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爱+公子邱引》 分卷阅读1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分卷阅读1 001 何苗饿得受不了了。 庄少衾知道,但他身上只有两个钱,哪里填得饱何苗的肚子?他将手伸进怀里,摸摸何苗的头。何苗很懂事,并没有吵闹。。  她是条两百多岁的蟒蛇精,刚刚能够幻化成人形,懂得的东西还少。不过以庄少衾这样穷困潦倒的术士,能有妖物愿意跟随他已是异事,他当然挑剔不得。 好在何苗性格乖巧温和,忍饥挨饿的日子也不曾闹过什么脾气,庄少衾和她倒也相处融洽。 雨下得越来越大,庄少衾一身湿透。看来今晚是出不了城了。他找了处破窑洞栖身,聊以避雨。窑洞狭小,好在地势较高,还算干燥。他将何苗从怀里捧出来,仔细将她擦干,方才脱下衣裳拧水。 何苗甩甩尾巴,四五寸长的小蛇突然就变成一条五丈长、水桶粗的大蟒蛇,头上三尺蛇冠威风凛凛。她摇头摆尾地往前爬,动作灵活,蛟若游龙。。 庄少衾有些不放心:“苗苗,别乱跑!”。 何苗径直游入夜幕之中。 何苗会自己觅食,但是邯郸是个繁华的城池,野味是极难寻得的。她在街上游荡了许久,终于不怀好意地把目光投向了农家的鸡舍。这样狂风骤雨的夜晚,主人家早已歇下了。她知道偷东西不对,但是这一个月以来她只吃了几只老鼠,她真的饿极了。 “一只……我就吃一只……”犹豫了半天,她吐吐信子,将头伸进鸡舍,叼住了一只最肥的芦花鸡。满舍的鸡早已吓傻了,连叫都没敢叫一声。 半个时辰之后,她游回破窑。庄少衾用废窑中的枯木生了火,用竹杆将湿衣晾在火堆旁边,自己在一旁盘腿打坐。何苗将挂在脖子上的竹篮取下来,里面有好几个杂面馒头,已经被雨浸湿了,但还可以吃。 她讨好似地把篮子推到庄少衾面前,庄少衾有些不自在,最后却仍是拿了馒头,他摸摸她的头,表扬她:“苗苗乖。” 何苗将头拱进他怀里撒娇,他身上有几处伤口,是给人驱妖时落下的。现在世道艰难,兵荒马乱的年月,释道之流尚且难以自保,何况庄少衾这种旁门左道。 他没有正式的师承,只靠着自己的聪明刻苦粗学了些道家末技,加之何苗辅佐。他这样的散家最是受人轻贱,体面的人家只敬仰正宗道派,落到他们头上的大多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一场捉妖驱邪的法事做下来,正宗道派收钱几百上千,散家也就几十个钱,甚至碰到吝啬的,几个钱也就打发了。有时候碰到棘手的邪祟,连药钱都不够。 庄少衾计较不得。 他闲时也给人相地、算命。一次收五个钱,实在艰难的时候一两个钱也接。但朝不保夕的年头,有这闲心来算命卜卦的也没几个。是以他过得实在窘迫。 何苗吐着信子舔过他胸前的伤口,庄少衾拍拍她的头:“苗苗睡了,明天如果还没有生意,我们去城外住几天。” 城外有山,山里有野味,何苗可以自己捕食,就不用挨饿了。 何苗用尾巴勾住他的脖子,昂着头看他:“少衾去哪,苗苗就去哪!” 那夜雨后,竟然又是风清月朗。何苗盘在窑洞口,庄少衾在内侧盘腿打坐。她时不时甩甩尾巴,有时候替他驱赶蚊虫,有时候拍打地面,激起一洼积水,水珠四溅,月光敛聚,散若明珠。 蛙鸣四起,破落的窑洞里格外燥热,庄少衾翻来覆去,未能入眠。何苗爬过去,将粗壮微凉的身子强拱到他怀里,眼对眼地瞧他。庄少衾目光柔和:“怎么了?” 何苗似感觉到什么,歪着脑袋看他:“你想女人啦?”。 庄少衾顿时面色扭曲:“别胡说。” 何苗甩甩尾巴,只见一阵青烟之后,她化为人身。她跟着庄少衾经年奔波,没什么肥肉,人身也纤瘦,黑亮的长发几乎遮至腿弯。歪头的时候眸若点漆,青丝四散,曼妙得很。 庄少衾其时年轻,根基浅薄,更没有多少定力,且本又是躁动的时节,顿时就有些把持不住。半推半就竟也和她做了这荒唐事。 何苗不知道为什么会作这个梦,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她还记得那年之后,赵国和秦国再次爆发战争,秦军败赵军于长平,秦国将领白启坑杀赵军四十万之众。 那是修道者的黄金时代,四十万魂魄的灵气为修道者提供了绝世无双的养分。有的人练就了无上法器,有的人培元固本,短时间内修为大进。 而因亡灵怨气太重,世间魑魅横行。释道两家开始空前繁荣。庄少衾这样聪明绝顶的人,自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 如今的他已是一派宗师,他开创了上阳宗,号玄天妙弥真法无尘无垢净醍正悟九御真人。这些封号是历代帝王亲赐的,何苗依然叫他少衾——她记不了那么多。 何苗在池子里泡水,她在蜕皮,泡在水里不会那么难受。外面有脚步声从远渐近,何苗知道那是庄少衾的大弟子庄昊天,他矮身将何苗从池里捞上来,何苗就知道自己又有任务了。 她盘在庄昊天身上,庄少衾已经修为通天,这些年早不再打理上阳宗的事。何苗以前可以帮他捕妖逐怪,现在却没有什么能帮到他。头些年庄少衾也带她走过一些地方,然而后来上阳宗成了名门正派,并且日益壮大,掌教身边老是跟着个妖怪难免不成体统,庄少衾带她出去的时日便渐渐稀少了,终于有一天,他对何苗说:“以后你跟着昊天。” 何苗还记得那天太阳特别大,她泡在水池里,昂着头看他:“你不要我啦?” 庄少衾微怔,随后又安抚她:“怎么会呢,昊天修为不佳,你多护着他。” 后来,何苗就很少见到他。 她被安顿在上阳宗的后山,庄昊天需要借助她时便过来带她出去。更多时候她泡在水池里,晨数朝露,暮辨繁星。 何苗其实是喜欢和庄昊天一起出去的,这后山太冷清,她终日无所事事,很寂寞。而且庄昊天喜欢带她去捕乳田鼠,她喜欢吃乳田鼠。很多很多年以前,庄少衾在华蓥山遇见她,就连续喂了她一个月乳鼠。喂得她不顾自己的百年修行,毫不犹豫地随他下了山,由一个清静福地,踏入这三丈软红。 庄昊天这次是受人之托,捕鲵。 《山海经?北次三经》中曾载,龙侯山东,决决之水东注于河,内有人鱼,食可愈痴疾。这人鱼即是鲵。何苗驮着庄昊天东行,见龙侯山风雨如晦,莫名就有了些惧意:“庄昊天……我们改天再来吧,我、我有些害怕……”。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分卷阅读2 庄昊天不以为意,自行于前:“鲵没什么攻击力,不怕。捕到它我们去捉田鼠。” 何苗跟在他身后慢慢往前爬,片刻之后,山头突然一片漆黑,一庞然巨物蓦然展翅,张口一吸叼住了庄昊天,带起土木无数。是鲲鹏! 何苗心胆俱裂,化为巨蛇,一嘴抢过庄昊天就逃命。那鲲鹏是个好玩乐的,片刻便觉无趣,放弃了追击。 何苗叼着庄昊天回到上阳宗,只觉满嘴鲜血,低头一看,发现庄昊天的一条手臂被生生扯断,人早已晕了过去。 后来何苗见到了庄少衾,她很开心,但是她不敢过去。 救治庄昊天之前,庄少衾只对她说了一句话:“跪,跪到他醒来为止!” 他说这句话时连目光都是冰冷的。 何苗一直跪在后山的石阶上,整个上阳宗都在为大师兄受伤一事奔忙,没有人顾得上她。那时候太阳很大,她在蜕皮,却没有水。 她不知道跪了多久,谁也没有告诉她庄昊天醒了没有。实在太累,她睡着了。梦见很久很久以前,庄少衾为了拜迦业真人为师,在迦业宫外长跪不起。她陪着他昂着头跪在宫门前,他温柔地抚摸她的头:“苗苗乖,太阳大,苗苗不跪。” 旧事风流云散,而今后山,朱阳艳若涂丹,无人问饥寒。 何苗知道时间大概过了两个月,她饿了两次,偷偷捕了两只兔子。她眼巴巴地望着通向山下的石阶,两个月了,庄昊天还是没有醒么? 后来终于有一天,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迷了路,误入后山,他告诉何苗大师兄早醒了,只是手臂废了。三个月前就去了九尚宫疗养了。 何苗不知道她是不是不用跪了,她缓慢地爬进池子里。身上的皮蜕了好几层了,没有水的滋润,粗糙得不成样子。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是水浸透全身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失落,好像这世界把她忘了。 一个人的日子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只是单调,连像样一点的回忆也没有留下。上阳宗的主事变成了庄少衾的二弟子庄昊羽。他修为比庄昊天差,尚不能独挡一面。情急之下,庄少衾用了许多药物助他。 他偶尔也过来找何苗,一些药酒需要运功催化。何苗也会化为人形帮他,但他用的药材很多很杂,何苗有些害怕那味道,始终不肯亲近他。 日子一长,他便现了些狰狞之态:“你让师父抱,让庄昊天抱,为什么不让我抱?我有什么地方及不上庄昊天?!” 何苗一个蛇呆久了,越来越不擅言辞,更多时候她只是化为蛇身远远地游进水池。 直到这一天,庄昊羽命何苗去他房间助他运功时,何苗才知道他身上的气味为什么那么可怕。他房里摆满各种药酒,这些药酒清一色都是以蛇为药引。她退后一步,碰上木架,瓶中的蛇在烈酒中摇摇晃晃,似在游弋。 何苗脸色惨白。 庄昊羽见状冷笑,他服下两枚金丹,又打开一瓶药酒:“替我擦。” 那瓶药酒里,一条银环蛇被泡成了一枝枯柴。何苗有些想吐,庄昊羽凑近她耳边,邪笑:“你要是不听话,改天我让师父把你也泡成药酒。功效肯定比它们大。 何苗摇头,她想不会的,庄少衾不会拿她泡酒的。 但很快她又接过药酒——他会的,他已经很久不叫她苗苗了,他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他忘记她了。 而她是千年的老蛇,她泡酒效果很好。 她慢慢替庄昊羽擦着蛇酒,双肩颤抖,像一片落叶。 庄昊羽时不时将何苗召到房间,他听人说这个蛇妖和自己师父是有些不清不楚的,平日见她与大师兄庄昊天过从亲密,便料想二人关系也不干净。 这蛇妖长得美,他自然动了些歪心思。但何苗总是避他不及,令他暗恨不已。 这天夜里,庄昊羽喝了些酒,又将何苗召到房里。趁她擦药酒时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何苗显得比平时更加紧张。在木架上放了一坛新酒,泡着的蛇还活着,它垂死挣扎呻吟。何苗转头时不期然看见它的眼睛,在烈酒中变成了骇人的颜色。 正值此时,庄昊羽猛然握住她的手,她尖叫一声,将手中药酒用力砸在庄昊羽头上。庄昊羽怒不可遏,立时就取了墙上桃木剑。。 何苗知道闯了祸,这里是上阳宗,里面全是术士,而她是一个妖怪,她所有的同类都泡在这些药酒里面。这天下之大,容得下江河湖海,这天下之小,容不下一只妖怪。 她化为蛇身,尾巴横扫,疯狂的将所有的药酒全部砸碎,还活着的蛇妖都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旧拼命地往外逃去。庄昊羽大怒,执剑掐诀,一剑直刺入她七寸。何苗吃痛,猛然回头,一尾巴绞住了他的咽喉。 何苗平生有两大愿望,一个是天天吃乳田鼠,一个是去看昆仑丘。那一年,庄少衾为一个叫刘秀的人炼制金丹,他日以继日地守在炉前,再没有时间陪她去捉乳田鼠。但他很温柔,他摸着她的头,低声道:“苗苗乖,今天自己去捉田鼠。少衾多多赚钱,到时候带苗苗去昆仑。” 何苗于是开始自己捕捉田鼠,她捕食本领高超,可惜没有人表扬她,于是那游戏从此不再有趣。 现如今庄少衾早已是昆仑上下恭敬礼遇的上宾,可是他从来没有带何苗去过昆仑。那是个名门正派,他这样显赫尊荣的身份,带妖怪前往是很不得体的。 那时节是冬天,上阳宗积雪盈膝。 庄昊羽没有死,但椎骨损伤严重,庄少衾第一次打她。那鞭子何苗认得,是长平之战时候他炼制的法宝之一。天气太冷,她在雪里滚了一滚,血在积雪中开出如火的花。严寒冻住了知觉,伤口都不再痛。眼前是一片茫然的白,她陷身其间,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 水池里结了冰,她在山中游游停停,找了好久终于寻到一个树洞。她缩小了身子盘进树洞里,翻卷的鳞片散落在身边。 晚间,庄少衾派人送了兔子过来。它围着兔子转了几圈,张了张嘴,七寸之处剑伤很深,她满嘴的血,不能吞咽。 何苗病了,庄少衾随身法器的威力,不是她可以承受的。她盘在树洞里一动不动,身体脱了水,喉咙里干躁得起了壳。口腔里的伤口化了脓,她什么也吃不下,只能往嘴里含一嘴的雪。 天气越来越冷,树洞里温度太低,她的身体太虚弱,这个冬天只能冬眠了。她试了好多次,终于勉强吞了两只兔子,在树洞里盘成一圈。冬日的寒意渗进了梦里,又冷又长。 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几乎成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分卷阅读3 了正道与奸邪的争斗。不少修士圈养的妖物都遭到大肆捕杀,纷纷反叛或者逃离。上阳宗将何苗这片后山也就看管得特别紧,生怕自己宗派养着妖怪的事传出去。 终于有一天,妖怪和修士彻底对立。为了保住自己修为已不凡的妖宠,修士们定下规矩——杀死最多妖怪的妖宠最忠心护主,可以留下来继续圈养。凡不肯杀妖或者杀妖最少的妖宠一律捕杀。 庄少衾过来时,何苗冬眠的树洞已经被冰雪覆盖,他叹口气,命弟子将何苗从树洞里刨出来。何苗冷得像团冰块。 他将何苗带回房里,放在暖炉边上,让她慢慢苏醒。 何苗睁开眼睛看见一屋子暖暖的火光,庄少衾一身浅色道服,倚在壁炉边安静看书。她突然想起那一年,华陀被曹操斩首,庄少衾从其夫人手上抢下数卷免遭火噬的医书。那时候他就是这般坐在荒山古树旁,一看就是数月。 当时他已是地仙之体,辟谷多年,不惧饥寒,不知病痛。何苗静静地趴在他身边,天渐渐寒了,雪落下,她冻成了一团,最后只能冬眠。庄少衾发觉时也是这样将她带到了客栈,将壁炉烧得暖暖的,他用烧酒替她暖身,那目光心疼极了:“对不起苗苗,对不起……” 庄少衾知道她醒了,他搁下手中的书卷,神色沉缓:“明日去趟华蓥山。” 何苗点头,没有问做什么,她很乖,八百多年来从没问过庄少衾做什么。 庄少衾似也想起什么,轻叹一声,略略抬手,想摸摸她的头。何苗猛然瑟缩了一下,避开了他。反应太突兀,双方都有些怔忡,见他的手停在中途,何苗讪讪地将头靠过去,高耸的蛇冠在他的掌心中蹭了蹭。 很轻微、很小心翼翼的碰触。从一个叫司马炎的人拜他为国师之后,他们再没有这么亲密过。时间太久了,连掌心的纹路都已陌生。 窗外的积雪开始融化,偶尔有枯枝被风雪折断,其声喑哑。庄少衾古井无波的心突然起了一丝涟漪,他轻声唤她:“苗苗。” 何苗隐约还记得那种眼神和声调,她知道庄少衾的心思。她有些怕,可是她不敢拒绝。如今的玄天妙弥真法无尘无垢净醍正悟九御真人已经不是当年会宠她,会心疼她的庄少衾了。他会打她,往死里打。 而且她还很冷,身上掉落的鳞还没有长好,屋子里很暖和,她不想出去。 那夜她宿在庄少衾房里,服伺完他之后仍然变回蛇身,却不敢如很久以前那样盘在他身上。她下榻,默默地盘在壁炉边,默听风雪。 华蓥山在蜀地,钟灵毓秀,是修仙者的洞天福地。 何苗跟着庄少衾一起前往,庄少衾御剑,她腾云。临到山前,庄少衾将一个盒子递给她:“上山拜访华蓥,盒内寿礼贵重,不许私自打开!” 何苗认得华蓥,他是这座山的主人,何苗初初得道的时候还曾拜访过他。如今听庄少衾一说,她接过盒子,欣然前往。 今日是华蓥的寿辰,他为人豪爽,也不歧视妖族,这些年结交下许多朋友。每年这日,总有无数妖族前来贺寿。何苗自小在华蓥山长大,妖藉本属华蓥山,很顺利地就被引到席间。 庄少衾令何苗送去的寿礼是一尾超屏琴,华蓥甚爱,还当众弹奏了一曲。岂料席未过半,华蓥突然暴毙。众惊怒之下查殓,只知其身中奇毒,却殓不出奇毒来处。 华蓥在道派一向声望甚佳,如今突然被害,道宗认定乃妖怪所为,当即围住华蓥山,对在场所有妖怪展开一场屠杀。事发之时何苗坐在席末,接引的修士杀光了山上所有的妖怪,唯独放了她。 何苗站在空中,脚下曾是她的家,是生养她的地方。可如今鲜血染尘土,繁花覆枯骨,她没有家了。 她的尾巴扫过满山古木,刚刚生长的鳞片又被刮得七零八落:“你骗我,你骗我!你要杀光我们!!” 她声若哀嚎,庄少衾只是将锁妖轮扣在她尾巴上,冷眼看着这场屠杀,他的声音漠然到冷酷:“是他们,你和我、才是我们。” 何苗在山间嘶嚎,那把超屏琴是用箭毒木做的,华蓥之死,不过是道家屠妖的一个借口。而她,她亲自把超屏琴送到华蓥面前,因为她是华蓥山出去的妖,华蓥毫不设防。 “庄掌教,这一次你的妖宠立了大功,日后道宗怕也不会为难她了。”九尚宫的宫主缓缓行来,甩甩手中的拂尘,他笑得仙风道骨。庄少衾只是看着脚下的何苗,他看得见她的痛苦,他觉得何苗对他,已经不再忠诚了。 从战国到大唐,八百多年的时间,大家都改变了。 “昊天还好吗?”他不咸不淡地问起自己的弟子,不再去看匍匐在地的何苗,是改变了,这岁月长河本就是一场变幻,江山、帝王尚且瞬息万变,何况他与何苗? “掌教放心,令徒的手臂虽被鲲鹏所伤,但经我宫秘方调养,已无大碍。”他凑近庄少衾,颇有得色,“我宫新研制出了一种丹药,以帝休木粉加忘忧草秘制而成,名为疗愁,食可忘忧。若是喂掌教的妖宠服下,她必会忘记那些不愉快,对掌教驯服如初。” 庄少衾接过他递来的羊脂白玉瓶,倒出一粒青色的药丸,他掰开何苗的嘴,强喂她:“也好,既然不快,莫若忘掉。” 何苗醒在一个春日的清晨,山林中树木新吐了嫩芽,候鸟从南方迁回,阳光穿透树梢,细密如五彩丝绦。 何苗很开心,她在山间追逐松鼠,有时候会遇上庄少衾,她依然粘他,会用尾巴勾住他的脖子不准他走。为了脱身,庄少衾应下她许多事,比如去抓乳田鼠,比如给她买漂亮的衣服,比如带她去看昆仑丘。 可是他从不兑现,他只要喂她一粒疗愁,她就会忘记所有令她不快乐的等待,也忘记自己在等什么。 庄少衾经常令庄昊羽带她下山杀妖,她每次都以为是第一次、每次都以为是最后一次。 她一直很快乐。 不多久,九尚宫宫主亲自带自己的妖宠前来上阳宗作客。他的妖宠是一匹黑狼,修为亦不下千年。他领着狼妖坐在堂中,脸上笑开了三月春花:“庄掌教,贫道妖宠贪禄,如今一千二百六十一岁,贫道一直苦于无法觅得神兽与之匹配。今观庄掌教座下的何苗倒是极好的,只不知掌教是否愿卖贫道这个人情?” 庄少衾微抬眼帘,若有所思地打量那只叫贪禄的狼妖。九尚宫宫主何等奸滑,立时就开口:“庄兄,如今您的道行已臻化境,得道飞升指日可待。有些东西就算是舍不得,终究也是要舍下的。” 庄少衾举着茶盏将饮未饮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分卷阅读4 ,并不言语。九尚宫宫主出言犀利:“道友,贪禄虽是本宫妖宠,但本宫主向来将其视若己出,日后得道,说不定继承九尚宫也未可知。你我至交一场,莫非道友还担心贫道薄待了后辈不成?” 他句句击中要害,庄少衾许久之后终于出言:“你且回去,容我考虑两日。” 第二天,何苗再次被带到庄少衾的房间。他的房间布置简洁,窗前的花瓶里插着很大一束樱花,淡香隽雅。庄少衾坐在花前的红木椅上,神色疏淡:“你收拾一下,过两日……嫁到九尚宫。” 何苗抬头看他,他侧过脸,避开了她的目光。有人带了她出去,已经走出很远了,她突然回头:“少衾,苗苗一直很乖的是不是?” 庄少衾低着头,许久才应:“嗯。” 她的目光困惑而悲伤:“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你说我很乖,我才跟你下山的。我一直都很乖的,你为什么又不要我了?” 那年华蓥山,山花烂漫,清泉如练。一无所有的庄少衾轻抚着何苗的头,语声温柔:“苗苗真乖,苗苗跟少衾下山去好不好?” “山下有乳田鼠吗?” “有,到了山下,少衾可以天天给苗苗抓乳田鼠,等赚够了钱,少衾带苗苗去看昆仑丘。只要苗苗听话,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那秦汉之前,战国春秋。你说过的话我记得,我一直记得。可你又为什么不要我了? 庄少衾站在原处,在八百多年的尘埃覆盖之下,那颗心枝枝蔓蔓地疼。 两天后,何苗出嫁。 庄少衾着天青色道服,沉默相送。那鲜红的嫁衣在他眼中燃起了火,他觉得或许自己也需要一颗疗愁。原来这一路相依相随,不过只是为了最后的这场相送。 他一直清醒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他所求的是拈花微笑的般若,不是人间婆娑。于是那些引人迷失的歧路风光,再舍不得,也要舍得。 他倾出一颗疗愁,最后又缓缓放回玉瓶之中,既然已舍,可否不忘?当千秋花落,我为般若,何物是我? 一个月后,庄少衾修行期满,大劫将至。闭关前他广邀好友,共期一聚。席间华阳真人无意间说起:“听闻前些日子九尚宫欲制长生丸,缺千年蛇胆一枚,如今可是齐了?” 庄少衾猛然回头:“缺何物?” 华阳真人浑然不觉,字句重复:“千年蛇胆。如今的妖物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哪里去寻这千年……” 庄少衾再没有听见他说什么,他御剑赶往九尚宫。 九尚宫的密室里,一条长有五丈的大蟒被紧紧缚在墙上,它腹下接着一根尾指粗细的竹筒,专供人抽取胆汁。 那一年的邯郸城,秋花满地。庄少衾替人驱邪时遇恶兽梼杌,身受重伤,无钱医治。就是这条蛇抽了胆汁去付诊金。那时候她捂着伤口,笑如剪影:“苗苗不痛,苗苗是妖嘛,很快就会好的。”她揉着伤口,自己哄自己,“很快就会好的……” 而今昏暗的密室里,那条蛇抬起头,声音低若呻吟:“少衾,苗苗疼,好疼……” 那一滴眼泪,从公元前282年流淌至今,穿过八百多年的尘埃岁月,落在他的掌心。 他抱着何苗杀出九尚宫,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厌人也厌己,恨不能将整个世界夷为平地,他怀中何苗奄奄一息。 那以后何苗就非常怕人,即使他亲身接近,她也会拱起身体、吐着信子摆出姿势准备攻击。 他知道自己劫期将近,那是一道天雷,能渡过即成仙,渡不过则飞灰烟灭,但他实在不放心这样的何苗。他日日为她捉乳田鼠,她伤口疼痛,也不怎么进食。只是日日躲在树洞里,谁叫也不应。 庄少衾无奈之下,再次喂她服食疗愁。那一晚是五月初夏,星星宝石一般撒满了天空,蝉鸣四起。何苗从他掌心中叼走那枚丹药,特别特别安静。庄少衾摸摸她的头,起身欲走,这些天一直不曾亲近他的何苗突然攥住他的衣袖,庄少衾回头,便见她化为人身,熠熠星辉下,伊人眉目如画。 庄少衾不觉就放柔了嗓音:“苗苗乖,好好睡。明天我们去捉田鼠。等苗苗伤好了,我带苗苗去看昆仑丘。” 何苗轻轻地放了手。 当第一缕晨曦破开浮云,何苗睁开眼睛,见山林浮翠、万壑争流、霞光无垠。 庄少衾拉着她的手:“走吧苗苗,我们去捉田鼠。” 何苗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弟子,他温言道:“这是我的二弟子庄昊羽,苗苗不认识了么?” 何苗又转向另一边,庄少衾摸摸她的头:“这是我的大徒弟庄昊天,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的。” 何苗最后望定他:“那你呢,你又是谁?” 庄少衾的笑容凝结在她眼中。 何苗忘记了许多事,她只记得自己叫何苗,是华蓥山的一条蛇精。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也不喜欢上阳宗。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她趁庄少衾闭关,悄悄地逃回了华蓥山。 华蓥山变化翻天覆地,她早已没了洞府。但她依然喜欢这里,她在山泉边捡了个山洞,又请了只穿山甲过来修整。不几日也整出了个洁净的地方,足以容身。 华蓥山北有一条紫晶蟒,自二蛇在山泉里相遇后,他便经常过来何苗的洞府作客。何苗伤没好透,行动不便,他就天天替她捉乳鼠,甚至四处讨伤药任她内服外敷,耐心细致。 六月某夜,暴雨。 雷声隆隆从天际一路滚来,咆哮着似要毁天灭地。何苗从洞府里探出头来,滂沱大雨中,一个人倒在水洼里,风雨湿透了他天青色的道袍,血迹斑驳狰狞。 何苗在旁边瞧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把他衔到旁边一个小小的山洞里。。 庄少衾昏迷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他渡过了仙劫,很快就将位列仙班。只是那劫雷几乎将他浑身的骨头都碾成了粉末,他连指头都抬不起来。 痛到极致时,那条蛇摇头摆尾地从雨幕重帘中爬来,它脖子上挂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好些伤药。它将篮子放在地上,用头拱到他身边。 风雨疏狂,惊雷将陈年旧伤撕裂,现出鲜血淋漓的过往。原来这红尘多蹇,他八百余年寻寻觅觅,最安稳的地方竟然是她身边。 那时候穷困潦倒的江湖术士庄少衾如今已是九天神仙,他一直认为一切都改变了,包括当年的爱和立场。而八百多年之后的今夜,他才发现那条蛇从未改变。 疗愁拭去了光阴的尘垢,她一直停留在公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分卷阅读5 元前262年的邯郸城,自始至终心怀温柔。 夏夜简短,当风住、雨歇,天将破晓。 一个声音清亮如银:“苗苗?你在哪里,快出来,我们走了!” 洞府里何苗将醒未醒,声音娇嫩得如同绿芽春花:“可是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你不是说想去昆仑吗?” “我可以睡会再去吗?” “懒虫,过来,我背你去!” “咦,这是什么?” “田鼠啊,捉了给你路上吃。” “嘻,紫晶你真好!” “嗯哼。” 那仲夏时节细雨纷纷,他得道飞升,她找到一个人、带她去了昆仑。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公子邱引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公子邱引 闻暮雪伤得很重,京城的捕快追了她三天三夜,追得她夹起尾巴仓皇逃离了京城,来到金陵混生活。 闻暮雪冤,是真冤。前一阵子皇帝得了健忘症,总是记不住宫中女子的容貌,晚上侍寝的妃子,即使献尽殷勤,他一上完朝准忘得干干净净。宫里发榜寻遍名医,无人治得。 闻暮雪为着高昂的赏金入了皇宫,自称江湖神医,专治疑难杂症。然面圣之时,她望问切问一概不需,只在皇帝面前站了片刻,随后猛然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啪删了皇帝两大嘴巴!! 扇完之后掉头就跑! 皇帝的健忘症治没治好她不知道,但那天之后皇帝清清楚楚地画下了她的画像,下令京城全城海捕。这货被追得走投无路,只得连夜逃离京师,来到了金陵。 金陵城临仙楼地势较高,坐在楼上窗前,能够俯瞰整个古城。闻暮雪捡了个雅间,要好酒菜,挟菜时故作不慎,油污弄脏了衣服。她顺理成章地命小二为她去买件新衣替换。 小二毫不疑心,得了一甸银子,兴高采烈地去了。闻暮雪却发了愁——只怕很快京城的通缉文书就会传到金陵。她如今人生地不熟,关键是身受重伤,往哪藏才好呢…… 正犹豫间,楼下吹吹打打路过一列迎亲的队伍,花轿里哭声隐隐。闻暮雪耳朵好使,听的真切。 故小二送来衣裳,她强忍伤处同他唠嗑:“楼下谁家成亲呢?好大阵仗。” 小二得了个银裸子,十分热情:“小姐有所不知,今儿个邱公子成亲呢。他是千月山庄邱庄主的儿子,千月山庄可是金陵首富邱庄主又是老来得子,对他百般宠爱。今日他娶妻,能不大摆排场嘛。” 闻暮雪喝了口酒镇痛:“我怎么听着新娘好像在哭呢?” 小二拿抹布将桌角都拭了一遍:“这个……说来话长。” 千月山庄邱庄主这一生,喜也儿子忧也儿子。 他三十无子,娶妻妾八房皆是颗粒无收。及至三十有五,一家子求神拜佛,做尽善事,终于第九房小妾十月怀胎,诞下一子。 邱庄主爱若至宝,起名的时候更是慎重非常,集全城算命,测字先生于一堂,要求既要好听,又要好养,最重要的是要有品味! 诸先生讨论十日,终于商定取单字——引。于是邱家少庄主姓邱,叫邱引。 邱公子是叼着金汤匙出生的,邱庄主捧在手上怕飞,含在嘴里怕化,千月山庄上上下下更是冲着哄着,要星星不敢摘月亮。于是邱公子如今年有十六,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吃喝玩乐,宿柳眠花,就是不敢正经事儿。日子一长,坏了名声,连狗都嫌。 邱庄主急啊,眼瞧着成人了,除了一张脸,浑身上下就没一样拿的出手的东西。一急之下,这才想到给他娶个媳妇,也算是定定心性。 邱庄主挑媳妇,自然是人品,家世,性情,相貌,样样都得称心如意。但邱引如此品行,纵然坐拥金山,有哪有好姑娘愿意嫁他。 而金陵贾家有女慧云,才情出众,品貌端方,是金陵城素来口口相传的第一美人。凑巧这贾家生意亏损,去年进的新茶还欠着邱庄主一大笔贷款。 邱庄主虽然没明着说,但他开了这个口,贾老爷子如何拒绝得了? 故而这事儿,也就这么不情不愿的成了。 “啧,这个千月山庄听起来很牛啊!”闻暮雪支走了店小二,放下帘子一边换衣裳,一边瞎琢磨。 夜间,千月山庄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闻暮雪趁乱溜进了后院,惊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搀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急急忙忙往外跑。 乖乖,这是要私奔啊!闻暮雪摇头,拦住二人,也不多解释,自摘了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又解了自己的外袍扔过去。新娘是个小脚,跑不快。闻暮雪将她托过了墙,腰上的伤口又开始血流不止,她骂了声娘,随机转了转眼珠子,又想了个坏主意。 外间热闹了挺长一段时间,就过三巡,邱公子终于醉醺醺地入了洞房。 “嘿嘿,美人儿,夫君来了……”他穿着大红吉服,年仅十六岁,神色却十分淫邪。美人儿端坐榻上,不言不动。 邱公子端了合欢酒过来,淫晓着撩开了喜帕。喜帕落地的时候,邱公子瞪大眼睛,半天没合上嘴巴。 只见榻上新娘红唇如涂鸡血,眼抹铜绿色眼影,真正的一个眼如铜铃,面上白粉少说也有三斤!对视之时她咧嘴一笑,那粉稀里哗啦一个劲儿往下掉…… 邱引后退一步,一手死死攀住盆架,面色惨败,约过了一刻,他方才反应过来,惨声长嚎:“鬼啊——” 其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整个千月山庄炸开了过,邱夫人当场晕倒,邱庄主也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贾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糊弄我千月山庄!来人,去把姓贾的给我捉来!” 闹腾了大半晚,贾老爷子带到,见到新娘,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邱庄主,小女便是这般陋容啊,一直待字闺中,不敢见人。也不知何人传出第一美人的称号。再者当初庄主提前的时候,小老儿也已经说明吾儿粗陋,怕配不上邱家少爷,可庄主一口应允没有关系啊……” 贾老爷子一边敷衍邱庄主,一边心里暗想,前几天听女儿和一个男人笛声传情,他女儿干脆倒不如跟了那样风雅的男人总比嫁给邱公子强。只是不知道她从哪里找来的代嫁姑娘…… 邱庄主给噎着了,这倒是确有其事,可是当时只道是贾家不愿意,刻意谦虚,谁曾想这第一美人,竟然……竟然…… 邱庄主嘴角抽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唯新娘子不动如山。邱庄主没办法——好歹也是已过门的媳妇,他邱家门楣光鲜,可不能让人笑话。 想罢,他抹了一把眼睛,悲痛地别过脸去。 邱公子娶亲一事,沦为了整个金陵城的笑柄,邱公子中日借酒浇愁,仍旧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至于贾慧云那儿,他是死也不会去的。 这贾慧云倒也识相,成亲一个月,她一直闭门不出,府里的人连她的面也少见。邱庄主和邱夫人连她的问安礼都免了,唉声叹气地过了个把月,竟然也就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最近雕风镂月阁里来了新的姑娘,邱公子乐不思蜀,回家次数屈指可数。邱庄主愁眉不展,却又碍着这心头肉来之不易,打不得骂不得,重话也说不得一句。 这日中午,烈日炎炎,荷花满池。 邱少奶奶正准备午睡,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啊,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 那声音越来越凄惶,邱少奶奶翻窗而下,一路过曲桥回廊,只见山庄众仆扫地的扫地、修枝的修枝,任人求救呼号,人人淡定如常。 邱少奶奶狐疑不定,顺着声音来到一座精致的楼阁,匾上书空花阁三个字。那声音渐渐刺耳了:“邱公子,您放了我吧,救救您行行好,放了我吧……” 另一个男音稚嫩却带着说不出的淫猥:“嘿嘿,小美人……不怕不怕,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 邱少奶奶目瞪口呆,问楼前家奴:“我说,青天白日的,你们少爷这样……邱子江不管啊?” 空花阁的仆人倒也认识她——那样一张面粉脸,真真是想不记得都难。但这家奴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哪里把她这个丑少奶奶放在眼里:“嘿嘿,庄主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那是我们家少爷!少爷要摘星星,庄主就得去搬梯子。少奶奶,我劝你呐别管这档子事儿。小心少爷一时火起,休你出门可也……” 正说着话,眼前冷不丁不见了人!家奴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发现那丑少奶奶不知何时已然跃过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公子邱引 欲望文 丑少奶奶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丑少奶奶 夜间,千月山庄高朋满座,觥筹交错。闻暮雪趁乱溜进了后院,惊见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搀了那凤冠霞帔的新娘子,急急忙忙往外跑。 乖乖,这是要私奔啊!闻暮雪摇头,半晌将拦住二人,也不多解释,自摘了新娘的凤冠霞帔,又解了自己的外袍甩过去。新娘是个小脚,跑不快。闻暮雪将她托过了墙,腰上伤口又开始血流不止,她骂了声娘,随即转了转眼球,又想了个坏主意。 外间热闹了挺长一段时间,酒过三巡,邱公子终于醉薰薰地入了洞房。 “嘿嘿,美人儿,夫君来了……”他穿着大红吉服,年仅十六,神色却十分淫邪。美人儿端坐榻上,不言不动。 邱公子端了合卺酒过来,□□着撩开了喜帕。喜帕落地的时候,邱公子瞪大眼睛,半天没合上嘴巴。 只见榻上新娘红唇如涂鸡血,眼抹铜绿色眼影,真正的一个眼如铜铃,面上□□少说也有三斤半!对视之时她咧嘴一笑,那粉稀哩哗啦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邱引后退一步,一手死死攀住盆架,面色惨白,约过了一刻,他方才反应过来,惨声长嚎:“鬼啊——” 其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整个千月山庄炸开了锅,邱夫人当场晕倒,邱庄主也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贾家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如此唬弄我千月山庄!来人,去把姓贾的给我捉来!” 闹腾了大半晚,贾老爷子带到,见到新娘,他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邱庄主,小女便是这般陋容啊,一直待字闺中,不敢见人。也不知何人传出第一美人的称号。再者,当初庄主提亲的时候,小老儿也已经说明吾儿粗陋,怕配不上邱家少爷,可庄主一口应允的没有关系啊……” 邱庄主给噎着了,这倒是确有其事,可是当时只道是贾家不愿意,刻意谦虚,谁曾想这第一美人,竟然……竟然…… 邱庄主嘴角抽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外面闹得翻天覆地,唯新娘子不动如山。邱庄主没办法——好歹也是已过门的媳妇,他邱家门楣光鲜,可不能让人笑话。 想罢,他抹了一把眼睛,悲痛地别过脸去。 邱公子娶妻一事,沦为了整个金陵城的笑柄。邱公子终日借酒浇愁,仍旧是风月场中的常客。至于贾慧云那儿,他是死也不去的。 这贾慧云倒也识相,成亲一个月,她一直闭门不出,府里的人连她的面也少见。邱庄主和邱夫人连她的问安礼都免了,唉声叹气地过了个把月,竟然也就把她忘得差不多了。 最近雕风镂月阁里来了新的姑娘,邱公子乐不思蜀,回家次数屈指可数。邱庄主愁眉不展,却又碍着这心头肉来之不易,打不得骂不得,重话也说不得一句。 这日中午,烈日炎炎,荷花满池。 邱少奶奶正准备午睡,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啊,不要,你放开我,放开我!!” ==! 那声音越来越凄惶,邱少奶奶翻窗而下,一路过曲桥回廊,只见山庄众仆扫地的扫地、修枝的修枝,任人求救呼号,人人淡定如常。 邱少奶奶狐疑不定,顺着声音来到一座精致的楼阁,匾上书空花阁三个字。那声音渐渐刺耳了:“邱公子,您放了我吧,救救您行行好,放了我吧……” 另一个男音稚嫩却带着说不出的淫猥:“嘿嘿,小美人……不怕不怕,让本公子好好疼疼你……” 邱少奶奶目瞪口呆,问楼前家奴:“我说,青天白日的,你们少爷这样……邱子江不管啊?” 空花阁的仆人倒也认识她——那样一张面粉脸,真真是想不记得都难。但这家奴也是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哪里把她这个丑少奶奶放在眼里:“嘿嘿,庄主怎么会不知道,只是那是我们家少爷!少爷要摘星星,庄主就得去搬梯子。少奶奶,我劝你呐别管这档子事儿。小心少爷一时火起,休你出门可也……” 正说着话,眼前冷不丁不见了人!家奴打了个寒颤,回头一看,发现那丑少奶奶不知何时已然跃过他,一脚踹开了房门。 丑少奶奶 欲望文 美丽的小妾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美丽的小妾 房中邱公子上身已经脱得精光了。到底是富家公子,他一身肌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娇嫩,身下女子的粗布衣裙全数阵亡了,一地的碎布条。 邱引还骑在那女子身上,因着邱少奶奶突然进来,两个人都愣了一瞬。待反应过来,那女子已然脱离了邱引的控制,近乎本能地向邱少奶奶跑过去。 及至跑近一看,乖乖……她心里也感叹了,有妻如此,怪不得那邱公子这般急色呢……==! 邱引哪会把这个丑妇放在眼里,他一瞪眼:“丑妇,你来作甚?!” 邱少奶奶笑得抖落了脂粉半斤:“做什么?”她大步上前,扬起巴掌。邱少爷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臀上就是一阵剧痛。 邱引生平都被人捧在手心上,哪里挨过打?当下就捂着屁股一蹦老高,还满脸不敢置信:“你居然敢打我?!”他反应过来,顿时就要把天捅破,“丑妇你竟然敢打本少爷!本少爷要把你浸了猪笼!你这个……” 他正骂得痛快,冷不防邱少奶奶欺身上前,不由分说便是左右开弓,啪啪几耳光将他那张美人脸扇成了猪头。周围家奴大吃一惊,纷纷大叱上前,但他们哪里是邱少奶奶的对手——整个京城的捕头一起出动,都让她逃了。 这些小虾米她又怎么会放在眼里,当下拳脚相加,摞倒了一地。 邱公子见势不妙,就欲夺窗逃走。邱少奶奶不动如山,一手扣住他的足踝,用力一拉便将他摔在桌上,顿时杯盏破碎,硌得他嗷嗷乱叫。 他裤腰带早已解开,邱少奶奶得了这个方便,攥住他的裤子往下一扯,咝地一声响,趴桌上的人便露出了白白嫩嫩的屁股。 她身后那女子呀地一声怪叫,便双手捂了眼。邱引还在张牙舞爪地挣扎,邱少奶奶一手摁了他,右手往那白净的屁股上噼噼啪啪就是一顿好打。 邱公子连声怪叫,随即破口大骂。邱少奶奶也不吱声,抿了唇狠抽了他数十下,她下手毫不留情,直打得邱公子声音都哑了,地上众仆才从惊惧中反应过来。 有人在打他们家公子!! 一群人叫了一声亲娘,随即就往邱子江那边跑。等邱庄主赶到的时候,邱引的屁股已经开了花。 “住手!”邱庄主一脸惊惧,邱家可就这一根独苗啊……若是打坏了可怎么好! 邱少奶奶也很识相地住了手,二话不说,她大摇大摆地就出了空花阁。邱庄主没空跟她计较,一个劲地吩咐下人:“快叫大夫,叫大夫!” 千月山庄乱成了一锅粥,邱庄主倒是没为难那个抢来的女子,只是叫下人给了些银两,送回去了 美丽的小妾 欲望文 恶少休妻记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恶少休妻记 邱引自然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月,就是道双腿没有知觉,站不起来了,死撑着不肯下床,急坏了邱氏夫妇!名医请了无数,就是不见效果。邱庄主惊怒之中,一纸休书就递到了邱少奶奶手上。 当时邱少奶奶正在吃饭,丫环芳儿把那封休书给她送过来。她叼着一只鸭脖子,也不顾一手油,接过来草草翻了一下:“你家少爷站不起来了?” 丫环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脸,那满脸脂粉真的太震憾:“是的,请遍了名医,大家都束手无策。” 她站起来顺手用那纸休书擦净了手上的油污:“走,跟我去看看。” “啊?”丫环惊。她却是满不在乎:“不是站不起来了吗?我也通晓一些歧黄之术,现在过去看看。” 丫环哪里敢跟她这个半桶水的庸医一起去看看,上次把公子直接打残了,万一这次打死了怎么办? 出了门,邱少奶奶径直去了空花阁,丫环急急地去找邱夫人,也不顾形象了,边跑边嚎:“夫人,夫人,不好了,快救救少爷啊……” 空花阁,邱少奶奶照例踹开房门,众仆惊惧,不敢阻拦。邱公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扬言邱庄主不将这丑妇赶走,他就不吃饭、不喝药,大有病死拉倒的意思。 此时一见邱少奶奶,邱引屁股犹痛,顿时滚到榻里:“丑妇,你还想怎么样?” 邱少奶奶行至他面前,二指在他细腿上探了几探,邱少爷吓得脸都白了:“你……你可不要乱来!” 说时迟,那时快,邱庄主和邱夫人已经带了一群家丁往这边奔了来,邱庄主站在门口,声音中透着惊惧焦虑:“贾慧云!你在干什么!” 床前的邱少奶奶回头看了看众人,目光再度转向床上的邱引,露了一个阴森森的笑,看得邱引头顶直冒寒气。 “公公不用着急,”她的声音却是清朗的,带着玩世不恭的邪魅,“这不是什么绝症,就是筋脉堵塞,媳妇儿粗通歧黄,这点小问题还是治得的。” 满院人瞪眼,还是邱夫人开口:“慧云,这病症连京城的沈神医都束手无策啊。” 邱少奶奶胸有成竹:“公公婆婆不用着急,反正连沈神医都无方救治了,倒不如让闻……呃,慧云一试,若是不成再将慧云赶出去也不迟啊。” 邱庄主确实是急坏了,一想,也是。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邱引看着事情到这种地步也是暗暗叫苦,但听得邱少奶奶那一番治不好再赶她出府的话,他心中又是一喜。于是这货一咬牙:忍忍吧,只要这个丑妇被赶出去,一切就都好了…… 说是治病,也没见她要什么药材,只是交待往后半个月这空花阁由她亲自照看,不准任何人入内。邱氏夫妇虽然不放心,但想着自己媳妇么,应该不会出大问题,故此殷殷嘱咐了一番,也就提心吊胆地出去了。 恶少休妻记 欲望文 悍妇猛于虎也(上)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悍妇猛于虎也(上) 邱少奶奶赶走了所有的奴仆,立刻翻脸,饿了邱公子三天三夜。邱公子自称腿不能动,也下不得床,日日看她据案大嚼。他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骂又没反应。但邱引很硬气——说什么也得忍着,非得把这个丑妇赶出山庄不可! 他就这么撑了十多天,每天就靠着邱少奶奶施舍的茶水冷饭过日子,上厕所都是邱少奶奶找了个又聋又哑的老妈子来侍候。眼看着一个好好的孩子给饿了个骨瘦如柴,邱少奶奶也摇头了:“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当天下午,她不知道在哪里折了一根荆棘条,通体碧绿,上面还带着密密的倒刺。这货也不多言,自盛在一方丝绸衬垫的托盘里,命人去请邱庄主、邱夫人,再把邱公子往院子中间一抬。 山庄上下都道今天少奶奶要给少爷治病,全跑了来偷瞧。邱引一见老爹和老娘,眼一红,如果不是顾着男人的颜面,怕是早就哭出来了。 邱少奶奶站在他身边,一脸得色:“公公婆婆,如今夫君毒已排得差不多了,可以进行治疗了。”邱氏夫妇小心翼翼地问:“就用这根儿藤条?” 邱少奶奶很严肃,她伸手取了托盘上丝绸衬垫的藤条,煞有介事地道:“这根儿藤条它可不是一般的藤条,它出自灵雾山一带,深得天地灵气,你看它这色泽,绿的青油油的,再看它的刺,看不出来吧,其实这些刺暗合着人体的穴位,具有舒筋活血的功效,对于因筋脉堵塞而造成的知觉麻痹,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尽管她把这根荆棘条天花乱坠地大肆吹捧了一番,众人还是存疑,邱庄主和邱夫人更是满脸担心:“慧云啊,你确定……” 不待二老把话说完,邱少奶奶鸡啄米般点头:“公公放心,婆婆放心。”然后转头对众人道,“来呀,把少爷翻过来。” 邱公子看着那藤条上面密密的倒刺,早已哇哇乱叫,但他早说双腿没有知觉,此刻也不能动,众人倒是很轻易地把他给翻了过来,俯趴在院子中间的躺椅上。 邱少奶奶把他的裤子拉开,露出白白的屁股和大腿,很多丫环已经背过身去,邱公子还在垂死挣扎:“丑妇你不要落在本少爷手上!” 邱少奶奶抿了唇,手中藤条一扬,照着他的屁股就是狠狠一下子。打得邱庄主、邱夫人都是一闭眼。邱公子尽管已有心理准备,还是低估了这藤条的威力,他死死地咬着躺椅一角,眼泪流了一脸。但他同时也下定了决心:“你这个丑妇,爷死也要拉你垫背!” 身后邱少奶奶不以为意,却笑眯眯地自言自语:“看来医书上说得没错,果然还是要沾盐水或者辣椒水效果才明显呐。” “……” 识时务者为俊杰,众人只听躺椅上的少爷哇地一声哭出来,边哭边道:“爹、娘,孩儿好了……” 邱氏夫妇见他真的站起来,颤抖着走了两步,那叫一个喜出望外,那叫一个欣喜若狂。众人更是望着少奶奶手中的藤条啧啧称赞:“奇迹,这真是一根儿神奇的藤条啊……” 邱夫人早已热泪盈眶,握着邱少奶奶的手一个劲地道:“孩子,你是我们邱家的恩人呐……” 邱少奶奶很谦虚:“婆婆言重了,这是媳妇儿应该做的嘛。” 只有躺椅上的邱引还在放声大哭,越哭越悲伤,简直痛不欲生。 此事之后,邱引彻底地把这个丑妇恨了个牙痒,连做梦都想着怎么收拾她。 悍妇猛于虎也(上) 欲望文 百口莫辩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百口莫辩 而邱庄主正在发愁——媳妇也娶了,儿子却一点长进没有。日日留宿青楼赌坊,周围一帮狐朋狗友更不是什么好货,整天溜须拍马,不做正事。 他叹了口气,无奈之下放出话来——谁能导得公子邱引回归正途,愿出黄金万两。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一出,金陵城倒也涌来了些所谓的能人异士、文武奇材。 邱庄主大喜,迅速为其拜了江南第一剑为师。然而在江南第一剑因为叫邱公子起床被咬掉了食指,从此再不能握剑之后,这些能人异士就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跑了。==! 邱庄主一咬牙,将价钱加到了一万五千两黄金。 彼时已是深秋,邱庄主正坐在葡萄架下唉声叹气,邱少奶奶款款而至:“公公,”她满脸堆笑,“如果能使相公回归正途,当真有一万五千两黄金?” 邱子江眉头都皱成了煎包褶子:“那还有假?唉,这小子今日又不知去何处鬼混了。” 邱少奶奶收了笑,一本正经:“公公若当真望子成龙,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邱子江猛然抬头,一脸狐疑。邱少奶奶神色带笑,举手投足之间却带着不容质疑的风采:“公公切记今日之诺。三年之后,一万五千两黄金,一个好学上进的邱引,钱货两讫!” 邱子江目光微凝,那绝对不像区区一个贾家能够养出来的女儿。他正欲发问,邱少奶奶已经转身,踩着花砖小道消失在一片黄叶秋花之间。 邱子江前两天还想着这事,本来已经着手派人去查这邱少奶奶的底细,但两日之后,一件大事几乎将邱庄主气得吐血而亡——邱夫人从邱家九姨太的床上发现了一条男人的衣带,绝对不是邱庄主之物! 千月山庄之内顿时谣言四起,道公子邱引不过是九姨太和人私通的产物! 邱子江气得须发皆抖,但仔细想来,事情确实也有可疑——那么多姨太太皆无所出,何以九姨太就怀上了,且一举得男? 这样一想,他选了个密室,悄悄地避开众仆,命管家邱义准备了一碗清水,就欲与邱引滴血认亲! 邱引从小到大嚣张惯了,如今乍经此变,完全失了方寸,只能刺破食指,将血滴入碗中,与邱庄主辨这血缘。 然而当两滴血滴入薄胎瓷碗中,皆各自沉去,毫无相融的迹象。邱子江一口血喷出三尺远,最后下令,将公子邱引同九姨太邱吴氏净身赶出千月山庄,凡山庄财物,一律不许携带! 九姨太百口莫辩。 百口莫辩 欲望文 悍妇猛于虎也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悍妇猛于虎也 昔日家大势大的公子邱引,瞬间清洁溜溜了。连带遭殃的还有邱少奶奶和九姨太。 九姨太今年三十有二,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吃不得苦。邱引就更不用提了,纯粹一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往日围在他身边的那些狐朋狗友如今一看他落了难,顿时个个仙踪难觅了。邱引也曾期期艾艾地去过一些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家伙那儿,试图借点银钱勉强度日,但世情凉薄,落水之犬,谁愿伸手? 邱公子时年十六,从云端跌落尘泥,方知世道多艰、人心炎凉。 自懂事之日起,他便坐拥金山,美仆佳人前呼后拥,也曾一呼百应,也曾挥金如土,然十六年,他纵横金陵,未交下半个朋友。 傍晚,一家三口夜宿破庙。秋风乍起,寒意渐浓了。 九姨太邱吴氏冻得浑身瑟瑟发抖,邱引虽恨她不洁,心下却也不忍,脱了身上夹衣替她披上。夕阳如一片浅淡的浮冰,缓缓跌进了山头,炊烟渐起。 邱引靠着破败的庙墙,单薄的布衣掩不住渗进骨子里的贵气,他微微仰头,眸映碧云天,腮如桃花雪。 第二天,三个人饿得肚子咕咕叫,九姨太天生没吃过苦,只得眼巴巴地望着邱引。邱引咽了咽唾沫,终于出门找食。 邱少奶奶随后也出了门,找个地方洗净脸上脂粉,大摇大摆地进了金陵城地势最高的临仙楼,叫了一桌酒桌,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在街头要饭的邱引。==! 她这些年混迹江湖,银子多存在钱庄,还算是小有积蓄。何况这家伙本就是个高来高去惯了的,弄点钱实在再容易不过。 而邱引平素里坏事做尽,这金陵城百姓见他遭难,高兴都来不及,又有何人愿意施舍?他乞讨半天,一无所获。 一柱香的功夫,长街上过来俩无赖,见到昔日的邱公子自然是一番冷嘲热讽,邱引哪里受得住,立时就张口回击,结果招来一顿暴打。 邱引挨不起拳脚,当下趴在墙角,半天爬不起来。 邱少奶奶靠着椅背,手里是三十年的陈年花雕,小二见她出手阔绰,正一脸媚笑地向她介绍金陵景致。 邱少奶奶从袖中摸出个银锞子,笑靥如花:“你去,给街边那个小乞丐一个馒头。” 小二忙不迭接过银子,没口子地道好,飞快地就拿了个馒头前往街口。邱少奶奶又向门口讨食的乞丐勾了勾手指,递出一角碎银:“你去,抢了那个小乞丐的馒头。” 邱公子刚刚接到这个施舍的馒头,他这辈子吃过无数美食珍馐,可从来没有一顿饭像这个馒头这样珍贵诱人。他咽了咽口水,正想揣回去给邱吴氏,然而一个乞丐跑过来,两脚将他踹倒,抢了馒头就跑。 他扶着墙追出几步,最后倒在尘泥里,一身衣服脏污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仿佛看过了太多起落,金陵沉默。 夜间,邱公子分文未得,两手空空地返回破庙。邱少奶奶会了帐,问小二:“这附近可有宅子靠近学堂?” 小二恭身而答:“这附近最有名的学堂要数文举人的谦益堂了。文举人以前也入朝做过官,但是厌倦了官场,在金陵安置下来,开了个学堂。咱金陵这地儿的夫子,若论学问,可没几个人比得上他!” 邱少奶奶微微点头,径直下了楼。 悍妇猛于虎也 欲望文 最后一诓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最后一诓 次日清晨,邱少奶奶在风荷街花十二两银子买了个小宅子,东西两室,泥墙瓦房,虽然寒碜,但比及破庙还是强太多。 她领着邱引和邱吴氏搬进去,邱引狐疑:“你如何得来的银子?” 邱少奶奶瞪眼:“我爹怜我孤苦,总不兴看着我饿死罢?!” 邱引如今在她面前矮了一头,什么话都不敢说。 家里地方小,讲究不得。邱吴氏睡一个屋,邱少奶奶说不得只有和邱引同住一个屋了。屋小床也小,她睡相不好,时不时将邱引挤下床。邱引和她讲不通道理,只得睡了另一头。就这样还时不时被她踹醒。 邱少奶奶在城头富户李家租了三亩地、两亩薄田。邱引饿了许多天,如今能有口饱饭吃已经是感激涕零,如何挑得许多?至此便开始土里刨食。 他养尊处优惯了,手无缚鸡之力,撒种耕地更是笨手笨脚。是个施肥不均、除草踩苗的货。 邱少奶奶毫无半点怜悯之心,仗着房子和种子都是自己出的钱,将邱引当头牛一般使唤。邱引白日种地下田,晚上回来还要洗衣作饭。 就这样她还不满意,天天不是喝邱吴氏就是骂邱引,连洗脚水也要邱引端到面前来。 若是依着以前的脾气,他千月山庄邱大公子岂会咽得下这口气?然而如今身在屋檐下,又有母亲需要供养,他的个性也像是套上了辔头,再嚣张不起来。 周遭的邻居到底心软,怜邱引年纪小,偶尔农活做不过来,也会帮他一些。他初时连什么季节下什么种都不知道,又过了好些日子,终于慢慢地适应过来。 只是那一张吹弹可破的美人脸,个把月下来已被晒得黝黑,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也早已磨出血泡,血泡破皮,老茧横生。倒是他单薄的身子长了些肉,不似先前那般弱不禁风。 邱少奶奶每日里什么事都不做,天天在小院里晒太阳,偶尔出门闲逛。时间长了,街坊邻居都知道邱引有个恶妇,又懒又丑又凶。==! 邱引每天都早出晚归,后来他发现小院紧临着一座学堂。每天都有许多学童进出,偶尔出门晚些,还可以听到朗朗的读书声。 他突然迫切地怀念小时候,当时邱子江为他请了无数饱学大儒,书藉什么的更是有专门的书库,只是如今窄门小院,竟然恍如隔世了。 某日下雨,邱引回来得早,碰巧邱少奶奶还在睡觉。他趴在院墙上听里面的夫子讲课,一听竟然就听了一下午。 直到邱少奶奶起床,嫌他没有做好晚饭,将他横挑鼻子竖挑眼地骂了一顿。 这一顿骂,让邱引彻底地振作了起来——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邱引不能种一辈子地。 这天之后,邱引发奋图强,他每日天不亮就出去种地,积攒着每日的午饭钱,好不容易终于买了一本《论语》。以后他每天种地累了,休息的时候就看书。 晚上更是挑灯夜读。有两晚忙着抢春耕,他实在是累极了,忘了读书。邱少奶奶便大骂他浪费灯油,连灯油都给减了一半。 邱吴氏心疼得不得了,日日以泪洗面。邱引气得浑身发抖,然终是奈何不得她。他紧咬牙关,即使再累再忙,读书的事却再未搁下。 最后一诓 欲望文 水深火热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水深火热 这一日,邱吴氏在家做绣活,她默默地存着钱替邱引买书。邱引出去下地了,邱少奶奶翻墙到了隔壁的谦益堂。她将文举人叫到一边,倒是与他谈了许久。 第二天,谦益堂的文举人见邱引读书刻苦,竟然也就收他做了个不入室的弟子。日日下学之后趁机指点他一些学问。 慢慢的,邱引开始有了一些诗作。但邱少奶奶对此极尽鄙夷,素日里轻则冷嘲热讽,重则拳脚相加!打得邱引鼻青脸肿,邱吴氏捂着嘴,哭都不敢大声哭,恐她听见又要喝斥。 一年之末,邱引穿着布衣布裤,吃着粗茶淡饭,长得却极壮实。耕田犁地之事他早已熟稔,孔孟之道也大有长进,那些个诗词,慢慢地竟然也开始像模像样。 这天是除夕,门外大雪没膝,家家关门闭户,空气中充盈着一股子炖猪脚的香气。邱引特地买了最肥的猪腿,几乎全都给了邱少奶奶和邱吴氏,他就喝了两碗汤。 种地来钱不容易,生活上他也越来越会精打细算,买个菜也知道在快要下市的时候去,就图便宜。邱吴氏看不过去,硬要拨几块肉骨头给他,二人正在推拒,邱少奶奶一把将碗抢过来,“啊呜”一声就下了嘴。 邱吴氏不敢触她之怒,倒是邱引轻声道:“不要跟娘抢吃的嘛,我明天再给你买。”他轻轻把剩下的挪回邱吴氏面前,竟也没有责怪邱少奶奶的意思。 晚上天冷,邱吴氏早早歇下了。邱引给邱少奶奶洗完脚,自己在桌前看书。冬天碳火贵,他舍不得点碳盆,屋子里寒气极重。邱少奶奶拥着被子躺在床上,不多一会就酣声如雷了。 睡到半夜,邱少奶奶又醒了!屋外一阵响动,她侧耳细听,也犯嘀咕——谁半夜不睡来老娘这里作贼呢? 脚那头邱引睡得熟,她也不惊醒他,自出门,半天找到一条大黄狗,狗太冷,也太老了。一身毛都掉了个七七八八,没冻死实在是奇迹。 闻暮雪摇摇头,也不顾它一身冰渣,将它拎到灶台后面的干草堆里。又随手将锅里的糙米饭拌了一碗骨头汤一起倒给了它。见它吃得头也不抬,这才栓门,重新上床。 还没睡着呢,突然一双手轻轻揉着她的脚,邱引似醒非醒:“慧云,你冷啊?” 邱少奶奶不愿理他,装睡。那双手有些粗糙,先是在她脚底、脚趾间四处揉搓,后来索性将她冰冷的两只脚抱在了怀里。邱少奶奶微怔,一年下来,他胸膛居然长了二两肉,体温也比女子暖和一些。 邱少奶奶立刻就得寸近尺了,她瓮声瓮气地道:“邱引,我手也冷!!” 邱引微微叹了口气:“那你到我这头来睡嘛。” 邱少奶奶果真蹭过来,将双手双脚俱都贴在他身上。他静默了半天,突然展臂揽住了她:“等凑够了种子钱,我去买几斤碳,晚上也给你点碳盆。” 那语气里居然很有几分心疼。 水深火热 欲望文 变废为宝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变废为宝 邱少奶奶不以为意,她常年混迹江湖,睡过破庙住过豪宅,锦衣玉食过得,三餐不济也能够活。她将双手掌心贴在邱引胸口,捂热了又换手背:“还好啦!” 邱引并不闪躲,反而微微敞胸,在她把脸也贴上去的时候,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爆竹声隐隐传来,门前桃符又重新更换。后半夜,邱少奶奶离奇地失眠了。 过完春节就是乡里考童生试,文举人自然是推了邱引去。童生试很好考,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过了,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四邻皆来道喜,邱少奶奶仍是鄙夷:“一个酸秀才而已,何喜之有?” 005: 次年,乡里进行乡试,文举人如今对邱引甚为满意,他天资其实一般,但胜在刻苦。一分天资九分努力,文举人对他开始报有希望。也就和邱少奶奶商量,要么这几日不种田了。 邱少奶奶冷笑:“他不种田,你来养活我们一家啊?再说了,你一堂课一百文钱,什么时候可又有少收了的?” 文举人十分愤怒,痛斥邱少奶奶目光短浅,也就铆足了劲儿,誓要让邱引混出个人样儿来。 邱公子也争气,日日挑灯苦读。终于在乡试时中了个举人,一年后在会试之时中了个进士。这次连一些富户都前往道贺了。有些经商的老爷来邀邱公子赏花游园。 他最初时候的一些狐朋狗友,又纷纷出现了! 见昔日贵公子如今寒碜至此,这些人纷纷解囊相助,要为他换一所大一些的宅子,让他静心读书。最好再添上两个美人儿,红稣手、温柔乡,方配得上他这个进士的风雅。 邱引百般推拒,这些人哪里肯放,拖着他喝了半宿的酒。邱引回到家里,邱吴氏在油灯下纳鞋底,邱少奶奶端着饭,喂那条已经老得行走不能的黄狗。 场面莫名地温馨,他熟练地升火烧水,服伺邱吴氏洗漱之后又给邱少奶奶洗脚。邱少奶奶冷哼着避开:“当不得,如今可是进士老爷了呢!” 邱引知她不悦,他抱她上榻,拿了热毛巾为她擦脸,邱少奶奶伸手挡住:“别,我丑,见不得人。” 邱引并不勉强她,这些年家里穷,她连上的粉也薄了些,但妆容仍是不敢恭维。只是邱引看久了,也习惯了而已。他轻轻吻上她的脸,语声放低,居然很有几分缠绵之意:“这辈子我最对不住的,就是娘亲和你了。” 邱少奶奶略微谦虚:“我还好,我还好。” 邱引轻轻吻过她的唇角,他身上带着酒气,呼吸也重了几分。夜深人静,嗅着那酒味,人似乎也有些微醺。邱少奶奶咽了咽唾沫,觉得喉咙口有些干。邱引曾经也是花丛老手,但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这样慎重期待。 他的吻渐渐加深,解她衣扣的手动作温柔,声音哽在喉咙里,粗重得不成样子:“乖,小声些,别让娘亲听见……”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邱少奶奶就掀桌了——娘的,昨晚真是被鬼拍了后脑勺了!就为了一万五千两黄金,这下子赔大了呀!! 她一恼羞成怒,邱引自然讨不了什么好。但他仍是好脾气地伺候着,并不和她计较。 日子久了,邱少奶奶就自甘堕落了——反正赔也赔了,嗯嗯,将就着多赔几次吧。嗷嗷,这家伙居然挺好用的…… 转眼到了三年一度的殿试,各路文人都须往京城赶考。邱少奶奶自然是去不得的。她第一次将邱引送到金陵城郊,邱吴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却只是静默地站在路口。 那一日她穿了一身灰蓝色的长裙,粗布荆钗,脸上粉黛未施,干净清爽:“邱引,你若真有本事,考出个三甲鼎给我看。” 变废为宝 欲望文 终章 割爱+公子邱引 作者:一度君华 终章 邱引久久凝视她,食指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也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发狠:“一定。” 他大步向前走,身后邱吴氏哭声渐微,他顿住脚步,略略回头,眼角微微一瞥,见那个人一手扶着邱吴氏,昂首而立,烟花三月,春风微薰,她笑如蔷薇、目似烟波。 邱引突然转身,用自己也没有料到的音量大声喊:“贾慧云,好好照顾咱娘!她年纪大了,若有不合意的地方,你留着等我回来骂我,莫要吼她!” 泥泞小道旁,她背倚绿柳,那勾唇一笑,胜过春雨杏花。 三日后,邱少奶奶携邱吴氏回千月山庄,见到邱子江,她递出一张纸条:“邱吴氏床上的男人衣带,是我留的。你和邱引滴血认亲的水里面加了白矾,令亲生父子之血亦不能相融。” 言罢,不待邱子江开口,她紧接着道:“今年大考放榜之日,将一万五千两黄金转入通汇钱庄,这个户头里。” 话一说完,她转头就走。邱子江握着那张纸条,面上颜色青了白,白了又青。最后他提着砂锅大的拳头猛扑上前,怒喝一声:“混蛋!本庄主揍死你!!” 当年秋,殿试大考放榜,邱引高中榜眼。他去看榜的时候,还看见京城钦犯闻暮雪的画像,时隔三年有余,当今皇帝依旧画着她的画像,并亲赏白银五千两取她狗命。 恩荣宴上,邱引推却京官要职,只求外放金陵,不拘官职大小。圣上怜他心念故乡,命其任金陵知州一职。 邱引衣锦还乡,自是荣耀无比。然而迎送的队伍直接将他接去了千月山庄。那里为他接风洗尘的,只有他的双亲。 他愣神的时候,邱吴氏递给他一张纸条,其上寥寥数语——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其字苍劲有力,正是邱少奶奶的笔迹。 邱引握着一纸字条,如同坠入梦中,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他拼命奔至谦益堂旁边的小院,见院门紧闭。翻墙而入,里面空无一人,惟槐树下孤冢一座。 他一步一步挪近,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抖。 千月山庄的诸人进到小院,就见他们家公子疯狂地刨着那突出的土包,他的手被磨破,血渗进泥土。周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他全然不知,他只是拼命刨着那孤坟。 君向潇湘我向秦……君向潇湘我向秦。 邱引的表情狰狞得令人发指。 刨了半天,突然头顶一人声音困惑:“邱引?你在干什么?!” 这时候孤坟已然刨开,露出一条毛腿。邱公子一愣,再刨片刻,发现里面是条大黄狗。邱引抬头,伊人柳眉杏眼,容颜如初。 邱公子的表情不狰狞了,他脸都红到了脖子,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在哭大黄狗!” 周遭家奴早已笑倒在地,邱少奶奶也笑骂了一句,抬脚往屋里走。邱公子便顾不得周围众仆的窃笑,更不顾两手污泥,猛然张臂将她紧紧抱住。 他紧紧抱着她,轻轻吻过她精致的耳垂,声若呢喃,“我真怕你走了!” 闻暮雪静静地任他抱着,鼻孔朝天冷哼:“我才不走呢,邱子江给我看了千月山庄的库房和账目!嗷嗷嗷嗷,老子要留在这里当少奶奶!” 邱引回头望了院门口的邱子江一眼,父子二人会心一笑,云开雾散。 “嗯,留在这里当少奶奶!”他揽着她柔软的腰肢,亲吻她光洁的额头,语声甜蜜温柔,“真好。” 闻暮雪,你还在这里,真好。 终章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