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的栀子花》 正文 第 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 章 恋耽美.[] 整理 01 好沉重啊,原来借尸还魂的感觉是这样,这身皮囊还真够重的,55555,她开始怀念灵体状态时的轻灵了。 打起精神来,能够重生太不容易了!这可是她跟地府N个魂魄大打一场,兼贿赂了黑白无常后才得到的机会。 别的不说,光是她现在投生的这个世界都太美好了! 古代!女尊男卑!三夫四郎! 她又恰好投中了一个女身,怎么想都是一桩美事! 异世界的美男们,我童舒空来了! 事实证明,现实总是残酷的! 在重生后的第三个月,她彻底明白了,金钱与地位,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必不可缺的! 没有钱,连吃饭都成问题,怎么泡美男? 没有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怎么泡美男? 没有钱,就不能风花雪月、吟诗作对的搞浪漫,怎么泡美男? 她挤破头抢得的这个身体,其前任主人穷困潦倒,偏生还好吃懒做,最后自己把自己给饿死了!鬼差也没说清楚,不知道这个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亲人,总之她醒过来时,发现这个身体是孤零零一个倒毙在一间破庙里的!天哪,为什么别人穿越就风生水起,荣华富贵,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她就得战战兢兢、餐风露宿、吃了上顿愁下顿? “童财!童财!你死哪儿去了?” 魔音穿脑啊!童舒空翻了翻白眼,她这么有品位的名字硬是活生生被包掌柜改成了俗不可耐的“童财”!说什么她的本名“舒空,舒空,输得空空,不吉利!”!还以此为借口强行将她微乎其微的每月三十吊铜钱扣成二十吊! 真是有够狠!果然是无商不奸!真想撂挑子不干! 可凭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人生地不熟的,有人肯招她做临时工,就算不错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古今皆如是! 叹口气从藏身地跑出来,换上一张谄媚的脸,笑嘻嘻凑到那座肉山面前,讨好地道:“掌柜的,掌柜的,小的在这儿呢!找小的什么事?” “你个懒家伙!我找你来可不是养着你光吃不干的!还不给我麻溜着上前堂去招呼客人!” “是,是,是。” 一溜烟跑向前堂,站在店门口,拢手成喇叭状罩在嘴旁,放大音量吆喝:“哎,各位各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本店招牌菜价廉物美,保您吃了一碗想二碗,不吃也进来瞧瞧啊!” “哎,客官,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客官别走啊,本店的菜真的很不错呢!” “客官,你吃好了?走好走好,欢迎下次光临啊!” “哎呀,客官,一看您就是路过咱们芙蓉镇的吧,谁不知道这芙蓉镇上最有名气的同福楼啊,出了名的物超所值,保您满意啊,进来尝尝看啊!咱们这儿的回头客可多了!” “啊呀,那不是李大姐吗?这晌午的点儿,该吃饭了,快进来呀,今儿可有您最喜欢的扒鸭呢!” 就这样喊到喉咙嘶哑,好容易过了晌午最忙的时候,看到包掌柜摊开账本,就知道总算可以歇歇了。童舒空精疲力尽,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撩起衣裳下摆,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童财,在那儿干嘛呢?还不快过来帮我把这匹布拿进房去!”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在童舒空背后响起,似娇似嗔,照例又让她成功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回过身,就看到一座与包掌柜如出一辙的肉山,脸上的粉随着肌肉的运动簌簌直掉,明明是五大三粗的身子,却偏爱扮成小男儿情状,翘着兰花指的手拿着帕子掩着嘴,一双小眼朝着她瞟啊瞟的,身上的香粉味还是照例的浓得可以把她熏死! 这样的人却有一个让她绝倒的名字——包惜弱! “是大公子啊,我,我还有活儿呢,让阿娇帮你吧。”童舒空赶紧推脱,开玩笑,要跟你进了房,还真不知能不能囫囵出来呢! “你闲坐在这儿有什么活儿!我就要你替我拿!你敢不听我话!”包惜弱不依地跺了跺脚,将腰一扭,伸手就待来拉。 童舒空退无可退,正一筹莫展之际,眼角却瞟到一个人影跨进了店门,登时心头一喜,闪开包惜弱的大手,口中吆喝着:“哎呀,客官,是用饭还是住宿啊?本店的招牌菜不错哦!”一边就溜了开去。 “童财!你这个混蛋!待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听不见!她听不见!她时运高,什么都听不见! 急匆匆走到刚进门的客官身前,抬起头,刚要招呼,却在下一秒怔住。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灼灼光华,羞煞婵娟! 看着那张脸,只感觉连呼吸都被夺去了!怎么办?这就是一见钟情么?佛祖!她的心跳得好快啊! “还有空的上房么?” 啊——连声音也是那么清冽动听,有如同天籁! “喂,你这小二好生无礼!问你话怎不回答?”少年皱起了好看的眉头,冷声道。 童舒空这才反应过来,脸红了红,赶紧低下头,呐呐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小地方人没见识。冒犯了公子这样仙子似的人,还请公子见谅!” 好话人人爱听!美少年也不例外,见童舒空言谈有礼,态度也颇为诚恳,想来并不是那等好色贪淫之人,便散了怒气,道:“罢了,你这儿还有没有空的上房?” “有有有,公子这边请!” 童舒空不敢再多耽搁,赶紧领着少年上了楼。期间,偷着瞟了眼少年的打扮,锦衣华服、轻裘宝带,显见得家境不俗,腰间还别着佩剑,原来是个练家子,怪不得生得这般美,却敢一个人上路。 “公子,这是朝南的上房,又宽敞又通风,您要住多久?” “一晚。” 这么短?果然是好景不常在啊!童舒空在心底悲叹一声,见少年已然别过了脸,只得诺诺几声后告退。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 章 02 少年自打进了房,就再没下来过,连晚餐也是叫人送到房里,想再见上美男一面的童舒空希望破灭,再加上包惜弱恶狠狠的目光如芒刺在背。所以等店里一打烊,她就迅速地从后门出来,往家里走去。 所谓的家,其实不过是间栖身的破庙。包掌柜以自己是临时工为由,硬是只包吃不包住,而自己微薄的薪水自然是不够支付租房费用的,没奈何只得在以前栖身的破庙内继续呆下去。 今夜,月光如水,虫鸣声声,寂静的夜晚也勾起人无数的愁思。 此刻,童舒空就蜷着双腿,靠坐在旧褥子上,望着头顶破败的窗格,直勾勾地盯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出神。 在二十一世纪,自己就是芸芸众生里一颗不起眼的浮尘。家里兄弟姐妹三个,她居第二,家境也不富裕,上完高中后,好不容易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去了个小城市,花了四年时间把大学读了下来,拿着文凭出了大学门口,却发现大学生遍地都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已经沦为过江鲫鱼,随便捞都是一大把! 她很清楚自己的实力,没有多少才能,相貌也生得普通,好在性子随和,随遇而安,毕业半年后,总算是进了一家规模不大的中型企业,做了个办公室职员,天天干些跑腿打杂的闲活儿,拿的薪水在那个小城市连一平米的房子也买不起! 就这样,其实她也是知足的,只一门心思想着攒点钱,买个小户型,再找个看着不讨厌不难受的男人结婚,平平淡淡过完这辈子就好。 可是老天不知是不是看她太安逸了,成心给她找点别扭。就在一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冬日早上,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板首次召见了她,通知她公司裁员,而她已经被辞退了。 混混噩噩地清理了自己的东西,跨出公司大门,发现在这个城市,竟然连个可以哭诉的肩头都找不到,在街上转悠了半天回家,一直呆坐到天黑才振作起精神,打算第二日重新找份工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可惜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还没来得及迎着朝阳踏上漫漫寻工路,就已经永远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没错,那个热水器就是报纸上报过了千万遍的直排式热水器,它也不负众望的在那个严寒的冬日夜晚,让仅仅贪图温暖多一会儿的她成功地晕倒在浴室内,然后就悄没声儿的离开了这个人世。 唉,可怜她连身衣裳都没穿上,就这么赤条条走了,还真跟曹雪芹他老人家说的一样,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剩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呢! 几乎不用想,她都可以猜到自己的尸体,大概要在半月或一月后,房东来收租时才能被人发现,然后,某个小报中缝记载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文章,本市某外来打工女,因购买了直排式热水器,在家中洗澡时,一氧化碳中毒死亡,裸尸家中近一月!请广大市民注意,一定不要贪便宜购买浴室杀手——直排式热水器! 如此渺小而香艳的报道就交待完她的一生了。 在地府里排队等了一个多月都没轮上投胎,这是什么世道啊,连地府都人满为患了! 拿着爸妈烧给她的不多的钱,她孤注一掷地全部贿赂给了黑白无常,又拿出生平最大的力气抢得了一个名额,转生到了这个世界。可是现实真的是相似的残酷啊!这一世她仍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最底层挣扎求生,偶尔发发无伤大雅的白日梦,在孤独的夜晚自怜一番,再在太阳升起后振作精神迎接新的一天。打不死的小强就是她! 本来以她的性格,牢骚也没那么多的,可能是今晚夜色正好,再加上美少年的催化吧,让她格外的郁闷。美男果然是与她这样的小人物无缘的,能够远远地瞧上一眼已经不错了,还妄想什么呢?赶紧睡吧,童舒空,明儿还要早起呢! 揉了揉有些冰凉的鼻头,她伸直双腿,打算躺下入睡。却听见庙外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一个人跌进庙内,没走几步便扑倒在地,急促地喘息着。 她一惊,赶紧从佛像后探出半个头向外张望,她的床位是藏在佛像后面的,比较隐蔽。 这一看,却目瞪口呆的愣住了,那在地上痛苦挣扎的人不正是今日投宿同福楼的美少年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衣衫凌乱、狼狈不堪,手中拎着的佩剑赫然有鲜血淋漓! 童舒空愣了半晌,见美少年在地上大口喘息,似是痛苦难耐的模样,忍不住从佛像后挪出来,小心翼翼靠拢上去,问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怎么会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安秀睁开眼,视线已然模糊,那采花贼的淫药果然厉害! 他出府上京之事本应无人得知,谁知却在半途遭人埋伏,一众侍卫牺牲殆尽方才保得他全身而退。情势危急,他虽有武功防身,却也不敢再贸然前进。只得掩下身份,孤身返回。却终因江湖经验太浅,一时大意竟着了个采花蟊贼的道!虽然已经拼力杀了前来偷香的采花贼,可也催得毒药发作得更厉害了。好容易捱到这个破庙,却又好死不死遇上个陌生女人!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拼力撑起身子,低吼着:“给我滚开!”声音已然嘶哑。 童舒空吓了一跳,白日里谪仙似的人儿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只见他双眼通红,嘴唇都被咬出血了,呼吸急促,面色绯红,身子绷得紧紧的,似在拼命抵抗着什么似的。 她一急,也就管不得许多了,上前一步扶住安秀,打算扶他去被褥上坐着,总好过在这泥地上打滚。谁知手刚一碰到安秀的身子,就觉入手滚烫,大异常人。 这边厢,安秀正努力与一波波的情欲对抗着,冷不防一双冰冰凉的小手挨了上来,那感觉简直有如三九伏天吃了冰块般凉爽透心!一把抓住后,连身子也贴了上去,却又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只得难耐地在女子怀里扭动,呼吸更加粗重起来。 童舒空简直被搞懵了,为什么美少年的反应看起来就像欲求不满的深闺怨夫?按理说实在不应该啊,难道……她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喘息不已的少年,头上顿时挂满黑线,难道她遇上了传说中的春药? 她将少年稍稍扯开怀抱,又重重摇晃了他几下,努力使那双已经狂乱的眸子恢复几分清明,沉声道:“公子,公子,清醒点,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人下了春药?” 安秀被她摇晃了几下,浑浊的脑子醒了几分,好容易听进了她的话,点了点头,下一秒却又被疯狂涌来的情欲冲昏了头,长臂一舒,将童舒空搂进怀里,直接压在地上。 我的天哪!还真够猛的!真想就这样上了,好歹也试试这世界美男的滋味!童舒空头脑一热,但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男子从小就被点上守宫砂守身,若是婚前失身,等待着的将是多么悲惨的遭遇,她就是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好人呢,只好委屈自己了。 童舒空翻身将神智混乱的少年压倒,掀开他的长袍,伸手进去,开始帮他引精。只有这个办法,可以在不破坏守宫砂的情况下,替他解毒。 少年中的毒显然相当深,那里早就涨得不行了,她的手刚动了没几下,他就射了。然后很快又勃了起来,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少年美目波光荡漾,半睁半闭着,双手也无力地勾着童舒空的脖子,那撩人心魄的呻吟声就回响在她耳边,真是要人老命啊! 童舒空简直觉得自己就是圣人了!如此美色当前还能忍住不乱性!果然是小强! 可是忍得好辛苦啊!她低头看着少年陶醉而沉迷的脸,看着他在情欲冲击下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心里一荡,咕哝着道:“我忍得这么辛苦,让我亲一下不为过吧。”说着埋下头去,轻轻含住那美好的唇瓣,在口中反复吮吸,将这个吻酝酿得分外柔情。 那春药的毒性果然霸道,就在童舒空觉得少年的身体都要被掏空了时,毒性才渐渐消退。少年最后射了一次,精疲力尽地在童舒空怀里睡去。童舒空这才舒了口气,拿出已经酸软无力的手,又找来干净的布,替少年清理好身子,再将他扛到自己的被褥上,随后才靠在一边,自己也沉沉睡去。 03 好人果真没好报么?童舒空满头黑线地盯着搁在自己脖子旁的利剑,叹了口气,道:“公子,你听我解释……” “淫贼!我杀了你!你竟敢对我,对我……”安秀气得俊脸通红,手上加重了力道,锋利的剑尖登时就在童舒空的脖子上割了一条小口,鲜血刷地流了下来。 “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没对你怎样,你看看你的守宫砂,还在呢!”童舒空连忙大叫,她还是很爱惜自己这条小命的,希望美少年手端稳一点,别抖啊抖的,一不小心把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小命给抖没了! 安秀当然知道自己的守宫砂还在,他一早就确认过了,昨晚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也知道女人这么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和名誉。可是,他清白的身子已被她看遍摸遍,这口气叫素来高傲的他怎生忍受得住! 童舒空看到美少年的脸色阴晴不定,手中的剑也始终搁在她脖间,完全没有收回去的趋势,只得在心底悲叹一声,看来为了保全自己的名誉,他决定杀她灭口了,这少年可不是善类,看他昨日剑上血迹也可得知一二,只是可怜了她,又得到地府去排队了,只是这回只怕再也没人给她烧纸钱了! 在童舒空的感觉中,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般,那要命的长剑才缓缓离开她的脖子。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她眼神倏地亮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少年沉了脸,喝道:“昨日之事若是你有半句泄露,当如此桌!”说着一剑将供桌劈下一角来。 童舒空惊得一抖,赶紧连连点头。少年这才收回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迈步往前走。童舒空在他身后轻舒了口气,第一次盼着少年赶紧消失。 安秀走了几步,却又折回身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童舒空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方道:“今日开始你便是我新收的下人,赶紧起来跟我走!” 童舒空听得一愣,呆呆地道:“为什么?” “须得把你放在身边,我才能确保你不会胡言乱语!” “我不会说的!” “我不信。”安秀冷冰冰抛下一句,“只要我发现任何苗头,就立刻杀了你!现在,跟我走。”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 章 真是个霸道的男人啊,在这女尊世界还真少有!童舒空在心里摇摇头,不过还是有几分欢喜的,她偷偷瞄了眼少年优美的侧脸,紧跟了几步小声问道:“小人名叫童舒空,童子的童,舒展的舒,天空的空。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就凭你也想知道本公子的名字!”安秀不耐地丢下一句,转眼瞥见她黯然地低下头,心里忽然又觉不忍,脱口道:“罢了,既然你已是我的下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姓安名秀,好好记着!” 童舒空重又快活地扬起头,乐颠颠地答应了一声,跟在安秀身后出了庙门,走了几步才忽然想起,赶紧禀道:“公子,公子,小的原本在镇上的同福楼当跑堂的,现在跟了公子,须得去跟掌柜的说一声,辞了工才是。”嘴上说的好听,其实她是放不下那两个多月的工钱,虽然只是四五十吊钱,可好歹也是她来这儿后挣的第一笔工资,绝对不能便宜了同福楼的那个奸诈掌柜! 安秀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我还有些东西落在那儿了,顺便就去拿了走吧。”说完两人遂一前一后往镇上走去。 04 同福楼已经开门了,包掌柜站在门口,一见童舒空,便尖着嗓子高声道:“童财!你这个死丫头!一大早的又迟到了!今日工钱扣掉!” 童财?安秀挑了挑眉,“童财?童舒空?哪个是真名?” “童舒空,是童舒空,童财是掌柜的擅自给我取的,说什么好记!”童舒空忙解释道,顺便在心中把包掌柜诅咒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是么?我觉得童财这名儿倒也不错!就继续叫童财吧,好记。”安秀暗自忍笑,一本正经地道。 “耶?为什么?公子,小人有名字啊,童舒空啊!”竭力挽回败局,她不要童财这个名字伴随终身啦! “不好记!”安秀面无表情抛下一句,转身进楼去拿东西,剩下童舒空在楼下咬牙切齿,将包掌柜诅咒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我说童财,你怎的跟那位公子一起来的?”包掌柜疑惑地问道。 “因为那位公子已经收了我做下人了,掌柜的,我是来辞工的。” “什么!你要走!童财,你吃我的住我的,还没干上多久就要走?” “掌柜的,小的只是个临时工,您忘了?再说您也没包我住,今天小的就是来结工钱的。” 包掌柜听了愣了半晌,待要发作几句,却又寻不着由头。童舒空确实是临时工,要走随时能走,也不欠店里任何东西。只是她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伙计,又能吃苦耐劳,干活又有眼色,人也机灵乖觉,总能吆喝来许多生意,这要放走她,还真是舍不得呢! “掌柜的……”童舒空见包掌柜迟迟不答话,又催了一句,心里暗道:这家伙不是要拖欠民工工资吧? 罢了罢了,包掌柜咬咬牙,脑子里迅速算了笔帐,重又恢复了奸商面孔,慢条斯理道:“童财啊,你要走也可以,不过你没给掌柜的我事前通报一声,这仓促之间叫我上哪儿找人顶替?所以你这工钱要扣掉一半!” “什么!掌柜的,你开什么玩笑,扣掉一半我还能活?”童舒空肺都快气炸了,敢情她在这儿累死累活了两个多月,就得了二十五吊钱?还不够一个人半月的饭钱呢! “怎么不能活?你如今攀了高枝,寻着这么个富家公子作靠山了,以后大把的银子赚,还能瞧得上我这点工钱?” “瞧不瞧得上是另一回事!这工钱再少也是我辛苦挣来的血汗,凭什么要被你无端克扣!”童舒空怒气勃发,看来她平时性子太好,反倒被人认作窝囊废了! 包掌柜鲜见童舒空发怒,顿时就口吃起来,“你,你待怎样?” “不怎样,给足了工钱,大家好来好散。你若赖账,我童舒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着一巴掌拍在桌上,为自己壮一点声势。 包掌柜一惊,转眼又看到安秀已从楼上下来,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只得悻悻然重去取了二十五吊钱,凑足了五十吊给了童舒空,一边道:“给给给,你走!算我瞎了眼,招了你这么个白眼狼进来!” 童舒空瞪了她一眼,收好钱入怀,正好安秀也走到了她身边,轻飘飘丢下一句:“完了罢,完了就走吧。” 童舒空点点头,跟在安秀身后迈出店门,还没走上几步,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呼:“童财,你去哪儿?” 甜腻的声音成功的让她停住了脚步回头,不过因着这次声音里带着的紧张与惊慌,她没再起鸡皮疙瘩了。 “大公子,小的辞工了,跟大公子辞行,就此别过。” 包惜弱一把扯住童舒空的衣袖,“不许走!你,你要去哪里?” “小的成了那位公子的下人,要随他去了。” “你,你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你说,你是不是看那人漂亮,你就跟人家走了?你们这些女人,全都花心,不要脸!” “大公子!”童舒空提高音量打断了他,没好气道:“大公子不要胡说!舒空自问行得正坐得直,请大公子不要信口开河!” 童舒空抬头看看安秀,却见他毫不停留,视若无睹的愈行愈远,心里一急,用力一挣,退开几步对着包惜弱道:“大公子美意,舒空无福消受,大公子请回吧。” 这时包掌柜也已经赶了出来,一把扯住儿子,一边骂骂咧咧道:“死兔崽子!没见过女人的么?大街上的丢人现眼!还不给我回去!”一边不管不顾地拖了就走。 童舒空别过头,不再看包惜弱哭得稀里哗啦的脸,顿了顿,赶上几步去追安秀的身影去了。 安秀在前面一个路口,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一溜小跑赶上前来的童舒空,不无嘲讽地道:“倒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桃花运的嘛!怎样?跟情郎告别完了么?” “公子,包公子不是小的的情郎!他是……”童舒空涨红了脸辩解,不等她说完,安秀却已经转过身,冷声道:“本公子对你的桃花不感兴趣,现在,去给我雇辆马车,我们要赶去临安城。” 童舒空挫败地收声,是啊,安秀又怎会对她的事上心,对他而言,她只是个意外,一个耻辱的标记! 她不再多言,默默地跑到前面驿站,挑了一辆外表朴素、内饰舒适的马车,跟车娘谈好价格,便来请安秀。 安秀一步跨上车,只吩咐了句:“尽快赶去临安。”便坐在车中不再露面。童舒空自然不敢也钻进马车跟安秀同坐,只得跟车娘一起坐在外面的车凳上,有一句没一句地与车娘聊着天。 “车娘大姐,听说临安城非常繁华,是咱们雁国的第二大城市呢,是吧?” “是呀,那里的人可比这芙蓉镇多多了!店家、酒楼也多得不得了,听说连晚上大街上都是灯火通明的,热闹的很呢!姑娘没去过临安么?” “没,我一直呆在芙蓉镇,哪儿也没去过。” “是吗?可我看你家公子不像是这芙蓉镇上的人啊。”车娘疑惑地问。 “啊,我是刚跟了公子的,公子路过芙蓉镇收了我做下人,所以我才有机会出来见见世面。”童舒空笑着解释。 “原来如此!那姑娘还真是有福气!我看你家公子出身不凡,姑娘这回可能是进了富贵门了!”车娘压低声音笑答了一句。 童舒空也跟着笑了笑,附和了一句,心里却禁不住叹了口气,她根本不希望安秀是什么富家公子,他出身越是不凡,跟自己的差距也就越大,不过其实就算差距不大,安秀也是看不上自己这样平凡无奇的人的吧!童舒空啊童舒空,你到底在期盼些什么,你又有什么可期盼的! 唉,美人如花隔云端,长相思,摧心肝! 05 从芙蓉镇到临安城大概三百多里的路程,一路在安秀的催促下,启程后的第二日早上便到了。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 章 到了城门口,安秀并没下车,而是指点了路径后,吩咐车娘径直将车马驾到临安太守府。然后转头对着童舒空道:“童财,既然你已经是我安府的下人,有些规矩还是要知道。家母是临安太守,我安府在这临安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在府内行走,一举一动都有规矩,你要谨慎些,别丢了我的脸!”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还有,那日的事你若是泄露半句,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的不敢!”童舒空忙唯唯诺诺应道,同时心里一痛,安秀竟然是太守之子,太守啊,一郡之最高长官,掌管一个郡的生杀大权!相比之下,自己真是彻头彻尾的一颗尘埃了! 临安不愧为贸易之都!其繁华与热闹的程度根本不是芙蓉镇可以相提并论的!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到处都是吆喝贩卖声,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临安太守府就位于临安城耀阳大道的尽头,宏伟辉煌,有螭吻高踞于琉璃屋脊之上。童舒空看着龙飞凤舞的“太守府”三个大字,有一瞬间的恍惚。 府上门房的小厮一见安秀从马车上下来,又惊又喜地迎了上来,一边早有人去通报了府内总管王禧。不多时便见一个四十来岁的精干女人飞也似的从府门内冲了出来,一见安秀,喜不自胜,连忙上前施礼,道:“公子可算平安回来了!这几日把大人急得什么似的,又不能伸张,怕惊了皇上!只能吩咐小的们暗中搜救,还好公子您平安无恙!听说那三府里送去上京的三位都已经……” 安秀皱了皱眉头,轻声喝道:“慎言!谨防隔墙有耳!” 王禧自觉失言,忙诺诺退在一旁,陪着安秀就欲进府,却瞥见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童舒空,便疑惑地问着安秀道:“公子,这位是……” 安秀这才想起童舒空来,回身看了一眼,淡淡地道:“这是我在路上收的一个下人,这几日也多得她照顾了。王禧,你给她在府内安排个差事吧,门房、护院什么的都行。”说完不再理会径直走进了府去。 王禧转头盯着童舒空好一阵打量,见她虽身量颇小,却面容俊秀,灵气十足,心下也很是满意,便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童舒空忙躬身答道:“小的童舒空,不过公子也叫小的童财。” “嗯,那以后就叫童财吧。你可会些拳脚功夫?” “小的不会,不过因自幼家贫,做惯了苦力活儿,倒有几分力气。” “既如此,你便在这外门做个看家护院吧,外门里虽然松散些,但府内一些规矩仍是必不可少的,你初来乍到,有些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张侍卫,她是府内所有侍卫及护院的头儿。” “小的明白,谢王总管提拔。”童舒空低了头乖巧地回答。 王禧点了点头,也几步跨进了府门,绕过影壁,消失了踪迹。 安秀急匆匆去见了母亲,临安太守安庆。安庆一见他面,便又悲又喜地一把抱住,叹道:“秀儿,你没事就好了……” 安秀眼眶一热,忍不住滚下泪来,饶是他再坚强,想起这些天来受的惊吓、委屈与侮辱,心里也是酸涨得难受。 “秀儿,这些天委屈你了,快跟为母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安庆拉着儿子的手,愧疚地看着他。 安秀将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但将途中遇采花贼偷袭并被童舒空搭救一事瞒住了不提。 安庆听完,又是心酸又是愤怒,在屋内急速走动,一边愤愤地道:“皇上年事已高,加之体弱多病,过几年这天下就是要交给太女的。可太女年纪尚幼,若是背后没有几个世家大族撑着,这江山定是坐不稳!那燕云芝仗着是太女的四皇姨,手上又有些兵权,朝中也有三分之一的大臣附着她,这野心怕是已膨胀了不少!皇上将几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定为太妃人选,目的也不外是希望这几家将来能成为太女临政的左膀右臂,那燕云芝派人袭击,就是想绝了皇上这念头!哼,我原本是不打算趟这趟浑水的,但人家既然欺到头上了,我安庆便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母亲已经知道幕后主使人是齐州王燕云芝了?可有证据?” “若有证据,为母早就将她奏上朝廷了,又岂容她放肆!不过这猜测断不会有错,除了她不作他人想!” “既然并无实据,母亲还需忍下这口气,我们长居临安,对京城的形势还不清楚。在没有十足把握前,这表面上还需与齐州王虚与委蛇。” “唉——为母自然也晓得这一层,只是心疼秀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不得抒发!”安庆一叹,看着儿子,心底涌上一股无奈。 “儿子受些委屈不算什么,眼下还有个大事急需处理。此次四个世家的四位公子上京,仅安秀一人逃出生天,恐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诬蔑我安府是为了赢得太妃之位而安排了一场苦肉计!母亲需得立刻派人去其它三家那里去周旋一下,皇上那儿也需得母亲亲自打点,方可不为人所乘!” “这一点为母已经想到了,之前不知秀儿的生死,这事也就压下了。如今秀儿既然平安回来,那就需得尽快处理。秀儿,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为母会安排好的,你安心在府内修养,照这情势来看,往后你不可再轻易上京了,这身边的侍卫也得加强!” 安秀点了点头,他一路奔波,饱受追杀之苦,早已又累又乏,便不再多言,只由安庆絮絮地嘱咐了几句后,便回房休息去了。 06 却说童舒空被府内小厮领着去拜见这府里的侍卫头儿——张暗。 张暗约摸四十来岁,彪悍勇猛,内敛沉着,一张国字脸上虎目精光熠熠,见了童舒空,围着她打量了一圈,又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骨骼,开口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管,小的十三了。”童舒空也不知道这身子到底多大年纪,不过看起来并不大,且身量未足,估摸着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恐怕这也是安秀最终会放过她的主要原因,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叫张头儿即可,这府里的主管只有一个,就是王总管。” “小的明白了。”童舒空忙躬身施了个礼。 “你虽已错过习武的最佳年龄,不过我看你骨骼清奇,身子灵活,应该还有很大的潜力,你可愿习武?” “小的愿意!”童舒空有些惊喜地抬头,在这里她无依无靠,如果能习得一些武功防身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既如此,你明日便可跟随外房的护院们先练习一些简单的防身功夫,若果真有天赋,便可进内府上学些高深些的。”接着,张暗又大概讲了一下太守府上侍卫及护院的规矩。 府内共有侍卫一百二十名,由高到低分紫、红、蓝、绿四个等级,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就代表什么等级。紫衣自然是最高的,现在府内也只有张暗一人是这个等级。接下来便是五名红衣侍卫,红衣下面是四十名蓝衣侍卫,蓝衣下面则是七十四名绿衣侍卫。不过因早前安秀出府遇袭,已然损了一名红衣、五名蓝衣及十四名绿衣,故现在府内只有百名侍卫了。 整个太守府分外门与内府,外门上的基本是些干杂活与粗重活的小厮,例如门房、杂役、护院等,而内府的下人地位要高些,都是些贴身侍候主子的侍从与侍卫。 护院一律身着淄衣,平素的职责就是看家护院,有专人教导些拳脚功夫,若有天赋,武功练得好了,就可以晋升为侍卫,侍卫的等级就是按个人武功高低来划分的,故低等护院若是肯努力练武,也是能当上绿衣、蓝衣,甚至红衣的。不过一旦升为侍卫,所担职责便越发重大,再要看护的便不再是宅子,而是这府里大大小小各主子们的人身安全了,主子有难时,就得冲出去拼命,其实是一份刀头舔血、朝不保夕的营生。 张暗大致的讲了一下,又嘱咐了些府上的注意事项,便唤人拿来了一套护院的淄衣给童舒空,自今天开始,她便又要顶着童财这个俗气的名字重新开始一条人生路了。 或许上天对她童舒空还是有几分眷顾的吧,她在习武上的天赋果然惊人,人家要花十日练好的招式,她一日即可,人家要花三年才能练成的功夫,她三月即可。很快地,短短三月内,童舒空便由一名初级护院升为绿衣侍卫,由外门进了内府。人皆道她天赋异禀,是个练武奇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是用了多少血汗才换来的结果。 别人休息时,她在苦练;别人回家与家人朋友欢聚一堂时,她在苦练;别人榻上安睡时,她还在苦练。天赋或许是有的,但更多的是艰辛的付出,只是众人都只看到了她步步高升时头上的光环,却看不见她背后流下的汗水和满身的伤痕! 只有一个人看到了,她便是比童舒空大上两岁的姚鹿。因一众护院里两人年纪相仿,再加上姚鹿一见童舒空,便觉投缘得不得了,自此行动出入便常愿跟童舒空在一块儿,处得格外亲密。 姚鹿虽出身平民,但家里也仅得她这一个女丁,看得也分外的重,有些娇气,不思进取,但性格却是一等一的热情可爱。见童舒空没日没夜地练着功夫,她实在有些不理解,便好奇地问过她,为什么那么急于升进内府。说实话,内府侍卫的地位固然高些,但也是伴随着高风险的,一个不留神便有可能丢了性命。所以姚鹿心下对于升作侍卫一事,其实是有些看不上的。 童舒空只笑着回答她:“为了银子呗,还能为了什么!绿衣一个月有五两银呢,比起护院的一两银可高多了!我可急着攒钱娶夫郎呢,不比你,有青梅竹马等着你回去娶,还有爹娘操办,也不用自己花钱!” “你这个财迷!难怪叫童财!这般爱惜钱财,到时候攒了银子,没命花看你到哪里去哭!” “嘿嘿,我童财岂是那等蠢人,平白送死之事可不会凑上去。” “哼,到了那份上,万事不由人!你以为你还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你我姐妹一场,你还不了解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总之我不会轻易就去死的!”童舒空笑嘻嘻拍了拍姚鹿的肩。 “什么政策对策的,听不懂!偏你成日里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话!罢了,人各有志,挣上够娶夫郎的钱便卸了那职吧,你我二人一同出府,做些小营生,快快活活过下半辈子也就是了。”姚鹿横了她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 章 “谨遵主子吩咐!”童舒空装模作样打了个揖,惹得姚鹿跳起脚来追着她满院子跑。 为什么急于进内府?真实的理由,童舒空并没有说出口,她也实在说不出口。难道她能说其实自己是为了看起来能够与太守府最得宠、最受太守大人器重的五公子安秀匹配一点点么?难道她能说她是为了能够再靠近心上人一点点,所以拼了命的苦练武功么?难道她能告诉姚鹿,她其实是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主子,一个虚无飘渺的梦,就算明知有可能丢了性命,也要努力让自己进入那人的视线里么? 她不能说,即便她说了,姚鹿也不能理解。她怎能理解安秀在自己心中的地位,那般的尽善尽美、宛如谪仙般伫立在她内心深处,魂牵梦萦。有如漆黑暗夜里的北极星光,让她抛却平庸琐屑的普通生活,一心想要更靠近一点,如飞蛾投火般矢志不渝。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07 张暗非常欣赏童舒空,自打她飞速升为绿衣后,这种欣赏就溢于言表了。她破例开始单独指导童舒空的武功,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她发现童舒空身子轻灵活泛,擅于近身缠斗和刺杀,性格也很沉得住气,便有意调教她成为暗杀高手。 张暗以前原本就是江湖上排名数一数二的杀手,武功路数也偏于诡诈狠辣,实用而不花哨。如今见童舒空资质上佳,又肯苦练,便起了收徒之心,不但将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还将自己纵横江湖时的兵器——玄武剑给了她。黝黑细长的剑身,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剑柄中空,内藏一条细细的、长约三米的铁链,既可近距离刺杀,亦可远距离投掷。这柄剑,童舒空用得很是上手。 有了张暗的指导,再加上自己的天赋与苦练,两年半后,童舒空成功的跻身为红衣侍卫,全府上下,武功仅次于张暗,创下了安府有史以来晋升最快的纪录,成功地赢得了整个府里上至太守大人的器重,下至仆从下人的仰慕,并顺利的成为安秀的贴身侍卫。 贴身侍卫,却也是痛苦的开端。愈贴近安秀,就愈发觉出两人之间天差地远的距离。 安秀,临安太守第五子,上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两个姐姐已经成年,另外开府自立;两个哥哥也已经嫁人。现在太守府内就剩下他这个老幺,因容貌俊美不可方物,年纪轻轻便已艳冠全国。他母亲临安太守安庆很是喜欢这个儿子,不仅让他学习经史子集、诗词歌赋,更教其治郡之道,辅佐之术,又使张暗教导武功,故而从小便很有女儿风范,见识卓越,心高气傲。等到安秀成年之后,更是常让他出去替自己处理一些事务。 如此的精心培养,不为别的,只因安秀六岁时就已被当今皇上定为现任太女、未来的燕国国君燕韶华的太妃人选之一,同时待选的还有同是世家大族的另外三位公子。只是两年多前,四家公子上京时不约而同的受到不明袭击,另三位芳华早逝,只有安秀逃出生天。这一事件也使得皇上极为心痛及愧疚,在安抚了另三家后,便宣布了安秀为太妃的诏令,只等燕韶华成年之后就会举行大婚,今日的太妃就是明日的凤后,一国之父,自然不同凡响! 看清了两人之间这些永不可能跨越的鸿沟,童舒空心底那一点点的热望逐渐地冷下来,安秀,只能是她的主子,那个存留在心底的天人少年的身影,那段破庙里的旖旎,那个蕴含了她无数柔情的吻,一切的一切,皆如梦幻泡影,刚刚萌芽就已被扼杀。 四月,临安太守府内的桃花林开得正艳,桃树下一个身影倚在树身上,淡漠的双眸凝视着天空的浮云,一身鲜红如火的劲服,黑色长靴与腰带,更衬得那人面如冠玉、身形修长。一头青丝简单地束了个马尾,垂在身后,春风过处,撩起的缕缕发丝拂过那人俊秀而优美的侧面。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已,却自有一股动人心魄的魅力,让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粘过去,再也放不开。 一众小厮们看得春心荡漾,有心上前搭讪,却又碍于男儿家的矜持,扭扭捏捏地只敢隔了一些距离,走过来走过去,希望能够引起童舒空的注意。结果童舒空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只一径地盯着天空发呆,难得看到这位年少有为的红衣侍卫空闲下来,而她竟然就只是在发呆!如此的不解风情,恼得那些少年男子们一个个的跺着脚,又气又爱! 童侍卫年方十六,正当妙龄,容貌秀丽,性格又温柔,不论对谁都是轻言细语、温和可亲,再加之武功超卓,年纪轻轻就已独挡一面,颇得太守大人赏识,锦绣前程不可限量!这样的女子,自然是一众少年男子挤破了头也想嫁得的良人,别说这些内府里的怀春少年了,平日里童侍卫跟随主子出行时,据说还有那轻狂男子不时地丢个花儿、帕儿的招惹!听说连公子的至交,那位大名鼎鼎的卫公子也对这童侍卫另眼相看呢!只是这童侍卫尽管性子温和,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儿,并不曾见她对哪家男儿真正上心过,遇到人来提亲,也都是淡淡地笑着打发走,态度极为和蔼,既不得罪人,也不应承下来,总是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安秀立在窗前,窗口正对着的就是桃林。童舒空是他的贴身侍卫,无论何时都是要守候在他身旁附近的。他默默地看着女子的身影,三年过去了,她身形骤长,面容也愈发的温婉如玉,若不是眉目间的勃勃英气,看着倒像个俊秀男子,而不像堂堂女儿!习了武功,却并没有习了那些武夫的粗蛮,反倒如一块精致的美玉,随着时光的雕琢愈显温润。 瞟了眼那些借故在桃林前来回转悠的下人们,他皱了皱眉,转头吩咐贴身小厮墨书道:“我要出去一趟,通知童侍卫随行。” 墨书答应着退了出去,不多时便见他穿过桃林,径直走到童舒空面前说了几句,随后就看到童舒空抬眼朝自己这边望了过来,他面上有些烧,顿了顿,随即板了脸离开了窗口。 08 临安城的云烟楼,是整个临安城最出名的酒楼,不少王公贵族都爱在这儿包场,一方面是云烟楼的酒菜确实色香味俱佳,上至山珍海味、下至地方特色小点应有尽有,另一方面也是因这云烟楼的经营者不是别人,乃是当朝第一富商——卫行露。 说起这卫行露,实在是个世所罕见的奇男子!且不说他妖媚如花的外表,精明干练的商业头脑,泼辣圆滑的处世手段,光是那令人咂舌的行为举止,在这女尊世界已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千百年来恐怕也就出了这么一朵奇葩! 卫行露不过双十年华,却已经浸淫商场多年,垄断了整个燕国的纺织业、饮食业、甚至号称国家经济命脉的盐业与采矿业也有其势力渗透,年纪轻轻便已富可敌国!也因此,围绕着他的传言数不胜数,有人说卫行露行为放荡,他的发迹不过是靠着与无数女人上床得来的;也有人说卫行露与皇室关系密切,有官家庇护,故而做生意一帆风顺;更有甚者说卫行露祖上有一张藏宝图,从海外的一个岛屿上发掘出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从而发家致富。种种猜测不一而足,却只使得这个男人愈加的神秘莫测,惹人遐思! 这样的一个男人却与安秀是知交好友!童舒空第一次见到时着实吃惊不小,谁能想到缥缈空灵、高贵优雅的燕国第一美人竟与风情万种、烟视媚行的燕国第一富商关系密切?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嘛! 安秀出了府便指示车马直奔云烟楼,童舒空骑马随侍在侧,心里却是老大不情愿。她不情愿的原因自然不是安秀,而是安秀要去的地方,或者也可以说,其实也不是云烟楼,而是云烟楼的老板才对!每次卫行露见到她,不由着性子地戏弄个够,那那一天就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到了云烟楼,安秀径直上了二楼的专属雅座,童舒空在后面磨蹭了一下,也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心里只巴望着卫行露出门在外,不在楼内。 可惜天不从人愿,安秀等一行人刚刚落座不久,童舒空就听得厢房外一声轻笑,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其实单就五官来看,卫行露远远及不上安秀,色虽不甚美,然绝世佳人无其风韵也,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狐步轻曼,活色生香!雾气缭绕的眼神,窈窕妩媚的走姿,有点野性,有点迷朦,有点目不旁顾,却又深藏媚骨的风姿绰约! 看到他,童舒空就忍不住想翻白眼!这样的男人,太颠覆她的审美观了!怎么可以有男人妖媚成这样,简直就是妖孽! 卫行露进来后便随手关上了门,走上几步,眼波一横,身子已靠在童舒空身上,伸出纤长的玉指勾起她的下颌,低声笑道:“哎呀,这不是童财吗?今儿怎么有空来你卫哥哥这儿,真是叫哥哥我欢喜得不行呢!” 童舒空满头黑线,退开一步,将他隔绝在安全距离外,才拱手施礼道:“童财见过卫公子。” 卫行露完全不在意她的疏离,抬手掩住口轻笑不已,一双桃花眼毫无顾忌地在童舒空身上脸上扫来扫去,只看得她脸上不自觉地泛起红云一片。 安秀在一旁重重的咳了一声,这才算把童舒空拯救出来。卫行露转身坐在安秀身旁,拿起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在手中却不喝,只用手轻抚着杯口,懒洋洋地看着安秀。 “行露,现在京中形势如何?”安秀啜了口茶道。 “燕云芝仍是那般蠢蠢欲动,但据我观察,现在朝中似乎又有几股隐伏的势力正在形成。只是目前情势还不明朗,不清楚到底有几股势力、实力如何。” 安秀冷哼一声,眼神开始变得锐利起来,“看来皇上久病,皇权已经逐渐被架空,不单是那燕云芝有野心,只怕其他人都想分一杯羹呢!哼哼,也不问问我安家是不是肯答应!” 卫行露瞟了安秀一眼,稍稍坐直了身子,“你又想上京了么?今时不同往日,两年前你上京尚被当作目标之一追杀,如今太女即将成年,预备的太妃人选又已经只剩你一人!身份更加敏感,那帮人如何会放过你?你忘了两年前的那次暗杀了?险些没命回来!” 安秀沉默了片刻,忽然抬眼盯着立在一旁扮木桩的童舒空,淡淡地道:“没忘,怎么可能会忘呢?” 平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幽深的视线却成功地让童舒空暗地里打了个寒颤,不是吧,都过去那么久了,安秀不会还惦着想杀她灭口吧?这两年来自己可是一直守口如瓶的! 童舒空眼神游移了几下,飘向窗外,不敢与安秀对视。隔了片刻,才听得安秀冷哼了一声,将目光移了开去,她这才松了口气。 卫行露将一切看在眼里,眼神一黯,随即垂下眼睫,轻啜了口酒,道:“我去吧。” 安秀一愣,还没开口,就见卫行露懒洋洋地抬起头,道:“我去的话,目标会小很多,一来可以替你查明隐伏的势力,二来也可以顺便去视察一下我在京城的生意。” “世人皆知你我的关系,你以为那些人不会对你下手?” 卫行露轻笑,抬眼看着童舒空,话却对着安秀道:“自然是有风险的,不过如果此行有童侍卫相伴的话,相信风险可以降到最低。” 此言一出,那两人俱是一惊,童舒空想也未想,就回绝道:“谢卫公子赏识,不过童财是我家公子的贴身侍卫,不可以擅自离开。” 卫行露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扶手上,笑吟吟地看着童舒空,“那只要你家公子同意不就行了?安秀,你说呢?”这后半句却是对着安秀说的。 安秀微微一笑,“行露也太看得起她了,不过是个小侍卫,当不得大任。” “童侍卫不是安府一流的高手么?安秀可是舍不得?也难怪,她是你的贴身侍卫么!”卫行露故意加重了“贴身侍卫”几个字的语气,挑起眉看着安秀的脸色由白转红。 “既然行露坚持要她,安秀也无所谓,就让她随你上京吧。”安秀别过脸,看着窗外道。 “公子!”听得安秀松口,童舒空赶紧抬头,急急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童财?跟着公子我办事很委屈你么?”卫行露面有怒色,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 章 “童财不敢。”童舒空一惊,忙敛了眉目重新垂手侍立。 “哼!”卫行露怒气未消,冷哼了一声。 “童财,好好跟着行露,他是在帮我们安府做事。所以这一路上他的话就等于是我的话,须得谨慎小心,确保行露的安全,决不可出任何差池!”安秀转过头来,冷声吩咐道。 “童财明白。”童舒空低了头,重新恢复了平静。 “三日后,我便启程,到时候还要麻烦童侍卫一路多照顾了。”卫行露似笑非笑地抛下一句,径自扬长而去。 “回府。”安秀也不耽搁,跟着也出了门,童舒空紧随其后,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太守府。 09 三日后,府内重新调派了侍卫给安秀,童舒空牵着马,在太守府门口与姚鹿话别。 “童财,公子怎会调你去做别人的侍卫?还要派你上京?这山长水远的,你要何时才能回来?”姚鹿紧紧拉着童舒空的手道。 “主子们定的事,我们做下人的怎能多问,照办就是了。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姚鹿撇了撇嘴,忽然压低了嗓子凑到童舒空耳旁道:“你告诉我,此次上京到底有没有危险?” 童舒空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想什么呢你,我不过是护着卫公子上京,一路走的是官道,能有什么危险!” “那就好!回来了给我讲讲京城里的事啊!”姚鹿松了口气,这才活跃起来,拍了拍童舒空的肩。 童舒空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见一群内府的小厮扭扭捏捏地往这边过来,一路推推搡搡的,看着她红了脸,欲言又止。 “众位哥哥有事么?”童舒空拱了拱手问道。 小厮们都是脸一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扭捏着不肯出声,好不容易其中一个看起来最胆大,也是童舒空唯一认得的小厮——珊瑚走上前,细声细气地道:“童,童侍卫你要上京么?” “是,珊瑚可是有什么东西想让我捎带?” “不,不是,我,我想……我想你收下这帕子。”话一出口,珊瑚的脸已红到了耳根,伸出的手掌上有一块红色锦帕。 童舒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珊瑚,不过你这么突然,我没准备什么回礼……” 珊瑚脸上一喜,将帕子塞在童舒空手里,低声道:“我不要你的回礼,你肯要这帕子,我,我就很高兴了!”说完抿嘴一笑,转身跑掉了。 童舒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见后面的七八个小厮像是集体约好了似的,呼啦一下全涌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各自的手帕啊、汗巾啊、荷包啊统统往童舒空怀里一塞,然后就都羞红着脸跑进了内府,剩下童舒空哭笑不得的呆在原地,手上拿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我说童财,你这家伙桃花运还真不错啊!你瞧瞧,你瞧瞧,不过是出趟远门,居然收了这么多芳心!你艳福不浅啊!”姚鹿吊儿郎当地将手搭在童舒空肩上,从她怀里扯出一条帕子放在鼻端闻了闻,“哇,这可熏了多少香啊,简直销魂死了!” 童舒空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将怀里的东西一古脑儿地塞到姚鹿怀里,“你喜欢,那你都拿着好了!” “我可不敢要!这些怀春少男的心还是你自己留着慢慢享受吧!”姚鹿忙不迭地跳开,转身就跑,一边跑还一边挥挥手道:“早去早回啊,别让内府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儿们等久了!” 童舒空气得跺脚,没奈何地看了看手上这堆东西,丢又不是拿又不是,只好统统塞进马鞍下的布袋里,随后便跨上马,往云烟楼驰去。 府内,安秀坐在书房内,面前摊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手中的毛笔蘸满了墨,却举在半空,怔怔地发呆。 “公子,公子,童侍卫出府了。”墨书从外面赶进来风风火火地禀道。 安秀微微一抖,手中的毛笔甩了个墨点在白纸上,随即便染成黑黑的一团,他看着,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搁下笔,将纸揉作一团丢掉,沉声道:“走了便走了,大呼小叫做甚!”说完拿起一本书开始翻看。 一向乖觉的墨书此时却顾不上看主子脸色,只管在一旁叽叽喳喳地道:“哎呀,公子,今儿我总算亲眼看到童侍卫的魅力有多大了!公子您可没看见,童侍卫出府时,内府里多少小厮们去送行!帕子荷包什么的,童侍卫都快拿不下了!” “你有完没完!出去,不要打扰我看往桌上一扣,冲着墨书喝道。 墨书被吼得一愣,看主子面色不善,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退了出去。安秀紧了紧拳头,余怒未消地盯着面前的书,恨恨地说了一句:“该死的女人!” 10 从临安城出来,就有一条笔直的驿道直通往京城,从临安到京城,全程大概有一千里左右,沿途都有一些小市镇,像童舒空以前呆了三个多月的芙蓉镇也都在这条道上。快马加鞭的话约摸一天半可由临安赶到京城,可换成马车的话大概就要四五天了,而若是这马车又换成车队,还是一支由十几辆马车组成的大车队时,这需要耗费的时间就足可达十日了! 此刻,童舒空就看着这支浩浩荡荡的大车队,以及车队中最豪华最宽大的一辆马车上端坐着的那人,满头黑线。就算是打着去京城视察生意的幌子,这排场也未免太大了,这男人,还真是不懂什么叫低调啊! “童财,上来坐啊,外面那么大的太阳,当心晒坏了你!”卫行露撩开帘子,露出那张妖媚的脸,笑嘻嘻地对着童舒空道。 “卫公子,小的来这儿是担任护卫,不是来贪图享受的。”童舒空坐在马上,目不斜视。 “让你坐个马车也算享受么?唉,安秀不至于刻薄你成这样吧?”卫行露不以为忤,反倒抬起胳膊支在下巴下,继续说道。 “我家公子对待下人极好,请卫公子不要妄加猜测!” “啧啧,安秀给了你多少甜头啊?竟然这么忠心?可惜啊,人家看不上你的忠心,要送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送出去!”卫行露冷笑了一声,撇了撇嘴角。 童舒空面无表情,踢了踢马腹,加快了速度,丢下一句“小的去前面探探路”后,就打马奔到前面去了,留下卫行露脸色铁青,坐在车厢内独个儿生闷气。 童舒空虽然憋了一肚子气跑到了前面,但毕竟不敢离开卫行露太远,在前面磨蹭了一会儿,才放慢马速,重新在卫行露的马车旁随行,不过这回卫行露倒再也没出言讽刺了,整一天都呆在车厢内生闷气,连面都没再露一下。 如此,行到晚上,车队到达了第一个驿站——青莲镇。青莲镇并不大,镇上像样的客栈也仅有一家。等所有人马均已安顿下来后,已是夜深。童舒空回到房内,刚准备坐下歇口气,却听得隔壁的卫行露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随后是瓷器破裂的声音。 童舒空面色一凛,如疾风般冲入隔壁,踢开房门闯了进去,房内静悄悄的,只有卫行露站在桌前捧着手定定地看着她,地上有一个打碎的茶壶。 “卫公子你没事吧?小的听到惊叫所以闯了进来,多有得罪!”童舒空有些尴尬,眼前的场景明显是卫行露想要喝茶,却无意中打破了茶杯所致。 “小的去叫碧珊来收拾。”童舒空匆匆施了一礼,就欲离开。 “不用了,碧珊已经睡下了,不必惊动他了。”卫行露开口阻止道,边说边蹲下身去捡破碎的瓷片。 “小的来吧。”童舒空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卫行露,随后将地上的碎瓷片拢做一堆清理了出去。 “公子睡吧,小的告退了。” “等等,童财,你可有伤药?” “公子受伤了?”童舒空有些紧张,迅速抬起眼审视了一下卫行露的全身。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7 章 卫行露抿嘴一笑,露出一直藏在袖中的手背,白皙的皮肤已被烫得一片红肿。童舒空疾步上前查看了一下,还好只是轻微的烫伤,并无甚大碍。她心里舒了口气,同时暗叹,到底是富家公子哥儿啊,倒个茶也能烫到手,真是服了他了! 童舒空从怀里掏出药膏,递给卫行露,“还好只是烫伤,不甚严重,公子上了药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应该就好了。” 卫行露并不接过药膏,只把手往童舒空面前一伸,道:“给我上药。” “这……男女授受不亲,小的还是去把碧珊叫过来吧。”童舒空滴下一滴冷汗。 “罢了,你既不愿,这伤处也不必上药了,就这样吧。”卫行露冷了脸,将袖子放下来遮住手,一副破罐破摔的样子。 “小的给公子上药。”童舒空在心底翻了翻白眼,只好拿过药膏拧开盒盖,挑出一点,拉过卫行露的手,将药膏小心地涂抹在手背的红肿处。 她的手并不细嫩,手指上有长期练剑后的薄茧,刮到卫行露柔细的红肿肌肤上,引得他轻抽了一口气。童舒空看了他一眼,放轻了力道,继续涂抹药膏,直到整个手背上全部涂满了为止,才放下他的手,轻声道:“这药膏放在此处,明早公子让碧珊再给上一次,应该就没事了,天色已晚,公子早些歇息吧,小的告退。”说完,起身拱手,迅速退了出去。 卫行露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怔怔地发了好一会儿呆,伤处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被冰冰凉凉的药膏压了下去,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人的温度和触感,他咬了咬唇,返身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腾了半天,开始有些暗恨自己不争气。想他卫行露,纵横商界这么多年,眼界不可谓不广大,心计不可谓不深沉,手段也不可谓不诡辣。见识过的女人,没有一万也有,直叫人看得连呼吸都摒住了。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最后一个字余音缭绕,长剑已收至身侧,一切恢复平静,只剩下先前那银亮的光影在视网膜上留下的重重暗影。一众人等早已如痴如醉,兀自沉浸在那华丽灵幻的剑之舞和孤独不羁的诗句里。 卫行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安秀,安秀虽然一脸平静,但那眼底的惊艳与痴迷却瞒不过他,这样的女子,实在是叫人欲罢不能!饶是安秀这样视天下女子为污浊蠢物的高傲之人,怕是也心动了吧? 卫行露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子恭谨有礼的告退,心一点点地沉下去,不加思索地,他做出了一个当时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事后却极其庆幸的决定,在安府留宿一个月! 一个月,应该足够他了解这个女人,等满足了好奇心后,他应该就会失去兴趣了吧…… 如果说,他卫行露这一生中有什么事是失算了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决定了。这个一时兴起的决定,不期然地网住了他的一生,让从未有人进驻过的心,深深地插进了一个人影,一瞬间抽丝拔穗般几下疯长,已是将他的心裹得严严实实,眼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了。 这个女子真的很奇特!如果她不想让人察觉时,可以将全身气息收缩到极限,明明就站在那里,却能让人轻易忽略她的存在,饶是他再怎么留意观察,也再看不到那日的惊鸿一瞥了。难道他的判断失误?那日的惊艳不过是个偶然?他开始隐隐有些失望,直到那一夜…… 那夜,月凉如水,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再过几天便要离开安府了,对那个女子的探索就这样终结,虽然符合逻辑,但心里总有些隐隐的不甘。就这么想着,一直清醒的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时却听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歌声,声音赫然是她,那个一直搅乱他心湖的人!忍不住披衣下床,推开门,顺着那歌声传来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女子就躺在屋顶上,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她身上,她双手枕在脑后,轻轻哼唱着一首歌,曲调奇异而忧伤,在静谧的暗夜里静静流淌,一直流进了他的心里……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8 章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低沉哀婉的歌声中,他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仿佛要冲出胸膛般快速而有力地撞击着,要怎样的悲伤才能酝酿出这样孤独绝望的深情,要怎样的深情才能渲染出这样痛彻心肺的悲伤?女子反反复复地唱,他就反反复复地听,一个在屋顶对月长吁,一个在廊下痴痴凝望,静止的画面,流淌的心事…… 自此,他彻底沦陷,在这个占据了他所有目光的女子面前,他一反常态,以往那些心计手段是一点也想不起来,反倒青涩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少年,耍性子、闹别扭,蛮横霸道地要求她的眼光只能够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她多跟其他人说一句话,都能引起他无穷的妒意。可是,他等到了什么,在女子的眼底他只看到了一个人,影影倬倬,仿佛随时会消失不见,实际却一直伫立在那里,那就是安秀…… 12 童舒空觉得很奇怪,这几天,卫行露一反常态,居然每天都安安静静地呆在车厢里,连话都很少说,更不用提像以前那样戏弄她了。他安静下来,童舒空反倒不自在了,因为卫行露一双眸子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眨都不眨,带着强烈的怨气,实在是让她不寒而栗!就在这别别扭扭的状态下,第四日晚间时分来到了云岭山,此处距离芙蓉镇大概还有十多里地。 “卫公子,天色已晚,车队必须加快脚程,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只有赶到前面的芙蓉镇方可打尖歇脚。”童舒空看了看逐渐深沉的暮色,对着卫行露禀道。 卫行露撩开帘子看了看天色,点了点头吩咐了下去,车队立刻加快了步伐。 正行进间,前方的车队却突然发生了骚乱,人喊马嘶,童舒空警惕地护在卫行露的马车旁。 “出了什么事?”卫行露跳下马车,沉声问道。 童舒空没有回答,环顾了一下四周黑黢黢的密林,忽然伸手扯过卫行露护在身旁,漆黑的玄武剑悄无声息的出鞘,侧耳倾听,电光火石间,手抬剑扬,一抹清脆的“叮当”声响起,三枚铁黎子被打落在地。 “公子,现在开始切不可离开小的身旁!”童舒空低声嘱咐了一句卫行露,随即愈发沉静地盯着密林深处,看似平静无波,实则全身肌肉紧绷,蓄势待发如一头暗夜的黑豹。 “哼哼,不愧是张暗调教出来的弟子,果真有两下子!”一声冷哼响起,一个身着夜行衣,高挑瘦削的女人从密林里走了出来。 童舒空没有回答,只是紧盯着女人的动作。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你可知我们有多少人么?”女人扬了扬手,身后幽暗的密林深处陆续走出三五成群的蒙面人,刀光剑气映着幢幢人影,说不出的凌厉肃杀。 “你们的人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哦,就凭你一个,你以为能救他出生天?不如束手就降,我家主子爱才,或可饶你一命!” 童舒空忽然微微一笑,身形忽动,鬼魅般欺上前去,玄武剑如毒蛇吐信,无声而迅捷的一晃而过,左侧的三个黑衣人就委顿在地,包围圈顿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她迅速拉着卫行露,闪身夺路而逃。 女人暗恨一声,领着手下追了上去。卫行露也练过一些功夫,腿脚并不慢,饶是如此,在漆黑的密林里奔跑,毕竟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很快便开始气喘吁吁、脚步踉跄了。 “舒空,你,你自己跑吧,她们,她们不会杀我,只会抓我做人质而已……”卫行露有些艰难地迎风开口,冰凉的夜风灌进胸口,让他有些胸闷心悸。 童舒空伸出手臂,改拉为搂,将他锁在自己臂弯里,同时回剑挡掉身后接二连三飞来的暗器,轻声笑道:“这是卫公子第一次叫小的的真正名字呢,还真有点不习惯。卫公子放心,小的是公子的侍卫,断不会丢下公子的!”一边说着,脚下不停,已是跑到一处断崖边。 卫行露早已痴了,呆呆地看着身侧近在咫尺的那张清秀脸庞,两人身体紧紧相贴,从未有过的亲密感油然而生。 到了断崖边,童舒空停住脚步,身后的黑衣人已然追了上来。她转过身,松开卫行露,低声道:“公子在此处不要妄动,谨防暗器!”说完,一振玄武剑,如一抹暗影般投入追杀的人群,玄武剑的每次拔出与刺入,都伴随着肉体破裂声和鲜血扬空喷溅的声音。她既不乘胜追击一步,也不受迫退后一步,始终稳稳地立在卫行露身前五尺左右,将他牢牢锁定在玄武剑的保护范围之下。 立在屠戮圈外的首领女人眼看着手下人越来越少,其脸色愈发阴沉,焦躁地低吼一声,扑了上来,加入了战圈。女人一加入,童舒空的压力骤然增大,这种不顾江湖道义的车轮战术到底还是有效的,她开始体力不支,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卫行露看得一颗心揪得紧紧的,双拳握了又握,拼命忍着想要冲上前的冲动。首领女人覷了个空子,一剑刺在童舒空左臂,在卫行露的惊叫声中,童舒空咬牙退后一步,将对方的剑尖从左臂上卸除,随即玄武剑舞得更急,眩出一片暗色重影,凌厉的剑气将围在四周的众人逼了开去。 她闪电般转过身,拉过卫行露,想也未想地纵身跳下山崖,身后顿时一片惊呼,首领女人情急地窜上前,往下看去,夜色中,山崖深不见底,崖间的风呼啸而过,将两人坠落的声音完全淹没。从这样的高度跳下,应该没命了吧?首领女人沉吟着不语,身后一个手下凑上前来犹豫着问道:“头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明儿一早下到崖底,只有寻着两人尸首,这任务才算完。” 13 身子飞速下坠,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卫行露闭着眼,将头靠在童舒空肩上,紧紧抱住她,心里恍惚地想,能够就这样跟她死在一起,也不觉遗憾了…… “卫公子,可以睁开眼睛了,我们还没死呢!”耳边的风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童舒空戏谑的声音响起来。 卫行露猛然睁开眼,却见童舒空嘴角含笑正盯着他,受伤的左臂搂着他,右臂紧紧抓住一条铁链,铁链的那头赫然是玄武剑,正缠绕在崖身上斜伸出的一棵小树上。 “你知道崖底有树?” “我以前就在距此一百多里的芙蓉镇上生活,当初为了混饭吃,曾来过这里寻草药,大概知道一些情况。” “知道那你还跟她们拼死拼活?” “卫公子,我只是知道大概的位置,并不敢保证一定安全,非到山穷水尽,怎敢轻易尝试?” 卫行露愣了半晌,突然一把抱紧她,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你……你吓死我了!我,我以为你要死了,我以为我们要死了!” “喂,你哭什么!别哭啊!我们又没死……你哭什么……哇,你哭起来真丑,快别哭了!”童舒空叫苦不迭,然而她越叫,卫行露就哭得越凶,一点形象也无的将鼻涕眼泪都擦在她身上。 “唉,别哭了,堂堂燕国第一富商,大名鼎鼎的卫行露公子,如果被人知道哭得这么凄惨,简直要吓掉人下巴了!快别哭了,我们得想办法下去,我的手可撑不了多久了。”童舒空放柔声音,无奈地说道。 卫行露闻言连忙抬头,看到她的伤口血流如注,顿时紧张得哭声嘎然而止,抽抽噎噎地道:“那你还不赶快下去,想废掉那只手吗?” 童舒空好笑地瞟了他一眼,道:“卫公子请抓紧小的,舒空要下去了。”说着将卫行露转移到自己背上,让他搂紧,随后腾出左手抓紧岩壁,抖抖右臂将玄武剑收回,顺势插入岩壁,以此为借力点一步步往崖底降下去。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9 章 她的左臂因持续用力,伤口的血一直没能止住,已经将半边身子染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仿佛那手不是她的一般,只小心翼翼地护着背上的卫行露,并没让他受到任何伤害。卫行露趴在她背上,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色和血流不止的伤口,只觉仿佛有万箭钻心,恨不得那伤口立刻转到自己身上,能代她承受这些折磨。 片刻后,两人顺利达到崖底,脚踏实地后,卫行露第一个动作就是扯下衣衫下摆,紧紧捂住童舒空的伤口,急切地道:“伤药呢?赶快给我!” 童舒空从怀里掏出金创药,刚想说句“我自己来”,就被卫行露劈手夺了过去,抖抖索索地拧开盖子想给她敷药,却因颤抖得太厉害,药粉被倒了大半在地上。 童舒空叹了口气,道:“还是小的自己来吧,公子不惯做这种事的。”说着欲拿过药罐,却被卫行露一把挥开手。 卫行露定了定神,他毕竟练过武,又走南闯北见过世面,很快便镇静下来。几下扯开童舒空的衣袖,将药粉撒在伤口上,随后扯下一块干净的布,迅速缠绕了几圈,将伤口扎紧止血。 童舒空默默地看着卫行露苍白的脸和情不自禁咬紧的下唇,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温暖,让她不自觉地柔和了神情,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为自己紧张得身子都僵硬了的男人。 卫行露快手快脚地包扎完毕,见伤口已然止血,这才舒了口气,浑身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空了似的,一下子跌靠在崖壁上。他抬起眼看向童舒空,却不期然地望进一双幽深的黑眸里,女子眉眼间的柔情,让他瞬间沉了下去,几乎要在那目光中溺毙过去…… “多谢卫公子。”童舒空动了动手臂,伤口包扎得很好,但动作已经大受影响。 “不,不谢……”卫行露倏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迅速扭过脸。 “看来今晚要在这崖底渡过了,小的去找个安歇的地方,公子在这儿呆着不要动。” “我跟你一起去!你受伤了,我不能离开你!”卫行露赶紧抓住童舒空。 “那……好吧,我们一起走。”童舒空微微一笑,用玄武剑劈开挡路的荆棘,开出一条路来,借着月光,两人一起摸索着前进。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稍微开阔的地带,两人才停下脚步。 “公子,我们不能生火,不然崖上的人看到火光就会暴露行踪。今夜只能委屈公子在这儿稍作休息了。” “嗯,我明白。” 两人遂席地而坐,靠着崖壁休息,半晌各自谁也没说话,直到童舒空打破宁静。 “公子明日是想继续上京还是返回临安?” 卫行露沉默了片刻,道:“继续上京。” “哦。”童舒空不再多话,静静地坐在一旁。 倒是卫行露忍不住连瞟了她好几眼,忽地开口道:“你不问我为何不顾安危地也要上京?” “小的只是一介侍卫,公子怎么说小的就怎么做。公子若要继续上京,小的自当拼力保护。” “如果安秀没吩咐你,是不是你就不会这样舍命救我?” “啊?”童舒空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卫行露。 “是不是安秀不吩咐你,你就不会舍命救我?你会这样豁出命来救我,是因为安秀对不对?就因为安秀的一句话,你就能为他卖命对不对?”卫行露愈说愈激动,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激动的红晕。 “安秀公子是小的主子,他说的话小的自当遵从。”童舒空答道,随后便看到卫行露面色一下又变得惨白,漆黑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自己,“不过就算我家公子没吩咐,小的既然做了卫公子的侍卫,自然是拚死也会保得公子周全的,公子不必担心。” “我才不是担心呢!我也不要你死,我,我只是……算了,你就当我是怕死好了!”卫行露愈说声音愈低,最后索性赌气不再吱声。 又是一阵沉默,卫行露偷眼瞄了瞄童舒空线条优美的侧面,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便又开口道:“你可知我们今日为何会遇袭?” “小的不知。” “不知?你是安秀的贴身侍卫,就算安秀没有亲口跟你说过,但你整日跟在他身旁,有些什么事你难道会不清楚?别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童舒空叹了口气,道:“我家公子要做些什么,怎能容下人置喙?” “你倒懂得进退!”卫行露哼了一声,自顾自道:“现在皇上病危,眼见已经回天无力,然而太女年纪尚幼,还不能独立执掌朝政,这大权恐怕要旁落。安秀作为将来的凤后,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室衰落,他的母亲临安太守安庆也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所以要趁着目前京中蠢蠢欲动的几股势力羽翼未丰时一一铲除。可是安秀上京的话目标太大,只能由我代替了,不过我没想到京中那些人那么快就收到了消息,恐怕今日袭击我们的就是夺权呼声最高的太女的四皇姨、当今皇上的四妹,齐州王燕云芝!” “小的不明白,卫公子为何肯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替他人作嫁衣裳?” “风险大回报自然也大!京中其他几股势力都不能成大气候,燕云芝更是一贯的凶残暴虐、刚愎自用,不得民心。唯有安秀,不但师出有名,而且还有其母亲和朝中宰相支持,相信这场动乱很快就能平息下去。到时,我卫家势力尽可以扩展得更大。” “卫公子想得很好,不过世事无常,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历朝历代的君主成了霸业后,第一个祭刀的便是开国元勋。小的劝公子还是及早抽身为好!” “你在担心我?还是你信不过安秀?”卫行露直直地盯着童舒空问道。 “小的并非信不过我家公子,不过人在江湖,很多事身不由己,若是卫公子势力发展太快,引起皇室觊觎,到时恐怕我家公子也保不住。” 卫行露沉默了下来,童舒空说的他未尝没有想到过,不过很多时候人在局中,便会为形势所迷,或许近几年的顺利发展,已使得他真的开始看不清潜藏在冰面下的裂缝了。 “卫公子,卫公子……” 卫行露猛然一惊,抬起头有些茫然地道:“何事?” 童舒空笑了笑,“公子不必太过担心,凡事都有两面,公子的势力庞大,固然有其不利的一面,不过也有好处,那就是各种关系网盘根错节,牵一发即动全身,非到迫不得已,皇室也不敢轻易动你卫家的。公子是聪明人,自然懂得韬光养晦的道理。” 卫行露心底暗惊,其实童舒空因为师从张暗的缘故,所习武功皆是以隐藏自我气息的暗杀招式为主,必要时甚至轻易就能让人忽略她的存在。自己如果不是因为对她心动,也断不会去注意一直隐藏在安秀背后的她。虽然知道她绝不普通,但万料不到,竟是如此冷静睿智,处变不惊!这个女人,跟她相处下来,就会发现闪光点层出不穷,她究竟还有多少地方是他没看过的?她的好,安秀都知道么? 童舒空见卫行露迟迟不答话,一双桃花眼只上上下下地盯着自己瞧,顿时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话题道:“公子,之后的行程可能会很危险,公子不怕么?” “有你在,我不怕。”卫行露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童舒空愣了一下,笑道:“小的谢公子赏识。” “别再小的、小的的叫,也别叫我公子!我叫你舒空,你叫我行露,可好?” “这……”童舒空犹豫了一下,看到卫行露一脸的期盼后,笑着点点头,“既然行露不嫌弃舒空只是个侍卫,舒空却之不恭!” 卫行露心情大好,忍不住冲着童舒空展颜一笑,原本就妖媚野性的脸,在月光朦胧的映衬下,愈发的勾魂摄魄、暧昧而性感。 童舒空看得心神一荡,有一瞬间的恍惚,赶紧别开目光,调整呼吸。卫行露眼珠不错地瞄到了她的惊艳,心里顿时跟喝了蜜一样,索性挪到童舒空身边,紧紧地挨着她坐下。 “行露,你这是……”童舒空吓了一大跳,刚想要推开他,就见卫行露轻轻靠过来,吐气如兰,“舒空,我好冷,我们一起坐会暖和一点。” 这,这,这真是要人老命啊!佛祖,你明知道我不是意志坚强之人,为什么总爱拿这些不是我能沾惹得起的美色来诱惑我呢?童舒空实在无法,推又不是躲又不是,只得任卫行露贴在身边,自己则浑身僵硬的坐得笔直。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0 章 “舒空好像身子很僵硬呢,可是觉得寒冷?”卫行露心中暗笑,身子却贴得越发的紧。 “没,没有,不冷,不冷……” “哎呀,舒空,你怎么都出汗了?伤口很痛么?” “不,不是,是热,太热了!” “怎么会呢?地面这么凉,我只觉得冷呢!舒空不是发热了吧?”一边说,一边将手抚上童舒空的脸。 童舒空面红耳赤,赶紧拉下卫行露的手,结巴着道:“没有,没有,你赶紧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呢!” 卫行露轻轻一笑,倒也不再撩拨,只伸手紧紧搂住童舒空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很快便睡深了,只可怜了童舒空,被他抱了个满怀,别别扭扭地靠着崖壁也渐渐睡了过去。 14 童舒空毕竟受了伤,又经历了一场恶斗,体力透支得厉害,因此等到她第二天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却赫然发现身边空空荡荡,卫行露竟然不见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冷汗刷地流了下来,迅速跳起身,警觉地环顾四周,周围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一切迹象都表明卫行露应该只是自己走开了。她松了口气,侧耳倾听了一会儿,便急匆匆拨开面前的灌木丛,往前走去。 不多时,来到距离崖底不远的一条溪边,果然就看见卫行露站在溪边弯身在水中抓着什么。 “舒空,你醒了!”听得身后的动静,卫行露回头看到是她,眼睛一亮,几步跑了过来。 “你怎么一声不响地擅自离开?你可知我们并未脱离危险,若发生什么事,你叫我如何护你周全!”童舒空语气有些急躁。 卫行露一愣,委屈地道:“我见你受伤,就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我来抓鱼,打算烤鱼给你吃的,你受了伤,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童舒空这才注意到他华美精致的长袍已经又脏又破,下摆被荆棘挂得都成了布条,还湿淋淋的沾满了泥土,脸上也是脏兮兮的,左手正抓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 “你,你给我抓鱼……”童舒空有些结巴,来这个世界近三年,除了姚鹿,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她,更何况居然还是卫行露!向来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何时需要他服侍人了! 她不由地心中叹息,如果这一切她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的话,那她就真不是普通的傻。可是,她只不过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小民,与这些高高在上的豪门贵族,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安秀只能成为她的主子一样,卫行露同样也是她无法企及的…… “我来生火,你休息一下,待会儿就有鱼吃了。”卫行露一边说一边弯下腰准备捡些树枝。 “公子,别忙了,我们不能生火,会引来敌人。而且此地也不宜久留,须得尽快离开!”童舒空赶紧上前拦住卫行露。 卫行露一僵,慢慢抬起身,面色不善,“你刚才叫我什么?” “公……啊,行露,行露……”童舒空赶紧改口,笑意止不住地泛上嘴角。 卫行露也红了脸,啐了她一口,颇有些可惜地看着手中的鱼,无奈地丢进溪里,甩了甩水,道:“你有伤在身,这么急的赶路,不要紧么?” “放心,这么点小伤不算什么,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卫行露点了点头,两人沿着溪边向下游匆匆而去。一直走到日上三竿,才算是出了崖底,小溪的水势逐渐开阔,溪两岸有零星的人家分布。两人走近了些,童舒空吩咐卫行露藏好行踪,自己则敲开一户人家,编了个借口,向人买了两套粗布衣裳。 “现在我们既然已经被盯上了,此后的路程须得小心掩饰身份,你我二人扮作平民,行动会方便一些。”童舒空一边说,一边将一套衣服递了过去。 卫行露接过衣服,也不多言,径直转入树丛后换衣,童舒空也迅速找了个隐蔽处,将身上的衣服换下,等到两人皆换装完毕走出来时,看到一身粗布衣裳的卫行露仍然掩不住那绝世风骨,童舒空不由得连连苦笑,果然是底子好,穿什么都漂亮啊! “现在起,你我二人扮作兄妹,此番是上京去寻亲访友的。” “什么兄妹!你跟我一点也不像,哪里能瞒得了人!” “那要扮作什么?”童舒空看到卫行露又露出那种平时戏弄她时的惯有笑容,忍不住警觉地退了一小步。 “扮作夫妻!”卫行露眼波流转,媚态横生。 “那怎么行!”童舒空连连摇头。 “怎么不行,我都没意见了,难不成你还嫌弃我?”卫行露面露不悦,柳眉倒竖。 “这……当然不是,不过男女授受不亲……” “你怎的这般迂腐!现在不是逃难么?管那些虚礼作甚!”卫行露狡猾地一笑,拉住童舒空的手。 “不,不用拉手吧……”满头黑线,童舒空尴尬地挣了挣。 “我们不是扮作夫妻么,自然要举止亲密些才像吧。”卫行露笑得像只狐狸,顺势又挽上她的手臂,紧紧贴住童舒空,觉出她的抗拒后,不满地收紧了些,道:“你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 童舒空立马不动了,看了笑得志得意满的卫行露一眼,实在是无可奈何,只得任他拉着,别别扭扭地出发了。 15 两人避开大路,专挑小路,足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芙蓉镇。童舒空看着熟悉的街道,心中感慨油然而生,站在镇子外头,呆呆的出神。 卫行露不解地拉拉她的袖子,道:“舒空,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以前在这里住过,故地重游,有些感慨罢了。”童舒空回过神来,冲着卫行露微微一笑。 “你在这儿生活过?”卫行露闻言好奇地重新打量这个普通的小镇,然后转头兴致勃勃地问:“你是芙蓉镇上的人么?你家在哪儿呢?” “不是,我从小是个孤女,后来流浪到芙蓉镇,在这儿生活了几个月,再然后就遇到我家公子,被收为下人。在这儿也没什么家,以前住在镇外的一个破庙里。” 卫行露笑容一滞,低下头,偷眼瞟着一脸平静的童舒空,轻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以前过得很苦吧?” 童舒空一愣,看着卫行露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你想什么呢,我好的很,什么事也没有!舒空本就是贫苦出身,这些事都已经习惯了。要说受苦么,比我更苦的人也有的是,行露在外行商,难道就一帆风顺?还不是也会有辛苦的时候!” 卫行露心里一震,在这女尊社会里,对于在外闯荡、与女人平起平坐的男人,所有人大都是嗤之以鼻的,就算是那些有求于他的女人们,当面向他献媚讨好,转过脸就大骂他不知廉耻、风骚淫贱的数不胜数,这些他都知道,只是从不屑于理会而已。原本以为这世上除了安秀那样的男子,再无第二人能理解他,想不到他的苦楚还有人能懂,他的不甘还有人能看到! 他咬咬唇,有些神经质地绞着手,“舒空,你不觉得一个男人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是有伤风化的事么?你没听过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的?她们说……” “我不觉得!”童舒空打断了他,看着男人因紧张而紧扣的十指,走上一步,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正色道:“你既有能力,为何要屈居人下?那些妒忌的心灵、中伤的言语,憎恨的眼神,只要你的心足够坚定,它们不能伤害你一分一毫,根本不必回头去看咒骂你的人,如果有一条疯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趴下去反咬它一口吗?” 卫行露呆呆地看着她,女子微笑的脸和纯白的眼神,让他从心灵深处泛起一阵颤栗,就是这个人!这就是他要托付终生的人!他寻寻觅觅了许多年的生命中的另一半! 他笑了起来,眼中有泪,低下了头,几不可闻地道:“没有人能伤害我,这世上除了你,再没人能伤害我了!” “你说什么?”童舒空没有听清,茫然地问了一句。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1 章 “没什么,我快饿死了,快去找些吃的吧!”卫行露重新扬起头,眸子熠熠发光,快活地拉起童舒空的手,连拉带扯地往镇上走去。 “哇,去就去,你别扯啊!” “你慢吞吞的想饿死我么?打算饿死我,好再找一个俊俏夫郎是吧?” “瞎说什么呢!谁饿得死你啊,你这么强壮!再说了,你也不是我的夫郎。”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是你的什么人?” “没,没什么,你是我的,我的夫……郎。” “这还差不多!饶了你了!” 一路打打闹闹地到了镇上,卫行露停住了脚步,指着前面一家酒楼,道:“就这里吧,我可走不动了!” 童舒空抬头看了看,顿时满头黑线,刚想开口,就被卫行露不由分说地拉进去了。 “两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本店的招牌菜不错哦!” 好熟悉的开场白啊!童舒空苦笑着抬头:“掌柜的,别来无恙?” 话音刚落,就见包掌柜瞪大了如豆小眼,惊道:“童财!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说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童舒空几眼,从鼻孔里嗤了一声,“你不是跟个俊俏的富家公子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看你这一身装扮,落魄的很哪!不是被那位公子赶出来了吧?” 童舒空还没答话,一旁的卫行露早已火冒三丈!冰雪聪明如他,自然是一眼就看出童舒空与这胖掌柜的关系了,八成以前童舒空就在这儿干过活儿! “哪儿来的野狗在这儿乱吠!你说谁落魄的很?”卫行露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一锭雪白的纹银,朝桌上一扔,斜眼冷觑着包掌柜。 包掌柜何等奸猾之人,见卫行露虽然身着布衣,然气质高贵,言行举止间充满霸气,贵不可言!比起两年前带走童财的那位俊俏得不似凡人的富家公子,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眼珠一转,连忙换上笑脸,谄媚道:“是小人狗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公子!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则个!” “哼!你侮辱了我妻主,这样就算了?”卫行露余怒未消,声音愈发的冷硬。 “妻主?”包掌柜乍舌,偷着瞟了一眼童舒空,这死丫头,去外面混了两年,竟然找了这么个富家公子做夫郎?真是叫人不敢置信! “行了,行露,包掌柜是跟我开玩笑的,你别多事了!”童舒空脸一红,赶紧拉了卫行露一下。 “是是是,小人是跟童财,不,跟童大人开玩笑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卫行露被童舒空一拉,满腔怒火登时就跑到爪哇国去了,只丢下一句,“罢了!滚吧!”语气仍然不客气,只是声音已不再凌厉。 包掌柜舒了口气,刚要退开,童舒空在一旁道:“掌柜的,我们都饿了,叫厨房赶紧做两个菜上来吧。” “是是是,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包掌柜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了下去。 卫行露虽然饿得狠了,但吃饭时的姿态仍然文雅优美,好看的很。童舒空偷着瞟了几眼,却被卫行露一一捕捉到了,心下暗自好笑,等她第四次偷眼瞄他时,他板了脸道:“你不吃饭,老看我做什么!” “有吗?没有啊,我不是一直在吃吗?”童舒空赶紧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嚼也没嚼就吞了下去,结果一下卡在喉咙眼里,不上不下,噎得她只翻白眼。 卫行露唬了一跳,赶紧递了茶给她,又连连给她顺背,直到噎着的饭菜终于咽了下去,他才松了口气,想想又怒,“你急什么!又没人跟你抢!看噎死你!这么大个人,怎么毛毛躁躁的!” 童舒空哭笑不得,这世上大概也只有姚鹿和卫行露会把她当小孩子一般的训斥了,偏生她还就对这两人没辙! 两人又吃了一会儿,这才准备结帐。正要起身时,只听得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扑了进来,伴随着熟悉的可以熏死人的脂粉香气和甜腻腻的娇呼:“童财,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包惜弱满心欢喜地看着阔别两年的童财,三年不见,她长得越发俊俏,身材也高挑了许多,直看得他心痒难挠,春情涌动! “大,大公子?好,好久不见。”童舒空赶紧退后一步,稍稍避开那浓烈得让她想皱眉的香粉味儿,却正撞上卫行露的身子,抬眼一看,不好!这边这位脸上已经是风雨欲来了! “大公子?哼哼,你的公子还不少嘛!还有多少,都领出来让我见识见识啊!本公子在中间排第几个?” 童舒空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这边包惜弱还在添乱。 “童财,他是谁?” “是啊,童财,告诉他,我是谁啊?” “他是……” “不管了,童财!这回你回来就不走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我,我要告诉你,我一直在等你,我随时都可以的哦!” “大公子……”冷汗狂飙! “是啊,听到没有,人家随时都可以的!童财,你就娶了人家吧!” “童财——” “你的小夫郎叫你呢,怎么不答应?” 天哪!饶了我吧!童舒空忍无可忍,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两个男人倏地收声,不同的是,包惜弱一脸惊怯,卫行露则是一脸的愤怒。 “大公子,请容我介绍,这位是童财的夫郎。”童舒空拉过卫行露,对着包惜弱道,“童财两年前就说过了,大公子的美意,童财无福消受!还请大公子另觅良人,不要再在童财身上浪费时间了!”说完赶紧丢下银子在桌上,拉着卫行露急急地出门。 “童财,不要走!我不让你走!”被包惜弱一把扯住袖子后,童舒空在心底翻了翻白眼,这简直就是两年前的翻版,昨日重现嘛!下面应该是掌柜的出马了吧? 果然,包掌柜不负众望,在接收到卫行露要杀人的眼光后,赶紧跳了出来,拖开儿子,“你这小兔崽子!丢人现眼!赶紧给我回去,明儿就给你找个婆家把你嫁了,省得我眼不见心不烦!” 童舒空这才得了机会从店里跑了出来,其实不能怪她心狠,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痛苦也最小的办法! 卫行露从店里出来后就憋了一肚子气,大步流星地走着,正眼都不看童舒空一下。 童舒空叹了口气,拉住他,道:“你又怎么了?” “不要你管!” “好端端的,你发什么脾气!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不要再任性了!” “我任性?你一路拈花惹草的,风流帐不断,居然还敢说我任性?”卫行露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身,指着童舒空,一脸悲愤。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2 章 唉,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她这么本分的人,居然也有被扣上“拈花惹草”这顶大帽子的时候!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我说错了行不行!刚才那事,你也看见了,并不是我招惹的啊,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对大公子从无任何念头,若有的话,当初根本就不会离开!” “你还叫他大公子!他是你哪门子的公子!”卫行露挑起眉,凶巴巴地嚷道。 “好好好,不叫不叫,我们走吧,该雇辆马车上京了。” 见童舒空陪着小心,卫行露这才散了怒气,一把拉过她的手,拽得紧紧的,不放心地道:“我可警告你,再让我看见你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不敢不敢……” 16 改装后再上京,果然就低调很多,两人再没受到任何注意,雇了一辆小马车,径直往京城赶去,三日后顺利到达京城。 一进京城,童舒空的眼睛就不够用了。果然是帝都!恢宏大气,富贵繁华!足够四辆马车并排齐驱的驿道四通八达,街道旁店铺林立,各种小巷子穿梭其中,四处皆是人潮济济,热闹非凡。临安虽然也有这样的繁华,却没有这样的大气。就算是寻常百姓,言行举止间都带了股天子脚下的傲慢与养尊处优。 见童舒空目不转睛地瞧着外面,卫行露抿嘴一笑,道:“看你这稀奇样儿!可要下车走走?” “算了,不要徒生风波,我不过也就是白看看。” “那,等我们处理完这些事情,我陪你在京城好好玩玩,怎样?”卫行露期盼地看着童舒空道。 童舒空忍俊不禁,道:“这可真是祖坟上烧高香了!居然能请动卫大公子来陪我这个无名小卒逛大街!这要叫人知道了,怕不得被你那些手下追打几条街!” “我,我一片好心,你居然敢笑话我!你……”卫行露气结,伸出手来挠童舒空的痒痒。 童舒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人挠痒痒!登时吓得花容失色,在狭窄的马车厢里躲来躲去,奈何地方实在太窄,哪里躲得开!被卫行露抓住,狠狠地挠了个够。 “别,别……行露,饶了我吧,我,我再不敢了,哈哈,受不了了,快,快住手……”童舒空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求饶。 卫行露见她笑得气喘吁吁,白皙的脸颊上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双深邃的墨曈波光潋滟,与平日沉稳淡定的神态大相径庭,忍不住心里一荡,俯下头去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童舒空浑身一僵,定定地看向卫行露。 卫行露早已红透了脸,却没有避开童舒空的视线,嘴里犹自硬气地道:“我亲了你,你就是我的了!看什么,不服气,你也可以亲回来呀!” 这是什么逻辑?童舒空头上挂下三条黑线,咳了声,坐直了身子。 见童舒空没有回应,卫行露急了,他都不顾羞耻地示意到这个地步了,怎么这个冤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心里一阵酸涩,果然,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在她的心目中,一直都只有安秀,自己这么做,纯粹就是自取其辱!这么想着,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靠在马车厢上低了头,暗自神伤。 童舒空看了他一眼,顿了顿,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卫行露一震,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童舒空。 “行露,我只是一个小侍卫,无权无势,也没有出众的才华和显赫的家世,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我要权势、才华、家世那些做什么!舒空,你讨厌我么?” “当然不!” “那喜欢我么?” 还真是直接!童舒空实在怀疑,他这样直来直去的性子,是怎么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叱咤风云的? “不喜欢?” 一见眼前人面露失望,重又沮丧下去,童舒空赶紧道:“也,也不是,喜……喜欢……” 卫行露眼睛一亮,兴奋地一把抱住童舒空,热烈地低喊:“真的?真的喜欢?不是哄我开心的吧?不,不,就算是哄我也不要紧,我很开心,太开心了!舒空,哦,舒空,我开心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童舒空微笑着也伸出手来抱着这个浑身洋溢着幸福的男人,心底叹息,这一次,她是否也可以得到幸福呢?行露,只要你愿意一直在我身边,我永远对你不离不弃!是的,除非你主动离开我,否则我永远不离不弃! 她抬起卫行露的下颌,望着那双盈盈的桃花眼,鼓足勇气,刚想亲下去,就听得车娘在外面道:“客官,已经到京城里了,是就在这儿下车,还是送到何处去?” 卫行露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气急败坏地一把撩开车帘,吼道:“罗嗦什么!只管走就是了!” 童舒空笑得打跌,也伸出头来看了看四周,赶紧将被吼得莫名其妙的车娘解救出来,微笑着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就在这儿下。”说完拉着卫行露下了马车,给车娘结帐。 “唉,小娘子啊,不是我说,”车娘看了看卫行露,对着童舒空道:“你家夫郎漂亮是漂亮,就是这脾气太冲了!小娘子要多管管才是,怎能让男人骑到头上去!” 童舒空拼命忍笑,瞟了眼已经面色铁青的卫行露,冲着车娘拱手施礼,“谢大姐关心,不过我就喜欢我家夫郎这样!” 车娘一愣,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晃晃鞭子,赶着马走了。 卫行露怔在原地,直到童舒空上前来扯了扯他,才又惊又喜地回过神来,一把拽住她的手,也不知说什么好,就那么看着童舒空傻傻地笑,只觉得连呼吸都是甜的,沁入心脾! “好了,该走了。”童舒空微微一笑,拉起他的手,卫行露贪恋地握住。 她的手温暖而干燥,只要握住这双温暖有力的手,他内心所有的不安都会平息下去。 只要能一直握住这双手,就觉得叫自己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 17 玉珍斋是一家规模颇大的古玩店,在全国共有十八家分店,也属于卫家产业。卫行露一进门,便对着迎上前来的伙计道:“古雅呢?今日有没有在店里?” 伙计一见卫行露虽身着布衣,但气度不凡,又张口直呼掌柜的名讳,当下不敢怠慢,忙请了上座,又进得堂内请了掌柜的出来。 古雅急匆匆出来,见到卫行露,原本焦虑不堪的神色一下子放松了下去,喜极,忘形地冲上前来,道:“当家的,你,你没事?属下之前收到消息,您在云岭山遇袭,生死未明!可把我们急坏了,各堂口都纷纷派了人马去搜救呢!还好您平安无恙,真是老天有眼!” “嗯,我没事,还好这次有安府的童侍卫舍命相救!”卫行露指了指从进了店后便恢复了侍卫本色,默不作声立在一旁的童舒空。 “安府的童侍卫?怪不得当家的可保无恙!”古雅恍然大悟,冲着童舒空连连拱手称谢。 “这是在下应尽的职责,古掌柜不必客气。”童舒空回礼,随即垂手侍立,不再多言。 “古雅,准备车马,送我们去别院。另外,找齐京城各堂口的管事,我们要准备一下,这次吃的这个亏,可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卫行露微微一笑,风情万种,那笑意到了眸子里,却只剩一片阴狠。 童舒空在一旁看着,心道,这才是燕国第一富商,商业奇才卫行露真正应该有的样子,谈笑间杀人于无形,笑得愈妖媚,手段便愈狠辣!想到他的直率与坦白只在自己面前展示,心底也不禁有一些些满足,这种被人爱着的感觉实在很好!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3 章 卫行露在全国各地都建有别院,以方便他随时出行的需要。其中又以京城的别院修建得分外豪华瑰丽,占地面积极大,亭台楼榭,假山叠翠,既有繁花似锦的喧闹,也有曲径通幽的宁静,比起安庆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卫行露并不太出门,一切行动皆是在府内,通过指示各堂口的管事来完成的。短短几日,童舒空便见识到了卫家势力在燕国的渗透,满朝文武,竟有将近三分之一与卫家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只在暗中操纵,便已将京城内几股新兴势力形势了解了一个通透,并在第一时间内将情报传到了安秀处。 一个月后,尘埃落定,前段时间闹腾得厉害的燕云芝一党,被卫行露暗地里压了不少气势,曾经袭击过卫行露的那批杀手,亦被他寻了个借口,逼着燕云芝杀了个干净。其余各党派也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眼下太女大婚将至,虽然朝内暗潮汹涌,但随着卫行露和安秀势力的迅速渗透,各方势力奇异地呈现出一种表面的安定,趁着这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安秀上京的日程敲定了。 18 卫府别院内,卫行露倚在窗前,一边心不在焉地听着卫府管家卫秦的报告,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庭院中正悠闲地坐在树下,用匕首削着一根树枝的童舒空。 “当家的,当家的……”卫秦连着唤了好几声,才算拉回了卫行露的注意力。卫秦心下暗叹,她在卫府当差数十年,卫行露更是她看着长大的,对这位小主子的性情那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公子从小就聪颖过人,在商业上的才干更是远甚众多女子,也因此,卫家主母才甘愿退居二线,将诺大一个家族交给卫行露打理。而所有人也都习惯了卫行露强悍、狡诈甚至阴险的一面,早已忽略他其实还是个年轻男子,也有对女子的憧憬爱慕之情,而这个童侍卫竟然能引得一向对女人嗤之以鼻的小主子沉迷至此,实在是让人乍舌不已! “行了,就这么办吧,记得京中各位大人那里都要打点好,另外,给我安排一下,明日我要进宫去拜见太女。”卫行露匆匆吩咐了几句,不等卫秦退下便率先迈出了房门,朝着庭院走去。 童舒空正专心致志地削着手上的树枝,不期然地头顶罩上一片阴影。抬眼一看,却是卫行露正弯了腰盯着她手中逐渐成形的物件,好奇地道:“这是簪子么?” “是啊,没事削着玩。”童舒空用匕首再修饰了几下,一支古朴简洁的鱼头簪便出现了。 “我喜欢,送我吧。”卫行露欢喜地一把抢过,拿在手中把玩不已。 “你要多少簪子没有啊,做什么巴巴地来抢我这个木头簪子?快还我。”童舒空好笑瞪了他一眼,作势欲夺。 “我偏要!不给我你打算给谁?”卫行露抬高了拿簪子的手,斜睨着童舒空,一脸不满。 “谁也不给,我自己戴的。”童舒空指了指自己头上别着的竹簪,“这支快坏了。” 卫行露想也不想,顺手拔下自己头上的玉簪,递给童舒空,“这支给你,这支,”他晃了晃手上那支刚削好的木簪,“归我了。” “这么便宜的木簪,给卫大公子戴,你不嫌寒碜我还嫌呢!” “我喜欢,谁敢说寒碜!帮我带上。” 童舒空无奈,只好帮他带上,一身的华服。配上这根木簪,真是说不出的别扭!卫行露倒是高兴得很,拿起自己的玉簪,给童舒空戴上,换下了她那根竹簪。 “嗯,很好看!”卫行露满意地左右端详了一下童舒空,挨着她身边坐下,道:“明儿我要进宫去见皇上跟太女,你与我一道去。” “好。”童舒空点点头。 “安秀快上京了。”卫行露偏着头盯着童舒空缓缓地道。 “是么?何时能抵达?”童舒空一愣,眼底掠过一丝喜悦。 卫行露捕捉到那抹喜悦的眸光,心里一痛,涩涩地道:“估计要下个月,你很想回去安秀身边么?” “公子上京后,我的任务就结束了,自然要回去公子身边。” 卫行露脸色变了几变,忍着气道:“我向安秀讨了你来好了,这样你就不用回去了!” “那怎么行!我是安府的侍卫,再说,我师傅也不会同意的。”童舒空犹豫着摇头。 “童舒空!我算看透了,你就是不想离开安秀!别给我找借口!”卫行露再也忍不住,狠狠一推童舒空,一双桃花眼仿佛要喷出火来似的瞪着她。 “你干什么!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童舒空冷不防被他推得一歪,皱起眉道:“这与公子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就事论事。” “少说漂亮话!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知道你喜欢安秀,如果不是安秀的吩咐,你根本不会理睬我!我对你这么好,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得心都痛了,你为什么还是想着安秀?他有什么好?有什么好?他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你一下!”卫行露失控地低喊,理智早已被妒忌之火烧得所剩无几。 “你别胡说!公子是主子,我,我没有……”童舒空急了,跳起身,气息不稳。 “没有?哼!没有你结巴什么?你心虚什么?”卫行露冷哼一声,“明明喜欢又不敢承认,真是虚伪!” “够了!你想知道是么?好,那我告诉你!我是喜欢安秀,我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喜欢上他了!我喜欢他,与你有什么相干!安秀不喜欢我,又与你有什么相干!这样戳破别人的伤疤,你很开心么?”童舒空气得口不择言起来。 “你……你终于承认了!你喜欢安秀!你之前跟我说喜欢我,果然都是骗我的,好,很好,好得很……”卫行露颤巍巍扶着树站起身,气血翻涌,似乎再多说一句,那血就要控制不住地喷将出来。 童舒空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看到卫行露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样子,更是后悔得无以复加!自己一向沉稳冷静得很,为什么却总是会被卫行露轻易地三言两语就撩拨起火气来? “行露,我不是……”伸出手去想扶住卫行露,却被他狠狠地一把挥开。 “别碰我!我不愿意让一个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的女人碰!”卫行露站直了身,面上一片绝望,眼神空洞,语声冰冷,“你安全护送我抵京,任务已经完成,你走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完,再不看童舒空一眼,转身脚步踉跄地走了。 童舒空呆在原地,心里空空的,一阵阵冰凉的刺痛弥漫开来。 就这么结束了? 不久前还暗许的诺言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冷冷地嘲笑着她,不离不弃,呵,像她这样的升斗小民,居然与豪门贵族谈什么不离不弃,简直可笑可悲至于极点!童舒空啊童舒空,在安秀那儿得到的教训还不够么?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垂下眼帘,静静地伫立在风中,良久良久…… 19 当夜,卫行露发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神志不清。卫秦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急怒攻心,有淤血积郁于胸,不得抒发所致。卫秦急得团团转,自己出门办事前,公子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半日,就变成这付光景了!她连忙唤来下人,问道:“公子下午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好端端的会突然生病?” “禀总管,小人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公子之前跟童侍卫大吵了一架,后来公子气哼哼地回房,再没出门,晚间就病倒了!童侍卫下午出了府,现在也没回来!” 看来问题的症结应该是出在童侍卫身上!卫秦沉了脸喝道:“还楞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去把童侍卫找回来!公子要出了什么差池,你我全部都得陪葬!” 一声令下,满府的人都行动起来,派了大批人手出府寻找童舒空,剩下的人在府内照顾卫行露。 话说卫府别院闹得人仰马翻之际,童舒空正在京城一家小酒馆内借酒浇愁呢! “这位姑娘,别喝了,你这样喝酒伤身哪!”酒馆的伙计实在看不下去,悄悄走上前道。 “我说小二,你们这酒是不是掺了水啊?怎的喝了这么多我还是这么清醒呢?”童舒空眯了眯眼,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唉——”小二叹了口气,摇摇头,并不搭腔,转身走了。 “呵呵,没人理我也没关系,我童舒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哈哈,干!”仰头又往口中倒了一口酒。 “啪,啪”几声掌声响了起来,邻桌一个少女微笑着朗声道:“姑娘好文采!这世上,情之一字最为伤人,不过姑娘这般借酒浇愁也是于事无补!” “哦?你从何而知我是为情心伤?”童舒空斜睨了少女一眼,态度称不上友好。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4 章 少女倒不以为忤,站起身走到童舒空面前,径直在她对面坐下,伸出手指点着自己的眼睛,笑着道:“我用眼睛看的!”神态娇憨,让人陡生好感。 被她这样一打诨,童舒空也不好意思板着脸了,便拱了拱手,权当打了个招呼。 “我叫燕……啊不,我叫桃夭,刚才听你说,你叫童舒空是吧?”少女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童舒空。 “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童舒空瞟了少女一眼,桃夭,明显不是真名,不过有什么所谓呢?这世上真实与虚假在乎人心,并不在外物。 “呵呵,不过是个虚名,被你这么一说,倒有几分意思了,你挺不错的,我们交个朋友可好?”桃夭兴致勃勃地看着童舒空。 童舒空不禁失笑,“小姐就不怕我是坏人?” “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很自信,你是不是坏人,我一眼就能分清!”桃夭颇有些自傲地答道。 童舒空摇头轻笑,丢下几两碎银,起身欲走。 “哎,等等,你还没答应我要不要跟我做朋友呢?”桃夭着急地扯住童舒空的袖子。 “谢小姐抬爱,童某一介布衣,实在不敢高攀,就此别过。” “等等!你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我明明身着平民百姓的衣服了!” 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童舒空无奈地解释道:“小姐的身份童某并不清楚,只是小姐虽然衣着朴素,但用料上乘,而且你腰间那块玉佩,更是非同寻常,再加上……”她顿了顿,朝着一个角落看了看,道:“小姐出行带了那么多侍卫,故童某大胆推测,小姐出身定是非富则贵。” 桃夭愣了愣,笑了起来,“亏我还以为自己扮得不错,想不到破绽这么多!怎么办,我越来越中意你了,你家住哪儿?我改日登门造访,可好?” “童某并非京城人氏,而且很快也就要离开京城了,小姐不必挂念,若有缘,他日自会相见。”童舒空敷衍地回了一句,便急匆匆挣了开去,迅速消失在夜色里,剩了桃夭独个儿立在原地,怅然若失。身后的侍卫一个个冒出来,见主子呆着不动,面面相觑,小心翼翼上前道:“主子,夜色已深,还是回宫吧。” 桃夭,不,应该称之为燕韶华,恼怒地瞪了侍卫们一眼,气结道:“都是你们这帮蠢奴才坏事!本宫好容易看中一个人,偏生被你们惊了去!一个个的成日自夸武功了得,结果呢,这么轻易就露了行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众侍卫哪里敢答话,俱都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燕韶华发了顿脾气,却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悻悻地回宫了。 童舒空从酒馆脱身后,便在街上漫步,散散酒气。那化名桃夭的少女是什么人,她压根不想探究,这些贵族公子、小姐,她算是怕了,再不想招惹。想想还是姚鹿说得对,像她们这样的平民就应该过平民的日子,随便当个侍卫,赚点钱,然后就辞职去干点小生意,然后和一个手脚勤快的普通男人结婚,养育两个子女,普普通通的过完一生…… 正想着,前面急匆匆走来了三四个人,却是卫府的家丁,一见童舒空,都惊喜地扑上来,情急地大叫:“童侍卫,可算找着你了!” 童舒空一怔,侍卫的警觉感迅速袭上心头,沉声道:“怎么了?可是卫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他,他晚间发了高热,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卫管家让我们来找你……”一个为首的家丁急急地道。 “为什么会突然高热?可是中了毒?”童舒空心中后悔不迭,不管怎么说,眼下她还是卫行露的贴身侍卫,身为侍卫,就应该抛却个人情绪,任何情况下以确保主子安危为第一。结果自己却私下跑出来喝酒,如果卫行露因此发生了什么事的话,她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请了大夫来看,不是中毒,是气血瘀滞产生的昏迷。” 气血瘀滞?好端端的怎会气血瘀滞?童舒空愣了愣,难道是跟自己吵架导致的?她抿了抿嘴,不再多问,脚下却加快了步伐。 20 进得府来,童舒空疾步迈进卫行露的房间,却见他已经悠悠然醒转,只是脸色仍然苍白而发青,斜倚在床头怔怔的出神,一屋子人都静悄悄地站在地下,没一个敢吱声。 见到童舒空进来,卫秦松了口气,公子虽然醒转,但显见得淤血未散,仍旧气闷于胸,解铃还需系铃人,公子的心结能否解开,就要看童侍卫的了。她悄悄使了个眼色,领着一屋子下人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你来干什么?我下午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可以收拾东西回去安秀身边了!”卫行露别过脸,声音微颤,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抠进掌心。 童舒空没有答话,只走上前,抬手抚上卫行露的额头。额头仍旧很烫,她不禁皱了皱眉。 卫行露滚烫的额头冷不防被她冰凉的手一贴上,顿时浑身说不出的舒服。他咬了咬牙,将她的手一把挥开,哑声道:“别碰我!” 童舒空不以为忤,转眼看到桌上放着一碗药,却是动都没动,便端了起来,药还是温的。 “怎么不喝药?” “不用你管!” “别闹了,趁着药还是温的,快喝了。”童舒空将药碗递到卫行露嘴边。 卫行露一把推开,药水晃将出来,洒了童舒空一手。 “我说了,不要你管!你还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么?你走,你回你的安秀身边去!我用不着你来可怜!” 童舒空沉默了良久,忽然仰头喝了一口药,抬手握住卫行露尖尖的下颌,俯头将药渡了过去。 卫行露如遭雷击,连挣扎都忘了。渐渐地,因震惊而大睁的眼眸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有力的臂膀紧搂着他,唇瓣胶合,虽然只是在渡药,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她唇舌的柔软与销魂。 药水很快渡完,察觉到她的力道欲待撤去,贪恋着那份缠绵的卫行露想也未想,迅速伸出臂膀搂住童舒空的脖子,重新加深了这一吻。 唇瓣厮磨,童舒空微微启开眼帘,近距离地注视这个已经全身心沉浸在这一吻中的男人。他紧闭着双眼、睫毛微颤,呼吸急促,白皙的肤色已经染成淡粉,说不出的动人。该怎么办?明明已经决定抽身了不是么?为何事到临头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呢?她在心底轻叹,无需再骗自己,事实已经证明,她对这个男人终究还是放不开! 重新闭上眼,紧搂住男人,启开他的唇瓣,灵活而柔软的舌探了进去,与他的舌共舞纠缠,在他嘴里攻城略地。 卫行露浑身颤抖起来,敏感的舌被她反复吸吮,一阵阵难以言喻的快感袭遍全身,他早已瘫软,只能任她予取予求。 不知过了多久,童舒空才将已经气喘吁吁的卫行露放开,看到他红着脸,一双桃花眼雾气蒙蒙,仍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忍不住轻笑着重新端起药碗,道:“下面的药可该自己喝了吧?” 卫行露脸色愈发的红了,一把夺过碗,几口饮尽,再拿眼瞟着她,咬唇不语。 童舒空将碗放回桌上,又给他整了整被子,再试了试他的额头,轻声道:“睡吧。” 卫行露一双眼跟着她转,听得她的话,苦涩地一笑,道:“我睡了,你是不是就走了?” “不会,我在这里陪你,快睡吧。” 卫行露却固执地不愿闭上眼睛,“陪多久?一晚?施舍给我一晚后再心安理得的去找安秀,是么?” 这个男人!为何永远是这么患得患失?难道她的心意刚才表现得还不够明白? 童舒空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卫行露的脸,低声道:“你要折磨我,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我是喜欢安秀,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人这辈子谁还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但是喜欢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我很清楚,我跟他是不可能的,安秀是何等身份,怎能容我痴心妄想?再说了,安秀也不喜欢我。至于你,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你到底看中我什么?不过,不要紧,我早就对自己说过,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为止!所以,别再折磨自己了,我会……心疼!”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5 章 低低的近似呢喃的话语却在卫行露心底扩散成巨大的回响,他眼里迅速浮上一层水光,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承诺!够了,真的够了,只要她愿意永远陪着他,哪怕她喜欢的是安秀,哪怕她并不真正爱自己,他也满足了! 他呜咽一声,死死搂住童舒空的腰,将头埋进她怀里,声音闷闷地道:“这是你说的!你会永远陪着我!不许食言,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 “是,决不食言!行露,我是喜欢你的,虽然我可能一时半会还忘不了安秀,但是有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会放下的,相信我,好么?” 男人没有回话,搂着她的手臂却愈发的用力,她胸前的衣襟也逐渐漫开了一片湿濡。 “睡吧,你也累了,我就在这儿陪你,快睡吧。”童舒空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背。 窗外,夜色深沉,一直躲在云层中的月亮羞涩地探出了皎洁的脸庞…… 21 第二日,卫行露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醒过来,醒来见到床前空荡荡的,并不见童舒空的身影,不由得心里一沉,苦涩还来不及泛上心头,就听得门“吱呀”一响,童舒空端着药走了进来。 “咦?醒了,我刚出去前见你还睡着呢。”说着快步上前试了试他的额头,“嗯,烧是退了,胸口还闷不闷?” 卫行露由衷地一笑,“好多了!” “那把药喝了。” 卫行露皱起眉头望着黑乎乎的药水,“好难喝!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喝了!” “听话!快喝了,不然病根去不了。”童舒空端起药碗递到他面前。 卫行露苦着脸磨蹭了半天,道:“你喂我喝!” 童舒空无奈,只得拿勺子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 “不,不是这样……是,是像昨日那样……”卫行露羞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 童舒空好气又好笑,放下勺,“啪”地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想什么呢!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快喝了,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卫行露吃痛地一缩,扁了扁嘴,只好不情不愿地拿过药碗喝了下去。 “今日就在府内好好休息一下,不要进宫了吧?” “不妥,已经跟皇上说好了,若是不去,恐皇上怪罪。反正我身子也大好了,应该没关系。” “那好吧,我去叫人进来给你梳洗,午后我送你进宫。” 卫行露点点头,童舒空便收拾了药碗,又唤了碧珊进来替卫行露梳洗不提。 下午,两人换过装束便进宫了。童舒空是带刀侍卫,不可以携武器面见女皇,于是便守在宫外,等卫行露出来。正等着,远处一队宫人簇拥着一个宫装丽人逶迤而来,童舒空垂了头闪在一边。 一众宫人很快到了眼前,童舒空低垂着眼帘,只能看到众人翩飞的衣裙下摆。忽然那宫装丽人分外华丽的衣裙停在她的面前,接着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童舒空听命抬起头,见到面前站着的人后,大大一怔,随即开始苦笑。 “呀!果然是你!我们还真是有缘哪!这回你可再没借口推托我了吧?”燕韶华兴奋地蹦上前,挽住童舒空的手臂。 童舒空不动声色挣开,重又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拱手施礼道:“小民见过太女殿下。”见了眼下这一幕,她就是再蠢,也明白了这少女的身份。 “不必多礼,你怎么在这儿?看你的服饰并非宫中侍卫,你是何人手下?” “小民是临安太守府安秀公子的侍卫,此次是遵从公子吩咐,跟随卫行露卫公子进京办事的。”童舒空不卑不亢地答道。 “安秀的侍卫?”燕韶华笑了起来,退开一步,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童舒空,“安秀倒是眼光不错,居然得了你这么个妙人儿!这样也好,”她亲昵地拉住童舒空的手,道:“我跟安秀说一声,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童舒空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得卫行露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殿下,这可不行,就算要,也是我排在殿下前头了呢。” “行露?”燕韶华闻声望去,也笑了起来,“你就爱跟我抢!这样吧,我拿好东西跟你换!母皇早前赏了我好多稀奇玩意儿,我都给你,你把她让给我!” 童舒空在一旁听得眉头暗皱,虽然明白在古代,侍卫与主子之间是没有平等可言的,但这般公然听得别人将自己当玩意儿般讨价还价,实在是件让人很不舒服的事! 卫行露见童舒空虽然没有吱声,但温和的脸已经慢慢变得冷淡,顿时心里就发慌起来,连忙正色对着燕韶华道:“殿下不必多言,对行露来说,这个人比世上所有的珠宝都要珍贵,行露是决不会放手的!” 燕韶华一愣,重新将两人仔仔细细又打量了一番,忽地抚掌大笑,冲着童舒空挤了挤眼,道:“舒空,莫非我燕国第一富商,卫行露卫大公子就是你的情伤?昨夜酒馆买醉,今日就好得如胶似漆,啧啧,还真是……” 童舒空脸色微郝,只当没听见,卫行露却是又惊又喜,知道童舒空昨晚也为自己痛苦,心里就有说不上来的甜蜜和满足。 燕韶华看得又是好笑,惋惜地道:“罢罢罢,既如此,我也不夺人所爱了!不过,舒空你还是要答应我,做我的朋友!” “这,在下一介小民……” “哎,别说这些!我不爱听!你只说愿不愿跟我做朋友!” 童舒空只得笑了笑,道:“承蒙殿下看得起,小民却之不恭!” “太好了!今日不要走了,你俩都陪我在宫内耍耍!对了,行露,安秀上京的日程可定了?” “定了,就在下月,若无意外,应该在月中就能抵达京都。” “是吗?想想跟他也有好几年没见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是不是长得更俊秀了?对了,舒空是他的侍卫,快告诉我,安秀这几年的情况!”燕韶华眼睛一亮,拉着童舒空连连摇晃着她的手。 “公子很好。”童舒空简短地回答,不过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燕韶华满意,她不满地撇了撇嘴角,道:“很好是什么意思?舒空,你就不能说得具体些?你说,他有没有想过我?” “这……小的口拙,实在不知如何形容,公子他吃得好、睡得好,身子不错,至于有没有想念殿下,这,小的实在不知,不过公子既然是殿下未来的太妃,肯定应该是有想的吧。”童舒空为难地挠了挠额角。 “唉,算了,不问你了,问了半天还是一无所知!”燕韶华埋怨了一句,将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卫行露。 “别看着我!我哪儿能知道安秀的心思?不过我说殿下,你急什么,安秀这不就快上京了,到时候你自己问他不就成了?”没等燕韶华开口,卫行露就迅速堵上了她的口。 “唉呀,算了算了,不问了,真被你们气死了!还好安秀对我很温柔,才不会像你们一样尽打马虎眼!”燕韶华气哼哼地丢了一句,连拉带扯地拖着两人往御花园去了。 22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6 章 月中,安秀上京。这日也是童舒空留在卫行露身边的最后一日。 “舒空,不要回去好么?”卫行露枕着童舒空的肩膀,声音闷闷地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么?”童舒空停下抚摸他秀发的手,平静地问道。 “不是,我,我是怕,我怕你一回去,看到安秀,你就再也不会想起我了!舒空,我真的很怕!”卫行露急切地抬起头,眸子在她脸上逡巡,仿佛怕她马上要消失般,紧紧搂住她的腰。 “傻瓜!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行露,我既然选择了你,这条路就一定会走到底!可你若总是这样患得患失,疑虑重重,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你明白我的心!” “我……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总是怀疑你,舒空,我知道自己很烦,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真的控制不住!你,你别讨厌我……”卫行露说着说着,眼眶红了。 “别哭啊!堂堂卫公子动不动就哭鼻子,让人知道不笑掉人大牙!”童舒空无奈地搂住他,轻轻吻去那些泪珠。 卫行露被她的温柔举动弄得心都要化开了,忍不住呼吸急促地主动将她的唇瓣含在嘴里,轻轻地啮咬吮吸。 这男人真是天生的会挑逗人啊!才不过接了几次吻,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到了这般地步!童舒空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忍不住将他按在床上,细碎的吻沿着男人线条优美的脖子一路蜿蜒而下,纤长而微凉的手指也探入胸前的衣襟,几下便灵活地钻了进去,挑逗地抚弄着他胸前的红豆。 “舒空,舒空,啊……别,我,我……舒空,啊……唔,唔……好热!我要,我要,舒空,给我,啊,快给我……”卫行露被撩拨得气喘吁吁,媚眼如丝,贴着童舒空,难耐地扭动着! 童舒空大大地吞了口唾沫,要命啊,她快忍不住了!她又不是圣人,面对心爱男人的求欢,叫她怎么抗拒得了?拼起最后一丝理智,她将男人稍稍推离了些,哑声道:“露,你愿不愿意……只要你说声不,我马上离开!” 卫行露的回答是一把拉下她的身子,用更激烈的亲吻彻底淹没了她的意志…… 云雨过后,两人揽着躺在一起。卫行露含情脉脉地盯着童舒空的侧面,用手指轻轻描画着她的五官。 “别闹了,痒。”童舒空闭着眼抓下他不安分的手指,握在手中。 “空,你会娶我吗?” “会。” “真的?”男人眼睛一亮,兴奋地撑起半边身子,“什么时候?” “瞧你急的!”童舒空有些好笑地睁开眼,沉吟了片刻道:“我答应娶你就一定会娶你!不过,我无权无势,只怕你母亲会看不上。” 卫行露松了口气,趴在童舒空身上,嘴角含笑:“这点你放心,家母早已将这个选择权给了我!不管我选王公贵胄还是平民百姓,她都不会有任何意见的!空,我们下个月就成亲,好不好?” “这……暂时还不行,我得先从安府取得自由,结束侍卫的身份,然后才能迎娶你,可以再等我一段时间么?” “所以我不是说过么,我去找安秀讨了你来,你就再也不是安府的家奴了!”卫行露急道。 “行露,我虽只是一介平民,但也有自己的尊严与骄傲!我不愿意被人当东西一样转来让去,让我凭自己的本事取得自由,好么?”童舒空正色道。 卫行露闻言,心下虽然忐忑,却也无法,只得乖乖地点了点头,童舒空抚了抚他的脸,笑道:“你别急,我保证很快!” 卫行露脸一红,嘴上别扭地道:“我才不急呢!你反正是我的人了,还能跑到哪里去!” “我也没打算跑啊,我这么老实本分的人!” “哼,还敢说!你个花心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安府招蜂引蝶的,那些内院的小厮个个都巴望着你能多看他们几眼吧?安府最年少有为、最俊美温柔的童大侍卫!”卫行露挖苦道。 “咦?我倒没发现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呀!听你这么说,我倒要试试看了,卫府别院里年轻貌美的小厮也不少,要不就在这儿试一下?”童舒空煞有介事地点着头。 “你敢!”卫行露急了,在童舒空腰上掐了一把。 “哎哟,疼,疼,轻点轻点!”童舒空笑嘻嘻地抱着男人,“叭”地亲了他一口,道:“我已经有了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其他的哪里还能看得上眼!” 卫行露心里一荡,顿时甜得跟喝了蜜似的,怒气立马飞到爪哇国去了,亲着女子的耳垂,低笑道:“算你识货!原谅你了!” “不生气了吧?不生气就睡吧……哎,哎,你摸哪儿呢?” “我还要!” “你不累啊?刚刚都做了那么多了……” “罗嗦!” “喂,喂……唔……” 23 安府在京城也有别院,规模比本府小不了多少,还有个分外美丽的园子。眼下正是阳春三月,万花吐蕊,争奇斗艳,安秀坐在园中,心不在焉地看着这满园的春光。 “公子,公子,童侍卫回来了!”墨书急匆匆跑过来,抑制不住兴奋地叫道。 安秀身子一震,立时一阵惊喜涌上心头,不假思索地道:“她人呢?” “在跟总管大人说话呢!” “说什么话!回来了不是应该先向我报告吗?怎么离了几日,连规矩也不懂了!去,把她叫来!”安秀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气。 墨书不敢多言,赶紧退下去了,不多时,便看到童舒空跟在他身后,快步走了过来。安秀竭力将目光定在面前的一株海棠花上,手却在宽大的袍袖内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童财参见公子。”童舒空拱手行礼。 “护送行露上京时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还好有你拚死保护,行露才保无虞,这次你表现得很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 “谢公子,这只是小的的分内事,不敢居功。” “赏功罚过,这是我安府向来的规矩。你既有功,自当奖励。说罢,想要什么?”安秀抬眼看着童舒空,一个多月不见,她的面容依旧甜美,眉目间却多了股柔情,她的发间插着一支碧玉簪,好眼熟!那不是行露最喜欢的玉簪么?安秀先前还柔和的脸顿时沉了下去,拳头捏得更紧了。 “这……”童舒空沉吟了片刻,偷眼瞟了瞟安秀,期期艾艾地道:“小的想申请放几天假,可以吗?” “你可是想在京城逛逛?我叫人陪你去。” “不,不用,小的自己一个人就行了。” 是真的一个人,还是跟卫行露一起?安秀咬了咬唇,这话在心里翻腾,却终是问不出口。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7 章 他心里五味杂陈,静默了好半天才道:“好,那便给你三天假,三天后再回来述职。” “谢公子。” 安秀挥了挥手,挪开视线,童舒空又行了一礼后方才告退,等她转过身,安秀的视线便又转回她身上,神情复杂。眼瞅着她走开几步,扯着墨书低声问了几句,又笑了笑才离开,直到彻底看不见她的身影,安秀的目光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来。 他想了想,叫过墨书:“刚才童侍卫跟你说什么?” “她问小的京城有什么地方好玩?” “你怎么说的?” “这京城里无外乎就是京城八景了。” “她有没有说跟何人去?” “这倒没有!不过看来似乎是已经约了人了,公子,童侍卫在京城也有朋友么?”墨书好奇地问。 “我如何知道!行了,你下去吧。”安秀不耐,心里一阵烦躁。 等到墨书退下,安秀靠在椅上,紧闭着眼,手指却神经质地绞着衣角,半晌,倏地睁开眼,狠狠一捶椅子扶手,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可恶的女人!” 第二日,童舒空前脚出府,后脚安秀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我只是去逛街,不是要监视她,她跟何人出游与我无关,我只是去散心的! 一路上,安秀不停地催眠着自己,脚下却跟着童舒空来到了卫府别院。 他躲在远处,满心苦涩地看着一早已经等在门口的卫行露欢天喜地地迎上前,眉眼里都是欢畅,童舒空搂过他,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惹得他笑着瞪了眼,好一阵追打。两人旁若无人地嬉闹了一阵,方才手挽着手地并肩离开。 这个女人!怎么可以这样无耻!光天化日之下跟男人这般亲昵!简直有碍观瞻!安秀气得浑身直抖,纤细的手指紧紧抠着墙缝。她以前未经他同意,就擅自看光、摸光了他的身子!后来又穷追不放地当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叫他想忘也忘不了!结果呢,只是让她离开一个月,她就能跟以前避之唯恐不及的卫行露打得一片火热!这个女人,搅乱了他的心湖,却又这样轻描淡写、若无其事地抽身,她,她把他当成什么了? 24 三日后的晚上,童舒空才回到安府,浦一踏进门,就见府内个个犹如惊弓之鸟、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不由得心下纳闷,一把拖住身边经过的一个小厮,问道:“府内发生什么事了么?怎么个个大难临头的样子?” 那小厮叹了口气,愁眉苦脸道:“是童侍卫啊,您前些天休息,所以不知,这两天公子心情不好,逮谁骂谁,昨天连总管大人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每个人都心惊胆跳的,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童舒空听得一愣,安秀虽然平素冷漠孤傲,但做事极有条理,冷静自持,从来不曾见他发过无名火,现在这般反常,可是宫中出了什么事?这么想着,赶紧加快了脚步往安秀的住处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见墨书垂头丧气地立在门口,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 “墨书,怎么了?” 墨书抬头见到童舒空,忽然就红了眼,嘟哝着道:“童侍卫,你可回来了!” “我刚听说了,公子心情不好?可是骂你了?”童舒空瞟了眼门内,压低了声音道。 “我跟公子这么久了,别说骂了,连说句重话都很少有!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公子见谁都不顺眼,我都被骂了好几次了!”说着,嘴一扁,抽泣了几声。 童舒空犹豫了,安秀心情不好,自己此时进去参见,不是自找霉头?还是等过两天,缓过这劲儿好了。 她低声道:“墨书,你也别伤心了,公子只是心情不好,过几天就没事了。”说着,转身欲走。 “童侍卫,你不进去见公子么?” 童舒空为难地挠了挠头,“公子心情不好,我也怕进去了被骂呀!” 墨书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忽听得安秀在房里喝道:“墨书!跟谁在外面嘀咕?” 墨书吓得脖子一缩,赶紧回报:“公子,是童侍卫来了。” 哇,墨书!你想害死我啊?现在让我进去不是叫我当炮灰?童舒空来不及堵上墨书的嘴,只得瞪了他一眼,用眼神控诉了他一番。 我也是没办法啊,公子问了我能不回答?童侍卫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嘛!墨书也是无限委屈地用眼神辩解了一下。 安秀在房内静了片刻,道:“叫她进来。” 童舒空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房内,安秀正坐在窗前漠然地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童舒空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拱手施了一礼:“小的参见公子。” “回来了,玩得可还称心?” 童舒空心里一咯噔,这话怎么听得那么别扭?她偷瞄了眼安秀的脸色,果然阴沉得可以,不禁暗暗叫苦,这么一耽搁,就见安秀皱了眉,声音更冷地道:“问你话怎不回答?” “是,是,玩得,还,还行……”童舒空吞吞吐吐答了一句,赶紧低头,不敢看安秀。 “哼,还行?就只是还行?我看你是风流快活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吧?临近这个时点才回来,难得你还记得回府的路啊!”安秀冷哼一声,眼里怒火熊熊。 “这……小的不敢!”童舒空冒了一滴冷汗,心下叫苦不迭,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好端端的惹这无名火上身! “不敢?你有什么不敢!”安秀越说越气,忍不住站起身逼上前来,喷火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你们这些女人,嘴上说的好听,转过身就能拈花惹草,始乱终弃!都是混蛋、混蛋!” 童舒空退后一步,被安秀吼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燕韶华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她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地开口:“公,公子,你,你别生气,那个,小两口吵架是常有的事,过几天就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安秀更怒了,“谁告诉你惹我生气的是燕韶华!” “不是?那是谁?”童舒空一脸茫然。 “是……”安秀看到她那浑然无知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双拳捏了又捏,那个“你”字始终说不出口,只得愤恨地盯着她,好半天才道:“是谁与你何干?我受委屈又与你何干?你是我什么人?要你来多管闲事!” 童舒空心里一痛,也对,自己是什么身份,安秀又何时能轮到自己来关心了?她深吸了口气,恢复平静,垂首道:“公子说的是,小的撍越了。” 安秀一呆,心里懊悔不已,却又无力挽回,只得咬着唇,别过头不语。 童舒空拱了拱手,道:“公子若无事,小的便告退了。”说完躬身后退。 “别走!”安秀不假思索,动作比大脑更快的拉住童舒空的手。 真是很反常啊!童舒空愣愣地看着安秀,半晌才道:“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真的不能让小的知道么?”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8 章 “我……”安秀嗫嚅着欲言又止,这其中的原因叫他怎么说得出口?她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不知何时起,这个总是在他身后,无论他何时回头,都能在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女子,竟然已经远得他怎么伸长手也够不着了!一想到此,他彻底慌乱起来,细长的手指倏地收紧,深深掐进童舒空的手臂。 “公子,你……” “你是我的侍卫,贴身侍卫!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你会永远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对不对?”安秀蓦地开口,双眼急切地在童舒空脸上逡巡,眸底的脆弱展露无遗。 童舒空呆住了,有些反应不过来,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答应他,却在话即将冲出口的瞬间,脑海中猛然掠过了卫行露的身影,她第一次在安秀面前犹豫了。 这一犹豫,却让安秀凉了心,她竟然在犹豫!以前无论他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她永远会在第一时间执行。而现在,她竟然在犹豫!她已经不愿意再呆在他身边了么?他的手指神经质地纠结起来。 “小的会继续保护公子,只是……” 童舒空话还没说完,就被安秀打断了话头,他惨然一笑,静静地道:“只是保护不了多久了是么?只是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主子,要离开我了是么?当初芙蓉镇的那个掌柜的说得没错!你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童舒空面色一白,瞳孔骤然紧缩,原来在安秀的眼中,自己竟然是这种角色!竟然就只是他安府的一条看门狗!自己为了接近安秀,所付出的种种艰辛、种种痛苦,瞬间成为一幕幕苍白的画布,清晰地浮现眼前,冷冷地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 她垂下眼帘,挣开安秀的手,退后一步,神态恭谨而冷淡,拱手施礼道:“小的惹公子生气了,是小的的错,请公子责罚。” 安秀浑身的力气像被瞬间抽空了般,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抱起最后一丝希望看向童舒空,却只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的淡淡一圈阴影,再看不到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已经完了,他彻底失去她了!安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力地摆了摆手,童舒空得了示意,一刻也不多耽搁地转身退了出去,徒留下安秀在房内黯然神伤。 人,是否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在失去时才追悔莫及? 曾经那个只要自己停下脚步,就能看到追随在身边的人已经转身离开了,明明给不了她任何东西,却任性地将她留在身边,不愿放她去追求幸福,原来自己竟是这样的自私,就算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么? 安秀扯了扯嘴角,放还是不放?他彻底茫然了…… 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好几个时辰,隔着园子,外街上隐隐传来的打更声提醒着他已是夜深,烛火早已熄灭,清冷的月光投射在窗上,映出斑驳的树影。安秀这才挪动着已经酸麻得没有知觉的四肢,勉力站起身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只是这般的神伤,那人却不知晓,不,就算知晓,只怕也并不在意了吧? 他慢慢走到窗前,推开虚掩的窗户,向外看去,却在下一秒愣住。月光下,童舒空就立在那里,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窗口,那样的姿势看来已经保持了不知多久了。见到自己开窗,她愣了一下,立刻转身欲走。 安秀再也忍不住,颤抖着喊了一声“别走!”,迅速拉开房门冲了出去,扑向那人。及到身前,他不管不顾地从背后一把抱住她,原先的绝望被巨大的喜悦冲得涓滴不剩。 她仍然是在乎他的! 她仍然是爱着他的! 不然不会在他说出那样伤人的话后还默默地守候在他的窗前!那一瞬间看到的她脸上的表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寂寞、那样的绝望与痛楚,那分明是心中怀有深深情意的人才能展现出的神情!只这一眼,他就确定,自己这辈子已经不可能放手了!无论结果为何,他也决不放手! “公子……”童舒空被安秀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手足无措,挣又不是,抱又不是,只得张着两只手,无奈地唤他。 安秀却没有理会,只是一个劲儿地嘟哝:“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你永远不会真正离开我的!你是我的,只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人能够抢走!舒空,别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他反复地喃喃自语,泪水奔涌而出,很快打湿了童舒空背后的衣裳。 童舒空心下苦涩,为什么这番话不更早一点说出来?为什么要等到她的心里闯进了另一个人后才告诉她这些?安秀啊安秀,我等了你整整三年,你为何到现在才能发觉我的存在? 她掰开安秀的手臂,转过身来,背对着月光,脸上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唯独那双眼睛却有如晨星,熠熠发光。 安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慢慢地抬手抚上她脸,细致地、温柔地用手指描画着她的五官,一下一下,仿佛要将她的脸印入心底一般。 “公……”童舒空艰难地咽了咽唾沫。 “嘘——”安秀轻嘘着打断了她,贴身上前,双臂环抱着她的腰,将头搁在她肩上,轻叹着道:“抱我,舒空,抱抱我,一下就好……” 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她与他是没有未来的,他是燕国未来的凤后,而她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他已经是名花有主了,而她也已经有了行露了不是么?她跟他之间的距离就有如天与地,永远也不可能重叠在一起! 明明已经清楚了解这些了,为什么还是克制不住地抬起手臂?明明与他是没有未来的,为何仍旧不能死心?爱情,是这世上最甜美的毒药,明知它见血封喉,却仍然忍不住伸出手去! 尽管童舒空的理智在拼命地提醒着自己要推开他,但双手却忠实地反映出了她的欲望,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了安秀。 安秀抬起脸,深深地凝视着童舒空,月光下,那俊美的脸庞如梦似幻,眼里溢出的柔情简直快让童舒空呼吸不过来了!她的头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这天地间只剩下了安秀,只剩下了两人相互纠缠的视线。 如受到蛊惑般,她慢慢地俯下头去,深深地吻住了那美好的唇瓣,月光下,两人的身躯紧贴,在地上投射出密合的剪影…… 25 冲动是魔鬼!这话果然不假! 第二日,童舒空连肠子都悔青了!与安秀彻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她该如何面对卫行露?她果然是个白痴!永远认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舒空,想什么呢?过来看看这幅画。”安秀在她身后突然出声。 “啊?”童舒空刚回过神来,就被安秀拉着手到了书桌前,并展开了一幅画给她看。 画中的少女倚在桃树下,微风撩起她长长的秀发掠过清秀的脸庞,深邃清亮的眸子注视着风中飞扬的花瓣,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温柔笑容。正是童舒空在安府桃园里出神的一幕。 “喜欢吗?”安秀将下巴搁在童舒空的肩头,轻声问。 童舒空闭了闭眼,伸手将画轴卷起来,推开安秀,自己后退了一步,拉开些距离,尽量平静地道:“谢公子,小的很喜欢。” 安秀一愣,伸出手去拉她,一边道:“你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昨晚我们……” 童舒空迅速闪开安秀来拉的手,垂下眼帘打断了安秀,“昨晚的事请公子忘了吧,小的也会忘记的。” “不行!我不准你忘!也不准你躲开我!”安秀勃然大怒,上前一步扣住童舒空的手腕,“你说得倒轻巧!忘了?我若真能忘了,就根本不会有昨晚的事!” “公子,小的与公子身份悬殊,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这一层,公子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安秀冷哼一声,怒道:“我们身份悬殊,行露跟你就不是吗?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为什么我就不行?他能为你做的,我同样能做到!哼,我不过放你跟他一个月,你居然就能喜欢上他?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讨厌他的!果然,女人都靠不住啊!” 童舒空瞪大了眼,原来安秀已经知道自己跟行露的事了?也难怪,行露那家伙行事那么张扬,整个卫府别院上上下下的人都已经知道她跟他的关系了,安秀知道也不过是迟早的事。她默不作声,没有多加辩解。 “说话呀!你喜欢他吗?”安秀受不了她的沉默,那就像她完全承认了他的说法。 “是,我喜欢。”童舒空抬起头,平静地道。 “你说谎!你喜欢的是我!只是因为我之前没有回应你,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选择的行露,对不对?你根本不是真正的喜欢他!”安秀失控地紧紧扳住童舒空的手臂。 “公子,请不要侮辱行露,也请不要侮辱我!行露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我喜欢的就是他本身,就是卫行露这个人,他不是替身!”童舒空正色道。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19 章 安秀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俊美的脸庞一阵扭曲,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哑声道:“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是喜欢我的,我看得出来!在离开我上京前,你一直是喜欢我的!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快你就能喜欢上别人?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情?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 童舒空心如刀绞,几乎在最后一刻要控制不住地抱住他,却终是按下了那股冲动。她轻声道:“公子,请容小的问一个问题,公子可愿意为了舒空放弃太妃之位?” 安秀一僵,愣愣地看着童舒空,半晌没有作声。 “公子做不到是吧?公子的身上负着太守大人的期望,负着整个安氏家族的将来,怎能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卫而自毁前程?公子是人中龙凤,当上太妃,辅佐太女登上皇位,将来君临天下,成为一国之父,才是公子应该走的路!小人与公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也不会有幸福!”童舒空平静地道。 安秀跌坐在椅子上,有心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竟然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借口! 半晌,他不甘地抬起头,“那行露呢?他是我燕国第一富商,富贵荣华至于极点,他跟你就是同一世界的人么?他也有自己肩负的责任,他难道愿意为了你放弃一切?” “我相信行露可以做到。”童舒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就算他做不到,也是我童舒空没福气,怪不得任何人。” “呵呵,”安秀轻笑,声音颤抖而破碎,“你肯相信行露,却不肯相信我,童舒空啊童舒空,你果然了不起,能把我伤到这个地步!你真行……让我猜猜,这回你回府,是不是也有所打算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童舒空垂下眼,安秀绝望的声音听得她一阵心酸,差点忍不住就要拥他入怀! 不行,她不可以再这么下去了!她不能对不起行露! “小的想离开安府,获得自由,请公子成全!” 安秀浑身一震,死死地盯着童舒空,一字一句道:“你,要,离,开?” “是,请公子成全。” 安秀惨然一笑,又瞪了她片刻,忽然道:“好,我放你自由,但是有条件!你要助我铲除太女登基的最大障碍!” “公子指的是太女的四皇姨,现任齐州王燕云芝?” “没错,只要你能除掉她,便算大功一件,到时我自然可以放你自由!” “请公子吩咐,要小的做些什么?” 安秀扫了童舒空一眼,咬了咬牙,继续道:“三月后是燕云芝的四十大寿,芝党人士都会列席,是我等将其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届时我与太女,包括你的小情人卫行露,都将作为宾客上门祝贺,同时我会安排京畿卫埋伏在王府四周,届时只要你能取下燕云芝的项上人头,再趁乱放信号让京畿卫冲进来,自然就可以将芝党彻底铲除!而你也算大功一件!” “王府戒备森严,侍卫如云,且所有宾客皆不许带武器随身,就算是太女,也只能带少数几个侍卫。而燕云芝身边的十八护卫个个身手不凡,燕云芝自己武功也不弱,戒心又重,如果不是她的心腹,没人能靠近她周遭三尺,要想取她项上人头,谈何容易!”童舒空皱眉道。 “只要是人就必然有弱点,何况是燕云芝!我听闻她喜好女色,王府内甚至养了不少女宠!每年府内大摆宴席时,总爱找些能歌善舞的女姬来助兴,只要你扮做女姬,得了机会靠近,便可下手!” 童舒空一愣,看向安秀,“女姬?” “怎么?不愿意了?”安秀瞄了她一眼,眸底有掩饰不住的兴奋,“如果你做不到,就死心在安府呆一辈子吧!” “小的愿意装扮成女姬,前往行刺燕云芝。” 此言一出,安秀先是震惊,而后又转为愤怒:“你明不明白女姬是什么行当?为了行露,你连女人都不当了?甘愿做那连勾栏院最下等的窑哥儿都不齿的女姬?” 童舒空脸色一白,抬头看了就平静地道:“小的愿意。” 不就是跳跳舞么,她也不会真的陪女人上床,她本不是这世界的人,没有那些女尊男卑的思想作祟,因此也就不觉得是多大的侮辱。 安秀脸色阴沉得可怕,原本以为这样的侮辱她会一口拒绝,谁知她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倒叫他失了主张!他慢慢起身走到窗前,风吹起他的发丝,在空中画出凌乱而美好的弧线,衬着他如谪仙般的俊美面庞,凭空渲染出无尽的悲凉与寂寞。 安秀缓缓地开口:“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首先你必须进入京城最大的勾栏院翠微楼,那里的后台就是燕云芝,同时翠微楼是唯一负责给燕云芝训练能歌善舞的舞姬的所在。你不但要进入那里,还要在短时间内力拔头筹,成为今年王府寿宴上的领舞者,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接近燕云芝。这些,你都有把握做到么?” “小的自当竭尽全力。” “此事事关重大,连行露那里也不能透露!” “小的明白。” 安秀死死地盯了她片刻,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你记住,如果任务失败,那你就哪里也不能去,这一辈子都只能乖乖呆在我身边!” “小的一定会完成任务的。”童舒空简短地答了一句,躬身施礼退出了房间。 盯着童舒空逐渐消失的背影,安秀的嘴角逐渐泛起一抹疯狂而凄凉的微笑,眸子里带着不自知的残忍。 舒空,既然你如此相信卫行露,那就让我看看,行露是不是也如你所想般这样相信着你呢?他是否会相信你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是为了他,而不是为了我呢?呵呵,你是不可能离开我的,就像昨天那样,我那般的伤害了你,你还是选择了留在我身边!所以这次,我原谅你的一时冲动,只要能让行露放弃,自动离开,你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谁都不可以拆散我们! 26 侍卫童舒空在安府消失了,京城翠微楼里却多出了一个因卖身葬母而沦落勾栏的少女,翠微楼的老鸨那天在街上一眼就看中了这个少女,她不算特别漂亮,但清秀的脸庞上有双璨若晨星、盈若秋水的眸子,眼神纯白,有种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搂在怀里轻怜蜜爱一番的冲动!这样的女子,女身男相,正是做女姬的好材料,若能受教,必能力拔头筹! 老鸨将少女带到翠微楼,翠微楼背后的后台其实就是齐州王燕云芝,当今皇上的四妹,权势滔天,故而翠微楼也当仁不让地成为京城第一大勾栏院! 翠微楼分前后两院,前院俊美少年无数,个个风流俏美、手段撩人,招待的都是正常的来寻欢的女子,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平民百姓。而后院则是隐秘的女姬所在地,女姬是专门用来满足那些有特别嗜好或另类刺激的人群,其中以燕云芝为首,据说她的府内藏娇无数,却不是男儿,皆是女子! 老鸨给少女取名媚儿,派专人调教,不遗余力地下了重本,花了不少时间、金钱精心训练,有心将她捧为一棵摇钱树。 媚儿在当初也很是反抗了一阵,无奈现实比人强,最终还是认命了。她天资聪颖,也知道到了这一步,唯有提高自己的身价,攀上根高枝,才不用去过那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生活,因此很是下了番苦功练习歌舞。 两个月后,老鸨正式决定让媚儿亮相,消息一经传出,当晚翠微楼后院里的客人暴增了数倍!原因无它,经过老鸨的大肆渲染后,媚儿已是翠微楼后院的新花魁!但是所有人又都没有见过她面,这故弄玄虚的把戏本是老鸨吊人胃口的招数,可偏生大家就都吃这一套! 故而,亮相当晚,不但往日的一些熟客有来,连一些本来对女姬无甚兴趣的生客也来了不少。楼上的包间里更坐着不少高官贵族,其中最显眼的莫过于声名在外的齐州王燕云芝了! 她左手边坐的是翠微楼前花魁菁菁,此刻正妩媚地倚在她身上,喂她吃着葡萄。 燕云芝懒洋洋地吐出葡萄籽,狭长的凤目在楼下大堂内瞟了几瞟,笑着唤过一旁的老鸨道:“我说小宝,你这儿今天可来了不少人啊!这捧花魁的招数你还没玩腻啊?偏生倒也有这许多人捧你的场!” 老鸨忙堆了满脸的笑道:“这些客人哪里是捧小宝的场啊,还不是看齐州王您的面子!” 燕云芝笑了笑,搂住怀里的菁菁,“叭”地亲了一口,道:“这个什么媚儿,还能好看过菁菁?你可别没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老鸨笑而不答,菁菁则撒娇地在燕云芝怀里扭了扭,娇声道:“哎哟,菁菁算什么呀!待会儿大人您见了那媚儿,只怕连魂儿都没了呢!” “哦?当真如此绝色?居然连菁菁都交口称赞!那本王倒真要见识见识了!”燕云芝闻言眼睛一亮,坐起了身子。 “是,小人马上就唤她出来!”老鸨连忙答应着,出了包间,来到一楼的大堂。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0 章 人群早已等得不甚耐烦,见老鸨现身,都纷纷嚷了起来:“我说老鸨子,你那花魁什么时候出来啊?” “快些让她出来,别扫了姐们的兴!” “不是吹的吧?待会儿要是不好看,咱们可不依!” 老鸨赔笑道:“列位别急,马上就开始!”说着扬手拍了拍掌。位于堂内中央的台上顿时一片流光异彩,灿烂无比。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台上正站着一名身着雪白纱衣、身姿曼妙的少女。 乐声忽起,音色清亮,高低起伏,似逐波顺水,如风中飘荡,少女皓臂轻摇,细腰微旋,舞姿轻盈飘逸,如行云飞雪,如鸿翔燕舞,银光流转,舞袖飞扬,玲珑玉体,似幻似真,合着乐曲,将那一丝凄婉无奈,演绎的丝丝入扣,感人之极。 众人看的正是痴迷的时候,那少女却忽地开腔唱了起来,声线慵懒而柔和,带着一丝丝捉摸不定的性感与魅惑。 半冷半暖秋天 熨贴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 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 在人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 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 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 别问是劫是缘…… 琴音铮铮,轻拢慢捻间竟是说不出的勾人心魄。 只见那少女顺手拿起底下人递上的酒壶,举手抬高过头顶,随后微微往下一倾,壶内的美酒如银线般垂直而下,不偏不倚正堪堪地滴落在少女的衣襟上,轻薄的白纱被酒水一湿,马上贴紧湿透的女体,勾勒出叫人脸红心跳的动人曲线,绮艳无比。 然而更叫人心旌摇荡的是那少女勾魂夺魄的眼神!一丝丝、一缕缕,半睁半闭间闪动着鬼魅的灵幻之光,美丽、凄清、带着致命的吸引力。眼波横斜间波光潋滟,倾国倾城,让人犹如飞蛾扑火般蠢蠢欲动! 燕云芝连眼睛都直了,伏在包房看台的栏杆上,一双狭长的凤目迸出惊喜而充满占有欲的光,不自觉地连呼吸都屏住了!一旁的老鸨看的心中暗喜,这一宝算是押对了! 少女扬手抛掉酒壶,素手轻扬,蜂腰轻扭,转折间暗香浮动,只听她继续曼声唱道: 像柳丝像春风 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 抱一身春雨绵绵 最后一个字余音缭绕间,少女已几个莲步转入台后,消失了身形。直到此刻,所有人才如梦方醒般大声叫起好来,一时间群情激动,纷纷高声叫着:“老鸨子,这绝色我要了!” “什么你要!是我要了!不管多少钱,只管报上价来!” “你能出得了多少钱?赶紧回家抱你家夫郎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狗爹养的!找打呢是吧?” “来来来,谁怕谁?敢跟我抢,借你仨胆儿!” …… 燕云芝轻呼一口气,仰身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似笑非笑地看着老鸨道:“小宝,你这苦功下的不错,这花魁确实有几分意思!这么多人抢着要,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你下去告诉所有人,就说这花魁,本王要了。” 老鸨笑道:“大人肯要,那自然是媚儿的福气,不过这媚儿乃是清倌儿,有几分拿乔,之前说好了是卖艺不卖身的,您看这……” “哼,小宝,你少给我来这套!我知道你是好不容易调教出一棵摇钱树,指着用她来发笔大财!也罢,我今日还有事,也不能在你这儿多呆,便还留她在你这翠微楼多几日,但不许别人碰她!半月后,让她去本王的寿筵上跳舞,这之后,就是本王的人了。” “是是是,大人英明,小宝儿这点心思真是瞒不过大人!半月后,小宝保证将她完完整整地送到王府!”老鸨嘻嘻笑着点头。 “等等,”燕云芝又开口道:“小宝,这媚儿的身份你可调查过?可是个干净人儿?” “小宝办事您放心!这女子是京郊一家农户的女儿,早前母亲得急病死了,这才卖身葬母的,小的都调查过了,身家干净得很!” “嗯,那就好,你去吧。”燕云芝摆了摆手,屏退了老鸨。随后唤来侍卫,护卫着出了楼。 楼下的众人听说是齐州王已经看上了,谁还敢争?只得一个个退而求其次,各自选了些中意的女姬,急色地拥着去了房间,去释放已经被媚儿勾起来的一腔欲火,这晚,翠微楼后院的生意异常火爆! 27 半月后,燕云芝四十寿诞,大开夜宴。王府内装饰得靡丽异常,亮如白昼,衣香鬓影,丝竹纷扬,华盖如云,说不尽的富贵逼人! 燕韶华冷眼看着坐在上位笑得志得意满的燕云芝一眼,暗地里扯了扯坐在一旁的安秀的袖子,轻声道:“秀,外面安排得如何?” 安秀不做声地轻轻点了点头。 “你安排的那个女姬有没有问题?我看燕云芝的护卫只有多没有少的,若不能一击即中,恐怕后患无穷啊!”燕韶华不放心地继续压低了声音道。 安秀没有回答,只锁紧了眉头,双手在袖内紧紧握起,两眼不自觉地瞄向坐在隔桌,明显心不在焉的卫行露,三月不见,他竟已消瘦至此!而自己,只怕也比他好不了多少!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1 章 他苦笑了一声,刚想对燕韶华说些什么,就听得原先的丝竹之声逐渐消退,那台子上正在轻歌曼舞的女姬们纷纷退下,接着一朵巨大的莲花被八名美艳的身上裹着白色透明丝衣,头上系着白色丝带的女姬抬了上来,接着女姬们纷纷散开,排站在莲花两侧,音乐缓缓响起,却与众人听惯的丝竹之声不同,是以腰鼓铜铃为主的异域靡靡之音,八名女姬随着音乐缓缓扭动腰肢,更是带出一波充满情欲的喝彩声。 安秀一下握紧了拳头,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白莲,他可以万分肯定,她马上就要出来了!时隔三月,连他都没有再见过她一面,如今的她会是什么模样? 燕韶华见安秀神色突变,心里一跳,连忙也往台上看去,卫行露则是一脸厌恶地瞟着那些丑态毕露的大小官员们,兴致缺缺地扭头望了安秀一眼,见安秀全身紧绷,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他不禁一愣,随即心念电转,也下意识地往台上看去。 台中雪白的莲花忽然慢慢打开,一个少女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只见她,身形高挑窈窕,身穿金丝小袄紧裹住线条美好的胸部,露出盈盈一握、没有任何多余赘肉的蛮腰,下着血红的长裙,两侧开的高叉直达腿根。雪白而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妖艳致极,性感逼人。手腕与脚踝处更系上了几串金铃,稍一动作就有悦耳的铃音传出。少女慢慢抬起头,长及腰间的黑发仅用金簪高高束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小巧的下颌,秀眉下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缓缓睁开,淡漠地扫过全场,只一眼,就让全场的人惊叹不已! 这少女,明明是处于这肉欲横流、纸醉金迷的浮利场中,却仿佛高居云端,带着俯瞰众生的淡漠的疏离;明明举手投足间带出的是极致的妖娆与蛊惑,颠倒众生的醉生梦死,面容却优雅圣洁,精致而美丽,易碎且易逝,望之而不能触。 就在众人赞叹不已的时候,少女缓缓地开腔唱了起来,她的声线柔和而富于磁性,和着音乐唱出来的却不是歌词,只是一连串的吟哦。她随意地哼唱,流畅纤长的玉指沿着腰肢开始往上游走,一点点沿着身体的曲线,似抚摸又似游移,身躯随着节奏,像波浪般扭动轻摇。她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变作了诱人的利器,一刀刀致命地刺向人心。 灯火忽然转为半明半暗,闪闪烁烁的灯火间,少女朦朦胧胧地全身都罩在一种暧昧的氛围里,她的纤纤玉指在空中不断变幻着手印,似有某种玄机隐于其中。手腕脚踝处的金铃随着她的动作,清脆而欢快地摇动,发出悦耳的声音,与背景音乐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众人早已看呆,连喝彩都忘了,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诺大的堂内再无嘈杂之声,只有少女柔和的声线和着音乐在回荡。 音乐渐转激烈,八名女姬也一起合唱“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谛摩呵,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谛摩呵”,赫然竟是佛音!那少女在女姬的佛音合唱后,已改变了哼唱的路子,转而唱起词来,柔和的声线转瞬间变得妖娆,字字珠玑,细听起来,妙不可言!只听她唱道: 别叹息色是空空是色 色变空空变色 未世摩登伽此刻不变色 她的媚眼如丝,她的周围暗香浮动; 是美色出色生色 问谁可以不爱惜 唱出惜色的歌摩登伽正是我 她的腰肢如同水蛇一样蠕动,她的手臂如同丝带一样挥舞,柔弱无骨、珠圆玉润;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谛摩呵 莫呼洛迦莫呼洛迦揭谛摩呵 动人心魄的节奏和呻吟,如陈年佳酿般迷醉人心; 天龙之女一曲婆娑 心眼中了魔尽我角色意识美色 来请你多爱惜良夜又逢未世人 珍惜今宵记住我…… 如此美色,这般活色生香,这是只有魔物才能跳出的舞蹈! 28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少女动作一收,手结佛印立于莲台正中,垂目敛容,无比的圣洁与温柔,宝相庄严、风华绝代。刚刚那如魔似幻的天魔之舞仿佛黄梁美梦一场,消退得无影无踪。 过了许久,众人才反应过来,惊叹声响成一片。安秀、卫行露与燕韶华三人均已呆怔。他们看得真切,台上那宛若天人一般的少女竟是童舒空! 安秀虽早已知晓内情,但乍见之下仍是震惊莫名,她竟然蜕变至此!这还是那个跟随在他身后、默默无闻的童侍卫么?她竟有这样勾魂摄魄的一面!比起天下间的任何男子都不遑多让!不,应该说已经超越了男女的界限,真有如天魔降世! 燕韶华已完全惊呆,说不出任何话来,只知道反复呢喃着道:“这怎么可能?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卫行露由震惊中回过神来,聪明如他,眼下自然知道安秀之前所说的童舒空的任务是什么了。一股巨大的愤怒油然而生,桃花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发响!难怪他怎么也找不到她,原来她竟然进了翠微楼,竟然去做了女姬! 这个女人,竟然真的为了安秀做出了这等事!竟然甘心充当一个连最下等的窑哥儿都不齿的女姬!她竟能忍受台下那些猥琐饥渴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忘返!她,她还有没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她把他摆在哪里?原来在她心里,由始至终,安秀都是唯一,为了安秀,她连命都可以不要,区区名誉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向安秀,安秀正静静地看着台上,眼神柔和,克制不住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一瞬间,卫行露眼里的世界突然就静止不动了,所有的人都在逐渐褪去,包括他自己,只有童舒空和安秀的身影无比清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相互凝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拼命的呼喊、挣扎,拼命地向童舒空伸出手去,却仍然不可抗拒地逐渐扭曲、消失……而童舒空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上他一眼,她的眼中只有安秀!果然,他还是失败了!从头到尾,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追逐着童舒空,他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仍然一无所有,二十年的人生里第一次输得这么惨!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燕云芝贪婪而充满占有欲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少女身上,好半晌才哑声道:“好一曲天魔舞!媚儿,你便似那天魔般将我的心儿都勾走了!” 童舒空盈盈下拜,轻声道:“齐州王过奖了。” “来,媚儿,快到本王身边来!”燕云芝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周遭那些望向媚儿的迷醉眼神令她又是得意又是不悦,急切间便想拥了她在怀,宣告自己的所有权。 “是。”童舒空柔顺地答了一声,轻移莲步,雪白修长的腿在红色长裙间若隐若现,又引起台下一片吞咽口水之声。 安秀也咽了一口唾沫,却不是因为美色当前,而是为着那即将展开的刺杀,燕韶华也紧咬牙关,目不转睛地盯着童舒空的一举一动。只有卫行露,眼睛虽然盯着童舒空,却又仿佛没有焦距般的,一片茫然。 三十步……二十步……咚咚……咚咚……三人都听得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 十五步……十步……呼吸急促,安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童舒空,燕韶华更握紧了通知京畿卫的火哨…… 五步!近了,近了!再靠近一点点就好了!却见燕云芝忽地扬起手,止住了童舒空,犹豫不语,安秀与燕韶华皆是一呆,加倍紧张起来。 童舒空也是一愣,却摸不清这燕云芝的心思,只得不动声色地停下了。她顺着燕云芝的眼光看过去,落入眼中的是安秀与燕韶华焦虑不安的神色,当下心头一凛,暗叫不好!燕云芝是何等乖觉的人物!安秀等人如此明显的紧张神态,不是反倒暴露了么?果然,燕云芝的神色已开始怀疑,再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由贪欲转为疑虑。机会稍纵即逝,再不出手,恐为时已晚! 电光火石间,童舒空拔下头上金簪,向燕云芝的颈间大动脉射去。燕云芝目光一凛,偏头躲了开去,金簪直没入椅背,一击不中! 燕云芝刚要拔出腰刀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鬼魅般的红影已闪到她身前!好快的速度!她大惊失色,想要躲开,已是不及!腰上一震,那刀竟已被童舒空抢入手中! 毫不迟疑,手起刀落,刀光过处,燕云芝看到自己的鲜血无声的喷将出来,溅在媚儿的面庞上,恰似血色的彼岸花般盛放,衬着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和白玉脸庞,竟是说不出的美艳无双! 这样的妙人儿,抱入怀中不知是怎样的销魂滋味?燕云芝的脑海中最后闪过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后,随即人头高高地飞了起来,“嘭”地一声滚落大堂!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发生,满堂宾客呆若木鸡,等到看到燕云芝血淋淋的头颅滚落下来方才醒悟过来,顿时哭爹喊娘声乱成一片!两条人影抢出,正是燕韶华与安秀。安秀高声喊道:“舒空!接剑!”说罢扬手将玄武剑抛向童舒空。 童舒空纵身一跃,稳稳接住玄武剑,随着暗色墨影的荡开,在扑上前来的十八护卫中激起一波血浪! 她的容貌艳丽,她的眼神凌厉,她黑色的长发飘散在四周,她雪白的肌肤上开满血色的花,触目惊心。玄武剑的每一次挥动,都带走一条活生生的灵魂!她的眼中再看不到慈悲,这一刻,她是降临凡世的阿修罗,冷酷无情的暗狱杀神!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2 章 伴随着尖利的哨声,一蓬火树在暗夜中爆开,是燕韶华拉响了火哨。京畿卫如潮水般涌入,一片刀光剑影过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童舒空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全身浴血,面上却是一片茫然,这一片炼狱般的景象竟是由自己一手缔造的!虽然身为侍卫,不免要见惯血腥,但以前是尽量避免出手,即使逼不得已出手也从未曾伤人性命过,而如今……这算是彻底的融入还是堕落?原来自己竟有这么无情嗜血的一面!她开始发起抖来。 “舒空,舒空,你有没有事?”安秀扑上前,也不管童舒空那一身浓重的血腥气,一把抱住,喃喃道:“你没事,太好了!我好害怕,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童舒空冷不防被他抱了个满怀,这才回过神来,她定了定心神,有些尴尬地推了推安秀,“公子,你……” “别推开我!别再推开我了!我受不了了!我不放你走!永生永世都不会放你走的!”安秀被她那一推,仿佛受了刺激般拥得更紧,眼睛盯着她,咬牙切齿。 童舒空心里一颤,随即下意识地望向一旁的燕韶华和卫行露。燕韶华是一脸的愕然与不置信,卫行露则面无表情,脸色死灰,他静静地与童舒空对视了片刻,忽然转身掉头就走。 童舒空急了,管不得许多,一把推开安秀,向卫行露奔过去,扯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道:“行露,别走!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用解释了,童侍卫,以后都无需再费神解释了。我卫行露不是那等不识趣的人,昨日种种已如云烟散尽,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轻飘飘地撂下这些话后,卫行露扯回自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童舒空呆立原地,怎么办?行露这回真的生气了!要怎么解释才能让他消除误会?她真是白痴!为什么好好的事总会让她弄得一团糟? 安秀忐忑不安地走上前,轻轻拉了拉童舒空,“舒空……” 童舒空折身回拜:“公子,小的任务已经完成,请公子信守承诺,还小的自由之身。” 安秀倒抽一口凉气,有些站立不稳,半晌才颤颤巍巍地道:“你,你当真要离开我?” “请公子信守承诺!” “你!”安秀气血上涌,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将出来。 “公子!” “秀!” 惊呼后,燕韶华扑上前来扶住了已然昏迷的安秀,童舒空倏地起身后,看着燕韶华扑过来的身影,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握成拳,缩了回来。 她不能再伸手了,再伸手便万劫不复! “舒空!你在搞什么鬼!安秀和行露怎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做了什么?”燕韶华有些歇斯底里了,眸子里怒火万丈。 童舒空默然垂首,过了许久才低声道:“殿下,请在公子醒来后转告,舒空任务已经完成,此后与安府再无任何瓜葛,请公子保重,舒空告辞!”说完,迅即地转身,几个纵跳消失在黑夜里。 “你混蛋!这样的话叫我怎么说!”燕韶华拦阻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童舒空远去,再低头瞅瞅怀里兀自昏迷的安秀,她心里一痛,面色灰败地喃喃低语:“安秀都这样了,你这混蛋!你怎么舍得,怎么舍得?” 29 天色已大亮,卫府别院的大门才缓缓打开。门房一脸倦色地探出头来,却看到门外立着一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安府童侍卫!当下喜不自胜,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来,连连作揖,“童侍卫,您可回来了!快进去看看公子吧!公子昨儿去参加齐州王寿筵,半夜才回,也不知怎的,发了好大的火儿!府里提心吊胆了半宿!您来了就好了,快去看看公子吧!” 童舒空听得心里一急,刚想进府,想想不妥,还是对着门房拱手道:“还请姐姐通报一声。” “哎哟,童侍卫,您是什么身份,哪儿还用得着通报!公子早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您来了,一律要速速迎进府!” “不,还是请姐姐通报一声。”童舒空仍旧坚持。 “这……那好,您稍等,我马上就回来。”门房无奈,只得飞也似地冲到府里通报去了。 童舒空静静地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那个门房出来,不同的是,脸上挂满了困惑与尴尬,她搓了搓手,支支吾吾地对着童舒空道:“童侍卫,您看这是怎么说的,公子他,他说……” “说什么?” 门房瞟了眼童舒空平静的脸,麻着胆子道:“公子说,让,让您滚……” 果然不出所料!童舒空笑了笑,道:“谢谢这位姐姐通报,既然如此,童某不进去了,就在这门口等你家公子好了。”说完走到卫府大门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闭目养神。 “这,这怎么行!童侍卫,您看这……”门房跟在后面,急得手足无措。 “我在这儿可是不方便?影响了府上?”童舒空睁开眼,静静地问。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只不过,这样太委屈童侍卫您了!要不,您去我们门房那儿坐坐?”门房急急地摆手,连忙解释。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我。”童舒空冲她笑笑,不再多言,靠在壁上又闭上了眼。 门房见状,只得无奈地摇摇头,犹犹豫豫地走回去了。 这一等,便直等了一天。童舒空一整天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如泥塑木雕般一直等在门口,急得门房和闻讯赶出来的卫府小厮们团团转,可谁都劝不了她。 直到掌灯时分,方见一辆装饰得分外华丽的马车驶近,车上跳下一人,却是卫行露的密友,生意上的老搭档,也是京城四大世家之一的乔霏霏! 童舒空一下眯起了眼睛,这乔霏霏她熟得很,以前跟卫行露一起出门办事时,见过很多次,每次都让她感觉颇不舒服!倒不是这乔霏霏本人有什么不好,而是她看卫行露的眼神,明显已经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只要眼睛没瞎,任谁都看得出她对卫行露有意思,事实上,在她童舒空没出现前,卫行露与乔霏霏,一直是被人看好的一对! 乔霏霏往童舒空这边略略瞟了一眼,笑了笑便抬脚迈进了门。童舒空看得气闷,却又发作不得,只得在府门口来回转圈。她转了许久,见乔霏霏始终没有出来,而且过了不多久,那辆马车竟然空着车走了,显见得这乔霏霏今日竟是要留宿于此了!童舒空肺都快气炸了!卫行露生她的气,不见她也就罢了,了不起她就在这儿一直等到他肯见她为止!可是,这半途杀出来的乔霏霏算怎么回事?深更半夜的来,居然还就不回了? 她面色一沉,几个大步跨到门前,忍住气对门房道:“烦请姐姐再去通报一声,就说童某候见!” 门房见她面色不善,哪儿还敢多言,连忙点点头,飞奔进门又去通报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一溜小跑回来了,脸色比童舒空还难看! “童,童侍卫,要不,今儿您就先回去吧……”门房嗫嚅着道。 童舒空挑了挑眉,没有答话,径直绕过门房,往府内大步直闯。门房和一众小厮哪里敢拦,一个个咬着手指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童舒空一路通行无阻,经过大堂、绕过回廊,一直进到府内深处。越走心里怒火就越盛,那乔霏霏既不在大堂,也不在客房,难不成竟然去了卫行露的闺房?她脚下迈得更急,再过了一片园子后,对面的二层小楼就是卫行露的住所,卫秦正站在楼下,那乔霏霏的贴身侍从也都站在楼下候着。童舒空这心里的火啊,腾的就冒了起来! “童,童侍卫,你怎么来了?”卫秦眼尖地瞄见童舒空,赶紧上前来招呼。 “你们公子呢?”童舒空勉强忍住气,硬声问道。 “这……公子已经睡下了,童侍卫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卫秦为难地道。 “睡下了?”童舒空瞟了眼乔家侍卫,冷笑了一声,“贵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隆重啊!怎么招待区区一个乔家小姐,还需要贵府公子亲自陪睡么?” 卫秦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上的窗户已被“砰”一声推开,探出身来的人赫然是乔霏霏,而她竟然仅着贴身内衣!!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3 章 童舒空脸上血色尽失,一双眼死死盯住乔霏霏。乔霏霏靠在窗边,冷笑着斜睨了一下童舒空,语声冷漠:“童侍卫,我劝你还是认清现实,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行露肯陪你玩玩就算你祖坟上烧高香了!居然还有脸在此纠缠不休!” 童舒空不理会她的话,一字一顿道:“行露呢?叫他出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行露来见你!” 童舒空也不多言,几个纵跳,跃身上了楼,站在卫行露房门口,低声道:“行露,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乔霏霏在里面尖声叫道:“行露不想见你,赶紧滚!” 童舒空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似的,只将声音放得更软,近似央求地道:“行露,你听我解释,我跟安秀之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我已经离开安府了,我现在是自由之身了,我……” 话没说完,面前的门被一把拉开,童舒空面色一喜,急忙唤了一声“行露……”后面的话在看到了卫行露后尽数堵在嗓子眼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30 卫行露懒洋洋地倚在门边,一袭轻薄的睡袍松松地拢在身上,隐约露出胸前的美好春光,双臂交叉搁在胸前,嘴角轻佻地扬起,风情无限。 “你知不知道你好烦啊!我都说了不见你了,你还闯进来!” 童舒空定了定神,他一定是在气她!是的,一定是的!她的行露怎么可能背叛她呢! “行……露,你别这样,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接受那个任务是为了你啊!只有完成任务,我才能获得自由,才能跟你在一起!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童舒空伸出手抓住卫行露的手臂,又急又气。 卫行露垂下睫毛,任童舒空拉着他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冷冷地嗤笑一声:“你还真是纠缠不休!罢了,我就告诉你实话吧。我之所以对你感兴趣,完全是因为你是安秀的东西!只要是安秀喜欢的,我都要抢过来才行。既然你现在都不属于安秀了,对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识相点的快滚,若是叫人打出去,恐怕不好看哪!”说罢,从童舒空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臂,不耐地看她。 “我不相信!行露,你是在气我,对不对?你说过要嫁给我的……” “嫁给你?”卫行露冷笑一声,打断了童舒空,“你有什么是我看得上眼的?一无财二无势,无依无靠的一个小侍卫。童舒空,别忘了,我是个商人,没有利益的生意,我从来不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落魄潦倒,出了安府,你一钱不值!我还要你来何用?不过嘛……”他忽然妩媚地笑了笑,抬手摸摸童舒空的下巴,轻佻地道:“如果你以后混出点人样了,我倒还可以考虑再接收你!” 说完,抽回手,毫不留恋地转身进房,乔霏霏赶上前,“咣”一声关上房门! 从门缝里不时地漏出一两句戏谑的笑语,“喂,行露,你可真够狠心的!以后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怎么会呢?那是个什么东西,怎配我上心?” “不错,别提她了,我们继续……” “讨厌……” 这就是绝望吗? 这种心被瞬间穿了个大洞,只有风嗖嗖地穿过,飘飘荡荡无着无落的极度空虚感,是否就叫做绝望?这种全身血液凝聚双眼,却干燥得连眨一眨眼都苦涩难当的感觉,是否就叫做欲哭无泪? 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够了……这里不再是她要驻留的地方,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 曾经以为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原来,不过梦一场…… 是的,从头至尾,她就是个小角色,注定了要在泥地上打滚的小人物,哪怕是碰碰这些天之骄子的衣角,恐怕都会玷污他们头上的光环,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平起平坐?有什么资格去跟人家谈幸福?太可笑了…… “她走了,心灰意冷。”乔霏霏打开窗,看着外面,半晌转过头,将视线投回卫行露身上。 卫行露背对着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乔霏霏叹了口气,走上前,扳过他的身子,抬手捏住他的下颌,稍稍用力,迫得他松开了紧咬的下唇。 “别再咬了,想哭就哭吧,她走远了,已经听不到了。” 卫行露惨白的脸上泪水纵横,他愣愣地看着乔霏霏,忽然扑倒在床上,将脸埋在被褥中,发白的手指用力扭着棉被,片刻后发出一阵深沉的嚎啕,极痛、极痛,仿佛从灵魂深处传来…… “行露,我不明白,你既然爱她爱到如此地步,为什么还要赶她走?为什么还要让我来演这场戏?”乔霏霏伸出手想抚一抚卫行露的肩头,到半途,终是颓然地垂了下去。 “你不懂,你当然不会懂,没有人会懂,连我自己也不懂!”卫行露猛地抬起头,瞪着血红的眼,嘶声吼道:“我不懂,为什么我会这么爱她?这么这么的爱!你知不知道,我简直想将她一块块咬碎了,吞下肚去,一点也不剩,让她完完全全地跟我的血肉融合在一起!这样,她就哪里也去不了,永远都只属于我一个人!她向别的男人看上一眼,都能让我发狂!这种感觉,实在太可怕!我完全控制不了!如果继续留在她身边,我会变成怎样一张丑恶的嘴脸,我已经不敢想象了!我宁可她因为这样的误会离开我,也不要她最后对我避之唯恐不及,嫌恶厌倦到极点!我宁可自己作为背叛者的形象活在她心中,也不要以一个疯狂爱人的形象在她心里死去!” 他仰头狂笑,脸上的神情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柔情,显然精神已经面临崩溃的边缘了!乔霏霏暗叫不好,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击在他颈后,卫行露身子一震,随即软软地倒了下去。 “公子,你没事吧?”卫秦在楼下听得卫行露疯狂的大笑,急惶惶地窜上来。 “没事,你家公子情绪太过激动,所以我打昏他了。”乔霏霏叹了口气,摇摇头,“我走了,卫秦,好好照顾行露,不要再在他面前提起童侍卫了,免得你家公子再受刺激,知道吗?” “小的明白了,乔小姐,我家公子有没有事?”卫秦担忧地看着昏迷的卫行露。 “唉,这个我也不好说,他心结太深,尽量给他服些凝神静气的药,我明早再来看他。” “乔小姐,您府上的车马已经回去了,眼下夜已深,还是在卫府留宿一晚吧,客房都准备好了。” “也好,我去了,你照顾好行露。”乔霏霏看了眼卫行露,再度轻叹了口气,黯然地离开了。 明明相爱,却又彼此伤害;明明亲密无间,却轻易就能被谎言离间。这就是爱吗?爱情竟是如此的脆弱和反复无常?这样的爱,纯粹就是自己折腾自己不是么?爱情,不是应该像大部分人那样,一辈子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才对么?可是为什么?看到别人爱得这么辛苦,自己心里竟然还会涌起一丝羡慕、一丝焦虑与一丝……妒嫉呢? 乔霏霏抬起头,看着天空的一轮满月,呆呆的竟已是痴了…… 31 安府,下人们如梭般穿织在房间和走廊上,个个满面忧愁,从宫里赶来的几位太医更是诚惶诚恐地承受着燕韶华的怒气。 “秀到底怎样了?为何都过了两天了还不醒?” “这个……安公子看来是受了强烈刺激所致,气滞于胸,臣等已经开了顺气通淤的方子,等服上几次药,应该就会醒了,殿下勿要心急!”为首的王太医抹着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答道。 “每次问你们,都是这几句话!什么服上几次药就会醒,全是废话!秀到现在还没醒,我看就是你们这帮庸医给弄的!再不给我用心治,我让你们一个个脑袋搬家!”燕韶华火大地跳着脚吼道。 太医们正是叫苦不迭的时候,墨书急匆匆撞进了门。 “殿下,殿下……公子他,他醒了!” 燕韶华一喜,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安秀的房间,扑到床前,握着安秀的手,急急地道:“秀,你总算醒了!担心死我了!” 安秀茫然的眼神逐渐聚焦起来,嘴唇动了动,吐出的第一句话是:“她呢?” 燕韶华一僵,她自然明白安秀说的是谁,可是这话叫她怎么好说?尤其是看到眼下脆弱得如同风中之烛一般的安秀,那话愈发地梗在心头,张不开口。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4 章 安秀慢慢收紧手指,指甲深深扣进燕韶华的手背,仍旧是面无表情,只是眸子里那根细弱的弦绷得更紧了。 “她呢?”还是那句问话,语气已濒临崩溃。 “你,你别急。”燕韶华慌了手脚,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只好实话实说,“舒空她,她走了。” 安秀瞳孔骤然紧缩,随即又扩张开来,一下面白如纸,呼吸急促得仿佛在拉风箱,大口地喘着气,却仍像是窒息了一般,全身抽搐。两手也痉挛般紧紧捂住自己的口鼻,仿佛离了水的鱼,无力地扑腾着。 燕韶华紧张得连声大叫:“秀,你怎么了?怎么了?秀,别吓我啊!你哪里难受?秀,秀!……太医,太医!” 她越叫,安秀似乎就越透不上气,面色逐渐转青,眼底的悲凄愈浓。太医们跌跌撞撞地冲进门,见此情景都大惊失色。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啊,突然间,秀就这样了。是不是中毒?” 王太医上前探了一下脉搏,急道:“并无中毒迹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赶紧治啊!” “这……奇病突发,臣等不知从何入手啊!” 燕韶华气得瞪眼,墨书挤上前,哀哀地道:“公子,公子,你别急。童侍卫会来的,她马上就会来的!” 一边说,一边扯着燕韶华的衣袖,“殿下,殿下,求您快派人把童侍卫找来吧,公子这样下去会死的啊!” 燕韶华也定下神来,冲着手下大吼:“赶紧去,就算把京城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把童舒空找回来!”说完,又扑到安秀床前,紧紧抱了他在怀,痛楚地道:“秀,秀,别这样,舒空会回来的,我马上就寻了她来!你别这样,若是舒空回来,看到如此,可怎生得了?” 安秀被她抱在怀里,双手仍是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视线却看到了对面墙上的一幅画。正是他给童舒空画的那幅画像。画中女子温柔含笑,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上走下来一般,那份恬然自得的神情带着奇异的温和,将他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一点点安抚下去。 安秀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像,再过了片刻,他的呼吸才逐渐缓下来,面色也由青转白。蔓延全身的麻痹感逐渐褪去,先前那似乎要将他的胸膛烧熔般的窒息感也慢慢消失了。他渐渐松了手,怔怔地看着画像,突然间泪流满面。 “秀……”燕韶华好容易见他安定下来,长长地出了口气,顺着安秀的眼神望过去,忍不住一阵心酸,“我会找到她的,你别急,别哭了……唉,你这可叫我怎么办啊?” 安秀慢慢地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抬眼盯着燕韶华,声音嘶哑得可怕,“殿下……求你,一定要寻回她!” “我会的,我会的!你好好休息,别再多想了!”燕韶华扶他躺下,安秀却半挣起身,喘着气对墨,把那画拿给我!” 墨书不敢怠慢,连忙将童舒空的画像摘下来,递到他手里。安秀轻轻依在床头,将画展开在眼前,一点点细看着,手指还眷恋不已地抚着画中人温柔俊美的脸。 见此情景,墨书和燕韶华都是心痛不已,再不敢多打扰,一个个都退了出去。 房外,墨书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了,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可怎生是好?公子他,他这可是魔障了?” “魔障?”燕韶华失神地喃喃自语,“是魔障啊,这世上,情之一字最为伤人,以前我不懂这话的真正含义,现在……”她苦笑了一声,打起精神道:“墨书,好好照顾秀,别刺激他,我会加紧寻找舒空的。这期间,如果秀再发生了什么事,记得紧急回报!” 32 一个月后,燕国的一个边陲小镇上出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旅者。她身形高挑,裹着一袭及地的披风,竖起的衣领和头上的斗笠遮住了大半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深潭般的眸子,虽然满身尘土,但那双眸子仍旧清澈深邃,丝毫不显疲惫。 小镇外是无边无际的一片荒漠,那女子看着大漠,看了足足半日,下午便开始采购进漠的装备。骆驼、大量清水和干粮,以及一些其他的零碎东西。 “店家,越过大漠,是不是就到了周国?”女子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问着店主。 “是啊,不过这位客官,现在是秋季,正是风沙肆虐的时候,进大漠会很危险的!”店主实在忍不住,出言提醒。 女子没有作声,手上停了停,随即又埋头继续整理。等到整理完后,抬头向店主微微一笑,跨上骆驼,便头也不回地出发了。 原本只是想尽快离开燕国,离开那片伤心地,所以选择了离燕国最远的西边的周国为目的地。去周国,就必须要越过大漠。她选择以这种近似自虐的方式来放逐自己,一路不曾停歇,因为空旷无垠的沙漠里,孤独如影随形,一旦停下来,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像开闸的洪水一般不可抑制的袭来。 而现在,童舒空看着面前仍旧无边无际、似乎广大得没有尽头的沙漠,从炙热的肺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停下了脚步。 她不得不停下,因为她的骆驼以及所剩不多的清水和干粮,还有同行的向导,已经在前天的那场风暴中消失了踪影!不,或许应该说,消失了踪影的是她,或许是她被风暴刮离了正常的轨迹!她是生长在南国的人,尽管在师傅张暗的调教下,也善于应对各种恶劣环境,但沙漠不一样,沙漠不属于人间,沙漠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沙漠里缺乏参照物,到处都是一成不变的景色,风一刮,地貌又会改变,你之前所看好的路标,瞬间就变得面目全非,方向感在这里完全不起作用,她已经迷路了。距离最初进沙漠已经过去了十几天,面前仍然是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现在看起来,她一定被大风暴卷出了极远,要不然就是她的方向选择错了,不但没有走出沙漠,反倒逐渐走进了沙漠的中心。要不然,这么多天下来,她一直在向西走,早就应该走到周国了。 她静静地伫立着,眼睛已经有些发花了,无论她怎么睁大眼,看出去的仍然是白花花的一片,脸上的皮肤干裂得有些发痛,不用摸也知道肯定像老树皮一样了!极度的渴水已使得她体力透支严重! 在这无垠的沙漠,她的这场自我放逐应该是到达终点了吧?或许在这里,任由地狱的使者来收走她的灵魂,重去轮回,才是她应该选择的路。可是为什么?心中明明已经如死灰般不起一丝波澜了,却还是下意识地,抬起如铅的双腿,机械地向前挪动,或许比她的灵魂更想走出沙漠的是她的身体。 日升月落,又是一天过去,她的一切感官都不再清醒,看出去的景物,都是模模糊糊的,放大成无数扭曲的影像。铺天盖地的黄沙是滚烫的,仿佛熔浆般将所有的水分一并卷走。她已经不能肯定自己是在向前走,还是在原地兜圈子,还是根本没有动。每一步都像走在云层中,无垠的沙海有时会在头上,而蓝天白云,反倒会在脚下。前日里还可听到的沙粒在滚动之际,所发出的那种轻柔的声音,现在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耳际似乎有巨大无比的轰轰声持续作响,又似乎进入真空般万籁俱寂。 已经是极限了吧?已经要死了么?童舒空扑倒在地,张大的口,只能呼吸到灼热得仿佛要将她的肺烧熔的空气,一片混沌的脑海里,两个清明俊秀的身影逐渐地浮现。一个冷漠孤傲如佛前青莲,一个雨媚云娇如盛世牡丹。 要命啊!童舒空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已经快死了,还分不清到底想要什么;已经快死了,还惦记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感,不属于自己的人…… 她感到天旋地转,这时,又有一点奇异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飘入她的耳中,可是她现在的判断力已经相当迟钝了。这种声音她是熟悉的,可是这时听来,却又十分陌生。这时候,怎么还有可能听到驼铃的声音呢?她的骆驼早就不见了不是么?怎么还会响起来?是她的幻听? 然而那种声音却在迅速移近,童舒空勉力想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没有用,她的眼前是杂乱无章的一片彩光,仿佛带着喧闹至极的嘈杂声般持续不断地轰击着她所有的神经,接著,就是无比的黑暗,而那时候,她也完全没有了知觉。 33 等到她又有了知觉的时候,她所感到的,就是遍体的清凉。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她被浸泡在一个大木桶中,清凉的水浸过她干燥开裂的肌肤,那种凉飕飕的触感无比舒适。 看来是被人救了啊!童舒空稍稍坐起身,水的触感太舒服了,她实在不太想起身。这时,身后传来异样的响动,一人撩起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随即一声轻呼响起。 她转过了头去看,却是一个年约七八岁大的男孩,正捧着一叠衣服,怯怯地看着她。 “请问……这是哪儿?谁救了我?”童舒空斟酌着开口,对方只是个小孩,而且看起来羞怯内向的很,倒叫她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那男孩并不答话,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湿湿的盯了童舒空半晌,忽然垂下头去,放下手上的衣服,拔腿……跑了。 童舒空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不见了男孩的踪影。她失笑地摇摇头,瞅瞅四周无人,便从木桶内站起身,迅速擦干身子,随后拿起那男孩放下的衣服,往身上一套,果然是拿给她的,尺寸虽有些肥大,但仍能穿。 几下穿好衣服,开始细细打量自己的所在地。看去是个普通的农舍,整间房子像帐篷一样圆圆的。墙壁是用装满了沙土的麻袋,按拱形堆砌起来,直到最后围拢成穹顶。没有任何木材,看去却又结实又防火,构思十分巧妙。 正看着,屋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又是一人撩起帘子进来了。这次却是个高大的男子,健康的麦色肌肤,挺直的鼻梁,唇角上翘,似乎总是微微含笑一般,又黑又大的眼睛分外明亮。作为女尊世界的男人来说,他似乎有点高大得过分了,比童舒空还要高了半头,须知童舒空的身高已经是一七五左右了。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5 章 “姑娘,你醒了,太好了!身子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渴不渴?想不想吃东西?”那男子咧嘴一笑,噼里啪啦就是一连串的询问。 “没……没什么不舒服,这位大哥,是你救了在下吗?”童舒空拱手施礼。 “是啊,我今天出去抓蜥蜴,打算做些蜥蜴干的,哪知走远了些,结果看到你晕倒在沙漠里,就把你接回来了。”男子点了点头,笑嘻嘻地丝毫没有一丝拘束或羞怯。 “谢恩公救命之恩,如有差遣,在下万死不辞!”童舒空没有任何犹疑,当即单膝跪下,郑重地道。 男子似是唬了一跳,一把拽起她,歪着头,口气疑惑:“你不要说那些文绉绉的话,我脑子不太好使,听不懂。”转眼看到自己手上拎着的饭盒,才又反应过来,将饭盒递到童舒空手上,道:“你饿了吧?这儿有些吃的,你赶紧吃了吧。” 童舒空接过来一看,正是沙漠居民最常见的粮食,小麦饼。她接了过来,开始狼吞虎咽。已经近十天粒米未咽,她早饿得狠了! 男子看得又是咧嘴一笑,转身开始收拾童舒空浸泡完后的那些水。并不敢就此倒掉,而是小心翼翼地分装到各个小木桶里,以作他用。在沙漠里,水非常珍贵,也不知那男子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大桶的水,也得亏了这些水,才能让童舒空这么快的恢复元气。 男子手脚很利索,一下就收拾好了,又笑嘻嘻坐回童舒空身边,看着她道:“吃,多吃点!你饿了很多天吧?” 童舒空有些不好意思,咽下嘴里的饼,轻声问道:“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那男子呆了呆,好半天才恍然大悟般道:“你是问我叫什么是吧?我叫伊丹,你呢?你叫什么?” “在下童舒空。” “童舒空?这个名字好,好听!”伊丹拍了拍掌,笑道。 童舒空也笑了笑,刚要说点什么,门帘那里动了动,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进来,正是那不久前送衣服进来的小男孩。 伊丹顺着童舒空的视线看过去,快活地扬声唤着那男孩:“伊莲,进来呀!”又扭头对着童舒空道:“那是我弟弟,伊莲,很聪明!就是胆子有点小!” 伊莲挪着身子进来了,蹭到伊丹身边,将身子藏在他身后,仍是不出声地打量着童舒空。 “伊丹大哥,谢谢你救了我,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童舒空重新对着伊丹道。 “这样啊,那你帮我打一下井吧,家里没有女人,这些活儿总是比较难干!”伊丹想了想,笑了起来。 34 童舒空留了下来,这里是沙漠中的一小块绿洲,一个小镇,人口大概有一百来人,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童舒空非常喜欢这片土地,这里的生活十分原始,十分宁静,恬然淡泊得有如世外桃源,呆在这里,可以感觉到心灵一点点地沉淀,一点点地安宁,那些曾经带给她无数痛苦的回忆,也仿佛无法触及这块桃源一般,渐渐隐退到了一旁。 “童姐姐,吃饭了。” 一双小手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裳后摆,童舒空擦擦汗,回身冲着伊莲笑笑,亲昵地摸摸他的头,“知道了,小莲,你看,水井已经打好了哦!” “哇!童姐姐好棒!以后我们可以自己打水喝了,不用走很远去街上的水潭取水了!”伊莲兴奋地叫道,趴在井沿边,探头向里看去。 “小心!小莲,井边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的,以后不可以这样趴在井边看哦!”童舒空赶紧拎起他,抱在怀里。 “嗯,小莲记住了。”伊莲乖乖地搂着童舒空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肩上。 啊——她受不了了!好可爱啊!尤其那双如小鹿般的眸子盯着她看时,她简直觉得自己快要母爱泛滥了! “好了,我们该进去了,不然伊丹又要叫了!”童舒空宠腻地捏了捏伊莲的鼻头,抱着他走进了屋内。 “你洗手了没?刚挖过井,那么脏,就想抓东西吃?”伊丹,一把打掉童舒空伸过来的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洗了,不信你看!”童舒空委屈地揉了揉,将手伸到伊丹面前。 伊丹仔细看了看,才点了点头,“行了,吃吧。” “对了,伊丹,井已经快打好了,我下午再修缮一下,应该明天就可以用了!” “真的吗?”伊丹一喜,随即跳起身,“我去看看!”然后就一阵风儿似的往后院冲去。 “哎……”童舒空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她好笑地摇摇头,伊丹这种风风火火的性子,还真是…… 过不了片刻,就见伊丹雀跃着跑了进来,拉着童舒空,又是跳,又是叫:“你真是能干啊,舒空!以后我们不用老远的去镇上打水了!我们家也有井了!” “行了行了,你快坐下吃饭吧,你看你,把伊莲也带得兴奋得不行!”童舒空笑着扯了他坐下。 “哎呀,有井了,太好了!让我想想,该干什么呢……嗯,先打上一大桶水,给你和伊莲洗澡,舒空是燕国人,应该很不适应我们这里的习惯吧……然后,我要打上一桶水给隔壁的哈尔茨大哥一家,他们家还没井呢,以后他们家也不用去镇上取水了,舒空,你说好不好?” “好好好,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快吃饭吧!”童舒空拿了个麦饼,塞到伊莲嘴里,堵上他喋喋不休的话头。 伊丹眼睛亮晶晶的,瞅着童舒空直乐,嘴里咬着饼,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他看着童舒空温柔地给伊莲擦拭着嘴角的污迹,看着她用纤长的手指捻起一块饼,看着她秀美的侧面,忽然脸上就发起烧来。 舒空她,真的是很好看呢!而且那么温柔!镇上所有的女人,加起来也抵不上舒空的一个手指头!听哈尔茨大哥说,别说是这镇上的女人了,就算是周国大都——格列,也少有像舒空这样俊秀的女子!舒空,她果然是燕国的人呢!听说只有燕国那样水草丰美的鱼米之乡才能养出这样漂亮的人儿! “伊丹,你怎么了?怎么不吃?”童舒空疑惑地看着伊丹,这家伙平时饭量最大,一顿都要吃七八个小麦饼,今天怎么拿了一个啃了几口就不动了,只坐在那儿呆呆的出神。 “舒空,你们燕国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时常都有下雨?人们穿的衣服都又轻又滑,不论男女都白白净净,漂亮得很?”伊丹一脸神往地问。 “什么样啊……”童舒空愣了愣,凝神细想着,慢慢答道:“燕国很多山的,江河也很多,气候湿润,四季分明。人们说话时通常声音不大,讲究礼仪。燕国地处南方,物产丰富,百姓生活得还算富裕。阳春三月,人们会出去踏青,放风筝;徂暑六月,在庭院里乘凉、下棋;金秋九月,可以在亭子里赏菊、吃点心;到了冬天,初雪下了后,就围着炭盆烤火,透过窗户欣赏雪景,要是不怕冷的话,还可以出去折一支梅花来插在瓶中……” 伊丹怔怔地看着童舒空,沉浸在回忆里的她很温柔、很温柔,可是那双深邃的眼里却透出异常沉重的悲伤。为什么呢?在那样美好的地方,为什么还会这么伤心?他忽然有一些喘不上气,突兀地起身,从高高的橱柜里摸出一个小桶,又打开盖子,掏出一个布包来。 “吃块糖吧,舒空。”他递上一块制作得颇为粗糙的麦芽糖,“吃了糖就不会伤心了!小时候,我爹爹就是这么安慰我和小莲的。吃吧,甜甜的,吃了就会忘了那些不高兴的事情了!” 童舒空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打断了思绪,再听得他这一番说话,心头颤了颤,连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悲伤么?望望手中的糖块,慢慢拿起来放进口里。 “怎样?甜不甜?好不好吃?以前只要爹爹给我吃糖,我就不哭了!” 粗糙的糖块慢慢在口里融化,有股清甜淡香的味道弥漫开来,不浓郁,却意外地,如一泓清泉般缓缓漫过她千疮百孔的心,奇异地抚平了那些隐隐的抽痛。其实有时候,一双手传递出的温度,比紧紧的拥抱更能够温暖人心;一个单纯的安慰眼神,比千万句炙热的情话更能够拨动心弦。 看着伊丹清澈纯净的眸子,她轻轻笑了起来,“谢谢,很甜,很好吃!” 35 小镇的居民对童舒空的到来都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和热情。一方面是由于小镇地处大漠,外来人口极为稀少之故;另一方面自然也是童舒空那与沙漠居民完全迥异的俊美外貌。那样雪白柔润的肌肤,那样秀气俊朗的眉眼,还有那样温柔可亲的脾性、彬彬有礼的举止,简直见所未见,无一处不像磁石般紧紧吸引着周遭人的目光。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6 章 “喂喂,你快看,那不是伊丹收留的那个燕国女人吗?” “是啊,哇——真是俊俏呢!你瞧瞧那眉、那眼!” “就是,就是!看得人心痒痒的!你说这么个美人怎么就被伊丹那傻大个儿给得了呢?” “喂,我们上去搭个话吧?” “好啊,说不定她会跟我们一起逛呢!” 童舒空正牵了伊莲,在一个卖金果儿的小摊前等候,一会儿的功夫,身边忽然聚拢了好几个妙龄少年,一个个咬着帕子,又是害羞又是兴奋地盯着她。 “各位公子,有什么事吗?” “你,你可是伊丹收留的那个燕国女人?” “正是在下,不知诸位公子有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童舒空……” 童舒空话还没说完,就见围观的少年们一阵骚动,忽然好像炸开了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起来。 “你今年多大了?” “你怎么会来这儿的?” “你们燕国,是什么样的?那儿的人,都跟你一样吗?” “你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可,可有婚配?” …… 童舒空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尴尬地笑着,将伊莲抱起来,以防他被人群踩到。伊莲小脸绷得紧紧的,死命搂着童舒空的脖子,小鹿般的眸子瞪得大大的,唯恐有人趁他不注意,占了童舒空的便宜去! 一旁卖金果儿的老婆子看不下去了,拿舀金果儿的勺子狠狠敲了几下推车边,大吼道:“一帮不害臊的爷们儿!哪儿有你们这样的,围着个姑娘问长问短!都给我走开、走开!” 少年们被吓了一跳,纷纷拿白眼瞟着那婆子,童舒空这才得了空,脱出身,拿着那婆子递给她的金果儿,匆匆向少年们拱了拱手,道:“在下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先行告退!” 说完,抱了伊莲,甩开腿跑了起来,她这一跑,那些少年哪里追得上,一个个又是跺脚又是拧手的大发娇嗔,却已是无可奈何。 童舒空跑了一条街,才停下脚步,放下一直在她怀里吃吃偷笑的伊莲,佯怒道:“好啊,姐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小莲居然还敢笑话我!” “小莲不敢了!姐姐别生气!”伊莲赶紧抿起嘴,伸手拉了拉童舒空。 “这还差不多!说吧,接下来还想去哪儿?” “算了,回去吧,省得姐姐待会儿又被那些哥哥围住!” “哎呀,你这小屁孩!说了不笑的又笑,看我怎么收拾你!”童舒空往手指上呵了口气,张牙舞爪地冲着伊莲伸了过去。 “不敢了!小莲真的不敢了,别……哈哈……哎呀……哈哈哈哈……”伊莲想跑已是来不及,被童舒空抓着,狠狠地挠了个够! 两人好一番嬉闹之后,童舒空才重新牵起伊莲的手,一起往家里慢慢走去。 经过一番打闹,这孩子的脸上才算多了些红润,已经十岁的孩子了,身形看起来还跟七八岁的小孩一样。看来,要尽快改善兄弟俩的生活环境,才能确保伊莲得到健康的身体。 “伊丹,你教我怎么种地吧。” “你……你要学种地?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童舒空有些好笑地看着反应颇为激烈的伊丹,“水井我已经打好了。接下来总不能无所事事吧?你教我怎么种地,我也可以帮帮你的忙!” “可是……种地很辛苦的!日头又大,舒空是南方人,不习惯的!没事,我一个人干就可以了。” “说什么傻话!你要我混吃等死么?还是说,我一个女人,窝囊到要靠男人来养活了?” “不,不是!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如此,那明天开始,教我种地吧!” 36 在这片沙漠的绿洲上,水仍然是极为珍贵的资源,大家在这里所栽种的农作物,就只有小麦。每年秋季八到十二月播种,翌年五到七月成熟,生长时期相当长,所以基本一年到头,很多户人家都是在自家地里忙活。 到底这女人跟男人就是不一样! 伊丹挎着盛饭的篮子,蹲在田垄边上看着在地里埋头干活儿的童舒空。 自打舒空来了之后,家里的重活、累活基本上都没再要他沾过边了,以往家里地头忙得团团转的自己,居然也会有无所事事的时候! 啊,家里有个女人,真的是很不错呢! 伊丹托着腮,呆呆地看着童舒空的背影,脑子里不期然地又飘过刚刚哈尔茨大哥跟他说的话来。 “傻伊丹,这么个人人想抢的主儿,现在在你这儿,你还不抓紧,等什么呢?” “哈尔茨大哥,你说什么啊?” “哎呀,说你傻你还真傻!我是说你成天对着舒空妹子这么个难得的妙人儿,心里真没点想法?” “想法?……啊,哈尔茨大哥,你是说……” “是啊,是啊,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的!当心你的美人被别人抢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条件这么差,年纪还比舒空大,她,她不会喜欢的……” “哪里差了!不错,舒空是生得漂亮,又能干,性子又好!可你也不差啊!虽说个头是粗笨了些,不过你也很能干啊,一个人拉扯大弟弟,这可不是谁都能干得了的!再说了,她的命毕竟是你救的,这救命恩人的要求,她就不该满足?更何况,要她娶亲而已,又不是要她的命!”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7 章 “可是,可是,我还是怕……哈尔茨大哥,不行,我不行……” “咳,你个没出息的!你等着,大哥去替你说!” 啊啊啊——该怎么办啊?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哈尔茨大哥说,晚间就要找机会去跟舒空说了,怎么办?她,她会答应吗?应该,不会吧?自己条件这么差,怎么看都跟舒空不般配…… 童舒空站在伊丹身前,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噘嘴,一会儿又笑得眼弯弯的,这个单细胞生物,又在瞎想什么呢? “喂,伊丹,想什么呢?” 童舒空腾出手,拍了拍伊丹的肩膀,这一下却把伊丹吓得“扑通”一声跌坐在地,张口结舌地看着童舒空,半晌才道:“舒,舒空……” “你不是来给我送饭的么?怎么在这儿发呆?” 伊丹这才反应过来,脸腾的就红了,把饭篮子往童舒空怀里一塞,拔腿就跑。 “喂,你跑什么?”童舒空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这家伙,最近怎么越来越神经质了? 她拿出一个麦饼啃着,望着眼前这一大片绿油油的麦地,忍不住喜滋滋地想,今年她发狠种了这么多地,眼下长势茁壮,到收成时应该可以改善一下家里的生计了吧? 一直在地里忙到暮色降临,童舒空才收拾好农具回家。伊丹早已做好了饭菜,和伊莲一起等着她,见到她,仍是脸红红的,难得的没有多话,只间或瞟她一眼,就冒似很害羞地错开眼神。 奇怪?她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吧?童舒空不解地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想通。 晚饭后,哈尔茨果然过来了。伊丹一见,愈发的紧张,像是凳子上有钉子扎他屁股似的,“嗵”一下跳起身,同手同脚地跑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伊莲也扯了出去。 童舒空是看得莫名其妙,再转眼,便看到哈尔茨笑得像只狐狸,一副明显意有所图的样子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她心里有些发毛,赶忙起身让坐。 “哈尔茨大哥,有什么事吗?” 哈尔茨也不谦让,大剌剌坐下,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来跟你聊聊!来,坐下来,大哥问你些话儿。” 童舒空心下嘀咕,却也安静地在一旁坐下了。 “舒空妹子今年多少岁了?” “十八。” “年纪倒是不大,不过我看妹子行事稳重,可是已有婚配了?” 童舒空听到这里,算是明白哈尔茨的来意了,这种对话和场景,她以前也经历过多次。看到哈尔茨一脸的热忱,她不觉苦笑一声,道:“小妹暂时并无成家的打算,多谢大哥的好意!” 话音刚落,就听得屋外“扑通”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重重的撞到了木板上。哈尔茨也没理会屋外的动静,只是不赞同地道:“妹子这话就差了!女大当婚、男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了,大哥保的这个媒还没说呢!等你听了再回话也不迟!” 童舒空无奈地点点头,哈尔茨这才又道:“你在伊丹这儿也住了这么久了,伊丹的人品、模样,那都是没说的,人又能干!一个人拉扯弟弟,还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说实话,这么好的男人,你要上哪里去找?他也就是耽搁了,父母早亡,为了养大弟弟,硬是拼出去像个女人一样的干活、种地,养家糊口。唉,这孩子,心好,人又本分,大哥跟他邻居这么多年,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的!伊丹的事,就是我哈尔茨的事,如果不给他找个好妻主,恐怕老天爷都会看不下去……” 哈尔茨只管絮絮叨叨的说,这边厢童舒空却陷入了恍惚,伊丹?她从没想过会跟伊丹之间发生什么,倒不是瞧不上伊丹,而是,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无法打开心扉去爱人了,她的爱,早已在那两个男人身上消耗殆尽!一想起心底那两个人影,心脏又开始一阵紧似一阵的抽搐起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为什么还是这么清晰,这么深刻?仿佛刻在骨头上一般,磨灭不去呢? “我说舒空妹子,大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想法啊?同意还是不同意?”哈尔茨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又催促着童舒空。 “哈尔茨大哥,”童舒空有些艰难地咽了咽,“舒空并不是个好妻主,恐怕没有能力给伊丹幸福,所以……” “你是嫌弃伊丹条件不好?”哈尔茨没等听完,就打断了童舒空。 “怎么会?伊丹是个好人,又救了我的命,只是,我心里放不下过去的一些事,我……”童舒空欲言又止,深深地叹了口气。 哈尔茨也跟着叹了口气,“妹子,听大哥一句话,大哥是不知道你过去遭遇了什么。不过,这人啊,如果只活在回忆里,那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意思?今天总会过去,明天总会来。人的忘性是很大的,再痛苦的事,也会逐渐忘记,所以,人才能活下去。许多人折腾了大半辈子,但其实,人这一生,最需要的是什么呢?我想,也不过就是一个安稳的家,一个贴心的人罢了。妹子,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童舒空愣愣地看着哈尔茨,好半晌才真正舒心地一笑,“大哥说的是,令小妹茅塞顿开!” 哈尔茨也被她突然展现的笑颜一下晃花了眼,饶是他嫁作人夫多年,也禁不住地微微红了脸,心里暗暗咂舌,这舒空妹子真真是当世难觅的俊俏,这副样儿真不知要迷倒多少男儿家! “既然妹子你想通了,那这婚事……”哈尔茨回过神来,赶紧趁热打铁。 “这……”童舒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伊丹没意见的话……” “太好了!”哈尔茨乐得一蹦老高,冲到门口,掀开帘子。一把抓了在外偷听许久的伊丹进来,笑呵呵地道:“伊丹,听到了吧?这回可放心了吧?” 伊丹早窘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去了!饶是他皮肤微黑,现在也成了熟透的番茄一般,呐呐不能言语,唯有一双眼睛比往常更亮,笑得弯弯的紧紧地盯了童舒空。 这样似乎也挺好,童舒空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唇角轻扬。 这次的幸福,是否可以抓住呢? 37 婚礼办的很简单,只是来围观的人却众多,几乎是小镇上的居民倾巢而出了!不为别的,光是想想童舒空身着大红喜服的俊美模样,都足够吸引得全镇的男女老少前来一睹风采!为数众多的少年郎更是一个个不甘心地瞪着披着盖头,被童舒空温柔牵着的伊丹。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被他摊上了? 伊丹紧张得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聚在那只被童舒空牵着的手上。 这是真的么?自己嫁人了?居然还嫁给了舒空?老天,如果这是场梦,那就别叫醒他! 浑浑噩噩地行完礼,被哈尔茨大哥领着回洞房,童舒空还得在外面陪酒,宴送宾客。趁着空档,哈尔茨赶紧抓着伊丹,喋喋不休地跟他交待着注意事项,说到后面,还神神秘秘地拉了伊丹的手,压低嗓子道:“伊丹,这新婚之夜啊,对男人家可太重要了!这一夜啊,肯定能让你终生不能忘怀!咳,跟你说多了,你也记不住。反正打死一条!你绝对不能太主动!最好就是一切等舒空来,你只要按她说的做就好了,懂了吗?” 伊丹脑子里浆糊似的,哪儿还分得清哈尔茨讲了些什么,只知道一味地点头、傻笑。 “行了,我不多说了,舒空还在外面被那帮老娘们灌酒呢!我得去提醒我们家当家的,叫她挡着点,要是把个新娘子灌得人事不省,今晚上就算白瞎了!”哈尔茨说完,抿嘴一笑,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伊丹局促不安地坐在床沿上,感觉全身一阵阵的出汗,脸上更是像火烧似的!他抬手想撩起盖头透透气,却又想起哈尔茨说过这盖头必须由舒空来揭,赶紧又收回手,规规矩矩地坐好。以一种又是渴盼又是羞怯的心情勉强按耐着自己安静的等候。 就这么似乎等了一辈子,又似乎只是一恍惚的功夫,毡包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门帘被轻轻撩了起来。伊丹从盖头下的缝隙处看过去,一看到那双自己亲手缝制的大红婚靴,登时呼吸就错乱起来,一颗心怦怦狂跳,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似的,压也压不住! 童舒空的脚步已经开始踉跄,这沙漠的烈酒,除了辣就是烈!她的酒量并不算太好,被接连灌了几大杯后,早已面泛桃花,引得一帮男男女女看直了眼。也惹得哈尔茨叉着腰,揪着他当家的过来帮童舒空挡酒,一边几下推搡,就把童舒空推进了后院。 她甩了甩头,努力使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一些,房里床沿上端坐的那个大红身影,应该就是伊丹了吧?她稳住身子走上前,拿起搁在桌上的秤杆去挑伊丹头上的盖头。因为醉得厉害,手也好似端不稳似的,连挑了好几下才拨开了那块碍事的布。 烛影下,男子麦色的肌肤呈现出温暖的橘色,唇角弯弯,眉眼弯弯,不美艳,却别有一番动人的韵味,又黑又大的眼睛亮若晨星,正含羞带怯地瞅着她。 童舒空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尴尬地别过脸,拿起桌上的交杯酒,示意伊丹喝了。伊丹早已紧张得浑身僵硬,拿杯的手一直在抖,连酒都洒了些出来,溅在喜服上。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8 章 童舒空见状,等他喝完,轻柔地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道:“你别这么紧张,弄得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伊丹的脸愈发的红了,连耳根后都发烫,他抖抖索索地抬起头,只看了一眼,立马就呆住了。舒空,她好美!那双深邃的墨瞳仿佛可以把人的灵魂都吸了进去似的,让人只看一眼,就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这样美好的人儿,真的属于自己了么? 童舒空避开他的注视,站起身道:“睡吧。”便动手除去身上繁冗复杂的喜服。 伊丹连忙跳起身,急急地道:“我来替你更衣!” 成婚后,妻主的日常起居都应该是由夫郎来服侍的,这个,他懂!而且也盼了好久了! 不多时,去了衣服,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静静的,前院宾客的喧嚣声清晰地传到房内,伴着烛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愈发衬出房内的静寂。 舒空她为什么不动呢?她,她可是不喜欢?也对,这门亲事本就是委屈了她……可是,好想碰碰她啊,哪怕是挨挨手都好!……不行,哈尔茨大哥说,做夫郎的不能主动,会被妻主瞧不起的……可是好想碰!……不行,不能动!……可是,还是想碰……啊,不能动,身子都僵了……要不,就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闹了…… 伊丹正在天人交战的时候,忽然听得身边的童舒空微微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格外悲伤寂寞,听得他心里一空,还没来得及伤感,童舒空的手已经握住了他。 伊丹身子一抖,全身僵硬,手心湿漉漉的,与童舒空干燥而略带冰凉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童舒空忽然撑起了身子,用手轻抚他的脸颊,随后低下头,一个个轻柔而细致的吻落在他的脸上。 伊丹喉头一哽,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掉下泪来。童舒空停了动作,低声问:“怎么了?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伊丹狠命地摇着头,眼泪更多了,“我很开心,太开心了!可是,我知道舒空你不高兴。没关系,我们就这样睡觉也没关系,睡着了就好了!” “真是傻瓜!”童舒空忍不住笑出声来,“啪”地拍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也是第一次成亲,总得给点时间适应一下吧!你想到哪里去了?” 伊丹愣愣地抬手捂着额头,扁了扁嘴,“我以为你在生气,你刚刚还叹气了!我听到了!” “那是跟过去告别,跟我前几年的人生告别……”童舒空眼神恍惚了一下,又重新聚焦起来,“我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给你幸福。” “真的?真的没有不高兴?这婚事一点也不般配,你真的不介意?你不嫌我生得粗笨?不嫌弃这儿生活清贫?”伊丹一叠连声地问。 “我只嫌你话太多了!”童舒空再不啰嗦,直接低头封住了他的嘴。 毡包外溶溶月色,似水般流淌,淡淡忧伤,随夜风飘逝…… 38 第二天醒来时,已是快到午时了,童舒空慢慢坐起身,脑袋仍是一阵阵的抽痛,宿醉真是难受!她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毡帘被轻轻掀开,伊丹走了进来,见到童舒空,脸腾地就红了,扭扭捏捏地走到床前,细声细气地道:“你醒了,快下来吃饭吧,饭做好了。” 童舒空应了一声,翻身下床,伊丹忙拿过衣服给她,一瞥眼却看到童舒空松松的衣裳前襟里不慎泄露的一抹春光,登时脸上急速升温,手足无措地又想挡、又想看。 童舒空看得好笑,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媚眼如丝地瞟着伊丹,故意压低声音道:“伊丹不乖哦!说,刚刚在看哪里?” 伊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呻吟一声就软倒在童舒空身上,呼吸急促,满面绯红,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童舒空。 嗯,还真是秀色可餐!童舒空咕哝了一句,勾起他的下巴,刚要亲上去,毡帘却被人一下掀开,伊莲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哥哥,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下,惊的伊丹直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整整衣襟,再一看童舒空,好整以暇,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似的,笑着看他。顿时羞得捂着脸,跺跺脚就往门口跑。跑到门处,又转过头,对着伊莲道:“小莲,以后不许叫姐姐,要叫嫂子!”随后再瞟了眼童舒空,一扭身出去了。 伊莲几下爬上童舒空的膝头,双手抱着她的脖子,好奇地问:“为什么要叫嫂子?我就喜欢叫姐姐!童姐姐,我还是叫你姐姐好不好?” “好啊,小莲想叫什么都行!” 伊莲笑开了花,偏了偏头,又问:“童姐姐,你刚刚跟哥哥在干什么?” “在玩亲亲啊!”童舒空笑着摸摸他的头。 “那小莲也要跟姐姐玩亲亲!”伊莲说着就噘起了嘴,凑到童舒空跟前。 “这可不行!”童舒空赶紧扳住伊莲的身子,无奈地笑道:“这个只可以跟自己的妻主玩,不可以跟别人玩的,小莲要记住了!” “为什么?” “……因为要是跟别人玩了,就会被沙漠的飓风带走,再也回不来了!” “那妻主是什么?” “就是……像童姐姐就是你哥哥的妻主了,将来小莲长大了也会成亲,成亲后就有妻主了!” “成亲后就有妻主了,有妻主了就可以玩亲亲了……”伊莲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忽然兴奋地大叫:“那将来小莲长大了要跟童姐姐成亲,这样就可以跟童姐姐玩亲亲了!” 什么叫自掘坟墓?童舒空头上挂下几条黑线,她果然没有骗小孩的功力! “还不快点出来吃饭?”毡包外传来伊丹的喊声,童舒空抱起伊莲,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毡包外艳阳高照,又是晴朗的一天,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再看看前面端着饭菜,正回头招呼她的伊丹,童舒空笑了笑,快步走了上去。 成亲后的日子过得十分平静,很快,童舒空种下的小麦到了收割的季节。她和伊丹两人足足忙了三天,才将小麦收割完毕,留下了足够的口粮后,剩下的都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她家的小麦长势茁壮,结的粮最多,最后卖得的钱也最多。把个伊丹乐得见牙不见眼,将成堆的铜板数了又数,看得童舒空忍俊不止。 “行了,别数了,都数掉了!”童舒空忍不住逗他。 “什么?什么?掉哪里了?”伊丹一惊,忙跳起身前后左右地翻找。 “哈哈哈哈……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伊丹,你怎么这么可爱啊?”童舒空抱着一旁抿嘴偷笑的伊莲笑得直打跌。 伊丹这才反应过来,童舒空在逗他,翻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把钱装进袋子,再塞进衣服里,还不放心地在外面拍了拍。 “得了,跑不了的!”童舒空拉了拉他,戏谑地道:“怎样,伊大官人,这回发财了,想不想置点什么东西?” “当然要置东西了!”伊丹再翻了她一眼,还是忍不住满心欢喜地拉着童舒空的手,喋喋不休地道:“小莲的衣服鞋袜都要买多几套,他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是不够穿;还要给舒空你也置几套,不能老穿我缝的那些丑衣服,还是镇上裁缝店的那些衣服好看,料子也滑,都是从周国那边过来的呢!给舒空你穿肯定特别漂亮!对了,还有,要给哈尔茨大哥也买点什么,他撮合了我们,我还没好好谢谢他的呢。嗯,还有,还有,家里的日常用品也要补充了。再剩下的钱就存起来,将来,我们也买一头骆驼,这样做很多事就方便了!” 童舒空微笑着听他说完,才道:“都给我们买了,你自己呢?你就不想要什么?” “我?”伊丹愣了愣,随即笑道:“我什么也不需要。”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29 章 “瞎说!”童舒空捏了一下他的脸,“第一个该买的就是你,我说过,要让你们过好日子的,你放心,以后再也不用这样紧巴巴的虐待自己了。想买什么,只管去买。” 伊丹红了脸,一双眼亮闪闪地盯着童舒空,过了片刻,一头扎进她怀里,甜甜蜜蜜地叫着:“舒空,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还给我买东西!我,我太高兴了!” “真是傻瓜!你是我夫郎,不对你好对谁好?”童舒空笑着拉起他的手,另一手再拉起伊莲,“走了,逛街去。” 逛完街,再回到家里时,童舒空手上已是大包小包的都快拿不下了!倒不是伊丹聊发购物狂,而是不管进哪一家铺子,总有人借故往她手上塞东西。例如去买布料,就搭回来几块帕子;去买鞋,被塞了几双鞋垫子;去买油盐,就多了些酱醋;就连给伊莲买金果儿,都捎带回一堆麦芽糖! “伊丹,晚上吃什么?” “哇,怎么会送腌菜给我们?” “伊丹,你不是要送布料去给哈尔茨大哥吗?” “咦?这双鞋垫小了些哦,只能改了给小莲用了。” “……” “小莲,麦芽糖不能吃多了,就算是别人给的也不能多吃!” 这男人,真是无语了!童舒空无力地揉着额角。 “哎呀!舒空,你看!这里头居然还有一块绢丝的帕子呢!” 伊丹终于从那一堆意外之财里抬起头了,手上还兴奋地挥舞着一块精致的绣帕。童舒空翻了翻白眼,走上前扯下那块帕子往旁边一丢,双手将伊丹的脸好一顿搓揉,“这些东西都是别的男人送给你家妻主我的!你就一点不生气?” “生……气?为什……么?”伊丹眨巴着眼,从拉得变形的嘴里含糊地吐出几个字。 童舒空泄气地放开手,啪地一掌拍上他的额头,没好气地道:“没什么!不生气最好!” 伊丹愣了愣,抚着自己的脸,忽然笑了起来,一下扑到童舒空怀里,笑逐颜开,“我知道了,舒空在气我为什么不气,对吧?我当然不生气了!镇上的人都喜欢舒空,不光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喜欢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我的条件这么差,可舒空你还是娶了我,我已经幸福得不知该怎么办好了!这是老天爷给我的福分!又怎么会跟你生气?老天爷会惩罚我的!这辈子,伊丹只要能跟在你身边,就算沙漠的飓风要把我带走,我也不怕!只要舒空开心,我就开心了;如果舒空难过,伊丹这里,”他停了停,抓起童舒空的手覆在心脏处,“这里就会很痛!” 童舒空的手贴在伊丹的胸前,感受着那炙热有力的脉动,忽然一下就湿了眼眶。忍不住抱紧了他,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含糊不清地道:“真是个傻瓜啊!” 这样透明如水的男子,这样干净纯粹的情意,叫她如何回报?你才是老天爷给我的福分啊!我追寻了许久的幸福,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在那样伤痕累累的痛过、伤过、燃烧殆尽过后,你让我知道,原来我还有爱的能力;也让我知道,原来,我还可以给人幸福…… 39 番外 安秀 从小我就知道,我的一生已经被定好了。自打我出生时,被算出天府星入命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了。 母亲很高兴,毕竟能成为皇亲国戚是件值得荣耀的事。 “秀儿,皇上已经指定你为太妃的待选人之一了,这是我安府的光荣!你要加倍努力,切不可辜负为母的期待!” “母亲放心,秀儿记住了。” 那年,我六岁。 功课果然加重了,不,应该说是换了番天地,针织男红被搁置在一边。捧起书卷,我新奇万分,那些治郡之道,辅佐之术看得我心潮澎湃;舞起长剑,我激动莫名,剑走龙蛇,浏漓顿挫,挥洒间忽然有些痛恨自己生为男儿身了!学得再多、练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终究不过是成为一个女人的附庸! 没来由地一阵烦闷,掷了剑在地。母亲搁下茶碗,不满地觑着我,动了动嘴唇,我几乎不用看,也知道她想说什么。耍性子、闹脾气,不应该是我会做的事。未来的太妃,必须是人中龙凤,一举一动皆能为人楷模,走出去,就代表安府的脸面! 内心有种蠢蠢欲动的叛逆的渴望,我盯着母亲冷硬的眼神,想必当时脸上的神情一定是挣扎而痛苦的。良久,母亲的面色柔和了下去,她只轻叹了一声:“秀儿,命该如此。” 我大大的一怔,是啊,命该如此,抗争又有什么用?其实我已经比世间的众多男子幸运了,至少,我还能走出闺房,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苦笑一声,我弯腰捡起剑重新又开始练。 那年,我八岁。 春天的时候,母亲携我进京,第一次看到了将来极有可能成为我妻主的那个人。一个圆圆脸圆圆眼,一扑到身边就缠着不放的,口口声声叫我“漂亮哥哥”的小屁孩! 我居高临下地瞅着她,有些莫名的厌烦。这样一个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毫不出色的五岁小孩,仰仗的不过是天之骄女的身份,居然就要成为我的妻主?别开玩笑了! 这当然不是玩笑,我的人生轨迹也没有改变,依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每年上京见一次小屁孩,她越长越大,还是那般粘人!不过倒不至于招人烦了,或许,就这样等她长大,嫁给她,也算不错。本就是被计划好的人生,循规蹈矩地去做就行了,还希求什么变数? 第一次见到她,是在一间普通的小客栈里。一见面,她就呆住了,这种场面我早已司空见惯,不过她发呆的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我被她看得有些恼,便出言喝了她一句。她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赶忙赔礼道歉,言谈举止间倒也不像个粗俗无礼之人。我懒得再多纠缠,径直吩咐了几句便赶了她走。 第二次再见她,怕是我这辈子最狼狈最羞愧的时刻。若非我的随身侍卫都已遇袭身亡,又岂能容这么个采花蟊贼放肆?我拼起逐渐消失的力气,刺死了那猥琐的女人,视线却已经开始模糊,恍惚间看到不远处有间破庙,跌跌撞撞地奔了进去,一头栽倒在地。 好热、好难受……这辈子没这么痛苦过! 咦?她是谁?怎么会有个女人在这里? 竭力睁大眼睛看过去,原来是她,那个小跑堂的。见鬼的!她怎么会在这里?还被她看到这么狼狈的一幕! 她靠过来了,靠过来了!该死的,听不懂话么?不是叫她滚远一点了么? ……好热……唔,她的手,好凉,好舒服……不行,我受不了了! 脑子里一片混沌,我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只知道无力的勾着她的脖子,嘴里发出简直想让自己一头撞死的呻吟声,这身子象是已经无法控制了,真想杀了自己再杀了她! 她的手还在动,每抚摸一下,我的身子就软上几分,销魂蚀骨……嗯,不行,我要杀了她……可是,好舒服,啊,别动那里,别,啊……我真的要杀了她! 她凑过来了,她想干什么?别碰我!……可恶的女人,居然趁人之危地亲上来! ……唔,手还在动……嘴巴被堵上了,软软的……好,好舒服…… 不对!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沉醉在她的吻里?我,我不管了,我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盯着那睡得死死的女人,再看看自己凌乱的一身,我将手里的长剑紧了又紧。还犹豫什么?一剑刺下去就好,敢污辱我的女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剑尖慢慢抬起,搁在她的脖间,她看起来很年轻,非常年轻,甚至可说只是个半大孩子!可是,就这么个还称不上女人的家伙,昨晚竟对我…… 我的面上又烧了起来,正在这时,她醒了,醒来后见到冰冷的剑锋,那一瞬间的表情着实精彩。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公子,你听我解释……”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就不可遏制地想到昨晚那些简直让我想死的画面!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0 章 “淫贼!我杀了你!你竟敢对我,对我……”我气得脸通红,手上加重了力道,锋利的剑尖登时就在她的脖子上割了一条小口,鲜血刷地流了下来。 “你别激动,别激动!我没对你怎样,你看看你的守宫砂,还在呢!”她慌得大叫。 废话!还用得着她说!我早就确认过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毕竟救了我的份上,她以为她还有命在这里说话? 我思前想后了许久,这期间她的表情也跟着变个不停,看得我有一些想笑。 “昨日之事若是你有半句泄露,当如此桌!”我狠狠地警告着她。 她惊得一抖,赶紧连连点头。我这才收回剑,迈步往外走。走了几步,想想不放心,又折回去,宣布要收她为下人。她登时就傻了,一百个不情愿的样子。哼,我管你情不情愿,放你在身边,才能保证你不会胡言乱语! 她说她叫童舒空,名字还挺不错的,什么?还想问我的名字?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转眼见到她一脸黯然,心里忽然有一些不忍,脱口道:“罢了,既然你已是我的下人了,告诉你也无妨,本公子姓安名秀,好好记着!” 这年,我十四岁,遇到了我这一生的魔障。 40 佛说,情执是苦恼的原因,放下情执,才能得到自在。 可若是执念能如此轻易放下,那也就不称之为执念了。 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始终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不管心里多么高看自己,终归也还是逃不过情之一字。 她想干什么?让她做护院,就是因为这活儿不算累,也没什么风险,算是不错的安排了。可她这么削尖了脑袋似的要进到内府里来算是怎么回事?侍卫是那么好当的吗?一个不小心掉了脑袋,看她找谁哭去?真是个笨女人!算了,懒得理她,死了活该!死了也不关我的事! 今儿母亲把我叫去了,不知有何事呢?进到屋内,却发现她也在! “秀儿,今日开始,童财就是你的贴身侍卫了。你身边侍卫虽多,但一直没有合适的红衣侍卫,童财武功不错,人也机灵,有她护卫,母亲就放心了。” 我有几分惊讶地看向她,三年不到,她竟然升成红衣了?她也抬起眼向我看过来,眼睛亮亮的,嘴角有一丝温和的笑容。我的心突然一跳,不自在地别过了头,哼,笑什么笑,你以为当红衣很威风么?有你哭的时候! “安秀,你的侍卫又换了么?嗯,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可别没两天又翘了!” 我知道世人皆惊奇于我和行露为何会是密友,明明兴趣爱好没有一样相同的。其实原因很简单,我羡慕他!他能以一男子之身,在这女人当家作主的世界里呼风唤雨、长袖善舞,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评价,自由自在地过他想要的生活,光是这份气魄,已让我艳羡不已。为什么我的人生就不可以由自己主宰?为什么我就只能走一条由别人规划好的、一眼就可以看到将来的路? 行露对她感兴趣!我几乎不用转头去看就已经感觉到了!是啊,在看过那样一场目为之眩、神为之夺的剑舞后,不动心的人恐怕没有几个!我忽然有些气闷,盯了她一眼,还好,她仍是那样规规矩矩站在我身旁,目不斜视。其实,行露生得很美,再加上那一身野性妩媚的风韵,鲜有女人不为他动心的!不过,在她这儿,似乎不怎么奏效呢!我每日看着行露费尽心机地想要一探究竟,却又一一败下阵来,原以为,一个月后,行露应该就会自动放弃了,以他的个性来说,坚持了一个月,已经很不容易了。可谁知,一个月后,行露不但没有放弃,反倒变本加厉地表露出毫不掩饰的心动。 “安秀,把你那个侍卫给我吧!我很喜欢她呢!” 为什么?为什么行露你可以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为什么你会看上她?因为她没有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么? “你喜欢她什么?” “这个嘛,也说不上来,”行露的脸竟然还红了,出了一会神又催促道:“总之就是喜欢啦,你就让给我吧,一个侍卫而已,你不会舍不得吧?” 是啊,一个侍卫而已,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笑了,然后听到自己说: “是啊,一个侍卫而已,可我就是舍不得!” 原以为行露也就这样死心了,可谁知,几个月后,他终归还是要了她去。这一次,我无法再反对。他当着她的面提出来,还加重了“贴身侍卫”那几个字,叫我,叫我如何应对?那一刻,心里分明是不甘的,可看到她,嘴里吐出的话却生硬地拐了个弯。 “既然行露坚持要她,安秀也无所谓,就让她随你上京吧。” 她着急的唤我,然后被行露打断,他总是知道在什么时候恰到好处地刺激一下别人。我终究无法张口说让她留下。行露既是为了安府而去,要一个安府的侍卫自是理所应当。我说着这样的话,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出发那天,听墨书说,居然内府里的小厮们都去送行了,这个女人!倒是看不出她忒得会沾花惹草!心头火气一上来,忍不住就将墨书吼了出去。帕子、荷包算什么?街上一买一大把!就算是自己绣的又怎样?谁不会绣? 我气哼哼地站起身,开始翻箱倒柜地找针线。穿好针、引好线,对着一块雪白的缎子开始发呆。第一针应该怎么走?绣个什么样的图案好?鸳鸯?我干吗要绣鸳鸯?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思忖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戳下第一针,接着是第二针、第三针…… 不好,线乱了……哎,这一针不应该从这儿走……好疼,扎到手了……鸳鸯是这么难绣的吗……可恶,早知道以前就多学学刺绣了……这里应该怎么弄啊?真麻烦…… 绣了大半天,端详了一下手中那乱七八糟、分不出个子丑寅卯的物件,心头无名火又起。“噌”一下站起身,拿起剪子几下将缎子绞烂。 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干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她陪着行露风流快活,我凭什么要在这儿给她绣这可笑的帕子?童舒空,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在半途惹什么事出来!你要是敢跟行露那什么,我,我绝饶不了你! 一边狠狠地赌咒发誓,一边又拿起一块雪缎,泄愤似的狠狠地一针针扎着。不就是鸳鸯么?打量谁不会啊!我偏要绣一个出来! 41 某些东西的错过,就是永恒的失去,缘份也是。 以为总会重逢,以为总还可以牵手,以为总还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却从没想过每一次挥手道别,都有可能是诀别。 如果我没有放你跟着行露上京,是不是你现在还会留在我身边?如果我没有一次次的伤害你,是不是你也不会离开?如果我早些明白这些道理,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心碎?那块费尽心思绣好的鸳鸯绣帕,再也没有机会送出了。 那时的我,骄傲而倔强,谁给了自己伤害,就要双倍的奉还到那个人的身上。即使早已伤痕累累,即使已经泪流满面也停不下来,然后在这种绝望里不能自拔。杀死的不光是自己,还有渐渐无可挽回的感情。 你曾问过我是不是可以为了你,抛下太妃的位子?当时我犹豫着没有回答。我想应该就是这样的犹豫,让你伤了心吧?如果我早些明白你已经是深入我骨髓里的毒药,那么,有什么是不可以放下的呢? 而如今,当我已经放下一切的时候,当我终于抛下所有顾忌,第一次由自己来选择自己人生的时候,你却已经退场。 好多事情都是后来才看清楚,好多道理都是后来才想明白,然而我却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爱上一个人也许只需要一瞬间,但忘记一个人,却需要用尽一生。 不知不觉间,你已将我全身骨骼都腐蚀出了一道道永远无法磨灭的深沟!肉体的伤痛或许可以康复,心灵的伤痛又要怎样去抚平呢? 呼吸又开始急促,我习惯性地抬手捂住口鼻,手下仍是不停。这是第九十五幅画,这病每发作一次,我就画一幅你的画像,或颦或笑,或站或坐,每一幅都倾尽我所有的思念。我把这些画在府里上上下下的房里挂满,这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你陪在身旁。 画完画,照例的题上那句诗:郎心有三愿,一愿天垂怜;二愿妻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朝朝暮暮常相见。 朝朝暮暮常相见,呵,舒空,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没有死去,是怕你后悔,而到了那时,我要怎样才能活过来? 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为我哭一场?让我知道你还会为我伤悲; 如果我死了,所有的事是不是可以重新来过?让我可以再次与你相遇;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1 章 如果我死了,请一定一定不要忘记我,就像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一样。 今天,是童舒空离开的第四百七十二天,我很想她…… 42 番外 行露 “主母,小公子抓的是个金算盘!” “哦?想不到行露小小年纪就有陶朱之向,实属难得!可惜,是个男孩……” 男子怎么了?谁说男子就不能做一番事业了?我偏不信这个邪! “母亲,你为了何事忧愁?” “唉,还不是绸缎庄的事,今年的雪缎和锦缎都相当紧俏,各布庄都在紧急屯货呢,我们布庄里也屯了一批,但进价实在太高,帐上的余钱不多了啊……” “既如此,母亲不如将这些缎子再卖出去,换得钱改屯粮食。” “真是小儿之言!今年全城各地粮食长势茁壮,必是丰收之兆。我屯了粮食有何用?” “母亲此言差矣!母亲请看,这是孩儿从附近几个乡县得来的麦穗秆儿,母亲不妨剥开来看看麦杆里有什么?” “这……如何会有这许多虫的?”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麦秆表面看来仍是完好,全城各地的情况大都如此,虽不影响长势,不过丰收之兆嘛,怕是难望了。母亲与其拿钱屯那只有上等人家才买得起的缎子,不如将钱拿来购买各大米铺的存粮。何况此时人人都觉粮食会丰收,必然没有人与母亲争抢,各米铺也只会想法将存粮脱手,母亲尽可以以低价购入,到年底粮食短缺时再卖出,所得利润岂不可观?” 就这一席话,六个月后,粮荒果然发生,而此时全城的米铺存粮尽空,只有卫家一家独大。而那几家与卫家竞争的绸缎庄也没有捞着好,毕竟连吃饭都成问题时,谁还有心思花大钱买什么缎子消遣?在这场争夺战中,卫家小公子名声鹊起,一时间世人皆知,卫家出了个举世难得的商业天才,小小年纪,不动声色间就扳倒了数家对头! 而那一年,我武全才、国色天香、出身高贵、见识不凡!这样的男子,世所罕有,琴棋书画、运筹帷幄,没什么能难倒他的。我一向自视甚高,在他面前,却感觉几乎所有的光芒都被遮盖了去。我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诡诈的手段?精明的头脑?还是锱铢必较的商人本色?没有。 不过这倒并不妨碍我跟他的交往,肯跟我这样的另类打交道,本身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而安秀,恐怕也是这世上唯一真心欣赏我的人了。 她是安秀的侍卫,从始至终这个身份横亘在她与我之间,如果不是安秀,她恐怕都不会看我一眼,更别提护我上京了。 多亏了安秀的疏忽大意,让我得到了可乘之机。我就是趁虚而入,这没什么羞于承认的!以我向来的行事作风,没有设计离间二人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这段时间恐怕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有苦恼、有欢笑、有嫉妒、有痛苦,也有终于听到她亲口表白时的欣喜若狂!可以说爱情该有的点点滴滴我一步不漏地尝了个遍! 临别前的那晚,我惶恐到不行。强烈的不舍让我蠢蠢欲动,几乎想要将她拥入身体里去,好让我们永不分离!就像十岁时那样……一想到十岁时的事情,我瞬间惊醒过来。不可以,不可以再发生那样的事了!我不能失去她!没事的,我应该相信她,应该相信的!就算放回原来的鸟笼,应该也不会飞远,她还是我的,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她还答应了要娶我的!没事的,没事的,她不会飞远的……我要了她一次又一次,狠狠的、用尽力气,不顾周身的酸痛,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让她由内到外染上我的气息,永远也不会忘了我! 她果然消失了!在回到安府后,她又陪了我三天,陪着我踏遍了京城的各处,随后就人间蒸发了!既不在安府,也不在任何我能找到的地方。她去了哪儿?她不是说过要跟我在一起的么?为什么要消失?难道是骗我的?失踪前的三天算什么?最后的甜头? 我几乎是有些发狂地寻找,未果。她就好像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一般。我一筹莫展,只能去找安秀寻个答案。 安秀肯定是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从他的表情我就知道。混杂了焦躁、悔恨、嫉妒、绝望,甚至还有一丝嘲弄的眼神,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瞬间的眼神竟可以表达出这样多的情绪。 “你别找了,舒空暂时都不会出现的。”他静静地看着我说。 “为什么?她去哪儿了?你,你把她藏哪儿了?”我忍不住跳起身,狠狠地看着安秀。 “藏?”安秀轻笑出声,带着嘲弄地看着我,“我用得着藏她么?她是我安府的侍卫,自然是出任务去了。” “任务?”我呆了呆,又道:“出什么任务?她为什么没告诉我?”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是我安府的事,她也是我安府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安秀忽然像被刺到了一般,倏地站起身,对着我提高了音调。 安府的人?我也恼怒地站起身,盯着安秀,什么安府的人?她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不过我没必要跟他争执这个,既然知道舒空是出任务去了,那我从这方面入手,应该能找到她的下落!与其跟安秀在这里争吵,不如抓紧时间找出舒空来! 我打定了主意准备走,安秀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一声,道:“如果你真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找她!” 什么意思?任务有危险?我看着安秀不出声。安秀又恢复了冷静,也没看我,只顾自说道:“你放心,任务没危险。不过如果你擅自搅局,我就不能担保了!只需要等上三个月,你自然就可以看到她,何必急于一时?” 三个月么?我暗地里舒了口气,只要她不是人间蒸发就好。我相信安秀不会害她,他就算害了自己也不会害她的,这点我深信不疑。只不过心底总有些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阴影处涌动,而我一无所知。 我再次准备想走时,安秀又开口了,这回他看着我,嘴角的笑意加深了,缓缓地开口:“你说,三年的感情与三个月的感情,哪个更牢固?” 44 别担心,没事的,没事的……不用去管,安秀只是在妒嫉罢了,是的,他在妒嫉,妒嫉我得到了舒空,所以才说那样的话来搅乱我的心神!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2 章 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从安府出来一直到回到自己家中,心底那一点不安的声音逐渐扩大,最终形成巨大的回音,一遍遍冲击着我的内心。 三年的感情与三个月的感情,哪个更牢固? 三年的感情与三个月的感情,哪个更牢固? 三年的感情与三个月的感情,哪个更牢固? …… 是啊,我拿什么与安秀争?他样样比我优秀,与舒空朝夕相处三年,他们俩你有情我有意,如果不是我趁虚而入,根本不可能得到舒空。只要,只要安秀肯开口,舒空还会留在我身边吗?应该不会了吧,毕竟她是那么、那么的爱安秀! 我紧紧缩成一团,靠在床头,抵抗着从内心深处泛起来的不可遏止的深寒。舒空,你在哪儿?快些出来,求你了,快些出来告诉我,告诉我你选择的是我!告诉我你没有想飞走,你会永远陪着我! ……果然,我还是不应该放开手的,重回蓝天的鸟儿还会想要回到鸟笼吗?已经断了线的风筝还能收得回来吗?我不知道…… 三个月后,我见到她了,原来如此,难怪我找不到她,难怪安秀会问那句话!我也真是蠢!三个月的感情怎么与三年比?她都肯为安秀做到这一步了,这两人之间又岂是我能插足的?我始终不过是个意外的插曲而已,曲终就该人散了吧? 她的行动已经说明了一切,冒充女姬这样低贱的事,她都可以为了安秀做!也对,她也不是第一次为了安秀这么做了,还记得初次见面,我有心刁难她,要她舞剑时,她还不是为了安秀应承下来了?我还可以指望她什么?事到如今,我还可以奢求她什么? 她在府外等了一天,我知道。她等了多久,我就煎熬了多久。 出去吧,出去吧,她肯来就好了,她肯来就代表她还是在乎我的!这一次决不要放手,一定要牢牢抓在手心!或许我应该折断她的翅膀,这样她就哪里也去不了了,只能呆在我身边! 然而心底另一个声音执拗地回响,别这样,别这样,卫行露,你疯了么?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疯的!你想让她看到你这副丑陋的样子么? 我紧紧盯着自己的手,恍惚中,似乎又感觉到那只鸟儿出现在了我的掌心。我慢慢的握紧,一点点收紧手心的空隙,看着它拼命挣扎。 很辛苦吧?很愤怒吧?别恨我,别恨我,我只是,只是不想你走,只是不想你走而已…… 等到卫秦惊慌地唤醒我时,我才察觉到手心已经沁出了鲜血,指甲深深地陷了进去,奇怪的是,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公子,您这是干什么啊?童侍卫都在外面等了大半天了,您就见见她吧,何苦这样折磨自己呢?” 见见她?卫秦,你不懂,你不懂,我不能见她。她的心没有定,我知道的,就算她现在选择的是我,可安秀仍然在她心里,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心爱的女人想着别的男人,那会让我彻底疯掉,我会一直抓紧她,一直抓紧,直到她窒息在我手里,就像那只鹦鹉一样…… “卫秦,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别人送给我的那只小鹦鹉吗?” “……” “我好喜欢那只鸟儿啊!太喜欢了,一不小心就把它捏死了……”我转过头盯着卫秦空洞地笑,“我也好喜欢舒空啊,太喜欢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子……” “卫秦,你说,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没有,公子,你,你别这样……” “卫秦,派人去请乔家小姐过来一趟,该是时候结束了。” 我知道你伤了心了,可是,就算再来一次选择,我仍然会放手。你不是那只鹦鹉,我也不再是十岁时的我,既然做不到折断你的翅膀,那便只好抹杀自己的心。 人究竟什么时候会死? 是被匕首刺中心脏的时候吗? 是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吗? 是濒临弥留之际的时候吗? …… 都不对。 是被爱人遗忘的时候。 不过,我会继续活着,当心痛得快要掉下泪来的时候,就抬头看一看天,只要想到,你还跟我一起活在同一片天空下,我就不愿意死去。 45 第二天,伊丹挑了块好料子,便跟童舒空一起,去到隔壁哈尔茨家送礼。 “是伊丹和舒空呀,来来来,快坐!”哈尔茨热情地站起身,将两人迎进来,又捅了捅他当家的,捉狭地道:“当家的,你看,他俩站一块多好啊!这小日子过得,真是,啧啧……” 赫敏笑眯眯地道:“可不是!伊丹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童舒空看了看已羞红了脸的伊丹,笑着将手上的布料递上,“多谢哈尔茨大哥替我俩做媒,这是伊丹精心挑选的一块料子,一点薄礼,还请两位不要嫌弃!” “哎哟,我就是受不了舒空妹子这么文绉绉地讲话!”哈尔茨接过料子,抿着嘴笑。 “你懂什么!舒空妹子这是有礼节!你个爷们儿家,啥都不懂!”赫敏瞪了哈尔茨一眼,又冲着童舒空豪爽一笑,“妹子也是,这么点小事,你送这么大礼!正好,昨儿我们刚买了不少羊肉,你拿些回去,给伊丹、伊莲炖了吃!这儿还有些刚烤好的,先吃点,试试你哈尔茨大哥的手艺!”说着就端过来一大盘烤羊肉,又拿起两块塞到童舒空和伊丹手上。 “快试试看,好不好吃?”哈尔茨也在一旁热情地催促。 童舒空和伊丹推托不过,便各自低头吃了一口,羊肉味道确实鲜美,虽然有着些些膻味,倒不失野性的口感!童舒空刚想开口称赞,却见一旁的伊丹倏地捂住口,一阵干呕。 “伊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童舒空变了面色,急急地扶住他。 哈尔茨和赫敏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围了过来。 “没什么,有点恶心想吐罢了。”伊丹勉强笑了笑,强制咽下胃里的阵阵翻腾,那羊肉是无论如何吃不下了。 “好好的怎会恶心?”童舒空不放心地探了探他的额头。 一旁的哈尔茨想了想,上前拉过伊丹在一旁嘀嘀咕咕地问了几句,笑着抬起头,道:“别急,我想伊丹他可能是有了!” “什么?”童舒空一跳老高,不敢置信地瞪着伊丹的肚子。 不会吧?虽然知道这个世界是男生子,可是真临到自己头上时,还是让她一阵阵发懵。自己居然要有孩子了?居然还不是由自己生出来?男的要怎么生?从肚脐?还是剖腹?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3 章 伊丹被童舒空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又是喜悦又是害羞,想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想捂住发烫到不行的脸。 赫敏看着这两个手足无措的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推了推尚在发呆的童舒空,“别发呆了!舒空妹子,你马上要当娘了!” 当,当娘?童舒空被这两个字惊得一愣,随即有些傻气地摸了摸头,笑了。兴奋地捉住伊丹的手,“伊丹,我要当娘了,你也要当爹了,你高不高兴?” 伊丹点了点头,柔情似水地看着童舒空,“舒空,你也高兴吗?” “我当然高兴了!我都高兴得不知该干什么好了!”童舒空乐得一把抱起伊丹,在空中转了个圈。 这一忘情的举动,登时把哈尔茨急得直跳脚,赶紧上去将伊丹拖出来,连声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伊丹现在有了身子,可不能这么冒冒失失了!这往后,粗活、重活可都得少干点!” 童舒空吐了吐舌头,连忙收敛了忘形的举动,小心翼翼地拉过伊丹的手,随后又满心喜悦地向哈尔茨和赫敏告别,扶着伊丹回家了。 回家后,将伊丹按坐在床上,温柔地道:“这往后,你什么活儿都别干了,我来干就好,你只要养好身子就行!”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舒空你做那些杂事!” “怎么不行?你都有孩子了,就应该好好养着!从今天开始,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想干什么,也尽管吩咐我干!不许再拿重物,也不许再干重活!地里别去了,反正现在是农闲时候,我一个人干就够了。家里的活儿能放就放,不能放的也等我来干!”童舒空罗罗嗦嗦地嘱咐。 伊丹笑着逐一点头,眼里的柔情愈发的浓厚,他拉着童舒空在身边坐下,紧紧偎在她怀里,轻声道:“舒空,我居然有了你的孩子了!真是做梦一样,叫人不敢相信呢!实在太幸福了,舒空,你说我是不是在做梦?梦醒了,是不是这一切就都不在了?” “怎么会是做梦呢?”童舒空抱紧了他,握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你看,我就在这里,就在你的手指底下,这是眉、这是眼……这是嘴唇,都这么真实不是吗?” 又拉着他的手紧紧按在心口,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你感觉到了吗?这是我的心跳呢!你看,它跳得多有力,每跳一下,都在说伊丹,我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舒空……”伊丹颤抖着身子,突然“哇”一声哭了起来,没哭两下又笑,带着泪地喊:“噢,舒空,舒空,我,我幸福死了!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呜……舒空,我好喜欢你啊,喜欢得这里,这里好疼、好疼……可是,我愿意这样疼,噢,舒空,我的舒空……” 后面的话逐渐转为呢喃,淹没在两人辗转的唇齿间。炙热而缠绵的吻,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窒息感,不停的旋转、旋转,或许就在这一刻,时间已经停止了…… 46 自打得知伊丹有孕后,童舒空就担起了家里家外所有的活,伊丹就算想干,都被她夺下。不但包揽下了地里家里的一切杂务,还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给伊丹、伊莲增加营养,天天在厨房里捣鼓出一道道美味佳肴,丝毫不在意什么女人不下厨房的说法。 结果,整个镇的男人们都对伊丹羡慕得快疯了!回家揪着自家的妻主,一个个摇头叹气,横挑鼻子竖挑眼,弄得全镇的女人们也都快疯了! 因为家里很快又要添一张嘴,童舒空决定再拓宽些挣钱的路子。在这个自给自足的小镇上,唯一与外界沟通的,就是每三个月一次的由周国过来的流动商贩,用布料、首饰、调味品等换取沙漠特产——蜥蜴干。蜥蜴干是周国十分畅销的药材,但捕捉起来很是困难,故而售价也比较高。 伊丹知道如何捕捉,但实在舍不得让童舒空去。沙漠里日头太毒,捉蜥蜴又是一件劳神费力还不一定能成功的活儿,所以开始是大摇其头,坚决不同意。奈何他再坚决,又怎禁得起童舒空孜孜不倦的软磨硬泡? 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只得答应了她,但却附带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带着伊莲同去。虽然伊丹可以教会童舒空如何寻找和捕捉蜥蜴,如何避开毒蛇和蝎子。但一时之间却很难教会她如何分清流沙与普通沙的区别,如何在就近寻找水源,如何在沙漠里定位、寻找方向等等。而伊莲从小在沙漠长大,熟知沙漠的一切,带上他自然能万无一失。 童舒空满口答应,将捕捉蜥蜴的手段熟记于心,又带着伊莲一同出去了几次,前几次可说是一无所获,全靠伊莲捉了些回来,才不至于空手而归。不过她天性聪颖,在实践了几把之后,很快就一雪前耻了。 蜥蜴捉回来后,由伊丹将其烘烤焙干,制成蜥蜴干,累积到一定数量后,等周国商贩一来,拿去总能换来不少银钱和日常用品。由此,日子可说愈过愈舒坦起来。 一晃,四个多月过去,伊丹的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了,人也比以前丰腴了一些。童舒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干起活儿来更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天,又到了每三月一次的周国商贩前来的日子。中午吃完饭,童舒空便将前些日子焙好的蜥蜴干整理成一捆,往街上去了。 到了镇中心,那个里外围了三层,喧闹非常的人圈中心,应该就是那个周国商贩蒙甘了。童舒空走上前,蒙甘眼尖地瞄到了她,忙打招呼:“舒空妹子啊,你又拿蜥蜴干来了!” “是啊,蒙甘大姐,您看一下。”童舒空说着将扎成一捆的蜥蜴干递了上去。 “还用得着看?舒空妹子的东西向来都是最好的!哪,我那几匹骆驼上的东西,你随便挑!” 蒙甘将蜥蜴干接了过去,拍了拍童舒空的肩。 “蒙甘大姐,我这回想换些银钱……” “那也没问题呀,你等着,我马上算给你!” 蒙甘爽快地点点头,一边计算,一边又对童舒空道:“舒空妹子,你家夫郎的身子应该也有四个月了吧?” “是啊!所以我想攒些钱给他补补身子!”一提起伊丹,童舒空就忍不住微笑。 蒙甘看得忍俊不禁,“我说妹子,你对你家夫郎可真是没得说啊!” 童舒空笑笑,想了想又对蒙甘道:“蒙甘大姐,你有没有办法弄到产乳的奶羊?” 蒙甘愣了愣,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要那个干什么?” “等伊丹生了,我想喂羊奶给孩子喝,麦糊什么的不够好。” 蒙甘笑弯了眉眼,道:“妹子,你家夫郎嫁给你,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有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才用奶水养着,普通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喂些麦糊米粥?” 正说着,旁边早有人插话进来调笑道:“蒙甘,你是不知道啊!这舒空妹子都快把她家伊丹宠上天了!什么活儿都包着干不说,连一日三餐都由她包办了!你说她一个娘儿们,天天下厨算是怎么回事?这下好了,我们家那口子见天儿地瞅我不顺眼,非逼着我也下厨房给做顿饭出来,哎哟,可把我给折腾坏了!” 童舒空只笑了笑,没有答话。蒙甘接口笑道:“所以说这就是她家夫郎修来的福气了!至于你嘛——哪,我这儿有上好的胭脂水粉,你不如买些回去哄哄你家那位,担保你耳根清静!”说着塞了一包胭脂在女人手上,跟着算清了蜥蜴干的钱,把钱递给童舒空时又道:“妹子要买羊,我带来没问题。不过这产乳的奶羊价钱可高着呢!像今天这份量的蜥蜴干,妹子至少得再多准备几捆!” 童舒空接过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姐。您放心吧,下次我会再多准备些蜥蜴干的,您只管带羊来就行了。” 蒙甘又冲着童舒空笑道:“舒空妹子要不要也买点胭脂水粉回去给你家夫郎?” 童舒空摇摇头,“不了,我家夫郎有了身子,不能用这些,谢谢大姐好意。”说着,挥挥手就走远了。 有了身子跟买胭脂水粉有什么关系?蒙甘不解地晃晃头,转回身去照看自己的货物,半晌忽然一愣,自言自语道:“哎呀,忘了跟她说,最近这沙漠里有些不太平……算了,反正就在这附近捉蜥蜴,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47 今天,童舒空决定走远一点,毕竟,靠近绿洲的蜥蜴已经被捕捉得寥寥无几了,要想收获丰盛点,就必须往大漠深处去。 “伊丹,我们走了,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 童舒空紧了紧骆驼上的篮子和包袱,将伊莲抱上骆驼背。 “等等,让我看看,水跟干粮都带足了没有?”伊丹扒在篮子边仔细察看。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进漠!”童舒空拉过伊丹,在他面上亲了一口,便翻身跃上骆驼背,抱紧了伊莲,踢了踢骆驼,出发了。 “早些回来!”伊丹在后面追了几步,大声道。 “知道了。”童舒空扬了扬手,驾着骆驼走远了。 广袤的沙漠浩瀚无垠,几十米高的沙丘,像连绵起伏的山脉横贯东西。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腾着一股股热浪,一丛丛沙拐枣在其中摇曳。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4 章 已经走了相当远了,伊莲从童舒空怀里抬起头来道:“童姐姐,我们都走了一早上了,差不多可以开始捉了吧?” 童舒空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点头,将伊莲从骆驼上抱下来。各自拿了工具,选了两个不同的方向,开始寻找蜥蜴的洞穴。 童舒空紧紧盯着前面那条正趴在一丛梭梭木上晒太阳的大蜥蜴,好家伙!这条蜥蜴个头可真够大的!比绿洲附近的那些质量高多了,选择走远些来捉果然没错! 童舒空蹑手蹑脚靠近,正准备作势一跃时,东南方突然传来了伊莲的惊叫!她心里一紧,再顾不上捉蜥蜴了,站起身就往发声地跑。 远远地看见伊莲站在当地,并没有遇袭的样子,童舒空松了口气,几步奔上前,才发现让伊莲惊叫的源头。 不远处的梭梭木下,有个面朝下俯卧在地的人。浑身伤痕累累,暗红色干涸的血迹浸透了灰色的长袍。童舒空吩咐伊莲原地不要动之后,走上前去小心地将那人挑转翻身。 这是一个女人,从相貌来看,大约三十来岁,容貌平常,从左额到右眼角,横亘着一条深深的刀疤,带出几分浓浓的戾气。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躺在地上,似乎已气若游丝。童舒空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腰腹、脊背和左腿上的刀伤很深,但还不至于致命,造成昏迷的主要原因应该是失血过多加缺水所至。 童舒空沉吟了片刻,将那女人抱起,将随身携带的水壶凑到那女人嘴角边。前面几口水还有些顺着女人的嘴角流到了地上,后面的水简直就是被她抢去了般,大口地吞咽着,即便是在昏迷中,求生的本能还是压过了一切。 童舒空将女人抱到骆驼上靠着,又抱起伊莲放到骆驼上,现在她的位置被这女人占了,就只好步行牵着骆驼走了。女人来历不明,身上又有伤,把她带回绿洲,是不是明智之举,童舒空也不知道。只是,把她丢在沙漠里见死不救的事,却也做不出来。 因为只能步行,返程的时间大大延长了。一直到接近日落时分,才回到了绿洲。童舒空直接赶到家,伊丹从毡包内迎出来,一眼看到童舒空正从骆驼上搬那女人,他吃了一惊,赶紧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在沙漠里发现的,受了伤,不清楚身份,只能先救了再说。”童舒空简短地回答。 伊丹点点头,忙将毡包帘掀开,让童舒空抱了那女人进去,又让伊莲去镇上请了大夫过来。在大夫给那女人清洗伤口和上药包扎时,伊丹和伊莲退了出去,只留下了童舒空在旁边守着。 那女人身体十分强悍,不多时已悠悠醒转。模糊的视线慢慢转为清晰,身上伤口一阵阵的灼痛,也加快促使她头脑清醒过来,鹰眸一扫,瞬间定格在身前不远处一个罕见的美人身上。 好一个绝代佳人!一头柔顺的黑发被藏青色的发带轻轻束在身后,与久居沙漠之人完全迥异的雪白肌肤,如同上好的白瓷,发出柔润的淡淡光泽。墨瞳流转如月夜寒江,瑰丽幽深,只轻轻的一流转间,就已叫她一阵恍惚。她龙翼纵横沙漠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人!这样的人,入了她沙漠之鹰的眼,断没有放过的理由! 童舒空有些诧异地看了那女人一眼,自打她睁开眼,就一直盯着自己不放。目光中虽并无敌意,但那过于凌厉而充满占有欲的眼神令她由衷地反感。这人似乎并不是个善类,还是尽早打发她走才是上策。 她咳了一声,走上前,道:“你觉得怎样?” 龙翼目光几闪,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就已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一户普通的沙漠居民所救,看来自己应该是逃出了极远,不然在她的势力范围内不可能还留有如此完整的民居,更不可能还有这样的美人不为她所有! 身份是断不能说破的,龙翼将眼神收敛了些,乖滑如她,已然看出那美人眼里对她的疑惑了。 “好多了,谢谢阁下的救命之恩。我叫乌鲁,是个沙漠商人,昨日遭一伙盗匪袭击,还以为这条小命就要交待了呢!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我乌鲁将来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说着连连向童舒空作揖。 “我叫童舒空,这里很安全,你放心在这里养伤,伤好之后自去,我不要你报答什么。”童舒空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商人?她会相信才有鬼!哪个商人会随身携带那么锋利的弯刀?而且看那女人目含精光,明显内力深厚,右手虎口处更有长期握刀的厚茧。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商人? 不过既然那人有意隐瞒,她便也不做打探,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无好处。另外还得通知伊丹和伊莲避开些,以免生出什么事端!现在她只希望这女人伤好之后快走,她已经有些后悔救了这样的人进来,但愿不会给镇子招来什么麻烦! 48 那女人果然很老实,足不出户,潜心养伤。每日里话也不多,只是每次看童舒空拿药和饭菜给她时的眼神越来越灼热! 半个月后,龙翼已能下床行走了。她第一次走出了这个自己呆了足足半月的、着实有些昏暗的小毡包。外面,伊丹和伊莲正在翻晒蜥蜴干,见到她出来,都有些一惊,想着童舒空的吩咐,不敢上前搭话。 龙翼眯着眼,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后,才看清院子里的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相貌还算清秀,但比起那美人,可是差了一大截!不知他们与那美人是什么关系?想着,便慢慢走上前,脸上堆起笑,拱了拱手道:“在下乌鲁,不知两位是……” 伊丹顿了顿,才行了一礼,道:“我是伊丹,这是我弟弟伊莲。你,你的伤好了么?” “啊,已经大好了!不知……”龙翼停了停,道:“不知那位救了我的童公子现在何处?” 伊丹一呆,半晌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反问:“童公子?” “是啊,就是这几日照顾在下的那位公子啊!”龙翼有些嘀咕,她说错什么了吗? 伊丹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忍俊不禁,捂着嘴笑道:“哎哟,那是我家妻主,不是什么公子啦!你怎么会把舒空看成个男人呢?” 妻主?女人?龙翼脸上一垮,怎么可能?怎么会有生得那般俊秀的女人?可是看这男人脸上的神情,又不像是说谎!难道真是她眼花?想着,她心里不觉就升起了一股愤怒,原来是个女人!呸,白费她一番心思! 伊丹见她脸色忽地阴沉下去,不觉有些忐忑,呐呐地刚要开口,就听得院外响起了童舒空柔和的声音:“伊丹,快来帮我接一下东西。” 伊丹松了口气,脸上不自觉就浮现出笑容来,拉着伊莲往童舒空奔去。龙翼站在原地,盯着不远处正从骆驼上跳下来的童舒空。果然真是个女人!哪个男人能有这样的英气?自己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就认定了她是个男人! 她紧紧盯着童舒空,看她微笑着抬手把面前男人额前的碎发拂到耳后,又看她摸了摸男童的头,递过去一袋零嘴儿。白玉般的面庞上,漆黑的眸子灵动闪烁,嘴角处流露的温柔笑意看得龙翼心里一阵接一阵的躁动,眼神也愈加阴郁。 女人又怎样?只要是她看上的,不管是男是女,都要弄到手!这么漂亮的猎物,白白放过太可惜了!她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嘴唇,这是她每次锁定目标之后的习惯动作,据她的手下说,看起来格外邪恶和贪婪。 伊丹低笑着把刚才龙翼闹的笑话讲给童舒空听,童舒空顿时满头黑线,难怪那女人每次见她,都像要把她活吞了似的!敢情她心里动的这个念头!童舒空没甚好气,走上前对着龙翼道:“阁下看来已经大好了,再调养一段时间就出沙漠吧,以后没事也不要再来了,免遭盗匪惦记!” 一番话说得很不客气,龙翼心里虽怒,面上却是唯唯诺诺,堆了笑,连连施礼:“是是,不过救命之恩,乌鲁还没报,怎敢就一走了之?” 童舒空看了她一眼,慢慢地道:“在下只是做了任何一个沙漠居民都会做的事,阁下不必客气。一个半月后,会有周国商贩来此,届时阁下可随其一同上路。出了这里,就不必再回头,这里位于大漠深处,不是熟悉路径的人,断找不到此处。报恩之说更是无需再提!” 龙翼眼神闪了闪,微微一笑,扯动了面上的刀疤,显出几分阴狠,但随即便低了头,不住地道谢。 自称乌鲁的女人在半月后消失了踪迹。童舒空暗地里松了口气,这女人给她的感觉很危险,虽然养伤的这一个月里,女人举止有礼,进退得体,言谈举止间也十足是个行走四方的游商模样。但童舒空就是觉得心底有隐隐的不安,如今她这一走,总算是撤去了心头的一根刺。倒是伊丹颇替那女人担忧,一个人入漠,连骆驼都没有,仅带了一些清水和干粮,岂不是自寻死路?不过女人已经离开,再说什么都没用,也只得按下不提了。 童舒空出于担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没有离开小镇。不过一连过去了一个多月,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那女人的出现似乎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插曲。童舒空也不由得暗笑自己神经过敏,第一,那女人出了绿洲,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第二,就算她得了性命,也未必会再想到这大漠来;第三,退一万步讲,她就是想来只怕也再找不着来这儿的路径了。 这么想着,她也放松下来,看看时间,离蒙甘来访的日子只剩下短短六七天了,可自己攒下的蜥蜴干还差一些。童舒空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再进漠一次,等捉完这一批蜥蜴,她就可以安下心去播种小麦,等待伊丹生产了。 50 也许,人生的际遇就在你的一个抉择之间,在那样的十字路口,一旦你选择了往左走,就永远失去了右边的风景。 蓝天白云下,圆圆的毡包外,那个仰着脸,幸福的笑着目送她离开的男人,从那一刻起,就定格成了一幅永恒的画面…… 如果她放弃捉那最后几条蜥蜴的愚蠢念头,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就好了;如果她出门时连伊丹也一并带上就好了;甚至如果她出门时选择了往东边走就好了…… 没有如果了,噩梦来得如此突然,瞬间摧毁了她所有的生活! 她为什么要出门?她为什么要走那么远?她为什么要一直拖到黄昏才回?最重要的,她为什么要打开装了恶魔的瓶子? 远远地看见绿洲方向冒出来的黑烟和冲天的火光时,她的心,停了。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5 章 火,到处是火……倒塌的房屋、奔跑的人群……一切都仿佛浸在血里,红红的,扭曲成可怖的画面! 那一刻,她的眼睛也一定变成了红色。她看到了伊丹衣衫破烂、近乎赤裸地被丢弃在毡包外。姿势怪异,缩起腿,弓着腰,手臂环抱,紧紧护住自己凸起的腹部,心口被开了个血淋淋的大洞!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无神地瞪视着浓烟与烈火交织的昏暗天空,没有焦距……任凭她把嗓子都叫哑了,他也毫无动静,那双总是温暖的手,眼下冰冷的,僵硬的,紧紧地护着腹部,无论她怎么掰也掰不开。 “美人,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女人放肆而张狂地大笑。 “知道吗,美人,我还真是要多谢你啊!呵呵,我龙翼命不该绝,不但重新夺回我的权力,杀了那帮叛徒,还让我意外地遇到你这么漂亮的猎物!老天爷真是待我不薄啊!来吧,美人,跟着我沙漠之鹰,担保你后半生吃喝玩乐、享用不尽!何必守着这么个破地方,浪费大好年华?” 童舒空如一抹幽影般缓缓站起,转过身,脸色出奇的平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龙翼和她身后的十几个沙漠盗贼。火光映照着她宛如人偶般端丽的精致脸庞,忽明忽暗,长发披散了下来,在火焰的温度中轻轻飘拂。一众盗匪几乎看呆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小镇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人!难怪她们的头儿不惜长途跋涉,也要来抢劫这个没什么油水的破地方! “头儿,你眼光真不错!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他爷爷的,滋味一定绝妙!” “就是啊,头儿,等你玩过了,也赏给姐妹们尝尝鲜吧!” “爷爷的,看得老娘心里直痒啊,哈哈哈哈……” “你……居然敢……死……” “你说什么?”骑在马上的龙翼,兴致盎然地俯下身,凑近了她,想听清楚那个异常漂亮的女人嘴里的喃喃自语,眼尾却赫然瞄见一抹疾如闪电的暗影从她袖中流出。还等不及她拔刀反击,那一抹暗影已经到了胸前。 龙翼大骇,饶是她身经百战,警觉过人,此时却也手忙脚乱,空有弯刀在手却施展不开,闪身躲过后,狼狈地跌下马,在地上翻滚,急退! 黑色的剑光冲天而起,如毒蛇吐芯一般,毫不迟疑,直刺向她的眉心。或许只是千分之一秒,暗影掠过,又迅速消失。龙翼似乎定格了一瞬,“嗤嗤”的喷血声响了起来,在那异常喧嚣的杀戮场上,响得格外的诡异和惊心动魄!半个头颅裂了开来,如劈开两半的西瓜滚落在地,红红白白的脑浆瞬间崩裂,溅在童舒空雪白的脸庞上。 “我说,你居然敢来这里送死!”童舒空一字一顿说完,不等那些惊愕莫名的强盗反应过来,纵身一跃,玄武剑如灵蛇出洞,像诡秘的死神镰刀,剑尖划开喉咙,一道道鲜红的浓稠液体,流过背颈,颤抖的喘息和痛苦的嚎叫,交织成一片,在此时的童舒空听来,竟是犹如仙乐一般的美妙和畅快淋漓。 那双深邃的墨瞳已经充血,里面闪现出的光,不带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冷与无边无际的血红,端丽的脸庞在烈火的映衬下,嘴角竟还带着一丝丝笑意,没有温暖,只有蔓延的杀意。 “天哪!这个疯子!快跑……跑啊,她不是人,是怪物!” “我有说过,你们可以走吗?” 轻哼一声,玄武剑如影随形,几声洞穿肉体的沉闷声响过后,便是尸体倒地的声音。血花飞溅,残肢断臂飞跃到空中,即使扬到空中的已是一具尸体,下一秒,仍然被卸成无数的肉块,勾画出一副惨绝人寰的图景。 伊莲呆呆地看着,那双小鹿般的眸子,出乎意料的竟然分外平静,紧缩的瞳孔里只映出了童舒空鬼魅般的身影。 很快就安静了,一切都安静了,只有木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偶尔出现的房屋坍塌声,现在,这里安静得仿佛荒弃已久的乱葬岗。 童舒空踏着满地的鲜血,一步步走近伊丹,深深地看着他,慢慢跪倒在地,将他扶起,一点点抱紧,逐步逐步的抱紧,缓缓地开口,声音奇异地嘶哑而柔软,微阖的双眸刺骨。 “冷吗?伊丹……不怕,不怕,我抱着你就不会冷了……我说过要永远在一起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儿也不去……你看,我捉了很多蜥蜴呢!你看看呀……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捉蜥蜴?好的,好的,我再不去了,我一直陪你……” 伊莲挣扎着从地上爬过来,搂住童舒空的肩头,痛哭失声,“童姐姐,童姐姐,别这样,你看看我啊,童姐姐……” 童舒空恍若不觉,仍是搂紧了伊丹喃喃自语:“伊丹,我们的孩子还差四个月就要出世了呢!等他出世了,你说该取个什么名好呢?……童话?童心?呵呵,我不会取名字呀,还是你来取吧……” “童姐姐!”伊莲用尽全力叫出声,双手捧着童舒空的脸,扭过来对着自己,泪流满面,崩溃地大叫:“童姐姐,别这样!我害怕,小莲害怕……别,别丢下小莲!” 童舒空涣散的眼神被这一声声的痛哭慢慢汇聚到一起,良久、良久,松开紧抱着伊丹的一只手臂,将伊莲揽入怀中,断断续续的低声道:“别哭……别哭……童姐姐不会丢下你……童姐姐……再也不会丢下任何人了!” 血红昏暗的天空……扭曲的地狱业火吞噬了一切……火,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东西……血,原来是这么冰冷的液体……彼岸没有灯火,我却能清晰地看见你明亮的容颜…… “我叫伊丹,你叫什么?” “……帮我打一下井吧,家里没有女人,这些活儿总是比较难干!” “……你真的不介意?你不嫌我生得粗笨?” “舒空,你真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的……” “……只要舒空开心,我就开心了;如果舒空难过,伊丹这里,就会很痛……” 如果失去是苦 你怕不怕付出? 如果迷乱是苦 你会不会选择结束? 如果追求是苦 你会不会执迷不悟? 如果分离是苦 你要向谁倾诉? 生命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途中,总有支流不断地汇入或消失,不断地有得到和失落。或许,在短暂的生命里追求永恒,本身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人,是善忘的,时间会逐渐冲淡记忆的轮廓,或许有一天,我不再记得你的样貌,不再记得我们如何相识,但即便这样,唯独我爱过你的这件事不会忘却。来吧,轻轻的在心底对自己说,我不害怕,我很爱他…… 51 《彼岸的栀子花》写到这里,算是完成了……俺也不知道是完成了一大半还是一半。因为后续的文还在写,一切待定。在这里,想把自己创作的这些人物和亲们的一些问题作一个集合的解答。 有亲们质疑,女主不像是穿越过去的现代人,倒像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对环境适应太快了。是的,我并没有对女主如何去融入环境进行刻画,因为那不是我想表达的东西。女尊只是一个背景,一个故事发生的场地,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我想要刻画的东西从始至终只有情感。当然,女尊毕竟是女尊,所以在看这篇文时,请亲们直接把男主看成我们这个世界的女人,女主看成我们这个世界的男人,包括性格和处事方法也相互调换。这样,或许不会再感到别扭。而镜子在写文时,也是按照这样的思路来的。 另外,关于人物性格的刻画,我也想声明一点。目前所出现的四个主要人物,舒空、安秀、行露和伊丹,这四人都不是尽善尽美的,尤其是前三位。我也从未想过要创造尽善尽美的人物出来,我只想通过这些人物折射出现代社会中人类感情的某些方面。 例如安秀,在他身上体现出的就是人们对于身边事物不珍惜,一定要等到失去后才会痛心的类型,这是他的性格和周遭环境造成的,不能简单地说他就是粗暴自私的人。现实生活中,不是也有很多人看不到近在咫尺的幸福么? 再比如行露,他热情奔放,对舒空的爱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执着,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极度过敏,多疑,不能客观地分析问题,又易有挫败感。童年的阴影缠绕着他,蒙蔽了他的双眼,放任自己被妒嫉的迷雾笼罩整个心灵。他的不信任,他的患得患失,都把舒空一步步推离了身边。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也不少吧?妒嫉与偏执,永远是爱情的致命伤! 伊丹,他不是最出色的,却是女主心中最美好的。截止到目前,还没有哪个亲不喜欢伊丹的,果然单纯的人比较讨巧,也正因为他的单纯与对女主毫无保留的付出,才换来了期盼已久的幸福。不过最后被俺写没了!镜子已经知道肯定会引来骂声一片,现在再说自己不是后妈,估计也没人信了!(还看到居然有那么多亲说要扎了镜子的小草人,天天拿拖鞋打!看的镜子不寒而栗,真够狠的!) 其实并不是镜子虐心大发,故意设计这种煽情的桥段来赚人热泪。只不过,现实中也经常发生这种情况不是么?很多时候,不是你人好,就可以得到幸福的。生活有时是残酷的,幸福唾手可及的时候,通常也可能伴随着地狱的阴影。就像那句话说的,生活给你打开一扇门的同时,也会关上另一扇门。 可能这样的解释不足以为人信服,大家还是会觉得小说而已嘛,为什么不可以完美一些呢?镜子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维持现状。特别是在本次四川大地震后,关于人生无常的感慨更多,即便是小说,即便是虚构,忽然也就生出了不愿意那么不食人间烟火般完美的心思来。不管各位亲们接不接受,总之,这篇文就这样了。如果因此而失了收藏,镜子虽然惋惜,但也不改初衷。 最后再说说舒空,她其实是毛病最多的,也正因为她的这些毛病,才会导致三位男主多灾多难的人生轨迹。首先,她自卑,这是她最大也最根深蒂固的毛病。她从骨子里就认为自己是个小人物,无法与安秀、行露这样太过出色的男子相知相守,所以一旦出现困难,她第一个念头想的不是攻破而是退缩,这不能不说是她性格中最可悲的地方。其次,她犹豫不决,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她选择伊丹作为终身伴侣,除了伊丹全心全意地爱她以外,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伊丹的阶级地位跟她差不多,让她彻底放下了心理包袱。 正因为舒空的犹豫不决,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才会造成对自己对别人的无法弥补的心灵创伤,这也是她自身性格造成的,怪不得别人。有亲们说的很对,舒空就是那种明明自己举棋不定,还要怪罪别人不相信她的典型!嘿嘿,现在大家对于女主是不是幻灭了?镜子说了,写这文的本意不是创造完美的男女主,也不是撰写梦幻无缺的完美爱情。仅仅是想通过这样的人物来折射现实的生活、现实的情感。舒空不正像生活中很多男人一样,在情感的漩涡中无所适从,不能说他们不好,只是他们始终分不清什么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不过亲们放心,舒空毕竟是女主嘛,后面还是会成长的,会成长到足够成熟、足够理智,最终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 后续的文,又会再转入一个新的篇章,有新的人物加入,敬请期待吧! 52 周国大都格列,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三间青瓦房,堂屋两边是两间厢房。后院是个天井,前院也不大,有几簇野生的栀子花生长其中,在四月末的晨光里,静静地吐蕊,摇曳生姿,清雅的花香随风飘去很远。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6 章 如此静谧而美好的一个早晨,却突兀地被一阵“咣咣”的敲门声打破,惊起了枝头几只彩蝶,翩翩然扇翅高飞。 两侧厢房中的一间,开了半边门板,一个年轻女子走了出来,一袭青衣,眉目间似有淡淡轻愁,如云烟飘浮,捉摸不定。明明素着一张脸,却分外的明艳,再混合那晓月清风般的气质,不知不觉间就引了人的目光流连忘返。 女子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瞟了眼被敲得山响的院门,冲着对面的另一间厢房喊:“小莲,快去开门,巧儿来了!” 伊莲从屋里走出来,已经十三岁的他个头蹿高了不少,一身白衫,一双漆黑灵动的大眼,尖尖的下颌,蜜色的肌肤柔润光滑,虽没有十分的美艳,但已渐渐脱了孩童的模样,显出少年的清丽来。 他瞟了眼院门,嘟着嘴道:“我才不去呢!被她缠上又得没完没了!” 童舒空好笑地摇摇头,往院门走去,一边道:“那难道一天不开门了?我可受不了她这么敲!”说着打开门,果然不出所料,一个瘦小灵活、精力旺盛的女孩正笑嘻嘻地望着她。 金巧儿,周国首屈一指的杏林天才。周国是医药大国,素以盛产药材和名医闻名于诸国。国中精谙岐黄之术者不计其数,金巧儿一家更是出了名的杏林世家,世代奉为宫廷御医。金巧儿年纪虽小,但在医学上的天分却十分惊人,不过十二岁,已是周国出名的医中圣手,才华甚至高过她现任宫廷最高御医的母亲,金花。 “我说巧儿,我们家的门板可经不起你这么天天砸!”童舒空倚在院门口,似笑非笑地盯着女孩。 “童姐姐早!”巧儿一把挽住童舒空的手臂,眼睛还直往院里瞟,“小莲呢?起来了没有?” “被你这么敲,还有谁能睡得下去?”童舒空说着让过身子,看巧儿一溜烟地冲到院子里,跟在伊莲身后一脸的兴奋,她忍不住又靠回院门上,勾着嘴角看戏。 “小莲,一大早的你就浇花啊!哎呀,这栀子花真香!” 伊莲面无表情,拿着水瓢专注地埋头浇水。 “小莲,你知道吗?栀子花的果实,味苦性寒,入心、肺、三焦经,主五内邪气,胃中热气,面赤酒疮腹鼻,白癞赤癞疮疡,算是药材中的中品呢!” 巧儿一提起医药,就滔滔不绝,不过听众似乎没什么兴趣,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当然主讲人也不介意继续唱独角戏。 “而栀子花,性寒,味甘苦,入肺、肝经,具有清肺止咳,凉血止血的功效,主要用于治疗肺热咳嗽,咯痰,肿毒等病症……” 有见过追求男人,用背医书的么?童舒空的嘴角有一些抽搐了。 “……还有,栀子花拿来作药膳也不错!做粥、凉拌、与鸡同蒸,都不错,清热凉血,解毒止痢。还可用来泡茶,止咳消火。对了,还有啊,小莲……” “你有完没完!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莲!我比你大!” 嗯,不错不错,她家小莲的功力又见长,居然忍到了现在!想当初可是只要巧儿一开口,他就掉脸子摔门而出的。 被伊莲一吼,巧儿立刻就不吭气了。可怜巴巴地眨着眼,似乎还没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她在医药方面的天赋高得惊人,可在这方面,简直等同于低能儿! 看了半天戏的童舒空终于挪动了身子,走到巧儿身后,一把拎起她的衣领。 “行了,金巧儿,是时候去药铺了。” “耶?可是,我今天想跟小莲去游湖啊!”巧儿不甘地扑腾着脚。 “谁要跟你去游湖!你少来烦我,我就阿弥陀佛了!”伊莲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丢下水瓢,径直进屋。 “小莲……”巧儿垮着一张脸,向伊莲伸长了手臂,当然,预料中的被无视。 “童姐姐,小莲不喜欢我!”再度苦兮兮地把皱得像个核桃一样的小脸对准了童舒空。 “嗯,看出来了。”童舒空强自忍笑,伸手提起她,“既然如此,你就死心吧,注定你今天只能去药铺了,赶紧动身!再不出门就晚了!” “啊,好想跟小莲去游湖!这么好的春光,为什么变成要跟童姐姐去药铺?” “怎么?你好像很不情愿?” “啊哈哈哈,有吗?……童姐姐,你别露出那种眼神嘛!看得我心里毛毛的!” “再不动身,我就叫你身上也毛毛的!” “别,别,我走了,我走了!不,不,一起走,一起走!” 童舒空看着在身边蹦蹦跳跳,似乎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巧儿,目光里不自觉地盈满了笑意。一年前,她带着伊莲来到格列,进了金家开的药铺做管事,并由此结识了金巧儿。巧儿年少得志,却意外地纯真热情,不论对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在她的眼里只有病人与健康人的区别。当然,遇见伊莲后,总算又分出心上人这么一个类别! 不知该说是巧儿神经太大条了,还是该说她和伊莲运气不错!最初,如受伤的小兽般躲在自己的洞穴,互相舔拭伤口的两人,终于遇上了一剂良药。用百折不挠的精神、灿烂夺目的笑脸,硬是敲开了心扉上凝固已久的坚冰。 端详自己的心,仍然能听到搏动的声音,分明的在说,伊丹,你看到了吗?我们都很好,你在那边,还好吗? 53 金家的回春堂开在大都最繁华的闹市中心,声名显赫,每日里前来问诊买药的人络绎不绝。童舒空与巧儿一踏进回春堂的大门,就看到一抹熟悉的火红身影端坐其中。巧儿皱着眉,大声冲着那人道:“红公子,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只是偶感风寒,喝过两剂药就好全了,没必要天天来开方子问诊!” 红卿翻了巧儿一眼,再转向童舒空时,脸色立马变得柔和,一边看着童舒空,一边嘴里毫不客气地对着巧儿道:“谁说好全了?我明明就还头痛、胸闷,你开的什么破方子,一点用也没有!” 巧儿一听,气得不行,只要一涉及到医术,她就变成一根筋了,此时也完全看不出红卿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觉得红卿是在侮辱她的医术!登时沉了脸,大踏步走到红卿身前,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搭了搭脉,随后大声道:“红公子脉象沉稳有力,观面相也红润健康,绝对不可能有胸闷头痛的毛病!明明就没病,若是谁能给红公子看出病来,我金巧儿就把回春堂的招牌拆下来!” 红卿涨红了脸,没好气地扯过手,不耐地道:“行了行了,就你多事!我不看病,来拿点药不行啊?” 巧儿还是一根筋地道:“没病拿什么药?等有病了再对症下药也不迟。” “你才有病!”红卿狠狠地剜了巧儿一眼,沉了脸道:“罗嗦什么,只管开些治风寒、热症的方子给我就是了!我尚书府里上下人等那么多,谁还能保不齐没个头疼脑热的?我开些药回去放着,总是有个准备!” “不是你自己说自己有病的么?”巧儿咕哝了一句,还是大摇其头,“不看大夫就胡乱吃药,万一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这药我万万不能开,等府上谁病了,巧儿我看过了再说!” “你!”红卿被她气得瞪眼,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金大夫真是有医德啊!” “过奖过奖,医者父母心,这是最基本的。红公子无事就请吧,不要妨碍其他患者看病。”巧儿无比认真地回答,同时挥了挥手,走到自己坐诊的位置上,施施然落座,开始给排队的病患看起病来。 红卿气得干瞪眼,有心想发作,瞟瞟一旁的童舒空,终是又忍了下来,他可不想让自己在童舒空眼里落得个无理取闹的形象。可就这么回去,心里又着实不甘。再看看排着长队,等着童舒空抓药的那些跟他一样心猿意马的年轻男子们,心头的郁闷更甚。踌躇了片刻,还是走至童舒空身前,轻声道:“童管事,那个……不知童管事明日有没有闲暇?” 童舒空从药方上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问:“红公子有什么事吗?” 红卿只感觉在那双墨瞳的注视下,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了。咽了咽,鼓足勇气道:“也没什么,只不过,那个,明日,红卿与友人相约,会在静湖上泛舟游玩,想,想邀请童管事参加……” 童舒空礼貌地笑笑,道:“红公子说笑了,童某不过是一介平民,怎敢打扰诸公子的雅兴?” “不,不会!你,你就去吧!我常来回春堂抓药,也多得童管事照料了!回个礼也是应该的!”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7 章 “童某不过是按方抓药,谈不上照料二字!红公子若真想回礼,就回与金大夫好了,毕竟替您治好病的是金大夫。”童舒空淡淡说完,又低下头去看方子。 红卿吃了个闭门羹,心里的怒气不觉就翻腾了起来。他身为堂堂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身娇肉贵、众星捧月,何曾受过今日这等闲气?可是,看看那张如玉的容颜和清冷的眼眸,那口气却怎么也发作不出来! 他想了想,又转回巧儿那里,敲着她的桌子,没甚好气地道:“金大夫,明天想不想去静湖玩?” “静湖?”正在低头写方子的巧儿抬起头,呆呆地反问。 “是啊,游湖啊!去不去?”红卿不耐地觑着她。 “游湖?”巧儿眼睛一亮,登时兴奋了起来,“想去啊!你做东么?可以带人去么?” 就是要你带人去!红卿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随便你带什么人都可以,不过有一个人必须到场!”他朝童舒空那边努了努嘴,又道:“如果童管事不去,你也别去了!” 巧儿连连点头,随即便起身跑到童舒空身前,扯着她的手道:“童姐姐,红公子邀请我们去游湖,去吧,去吧,把小莲也叫上!” 童舒空瞟了眼红卿,看他微微涨红了脸,却仍是目若秋水地盯着她。心里叹了口气,缩回被巧儿拉着的手,淡淡地道:“我要照看回春堂,没时间,你自己去就是了。” “哎呀,休息一两天也不会怎样!这么好的春光,怎可以辜负?童姐姐,去吧,让小莲也出来走走,不要一天到晚闷在家里嘛!” “小莲?”童舒空若有所思地偏头想了想。 “是啊,是啊,小莲天天呆在家,肯定也是很寂寞的!趁着这好天气,出去走走不好么?可是,我知道童姐姐不去,小莲是肯定不会跟我去的!”巧儿又扯上童舒空的手,央求地摇着。 是啊,伊莲有多久没有开怀笑过了?那个以前总是温柔地笑着,赖在她身边撒娇的小孩,似乎就在那一日迅速地成长了。他才十三岁啊,正是青春烂漫的年纪,不能永远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压抑地长大。 “好吧,既然回春堂的少主都说话了,我这个管事自然也只能从命。”童舒空微笑着摸摸巧儿的头,又对着红卿客气地道:“多谢红公子美意,童某与巧儿却之不恭了。” 红卿大喜,禁不住笑得双眼弯弯,再看那些排着长队的年轻男子们,也不觉得那么碍眼了。他欢喜地客气了几句,便心满意足地告辞回去了。 54 酉时左右,结束了一天的营业,童舒空抓完最后一副方子,又嘱咐了守夜的伙计几句,就与在一旁等待多时的巧儿一起迈出店门。 童舒空租的小院离金家大院就隔一条街,所以巧儿才能每天早上风雨无阻的充当报时鸟的角色。回家也是如此,总要先跟着童舒空先去她家磨蹭一会儿,才会回到自己家去。 “小莲,小莲……我回来了!”巧儿刚一踏进院门,就迫不及待地大喊。 伊莲从后院走出来,先白了她一眼,然后跑到童舒空身前,递过去一个绣了一半的鞋面,道:“童姐姐,看看,喜不喜欢?” 天青色的布面上绣着几杆翠竹,清雅简洁。童舒空向来不喜欢繁复的东西,伊莲便也从不绣那些时兴的鸳鸯、蝴蝶什么的。 “你又绣这些绣了一天?”童舒空有些无奈地接过鞋面。 “童姐姐不喜欢么?” “没有,绣得很好。不过,这些东西够用就行,绣多了容易伤眼!”童舒空摸摸他的头,将鞋面重新递还给他。 巧儿探头看了眼绣面,欣喜地道:“小莲,你的手真巧!绣得真漂亮,赶明儿给我也绣一个吧!” “谁有空给你绣!想要自个儿上街买去!”伊莲瞪了她一眼,随即跟在童舒空身后进屋。等到巧儿也想跟着进去时,他把手一伸,挡住去路,不客气地瞪着巧儿,冷声道:“你还不走?又想留下来蹭饭不成?” 巧儿眨着眼,讨好地笑,可惜伊莲并不吃这一套,板了脸,正想推她出去,就听得童舒空在屋内说:“行了,小莲,让巧儿进来吧。” 伊莲只得悻悻地住手,一甩头先进屋了。巧儿兴高采烈地跟在后面,一进去就瞟到饭桌上的栀子花蒸鸡这道菜!登时就乐了,傻乎乎地看着伊莲直笑,原来,他还是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总算不是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了! 伊莲看也不看她,夹起一条鸡腿放到童舒空碗里,“童姐姐,尝尝看味道如何?” 童舒空咬了一口,果然清淡爽滑,口感极好,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嗯,很好吃。怎么手艺这么好了?”童舒空笑笑,也夹了另一条鸡腿送到伊莲碗里,再夹了块鸡翅到巧儿碗里。 “我向隔壁的秦大哥讨教的!童姐姐喜欢的话,我天天做给你吃!”伊莲眼睛亮亮的盯着童舒空。 “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童舒空失笑地摇头。 一旁的巧儿则道:“小莲,我喜欢吃!我就是天天吃也吃不腻!” “那你叫你们家厨子给你做好了,撑死也没人管!”伊莲讥了她一句,见她筷子又往装鸡的菜碗里伸,一挑眉,“啪”地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不客气地道:“这是我做给童姐姐吃的,没你的份!吃一块就不错了,还想一而再再而三?” “童姐姐……”巧儿可怜巴巴地揉着手,又转向童舒空。 “行了行了,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一见面就斗气?小莲也是,巧儿又不是外人,吃块鸡又能怎么了?”童舒空无奈地再次充当调和人。 巧儿听到那句“又不是外人”的话,登时高兴得眉飞色舞,冲着伊莲直眨眼。伊莲则是沉了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埋头吃饭不理她。 巧儿高兴得很,根本不介意伊莲的态度,反倒伸手拉住伊莲的手,喜笑颜开地道:“小莲,明天咱们去游湖吧!” 伊莲甩开她的手,满脸不耐,“你烦不烦?都跟你说了不去!” “去嘛,老憋在家里不好!童姐姐也去呢!”巧儿锲而不舍地又拉住他的衣袖。 伊莲一愣,望向童舒空,“童姐姐……也去?” 童舒空点点头,放下碗,笑笑道:“很久没陪小莲出门走走了,巧儿说的没错,是该出去散散心了!” 伊莲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笑开了花,也不说话,只连连点头。巧儿在一旁看得神情微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果然还是要童姐姐出马才行!小莲,明天我来接你,我们去湖边放风筝!” 伊莲正是开心的时候,也难得的没有再跟她斗嘴,还破天荒地冲她微微一笑。这下把巧儿激动得,“噌”的一声站起身,手足无措地愣了片刻,又坐下来,瞅着伊莲“嘿嘿”直乐! 童舒空看在眼里,忍不住也唇角弯弯,又是一份单纯而炽热的感情呢!人生可以是苦难的,但是,悲伤过后就应该有快乐,雨过之后就应该有彩虹。无论谁也不能一直活在黑暗中,人,终究是向往光明和爱的生物。只是小莲,还要多久才能看到身边这份触手可及的幸福呢? 55 第二日,艳阳高照,风和日丽,一个非常适合郊游踏青的好日子。一大早,巧儿就敲开了童舒空家的大门,兴致勃勃地扯着伊莲,让他看自己扎的燕子风筝。 “小莲,你看,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我自己做的呢!” 伊莲把风筝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心里很有些跃跃欲试,听得巧儿标榜自己,不由得又习惯性地讽道:“你做的?可别到时候飞不起来!”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8 章 “不会的!肯定能飞起来,不信我放给你看!”巧儿一听急了,立马就要在童舒空家的小院里放起风筝来。 “行了,待会儿去了湖边,你们爱怎么放就怎么放!在院子里折腾什么?快出门吧,迟到可不是个好习惯。”童舒空一边说一边将两人推出门,返身锁上院门后,一手拉一个出发了。 走出街口没多久,就看到了尚书府的马车,红卿在马车前不停地转悠,一见到童舒空,登时眉开眼笑,欢喜地迎上前,道:“童管事,你可来了!我还担心,你会不会不去呢?” 童舒空看了看他,又望了望他身后那辆分外华丽的马车和十数个高大威武的侍卫,顿了顿,答道:“童某既然答应了,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爽约。又怎敢劳动红公子亲临?此处路窄巷深,贵府车马也不宜停留,还是请红公子先行一步,童某稍候自会前去。” 红卿哪儿容得童舒空拒绝,一挥手道:“我都来了这儿了,又岂有独自前去的道理?再说了,静湖在大都城郊,若无车马,童管事就算脚程再快,怕也得一个时辰才到得吧?岂不白白浪费时间?而且……”他顿了顿,看看一旁的伊莲和巧儿,又道:“就算童管事走得了远路,令弟与金大夫只怕不擅远行吧?” 童舒空看看伊莲与巧儿,思索了一下,只得道:“既如此,便叨扰红公子了。” 红卿大喜,连忙率先领着往马车旁走。到了近前,早有仆人跪地充当脚凳,红卿踩着上了车。巧儿紧跟其后,但并没有去踩那仆人的背,只是绕过,从旁边四肢并用地爬上那足有四尺来高的车辕,转头想牵了伊莲上去,却被伊莲扫开手。童舒空将伊莲抱起,放上车,随后将那仆人扶起,自己身子稍稍一纵,就已经跳了上去。红卿在旁边看着,顿时明白过来,偷眼瞟着童舒空平静的脸色,心中后悔不迭,却又无法再说什么,只得呐呐地低了头,不再吱声。 一路无话,车轮滚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出了城,到了山清水秀的郊外。王府的马车宽大而舒适,高床软枕,震动微乎其微。 红卿怔怔地盯着童舒空平静的侧面,她真的很美!那是一张素净中带着艳丽的脸,皎皎如青竹玉兰,雪白的脸庞更衬得鬓角发丝乌黑,纤长浓密的睫毛下隐着一湾幽泉,清冽妩媚,眼珠漆黑,世上再找不到这样绮丽炫美的两颗墨玉。本应是那样纯净清洌的眸子,却混杂了冰雪、烈火与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就是这份忧伤,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从第一次见面伊始,三魂七魄就已被她勾走了。 再走了不多久,马车就放慢了速度,童舒空稍稍撩起车帘,外面凉风习习,阳光明媚,静湖已近在咫尺。 马车在湖边空旷处缓缓停下,童舒空率先跳下车,跟着将伊莲和巧儿分别抱下来。红卿也走出来,站在车辕边,一旁的仆从赶紧过来准备跪下,却被红卿止住,“不用了,我自己下!” 话是这么说,可四尺高的马车要怎么下?手脚并用的爬?那么难看的事他才不要做!踌躇了片刻,抬眼看向童舒空,咬唇不语,眼神里的意思却是一目了然。 童舒空愣了愣,垂下眼,拉着伊莲和巧儿退在一边,连视线也一并移开。红卿又是尴尬又是怨怼,僵在车上半晌,见童舒空丝毫没有前来扶他的意思,只得叫过一个侍从,搀着从车上下来。 巧儿自然感觉不到童舒空与红卿之间的波动,她的眼里只有伊莲。见到了如此风景秀美的静湖,哪里还忍得住,喜孜孜地对着伊莲道:“小莲,我们去放风筝吧!” 伊莲也是兴奋莫名,抬起头,漾开一个明媚的笑脸,对着童舒空道:“童姐姐,陪我去放风筝吧!” 童舒空笑笑地说:“你跟巧儿去吧。” “不要,我要童姐姐陪我放!”伊莲固执地拉着童舒空的手,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道。 “童姐姐在旁边看你们放就好了,乖,跟巧儿去玩吧,你看,多美好的春光,赶紧去吧,童姐姐就在这儿看你们玩!”童舒空摸摸他的头,柔声说道。 伊莲嘟起了嘴,虽有些不情愿,但看到眼前那明媚的春光和鸟语花香,再看看巧儿手中的风筝,最终还是没挡住诱惑,被巧儿拖着,一起奔到不远处的草地上开始放起风筝来。 红卿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走上前来:“童管事,船就在那边,要不,我们上船去吧。” 童舒空礼貌地笑笑:“我想等小莲他们玩够了再说,红公子先行一步好了。”说着,走到一棵柳树旁,倚着树坐下。 红卿咬咬唇,忽然大踏步上前,也来到那树下,挨着童舒空,也不管不顾地坐了下来,丝毫不介意地上的泥土会不会脏了他那精致华美的长袍。 “红公子,你这是……”童舒空诧异地看着他,侧了侧身子。 “这里景致也不错,我也想看看,不行么?”红卿扬起下巴,哼了童舒空一声,眸子里有虚张声势的脆弱,更多的却还是破釜沉舟般的坚持。 童舒空微微一怔,因着他眉目间似曾相识的那份执著,她凝了眼专注地细看了片刻,半晌,终是转了头静静地去看草地上奔跑的伊莲和巧儿。曾几何时,也有一个男子,带着这样飞蛾扑火般的神情闯入她的心,执拗地把她的视线从另一个男人那儿硬生生扭转到自己身上,那样的刁蛮任性不可一世,那样的情深似海到不容他人拒绝。 红卿坐在一旁,心脏一阵接一阵紧缩的痛,她虽然看着他,但那目光却是穿过了他,看着回忆中的某一点。能够让她露出那样神情的,必是留在她心底深处的某个男子吧? 这两人,一个眺望着远方想着她的心事,一个凝望着身边人想着她的心事。那样姹紫嫣红开遍的醉人春光,却好似都付与了断井颓垣。 这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56 两人正自无言,远处又辚辚的来了一辆马车,却是与红卿相约的那位贵族公子已到了。红卿见状,便从地上起身,迎了上去。童舒空不便停留,也起身远远地避了开去。 “传书,你还真是够慢的!服了你了,每次出门都要磨蹭半天!”红卿拉了柳传书的手,不满地道。 柳传书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说今天还有其他人也要来,不是比我还慢吧?” “怎么可能?不在那儿么?我来给你介绍!”红卿说着便拉了柳传书走向远处正盯着伊莲和巧儿放风筝的童舒空。 “童管事,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内阁大学士府的大公子,柳传书。”又指了指童舒空,“这位是回春堂管事,童舒空。那边的两位是童管事的弟弟,伊莲公子,还有一位,传书你应该认识的,金大夫。” 柳传书?童舒空微微一怔,就是那个传说中嫁了两次,两次妻主都在洞房花烛夜暴死,被人传为白虎星的大学士府的大公子? 可是眼前这人,桃花为脸玉为肌,眼入明眸秋水溢。双颊至颈光洁如瓷,秀如皎玉,云淡风清。虽然按他的年纪来说,差不多应该有二十七八岁了。可与红卿站在一起,却丝毫不见逊色。一个清丽皎洁,一个明艳照人,清艳相照,浓淡不一;相形之下,清者越清,艳者越艳,各有一种惊心动魄之美,颠倒众生。 柳传书也是一愣,只感觉眼睛像被什么闪了一下,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绪?仿佛有一种悸动瞬间在体内乱窜,撼动着全身。 素颜如水镜清影,明眸似夜空繁星,缕缕青丝在温柔的阳光下随风飘摇,抬眸时的眼风,如淬了毒的匕首,致命而无从躲避,不经意间已是魂牵梦萦。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独特的女人!没错,就是独特,美丽之外还带着一种极致的疏离感,从骨子里渗透出来,叫人无法错开眼神。明明知道那是一团既冰冷又灼热的火焰,却仍是忍不住地靠近。 这,就是飞蛾扑火的感觉么? 他轻叹了口气,难怪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红卿也沦陷了,这样的女子,果然当得起那句话!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童管事,传书也到了,要不,我们上船吧?”红卿看着童舒空,小心翼翼地问道。 童舒空看看柳传书,略一点头,返身叫了伊莲和巧儿过来。那两人早已玩得满头大汗了。童舒空给伊莲擦擦汗,便牵着他和巧儿,跟着红卿上了早就停靠在湖边的画舫。 湖面波光粼粼,微风习习,船首破开平静的湖面,缓缓的前行,漾起一波波涟漪。童舒空一只手托着腮,靠坐在船首的长椅上,另一只手上持着一根钓竿,有些走神地微仰着头盯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好半天后长叹一声,将钓竿踩在脚下,自己则干脆躺倒在长椅上,双手枕在脑后,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听着船尾处传来的隐隐的喧哗声,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明明才二十岁,怎么就像个老婆婆似的,心如止水了? “童姐姐!”伊莲兴奋地从身后扑过来,拉着童舒空的手,脚尖轻轻一个旋转,身子就倒在了童舒空怀里,一双大眼亮晶晶地盯着她,“我们在船尾捞鱼呢!一网撒下去,好多鱼都在网里直蹦,红公子和巧儿都快抢疯了!童姐姐,你也去嘛,可有意思了!” 童舒空笑着抹了抹他头上的薄汗,心想,不错嘛,开始叫巧儿,而不是那家伙那家伙的呼来喝去了,看来出来踏青果然有用! “你去玩吧,童姐姐想在这儿休息一会儿。” “不要,童姐姐一起去嘛!” “你再磨蹭,说不定那些鱼都要被红公子和巧儿抢光了哦!你听,巧儿又在大叫,是不是又捞上了更大的鱼呢?”童舒空慢条斯理地道,随后就看到伊莲一副心痒难挠的样子,朝着船尾张望。 “快去吧,待会儿来告诉我你捞了多少条。”童舒空忍俊不禁地道。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39 章 伊莲点点头,掩不住满脸的兴致,一起身,往船尾跑去。 童舒空重新躺倒在椅上,任头脑放空。过了片刻,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她微微启开眼帘,抬眸看去,却是柳传书微笑着站在身前。 童舒空忙起身欲要施礼,柳传书一伸手止住,自己也在船栏边坐下,望着波光潋滟的湖面,轻叹了一句:“舟如空里泛,人似镜中行。果然好景致!” 一抬眼看到童舒空仍旧拘束地站在面前,柳传书垂下眼帘,道:“可是在下打扰了童管事的雅兴?” “啊,不不,怎么会呢?”童舒空忙尴尬地答了一句,也坐了下来。 柳传书不再说话,只是又转了头看向两岸逶迤的山色。童舒空先前还有些不自在,后来也慢慢放松下来,渐渐地,又闭上了眼睛。 恍恍惚惚间听到一曲箫籁,流动的箫声,如烟似雾一样在身边缭绕。轻轻缓缓、细细森森、隐隐约约,如漫天柳絮飞扬洒落,清冷而纯净,从容而安详。 目光,聚焦在一片虚空中,一张明净的脸庞隐隐的浮现,如新月初照。 “……只要舒空开心,我就开心了;如果舒空难过,这里,就会很痛……” “……只要你记得我,我就不会消失,我曾经来过这世界,来过你心里……” 花开,然后花落,星光闪耀,不知何时熄灭。世事洗尽沧桑,心灵褪去铅华,所有的难过,也许是因为太在乎而忘记去打开快乐的心扉。 如果,真是命运的羁绊,就不应该相信结束。至少,还能梦见你的笑容。无论何时、无论多么遥远…… 箫声渐隐渐退,睁开眼,视线竟然已经模糊,抬手摸摸脸,一片泪水。对面的男子静静地看着她,那种眼神仿佛可以洞察一切,澄净清澈,却又温柔坚定、悲哀恬然,带着一种莫名的抚慰人心的力量。让人意识到已经从黎明前的黑暗中走出,走向一个新的黎明。 童舒空轻轻地笑了,向天空伸开手掌,从指缝间看着那一片沁人心扉的蓝和纯洁无瑕的白,微微眯了眼,凝聚在眼底的最后两滴泪悄然滑落。 她轻声的、似乎在对着柳传书说,又似乎更像在自言自语。 “你看,这天空多蓝,这世界仍然如此美好,仿佛一切悲伤一切痛苦都不曾存在过。无论那些浸透了泪水,染满了血液的回忆如何的令你恐惧,也不过是一场可怕的梦魇。现在,梦醒了,睁开眼睛迎来的是明媚灿烂的春光,这个世界并不曾改变。” 柳传书也随着她向上伸展的手,将视线慢慢移到天空中。闭了闭眼,有一股酸楚冲击着他的眼眶。 为了什么? 或许是女子流着泪却异常平静的面容?或许是久涸的心底缓缓漫过的一股清甜?也或许,只不过是阳光太刺眼? “谢谢你的箫声。”耳边传来女子的低语。 “很美。”她说。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扭过了脸,不愿被她看见此刻的狼狈。 流水潺潺,明亮的阳光轻盈地跳跃在船栏上,如斯往事,悠悠随风…… 57 “你们俩在干吗?”一个隐隐有些不悦的声音突兀地打破了先前的静谧。 童舒空回过身,红卿拎着一尾还在蹦弹的鱼,愣愣地看着柳传书和她。 “没干什么,欣赏湖光山色。”童舒空淡淡地答了一句,视线转到随后跑过来的伊莲和巧儿身上。 “童姐姐,你看,你看,这是我抓到的!个头最大!”巧儿满脸骄傲和喜悦的跑到她面前,有些吃力地捧着一尾大鱼。刚想献宝似的递到童舒空面前,冷不防那鱼一个打挺,高高跃起,溅了她一脸水花后,竟在空中一扭身子,“扑嗵”一声跌入湖水! 所有人都是一愣,随后看着巧儿呆呆地张着手,满脸水花,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全都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柳传书是哑然失笑,红卿笑得直打跌,伊莲更是毫不客气地一边笑一边指着巧儿大叫“笨蛋”,童舒空则是笑得歪倒在船栏上,直揉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受不了”。 巧儿郁闷不已,扯着童舒空哭丧着脸,不依不饶地让陪一条。 “这我可没办法,你没见我这儿钓了老半天,还一无所获呢!”童舒空好容易止住了大笑,却还是忍不住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又不是童姐姐弄丢你的鱼,亏你也好意思找童姐姐赔!不过呢,我这儿还有一尾鱼……”伊莲故意将手上的鱼朝巧儿晃了晃,“想要吗?” 巧儿连连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伊莲。伊莲嫣然一笑,作势将鱼递出去,等到巧儿伸手来接时,又闪电般地缩回手,做了个鬼脸,道:“这是给童姐姐的,你想要啊,就自己下水找去!” 童舒空看着这两人打闹,笑得更开怀了,白皙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直看得一旁的柳传书和红卿都是心神荡漾。 “好了,捉到鱼了,准备拿来干什么?”童舒空摸了摸伊莲的头。 “当然是煮来吃了!童姐姐想怎么吃?红绕还是清蒸?”伊莲兴致勃勃地道。 童舒空想了想,转头问着红卿道:“红公子,船上可以做饭是吧?” “当然了!”红卿连连点头。 “那好,”童舒空重新笑着对伊莲和巧儿道:“今天就由童姐姐煮鱼给你们吃好了。” “童姐姐会做饭?”巧儿张大的嘴巴简直可以塞一个鸡蛋进去了!柳传书和红卿也是一愣,这世上,还没见过会进厨房的女人! “当然了!童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以前就经常做给……”伊莲突地住口,明亮的笑颜也笼上了一层晦暗。 童舒空了然地摸摸他的头,从他手上接过鱼,再对着红卿道:“红公子的鱼,不介意的话,是否也可以给舒空呢?只有一条鱼可不够五个人吃!” 红卿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把鱼递给童舒空。童舒空拎着就往船尾的厨房走,伊莲想要跟去,却被她拦住。 厨房里分外干净明亮,不愧是专供达官贵人出游用的高级画舫,一应厨具皆备,窗明几净,看着都让人心情舒服。童舒空将鱼搁在案板上,麻利地去鳞剖腹,一会儿就收拾好了。看了看两条鱼的大小,决定一条红烧、一条清蒸。她并不排斥做饭,甚至可说是有些喜欢的。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她也是独自一人生活,没事就钻研做菜技艺。 将一条鱼搁上蒸笼后,就开始准备另一条红烧的鱼。正在这时,门板被人轻轻推开,却是巧儿溜了进来。看到童舒空有条不紊的动作,忍不住睁大了眼,啧啧赞叹:“童姐姐,原来你真的会啊!我还当你是吹牛呢!” “小看我?呆会儿没你吃的份!”童舒空好笑地揪了揪她的耳朵,又道:“你钻进来干什么?我不是叫你陪着小莲吗?” “我想跟童姐姐偷师嘛!等以后,我也学会了做饭,就可以做给小莲吃了!”巧儿低头仔细研究着案板上各种配菜,一边答道。 童舒空停了手,脸上有一丝动容,自己会进厨房,是因为本身是个另类,并不是这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可巧儿,从小就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长大,竟然也毫不避讳女子不下庖厨的说法,而这一切,只为了伊莲而做,为了一个对她并不是太好的男子! 童舒空垂下眼帘,慢慢地问:“巧儿,童姐姐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0 章 巧儿有些诧异地看着童舒空分外严肃的脸,点了点头,“嗯,童姐姐问吧,巧儿决不会撒谎。” “你为什么会喜欢小莲?小莲对你并不好,也没什么家世背景,你为什么会甘愿替他做这么多?” “为了什么,我说不上来。只知道我喜欢小莲,只要看见他笑,我就开心。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童姐姐,你知道么?我只要看见小莲开心,我就开心了!很奇怪呢,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是,我并不会因为小莲对我不好,就停止对他好。小莲有病,我是说,不是身体有病,是心!心里有伤口,我看见的,一个溃烂的巨大的伤口,我想医好那个伤口!童姐姐,你的心里也有伤口,我不知道你们过去遭遇了什么,但是现在有我在小莲身边,我就会尽全力去治疗他心底的那个创口,让他以后的日子尽量过得开心!” 童舒空呆呆的说不出话来,只盯着巧儿,看得她有一些不自在起来,拉拉童舒空袖子,不安地道:“童姐姐,怎么了?没事吧?是巧儿说错什么了?” “不,没有。”童舒空回过神来,舒了口气,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又开口问道:“你是因为自己是大夫,所以看到小莲心里有创伤,才想要去治好他是么?那假如有一日,你又遇到别的有情伤的男子,会不会又想要去陪伴在别的人身边呢?” “童姐姐,你说什么呢?巧儿虽然年幼,却也知情贵坚贞!人的心怎么可能分给两个人?巧儿既然认定了小莲,这辈子就只会对他一个人好,只会娶他一个!就像我娘亲和爹爹那样,情比金坚、白头偕老!”巧儿瞪大了眼道。 “情贵坚贞、情贵坚贞……”童舒空失神般的喃喃自语,良久自嘲地轻笑,是啊,人的心怎么能分给两个人?即使一时的迷惘,但总可以分出高下的,可笑她,连这样简单的道理也看不透,累人累己的纠缠着,伤害了那两人,还间接连累了伊丹,他原本是可以在那片绿洲里平静到老的!现如今,物是人非,纵有千般懊悔,却与何人说? 童舒空长长地出了口气,交待巧儿替她看着火,自己则轻轻走到厨房门口,将大门拉开,闪身出去。门外果然站着的就是伊莲,正手足无措地涨红了脸,低着头不言不语。 童舒空拉着他离开,到了僻静的角落才慢慢地道:“都听到了吧?小莲,还不明白么?这样好的女子,你要上哪里去找?” 伊莲咬了咬唇,低声道:“我知道,巧儿对我很好,可是……”他抬起头,眼里泪光闪动,“我发过誓,就在那一天,我已经发了誓,这一生,都要陪着童姐姐!要代替哥哥永远陪着童姐姐!” “小莲……”童舒空看着他,叹了口气,“不需要这么做,跟着童姐姐,你不会得到幸福的,只能换来满身的伤痕。童姐姐不希望这样,我只希望你能幸福,我们两个,哪怕只有你能得到幸福也是好的。” “不会的,不会的!”伊莲急切地摇头,忽然一把抱住童舒空,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只要呆在童姐姐身边,小莲就已经感到很幸福了!小莲哪儿都不去,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可以活多久,小莲都会陪着童姐姐到最后,陪着童姐姐一起活着,也会陪着童姐姐死去!所以,所以……请不要赶小莲走,请让小莲陪着你,一生一世的陪着你……” 童舒空安抚地抱紧了他,心头掠过浓浓的苦涩。小莲,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要的爱情,我无法给你。你不是伊丹,也不需要顶替他的位置,你应该走自己的人生之路,寻找属于自己的爱情和生活。我已经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怎么能让你也步上我的后尘? 快睁开眼看看吧,停下脚步看看你的身边,不只有我啊,还有一个人,也在用她最大的心力陪伴着你,温暖着你,而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接受?还要多久才能真正打开你的心扉?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再如我那般错过了…… 58 自从游船之后,红卿往回春堂跑的次数就更频繁了,看向童舒空的眼神也愈加炽热缠绵,连称呼都由“童管事”变成了“舒空”! 这般明显的举动,连巧儿都看出了蹊跷,趁着这日店里人不多时,背地里扯着童舒空问:“童姐姐,红公子是不是喜欢你啊?” “别乱说话!当心坏了男儿家的闺誉!” “我哪有乱说!你看他那样儿,恨不得告诉全大都的人,他的心上人是你,又岂会怕我说什么!不过呢,也怪不得那红公子会动情,我要是男子,也会喜欢童姐姐的。生得漂亮不说,人又温柔可亲,知书识礼,还会下厨做饭!简直千载难求!”巧儿笑嘻嘻地道。 童舒空并没有笑,只简短地道:“评价一个人不是光从外表就能得出结论的,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巧儿一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听得外堂有人招呼:“金大夫今儿出诊么?” “还不去?”童舒空推了推巧儿,将她赶到外面。不多时,却见巧儿一闪身又进来了。 “童姐姐,大学士的夫郎病了,请我过府去看一趟。可巧今儿罗程不在,童姐姐,要不你陪我去一趟吧?” 巧儿出诊时,按例是由店里一名叫罗程的伙计陪同的。不过今日罗程家里有些事,告了假没来,她便扯上了童舒空。 “外头不还有好几个伙计?你随便找一个陪你去不就行了?”童舒空连头也没抬,只仔细地对着账册。 “哎呀,外面那几个都小气得很,连根糖葫芦都舍不得给我……”巧儿倏地捂住了口,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片刻放下手,嘿嘿直笑。 “原来你打的这个算盘!我说你怎么每次都挑罗程陪你出诊,敢情是欺负人罗程老实,哄她买东西给你吃呢!我说金巧儿,你一个堂堂的回春堂少主,成日里压榨你的伙计,不觉得难为情么?”童舒空双臂环抱,好笑地看着巧儿。 “哎哟,童姐姐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嘛,只是一根糖葫芦而已!你也知道,我爹爹说我年纪小,硬是不让带钱在身上,不然我哪儿用得着这么惨?”巧儿一步蹦上前,夺过童舒空正在看的账册,连拉带拽地往外面走,一边道:“走嘛,走嘛,反正今儿也挺清闲的,出去走走也好啊!” 童舒空拗不过她,只得回头嘱咐了店里的伙计几句,就被巧儿拖着上了学士府的马车。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学士府。早有府里的小厮等在门口,一见到巧儿和童舒空下车,忙殷勤地迎入了府内。巧儿虽然年幼,也无功名爵位在身,但凭借超卓的医术,在这大都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学士府的下人们也都不敢怠慢,马上禀报了管家,由管家亲自领着去了后院。 学士府占地面积颇大,环境也布置得格外清幽。童舒空没有进到房里去,只在门外守候。她拣了个僻静的回廊处,在廊下坐了,欣赏着面前的景致。不过多久,前面拐角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跟着是几个少年的声音。 “这回四夫郎的病来的可真是怪!早段时间还好好的,这几日却连床也起不来了!” “所以这回不是请了回春堂的金大夫来了么,听说这金大夫年纪虽小,医术却着实高明!” “照我说啊,压根就不是什么病,根本就是被大公子克的!他都克死两个妻主了,几个算命的都说他是白虎星降世,在家克母父、出嫁克妻主,有他在,这府里就不可能安生!” “青儿,别乱说话!当心被人听见!” 喝斥的人,说话的力度明显并不是很大,所以那叫青儿的人仍旧说得有恃无恐。 “听见就听见!这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你看看这府里,这几年可有安生过?大公子把自己的爹和妻主都克死了不算,连主母最近的仕途也有不顺呢,现在也主母最宠爱的四夫郎也被他克得重病在床!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不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的?连主母也禁了他的足,不让他外出,嫌他出去丢人呢!” “不过说真的,大公子还真是灾星降世,可惜了那一流的才情和容貌,这辈子恐怕是再嫁无望了!” “再嫁?谁还敢娶他?不怕死么……” 说话声渐行渐远,那几个少年似乎选了别的路走远了。童舒空轻轻吐了口气,站起身,抖抖衣衫,转过身打算换一个地方。还没走出几步,却赫然在一个拐角处看到柳传书正站在那里,从他所站的位置来看,刚刚那几个下人说的话,应该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童舒空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尽管那些话并不是她说的,但眼见遭人非议的主人公乍然出现,一时之间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倒是柳传书一脸平静,微微一笑,福了福身,轻声道:“原来是童管事,今日是跟金大夫一起来替四爹爹瞧病的么?” “是,柳公子近来可好?”话一出口,童舒空就想抽自己一耳光!看他在府里的待遇,也可知道日子不好过了! 柳传书不以为意,只淡淡笑着道:“还好。”说着又望了望前面的厢房,忧心忡忡地道:“不知四爹爹的病怎样了?金大夫出马,应该能治好吧?” 童舒空看了看他,眉宇间虽有淡淡轻愁,但眼神里的焦灼却是实实在在的,她安慰地笑笑,道:“放心,巧儿别的本事没有,治病倒是一把好手!肯定能治好夫郎的病的!” 柳传书点了点头,再没说什么,只沉默地盯着前方两扇紧闭的门扉。童舒空也没走,靠在旁边,抱了手臂等着。两个人就这么无言地等在厢房门口,温暖的阳光从树枝的间隙洒下来,许多纤细的尘埃在光柱中轻舞飞扬,从远处传来的隐约的人声愈发衬出这里的静谧。 不知过了多久,厢房门“吱呀”一响,打破了寂静,管家陪着巧儿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黄衣少女。 “金大夫,我四爹爹的病怎么样了?”柳传书几步上前,虽然着急,但言行举止仍是彬彬有礼。 巧儿还没开口,倒是她身后的黄衣少女满脸不耐地冲着柳传书喝道:“你在这里干什么?还嫌把我爹爹害得不够惨?” 柳传书望了望少女,咬咬唇低声道:“三妹……”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1 章 “别叫我三妹!我可不承认你这种扫帚星是我哥哥!”柳星瑶瞪起眼气哼哼地道。 “巧儿,看了到底是什么病?”童舒空在一旁插口,问了巧儿一句。 “嗯,是虚寒症,本来无甚大碍,但因为病患平时嗜好进食螃蟹等凉性食品,再加上冬日胡乱进补,导致虚不受补、寒邪入血,寒凝气滞,所以现在有很严重的心悸气短、畏寒肢冷现象。” “那就不是被人克的了?能治好吧?”童舒空也没看一旁柳星瑶难看的脸色,只一径问道。 “放心吧,虽然看上去严重,但只要好好按我的方子调理,不要再乱吃什么补药,过不多久就可以康复!”巧儿信心满满地道。 童舒空这才转向柳传书,微微一笑道:“柳公子,放心吧,巧儿说没事就定是没什么事了,你无需太过烦忧!” 柳星瑶憋不住了,黑着脸冲着童舒空喝道:“你是什么人?我们柳府的人说话,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童舒空敛了笑,眼神冷洌地扫了柳星瑶一眼,漠然地道:“我只是在跟巧儿和柳公子说话,似乎现在插嘴的是你这个外人?” “你!”柳星瑶气得一抬手,指着童舒空的鼻子,然后对着管家大叫:“王管家,你怎么做事的?这种无礼的下人怎么也放了进府?” 柳传书在一旁看得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童舒空伸手扭住柳星瑶直指她鼻尖的手,反手轻轻一掰,就将柳星瑶的手臂整个扭到了身后,疼得她哭爹喊娘地大喊大叫。 “我不喜欢有人指着我的脸说话!柳家小姐最好记住了。”童舒空淡淡说完,一个振臂将柳星瑶甩了开去。 “三小姐,童姐姐是我回春堂的管事,不是什么下人!三小姐最好嘴巴放干净点,不然,你爹爹的病就另请高明好了!”巧儿也气红了脸,狠狠地盯着柳星瑶。 柳星瑶又气又窘,又不敢真的得罪了巧儿,憋在原地半天,瞟见一旁的柳传书,登时一口恶气上来,将他拖住往边上一拽,凶狠地大叫:“你这扫帚星,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滚!”说着,抬脚竟是想踢了上去! 童舒空眉头一挑,身形晃动,抢到柳传书身前,勾住柳星瑶踢来的腿,再往外一扫,柳星瑶便跌趴在地,摔得狼狈不堪。 “你这个……”柳星瑶气急败坏挣起身,刚想骂上两句,冷不丁却望进一双犀利冰冷的眸子里。那样可怕的眼神,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冻僵,仿佛多看一眼,都能让灵魂抽离!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药店管事!这种眼神,绝对是看遍生死、染惯血腥的人才会拥有的!那瞬间冒出又瞬间消失,让人不寒而栗的,她绝对肯定,那就是杀气! “三小姐也算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大家小姐了,如今却对着一个弱质男子动粗,不觉得自己太过卑劣无耻了么?”童舒空似乎寒夜冰霜的声音响起,透着明显的蔑视。 柳星瑶打了个寒颤,看着那双冷酷的眸子,哪里还敢废话?狼狈万分地爬起身,跺跺脚,暗地里瞪了柳传书一眼,悻悻然地走了。 “让童管事见笑了,其实,三妹她也是一时情急……”背后响起柳传书柔和的声音。 童舒空转过身,看着他仍然平静的脸,皱了皱眉,道:“她如此待你,你还替她说好话?” “这没什么,传书已经习惯了。”柳传书浅浅一笑,似乎柳星瑶的那些举动真的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童舒空眉一挑,道:“是么?原来柳公子已经认命,看来倒是童某多事了!”说完一拱手,拉着巧儿便要走。 “童管事……”柳传书在她身后叫住了她,叹了口气,道:“传书十分感谢童管事援手。其实,传书不是认命,只不过,不愿意拿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而已。传书自问行事做人对得起天地,自然也就不会在乎旁人说些什么。” 童舒空一愣,回过身去看他,秀美的脸上云淡风清,透着一派豁达与从容,这个男子,确实不需要自己同情。能够吹奏出那样纯净而安详的洞箫声的人,能够拥有那样安抚人心的眼神的人,同情之于他,倒真的成了一种多余。 看庭前花开花落,荣辱不惊;望天上云卷云舒,去留无意。大概形容的,就是这样的男子吧。 童舒空张了张嘴,却终是没说出什么来,望了柳传书片刻,只在唇角漾起一抹由衷地笑意,略一点头后便拉着巧儿走远了。 走出很远之后,巧儿打破了沉默,抬头看着童舒空道:“童姐姐,这个柳公子倒是很特别呢!” 童舒空点点头,“嗯,是很特别。”她轻声道。 巧儿再看看童舒空,忽然笑了起来,松开童舒空的手,一蹦一跳地往前跑,跑出几步后又回头冲着童舒空大喊:“童姐姐,我觉得他跟你很配!”喊完就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很配? 童舒空不知怎的,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这小丫头,说话没遮没拦,这种话也是随便说得的?若是坏了柳公子的声誉怎么办? 她忽地停住。 一句戏言而已,我脸红什么? 童舒空暗骂了自己一声,甩甩头,加快了脚步。 59 进入七月后,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饶是这样炎热的天气,似乎也没能挡住红卿三不五时的造访。这天一大早,他又跑到了回春堂里,一进门就拉住了童舒空,大声嚷道:“舒空,快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说着,从小厮手上接过一个物件直递到童舒空眼前。 那是一套名为“百戏”的木人模型,造型精美、设计巧妙。通过一旁的手摇杆产生动力使木人活动起来,表演各式各样的节目,如乐工们击鼓的击鼓,吹策的吹萧;歌女们或放声歌唱,或翩翩起舞等。还有的木人在表演杂耍、掷剑,有的则爬绳倒立,木人进进出出、动作活灵活现。模型上面饰有黄金、白银,还绘着彩画,木人的衣着服饰,都制作得极其精致考究。 要使那么多的木人不断活动、变化,其中的机械结构一定相当复杂和巧妙,在这古代世界,要造出这样一套模型,不可不谓是鬼斧神工!这套模型放到任何人面前,一定都能被人叹为观止。不过童舒空却是来自现代世界,从小这样的玩具模型应有尽有,虽然“百戏”造型精美、设计绝伦,但也不过只是博得她一声淡淡的赞叹。 红卿见童舒空反应淡淡的,不禁有一些失望,“你不觉得新奇吗?” “嗯,是挺新奇的。”童舒空答了一句,又低头去干自己的事。 红卿本来兴致勃勃,见童舒空不以为然的样子,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没好气地将模型往小厮身上一扔,闷闷地坐在椅上生气。 巧儿围着那套模型左看右看,心痒难饶地问着红卿道:“红公子,你上哪儿得的这么个新奇玩艺儿?” “你喜欢?” 巧儿连连点头,红卿哼了她一声,道:“不能给你,这是别人送我的生辰贺礼!” 巧儿一愣,“你今天生日么?” “是啊,今天是来给你们送帖子的!”红卿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三张请帖,递了一张给巧儿,另两张则给了童舒空。 “舒空,今晚上带伊莲一起来赴宴吧!”红卿一脸期盼地看着童舒空。 童舒空看着手中两张请帖,再看看红卿,犹豫了一下。巧儿则在一旁道:“你还请了哪些人去啊?那些官场中的人,我们可不善于应付!” 红卿翻了她一眼,道:“还用你说,我只格外叫了传书,到时自然会把你们与那些官场中人隔开,另坐一桌的!”说完又看着童舒空,追问了一句:“舒空,你会去吧?” 童舒空笑了笑,道:“红公子盛情,童某却之不恭,不过,这么突然,童某不知该备些什么礼?” “什么也不用,你肯来,我就很高兴了!”红卿挥了挥手,见童舒空爽快地答应,心情又好了起来,一个高兴,就把那套“百戏”塞到童舒空怀里,道:“这玩艺儿送你,带回去给伊莲玩玩!”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2 章 童舒空一愣,道:“这怎么行?这不是别人送给红公子你的生辰贺礼么?” “有什么不行的?我的贺礼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本来就是觉得伊莲应该会喜欢,才拿来给你看的!”红卿大方地回答,装作没看见巧儿在一旁扒着脸皮做鬼脸。 “这……童某就代替小莲谢过红公子了。”童舒空没有再多推辞,她也大概了解红卿的性格,如果不收下,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那我先走了,你们晚上可一定得来!”红卿叮嘱了一句后,就心情愉快地走了。 “童姐姐,咱们送些什么礼物好?”巧儿一边摆弄着“百戏”,一边问着童舒空道。 “不知道,待会儿早些收工,去街上看看再说吧。” 到了下午未时过后,童舒空与巧儿早早的上了街,挑了一套精装的文房四宝,巧儿则决定回家拿一支千年人参当礼物。童舒空回了家,把“百戏”给了伊莲后,等他换了衣衫,看看天色,已经快到酉时了,便会合了巧儿,一起往尚书府而去。 到得尚书府,已是华灯初上。诺大的尚书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衣香鬓影。今天是尚书府四公子的十六岁生辰,前来道贺的商贾名流、达官贵人特别多,当然也不乏想与红府结亲家的。 红卿坐在席上,装扮得异常美丽高贵,那美艳的脸蛋引得众多女子频频示好。但他一概不予理会,只是烦躁地将一双眼锁定在门口。直到看到那期盼已久的窈窕身影终于出现时,忍不住欢喜的跳将起来,飞也似的迎上前去,“舒空你总算来了,我都要派车马去接了!” 童舒空微笑了一下,将礼物递过去,道:“一点薄礼,还请红公子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红卿欢喜地接过,脸上绽开一抹明媚的笑容,美艳不可方物! 巧儿也递上了她的礼物,然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笑着说:“红公子,你家摆的排场也太大了吧?怎么这么多人?” “你管他多少人呢!来,我们去席上坐。”红卿笑着道:“这回难得传书来得早,正等着你们呢!” 红卿果然是单独安排了一个席面给童舒空她们,席上此刻就只坐了柳传见到童舒空等人进来,忙欠身施礼,浅浅地笑道:“多日未见,童管事与金大夫可安好?” “好,好,我们都很好!”巧儿瞟了眼童舒空,笑嘻嘻抢先开口,“贵府的夫郎身子可好了?” “嗯,金大夫妙手回春,四爹爹的身子已经好全了,常说要多谢金大夫呢!” “不用不用,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嘛,更何况还是柳公子的爹爹,自然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快入席吧,平时怎么不见巧儿这么会说话的?”红卿不耐地拉着两人坐下,又安排童舒空和伊莲也坐了。 几人刚坐定,就见前方的舞台,奏起了丝竹之声,有歌姬开始轻歌曼舞,精美的菜肴和美酒也如流水般端了上来。 正是觥筹交错之际,忽听得隔壁席位的一人高声道:“唉,尚书大人,这歌舞虽是不错,终究少了股风味啊!” “哦?这可是从大都最好的舞楼挑出来的佼佼者呢,听待中郎大人的意思,似乎还见过更好的?”户部尚书红荣笑道。 “那是自然,唉,不过,想来那样的舞蹈恐怕是今生再难见了!现在回想起来,那舞蹈果真不是凡人能跳出来的,怕真是应了那舞的名称,天魔降世啊!”待中郎齐善仁摇头晃脑地道,一边还啧啧连声。 这一番作态登时引得在座众人都停了动作,饶有兴致地望向她。红荣也端起一杯酒,笑道:“行了,待中郎大人,就别卖关子了,还是赶紧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童舒空僵了身子,缓缓抬眼望向那位待中郎,却是十足面生,或许并不是在说自己,实在无须太过疑神疑鬼,毕竟这里可是周国,离燕国山长水远,哪儿有那么凑巧的? 正想着,那位待中郎带着十足回味的表情开口了。 “说起来,那还是下官接受皇上任命,在燕国充当使者时的事了。各位也都知道,现任燕王是夺了以前燕国齐州王,也就是其亲姑姑,燕云芝的权,才得以登上皇位的吧?下官要说的,就是夺权那晚的事,虽然事隔三年,但回想起来,仿佛仍像是发生在昨日一般呢……那时,下官是周国的使者,燕云芝为了拉拢我国,便也邀请了下官出席她的四十岁寿宴。话说这燕云芝,生平有个最大的嗜好便是宠幸女姬。嘿嘿,这宠幸女姬嘛,在燕国的贵族层里可是相当流行的!其中又尤以燕云芝为最!当晚,所有的一切也就从一个女姬,啊,不,应该是一个假扮女姬的杀手身上开始的……” 不能不说,这位待中郎大人是一位说故事的好手,尽管罗嗦了半天,仍未讲到主题,但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连童舒空这一桌的几个人也都伸长了耳朵,一字不漏地听着,唯有童舒空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女子,下官这一生就没见过比她更,更,更……唉,下官实在无法形容,真要说,恐怕也只有勾魂摄魄四个字勉强可用了!迷醉人心、活色生香,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道眼风都足以穿透人心!那样煽情热烈的舞,下官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瞒各位说,下官自问是个正常人士,也不由自主地被那女子迷惑了……列位别笑,你们是没亲眼见到那样的场面,那已经超越了男女,没错,就是天魔,天魔降世,只有魔物才能跳出那样的舞蹈!还有她的歌声,天,太蛊惑了!列位能想象吗?跳着那样勾魂的舞,唱的却是佛音!对了,那女子的脸,也犹如佛前清莲,濯而不妖,清雅脱俗!她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最特别的!啊,如果能再让下官见上她一次,那可真是无憾了……” 齐善仁摇头晃脑,沉溺不已,有旁人忍不住戏谑地道:“待中郎大人,你不是从此就喜欢女人了吧?” 齐善任尴尬地一笑,忙道:“当然不是,不过是感怀一下罢了,真要见了,还不知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呢?” 众人皆是不解,连忙追问。齐善仁机泠泠地打了个抖,像是回忆起来什么可怕至极的场面,连咽了好几口唾沫,才慢慢地道:“下官刚才不是说过么?那女子并不是女姬,乃是杀手。是燕王安排在燕云芝身边的一步暗棋。恐怕燕云芝做梦也想不到,这样颠倒众生的女子竟会是那样可怕无情的杀戮者!列位,我齐善仁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那样血腥的场面呢!那女子的身手真好似鬼魅一般!先是电光火石之间,就砍掉了燕云芝的头,随后在扑上来的燕云芝十八护卫中……呃……对不住,实在是太恐怖了!下官同样无法形容!下官都很奇怪,当时怎么就没昏过去,反倒是还睁大了眼看着。最后,那女子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中的模样……唉,恐怕也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修罗再世!” 说到这里,齐善仁便住了口,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席上众人皆是半信半疑,不停地打听着细节。红卿呼了口气,转回头来道:“只怕是这齐善仁胡说,天下哪有那等女子……” 话还没说完,就倏地住了口。因为他看到童舒空的脸色已经变得异常难看,就连身旁的伊莲也是一脸惊骇。伊莲偷偷看着童舒空,心里忐忑不安,童姐姐在来沙漠前的身世,从来没跟他和哥哥说过,完全是个谜!可是刚听得那位大人描述的场面,他实在忍不住与童舒空昔日在绿洲大开杀戒的那一幕联系起来,那时的童姐姐,不恰如那位大人所说,宛若修罗再世?而且童姐姐也是燕国人,难道……他不敢再往下想了,只望定了童舒空。 60 “舒空……”红卿嗫嚅着开口。 童舒空吸了口气,微微欠身,低声道:“红公子,童某突然想到还有些事没做,请恕童某先行告辞!”说着拉了伊莲就想走。 红卿急了,他请童舒空来本就是想将她介绍给母亲认识,这才刚进府没多久,母亲都还没见过她面,怎能就这么让她走了?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更来不及细想童舒空突然告辞的原因。只管一把扯住童舒空的袖子,急道:“等等,你才刚来,怎么就要走?别,别走,我还有话对你说!” 童舒空皱了眉,下意识地扫开他的手,退开几步,只简短地道:“童某真的有事在身,不周之处望公子见谅!” 这两人一径纠缠,早就引起了红荣的注意,隔着桌子,她对着红卿喊道:“卿儿,发生什么事了?” 背对着她的童舒空身子一僵,暗咒了一句,脸色更难看了。红卿靠近她,用哀求的口吻轻声道:“舒空,要不,先跟家母见上一面后再走吧?” 童舒空实在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登时把红卿委屈得再不敢说什么。可既然已经被红荣察觉,这走势必是走不了了。童舒空气闷地又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红荣在一旁看着,自然注意到了童舒空,她还从没见过自己这个心高气傲的儿子对哪个女人青睐有加过,可眼下,看儿子那一脸小心翼翼,有了委屈还不敢发的模样,她不禁对童舒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能够让卿儿这个小辣椒变成温顺小绵羊的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想着,她咳了一声,“卿儿,那几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也不介绍给为母认识认识?” 红卿连忙站起身,道:“是,这位是回春堂的的管事,童舒空和她的弟弟。”一边说一边暗地里轻轻推了推童舒空。 童舒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红荣。 红荣一见,也不由得心下暗叹,难怪儿子会心生爱慕。这样如晓月清风般的女子,俊美异常,仿佛一团摇曳的火焰,低垂着的眼帘,半开半阖,可里面透漏出来的分明是只有历尽世事沧桑的人才会有的内容,却弥漫在那样一张清雅脱俗的面孔上,就冲着这份独有的矛盾气质,都足够让人回味良久了。 红荣在心底啧啧赞叹,刚想开口询问几句,却见身旁的齐善仁身子簌簌发抖,她抖得那样厉害,以至于她身体靠着的桌沿和桌上的碗碟,一并乒乓作响了起来。 “你,你……你是……你就是……”齐善仁颤抖着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童舒空,眼睛里迸出似激动又似恐惧,似欣喜又似惊骇的光来,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在下童舒空,见过尚书大人。”童舒空没有理会齐善仁的失态,只向着红荣略一施礼。 红荣刚想回答,齐善仁又倏地跳起身,高声大叫:“是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3 章 红荣忍不住开口喝斥道:“齐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是她!尚书大人,就是她!天,真没想到!”齐善仁盯着童舒空喃喃自语。 红荣一愣,看到齐善仁的反应,她就是再迟钝,也明白齐善仁话里的含义了。不光她明白,周围的一众人等也都个个张口结舌,惊异莫名。 只有童舒空立在原地,抬头扫了一眼齐善仁,淡淡地道:“齐大人认错人了。” “没有!没有!我绝不可能认错的!你的脸、你的声音,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齐善仁喘着粗气,情绪仍是不稳。 童舒空的眼神逐渐变得尖锐,墨瞳也暗沉了下去,双眸刺骨,她冷哼一声,道:“那么,齐大人意欲何为?童某自认在周国行事循规蹈矩,并无触犯律法之事。还是说,齐大人要替那燕云芝报仇不成?”话里之意,竟是不再否认自己的身份,不过,隐隐的一层杀气也悄然弥漫开来。 齐善仁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抖,先前的惊艳早被恐惧代替,她可没忘记童舒空杀人的场面。赶紧连声道:“不敢,不敢,齐某怎么会呢?不过是乍见故人……有些激动罢了……童,童大人莫怪……” 童舒空不再吱声,抬眼扫了一圈四周,心里叹了口气,她很清楚,以前的身份一旦曝光,再想过回那种平静的日子就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了。 牵起伊莲的手,轻声道:“小莲,我们走。” 伊莲点点头,紧紧握住童舒空。童姐姐,无论哪里,我都会陪你去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 童舒空迈步往门口走,一路上的人纷纷闪避,惶恐又惊惧的面容看得她有些好笑。怕什么呢?她又不是屠夫。不过也难怪,杀手嘛,说到底也就是这样的待遇了,没有当场将她抓起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童姐姐,我也一起走!” “童管事,等一等!” 巧儿与柳传书同时叫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到童舒空身边。红卿也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有些无措地起身,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开口。 “巧儿,柳公子,在下只是一介……”童舒空稍稍退后一步,看着巧儿与柳传书,欲言又止。 “童姐姐,你说什么呢!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对巧儿来说,你就是童姐姐,是回春堂的管事,是我金巧儿最好的朋友!”巧儿大声道,同时伸手拉住童舒空的手,紧紧握住不放松。 柳传书也微微颔首,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坚定:“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既然你从没嫌弃过传又怎会放弃你这个朋友呢?除非,童管事觉得传书不值得结交。” 四周传出一阵不大的交头接耳声,碍于金巧儿岐黄圣手的名声,对她还不好说什么。可面对柳传书,就肆无忌惮了,什么破鞋、不要脸、伤风败俗的话一句接一句地冒出来。原本要迈出脚来的红卿,也下意识地停住了,看看童舒空,再看看母亲阴沉的脸色,又是不舍又是顾忌,犹豫不决。 童舒空冷眼向四周一扫,凌厉的杀气蔓延开来,与之相触的人都是一抖,惊惧地低下了头,闭上嘴,再不敢吱声。 童舒空再不愿耽搁,拉着伊莲迈步出门,巧儿和柳传书紧随其后。 红卿眼睁睁地看着童舒空一行人消失,扑上前几步,欲待追出,却被红荣断喝一声阻止。 “卿儿,不许追!” “母亲……”红卿停止动作,转过身来面对红荣,一脸苦楚,“母亲,求你了,我喜欢她!别赶她走!” “你这逆子!为母的话你也不听么?她是什么人,以前你不知道,现在还不清楚么?我堂堂尚书府,岂能与一介江湖草莽结交?”红荣压住怒气低声吼道:“今次我念你本也不知情,这事就不追究了。从今往后,不许再与那女人见面!如果你要像那大学士府的公子那般不知羞耻地追着一个女人出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母亲!我不要!我……”红卿急得出来了,红荣看得心烦,一挥手,叫了仆役过来,吩咐道:“将公子带回房,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母亲……”红卿大惊,拼命挣扎,哪里抵抗得过,很快就被拖进了后院。 “诸位,今日真是失礼了,请恕弊府招待不周,让各位见笑了!”红荣向各来宾致歉后匆匆送走客人,只独独留下了齐善仁。 “齐大人,你实话跟我说,这个童舒空,是不是燕国通缉的犯人?她可是在燕国犯了事,才逃亡到周国来的?否则,她既已替燕王立下汗马功劳,自有荣华富贵享受,何必山长水远地跑到遥远的周国来做一个小小的百姓!”红荣皱着眉头开口问。 “这个嘛,下官其实不是很清楚。不过根据下官在燕国的所见所闻来看,这女子应该是深得燕王信赖和倚重的,她失踪后,燕王在全国发布榜文,大肆寻访,足足闹腾了近一年才算消停!而且从榜文来看,都不像犯了事需要逃亡的……”齐善仁向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下官倒是听得不少风言风语,说是这童舒空与燕国第一富商,奇男子卫行露有染,但个中详情却不清楚,想是为情而出走的吧。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女,更何况那童舒空生成那般模样,这桃花债必是不少的了!” 红荣一听,登时想起自家儿子也被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更加坚定了阻止儿子荒唐举动的信念,也无意再了解童舒空的过去,三言两语打发了齐善仁不提。 61 任何流言只要在人群里一传播就是N*N次方的传播速度,短短三日,童舒空就出名了。来回春堂的人更多了,不过与以前不一样的是,来的人都不抓药了,只顾着围在店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窃窃私语的音量大得叫人无法忽略。 巧儿在叫了几次伙计去疏散人群均没有效果后,气嘟嘟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童舒空看了她一眼,放下手上的活,走到巧儿身边,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怎么了,巧儿?生什么气?” “童姐姐,你看那些人!一个比一个无聊!真想拿扫帚赶他们远远的!” 童舒空看了看店门口,半晌回过头对着巧儿说:“没关系,由她们去吧,想看病的人自然会进来的。” “童姐姐,你都不生气吗?你听听她们都说了些什么?” “流言止于智者,嘴巴生在别人身上,我们无法控制。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童舒空又低下了头,重新核对账目。 “可是……”巧儿想想还是不甘心,又道:“童姐姐是堂堂女子,自然不怕那些是非小人嚼什么舌根。可是你没听到她们是怎么谈论柳公子的,说得那叫一个难听!我都听见了!” 童舒空愣了愣:“柳公子怎么了?” “本来柳公子在大学士府的地位就够低的了,再加上之前在尚书府闹的那一出,现在大都里已经传开了,说,说……”巧儿看着童舒空面无表情的脸,嗫嚅着不敢继续说。 “说什么?”童舒空语气平静,只是瞳孔紧缩了一些。 “说他不知廉耻,唯恐自己嫁不出去,追着女人屁股跑,学士府祖宗八代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喀吧!” 巧儿还没说完,就见用来称药的秤杆被童舒空生生掰成两段,吓得她一哆嗦,赶紧闭了口。 “外面真这么说?”童舒空脸色阴沉,追问了一句。 巧儿点点头,道:“这只是普通的啦,还有更难听的,我可说不出口!听说柳公子已经再次被禁足了,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还受了家法,估计伤得不轻,他的小厮昨日偷偷来找我买药,说是府里都没人管的……” “我知道了。”童舒空简短地打断了巧儿的话,复又低头看帐册。 巧儿有些生气,捂着账本嚷嚷:“童姐姐,柳公子那么惨,你都没表示吗?怎么说他也是因为你才变这样,就算是个普通朋友,也不该这样不闻不问吧?”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冲进学士府把他救出来?还是冲到外面大喊一切与柳公子无关,有什么都冲我来?”童舒空瞥了巧儿一眼,“如果我真这么做,也只会火上浇油,更加害了他而已。” “那,那就这样不管了?”巧儿急道。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4 章 童舒空吁了一口气,道:“我会处理的,你不用担心。柳公子是我们的朋友,我自不会让他受委屈。” “那最好了,柳公子是个好人,我不想见他受苦,童姐姐,你可一定要帮他!”巧儿不放心地叮嘱着,一步三回头地挪到前厅去了。 童舒空合上账册,墨瞳如一泓深潭,幽静难测,只间或有冷芒闪过,叫人心生不安。 临近子时左右,大学士府最偏僻的后院角落的一间厢房里,还亮着幽幽的灯光。 “公子,公子……”秋雨轻声唤着,见左右无人,便闪身进了柳传书的房间。 “是秋雨啊。”柳传书从床上慢慢起身,扯动了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公子,不要动!你的伤口还没好,不要乱动!”秋雨赶紧上前扶住他,又往他身后塞了一个靠枕。 “不妨事,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柳传书勉强笑着安慰道。 “还皮外伤呢!处处都见血了!主母也真是的,自己的亲儿子,也下得去这么重的手!” 秋雨声音有些哽咽,轻轻撩起柳传书的袍子,只见两条白皙如玉的小腿上遍布狰狞的鞭痕,忍了又忍,还是掉下泪来。公子人好,又生得漂亮,知书达理,可为什么命这么苦?果真是老天见不得人好么? “真的不要紧的,只是看起来严重,再说了,不是还有你替我上药吗?很快就会好的!” “公子……”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柳传书笑着给秋雨抹泪,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去回春堂拿药,可有……可有见到她?” 秋雨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公子指的是谁,心下不觉苦涩,“没有。” “是吗?”柳传书有些怅然若失,轻声自语:“不知道她有没有事?应该不会有官府为难她吧?” “公子!”秋雨忍不住气愤,叫道:“你都这样了,还关心那个女人干什么?她能有什么事?她一个女人,还是个杀手!能有什么人伤得了她?可怜公子自己,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这下更被那女人连累得受这无妄之灾!” “不,不关她的事,是我自愿与她结交的。其实,她并不是看上去那样坚强,虽然是个女人,可总感觉很脆弱,很容易受伤害,似乎总在逃避,逃避一些沉重的往事。虽然我不知道那是多痛苦的回忆,可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悲伤和苦楚,太沉重了,沉重到会不自觉地让人想跟她分担…… 秋雨,你知道么,我从见她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自己这颗心,将不再属于自己了。这是从没有过的感觉,我很惶恐,很……不知所措,可是,又很欢喜,欢喜得几乎心里都是满满的,她还说我的箫声很美……我听了多开心,可不知怎的,竟然哭了,真丢脸…… 后来她来府里,我,我其实是听说她有来,才跑去四爹爹那里的,我是不是很卑鄙?可是,我真的想看看她啊,母亲不许我出门,我实在没有办法……可是,居然又被她听到那些话,看到那些事……秋雨,我其实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我,可是,不知为什么,忽然很介意她的看法,你说,她会不会也害怕与我这样的扫帚星来往?应该……不会吧,她并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可是,还是很介意……秋雨,我该怎么办……” 一直喃喃自语的柳传书,将失神的目光转向咬唇不语的秋雨,秋雨别过了脸,无言以对。 公子,这样的问题叫我怎么回答?我从来没爱过,你叫我怎么回答你? 无言的沉默弥漫开来,烛光微微晃动,似乎有一阵风吹过,勾着头的秋雨忽然感觉柳传书身子一震,跟着就听到他低低的压抑不住欢喜的声音。 “你来了……” 那是怎样的女子啊? 烛光晕黄,映在她月夜寒江般的眼眸里,波光流丽,令人偶一注目,便要碎了魂魄,所谓风华绝伦亦不过如是。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而已,却好像有说不出的魔力,叫人感觉便是此刻死在她手里,也不枉人间这一场相遇。 终于明白了,淡定出尘如公子这般的人物,为何也会在那一瞬间就失了心。 那张脸,淡如流云、艳若桃花。 能让人记住一辈子。 轻轻带上门,秋雨走到院子中心,抬头看看天上那一轮明月,嘴角弯弯,展开一抹舒心的笑容。 公子,老天似乎也不是那么无情呢! 希望这一次,你能够得到幸福。 希望这个女子能成为你一生的良人。 62 “你怎么样?伤得重么?”童舒空挪到柳传书床前,看着他,轻声问。 “不碍事,只是一点皮外伤。你什么时候来的?”柳传书笑笑,转了话题。 “很早就来了。”童舒空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 “很早?”柳传书一愣,旋即红了脸,呐呐地问:“那到底是什么时候?” 童舒空看了他一眼,拧开盒盖:“就在秋雨进来看你的时候,他是叫秋雨没错吧?” 柳传书的脸腾地红了,张口结舌,秋雨进来的时候她就在了么?那……那岂不是所有的话都被她听见了?天,他不要活了!丢死人了! 柳传书六神无主,只顾着发呆,完全没留意到童舒空已经撩起了他的袍子,在给他上药了。 一条条交错纵横的鞭痕遍布白皙细嫩的小腿,带着血沫,皮肉翻卷,看得童舒空皱紧了眉头。她用指尖挑起药膏,轻轻敷在那些鞭痕上,尽管动作轻柔,但伤口还是传来了阵阵刺痛,柳传书也由此回了神,这才注意到自己膝盖以下都暴露在童舒空的视线下了! “哎,你……” 柳传书羞怯地想要遮盖,却被童舒空挡住,瞪了他一眼。 “别动,我在上药呢!” 柳传书不动了,拘谨地绷紧了身子,过了没多久,又放松下来。烛光中,童舒空的脸分外的柔和,因为倒映着烛光的关系,那双幽深冷漠的眸子也带上了一抹温暖,似有波光荡漾,清冽妩媚。他看得心里一突,赶紧别过头,深吸几口气,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 “好了,伤口别碰水,我明天再来给你上药。”童舒空仔细地将所有伤口上完药,拧上盒盖。 “其实……你不需要这么做。”柳传书盖上袍子下摆,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需要同情。” “谁说我是在同情你?”童舒空瞟了他一眼,“朋友因为自己受难,难道还可以不闻不问么?” “童管事……” “别叫童管事了!叫我舒空吧,我也会叫你传书的,可好?”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5 章 柳传书心里一颤,点了点头。 跟着两人都不说话,静默了片刻,童舒空才轻叹一声,道:“那日在尚书府,你实在无需跟着我离开的,这会给你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难道你都没想过的么?你跟巧儿不一样,会受到伤害的!现在你就已经受到伤害了,这让我……” “你无需自责,无论出现多少次那样的情况,我都会选择站在你身边的!因为……”柳传书顿了顿,抬眼看着童舒空,鼓起勇气道:“只有那样,你才不会因为再次被伤害而关闭自己的心!至于外面人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我不会在乎的。所以,你也不必介意,流言总会有散去的一日,过段时间就好了。”说完,竟微微的笑了, 宁可自己被万夫所指,也不愿见到她受伤害么? 明明受了那么多的苦,为什么还可以展露这样平静而安详的笑容? 柔弱的外表下,究竟有着怎样一颗坚定的心和执著的生活热情呢? 枯井般波澜不兴的心,忽然就起了一阵涟漪,说起来,自己从没主动去追求过一段感情,即便是以前对安秀那样倾心,也始终只是在一旁默默的守候,遇到任何困难和阻碍,都只会想到退缩!无论在什么样世界里,如此懦弱畏缩的人,都不配得到幸福! 原来,老天其实是公平的。你的痛苦,源于你对自己的不自信;你的失望,源于你对生活的放弃,幸福终究是要靠自己争取才能得到的! 童舒空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柳传书,直到把他看得脸泛红云,手足无措为止。 “我,我脸上有东西么?你老盯着看什么?” “传、传书……”童舒空轻叹着呢喃,一遍又一遍地低吟着柳传书的名字,目光里柔情似水,简直快要将他溺毙过去。 柳传书身子颤抖,用力咬着唇,咬得唇瓣由疼痛转为麻木也不知道要松开,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她这样反复呢喃,竟会是如此的辗转缠绵、温良如水,浅吟低唱间,竟会是如此的让人想……落泪。 女子温软的气息靠了过来,下一刻已被她轻轻揽入怀中,仿佛自言自语、又仿佛情人耳语般的声音回响在耳畔。 “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会是你这样的男子陪在我身边呢?很奇怪啊……我这么容易被人看透么?我的心,我还以为掩饰得很好了呢…… 传书,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有一个女人,她很平凡,非常平凡,只是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颗尘埃,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过人的头脑、不会经商,也不懂诗书,更加的胸无大志,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跟喜欢的人,平平淡淡地白头偕老。本来,就这样按照这个小小的心愿走下去,她应该是能够得到幸福的。可是,她却遇见了生命中的第一段孽缘。 那个男人,高高在上,与她是云泥之别。女人耗尽心思,拼命追逐着男人的身影,为了他,做什么都可以;为了他,出生入死,两手沾满血腥也在所不惜。整整三年,她日思夜想了整整三年,可最终还是得不到回应。于是她心灰意冷了,这时,又有第二个男人出现,他热情美好、为了爱不顾一切,他给了女人从没有过的激烈的感情,甜蜜与痛苦交织,快乐与悲伤同行。女人从没想过爱情原来是这样诱人、也是这样伤人的,如果能跟这个男人好好的走到底,应该也是很幸福的。可是这个女人,不知道珍惜,她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不定,既怕伤了这个,又怕害了那个。出现一点问题,就犹豫不前、妄自菲薄,最终,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造成无法挽回的伤痛…… 后来,女人远赴他乡,想要埋葬自己内心的时候,却又遇到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情。真的很美好、很温暖,是她一直向往的生活,她几乎就要感谢上苍了!可是,不知是造物弄人,还是这个女人真的是天煞孤星呢?她最终没能保护好自己的男人,不但害得他殒命大漠,同时还失去了自己衷心期盼了许久的亲生骨肉,更害得一个少年失去了最亲爱的哥哥。 这样的女人,果真是修罗吧?因为她杀孽太多,所以注定得不到幸福!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不幸都报应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呢?明明作孽的就是她,为什么老天不干脆收了她去呢?难道是要她在这世上尝尽心痛与懊悔的滋味,用活着的每一天的痛苦去抵消那些被她毁灭的生命的怨恨?” 一个人脸上有太多的微笑,心里就会有太多的泪水。 这个总是温和的笑着的女子,虽然隐约知道那笑容背后的沉重,但却想不到竟是如此黑暗,如此的叫人喘不过气来,心痛到无以复加。如果可以,哪怕焚烧殆尽,也希望能带给她一丝温暖、一丝光亮。很少祈祷上天的自己,终于也开始祈祷了,无比虔诚,用全副心神。祈求上苍,不要抛弃她,祈求她的幸福可以降临,祈求上苍,减少一些她眉宇间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哪怕一点点都好,只要她能快乐起来,只要她能得到幸福,让自己失去生命,也是心甘情愿的! “舒空,不要悲伤。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会在你身边的,你不需要爱我,只要让我陪着你就好了,两个人去承担十分的伤痛,就会变成只有五分了,让我陪你好么?”柳传书捧着童舒空的脸,认真地道。 “跟着我这种人不会有幸福的……” 童舒空习惯性地退缩了一下,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传书打断了。 “何以见得?因为你是天煞孤星么?别人还说我是白虎降世呢!索性就我们两个,看到底谁的命更硬吧?”柳传书开玩笑地道,敛了笑容,望进童舒空的眼里,低声道:“什么是幸福?对我而言,能够陪在你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何必去恐惧那些尚未发生的事,只要过好了每一天,无论结局怎样,都可以说是幸福的吧?” 童舒空一愣,随即低低的笑了,眉宇间的阴霾逐渐淡去。 假如有个人愿意在自己身边,就算没有任何语言,只是在身边,也是一种幸福。即使失去了一切,只要停下脚步看一下四周,有一个人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就无需伤心、无需绝望,因为自己决不是孤单一人。 是的,所谓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63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童舒空夜夜造访大学士府,精心照料着柳传书。随着他身体的康复,两人情意的加深,童舒空脸上的笑颜也越来越多,看得巧儿都忍不住打趣。 然而这一切,却在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被打破了。 那晚,回到家里时,已是快到寅时,却看到伊莲的房间里亮着幽幽的灯火。童舒空心里一紧,几步冲进去,却见伊莲抱着膝头,埋头缩在床上。 见到童舒空进来,他才慢慢抬起头,奇异地展开一抹微笑。 “童姐姐,你回来了。你去了哪里?” “小莲,你怎么了?为什么半夜不睡觉?”童舒空犹豫地走向他,伊莲的样子很奇怪,让她有些心惊。 “我在等你回来啊,你不知道吧,你每晚出去,我每晚都是这样等你回来的,一等就是一宿,只是总不见你的人!不过,今天倒是回来得早了些呢!” 童舒空愣住了,停下了脚步。 伊莲低声道:“童姐姐,你究竟干什么去了?我现在整天整夜几乎见不到你的人影!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自从那个齐善仁说了那些话后,我就觉得童姐姐好像要离开我了!我怕得睡不着,所以每晚都会起来看看你在不在。结果天天都发现你没在房里,我,我简直……”伊莲顿了顿,抽泣起来,话也说不下去了。 “真是个傻瓜啊,你是我的弟弟,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呢?”童舒空无奈地走上前揉了揉他的头,却发现伊莲的身子僵硬得很。 “弟……弟?” 伊莲抬起头,脸上泪痕尤湿,眼底却开始狂乱。 “我不要做你的弟弟!”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爆发了,“虽然我叫你姐姐,可从来没把你当作亲生姐姐,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姐姐!小莲以前就说过,将来要童姐姐做小莲的妻主。那不是开玩笑的!小莲的心意难道还不够明显么?还是说,童姐姐明明知道,却不肯接受?” 童舒空被他吼得往后一退,茫然而无措。 “小莲,你……” “我讨厌你摸我的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长大了,已经可以嫁人了!童姐姐,你为什么不肯好好地看看我?我跟哥哥长得很像啊,你就把我当哥哥好了,我会比哥哥更加爱你!”伊莲抓起童舒空的手,急切地低喊。 童舒空心里一痛,断然甩开伊莲的手,急促地道:“你不是伊丹!你也不需要代替伊丹!小莲,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给不了你爱情,从始至终我都只将你视作弟弟!以后别再跟我说这种话了!” “是因为那个柳公子吗?” 伊莲忽然冷哼一声,盯着童舒空,凄然地笑。 “你……”童舒空一愣,看着伊莲不出声。 “你以为我什么都没察觉?你以为我真的是傻瓜?你不说,我难道不会从巧儿那儿打听?童姐姐,那个柳公子真那么好?好到让你三番五次地维护他;好到让你深更半夜地去看他;好到让你忘了哥哥,忘了小莲么?”伊莲咄咄逼人,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别说了!别再提起你哥哥了!”童舒空眼神一暗,别过头,气息不稳地道。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6 章 “我偏要提!童姐姐,你变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再爱上其他的男人?你可算对得起哥哥了!你忘了哥哥是怎么死的?你忘了在他坟头发的誓言了?” 伊莲尖声大叫,一字一顿地念:“结发为夫妻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我叫你别说了!”童舒空断喝一声,一把将伊莲推倒在地,“别说了、别说了、我叫你别说了,你没听到吗!我没忘,我什么都没忘,你不说我也记得很清楚!我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还要记得那么清楚!你想看到什么?你想得到什么?我痛苦你就开心吗?还是我终身自责,你才舒服呢?” 伊莲跌坐在地,呆呆地看着童舒空,直到看到她痛苦地直抽气,才仿佛被针扎了一般,从地上挣扎着爬起,爬到童舒空身前,紧紧抱着她的腿,号啕大哭。 “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刺伤你的!你别生我的气,小莲不敢了,小莲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 童舒空吸了口气,将伊莲从地上抱起,放到床上,低声道:“我不怪你,睡觉吧,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伊莲眼泪汪汪地揪着童舒空的袖子:“我睡了,你是不是就会离开?别,别走,童姐姐,我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不会,我不走,我在这儿陪你,快睡吧。”童舒空展开被子给他盖上,习惯性地想要揉揉他的头,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 伊莲心里后悔得无以复加,他怎么会那么冲动?被妒嫉烧昏了头脑,竟然做出了这样不可挽回的事!童姐姐,别讨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伊莲抽噎着闭上眼竭力入睡,童舒空只感觉心里痛到极致,以致几乎没了痛觉。她甚至无力再去安抚他,只知道,她不能再看着伊莲睁大的眼,不能再听到他说话,他每多说一个字,都无可避免地让她重新回到记忆的炼狱里煎熬了一遍。 忽然好想彻底的一个人安静一下,痛痛快快地哭一次。 到今天,才悚然发现,我原本都有些忘了你了,记忆中那明亮的容颜竟有一些模糊起来。所以你才会借由伊莲的口来提醒我,你在怪我么? 伊丹,我并不想忘了你,可是,我真的好累,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可以忘了你么? 次日的夜晚,童舒空照旧出现在学士府的后院。柳传书已等了许久,一见到童舒空的身影,便喜孜孜地迎上前。 “舒空,你过来看,这是我给你绣的荷包。你喜不喜欢?我不是很擅长绣这个,如果不好看,你也不许嫌弃啊!” 童舒空微笑着接过来,仔细地看,雪缎的上面绣着并蒂莲花,摇曳生姿。 “很好看,我很喜欢。还好你不擅长绣这个,不然,大都的绣坊都要被你抢了生意去了!”童舒空说着将荷包收好。 柳传书笑着捶了她一下,依偎在童舒空怀里,听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心头空明澄澈,充实满足。 “传书……” 头顶传来童舒空幽幽的声音。 “什么?” 柳传书呢喃着回答,她的怀抱太舒服、太让人安心,几乎让他睡了过去。 “如果时间像山崖那样停滞不动,像迷了路般永远停留在同一道风景里,该有多好……”童舒空喃喃自语。 柳传书听得一愣,抬起身,望向童舒空。 她的面上有些迷惘、有些阴暗,眸子却熠熠发光,带着罕见的狂热紧紧地盯着他,看得他心跳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了! “舒空,你怎么了?” “没什么。”童舒空忽然抱住了他,贴近他的唇,低声道:“传书,说你爱我。” 柳传书心头一颤,不假思索地搂住童舒空的脖子。 “我爱你!” 童舒空笑了起来,眼里有什么在闪烁发光,柳传书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她的吻夺去了所有的思维。 有一种预感,鲜明得令人感到不安。 现在的我们,比任何时候都依恋,比任何时候都贴近,比任何时候都幸福。 可为什么,我却有一种预感,我很快就会失去你! 64 童舒空带着伊莲消失了。那间青瓦砖房寂静得像是从来无人居住过一般,回春堂里再不见那个俊朗挺拔的身影,甚至整个大都都找不见他们的踪迹,消失得如此彻底,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崩溃的人不只有柳传书,还有巧儿。她一向明媚的笑颜笼上了阴霾,似乎连生气也被童舒空一并带走了。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日,习惯性地经过那间青瓦房,却见到大门微微打开着,巧儿浑身一颤,大喜过望,一边喊着童舒空和伊莲的名字,一边大力推开门奔了进去。 院子里,是柳传书站在那里浇花,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却只衬得容颜苍白,几近透明。 “柳公子……” 巧儿只说了几个字,便喉头发紧,忽然很有大哭一场的冲动。 “是金大夫啊,你也来了。”柳传书微笑着说了一句,返过头又继续手上的活儿。 “你在干什么?”巧儿定了定,走上前问。 “在浇花啊,刚刚把屋子打扫了一下,一段时间没住人,这屋子里已经积了些灰尘了。”柳传书淡淡地回答。 巧儿双手握拳,咬唇立了半晌,忽然道:“有意义吗?她都那么狠心地离开了,你做这些又有什么用?她也看不见!” “她知道的,她知道我不会忘了她,所以她也一定不会忘了我!现在恐怕只是在某个地方想一些事情,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里打扫干净,等她想通。”柳传书头也没抬,专心地浇着花,安静地答道。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想?你不恨她吗?这样突然地闯入人心,又这样突然地结束!她把别人的心情当作了什么?自己走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带走小莲?她难道不知道,小莲对我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残忍?为什么可以这样无情?”巧儿控制不住地大叫。 “别这样说,舒空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别怪她……” “我就是要怪!我不像你,没有那么宽广的胸怀去原谅她!我讨厌她,我讨厌她!她最好永远不要再出现!不然我,不然我……” “不然”了好几声,却说不出个结果来,最后还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名扬大周的天才神医金巧儿,像个小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念一声“童姐姐”,再念一声“小莲”,哭得稀里哗啦,山河失色,旁边是满脸无奈的柳传书,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7 章 舒空,你看到了吗?我们都是如此想你,为什么还不回来?过往的伤痛,就那样让你割舍不下?你到底要何时才能放过自己?到底要何时才能挣脱束缚? 两个月后的一天午后,伊莲出现在了回春堂门口。他面色憔悴,神情悲戚,见到巧儿后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找柳公子,去接童姐姐回来吧。” 等到柳传书和金巧儿,跟着伊莲赶到距离大都五十里远的一个小市镇上见到童舒空后,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曾经美艳无涛的脸庞瘦脱了形,深邃的墨瞳也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像两颗毫无生气的鱼目,嘴唇干裂,神情木然。坐在门槛上抬头望着天边的晚霞发楞,一动不动,直到听到柳传书的呼唤,才收回视线,眼神逐渐聚焦。 “舒空,回去吧,你的屋子我每天都有打扫,就等着你回去呢。”柳传书忍住心痛,轻声地唤她。 “传……书?”童舒空眼睛一亮,又熄了下去,别开头,硬声道:“你来干什么?” 不等柳传书回答,又迅速起身,“小莲,谁让你带他们来的?”说着,返身想走,却被伊莲和柳传书一左一右拉住。 “童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逼你!我都想通了,真的想通了!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小莲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舒空,为什么还要逃避?你到底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有愧疚,你觉得跟我在一起,会对不起伊莲的哥哥是么?你怎么这么傻?怀念一个人,有必要这样的毁灭自己吗?你这样害怕打开心扉、害怕重新去爱、害怕自己忘了他,其实就是代表你已经在逃避、在排斥,已经下意识地想要遗忘那段爱了!你躲在这里并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麻痹!” 童舒空的身子簌簌发抖,扶着门框不敢回身面对柳传书。 柳传书并不打算放过她,一反温柔内敛的性子,强硬地接着开口道:“既然你曾经历过刻骨铭心的伤痛,为什么还要一再重复相同的悲伤?你曾经跟我说过,想要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一切都还没开始,你就打算退却?这就是你争取幸福的方式?童舒空,你还没长大么?为什么还是这么畏缩不前?逃避不一定躲的过,面对也不一定最难过,而你,究竟还要几时才可以醒悟?” 柳传书说着,上前一步,扳过童舒空的肩,强行别过她的头,看着那张早已泪流满面的脸,软下语气,轻声道:“看着我,然后告诉我,你到底还想要错过多少,才会想要回头?” 童舒空崩溃似的大哭,紧拥着柳传书,用尽所有力气,仿佛要将转生以来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懑、痛苦、绝望,统统化为泪水倾泻而出。她本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为什么会遭遇这么坎坷的人生?她只是想要一段平静的爱情,为什么会这么难? 伊莲看着抱着柳传书哭得浑身颤抖的童舒空,心头宛如刀割,却知道自己已无法再伸手,她要的,终究不是他能给! 隐居在这里的三个月,他以为自己可以抚慰她,以为可以回到以前两个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可是,结果是什么?眼睁睁看着她陷在痛苦的泥沼中不能自拔。她是回到他身边了没错,可心的距离却是从未有过的遥远!那个会温柔的笑、会说笑话给他听、会宠腻的摸他头的童姐姐不见了,只剩下一具枯槁的躯体,日复一日地缅怀着过往的痛苦,近似自虐地放逐着自己…… 巧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轻轻拉起伊莲的手,“我们去别处,让他们单独呆一会儿吧。” 伊莲低着头,木然地被她拉着去到远处一棵树下坐着,距离遥远到既看不清也听不见。 “你知道吗?我是十岁的时候遇见童姐姐的,当时,哥哥从大漠里救了她,我好喜欢她啊,她是那么漂亮、那么温柔,又能干,小镇上的人个个都喜欢看她,听她说话。我整天地跟着她,看她对我笑,摸我的头,心里欢喜得不行!哥哥也喜欢她,后来哥哥还跟她成亲了,我其实很开心,因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了,会永远留在大漠,陪着我和哥哥。等到我也长大后,就可以也嫁给她,哥哥可以爱她,我也可以同样的爱她!你知道吗?这样的想法从十岁起就没有变过了。后来哥哥他,哥哥……过世了,我知道那是一道永远都无法弥补的伤口。对我来说,我失去了一个哥哥,对她,却是失去了一个丈夫、一个孩子和一段幸福的生活。不过痛苦却是一样的,我曾在心里对自己说,有了这样相同的牵绊,这个世界上便再不会有人能够分开我们了!可是,我错了,靠这样痛苦的回忆维系起来的感情,最终无法得到正果。我跟哥哥长得越来越像,童姐姐天天看着,其实是很痛苦的吧?我原以为,只要离开,只要离开所有让她心动的人,便能够保证她永远会留在我身边。可是,结果却是看到她日益消瘦,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是那么爱她,却做了这样愚蠢的事……” 伊莲再也说不下去了,曲起膝盖埋头哭泣。巧儿看着他,叹了口气,望着天边悠悠的浮云,慢慢地道:“我爹爹曾经告诉我,一个人无论陪你走了多远的路,最终还是会和你分开的,因为死亡会如期而至。所以尽管他和娘亲深爱着彼此,却从来没有强求过同生共死。爱人,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以前我不明白,现在却开始懂了。我的感情跟童姐姐、跟你,都不一样,如果我爱一个人,那么看着他得到幸福,我也会感到幸福。曾经,我以为对你来说,陪着童姐姐,你便会得到幸福,可是,现在看来不是这样。” 她忽然紧紧拉住伊莲的手,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道:“伊莲,我金巧儿在此发誓,即使耗尽我这一生,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如果今生等不到你,那么奈何桥上,不喝孟婆汤,不登彼岸,只要你来,我就一定能认出你,然后陪着你转世,重新开始一段人生!” 伊莲哭得更加厉害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反复地嘟哝着“傻瓜,你真是个大傻瓜……” “是啊,陷入爱情的人,全都会变成傻瓜……”巧儿轻叹着抱住他的肩头,任他在自己怀里尽情哭泣。 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你自己的内心,你放不下,痛苦便如影随形。要是没有回忆就活不下去,但是只有回忆的话也会活不下去。 伊丹,我要放下了。 童姐姐,我要放下了。 65 再次回到大都后,生活又步上了正轨,不同的是,每个人的心里都多了一些新的东西。 童舒空决定向大学士府提亲。尽管自己也算成过一次亲的人,可这上门提亲还是头一回!再加上,前段时间,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而闹得满城风雨,她实在没有把握,柳传书的母亲,大学士柳云涛会不会接受自己。不过,为了传书,再怎么困难,她也要试一试。 “舒空……”柳传书有一些犹豫,“要不,过段时间再说吧,现在,家母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 “我知道,你母亲可能会嫌弃我的出身,可是不管怎么样,上门提亲是必须要的礼节,这也是对你的尊重!”童舒空笑着宽慰他,“你放心,那个毕竟是你母亲,她就是说再难听的话,我也不会介意的!” “可是……” 柳传书还是锁紧眉头,母亲的性格他太了解了,以童舒空现在的身份地位,只能是送上门去受辱。 “我还是觉得不妥。真的,过段时间再说吧,我也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童舒空打断了他的话,抱着他轻声道:“我怕再有人发现你的好,然后来跟我抢你!所以我要尽快、尽快跟你成亲!这样就不怕你跑了!” 柳传书“扑哧”一笑,道:“当我是个宝的,恐怕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了!” “那是她们没眼光!不过这样才好,即便我走了这么多弯路,却还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童舒空笑嘻嘻地道。 柳传书听得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叹了口气,顺从地不再说什么。 反正不管母亲怎么做,这辈子他是跟定她了,就算是私奔也没关系,只要能跟她一直生活下去,怎样他都无所谓! 隔了几天,童舒空就备好了聘礼和聘书,叩开了学士府的大门。 “童管事,”柳云涛慢条斯理地磕了磕茶盖上粘着的茶叶,再吹吹茶沫,也不看立在面前的童舒空,自顾自地道:“书儿怎么说也是大家士族的公子,我学士府也不是低三下四的地方,断不至于胡乱将他嫁了出去,童管事还是请吧。” “柳大人,童某对传书一往情深,还请柳大人成全!”童舒空并没放弃,只抬手施礼,继续恳求。 “是我说得太复杂,还是你脑子不好使?”柳云涛不耐地搁下茶杯,“人贵有自知之明。你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也妄想与世家大族攀交,不觉太可笑了么?” 童舒空忍住气,仍旧谦恭地道:“童某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今年底便有武状元选拔,童某可以……” “不必多说!”柳云涛站起身打断了童舒空的话,一脸嫌恶地道:“今天就实话告诉你,就算你搬来金山银山,我也不会让书儿嫁给一介江湖草莽人士,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学士府的面子往哪儿搁?” “柳大人!”童舒空挡住柳云涛的路,提高了音量,“柳大人就只顾自己的面子,而置传书的幸福于不顾么?” “大胆!书儿要是跟着你这种人有何幸福可言?整个大都,谁人不知你是燕国逃出来的逃犯,没把你抓去见官,已经是看在金大夫的面子上了!你还敢四处招摇,竟然欺到我学士府的头上来了,当真是嫌命长么?”柳云涛变了脸,厉声喝道。 童舒空暗自咬牙,却终是忍了下去,低头施礼道:“柳大人今日不同意,童某明日再来;明日不同意,后日再来。童某对传书心意坚定,只希望柳大人能够成全!” 说完,将聘书聘礼放在桌上,便退出了学士府。前脚刚刚走出大门,自己的聘书和聘礼后脚就被人丢了出来!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8 章 童舒空气得面色通红,紧握双拳站在学士府门口发作不得!自己虽然转世后做过跑堂、护院、当过侍卫、管事,却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折辱!这柳云涛果真是狗眼看人低! 这时一辆马车朝着她奔了过来,停在学士府门口,车帘打起,探出头来的人赫然是齐善仁!她见到童舒空,又是高兴又是畏惧,貌似鼓足了勇气地开口打招呼。 “童大人,齐某可算找着您了!” 童舒空一见她,顿时恶向胆边生!自己会变得这么惨,都是托了这位仁姐的福!此时哪儿有心情跟她废话?索性把刚刚受到的一腔怨气统统发泄在她头上! “找我?哼,找我取你项上人头啊!难得你这么自动送上门,也省得我费事了!”童舒空一跃跳上马车,蹲在齐善仁面前,伸手拍了拍她圆圆的脸。 “童……童大人,别……别开玩笑了……”齐善仁脸都白了,抖抖索索地话都说不完整,肠子都悔青了,好容易才见到她重新在大都现身,来不及多想,就急匆匆地来寻她,结果杀神上门,真是自找的了! “谁有工夫跟你开玩笑!若不是齐大人这张快嘴,童某何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子?”童舒空冷笑一声,看齐善仁吓得手软脚瘫的样子,心里有一丝恶意的畅快,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做恶人,敢情欺凌弱小时能带给人这样的快感! 齐善仁硬着头皮道:“齐某知道……自己害了童大人,不过大人放心,很快等燕王派的人马一到,大人自然就可以吐气扬眉了!” 童舒空听得一愣,随后面色大变,一伸手揪住齐善仁的衣襟,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什么燕王派的人马?” 齐善仁吓得舌头打结,含糊不清地道:“齐,齐某通……通知了燕王,您,您,您在大都的消息,燕……燕王很是高兴,已,已经派,派人往周国来了……” “你!你这混蛋!我真要杀了你!”童舒空被她气得七窍生烟,心乱如麻,将她狠狠推倒在车厢里,心里盘算着用最快的速度打包行囊需要多久的时间。 她转身想走,却被齐善仁扯住袖子。齐善仁顶着童舒空的怒火,冒死说道:“童大人,您,您听齐某说完,燕王有话托齐、齐某转达,童大人听完再做打算,也,也不迟!” 童舒空一愣,咬了咬唇,沉默了片刻道:“别在这儿说。”说着下车拿了被柳云涛丢出来的聘书和聘礼,再次跨上齐善仁的车,道:“去个僻静的地方再说话。” 齐善仁赶紧叫起车娘打马,一边好奇地盯着童舒空手上的聘礼,下意识地滑出一句:“童大人刚刚是去柳学士府上求亲么?柳府哪位公子能得童大人青睐真是三生有幸了!” 这家伙真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没眼色居然还在官场混了这么久,实在是让人不服不行! 童舒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眸子里的杀气成功地让齐善仁闭了嘴。 马车转过了几条街后停下来,童舒空撩开车帘下了车,往前走,齐善仁紧跟其后,两人一直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子处,童舒空才回过身,冷冷地看着齐善仁,语气不善地道:“燕王让你转达什么话?说吧。” “那个,燕王说,”齐善仁偷着瞟了一眼童舒空的脸色,心头暗暗叫苦,硬着头皮按照燕昭华密信里的话,一字不漏地大声重复道:“童舒空,你这混账王采,文治肯定是不行了,武状元么,倒是不难,只是你母亲似乎也看不上……”她顿了顿,想起燕韶华,眼神一暗,叹了口气,“没事,我会想出办法来的,你不要担心!” 说完起身打开窗,准备跃身出去,却被柳传书扯住。 “舒空,要不……”他咬着唇,期期艾艾地道:“你今晚别走了!” 童舒空先是一呆,随后面色大红,反射似的跳起身,连声道:“不行,不行!我,我走了!”不等柳传书动作,她身形一闪,就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柳传书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面红耳赤,泛着羞愧的红光。他无力地跌坐在窗边,捂住了脸。自己真是鬼迷了心窍了,竟会不知羞耻地提出这种要求!舒空心里会怎么想?看她刚才那慌乱的样子,只怕已经在嫌弃他不知廉耻了!怎么会这样?他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只是贪恋她的温暖,想再多一点点、多一点点就好! 柳传书哽咽了一声,眼泪还没下来,就感觉面前劲风一扫,捂在面上的手被人拿了下来。睁大眼看去,却是童舒空去而复返,身子在窗外,头却微微探进来,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她炙热的唇摩擦着他的,灵巧的舌尖扫过他的牙龈,身体深处席卷上来的高热瞬间夺去了他的神志。 唇舌纠缠了不知多久,童舒空才放开了他。 “别生气,我也很想要你,不过,还是要等到我们成亲,我,做错过一次,不想再错。” 柳传书被她吻得晕晕乎乎,她说的话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在心上扫了一下,就滑走了。 “传书,过几天我可能会比较忙,不一定能来看你,你不要担心,等有些事情办妥了,我就会来找你的。所以乖乖等我,不要胡思乱想!” 童舒空含糊地叮嘱了一句,摸摸柳传书的脸,再次跃上墙头,消失在夜空里了。 柳传书慢慢站起身,唇上还留着她的温度,心里暖暖的再也不痛了,能够这样主宰自己喜怒哀乐的,就只有她了! 不过,下一次会面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想她了……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49 章 第二日,童舒空没有再去学士府碰钉子了,她叫上巧儿一起去了闹市。 “童姐姐,好端端的今日怎么想起要上街?”巧儿跟在童舒空身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浏览着街景,一边兴致缺缺地问着童舒空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起这么久了还没给传书买过什么东西,所以想上街看看……”童舒空停下脚步,思忖着,打不定主意到底是买首饰呢?还是买衣服? 巧儿一听也活泛起来,眼珠滴溜转着,兴奋地扯着童舒空冲到一间卖首饰的店子前,笑道:“那我也给小莲买件首饰,我知道他最喜欢各种簪子了!”说着挑了根白玉簪举在手上问着童舒空道:“童姐姐,快看,这根怎么样?” “这东西小莲会喜欢么?”童舒空忽然顿住了,说真的她还真不知道伊莲喜欢什么,小的时候嘛应该是喜欢一些小零食,但现如今…… 童舒空尴尬地摸了摸头,道:“我都是买些零食或者小玩意儿给他,他看起来也挺高兴的!” “童姐姐你真是的!小莲又不是小孩子了,哪儿还会喜欢那些东西!”巧儿没抬头,目光继续在各色簪子间仔细筛选着,一边不经意地道:“小莲对你喜欢什么了如指掌,你倒好,连小莲喜欢什么都没注意过!” 童舒空一愣,道:“是么?我怎么没觉得?” 巧儿抬起头,瞟了眼童舒空,道:“童姐姐喜欢吃偏辣的菜肴,不喜欢甜食;穿的衣服也都偏素雅,最喜欢天青色,最讨厌黄色;喜欢下雪,特别迷恋踩在厚厚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声响;讨厌沙尘,沙漠里发生尘暴时,总是愁眉苦脸;喜欢骑马;不喜欢坐车……” “停、停!”童舒空赶紧打断她,有些瞠目结舌地道:“这些都是小莲告诉你的?” “当然了!以前小莲偶尔跟我说说话,话题也都是围绕着童姐姐你!”巧儿叹了口气,不无嫉妒地道:“童姐姐,我真的是很气你!居然可以这样无视小莲的一颗心!不过……”她顿了顿,又笑道:“还好现在小莲想通了,那天还问我喜欢吃什么菜来着!” 童舒空默然不语,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也低头开始挑选首饰。 两人挑了一气,巧儿选了一支花顶形绿玉簪,童舒空则挑了一柄松石菊花墨玉插梳。走出店铺后,就径直回了回春堂。刚一踏进店门,就看到红卿勾着头坐在店里。 见到童舒空进来,红卿迅速站起身,一段时日不见,他明艳的脸庞变得分外消瘦。 “舒空,我有话对你说!”他急急地站起身走上前来。 童舒空不动声色地退开一些,平静地道:“红公子有什么事?” “你,你在怪我么?我被母亲软禁了一个月,出来后又找不到你。后来你回来,却又天天去了学士府,我,我……”见到童舒空明显的疏离,红卿咬着唇,眼眶里转着泪,满腹委屈。 “红公子前来找童某,要说的就是这些?”童舒空绕过他,往柜台后走,边走边道:“童某还有工作,请恕不能多陪。” 红卿心如刀割,他宁可她生气,宁可她打他一顿、骂他一顿,也不要她这样淡淡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顾矜持地再次拉住她的手,哀声道:“舒空,对不起,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红公子!”童舒空迅速拂开他的手,不悦地道:“女男授受不亲,还请公子自重!”说完也不看他,径直就往里走。 “红卿就这样比不上柳传书?”被撇在一边的红卿忽然爆出了一句,音量骤然提高,“明明就是我先认识你的!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他有我年轻吗?有我漂亮吗?还是比我更喜欢你?不过是个嫁了两次的扫帚星,你到底喜欢他哪一点?” 童舒空听得皱眉,倏地回过身,神情冷漠地盯着红卿,一字一顿地道:“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红卿涨红了脸,不假思索地道:“我也以为我跟他是朋友!原来我错了!有哪个朋友会在背后做出这么卑鄙的事?他明知道我喜欢你,却还来跟我抢你!这叫什么朋友?” “红公子,我想有件事你是不是误会了?”童舒空盯着他慢慢说道:“我要喜欢谁是我的自由,所以不存在传书把我抢走的说法。倒是红公子今日这番话,我想若是传书知道了,必会很伤心。虽然你并不当他是朋友,但传书却是很看重你的。” 红卿脸色煞白,好半天才强撑着自己勉强绽开一个笑容,眼底绷着脆弱而混乱的细弦。 “我知道……你是在怪我那天没有站出来支持你对不对?我……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那样对你,实在是、实在是……” “红公子!”童舒空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道:“红公子完全没必要跟童某解释说明,童某也并不介意,说到底……”她顿了顿,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我的心里根本没有你,何来爱恨?” 如此残忍,如此无情,为何这个温柔浅笑的女子一旦冷酷起来,竟可以这样的漠视人心?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从红润的上下唇中吐出,徐徐落入耳中,随后扯着他的身体沉入黑暗,像秋末缓缓飘落的枯叶。红卿紧咬着下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他是那么喜欢她,从见第一次面就喜欢到现在了。为了她,跟母亲不知怄了多少气,顶了多少次嘴,关了多少日的禁闭,满腔柔情竟换来这样的绝情对待,这叫他怎么甘心? 他盯紧了童舒空,红着眼睛,声音嘶哑。 “童舒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就是知道我喜欢你,所以才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对待我吗?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就活该要受到这样的侮辱吗?” 童舒空垂下眼帘,没有吱声。红卿开始簌簌发抖,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心里柔肠百结,明明受了这样的折辱,为什么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执拗地一动不动? 童舒空硬下心肠,冷着脸待要拂袖而去,红卿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上去抱住她的腰,一边哭一边喊:“舒空,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我是真的喜欢你、真的喜欢啊!我不要就这样结束,不要、不要、不要……” 童舒空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想推开他,无奈红卿抱得太紧,想用些力气,又怕伤了他,一时间手忙脚乱、尴尬不已! 巧儿看得皱眉,正待上前去扯开两人,却突然听得大门处传来一声断喝:“童舒空!” 童舒空抬头看去,瞬间僵了身子,再顾不得许多,一把推开红卿,推得他跌撞在巧儿身上。 红卿与巧儿同时抬头向那人看去,却是个四五十来岁的精干女人,一张国字脸上怒气勃发,看得人心惊肉跳! 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那女人身影一闪,已是到了童舒空身前,一个抬手,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到“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力道之大,连童舒空也承受不住,竟被扇倒在地,左脸颊迅速肿高起来,嘴角也被扯裂,流下一抹鲜血! “你干什么!” 巧儿和红卿都惊叫一声,巧儿是挡在童舒空前面,红卿则扑到童舒空身旁,扶着她,一副恨不得吃了来人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那女人。 童舒空快速爬起身,推开红卿和巧儿,一步跨到女人身前跪下,低声道:“师傅。” “师傅?”巧儿和红卿再次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看那女人,又看看童舒空。 这是什么师徒啊?一见面就用耳光招呼的! 张暗怒气未消,盯着童舒空,冷声道:“别叫我师傅!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徒弟!” “师傅……” “哼,背主叛逃、私自离府,这些也都罢了!你是公子的贴身侍卫,却把公子害得万劫不复!你可真算对得起我了,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童舒空不敢吱声,只垂了头咬唇不语。 “你知不知道公子为了你……”张暗重重地叹了口气,转眼看到一旁的红卿,怒火又高涨起来,“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左拥右抱!你……我打死你算了,也省得看着烦心!”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0 章 待要再伸手,看到童舒空默然不语的样子,再看看那兀自肿胀的半边脸,终是跺跺脚放下了手,冷哼一声转身道:“你还是公子的贴身侍卫,自有公子来处置。现在,跟我走,去公馆见公子!” 一直僵硬地跪着的童舒空听到这里,身子剧烈地一颤,闭了闭眼,顺从地起身,跟着张暗准备离开。 巧儿情急地拉住她,还没开口说话,只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双眼睛,比往日里更加幽深难测,里面像藏着许多苦涩的东西一样,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存在,失去了焦距。 童姐姐,你要去哪里? 67 张暗靠在马车厢壁上,仍是怒气未消地盯着童舒空。童舒空一语不发,半边脸肿得高高的,嘴角也还在缓缓流血,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勾着头,静静地坐在那里而已。 张暗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瓷瓶抛到童舒空身上,生硬地道:“拿些药敷在脸上!我不是可怜你,只不过不想公子待会儿见到你这幅样子时,无端地为了你又心痛!” 童舒空沉默地拿起瓶子,取了药膏往脸上敷。舒适的清凉感弥漫开来,火辣辣的疼痛消散了不少。师徒俩再没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地到了周国专门用来招待外国使宾的公馆。 童舒空跟着张暗跳下车,进了公馆,越走心越是怯懦,双腿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每走一步都好似要拼尽全身力气!感觉上像是只过了一瞬间,就见张暗在一处厢房前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审视地看着自己。 “公子就在里面,我警告你,如果公子原谅你便罢;若是不得公子谅解,那就莫怪我不念师徒之情!”张暗说完就推开了门,将童舒空一把推了进去。 童舒空僵硬地立在门边,头也不敢抬,只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房里一片沉默,但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前方正有一个人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己,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 许久许久,才听得安秀久违的声音响起。 “你……终于……来了……” 短短几个字,却分了好几节才说出来,跟着就是急促的喘气,仿佛那一句话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似的!那声音十分熟悉,却又十分陌生,已然失去了记忆中的清冽。 童舒空咬了咬牙,终于抬起了头,映入眼帘的人让她有些不置信地瞪大了眼!这还是那个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燕国第一美人么?原本有着透明质感的肌肤干枯憔悴,两边脸颊都凹陷了进去,眼中满是红丝,脸色苍白得有如一张纸,此刻见到她倒是漾起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见到童舒空迟迟没有反应,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安秀自嘲地摸了摸脸,道:“我已经难看到……吓得你不敢近前的程度了么?” “公子……”童舒空嗫嚅了一声,原本来之前想好的那些话儿,在见到这样的安秀后便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这一开口,安秀却再也忍不住,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童舒空,将脸埋在她柔软的颈项,泪水如同开了闸一般倾泻而出。 想她、想她、想她、想她、疯狂地想她! 思念了四年的日日夜夜,终于得到了宣泄的渠道。这一刻,他只希望时间就此停住,天地就此消失,让这世间只剩了她和他才好! 安秀无声地哭,所有的语言都化成了泪水,怎么流也流不尽,抱着童舒空,身子却抖得如同风中的叶片! 童舒空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任安秀抱着她哭,眼睛缓慢地扫视着屋子。这一看,却又是一呆。满屋子挂满了画,俱是她的画像!或站、或坐、或躺、或卧,姿势虽然各不相同,但脸上的神情却都是温柔含情、巧笑嫣然,让人一看便能沉醉其中! 安秀,他竟已痴魔到这一地步了么? 童舒空心下一阵阵的发冷,还没想好该如何应对,安秀的手已经攀上了她的脖子,将她拉近他的眼前,流着泪的眼睛红通通、水灵灵,不妩媚,却带着别样的憔悴风情,眸子里燃烧着火一样的光芒。他低低的呻吟了一声,便凑上了自己的唇。 童舒空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将他一推,同时出声道:“公子,不可以!” 安秀被她突兀地推开,柔情还挂在脸上不曾退去,怀抱却已是空空荡荡无所依靠。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又踏前了一步,喃喃地道:“怎么了?舒空,为什么不让我抱你?” “公子,别这样……”童舒空别过脸,硬起心肠道:“四年前我就说过,童舒空与安府再无任何瓜葛!而公子也是答应了的……” “没有!我没有!”安秀急切地打断了童舒空的话,“我说的是永远都不放你走!我说的是要永远留你在身边!可你还是走了!那么决绝!我在你眼里真的那么一无是处?那么不值得留恋?” 他一边狂乱地摇着头,一边又扑到童舒空身边,抓着她,混乱地道:“舒空,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后悔了,我发誓,以后会好好珍惜你的!不要离开我啊!” 童舒空闭了闭发烫的眼眶,再次挣开他,冷声道:“太晚了,公子,一切都太晚了!我已经有了心上人,现在生活得很幸福,公子也早日看开吧!” 安秀愣愣地站着,眼底那根弦一点点绷紧,看得童舒空心里一跳。跟着,安秀的脸色开始变得更为惨白,呼吸急促得像拉风箱,大口地喘着气,却还像是呼吸不过来似的。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无力地跌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眼里浮现悲哀而绝望的神色。 童舒空看得大骇,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起他抽搐的身体,心乱如麻。 这是怎么回事? 既不像受伤又不像中毒,倒像是得了急病! 童舒空神色一凛,脑子里灵光一闪,再仔细看看安秀的表现,便赶紧腾出手解开袖口,将袖子罩在他的口鼻处,手则轻抚着安秀的鬓角,声音低柔地道:“公子、公子,别着急,慢慢的呼吸……慢慢来,别急,我在这儿,我哪儿也不去……” 安秀紧紧拽着她的衣裳,用力之大连手指也纠结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童舒空。 她没走,她还在他身边,她又恢复了以前那个温柔如水的样子,她还是她,她没有变,刚刚的话肯定是气他的,一定是的! 呼吸仍然急促,但鼻端充斥了她淡香盈然的味道,麻痹与窒息的感觉逐渐退了下去,安秀哽咽了一声,终于松开了手指,无力地靠在童舒空怀里,反复地呢喃。 “别离开我了,舒空,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 过度呼吸症。 爱情有时真的是一种慢性毒药,深入骨髓,如影随形。 心里埋藏的那个伤口又开始发出腐烂的气味,靡靡的痛。与安秀初见时的点点滴滴一瞬间清晰地在心中回放,画出一个又一个回忆的漩涡,陷进去了,身体在他冰凉的泪水中不断下坠,直到完全沉没。 遥远得似乎发生在上个世纪的记忆此刻鲜活地跳出来。 客栈里恍若天人的初次邂逅,那样狂乱的心跳频率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破庙里的旖旎风景,呼出的温热烫着了空气;安府里无数个日夜的翘首企盼,无数次凝望着他的背影时心里的悸动;点点滴滴的情丝,在百转千回中漫过了天。 安秀,你知不知道,从你的第一次出现,便在我心底掀起一场海啸。爱上你,就在那心跳的一瞬间;再用了三年的时间,将它酝酿成了一杯苦酒。 现如今,我该拿你怎么办? 安秀温顺地躺在童舒空怀里,长时间的沉默后,终于揽紧了她的腰,犹豫着说出了那句自己心里万般不愿,但仍旧不得不说的话。 “舒空,只要你不再离开我,要我怎么做都行……哪怕是与行露共事一妻都可以……”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1 章 话音一落,就觉出童舒空的身子猛地一震。他紧了紧手臂,抬头去看她。自己忍着心痛与不甘说出的话,原本以为能让她宽慰几分,怎料在那双墨瞳里看到的竟然是落寞、无奈和……失望? 安秀,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懂,还是不懂…… 童舒空垂下眼帘,将安秀扶到椅子上坐下。自己则走到满屋子挂着的画像面前,仔细看了片刻后就忽地伸出手将卷轴一一摘下。 安秀的视线一直跟着童舒空转,此刻见到她的举动,心里一紧,冲上前,按住童舒空的手,急道:“你,你干什么?不要摘掉那些画,我……” “公子,你不再需要这些东西了!”童舒空看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继续自己的动作,一边道:“我会照顾公子的,还要这些死物来做什么?” 安秀一呆,随即眼里迸出惊喜交加的光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一把抱住童舒空,脸贴在她背上,紧紧的,发出满足的叹息。日思夜想的话终于亲耳听到她说出,巨大的喜悦瞬间降临,他是如此高兴,以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童舒空的眼里,流露出的是并不相称的若有所思和冷静超然的神情。 68 “巧儿,情况怎么样?”见巧儿终于放下了给安秀把脉的手,童舒空便急急地开口问道。 “从脉象看并无异常……”巧儿皱紧了眉头,对童舒空道:“此病我以前也有看过几次。似是好发于年轻男子身上,患者多是平日忧虑过甚引起,实属心病。此病无法根治,我也只能开些调养的方子,平时要多予以宽慰照顾,切勿大喜大悲!” 童舒空沉默了一阵,果然如她所料,属于焦虑症的一种么?这该如何是好…… 安秀见童舒空满面愁容,忍不住伸出手去,拉了拉她的袖子,道:“舒空,不妨事的,这病不发作时也无甚要紧,就算发作,用你那个法子效果也挺好的……” 巧儿在一旁听着,实在忍不住插口:“什么法子?我还不知道可以用什么办法治疗呢,童姐姐,你知道?” 童舒空点点头,道:“此病发作时,可用不透风的布袋或衣袖罩于口鼻处,只要二氧化碳浓度增加,就可逐渐恢复。” “二……什么炭?是柴火烧的炭么?”巧儿一脸茫然地追问。 童舒空自知失言,忙道:“没什么,你只要知道发病时,用布袋掩住口鼻就行了。” 巧儿又问:“童姐姐如何知道这种疑难杂症的疗法?” “我……我小时候,见过有游方道姑这般治疗来着。”童舒空随便找了个借口解释,站起身来对着安秀道:“公子,我送金大夫出去。” “嗯。”安秀点点头,又补上一句:“快点……回来!” 童舒空抿了抿嘴,拉过在一旁瞪着眼盯着她和安秀看的巧儿,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童舒空才慢下脚步,回身对着巧儿说:“巧儿,我最近一段时间可能不能回家了,你替我跟小莲说一声,要他不要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多照顾小莲一点。” 巧儿闻言,情急地一把扯住童舒空,道:“童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那位公子是什么人?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看他对你好像、好像……” “他是我以前的家主,也是我深爱过的人。而他这病,也是因我而起,所以我必须陪伴在他左右,至少这段时间不能离开!”童舒空平静地道。 巧儿张口结舌地愣了半晌,方喃喃地道:“深爱过的人?童姐姐曾经深爱的人难道不是小莲的大哥么?” 童舒空垂下眼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径直道:“你尽快开些调养的方子过来,还有,尽量不要带小莲来这里!”说着转身便走。 巧儿在背后急道:“那柳公子那里要怎么办?” 话音一落,就见童舒空的背影一震,过了一会儿才幽幽地回答:“不要告诉他!” 巧儿登时一股怒气上涌,大踏步走到童舒空身前,高声道:“不要告诉他?童姐姐你想抛弃柳公子?” “当然不是!” “那这突然冒出来的安公子算是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唤你来,还就不让走了?他得了病,自有下人侍候,用得着童姐姐你随侍在旁?你就不想想,柳公子要怎么自处?没有你的音信,他该多着急!” “别说了!”童舒空大喝一声打断了巧儿的话,呼吸有些急促,“传书那里我自会安排,用不着你多事!你若真为他和小莲着想,今日之事就不要在那两人面前提起!” 巧儿委屈地咬唇,赌气硬邦邦地丢下一句:“巧儿没心情插手童姐姐的事!只奉劝童姐姐一句,好自为之!”说完,便甩头走了。 童舒空面色变了几变,重重地叹了口气,转回头准备回去。还没走几步,却在廊下见到了安秀。他扶了柱子,正定定地看着她。 “公子,怎么起来了?快回床上好好躺着!”童舒空忙赶上前几步,伸手扶他。 安秀顺从地依进她的怀抱,默默走了几步,忽然抬头盯着童舒空的侧脸,开口道:“柳传书是谁?” 童舒空身子一僵,脚下也停了一停,很快又恢复平静,道:“周国大学士之子。” “我不是想知道这个。”安秀停下了脚步,望定了童舒空,“他就是你说的心上人?” 童舒空没有回答,只仔细地看着安秀。安秀惨然一笑,道:“不用这般忌讳,我既然能接受行露,便是再来一个,又有何不可?” 童舒空别过眼,道:“公子不要多想了,舒空以后会一一说明的。公子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尽量不要操心这些琐事。” 安秀扯了扯嘴角,不作声了。 最终你还是只因我的病,才会留在我身边么? 我真的错过了,真的错过了么?心口好痛,靡靡的牵扯得呼吸又开始急促。 你既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 假装我们之间没有其他人;假装我们还停留在安府的那段时光;假装所有的阻碍、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幸都不曾发生过。这一刻,就让我自私一下,哪怕这只是海市蜃楼般的虚景,也足够让我的心平静下来。 隔了几日,童舒空陪着安秀去了郊外散心。此时已是秋高气爽的九月,西国的秋天,阳光灿烂,天空碧蓝如洗,鸿雁成行。看着看着,连人的心也不自觉地开阔起来。 “这西国的秋天,果然与地处南方的燕国不一样呢!天空也格外高远得有些不可思议……”安秀眯起眼看着愈飞愈远的大雁,轻声道。 “公子喜欢的话,我们便多多出来,这样对公子的身体也好。”童舒空闻言,侧过头道。 又是为了我的身体么? 安秀在心底苦笑了一下,抬起眼看着童舒空,嘴里却是柔柔地应了一声。 童舒空有些不适应了,记忆中的安秀,向来是冷漠孤傲、不假辞色的,即便在对她表露心迹后,也鲜见如此温柔含情的模样。虽然他因为相思成疾,消瘦憔悴了不少,但经过这两日的调养,衬上那柔情万千的表情,竟也不逊于风华正茂时的美艳无涛! 童舒空咳了咳,换了个话题道:“燕王最近怎么样了?”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2 章 安秀只静静地看着童舒空的侧面,牢牢握着她的手,一边道:“我出来也有三四个月了,实不知昭华近况如何。不过出来前,她看去还不错,又立了一个妃子。” 童舒空更茫然了,愣了片刻迟疑地道:“公子没有……” 安秀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很快打断了她,道:“当然没有!你觉得我还可以再跟其他人么?舒空,由始至终,我都只有你一个人!其实早在芙蓉镇的破庙里,我就应该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因为那个为了替我解毒而看光了我全身的小跑堂改变了!但可惜,我醒悟得实在太晚!” “公子……”童舒空叹了口气,没吱声。 安秀却似是有些激动地靠紧了她,接着道:“舒空,你曾问我,愿不愿意为了你放弃太妃之位。我知道现在太晚了,可是,我还是想问,真的……不可以挽回了么?” 童舒空呼吸一滞,几乎是有些逃避地躲开了安秀灼热得逼人的视线。她深深吸了口气,依旧没有看安秀,只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公子,我们……回不去了。” 我知道自己是有罪的,但惩罚来得如此沉重,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被舌头轻轻弹出,带来的黑暗却象突如其来的潮水一般排山倒海的将我吞没。 呼吸,不要再这样急促了! 不可以、不可以再被她这样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似乎就只是为了平复自己的愧疚,而万般小心的观察着、保护着。 我安秀,不需要这样的同情!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松开手指的那一刹那,模糊的泪光里是五年前,安府桃树下,她抬眸凝望过来的眼神。 目光相遇处,桃花飞扬。 心,绝望地沉沦,因为此时已经知道,这世上永远默默跟随在自己身侧的那段爱情,已经遇不上了。 童舒空的心里一日比一日不安,安秀近日来的表现实在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非常配合地吃药、休息,每日里话也不多。很多时候童舒空都可以感觉到他在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看,可眼神追踪过去后,却只见到他的侧面。有时候,躲闪不及时也会被抓个正着,那时他就会异常温柔地笑笑,然后再次调转视线。 童舒空有时甚至会被他盯得发毛,索性坐到他面前询问,安秀只是一笑,轻声道:“你若不喜欢我看,那我不看就是了。” 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安秀何时变得这样顺从了? 他的笑容,异常的温柔明媚,但眼底却有寸断肝肠的凄惶! 两相映照下,一颗心不自觉地就惶惶然起来。 安秀,你在想什么? 第七日,傍晚时分,安秀斜靠在后院花圃的一张榻上看着落日发呆。童舒空从他身后走上前去,将一张薄毯披在他身上,轻声道:“公子,待会儿露水该起了,回房吧。” “不,我还想呆一会儿,舒空,你陪我一起看看落日吧。” 安秀边说边拉了童舒空坐下,抬手就在身前的石台上取了一个小小的酒壶过来。倒了一杯花雕在手,慢慢地啜着。 “公子,你身体虚,不宜饮酒!”童舒空连忙出声制止。 “不妨事,已经温过了,可以喝的。”安秀微微一笑,冲童舒空晃了晃杯子,“舒空,你也陪我饮一杯吧。”说着又拿过一个空杯来斟满了酒,递到童舒空眼前。 童舒空犹豫了一下接过来,默不作声地喝了下去。 “舒空,你看,那落日多美。你看着这景致,心里想的是什么?”安秀缓缓地问。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不知为何,童舒空只想得起这么一句,还不知不觉地低吟了出来。 “断肠人在天涯……断肠人,在天涯……”安秀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眶泛红,他别过头去,好半天再转过来时,已恢复了平静,给童舒空又加了一杯酒。 童舒空自知失言,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抬头又灌下了一杯。安秀再加满,她又再饮下。如此三巡,眼帘便开始沉重。不过是几杯花雕而已,为什么酒意却这么浓重? 童舒空眼皮缠绵,慢慢依在榻边,逐渐陷入了梦乡。 此时安秀才放下了酒壶,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童舒空。他将她的身子挪了挪,以便让她躺得更舒服些。随后便慢慢俯身贴在她身上,静静地凝视着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 真是一张漂亮而干净的脸! 让我在十四岁的流年,遇到这个有着清澈微笑的女子,几乎是有些蛮横地闯入我的生活,改变了我所有的轨道,从此占据了属于我的十四岁以后的记忆。 红尘十丈,茫茫人海,若无你的陪伴,不若就此归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69 等到童舒空再醒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却是柳传书和伊莲焦虑的脸。她愣了愣,再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四周,果然,这里是她的家! 见到童舒空睁眼,柳传书和伊莲均是大大地松了口气,伊莲扑上前拉住她的手,道:“童姐姐,你吓死我了!你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小莲,我怎么会在这儿?谁送我回来的?” “是一个大约四五十来岁的女人,脸上的神情很是愤怒……” 师傅? 童舒空愣了一下,便火速起身下床。伊莲一急,拉住她道:“童姐姐,你要去哪里?” “小莲,我还有事!这几天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巧儿会照顾你的!”童舒空说着就想出门。 柳传书在一旁突兀地开口:“舒空,安秀公子已经走了!”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3 章 童舒空一呆,慢慢转身盯着柳传书,“什么意思?” “这是安秀公子托我转交的。”柳传书递过去一个信封,再不多说什么。 童舒空愣了半晌,才伸手接过,仿佛那薄薄一张信纸有千斤重一般,一时竟不敢打开来看。 柳传书看得脸色黯然,舒空,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吧。也是,拥有那样风姿、那样深情的男子,世所罕见,若不是他当年的骄傲懵懂,你们又何至于生生错过? 童舒空吸了口气,才毅然拆开信封。抽出里面那张薄薄的纸,打开来,上面只有一句话。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信纸从指尖飘然落下,原以为不会再有波动的心不可遏制地疼痛起来。 前尘往事、历历在目;恍然回首、事事皆错。从此以后,不管曾有过多少的心动与心痛,都将止于这一纸决绝,断人魂魄者,唯别而已矣。 安秀…… 童舒空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抱着头,一声不吭。 伊莲惶惶然地看看童舒空,又看看柳传书,咬紧了下唇,不敢出声。柳传书弯腰捡起那张纸,目光扫了一下,心沉得更低了。 死一样的沉寂过后,忽然响起柳传书幽幽的声音。 “你去吧,去找安秀公子。” 童舒空一震,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地看着柳传书。 “你忘不了他,很明显的,不是么?既然如此,便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去追吧,不要再错过了!”柳传书轻声道,明明胸口紧窒得快要呼吸不过来,却停不下述说的欲望,“无须顾忌我,我曾说过,你不需要爱我,只要能让我陪着你便好;若是有朝一日,不再需要我的陪伴,也只要说一声就好……” 你要去便去吧,我无力留你,生注定了死,聚也注定了散,缘分本象荒原中的野草,有容时便有枯。 童舒空缓缓起身,迈开了步子,却不是往门外走,而是走到柳传书身前,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道:“明明心痛,就不要勉强自己说这些话了。还是你觉得,我不堪信任,只会一再地让你失望?” “舒空……”柳传书嗫嚅地开口,眼神里满是心酸与担忧。 “我与安秀,就这样了也好。”童舒空慢慢退开,走到窗前,外面已是漫天晚霞,她轻声自语地道:“很早以前,我就已经知道,我和他注定是两条没有交集的线,夜空中闪烁的两颗永不相撞的星,只能远离,不会靠近。很多事情错过了就没有了,错过了就是会变的,而我已经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不想再失去你了!至于安秀,我从他的生活里彻底退出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我很担心啊……” 柳传书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没关系,我没事的,等过一阵子……”童舒空勉强地笑笑,话还没说完就被柳传书打断了。 “我不是担心你!我是在担心安秀公子。舒空,你真的不在乎么?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么?你就不怕安秀公子出什么事?” 童舒空瞳孔一缩,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地道:“不会的,我很了解安秀。他很坚强,是个胸怀大志之人,可能会暂时意志消沉一阵,但决不会为了爱情做出什么傻事!” 是的,安秀是何许人?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当初自己不是也拒绝过他一次,结果是什么?他几乎在当下就做出了要自己替他铲除政敌的决定! 爱情之于他,从来都不是首选。在这一点上,他比行露更像个商人! “可是,我听巧儿说,安秀公子甚至为你患上了心病,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他对你的感情?”柳传书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替安秀如此打抱不平,只知道,若是一腔深情被人如此漠视时,那股绝望真的是叫人心酸不已的! 童舒空咬了咬牙,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已明显地表示她已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传书,你想争出个什么结论来?你那么希望我追回安秀么?爱情不都是自私的?你表现得这么大度想证明什么?收起你那廉价的同情,安秀不需要,我也不需要!你操心好你自己就行了!”由着性子激烈地说完,她扭头跨出了门。 柳传书嘴唇嗫嚅了几下,追到门口,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只是失神地看着童舒空消失的背影。直到感觉有人拉扯时,低头看去,却是伊莲满面苦涩地看着自己。 “别伤心,童姐姐情绪有些失控,不是有意说那些话来伤你的!” 抬手一摸,原来自己竟已泪流满面了么? 舒空,我不是大度,只是……你若真能忘情于安秀,脸上为何会显露如此深入骨髓的哀伤?而你之于安秀,何尝又不是一样?他临别时眼里的绝望与伤痛,让即使是第三人的我,看了都会心酸不已。那样的哀恸欲绝,那样的心如死灰,我相信,如果你看到那样的安秀,一定再也说不出刚才那些话了。 安秀的满腔深情,你却视若不见,执著于以往的心结,果真是当局者迷么?你这样固守对我的承诺,并非是我无可代替,而是你害怕再被人背叛和伤害吧? 舒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的很无情! 三日后,张暗重新找上了门。一进门便气势汹汹地喊着童舒空的名字,将她从房里直拎了出来,扯着就要往外走。 童舒空运气定下脚步,从张暗手里挣脱出来,冷下声音道:“师傅,如果你是要让我去见公子,请恕弟子不能照办!” “你!”张暗怒极反笑,从腰中缓缓抽出剑来,“今日不妨明白告诉你,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哪怕把你打得只剩一口气,我也要把你带到公子面前去!” 童舒空面色一沉,退后一步,也从袖里抽出了玄武。 张暗仰头凄厉地一笑,咬着牙道:“好——好——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好徒弟!居然用我给你的剑来对付我么?”她将长剑划了个雪亮的圆弧,直指童舒空,喝道:“上啊,让我看看你要怎么跟我打?” 童舒空紧咬下唇,张暗毕竟是她的师傅,有调教传授之恩,如果不是张暗,她根本无法在这古代世界翻身。童舒空颓然地放下玄武,单膝跪地,道:“弟子万不敢跟师傅过招!请师傅不要再逼弟子了!弟子与公子原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也给不了公子想要的,师傅强行这样做,只会让弟子与公子两个人更痛苦!” “痛苦?你也配谈痛苦?”张暗冷哼一声,闭了闭眼,再睁开后厉声喝道:“你知不知道公子现在怎样了?他,他已决定在格列城郊岐峰山上的沁严寺落发为僧了!” “当啷”一声,玄武剑从掌中跌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童舒空急促地呼吸,声音发着抖。 “公子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回去?你是巴不得公子回去吧?”张暗闷哼一声,愤恨不已,“公子是多么出色、多么骄傲的人啊!竟会被你这畜生伤得如此之重!已经那样痛苦了,却还是忘不了你!公子为什么要在沁严寺出家?就是因为那里可以看见格列城!公子宁可这样委屈自己来成全你,你……你居然还可以这样无动于衷?” 童舒空发着抖,安秀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事!他是安秀啊!燕国第一美人,太守之子,一国之后,高高在上,不染凡尘。别人只是触碰一下他的衣角都像是在冒犯,这样的人应该不存在多余的怜悯,要么毁灭对方要么放弃对方。怎么会为了她这样一个平凡懦弱、毫无闪光点的人选择了伤害自己? 六神无主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 “舒空,去吧,去接安秀公子回来。” 童舒空一怔,没有转身,只低下头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去吧,不要再错过了!” 童舒空咬了咬牙,转身迅速往屋外走,与柳传书擦身而过时,她低低的说:“对不起……”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4 章 人与人的相遇,爱与被爱,静静地开始,却无法静静地结束。所以人们才会为之痛苦、为之哭泣、为之不舍,然后才会审视内心,审视自我。 人,究竟执著于什么、追求着什么,在人生的拐弯点,需要放入些什么、抛弃些什么。弄明白了这些,或许那颗破绽百出的心才能得到最终的平静和完整。 70 暮色笼罩下的岐峰山,突然响起阵阵钟声,那钟声清脆悦耳,悠远深邃地传了开去,在山中回荡不息。残阳如血,最后一抹光辉兀自流连在掩映在林叶间的沁严寺山门的飞檐上,呈现万般的妙相。 童舒空在一片寂静的枝叶里快速穿梭,衣摆扇动间,卷起猎猎的风,微凉的晚风却吹不散萦绕在心头的迷雾。 安秀,我伤了你,你尽管反击回来呀,用你高傲的眼神、深沉的心计、翻云覆雨的手段反击回来啊!你不是很擅长这些么?干嘛不报复?为什么要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折磨自己?你这个笨蛋! 安秀……安秀……对不起…… 过了山门是一段几乎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几乎以六十度的角度直上直下,沁严寺的寺门就高居其上。童舒空一边诅咒着设计这寺院的人,一边提起所有力气,快速往上奔走。她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童舒空靠在寺门石碑处大口喘着气,平复着如鼓的心跳,身后的石碑上镌刻着挺秀的楷体: 暮鼓晨钟,惊醒人间名利客; 经声佛号,唤回尘世迷路人。 童舒空站直了身子,直直地望进寺院里,天空仍旧回荡着悠远的钟声。 暮鼓晨钟,能否唤回我们背道而驰、愈来愈远的心灵? 经声佛号,能否改写我们交错而过、迷惘痛苦的回忆? 深吸一口气,童舒空迈开步子,径直走进了寺院。还没走几步,就有知客僧快步走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施主,本寺已经闭寺,请施主留步。” “这位小师父,请问贵寺是否有一位公子留宿于此?” “三日前是有一位公子来了,不过他已决定削发为僧,主持方丈已经在为他剃度了,施主是……” “快带我去剃度的地方!” 知客僧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童舒空心急如焚地打断了,强行拖了知客僧,往寺门里直闯进去。 绕过前殿,进到后殿,只见殿门前坐了一片低头念诵经书的和尚,钟鼓木鱼之声绕梁不绝。队列前方,有身穿袈裟的老僧正抡了胳膊,缓缓收回了剃刀。 地上,青丝万缕;身边,佛号宣诵;远处,瘦削挺立的背影。光亮的头,冷冷地反射着人世间最后的一点暖色。 已经……太迟了么? 童舒空脚下一软,几乎连站也站不住了。 “施主,你……没事吧?” 一旁的知客僧忍不住出声,眼前女子悲痛欲绝的神情让人看了实在不忍。 童舒空被他这一声惊醒了一般,挺了挺身子,忽然抬脚上前,穿过那一排排的僧人群,朝着那人走去,声音颤抖地喃喃低语:“安秀……安秀……这是命中注定么?无知与逃避,持续的痛苦与悔恨,这就是我跟你最终得到的结果? 人,终归是要堕落到人生的深渊底部时才会认识到、才会了解,越是软弱、越是寂寞的时候,越会爱恋上美好的东西。就如同最初谪仙般高高在上的你出现在杂草般毫不起眼的我眼前时一般。安秀……你可知道,只是那一眼,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我完了。从没预想过自己也会有如此激动、如此不顾一切、如此想要……飞蛾扑火般的心情!为什么呢?说实话,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独独对你如此执着?即便是……在绝望地了解自己与你的距离之后,仍然无法释怀……无法放弃…… 我曾经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我喜欢安秀,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深深地喜欢上了。我以为我可以忠贞不渝地把这份情一直延续下去,可原来,我高估了自己……说到底,人类不过是害怕寂寞的生物,我,也不过是个自私凉薄的人,得不到回报便忘了初衷。呵呵……你,其实也是恨着我的吧?” 童舒空顿住身形,双手死死地握成拳,抑制不住地发抖。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那么多的人却只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她逐渐激动高亢起来的声音。 “既然有着这样痛苦的羁绊,就这么放手不好么?就这样……女婚男嫁不好么?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你还要再出现?事隔这么多年,在我成功地以为自己已经遗忘了你之际,你到底为什么还要再出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有多恨你!我苦苦等了你三年,没有回应;我收拾心情开始新的人生,你又来搅局,可气的是我竟然无法对你说不!我有多鄙视自己、有多痛恨自己,有多……悔恨造成这一切的自己,你知不知道?而你,事隔这么多年,不管不顾地重又出现就罢了,现在居然……居然敢给我出家!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地决定自己和别人的一切!什么锦水汤汤、什么与君长诀?别笑死人了!就算要说什么,也该是我来说!安秀,你给我听着!我童舒空没说结束,你跟我之间就不可能诀别!你就是出了家也得给我立刻还俗!” 童舒空咬牙切齿地说完,一个箭步跃上前,将前面那人的身子扳过来一看,登时僵在当地,脸色由红转白又转红,半天憋出一句:“怎么……你不是……安秀?” 眼前的男子也是尴尬万分,张着嘴咿咿呀呀地却发不出声来,显见得是个哑巴! 旁边被晾了很久的老和尚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来和颜悦色地对着童舒空道:“这位施主可是来找三日前投宿敝寺的那位公子?今日有两位要剃度的俗世人,老衲只刚剃度了一位而已,施主要找的公子在那边……” 老和尚说着让过身子,手指所指处,安秀身着灰色僧袍,静静地立在不远处。童舒空大窘,哪儿还顾得上看安秀的神情,埋着头冲老和尚一施礼。 “多谢方丈,在下失礼了……在下与那位公子还有话说,借贵寺清净地一用。”说完不等老和尚点头,便急冲冲跑过去,一把拉了安秀,埋着头往外疾走。 一直奔出了老远,直到视线里只有暮色掩映下的树林,耳边也只听到簌簌的树叶私语时,童舒空才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背对着安秀,两人一前一后地站着,死一样的沉寂。 “不是找我有话说么?怎么不开口?” 隔了好半晌,才听到安秀幽幽的声音。童舒空身子一僵,脸上腾地红成一片,嘴唇动了几下,还是发不了声。 啊——丢死人了!这辈子没这么丢人过!那老和尚也是,就不能早点提醒她?还有那剃度的男人,不能说话,好歹也先转个脸给她看嘛!还有、还有那知客僧,都是他在误导! “没话说的话,我走了。” “等等!”童舒空一惊,急速转身,一把扣住了安秀的手腕。 暗沉的暮色中,安秀有些苍白的脸色掩映在阴影中,一双眼睛分外明亮,直勾勾地看着童舒空,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 “别走……别离开我……”童舒空吭哧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么一句。 安秀身子震了震,闭上了眼,片刻后睁开,眼底泛起一层水雾。他暗骂了自己一句,狠狠地吸了口气,竭力控制声线不要发抖。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5 章 “你还来干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童舒空打断了他的话,“同情无法促使我来到这里,同情也无法促使我说出之前那些话。我说的……全部是心里真实所想的……秀,从你再次出现的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想过,你跟我之间有这么多痛苦的回忆,有格外衍生出来的我无法抛却的人们,即便我可以忘却一切、不顾一切,但最终换来的,会是幸福吗?所以,我有想过放弃。可是知道你离开,知道再也看不到你这个人时,我的心就疼得无法跳动……即使知道会给别人、给你、给自己带来残酷的伤害,却也,停不下来了……” 童舒空忽然拉起安秀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我是所有麻烦的缔造者,在惹下了这么多的问题后,怎能够一走了之,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呢?继续往下走,可能会产生更多的问题,可能会出现新的痛苦,但要我就这么眼睁睁地放弃你,却也做不到!从你退出的那一刻,我才清楚地看到自己内心深处从来没有停歇过的欲望:我不愿跟你这样结束,没有人可以将你从我身边夺走,即便是你自己也不行!” 安秀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这一番强势的表白,他等得实在太久、太久了。为什么要在两个人都疲惫不堪、千疮百孔的情形下,才可以听到内心真实的声音? “可是……你也说过,我们……回不去了……”安秀颤抖不已,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童舒空,你可知,当我听到这几个字时,心里的绝望有多么大,那一刻,天都塌了! 童舒空踏前一步,揽他入怀,轻抚着他的背,平息安秀的颤抖。 “确实是回不去了……”她叹息着轻声道,不理会怀里那个身子突然的僵硬,继续道:“可是,未必不可以重新再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起安秀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只要这颗心,仍然能够为你跳动,一切便不会结束。” 眼泪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汹涌地流出,让我都看不清她脸上温柔的神情了! 心脏啊,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激烈地跳动,让我耳鸣到都听不清她的呼唤了! 前一刻因了她心如死灰、生无可恋;后一刻又为了她缠绵悱恻、痛彻心肺。她到底是凭借了什么,竟然可以这样反复无常地主宰他的心,从破庙开始,一点一滴、由外到内地侵占了他的一切!这让人恨到极点却也爱到极点的无良女子! 安秀恨了一声,死死揪住童舒空的衣襟,将头埋在她胸前放肆地大哭。 一弯新月,从厚厚的云层间探出了头,洒下一片淡淡的光泽,身边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夜的暗香静静弥漫。 这世间有多少人在为情执着,彷徨挣扎,爱还是不爱,放弃还是坚持? 在感情的世界中浮浮沉沉,兜兜转转,痛并快乐着,相思刻骨。 情之一字,古人早已写尽了: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71 “大师,连日来多有打扰,实在惭愧得很……”安秀与沁严寺方丈话别,不远处,童舒空正在整理车马。 方丈和蔼地一笑,道:“公子心系红尘,还未到与我佛结缘之时,既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临别之际,老衲有言相赠,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人与人的相知相识皆是前世的缘分,公子切记凡事不可太尽,否则缘分势必早尽。” 安秀动容,深深鞠躬行了一礼:“谢大师提点,安秀铭记在心!” 再抬头,神清气朗,转身往山门处走去,那里,有个窈窕挺拔的身影正在等着他。 马车在山路间辚辚地走着,车厢里,安秀依偎着童舒空,忽然间想起什么似的,直起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件递到童舒空眼前,带着几分羞怯与尴尬地道:“这个,送给你。” 童舒空接过来一看,是一块雪缎,上面缤纷地绣着一对……鸭子? “好看吗?”安秀期盼又兴奋地问。 “嗯,好看。不过为什么要绣鸭子?”童舒空端详了半天道。 安秀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黑,憋了半天,怒道:“哪里像鸭子了?这是鸳鸯!鸳鸯!” “可是……怎么看怎么像鸭子啊!” “你!”安秀气结,伸手来夺,“算了,还我!” “那可不行!”童舒空笑嘻嘻抬高了手臂,“不是说给我吗?送出手就不能要回去了!” 安秀被她无赖的嘴脸气得满面通红,哼了一声后不言语了。 童舒空轻笑着搂住他,道:“生气了?我开玩笑的啦!只要是你绣的,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 安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抬眼瞟了童舒空一下,见她双眼含着盈盈笑意地看着自己,脸上忽然就发起烧来。他与她还从来没有过这么亲昵无间的时候,以往的主仆关系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现在彻底放下心防与身份后,这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和甜蜜! 他扁了扁嘴,一低头缩进童舒空怀里,搂着她的腰,抱得紧紧的,低声道:“我知道绣得不好看,不过,只要你喜欢,我会努力学的,以后一定绣更好看的鸳鸯给你!” “我没说不好看啊!虽然绣得像鸭子……秀,不必为了我改变自己,我喜欢的是那个意气风发、活得自我、活得潇洒的安秀,你的才华不必因为一个女人便从此淹没,你还是原来的你,想干什么便可以干什么,我只会欣赏,不会阻挡。”童舒空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安秀愣怔了半天,眼眶有些微红,世间女子万万千,能有这样豁达心胸的却唯独眼前一人而已。若无她的陪伴,生有何欢;有了她的相随,死亦何苦。 幸好、幸好,原本要错过的缘分,在最后一刻挽救了回来; 幸好、幸好,他们还没有走到绝路。 “舒空,我们回燕国吧,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安秀抬起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童舒空,满心期盼。 童舒空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一俯头,吻上了如花的唇瓣。 燕国,那个拥有无数回忆的地方,离开得太久了,她无法遏止地开始思念。 童舒空将安秀及其随从暂时安置在城外的驿站,约定三日后即来相见,跟着便火速回了自己家。一踏进家门,伊莲与巧儿就围了上来。伊莲满脸泫然若泣的表情,一见到童舒空,立马扑上前紧紧抱住,抽抽噎噎地道:“童姐姐……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怎么可能呢?我怎么舍得丢下小莲!”童舒空忙笑着安慰他,一边道:“小莲,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要去燕国了!” 伊莲一愣,不假思索地点头,跟着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一旁的巧儿,犹豫了起来。 巧儿不满地高叫:“去燕国?童姐姐,你怎么一回来就宣布这样惊人的消息?是那个什么安秀公子的主意么?不行!我不同意!” 童舒空看看她,再看看伊莲,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是啊,她若是自私地带走小莲,那巧儿该怎么办? “这……燕国我是一定要回去一趟的,不光是为了安秀,那里还有我割舍不下的人……要不,小莲就留在这里,等我办完事再来……” 童舒空话还没说完,伊莲就急急地打断了她的话:“不要!我要跟着童姐姐,哪里都要一起去!”说着又扭过头负气地对着巧儿说:“金巧儿,你别多话!” 巧儿委屈不已,扁了扁嘴,嘟嘟囔囔地道:“就知道偏着你的童姐姐!”末了又大声道:“那我也要一起去!”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6 章 童舒空一愣,忙道:“那怎么行!你要照看回春堂,而且令堂令尊也不会同意的!” “我回去跟娘亲爹爹商量,总之,我不要跟小莲分开!”巧儿跺了跺脚,一甩头跑出了门。 童舒空满头黑线,无奈地叹气,算了,金湘玉应该不会让巧儿离开家的,毕竟只有这么一个掌上明珠。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柳传书,该怎么跟传书说,他虽然心胸豁达,但毕竟无论谁也不希望跟别人分享爱侣。如今,她不但寻回了安秀,更要离开周国,传书若要跟着她,势必只有私奔一途。无名无份地跟着一个无法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女子,这其中的辛酸,童舒空不敢细究。她真得很自私,因为无法忍受寂寞,便招惹了一个又一个美好的男子,却无法给他们全副的身心!这样的懦弱而自私,连她自己都想狠狠地揍自己一顿了! 照例的到了深夜,童舒空潜进了学士府。学士府的后院一如既往的冷清寂静,只有柳传书所住的厢房仍旧亮着幽幽的光,窗纸上映出无法入睡的人儿托腮沉思的剪影。 童舒空站在院子中,呆呆地看了良久,才挪动有些发酸的腿,走上前推开了门。 柳传书没有一如既往地迎上前,他只是坐在那里,放下了托腮的手,静静地绽开一个笑容。 “你来了。” 平淡的招呼,却让童舒空几乎不能自持,对自己即将出口的话充满了罪恶感。 “你来不是只为了发呆吧?”柳传书起身,拉她在身旁坐下,顺手倒了杯茶给她,“说吧,无论什么也好……” 童舒空舔了舔嘴唇,咽了咽,才道:“传书,我,我曾说过,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不让你受委屈,现在看来暂时是做不到了……” “你不用说了!”柳传书忽地起身,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的表情,也无法继续听她说出更为残酷的话。 在知道了她过往的点点滴滴,在看到了安秀那样美好的男子后,他并不奢求可以独占她一人天长地久。可是,难道就连分享也不被允许了么?他只希望能在她心底留一个小小的角落,只求她不要忘了他,不要丢下他,这样也不可以了么?果然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只相处了短短几月的他,怎能跟长踞她心底的爱人相提并论? “放心……我不会拦着你的……我们,就当从未相识……” 心好痛,再也说不下去了。 童舒空面色一变,拉住他,急道:“你胡说什么!我不要跟你分开!” 柳传书一呆,半晌呐呐地道:“你……你还愿要我?你不是来……跟我道别的?” “你在想些什么?”童舒空有些哭笑不得,“我怎么会丢下你!我童舒空纵有万般不是,但生平最不愿负之人,便是你。我来是想跟你说,我打算去燕国,我,我,传书……” 她期期艾艾了半天,方鼓起勇气:“传书,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真的不想跟你分开!所以,你可不可以、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柳传书呆呆地看着她,半天没有吱声。童舒空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对不起,传书,我不该提这种无理的要求!我,我不回去了,我就在这儿,跟你在一起!” “不,”柳传书终于开口了,声音哽咽:“带我走吧,舒空,我曾说过,只要能让我跟着你,我不会计较名分,只要,能让我一直陪着你……” 童舒空听得鼻头发酸,她童舒空何德何能,可以得到这样浓烈淳厚的感情! 该如何爱他才可回报万分之一? 该如何爱他才可抚平自己带给他的伤痛? 童舒空,你真的很幸福了……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他的名字,传书,我不会让你永远这样没名没份地跟着我的!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到周国,让所有曾经鄙视过你的人仰起头来看你!你为我所受的委屈,现在开始,由我一点一点加倍地弥补给你! 第二天,童舒空与伊莲开始收拾行囊,刚过中午,院子里的大门便被人“咣咣”地敲着。童舒空打开门,巧儿兴致勃勃地冲了进来,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一迭声地道:“小莲,童姐姐,我收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童舒空一愣,道:“金巧儿,你在凑什么热闹?” “什么凑热闹?我说过我也要一起去的,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说起来,我还没出过远门呢,这机会,怎能错过?”巧儿一脸兴奋地道。 “你当我是去游山玩水么?”童舒空头痛地喝道,“你别在这里添乱了,赶紧回家!” 巧儿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忿,“那怎么行!小莲离不开你,我却离不开小莲。我可不要在这里日日空等,天天惦记。若是由此也生出个什么心病来,你要如何负责?” 童舒空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你跟小莲不一样,你若是跟着走,回春堂怎么办?令堂令尊处如何交待?” “回春堂嘛,我娘亲会照看的。而且此事我昨日也跟娘亲和爹爹说过了,他们都同意的!说是让我趁年轻的时候出去见见世面,多锻炼锻炼一下,毕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嘛!与别国的从医之人切磋一下,这对我将来都大有好处!” 巧儿说着,看童舒空目瞪口呆的样子,又狡黠地笑笑,接着道:“还有啊,我知道你去找了柳公子了,看你这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定是说服了柳公子跟你私奔!哼,你若不带着我走,我就去学士府告状!看你怎么带着心上人远走高飞!” 童舒空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半晌道:“金巧儿,你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是吧?” “童姐姐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巧儿笑嘻嘻地道:“我只是舍不得离开童姐姐而已。我发誓,一定不会给你添乱的!此去燕国路途遥远,路上若是你的柳公子啊安公子啊,有个什么水土不服的,有我这个妙手神医在,还不手到病除?” 童舒空彻底没了言语,瞪了她一眼,再望望一旁暗自偷笑的伊莲,罢了罢了,为了小莲的幸福着想,这个大包袱不想背也得背了! 下午,童舒空驾着车马送伊莲和巧儿与安秀碰面,安置好后,自己换过了一身衣裳,等到暮色时分又返回了格列,进到学士府,在后院找着了等候已久的柳传书。 柳传书迎上前,童舒空接过他背上的包裹背在自己身上,一边道:“我们得尽快走,若是被你母亲发现,恐怕就出不了城了!” “放心,我这后院平时除了秋雨和你,也没旁的人来。母亲一两日内发现不了。”柳传书低声道。 童舒空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拉着他走出了门,穿过花圃,高高的院墙外就是临街的小巷,童舒空停了步子,侧头望着柳传,我们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你,可放得下?” 柳传书沉默地回头望望身后暗沉沉的学士府,神情复杂,忽然一曲膝,跪在地上,俯身下拜:“母亲在上,请恕儿子不孝!无法长伴膝下,唯愿我母身体康健、永享福禄!” 童舒空听得心酸不已,也跪了下来,抱住他,低声道:“传书,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别说傻话了!”柳传书抬头看着她,脸上浮现一抹淡然的笑:“一切皆是定数。纵使抛家别母,浪迹天涯,也是我心甘情愿!” 童舒空深深地看了他片刻,将他从地上搀起。 “传书,今生我若负你,来生,便用三世来还!” 今生来世的许诺,最是能直中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 无论前途多么难测,无论这誓言多么虚幻,只是看着你的眼睛,就教我忘了所有的牵绊,放任自己沉沦在你密密编织的情网里。 舒空,莫要负我,我并不希求来世,如果今生不能跟你共渡,我要来世又有何用? 72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7 章 山崖下的驿道上,辚辚地驰着几辆马车。这里是位于祈国和燕国交界处的莲台山,因为群山起伏,形状颇似佛祖莲台而得名。只要再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头,就可以进入燕国境内。 车队中打头的那辆,车厢外的车凳上坐了两名女子,其中年长那名,生得分外美艳,眉目清冷;年轻那名,容貌虽不出色,浑身上下却洋溢着一股青春热情的劲头,也分外引人注目。本应是赏心悦目的画面,却因了年少女子横眉立目的怒容,顿失和谐之感。 “童姐姐,你还要在这辆车上赖多久?难道不应该去后面看看你的柳公子啊、安公子什么的?”巧儿压低了声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 “哈哈,坐在哪里不是坐啊?小莲都没赶我……”童舒空也低声回答,眼神左右乱瞟,就是不看巧儿。 “小莲当然不会赶你!问题是你想我孤独终老么?”巧儿火更大了,以前在格列怎么就没看出童姐姐这么无赖的! 童舒空收回看向天空的视线,苦笑了一声,回头瞟了瞟跟在后头的两辆马车,眉头皱了起来。 “你躲到哪儿都没用!这是你自找的!知道自己桃花多就不要到处招惹了,一点自觉性也没有,别说是那两位了,连我也看不下去啊!还好小莲大彻大悟、弃暗投明!”巧儿摇头晃脑地讥笑。 童舒空怒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招惹了?我什么也没干过!” 伊莲忽然从车厢里探出了头,插口道:“童姐姐,你虽然没有主动招惹,但态度明显不够坚定!所有人都看到那胡姬全场都冲着你飞贴到你身上去了,你也不回避,还对着他笑,我在旁边都气得牙痒痒啊!” “我……”童舒空颓然地叹气,放弃了解释。 事情起源于昨日留宿祈国引仙镇时,遇上的一个四处卖艺的胡姬舞团。 童舒空是兴奋莫名,因为居然能在这个世界看到熟悉的肚皮舞,简直是又新奇又怀念。以至于兴奋之余完全忘了,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是将这种舞蹈视作淫亵浪荡之物的,她不过是纯粹欣赏了一下,结果,安秀暴怒,传书冷脸,就连小莲都对她翻了白眼!她,她真是比窦娥还冤哪! 巧儿一点没漏过童舒空欲哭无泪的表情,恶意地补充道:“童姐姐,你以为齐人之福那么好享?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才深刻体会到只娶了我爹爹一人的娘亲是多么地有先见之明!” “金巧儿!你再多话我就不走了!”童舒空被她笑得尴尬不已,哼了一声道。 “别呀!”巧儿赶紧转了口风,一脸谄媚地道:“其实,看似麻烦也没多大事,男人就是要靠哄,多说些甜言蜜语就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你都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童舒空顿了顿,一脸受教的样子。 “这还用得着学?是女人都会吧!”难得看到童舒空吃瘪,巧儿得意洋洋地抬高了鼻子,哼了一声:“我娘亲每次都拿这招哄得我爹爹欢欢喜喜!我虽没做过,但看得多了也知道啊,你当我真是什么也不懂?” “金——巧——儿——” 巧儿说得忘形,冷不防身旁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我倒没看出来你也是个明白人啊!” 冷汗刷地就从巧儿额头冒了出来,僵着笑脸打着哈哈:“小莲,我,我瞎说的啦……” 童舒空报了被笑之仇,终于心理平衡了,翻身跳下车。巧儿抹着汗狠狠地冲她低声道:“童姐姐,算我求你了,拜托你有事没事都别过来了!”说完,“啪”地一鞭子赶着马车走了。 童舒空撇了撇嘴,等着第二辆马车过来,再翻身跳了上去。掀开帘子,宽大的车厢里,安秀捧着本书,面无表情地连眼皮也没抬。 童舒空硬着头皮凑上前,从他手里抽出了书,道:“车马晃动,看书伤眼,别看了。” 安秀看也没看她,一抬身从靠着的软枕下又取了本书来翻开。 童舒空索性按下他的书,将他搂入怀里,道:“别生气了,昨日我什么也没做啊,你们一个两个的给我脸色看,我冤不冤哪?” 安秀挣了挣,没挣开,冷着脸道:“你想做什么?你还想做什么?你是不是挺后悔的?什么也没做成,浪费了不是?” “我哪有这么想!你也太能冤枉人了!难怪人家说不可以跟妒嫉的男人讲道理,他们永远听不进去!” “哦?哪个人家这么英明?又是你的哪一位红颜知己啊?”安秀眼里喷着火,刻意歪曲她的话,一想起昨晚她跟那个妖媚男子眉来眼去的,心头邪火就压也压不住! 我的天哪,这坛子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童舒空哭笑不得,忽然从怀里掏出安秀送的鸳鸯帕子,唉声叹气地道:“鸭子啊鸭子,你的主人生气了啊,快帮我想想办法吧!” 然后声音一转,煞有介事地回应道:“谁让你昨晚上盯着别的男人看来着?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冤枉呀!我只是欣赏舞蹈而已,连那人长什么样儿我都忘了!” “真的吗?不过我相信你也没用!主人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 “那怎么办呢?” “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如果主人原谅你,就亲你一下;如果不原谅,就你亲他一下,可以吧?” 安秀听得面红耳赤,忍不住狠狠推了她一下,怒道:“这是什么馊主意!敢情横竖都被你占便宜!” 童舒空笑嘻嘻又搂住了他,亲了一口,道:“别生气了嘛,我真的只是纯粹欣赏舞蹈而已,老天作证,绝对没有异心!” 安秀心里早就酥了,嘴上却还发着狠:“那种舞蹈你也有兴趣!还说你没有花花肠子!你们女人啊,全都一个样!还有啊,”他一把夺过童舒空手上的雪帕,嗔道:“这是鸳鸯!什么鸭子!诚心给我添堵啊你?” “我就喜欢鸭子!”童舒空从他手上又抽回帕子,放入怀里,“这鸭子可是我的大功臣,比鸳鸯好使!” “烦人!”安秀啐了她一口,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行了,不生气了吧?再生气就不漂亮了哦!”童舒空舒了口气,总算哄回来一个! 安秀斜了她一眼,道:“我是认了,被你的鸭子打败了!后头可还有一个呢!你能哄回他再说吧!” 童舒空摸摸头,干笑了几声,她果然是作孽太多,老天这是换了一种方式惩罚她呢! 认命地再爬上柳传书的车,掀开帘子又是另一番景致。柳传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副兵来将挡的模样,倒叫童舒空一下泄了气。 “怎么不说话?上来是发呆的么?”柳传书打破寂静,瞟着童舒空道。 “传书,你就别跟着掺合了,你明知道我没有那种心思!”童舒空无奈地道。 柳传书轻笑一声,撇了撇嘴,道:“哟,那我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当时看得眼珠子都差点没掉下来!” “我哪有!”童舒空提高了声音反驳,下一句又软下来,摇着柳传书的手,“别折腾我了,我可真累了!你们都跟我赌气,我昨晚都没睡好!你看看,黑眼圈都出来了!早饭和午饭都没吃好,现在都快饿得没力了!” 柳传书仔细看了看她,果然面色有些憔悴,再想想吃饭时她忙着赔小心的样子,一碗饭也没扒拉几口,心就软了下来。从靠枕旁的小几上取过糕点盒,打开来拿了几块递给她,一边自嘲地道:“我看你就是吃准了我见不得你受苦,这装可怜的招儿定是在别人那儿无效,拿来我这儿却是正好!” 童舒空笑眯眯接过糕点,一边吃一边靠着他道:“嗯,这世上就属你最心疼我了!以后我再不乱看,你指哪儿我看哪儿,你哪儿也不指我就看地!” 柳传书听得好笑,拿起帕子给她擦擦嘴角上沾着的糕点屑,一边道:“我原先只道你是个不善言语的老实人,谁曾想这花言巧语层出不穷的,竟是我小看你了呢!还是说,女人天生就会这一套?”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8 章 童舒空难得见他吃醋耍性的模样,秋水明眸一斜一瞟之间,煞是明媚动人,忍不住攀着他的脖子,拉下来靠近自己,轻啄着他的嘴角,低低的笑:“我可是禀着真心实意说的话,怎是花言巧语?老实说你们俩这么跟我冷战,还真是要人命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打死我也不乱看了,纯粹给自己找罪受嘛!” 柳传书被她吻得面泛桃花、气喘吁吁,哪里还说得出话来,只得软下身子任她胡作非为。 正是情浓之际,马车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停住,两人都被惯性带得错了一下,分开了紧贴在一起的身子。 童舒空撩开帘子,问着车厢外的车娘道:“怎么停了?” “小的不知,前头停了。” 童舒空回过头对着柳传书道:“在车厢里呆着,我去前面看看。”说完,飞身跃下了马车,往前头奔去。 赶到第一辆车旁时,伊莲与巧儿皆不知所措地立在车厢外,巧儿将伊莲掩在身后,见到童舒空过来方舒了口气。 “怎么回事?”童舒空沉声问了一句。 “不知道,刚有侍卫过来让停止前进,你师傅也过去打探去了。”巧儿边说边踮起脚朝前面张望,无奈前方是个拐角,视线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童姐姐……”伊莲胆怯地拉住童舒空的手,眼底滑过一丝惊恐。 “别担心,有我在呢,可能只是探探前方的路。”童舒空安慰了他一句,转头对着巧儿道:“巧儿,跟小莲进车厢呆着,我也去前面看看。” 巧儿点点头,拉着伊莲进去了。童舒空叫来其他侍卫,吩咐加强警戒,随后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奔去。 刚一转过拐角,就见山路中心横卧着两棵大树,枝繁叶茂地倒塌在路中心,将道路堵了大半,像她们这样的车队无论如何是没法过去了。 “师傅。”童舒空走到张暗身后唤了一声。 “嗯,你来得正好,仔细看看,觉出点什么没有?”张暗边说边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童舒空走近树前,扫了一眼,脸色变了几变,退回张暗身边后,低声道:“这两棵树均是从根部断裂,且断裂处非常均匀,似是被人有意砍断的!” “不错,可能有伏,我们得尽快找出敌人的潜伏地!”张暗点点头。 童舒空环顾了一下四周,不久眼神凝于一点,道:“弟子估计应是埋伏于那处。”说着抬手一指路旁斜前方一座幽深的密林。 “嗯,为师也这么想。先派侍卫清理路障,你我二人全力护卫公子一行!”张暗说完便与童舒空退回了车队旁。 童舒空命人将几辆马车集中在路中心,又派了一队侍卫防护在侧,自己则与张暗分守一前一后,全神戒备。 “舒空,前面出了什么事?”安秀撩开车帘,凤目扫了一眼四周,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只一眼心中便已明白大概。 童舒空也不瞒他,简单扼要地说了一下。安秀听完,蹙眉凝思,疑惑地道:“祈国与我大燕素来交好,而且我的行程应无人知晓才对,怎会……” 童舒空道:“公子不必过虑,照我看,八成是些想要拦路抢劫的蟊贼,不过现在敌暗我明,为保周全,公子还是先进车厢去吧!” 安秀点了点头,返身刚想进去,头顶上忽然响起石块翻滚之声! 童舒空面色急变,情急之下只来得及喊了张暗一声,便一手抱起安秀,一手撩开另一辆车的车帘,拉出柳传书,护着两人急急地退到山崖下方一处突出的岩石下。 刚站定,便扭头去看另一边,张暗也正一手抱了巧儿,一手抱了伊莲,闪避在另一处。童舒空这才舒了口气。 那些反映稍慢,来不及躲避的几名侍卫惨叫连连,不是伤了手就是砸了腿,不过似乎倒并无性命之忧。 几辆马车被石块砸得在路面上直跳,马匹也受惊地嘶叫连连,更有几匹马挣脱了缰绳,箭一般往前逃窜,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前方拐角处突然响起喊声阵阵,不过多一会儿,就听见前方杀声一片,跟着,足有数十上百人潮水般从拐角处涌出,挥舞着刀剑杀了上来,为首的高头大马上赫然是一名挥舞长刀、浓眉大眼英姿勃发的少女! 73 “哈哈!好大的一匹肥羊啊!总算我不虚此行!” 少女张狂地朝天一笑,手臂一挥,长刀一指童舒空,眼睛却斜瞄着她身后的安秀,挑起眉邪气地道:“哟,还有个这么漂亮的美人!我今天出来得真是值了!” 童舒空皱起了眉头,那少女年纪虽小,身形也并不高大。但却可以若无其事地挥舞这么长大的一柄刀,足可见臂力惊人! “一帮蠢蛋!本姑娘说完开场白后,你们还不给我冲,愣着看什么呢?” 那少女拿刀指了童舒空等片刻后,忽然扭过头冲着身后的手下大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手下的山贼们这才一哄而上,舞着刀剑冲了上来,旋即与周遭的侍卫们缠斗到了一起。童舒空眼睛瞟了一下张暗那边,她护着巧儿和伊莲,长剑大开大壑,明显占了上风。可是涌上前来的山贼数量实在太多,一时之间却也无法抽身回援。 童舒空眯了眯眼,叫过几个侍卫来严密保护安秀和柳传书,自己身形一拔,往那马上的少女欺去。 擒贼先擒王! “哟,第一个不怕死的人来了……”少女挥刀轻松挡住黑色的剑锋,懒散的眼神一下变得充满兴味起来,“有两下子!本姑娘就陪你玩玩,可别太让我失望哦!” 童舒空一击没有得手,迅速退了几步,咬牙不语,只是盯着少女紧张地思考下一步的进攻。刚刚一交锋,她立刻判断出这少女的武功决不在她之下,而且臂力果然大得惊人,只不过短短一击,虎口处就被震得隐隐作痛!再比较她那柄长刀与自己的玄武…… 童舒空暗啐了一口,果然是一寸短一寸险么?没办法,玄武本就是用来暗杀的兵器,并不适合这样的正面搏击。 “呀,很不错的眼神呢!”少女兴致盎然地跳下马,长刀划了个雪亮的圆弧,刀尖挑衅地指着童舒空,“很久没杀个痛快了!难得碰到这么好的猎物,可别太快缴械投降哦!” 安秀与柳传书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厮杀在一起的童舒空与那少女。那两人的身法都太快了,习过武的安秀还勉强能分清她们的动作,柳传书则完全摸不清状况,只能紧紧揪着一颗心,注视着前方的战局。 安秀心里一咯噔,不好,舒空好像吃亏了! 果然,一个闪身,胶着拼斗的两人迅速分开,均是微微喘息。童舒空的手臂更是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逐步打湿了袖子。 “舒空——”柳传书惊叫一声,奋不顾身地想要扑出去,却被安秀一把扯了回来,气急败坏地道:“傻子,你想去给舒空添乱吗?” 柳传书被他这一提醒,才回过神来,慌乱无措地看看童舒空再看看安秀,急道:“那怎么办?快、快派侍卫前去帮舒空!” “不行!侍卫们必须留下来保护我们和击溃山贼,没有多余的人可以去支援舒空了!” “那怎么行!舒空已经受伤了,她会支持不下去的!她,她在流血你没有看到吗?” “闭嘴!”安秀忽然大吼,眼睛牢牢盯着前方的童舒空,一字一顿地道:“舒空不会输!她真正的本领你还没有见识过,放心好了,我们要做的只是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她在战斗中还要分心记挂这边!明白了吗?你只要闭上嘴,好好地看着她就好了!”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59 章 柳传书咬住下唇,再也说不出什么。是的,担心着她的何止自己一个人,安秀何尝不是心急如焚?可是,正如他所说,如果现在冲出去,结果只能是让舒空陷入更被动的地步!但是就这样,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躲在后面,看着她流血,真的……好痛苦! 玄武剑尖微微挑起,凝在那里一动不动,童舒空丝毫不在意手臂上的伤势,只是牢牢盯着面前的少女,眼神一点点暗沉下去。 来了、来了,这股莫名的躁动!在血管和四肢中奔流,带着无穷的杀意,在每一个细胞中叫嚣……杀戮的本能在这具身体里似乎与生俱来,这一点她不愿意承认,但似乎总会在某个时候不识好歹地提醒她! 对面的少女神情也紧张了起来,刚才仗着兵器的优势,她没有负伤。可是眼前这女子似乎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强敌,通常人受伤之后不是应该产生胆怯进而恐惧吗?为什么这女子却是个例外?那清澈的眸子变得暗沉,脸上的表情也一并幽暗了下去,似乎有嗜血而狂暴的光芒一闪而过,莫名的压力从她身上释放开来。 少女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咽了口唾沫,到底耐不住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率先一刀挥了下去。跟着她只觉眼前一花,黑色的暗影竟突破了长刀的防线,如毒蛇吐信般欺到了眼前! 少女急忙抽刀回防,勘勘地避过玄武的攻击,同时心下大惊,这家伙,怎么受了伤反倒速度变得比之前更快了?疼痛或是流血对她一点影响也没有吗?这家伙……还是人吗? 战局轮不得她多想,玄武剑带起的黑色剑光步步紧逼,让手中长刀一时竟施展不开,顿显局促之势。少女恨了一声,运力于臂,用刀柄大力震开袭来的剑锋,并趁势将童舒空震出战圈。 果然,这一身蛮力有些麻烦啊!童舒空咬了咬牙,看来正面进攻是不行的了……她一点脚尖又飞身扑上前。 少女喘息未定,眼见她身形又动,心头叫苦,手下却不敢怠慢,赶紧翻起长刀,卷起刀花,将身前护了个严实。 扑过来的身形顿挫了一下,忽然一矮身,消失了身影!少女一愣,随即心头雪亮,大叫不好!却哪里还来得及?脖间欺上一抹冰凉,剑锋透着杀意停留在汩汩跳动的血管边,耳边也响起冰冷彻骨的声音。 “叫你的手下统统住手!” 少女一僵,头脑还有些机械地回不过神来。明明已经防得滴水不漏了,为何还是被她钻了空子?并且还是在一瞬间!这家伙……深不可测! 另一边的张暗也轻吁了一口气,但同时眉头也打了个结。童舒空的武功都是由她一招一式教出来的,可由眼下这情形看来,其功底绝对已是在自己之上了!倒不是招式有多诡异刁钻,而是明明一样的招式,她的速度却更快!打斗起来更是像抛弃了人心一般的可怕!其实,在四年前她被派去暗杀燕云芝时,就已初露端倪了。在敌强我弱、孤身奋战的情形下,不但枭了燕云芝的首,还全歼十八护卫队,自身毫发无伤!这种程度连自己在最鼎盛时也未曾达到过!这样的人,留在公子身边,留在安大人身边,甚至是将来留在皇上身边,是不是太危险了? 张暗兀自沉思的当口,一直关注战局的安秀、柳传书、伊莲和巧儿等人早已兴奋得按捺不住,一个个叫了起来。形势急转直下,山贼们面面相觑、慌乱无措,首领被缴械,这还是头一遭呢! 童舒空扫了眼四周,手上一紧,玄武毫不客气地就在少女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鲜血迸流出来,同时冷声喝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预想中应该狼狈不堪或者恼羞成怒的反应没有出现,少女只是掷下手中长刀,轻松地摊摊手,道:“行了,你赢了,你们可以离开莲台山了。” 童舒空并没有放松警惕,她叫来侍卫用牛筋捆了少女,挟着她一起上车,这里还是山贼的势力范围,只有翻过山头,到了燕国境内才能确保安全。 查看了一下车马的损失情况,还好损毁不算严重,仍然可以继续前进。童舒空押着那少女进了其中一辆车,张暗则将安秀等人统合到其他两辆车上,稍微打点了一下,在一众山贼的虎视眈眈下便又出发上路了。 车厢里,童舒空紧抿着嘴,盯着那少女。那少女倒也不回避,反而伸直了腿大咧咧地靠在车厢壁上,毫不在意生死,一双大眼也骨碌碌地透着好奇和兴趣地打量着童舒空。 一片沉默中,少女打破了寂静,笑嘻嘻开口:“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徐一。你武功不错呢!咱们交个朋友怎么样?” 童舒空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徐一不甘心地往前凑了凑,又道:“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俗话说不打不相识嘛!我徐一虽然是个山贼,但生平最喜欢的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你武功很不错,真的,交个朋友吧!” “你觉得我有可能跟一个不久前还意图谋财害命的盗匪交朋友吗?”童舒空不动声色淡淡地回了一句。 “嘿嘿,都是误会、误会……”徐一尴尬地笑笑,又道:“就算你不肯与我交朋友,好歹也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让我知道我是败于何人之手?” 童舒空冷然地挑了挑眉,道:“在下童舒空,要报仇的话,尽管……”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徐一一扫嬉笑之态,立起身子,大睁双目,满面惊异和紧张,若不是两手反剪在身后捆绑着,只怕立马就要扑上前紧紧揪住她了。 “你说你是谁?童……舒空?可是现任燕王燕韶华曾经的手下,号称燕国第一杀手的童舒空?四年前杀了燕云芝的那个童舒空?” 童舒空眉头一蹙,这徐一竟能将自己的过往说得八九不离十,还能知晓燕云芝一役,其身份甚是可疑,但是在心头迅速搜索了一下,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跟姓徐的人物有过牵扯。难道是假姓?想着,她沉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74 徐一颓然地重新跌坐回去,靠着车厢壁,目光涣散,神情复杂地喃喃自语。 “终于被我遇上了,真是天意……灭门之仇,一朝得报,却非出于己手……童舒空,原来你就是童舒空……” 她咬了咬唇,忽然爬起身,跪在车厢里,尽管绑着双臂,但还是郑而重之地对着童舒空行了三拜九叩之礼。 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暗蓄了一身劲力的童舒空有些茫然了。只听得伏在车厢板上的徐一一字一顿地道:“我本名不叫徐一,而叫许逸,燕国参知政事许悠然正是家母。” 童舒空这才恍然大悟,八年前,燕国朝政被燕云芝把持,呼风唤雨、陷害忠良,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参知政事许悠然为官正直,秉承谏官之责,屡次与燕云芝在朝堂上发生冲突。最终被燕云芝寻了个由头,打下天牢,于秋末问斩午门,连带着还灭了许家满门!这一惨案在燕国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百姓扼腕叹息,就连那时刚刚穿来这个世界的自己,不过是个混迹市井的小跑堂,也耳闻了这一事件。不过许家是满门株连,没听说还留有血脉。 许逸似是明白童舒空的疑惑,哑声道:“我的命是乳父用自己的骨血、与我同岁的亲生女儿换来的!从八年前起,我许逸就立下毒誓,此生必以诛杀燕云芝为终生目的!为此我逃离燕国,发奋习武,无一日敢忘家族大仇!直到四年前,辗转打听到燕云芝竟然死了!死于现任燕王燕韶华手下一名叫童舒空的杀手手中,我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大仇就这样报了,但却并不是自己动的手。所以我偷偷潜返燕国,四处打听这叫童舒空之人的行踪,以谢大恩!无奈这童舒空杀了燕云芝后就消失了踪迹,再也无人寻得到她的下落……如今,是老天垂怜,竟然能与恩人相遇,让我得偿心愿。许逸此生将永远追随恩人左右,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童舒空目瞪口呆,看许逸一脸的悲愤和坚毅,当下沉默了一下,便伸手扶起了许逸,道:“我只是奉命行事,于你并无甚恩德可言,你也不欠我什么,无须以身相报。不管你身份为何,过了莲台山,你我各奔东西,从此再无瓜葛!” “不!”许逸激烈地反驳,“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此等大恩乎?恩人虽不图回报,但许逸却不能罔顾大恩,许逸既然已经发下重誓,此生自当誓死相随!” “这……”童舒空顿了一下,还想再开口阻拦时,许逸直了直身子,对着她道:“我知道恩人心存疑惑,许逸怀里有家传玉佩和母亲的临笔绝书可作证明,恩人尽管查验!” 童舒空一愣,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从她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打开来一看,果然是一块通红的血玉和一封已呈暗黄色的书信。她想了想,便撩开车帘请了张暗进来。张暗跟随安庆多年,朝中权贵尽数知悉,与那许悠然更有私交,当年的许门惨变她知之甚详,找她来进行确认定是无错。而张暗一看到那块血玉和书信,登时神情大变,再听得童舒空的叙述,当下便扑上前扶了许逸,急急地给她松绑,一边道:“想不到许大人门上竟还有血脉留下,这真是老天开眼了!” 许逸一得了自由,便重新对着童舒空下拜,欲再行大礼,童舒空连忙扶起她,道:“许小姐既然是忠烈之后,应是童某向你行礼才对!令堂傲骨铮铮,实乃天下人之楷模,童某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许小姐不要介意!” 许逸也不多言,只是牢牢握住童舒空的手,道:“许逸还是那句话,自此后,定当追随恩人,肝脑涂地以报万一!” “这如何当得起?”童舒空忙要回绝,许逸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道:“你我相逢,实属老天有眼,我看我们不如结义为姐妹吧?” 童舒空一愣,许逸却是个急性子,一把拖着童舒空便跳下了车,就在当地要摆香案拜苍天。听得动静,安秀等人都出来一探究竟,张暗三言两语说了事情经过后,安秀也是感慨万分,对于两人结拜一事,却是举双手赞成。 童舒空看看许逸一脸的期盼,也不再说什么,只微微一笑,道:“既然许小姐都不嫌弃舒空身份低微,舒空却之不恭。” “太好了!”许逸兴奋地一下握紧了童舒空的手,扯着她就跪在了地上,两人望天叩拜,拈香祷告,自此结为异姓姐妹。比较了一下年纪,许逸年仅十七,以童舒空为长,尊为姐姐。 前嫌尽释后,许逸二话不说,召集来一直尾随在后的山贼们,简短地述说了一下:愿意继续跟随的便一同前去燕国,不愿意的拿上些钱财打发走。 山贼们本无家世牵挂,个个孑然一身,只求发达。当下便一个个表示,愿意改邪归正,跟随许逸和童舒空前去燕国谋求发展。这样一来,童舒空无意中竟解除了祈国境内最大的匪患,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等到许逸清理完山寨后,一行人重又马不停蹄地翻过莲台山,行驶了半日后于日暮时分终于进入了燕国境内。 燕国边城合峰,是诸国中最大的边贸之城,童舒空一行当晚便留宿于合峰城的庆居客栈内。 是夜,一条身影轻巧地翻上了屋脊,冲着脊顶上坐着的那人走去。 “童姐姐,如此良辰美景你不去陪你那两位如花美人,在这屋顶上长吁短叹的岂不大煞风景?”许逸笑嘻嘻走到童舒空身边,挨着她一屁股坐下来,歪着头道。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0 章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长吁短叹了?”童舒空斜瞟她一眼,将手中的物件放入怀里。 许逸何等眼尖,早看出那是一根通体碧透、纹饰精美的碧玉簪了。当下便捉狭地笑道:“你嘴上没叹,心里可叹了,别想瞒我,那玉簪是哪位佳人送的?童姐姐果然风流啊,身边那两位已经是人中龙凤了,这怀里藏着的又是怎样的翩翩佳公子啊?真叫许逸看得眼馋!” 童舒空听得她的调笑,却没有吱声,只是愣了愣,随后别过头去看天上如银盘似的一轮圆月。许逸瞅瞅她带着孤寂和清冷的侧脸,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插科打诨地笑道:“开始还没发现,这两天仔细一看,童姐姐,你生得还真是漂亮呢,不输给那些男人!唉,你要是个男人就好了,我一定非你不娶!” 童舒空闻言侧过头,忽地抬脚一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满嘴胡说有礼,当下也不敢再怠慢,便打开大门,迎了她在影壁外小憩,自己则快步入府通报。 不过一炷香功夫,就见卫秦急匆匆小跑着前来,一见到童舒空,更是惊得瞪大了眼,停住脚步,声音发颤:“童……童侍卫,真的是你?” 童舒空苦笑一声,尽量平静地道:“卫管家,好久不见了!” 卫秦激动得手脚直抖,半晌才开腔道:“童侍卫,你……你可害苦了公子了……” 卫府后院是一片梅林,童舒空看着前方那个清瘦得惊人的背影,心下大恸。满腹的话,忽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只是无力地倚在一棵梅树下,痴痴地看着那人。 卫行露呆呆地仰望着天空,良久,掉下一滴泪来。这是今天第几次想她了?心口还是撕裂般的疼,这疼痛大概会伴着他终身,一直带到地府里去吧!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挪动了一下酸麻的腿,慢慢转过身来,再抬眼,便怔在原地。 那是谁?那是……她? 又来了!他无力地抚了一下脸颊,这样的幻象还要折磨他多久?每次指尖碰触到时,就会烟消云散了,留给自己的是更加悲凉的空虚和绝望! 他忽然抬起头,一步步走上前,痴痴地心碎地看着童舒空,过了许久,才满足地叹了口气,慢慢伸出手来,轻声道:“够了,哪怕是幻觉,我也很满足了,不可以看太久,不然晚上你要是不再入梦,我该怎么入睡呢……”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触童舒空的脸颊。 入手温热,带着属于那人的独特的馨香,他全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喃喃自语道:“怎么可能?难道我的病又加重了?”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1 章 “行露……”童舒空握上他的手,眼眶湿热,当年失去伊丹时那股极致的悲哀又清晰地涌上了心头,让她一瞬间喘不过气来。 自己到底做了怎样残酷的事! 卫行露先是茫然,跟着剧烈颤抖,这双手,那么熟悉,那么温暖,不会错的!就是她!真正的她!她来了!全身的力气像一下子被抽光了一般,他捂着嘴,泪水疯狂地奔流出来,雪白的牙齿狠命地紧咬着手背,只有那尖锐的刺痛可以支撑他不至于昏倒过去! “行露,你在干什么?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的!”童舒空急得赶紧去拉他的手,哪里扯得动,卫行露仿佛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泪水和着血丝,打湿了整个手背。 “行露!”童舒空痛叫一声,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见到童舒空落泪,卫行露反倒清醒了几分,终于松开了紧咬的牙关,抖抖索索地抚上童舒空的脸,用自认为平静、实际已经破碎得不成腔调的语声道:“女儿流血……不流泪,你哭……什么?” “行露,行露,行露……”童舒空猛地将他抱入怀里,泣不成声,“是我不好,我不该就那样放弃你,是我不好,我不该那样伤害你……原谅我,行露,我爱你,我爱你,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 心脏一阵紧缩,疼痛蔓延开来,愈来愈痛,仿佛痛得要死过去了一般,与之相反的是身体居然完全软倒下来,靠在她怀里,忽然就生出一种飘忽的念头。 就让他死去吧。 就在这一刻,跟她一起死去吧…… 卫行露的嘴角忽然漫上一抹恍惚的微笑,他轻轻拉起童舒空的手,在脸上沉迷的摩擦着,暗哑的低声道:“舒空,跟我一起离开这个人世可好?去谁也不能打扰的地方,好不好?” 童舒空呻吟了一声,用力吻住他,唇瓣厮磨间漏出一句:“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卫行露苍白的面颊泛起红晕,身子滚烫,美丽的眼睛里泛起朦胧的雾气,全身上下,连脚趾都是酸麻的!他的舒空,终于在期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后,回到他身边了!曾经以为,这辈子,是再不可能相见的了,在他那样的伤了她之后…… “舒空……舒空……”他反复地呢喃着,灼热的吻一个个地落在童舒空的眉间、颊上,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的细细啄吻着!这张脸、这个身子、这颗心,全都回来了!全都是属于他的,他要刻下自己的印记,彻底的染上自己的气息,再也不要愚蠢地放走! 当天,童舒空没有离开,卫家主母执意要见见这个让爱子失魂落魄了好几年的女子,一场在童舒空看来不亚于家族审判会的晚宴拉开了帷幕。 “你就是童舒空?果然相貌风流,难怪桃花债也那么多!”卫行露的母亲卫竞红冷眼觑着童舒空,忽地开腔。 “母亲!”生怕童舒空不快的卫行露赶紧出声喝止母亲。 卫竞红瞪了儿子一眼,四年痛苦得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竟不敢在心上人面前提起,如此的小心翼翼,委曲求全,这还是自己那个特立独行、傲视天下的儿子么?果然是儿大不中留,胳膊肘往外拐! 童舒空冲着卫竞红微微一点头,轻声道:“舒空自知有很多对不起的行露的地方,也连累他为我吃了不少苦。我童舒空虽没有什么本事,但为了给行露幸福,我会努力奋斗,一定会让他过好日子,不会再让他受委屈的!” “大家都是女人,你这套空泛的甜言蜜语对我不起任何作用!不客气地说一句,我卫家虽不敢说富可敌国,但也绝对不愁生计!你的升官发财也好、努力奋斗也好,在我眼里看来也不值甚么!我只想知道一点,露儿是我最宝贝的孩子,他为你吃的苦受的罪,这些年我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你想娶露儿,就必须入赘我卫家,终生只能以他一人为夫,不可再纳他人!只要你答应这一点,我或可考虑让露儿下嫁与你!”卫竞红一口气说完后盯着童舒空,眼睛眨也不眨地等着她的答复。 童舒空脑中一片空白,呼吸开始困难,不是没有预想过卫竞红的刁难,但如此迅速且毫无转圜余地的把这个她无法答应的条件摆上桌面,叫她如何回答? 她稍稍别过头,垂下眼帘,不去看一旁的卫行露。 行露,对不起,只有这个条件我做不到,我甚至都不能将更多的爱分给你! 卫行露见她久久不语,心里一点点凉了下去,声音凄怆:“告诉我……现在我排第几个?” 童舒空迅速转过头,见到他比纸还苍白的脸,心痛不已,握紧了他的手。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这三个字太无力了,可是还是只能说……对不起!无论如何,我有不可以丢下的人,我,我……” “是安……秀?” 卫行露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见到童舒空默然不语,他忽然像被刺到了一般,甩开她的手,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厉声吼道:“你果然还是喜欢他!这么多年了,我以为你想通了,所以回来找我!现在是怎样?安秀吩咐你来向我炫耀么?还是想看看我究竟愚蠢到什么地步,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凄惨得无法生活么?” “不是的,秀绝对没有那个意思!”童舒空急急地辩解,却惹来卫行露更大的怒火。 “怎么?我不过说了你的小情人几句,就心疼地听不下去了?连称呼都改了,哼,公子都不叫了,怎么了?你不是最注重身份等级的吗?哦,也对,以你们现在的关系,想必也不用计较这些了!我该叫你什么?太守府的新一代家主?”卫行露被妒火冲昏了头,一句接一句刻薄地说。 童舒空反倒冷静下来了,她看了卫行露片刻,慢慢起身,轻声道:“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还是先走好了……” 脚下还没动,就被卫行露一把扯住:“不许走!你都走了四年了,还想离开么?我等了你这么久,你就不该给我个说法?” 童舒空看了看他狂乱而惶急的面庞,那紧抓着自己的手指痉挛地纠结在一起,用的力气之大,连指节都泛白了! 童舒空嘴唇动了动,还没等发声,卫行露忽然捂上耳朵一叠连声地低吼:“不要说!我也不要听!我不许你走!别想再离开我,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如果这样跟你见了面之后再分离,我会死的!童舒空,你听好了,你要是敢再离开我,我就去死!你听到了没有?我不骗你!” 在一旁憋了许久的卫竞红闻言大惊,厉声喝道:“露儿,说什么呢!为了这种女人值得吗?” 卫行露连看也没往母亲那儿看一眼,只死死盯住了童舒空,指甲深陷进她的手臂,全身紧绷,似乎只要她动一动脚步,他就会立刻撞墙一般! 童舒空现在是真正的为难了,行露的占有欲比一般人都要强,这点她以前就知道,所以如何说服他就成了最大的难题。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样僵持不下的地步。 “行露,我不想伤害你,更不想隐瞒你。除了安秀,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是我放不下的。四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让我明白了爱不是一味的索取,它是需要付出相等的东西来细心浇灌的,而这付出的东西,我想大概就是人们说的责任吧!不过事到如今,说这些话也毫无意义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无论用多么美丽的借口来掩饰,事实终究是事实,无法改变。所以,原谅我,无法答应令堂的要求!” 两个人的脚边,落下的是比沉默还要更加苦重的阴影。 卫行露睁大的黑眸转眼之间就一片潮湿,惨白的双唇难以自控地颤抖着,而他整个人血色尽失的苍白程度,更是几乎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连呼吸都已经冻结住了。 诺大的厅内只听得见长长短短、粗粗浅浅的呼吸声,交错成一片,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那默默对望的两人。而那两人却完全感受不到周围人的视线,仿佛要燃烧起来一般的彼此凝视的双眸,折开了各自的伤口,令鲜血再次地渗透了出来。 选择,在这一刻,是如此的让人难舍和痛苦。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刻,决定着两个人的人生。 不知过了多久,卫行露才垂下眼帘,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其实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四年前开始,他就已经注定沦陷,再用了四年的时间,将这毒注入经脉,能够拯救的也只有她而已,若真是再次放手,恐怕真的就只有死亡才可以解脱了! “我又做了一桩赔本生意……为了补偿我的损失,三个人中我要是第一位的!” 暗哑的低语,夹杂着哽咽和自伤,在童舒空听来却清晰沉重到一字一句砸进心底最深处。她忍不住抬手抱紧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脖子,不让任何人看到。卫行露身子震了一下,随即用力地拥住了她。她的泪水一颗颗滚烫地流淌在他的脖间,氤氲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和歉意。 “对不起……对你做出这么残酷的事,真的对不起!” 人生本无所谓公平,爱情的天平上,当你比对方陷入更深时,就早已注定了此生的义无反顾。这世上,谁是谁的紧箍咒?谁又是谁的五指山? 76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套在男人身上也一样!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2 章 童舒空看着眼前这三个各自占据房间一角,看似慢条斯理、心无旁骛地在喝茶,实则相互间有无形电火花在噼啪闪耀的男人,只觉背脊冷汗不断。 “那个,童姐姐,我和小莲出去逛逛,先走了!”巧儿拉起伊莲丢下一句话就很没有义气地跑了。 “哎呀,对了,我也想起我还有事要找张暗师傅呢,奇怪,她去哪儿了?”童舒空一下手慢没拉住,许逸也一溜烟地出了门。 房内的气氛愈加紧张,迎着三个男人幽深的视线,童舒空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要不,我给介绍一下……” “用得着你介绍!”卫行露嗤了一声,起身揪着童舒空的腰带,连拖带拽地将她拉出了门。 “我们三个有话要说,你在外面等着,不许偷听!” 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后,卫行露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 被赶出房的童舒空愣愣地摸不着头脑,实在好奇他们三人会在房内谈些什么,既怕安秀会伤心,又怕行露会生气,还要操心传书会不会受欺负,只憋得在门外团团直转。刚想趴门上偷听一下,眼角却扫到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于是到底拉不下面子,便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姿态,走到院子中的一棵树下,倚着树站着。 还没站上一分钟,就见到先前消失的那几个人围拢了上来。 “童姐姐,你怎么出来了?”伊莲一脸紧张。 “看这样啊,武百官和各国使馆的官邸所在地,平日里衣香鬓影、车马络绎;西大街的尽头是贡院,故而整条街遍布私塾学院,书香之声不绝于耳;北大街则是各种手工作坊和平民的聚集区,人口最为稠密。各区职能清晰、分布合理,往来皆有规则可循。 南大街的一处原属皇宫所有、闲置不用的五落四进的大宅子最近开始人丁兴旺起来,仆从杂役如梭般穿梭往来,清洁打扫,高高的大门上也挂起了蒙着红帘的匾额,显见得是有什么大官要进驻了。来往的路人皆好奇地借故张望打听,有消息灵通者则一脸兴奋地宣称,这宅子是当今皇上赐给新任左卫将军的豪宅,不光这宅子,皇上还在城郊划了一大块地给这左卫将军作为封地,这可是有史以来难得一见的恩宠!足可见这左卫将军实在是当今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了! 话说到这儿,自然一众听客都忍不住问起这左卫将军姓甚名谁了,那消息灵通者却是得意洋洋、待吊足了众人胃口后方慢条斯理地吐出几句话:“列位可还记得四年前那轰动一时的齐州王府刺杀事件?这宅子便是要给那助当今皇上顺利登基的大功臣——原大燕第一杀手童舒空是也!这位童大人自打四年前成功刺杀了叛臣贼子燕云芝后,便如闲云野鹤般四处云游诸国去了,如今挂念故土归来,皇上凤心大悦,念其丰功,便封为左卫将军,更赐了这幢大宅子给童大人!与童大人随行而返的还有一位,其身份更是特殊!便是当年遭冤屈全族被灭的许悠然许大人的唯一血脉——许逸小姐!皇上念及是忠臣之后,便一并封为右卫将军,同赐大宅一处,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下个路口,列位可去看看,现在也正整顿清扫中,就等着良辰吉日一到,便要迎了新主子入府呢!” 众皆哗然,一时间七嘴八舌讨论得如火如荼,外围却有两个年轻女子相视一笑,返身往街口走去。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3 章 “巧儿,我看童姐姐这回可是如意算盘打空了!她还指望着静悄悄的搬进来呢,现在……我看到了正式入府的那一日,只怕全京城的人都要来看稀奇呢!” “可不是,别说童姐姐了,她家那三位,尤其是另外那两位,一旦露了面,只怕轰动更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唉,真叫人羡慕啊!什么时候我许逸身后也能跟几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又善解人意、出类拔萃的美人才好呢!” “你还真是……叫我说你什么好!齐人之福不好享,童姐姐就是最鲜活的例子!你看她每天焦头烂额、哄完这个哄那个的样儿,还没得到教训哪!” “哎,你不懂!你就知道守着你们家那棵小白菜!哪儿知道山珍海味的好处!你别看童姐姐好像被三个男人压得抬不起头似的,实则那是你情我愿的事,这其中妙处……嗐,跟你说你也不懂!” “谁说我不懂!我跟小莲也很甜蜜的!还有,他不是小白菜!你没人要,还敢诬蔑我家小莲!” “什么没人要!本姑娘我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趁着年轻赶紧风流快活一阵,都像你们似的,当个夫奴,本姑娘才不要那么窝囊呢!不过,如果对象是像童姐姐家那几位那样的国色天香,那又另当别论了!” “尽吹牛!明明就是没人要!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收心,有个合适的菜帮子,也就要了算了,省得枕边凄凉!” “金巧儿!胡说什么你!你才收菜帮子!敢看不起我,我偏整出个龙肝凤胆给你看看!” …… 九月的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左卫将军府终于迎来了它的主人,这一天,府内张灯结彩、宾朋满座,最显眼的位置莫过于当朝君主燕韶华了!有皇帝亲临,自然引得达官贵贾趋之若鹜,一时间诺大的将军府竟顿显局促之势了。 “舒空,托你的福啊,我终于有机会从那一堆公文里偷得半日闲了!嗯,过几日轮到许逸,到时候又有机会出宫了,真好!”燕韶华坐在首座,摇头晃脑地说。 侧坐的童舒空闻言,还没开口,许逸早已吓得脸色苍白,连连摇头道:“皇上,饶了许逸吧!我那小地方可招呼不下您这么大棵树!” “什么话!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荣耀啊!偏你们两人作怪,一个比一个推得厉害!”燕韶华不满地哼了一声。 卫行露搁下杯子,也瞟了眼外头热闹非凡的场景,扭过头冲着燕韶华道:“不是我说啊,陛下,你说你好好呆在宫里就是了,没事瞎出来转悠什么!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多的,看得我头疼!这到底是庆祝舒空搬府呢?还是庆祝陛下搬府啊?” “切!这里头就数你没资格说我了!你也不看看来了多少商场中人?那些人难道是冲我?还不是冲着你卫行露的名头!话说回来,你可终于嫁人了!往后看你还怎么出去抛头露面!”燕韶华有些幸灾乐祸地道。 “谁说嫁人就不可以出去了?我家妻主可不是那等庸俗无能之辈,你放心,要我卫行露退出还早得很呢!”卫行露嗤了一声。 燕韶华一愣,随即转头去看童舒空,半晌道:“舒空,你妻纲不振啊!” 童舒空又好气又好笑,索性别过头不吱声,安秀可忍不住了,挑起眉,道:“韶华,你这是什么意思?或许我该通知宫里的常侍大人,您出来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回宫了!” “别呀!算我说错了行不行?我再也不说话了,我就看热闹行了吧?”燕韶华缩了缩头,赶紧闭口。过了半晌拉拉童舒空的袖子,无限同情地低声道:“舒空,我真佩服你的勇气,这两块硬骨头不好啃哪,估计你后半生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顿了顿,瞟了眼一直跟伊莲温柔说笑的柳传书,又道:“不过还好,柳公子温柔贤淑、又识大体,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童舒空嘴角抽搐了几下,也低头一拱手,就势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就有一个不情之请了!” “说来听听。” “臣想出使周国一趟。” “出使周国?眼下我大燕与周国并无甚瓜葛,没什么事由需要出使的啊,你是想去周国干什么?” 童舒空顿了顿,看向柳传书的眼神无限温柔,“臣答应过传书,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娶他过门,不让他受委屈,此去周国便是完成这个心愿,还请陛下成全!” “成全成全,保证成全!话说柳公子为了你受了多少委屈啊,也该是时候报答人家了!”燕韶华满口应道。 卫行露耳尖地听到,哼了一声后自顾自喝酒;安秀则看了看柳传书,没有吱声;巧儿和伊莲无限欢喜,扯着柳传书恭喜个没完;许逸凑热闹地提议自己也要同去,却被燕韶华毫不客气地驳回。一时间酒席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不热闹。童舒空看着眼前一切,靠在椅背上,轻轻出了一口气。 这也算是得到幸福了吧?这种满满的、似乎轻轻一摇就要溢出来似的感觉,让人安心。折腾了这么久,现在算是到达幸福的彼岸了么? 78 格列城里现在有两个地方格外热闹,一是大学士府,宾客盈门,恭来贺往,以往的阴郁似乎一扫而空;另一个便是御医世家金府,这几日也是张灯结彩、红绸高挂,显见得一场喜事即将来临。 而引起这些轰动的燕国使馆,却是分外平静、一片祥和,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虽然也需要接待不少周国的官员,但却并没见多少喧闹。 清早,使馆大门打了开来,一个身影打着呵欠踱了出来,左顾右盼了一阵,冲着路口的拐角招招手。 金巧儿兴冲冲跑了过来,一脸的期待。 “怎样?我可以进去吗?” 许逸懒洋洋地道:“不行,成亲前不许见面,我有试过帮你哦,不过对不住,实在没办法!” “是童姐姐交待的么?可恶!她不被允许去见柳大哥,就将怨气撒在我身上,也不许我见小莲!”巧儿挫败地嘟哝。 “哎,这你可冤枉童姐姐了!这不见面的决定可不是她说的,是你那心上人,小莲亲口说的哦!”许逸嗤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巧儿瞪大了眼,一脸不置信。 “怎么不可能?所以说你不懂男人心了!对男人来说,这是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他必然心情忐忑,不愿见你也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勉强了,小心物极必反,要是惹毛了你家那位,忽然不嫁了,我看你怎么办!” 这话果然有效,巧儿立马缩了缩头,虽然仍是不甘心,却再不敢反驳。 许逸笑嘻嘻勾住她的脖子,道:“行了,你就死心吧!横竖也不过等上半月,哪里就这么望穿秋水了!还不如趁着有时间,领你姐姐我在你们周国好好逛逛!” 巧儿翻了她一眼,道:“我哪儿有那个空闲!我忙死了,小莲不见我,我还得回家打理各项细节呢!我要走了!” 许逸连忙拉住她,不满地嚷嚷:“喂,你们一个两个的太不够义气了吧?成亲了不起啊?成亲就可以把姐妹晾在一边啊?你这样、童姐姐也这样!亏我还秉持姐妹情谊,跟你们一起来周国,你们俩就这么对待我,亏心不亏心哪?” “什么呀!明明是你自己死乞白赖地要来,弄得童姐姐没办法,跟燕王讨人情,你才能来,不然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松!你自己躲懒也就罢了,还来骚扰我们,真是不知足啊你!小心我告诉童姐姐,趁早打发你回燕国好了!” 巧儿说完再也不理许逸,一挣手径自去了,剩下许逸在门口气得跳脚。 “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不带路拉倒,我不会自己去玩啊?好心给你个机会在成亲前轻松轻松你也不知道把握,十足夫奴!” 吼完气哼哼插着腰,刚想转身走,一转眼却看到路口粼粼地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到了使馆门口停了下来。 大概又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前来祝贺吧。许逸皱皱眉,童舒空现在不但要忙自己的婚事,还要筹办小莲的嫁妆,哪儿有空理会得这许多,所以挡下这些有事没事就来阿谀奉承的周国官员,就成了使馆内唯一的闲人,她许逸的职责了。 摆足了架势站在使馆门前,在肚子里酝酿好早就说过无数遍的客套话,却在见到来人下马车的一瞬间,石化了! 妙目澄波,娇美绝俗,乌黑的细眉微微挑起,面色虽有些苍白,却益显得清贵高华。裹着一袭白貂大氅径直往使馆而来,拾阶而上,步步生莲,仪态动人。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彼岸的栀子花 作者:古镜无波 第 64 章 “请问公子要找何人?”许逸咽了咽,抬脚挡住了来人的去路。 红卿有些不悦地抬眼看去,却是个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一身麦色肌肤的少女。虽然面生,但见此女衣着精致、气度不凡,摸不清底细的情况下,倒也不敢怠慢,便躬身施礼道:“家母是周国户部尚书,在下红卿,与贵国特使童大人是旧识,今日特来拜访。” 许逸暗地里咂咂嘴,童姐姐,你还真是艳福不浅,怎么这天下漂亮的男人都跟你认识? 她笑嘻嘻开口道:“原来是红公子,我以前就听童姐姐说过,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红卿又惊又喜,忙道:“舒空她……她有提到过我?” 许逸何等精明,一见红卿的反应,心中顿时明白了许多,暗笑一声,大气也不喘一口地睁眼说着瞎话。 “那是当然了,在下许逸,与童姐姐是金兰姐妹,时常有听她提起在周国时多得公子照顾了,还说等过两天闲了,定要去府上拜访呢!” 许逸将平日里打发那些达官贵人的话稍稍改动一些,就原封不动地送给红卿,红卿哪里辨得真伪,当下心花怒放,急匆匆便要往使馆内走。许逸不慌不忙伸手挡下道:“公子勿急,今日可不巧了,童姐姐一早便出去置办东西去了,不在馆内,不如公子明日再来?” 红卿一愣,只得停下,望着门踌躇不定,就这么回去似乎实在不甘。许逸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道:“对了,在下是首次来周国,有心想去看看大都格列的风土人情,可惜童姐姐太忙了,一直无暇陪同,导致至今仍无缘得见周国风貌啊……” 红卿心思玲珑,自然听得出她的话里深意,想想此女与童舒空结拜金兰,情义不比寻常,说不定可以从她嘴里得到更多关于童舒空的信息,心下一转念间,便笑道:“既然如此,如果许小姐不嫌弃的话,就由红卿带路领你参观参观格列城吧!” 许逸正中下怀,笑嘻嘻道:“那就有劳公子了!对了,既然你与童姐姐是旧识,那也就是我许逸的朋友了,朋友之间自是不需客套。不介意的话,就叫我许逸吧,不要许小姐、许小姐的叫了,没的听着生分!” 红卿毕竟是大家公子,平日里接触的都是些道学岸然、进退有度之人,哪里碰到过许逸这种给点星光就灿烂、打蛇偏爱随棍上的人物,虽觉有些不妥,却也无从拒绝,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两人遂一起上了马车,直往大街上而去。 这边厢,许逸口里一大早就出了门的童舒空,实际却是在伊莲的房门外慢慢踱着步等待。她和伊莲各自的喜服在今早刚刚送进府,她已经试过自己的,现正在等着看伊莲试穿后的效果呢。 房门“吱呀”一响,喜郎当先一步走了出来,又笑着回头去拉躲在房里的伊莲,边笑边道:“公子害什么羞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快出来让将军看看漂不漂亮!” 拉了半天,才见一个火红的身影躲躲闪闪地出来,一见童舒空,登时羞得耳根通红,蚊子般地低声道:“童……姐姐,好看吗?” 童舒空早已呆了,伊莲个头已经窜高,酷肖伊丹的五官带着熟悉的羞怯和明朗,一瞬间仿佛带回了四年前的时光。红色的烛影中,那个有着明朗笑容的男子,也是这样一袭红杉,目若晨星,期盼而满足地看着她。 “……舒空,我很开心,我太开心了,这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 伊莲等了许久也没见童舒空答话,再抬头看去,却见童舒空异样柔情地看着他,眼神如火,登时心头狂跳起来,结结巴巴地开口道:“童,童姐姐,不,不好看么?” “好看,伊丹你穿什么都好看!”童舒空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有一些恍惚地回答。 话一出口,就见伊莲面色一白,随即低下了头。童舒空这才反应过来,有一些尴尬,刚想说什么,就见伊莲重新抬头对她笑道:“童姐姐,你又想起哥哥了?我也想他,我们去拜拜他好么?我要成亲了,也该告诉哥哥一声。” 童舒空愣了愣,抬手摸摸伊莲的头,轻声答道:“好,我们一起去拜拜他……” 祭拜自然不可能回到沙漠里去,所以童舒空只是在使馆西南方,朝着沙漠的方向摆了香案和祭品,与伊莲一起默念祷告。 沉默中,只听得伊莲轻声道:“哥哥,你在那边还好么?你看,我长大了,过几天就要成亲了,你高不高兴?我和童姐姐都很想你,如果可以,来生我们再做兄弟好么?” 童舒空用力闭了闭眼,眨掉眼眶里泛起的水雾,喃喃自语:“红颜坠迷梦,芳魂绕宫阙;寂寞香冢后,谁来空悲切。世间繁花似锦,又有谁还记得那一簇栀子花?如果没有遇到我,他本是可以平静过完一生的……小莲,是我害了你哥哥,你有没有怪过我?有没有……” 话没说完,就被伊莲捂住了嘴。 “童姐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你明知道我从没有怪过你,哥哥也没有,他到死也一定不曾后悔跟你相爱!今生老天不让哥哥得到长久的幸福,那么,今后你就好好地看着我,我一定会得到幸福的,连同哥哥的份一起,加倍的幸福!” 童舒空大大地一怔,随即用力地拥住了伊莲,她没有再说什么,庭院里不时拂过的微风撩起两人缕缕的发丝,一如那些消逝在远方的无尽的思念。 老天让我们相遇,却不让我们厮守,我只希望,今生不能为你做到的,来世能够弥补。 三月十五,宜婚嫁丧娶,大利西方。 燕国左卫将军童舒空迎娶周国大学士之子柳传书,不但结秦晋之好,同时还促成两国在商业和政治上的进一步融合。那场盛大的婚礼更是传为美谈,柳传书的“白虎”之名不攻自破。同月同日,周国名医金巧儿如愿以偿迎娶童舒空夫弟伊莲,更是为热闹的格列城锦上添花。 新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等到打理完周国的各项事宜,已是过去了三个月。童舒空收拾行装准备归国,安秀和卫行露在燕国等得太久,已经渐趋不耐了。巧儿和伊莲自是偕同而归,而每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连童舒空的婚礼都仅仅只露了一小面的许逸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竟然带了一个让众人跌破眼镜的熟人——红卿,而看两人甜甜蜜蜜的模样,似是交往已久。 众人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皆是会心一笑。 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么? 被一片叶迷惑,会看不见一棵树;被一棵树迷惑,会看不见整片森林;只要放开对心灵的禁锢,不知不觉间你就能看见一切。 再次回到燕国都城时,大开的城门下伫立着两个绝世的身影,一如盛放的牡丹,一如佛前的青莲,而自己身边还有一朵清雅的幽兰。童舒空笑了,挽起柳传书的手,下了马车,迎向久候的两人。而此时已是四月阳春,空气清新,百花争艳。而习习和风送来不知何处的一抹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微笑着到达幸福的彼岸。 e 恋耽美.[] 整理 第 6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