要活不下去了。三太太恐怕又要写信来怪责自己没有尽力。 纯歌几步走过去,也没多说,就上下打量着陈纯贞。 旁边赵家几个丫鬟心里直打鼓。 该不会这位国公夫人也要像上回那位兰夫人来一出泼妇记吧。上回那么一闹,家里可是打残了好多下人。 陈纯贞看着纯歌眼神明灭,心里没底,硬撑着笑了笑,喊了一声十三妹妹。 纯歌见她不安的样子,像是一只惶恐的鬼子,只能叹气着坐到她床边,又吩咐屋子里的丫鬟都出去。 丫鬟们没动,犹豫着看向陈纯贞。 陈纯贞也是一副惶惶然的样子。 纯歌就冷冷的笑起来,目光如电扫过站在前头的两名身穿轻罗的丫鬟身上,淡淡道:“看样子,我身份实在不够,连赵家的丫鬟都差遣不得。不过是叫你们下去,好让我跟十姐说几句体己话罢了,这也不行,赵家规矩实在是大啊!” 两名丫鬟一下子带着身后好几个小丫鬟跪下去,惶恐道:“国公夫人恕罪,奴婢们这就下去,这就下去。” 话音刚落地,纯歌就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几个丫鬟就一步三踉跄的出去了。 连陈纯贞的陪嫁丫鬟,也一并离开了。 孟妈妈犹豫的看了看纯歌,又看了看陈纯贞,就福了福身子,也要退出去。 陈纯贞见纯歌面沉如水,心里害怕,就喊了一声孟妈妈,一脸希冀的样子。 孟妈妈却睃了一眼纯歌。 纯歌等了等,才漠然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既然十姐喜欢孟妈妈留在这儿, 妻妾一家欢 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8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8部分阅读 你就留下来。” 孟妈妈这才又站回了陈纯贞身边,还伸手给陈纯贞拉了拉滑下来的被子。 陈纯贞拉着孟妈妈的手,小心翼翼的笑着道:“十三妹妹,你今天特意来看我,是不是?” 这样畏畏缩缩的! 自己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庶妹,不过是沉了沉脸,都害怕成这副样子。要是面对的人是赵熵,是那个厉害的邹姑娘,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让步呢。 这次的狠药,都不知道要狠到什么地步才会有效果。 纯歌几乎想要抚额叹息,到底还是忍住,继续端着架子冷淡道:“我的确是来看你,但也是来教训你!” 陈纯贞身子一下僵住,就目中含泪的看着纯歌。 孟妈妈感觉到陈纯贞手指冰凉,虽说知道纯歌定然是不会害陈纯贞,也忍不住恳切的看了一眼纯歌,犹豫道:“十三姑奶奶,咱们夫人还怀着身子,最近吃的也少,本来就难过,您有什么事就……” “就是因为她如今这副样子,我才不得不教训她一顿了!”纯歌毫不犹豫的截断孟妈妈的话根本不去理睬陈纯贞。 “本来她是姐姐,我是妹妹,长幼有序,没有我教训她的道理。不过我是一品诰命,她是六品,要按照这个算,我也不是就半点都说不得她!” 第六十四章 狠药(中) 听到纯歌连朝廷诰命都抬了出来,孟妈妈立时就沉默不言了。 陈纯贞虽然害怕,还是咬着牙望着纯歌,等着纯歌教训。 唉,要真是能反驳两句就好了。哪怕是再跟孟妈妈撇撒娇,让孟妈妈帮着说话也好。偏偏这么容易就被自己震慑住。 纯歌掩去心里的担忧,面冷如冰道:“这回为了你的事情,陈家上上下下,不说大伯父大哥大嫂他们,连带着我和八姐,都是操心的厉害。咱们是姐妹,是一个祖宗,原也是应该的。可断然没有咱们在前头操心,你却在后面下我们脸面的道理。” “我,我没有。”陈纯贞听见纯歌这么说,急忙摇头否认。 纯歌就冷笑,“你要是没有,就该正正经经拿出你正室夫人的做派来。赵家当初去提亲的时候,是给母亲说好了的。除非是赵熵三十岁还没有子嗣,否则断然不能纳妾,而且连通房都不能有一个,结果你刚有身子,他就在外头养了外室。我们知道了,连国公爷我都给请过来,帮着你撑腰,赵家是当着族人和国公爷的面,说了立时把那个外室送走,什么路都给你铺好了,面子里子,道理都在你手里拿捏着。即便没有那些保证,你也是正经的原配夫人,想处置一个外室,就算是说到宫里去,也是你占理。结果我们苦心给你争了这么一口气,你是如何做的。任凭赵熵继续在外面胡混,就只知道自己坐在屋子里抹眼泪。不仅是你自己没有了骨气,连我们这些帮忙说话的,都丢了脸。还要八姐上门来闹一场,你今儿就给我这个当妹妹的说说,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要是真要当大度人,也不用别人,今天我就叫人帮你把那个邹姑娘接进来,从此后你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多管了!” 陈纯贞见到纯歌面色冰寒,语调严厉,知道是真的动了气。又想着最近这几日的作为,立时泪水滂沱,一个劲的哭,只说不是有意。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陈纯贞,都不能再放纵她这种性子继续下去了! 纯歌打定主意,对陈纯贞的哭泣也不为所动,继续冷着脸道:“你哭什么,是怨我这个妹妹说话过分,还是觉得你委屈了?”话语中含着一股讥诮。 陈纯贞就猛的抬头,连忙摇头道:“十三妹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急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着陈纯贞脸色苍白,胸口急剧起伏着,都快说不出话来,纯歌只好先缓和脸色道:“好了,你也别哭,好好听我说。” 好不容易能让纯歌不那样生气,陈纯贞就仿佛是听到圣旨一样,坐直了身子,带着一脸泪水望着纯歌,就真的没有再哭一声。 纯歌觉得很感慨。 这么乖巧柔善的女孩子,若是遇到一个懂得珍惜她的人,这一生该会过的很好。 偏偏现实总是容不下纯真的美好。 纯歌就拉过陈纯贞还放在孟妈妈那儿手,语重心长道:“十姐,不是我要怨你给我们添麻烦,我实在是担心你。你这副样子,连你自己都护不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你的孩子出生了,你要怎么才能好好保护他!” 从没有人拿孩子的事情说过话,陈纯贞本来就苍白的脸上顿时血色尽失,慌张的看着纯歌。 呆了半天,才语无伦次道:“孩子,孩子,我会好好护着孩子,相公,相公也会好好护着孩子。” 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陈纯贞就用力抓着纯歌的手,不断重复道:“对啊,还有相公,这是他的骨肉,他一定会好好护着他长大。还有老太太,还有母亲他们,孩子会好好长大的。” “夫人!”孟妈妈看到陈纯贞惶惶不安的样子,只觉得心碎。 纯歌也知道这样说陈纯贞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可人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象牙塔里。 若是陈纯贞真的遇上一个愿意拼尽全力保护她的人,自己倒是能祝福。能无忧无虑天真的活着,谁会不愿意! 可赵熵,不是这样的人! 陈纯贞也没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所以能靠的,只能是她自己了。 “十姐,赵家上下有多少子孙,老太太单是孙子,都有多少个!你那位婆婆,也不止是十姐夫一个儿子。你生的孩子,跟她们毕竟隔了一层。何况家里上上下下这么多妯娌小姑子,你又知道旁人各自的心思?你指望他们护着你的孩子,能指望多久,又有多靠得住。” “那还有相公。”语调慌乱,根本半分自信都没有。 纯歌就怜悯的看着陈纯贞,“你指望十姐夫,十姐,要是他真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也不会这个时候闹出养外室的事情,还这么多天不归家。心都不在了,你有没有想过,他到了如今都不肯把那个女人打发走,会不会是打算着让那个女人有身子,然后名正言顺接回来的主意?” “不会的,不会的……”陈纯贞拼命摇头,怎么都不肯相信。 纯歌就抓住她胳膊,逼迫她看着自己,“为什么不会。只要有了孩子,就算是赵家有族规,就算是赵家答应了我们。也不会让赵家的骨肉流落在外。一旦那个女人接回来了,你以为还有那么容易再送走!十姐夫本来就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一旦那个女人生了儿子,再有邹家的人在背后推披助澜。你要怎么办,是光占着一个正室的位子看着十姐夫宠爱别的女人,宠爱别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还是干脆被送到庄子上,送到家庙去,让你的孩子连嫡子的身份都保不住,将来在家里还要被一个庶子欺负!” “别说了,十三妹妹,我求你,你别说了。” 陈纯贞颓然倚在高枕上,脸上泪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看到陈纯贞这副样于,纯歌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即便是下狠药,也要掌握度,否则陈纯贞身子受不了,就是得不偿失了。 孟妈妈在一边听得心惊胆战,也知道纯歌说的都是大实话。 第六十五章 狠药(下) 这时候,不管是哪一个家族,最重视就是子嗣。 要真是让外面那个女人有了身子,到时候不管是谁站出来,只怕都挡不住了。 族规族规,毕竟不是律法!就算是皇上,也没有无缘无故逼迫人家把血脉打掉的道理。 这一条族规,只要赵家上下答应了就能不作数。 那个女人心机深沉,夫人怎么是对手…… 孟妈妈就决然跪到纯歌面前,恳求道:“十三姑奶奶,您和咱们夫人从小就好,您就帮忙想想法子吧!” 纯歌却无奈的摇头,“这件事,我能做的都做了,现下,只能看十姐她自己如何行事了。” 孟妈妈就又去劝陈纯贞,“夫人,十三姑奶奶说的都是大实话,您就听她的劝,振作起来,不管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您肚子里的哥儿,也要收拾了那个女人,决不能让她进门来啊。” 陈纯贞只是单纯,却不是傻。她也知道纯歌和孟妈妈都是实话,也是为她好。心里却带着一丝希冀,盼望着赵熵自己回头,无论如何不想跟赵熵用心机。 纯歌看出来陈纯贞的忧郁,心里又着急又生气。可方才已经说得有几分过了,再说着去戳别人的伤疤,只怕陈纯贞心里就要生出怨愤之心了。只好用眼神暗示地上跪着的孟妈妈。 孟妈妈本来也不愿意再逼迫陈纯贞,又害怕纯歌这一次劝说不成,真的就此撒手,又想着陈纯贞目前这样的处境。心乱如麻的时候,脑海中灵光一闪,就含泪抬头看着陈纯贞,低声问道:“夫人还记不记得当年的妙姨娘!” 妙姨娘? 这是什么人,怎么自己从未曾听说过。难不成是自己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前的事情。 纯歌心里正疑惑,就看到陈纯贞瞳孔放大,浑身不住哆嗦的样子,显然是害怕到了极点。 “孟妈妈,你,别提她,别提她!” 孟妈妈却抓住了陈纯贞的手,哭着道:“夫人,您当年才五岁,正是记事的时候。老爷偏爱那位妙姨娘,她怀着身子,您不过是在花园里看见她,她就趁机摔到地上,结果老天爷长眼。本来是做戏,偏偏她摔着撞到了假山上,孩子没有了。老爷当初是多疼您这个嫡女,就是听她说了几句话,就用藤条抽了您一顿,可怜您当时才五岁,要不是太太来得快,四少爷也急忙过来磕头求情,您这条命都没有了!虽说后头妙姨娘小产后身子虚弱,人也跟着去了,您却还是一直做恶梦,连着好几年都睡不踏实。我说句大不敬的话,天下男人,要是把心放在谁身上,子女也就顾不得了。真正疼孩子的,还是当娘的人啊。你要是再这样顾忌着不肯出手,将来小哥儿小姐儿又该怎么活啊夫人!” 这样心酸的往事说出来,孟妈妈已是泣不成声。 纯歌在旁边看着陈纯贞在怔怔然的样子,似是梦靥住了,也觉得心酸。 一宜以为陈纯贞这样的性子,必然是被呵护的太好,从未受过风雨,没想到…… 差点被亲生父亲打死,这样惨痛的记忆,也难为陈纯贞后来还能保留这样的天然。 有一瞬间,纯歌几乎要后悔今天自己过来说这番话了。 可正当纯歌犹豫的时候,陈纯贞却笑了起来,还用手拍了拍孟妈妈的手背,柔声道:“孟妈妈,你别哭,我都知道了。” 又看着纯歌,笑容像荆棘花一样干净中带着烈性的决然,“十三妹妹,你放心吧。你今天说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今后定然不会再让你们这样担心了。” 本来就是想让陈纯贞变得坚强起来。 可真的看到陈纯贞该变,纯歌又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既然已经劝了,就断然不能再朝令夕改,否则反而会让陈纯贞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纯歌就忍住心里对这位妙姨娘的疑惑,淡淡道:“那好,只要你自己想通了,咱们大家就都放心。不管如何,我们总是会帮着你的。” 陈纯贞却拒绝。 “不,这一回,我要自己保护我的孩子。母亲当年能做到的,我也可以。”总是闪烁着天真和娇憨的眼里,一瞬间满是坚毅。 看到陈纯贞这样,纯歌立时红了眼眶。 一个人的成长,总是让人觉得心酸和感慨。 回去李家后,纯歌一个人坐在宙前,想着孟妈妈送自己出来时候说的话。 “十三姑奶奶,那位妙姨娘的事情,还请您听过就算了。以后切莫拿出来说,更不要去打听,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罢了,要是再掀出来,又是一场风披。” 妙姨娘…… 陈纯贞五岁时候,那自己的确是还没有来过。 可三老爷这个人,虽说一贯荒唐,但宠妾灭妻的事情,还真的没有做过。 其中固然有三太太的能干精明,却也跟三老爷心里的原则底线分不开关系。 三老爷是读圣贤书的人,又是希望在仕途上有大长进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为了一个姨娘鞭打嫡女的事情来,还差点把陈纯贞活活打死了。一旦传出去,那可是大大的把柄,只怕这一辈子的升官之路也就到头了。 何况女子尊贵,就算动手,也只是打手心,哪有用鞭子的道理。 若三老爷真是这样宠爱一个姨娘,那就定然是动了真心。但要是动了真心,后头妙姨娘死的那样不明不白,为何三老爷也没有再查,还跟三太太相敬如宾的生活的好好的,看不出来有半点不尊敬的意思。 对陈端崕和陈纯贞,后头也宠爱的很。 真是奇怪…… 最让人讶异的是,这样一个受到三老爷宠爱的姨娘,就算自己来到这个时空的时候,妙姨娘已经没了。冒姨娘,和姨娘这些人为什么也没提过。 整个陈家,对这个妙姨娘,都如此讳莫如深。 孟妈妈还特意慎而又慎的叮嘱一遍。 不过不管中间存着什么隐秘,终归还是死去的人,自己也嫁到了李家,那些事情,和自己也没什么大干系了。 这样想着,纯歌就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头去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去把童妈妈叫过来。 李建安走进门,正好听见纯歌说话,就笑道:“你真是一时半会都不能离开你这位||乳|娘。” 第六十六章 问心 纯歌见李建安笑客满面,也笑了起来。 “我身边就||乳|娘和翡翠她们几个知心人,您还不许我惦记?” 莲枝早己打了水过来伺候着李建安净面擦手,又伺候着李建安换了一身松青色山水图面常服。 收拾妥当,李建安一挥手,就叫丫鬟婆子都退下去。 人一走,李建安就几步过去抱着纯歌,下巴搁在她柔软如同绸缎一样的发上摩挲了几下,埋怨道:“丫鬟||乳|娘是你知心人,那我是你的谁?” 纯歌微微一滞,抬眸看着李建安,就见到李建安往日锐利的眼眸里写满了认真。 李建安见纯歌没有立时回答,先就觉得有些沮丧。 以前和陈纯芳闹成那样,心里最喜欢的,就是能够有个贤惠大度的妻子,帮着在家里主持中馈,孝顺长辈,也能和妯娌圆融相处。 如今陈纯芳做不到的,怀里这个小姑娘都做到了。 行事不骄不躁,进退有度,重视大局。 可自己心里有个地方,偏偏越来越觉得不满足,总觉得每回抱着她,身体是温香软玉,那内里的心,却不知道丢到了什么地方去。 日复一日,寻不出根源,就只能盼着她更重视自己一些了,否则每回看着她对姨娘时那样和顺怜悯的态度,比自己还要多几分柔和,就莫名懊恼。 陈纯芳对妾和庶子心狠手辣,自己担忧。 这个傻丫头,对妾怜悯,对庶子关怀,自己还是不舒服。 想来想去,自己倒是成了难伺候的人。 纯歌揣度不出李建安心思,只能娇娇的笑了一声,“国公爷好端端的说这个,您是这家里的顶梁柱,怎能跟丫鬟||乳|娘他们比较。” 李建安低头望着纯歌如玉笑颜,眼底却一片精明澄澈,心里生出几分闷闷来。就揉了揉纯歌的发,勉强笑道:“是么?” 纯歌当然看得出李建安心有郁结,不过也不好再问。唯恐李建安再问些匪夷所巴思,出脱性情的话来,就哄着要李建安先去歇息。 李建安坐在床边,看着纯歌蹲在地上脱鞋的专注和自然,上一回那种不自在的别扭再度捅上来,就脱口而出道:“你是甘愿这样伺候我?” 这算是什么话? 要让自己说甘愿,当然不甘愿,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古代女子,哪怕拼尽全力去适应,也终归不是。 在这里别的女人看来,不管是再精明再泼辣厉害的,伺候丈夫都是本分。 可自己却以为,夫妻之间相处之道,乃是彼此尊重,互相体贴。这样的要求规矩,对李建安说出来,无疑是惹人耻笑罢了。 纯歌敛去心里思绪,就扬起一张灿若春花的小脸道:“国公爷今儿怎么竟说稀罕话,您是我夫君,伺候您本就是我的本分,如何会不甘愿。” 李建安就摩挲着纯歌细腻如凝腊的脸,半晌苦笑道:“你果然是甘愿。” 纯歌还在云霉之中,不明白李建安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李建安忽然就弯腰自己穿了鞋,扔下一句要去静思斋,不必等着用饭,拔脚离开了。 童妈妈和翡翠几个守在外面,看着李建安欢欢喜喜进去,本来还暗自高兴。结果就看到李建安自己掀了帘子,神色阴晴不定的走出来,登时心中大急。 等李建安走了,童妈妈就急忙进去里屋,看见纯歌还半蹲在地上望着门口发怔,吓了一跳,就过去搀纯歌起身,嘴里念叨道:“夫人,这又是怎的了,国公爷先头还欢喜的很,你是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惹国公爷不高兴?” 纯歌却犹自怔怔站着,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童妈妈急得很,和翡翠红玉几个都担忧的望着纯歌。 夫人是庶女嫁过来,本来就没有根基。就算是嫡女,陈家跟国公府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根本不能指望娘家帮手做主争宠。 太夫人现下看着宠爱夫人,其实都是看在国公爷的颜面上。归根结底,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是靠着国公爷活着罢了。 要是夫人连缘由根子都不知道就失了国公爷的心,今后日子可该怎么过! 再说了,夫人至今还没有正正经经去祭拜祠堂,连继室的正经名分都没定下来,万一国公爷再娶一个回来。 童妈妈几个越想越害怕,到最后简直是不寒而栗。 “夫人,夫人,到底怎么回事,您倒是说说啊,也好一起想想主意。好歹国公爷这些时日都宠着您,咱们要是把根子找到了,想要挽回国公爷的心也不难。” 童妈妈思来想去,又怕把话说重了吓着纯歌,又怕纯歌被李建安这段时日宠的骄纵了,失去分寸不以为然起来,急得一段话说的结结巴巴。 纯歌凝神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旁边童妈妈几个人焦急不安的样子,不由娇笑了几声. 看到纯歌在笑,就连绿玉都忍不住咕哝道:“夫人,您还笑呢,国公爷哪回从您这走的时候不是欢喜的很,今天这一出一弄,指不定明天就有一车子流言传出来。童妈妈说得对,您还是想想法子好好给国公爷赔不是才好。” 这时的纯歌,已经模模糊糊猜到了李建安心思,虽说不准备完全放开心结跟李建安做真正的知心夫妻,也觉得这样的李建安实在是难得,准备好好跟他赔个不是,哄哄他。 见到童妈妈她们这样着急,纯歌也只得收敛了笑意,保证道:“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你们放心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旁的事情,惹得国公爷生气罢了。” 童妈妈就半信半疑道:“国公爷真不是恼了您?” 当然不是恼了我,是在恼他自己…… 没想到李建安的性子,越来越像一个小孩子了。 不过也是在真正在乎的人面前,才能放下戒备,显露出真性情吧。 纯歌心里感慨了一声,就保证道:“放心,不是我,我知道分寸的。” 又叫红玉去叫小厨房准备上好的桂花糖,说是要亲自去厨房给李建安做桂花蜜汁糕送过去。 童妈妈几个人见纯歌这样放下架子,心里就先放了一半的心,又窿恢复从容和冷静。 第六十七章 思量 莲枝和茗儿几个站在静思斋外面,看到李建安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看上去颇为心浮气躁,都觉得担心。 茗儿就用手肘撞了撞莲枝,小声道:“莲枝姐姐,这是怎说的,哪回去梅香院,都是欢喜样子,今天却……是不是出了大……” 没等茗儿说完,莲枝就瞪了一眼,教训道:“主子的事情,哪有咱们说话的地方,好好候着。” 茗儿就一板一眼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更不说话了。 莲枝心里却是思绪繁杂。 自己从五岁就到国公爷身边伺候,那时候,国公爷还不是世子,只是三少爷。 上头的二少爷风光霁月,人人称赞,谁能想到,后头会生出那样的变故。二少爷快要封世子的时候,居然得了一场疾病,没撑过半个月就去了。 后面爵位就落到了三少爷,如今的国公爷头上。 国公爷年少继位,为了不让人说外戚无用,十四五岁就上了战场,立下赫赫战功。 因这个,性子强势坚韧中总带着几分霸道。 当年和先头那位国公夫人不睦也正是因为如此。 说起来,要不是国公爷后头对国公夫人冷了心,薛如月也不过依旧是个丫鬟,哪能顺顺当当被抱孙心切的太夫人挑出来,送给国公爷做了通房,又生了庶长子,抬成姨娘。 当年亲亲热热喊自己莲枝妹妹的薛如月,如今也成了国公府半个主子。可惜了,奴婢出身依旧是奴婢出身,纵使生了儿子,也是处境尴尬,一旦有了嫡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更可惜的是,这些年,太夫人还依旧以为她一手调教出来的薛姨娘是个忠厚老实的。 忠厚老实,忠厚老实,当初若不是这个老实人对自己……今天做姨娘的就是自己 现在却不能想了…… 年华己去,国公爷对现在这位国公夫人的态度更不像以往,什么时候,国公爷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心神不定,辗转反侧。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丫鬟奴婢,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再去找夫人求个恩典,纵使年华不再,可有了国公府大丫鬟这个身份,出去也能好好挑个商户或是乡绅人家。 即便是做个继室,只要是没嫡子的,也能正经当个大奶奶享享福。 就是不知道,这个机会要什么时候才能够来。 莲桂在心里幽幽叹息一声,正好看着那边身穿妆粉色梨花团纹织锦褙子的纯歌袅袅婷婷走来,手中还端着一个紫砂描金花乌盘子,上面的糕点黄澄澄的,看上去就极为讨喜。身后竟还没有跟着一个丫鬟。心里不由微微一动。 人已经迎上去,福了福身子道:“夫人。” 纯歌点头,对李建安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老人,纯歌一贯态度温和,就笑着问道:“国公爷可在里面,是不是请了那位先生来议事?” 虽说自己是猜出了李建安的心思,但毕竟只是猜。要是李建安真的有事,自己这一趟来,可就不是时候了。 莲枝就摇头,“里头就国公爷一个人。”看了眼纯歌手上的糕点,笑起来,“说起来也只有夫人最体贴国公爷,知道国公爷还没用饭,就亲自来送国公爷最喜欢的糕点。” 纯歌眉心微蹙,望着眼前笑的近乎讨好的莲枝,不知道为何,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和被人算计的感觉。脸上就变得有几分冷淡,“知道了。”说着也没理会莲枝,径自从她身边传过,端着糕点进去静思斋。 莲枝先是一怔,后面就望着纯歌的背影苦笑,又默默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一次已是太急,让人看出端倪来,下一次切不可这样了。 纯歌进去的时候还看着李建安手里拿着卷书,三四月时候,都攥出了汗,来来回回一趟趟的走,看上去很燥热的样子。 纯歌就抿着唇,端了糕点放到桌上,埋怨道:“国公爷这是看着书就看不见人了?” 李建安曾经好几次上战场拼杀,武功极高,警觉性也不是一般人可比。 心里存了心事,又是背对着身子,竟然没有发现纯歌一路进来,听见纯歌声音,才猛的回头,正看着纯歌笑如春风的望过来,心里就起了一种微末的异样。 纯歌发现他神情有异,也没有挑明,嘟着唇道:“您是嫌弃我过来打搅您了。我可是先打听过了,您只是看书,并没有正经事呢。”一副我没错,你不能教训我,也不能发脾气的骄纵样子。 像是个小孩子。 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小孩子。 被宠坏的小孩子,也只有在亲近信任的人面前才能露出这幅模样吧。 李建安先前在梅香院那边堆积的怨气就不由自主消散了许多,含笑道:“这是我的书房,寻常不让人进来。你一进来,我还没说你,倒是先被你埋怨一顿。” 这些时日,纯歌早己察觉出来李建安对她不同寻常的宽纵,听见李建安这样说话,也不担心,反而很不高兴的把糕点端了起来,咕哝道:“难为我去小厨房现给别人做糕点,结果还被别人教训,正好谁也别吃了。” 说着就端着盘子往外面走。 李建安听见纯歌亲自下厨做糕点,心里就畅快起来,后来看到纯歌真的要端着点心走,又变得哭笑不得。只好上去拉住纯歌,捏捏她下巴,板着脸道:“越来越厉害了,在我面前也敢这样任性,不知道是谁纵的你!” 纯歌此时对于心里的揣测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高兴从此在李家地位稳如泰山,想有个安稳生活的指望就快要达成,还是心酸两个人之间鸿沟太过,终究不可能琴瑟和谐。 但听见李建安调笑,也只能忽略掉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晃着身子道:“我也不知道是谁纵的,横竖不是我自己。” 甜美如同蜜糖。 醉人宛如佳酿。 这样可人的小姑娘。 李建安望着怀里灵动的纯歌,心旌动摇,一俯身,就吻上了那张粉嫩的唇。 纯歌被李建安炙热的气息弄的有些迷醉,还是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推拒道:“国公爷,天还没黑昵。” 李建安身子如同火烧一般,纯歌越是推拒,越是觉得心痒难忍,就含糊道:“关上门,不就黑了。” 第六十八章 凤凰衣 这是说的什么话,虽说这个时候也算是黄昏,可…… 上一回在书房和他缠绵了一次,那是因为大晚上,而且他心情郁郁,自己也想顺着他,不想再惹他生气。 但要是再来一回,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还这样跟自己耍要无赖。 纯歌不想这样将就李建安,就用手顶在他胸口,一本正经道:“关上门,那也不是黑的时辰。” 李建安看着大乐。 小丫头片子,还敢跟自己犟嘴。 “关上门,真的就黑了。”声音好像蜜酒一样,滑过纯歌心口上,惹得纯歌身子不由禁慢慢热起来。 李建安察觉到纯歌身子从僵硬变得柔软,心中得意万分,就紧紧搂着她道:“你不信,我试给你看。” 说着居然就腾出一只手,看似极轻的推了推旁边的靠背椅,那椅子就飞出去正好砸在左边本己半掩的门上。 纯歌顿时瞪大了眼。 这莫非就是那些人所说的武功? 李建安望着纯歌好奇的样子,不由失笑,也更加急迫起来,把纯歌手里端着的糕点放下,就把纯歌横着抱起来,往书房后面的塌上去。 纯歌面如烟霞,红的厉害,羞怯道:“您,您别这样,外头还有人呢。这个时候……” 李建安却不以为然,继续动作,手已经摸上了纯歌胸前的柔软。 纯歌就攥着被子,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左躲右闪的,像是要哭了一样。 李建安见她实在放不升,低低叹息了一声,就扬声高喊道:“茗儿!” 外头茗儿为首的小厮看见门关上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明白了大半。像他们这样做奴才的,最需要的,就是学会揣摩主人的心思! 听见李建安这样一喊,立时就道:“爷,这儿风大,容小子们去前头的小抱厦躲躲懒,一会儿再回来伺候。” 这,这…… 简直是不像话,主子在里头荒唐,奴才们还特意远远的躲开配合。 李建安望着纯歌气鼓鼓的样子,再也忍不住,就伸手在纯歌脸颊上狠狠捏了捏,笑道:“去吧,不必急着回来。” 外面就是一片应和声,几乎是眨眼光景,就一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李建安看着怀里的纯歌,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喃喃道:“小乖,如今可满意了?” 小,小乖! 纯歌立时觉得浑身冷汗涔涔。 这是什么怪称呼,李建安以往兴之所至时,也不过是喊自己一声娇娃娃,结果今天居然…… 纯歌心里,就觉得心跳如擂鼓,又不像是害怕,反而像是少女怀春一般喜悦,那种欢喜又惶恐的眼神落在李建安眼中,入了心肺,只化作一片绵绵珍惜的柔情,再也忍不住,就深深的吻了下去。 纯歌终于抵抗不住,只能顺着李建安,身子化成了一滩水。 等到李建安尽兴时候,已是月上三竿了。 纯歌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天色,心里暗自腹诽。 这还真应了他的话,这一下,才是真正的天黑了。 李建安眯了一会儿,醒过来,看着纯歌正望着那盘糕点发呆,就嗤嗤笑了几声,手在纯歌腰上滑动着,漫不经心道:“还在怨我没吃你做的点心。” 纯歌嗔了他一眼,翻身将自己埋到锦被里,不肯理睬。 李建安望着雪背上那些鲜艳如同梅花般夺人心魄的吻痕,眼神又变得火热。可想到纯歌历来娇弱的身子,也只能硬生生忍住了。 就自己披衣下床,端着糕点到塌边的小几子上,自己重又躺上去,摸了摸纯歌的脸,柔声哄道:“好了,我现下就吃好不好?”从没有过的柔情蜜意,还带着三分低声下气的味道。 纯歌心里感动,从被子里伸出脑袋,看着李建安真的要拿冰凉的糕点塞到嘴里,急忙阻止道:“都凉了,您还吃什么。真是饿了,再做就是。” 李建安的目光就如同星子一般明亮起来,望着纯歌低低的笑。 纯歌被这样的眼神看得神思不属,红着脸结结巴巴道:“您,您看着我做什么。” 又赌气起来,“要真是想吃这个,就随您便。” 不是真的关心,怎会这样心急的阻止自己,时时刻到都在乎着。 不是真的亲近,又怎会这般自然的跟自己撒娇放纵。 自己可并不是一个让人觉得温和的人。 李建安心中欢喜无边,就放下糕点,把纯歌连人带被子抱起来放到膝头上,柔声道:“我不吃凉的。咱们回梅香院去,你陪我再吃些夜宵好不好。” 今晚自己为了哄李建安,其实也没用晚饭。 又折腾了这么久,真是有些饿,回去用夜宵自己倒是愿意。不过要是让自己做,浑身酸痛的自己是真的有心无力了。 李建安看着纯歌低头不语的样子,猜出几分,就得意的揉了揉纯歌的脑袋,笑道:“今晚就不再劳夫人动手,省的把你累坏了。” 纯歌看到李建安言语温和,眼神却暖昧至极,就羞红了脸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肯再说。 李建安就又笑了几声,然后才叫人进来伺候着穿衣。 纯歌的衣服,方才一场颠鸾倒风都揉的皱巴巴的,李建安看着,蹙了蹙眉,吩咐莲枝去把宫里新赏的霓裳衣拿过来。 莲枝先是一怔,就从善如流的去拿了衣服。 等到纯歌换上那身崭新的衣衫,也不由觉得有几分意外。 这衣服,看上去极为普通,不管是样式,还是锦缎上绣的花样。可这衣服,穿在人身上竟然是如此流光溢彩,尤其是在黑夜之中,看上去就好像是神仙妃子一样,瞬间夺人眼球。 李建安专注的凝望着纯歌,看着纯歌对镜发怔,就走过去笑道:“这衣服,还是我第一次征战暹罗收辙回来的。本来该给宫中娘娘穿戴,结果皇上隆恩,说是要给我的妻子。一直放在静思斋的库房里,已经十年了。” 说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了几分萧瑟和感慨。 纯歌听到这衣服竟然有这样的来历.恍然间就明白了先前莲枝为何会露出那样意外的神情。 第六十九章 悲欢 如果这衣服有这样的来历,又是已经赏赐下来十年。那最该穿这件衣服的人,其实不应该是自己,而是陈纯芳。 想必当年皇上赐下这件衣服的时候,也以为是给陈纯芳的吧。 结果李建安没有给陈纯芳这个元配,反而给了自己。 李建安的宠爱,如果只是在背地里,那对自己就是最有利的保障。 如果李建安将这份宠爱无所限制的展示在人面前,尤其是通过贵重而不可复制的东西表现,对自己,或许就是一件坏事。 纯歌犹豫着,就轻声道:“国公爷,这衣服这样贵重,我还是别穿了。” 看李建安闷声不说话,纯歌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了。 李建安沉闷半响,忽然笑道:“这件衣裳,我让谁穿,就是谁的。” 不等纯歌再说话,就上去亲自弯腰帮纯歌整理了流苏带子,俊朗面容上带着宠溺的笑意道:“真是好看。” 旁边几个丫鬟小厮就捂着嘴闷闷笑。 纯歌羞红了脸,嗔了李建安一眼,李建安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转身就往外头走。 纯歌也只得跟在李建安后头回去梅香院。 太夫人一看到李妈妈回来,就丢了手里的茶盖子,追问道:“问情楚是怎么回事没有,这两个人,真是要急死我!” 李妈妈就面带笑意走过去道:“您也真是的,这点小事,您也这样上火担心。” 太夫人看李妈妈一脸笑容,也知道事情不大。 “不是我瞎操心,实在是老三那孩子,还没这么给纯歌这丫头脸色看过。人都进去了梅香院,又板着脸出来,又没什么大事,即便是以前对陈纯芳,老三还知道有些事情要顾及呢。” 李妈妈见太夫人还没完全放心,就把打听回来的消息都说了。 “先前只有两个人在屋子里,也问不出是怎么回事。只是后头听说三夫人倒是一直带着笑,还亲自去小厨房给做了糕点,端到静思斋去。两个人就一直关在屋子里两个时辰才出来。这舍儿又回去吃夜宵了,国公爷也是高高兴兴的。” 太夫人这才放心,揉着额头道:“一个个的,净给我技事,就不能有一天太太平平过!” 李妈妈给太夫人松了松肩膀,面上却有几分犹豫。 太夫人敏锐的察觉到,立时就沉着脸道:“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 李妈妈斟酌了一番,就低声道:“听说国公爷把耶件霓裳衣给了三夫人,还说就三夫人穿着配的很。” 太夫人听着,面上就有几分僵硬,目光深邃,望着前面的烛火发呆,半响才叹息道:“你明天给我把普宁寺的老方丈请过来吧?” 李妈妈奇怪的望着太夫人,“您虽说信怫,不过这时候又不是节,也没有什么事体,无缘无故请方丈过来做什么?” 太夫人就笑,面上有几分释然,“人家都说这位方丈推算好日子,是最厉害的。我想找他过来,早早定个日子,把纯歌带去祭拜祠堂。全了继室的礼仪规矩,也是给她长长脸,省的她在家里虽说管着家,还要顶着一个平妻的名分,有些老东西,自以为有了体面,还让她束手束脚的不方便!” 李妈妈心中暗惊,看着太夫人一副打定主意的样子,就没有再说话。 太夫人却睃了一眼她,笑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着什么,你不过就是害怕陈纯芳陈纯芳除服礼都没过,我就做主把纯歌抬起来,外头人会议论我,说我的是非!” 妻妾一家欢 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2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29部分阅读 李妈妈笑道:“您先前不就是担心着这个,也怕别人说国公爷薄情,才一直拖着。” “是啊,我是想着这个,又看着纯歌这孩子懂事体贴,不会在意这些,就有意压一压。虽说老三明里暗里给我说了好几次,我都装作不知道。不过如今,却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太夫人苦笑了两声,声音里也有几分落寞,“都说养大了儿子就忘了娘,真是不假。我以前最恨人家那些当恶婆婆的,总是刁难媳妇,不盼着儿子媳妇和和乐乐过日子,还老是在中间做手脚。如今我才知道,人老了,还真是担心着儿子被别人抢过去,从此就不孝顺起亲娘来。老三以往和陈纯芳不好,我担心,现下动了真心,把媳妇看的比什么都重,我这心里又怪不是滋味。” 李妈妈忙劝她,“您可是别这么想,国公爷最是孝顺,您也是万里挑一的好婆婆呢。” 太夫人就摆摆手,自嘲笑道:“罢了罢了,我心里有分寸着呢。绝不舍去给他们两口子添堵,既然连霓裳衣都舍了出去,想见老三是把纯歌那丫头放在心尖子上了,左右我这儿媳妇也会做人,我何不好好当个老封君享福,去做那恶人干什么。还是早些给了该给的名分,旁人要说什么,我才不管。他们又不是我儿子!”说到后头,就有了几分小孩子一样的任性。 李妈妈登时就哭笑不得起来,“您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孩子一样。” 太夫人却不以为然,“老小老小,我以前养着几个孩子,操持着这个家里,为了他们,累成那样。如今一个个都长大了,自然该是他们来惯着我。” 这番谬论听的李妈妈忍俊不禁,也不好再跟太夫人多说话。 眼看着丢色不早,上了年纪的人,若是睡得晚了,第二丢起来难免就会没精神,还容易生出病痛,就急忙扶着太夫人去睡觉。 等太夫人屋子里唆了灯,满院子寂静的时候,三娘就站在太夫人正房门口发征。 听到里头一点响动声,急忙退后几步,找了棵老树躲过去 因是晚间的时候,身形又娇小,还是躲在树后面,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三娘站了一会儿,只觉得背上冷汗都被风吹干了,浑身全是冰寒刺骨的凉意,才慢慢挪动着僵硬的步子回自己的屋子去。 脑海里却还满是方才听见的话。 霓裳衣,霓裳衣,父亲居然把霓裳衣都给了这位新母亲,祖母还马上就耍给这位新母亲抬身份了。 若是姨娘知道…… 抬身份还不要紧,本来就是早晚的事情,可要是霓裳衣的事情传到姨娘耳朵里,姨娘的性子,肯定舍闹出大事来。 万一惹得父亲生气,姨娘怎么办,父亲会不会更厌恶自己…… 可自己即便知道了消息,又能如何,是这个时候闯去告诉姨娘,告诫一番,还是去跟父亲说,您顾忌姨娘的心意,收回那件衣服。 左右,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姨娘闯祸。 三娘就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寂寥的明月,单薄的小身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满心苦涩。 第七十章 抬妾(上) 太夫人请普宁寺大和尚来家里的事情传出来时候,四夫人正在塌上的案几边算账。 等算完后发现今年进项跟往年差不多,脸色一下子就变得不好看起来,登时撂开笔,香墨溅到李建浩湖蓝色榆钱花织锦滚云边袖口上,漾起一道淡淡痕迹。 李建浩不悦皱皱眉,见四夫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就拿过账本翻了翻,才道:“不是和往年一般收入,你这又是怎的了?” 四夫人就白了李建浩一眼,抱怨起来, “你就是个不当家的,也没记性,上回我跟你说的事情你都忘了。以前家里不过是有些散碎银子就好,能跟如今比?二娘打嫁妆家具的钱,都还不知道在哪呢!” 有些事情听一回会有歉疚,听的多了,就成了厌烦。 李建浩本来心里还背负着自责之意,可是这段时日听四夫人翻来覆去说这个,就有几分不自在,揉揉眉心道:“家里公中拨给姐儿出嫁的分例,也不简薄。到时候咱们再自己掏些,二娘也能风风光光出嫁,哪就能到了你说的那个地步。” 四夫人就一下子炸起来,“不像我说的那样,公中才出四十八抬嫁妆,就算是咱们自己掏私房,补上十八抬,也只有六十六抬。” “那你想要多少!六十六抬嫁妆在京城里,就算是不错了。” “不错不错,算什么不错,前头御史张家的女儿,出嫁可是整垫八十八抬嫁妆,再有威武伯的长女,更是一百二十抬的嫁妆抬出来。咱们二娘身为国公府的姐儿,却只有六十六抬,将来到了婆家,还不让人能欺负死!”四夫人声音一下子拔高起来,好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样。 李建安看四夫人说的不像样,骂道:“你这都是拿谁来比!张大人就只有一个独女,膝下连个儿子都没有,他不给女儿多多的陪嫁,难不成将来把家产都交给族里!至于威武伯,家中历代清贵,女儿又是嫡长女,嫁的又是瑞王第三子,去皇家当儿媳妇,陪嫁不多岂不是给瑞王没脸!这些都能跟咱们二娘比?你说她是国公府的姐儿,可那也是借了三哥的脸面,占着咱们家里还没分家的势头。说起来,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起她,没有爵位,没有大功名,她也说不了亲贵人家,连嫁妆都得按照规矩来!……”李建安说到后头,青筋暴起,隐隐有了几分暴怒的征兆。 四夫人看着,不禁后悔不选。 自己这个夫君,这么多年自己是最知道的。 平时候什么都好说话,和和气气的。也愿意哄着自己。可要是融犯了逆鳞,十天半月都好不了。 早知道,就不挑那么几个人来比了。 四夫人就立时端了盅茶给李建浩,柔声道:“您别气,是我错了。” 李建浩瞥了四夫人一眼,一言不发,只是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脸色依旧阴沉不定。 四夫人就说起了太夫几请普宁寺和尚的事情。 “咋儿叫我和五弟妹还有三嫂她们过去。说是一直想接二嫂回来,偏偏都耽搁了。如今春暖花开的时节,正正是时候,就吩咐三嫂尽快把二嫂给接回家。又说主持方丈已经看好了日子,这月二十八最好,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正好去拜祠堂。”李建浩嗯了一声,就道:“母亲的吩咐,你照办就是。” 四夫人嗔了李建浩一眼,娇声道:“瞧您说的,好像母亲吩咐我的事情,我都没尽心一样,还用得着您特意叮嘱一道。” 李建浩闻言就似笑非笑的望了四夫人一样。 四夫人心里扑通扑通直跳。 李建浩却已经放下茶盅,“你既然说起了二娘的婚事。我也告诉你一柱事情。” 对于子女,四夫人一贯很关心。尤其是二娘,一直没有说亲事,顶着个国公府姐儿的名分,却因是老国公庶子的女儿,就在那儿不上不下的僵着。 也不是没有提亲的,可不是嫡次子就是那些大家子旁支的嫡长子,要不就干脆是庶出的! 选来选去,四夫人根本就看不上。看得上的,一提起来,人家就打马虎眼,不是说早已经私下定了亲事,只等着孩子长成,就是说批了八字,不宜早婚嫁。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四夫人心里憋着一肚子火,就更想给二娘找个好亲事。 结果一来二去,翻了个年,眼看着二娘虚岁十三了,一般的人家早都该定亲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不容易李建浩主动提起来,四夫人就忙收起其他的心思追问道:“您是不是看上谁了?” 李建浩淡淡道:“三哥跟我说,觉得五城兵马司袁大人家的小儿子不错。” “袁大人?” 四夫人对京里这些官职也不是很熟,想了半日,才想起来是哪个袁大人,就怒道:“您这是跟我说笑话呢,袁夫人小儿子早就娶妻,连长子都五岁了,难不成你要把咱们二娘送过去给袁家做妾!” 不等李建浩说话,马上就道:“不成,这桩婚事不成,我绝对不会答应。我的女儿,哪有给人家做妾的道理。” 李建浩哭笑不得,拉着四夫人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说的是袁大人那位贵妾方氏生的幼子。” 四夫人气的更厉害,“庶出的儿子,哪能有什么出息。又是小儿子,不是长子,将来还不被上头几个嫂嫂欺负死。袁夫人又是个精明厉害的。”四夫人只顾着自己说话就没注意到李建浩脸色越来越难看。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李建浩一张脸冰寒,望着四夫人冷笑,“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瞧不起庶子。袁大人的幼子,是贵妾生的。身份不比嫡子低多少,而且允文允武,早就被三皇子看重,要在身边做了心腹侍卫。将来不说是将军的品级,至少四五品的官职是有的,袁大人又答应了单给小儿子买院子另过,这样你都看不上。看来你对我也是不满己久。” 四夫人脸上青白交替,就看着从未如此冷漠过得李建浩,喊了一声夫君。 李建浩却置若罔闻。 四夫人回过神,自得都快哭了。 用手去拽李建浩袖口,晃了几下,看李建浩还是没反应,眼泪就滚出了眼眶。 第七十一章 抬妾(中) 李建浩其实也知道四夫人只不过是嘴巴厉害,有些小心眼,其实甚为体贴。不过上回四夫人放印子钱的事情,实在是让李建浩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尤其四夫人还不肯悔改,后面还私下里偷偷回娘家,找着几个不安分的嫂子商量好了好几次。幸好是被早早发觉阻止了,又狠狠骂了一顿。否则还不知道如何。 想到这些,李建浩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纵容下去,一定要让四夫人彻彻底底从心里怕一回。 不管多厉害多精明的女人,终归是要依附男人生活。 四夫人哭了半日,看李建浩没有像往常那样就立时过来哄劝,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好转,心里害怕,就下了塌,挪过去跪到了李建浩面前。 李建浩大惊,犹豫着想要把四夫人搀扶起来。 四夫人却哇的一声就趴在李建浩膝盖上大哭起来。 李建浩就觉得简直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还是又等着四夫人哭了一会儿,听着四夫人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赔不是。 等四夫人把印子钱这些事情都拿出来说了一遍,李建浩才长出一口气,把四夫人拉起来摁到身边坐下,脸上神色依旧淡漠道:“既然这些事情你心里都有数,我也不想再从头说,我今日最后告诉你一句,一个家里,要想和和气气过日子,就不能计较太多。老是想着谁过得好些,谁过得差些,总是想着跟人比,你能比得过多少人。你一心要跟三哥他们比,跟老五老六他们比,那我问你,等这些人你都比过了,今后你又要去跟谁比,难不成你还能去跟那些皇亲国戚比?” 四夫人仍然有几分不服气,就咕哝道:“这家里的人,不是都还没比过呢。” 李建浩差点笑出来,还是硬生生板着脸道:“你记住我说的话就行。” 四夫人这才想起来李建浩还在生气,就急忙点头道:“我都记住了。” 李建浩嗯了一声,看着四夫人有几分犹豫。 上一回出了印子钱的事情,三哥找自己过去问话。自己把所有责任都担了下来。当时三哥气的急了,端起茶盅就兜头砸过来。 兄弟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三哥那样生气失望的样子。 以往老五老六总是惹祸,三哥气结,也不过就是教训几句。开始的时候还会尽心管管,后面就是直接用家法。弄到老五老六短时日里都不敢出去为止。 而那一回,三哥只是那么一扔,就疲惫至极的喊自己出去。 当时虽说愧疚,不过犯下大错的人是自己的妻子,不承担着,总不能让她去面对三哥的盛怒。 本以为三哥要跟自己生分,没想到没两天三哥就来叫自己说了要让自己这一房入股三嫂铺子的事情。 三嫂的铺子! 三哥真是对得起自己这个弟弟了。 李建浩心酸难耐,就又看了看四夫人。 四夫人被看得心里没底,怯尚i:“您老看着我做什么。” 想着儿女,李建浩终究还是叹息道:“三哥跟我说了三嫂想再开几家铺子,问你有没有意思去凑个分子,挣些胭脂钱。” 三嫂的铺子! 四夫人眼睛一亮,就追问道:“是三嫂的点心铺子还是脂粉铺子?” 李建浩睃了一眼欢喜无边的四夫人,压下心底的失望道:“说是脂粉和香精铺子都要再开几家新的,你自个儿挑一家吧。咱们剩余的银钱也不多,既然是要分红利,也不能连本钱都让三嫂垫了。” 李建浩话还没说完,四夫人已经喜出望外,擦掉眼泪一脸笑容的截断话道:“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可不知道,三嫂的几家嫁妆铺子,刚开始时候一点也不起眼,听说还亏钱。也不知道三嫂想了法子还是三哥帮着出了主意。如今在京城里哪家夫人不知道三嫂家胭脂铺子是最好的。一盒上好的妆粉就要二十两银子,就是宗亲皇家,都喜欢上她的铺子那儿去买。银子就跟水一样流到三嫂口袋里。我以前就试探过三嫂,想要两张配香料的方子,结果她都不松口。” 李建浩眼神沉下来,淡淡道:“你管三嫂要过配香料的方子?” 四夫人根本就没察觉到李建浩的异变,就随口道:“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不过说起来还是三哥好,居然主动给你开了口。既然有三哥做主,咱们怎能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分一家的红利怎么够。要入股分红,就得多入几家。我听说三嫂的点心铺子,一个月也能挣三四百两银子,若是多开几家,赶得上一个富裕庄子了。” 李建浩望着喋喋不休的四夫人,眼神变得越来越失望,嘴角满是苦涩的笑容。 四夫人终于察觉到李建浩沉默的不对劲,就扯着他袖子晃了晃道:“好了好了,您放心。既然三哥对咱们这样好。我定然是不会不识大局丢了您脸面。我肯定会早早的把本钱准备好,咱们账面上没有,我就回娘家借去。我那几个嫂嫂,要说是入分子给三嫂的铺子,不知道会有多欢喜呢。我肯定能把钱要过来。到时候我就说是我从中牵的线,让她们帮我一部分分子钱。” 李建浩挣脱四夫人的手,望着她淡淡笑了一声,问道:“你还要把你娘家人拉进来去分三嫂铺子的红利钱。” 自己娘家几个嫂嫂虽说不讨人喜欢,不过如果自己能帮她们挣钱,她们到时候自然就会哄着自己说话。自己今后也不用再受她们奚落,反而是她们过来看自己脸色了。 再说了,如今娘家日子也不好过,有些紧巴巴的。要是能把娘家扶持起来,让哥哥们有了钱再去疏通一番,升了官职,自己在国公府说话也能更有底气,就算是孩子的婚事,也能有人帮着说项做主。 有这样的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横竖又不是要挣自己的钱,顺水人情罢了,又是别人自己送上来的。 不过话可不能这样说。 四夫人心里合计了一番,就笑盈盈道:“您放心,我都嫁到李家了,肯定是跟三嫂更亲。不过三嫂要找人去入分子,肯定也是要开新铺子手头紧呢。咱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不如叫我几个嫂嫂帮衬帮衬。” 第七十二章 抬妾(下) 李建浩听完这番话,心已经跌到了谷底。 帮衬,三哥当时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就竭力拒绝。 哪有拿着妻子的嫁妆铺子变着法贴补兄弟一家人的。 可三哥说没事,还说三嫂是主动提出来的。横竖都要找人凑份子,不如一家人好。 又说要是三嫂那边亏了钱,他补上就是。 其实三嫂的铺子干的红红火火,即便真是手里缺了现银,哪里又找不到人凑份子。三哥也不是没钱! 三哥从来不管妻子嫁妆的人,这次一反常态,固然是跟三嫂琴瑟和谐不分彼此,又何尝不是真的体谅自己这兄弟日子难过,唯恐自己将来分了家,孩子都跟着受委屈。 兄嫂这样为自己这一房着想,结果反而被人这么算计。 自己都说了是一家,结果到了她嘴里,就变成了家家都要凑份子插一脚,等着分钱,不仅她要去,还要把娘家都拖带上。 这副样子,根本就是喂不饱的狼 说不定今后就算是三嫂给了份子钱,也是好心没好报,还要被埋怨说贪墨了银钱。 看样子自己一开始隐忍着不说,真是对的。 四夫人看着李建浩发怔,又想要李建浩赶紧去跟李建安定下这件事,就忙推他,“夫君,夫君,您倒是说句话啊。” 李建浩被四夫人弄得回过神,就唰的站起来,望着四夫人冷冷的笑。 “我还说什么,我话刚出口,你就说了那么一大篇.哪有我说话的地方。” 四夫人干笑了几声,就怯怯道:“我就是太欢喜了些。” 李建浩这次是真的有些心灰意冷,眼神穆到一边不去看四夫人,淡漠道:“你也不用欢喜,三哥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就说那毕竟是三嫂的嫁妆铺子。没有拿着嫂子嫁妆铺子补贴兄弟的道理。传出去,别人都会笑话咱们国公府。我就给推拒了。现在告诉你,不过是白白说一声罢了。” 满怀高兴,结果一盆凉水泼下来。 四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大喊道:“您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把事情给推了。” 李建浩不发一言。 四夫人就穿鞋下榻,拉着李建浩道:“你赶紧去找三哥,我也去找找三嫂,就说你当时是怕家里没银子。如今合计了才知道能挪出银子来。” 李建浩纹风不动,讥诮的看着四夫人在旁边费力拉扯。 四夫人拽了好几下,看着李建浩都不动,又想到李建浩往日都是很听她的话,不管如何也不会真的把她怎么样,就算是当年收了通房,也是太夫人看着她有身子上给赏下来的。除了开始两晚上,后头李建浩几乎就没去过通房屋子里。 加上这件事情又关系到今后一笔大进项。 四夫人就一下子壮了胆气,趴到塌上大哭起来。 李建浩看见,也没有安抚,只是很淡然的样子,“你也不用哭了,我身为男儿大丈夫,说话总要做数。在国公府里,我要听母亲哥哥的话。在咱们这个小院子里,我总是做的主的。这件事情,我既然觉得不妥,已经推了,你也不用再痴心妄想。” 四夫人听的浑身冰凉,却不是害怕,更多的还是不为人理解的委屈和心酸,就不管不顾的把塌上的软枕拾起来朝李建浩砸过去,嚷道:“我痴心妄想,若不是你俸禄少,办事又缩手缩脚的,什么都不敢干,还用我这个女人想法子挣银子!你不敢挣也就罢了,还要拦着我,如今更要教训我,这都是什么道理!” 李建浩气的脸色铁青,定定的望着四夫人。 四夫人一时气结,话冲口而出,看到李建安的脸色,也害怕起来。 又看着李建浩先是生气,后面竟然慢慢笑了,更是心里发凉,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李建浩看着四夫人这副样子,早已经是心冷如冰了,眼神像是狼一样上下打量了四夫人半晌,就笑道:“看样子真是委屈你这四夫人了。好,好得很,既然你跟着我这么委屈,咱们家里也没有休妻的道理。我今后也不用你伺候,从今日起,玉娘就是正经的妾了。往后就让她代替你这位委委屈屈的四夫人照顾我饮食起居,你尽可以挪出时候挣你的银子去!”说罢,拂袖离开,直接去了玉娘住的院子。 四夫人恍如雷击,呆了半晌才明白过来李建浩方才说了什么,又看着他真的是往几个通房住的小院子那边去,披头散发就要冲出去追人。 陪嫁过来的丫鬟婆子在外头听见李建浩暴怒的声音和四夫人的喊叫声,吓得战战兢兢,又看着李建浩先是一脸阴郁走出来,四夫人又跟魔障一样冲出来追人,急忙上去拦住。 “夫人夫人,您这副样子,要上哪儿去” 李建浩的通房,本来就是名存实亡。 李建浩自己做过庶子,也知道庶子地位尴尬。尤其遇到心狠手辣的嫡母,一辈子就没有了出头之日,比庶女的处境要尴尬千万倍。 庶女若是教养的好,总是女儿家,是要出嫁的。嫁个好夫婿,能给娘家带来利益,又分不了家产,不过是一份嫁妆罢了,嫡母还不至于如何苛待。 可庶子越是优秀,就越可能威胁到嫡子的地位。 虽说嫡子继承是国法家规,但若是庶子太优秀,嫡子处境也会尴尬不己。所以庶子只能怀才不遇,只能郁郁而终,只能藏拙沉闷的过日子。 李建浩不愿意让自己也有儿子落到那样的处境,又真心疼爱四夫人,一直就不去通房的屋子里,只是让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让四夫人刻薄两个通房,也就罢了。 四夫人一直以来也就习惯了这样跟李建浩过日子,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李建浩居然会抬个妾上来。 一想到有人要跟自己分丈夫,将来还可能生个庶子庶女出来碍眼,四夫人就气得发狂! 抬手就给了拦路的婆子一耳光,骂道:“打死你这个不长眼的,你是不是收了玉娘那贱人的钱,想等着她跟四爷成了好事再让我过去。我告诉你们,做梦,就是有了孩子,我也能让她生不出来!她一辈子,也只能做个通房丫鬟,别想着做妾!” 第七十三章 混乱(上) 四爷居然要收玉娘做妾。 这么多年四爷都只宠着夫人一个人,轻易连句重话都不说,对两个通房也只是面子情,不饿死就行。根本不进去屋子歇息的。 怎么今丢没头没脑的就要收了玉娘做妾? 通房丫鬟跟妾,地位可是差的太多了。 也不知道玉娘那丫头,这么多年闷声不响的是怎么就勾搭上了四爷,让四爷点了头,还跟四夫人大闹了一场也要抬举她。 要真是让玉娘成了妾,她又是太夫人赏下来的人,今后再生个哥儿,地位可就不一样了。难怪四夫人气成这样,跟个市井泼妇一样就冲了出来。 下人们心里腹诽,但也不敢就让四夫人这么冲过去。 既然四爷都说了要把玉娘抬成妾,这会儿四夫人再这样冲过去闹,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还惹得四爷更加生气罢了。 四夫人往日再厉害,终归还是女人,胳膊哪能拧得过大腿。 何况四爷不过是要抬个妾,四夫人就这样闹,就算是太夫人知道了,也饶不了四夫人。 下人就齐心协力想要把四夫人拦回去。 四夫人正在气头上,根本不肯听,又吵又骂的,完全不顾脸面,一时间乱成一团。 那边就有个小丫鬟过来,怯生生给四夫人行了礼,然后道:“四夫人,四爷让我过来给您传话,说您要是再折腾,他就去太夫人那儿,把玉姨娘抬成贵妾。” “什么玉姨娘,不过就是个通房丫鬟!”四夫人一巴掌打在小丫鬟脸上。 小丫鬟平时就是在玉娘那边洒扫的,还没见过四夫人这样披头散发,双眼通红的样子,吓了一跳,跌在地上。哭都不敢哭。 四夫人一边瞪着小丫鬟,想着她是从玉娘那边过来的人。一面又想着玉娘和李建浩如今不知道在做什么。气的狠了,人就晕了过去。 下人这回是真的吓着了。 毕竟是正经的夫人! 又是四爷宠了这么多年的,还生了哥儿姐儿,真出了事情,谁能担的了责任。 就有聪明的婆子踹了报信的小丫鬟一脚,骂道:“还傻着,不赶紧去告诉四爷。” 小丫鬟就爬起来要走。 那婆子想了想,看着早就有人七手八脚把四夫人抬进去,又到处去报信了,就叫住小丫鬟叮嘱道:“你看了四爷,他要是问你四夫人脸色如何,你就回话说四夫人是听你说了玉姨娘几个字后才厥过去的。然后告诉四爷你听见旁边有陪嫁丫鬟问四夫人是不是患了早年的旧疾。” 小丫鬟眨眨眼,似懂非懂的过去报信。 那陪嫁的婆子就微微笑了起来,转身跟着进了四夫人屋子去伺候。 消息传到太夫人那边的时候,太夫人正在那里选衣服,好去未来小儿媳妇家里做客,正好说说亲事,先定个意思。 等李妈妈进来报了消息,太夫人脸色就一下子变了。 “好端端的,怎么又晕过去了,请太医过来没有,有没有找人去告诉三夫人,老四又知不知道?” 看见太夫人神色不虞,还是着急的很,李妈妈就忙安抚道:“已经叫人去请太医了,三夫人那边离着近,说不定比咱们还先知道信呢,您也别着急,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大病!” 太夫人就愁客满面道:“她小月子都还没出呢!谁知道是不是调养上出了毛病。” 说着就让李妈妈赶紧吩咐去给报个消息,说是将军府那边去不了了,让千万担待。然后又忙着叫人备春撵,好亲自过去看看。 一团忙乱的时候,小丫鬟掀开帘子,纯歌急急的走了进来。 太夫人看着纯歌,就不由得呆了呆,反应过来,就有些不悦道:“你是不是知道你四弟妹晕倒的消息了?既然知道了,先过去就是了,还来等着我做什么?” 纯歌听出来太夫人口气不好,情急之下想多了也有些迁怒,也没放在心上,就装作什么都没听懂,走近道:“母亲,媳妇有话要回您。” 太夫人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三这个媳妇,自己这么多天冷眼旁观还是知道的。断不会为了讨好婆婆连大事都分不清楚了。 何况这个节骨眼上使心眼,对她也没什么好处。 那就是真的有了不得不立时就说的大事 太夫人心中一沉,马上就叫人都退出去,凛冽道:“出什么事了!” 不愧是当家做主这么多年的人。 不禁很快就能弄清楚轻重,还能端坐如山。 纯歌就小声道:“母亲,我也不敢废话,那边四弟妹一晕倒,我立时就说要过去探视。走在路上,因担心四弟妹是有别的心事,就旁敲侧击了几句过来送信丫鬟。才知道四弟妹是因和四弟吵嘴才气晕过去的。” 太夫人立时脸色大变,还是撑着道:“问出来是什么事没有?” 纯歌犹豫了一番,还是道:“说是四弟想要抬一个叫玉娘的通房做姨娘,四弟妹不肯。嚷了几句,四弟就叫了一个小丫鬟过来传话,说四弟妹要是不答应,就把玉娘抬成贵妾。四弟妹一时气得狠了,人就晕了过去。” “荒唐!”太夫人气极反笑,就把旁边的香炉茶盅全都拂到了地上摔个粉碎。 “当初老四家的有身子,我说要给他收两个妾,是他不肯。在我面前跪着恳求。我欣慰他们夫妻情深,从此再也没管过他们房里的事情,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要纳妾,不仅要纳妾,还要纳贵妾。他也不想想,玉娘是什么身份,家生子的奴婢,低贱下等人,又没生个哥儿,凭什么抬成姨娘?还要做贵妾,他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何况如今这个时候,纯芳大功都没过,咱们家里就算是说亲事,也不过是先看看人,连蕤娘婚事都推到后头了,长嫂如母,他这个小叔子,就要心急着纳妾,也不管他媳扫才掉了孩子,这真是想要活活气死我!” 说到后头,太夫人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李建浩虽不是太夫人亲生的,却是太夫人从小带在身边养大的,跟亲生的也没有多大区别。 李妈妈知道太夫人心里失望,就忙劝道:“您也别想多了,兴许就是跟四夫人赌气呢,两个人拌了嘴,就拿出来说事。” 太夫人却听不进去,“哪能拿这样的大事出来拌嘴的。” 然后就站起来,气哼哼道:“我还没死呢,他休想胡闹,咱们家里,定然容不下这样丢脸没规矩的事情!那个玉娘,安分了这么多年,也是我看走了眼,既然人是我送过去的,我这就亲自去收拾了。” 人即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 脚步快的连李妈妈和纯歌一时半会都没回过神来。 等两个人明白过来,发现太夫人已经出去了,才互相对视一眼,急忙追了上去。 纯歌一面走着,一面想着太夫人那句亲自去收拾,心里就捅起了深深的寒意。 第七十四章 混乱(下) 太夫人到院子的时候,一屋子丫鬟婆子围着四夫人,四夫人踩着凳子,头发散乱,面容雪白,还在声嘶力竭的大吼,“你们让开,他既然这样对我,为了个通房丫鬟就要下我的脸面,我还活着做什么。” 好几个人上去拦,不让四夫人把脖子套进去。 四夫人却像是下了狠心要死一样,就顺势下了凳子,居然冲去绣架那边拿了把剪子,对准喉咙就扎了过去。 太夫人本来在外头听着闹成这样还觉得不像话,想要教训几句,等走到门口看见这样的情形,身子晃了晃,差点昏过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老四家的,还不快把剪刀给我放下来!” 四夫人就只是哭,“母亲,李建浩这样对我,我真是不想活了。” 太夫人又气又急,“你是国公府的四夫人,为了老四要去通房丫鬟那儿,就哭着上吊抹脖子,你在娘家就是这样受的教导!” 四夫人听见太夫人把娘家两个字说了出来,心里有火气,也不管不顾道:“母亲,您别跟我说什么娘家人的教导。李建浩他要去通房丫鬟屋子里,我自然不管说什么。可通房丫鬟不过是家生子出身,咱们这样的门第,无缘无故,哪有抬个通房丫鬟做姨娘的!还要做贵妾,即便是薛姨娘,生了三哥的庶长子,还只是个下贱人呢。” 太夫人听着这话说得不像样,就皱了皱眉。 兄第屋子里的事情,哪轮到做弟妹的出来论是非。 老四家的这几年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不过这个时候还不能计较,真出了什么事情,李家真是要成大笑话,为了通房丫鬟逼死发妻,李家可天不起这样的脸。 太夫人就抚了抚额,一连声道:“老四呢,老四呢,还不快把他给我喊过来!” 旁边就有人道:“已经有人去说了,可四爷说让四夫人尽管使把戏,他看着就是。” 听见这话,太夫人热血上头,人已经踉跄了,李妈妈在旁边眼明手快,急忙搀扶住。 等太夫人站稳了,就恨声道:“气死我,这是要气死我啊。” 四夫人就在那儿捏着剪子冷笑,“母亲,瞧见了吧,这不是媳妇不孝顺不顾李家脸面,实在是四爷真的想逼死我呢。”说着就真的万念俱灰一样把剪子往脖子上狠狠划了一下。 太夫人眼看着流了血,吓得心口一哆嗦,往前站了一步,“老四家的,你把剪子放下,有事情你也好好说,我肯定给你做主就是。” 四夫人根本不信,手上反而用力了些。 太夫人心口梗着一口气,硬撑着没有晕过去。 纯歌在后面赶过来,见到这等情形,也顾不得方才在路上身子突然而来的不适,急忙上去一边扶住太夫人一边道:“四弟妹,你有事情好好说,母亲和我都会给你做主的。” 太夫人看见纯歌也过来了,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忙道:“对对,你把剪子放下,有事情我们给你做主。玉娘是我送过来的,又是签了死契的下人,我不让她当妾,她还能翻天不成。你放心就是!” 四夫人就一个劲摇头,泪水横流道:“母亲,没有玉娘,不是还有别人。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想过要纳妾,我也知道他的性子,既然定下了主意,肯定是不会改的。今后指不定哪天就真的娶给我抬个贵妾回来。与其今后跟他弄得死不相往来,还不如我今天就死了干净。” “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夫人的脸色就刷的沉了下来,“莫非你还要我给你保证,今后让老四一辈子都不纳妾?这可真是笑话了,还有用性命逼着不让相公纳妾的。” 四夫人听着太夫人的话,也没有反驳,就是一个劲的冷笑,脖子上伤口又悄无声息的划得更深了。 纯歌看着却觉得心痛。 太夫人不肯退让,不过是觉得男人纳妾就是应该,所以在儿媳妇的威胁下丢掉颜面。 可四夫人这样不惜用性命相逼,或者是对李建浩要抬妾这件事如此愤怒伤心,却只是因为真的在乎。 在乎的不惜和这个世界通行的礼法作斗争,即使要背负婆婆的厌弃,整个社会的骂名,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四夫人不是一个好人,自己有些时候跟她应酬起来也觉得有几分厌烦,不过在这件事上,自己倒真是佩服她,有多少女子又能做到这一点。 纯歌有心想要帮一帮四夫人,就低声劝道:“母亲,四弟和四弟妹这么多年的感情,她想不明白也是常理。您看她如今又是气头上,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好好说,先哄哄她,等以后再做计较吧。” 太夫人就冷哼了一声,“怎么哄她,难不成要我在这么多下人面前答应老四今后就不准纳妾,然后再出尔反尔?这事情可不能做。” 纯歌就轻笑道:“母亲,您还信四弟真的要纳妾啊?依我看,就是两个人赌气呢,要是四弟真的有纳妾的心思,又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太夫人眼神闪烁,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老四自己不愿意纳妾,我这个当娘的也不会做恶人,可我却不能逼着老四不纳妾。这可是两个意思。” 纯歌就觉得为难。 太夫人这样固执。 四夫人也很坚持。 谁都不肯先退一步。自己又不能再哄太夫人,否则太夫人就会以为自己是想借着四夫人这件事整治李建安身边的妾室了。 犹犹豫豫中,四夫人就凄凄一笑,抬着剪子对准胸口猛的戳下去。 手举起来的瞬间,周围惊呼声已是一片,所有人都被镇住了,没想到这位四夫人还真是要自尽,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愕在了原地。 纯歌却是早就看出四夫人不是演戏,先存了几分警惕,见到这等情形,急忙扑上去就握住了四夫人的手。 四夫人一心求死,力气很大,看到纯歌过来夺剪子,下意识的就要去拽。 挣扎的时候,纯歌连人带着剪子就被推到了屋里紫檀木嵌玉石的山水插屏上。 一阵剧痛袭来,纯歌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见屋里人的惊叫声。 太夫人已经先拉着李妈妈奔了过来,颤抖着手指着纯歌,“快,快叫太医,让国公爷赶紧回来!” 又看着旁边的人都还愕着,就骂道:“做死的东西们,赶紧把三夫人抬到床上,若是夫人肚子里孩子有个闪失,就把你们都送去漠北……” 第七十五章 依赖 纯歌迷迷糊糊被抬到床上,感觉到腹中一股钝痛袭来,也觉得不对劲。等低头看见裙上的淡淡血渍,立时就明白了。 自己有了孩子!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自己的信期就一直不准,又是一直事情忙,所以也就忘了这回事情,现下想起来,似乎上个月陈纯芳百日祭过后,自己该来的小日子就没来,到了这个月也是没有动静。 虽说不急着想要孩子,可毕竟是身体里的一部分。 前所未有的慌乱席卷到纯歌身上,腹中的疼痛让她感觉身体里好像有最重要的东西流失了一样。泪水扑簌扑簌掉落出来,纯歌手 妻妾一家欢 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0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0部分阅读 就颤抖着落在腹部上。 太夫人看她这副样子更是害怕。 老三可就只有武哥儿这么一个嫡子,武哥儿从小身子又弱,三天两头的病! 这个孩子,实在是太珍贵了,真要是出了事。 太夫人想起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还不得不忍住,让李妈妈搀扶着到了床边握着纯歌的手道:“别怕,别怕啊,娘在这儿守着呢。” 纯歌下意识的捏紧太夫人的手,脑袋里空荡荡的,不知道怎么的,就喊出了一句话,“李建安,我要见李建安。”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怔。 太夫人只是犹豫了很短暂的时间,就马上道:“好好好,已经差人去叫老三了,你放心就是。” 到了这个时候,纯歌什么事情什么话都想不出来,就只能拉着太夫人的手,忍著腹部的痛楚,嘴里还一直念着李建安的名字。 李妈妈站在旁边看着纯歌虽说没有再流血,可脸色越来越苍白,心里就先叫了一声糟糕。 这副样子,只怕就算是小小动了胎气,吓也得把孩子吓掉。再说太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李妈妈就叫了一个婆子过来,吩咐道:“快去煮碗红枣茶过来!” 红枣茶是安神补血的东西,不管有病没病,吃了总没坏处。 太夫人听着,也忙道:“快去快去,再打盆热水过来。” 就有伶俐的丫鬟婆子忙忙碌碌去操劳。 站在墙角的四夫人早己吓得四肢僵硬。 自己只不过是想闹一闹,逼得李建浩回转,逼得太夫人让步。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了。 陈纯歌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三哥的嫡子! 要是这孩子真的有个闪失…… 四夫人想到李建安暴怒时候的样子,禁不住眼前一晕,就倒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太夫人哪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四夫人,只是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又去安慰纯歌。 李妈妈看着不像样子,叫了几个婆子把四夫人抬去旁边的厢房歇着。 那头李建浩听到消息,已经自急忙忙赶过来了。 李建浩本来也只是想吓吓四夫人,就算是到了玉娘那边,面对玉娘万般柔情,也不过是冷脸以对。 后头听到四夫人吵闹声,想着这次一定要彻底将四夫人的气焰打压下去,才硬撑着没过来,还又说了几句狠话。 后头太夫人的人过去叫人,李建浩知道惊动了太夫人,心里很愧疚,就急忙过来了。谁知道看着院中人来人往,竟像是闹出了大事,就随手抓了一个丫鬟过来问,这才知道四夫人要自尽没成,却将纯歌弄得要小产的消息,登时冷汗涔涔。 这孩子,将来可是有可能袭爵的! 李建浩暗骂了一声四夫人,心中愧疚,又担心太夫人气头之上真的发作四夫人的狠了,只能硬着头皮在外头道:“母亲,孩儿不孝。” 太夫人神色平静,一句话都不说,看上去就好像是磐石一样坚硬。 李妈妈叹了气,径自去了外间道:“四爷,您先起来吧,这个时候,还说其他的做什么,先护着三夫人要紧。” 如同醍醐灌顶,李建浩恍然大晤。 当然是三嫂要紧。 若是三嫂没事,母亲和三哥自然也不会多做追究。 若是三嫂有事,只怕真是不能善了。 三哥那性子,本来就厌恶……又是伤了这位三嫂,事关子嗣,人心就是偏的。 唉…… 李建浩就急忙站起来道:“有劳李妈妈了,我这就去前头迎迎太医和三哥。”说着撩起直缀出去了。 李妈妈看着就直叹气。 这都是闹什么啊! 等李妈妈回去的时候,就听见太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 “走了!” 李妈妈没做声。 纯歌却在等待中被磨的越来越没底,就好像那块最珍贵的已经离开了一样,眼神空洞,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太夫人瞧着心酸,忙接住她道:“好孩子,别害怕,别害怕,太医就来了。” 又有婆子端了煮好的红枣茶过来。 太夫人亲自端着喂到纯歌嘴边,“把这喝了,先暖暖身子,看你身上凉的。” 纯歌心里害怕,可还有精明的理智。 要想保住这个孩子,就要让自己先安静稳定下来。 纯歌就配合着将一碗红枣茶喝的精光。 可本来以为会有的暖意却依旧没有半点感觉。 纯歌越来越害怕,觉得时光仿佛已经过了千年那么久,又看着一屋子人的愁容,就慌忙道:“我要出去找李建安。” 说着挣开太夫人的手,弯腰要去穿鞋下床。 太夫人吓了一跳,摁住不让她动弹。 纯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就是迫切的想要见到李建安,看太夫人拦着,就挣扎了两下。 太夫人看她手脚冰凉,唇都发白了,还这样拼命使劲,忙喊李妈妈,“快,快,快过来按住她,这副模样,还能往哪儿去。” 好几个人都上来帮忙,也不敢使劲,生怕伤到纯歌。 太夫人着急的眼泪直掉,“孩子,你听话啊,老三就回来了,就回来了。”又扭头骂道:“再叫人去看看,国公爷去哪儿了,不是说就在外院那边,怎么还没过来!” 话音刚落,李建安一身石青色团花直缀,脚上踏着黑色的敖皮靴子,手里还拿着一根马鞭,面容端凝的疾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神情尴尬的李建浩。 太夫人看到李建安,欢喜不己,就急忙道:“孩子,瞧瞧,老三来了。” 纯歌听见李建安三个字,猛的抬头,正好看见李建安坚毅的面容,眼泪成串掉落,就张开口轻轻呢喃道:“李建安,我害怕。” 早已经听说了事情来龙去脉的李建安看见纯歌这副样子,先头的怒气和担忧都化作了浓浓的怜惜,扔掉马鞭,就走过去把纯歌搂在怀里,温柔的摸摸她的额头,哄她道:“我在这儿呢。” 太夫人已经让出了位子。 李建安坐在床边上,把纯歌连人带被子抱到膝盖上。 看到纯歌裙角上淡淡血渍时,眼神黯淡了一瞬,又明亮起来,轻轻拍着纯歌,跟她说话。 “不怕啊,我在这儿。” 就好像回到以往那些温暖缱绻的时候,这么长时日的相濡以沫都化作了信任。 这个怀抱早已经熟悉无比了。 纯歌一下子觉得找到支撑,就抱着李建安的脖子埋到他怀里,泣不成声。 李建安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呢喃道:“不怕不怕。” 带着些茧子的指腹慢慢滑过纯歌细腻的脸蛋,粗糙的触感反而让纯歌慢慢安宁下来。 李建安目光明亮中带着柔柔暖意,唇角微翘,面容说不尽的柔和,语气就好像是三月里梨花一样的清越,对纯歌的态度宠溺而纵容。 屋子里的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国公爷,一个个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太夫人看着欣慰又心酸。 远远站着的李建浩看见了,却觉得心惊。 三哥这样的神情,分明是…… 要是三嫂肚子里孩子保不住! 李建浩手脚都冰凉了。 外头又有人领了太医进来。 太医进来时候看见李建安抱着纯歌坐在床边,意外之余也觉得不方便,就想让李建安把纯歌放下来。 等李建安一动,纯歌就害怕的抓住了李建安的衣襟。 李建安看着怯怯如同受惊鸟雀一般的纯歌,目中满是怜惜,淡淡道:“就这样吧。” 太医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李建安,却对上利剑一般冷酷的目光,登时吓了一跳,急忙低头诊脉不再赘言了。 屋子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太医诊完脉,太夫人要把太医叫出去说话,却被李建安拦住。 “就在这儿说。” “老三!” 这孩子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既然这样心疼媳妇,就该懂得避开来说话。太夫人就怒气腾腾的瞪了一眼李建安。 李建安却不以为忤,一只手拍着尚在轻轻颤抖的纯歌,一面搂紧了纯歌的腰,又重复了一遍,“就在这儿说。”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太夫人气结,干脆不管了。 太医就战战兢兢道:“夫人有一月半的身子,虽说动了胎气,不过夫人底子好。我开几服安胎药,吃了之后就无大碍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夫人更是喜出望外,忙叫人去拿药煎药。 李建安就微微笑着俯身对怀里的纯歌道:“你看,我不是说没事。”手就轻轻摸了摸纯歌的头,像是父亲对孩子一样的宠爱。 纯歌望着李建安蛊惑人心的灿烂眼神,就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像是春水一样潋滟温暖的笑容。 这个怀抱如此温暖,总是溺爱的保护着自己。 纯歌就不由自主的在李建安身上磨蹭了几下。 李建安只是微笑,什么话都没有说,眼里心里的喜悦却早己无边无际的扩散开。 怀里的傻姑娘,有了他的骨肉。 不管是男是女,这一次他一定要守着这个孩子慢慢在纯歌的肚子里长大,然后看着他出生,教他念书习字学武。 这是他的孩子! 第七十六章 暗流 梅香院里乱作一团。 明明是去帮忙劝四夫人的三夫人被国公爷一路抱着回来,还差点小产了。 童妈妈和翡翠几个都吓得不轻,也很后悔。 早知道就该跟着去的,偏偏夫人说是四夫人那边的事情是私事。要是梅香院这边下人都过去了,说不定四夫人就以为是有心要看她的热闹,太夫人心里也不喜。 谁知道会弄成这样! 童妈妈恨得厉害,看着李建安在这里也不敢多说,只是张罗安排人手。 李建安就在里头守着纯歌。 今天的纯歌分外不一样,经历了差点失去腹中骨肉的恐慌和打击,她尤其依赖李建安的怀抱。 李建安心里既欢喜又痛惜,一直陪着纯歌说话。 两个人一起睡了小半个时辰,李建安睁开眼的时候,听见外面说四爷的声音,脸上顿时增加了一抹戾气。 不动声色起床,又给纯歌掖了掖被角,李建安就去了外头。 薛姨娘和安姨娘都站在外面,还有蕤娘,三娘她们也静静的坐着。 看到李建安出来,都站起来请安。 李建安冷眼一扫,看见文哥儿也在,却没有见到武哥儿的身影,眼神闪烁,就有些不悦。 薛姨娘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不敢说话。 安姨娘朝着里头望了望,就问道:“国公爷,夫人肚子里的哥儿没事吧?说起来夫人也真是,竟然连有了身子都不知道,要是有个……” “姨娘!” 三娘看着李建安脸色阴沉.就直接走到安姨娘旁边,板着脸道:“姨娘,母亲的事情,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自从李建安送了凤凰衣给纯歌,安姨娘就心痛如绞,仇恨和妒忌曾经让她想要直接冲到梅香院把衣服给烧了。 自己是安家正经嫡出的小姐。堂堂皇商家的女儿。 凤凰衣珍贵,可安家也不是做不起。 但那凤凰衣,是当年皇上和皇后赐给国公爷的,让国公爷送给心爱的女子做信物。 这么多年,国公爷一直没有给陈纯芳,本以为,只要等自己好好调养了身子,生个哥儿,衣服就会是自己的。 谁知道…… 可偏偏三娘这个死丫头,不知道从哪听见了消息,说是太夫人都很喜欢陈纯歌那个贱人,让自己不要冲动行事,要好好计量,暂时忍着。 这下好了,忍了半天,等来却是陈纯歌怀孕的消息。 四夫人也真是,既然要推人,就干脆大力气一些,还把孩子留下来了,真是没用! 自己都忍成这样了,不过是在国公爷面前说几句,三娘还来教训自己。 真是…… 果然生得是女儿,迟早都要嫁出去的人,就是跟自己不贴心。 安姨娘就嘟着嘴瞪了一眼三娘,又朝着李建安哽咽道:“国公爷,您瞧瞧,夫人才教养了三娘多久,如今她都不认我这个娘了。” “你是谁的娘?”李建安面色阴郁,语调中藏着滚滚的讥诮。 安姨娘一滞,不明白是哪儿出了差错。 国公爷是最重子嗣的人了。 当年自己掉了哥儿,明明是陈纯芳下的手,国公爷不也埋怨自己不够小心。 对自己如此,如今陈纯歌分明是强出头才惹出事情来,为什么国公爷还不骂地? 安姨娘一脸凄色的望着李建安。 薛姨娘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什么话也不说。 三娘看到李建安眉宇间的厌憎越来越多,吓得说不出,忙扯着安姨娘的袖子,让她闭嘴。 安姨娘却觉得委屈! 难不成她连看都不能看国公爷了。 李建安冷冷笑了笑,就看着三娘,淡淡道:“三娘,你告诉安姨娘,谁是你娘?” 三娘颤巍巍的晃了晃身子,面色苍白如纸。 “告诉她!” 一声暴喝吓得三娘差点软在地上,蕤娘看着不忍心,扶住了三娘,劝道:“三娘,父亲问话,还不赶紧回答。” 五娘早吓得将头埋进了||乳|娘怀里。 文哥儿在一边看着,脸上有淡淡的担忧。 对于李建安这个父亲,三娘从来就是陌生多过熟悉,畏惧胜过依赖。 虽说不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让安姨娘丢脸,逼于无奈下,三娘还是只能结结巴巴道:“我,我娘是国公府的三夫人。” 李建安满意的笑了笑,就睃了一眼旁边站都站不稳的安姨娘,“听见了,连三娘一个小姑娘都知道她母亲是谁,你却如此无知。目无尊卑,言行张狂!!明知夫人身子不适,还要来这儿生事!”说到后面的时候,话音陡的一扬,吓得屋子里人都心里哆嗦。 安姨娘早己软成了一团。 李建安惦记着童妈妈方才说的在旁边屋子等着的李建浩,也不想要跟安姨娘多纠缠,就让莲枝把安姨娘带回去。 “叫几个婆子看着安姨娘,三月内不许她出屋子一步。” 莲枝就忙上来找人把安姨娘带回去。 薛姨娘看着李建安拔腿要走,就道:“国公爷,您放心,奴婢肯定留在这儿好好伺候夫人。” 妾室伺候正室夫人,本就是规矩。 可听到薛姨娘的话,李建安不知道为何就想起了有两回休沐,练剑回来薛姨娘几个请安还没走,纯歌望着她们那种复杂的眼神。 带着些同情和怜悯,却又格外的疏离和冷淡,似乎是不愿意和她们多相处。 一种异样的感觉荡漾在李建安心头,他就犹豫道:“你这些时日也不用过来请安了。” 薛姨娘不知道是哪儿错了,就着急的想要解释。 李建安却阻止她,“夫人这边有人伺候,你们安分些,不要让她多操心。” 薛姨娘眼里划过一丝愤恨,片刻后又恢复宁静,就低眉敛目的应了声是。 李建安也没再耽搁,转身去找了李建浩。 听着薛姨娘说要留下来伺候的话,童妈妈几个都觉得胆颤心惊。 要个生了庶长子的妾来伺候有身子的夫人! 她们要是放心,才真是傻了痴了。 本来几个人还担心李建安不懂得内宅的事情,会答应了薛姨娘,后来听到李建安拒绝,就松了一口气。 等李建安一走,童妈妈就立时不着痕迹的送客。 都是些聪明人,即便是安姨娘,也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宜再生事了。 梅香院里很快就恢复了宁静。 只是文哥儿在离去的时候,深深的望了一眼里间,嘴角就有一抹讽刺的笑容若隐若现。 真好,那个骄傲的弟弟,很快就不是父亲唯一的嫡子了。 第七十七章 兄弟 丫鬟们端着茶水上来又退下去。 李建安坐在上首,端了粉彩蓬莱仙境莲花图茶盅喝茶。茶盖子刮在杯口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间或抬起头看看李建浩,面色晦暗不明。 李建浩看着心颤,就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三哥。 李建安啪的一声将茶盅放在机子上,目光冰冷的望过来。 多少年了,三哥还从没有这样不给自己脸面过。 可这次的事情,又实在是怨不得三哥。 三哥的嫡子啊!就算不是儿子,那也是嫡长女。 何况三哥早年南征北战,几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三哥人都不在家里。这个孩子要顺顺当当的生出来,不仅是嫡出,也是三哥第一个能够看着出生,陪伴着长大的孩子。 再有三哥对三嫂的爱护。 李建浩只要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头皮发麻。 “内院的事情,我从来不管。更别说是你们几个房里的事情,你要收妾也好,还是要抬举谁,别说是我,即便是你三嫂要做主,我都会拦着她!可你这次,实在是让我失望!”李建安目如寒星,满是失望的看着李建浩。 李建安完全不提纯歌受伤的事情,反而让李建浩完全无处下手,只能满腹愧疚道:“三哥,我只是看安佩最近闹得实在不成样子,才想着压一压她。也不是真心想要抬举谁,就算我有心思,也不会动家里那些通房。” 李建安听见解释,神色没有松动,反而更加难看了几分,“胡闹。家生子也好,外头娶进来的良家女子也罢。这个时候,都不能抬回来。四弟妹是什么样的人,你难不成不知道。她刚……”想到终归是弟媳,有些话不便说,李建安就把刚小产两个字收了回去,面容冷厉道:“老四,咱们家里的境况,我瞒着老五,瞒着老六,唯独没有瞒你。本以为你是最能让我倚重的,谁知道……” 话音刚落,李建浩就跪在了地上。 “三哥,是我对不起你。” 李建安叹息了一声,伸手把李建浩扶了起来。 “你这会这样,我大概也能猜到几分。印子钱的事情,你也不用再担心,我早都找人处理了。至于你三嫂那铺子的分子。”李建安说着就犹豫起来。 李建浩也是一脸讷讷不安。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是在李家里头,李建安身为一家之主,自然在四处都有耳目。否则要真是有什么事情,不能事先收到消息,只怕李家早都败完了。 这一点李建安清楚,李建浩心里更是明白。 李建浩早知道和四夫人吵架的根由瞒不过李建安,现下听见李建安提起来,又想到四夫人那些拉着娘家人算计嫂子的话,就面红耳赤的跟木头一样站在那里,脸上火辣辣的。 李建安看出来反而觉得心中稍稍安慰。 弟媳虽说不知道礼数,好在弟弟还是知道轻重好歹。 李建安想了想就道:“你的俸禄实在是少。老六那里有娘贴补,老五他名下也有两个铺子。唯独你……既然你觉得让三弟妹入你三嫂铺子的股不妥,你就单独去开两家铺子补贴补贴吧。” 然后从袖口中掏出张银票递给了李建浩。 李建浩接过一看整整一千两,就震惊的看着李建安。 李建安只是笑,“怎么,京城里一家好地段的铺子至少也得四五百两才能盘下来,还有买办货物的本钱。还是你嫌弃不够?不过我也只能贴补你这么多了。”说着就大笑道:“你嫂子就要给我添张嘴吃饭,要是女儿,我就得再多准备分嫁妆,要是儿子,更得分家业。我不省着花也不行啊。” 虽说是抱怨,语气却分外愉悦。 李建浩就红着眼看着李建安,最后却只是朝着李建安深深一拜,将钱放到了袖口中。 李建安就笑着拍了拍李建好的肩头,“这才是好样的,咱们兄弟之间,哪需要事事算得清楚。我这个当哥哥的,难不成还会看着你过苦日子。” 李建浩没想到李建安没有雷霆震怒,反而给了一千两本钱他做生意,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李建安看他不像个样子,就问他有没有打算做些什么生意。 李建浩没有主意。 京城里什么样的生意没有人做,何况虽说律法没有命令限制人宗室外戚经商。不过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 像是茶盐铁矿这些,关系到国家根基,还是不碰的好。 至于其他的,又都有人抢先了。 一时半会儿,李建浩也觉得为难。 李建安皱眉思量了一下,就淡淡道:“回头我问问你三嫂,让她把她花露铺子的制作方子写两个给你。” 李建浩先是怔了怔,接着就忙摆手道:“若是这样,跟我们白白分三嫂的钱有何区别。即便是开铺子,也绝不能去抢三嫂的生意。” 李建安就教训他,“京城里卖女人东西的铺子有多少。各凭本事罢了,怎么说是抢你三嫂的生意。” 听着这一番歪理,李建浩就苦笑道:“可人家用的都是自己的方子。也没说就要三嫂把方子写出来啊。香露这些,本就是靠着方子挣钱。” 说着李建浩就有心玩笑几句道:“三哥,您可别瞎应和我。这还跟咱们掏钱入分子不一样。你这可是要掏三嫂的根基呢,小心她和你怄气。” 李建安就睃了一眼李建浩,“你三嫂从不跟我生气,我说了就是。”语调自信,笑容中还透着几分得意。 这个三嫂,还真是厉害,把三哥收服成这样。听说前头摔在地上的时候,谁去哄都不行,连母亲都不要,只是喊着三哥的名字。 后头三哥进去,才会心疼成那副样子。 三嫂生的娇滴滴的,比春天的花还要柔软,有时候自己看见她用绥南那边的独有的软语说话,都会忍不住眼前一亮。何况是三哥这样从前只知道和陈纯芳直来直往的人。 老夫少妻…… 难怪难怪啊! 李建浩就在心里感慨了几声,却再没有说话。 李建安以为李建浩又在愧疚,就吩咐他,“你回去了和三弟妹好好说说。这回是没有事情,你三嫂也是大度人,定然不会真的生气。可要是以后再这样闹,即便是我也不能容了。还有娘那儿,你也要去说一声,别让她老人家心里挂念。” 李建浩忙低着头一一应下。 外头有人来说夫人醒了。 第七十八章 妥协 李建安忙出来要过去看纯歌,临走的时候还跟李建浩叮嘱,让明天记得过来拿方子。 李建浩看李建安正在兴头上,也就笑着应下了。只是在心里打算,要是明天李建安拿不出来,就看状况说早准备好要做的生意,不让李建安为难没脸。 李建安进去的时候纯歌正在喝鸡汤。没叫人通报,李建安步子也放得轻,一时半会竟然没人发现他已经站在了门帘边上。 纯歌皱眉看着面上一层肥油,就觉得恶心,一个劲摇头。 童妈妈在旁边劝,“夫人,您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以前由得您说要吃清爽些,如今却再也不能,好歹也得为了哥儿着想。” 纯歌就嘟着粉嫩的唇嘟哝道:“都说是哥儿,我偏生个小姑娘。” 童妈妈哭笑不得教训道:“哪有这样说话的。您多大了,还赌气呢。都盼着生哥儿,就您指望着生姐儿。” 纯歌刚经历过那种掏空人身体的恐慌,又喝了两口汤恢复了点精神,感觉到肚子里有个小小的生命正在生根发芽,心情格外愉悦,就笑着道:“我这哪是赌气,生姐儿不好么,我就喜欢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到时候我给她好好打扮,把别人都比下去。” 李建安看着纯歌娇憨神态,面色红润着透着少女的清纯,又带着妇人的妩媚,就大笑道:“好好,生个小姑娘,再来个胖小子,你给他们打扮,我就教他们习武练剑。” 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大步如风走过来。 也不管纯歌靠在床头上的面红耳赤和周围丫鬟的闷笑声,就接过童妈妈的汤碗看了一眼,皱眉道:“吃的这么少,可别饿着我儿子。” 屋里人忍不住,都纷纷笑出声来。 纯歌脸色绯红如同胭脂一般,嗔了李建安一眼,将头埋的低低的。 李建安哈哈大笑,叫童妈妈她们都下去,自己端着碗坐在床头上哄纯歌喝汤。 童妈妈和翡翠两个走在最后头,看见了就欢喜的笑起来。 两个人说说笑笑把汤喝完了,李建安就喜不由胜的摸着纯歌肚子,嘀咕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这样冷峻坚毅的男子,却因为自己有了身孕而变得行事像个孩子一样。 纯歌觉得心里软绵绵的,就伸手抱着李建安粗壮的手臂,将头枕在了上面。 李建安安抚的拍了拍纯歌的头。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说太医的嘱咐,说今后要注意些什么。 李建安想起来纯歌一个劲喊着要他的时候,心里有种酸麻的喜悦,忍不住低头含住了纯歌柔软的双唇,吸允了几下,觉得浑身慢慢热起来的时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 纯歌目光沉醉,低低的喘息。 李建安看见她的样子,差点又隐忍不住,想到她如今的身子,只能慢慢按奈下去,丧气道:“我明日就搬去静思斋。” 纯歌立时一惊,抬头望着李建妾。 竟然忘了,按照这个时候的规矩,一旦女子有了身孕,夫妻就要分房睡。 想到李建安可能会去薛姨娘或是安姨娘那边歇息,纯歌忽然觉得如鲠在喉,说不出的难受,本来明亮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死寂。 李建安敏锐察觉到了,先是困惑,后面就有几分了然,心里也涌起了奇怪的感觉。 似乎是想要被挽留,又担心自己怀中懂事大方得体的小姑娘成了陈纯芳那样的妒妇。 一时间静默无语。 纯歌望着李建安复杂的神情了然三分,心里就泛起一阵苦涩。 看样子,真是被李建安惯坏了。 以往李建安愿意去谁的屋子里自己从来不在乎。如今却被弄得有了独占的心思。 从一开始,自己就知道李建安不可能没有妾! 以往李建安愿意一直住在梅香院,那是李建安自己的决定。别人管不了,可自己,是没有资格强留李建安下来的。 尤其自己还有了身子不能再伺候李建安,若是贤惠的人,就该主动给李建安再安排通房丫鬟。 不过让李建安去姨娘屋子里住,自己能忍。要是让自己做主挑选妾室或通房,自己是绝做不到的。 纯歌沉吟片刻,咬着舌尖将那股莫名的滋味压下去,就浅笑着道:“那我明天吩咐人去收拾收拾,顺便把薛姨娘她们那边也整理一番。” “你整埋她们那边做什么!”李建安就皱眉看着纯歌,眉宇间满是不耐。 既然要分房,难不成您这位国公爷会活生生忍着十个月? 这句话,纯歌不好说出来讽刺李建安,只能沉默不言。 气氛变得有几分凝滞。 李建安看着纯歌一言不发的样子,逐渐变得烦躁不堪。眉峰聚起,想了又想,就松开抱着纯歌的手,站起身喊了人进来。 童妈妈和翡翠红玉几个进来,看着李建安突然间变了脸色,纯歌也是闷声不吭,就都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童妈妈一个劲用眼角余光去看纯歌,却见纯歌只是低着头用手把玩着床角铜钩上的流苏带子,心里就急得厉害。 别又说出事了,一惊一乍的。 李建安沉着脸看了几个人一会儿,又去看纯歌,见她一副淡然样子,恨得咬牙,就冷冷道:“找人去给抬张八宝如玉软榻进来。” 几个人就目瞪口呆的望着李建安。 纯歌也是讶然。 李建安就沉声道:“还不快去” 童妈妈犹豫了半晌,才试探道:“国公爷,这软榻抬进来是要……” 利剑一样的目光就刺在童妈妈身上。 童妈妈吓的打了个寒颤,还是硬着头皮道:“国公爷,按着规矩,您不能……” 李建安望着童妈妈半晌,冷笑道:“我要歇在哪儿,还需要问过你!” 语气看上去冷厉,纯歌却从中读出了一抹恼羞成怒的味道,禁不住笑出了声。 李建安扭头瞪了一眼纯歌。 纯歌却冲着李建安眨了眨眼睛。 李建安哭笑不得,想要再横眉冷目又觉得没了脾气,只能摆手苦笑道:“快去把软榻抬进来。” 童妈妈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了纯歌如同清泉一样悦耳的嗓音。 “童妈妈,照着国公爷吩咐办就是了。” 童妈妈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纯歌,见到纯歌笑盈盈的样子,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只能在心里暗暗叹气,出去找人抬软榻进来。 第七十九章 得失 童妈妈走到外头,脸色都还不好看,翡翠见了就觉得困惑。 “童妈妈,夫人有了身子,国公爷都不肯去别的姨娘那儿,要亲自守着夫人,您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童妈妈就叹息,戳在翡翠脑门上,看着左右无人,才教训道:“你这傻丫头,真是不懂事。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忘得干干净净了不成!哪家夫人有了身子,还要把爷们拘在一间屋子里的。以往夫人拦着不让国公爷收通房,我帮着她,是因国公爷本来就宠爱夫人。如今夫人有了身子,自然是要找人好好伺候国公爷才行,否则别人定会说夫人善妒,坏了夫人的名声不说,指不定连太夫人心里都不舒坦。” 翡翠想着以往在陈家时候看见的事情,也有了几分担忧,“要不咱们再去好好跟夫人说说。” 童妈妈摇了摇头,“夫人刚才那副样子,分明是欢喜的很。指不定国公爷说要抬软榻,也是夫人想要的意思。只怕再说得多,夫人也听不进去。” 翡翠就张着嘴,讷讷道:“那可怎么办的好。” 童妈妈没说话。 其实自己也能理解夫人。只要是个女人,就不愿意和别人分相公。 又有多少贤惠的夫人,给相公准备通房妾室的时候,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可又有什么法子,上头有婆婆看着,还有周围人的辅言蜚语。 稍微走错一步,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夫人从小到大一直精明的很,也不知道这一回是怎的了,竟然犯了倔,明知道自己在瞧着她让她说话劝劝国公爷,偏偏一声都不吭。 也不知道这张软榻真的安置进去,太夫人那边会有什各动静。 童妈妈就又怅怅叹气起来。 那边屋子里李建安却瞪着纯歌 纯歌听到李建安要人搬软榻进来,已经知道了李建安的意思,心里欢喜,就抱着李建安的胳膊,好像没有骨头一样靠了上去。 李建安望着一脸馅媚的纯歌,憋不住笑出来,就伸手掐了掐纯歌的下巴,没好气道:“真是拿你没法子。”却只字不提是哪方面没有法子。 即便不说,两个人也是心领神会。 有些事情,可以做,却不能清楚的说出来。 说出来,就是反抗规矩和制度。 纯歌知道李建安这样沉默的做已是做到最好,就红着脸如同蝴蝶翩飞一般在李建安脸上落了个吻。 李建安眉眼顿时说不出的飞扬快活,捧起纯歌狠狠亲了一口。 两个人腻在一起纠缠。 等呼吸平复下来的时候,李建安才想起来还有正事要跟纯歌商量。 “您想要我配香露的方子?” 看到纯歌意外的神色,李建安误以为这是不愿,就想起了李建浩的调侃,讪讪道:“若是你不愿意,那我就找从别的地方弄几张过来给老四。” “您要上哪儿弄去?调香露的方子给了您,人家的铺子还开不开。”纯歌就嗔了李建安一眼,面露笑意的责备。 笑话,要是连方子都给了人,这家铺子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谁种东西谁会愿意给出来,除非是李建安以国舅爷的身份仗势欺人。 可这种事,绝不是李建安会做的。 见纯歌笑盈盈的,半点也没有生气样子,李建安心里一下子愉悦起来,就抱着纯歌道:“不去外头弄了。既然家里有,何必再去管别人要。” 纯歌似真似假挣扎了两下,嘟着唇道:“那是我的。” 李建安摸着纯歌滑腻如同凝腊的脸,笑道:“那也就是我的了。” 像李建安这样的人,不管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将头脑动到妻子身上。 可这样做也是一种见外。 既然李建安能够主动提出来,就是想要跟自己不分彼此,何况话都在李建浩面前说了,自己若是不答应,就算李建安心里不计较,也会让他在兄弟面前失了脸面。 他对自己这样好,为了几张方子不值得。 挣钱的法子多得是,一饮一啄间,定然会有其他的福报。 纯歌就搂着李建安的腰,低声道:“他是你的兄弟,我难不成还能看着不管。明天我就把方子都写了给你。” 因为是我的兄弟,所以才给的么? 真是个傻姑娘。 男人总是喜欢享受着女子的仰幕和痴恋。纯歌这样说,让李建安自得之余心里说不出的偎站,就紧了紧抱着纯歌的手,柔声道:“等今后我再给你开几个铺子补贴你。” 纯歌就笑起来,声音像是黄莺般婉转情脆,“我又不是为了要你的补贴银子。” 的确不是。 只不过是想让自己开开心心罢了。 李建安就在心里叹息又欢喜。 算起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单纯的只是希望自己欢喜。 陈纯芳讨自己开心是为了武哥儿的爵位,是为了让自己给她撑腰去外头做生意,更是为了让自己帮扶陈家。 安姨娘在撒娇卖痴是为了让自己照拂安家的生意。 柳姨娘伏低做小是想帮着陈纯芳笼络自己。 薛姨娘更是不言而喻,生了庶长子,野心越来越大,这么多年看着老实。私底下的事情,自己却不是不知道,只是看着尚在忍受之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即便是以前那个总是跟自己谈诗书词曲的陈纯元……也会有意无意在自己面前提她的姨娘。 说起来,唯有这个傻姑娘,即便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都是正大光明的跟自己伸手。 反而让自己每每怜惜不己。 如今为了自己的兄弟情,先是说要分一部分钱给老四一房挣,现下自己一说,又答应痛痛快快把方子写出来。 若是陈纯芳,只怕自己要费尽心机用些东西来换了。 李建安眼眶涌起淡淡的潮意,就一遍一遍的抚摸着纯歌的脸。 纯歌觉得李建安似乎有些心事,也笑着没有说话。 时光茬苒.岁月静好,竟是说不出的温馨。 第二天李建浩过来拿着方子的时候,看见上头龙飞风舞的字迹,微微发怔后道:“三哥,您这是私底下抄了三嫂的方子?” 李建安就哭笑不得望着李建浩,埋怨道:“胡说什么。” 第八十章 往事 又看见李建浩一脸犹疑的望着字迹,顿时领晤,就笑着解释道:“你三嫂毕竟是女眷,你这方子,是要拿出去给人配制的。所以我又给誊抄了一遍。” 李建浩这才讪讪然把方子放了起来。 脑子里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方子,拿到外面少说也要价值上万两银子。 即便是这个价钱上,也有许多人抢着要买回去,毕竟是一本万利的事情,有了方子在手上,就可以做长久生意。 三嫂却这样痛痛快快的拿出来了。 看样子不仅是三哥被三嫂弄得不能自拔,三嫂也被三哥弄昏了头。 好大的手笔! 李建浩就望着一脸得意的李建安,感慨道:“三嫂真是大方。” 李建安心情痛快,就很爽快的回答李建浩,“你三嫂说了,你是我兄弟,定不会看着你们过苦日子。还说等过几天她歇息好了,就叫人把香露铺子关掉 妻妾一家欢 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1部分阅读 ,等她生产过后再做其他的买卖。” 李建安对于纯歌的大度很是赞赏,毕竟李家不缺钱。尤其是他继承了爵位,本来就是钱财最多的一一个人” 以往陈纯芳总是为了钱财吵闹,斤斤计较,以至于妯娌不睦,让李建安甚是疲惫。 如今李建安想着纯歌的付出,就只是在心里欢喜,打定主意要再给纯歌添置几个产出好的庄子算到陪嫁里面。 李建浩听见这话,却如坐针毡,立时蹦起来推辞道:“三哥,若是三嫂这样.这方子我是真不敢收了。” 逼得嫂子把方子拿出来,还让别人关了铺子来成全自己,连本钱都是三哥出的。 要真是自己答应了,就没脸见人了。 李建安看李建浩着急的满头是汗,就解释道:“你不要担心,你三嫂聪明着呢,她心里已经有了其他的主意。昨晚也跟我商量过。我觉得好得很,不过她如今有了身子,我也不愿让她再多事。香露铺子,是要常常验看方子香料的,谁知道里头哪些是她不能闻的,还是关了好。要不是担心你有旁的心思,我就让她直接把铺子盘给你。现下只好叫人清了货,铺子留着今后再做生意就成。”言辞十分恳切,也有几分道理。 话已经说到这里,要是再推辞,就反而影响兄弟之间的情谊了。 李建浩就感激道:“那等三嫂给您添了小侄子,洗三时候我多给添盆礼。” 李建安就大笑着点头,整张脸上都是快活。 外头又有茗儿进来问软榻放在哪儿。 昨天童妈妈几个人开了库房,找了好几张软榻来,纯歌都不满意。 不是觉得太小,就是觉得硬了些,要不就是嫌弃木料里头的香味让人闻着不舒坦。 好在如今纯歌还没显怀,也不怕压着,李建安就吩咐茗儿第二天去外院那边库房里把宫中赏的紫擅木蟠龙雕花纹嵌理石软榻抬过来。 听着茗儿来问话,李建安想了想就吩咐放在床边上几丈开外的地方。 李建浩着着吃惊,“三哥这是要?” 难不成还要跟三嫂睡在一间屋子里? 即便是自己,当初为了不让人说闲话,也是睡到了书房去。 李建安却笑道:“你三嫂这段时日吃东西只怕都不老实,还是我守着好一些。”浑然不觉有不对的地方,嗔怪中带着宠溺和放纵。 李建浩就默然不语的陪着笑了两声。 有些事情,再说下去,也不是他这个当弟弟的能管能问的了,就是不知道娘那边会不会有什么说头。 李建浩犹豫着还是提醒了李建安。 李建安只是拧了拧眉,就淡淡道:“放心吧,娘不是没分寸的人。” 隐隐有一股阴凉意味。 李建浩眼皮一跳,想到以前的往事,就再不敢说下去了。 李建安就拉着李建浩兴致勃勃的说要翻翻典籍,找几个好名字,男的女的都要,等孩子出生了,也不用手忙脚乱的。 李建浩见李建安高兴的很,也陪着胡闹。 等太夫人听见李建安弄出大动静开库房要人搬软榻过去的时候,先是骂胡闹,就找来李妈妈,让她亲自过去梅香院一趟。 “即便是欢喜有了孩子,家里还缺人伺候?婆子丫鬟一大群呢,就算是他嫌弃人不够,再多安排几个人过去就是了。哪有他一个大男人在那边照顾的道理,传出去像什么样子!再宠也没有这样宠的。你赶紧过去,让老三把软榻抬走,再叫人去把静思斋那边打扫一下,要是嫌弃离梅香院远了不方便,就去薛姨娘她们那边把院子的正房收拾干净,把老三东西搬过去。” 李妈妈就看着太夫人,想要提醒,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女子有身孕,不和夫婿同房本就是规矩。 可国公爷这幅做派,显见也是打定了主意的,就是不愿意让夫人难过。 何况还要让国公爷住到姨娘院子里头去,虽说是住在正房,只怕国公爷不乐意不说,连三夫人心里都埋怨。 其实规矩不规矩的,也不过就是做给人看的。要是自己家人不说,外头人又怎会知道。 就算传出去了,别人也不过说是国公爷和正室夫人感情深厚,又不是妾有孕,国公爷不肯挪步子。 弄得儿子媳妇都不高兴,又是何必。 李妈妈斟酌了一番,就把道理一条条讲给太夫人听。 太夫人听的呆住,楞了半天道:“你也觉得我这是多事?”话语里就有几分不乐意。 李妈妈忙道:“您可是最好不过的婆婆了。只是国公爷那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他既然打定了主意,您又何必扭他的性子。” 见太夫人面色稍稍好了些,李妈妈又劝道:“再说您忘了,当年那位小陈姨娘她……” 太夫人就猛的看着李妈妈,良久却叹息了一声。 “罢了罢了,我不管就是,省的再向以前那样,帮别人铺桥搭路,自己倒弄得里外不是人,还背着心上的债。”脸上满是颓唐之色。 李妈妈知道这件事上太夫人也有心结,不过这些事情,最好还是过去了就忘记,否则让国公爷知道,还不知道要引出多大的风波,母子之间也会弄出心结,就再没往下说。 又看着太夫人眼角满是郁郁之色的样子,忙给太夫人捶了捶背,伺候她喝了一盅蜜水。 第八十一章 商议 纯歌有了身孕,太夫人就只能自己去顾家商量蕤娘的事情。 万事以孝道为先,何况是太夫人亲自过去,顾阁老很痛快的就答应婚期延宕到蕤娘守孝过后。 守孝需要三年,这段时日也可以好好的调教蕤娘,嫁妆方面也不用担心因为婚事急促置办的减薄了。 至于李建樾的婚事,纯歌总觉得自己不方便插手。 太夫人倒是去了一趟将军府之后,就回来跟自己商量了几句,纯歌也没有多言。 李建樾本就是不安分的一个人,上回柳姨娘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娶回来一个厉害的媳妇倒还好一点,太夫人本来松了口,结果去了一趟将军府,看见将军府人人习武,几位少将军也是个个厉害,就先有些心疼小儿子了。 不过李建安态度坚决,太夫人也不便多说,只好来找纯歌求助。 纯歌也只能偶尔陪着听几句,其余时候都一心一意在屋里安胎。 连大奶奶知道纯歌有身子的消息之后,先是着急,后头就是担心,还不敢告诉大太太,只能悄悄和陈端仪商量是不是要去李家看看。 陈端仪也觉得事情不太好办。 这个十三妹妹,没有在京城住多久,又是三房的。性子终归还是不太清楚。以往说是个敦厚老实的,对武哥儿照顾的也尽心竭力,不过后头跟母亲斗来斗去,半点败绩都没显露出来,想也知道不是个简单的。 可陈家就只有长房在京城里头,知道怀孕的消息,不过去看看,也有些说不过去。 连大奶奶察言观色,知道陈端仪的担心,就商量道:“要不我明个儿还是去看看,咱们知道消息好几天了。听说外头都早有人去送了贺礼。咱们这边要还是不动,只怕外头说的不好听呢。” 这个道理陈端仪当然知道。 只是有些不好办,陈端仪就问连大奶奶大太太的病情,“上回李太医过来诊脉说是换了药方子,如何了?” 一说起大太太的病,连大奶奶都不禁很有些感慨。 虽说被这位婆婆折腾了十几年,斗智斗勇的。不过自己还真是打心眼里佩服。 自古以来中风的人,立时就死的倒是很少。不过多半都是一辈子躺在床上当个废人,连话都不能说清楚。 结果自己这位婆婆,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憋着一口气,病了没多久就能撑着说几句模模糊糊的话出来,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把意思表达的清楚明白。到了如今调养了这些时候,都能坐起来撑着问些事情了。 真是厉害! 听见陈端仪问大太太,连大奶奶就明白了陈端仪的担忧,忙解释道:“您放心吧,母亲最上心的就是武哥儿,我可不敢告诉他这些事。” 最上心的是武哥儿这个外孙,那自己的儿子宝哥儿又在哪儿放着。 陈端仪听见连大奶奶这句话,不自禁就想起了以往小时候大太太总是教导他要让着护着姐姐的事情,唇角边上就挂起了一丝凉薄笑意。 连大奶奶和陈端仪夫妻多年,对陈端仪的心结最是了解不过,见状就默不作声 陈端仪望着前面跳动的烛火,凝眉想了半天,神情明灭,也不知道到底考虑到些什么,做主道:“你明个儿过去国公府的时候,备至一份厚厚的礼品。不要忘了给小七也准备些东西,他虽说是在李家族学读书,终归是我们陈家的血脉。” 这个时候的宗族性氏,可不是那么容易抹杀掉的。 连大奶奶很聪明的明白了陈端仪话中之意,就把早已经拟好的礼品单子拿给陈端仪看了看 陈端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这种事情,本就是内宅妇人该做的,也不用他这个男子来担心。 把手里烫金的单子放下,陈端仪又叮嘱了一遍连大奶奶,“母亲身子不好,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她操心了。” 当然不能! 否则依照这个婆婆恨十三姑奶奶的样子,还不知道要弄出什么大事情来。 婆婆是老糊涂了,只顾记着以前栽在别人手里的仇恨,又总是想着陈纯芳是被人弄死的,所以念念不忘剩着一口气都说要报仇。 可自己不糊涂。 陈纯芳是病死也好,是被人害死也好,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世间事情来来往往,皆是为了利益,还是以后的路更重要。 想到这个,连大奶奶就决定明日再把这份本来就很厚的礼单再添厚一些! 心里有心事,第二天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连大奶奶脸上就忍不住带出了几分焦急。 大太太以前还泛着乌青的长发经过这一场病痛己然满是霜花,本来保养得益的脸上到处布满了黄褐色的斑点,看上去俨然一个鸡皮鹤发的枯朽老人。 一身麻色团花绵绸褙子色泽暗沉,衬上这张脸看上去更加有几分阴郁的味道。 唯有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眶里还转动着充满光亮的眼珠。 不过连大奶奶总是觉得大太太今天这双眼,亮的惊人了些,心里又急又慌,总想着找借口离开。 偏偏很久没有刁难过她的大太太今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说这边瓷器不好,就是说最近的饮食吃的她这个老人家一点食欲也没有,还说外头新调过来的几个小丫鬟都是没有经过仔细调教的,整日吵吵闹闹,弄得她连病都没法好好养。 连大奶奶听着汗如雨下。 这些事情,看着都是琐碎的小事,其实不然。 万一传到自己相公和公公的耳朵里,说不定就会以为自己是刻意薄待这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婆婆。 不敬翁姑,乃是七出之条。 如今这个婆婆不管怎样恢复,也不可能掌权主持中馈了。自己当然没这么傻,对自己又没有威胁的人,肯定会好好敬着孝顺着。 反正媳妇是不能跟婆婆过不去的。 往日都好好的,也不知道今天到底又是出什么事情了。 连大奶奶心里恨得直咬牙,明知道大太太是故意找事,也不敢反驳,只能低着头,一个劲赔不是。 大太六也不吭声,冷眼看着连大奶奶在那儿唯唯诺诺的赔罪。 眼见着自己病了,这些日子请安伺候都是流于表面规矩。 第八十二章 上门(上) 自己忍了这些时候,不过是不想老爷和儿子再生气。 没成想反而把这个儿媳妇的心给养大了。 要是再不敲打敲打,还真不知道以后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大太太冷眼旁观看着,等的差不多了,才淡淡道:“也罢了,我这个老婆子,本来就是要死不活的人,你少用些心思,原本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连大奶奶还来不及张嘴,大太太就又道:“其实像我如今的身子,吃些素食的,也还好呢。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连大奶奶听了气笑不得,一口气梗在那儿不上不小着实难受。 笑话,如果自己这个婆婆都吃的不好,用得不好,那整个府里可不都是在吃糠咽栗了! 就因为她病了,自己这段时日可是不顾花钱如流水,燕窝鱼翅跟不要钱一样往家里买,还全是上等的。 连早前自己生下宝哥儿,娘家派人送来的老山参,自己一直舍不得用放起来的,这次为了做给公公和夫君看,都舍出来了。 还要如何! 可自古婆婆教训,没有媳妇顶嘴的道理,何况别人又没有疾言厉色,不过是随口说几句,就算是委屈,也只能忍了。 连大奶奶就恭恭敬敬站在那里,一直说自己粗心了,请母亲见谅。 大太太看着连大奶奶一如既往的恭顺,心里的气稍微平了些,终于说起了正事。 “这段时日,怎不见武哥儿回来看我,也不见老七那孩子来给我侍疾?”语调幔悠悠的,但是话中不满的意思,只要稍微有些眼色的人都能听出来。连大奶奶这才明白大太太为何会无缘无故拖着自己不让走,先前还以为是知道了陈纯歌怀孕的事情,现下看来倒还不知道呢。 不过这话也说得真是好笑! 什么叫武哥儿回来看我? 武哥儿那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那是姓李的,外祖母再亲,也算是外人。又不是祖母,还能天天过来,就算是到陈家,也绝不是回家,只能算是走亲戚。 陈家乐意跟这位李家少爷亲近,国公爷和太夫人可都是不愿意武哥儿朝这边跑得很。 至于说让陈端琅来侍疾,就更是好笑了。 这世上还真没听说过儿子儿媳都在膝下,却叫人家三房庶出的侄儿来侍疾的。 不过就是不想让人家在李家读书学到真本事,有大出息,还想变着法把人家拘在这边,控制着陈纯歌这位国公夫人罢了,何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起来。 不过这话,连大奶奶心里有底,大家都有底,却不能挑明了说出来。 连大奶奶只能暗自在心里腹诽了几句,眼眶却已经有些潮意,哽咽道:“母亲,您可是嫌弃儿媳伺候的不好,才想着要七弟回来?” 大太太面色淡淡的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道:“你说到哪儿去了,你这个儿媳我是最喜欢不过,只是我实在喜欢端琅那孩子,总想着一天到晚都看见他。” 一天到晚看见人家,人家的书也不用念了。最好你再趁机会喂人家点药,把人家弄成傻子疯子。 可惜了,人家陈纯歌也不是吃素的,又有国公爷撑腰。 连大奶奶就一个劲哭起来,“母亲,您这话说得,我知道的还不要紧,要是传到外头去,都说我和夫君不孝顺您呢,才会让您巴巴的惦记着侄子。” 大太太目中寒星一闪,转着佛珠的手也不动了,就板着脸教训道:“胡说,这些是你能随便说得,我不过就是略略问了几句,你就哭成这样。只怕以后人家不是说你们不孝顺,是说我这个当娘的不慈了。” 连大奶奶闻言就立时闭了嘴,一个字不说了。泪珠儿却还是在往下掉。 大太太看着,鬓角青筋鼓胀了好几次。 姚妈妈看着情形不对,忙站过来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取了一枚黑乎乎的丸药给大太太服下。 大太太脸色慢慢变得红润了些,想着事情不能过急,就放缓了语气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过是随口说几句。瞧你这副样子,你如今主持中馈,想必事情也多,下去忙吧。” 要是往常,连大奶奶定然还要做做戏再说。 不过今日,连大奶奶听见大太太叫她下去,就如文大赦,片刻不耽搁的出去了。 大太太看着连大奶奶的背影,就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 姚妈妈生怕她又东想西想的气病了,还折腾出事情来,就忙道:“能有什么不对,您说要敲打敲打大奶奶,我瞅着大奶奶也还是听话的,放心吧,这个家里,总还是在您手里捏着。” 大太太却不听这番哄劝,敛眸想了想道:“不对不对,我这个儿媳妇,这么多年惯会做戏,我还不知道她。今天就哭了这么一会儿就爽快着出去了,都不等老爷过来瞧瞧她的委屈样子,再让我做回恶婆婆?” 也不肯耽搁,就马上吩咐姚妈妈出去问问最近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姚妈妈看着好不容易好了些,就又精神奕奕着想要插手家中事情的大太太,心里都是为难。 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这个家里,可早已经不是太太管家时候的样子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自从大奶奶接手管家之后,就一步步慢慢换的干干净净。 新提拔上来的管事婆子,几个采买管家,都是大奶奶的心腹。 如今太太在家里,除了一份面上的尊重,半点实权也无。 虽说下人们是断然不敢看轻太太,不过要想打听大奶奶刻意瞒下来的消息,只怕是没有敢说。 不过姚妈妈跟着大太太这么多年,也知道大太太的性子是说一不二的,自从陈纯芳死了之后,这份固执更是深了几分,当下也不敢多辩解,就亲自走了出去。 不过片刻,就回来,面上都是愁容。 大太太是中风,就算拼着一口气好了些,精神头也不好,坐的久了昏昏欲睡,还硬等着姚妈妈回来,话都说不利索.就用眼神看着姚妈妈。 姚妈妈苦笑了一声,只得凑过去道:“我刚出去,就瞧见大奶奶招呼人套马车要去国公府。” 大太太一听见国公府三个字,伛偻的背脊一下子弹起来,双目通红的望着姚妈妈,像是鸡爪一样的手还狠狠扣在姚妈妈手腕上。 姚妈妈吓了一跳,对上大太太的眼神,不由禁打了个寒颤,就忙不选道:“说是十三姑奶奶有身子了。” 大太太手上顿时加了三分劲道。 第八十三章 上门(中) “陈,陈,陈纯歌!”大太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几个字含着满腔恨意说了出来。胸口就急剧起伏了几下,面色铁青。 姚妈妈看着样子不好,又给大太太掏了几颗药出来,也忘记了当时太医的嘱咐,一个劲给大太太灌了下去。 大太太脸上就立竿见影的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来,片刻后看着就和常人一般了。甚至比一般的中年妇人还要康泰几分。 大太太一只手撑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慢慢就变换了颜色,拉着姚妈妈的手道:“这药还有多少?” 姚妈妈在心里暗自算了分量,菩道:“不多了,只剩下十几颗。” 大太太就直愣愣的盯着姚妈妈手中的小瓷瓶。 姚妈妈以为大太太是担心这药不够,忙安慰道:“您别担心,虽说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喜欢您用这个仙寿膏。可我看您用了之后面色也好,精神头也足足的。等过两天,我再找个由头出门去,让那位王大夫卖几瓶给我。虽说是祖传的神药,不过以咱们家的门第,他也不会说卖一瓶就给一瓶,总要给几分薄面。” 话音还没落地,躺着的大太太已经一把将瓷瓶抢过去,揭开瓶盖把里面的药丸都倒进了嘴里。 速度好像闪电一样,根本没有给姚妈妈反应的时间。 等姚妈妈明白过来,一把夺回瓷瓶,看见里面果真一颗药都不剩了,不由大晾道:“太太,您这是做什么,再是好药,也不能这般吃。何况王大夫还特特说了,一日最多服两粒,您今日已是吃得多了。” 说着就慌的站起来急急道:“不行不行,我还是去把王大夫请回来给您瞧瞧,要不就去请李太医过来看看。” 面上看起来就好像年轻人一样神采飞扬的大太太就攥住了姚妈妈的手,慢吞吞道:“请太医做什么,还不是别人的脸面。” 姚妈妈当然明白大太太的意思。 陈家品级不够,请不来太医。 这个李太医,可是十三姑奶奶出面拿着国公府的名帖请回来的。 太太总是不愿意领这份情,觉得低了一等。 不过这个时候,还计较这些虚的做什么! 姚妈妈也不好说大太太,就劝她道:“那我去给您请王大夫回来,正好今日老爷和大少爷都不在,大奶奶也出了门。王大夫也便宜进来。” 听见姚妈妈这句话,本来还沉着脸的大太太却眼睛一亮。 都不在,正好方便自己行事了。 大太太就一字一句告诉姚妈妈,让她叫人去准备马车,又让姚妈妈给她换衣服,她要亲自去李家一趟。 姚妈妈大惊。 “太太,您去国公府?” 大太太就哼了一声,没说话。 毕竟是中风的人,面上再怎么好的跟年轻人一样,终究是说话办事都不方便。 何况先前还撑着跟连大奶奶周旋了一顿,那个时候觉得嘴有点不听使唤了。 姚妈妈急得厉害,这副样子,怎么能出门,要是去了李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如今的李家,可不再是大姑娘当主母的时候了。 那位曾经一无所有的十三姑娘,又有了身子,还有国公爷宠着,这一去,可不是自取其辱,又是何必。 “太太,您要是担心惦记着武哥儿,我这就去国公府,把武哥儿给您接回来好不好?” 大太太没做声。 姚妈妈没法子,只好道:“要不等老爷回来,就请老爷出面,把武哥儿接回来住几天?” 这已经是力所能及中最好的法子了。 都还只能看李家愿不愿意让步,兴许这回那位十三姑奶奶有了身子,国公爷又要有新的嫡子了,一时欢喜,能应允吧。 可大太太完全不理会姚妈妈的心思,闷了半晌,冷冷道:“接回来又如何,终究还是要看看他在李家过得好不好才行。”说着又红了眼眶道:“也不知道纯芳,如今在天上看见了心里有多痛。” 听见大太太提到死去半年的陈纯芳,姚妈妈就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了。 这位聪明却自负又骄傲的大姑娘,一直是太太心里的伤疤,每每想起来,还要痛哭一场。 就算是中风最不好的那段时日,吃不下东西,喝不了粥,太太不能忍受自己变成那副样子,可只要一说到大姑娘,太太就总会硬着头皮把东西都吃下去,慢慢咬牙撑着。 为母则强。 要不是为了大姑娘,只怕太太乜挨不到这个时候了。 毕竟如今的大少爷可再也不需要太太这个当娘的护着,宝哥儿也是父母俱在。所要担心的,也不过就是大姑娘留下的一点血脉嘛。 姚妈妈什么也没说,沉默着出去准备。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虽说大太太不管家己久,但是终归还有先前的威风赫赫留在下人们的心里面。 何况如今陈家能够做主的人都不在,大太太要出门,也没有哪个下人敢拦着。大家只能小心翼翼把一切打点好了,将大太太抬到了铺着厚厚垫子的马车上,还特意叫了四个大力气的媳妇子另坐一辆马车,把大太太这段时日出来哂太阳时候惯常用的春撵也带上。这才浩浩荡荡往国公府去。 一到门口,众人就看见车如流水马如龙。 来往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门口看门的小厮都是喜气洋洋。 姚妈妈来过国公府好几次,加上陈家的马车也是有标记的,看门见了,急忙迎上来,心里却在犯嘀咕。 今日这陈家真是来得稀罕。 最先头是那位大奶奶过来,还没半个时辰,又有下了朝会的大少爷和老爷一起来。 大奶奶去了内院看国公夫人,国公爷也在里头花厅不避讳的接待岳父舅爷。 其余来送礼的,不过是各府管事,就有总管请着吃酒。 不过陈家来了两拨人也就罢了,怎的如今连那位久病在床,听说是中风了的太太也过来了。 不过终归是下人,也不敢多问,旯是腹诽了几句,面上还是带着笑把人迎了进去。 因大太太行动不方便,又不能在这里下来坐油车,门房们还特意去偏门那边下了门槛,让马车一直进到了外院二门那里,才换了油车来接。 第八十四章 上门(下) 外院王管事知道大太太过来的消息,早己马不停蹄去告诉了正在陪着大老爷和陈端仪说话的李建安知道。 李建安本来笑容满面的脸上就有一瞬间的凝滞。 大老爷和陈端仪都是久经官场的人,察言观色也是本事,自然看出来不对劲。 不过也不好多问。 要是问到了别人家里的阴私,可就不好了。 再是亲戚,终归还是两家人。 这一点大老爷和陈端仪都分得很清楚。 李建安目光闪烁了几下,就正色的望着陈端仪,发难道:“子成,岳母她老人家要过来,你怎的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 大老爷和陈端仪闻言都是面色大变,却也终于明白了李建安换了脸色的原因。 大老爷气的浑身发抖。 陈端仪却是暗暗叫苦。 这位妹夫,碍于情面和辈分不方便向父亲发难,就只好在自己身上动脑筋了。 不过既然当着父亲的面,都这样语气严肃,面容端凝,竟然是连不满都不屑隐藏的样子。 看起来,当真是不满母亲的很。 陈端仪心里又微微有些不悦。 不管如何,终归还是岳母。 怎能如此,就算是国公爷,又是当朝国舅,位高权重,也不能这样不留情面。 心念抖转之间,陈端仪就想要讽刺几句回去,可想了半日,却找不到一句可以说的话。 身为人子,不能非议父母之错,可有些事情,即便不问错对。自己这个母亲,也做得着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陈端仪就只能暗自叹息一声,苦笑道:“给问之添麻烦了。” 李建安曾经做了大太太多年的正经女婿,当然知道大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从陈纯芳这个女儿身上,管中窥豹,有些事情,也是可见一斑了。 方才这样说,也不过就是想要先给陈端仪和大老爷示警,表明不满罢了。 等看到陈端仪先示弱,李建安也就缓和语气道:“我也是担心岳母这样突然过来,本来身子就不好,再为了纯歌的事情折腾的反复了,我和纯歌心里都愧疚。” 大老爷和陈端仪听见李建安这样毫不避讳提纯歌的名字,一时间都觉得心里复杂难言。 以往这位国公爷,说到纯芳的时候,都是用内子代替,遵于规矩礼教,却难免少了几分亲昵。 李建安却没有时间去注意大老爷和陈端仪的神色,他心里,都是对大太太突然到访的担忧。 几年前,陈纯元有孕的时候,这位岳母来了一次,没多久陈纯元就一尸两命。 再回去久一些,这位岳母来了一回,自己身边两个贴身伺候的丫鬟就得了疾病,送到庄子上就暴毙了。 这一次,自己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过对方终归是自己的岳母,又是纯歌的亲伯母,撑着羸弱的身子过来探视,总不能就这样硬着把人拒之门外。 不仅是让自己名声不好,连纯歌的名声都会被拖累。 李建安心里就飞快的想着法子。 外头就有李妈妈进来回话。 “国公爷,太夫人让我来告诉陈大人,说是她好久没见到亲家母,想要留着一道用饭,让您好好招待亲戚,别怠慢了。” 李建安先是一征,立时就明白过来定然是太夫人听到消息,也不愿意大太太再过去打搅纯歌,弄出什么风波来两家脸面不好看,就去截了人。 心里放松,李建安就笑道:“知道了。” 大老爷和陈端仪对于李家上下都是如此戒备大太太,又是气愤又是羞愧,也只能顺着说了几句太夫人的好话。 陈端仪还亲自起来向李妈妈道了谢。 李妈妈面上说着不敢,人却站在那里受了陈端仪的半礼。 等李妈妈回去的时候,原本相谈甚欢的三个人怎么也找不到滋味了。 陈端仪惦记着近日朝堂上几宗大事情,还是硬撑着坐在那儿,和大老爷一前一后的打听消息。 李建安听到他们是要问邹家最近联合几个朝臣提出的新政,心中一动,就有意无意道:“皇上近几日都喜欢叫顾阁老几位老臣去陪着下棋。” 大老爷和陈端仪听见这一句话,颇有一种拨云散雾的感觉。 近几日邹家上书,请皇上实行新政。 这新政,针对的是宗室贵戚们的圈地之风。 自从大燕建国以来,太祖皇上为了奖赏功臣,也为了封赏宗室,就准这些人跑马圈地。凡事有看中的地方,就手里拿着绳子,骑马跑一圈,丈量好了就圈起来。只要是和爵位相等的,去衙门办了地契手续之后,就能成为祖传的家业了。 原本有这项特权的人并不多。 可自从皇室繁衍子嗣,功臣们也是子子孙孙逐渐增多,这些人,多半都有世袭爵位,有些家里还不只是荫封一个人。或是分了家之后,继承爵位的人名下土地变少,就又需要重新补上。 日积月累之下,占用良田无数,也有人仗着地位肆无忌惮扩大名下土地的,弄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就连国家的耕地,也大大吃紧。 这些弊端,皇上和满朝文武都看在眼里,也想过要改革。可一旦废除圈地之风,就是要和祖宗家法悖行,更是要触动无数世家利益,就算是当今皇上乾纲独断,也要掂量一二。 这一回,邹家突然上书,要求废止圈地,还要皇上派人清算过去五十年的世家圈地文书,一一查证是否符合品级爵位的律法规定,又要让这些贵族世家补交税务。 有不少士子支持,也有许多人攻歼。唯有皇上一直意味不明,倒叫许多人都拿不准方向。 大老爷和陈端仪近日都是战战兢兢,唯恐站错了队伍。 听见李建安说到顾阁老几人连连被皇上召见,心里就有了主意。 邹家是新近才冒起来的家族,本来就不为那些百年世家接受,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讨好皇上,也不会再添新的仇敌,还能赢得清流士子的赞美之声,却是吃不了亏。 不过看起来,皇上也不赞成用这样突如其来的方式解决圈地的问题,所以才会连连召见顾阁老这样守旧的老臣子。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大老爷和陈端仪对李建安都不由面露感触。 李建安却觉得好笑。 有些事情,不是官大官小就能决定的。 既然自己这两个姻亲愿意帮手在朝廷上说几句话,自己倒是可以省下一些功夫。 第八十五章 亲事(上) 正陪着纯歌说话的连大奶奶听到大太太过来的消息,也觉得大为窘迫。 尤其是看着对面纯歌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就更开不了口。只是在心里暗恨大太太总是没事找事。 纯歌自从有了身孕,处理起事情来更加中正平和,喜欢与人为善,又想到连大奶奶虽说有时候心思多了些,在大太太这件事上,终归也有身不由己,就不愿意为难她。 听说大太太过来梅香院的半途上被人请去了太夫人那里,还打发人过去看了看,又叫人去找了正在读书的武哥儿,让他休息一天,去看看外祖母。 还关切的问起了大太太的病情,面容带笑,神情诚恳,半点不耐和虚伪都找不出来。 连大奶奶瞧见,就只好干干笑了几声,忙说大太太吃得好睡的香,一切都妥当的很,让纯歌安心。 纯歌倒是真的安心。 自己虽说不是一味只为了别人着想的人,不过对大太太除了那回端琅的事情外,一直都是抱有同情和怜悯。 大太太是真的信佛,一个信佛的人,却能屡屡狠下心做那么狠辣的事情,半点不怕报应。只怕不是因为不相信因果轮回,而是为了儿女,将这些都统统抛在脑后了。 如今自己也将为人母,有些事情能够宽厚以待的,还是忘记了的好。 总不能真的盼着大太太去死,或是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快意恩仇,说的容易,在这个时代里,血缘宗族的的牵系,可不是那么容易甩掉的。 纯歌如此想,一左一右坐在旁边的四夫人和五夫人却不愿意让连大奶奶好过。 上回纯歌摔倒,四夫人胆战心惊的,结果李建浩回来,竟然没有过分责怪她,还拿了香露方子回来另带一千两银子开铺子的本钱。 李建浩不愿意让四夫人今后再跟纯歌为难,就说一切都是三嫂厚道,还是三嫂劝服了三哥,又主动拿了方子出来。 四夫人开始还有几分不信,哪有这样大度的人。 那香露方子,可是值钱的很。 结果过几天纯歌就关了自己的铺子,还叫人去把四夫人请到梅香院,详细说了配香露时候要注意的事体。 四夫人信服之余也就有了几分感动。 毕竟只是妯娌,又不是有深仇大恨,以前时不时找些麻烦,不过就是心里不忿比不过别人而己。 有了好处,自然万事都好商量。 四夫人这几日就常常过来看望纯歌,陪着说说话,太夫人看在眼里,欢喜得很,对四夫人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四夫人就更打定主意要好好巴结纯歌。 总觉得这位三嫂是不一样的,绝不是一毛不拔耍派头的人,跟着后头必然有好处。 就连五夫人,眼睁睁看着四夫人得了香露方子,想到上回得的簪子,也后悔不选。 早知道就多巴结这个三嫂一些,说不定隔日就能把点心的食单要出来,也开几个铺子挣钱。 至于陈家的事情,四夫人和五夫人都隐隐听说了些,两人心里都觉得很不屑。 但凡是大家子家族,就算是没有分家,一家子住着,还是各家有各家的规矩呢。 就算是别人的父母没在京城,也轮不到你一个大伯母来指手画脚的,何况陈家早已经分家,又是出嫁了的姑奶奶。 上回居然还安排咱们李家姑娘哥儿的婚事。 这回是没安排到自己的孩子头上,要是哪天动了心思,是不是就能私下不着调的去跟别人商量越俎代庖,说是要保媒了。 万一传出些不好的名声,自己的儿女可怎么办! 四夫人和五夫人抱着一样的心思,就前前后后不客气的开了口。 “说起来,咱们是晚辈,没得管长辈出门的道理。不过大奶奶,我也要说您几句。你婆婆这样不好呢,你也该劝劝她,这样关怀小辈,到头来却折损了自己个儿的身子骨,可是划不来了。” 连大奶奶对四夫人的冷嘲热讽只是咬牙收下。 五夫人就急忙道:“对对对,咱们三嫂请那个李太医也不便宜,听说光是礼钱就花了二百两,可不能让这银子白花了,没得花了银子人还病歪歪的道理。” 听到五夫人本性南移,说话都不会,开口闭口就是钱,四夫人眼角余光中就满是不屑。 不过这一回两人是站在一起的,倒也没有升口嘲讽。 纯歌听见这两个人说话,虽不见得就是真心为自己好,却也是想要帮自己出头的意思,就更加不好说话了。 屋里丫鬟婆子们都在笑。 连大奶奶被人这样当面讽刺,气的咬牙,面上还不能不挤出几分笑意来谢了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关切之意。 纯歌看她憋得脸色涨红,怕待会实在闹得不好看了,忙招呼她们吃果子。 正好外头陈端琅下了学过来看纯歌。 看到一屋子人还愣了愣,很快 妻妾一家欢 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2部分阅读 就又恢复从容一一请安问好。 连大奶奶忙叫陈端琅过去,问了好些话,又把早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拿了出来。 陈端琅这些日子上族学,早己会分辨好坏,见是价值千金的徽州墨家所造,面上就有几分犹豫。 纯歌也一眼认出这套东西至少也有千两银子,眼神微微闪烁,笑意就有几分凝结。 长房日子过得并不宽松,不是年不是节,却给端琅送这样厚的礼。 看样子是有要求到自己或是李建安的地方,也或许是为了缓和两家人之间最近有些僵硬的关系。 不管是哪一个,四夫人五夫人都在这儿,总不能不收。 纯歌只能一面打算着以后找机会把这份礼还回去,一面叫陈端琅收下东西。 陈端琅就小心翼翼接过来,“多谢大嫂。” 连大奶奶看着陈端琅进退有据,见到这样贵重的东西也没有失礼,就想到了家里跟陈端琅差不多年岁,却还是小孩子模样整日想着玩蛐蛐的宝哥儿,不由得叹气道:“端琅比咱们家宝哥儿懂事多了。” 纯歌就笑话她,“大嫂这话说的,他可是小叔叔,哪能跟宝哥儿比。” 连大奶奶就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 辈分上是差了一截,可年龄却是一般无二。 第八十六章 亲事(中) 宝哥儿在家里上学,请回来的先生看着公公和夫君上的颜面,总是不好严加管教。自己有时候看见宝哥儿挨罚,也总是狠不下心,忍不住帮着袒护一二。 以前陈端琅跟宝哥儿一起读书的时候,虽说机敏,不过因自己那个婆婆的交代,也不大管,陈端琅也只能跟着宝哥儿一起胡闹,性子还懦弱,哪有如今的风采。 看样子,果然是严师才能出高徒。 听说李家的族学学风甚好,对子弟要求严厉,请来教书授课的先生还都是当世鸿儒。 国公爷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三天两头还查问族学状况。 要是能把宝哥儿也送过来,这孩子没有人撑腰,说不定能好些。虽说有点舍不得,可为了孩子的前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连大奶奶心里合计着,就笑盈盈的捏了捏陈端琅的胳膊,感觉上面肌肉结实,很是惊讶道“这孩子,怎的来了李家不久,就壮实了这么多。” 四夫人就在旁边捂嘴笑道:“你不知道,国公爷喜欢七弟的很呢,每晚都要看着他在院子前头练一个时辰的剑,回回都是亲自指导。”话中透着淡淡的酸意。 五夫人就撇着嘴直言道:“说起来,我们家盛哥儿也想让三哥指点指点,偏生三哥看不上盛哥儿。” 四夫人拐弯抹角的话纯歌可以当做听不懂,五夫人这般直言纯歌却不好当做没听见,就浅笑着解释道:“垣哥儿盛哥儿他们都还小,国公爷的意思是让他们先随着武学师博练练一般的拳脚,等明年或是后年的时候再好好教导教导。” 四夫人和五夫人对视了一眼,都笑客满面的说还是三哥这个当国公爷的人考虑的周到。 纯歌就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连大奶奶,试探道:“不知道宝哥儿如今学的怎样了,端琅还常常惦记着这个小侄子呢。” 本来还动了几分心思的连大奶奶听说陈端琅还要练剑后,就生怕宝哥儿过来也跟着成了一个武夫。 连家也是书香世家,对于武将,从心里是有几分看不起的。 连大奶奶自然更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粗蛮的武夫,就忙道:“宝哥儿在家里跟先生相处的好,今日也很听先生的话,父亲还说这位先生的学问好呢。 一连说了几个好,语气还这样急促…… 纯歌不由失笑。 莫不是怕自己逼着她把宝哥儿送过来。 先前看着还动了心思呢,没想到倒是自己领会错了。 只不过自己本还想着宝哥儿那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陈家请的那个先生,李建安都说过,是个有学问却精于钻研的人,如今在陈家授课,不过是找个地方管吃管喝,顺便借用陈家的人脉,等着过两年再考科举好做官罢了。 既然连李建安都听说过这位先生的大名,显见这位先生就是干不长久的。 而且这样的人,哪会真的费心思在教学生身上。 自已想的,不过是让宝哥儿过来读书,学到点真本事,将来也好能凭真才实学考上进士,谋求个一官半职。 援人以鱼不如援人以渔。 只要宝哥儿有真本事了,长房那边也不用总是打算着在自己身上想法子。 谁想到不领情啊。 不过纯歌也不愿意勉强,就一笑而过,当根本没说过这事情一样。 连大奶奶也不知道纯歌看出来多少,脸上就有了几分讪讪然。 四夫人却一直在旁边瞧着端琅发呆。 这个陈端琅,先前看着是个庶子,举手投足又怯生生的,跟受气的小媳妇一样。以为就算是有了个当国公夫人的姐姐,也不会有大出息。 谁知道现在竟被教养的这般好。 自己可是听说了好几次,族学的那个老夫子,没口夸赞这个陈端琅。 国公爷那样骄傲的人,要不是有真本事,即便是凭着这位三嫂的脸面,他也没有耐心天天亲自教导武学功夫。 能文能武,这样好的人才。 自己这个三嫂又肯扶持这个兄弟。 国公爷爱屋及乌,也不会坐视不管。 说不定今后考个进士,或是中个武举,封疆大吏也未可知。 这样的人才,要不是庶子,在外头怕是早就被人抢破头定了亲事了。 毕竟是十一岁了。 自己的二娘,今年十三,也不过比陈端琅大两岁。 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四夫人心里一动,看着陈端琅的目光就变得热切非常。 纯歌一面和五夫人连大奶奶说话凑趣,一面却注意到四夫人打量端琅的神情,就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 四夫人架子一向端的十足,以前可是连正眼都不会给端琅一个。就算这几日好了些,也没有这样看过端琅? 总不会是在心里又打算什么! 纯歌眼神就不由觉冷了几分。 自己可以容得她有事没事占些便宜,不过要是想要算计端琅,自己可真就是容不得了 一直到晚上李建安和李建浩几个人商量完事情回来的时候,纯歌才知道了四夫人白天时候看着陈端琅的意思,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意味。 可这个时候的纯歌,却只是在心里衡量着要怎么做才能不动声色警告四夫人。 连大奶奶因宝哥儿的事情,又惦记着在太夫人那边的大太太,生怕再生出是非来,就坐立不安的。 纯歌看着都有几分同情。 自己在这个家里,虽说也是举步维艰,处处小心。不过太夫人这个婆婆,却从不曾为难过自己,是个行事极为精明的老人家。 相比起来,连大奶奶却要辛苦多了。 一直到晌午时候,纯歌留了连大奶奶用过饭,太夫人那边又叫人来请连大奶奶过去伺候着大太太一道回去。连大奶奶这才如文大赦,和纯歌应酬了几句,就急忙过去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相携着告辞。 离开的时候,四夫人还特意叉看了几眼陈端琅。 陈端琅半大的孩子,被四夫人也看的有几分赧然。 纯歌一直注意着,顿时觉得更加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直提起十足精神站在一边的童妈妈却看出了几分端倪,眼神就在陈端琅身上游移了几下,抿着嘴高兴的笑了起来。 纯歌不明白童妈妈是笑什么,就拿眼去看她。 童妈妈只是摇头,一边叫人来收拾桌子,一面和纯歌说笑道:“这事情您可别问我,等着吧,总有国公爷找您商量的时候。” 又看着俊秀挺拔的陈端琅感慨,“咱们的七少爷也成|人了。” 纯歌听完这话呆了呆,一抹精明就在脑海中浮浮沉沉,就是扯不出个头来。 第八十七章 亲事(下) 等陈家人都回去了,李建安又叫人来看过纯歌,就去了太夫人那儿。 太夫人把早前的首饰都拿出来在案几上翻看,见到李建安进来,就炫耀般把一个匣子举起来,“好不好看,老四方才差人给我送过来的。” 李建安就看到里面几颗亮晶晶的祖母绿宝石,点头微笑道:“老四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好。” 孩子的孝心,做母亲的人自然都喜欢。 虽说李建浩不是太夫人生的,不过李建浩能想着送东西,太夫人就觉得更欣慰。 见李建安端了茶坐在下首,就知道李建安有话要说,忙叫其余的人都下去。 “老四这孩子,以前总跟我隔着一层,方才我看他来的时候,说话做事要自在多了。” 李建安嗯了一声。 太夫人就睃了一眼李建安,“说起来,你轻轻放过了老四家的,我原本还有几分不自在。不过现下看起来,还真就是该这样做,毕竟是一家人。” 李建安就放了茶盅笑道:“这些事情,我有分寸,您放心就是。” “你当然有分寸,连你媳妇的嫁妆铺子都赔进去了!”太夫人面带不满,教训道:“你看着老四日子过得紧,想要伸把手,我也不会说什么。不过哪能拿媳妇的陪嫁去贴补兄弟,传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 太夫人还是咋天晚上才知道了纯歌关掉铺子,方便四夫人那边做香露生意的事情,见到李建安过来了,立时就想嘱咐几句。 李建安也知道太夫人顾虑什么,就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太夫人听。 “纯歌说治标不治本,咱们要是直接给老四银子,那是死钱,也花用不了多久。还不如给他寻一门一本万利的生意。如今这生意,方子是我给老四的,本钱也是我给老四的。做起来就不能算是四弟妹的陪嫁生意,算是老四的营生。也省的老四手里只有俸禄,四弟妹总说老四花的是她的陪嫁钱,弄得四弟在她面前都直不起腰来。”话中透着几分对四夫人的不满。 太夫人听了却抿着唇笑,“这回老四能直起腰,你却不行了。” 李建安愕然。 转头明白了太夫人的意思,就摇头道:“纯歌不是这样的人。” 看样子,还真是琴瑟和谐了。 太夫人看着李建安满面春风的样子,心里就有了几分感慨。 不过对于纯歌能舍出挣大钱的铺子就为了李建安兄弟之间的感情,太夫人也觉得很欢喜,就没再往下说,只是吩咐李建安要补贴纯歌。 李建安就把看好的两个庄子给太夫人说了说。 太夫人听完沉吟了一番道:“这两块地方,都是膏腴地,出产不错。就是离得远了些,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打理,别到后头都给下头的人贪墨了去。” 这些事情,李建安也是早有盘算,直接道:“我吩咐王管事帮着看一看,不会有事。” 王管事是李建安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总是管着外院的事情,这会却拿出来帮着纯歌管庄子。 太夫人听着就挪揄的看了一眼李建安,李建安面色微赧,低着头喝茶。 太夫人就失笑道:“瞧我,跟你扯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今个儿你过来,到底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赶紧说了吧。” 李建安这才想起来正经的大事。 自己那位岳母,陈家那位大太太,即便是病成那副样子,都还要过来参合,显见是不肯轻易罢手的。 当年陈纯芳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自己可是早就见识过了。 现在想想,自己要上朝,要处理大大小小一大堆事情。 纯歌即便是能干,终归也是晚辈,两个弟妹都是看着有好处才会上去的。老四也有自己的事情嘛,老五老六就更指望不上。 梅香院那边童妈妈几个虽说机灵,终归是奴才,身份上先就差了一截。 要是大太太再隔三岔五过来一趟,只怕家里还是只有娘这边能挡得住了。 李建安心里觉得不该劳碌太夫人,还是不得不开了口道:“母亲,陈家那边……” 话刚起了个头,太夫人就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摆摆手叹息道:“你今天不过来,我也是要找你说说这事情的。”说着还用手揉了揉眉心,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李建安看见了,就有几分了然。 只怕今天打发人打发的也不是那么容易。 “我是去芳草榭那边才拦住的她,你是没见到,整个人都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了。不过我瞧着面色却好,就是走不动道,一路要人抬着春撵到我这屋子门口,再让婆子背着到了位子上。说起来,她都这样了,我也不明白她还折腾着闹什么。”太夫人唇角边上就满是苦笑。 李建安眼神隐晦,没有说话,心里却有底。 太夫人又道:“我请她喝茶,她就开门见山跟我说今日过来一个是要看看你媳妇,一个是要看看武哥儿。我想着我在这儿,也不怕她跟武哥儿说什么,结果武哥儿一进来,她就扑了过去,差点摔在地上,还是姚妈妈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当着我的面,她就问武哥儿吃的好不好,用的好不好,这些日子家里有没有人给他气受!”太夫人一脸愤愤然中就带着几分无奈。“她要是像以往那样,跟我拐弯抹角的绕圈子,我也好打发一些,可她偏偏这般直来直去的说话,她又是病重的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在旁边看着,半个字都插不上去,还是她身边的姚妈妈机警,跟我说她这几日病势沉重,又惦记着武哥儿,说话就有些急躁。我也只能顺着应了下来,就当她是真的病糊涂。” 李建安阴着脸端茶也不喝,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武哥儿说什么没有?” 太夫人愕然,马上醒晤过来李建安的意思,正色道:“你可别怪到武哥儿头上,他才多大的孩子,懂些什么。本来这孩子也是心性纯良,我今天看着他,可没有半个字顺着他外祖母说话的,还有一个劲说母亲对他好得很,让大太太放心。” 武哥儿从小被陈纯芳捧在手心上养大,周围的人也都惯着捧着,从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这今日自己冷眼看着他,分明就是没有喜色的样子,却偏偏还晨昏定省过去梅香院请安,问纯歌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 只说是小妹妹,从来没有说过是小弟弟。 纯歌不以为然,自己可清楚的很。 就算是竭力掩饰,终归还是一个孩子,眼神里的怨憎如何能彻底掩饰的住。 可以前的武哥儿要是不喜欢,就会直接说,骄纵中尚且带着几分天真。 没想到现下这孩子,也喜欢违背心意说话了。 对着长辈都这样用心机,将来又会如何! 想着这些,李建安心里就冷冰冰的一片失望,把手里茶盅放到边上,闷闷道:“娘,武哥儿这孩子,只怕心大了。” 太夫人一哽,转眼就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目中含了泪。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李建安怔怔出了会神道:“娘,当年我继承爵位的时候,也不过只有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也只有十三岁。算起来,武哥儿今年就是十一,实在是不小了。只是以前咱们看着他爱玩爱闹的性子,还总缠着||乳|母抱,就以为他还是小孩。确实是疏忽。” 那句疏忽像是从齿缝中蹦出来的一样。 太夫人每次听到李建安这种调子说话,就知道他必然是又做了什么决定,而且没人能劝得了。 “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不过我劝你一句,老三,你终归要想着他是你的儿子,也要想着这孩子原来的性子,他变成这样,实在是陈家那边不省心,再有他娘留下的人天天在他耳朵边上挑唆,实在也怨不得他!” 这一番话,李建安听进去了一半。 有些事情,是别人能左右的。 不过路却是自己走出来的。 自己也不是没有管过武哥儿,不过这孩子,从小就被陈纯芳教养的性子左性,求而不得东西,宁可毁去都不会让人留下来。 看着一派天真烂漫,其实内里早已经生了倔强偏执的根。 早些年本来以为让武哥儿勤学苦练武挂,再谴些诗书就能纠正过来,现在看来,不下大力气,是不行了。 毕竟是嫡长子,也不知道纯歌这一胎是哥儿还是姐儿。 李建安心里过了过,也没有跟太夫人再说这个事情。 太夫人也明白这些事清白己管不了,就又跟李建安说起了大太太的事情。 “我看她这样子,在我面前都拿话堵我的嘴,定然就是有恃无恐的。说起来,她现在这副样子,就算是陈大人也不好多管,万一吵起来,说不定也就是一口气的事情。连大奶奶他们两口子是晚辈,就更不能拦着几回了。我总不能天天盯着她,我的意思,是不是送纯歌去九华山上养胎。她总不能让人抬着春撵去山上。” 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这个道理李建安也明白,太夫人提出这个来,实在是万般无奈的法子。 不过李建安也有别的想法。 “这样躲着也不能断根,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太夫人就犹豫的望着李建安,“那你的意思是?” 李建安笑了笑,淡淡道:“也不过就是几日的事情。今日已是走好了一步棋,前日皇上找我进宫去,商量顺天知府的空缺,我举荐了岳父。” 太夫人大吃一惊,“老三,顺天知府可是实缺,皇上想必心里也有定案了,你这样冒冒失失的举荐姻亲,皇上会不会以为……” 有些时候,一味的避讳并不等于就能让皇上放心。 偶尔为自己的亲人谋谋利,求求财,皇上反而会放下戒心。 李建安就胸有成竹道:“皇上看中的也是岳父,您放心就是。” 又跟太夫人商量,“等岳父他们进了京,您就先见见我那位岳母,把纯歌的状况跟她说一说。我听纯歌说,这回京里吏部开恩科选用候缺人才,她四哥也是要上京来的,正好一道。想必那边也知道该怎么做。” “难不成你说的岳父不是……”太夫人这才明白过来李建安说的不是大老爷,而是纯歌的生父,就苦笑一声道:“我还说你怎的想明白了,不过你单单给陈家三房谋位子,就不担心大太太那边闹得更历害?” 李建安完全不为所动,“有正经的母亲在了,她这个伯母就该好好呆在家里养病。子成他们也是聪明人,我既然表明了意思,他们就该知道我心里是有不满,定然也会帮着约束。” 太夫人却还是担心,“那位三太太,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别前面赶了一个,后面又招了人进来。” 李建安就放了茶盅,冷笑道:“再厉害也没有别的女儿在国公府了。” 太夫人立时就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 有些东西,是割不断甩不开的,就只能惜力打力,用以制衡。 只要这位三太太是有求于李家,就不会轻举妄动。 何况当初能给一个庶女大手笔陪嫁的人,想来也是个聪明看得清楚厉害的。 再有上回赵家那边,听说老三也出了大力气,条条制约着,那位三太太翻不起风粮来。 要是三太太再有动作,如今看着陈家三房占了便宜的长房大老爷也会出来端架子。 想来这算是最好的法子了。 毕竟就算是把大老爷一家调走,大太太要是硬撑着要在京里养病,到时候没人看着,更是麻烦! 太夫人翻来覆去的思量了一番,答应了李建安的话,“那等他们进了京,我就把这位三太太请过来说话。” 母子两个商量好了,太夫人看李建安魂不守舍的老问时辰,就装作不高兴的样子道:“快回去吧,本还想留着你在我这边用饭,如今看你也吃不香。” 李建安就笑了笑,也没推辞,赶紧回去了梅香院。 路上的时候就碰到了李建浩。 两兄弟随口说了几句话,李建安听见李建浩一个劲打听陈端琅的消息,又想到李建浩最近都在操心二娘的婚事,就开玩笑道:“你总打听小七,总不会是想把二娘许给他?” 谁知道李建浩闻言却笑了两声。 李建安顿时愕然,半天才道:“这不是胡闹。端琅是你三嫂的弟弟,二娘是你的女儿,两个人差着辈分,怎能婚配。” 李建浩却不赞成李建安这番话。 好不容易四夫人松了口,愿意想到庶子身上,李建浩又觉得陈端琅知根知底,实在是良配,就正色道:“三哥,虽说他们两个差着辈分,可年龄却相差不大。差辈分又如何,说起来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前头安王娶得那位侧妃,论起辈分来,还本该是他的姑姑呢。咱们京城里几大家子沾亲带故的,谁家的辈分都经不起正经算,你要实在是担心今后他们两个不好说话,我都想好了,就把二娘过继到小叔名下,她和端琅可不就是一辈了。” 李建浩说的一本正经,李建安听的却是哭笑不得,连声骂李建浩胡说。 “你这是怎么算的,打量小叔已经没了,就算是过继出去也是名分上的事情,也是你的女儿,所以就没关系。你也不想想,真是过继到叔叔名下,也该从咱们这一辈的人里挑。再有要是过继出去了,二娘就变成跟你同辈的了。到时候她是要叫你哥哥还是叫你父亲!” 李建浩这才觉得也有些不对,不过他这些日子看着四夫人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碰。 挑出来的人,除了身世还看得过去,本人不是在外头花名大盛,就是老实蠢笨的,连他都看不过去。 好不容易四夫人摒弃偏见,李建浩说什么也不肯放手,干脆道:“那就让他们随着别人家的规矩,论着最小的辈分来” 李建安看李建浩一脸正经,这时候也不认为他是开玩笑。就上下打量了李建浩一眼,凝眉道“你是认真的?” 李建浩觉得这话就是有商量的余地,忙正正经经表示道:“我当然是认真的,您回去跟三嫂商量商量,二娘那孩子,也是您看着长大的,难不成还不放心她,再说……” “好了好了。” 李建安被李建浩弄得头痛不己,见李建浩一副恨不能马上把婚事定下来的劲头,就道:“这件事情,别说我做不了主,就是你三嫂也做不了主。婚姻大事,终归还是要问过父母才行,你等我回去跟你三嫂合计合计,写信去绥南那边问问意思,说不定别人心里早就有底了。” 李建浩也知道话说到这儿,就不能再继续了,就又说了几句,让李建安一定把这事放在心上,然后转身回去。 李建安站在原地闷了半晌,都还觉得好笑。 真是有意思,以前这个四弟妹一脸看不起纯歌的样子,加今却要把嫡出的女儿许给端琅。 连辈分都顾不得了! 第八十八章 拒绝 李建安回去的时候,陈端琅还在梅香院的院子里头练剑。 小小的少年挺拔如同青松,一招一式已经有了几分样子。 纯歌叫人抬了椅子,就近坐在台阶上观看,旁边还有张小案几,摆着茶水糕点。 童妈妈翡翠红玉几个都守在旁边,还有几个小丫鬟面带红晕指指点点。 李建安看着纯歌面色红润,嘴角噙着温柔笑意,心中一软,人就径自走了过去。 丫鬟们看着急忙行礼。 纯歌也从椅上站起来,含笑看着李建安。 陈端琅早就不怕李建安了,只觉得这个姐夫关心自己的学业,还教援功夫,比家中的四哥还细心周到。 看到李建安过来,就放了手里的剑,凑上去喊了一声姐夫。 李建安就板着脸看他握剑的方向,“说过多少次,剑尖不能对着别人。” 陈端琅又急忙换了方向。 李建安这才露出一副笑脸来。 纯歌看陈端琅练的一身汗,正是料峭时候,生怕陈端琅被风吹得受了弄出病来,就叫红玉和绿玉伺候着陈端琅去换衣服,再回来一起用饭。 李建安陪着纯歌进了屋子。 纯歌要按照常例伺候李建安换衣服,李建安却阻止了她,笑着看纯歌的肚子道:“如今这个时候,你可比我金贵多了。要是再有个什么,又得嚷着我名字找我。” 纯歌也想起了那天慌乱时候在众人面前大叫着要找李建安的事情,脸上就有几分下不来,讪讪道:“那天是,是……” 李建安看纯歌这副样子,心里涟漪顿生,有心想要亲近亲近,又看着旁边还有丫鬟在,只好忍了下来。 等去净房换了衣服出来,李建安才拉着纯歌手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翘着唇角道:“面色倒是好看了些。” 这样温馨柔软的时候,又是相处自然,纯歌自然喜欢。 李建安这个人,平时看起来有几分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真要做起来,其实很能掌控住女人的心思。 不会过分挑逗,也不会全无情趣。 若不是他早已有了太多的女人,心也早己分给了太多的人,自己,兴许早就爱上他了。 纯歌苦涩一笑,低头掩饰住眼底的瞬间而来的悲凉。 等缓过精神来,照旧笑容如花的和李建安说话。 李建安看纯歌精神不错,又想着李建浩的嘱咐,就干脆挑明了跟纯歌说。 纯歌听着,只觉得匪夷所思。 这些时日,自己倒是听说过四夫人到处找人跟二娘说亲事,几乎把京城里门当户对的亲贵们都看了个遍。 不过这些人里面,可没有一个是庶子。 更何况,端琅和二娘还差着辈分。 纯歌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不过猜不透李建安对这件事的态度,就犹豫道:“这只怕不合适,端琅是我弟弟,二娘却是我的侄女。这怎么能行。” 这个辈分,也是当时李建安拿出来堵住李建浩的理由。 不过李建安一路走回来,精心想了想,忽然觉得李建浩的说辞的确也不错, 世家亲贵,互相联络有亲,要是较真的去论辈分,估计真是不好查。 一般也就是按照父系那边做了定论。 二娘和端琅,虽说是特殊了些,不过年龄的确没有差太多,大不了今后都在的时候,就让端琅按照二娘那边来,要是只在纯歌和自己面前,要叫姐夫还是其他,都由得他们。 何况象端琅,将来定然是要出去谋前途的,不在眼前,也犯不着操心这种称呼上的事情。 再有端琅的确是个好苗子,要是二娘能嫁给他,将来也跟纯歌这边更亲近,家里兄弟关系不至于疏远。自己提拔端琅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老四老五那边还有说头。 怎么算,都觉得不错。 李建安另有心思,就安慰纯歌道:“辈分这种事情,我看老四说的也不错,不过各论各的罢了。” 这要怎么各论各的。 总不能一会叫伯母,一会叫姐姐吧! 只要一想到端琅有一天会叫自己做伯母,自己就觉得心里渗得慌。 何况四夫人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端琅处境本来就尴尬,头上还有三太太和陈端崕时时想着制衡。再来个处处算计的岳母,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四夫人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还有儿子呢。指不定今后为了垣哥儿会怎样逼着二娘让她想法子帮垣哥儿的忙,自己这边看着端琅的面子也会被拖累上。 这桩婚事不管是从哪一个面上都不能结。 可李建安的意思,竟然是有几分赞同。 既然这样,话就不好直接说,否则不仅四夫人那边不高兴,连李建安说不定都以为自己看不起二娘。 毕竟二娘是嫡出,端琅是庶子。怎么看都是端琅出身更低。 纯歌就斟酌道:“二娘是个好姑娘,可端琅的婚事,您也知道,我是做不了主的。” 李建安想着纯歌在陈家的处境,就沉吟着没说话。 纯歌立时又接着道:“母亲那头,早前也给我来过消息,看意思好像是早有主意了。只是还没定下来是哪家。” 婚姻大事,自然是父母做主。 即便是位高权重,也没有强迫别人答应的道理。 这样的事情,大太太玩手段理直气壮的做过,可李建安一直是不屑的很。 再说婚姻是两姓之好,本就是为了将两个家族联系的更紧密,要是说婚事之前就有了心结,好事反而成了祸事。 如今听到纯歌这样说,又想到三太太的精明,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把端琅攥在手心里掌控着纯歌,就先有了几分相信。 后来看到纯歌郁郁寡欢的样子,又觉得心痛,就搂着她道:“这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说是以后再说,不过看脸色就知道已经是放下了。 纯歌松了一口气,正好外头陈端琅换了衣服过来,纯歌就和李建安一起出去用饭。 李建安用过饭,想着尽快跟李建浩回话,就去了静思斋,又叫人过去请李建浩。 纯歌看着李建安的背影,轻轻叹气。 童妈妈在旁边瞧见,问怎么回事。 纯歌就告诉了童妈妈四夫人要把二娘许给陈端琅的事情。 童妈妈听着也是一番目瞪口呆。 第八十九章 婚配 “难怪今日看着四夫人眼神不对劲,望着咱们七少爷就是直愣愣的样子,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童妈妈一番感慨后,心里却计较起来。 这位二姑娘是四夫人嫡亲的女儿,平时在家里也很得太夫人宠爱。这些年,要不是拖着七少爷和冒姨娘,夫人的日子要好过许多。 何况时至今日,冒姨娘那边又有了身子,总不能今后那个幼弟或是幼妹的将来也要夫人一并担待了吧。 要是七少爷能和李家结亲,今后也多了依仗臂膀,夫人在李家也有帮忙说话的人,不用过得那么辛苦。 就是夫人看起来不太愿意。 童妈妈正想着要找点别的话来劝劝纯歌,纯歌已经凝眉道:“端琅的婚事,我不能正正经经的做主。不过想必我那位母亲也不会半点都不问我的意思。二娘那孩子虽好,偏偏是嫡出的,骨子里也有一股傲气,就算是我肯不管他们两个辈分的问题。只怕今后两个人相处起来也不自在。我那位四弟妹的脾气秉性,今后定是容不得二娘吃一点亏,可夫妻之间相处,哪有一个人退让的。总要彼此体谅才好,我可不想今后一辈子都参合在中间帮他们论道理。” 童妈妈这才明白纯歌不答应婚事的真正理由,想了想四夫人的为人,毫不犹豫道:“夫人考虑的周全。” 考虑的当然是周全,一辈子的事情怎能不细加思量。 纯歌就悠悠笑道:“我一直以为端琅还小,婚事也不用着急,没想到一转眼,都有人来说亲事了。看样子,还是我大意,等过些日子母亲来了京里,我就商量商量他们的意思,给端琅说一门好婚事。至少也得先定亲,省的别人都瞎琢磨。” 这个瞎琢磨,定然是指的三太太那边了。 童妈妈心里千回百转,想到为了陈端琅的事情纯歌还要和三太太斗智斗勇一回,就有了几分痛惜。转头才明白了纯歌的话,吃惊道:“您说太太他们要进京来了?” 纯歌笑着点头,“若是我所料不错,该是要进京了。” 李建安打算着要让陈家三房进京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只不过先前还在犹疑,生怕引来的又是一个不识好歹不会分轻重的,要是跟大太太一样的为人,还不如一直让三房在绥南呆着。 如今自己有了身孕,李建安想必就该是要动手了。 就是不知道三太太这回进京,看着三老爷和陈端崕的官途上面,还会不会犯上回陈纯贞一事上的糊涂。 纯歌低头看了看还没有一点痕迹的腹部,眼神里,都结了霜。 朝堂上的事情,童妈妈不知道。家里有些隐秘,李建安和纯歌也不可能一一告诉童妈妈听。 不过童妈妈看着纯歌的样子,也知道纯歌是在担心什么。 可惜宗族血脉,本来就是礼教规矩,人人都要遵守的,即便是皇上宗室,也只能更加恭谨,不得例外。 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认了。 童妈妈嘴唇翕动,就词穷的安慰纯歌道:“夫人放心,等七少爷成了亲,有了出息,您就不用再这样操心了。” “还不知道他亲事怎样打算呢!”说起这个,纯歌也是一肚子苦水,“你也知道,当初我还在家的时候,母亲就把她娘家那位庶出的侄女带到身边养了几年。那段时日还有意无意的常常叫端琅过去陪着一块玩。男女七岁不同席,当时端琅可不止是七岁。我当时的处境,说不出来什么,姨娘倒是有意无意跟父亲提过几次。父亲却说都是亲戚,不用避讳,要真有什么,两人也是门当户对,身份般配!” 说起这件事情,纯歌是无奈,童妈妈则是不屑中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愤恨。“夫人还记得这回事情呢。太太那位娘家侄女,也不过是旁支所出的庶女罢了,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别说是咱们七少爷如今眼见着就有大出息,即便是以前,也没有她挑挑拣拣咱们七少爷的道理。何况您当时好心给她绣了一张帕子,她转头却跑去巴结十二姑奶奶,还说您金绣阁亲传的手艺也不过如此。又说咱们七少爷性情鲁钝,读书比不过四少爷。” 这些事情纯歌当然记得很清楚。 三太太也是出身大族,吴家在辽东那一带虽说权势大不如前,链财却还挣得多得很。行为豪奢,处事也就有了几分高傲。 那位三太太的侄女,虽说是旁支的庶出,可困其父在吴家族中是个能人,管着大片的生意,对庶女又多有宠爱。以端琅当时在家里的地位,也难巨人家一个小小姑娘,都宁愿得了父母的授意,想尽办法巴结陈端崕这个大了十几岁的表哥,好去做个平妻或是贵妾,也看不上端琅,不愿给端琅做正妻。 那个时候,那小姑娘也才六七岁吧。 六七岁的小姑娘就这样会审时度势,真是厉害。 要不是其心不正,跟端琅倒真的是一门良配。 纯歌陷入沉思中,童妈妈看见纯歌半天不回话,就着急道:“夫人,难不成你喜欢那位表姑娘?” 纯歌摇头失笑,“都多久没见了,我怎会喜欢她。只不过听你说起来,想想往事罢了。还在闺阁中的时候毕竟和现在不一样。只是我没想着,就怕别人还惦记着。” 如同梨花一样清雅的脸上就有了几分淡淡的嘲讽之意,“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现下的端琅,连四夫人都看得上,只怕母亲那边,为了掌控自己,就更看得上了。就算是吴家,只要能跟定国公府巴的更紧,别说是一个旁支的庶女,即便是一个嫡宗的嫡女,说不定也能舍得。 女儿家的意义,可就是用来联姻的。 童妈妈见纯歌低头沉吟,一会儿端凝,一会儿犹豫的样子,就惴惴不安的站在旁迎。 纯歌想了半日,吩咐童妈妈去端些吃得来。 童妈妈就瞪圆了眼睛看着纯歌。 这又是哪跟哪儿! 纯歌就笑道:“怎的,一肚子烦心事闷着我,还不许我吃些东西再合计。” 有身子的人就是应该少吃多餐,否则哪能养的好身子。 明白过来纯歌是真的要吃东西,童妈妈忙喜笑颜开的出去小厨房,说要亲自给纯歌做些好吃的点心。 纯歌就微微笑着看童妈妈出去忙和,转头却吩咐了个小丫鬟去把红玉叫进来。 第九十章 挑明(上) 红玉是三夫人当初千挑万选才送到纯歌身边来的。虽说是两边为难,不过夹缝当中过了这么久日子。看着琥 妻妾一家欢 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3部分阅读 珀即便是做出那样的事,下场也没有像其他丫鬟那样凄惨,也就没有以前那样怕纯歌了。 不过像这样单独一个人被叫进来,还是第一次,站在纯歌面前,就有些束手束脚的。 红玉身穿青色短褥小袄儿,只在头上别了一根水头不太好的碧玉簪,身彤娇小,颇有一股弱柳扶风的感觉。 再有鹅蛋脸上畏惧的神情,纯歌看见,不由想起了那个薄命的柳姨娘。 自从柳姨娘得了那样的病,又被远远进到庄子上,不过是两天就没了。 李建安知道消息,仅仅是嗯了一声。自己虽觉得柳姨娘可怜,可惜碍于身份规矩,也只能叫人准备一口薄棺了事,连正正经经的坟头都不能修葺一个。 明明什么错事都不是她做的,偏偏承担了最严重的后果,落到那样一个下场。 先是被陈纯芳逼迫成了妾,生了一个不受宠爱的庶女,然后被李建樾暨去清白,连安分呆在院子一角都不行。染上那样的病,想必早就是吓得不成样子,结果还被进去庄子上,也不知道是哪儿随便找了大夫去给看病。 这样折腾,即便是好人也活不了几天,何况是柳姨娘。 就是不知道,曾经床头枕边人,午夜梦回之时,李建安可曾会有一丝想念…… 透过红玉那张脸,纯歌的思绪就越飞越远,心怀满是悲戚。 红玉先还等着纯歌问话,渐渐觉得不对劲,看纯歌脸上分明带着一股萧瑟之意,壮着胆子喊了声夫人。 纯歌这才骤然回神,觉得自己方才的伤春悲秋实在是可笑。 世间上不平之事多了,自己哪能一一管的过来。 眼前还是正经大事要紧。 纯歌开始旁敲侧击的问红玉一些话。 先问了红玉家里如今都还有些什么人,又问这些人都在哪儿当差,然后问身子骨如何。 这些事情,在红玉过来的时候,纯歌早就私底下叫人差问过,红玉也清楚明白,纯歌问话,红玉就半点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回答。 纯歌又夸红玉处事机警,不傀是三太太调教出来的人。 红玉听着这个,心就悬了起来,以为纯歌要吩咐办大事,心里已经思量要是这事情跟三太太那边有关,应该如何拒绝。 可纯歌转而又说起了红玉女红手艺好,还说红玉做东西也好吃。 红玉脑袋里迷迷糊糊中,就听到纯歌又意有所指的问她和绿玉是不是从小就玩得好。 红玉松下来的弦再一次重新蹦起来。 然后纯歌就再说起了旁枝末节的话题,就好像真是寻常的主仆闲聊一般。 红玉本来是三太太精心调教栽培出来的人手,行事小心翼翼不肯走错一步,更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尤萁是跟在纯歌身边后,即便是和绿玉说话,不到万不得己的时候,也不会摊开心思来讲。 如今被纯歌这样一紧一松,循环往复的折腾了好多次,一会儿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一会儿又觉得自己是在小题大做。 最后实在折腾不住,整个人越来越紧张,额头上都满是虚汗了,还硬撑着笑容规规矩矩的站在纯歌面前。 纯歌抬手抚了抚篓角,见到红玉笑意勉强,就突然笑问道:“听说前阵子你二哥来了京城做生意,就住在八角胡同那边?” 红玉被纯歌弄得意识糊涂,就脱口而出说了一声是。 纯歌就抿着唇望着红玉微微的笑,目光锐利的像是利剑一般。 红玉察觉自己一时不查说出来了什么话,衣衫马上就象过了水一样,摇摇晃晃勉强站着和纯歌对视。 纯歌依旧在笑,脸上半点怒气都找不到。笑容里隐隐还藏着一丝少女的娇憨,俏丽非凡。 红玉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人就猛的跪到了地上,哆嗦着喊了一声夫人。 纯歌没有理会她,任凭她在地上跪着不停磕头。等闻到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才缓缓道:“起来吧。” 从纯歌方才那番做派中,红玉早就明白了纯歌的厉害之处,又亲口承认了事情,心乱如麻中带着大难临头的恐慌,根本不敢起身。 纯歌低头看着地上如同柳絮一样的红玉,微微叹息。 这个红玉,也是个精明的,要不是自己先七拐八绕的卸下她心房,又是趁其不备突然问话,只怕怎的也弄不出来一句实话。 这样的事情,红玉要是不认,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总不能叫人去八角胡同那边堵人,毕竟那边已经是良民了。 还好总归是诈出来了。 “其实你二哥带着你嫂子和你侄子来京城定居的事情,我早就知道。我还知道,母亲做主给他们一家脱了籍,如今你二哥一家子都是良民。说起来母亲当初把你给我的时候,我就找人查过你家里的状况。看起来好像从小就是跟家里不亲近的,也不多往来,就跟个孤女一样,就是童妈妈,也以为你家里真的就是人口单薄没剩下人了。可我后头仔细想想,你可是母亲送到我身边的人,母亲总也要想想你是不是能一直按着她的意思好好伺候我。这样的你,怎会真是没有挂念的。”纯歌声色柔和,说话的语气口吻似乎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红玉听的汗水一滴滴往地上掉,顺着额头滑下来,擦过磕破的伤口,弄得她又痛又惧。 纯歌却跟没事人一样继续道:“我本来对你家到底有多少人也着实弄不清楚。还是绿玉嘴快,那回母亲叫人送信过来,我叫翡翠帮我去街上办些事,回来翡翠就说在街上看见一人很是面熟,跟我提了提,绿玉当时在旁边听见,就说长的像是二表哥。我才动了心思,绿玉是你的表妹,她对你家,总归还是清楚明白的。正巧国公爷又怜惜我,给我拨了外院的人手帮我料理十姐的事情,我就连童妈妈都没告诉,直接叫外院小厮去找了找翡翠所说那位看着面善的人。定国公府想要在京城里找个人还是容易,我这才知道,原来你的二哥,以前在定州庄子上帮着母亲管出产的事情,最近却被母亲开了恩典,说你那小侄子是读书的料,没得为了一个奴籍耽误前途,因此放了你二哥一家出来。你二哥就带着一大家子人搬到了八角胡同。” 第九十一章 挑明(下) 纯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话,红玉从中听明白了绿玉两个字,本来还心中满是恨意,后面又听到纯歌提起来翡翠,就想到陈纯贞这件事情,为这个翡翠和童妈妈的确都出过府。只能暗叹一声阴错阳差。 纯歌看出来红玉心里想的,了然道:“你也不必怪绿玉,她的性子,直的很。我问她,她也不敢不说。至于翡翠,想来你们都不知道,翡翠没读过书,不认识字。可早年我还没出阁的时候,在家里学女红,我看着她有天分,就让她帮我描花样,所以我教过她画画。只要她看过的人,她都能画出来。” 这些事情,其实已经不再重要了。红玉静静听着,等着纯歌说到后面的正事。 有些时候,跟聪明人说话,的确要少费许多功夫。 纯歌也不想再和红玉绕圈子,就直言道:“十姐那事情出了后,你二哥一家就到八角胡同定居。八角胡同不是显贵住的地方,可每回咱们这条朱崔街上的人要出去,少不得都要从哪经过!而你近日常常每隔两三天就要出门买些东西,守门的婆子看在我面上,从来不拦着你。” 红玉身上一软,冷汗如浆,就磕了头道:“夫人,奴婢知道错了。” 红玉一直是三太太埋在自己身边一颗重要的棋子。要不是阴错阳差,自己也不会知道红玉面上看着完全乖觉,其实暗地里常常借着机会出去通消息。 不过自己思到如今,其实一直也是想着既然已经知道了红玉做出的事情,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防范着就是,总比三太太再想法子安排些不知道底细的人过来要好得多。 可这一回,为了端琅的事情,自己不得不提前跟红玉挑明了。 纯歌就沉着脸道:“你是家生子,也被嬷嬷们仔细调教过道理,你该知道有些忌讳是万万不能犯的…” 当然不能犯! 虽说都是姓陈,可一个是陈家的主母,一个是陈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本来就是两家人了,再有两个人又不是亲生母女。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世人眼里,分明就是背主。 背主的奴才,从来也只能被打死扔到乱葬岗上。 就算是夫人不计较,国公爷那边知道了,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自己不这样做,又能如何。 家人还在三太太手里捏着呢。 自己的小侄子,从小读书就好,这回还是托了朱妈妈,才能说动三太太给个脸面人情,放了二哥一家出来。好让小侄子今后能堂堂正正参加考试,也挣个功名,到时候一家子都能沾光。 为这个,别说是自己,就算是爹娘都肯把命舍掉! 自己根本没得选择,以前还抱着侥幸的心思,现在才知道夫人也不是吃素的主,比三太太更厉害千万倍。 红玉一时间只觉得万念俱灰,从没有过的颓废,就直愕愕的跪在地上,也不哭,也不求饶,只是跪着。 弯曲的背脊有种倔强的孤度。 纯歌瞧见,莫名心酸,叹息道:“你也不用这样,你的事情,我连童妈妈都没告诉,国公爷就更不知道了。虽说是他的人帮我查的事情,不过这些小事,国公爷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一丝狂喜捅上心头,红玉震惊的抬头望着纯歌。 纯歌面上却有若有若无的苦笑在蔓延,“我不过是不想再有一个琥珀了。”眼神变得幽暗,语调中也藏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红玉先是愕然,后头就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夫人。 “琥珀跟我的时候,也不过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我跟她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我本想着,把她送的远远的,全了一份多年情谊,谁知道她宁肯一根绳子吊死,也不愿过她口中的苦日子。想来,还是我猜错了人心。” 听见纯歌这样说,红玉才知道一直没有消息,只以为是远远被打发到庄子上的琥珀,居然忍受不了那边的贫困,自尽了。 看着纯歌的黯然,红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为奴婢流眼泪并且伤怀的主子,的确太少。 要是以前,自己还能劝慰几句,不过如今,自己也不过是跟琥珀一样,为了前程背主的人。 只不过,背主的方式并不一样。 纯歌默然无语望着虚空闷了半晌,就掏出绣帕擦了擦眼角,淡淡道:“我知道你是个有大志气的人,不愿做人的妾室通房,一心想要脱籍出去,我可以成全你,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红玉毕生所想,就是能够找个乡下的殷实人家,去做正正经经的原配妻子。要是不能,最好就能嫁给管事这些,就算是当媳妇子也比做妾好。 本来三太太一直拿捏着红玉的卖身契,红玉一度断绝了心思,如今听到纯歌提起来,顿时满腔喜意。 自己跟了夫人这&氕,没有把握的事情,夫人从来不会允诺。 既然夫人肯这样说必然就是早有安排了。 红玉就目光迫切的望着纯歌。 纯歌笑了笑,“我也不要你做别的,只要你二哥今后差人快船送消息去绥南的时候,先把信给我过目一道。那边要有信送来,也要拿过来给我看看。” 虽说是早有预料,可真的听到这份嘱咐,红玉还是立即就变得面白如纸。 要是夫人直接把自己拖出去,那不过就是自己一个人死。 可夫人这副样子,分明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使心眼对付三太太那边。 一不小心,这可就是把全家人拖进去的事情。 不管这件事成不成,夫人和三太太都不会有大损伤,自己这些下人的性命,可没人放在心上。 为了自己一个人脱籍,就要拿着全家去赌。 红玉犹豫不决,没有说话。 纯歌看着就冷冷的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以为你还能选。你也不用担心,我要绥南那边的消息,不道是担心有人趁着我不注意,就先给端琅定了婚事。等过些日子,父亲他们都来了京城,也就用不着你了。” “老爷太太要来京城?”红玉听到这个消息,就震惊的看着纯歌。 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关系到李建安的利益交换,绝不仅仅是陈家制衡这样简单。 纯歌不想和红玉说这个,就只是睃了一眼她。 第九十二章 祸起 红玉会意的低下头,心里左右衡量了一番轻重厉害,就咬牙给纯歌磕了个头,决然道:“奴婢家今后就听夫人的吩咐了。” 听夫人的吩咐,自己能脱籍,小侄子读书考试都还能厚着脸面来求情。 何况三太太他们不时就要进京,到时候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又有三老爷看着,三太太总不好处置自己这个陪嫁丫鬟。 只要撑过这段时日,一切都好了! 红玉下定决心,脸上就再也见不到半点犹豫。 纯歌面带笑意看着,既有欢喜又觉得有些害怕。 这小丫头,下人出身,决断的时候却比个男人还要干脆利落。 看样子,等着端琅那边事情解决了,就要尽快把红玉送走。 否则等将来三太太进了京,她总是和朱妈妈有些纠葛的,自己还要担心。 从李家回去,姚妈妈就急得团团转,大太太却一直在笑。 “太太,您今天可真是,不是说好了,您过去要和和气气的说话。” 大太太不以为然睃了一眼姚妈妈,幽幽道:“我还没和和气气跟她们说话。我本来是要去梅香院,结果春撵抬到一半,她们就把我拦下来,非让我去了太夫人那头。我忍气吞声的陪着应酬了半天都没提要让那个小贱人过来给我请安的事情,还要我如何?” 姚妈妈听见,哭笑不得。 大太太却重重的喘息起来,咳嗽个不停。 姚妈妈知道这是大太太又积了痰在喉咙口上,急忙捧过来一个铜质刻宝相花小痰盂,一边给大太太拍着背,一边伺候着她把痰咳出来。 大太太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气管畅通了些,就觉得浑身骨头都在痒一样,要姚妈妈再拿仙寿膏过来吃。 仙寿膏早就被大太太今早一起折腾完了,哪里还有。 姚妈妈只能伺候着大太太喝了一盅茶,“这药没有了,您等等我明儿就去给您配回来,今天也晚了时辰。” 大太太觉得心口里好像有猫抓一样,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骂道:“这会就去配,把药铺给我敲开!” 您说的轻巧,今儿刚去李家大闹了一场,老爷少爷奶奶都不自在着,这会要说是去配药,只怕连门都出不了。 姚妈妈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就急忙安慰大太太。 大太太根本听不进去,想要吃仙寿膏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看着一贯伺候的姚妈妈也觉得不顺眼起来,就颤抖着手抓了方才喝过的茶水,一把掼到地上,断断续续的道:“去,去把老大叫来,让他,给我,给我配药。” 大太太中风己久,手上根本没有多少力气。即便是抢了茶盅来砸,也不能扔出去多远,甚至连杯子都没碎,只是在地上囫囵转了个圈,就停着不动了。 大太太眼睁睁看着,突然笑起来发疯一样扯着自己的衣襟道:“好,好,我连个杯子都摔不碎了。” 自从用了仙寿膏以后,大太太看着面色越来越好,说话也变得更加利索,可这样时不时癫狂的症状却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姚妈妈以为大太太是心里憋得慌,就只能凭着蛮力去阻止。 大太太力气不大,可架势却十足。 姚妈妈又要躲着,又怕弄伤了大太太,手忙脚乱起来,只好不顾大太太的面子,叫了几个丫鬟进来帮忙。 大太太还在披头散发的骂着,一个劲喊着狐狸精,一会儿又说看见了陈纯芳。 屋子里乱糟糟一团的时候,外头就有人喊老爷少爷还有大奶奶的声音传进来。 姚妈妈身子一个馓灵。 要是让老爷他们看到太太这幅样子,只怕心里更是要怒火陡燃。 姚妈妈就叫着丫鬟们赶紧压住大太太手脚,想着要把大太太裹到被子里去。 大太太却不肯听话,一直挣扎。 忙乱中,原本用来放仙寿膏的小瓷瓶就从姚妈妈怀里掉了出来。 大太太闻到熟悉的药味,就好像目到仙香一般,大叫了一声就扑过去,非要抢瓶子。 姚妈妈也忙去抢回来,你争我夺的时候,姚妈妈才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颗药。 想到大太太以前每回闹,只要服了这药就会好很多,立时顾不得药量,就给大太太塞了进去。大太太吃下药,狂乱的眼神慢慢恢复正常,却还是闪烁着不肯罢休的欲望,怔怔的望着小瓷姚妈妈生怕大太太还要来抢,急忙把瓶子举起来晃了晁道:“夫人,这回是真的没有了,您就等一等,我明个儿就再去给你配几瓶回来。” 大太太咽了口唾株,咬着舌头把心底里那股近乎克制不住的欲望压了下去,转了转手里的佛珠,然后轻轻地点头。 姚妈妈登时松了一口气。 外头大老爷和陈端仪还有连大奶奶却大步走了进来。 大老爷走在最前头,几步到了姚妈妈面前,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抢过了姚妈妈手里还未收拾好的瓷瓶,凑到鼻子面前一闻,瞬间面色大变,骂了一声恶奴就抬脚把姚妈妈踹到了一边。 大老爷年纪虽大了,可这一脚带着十足的愤怒,居然就把姚妈妈踹到十步开外的大理石插屏上。 姚妈妈撞得满头满腔的血,可以往大老爷再如何愤怒也没有这样当着下人面前就动手的事情。当即觉得事情不对,艰难撑着爬起来,跪在地上直哆嗦。 大太太望着盛怒中的大老爷只干巴巴的喊了一声老爷。 大老爷气的厉害,一把将瓷瓶摔到被面上,痛心疾首的望着大太太。 “这么多年的夫妻,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忍着你,让着你。自从你身子不好,全家上下,明知道你总爱做些糊涂事情,都没人说什么!可你偏偏越来越分不清楚轻重,你这分明是要祸害我们陈家满门啊。” 大太太面色阴郁,哆嗦着唇,冷冷的望着大老爷,神情从惶恐变做讽刺。 “老爷,您说我祸害陈家满门,也不是笫一回了。我就不知道,我这回不过是去看了看侄女和外孙,又怎样祸害到陈家上下了?” 第九十三章 祸起(下) “你私自去李家的事情,我如今不想跟你计较,我只问你,这药是不是你叫人配制的!”, “药?” 大太太本以为大老爷怒气冲冲甚至带着陈端仪夫妻两个过来,又在众人面前发火。不过就是因为她今天没有说一声就去了李家,还毫不客气的和太夫人说了话。 所以才会引来这样一场怒骂。 大太太如今也觉得不在乎。 横竖都这样了,总不能真的休了自己。总之是不能让陈纯歌好过的。 谁知道竟然会是为了药。 大太太想不明白,就敛眸漠然道:“老爷,这药我吃了疗效甚好,您看不起王大夫,我却觉得他医术极佳,比那些太医开的药好多了。我吃了就有精神。” 又冷冷的看着陈端仪和连大奶奶,“如今管家的人不是我,吃什么药也由不得我这个老婆子做主,我只能自己掏了私房让姚妈妈出去给我配药。这样也碍着老爷了?” 连大奶奶听了这番话,又看着大太太一脸讥讽的样子,气的满面涨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是说自己这个管家的儿媳妇连药都舍不得买给婆婆吃? 大老爷气的浑身哆嗦,指着大太太只能说出一个你字。 陈端仪却扑通一声跪到了大太太床前,满面含泪道:“母亲,您生我养我,即便是要喝我的血,吃我的肉,儿子也没有半句怨言。可这回,您着实不该,着实不该啊。” 大太太听到前半段话,本来还觉得欣慰,可听到后面,就觉得陈端仪是为了连大奶奶才跟她这个当娘的过不去,就沉着脸一声不吭,还冷冷笑了一声。 陈端仪虽然一心投奔仕途,对大太太却是真心孝顺。看到大太太一脸不屑的样子,只觉得心如刀割,泪水长流。 大老爷就上去打了陈端仪个耳光,骂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哭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陈端仪不敢反抗,硬生生的受了。 连大奶奶却扑上去抱着陈端仪胳膊痛哭不止,心里更加恨起了大太太。 大老爷望着无知无畏的大太太,还有跪在地上闷不吭声的陈端仪和连大奶奶,又看到旁边的下人皆是一脸恐惧的样子,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大太太终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自己往日也不是没有挑衅过,可老爷从不会这样疾言厉色的来对待自己。 何况夫妻多年,彼此之间还有什么不知道。 老爷可是最要脸面的人,要真是不高兴自己去李家。就凭着自己今天并没有真的去把陈纯歌如何,也没有真的就跟李家撕破脸,顶了天去,老爷也不过就是叫退下人,然后说自己几句。 当面教妻可是大忌。 老爷居然连端仪夫妻两个都不避开,半点也不忌讳自己这个婆婆今后在儿媳面前还是不是有威严。 可自己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难不成真是为了药! 大太太想着,就犹犹豫豫的看了一眼那摔在床上的小瓷瓿。 大老爷敏锐的捕捉到大太太的目光,就哼了一声道:“你如今也知道这药有问题了?” 大太太心中存着疑惑,就没吭声。 大老爷却不肯放过她,就把小瓷瓶捏在手中,举到大太太面前,非要她看的清清楚楚不可。 “你可知道这药是什么!” 大太太望了望还在屏风边上跪着的姚妈妈,见她一身血迹,吓得一个馓灵,嘬嚅道:“仙寿膏。” “仙寿膏!好一个仙寿膏!果然是吃了大补的东西,效果好得很,都能让你这个中风了的人还有精神跑到定国公府去惹事!” 听见大老爷冷冷的讥讽,大太太心里立时又涌起一阵怒火,只是看着大老爷盛怒之中,也没有说话。 大老爷就把瓶子举起来摔个粉碎,怒道:“这分明是阿芙蓉做的丸药,你还说是什么仙寿膏!” “阿芙蓉……” 大太太先是尖叫了一声,接着就猛的将眼神没向地上的陈端仪,满怀希望的道:“端仪,你告诉我,这是不是阿芙蓉?” 陈端仪苦涩的喊了一声母亲,含泪道:“那个王大夫,我和父亲早就听说过。母亲,您是我的亲生母亲,这段时日,为了您的病,我前前后后找过多少大夫。父亲也是到处托人。那个王大夫我也曾打听过,后来还是同僚告诉我,说是他家中有老母吃过王大夫的药,虽说气色大好,人却变得一天都不能离了药。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和父亲当时就生了疑惑,可这种事情不能胡说,只好找了给您诊脉的太医,买了王大夫的药去让他看看,谁知道您竟然早就偷偷的买了药。还以为我们是舍不得花钱。” 陈端仪说着只觉得心痛如绞,面色一片灰败。 大太太却眼前一黑,一口气梗在了那里。 阿芙蓉! 阿芙蓉! 自己是官家太太,不是不懂事情的贱民。 本朝开国以来,就有太祖皇帝下了圣旨,阿芙蓉乃是剧毒害人之物,民间不得擅自栽培赈卖。只能有官府种植之后,卖往番邦。 凡是擅自种植出售阿芙蓉甚至是服用的,都会被律法治以重罪。重者,甚至会被全家抄斩。 自己总觉得这药吃了之后疗效太好,人立时就变得精神起来,一日不吃,就觉得浑身不对。 本以为那个王大夫一个民间庶民,定然不敢在自己这个官府夫人身上动手脚,没想到竟然敢卖阿芙蓉给自己。 想到这段时日的症状,大太太顿觉得手足冰凉。 大老爷对大太太夫妻之情已是彻底消耗殆尽,见到大太太惶惶不安的样子,也没有半分不舍。反而将眼神在屋子中下人身上扫视了一圈。 一屋子丫鬟婆子就觉得浑身冰凉,一脚都踏在了鬼门关上,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就都跪了下去不住的磕头。 家中太太用了阿芙蓉,这样的要事,必然是要封口不能传出去的。 今天老爷当着这么多人面就说出来,分明就是不想给自己这些人一条生路了。 一时间屋中磕头求饶声四起。 第九十四章 冲突(上) 陈端崕陪三老爷喝完酒,已经是二更,叫人送三老爷回去后,就自己回了屋子 吴四奶奶还在跟管库房的婆子对账。 陈端崕进去,吴四奶奶闻到淡淡酒香,忙叫人去煮蜜糖水端来给陈端崕解酒润肺。 婆子很有眼色的带着其余丫鬟退出去。 吴四奶奶上去亲自伺候着换衣服,还嗔怪道:“这都几天了,您和父亲还是这样喝酒,对身子可不好。” 陈端崕和吴四奶奶少年夫妻,亲近的很,就不以为意的掐了掐吴四奶奶的下巴,嬉笑道:“父亲这么多年,才能爬到这个位子上,心里当然欢喜,我做儿子的怎么也得陪着。” 公公在妻妾的事情上虽说荒唐了些,不过论起在仕途上面,还真是精明的人。 可惜早前外放的时候弄出了些是非被人参奏了一本。 好不容易在不惑之年的时候升官,还是京畿要职,难怪高兴成那副样子。 吴四奶奶心里掂量了番,就小声道:“我看着父亲倒是真的欢喜,只是母亲那边,似乎这几日有些没精神。” 陈端崕闻言就顿了顿,片刻后淡淡道:“母亲是一时半会儿没有想明白,其实即便把端琅过到母亲名下养着,我也是正经的嫡长子,谁也不能越过我,冒姨娘更没那胆子压在母亲头上。” 吴四奶奶笑着给陈端崕整了整衣襟道:“这件事母亲也觉得委屈。她今日还跟我说,十三姑奶奶那头为了纯贞和你的事情出了大力气。国公爷又为了父亲升迂的事情费尽心思。怎么着家里也是应该好好照顾冒姨娘他们。只是父亲突然就跟族里长老们写信去说要把七弟的名字写到嫡子那头,她这个当母亲事前居然一点也不知道。就是为这个她心里才不舒坦呢。” 陈端崕嗯了一声,表情莫测。 吴四奶奶心里就有些打鼓。 从京城里来的官文已经三天了。 公公知道升迁的消息时喜出望外,不过那来送官文的人也特意说了,是定国公举贤不避亲在皇上面前举荐了公公,才能让皇上定下主意。 定国公无缘无故为何要帮着说话。 还不是因为京里那位十三姑奶奶有了身子。 自己想的明白,公公当然更想的明白。 在官场上靠着姻亲关系往上爬可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那代表的是一个家族在官场上的势力。 既然定国公亲自给这位十三姑奶奶撑腰,公公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一欢喜就写信去更改族谱上陈端琅的身份。 从庶出,变成了嫡出。 可自己那位婆婆却不欢喜,陈端琅一旦抬了身份,婆婆那位侄女身份上就不够了。一桩早就盘算好的婚事化为泡影,冒姨娘还被公公叫人仔细看了起来,生怕婆婆下手一样,难怪婆婆连着几日心里不舒坦,即便是能去京城,也没个笑脸。 可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婆婆却来叫自己跟夫君说话,让夫君劝劝公公,真是叫人为难的彻底。 吴四奶奶还在那边发怔,外头就有小丫鬟送进来蜜糖水,陈端崕一气喝了,看吴四奶奶还像没想明白一样,就叹口气把吴四奶奶拉到床边坐下,拍拍她手道:“母亲那边的吩咐,你就别管了。母亲的主意,我都知道,不过就是怕那边身份越来越高,将来她管家都受到掣肘。其实这些都是小事,只要她一日是父亲的正妻,一日是七弟的嫡母,谁也不能越过她。” 有些事情,男人并不懂。 即便是身为正妻,有着无上的荣光和体面。心里终归还是苦涩的,何况还有外头那些夫人们的流言蜚语。 这些话,吴四奶奶不好跟陈端崕深说,只好含糊的嗯了一声 陈端崕也不想再跟妻子纠缠这个问题,就拿起桌上的账本翻了翻,奇怪道:“咱们家里今年倒是添置了不少东西。” 又接着翻了几页,更是疑惑,“怎的家里这几月买了这许多好药补品?” 陈端崕就有些担忧的望着吴四奶奶,“是你不好,还是母亲身子骨变差了。这些补品,虽说放在库房里不会坏,到底还是吃新鲜的才好。” 面对陈端崕关切的目光,吴四奶奶涨红了脸,哼哼唧唧说不出来。 陈端崕立时发现有些不对劲。 自己这个妻子,还是知道的很清楚。 身为儿媳妇的,难免有些小心眼,不过比一般的妇人也要老实多了。 像是上回母亲逼着她写了封信去京城里为难十三妹妹.她晚上回来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总觉得是亏欠了别人。 虽说是直率了些,不过自己总觉得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才轻松自在。要真是有个母亲那样精明厉害的妻子,外头自己倒是不用担心,就是不知道回了家里能不能松口气。 好在自己也不喜欢像父亲那样整日欣赏美人,也不用她多管事。 现下这样的神情,分明是心里又生出愧疚的征兆。 陈端崕心里抽紧,就用力按了按眉心道:“母亲是不是又为难十三妹妹了?”话中透着一股疲惫和无奈。 母亲这个人,精明倒是精明,做事也不会太过火。 可惜最近被纯贞的事情弄得失去分寸,越来越像大伯母了。总以为冒姨娘又有了身子就是握住了那位十三妹妹的命脉,又是一辈子都把父亲拿捏在手里的,行事就变得越来越张狂。 真是让人头痛! 这可是自己要上京参加吏部恩科和父亲升迂的重要时候。 自己能不能通过吏部的考察弄个好地方,父亲能不能顺利在京里坐稳位子打开局面,都要靠着定国公。 母亲怎么就是想不明白! 吴四奶奶看陈端崕脸色越来越沉,急忙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母亲没有为难十三妹妹那边。只不过自从十三姑奶奶知道冒姨娘有了身子,就常常让驿站的人帮忙快马送些药材补品回来。母亲看了都是上好的,就说冒姨娘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许多,也不用单独造册子,就让我都走了公中的账,放在库房里,谁要是需要了就拿去吃就是。” 陈端崕半晌没做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四奶奶看着心里害怕,拽着陈端崕的衣袖,怯怯道:“夫君,你别生气,冒姨娘那头,我也叫了人每天去送补品的。” “不过不是十三妹妹送回来的那些上等东西吧!”陈端崕语调讽刺,看吴四奶奶没否认,就猛的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发泄道:“我真是不明白母亲在想些什么。找人拼命给冒姨娘补身子的人是她,推着父亲去冒姨娘那边的人也是她,最盼望冒姨娘有身子的人更是她!如今也是得偿所愿了,我倒也认为母亲这件事做的高明。毕竟端琅已经不在家里,想要带回来十分不容易。可她怎的就以为天天给冒姨娘炖些发霉的补品吃,就能让冒姨娘生个蠢货出来!” 吴四奶奶吓得噤声了半天,才辩解道:“母亲也是怕生了个小弟弟,父亲那边就会……” “就会什么!”陈端崕瞪了一眼吴四奶奶,怒道“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即便是个男孩儿,难不成今后我有个痴傻的弟弟,别人就不会笑话我。本来就是庶出,又是个小儿子,十三妹妹就算手再长,这个弟弟将来养大也只能靠着我这个哥哥生活,还能翻得了天去?不过就是分些家产给他让他另过罢了,有了出息,还能帮衬我。” 看着陈端崕这样生气,吴四奶奶搓了搓裙角,才小声道:“母亲定了意思,我也没法子。要不明天我就叫人给冒姨娘煮上好的补品过去。” 说话的时候,吴四奶奶一阵心痛。 这些补品可都是金贵东西。 如今都走了公中的账,现下也只能是自己掏腰包补上了。 也不知道这回又要贴补多少陪嫁进去。 陈端崕一眼瞥见吴四奶奶的愁眉苦脸,就想到了三太太总是喜欢叫她帮着管家,却不给足够的例钱的事情。 要真是让自己这个妻子去处理补品的事情,恐怕她的陪嫁真是要空了 儿不言母过。 陈端崕虽说明知道三太太在许多事情上难免锱铢计较,尤其是对家中银钱上克扣的极紧,也不好多说。 毕竟这些钱都是拿去疏通官场和陪嫁陈纯贞以及纯歌了。 那都是为了家里的将来。 如今银钱吃紧,大家也只能心照不宣的互相使心眼。 陈端崕又摁了摁眉心,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补品的事情我明天去跟母亲说一说,该是冒姨娘用的,咱们都还回去。冒姨娘能在家里平安无事呆了这许多年,也不是个简单的人。” 吴四奶奶听着就愕然抬头望着陈端崕。 陈端崕苦笑一声,没有解释。 吴四奶奶的眼神立时就变得若有所思。 “咱们就要进京了,别为了蝇头小利丢了大前程。” 一语点破,吴四娲奶马上坚决的点了点头。 陈端崕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斟酌着明天要过去见三太太时候应该怎样说才好。 不能太直接,否则会伤了母子感情。 也不能太委婉,要不就会直接被不轻不重的挡回来。 还真是让人头痛! 夫妻两个各自带着心事歇下。 第九十五章 冲突(中) 第二天早上陈端崕和吴四奶奶一起去给三太太请安。 三太太正叫朱妈妈带着丫鬟们收拾东西。把毛皮这些东西都要先拿出去哂哂,再仔仔细细裹起来。 至于那些衣料布匹的,要是最好的,就都带上,一般的,也就放在家里库房。 朱妈妈跟三太太商量着说是要把一些带不走还七八成新的衣服拿出去当了。 三太太就瞪了朱妈妈一眼道:“咱们家里女眷的衣服,哪是能拿出去当得!” 朱妈妈就不吭声继续带着下人们收拾。 几个姨娘都恭恭敬敬的站在边上。 三太太一眼看到陈端崕,忙叫他不用再行礼,仔细端详了一番,才满意的点点头,夸吴四奶奶照顾的好。 吴四奶奶忙起身讷讷说是本分,神情恭敬过了头就显出了些拘谨来。 三太太看着不禁皱眉。 倒是个好拿捏得。可这副样子在绥南也就罢了,左右不过是些门第差不多的来往。等去了京城,遍地都是皇亲国戚,还是这样,只怕是拿不出手。 三太太心里琢磨着要好好调教吴四奶奶,吴四奶奶的眼神却全落在旁边几个姨娘身上。 和姨娘以前得宠时候总是娇艳欲滴,看上去如同双十年华的人。自从陈纯瑶嫁去了周家,两鬓边上却已经隐隐有了白发,如同霜花一般。脸上肌肤也渐渐松弛,整个人都显出一种老态。 公公以前惦记着旧情还时不时去她屋子一趟,后来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反而是看着老实敦厚的冒姨娘,这些时日迅速变得柔美起来。 即便是自己送去的补药不好。下头那些人在吃食上也会精心料理,还有公公也常常过去用饭,哪能真的 妻妾一家欢 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4部分阅读 亏得了。 看着吃了这么多天发霉补药的冒姨娘还像是水仙花一样娇嫩,吴四奶奶忽然觉得心里一凉。 夫君昨晚说冒姨娘不是个普通的人。 那自己每回送过去的东西,这位冒姨娘到底是用过还是没用过? 有些事情,不能真的细细追究。 吴四奶奶见到陈端崕眼神在略微显怀的冒姨娘身上转了转,就立时把旁的心思收了回来。 三太太也见到陈端崕一直注意着冒姨娘,心里的火一下子烧起来。 这个冒姨娘! 自己当初让她有身子,只是为了约束陈纯歌。 没想到反而真的让她厉害了起来,不仅是老爷帮着说话,看样子现在连儿子也要帮忙了。 没那么容易。 上回交待陈纯歌的事情,这个死丫头居然敢仗着有定国公撑腰,就不亲自去办,反而推到二房的陈纯荔身上。 事情倒是解决了,可惜没有一劳永逸。 那个邹家的女人虽说被远远的打发走,谁知道有一天又还会不会回来。 赵家那边也没有压服的彻底。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就这样难不成自己还要供着冒姨娘。 总要让冒姨娘吃些苦头,立立规矩,今后才不会做糊涂事。 三太太虽说生气,还是知道分寸,也明白陈端崕既然来了,不说清楚定然还会找到下次的机会,就叫朱妈妈把东西抬出去带着下人们清理,自己在里面和陈端崕吴四奶奶说话。 人家母子之间有事情要商量,身为下人的当然不能在中间插嘴。 朱妈妈就利索的带着一屋子下人走的远远的。 三太太只叫了朱妈妈几个下去,却没有说姨娘们该如何。 和姨娘冒姨娘几个就站在那儿,脸上满是忐忑。 陈端崕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一脸不赞成的望着三太太。 三太太板着脸道:“都下去吧。” 冒姨娘几个人这才福了福身子,都退出去。 刚一出屋子走了几步到回廊底下,和姨娘就拉住了冒姨娘。 其余几个姨娘看她们有话要说,也知道如今家里的状况,生怕和姨娘和冒姨娘争执起来弄出事情反而连累了她们,都走的远远的,反而方便了和姨娘和冒姨娘说话。 妾室给主母请安,是不能带着下人过来的。 三太太又支走了所有的下人,冒姨娘和和姨娘站在一起,都觉得胆颤心惊,就捧着肚子警惕的看着和姨娘,还勉强笑道:“和姨娘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和姨娘望着冒姨娘越见光滑的肌肤,嘴角翕动了好几下,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以前在这家里,总是自己高高在上的。 就算是对着太太,自己也不用像萁他几个妾一样小心翼翼,毕竟老爷还肯护着自己。 可这会儿,老爷护着的人早己变成了别人。 自己一个陪嫁丫鬟出身的妾,没有了老爷的庇护,就像是雨中浮萍,风中柳絮。没有娘家撑腰,也没有生得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女儿更是…… 满腹心酸,真是不能言说。 现下还要为了女儿不得不低着头向以前看不起的冒姨娘求情,这种滋味还真是难受。 冒姨娘见和姨娘脸色时而改变,心中又生起了几分警惕,就捧着肚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几步。 看冒姨娘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和姨娘也知道她是误会了,急忙上前两步,解释道:“妹妹,你别怕,我没别的意思。” 听见和姨娘喊了的那声妹妹,冒姨娘脸色一僵,就古怪的看着和姨娘。 和姨娘立时就反应过来。 以往自己仗着身份,喊别的姨娘做妹妹。 其实只有当家主母才能称呼妾室做一声妹妹,其他人都是逾越。 一时口快,竟然把早前的习惯带了出来,难怪别人这样看自己。 和姨娘就苦笑着望向冒姨娘,“冒姨娘,你看我现下这副样子,还敢对你做什么。” 冒姨娘在家里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一直不是很得宠,可也没有被三老爷彻底忘记,也有几分心机手段。听见和姨娘这样说,就上下打量了和姨娘几眼。 等看到和姨娘的垂垂老态,就软下心肠,小声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听出这话里的松动,和姨娘登时大喜,就拽着冒姨娘往没人的地方走。 冒姨娘也没有再挣扎,跟着和姨娘到了三太太院里一座假山背后。刚站定,就看着和姨娘跪在了面前。 第九十六章 冲突(下) 冒姨娘看和姨娘跪下来,一下子想到曾经和姨娘争宠时候最喜欢用的手段,以为三老爷马上就要出现在哪个地方,急忙提心吊胆的四处观望。 和姨娘先还不明白冒姨娘的行动,后头才恍然大晤,连连苦笑,“你以为如今老爷见到我们两个在一起,还会心疼我?” 话语说的直白,冒姨娘想着近来和姨娘的处境,就卸下了几分防备。 曾经得宠那样耀武扬威的人,到头来也不过就是这个下场。 和姨娘现下的日子还不如自己以前。 冒姨娘心里一软,就忙伸手去搀和姨娘起来,“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 和姨娘曾经作威作福,心比天高,也实在不愿意跟冒姨娘下跪,看到冒姨娘退了一步,就顺水推舟起身,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哽咽道:“冒姨娘,我知道以往是我不对,可这回,你一定要帮帮我,否则我真是没法活下去了。” 什么样的大事,都没法活了。 难不成是太太。 可太太喜欢做好人,即便是像和姨娘这样的人,明面上太太也不会让别人捉着把柄,和姨娘一应事宜都是像以前一样。 只不过正是如此,和姨娘才会更被其他人收拾。 不得宠的姨娘还吃得好穿得好,自然有人看不顺眼。 下头的奴才们想要克扣捞些好东西,自然也是找着和姨娘拿捏。 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啊。身为妾室,总要学会忍让! 冒姨娘以为和姨娘是还想像从前那样过好日子,虽说有些看不上她不识时务,还是好心劝道:“咱们这样的人,忍忍也就罢了。要是太太有什么教导也不单单是你一个,不都是一样过日子。” 冒姨娘语重心长,和姨娘却听得只想跺脚。 这都是说的什么话。 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和姨娘也不知道冒姨娘的心思,又怕耽搁下去被人知道了好不容易逮到的机会却浪费掉,最后无功而返,干脆直接道:“冒姨娘,你看我都这副样子了,过好过歹也不过如此,可我如今求你的,是想你帮帮十二姑奶奶。她还年轻,这辈子总不能就这么下去” 冒姨娘就困惑的望着和姨娘,“十二姑奶奶嫁去候府,正经的候府夫人,还能过苦日子,你也忒操心了。” 十二姑奶奶嫁过去可是正室原配,又没有平妻贵妾的掣肘。比十三姑奶奶日子好过多了。十三姑奶奶在国公府才是如履薄冰呢。 要是这样十二姑奶奶都过得不好,那十三姑奶奶算什么! 冒姨娘这样想着,心里就不免起了几分不虞。 和姨娘以前能够那样得宠,察言观色上也是好手,见冒姨娘眉梢一凝,就知道冒姨娘是在想些什么,又想着冒姨娘以前就是个老实的,整日关在屋子里从不参合事情。觉得冒姨娘定然也没地方知道周炎是什么样的人,就急忙解释道:“你不知道,那位世子实在不是个好人,他……” 打听回来的事情,还有十二姑奶奶写信回来说的那些,都是一般人家不会有的。 和姨娘不知道怎样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冒姨娘听她话说了一半又支支吾吾的,就更不想跟她纠缠下去,做出了要走的姿势。 和姨娘生旧她真是要走,捉着她胳膊一股脑儿把话说了个干净。 “冒姨娘,十二姑娘许的那位世子爷,是个混人。整日除了跟人争锋吃醋,就是喜欢上青楼楚馆。可怜十二姑奶奶,从小被老爷捧在手心里养大,结果嫁了人,却要这样吃苦受罪。我求求你,给十三姑奶奶写封信去,看在两位姑奶奶都是姐妹的份上,伸伸手吧。”挑挑拣拣,掐头去尾的,和姨娘最终也只能是隐晦的点了点周炎的事情。 冒姨娘大吃一惊,望着和姨娘不敢置信。 这是怎的回事。 十二姑奶奶嫁去了候府,居然过得不好! 想到和姨娘早前的做派,冒姨娘就半信半疑的望着和姨娘。 和姨娘看冒姨娘还是不信,一咬牙,从袖口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我知道你不信我,你只看看这封信,就知道十二姑奶奶在候府里过的什么日子。” 和姨娘曾经是三太太的伴谴,书香世家即便是丫鬟,为了不出去丢人,也会教着认几个字。 何况和姨娘以前跟着三老爷放外任,还管过一段时日的账本,自然是认识字的。 可冒姨娘却是三太太嫁到陈家之后为了对付和姨娘才挑选出来的丫鬟。只是颜色长得好,根本一个字都不认识。 冒姨娘也不知道和姨娘知不知道她不认识字的事情,不过想着和姨娘既然敢拿了信出来看,这件事就应该有七八分的真。 可这种事情要怎么管。 冒姨娘就斟酌道:“不是我帮你。可咱们都是奴才,算不得正经主子,太太才是十二姑奶奶和十三姑奶奶的母亲呢。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人,即便是老爷太太也不好多管别人家里的事情。你让我要如何去求十三姑奶奶帮忙,实在是插不上手。” 和姨娘一辈子就只生了陈纯瑶一个女儿。 虽说年岁还不大,可早前生陈纯瑶就亏了身子,又失了宠,再有三太太在旁边看着,想要像冒姨娘一样再生是难如登天了。 和姨娘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陈纯瑶身上。 结果陈纯瑶却嫁给了臭名昭著的人家。 本来以为好歹是高门华第,成了亲后便是当家奶奶,只要生个哥儿,日子也差不到哪去。谁知道竟然是…… 三天两头的收到京里陈纯瑶来的求助信,和姨娘只觉得心如刀割。 那样傲气的姑娘,要是过的什么日子才会不要脸面一封一封写信回家来求助。 和姨娘想着,眼泪扑簌扑簌直掉,就攥着冒姨娘不肯松手,“冒姨娘,我是真的没有法子了。我求求你,好歹让十三姑奶奶伸伸手吧。我知道十三姑奶奶一直在让人给你送补品回来,一份是直接送到太太那边去,一份是送给外面王大家的。你平日吃的补品,也是王大家的那边做好了才给你送来。在太太眼皮子底下十三姑奶奶都能安排着人这样护你周全,定然是个孝顺的。你只要说句话,十三姑奶奶哪会不看你的脸面。” 一番话说的悲戚无比,冒姨娘听着却浑身冷汗。 第九十七章 讽刺 这分明是威胁! 和姨娘不傀是曾经在外面掌过家的人,即使落到这个地步,还能在家里找到眼线。 太太一直自视甚高,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即便是京城的十三姑奶奶,太太也认为远在天边,手伸不到绥南这边来。 所以当初十三姑奶奶在家里救济了王大一家,又给银子让他自赎自身出去做买卖,单单留了王大家的在这里做管事媳妇的事情,即便是太太也一直不知道,现下却让和姨娘查出来了。 要是和姨娘告诉了太太…… 冒姨娘想到三太太的手段,又想到这些日子送来明显有些味道的补药,再想着三太太最近望着她小腹时那样若有所思的神情,下意识就捂住了小腹。 和姨娘趁机踩着台阶上来道:“冒姨娘,我现下什么都不求,只求十二姑奶奶能在候府里面有个立足之地。其余的事情,我一概都不放在眼里。” 话都说到这个街上,又是哀求又是威胁。 冒姨娘厌恶和姨娘的逼迫,可也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的法子,只能低声道:“我听老爷说咱们还有一个月的样子才进京。十三姑奶奶这几日还会找人给我送东西来。等人来的时候,你写封信给我,我让人给十三姑奶奶。” 和姨娘顿时喜出望外。 冒姨娘又马上叮嘱她,“你可别写些过分的事情。十三姑奶奶也有身子呢,别家的事情,她哪能腾的出手去过问。” 这位十三姑奶奶的本事,自己旱就一情二楚。 这样破釜沉舟近乎不要脸面的要挟也是逼于无奈。否则如今都被太太盯得死死的,自己也不会再多竖起一个敌人。 只是等不得了。 不仅是十二姑奶奶那边等不得。 眼看着马上就要进京,一旦进京里面,王大家的这步棋,对十三姑奶奶要挟也就不大。毕竟都到了京城地面上。 即便是到时候王大家的被太太查出来是十三姑奶奶安排在家里的人,太太发作一顿,也只能作罢。总不能在十三姑奶奶眼皮子底下整治冒姨娘。 说来说去,也只有还在绥南的时候,王大家的事情才会让那位十三姑奶奶投鼠忌器。 自己殚精竭虑也只能是求一个写信去京里找人帮忙的结果。 可冒姨娘,却生了个好女儿还能护着她。 看看那位七少爷如今过的日子,听说都送去李家族学念书了。有个那样位高权重的姐夫,即便是庶出,即便是老爷不管太太压制,也定然会有个好前程。 和姨娘心里五味杂陈,一个劲抹眼泪。 冒姨娘却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随口安慰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和姨娘整理了衣襟,用帕子擦擦脸,等冒姨娘走了一会儿,才从另一头绕出来。 守在廊下的朱妈妈正教训几个小丫鬟,让她们小点声不要打搅了里头主子们说话。 见着和姨娘泪眼婆娑的样子,朱妈妈就吐了口唾株,还大声道:“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要以为一天得了主子几分好脸色,就忘了自己姓什么。终归是个奴才罢了。” 院子里到处空空荡荡的,朱妈妈的声音很快就到处传开。 被骂的小丫鬟们都不明白本来已经收声的朱妈妈为何又发作起来,就屏气凝神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有个眼尖的丫鬟却发现和姨娘正背着身子在廊下走的飞快,就用手戳了戳旁边小丫鬟的腰。 这一下大家都明白了朱妈妈为何忽然又提高了音量,纷纷朝着和姨娘那边指指点点。 和姨娘却仿佛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兀自走的飞快。 毕竟是曾经妖冶过的人,在微风中轻摇款摆,看着依旧有几分味道。 朱妈妈想起以前和姨娘和三太太做对时候,不敢直接对上三太太,就总是拿着下人做筏子,就怒从心起。 就是因为这个狐狸精告状,自己一把年纪,还接了老爷好几回板子。 今天怎的也不能放过她。 半个主子又如何,一旦没了老爷撑腰,连自己这些下人都不如。 朱妈妈就扬声高喊道:“和姨娘,老奴在这儿教训下人,可有惊到您了?” 和姨娘恨得心中直咬牙,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头走。 朱妈妈不肯罢休,又问了一声。 和姨娘只得转过身挤出笑脸道:“我不过也是个奴才,哪有那么娇气,这样就惊到了。” 听见和姨娘称呼自己为奴才,朱妈妈分外吃惊,瞪圆眼睛望着和姨娘,惊呼道:“您怎的是奴才,您可是半个主子昵!” 半个主子四字,被朱妈妈咬的格外重。 和姨娘脸色一僵,想到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呵呵的笑。可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思。 想到手里捏着的最后一张牌,又想到如今过的这种任人糟践的日子。和姨娘就打定主意,等忍着到了京城见到陈纯瑶最后一面,就找个时机把知道的那件事情掀开来。 到时候一定要看看高高在上的贤惠太太到底还有什么脸面在陈家做管家的太太! 和姨娘一心忍着,任凭朱妈妈怎样说,就是不生气,还端着笑脸看过来。朱妈妈瞧见了,觉得憋气,又讽刺几句,就推辞说那边还有不听话的丫鬟要调教,就不打扰姨娘休息了。 和姨娘也不耐烦和朱妈妈在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只不过是委屈自己罢了,也转身就走。 旁边有小丫鬟见和姨娘被朱妈妈气走,忙凑上来奉承道:“妈妈真是厉害,连和姨娘也要给您脸面。” 朱妈妈逞了半天威风,听见丫鬟这样说,本来该得意,心里却又空落落的,淡淡道:“什么脸面,都不过是奴才罢了。说起来也是我上了年纪,连这么点事情都看不穿。忍了这么多年的气,居然还想一下子都找回来。”说着就自己摇头失笑。 远远看着三太太那边匡子门还关的严严实实,就拍拍面前小丫鬟的头道:“去灶上给我看看,还有什吃的没有。拿几个馒头过来让我垫垫肚子。” 朱妈妈是三太太陪嫁带来的人,在陈家地位一贯不一般。 何况如今后院就是三太太独大,和姨娘早已经失了宠。有个冒姨娘也是个老实的。 小丫鬟见朱妈妈说是要吃东西,就急忙道:“怎能只让您吃个馒头,厨房刘婆子是我姑姑呢,我这就去给您弄点心来。” 不等朱妈妈说话,已经一溜烟走了。 朱妈妈仔细想了想这个小丫鬟似是很面熟。这些时日有去陈端崕院子那边的差事,她都抢了去,就摇头叹息了几声。 第九十八章 离心(上) “你说的意思,是觉得我行事带累了你和你父亲” 陈端崕望着盛怒中的三太太,不由得抚额。 这话真是说不明白了。 也不知道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往精明厉害的一个人,见识比男子也不遑多让,偏偏一辈子就是想着要把几个庶出的妹妹拿捏在手里。 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儿家,就是泼出门的人,名字都上了别人家的族谱,哪里还由得陈家来管教。 对待出嫁了的姑娘,也只能是晓之以利罢了。 陈端崕不好直接跟三太太争论,就给旁边的连大奶奶使了眼色。 连大奶奶素来以夫为天,会意之下忙起身走到炕沿边上给三太太捶背,“母亲,您别生夫君的气,他也是怕您在这些小事情上太操心,才……” 话还没说完,三太太就毫不留情截断道:“他是怕我操心!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不过就是害怕我得罪了十三丫头,将来她不在端崕恩科的事情上尽力罢了。” 既然都知道,还这样端着架子做什么。 陈端崕又有些愤怒,碍于孝道,冷着脸不说话。 三太太看看陈端崕,又看看为难的吴四奶奶,叹气道:“端崕,我是你娘。我就只有你这么个儿子,难不成我还会害你。你放心吧,这些事情我都有分寸。我是为了你妹妹的事情给陈纯歌写了信去,她没照着我的话办,反而把二房那个陈纯荔弄出来圆了场子,还让定国公写信回来给你父亲让我落了个没脸。我虽心里不忿,可也没有再多做什么。冒姨娘那边,不还是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放心,我都打算好了,等着冒姨娘这回把肚子里那个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抱到身边来养活。就连这孩子以后的婚事,我都打算好了。你外祖母那边有个远方亲戚,一直依附着你外祖母的救济过日子。他膝下有对龙风胎,不过才三岁。将来我就把这个孩子送到你外祖眼皮子根下,陈纯歌一辈子都只能帮着你和你妹妹办事,不敢翻出天去的。”话中流露出一股运筹帷幄的得意。 三太太这样自信,可陈端崕听着却只想苦笑。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亏得母亲还觉得高明的很。 想到吴四奶奶也是三太太娘家旁支的侄女,陈端崕就瞥了一眼吴四奶奶。 吴四奶奶唯恐陈端崕以为这件事是自己和三太太合谋的,忙着摇头。 陈端崕心里舒服了些,就委婉道:“母亲,外祖早就从朝堂上退下来了。就是几位舅舅,现下也只是在绥宁那边开着书院。虽说身份清贵,可家资实在不多。外祖母的远房亲戚,我虽说没见过,可居然这样都还要去外祖母那边打秋风自然家里也是门庭单薄。咱们家里,虽说不算是高门大户,可父亲马上就要去京城里面,看着也是仕途有望的。即便是我,将来也有望谋个六七品的官职。冒姨娘肚子里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也还有十三妹妹这个做国公夫人的姐姐。怎能配一个白衣人家,您这样做,咱们到了京城里,只怕别人都要说我们是刻薄庶出的孩子,就算是我,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三太太先头听着陈端崕毫不客气的说她娘家没落,就觉得被人戳到了心窝上。但想着如今吴家的确式微,除了名声什么都没有。就不好意思跟儿子争辩这个。 等听到陈端崕说她打算的好好的婚事反而一无是处,成了拖累丈夫儿子的累赘,立时就忍不住火气,觉得费尽心思的打算半点没被人看在眼里,都是做了无用功。 怒上心来,三太太就冷冷看着陈端崕,骂道:“我是个糊涂的,就是不知道你要给这个没生出的弟弟或是妹妹寻一门怎样的好婚事,好让人家更好出头,也好帮着冒姨娘踩到我头顶上来!” 陈端崕听着这话近乎诛心,脸色变了好几次,话到嘴边都没出口。 吴四奶奶看着心里大急。 自己的夫君自己知道。 自己这个夫君,孝顺是孝顺,可却不像是一般人家,只顾着孝顺,为人处世上颇有几分不羁。 骨子里也很看不起女人,即便是亲生母亲,要是觉得见识错了,也不会怎样留情面。 有好几回还跟自己说有时候不要一味的愚孝, 这样的性子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婆婆好几回有心要安排几个贴身的丫鬟过来给夫君做妾,都被夫君推了回去,还说他正要恩科,这时候分了心,岂不是为了美色误事。 坏处就是婆婆受了气,总爱在自己身上把脸面找回来。 可不管如何,母子两个总也没有这样明火执仗的争吵过。 要真是忍不住吵起来,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只怕夫君就要吃亏。 吴四奶奶心里盘算着,对三太太就有几分埋怨。 说是一样的亲生骨肉,别人都是为了儿子把女儿弄出去做棋子。结果自己的这个婆婆倒好,就为了女儿受了一丁点的委屈,就要把儿子今后的助力得罪个一干二净。 连大奶奶忍住气,给三太太端了盅茶,赔罪道:“母亲,夫君的性子,您还不知道,他要是说话惹恼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三太太并不是不懂分寸的人。陈端崕一番话,早就让她明白了先前打算的不可行。 给庶子庶女选婚事,的确是不能找太减薄的人家。 否则不仅让外人说闲话,即便是老爷那儿,也过不去。总不能为了这个背着一身臭名声,实在是划不来。 可面子却有些下不来。 总不能自己这个当娘的还跟儿子赔不是。 三太太正懊恼的时候,听到吴四奶奶代替陈端崕赔罪了,就板着脸哼了一声,接过茶喝了口,算是把这件事揭过去。 吴四奶奶见陈端崕一副还要再说下去的样子,忙插话道:“其实母亲和夫君也是心太急了,冒姨娘还有几个月才生呢。生下来也要再等十几年才能说亲事,谁知道到时候又是什么光景。” 陈端崕听明白吴四奶奶的意思,也觉得现在为了这个事情和三太太争执有些没劲,就闭口不言了 第九十九章 离心(下) “你这孩子,就是跟我过不去,半点不像你妹妹那样贴心。你还埋怨我拿了那十三丫头送回来的东西。你也不想想,咱们家里自从你妹妹出嫁之后,就已是拮据。你父亲手里又散漫,就是门下养的那群清客,一年到头都要花上万两银子?;栅为了给那十三丫头做脸,我还是硬生生卖了两个陪嫁庄子才给她凄齐五千两的压箱银。” 这些事情,都是实话,三老爷一贯用钱大手大脚,奢侈浪费,陈端崕也是亲眼所见,就没反驳。 三太太得意起来,立时接着道:“我既然当初舍得给她五千两压箱银,就是在她身上下了大本钱,断然不会舍得就这把这步棋废掉。只是现下家里实在艰难。她从国公府送回来的那些东西,我听说一些是她自己开铺子挣了银子买的,一些是直接动用的国公府里库存的东西。都是上等货。即便是花银子,也不见得能买到。眼见着你和你父亲去了京城,必然是要各家奔走,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出去,就算是我和你媳妇,跟各府夫人周转应酬,哪回也不能空着手去。这些送自去的东西,要是都花钱买,又是一大笔支出。还是能省就省吧,至于冒姨娘那儿,哪里就用得着吃那么好的东西,我把咱们府里存的次一些的给她送过去,也不委屈了她。” 陈端崕还是没吭声。 三太太就自顾自的往下说,“我知道你是怪我给她送去的东西有些放的实在太久。不过我都问过大夫,吃了也不碍事,顶多就是孩子生下来不那么聪明。说起来庶出的孩子,要那样聪明做什么,你还真的想要个厉害的弟弟跟你分家产不成?” 当然不想! 可事情有轻重缓急,一个聪明的弟弟只能分一些家产,但是一个傻呆呆的弟弟却会拖景自己一辈子!还平自无故得罪了本来可以成为臂膀的妹妹。 何苦来哉。 陈端崕也知道三太太说的这番话半真半假,还是忍气吞声道:“母亲这样说,我也没有理由辩驳。只是咱们马上就要进京了,东西既然是十三妹妹送回来的,咱们悄悄留下来也实在不好。母亲还是把那些东西都好好清算了,都用到冒姨娘身上吧。” 三太太就又吃惊又生气的望着陈端崕。 陈端崕却装作没有看见,继续道:“等到了京城,咱们对着十三妹妹也是问心无愧。到时候要是缺了银子去疏通,父亲跟儿子都商量好了,就把京城三里坡那边的温泉庄子卖了。那边地贵,一个大庄子至少也能卖好几万两。” 三太太听到陈端崕想要卖三里坡的温泉庄子,气的蹭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陈端崕,半晌都说不由来,只是瑟瑟发抖。 吴四奶奶被这副样子吓住,急忙上去搀着。 陈端崕却只是轻飘飘的放下手里一直捏着的玉珏,然后站起身来,一副洗耳恭听三太太教诲的样子, 三太太见了,气极反笑,“好好,好得很,你日见了你十三妹妹过不去,要我把东西都还给冒姨娘。却把主意打到了纯贞的陪嫁庄子头上。两个都是妹妹,只不过一个嫁的门第高,一个嫁的门户低,你就这样厚此薄彼。真是让人心寒,你有没有想过,纯贞才是你一母同胞的地亲妹妹!你这样巴结着别人,将来陈纯歌那个死丫头也未必会颂你的情!” 这话说的实在太重! 吴四奶奶心中不平,觉得三太太实在太偏心陈纯贞,却不敢公然反驳,只是担忧的望着陈端崕。 陈端崕一直低着头,等三太太骂完了,才缓缓将头抬了起来。 三太太和吴四奶奶看见陈端崕如死水静寂般的脸庞,再看到那双总是闪烁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无风无浪的暗沉,惧是心中一惊。 吴四奶奶脱口而出喊了一声夫君,陈端崕却忧若未闻,直直的望着三太太,过了片刻,居然缓缓笑了起来。 三太太看见,不知道怎的,就感觉到心里有个地方慢慢挣冗了下去,满心满眼都是苦涩的悔意,嗫嚅着唇道:“端崕,娘方才也是一时心急,你……”后面的,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陈端崕就笑了一声,拱手鞠了一躬道:“母亲,您生了我,不管怎样教训,儿子难不成还真能跟您顶撞?” 话语温和,眉眼含小,可三太太听的浑身冰凛。 “至于纯贞,她是我的亲妹妹,一母同胞,我自然是跟她更亲近。无论如何,将来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会不管她。” 三太太什么话都说不由来,只能勉强笑着点头。 陈端崕却将话锋陡然一转,“只是母亲前些日子跟我商量,说是纯贞陪嫁不够,又出了妹夫那样的事情。唯恐她在赵家住的不舒服,连找个避开散心的地方都没有。就说要把三里坡那个温泉庄子拨给她,算是补上的陪嫁。这件事情本没有我置喙的余地,可您跟我说了,我也放在心上。就问过父亲的意思。但父亲说纯贞当初的陪嫁已经带走了家里近乎一半的家产,在哪个人家里都算是丰厚有余了。没有女子出嫁了再补陪嫁的道理,还说要是这样做,指不定会让别人以为纯贞的陪嫁是被赵家占了,所以咱们才要急忙又补上去。到时候不仅咱们和赵家都丢了脸面,连纯贞在赵家日子也不好过,好事反而成了坏事。所以这件事父亲是早就驳了的。” 三太太听的面白如纸,一言不发望着陈端崕。 陈端崕一直笑如春风,只是在说到后头时候脸上露自了几分愧疚,“这件事本来早就该告诉您,不过最近瞧您事情忙,就一直没说。原是我的不对,可温泉庄子,却实实在在是陈家产业,地契父亲也早就叫人改成我的名字,好方便我进京后卖了换钱去疏通吏部那边,以后还望母亲就不要再以为我是动用了妹妹的陪嫁,让人徒生误会。” 陈端崕终于闭口不言,三太太却已是目光茫然,等到最后,就两眼发直的望着陈端崕,拼命蠕动唇,想要说什么话。 陈端崕一派坦然的对上三太太质问的目光,半点也没有躲闪。 过了半晌,三太太浑身一转,整个人就直直坐回炕上,只是含泪喃喃道:“罢了罢了。”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 陈端崕的目光就在三太太呢喃声中越见森冷。 第一百章 透露(上) 五月初五是纯歌的及笈礼,太夫人本来打算大办一场,又看了日子觉得这一天适合让纯歌去祠堂拜祭祖宗,正式更改了族谱上平妻的位分。 一切都打算的好好的,奈何纯歌忽然有了身孕,先前又被惊动了胎气,就没敢再大肆铺张,只是请了族中的五福老人为纯歌梳头插簪,又请了至交亲朋过来观礼。 饶是这样,也来了好几桌的人,让纯歌忙了个晕头转向,宫里头皇后还遣人来送了赏赐。 宴席上纯歌见连大奶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到李建安曾经隐隐提起过的新政问题,还有三房即将来京,大老爷官职却不变的事情,就借口有事情要忙。每回连大奶奶要拉着她单独说话,都给岔开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知机,也跑来帮手。 连大奶奶看着纯歌在夫人中穿棱,间或就要歇息一会儿,旁边好几个丫鬟围着,半点都插不进去,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等中午用过饭,太夫人留了客人在水榭那边看戏,纯歌不喜欢这些,就悄悄起身想回梅香院歇一会儿。 那边康乐郡主帮和容长公主送贺礼过来,正好挨着纯歌旁边坐下,见纯歌起身要走,眼珠一转,就用扇面挡着半边脸笑盈盈道:“妹妹这是要上哪去?” 纯歌听康乐郡主妹妹两字咬的有些不情不楚,就知道康乐郡主还在为和容长公主那天说收义女的事情不忿。 不过这中间的事情上,各有各的考量,纯歌不想参合进去,装作没听懂,又坐下来笑道:“坐的久了,身子有些沉,就想动一动,往花园那边转一圈。” 康乐郡主哦了一声,就兴高采烈的站起来,“正好我闷得慌,要不我陪着妹妹一道去逛逛。” 康乐郡主这样的人,出身高贵,又是嫁到皇家宗室。一辈子总是被人奉承着,偏偏遇到的婆婆是个比她更高贵的,不得不低头。心里面难免就有几分扭曲。 纯歌也知道不能和康乐郡主硬碰,今日要是不答应还不知道后面又会被说出什么来,只能点了头。 康乐郡主就喜滋滋的亲自上来扶着纯歌。 翡翠红玉唯恐康乐郡主要动手脚,两个人站在旁边不肯松手。 康乐郡主眼底寒光一闪就埋怨道:“妹妹身子金贵,却连我都信不过?” 康乐郡主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却也不是个蠢人。 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是李家血脉,跟康乐郡主什么关系都没有,她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对自己使心眼。 想来非要跟自己一道,还要硬生生拉近距离,应该是有别的目的。 纯歌就看了一眼翡翠和红玉,让她们两个人放心走在后面。然后就势搀着康乐郡主的手解释道:“我这两个丫鬟,一直伺候我。您可别降罪她们这份小心和忠心。” “瞧你说的,我总不是这样跟奴才计较的人。”语气里含着一股浓浓的不屑。 纯歌不自禁皱了皱眉,回眸看了一眼翡翠和红玉,生怕她们两个想不明白。 红玉和翡翠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纯歌见到,只能在心里暗叹一声。 康乐郡主挽着纯歌不慢不快的走在前面,一路都小心翼翼搀扶着,十分仔细的样子 带过来的丫鬟婆子没有一个人说话,都跟翡翠和红玉走在后面。 康乐郡主还时不时跟纯歌说些几个月时候吃什么补品好,又该喝多少汤水这样的话。 娓娓道来,脸上神情带着十二万分的认真。 要不是纯歌看到康乐郡主总是用余光去注意身后丫鬟们都跟着多远,几乎就要以为上回看到的那个盛气凌人的郡主只是一场笑话。 等和后面几个人隔得越来越远,无论如何也听不见说话声的时候,康乐郡主就把纯歌搀到了李家花园的石凳上,还亲自拿了绣帕给纯歌铺上。 纯歌忙推辞谦让。 康乐郡主就压着她手道:“这有什么,我想跟你说说体己话,不让她们跟过来,你又是有身子的人,自然就只能是我伺候你了。咱们两个还讲究那些尊卑做什么。” 然后不管不顾的弯腰亲自去扶着纯歌坐下。 纯歌仔细端详着康乐郡主,什么话也没说坐下来。 既然别人都说了不用管尊卑,自己也就享受一回别人难得的纡尊阵贵吧。 康乐郡主没想到纯歌只是推辞了一下就真的坐下去了,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愕然。 纯歌面如银盘的脸庞上就写满困惑望着楞在那的康乐郡主。 “姐姐怎的不坐?” 康乐郡主骑虎难下,也只能捏着手帕坐了下来。 刚一坐定,康乐郡主脸上就满是欢喜,凑过身子用一种亲昵和兴奋的姿态望着纯歌道:“妹妹,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单独叫出来,是想跟你说件事呢。” 终于要说到正经事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康乐郡主到底知道了什么样的事情如此兴奋。还带着这样怜悯又倨傲的神情。 不过不管别人怎么想,既然对方有心炫耀,自己还是应和一番的好。 纯歌就很感并趣的眨了眨眼。 康乐郡主立时来了精神,兴致勃勃说开了。 “你一天到晚在家里养胎不知道。我忙着管家,也是刚刚听说。不过这件事实在跟你大有关系,我方才言语试探了一番,知道这家里上上下下都瞒着你。咱们这样亲近的关系,我可不能学着别人也瞒你,所以才特意寻了时机来跟你说。” 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没有半句话说到重点上。 不过康乐郡主也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既然敢拿到自己面前来说,不管是不是嘲讽,抑或是另有目的,这件事总有 妻妾一家欢 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5部分阅读 八分的真。 那就是真的跟自己有关。 是有人要给李建安进贵妾,还是旁的事情。 总不能是三太太那边又出了事。 绥南的消息康乐郡主不可能知道。 纯歌思维敏捷,想到李建安昨晚回来欲言又止的样子,再想到如今京城里唯有的陈家长房,心里敞亮。 “是不是我大伯他们出事了。”一边说,眼眶就慢慢变红。 第一百零一章 透露(下) 还伸了手抓住康乐郡主的手臂,很迫切的追问道:“我方才瞧着我大嫂就好像是有话要说,只是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段时日我有身子,国公爷和太夫人什么事情都不肯告诉我。您既然知道了,今天可就不能瞒着我!”一副问不出来就地不肯罢休的样子。 康乐郡主看着大惊。 不是都说这个陈纯歌跟陈家长房那边不太好? 怎的还这样着急。 不过越是关系好,自己说出来才越是能让她担忧着急呢。 越着急越好,最好是动了胎气保不住孩子。 虽说这孩子跟自己没关系,可一个庶出的女人都能讨到婆婆的欢心,平时在家还老惦记着。 非亲非故的,就拿了那么厚的赏赐去。 婆婆借口先帝,收了这个陈纯歌为义女,她及笈,还特意叫自己来给撑场面。要不是自己说婆婆来了反而让别人拘谨,只怕就要亲自上门。 真是没道理。 自己那几个亲表妹,及笈成婚的时候想让婆婆赏脸,婆婆却是眉头都不抬。 康乐郡主越想心里越憋闷,就讶然望着纯歌,急急道:“你还真的不知道。这可真是,这样大的事情,国公爷怎能瞒着你呢!毕竟是血脉至亲呢。” 这样的说辞,莫非真是有大事发生! 纯歌脸上神情更加惶恐,咬唇看着康乐郡主。 康乐郡主心里大乐,见纯歌哀衷恳求的样子,才从容道:“我听说上月末时候,你大伯他们家里一下卖了二十多个奴才漠北那边,还暴毙了几个人。本来下人要打要卖,都是主人家的事情。不过连伺候了几十年的老奴都给卖到漠北去就让人觉得不对了。你大伯他们,向来都是宽厚传家的人,怎会突然之间这样行事。尤其是你大伯母,听说卖人那天,你大伯母一路披头散发被几个小丫鬟抬到了角门口,抓着一个婆子不松手。哭着喊这是她的陪嫁妈妈,谁也不准动。又有人说当时那个婆子已是被打的只|剩下半口气了,口口声声还在喊着知错了,求你大伯父他们开恩呢。” 能让大太太披头散发冲出来的下人,应该就只有一个姚妈妈了。 大老爷居然要把姚妈妈给卖了。 这个时候,陪嫁过来的老妈妈就是当家主母的脸面,很多时候即便是主人家知道这些老奴才贪墨或是借着主人威势做了些不好的事情,也会选择睁一只眼哥闭只眼。 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就会选择悄悄的打兰走,或是处理掉。 大老爷却用了这样的法子。 闹得这样满城风雨,又是为了什么。 纯歌心里想不明白,咬着唇继续惨白着脸看康乐郡主。 康乐郡主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不过见纯歌这样,脸上带忧,心里带喜的继续往下讲。 “你也知道你大伯母现下的身子骨,都成那样了还挣扎着抓住那个老妈妈一直不肯撒手。当时是你那位大嫂在,见着情形觉得不好处置,就去请了你大伯父的意思。结果你大伯父亲自出来,叫人把你大伯母拉开,又让人打了那把你大伯母抬出来的四个丫鬟,每人三十板子。不等这几个小丫鬟喘过气来,就叫当时在场的人牙子把她们一道带走,卖到漠北去。那个妈妈也是个硬性人,见你大伯父不肯改主意,就给你大伯母磕了三个头,一头撞到了你大伯父家东角门的门牙子上头,你大伯母一时就厥过去了。” 居然闹成这样! 姚妈妈这把年纪,不想去漠北过着茹毛饮血生不如死的日子自己倒是能明白。 只是一旦被人牙子带出了门,其实大老爷也管不到那上头了。姚妈妈跟着大太太这么多年,大太太还肯不要脸面出来拦着不让大老爷卖她,手里总该有点积蓄的。 接着离开了陈家,自赎自身,一大把银子交到人牙子身上,就可以松快的去过好日子,何必要自尽。 纯歌心中叹息,想到康乐郡主还在旁边,就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急切道:“我真是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连您都知道这样仔细了,我却半点风声都没听见。真是……” 康乐郡主听见这句话,脸上不由像打了胭脂一样透红起来,讪讪解释道:“妹妹可别误会。我是听见身边有几个好事的婆子回来议论。想着那是你大伯父家,才叫人把那个人牙子找来,想着仔仔细细打听一番,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要是需要帮手的也好伸伸手,最少也得给你说个明白。” 纯歌忙点头道:“也只有您才会为了我的事情这样尽心尽力,我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听起来真是刺耳! 明知道自己是为了拿来讽刺,却偏偏还一脸感激。这个陈纯歌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康乐郡主面红耳赤,坐着浑身都不自在。本来打算用这件事拿来讽刺纯歌的话,此刻全都被纯歌的感激堵在了喉咙口。 左右看看没人,康乐郡主唯恐纯歌还要再说些什么话出来让她更加亏心,就站起身道:“我来了大半天,只怕家里都乱成一团了。还是先回去的好,改天在过来看你。” 纯歌随着站起来,歉疚道:“这可怎么好,还没招待您好好喝杯茶呢。” 康乐郡主忙摆手说不用,“你不要忙活我,还是好好照顾你自己更要紧。”然后一脸关切的告诉纯歌不要在园子里呆太久,要是吹了风,太医也不好开药吃。就自己去前头找太夫人告辞了。 走到最后,康乐郡主还是转过身子,关切道:“你不要担心,虽说朝堂上近日也有人拿着你大伯父家连着卖奴仆的事情弹劫他,说他行事不端。不过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各家的私事,定然不会有什么的。你千万要放宽心才是。” 这位郡主不看到自己心焦真是不肯罢休了。 走了一半都要折回来再气气自己。 纯歌不欲再多纠缠,就干脆用力咬了咬舌尖,泪水涟涟望着康乐郡主。 康乐郡主忽然同就觉得满心畅快起来,又讲了几句安慰的话,彻底离开了。 第一百零二章 实话(上) 等康乐郡主带着丫鬟婆子一走,翡翠和红玉急忙上来扶着纯歌。 纯歌已是眉眼沉沉。 红玉和翡翠看的心中一惊,心虚的低下了头。 这样子,就真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难怪这几天自己总觉得连带着童妈妈和梅香院伺候的人都不对劲。 纯歌心中一叹,低声道:“回去再说吧。” 回去梅香院,童妈妈见翡翠和红玉扶着一脸凝重的纯歌进来,不由变得郁郁起来,先前带着几个媳妇子做小孩衣服的兴致都没有了。 几个媳妇子也很有眼力的都退了出去。 人一走,童妈妈就开始教训翡翠和红玉。 “怎么回事,我说我这把老骨头不去前面丢人现眼,看你们两个机灵才嘱咐你们去好好伺候夫人,结果就是这样伺候的。” 翡翠和红玉不敢辩解,站着听童妈妈骂。 童妈妈恨铁不成钢的睃了一眼她们,回身就从屋里小炉子上温着的燕窝粥里勺了一碗,端给纯歌。 纯歌心里正烦,也没去接,泱泱道:“放着吧。” 童妈妈刚要说话,纯歌先开口道:“童妈妈,我有话问你。”口吻平淡至极。 纯歌这么多年来,往往只有很生气的时候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叫童妈妈。 童妈妈心神一凛,立时放下碗,也不吭声了。 纯歌见三个人都是如临大敌的样子,叹息了一声,沉沉道:“你们别担心,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最近在京城里都有些什么样的流言,大伯家里又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童妈妈和翡翠红玉都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纯歌觉得奇怪。 这三个人,可都是自己的心腹。 即便是红玉,也被自己彻彻底底的收服了。 到了这个街上却还不肯给自己说实话,莫非真是李建安逼迫了她们。 纯歌心中一动,就淡淡道:“你们不好跟我说,定然是有为难的道理,我也不逼你们。红玉,去把连大奶奶请过来。” 三个人先前听到纯歌说不逼迫还高兴的很,后面听见纯歌要请连大奶奶过来,又吓了一跳。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不肯开口。 童妈妈是最了解纯歌性情的人,知道纯歌要想弄清楚的事情就一定会打听到底。斟酌了半天才把早前在外面听回来的流言都告诉了纯歌。 说的情况和康乐郡主说的一般无二。 童妈妈既然肯说,纯歌自然也就相信。 知道童妈妈和红玉几个人知道的也不多,纯歌就皱着眉道:“红玉去前头看看,要是连大奶奶还没走,就把她请过来。” 见纯歌还是要把连大奶奶找来,童妈妈就有了几分不乐意,“夫人,您如今有身子的人呢。这些腌臜事情,国公爷和太夫人都不愿意让您知道,所以才特特嘱咐咱们瞒着。再说您这回帮了忙,下回他们又找上来,那年那月才有的个完。依我说,既然这回国公爷出面挡了,您就装作不知道,等事情平息了再见连大奶奶,岂不是正好。“ 自己当然不想管长房的事情。 可有些事情,不管却不代表就可以糊里糊涂的。 李建安和太夫人从来是注重名声的人,自己也没有那么娇弱。 这件事要仅仅是关系卖奴仆,让陈家被人非议,这种小事照理来说李建安是不会不帮忙的。 偏偏对自己捂得这样密不透风,定然就有别的缘由。 一定要弄清楚,省的在李家人面前都被动起来。 纯歌不想在这个一知半解的时候跟童妈妈解释,就沉着脸道:“童妈妈,我吩咐什么,你们照做就是了。” 童妈妈看纯歌不肯改变主意,就讷讷不言沉默起来。 红玉转身要去找连大奶奶,外头忽然进来一个人影,“不用去了。” 李建安一身紫色蟒袍,面容沉肃,站在门口望着纯歌。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纯歌却从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出丝丝柔和来。 一个人喊去找人,一个却说不要去。偏偏两个都是主子。 红玉就站在中间进退维谷,哭丧着脸望向童妈妈。 童妈妈一肚子火气又不好发出来,就上去戳着红玉的脑门骂道:“还愣着干什么,都随我下去。” 说着就随意行了礼带着翡翠和红玉退出去了。 李建安见着不禁皱了皱眉道:“虽说是把你养大的||乳|母,终究主仆有别,你也别太宽纵了。” 一边说一边走到纯歌身边生下。 纯歌就笑睨着他道:“您也知道是童妈妈把我养大的,她只是关心我,不肯跟我见外。方才也实在是我逼了她。” 纯歌的心软和对下人与众不同的态度,李建安早就知道。 好在一切还在规范之内,李建安不愿意为了这些事情让纯歌不高兴,就没有再说,而是伸出手在纯歌微微鼓起的肚子上摸了摸,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几天,日子安静下来,李建安就都喜欢摸着自己的肚子,有时候晚上自己睡得模模糊糊,还能听见李建安絮絮叨叨的声音。说是要让儿子听话,以后带着他习武练剑。 纯歌也从太夫人那里听说了前头文哥儿武哥儿几个出生的时候李建安都在外头的事情,就很能理解李建安对于能够亲自看着一个嫡子或是嫡女出生带有无限期盼心情。 何况这样的亲近,对孩子来说其实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害怕李建安面皮薄,纯歌还常常装作睡得很沉,从来不去拆穿李建安。 不过今天李建安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在自己清醒时候这样表现出柔情来,还是第一次。 纯歌抿唇微笑,李建安畅快之下也觉得欢喻无限。 看李建安心情正好,纯歌就问起了长房的事情。 李建安手下一顿,淡淡道:“本没想告诉你,不过我也知道瞒不了你多久。” 总是姻亲,要真是有大事,李建安也不会这样从容。 可李建安偏偏又要瞒着,如今却是一副打算坦白的样子 纯歌拿不准李建安的态度,反而就有了几分担忧,“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伯父他们的光景,我还是知道的。总不至于是为了省银子,我听说有好些还是多年的老仆家生子。” 李建安看了一眼纯歌,见她面容上还带着淡淡的晕红,十分稳妥的样子,才决定把事情都告诉她。 第一百零三章 实话(下) “卖的人都是你大伯母院子里伺候的。这一番大动作惊动了很多人,本来也只是些流言蜚语。谁知道卖人的第二天,就有人向皇上密报,说陈家藏有大量的阿芙蓉,陈家卖掉下人也是为此掩饰。还说你大伯母已经因服食阿芙蓉染上了病症。皇上把我宣进宫去,让我秘密调查此事。阿芙蓉的事情关系国家安危,我不敢怠慢,直接去问了岳父。岳父才说你大伯母是因难熬病痛,被一个大夫所骗,误食了阿芙蓉。这件事情岳父和子成他们都不是大罪,而且处理得当。岳父他们已经进宫向皇上自陈了罪状。皇上只是申斥了几句,并没有声张,其余人的折子都叫皇上压了下来。对外只说是有人弹劾岳父行为不端。” 纯歌听李建安一口一个岳父,却又在说到大太太时,用一种近乎厌恶的说是大伯母,就知道李建安对大太太实在是厌烦至极。 不过这件事并不重要。 要紧的是,大太太居然服用阿芙蓉。 那不就是鸦片! 难怪大太太中风的人,即便是调理好了些,又哪来精神彻底压制着病痛来李家耀武扬威。 真是想不到……阿芙蓉可是朝廷的禁物! 纯歌听着,心中感慨万千,低声道:“怪不得大伯要把姚妈妈给卖了。姚妈妈一直跟着大伯母,想来大伯母放心让去买药的人,也非姚妈妈莫属了。大伯这是恨得慌了。” 像姚妈妈这样的人,在家中跽着大太太耀武扬威一辈子,最后得到这样一个结局,也不知道算什么。 经手了这样的秘辛,即便是被卖出去,想必后头大老爷和陈端仪也会有暗招把那些卖出去的人一网打尽。毕竟只有死人才能守得住嘴。 相比起来,反而是留在陈家更安全。 只要守在大老爷和陈端仪眼皮子底下,就够苟且偷生。 想来姚妈妈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会在求饶不得之后干脆一死了之,省的受折磨。 纯歌想明白这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建安见她郁郁寡欢的样子,就拍拍她道:“我先前不让人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不过是几个下人,跟你又没有大关系,你何苦为了他们不高兴。” 下人的命,做主子的是不看在眼里的。 何况是李建安这样上过杀场的人,更加不会理解自己对于生命的坚持和尊重,那是不可逾越的底线。 不过李建安肯这样细心观察自己,然后尽可能的体贴,还是让自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暖意。 纯歌就埋到李建安怀里,带着眷恋的蹭了蹭他脖子。 李建安被这个小小的动作弄得心中一软,就俯下身轻吻着纯歌如绸缎一样的乌发。 “你别管这些事情了。你大伯母说起来也是自作自受。本来岳父他们就给她请了许多名医,你也让人请了太医过去诊脉。她中风并不严重,我问过太医,只要细心调理。三年五载的,虽说不能恢复到以前那样的行动自如,但是偶尔出来走动走动还是可以。偏偏她要相信那个王大夫,私下叫人配了药,还瞒着岳父他们一直在吃。岳父告诉我,那天她来瞧你,是吃了整整一个月的药量才能有那副精气神。等回到家就不行了。子成是个心细的人,总觉得她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生怕是有大病候堆积在肺腑里,才叫人悄悄去查。这才知道姚妈妈常常出去给她私下配药。否则等别人先查出来了,请了旨意去搜,人赃并获真是谁也没法子。” 李建安难得说这样一大篇话,纯歌听话中的意思,分明满是不屑。 不过这件事大太太也实在办的糊涂。 纯歌也着实不喜欢和大太太纠缠下去,但于情于理都不能不问几句,就问李建安知不知道大太太如今怎样。 李建安手上有一搭没一搭摸着纯歌的头发,感觉到那种丝滑触感,一边轻声道:“岳父找人把她送到了庄子上。另外找了几个大夫和干练的下人去伺候。你嫂子和子成隔天都会去看一次。” 说着又嘱咐纯歌,“你如今正是要紧时候,可不能过去。娘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怕你去庄子上过了病气。” 见李建安一脸郑重,纯歌感动之余又觉得好笑。 自己跟大太太,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自己问一句,是人情,是道理。不过要去庄子上看她,还真是没有那副肚量和心情。 说来说去,自己也是个自私的人。有毒瘾的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疯,大太太又最恨自己,万一伤到哪儿,真是说都没法说。 纯歌就忙给李建安保证,“您放心,我只叫童妈妈过去帮我探视,带些东西过去就好。” 李建安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外面忽然想起了童妈妈的声音,“夫人,武哥儿来给您和国公爷请安了。” 李建安听到武哥儿三个字,本来笑容满面的脸立时变得阴云密布,就恨恨道:“又要来说回陈家的事情!” 说着就怒容满面的站起来大声道:“让他回去!” 纯歌忙扯住李建安的衣袖,嗔道:“武哥儿也是来给我请安的,凭什么就您一个人做主了。您不想见他,就自己进去,我可想好好跟他说说话呢。” 对纯歌的撒娇,李建安素来无可奈何。 不过这两天武哥儿一见到他就说要去给大太太侍疾,早就让他心中怒火难熄了,就板着脸道:“他要见你,不过是想让你答应他回去陈家。这种时候,我绝不能答应!”一副不能退步的坚决样。 纯歌当然也知道李建安身为父亲对武哥儿的关切之意。 陈家刚出了阿芙蓉的事情,李建安肯定是不放心的。 不过武哥儿既然找到这儿来,显然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磨着了。 何况武哥儿是大太太的亲外孙,从小感情深厚。不让武哥儿回去,怎样都说不过去。 纯歌就给李建安讲道理,“您也要想想,武哥儿来了我这边,您就把人赶回去。以后只怕他心里就会跟我生了隔阂,从此都亲近不起来。再说不管他是不是为了大伯母过来,他终归也是大伯母的亲外孙,听见大伯母的事情,他心里怎能不着急。您也不能为了这个事情怪他。” 李建安就吃惊的看着纯歌。 第一百零四章 激怒 居然直接说担心武哥儿心生怨憎,还以为会找几个由头。 李建安诧异的看着纯歌,见她脸上坦坦荡荡的样子,心中一动,就淡淡道:“那好,咱们听听他说什么。”然后叫人把武哥儿传进来。 不出李建安所料,武哥儿一进来先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马上就要说想去庄子上看大太太。 李建安说这时候陈家忙忙乱乱的,要真是孝顺,就该等大太太好些了再过去。 武哥儿就看着李建安不说话。 纯歌在一旁瞧见父子两的脸色都不好看,就要童妈妈端蜜水上来。 李建安一口灌下去,武哥儿却一动不动。 “武哥儿!”李建安面色阴郁,就沉沉的喊了一声。 纯歌一听到李建安用这种口吻说话,就知道不对劲,忙在中间打岔。 武哥儿却趁着机会跪了下去,“父亲,外祖母辛苦养育我一场,母亲又不在了,儿子一定要去给她侍疾。” 李建安端着青花缠枝碗的手不停颤抖,半晌才冷冷道:“你说你外祖母辛苦养育了你。那你祖母的养育之思又算什么!你说你母亲不在了,那现在坐在我旁边的人你又当做是谁。你外祖母有孙子,有儿子,有儿媳,需要你这个外姓人去给她侍疾!” 话说的敞亮无比,武哥儿跪在地上看上去有几分颤抖,却依旧很坚持。 纯歌下意识觉得要坏事。 果然李建安就蹭的一下站起来道:“好,好.我今天非要弄清楚,到底你是姓李还是姓陈” 转过身就扬声道:“叫人去把祠堂的门打开,把这个逆子关进去等着我!” 李家宗族的祠堂自然是修建在家庙那边,不过家中也有一个小祠堂,供奉着李家祖宗的灵位。 平时从来不开,只在遇到重要事情或是要给子孙行家法的时候才会打开。 李建安这样说,分明就是要请家法了。 自己刚有了身子,武哥儿来梅香院请安就被李建安动用家法。传了出去,只怕就算是太夫人也要责怪自己,以为是自己这个当继母的起了心眼要挑拨李建安和武哥儿之间的父子情分。 何况武哥儿还是个孩子。 不管这段时间怎样飞快的成熟起来又长大了,终究还是个孩子。既然能够在大太太病重的时候不管不顾不惜跟李建安撕破脸来求着要去庄子上,这个孩子就算不得是真正的心机深沉无可救药。 不管是为了什么,今天都不能让武哥儿挨打。 纯歌想着就急忙站起身想要拦着。 “国公爷,武哥儿只是一片孝心,外祖母也是他长辈!” 看纯歌起身来拦,李建安心怀安慰,怒气也有些下去了,就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纯歌道:“他都不认你这个母亲,你理她做什么!” 纯歌就不由得抚额。 这个李建安,就算是想让自己做一回好人,也不能这样把话挑开来说。倒是好意,可只怕武哥儿会想到别处去。 果然武哥儿就挺着脖于闷声道:“我母亲已经没了。” 李建安没想到武哥儿居然会这样回话,登时大怒,就扯着纯歌的手腕走到武哥儿面前,“这不是你的母亲!” 武哥儿雾气了多日的眼睛霎时涌出泪花,却拼命咬着唇不让流出来,满腔倔强道:“我只有一个母亲。” 在李建安的心里,对陈纯芳夫妻之情已经磨灭殆尽,对于陈家大太太的需索无度也早就起了厌烦之心。恨不能武哥儿和陈家离得越远越好。 何况只要是正经的妻室,就该是被继子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尊敬。 武哥儿这番话,在李建安听起来无异于大逆不道,抬脚就要给武哥儿踹过去。 纯歌见到状况不好,顾不得体统,一把抱住了李建安的腰。 旁边丫鬟婆子们都上来拦。 就连先前对武哥儿很不满的童妈妈都唯恐武哥儿是伤在梅香院里让外头人误会,也过来要挡在武哥儿面前。 只有武哥儿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动都不动。 不知道为何,纯歌看着这个半年前还在陈纯芳怀里要糖吃,总是被人抱着走的十来岁小孩,隐隐竟有一丝笑意。 小孩子就该是这样。 不过是十一二岁,身体又娇弱,看着就像是七八岁的样子。就该是正正经经的玩耍。 以前自己这个岁数在做什么? 还窝在父母怀里撒娇,有父亲抱着游戏耍乐。 可武哥儿这个孩子,却被逼迫着一夜之间长大了。 也许李建安以为以前的武哥儿没出息,可自己就喜欢以前单纯快乐的武哥儿,而不是陈纯芳死后那个总是强作坚强的孱弱少年。 哪怕是现在这样一脸不屑的盯着自己,跟李建安顶嘴,至少是把心里最真实的情绪发泄出来了,不是装模作样的在心里盘算。 李建安被纯歌一把抱住,着实有些吃惊,脸上飞快闪过了一抹晕红,就低着头看了看纯歌。 见纯歌唇角微翘,眉眼含笑,不由大惊,就沉声道:“像什么样子,我管儿子你也要拦,快松开!”虽是责备却听不出一丝认真的味道来。 纯歌也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 毕竟观念不一样,要是自己找不到个合适的理由,就算是李建安心里舒坦,下人们也会说自己是个孟浪的主母。 可一松开,谁知道李建安会把武哥儿怎样。 纯歌就刷一声收回手,还没等李建安又要去教训武哥儿,纯歌就扶着腰喃喃道:“我肚子好疼啊。”说着就摇摇晃晃的。 屋子里人唬了一跳。 童妈妈和红玉翡翠几个已经一个跃身上去扶住了纯歌。 童妈妈看纯歌满脸虚汗,顾不得尊卑一边扶着纯歌要去里间床上躺下,一边埋怨道:“国公爷,夫人正是娇弱的时候,您怎能在这个时候跟她发脾气!” 童妈妈是纯歌的||乳|母,李建安听见纯歌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心中担忧,跽着进去的时候听见这声抱怨也没有多说,忙凑过去抱着纯歌,让人去拿帖子请太医。 梅香院里顿时忙碌成一团。 太夫人那边听到消息,急忙赶过来。 连四夫人和五夫人都丢下手里的事情过来探望。 一进门看见武哥儿跪在中间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不免有几分猜疑。 一屋子女眷,李建安就去了外间等消息。 第一百零五章 放心 纯歌看见惊动了这样多的人,很过意不去,忙着要起身招呼。 太夫人就不悦的按住她,“你还管这些,给我老老实实躺着。” 纯歌就躺回去再不敢随便动弹。 看太夫人在这里,想到外头还跪着的武哥儿,纯歌心里一动,就拉着太夫人的手求情道:“母亲您让武哥儿起来吧。” 太夫人对武哥儿过来求情说要去庄子上的事情了若指掌,对武哥儿也很失望。 这个孩子,自己曾经也是给予了无限希望,一心希望将来能够撑起李家门庭。以前还以为是年龄小,所以陈纯芳多说了几句,就跟陈家亲近,跟大太太亲近。谁知道这段时日看着长大了懂事了,行事却还是不知道分寸。 老三没有告诉武哥儿阿芙蓉的事情,自己可是清清楚楚跟武哥儿分析过厉害。 大太太家里有阿芙蓉,只要是知情的人都得避嫌。皇上本来就是法外开思,正是查证的时候,怎能让李家再靠上去。何况武哥儿这样敏感的身份。 谁知道武哥儿转头从自己这边出来,那头就来了梅香院。 害的自己匆匆忙忙打发了前头来参加及笈礼的客人,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难怪老三这样生气,继母的及笈礼,武哥儿身为长子却说要去庄子上。 这些话在太夫人心里百转千回,绕了好几个弯,却还不能直接说出来,就安抚的拍了拍纯歌的手,吩咐李妈妈道:“你去跟老三说,就说看在今天是他媳妇的及笈礼上,别弄得大家都不舒坦了。” 李妈妈领了话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说武哥儿已经让打发回去了书房。 纯歌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只要不是今天在梅香院动手就好。 大太太的事情,四夫人和五夫人只是一知半解,现下又看到武哥儿跪在外面,都有心想要打探几句,无奈看到太夫人的脸色,谁也不敢先开口问话了。 只能在旁边左看右看的。 没多少时候太医就过来。 诊脉后只说是伤了神受了惊吓,不用吃药,好好喝些粥水补一补就好了。 纯歌本来也没什么,还唯恐太医给开了药,乱吃一气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闻言高兴的很。 太夫人见纯歌迅速红润起来的脸色,就轻轻扯了扯唇,让人恭恭敬敬的把太医送回去,又叫四夫人和五夫人帮着回去料理事情。 “今天本来是你们三嫂的及笈礼,结果弄成这样。咱们匆匆忙忙过来,前头客人也是让管事婆子们去送的,未免不好,让别人觉得咱们家里托大了。你们两个这就回去亲自写帖子,准备些东西,挨着门户给人送过去,算是赔礼。” 一场好好的及笈礼弄成这样,帮着操办的四夫人也觉得下不来台,听了太夫人的话就急忙点头,拉着五夫人要出去。 太夫人看不上五夫人,家里事情从来不让五夫人轻易插手。上回纯歌那边算是意外,现下五夫人听到太夫人又给安排了插手,顿时觉得与有荣焉,难得没有跟四夫人过不去,顺从着离开了。 等她们两个一走,太夫人就叹息着握住了纯歌的手道:“真是为难你了。” 纯歌就眨眨眼道:“母亲说什么呢?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太夫人笑着拍了拍她,“别胡说,怎么是你给添麻烦,武哥儿那孩子实在是不争气的很。” 有些事情,不能跟李建安说,因为讲究严父慈母的规矩。 不过可以跟夫人商量商量。 武哥儿这个孩子,实在是不能再这样教养下去了。 严格过度不行,溺爱也不好 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尤其武哥儿身边伺候的人还有很多是陈纯芳留下来的老人,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希望武哥儿跟自己亲近的。 自己本来也不打算武哥儿就这样把自己当做亲生母亲,也怕李建安太夫人连带着别人都误会自己想要在武哥儿身边安插亲信,所以就从来不管武哥儿身边的人。 现下看来,实在是不得不管。 否则有那些人在中间作梗,下回武哥儿来说的话,恐怕就不只是这些。 纯歌掂量了轻重,就试探道:“母亲,家里最近有些丫鬟年龄都大了,我想做主放她们出去。再买些新的人回来。” “你这样了,还担心这些事呢。”太夫人就嗔怪的看了一眼纯歌。 纯歌见太夫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索性决定把事情敞开说。 太夫人和李建安一样,都是精明人。 精明人往往不喜欢精明人。 纯歌就给太夫人说了武哥儿过来的事情,然后垂着眼眸道:“母亲,我知道武哥儿不是我亲生。尤其我自己又有了身孕。我一直就担心武哥儿那孩子心里不自在,先前明知道他身边有些丫鬟婆子不规矩,也不敢就做什么,唯恐他跟我更生分。可现下实在是不行了。他今天当着国公爷的面都那样说话,显见的是怨愤己深。还好终究是个孩子,只要好好说一说,还能扭回来。不过凡事最怕人云亦云,我就怕咱们说的再多,做的再多,经不住那些丫鬟婆子在旁边挑唆。就想请您做个主,把她们都打发到其他的地方去。” 太夫人听完这番话,沉默的盯着纯歌,半晌没有说话。 童妈妈在旁边听着着急。 这个傻夫人,难不成是把太夫人当做亲娘了,这些话怎可随便说! 过了半晌,太夫人忽然就感慨道:“你这孩子,跟你大姐的性子还真是不一样。” 纯歌就抬头一脸愕然的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眯着眼睛轻笑,“你说的话,我放在心上了。等我弄清楚是哪些人在里头做鬼,就叫人来卖了他们!” 纯歌立时泪盈于睫,一脸感动。 太夫人心情复杂,又安慰了纯歌几句,就叫纯歌好好歇息,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放在心上,然后出去跟李建安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李建安这才得了空进来看纯歌。 太夫人一边走一边就跟李妈妈低声说话,“真是不一样。这孩子心眼比陈纯芳还多,不过却比她实在的多。” 李妈妈见太夫人很欣慰的样子,就捂着嘴笑道:“您不是更放心?” 太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就停下来望着院子里满园青翠,淡淡道:“我的确是更放心了。” 第一百零六章 灵光(上) 连大奶奶白跑了一趟李家,又看见太夫人匆匆忙忙打发了客人就进去了内院里头,心里着急的厉害。 想要打探消息,偏生自从大太太上回来闹了一场,李家上上下下就很戒备陈家长房过去的人。 今日宴席上也有许多人过来询问大太太的事情,言谈举止间都当做了笑谈。连大奶奶不得不装作听不懂强撑起笑脸来应付。后头也就没有机会找去梅香院,等回了陈家坐在屋子里生了许久的闷气。 陈端仪晚上跟大老爷商量了事情回来,一身疲惫。连大奶奶看着心疼,忙叫人打水上来伺候着梳洗,又要叫人备夜宵,陈端仪忙摆手说不用,叫人沏浓茶上来提提神。 连大奶奶就撇着嘴道:“正晚上好歇息呢,您还喝浓茶。” 大太太仙寿膏的事情让陈端仪疲于应付,这几天为了掩盖这中间的厉害关系,陈端仪简直心神俱碎,听到连大奶奶的咕哝,就端着茶喝了一口,倚在床头上没说话。 连大奶奶见他眼眶隐隐有青色的痕迹,又想到家里头一团糟的事情,暗恨大太太之余又觉得心痛,把满肚子话都咽了回去,到床上给陈端仪捏腿。 半闭着眼的陈端仪却想起了正事,“今天你过去十三妹妹如何回话的?” 连大奶奶心中一跳,就沉默着没接话。 陈端仪睁开眼睛又问了一边,“到底说什么了!” 连大奶奶唯恐陈端仪误会,自仁抬头辩解道:“没,我没见着十三妹妹。” 说了之后才觉得不妥。 今天是及笈礼,自己这个当嫂嫂的怎可能见不到小姑子。就改口道:“今天一屋子人,我找了好几次空当要去跟十三姑奶奶说话,结果都被人绊住了。后头看戏的时候我再去找人,谁知道十三姑奶奶已经被康乐郡主拖去逛园子。康乐郡主的性子您也知道些,我就不敢凑过去。我本想等着人都散了再去找十三姑奶奶,哪知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夫人就匆匆忙忙叫散了席,打发了客人。我想着我到底是正经亲戚,就说要去看看十三姑奶奶,没想那些婆子一个个老道的很,就是守着不让我过去梅香院。后面四夫人出来绕了几句话,只说十三姑奶奶身子不爽快,太夫人发了脾气,谁都不敢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只能回来了。” 陈家虽算不上显赫人家,在京城里也不是随便被人轻视的。 连大奶奶今天无功而逗,心里也有几分闷气,下意识的就把话说的委屈了些。 陈端仪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闭了闭眼,又抬手狠狠揉了揉眉心倦怠道:“看样子这事情是成不了!” 连大奶奶立时变得满腔惊慌,拉着陈端仪袖口道:“这,这。那您可得想想法子!咱们宝哥儿总不能就不读书了,他还要参加考试呢。” 说着就哭起来,“都怨我,今天就算是看人脸色,好罗也该硬凑上去把事情说出来。一时没沉住气就回来了!下回再要找机会过去见十三姑奶奶只怕更得被人拦住。” 抱怨了一通又想起大太太,就嘟哝道:“要不是母亲她自作主张去了一趟定国公府,别人也不会把咱们都看做瘟症一样。” 陈端仪猛的睁开眼死死盯住连大奶奶责备道:“胡说什么,母亲就是母亲,她也是国公爷的岳母,怎就去不得李家!” 什么岳母,看人家那副样子,恨不能一辈子不见面才好。 要不是婆婆胡来,总觉得依仗着这个岳母的身份就能拿捏住国公府一辈子,还总是耀武扬威的样子跟陈纯歌过不去,自己家里就算是有了仙寿膏这件事,也不会被逼得角落里面,好歹国公爷伸伸手,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自己求到哪就被人 妻妾一家欢 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6部分阅读 堵回来。 连大奶奶满心不忿,从不敢跟陈端仪赌气的人也上了脾气,就拿着帕子一边抹泪一边哭道:“我知道您又要说要孝顺,不能议论长辈是非。可您也瞧见了,我自从嫁到这个家里,母亲既是我的婆婆也是我的族亲姑姑。我对她从来是恭恭敬敬半点不敢逾越的。这本是我该尽的本分,不管怎样也算不得委屈。可现下是咱们的宝哥儿啊!咱们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辛苦教养,就指望他将来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结果偏生出了福寿膏这回事,连先生都要辞了去不肯再教他。这几天咱们家里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大价钱在外面找先生,但凡是有些名声的都不肯过来,只说咱们家里刻薄名声太甚。愿意来的,都是些下九流人物,我都看不上。母亲还把十三姑奶奶都给得罪了,想让宝哥儿去李家族学念书的事情多半也成不了。这样耽误下去可怎么好。” 陈端仪被连大奶奶哭的头痛。 偏偏连大奶奶说的都是些大实话,而且也是他心里不忿的地方,就不好出言指责,只能握着连大奶奶的手幽幽道:“李家不行,咱们就找别的人家,我和父亲的官职都还在呢,总不会就让宝哥儿没有书读。实在找不到合眼的,就我亲自教宝哥儿念书。” 连大奶奶一听就炸起来,哭都来不及,“那怎么行,您的官职能不能保住,就要看这段时日的谋划了。要是歇息了在家当先生,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看连大奶奶一副寄予厚望的样子,陈端仪只能苦笑。 丢了西瓜捡芝麻。 自己倒还真是希望如此呢。 只不过这回要过这个坎恐怕并不容易。 虽说皇上看在定国公府面上说暂不声张,也给了以观后效几个字。可从来帝王心难测,尤其阿芙蓉是关系国本大事,谁知道皇上心里种下了这根刺,将来什么时候翻出来就会拿来治罪。 陈家现在可是摇摇晃晃啊。 就算是三房那边进了京,勉强在定国公府面上求的一个高位,也未必就是稳如泰山。 自己那个妹夫,可从来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即便是上回暗示的新政,也绝不是就看在亲戚情分上才出言指点那般简单。只怕自己和父亲都是做了试探的马前卒。 这回母亲的事情,也闹得着实太大。 第一百零七章 灵光(下) 朝廷上的话,陈端仪知道跟连大奶奶说也说不明白。只能让连大奶奶更加对大太太不高兴,让家里内院状况更隐忧重重,就把一切都瞒下来,吩咐连大奶奶道:“既然太夫人今天那样紧张,你明儿就再去一趟定国公府,把宝哥儿带上。想不出来合适的人家,咱们就再厚脸皮一次。” 连大奶奶一番话说出来见陈端仪没责怪,反而是把话带了过去,本来有些忐忑的心情就有几分安稳下来,又想到今天在李家的境遇,怯怯道:“这,十三姑奶奶能见我?” 陈端仪抿了唇笑,“她当然要见你。你把宝哥儿带上挑端琅下学时候过去,她就不得不见你!” 连大奶奶听不明白。 陈端仪见她恍恍惚惚的,心里先叹气,给她解释道:“我这个十三妹妹,是个要做好姐姐的人。不管她再如何厉害,总不会想让端琅说她心狠决绝。端琅跟宝哥儿一直玩在一起,她不看僧面也得看看佛面。何况咱们终究是她娘家人,她要是把事情做绝了在外面名声也不好听。” 如醍醐灌顶一样,连大奶奶一下子就明白了,欢欢喜喜道:“那我明天先好好嘱咐嘱咐宝哥了。” 陈端仪心不在焉点了点头。 连大奶奶想到宝哥儿念书的事情有着落,下床叫丫鬟拿钥匙来开箱子。想要从嫁妆里面找几件好的出来明天给送过去。 还摸着上好的丝绸感慨道:“要不是为了宝哥儿,这些东西我还真不想动。本来还想再生个姑娘,给她做嫁妆。”面上满是怅然。 旁边陪嫁丫鬟就劝道:“夫人,没事呢,等宝哥儿长大了好好孝敬您。” 一说到宝哥儿,连大奶奶就眉开眼笑。好像心里的阴郁都被清风吹散了无痕迹了一样,在烛光下兴致勃勃的挑东西。 躺在床上假寐的陈端仪听见外头悉悉紊紊,翻箱倒柜的动静还有连大奶奶感慨的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陈家长房以往虽算不上大富贵。不过自己来往应酬也从来不需要用到妻子的陪嫁。 如今被逼得卖掉大半奴仆再私下动手,就是不想让别人说自己家里无缘无故去了许多人命惹人怀疑,只能选择卖的远远的。 谁知道这样又落了一个刻薄名声。 连给宝哥儿教书的先生都嫌弃陈家长房,请辞而去。再要请一个博学之士,已是难上加难。 这回求到别人,还要用妻子陪嫁来撑场面。 想到这些日子来去应酬,花钱如同流水一样却一事无成,陈端仪的心就跟悬在半空一样没有着落,对在庄子上的大太太,头一回生出无论如何也压制不住的怨愤之意。 转眼又想到大太太养育之思,两种情绪缠在心里,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八眠。 连大奶奶挑好东西喜滋滋进来,就看到陈端仪睁着眼睛望着床顶,眼神似是深邃又似是光影散漫般,忙跑过去喊了几声。 陈端仪先前没答应。 连大奶奶忙又推了几下 陈端仪这才回过神来,看见是连大奶奶,想到方才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就心虚的敛眸,片刻后才淡淡道:“东西挑好了。” 本想问问陈端仪方才在想什么的连大奶奶也不敢多话,就点头道:“挑了十颗上好的东珠和三匹苏州水云缎子。珠子可以给十三姑奶奶用来做虎头鞋,水云缎子拿来做襁褓也好。” 陈端仪一听就皱了眉,“你陪嫁的东珠,至少也要三百两银子一颗,水云缎子也是千金难得。你拿去就罢了,还说是要给孩子做鞋子襁褓用。可不要让别人以为咱们家是奢靡太过。” 连大奶奶就撇嘴道:“您不知道。今天我去十三姑奶奶及笈宴,她头上一根簪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闪闪发亮。腰上锦囊佩全是明珠串起来的。一屋子夫人都啧啧称奇,后来四夫人才笑眯眯说那簪子和锦囊都是国公爷送的,她们几个妯娌都羡慕的不得了。国公爷位高权重,名下又有田产铺子无数,皇上皇后还老是把宫里贡品赏下来。依我说,国公爷的好东西只怕都给了咱们这位姑奶奶,宝贝的很呢。当娘的都宝贵,这个孩子生下来肯定也是金尊玉贵的养。这些东西,在咱们这里倒是稀罕,就怕别人还看不上?“言语中带了几分酸意。 陈端仪却听得眼前一亮,蹭的坐起来。 连大奶奶被他吓住,想要嗔几句,见陈端仪脸色阴晴不定,就没敢直接开口。 陈端仪想了半天,好像拿定什么主意一样,就大笑道:“好,好得很。咱们这位国公爷,果然是聪明人,我也得跟着多学学。” 明明是在说陈纯歌在定国公府地位稳如泰山,谁也比不过的事情,怎的就扯到聪明不聪明上头去。 还说要多学学。 如今这个家里的状况,哪能学的起定国公府的排场。 连大奶奶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又想到以前李建安总是斥责陈纯芳奢靡的事情,就忍不住畅快。 看样子,不是这位国公爷不喜欢奢靡,而是要看人。 要是用在喜欢的人身上,还真是眼都不眨一下。 陈纯芳这一辈子拼了命攒钱,还不惜得罪了国公爷也要打着定国公府招牌跟别人做生意。早知道国公爷家底这样厚,陈纯芳还不如好好笼络住国公爷呢。 聪明了一辈人的人,原来是个道地的蠢货! 连大奶奶光是想着都忍不住畅快,就脱口道:“怎的以前大姑奶奶那儿,国公爷就手紧的很。”话一出口,连大奶奶就想起来陈纯芳和纯歌毕竟是不同。一个是陈端仪胞妹,一个是堂妹。生怕陈端仪误会,忙用眼角余光去打量。 陈端仪却已经翻身起来披了衣服去书房,还说要去找大老爷商量要紧事情。 连大娲奶心里虽然不悦,不过男人的事情,连大奶奶也不敢插嘴,就也跟着起来帮陈端仪穿好衣服,然后把陈端仪送出去了。 等到三更时候,陈端仪还没回来。 连大奶奶又清点了一遍明天要过去送的东西,觉得妥当了,就自己裹衣睡下。 模模糊糊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小声喃喃,“这回没有走错路。” 第一百零八章 来信(上) 纯歌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李建安早就起来去练剑了。 想到昨晚的枕边私语,纯歌面色微征。 翡翠捧了宽大的紫红色月季金边大袖衣上来服侍着纯歌穿上。 红玉带着绿玉给上了燕窝粥和碧玉糕和小汤水晶包子。 纯歌一看到是上等的金丝燕窝,就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的人,总是以为有了身子就要大补。 连很多大夫都以为身娇体弱,年龄不够的孕妇就该好好补一补。 其实人们不知道补的太过,孩子太大,就会很不容易生产。 这个道理纯歌也跟李建安说过,换来的却是李建安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李家又不是贫苦人家,怎能让有身子的当家主母吃些粗食。 纯歌没法子,只好挑些不那么补的东西来吃。 看着眼前的金丝燕窝,纯歌也知道肯定又是太夫人从哪来搜罗来的好东西,只能喝了两口,就捂着嘴一脸很难受的样子道:“快,快拿开。” 童妈妈忙叫人上来把燕窝粥端走,又叫人把这几天纯歌常吃的藕粉园子端上来。 看纯歌吃的香甜,还叹气道:“夫人这一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燕窝粥半点腥气都没有,还是太夫人听说您吃不下燕窝,特意开了库房叫人拿出来的。这个您都用不了,可怎么好,总不能每天就吃些粗食。” 吃粗食才好呢。均衡着来,孩子才能长的很好。 这些道理纯歌不好再跟童妈妈讲,就皱眉道:”我也没法子,一吃燕窝就难受。” 有身子的人,口味脾气都会慢慢变得怪异起来,有时候还会一天一个变化。 好歹夫人还能用东西就好。 童妈妈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就看着纯歌用了早饭,然后挑些重要事情回了。 “本来今天该发例钱,可太夫人说您身子重,咋天又累着了。一大早就让李妈妈过来让我告诉您,发例钱的事情就不用您管了。太夫人自会料理。”一边说,眉宇中隐藏着几分因为太夫人重视纯歌而来的欢喜。 纯歌却有自己的想法。 咋天自己告诉了想要换丫鬟的事情,今天太夫人就把给府中那些人发例钱的事情揽过去,只怕不仅仅是不想让自己操劳,还有别的打算。 李家的例钱,都是先发到各个管事手里,再发给下头的人。 管事们其实才是最清楚府中上下流言的人。 想必太夫人是真正要动手了。 纯歌就捂着自己的小腹,若有所思。童妈妈看着有几分困惑,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翡翠出去一趟,回来就拿了封书信。 纯歌算算日子,就知道定然是从绥南那边过来的,就挑眉看着翡翠。 翡翠忙低头道:“是绥南来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是冒姨娘亲自写的信出来。” 纯歌这一下是真的意外。 自己安插在绥南那边的人,虽说都会接时送消息回来。不过冒姨娘可是个不识字的,就是那个下人,也是略略认识几个字,每回就只言片语写下来,这回这封信,也实在是太厚了些。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所以冒姨娘才不顾危险叫人帮忙写信! 纯歌就忙站起来,径直走到里面去。 童妈妈跺跺脚,把翡翠拉着带上。 红玉很规矩的带着绿玉在外面看着小丫鬟和婆子,不去参合。 一进去坐定,纯歌就让翡翠把信拿过去。 等看完了,面上凝重的表情却渐渐散开,眼里满是兴味。 第一百零九章 来信(下) 童妈妈急得直跺脚,追问纯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纯歌抿唇一笑,安抚童妈妈道:“您别急,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和姨娘想让我帮个忙罢了。” 一听到和姨娘的名字,童妈妈就满肚子怨气,“她还敢让您帮忙,也不想想,当初您那场重病都是拜谁所赐。如今倒好意思张口,依我说,不管她求的是什么事情您都别答应!” 话刚一说完,童妈妈忽然觉得不对劲,“这,这,夫人,她现下怎还会有胆子找到您头上来?是不是家里那边……” “我也没想到,和姨娘还有这样的本事。” 都不知道是应该赞赏声和姨娘的确厉害,还是说冒姨娘太傻。 像这样的事情,和姨娘固然拿捏住了把柄,不过本来就是和姨娘有求于人。何况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就算是三太太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退一步说,要答应和姨娘,也可以拖一拖,等着和姨娘心急了再谈,现下就迫不及待的随着和姨娘心意送信过来,今后和姨娘心会更大。 纯歌打定主意这回不能再像上次陈纯贞的事情那样容易松口,免得把和姨娘胃口养大,就吩咐童妈妈,“这事情先放到一边吧。只是十二姐姐那边,你有没有听见消息,怎的就到了要和姨娘千里迢迢想法子送信给我的地步?” 童妈妈还在愤愤想着和姨娘,转眼听到纯歌这样问,脸上就满是迟疑。 纯歌见着,心中疑惑更甚。 这副样子,就是真的有问题? 真是头痛,一个两个的都没有消停的时候。 纯歌就叹气道:“这也不意外,她出嫁的时候,是那种状况。要是能过得好,才让人诧异。” 只是陈纯瑶的性子,那样高傲,宛如凤凰一样的女子。就算是和姨娘生了她,可陈纯瑶自诩身份,也是有些看不起的。 若不是实在撑不住了…… 纯歌就问童妈妈,“你知道些什么,都实话实说吧。” 童妈妈急忙摇头,“我是真的不知道。只是上回听别人说了几句闲话,仿佛那位候府世子,是越来越不堪了。以前只是上青楼楚馆三天两头不着家,最近却喜欢起玩小倌来。听说还带了几个戏子回家去养着呢。” 这个时候人们口中说的戏子,一般是指男人。 难不成周炎还喜欢男风?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那些鲜衣怒马的名流公子,喜欢猎奇,有好多人都去包过小倌养着。 李建樾就是其中一个。 纯歌就摇摇头道:“不应该是为了这个。” 童妈妈素来不关心陈纯瑶,尤其是陈纯瑶推纯歌入水,害的纯歌差点没了命。童妈妈就更恨不能将陈纯瑶活吞了,看纯歌一副沉思的样子,就随口道:“您何必为她费心神。要是真的想知道,您还不如问问翡翠呢。这小妮子天天跟人打听各府消息。” 翡翠就在旁边嗔了一眼童妈妈。 纯歌却如同灵光乍现,就将希望的目光没在翡翠身上。 周炎的事情,早在陈纯瑶刚嫁过去时候翡翠就最喜欢打听,确实知道的不少。 本来以前纯歌和陈纯瑶不亲近,翡翠就从来也没想过说,只不过是平时闲话而己,现下看到纯歌的眼神,就揪着衣摆不说话。 纯歌皱眉,“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翡翠支支吾吾的,闷了半天才道:“夫人,十二姑奶奶家里边事情实在乱了些,我怕说出来脏了您耳朵呢。” 说话脏人耳朵的事情,就是真真切切很见不得光的了。 纯歌眉心一跳,催促道:“让你说就说。” 翡翠害怕纯歌生气,急忙搜肠刮肚把以前听说的事情给纯歌一一说了出来。 “十二姑奶奶嫁过去没多久,十二姑爷就带了三个清官回家去,有一个还抬成了贵妾。还有听说十二姑奶奶带过去的几个陪嫁,都给十二姑爷做了通房丫鬟。原先候爷夫人还看顾着十二姑奶奶,让她管家,结果后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嫌弃十二姑奶奶管不住十二姑爷,就让人把十二姑奶奶关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这些事情,都是琐碎的小事。为人媳妇的,哪个没有吃过这样的苦楚。就算是抬清倌荒唐了些,那也是周家丢了脸面,陈纯瑶没必要写信回来叫人帮忙。 纯歌就问翡翠有没有消息传出来说陈纯瑶挨了打这些。 翡翠忙摆手,“没有没有,这些事情,都是侯府里面的下人当笑话讲出来的。一传十,十传百的。本来候爷夫人忙着管十二姑爷,就没空治理家里下人。所以晨府消息素来在京里都传的远得很。十二姑奶奶只是没了管家的权,没有挨打。” 既然不是挨打,那就是其他的事情。 纯歌心里沉吟了一番,问翡翠还有没有没说出来的。 翡翠就一脸犹豫的看着纯歌。 童妈妈看纯歌眼神沉了下来,忙伸手去戳了翡翠头顶,骂道:“死丫头,还不快给夫人说。” 翡翠还是不肯开口。 纯歌端了旁边的蜜水,用勺子一下下匀着冷热。 屋子里只听见瓷器碰撞的脆响声还有水从高处落到碗里的声音。 不知道为何,翡翠只感觉浑身一个馓灵,就把剩余的话都说了出来。 “夫人,我听说,听说十二姑爷喜欢在晚上带些朋友回家去,还让十二姑奶奶出来陪客。” 一句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纯歌手里的碗和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童妈妈反应过来,差点一耳光打到翡翠头上,终于还是错开了,一巴掌拍在翡翠背上,大骂道:“胡说八道!纵使咱们和那边有怨憎。那也是正经主子,哪轮得到你这个死丫头这样编排。要是传出去,不仅丢她的脸,也让咱们夫人没脸呢。” 说着还连连在翡翠背上打了好几下。 翡翠吃痛,委屈的憋着嘴道:“我没有胡说,十二姑奶娲身边有个陪嫁丫鬟叫翠菊,跟我最要好。夫人还没出嫁的时候,翠菊有回悄悄回来见大太太,我看她红着眼睛回去的,就问了几句。以为她是被大太太教训了。她才跟我说了这番话,抱着我哭了好一阵。我当时也不敢信,就问她有没有告诉大太太,她只说什么都不肯伸手,还说生不如死。哭过了才跪在地上求我,一脸煞白的要我别把她混说的话告诉别人,否则她娘老子和弟弟的命都保不住。我想着跟夫人也没关系,就一直没张口。” 童妈妈听完,手都抬不动了,举在半空中呆了半晌,才慢慢落下来,整个人木愣愣的看向纯歌,哆嗦着道:“夫人,夫人,这,这可怎么是好啊!” 纯歌坐在那里,好像周围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一样,一句话都没回答出来。 怎么好,怎么好…… 这问才真是好呢。 半夜带了人回家,叫当家主母出来陪客。 但凡是长了脑子的,都能明白这句话说什么意思! 真是个畜生! 蓄养的家妓,奴仆,也就罢了。那些人本来就是卖身的,即便是跟谁回去伺候了谁,也不会被人看不起。 但陈纯瑶,那是嫁去候府当世子夫人,身上有诰命的人。将来生了儿子或是女儿,还会有封号,有繁华的人生在等待着。 怎的就被周炎拿出来待客。 这算什么,是兄弟义气还是根本没把陈纯瑶放在眼里,没把陈家放在眼里,或是显示他周家的位高权重! 满心的愤怒和说不出来的怜惜积聚在纯歌心头,让她整个人好像要烧起来。 “我要进宫去,我要进宫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纯歌一叠声说完,就要站起来冲进去找品级大装的衣服。结果站的太急了,身子都晃了晃。 童妈妈和翡翠也顾不得担忧害怕,急忙上去一边一个扶住纯歌。 “夫人,夫人,您可要稳着些啊。” 童妈妈和翡翠一起把纯歌扶到了床上躺下,看纯歌脸色煞白,气的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心里也不好受。边落泪边道:“夫人,我知道您心软。毕竟是姐妹一场,就算是有再大的仇怨也挡不过血缘亲近。可这事儿您实在是管不了啊。那可不比赵家。就连我这个老婆子都知道,赵家再有清名,终究也只是清贵些,有名声有什么用,无权又无势的。算得了什么。但那候府,京城里只要长耳朵的都知道那是太后娘娘的娘家。那位世子爷,干了多少荒唐事情,就因为是太后唯一的侄子,不也没人敢动。您上回不还说,皇上都要看几分颜面的。况且这种事情,您找上门去,又顶什么用。只要那边不认,说破天去,也是您没道理。要是动了手,好歹还能找几个疤出来。再说了,事情闹开了,连您的名声都要受损,国公爷只怕更是下不来台。咱们还是只能忍了吧。没得把您都搭进去的道理。” 童妈妈也曾经是大家出身的人,家境败落让她对于大家族里面的事情看得更清楚。这时候劝起纯歌来句句都落到点子上。 翡翠听着童妈妈的苦口婆心,忙在旁边附和,“对对,夫人,您听童妈妈的,别管这事了。” 纯歌闭了闭眼,泪水顺着眼眶慢慢滑出来,手心都被掐出了血痕。 等心里面那股翻天覆地的情绪湮灭下去,纯歌才睁开眼道:“这件事我既然知道了,就非管不可。” “夫人!” 纯歌就摆了摆手,支撑着坐起来,“别说了,我有分寸的很。不单单是为了她是我姐姐。人这一辈子,总要有些不能让的东西。我这回要是为了自保眼睁睁在旁边看着,一辈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这不是别的事情,不是暴力,不是其他。而是毁去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杀人不见血,太狠太冷酷太无情。 周家这次做的过火了,为了宠溺唯一的儿子,连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自己要是真的不管,还算什么。 童妈妈看着纯歌眉宇间有从未有过的坚决,就知道再劝也没用,只好叮嘱道:“这事您一个人办不下来,要不要再跟国公爷商量商量。” “不用,这事不能让国公爷出面,否则只怕宫里边就有大动静。”纯歌一口拒绝了,还叮嘱童妈妈和翡翠,“这事情你们别在国公爷面前说漏了,我自有打算。” 童妈妈和翡翠弄不清楚朝廷上牵涉的厉害,只好一肚子担忧的点头应承。 纯歌心里却在飞快的计量着。 周家背后的靠山就是太后。 这些年周炎在外面飞扬跋扈,皇上早就有所不满。不仅是李建安,就连好几回自己出去和那些夫人们应酬都听人提起过。 而且太后权欲心甚重,喜欢为娘家人谋官位。连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找上门来,太后都会去给皇上求情。 每一个当天子的人,都不喜欢外戚。若是这个外戚有用处,还聪明识趣,皇上还给几分颜面,换一个善待亲戚的好名声。若是太骄纵了,随时都会有覆灭之祸。 从李建安平素提起来周家时候的不屑来看,皇上对周家的态度,其实已经不能容忍了。跟太后母子关系也在渐渐疏远当中。只是碍于终究是生母,没有养育之思,也有生育之情,又恐怕外头人议论,才一直忍下来。 这回要动周炎,又不能走官府的路子,就只能请宗室那边私下解决。 宗室的人,都喜欢奉承太后,但更要看皇上的脸色。 说起来陈家也不是皇上的心腹,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 要想让皇上这回站在陈家这边,也不能用定国公府的名头。否则皇上只怕要疑心是皇后撺掇了娘家人跟太后打对台戏。 除了定国公府,自己能认识到的在皇上面前有分量,而且分量比太后还重,绝对牵涉不到李家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想到这儿,纯歌心里口里都满是苦涩。 本不愿意欠下这个人情,没想到头来,还是要去给人家奉承几句。 纯歌就童妈妈和翡翠找衣服出来换上。 然后叫红玉进来。 红玉进来看见三个人端凝的神色,又看到童妈妈和翡翠似乎都痛哭过一场,纯歌脸上也满是疲倦,就低着头行礼,一句话都没多说。 纯歌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带着绿玉,赶紧去小厨房做几笼水晶饺子出来。用食盒装好,下面一层再铺上琉璃片,上头放些银丝碳,好好的温起来。” 红玉听着心里一惊。 用这样大手笔的方式护持着温度。显见是要拿出去送人,而且是送给了不得的人。 只是哪位比定国公府脸面还大的人物,竟然要送水晶饺子? 虽说满肚子疑惑,红玉还是遵守着绝不多问多说的规矩,径自出去准备。 一听到水晶饺子,翡翠就反应过来,闷闷道:“夫人这是要去公主府。” 纯歌无奈一笑,淡淡道:“除了那边,我真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说话的时候,目光早己落在了不知名虚空的地方。 第一百一十章 训斥 和容长公主上了年纪的人,觉少又喜欢热闹,就叫抱了孙女和小儿子过来一起玩。 康乐郡主处理了些琐碎事情,也过来凑趣。 和容长公主一看她进来,就眯起眼靠在迎枕上,叫了个丫鬟捶腿,没有理会。 康乐郡主被晾在那儿,脸色涨红,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月容县主已经懂事了,知道这两天祖母正在生母亲的气,站在一边也不敢说话。 宝儿不明所以,又被和容长公主宠坏了,拉着月容一个劲说要小侄女一起玩。 月容就犹豫的看着康乐郡主这边没动弹。 宝儿撇了撇嘴,要去拉着和容长公主的袖子撒娇。 和容长公主笑眯眯的哄他,就是没说话。 等康乐郡主都快站不住了,和容长公主才抬头淡淡扫了一眼,吩咐她坐下,又问道:“你咋儿去定国公府都跟纯歌那孩子说什么了?” 康乐郡主顿时觉得如坐针毡。 这样的事情,自己可是单独找了陈纯歌那个庶女说的,怎的婆婆就知道了。 看样子还是打算帮着撑腰出气。 康乐郡主心中不忿,也不敢顶嘴,就讪讪的笑了笑,娇声道:“娘,我……” 和容长公主被她喊得脑门疼,不悦道:“一把年纪了,别这样跟我说话!” 后头那句让我渗得慌,因看到月容哀求的神色,和容长公主就硬生生给收了回去。 这个儿媳妇虽说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好歹这个嫡长孙女自己却是喜欢的。 从小就乖巧懂事,身子弱,全家上下都宠着,却也没有恃宠生娇。 真是难得。 和容长公主就在心里嘀咕,也不知道一棵歪脖子树怎的就结了个好枣子出来。 康乐郡主被和容长公主不留情面教训了一顿,气的心肝都痛,又不敢顶嘴,眼眶就变得通红。 和容长公主看着更是不耐。 还没说什么呢,就做出这副样子。 好歹当爹的也是战死沙场,真不知道生个女儿怎么这样娇滴滴的,三十来岁的人还喜欢跟个小姑娘一样哭哭啼啼,没出息! 心里这样想着,和容长公主脸上就带出了十分,教训道:“你身为长辈,不要总是在孩子面前做出这副样子。以后孩子瞧了有样学样,还不知道变得多怯懦。” 哭都不准人哭! 康乐郡主也只能愤然的用帕子擦了眼角,就跟一尊弥勒佛一样不动了。 和容长公主心里稍微舒服了些,又看到一屋子丫鬟和孩子都在,也不想大费周章叫人都下去,就隐晦提醒道:“咱们家里虽说尊贵些,到底也是皇上给的体面。有些事情,有些人,你就算是看不上,但正经论起来,别人身份也不比你低到哪去。指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比咱们跟上头的人更亲近了呢。为了孩子好,有些事情你就少参合,有些热闹,你也给憋着不要去看。实在闷得慌了,不如好好想想怎的能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整治好,让一大家子人都和和气气过日子。” 不就是因为定国公府出了个皇后,皇长子马上又要封太子了。 自古以来,皇后被废的多得是,太子登基不了的更是比比皆有。 皇上春秋正盛,皇后却眼看着再有几年就是年老色衰了。等新起来的贵妃养的皇子都大了,还不定谁胜呢。 康乐郡主这样想着,就不甘心道:“娘,我听说荣贵妃又有身子了。要是再生下一个皇子,荣贵妃可也有两个皇子榜身。她还是太后亲妹妹的女儿。将来……” “糊涂!” 一句话没说完,和容长公主已经毫不留情骂了回去。 康乐郡主在下人和女儿小叔子面前被呵斥,就要张口辩驳,月容早己抢先一步站出来,恭恭敬敬给和容长公主磕了头道:“祖母息怒,母亲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您可千万别怪她。” 康乐郡主看和容长公主一副盛怒的样子,也想起来自己这个婆婆一贯看不上太后,忙闭了嘴,站起身来告罪。 和容长公主揉了揉额角,到底还是让康乐郡主起来,把下人们都撵了出去,才缓缓道:“你这性子,让我到底要说什么才好,我和姥爷早就跟家里上上下下都说过,皇家立储的事情,咱们千万别参合。要是朝堂上非要明了个态度,那就是一句话,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乃是祖宗家法,不仅写到了律法里头,皇家玉蝶上头一句话就是这个,谁敢违背!皇后乃是太上皇留下遗诏册封的,皇长子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他继承皇位正是名正言顺。皇上这些年也多有依仗他。但凡是其他还有野心的人,那都是想要和祖宗家法国法过不去的人。这样的人,别说皇上容不容得下,就算是我这个老婆子,也不会放过!”口吻中藏着一股铮铮杀意。 康乐郡主听的清楚,心神一颤,就不由自主的抬头看了看和容长公主,脸上满是惶恐。 见和容长公主一张脸上虽零星有着些许皱纹,眉梢眼角那股天然的皇家尊贵却在此时淋漓尽致的显露出来,就觉得腿软。 和容长公主看她真是吓到了,就冷冷的笑了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和那个劳什子荣贵妃走的近的很,去了慈和宫请安,要是没有顺道碰上,都要特特转个弯再去她宫里请安问好。皇后是你正经的表嫂,更是国母,你反而没有这样恭敬勤快。那你这样本末倒置,本来也不过是小事。皇后是大度人,不会为这个跟你计较,皇上看在我脸面上也容了,所以我便也没有说话。不过你要想借着我这张老脸的名头去帮着那些狼子野心的人兴风作浪,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否则即便你是皇上赐婚休不得,要析产别居倒也便宜得很。” “祖母。” “娘!” 月容和康乐郡主听到这番话,同时失声喊了一句。 和容长公主就皱眉看了看月容,教训道:“你这孩子,不是说过您,凡事要沉得住气。你是大家子千金,皇家后人,哪能这样没规矩!” 月容听着就跪在地上挪动几步,上去抱住了和容长公主的腿哭求道:“祖母,求您了,您别把母亲送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请求(上) 和容长公主摸摸小孙女的头,低低叹息道:“不是祖母狠心,实在是你娘这些时日闹得太不像话了。” 月容跪在地上嘤嘤哭泣。 宝儿本来不以为然只是坐在一边玩,看月容哭成这样,也跑过来钻到和容长公主怀里撒娇。 “娘,你别把大嫂送走。她还让人给我做好吃的呢。” 和容长公主眼神幽幽的望着康乐郡主。 康乐郡主被和容长公主一番话说下来,早已是冰凉彻骨。 没想到最近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被婆婆不动声色看在眼里,自己还以为婆婆是默许了自己的做法,或者毕竟是上了年纪,所以才…… 谁知道都是一场空。 连月容和宝儿求情都不肯松口,这下可怎么才好。早知道就凭着家里的地位,不管是哪位皇上继位也要给几分颜面的。 就为了想要给两个儿子找个好出路,那位皇后对自己又从来是不假辞色才去找上荣贵妃。 没想到连婆婆都得罪了。 康乐郡主在心里后悔不选,泪水滂沱。 月容还在低声恳求。 外面和容长公主心腹的嬷嬷进来禀报。 “长公主,定国公夫人来了。” 屋子里几个人都俱是一愣。 康乐郡主眼神晦暗不明。 和容长公主却略略沉吟后低低笑了起来,拍了拍怀里宝儿的头道:“宝儿,你家表姐给你带水晶饺子过来了。” 宝儿就从和容长公主怀里爬下去,蹭蹭跑到外头说要去接纯歌.后面跟了好几个嬷嬷丫鬟。 和容长公主只是笑眯眯看着,没有阻拦。 还扫了一眼地上的康乐郡主和月容,淡淡道:“都起来吧,客人来了,就得好生招待着,不要再想着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丢咱们府里颜面。” 即便康乐郡主心里还有不忿,这个时候也有些庆幸纯歌来得及时,急忙站起来擦了擦眼泪恭恭敬敬站在边上。 宝儿已经一溜烟跑到东院抱厦边。 看到几个嬷嬷抬着轿子进来,忙小跑过去,停在轿子面前,喊道:“表姐,我的水晶饺子呢?” 一听见这个清脆的童音,纯歌就知道定然是宝儿。 正好嬷嬷们停了轿子,纯歌就下来,然后从旁边翡翠手里拿了食盒过来,又上去牵了宝儿的手,“宝儿都长高好些了。” 还问他最近念书念到哪儿,有没有好好吃饭。 宝儿忌不在焉菩着,眼神一直在食盒上打转,还咽了好几回口水。 看着宝儿这副样子,纯歌本来沉重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连翡翠都悄悄低着头无声的笑。 纯歌一路拉着他慢慢走,笑道:“好了好了,都是你的,总也得进去之后再打开,否则都凉了。” 宝儿就忙点头,“那咱们走快些。” 脚下的小步子变得飞快。 翡翠担心纯歌出事,又不敢开口阻拦,着急的很。 还是旁边有嬷嬷识趣,出来说让宝儿走慢些。 和容长公主夫妻两个虽说溺爱宝儿,但却从不是那样无所顾忌的娇惯。也会给宝儿讲许多道理,不让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 听了嬷嬷的话,宝儿就像个小大人一样立着想了想,觉得走快了果然不好,就又重新稳稳当当的走路了。 纯歌看着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了几声。 不过半到钟的时间,就已经到了正房门口。 康乐郡主早己打点好容颜,亲自掀了帘子,从门厅那块紫檀木镶理石屏风后头绕出来。 一见纯歌拉着宝儿,就上去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教训道:“就你心急,还不快带着你表姐进去拜见。” 宝儿不以为意,笑呵呵拉着纯歌的手。 纯歌见康乐郡主虽说面容温和,眼神里却藏着一丝戒惧,就觉得有些奇怪。 “康乐,还不快把你妹妹领进来!” 里头传来和容长公主温和的声音。 康乐就上来挽着纯歌,亲亲热热的一路进去。 这是纯歌第一回到公主府来。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没有珠翠金玉的镶嵌,一应靠背坐垫也和一般富贵人家无二。 和容长公主端坐在正中炕头上,满头乌发盘成一个云水髻,正红富贵花开刻丝褙子衬得一张看不出年龄的脸贵气逼人。 背后又是白色苏绣手艺的迎枕套子。 两相结合 妻妾一家欢 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7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7部分阅读 起来,看起来分外柔和。 尤其是和容长公主发髻上那一根红木簪子,昔普通通的,居然让人感觉万分光华。 纯歌眼神不自在那根簪子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和容长公主先前看纯歌这副样子,还不知道地在看什么,等意会过来,就摸了摸头上簪子,笑道“丫头是在看我这根簪子?” 纯歌愕然片刻,不好意思低了头。 “您这簪子看起来精致得很。还没见过有人能把莲花雕的这样栩栩如生,就是那些上等的手艺匠人也没有这样厉害。” 和容长公主立时笑的开怀极了。 康乐郡主察言观色,有心凑趣,一边按了纯歌坐下,还捂了嘴笑,“那些匠人不过是手巧罢了,雕这根簪子可得心诚。” 纯歌脸上堆满困惑。 “这簪子,是爹当年亲自给娘雕的。连这木头,也是爹寻了上等的红豆树回来,栽在院子里,一照料就是十年。然后又雕了三年,才在成亲那天给了娘做信物呢。”说这话的时候,康乐郡主脸上满是羡慕。 和容长公主早已是满面晕红,嗔道:“哪有这样说婆婆是非的儿媳妇,可不是讨打。”虽说是责怪,但话里话外都是甜意。整个人好像都年轻了几岁。 纯歌也觉得很惊讶。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来历。 居然是红豆树的木料 早听说和容长公主和驸马之间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没想到这位驸马会花费这样的心思。从小就栽下红豆树,再亲自雕刻。 这街心意,实在是难得。 难怪和容长公主跟宝贝一样戴在头上呢。 纯歌的确是很羡慕,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就很诚心道:“这根簪子可是我瞧过最好看最珍贵的簪子了。” 没有直接夸耀感情,反而让和容长公主听的满心愉悦,看见纯歌的眼神变得更柔和了几分。 刚要说话,旁边宝儿已经忍耐不住,拽着纯歌袖摆道:“我的水晶饺子呢。” 和容长公主就沉着脸,“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宝儿撇撇嘴,不理会,眼巴巴的看着纯歌,眼神亮晶晶如同天上繁星。 纯歌忙从旁边翡翠手里把食盒接过来,又看着和容长公主,“姑姑见谅,这饺子虽说刻意保着温只怕也有些凉了。宝儿恐怕吃不得。” 和容长公主听见纯歌喊得姑姑两个字,眼里飞快越过一丝笑意,就顺水推舟喊了人带宝儿下去。 先热热饺子,再伺候宝儿吃。 宝儿欢天喜地离开了。 嬷嬷和丫鬟们都跟着走了好几个,只剩下康乐郡主和月容还坐在那儿。 方才进来时候已经见过礼,纯歌也知道彼此身份。 只不过她刚才借着宝儿要吃饺子已经支走了一多半的人,这个时候看见康乐郡主和月容还留在这了,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算起来康乐郡主和月容都是公主府的人,信不信得过,可轮不到自己来说。 纯歌就把眼光投向了和容长公主。 从纯歌一开口就毫不避讳喊了一声姑姑,和容长公主就明白这是纯歌刻意拉近距离的意思,也表示有所求。 本来这样的事情,一家人也不需要避讳。 不过和容长公主总觉得康乐郡主办事靠不住,月容年纪又还小,知道太多的事情反而不美。 “月容,你去陪着宝儿也吃几个饺子。你表姑姑的手艺,你祖父都说好得很。” 月容年龄虽小,却一直被和容长公主带在身边调教,有些事情很明白,就顺从的站起来,挨着行了礼,退出去了。 康乐郡主还坐在那儿不动。 和容长公主睃了一眼过去,康乐郡主就好像坐在火上烤一样,自急忙忙站起来道:“我去照顾着宝儿和月容两个,省的待会又闹起来。” 和容长公主淡淡点头,由着康乐郡主出去了才把其余下人都遣退。 纯歌还叫退下去的一个嬷嬷带着翡翠去吃两杯茶。 等屋子里只剩下纯歌与和容长公主两个人的时候,和容长公主就笑微微看着纯歌,缓缓道:“丫头,今天可是有事情让我帮你?” 纯歌心里细细思量着落怎么回话。 像和容长公主这样身份的人,经过了宫闱斗争,还能始终在皇上心里有那样地位。只怕不仅但是一个养育之恩就能求来的。 尤其李建安话里话外都那样推崇。 身份又高,又精明厉害。 自己说的事情也是秘辛,还牵涉到太后那边。 自己最好还是别拐弯抹角,省的把人耐性都磨光了。 纯歌就从椅上站起来,跪到了地上。 看见纯歌下跪,和容长公主也不叫纯歌起来,只是眼睑微垂,后头就笑了一声.“看样子,你这丫头求的事情不小啊。” 纯歌也不辩驳,恭恭敬敬行了大礼,伏在地上道:“求长公主替我十二姐姐做主,请旨让她和靖候府世子周炎合离。” “你说什么!”纵然是心中早有了定魂针,盘算了千百个可能又了不得的大事,听了纯歌的话,和容长公主还是吃了一惊。 纯歌跪在地上又把话重复了一遍,“请长公主替我十二姐姐做主,请旨让她和靖候府世子周炎合离。”语气十分坚决,没有半分退缩。 不过这两回,纯歌也没有再称呼姑姑了。 说起来,这个姑姑不过是和容长公主平衡各方敲打各方的手段。就算是有一些喜欢的心意在里头,也不是全部。 像这样的大事,不是一声姑姑就能了结的。 “胡闹!贵族婚事,岂能说合离就合离,女子名节,又是何等重要。你们陈家虽说没有爵位在身,祖上回去也是书香大族,钟鸣鼎食。靖候府更是累世功臣,太后娘家。这样一门亲事,怎能自得你说合离就合离。”和容长公主雷霆震怒,脸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的纯歌。 既然走到这一步,断没有为了几句责骂就退缩的道理。 纯歌就抬起头,眼眶通红的望着和容长公主,“长公主,我也知道。自来有出嫁从夫的道理。身为女子,不管身份如何,但凡是嫁了人,是生是死就该有夫家做主。” “你既然知道就好,你也一贯是个聪阴孩子,怎的没头没脑就出了这样的馊主意,还巴巴跑来求我。是不是你十二姐姐受了什么委屈,你不要担心,等我去宫里给太后说说,让她好好管教管教周炎那小子,给你十二姐姐做主。合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指不定你十二姐姐知道了你这主意也要埋怨你呢。” 听见纯歌先头一番话,和容长公主脸色微霁,就拉了纯歌起来,让她坐在旁边,责备道:“婚姻大事,岂能儿戏。虽说本朝律法没有禁止女子合离。不过你瞧瞧,又有谁真是跑去合离了的。就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是忍着,等有了儿子一切不就都好了起来。说白了,女人再强,终归是要依附着男人过日子。不说你十二姐姐,就是我,以前也不是没受过气呢。哪能动不动就这样使性子。” 做女人的确不容易。 尤其是上有公婆,还没有找到一个好良配的时候。 可有些事情能忍,可以使用心机避过去,好好过日子。 有些事情,却己然超乎底线,再无退路了。 这样状况下,除了奋起一搏,实在是没有别的退路。 要是陈纯瑶还有选择,自己又何必走这条最艰难的路来帮她 纯歌心里酸涩,脸上已是泪雨纷飞。 和容长公主看她哭得这样难过,先前还觉得不悦。 难不成是自己给了梯子,有了几分好脸色,所以这丫头就准备往上爬了? 这样过分的事情都敢提出来。 不过先前那回在集市上,看着这丫头的性情举动也不像是张狂人。 怒火又熄灭几分,和容长公主就柔声道:“我也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不过这夫妻间的事情,床头打架还床尾和呢。你再亲也亲不过人家相公,你还是别插手了,听姑姑话没错。” 纯歌听这声姑姑喊出来,就一下子大哭起来,“姑姑,您不知道,我十二姐姐过得什么日子!” 和容长公主脸色微变,“周炎那小子的确是不像样,不过当初他家里上门去提亲,我听说陈家也答应的挺痛快!”话里已经含有了一丝责备。 纯歌听出来,也只能在心里苦笑。 这件事情说来说去,的确是陈家自作自受。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请求(下) 当初大太太为了巴结上太后,知道太后在给周炎选妻子,就想要从自己和陈纯瑶陈纯荔三个中挑一个送出去。 本来选定的人也不该是自己,后面却突然发生变化,幸好自己阴错阳差早早察觉了。 结果原先的安排没有完成,中途陈纯瑶代替了自己走上不归路。 事情是大太太一手安排,可陈纯瑶,的确也是自己眼睁睁看着上了马车的,甚至还刻意引诱了一番。 谁知道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个周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让人怨憎。 愤怒中夹杂着歉疚几乎要将纯歌灭顶,好几次纯歌都想把事情原委原原本本跟和容长公主说清楚。 好在话到嘴边的时候纯歌还有一丝理智尚存。 不管和容长公主看上去是个多让人尊敬信任的长者,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能说,否则很可能来日这些事就会变成别人要挟自己要挟李家,要挟陈家的把柄。 纯歌重重咬了咬舌尖,才整理了好了思绪措辞。 “姑姑,要不是事情已经没了退路,我也不是黄口小儿,如何就敢跑来开这个口。”说话时候纯歌脸上己满是苦涩。 和容长公主眯了眯眼打量着纯歌。 话说到这个街上都还不肯松口,把说要合离的事情收回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 这丫头跟那个陈纯瑶好似也不是一个娘生的,庶出女儿间勾心斗角可是厉害得很。 听说陈纯瑶自从嫁去了靖侯府,还没和陈家的人联系过。连回门宴都没进行。 这样也来求情。 和容长公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就催促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我也好给你想个法子。” 只说是想法子,对于帮忙请旨合离的事情还是没有给承诺。 不过这也是一种松动。 纯歌敏对察觉了这一点,眼泪更加肆无忌惮流了下来,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出口一样。 “姑姑,若是我十二姐姐只是在周家地位低些,平时挨几句斥责也就罢了。即便是宠妾灭妻,都轮不到我来出这个头,可周家实在是欺人太甚,我忍不得了。” “难不成周炎还把你十二姐姐当丫鬟使?”和容长公主挑眉一问,心里却有几分不以为然。 周炎早就是太后惯坏了,不过靖候和那位候爷夫人脑子还清醒着。 就算是平日跋扈了些,总不能做出这样明目张胆让人指责的事情出来。 何况周家也不是缺奴才下人,何苦这样惹人非议。 纯歌就咬了咬牙,像是很犹豫的样子,等面色都涨红了,看和容长公主等待中掺杂了几分不耐时候,才低着头道:“周炎叫我姐姐晚上出来陪客。” 如同石破天惊。 饶是和容长公主这一生见惯风雨,走南闯北,连宫闱叛乱都经历过的人听见这样一句话,也楞在当场。 好半晌,才震怒的望着纯歌,“简直是胡说!” 纯歌瑟缩了身子,没接话。 和容长分主就一脸失望的对纯歌道:“即便是你心疼你姐姐,有心想帮她。也不能这样往周炎身上泼脏水?就算是他胡闹,没长脑子,他爹娘还能容得?我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日峙口道也是,简直,简直是……”气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 纯歌重新下了炕,又跪到了地上。 和容长公主余怒未消,指着纯歌骂道:“你这回也太过了,这样胡话都能说。即便是你跪我,这回我也不能惯坏了你,一定要告诉你婆婆,让她好好教你规矩。” 纯歌放声痛哭,伏在地上泣不成声,哽咽道:“姑姑,就算是您要罚我,我也求您先拯救我十二姐姐,即便不能让她合离,好歹您做主求个旨意,赐她一死吧。总好过这样猪狗不如的活着啊。” 和容长公主本来还想骂出来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口,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纯歌。 半晌才艰难翕动着唇道:“你说的那些,都是真话?” 纯歌就抬起头,泪眼朦胧望着和容长公主。 “姑姑,我要是有一句假话,宁愿天打雷劈。这件事情,我本也不知道,我跟十二姐姐从小就有争执,情分并不好。可她好歹也是陈家的女儿,是我的亲姐姐。要是我明知道她落到这个地步都不伸手帮帮她,我这辈子都良心难安啊!”语气里全是愤慨和辛酸。 和容长公主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都说世间男儿喜欢左拥右抱,也有赠妾和互换歌姬的雅事。可你十二姐姐,是周家正妻,世子夫人,又有诰命在身。周炎怎能让她做这种事,他爹娘都是死人不成!” 的确是如此。 自己刚开始听见翡翠说的,首先就是质疑。 可越猜想下去,却越觉得无可辩驳。 陈纯瑶骨子里面的傲气,自己是最清楚的。即便是比陈纯芳也不遑多让。 要不是事情到了实在没有法子的地步,怎会写信回去找和姨娘求救。 陈纯瑶又不是傻子,和姨娘远在绥南,怎能帮的上忙。 三老爷是什么样的人,和姨娘和陈纯瑶也不会不清楚,根本就指望不上。 更不用说三太太和陈端崕了。 陈纯瑶写信回去给和姨娘,分明就是指望着和姨娘去找冒姨娘,然后再找自己。 这个时候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己,即便是在娘家人最亲近的人面前,也不会暴露自己过得不好。因为除了丢脸之外,往往无济于事。 自己想通了这个,就知道翡翠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相。 只有遇到那样折辱的事情,陈纯瑶才有可能求助到自己头上。 后头自己来公主府时候,路过靖候府,还特意叫翡翠假装要去拜见陈纯瑶。 结果等了半天,里头出来个嬷嬷,说陈纯瑶感染了风寒,又说知道自己这个国公夫人有身子,怕过了病气,只能等着以后再去探望。连内院的门都没让翡翠进,一副遮掩防备的姿态。 翡翠认人一直很准,回来就告诉自己,这嬷嬷曾经去过陈家,是跟着靖候夫人一起去陈家拜访大太太的。 陈纯瑶病了,却要婆婆身边得力嬷嬷出来打发翡翠,陈家还没有收到丝毫消息。 前后联系起来,真是叫自己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得不放弃。 想必那给和姨娘送回去的信,都是经过了靖候府重重防备,又或是当初陈纯瑶刚嫁去靖候府,还没有出现那些事,自然靖候府就不需要防备着陈纯瑶,才能让陈纯瑶一直写信回去。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纯瑶的遭遇,的确如同翡翠所言,凄惨无比! 纯歌抹着眼泪,把消息来源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和容长公主,只留下和姨娘威胁冒姨娘的事情没说。 有些事情,只要有八分是真的,就已经足够了。 和容长公主听完纯歌述说前后,气的面色铁青,在旁边案几上连拍了好几下,骂道:“畜生,畜生,周家上下,以为有个太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连这样的禽兽之事都能做得出来,简直是,简直是……” 和容长公主说的气愤,就连声喊着,“绣枝,绣枝,进来伺候我换衣服。这一回我非让她自己下令砍了她侄子的头不可!” 被称作绣枝的嬷嬷走进来,看着纯歌跪在地上满是泪水,又看着和容长公主鲜见盛怒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愕然。 很快又平复下去,先上去搀了纯歌起来,又劝道:“什么了不得的太事,把您气成这样。” 和容长公主很信任这个绣枝嬷嬷,就把纯歌说的事情又告诉了她。 绣枝嬷嬷听的也是一副愕然。 不过却比和容长公主还先回过神来,只是沉吟道:“您的意思,是要进宫去商量太后,让她给做主。” “我商量她什么,养个这样的侄子,还好意思整天在皇上面前唆嘘,让皇上给周家人晋爵位。呸!这么多年,周家上上下下混账事情没少干,要不是看在她生了皇上,谁愿意忍她。到了这会儿,我还要给她商量,我就进宫一趟,问问她想如何,要是她给的意思让我不满意了,我就提了父皇给我的剑,直接去周家杀了那个畜生,省的将来再去祸害别人家的闺女。”和容长公主满面涨红,说着就要进内室去,让人给开箱子把太宗钦赐的宝剑拿出来。 绣枝嬷嬷急忙拦着,“长公主,那剑才是太宗皇上赐给您防身的,您可不能乱用。毕竟是太后娘家侄子,又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只怕到时候皇上为难呢。” 纯歌听着在旁边也急忙附和。 这件事情,自己所求的也不过就是通过和容长公主,然后私底下跟太后或是皇上那边求个情面,做主让陈纯瑶与周炎合离。 周炎已经是那副样子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周炎改性子根本没指望,唯一能让陈纯瑶脱离苦海的法子,也就是合离。 哪怕合离后陈纯瑶只能带着嫁妆自己过日子一辈子不嫁人,也比继续在周家好得多。 可没想到,和容长公主居然这样嫉恶如仇,听话中口气,似乎还对太后很看不上。一下子就说要了周炎的性命。 周炎这些年在京城如此飞扬跋扈,得罪的人不乏宗室贵戚,也一直没事,连皇上也轻易奈何不得。究其原由,不过是周家乃是单传,太后又极其护短,一定要护着这娘家独苗罢了。 自己悄悄过来,又拿着把柄,再有和容长公主出面,事情没放到台面上,太后考虑得失,兴许就会答应周炎和陈纯瑶合离的事情。 毕竟周家的地位,要再技一个正妻,实在是不难。以前挑三拣四,也不过是太后要求太高罢了。 可要是要周炎的性命,只怕太后盛怒,查到自己身上,不仅陈家倒霉,连李家都会被拖累进去,那可不是自己所求。 纯歌心中担忧,忙道:“姑姑,我来求您,只是想为我十二姐姐谋一个活路,要是周炎没了性命,只怕不仅是我十二姐姐,就算是陈家,都会有泼天大祸啊。” 纯歌的担忧,和容长公主当然知道。 她这样盛怒,也不仅仅是因陈纯瑶这一件事。 说起来,这件事也不过是私德有亏罢了。 不过和容长公主心里另有盘算,觉得这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就安抚的拍了拍纯歌的头道”你放心,我既然出面,就必然有把握不会牵连到陈家和你头上。” 纯歌看和容长公主自信十足的模样,敏锐察觉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 和容长公主见她面露担忧,就勾着唇角道:“放心吧,京城里多少人都叫我一声老祖宗,我却总觉得我还没真的老了。这件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算起来,也是咱们皇家养出来的这么一个畜生。” 话里似乎含着无限玄机,又带着些落寞。 纯歌听的模模糊糊,好像抓着点关键的地方,又似乎是什么都不明白。 绣枝嬷嬷却脸色大变,失声道:“您这是真的打算要?” 和容长公主就肯定的点了点头,“你找个人把这丫头好好送回去,还有着身子呢,哭成这副样子又跪了大半天,还被我骂一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李家那三小子还不来找我算账。” 又含笑朝里头,还咕哝道:“那把剑也不知道被我放到哪个压箱底的角落里去了,找也不容易呢。” 纯歌就带着满肚子疑惑看和容长公主朝里边走,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好像事情会像雪球一样,在漫天雪花中不受控制的滚动变大,牵连甚广。 绣枝嬷嬷见和容长公主都走进去了,只得无奈转身叫人进来。 纯歌被翡翠扶着走到了轿子边上,还担忧的望着绣枝嬷嬷。 绣枝嬷嬷就轻轻朝纯歌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吧,不怪您。长公主也是憋得久了,等她闹一闹,不算什么大事情。不过是个周家。”一副没把周家放在眼里的样子。 连一个嬷嬷都这样。 纯歌愕然之余却好像吃了个定心丸。 既然和容长公主这样有自信,覆水难收,自己也走了这一步,不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纯歌就什么话都没有再多说多问,恭恭敬敬给绣枝嬷嬷行了半礼。 绣枝嬷嬷坦然受了,笑着看纯歌进了轿子。 慢悠悠走回去的时候,正好就看见和容长公主正在几个丫鬟伺候下按照品级大妆。炕头案几上,有一把剑鞘上镶满宝石的宝剑正静静放着。 没有出鞘,却已经能让人感觉到森森寒意。 和容长公主见绣枝嬷嬷盯着这剑的眼神,就笑道:“好久没瞧着这把剑了吧?”很得意的样子。 绣枝嬷嬷手伸过去摸了摸剑柄,幽幽道:“真是好久没见了。”话里满是萧紊的味道。 李建安临时被皇上召到宫里去,商量岭南赈灾的事情。 等说完正事,皇上就有心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小舅子说几句玩笑话,“听说你把那衣服都送出去了?” 李建安身子不自在动了动,面上闪过一抹赧色。 皇上看着哈哈大笑,“你啊你,你姐姐还总说你是个不动明王呢。朕瞧着也就是没遇到个能降服你的人,老夫少妻,倒是不错。” 虽说关系亲近,终究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这样的戏谑,即便明知是玩笑话,李建安也唯恐有些时候忘形了惹怒天子,就只是翘着唇角,一副不欲多话的模样。 皇上看着觉得没意思,抱怨道:“你这些年,跟朕是越来越不亲近了,拘束的很。” 李建安只能在心里苦笑。 皇上想到李建安立下的赫赫功勋,又想到偶尔在心里闪过的念头,也觉得有几分讪讪,就没有再往下说。 这也算是一种体谅了。 君臣两个就坐在鼹中静静品茶。 皇上还叫人摆了棋盘上来,说要跟李建安好好下几盘。 外头有太监急急忙忙冲进来。 皇上脸色铁青,随手拿起一颗棋子扔过去,骂道:“给朕拖出去!” 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忙磕头禀告道:“启禀皇上,奴才有要事禀告。” 乾情宫奴才,一个个胆子都大得很。 能吓成这样,定然也是有要紧的事情。 李建安皱了皱眉,就帮着求情。 皇上听见才放下棋子,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和容长公主带着宁玉宝剑去慈和宫了。” “出什么事了!” 皇上一脸铁青,就蹭的站了起来,衣袖带翻了旁边白玉棋盘。 李建安脸上也满是凝重。 “奴才们也不知道,只知道和容长公主脸色难看的很。” 太监战战兢兢,皇上也没有心情再多问,抚额道:“总不是母后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姑姑。我早就叮嘱过母后不要跟姑姑过不去。” 太后与和容长公主不合,尽人皆知。 皇上还跟自己抱怨过好多回。 可太后虽说有些不分轻重.和容长公主却从来不是个随意的人。 以往也不过都是口头争执罢了,有时候和容长公主气的狠了,多说几句,也多半是太后避让。 这一回和容长公主却拿着太宗皇上赐下的宁玉宝剑进宫来,分明就是盛怒。绝不是象以往的事情那样简单。 和容长公主当年帮着皇上登基,又帮着平定过八王叛乱,以太宗皇上赐下的宁玉宝剑亲自上阵斩杀三位藩王,立下赫赫功劳。不管是在朝野还是在民间都有极高声望。 要真是和太后争执起来,水火不容,事情恐怕就控制不住了。 李建安心里转了好几个弯,急忙躬身道:“皇上,老祖宗带剑入宫,此事非同小可。微臣请皇上速速移驾慈和宫。”被这样一提醒,皇上也陡然醒悟过来,急忙朝着慈和宫过去 慈和宫是后宫,李建安是外臣不能过去,只能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太监立刻去凤鸣宫那边通知皇后。 李建安自己也回了定国公府。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恸哭 “你说夫人去了长公主府?” 王管事看李建安眉色中说不出喜怒,就有些拿不定主意,还是不敢隐瞒,低低应了一声是。 李建安嗯了一声,再没有多问,径直进去了。 到了梅香院的时候,李建安看到翡翠和童妈妈几个一脸担忧守在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就阻止她们请安问好,自己轻轻推开门进去。 坐在绣架前看着窗台紫擅木八角案几上玉兰花的纯歌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李建安眉头拧的更紧。 轻轻走过去,一直走到纯歌面前,见纯歌都没有像以往一样起身相迎,也没有娇俏一笑,先前的猜测霎时间都变成了肯定。 看样子,这件事还真是有些关联。 李建安就在心里轻轻叹气。 自己这个小妻子,还是有几分了解。 行事周到,小心谨慎的地方比自己也是不遑多让。 今天会流露出这样惶惶不安的神情,分明是出了大事。 前脚她去了一趟长公主府,后头长公主就去了慈和宫。 也不知道到底是跟那位老祖宗说了什么,才会惹来雷霆大怒。 不过这件事情,虽说不小,也算不得太大。那位老祖宗既然去了宫里,定然是不会让人随意牵连到李家头上的。 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才会逼得她不管不顾去找了老祖宗。 李建安心里软软的,就弯腰轻轻摸着纯歌的头,唤道:“纯歌。” 纯歌猛的回神,手里拿着的绣花针一下子就扎到了指尖上。 李建安看着面容微变,板着脸把她拽起来,找了干净的绣帕过来给她擦手。 纯歌见李建安低头包扎的样子,俊朗眉目从侧面望去似是冷冰一样坚硬,却奇异的让她有一种安全感,不知不觉竟然红了眼眶。 李建安抬头瞥见,轻轻叹气,“今日皇上召我进了宫。” 只是一句话,己然叫纯歌先前那些愁思飞到九天之外。 李建安这句话,分明是在点醒自己。 不过以李建安的厉害之处,即便是内院的事情,恐怕李建安也是了如指掌,只不过是不屑管罢了。 现下李建安这样说,也许是在宫中听到什么消息,想到自己身上来,也许根本就是从头到尾都知道的清清楚楚,特意来问自己。 纯歌心里胡乱猜测了一通,静下心神,一双水目就盈盈望着李建安。 李建安扯唇笑了笑。 纯歌就低着头道:“我给您惹祸了。” 还知道说实话。 看见这副样子,谁都会以为是个娇滴滴的小娃娃。 李建安就淡然道:“你给那位老祖宗说了些什么?” 纯歌也没想到李建安会这样直接了当的问话。 这件事毕竟不小,难不成李建安就这样信任自己会说实话,都不先试探一番。 纯歌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就打定主意要把事情一五一十说给李建安听。 本来有些事情憋得久了,在心里也化成了脓。 再要这样隐忍下去,络究会成为解不开的死结。 “国公爷,我是被大伯母带到京里来的。” 李建安听见纯歌说这话,挑了挑眉,约略猜到纯歌是准备说些什么,心里却隐隐起了一丝雀跃,就安安静静的听着纯歌往下说。 纯歌看李建安不动声色,找到些勇气,又接着道:“大伯母对我一贯很好,八姐姐和十二姐姐还喜欢笑话我。说我会哄人开心。那回祭灶神,大伯母单单指了我一个人,说要带我见识见识,都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十二姐姐却过来了。十二姐姐性子活泼,就是父亲都不怎么拘束得了,我看她一路跟着过来也不容易,就答应跟她一道去,没有告诉大伯母。” 李建安还是沉默着没说话。 纯歌却渐渐陷入了一种自我的环境里面,根本也不在乎李建安是不是回答。 “马车上我不小心被烫伤了手,十二姐姐说要代我去灶神庙拜菩萨,我……我没有拦着她。”话到此处,声音轻轻哽咽。 李建安心中一叹,就把纯歌紧紧搂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 这个怀抱宽厚温暖,就如同无边无际一样,不管自己如何,都能够安安心心浮在上面,不用担心暴风雨袭来一下子就翻了船,成了飘零孤苦的人。 纯歌忍不住悲从中来,就放声痛哭起来,“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偶然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大伯母虽说喜欢我,可从来是一碗水端的平平的,不会让八姐姐和十二姐姐心里不舒坦。我不敢去灶神庙,我在家里过了这么多年日子,我只想找个人嫁过去,平平安安过日子。我不想参合到那些事情里面。我看她上了马车,自己回去了。我以为她只是会被人相看相看,我不知道她会那样回来,还让她身边丫鬟都送了性命。” 语调悲怆,说的话也有些乱七八糟,根本就串不起来。 可从大太太准备将陈家一个女儿嫁到李家做平妻开始,李建安就一直关注着陈家一举一动。有些事情,也是清楚的很。 听见纯歌这样说,只是面色更加沉郁,却一声不吭,又轻轻拍了拍纯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明明之前还很喜欢我,我只是来了一趟陈家,就再也不喜欢我了。大伯母还总是拐弯抹角问我吃什么药,擦什么药,我弄不清楚,只好整日提心吊胆,没想到会成后来那样。我救了我自己,却害了别人。要是这回再不帮她,我真是过意不去。”哭声越来越大,隐隐有决堤的势头。 李建安眼神暗沉,听见纯歌说擦什么药的时候,忽然就冷冷笑了笑。 原来是如此。 自己跟陈纯芳也是多年的夫妻,就是大太太也是许多年交道。 当初自己跟娘商量的时候,娘也说只怕大太太那边也是看中了怀里这个傻丫头,怎的忽然孰变了态度。 原来是自己送过去的药膏惹的祸。 陈家母女一贯喜欢给自己送女人,却又唯恐自己真的动了心,威胁到陈纯芳的地位。 真是好笑。 可惜自己当初那药膏,只是看这个傻丫头呀一个庶出的身份,被人欺负也不敢吭声,可怜的很罢了 就好像自己当年那个庶出的妹妹,从小就被人欺负,还是自己好不容易碰见过一回,管教了下人,才让过了几天好日子,可惜终究是活不长。 没想到阴错阳差,被陈纯芳误会成这样。 还用了那般龌龊手段。 连用别家男子去侮辱自己亲堂妹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不过,总算是人死如灯灭了,往事不提也罢。 李建安摇了摇头,也不想再去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对于怀里的纯歌,心疼的很。 这个傻丫头。 纯歌对陈纯瑶一直有一种强烈的愧疚情绪。 最开始时候还不显。 毕竟当初的状况,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只是后来陈纯瑶过得日子超出了纯歌所能预估的状况。 一直到翡翠说的那些话,打破了纯歌的承受界限,就让纯歌瞬时间被浓烈的愧疚情绪包围起来,感觉好像透不过气一样。 现下这样一顿痛哭,反而舒坦了许多。 只是等纯歌哭声渐歇,已是过了一个时辰。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追忆(上) 李建安叫人打热水进来亲自打点着给纯歌擦脸。 童妈妈和翡翠瞧见纯歌只是脸上红彤彤的,心情却好了许多,都放了心。 收拾干净了又很快退出去,把屋子给空出来。 纯歌哭了大半天,李建安不放心她,逼着她半躺在床上,自己也脱了鞋上去陪着。 李建安的怀抱温暖宽厚,一时间,心力交瘁的纯歌只觉得昏昏欲睡。 可纯歌不敢睡。 一时情急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连带着陈家那些秘辛,本来该死死瞒住的事情。 也不知道李建安听说之后,会不会勃然大怒,就此以为自己也会对那些姨娘和庶子庶女下手。 那可真是麻烦了。 李建安却低头把玩着纯歌青葱如玉的指尖。 李建安卸了金冠,长发流云一样披泄在肩头,也挡住了他的面容,纯歌窥探不到他的神色,心里七上八下的。 “我十五岁那年把陈纯芳娶回家。” 李建安口吻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清冷。 纯歌想着心事,措不及防听见这么一句话,又是说的陈纯芳,觉得处境尴尬,轻轻嗯了一声。 李建安就摸摸她的头,笑道:“我只是想给你说说话。”没有一点不开心的样子。 纯歌放下心房,点了点头。 “你大姐嫁过来的时候,才十三岁。我以前没见过她,只知道咱们两家祖上也有些私交,就定下了这门婚事。下聘礼那天,我还找了四弟帮我,诖他帮我支开下人,我装作肚子疼,去了陈家内院花园的墙头边上,巴在那儿等了半天,才看到你大姐出来。她穿着一身红衣,上面绣满了牡丹花,跟着两个小丫鬟在那儿放风筝。” 李建安神态从容,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缅怀。纯歌看见,就几不可见的轻轻叹了口气。 少年情怀总是痴。 没想到行事中规中矩,沉稳端方的李建安也会有这样莽撞青涩的时候。 想必是知道定了亲事,想早早看看自己的妻子,才千方百计去爬墙头吧,结果还真让他看见了。 这也是缘分。 可惜两个人后来变成那样。 李建安怅然道:“我早就听说过,她是陈家嫡长女,从小很得宠爱。娘也告诫我,说陈家是书香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儿才情德行必然都是好的,我能娶到陈家嫡长女,是我的福分,让我一定要和她好好相处。”说到这里,李建安就自嘲的笑了笑,“我是真打算和她一辈子好好过的。” 似乎是想到什么,李建安眉宇间变得抑郁起来,“我以前看爹娘琴瑟和谐,后来却因为爹中年时候不慎收了一个小妾生下四弟,两个人就渐行渐远,一直到生了老五老六都没变回从前。我就觉得妾室一道实实在在是个大麻烦。索性我当时不是长子,也不用担心李家后继无人,我就准备将前头娘给我放的屋里人都打发出去,还想着把青莲和青荷两个丫鬟一起配出去。后来还是娘说,屋里人打发出去可以,要是连丫鬟一起打发了,说不定外头人就会说我没过门的妻子善妒,名声不好听。还劝我等她过门让她做主。我听了娘的话,又看着青莲和青荷伺候我长大,一时间也难给她们找到好婚事,就放了下来。谁知道……” 本来还带着几分怅然的神情化作了森冷。 纯歌看着,也猜到几分。 自己刚到京城的时候,就刻意打听过陈纯芳和李建安之间的事情。 有些事情,很私密,弄不清楚。 有些事情,却实实在在是摆在台面上,即便有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也无法掩饰后面的裂痕。 就好像李建安当初突然暴毙的两个贴身丫鬟。 这些事情,只要是在李家的家生子都知道。 大家子里面的暴毙,通常代表着不同寻常的死因。 瞒是瞒不住的,只不过是粉饰太平而己。 纯歌不好开口说陈纯芳的是非,就没接话。 李建安只是冷笑,“我一 妻妾一家欢 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8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8部分阅读 知道她在家里就帮着管理家事,头几天我就问她,如何处理青莲和青荷。我本来是想宽她的心,结果她当时跟笑着说既然是伺候我好几年的下人,也用着顺手了,何必着急忙慌的换掉,还是等她寻到顶替的人再说。又说青莲和青荷她看着都觉得好,总要好好寻个好人家,不能苛待了她们。我以为她是真心,又想着两个丫鬟的事情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从此再没管过,一直到几个月后,青莲两个人哭哭啼啼来找我,求我帮忙,说她们得罪了三少夫人。我还斥责她们两个逾越,竟然不听吩咐。没想到几个月后,她们两个人就得了急症,连床都下不了。她说要把两个人送出去养病,省的家里过了病气。我也答应了,直到二嫂跑来教训我,说我实在太狠心,男子是不该管内院的事情,可男子汉大丈夫也该顶天立地,总不能身边下人什么错都没犯,就置诸死地。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二嫂就冷笑着让我回去问陈纯芳。” 二嫂? 是那个一直在庄子上住着不肯回来的二嫂? 陈纯芳嫁过来之前,李建安的二哥就病故了。 李建安是在百日内迎娶的陈纯芳。 也就是说这个二嫂当时就是守寡的人。 寡妇讲究贞静。 要是膝下有所出,大可以养着孩子偏安一隅,等孩子养大了,也就好了。 要是没有孩子,又不愿意改嫁,那多半是要一个人青灯古佛的过日子,不能管家,更不可能出面教训叔伯了。 这位二嫂公然站出来插手李建安这一房的事情,李建安口吻中还是理所当然,显见对这位二嫂是十分尊敬。 就是不知道是怎样一个人。 那边李建安低沉的话音又响了起来,“我还觉得二嫂小题大做,就回去随便说了几句。结果陈纯芳就红着眼睛问我是不是二嫂告状,我让她要尊敬嫂子,告诫她懂得长幼尊卑。她就说没有嫂子插手叔伯兄弟房里事情的道理。我们两吵起来,把娘都给惊动了,结果娘就清清楚楚听见她骂的那句李家武将出身,毫无规矩礼法,才有寡嫂逾矩的话。我当时听了愤然,娘却说她没有错,只是对嫂子未免不尊敬了些。就罚了她当面跟二嫂赔不是,又在我们几兄弟面前教训二嫂,让她以后不要随随便便开口,为了个丫鬟坏了规矩,失了分寸。” 纯歌听完这些,已是目瞪口呆。 陈纯芳的确是个聪慧的女子,可惜在陈家被大太太宠惯太过,不是像陈纯贞那样懦弱,也不是像陈纯瑶一样自卑到自傲。而是觉得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性,觉得能够把所有人都掌控在手心里。 本以为那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定然知道夫妻相处之道,无论如何是要刚柔并济的。没想到气头上,什么话都骂的出来,还让一家人都听见了。 虽说二夫人管到李建安房里事情上来的确是不好,不过怎么也不该那样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二夫人年纪轻轻就守寡,当初又近乎是冲喜一般嫁进来,李家上上下下都觉得愧疚。就算是自觉拿捏着把柄,要建立威信,也不能挑了二夫人开刀。 这件事情,只怕太夫人嘴上碍于道理情面教训了二夫人,心里却始终留下了疙瘩。 哪家的婆姿又喜欢被儿媳妇说自己家里规矩不好。 何况当时李建安年轻气盛,想必远远没有现在的包容和沉稳,夫妻两个定然会就此埋下裂痕。 就是不知道那位李家上下交口称赞的二夫人,当时做出这样明显的多管闲事来,是有心还是无心…… 耳边却传来李建安愤慨的话音,“我从来没想到,我当初看到的娇艳如同牡丹花一样的小姑娘,性子也跟这花中之王一样,如此高高在上,不仅看不起我,连李家上下,在她眼里,不过都是一群没有规矩体统的莽夫。” 这话看似自嘲,实际却是带着一种讽刺了 可自己不能让李建安这样以为。 陈纯芳和自己,可都是陈家的人。 谁知道今后李建安哪天想起来,会不会连自己都一块算到那骄傲的一群人里头去。 纯歌就垂头抱怨道:“您别听大姐胡说,她当时是跟置气呢,气头上的话亏你还记得这么久,要童是看不起武将出身的人,那保家卫国这些人,还要指望谁。总不能指望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吧。朝廷不也有武举和科举,可见选拔栋梁之才,也是要文武齐备的好。” 似是安慰,又似是表白。 李建安听的妥帖无比,就笑着捏了捏纯歌的鼻头,“好,咱们武举文举都一起来。”脸上变得松快了许多。 纯歌也没再把这个话题接着说下去。 有些表明心意的话,过犹不及。 李建安看纯歌好多了,也不哭不同了,好像一心听进去了他讲的往事,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说出来还真是个好主意。 既能让她知道些过往真相,省的以后被人利用,还能让她不要再沉浸在那些莫须有的愧疚里面。 一举两得!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明明是陈纯瑶自讨苦吃,大太太和陈纯芳手段辛辣,偏偏她还要一直自责内疚的厉害,总觉得对不起别人。 李建安就暗自腹诽了几句,又端着凝重的神情继续给纯歌讲故事,先前那些淡淡的抑郁和同怅却都已经没有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追忆(下) “这件事之后,二嫂特意来赔不是。然后就说要搬到庄子去住,娘劝不了,就给我说妯娌不合也是大事,一个人避开也好。二嫂从此就常住庄子上面。二嫂刚走没多久,青莲和青荷暴病而亡的消息就传了回来。青莲两个是家生子,她们父母跑去求娘,想让把尸首领回去好好安葬,结果陈纯芳过来,说怕那那病会过到别人身上,早早就烧了。”李建安目光里,一瞬间都是掩不住的讥讽。 纯歌听的心中黯然。 青莲和青荷,自己没见过。 不过在李建安性子看来,其实主仆界定很分明,就算是从小伺候长大的。顶多也是给一个恩典,绝不会有真正感情在里面。 其实陈纯芳是白下功夫,还做得这样狠,一点余地都不留。分明是打了李建安和太夫人的脸。 又有二夫人事情在前头,想必后头跟李建安之间就渐行渐远了。 李建安见纯歌怔怔的,就摸摸她脸,低声道:“想什么?” 纯歌勉强笑了笑,目中含着清泉一样,“我只是想大姐姐行事很果断。” “的确是果断,可惜她太狠,你太柔。”李建安目光晦涩不明,语气里有种淡淡惋惜。 纯歌听的怔住。 太狠,太柔。 原来在李建安心里自己一直都是个很柔软的人。 算了,自己把看重下人人命的原则在李建安眼里不过是笑话,还是不要说得好。 李建安也布想在这个时候调教纯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青莲和青荷死后,娘就做主给我安排了春意做通房。” “春意?”纯歌面上一派困惑,这又是谁? 李建安笑了一声,给纯歌解释,“春意是薛姨娘的名字,她以前是娘身边的二等丫鬟。娘说她看了很久,觉得要是把身边几个精明的一等丫鬟送过来,只怕都是在家里服侍了好几代的家生子,在这个家里根深蒂固沾亲带故的。到时候生出野心,就会添麻烦。春意家里是从爷爷那辈卖进来,兄弟子侄也少得很,都不是管事的料,不用担心,她自己也是个木头楞子,不用操心。” 纯歌听着这番话只能在心里暗暗摇头。 也许当年太夫人和李建安将薛姨娘安排成通房,都不过是为了打压一下陈纯芳,给个警告。 一心想要挑个没根基又老实。 偏偏,这位春意,这位薛姨娘,其实是不老实的人。 可对薛姨娘的揣测,也仅仅是揣测,自己什么证据都没有。 纯歌抬头看见李建安一派不以为然,就觉得关于薛姨娘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跟李建安提起来。 一头常年龟缩在圈里的猪,你说她实际是只蛰伏的猛虎,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李建安看纯歌深思的样子,觉得她有些误会了,就讪讪道:“我也不知道该称呼她什么,要说是薛氏,实在是抬举了她,要说薛姨娘,又觉得不自在,只好拿了她当丫鬟时候的名字出来跟你说。” 这是什么意思? 怕自己误会吃醋不成。 李建安真是越来越了解女人,也肯在这上面费心思了。 不过虽说自己方才完全没有想这个,也是一柱好事。 纯歌就弯着眼角嗔了李建安一眼,埋怨道:“我又没抱怨,你喜欢说春意也好,说春光也好,都跟我没干系。” 李建安摇头失笑。 明明一副很在意的样子 不过自己倒是很欢喜。 李建安有心想要调小两句,又觉得纯歌脸皮薄,就没再说这个,“春意一进来,陈纯芳就给我安排了柳儿过来伺候。一直到两年过去,她还没有身子,娘就做主给两个通房停了药,正好我被皇上派去南疆,把安姨娘带了回来。”语气就变得艰涩。 纯歌敏锐察觉,就打量了一眼李建安。 这个安姨娘,似乎真是有些特别。 李建安每次说起安姨娘,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总是一副厌恶又无奈的口吻。 一个妾而己,照着李建安行事为人,要是真不喜欢,早该打发走。要是喜欢,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总不能是忌讳安家。 安家虽有些钱财,不过是商户,根本比不过李家。 到底是为了什么? 埋在纯歌心里的疑惑这一刻又浮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李建安赧然片刻,终于对上纯歌审视的目光,就苦笑着道:“纯歌,安姨娘的事情,以后我一定原原本本告诉你。” 既然李建安这样说了,纯歌也不会弄追究下去,谁又没有几个秘密。 纯歌就浅笑道:“您给我接着讲故事,别老说那些没相关的事情。” 是知道自己为难,所以刻意这样说吧。 真是个体贴又甜蜜的小姑娘。 李建安埋首在纯歌身上深深呼吸,闻到那股熟悉又清淡的香味,就有些心旌动摇,却还强撑着。 “后头就是娘做主都给停了药,当时你大伯母还上门来追问过我,说我是不肯给她女儿一条活路。” 李建安就沉着脸道:“我从南疆回来,朝政繁杂,皇上还没有正式下发立后诏书。结果陈纯芳就逼着我要给她外祖家里几个表弟谋官职。我费劲力气才让吏部人松了口,安排到松江县令和镇州学政两个位子。她们母女两又朝着我哭诉,说松江贫瘠,学政不是实缺,太过清苦。让我一定想法子换个地方,好像我当时就是宰辅一样,即便我是宰辅,也没有我随便安排官员的道理。我一气之下,就说连家事情,没有我操劳的道理。大太太就吵到了娘面前,娘逼着我给这个岳母认了错,大太太却骂我六亲不认,没有读过诗书礼仪,果然是连孝道都不懂。” 纯歌听着大吃一惊,又看到李建安面上的沉怒,觉得简直是匪夷所巴。 大太太当初居然这样闹过。难怪李建安现下说起来,从不肯称呼一声岳母,连脸面功夫都懒得做。 那么精明的大太太,是认为当时李建安年轻可欺,还是以为端着岳母的架子,就能随便指使李建安。 孝道,这个时候可没有向岳母尽孝道的道理。 就算是出嫁了的女儿,要是不管婆家,总是往娘家送东西,也会被人责骂,坏了名声。 大太太以前还不至于像现下这样失策吧。 虽然知道李建安不会说谎,纯歌还是犹豫的看了一眼他。 李建安就嗤笑一声道:“本来她们母女也不是如此不识抬举的人,只是皇上立后,迟迟不决之时,岳父联合了几位文臣上书保举,又有顾阁老一早的禀奏。终于让皇上下定决心立后,还将当年想要封做皇贵妃的一个侧妃给封成了德妃。既然是李家有功之臣,还帮了皇后大忙,自然能要我办些不过分的事情。”话里全是讽刺。 纯歌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年皇上迟迟不肯立后,恐怕不是因为不喜欢皇后,而是害怕李家地位太高。所以才会想着再封一个皇贵妃,掣肘皇后,顺便压制李家,以免外戚做大。 可皇后这个位子,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想必当时的皇上不过是在等着李家表态,等着李建安交出一部分权利罢了。 加上还有顾阁老。 大老爷做的事情,充其量也就是揣测了帝王心意,顺水推舟,锦上添花,实在算不得对李家有恩。 大太太和陈纯芳居然会以此为倚仗。 不过这也的确像大太太和陈纯芳能做出来的事情。 一个是大伯母,一个是堂姐,纯歌也不好评判,只好含糊道:“想必大伯母和大姐后头也知道那样行事不好。” 李建安哼道:“要不是岳父和子成亲自上门来,只怕我那天还走不掉。这件事过了也就过了,我没想到,她们会把后来纳妾的事情扯到这事上,说我是心怀怨恨,故意纳妾来委屈陈纯芳。后头文哥儿出生,陈纯芳也生了武哥儿,你大伯母就把你二姐送了过来。” 陈纯元。 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子 李建安没有在陈纯元身上多费口舌,只是淡淡道:“我看在她是陈家女儿却做了妾的份上多给了几分体面,没想到偏偏害死了她。”目光微凝,满是感慨,唯独没有怀念。 纯歌心里有了底。 恐怕那些人说李建安对陈纯元体贴备至,温柔备至的话也并不是真相。 李建安说起陈纯元的口吻含糊莫名,也许是顾忌到自己也是陈家女儿,又经历了陈纯瑶事情上,就不愿意再挑明了说陈纯元死去的真相。 不过这样淡然…… 只怕当初多去几次陈纯元那边,一半是怜惜陈纯元处境,一半其实也是表明始终认陈家这门姻亲。 可惜,的确如同李建安所言,他的怜惜和考虑,终究害死了陈纯元。 李建安没察觉到纯歌脸上神色变幻,就轻叹道:“后来陈纯芳变得越来越看重银钱,对文哥儿倒是大方,我眼睁睁看着文哥儿就要变成一个纨绔子弟,三岁了都还话都说不利索,只知道贪玩贪吃,我又要在外打仗,娘要顾及家里老五他们,只得把文哥儿托付给了二嫂。没想到等我一走,陈纯芳就派人去把文哥儿接回来,还说没有母亲在堂,却把儿子送给寡嫂养育的道理,又哭着去问娘是不是想把文哥儿过继到二哥名下,或是嫌弃她这个当母亲的刻薄了庶子。娘看着闹的不像,只好借口说是她老人家要亲自养育孙子,把文哥儿接到她身边养育。为这个,娘还被人说是嫡庶不分。一直到我回来,才给文哥儿武哥儿请了先生和武功师博。可他们两兄弟,自小分开养育,陈纯芳又……” 李建安就苦笑着摇了摇头,“已经不亲了,再想法子也弥补不了。” 纯歌心里有些郁郁,对陈纯芳和大太太也不知道怎么评说。看李建安郁郁寡欢的样子,心头上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很模糊地痛,就俯身在李建安脸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李建安怔住,半晌才喜出望外扭头去看纯歌。 纯歌做了之后才觉得不妥当,早就把身子缩到李建安怀里,不管他怎么喊都不肯出来。 李建安看纯歌又同以往一样从脖子红到耳根,就俯身拨开纯歌绸缎一样的青丝,一路炙热吻了下去。还咕哝道:“你这个娇娃娃,每回惹了我都想躲起来。” 纯歌在李建安怀里如同小蛇一样拼命扭动。 李建安觉得浑身一下子被人点了火,迫切需要宣泄一番。就强迫着把纯歌的头抬起来,深深吻了下去。 屋子里就满是浓浓春情。 李建安覆在纯歌身上,额头满是薄汗,还不忘掰着纯歌让她看着自己,追问她,“喊我一声。” 纯歌满面涨红,身子跟飘在云端上一样,又羞又恼怒,死死闭着眼不肯睁开。 李建安不肯罢休,重重顶了一下,听见纯歌啊了一声,就得意洋洋道:“喊我一声。” 纯歌被他捉弄的没法子,只好偏着头低低喊了一声国公爷。 声音甜糯如蜜,跟银丝一样滑过李建安心上,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可却并不觉得满意。 就又把纯歌头扭回来,额上的汗一滴滴落在纯歌如火面庞上,低低诱哄道:“纯歌,喊我的名字。” 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不经意的暗哑。 纯歌被蛊惑住,就挣开流光潋滟的眸子,定定望着李建安,喃喃道:“李建安,是你呢。” 李建安欢喜无边,简直不知道该怎样疼她才好,就抱着纯歌又用力挤进去,鹰一样攫住纯歌满是甜意的唇,“纯歌,是我,当然是我。” 两个人慢慢重叠成一个,分不出你我。 守在屋子外面的翡翠红玉连带着几个丫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都不禁满面羞红。 童妈妈心里欢喜,嘴上还教训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吩咐小厨房那边,把菜都热着,等国公爷和夫人歇息好了再端上来。” 几个丫鬟都没有出嫁,恨不能早早离开,听了童妈妈的话,都小跑着走了。 留下童妈妈站在屋子门口欣慰的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商量 等用过饭,茗儿来找人,说是李建浩等在静思斋里头,有要紧事商量。 李建安去了静思斋,纯歌一面准备着三房进京来的事情,一面还惦记着家里请女红师博的事情。 就问童妈妈,“给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如何了?” 童妈妈皱着眉,“从针线房选了好几个手艺好的,四夫人五夫人都看不上。后头王管事就打听了京城里几家有名气的绣坊,四夫人还是觉得不好,就这么一直耽搁下来,都好些天了。” 纯歌听着眼光一闪,没接话。 童妈妈就试探道: “夫人,我瞧四夫人五夫人那意思,是瞧上了金绣阁的人,想让您出面帮忙请一个回来。” 纯歌就揉了揉眉心。 给家里姑娘们请女红师博的事情,自己一直放在心上。 原本是自己一直带在身边教导,以前忙起来,就会叫琥珀教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毕竟琥珀和翡翠也是跟着自己学过的。 后来琥珀出了事,就换了翡翠去。 然后自己越来越忙,也没有心情都管了。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提出来要自己帮忙挑一个女红师博。 这个时候女孩子在外的名声,能不能说的一个好婆家,除了家世背景,就是要看女红手艺和管家的本事。 管家本领自然不该自己操心,但女红手艺,自己出身金绣阁,要是都不教导好李家姑娘,可就说不过去了。 就连太夫人也有意无意说过几次。 要是空闲,本来自己也愿意亲自指点,偏偏有了身子,李建安根本不愿意再让几个孩子过来。 再者也实在是没空。 自己没空,四夫人和五夫人就想要金绣阁的人。 可惜金绣阁是师博老人家的。 纯歌就叹气道:“我也不是不知道她们的打算。要是能请得动金绣阁的师博,我哪会不愿意伸手。但你也知道师博的脾性,要是我写了信过去给她,她就算是不推拒我,派了人过来,多半也是找些分线挑染的师博过来,指不定还没有家里针线房的姑姑们手艺好。” 童妈妈当然知道纯歌说的是实情,就附和道:“嬷嬷那脾性,我当然知道。最不愿意和权贵世家勾缠在一起。就算是把您当亲生女儿,肯定也不会挑了顶尖好手过来传手艺。不过……”童妈妈话锋一转,低声道:“夫人,我说句不中听的,四夫人和五夫人那性子,只怕您就算是跟她们说了这些,她们也不会信。不如就随了她们的意思,您写封信给嬷嬷回去,要两个人,不拘到时候派来的人是谁,只要是打着金绣阁的名号,四夫人和五夫人也分辨不出来,外头人也只以为是脸面,您也松快许多,岂不是皆大欢喜。” 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 四夫人和五夫人之所以这样纠缠着非要金绣阁出来的人,不过是为了一个脸面罢了。 只是…… 纯歌很苦恼,“可要是都说是金绣阁出来的.到时候她们学的却不好,拿出去瞧见了,不是落了师博老人家的脸面?” 童妈妈一听就笑起来,“您也想的太多了!姑娘家的女红手艺,顶多也就是夫人们聚会时候拿出来看一看。说句大实话,这女红手艺,那些管家夫人们,多少年没做,也就是一知半解。看见个新花样就觉得好,嬷嬷手下出来的人,再怎么不好,也算是顶顶厉害的人才了,更不用说是给您挑的。放心,出不了事。何况嬷嬷的名声,也不是一两个外道的徒弟就能败坏的了。”说这话时候,童妈妈脸上全是自信。 纯歌细细思量,很快就明白了童妈妈话里意思。 师博老人家已经是那样身份,手艺也是人所共知。派出来的人要是好不出好弟子,别人只会说是弟子愚笨,不会坏到金绣阁头上去。 可这样对蕤娘几个孩子,是不是不太好。 背负着金绣阁徒孙的身份,实际受的教导却并不是一流。 纯歌于心不安,就犹豫道:“还是再看看,要是王管事那边还找不到四夫人她们看得上的,我就写信去给师博,求她给我挑两个顶尖的女红姑姑过来。” 话说到这个街上,童妈妈也不好再劝了,只是在心里叹气,嘟囔道:“夫人,您对别房里姑娘好也罢,对国公爷庶出的姑娘们也费劲心思,只怕没人领您的情呢?” 纯歌笑容宛如梨花一般清雅,“我要她们领情做什么,不过通史天涯沦落人罢了。” 这些话,童妈妈听不懂,就腹诽了两句,出去小厨房那边看给纯歌炖的老鸡汤如何了。 静思斋这边李建安坐在椅上,沉吟着半天没说话。 李建浩看着心里没底,就泱泱道:“三哥要是觉得这门婚事不好,我就去给推拒了。” 李建安口气淡淡的,“也不是不好。” 李建浩脸上一喜。 李建安就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责备,“这么快就沉不住气!” “三哥,二娘这孩子我从小就没怎么管教过,托三嫂和您的福气,眼看着最近香露铺子挣了些银钱,我就想好好给她挑个人家,慢慢把嫁妆给她置办起来。一时就有些急了,您别见怪。” 李建安一看到李建浩这幅小心谨慎又有几分惶惶的样子,口吻也缓和许多,“我知道你是为女儿操心,我也是二娘的伯父,怎会不管她。只不过这门婚事,不能说不好,却也实在说不上好。” 事关二娘的终身大事,李建安说话又从来不打诳语,李建浩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坐直了身子迫切的望着。 “三哥,王家这孩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看李建浩满是紧张,李建安就摆摆手道:“谈不上知道。只是定州王家,我也听人说过几句。王家祖上是富商,太祖爷打天下的时候王家捐了家产,得了个忠义伯的爵位,本来是五代世袭,后面在明宗皇上那儿,又因为打北狄捐了军饷,皇上恩准多传了三代,到了如今王老伯爷那儿,是最后一代了。” 这些事情,李建浩也知道,毕竟是要定亲的人家,李建浩不可能半点不打听。 想了想,就斟酌道:“我也知道他们家爵位马上就没了。不过休哥儿这孩子,听说读书很用功,先生们都夸赞好。年纪轻轻就是举人,王家几代回去,经商厉害的倒有不少,能念书却少得很。等来年参加春闱,指不定就是探花榜眼。封妻荫子大有可为。他虽不是家里长子,不过既然王家爵位都没了,长子不长子也就没什么要紧。再说我也不贪图家产,要实在担心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到时候多给二娘陪嫁也就是了。” 李建安听着后面一句,嗤笑了一声,“要是他要靠着二娘陪嫁养活一大家子人,咱们还把二娘嫁过去给他做什么?” 身为男人,不用妻子陪嫁家产。 这一点,李建浩自然知道,只不过是爱女心切,想要选个门户低些,将来要仰仗岳家帮衬的女婿才好想法子给二娘撑腰罢了。 不过李建安这样说出来,李建浩反而心情松快了许多,就打趣道:“用妻子陪嫁怎的了,三哥还用三嫂陪嫁周济兄弟呢。” 李建安哭笑不得,伴着脸道:“那可不一样。那是你嫂子本就没心力再操劳,才把铺子方子给了你们,不给你们也要给别人的。至于那本钱银子,咱们家里又没分家,公中钱自然有你一份,算不得什么。” 说着就很得意翘着唇,“说起来,还是你三嫂先提起来,说你是我兄弟,自然就是她兄弟。” 见李建安这样洋洋得意炫耀起来,李建浩心里微微有些吃惊,不过也很欣慰。 自己这个三哥,当初和陈纯芳过得那样,又不能休妻,每晚都一个人在静思斋睡着,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个琴瑟和鸣的,也是一件大好事,总比先前像个木头人一样过日子好得多。 李建安炫耀够了,又给李建浩说二娘婚事。 “我觉得这婚事不好,还因顾阁老早前跟我说过,王家这两年做盐生意做的太大,眼看着都要把官盐挤的没银子挣了,皇上心里也有几分不舒服。王家是做买卖起家的人,偏偏还挂着爵位名号。朝廷上本就有御史看着不对,要是被弹勤,王家丢了盐这门生意,将来只怕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休哥儿这孩子身上。到时候王家定然会再有打算给休哥儿。休哥儿上头又有长兄,又是继室生的,只怕弄出不虞来。” 话说的不能再明白了。 李建浩只是稍稍一想,就觉得这件事太过草率,登时摇头道:“是我大意了,一想到王家日子并兴旺,休哥儿又争气,就没想到其他上面。” 李建安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了想,就安慰他,“二娘婚事你不用担心。过一阵子岳父他们要从绥南上来京城,娘说要把外祖那边亲戚一起请来热闹热闹。到时候再看看,说不定就有好的。” 太夫人出身津卫的大世家尚家,尚家下面这一辈的男孩都是允文允武,颇有名气,外人都交口称赞。 何况尚家也有规矩,一般不会逼着纳妾,实在是再好不过。 李建浩先前也不是没动过心思,只不过一想到不是太夫人亲生,又想着李建安下头也有几个女儿要出嫁,就觉得没把握,索性不提。现下听见李建安露出这个口风,登时感触的站起来躬身喊了声三哥。 李建安淡淡笑着,端坐在上方受了这一礼。 只是嘱咐李建浩先不要和太夫人那边露口风,毕竟人也没定下来,到时候亲眼见了人再说。 李建浩连忙答应,心满意足回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喜忧 刚送走夏太监,李嬷嬷就伺候着太夫人喝了一盅参茶。 太夫人一个劲喘气,摇头道:“真是,真是,那位老祖宗的脾性,看样子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了。” 李嬷嬷就笑着劝她,“您也不用担心,这不都没事了。皇后娘娘还特意叫人来给您送消息呢。” “这件事说起来也是周家太过,要不是太后……”想到事情牵涉到太后,太夫人就欲言又止,淡淡道:“还好没把皇后娘娘牵连进去。” 怎会把皇后牵连进去! 和容长公主这么多年在朝廷上的威望可不是白立起来的。 李嬷嬷这话还没出口,外头李建安已经进来了。 太夫人看李建安一身宝蓝色三爪鲤纹绣金边直缀上还透着湿气,就急忙嗔怪道:“衣服都不知道换,要是着凉了可怎的好。” 絮絮叨叨着忙叫人捧新衣服上来。 李建安也没推辞,跟着小丫鬟去了暖阁那边换衣服。 出来时候太夫人早就把人都遣退了,歪在炕头上。 一见到李建安出来,就迫不及待追问,“如何了?” 李建安也知道这回的事情太夫人肯定心急,就一点没耽搁,把朝堂上皇上决定的事情都说给太夫人听。 “娘放心,和容长公主请了先皇赐下的宝剑。皇上今早下了旨意,要大理寺彻查周炎的事情,还点了梁御史去监听。” 这位梁御史,早在皇上同胞弟弟晋王强抢民女人宫为妃的叶候,就曾经在朝堂上死谏,逼得皇上不得不答应按照律法判了晋王流放,一直过了三年,皇上借着给太后准备寿宴的由头,才大赦天下,把晋王接回了京城。 可那时候的晋王已经是形容憔悴,见着人就风声鹤唳了。再也没有先前放肆形状。 这样的人物,太夫人自然也听说过。 一说到梁御史,太夫人先是很惊讶,后面就问道:“点了梁御史,皇上是不打算轻饶了周炎?” “岂止是周炎。”李建安低头嗡了一口茶,“今早上朝的时候,梁御史联合了七位御史,弹劾靖侯八大罪状。言之凿凿,我看皇上脸色难看得很,既然下旨查办,说不定就是准备连根拔起。这些年周家也做了许多事,皇上还跟我提过好几回。” 太夫人并不是普通的女子。 周家依仗太后的威势,在京中横行霸道,一直无人敢招惹。 皇上好几次都要出手整治周家,都是太后拦着,皇上不敢背负不孝之名,只好一退再退。 太夫人对这些也是心知肚明。 现下听到李建安一番话,太夫人也有些感慨,“看起来这回和容长公主进宫去。倒是给了皇上一个由头,以往太后拦着,皇上也怕那些不明真相的说闲话。现下是和容长公主请出了先皇宝剑,即便是太后也没有说头了。就是不知道太后如今怎样了。” 太夫人惦记着当年和太后在闺阁中的情分,虽说这些年各自为了家族利益渐行渐远,如今看到太后苦心维护的娘家一夕之间可能就会崩倒坍塌。又想到宫里战战兢兢生活的皇后,就生出了些兔死狐悲之感。 李建安见太夫人神色郁郁,忙安慰道:“娘别担心,我下朝的时候,皇后娘娘己叫人传过消息,说她还在太后身边侍疾照顾。” “太后毕竟是太后,是皇上生母,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皇后娘娘这样做正好。省的荣贵妃到时候又……”太夫人忙赞同了几句,又吩咐李建安,“咱们家里是不能进药材进去的,要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是大忌讳。不过也不能不去给太后请安。我琢磨着你媳妇肚子也不大,明日就跟我一起进宫去看看吧。” 李建安就觉得有些为难。 这回和容长公主拿着剑去太后面前的事情,虽说起因为何,碍于和容长公主的颜面和皇上的压制无人敢追问。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太后现下是知道皇上拿定主意要整治周家,心急之中无暇顾忌,但等稍微回过神来只怕就会想起找出往和容长公主面前告状的人来。 纯歌去公主府的事情并不隐秘,有心人稍微一揣度,就会猜出来。 就算无凭无据,谁知道盛怒之下的太后会不会不管不顾就往纯歌身上栽赃罪名。 人在宫里头,就随便太后拿捏了,一句话都可以把纯歌赐死,还可能连累皇后。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宫里的好。李建安心念电转,就决定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太夫人说一遍,不仅要打消太夫人让纯歌去宫里的念头,还要让太夫人这几日一定要小心注意防范。 太夫人听说事情居然是由纯歌去求和容长公主而起之后,瞠目结舌,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怎的这样大胆!” 头一句话说出来,太夫人就开始生气,“也太不懂事了些。便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该先跟咱们商量商量。就这样冒冒失失找到长公主头上去,万一惹怒了她,消息走漏了,还要得罪太后。我一贯看着是个省心的孩子,没想到也不知轻重的很。” 太夫人对纯歌本来的好印象全都烟消云散,说起来话来都是责备。 李建安不动声色听太夫人埋怨。 等太夫人都说完了,李建安才淡淡道:“娘,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她。” “老三,你是李家的当家人,不能这样偏宠!”太夫人一脸不悦。 太夫人的态度早在李建安意料之中,听太夫人这话都说出来,李建安也只是皱了皱眉。 李嬷嬷见着情形不对,忙在旁边道:“您也消消气,好歹听听国公爷怎么说。” 太夫人这才勉强稳了稳呼吸。 本来有些事情,自己是不打算说出来的。 毕竟干系到陈家的隐私。 不过这个情形,不解释清楚,倒容易生出误会。 李建安衡量轻重,就斟酌着把早前的事情都说给了太夫人听。 太夫人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完全明白了,眼里就蓄了眼泪,哽咽道:“也难为这孩子了。”说着又说起大太太来,“早前灶神庙的事情,我也觉得不对劲,也想过她心太狠。不过好歹心里还存着一丝疑虑,那个时候问你,你不也说没有真的查到什么。我想着总归是咱们母子两的揣测。哪知道人家真是一步步棋都算好了。” 听见太夫人说岳母两个字,李建安就不情愿的皱着眉。 太夫人没注意到,“也怪我。你那时候说要给你媳妇送药过去。我一时欢喜的忘了。大大咧咧给送过去了,也没想过会生出是非来。还是年纪大了,脑子就不清楚。陈家那个十二丫头,我虽说不喜欢,好歹也是一个水灵灵的姑娘,还这么小,就阴错阳差被配去了周家。”言语中很自责。 李建安看太夫人郁郁寡欢,知道太夫人放下对纯歌的心结,又开始了内疚,有些不以为然。 女人家,总是这样。 娘这一辈子,杀伐决断的事情也干过不少,可惜到头来还是少不了心软的毛病。 这些年还越来越喜欢佛学,信菩萨,说杀孽。 要真是有神,这个世道也不会如此了。 不过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李建安不好直接说太夫人自寻烦恼,就劝道:“娘也不用担心。皇上私下答应了和容长公主,等周家事情查清楚之后,不管罪名如何,都下旨让周炎他们合离。” “合离又如何?”太夫人睃了一眼李建安,惋惜道:“论起来,陈家书香门第,那孩子一个庶女,要想正正经经寻个妻室位子坐,也不难。可惜这回是合离,又是周家落难之后才出来的。外头闲言碎话还不知道如何呢。就算今后能够再找到一门亲事,只怕稍微有些门户的人家都不会要她做正妻或是继室,恐怕只能是妾了。” 陈纯瑶跟李建安没有干系。 连面都没见过的人,李建安自然不放在心上,就随口嗯了一声。 太夫人见他泱泱的,也觉得没趣,就抱怨道:“罢了罢了,女子的可怜,你们哪懂。我也是对牛弹琴,还是等你媳妇过来时候我再跟她好好说道说道。” 只要太夫人愿意跟纯歌像以往那样好好相处,而不是彼此生出嫌隙,李建安就觉得很高兴。 听见太夫人说要找纯歌说话,李建安脸上就露出一丝喜色。 太夫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有些酸涩。 儿子长大了,遇到知心的人,也会在自己这个当娘的面前使心眼来护着心上的人了。 不过太夫人终究是个想得开的人,只是怅怅然了片刻,马上就跟李建安商量起其余的事情来。 妻妾一家欢 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3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39部分阅读 李建安趁机把请太夫人娘家人过来一起聚一聚的事情说了。 “我琢磨着岳父他们马上就要从绥南过来,都是亲戚,今后必然是要常来常往,何况情分不同脸面不同。不如趁着洗尘宴的时候先见见。” 话说的很冠冕堂皇,太夫人却忍不住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过去。 李建安被这一眼看得面色赧然。 太夫人就淡淡笑道:“你是我生出来的,有什么事情还不好直接跟我说。” 二娘的婚事,李建安还有其余的考量。 何况这么多年太夫人对李建浩虽说跟亲生骨肉没两样,对垣哥儿和二娘这几个孩子却不怎么疼爱。 归根结底,还是因不喜欢四夫人的缘故。 李建安也没有把握,就不想在太夫人面前贸然提起,只是掩饰道:“哪有什么,不过是许久没见到舅父他们,想一起热闹热闹。” 太夫人也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 知道李建安把话说到这个街上,就是把事情定下来了。总归是没有坏心,干脆应下,还说帖子她亲自下,叫身边的陪房送回去。 有太夫人出面,自然是万无一失。 李建安忙笑着说了几句话,又问了太夫人身子几句,这才准备回去找纯歌。 李嬷嬷一直看着李建安走远了,才端了换过水的参茶上来,道:“不年不节的,国公爷怎就想起来把舅爷他们请过来了,还特特叮嘱要把几位哥儿一块带过来。一群猴孩子,聚在一起,还不把家里翻了天去。” 知子莫若母。 何况把一家子上上下下都掌控着的太夫人。 听李嬷嬷问话,太夫人抿唇笑了笑,摇头道:“他这是在给二娘挑人呢。” 李嬷嬷听着心里一跳。 太夫人瞥见,就叹息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婚事不好成啊。大哥大嫂那个脾气,要选孙媳妇,定然不是先看家世。那是要先看品行的。还要连带着父母一块相看了。老四这孩子我一手带大,倒是个靠得住的,不说多聪慧,但绝不会招惹是非。可老四媳妇。” 一想到四夫人,太夫人都觉得头痛! “从嫁到咱们家里来,她干了多少件蠢事,每次都要我和老三老四跟在后面收拾。本来我体谅她手头紧,她就是在外头借着咱们家名气赚些银子我也不说什么。陈纯芳以前闹成那样,我不还劝老三忍了。这女人赚银子,也不过是为了儿女罢了。我也是当娘的人,不见得连这些都不能体谅。可她胃口实在太大!不说以前帮着管家时候在公中动的手脚,就说老三屋里那个陈姨娘,要不是她克扣了送过去的东西,也不会真的就一尸两命。这些事情,我为了家里和睦,不好说出来,她反而长了胆气,连利钱都敢放。我想想都心寒。” 李嬷嬷就劝她,“您不用上火,我看着四夫人最近还好,上回您那送过来的账册她不就没动手脚了。” 太夫人就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以为她那是收了心,还不是眼见着老三家的能干,生怕被看出来,才会暂时忍了。何况她是白拿了人家挣钱的香露铺子,要是这会儿再伸手,也真是太不要脸了。这些事情,我心头敞亮,我大哥大嫂也是明白人,什么人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那都是有准头的,就冲着她这样贪财不知道好歹的脾性,我大哥大嫂也不能答应。” 四夫人是什么样的人,李嬷嬷自然不会不知道。 只是李嬷嬷低头想了想,就仿佛看到了二娘站在面前,觉得有些不落忍。 斟酌劝道:“您要是能伸得上手,不妨帮忙劝劝吧,说起来,我看着二姑娘还好呢。” “二娘是我孙女,我也不会不疼她。不过这孩子被她娘教的,嘴巴里甜甜哄着你,私下里就会埋怨你不公道。老三想要把二娘许给我几个侄孙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上回还特意叫了三娘五娘几个一起过来,当着她们面赏东西。五娘三娘比她小,我就多给了一副珍珠耳坠子,二娘面上笑盈盈的,回头我安在她院里的竹衣就来报我,说二姑娘发了好几个时辰的脾气。这样表里不一的孩子,连祖母都敢埋怨,对公公婆婆肯定更不上心。我可不敢为了她一个人就不管我大哥他们。” 这桩事情李嬷嬷从未听闻过,如今听太夫人说出来,一时间也是百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才苦笑道:“也是我糊涂了,总看着二姑娘来请安的时候,一口一个李嬷嬷叫的我心里欢喜。” 李嬷嬷一辈子没成亲,就伺候着太夫人。 太夫人也知道李嬷嬷看着孩子都喜欢,就怜惜的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李嬷嬷很快从沮丧中走出来,就问太夫人道:“那您还答应了国公爷下帖子。” 太夫人愉悦的翘起了唇角道:“老三有孝心,知道我想娘家人。我这个当娘的也不能拂了他心意。说起来我还真是想大哥他们了,虽说离得近,也一年多没见了。再有咱们家里又不是单有二娘一个女儿家,亲上做亲有什么不好。 原来是想着三娘她们。 李嬷嬷也知道太夫人是被蕤娘的婚事弄怕了 生怕再出现个万一,家里几个姑娘都在措手不及的时候被配了人。所以决定提前打点好。 不过看着太夫人兴致勃勃的样子,李嬷嬷还是道:“本来是要给二姑娘的,到头来您却要说给其他几个姑娘,只怕四夫人心里……” “她还能如何!”太夫人一口截断了李嬷嬷的话,脸上透出不逊于男子的冷硬来,“就是要借这事情敲打敲打她。省的她一天到晚瞎琢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李嬷嬷一见到太夫人露出这幅神情,登时就不说话了。 太夫人却缓和了口吻,拍拍李嬷嬷手道:“放心吧,这件事我有分寸,到时候定然不让老三老四兄弟两个闹出不美来。只是这婚姻大事,总的细细思量。老三想着把二娘嫁过去,一个是为了兄弟情义,一个其实也是看在我脸面上。”说着就很怅然。 “尚家的情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外头架子铺的大,家里头下面子孙也争气。比我下面几个孙子都争气的多。可那是仕途上!但光能干又如何,半点经营家业的本事都没有。这些年为了几个侄子谋缺,我那大嫂把祖上产业都快给卖光了。我上回送回去的三千两,也不顶用。咱们这样人家,哪能缺的了钱财疏通。我本来看着老三媳妇是个挣钱的好手,还琢磨着让她想法子帮忙尚家也开几个铺子。偏偏她又有了身子,连香露铺子都为了老三贴补出去了。我这个当婆婆又怎好再开口。何况尚家这个时候也拿不出来本钱来。”太夫人也很无奈。 对尚老爷子和尚老夫人管钱上的问题,李嬷嬷也不好多说。 太夫人就道:“我琢磨着老三上回把这么值钱的铺子给老四两口子,半点不担心老五老六两个有蝗头。定然就是早早打好主意了,名分上是把铺子给老四了,其实是想着把二娘嫁到尚家去,二娘嫁去尚家,算是高攀,老四两口子是定然要准备好陪嫁的,说不得香露铺子就要分两个出去,正好津卫那边不就现开了一家?一门挣钱的营生带过去,先把家业盘活了,慢慢再做起来,总不能我老拿李家的钱去贴补娘家。” 李嬷嬷完全没想过中间还有这样的弯弯绕。 被太夫人一番话说下来,有些不敢置信,又觉得有道理,只好闭口不言。 太夫人瞧见,就撇嘴笑了笑,心里半是欣慰,半是酸涩。 儿子知道体谅自己这个当娘的心意,拐弯抹角帮衬舅家。 可这番心意,说起来也是想要一次就把事情都解决好,不想再睁一只闭一只眼放纵着自己拿钱回去给尚家了。 真是不知道是喜是忧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心思 肚子一天天鼓起来,又闲来无事,纯歌就准备按照记忆做些东西出来给小孩子用。 幸好早年为了生活在画画方面下过苦功夫,所以这回画出来的婴儿车,虽说怪模怪样,王管事还是看明白了,大包大揽说一定能找匠人把东西做出来。 纯歌很高兴,决定趁着怀孕反应还不严重的时候,尽量多画些出来。例如玩具这一些。 这个时候的孩子,实在是太缺乏天真活泼了。 尤其是李家的孩子。 每回只要一看到文哥儿和武哥儿这两个表面迅速成熟,其实早己变得死气沉沉的孩子,纯歌就忍不住难过。 李建安那性子,要是个男孩儿,恐怕不多久就会安排师博教学,也不会让孩子玩太多玩具,指不定一句玩物丧志就会下来。 还得想些既能让小孩子玩的高兴,又能让孩子玩起来增长见识的东西,例如魔方这些才过的了李建安的眼。 一想到男孩女孩,纯歌就不由得放了手中画笔,兴致勃勃的神情添了几分晦暗。 童妈妈和翡翠去了小厨房亲自看着鸡汤,红玉和绿玉带着几个小丫鬟守在屋子里,见纯歌一瞬间变了脸色,都有几分不安。 红玉就道:“夫人这是怎的了?” 纯歌抬头勉强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怕肚子里是个女儿。” 原来是怕生了女儿。 女人当然都希望有个儿子情身。武哥儿再是外甥,也靠不住呢, 红玉和绿玉听了都没觉得奇怪,十分以为然。 绿玉有心要宽慰纯歌几句,就忙道:“夫人别担心,就算是姑娘,也是嫡长女呢,国公爷肯定喜欢。” 一屋子人都急忙附和。 纯歌心里却满是苦涩。 其实可以选择,自己当然希望是个女儿。既不会让武哥儿和文哥儿如临大敌,也不会让府中上上下下做手脚,不过就是让李建安失望一些罢了。 要是生个女儿,自己要少操心许多。 可这个时候的女人,活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要真是生了嫡长女,就是李建安出身最尊贵的女儿了。 蕤娘一个庶出的姑娘,都要嫁到顾阁老家里去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自己这个孩子,更是正经嫡出,要找谁来配? 皇后生了几个儿子,也有年幼的。皇上又春秋正盛,将来皇长子继位后,也是十几年后。这个孩子正好长成,说不定就会被送到宫里去。 就算是不入宫,还有其余的王候将相。 富贵人家怎可能不纳妾 做当家主母又怎样,还不是步步惊心。 看看大太太和陈纯芳的下场。其实她们也未必就愿意从纯良的闺阁少女变成那样心狠手辣的妇人。说到底,不过是被后宅逼迫成那样的。 有庶子,有嫡子。有姨娘,有正妻。 姨娘不想被正妻掌控命运,正妻不愿意姨娘分宠。庶子不甘生而卑贱,嫡子更不能容忍庶出的孩子抢去身份地位。 说起来,错的都是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生了个女儿就可能去过那样的苦日子,纯歌突然觉得心里都是怒火,忽的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后骂道:“什么孔孟之道,全是胡说八道” 红玉和绿玉吓得不轻,不明白向来温柔善良的纯歌怎会突然变了脸开始骂人。 可孔孟,又是谁? 绿玉本有心劝说两句,但红玉却轻轻扯住了她,摇了摇头。 虽说心里有些困惑,绿玉还是听话站在了原地。 发现一屋子人都战战兢兢的,纯歌很快就冷静下来,然后觉得很好笑。 果真是要做母亲的人就会想的特别多。 其实无论哪个时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无奈,人要做的,是去克服,而不是怨天尤人,去责备一些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纯歌很快想明白,就坐起来又拿起针线继续缝衣服。 要趁着好时候,给宝宝做一件唐装,粉粉嫩嫩的小娃娃,穿起来一定好看极了。 转眼间就变的神情气爽了! 夫人这脸色,也实在变得太快了些。 绿玉看着很惊讶,红玉却模糊道:“夫人有身子,自然心里想的多些,变得快些。” 怀了孕的人,情绪起伏变化很大。 这一点,绿玉早在陈家伺候的时候,在那些姨娘那里也见过了。登时就不再好奇,还一本正经交代下面的小丫鬟一定要好好伺候夫人,不要惹得夫人不痛快。 红玉瞧见了就好笑摇头。 这个绿玉,真是…… 这么大的人了,从陈家到李家,见过这么多阴谋诡计,也不是没看过那些夫人甚至私下丫鬟们的手腕,怎么还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转而眼里却闪过一抹黯然。 这样性子其实也好,比较起来,自己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才算是走的辛苦,这小丫头没心没肺,日子可是过得高兴多了。 至于自己,等着过十来日三太太他们到京城的时候,趁机回去看看。最好是能求得夫人做主,帮忙把家里人还留在太太手上的把柄身契都要出来,那就真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否则这样两边夹着,就算是自己并没真的背叛三太太,帮着夫人,只怕也要掉一层皮。 这几晚上做梦时候,看见的都是三太太那张愤怒的面孔,还有朱妈妈。 红玉不由禁打了个寒颤,眼神飘飘忽忽好像根本看不到人一样。 匆匆赶过来的李建安一眼就看见了。 站着不动不知道想什么的红玉和一屋子就弯腰请安的下人,实在打眼。 眉目染上几分怒色。 主子都起来了,奴才却还坐着。 李建安登时就想叫人拖下去教训一顿,想到是纯歌身边丫鬟,又忍下来,撇着红玉,冷冷哼了一 声。绿玉很害怕,急忙弯着身子扯了扯红玉袖口。 红玉这才回过神来,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建安都走到面前,正和纯歌说话,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往日的伶俐劲头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吓得一弯腰就不说话了。 李建安没理会,也不说话,只是扶着纯歌坐起来走到塌边上,瞥见针线,责备道:“不是说了不许你再动手。” 纯歌被李建安不着痕迹扶到了塌上坐下,见红玉那副样子,其实大抵也能猜到几分,就软软道:“您还跟个丫鬟计较呢?” 第一百二十章 暗示 李建安看纯歌不答话,反而绕到红玉身上,也不好拂她面子,就瞪了一眼红玉,冷冷道:“起来吧,以后伺候夫人上心些。” 红玉如文大赦,顾不得早己腰酸背痛,忙不迭点头,然后站到了一边。 和纯歌在一起的时候,李建安越来越不喜欢旁边有一堆人站着。 等人都下去了,纯歌就埋怨道:“红玉一贯恭敬伶俐,您今天真是吓坏她了。” 一个丫鬟而己,做的不好本该罚,轻轻放过已是开恩。 李建安不以为然道:“伺候你的丫鬟,本就该时时谨慎,这个时候还敢走神。你还是另选两个贴心的来好。” 心腹哪有那么容易培养。 何况中间还干系到三太太。 红玉和绿玉都是三太太进来的人,要真是能够轻易打发,自己倒是愿意把她们配出去,找个好人家。 可惜不行。 前脚红玉和绿玉出了门,后脚三太太只怕就要来说自己不孝,不领她这个母亲的情意了。指不定还会再送两个人过来,虽说自己能够推拒,到底闹得不好看。 与其再去摸清楚别人底细,不如用熟悉的红玉和绿玉。 绿玉天真,红玉机敏却有把柄在自己手里。怎么算都还是老人的好。 况且心腹栽培起来没有个十年八年自己也不敢用。 纯歌就敛眸道:“她伺候挺好的。再找个琥珀也不容易。”语气很怅然的样子。 琥珀当初可是一心想要当通房丫鬟才被撵出去。 虽说不是李建安的意思,可每回说起来,李建安还是觉得心里有几分不自在,就讪讪摸了摸鼻头,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下去。 纯歌也是见好就收的人,加上还担心着陈纯瑶,就忙问李建安朝堂上的结果。 李建安又把告诉太夫人的消息给说了一遍。 想着太夫人对合离两个字不怎么欢喜的样子,还安慰道:“你也不用担心。十二姨的婚事咱们虽说做不了主,她也极可能再被配成妾,不过我认识好几家人家,一直都不愿意续弦,我待会就吩咐王管事去查查,等回了消息给你,你再给岳母那边商量商量,只要是贵妾,还是能主持中馈,日子也松快许多。” 听见李建安一番侃侃而谈,纯歌不由起了别样心思。 本来以为李建安不懂内宅妇人的辛苦和争斗,没想到李建安不仅知道,还拿捏的很清楚。 就连再嫁也明白妾的日子不好过,所以要挑个死了原配又不愿意续弦的去当个贵妾,才能过上好日子。 真是门儿清。 只是这样明知道后院辛苦的李建安,还是为了子嗣家族一个又一个的纳妾,这算不算是明知故犯。 纯歌望着李建安的目光里一瞬间塞进了许多不一样的光芒。 李建安看纯歌怔怔望过来,就摸了摸下巴,笑道:“我脸上可有东西?” 不想让李建安看出自己的心思,纯歌就掩饰一般低了头。 这么长时间的相赴,彼此之间有什么小动作早己清楚了。 李建安就在心里偷笑。 这个傻丫头,每回有不愿意和自己说的,就低着头做左看右看,就是不敢对上自己的眼睛。 不过李建安也不想拆穿纯歌。 横竖不过是在陈纯瑶的事情,想来有隐瞒也是关于陈纯瑶。 说起来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还是看在纯歌面子上才多说两句,出谋划策,又不是真的关心,何必为了这个去追问,还可能引出些不痛快来。 纯歌却突然抬头咬唇道:“只怕母亲那里未必愿意十二姐姐嫁去家里没有正妻的人家做贵妾。” 李建安有些吃惊。 纯歌就解释道:“十二姐姐是和姨娘生的,和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丫鬟,后来跟父亲去了任上,主持过几年中馈。一直到回绥南,还帮着母亲管过几年家。” 既然李建安能明白妻妾之间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不明白纯歌这样隐晦的暗示。 一个家生子陪嫁丫鬟,本来就是帮着主子固宠的人。结果出去反而作威作福,就连回家都还要分一半权过去。 自己那位岳母,定然很不服气。 难怪明知道陈纯瑶可能嫁的不光彩,日子也过得不好,也半点不露声色。 看样子不仅但是庶出的女儿隔着一层,还有上一辈的恩怨。 陈家上上下下还真是一团糟。 李建安心里腹诽了几句三老爷不知道规矩,宠妾灭妻,三太太没有大家子气度,为这个祸害庶女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岳家的事情,自己这个女婿也是晚辈,都不好评说。 幸好纯歌也没打算让李建安再帮忙出主意。 这样告诉出来,不过是害怕李建安再看在面子上帮着去联系亲事反而里外不是人罢了。 纯歌就含糊道:“十二姐姐的事情咱们也尽了心,今后就看她缘分吧。十姐姐有身子,大嫂他们忙着要照顾大伯母,等周家事情处理完毕,还是先麻烦八姐姐,让她帮忙去把十二姐姐给接到我陪嫁的庄子上安置下来,等父亲母亲进京来,我再回去商量他们意思。” 李建安原本害怕纯歌直接把陈纯瑶接到李家。 到时候太后那边只怕就更打眼了。可又不好直接说,毕竟是一场姐妹。 听见纯歌安排的很周到,李建安就赞同道:“你看着料理就好。” 又吩咐纯歌说和容长公主那边留了话,“让你最近别出门,说是她自有法子让人不知道是你过去求得情。” 纯歌很惊讶,又觉得有一股暖意流在心里。 其实和容长公主会把事情闹得这样大,皇上又会这样雷厉风行的处置,自己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只怕两个人都是看着外戚做大,不想再让周家继续蛮横下去,更想压制压制太后,所以才会如此。 只不过本来就是自己求上门去的,给人利用一把也是应该。 没想到和容长公主还会愿意费心为自己掩饰痕迹。 真是仁至义尽了。 纯歌忙点头道:“您放心,我就就在家里好好呆着,等父亲母亲上京里团聚。” 李建安看纯歌乖巧的不得了得样子,笑着把她拦腰抱起来朝床上走。 纯歌吓了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搂住他脖子。 李建安哈哈大笑,走到床边把纯歌放下,蹬掉鞋子道:“今早起的早了,你陪我再睡会儿。” 自从有了身子,太夫人就免了纯歌晨昏定省,纯歌也变得越来越贪睡。 见李建安没有想做别的事情,只是真的想一起睡觉,纯歌就顺从的躺到了李建安身侧。 两个人一起搂着痛痛快快的补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家业 看在太后颜面上,周家虽说马上就要倾倒,皇上还是下了旨意,在周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可先住在侯府中。 不过皇上又另下了一道旨意,说周炎当初是强行娶妻。 朝廷有律例,滛辱不婚。 若是男子先行侮辱了女子清白,这门婚事就可自行取消。 虽说有律法规定,但家族为了名声,大多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皇上答应了和容长公主不将李家牵扯进来,就随便指了个人证,找出来一名灶神庙的小沙弥,然后下旨准许周炎和陈纯瑶合离,还让陈家长房出面先安置好陈纯瑶。 大老爷和陈端仪被弄了个措手不及。 还是得回家让大奶奶准备着赶紧去周家接人。 大奶奶很不乐意,这样一个女子接回家来,只怕要连带着全家上下的名声都坏了,就犹豫道“这个时候把十二姑奶奶接回家来,只怕外头人都说咱们家里巴结权贵不成就想要脱身。” 大老爷从没对儿媳妇发过脾气,这回却猛的将一个双环花陶瓷杯子摔在了地上,骂道:“管外头人说什么,咱们一家只是奉圣旨办事,谁敢在外头嚼舌根。何况十二丫头本来就是咱们家的姑娘,这回陈家不管她,谁管她” 大奶奶吓得身子缩成了一团。心里却在腹诽。 现下知道轻重了。当初怎么不防着那个死老太婆使那种手段。 大老爷抚额坐在上首,见大奶奶样子,喃喃道:“这件事情说起来也怪不得你,都是你母亲她……” 陈端仪对大太太也很不满。 不过要让大老爷这个公公在大奶奶这个儿媳面前数落大太太的不是,陈端仪还是觉得很不成体统,就阻止的喊了一声父亲。 大老爷回过神,知道犯了错,筋疲力尽的挥了挥手道:“你赶紧去把人接回来,小心安置着,等你三婶他们上了京城就好了。” 大奶奶听着眼前一亮。 陈家长房最近处境微妙。 虽说没有动到真正的筋骨,不过有些事情却很不好。 宝哥儿说要送到李家族学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成,幸亏陈纯歌还念情分,帮忙请了先生过来。 京里的风言风语也正在慢慢过去。 眼看着仙寿膏的风波就要平息,只是公公和夫君想要再获得皇上信任,还要定国公府那边多伸伸手。 这个时候陈纯瑶出了这种事情,虽说自己把人接回来也会连带着被人讽刺几句。不过三房却不能不领自己这份情,定会心存愧疚。 三婶是个厉害的,三叔却是个讲兄弟情义的人。 总不会白白亏待了自己,到时候再让夫君带着去李家,就要好说话的多了。 何况这件事归根结底论起来也是三房丢人的多,一家有个疯婆子,一家有个不干不净合离回娘家的姑娘,倒是要看看三婶怎么在自已面前摆长辈的谱耀武扬威! 一盘算好了,大奶奶顿觉这件事情实在是利大于弊,也出的好极了,就唯唯诺诺下去打点。 陈端仪一看大奶奶走了,才对大老爷道:“父亲,这事情有些不对。皇上下旨惩办周家,怎会还特特先放了十二妹妹一条生路。总不能是看咱们陈家的脸面。” 陈家在京里只是薄有声望,在皇上面前更没有什么地位。 这些,大老爷心里自然清楚,也觉得陈纯瑶额事情透出古怪。 不过大老爷这个时候根本不关心这个,心烦意乱挥挥手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兴许是定国公府那边去透过话,左不过姻亲脸面罢了。这门婚事是我写信给你三叔说的,还得想想如何交待。” 被大老爷这么一说,陈端仪也觉得有道理,就再没有去想这个。 屋子里一时寂静,大老爷坐在上面阴沉着脸。 陈端仪知道大老爷定是又在埋怨大太太,硬着头皮道:“父亲,母亲也不知道这门婚事会……” “你还要帮她说话……”大老爷勃然大怒,“我早就告诉过你母亲,让她不要把主意动到太后那边去。太后再厉害,终究是后宫之主,朝廷正事肯定是皇上做主。她为了巴结太后,非要将家里姑娘许到周家去。明知道周家是什么名声,我教训她一顿,还以为她打消了心思,谁知道她竟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我为了替她遮掩,半真半假给你三叔写了封信去,说是十二丫头自己跟周炎情投意合,又说周家靠得住。你三叔看在我面子上,这才答应了。后头你三婶来京里,我眼见瞒不下去,只能说了实话,你三婶是个大度人,为了大局忍气吞声答应了。却给我说一定要好好看着十二丫头,我好几次让你母亲常常差人去周家看看,她都当做耳边风。还说什么只要把人嫁过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这门亲事就算做成了。结果弄成这样,好好一个姑娘就要回家守着,将来还不知道怎么盘算,你说我要拿什么脸面去见你三叔三婶他们” 要说三老爷会担心陈纯瑶这个女儿,陈端仪自然相信。 不过要是三太太还特特叮嘱,陈端仪就只觉得好笑了。 不过陈端仪知道大老爷很讲究兄弟情义,总以为长兄就该做出个样子来,就不敢反驳,诺诺应着。 大老爷见陈端仪没有再帮大太太说话,心气才略平了一些,喘口气道:“你三叔他们就要到京了,到时候你好好帮着他们料理料理。他们刚到京城,定有许多不顺手的地方,你也要帮忙。等你三叔接任了官职兴许就好得多了。” 陈端仪忙道:“都是一家人,儿子哪有坐在旁边看着的道理。” 大老爷点了点头,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皱起眉头,“去看过你母亲没有,休养的如何了?”很随意的口吻。 陈端仪听着暗暗苦笑。 如今父亲倒是偶尔想起来才会随口问一句母亲那边的状况。 看样子是打定主意不让母亲回家来了。 不过母亲惹了这样多的事情,也难怪父亲恼怒,就是自己也不愿意母亲回家来再生出是非。 只是母亲不在,三婶那边回来,只怕就没人压得住她。要是三婶仗着长辈身份指手画脚,刁难自己,还真是有些头痛。 这些话陈端仪在心里过了一圈,面上恭恭敬敬道:“父亲放心,前日刚去看过,大夫都说母亲最近好多了。” 大老爷嗯了一声,态度淡然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裂痕(上) 这几日江上浪有些大,常常还会下大雨。瓢泼一般的雨水黄豆一样大小打下来,致使江面暴涨。天空也看着黑黢黢的,三老爷带着全家大大小小,生怕出差错,就交代船夫谨慎为上,一路走走停停,折腾了七八天,却连一半行程都没有走到。 三太太上一回坐船去京里就受尽了苦楚。这一回又着急看陈纯贞,这样磨磨蹭蹭不仅受罪也提心吊胆,就找三老爷说了好几次,要开快些。 谁知道三老爷劝了几次,见三太太不听,就有些动怒了。在船舱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才道:“即便这是内河运道,轻易不会出事。好歹你也体谅体谅儿媳妇。端崕媳妇有了身子,本来就脸色不好看,再走快些,只怕更难受。” 三老爷本以为陈端崕毕竟是三太太亲生,吴四奶奶又是三太太娘家侄女,念着吴四奶奶刚诊出来有身子的份上,三太太必然不会再开口争执。 谁知道三太太一听三老爷说有身子,就想到了冒姨娘,登时冷下脸道:“您顾忌着宠妾,唯恐伤了小儿子直说就是,何必拿了端崕媳妇做筏子。老爷,您这些年也变得忒多了。” 三老爷气的面色铁青。 不过终究是和三太太做了这么多年夫妻。 加上三老爷娶了许多妾室,自觉有愧,一贯就不喜欢和三太太争执,听了三太太讽刺的话,也只能恨恨道了句不可理喻便拂袖而去。 看船舱门被摔得啪嗒作响,三太太恨得咬牙,吩咐了小丫鬟,“去看老爷上哪个屋子去了。” 船上不像绥南府里,再大的船,也不过就是那一块地方。一眼能看个通透。 小丫鬟很快就回来回话,“夫人,老爷叫人端了燕窝粥去了冒姨娘屋子。” 正在朱妈妈服侍下簗|乳|倨げ璧娜鸵谎锸职巡杷疾Φ搅诵⊙诀呱砩稀?br /gt; 小丫鬟哭都不敢哭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朱妈妈眼见着三太太憋得满面涨红,指甲都扣紧了被褥里,知道三太太恐怕忍不住要失态,忙呵斥了小丫鬟几句,又叫下人都退出去。 下人们很快退得干干净净。 人一走,三太太就抄起床边上一个玉如意砸到了地上,发出砰砰脆响。 住二楼船舱的陈端崕正陪着吴四奶奶说话,哄她吃些粥水。听见头顶上又传来熟悉的声音,叹息了一声。 吴四奶奶安慰的靠到了他怀里。 “夫君,我看母亲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这船上可比不得咱们家里,稍微有些动静,大家伙儿都能听见。父亲又说绥南本就是祖屋,不该一直占着,既然要上京城,就没有把妾室儿女留下来看家业的道理。这回咱们可是四条大船并行着,几位姨娘和庶出的兄弟妯娌都在旁边看着呢。” 这些事情,陈端崕当然知道。 更不愿意让三太太这样闹下去丢脸。 不过他也实在是没有法子,泄气道:“我也跟母亲说过好几回了。要让冒姨娘有身子的是她,要动其他心思的也是她。上回我逼着让母亲把东西都还回去给冒姨娘,还让母亲心生怨愤,这回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再听我说了。罢了,好在母亲还知道分寸,总不会像大伯母一样,出不了大事。” 陈端崕是三太太亲生骨肉。 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总相信三太太终究还是会意识到轻重。只不过是心头哽着一口气罢了,迟早会消停。 可吴四奶奶却心神不宁,信不过三太太。 当初大太太处世为人,比三太太还要圆滑周到,虽说处处不饶人,却偏偏能让人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让别人明明知道不妥,还只能吃闷亏。 那样精明的大太太都还会一步步变成蠢笨不知道大体的妇人,何况是自己这个婆婆! 现下站在一边看热闹,也不见得就比大太太聪明到哪儿去。 论起来,女人都知道要找姨娘分宠,都知道有时候让个庶子庶女出生有好处,还会特意把夫君往外面推。 不过道理是道理,真的做起来,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谁知道哪天就会后悔,然后越来越忍不住。 还有陈纯贞的事情。 吴四奶奶越想越觉得三太太正在一步步变成大太太那样,就斟酌提醒道:“夫君,咱们这趟上京里,还要跟十三姑奶奶那边好好相处呢。总不能日日这么闹着,要是母亲总和十三姑奶奶别扭着,只怕不好。” 三太太在内院闹一闹,折腾折腾只要影响不了大局,陈端崕都觉得无所谓 不过要是事关前程,陈端崕一下子就正视起来,果断道:“你说的话有道理,不能让母亲一路别扭到十三妹妹跟前去。我也不是大哥,非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再来处置。等晚上用过饭,我就找母亲好好说说!”斩钉截铁的口吻,一如上回为了庄子事情在三太太房里一般。 吴四奶奶一见到陈端崕这副样子,就知道这是下定了决心。登时微微笑了起来,继续喝粥。 那边朱妈妈还在尽力劝慰三太太。 “太太,太太,您好歹消消气,您是正经夫人,何苦跟冒姨娘这么一个妾室计较。她再生个金凤凰出来,也越不过您去,不过就是您手心里的蚂蚱罢了。” 朱妈妈本以为这番话定然能讨好三太太,哪知道三太太却沉着脸骂道:“她能生出来什么好的,还金凤凰!不过就是野山鸡罢了。” 朱妈妈忙附和,“是是,山鸡哪能变得了凤凰。” 可这个时候三太太气得不是冒姨娘生男生女。 “我管她生什么,总之越不过端崕纯贞去。我就是觉得不舒坦,本来是想着让这个贱婢再生个孩子,我养到身边,好把陈纯歌那个死丫头牢牢把在手心里。哪知道这个冒姨娘却让我看走了眼,母女两都是一对会装的,竟然不声不响就勾着老爷答应把孩子留给她养,还特特一早就来跟我说。我说妾室不能养孩子,哪家都没有这个规矩,老爷就说要给这个狐媚子提成侧室,还说烧了她卖身契,找个人家收她做干女儿。真是气死我了!” 三太太越说越生气,胸口喘个不停。 第一百二十三章 裂痕(下) 朱妈妈也知道三太太根本不在乎冒姨娘生下来的孩子会取代陈端崕地位,不过是谋算成空,一口心气不平罢了。 就特意顺着她话道:“这没什么,冒姨娘一个奴婢,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何况这个孩子先时吃了那么些东西,定然是个蠢笨不堪的。您拿捏在手里养着,将来成不了才指不定老爷还会埋怨您。至于定国公府那边,终究有个姨娘有个庶出的弟弟在您眼皮底下,您又是正经嫡母,不怕翻出天去。” 一番话说的三太太终于好受了些。 可三太太又想起了陈端崕那回近乎威逼的话来,“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果然不错,端崕这孩子,光听他媳妇的话,就来跟我作对。连兄妹情分都不顾了,还逼着我把那些上好的补药拿去给那个贱婢吃。要是照我的法子,既能省下一大笔银子,又能解决了那个孩子。这样吃了没几天,也不知道有效用没有。” 说着三太太就红了眼眶道:“我知道他是埋怨我偏着纯贞,可他也不想想。他是男儿,将来就是三房的主子,我再偏着纯贞,也没有把全部家产拿去给纯贞的道理。不过就是一两个挣钱的庄子罢了。纯贞嫁到赵家,吃了那么多苦头,她性子又软,也不会经营铺子。银子是用一个就少一个,我不多为她着想,她日子可怎么过。他们是嫡亲兄妹,怎的就不能多体谅体谅我这个当娘的心。” 这话朱妈妈就觉得不好劝了。 本来三太太那些打算,连朱妈妈都觉得不靠谱。 为女儿着想是没错,不过有些事还得和儿子商量着来,总不能乾纲独断。 虽说儿子是要孝顺,但关系到家产的事情上,一旦家里没有男人做主,是宁肯把族中长辈请来也没有让女子做主的道理。 不管是多高辈分都没用。 陈家产业,就只能陈家未来的主子才有权决定。 太太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儿子大了,心也大了。就不能一味捏在手心里。 以前看着太太还好,什么事情都沉得住气。 自打十三姑奶奶嫁到国公府,妥协了两回,长房又丢了脸之后,太太就一日比一日得意起来,总想着像以前的大太太那样,要把什么都捏在手心里。 妻妾一家欢 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0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0部分阅读 想到大太太如今的下场,朱妈妈就觉得这不是个好苗头。 不过睃了一眼还在怨愤中的三太太,朱妈妈还是忍住了没开口,打定主意找个时候要好好跟陈端崕说一说。 三太太浑然不觉朱妈妈的打算,兀自絮絮叨叨,一会又说陈端崕不孝顺,一会儿又数落吴四奶奶月份还不显就敢不来请安,实在是不孝。 说着就眼睛一亮,拉着朱妈妈手道:“我要你给我挑的人如何了?” 朱妈妈一时之间没有意会过来。 三太太就沉了脸,“你也不把我交待的事情放在心上了是不是。” “太太,这些日子我都忙着伺候您,实在是担忧,旁的事就没怎么放在心上,您就饶了我一回。” 听朱妈妈这样说,三太太就缓下脸色道:“算了算了,你还记得就好。赶紧把人找出来给我看看,我好早早给了端崕。” 朱妈妈这才想起来三太太早前说要要从丫鬟中挑一个过去给陈端崕做通房的事情。 陈端崕性子朱妈妈也知道,一心扑在仕途上。还没有三老爷一样的多情脾性,虽说是父子,在这上面却是半点不像。 以前也不是没送过人,还有丫鬟自己进上门去的,都被给扔了出来。 朱妈妈忖度着这件事既会得罪陈端崕,也会得罪吴四奶奶,就劝道:“太太,这回咱们在船上呢,是不是等到了京城,问过四少爷的意思再打算。” 三太太冷冷道:“问他做什么,哪有女人有身子了,还跟男人住在一起的道理。我忍了这么多天是想看看端崕媳妇懂不懂规矩,也是不想为难她,让她挑个信得过的丫鬟,谁知道她半点动静都没有,既然她不知道为端崕打算,我这个当娘的就不能不伸手了。”一副不得不为的艰难口吻。 听的朱妈妈连连腹诽,“太太,上回四奶奶有身子,四少爷也不让人伺候,您不也说算了。” “我那时候是担心端崕和他爹姨娘,犯了宠妾灭妻的毛病,也怕他把庶子生在嫡子前头,丢了陈家脸面。既然都有了嫡长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计较。再说这几年我看端崕也挺好,断不会被美色迷昏了头,我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咱们这样的家里,连个通房都没有,说出去都嫌丢人。”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朱妈妈也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还会白白惹怒了三太太,只能暗暗叹气。 三太太闹了一场,又说了一番话,昏昏沉沉睡着了。 朱妈妈伺候着盖好被子,悄悄出了屋子关了门。 一转身就看见站在门口,神色冷厉的陈端崕。 朱妈妈也不知道陈端崕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察言观色,猜测陈端崕多半把三太太方才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心里衡量了一遭,觉得这些话也不见得就有什么,战战兢兢给陈端崕问了安。 陈端崕眼神冷冰冰的望着紧闭的屋门,问道:“太太睡着了?”刻意压低的嗓音里透出一种滚滚的薄凉。 不是什么特别的话,朱妈妈偏偏觉得有股寒意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哆嗦着道:“太太坐船就头晕,喝了茶就睡了。” 陈端崕没说话。 正是黄昏时候,虽说已是初夏,可江面上风吹着水汽上来,朱妈妈还是冷的慌。 陈端崕一直纹丝不动,只是静静望着屋门。 一直等到朱妈妈都快站不出来,陈端崕忽然转身离开了。 朱妈妈腿上一软,满面冷汗跌在了船板上。 两个小丫鬟从底下端饭上来,看到朱妈妈忙上去扶起来。 朱妈妈好不容易踉跄着站稳,见到两个小丫鬟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子板了脸教训道:“你们方才什么都没看见,知不知道!” 还没等两个人明白过来,朱妈妈又在后头嘱咐了一句,“就是太太面前也不许多嘴!” 两个小丫鬟不以为然,就觉得朱妈妈是不愿意在太太面前丢了脸面,想着不要得罪三太太面前的能人,恭敬着答应了。 朱妈妈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两个刚被三太太选起来在身边近身伺候的小丫鬟。 十二三岁的年纪,一个看起来清秀极了,一个看起来就有几分娇媚模子。 看样子,太太本就不必自己帮忙选人了。 只可惜,方才四少爷那副样子,太太打算未必能成啊。 朱妈妈就目光怜悯的又看了一眼面前懵懂的两人,慢慢绕到后头去歇息了。 留下两个小丫鬟不明所以站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卑贱 自从有了身孕,纯歌就琢磨着应该喝一些牛奶。 可这个时候的人,多半是喝羊奶子。 纯歌吃起来觉得有股腥味,就叫人把杏仁放到里面去煮过再端上来。 李建安见她嘴边都喝起一圈白色,忍不住笑了笑。又端起粥吃了几口。 还没放下筷子,薛姨娘和安姨娘就来请安了。 纯歌神色如常吩咐童妈妈去把人请进来,李建安在旁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们都是这个时候过来请安?” 纯歌面上满是笑意,嗔道:“您这是明知故问呢。” 李建安先是一怔,后面低下头喝粥不说话了。 一直到安姨娘和薛姨娘进来了,两个人一起上来请安,李建安也没开口。 安姨娘就很委屈瘪嘴望着李建安。 薛姨娘一脸平静。 纯歌见安姨娘都快哭出来了,生怕一大早就弄得不痛快,忙叫红玉给端两根小机子过来。 薛姨娘和安姨娘依言坐下。 “我身子不便,这些日子懒散的很,都免了你们请安,你们也不用一大早还跑这么一遭。” 薛姨娘忙道:“给夫人请安是奴婢们的本分呢。”还偏头去看安姨娘,“安姨娘比奴婢还起得早,奴婢到院子口的时候,安姨娘都进来了,奴婢还是紧赶了几步才追上来。” 安姨娘眼睛一直放在李建安身上。 见李建安喝了粥,又被丫鬟服侍着擦手擦脸,一点余光都没分过来,心中大急,根本就没听见薛姨娘的话。 薛姨娘又喊了一声安姨娘。 安姨娘被惊住,不得不从李建安身上抽回眼光,不悦的瞪着薛姨娘道:“夫人屋子里你嚷什么,不懂规矩。” 薛姨娘讶然翕动着唇,又睃了一眼纯歌,讪笑两声不说话了。 纯歌眼里越过一丝不满。 安姨娘却一副鄙夷的口吻,“都知道自己是奴婢,以后就不要随便嚷嚷。” 李建安额角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纯歌一看就知道要遭。 还没等开口转圜转圜,李建安就沉着脸喝道:“你也知道规矩!她是奴婢,你也是奴婢,好歹她还知道在夫人面前自称一声,你却不知进退。这是夫人的梅香院,还轮不到你来管教人,给我滚出去!” 说着就挥了挥手,撇过脸根本不想再看安姨娘。 纯歌没有开口求情,一直注意着薛姨娘。 见到薛姨娘只是瑟缩着低头,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这些心眼真是用不够。 安姨娘很委屈,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望着李建安,眼泪顺着如玉脸颊流下来,“国公爷,您说贱妄比不过夫人就罢了。您怎能拿贱妾和薛姨娘相提并论。贱妾是正经良家子进门来做的贵妾,薛姨娘不过是个家生子抬起来的婢妾。难不成贱妾连她都教训不得。” 纯歌不由得抚额叹息。 这个安姨娘。 这么多年伺候李建安,难不成还不知道李建安在盛怒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 其实人都是如此,生气时候即便你说的有道理,对方也听不进去,只会以为你是狡辩。 吵架时候最好的方式,应该是先示弱,不管自己有理没理,一概先听着。若是对方骂的过分了,事后冷静下来定然会愧疚,自己反而会占优势。 要是自己没理,也好下台阶。 不过道理是如此,能做到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安姨娘没理都要狡辩三分,性子又要强,半点不肯吃亏服输,还一点眼色都没有,真是没法子了。 李建安是打仗出身的人,行军打仗讲究军令如山,要教训人的时候根本就容不得反抗辩驳。 听到安姨娘还敢在梅香院里公然跟他叫嚣,勃然大怒,就怒道:“谁说你是贵妾!咱们家里的贵妾,只有故去的陈姨娘是上了族谱,以贵妾之礼抬回来的。你不过就是我从江南带回来的商家女,士农工商,商者卑贱,你的出身又能好到哪儿去。还敢满口谎言,自抬身份!” 这番绝情的话让安姨娘一下子变得面容紫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整个人跟面团一样缩着。 安姨娘毕竟还是被李建安宠爱过几年,安家有钱,李家上上下下都曾经得过安姨娘打点。也知道安姨娘虽说嘴巴厉害,有时候喜欢惹事,却从来没有刻意刁难过不是姨娘院子里的下人。 今日看安姨娘这样狼狈,有些人就觉得不忍心。 就连翡翠都去看纯歌。 纯歌也觉得李建安这番话实在绝情了些。 以往说安姨娘不懂规矩,或是安姨娘爱生是非,这些都不过是寻常人家最喜欢拿出来教训妾室的言辞而己。 就好像是一个帮老板工作的人,老板定然会常常寻找你一些错漏,希望你能有更好的服务。 所以以前李建安那些话,安姨娘都还能承受。 但今日李建安拿着安姨娘出身来责骂,就是将整个安家都连带了进去。 不管是对于古代还是现代的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是古代讲究血统亲缘,李建安又是安姨娘一心恋慕的良人…… 纯歌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不得不起起身板着脸对童妈妈道:“童妈妈,还不把安姨娘带下去。找几个家里的老人重新教教她规矩,三个月内就不要让她出门,也不准人进去探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纯歌的眼神就有意无意看向了薛姨娘。 薛姨娘身子一颤,刹那间又恢复了过来。 纯歌也没说话,只是给童妈妈扔了一个眼神。 童妈妈会意,明白这个时候禁足才是为安姨娘好,忙叫了几个婆子进来把安姨娘拽走。 自从安姨娘进门,纯歌也不是第一回见到这个自命不凡的妾室被李建安下令从梅香院带走了。 每一回安姨娘都有不同的表现。 有时候是不屑一顾,有时侯是害怕的瑟瑟发抖,也有时候是焦急惶恐。 唯有这一回,安姨娘脸上没有了任何表情,眸子里就跟一滩死水一样,木着脸乖乖跟婆子们走了。 纯歌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薛姨娘似乎很害怕,安姨娘走了之后,就忙说要回去。 李建安本来想着一直没去两个妾室的屋子里还有些愧疚,毕竟是跟了这么多年。这一回,半点心情都没了,挥挥手让薛姨娘赶紧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 手段(上) 见李建安一副不耐烦的神色,薛姨娘急忙走了。 人都走了,李建安却还余怒未消,又看了纯歌几眼。 纯歌始终含着笑,神情淡淡的。 李建安就觉得不好意思,总是妾生是非,坐在纯歌对面一时半会也觉得下不来台,就说要去练剑。 纯歌叫人给拿好外衣,嘱咐李建安练剑完了之后一定要擦擦身子再多穿一件衣服。 李建安一一应下,出去了。 莲枝跟在后头。 童妈妈等李建安一走,就上前小声道:“夫人,安姨娘倒是个愣头青,只是薛姨娘……”口吻里满是戒备。 “无妨,她暂时还不敢把手伸到我这来。” 薛姨娘的心思,纯歌不是不懂,只不过看在文哥儿面上,加上李建安面上虽说对薛姨娘淡淡的,也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就算是一件衣服,穿久了还有感情呢。 薛姨娘不过是偶尔言语挑唆两句,也是安姨娘自己笨,才会屡屡上套。 既然没有明面上动作,暂时还是不要动手的好。 能不造杀孽,就还是让手干净一些吧。 童妈妈也知道纯歌的顾虑,就闭口不言了。 叫人收了早饭,纯歌开始处理事情。 快晌午的时候,四夫人和连大奶奶还有陈纯荔一起过来了。 四夫人穿着一件藕荷色玉兰花刻丝褙子,画了淡妆,但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最近日子过的极好。 一进门,四夫人就大声道:“三嫂,我说要过来瞧你,正好撞上八姨和连大奶奶。明知道你们要聚聚,我也想过来讨杯茶吃,你可别嫌弃我。”说着当先意气风发的走了进来。 纯歌忙叫翡翠上茶。 翡翠冲了李建安刚给的君山银针出来,第一杯就给了四夫人。 四夫人眉眼都是笑,爽快的打赏了一个银锞子给翡翠。 翡翠不肯要,四夫人就道:“你好好伺候三嫂,就是天大的功劳。” 旁边童妈妈见着四夫人这副样子轻轻皱眉。 纯歌却暗示翡翠收下来。 翡翠只好谢了赏。 四夫人一下子更高兴了。 跟在四夫人后面进来的陈纯荔就不屑的笑了笑,大红色玫瑰团花刻丝大袖衣衬得这抹笑容格外冷艳。 见翡翠收了四夫人的赏赐,陈纯荔就拿了一个比她稍微小些的银锞子出来,随手给了正在帮她上茶的红玉,还笑道:“我最近没有托着十三妹妹的福气,就只能给你个小些的,你别嫌弃。” 屋子里有刹那的安静。 四夫人面带怒容瞪着陈纯荔。 陈纯荔毫不示弱的冷笑着看回去,见四夫人脖子青筋都鼓出来了,分明是强忍着,笑的越发高兴。 纯歌头痛的很,知道陈纯荔这是在讽刺四夫人拿了自己的香露铺子挣钱却来这里显摆,也知道陈纯荔心里肯定有不满,认为自己这是偏着婆家妯娌,不帮娘家姐妹。 不过这个时候也只能装作不知,纯歌就忙道:“你们快尝尝我这茶,国公爷说是新茶,喝起来别有一股清香味。” 好在如今的四夫人和陈纯荔都还知道轻重,也要给纯歌脸面,就一起低头品起茶来。 唯有最后进来坐在左上首位置的连大奶奶一直没动。 纯歌见连大奶奶只着了素色的苏缎白蝶衣,浓浓妆容也掩不住眼底下的青色和嘴唇上的干裂,就猜测连大奶奶最近过的定然不好。 联想到陈纯瑶的事情,纯歌也有几分为难。 本来陈纯瑶自己是打算让陈纯荔去帮忙接的,既不让李家在这件事上太打眼,也不会让外头人说陈家薄凉。 陈纯荔做这件事,太后不会想到陈纯歌身上去,陈纯荔自己也得了护卫姐妹的好名声,真是皆大欢喜。 谁想到皇上会突然让长房那边出面安置陈纯瑶。 结果那天去了碰上,在周家门口,陈纯荔和连大奶奶两个人各有各的打算,姑嫂反而差点争执起来。 陈纯瑶从烫手山芋倒是差点变成了香馍馍。 陈纯荔是用自己的名头从连大奶奶那儿把人抢走了,连大奶奶今天找过来,意思就是很分明。 皇上只要能安置陈纯瑶,不会管是谁接走了人。 可连大奶奶是想用这件事来刹住三太太的威风的,必然就会想把人接走。 其实自己倒也愿意陈纯荔去长房住,将来有大老爷出面,就算是三太太着着陈纯荔不顺眼,也能回三房住下来。或许是不如住在庄子上痛快,可毕竟是名正言顺,将来说起婚事来也要顺畅许多。 人是从长房出去的,大老爷又心存愧疚,陈纯瑶在长房眼皮子底下住几天,不愁大老爷不主动伸手帮忙。能压得住三太太的,也只有大老爷了。 怎么算都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可陈纯荔过去接人还是自己的意思,要是出尔反尔,毕竟不好。 纯歌心里合计了合计,又看四夫人在旁边坐的定定的,干脆就不避讳了,横竖这件事情已经是满京城皆知,就算四夫人打定主意过来看戏,也掀不出风浪来。 “八姐,十二姐怎样了?” 虽说对彼此的来意都心照不宣,各有所求。 不过三个人都没想到纯歌会这样直接问出来。 陈纯荔先是怔愣,后面就撇头去看四夫人。 四夫人稳如泰山的喝了口茶,还夸翡翠冲茶冲的好,让她哪天去教教她院子里的丫鬟。一副根本就没看到陈纯荔暗示的模样。 陈纯荔恨得在心里咬牙。 连大奶奶也有几分不高兴,沉了脸。 陈家里头怎么闹腾是一回事,毕竟是姑嫂几个。 可这个四夫人,是李家的人,谁不知道她娘家又是最爱在外头说是非的。 明知道自己这边过来是为了什么,还一心要过来看热闹。 喝过茶也就该早早走了,偏偏还要留下来! 实在是过分! 连大奶奶就目光严肃的朝着纯歌那边望了一眼。 纯歌知道连大奶奶和陈纯荔都动了真怒,还是笑盈盈的。 还跟陈纯荔道:“八姐有话直说就是,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呢。” 连大奶奶和陈纯荔神色更加不虞。 四夫人却一脸欢喜。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手段(下) 纯歌笑的更开心了,冲着四夫人就道:“四弟妹,你也知道陈家出了事,还担心十二姐,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帮帮我。她如今这样,我还琢磨着给她找个好营生呢,即便是将来……”。 话还没说完,四夫人就勉强笑道:“三嫂,咱们都是一家人,要是能帮忙的我定然不能推拒。不过陈家家大业大,想必也没有我能伸手的地方。” 纯歌就一脸讶然的望着四夫人,然后欲言又止。 四夫人心里咯噔一跳,不等纯歌再开口,就忽的站起来,“四嫂,我今儿还没有有去娘那边请安,我就不打扰你们叙话了。”又挨着给连大奶奶和陈纯荔说了几句,就跟后头有人追债一样走了。 连大奶奶和陈纯荔反应过来,都憋了一肚子笑意。 陈纯荔还冲着纯歌夸赞道:“十三妹妹,你对你这弟妹,可真是有法子的很啊。” 纯歌但笑不语,低头喝了口酸梅茶。 有时候对付没有大坏心,却喜欢耍小心机的人,你只需要看看她最喜欢对别人做什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就行了。 喜欢厚着脸皮贪别人便宜的人,其实最怕的就是别人比她脸皮更厚,更喜欢贪便宜。 这些日子太夫人又让四夫人帮着自己一起管家,自己对于如何对付四夫人,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反而是五夫人常常不管不顾就直截了当的不按排理出牌闹起来,自己还觉得有些为难。 加上李建宣还不像李建浩一样通情达理。 不过这些事李家的事情,纯歌也不打算跟陈纯荔和连大奶奶说,就静静喝着茶。 等连大奶奶和陈纯荔都笑够了,童妈妈就带着一屋子下人都出去,让纯歌和她们说说正事。 “本来是想看看你,既然正好碰上了八姑奶奶。我这个当嫂子的也不拐弯抹角了。”连大奶奶斟酌了半响,还是干脆挑明了说。 大家都是明白人,实在没必要你来我往的糊弄。 陈纯荔目光清澈的望着连大奶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神情中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纯歌在旁边静静看着,暂时没有开口。 连大奶奶也知道陈纯荔是二房的人,二房和长房一直就不和。二老爷倒是个懂道理的,偏偏二太太就是愣头青,刚嫁到陈家的时候就横冲直撞。 那时候老太太还在呢,二太太就敢把老太太赏给二老爷的几个丫鬟通通卖了,然后安置自己的陪嫁丫鬟去顶替位子。 老太太气的倒仰,又不好说出来,觉得丢人,二太太又不是不让二老爷纳妾,只说先头几个通房丫鬟伺候的不好罢了。就只能拐弯抹角暗示一番。 哪知道二太太装作听不懂,还在老太太院子里哭天抹泪的问她是不是哪儿伺候的不好了,还是她在这个家里算不得正经主子,连卖自己相公的丫鬟都不能做主。 老太太又气又急,更怕丢脸,从此以后就不管二太太如何处置二老爷身边的女人了。 后面行事也是一如既往风风火火,就连自己那个老不死的倒霉婆婆一直能跟精明厉害的三太太斗的应付自如,轻易却都不敢沾惹二太太。 别人是不要脸的,可自己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脸面。 上回这个陈纯荔,敢去赵家那样豁出去闹,京城里又有几个夫人做得出来。 连大奶奶心头先对陈纯荔生出了几分惧意,说起话也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八姑奶奶,皇上下了旨意,让父亲和夫君好好照顾十二姑奶奶,等着三叔他们进京来。我那天去的晚了些,你就把十二姑奶奶接走了,我原本想着十二姑奶奶在庄子上住几天也好。不过庄子上住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今天既然碰上了,要不待会我就跟着你一起去庄子上把十二姑奶奶接回家好好歇歇。” 陈纯荔听出来连大奶奶话说的利落,其实有几分气虚,又看上头纯歌一直不说话,就有了底气, “十二妹住的是她陪嫁的庄子,我也叫人跟过去打理了,何必再挪过来挪过去。依我说大嫂还是好好照顾大伯母才要紧呢。” 连大奶奶一听陈纯荔说大太太,就气得咬牙,还强作笑脸解释道:“父亲一直在家里催促,说皇上……” “大嫂!”陈纯荔一脸不悦截断了话,“你也糊涂。我们家爷回来说皇上不过就是吩咐要陈家人帮着安置好十二妹,既然我出了面,你也不必管了。” 这香话和口吻实在是很不恭敬。 就算是二房和长房不和,陈纯荔也不用顾忌连大奶奶,也不能这样顶撞。 纯歌在心里暗暗摇头,见连大奶奶快要控制不住了,就插口道:“不知道十二姐这两日住在庄子上如何了” 陈纯荔听到纯歌说话,忙笑着道:“你放心就是。我把身边的大丫鬟派过去了两个,仔细妥帖着,定然不会有事情。”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纯瑶怎么可能过得好。 虽说是脱离了一向视为地狱的周家,毕竟是合离了的人,前途渺茫。 纯歌就敛眸沉默了。 陈纯荔一下子察觉夸口太大,忙补救道:“刚去的时候一直哭,我劝了几句,让她放心,说陈家上下都不会不管她。她才慢慢好些,只是还不怎么肯吃饭,每天都喝汤水调补着。” 这话,也有些不尽不实。纯歌却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陈纯荔见着如释重负。 连大奶奶在旁边讽刺道:“十二姑奶奶这话可真稀罕,一会儿说好的很,一会儿又说是以泪洗面,饭都吃不下去。都不肯吃饭了,那也能叫做好。” 这话也是很不留情面了。 纯歌知道连大奶奶是真的恼怒了陈纯荔先前的态度,也想着应该让陈纯荔知道些轻重,就帮腔道:“的确是如此,不过八姐家里忙,一时照顾不到,也是常理。” 本来想开口顶回去的陈纯荔听见纯歌这样说,一下子偃旗息鼓,脸色变幻了好几回,才一脸愧疚道:“我也是疏忽了。”还满脸自责道:“本来是想好好照顾十二妹的,眼看着这边要忙活,看情形还是得劳累大嫂。”很诚挚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意外 连大奶奶没想到陈纯荔口风转的这样快。 先前还是一副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松口的态度,立时就变成了要主动把人进来。 连大奶奶愣在了当场。 陈纯荔却颇有几分趁热打铁的味道,“横竖这离庄子上也不远,待会咱们姑嫂两个就去接十二妹。” 俨然是议定了。 连大奶奶也不傻,稍微想想,就明白了陈纯荔是完完全全在看纯歌的态度办事。 又想着最近有个指挥佥事的位置空出来,一下子就明白了陈纯荔这样不遗余力讨好纯歌的目的,当下撇了撇唇,也不拒绝,爽快道:“那好,我就再劳烦八姑奶奶一回。” 陈纯荔忙说都是一家人,不必计较。 已经嫁出门的姑娘,就算不得再是陈家人了。 跟陈家的人说话,也只能说是亲戚。 陈纯荔今天总是端着陈家姑奶奶架子在连大奶奶面前摆架子。如今长房是有些事情压着名声,连大奶奶不说话,等等今后连大奶奶起来了,只怕陈纯荔有事情求到长房面前就会吃亏。 纯歌本想要暗示陈纯荔一番,又想到陈纯荔的性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本来很麻烦的事情就因陈纯荔松口轻松解决。 这个结果不仅是出乎连大奶奶的意料,就是纯歌也很有几分意外。 不过事情顺利解决总是好的。 纯歌就忙叫丫鬟进来上点心,然后陪着陈纯荔和连大奶奶说话。 陈纯荔吃了两个兰花酥饼,就幽幽道:“当初我就觉得十二妹妹这门亲事实在有些不妥当。周炎那是什么名声,唯一能让人看得上,也就是出身了。结果现在弄成这副样子。” 连大奶奶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纯歌也皱了皱眉。 儿女婚事,都是长辈做主。 当初自己三个人,虽说是大太太去绥南带回来的,但陈家上上下下也没人不知道这是默许了大太太把自己三个人带到京城联姻。 陈纯瑶婚事是大太太一手策划没错,其间也有三太太和三老爷的默许,更有大老爷的纵容。 总之是一笔糊涂账,谁也不干净。 陈纯荔这番话,分明是把所有长辈都骂了进去。 明知道周家不妥还许婚。 没等连大奶奶开口,纯歌就淡淡道:“八姐,长者为尊。” 轻飘飘一句话,让陈纯荔红了脸。 本来想借机会讽刺讽刺长房的陈纯荔意识到这话实在说不得,传出去有忤逆之嫌后就忙讪笑了两声。 这些话也不能挑明说,否则真是全都要丢脸了。 连大奶奶虽说心里恨恨的,也不能拿陈纯荔如何,只好陪着装糊涂。 纯歌趁机问连大奶奶和陈纯荔在京里有没有认识什么好人家。 “国公爷是男人,不好拿这种事去烦他,我又不能出门。只有问问你们,看能不能找个家里不打算娶继室。只是想找个贵妾帮忙料理家事的。我琢磨着年龄大些也不打紧,只要性子温和,有份家业就好。” 陈纯荔和连大奶奶对纯歌说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你一言我一语商量起来。 陈纯荔还道:“就是十三妹妹心细,我只想着给十二妹妹送好吃的好玩的,劝她宽心。却没想过还是要再找个好人家才是上上的打算,总不能就让她一天到晚住在庄子上或是呆在家里死气沉沉的。好人也能憋出病来。” 连大奶奶也直点头,不过却有些顾虑,“咱们在这边谋划了半天,只怕三叔三婶那儿另有打算呢。” 从上回李建安说出什么人家合适陈纯瑶后,纯歌就一直在思量。 太好的人家,陈纯瑶嫁过去做妾也是受委屈。还有三太太的阻拦。 太差的,陈纯瑶自己都怕不乐意。 李建安说的那些人,大多都是武将,陈纯瑶恐怕也看不上。 还是只能自己按着框条来选。 陈纯荔和连大奶奶一个有心要姐妹情深的名头,一个有心想要扭转长房在这件事上的不当,定然都会尽力。 何况陈纯荔这些日子为了兰康的差事都出去周旋,夫人也见了不少,连大奶奶更是娘家就在京里。 两个人认识的人肯定比自己多的多。 让她们帮着出主意才是万无一失。 至于选好了人,三太太那儿,到时候再从旁压一压吧。 纯歌打定主意,就道:“再嫁从己。十二姐已经合离了一次,照理她要嫁个什么样的人家就是她自己做主了。不过陈家也是累世书香,要嫁个一般的平民乡绅定然不行。还是得看看门第,我们先选好几个,到时候再送到父亲母亲那儿去,也省的他们再操劳。要是都看不上,也算是尽了一番心力。”话说的很委婉,但言语中却带着一股坚决。 连大奶奶和陈纯荔都听出来纯歌是一心想要把这件事办成,就都没有再迟疑。 连大奶奶还给纯歌出主意,“虽说咱们不稀罕那份家产,不过总归是那些家里没有嫡长子的人家好些。要是实在有了,也不能挑那些集子年龄太大的。到时候只怕不仅养不好,还容易惹出祸来,您看武家那位林夫人,还是正经侧室,就因为嫡长子不喜欢她,常常去了她屋子吃了东西后就喊肚子痛,家里长辈就都埋怨她,武大人也不乐意上她屋子,膝下一直荒凉着。连她说要把一个庶子抱到名下养活,武家老太太都不乐意,不过白担了一个管家的名头,等将来老了,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每回出来都是憔悴的很,跟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样。好几回跟我说起来,都是以泪冼面。” 越说连大奶奶就越觉得悲凉,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纯歌和陈纯荔都是女子。 听到连大奶奶难得没有避忌说了一回大实话,都有些戚戚然。 屋子里就沉默下来。 外面童妈妈忽然踉跄着闯进来,连请安都来不及,就惊慌着大声道:“夫人,出事了。外头来报,说十二姑奶奶在庄子上自尽了。” “什么!” 纯歌三个同时惊呼出声,蹭的站了起来。 陈纯荔急得厉害,窜到童妈妈面前追问道:“谁来报的消息,怎么就会自尽了,我来这儿时候还特意去看过,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死气 瘦! 自从陈纯瑶嫁到周家去,纯歌和她就再没见过面。在这样仓促的情况下见到,纯歌却只能找出一个词来形容如今的陈纯瑶。 以前的陈纯瑶两颊晕红,身段窈窕中还略有一些丰满。 现在的陈纯瑶,双目无神,整个人都萎缩的如同夏季荒原上的野草。 纯歌三人站在床前,见到这样的陈纯瑶,忍不住都眼眶通红。 纯歌嘁了好几声十二姐姐,陈纯瑶都没有任何回应,就连眼珠都一直盯住一个地方,死气沉沉的,脖子上一条红痕刺目的逼人。 连大奶奶和陈纯瑶从来就没什么感情,更没有来往过,就算是以前陈纯瑶刚被大太太带到京城来住在长房里,碍于陈纯瑶脾性,连大奶奶也不过就是偶尔说几句话罢了。 可同为女人,看陈纯瑶沦落成这副样子,连大奶奶还是忍不住哽咽道:“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人就成了这样。” 人总是同情弱者。 有再多的仇恨也不过就是闺阁中的争强好胜罢了。 陈纯瑶过得好时,陈纯荔会嫉恨,但陈纯瑶可怜了,而且还是被别家的人逼迫成这样,陈纯荔就觉得十分可恨。 陈纯荔害怕连大奶奶和纯歌误会是她照顾的不尽心才会让陈纯瑶变成老妪一样,忙道:“谁说不是。我那天见了十二妹妹也吓一跳。好端端的人弄得跟个老太太似的,我跟她说话,半天都回不了我一句。我把她接到庄子上,她也不吃不喝,还费了好多力气才哄得她开口吃饭喝汤。”怜惜的坐到了床边上,抚摸着陈纯瑶枯黄的长发。 陈纯瑶像是一个木头娃娃一样,对陈纯荔的接近既不排斥也不欢喜。 陈纯瑶在周家过的日子,的确足够让她变成这样了。 不过陈纯瑶的事情,自己并不打算老老实实跟陈纯荔和连大奶奶说。 事实上那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本来李建安那里都不愿意说,可一来瞒不了,再者有些事情还要李建安帮忙料理。 陈纯荔和连大奶奶如今同情陈纯瑶,谁知道日后为了各自前途又会用什么法子。 何况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纯歌弯下身,明亮如同星子一般的眼眸定定看着陈纯瑶。 陈纯瑶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被纯歌敏锐的捕捉到。 “十二姐姐,我是纯歌,你还记得我么?” 陈纯瑶嘴角翕动了一下,片刻后又没有了反应。 这种症状,应该是受过打击骤然宣泄之后出现的短暂自我封锁。 面对这样的人,只能一步步慢慢来,就好像是失忆的人一样,她其实潜意识里对你有十分熟悉的感觉,却还是小心翼翼带着排斥和恐慌。 还好,对外界还有反应,至少不是真的心灰意冷。 纯歌伸手把陈纯瑶右手握起来,很温柔的拍着,然后轻声道:“十二姐姐,我是纯歌,你的十三妹妹。” 这一次,陈纯瑶眼睑微动。 旁边坐着的陈纯荔欲言又止,想要告诉纯歌陈纯瑶根本就不会开口说话,却只是叹息了一声。 被陈纯荔派来伺候的丫鬟这几天受够了陈纯瑶偶尔像是个疯子一样的行为。又因为今天陈纯瑶自尽连累她差点要跟着一起受罚丢了性命,就满心不忿插口道:“十三姑奶奶,您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说话的。” 纯歌眼神冷厉,箭一般朝那个说话的丫鬟射过去。 连大奶奶望着陈纯荔微微笑了笑。 陈纯荔勃然大怒,看着旁边庄子上管事的媳妇子道:“这就是你说机敏懂事的丫鬟!” 那媳妇子本来是陈纯荔面前得脸的人,才会被选来照顾陈纯瑶。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干系重大,牵扯绝不简单。 此时见到手底下的丫鬟丢了脸面,怒从中来,上去就啪啪打了丫鬟几个耳光,骂道:“做死的东西,敢在夫人面前胡来。” 又转过身望着纯歌三个赔罪,“夫人见谅,我这就出去重新给十二姑奶奶挑几个好的。” 纯歌眉梢蹙起。 事情既然吩咐了陈纯荔,自己就要表明出绝对信任的态度,所以不管是伺候陈纯瑶的丫鬟,还是其余的生活安置,自己一概没有插手过问。 结果陈纯荔手下的人却似乎很看不起陈纯瑶的身份。 在自己以前的那个社会,强调人没有等级。 不过人其实哪里会真正的没有等级。 不过是一个明码标出来,一个是暗地里划分罢了。 任何时候,都要按照社会的大规则办事,不能特立独行。 自己掌控底线,尊敬任何人的生命,却不代表自己就要跟那些丫鬟小厮们讲究人权。否则就是纵容出一批刁奴,让他们踩到自己头顶上。 纯歌就定定看着陈纯荔。 陈纯荔是个聪明人,也会选择时机,分析情势,否则当初也不会在知道绝不可能嫁进国公府之后,就转而选择了与纯歌重修姐妹关系。 这一个眼神,陈纯荔看的分明,立时对那个媳妇子道:“这样没规矩的丫鬟,我这里是不能留的。 你这就把她带下去看起来,等明天找个人牙子来,不拘价钱打发的远远的。” 无缘无故有主家的丫鬟,却被卖出去。稍微有点体面规矩的人家都不会要。 只能被卖到偏僻的地方,哪有在京城兰家舒服。 先前还有几分不服气的丫鬟就忙磕头求饶。 纯歌敛眸淡淡道:“在这里吵什么。” 媳妇子一听这话,也恨小丫鬟害她失了脸面,就不敢耽搁把小丫鬟硬从地上拽起来拖出去了。 连大奶奶在旁边很佩服,夸陈纯荔管家严谨。 陈纯荔却说她是个没有名声,没有头脑的,只能用这种手段了。 弄得连大奶奶很尴尬。 纯歌没有心情理会她们两个的明争暗斗,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陈纯瑶的身上。 刚才那小丫鬟磕头的时候,陈纯瑶眼里分明流露出一种近似恐慌的情绪。 是因为在周家常常被刻薄,所以磕头求过情么,还是因为其他…… 纯歌眼神闪烁,“十二姐姐,我知道你记得我。你现下不 妻妾一家欢 第4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1部分阅读 想说话不要紧,不过以后再不能做这样轻生的事情了。不管如何,总能找个活下去的法子,即便你不想撑着,好歹母亲还有和姨娘就要上京来,你总要先见见她们在说。” 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陈纯瑶眼里猛然迸发出一抹强烈的光芒,仿佛整个人都被点亮了。 就是陈纯荔和连大奶奶都瞧出来,忍不住多了丝期待。 半响之后,空气里忽然幽幽响起陈纯瑶嘶哑的声音,“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因何 陈纯瑶终于肯开口说话,纯歌几个人都很高兴。 陈纯荔还要叫人端鸡汤上来。 连大奶奶着急问陈纯瑶是不是又受了刺激才要上吊自尽。 不过两个人的打算被纯歌看在眼里,都先一步拦了。 这个时候陈纯瑶需要的不是鸡汤,也不是追问,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让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理智慢慢增加,然后一步步想清楚问题,树立信心,再解决问题。 纯歌把童妈妈和翡翠都留下,在门外守着,嘱咐她们随时注意屋里头的动静,然后跟陈纯荔和连大奶奶去了隔壁屋子。 陈纯荔让人找来了先前伺候陈纯瑶的另一个丫鬟。 “小香,不是让你好好伺候十二姑奶奶,怎的会出了这种事?”语气很严厉。 连大奶奶突然在旁边皱了皱眉,抬头看着纯歌和陈纯荔道;“算起来周家跟陈家已经没关系了,皇上亲自下旨准的合离。就算是牢里头周炎不肯在文书上写名字又如何,皇上金口玉言,一句话比一百张文书都管用。以后咱们还是叫十二姑娘吧。” 皇上下了旨意,准许周炎和陈纯瑶合离。 偏偏周家上下都知道这一回难逃罪责,死活不肯放过陈纯瑶,就是不肯在合离文书上写名字。 拖了两三天。 谁也没有好法子,好在是皇上下的旨意,也不怕周家玩手段,不过是拖日子罢了。 只是没有正式把文书交上去.上上下下不还称呼陈纯瑶一声十二姑奶奶。 此时被连大奶奶说出来,纯歌和陈纯荔也觉得不妥。 可陈纯荔还有些犹豫,“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不会说咱们不懂连礼教都不懂了。” 纯歌却低头仔细思量。 陈纯瑶应该尽早脱离周家的事情,也好早早走出来开始新生活。 整天有人在她耳边称呼十二姑奶奶,对陈纯瑶只怕也是一种残酷的折磨和无情的讽刺。 礼教这些东西,其实自己不说,别人也不会提。 顶多就是别人以为陈家迫不及待和周炎划出界限罢了,算不得大事。 纯歌就抬眸温言道:“八姐别担心,是周家先对十二姐姐不好,无情无义。怪不得咱们连最后的日子都等不得。” 陈纯荔一想到陈纯瑶的样子,也十二分愤慨,就道:“我也糊涂了,周家那种人,我还跟他们讲什么礼教” 立时就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都要称呼一声十二姑娘,不要再喊什么十二姑奶奶。 还说要喊十二姑奶奶,等以后十二姑娘重新嫁了个好人家再喊,还要喊得大声些。 连大奶奶和纯歌不由相视一笑,照样对身边带来的丫鬟吩咐了下去。 解决了这件事,三个人开始问那个叫小香的丫鬟陈纯瑶到底为何会突然想着要自尽。 看出来小香很害怕,纯歌还安慰她道:“你不要担心,你家夫人也知道,你是个好的,只是跟你一起选去伺候十二姑娘的那个丫鬟伺候的不怎么尽心,已经发落她了。也不会错了你。” 有柔有刚,既是暗示不会错怪,也是告诫已经有一个丫鬟受了惩罚。 小香吓得腿肚子都软了,跪在地上颤声道:“夫,夫人,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陈纯荔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又不想在纯歌和连大奶奶面前丢了脸面,就憋气道:“又没打骂你,好好回话就是。你们伺候十二姑娘的时候,有没有看出不对劲的地方,或是她给你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抑或是你们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没有有,都给我一五一十好好说清楚。” 小香丫鬟勉强打起精神,就慢腾腾道:“奴婢和小雪一直伺候十二姑娘,每天就是端些参汤过去,十二姑娘也不说话,就是奴婢和小雪说。今天早上奴婢伺候十二姑娘喝了一碗椰奶燕窝盅,伺候着十二姑娘洗了脸,就跟小雪在旁边说话,后来灶下的严妈妈叫奴婢过去,问奴婢中午给十二姑娘做什么好,奴婢走的时候,小雪还说她守着十二姑娘歇晌。谁知道回来就看见小雪在隔壁小屋里头打瞌睡,奴婢忙去推她,问她十二姑娘。她说十二姑娘睡着了。奴婢不放心,就想悄悄进去看看,结果门关死了。奴婢和小雪都吓坏了,奴婢就去找人帮忙,回来时候小雪就说从窗户缝里看到十二姑娘上吊自尽了。奴婢两个都吓得哆嗦,还是几个小厮过来帮忙把门撞开,又把十二姑娘抱下来灌了几口汤水才缓过气来。”脸色惨白,一副还没从震惊恐慌中回过神来的样子。 纯歌几个都听得皱眉。 这些话,倒是把事情说的很详细。 不过大部分都描述的是陈纯瑶上吊之后的事情和两个小丫鬟之间的琐碎。 陈纯瑶为何要上吊,还是半点没有头绪。 但要是找不出缘由来,以后指不定陈纯瑶就会再一次选择自尽。 纯歌不信陈纯瑶一开始就打算求死。 要是早早的想要死,又何必写信回去给和姨娘求救,更不会在周家就要倾覆的时候死了,也不会跟陈纯荔回来。 退一步说陈纯瑶不想死在周家,跟陈纯荔回来的第一晚上就可以死了,何必拖到这个时候。 这中间,必然是出了些意外。不经意的触发了陈纯瑶最敏锐的那一块,导致她做出这个决定。 纯歌想了想,就直接问道:“你和小雪都说了些什么!” 小香仔细想了想,回话道:“奴婢和小雪都是说些庄子上的事情。”忽然就啊了一声,怯怯的看着陈纯荔,“隔壁庄子上昨天来了一位姚老夫人,奴婢和小雪好奇就去看了看,小雪回来时候就一直跟奴婢说那位姚公子面貌俊秀,又是刚考中进士的人。现在想想,那时候十二姑娘好像动了动,没有一直盯着外头花看了,” 陈纯荔板着脸道:“我叫你们伺候十二姑娘,你们居然敢跑去看什么公子!” 小香忙磕头求饶,连说以后不敢了。 纯歌却沉吟了一番,然后叫小香下去。 等小香走了,纯歌才扭头看着陈纯荔,“八姐,您可知道隔壁那个姚家是哪个姚家?”陈纯荔不明所以楞在当场,连大奶奶想起来当初三老爷还在外任时候的一桩旧事,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脱口道:“莫非是那个姚家!” 第一百三十章 笑意 纯歌回了国公府,先去跟太夫人回话。 “过去劝了几句,睡着了。大嫂说等过两天再去接十二姐姐,省的她还没歇息好又折腾。怕您担心,就先来跟你回个话。” 太夫人听的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那孩子受了这种罪,是该好好歇息几天。庄子上到底人少,等她调理好了再回去,亲家他们来看见了,也没那么心疼。”很怜惜的语气。 陈纯瑶的事情,纯歌就告诉了李建安,也猜测李建安会告诉太夫人。 所以此时看到原本不喜欢陈纯瑶的太夫人忽然对陈纯瑶无比同情,也并不十分意外。 太夫人自己叹了会儿气,又问纯歌需不需要药材,或是要不要拿她的帖子去请个太医。然后又给纯歌说虽说陈纯瑶那边要紧,自己还是要小心身子,毕竟有身孕。 纯歌一一应了。 太夫人看纯歌累得不轻,忙叫翡翠和童妈妈好好伺候着纯歌回去歇息。 李建安已经回了梅香院,换了一身月白色仙鹤金边绣的直缀,斜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策论在翻看。 见纯歌回来,亲自上来扶着。 纯歌见他体贴,也很受用,就嗔道:“哪里就有这么娇弱。” 李建安满面柔色,没有解释,却翘起了唇角。 见到两个人琴瑟和谐,童妈妈和翡翠红玉几个都很高兴。 童妈妈就说带着翡翠红玉几个下去开开库房,挑拣些药材出来好送到庄子上那边。把屋子空出来给李建安和纯歌说话。 李建安扶着纯歌半躺下,也翻身上去,把纯歌搂在怀里,“十二姨那边事情如何了?” 陈纯瑶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眼前,纯歌叹息道:“还能如何。即便是合离了,也是了无生气的样子。八姐说一开始不敢告诉我,怕我担心,其实都不肯吃喝的,只是偶尔勉强用一点汤水。今天又闹了这么一场,还是搬出了和姨娘,她才有了点人气,愿意好好喝粥吃药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正妻被人当做玩物,对于女子乃至女方整个家族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李建安很能理解,就安慰纯歌道:“能吃东西喝药就好。慢慢养起来,再等着岳父岳母他们来了,也就好了。” 见着和姨娘倒是好。 见着三老爷和三太太…… 这两个人一个是讲究礼教的儒生,一个是恨不得陈纯瑶早些去死的嫡母。只怕不是慢慢好了,是催命符。 还有三房下人们偶尔的冷嘲热讽。 想想都觉得日子艰难,还是得早些把陈纯瑶嫁出去才行。 不过这些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纯歌不好跟李建安说三太太三老爷坏话,就附和道:“真这样就好了。” 陈纯瑶的事情,李建安也不好多说,就给纯歌说起了别的来。 “兰康过来见过我。” “八姐夫?”纯歌一下子有了几分好奇。 这位出身武将的姐夫,家里出身其实不算高,父亲不过是个千总罢了,没想到兰康跟了李建安,年纪轻轻倒是立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军功。 不仅大老爷称赞他,就连李建安提起来也说是有勇有谋。 一个武将出身的人能得到大老爷这个文官的赞誉,还能得到李建安这个颇为自傲的上司夸奖,真是很不容易。 纯歌就眼睛亮晶晶的问李建安,“八姐夫是不是过来找你上哪儿喝酒听戏去。” 李建安哭笑不得。 这算是哪门子揣测,是吃醋嫉妒不高兴,还是试探,抑或是抱怨? 可不管哪一样,眼前这个小丫头做起来都有一种天然娇媚的风情。让心都跟着快活。 李建安忍不住捏了捏纯歌的小鼻头,“说到哪儿去了,他过来是跟我说正经事。” 纯歌不相信,“要是正经事,您才不会特意跟我提起来。” “原来我以往跟你说的都是杂事啊!”李建安大笑了几声,见纯歌气鼓鼓的脸颊都涨起来了,还心情很好的伸出食指去戳了两下。 感觉到指腹上一阵柔软细腻的触感,腰腹间就有一团火慢慢燃了起来。抚摸着纯歌脸颊的手掌也缓缓下移。 可等目光移到纯歌腹部上,李建安满是火花的眼眸中一瞬间就添了沮丧。 真是麻烦! 纯歌看到李建安束手束脚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偏着头咯咯娇笑。 李建安板着一张长脸把纯歌掰过来,狠狠地吻了上去。 一直等到纯歌气喘吁吁才肯放过她。 李建安才肯好好告诉纯歌兰康过来到底是做什么。 “说下月初九是你八姐的生日,想请我们都过去一趟。我问过太医,说你那个时候行动还便宜,我就答应了。” 纯歌觉得很困惑,“这不过是件小事,怎的还要八姐夫亲自来找您说。再说今天八姐刚来过,也没跟我提到这件事。” 李建安就低头咳嗽了两声,一副遮掩的神情。 纯歌更加不明所以,干脆直接问道:“您是不是还有话瞒着我呢?”娇涌涌的语气,柔媚的眼波。 李建安受不住,只得讪讪然解释,“兰老夫人想给兰康纳个妾室,选了娘家的外甥女。兰康看不上,就想给你八姐办个热热闹闹的寿宴,把你们姐妹几个都请过去。还写了信去你二伯父家里。” 这是要找娘家人撑腰的意思。 那就难怪兰康亲自上门来找李建安了,这分明是要在陈纯荔生日那天帮着把场面撑起来,让兰夫人娘家那边知难而退。 纯歌就有几分了然,“兰老夫人是哪儿瞧不上八姐?我觉得八姐性子爽利,好得很呢。” 李建安很不以为然,有时候一件小事就可以看出人的性情。 那个陈纯荔,绝非良善人。 不过兰康今天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动了真情,不像是完全看在李家颜面上。 “兰康的舅舅,刚丢了康城县衙里面的差事,一家子都来京城投靠兰老夫人,兰康掏钱给他们一家买了个小院子,兰老夫人想让兰康帮忙找一份差事,兰康没答应。兰老夫人这几天都在为难他,兰康跟我诉苦,说恨不能搬去军营睡几天。” 没有直接回答,却是隐晦的点醒。纯歌也听说过兰老夫人娘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过是普普通通秀才家的姑娘,算是小家碧玉出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靥梦(上) 本来兰家也是在兰康手里才兴旺起来。 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纯歌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不过就是兰老夫人想帮娘家人谋几分好处,兰康不答应,兰老夫人只好拐弯抹角加深娘家和兰康的关联,生怕兰康以后不管她娘家人罢了。 等陈纯荔过生日那天稍微去摆摆架子,兰老夫人也不是不识时务的,定会知难而退。 正好外头童妈妈进来说收到了历城来的信。 历城在律卫前头,离京城陆路官道三天,水路也就两天了。 纯歌算算时间,猜测大概是三老爷那边送过来的,忙叫童妈妈拿进来。 拆开一看,果然是三老爷遣人送来的信。 信里除了告诉纯歌他们到达的大概日子时辰以外,还说了一件事。 三太太被妖邪靥着了。 看到这个消息,李建安和纯歌都很吃惊,两个人也都不相信。 李建安是从心里不信,平时对这些东西也是嗤之以鼻。沙场上厮杀过的人,要是相信什么孽报地府,只怕在战场上根本都动不了刀子,保家卫国的将军死了之后都只能投胎转世做畜生了。 真要信这个,还有谁敢去打仗! 纯歌经历过转世重生,原本对这些的轻视也变成了一种模糊的了解。 只不过要是真有那样,那也该有菩萨。 三太太腕上的碧玺佛珠,脖子上的玉石观音,都说是经过得道僧人开光过的物件,要被妖邪入侵,陈家也轮不到三太太。 两个人都不信,可两个人又都很困惑。 “父亲一贯都不信这些东西,要是没有凭据,怎会突然来信说母亲被妖邪靥着了,还特特嘱咐要是母亲来了京城有什么地方不好的,让我们千万别见怪。既然是靥着,怎的又要咱们帮忙先找几个好太医备下。”纯歌喃喃自语了几句,越想越觉得都是困惑。 李建安本来沉吟不语,听见纯歌的咕哝,想了想,还是道:“我昨日就收到手底下人飞马来的信件,说岳父岳母在行到维扬时,曾经停船把维扬城里的名医都给请到了船上,我手底下的人看见是陈家的船,就在事后问了问,说是给岳母诊治的,还说岳母看起来神情有些不对,脾气也很暴躁。他们查不出病因,只能按照狂躁症开了些静心宁神的药。” 纯歌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 李建安奉皇命私下建了个收集消息,监控各地官员名声的机构,这一点纯歌早就有所察觉。 可维扬是医道名城,三老爷特意令人在维扬停船把所有名医请去给三太太看病,结果就诊出来一个狂躁症。 这可真是…… 这个时候人们说的狂躁症,可不是后代人说的那些精神不稳定,而是疯癫啊。 难怪三老爷宁肯跟自己这个出嫁了的女儿和女婿说三太太是被靥着了,也不肯说三太太是狂躁症。 被靥,还可以说明是妖邪作祟,驱除之后就好了。 要是狂躁症,只怕三老爷名声真要落到谷底。还会连累后代子孙的亲事。 这个时候的人,已经隐隐约约知道精神一类的疾病是会遗传的了。 “可,可我前两天收到父亲那边来的信,还说好好的。母亲怎会突然就得了这种病。” 这个疑惑,李建安也很想知道。 不仅如此,李建安还猜测三房定然是在上京的几日里发生了大事,才会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想到后院女子常常为了什么而争斗,李建安甚至揣测三太太是对冒姨娘下了手,又失败了,才气成那样。 不过这些都是推测,李建安也不想让纯歌担心,就拍拍她道:“岳父他们就快到京城了,你也别瞎想,等人到了,好好问问不就知道。狂躁症也不是治不好,只不过是需要的时日久一些罢了。” 纯歌听了闷闷的点头,心里却还是很焦虑。 要是三太太真的得了精神病,严重的完全失去理智还好。最怕的就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犯病。 这才是最危险的。 这样的病人发作起来往往会把平时压在心里的恨意放大无数倍,到时候有身孕的冒姨娘可是首当其冲。 正常的三太太还会考虑各方利益牵扯,疯掉的三太太根本不会管这些。冒姨娘又只是个妾,不管如何,只能受着。 三老爷刚到京城,又还有陈端崕这个嫡子在,总不可能休了三太太,或是把三太太关起来不让她见人。 真是麻烦! 但愿三太太是好的,要是真的半疯了,自己就要整天提心吊胆了。 纯歌想着都觉得难受,沉默着闭了眼靠在李建安胸膛上。 看纯歌眉心都拢了一团,李建安眼里闪过丝怜惜,把纯歌抱的更紧了些。 半晌后,看出来纯歌明显没睡着的李建安淡淡道:“纯歌,我去商量商量娘的意思,问问她哪儿的道士僧人有名气些,跟太医一并预备下吧。” 纯歌一下子睁开眼,错愕道:“您,您不是从不信这些东西。” “总是岳母,尽尽心意,要是治好了,你也放心。”李建安手抚摸着纯歌的脸颊,目光灼灼,言语中虽然依旧藏着淡淡的不甘愿,却有着温暖抚慰人心的力量。 刹那间纯歌只觉得有股酸意从心里最深处涌上来,长睫轻轻颤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李建安肯这样让步,丢弃一贯的坚持和信仰,也是为了让自己宽心。 不管有用没有用,至少这份心意,足够让人珍视了。 李建安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低头用鼻尖蹭了蹭纯歌的脸颊,哄她道:“傻姑娘,都这样哄你高兴了,还要哭给我看。”指腹温柔擦过了纯歌含泪的眼角。 有更深沉的泪水要涌出来,纯歌就别过头,唇正好就擦过了李建安停留在她脸颊上的食指,纯歌微微一笑,忽然重重咬了上去。 这点疼痛,对李建安来说就如体内象是隔靴搔痒一样,还让李建安先前凉下来的身子又热了起来。 李建安忙把手缩回来,呼吸了好几次,才板着脸道:“你又惹我!”抱怨的像个孩子。 纯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吻上了李建安的唇。 柔软甜蜜的呼吸打在李建安脸上,他抱紧怀里的纯歌,更加用力吻了回去。 屋子里满是芬芳甜腻的香气。 第一百三十二章 靥梦(中) 李建安后来果然去找了太夫人,把情况大概说了说,然后就让太夫人帮忙找几个高僧。 太夫人琢磨了半天,心里直打鼓。 上了年纪的人都信鬼神,尤其是三太太这种管理内宅多年的人,手底下有多少人命! 太夫人也是出身世家,对这些了如指掌。 想了想,太夫人就把这事情揽了下来,还是嘱咐李建安,要是三太太和三老爷来了京城,他过去见见可以,一定不能带上纯歌。 “你媳妇有身子呢,冲撞不得,你杀气重,没大碍。” 说的李建安哭笑不得,还是很领情,面带笑意走了。 三老爷和三太太到京城的日子,李建安亲自带了人去码头接。 陈端仪也带着马车一直等着。 船一到,陈端崕先下来,见李建安和陈端仪都在,又看到两个人关切的神色,想到三老爷先叫人送进京的信,脸色涨红,半响还是只能叹气,一个劲说给添了麻烦。 陈端仪和李建安忙推辞,说都是自家人。 女眷们先下了车,姨娘这些分了几辆马车坐着,陈端平不愿意骑马,说要跟新收的通房丫鬟坐一辆马车。 陈端崕气的脸色铁青,又不想再让人看了笑话,只好答应了,心里恨不能没有这个弟弟。 所有人都下了船,三老爷才最后出来,指使着几个婆子抬着一辆软舆。 软舆四角上都支着竹竿,挂着厚厚的帘子,偶尔能听见里面浓浊的呼吸声。 李建安和陈端仪先前还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不好开口问话。 还是三老爷看见两人困惑的脸色,脸色不虞的对李建安解释道:“你岳母受了惊,有时候一惊一乍的,我叫人给她准备了一碗安神的药。” 李建安和陈端仪都是机敏人,立时就移开了视线。 虽然没有丢了大脸,可三老爷和陈端崕脸上却还是阴云密布。 一行人往三老爷新买的宅子赶。 等一切安顿好,李建安也知道纯歌在等消息,就先叫了茗儿回去报信。 “国公爷让夫人放心,陈家大老爷帮忙准备好了院子,大老爷本来还想请三老爷去家住。三老爷给推拒了,说三太太身子不好,要早早找名医调治,普宁寺和普济寺的高僧收到太夫人的帖子,早就去了宅子那边等着,这会儿太医在给三太太诊脉,高僧们在做法事驱邪。国公爷说要守着,等太医诊脉过后再回来。还让告诉您不用在家中设宴,大老爷那边早就准备好了。” 翡翠拿了一个二两的银锞子给茗儿,茗儿也没客气,收下后又一溜烟出去三老爷新买的宅子那边伺候。 童妈妈见纯歌没说话,知道她心里还是不安稳,就劝她道:“您就放心吧,国公爷都在那边呢,又是太医又是高僧,出不了大事。” 童妈妈也知道纯歌不是真的担心三太太,而是害怕冒姨娘受罪,可也实在做不了什么,只能劝她。 纯歌眉眼里都是无奈,“当初说要请高僧,只不过是应应景罢了。谁知道还会真的用上!国公爷是多仔细的人,他亲自去了,都赞成用用僧人的法子,可见是真的有大变故。偏偏我又不能过去,这会儿还不知道姨娘挺着个肚子怎么站在屋子里立规矩呢。” 三太太对付妾的手段,从来都是杀人不见血,而且一切按照礼教规矩来,让人找不到半点错漏。 这一点童妈妈早就见识过。 听着纯歌的话,也是默然无语,满肚子担心。 冒姨娘算不得正经主子,可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主子,更是夫人的亲兄弟。 怎么也不能不管。 旁边立着的红玉自从知道三太太被靥着的消息后就心神不宁。 三太太要是真被妖邪冲撞了,会不会就要借机说屋子里人要克她,那自己的父母怎么办。 何况自己一家还有把柄,都是两面不得好的人。 红玉睃了一眼纯歌,暗自咬牙。 这个时候不能三心二意了,只能指望着夫人。 红玉就在旁边轻声道:“夫人要是担心冒姨娘,何不派人回去看看。” “哪有那么容易。”纯歌一脸愁容,简直是坐立不安了,“母亲成了这副样子,我要是先找人回去看姨娘,只怕父亲四哥那里都不高兴,就连国公爷都要责备我。” 姨娘只不过是生儿育女的工具,是奴才不是主子。嫡母才是正经的母亲,平时照拂一下不要紧,在嫡母病重的时候只管姨娘安危,丢下嫡母在脑后,自己恐怕在京城里就要立不住脚了。 翡翠就嘟着嘴,“那您先让人去看了太太,再去看姨娘。” 纯歌还是摇头,“母亲病着,既然我派了人过去自然就该一直守着太医诊脉,高僧做法之后。等都弄好了,又必要速速回来报我消息。哪有还耽搁时间去看姨娘的道理。”还是没有机会去特意问一下冒姨娘的状况。 红玉就笑了起来,“夫人,派个下人回去自然只能守在太太面前,可要是让七少爷回去,他看完嫡母,总能看看生他的姨娘吧。好歹也是一场生恩呢。再说七少爷的八字……”欲言又止,但屋子里人都明白了红玉的意思。 纯歌眼里一下迸发出明亮的星光。 童妈妈也在旁边拍手称好,“对对对,找七少爷,再没有比七少爷更名正言顺的人了。就算外头人要嚼舌根,好歹冒姨娘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七少爷回去看看兄弟长的好不好,总是能的。” 说着就笑起来,“何况七少爷八字和太太那边不合呢,去探视探视还行,要是一直守在太太那边侍疾,只怕反而好不了,不是孝心了。”端琅的八字,的确是个好由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靥梦(下) “今天本来就该让端琅去接父亲他们,只是他要念书,父亲也写了信来说功课要紧。你们过去,就给先生说是让端琅回去看嫡母,别让端琅直接走,把人领过来我先嘱咐几句再说。” 翡翠和绿玉笑眯眯应了,然后去族学叫人。 不过一盏茶的时候,陈端琅就从外面跑进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纯歌给他擦了汗,见他穿着崭新的黛青色府绸葫芦花样直缀,觉得这身衣服稳重大方,又不显眼,很满意,就让他不用换衣服了。 童妈妈几个还说一身汗味,怕是不好。 纯歌却笑盈盈一边给陈端琅把太夫人和李建安送的贵重玉饰都解下来,一边换上一般的。 童妈妈几个觉得有些寒碜,生怕陈端琅回去三老爷和陈端崕瞧见了,要说纯歌刻薄亲弟弟,纯歌就笑而不言。 陈端琅念了这么久的书,又有李建安偶尔点拨一些世情,心里也有底,只是眼睛酸涩的看着纯歌一脸淡然笑意,低头喊了一声姐姐。 纯歌笑着拍拍他的头,“端琅,你要记住,回家去一定要先去给父亲和四哥他们见礼,然后再去看母亲,再问父亲的意思,要是父亲答应你去看姨娘,你才能去,要是父亲不答应,你就想法子找两个丫鬟婆子,给她们些银子,问问姨娘的状况。就算父亲答应你去看姨娘了,你也得记住,先去给四嫂请个安。“ 陈端琅面色端肃,一一应下,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 纯歌见到,不知怎的,忽然觉得心酸难抑。 “这些药材,是我叫童妈妈她们包好的,女子都能用。也不是珍品,你记住,这些药都是你平时省下的例钱买的。最大包的一定要给母亲,小一些的那份给四嫂,最少的那一份,你才拿去给姨娘。对父亲和四哥说话一定要恭敬,还有端平那儿,你们毕竟是兄弟,听说他也有通房了,你也要记得送份礼。跟姨娘说话,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着,都不能离得太近,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腻在姨娘身边。时时刻刻都得记住,姨娘是半个主子,而你,是真正的主子!”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纯歌觉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痛的泪都差点流出来,却还是咬牙把话说了。 陈端琅很有耐心的听纯歌说完,目光清澈望着纯歌,“姐姐放心,端琅长大了,知道规矩。” 头就慢慢低下去,声音里透着刻意的坚决,“姨娘是奴才,端琅是主子,我会记得,否则就是害了姨娘。” 这些规矩礼教,纯歌一直不希望陈端琅知道。 但特立独行,往往都要付出惨重而不可挽回的代价。 虽说残忍,纯歌还是不得不仔细叮咛嘱咐。 要想保护冒姨娘,不仅是端琅,就是自己,也得把冒姨娘当一个奴才看待,私底下补贴多少是一回事,面子上,冒姨娘一辈子都不能被她和端琅当做母亲侍奉。 可话说出去了,真的看到端琅这样懂事,纯歌却无论如何都不能高兴起来。 沉默良久还是只能拍了拍端琅的脸颊,让翡翠和绿玉送他出去。 纯歌定定望着那个单薄瘦削的背影,眼泪一滴滴滑落到地上。 童妈妈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夫人,七少爷是真的懂事了。” 纯歌默默无言,轻轻点头。 陈端琅快中午的时候出去,黄昏时候跟李建安一起回来。 等待了一天消息的纯歌见到两个人的时候,却吓了一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端端的两个人出去,结果却弄成这副样子。 李建安还好,除了衣袖口有些破损,其他都没损伤。 陈端琅却是发冠歪斜,脸上还有几道细细长长的伤痕,衣服也跟从荆棘丛里走了一遭样,到处都开了口。 李建安沉着脸走在前面,陈端琅低着头走在后面。 一个是拼命压着怒火,一个是满心悲愤和委屈。 童妈妈红玉几个都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还是纯歌先冷静下来,见陈端琅都是皮外伤,就让童妈妈去叫小丫鬟赶紧烧水。又让红玉和绿玉去拿药来,再吩咐翡翠去做吃食。 一屋子人都动起来。 李建安被伺候着洗了脸,换了衣服,出来看见纯歌正亲自给陈端琅上药.就端着茶喝了一口,一声不吭坐在看着。 纯歌目中含泪,心痛不己。 陈端琅忍着痛安慰纯歌,“姐姐,我没事。” 纯歌就瞪了他一眼,“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不是去别人家里打架,是回自己家里。还弄成这样,是不是惹父亲母亲生气,挨家法了?” 陈端琅一听纯歌问这个,下意识朝着李建安那边看了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纯歌又气又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陈端琅还是不吭声。 纯歌就扭头去看李建安,“他不说,您给我说说,他是犯了什么错。” 李建安放下手里茶盅,满脸无奈,“岳母状况不好,端琅去床前请安,岳母认错了人,说是妖孽要找她,就……” 李建安也是满心怒火无处发泄。 先前端琅这孩子过去,大伙儿都还很高兴。 自己那位岳父大人还说要亲自带着端琅进去给磕头请安。 结果那位三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安安静静躺在床上喝药,一看见端琅,忽然就从床上蹦起来,扑到了端琅身上又抓又咬。 自己和子旭在外厅等着,还是听见里面大闹起来,实在没法子了才进去的。 端琅那时候已经被压在地上,几个婆子都拦不住发疯的三太太,岳父在一边也是手忙脚乱,只能一个劲叹气。 还是自己硬着头皮去把端琅扯出来护在身后,就这么也被把袖子扯破了。 一想到今天的乱糟糟场面,李建安就觉得还是一辈子没有岳母好。 走了一个厉害的,又来一个发疯的! 李建安说了原因,旁边陈端琅就不怕担着一个说嫡母坏话是大不孝的罪名了。 老老实实把当时场景给纯歌说了一遍。 纯歌第一次觉得气恨难消,拿着药手指颤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背后(上) 端琅脸上的伤,分明就是被女子指甲划的,这一点自己早就看出来了。 除了三太太,还有谁敢对陈家七少爷下手。 可三太太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原本自己还以为她是真的疯了,可现在看来,只怕是装疯。 等的就是自己和端琅呢。 实在是,实在是…… 李建安和陈端琅都被纯歌吓着了。 陈端琅一个劲说自己不要紧,李建安也过来半抱着纯歌。 “岳母也不是有心,只是身上不好的缘故。放心吧,岳父和子旭都安抚了端琅,说以后等岳母好了再让他回家去探望,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纯歌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却也不愿意和李建安和陈端琅再担心。 三太太的行事手段,实在是高明的很。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尤其是男人,更加想不到这些东西。 不过自己曾经学的就是心理,这些手段,想要瞒过自己,实在是千难万难。 纯歌在心里冷冷笑了笑,就装作回过神来柔声道:“我就是担心父亲那边想不明白,从此厌弃了端琅。”一脸担忧,眼眶中还蓄了泪。 陈端琅低着头不说话。 李建安见纯歌这副样子,心揪疼了一下,沉吟片刻,果断道:“岳父是有主意的人!”很有把握的样子。 纯歌就没有再追问了。 有些事情,男人自有男人的行事手段,李建安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就必然是有把握的。 不会让端琅真的背负一个克母的名声。 三个人一起用了晚饭。 陈端琅回去读书,李建安去了静思斋。 纯歌坐在屋子里和童妈妈商量事情,这一次,只是叫了绿玉去厨房看着鸡汤,把红玉留下了。 “端琅回去见母亲,母亲喊着说端琅是妖孽,要杀了端琅,还是国公爷护着端琅,才让端琅没缺胳膊没断腿的回来了。” 陈端琅受伤的原因,童妈妈几个人早就旁敲侧击的问过跟着李建安去了的茗儿,知道的很清楚。 这会儿听到纯歌说出来,童妈妈还很担忧,“那太太是真得了燥症。这可怎么好,姨娘那边……” 纯歌就啪一声把手里捏着把玩的象牙梳子放在桌上,响声如同惊雷一般炸在几个人心口上。 童妈妈和翡翠都大吃一惊。 红玉更是一脸惊愕。 夫人,很久没有这样震怒过了 正在童妈妈和翡翠还不明白纯歌为何会忽然这样生气的时候,红玉已经先一步道:“夫人是不是觉得太太这燥症有猫腻。”虽说是猜测,却流露出强烈的自信。 童妈妈和翡翠齐齐去看红玉。 纯歌却冲着红玉上下打量了一眼,慢悠悠端起了酸梅茶抿了一口,才夸道:“红玉,我果真没看错你。” 红玉微微一笑,又恭敬的低下了头。 这个丫鬟,实在是个聪明厉害的人。 要是出身稍微好一些,只怕也是个大家族主母的苗子。 可惜了,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 好在红玉只是希望被放出去,否则自己还真是要提防她。 按下对红玉的心思,纯歌转而看着童妈妈和翡翠,“你们也以为我那位母亲是真病了?”很讥讽的口吻。 童妈妈和翡翠还是有些不明白。 童妈妈到底年纪大了,翡翠还是不够机警。 纯歌在心里叹息一声,解释道:“得了狂躁症的人,要是不太严重。只会在受到大刺激时候才发病。何况她是在船上得的病,要真是有能激到她的,也该算在一起来京城的人身上,怎会是算到端琅那儿。再有你们看看今天端琅身上的伤,看上去好像是病人无意抓的,其实都下了死劲,全是往脸上显眼的地方,还有手上。我仔仔细细看过端琅的手,手指上满是伤口,有的都见到了骨头,要不是国公爷去得快,只怕端琅今后拿笔都不能。国公爷可才想法子帮端琅谋了个名额,要参加今年皇上恩科开的童生试呢。” 看见陈端琅就发疯可以说事有凑巧。 抓人抓脸也是疯子惯常的作为,就算是抓的深些也没什么。 但哪个疯子打人时候还会指着手指那儿用劲,那也太费劲了! 纯歌这样说出来,童妈妈和翡翠都立时明白了。 童妈妈气的浑身 妻妾一家欢 第4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2部分阅读 打颤,“夫人,这,这太狠了。上回咱们七少爷就错过一回童生试,还是大太太使得手段。这回好不容易有恩科,不仅有官员们晋升的考试,还有童生试。国公爷费了多大力气才给七少爷弄到一个名额,她就想生生毁了去。这是要七少爷的命啊l” 翡翠也忙道:“夫人,这事情不能这么算了,否则七少爷不是要白白担了罪名!” 男子想要出头,要是没有世袭的爵位,就只能靠功名。 尤其是庶子,只能分到一份微薄的家产,今后如何,就靠一双手打拼。 像陈家这样的书香门第,是绝不可能允许子嗣去经商的。 端琅要过好日子,就看科举了。 大太太为了压制自己,借着自己的手,那个八字,不肯耽误半天的就要把端琅带走,毁了一次机会。 如今又是三太太。 三太太的法子比谁都狠。 宁可装疯卖傻,就是借着端琅回去的机会,要把端琅八字的事情坐实,这不仅是想要让端琅无法参加考试,甚至还想要端琅背上克母骂名,一辈子被陈家族人厌弃。 要真是如此,不仅是端琅,只怕连自己都讨不了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 纯歌脸色阴沉,就淡淡道:“放心吧,等过两天那位母亲好些了,我自有主意!” 话里透出一股从来不曾有过的恨意。 红玉忍不住朝着纯歌那边望了一眼,忽然觉得外头风好大,吹得整个人都好像在冰窟窿里一样。 童妈妈浑然不觉,还在旁边追问,“那这会儿咱们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了。” “也只能先这样,她终究是嫡母,我也不能拿着她如何。可这笔账却不能糊涂算下去。她不过就是想要压着端琅,好压着姨娘罢了。今天这么闹一出,我们既然知道了她的主意,自然就不会再让端琅回去。还好端琅没事,先让端琅好好养伤,准备考试。剩下的,过几天再说!”语气很坚决,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五章 背后(下) 童妈妈和翡翠就不说话了。 纯歌就望着旁边一直缄默的红玉笑了笑,新月一样的眼里盛满冰凉笑意,“红玉,你是不是觉得我对嫡母不太恭敬。” 这样的笑容,让人感觉一只脚踏在悬崖边上,即便是一阵微风吹过来,也可能万劫不复。 红玉第一次觉得面前这个人不仅是刚及笈的夫人,还是对自己有着生杀予夺权利的主子。 就连上一回揭破自己家里那些事情,自己都没有这种感觉。 凉到骨子里,怕到骨子里。 红玉忙跪在地上,“夫人放心,奴婢既然被送来伺候夫人,眼里心里就只有夫人了。” 纯歌没说话,扭头慢悠悠看着窗外开的正好的墨兰。 一直到热腾腾的茶水没有了一点热气,屋子里才响起来纯歌毫无感情的声音,“起来吧,出去做你们的事。” 红玉如闻大赦,跟着翡翠一起出去了。 童妈妈笑盈盈道:“夫人,这红玉丫头,可以用了。” 纯歌只是低头微笑,沉默不言。 用与不用,还要再看看啊…… 话说到那里,童妈妈还是有些困惑,“夫人,这事情您都能看出来不对劲,怎么国公爷他……” 纯歌心神一凛,淡淡道:“女人家的弯弯心思,他哪懂。”也许,知道了也不愿意说。 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为难。 童妈妈见纯歌脸色有些不对劲,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这件事情,李建安的确是不好说,只能把李建浩叫过来商量。 李建浩先听李建安说三太太可能得了狂躁症,就是一脸吃惊,再听李建安说怀疑三太太是装病,下巴都快掉到地上,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半响才结结巴巴道:“三哥,三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哪家夫人太太会装有了狂躁症。” 后院里头那些夫人太太也不是没有装病的,多半是为了争宠或是想要珠宝银子。 就连四夫人也跟李建浩装过病,想让李建浩答应在李建安面前为她娘家说话。 这些事情,李建洁都亲自经历过,半点不意外。 可装狂躁症…… 不仅会丢了管家的权利,还可能会一辈子被送到家庙里面去,见不到天日,被所有人嫌弃啊。 谁会装这个。 李建浩觉得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李建安见李建浩惶恐的样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苦笑道:“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叫你过来。” 李建浩瞪大了眼。 “临走的时候,端琅去见他姨娘,我找了太医。都说脉息平和,气血畅足,并没有不好的症状。” “是不是太医诊错了?”李建浩斟酌道。 “维扬那边的消息,也说大夫都看过,只是因为诊不出来,又看三太太整日发脾气,才做出狂躁症的论断,并不是确诊。今天给诊脉的太医,一个是邹大人,一个是秦大人。”李建安说完话,轻轻摇头。 太医院邹大人和素大人,李建浩都很熟悉。 这两个人的医术,就算是在太医院都是数一数二。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建洁也不能不信了。 就端坐起来,“那三哥打算怎么办!” “这毕竟是陈家的家事!”李建安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无奈的状况,“不管如何,名分上也是我岳母,我顾及着你三嫂的脸面,也不想她和陈家闹得不痛快。今天看出来端琅伤势有问题,也没跟她直言,只是想先瞒着。否则闹起来,终归是长辈也不好。不过你三嫂是个聪明人,迟早会想明白,我就怕她一生气,做出些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李建浩就嘿嘿直笑,“三哥还真是疼三嫂。” 李建安瞪了一眼他。 李建浩生怕真的把人惹恼了,就急忙出主意,“依我说,到底是陈家家事,三哥要是没法子,不如直接给陈大人说一说,让他出面料理。” 夫妻夫妻,先是夫,后是妻。 想要管教自己那位岳母,的确还是岳父出面最合适。 不过无凭无据的,自己这个女婿说出去也不好。 李建浩听完李建安的担心,就笑道:“三哥把邹大人和秦大人叫到陈家去就是,今天是看着三哥面子,他们知道了也不好直言,只要三哥表明态度,他们也没有顾忌的。” 太医院的人,本来就是服侍皇家和真正的权贵。 论起来,陈家还算不上。 太医院的人给陈家看病,看的也的确是自己的颜面。 李建安赞同了这个法子,却盯着李建浩。 李建浩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 “三哥,你这是还有什么吩咐?” 李建安沉吟了片刻,才翘着唇角道:“你明天把秦大人和邹大人请去醉仙楼喝酒,叫上子旭,也叫上小六。就说是给子旭接风洗尘。” 李建浩先是一怔,接着就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 三哥是半个儿子,就算是带着太医去隐晦的说,也不太好。 自己和小六把陈端崕叫出去,秦大人和邹大人两个其实也算是自己这一辈,只不过家学渊源,医术精妙,才三十来岁就进了太医院。 几个人聚到一起说说笑笑,要是醉了酒,胡言乱语出什么真相,也不会伤了亲戚情分,让人下不来台。 既然陈端崕知道三太太那边是装病,就不会再让三太太这样胡来下去。至于陈端崕回去要怎么说,就是陈端崕这个当儿子的事情了。 李建洁想明白了,就立时道:“三哥放心,我和小六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好。” 李建安嗯了一声,还咕哝道:“小六一直窝在家里,也让他帮忙干干正事。” 对于李建樾,李建浩也知道一些状况。 这件事情说起来只是叫人喝酒,其实也是真正的人情往来,世情练达。 李建浩很愿意趁着机会让李建樾练练手,就给李建安保证到时候一定看着,不会出半点差错。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就各自回去了。 临走时候,李建安还特意嘱咐李建浩,这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李建浩明白李建安防备的是四夫人,尴尬的笑了笑,点头应下。 第一百三十六章 隐情(上) 早晨鸡鸣。 朱雀胡同三老爷新买的宅子里头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陈端崕摸索着起来,也没叫小丫鬟进来伺候,只是自己穿好衣服。 吴四奶奶有身孕,本来觉就轻,听见响动忙挣扎着坐起来。 陈端崕急忙按住她,“你有身子的人,再睡一会。” 这份心意让吴四奶奶很高兴,可吴四奶奶还是起来道:“又不是头一胎,我有分寸呢。” 又看看外头的天色,见陈端崕还特意穿了冷色提竹叶纹的长袍,就困惑道:“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陈端崕笑了笑,“昨晚宣之给我下了帖子来,让我今日中午去醉仙楼喝茶。” “那也太早了些。” 和李家交好固然重要,但也不用这么着急。 陈端崕又笑了一声,“我想先去吏部看看。” 吴四奶奶一下就明白了陈端崕的意思,这些事情关系到陈端崕未来前程,也不是内宅女人能管得了的。就不说话了,问陈端崕要不要先用了早饭。 陈端崕又让她歇息。 吴四奶奶嗔了他一眼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怎么还是起来了?”陈端崕就皱了皱眉。 吴四奶奶一边喊人进来伺候穿衣服,一边解释道:“母亲和冒姨娘那儿,都需要人手照顾。咱们从绥南带过来的,可不够用。我早就叫人去告诉了人牙子,今天一早就带几个听话的小姑娘过来,做不了贴身伺候的活,先做做粗使丫鬟帮帮手也好。” 陈端崕眼神一凛,接过小丫鬟递来的巾帕,嘱咐道:“母亲那边,你别让新来的人过去伺候。冒姨娘那儿,也要挑几个老实本分的,决不能出差错。” 想到三太太那儿昨天闹得一场,陈端崕还想张口说什么,到了最后,却觉得浑身都没力气,满是疲惫。 吴四奶奶跟陈端崕做了这么多年夫妻,自然懂陈端崕一举一动的意思,立时就道:“夫君放心,我定会好好照顾母亲。” 陈端崕伸手揉了揉眉心,无力的点了点头。 因说起了三太太的事情,一顿早饭吃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滋味。 陈端崕用过饭就出去了,正好那边人牙子就带了人过来给吴四奶奶挑人。 吴四奶奶指着七八岁,眼神又正的小姑娘挑了几个,然后亲自给带到了冒姨娘那边。 冒姨娘穿着身冷蓝色绵绸对襟褂子,下身也是素色的挑线裙子,坐在炕头上望着一碗粥发呆,眼泪正扑簌扑簌往下掉。 快要临盆的肚子看起来大的有些离谱,脸蛋却清瘦的过分。 吴四奶奶每回见到冒姨娘都觉得提心吊胆。 人要是养在身边出事了,又经过昨天那一出,只怕这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想想都头痛。 吴四奶奶站在门边憋了一会儿气,就走进去扬声道:“姨娘这是怎的了,可是丫鬟伺候的不好?”冒姨娘身边的丫鬟,从有身子开始就一直在被换。 不到半个月,三太太就会借口丫鬟伺候的不好重新换一个过去。 冒姨娘也知道三太太这是唯恐她养出心腹来,就一直都跟丫鬟不远不近的处着。 这会儿见到吴四奶奶进来还带着好几个小姑娘,心里也大约有底,忙挣扎着下炕,要给吴四奶奶请安。 吴四奶奶急忙上去拦住,亲自扶了冒姨娘起身,埋怨道:“姨娘也真是的,不是说了您有身子不用行礼。还跟我这么客气。” “奴婢是下人,您是主子,行礼是应该的。”冒姨娘语气很恭敬。 吴四奶奶听着暗暗心惊。 昨天陈端琅过来刚挨了打,今天冒姨娘还能这样一直恭敬态度对着自己。 还有以前这位冒姨娘在家里忍气吞声不温不火的样子。 这么能忍,要不就是真的老实,要不就是实在太有心计。 吴四奶奶不得不暗暗在心里提高了警戒。 回过神来脸上就换了一副很和煦的笑意。 “姨娘,今儿家里刚刚买回来几个人,我挑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姨娘也看看得用不。” 家里挑下人,本来就该是当家主母做主。 如今三太太管不得事,正经就该是吴四奶奶做主,哪有还要问过妾室的道理。. 冒姨娘也知道这是看在纯歌脸面给她的一份体面,并不是真的就叫她挑人,就顺着吴四奶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都说好。 吴四奶奶见冒姨娘知道进退,也很满意,留了两个下来,就走了。 冒姨娘也不管那两个小丫鬟,只是回到屋子里,侧着身子躺在床上,拿了一块玉佩出来看,泪水再度滚滚而下。 我的端琅啊,昨天被打的那么惨,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事。 还有纯歌,说是出息了,却连想要跟自己见见面都不行。 两个人在李家也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将来还要担心自己肚子里这个。 要不是自己做了妾,孩子们怎会过的这么苦! 冒姨娘落泪,三太太那边却高兴的很。 朱妈妈一早就去端了药过来,给三太太服下去。 三太太忍着苦意一饮而尽。 “这药是越来越苦了。” 朱妈妈劝她,“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您这些天被那些和尚道士还有劳什子的太医折腾的喝了那么些东西,要是不再喝点着护着脏腑的药,只怕没病也要真的折腾出病来了。” 三太太也知道这是实话,就瘪嘴道:“放心吧,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能不知道这点轻重!我是想要那个贱种一辈子没有出息,不过却还要好好活着看我儿子孙子做封疆大吏,哪能真的就病倒。” 一说起这个,朱妈妈就愁眉苦脸。 夫人装了这么多天的病,吃了那么些药,全靠着夫人出嫁前吴老夫人给的一张护着脏腑的药方才能没出问题。 每回都能把药性给化解些。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 太医开的那些药,可都是治狂躁症的。 再这样吃下去,真的要是吃成了狂踝症,可就收不了场了。 太太要是得了狂躁症,自己这个伺候太太的老妈子,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一想到陈端崕那天在船上阴沉的目光,朱妈妈就觉得阴测测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隐情(下) 朱妈妈想了想,还是决定劝劝三太太“太太,这事情都差不多了,要不我明个儿就去找个可靠的大夫回来,就说您好了,把药给停了吧。” 三太太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行不行,上次那机会被我错过了。我也没想到定国公会这样护着陈端琅那个小贱种,特特装了护甲都还没有来得及把他手上筋脉给弄断。”说着就很惋惜的揉了揉眉心,疲倦道:“还是得找人练练手,娘当年交给我的东西,多少年不用,都生疏了。” 朱妈妈听的心里打了个寒颤。 自家事自家知道。 自己伺候的这位太太虽说是出身吴家书香门第,不过这位太太上头的娘,吴家现今的那位老夫人,手段可是多得很。 当初太太还在闺阁,自己也还称呼太太做声姑娘的时候,就眼睁睁看着吴老夫人教导一些手段。 吴老夫人娘家是医道大家,家中人就算是奴仆都懂得一些医术。太太在娘家的时候可是被吴老夫人用家法逼着学了认人的筋脉图。为的就是好在今后关键时刻用来对付庶子庶女。 别看平时候不起眼的一些东西,稍不注意就能要了性命。 否则这些年老爷那边,儿子只怕不止是这些。 不过七少爷今天还真是,要是太太年轻些,手脚利索些,恐怕一双手就真的废了。 朱妈妈都觉得心寒,忍不住劝道:“太太,七少爷就算再出息,也不过就是个庶子。挣了诰命封号来也是您守着,哪有冒姨娘的份。像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没有妾室越到正妻头上的道理,您放心就是。” “你懂什么!”三太太立时横眉怒目看过去,吓得朱妈妈不敢再说。 朱妈妈毕竟跟了三太太这么多年,一下子噤若寒蝉,三太太也就缓下语气道:“不是我心太狠。不过你也知道,当初我被那个十三丫头骗了,只以为她是个老实的。又琢磨着她的婚事拿捏在我手里,就算是今后能够派上大用场,也等着她出嫁时候再动手还来得及。谁知道我那位大嫂忽然来挑人,那个丫头又机警,提前找个尼姑来对付我,逼得我没了准备,放她到了京城。我错过了动手最好的时候,没法子再在她身上下寒香草,也就只能拿捏着她弟弟了。” “可冒姨娘这个孩子生下来,您不……” 三太太疲倦的摆手,“船上那天你也不是没瞧见,老爷和端崕两个,为了讨好十三丫头,借口说我身子病重,要把孩子放到端崕媳妇身边养呢,还说什么端崕是三房长子,端崕媳妇长嫂如母正经该管这些事情。”目光一下子变得锐利起来,“我也知道他们父子打的主意,不过就是害怕我再下手罢了。 既然这个孩子打定主意不给我养,我也不稀罕再下手,没得远了母子情分,也得罪老爷。况且这孩子生下来时候那个丫头早就嫁出去了,情分毕竟比不上陈端琅,到还没那么稀罕,不过是必要时候再拿出来用一用。” 既然不稀罕,您还这么处心积虑做什么。 您也知道是坏了夫妻情分,母子情分,却非要和老爷少爷过不去,这不是自找罪受! 朱妈妈在心里腹诽了几句,就道:“那您的意思是……” “我本来就没打算把那个小贱种的手毁到底,不过是打算做些手脚,让他暂时没有法子出头,也警告那个丫头一番,让她别太得意,动不动就拿国公爷来压我。毕竟名分在那摆着呢,我要是真出招,断了陈端琅的前程,她也拿我没法子。再者,也是顺水推舟,想让老爷以为那真是个克母的,厌弃了。我娘家本来就是医道出身,要是陈端琅那双手有了毛病,以那个丫头的精明,一定会想到我这儿来,到时候我去请舅舅来医治,故意用药吊着,让陈端琅一双手时好时不好的,那死丫头也就一辈子被我拿捏在手心里了。就跟嫁出去的那几个死丫头一样,明知道是我下的毒又如何,为了生儿子,还不是一样要低声下气的孝敬我,换取解寒性的药l”话中透出浓浓的得意来。 说着三太太还拍了拍朱妈妈的手,“瞧着吧,寒香草我是没来得及下了,不过拐个弯子,还是得乖乖认我揉搓。但凡那个丫头听话一些,我本来也想放过她,偏偏逼得我不得不使出手段来。 还要如何听话? 真要别人一辈子不管什么事情不管任何人,连自己都不顾,就为了你这个嫡母做牛做马一辈子? 就算是傻子,也不见得肯。 何况那位十三姑奶奶什么都没有,却一步步走到今天。 当初在陈家爹不疼娘不爱的,都能熬出头,现下又怎会任人揉搓。 朱妈妈就在心里叹气,心思也变得活泛起来。 太太是越来越张狂了啊,事情还没有办成,就这副得意样子。 以往还总是教训自己说什么事情没有准信之前,轻易不能露出半分来,都要在心里揣着呢。 太太这座冰山,看来没多久也就要化了…… 朱妈妈眼神闪烁,也不再劝三太太,还奉承道:“太太说的是,总归不过是庶子庶女罢了。这回不行,就下回再来。您的孩子,总不能就此不会来探病了,那可不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三太太很喜欢听到这样的话,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笑纹,忽然却又沉着脸道:“你都能明白我全是为了儿女打算,偏生端崕这孩子,总是跟我作对。为了巴结一个庶妹,连嫡亲的妹妹都顾不得了,真是要气死我!” 陈端崕是陈家三房的主子,等到陈家分了家,就更是一家之主了! 不管如何,女人一辈子不是靠娘家就是靠儿子了。 这一点朱妈妈看的比谁都清楚明白。 也知道三太太无论如何别扭不过陈端崕,就没有接三太太这话,还帮陈端崕辩解,“太太,四少爷多疼十姑奶奶,您这话要是让他听见,只怕得伤心呢。” 兄妹和睦,也是三太太所乐见。 听见朱妈妈帮陈端崕说话,三太太只是皱了皱眉,咕哝道:“他不懂内院的事情。” 以为用一个情谊就能讨好庶妹,换来真心,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是一个娘肚子里钻出来的,终究是靠不住。 三太太不好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就做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朱妈妈很机敏的过来服侍。 等看着三太太是真的睡着了,朱妈妈立时转身出去,轻轻关了门。 第一百三十八章 背叛 朱妈妈出屋子,径直去了陈端崕的书房。 等朱妈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陈端崕却一声不吭,手里还是捏着笔在写策论。 朱妈妈心如擂鼓。 自己这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冒险来找四少爷把这些年跟着太太所干的事情都交代出来,其他的都不打紧,毕竟太太做那些也是为了四少爷好。 可太太装病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可是会连带了全家没脸。陈家男儿,或花心,或薄幸,却都在乎仕途名声,把脸面前程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四少爷知道了自己帮着太太做这种手脚,又会有什么反应。 再者自己虽说是打着关心太太的意思过来,四少爷也不是傻子,这是真正的背主啊,背主奴才该有的下场…… 想想都让人胆寒。 但不说,等着太太这么一步步滑下去,自己这个贴身老妈子又能得着什么好。 就像长房那边,大姑奶奶身边的黄妈妈,死的不明不白,尸骨都不知道在哪儿。 大太太身边的姚妈妈,都不知道被扔在了哪个乱葬岗。 左右都是个死,在陈家风光了一辈子,临老了却是这种下场,积攒再多银钱又有什么用。 还是拼一拼吧,指不定四少爷抬抬手,让自己赎了身契回家去,好歹族里还买了点产业,再养两个老实孩子,死了有人烧纸就成。 朱妈妈面上不由带出点凄色。 一篇策论写完,陈端崕俊雅的面容上还是一副波澜不兴的面孔,只是放了笔,抬眼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你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回去好好伺候母亲,有什么事情再来报我就是。”陈端崕挥挥手,就让朱妈妈下去。 “那,太太,太太的药?” “药。”陈端崕耷拉着眼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笑了一声,徐徐道:“明儿秦太医过来,我会让他给母亲那边开几幅宁神方子。”就猛的话音一沉,“这回你可要把药弄清楚了!”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朱妈妈看不清楚陈端崕的打算,只能连声答应。 陈端崕问都懒得再问一句,直接叫朱妈妈走了,也没有威胁,没有其余的叮嘱。 朱妈妈从书房出去,身子都觉得还是飘的。 这是什么意思。 上回太太做了那些事,还比不过这回可能引起来的风波大,四少爷都气的直接威胁了太太一番。 可这回…… 实在是太平静了。 不过不管是怎么回事,总归自己这边已经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将来就算是自己撺掇太太犯错,这个罪名也安的太生硬了,好歹自己的机会多了一成。 朱妈妈这样想着,就赶紧回去,生怕三太太发现她临时到了书房来见陈端崕。 朱妈妈一走,陈端崕就回去见了吴四奶奶。 吴四奶奶正好安排完事情,看陈端崕这个时候就回来了,很惊讶。 “您怎的就回来了,不是说那边请吃酒。” 陈端崕眉心紧蹙,抬手叫屋子里丫鬟婆子都退下。 吴四奶奶心里就沉了沉,收起先前的笑脸,端坐在椅上。 “母亲以为她做的隐蔽,其实人家早就发现了。国公爷叫弟弟过来,又请两位太医做陪客,分明是想要给留一番脸面。既然别人给了我台阶下,我也不能不识抬举,这事情,还是趁早料理了的好。” 吴四奶奶张大的嘴半天都合不拢。 儿媳妇不能评定婆婆的是非,所以吴四奶奶也一直谨守规矩,从不曾在陈端崕面前说过三太太一字半句的坏话。 人家是亲母子,自己不过是随时可以放在一边不理会的妻。去了一个还有别的女人上来。 可这一回,吴四奶奶实在是觉得忍不住了。 “这,这,母亲怎能这样做,这不是其他的病症啊,那是狂躁症!要是传出去,咱们家里的将来的哥儿姐儿可怎么说亲事。”为母则强,一想到三太太为了制约纯歌,想出这种冒险主意,吴四奶奶气的肺都要炸了。 陈端崕扯了扯唇,却没有多动怒,“母亲这场病,来的太蹊跷。我早就奇怪,不过维扬名医都说是狂躁症,我也只能半信半疑,终究还是国公爷眼光毒辣。” 然后居然轻声笑了起来,“母亲一辈子自视甚高,谁都看不上眼。她以为她当年做的那些事,父亲不知道。不过是父亲看折损的都是庶女,做点手脚,也能让她们听话,将来继续为家族效力,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瞧瞧端平和端琅,母亲自诩得了真传,谁知道她每回给端平和端琅准备的上好药汤,连大夫都查不出来,只以为是强身健体的补药,父亲却从来没让他们喝过,都给另换了。” “父亲……” 吴四奶奶见陈端崕一边说,还一边轻笑着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种复杂的滋味。 原本以为公公一辈子只是花心,对自己这个婆婆还算尊敬,并且十分信任。谁知道背后的真相竟然是如此,而自己的夫君,也是眼睁睁看着,半点提醒都不曾有,要不是今日说出来了,恐怕今后自己也要当这种傻子。 陈端崕似乎看出吴四奶奶在想什么,就过去轻轻搂着她道:“放心吧,我不想跟你过这种日子,你也不用对着一大堆庶子庶女。” 吴四奶奶刚才还愁云密布的心里就吹起了一阵风,把愁绪都卷走了。 陈端崕又摸了摸她肚子,眼神专注而温暖,说出来的话却透着薄凉,“母亲那边的药,你盯着些。” 吴四奶奶愕然之后,一刹那就明白了陈端崕的意思。 这是要准备限制三太太的举动,给喝换方子的药了。 陈端崕这样做,算得上是大不孝。 可想着三太太不管不顾后代子孙的婚事,一味只顾着眼前的利益.吴四奶奶就恨得牙痒痒,没有半点犹豫应了下来。 陈端崕交代好事情,又问了吴四奶奶的身子,然后出去了。早就在外头等侯许久的和姨娘这才畏缩着进了屋子来见吴四奶奶。 第一百三十九章 求人 和姨娘早就失宠,又苍老的极快,还三天两头被三太太折腾,陈端崕和吴四奶奶也不想管,只不过许久没见的人,乍一眼出现在面前,而且还变得跟个老妪一般,吴四奶奶还是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就算说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只怕都有人相信。 吴四奶奶心里泛起一丝怜惜,原本的不耐也去了三分,就问和姨娘过来做什么。 和姨娘怯怯道:“四奶奶,奴婢想去瞧瞧十二姑娘。” 吴四奶奶下意识皱了皱眉。 都是一样被长房带到京城的陈家姑娘,地位可着实不同。 当初靖侯府那们婚事,别说是夫君,就算是自己也不太赞成。可惜婆婆当时昏了头,公公又要听长房的话。加上已经出了那档子事情,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只不过没想到结局会成为如此。 这中间秘辛自己虽说不知道,不过能让皇上怜惜一场,在处置周家的时候还特特将陈纯瑶放出来,只怕那位素日在家高傲的陈纯瑶受的罪也不轻。 同是女人,又是个没有危害的人。自己本来也不该为难和姨娘还有陈纯瑶,只是…… 吴四奶奶就叹息道:“和姨娘,我也不瞒你。本来咱们昨天就该去庄子上把十二妹妹接回来,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家里的境况,父亲才嘱咐了我说是让十二妹妹再在庄子上好好养养病,等过两个月再说。” 陈纯瑶出家之前就被坏了名声。出嫁之后又遭遇那样的事情,还有这回虽说是皇上下旨合离,可终究也算不上是光彩的事情。陈家上下只怕更希望陈纯瑶死了更好,一了百了。 和姨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从来不敢逾越。跟着来京城时候在船上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被三太太寻个错处就随便打发到那处庄子上,从此再不能来京城见陈纯瑶一面。 这一回敢壮着胆子过来,还是因为咋天三老爷想到陈纯瑶,觉得有些愧疚,让人给她端了一碗莲子羹过去。这才有了些底气。 这会儿听见吴四奶奶这样说,和姨娘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都泄了,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就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四奶奶,奴婢求求您了,奴婢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十二姑娘无论如何都好,是府里面的主子,轮不到奴婢来管。可十二姑娘好歹是奴婢生下来的一块肉啊,自从她嫁到周家,奴婢就日思夜想,担心的厉害。如今皇上圣恩,做主放她回来了。奴婢却还是不能见她一面,奴婢实在是,实在是……” 说着就慢慢挪到了吴四奶奶跟前去。 吴四奶奶看她眼泪鼻涕都混在了一起,吓了一跳。 守在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忙上前去拦住,你一言我一语劝和姨娘。 屋里闹哄哄的不成样子。 就有人上来拽着和姨娘胳膊要往外走,和姨娘也不知道是生怕没有了机会再见到吴四奶奶,还是担心的狠了,竟然用手指甲抠着地面,一双手血痕累累,还是不肯走。 吴四奶奶又惊又怒,望着和姨娘一张哀求的脸却无论如何说不出狠话。 同是女人,即便是和姨娘以往仗着三老爷宠爱嚣张过,可和姨娘也没生儿子,终究和吴四奶奶没有多大利益纠葛。吴四奶奶也就狠不下心这个时候再来踩一脚和姨娘。 等到弄疲倦了,吴四奶奶才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叫人准备辆马车送选你去十二妹妹的庄子上。” 和姨娘大喜过望,不住磕头,称赞吴四奶奶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和善主母。 这个家里能称作是主母的,除了吴四奶奶,就只能是三太太了。 这样说话…… 吴四奶奶气急败坏的,觉得和姨娘是有意挑拨她和三太太之间婆媳关系。可方才已经准了和姨娘过去探望陈纯瑶,她如今是当家做主的人,也不好朝令夕改,就泱泱道:“你不用谢我,家里事情你也知道,赶紧去赶紧回来就是,否则父亲问起来,我也没法交代!”很严厉的口吻。 只要能见到陈纯瑶,和姨娘才不在乎别人的冷言冷语,爬起来也不耽搁,谢了恩,跟吴四奶奶打发去安排车子的婆子一起走了。 “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碰见和姨娘去庄子上,我琢磨着他们母女好不容易见一面,上回十二妹妹也是听见你说和姨娘才有了反应,就没进屋去,把东西留下了。又在庄子上转了一圈,回去的时候听小丫鬟们在那里碎嘴,说和姨娘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陈纯荔一边说话,一边打量着纯歌。 这一段时日,陈纯荔常常过来,纯歌也知道陈纯荔是在为兰康的前程探路。 将心比心,这个时代女子的一辈子都依附在男人身上,所以纯歌很能理解陈纯荔这番做派。虽说心里有些厌烦,还是很有耐心每回都陪着陈纯荔说话。 纯歌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月棉花绣纹的褙子,笑容恬静坐在铺了石青色银鼠度软垫的椅子上,看上去神情很专注。 等瞥见陈纯荔暗暗打量过来的目光后,纯歌只是笑了笑,“虽说和姨娘不是正经母亲,不过终究是血缘至亲。和姨娘见到十二姐姐如此,定然也是心疼的,脸色哪能好看的起来。” 陈纯瑶这件事,纯歌实在费心太多,让陈纯荔总觉得纯歌是想从陈纯瑶身上弄些什么好东西出来。 否则这世上哪有如此纯善的人,当初陈纯瑶在闺阁时候欺负纯歌的事情陈纯荔也是略知一二。 也根本不信所谓的姐妹之情。 只不过眼见着从纯歌身上打探不出消息来,陈纯荔也只好讪讪的不说这事情了。 毕竟这算不得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陈纯荔眼球一转,又道:“三叔他们到京城也有近一个月了,前日大伯家里腾出手办宴席时候,大嫂还拉着四嫂手说本来早就琢磨着把十二妹妹接回家里去,只是十二妹妹身子不好,所以就只能放在我庄子上调息着呢。” 第一百四十章 双生(上) 见纯歌一脸陈静,就笑盈盈道:“说起来,大嫂也是费心,我那庄子隔得这般远,她前前后后也去看了十二妹妹好几回,够能折腾的。” 这番话,分明就是说连大奶奶要是真关心陈纯瑶,就该直接把人接回家去,而不是一趟趟跑去看了。 纯歌听出来弦外之音,就应和了几句,“嗯,大嫂对咱们都不错。” 陈纯荔也是个聪明人,就知道纯歌这是不想参合的意思了。 不过陈纯荔和长房过不去,也不过是因为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现如今实在没有太大的纠葛,就不说这些事情了。 然后陪着纯歌说些乱七八糟的闲话。 还惋惜道:“本来你也能回一趟娘家,偏生这个时候不好动作……”眼神直愣愣落在了纯歌被宽大衣物挡住的腹部上。 突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哎呀了一声。 声音很大,屋子里人都吓一跳。 纯歌正拿着一颗酸梅要吃,猛一下被吓住,差点噎住了。 童妈妈就不满的看了一眼陈纯荔。 陈纯荔却蹭的一下站起来,围着纯歌转了好几圈,一直盯着她肚子看。 纯歌被陈纯荔转的眼晕,就问她这是看什么。 童妈妈顾不得尊卑,还上去拉住陈纯荔袖口,低声道:“八姑奶奶,咱们夫人这些日子老是吐呢,您再这么下去,她晚上可就用不了东西了。” 陈纯荔这才停下来,笑容满面跟童妈妈解释,”童妈妈,你可别怪我。我是在琢磨十三妹妹这肚子呢……” 纯歌听见这话,下意识捂住肚子,皱眉望着陈纯荔。 陈纯荔见她脸色不好看,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别担心别担心,我是琢磨着你肚子不过才近三月时光,就显怀了。指不定是龙凤胎或是双生子呢。” 龙凤胎或是双生子在这个时代都被人誉为大吉大利的兆头。 龙凤胎更是旺中之旺的命相,有人说龙凤胎生出来的姑娘要是能平安长大,就是天生凤命,生出来的哥儿,至少也是封疆大吏。 要是双生子,若能一文一武,也定能为家族争光。 这些话,纯歌并不相信,也许是因为生产力低下,女子身子都不好的缘故,能够一胎平安生下两个孩子的几乎是凤毛麟角,能养大的更是万中无一。 物以稀为责,这个传言就越来越盛了。 纯歌不信这个,别人却是信的。 纯歌害怕别人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寄予了太多厚望,最后反而事与愿违,就立时泼冷水道:“我听说有人就是显怀的早哪有那么巧,我的就是双生!” 看纯歌立时 妻妾一家欢 第4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3部分阅读 反驳了话,陈纯荔一股气劲反而上来,撇撇嘴,“你别不信,我前日才见过礼部司官赵大人的夫人,她就是生了一对龙凤胎,我当时好奇问了她几句,她就说两三个月时候肚子就开始大起来,慢慢变得越来越大,六七个月就只能躺在床上静养了。只可惜……”本来兴高采烈的神情慢慢黯淡下去,“只可惜她有福气生了一对龙凤胎,却没有福气把孩子养大。两个孩子都胎里积弱,没有出月子就没了,她说起来眼眶哭的通红。还说下一回宁肯不要这滔天福气,只要个姑娘或是哥儿,能平平安安养大就好。” 说的一屋子人原本兴高采烈的人都面色黯然。 纯歌心有所动,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鼓起的腹部思量起来。 自己这肚子实在大的有些出奇。 没生过孩子也见过孕妇。 至少也不该是在三个来月的时候就显怀大起来。 会不会真的是双胞胎。 这个时代的婴儿,夭折率本来就高,有个伤风感冒就能要了孩子的性命。 要是再有双胞胎出来,孩子从小在母体里营养就不均衡,夭折的概率真是大大增加。 为了以防万一,自己的确是该要提前想好法子。 平静如水的眸子里一瞬间满是坚定。 这是自己的孩子,既然有缘分成为母子,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保住他们。 在这个世上,他们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了,谁也比不过。 见纯歌低头不语,陈纯荔心里大急,暗自悔恨方才一时嘴快。 早知道就不为讨人开心说什么龙凤胎的话了。 就算是说了,后面也不该又说出这些晦气话来。 要真是让面前这人惦记上,从此郁郁寡欢.饭都吃不下。李家上下还不把这笔账算到自己头上,相公差事可怎么办才好! 陈纯荔一咬牙,跺跺脚,挤出笑脸安慰纯歌,“十三妹妹,你别担心,别人养不大孩子,那是别人福气不够。你们家是什么人家,赵大人又是什么人家。你每天吃的喝的这般好,孩子定然也是长的壮壮的才出来,到时候再请好嬷嬷好||乳|娘看顾着,孩子一点事情都不会有。” 一番话说的童妈妈连忙应和,“对对对,夫人,有国公爷太夫人在呢,您放心就是。” “我也没有说什么,你们着急忙慌的作甚!”纯歌抬头笑了一声,还冲着陈纯荔眨眨眼,“再说了,我才不信八姐姐什么时候就多了个铁口直断的本事,说我是龙凤胎就是龙凤胎了。” 陈纯荔见纯歌还笑的出来,好歹松了一口气,就嗔道:“你这个促狭鬼,我劝你你还恼。你说我不是铁口直断,要是不信,咱们就请人回来断断脉,看你肚子里是不是有我两个小外甥!” 要是纯歌肚子里是两个孩子,梅香院上上下下的奴仆们都能沾光。 所以一听陈纯荔说能请人回来断断脉,不仅是童妈妈几个喜出望外,其余的人也是一脸喜气洋洋。 童妈妈还追问道:“八姑奶奶说的哪位大夫这样厉害,老奴这就去把人请回来。” 陈纯荔就捂着唇笑了两声,瞅着纯歌道:“怎样,十三妹妹敢不敢把人请来。“ 要是真的能诊出来自己肚子里是不是两个孩子,自己也好提早做准备。 这种事情,的确是宜早不宜迟。 就是不知道准不准。 不过纯歌也很清楚,有些时候古代的诊脉比未来时候那些冷冰冰的医疗器械还要精准,自然有其神通之处,就点头道:“要真有三两个月就能诊出是否双生的神人,八姐就帮我请请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双生(中) “好!” 陈纯荔也是个爽快人,闻言二话不说就吩咐身边跟来的绛霜,“去三眼桥那里,把仁义堂的安姑姑请过来。” 绛霜领命出去。 听见是个姑姑,纯歌就很好奇,“八姐说的这位大夫是个女子?” 陈纯荔似乎很推崇这位安姑姑,就称赞道:“这可是位奇人。一手医术比御医都不差,听说祖上一直就是行医的。前朝那位安医圣就是她曾曾祖父,只不过传到她这一代,人丁凋零,只剩下她一个女子,也没有有嫁人,又不能去考太医,只好在仁义堂坐诊。尤其是在女子病症方面颇有功底。我以前小日子来的时候,老是腰疼,她给我开了几服药,立刻见了功效。赵夫人还跟我说,当初这位安姑姑,在她两个月时候就诊出她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还嘱咐了饮食疗养的法子,结果是她婆婆不乐意,非要听老嬷嬷的话,逼着她卧床静养,生出来的孩子果然就如同安姑姑说的那样,娇弱的很,也就没能养活。” 纯歌听的暗暗称奇。 前朝的那位安医圣,可是医道圣人,就算是前朝被推翻了,但这位医圣的医疗本记却还是传了下来,至今也被太医院无数太医奉为经典。 要是这位安姑姑真是医圣后人,又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自己倒是可以想法子把人留下来,这样生产时候又多了几分把握。 要知道,古代女子生产,就是进一趟鬼门关,尤其是双生,想想都让人有些胆寒。 呆然还没有等纯歌说话,那边童妈妈就忙道:“哎呀,老奴怎的没听说过这位安姑姑,要真是有这样本事的人,待会可一定想法子把人留下来呢。好歹等着夫人生产过后再送她走。” 陈纯荔就很为难,“只怕不容易。这位安姑姑,早前也有很多人请她去家里。说是专门伺候家里女眷,就跟宫中放出来的老嬷嬷一样待遇,做供奉的姑姑。她不乐意,就愿意在仁义堂。还交代病人不要随便出去宣扬她名声,我是跟赵夫人合得来,赵夫人又见我实在被病痛折磨的辛苦,才给我荐了她。 这回要不是……” 就讪讪的看了一眼纯歌,解释道:“十三妹妹别见怪。我也想着你家里上上下下好几个太医诊脉,就没多事。不是我藏着掖着。” 童妈妈听了就咕哝说还有这样不爱出名的大夫。 纯歌却觉得不以为然。 要真是奇人,没有一点怪脾气才叫奇怪呢。 世上有大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怪癖。 例如最成功的艺术家都是疯子,最厉害的诗人都是癫子。 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至于陈纯荔,自己和她交情也没好到哪儿去,要不是今天一时口快说漏了嘴,急着想补救,陈纯荔也不能就跟自己把这位安姑姑交代出来。 今后陈纯荔也是要生产的,那又是一个能保命的神医,怎能不顾忌几分。 纯歌就拍拍陈纯荔的手,宽慰的笑了笑。 陈纯荔如释重负,又深深看了一眼纯歌。 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等着那位安姑姑过来。 三眼桥离着李家也不是太远,不过一盏茶时间,绛霜就把人带来了。 纯歌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安姑姑,梳着整齐的发髻,头上干干净净,一根簪子发钗都没有。 脸有些圆,也没画眉也没有擦粉,五官普通,看上去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绵绸的青布对襟褙子站在自己面前,眼神里没有有倨傲,也没有谄媚,很淡然的样子。 自从来了屋子,眼神也没有乱转,恭敬行礼之后就坦然坐下。半点不自在都没有。 没有来由的,纯歌就很喜欢这位安姑姑。 这样的人,该是个行事端方,手段阳光的人物。 纯歌就吩咐童妈妈亲自给安姑姑端了一盅梅子茶,“安姑姑本是要在那边仁义堂坐诊,仓促之下把您请过来,还请见谅。” 以纯歌的身份,实在没必要对一个女大夫这样恭敬。 还叫身边的||乳|母妈妈亲自过去上茶。 安姑姑微微一愣之后,望了一眼纯歌。 见纯歌面上带着和缓真诚的笑意,眼神闪了闪,抿唇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就说要给纯歌诊脉。 直来直往,半点客气都没有有。 纯歌却坦然伸出了手腕,还道:“有劳安姑姑了。” 安姑姑打量了一眼纯歌,又看了看旁边站着伺候的童妈妈翡翠几个人,见她们脸上都没有有露出半点不忿的神情,望着纯歌的眼神就流露出些赞赏的意思。 手指搭在了纯歌脉上。 正诊脉的时候,李妈妈扶着笑容满面的太夫人进来。 “怎么回事,说是要请大夫。” 安姑姑正闭着眼坐在纯歌边上诊脉,听见声音,就皱了皱眉。 纯歌察言观色,也不好直接起来,就给童妈妈使了眼色。 童妈妈忙上去一边扶住太夫人,低声解释道:“八姑奶奶过来看夫人,觉着夫人肚子显怀的有些早,怀疑是双生呢,就叫了一位大夫过来看。” 太夫人听见是双生,还很欢喜,乍一看安姑姑不认识,就埋怨道:“那也该请个太医过来,这是哪儿找来的大夫。” 童妈妈忙又把陈纯荔说的那番话重复了一遍。 太夫人也不是迂腐之人,民间有奇人自然也相信。 听见是陈纯荔荐举的,又有赵家夫人在前头,立时就学着童妈妈压低了嗓子道:“好好,要是个好的,就想法子请人留下来。” 童妈妈也是这个意思,忙扶着太夫人去上首塌上坐下。 大家一起等着安姑姑诊脉。 等安姑姑睁开眼,也不看别人,只是盯着纯歌软软笑道;“恭喜夫人,你肚里确然不止是一位哥儿。” 屋子里刹那间都是欢呼声。 李建安子嗣单薄,这么多年只有一个庶子一个嫡子。 庶长子出身太卑微,嫡子身子却实在太弱。 听见纯歌肚子里不止一个哥儿,太夫人欢喜无边,立时就要叫人来赏安姑姑。 纯歌却听着这话有些不对,敛眸想了想,就直直看着安姑姑,“安姑姑这话的意思,是说我肚子里不是双生?” 反应真是够快,还心细如发! 第一百四十二章 双生(下) 安姑姑望着纯歌的眼神越来越有赞赏之意,颌首道:“以我推断,夫人肚子里,有九成是两位哥儿,一位千金。一屋子人都张大了嘴。 太夫人回过神来,就拉着李妈妈手道:“是不是我听错了,真是三个,真是三个!” 李妈妈一边给太夫人说她没有听错,一边却将垂询的眼光投在了安姑姑身上。 还是陈纯荔生怕安姑姑诊错了,让李家上下白欢喜一场,她这个推荐的人也丢脸面,小心翼翼道:“姑姑要不要再诊一回。” 安姑姑断然否决,“不必,这脉息之术,乃是安家祖传。我敢以安家祖上名望担保,三个孩子绝不会错。只是如今月份尚浅,是两位哥儿,还是三位都是哥儿,我也只有九成把握能推断出来。” 这个时代,即便是再不孝的人,也不敢拿祖宗名声来开玩笑!听到安姑姑拿出了这样的保证,屋子里人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九成就够了,九成就够了l”太夫人一叠声重复,颤颤巍巍扶着李妈妈手亲自下来看着纯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一个劲道:“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说到后来,就有几分语无伦次了。 眼神却一刻都不停落在纯歌身上。 纯歌被太夫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加上也担心太夫人上了年纪的人,一时欢喜过头了反而不好,就低着头羞怯道:“娘,咱们要不要跟国公爷说一声。” 太夫人这才想起来应该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李建安。 李建安今天陪着皇上去了京城外的围场打猎。 要是往常,太夫人定然不会去把李建安叫回来,不过是这种喜事,李建安在围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夫人也没有顾忌,就忙让李妈妈去吩咐王管事把李建安叫回来。 “赶紧派个人去告诉国公爷,让他能回来就回来。” 又嘱咐童妈妈几个一定要好好伺候纯歌,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去她那里拿。就算是府里没有,也要跟她说,即便是找到皇后,也一定要给弄来。 还给梅香院每人赏了三两银子。 弄得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 好不容易才消停了,太夫人一脸喜气回去。 陈纯荔心头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不过看到太夫人唯恐她打搅了纯歌休息的目光,也只能说了几句恭喜话就走了。 安姑姑却婉言谢绝了太夫人让她留下来的美意,说仁义堂那边还有病人等候,今后要是有事情,过来也便宜。 李家从没做过仗势欺人的事情,太夫人虽说有几分不高兴,到底也不好强迫,只得把人送走了。 晚上戌时,听到消息的李建安就从围场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不管如何,还是压住心里无边欢喜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一晚上都高兴的很,叫了李建浩李建樾陪着说话。 等看到风尘仆仆却面带笑意的李建安进来,打趣道:“瞧瞧,我说你们三哥定然今晚就会回来,你们还不信。” 李建浩和李建樾就抿着唇笑。 李建安在弟弟面前失了脸面,想要发怒,可惜心情实在太高兴,就算是装都装不出火气来,要端起往日兄长的架子也不能,脸上神情就有几分古怪。 李建浩李建樾都是知情识趣的人,看着眼色恭喜了一声就退下去了。 李建安这才捏紧手里马鞭,紧张道:“娘,真是……” 话音还没落地,太夫人就点头笑了起来,“是,是,是!我本来也怕是诊错了脉,那个安姑姑靠不住,让家里上下白高兴一场。就派了人去打听过,结果都说那位安姑姑是神医,在诊孕脉上头本事更是出神入化,从来没出过差错。你放心吧!” 李建安就怔在当场,捏着手里还来不及放下的马鞭,唇角不受控制的翘了起来。 “老三,三个啊,三个啊。我早就猜到那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却没想到她福气这般大!你子嗣少,文哥儿继承不了爵位,武哥儿又是个……我一直提心吊胆的,这回好了,就算是娘闭了眼,下到地府去,也有脸见李家列祖列宗啊。” 太夫人眼眶微潮,就带着怜惜看了一眼李建安。 要不是早前那些事情,老三那么多妾,到了这年纪上头,无论如何也不该只有两个儿子。 真是作孽! 李建安本来欢喜无边的脸上慢慢染上一抹悲色。 李妈妈在旁边瞧见,忙道:“太夫人,这是大喜事呢,您瞧瞧您怎的还哭起来了。” 太夫人就急忙擦了眼泪,不住点头,“是我糊涂了,这时候可不能哭!” 又给李建安道:“你不好插手后院那些龌龊事,你媳妇又是个脸皮薄的。可她如今身子不比往常,我就代你们两个做主把安姨娘和薛姨娘迁到了秋枫院那边,也吩咐她们不必再去梅香院请安,等你媳妇好了之后再让她们搬回去。” 李建安闻言默然,脸色凝重坐到了椅上,良久淡淡道:“就听娘的意思。” 太夫人也知道李建安是想起了往事,就叹息了一声,张嘴想劝几句,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些事情,实在是糊涂烂账一笔,说也无用。 话到嘴边,变成了别的叮嘱,“蕤娘她们几个姑娘,一直就是养在我这儿的,至于武哥儿和文哥儿,我也吩咐好了,今晚就挪到我院子里。左右都还没成年的孩子,姑娘就在左院,哥儿就在右院,也没什么要紧。” 李建安一下子皱眉,迟疑道:“娘,他们只是孩子,不必……” 太夫人也知道李建安是想说孩子还小,不必防范过深,可太夫人早年经过那些事情,就不肯再对任何人放松警惕。 但终究是李家血脉,没有影儿的事情,太夫人也不愿说出来让李建安今后父子或是父女之间起了嫌隙,就含糊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孩子自然本性纯良,防不住有人挑唆,总是小心些的好。” 李建安就没再说话了。 太夫人又嘱咐了他今后不可再随便生气,万事要以纯歌为重之后,才放了他回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姨娘 李建安定定站在梅香院垂花门前,望着薛姨娘。 薛姨娘面容素净,俯身给李建安请安,带出优雅白皙的颈项。 李建安不经意间瞥见,唇角就撇出一抹冷笑,若有所思盯着薛姨娘。 迟迟没有听见李建安喊起身,薛姨娘心里没有底,就又问了一声安。 李建安轻轻笑了一声,道:“起来吧。”然后头也不回往前走。 薛姨娘心中微惊,想到今天听到的消息,那双往日总是带着呆板木讷的脸上就有了一丝锐利。 夫人肚子里有三个孩子! 还有两个是哥儿,甚至可能三个是哥儿…… 眼见着自己当年下了那么多功夫,才慢慢的一点点哄的陈纯芳自己把文哥儿养的娇弱不顶事了。 又好不容易才在后头又费尽心机把手里能动用的都动用起来,才叫文哥儿和陈家越来越近,却和李家这个爵位越来越远。 谁又会想到…… 陈纯芳那个没有用的,既然知道给妾室下药,让妾室生不出孩子来,怎的就不会事先在继室身上动手脚,就算她不方便,难不成不知道陈家那位大太太…… 还偏要等到人嫁过来了再在账册上动手脚,被国公爷看破不说,连带自己后头动手都不便宜,真是蠢材! 薛姨娘心里愤愤的,面上还不敢带出一丝半点来,只是幽幽望着李建安的背影,在夏末微风里喊了一声国公爷。 声音婉转,语调柔柔中隐隐能品出一丝悲意来。 李建安身形凝滞,就站在了原地。 薛姨娘眼里掠过一抹轻飘飘的欢喜。 自己伺候了国公爷这么多年,国公爷虽说人冷心冷,但只要是你没有先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不管如何,他总会给自己这个旧人留一份旧情,未必是尊重,不过今天也足够用了。 寂静的梅香院外院里头,开始漾起了若有似无的哽咽之声。 李建安慢慢转过身子,盯着正用帕子擦泪的薛姨娘。 薛姨娘只是低着头,一个字也没有说,指尖上带着点点湿气。 李建安慢慢走过去,就一下子掐住了薛姨娘下巴,逼着她抬起头来。 薛姨娘目光盈盈,楚楚可怜。 李建安目光渐渐由愠怒变得厌烦,甩手淡淡道:“你想求些什么!” 薛姨娘大惊失色,不明白李建安为什么忽然说这样的话。 本来不是好好的。 国公爷分明已经软下心肠,只要自己再加一把火,今天想要求的事情就大有希望能办成了。 自己,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的就是伺候了国公爷这么多年,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国公爷,有些时候,甚至比太夫人还要厉害。 凭着这点,才能在很多时候判断出国公爷的意思,从不做逆他心意的事情,争取机会生下了文哥儿,有了今天这个地位。 为何今天却忽然不管用起来。 薛姨娘头一回这样没底,一时之间竞把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忘了个一千二净,只是在那里战战兢兢的低头。 李建安不耐烦道:“太夫人让你和安姨娘在院子里好好呆着,你跑到梅香院来做什么!” “国公爷,奴婢不敢打搅夫人休息,只是有事情想要求求国公爷。”薛姨娘害怕没了机会,只能冒险试一试。 “说吧。” 薛姨娘见李建安皱眉,却还是松了口,就急忙道:“秋枫院那边五行克木,奴婢曾经求过一个普宁寺的大和尚,他告诉奴婢文哥儿一生就需要木行扶持着,最好连身边都要离木远远的。奴婢虽说不是文哥儿的母亲,好歹也是生文哥儿出来,生怕自己带累他,就想问问爷的意思,能不能让奴婢另外挑一个僻静的地方住着。” 好像很怕李建安发怒,误会她有别的意思,还急忙解释道:“奴婢听说碧水阁还空着,奴婢愿意搬到那儿去住,绝不给任何人添麻烦。” 秋枫院和碧水阁都是李家祖上的妾室所住。 从老国公开始就闲置下来,家中上上下下几乎没有人再去过问过。算起来都是僻静无人照管的地方,不过秋枫院好歹还是自成一格院落,碧水阁不过就是先人为了赏景才临时修起来的几间竹屋子,到了现在,也不知道破烂成什么样子了! 算起地势来,更是比秋枫院还要偏僻许多。 薛姨娘居然要去那儿住! 李建安就深深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 末了才道:“太夫人既然有吩咐,你照做就是!” 薛姨娘还想再说话,却看到李建安冷厉的眉眼满是不耐,心中一酸,知道李建安是着急去看纯歌,就嗫嚅着下去了。 李建安却望着薛姨娘背影怔了一会儿,许久才给身边莲枝吩咐道:“你待会出去告诉王管事,这几天多盯着薛姨娘。” 居然不是最喜欢拈酸吃醋的安姨娘,而是平日安安静静的薛姨娘。 莲枝闻言吃了一惊,不过也知道这种事情轮不到她来管,低眉顺眼应了一声是。 李建安就直接进去看纯歌。 纯歌正坐在屋子里拉着几个小丫鬟选布料。 旁边人都叽叽喳喳出圭意。 翡翠声音最大,不停指着一匹枣红色绣了葫芦花样的上好苏缎道:“夫人用这个用这个,这颜色鲜亮,料子又好,做出来哥儿姐儿肯定都喜欢,穿在身上还舒服呢。” 绿玉跟翡翠混久了,两个人也很好,就旁边笑话翡翠,“瞧瞧翡翠姐姐,还没配人呢,孩子上头的事情就一清二楚了。”又挤眉弄眼给纯歌出主意,“夫人夫人,快给翡翠姐姐找个人家吧,人家着急了呢!” 纯歌就笑问她,“谁着急。”睃了一眼面红耳赤的翡翠,哦了一声道:“原来是翡翠着急了!” 话刚说完,不等翡翠跺脚埋怨,自己倒先笑了起来。 眉眼舒展,本就靓丽的五官看起来竟然仿佛是晕了一层光圈般,看得人沉浸其中。 李建安从外头走进来就听见一屋子笑声,又看到纯歌面色红润,半点没有不好的迹象,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但凡是双生者,听说都不好。 没有想到自己这个,不止是双生,反而能吃能睡的,真是上天所赐的福气! 李建安心里的欢喜就更甚,先前因薛姨娘带来的不虞也去掉几分,还前所未见的和几个丫鬟说起了玩笑话。 “谁着急配人了,叫你们夫人都给做主!” 翡翠红玉几个丫鬟一直都很怕李建安,这会儿乍然听见李建安跟她们说笑,半响反应不过来,等都明白了,脸上却都起了惶恐。 纯歌在旁边瞧见,就禁不住好笑,嗔了一眼过去。 李建安看的心头温软一片。 径直走过去坐在了纯歌身边,随手端起纯歌面前梅子茶,就着喝了一口。 纯歌自从知道有了身孕之后,能吃能睡,也没有不好的迹象。就是偶尔才会想吃一些酸辣的东西,也会吐几次,不过吐过之后大抵还是能吃的。 就算是最不好的那几日,也只是虚惊一场,折腾了一会儿就没事情了。 但这梅子茶却是一日不能断掉。 为这个太夫人还特意叫人去庄子上的农家里收来新鲜的青梅,配上太医开的温补药材用秘法炮制出青梅液来。 酸酸的青梅液,喝的时候冲一些热水进去,稍微晾一会,就是青梅茶了。喝起来能让人从身体舒服到心坎去。 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纯歌近日这个喜好,李建安作为枕边之人更是清清楚楚。 纯歌见李建安明知故犯,还特意在众人面前端了她茶盅来喝,脸上就飞起了一抹红霞。 李建安故作不知,还微微笑了起来。 纯歌害羞的低了头。 童妈妈和翡翠几个人交换了眼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就只剩下夫妻二人。 李建安按撩不住激动的心情,把纯歌抱到了腿上,半搂半抱的时候,宽大的手掌还不停摩挲着纯歌的腹部,喃喃道;“真是三个!” 语调中有抑制不住的欢喜。 自言自语中,又好像纯歌突然会消失一样,紧张道:“纯歌你一定要好好把咱们孩子生下来。” 纯歌听了哭笑不得。 大名鼎鼎的定国公,沙场上的阎罗王,竟然也会有这样的一天。 不过这个男人,也定然是日日夜夜为子嗣着急吧,所以听见自己肚子里一下子有了三个孩子,才会这样患得患失。 身为定国公,朝廷上如履薄冰,后院又是一团混乱,曾经失去过好几个孩子,也难怪他和太夫人都小心翼翼的近乎过分。 尤其是自己这肚子里承载着李家最英大的希望。 想到这些,纯歌心里原本存着的一些不高兴也就都消失不见了。 关心在乎子嗣又如何,不说是古代人以传承宗祠家族为毕生最重的事情,就算是现代人,很多还因为女子不能生养而离婚。 孩子本来就是无数人迈不过去的一个坎。 自己也不能太苛求了。 至于太夫人那些大手笔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的嫉妒与麻烦,也就稍稍体谅了吧。 纯歌想明白了这些,就一言不发偎在李建安怀里,感觉到李建安宽厚温暖的大帐一遍遍摩挲过腹部,心里升腾起一种安宁和满足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未完 晚上灯火明明灭灭,明明是盛夏时节,外头蝉鸣不断,芭蕉叶子都有些恹恹的,李建安却还是精神的很。 纯歌经过了一天折腾,又过了大喜,本来人就很困倦,李建安偏偏兴头上来,抱着她不肯撒手。 还好李建安是练武之人,冬季身体温暖,夏季身上也不见浓重汗渍,干干爽爽的,纯歌被李建安抱着也不觉得难受,就迷迷糊糊靠在李建安怀里听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三个孩子,要是有一个是女儿,就是我唯一的嫡女。娘最喜欢荼蘼花。咱们两个的嫡女身份不同,也不能随着家里的姑娘们连个正经名字都不取,只按照序齿来叫。要不就叫萘蘼好了,不仅好听,还能有个好兆头。要三个都是儿子,就还得去请动族长帮忙想想,族长博学多才,又是高寿有大福气的人,他老人家起的名字,定能让孩子一辈子都沾光。” 李建安兴致勃勃,纯歌却在心里腹诽不己。 这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萘蘼还兆头好! 不管这个时候的人怎么盛赞萘蘼花是春季最后盛开的最美的鲜花,隐含了笑到最后,幸福到最后的意思。自己都不可能忘记前世读的一句诗。 开到荼蘼花事了! 荼蘼的确是开的最美最晚也最盛的花,不过这花却代表了人的一生到了巅峰之极的美丽之后,也仅仅是韶华易逝。 就好像焰火一般,光彩了那一瞬间,终究还是要死去的。 这样的花,又算得上什么好兆头。 风雅倒是风雅,不过要是个孩子做为祝福的名字,绝对不行! 再说那个李家的族长,听说已经有九十多岁,现在还能不能看清楚字都不知道。人又固执迂腐,指望这位族长来给孩子取名字…… 纯歌觉得想想都头痛,但这个时候李建安正在兴头上,何况孩子的名字本来就该是父亲来定,一时之间也就没有去反驳,只等着日后徐徐图之。 人这么想着,却觉得越来越困,到最后终于受不住,昏昏沉沉歪着睡过去了。 李建安感觉怀里一沉,低头见了纯歌纯净如同孩子一般的睡颜,俯身轻轻烙下一个吻,然后小心翼翼搂紧纯歌也跟着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纯歌发现李建安还没走,就很意外。 李建安虽说一直歇在梅香院里头,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严格的生活习惯。 至少是绝对的早起。 不管上不上朝,有没有事情,都要早早起来,要是空闲,就会去练会剑。 这还是第一天陪着自己睡懒觉。 纯歌很稀罕,盯着李建安发怔,忽然玩心大起,伸出手指顺着李建安墨色纸裁一样的眉滑下来。 一直到唇角时候,手指忽然被人含住了。 李建安眉眼都是笑意,望着纯歌,双眼亮晶晶的,却不是往日那种锐利的亮光,而是透着孩子气。 纯歌被她看的心头软软,不好意思低下了头,还想要把手指抽回来。 李建安反而含的更紧了,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纯歌只觉得指尖一麻,就瞪着李建安嗔道:“李建安!” 面容娇艳如同牡丹花一样,虽说是责备,却透出洗不尽的妩媚娇俏。 心情愉悦的李建安又含着纯歌手指吸允了几下,终于舍得松开。 纯歌迫不及待把自己裹成了一个蚕茧。 李建安看见哈哈大笑,一早上心情都高兴的很,看见谁都带着笑意。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伤怀(上) 早上四夫人五夫人过去请安的时候,四夫人就在太夫人面前说笑。 “娘,您瞧瞧三哥这几天,真是见谁都高高兴兴的。” 纯歌这几天反应都很好,也没有不能吃不能喝的状况出现,太夫人心里畅快,难得面对五夫人都露出了笑脸。 “谁说不是,这样的大喜事,落到谁家头上都得高兴。” 五夫人说这个话本来还藏着一丝妒意。 这个世上,不是谁都有福分一下子生三个孩子的。 不过五夫人看到一贯对她没有好脸色的太夫人这回也喜笑颜开,顿时觉得纯歌福气也还算不错。 又想到她早就生了一个儿子,更是把什么怨气都扔下了。 怕什么,自己本来就有儿子了。再说不管三房生多少个,总之爵位是落不到自己老爷或者儿子头上,担这个心有什么用。 要是个弟妹生的,还想想对方要是一下子生多了,自己压服不住,偏偏还是个嫂子…… 再想也没用。 五夫人难得精明了一次,就顺竿爬上去道:“是啊,娘,就是我回去娘家。我娘还说让我几个嫂嫂都来瞧瞧三嫂,沾些福气回去。”试探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就把脸上的喜气都收了回去,端起了茶盅。 四夫人和五夫人一直过的不痛快,两个人谁也不服气谁,都觉得对方是草包。 不过四夫人自从得了纯歌香露方子以后,生怕五夫人心里不舒坦,借故弄出是非来,要把她到手的铺子分一半出去,所以最近都常常忍让着,和五夫人之间关系倒也过得去。 见太夫人面上流露出不虞,五夫人又一副提心吊胆的样子,就忙在旁边笑起来,“娘,您看今年庄子上出的香雪梨,真是又大又甜,汁水还多,再好吃不过了。” 亲自给太夫人挑了一个大大的梨子在那儿削好了,盛放在盘子里,给端过去。 太夫人很给面子的把眼光从五夫人身上收回来,拿起一片梨吃了一口,称赞道:“的确不错。” 听见太夫人这样说,大家伙儿都松了一口气。 太夫人把梨子慢慢嚼烂了,才对五夫人道:“我知道你娘家几个嫂子的状况。不过你三嫂这胎虽说是上天赐的福气,到底都说要好好静养呢。依我看,还是再等上两月看看你三嫂的状况再见外人吧。” 五夫人先前被太夫人吓着了,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接话。 太夫人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哼了一声道:“你这是不高兴!” 四夫人在旁边着急的扯了扯五夫人袖子。 五夫人反应过来,急忙辩解,“没有没有,娘,您怎么说就怎么做。”还怯怯的用余光去嘌太夫人,生怕太夫人生气。 太夫人很恼怒,也不好再给五夫人难看,随口应付了几句,打发两个人下去了。 等五夫人和四夫人走了,李妈妈才语重心长的劝太夫人,“不是我说您,您对几个儿媳妇,可也别做的太偏了。就算心里喜欢一个,不喜欢另一个,面上也得一碗水端平。四夫人那边还好,总算是庶出的,大家伙心里也都知道,五夫人可是您嫡亲的儿媳妇,您当着四夫人还给她没脸,只怕将来五爷心里也不舒坦呢。” 太夫人正被服侍着往脸上擦珠粉,偶然间从铜镜里面看见气色果真好了许多,连皱纹都消散了些,就跟没听见李妈妈话一样,兴高采烈道:“你瞧瞧,我这脸色是不是好看了许多。果然老三家的说的不错,我这把年纪的人,用纯珍珠粉抹上去才好呢。以后再不能加那些铅粉,弄得我脸上剌刺的,晚上睡都睡不着。” 跟个孩子一样…… 面对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太夫人,李妈妈哭笑不得。 都多少年了,还是闺阁时候就是如此,一遇到不高兴说的事情,就找些旁门左道的来跟自己寒喧。 李妈妈恍惚间也觉得自己回到了年轻时候的日子。 不过想到心里的事,还是忍不住又道:“您好歹也听进去我几句劝啊。” 太夫人这才不甘不愿站起身来。 人上了年纪,稍微坐一会儿就觉得困倦,太夫人一边往床上挪,一边道:“都是我生的孩子,手心手背一样是肉。我哪有不疼的,何况我生老五时候多艰难,你又不是不知道,几乎把命都搭进去了。那个时候老爷正好……”眼里闪现一丝幽怨,语调也变得悲凉起来,“那个时候老爷喝醉了酒,把个丫鬟拖上床!怕我不让这孩子活,还瞒着我,都四个月了才跟我说,我听了都受不住。我真是没想到啊,咱们两个风风雨雨过了这么多年,他才给我弄出个庶子出来。我本来不想忍他,当年我嫁给他,是他自己说不会纳妾,男子汉大丈夫,坐立起行,说得出就要做得到。要是我不让他纳妾,那是我善妒,要是他自己承诺了做不到,那就是毫无无信!可当时我查出自己有了老五,我还能如何……” 想到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太夫人泪如雨下,这么多年,又何尝没有生过怨愤之心。 “他跪着求我,让我原谅他。明明就是他自己多年不肯纳妾,结果我却白白背负了多年的善妒骂名。公公婆婆都挑剔我,整个李家都责备我。他后来捅了我一刀,我还要因有了老五,不愿意让他将来把对我的怒气转到老五身上,忍着血泪忍下来了,他说要让冯姨娘一辈子做通房丫鬟,还说今后再不会进冯姨娘屋子。我想到老四生下来跟老五年纪相差不大,肯定是要玩在一起,朝夕相见的。万一冯姨娘因为这个起了坏心,撺掇着老四对老五下手,到时候我后悔都来不及。为了这个,我让冯姨娘抬了身份,又把老四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你当我愿意看见老四这个孩子……结呆我难产了三天三夜生下来的孩子,忍辱含泪教养长大的孩子,反而成了一个纨绔子弟,你叫我怎么甘愿!”说到这里,已是声音嘶哑。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伤怀(下) 这段往事,是李妈妈陪着太夫人一起经历过来的,当年给李建宣接生,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吓晕了好几个下人。太夫人更是痛足了三天三夜,老国公以为太夫人是怨恨他才会故意拖着不肯生孩子,冲到产房跪在了太夫人面前忏悔。 那些往事太过惊心动魄,李妈妈也是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只是这么多年再没有听太夫人提起过,李妈妈也就以为太夫人早就都忘记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何况经过这事情之后太夫人和老国公之间的鹣鲽情深渐渐变得生疏冷漠。 一个是心有愧疚不敢见人,干脆放纵着又纳了两个妾,一个是心有怨憎不肯原谅,于是不闻不问。 还是一直到后来太夫人有了李建樾,太夫人深觉得就算是为了几个孩子的前程也不能再和老国公耗下去,慢慢关系才又变得好起来。 李妈妈乍然见听到太夫人说出这番话,心中大恸 妻妾一家欢 第4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4部分阅读 ,哽咽道:“您原来一直记着这些事,这么些年,我见您只记得和老国公年轻时候骑马打猎恩爱日子,还以为您……” “以为我忘记了?”太夫人笑着嗔了一眼李妈妈,声音听上去却似是在哭,“怎么忘得掉!我可是亲眼瞧见他和冯姨娘躺在床上啊……要不是后头又生了老六,他抱着老六过来跟我说这就是他最后一个孩子,他再不可能有任何庶子,也不会再去姨娘屋子里,还说咱们两个都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为了孩子好好过,我怎会原谅他。” 原来老国公爷后头还抱着六爷去找过太夫人。 李妈妈这才对当年两人突然释怀的事情恍然大悟,就道:“难怪您这么些年一直宠爱六爷,我还以为真因为六爷是幼子,从小又体弱多病,加上老国公为了六爷重新……”后面的话就没好意思说下去。 太夫人目中带着些怀念,缓缓笑道:“当时我都有多少个儿子了,哪里还需要再生一个儿子来争宠。老六是我和他给对方的台阶下,我当年,最疼的其实就是老五,总觉得老爷为了回避我,回避心里那份歉疚也不怎么照管他,不像他几个哥哥,都是我和老爷手把手一起带大的,就特意偏宠他,没想到养出个废物来。寄予厚望的孩子生了那副模样,后来我心也冷了,就把这份期望转到了身子孱弱的老六身上,谁知道还是……” 就带着些苦涩偏头去看李妈妈,“你说我是不是真不能宠孩子,不管怎么小心翼翼,我只要宠爱哪一个,就会养出一个废物来。你瞧瞧老六如今的样子,比老五只怕也不遑多让了。” 太夫人一辈子,闺阁时候没受过什么委屈,出嫁之后真正艰难的日子也不过就是那两三年。一直到后头前头生的大儿子二儿子相继去世,老国公也死了,才算是真正的波折。 可到后来,有了李建安出头,就开始享清福,细算起来,其实比京城任何一家夫人都要过的开心许多。 不过就是在两个小儿子的事情上,操碎了心。 第一百四十七章 消息 李妈妈也知道太夫人的担忧,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忙宽慰她,“您放心,总会好的。吃一堑长一智!现下多闯些不大不小的祸,将来就知道好歹了。” “你这话说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郎还行,老五老六都多大的人了,一个儿子都几岁,一个马上就要成家,还吃一堑长一智……”太夫人很不以为然,不过还是抱着些希望,“但愿你说的话能做准吧,我也不知道还能照看他们几年。也怪我当初没给老五挑个好媳妇,本以为老五在外面胡来,就要找个手紧的,谁知道人倒是手紧了,偏偏不是指着自己挣钱,而是总想从别人手里占便宜。要不是我时时刻刻敲打着,还不定闹出什么祸事来。” 抱怨完了,太夫人就吩咐李妈妈,“你待会就赶紧去给外院王管事说一声,告诉他梅香院一定要把好了,这几天不管是谁要见三夫人,在外院就把人推掉!” 李妈妈也知道太夫人如今全副心神都放在梅香院,寄予了无限厚望。就连宫里的皇后都指望着娘家能够平平安安出两位哥儿一位姐儿,沾个福气名头,许多事情有了名声,也就好打算了。 所以这三个孩子实在事关重大,不能出一点差错。 李妈妈就忙道:“您放心。” 这么多年,太夫人也知道李妈妈的为人,就没再多问,闭上眼睛补眠。 太夫人歇下,李妈妈就出去把负责采买的婆子叫来,亲自查看买回来的东西。 最重要的就是那些吃食。 太夫人不放心纯歌进口的东西,补药要从她库房里现拿,就算是每日买回来的瓜果蔬菜,也一定要李妈妈检验过新不新鲜,是不是当日送来的,有没有被人动手脚之后,才会让李妈妈在这边选一个大丫鬟,陪着采买的人一路送到梅香院那里交给童妈妈。还要嘱咐童妈妈每日在做菜之前再检验一遍。 日日如此,从不间断。 采买的管事婆子战战兢兢站在那儿,看着李妈妈从一筐一筐嫩绿的果蔬中挑出那些稍微有点干意的,又把肥瘦不均的上等精肉也挑拣出来。心里就腹诽了几句,还互相使眼色。 李妈妈装作没看见这些婆子的小动作,只是凭着多年经验在那里查看。 院子里安安静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外头王管事穿着一件鸦青色长袍进来,额头上带着汗珠,满脸焦急。 李家除了外院的李总管之外,就属王管事是最有权柄的人了,也是李建安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从李建安身边小厮做起,慢慢爬到这个位置。虽说碍于年纪,还一直担着管事的名头,干的却是总管的伙计,管着家里上上下下三十多个管事。 这样的人,即便是四夫人五夫人也要给几分脸面,还从没有露出这种慌慌张张的神情。 李妈妈一看见,心里沉了下去.站起身,睃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管事,走到一边,避开了众人好奇的神色。 王管事也跟着走过去,没有耽搁,压低嗓子道:“赵家出事了!” 能算得上跟李家有关系,又能让王管事这样的赵家,满京城也只有一个。 李妈妈很冷静的问道:“赵家三奶奶出什么事了?还是赵家那位三少爷又弄出了幺蛾子?” 反应很敏捷的就联想到关系最紧密的赵熵和陈纯贞身上。 王管事把听来的消息用最简短的话说了一遍,“不知道详情,只知道赵家三奶奶早产,从前天开始阵痛。赵家邢总管过来要求见三夫人,说要让三夫人帮忙请个太医过去,还说再迟就来不及了!我不敢擅专,也不敢贸然去梅香院禀告,国公爷也不在府里,只能先来问太夫人的意思。” 居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李妈妈没有有片刻犹豫,当机立断,“我这就进去请太夫人起身,咱们家跟赵家是姻亲,既然求来了,也不用等着去问三夫人,你那里不是有国公爷的帖子,拿着去请秦太医吧,这会儿就去!” 李妈妈的意思,就代表太夫人的意思。 王管事有了话,拔腿就想走,却又停下来,犹豫道:“那梅香院那边……” “三夫人那边,还得问问太夫人再说,否则……” 有些时候,话不用说完就知道轻重。 王管事也是个聪明人,就对李妈妈说了一声有劳,然后急匆匆出去了。 李妈妈打发了采买的几个婆子,去找太夫人。 太夫人睡的迷迷糊糊,却被李妈妈叫醒,头一个反应就是出了大事。 本来还以为是纯歌有事,慌得不得了,等听到是赵家那边陈纯贞难产,还是前天就开始了,满脸愕然。 “这,这又是闹得哪一出!赵家以前不是消停的很,从没有说生出过是非,怎的这会儿就一出一出弄出来给别人看。”太夫人就满脸责备道:“都说好地养好苗子,我看也能长出歪脖子树来。赵熵那小子,真不是东西!他媳妇还怀着孕呢,就这么这折腾她,还有没有点良心。” 李妈妈一边伺候太夫人穿衣服,一边道:“还不知道事情原委呢,您怎的就把人家给编排上了。” 太夫人很不以为然,“要不是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也不是没请太医瞧过,都说胎位正着呢。定然又是赵熵弄出事来把人给气着了。” 李妈妈其实也是这么想,何况赵熵跟她也没关系,就不再帮忙说话,斟酌道:“那三夫人那儿……” 太夫人就直叹气,“还能如何。这是她娘家的大事,老三媳妇上回为了她十姐的事情还哭过一场,连老三都出去帮忙奔波过好几天。这回有了事,要是咱们不告诉她,将来只怕要怨恨我呢,再说情理上过不去。还得告诉她……” “那万一……” 这可不是一个孩子,是三个孩子在肚子里啊。李妈妈总怕有闪失,更怕李建安后头会责备太夫人,母子之间生出嫌隙了,所以比太夫人还要犹豫。 第一百四十八章 来意 太夫人就想了想,然后道:“我瞧着她能吃能睡,气色也还好。咱们这就过去,亲自告诉她,慢慢说,你再派个人赶紧去把那个仁义堂的安姑姑请过来,我瞧着她对付这些事情比太医还妥当呢!” 纯歌一直就用着安姑姑交待的调理方式调养,小半月以来身子也没出过差错。太夫人和李妈妈对安姑姑的本事都已经是五体投地。 就连李建安,都亲自去仁义堂请过安姑姑,好不容易求得安姑姑松口答应在纯歌肚子五个月的时候就来李家住下,还说平时有事就过去说一声,人立时就过来。 听到太夫人说要先去叫人请安姑姑,李妈妈也放了心,依言照做了。 太夫人到梅香院的时候,纯歌还困在美人榻上,盛夏时节,很有几分燥热。 纯歌身体又不能用冰,只好穿着一件薄薄柳色府绸中衣,旁边红玉绿玉一左一右用檀香扇子轻轻扇着。 迎在垂花门的童妈妈给太夫人解释,“夫人总是喊睡不够,我就劝她什么时候想睡就睡,不知道您来,没来得及叫夫人起身,只好我来迎您了。” 这是怕自己这个做婆婆的给儿媳妇穿小鞋。 太夫人微微觉得有些好笑,也感念童妈妈一片忠心,并没有为难,挪揄道:“她一个人睡四个人的觉呢,睡不够也是应该的。” 童妈妈附和着笑了两声,人就到了屋子里面。 纯歌这个时候早己慌手慌脚被伺候着起来了,一见太夫人进屋,就要亲自上来搀扶。 太夫人慌的忙道:“还不快来扶着你们夫人。” 翡翠和红玉很听话上来一边一个扶住。 等纯歌被伺候着稳稳坐下了,太夫人才瞪着纯歌埋怨道:“又不是外人,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要是累到我孙子孙女,我可不饶你。” 纯歌见太夫人虽然责备,目光中却是满满的心意,心底暗自舒出一口气。 方才红玉绿玉两个不忍心打搅自己,明明知道太夫人过来了,还让自己多睡一会儿才叫醒,自己就觉得不妥当。 虽说这个时候怀有身孕,太夫人为了子嗣传承,不会和自己计较。可难免心里不会觉得自己托大! 什么事情,一旦有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再多几次似是而非的事情,就会变成真实。 自己一直和太夫人相处愉悦,可不能为了一时的便宜丢掉以后的安乐日子。 虽说怀了孕还要这样谨言慎行的确觉得委屈,不过算起了还是好多了。 瞧瞧现在太夫人眼底分明的满意神色,就知道刚才起来候人请安是做对了。 不管太夫人让不让自己做,自己做个样子,总是不吃亏。 纯歌见太夫人坐上首位,就开始将目光投过来,以为太夫人是担心她的身体,就笑盈盈的抬起头,任凭太夫人看个够。 “娘,我好着呢,这些天能吃能睡的,您放心吧。” 太夫人闻言呵呵笑了两声.“那就好。” 又夸赞童妈妈她们,“伺候的很不错,等你们夫人生了哥儿姐儿,每人都给大红包。” 太夫人没有刻意说哥儿,还提到姐儿,纯歌觉得很欣慰。 虽说里面或许有对福气更大的期盼,可纯歌到底知道即便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家里也只会更加宠爱,而不会太过重男轻女,心里先觉得很安慰。 这个世道上,女子活得实在太艰难。能有更多长辈的宠爱,这个孩子的一生才能过的更好。 纯歌见太夫人还是不停将目光投过来,却又没再说话。又看到李妈妈眼里偶尔闪现过的凝重,慢慢察觉出事情不对劲。 以太夫人的身份地位,还有什么话不好和自己这个晚辈说的。 太夫人可不是李建安的妾室和四夫人五夫人几个,不管太夫人说了什么,难不成自己还敢反驳。 偏偏今天这样支支吾吾,三缄其口的样子。 难道是准备…… 想到安姨娘薛姨娘近一年来如同坐在冷宫中的日子,又想到李建安一直住在梅香院,纯歌深深望了一眼太夫人,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笑容也就有了几分勉强。 毕竟不是铁人,又是有了肌肤之亲的人,还要为李建安生儿育女,就算是再不爱,要主动提起这件事,纯歌还是觉得心如刀割。 不过与其等太夫人开口安排指人,还不如自己找个老实的。 纯歌心里盘算了一下,就微微笑道:“娘,我正好想去找您商量事呢。” 太夫人本来也在心里琢磨怎么说才最好,听到纯歌先开口,立时就道:“好,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娘,娘给你安排。” “我这边不能伺候国公爷,梅香院也实在太小,薛姨娘她们又挪到了秋枫院去。就想商量商量您的意思,要不要把晚停轩洒扫出来让国公爷过去住。”纯歌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太夫人的神色。 童妈妈和翡翠红玉几个乍然听见纯歌这样说,先是一怔,继而就带着些怜悯的看着纯歌。 等来等去,本以为能混过去,没想到还是等来了。 太夫人却一脸愕然。 “老三不就住在梅香院,说要就近照顾你,好好的搬到晚停轩做什么?”太夫人就满脸焦急的追问,“你们两个是不是闹别扭了,老三也真是的,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让着你,这么大人了,怎的还不懂事!” 说着脸上就带了几分怒气,还宽慰纯歌,“好孩子,你别跟他计较,等他回来我教训他!” 纯歌被太夫人一连串话弄得闷在当场,也不知道所以然了,茫茫然看过去。 太夫人怎会这样说,好像很不赞成李建安搬出去的样子。 可是如果要再给李建安收通房或是纳妾,自己是绝不可能答应对方就住在梅香园的。即便是安排在爱最偏僻的角落也不行! 太夫人也不是这样不知道轻重的人,就算不喜欢自己,也不会不顾忌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啊…… 还是自己真的理解错了,太夫人今天过来的意思并不是想要逼着自己给李建安再找新的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交心 纯歌正困惑着,在旁边领会了意思的李妈妈就翘着唇角俯身给太夫人说了几句话。 太夫人听完,简直是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好好的就生出这么一个误会来。 还好这孩子心大,要是…… 万一动了胎气,那真是罪孽大了! 太夫人不想让纯歌想了想去反而不美,干脆直言道;“好孩子,老三屋子里有两个妾呢!我又不想要一个贪花好色的儿子,再给他往屋子里抬人做什么!何况我信不过那些人手脚,要是伤了你,岂不是丢了芝麻捡西瓜。你看我把安姨娘薛姨娘都挪走就知道我的意思。何况老三……” 太夫人就笑眯眯的看着纯歌,“你有身子的时候,我的确是想让你们分房住。那也是怕你们年轻,有个忍不住的伤了孩子。不过老三亲自来跟我说,说一定要好好守着你,亲自照顾你!” 纯歌脸上飞起了一抹红霞。 原来自己这些时候的安乐日子,并不仅仅因为太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婆婆,还因为李建安是个体贴的丈夫。 当初李建安说要一直陪着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有些不信,没想到他…… 心里涌上暖流把纯歌整个身子都烘的热乎乎的。 人都有个年轻的时候。 太夫人一见到纯歌低头不语,耳朵根却变得通红,就知道纯歌在想什么,心里觉得很欣慰。 “好孩子,我不瞒你。老三是咱们家的顶梁柱,我先前着实不愿意他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尤其你还姓陈!”语调里夹杂了一丝端凝。 纯歌立时收起心里绮念,坐直了身体,恭敬又从容的对上太夫人。 太夫人在心里满意点头,说话的口吻也很和缓,“你大姐当年做过的事情,我不仅不瞒你,连你身边的人我都不瞒。我对她是喜欢不起来的,对陈家,也说不上多喜欢,不过这些年碍于亲戚情分上,又有了武哥儿,因此能照拂的地方我们还是尽力照拂罢了!” 太夫人这样推心置腹,毫不避讳的说话让纯歌觉得很感动。 即便是照拂一词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纯歌也觉得太夫人这话说的很实在,依旧面容平和。 童妈妈几个人也挺直了背脊。 屋子里气氛变得严肃中又流淌着脉脉温情。 “你嫁过来,是我的意思!我这个当婆婆的,不管怎么不喜欢你大姐,终归咱们还是做了许多年婆媳,也算是一场缘分。何况有后娘就有后老子,我实在心疼武哥儿这个孩子,所以当初你大姐说要从娘家挑一个姐妹嫁过来先做平妻再做继室,我就答应了,还帮着劝服了老三。等你们几姐妹带过来,我一眼就瞧中了你,老三挑的人也是你!” 怎么还有李建安的事情… 自己当初又没见过他,怎的就会他也选中了自己,难不成这件事从头到尾不是太夫人做的主? 莫名的,纯歌就想到了当初陈纯芳和大太太前后态度的巨变,隐隐抓住了当初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一些关键。 可惜冰山只露出一角,还有重要的地方在别人握着,纯歌又不能追问太夫人提到李建安的意思,再说毕竟人都嫁到了李家,陈纯芳和大太太也早是昔日黄花。就在心里合计等以后找机会试探试探李建安口风。 太夫人很讶异纯歌居然能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沉住气,就睃了一眼过去。 打量到纯歌面色确实如故后,对马上要给纯歌说的事情就又有了几分放心。 这样沉稳,不仅是管家的好手,也该知道事情轻重。 太夫人就道:“你是老三亲自看中的人。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过他对哪个人这样上心。老三早年经过夫妻不睦的苦,我是再不愿他受这份委屈的。所以即便我担心他太看重陈家的女儿,还是没有插过手。后来慢慢也瞧出来,你真是个乖孩子。今天我这个做婆婆的就给你一句准话,除了这回你要生产,我做主把两个姨娘挪走,今后你们屋子里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 此言一出,纯歌还没有如何,童妈妈和翡翠早已是欢喜无边了。 这话意思,就是说不会再给国公爷纳妾,也不会管国公爷上哪儿歇了! 虽说国公爷那脾气,别人说话,即便是太夫人也未必会听,不过要是跟婆婆顶上,夫人总是做儿媳妇的,随便使个绊子,夫人就够有苦头吃。 如今能得到这份承诺,真是…… 童妈妈立时就站出来跪在地上给太夫人磕了几个头,“太夫人,咱们夫人身子不便,老奴斗胆代夫人谢谢您了。” 想到纯歌以前过的日子,再想到此刻的苦尽甘来,童妈妈一时欢喜,一时苦涩,泪水涟涟。 这的确是一个大恩情,这世间上,也没有几个婆婆能对儿媳做出这样的承诺。 太夫人坦然受了童妈妈的礼,才叫翡翠把童妈妈搀扶起来。 然后就跟方才没说过这个话一样,笑微微的看着纯歌肚子,“我如今啊,就盼着你给我生几个大孙子大孙女!到时候我也不让他们耽搁你们两个,你们自然亲亲热热去,我看着就是。” 说的纯歌脸上又晕红成了春日中的那抹晕红,连本来沸腾在心口的感动也被这股羞涩逼退不少。 太夫人说这些话,一个是因纯歌先前误会,想要宽纯歌的心,一个也是有感而发,更多的却是想拖延时间,先等着人把安姑姑请过来再告诉纯歌陈纯贞的消息。 等瞧见门口有丫鬟过来了,又端详了一样纯歌的神色,才下定决心道:“好孩子,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既然不是帮李建安纳妾收房,还能这样顾虑重重,就该是陈家的事情了。 是三太太抑或是大太太…… 纯歌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却从未想到冒姨娘那儿去。 要是冒姨娘有事,只怕红玉那边还有自己留在三房那边的人早就报过来了。 纯歌就稳稳坐在那儿,浅笑道:“娘有事吩咐就好。” 第一百五十章 拒绝 太夫人叹息一声,斟酌着道:“刚有消息过来,说你十姐前个儿下午就开始阵痛,一直到现在还没把孩子生下来!” 纯歌怔在当场。 这个时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九死一生。 何况陈纯贞体弱,五六个月的时候还经过赵熵和邹家的事情,被气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心头郁结,枯瘦如柴! 这才将养多久,只怕以前消耗的元气都还没来得及补回去,怎的就又早产了…… 虽说早产不过是一个来月,但人都说八生九死,九月份上头难产,还从前天就开始,到现在也没生下来… 纯歌手足冰凉,茫然无措的看着四周,脑海里闪现过小时候陈纯贞笨拙却坚定的护着她的场面。 人忽然就站起来要往外头走! 太夫人怕的就是她这个样子,见纯歌站起来了,一叠声叫人拦住,“快。快快,扶住你们夫人。” 童妈妈翡翠几个人把纯歌扶住,小心翼翼安置回位子上。 太夫人被李妈妈扶着下榻,过来亲自检视了一番,觉得纯歌脸色还好,吓得长出一口气,“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纯歌这时候已经缓过神来,却忍不住心头的难受。见到太夫人诚挚关心的眼神,就憋着嘴,喊了一声娘。 太夫人只觉得偎贴又心酸,伸出手,怜惜的抱住了纯歌。 太夫人的怀抱不同于李建安,让纯歌有一种被母亲抱住的感觉,眼泪不受控的流下来。 这样的怀抱,太久太久没有经历过了。 冒姨娘虽好,却终究只是姨娘,碍于身份,也只能投以一个安慰的眼神。 三太太,更不用想。 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行走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就好像没有根的浮萍一样孤孤单单的。 现在终于有了李建安做依靠,又有了太夫人这样善解人意疼惜怜悯自己的婆婆,就好像是亲生母亲。 纯歌忍不住伸出手怀住了太夫人的腰。 太夫人身子一瞬间僵硬了一下,马上就放松下来,怜惜的拍着纯歌。 “好孩子,别担心,已经叫人拿了帖子去请秦太医了。你十姐是也是个好孩子,老天爷会保佑她的。” 纯歌连连点头,泪水却无论如何控制不住。 她从内心里想要相信太夫人说的这些话,但理智却告诉她陈纯贞想要从这次的逆境中脱身,实在是太过艰难。 太夫人见纯歌哭个不住,生怕她伤了孩子,忙吩咐李妈妈道:“快去把安姑姑请进来!” 纯歌一听到安姑姑三个字,就好像在黑暗中见到一点火苗一样,瞬间升腾起微薄的希望来。 安姑姑的医术,自己是见识过的,尤其是在这方面。 要是能让安姑姑过去,只怕比太医好得多。 太医医术再厉害,也是男子,只能隔着屏风把脉,又不能帮着接生,危急时候,熬药都来不及,会开方子又有什么用! 不如安姑姑,总能守在床前,还能针灸,或是帮着产婆出出主意,再加上对这方面的了解。 纯歌就抓着太夫人衣襟,“娘,我想让安姑姑过去给十姐接生。” 太夫人一下子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要说安姑姑过去,的确更有把握。 可自己这边怎么办! 自己这可是三个孙子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什么状况,安姑姑在仁义堂,自己这边还能随便过去请人。要是去了赵家,赵家那边的状况,只怕一时半会儿就走不掉。万一自己这边需要人了又该如何,总不能还上门去抢。 赵家那边是亲戚,自己的确也怜惜陈纯贞那孩子,但毕竟没有什么关系啊。 可却是老三家的亲姐姐,直接拒绝也显得无情。 太夫人左右为难,就没说话。 童妈妈看的大急,有和太夫人一样的顾虑,也怕纯歌得罪了太夫人,就在旁边拼命给纯歌使眼色。 纯歌只当看不见,只是满眼哀求,泪眼朦胧的望着太夫人。 太夫人犹豫了半响,才道:“先让安姑姑过来给你诊诊脉,要是你真的无事,再立时送安姑姑过去赵家。” 纯歌听见,喜形于色,也不再耽搁,催着把安姑姑请进来。 安姑姑还是穿的简单朴素,进来见了太夫人纯歌,也没有多余的神情,给纯歌切了脉,保证纯歌无事之后就要告退。 纯歌忙拦住她,把赵家那边事情飞快的说了一遍,然后恳求道:“知道安姑姑轻易不愿意出诊,只是求安姑姑看在我十姐命悬一线的份上,去赵家帮帮忙。” 安姑姑没接话,面沉如水,嘴角还隐隐噙着一丝冷笑。 纯歌和太夫人都觉得很奇怪。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安姑姑这个人虽说脾性怪了些,却从不会露出这种轻鄙的神情。 纯歌直觉其中有事情,不过这个时候她实在是顾不上许多,又哀求道:“安姑姑,我十姐她……” “安姑姑,定国公府定不会忘记您这份大恩!”太夫人像是看出什么,飞快的截住了纯歌的话,补上了一句。 安姑姑若有所思,抬起头深深看了一眼太夫人。 太夫人望着安姑姑微微的笑。 纯歌在旁边又是着急又是困惑,强忍着没有插话。 安姑姑盯着太夫人半响,最终却低下头不冷不热道:“我不过是个不出名的大夫,祖上虽薄有名声,但这种生死关头的局面却不是凭我医术能扭转过来的。何况我如今托庇在仁义堂,赵家又是权贵人家,出了差错,还会带累仁义堂上下。”没有直接说拒绝,但意思却很明白,口吻也极之淡漠。 纯歌本来从不是个轻易勉强别人的人,更不喜欢用权势压人。 可事情关系到陈纯贞的性命,听见安姑姑再一次拒绝,纯歌脱口就想要再说一说,即便是用些手段也在所不惜。 旁边太夫人却掐了掐纯歌的手心,目光沉沉的摇了摇头。 纯歌焦急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却别过头,叫李妈妈亲自送安姑姑出去。 安姑姑一言不发,没有片刻犹豫走了。 纯歌见安姑姑真的走了,焦急道:“娘,安姑姑是十姐的希望,她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我再说一说,兴许安姑姑肯的。” 太夫人暗暗在心里摇了摇头。 这孩子,真是关心则乱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等待 纯歌一个人怔怔坐在屋子里,想太夫人临走前说的话。 “傻孩子,你以为那位安姑姑就是位普普通通大夫?安家当年光景,可不比如今的咱们家差,即便只是医道世家,但普天下哪有人不生病的,安家治好了多少人,这里面又有多少权责!这样的安家,最后却落得一个人丁凋零,只剩下一个女子的下场,这中间的是非你清楚不清楚。安姑姑为什么又要刻意避讳权贵,只肯给京城几位数的出来的夫人医治。今天我都抬出了李家的面子,安姑姑却还不肯答应,你就没瞧见她听见赵家时候就变了脸色的样子。傻孩子啊,你是关心则乱,好好想想吧。” 言犹在耳,许许多多的疑惑牵扯成一团乱麻,缠在心里,可这时候的纯歌根本理不出来。 脸上表情就变得很烦踝。 也不在床上倚着了,挣扎着就想起来。 紧张的童妈妈慌慌忙忙过来拦住,“哎哟,我的好夫人,您就消停消停吧!” “童妈妈!”声音里少见的含有几分严厉和指责。 没有说其他的话,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味道来。 童妈妈按在纯歌肩上的手就僵硬起来,唇角翕动,红着眼眶别过了头。 屋子里气氛变得很凝滞。 翡翠踟蹰着没有站出去。 绿玉吓得呆呆的站在红玉旁边。 红玉却忽然就站出来跪在地上,“夫人,咱们都知道您关心十姑奶奶,不过这会儿赵家定然是一片忙乱。即便您过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您身份又不同,还有身子,赵家定然要分神出来照顾你。不如就在家里安心等消息的好。” 纯歌目光游移,痴痴看着房门没说话。 童妈妈也好像从一时的悲伤中走出来,附和道:“夫人,您就听我的劝吧。太夫人就是害怕您一时冲动了,自己个儿跑去赵家,走的时候就吩咐了上上下下看着您,决不能让您出去!再说咱能做的都做了,要太医就给太医,至于安姑姑,别人不愿意,就算是您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她到了赵家不肯伸手帮忙或是借故拖延,也是什么用都没用。” 纯歌墨玉一样的眼中就盛满悲伤,眼泪怆然而下。 自己家的主子自己知道。 夫人能哭出来,就该是想明白了,总比先前硬憋着一口气惶惶忽忽的好。 童妈妈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伺候着和纯歌躺下去。 纯歌背着身子,对着墙,看不清表情,只是在童妈妈给她掖被子的时候,低低道:“童妈妈,我只是担心十姐。” 童妈妈鼻子一酸,嗯了一声,点头道:“夫人,您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等您醒的时候,赵家那边就有好消息过来。” 没有回答的声音。 童妈妈望着被子底下蜷缩着的身影,微微叹息。把翡翠几个都带到了外头的花厅里。 “翡翠去灶下看着给夫人熬的药。那是安姑姑给留的安胎方子,夫人如今这样子,还是把药准备好才行。万一赵家那边……” 话没有说完,彼此却都明白。 生产拖了这么长时间,最有把握的安姑姑又不肯伸手,的确是九死一生了。 翡翠忙点头保证,“药就交给我了,一定好好注意火候。” 童妈妈嗯了一声,又交代红玉和绿玉,“红玉丫头,你机警,带着绿玉和几个丫鬟婆子在这里伺候夫人。有什么动静,就赶紧去找太夫人和五夫人,可千万别让夫人悄悄出门去了。” 红玉和绿玉点头应下。 对于红玉,童妈妈已经有了九成的信心,见红玉一脸郑重的答应了,也松了一口气,“我这就去外头等着国公爷,这回的事情太出乎意料。有些事情得先让国公爷知道了啊,省的到时候……” 听见童妈妈这样说,翡翠啊了一声,却看到旁边红玉和绿玉两个人还在,立时闭口不言。 绿玉觉得很奇怪,眼神在童妈妈和翡翠身上来来回回的梭巡,红玉却眼观鼻鼻观心,只字不问。 几个人分工好,然后各自去办事情。 翡翠亲自看着添水加火把药熬好后,端着到了里屋门口,用小炭炉温着,自己端了根小机子坐在那儿,听着里面的动静。 屋里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翡翠试探着喊了一声夫人。 “进来。” 纯歌半倚在床边上,眼神萧瑟望着进来的翡翠,看到上面还冒着热气的青瓷小碗,有淡淡药香气透出来,就轻轻笑道:“这是安姑姑给开的安胎药。” “是啊,夫人,您总说是药三分毒,说您身子好得很不肯吃,不过今天还是吃一碗吧。安姑姑说了,这药不仅只是温补,而且还不苦呢。您闻闻,是不是有些香气。”翡翠很欢喜纯歌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就刻意说了许多话。 等翡翠把药端到纯歌手上,纯歌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低头喃喃道:“安姑姑肯这样为我费心,为何就是不肯帮十姐。” 怎的又绕到十姑奶奶身上去了! 翡翠头大如牛,又觉得纯歌这个问题实在难以回答,只好讪讪道:“夫人,我只是一个丫鬟,安姑姑的心思,我猜不出来。” 这本来就是一句随口的问话,纯歌看翡翠当了真,淡淡道:“你猜不出来,我也只是猜出一半,还是娘的提醒。有些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该知道的。”说完低头把药一饮而尽。 翡翠根本听不明白纯歌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觉得纯歌说的这些话关系到一些隐秘,就没有再问。 纯歌喝了药,又看了看外头黑黢黢的天色,忽然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惊呼道:“我睡了多久!” “夫人睡了三个时辰。”翡翠脸上带着几分喜气,“夫人定然是折腾的累了,这才睡得久了些。” “童妈妈在哪儿?” “童妈妈等您歇下后就去了外院大门,等着国公爷回府。两个时辰前国公爷回来后,童妈妈亲自禀了事情,就跟着国公爷一起去了赵家,还说有消息就让人立时给捎回来,让您安心。” 纯歌问童妈妈,本来就是看着赵家那边一直没动静,想让最妥帖的童妈妈亲自过去一趟。等听到翡翠说了这番话,倒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有童妈妈在那边,有什么状况,自己该是能很快就清楚明白吧,也不用担心有人做手脚瞒着自己。 虽说童妈妈也在乎自己的状况,不过孰轻孰重,童妈妈还是分的很轻重。 纯歌就靠在床上,叫翡翠去把红玉和绿玉都一起叫进来说说话。 等待消息的时光最难熬,一分一秒都度日如年。有人能陪着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会好过许多。 红玉和绿玉进来,跟翡翠一起小心翼翼挑着话题陪纯歌闲聊。 纯歌努力想要忘记陈纯贞那边的事情,可用尽了方法,还是心不在焉,好几回旁边人说什么,都根本没有听见。整个人就好像踩在云朵上,没有一点踏实感,全部最重要的心思都被悬在了半空中。 第一百五十二章 伤逝(上) 亥时三刻的时候,满身疲惫的李建安回来了。 人还在外面的小院子里,纯歌就已经听到了他说话的声音,身子都绷紧了。 “夫人今天都干了些什么,用过饭没有,什么时候歇息的?” 似乎有人在嗫嚅着回答。 然后就是李建安怒骂的声音,“怎么伺候的夫人,这个时候还让夫人熬着!” 夹杂着童妈妈刻意压低的嗓音,“国公爷,这事情,还得缓缓说才好。” 又响起了李建安考虑后的拒绝,“终究是瞒不住,我有分寸!”斩钉截铁中却夹杂着几分李建安从未有过的犹豫。 纯歌心里那根弦,一下子绷得死紧,下意识就抓住了手底下的锦被,汗湿了全身。 烛光下,纯歌脸色白的惊人,有种随时会羽化的惊人美丽。 翡翠几个瞧着都很害怕。 纯歌却咬紧牙关,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听着声音越来越近。 红玉上去拉开了门,伏下身子对迎面过来的李建安道:“国公爷,夫人一直候着您呢。”声音里有一种刻意的提醒。 李建安和童妈妈齐齐顿了顿。 只是一瞬,李建安就抿紧唇大步进来了。 大红对烛猛烈燃烧着,穿着白色绸衣的纯歌半靠在床头上,看见李建安进来,一下子扭过头,直直望着。如同新月一样的眼睛里盈满了渴盼和压抑在深处的绝望。唇瓣微翕,脸色雪白中带着浓浓死寂。 心一下子被揪紧了。 李建安顾不得屋子里还有别人,大步走过去,就把纯歌搂在了怀里,按的死紧,一下下轻轻拍着纯歌颤抖的背脊。 这样的举止,还有先前那番对话! 有什么东西被证实。 隐忍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决堤而下。 纯歌死死抓着李建安的衣襟,放声痛哭,屋子里满是悲凉到极致的哭声。 童妈妈在旁边抹泪。 翡翠几个先是呆呆望着李建安和纯歌,后面就将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了还在垂帘门口站着的童妈妈。 童妈妈用袖口擦擦眼角,轻轻点头,满面悲伤。 妻妾一家欢 第4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5部分阅读 翡翠捂住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红玉和绿玉也是一脸凄然。 纯歌哭声越来越大,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身子也开始冰凉。 李建安觉得不对劲。 聪慧到猜出结局需要发泄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哭的太过伤了身子! 本来白天的时候就已经折腾过这么一场了。 李建安当机立断,把被子全都搂起来朝纯歌身上裹,一边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吩咐道:“去仁义堂请安姑姑过来,让她这几天就在李家住下,有什么动静,好随时传唤!她要是不愿意来,就让王总管去找兰康带兵马司的人过去!”话里是一股浓浓的决然和阴狠。 纯歌满心都被李建安默认的消息所触动,根本没有注意到李建安说了什么话。 童妈妈几个人却是悚然一惊,很快就出去办事。 李建安把所有的心思都收回来,安抚着怀里的小姑娘。 炽热的吻一下下落在鬈角眉梢上,有泪水滑落出来,很快就会被滚烫的唇吸吮掉。 “傻丫头,别哭了,你这样伤心,也是于事无补,你总得顾着咱们的孩子和你自己。” 就好像是应和一般,纯歌敏感的察觉自己肚子里有轻微响动。 哭声开始渐渐小下去,终于变成无声哽咽。 不哭就好了,就算是还有些放不开,慢慢再劝,否则哭的伤了根基,真难补回来。 李建安长长叹息,一只手抱着纯歌,一只手脱鞋上炕,和纯歌一起靠在迎枕上。 “我和子成几个一起在赵家等了好几个时辰,岳父他们都在,京城里的名医太医都请了个遍,赵老太爷还舍了脸面去求老祖宗,让帮忙把专门给太后和她看诊的一位御医请了去。还是没保住,人是戌时三刻没的,我怕你伤心太过,拦着童妈妈没让她回来先告诉你,本来打算我回来后慢慢跟你说,稳着些,谁知道你耳朵这么利。”李建安苦笑了一声。 这件事情,这个结局,最开始不过就是一种最坏的打算! 可是随着安姑姑拒绝过去帮手,李建安迟迟没有回来,童妈妈也不曾如自己先前所料,很快就回来通报消息,这个最坏的打算眼看就要成了十之八九的定局。 一直到李建安回来,看着自己时候那样无声的怜悯和黯然,和不知道怎么开口的犹豫,自己就知道猜测恐怕是成了真。 到了此刻,李建安亲自开口说人没了,就算是一个飘渺的希望也不曾留下了。 心里真是难受,痛的厉害! 纯歌只觉得眼前又模糊了起来。 三房唯一的嫡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上。即便是三老爷也对这个女儿另眼相待,本来该从此一生顺遂,为何突然就没了。 好像陈纯贞成亲那天的十里红妆还近在眼前呢。 自从来到这个时空开始所有关于陈纯贞的记忆都一幕幕在眼前回放。 纯歌痛不可当,把头埋在了李建安怀里,又开始了哽咽。 李建安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劝说。 男儿流血不流泪。 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己当年也品尝过。不过那个时候,父兄都过世,李家危在旦夕,自己需要顶门立户,需要立下功绩延续李家的荣光和爵位,需要照顾弟弟孝顺母亲,甚至还要照拂许多依附于李家的族人。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没有留下时间来给自己悲伤,自己也不能悲伤。 一直到后来,自己走到这个位置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更不能在别人面前流露出脆弱来了。 至于家里的女人,除了有的放矢的哭泣,就是陈纯芳永不认错的坚韧。 唯有怀里这个傻姑娘,能够一次次肆无忌惮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让自己油然而生一种不舍和痛惜。 可上两回她的哭泣,自己尚且能够帮着找到解决的法子,哄她高兴,这一回,人死不能复生,自己又该怎么办…… 万般无奈之下,李建安只能凝眉道:“哭也不能让你十姐活过来,咱们还得好好想想法子,看如何帮你十姐讨一个公道!”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陈纯贞的死另有玄机。 第一百五十三章 伤逝(中) 纯歌的思绪被李建安这番话一下子引开,悲伤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于宣泄愤怒的冷静。 纯歌就抬着头,眼眶通红的望着李建安,里头满是倔强。 李建安心中唏嘘。 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其实要不是她有身子,哭一哭,自己也该放纵,毕竟是姐妹之情。 不过…… 这回少不得用这种法子来让她别哭下去了。 李建安也跟着正色起来,稍微坐直了身子,才缓缓道:“赵家只说是十姨在外头游园子,突然早产。当时大家都着急十姨的状况,也没有人多问,准备着事后再来清算。” 纯歌听见在心里冷笑。 要真是有古怪,事后还能清算什么,只怕该灭的人证都给灭的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物证! 何况要是陈纯贞无事,自然就还要在赵家生活,就不能跟赵家撕破脸,没有旁的人出来说话,就只能忍气吞声。 要是陈纯贞没了,那就是真的死无对证。 赵家打的好算盘。 不过也是大家都慌了神,三太太这些人,那时候只管着陈纯贞,往日再精明也想不到了。李建安这些男子,更不会想到这上头去。 不过听李建安的意思,似乎事情有转机。 纯歌目光明亮的望着李建安。 李建安拍着她手背,冷冷笑道:“当时你母亲和你大嫂她们都着急的很,一直守在十姨屋子里,寸步不离。只有你四嫂,也有身子,挣扎着过来了,不好进去血屋就坐在厅里等消息。她看见赵大夫人吩咐下人去办事情,就说她等在厅里也没事情,要问问事情的原委,想要赵大夫人把当时伺候的下人奴仆都找过来。赵家上下都说那些奴才犯了大错,没有伺候好主子,早就发卖了。你四嫂就动了怒,说里头还有人是陈家跟过去的陪嫁,卖身契还在陈家手里,赵家凭什么卖人。然后遣了人出来告诉咱们。子成求我帮手,正好兰康和你八姐当时都赶过去,我就让兰康去了一趟绣衣卫。绣衣卫袁大人和我私交甚笃,两家还联着姻。袁大人派了手下,不过半柱香时间就帮我找了京城里所有的人牙子,都说赵家这几天没有卖过人!岳父他们动了怒,非要赵家把那天伺候的下人都交出来。还是童妈妈机警,看出来当时在外头院子里鬼鬼祟祟的婆子不对劲,上去把人拿捏住了,三两句套了消息出来。兰康带着人一直追到赵家的庄子上,把当天伺候的人给弄出来了。” 没想到那个四嫂,居然这么机敏厉害。 而且短短的时间里,赵家和陈家居然已经交锋过了。 而且兰家李家都参与了进去,甚至动用了朝堂上的关系。 不过这也不奇怪。 婚姻本来就是两姓之好,兰康和李建安当时又都收到消息过去了赵家,要是只站在那里不帮手,传出去只怕也丢人。 何况赵家本来就理亏! 一想到陈纯贞前一段时间受的委屈和这一次死的冤枉,纯歌心里第一次有了将人置诸死地的恨意。 那不过就是个单纯善良,年华正好的女孩子! 要怎样的心肠,才能把人活生生逼死。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赵熵又做了狼心狗肺的事情!”话里愤怒连掩饰都不屑。 李建安诧异的看了一眼纯歌。 陈纯贞虽说死了,名分上还是赵家的孙媳妇。这个时候就直接喊赵熵了。 不过李建安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带回来的人里头,有十姨的||乳|娘。她说八姨上回去赵家闹过一场之后,赵熵一直不高兴,天天喝酒,他们怕赵熵伤了十姨,都不让赵熵轻易进房,只打算让十姨把孩子生下来,两个人再慢慢缓和关系。没想到那位被赵老夫人送的远远的,听说已经和表兄成亲的邹姑娘,却正好被赵熵撞见要被人牙子卖到青楼,还说卖她的人就是那个表兄。当时人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子,赵熵觉得他是被骗了,不管不顾坚持要把人带回家里。这一次赵家上下全都不答应,说毕竟是差点进了青楼的人,连当妾都不够资格。只准把孩子生下来,滴血认亲之后要是赵家的子嗣,就答应把孩子抱回来养活,至于孩子的娘,送一份嫁妆,远远打发。” “赵熵不答应?”屋子里就回荡起纯歌讽刺的语调。 “不仅不答应,还说要是再把人送走逼死了,他就自尽去陪着。赵大夫人就悄悄把人接回来在她院子里住着,只是瞒着十姨和赵家上下。” 李建安也很不屑赵熵这样反复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既然当初答应了不纳妾,事后就该做到。即便是再动了心思,也该干脆利落的了断然后对家中的妻儿负责。 更何况这个女人无媒苟合,又牵涉到朝局。 稍微有点脑子的男人都知道轻重缓急。 结果赵熵后面还不惜忤逆族长长辈,一意孤行,却又不能坚持到底,还是送走了人。 这一回看见人有身子回来了,又要改变主意,用性命威胁家中长辈。 要是李家有个这样的畜生,自己宁可一剑杀了,也不留着给族人抹黑! 纯歌脸上满是冷冰冰的笑意,“说是不知道,一个大活人住在院子里,只怕不是不知道,是装作不知道,都把我十姐当傻子!” 想到陈纯贞曾经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要亲手解决事情,纯歌忍不住又掉了眼泪,抓着李建安衣襟,软绵绵道:“你不知道,我那次过去看十姐,逼她说了狠话。她后头还叫人捎消息来给我,说家里赵大夫人和赵老夫人都护着她,帮着她,她一定有法子料理好那个邹姑娘的事情。谁知道人竟然是……” 以前每回提到邹姑娘,纯歌只是觉得这可能也是个被人利用的女子,或许心机叵测,大多也该是身不由己,可这个时候再说起来,纯歌只觉得有一种热血直冲到头顶,恨不能人现在就站在面前,好让她能够碎尸万段。 第一百五十四章 伤逝(下) 李建安粗糙大掌怜惜抚摸过纯歌的脸,“像你说的,人藏在家里,哪能不知道。十姨听说了,就想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在赵大夫人院子里碰到赵熵陪着那个邹姑娘赏花,一时动了怒,上去打了赵熵一耳光,两方扭打起来,十姨摔在地上,就难产了。” 纯歌恨得直咬牙。 李建安是男人,从不喜欢说人是非。 可什么叫做扭打。 但凡是个男人,明知道自己妻子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先前还被气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过,有点良心的都不会再动手,只会小心容忍。 结果却是扭打。 是赵熵跟着那个邹姑娘打陈纯贞一个,还是赵熵在旁边看着邹姑娘动手,偶尔帮忙,抑或根本就是赵熵下的狠心。 一想到这些情景,纯歌就觉得忍无可忍。 李建安看她气的浑身发抖,急忙伸手抱住她,“好了好了,你先好好歇息,等我明天过去赵家再来告诉你消息。” 说着就叫人送清淡的粥食进来。 纯歌摇头说不想吃。 李建安沉着脸道:“那也得吃一些,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不是说好了,要好好保重自己,才能帮忙解决别人的事情!”很有几分严肃的味道。 纯歌定定看着李建安,最终还是屈从,只不过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明天要跟你一起去赵家!”脸上神情是不容否定的决绝。 李建安张口就想拒绝,却在看到钝歌那双亮晶晶又盛满伤痛的眸子时,无声妥协了。 这样娇弱又隐忍倔强的傻姑娘,实在让自己没法拒绝。 看到李建安点头,纯歌眼里就翻滚着深沉的感激,一下子坐起来,扑到已经穿好鞋站在床边的李建安怀里。 “李建安。” 李建安吓了一跳,忙忙伸手把她搂住。 娇滴滴的声音,平常只会在最情动的时候喊出来,让李建安觉得浑身上下有种酥痒到极致的欲望。 可在这个时候,只让李建安觉得被人信任和依赖,心里就满是暖意。 笑着摸了摸纯歌的头,哄孩子一样道:“好了好了,咱们先吃饭,吃过了你就好好睡一觉,明天咱们一起过去。”话到这里有几分犹豫,却还是说了出来,“你有身子,不能去见最后一面,不过可以亲手选一件常用的衣服,挑一样你喜欢的首饰放到她冥盆里。” 这样温柔的声音,流露出的却是尊重和理解。纯歌忍不住泪盈于睫。 这个时候的风俗,要是父母家人俱在,年少就死了的人,在世的父母家人,兄弟姐妹,凡是算得上,关系好的,都会挑一样平时近身佩戴的东西陪着下葬,一起入土。寓意让死者在阴间也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亲人朋友的关怀,不会孤单。 不过毕竟是要陪着死者一起入土的东西,大多数人为了避讳,其实多半会选一些几乎不用的,然后派下人去给放到将来要陪葬的冥盆中。 自己有身孕,李建安还肯答应自己送近身的东西亲自放到冥盆里,已经是很通情达理了。 纯歌隐忍住心酸点了点头。 李建安捧着她的脸,慢慢给她擦掉又流出来的眼泪。 “岳父他们今晚都没回去,明天估摸着赵家不太平,三太太又……” 想到今天三太太听见陈纯贞死讯时候的疯狂样子,李建安无声的抿了抿唇。 纯歌也幽幽叹息了一声。 三太太最重视的人,必然是陈端崕,可那是因为陈端崕将来要给她养老送终,那种疼爱和重视,并不纯粹,参杂着私心。 然而对陈纯贞的爱意,三太太是完全以一种母亲的心态来进行的。 殚精竭虑的考虑婚事,费尽心思套牢自己为陈纯贞排忧解难,用尽心机,使劲手段。想要为陈纯贞将来铺平一切道路,斩掉所有荆棘。 结果千挑万选的这门婚事是场悲剧,更让陈纯贞年纪轻轻在最该盛放的年龄就凋谢了,离开了人世。 纯歌几乎都能想象到三太太疯狂的样子,只怕这一回,不是装病,而是真的要疯了。 想到这些,纯歌都不用李建安提醒,就道:“您放心,我到时候一定让童妈妈几个牢牢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李建安就怜悯的看着纯歌。 这是知道三太太很可能会迁怒了? 以前在陈家,是不是也常常被这样以莫须有的罪名责备过,但凡是三太太有不痛快的地方,就会折磨她。 所以才会这样敏感。 李建安忍住心里突然滋生的愤怒,点了点头。 正好外头花厅里童妈妈和翡翠把清粥端了上来。 纯歌看到翡翠和红玉几个都是眼带泪花,想到当初和陈纯贞一起在陈家的日子,强行忍住悲伤,硬撑着喝了一碗红枣粥。 吃过饭,李建安抱着纯歌洗了一个滚烫的热水澡。 看着在怀中疲惫过后,沉沉睡去的纯歌,李建安俯身留下了一个轻吻。 半夜里的时候,李建安听到身边有压抑的哭声。 睁开眼,屋子里烛火己熄,纱窗上有朦胧月光层层渐淡的透进来,照在大红色芙蓉锦被上。 沙场上,为了不惊动敌人,出其不意,常常要在夜晚时候,,摸黑行军偷袭。 李建安早己习惯了在黑暗的世界里看东西,眼神比一般人锐利许多。 黑夜中的动静更让他有一种下意识的凛然。 只不过这一回,他睁眼看到的是那个埋在锦被上隐忍抽泣到颤抖的脆弱身影,他的眼神就瞬间从杀意四起变作痛惜。 即便怀有身孕,窝在被子里,还是这么小小的一团。 可怜见的,他的娇娃娃。 那个总是明媚着笑意在撒娇时候喊他李建安的娇娃娃。 李建安低低叹息了一声,把温热的身躯靠过去,什么话也没说,就装作是不经意般,把纯歌靠着墙壁的小身子搂到了怀里。手一下下从头顶抚摸到背脊,醇厚如老酒一样的嗓音就在暗夜中响起来。 “纯歌,乖,别哭,别哭。我在这儿呢。” 一遍遍的说,一遍遍的哄。 哭声没有了,就有一个小身子像是土拨鼠一样拼命朝着李建安怀里钻。 不管到了哪个位置,都觉得不够!还要更加拼命的挤过来。 李建安几乎被这种架势吓到,片刻之后眼神闪烁了几下,就敞开怀抱,把人都搂到了怀里,还用脚把对方的双足刻意缠绕过来的双足都牢牢护住。 两个人像是双生的藤蔓,不死不休裹在一起,亲密如同一体。 窝在李建安怀里的纯歌,这一次,终于是真正睡着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撑腰 太夫人躺在床上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穿衣起身,叫四夫人和五夫人过来。 四夫人和五夫人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往常请安时候也没有这么早,一路忐忑的到了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见两个人面上流露出的恍然,又看到五夫人尤其惧怕的模样,想到了上回和李妈妈说的那些话,掀了掀眼帘。 五夫人身子就跟着颤了颤。 太夫人在心里冷冷哼了一声。 四夫人却只觉太夫人并不是真的动怒,是有其他的事情要交代,想到昨晚听说的事情,立时试探道:“一大早的,娘就起身了。是不是担心赵家那边……” 这个儿媳妇,其实还算聪慧。 要不是心里那些小算盘打的太响亮,老三家怀孕这些日子,完全把家交给她当也不是不可以。 就是这幅性子。 只怕到时候还账本回来,还要老三家的掏私房出来补公中的钱。 暗自摇了摇头,太夫人就睃了一眼站在旁边紧绷的五夫人,吩咐道:“赵家的事情你们肯定也听说了。年纪轻轻的,就……”语带黯然,很有几分惋惜。 陈纯贞这个人,四夫人也不过就是在纯歌成亲那天见过。 陈纯贞和纯歌也不是同父同母,而是一个嫡出一个庶出。 虽说有上一回纯歌帮着陈纯贞出气的时候,四夫人也直觉认为这是纯歌不想让娘家人丢脸面。 加上赵家并不是高门大户,四夫人对陈纯贞也就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昨晚听到陈纯贞没了,也就是隐隐感叹了几声。 不过看到太夫人这幅样子,四夫人就一脸凄色道:“谁说不是,真是,还跟朵花一样娇嫩呢!” 五夫人看四夫人这副样子,忍不住嘟哝了两句。 四夫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太夫人已经狠狠一样瞪了过去。 五夫人马上就噤若寒蝉。 两个儿媳妇,一个爱耍小聪明,一个简直就是笨在了脸上。 太夫人懒得多说,直接道:“你们三嫂有身子,她那性子,又肯定是要跟着去赵家的,我也不好劝!你三哥毕竟是男人,下头那些奴才,伺候的再精心,有些事情上,还是不好多嘴,我今天就把你们三嫂交到你们手上了。到了赵家,可千万别再让你们三嫂受委屈,好好照顾她。” 竟然是要让自己跟着去赵家! 四夫人和五夫人同时涌现在心里的想法就是不服气。 这算什么道理,就算是亲戚,也是拐了好几道弯的姻亲。 按规矩也就是人设灵堂时候去祭拜,发丧时候去送一程。 可这门丧事,赵家和陈家分明就是还拉扯着,今天肯定有的闹呢。 这个时候自己这当儿媳妇的过去,还不仅要照顾陈纯歌身子,更要让她不受委屈,那不就是要让自己关键时候帮忙和赵家的夫人奶奶们吵架。 那不就是要把自己娘家也搭进去站在陈家这一方。 赵家虽说只是钦天监。好歹也是清贵人家,不算高门,却颇有名声。 没头没脑的,自己干嘛出这个头,…… 四夫人和五夫人就在心里一直腹诽。 五夫人忍不住火气,就直言道:“娘,我们跟赵家又没关系,何必……” 话音没落地,一杯滚烫的热茶就泼了过来,上好的粉彩葫芦画茶盅盖子在地上滚了几下,停在五夫人脚边。 屋子里一下子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五夫人惶恐的看着太夫人,触及到那种森冷的眼神时候,马上又低了头。 四夫人也吓了一跳。 早就知道太夫人偏心眼,爱屋及乌。从来最喜欢国公爷那房的女眷,可对其他的儿媳妇,尤其是最厌恶的五夫人,即便有时候说几句,也是这个五弟妹自己不争气,让太夫人不得不教训。 但不管如何,好歹都还留着一份情面。 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下脸面过。 四夫人脑子里开始飞快盘算起情势来。 转眼间就换上了焦急,“娘,五弟妹她是心直口快的人,您可别跟她计较。其实五弟妹跟三嫂也好得很,常常去梅香院看三嫂呢。”还紧张的拉了拉五夫人的袖口,道:“五弟妹,快给娘赔不是!”一副嫂嫂的口吻。 五夫人气的胸口扎疼。 却在看到上头太夫人不冷不热到跟陌生人一样的神情时,整个人都没勇气了,讷讷道:“娘,我知错了。” 太夫人没接话。 李妈妈在旁边使了个颜色。 太夫人还是没动静。 李妈妈急了,就道:“太夫人,国公爷他们都快走了!” 太夫人这才着急起来,可又对五夫人实在不抱希望,干脆直接只看着四夫人嘱咐,“你三嫂状况不稳的很,你三哥他昨天虽说把安姑姑带了回来。到底安姑姑脸色不好看,今天要是去了赵家,万一有个什么,我害怕她医治起来不尽心。到时候再说什么都晚了。可要是不让去,你三嫂怕是一辈子心里不安稳。既然这样,咱们家里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了,说起来也算是姻亲,赵家这事做得也实在不地道。当初你三哥可是也插手过这桩事情,偏偏他们还这样糊弄人,这是没有把咱们李家也看在眼里!今天你过去,尽管拿出你素日的手段来,万不能再让你三嫂气到了,横竖我还在这里坐着。要是有谁想要拿辈分来压着你,就让她来找我说话!”话说的很快,也算是一种变相的解释。 四夫人已经从这番话里理出太夫人的立场和态度,就急忙道:“娘的吩咐,我都记住了。” 太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发四夫人和五夫人去梅香院等着。 因头一天李建安就叫人去给太夫人说过要上赵家的事情,早上起来李建安和纯歌商量后,也觉得不该再打搅太夫人歇息,用过饭就准备直接去角门上马车。 谁知在梅香院门口看到四夫人和五夫人。 四夫人一脸责备上来,不由分说就挽住了纯歌道:“三嫂也真是的,都是亲戚,您要去赵家,怎的就不跟咱们说一声,还要让娘来告诉我们两个。还好我们跑得快,否则还得另外准备马车。” 纯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母心 今天过去,实在算是一场恶战,更不是什么好事。 四夫人和五夫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要是闹起来她们瞧见了,万一今后拿出来乱说…… 可四夫人都挑明说是太夫人的意思了。 太夫人想必也是一番心意,怕自己过去吃亏,才让四夫人和五夫人跟着,也是表明她老人家的立场,起到震慑的意思。 纯歌就缥了一眼在旁边沉默不言的李建安。 李建安思量过后,却很快决定道:“去吩咐王管事,叫换一辆大些的马车,再把我的追风牵出来。” 李建安本来是要一起做马车的,现在却说要骑马。 纯歌明白了李建安的意思,就给四夫人和五夫人道了谢,一起上了马车去赵家。 三太太躺在床上,两眼无神望着头顶的帐子。 有小丫鬟端药进来,朱妈妈小心翼翼接过,要给服侍着三太太吃药。 三太太一动不动,根本就没听到旁边有人说话一样。 等朱妈妈把人半抱起来,要灌药下去,三太太忽然就清醒过来,一把将药碗推到地上摔个粉碎, 然后嚎啕大哭道:“我的纯贞啊!” 像是受了伤的母狮子……不管谁去接近,都要把对方弄得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伺候三太太的人,都是旧人,当年也是看着陈纯贞长大的,这个时候看见三太太这般行止,都纷纷抹泪。 吴四奶奶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刚到门口,就听见三太太痛不欲生的哭喊,眼泪一下子成串掉落。 人死如灯灭。 纵然三年前吴四奶奶嫁过来时候觉得陈纯贞这个嫡亲的小姑子有时候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常常给人惹麻烦。又娇气的被全家上下宠在手心里,碰也碰不得,说也说不得,让人厌烦。 可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也仅仅是悲伤了。 想到上一回三太太和陈端崕剑拔弩张为了个庄子争执的模样,吴四奶奶就更觉得人生无常。 争来争去,人都没了,又有什么意思! 吴四奶奶叹息着进去了。 正手足无措的朱妈妈看见吴四奶奶,一脸焦急过来道:“四奶奶,您瞧瞧这……” 自从陈端崕给吴四奶奶说过朱妈妈背后卖主的事情后,吴四奶奶对朱妈妈就颇有几分看不起。 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不管主子做了什么,出卖主子的奴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吴四奶奶就拢了拢发,淡淡道:“叫人再去煎药过来。” 朱妈妈就吩咐旁边一个婆子去办。 三太太还在捶着床痛哭流涕,一声声喊着陈纯贞的名字。 “我的纯贞啊,是娘害了你,娘不该给你挑这么个人。” 赵家这门婚事,本来所有人都很看好,觉得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 谁又知道赵熵竟然会是赵家从未出过的逆子。为了一个女人宁肯忤逆家族,不顾声名。 吴四奶奶心中感叹一声,就上去坐在床边劝道:“母亲,谁也没想到赵家会做出这等事情来。您如今可千万要好好保重身子,还等着您去给十妹妹出一口恶气呢!” 三太太本来发髻散乱,跟一个疯子一样垂着头坐在床上,听见吴四奶奶的话,就刷一下坐直了身子,神色狰狞。 “对对对,我要好好的,我的纯贞没了,那些害她的人也休想过好日子。赵家,还有那个办事不力,狼心狗肺的陈纯歌,一个也别想跑得掉!” 跟疯了一样,就赤着脚从床上跳下来,也不管方才摔碎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丸残渣,直接踩上去,抓着一个人就喊道:“药呢,我的药呢,快给我端来,我吃了就去找那些人算账,让他们下去陪我纯贞。” 还一个劲叨念,“我的纯贞爰热闹,要多找几个人下去陪她。” 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心寒。 整个屋子的人都眼睁睁看着穿了一身中衣的三太太赤着脚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随着三太太的动作,灰褐色地板上血水越来越多,从三太太脚底渗出来,混合着屋子里浓浓的药味,让人从心底里害怕。 吴四奶奶闻着这股味道,又看见三太太不小心摔在地上,蹭了一身血迹,还哈哈笑着自己爬起来又到处乱窜,觉得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脸色苍白,张口想吩咐什么,却无论如何都挤不出一个字。 还是朱妈妈最先回过神,大声道:“快快,把太太扶回床上挪去歇着!”目光扫过呆若木鸡的下人。 吴四奶奶从这声呼喊中回过神,强自镇定下来,颤抖着扶住丫鬟的手,从三太太床边蹭的一声坐起来,忙忙道:“听朱妈妈吩咐。” 人们都被三太太样子吓坏了,手足冰凉,没有一个人敢动弹。 “养你们这些人是做什么的!还不如早早拖出去发卖了!”吴四奶奶恨得直咬牙。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生子,要是被卖,很可能就会一辈子和家人四散分离,永远也没有团圆的一天。 本来安稳的日子也可能变得孤苦无依。 吴四奶奶这句要卖人的话让所有人都吓住了。 可小丫鬟们依旧不敢动,还是几个见多识广的媳妇子老婆子上去制住了三太太。 三太太正转着到一个插屏前,眼神直愣愣的看着上头绣的蝙蝠群飞图。 看见有人来拉她,毫不客气就给了几个耳光,还大骂道:“混账东西!”又扭过头去看着插屏,嘴角微翘,带着欢愉的神色一声声喊着纯贞。朱妈妈觉得心酸难抑,也不忍心去强拉三太太,手足酸软跪在了地上。 吴四奶奶先是一怔,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这幅绣像,还是陈纯贞刚学会女红的时候绣来孝敬给自己这个婆婆的。 虽说手艺实在算不得好,可儿不嫌母丑,当娘的对孩子的一片孝心更是只有骄傲自豪。 这插屏不能直接摆在待客的前厅里,自己这个婆婆就找人做出来后一直安排在卧房中。平时稀罕的不得了,连擦拭都不让那些粗实丫鬟碰,而是让朱妈妈亲自带着人料理。这一回上京城,明明不方便,也硬是叫人抬上船带来了。 如今陈纯贞没了,绣的东西却还留在这里。 物还在,人己去。 吴四奶奶哽咽了两声,看到三太太如今的状况,又想到三太太方才情急之下喊出来的那些话,狠下心肠道:“叫人去煎碗安神的药来,服侍太太喝了,再叫几个人好好守着太太,一定要让太太好好歇息,不能再动怒伤心了!”眉宇间隐隐藏着一丝狠辣。 第一百五十七章 背影 屋子里人齐齐一怔,马上就反应过来。 三太太得了怪病,这回又受了刺激,将来这个家,只怕就是要四奶奶来当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未来的当家主母。 所有人就一拥而上,不管三太太的哭闹挣扎,强行去把三太太拖到床上。 吴四奶奶看着人端药进来喂了药,三太太渐渐安静下来,才松了一口气,把朱妈妈叫出屋子。 “朱妈妈,您也是太太身边的老人。论起来,便是四少爷都很尊敬你。”话说的很客气,可神情上明明白白写的就是蔑视。 自己做过的事情自己清楚。 既然选择了保住性命,出卖主子,就该知道舍得到别人的轻鄙。以往那些主子都要给三分颜面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朱妈妈想的很通透,垂下头很恭敬道:“奶奶安心,我一定好好看着太太。” 还算是个机灵的! 要是这点眼色都没有,还真不用留了。 吴四奶奶心里点了点头,继续道:“你也知道家里的境况。先是十二妹妹出了这种事,再是十妹妹她……虽说有父亲的好消息,到底还是……” 声音开始慢慢低沉,吴四奶奶秀气的面容也藏着几分萧瑟,“我本来以为,父亲升了官。再有定国公府那边帮衬着,家里虽说出了几件事,但咱们一样样来,慢慢解决,总也能想出来好法子。顶了天去,大不了就把十二妹妹嫁到一个寒门小户家,有我们陈家在背后撑着,她也可以过好日子。至于赵家那边,再不济,娘家人也是近在眼前了,赵家还能亏待。何况还能合离,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身为奴子的,要真是能为小姑盘算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朱妈妈不知道吴四奶奶说的话是真是假,只能低头应诺,“奶奶是个心善的。”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有些话,本来也就是一时有感而发。 吴四奶奶听见朱妈妈这样说,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人都没了,还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往日说说,还能在朱妈妈面前卖个巧,让她去自己那个婆婆面前表表心迹,现在说的再多,别人都只当是虚伪。 “多的话我也不想再跟你说了,既然你知道给四少爷露口风。你也就是个机灵的人。方才母亲有些话,实在是不该说。这个时候,咱们家里能依靠谁,能仰仗谁,想必你也清楚的很。要是再让母亲去胡说了什么,母亲是主子,是生病的人,可你们这些奉命伺候的奴才……”吴四奶奶就斜着看了一眼朱妈妈,拉长语调里透着浓浓警告。 朱妈妈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就道:“老奴知道如何行事。” 吴四奶奶还要赶着去赵家,也不耐烦和朱妈妈多说。又交待了几句,就出门了。 朱妈妈还心有余悸站在原地望着吴四奶奶的背影怔怔出神。 这个四奶奶,以前只觉得一举一动都是围着太太转,太太说什么就做什么,半点没有大家子小姐出来的气魄。 没想到乍然处理起事情来,竟然有这样的果决和威慑。 这个家里,还真是藏龙卧虎。 一阵清风吹过来,有两片还带着夏意的翠绿叶子就从空中盘旋而下。 朱妈妈视线死角中,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趁着无人注意时候,悄悄推开门进去了三太太歇息的屋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交待(上) 赵家大厅里,一屋子人都面容端凝的坐着。 看到李建安进去,陈端仪和陈端崕都欣喜的站起来,大老爷和三老爷只是抬了抬眉。赵老太爷脸上却有一丝苦涩缓缓爬过苍老疲惫的面容。 李建安先给大老爷和三老爷行了半礼,然后毫不客气坐在了陈端崕的身边。 陈端崕眼睛里就闪现过一丝讶异和几不可见的欣喜。 陈端仪却下意识皱了皱眉。 李建安瞥见两人飞速的转变,心中微哂,没有说话。 兰康比李建安晚到一刻钟,瞧见李建安已经先到了,右手边又有位子,也不等人招呼,半点不客气走过去坐下。高大威猛的身材上透着一股冷冽冰凉的气息。 陈端仪眼底苦涩更加浓厚。 兰康见没有人说话,就先对李建安道:“不知道国公爷已经到了,是属下怠慢。”态度很恭敬。 李建安摆摆手,“又不是朝廷应卯,叫我逊之即可。” 本来就是上级和下级的关系,李建安以前又娶过陈纯芳,算是大姐夫。这种状况下,的确还是只有叫表字或是||乳|名才最显得亲呢。 兰康跟着李建安许多年,自然知道李建安的性情,本身也是武将出身,没有那么多讲究,从善如流喊了一声逊之,然后道:“纯荔也过来了。十三姨有身子,我交代了让她好好照看,不能再让她们陈家出来的姐妹在赵家出事。”说话很沉稳,面容中甚至透着一丝老朋友叙话般的温和。 但赵家上至老太爷,下到坐在椅上萎靡不振的赵熵,都觉得这番话剌耳到了极点。 赵熵控制不住,登时就从位子上站起来,赤红双目看着兰康道:“兰大人,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没有依仗,却能从一个小小的俾将爬到今天这个位子的兰康凭的就是不怕人的冲劲。 武将本来就不适合到处跟官员们结善缘,尤其是在重要位置上呆着的武将,越是孤僻越是让皇上放心。 这一点,兰康早就从李建安身上学的炉火纯青。 本来就不屑赵熵为人,又看到赵熵不知死活先站起来,兰康干脆一个箭步冲到了赵熵面前,揪着他皱巴巴的领口道:“你如今跟我己不是亲戚,休想让我再手下留情!”说着抬手就要一拳打下去。 赵家人先前脸上还有愤愤之色,觉得兰康实在欺人太甚,等到看见兰康的动作,又想到上回兰康就曾经在赵家动过手,一个个不禁面如土色。 兰康是定国公李建安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如今又被皇上重用。上回 妻妾一家欢 第4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6部分阅读 的事情皇上听说后,也不过戏谑一句胡闹,这回要是真动了手,恐怕也是打了白打。 赵熵几个亲兄长堂兄弟不着痕迹都退了一步。 只有赵大老爷站出来赔笑劝阻道:“兰大人,兰大人,都是一家人,都是亲戚,你看在老夫面上,手下留情。” 赵熵吓得面色苍白,却一句话都不肯说,只是看着老父求情。 赵老太爷看着只觉得丢人,一句教训的话都不想再说。 李建安冷眼旁观,不屑的哼了一声。 大老爷陈端仪陈端崕都愤恨难平瞪着赵熵,没有说话。 还是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熬在赵家,不吃不喝,像老了十岁的三老爷虚弱开口道:“八侄女婿,松开他吧。” 死的人是陈纯贞,三老爷这个亲生父亲开了口,就算是兰康再不屑赵熵的为人,也无话可说的退了回来。 赵大老爷急忙道:“对对对,都是一家人。” 赵熵却冲着兰康得意的看了一眼。 陈端仪和陈端崕都气的浑身发抖,恨不能亲自上去打死赵熵。 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是欺人太甚! 李建安明亮的凤眼眯起来,上下打量着赵熵,忽然微微一笑,冲着赵老太爷道:“老爷子,您家的子孙,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语调平静,面容上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却让人一瞬间感觉到空气里充斥着的讽刺和杀意。 所有人都被这种气氛弄得又羞又怕。 赵熵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抬头。 赵老太爷被李建安讽刺的无地自容,晃晃悠悠站起来,不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就举起硬木拐杖,一 下下砸到了赵熵的身上。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家门不幸,家门不幸,怎的生了你这个孽畜,孽畜!” 赵熵先是被打的闷在当场,后面听到赵老太爷的骂声,抻着脖子还要顶撞,却被旁边恨铁不成钢的赵大老爷一脚踹着跪在了地上。 这件事情,本来从头到尾就是一笔糊涂账。 事情会这样发展,不仅超出了陈家人的预料,更超出了赵家人的预料。 赵熵本来天赋聪明,是赵家第三代里头最杰出的人才。赵老爷子甚至想过让这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去考科举,所以才给定下陈家这门婚事。 陈家累世书香,不算权贵,家中子弟却都有几分才名。几代下来,旁支嫡系在朝中当官的也是大有人在。虽说没有封王拜相的,却不乏各地实权官员。 这样的人家,不高不低,刚好能帮着赵熵一路平稳走下去。 谁知道竟会弄到这个地步,亲戚没有做成,反而成了仇人。 还把邹家和李家都牵连进来。 邹家是贵妃那一系的,李家却是皇后的娘家。 可如今的朝局,真正长脑子的人都明白,只要皇长子在的一天,只要皇后生的儿子还留着一个占着嫡子的位分,甚至只要皇后还没老的不能生。传嫡不传庶这条祖宗家法就会严谨的传下去。 即便是皇上想要违背祖宗家法,还要看看文武百官,看看满朝宗亲答不答应!首当其冲的就是和容长公主…… 何况皇上对皇后宠爱犹盛,李家又会看眼色,多年结发共患难的感情岂能是一个贵妃所能比拟。之所以封一个贵妃的位子,也不过是因为生了一个儿子,又需要用一用邹家的几个人罢了。 看看后宫里头,堂堂天子,一共才一个贵妃,三个嫔,一个婕妤,其余的就全是没有宠幸过的采女。 历代以来,哪有皇上这么少的妃嫔,这分明是皇上宠爱皇后有意而为。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交待(中) 赵家本来看好的就是皇长子,偏偏自己这个儿子,跟着了魔一样……硬生生要把赵家人拖到邹家那条船上。 这一回,就算是不要这个儿子,不要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孙子,也不能让赵家上下跟着陪葬,上错了船! 赵大老爷看明白了赵老太爷的举动,眼中泪光闪烁,就木在那里,望了一眼李建安。 看见的只是李建安目不斜视,手指沿着手里茶盅游移的场面。 赵大老爷浑身就好像脱了力,片刻后却飞快立起身子,立在赵老太爷面前道:“父亲,是儿子管教不力。儿子今天就亲自打死这个畜生!” 赵老太爷沉吟着望了望赵大老爷,什么也没说,把拐杖递出去了。 屋子里就只剩下沉硬的木质击打在血肉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打的人赵家人心里发慌,眼睁睁看着赵熵夏日单薄的衣衫被鲜血染得通红,看着赵熵嘴角吐出血沫,然后只能躺在地上浑身哆嗦,好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可赵大老爷还是没有停手,赵老太爷也不发话。 一直到地上的赵熵再也没有动弹,旁边赵明忍不住就冲出去跪到地上拦住。 “父亲,小弟他知道错了,您饶了他吧。” 有了一个人,后头就有赵大老爷的几个兄弟,还有赵熵的几个堂兄弟都出来求情。 赵大老爷却不为所动,冷冷盯着挡在身前的赵明道:“这样一个连祖宗名声都带累了的孽畜,早已不是咱们赵家子孙。今天我打死了他,也是对得起赵家列祖列宗,也才能给你陈伯父他们一个交代!” 话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余地。 陈端仪和陈端崕却同时冷笑起来。 李建安和兰康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两个人闲谈着喝茶,对空气里充斥的血腥味道置之不理。 赵明被一番话点醒,转而跪到了三老爷面前,连着磕了几个头,“伯父,我知道是咱们赵家对不起您,可事情已经出了,弟妹人也没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弟弟说几句话,让父亲饶过他性命,今后弟弟一定对您谦恭至孝,视如亲父,以赎罪孽。赵家上下也会感恩戴德,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三老爷目光茫然的看了一眼似乎没有呼吸的赵熵,又看了一眼眼前的赵明,齿缝中渗出一股恨意,冷冷笑道:“我要他孝顺我做什么,我女儿都没了,还稀罕一个人面兽心的女婿来孝敬!” 赵家上下都涨红了脸。 赵大老爷羞愧的看着三老爷,“亲家,是我对不起你。” 三老爷咬牙恨恨,“别叫我亲家,我好好的女儿,嫁到你们赵家,才不过,才不过……”话已经说不下去,一口气噎在了那里,脸色变得青白。 坐在旁边的大老爷惊慌失措喊了一声三弟。 李建安和兰康几个都从位子上站起来围过去。 陈端崕眼明手快,冲过来灌了一杯荼下去,又给三老爷慢慢顺着气,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赵家上上下下更是将悬在半空的心放下来,要是再让陈家丢一条人命在赵家,那就真要成世仇了。 大老爷责备道:“三弟,你好歹也要注意身子,你还有弟妹和几个儿女呢。” 三老爷颤巍巍哽咽道:“大哥,我是悔啊。纯贞那孩子,从小就听话懂事,是我唯一的嫡女。她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她婚事。一直盘算了多少年,等到她十三岁开始,我就连晚上睡觉都在担忧。总想保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后头我想把她许配到王府做个侧妃,她母亲不答应,以为我是想攀附权贵。她哪儿知道,我都打算好了,纯贞那性子,根本不能当主母,咱们家的姑娘,也不可能去一般人家做妾。王妃娘娘虽说脾性大了些,但好歹祖上跟咱们陈家也有几分交情在,只要纯贞过去老老实实的听话,安安分分过日子,有了孩子,王妃娘娘定然会好好照顾她。都说的好好的,她母亲偏说赵家最好,不纳妾,又是清贵人家,只要多给一些陪嫁,一定会一生顺遂。我信了这番话,以为赵家果然是最好的,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是……” 年过四十的人,竟然哭得像一个孩子。 陈端崕早就知道三老爷面上不显,一副风流样,其实心里最在乎嫡子嫡女,但此时看到三老爷对陈纯贞的感情,还是有种复杂难言的滋味。 李建安却忽然有些不平。 这样为了嫡女的心事费尽心机,那纯歌呢,自己那个抱在怀里甜蜜柔软的傻丫头,陈家又有谁是真的在乎过。 遇到事情总是自己处置,从来不肯轻易向人诉说委屈。刚进李家的时候,跟自己说话总是习惯用余光来打量,然后一句一句慢慢斟酌着说出来。 浑身上下都是谦卑。 这样小心翼翼的举止,分明是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自己怜爱,痛惜,却怕她惶恐,只能掩饰着成全这一份小心。 要是三老爷肯花一分心思在纯歌身上,只怕纯歌也不能养成那种性子。 明明还该是个小姑娘,却谨慎小心的像一个经年的内宅妇人。 想到三太太过往的举动,还有三老爷还要看到定国公府去的信件才肯帮忙冒姨娘时候的行为,李建安几乎就要暴怒而起。 可理智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计较这些,又强行忍下了。 赵大老爷听着三老爷这一番话,脸色忽红忽白,本来放下的拐杖再度举起来,又朝着气若游丝的赵熵身上打下去。 赵明察觉到再求三老爷恐怕也没用,就连滚带爬的回去趴在赵熵身上,也不肯求,只是挡着。 面对赵大老爷的咆哮指责声,也一味挺直脊梁,一脸坚决。 李建安定定看了片刻,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 守在屋子外头的小厮看见先是赵熵倒下,后头连赵明嘴角都开始溢出血丝来,吓得魂不附体,拔脚就往赵老夫人的院子跑去。 李建安和兰康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察觉了也只是相视一笑,并没有开口。 有些时候沉默才能够最好的表明态度。 等小厮跑到内院赵老夫人院子的时候,听见的正好是里面的争执声。 陈纯荔手指差点直接戳到赵家二奶奶的鼻梁上去,“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出来说话。既不是管家的主母,也不是做主的长辈。还敢来和我掰扯,识相的赶紧退开!我今天可没有好脾气来跟你们商量。” 赵家二奶奶气的浑身发抖,说了半天也只能吐出一个你字来。 连大奶奶看见闹得不像,想要上去阻止,却被一边纯歌不着痕迹按住了。 见到纯歌一脸从未曾见过的冷清,连大奶奶诧异了片刻,选择沉默。 从一进门开口,这位二房的八姑奶奶就冲上去开始闹。不仅骂人,还动手砸了赵老夫人屋子里的摆设。然后又要赵家赶紧把那个已经被赵家下人视为姨娘的邹姑娘交出来。 上回闹得再厉害,好歹还看着长辈的颜面给赵老夫人留了情,这一回…… 连大奶奶见着屋子里乱糟糟的状况,都没有下脚的地方,就觉得头痛。 又看到纯歌一派放纵的态度,在看着一左一右坐着的四夫人和五夫人一脸看的高兴的神情,更不好说话了。 陈纯荔尖锐的嗓音再次响起来,“还你什么!人要不做亏心事,也不会一句话都回不出来。就是你们赵家干了这等猪狗不如的事情,生生害死了我十妹妹,如今你们也只能挨骂。这事活该!痛快些,他们男人在前头解决事情,要个说法,那个邹姨娘却只能我们这些女眷来处置,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们几个看着一碗红花汤灌下去,然后打发去给我十妹妹守墓。” 赵家没有人回话。 赵家二房三房的人是不想管,平白得罪人,长房的人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陈纯荔气势更盛,就讽笑道:“一个青楼找回来的,偏你们还稀罕的跟个宝一样,我都说不要她性命了,还舍不得呢!也就你们赵家才会如此。” 听见陈纯荔不仅死咬着先前说的要给邹姨娘灌红花汤的事,还连带着扯出了赵家女眷跟青楼有关系,赵大夫人气的脸色发白,再也忍不住道:“兰夫人,好歹这是咱们赵家呢。纵使邹姨娘不好,她肚子里的孩子却是咱们赵家的孙子。你十妹妹也是咱们赵家的儿媳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水,这种妻妾争宠的事情,正该我们赵家处置。我们肯跟你们商量几句,忍让许久,也是仁至义尽了。你可不要……” “这么说,果真是抬了姨娘!” 赵大夫人呆呆看着从进门开始就一言不发的纯歌,接触到那冷若寒冰的眼神,顿时一阵心颤,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纯歌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讥讽,不再看赵大夫人,把目光投向了赵老夫人,“老夫人,当初母亲和你们议婚事的时候,再三追问,知道赵家男儿的确是不得纳妾之后才和你们换了八字,定下日子,结果赵熵却在外面私下养了外室,这是无信。我十姐嫁到赵家来,后头出了那桩事,你们答应立即就把人送走,也会约束赵熵,却迟迟未见有所动,这己不是无信,而是不义。如今更将人接回府中,抬做姨娘,这便是不仁了。你们赵家不仁不义,无信而立,背弃承诺,还纵容赵熵和妾室一起伤我十姐,害的她早产而亡。却敢在我们面前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赵家累世清贵,难不成就是以如此作为立于朝堂之上,行走于人世之间。我真是开了眼界!”一番话掷地有声,包含诘问,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同答的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 交待(下) 赵老夫人嗫嚅着唇,觉得喉间一片干涩,良久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幽幽道:“国公夫人,是我们赵家对不起陈家,对不起熵儿媳妇。” 陈纯荔马上就道:“这会儿说这些有什么用。趁早把人交出来,我十妹妹死的冤枉,难不成你们还指望这个邹姨娘能平平安安生孩子出来,再抬身份享清福。”说着就啐了一口,“做梦,她这个贱人,休想有这好日子过!” 赵大夫人和赵家二奶奶开口就想骂回去,却被赵老夫人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了。 赵老夫人眉眼都是疲惫,朝着纯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左右坐着的四夫人和五夫人,对旁边嬷嬷吩咐道:“去把人带出来吧。”连称呼都没有交代一声。 那个嬷嬷就要领命而去,赵大夫人却在旁边尖锐叫起来,“老夫人老夫人,那是熵儿的儿子啊,大夫都说邹姨娘肚子里是个男孩儿。” “糊涂,咱们家里,哪有什么邹姨娘!” 赵老夫人看的懒得再看一眼,直接道:“去把人领来,再去药房抓一副红花汤过来。” 所有人都当即愣住。 就连一直叫嚣着要让邹姨娘打胎的陈纯荔,都没想到赵老夫人会这样干脆利落的答应了就叫人去办事。 赵大夫人呆呆的,直到看见人出去才要上去拦。一只手拽着下人的袖口,一边扭头看着赵老夫人求情。 “老夫人,老夫人,邹姨……”姨娘两个字没说出来,看到赵老夫人脸色一黑,马上就改口道:“她肚子里可是熵儿唯一的血脉了。” 赵老夫人神色更见端凝,暴怒道:“你胡说什么!” 赵大夫人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赵老夫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当着家,连个内宅都管不好。纵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害了咱们赵家的孙媳妇,嫡亲的曾孙。还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你是熵儿的亲娘,他年纪轻轻,今后要多少孩子不能生,这等诛心的话你也说的出口!” 好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 恍惚间明白过来方才说了什么的赵大夫人脸色灰败退到了一边,赵家二奶奶急忙上去扶着。 这一场婆媳交锋,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赵大夫人方才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赵老夫人那种欲盖弥彰的解释又是为了掩饰什么…… 四夫人和五夫人就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望过去。 就连陈纯荔脸上都写满惊疑不定。 连大奶奶坐在位子上,来回扫视赵家几房女眷各自不同的神色,先是愕然,后面就垂着头不说话。 纯歌却微微笑了笑。 人在危急时候说出来的话往往才是真相。 赵大夫人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说赵熵只能指望邹姨娘的肚子了。 不过赵熵好端端的,是因何不能再有孩子,至少这个结果对得起陈纯贞在天之灵。 赵熵和邹姨娘联手害死了陈纯贞和她的孩子,如今报应来了。 真是痛快! 否则只是让邹姨娘打了胎,撵出去,谁知道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子今后又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吧。 旁边五夫人见纯歌一直没说话,就凑上来小声道:“三嫂,您瞧瞧,咱们还什么都没说呢,这赵家的人就把自己的老底抖得一干二净了。”捂着嘴有些张扬的笑起来。 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这个屋子算不得大。 何况是这个时候…… 五夫人说的话被赵家几房内眷听在耳里,都觉得格外剃耳。 赵大夫人早就瞪了过来。 五夫人却根本不放在眼里。 一个赵家算什么东西,说好听点是帮皇家算命的,说难听点,就是骗人的东西。 那么多年占着这个位置,也不过是因朝中许久没有天灾人祸罢了,要真是有个天狗食日的,只怕赵家没有猜出来,一夕之间就要灭了满门。 清贵是清贵,偏偏没有实权。 横竖今天都过来得罪了人,还不如得罪的彻底些,回去在太夫人和这个三嫂面前卖个好,也给陈家一份脸面。 想到这些,五夫人就毫不客气的看了回去,一双上挑的狭长眼中露出蛇一样清冷的刻薄。 赵大夫人不敢和五夫人顶着来,看了几眼反而先退回去。 一直到前去带邹姨娘的嬷嬷回来,慌慌张张跪在地上回报,“老夫人,人不见了!” 宛如一声惊雷炸响! 赵老夫人脸上难得露出惶急,蹭的站起来,颤抖着道:“你说人不见了。” “是,老奴叫人再三找了好几趟,都没有看见邹姑娘。老奴还叫人去角门那边问过,都说今早除了采买的婆子和带出去的几个粗使丫鬟,没有谁出去过。” 一个大着肚子,还是被人层层看管着的孕妇,就突然不见了。 这事情说出去实在离奇,还让人质疑赵家内宅的安危。 赵家的女眷都很有几分风声鹤唳的味道。 纯歌眼神一厉,瓷白的脸上透着一抹不正常的晕红,直言道:“老夫人,是人在赵家找不到了,还是人送出去失踪了。” 在赵家没找出来,和把人送出去失踪,乍一听好像似是而非的相同,其实根本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意思。 陈纯荔反应过来,立时就讽笑道:“你们赵家也就会跟我们玩这种把戏。答应的倒是痛快,结果却叫个奴才来说人找不到了。谁知道方才是去抓人还是去送人走的。” 赵老夫人嘌了一眼纯歌,才将不满的目光投注在陈纯荔身上,“兰夫人,您谨言慎行。我们赵家说话自然是算话,一个跟人滛奔,不干不净的女子罢了,我们赵家有什么舍不得!” “笑话,你们赵家说话算话。上回还答应我要把人送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出现在我十妹妹面前呢。还不是悄悄把人接回来,还是从青楼弄回来的,肚子都大了,还被放在赵家当家主母的院子里,说起来,我十妹妹也有身子,肚子里那可是你们赵家嫡孙,下场却……”陈纯荔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声音哽咽。 赵老夫人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的浑身直哆嗦。 纯歌看了看赵老夫人的脸色,觉得这一回是真气着了,就决定适可而止。 现下这种局面,一味用朝廷上势力威逼不行,难免会落下个仗势欺人的口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风波起 要跟赵家好好商量讲道理也不行,谨防赵家就会得寸进尺,想要留下那个孩子,说不定还会借着陈纯贞早去无人供奉香火的名头,把那个孩子养到陈纯贞名下。那也太对不起陈纯贞了。 既然软硬都不方便直接使的过度,就只能先让陈纯荔去打打头阵,自己这边再威逼一下,压压阵脚。 现下看来,赵老夫人既怕彻底丢脸,又顾忌陈家和李家,事情就容易办的很顺利。 不过再想出一口恶气,也不能过火。 赵老夫人毕竟是老辈,借着事情不轻不重剌几句还可以,要是真把人气出个好歹来,陈家和自己反而理亏,要背负骂名了。 看着陈纯荔还想出言讽刺几句,纯歌就给使了个眼色,陈纯荔心领神会,坐回椅上不言了。 一辈子没这么丢人过得赵老夫人抿着唇,手里紧紧抓着案几的边角,手心都恪的生痛。 “找,都叫人去找,一定要把那个贱婢给找出来!”毫不掩饰其中的愤怒和狠辣。 嬷嬷连滚带爬出去,却和外面冲进来的一个小厮撞到了一起。 两个人都着急的很,冲劲也大,撞到地上哎哟起来。 四夫人五夫人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赵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还没等开口教训,那小厮就爬起来跪在地上哭道:“老夫人,老夫人,您快去救救七少爷吧,老太爷和大老爷要把七少爷活活打死呢。” 赵大夫人已经晕了过去。 早有准备的赵老夫人却很镇定的睃了一眼旁边的纯歌,冷冷道:“犯了错自然该受罚,哪有你这个奴才来求情的道理。拖出去……” “老夫人,老夫人,七少爷不行了,大少爷也快不行……” 赵明是赵家的长子嫡孙,从小温文儒雅,行事端方,是赵家上下寄予厚望的人,要不出意外,将来就是赵家的族长。 赵老夫人听说赵明也在挨打,猜到一半,再也坐不住,蹭的起身道:“快快快,带我过去看看。” 一屋子人扶的扶,搀的搀,浩浩荡荡往外头走。 留下赵家几个少奶奶陪着和纯歌坐在一起。 四夫人和五夫人有太夫人的叮嘱和吩咐,看见纯歌没动,就守在一边寸步不离。 陈纯荔却想去外头看看,纯歌见她猫抓一样,就露出一个温婉疏离的笑容。 “八姐急什么,横竖也打不死,咱们坐着等老夫人把邹姨娘找出来才好呢。” 黄莺出谷一样婉转的嗓音,听上去却像是一把快刀割在心口上,痛的感觉一闪而逝,剩下的是一种惶惶的害怕。 几个少奶奶坐在一边,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情形变得很僵持。 过了一盏茶时间,纯歌几个人没有等到赵老夫人回来给个交代,却等来了茗儿。 茗儿还没有成年,也不怕在别人家里的内院行走,直接进来对纯歌道:“三夫人,国公爷在外头等您。” 简简单单一句话,说完了茗儿就袖手低头等着。 纯歌眉眼微动。 李建安从来不会故弄玄虚,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是在赵家。 既然叫茗儿来只说着一句话,那就是该有非走不可的理由,却不好在这里解释。 纯歌二话没说,站起来就走。 陈纯荔和连大奶奶本来还有几分疑惑,看见纯歌站起身,也跟着起来了。 说到底,这是三房的事情,陈家早就分家了,出了事情互相帮忙是可以,但要是越过别人去做主,那就不太好。 连大奶奶和陈纯荔都想得很清楚明白,一句话都没多问。 赵家几个少奶奶巴不得纯歌她们赶紧离开,笑着一路送到二门。 五夫人一边走一边还忍不住好奇,左右看了看都是李家带出来的人,就道:“三嫂,三哥他……” 这个五夫人,真是爱打听!还不喜欢动脑子,既然故意说得语焉不详,即便自己猜出些什么,也不可能告诉她。偏偏还要来问。 直接说不知道,又怕…… 自己这个时候可没有心情拐弯抹角的来哄她。 纯歌想到了五夫人在三月三宴席上时候想什么就说什么的性子,就把身子轻轻靠向了旁边四夫人。 四夫人大为紧张,看纯歌皱眉咬唇的样子,急忙道:“三嫂,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五夫人吓了一跳,陈纯荔和连大奶奶都凑上来。 连大奶奶着急的很,就道:“我在家时候还跟你大哥说,让他找人去一趟国公府,告诉你今儿别过来,你如今身子不一般呢。”很懊恼的样子。 陈纯荔嘴角撇了撇,睃了一眼连大奶奶,目带轻鄙。 连大奶奶好像根本没瞧见,就要上去接手五夫人扶着纯歌的左手。 五夫人却一把推开,直言道:“大奶奶,娘今天吩咐好了,让我们一定好好照顾三嫂。” 连大奶奶顿时满面羞红,尴尬着站在那儿。 陈纯荔在心里闷笑。 要不是情形不对,纯歌都想笑几声。 这个五夫人,有时候其实还…… 这样一路被人簇拥着上了小轿子,抬到马车前,李建安骑在追风上面,见纯歌被人扶着下来,急忙下马过来,神色冷硬道:“怎么了。” 男女有别。 看见李建安过来的时候,四夫人和五夫人早都避开了,陈纯荔和连大奶奶也刻意落后了几步。 这会儿李建安问话,纯歌要装不舒服,依靠在李建安怀里不好说话,还是四夫人派了丫鬓过来。 李建安听说是突然不舒服,目光就在伺候着送出来的赵家下人脸上掠过。 一种铮铮杀气涌动在空气中。 大家呼吸都为之一滞。 李建安又低头看了看纯歌,见她脸色还不算太差,就决定陪她坐马车亲自照顾。可四夫人和五夫人就不好安置。 陈纯荔已经上了马车,瞧见李建安把纯歌扶上马车,人还站在一边,脸上是为难的神情,心思一动,就叫个小丫鬟去找兰康。 兰康听完话,朝着陈纯荔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过去给李建安说了。 “让四夫人她们跟纯荔一道,正好今天有些事情还想跟您商量商量。”少了赵家和陈家的人,兰康说话的口吻又恢复了恭敬。 这一次,李建安没有再让兰康改口。只是直接应下,又亲自去给前头的陈端仪和陈端崕说了声,还给大老爷三老爷行了礼,一行人上马车走了。 连大奶奶望着马车缓缓远去,就和陈端仪彼此交换过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第一章 归来 在马车上,李建安就给纯歌交待了要匆匆回家去的原因。 “宫里元才人有了身孕。皇上下旨让赵老太爷赶紧进宫去。” 宫中有皇子或是公主即将降生,的确是件大喜事。皇上想让赵家的人早早去测算一下孩子的命理也很应当。 不过李建安怎么这副脸色。 不是生气,倒像是一种担忧。 元才人身份微薄,后头也没有娘家撑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出身罢了。就算是皇上宠爱这个孩子一些,也威胁不了皇后的地位。 纯歌就觉得很奇怪,脑海里忽的一道灵光闪过,望着李建安,“元才人这孩子是多久的月份了。” 李建安赞赏的看了一眼纯歌,小声道:“说是不过半月。”又补充了一句,“敬事房记档的时候,说召幸元才人的日子是中元节。” 中元节! 纯歌不由打了个寒颤。 中元节是鬼节,人们大多数都以为,这一天孕育或是出生的孩子,克父克母,乃是天煞之人。 皇家更是认为这孩子一旦生出来,恐怕就会祸国殃民。 这种对特殊日子的忌讳,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有许多人在乎。为此不惜冒险提前生产。 可皇家正是因为顾忌这个,在清明,中元乃至下元的时候,都不会安排人侍寝的。 什么时候降生防止不了,什么时候孕育却还是可以控制的。 怎么元才人还会在那天…… 纯歌心里疑惑重重,又不好直接问李建安。 总不能问皇上是不是色迷心窍,做了一回昏君。 李建安却先一步挪过去,又大又亮的凤眼中写满了疲惫,过去搂着纯歌道:“中元节那天,皇上先去荣贵妃宫中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酒,才和皇后一道去了天龙寺祭拜。” 中元节是鬼节,自然就要祭祀祖宗。 天龙寺是皇家寺庙,供奉着皇室历代祖宗牌位,每一年皇上皇后都要脱去龙袍凤冠,亲自去天龙寺祭拜念经,为皇家祈福。一直到亥时过了才能回宫,第二天为了表示对列祖列宗的尊敬,也不会召见任何王公大臣。 皇上在去天龙寺之前先去荣贵妃的宫里。接着跟皇后去了天龙寺。 纯歌心里暗暗揣度李建安话中透露出来的讯息。 既然刻意提了荣贵妃出来,那就是这件事和荣贵妃有关了。 荣贵妃,皇后…… 纯歌手上冷汗如浆,震惊的看着李建安。 李建安对上纯歌的眼神,嘴角微翘,轻轻点头,“皇上在荣贵妃宫里用了酒。皇后娘娘从小一喝酒身上就起红疹子,就连闻到酒味都不舒坦。这些年宫中举办饮宴,皇上从来不让皇后娘娘沾酒,在皇后娘娘面前摆的也是清水。皇上喝了酒就没等皇后,打发了人去告诉皇后娘娘,然后自己骑马去了天龙寺。令人龙撵照旧抬着走。”李建安顿了顿话又道;“元才人会些功夫,本来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大宫女,皇上就让她跟着一起骑马。” 话到这里,就再没有往下说了。 纯歌看着李建安脸上流露出的庆幸之色,心里也不由呼了一声好险。 要是皇上在荣贵妃那边用过酒之后,直接就去了皇后娘娘那儿,然后…… 堂堂皇后,在鬼节和皇上纠缠不说,还孕育了子嗣。 只怕就算是皇上再如何宠爱皇后,李家再怎么在朝堂上有权势,从此之后也会兵败如山倒。 即便是这个孩子不要,皇后的位子也坐不成了。 废后的儿子,也失去了嫡子的地位,失去了江山的继承权。 这个计策实在是厉害。 不过那位荣贵妃也是搏命一搏啊,这种事情就算是当时皇上明白不过来,事后想想也是清清楚楚的。 这可不仅仅是设计皇后,也是设计皇上,消息一旦传出去,皇上也难逃百官指摘,一个昏君骂名是丢不掉的了。 纯歌就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位荣贵妃实在胆子够大。 是肯定皇上对她怜惜宠爱,太过自信,还是有其他不得不冒险的道理。 联想到以前邹家在京城的韬光养晦和荣贵妃的知情识趣,再比较邹家最近的屡屡出手和荣贵妃的棋出险招,纯歌就看向了李建安,却没有多问。 这些事情,李建安愿意告诉就说几句,不愿意说,自己也实在没有打听的必要。 不管李建安现下对自己多好,终究还是一个男人。尤其这种事情本来自己也管不了。 看李建安颇有信心的模样,想必心里早就有底了。 李建安也没再多说,转而给纯歌说起了别的事情。 “二嫂下月生辰,娘亲自写了信给她让她回来。正好舅父那边说几个表外甥也要考跟端琅一起考这次恩科的童生试,就凑在一起聚聚。今儿二嫂就已经回家了。” 原来这才是要急着赶回去的原因。 纯歌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李建安的目光,见他在提到二夫人的时候,有些感慨和赞赏的意思,就重视起来。 李建安这样近乎自负的男子,能够在说到一个女人时有这种目光,这位二夫人在李家地位应该不低。 纯歌就软软道:“我一定好好给二嫂办生辰!” 李建安怜惜的揉了揉她发顶,嘱咐她,“不用你操心,陈家事情都一大堆,你又有身子。我就是给你说一说,二嫂她性子有些冷清,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别跟她计较,回来告诉我或是去跟娘说都行,让咱们来跟她提个醒。” 纯歌心里更加惊异。 妯娌之间的事情,李建安从来不参合。 不是管不了,是不屑为之。 偏偏特意把二夫人点出来说,话里话外虽说是要给自己撑腰,实际却流露出一种让自己容让的口吻。 当初四夫人和五夫人在自己面前得寸进尺,李建安可是很护短的口气。 这个二夫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想到前几回李建樾和李建浩去都没接回来人,还有三月三时候,二夫人叫人回来说的那句庄子清静,以及太夫人偶尔提及时候一副怜惜的口吻,纯歌就在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位二夫人,特别要看看李建安和太夫人对她的态度,尽量软着来,实在不好相处,就回避一些,不能用硬刀子。 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就到了李家。 李建安要仆妇们抬着纯歌先回去梅香院歇息,他去太夫人那儿请安。 纯歌就嗔怪道:“二嫂都到家了,我这个当弟妹的却不过去问个礼,这成什么样子。” 李建安凝眉看着纯歌的肚子。 纯歌却发现了李建安那看似为难,实则眼底深藏的赞同。更加打定主意要先过去见二夫人。 “国公爷,我没事,您瞧我一路回来不都是好好的。” 因何会在赵家不舒服的事情,纯歌早就在马车上毫不避讳的直接告诉了李建安。 李建安本来也知道五夫人有时候说起话来没有分寸,也没责怪纯歌。 这会儿听见纯歌提起来,就抿了抿唇角,点头道:“那也好,不过要是不舒坦,就要赶紧告诉我。” 纯歌低头应诺,见四夫人和五夫人都是一副要急着去见二夫人的恭敬样子,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这位二夫人,真是好厉害,把家里上上下下都弄得服服帖帖。 连最难缠的五夫人都…… 纯歌轻轻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平心而言,自己好不容易在李家摸清了底细,把上上下下的性情都弄了个遍,松和了一些,又回来一个地位重要,却一点都不了解的二夫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可李家又没分家,别人要回来,自己也不能拦着不让。 何况爵位本来该是李建安二哥的,二夫人嫁过来,年纪轻轻却做了寡妇,总不能为了人家脾气怪些就要下手把人弄走。 纯歌压抑着心里一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强作笑颜坐着油车去了太夫人那里。 一掀开帘子,绕过插屏,就听到一阵畅快的笑声。 是太夫人…… 李建安先一步进去,后头四夫人和五夫人扶着纯歌。 五夫人羡慕的道:“瞧瞧,二嫂回来,家里头就是不一样,看娘高兴的样子。” 四夫人朝着纯歌望了一眼。 纯歌瞥见四夫人投过来的打量目光,露出一个温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眉宇中却藏着一丝掩不住的悲色。 四夫人很快又低下了头。 纯歌心里微哂。 李建安进去后就给太夫人请安,叫了一声二嫂。 跟在后面的纯歌正好看见李建安坐下,本来被李建安挡住的目光一下子就都投在了那个端坐在太夫人左下首的年轻妇人身上。 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锻裳,下面套着宫缎素雪色绢裙,穿着的很素净,因为是守寡的人,头上也没有戴特别贵重的首饰,只有一根没经过任何雕琢的玉簪子斜斜插在乌墨色的青丝上。 眉目如画,五官秀气雅致,唇角适中勾起来,面色如同大漠的雪一样白,眼神却像是荒野上的月光,看着人有种疏离的味道。 看见纯歌望过去的眼神,对方就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眼角轻微抽动了一下,飞快的闪过一抹凌厉。 捕捉人的表情,纯歌本来就是个中好手。 几乎是一瞬间,纯歌就判断这是一个带着外表温婉,内里却极端强势傲气的女子,开始戒备起来。 这 妻妾一家欢 第4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7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7部分阅读 位二夫人,似乎对自己有几分敌意。 不管这份敌意是从何而来,这样外表看起来温婉和善的女子却比陈纯芳那样华光四射的骄傲女子更可怕。 陈纯芳的傲气和强势早就显示在了骨髓里,即便是刻意收敛,也能让人轻易察觉。 而这位二夫人,要是不刻意去发现,你根本不会察觉。只会觉得她是因为长年守寡而清冷了些,特别的经历和如今的处境,只会让人怜惜和同情。 真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纯歌心里警钟大作,却在电光火石的反应中就俯身拜了拜。 “见过二嫂。” 没等二夫人回答,就去端了一边的茶,软软道:“本来一早就该给二嫂敬茶,只是我娘家那边如今……”勉强笑了笑,又略弯了弯身子,“还请二嫂凑合先喝了这杯茶,等二嫂生日时候,我再重新敬过。” 恭恭敬敬把茶捧到了二夫人面前。 太夫人忙着急的喊道:“老三家的,你身子重呢。行什么礼,一杯茶什么时候不能吃!快起来快起来。” 只说什么时候不能吃,却没说不用敬茶。 长嫂如母,但很多人家里身为长嫂的寡妇却都不可能有这个地位,即便是丈夫还在的,妯娌之间也不能摆多大的架子。 太夫人这样说,纯歌心里就大概有了底。笑着道:“娘,我好好的呢。再说二嫂是嫂子,我这杯茶,是应该的。就是太匆忙了些。”很固执的坚持着,眼神坦然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秀气的眉轻轻蹙了蹙,没有去接那杯茶,就转身回头去看着太夫人,嗔道:“娘,您瞧瞧三弟妹弄的,我是什么身份的人,以前那位也没给我敬过茶,如今都一个人了,还弄这些虚礼做什么。” 话音轻飘飘的,透着一股浓浓的自嘲。 四夫人和五夫人在一边看着,眼观鼻鼻观心,难得没有出来插科打诨。 太夫人本来瞧见二夫人迟迟不接那杯茶,反而转头跟她说话,就有些不自在。 等听到二夫人说一个人,又说了以前的陈纯芳。就想起了二夫人和陈纯芳不对付,二夫人节节退让,最后干脆避到庄子上的往事来。 又想起李建云的早逝……眼神慢慢变成了慈爱,笑呵呵打圆场,“快喝快喝,这是你弟妹的一番心意。”只字不提陈纯芳和寡居的事情,好像刚才没有听见二夫人说什么一样。 二夫人眼神微微一滞,没有再多说,扭过身笑盈盈接了纯歌的茶喝下,还夸这杯茶实在是甜得很。 纯歌就忙道:“二嫂要是喜欢,以后一定常常请您去梅香院喝茶。” 太夫人就出来阻止说现下不行,孕妇不能用茶,“你们两个要是投缘,想要商量茶道,也得等着孩子平安生下来再说。” 四夫人不经意间瞧见李建安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看着纯歌的眼神却带着一抹担忧,就站出来道:“哟,瞧瞧咱们三嫂,还站着呢。” 亲自站出来要扶着纯歌坐下,选位子的时候却不由得为难起来。 太夫人本来坐在塌上的左上首,看见李建安回来,主动挪了位子,移到右边去坐。让李建安坐了左边。 这左下首的位子,照理来说,就该是纯歌。 以左为尊。纯歌是国公夫人,虽说二夫人是嫂子,却不是正经的当家主母。 可二夫人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坐在那里稳如泰山,还笑如春风的跟太夫人聊天。 四夫人看见这副情形,暗自悔恨不该出来出风头讨李建安的好,此时反而僵住了。 五夫人就在一边偷笑。 纯歌看出来四夫人的为难,又见二夫人浑然不觉的跟太夫人说话,李建安眉宇中却藏着一抹若有所思,就主动拉了四夫人到右边下首的位子。 “我瞧着这个青山凉竹坐的垫子好,看起来又翠绿有生气,还不会凉的太甚,真真合我心意。”然后坐了下去。 四夫人如释重负,嘘出一口气,坐在了纯歌右边。五夫人跟着坐了位子。 李建安对纯歌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太夫人却在此时才发现纯歌坐了右下首,就看了一眼还浑然不觉,眉眼都是柔和笑意的二夫人,心中叹了口气,问起了纯歌今天去赵家的事情。 李建安害怕纯歌说起心事来又不舒服,主动帮忙挑着几句话回了,就说要先回去梅香院歇息。 从几个人过来到李建安说要回去,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二夫人每次回来,念在兄弟之情,李建安总会多问几句,这还是第一次这样迫不及待就要走。 太夫人诧异的看了眼李建安,又看了看纯歌,答应了,留下四夫人和五夫人一起吃饭,还嘱咐人一定要好好伺候。 李建安就陪着纯歌走了,转身绕过插屏的时候,纯歌弯了弯腰,就从光可鉴人的玉屏风上,看见了二夫人投过来的深沉目光。 回去的路上,李建安几次欲言又止,最终都没有说出来。 这还是纯歌第一次看见李建安这种神情。 像是为难,又像是迷茫。 纯歌心知肚明他是为了什么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点出来。 有些事情,自己都还是混混沌沌的,更遑论要去点醒别人了。 还是回去之后,等童妈妈她们去好好打听打听旧事再说。 方才听二夫人一番言论,似乎跟陈纯芳有些积怨,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对自己有几分避讳。 要真是因为这个,倒也好办,今后好好相处,让太夫人和李建安看了都舒坦,不用为难。 要是另有其他的缘由,恐怕就…… 李建安见纯歌面色反反复复的,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坦然的样子,本来就凝重的神情更添了几分愁绪。 第二章 当年 回去后童妈妈几个忙上来伺候纯歌。 李建安看着纯歌用了一碗小米粥,才道:“明天我要进宫里去,你就留在家里。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商量。” 没有具体说什么事,但纯歌却很明白,应该指的是赵家和二夫人两边。 纯歌含笑点了点头。 李建安神色复杂的看着纯歌,眼里又带出怜惜,抱着纯歌去床上眯了一会儿,还是去了静思斋,一直到晚上三更过后才回来。 那个时候纯歌已经睡熟了,感觉到身边人有响动,盛夏的时节里却给她一种奇异凉爽的感觉,不由靠过去蹭了蹭。 就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把纯歌搂到怀中,紧紧抱住。 第二天早上纯歌起来的时候,李建安已经进了宫。 纯歌吃了一个香菇肉馅的水晶包子,喝了一碗粳米粥,就不肯再用了。 上好的血燕也给温在了一边。 纯歌看着实在多,还叫童妈妈她们给四夫人和五夫人那边送过去一些。 “选还没做的,不要把做好的粥给人家端过去。” 这是怕四夫人和五夫人以为是梅香院用不完的东西。 奉命去送东西的婆子就在心里腹诽。 上等的血燕,千金难买,就算是国公府,也只是宫里皇后娘娘看在三夫人有身孕的份上赏了一斤,就是宫里,一共也才五斤呢。 就算是剩的送过去又有什么打紧。 这主子们的事情还真是弯弯绕。 屋子里伺候的红玉却担心蕤娘那边。 纯歌就笑道:“她们在太夫人那儿住着,用不着我操心。” 红玉恍然大悟。 几位姑娘如今都住在太夫人院子里,要是这个时候夫人再送东西过去,只怕别人就不是说这位继母宽厚,而是私下议论太夫人刻薄孙女了。到时候岂不是得罪了太夫人。 红玉立时就道;“夫人,是我想岔了。” 纯歌不以为意的笑笑。 打探消息的童妈妈和翡翠正好这时候回来。 “二夫人娘家姓高,祖上几代一直都是国子监博士。听说很厉害,闲暇时候还会教家里子弟念念书,二夫人娘家过继的弟弟前年升任了扬州府的通判,今年就该回京述职了。二夫人还喜欢弹琴养花,没事的时候就抄抄经书……” 翡翠人缘好,什么消息都能问一些出来,却未必能问到点子上,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都没有说出些重要的事情来。 童妈妈在一边看着着急,就扯了她一把,自己上去道:“二夫人嫁进来时候,太夫人就把家给了她当。不过只有一年,二爷就去了,二夫人第三天就移到了霜泠院去住,十一年前那位怀着身孕,在花园里撞到了二夫人,差点小产。二夫人从此就搬到了庄子上,一直到武哥儿出生才回家,没住一个月就又走了。然后就成了每年到庄子上住七八个月的定例,一直到现在都没改过。” 这才是真正的关键! 童妈妈窥见纯歌听进去了,又正色道:“二夫人搬去庄子上后,国公爷和那位曾经大吵过一架。武哥儿抓周的时候,太夫人当着人面说要让二夫人搬回来一家团聚,第二天武哥儿就发了高烧,那位请了普宁寺高僧来,说是被人克着了。二夫人就再没进过那边跨院。也没见过武哥儿,太夫人院里周瑞家的说,常常听太夫人提起二夫人,还一直落泪。” 纯歌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又有些想要苦笑。 前面有一次小产,后头又有一次被克着。 看样子陈纯芳还真是不喜欢这位二夫人。 不过这中招数用的也实在太明显,即便把人弄到远远的了,也把李建安和太夫人的心给伤了,反而让李建安和太夫人更加怜惜偏向二夫人。 难怪二夫人对自己那副样子,太夫人也只能装作看不见,李建安也什么话都不好说,甚至李建安还特意提前嘱咐了一番。 纯歌就头痛的揉了揉眉心。 童妈妈却给翡翠和红玉使了眼色,让她们两个人去把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才道:“夫人,我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纯歌就诧异的望着童妈妈。 “夫人您想想那位的为人行事,可绝不像这么不谨慎的人,这事情,我寻思来寻思去,看着像是明明白白的,但内里总透着那么一丝古怪!” 如同醍醐灌顶一样,纯歌本来因为陈纯贞的事情还有些迷糊的神智一下子都清醒了,思路也明明白白的展开来。 的确是不对劲! 陈纯芳高傲强势,心神深沉,也心狠手辣,但却也足够谨慎。 否则这么多年来,陈纯芳做的许多事情虽说李建安都心知肚明,却也从来没有被拿捏着确实的把柄过。 能让李建安明知而无证,这本身就是一种高超的本领。 就好像陈纯芳算计自己的时候,刻意经过大太太那边,既是因那个时候自己住在长房,大太太方便下手,也是因为长房终究还是李建安的岳家,李建安没有法子毫不留情的去长房大闹。到最后木己成舟,也不得不答应了。 而且那个时候,陈纯芳也是快要死了,临死前不用顾忌太多东西,才会用这种法子。 后来自己嫁到李家,为了不给李建安任何把她休弃出门的把柄,从而影响到武哥儿在李家名正言顺的地位。陈纯芳对自己下手也是小心翼翼。 那香,拐了七八道弯才送到自己手上来。要不是事有凑巧,童妈妈又身负本领,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 这样算尽一切,最终只是输给了运道的陈纯芳,当初面对二夫人时候,又怎会下这么拙劣的棋。 看上去无懈可击的计划却因为陈纯芳的行事有了最大的破绽。 那又是谁在背后设计二夫人? 只是为了不喜欢二夫人,还是希望让二夫人和陈纯芳斗起来,抑或是想让陈纯芳在李建安和太夫人面前都失宠。 纯歌心里转动,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一点头绪了。 童妈妈就又提醒了一句,“夫人是不是想不明白,那您不妨想想您刚学女红的时候,我给您说过的话。” 纯歌一旺,思绪就飘了回去。 自己刚学女红,看见童妈妈在灯下替人赶制衣裳,觉得很心疼。 那个时候自己这边的吃喝用都要三太太那边抬手,自己虽说总是在三太太面前恭谨柔顺,三太太也爰做脸面功夫。可总有三太太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刻意安排自己屋子里的几个人帮忙做活计。 做的最多的,就是针线女红上的事情。 今天要帮这个缝缝补补,明天要帮别人修修剪剪。 就是有脸面的媳妇子和妈妈们也敢来说话。 自己就想帮童妈妈分忧,也为今后多加一点筹码,主动提出来要针线,当时自己年岁还小,手指也不灵活,童妈妈看见自己在灯下穿线穿着穿着就忍不住有些愤懑起来,就告诫了一番话。 “姑娘,这人一辈子,就跟这做女红一样,今天咱们辛苦些,熬过了从针孔里挤过去的日子,看起来是吃了大苦头。可等咱们熬过去了,你看这一针一线还不是由得咱们缝缝补补,多痛快,多爽利。那些笑话为难咱们的人,穿着咱们做的衣裳,绑住了她们一辈子呢!” 那个时候起,自己就觉得童妈妈是一个有大智慧的人。 纯歌从记忆中抽回来,看见童妈妈面带鼓励的笑容,就张了张唇。 知道纯歌这是想明白了,童妈妈很欣慰的笑道:“夫人原本也能想明白,只是这两天为了十姑奶奶的事情伤了神。” 纯歌垂眸片刻,就抬起头,目光明亮清澈翘着唇道:“妈妈说的不错,谁先逼着自己过了那针孔,熬过了苦日子,今后就都是顺风顺水了。” 童妈妈笑的更开心了些。 翡翠在一边不明所以,绿玉也是一团浆糊。 红玉却踟蹰了片刻,问道:“夫人,这件事情,看起来二夫人受了大委屈,其实国公爷和太夫人心里一辈子都记得她的情呢。” 纯歌微微的笑,瓷白如凝滞的肌肤上透着一丝温婉的气息。 童妈妈却毫不吝惜的夸赞红玉,“这丫头呆然机灵!”又扭头教训翡翠,“我调教了你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样子,赶不上红玉一根手指头!” 翡翠就很不服气,嘟哝道:“有一个机灵的就行了,都要那么聪明做什么。太聪明了,有小主意呢!”很委屈的样子。 童妈妈就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过去。 纯歌却摇头使了眼色阻止。 童妈妈的意思,自己也知道。 总是一天到晚担心她走在了自己前头,今后自己身边就没有了能用得上的人。 红玉虽说机警,到底还是有些外心,又是要一心想放出去做平民富户家奶奶的人,比不上翡翠忠心耿耿。 可翡翠根本就不是那块料,即便是琥珀事情出了之后,要灵敏了许多,在这些事情上,终归还是差了一截。 玉不琢不成器,但朽木难成良材。 翡翠这样,已是不错了。何况再有一个聪明的,又怎知道不会最终成了琥珀那样。世事难两全,何必太苛求。自己难不成还指望着一个丫鬟在国公府立稳脚跟不成。 说来说去,一百个聪明的丫鬟,也抵不过李建安的一丝偏心。 这些话纯歌不好在这个时候跟童妈妈说,就打算以后找机会好好劝劝童妈妈,省的童妈妈敲打翡翠太过,反而起了反作用。 第三章 琐碎 说完话,纯歌惦记着陈端琅那儿,把陈端琅身边的小厮宝柱叫来问了几句话。 陈端琅从陈家长房到李家族读书的时候,带了三个下人。两个丫鬟,一个小厮,后来都被纯歌借故打发回去了。 连大奶奶也是个机灵的人,从没指望能凭借三个半大的孩子就能把陈端琅捏在手心里,人被送回去,也只是笑吟吟收了就好。 纯歌后头就挑了陪房里头比较老实的万福大儿子宝柱去给陈端琅做书童,还牵线让万福家的认了王管事做族亲。王管事平时也就常常照拂万福一家人, 万福一家由此对纯歌感恩戴德。 宝柱也不是第一次来回纯歌话,把陈端琅的事情说得头头是道。 “七少爷这几天都在家里念书,每天卯时初就起来了,先看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就去族听先生讲课。未时正跟武师傅功夫,晚上还要温书到亥时。” 纯歌听了不禁皱眉。 这种强度,就算是个大人都受不了。每天几乎都是跟着陀螺一样转,哪还有什么休息的时间。 “这也太过了,虽说要用功,好歹也要顾忌顾忌身子。” 宝柱忙道:“夫人,小的也劝过。可七少爷听不进去,还说如今家里情形不好,他要是再不争气一些,让三老爷失望。” 是害怕三老爷失望,还是怕没考好让自己失望。 想到陈端琅最近一段时日的越发懂事,纯歌也觉得很心痛。 陈家这段时日林林总总发生了这么多事,大老爷三老爷虽说都是在大事上不糊涂的人,奈何却太爱脸面,做起事情来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根本靠不住! 陈端仪和陈端崕要利落一些,前头却还有两位老爷立着,也不敢做的太过。 加上内宅女眷时不时出来搅局。 端琅是在担心上回三太太的事情重演,再背负骂名还要连累自己。 不过成长本来就需要付出代价。 思及此,纯歌也没有再多说,只是交待了宝柱几句,让他一定要好好伺候,就没有再多说了。 宝柱走了,童妈妈却跟纯歌商量要不要让陈端琅回去朱雀胡同那边一趟。 “上回去是不太高兴,可十姑奶奶出了这样的事情,七少爷要是不回去一趟,只怕别人说他眼里只有功名呢。” 按照这个时候的律例,童生试只不过是让一个人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罢了。 但不管是要考什么,只要参加考试,都有可能将来是要做大官的。 做官的人,最害怕骂名,尤其是来自家族内部的流言蜚语。 纯歌也不是没想过这些。 三太太正经历了陈纯贞死去的伤痛,疯起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没有谁能预料。有着丧女的由头,还不好找话来说。 纯歌就忖度了片刻,然后道:“回去是一定要回去,不过就别去给母亲请安了。让他去给父亲和四哥那边说一声,就远远的在院子里磕个头罢了。” 童妈妈也很赞同,就叫人去准备。 纯歌还嘱咐她,“把上好的药材补品多带回去一些,送到四嫂那儿去。你安排人悄悄给王平家的那儿送回去一根老山参,告诉她这是给姨娘救命用的东西,等姨娘生产的时候,要是拿不出东西来,我就算到她头上。” 山参是保命用的好东西,听见纯歌要私下给冒姨娘备置下山参,童妈妈就觉得心口直跳。 “夫人,您是怕……” 纯歌摇了摇头,面带忧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害怕母亲那边会生出事端来!” “这……” 童妈妈很想说三太太定然不会用这种不入流的招数,三太太那是多精明厉害的人物。 但想到当初同样精明的大太太后头出的那些昏招,就闭了嘴,亲自去梅香院的库房里挑东西。 如今的梅香院,什么东西都不多,最多的就是孕妇用的药材补品,简直都堆成山了。 要想挑一根成年的老山参,真是半点都不费劲。 下午纯歌歇了晌起来,五夫人就带着四娘过来说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昨天五夫人还是帮着在赵老夫人面前说了几句话,纯歌感念这份情意,待五夫人就比以往更热络许多。 五夫人半点不客气,直接就叫翡翠和红玉带着四娘去玩,她留下来说话。 四娘被五夫人养的娇惯,又认生,不愿意跟着翡翠和红玉走。纯歌干脆叫人去太夫人那儿把蕤娘几个都叫了过来,又给准备了吃食,然后让她们一起在屋前小院子里踢毽子。 五夫人又能看着女儿,又能跟纯歌亲近,乐呵呵的满意极了。 就一脸幸灾乐祸跟纯歌说起了赵家的事情来。 “三嫂还不知道,昨天赵老爷子进了宫,听说冒犯了太后,被下了诏狱呢。” 这个消息,纯歌的确不知道,乍然听闻,也是大惊。 赵老爷子那么谨慎的人,怎会没头没脑就下了诏狱。 难道是为了昨天李建安在马车上和自己说的事情…… 其实细细想起来,李建安在皇宫中的眼线的确十分厉害,至少皇后对后宫掌控的情形目前很乐观。 元才人身怀有孕,想必皇后是早就知道了的,至少比皇上先知道。 否则皇上不用昨天才匆匆忙忙把赵老爷子宣进宫去,而李建安却直接就在马车上跟自己说了事情…… 元才人在中元节有孕的事情,定然是不会传出来的,那赵老爷子被下诏狱也该有个其他的名目。 看五夫人一派得意洋洋的样子,纯歌就顺着话往下引,“这是真的,赵老爷子官职虽低,好歹也是三朝老臣呢。”娇俏面容上写满了诧异。 五夫人立时就得意起来,绘声绘色给纯歌说故事,“昨天不是匆匆忙忙被宣进宫了。午时的时候就有人去赵家宣了旨意。说是对太后大不敬呢,赵家现下都忙得乱糟糟,到处找人求门路,我娘家嫂子今早过来瞧我,还跟我说在路上看见赵家老夫人的轿子被挡在了顾阁老家府外头。” 冒犯太后。 元才人有身孕是因荣贵妃演的一场戏,太后却是荣贵妃的娘家人。 昨天赵老爷子又是进宫去给元才人肚子里孩子算命的。 中元节孕育的孩子,再好又能好到哪儿去! 皇上本来被设计就心中不快,偏偏又有了一个孩子,又是命不好的,也就只能打掉。 那是皇上的亲骨肉,皇家龙种,皇上心里怨气难平,这笔账又该向谁算。那说孩子命不好,增加了皇上怨愤的人,又如何能在太后眼中落得了好。 这钦天监的职位,也不是好当的。 不出事就不出事,一出事情,就是大罪。 诏狱那种地方…… 纯歌心中滋味也很复杂。 五夫人还在旁边絮叨,“三嫂,我可要给您提个醒,诏狱那不是一般的地方,进去了的人就难有张完整的皮出来了。要是赵家不要脸面再求到您这儿,您可千万别心软答应了。” 这是害怕自己要脸面连累李家,难怪特意走一趟。 这个五夫人心里弯弯绕也多,可惜话说出来总是这么直接剌耳。 纯歌心中失笑,淡淡道:“我懒怠见她们家的人!”话里话外都是不屑和恨意。 想到昨天在赵家时候的状况,五夫人也觉得很放心,没有再多说,就要告辞离去。 这一下纯歌反而意外起来。 往日五夫人来,不问问她屋子里新换的摆设,看看她新打的首饰是绝不会轻易离开的,怎么这会… 五夫人却已经吩咐身边的小鬟,“去把四娘抱过来,还要去给她二伯母请安呢,这么疯玩让二嫂瞧见,要说没规矩了。” 童妈妈在旁边听着气的胸口疼。 在梅香院踢毽子就行,过去二夫人那里就是要注意规矩。 这都是些什么话,敢情梅香院这里就是让人没规矩随便来的地方。 五夫人从不在乎下人的脸色,看纯歌淡淡笑着,昂首挺胸就拉着整理好衣饰的四娘走了。 五夫人一走,童妈妈就抱怨,“夫人,你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也没什么。”纯歌低头抿了一口酸梅茶,冲着童妈妈眨了眨眼睛,“妈妈不觉得如今这是件大好事。” 明明是家中当家主母,却平白被妯娌看轻一截,让一个寡妇骑在了头上,算什么大好事…… 童妈妈先没转过弯,后来看见纯歌一脸疏淡的笑意,就明白了过来。 “方才还在劝夫人,我就忘了树大招风,过犹不及的道理。” 纯歌微笑着放下手中的茶盅,嘴角藏着一丝促狭,“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位二嫂,今后还要坐错多少回位子。”说着失笑摇了摇头。 童妈妈不以为然,“人有多少福气,就该享多少福,把自己抬得高了,迟早摔下来痛死!” 纯歌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微笑不言。 有些人,自己还是先暂时在旁边看着就好。 晚上梅香院小厨房给纯歌炸了庄子上刚送来的小||乳|鸽,一个个焦黄脆嫩,吃起来满口香浓,纯歌忍不住就着多吃了一碗饭,就让翡翠和红玉慢慢扶着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李妈妈过来送珍珠红枣养气汤,远远瞧见了,还抓了一道带过来的安姑姑紧张的追问,“咱们夫人这么走,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安姑姑被李建安强行逼迫在李家住下,本来心里就十分不自在,只不过心中另有打算,才临时决定一直留下来等到纯歌待产。 闻言很不耐烦的瞟了一眼就道:“放心,饭后走几圈我都告诉了夫人。”然后低头不说话了。 李妈妈早己习惯了安姑姑这幅名医做派,也不说话,笑盈盈快走了几步上去送汤。 一见到纯歌面色红润,比着昨天回来时候看着气色好了许多,暗暗点头。 太夫人本来还担心这位三夫人年轻不懂事,太过操心娘家,把肚子里孩子给忘了。如今看来,的确是个伶俐的,分得清轻重。 李妈妈就把汤端了过来。 纯歌本来就吃得有点撑,看李妈妈又送汤水来,一张脸都皱起来,因怀孕而显得有些圆润的脸庞看上去就鼓鼓涨涨的,透着晶莹的粉色。 李妈妈看着都觉得好笑。 “夫人放心,没让您现在就吃,太夫人说了。让用小炉子温着,等您当夜宵呢。” 见纯歌还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去看着安姑姑,李妈妈就笑起来,“夫人别瞅着安姑姑,这汤就是安姑姑吩咐人给您煮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纯歌也不好推拒了,谢过太夫人的一番心意,又进屋子去让安姑姑例行诊了脉。 安姑姑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把脉时候倒看得出来一脸认真,就是眼睛里死寂一片,像是没有灵魂一样。 纯歌好奇的额外打量了几眼,忽然灵机一动,望着旁边等消息的李妈妈道:“李妈妈,下午五弟妹过来陪我说了会儿话,告诉我赵家老爷子被下了诏狱。” 李妈妈心里咯噔一跳,埋怨五夫人多话,嘴上却道:“三夫人,我守在太夫人身边,这些事情不太知道呢。” 安姑姑扣在纯歌手腕上的右手却突然增大了力气。 纯歌余光瞥见安姑姑刹那间的失神,心里更加确定了一些东西。 等安姑姑诊脉完说一切都好之后,就跟着喜气洋洋的李妈妈走了。 纯歌却望着安姑姑的背影若有所思。 转过头去问童妈妈和翡翠有没有安姑姑的消息。 童妈妈和翡翠都摇头,童妈妈还很为难的道:“夫人,安姑姑不肯去给十姑奶奶接生那天我就去打听过。但两三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您是不是再问问八姑奶奶,好歹她向您引荐的人,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算了。”纯歌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 有这个结果,本来就是早有预料。 童妈妈和翡翠的身份,要打听些内宅的事情还了如指掌,但是想要去摸清楚一个大家族覆灭的底细,那就实在太为难人了。 连太夫人都只能语焉不详的说个究竟,猜测着可能和赵家有关系,童妈妈和翡翠能弄明白才叫做稀罕呢。 不过今天这么试了试,看起来安姑姑和赵家,还真的有些瓜葛,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李建安能不能查出来,还是已经查明白了。 人果然是不能想人的。 纯歌脑海里刚滑过李建安的名字,李建安高大的身躯就出现在了眼前。 第四章 衰亡 李建安轩朗英挺的眉目中藏着一丝郁结,跨进门槛的时候也比往常更加快速,行止间带着一股迅雷般的风声。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先抬头看纯歌,而是径直走到了旁边坐下。 纯歌敏锐察觉,发生了大事情。 绿玉上来小声问话要不要准备些吃食。 纯歌瞅了瞅沉默不语的李建安,还是自作主张叫人端上些吃食来。 外头人总觉得宫里吃得好,其实陪着皇上吃饭,多半是冷菜,还有重重限制。哪会李建安在宫里用过饭回来,都要再吃些夜宵补上,几乎成了定例。 这么长时间,绿玉也清楚了李建安的喜好,闷声不响下去吩咐人置办了几样热腾腾的清淡菜食上来。 用过饭,李建安又去了静思斋。 只是在临走前给纯歌交待了一句话。 “赵家那边,今后都不用过去了。” 说完话,就直接出去。 纯歌却被这个消息炸的脑子嗡嗡直响,一直都没回过神来。 这话中的意思,就是…… 还是姻亲呢,李建安却叫自己不用去了,前后态度的截然对比,再有绣衣卫那边做事情的狠辣,这些年以来进了诏狱大臣的下场…… 纯歌晚上躺在床上都翻来覆去,无论如何睡不着。 一直到三更时分回来,还睁着又圆又壳的眼睛追问,“赵家真是……” 李建安没说话,快手快脚自己脱了靴子外衣翻上床,把纯歌搂在怀里。摸着纯歌脸上还是热乎乎的,才温声道:“皇上的意思,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外头人知道的好。” 本来纯歌就猜测要将一个钦天监打入诏狱绝不仅仅是太后能做到的,此时李建安说了这话纯歌就更印证了猜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看起来,皇上是打定主意要将元才人在中元节受孕的事情无声无息淹没掉。 既然如此忌讳,那今天进宫去和皇上商议事情,又背负着外戚之名的李建安…… 纯歌就惶恐的抓着李建安衣襟。 看出来纯歌脸上毫不掩饰的担心,李建安身体涌起一股暖流,眉眼舒缓下来,拍了拍纯歌的脸蛋,柔声道:“凭我跟皇上的交情,这点事还不算什么。” 李建安说话,从来不喜欢夸大。 纯歌放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却还因为李建安回来时候凝重的脸色而在半空悬着。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要是今天进宫去真没遇到半点为难的事情,李建安和赵家私交也不过尔尔,何以会露出那样沉闷的神情,还跑去了静思斋。 不是找李建浩和几个幕僚商量事情,就是私下静坐宁神了。 纯歌就还是双眸晶亮的望着。 暗夜之中,那双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子,晃花了李建安的眼。 李建安心神微滞,片刻后却苦笑起来。 这个傻姑娘,看样子的确从陈纯贞的事情中慢慢冷静下来了。 瞧瞧这双眼,一副你不说就不肯罢休的气势。 要是遇到别的女人,李建安大概就会觉得厌烦,可这个人是纯歌,李建安就觉得这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关心。 然后斟酌着点到即止说了一部分。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明天先去一趟赵家,再进宫,然后好下旨意。” 语焉不详,但纯歌已经恍然大悟。 这是要李建安来背这个谗臣的名声。 赵家虽说不显贵,赵老爷子以前却是几代皇上都重用的人。赵家在这个位置上,也一坐就是好多年。仅仅用触怒太后这个模糊罪名就把赵家连根拔起,只怕朝里朝外都会有人说皇上刻薄寡恩。 皇上不想背负这个名声,就只能让李建安顶上。 正好大家都知道陈家因陈纯贞的事情和赵家起了嫌隙。 李建安又宠爱自己这个身怀三胎的女子。 要是明天李建安先去一趟此时慌乱无比的赵家,再进宫去拜见皇上,接着传出赵家抄家灭门的旨意来…… 时机,名头,都有了。 真真是天衣无缝。 既能让元才人的事情无声无息解决,把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都处理掉。还能让和赵家交好的人家以及一部分迂腐的大臣都疏远李建安,以达到压制外戚的目的。 皇上还真是好算计。 如此宠幸皇后和李建安,终究也还是防的甚深。 就是不知道皇后清不清楚皇上的打算,明明是荣贵妃弄出事情来,最后反而要让她的娘家人来顶一个恶名头。皇后心里滋味,大抵很难受。 纯歌就凑上去吻了吻李建安的唇角。 黑夜中不能明明白白看清楚五官,反而让李建安的感觉格外敏锐。 软软糯糯散发着蜜糖气息的唇印上来,李建安鼻尖满是芬芳气息。 再看到纯歌充满怜惜痛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受了伤的孩子,就抬手在纯歌发顶揉了几下,笑道:“别担心我,这事情倒也不算坏。” 即便是偶尔想要以自误名声来换取皇上的信任,可这回被逼着来收拾荣贵妃的烂摊子,得罪那么多大臣,心里也该不痛快。 怎么还说这不是坏事。 李建安见纯歌这幅傻愣愣的样子,在心里微哂。 还是对朝局不够了解,对皇上更不清楚。 “我跟皇上从小一起长大。皇上是难得一见的明主,而且念旧情。这次是荣贵妃惹的事,皇上看在太后颜面上不追究,让皇后娘娘受了委屈,让我来顶罪。这事情,皇上口中不说,心中自然会有主意。今后皇后娘娘那里再有风吹草动,大抵也可以安心了。” 李建安说着说着,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顾阁老早就跟我说皇长子品行学问都好,请封太子也只是一念之间!可张阁老和梁阁老却主张立贤。想要等几位皇子都长大了,再从嫡出的几位皇子中选一个出来。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后娘娘本来也难为,但不立嫡长子本来就是大忌,一直拖下去更要害怕荣贵妃那边出事情!皇上迟迟不立太子也只是因为李家势大,这次皇上一有愧疚之心,再有李家名声不显,还有荣贵妃和太后的冒险行事,不管是为了私心还是为了江山,这个时候只要再推一把,皇长子的太子之位就可以定下来了。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时机。” 李建安越说越高兴,简直神采飞扬起来。纯歌却听得目瞪口呆。 李建安这人还真是…… 自己白白在那里担心了一场,谁知道人家已经从这幅劣势中看到了无穷无尽的好处,算计到太子之位上去了。 纯歌只能在心里自嘲了几句,应和道:“您心里有数就好。” 心头大石放下,困倦就慢慢涌上来,纯歌闭了眼想要睡觉。 李建安看到她困倦的样子,也压制住兴奋的心情,抱着纯歌一起睡了。 然后第二天一大早果然先去了赵家,又去了皇宫。 中午还在用饭的时候,童妈妈就把匆匆忙忙赶来的连大奶奶迎进了屋子。 纯歌瞥见连大奶奶锦缎鞋面上有一块明显的污渍,似乎是被什么汤水泼在了上面,又看到连大奶奶迫不及待的神情,早就猜到了七八成,在心中幽幽叹息, 语气很和缓的叫了连大奶奶先坐下,还让人再添双筷子上来。 自从昨天得知赵老爷子被打入诏狱之后,不管是陈家长房还是三房都暂时偃旗息鼓各自回家去了。 陈纯贞的事情的确是要解决,可总不能在赵家家里遇到大难的时候还要去逼迫。 赵家无事时候,陈家人找上门去,那就是讲道理,讨公道。 可要赵家危机时刻,就会被人直接指责为落井下石,不讲情面了。 这个名声,陈家没人愿意背负。 本来大老爷和三老爷都以为赵老爷子毕竟是老臣,也算是有几分脸面的人。说的又只是触怒太后,皇上跟太后母子情分也不深,就以为皇上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让太后出一口恶气,因此才把赵老爷子关进去,隔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三老爷还叫陈端崕送了一车子冰到赵家去,唯恐赵家忙起来 妻妾一家欢 第4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8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8部分阅读 让陈纯贞的尸身留在赵家出了问题。 谁知道今天早上一道旨意突如其来,竟然列出了赵家三代以来的罪状。 详详细细,不胜凡几。 当官的人,没有一个是完完全全清白的。 要是细细追究,谁都能掏弄出十个八个罪名。 圣旨上罗列出来的,无非也就是测算时日这些问题罢了。 旁人都无法反驳,赵家更不敢喊冤,于是一大早,赵家几位老爷和各房满了十八岁的男丁就都进了诏狱。赵熵因身受重伤和女眷们一起被收押到了赵家在京城外的家庙看管起来。 所有人都很震惊。 又想到去宣旨的人是堂堂定国公,再想到陈家和赵家在打的官司,便议论起来。 三老爷和大老爷听到外头的说法,又担忧又着急,急忙叫了连大奶奶过来探问。 连大奶奶本来是风风火火过来,却在看到纯歌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样子时,心里敲起了鼓。 爷们爱脸面,要见亲朋。 自己却是妇道人家,最关心最在乎的不过就是丈夫儿子的前程。 至于脸面这种东西,说穿了,你有了好丈夫,有个好儿子,不管你做了什么事,那些夫人小姐们见到了也就只有奉承讨好的。谁还会当面跟您过不去。 要是家族衰败,管你平时候在外面有多好听的名声,别人也只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面子这东西,最虚不过! 既然是这样,自己何必为了一个马上就要倒的赵家来得罪人。 大老爷和三老爷倒是说得好听,赵家如今还是姻亲,你去问问你十三妹妹,要真是国公爷动的手,也做得太过了,让她帮忙劝几句。咱们再把国公爷找来好好说道,省的别人都在外头议论咱们陈家小气仗势欺人。 话说的冠冕堂皇,却让连大奶奶在心里一阵腹诽。 这事情,不是国公爷下的手,就是宫里的意思。 不管是谁,都是陈家惹不起的人。 赵家当初也没讲情面,陈家一个好端端的嫡出姑娘折磨成那副样子,还要讲什么姻亲的情分。 为这个还来质问人家,要真是有什么内幕,还不把人往死里得罪。 连大奶奶左想右想,都觉得这是一笔划不来的买卖,脸上的焦急就慢慢退开了。 纯歌发现,就抿唇微笑。 自己这位大嫂,实在是位妙人。 聪明起来,跟那位二夫人也是不遑多让。 纯歌就耐着性子从宝哥儿念书问到大老爷的身子骨,再问大太太如今的状况,最后才已有所指的提了提陈端仪马上参加恩科的事情。 “咋儿国公爷还回来跟我说,这一阵子事情实在是太多。等过两天几位舅舅过来,要把大家请到一起聚一聚,还说要请顾阁老他们过来大伙儿商量商量时政。” 李建安是武官,就算是文武双全,也绝不会再时政上头费心思! 听见舅舅两个字,连大奶奶就眼睛一亮,再听到顾阁老,连大奶奶更是二话不说道:“那到时候你要早点告诉我们。”客气的话也没多说。 纯歌就点头嗔道:“只说让我请你们,还打算让大嫂过来帮我筹备筹备呢。” “这有什么,我手里旁的没有,就是娘家带来几个厨子,江南菜做得好,让她们过来给你打打下手。” 李家要办宴席,连大奶奶这个陈家媳妇是绝不可能来插手的。要找人帮忙,也是四夫人五夫人的事情。 纯歌说这话,本来就是想拉近和连大奶奶的距离,连大奶奶也知情识趣,就说要借厨子过来。 既有脸面又有情分。 纯歌就觉得今后可以跟连大奶奶多来往一些。 这些时日看下来,连大奶奶的确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不会惹麻烦。 连大奶奶就势问了几句太夫人娘家的状况,一一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好好和陈端仪商量一番。 既然别人递了梯子过来,自然不能轻轻放过。 何况三房的陈端崕也要趁这个机会谋个好职位,就看哪边下手更快一些了! 连大奶奶心有挂碍,再说起事情来也就心不在焉的。眼看着时辰不早了,才说起了陈纯贞的事情。 “眼看着赵家如今的局面,只怕谁也没心思料理十妹妹的后事了,好歹咱们也得想个法子,婆家靠不住,总不能娘家人也不惦记着。”却只字不提和赵家的纠葛了。 第五章 隐忧 “我是外嫁的女儿,这些事情说不得话。” 纯歌看出来连大奶奶一脸期盼,还是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连大奶奶满脸失望,也不知道该怎么再说了。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纯歌忽然道:“不过十姐的事情也的确拖不得。” 连大奶奶又露出了几分希冀之色。 纯歌手指摩挲在杯沿上,就像是抓在了连大奶奶心口。 半响默然之后,纯歌淡淡道:“不知道赵家老夫人她们如今在家庙住的可还好?” 天外飞来的一句,连大奶奶却很快反应过来。 陈纯贞终究嫁去了赵家。又不是像陈纯瑶一样,被皇上做主给合离了,从此后生死都不干赵家的事情。 那是入了族谱的正经儿子媳妇。 要是陈纯贞还活着,说不得陈家还会争一争,让陈纯贞和赵熵义绝。 但此刻赵家落难,陈纯贞人也没了,争那个还有什么必要,还不如留个好名声呢。 既然人还在赵家,如何办丧事,自然要有赵家首肯。 赵家是抽不出手,但也要先让赵家点头。 其实这个道理连大奶奶也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心头还是有几分顾忌,就试探道;“咱们家里才和赵家……” 纯歌睃了一眼连大奶奶,“他们家里办不了丧事,让陈家出头,还能不甘愿。”不冷不热的口吻。 连大奶奶被噎住,也知道这个时候赵家是要借势,就怕陈端仪出面去跟赵家谈会被缠住。有心想让纯歌出头,也不敢说出来,只好干笑了几声,就此作罢。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话,连大奶奶回去了。 童妈妈在旁边笑,“这位大奶奶,真是精明。” “还要看以后。”纯歌对这句话不反驳,也不十分的赞同。 连大奶奶这人可以来往,却决不能信任。 就是不知道今后会如何。 快用晚饭的时候,薛姨娘给送了汤过来。 金灿灿老母鸡汤上漂浮着几颗又大又圆的红枣,闻起来香气扑鼻,让人就十分有食欲。 纯歌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穿着一身素淡却是上好贡缎衣料的薛姨娘,嘴角意味不明的勾起来。 童妈妈几个人都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那碗汤。 薛姨娘却恍若未觉,恭恭敬敬把汤放到桌子上,又小心翼翼道:“夫人,这汤奴婢一直看着煮的,半刻都没离开过人,您要不要趁热用一些。” 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都显示出了十足的恭谨。 纯歌点点下下巴,“看着不错,闻起来就更香了。” 薛姨娘忙道:“夫人喜欢就好。” “不过你也是这院子里的半个主子,这些事情,以后可别再做了。”纯歌笑盈盈的嘱咐薛姨娘,然后吩咐翡翠去拿碗盛汤。 翡翠一步三回头去拿碗,童妈妈都急白了脸。 没人看见的地方,纯歌就冲着童妈妈轻轻摆手。 看到翡翠拿了碗来,薛姨娘很欢喜的要上去亲自动手,被推拒了,就尴尬笑道:“本来想伺候伺候夫人,沾沾福气,还没有奴婢落脚的地方。” 纯歌微微一笑,也不去理会这句话。 薛姨娘眼里就飞快闪过一丝恨色。 纯歌敏锐的捕捉到,拿起小勺子将鸡汤勺起来,眼看着要吞下去,又道:“太烫了,还是等冷冷再喝。” 童妈妈和翡翠都松了一口气。 薛姨娘看纯歌不喝汤,也没有露出其他的神情来,只是道汤要喝热的才好,就退下去了。 等人一走,红玉就上来把汤给端走了。 纯歌看他们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好笑,“你们慌什么。” 童妈妈埋怨道;“夫人,外头人进来的东西,您怎能吃下去。幸好后头想明白了,照我说,就是闻都不该闻一下呢。” 纯歌面色从容,口气温和的安慰她们几个,“她亲自送来的吃食,绝不会有问题。”语气十分笃定。 看几个人还不信,纯歌只好道:“好了好了,我今后注意就是。只不过今日我倒是瞧出来,这薛姨娘是个聪明的人。” 能从纯歌口里直接说出一句聪明来,相当不容易。 童妈妈和翡翠跟在纯歌身后伺候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 闻言就都很吃惊,纯歌却神秘的笑道;“今天这汤,只怕不是送来给我吃的,是送来给国公爷看的。” 童妈妈和红玉恍然大悟,翡翠和绿玉却面面相觑。 纯歌没再说什么,看身上还好,就叫人拿了前日没看完的史册看。 都知道纯歌看书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一屋子伺候的人就都轻手轻脚退出去了。 太夫人那头,二夫人一直陪着太夫人说话。 快到晚饭时候,太夫人留了二夫人几次说要一道用饭,二夫人还是推拒了,回去了清心院。 二夫人都走了大半个时辰,太夫人还唉声叹气的。 李妈妈忍不住劝她,“您又多想了不是。” 太夫人抚额叹息,“哪是我多想,你又不是没瞧见双宜这孩子跟老三家的情景。” 李妈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二夫人从嫁进来开始就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脾性,后来二爷去了,性子变得更加寡淡。 三夫人又是陈家过来的…… 太夫人就拉着李妈妈的手絮叨,“你说她要是跟老四家的和老五家的处不好,我也就不管了。横竖她们两个早就被双宜整治的服服帖帖,也翻不出大浪,不敢拿脸色给她看。偏偏她跟老三家的过不去,你也瞧见昨天老三那意思,虽说顾忌着是嫂子,没多说什么,指定心里还是不乐意。她没了老二,要是再得罪了老三家这个管事的人,今后可怎么过。”很怜惜担忧的口吻。 李妈妈扑哧一声笑出来,“瞧瞧您,以前还最心疼三夫人呢,等二夫人回来,就变得见异思迁了。” “胡说什么!”太夫人啐了一口,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这不是琢磨着双宜她只有一个人,才……” “您放心,三夫人不是不省事的,二夫人也有分寸。两个人平时也碰不到一起去,哪有那么多事情。” 听了李妈妈的安慰,太夫人却没有以前那么放心。 昨天二夫人的表现,让太夫人一直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第六章 过继(上) 二夫人回到屋子里,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想到在太夫人那边时候孩子们闹在一起的场景,心头就有无穷无尽的孤独萦绕上来。 香雪正好开了窗户,二夫人就看到外头院子正茂盛的柳枝。 时值夏末,依旧是一派绿意盎然,思绪仿佛飞回了小时候,小男孩骑在树枝上给她拔柳条做叶辫子玩的场景。 那个时候,一切还都好的很呢。 年幼天真,只知道快快乐乐的在一起玩耍。 本以为一辈子都能这么过,谁知道到头来只剩下自己。 青梅竹马,又有什么用! 二夫人怒从心头起,忽然就站起来,把窗台前摆的八宝如意盒子还有九转镶五彩石插瓶都摔到了地上。 价值连城的器物摔成碎片,二夫人也缓过气来,面上又是一副寡淡的神情,淡淡吩咐香雪道:“都收拾了。”不发一言起身去了紫檀木书案前拿了字帖临字。 这些年来,二夫人时不时就会有这种举动,为了怕人发现,还把大部分丫鬟婆子都遣走,近身只留下香雪伺候。 香雪也早就习以为常,很平静的把碎片一片片捡拾起来,用帕子包好,放到二夫人床下一个大木箱里。 里头早已堆满了半箱碎裂的器物。 香雪暗暗在心里估算了日子,决定等着三日后再想法子把箱子里东西都拿出去丢掉腾出位子来。 收拾好地上,香雪又去给二夫人冲了一杯茶。 二夫人也正好写完一张帖子,停了笔,“说了什么?” “只跟四夫人五夫人身边几个丫鬟聊过,只说国公爷自从娶了新夫人,就一直住在梅香院。中间去过安姨娘屋子,怒气冲冲就走了。几个小丫鬟还说国公爷对三夫人弟弟很照顾,四夫人五夫人也很敬服这位小嫂子。” 二夫人闻言脸上现出一丝不虞,却很快收了起来,靠到椅背上,扔了笔,幽幽笑道:“这个陈纯歌,比那陈纯芳要有意思多了。” 说是有意思,话里还是藏着浓浓的不屑。 香雪就犹疑的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瞟了一眼她,不悦道:“有什么话就说!” “夫人,咱们跟梅香院也没大干系,夫人何不好好跟那位相处,将来要过继的时候也好有人帮着说话呢。我听说那肚子里可是三个孩子,凭太夫人和国公爷对您的看重,就算是过继一位国公爷的嫡子也不是不行的,将来夫人也算有个依靠。” 二夫人没有大怒,却只是冷冷的笑。 “你以她会答应把生来就带有福名的亲儿子过继给我?” 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一旦过继,就要从小抱给别人养,连声母亲都不能听见喊。 又不是养不起孩子的人家,也不是养大了孩子去继承爵位攀附别人。 自然谁都不愿意。 香雪也知道这个道理,还是犹豫道:“只要太夫人和国公爷松了口,她不答应也不成。国公爷也不差儿子了。” “谁说不差儿子,这是嫡子!” 二夫人仪态悠闲喝了一口茶才慢悠悠道:“我知道你是听了我嫂子的话来劝我。不过我那位嫂子脑子里就装了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还是少听她胡说。本朝律例,爵位只能是嫡子继承,要是没了嫡子,要庶子继位。那是要皇上特旨的!能不能传下来就看皇上的意思了。李家看着是烈火烹油,始终是背负外戚的名头,皇上哪会半点都不顾忌。咱们国公爷就那么一个病怏怏的嫡子,上上下下谁不担心。如今好不容易能一下子来两个嫡子,你想让太夫人和国公爷答应过继一个给我撑二房的脸面……”二夫人摇头啧啧笑了几声,似是自嘲又似是讽刺的道:“只怕不仅人家不答应,还会对我落下心结。” 香雪奴婢出身,也不知道庶子是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乍然听见二夫人这么说,也知道是想左了,就很替二夫人担忧。 “那可怎么好!总不能让您过继一个庶子过来。瞧着哥儿也养的这么大了,都知晓事情了,养也不亲。 再有四夫人和五夫人那边的孩子,终究是要分家出去的。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怕都没多大分量,在李家也说不上话。” 香雪急得团团转,二夫人脸上却满是妩媚的笑意。 “你慌什么,不能过继嫡子,我要个嫡女不就行了。” 香雪睁圆了眼,以为二夫人是在说笑话。 这回自己夫人肯回来,不就是想要见见那位短短时日就在家里站稳脚跟的三夫人。也是听了舅老爷和舅夫人的话答应早些从李家几房里选一个孩子过继么。 怎么临到头来,叉说要过继嫡女。 自古以来,只有生不出儿子的人要过继男孩继承香火,哪有没孩子的人家要过继女儿的。 嫡女再尊贵,嫁出去也是别人家的人,又有什么用。 二夫人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边摘耳环,一边道:“嫡子我捞不着,我退一步要陈纯歌生的女儿不就行了。不是说她这一胎大有希望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我把她唯一的嫡女抱回来养,将来长大了再给招婿,同样是继承香火。陈纯歌还得心疼她的女儿,不愁分产业的时候不多给一些。女儿还贴心,我养大的她,自然就是跟我亲。”还眨着眼,像个孩子一样跟香雪笑嘻嘻道:“你说我这个主意好不好!” 香雪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结结巴巴道:“那要是有个女儿,也是国公爷唯一的嫡女,国公爷也不能答应。” “我都退了一步,不要儿子,只要女儿。国公爷和太夫人对我心存愧疚,无论如何也会应允的。何况国公爷也不会指望把女儿再送到皇家去,嫡女庶女也就没什么差别了。要是过继给了我,将来就要招婿,就会养在家里,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有什么不好。”二夫人信誓旦旦,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一样。 香雪就在旁边,头皮发麻的站着看二夫人自己动手卸下钗环首饰,上了床睡觉,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七章 过继(中) 连大奶奶见过纯歌就去了赵家。赵大夫人本来还想拿拿架子,为难为难连大奶奶,结果被赵老夫人劈头盖脸教训了一顿。 “你想怎么为难人家,又能如何为难人家!我们家里现在什么光景,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都消停消停,这个时候能少得罪人就少得罪人。亲家是做不成了,也别成了仇家。好歹你丈夫儿子都还在牢里头呢。你也不为他们想想。” 二话不说就回了连大奶奶的话,说赵家这个节骨眼上,陈纯贞的婚事也不能风光大办,赵家上下都愧疚的很。也只能靠着陈纯贞的娘家人出头了。 话说的很谦卑,还坚持着要出一百两银子办丧事,只是把一应事情正式托付给了连大奶奶,还写了书信证明,省的日后有人说嘴。 一百两银子办一场丧事,要是以前,的确就是赵家太过。 但这个时候赵家还能挤出一百两银子来给人,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连大奶奶痛痛快快收下银子,找了人帮手料理丧事。因吴四奶奶是陈纯贞正经的嫂子,却有身孕,心力交瘁的三老爷就打发了一个管事媳妇在连大奶奶那儿打下手。 不过三天,就发丧把陈纯贞埋在了赵家的祖坟里。 陈纯贞下葬后的第五天,宫里又传出了圣旨,赵老太爷被赐死,赵老爷和赵明等人一应都判流放到乌萨里江去。女眷要是愿意跟过去的也可以举家搬走,要是不愿意走的,朝廷发还一套宅子,也可以住着。 男人就是顶门立户的,赵家的女眷都选择了跟着走。 乌萨里江虽说偏远了些,环境艰险,好歹赵家的财产还回来了,熬过一些时日,还能在边塞上重新把日子过起来。 要知道边塞上有些富商靠着在边关买进卖出的,日子也过得着实不错。 只是赵老夫人在赵老爷子死了的那天也跟着上吊自尽了。 赫赫赵家一夕之间就树倒猢狲散,让京城许多人都扼腕不己。不过内里的缘由,却很少有人敢去猜测。 只是偶尔有些人会私下议论几句。 陈家上下都想尽快忘了这件事情,可三太太却很不满意。 眼看着早上起来三太太又摔了碗,吴四奶奶气的肚子痛,还不得不强忍着过去伺候,回来就痛哭了一通。 旁边吴妈妈就劝她,“夫人,太太心情不爽快呢,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要保重身子。” 吴四奶奶擦掉眼泪恨恨道:“我也知道她不痛快,这么些日子我都忍了。她总说咱们不为十妹妹讨公道,她也不想想,但凡赵家还是齐整的,咱们能不伸手。可赵家都落到那步田地。难不成要咱们去把人家整治的抄家灭族,只怕全无下都要戳我们的脊梁骨呢。” 自从三太太清醒过来知道陈纯贞事情最后的处置因赵家突如其来的祸事而草草收场后,心里就一直不自在。 叫嚣了好几次不能就让赵家这么躲到边关去,一定要赵家人偿命。 三老爷想着陈纯贞,又想着三太太这些年的情分,一直隐忍着,只是好言劝慰。 陈端崕也从来没有多言顶撞过,听过就罢。 本来大家都以为三太太闹过几天就好了,总知道会以大局为重。结果三太太果真越来越好,连先前的狂躁症都莫名消失不见,见着三老爷和陈端崕也是面容和缓,就是眼底藏着一丝郁色。偶尔还会偷偷找个地方抹眼泪。 三老爷和陈端崕看见三太太这幅强忍悲伤的样子,都十分不忍心,一再嘱咐吴四奶奶好好侍奉。 吴四奶奶就只能一直忍受着三太太这几天在没有三老爷和陈端崕时候变本加厉的鸡蛋里挑骨头,还不能抱怨。 因为在三老爷和陈端崕面前,三太太对她总是嘘寒问暖的。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得罪她了。早知道上回她装病,我就不该还在旁边劝和,就该让夫君早些去跟公爹说了,把她远远打发去住!”吴四奶奶越想越生气,两三年来的隐忍都变成了仇恨。 吴妈妈吓一跳,急忙去关窗户,又见着周围的确没有人,才埋怨道;“夫人,您就少说几句。都说媳妇熬成婆呢,您总能熬出头的。您不想着别人,好歹想想太太千里迢迢叫我来伺候您的这份心意。” 吴四奶奶闻言就瞥了过去一眼,瞅着吴妈妈似笑非笑道:“你大老远从娘家过来伺候我,我也领情,不过娘叫你来,真是为了伺候我?” 吴妈妈脸上就闪现过一抹很尴尬的神情来。 吴四奶奶看着心凉,垂下眼帘,什么话都没说。 吴妈妈不得不上去安慰她,“您也别怪太太。她如今在吴家日子也不好过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挑了您过来嫁给爷,那位就没安好心,嫡枝中那么多姑娘,为何要挑了您这个偏支出来隔了老远的本家侄女做儿媳妇。还不是觉得这样好控制,能压制住儿媳。这些年吴家越来越不行了。早前陈家这位十三姑奶奶出嫁的时候,老太太就想着趁机会塞一个吴家的庶女去国公府给做妾,结果这事情没办成。就只能指望着这位在吴家三房还站得稳脚跟,您也能多说上几句话。哪知道这位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为了一个女儿把人都得罪光了。吴家还有几个爷们要进仕呢。不指着您在中间牵线搭桥,还能指望谁。” 吴四奶奶听了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娘家那边的打算自己也不是不知道。 这些年也是多亏了自己嫁过来,自己家里才能在吴家慢慢说的上话。这回吴家那位老太太交待的事情自然是要尽力办好。 可…… “吴妈妈,你从小看着我长大,我也不瞒着你。你是瞧着我这的光景了。我那位婆婆就跟疯了一样!今天摔东西,明天就打人骂狗的。那都是做给我看,就是希望我帮着她整治冒姨娘呢。恨不得能把冒姨娘肚子里孩子也弄下来才解气。我当然是不能由着她闹,却也是疲惫的很了,哪还有光景去国公府说这事。” 吴妈妈也来了一段时日了,自然知道吴四奶奶说的都是实情,闻言就沉吟了番后道;“儿女婚事就该是父母做主。要不您就直接去跟三老爷说说,太太也总归是吴家人,让她帮忙这件事应该也不难。” 吴四奶奶就急忙摇头,“陈端琅的婚事,除了那位十三姑奶奶,谁也做不了主!你看看陈家现在的情形,上上下下谁不看她脸色过日子。” 说着就自嘲的笑道:“人家有本事,把国公爷的心栓的牢牢的,肚子里又有三个孩子,太夫人都把她供起来。要是我私下去给陈端琅说婚事,不说公公那边怎么想,就是夫君,只怕都要恼了我。” 断然拒绝了吴妈妈的提议,一点都没有商量的余地。 看吴妈妈一时片刻不说话了,吴四奶奶心里也有些不自在。 陈端琅如今上有人扶持,自己又的本事。大家都把目光投在他身上。 吴家有人动了心思一点也不奇怪。但吴家那些人,也实在太自私了些。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关头,什么节骨眼上,夫君那边的恩科都考了两三天了,眼看着就是关键时候。 会被派到哪个地方,弄个什么好缺,就指望这一下子。吴家还三天两头写信来催促,吴妈妈也在耳边喋喋不休,逼着要去国公府说定陈端琅的婚事。 陈家有丧事呢! 自己是嫁出去的,吴家那个老太太为难为难也就罢了。 陈纯贞是嫡亲的外孙女,吴家那些嫡系的人也半点不放在眼里,人都没了,奠仪没送份来,就知道催自己办事情。想想都叫人寒心。 吴四奶奶一阵齿冷,就不愿意跟吴妈妈多说话,坐在那里翻账册。 忽然想起来就问吴妈妈,“总说让我去提亲事,还没说挑出来的人是谁呢?” “是七老爷最小的女儿,老太太疼得很,掌上明珠一样捧着的。” 吴四奶奶听着半响没说话。 吴妈妈看着吴四奶奶脸色,在旁边解释道;“要给七少爷的人,定然要选个好的出来,七少爷再能耐也是庶出,一个嫡出的姑娘,虽说不是长女,配着也是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吴四奶奶就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吴妈妈,这个族妹我可是听说过的。七叔他本来就是老太太的老来子,七叔的小女儿,在家里是何等金尊玉贵,谁又不知道。宠的上了天,十足十的霸王性子。就凭咱们家那位十三站奶奶的精明,她会答应给弟弟挑个这种人过一辈子。真是做梦!” 吴妈妈脸色刷一下子白了。 吴四奶奶这段时日被这件事情缠磨很久,今天话说出来了,干脆说个够。直接道:“你叫人给娘捎消息回去。别什么事情都奉承着大伯他们了,到底不是亲的,嫡枝就是嫡枝,偏支就是偏支。再巴结也亲不了。我如今在陈家也站稳了脚跟,夫君马上也能谋个好缺,咱们顾好自己家里人也够了,吴家其余人等,少管些。” 吴妈妈听着就是一惊。 吴四奶奶却再也没有其余的话了。 吴妈妈子暗自琢磨了一番后,也觉得吴四奶奶话说得对,就没有再多言。 一个青衣布裙的小丫鬟却冲了进来,哭着道:“奶奶,您快过去瞧瞧,冒姨娘见红了呢。” 吴四奶奶脑袋嗡的一声炸响,扶着椅子手柄站起来,尖声问道;“你说谁落红了!” 小丫鬟哭的抽抽噎噎,好在还能回话。 “太太叫了人过去,要逼着冒姨娘喝保胎药,冒姨娘不肯,太太叫了人去压着姨娘,不知道怎的,就见红了。”小丫鬟仿佛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拽着吴四奶奶的裙角道:“奶奶,奶奶,您快请大夫和稳婆过来救救姨娘,否则,否则……” 小丫鬓想到三老爷下的死令,只觉得浑身冰凉。 吴四奶奶也是心惊胆战,根本没有时间去管一个小丫鬓,摔开人急冲冲往冒姨娘住的地方赶。 吴妈妈跟着小心伺候。 到了冒姨娘住的院子,吴四奶奶就听见了一阵咆哮声。 “你,你,我念着你难过,一直不跟你计较,没想到你竟然心狠到这个地步!” 三老爷指着三太太的鼻子,怒发冲冠,顺手抄起旁边的茶盅就要砸过去。 好在旁边陈端崕上去拦住了。 “父亲,母亲定然也不是有意。” 三老爷既担心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害怕因这件事让陈家再在外头弄出笑话来,看着陈端崕也有些迁怒,就指着地上一个残破的青花缠枝瓷碗道:“不是有意,我看她就是非要弄掉这孩子不可。药都端过来了!” 三太太坐在一边,朝着外面望了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幽幽的冷光,很快又转回来,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老爷,这药是安胎药。” 内宅妇人的手段,即便三老爷身为男子不精通,却也不是一点都不懂。 这药既然端过来,还逼着要灌下去,就绝不可能是安胎药。 三太太冷淡的笑了笑,听着里头屋子里冒姨娘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又看了一眼三老爷,幽幽道;“老爷要是实在不放心我,等冒姨娘生产完了,再找大夫来验验药就是。”很委屈的口吻。 这样说,三老爷反而犹豫了。 今天的事情也没亲眼见到,就凭着过来时候听来的只言片语就说是打胎药是不是过分了些。 这孩子都要落地了,再来打胎也不安稳,要动手还不如早些下手。 再说即便是要下手,也该用一些隐蔽的法子,不应该这样直接端了药过来,落人话柄。 三老爷想到种种疑点,又见三太太确实是一副坦荡作风,就不好意思再发作。 但心里尚存疑虑,也不可能道歉说软话,场面一时之间的僵持住。 吴四奶奶站在门外看了半天,暗暗佩服了一声三太太,觉得时机差不多,才一脸焦急的进去。 先朝着里头望了望,又道:“父亲,冒姨娘可还好。” 屋子里又传来一声惨叫,吴四奶奶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第八章 过继(下) 吴四奶奶有身孕,三老爷对她也不好意思沉着脸色,就随便应付了一声。 陈端崕却过来责备道:“现在才过来!” “我……”吴四奶奶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陈端崕就接口道:“不是叫你好好照顾姨娘,要是伤了小兄弟该怎么是好!”很生气的样子。 吴四奶奶和陈端崕夫妻好几年了,陈端崕什么时候是真的生气,什么时候是做脸面功夫,她也不会看不出来。朝着三太太和三老爷那边睃了一眼,就知道陈端崕这是在拿她筏子,很干脆的道:“是妾身的错,等小叔生下来后,就给他赔礼道歉。” 说是小叔,就应该是个儿子。 又说生下来,就是表明会平安无事了。 吴四奶奶一句吉祥话都没说,但说出来的意思都是福兆。三老爷听了很高兴,脸上也和绥了一些,还朝着陈端崕道:“又不是儿媳妇惊吓了冒姨娘!”意有所指的朝着三太太看了一眼。 三太太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的神色,却唇角微翘的朝着产房冷冷望过去。 三老爷心急如焚,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走,根本没有看见。陈端崕和吴四奶奶却一眼瞥见,心都不自禁往下沉了沉。 两个人都觉得三太太的为人行事,不管闹到什么地步,都不会这么正大光明的过来害了冒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可是把把柄伸到别人手上,将来还怎么出去见人。 但冒姨娘也不是那种不省心的妾室,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去陷害人。万一弄假成真,那就是丢了一个孩子。 冒姨娘也没有扶正的希望,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谁会做。 陈端崕和吴四奶奶都想不明白,这个时候也不宜追究,就只能将困惑都揣在心里。 眼看着过了一个多时辰,屋子里还叫声不停,吴四奶奶就凑到陈端崕身边,小声道:“要不要叫人去国公府那边说一声。” 陈端崕听着身子一滞。 冒姨娘的肚子,这个时候生产本来也应当,不过就是差几天罢了。让人去国公府报消息也很该。 可这次冒姨娘的生产,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母亲总是牵涉在里头。 要是去了国公府报消息,难免就会问起来原因,到时候该怎么说。 不如等孩子生下来,要是大人孩子都没事,就交待一番下人,也给冒姨娘说一声,自然就能把消息瞒下来。 要是…… 那时候再做打算! 陈端崕这么想着,又看了看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圈的三老爷,就果断道:“别让十三妹妹着急,等等再说!” 吴四奶奶却害怕瞒了消息到时候冒姨娘保不住反而更把人得罪的深了些,有心想要劝几句,告诉陈端崕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瞒住,不如老老实实说了。又看着陈端崕和三老爷还有三太太脸色都不是很好看的样子,终究闭口不言了。 陈家上下忙乱的一团糟的时候,定国公府太夫人却惊讶的张大了嘴看着面带笑容的二夫人,好像在听什么笑话。 旁边四夫人和五夫人也是一脸震惊的神情。 太夫人唇角翕动了几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最疼爱的儿媳妇,“双宜,你说要过继谁到你名下去!” 二夫人神色不动,笑盈盈道:“娘,我这几天跟三弟妹相处下来,总觉得她是个妙人。我就喜欢她那份性子,娘,您就成全成全我。” 没有直接重复话,却是一个意思。 太夫人脑子里就嗡嗡回响着方才二夫人说的那番话。 “娘,我一回来,人家就都说三弟妹是个有福气的人,她肚子里三个孩子呢!我是个福薄的,也不能为李家延续血脉,但好歹也得让二房有人传承香火,否则死了都没脸去地底下见相公。你也知道相公生前和三弟最好,我就想从三弟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出来,以往三弟子嗣也单薄,我不敢开口。天可怜见,三弟妹肚子里一下子就有了三个孩子,我也不敢开口要三弟的嫡子,就盼着将来三弟妹生了孩子,要是有姑娘,就过继一个给我,将来养大了,招赘一个女婿,比十个儿子都贴心呢。” 话说的一点风都不漏。 二房没有香火,所以要过继一个孩子。 因为兄弟之间的亲近,所以选中了三房的孩子。 以前不要,因为三房自己都子嗣单薄。如今要了,因为三房一下子就会添三个孩子。 因为嫡子尊贵,所以退一步,只要嫡女。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真是让人没法子拒绝。 可要是老三家的这一胎生下来,可能是三个儿子,也可能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要是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老三现下唯一的嫡女啊! 儿都是娘的心头肉,老三家的怎么舍得。 就是老三家的舍得,看老三心痛媳妇那副样子,对着唯一的嫡女也必然是看做掌上明珠一样,怎么舍得过继给别人。 自己倒是无所谓。横坚过继给谁的,都是自己的孙女。 太夫人觉得很为难,有心想要拒绝,可看到二夫人期盼的目光时,想到死去的二儿子,嘴巴都是苦的,根本没法说。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四夫人闷了半天,才在旁边笑道:“二嫂这是说的什么话,人家要过继都是过继儿子呢。要个姑娘招赘,这似乎……” “过继谁家的儿子,族里那些孩子我看不上。难不成四弟妹舍得把你家……” 二夫人话音还没落地,四夫人听到二夫人说的话,就怕她将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把自己的儿子给抢走,忙道:“是,是是,姑娘贴心,姑娘贴心。招婿也一样的好!” 五夫人迟钝一些,这些日子又跟纯歌相处的不错,就有心想要开口帮忙,还盘算着是不是能让二夫人把五房一大堆庶子挑一个过继过去。 虽说不愿意那些庶子得到二房的家业,有个嫡子的名头,但到底分出去一个,将来就能少一个人来分家产,还能在人面前落个好,何乐而不为。 撇着大家都没说话,就直接道:“二嫂,我家里几个姨娘生的哥儿都还小,您要是……” 二夫人毫不客气的堵回来,“庶出的孩子,养大了也没什么出息!” 不仅让五夫人一脸郁郁,四夫人听了也很不高兴。 四夫人想着二夫人这些年对李建浩一直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还总爱在妯娌面前摆架子,又想着太夫人对二夫人毫无原则的偏宠和容让,导致她必须在二夫人面前摆出一副恭恭敬敬,跟孝顺婆婆一样的态度,顿时怒上心来,再也懒得装了,直接起身跟太夫人说院子里还有事情,回去了。 五夫人看着势头不对,也不愿意在这里讨人嫌,告辞离开。 二夫人头都不抬一下,继续在那里坐着喝上好的雨前茶。 太夫人瞅着二夫人冷冷淡淡的样子就直叹气。 这个老二媳妇,比男人都精明 妻妾一家欢 第4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49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49部分阅读 见识不凡,当初在京城里也是才名远播,还是家中独女,很有几分傲骨,行事为人也讲究高雅意。但有时候未免太清高了些,曲高和寡啊。 当初和陈纯芳过不去的时候,也是彼此看不顺眼,就干脆直接搬走,连吵都懒得吵一句。 这种性子,将来总要吃亏的。 太夫人有心想要教训一句,奈何每次看到二夫人身上总是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二夫人看着太夫人坐在那儿叹气,就苦笑了笑,低声道;“娘,我是不是让您为难了。” 太夫人听她声音郁郁寡欢的,就忙说没有。不过还是顺势说起了过继的事情。 “你说的话,我都有考量。老三的嫡子,你也知道武哥儿这孩子身子不好,咱们家里世子的位置,将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的确是不能过继到你名下。当年老二和老三他们两兄弟也的确处的好,要不你就把文哥儿……”太夫人刚试探着说了说,忽然就想起来二夫人方才说的庶子养大了没出息的话,就临时改口道:“都是兄弟,老五有三个嫡子呢,休哥儿还小,等改天我给老五媳妇说一说。” 很婉转的告诉了二夫人不愿意让李建安的嫡女过继出去的意思。 二夫人心中微沉,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夫人的眼色,指尖都掐到了手心里。 本来以为是很有把握的事情,没想到到太夫人这儿就是拒绝。 如果太夫人都拒绝,那李建安呢? 二夫人就不由得想起那天回来时候李建安看着纯歌时那种温柔的目光。 明明是一身杀气的男人,偏偏也有这样的时候。心口就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闷闷地痛! 依照二夫人以往的心思,这个时候自然是该回去好好考虑一番再作打算。 但是今天二夫人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又咬牙道:“娘,我实在是喜欢三弟妹的性子,当初相公也一直巴望着有个这样贴心又漂亮的小姑娘养在膝下。可是相公他……” 说着眼眶通红,眼泪就扑簌扑簌掉落下来,屋子里充满了压抑的哭声。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太夫人心中永远的痛。 李家死去的二公子不过二十光景,才华横溢,本来是李家的希望,偏偏一场突如其来的灾祸就把人带走了。 至今太夫人都还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多年的伤疤被掀出来,太夫人也跟哭了起来,还道;“双宜,你放心,我……”竟然是悲痛之下就要脱口而出答应的征兆。 李妈妈在一边看着不对劲,朝着二夫人那边望了一眼,劝道:“太夫人,这事情还是等国公爷回来再商议商议。” 被这么一打岔,太夫人因痛楚而暂时昏聩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件事情,的确只能是让老三回来做主! 不仅要问过老三的意思,还要问过老三媳妇的意思。 自己在这里答应,对得起二儿子和二媳妇了,那老三那边又该如何。 何况老三的嫡女,可不仅仅就是老三的姑娘…… 这孩子分量不同啊。 太夫人想明白了,就毫不犹豫道:“这事情我放在心上了。等跟老三商量商量再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强求,只怕多年来在太夫人面前的影子都要打破了。 二夫人意味深长的朝着李妈妈那边看了一眼,见对方只是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儿,就弯了弯嘴角,起身告辞。 晚上太夫人果然迫不及待找了李建安过来说起过继的事情。 李建安听了,只是一瞬间露出惊讶来,很快就镇定自如的坐在位子上。 沉默了片刻,才问太夫人,“娘的意思是什么。” 虽说是自己生的儿子,但太夫人有时候也拿捏不准李建安的心思。 看到李建安面色半点都不显,心里忽然就七上八下起来。 照着自己的意思,当然是想答应。 毕竟双宜那孩子,守了这么多年的寡,从没提出过要求,如今好不容易要求过继,又只是想要一个姑娘,无论如何似乎都该答应。 就算是招婿,好歹也让二房有后。 偏偏要的是三房的嫡女。 以往照着老三的脾性,看重兄弟感情,何况是一向照拂的二房,自然不会有二话。 可这个孩子不是陈纯芳生的,这男人,自已也曾经历过,孩子多了,嫡庶倒不是很看重,看重的是孩子的娘。 放在心坎上的,和情分平淡的,生出来的孩子,在心里的地位,大大不同。 太夫人心里盘算了半天,还是道:“老三,你二嫂她好不容易开一次口,虽说孩子过继出去你们舍不得,不过她过继的是个姑娘,自然不能分出去顶门立户,将来也就是养在家里,不过是对你们换个称呼罢了。即便日后招婿了要单独出去开府,你也就当做是把女儿嫁出去就罢了。” 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太夫人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换了称呼,可着称呼就是大事啊。 本来该叫父亲母亲的,却要叫叔叔婶婶。 李建安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盅,直视着太夫人,问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娘,纯歌是如何得罪二嫂了?” 太夫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急忙解释道:“你胡说什么,她们妯娌两好得很。要不是喜欢纯歌那孩子,双宜这么多年都没动过过继的心思,又如何会突然来跟我开这个口。你也想的太多了些。”急促的将一串话说完,连太夫人自己都没注意到其中没有多少底气。 第九章 螳螂(上) 太夫人这样说,李建安不管信不信,也没有出言反驳,仅仅是挑眉笑了笑,神情却显得淡漠起来。 太夫人看着难受,“你是不是琢磨着双宜跟纯歌那孩子有些别扭。” 李建安还是没说话。 太夫人已经自顾自为二夫人找了原因辩解。 “你二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你二哥还在,她就喜欢闷在家里,也不乐意跟别的夫人太太们多走动。皇后娘娘还说过好几次呢。自从你二哥没了,她就更喜欢窝在屋子里,就算去了庄子上,也少走动。她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也清苦。本来也是咱们李家欠她的,当年要不是我做主一定要把她许给你二哥,她本来该是…”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太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一样,看着脸色发沉的李建安不说话了。 “老三,你……” 太夫人看着李建安脸色难看,心里直后悔。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多少年的老黄历都给翻了出来! 真是嘴笨! 李建安却似乎不在意,冲着太夫人笑道:“娘,过去的事情,您就别提了。” 不等太夫人接话,李建安立时就道:“纯歌肚子里到底是有几个女娃娃,咱们都还不知道。再说过继的事情,也要找人商量八字,孩子没生下来,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何况过继的事情,还是选个男孩的好。” 太夫人张嘴就想说话,结果李建安又抢先了一步。 “娘,您想想。不管过继哪个姑娘到二哥二嫂名下,将来都是李家二房的嫡女。即便是招赘,也要选个门当户对的。京城里的人家,谁愿意好好地把嫡子给人做上门女婿。二嫂到底是在庄子上住的久了,想事情也随心所欲了些。”毫不犹豫正色起来,“二哥过继子嗣是大事!等过两天家里宴席办完了,我再找四弟他们商量商量,一定从族中挑一个满意的男孩子出来给二嫂。”话里话外都是不容置疑的坚决 太夫人嘴角翕动了好几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建安。 李建安很坦荡的坐在那里,没有半点回避。 太夫人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没有多说什么。 又说了几句话,李建安起身告辞回去了。 李建安一走,太夫人就没有了精神头,让李妈妈服侍着回床躺一躺。 李妈妈看太夫人神色萎靡,还以为因今天过继的事情被李建安气着了,就在旁边帮着李建安敲边鼓,说自古以来没儿子的都是过继儿子,只有儿子太多想要养一个姑娘的,才会过继一个姑娘。二夫人这说法的确很难让人答应,又说国公爷也是为了二房好,让太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太夫人就苦笑道:“我本来想着,男孩儿女孩儿都不打紧,只要留着咱们李家的血,看着双宜那孩子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的份上,也就随了她的心意,我也没想到老三反应会这么大!”一个劲摇头,脸上满是后悔的神色。 李妈妈很吃惊,“我看国公爷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是不是您想多了?” 要是没有动怒,怎会直接说出来是不是得罪了二嫂的话。 还一点犹豫都不曾,也没说要去问过双宜的意思,就直接定下要去族中收养一个男孩回来。 以往遇到关于二房的事情,不管大小,老三可都是说要先问问二嫂。 这回独断专行,分明就是生气了。 这些话,太夫人也懒怠再说,只是摇了摇头道:“我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管不动。罢了罢了,随他们去闹,但愿双宜那孩子知道分寸,别老跟老三家的过不去,否则我只怕吃亏的终究是她。” 听见太夫人说的这番话,李妈妈心里一惊,强笑道:“您瞎说什么,方才国公爷问话,您还说他是想多了,这会儿您自己却多心起来。二夫人不都说了是喜欢三夫人才想要收养一个姑娘的,二夫人眼界高,您又不是不知道。” 太夫人再次苦笑了一声,深深的望了一眼李妈妈。 李妈妈就低下头,回避的移开了眼神。 看李妈妈这幅反应,太夫人暗藏在心里的揣测更加坐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躺下歇息了。 李建安一出太夫人的院子,满头大汗的王管事就迎了上来。 “国公爷,陈家添了一位小少爷。” 陈家添了一个小少爷。 一眨眼的功夫,李建安就明白了王管事的意思,想到了是冒姨娘生了孩子,面上就欢喜了几分。 “有没有告诉夫人,陈家来报喜的人是谁,厚厚打赏。” 王管事看李建安很高兴,却露出了愁容,“国公爷,来报喜的人,这身份……” 看王管事似乎很为难,李建安也顿住了脚步,定定的看过去,沉声道:“谁。” “是陈家的和姨娘,因是女眷,又是半个主子,老奴也不方便接待。只能送到荷花亭那边,让平安家的先陪着说话。” 这报喜的事情,一般都是家里有脸面的婆子或是媳妇子。还从来没有哪家的姨娘过来的道理。 姨娘不是主不是仆的,实在让人不好招待。 王管事没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一时之间也很为难,加上以前隐隐听说过陈家一些消息,知道这位和姨娘和冒姨娘过不去,那位嫁到周家又被送回陈家的十二姑娘更是和纯歌有些别头,就不敢轻易做主把人带到梅香院,只好过来请教李建安的意思。 李建安也很诧异。 怎么陈家派了个姨娘过来。 不过人都来了,又是报喜的,没有让人一直等着的道理。好歹青天白日的,这个姨娘总不能就把纯歌给害了。 李建安就吩咐王管事把人带到梅香院去。不过还是有几分不放心,特意嘱咐先把安姑姑请去梅香院。 王管事领命而去,李建安想到和姨娘要过去,也不好这个时候去见纯歌,就转身去了静思斋,让人把武哥儿和哥儿都带过去,考校考校功课。还特意吩咐人再去找了陈端琅回来。 在荷花亭那边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和姨娘看见有人领路去梅香院,整理钗环,神色平稳的跟着走了,眼睛里却藏着一份诡谲和兴奋。 第十章 螳螂(下) 这段时日事情总是特别多。 刚过了赵家的事情,又要忙活恩科。 尚家的亲眷早几天就都到了京城里,本来早就要办宴席,偏偏尚家有几个少爷也要参加恩科。二夫人就说她的寿宴办不办都不打紧,没得在这个时候让几个孩子玩野了心耽误了正事。 尚老爷和尚夫人都觉得前程重要,太夫人也就答应了,先安置尚家人在朱雀桥那边李家另一所宅子住下,等考完发了榜,一切尘埃落定,大家再好好聚一聚,顺便给二夫人热热闹闹庆贺生辰。 再有两天,就是放榜的时候。 虽说太夫人和李建安都不让纯歌操劳这些事情,不过事情干系到尚家,四夫人自从听李建浩提过二娘的亲事可能要定在尚家头上后,对接待尚家的事情就格外热忱,生怕哪个地方不对,让尚家不满,婚事也会起波折。就常常跑来问一问纯歌的意思。 虽说是晚上,不过时辰还早,四夫人也是刚走不久。 纯歌用过饭,又觉得这些时日闲得慌,不想早早上床,叫童妈妈找了前些时日绣了一半的小肚兜过来。 大红的织锦宫缎,摸上去顺滑无比,贴着肌肤有一股奇异的舒适感。 这样的缎子,本来就是贡品,即便是李家也只有三匹,全让太夫人给了纯歌。 纯歌推辞不过,就分了一匹给四夫人和五夫人,其余的留下来,决定用来绣小孩子穿的肚兜。 火红的颜色,绣上些花鸟鱼虫或是小动物,小孩子穿上一定很好看。 纯歌摸着快要绣好的画,想到孩子出生后穿上时的可爱,心里就涌起一股淡淡的暖流。 童妈妈看她面庞柔和,气色也好,想到安姑姑说的适当做些活计也不打紧的话,就没有劝阻,还在旁边帮着出主意,说要在边角上再用拔金线镶一圈,肯定好看。 翡翠和红玉绿玉也七嘴八舌的,翡翠还说要用上好的珍珠串起来,给做鱼眼睛。 纯歌却不答应。 “孩子穿东西,不到三五天就得磨损一件。用这缎子都是奢靡,再用珍珠,也太过了。” 翡翠就道:“夫人,您匣子里那些东珠还有好多呢,国公爷见天给您弄几十颗回来,咱们家又不是用不起。” “那也不能这么浪费。”不管翡翠说什么,纯歌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用缎子缝衣服给孩子穿,是因孩子肌肤柔嫩,既然家里有条件,就没有必要让孩子吃这个苦。 何况李家这样的人家,孩子穿的东西要是太差了,也会让人看不起。 不过在孩子的衣服上镶嵌珠玉,就纯粹是浪费了。说不定还会被一些贪财的下人私下拆掉,外头也会质疑李家。 几个人正在那里商量的兴高采烈,就有媳妇子领了和姨娘过来。 那媳妇子一看到童妈妈,很亲热的揍上去,“童妈妈,恭喜恭喜,陈家姨娘生了位小少爷呢。” 童妈妈本来还很困惑都是晚上了还会有谁过来拜访,还暗暗斥责别人没规矩,一听到这媳妇子说的话,立时反应过来。转身就朝着屋里跑,还大声道:“夫人,冒姨娘给您添了个弟弟。” 纯歌蹭的一下子站起来,手里的针差点扎到指头上。 童妈妈也顾不得高兴了,就上去扶着,“夫人,您也小心些。” 这么长时间了,终于有一个好捎息。 纯歌的心情简直难以诉说,就好像阴郁了许久天放晴了一样。 虽说陈纯瑶的不幸在慢慢放开,陈纯贞的事情也在努力遗忘,不过终究都是一些不可挽回的遗憾。 纯歌偶尔想起来,还是有些酸楚和难受。 这时听到冒姨娘平安生了孩子,悬了许久的心一瞬间都放下来,就好像头上的利剑都消失了。不管童妈妈怎么说,都平静不下来,一个劲道;“真的真的,姨娘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了?”高兴地像个孩子。 童妈妈看着心里一酸。 这些日子真是为难夫人了。 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呢,就要担这么多担子。 要伺候国公爷,要奉承好太夫人,还要跟家里的妯娌周旋,就是那些管事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还要操心陈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个都不省心。 要不是冒姨娘有身孕,夫人投鼠忌器,不得不对三太太忍气吞声,上回也不会硬撑着大肚子还要去一趟赵家。结果人没救回来,还要白白伤心那么久。听说陈家三太太还不肯消停,扬言不放过夫人。 要不是夫人嫁的是国公府,陈家还要依仗国公爷,国公爷又宠爱夫人,这日子真是难过的很! 现下好了,孩子生下来了,不管如何,弄死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和让一个孩子无声无息的流产,两者之间差别可就大了去。 只要孩子生下来,三太太也要好好斟酌斟酌,否则三老爷那边的怒气也不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总之,可以大大的松一口气。 这样想着,童妈妈也没再继续唠叨,只是跟纯歌连连说,“真的真的,陈家都有人过来报喜了。” 说到这里,童妈妈才啊呀一声想起来。 “瞧我糊涂了,人还在院子里等着呢。翡翠快去把人领进来,咱们夫人肯定要好好问问,重重打赏。” 翡翠就欢言的应了声是,出去叫人。 纯歌慢慢冷静下来,坐在位子上等人,心里藏着一大堆话想要问。 不过在看到翡翠慢吞吞领回来的人时,纯歌却再也掩饰不住讶异,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和姨娘?” 和姨娘布衣荆环,虚发白了一大半,不到四十岁的人,跟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一样,背都有些驼了。 看不出半点以前得宠时候的娇媚,不过让纯歌吃惊的不是和姨娘的样子,而是为什么来报信的人是和姨娘。 总不至于陈家上上下下,连个体面的媳妇婆子都找不出来。 纯歌心里存了疑惑,却很快的冷静了下来,直接道:“和姨娘,这样报喜的事情,怎么轮到你来做。是不是那些下人太过大胆,你也不告诉告诉四嫂!”没有跟和姨娘客气,直接问到点子上。 第十一章 捕蝉(上) 纯歌本来以为和姨娘大概是因失宠,所以被家里那些有体面的下人当做奴才使唤。 这种事情,宅门里边本来也不少。 陈纯瑶如今还住在庄子上,早就该接回去的人,偏生因陈纯贞的意外,三老爷也没了心思,就一直拖着。 加上陈家上下嘴上不说,实际却都嫌弃陈纯瑶终究还是丢了陈家脸面,大概和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 只不过这趟是报喜,会有丰厚的赏钱,那些下人要是还指使着和姨娘过来,算盘也打得太不精了。 纯歌心里在左右思量,和姨娘却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哭道:“十三姑奶奶,您可要给冒姨娘做主啊。”哭声凄厉,像是藏了什么大委屈一样。 屋里变得落针可闻。 那个送和姨娘过来的媳妇子心里暗叫糟糕,后悔不迭。 本来还以为是趟好差事。 夫人的生母又生了小少爷,自己过来带了夫人的娘家人来报喜。不说能不能顺道得一份赏钱,就算是在夫人面前留个好印象,将来有了好差事也能说得上几句话。 哪知道这个陈家的劳什子和姨娘,开头看着好好的,说话做事也很有规矩,自己还暗暗称赞了几句。 觉得这人虽说长得不怎样了,但胜在机灵,兴许人家就是凭着这份眼色得宠的也不一定。 否则这种事情怎会派个姨娘出来,指不定是当做正经主子使呢。 哪知道一到夫人面前就出幺蛾子。 那媳妇子恨不能上去掐和姨娘几下,碍于还在纯歌面前,也只能讪讪的笑了几声,蹭过去拉和姨娘。 “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大好的事情,您快起来。” 和姨娘一点没动弹,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不过片刻光景,身上那件半旧的灰绿百褶裙子就沾满了印迹。 纯歌看着直皱眉,心里隐隐又有些担心。 和姨娘这人,自己是早就知道,从小看到大,本来就是八面玲珑的人。 不仅会看人下菜碟,还喜欢在中间挑拨离间。 和姨娘如今在陈家的日子过得必然不会好,三太太又经历了陈纯贞的事情,脾性也会暴躁一些。 虽说三太太肯定更会想对冒姨娘下手,不过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的人,再说三老爷和陈端崕吴四奶奶都不糊涂。恩科还没出结果呢,陈端崕怎会在这个时候纵容三太太得罪自己,伤害冒姨娘。是不是就去找了和姨娘出气,以往和姨娘也没少得罪三太太…… 再者这种报喜的事情,和姨娘胆子再大,也不敢欺瞒,否则可就是把李家面子往地上踩,还想不想要陈纯瑶今后有好日子过了。 可没根没据和姨娘就过来在众人面前哭一场,那也太糊涂了。 那冒姨娘生孩子的事情就是真的,但这中间说不定又有什么纠葛,让和姨娘知道了。 不过事情定然也没有和姨娘说的那么严重。 电光火石的片刻之间,纯歌脑子转动的飞快。 等看着旁边还有好些下人看热闹,纯歌立时就皱眉道:“姨娘好歹也是父亲身边的人,这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扭头又吩咐红玉,“带姨娘去擦擦脸,喘口气再来说话。”然后给童妈妈使了眼色。 童妈妈就飞快的给屋子里下人各自安排了差事,亲自领了那个来报信的媳妇出去梅香院,一路上还愁眉苦脸的抱怨,“陈家这位姨娘,也不是怎么回事,三天两头不闹出点事情来就不高兴。这回也不知道又是怎的骗了陈家老爷和太太才抢了差事呢!” 一副和姨娘有疯病的嫌弃样子。 不过是个妾,不管是有病也好,还是故意闹事情也好,都是小事情。 说来说去也是陈家的事情,自己可是李家的下人。 没必要去说陈家是非反而得罪了当家做主的夫人。 看到童妈妈这样说,那媳妇子就很聪明的应和了几句,还小声道;“谁说不是,自来这做妾的就不是安分的主。咱们家里不也是……”话说出来才想起冒姨娘也是妾,就讪讪笑着不说话了。 童妈妈自然知道这是踩着薜姨娘和安姨娘来讨好纯歌,也没搭腔,塞了五两银子到那名媳妇手上。 那媳妇一看,眼睛放光,又讲了几句好话,高高兴兴的走了。 童妈妈这才冷脸转身快步回去。 正好看到红玉领了梳洗好的和姨娘过来,狠狠瞪了一眼过去,又看到屋子里安姑姑已经稳如泰山坐在那里,急忙迎上去打招呼,同时还有几分为难。 安姑姑依旧是淡漠的样子,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看童妈妈的眼色,也不关注突然出现的和姨娘,很冷静的喝茶。 童妈妈既害怕和姨娘出诡计,觉得安姑姑坐在这里有点保障,又担心安姑姑听了和姨娘的鬼话出去说起来让纯歌在各府夫人面前没法做人,一时之间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纯歌却半点不将安姑姑放在心上,安抚的拍了拍童妈妈的手。 安姑姑这种人,应该是最精明的。 这些日子看她的做派,就知道她绝不是个多话的人。 能游走在那些贵夫人之间,还让人异口同声赞不绝口,这样的人可不仅仅是靠着一手医术就能办到。 各府秘不外宣的事情多了去了,至少要嘴巴够严才讨人喜欢。 纯歌不将安姑姑放在心上,看和姨娘一站定就直接开问,童妈妈也就只好由得纯歌了。 “和姨娘,你过来到底是报喜还是报忧。” 和姨娘犹犹豫豫的瞟了一眼安姑姑,张嘴欲言又闭上,好像很顾及的样子。 安姑姑装作没看见,依旧低头喝茶。 纯歌目光如电的望着和姨娘,冷冷笑道:“和姨娘,既然过来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你要是迟迟不说,岂不是对不起你特意跑来的一番心意。想必你要出一趟门也不容易的很。” 竟然会这么冷静又威严! 和姨娘从未见过纯歌这副样子,不禁起了几分畏惧之心。先前的心思也变得很有了几分迟疑。 这个十三姑奶奶,以前在闺阁的时候,不都是懦弱样子。虽说自己一直知道她是个精明的,但也没想到身上这能有这股慑人的威严。 第十二章 捕蝉(下) 说还是不说?要依照着原先的打算说,还是临时改改口风。牢牢抓住这次机会,还是下次再来想法子。 和姨娘一边嘤嘤哭泣,一边不断盘算着。 就在快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上回去庄子上看陈纯瑶的情景。 本来丰满的身躯变得瘦削不堪,跟柳条枝一样,风都能吹倒。整天只好病怏怏躺在床上,虽说丫鬟婆子不敢直言讽刺,伺候也算精心,但那种眼神,还有背后的议论,但凡是个人都难受。 那是自己身上落下来的肉啊!以前一直当做嫡女养活,就算回来绥南,也一直被老爷捧在手心里,谁也不敢轻看。 人又聪明,长的还好,要不是长房那个死老太婆还有三太太那个贱人在中间使坏,本来就该是一辈子享福做当家主母的命。 现在什么都完了…… 好不容易八姑奶奶帮着寻了一户人家,说能送去做个贵妾,虽说男的年纪大了些,好歹死了正妻之后就一直没打算再娶,难得的是底下还没有儿子。只要嫁过去生了儿子,就能出头了。可三太太这个贱人偏偏装疯卖傻,一说起亲事来就哭哭啼啼,还发脾气说陈纯贞死了不到一个月,做妹妹的就想着出嫁,是没良心的狼。 呸,要是现在不把婚事定下,按照律例就要过两年,别人怎会巴巴等着两年都不另外挑人。 分明就是想要拖死纯瑶…… 可老爷也指望不上,嫌弃纯瑶先前嫁到周家的事情,半句话都不肯帮忙多说,装茸作哑任凭那个贱人折腾。 恨意堆积起来,和姨娘终究忍不住,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哭道:“十三姑奶奶,您一定要为冒姨娘做主,我好不容易借着报喜的名头出来一趟,就是想告诉您消息。您要是再不去陈家,只怕冒姨娘就要给三太太害死了!”说的声嘶力竭,声音都沙哑了。 真是姐妹情深啊。 纯歌望着和姨娘,一下子想起来当初和姨娘得宠时候对着冒姨娘颐指气使,像使唤个下人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和姨娘,哪怕是有些小小的伤风感冒,都喜欢让冒姨娘去煎药熬姜汤。却偏偏不用正经的下人。 四季衣裳,明明有针线婆子帮着缝补,偏要一股脑儿交给冒姨娘做,然后说她身子不爽快。 但凡冒姨娘迟疑一些,就要找到三老爷面前去要死要活,还说大家都是做妾,姐妹一场,冒姨娘却半点情分都不念。 敢情这会儿又换了新法子来讲姐妹情了。 浓浓的讽刺就毫不掩饰出现在纯歌脸上,“和姨娘,你是父亲的妾室,也别跪我,起来说话。” 声音和缓,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惊慌。 和姨娘本来以为喊出最后一句纯歌即便不信,也会有些着急,哪知道事情完全没有按照她预想的来,她一时之间就有些手足无措,反而僵住了。 翡翠不耐烦的上去拉着和姨娘起来了,还道:“和姨娘,你就省省心。你自己都说是趁着报喜的机会,那冒姨娘就好端端的,还平安添了小少爷,你却又说太太要害死冒姨娘,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和姨娘被翡翠一个丫鬃教训,面皮都紫涨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翡翠,胡说什么呢!好歹和姨娘也是半个主子,做事情再不像样子也轮不到你来说!”童妈妈一脸严厉的斥责。 明明是教训翡翠,听上去却完全是讽刺和姨娘的话。 和姨娘也不是傻子,再厚的脸面也被弄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纯歌看差不多了,才在旁边淡淡插口道:“到底什么事。” 和姨娘早己后悔不迭,觉得先前想事情太过粗糙,没有盘算仔细。 早知道,就该把药下的狠一些,一定要让三太太疯的更彻底,让她就算是硬灌也把药灌到冒姨娘肚子里去。 只要冒姨娘一尸两命,老爷和四少爷那边是一定要隐瞒下真相来的。到时候自己再趁着陈纯歌奔丧回家的时候跳出来说出真相,然后当做交换条件,逼着陈纯歌先帮纯瑶解决婚事,等纯瑶出嫁了自己再来作证,事情就万无一失了。 谁知道差了一步,冒姨娘居然没事! 平日那么胆小的人,居然就敢直接把三太太端过去的药碗摔了,老爷他们还赶过去的那么及时。弄得自己不得不想方设法掏出最后一点体己,买通那个下人,顶替她来报喜,好见陈纯歌一面。 自己也是没有法子,冒姨娘没死还平安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要是再等下去,等着老爷回过味来,说不定就会琢磨出这事情中有自己的影子,还会趁机安抚下冒姨娘。 到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法子冒险一搏,这个陈纯歌还这么冷静,就跟冒姨娘不是她生母一样。 和姨娘心里早己慌了起来,还不得不强作镇定。 “十三姑奶奶,您不知道。冒姨娘这回能把孩子生下来实在是命大,其实中间悬得很,好几个接生的婆子都说不行了。还是吴四奶奶拿了一根老参出来吊住一口气,才让冒姨娘平安生下孩子,就这样八少爷还体弱的很呢。” 要用老参吊气,刚出生的八少爷体弱。 纯歌听的心中担忧不已,面上却仍旧淡淡的,对上和姨娘探视的眼神,只是轻轻哦了一声。 和姨娘不死心,就哭道:“都是太太狠心,想要逼着冒姨娘喝药。要不是这样,冒姨娘也不能难产。十三姑奶奶,冒姨娘如今能指望的上的人,也就只有您了,您可不能不管她啊。” 纯歌目光锐利的望着哭泣中的和姨娘。 也许是有早前的底子摆在那里,即便是和姨娘苍老憔悴成这副样子,穿着打扮也跟个仆妇一样,哭泣起来依旧有几分弱不胜风楚楚可怜的味道。 真是很能打动人心…… 不过要是早知道和姨娘的真面目,也就不以为然了。 和姨娘见纯歌半晌都不说话,心里越来越慌,最后终于沉不住气,急急道:“十三姑奶奶怎的不说话。” 纯歌翘着唇角,好笑的看着童妈妈,“你要我说什么?” 这种事情,说起来的确可悲,只能在事前防范,事后清算。 第十三章 黄雀(上) 要是没出事,双方即便心知肚明,也只能选择粉饰太平,否则就是两败俱伤。 不管和姨娘说的三太太要害冒姨娘是真是假,如今冒姨娘没出事,自己都只能装作没发生。 不然能如何,三太太是正妻,名分上是自己真正的母亲。冒姨娘不过是个妾罢了。 天底下哪有帮着妾对付母亲的道理。 自己要是真的出头了,就会背着一个不孝的名头,就连冒姨娘也会因此得一个欺辱主母的罪名,怕是连性命都难保得住。 当然要是冒姨娘今天真的出了事,自己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总有别的法子对付三太太。 和姨娘被纯歌问的噎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要是十三姑奶奶有心想帮冒姨娘讨个公道,我倒是有个法子。” 纯歌挑眉看了看和姨娘,端起梅子茶喝了一口,又放下来,慢悠悠道:“姨娘想要求我什么?” 和姨娘不是个吃亏的人,既然上门来,自然是有所求。 如果单单是想借着自己的手帮忙收拾太太,不会这样慌不择路沉不住气。总有一个让和姨娘等不及的理由。 既然冒姨娘暂时没事,自己倒是想知道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和姨娘这样迫不及待。 和姨娘看纯歌神色平稳,衡量了一下局势,发现纯歌每一步都是占尽上风,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势均力敌的和别人交易了。 一狠心,抬头擦干净眼泪,面露微笑道:“十三姑奶奶真是精明人。”神情转换的自然又快速。 “姨娘也不错。”很诚恳的夸赞,不带半点讽刺的语气,却让和姨娘气白了脸。 翡翠几个都在旁边捂嘴偷笑。 和姨娘既然打定主意不拐弯抹角,脸上也没了几分客气之色,就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 翡翠红玉几个人都装作没瞧见。 和姨娘就道:“十三姑奶奶,有些事情您还是别叫旁人听的好。” 纯歌眨了眨眼,很讶然的望着和姨娘,“这屋子里都是我的人,哪有旁人。”把安姑姑也划分到了这个范围之内。 安姑姑似乎并不意外纯歌这样说,依旧稳稳当当坐在椅子上。 和姨娘咬牙半晌,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手里的筹码别人可要可不要,自己却是半点都不能等,只能任人宰割。 不过既然纯歌不在意,和姨娘自认为如今她更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也就直接道:“十三姑奶奶,奴婢知道您不喜欢我,指不定还有几分讨厌我。不过奴婢今天既然找着机会来了,也想跟您打个商量。” 纯歌面上淡淡的,“我的确不喜欢你,还很讨厌你,不过你既然都找来了,我也愿意听一听。” 和姨娘再次气结。 纯歌见她气的唇都咬破了,冷笑道:“和姨娘,你别怪我说话难听!当年你是怎么对冒姨娘,怎么对我的。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种善因得善果,你先不给人留余地,就别指望别人掏心挖肺的对你。早前在绥南时候,你逼迫着我姨娘,让她写信给我,强求我去帮忙陈纯瑶。”说到这里,纯歌看到和姨娘脸上一闪而逝的得意,心里就有几分好笑,“你以为当初我答应帮忙,真是你拿住了我的把柄?我不妨告诉你,当时帮你,不过是看在你一片关爱子女的心意上,也看在我和陈纯瑶的姐妹之情上,更想着她那样的境地,但凡是一个女子都难熬下去,才施了援手。为此还牵出一番大动静!没想到你反而得寸进尺,如今又想着利用我来对付三太太,和姨娘,别把天下人都当傻子,有些事情,还是掂量掂量清楚的好。” 既然话说开了,纯歌没打算再在和姨娘面前装作和三太太母慈女孝的样子。 和姨娘本来还沉浸在上回成功让纯歌帮手的得意中,陡然听到纯歌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就又有了一丝怯意。好歹还是硬撑着道:“不管说什么,您不是也帮了。既然说是姐妹情,您为何不肯帮人帮到底,帮十二姑娘早些寻个好亲事,让她嫁出去过好日子,还要让她在庄子上住着看别人脸色!逼得我不得不想尽法子来跟你提条件!”一副受了大委屈逼不得己的神情和口吻。 纯歌听了简直哭笑不得,连生气都没力气了。 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算来算去居然还是自己的错。 因为自己只是帮忙陈纯瑶脱离了周家,没有再给陈纯瑶找一门好婚事让陈纯瑶过好日子,所以才让人不得不用手段过来威胁逼迫? 送佛没有送到西,果然是一场大罪过。 纯歌按捺旁边差点破口大骂的童妈妈,悠悠道:“照姨娘的意思,我最好还该再给十二姐姐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以后她要是过不上好日子,我就活该一辈子跟在后面操心。一直到她儿孙满堂,寿终正寝,我才算是有良心!” 和姨娘被噎住话,犹豫了片刻才道:“你们是亲姐妹,都是姓陈的,怎么……”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 不等纯歌说话,翡翠早就忍不住跳出来,指着和姨娘鼻子大骂。 “我还没有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亲姐妹,当年她把咱们夫人三番四次推到水里,恨不得弄死咱们夫人的时候怎么不说亲姐妹。大冷的 妻妾一家欢 第4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0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0部分阅读 天气,她让咱们穿着春衫在院子里堆雪人给她看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亲姐妹,她在老爷太太面前说咱们夫人坏话,害的咱们夫人一连跪了好几晚上祠堂的时候怎么不记得是亲姐妹,把咱们夫人当奴才下人一样使唤,还骂咱们夫人是木头秧子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亲姐妹。整天恨不得咱们夫人去死,她好在旁边看戏!世间上哪有这种亲姐妹。如今落难了,需要咱们夫人帮手了,就一天天出来说姐妹之情。和姨娘,你说话做事好歹先摸摸你脸上那张皮,纵使比城墙还厚,总还是一个人,畜生都知道的道理,你也不能半点不懂。下回再去看十二姑娘,你也教教她,不要脸是不要脸,可千万别把咱们夫人当软柿子捏,还想着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能来欺负一回!” 翡翠说话又快又急,骂的和姨娘半天回不过神来,等反应过来,只能捂着胸口等着翡翠直喘粗气。 翡翠却还在旁边的笑,还端了杯茶给和姨娘,问她要不要润润肺,顺便洗洗心肠。 气的和姨娘差点厥过去。 第十四章 黄雀(中) 看翡翠把和姨娘挤兑的差不多了,纯歌才懒洋洋道:“姨娘先回去,十二姐姐既然合离了,就还是陈家的人。她将来的婚事,自然是要父亲母亲做主。我是出嫁的姑奶奶,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给姐姐做主。”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事情不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还不知道回去会被三太太怎么整治,和姨娘无论如何不肯善罢甘休,张嘴就道:“十三姑奶奶这是要见死不救了?” “姨娘说话也要注意些分寸。八姐念着姐妹情分,把十二姐姐接到她庄子上去住,精心照料,你这番话让她听见,只怕要寒心呢。”不给和姨娘再度开口的机会,纯歌叫了童妈妈把人送走。 童妈妈早就想赶走和姨娘了,听了吩咐二话没说,找来几个大力气的婆子,一边一个,半拖着把和姨娘弄走。 和姨娘一路上还不肯罢休,拼命劝说童妈妈。 “童妈妈你是十三姑奶奶身边的老人,十三姑奶奶年纪轻不知道分寸。您可要劝劝她,八少爷好歹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她这样不管不顾传出去也让人寒心呢。” 要是别人,这样说童妈妈还会争辩几句,但是和姨娘,童妈妈连话都懒得说。从头到尾都不搭话,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找了王管事,请他帮忙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再请一辆轿子好好把和姨娘送会陈家去,最好把人交到吴四奶奶手上。 王管事看童妈妈的神情,心里早就有了底,应下了事情迫不及待把人送走了。 半路上的时候,和姨娘还想要找机会下轿子,趁机会去庄子上看看陈纯瑶。 王管事派出去的两个媳妇子都很机警,也不和和姨娘生气,就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说天都黑了,不敢让姨娘一个人走。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和姨娘单独回去。 就这样一路把人送到了吴四奶奶手上。 吴四奶奶正和闻讯连夜赶来的连大奶奶说话。看到和姨娘被送回来,目光里先闪过几丝诧异。 王管事派来的媳妇子先请了安,才笑道:“咱们夫人说劳动姨娘过来报喜,实在是不敢当。令咱们把姨娘给好好送回来。” 去国公府报喜的人居然是和姨娘! 吴四奶奶面上写满了震惊,察觉到两个媳妇子正投过来打量的目光时,立时就收住了。 让人打赏了两个银锞子,吩咐旁边丫鬃道:“快领两位去瞧瞧八少爷。” 本来两个媳妇子过来,也是得了王管事嘱咐,一定要私下打听打听陈家这边新出生的八少爷到底如何了。现下见吴四奶奶知情识趣,不由大喜,连连谢过,跟着进去了内院。 人一走,吴四奶奶就瞧着和姨娘,上下打量了几眼,有心想要问话,瞧见旁边的连大奶奶,又给咽了回去。 这件事情虽说暗藏玄机,不过也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前问。 虽说都是姓陈,长房现下也和三房站在一起,到底中间还隔着一层呢。 吴四奶奶就不动声色的让和姨娘下去歇息,还说今天辛苦和姨娘了,借口身边一个亲近的大丫鬃会给人捏肩膀,暂时派去服侍和姨娘。 和姨娘心知肚明吴四奶奶这是要找人看住她。 既然当初找了机会赌这一局,不管输赢,最后都只能认命。无可奈何回来,最后这些人要如何处置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惜不能在临死前在见纯瑶一面。心灰意冷下,和姨娘半点都不辩驳,行了半礼,无声无息回了自己住的屋子。 和姨娘一走,吴四奶奶看见旁边连大奶奶眼中那种思索的目光,就干笑道;“瞧我忙的昏头昏脑,什么时候把姨娘派去国公府报喜都给忘了。” 只怕不是忘了,是中间出了岔子,换了人。 连大奶奶也是多年主管内宅的人,不会连这点弯弯绕都看不出来。再是昏了头的主母,也没得把长辈的姨娘派出去给出嫁的姑奶奶报喜的道理。这是要人家当正经亲戚待还是当奴婢打赏…… 也太不成体统了! 不过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好说破的,对长房也没好处。真要是论起来,都是姓陈的,说不定长房也要落下个不懂礼数的名声呢。 连大奶奶就哈哈笑了一声,“才添了丁,大伙儿心里都欢喜。要是我肯定也忙昏了头,这有什么好说的!” 吴四奶奶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应付了过去。 说了一会儿话,也是二更时分,长房的人都起身告辞。吴四奶奶送走了连大奶奶,半点没耽搁,直接就叫人把陈端崕找来,告诉了他和姨娘去过定国公府的事情。 谁知陈端崕听了却半点都不意外。 “早前二房的八妹妹帮着十二妹妹提过一桩婚事。母亲不答应,说要等着给纯贞守一年的大功再议不迟。” 要真是有心给陈纯瑶议定婚事,既然找到个好人家,就该早早在百日之内定下来,才能算作冲丧。 大功过后就是一年,那个时候别人怎么还能等。 陈纯瑶虽说是圣旨合离。但曾经是周家妇这样一个敏感的身份,就让许多人避之唯恐不及了。 娶了陈纯瑶可能就会得罪太后,也不一定就能会讨得皇上喜欢,这样亏本的买卖也就是那些不准备在仕途上大放光彩的人家才会干。何况陈纯瑶在周家的遭遇…… 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难怪和姨娘被逼得狗急跳墙,连这种昏招都使得出来。 吴四奶奶就在心里腹诽…… “父亲答应了?” 陈端崕摇摇头,“父亲说要想想。” 这样说就是默认的态度, 吴四奶奶也不由的有些同情和姨娘。 其实吴四奶奶也希望陈纯瑶能够从新嫁出去。不指望她给家里添一个助力。好歹也算是交掉一个烫手山芋。 陈纯瑶的脾性,早年在闺中时候吴四奶奶就领教过。如今圣旨回家合离,三太太又不许她再嫁,指不定今后还要破罐子破摔闹出什么事情来。 做嫂子的人,说重了,别人就会说是刻薄小姑子,要是不管,又要连累家里。 三太太好歹是长辈,不管如何,别人也挑不出大错。 第十五章 黄雀(下) 吴四奶奶就有心想帮陈纯瑶说几句话,试探道:“既然婚事难得,又是八妹妹提起来,咱们是不是也帮着打听打听,好歹是二房一番心意。八妹妹可是二伯母养大的,听说也疼爱的很。 二房和三房关系一贯不好。 二太太又是个斤斤计较的人,要是得知陈纯荔巴巴帮忙提了婚事,却被三房回绝了,只怕心里真会存着膈应,到时候一家人反而弄得更加不和起来。 为了陈纯瑶这颗废棋子,根本不值得。 何况把陈纯瑶嫁出去,还能让陈家上下都少操一份心。 先前拦着,也不过是因看着纯贞没了,母亲心情难过,所以照拂几分。现下考虑起来,还是把陈纯瑶嫁出去的好! 陈端崕考虑到这个,想了想就道:“明天我就跟父亲提一提。要是父亲答应,正好小八洗三要宴客,我叫八妹夫把人带过来先看看。” 陈端崕渐渐顶门立户,在三老爷面前说话十之八九都会成功。 吴四奶奶一听就知道这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当即也不在这件事情多说了。 陈端崕问起了今天两个媳妇子过来探视冒姨娘的事情。 “我让人领了她们过去瞧八弟,也去看了看冒姨娘。看她们回来时候都喜气盈盈的样子,就又打赏了一份。想必知道该如何回话。” 虽说冒姨娘今天是九死一生,几次昏厥,最后才凭着山参吊气生下来孩子,孩子也显得很体弱。 不过大夫看过都说只先前的底子打得好,只要仔细调养着,定然没事。 因此吴四奶奶这样敞开让人看的做法,陈端崕也觉得着实不错,点头道:“你处置的极好,不管和姨娘今天过去和十三妹妹说了什么,只要李家的人亲眼见着冒姨娘和小八无事,就不会相信她一个字。” 吴四奶奶也是存了这番心意,又说了几句会好好照顾冒姨娘的话,让陈端崕务必放心。 陈端崕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阴沉了。 吴四奶奶想到三老爷后头还是叫大夫看了三太太要给冒姨娘的药汁残渣,再想起大夫后面说的话,也缄默下来。 这种事情,可不是自己这个做儿媳妇,做妻子的能多说的。 等陈端崕醒过神,吴四奶奶就叫人端宵夜上来,跟陈端崕一起用了,旁的话一句也没有多说。 既然是长辈的妻子,长辈的妾,还是交给长辈管教比较好,否则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又是何必。 结果第二天早上,陈家上下就传开了和姨娘患急症被三老爷禁足,还有三太太旧病复发需要静养的消息。 陈家上下刚传开事情的时候,红玉也让哥哥嫂嫂回去陈家打听了消息来,然后告诉了纯歌。 “姨娘这趟虽说生的险了些,不过大夫都说只要用上等的补药调理一个月,就不会有事。小少爷也是平平安安的,四奶奶找了上好的奶妈照料,老爷还请了大夫住在家里专门给小少爷请脉。夫人放心就是。” 纯歌听说后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眼睛里闪烁出晶莹的泪花。 童妈妈在旁边直念阿弥陀佛,还说要去给菩萨上几柱香。 昨天和姨娘过来,纯歌虽说面上撑得十足硬气,又有王管事派出去的两个媳妇子过来回话。不过纯歌害怕和姨娘说的事情里是有五分真,也害怕两个媳妇子是知道自己怀孕,所以捡了好听的话来说,无论如何都不敢彻底放心。晚上躺着都睡不着,也不知道李建安是不是知道她的心思,明明不用上朝也是一大早起来就借口练剑,早早离开,好让红玉打探消息后来回话。 红玉终究是彻底收服的人,纯歌也不用担心这话里参杂着假话,大喜过后就是泪光盈动。 不过只有一瞬间心酸的悲伤,马上就回复过来,张罗着要把好药材送过去一些给冒姨娘补身子。还挑了好几件小孩子的衣服出来。 至于和姨娘昨天过来说的话,早就被纯歌忘到了九霄云外。 既然已经帮过陈纯瑶一次,还不惜动用了长公主那边的关系。不管是有什么,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今后的路,就该是陈纯瑶自己去走。 又不是真如和姨娘所说,欠了她一辈子…… 而陈家的事情,纯歌以为更不用放在心上,那是人家内院的妻妾斗法,要是参合进去,才真是脑子里进了水。 童妈妈本来还担心纯歌心软,确定了冒姨娘安危之后就真的会帮忙陈纯瑶婚事。 那可是一匹喂不熟的白眼狼,惯会得寸进尺的。 现下看到纯歌把心思全放到了别的事情上,也就高高兴兴的陪着纯歌一起闹腾。 几个人说的兴高采烈,外头李建安练完剑大步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凛凛生辉的宝剑。 剑柄上没有镶嵌时下贵族男子喜欢的珠宝,只是上等的黄铜铸就,刻着古朴的花纹,看上去就有一种凛然沙场的味道。 屋子里人看到李建安手上拿着剑,都不由得一怔,童妈妈还差点上去阻止,怕伤到了纯歌。 纯歌却笑盈盈站起来,迎上去,先给李建安行礼请安,然后半低着头好奇打量李建安手上的宝剑。 “这是国公爷的剑,我还没见过呢。”好奇的就要伸手去摸一摸。 童妈妈再也忍不住,在身后道;“夫人,您小心伤着。” 纯歌脸上笑容灿若星辰,声音甜糯,“有国公爷在,哪能伤着我。”依旧伸出手,在剑柄上仔细的抚摸。 李建安目光里闪过丝诧异,继而唇角就微微翘了起来。 看纯歌实在感兴,李建安干脆把创放在桌上,半搂着她过去讲解起来。 “这剑叫破云。是前朝大师凌云子铸造的……” 两个人越说越起劲,纯歌还时不时追问几句。 虽说未必都是问到了点子上,但十句中也有一两句能摸到一些门道。 李建安的眼神也渐渐变得逼人,激动中藏着浓浓的兴奋,好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 童妈妈看劝不住,又见李建安把纯歌照顾的的确好,两个人只是看,纯歌并没有上手去动,就苦笑了几声,带着翡翠几个退出去了。 第十六章 捕蝉(上) 纯歌虽说性子中冷静机智占了大部分,但也有几分好奇心。尤其一直对兵法这些就很感兴,总觉得这些知道的多了,很能启发一个人的智慧。 同样对兵器也有了几分爱屋及乌的喜爱。 只不过嫁到李家来,也知道李建安是武将,却一直碍于要处理各方事务,和别人斗智斗力,也就没有了心情来欣赏这些。 今天逮到机会,就不停的追问起来。李建安心情畅快,不管纯歌问什么,都很有耐心的解释。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这剑能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李建安才好笑的摸了摸纯歌的脸,哄她道:“你要是喜欢这些,等把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兵器库里瞧瞧。” 纯歌立时睁圆了一双亮晶晶的眼,欢喜无边的看着李建安。 像是占了什么大便宜一样! 李建安不由失笑,从心里涌出的惊喜让他觉得浑身舒畅。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妻子不仅不像一般的女子歧视武将,反而还会推崇,甚至连兵器这些一般女子觉得有杀气,见了就失声大叫的东西也会发自真心的喜爱。 早知道自己以往每次练剑回来,也不用还要特意绕到兵器库那边去先放了兵器再过来。 人的一生中,能够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知己本来就不容易。 尤其这个知己还是你并没有抱着一份希望的时候突然出现,更是你最亲密无间的人。这样的惊喜简直有超出预料的效果。 李建安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干脆耗费了一天时间在屋子里陪着纯歌说话。 “都说姨娘生的小弟弟长的像我,秀秀气气的,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 李建安听到纯歌这样还拿了自己出来夸赞,忍不住好笑,就捏了捏纯歌肉嘟嘟的脸颊。 “你这是夸自己长得好,还是夸别人。” 纯歌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说的话,也有些讪讪然。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李建安面前,越来越得意忘形了,什么话都敢说。 这种异样的信任和依赖,似乎并不是自己的性格,只是对李建安一个人独有的。 就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前段时间生了根发了芽,现下正慢慢不受控制的长成参天大树。 李建安正愉悦的看着纯歌,却发现纯歌一副魂飞天外的样子。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就好笑的抓着纯歌头发盘在手上绕了几圈,然后轻轻一扯。 感觉到轻微的刺痛,纯歌回过神,发现李建安正玩她头发,奇怪的睃了一眼过去。 李建安这人,什么时候这么有童心了…… 似乎是发现纯歌眼神古怪,李建安也觉得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有些丢了脸面,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昨晚怎么陈家的姨娘过来?” “姨娘有事情想找我商量,就顺道来了。”这件事情,李建安未必就想过问,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纯歌从不相信李建安对陈家里头的事情一点都不知情,就干脆笼统含糊的回答了。 李建安本来也不过就是转移纯歌的心思,看到纯歌没什么心情回答,今早又问过王管事,知道冒姨娘那边的确无事,也就没再多问。 “你不是要给挑衣裳送过去,也拿给我看看。” 听见李建安说的话,纯歌就又望了一眼过去。 什么时候李建安也对这种事情有兴了,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 虽说觉得古怪,纯歌也觉得这种机会不容错失。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自己都应该把握住。 李建安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准确的说不是一个在这种事情上有耐性的人。 看他对几个孩子的态度,都是信奉严父这一条准则,否则孩子们也不会这样害怕他。 自己可不希望今后孩子出生,面对李建安也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那样子不仅不讨人喜欢,也会对孩子今后性格的发展有很坏的影响。 本来还担心没有办法说服李建安,只琢磨着是不是能慢慢潜移默化的影响,没想到李建安竟然还有了这种闲心。 纯歌登时就打起笑容跟李建安说了起来。 “我想挑几件红色刻丝料子的肚兜,再配上银鼠皮镶边绣葫芦的褂子。可童妈妈说我是出嫁的姑奶奶,正经该多送几双鞋过去,要不也该送长命锁那些。正愁着呢,您帮我出出主意。”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李建安看纯歌皱眉头,嘴巴嘟着,哈哈大笑,脱鞋上了床,把纯歌搂在怀里,随手拿起一双虎头鞋,放在手心上掂了掂,惊讶道:“居然这么小,还没有我巴掌大。” 纯歌就嗔了一眼,“您好歹也是当父亲的人了,总不会连刚出生的孩子穿多大的鞋都不知道。” 李建安就讪讪然的笑了两声。 “哥儿武哥儿蕤娘他们出生的时候,我都没有在家里。后来三娘她们,我也是忙着处理事情。何况一直都有娘和||乳|母照应着,我也不用操这种心。” 这种情景,应该是时下最常见的。 很多贵族世家的孩子生出来,就是交给||乳|母伺候,要不就是为了尽孝心,养在长辈面前。 要是嫡子嫡女,亲身母亲要忙着管家的话,也难得照拂一回,更不用说忙着大事的父亲了。 纯歌也知道不该责备李建安,不过还是借机会提醒道:“您别看孩子小,其实就在肚子里时候,他们就知道谁对他们好呢。要是您现下不多看重他们一些,等将来可就不听您的话了。” 半真半假的语气,却惹得李建安沉着脸道;“他们敢!” 说完了又犹豫的看了一眼纯歌的肚子,小声道:“是不是真的,你从哪儿听来的道理,我怎么没听人提过。” 就跟孩子抱怨一样的口吻,纯歌差点闷笑出声,不过还是正正经经的道:“真的,安姑姑也这样说!” 安姑姑在这方面的盛名,李建安早就打听过,抬出了安姑姑,这一下由不得李建安不相信了。 李建安就面色难看的坐在那儿,过了半晌,试探着伸了手放在纯歌肚子上,一边慢慢抚摸着,一边咕哝道:“那我以后每天给他们讲讲道理。” 竟然就一本正经念起了《兵策》来。 纯歌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虽说胎教重要,不过哪有这样给孩子胎教的。 但好歹李建安开了窍,纯歌也不打算去给这一份积极性泼一盆冷水,就耐着性子听李建安背书。 李建安声音浑厚低沉,刻意放慢的语调如同陈酿老酒一般氤氲在安静的屋子里,有一种醉人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缘的关系,孩子真的就能感觉到这一番父爱和心意,纯歌总觉得往日有些疲乏的身体和闹腾的肚子在李建安的声音中慢慢变得松软下来。 渐渐的,就靠在李建安肩头上睡了过去。 李建安低下头,望着笑容恬静的纯歌,忍不住俯身轻轻落下了一个吻在粉色唇瓣上。 鼻尖闻到一股特意的芬芳气息,李建安心神宁和,脸上都是温柔的笑意。 第十七章 捕蝉(中) 陈家院子里格外宁静,朱妈妈轻手轻脚进了屋子,看左右都没有人,关了门。 本来背对着歇息的三太太慢慢坐起身,含着讥讽的笑意望着朱妈妈,“如何了?” 朱妈妈低眉敛目立在三太太床前,比以往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看起来却有些像惧怕。 “和姨娘今早服了药,又吐了一回血。冬梅说三老爷又找大夫从新开了方子,一定要让和姨娘熬过八少爷的洗三宴。” 三太太听见后,满脸都是笑意,喉咙里发出干涩的笑声。 笑着笑着,眼角就溢出了泪花,却拼命的锤着床板,堆积着皱纹的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神情。 朱妈妈看的心头骇然,有心想要挪动上去几步帮忙,还是站在原地没敢动。 三太太这段时日,变化太大,自己这个服侍了多年的老人,看着都有些怵。 三太太上了年纪的人,又经历过陈纯贞的事情,多年累积的病痛一下子爆发出来。虽说后头又有心愿未了,强撑这一口心气活下来,还是伤了根基。 这时候笑起来,牵动肺腑,一口浓痰堵到喉管上,脸色都涨青了。 朱妈妈瞧着不对劲,急忙上去在三太太背后拍了几下,才让三太太把这一口痰给咳出来。 “太太,您没事。” 太摆摆手,靠在迎枕上,冷冷道:“放心,我还没给纯贞报仇,那些贱人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会死!” 都到了这个地步,怎么还想着报仇, 朱妈妈上回背叛了三太太,找到陈端崕,也是逼不得己,但到底还是多年的情分,也不愿三太太一条道走到黑,就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太,您没了十姑娘,还有四少爷呢,还有小孙子呢。您也看开些,养好身子是正经,就不要再为其他事情整日伤身了。” 三太太听了却勃然大怒,“纯贞对你也是妈妈妈妈喊得恭恭敬敬,你如今却帮着那些贱人说话!” 朱妈妈知道三太太是犯了倔性,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多年主仆,三太太对朱妈妈还是信得过,又想着现下身边无人可用,唯一得力的就是一个朱妈妈。看朱妈妈不提了,也缓下口气道:“行了,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纯贞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她死的那么惨,她父亲哥哥都不管,我这个当娘的,却不能叫她在九泉之下都死不暝目。” “可赵家都……” “不止赵家!”三太太睁圆了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神色凄厉的大吼道:“陈纯歌那个贱人,我辛辛苦苦把她养那么大,给她安排这么一门好婚事。又给她一大笔压箱银子,替她照顾她姨娘。我哪点对不起她们母女,结果她居然翻脸不认人!李家在京城是什么名声,什么地位!要是她早早的就肯照顾纯贞,赵熵那个畜生,又怎么敢在外头养女人!就算养了,她要是肯听我的意思办事,那个女人也早就被赵熵恨之入骨,决不能还回去祸害我的纯贞。都是她,都是她,是她帮着赵家,帮着那女人害死了纯贞!”事情哪能这样算…… 十三姑奶奶是陈家的姑娘,虽说是庶女,可出嫁之前自然也该由陈家养活。 要给压箱银,也是嫡母自己随心意定下的。 至于赵家的事情,李家就算再势大,十三姑奶奶一个出嫁的人,也不能没头没脑的就去伸手,事后知道了不也及时写了信回来,还叫了国公爷一道去给撑腰。 事情后面变成这个地步,谁也不愿意,说起来还是十姑娘自己太软弱,被养的娇惯了,半点风雨都经不起。 怎能一股脑儿怪到十三姑奶奶头上。 朱妈妈心里知道的道理,却不敢拿出来和这个时候的三太太说,只能一边给三太太顺气,一边道:“您注意身子,注意身子。” 三太太却充耳不闻,跟着了魔障一样。 “还有陈纯瑶那个丧门星。在家里就一直克着我,出嫁了还要克着陈家,在周家干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情,居然皇上还把她放回来了。怎么不让她跟周家一起去死,偏偏要回来继续祸害,可怜我的纯贞,这个丧门星一被放了合离,我的纯贞就难产送了性命。都是她克的,都是她克的!和芳这个贱人,她生的狐狸精克死我的纯贞,还想着要找一门好婚事去做当家主母,去过好日子。做梦!”三太太脸上满是青筋,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就拉着朱妈妈手道:“我就是不答应,拖死她们母女,她不是趁着你们不在来给我下疯药,想让我更疯一些。啥,她这个贱人以为我是真疯了,她以为我真的会喝药。我从来就没喝过。我就顺着她意思去疯,她挑拨我几句,我就端着她给的药去送给冒姨娘。反正我是疯子,一会儿好一会儿不好。等出了事情,老爷自然会查清楚,陈纯歌那个贱人也会查清楚。我是正妻,我是嫡母,他们能拿我怎么办,还不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太太,太太,你歇口气,歇口气……”朱妈妈看三太太不喘气的说了一大堆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要去倒茶给她喝。 三太太却不理会,继续道:“那个蠢货,看着那边母子都没事。还敢自己跑到李家去,她想用别人的手绊倒我好把陈纯瑶这个丧门星嫁出去,结果反而让老爷对她动了杀心。等着,等着,等洗三那天一过,我就去看着她咽气,还要把事情都告诉她,再让她看着我把陈纯瑶弄回来给我侍疾,我要她死不暝目! 朱妈妈看三太太抓着她的手都在发抖,忙安抚道:“是,是,您就放心,一切都在您的算计里呢,谁也出不了您手掌心。” 三太太就一个劲点头,“等那两个母女都去地下服侍我的纯贞了,就该轮到陈纯歌那个贱人。国公府又如何,怀着三个孩子,什么时候死,都要看我的意思!” 提到国公府,朱妈妈心里就是一个激灵。 看着三太太越发癫狂的神色,朱妈妈心里直打鼓。 看太太这样子,劝是劝不了了。 不过就算是告密,自己也没有法子。 不是找不到机会,而是太太现下越来越不相信人,什么时候都是悄悄做好了,事后再来告诉自己。 就连发现和姨娘在换药的事情,也是和姨娘从李家回来,被老爷下令灌了慢性毒药之后才跟自己说起。 至于要如何对国公府那边动手,半个字都不肯提。 第十八章 捕蝉(下) 可和姨娘和十三姑奶奶又不一样。 和姨娘不过是个妾,没了就没了,老爷本来也存了心思,和姨娘更是自己找死。 但十三姑奶奶…… 朱妈妈想到就觉得寝食难安…… 要是出了事,只怕整个陈家都要牵连进去。十三姑奶奶肚子里可是有国公府的嫡子和嫡女!国公府背后是皇后和即将册立太子的皇长子! 要不就这样去告诉四少爷,不管太太打算怎么做,都告诉四少爷,四少爷总有办法查出来。 但太太这段时日表现的那样好,就连昨天端了药给冒姨娘喝,事后药渣真的查出问题来,老爷和四少爷都还有些半信半疑。 现下又查出和姨娘有问题,到底人家是母子,自己无凭无据就跑去说了,只怕四少爷不仅不信,还要收拾自己。 真是左右为难。 朱妈妈神色不定的想着,三太太一通发泄之后,却拉着朱妈妈的手,带着一丝诡谲的笑意陷入了沉睡中。 院子外头陈端琅看着紧闭的院门皱了皱眉。 怎么这样冷清…… 跟以前在家里时候可真是没法比。 真是树倒猢狲散了…… 特意来看望冒姨娘和弟弟的陈端琅嘴角就浮现出一丝讥诮。 旁边领路的丫鬟看见如今长身玉立的少年郎,又看着那一身精致的上等苏绣竹纹衫直缀,还有腰间在日光下闪烁着夺目光芒的金嵌玉双狸佩,眼中闪烁的满是欢喜和淡淡的羞涩。 看陈端琅对着三太太的院门发呆,就上去小声道:“七少爷,太太这些日子都要好好歇息,您还是先去瞧瞧冒姨娘。” 陈端琅从回忆中抽出来,朝着旁边的小鬟瞥了一眼,发现对方晕红的双颊时,微微一笑。 “母亲既然要静养,我也不便打扰。不过我也得尽一份孝心。” 说着就毫不犹豫的掀起了袍角,跪到了地上,磕了几个头。还振振有词的祈求上天保佑三太太身体早日安康。 旁边跟着来的几个婆子丫鬟看见都在心里称赞不己。 觉得比较起来,还是陈端琅这位庶出的少爷更知道孝道,不像三太太,见到这位七少爷就要打骂,没有半点嫡母的慈心。 陈端琅隔着院门给三太太磕了头,也就没有再耽搁时间,径直去了冒姨娘的院子。 冒姨娘正坐月子,躺在床上。不过陈端琅还没有束冠,还算是孩童,三老爷得了幼子,心情大好,又看着陈端琅出息,就破例让陈端琅直接去看冒姨娘,也不用隔着屏风帘子了。 陈端琅一进屋,早得到消息,心情急迫的冒姨娘就想要从床上下来,旁边的鬟急忙拦住。 陈端琅有心想要上前搀扶,想到来时纯歌的叮咛嘱咐,还是硬生生顿住脚步,强忍着泪意,给冒姨娘行了礼。 “姨娘,我来看您了。” 冒姨娘眼中蓄满泪水,看着一年不见的儿子,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连连说好。 丫鬟给陈端琅端了凳子摆在冒姨娘床边上。 虽说有些不合规矩,陈端琅还是顺水推舟的坐下了。 在过去十来年的岁月中,陈端琅几乎就是冒姨娘人生全部的希望。至于后面生的儿子,则是完完全全意料之外。 当初迫于无奈离别,如今见到了人就在面前,而且隐隐已是大人模样,冒姨娘既欢喜又心酸,拉着陈端琅的手,哽咽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来一个字。 最后也只能道:“七少爷,您这些日子过得可还好?” 陈端琅一听到冒姨娘喊七少爷,心里就跟刀割一样难受。 以前是孩童不知道滋味。总觉得喊姨娘跟喊母亲也没什么差别。 现在慢慢懂得了,才明白其中的真意。 尤其是上一回过来探望冒姨娘,却也只能先去给三太太请安,还束手束脚,不能直接见到冒姨娘人的事情,让陈端琅心里更有无数感慨。 陈端琅就露出笑容,连连安慰冒姨娘。 “姨娘放心,姐姐把我照顾的很好。我在李家族念书,每天都有先生教导,下午姐夫还要教我练武。太夫人也常常叫我过去说话,赏我东西。” 听到李建安和太夫人都对趁端琅不错,冒姨娘就忙道:“好好,国公爷和太夫人照顾您,您也要记在心里,今后要好好报答人家。” “姨娘放心。” 冒姨娘是个不菩言辞的人,有一肚子话想要跟陈端琅说,但真的要说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是一个劲盯着陈端琅看。 还是旁边丫鬟知道时间不多,提醒道:“姨娘,要不要把八少爷抱来给七少爷瞧瞧。” 刚生下来的孩子,身体弱,吴四奶奶又有身孕,三太太也需要静养。所以三老爷就答应冒姨娘暂时带着孩子,给找了奶娘安排在冒姨娘隔壁住着。 听到丫鬟提醒,冒姨娘才醒过神,一连声吩咐人去把孩子抱过来。 “跟七少爷小时候一模一样,您见了一定喜欢。” 看着冒姨娘欢喜的样子,陈端琅微微笑着,保证道:“我的亲弟弟,我自然喜欢,将来还要好好照顾他。教他念书,让他练武!”话中透露出一股坚决的信念。 听出来陈端琅言语中的真挚,冒姨娘欣慰的笑了。 ||乳|娘很快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软绵绵的小娃娃,裹在粉色小襁褓里头,眼睛还没有睁开,正打着呼噜。 陈端琅看着,有些手足无措,||乳|娘就笑着把孩子放到陈端琅手上,“七少爷,您得搂着脖子。” 慢慢的,陈端琅就适应过来,打量着孩子的五官,越看越觉得像纯歌,忍不住回头道:“还真是跟姐姐长得像。难怪那天来人回去回报说跟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姐夫还说等看了要是真的像,一定把礼送的再厚些。” 陈端琅兴致勃勃,冒姨娘本来一直噙着笑意的嘴角听了却僵硬起来,忙摆着手推辞。 “不用不用,小孩子,不用国公爷费心了。”很惶恐的样子。 陈端琅也知道冒姨娘的顾虑,没有再多说,却盯着孩子沉睡的面容微撇出神。 这是自己的弟弟,一母同胞的弟弟。 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自己以前吃过的苦,一定不能再让他吃。自己以前因为是庶子,要被姨娘教导着低声下气的过日子,可以后,自己的弟弟虽说不能做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纨绔子弟,却也要抬头挺胸的在陈家过日子! 以前都是姐姐照顾着自己,今后该轮到自己照顾弟弟,帮着姐姐了! 陈端琅心神一定,就回头朝着冒姨娘笑道:“姨娘,父亲说把八弟养在母亲名下。您待会就给八弟换了姐姐送来的襁褓。” 屋子里人一下子愣住。 第二十章 嫡子 定国公府进来的东西。 今早上随着陈端琅而来的那些花团锦簇都涌入了众人脑海之中。 那些东西,不管是襁褓还是鞋袜,大多都是大红的颜色。 按照规矩,虽说长成了的庶出姑娘能穿着正红色。但周岁之前,一般人家都是给庶出的子女穿戴粉色或是玫瑰色的衣衫。 毕竟周岁之前,孩子要办洗三,要过百日,还有剃发,以及周岁这几个宴席要办。 到时候必然是宾客如云,这种事情把孩子抱出来,在穿着打扮上区分一些,也是正正嫡庶差别的名分。 身为国公夫人的十三姑奶奶,到底是不是一时之间忘了这个约定俗成的规矩,或是正好国公府有哥儿姐儿要出生,准备的都是正红颜色,也就顺手送来了。 这些本来都还让人怀疑。 现下七少爷却直接说要给八少爷换了国公府送来的东西,那不就是挑明了…… 冒姨娘的唇一开一合,望着陈端琅,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祈求。 陈端琅回避的移开了视线。 不是不知道姨娘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姨娘虽说先生了姐姐和自己,可碍于规矩礼法,却没有一个孩子是养在姨娘身边长大的。 哪怕是太太不养,也是||乳|娘看着长大。 当初自己多半时候能够跟姨娘亲近,但也要跟姨娘分开住着,见面说话还是有次数。 而这个刚出生的弟弟,因着太太病重,四嫂有孕,谁也分不开身来照管,再者父亲那边又发了话,只要没有别人刻意点出来,兴许就能一直养在姨娘身边长大了。 是真正的养在身边…… 自己和姐姐都不在身边,姨娘应该很希望有个孩子陪伴着。 但要是把八弟过到了太太名下,一切就不一样了。八弟会是名分上的嫡子,没有哪一个人家,会将嫡子养在姨娘身边。 不过这是为了八弟好! 要把八弟过到太太名下,并不容易。要不是因这回姨娘难产,父亲和四哥都心中有愧, 妻妾一家欢 第5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1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1部分阅读 不会那么简单就答应。 陈端琅硬着心肠,又道:“姨娘,一定要记得叫人给弟弟换衣服。他是嫡子,不能再穿这些不合体统的颜色。” 虽说明知道哪条路更好,但生下来的儿子转眼就要彻底成为别人的,以前的希冀都化为乌有。冒姨娘还是觉得心如刀绞,半天都没说话,坐在床头掉眼泪。 一时之间也没有人敢上去劝。 小小的孩子好像感受到什么,忽然哇哇大哭起来。 陈端琅抱着他哄了一回儿,坐到床边,低声道:“姨娘,这是我的弟弟。我总是为他好。” 冒姨娘慢腾腾转过目光,看到陈端琅长开的眉目,脸颊顺着滑下一行清泪。手就颤抖着伸手抚上了陈端琅的脸。 接着又摸了摸小娃娃胖乎乎还带着泪水的脸颊,眼中云雾沉沉。 “姨娘知道了。”声音里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悲伤和认命的绝望。 陈端琅抱着孩子的手下意识紧了紧,别过头再没说一句话。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过来,最后陈端琅却是揣着冒姨娘的泪水离开。 陈端崕亲自把陈端琅送到了门口。 看着陈端琅个子都长到他肩膀上,就想起来当初那个跟在后头总是哥哥哥哥叫不停的孩子。 其实前后也不过只相差一岁。 果然环境是最能雕琢人的。自己那个时候既希望这个庶出的弟弟永远长不大,又不愿意将来有一个拖后腿的废物。所以每每教导起来,总有一种束手束脚拿捏不准轻重的感觉。 也教诗书礼仪,也教孝道仁义,但于人心复杂上却从来都不告诉他。只盼望这个弟弟能够纯良一生,过些安乐日子也就罢了。 想起往事,陈端崕心中也禁不住五味杂陈,面对陈端琅温润如玉却如同深海梅一样再也看不清楚底蕴的目光,微微失神。 半响才拍拍他肩头道:“你既然在李家附学,就要好好念书,争取光宗耀祖。不要辜负父亲对你的厚望和国公爷一番栽培的心意。” 这样的话冠冕堂皇,陈端琅却能听出来其中的语气半真半假。 这个四哥,对自己还是真有一份渴望在,不过又忍不住猜忌。 陈端琅就在心头哂笑。 其实何必如此,自古以来,嫡子继承家业。自己这个庶子,不管背后再有多少个姐姐,也只能分一分家产罢了。 何况自己还从没动过陈家的主意。 这些话陈端琅不可能直接和陈端崕说出来,就只是面带恭肃的听陈端崕吩咐,一一应下。 人长大了,也开始口应心不应了。 陈端崕明明看出来陈端琅的心不在焉,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小八那儿你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看着。” 陈端琅听陈端崕提起这个,就急忙道:“有哥哥教导,端琅自然放心。” 陈端崕闻言嗯了一声,目光幽幽望过去,似乎想要穿过陈端琅的脸一直看到里去。 最后还是只能应付了几句,陈端琅就回去了李家。 陈端崕一转身就叫了心腹的管家来。 “找人十里河的庄子上,就说是奶奶的意思,给十二姑娘选两个服侍的婆子过去。” 管家点头应下。 陈端崕目光一闪,温儒雅的脸上难得现出几分凶色,“告诉去的人一定要看好了,要是再弄出事情,就让他们全家老小自己给我到漠北去服苦役!” 管家神情一凛,有些骇然的望着陈端 陈端崕却一脸淡然的迈步进去了。 管家就不由得想起了方才听到的消息。 一直住在二房八姑奶奶名下庄子上的十二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丫鬟去服侍起床的时候,就一直没开门。关在屋子里。 丫鬟们以为十二姑娘是还没起,觉得十二姑娘本来就是养病的人,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哪知道又过了一个时辰,再去叫人,里头半点动静都听不到。丫鬟们害怕出事,这才找来人弄开门,发现里头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还是几个婆子机警,没有大肆张扬,悄悄派了人手到处去找。 所幸在庄子外头不过一里多的地方就发现了十二姑娘,也没出什么事。 虽说十二姑娘被平平安安带回去了,但却一直吵着要回来见老爷。八姑奶奶心中不高兴,觉得出了银子出了力气还不讨人喜欢,特意派人过来说一声,希望老爷和四少爷早早把十二姑娘接走。 一个合离回家的姑娘,弄出这种是非。 还是和姨娘正病重,太太也卧病在床的时候。 这事情,可是怎么看怎么透着一份古怪玄机。 第二十一章 炫耀 陈端琅回去后就给纯歌说了陈家的状况。 事无巨细,一一回的都很清楚。 说到冒姨娘对把孩子养到三太太名下的反应时,屋子里本来欢快的气氛就变得有几分沉默。 纯歌沉默了片刻,才道:“这事情姨娘总能明白,你不要放在心上。” 话是这样说,可纯歌自己都觉得有几分过不去。 自己终究是一个现实至上的人。 尽管明白这个新出生的孩子在这个时机出生,很可能就能创造奇迹,留在冒姨娘身边养大。但自己还是选择了一条利益最大化的道路,罔顾了冒姨娘这个为人母的心情。 有些事情,并不是理所应当就能义无反顾。 陈端琅低着头,看不清轮廓五官,身子却在瑟瑟凉风中微微颤抖。 “姐姐,我知道,姨娘也知道,可姨娘还是难过,我心里,也觉得对不起姨娘。” 纯歌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好在陈端琅早己会了克制情绪,至少是在必要时候会压制。 很快就又手舞足蹈说起了孩子的长相。 “姐姐没瞧见,长的真是像您!姨娘还一个劲说跟我小时候一个模样,我看那份五官,要是真的长成了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跟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纯歌嘴角噙着笑意,听陈端琅说话。 冒姨娘和孩子的状况说的差不多了,纯歌就问起了三太太的事情。 “母亲那里,你有没有先去请安?” 礼不可废,不管三太太做了多少事情,只要一天还是陈家三房的当家主母,还是三老爷的正妻,自己和端琅就必须在表面上恭敬着。 自己还好一些。 毕竟先有国法再有家规。自己是国公夫人,一品的诰命,比三太太还要高两个品级。 又是出嫁的姑奶奶,正经的尽孝道也该是向太夫人这个当婆婆的孝敬。 至于娘家人,也就是面子情。 可端琅却是陈家的儿子,一辈子都是要孝顺三太太这个嫡母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决不能让任何人捉到把柄! 陈端琅撇了撇嘴,目中跳过不屑,还是道:“姐姐放心,我先见过了父亲,就去给母亲请了安。不过母亲院子关着,父亲也说母亲一直在静养,我就在院子门口给磕了头。” 三太太被禁足的事情,纯歌早就知道,听见陈端琅这样说,还是有几分困惑。 以三太太的为人,要是不喜欢什么人,必然不会没出息的躲着不见。反而会迎头上来,非要把对方折磨奚落一顿才肯罢休。 冒姨娘又生了个儿子,不管三太太曾经下药没有,心里总该不自在,上回还抓着端琅要死要活,怎的这回就没有收到端琅过去的风声,再趁机闹一回。 总不能是真的改好了…… 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不过是在纯歌脑海里存在了一瞬间,立刻湮灭掉了。 陈端琅虽说考过了恩科,还是不能耽误功课。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离开。 还没给纯歌足够的时间想清楚其中的关节,二夫人满脸笑容来了梅香院。 白的遍色撒大朵芍药的对襟褙子,白色织锦荷边裙。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子别起来,留了一两缕流泻在耳边,看上去自有一股清淡飘逸的味道,比一般的孀居之人多了几分出尘。 每次看着这位二夫人,都有一种另外的风貌呈现。 上回是清傲,这回是清雅。与自己如今为了符合身份总是不得不穿着一身艳色鎏金的衣衫比起来,倒真是显得别致多了。 纯歌心里暗笑了几声,很热情的招待二夫人坐下。知道二夫人喜欢喝茶,还特意叫人上了李建安刚拿回来不久的新雨茶。 二夫人一掀开茶盅,看到澄壳的茶汤,一片片茶叶好像是雨滴一样玲珑致分布在茶水中,配合上等五彩琉璃色的茶碗,心里微微沉了沉。 再抬头时,就是灿烂的笑颜。 “早就听说国公爷对三弟妹好得很,没想到这新雨茶也是往三弟妹这里拼命送。”语气很真挚,仿佛是不带嫉妒的羡慕,但纯歌听起来总觉得有几分别捏。 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一开始见了回二夫人,觉得她针对自己后,后头不管对方说了什么都要胡思乱想。 摸不清楚二夫人的意图,纯歌也只能笑道:“不过是给我尝尝鲜。我也是附庸风雅的人,这茶给我喝了,也是牛嚼牡丹,还是二嫂能说出好来。” 本来是谦辞的话,二夫人听见却真的放下茶碗,一本正经给纯歌讲起了新雨茶的来历。 “这茶只有济北大青山的悬崖上才有,还要那些从小就训练起来的采茶女,爬过去一点一点采摘,每摘一回都需要用竹叶上的露水清洗,摘回家后还要每年夏至的第一场雨来泡开后再炒制。产量稀少,制起来又繁杂。所以只能进贡到宫里边,每年也不过两斤。自来有千两黄金一两新雨的说头。” 二夫人说了那么多,就抬头盯着纯歌。 翡翠几个在旁边听得不耐烦,总觉得二夫人是炫耀。 纯歌却面庞柔和,很诧异的道:“原来这么贵重。我现下身子重,也不能喝茶。国公爷只说让我收起来以后再喝也好,没想到还真是浪费了。” 就叫翡翠去把剩下的三两茶叶都包起来。 “二嫂要是不嫌弃就给带回去,再好的茶到我这里都是浪费,还不如二嫂拿回去好好品品。” 一脸灿若阳光的笑意,不管是谁看到那双弯月一样的眼睛,都觉得里面装着满满真诚。 二夫人嘴角笑意渐渐凝结起来,低头中就看到茶水里清晰反射出晦暗不明的目光。 真沉得住气啊…… 陈纯芳这个妹妹还真是不一样。 二夫人在心里冷冷的笑了笑,忽然抬头吩咐身边的鬟道:“你这丫头,我忘了,你也忘了不成,还不赶紧把我绣的如意结子给拿出来。” 那小鬟就忙不迭捧上了几个手工精巧的红色如意结扣。 如意结扣,是贵族世家中喜欢送的东西。 谁有了身孕,妯娌之间都会准备这些如意结,意为送福气,送吉利过去。 也是一种让内宅和气的手段。 第二十二章 真假 不过如意结一般是孩子临产那天送过来,更有保重孕妇平安生产的意思,怎么二夫人这么早就送来了。 不管是为了什么,终究是一番好意。纯歌笑盈盈的了翡翠去拿过来。 看到都是用的上好丝绦,结扣之间也弄得很妥当,纯歌就知道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忙给二夫人道谢。 翡翠几个人看着二夫人也多了几分笑容。 二夫人看纯歌拿着如意结扣眉开眼笑,喝了一口茶,忽然淡淡笑道:“三弟妹还跟我客气这个,左右你肚子里还有我们二房一个姐儿呢。” 一句话如同石破天惊,把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懵了。 几乎是一瞬间,大伙儿都以为方才二夫人要不就是在说笑话,要不就是领会错了意思。 国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可能变成二房的。 就算要过继,也不可能过继国公爷的嫡子啊,何况二夫人还说是姐儿。哪有过继姐儿的道理。 纯歌最先回过神,笑容也变得有些发沉,还是很冷静的道:“二嫂不也喜欢跟我说笑话了。” 童妈妈也在旁边急忙附和,“这可真是,二夫人,您别拿着这个逗咱们夫人玩呢。” 终于能看到陈纯歌变一回脸色。还真是让心里都痛快起来,也太有意思了些。 二夫人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冲着纯歌眨了眨眼,“怎是说笑话。难不成国公爷还没来得及告诉三弟妹,听说三弟妹肚子里有一个姐儿,我们二房没有香火,就跟国公爷和太夫人商量了打算过继弟妹肚子里那位姐儿过去招婿呢。” 看纯歌脸色发白,二夫人就低低哎呀了一声,目光中满是怜悯的看着纯歌,“总不至于这种事情国公爷都不跟三弟妹商量。这也太过了!” 又安慰纯歌,“三弟妹你放心,虽说家里事情都该是男人做主,不过你这个当娘的,儿女要过继,国公爷也该知会一声。等我去跟娘说一说,让她给你主持公道。” 纯歌面上带着僵硬的笑意,耳边充斥着二夫人不断的嗡嗡说话声,有一种几欲发狂的冲动。 过继,居然要过继自己的孩子!还是女儿……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过继,哪有过继女儿去招赘的。简直是闻所未闻,二夫人提出要过继自己的女儿,根本就是有其他的意思。可李建安和太夫人居然还答应了。 李建安甚至都没有跟自己说一声! 实在是欺人太甚。 自己什么事情都能退让,不管李建安纳妾也好,宠爱谁也好,只要能让自己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 可关系到自己的儿女,要把他们送出去做人情,自己决不能答应。尤其二夫人还是别有用心,怎么可能真心对孩子。 只要一想到怀胎十月的骨肉可能会被别人当做棋子,纯歌就觉得心痛难当,暴怒冲上头顶,让她差点就要端起旁边茶盅给二夫人砸过去! 到底还有最后一丝理智。 童妈妈虽说也很气愤,不过一来听说是要过继女儿出去,再者旁观者清,敏锐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反而比纯歌更清醒一些。 看纯歌气的脸色发白,目光森寒,就俯下身小声在纯歌耳边道:“夫人,这事情不对。国公爷那些姨娘的事情都不瞒着您,这种过继大事怎会不来跟您说一声。还有太夫人也不是这种人。” 声音很小,几乎只是嘴唇上下翻动几下。 因为要避讳二夫人,童妈妈自己都几乎听不见说话的声音,但纯歌却一字不漏的听到了心里去。 是啊,不对,这事情的确是不对! 自己跟李建安做夫妻的时间不长,但也绝对不短。 李建安是什么样的人,行事中自有一股不容人置喙的傲气,做了决定也不会容许人去挑战。 可李建安固守礼法规矩,只要是该给一个正妻的尊重体统,李建安绝对都会给。 当年的陈纯芳尚且如此,何况李建安对自己一直都很疼宠。 这样的李建安,要是打算把自己生下的嫡女过继出去,的确不会担心自己反对。 可也正因为如此,李建安更加会直言不讳的告诉自己,不会隐瞒,也不会动心机手脚。 还有太夫人…… 要是李建安一时考虑不周忘记了,太夫人可是了解女人心事的。又怎会一点风声都不给自己透漏。 纯歌越想越觉得事情真的不对,就慢慢平复下心情定定望着二夫人。 二夫人本来笑意漫漫的脸上一刹那间有几分凝固,片刻后又恢复过来,半点不肯退让的和纯歌目光相碰。 两个人彼此之间都看到了一股绝不服输的决绝。 纯歌沉郁的面孔一瞬间如同山花尽开,充满了让人不可直视的芳华。 二夫人开始感觉自己落了下风。 “不知道咱们国公爷是什么时候答应二嫂的,有没有说定个日子,是一出生还把孩子抱到二嫂那儿去,还是等这孩子养大些再说。” 没有直接的反驳,只是一种事无巨细商量的口吻。 居然这样快就恢复了平静和从容。 二夫人很意外的看了一眼纯歌,心里却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厉害的对手,较量起来才觉得日子有几分过下去的滋味呢。 不过这个话有些不好答。 那天过去在太夫人面前说了说,太夫人倒是松了口。 以自己对太夫人和国公爷的了解,只要太夫人提出来,国公爷惦记着兄弟情分,又不过是一个女儿,必然就会答应。 就算知道自己有别的心思,也只会选择沉默。 不过也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都两天了,太夫人也没有找自己说一说这事情,更没提国公爷的意思。 真是! 既然定下了又何必拖拖拉拉的,弄得自己今天好不容易有点心情来气气陈纯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纯歌看二夫人难得没接话,眉头掀了掀,含笑道:“既然国公爷和太夫人都没定下来,这如意扣还是改天再说。” 毫不犹豫叫翡翠把东西都退回去。 第二十三章 见红 翡翠满脸寒霜,气鼓鼓的把先前还捧着看的如意扣都给塞到了二夫人带来的丫鬟手上。 如意扣有祈福平安的意思,也有过继前送出去保住即将过继孩子平平安安,让过继事情顺顺畅畅的说法。 先前纯歌和童妈妈她们都没想到。 虽说早就听人提起二房是要过继一个孩子,将来好给二房传承血脉,祭祀祖宗。 但谁也不会想到二房会把主意打到纯歌身上。 毕竟要过继孩子,都该是找族中没了父母,或是家里有好几个孩子的偏支。哪有找别人嫡子的道理。 何况如今李家世子未定,一切都有变数。 更不会有人想到二夫人不打嫡子主意,而是出人意料说要过继女孩儿。 不过不管如何,如今童妈妈几个都把这如意扣当做了烫手山芋,嫌弃的很。 二夫人早就知道纯歌知道真相后不会痛痛快块把东西收下,不过一点都不担心。 过继是大事! 李家上下欠了二房,欠了自己这么多,总不能要一个女孩儿都不肯答应。 二夫人对这一点胸有成竹,加上今天过来的目的早就达到,看纯歌不肯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很惋惜的把如意扣都收起来,起身告辞了。 临去的时候,还意味深长转身看了一眼纯歌。 那样复杂中带着炫耀,深处更翻滚着几丝怨恨的眼神,让纯歌心中的疑云越滚越大。 二夫人今天过来分明是示威。 可这样做对她到底又有什么好处。 不管这过继的事情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太夫人和李建安都肯定不希望任何人来告诉自己。自己肚子里有三个孩子,二夫人却这样莽莽撞撞冲过来跟自己谈过继。 子嗣大过天! 不管是谁,只要威胁到自己的孩子,太夫人和李建安想必都不会轻易放过。 即便是对二夫人再好,恐怕也不能。 二夫人到底是凭借什么,这样有恃无恐。 她又不是个莽撞无知的人…… 或者真的是太怨恨自己,所以一点都不能忍了,想着反正是守寡的人,真出了事情李家也不能把她这个守寡的嫂子如何,才破罐子破摔。 纯歌心思反复,觉得头晕脑重,就要童妈妈服侍着去里屋歇息一会儿。 刚站起身,童妈妈就眼神惊恐的盯着纯歌身上穿的长裙,失声尖叫道:“夫人!” 纯歌顺着童妈妈的视线往下看,看到裙子上那抹鲜红越来越大时,心开始直直往下沉。 屋子里一瞬间陷入了慌乱之中。 夫人见了红,见了红! 想到太夫人下的严令,还有李建安那张冷若冰山的脸。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起来。 纯歌脸色苍白如纸,死死捂住腹部,拼命大声喊道:“去,去请安姑姑!” 好不容易把屋子人的嘈杂声都压下去。 接着就是醒悟的声音。 “对对对,赶紧去找安姑姑,去找安姑姑!” 翡翠和绿玉早己连滚带爬的出去找人。 童妈妈和红玉红着眼眶,一边一个上来扶着纯歌。 童妈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怕纯歌担心,还一个劲劝道:“没事没事,不过是见见喜,不会有事的。就算是现在要生,孩子也长齐全了呢。” 红玉还是个姑娘,当然不懂这些,这时候也只能一团乱麻顺着童妈妈的话安慰。 为母则强。 本来该是最慌乱无助的纯歌这个时候却出人意料的冷静起来。 咬着唇瓣,忍住腹中的坠痛感,挤出笑容,很坚定的道:“当然不会有事,你们先扶我去床上躺着。” 一边说话,汗水早己滚滚而下。 童妈妈和红玉捏着纯歌汗湿的手,心中更是打鼓。 两个人扶着纯歌,不过是十来部的距离,害怕更加动了胎气,一步步都挪动的艰难无比。 花了半盏茶时间,纯歌才全身酸软躺在床上。 童妈妈又害怕纯歌受了风寒,却又不敢给换衣服,只好添了一床被子给纯歌盖上。眼睛都不敢去看纯歌身上的裙子,唯恐见到越来越多的血迹心中绝望。 好在安姑姑很快就过来了。 一见到屋子人都拥在一起,立时就道:“都散开,围着做什么!” 屋子里人闻言如潮水般退出一条道路来。 童妈妈早己扑上去拉住了安姑姑的手,“安姑姑,安姑姑您可一定要保住我们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安姑姑摆了摆手,阻止童妈妈说话,上去把脉。 屋子里安静的呼吸可闻。 这个时候的纯歌,不是不害怕,只是一种坚强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觉得,要是她都害怕了,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就更加害怕! 当母亲的人,不能这么懦弱。 纯歌就一直含着笑意看着安姑姑诊脉。 安姑姑对上纯歌明亮又柔和的目光,微微怔愣,眼里飞快的闪过赞赏。 一边取出药箱里的银针,一边道:“夫人别担心,孩子一定没事。”声音难得的分外柔和,少了几分平日说话时候的疏离和冷漠。 这个时候的纯歌,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给的勇气和支持。 尤其这份支持还是来自说话最能让人信服的安姑姑。 纯歌一下子感觉到全身上下都是力气,就很高兴的点了点头。 不仅是纯歌,连在旁边提心吊胆的童妈妈等人都放了几分心。 安姑姑开始小心翼翼的给纯歌针灸。 安姑姑出手很快,众人只看到银光闪烁了几下,所有的银针就已经收回了匣子里。 安姑姑慢条斯理收拾药箱的时候,纯歌就感觉到腹部原本那种坠痛感都捎失不见了,身上流失的体力也在遥步回转。 虽说看到纯歌脸色慢慢变好,童妈妈等人还是不放心。 可安姑姑的脾气,要是不想说什么,你就是拿着刀子也不用妄想撬开。 童妈妈不敢去问安姑姑情形,只好半掀开被子去看纯歌的下身。 见果然没有流血了,连叫了好几声阿弥陀佛。 安姑姑就不耐的瞪了一眼过去道:“你要是真相信菩萨,今后就找菩萨来给看病!”说完就气冲冲背着药箱走了。 童妈妈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和翡翠几个人面面相觑。 纯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声里还带着几分微弱和不足,却透着放松下来的愉悦。 第二十四章 处置(上) 屋子里下人看有惊无险,纷纷张罗着要去给纯歌炖些补品。 至于药材,自从安姑姑住进李家,说过好几次无事不要吃药的道理之后,只要安姑姑看诊后不给开出药方,就都知道是不用吃药了。 红玉和翡翠去给炖汤。 童妈妈心有余悸的守着纯歌,一个劲抹眼泪。 “这个二夫人,真是不安好心,等国公爷回来您可一定要告诉国公爷,别让她再过来了!” 纯歌听了沉吟不语,刚刚放松几分的心情重新变得沉重。 外头传来了李妈妈急迫的声音。 “太夫人,您慢着些,刚刚才醒过来,您……” “我孙子孙女都快没了,你还让我慢!” 太夫人怒气冲冲的话音刚落地,人已经到了里屋。 一看到纯歌躺在床上,就忙不迭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姑姑来看过没有,有没有事情!” 二夫人先前说的话,童妈妈还存在心里,乍然间看到太夫人,还有些绕不过弯来。一时竟犹豫着没回话。 纯歌敏锐的发现太夫人脸色阴沉了几分,马上就拉了拉童妈妈的衣角。 童妈妈这才醒悟,急忙道:“太夫人放心,安姑姑看过了,说没事。” 安姑姑的医术,太夫人很信得过。看屋子里情形,也知道该是有惊无险,一直悬吊吊的心落回了地上。 可等坐到床边,看了纯歌苍白的脸色,太夫人还是忍不住教训道:“不是吩咐你们一定要好好伺候三夫人。一直都好好的,怎么突然闹出这种事来。” 李妈妈也在旁边道:“太夫人一听就晕过去了,还是刚醒过来,立时就要到梅香院,怎么拦都拦不住。” 太夫人晕倒可不是小事! 毕竟是上了年岁的人,虽说平时看着身体还好,说不定哪一次晕过去就会引发一些严重的顽疾。 纯歌不敢掉以轻心,就要撑着坐起来。 太夫人急忙伸手按住她,“好孩子,你就消停些,躺着别动,可不能再吓唬我了。” 纯歌也知道太夫人的心思,害怕太夫人一急起来更加不好,就从善如流的躺到床上。 太夫人看她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脸色一下更比一下好,就接着先前的话追问道:“来给我回话的人只说是见了红。我也没来得及多问,童妈妈,你现下给我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妈妈倒是有心狠狠告一状。 不过太夫人对二夫人的偏宠虽说因为二夫人刚回李家没有亲眼见过几次,在私下打听中却也是耳熟能详。 再有二夫人说到过继事情时候,最先抬出来的就是太夫人。 童妈妈拿不准太夫人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立场,唯恐太夫人听了后反而觉得纯歌是有意拿着孩子来反对过继,就有些瞻前顾后的犹豫起来。 太夫人却没有这份耐心。 要是以往,太夫人还觉得童妈妈是儿媳妇身边陪嫁过来的老人,不好直言申斥。 但事情干系到李家子嗣,太夫人也没有好脾气,就沉着脸道:“问你什么就说什么!”一点没有给童妈妈留脸面的意思。 童妈妈看着却心中大定,还是不着痕迹的朝着纯歌那边看了一眼。 太夫人的性情,自己也是知道一二。 照常理来说,也不该会这样瞒着自己做这样大的决定。 不过李建安和太夫人对二夫人似乎都格外纵容。 既然自己有疑心,又不能直言逼问太夫人,不如借着这个机会弄弄明白到底太夫人的心意如何。 如果太夫人真的做了这个主,自己说不得就只能从李建安那边下手。 今天即使童妈妈告了一状二夫人,因着自己的身体,太夫人心里亏欠,恐怕也不好追究童妈妈。 若是太夫人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那事情就更要好办许多了。 纯歌衡量轻重,就给童妈妈投过去一个赞同的眼神。 童妈妈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来。 太夫人听完,脸色出奇的难看,浑身都气的发抖,却一个字都没说。 “太夫人,儿女都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实在不是咱们夫人不懂的手足之情,可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二夫人就过来送如意扣,您说一下子咱们夫人怎么受得了。” 听见童妈妈这样说,太夫人鬈角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双宜,双宜这孩子,实在是让自己太失望了! 那天到了自己的屋子,苦苦哀求,自己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过是答应她跟老三商量商量。 别说老三根本没答应,就是自己后头想了想,都觉得这事情荒唐。 哪有巴巴过继人家一个嫡女再来招赘的,这不是瞎折腾! 就算是老三答应了,只怕族中那些长老也不肯松口。 何况说是跟老三家的好,却也没见过什么常来常往,这中间还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自己本来想着她也是个聪明的,好歹冷两天,说不定她自己都知道不妥了,也就不用再提这个事情,大家抹过去。 没想到现下竟然敢这样大胆,自己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跑到老三家的这里来送如意扣。 就这么迫不及待把事情定下来? 要真是这么想过继,以前自己和老三几个提的时候,为什么又每次都给回绝了。 本来看着一个稳妥懂事的孩子,结果居然惹出这种事情来,要真是有个什么,老三那里只怕要翻了天去! 太夫人又失望又担忧,望了一眼床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纯歌,忽然就有一股寒意涌上来。 二夫人刚回来那天发生的事情再度窜入脑海。 本来是不经意的事情,要是在特定时候再想起来,就会透出更多的古怪。 双宜那孩子,是真的就想着迫切的过继一个孩子,所以才巴巴过来,忘了考虑老三家的身子,还是… 这个想法一冒头,太夫人再也坐不住了,立时就决定要去找二夫人。 不过在纯歌面前,太夫人却只能安抚,“你二嫂那急性子,等我回去说她。我不过说让她从族里挑两个懂事的姑娘养在身边陪着打发时日,她怎的就听成要你生的姑娘了。真是……” 明知道太夫人是在中间做和事老,纯歌也知道不能硬顶着追究。 有些事情,要是顺水推舟装糊涂,自己是受害者,要是不依不饶,自己就要变成不知道进退的刁蛮儿媳妇了。 纯歌就低眉敛目的笑道:“二嫂惯会跟我开玩笑,兴许是故意逗我呢。”还拉着太夫人袖子撒娇。 “娘,都是我不好,您可千万别怪二嫂。” 太夫人欣慰的拍了拍纯歌的手,淡淡道:“放心,我还没老糊涂,我有分寸。”口气中有一股前所未见的坚决之意。 第二十五章 处置(中) 月影婆娑,定国公府宅子里头安安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夫人和五夫人本来是听说了二夫人的事情,急急忙忙要跑去梅香院探望,结果都被太夫人堵了回来,还被捉着发了一通脾气。 四夫人和五夫人看见太夫人愤愤的样子,明知道是迁怒,也只得皱眉听了,然后就迫不及待回了各自的院子。打定主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要再掺合了。 李妈妈瞧见四夫人和五夫人仓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道:“您这是做什么,四夫人和五夫人也不过就是想去瞧瞧三夫人罢了,您把人家教训的跟个什么似的。” 太夫人也知道今天不对劲,不过心头那股火气一拱一拱的,让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冷静下来。 这回听见李妈妈这样说,就怏怏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别念叨我。”伸了手去狠狠揉搓着眉心。 “您……” “你说双宜这孩子,她怎么就是想不明白!等老三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万一要是……” 太夫人话还没说完,外头就响起了小丫鬟的声音。 “国公爷来了。” 太夫人和李妈妈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惊惶。 不是说皇上召进宫去商量要事,兴许今晚都不能回来了。 怎么天刚擦黑的时候就…… 没等转过弯,身着补服的李建安已经站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只看着那一身衣服,就有一种焦急急促涌了上来。 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又看到李建安一言不发,没有请安,没有说话,只是一脸风雨欲来的神情站在屋中,直直看过来,太夫人嗓子眼里就像是一团火在烧,干的发痛,一个字都不能挤出来。 李建安沉沉的望着太夫人,眼神不断变换,看出太夫人脸上明显的为难神情后,才行了礼。 “娘。” 只是一个字,却如千钧重。 太夫人啊了一声,反应过来,急忙叫李建安坐下。 李妈妈就上来笑道:“国公爷回来了,用过饭没有,我去叫人给您……”话音在李建安一抬手的举动中戛然而止。 李妈妈扭头看了看太夫人,想问问下来该怎么做,太夫人却轻轻挥了挥手道:“你下去。” 连自己都要避讳了…… 李妈妈又睃了一眼李建安,在心里轻轻摇头,默然无声的退了出去,临走之前关好了门。 关门声在黑夜里有种让人心悸的力量。 李建安抬头看着太夫人,依旧只喊了一声娘。 太夫人眼角坠出晶莹的泪花。 “老三,你二嫂她……” 李建安眼神淡漠,面容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却没有说一个字。 太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都是我造的孽,当年要不是我偏着你二哥,把双宜给了你,那孩子也不用吃这么多年苦头!她心里也不会存着这么多年的怨愤,今天也不会……” “娘,祸福自招,与人无尤!” 听到太夫人说起尘封多年的往事,李建安幽暗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浪花,很快消失不见。 烛光透过晶亮的器物反射在他刀削石刻一般的硬挺五官上,趁出一片迷离光影。模糊了五官,也看不清楚神情。 屋子里只有低沉挥厚的嗓音慢慢响起。 “娘,当年的事情您问过我,也问过二哥,怨不得您。” “可是……”太夫人望了一眼李建安,哀哀道:“老三,是我做的这个主!我当初想着你二哥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要是你娶了双宜这孩子,将来只怕你二哥存了心结,不肯照拂你,咱们家里也不美。 所以我劝你让一步,跟陈家定下婚事。谁知道,谁知道双宜那孩子死心眼,你二哥也因这个远走去了边疆,夫妻两年连个子嗣都没能落下!陈纯芳后来知道了,跟你也……” 说起这段让人唏嘘的往事,太夫人心里满是自责和悔恨。 早知道如此,当年何必顾虑重重,拆散双宜和老三这一对有情人。 谁又能想到,双宜这孩子心结这么深,到了现下还放不开。 本来以为当年陈纯芳和双宜闹,双宜都主动避让,是懂事了,知晓轻重了。没想到却还是…… 太夫人泪水不住,李建安却依旧保持着无风无浪的样子。 “娘,等二嫂寿宴过后,还是送她去庄子上住着。”顿了顿话,又道:“逢年过节的时候再把人接回来。 太夫人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建安。 “老三,老三,你……” 逢年过节再把人接回来,岂不是说平日就不能再回来了。 这是要把人驱逐出李家,只留下一个面子情啊。 纵使自己想过这回老三会如何勃然大怒,但好歹看在年少的情分上,看在老二的情分上,看在是寡嫂的情分上,也该…… 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 太夫人于心不忍,就很艰难的道:“老三,那毕竟是你二嫂,她虽说不对,到底也是咱们家先亏欠了她。这又是第一次,你媳妇也没事,就算了。” 生怕李建安不答应,太夫人急忙又道:“你放心,我明儿就叫她搬到我旁边的碧水阁去。你也知道要从碧水阁出去,是定要从我这院子里过的。到时候我好好看着她,一定不让她再去见你媳妇。” 李建安神情冷漠,缓缓摇了摇头。 太夫人的心就随着这个动作一直往下坠。 李建安忽然笑了起来,目光逼人的看着太夫人道:“娘,这真是第一次!” 太夫人骇然! 老三从 妻妾一家欢 第5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2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2部分阅读 没用这种审视的眼光看过自己。 是不是老三知道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 太夫人心惊肉跳,避开了李建安的目光。 到底是亲生母亲,这么多年母慈子孝,即便是有再多的不满在这一瞬间突然爆发出来,终究还是不忍太过。 李建安看太夫人回避的样子,幽幽叹息。 “娘,当年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 “老三!”太夫人终于忍不住惊叫起来。 李建安却没有再去看,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里面不可自拔。 “娘,陈纯芳虽说不好,不过也不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她其实很聪明,我不喜欢的事情,陈纯芳再如何也不会公然去做。要不是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不会贸贸然就去跟安家联手做生意,还敢私下动我的帖子。更不敢在二哥刚没了就去跟二嫂过不去,她想必是听说了什么。可当年知道您曾经有意给我向周家提亲的人,早就被您都打发走了。除了二嫂,我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去特意让陈纯芳知道这个。” 随着李建安低低话音的流泻,太夫人脸色变得越来越白。好几次都翕动着嘴角想说什么。 “陈纯芳生武哥儿前,一直没有动静。直到搬了院子又喝了许多药调理才突然有孕。您当时欢天喜地的跟我说是普宁寺的高僧保佑,我却知道,陈纯芳以前的屋子里放着一盆像金盏菊却不是金盏菊的东西。” “老三!”太夫人忍不住失声高喊。 李建安没有如太夫人所愿的停下来,而是继续道:“还有陈纯元,她还没等到正日子就要产子。失血而亡,我当时最先怀疑的就是陈纯芳,也知道这里头的确是陈纯芳先下的手,不过陈纯芳只是下了药,却没有动当时稳婆的手脚。我不过是刚发现稳婆有古怪,后头就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人。想来想去,这李家里头,能做到这个份上我都查不出来的,也唯有娘您一个。”李建安扭头望着太夫人,目光如锋芒出鞘的剑,明亮的让人不敢有一丝隐瞒。 太夫人在这样的目光下,颤抖着唇瓣,喃喃半响,就捂脸痛苦失声道:“老三,是娘对不起你!” 这么多年的怀疑一朝被证实,李建安心里钝痛,疲惫不堪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娘,您这些年跟在二嫂后头,帮她收拾料理,也做得够了!我也知道,您这么多年老说欠我,并不仅仅是因帮我做主选了陈纯芳,其实是一直觉得愧疚将这些事隐而不提。不过事到如今,您也可以放下心结了。” 有些事情,本来一辈子打算就这样下去。 过往的隐秘,一直是自己心中最大的隐痛。 不过一个是最敬佩的二哥留下来的二嫂,还有少年时候迷迷糊糊的情分。一个是亲生母亲,所以选择了不去看不去想,将一切罪名都推到陈纯芳身上去。 反正陈纯芳也是做了那些事,罪有应得。 可午夜梦回,未尝不是没有遗憾和愤怒的。 至少对于二嫂,那个曾经以为永远是个在秋千架上单纯可爱的小姑娘,有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和愤怒。 一次又一次,这是非要自己动手不可! “老三,你二哥临死前写的信,你也看了。他谁都不担心,只是怕你二嫂没有好日子过。你二嫂当时才多大,水灵灵的年纪,偏生嫁进了咱们家里,本来就是心不甘情不愿。可她有诰命在身,又不能改嫁,只能守一辈子寡。我答应了你二哥要好好照顾她,这么多年,不管她做了什么,只要想到你二哥,想到这门婚事是我做的主。我就狠不下心来,谁知道她会……一年一年,她做的错事越来越多,我还只能装作不知道,看着你伤心的样子,和陈纯芳也变得生疏寡淡下来,我这当娘的心里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些秘密被太夫人关在心里许多年,压的喘不过气来。还跟谁都不能说,太夫人也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今日被李建安撕开,太夫人也觉得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第二十六章 处置(下) 李建安把当年事情摊开来说,太夫人也就明白在二夫人的事情上多说无益了。 不过到底还是不肯死心,踟蹰半响后道:“老三,你刚和老四他们商量了要给你二哥那一房过继子嗣的事情,又怎能再远远的把你二嫂送到庄子上去过日子。总不能等把人家孩子接回来了,却没有正经的母亲教养。” 按照时下的规矩,守寡的女子,若是膝下有子女,就该把子女养大了依傍着儿子过活。若是膝下没有子嗣,又不愿意过继的,一般就是送到家庙里去清修。没分家又不愿意把人能送走的,就可以在家里起个小佛堂,单单隔绝开来。 不过这只是不成的规矩,并不是定下的死例。 要是婆家人宽容和善,一般不会这样做,只要求儿媳妇平日不待客,不走动罢了。 太夫人既害怕李建安一怒之下把二夫人送去家庙,出言试探,又觉得要是李建安还没想好过继子嗣和如何处置二夫人这之间的纠葛,便能缓一缓事情,今后再寻机会。 李建安却胸有成竹,毫不犹豫道:“先让二嫂去住一段时日,等分家的时候再给二哥挑个合适的好孩子,把二嫂接出来。” 这一次,太夫人比听到李建安先前那句要送二夫人去庄子上的话还有震惊。 分家! 父母在不分家,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老规矩。 如今自己还在这儿好端端的活着.老三居然说要分家。 这一刹那,太夫人不仅伤心,更想到了许多的事情。 老三这样宁可连脸面都不要,到底是对双宜那孩子真的厌憎了,还是另外的缘由。 以前的陈纯芳,是原配。 还有陈纯元,是贵妾,还是带着肚子里孩子一起没了的。 加上种种其他的事情,老三都没计较,等到了这回,老三就忍不了,怒不可遏。 难不成自己以前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老三那孩子,终究还是要因一个女子误了大事! 虽说这回是双宜自作自受,那下回呢…… 太夫人眼皮一跳,放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一瞬不瞬看向李建安。 如闲庭照水,李建安眉眼宁静坐在那里,等待着太夫人。 刹那间,太夫人一身力气都被抽干了,颓然依靠在身后璀璨大红印花敷彩沙料面迎枕上。 李建安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到底还是道:“娘,您要是答应了,我明儿就去把事情定下来。” “老三啊,你……”太夫人眼底掉下一滴浑浊的老泪。 自己养的儿子自己知道。 既然方才是一副直接把事情定下来的口吻,现下再说这话也不过就是面子情。 不是真的要问自己意思,只是想给一个台阶下罢了。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难不成不答应,就不会这样做。 太夫人心口痛的发闷,什么话都不想再说,疲惫至极的挥了挥手道:“你回去照顾你媳妇。” 说话时没有了往日的果断和明快,一瞬间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李建安站起来,看了太夫人一眼,躬身出去了。跨出门槛的时候,太夫人忽然道:“老三,这回要伤的不是你媳妇。” “娘!” 总是明亮逗人的上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李建安定定看着太夫人道:“娘,二嫂是李家的人,她伤的,是李家的主母,李家的子嗣!” 太夫人瞟了一眼李建安,见那双眼睛里没有半点回避的意思,心中沉了沉,怏怏的挥了挥手,李建安便出去了。 第二十七章 抽丝(上) 第二天起来,安姑姑看过诊,纯歌就坐在窗台前看外头翡翠几个踢毽子。 翡翠和绿玉带着梅香院几个小鬟,分成两组,谁踢得数多,谁就赢了。 还定下了规矩,要拿两三个首饰出来当彩头。 几个小丫鬟都拿的是掐丝蜜蜡滴水银簪,材质一模一样,唯有簪头部分雕刻的花纹略有不同。 翡翠和绿玉却拿的是包金卷草纹簪子出来。 童妈妈做中人,两边都拿了簪子放到童妈妈边上的铜盘里。 纯歌好奇,一一看了首饰,又看见旁边等着踢毽子的几个小鬟,一边朝着铜盘里看,一边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望着正在踢毽子的同伴,眼睑微合。 红玉不好热闹,本来让翡翠和绿玉带着人踢毽子也是为了让纯歌有个打发时间的看头,这时候见纯歌眼神时不时望一望那些首饰,就给纯歌解释。 “这些簪子,都是这月才发下来的定例,夫人瞧着是不是都一样。后头都有咱们国公府印记呢。” 李家家大业大,也不差那几个银钱,更不愿意背负一个刻薄下人的名声。因此在奴仆的月钱和其他的分例上面,向来都极为大方。 像是内院夫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一二等丫鬟,除了每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每一季都有一身普通缎子做成的衣衫,再有一样银首饰。 李家和专门的金店签了类似现代合同的东西,但凡是李家从金店铸造的首饰,每半年结一次账。 当然不管是谁,去金店打造首饰,也是有定例的。 纯歌一年可以去打五套金首饰,三套银首饰,总价不能过了一万两。四夫人和五夫人则依次递减,总价不能过了七千两。 这本来已经是一个庞大的数目,绰绰有余。不过京城里贵夫人互相攀比,纯歌自己无所谓,四夫人和五夫人却来说过好几次,希望能够在其他地方少支出一些,提高在首饰衣物制造上面的分例。 不过这会儿纯歌并不关心这些,纯歌在乎的,是方才红玉说的那个印迹。 “把簪子给我拿过来瞧瞧。” 红玉心里奇怪,还是依言随手上去挑了一根簪子。 拿东西的时候,正笑眯眯给两边数数的童妈妈就问红玉,“你拿这几个丫头的东西做什么!” 红玉几个都是纯歌身边的一等丫鬟,又是娘家陪嫁过来的。常常有机敏有野心的小丫鬟和想谋取个好差事的仆妇们会拿了些簪子耳坠甚至银钱过来讨好红玉几个人。 不过纯歌一向大方,红玉她们也看不上这些,从来没有收过。 童妈妈这会儿看到红玉上来动小丫鬟的东西,就觉得很奇怪。不过也不以为红玉就有什么坏心眼。 即便有心思贪图下头丫鬟的东西,也没有这样笨当着主子的面干的。 红玉朝着纯歌那边望了一眼,低声道:“夫人想看看。” “夫人?”童妈妈更奇怪了,“夫人有四五匣子首饰呢,平时都不怎么穿戴,怎的今天却想起来看几个小丫鬟包银的簪子了。” 童妈妈嘀咕了几句,又念叨:“夫人也真是怪。哪家太太姑娘不喜欢这些东西,偏生夫人一点不上心这个。我那回还瞧见国公爷给咱们夫人拿了一匣子蓝宝石回来,让夫人打了首饰戴。夫人还懒洋洋的,倒把国公爷弄得没意思,放下东西就走了。” 对纯歌不喜欢首饰,连李建安送的东西都不常常用这一点。童妈妈一直觉得很不好。 男人送东西,那是把你放在心上,也更喜欢你能戴了出来讨他欢心。 要总是这样不放在心上,指不定什么时候厌倦了,就把这份讨好的心思给了别的女人,那时候可是哭都来不及。 童妈妈这会儿也顾不得纯歌到底是有什么深意,左右还有昨天二夫人的事情想要打探打探,干脆把铜盘给了红玉看着,自己抽了一根簪子往纯歌那儿走。 红玉笑了笑,很温顺的呆在原地接着童妈妈先前给翡翠数数。 纯歌一看到是童妈妈回来,就知道童妈妈在想什么,苦笑了一声。 这个童妈妈。 有时候也未免操心的太多了。 果然童妈妈把簪子给了纯歌,就直接追问道:“夫人要看这簪子做什么,是不是有不妥的地方。” 话一出口,童妈妈就紧张起来,一把夺过纯歌手上正在看的簪子,放到离纯歌最远的椅子上。 “童妈妈,这簪子没事儿。” 纯歌看到童妈妈的举动,像是把那簪子当做瘟神一样,哭笑不得。 看样子,昨天的事情,是把童妈妈弄得草木皆兵了。 童妈妈其实也明白几个小丫鬟的簪子不能有什么问题。 谁动手脚会动到丫鬟的簪子身上去,那几个小丫鬟都是三等丫鬟,平时当做半个粗使用,连纯歌的身都近不了。 要不是今天纯歌忽然说话,这簪子也到不了纯歌的面前。 不过童妈妈却不这样想,直接道:“看起来是没事的东西,谁知道呢。如今连那些往日素无纠葛的都要上来祸害夫人。这世间上,见不得别人过的好的人多了去了,咱们还是小心些的好!”满脸都是愤愤然的怒气。 纯歌知道童妈妈这是在说二夫人,脸上露出几许深思。 咋天的事情,出乎了太多人意料了。 从第一天见面,二夫人对自己似有若无的敌意。自己一开始判断这就是一个下马威。 毕竟二夫人在家中得到太夫人宠爱,四夫人和五夫人的尊让,还有李建安的敬佩。 一个失去丈夫无依无靠,娘家还是只有一个过继来兄弟继承家业的女子,能够走到这一步,必然付出了极其多的心血和代价。 尤其后来童妈妈又打听回来二夫人当年和陈纯芳不睦。 自己也以为,可能就是因为同样出身陈家这一点让二夫人心怀不满,更加有许多防备。 不过当时想的是既然互不喜欢,那就彼此面子情过的去就是,总是李家的人,不好撕破了脸。还有李建安事先的交代在那里摆着,要是做过了火,好不容易维持出来的局面只怕都要打破了。 第二十八章 抽丝(中) 自己当时还想二夫人看着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越是这样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完全规避开风险的时候越是不会出手。怎么说自己现在有身孕,二夫人这样聪明的,就该远远避开,免得生出事情牵连进去,哪知道二夫人竟会直接出手。 到底是什么原因。 真的有心要过继孩子,为什么不给等孩子生下来再说,非要昨天就来刺激自己。 二夫人是傻的忘了自己这个孕妇的危险,还是根本不在乎,还是不能等。 再有李建安昨晚的态度。 纯歌面目倏然浮现沉沉的思量。 脑子里满是李建安说的那些话。 “这回是二嫂冲动了些,娘已经教训了她,你也别放在心上。左右二嫂等过了寿宴就要回庄子上去住。” 语焉不详的话,没有直接说要把二夫人如何处置,实际上却已经定下了二夫人以后的路子。 人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要送走。还是在二夫人一心想要过继一个孩子的时候。 应该是李建安做出的决定。 不过虽然维护了自己,却没有告诉二夫人这样做的缘由。甚至半丝痕迹都没有显露。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觉得李建安在二夫人的事情上有许多隐瞒。 纯歌思量了一番,还是想不明白,觉得应该跟童妈妈商量商量。 就把昨晚李建安说的那番话讲给了童妈妈听。 童妈妈也很诧异。 “要把二夫人送到庄子上,这也算是重重的惩治了。可国公爷就没再跟您说说别的,以往朝廷上的事情,您不也说国公爷还隔三岔五跟您讲一些呢。” 李建安跟纯歌讲朝廷上的政局,一个是觉得纯歌有一些这方面的敏锐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提供一些好的法子,至少也能启发一下他。另外一个,是觉得纯歌要是知道了这些,再跟各府夫人太太来往的时候,能够更好的判断亲疏远近,便于行事。 纯歌虽说不会把李建安讲的事情告诉童妈妈,但偶尔也会告诉一些各府之间的关系给童妈妈听。毕竟童妈妈也要跟各府得脸的婆子媳妇们来往探听消息。 童妈妈一直觉得李建安不防备纯歌这一点,是她们最能引以为豪的利器。 这满京城里能得到家主这样看待的女子可不多。 可这会儿在二夫人的事情上,李建安屡屡回避的姿态,让童妈妈情不自禁忧心起来。 “夫人,您说是不是国公爷跟二夫人有什么。” 这样毫无根据的猜忌纯歌自然不会相信,就斥责童妈妈道:“国公爷可不是这样的人,您以后别再瞎说了。” 童妈妈也就是一时嘴快,说完自己就后悔了。 国公爷是什么样的人,哪能弄出这种事情来,那不是把把柄送到别人手上。 有爵位的小叔和守寡还有诰命在身的嫂子。 怎么想怎么觉得是脑子被撞傻了才能干的出来的事情。 童妈妈自觉地是漫无边际的猜测,不知道为何,纯歌却觉得心里深处起了一丝涟漪。 二夫人毫无缘由的针对自己,真是因为自己姓陈,还是因为其他。 当初的陈纯芳,也是聪明绝顶的女子,又为何无缘无故会跟二夫人起了冲突。 二夫人当时刚刚守寡,最该做的就是拉拢陈纯芳这个未来李家的当家主母。即便是二夫人设下的圈套,引诱陈纯芳和她对着干,这个决定也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毕竟当时的陈纯芳生了嫡子,只要不出现天大的意外,陈纯芳都会主持李家中馈。 瞧瞧当年,纵然太夫人和李建安心里都偏着二夫人,最后二夫人自己说要去庄子住,避开陈纯芳,太夫人和李建安不也是默许了。 和整个家族的脸面稳定比较起来,二夫人终究只能被牺牲。 这样其实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啊。 纯歌心里正猜测着,旁边童妈妈就道:“夫人,国公爷说要把二夫人送走,那过继的事情……” “国公爷没有提。” 咋晚的李建安,眉眼阴郁,看得出来,能够跟自己用温和口吻说话,都是极强自制力表现了。 说完这些后,也不过就是关心了一番自己的身子,便沾了枕头就睡。不管有没有真的睡着,拒绝再谈这件事情的意思却表现的很明显,自己当然不能再去追问,否则不过是让李建安留下一个不依不饶的印象罢了。 童妈妈就着急道:“您怎么也不问问,万一国公爷的意思真是要……” “不会!”这一点上纯歌倒很有把握,翘着唇安慰童妈妈道:“依着国公爷的脾性,要是以前不跟我提,是担心我身子,现下事情都挑破了。他回屋就会跟我直言。何况让二夫人去庄子上住,本来就是一个意思。要是真的打算把我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二房,又把二夫人送到庄子上住,岂不是太没意思了些。” 一番话说的童妈妈恍然大悟。 对啊,既然把人送走就是说二夫人这件事做错了。如果又把人送走,又把孩子过继出去,那不是自打嘴巴,国公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虽说昨天太夫人就很明确的表明了意思,绝不会过继孩子出去。不过这个家终究还是李建安做主,何况过继这样的大事,照理也是父母定论,祖母终归是隔了一辈的。所以童妈妈还有几分担忧。 这会儿放下心头大石,身上都舒展开了,兴高采烈道:“我就说国公爷怎会这样做,定然是二夫人来糊弄您呢。也忒可恶了些,拿着这样的事情来作践您的身子骨,真真是没安好心。” 没有外人,童妈妈说话也就没顾忌。 这番话,纯歌倒是深以为然。 李建安和太夫人昨天的表现,显而易见都是没有在过继这件事情上留下准话,李建安更像是有其他的打算。 可二夫人偏偏就拿着一个没有定论的事情来说。 这其中总有一两分是想看自己笑话,浑水摸鱼的意思。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没安好心。 纯歌也不管童妈妈骂骂咧咧,反而眼神深远的笑道:“我倒觉得这位二嫂这一回是太自信了些。” 童妈妈就很惊讶的望着纯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第二十九章 抽丝(下) 其实这也是纯歌方才才想到的。 会不会二夫人这样做,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些复杂原因,不是什么等不得,也不是什么逼不得已。 仅仅只是因为二夫人以前在这个家给宠坏了,以至于太有自信,认为过继这件事情只要她开了口,跟太夫人提了,又是一个女儿,所以太夫人和李建安一定都会答应。 既然是十拿九稳的事情,那跑过来提前炫耀一番,即便是错,也是错在没有和人事先通消息上,算是小错。而不能怪罪她一个撒谎欺骗的大罪。 她以为别人是答应了,偏偏太夫人和李建安其实都是反对的,只不过没有把话挑开来说,就这样阴错阳差。 纯歌就把这个猜测跟同妈妈讲了讲。 童妈妈却不以为然道:“二夫人那样精明的,怎会犯这样的错,指不定是觉得家里不管如何都拿她一个寡妇没法子,才不管不顾只图心里痛快呢。瞧瞧现下,差点把您害了,不也只能送到庄子上,还不是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否则国公爷就得落一个刻薄寡嫂,不顾兄弟情义的罪名。” “有时候聪明人才会犯一般人都不会犯的错误。”纯歌眼眸晶亮,闪烁着一丝兴味的光芒。只说了一句这样意味深长的话,就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童妈妈拿着没法子,只好转而又问起了簪子的事情。 “二夫人的事情我不参合,您好歹跟我说说为何要看这几根簪子,省的我提心吊胆的,就怕又出了幺蛾子。” 一说到簪子,纯歌就正色起来,少了先前几分阑珊样子。 “你去问问王管事,咱们家里是不是换了金店。” 家中事情,纯歌向来喜欢沿用旧例。尤其是李家和外头铺子往来,纯歌为了避嫌,更是不怎么管。 本来李家内院每月的开支,都是从外院那边拨过来的。 既然如此,纯歌就更不喜欢操心。 这一回少见的问起这个,童妈妈就诧异道:“好端端的,您问这个做什么。” 纯歌眉梢轻轻蹙了蹙,“我远远看着就觉得这几个丫头拿出来的簪子没有以往成色好。方才又看了看,觉得上头的印迹也不太对。以前咱们家里都是在和田记买的东西,这会儿瞧着却像是温家的招牌。” 和田记是老字号,还是皇商,温家却是近一年来才兴起的。 童妈妈闻言也拿起来好奇的看了看,她不算是李家的丫鬟,是纯歌念着情分特意接来养老的。又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时府里发月钱都是按照太夫人身边的李妈妈来,顶的上一个姨娘。 童妈妈自然也就没有见过丫鬟分例下的首饰东西,只不过和田记的印记还是模模糊糊有些印象。 一瞧之下,发现果然不是,就诧异道:“还真是换了。就是做的极像,若不仔仔细细看,真瞧不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纯歌才担心。 “温家是江南迁过来的富商,听说这半年在京城里到处走门路,想要夺了和田记专供皇家首饰的皇商名分。四夫人早早就跟我提过,还说温家商行里的东西货真价实,金子成色都比别的地方好。” 话说到这儿,童妈妈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 这段时日,都是四夫人帮着料理中馈,也常常往梅香院来报报账目。不过太夫人后来怕夫人累着了,就主动把事情担了过去。但太夫人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哪能事无巨细的料理事情。 本来也该把五夫人安进里头帮忙,这样既可以分担一部分事情,也可以遏制一番四夫人。偏生五夫人比四夫人手还伸的长,行事还没有章法,这要是让插进手去了,今后还账回来,只怕一个子都不剩。 至于二夫人,即便是回来了,一个寡妇,无论如何是绝不可能有管理家事的机会。 一直还担心四夫人在中间弄出手段来,哪知道人家不声不响都换了家里一直合作的金店。 金器首饰,一次就是上万两。 即便是家里丫鬟们,属于蝇头小利,但家里丫鬟也多,还不算上李家也有自己的珠宝铺子,不过只是卖成品,每月都要去合作的金店购进一批东西回去铺子卖。这可就是大手笔的事情了。 童妈妈唯恐四夫人在这上头做了手脚,到头来还要弄到纯歌头上去,急忙道:“这事情咱们要不要给太夫人商量商量。” 纯歌摆摆手,不赞同道:“事情都还不知道呢。要是四夫人那边先问过了太夫人的意思,反而是咱们白白做了恶人。铺子上的事情那些掌柜一贯是跟王管事回报,照理说这种大事还要过了国公爷的眼,单凭四夫人做不了主。” “那这是国公爷的意思。” 纯歌还是摇头,“国公爷跟我说过,和田记是京中老字号,一直盛赞有加。你别忘了,上两天国公爷看我那根白玉佛手簪子坏了,还说要拿去和田记休整。这件事,国公爷不知道。” 左说不是,右说也不是! 童妈妈终于急了,“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不是一个人动的手,就该是好几个人一起合伙。还是先问问王管事再说。”纯歌说完话,也觉得很疲惫。 事情真相,现下一时半会不能判断。 要是以往这种事情,自己也就直接找四夫人过来问了。 毕竟温家这簪子,虽说成色比以往略差些,到底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便是四夫人在里面做了手脚,只要李家没吃大亏,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至于李家外头的铺子,那些掌柜都是李建安精挑细选,即便是家主做了决定更换合作的商铺,但挑选货物的事情也绝对会睁大眼睛瞧清楚,不会让李家吃了亏。 商铺可以换,货的质量却不能换。 可温家和和田记背后不是那么简单。 和田记之所以让李建安赞誉有加,屡屡推荐,那是因和田记后头正是和容长公主。和田记是长公主开出的买卖,不仅有手艺,有名声,更有靠山。否则怎能在京中横行多年。 这层关系别人不知道,似李建安这类真正的贵族权臣却是一清二楚。 至于温家,背后牵涉的就是荣贵妃了。 太后因周家的事情,不仅失了脸面,更气的旧疾发作,病倒在宫里。 周家举家被判了流放,太后又拿着和容长公主没有法子,近来就屡屡折腾皇后。 不管是皇后去侍疾,还是皇后所出的几位皇子过去探视,太后总能找到由头发作。反而是荣贵妃和小皇子过去,太后会露出一脸笑意。 太后早己不能影响朝局,但太后和皇后关系不睦,长此以往,却容易给那些迂腐的老臣一个皇后不孝的印象。 没有实证,流言也能伤人于无形。 李建安和太夫人为了这个,不高兴了好几回。 这个时候李家却和温家扯起来,不是间接跟宫里荣贵妃拉上了干系。 也不知道四夫人知不知道背后的事情,要是知道还和温家合作,胆子也真是太大了些! 第三十章 配 童妈妈很快就把消息打听回来了。 “说是太后就要做千秋,和田记忙着给太后娘娘准备贡品,这几个月都不准备接其余的活计。四夫人怕耽误府里事情,正好温家自己找上门,说是能便宜两成,四夫人就做主给换了。因不是签的长契,不过是暂时代和田记一段时日,没有禀告给国公爷知道。” 太后千秋还有四五个月,这中间没有什么大节气,家里正经的女眷也不会要大手笔做什么首饰。充其量就是一些丫鬟仆妇分例的东西。就算是李家名下的铺子,想必也有存货撑着。这样算下来也不过是一小笔开支,自然就不需要禀告到李建安那儿去。 可真的仅仅是如此? 纯歌相信童妈妈的手段,既然打听了,来回报的就是靠谱的消息。 不过要四夫人也是被温家打动了,相信温家只想做一笔暂时的小生意,那还真是不能放心了。 温家还不至于会缺这点银子。 李家在京城算是权贵,但要仅仅只是提供仆妇们的首饰,温家也不用费尽心机去讨好四夫人,说不定还要赔一大笔银子。 四夫人胃口可不小,这样拐弯抹角到底是为了什么。 纯歌心中疑惑,一时半会儿却也找不出究竟来,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童妈妈就道:“夫人,您要不要跟国公爷说说。” “怎么说?”纯歌轻轻笑了一声,“半点真凭实据都没有,贸贸然说了.四爷那里可不好交代。 童妈妈一时哑然。 事情干系到妯娌,又涉及到银钱开支,还真是麻烦。 再者这中馈本来就是暂时给四夫人管着的,万一四夫人倒打一耙,说夫人是不愿意把权力给了她,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 四爷再如何明事理,终究媳妇是自己的好。 童妈妈就不说话了。 纯歌看她那副样子,知道童妈妈是觉得说错了话心里不自在,拉着童妈妈的手问前些日子让她挑的人如何。 眼看着翡翠红玉绿玉几个丫鬟都大了。 纯歌没有像其他夫人一样,觉得心腹难得,所以就应该好好留在身边一辈子,不要配人。 这样耽误一个姑娘大好青春的事情,纯歌做不出来。更不认为这就是恩典。 童妈妈是身不由己家道中落,经历过繁华富贵的人,再让她去配个一般人,无论如何是不舒服的。 何况童妈妈到身边来的时候,都已是中年人了。 至于李妈妈这些,伺候了主子一辈子,临老的确是有点地位脸面了,可那又如何,都是虚的。主子愿意敬你就敬你,终归只是奴才,还一辈子没有丈夫子女,孤零零的漂泊。就算有几个侄子侄女,也不过是面子情。 何况纯歌以为,像红玉也是有心思的,早就有了想出去的打算,要是不成全,今后反成仇了。就下定决心要童妈妈给打听些适合的人好配给几个丫鬟。 童妈妈一听纯歌问到这个,就蹙了眉,抱怨道:“您给我的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又有在府里做过伙计的,又要如今放了出去成良民不再是奴籍的。还要家里小有产业,为人憨厚肯干活。真是难为死我了。” 纯歌眼睛亮亮的冲着童妈妈笑,“可您还是找着了。” 童妈妈很得意的笑起来,“那可不。”片刻后又换了脸色,低声道:“不过就找着一个。名字叫李业。他家里祖上一直是国公府的家生子,爷爷以前因有些天赋,给老国公当过侍卫,还救过老国公的命,老国公就做主给了他们家一笔银子,放出去当了良民。还扶持着他们一家在外头开了一间米铺,李业是老五,上头四个姐姐,都嫁出去了,还嫁的不错,都是一般的农家富户。他们一家在太夫人和国公爷面前都算有脸面,逢年过节也会来府里头请安,太夫人看着都很高兴。我找人打听过,说这个李业很本分,也会做生意,几个总管对他都赞不绝口。就是……” 这么好的条件,却迟迟没有许下婚事,即便是府里的人,盯着的也不少,这些人却肯给童妈妈介绍,中间应该有什么问题。 纯歌就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童妈妈这才道:“听说这个李业,早就定了三次婚事。第一回订的姑娘也是个富商人家的,可定亲三年,等李业十六岁要成亲的前几天,人却得了急症死了。再一回李业父母就找了个不那么娇气的,一般农户人家的,偏偏还是没熬到成亲时候,不知怎么,失足掉到村里河中溺死了,连尸首都没找到。李业克妻的名声就传了出去,他们家没法子,只好找了花钱买了一个粗粗壮壮的小姑娘,特意养了两年,刚养到十二岁,就迫不及待筹备婚事,结果这个童养媳的小姑娘,自己给自己缝嫁衣的时候从绣架上栽倒,正好剪子戳到了心口上。自此就再没有人给李业说亲事,一直拖到李业都二十六了,还是一个人。” 这…… 饶是纯歌从不信这些,也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了。 前面两种状况还好,一个体弱急症,一个是常见意外。不过最后那个那种死法,还真是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童妈妈看纯歌闷着脸不说话,以为纯歌是不满意,踟蹰道:“要不算了吧。当时别人给我说的时候,就说只要算命先生说李业命硬,等到二十六岁的时候再说亲事就好。我也是看着李业今年正好二十六,要不是有这种名声,人家也不会愿意娶一个丫鬟回去,才给您提一提,不过现下想想,万一要是……何况人又只有这么一个,配给谁都不好,恐怕还会埋怨您呢。还是等等再找找。” 这个时候的人都信命。、 童妈妈是害怕翡翠红玉那几个小丫鬟不但不感激自己,反而觉得是要送她们上死路吧。 一般人都会这么想,不过…… 红玉的面庞在纯歌脑梅中一闪而过。 纯歌就轻轻道:“你私下去跟她们三个提一提这事,把李业的状况都说的清清楚楚,看她们自己愿不愿意。” 童妈妈很困惑的盯着纯歌。 纯歌昂着下巴,扬唇道:“指不定她们里头,有人慧眼识珠呢。” 第三十一章 隐患(上) 大户人家的大丫鬟,越是有体面的,主子越是会帮忙早早寻找一个好人家,将来嫁出去做了媳妇子。一边可以选择继续留在身边调教,一边也可以送出去帮忙管理一些事情。 既然纯歌开口露了意思,童妈妈就要尽心竭力去打听,看纯歌也满意李业,就急慌慌去找了几个丫鬓要问,纯歌拦都拦不住。 三个丫鬟态度截然不同。 红玉在听到童妈妈描述李家状况时,本来有些意兴阑珊的眸子刹那间就放射出夺目光芒。平常一直保持的沉稳和恭敬也压抑不住那种从内心里喷涌而出的兴奋。 绿玉则是脸上布满红晕,跟那些丫鬟听到要配人时候一般无二的神情,多半是对未来的忐忑,也带着许多娇羞。 翡翠却立时就道:“我不嫁!” 童妈妈瞪了一眼翡翠,教训道:“你不嫁,年龄大了,总要嫁人,难不成你还想留在夫人身边,让夫人养你一辈子!” 翡翠觉得很委屈。 她从几岁的时候就被派到纯歌身边,一路过来,先吃苦,再过好日子,风风雨雨。早就已经习惯了跟着纯歌,事事让纯歌做主,乍然问听到要让她去嫁人,也不是半点欢喜都没有,更多的却是担心,不知道该如何独自去面对未来的生活,照管起一个家。 本来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听到童妈妈这样说,眼眶还是立时就红了。 童妈妈看着心中失望至极。 这个傻姑娘! 李业这份条件,多少丫鬟都巴望着。 说起来,夫人虽交代要给她们三个一样都寻门好婚事,但亲疏远近,夫人心里有杆秤,自己不也是有杆秤。 红玉再聪明,终究有些旁的心思,绿玉也一样,何况绿玉还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还是翡翠好啊,嫁了人,既可以当做媳妇子留下来,又可以帮忙管理外边的事情,多方便! 要是继续这样当着老姑娘留在夫人身边,万一哪天这府里的主子或是有体面的婆子想起来,去求太夫人做主,要不就干脆来管夫人要,不知根底的,真是哭都没处哭去,哪有自己精挑细选的好。 比较起来,还是红玉这丫头聪明多了,知道夫人选出来的人必然不会错。 童妈妈就朝着旁边红玉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 红玉似乎有感应一样,马上就低眉敛目,很沉默的样子。 童妈妈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方才只是 妻妾一家欢 第5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3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3部分阅读 跟你们说了这李家的好事,还有旁的事情,也得先跟你们说一说,省的今后真嫁到那家去,还说我这老婆子坑了你们呢!” 说这话的时候,童妈妈又朝着红玉那儿看了一眼,果然见到红玉眼角迅速窜出的光芒。 童妈妈也没多说,就把打听回来的李业克妻的事情又说了一回,看绿玉和翡翠都吓得脸色发白,红玉却低头沉思的样子,就道:“说起来,这克妻一说,到底信不信得过也没人知道,指不定是前头那两个姑娘命薄呢。要不是有这等事,李业是断断不至于到如今还没成亲的,以他家的状况,便是娶个乡绅家的姑娘也使得呢。不过到底是你们一辈子的婚事,应该如何走,你们先掂量掂量,想个几天,再来跟我说吧。” 话音刚落地,绿玉已经忙不迭的摆了手,“我不要我不要,童妈妈,您再给我挑个人,便是麻子瘸子我也嫁了,我才不要嫁给给命这么硬的人。” 什么瘸子麻子,说的夫人好像是个刻薄人,专门整治手下的大丫鬟一样! 童妈妈忍住怒气,睃了一眼绿玉,装作没听到。 红玉看出来绿玉说的话惹恼了童妈妈,却第一次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在心里盘算着。 克妻,的确让人害怕。 不过童妈妈说得对,凭自己的身份,要嫁个家有资财的好人家,的确不容易。 毕竟是奴籍出身,即便今后赎身了,那些人家也看不上。别说有功名或是读书人,大一点的商户人家都看不上自己。 总不能自己还嫁到乡下种田去! 要是这些人都不想嫁,那就只能给府中的管事或是小厮做媳妇,那还不是一辈子做人奴才。 自己做了一辈子丫鬟,命捏在别人手里,实在是受够了! 偏偏自己的出身,注定了必须要依附李家,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自己想当正妻更是难上加难。 李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家中跟国公爷有渊源,在太夫人面前都还有几分脸面,家中又有财帛家产,只要自己嫁过去,生个儿子,就能站稳脚跟过好日子了。尤其是夫人的眼光,能看得上李业,这样的男人想必也靠得住。 就是不知道这克妻一说…… 红玉心里翻江倒海的,最后一咬牙,猛的抬起头,就要给童妈妈说话,没想到旁边一直冒着冷汗的翡翠却先一步站出来,攥着拳头,哆嗦着道:“童妈妈,你告诉夫人,我嫁了!” 红玉心直往下沉,不敢置信的看着翡翠。 绿玉也吃惊极了,连声道:“翡翠姐姐,翡翠姐姐,你胡说什么啊!这样的人,你不要命了!” 不管绿玉怎么摇晃,翡翠却坚定的对着童妈妈又重复了一遍,“童妈妈,我要嫁给李业。” 童妈妈也很意外。 方才还抗拒的那样厉害,自己不过是教训了几句,就说要嫁人了,还抢在红玉前头。 要是自己没看错,红玉这丫头,就差一步便要把话说出来了。 翡翠虽说说了话,却一副腿软脚软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怕成这样还要嫁,总不会以为夫人是迫不及待把她们几个推出去,所以赌气吧。 童妈妈一直以为翡翠是纯歌身边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人,不愿意翡翠心里留着这个疙瘩,今后反而惹出事情未。心念一动,就吩咐道:“翡翠丫头留下来,红玉和绿玉先出去办差事。” 多年期盼的事情,临门一脚却被破坏掉了。 这样大的打击,让红玉一时半会儿有些回不过神来,好在旁边绿玉拉了红玉一把,红玉这才出去,临走关门的时候,却意味深长的朝着翡翠望了一眼。 第三十二章 隐患(中) “说是以为您有心拉拢李业家里,跪在地上求我,让我答应一定要在您面前说说,就让她嫁过去。还说您这么多年待她不薄,她不能贪生怕死。”童妈妈一脸哭笑不得,眼神里却透出浓浓的欣慰。 纯歌听的愕然,连手里拿的四海本纪都掉了下来,半天才道:“这是想到哪儿去了!” 童妈妈蹲下身去把书捡起来,噙着笑意道:“谁说不是。那丫头也不知道都想些什么。李业家里再有出息,也不过是个奴才。给不给脸面还不是主子一句话的事情。还用得着您放低身段去拉拢他。您想让她嫁过去,不还是因为看着李业实在好,巴望着给她今后一个好出路。谁知道她还想着是苦差事,真跟让她去送命一样。” 纯歌听着,先是想要笑,继而就是默然不语。 李业克妻的名声,看样子真是让人十分顾忌! 自己不信,可这些土生土长在这个时代的人却是十分相信的。就连童妈妈一开始,都有几分畏惧,还是自己坚定了意思,童妈妈出于对自己的信任,才把这种感觉减去了。 但翡翠…… 这丫头本来就信那些东西…… 三个丫鬟,终究还是翡翠跟自己最亲近,自己让童妈妈去试探,本来也是想让翡翠配给李业,更想让翡翠主动站出来,谋求一回幸福。现下目的虽然达到了,不过翡翠却是抱持着一种牺牲的观念站出来,这可就不太好。 夫妻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勉强。 童妈妈看纯歌神情凝重,就想给翡翠解释几句,“夫人,翡翠那丫头虽说没领悟您一番心意,不过忠心……” “我心里有数!”纯歌阻止童妈妈说下去,淡淡道:“我的确看好李业,想让翡翠嫁过去过好日子。不过她心里实在害怕,嫁过去只怕也过不好日子。” 两个人要相处一辈子,的确是需要心甘情愿。 童妈妈在心里为翡翠惋惜,就道:“那您是打算里头红玉和绿玉挑一个过去?” 好不容易打听回来一个人,总不能白白放过吧,配一个也是好的。 “你说红玉那丫头本来想要张口的?” 童妈妈回忆起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肯定的点了点头,“是啊,我看要不是翡翠站出来的快,红玉就要说了。” “那就不能让她嫁过去了!”这一句话,纯歌说的斩钉截铁。 “夫人?”童妈妈很讶然。 当初不是说好了要给三个都配一个好人家。人有亲疏远近,有好的自然先给翡翠留着,不过翡翠既然都不愿意了,那给了红玉和绿玉其中一个,还能算是一份恩赐,让她们记在心里,今后也好更忠心耿耿,为何又要改主意。 “若翡翠没有先开口,你没有单独把她叫走,那倒是可以把红玉配给李业,不过现下,不能了!” 纯歌看了一眼童妈妈,话中也有几分惋惜。 童妈妈不是愚钝之人,很快就明白了纯歌的意思,也添了些黯然之色。 的确是不能了。 红玉那丫头,不仅聪明,还心高气傲。 只怕红玉一直清楚自己和夫人都是更看重翡翠的,翡翠先开口,自己再单独把人叫走了,到头来却没让翡翠嫁过去。红玉定会以为是夫人和自己都知道李业有什么隐忧,才不让翡翠嫁过去,或者以为是翡翠又反悔了,剩下的才给她。 虽说红玉仅仅是个丫鬟,不过终究夫人今后还打算用一用,没必要让她心里生个死结。 再说不用拉拢李业,也不要得罪李业。 红玉嫁过去,万一心生不忿,整天在李业边上说些什么,也是不好。李业家里在国公府,也有几分脸面。 这种事情,的确是不能做。 童妈妈脸上就更加自责了,低着头道:“夫人,我老了,做事也开始大意起来。今后只怕也帮不了夫人更多。”话里话外都有颓败的意味。 童妈妈本来就有几分心气,加上上了年纪,有些时候做事也确实少了考量。 不过纯歌接童妈妈过来,一是想要多一个帮手,再一个就是真心想要让童妈妈在李家好好养老。 看到童妈妈这样黯然,纯歌忙拉着她的手安慰她,“童妈妈,我不懂的事情还多着呢,您可不能就不管我了。”声音清脆,语调软绵绵的,还拉着童妈妈的手臂一晃一晃,十足撒娇的意味。 童妈妈就觉得仿佛看到了纯歌小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小姑娘,在家里地位不高,还要靠着自己时时刻刻庇护。每回受了委屈,自己抱着心疼的了不得的时候,就是这样拉着自己的手安慰自己,说一点也不疼,一点也不累,一点也不饿。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小姑娘成了国公夫人。 自己也从中年妇人变成了满头银丝的老人家。 童妈妈含笑摸了摸纯歌的头,宠溺道:“好好,我这老婆子,还要一辈子看着囡囡,护着囡囡呢。”眼神又移向纯歌鼓起来的小腹,“还要看着囡囡的儿子出生,再把小小姐给带大。看着她出阁嫁人,看着你儿孙满堂。”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起来。 纯歌喉咙一哽,埋首在了童妈妈充满温暖气息的怀里。 童妈妈是养大自己的人,为自己付出的,比任何人都多。 在自己心里,其实童妈妈比冒姨娘更像一个母亲。 童妈妈没有孩子,一颗心都扑在自己身上。可冒姨娘,虽然疼爱自己,更在乎的,却终究是端琅。 这个世上,童妈妈是爱自己爱的更纯粹的人了。 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她,即便不能让她长命百岁,也要让她今后在李家安安稳稳的过好日子! 梅香院后罩房里头,红玉却坐在床上怔怔的望着一个小包裹发呆。 绿玉吃了小丫鬟送来的几块糕点,满脸担忧道:“表姐,你说翡翠姐姐会不会真的要嫁给那个李业啊。命那么硬的人,翡翠今后怎么办,也不知道翡翠姐姐是想些什么,真是的!” 红玉依旧沉默。 没有人回答,绿玉就径自坐到了红玉旁边。 喊了好几声,都没有人回应,红玉秀气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都沉寂到了深水一样。 第三十三章 隐患(下) 绿玉很奇怪,就顺着红玉眼神看过去,发现床上小包裹以后,大为好奇,伸手就要去打开,还嘟哝道:“表姐,你总是看着这包袱,还收的严严的,里头到底是些什么东西,我也要看看!” “不行!”红玉尖锐的叫声充斥在整个屋子里,右手在绿玉伸过来的手上重重一拍。 啪嗒的一声响,绿玉哎哟叫了声,把手收回来,眼中含着泪光,看着手背上红肿的痕迹,委屈的看着红玉。 “表姐!” 早己回过神的红玉面对绿玉的目光,脸上第一次现出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她,干脆移开目光,站起来手忙脚轮的拿起包裹往梨花木大衣柜那边走,想要把包袱放进去收好。 绿玉心有疑惑,想要张口询问,可一想到方才红玉不同于以往的行止,到嘴边的话都给咽了回去,红玉心里发虚,脚下也慌得很。不远的路程她却走得一点都不稳。比喝醉了酒的人还要步伐凌乱,脚下白莲花边纹的裙裾又长,磕磕绊绊之间,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绿玉看的更为惊讶,刚想说一声小心,红玉就已经摔在了地上,手上拿着的包裹也随着打开,露出了里头一身绣着三彩凤凰的大红嫁衣。 火红色的嫁衣,虽没有像时下贵族小姐出阁时候的嫁衣一样用金线装饰坠边,也没有镶嵌一些宝石明玉在上头。不过用的丝线缎子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比拟,尤其是手工精致,看的出来很用了一番心思,就快要到完工的时候了。 紧紧包着的包袱,里头藏着的快要完工的嫁衣。还有自己好几晚上模模糊糊醒来时候看见的灯下身影,尤其是今天童妈妈说话时候身边表姐的异样,回来又…… 就算是迟钝如同绿玉,心念电转之间,也终于明白了红玉一直隐藏的心思。脸上血色就如同退潮一般消逝,怔怔看着同样脸色苍白的红玉。半响才复杂的喊了一声表姐。 红玉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惶恐,逐渐变得沉稳下来。 听绿玉喊了一声表姐,也只是嗯了嗯,然后就径自蹲下身,弯腰把嫁衣拾起来,慢慢叠好,塞回来包袱里面,裹了一层又一层,眼看着包裹都不能再折叠了,还在拼命的使劲。 绿玉看不过去,走过去按住了她的手,低着头道:“表姐,你要,你要是想出去,咱们就去要给夫人说,让她再帮你挑个好人家。你别跟翡翠姐争那个李业了,他命那么硬,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伤了咱们几个的姐妹之情。” 红玉的手一瞬间顿住,冷冷哼了一声,目光如刀射向绿玉。 “咱们三个在夫人心里,到底哪个位置最重,你还不明白!要是李业真有克妻命,夫人早就把翡翠撇到一边去了。根本不会让童妈妈把咱们三个叫到一起来说!”秀丽面庞上迅速划过深深的黯然,语调中却充斤着浓浓的不甘,“我不过就是想要过好日子,为什么总是有人跟我过不去!她即便不嫁给李业,夫人也会给她挑个更好的。可我却不行,谁会为我费这个心思。她先嫁了,今后童妈妈和夫人再打听,也不过就是随意给我安排两个过得去的,她明知道是如此,为什么就不能等等,等咱们两个先嫁出去!” 绿玉看着红玉眼中恨意越来越浓,不由大为焦急,“表姐,表姐,翡翠姐姐也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别犯糊涂。” 说了一番话的红玉此时却渐渐冷静下来了。 对上绿玉的焦急,慢慢把包袱收拾起来,淡淡道:“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我是丫鬟,夫人是主子,童妈妈是半个主子,翡翠有她们护着,我不会跟她去争的。” 绿玉依旧神色不安的看着红玉。 红玉就摸了摸她的脸,“傻丫头,我不争,夫人还会惦记我几分,我要是争了,就是不识趣、我都走到了这一步,不会这么傻的。”眼神已经重新恢复成以前的样子。 绿玉不能彻底弄清楚红玉话中的意思。只是隐隐约约明白红玉大概不会做糊涂事,就懵懂的点了点头。顺从红玉的意思不再提这件事了。 不过那件大红嫁衣却一直留在了绿玉心里头。 大红嫁衣,大红嫁衣,她们这些丫头,这一辈子,也只有一次机会能穿上这大红的颜色,还能穿上绣了凤凰图纹的衣服。 按着规矩,奴籍的人成亲时候也只能用品红,上面只能绣鸾乌。 而良籍的人,却可以穿正红颜色,家中小有产业的人更可以用昂贵的三彩线绣凤凰。 原来三太太当初选中自己和表姐过来时候,表姐一脸不高兴,是早就存了那些心思。 表姐不愿意做妾,不愿意当通房,当姨娘。哪怕是国公府都不愿意,表姐想要放出去做普通人家的正房奶奶。 表姐这么多年省吃俭用,把平时的例钱还有夫人太太的打赏都攒下来,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华贵的嫁衣。 表姐早就为以后打算好了,那自己呢…… 自己又该怎么做…… 绿玉的心理,第一次涌现出一种深深的茫然。 一边准备歇一会的红玉看绿玉还时不时扭头去看大衣柜,以为绿玉还在担心自己出事,就安慰她道:“傻丫头,别担心了,我比你机灵多了,你看我什么时候做过糊涂事。” 绿玉闻言讪讪笑了几声,看翡翠还没回来,就过去钻到红玉被窝里,“表姐,你说要是夫人不给咱们再找好人家,或是挑的人家咱们都不喜欢,那该如何是好?” 红玉身子一僵,嘴角露出苦笑,“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她给咱们挑的人,或许比不上给翡翠的,但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咱们从夫人给的人里,挑最好的也就是了。要是,要是都不好,就……” “就怎样……”绿玉迫不及待的想红玉给出一个答案。 红玉目光一亮,抓着手下的被褥决绝道:“那就从不好的里头挑最好的!” 第三十四章 伤痕 绿玉像是兜头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从外头冷到心肺里,“表姐,只能这样么,咱们就不能自己打听,然后求夫人做主?”跟找到了希望一样,连声道:“夫人那么好,肯定会答应我们的!” 红玉就摇了摇头,“别傻了,夫人是主,我们是仆。夫人能给咱们挑一挑的机会,却不会允许她手下的丫鬟自己决定终身大事。那岂不是主仆颠了个儿,你千万别干这种傻事。” 绿玉嘴角翕动,满腔话语都被红玉笃定的口吻给冻住,翻身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红玉看着她,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也闭了眼。 二夫人躺在床上,靠着珍珠白木芙蓉花柔绢迎枕,目光幽幽望着床顶火珠纹交错的沉香木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着豆青色水纹八宝立衣裙的香雪从外头进来,看着二夫人,不由暗暗吃惊。 才几天的光景,二夫人就瘦成这样了! 目光再移到二夫人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腕,一种深切的寒意不受控制的涌上来。 想到二夫人拿着刀自残的场景,香雪就觉得毛骨悚然。 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满不在乎的拿着一把钝刀对着铜镜在自己手腕上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就算伤口不深,就算不会失血而亡,那种疼痛可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偏偏二夫人这样做的时候还一直在笑! 香雪摇了摇头,拼命把满脑子古怪的念头都甩出去,才走到了二夫人床前。 屋子里很暗。 二夫人要守孝,一直穿的就是素色和深色的衣服,今天一身蟹青色刻丝云雁褙子,加上靛青色的被面,就跟融入了屋子一样。 唯有手腕上一道道伤痕和二夫人苍白的面色,还能依稀辨别出来。 就算是先前有畏惧,可香雪看到二夫人高耸突出的颧骨时候,还是忍不住哽咽起来。 “小姐,您别这样了。国公爷只是说让您回庄子清静清静,好好养养身子,又不是要赶您。何况您手上还有二十万两银子傍身,您又何苦这么作践自己,都好几天了,再这么不吃不喝的,可怎么得了!” 二夫人嘴角翕动了几下,眼中迸射出浓浓的不甘。 “他要赶我走,为了一个陈纯歌,他居然要赶我走!” 自从李建安来过之后,这还是香雪第一回听到二夫人说话。 虽然说的话里充满恨意,不过香雪还是松了一口气。 肯说出来就好,屋子里头又没有别人。 总比憋在心里憋出病来得好! 香雪就上前去给二夫人拢了拢被子,看着二夫人的样子,心里暗叹。 当年的夫人,还没出阁时候,就是名动京城,得了才女之名。老太爷还曾感慨过,姑娘要是男儿身,状元及笫,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可就是这么不下于男子的夫人,偏偏这辈子都困在了一个情字上。 和李家二爷国公爷从小一起长大,眼睛里却只看得见一个国公爷。 本来也没什么不能成的。 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奈何造化弄人,阴错阳差,没有嫁成一心恋慕的国公爷,却嫁给了二爷。 当时的老太爷,以为二爷肯定能稳稳继承爵位,谁又知道二爷薄命。是如今的国公爷,以前的李家三爷上了位子,还将李家更进一步。 即便是高家上下都在后悔,嫁都嫁了,事情也成了定局。 谁又知道,这么多年,夫人还是放不下,不肯死心。以前跟那位国公夫人过不去,国公爷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太夫人看在死去儿子的份上,都一力帮着夫人。 夫人明面上看着吃了大亏,搬到庄子上去,实际却从此得到了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地位。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国公爷和夫人从来都没有驳回来的。 唯有这一回…… 本来自己也觉得很有把握的,一个女儿罢了,哪知道吃了大亏。 如今这位国公夫人的手腕比前头那个可更高超,重要的是国公爷心里,早就偏了。 自己是不是该劝劝夫人,不要再跟三夫人斗下去,等太夫人去了,这个家里,终究是要靠着那位做主当家的。 香雪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劝劝。 “夫人,梅香院那位只要生个儿子,在李家位置就算是定下来了。横竖她也没有跟您过不去,要不您就去服个软,好歹先把过继的事情定下来再说。” 话音刚落,二夫人就饱含凶光的瞪过来。 “她抢走了我最在乎的东西,你还要我去跟她服软!” 看着二夫人恨不能杀人的样子,香雪就知道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伺候夫人这么多年,夫人的性子,要是认定了一件事情,恨了一个人,就再不可能回头收手。 香雪不多说,二夫人却激动起来,扯着手上的被面,问道:“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样了!” “是在给几个丫鬟找人家。马婆子还说她家的桃儿打听到有个叫绿玉的丫鬟这几天都恍恍惚惚的,毕竟只有那么一个人,不知道配谁,又不是原本就一起出来的,心思不一样也是常事。”二夫人就冷冷的笑了一声,嘴角讽刺的翘了起来,“就是要她们心思不同,要是都齐了心,我还如何下手!” 香雪很担心的道:“真要找那几个丫鬓,她们可不是咱们栽培了好几年的,只怕未必靠得住。” “我要她们靠得住做什么!”二夫人一脸的不以为然,“大事不要她们去做,不过让去前头试探试探罢了。”脸上又露出阴狠的神情,“我吃过一次亏,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这一回,我一定好好盘算清楚再说!” 二夫人决定的事情,香雪从不敢多劝,即使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非常浓厚,也不好说言,就道:“那我再去打探打探薛姨娘那儿。” 薛姨娘是丫鬟出身,二夫人以前很看不起她。不过这个时候,二夫人却不得不打算着先退一步。 有一个人帮手,总比什么人没有的好。 何况薛姨娘总算生了一个庶长子,拿来当棋子用,也够资格。 二夫人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点头应诺。 说到最后,香雪还是担心二夫人弄过了火,把整个高家都搭进去,忍不住道:“夫人,您,国公爷那脾气,咱们还是要小心些。” 二夫人眼里就飞快的闪过一抹黯然,低低道:“你放心吧,我知道,他那性子,我不过就是想给陈纯歌一个教训,出一口气。我不会让他恨我的。”话音里藏着掩不住的眷恋和哀伤。 香雪当然明白这个他是谁,瞥了一眼过去,发现二夫人又陷入了那种回忆的状态,就轻轻的退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喜讯 李家过继的事情在经过几天沉寂之后,似乎无声无息过去了。 二夫人得了病,本来打算送二夫人回庄子上的李建安,终究还是看在太夫人泪水涟涟的份上,又找了太医诊脉,确定二夫人真是血气不足,身子亏损之后,答应让二夫人在李家养好病再送回庄子去。 李建安对二夫人的决绝让二夫人病情沉重了几分。可这份沉重却让太夫人更加了几分担心,还添了许多不悦。 四夫人和五夫人从暗潮汹涌中看出了太夫人和李建安对二夫人的态度在悄然无声的改变,过去探视二夫人的次数慢慢变少了,却每天都嘱咐人送东西过去梅香院。 李家的一切,在表面上都很沉寂。 一直到恩科的结果出来。 陈家长房和三房都聚集在一起,就连陈纯荔都一早赶过去陈家长房陪着等捎息。 不管二房和长房三房如何不合。都是姓陈的人,陈纯荔心里也明白,既然嫁到了京城里,今后就不能只靠着国公府,依仗三房和长房帮忙撑腰的时候还多着。 宗族概念胜过一切! 吴四奶奶挺着肚子坐在后花园里,跟连大奶奶一样,满脸焦急,谁也没心情寒喧。 一直到外头传来雀跃欢呼的声音。 吴四奶奶急忙扶着腰站起来,连大奶奶连面子情都顾不得做,看着飞奔进来的一个小丫鬟,连声追问道:“快说快说,大少爷分到了哪儿!” 旁边一个老妈妈看着吴四奶奶眉峰微蹙,就上去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连大奶奶的袖口。 连大奶奶顿时回过神来,冲着吴四奶奶和陈纯荔讪讪的笑了几声,道:“你这丫头,大少爷和四少爷都补了什么差事,还不赶紧说!” 吴四奶奶本来不高兴连大奶奶只顾着追问陈端仪,却把陈端崕撇在了一边,不过转眼想想这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盼了这么久,陈家长房这段时日也不好过,将心比心就释然了,冲着连大奶奶笑了笑,满心期盼的等着丫鬟说话。 从外头打探消息的小丫鬟喘气都未不及,满脸喜色道:“大奶奶,四奶奶,大少爷领了大理寺左寺丞,四少爷是宗人府副理事!” 连大奶奶和吴四奶奶都欢喜的不可自抑。 大理寺寺丞,宗人府副理事,都是京官! 大理寺寺丞有实权,宗人府副理事看上去没什么权柄,处理的事情却都和皇亲宗室有关,是最能结交权贵的地方。 这样两个位置,常常是被人挣破头的。 没想到这回居然一起落到陈家头上了。 连大奶奶和吴四奶奶简直是喜出望外。 陈纯荔听着消息,先是愕然,继而也有些不是滋味。 长房的陈端仪去做大理寺寺丞,看上去只是从六品,跟从前也只升了一个品级,不过却是从先前的闲职变成了真正有实权的人。 尤其这个位子是能够常常面见天子的。 只要陈端仪干的稳稳当当,但求无过.几年后再升一两级是毫无疑问。 陈端崕比陈端仪高了一级,弄到宗人府去,正好弥补了三房多年不在京城的缺憾。 只要陈端崕苦心经营几年,三房在京城的人脉就起来了,也就可以跟长房相抗衡。虽说没有实权,却依旧是大有好处。 一个实权低一级,一个人脉高一品。 真是好打算,让长房三房都得了好处,又让两房实力都均衡下来。 定国公这样费尽心思,也不知道是该有多看重那位十三妹妹。 陈纯荔心里隐隐起了嫉妒之心,不过转头想到兰康跟李建安之间的关系,比陈家近了不知道多少,就又舒坦了。 好不好,总是娘家人…… 陈纯荔就堆起笑容上去给连大奶奶和吴四奶奶说恭喜话。 “大嫂四嫂,恭喜恭喜啊,这回你们可是放了心!” 虽然先前就已经隐隐猜到定国公府会出手帮忙,不过好处这样大,还是让连大奶奶和吴四奶奶惊喜不己。 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看谁,她们都觉得很好。 而且陈端仪和陈端崕职务安排的如此恰如其分,谁也不占便宜,连大奶奶和吴四奶奶也就没必要互相看不顺眼。 看陈纯荔上来,两个人都满脸笑容。 还是连大奶奶先回过神,懊恼道:“瞧我,都忘了正经大事了!” 急忙吩咐了人去做全席,又叫人去前头请示大老爷。 “去问问老爷,什么时候把家里小祠堂打开。” 按照定例,这样的大事,是要拜祭祖宗的。 陈家族里的祠堂在绥南,不过陈家长房在家里设了个小祠堂,放着祖宗牌位,回不去绥南,也该去小祠堂拜祭拜祭。 吴四奶奶也反应过来,。忙忙道:“对对对,这还是多亏祖宗保佑呢!” 又指使着从三房带过来的下人帮忙,摆宴席,洒扫屋子,准备拜祭祖宗的东西。 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 陈纯荔是嫁出去的姑娘,按照规矩,是没有资格再拜祭祖宗了。 不过想到待会陈家长房必然有很多上门贺喜的人,陈纯荔还是留了下来,还叫人回去兰家告诉兰康过来帮手。 吴四奶奶有身孕,不能多忙碌。 先前不知道恩科消息如何,又怕到时候只是个不起眼的职缺,准备的太多了反而让别的人看了笑话去。突然间喜从天降,连大奶奶也觉得筹备不足。 团团乱的时候,有陈纯荔这样一个不失精明的小姑出来帮手,加上兰家的关系,连大奶奶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一叠声给陈纯荔道谢。 陈纯荔就道:“大嫂说的什么话,我是嫁出去了,不过还姓陈呢。” 连大奶奶闻言怔了怔,就笑盈盈拉着陈纯荔的手,点头道:“对对对,都是一家人。” 两个人深深对望一眼,心知肚明的笑了起来。 纯歌在家里也很高兴。“真的,端琅考中了!” 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雀跃,一双眼睛亮的出奇,望着李建安。 自从过继的事情出了之后,李建安就没有见过纯歌这样明媚的笑容了。 出于种种缘由,不能给自己的妻子一个解释,李建安心中十分愧疚,如今见到纯歌的欢喜,李建安也十分高兴,搂着她道:“黄大学士亲自给我送的消息过来,说端琅考中了童声头名。” 第三十六章 反复 大学士亲自来报的消息,自然应该是真的。 不过端琅以前在绥南念书的时候,一直是被陈端崕和三太太刻意打压着,学的东西也不过是半桶水。到了京城后,长房的人更不会费心去栽培一个三房庶子,还是到了李家,端琅才真正的打好基础,一点一点进步起来。 这才多久的时间,居然就能在童生试中考到头名! 纯歌心里怀疑,就扫了一眼李建安。 李建安不只是下意识觉得纯歌眼神奇怪,等明白过来,不由失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次主考的乃是几位当世大儒,他们还不见得要给我这个国舅爷脸面。”话里带着几分自嘲。 纯歌就讪讪笑了笑。 文官看不起武将。尤其是掌权立功的武将,许多人都是一边盼望着他们保家卫国,一边巴结,还有一边私底下看不起和腹诽。 就如同陈家,整天盼望着从定国公府从李建安身上谋取好处,实则心里深处还是看不上眼的。觉得武将粗鲁愚氓,缺少世家底蕴。 尤其李建安还有个外戚的身份。 不过一般的大臣想要取得仕途进步,还会给李建安颜面。真正的博学弘儒,这样的人在士林中享有极高的声望,又不在乎官途,对李建安就纯粹是不理不睬了。 要说想在这样的人手下以权谋私,还真是办不到。 纯歌立时就抬头对着李建安甜甜的笑了笑。 李建安没好气的捏了捏她有些软肉的手心。”皇上下旨,此次童生试前三名,年未满十五岁者,都可以入国子监读书,拜几位博士为师。” 这一次,纯歌是真的大为惊讶,并且喜出望外了。 参加童生试的学生,年龄都不大,不过在十七八岁的也不少,有许多人为了一个参加乡试的名额,考到三十来岁还在考童生试。 相比来说,在国子监读书的学生就要好多了。 能进了国子监,又能拜一个博士当师傅,就能获得一个监生的资格,今后甚至有可能直接通过院试而参加科举会考。 这样的环境,多少人梦寐以求。 可惜国子监只是向皇亲国戚开放,一个三品官员,也只有一个名额。 李建安的身份,当然足以让他送人进去国子监,可惜端琅不姓李,还是庶子。 就算是进去了,那些在国子监都享有盛名的博士只怕也看不上。 这一回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去,端琅以后的路想必就要好走许多了。 一瞬间,纯歌的思绪就飞回了还在绥南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害怕端琅被陈端崕教的到头来什么都没学会,常常拼命看书,然后偷偷把端琅叫来,慢慢教他。 转眼间,那个孩子都能进国子监了。 纯歌心中感慨莫名,童妈妈更是在旁边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天保佑啊,要是七少爷真能中个状元,将来即便是当一个知府,夫人也算是有了真正的娘家人撑腰了啊! 翡翠也拉着红玉和绿玉的手差点蹦起来。 李建安看着几人的样子,又侧身看了看纯歌。 一双乌溜溜的眼眸跟水洗碧蓝天一样清澈,莫名欢喜下却涌动着哀伤。 这个傻姑娘,就算是高兴,都藏着小心翼翼。 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跟自己说些真正的实话,那些埋在心里的话。 李建安就觉得有几分颓然。 自己从来这样宠爱呵护过一个女子,到头来似乎进展不大。 不过李建安的性子,本就是一个知难而进的人,打定了主意要做到的事情,无论如何,用尽手段也会完成,只是不自在了一瞬间,立时就重新笑道:“子成他们两个也各有了好差事。” 对于陈端仪和陈端崕,纯歌并不太在意。 说的好听些,陈家人是娘家人。 说的实际一点,如今的陈家和自己的关系,更像是盟友。 需要利益的时候,彼此结合在一起,当遇到危机的时候,自己就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掉。 这一点从陈纯瑶和陈纯贞的遭遇就可以预见了。 陈纯瑶是彻头彻尾的被放弃。 而陈纯贞,本来众志成城要帮陈纯贞讨一个公道的陈家,在面对帝王怒火时候,唯恐被牵连到,还是早早的就后退了。 到头来,陈纯贞也不过得了一个被草草埋葬的下场。 还有陈纯芳…… 真正的天之骄女,最后也不过如此。 而自己,在陈家人心里,又算是什么。 今日捧着,明日就会如同飞灰一样,什么都不剩下。 纯歌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还是道:“大哥四哥他们想必这回也是如愿以偿了。” 洞悉的眼神一瞬不瞬看着李建安。 李建安下意识的笑了笑,竟有几分回避的窘迫。然后说了陈端仪和陈端崕各自的差事。 纯歌也没有多意外。 李建安这个人,对于驭人之道,比自己熟练多了。 前段时间三房和长房的暗斗肯定早就胸有成竹,才会放任着装作不知道。 还在有意无意的时候借势打压了长房好几次,更彻底的敲打过三房。 这一回再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不过纯歌还是诚心诚意的给李建安道了谢。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陈家是自己的娘家人,李建安在陈端仪和陈端崕差事上帮了手,自己都该感激的。 李建安却不悦的拉着她手道:“两位舅兄的事情,我帮忙是本分。“ 纯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就涌上了李建安心头,加上前两日因二夫人事情堆积在心里的焦踝,李建安忍不住蹙了蹙眉。 终究还是忍了下去,只是摆手道:“我让人去把端琅叫来,今天他就不必再念书了。你们姐弟两好好说说话。” 又给纯歌讲了晚上太夫人宴请尚家众人的事情,“今晚请了几个巧手匠人来放焰火,你要是喜欢,就去看看,要是身子不自在,就不必勉强应酬,横竖不是外人。”说完话头也不回去了静思斋。 童妈妈本来以为李建安必然会陪着纯歌用饭,哪知道说着说着竟然就走了,就埋怨纯歌道:“夫人也真是的,国公爷兴冲冲来一趟,您顺着他意思多说几句好听话不成,非要弄成这副光景。” 纯歌却望着李建安略显仓皇的背影,喻悦的勾起了唇角,还冲着童妈妈眨了眨眼。 童妈妈拿着没法子,只好闭嘴不说话了。 第三十七章 泼辣 宴请尚家,是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只不过先前是因二夫人主动提出来,尚家又的确有几个孙辈要考科举,才耽误了。 这一回恩科考试下来,太夫人早早就盘算好日子,嘱咐四夫人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能在亲戚面前丢了脸面。 四夫人惦记着二娘的婚事,又想讨好太夫人,下足了力 妻妾一家欢 第5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4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4部分阅读 气,一早就把府中下人支使的团团转。 等黄昏时候,尚家人就都到了。 女眷被引到了太夫人院子的花厅里头,男客们就由李建安几兄弟陪着在外头说话。 一溜簇新的楠木嵌瓷心云纹靠背椅,铺着锦州千丝草做成的软垫子,还散发着一股清雅的草木香气,夏日时节里,让人闻起来分外舒适。 尚家虽说隔京城近,李家和尚家也一直都有往来。 不过终究不过是一年能见一两回面罢了,也多半就是尚家派几个小辈在年节时候来送东西,要想见到老一辈的人,十分不容易。 这一回尚家几乎是举家过来,太夫人自然十分高兴,乐呵呵跟尚夫人聊天。 尚家三奶奶眼珠不错的盯着屋子里陈设看了一圈,冲着太夫人笑道:“姑姑,您这屋子里的东西,少说也得值七八千两银子吧。” 一开口就提银子!大哥这个三儿媳妇也实在太差了些。 太夫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的光,就跟尚家三奶奶打起了迷糊,笑呵呵道:“我老婆子的屋子,都是随便摆一摆,哪有那些贵重东西。“ 尚家三奶奶就撅着嘴不说话,心里却十分不高兴。 明明一眼就看出十分贵重的东西了,偏偏睁着眼说瞎话,是怕自己打秋风是不是! 尚家三奶奶看太夫人转头去跟尚夫人说话,就抻着脖子小声跟旁边尚家大奶奶嘀咕道:“大嫂,姑姑都做了国公府太夫人了,还是这样小气。单瞧着那扇紫檀嵌鎏金珐琅福寿纹摆屏就不知道值好几万两银子了。我不过就是说了七八千两的估算,她老人家还遮遮掩掩的,这是怕咱们管她要还是做什么。 尚家大奶奶瞪了一眼过去,尚家三奶奶却跟没看见似地继续道:“咱们尚家这几年就算是拮据些,也做不出这种事啊。亏得她还是尚家出来的人,连咱们尚家家风都信不过了。”声音越来越大,有不受控制的趋势。 那边坐在沉香木四季山水景凉塌上的太夫人已经不着痕迹睃了一眼过来。 太夫人上了年纪不假,多年在京城身居上位堆积出来的威势,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抗衡的。 尚家大奶奶接触到警告的目光,心中一寒,眼神严厉的看着尚家三奶奶,斥责道:“好了,这是姑姑家里头,姑姑喜欢怎么摆就怎么摆。难不成还要先跟你说一声都值多少银子才算好!你也消停些吧,我知道你家里习惯算计这些黄白之物,好歹是在亲戚家里头,等回了家你再闹再要也不迟。” 把尚家三奶奶说的面红筋涨。 尚家几位奶奶,出身最差的都是七品官员家的千金,唯有三奶奶,因为当年尚家老爷子欠了三奶奶家里一个人情,就许下了这桩婚事。 可尚家三奶奶家中不过是昔普通通的地主,以前还住在乡下,后头举家搬进城里,也做些生意。终究是顶着乡绅的名头行的商贾之道。 为这个,尚家上下即使如今缺银子的厉害,也看不起尚家三奶奶和她娘家人。 尚家三奶奶出身这样的娘家,却也不会经商,只会在尚家争着搂银子,让尚夫人和尚老爷和几个妯娌都看不起,脾性就更怪了。 尚家大奶奶也知道这个弟妹的脾气,更知道今天尚家三奶奶只是因儿子没有顺利考上童生,心里不自在,不好多计较。看她憋不住之后,就又吩咐了一句有什么话回去说,便回去继续陪着尚夫人和太夫人说话了。 尚家三奶奶看大伙儿都不理会她,气的厉害,干脆端起旁边茶盏,冲自己身上倒了一杯茶。“死丫头,想烫死我!” 屋子里说话声一下子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盯着尚家三奶奶看。 尚家几个儿媳妇都觉得丢人,尚夫人脸上笑意都消失不见,先看了一眼尚家三奶奶,厌恶的皱了皱眉,就把目光投向了尚家大奶奶。 尚家大奶奶心里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四夫人和五夫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又看着太夫人低头喝茶,旁边几个丫鬟窃窃私语的模样,脸都烫了。 真是丢人丢到了亲戚家里头! 也不知道当年老爷子是怎么定下的婚事,娶了这么一个活祖宗回来。 上头公公婆婆多说了几次,看她闹得不像样子,跟个乡野村妇一样还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句句难听的话不要命的进出来! 发起疯的时候更是不管不顾,好几次在家里当着客人面前就敢将家中那些不好听的事情掀开来说。 偏生已经故去的老爷子又留了话,顶多只能让她析产别居,不可休妻。 析产别居,那不是要把如今尚家本来就不多的钱财分一部分到她手上,再让她毫无看管的在外头惹祸。 还不如留在家里呢。 就连在家里头修小佛堂都试过了,她还能自己拿着刀子剪子闯出来。 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只好时时刻刻压着。 奈何自己是管家的儿媳妇,又是长嫂,这个担子只好自己来挑。但凡她有了什么,婆婆都是找着自己说话。 尚家大奶奶心里苦水简直流成了河,还不得不强作无事,顺着尚家三奶奶的话骂了那个小丫鬓几句,然后让尚家三奶奶赶紧下去换衣服。 五夫人还是第一回见着行事比她更没有章法的,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 四夫人却看着太夫人脸色不怎么好,想着这到底是太夫人娘家人,娘家人丢了脸面,就是太夫人在自己这个儿媳妇面前丢了脸面。 顿时不敢再看热闹,起身亲亲热热拉着尚家三奶奶的手道:“哎呀,这可是上好的遍地金边琵琶刻丝做的衣服,快,我带你去换下来,吩咐丫鬟们给你好好洗干净了再哂起来,要不混了色去,可不糟蹋了这么一身好衣服。” 第三十八章 惊讶 尚家三奶奶在家里被人轻鄙惯了,即使偶尔闹起来,让尚家上上下下都容忍几分,也没有什么人上来说好听话捧着。 听见四夫人夸她衣服漂壳,就自得起来,扯着袖口道:“可不是,我爹说是值四五十两银子呢。” 这是哪来的土鳖子说的话! 五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尚夫人脸色阴冷如墨。 太夫人额角青筋扑扑直跳。 尚家大奶奶和其余几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四夫人没想到尚家三奶奶会直接报了一个银子数目出来,又看着尚夫人和太夫人脸色,心里暗暗叫苦。 尚家好歹也是书香世家,钟鸣鼎食的大户。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位三老爷娶了这么一个脑子不清楚的正妻啊。 都怪以前没来往过! 幸好这个三奶奶儿子的年纪跟二娘不相配,要不还真是…. 就算是跟尚家订了婚事,万一太夫人把二娘定给这位三奶奶的儿子,自己还不哭死。 儿子不成器,连个童生都考不上,当娘的也丢人。 眨眼之间,四夫人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好几年念头,还不得不带笑捧着尚家三奶奶说话,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一会儿问尚家三奶奶这料子是在哪儿买的,花色是买回来就染好的还是花了样子请人做的,是家里的针线手艺还是外头的绣坊。 尚家三奶奶很高兴跟人炫耀这些,两人一问一答出去了。 屋子里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 尚夫人嘴角翕动了好几下,才看着一脸淡然看不出任何痕迹的太夫人道:“让小姑你看笑话了。” 尚家三奶奶的名声,即便太夫人从没亲眼见过其人,但也隐隐听过名声了。 这个侄儿媳妇,休不得,更是不能休。 知道尚家如今状况的太夫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是嫁出去的人,以前在家里和哥哥嫂嫂如何亲密都好,现下有些话也不方便说了。 太夫人只能笑了笑,拍拍尚夫人的手道:“嫂嫂还跟我说这些。” 尚夫人就重重的叹了口气。 不过尚家三奶奶不在了,尚夫人还是很快就高兴起来,一叠声道:“今天咱们姑嫂两个见面,我可不跟你说那些丧气话。我家里几个儿媳妇不争气,生的孙子却都还好,这回可是给我挣了脸面。” 这一次尚家一共来了五个孙子辈,唯有尚家三奶奶的儿子没考上童生。 太夫人自然也很欢喜娘家人有出息,忙道:“正是这个话,什么都比不过儿孙们知道出息。” 尚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就诧异道:“怎的没见双宜那孩子?” 本来陪着尚家几个奶奶寒喧说话的五夫人竖起了耳朵。 太夫人目光一沉,面色带着点阴郁。 尚夫人心中大奇。 自己这个小姑子,可是最看重最宠爱二儿媳妇的。 尚夫人想着二夫人守寡的身份,就道:“你是不是怕那孩子冲着今天的喜事。那有什么,咱们两家还需要避讳这个!何况考都考了,还能冲着谁。你尽管把她叫出来,不是说还要顺道给她办了寿宴,没有寿星,咱们给谁道喜去。” 太夫人听着尚夫人这样说,嘴里都发苦。 自己何曾真的顾忌过什么守寡不守寡! 要真是按照其他人家里的规矩,守寡的儿媳妇,别说是常常见些亲眷了。那是连一家的妯娌都不能见的。 可这一次,即便不是这个理由,也只能这样说了。 太夫人就温和的笑了笑,“不用了,她身子不爽快,也不好出来见人,待会给她端碗寿面过去就是。终究是身份不同,也得讲些规矩。” 语焉不详的间接承认了尚夫人的说辞。 看尚夫人还要再劝说,太夫人急忙道:“老三也是这个意思。” 尚夫人到了嘴边的话没吐出来,定定看着太夫人,一副震惊的样子。 太夫人就冲着尚夫人微微摇了摇头,然后拿起几上的玉露霜方酥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尚夫人心中疑惑排山倒海而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己这个小姑可是最认死理的人,要是喜欢一个人.那是要护着到底的,想要让她改变主意,简直是难上加难。 更别说还有一向尊奉嫂嫂为母一般尊敬的定国公。 李家似乎出了大事。 想到亲疏有别,尚夫人立时决定不膛浑水。 不管以前和双宜那孩子关系多亲近,终究还是尚家儿孙的前程更重要! 尚夫人就没有再提起二夫人的事情,转头问起了纯歌。笑盈盈给太夫人道恭喜。 “你和国公爷定然都高兴坏了。那可是三胎,我听说好多人家都打定主意等你这儿媳妇生产后就来讨教讨教秘方呢。” 一说起纯歌身孕的事情,太夫人就仿佛年轻了好几岁,先前还在脸上的愁丝都消失不见,乐呵呵道:“可没有秘方,还是多亏纯歌那孩子争气!” 五夫人听着心里不服气,不过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尚夫人却敏锐的从太夫人语气中听出了宠溺和纵容的味道,不禁有几分讶异,就顺着太夫人话往下道:“可不是,你这当婆婆的,既然儿媳妇争气了,也该多费点心啊。我还说今天见见人,没成想你从头到尾都不给我提一句。”有种亲呢的嗔怪味道在里头,却也含蓄的点明了心里的不自在…… 太夫人听出来这里头是有些责备摆架子的味道,也不以为意,变相给纯歌解释道:“不是我不让她过来。照理说自家里头不会出什么事,不过你也知道她那身子不比寻常的人。还有老三也看的紧,旱早就来跟我打了招呼,让我给您这个舅母赔不是,说等生了产,他带着纯歌和孩子去津卫给你们请安。” 说完很亲呢的拍了拍尚夫人的手。 尚夫人半天没回过神来。 定国公李建安虽说是自己的外甥,不过这个外甥可跟其他几个都不同,向来对人都是不假辞色。又是战场上出来的武将,一身气势非比寻常。 第三十九章 妾事(上) 以前跟陈纯芳这个发妻也是闹得不成样子,现下却对这个继室这样呵护。 仅仅是因为这个继室一胎有了三个的缘故,还是这个继室真的有手段,把人给笼络住了…… 尚夫人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太夫人说话时候那种毫不掩饰的喜爱。 纯歌纯歌…… 除了二夫人,自己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个小姑直接喊媳妇的名字。 要是如今这位定国公夫人真的得了国公爷和太夫人的全心喜欢,那尚家先前那些打算,似乎就不成了。 尚夫人沉沉的睃了一眼尚家大奶奶。 尚家大奶奶会意,趁着尚夫人和太夫人说话的时候拉着五夫人出去了,说要一道逛逛晚上的园子。因是晚上宴请,四夫人特意吩咐人在府里装了许多五彩灯笼,别有一番精致滋味。 五夫人欣然应诺,和几位尚家少奶奶一起出去了。 屋子里只留下尚夫人和太夫人。 太夫人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尚夫人,低头不语。 尚夫人本来打算让几个儿媳妇先去探探五夫人口风再说,这时候看到太夫人的模样,却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想着自己的身份,就下了狠心直言道:“妹子,你大哥早前写来的信,你看过没有?” 太夫人眼睑微垂,看着尚夫人急迫的样子,淡淡道:“看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跟国公爷说过没有?”简直是一种迫不及待的语调,完全。没有以往的沉稳和从容。 太夫人还是稳坐钓鱼台,反问尚夫人,“你和大哥写这信的意思又是如何?” 尚夫人大急!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封信就是傻子都能看的明白,从接到这个继室有身孕的消息,尚家可就前后来了三封信了,每一封都说的清楚明白,想要从尚家旁系中挑一个伶俐端庄的姑娘过来给定国公做贵妾。 这还要如何说的明白。 尚夫人直觉太夫人这是有意拖延,就拉着脸道:“妹子,你是嫁出去的人,又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定国公府的太夫人。我和你大哥也只能跟你求商量,不过咱么好歹是你娘家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可不能这样糊弄我。” 听尚夫人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太夫人也不痛快起来。干脆从袖口里把信拿出来,一共三封,整整齐齐摆在了尚夫人面前。 尚夫人脸色铁青,挥手把身边人都叫了出去。 太夫人也不愿意在下人面前和娘家人争执,就叫李妈妈把人都带走了。 对情况都很清楚的李妈妈临走时还劝了太夫人几句。 本来热热闹闹的屋子一下变得落针可闻。 尚夫人目中火光几乎都快把信给烧穿了,才怒道:“这是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打算着信退回来然后就一个交代都不给吧。 太夫人知道尚家如今状况,也知道李建安上回做的决定必然是让尚家洞穿了背后的含义,尚家唯恐定国公府不肯再年年送银子回去,不肯再尽心竭力的帮手才想着挑一个人送过来。 可自己的儿子,自己比谁都清楚。 这种事情,是断断不能逼得,否则只能适得其反。 太夫人就语重心长的给尚夫人解释。 “大嫂,你们信里头说要再结姻亲之好。这样的事情,你说让我如何能答应,更别说要去给老三提,只怕他连我这个当娘的都要埋怨了!”又给尚夫人保证道:“你放心吧,老三是个孝顺的,但凡我还在这儿一天,他就不能不管尚家。这回童生试,他也是帮忙去求了个监生的名额。” “两个监生,陈家那个庶子,可不仅是监生,还得了个拜国子监博士为师的机缘!”尚夫人声音一下子尖锐了许多,充斥着愤愤不平,“连陈家两个大的,都各自谋了好差事!他只认媳妇,只肯帮那边的舅兄。却不肯帮这边的表兄表侄子是不是!” 太夫人一下子黑了脸,毫不客气直言道:“端琅那孩子的监生名额,那是他自己考来的!几个大学士都阅了他们卷子,评出了头三名。皇上亲自下的旨意,准许他们去国子监念书,再拜博士为师。可博哥儿那孩子,虽说在几个兄弟里面考了第一,实际位置却得了个四十八名。老三特意求了顾阁老帮着去给几位学士说好话,又求了国子监赵大人的意思,才能让博哥儿破例进去。本来就已是不同,难不成还能让老三帮他们几兄弟都弄进去。至于说拜博士的事情,那也得看今后博哥儿自己在国子监肯不肯上进念书,让那些鸿儒们看中。真要事事都靠老三,他们几个还能有什么出息!” 尚夫人没想到太夫人竟然说话这样凌厉,一下子愣住。 不过尚夫人不是尚家三奶奶,本来就是理亏,又是借故发作,心里就发虚,看太夫人不肯让步,也只能讷讷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尚家现下的状况,我也是心里急。等我和你大哥闭了眼,还不知道子孙后代该如何呢。” 太夫人听的心中戚戚然,脸上神色缓和了几分。 尚夫人察言观色,立时趁热打铁,用帕子擦着眼角道:“我这把年纪的人了,要不是真的没了法子。还能和你大哥舍了脸皮不要来求你办这样的事情。说句难听的,咱们尚家的女儿,就是旁系的姑娘,也没有巴巴送上门给人做妾的道理。就是以前要送进宫去,我们还不乐意呢。如今实在是没有法子了。”说着眼眶通红。 太夫人张口欲言,却觉得说什么话都没用。 要说让尚家靠自己起来。 可尚家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给坏了。 要不是自己接济,尚家还不知道如今过什么日子呢。 瞧瞧尚家到京里来,上上下下女眷都还穿戴的以前首饰。 要不是真的日子过的不好,自己这个最爱脸面的大嫂怎么这样走亲戚。 既然是几辈子的基业坏了要想再重新立起来,就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何况大嫂大哥都不是长于这方面的人。 不能靠自己,就只能靠别人了。 和尚家最亲近又最有权势的人里头,就唯有定国公府。 第四十章 妾事(中) 想到这个,太夫人不由得抚额。 连自己想来想去都把主意打到这上头,也难怪他们上下在这件事情都这么执拗。 太夫人只好道:“大嫂,你书信上写的,再结姻亲!我要是答应了,不就是答应再娶一个平妻回来,姻亲是什么,大嫂不会不知道,大哥更不会不懂!头一次你们写信过来,我只当是写错了,后头两封信过来,都是一样的说辞。你说让我如何跟老三开这个口!”眉宇间藏着怒色,语气十分坚决。 尚夫人涨红了脸。 能够称得上姻亲,是要明媒正娶的。 本来自己这边打的主意就是定国公府答应了,就拿捏着这句话,挑个姑娘出来,嫁过来给做一个平妻。 既然如今这个继室是先做了平妻,再做了正经的继室。焉知尚家姑娘过来就没有这个福分。 三胎,也不知道有命怀上,有没有福分生下来…… 万一出个意外,平妻可就顺理成章扶上去了。 到时候再生个嫡子,尚家危难也就解决了。 哪知道自己这个精明的小姑,却不肯上这个当。 尚夫人心里也有几分不痛快,既然看出来了,看在娘家人,装不知道就是了。没想到不仅阻拦下来,还要拿出来在明面上说。 不过到底是尚家理亏,尚夫人也没那么厚的脸面还要发脾气,就怏怏道:“兴许是你大哥糊涂写错了话。”话锋一转,“原来你是误会了意思。再结姻亲当然不行,可要是纳个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两眼放光的看着太夫人,很有让太夫人趁热打铁把婚事定下来的味道。 太夫人本来只想隐晦的点醒一番尚夫人,好让尚家知难而退,不要再打这个主意。 谁知道尚夫人如此冥顽不灵。 太夫人动了震怒,冷冷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尚夫人,“你要是还惦记这个,就自己去跟老三说,你是老三舅母,是长辈,要给他送个通房丫头,送个贱妾,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言辞十分辛辣,半点不留情面,“还得先劳嫂嫂把卖身契送来。” 尚夫人瞠目结舌,听到通房丫头和贱妾的时候,心里就一股怒气横冲直撞,等听到卖身契三个字,尚夫人再也忍不住,用力在旁边案几上狠狠一拍,蹭的站了起来。 太夫人半步不让,稳如泰山坐在那里,讽笑着看向尚夫人。 尚夫人瞪了太夫人半天,半响却颓然的坐了回去,低低哀求,“小姑,你就不能帮着想想法子。”用手捂着脸道:“尚家可真是快要撑不下去了。” 太夫人一抬眼看见尚夫人手腕上鼓出的青筋,还有手背上层层的皱纹跟鱼鳞一样一圈一圈蔓延出来,又看到自己尚且保养得不错的手,心软了。 “大嫂,尚家是我娘家。女人这一辈子,靠着什么,还不就是巴望着有个好娘家,嫁个好人家,再有儿子傍身。我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却还记得当年大哥大嫂给我的恩情,我如何能不盼着尚家好!” 尚夫人停下抽泣,期盼的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移开视线,幽幽道:”大嫂,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我能帮手,有些事情,实在伸不了手啊。” 尚夫人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更添了几分怨怪。 太夫人苦笑一声,解释道:“自从纯歌那孩子嫁进来,老三就再没进过其他几个人的屋子!柳姨娘没了后,我也说给他再安排两个人,他一口拒了我。我当时以为他是因原配才过,没心思。后头纯歌有了身子,我提醒着他,让他搬出梅香院住,再挑两个老实本分的丫鬟开脸,他还是不答应。我琢磨着是不是担心丫鬟以后有别的心思,就说等纯歌生了,就把开脸的丫鬟送去乡下配人。他还是不答应。我想着他横竖是有姨娘的人,也没再提。哪知道后来再说让他搬出去住的事情,他脸上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说了句有分寸之后起身就走。” 尚夫人越听越吃惊,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这,这都是真的!” 太夫人点了点头,又道:“你以为双宜那孩子今天为什么没出来,是因前头她去梅香院,你也知道她性子,说话没分寸,惹得纯歌动了胎气。老三发了火,立时就说要让人把双宜送回庄子去,再修个小佛堂,去庵堂里请两个师太陪着双宜念经。双宜犯了倔,气的病倒在床上,还是我在中间帮着说话,老三才答应等双宜身子好了之后再送她走。” 尚夫人这一回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女子有孕,本来就该分房而居,贤惠的妻子,甚至应该早早备好通房,伺候丈夫。 没想到定国公居然拒绝了亲母的意思,还发了脾气,给了脸色看。最重规矩的人如今居然还是住在梅香院。 这简直是…… 还有双宜,要把双宜送到庄子上去。 难怪今天双宜没出来。 尚夫人面色苍白看着太夫人。 太夫人就语重心长的拉着尚夫人手道:“大嫂,老三把他这个媳妇当成宝一样捧着。你也知道老三性子,但凡想做什么,别说是我和皇后娘娘,有时候皇上都拿着没法子。你们要真是把人送进来,我可没办法逼着老三进去她屋子里头。” 身为国公府太夫人,自然不能像市井女子一般在男女之事上说的那样清楚。 不过就是这样说,也足够尚夫人明白其中意思了。 人实在要坚持送进来当妾,的确可以,横竖国公爷不缺那碗饭吃,也不缺院子屋子。可送进来之后,想坐稳位子,想生儿子,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能生个儿子立稳脚跟,做个妾能有什么用! 还是做贱妾,而且这样强送进来,还把亲戚情分都给破坏了。 尚夫人一下子觉得冰寒彻骨,反应过来后就急忙摆手道:“这事情以后别再提了。“ 太夫人还犹豫,“那……” 尚夫人生怕太夫人再说其他的话,慌道:“就当我没说过。” 太夫人满意的翘起了唇角。 晚上看过焰火,尚家人就回去了。 忙碌一天,四夫人卸掉钗环首饰,从床尾上去,穿着||乳|白色亵衣靠在高枕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就口蚩的一声笑起来。 正拿着一卷史册看的李建浩好笑的瞥了一眼她,“什么高兴事情?” 四夫人捂嘴笑个不住,“你不知道,我今儿还真是见识了。尚家那位三奶奶……”一面摇头,一边啧啧感叹了几声,然后把今天尚家三奶奶的举动都将给李建浩听。 李建浩一下子蹙了眉,“尚家的事情,你少管!””我知道。”四夫人瞪了一眼李建浩,大声道:“尚家事情,我可懒得掺和。不过琢磨着二娘的事情,这才多陪她说了几句。” 事关女儿亲事,李建浩也不敢马虎。不过他向来不相信四夫人的眼光,就道;“这事情三哥和我都有分寸,你别管了。” 四夫人以前只是担心李建安不肯给二娘出头,也害怕李建浩不在乎女儿,随随便便就听了太夫人和李建安的意思把婚事定下来了。如今有了李建浩的保证,也没再多话。 疲惫了一天,四夫人倒头就想睡觉。 李建浩却轻轻推了推她。 “你说你带尚家三奶奶去见了二嫂。” 特意把人弄酲,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情!哪知道这么不解风情……四夫人心里有点怨气,没好气的看了眼李建浩道:“这还稀罕!来个亲戚,去见见二嫂,又怎的了。再说那位尚家三奶奶糊涂,也该知道这回是连着二嫂生辰办的,她不过就是去送份礼罢了。” 李建浩眉心皱了起来。 四夫人咕哝了几句,看李建浩脸色不对,就道:“你觉得这事情不对。” “说不出来。”李建浩摇了摇头,“就是觉得这尚家三奶奶脑子不清楚,尚家就不该单单让她去给二嫂送礼。要是她自己打算去的,你说的那种性子,连在娘面前都敢闹腾,哪还顾忌的这些礼节。” 四夫人听李建浩这么一说,也开始担心起来了。 这个家里如今什么状况,长个眼睛都清楚。 尤其是二夫人是因为什么被软禁起来,四夫人心里透亮! 今天尚家三奶奶突然说要过去见二夫人,本来四夫人也觉得奇怪,不过尚家三奶奶一口一个仰慕二夫人早前的才名,又说置备了厚礼,还给了一根赤金碧玺水滴串簪子给她。 琢磨着尚家三奶奶不过是愚氓之人,又是好心好意要去见二夫人,四夫人也就答应了。 哪知道事情经过李建浩一说,就变得不一样。 四夫人可从不认为二夫人是个简单又仁善的嫂嫂。 要真是如此,当年的陈纯芳就不会一败涂地,还白白当了十几年恶人了。 四夫人就焦虑道:“这可怎么好!那是尚家啊。” 要是尚家跟那个二嫂打算台起来做什么事,把自己牵了进去,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李建浩没好气瞪了她一眼,心知肚明必然四夫人必然是又收了人家东西。 不过看四夫人吓成这副样子,却硬不起心肠再多说了,安慰道;“放心吧,尚家的事情,三哥早就有打算了。” 四夫人忙追问什么事。 李建浩磨不过她,只好含含糊糊的说了尚家打算送人过来做妾的事情。 四夫人却听得眼睛一亮。 尚家送个妾过来。 四夫人忙推推李建浩,“太夫人答应没有?” 李建浩微微一哂,“娘连提都没给三哥提,你说答应没有?”嘴角是深深嘲弄。 四夫人不由大感意外。 自古以来,联姻联姻,为了永修两姓之好,姑表亲可是层出不穷。这不仅是为了保存两家从祖上就留下来的情谊,更多的是为了维护纯净的贵族血统。 要不是前朝时候,有数名杏林圣手联名上奏,说中表之亲不宜子嗣,恐怕到现在京城里面的贵族人家都是几代结亲了。 就算是有了前朝的律令,如今真正的贵族世家里头,还是沾亲带故呢。 李家已经有了祭祀过祖宗的国公夫人,尚家不可能不识抬举要送人过来争正妻位子。 不是正妻,那就不能是嫡系的嫡女,一个旁支出来的姑娘,也算不得正经中表亲戚了。 这是现在世家联姻普遍的折中之法,常见的很,一般提出来,为了亲戚情分和彼此利益都不会拒绝。何况太夫人还在上头立着。 现在却说提都没提……四夫人心头大骇,焦急道:“是不是咱们跟尚家那边要生变故!” 李建浩道:“你何时跟尚家交好了。””尚家跟我……”四夫人本来想说就算是尚家被抄家都不关她的事情,不过想到太夫人,立时把嘴边的话吞掉,辩解道:“咱们不是还打算把二娘嫁过去,要是……” 要是尚家跟李家都交恶了,不提尚家的权势如何,光说是亲戚撕破脸,嫁出去的姑娘要过的日子,就让人手上都是一层汗。 李建浩眼神闪烁了一下,领悟到四夫人的意思,安抚她道:“放心,那可是咱们外祖家里。” 不说哪一个人,只说是咱们,四夫人立时明白了李建好的意思,放下了心头大石。 本来四夫人也知道二娘的婚事,实在是再难选到比尚家更好的了。 今天看起来尚家日子似乎过得不怎么好。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只要将来二娘许配的那人争气,凭借着尚家在朝野中的威望,再有太夫人脸面,帮着拉一把,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了官位,还怕没有生财之道! 何况自己现在手上的香露铺子生j意越来越好,也算是日进斗金,加上料理中馈,太夫人和梅香院那边看的再严,好歹也能漏出一点来,李家乃是定国公府,内院每月就是一点沙子,也是一大笔钱。 既然是这样,到时候多给二娘一点陪嫁,当做她们小两口过日子的本钱,二娘日后在婆家面前说话也有几分底气。 最好的是尚家要是再嫁过来一个妾,即便是三房那边的,名分有别,自己也比对方高一个门槛,还能拿捏在手里头,让二娘在尚家日子过得更好。 怎么算都不吃亏! 四夫人心里想的美滋滋的,窝在被子里都差点笑出声来。 李建浩先前还不知道四夫人突然从一脸凝重变作欢喜是因为什么,俯身听她自言自语嘀咕了几句,哭笑不得。 闭眼靠在床头想了一会儿,吹灯歇下了。 李建安一直在静思斋坐到了三更,等到茗儿进来回消息。 “今晚趁着府中热闹时候过去的,庄子上人怕被发现,只看见了一个背影。还去了西院那边。” 李建安的身影在黑夜里岿然不动,听完话也是颔首让茗儿下去。 在屋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李建安起身去了梅香院。 屋子里还很热闹。 纯歌肚子越来越大,时不时会有腹痛,纯歌也不喜欢强求,就什么时候不痛什么时候睡觉,顺其自然。 今天肚子微微有些不舒服,就叫了翡翠几个人过来抹骨牌。 八宝绞金丝青鸾桐油灯正烧的旺,照的屋子里透亮。 纯歌穿了遍地流白色梅花绸衣,背灯而坐,脸上笑容恬静又满足,眉眼中却还依稀透着几分稚气。 李建安站在落地垂珠市边上望了许久,嘴角‘慢慢凝出笑意。 翡翠赢了二两银子,正高兴的手舞足蹈,童妈妈忽然站起来,毕恭毕敬行了礼,冲着李建浩方向喊了一声国公爷。 红玉几个人都吓得不轻,纷纷站了起来。 纯歌远远瞧着李建安的神情,知道他心情还不错,就埋怨道:“我们玩的正痛快呢,您一回来就给弄散了。” 李建安哈哈大笑,一边把随手脱下来的外袍解下丢到迎过来的红玉手上,一边过去捏了捏纯歌的手,“这是怪我回来早了?” 纯歌{殳说话,神情却分明透露一股深以为然的味道。 还是跟个孩子样。 一时贤惠,一时明达,一时聪敏,一时又娇气怜若。 李建安在心里深深叹息了一声,让童妈妈几个人都下去。 童妈妈最喜欢看到李建安跟纯歌相处和睦,忙不迭走了。 纯歌闻到李建安身上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吩咐了童妈妈她们煮一盅解酒茶过来。 李建安把纯歌扶到床边坐下,还道:“大厨房有熬好的,让人去端一碗过来就行。” 纯歌却断然拒绝。 “不行,天气虽热了,不过解酒茶这些,还是热着喝了才暖胃解酒。” 把厨艺最好的翡翠叫回来,吩咐她按照以前拟好的几个解酒方子做。 李建安笑眯眯在一旁凝望着纯歌严肃的神情,觉得有些小题大做,这样的小事当做军营出兵一般慎重,又感觉心里无以伦比的偎贴。 翡翠笑嘻嘻答应了,跟着童妈妈红玉几个一起出去。 纯歌回过神,却发现李建安目光如同水一般温柔,甚至带着几分波光潋滟之色,正朝着她望过来。 不知道为何,纯歌心跳骤然快起来,‘慢慢低了头。 李建安却挪动位置,越靠越近,终于坐到了纯歌身边,把纯歌密密实实搂在怀里。 “纯歌……” 声音里有种疲惫的满足。 纯歌听了心头一紧。 今晚的李建安,似乎有些奇怪。 李建安从来是意气风发,可很少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失望表现。 刚才这一声喊,即便是一种夫妻之间的交流,也表明他今天似乎是遇到什么事情。 是不是尚家,还是二夫人那边又出了事情,抑或是那个在李家跟隐形人一样,整天不着家的五少爷,还是改过的李建樾又闹出了事情。 纯歌心里有一万个揣测,却没想到就有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晚上的陈家灯火辉煌。 三老爷脸上透着汗,来来回回在厅里走动。大老爷一直叹气,陈端ya挺直了背脊,像一棵树一样立在院子里,眼神望着三太太的屋子,唇线抿直,一个字都不说。 吴四奶奶就扶着腰走上来,“夫君,母亲会没事的。“陈端厓一动不动。 里屋里头不时有人出来走动,陈端厓瞳孔紧锁,手攥成了拳。 冒姨娘怀里抱着孩子,安安静静站在墙角,很不容易让人注意到。 时间晃晃悠悠的过去,连大奶奶一个劲在心里叫晦气。 本来是高高兴兴的日子,昨日收到喜讯,就宴了客。 今日还说正正经经再张罗一场,谁知道白天还好好的,晚宴还没结束,就传了捎息来,这个闹过疯病,又命垂一线的三婶,这个时候居然跑出来散步,从假山上摔下来,正好破了头! 害的两房人都丢了客人来这里等消息,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死成! 想到死这个字。连大奶奶心里忽然一跳。 要是真死了,可是要守孝啊……按照律例,陈端厓这个当儿子的固然要守孝三年,可夫君他这个嫡亲的侄子,一样要服大功。 既然要守孝,那就不能当官了,只能等着来年守孝完毕,再由吏部选定职位。 可一年是一年的光景,谁知道服完大功以后还能不能找到这样好的差事。 连大奶奶心里急得厉害,差点就想走两步去拽陈端仪的袖口.等看到上面端坐的大老爷,又不敢开口了。 眼睛左右转动,恰好看到一边的吴四奶奶。 “四弟妹!” 吴四奶奶抬头看着连大奶奶,脸上{殳有一点血色。她是孕妇,这两天又是宴客,又是熬夜,很难再有精神了。 连大奶奶不管这个,只想找个人分享心中的担忧和恐慌。 吴四奶奶听 妻妾一家欢 第5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5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5部分阅读 了也慌了神。 方才自己还想着这个婆婆要是这回死了还干净呢。却忘了还有守孝的事情。 难不成好不容易挣来的官位要送给别人,就差最后一步了啊! 吴四奶奶心里顿时全是不服气,对屋子里的三太太恨到了极点。 一个当娘的,为了女儿差点毁了儿子不说,连死的时候都不好好好挑。 连大奶奶看着吴四奶奶的样子,就道:“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当侄儿媳妇的不孝,这事情实在是,咱们家现下这种状况,可就指着这一次了。总不能回回都去麻烦国公爷。” 作为儿媳,有些话,吴四奶奶即使心里再愤恨,也不能说出来,就勉强道:“母亲是有大福气的人。”脑子里却想到了好几个大夫出来时都垂头丧气的场景。 连大奶奶没得到吴四奶奶明确的回答,也不着急,只是道:“我听说十三姑奶奶送过一根千年的山参回来,实在不行,还是给三婶煎了喝下去吧。好歹熬过些日子再说。” 千年山参,是专门吊气的方小说西。 纯歌当初选山参回来,就是防着万一冒姨娘难产,好歹能拖着一口气,保住孩子。 不过这样的方小说西,但凡吃下去,只能吊气,病症却会拖累一辈子,不到万不得己,是绝对不能用的连大奶奶这样说,吴四奶奶也知道这是打算等熬过陈端仪和陈端厓正式上任,那就再托些人把位子留下来,又因为这是两个实权的位子,就可以顺水推舟的少守些日子的孝,也不会让人闲言碎语。 不过知道是知道,吴四奶奶却不愿意站出来先说,就装作听不懂。 连大奶奶气的冒火,看吴四奶奶一副男人做主的样子,就气哼哼走到旁边坐下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朱妈妈擦着眼角出来到了陈端厓面前,弯了弯身子道:”四少爷,太太请您进去。¨陈端厓脸上一下子血色顿失,踉跄倒退了几步,不敢置信的看着朱妈妈。 朱妈妈含泪点了点头。 陈端厓神色变幻了好几次,最终却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三老爷。 这个时候出来说要见儿子,还让满屋子大夫都答应了,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毕竟是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妻,三老爷也是一下子跟失了精魂一样,软软坐在位子上,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等看到陈端厓目光望过来,就叹息道:“去吧,你先进去,等会儿我再过去看你娘。”声音微弱,目光低垂,陷入了一种无力的状态。 陈端厓大步进去了。 三太太屋子里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道。十几个大夫都围在床边上,看着陈端厓进来,就纷纷露出愧疚的神情。 鬟婆子们哆哆嗦嗦守在床边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陈端厓却什么都不在意,几步走到床榻边上,看着面容憔悴的三太太,再看了看她头上包着的药棉布还不停渗出血丝,一下子就跪到了地上,喊了一声母亲。 三太太紧闭的双眼颤了几下,慢慢张开,手抚上了陈端厓的头。 “端厓。”目光在屋子里人身上游移了一圈,撑着道:“让他们都出去。” 陈端厓握住了三太太的手。忍着悲痛,安慰道:“母亲,您好好歇一会儿,等下人煎了药服用过后就好了。” 三太太凝望着陈端厓,缓缓摇头。 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再{殳有自己更清楚的了。 所有的精神气都流失掉,还能如何。 好在也是活够了……三太太就聚精会神的看着陈端厓,目光里有深沉的痛爱和不舍,还有坚决。 陈端厓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依偎在母亲怀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只是单纯的母子,{殳有半点利益的纠缠。 不用担心自己的娘什么时候又把陈家的家产带回去了吴家,也不用害怕自己的娘太过偏心,或是又在打什么完全掌管家业的主意。 那时候,是有多好……陈端厓目光闪烁,哽咽着又喊了一声母亲,把屋子里所有人都叫出去了。 见屋子里人都走了,三太太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深深的看着陈端厓,然后抬手指了指床边放着的一个匣子,又指了指朱妈妈。 朱妈妈会意,走上来含泪把匣子拿起来,打开了,里头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十几颗乌蛋一样大的方小说珠,六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三块巴掌大小的玉石。在昏暗烛火中放射出璀璨的光芒。 陈端厓看见,满是愕然。 陈家的家底,什么时候这样丰厚了,母亲竟然能有这样多的私房钱,这些方小说西加起来,至少也得值三四十万两了。 三太太似乎说话很困难,一个劲望着朱妈妈。 朱妈妈擦了擦眼角,轻声道:“四少爷,这些都是太太这么多年存下来的。太太早就找人把嫁妆给变卖了,还有这些年管家时候立下来的体己。这三块玉珏,都是上好的祖母绿,是您外祖母在十三姑奶奶出嫁时候选来的贺礼。太太说都给您留下。” 陈端厓浑身僵硬,一瞬间竞有些不敢去看三太太充满爱意的眼神。 三太太翕动着嘴角,好不容易艰难的挤出一句,“留下,好好过。” 陈端厓再也忍不住,俯在三太太床前哭的像个孩子。 三太太嘴角含笑,慢慢摸着陈端厓的头,许久过后,似乎是感觉一身力气都没了,三太太忽然撑起上半身,跟半拉的弓一样,眼神变得恶狠狠的一字一句道:“陈纯瑶!” 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摔回床上,再没有一点生气了。 陈端厓先是一}正,接着闭了闭眼,跪在三太太窗前,咚咚磕了几个头。 第四十四章恨意(上梅香院子里的门被人敲得咣当作响。正好今天是茗儿守夜,睡在抱厦里头的偏方里,挨得近。听见响声,披衣起来,得到守门的人刚好开了门,有个人影就跌跌撞撞进来了。 茗儿开口想骂人,等走近前却看到是王管事,背上一下子渗出冷汗,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哆嗦。 “王管事,您这是”茗儿举着灯笼过去,还没把话说完,那边就先开了口。 “别多说,快去把国公爷和三夫人叫起来。” 这么大晚上,三夫人还有孕呢。本来心情就起起伏伏的一直没歇息好,要是出了事儿算谁的。茗儿在心里咕哝了几句,还是看王管事脸色不好看的份上,到了内院。 童妈妈和翡翠几个都已经听到动静起来了。 见到王管事,童妈妈先是一惊,然后迎上去,低声道:“出什么事了!”心里早已经七上八下起来。 没有天大的事儿,王管事怎么敢三更半夜过来打搅。 王管事看着屋子里慢慢这起来的光,压低声音道:“陈家三太太没了。”想了想,又斟酌着给说了一句,“听说四舅爷把十小姐给关起来了。” 三太太身子不好,出了陈纯贞的事情之后,装疯的人变成了真疯,时不时就会弄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出来,更没少给夫人添堵。好在眼看着人一天天不好了三太太没了,倒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至少夫人压在头上的大山就少了一座。晚上睡觉只怕都更安稳一些,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着冒姨娘,担心着八少爷,担心着什么时候就又把手伸到了七少爷头上去了。 可三太太人没了,四少爷就立时把十姑娘给了起来! 四少爷绝不是那种不知轻重,悲伤之下就要迁怒的人。 难不成是童妈妈心惊胆战,眼皮直跳。要真是猜的那样,该怎么办,这事情可不是十姑娘一个人的事情,传出去陈家的姑娘少爷都要受连累。 童妈妈手足无措,那边门开了,王管事就不敢耽搁站在门口低声细语的回了话。 纯歌本来睡得迷迷糊糊,听到翡翠说王管事来了就要起来,给李建安拦住,让她放心睡就是。 开始以为是朝廷上的事,起来也没意思,哪知道竟然是三太太纯歌立时就起来,穿了衣服,匆匆忙忙出来,李建安面色凝重,见了纯歌也没有再劝了。 嫡母没了,不管时辰,不管有没有身孕,只要都是在京城里住着,又得了报丧的消息,就没有不立时过去的道理。 李建安过去握住纯歌的手,没察觉到冰凉,本来凝重的神色缓和了几分,吩咐道:“找人去给太夫人说一声,准备两辆马车,让人去请安姑姑跟我们一道过去。”顿了顿话,又道:“告诉安姑姑,她给我这一回脸王管事应诺而去。 童妈妈则带着翡翠几个服侍纯歌更衣不知道为什么,纯歌却觉得恍恍惚惚,整个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童妈妈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道:“夫人,您得当心一些。这回去,还不知道是怎么样一个光景呢。 您又有了身子,别被什么给冲撞了。”满腔掩不住的担心。 这也担心纯歌无话可说,只好道:“我这是回娘家,母亲都还会有谁对我怎样。” 要是三太太还活着,只是病重,只怕不仅是自己不敢去,就算是李建安也不会愿意让自己过去。 谁知道三太太又会想什么招数来折磨自己,人到了那边可就身不由己了。 不过三太太人都没了,陈家上下剩下的都是希望自己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他们好沾光的人。只怕比自己还要上心,能有什么危险。 童妈妈见纯歌没放心上,就把王管事说的那句话又给纯歌讲了一遍。 “这事情悬的很,到时候只怕少不得要问问您的意思,或是要把人带来,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咱们小心些总没大错。” 纯歌一下子怔住以为三太太是病重无救,加上打击过大,心伤郁结才会去的这么快,没想到居然还有陈纯瑶的事情。 童妈妈说的对,陈端崖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人的。听说早前陈端崖还去给三太太说过,希望把陈纯瑶早日定出去。 不管陈端崖这样做是因为什么,总之还是选了给陈纯瑶一条生路。 由其是八弟洗三晚上和姨娘没了后陈端崖还愿意这样做,就还是有几分兄妹情意的。 再想想陈纯瑶那性子,只怕还真没有什么事情是她干不出来的。 纯歌就轻轻叹息了一声这又是何必。 和姨娘的确死的不明不白,但那时候三太太都病倒在床上了,能做手脚,也不过就是借刀杀人而已。 说到底,真正能做主把姨娘无声无息湮灭掉的人只有三老爷一个。 眼看着陈端崖都要决定给做主了,陈纯瑶却又固执的要报仇,难不成她还能把三老爷一起给弄死,只怕就是害死三太太都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呢。 玉石俱焚比较遗忘前尘从此平安度日,难道还不能做出一个好的选择。 不过叹息归叹息,纯歌还是打定主意这事情不能过问了。 要真是陈纯瑶用了什么手段,弄死嫡母,一旦传出去,陈家就是陷入万动不复之地了。 隐隐的,纯歌已经猜到了事情最后的结局。 等纯歌换好衣服出来,李建安也早已一身白衣等在那了,旁边候着正回话的王管事。 看见纯歌出来,李建安就欲言又止的投过去一个眼神。又在童妈妈那儿睃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两个人默默坐了马车出角门,然后去陈家。 陈家已慢一片缟素,只不过因为是晚上,所以还没有什么人过来,纯歌只在外头看见了兰家的马车,显然陈纯荔和兰康更快了一步。 李建安亲自扶着纯歌进去。 路过小院子的时候,纯歌还看见了有下人在拆红灯笼,再给换上白色的。 陈端崖谋了好缺,要不是出了这事,陈家上下都该是在大肆宴客才对。难怪还有没来得急换下来的 灯笼。 作者:实在对不起大家,断更这么久,但是没办法,肚子里宝宝不听话,提前出来了,太意外了。孩子保温箱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也很自责,长期对着电脑辐射,所以下定决心一定等孩子身体好了再来更文。先更一章,今明两天就把这文完结了,也 算了结一件心事。要不一直拖着,自己心里都过不去,写文这么久,还没这样干过。向大家诚挚道歉。 第四十五章 恨意(中)因为是办丧事,纯歌也没有避讳,直接跟随着李建安去了前院落厅堂里。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什么人说话。 大家都换上了孝服,只有三老爷和大老爷在腰间系上了一条白色麻布腰带。 陈端崖眼中满是血丝,见到李建安迎上来说了两句话,就神色复杂的看着纯歌。刻后犹豫道:“十三妹妹有身 子,还是别去冲撞了母亲,就在外头看一眼吧。” 怀孕是喜事,三太太故去是丧事。 喜丧不能冲撞。 陈端崖看上去是怕纯歌冲撞了三太太去的安宁,其实是担心纯歌身子有闪失。 李建安和纯歌领了这一份情,纯歌依言去了后院。 到三太太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一片哭声,大多是三太太陪嫁的老奴仆下人。 纯歌心里不禁暗暗感叹。 这些人,有一些是真的忠心,大多却是在担心着以后的前程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一句话用在后院也一样。 三太太以前重用这些娘家心腹,以后当家的吴四奶奶却未必了。 虽说都是出自吴家,却也一样有个亲疏远近。 吴四奶奶也有身孕,不好过于操劳。很多事情就都是连大奶奶在操持,忙的脚不沾地,看到纯歌进来,急忙上来,还招呼了平时不怎么合得来的陈纯荔过来。 陈纯荔也帮忙料理丧事,因为陈纯瑶事情不明,陈纯荔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情,只扶着纯歌去三太太院子外头拜了拜,然后小声说:“十妹妹关在后院柴房里头。” 纯歌一惊。 都关去了柴房,只怕这件事都不用商量了,看样子陈端崖早就打定主意了。 纯歌本不想管这件事,却还是困惑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旁边童妈妈听到纯歌询问,心中大急,几次想要开口打岔,奈何这时候人多嘴杂,也不能多说,只能频频用眼神暗示纯歌。 纯歌暗自给童妈妈使了个眼色。 这件事情,的确不适合过多插手,但要是陈纯瑶真的谋害了嫡母。传出去,就是所有陈家子女的不是,陈家的后辈都要背上一个不孝之名! 这样的事情,已经完全牵连到了陈家所有人的利益,总不能一头雾水,陈端崖说如何就如何,万一没处置好又该如何,至少对事情的状况心里要先有个底才是。 陈纯荔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好不容易找到人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急忙把纯歌拉到一间拐角处僻静屋子坐下,叫走了几个伺候的小丫鬟,只留下童妈妈和身边亲近的人。 “我到的时候,就听见下人们说十妹妹被关在柴房,去问四哥和三叔父,都只说十妹妹犯了错。什么样的大错,在这个时候要把人关到柴房去,至少也得给三婶灵堂前上柱香。否则别人来了会怎么说!” 陈纯荔这是知道三太太死的蹊跷,跟陈纯瑶有关,害怕在这个关头上陈家做的太明显,反而让人猜出端倪,连累她的名声吧。 平心而论,纯歌也觉得这时候不适合处置陈纯瑶。 陈纯瑶要是三太太生的也就罢了。偏是庶女和嫡母的关系,由其前段时日和姨娘又发急症没了。 只要有心人稍稍联系一番,可能都会猜到其中的纠葛,到时候满京城风言风语,谁也挡不住。 但话却不能这样说纯歌只好装糊涂,蹙眉道:“想来是十姐姐犯了错,父亲和四哥这时候心里又难受,才罚的重了些。”并不打算就这个话题再往下说了。 有些事情只能彼此心知肚明,决不能明明白白的宣之于口要是以前的陈纯荔,一口气上来,又看到曾经的对手陈纯瑶落得这个下场,还可能不管不顾冷嘲热讽几句。 但这个时候的陈纯荔,经过了在兰家和兰老夫人的斗法,和京中贵妇的你来我往。眼界心胸都不是以前可比,也不会再将陈纯瑶放在眼里。 一看到纯歌明明白白的拒绝,立时就道:“对对,咱们还是等四哥和三叔父消气了再说吧。” 也不能完全等着陈端崖那边要是陈纯瑶动的手,陈端崖可能会忍不住等待时机,三老爷也许出于愧疚,也不会拦着。 这样陈纯瑶就很可能在三太太出殡之前就丢掉性命,给人留下把柄。 纯歌在心里默默思量了一番,打定主意待会去见吴四奶奶的时候,隐晦提一提这件事。 不过现在,她想先去看看冒姨娘。 能够光明正大见着冒姨娘的机会并不多,说起来,这还是出嫁之后的第一次,还有刚出生的小八。 也许算不上一个好时间,但总算能见面了。 到了冒姨娘院子的时候,冒姨娘正抱着还没定好名字的小娃娃翘首以盼。 青花色的小袄,还是一样谨守规矩分寸,没有一点逾越的地方,只是细看的时候,会发现衣料比以前好了许多。 虽然这并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但冒姨娘还是忍不住喜极而泣。 “十三姑奶奶,您怎的到我这儿来了。身子好不好,能不能吃荼,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跟连珠炮一样,一叠声的说了话。 纯歌知道冒姨娘这是高兴的有些慌乱了,一句句慢慢应了,问了冒姨娘的近况。 冒姨娘连说好。 看纯歌眉目柔和,面色红润,知道纯歌日子过得不错,就一直抹泪。 纯歌看她这副样子,只好故意转了话:“八弟呢?” 冒姨娘急忙吩咐人把孩子抱过来。 粉嘟嘟的小孩,嘴角还含着泡泡,纯歌笑着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脸,孩子就皱皱眉,轻轻撅嘴。 冒姨娘在一边道:“老爷给八少爷起了大名叫端礼,说这段时日都放在我这儿,省得劳累着大少奶奶。” 端礼,是希望这个孩子即使被改了嫡子的名分,也依旧能够知礼守礼,不会去跟陈端崖争守陈家的产业吧。 不过这样也好。 本来自己也没指望这个弟弟去继承家业。为了他夺得一个嫡子的出生,只不过是希望他今后的人生少一些波折罢了。 纯歌又陪着冒姨娘说了一会儿话,见到周围的奴仆明显的恭敬和周到,放了心。 从冒姨娘院子出来的时候,纯歌脑子里还回荡着冒姨娘刚趁着送她出来的机会说的一番话。 “太太一走四少爷就把人带走了,奴婢想去打探打探消息,就发现柴房那边四五个粗使婆子看着,又都是太太当年带过来的人,就不敢进去。奴婢的意思,和姨娘才刚走,又是太太的丧事,家里弄成这副样子,传出去连累姑奶奶的名声也不好听。姑奶奶是不是想想法子,劝劝四少爷,好歹也处置人,也得等过了这风口浪尖再说。” 一直有些迟钝轻易不敢参和事情的冒姨娘,也能说出这番话纯歌不由心中微沉,就俯身对旁边童妈妈交代了几句话。 童妈妈着急的看了一眼纯歌,忍不住想说什么纯歌已经先道:“照我吩咐做吧,横竖我也不像别的人,指着娘家给我撑腰。”童妈妈嗫嚅着嘀咕了几句,到底还是照着纯歌吩咐办事去。 纯歌轻轻叹了口气,让翡翠扶着去了吴四奶奶早就准备好的房间歇息。 没过一会儿,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阵惊恐的喊声。 没等主仆几个明白过来,一个披头散发,衣衫破败的身影就冲到了屋子里面。 翡翠几个唬了一跳,蹭的就站起来挡到纯歌面前去。 纯歌定定神,就听到一句问话声。 “十三妹妹,你可真是越过越好了。”青灰色的脸庞,身上还散发着一阵阵霉气,衣衫褴褛。现在的陈纯瑶哪里还像是以前那个飞扬拔扈的大家千金,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就连上回在陈纯荔庄子上的境况也比不上了。 纯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觉得陈纯瑶现在的情形很不对,只好轻轻点了点头。 陈纯瑶就咯咯笑了两声,笑的屋子里所有人心里发寒。 后头气喘吁吁的童妈妈追了上来,一进屋,先朝着纯歌那边看,见纯歌好好的坐在翡翠几个后面,就给身后的一个丫鬟使了眼色,让她赶紧出去找人。然后自己上去拉了陈纯瑶的胳膊,忍不住不悦道:“十二姑娘,老奴不是说了,你要去给太太磕头呢。好歹也得先拾掇拾掇自己身上,怎的就这样没头没脑冲进来找夫人。跟随老奴走吧,老奴带您去换身干净衣裳。” 陈纯瑶却啪一声甩开了童妈妈的手,两个眼睛还是只盯着纯歌看。 童妈妈心中不悦至极。 若不是夫人坚持着要问问太太死的境况,看看事情如何处置才不会连带着上上下下的名声,谁会来理这个失了宠,一无所有只会惹是生非的庶女! 当着这么多人。童妈妈也不敢把心里的腹诽说出来,否则别人就该以为是上头的纯歌管教不严,踩低拜高了。 纯歌看着陈纯瑶一脸阴沉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十二姐姐还是先坐吧。” 陈纯瑶没有动,只是翻动着眼帘上下看了看纯歌,吃吃笑道:“十三妹妹真是越来越妩媚了。”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变了脸。 妩媚用来形容一个世家夫人,可不是什么好话。 童妈妈登时就想翻脸,让人上来把陈纯瑶带走,纯歌朝着她轻轻摇头。 见陈纯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纯歌就觉得心酸,“十二姐姐还是先坐吧。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斟酌了一番,又给陈纯瑶讲道理:“你也别怪四哥,他是四哥两个字一出来,还没等人明白过来,陈纯瑶就鼓着眼随手把旁边一个荼盏给摔了出去。 碰的一声脆响,让人都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作者:这是第二章,待会还有的,下章字数很多,要晚点。 陈纯瑶的举动和神情让所有人都开始觉得不对劲,纯歌下意识捂住肚子,警戒的看着陈纯瑶。 陈纯瑶害死了三太太,这并不可怕。三太太毕竟是陈纯瑶的仇人,要是陈纯瑶处心积虑隐忍等待时机害死了三太太,那就说明她虽然疯狂,却还存着理智。 可若是陈纯瑶只是打算在临死前放手一搏,百无禁忌,那陈纯瑶就成了彻头彻尾的一个疯子。 失去理智的疯子,你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这样的人才最可怕。 童妈妈早就心急如焚。 虽说这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陈纯瑶却只有一个,但万一失了手,哪怕是让陈纯瑶冲到夫人面彰碰那么一下子,都可能发生大事! 纯歌扶着丫环的手慢慢朝后挪动了几步。 陈纯瑶眼尖的发现纯歌的举动,笑了一声,就道:“十三妹妹怕我?” 纯歌心里不安的感觉慢慢扩大。 陈纯瑶也太不对劲了,不知不觉中,凭着本能,纯歌又往后退了一步。 陈纯瑶脚下一动,忽然就挑着唇,眼波潋滟的朝着纯歌横了一眼。 就只是这一眼让纯歌心里警中大作,电光火石间,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重物连续倒地的声音。 先是陈纯瑶扑倒了面前的雕花送子图的圆桌,边上几根凳子就哗啦啦都倒了下去,又撞到了前头一架鲤鱼跃水的香木屏风。 屏风一倒,站在边上的纯歌就是瞧得见面前黑影落下来。 童妈妈吓得尖叫一声喊了夫人,纯歌有心动弹却碍身子笨重,旁边又都是呆呆愣愣吓住了的奴才们,一步也挪不开。 危急之间,旁边红玉就整个人扑上去,用手撑在纯歌身后那根柱子上,背上挨了重重一击,也忍住了没动,只是身子不自禁压了压纯歌的肚子。 只是一个瞬间!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童妈妈慌手慌脚冲上去把边上拥住的奴才丫环们都推开,拉着纯歌手一又叠声道:“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纯歌脸色苍白,浑身脱力,摇了摇头。抬头看到红玉被压着,忙道:“快快,快叫人来给红玉看看。” 在下人们心里,红玉自然比不上纯歌尊贵。 不过刚才红玉救了纯歌,大家也不敢轻忽,上来七手八脚把屏风搬开,就有人去扶着红玉坐下。红玉却强撑着要过来看纯歌。 纯歌眼带深意的看了眼面无血色的红玉,叹息道:“快去歇着吧,你求的事情,我总答应就是了。” 红玉本来因受伤有些黯淡的眼里就迸发出一丝明亮。 屋子里却突兀的响起了陈纯瑶的尖锐叫声。 “陈纯歌,为什么刚才不砸死你,你怎么不去死!” 童妈妈本来都忘了陈纯瑶,这时候听她喊了一声,新仇旧恨,也顾不上主仆之别,就上去踹了陈纯瑶一脚,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陈纯瑶却躺在地上格格的笑。 “陈纯歌,你忍不住了是不是,总是在家装出一副听话的样子,哄得所有人都说你温柔敦厚,说你是听话的千金小姐。你可真会装啊,不仅骗过了三太太,连大伯母那样精明的人都被你骗了!可惜了她们两个一辈子人精,到头来还是栽在你的手里!” 这一番话说出来,屋子里人都屏气凝神。 事关主子们之间的争锋,下人们可参合不得。 童妈妈却不管这么多,就要上去教训陈纯瑶,被纯歌伸手按住了。 已经到了绝路的疯子,实在没必要再跟她生气! 纯歌心里虽说后悔不该为着所谓大局来这一趟,将陈纯瑶带过来差点害了自己,但有些话,在陈纯瑶临死前她还是想说一说,省的陈纯瑶死了还埋怨别人,却从不知道反省。 作者:汗!这一章删改了七次,因为要浓缩情节,明天结文。后面打算放成番外。不瞒大家,断更太久,定的要恢复以前水平有点困难,于是只好这样结文,然后用番外换人称的方法一个个把线索补齐。请大家见谅。 别外推荐下新文,重生:我若为后,大家可以去点一点,这文是重生宫廷文,大汉薄皇后的故事。明天继续更!这文更完再说新文。 第四十七章大结局 “你的意思,你落到今天这样的处境,都是我害的! ”既然已经弄成这副局面,有些面上的温情, 纯歌也不屑再戴上了。 陈纯瑶被几个婆子架住,疯了一样往前面扑。使劲了几下都没作用,就干脆坐在地上,吃吃笑 道:“不是你害的,又还有谁!陈家三个姐妹,一起进京,到头来只有你嫁入了螅糯蠡В绷斯芗业?诰命夫人!连前头正室原配的陈纯芳都拦不住你,等你进了门,对你一个平妻出手还要遮遮掩掩,瞻前 顾后、饶是这样机关算尽,还不是被你活活气死。” 屋子里人头埋的更低了。 童妈妈翡翠气炸了肺,差点要上去堵住陈纯瑶的嘴。纯歌却毫无所动,眼神冰冷看着陈纯瑶。 要死的人,还计较这些做什么。 纯歌干脆就让人找了凳子坐下,慢悠悠道:“大姐病重的事情,你也要算到我头上来。” 陈纯瑶哼了声,眉眼喑沉,“是不是真的病重,咱们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你手段的确厉害,能够嫁 进去几天就笼络住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这也罢了,你手段螅魑易匀媳炔还恪n壹热唤司簿?愿赌服输。可你自然嫁你的国公府,为何为了进那道门槛,要拿我当垫脚石! ”最后一句质问声音凄厉 震得人心神忍不住一颤。 纯歌就拧了眉,“谁拿你当垫脚石了? ” 看到纯歌否认,陈6纯瑶再度要起身冲过去,还是不行,就大吼道:“要不是你买通了下人,骗我 去灶神庙。我好端端的,怎么会遇到周炎那个畜生!陈纯歌,你好狠的心,纵使你恨我,也不能用这样 的法子来报复我。你知不知道我在周家过的什么日子! ” 一想到过去那些喑无天日的时光,陈纯瑶心里压抑许久的愤怒如同洪水一样宣泄出来,眼神也变得 狼一般凶狠。就是压住她的几个婆子媳妇子见惯了泼辣厉害的,此时也忍不住手上松了一松。 “周家上上下下把我当猪狗一样看,周炎每天带些跟他一行没人性的禽兽回来。不仅将满屋子下贱 的歌姬叫过去陪酒,还要我去陪着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喝醉了酒就拿我出气,连丫凳婆子想起来 都能在我脸上扇几个巴掌。什么侯府世子夫人,什么太后的侄媳妇。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 望着陈纯瑶泪水滂沱的脸,纯歌在心里幽幽叹息,又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陈纯瑶的处境、其实在听到周炎是什么人的时候自己就有预感了。 要不是陈纯瑶那次来了,也许后头大太太还不会死心,纵使自己逃过了灶神庙那一次,也会再想 别的法子。或者干脆就把周炎放到陈家来。那时候自己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纯歌眼睑微垂,低声道:“那一次,我劝过你的。可你给了翡翠银子,还让我们坐马 车早早回去,这些事,你是不是都忘了。” 陈纯瑶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马上就大叫道:“那都是你的圈套,引我上钩做出来的 样子。你要真想提点我,为何不直接告诉我! ” 对,就是这样。陈纯歌要真是好心的,当时就该把大太太谋算说出来,而不是眼睜睜看着她踏进 火坑里去。 越是这样想)陈纯瑶越是觉得有道理》也越是愤恨难平。 面对这样的陈纯瑶,纯歌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就起身站起来道:“你硬要这样想,谁也没法子 。我今日来,本是想问问你太太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看能不能伸把手。不过如今看来都是白费功夫。 纯歌说壳,也不想再纠缠,腹部那阵时隐时现的疼痛让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她正要扶着丫髮的手 往外头走,跨过门槛时候,陈纯瑶忽然叫住了她。 “陈纯歌,我动不了你,可有人能收拾你,我在地底下等着你带着你的孩子来跟我做伴i ” 话音刚落,一群惊呼声接二连三响起来。 纯歌转身一看,被眼前的情景惊的目瞪口呆。 陈纯瑶,用自己的头狠狠撞在了地上,满身浴血的倒在了血泊里。 鲜红的血像是河流一样蔓延到纯歌脚边上,那种剌目的感觉让纯歌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踉跄着 差点摔在地上,后头就有一双瘟暖的大手抱住了她,把她拥在怀里。 “纯歌! ” 李建安只是睃了一眼,救人不知勃然大怒! 好端端的人过来,却弄成这副形容苍白的样子! 事情来龙去脉他只是匆匆问过,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不管三太太是什么样的人,又如何处置了和姨 娘。都是陈纯瑶的嫡母i本来三太太身为正室,处置一个妾,又有什么了不得。 陈纯瑶居然敢就此向嫡母行凶,本就是罪该万死! 何况还有以前那些事,陈纯瑶又嫁过周家,即便皇上开恩下旨,名声也败坏了。 就只有这个傻姑娘才会心软,还特特叫人给带出来想问清楚状况。 可看着纯歌的样子,李建安心里有再多的不螅艘膊幌胨党隼矗缓贸排员呷说溃骸敖心忝呛煤?伺候夫人,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 旁边人唯唯诺诺,身后跟着过来的陈端哩就面色难看的朝着地上的陈纯瑶望了一眼,道:“还是先 送十三妹妹回去看看。” 说话时候投有对陈纯瑶死去一丝的难过。 李建安低头看了一眼蹙眉咬唇的纯歌,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就抱着纯歌走了。 一路上,李建安都绷着脸〉纯歌不舒服,又看到了陈纯瑶自尽的场面,心里也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也就没有和李建安多说什么。 李建安怒火就蹭的窜了起来! 真是被宠坏了。 办了这样没头没脑不分轻重的事情,还敢在这里使性子。 李建安本就不是什么隐忍的人,实在忍不住时候,就要开口教训纯歌几句。 纯歌却忽然捂着肚子大声叫了起来。 “李建安,李建安……” 李建安就下意识把怀里的纯歌抱紧了些,低头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声音里又毫不掩饰的紧 张。 纯歌咬紧牙关喘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道:“我,我肚子疼,像是,像是要生了。”话音刚落、李 建安就感觉下摆的衣衫好像被弄湿了,又不是血。 李建安面色大变,突然想起来安姑姑是跟着过来的,就坐在后面马车上,急忙掀了帘子大喊道:“ 快,快叫安姑姑过来瞧瞧夫人! ” 没人见过李建安这样神色仓皇的样子。 童妈妈翡翠几个都吓坏了。方才本来是顾忌这李建安脸色,又想着没大事,才跑到后面去跟安姑姑 坐到了一起。这时候听见李建安喊声,又听到夫人两个人,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急忙催着安姑姑过来 安姑姑面色平静的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淡淡吩咐翡翠拿了随身带着的药箱。 翡翠和童妈妈虽说着急,也不敢违逆安姑姑的意思。 等安姑姑上了马车,李建安难看的脸色也一点役有吓唬住她,只是给纯歌把了脉,然后道:“国公 爷还是吩咐马车快些吧,夫人动了胎气,马上就要生产了。” 李建安脸色一下子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抱住纯歌的手也不禁加了几分力。 还是纯歌轻轻嗯了一声,李建安这才松了手。 童妈妈和翡翠己经是六神无主。 纯歌咬了舌头,让自己清醒过来,撑着道:“国公爷,咱们快回去。我,我快忍不住了! ” 这一句清楚的说话如同醍醐濯顶一样,让李建安彻底恢复了从容镇定。 这个时候,自己可不能乱! 纯歌尚且能稳住自己,自己可是她的依靠。 李建安这样想着,就果断道:“派一个人回去告诉太夫人,让准备好产室,叫人在前头开路,咱们 快马加鞭赶回府去。” 又轻轻给纯歌擦了擦一脸的汗,柔声道:“我陪着你,咱们一会儿就到家了,一定会役事。”声音 里又毫不掩饰的疼惜和坚决。 纯歌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同梨花一般清雅。 李建安心中又软又疼,忍不住俯身吻了吻纯歌的鬓角。 童妈妈和翡翠看的眼中含泪。安姑姑眼晴里却闪烁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回忆,又像是怅惘。 等到李建安抱着纯歌回到内院的时候,李家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一切。 太夫人扶着李妈妈的手,从梅香院门口一路神色焦急的跟过来,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都陪在身边。 李建安径直把纯歌抱紧了准备好的产房,就坐在了床边。 宫里皇后派出来的几个接生嬷嬷脸上就很有几分为难。 自古产房不祥,血腥太重,男人是不能进来的。 可这位国公爷国舅爷宠溺这位继室早就是街知巷闻的事情了,这位国公夫人肚子里又是三胎,连皇 上都称赞的大吉之事。 眼看着早产危险,国公爷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谁敢上去劝他走,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又能担 得起这个责任。 几个稳婆就你推我我推你,一时之间,居然役有人上去给纯歌接生。 阵痛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纯歌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就如同炸药的引信一样,李建安听见了,冰冷的眼神在几个稳婆身上转了一圈,冷冷道:“若是你 们自持身份,这就回垒后娘娘那里复命去! ” 宫里特意派出来接生的,精挑细选,都在李家吃住一个月了,这时候回宫,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几个接生嬷嬷吓得腿脚一软,跪了一地。 李建安没有心情和她们纠缠,就说要叫人拖她们出去。 纯歌却能够明白这些嬷嬷的为难。而且,虽说李建安在这里能够让她更有勇气,但她想知道的,也 不过就是李 妻妾一家欢 第5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妻妾一家欢 第56部分阅读 妻妾一家欢 作者:肉书屋 妻妾一家欢 第56部分阅读 建安的一片心罢了。 既然心意己经明白,李建安留不留在这里,其实并不重要。反而会让那些接生嬷嬷束手耒脚。 想到这些纯歌就咬牙握住了李建安的手。 李建安感觉到那份柔软,不由低声道:“纯歌》我在这儿呢。” 纯歌微微一笑,就把李建安的大掌覆在了脸上,劝说李建安出去。 李建安板着脸,就是不肯答应。 腹部那种时隐时现的抽痛让纯歌几乎说不出来话,可纯歌还是隐忍着,撅着嘴望着李建安。 像是墨玉一样的眼睛、清澈的流淌着一种无可言语的温情和坚毅。 李建安心里某个地方就被轻轻的碰了一下,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摸了摸纯歌的脸。 “我就守在外头,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纯歌点了点头。 李建安也知道他呆在这里不爱当,大步流星走出去了。 ? 等他一走,屋子里空气都感觉畅通了一样,几个接生嬷嬷急忙从地上起来,赶过去给纯歌接生。 安姑姑端坐在一边,看李建安走了,起来给纯歌扎了几针,语调低沉道:“你是个有福气的。” 纯歌不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却能看出来安姑姑脸上的羡慕之情,忍不住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能够塀弃古代人对产房的偏见,坚持要留在这里,李建安,真的算得上是一个好男人了。 自己熬过多少艰辛,才在这一刹那突然有了那种如少女般心动的感觉,又怎么会轻言放弃呢。 想到刚才李建安方才那样溫柔疼惜的目光,纯歌就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气,有了数不尽的信心把孩 子平安生下来。 李建安一出去,太夫人就迎了上来埋怨,“怎么在里头耽搁这么久! ” 李建安没有做声,神情有些恍惚的坐到了旁边。 太夫人看他这副样子,有再多的埋怨也说不出来了,毕竟还担心着里头的纯歌。 四夫人看气氛有些僵,就上去道:“娘别担心,有皇后娘娘派来的嬷嬷,又有安姑姑这位神医,三 嫂定不会有事。” 太夫人这个时候也只能相信这些好听话,点了点头。 屋子里又重新安静起来。 四夫人和五夫人看太夫人和李建安都是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讨投趣,就 都站在了 一边。 李建安眼神直愣愣的看着屋子里进进出出端得血水,又听到屋子里一阵阵的惨叫,心里涌上一阵阵 焦躁,好像周遭的一切都消失掉了,只有心上那一块地方火辣辣的痛! 正是舂暖花开的时候,李建安穿着一身墨 色常服从外面进来,先就去看了看旁边揺车上的小女儿。 小丫头睡得正乡,嘴角还吐着一个小泡泡。李建安看着这祥和纯歌相似的眉眼,忍不住露出一个宠 溺的笑容,伸手就在女儿脸上摸了摸。 孩子睜开眼,看见是最喜欢的父亲,就伸出双手。 李建安大笑着把孩子抱起来,里头的纯歌听见,走出来一见,就道:“又缠着你爹爹。” 李建安就道:“是我想要陪着若儿玩一会儿。” 一胎三个孩子丨这个女儿因为是最后出生,又是早产,加上是唯一的女儿,一直被李建安视作掌上 明珠,宠溺无比。谁都不能教训一句。 纯歌有时候都担心李建安会宠出一个冲动任性无法无天的小姑娘来。不过好在孩子现在还并不是很 任性。 看到李建安又帮着女儿说话,纯歌只是笑了笑,就把孩子抱过去,吩咐||乳|娘带走了孩子。然后说起 了二夫人的事情。 “今天跟娘一起去了家庙,二嫂在那些一切都好,明慧大师说二嫂这些时日修身养性,每日都吃斋 念佛的,也没跟外边人有什么纠葛,娘的意思,下月亮哥儿几个剃头礼的时候,就把二嫂接回来。” 一说到二夫人的事情,李建安就沉了脸。 纯歌觉得很为难。 当初自己生产时候难产,二夫人主动说要进去帮忙。太夫人和李建安都想着二夫人会医术,又想着 二夫人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动手。 谁知道二夫人身上居然会有那些东西呢,还打算在自己身上不着痕迹扎一针。 幸好安姑姑医术高明,立时就发现了。 这样一个要自己性命要自己孩子性命的人,自己当然不愿意她回来。 可太夫人身子越来越不好,自从二夫人被李建安迭去了家庙,就每况愈下,说不定连这一年都过不 去了。 要是太夫人这点心愿都不答应、今后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纯歌就睃了一眼李建安)劝道:“事情都过去了)您就……” “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 ”李建安果断截了纯歌的话,然后伸手搂住纯歌,手就解开了纯歌的衣 襟,顺着面前的暖玉摸了上去。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说二嫂的事情,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讨好讨好我。” 纯歌被他弄得气息急促,禁不住横了他一眼。 如同秋波一样潋滟的眼神,李建安心神俱荡,己经吻上了纯歌细腻的脖颈,嘀咕道:“自从有了那 几个小东西,你都快两年没理会我了。”声音里夹杂着委屈和孩子气。 有了孩子后,的确自己很少顾及过李建安。 想到李建安一年多来安安分分呆在梅香园,从不去找几个姨娘,也没有再抬人上来。还帮着自己照 顾孩子,给孩子换尿布,洗澡。 这个时候的男子不能做到的,李建安都已统统做到。 又想到难产时候李建安那句斩钉截铁毫不犹豫的保住夫人,纯歌眼里涌起一股溫暖而潮湿的感觉, 就伸手环住了李建安的腰身,娇笑道:“今天妾身就好好伺候您好不好。”声音甜糯如稠蜜。 李建安身上迅速划过火热,将纯歌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溫柔的亲吻〉溫柔的抚摸,溫柔的进入。 早就压抑许久的李建安,却没有以往那样的疾风骤雨一般,而是有说不尽的怜惜和疼爱。 纯歌顺着这股和风细雨沉浸在醉人的感受中。 意识迷蒙中,耳边就听到了一句低沉的话语。 “纯歌,你真是我心上的傻姑娘。” 一瞬间,喜悦的泪水滚滚而下…… 这文就这样充了,结束了,大家觉得有点仓促是不是,我也觉得,所以我决定番外把线索都补齐!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考虑了很久,慢慢正文些线索我有些力不从心啊,所以就番外来,明天跟编辑协 商一下,看能不能番外免费啊。我尽量补偿大家哈,番外会把事情都一一说渭楚的! 本来该早点更,但孩子爹今天请一大堆人给公主弄什么洗礼,熬到现在。抱歉了哈 本书下载于书包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shubao2】 妻妾一家欢 第56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