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华衣(女尊)》 十年华衣(女尊) 第1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狷狂—— 本来是做为男主的情节,想想颠倒过来写成女尊竟然也能用。 主角穿越成弃女,被一个不出世的门派收做弟子,下山后才发现自己到的这个世界竟然是女尊的世界。 女尊就女尊吧,除了在男人的审美观有点不适应外,其他的似乎还过的去,只是她苦学十年不过是为了能够下山而已,却不是为了把将来的生活搞得跌宕起伏没一天安稳日子过……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素锦,素华衣 ┃ 配角:萧雪衣,阿九,雍和,云泽,楚风 ┃ 其它:常清书,小七柳,楚鸣,楚悦,何夕,萧敬平,凤藻,萧月词,楚龄,萧炎,弓蓝,霍宝山,虞姬,全影,卢云,知静,常立春,朱厌,计蒙,昭颜,辛梓,荧惑,守心,司马惊鸿,梵歌,明幻,阮洁,白若 文章类型: 原创女尊架空历史传奇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第一卷:金橘篇 第 1 章 我想下山。 十年前我就想下山,师父严厉的看着我:“你想下山也可以。如果有一天你在你六个师姐最得意的一门功夫上胜了她们,你就可以下山了!” 素衣门弟子一旦入了门,轻易不允许再离开素衣山,即使是日常所需,也是素衣门中的管事仆人们下山操办。 我六个师姐分别学了师父六门本事:剑,药,琴,数术,机关,厨艺。想要在这六门上超过她们何等困难,何况,那年我才六岁,我最小的师姐也比我大了整整二十岁。 作为被师傅收养的我,整日的吃吃睡睡,既不用操心柴米油盐,也没有被逼着学着个学那个,日子过的无聊平淡的可以拧出水来,学习成消磨时间的唯一事情。 好在山上从来不缺少学习的资料和研究的对象。 既然还不能下山,这也就仅剩的一项好处了。 于是我学习的热情也十年如一日,终于埋首在素衣山填满六洞十三窟的各类典籍,或者将我所学与其他师姐们切磋验证,其疯狂的程度放在我的前生,只怕是比起高考那会都会觉得汗颜。 我是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哪位神仙看我在原来的世界混吃等死的小日子过的不顺眼,把我送到这个真正可以混吃等死一辈子的地方,还变成一个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小女婴身上。虽然知道古代的重男轻女很严重,可真正降临在自己身上,我还是忍不住在心理说一声:靠! 那日我在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饿的又难受极了,正悲观的估计自己大约是没命了,却巧遇到下山办事的素衣门的门徒,将我拣了回去。师傅大约是觉得我可怜,便将尚在襁褓中的我收做了第七个弟子。 于是我成了素衣门唯一个从来没有下过山的弟子。 在前世那个花花世界过惯的我怎么能忍受这样平淡枯燥的日子,哼,她们怎么能理解我的心情。 所以我一定要下山,亲眼去见识这个陌生的世界。 十三岁那年,我终于完成了师父的条件,败了我六个师姐,只是那个时候,师父却时日无多,我和二师姐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还是没有办法延长师父的生命。那日,师父突然好了一些,药也能吃下,不再是吐出来,面上也有了些许红光。 我和二师姐忧郁的对看一眼,回光返照。 师父也明白,于是将我们叫到了床前,扫了我们七人一眼:“我死了以后,素衣门需要一名新的掌门,这个人我已经决定好了,你们以后需要服从她的管束,尽心辅佐,维持我们素衣门的风骨和规矩。明白了吗?” 我们都含泪叩头称是。 第 2 章 师父咳了一下,眼睛又看过来,却是落在我身上:“小七,以后,你就是素衣门的掌门了!” 我几乎要跳起来,吃惊的说话都有点不顺:“怎,怎么可能!”论年龄七个弟子我最小,资历也是最浅薄,平常调皮捣蛋,对门里没有任何建树。相反,大师姐稳重,二师姐聪明,三师姐儒雅,四师姐善谋,五师姐见识最广,六师姐人缘最好,再怎么选也选不到我头上! 师傅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怎么不可能,你已经分别败了你六个师姐,掌门一位,能者居之,有何不妥。”师傅不由分说,“此事就这样定了,你们还不拜见新掌门!” 六个师姐们很痛快的就这样对着张大了嘴巴的我拜了下去,我当时也是太过震惊,完全没有看出来完全是师傅联合六个师姐算计我。 师傅当夜就离开了我们。 我们很是悲伤了一阵子,毕竟这师傅平常对我们都如同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她本身又是极有才华的令人生敬的一个人。 我当上了素衣门的掌门后发现日子同平常并没有太大区别,门中的事情在师傅还在的时候就各有分工,大师姐管门中大事,二师姐管弟子学业,三师姐四师姐管门里的产业,五师姐和六师姐负责生活后勤。至于我,除了在大师姐早就拟好的一些文书上盖盖掌门印章外,一切照旧。 在其他的弟子面前,我六个师姐还算对我恭敬。私底下还和以往一样叫我小七,把我当最小的师妹,想奚落就奚落,想笑话就笑话,并且只要我冒出一丝想下山的想法,她们就一起扑上来又哭又喊,说掌门身份尊贵,不可轻易下山,群凤不可一日无首,掌门要以大局为重,师傅留下来的遗命对掌门寄望甚深,掌门不可忘记自己职责,有负师傅厚望! 我以一对六,全无胜算,每当看见师姐们对我流露出这种“哀怨”的神色时,总是禁不住暴汗,以前师傅命令她们干其他事情的时候怎么没见她们这么死板认真过。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三年,我终于是想通了,以师父的天纵聪明怎么看不出我是最不适合担任掌门的一个人,她不过是要借着这个由头不让我下山罢了。我思来想去觉得事情一定是这样,不由的愤怒了。 不在愤怒是爆发,就愤怒中抓狂,于是我留下一封质问的信后,就用药麻倒素衣门上下包括六个师姐内所有弟子,又将五师姐在素衣门范围外设下的大小六个迷阵一一篡改后便拣了两件衣物和干粮,跑下山去。 终于,自由了。 第 3 章 纵然是不识人间烟火的在山上过了十年,我也知道没钱在山下是寸步难行的。担心几个师姐派人下山寻我,我几乎是不着方向的狂奔三日,吃完了所有的干粮后,终于在一片橘树山环绕的小镇外停了下来。 镇中市集上满是卖橘子和买橘子的商人,让我明白了这里就相当于一个橘子的批发市场,我看着那一座座金灿灿小山一样摆着的摊子,心里痒痒的,于是上前去问:“这橘子怎么卖?” “七文一斤。” “没别的价了?”我讨价还价。 “没了,整个镇都是一个价,你不买就赶快走。”摊主大姐不耐烦的挥着手,大约也看出我不是什么有钱人,更不像做生意的人,于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我。 整个镇都一个价?我不相信,连问了几家,果然都一个价,当我问道:“怎么没人卖的贵点或者便宜点的?” 旁边明显是外地前来批发橘子的中年女子嘲笑的看了我一眼:“这里十里八乡的橘子都是一个味,自然价格也一样。” 我想了想,咬牙将我身上看起来最是值钱的一枚墨玉送进当铺,当了二十两银子,说好十日后去取。 拿了银子,我找到附近最一家橘子农户,以六文一斤将他家今年八百斤橘子全部包了下来,给了十两银子的预付款。 虽然比自己卖要吃亏,可想到一天就把所有橘子卖出去,那农户也很爽快的答应了,并且应下我将卖不出去的橘子暂时寄存在她家院子里的要求。 花了一夜时间,我将所有的橘子按照大中小,分出三等来,第二天睡到天大亮的才起来。顶了两只熊猫眼推着一百斤橘子,到了市集上。其他人都用轻蔑嘲笑的眼光看我,因为橘子的价格都一样,那么占了好位置的摊子自然卖的快,像我这样睡到鸡都叫了三遍才起来的人,自然没法抢到好位置。 我假装没看见她们的嘲笑,将小车上的橘子卸了下来,然后开始大声的吆喝。 “好橘子便宜买拉!小的五文半,中的七文,大的九文!童叟无欺。”因为价格都一样,满街都是晒橘子无人吆喝,我这一吼还真招来不少人观望。 “小娘子,你这橘子怎么跟其他人卖的不一样?别人都是七文一斤,你的怎么分三个价格。”我抬头一看,一名二十多岁的蓝衣女子,眉眼清秀,飒爽英姿,让人望而生悦。她往那里一立,周围几人都给她让出些空闲,想来是本地有些威望的人物。 我清了清嗓子:“这位大姐问的好!这卖东西讲究的是一分东西一分货,橘子的味道虽然都一样,可看上去大小可不一样?你想想,这小一份的橘子便宜卖,没什么钱的普通人家也能买的起,中等的橘子中等人家自己个吃或者买了拿去送亲戚朋友都不赖。可若是那高门大户的人家或是名肆酒楼非是这样的鲜亮又大个的橘子拿不出手!大姐若是自己个的酒楼的进货,若是大小不等的都买回去,小的用不上是扔了又可惜,自个吃又不定能买上吃的完,若是来我这里,只需把着上等的橘子都买回去不就省挑选的事又不浪费吗?” 这商人被我这样长篇大论一说,笑了起来:“可你这上等的大橘子却是比其他家的高了两文一斤呢。” 周围的商人多半被我的解释说服,听了这领头的商人一说,也跟着起哄。 我连忙也装做为难的样子:“大姐,这橘子我可也是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才挑选出来,累的我是腰酸背痛,您瞧我这黑眼圈还这么大个。再说了,刚刚不是才说了吗。一份价钱一份货,这整个金橘镇又那里有我这样费手工又费心思为客户着想的生意人呢?就算您在他家一样买了回去,请人选不一样也要出人工钱吗?” “你们瞧瞧,这张嘴还真会说!不过说的也倒有理,那就按你的价来吧,给我来上等的来五十斤,中等的一百斤。” 我连忙拿秤给她秤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蓝衣女子笑道:“小娘子如此会做生意,不久是要发大财的。不知道如何称呼啊。” 我笑道:“承大姐吉言,小女子姓素名华衣,大姐便叫我小素或者华衣就是了。不知道大姐贵姓。”师傅给我取名素锦,七岁那年,我见几个师姐都有自己的字,于是也给自己取字华衣,华衣似锦。可谁也没用这个名字叫过我,只有师傅在很严肃的时候叫过我素锦的全名,其他时候都叫我小七。不过因为担心多少有几个人听说过素衣门的新掌门名字,所以便只自称字而已。 那女子让两个伙计一样的粗壮女人将橘子收好,递给我一张名贴,道了声后会有期便笑着离开了。 周围的商人见那女子领头买了,也都纷纷叫道:“给我来三十斤上等的,五十斤中等的。” “我要一百斤中等的。” “给我来八十斤下等的,四十斤中等的。” “……” 我本来以为总要两三天才能卖完的橘子,没有想到半天就卖掉了一半,还有几人围着我的摊子问什么时候可以有货,我打铁趁热中午又将剩下的四百斤橘子拉了过来,不到一个时辰又卖个精光。 我数了数口袋里的银子,赚了五十两,心里乐开了花。将我那块墨玉赎了回来后,找一家酒楼好好吃了顿,又找了一家客栈,定了个房间,总算是暂时安下身来。 第 4 章 如此反复又买了两日,第四天到了街上我就傻眼了,满街的摊子都将橘子分了三等,也都喊着“下等的多少,中等的多少,上等的多少” 这分明是剽窃,我忿忿不平的想。 周围的摊主们看着我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似乎在笑我:“你做的到的,难道我做不道?” 我一怒之下将橘子又拉了回去。 当然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在家闭关三天,我又推着我的橘子车上街了,得意洋洋的照样将摊子架在了一条街不显眼的地方。 “精制橘子果篮,送礼就送金橘果篮!” 前世里,卖东西不如卖包装,散装的月饼几元一斤,而放在精装的包装盒里可以卖出千元的高价。于是向我曾经买橘子的几户农家订了了几式不同的花篮,反正他们橘子都已经卖给我了,闲着也是闲着,做几个竹篮给我换点小钱也是欢喜的。 再看我这摊子上,有简单朴素的小竹篓,有精致美观的大花篮,有奇巧少见的曲颈酒瓶,大小金元宝摸样的,甚至还有做成一环一环的橘子塔,我都买了不同质地红布或红绸缎裁成条,将这些果篮扎起来,看上去红艳艳金灿灿十分喜人,顿时又有一群商人围了上来。 “这简装的么一个三十文一个,中装的六十文一个,精装的小的九十文,大的一百二十文。”我指着面前的果篮介绍。 其中一个商人指着我那卖一百二十文的九层橘子塔,有点说不出话来:“这,这里最多也就五斤橘子,你竟然卖一百二十文!!” 我笑的很j诈:“大姐,物以稀为贵,我这‘久聚(通橘)塔’象征着朋友之间常常久久,长聚不分离,多好的兆头。我每天也就能做六座,上别地您哪找去,是不是?再说了,您是商人,自然看地出它的价值,转手一卖,还不买个二三百文去?” 众人心道也是这个理,纷纷道:“给我两座。“ “那个花篮给我十个。” “诶,你们别抢啊,久聚塔给留一座……” 一个时辰后,我坐在客栈里点今天买过的钞票。 一个熟悉的笑声在我身边响起:“华衣果然不凡,一只小小的橘子也能给你卖得花样迭出。” 我回头一看,竟是第一天第一笔生意的客户,我连忙站了起来:“常老板,您请坐。” 那日之后我看了名贴才知道她名为常立春,是这镇上生意做的最大一名老板,金橘镇上最大酒楼长春楼便是她名下的产业,因她为人和善,生意做的并不苛刻,镇上的商人敬重她,凡事多给她留几分面子。平常她倒是不常亲自出来,那日遇上她真是幸运。 “那里,不过是突发奇想的一些小点子。卖点钱糊口罢了。那里能和常老板相比。”我这是真谦虚,我不过是凭借前世的一点见识来取胜,那里比的上常在商场打混的那些商人。 “华衣以后叫我春姐便是了,不要这样见外。”常立春点了几个菜,笑着道:“做生意的就是要这样的突发奇想,华衣看来是大有经商的天赋啊。我听华衣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氏,不知道家住那里?” 我自然不能把自己真实来历说出来,只含糊是自己是川西人氏,因为在家做了一件错事,怕长辈责罚,只好逃家出来的,临出来未带盘缠,只好在这里做点小买卖。 虽然在山上长久不出,我倒也知道这里的国家是楚国,楚国有一条川江自东北向西南留过,国都大楚便在中游,川江以西都可以叫做川西。 春姐见我说的模糊,以为我是不愿意别人知道我的来历而被家里发现找回去,也不为难的多问,只说;“华衣今年有十六了吧,也是将笈之年,女子志在四方,出去闯荡一翻也合情合理。不知道华衣有什么打算。” 我听到这“女子志在四方”,心中一愣,随即苦笑起来:在山上的时候因门中弟子都是女子,我还以为这是一个专收女子的门派,可下到山来发现在外抛头露面的都是女子,而在家持家教子的都是男子,我也还以为是素衣门当地是此风俗,正如我前世少数民族中也有母系社会风俗一样。可当我到了金橘镇后便开始怀疑,这里的世界难道本来就是一个女尊男卑的社会。 可惜我在山上只知道学习各种典籍,并不涉及历史政治,竟然于此一无所知,也不好意思去问。我想来想去,管它那么多,反正只要不要我像古代女人一样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行了。 “小妹从小在家中由长辈教养,并没有出门的经历。出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打算,混一天算一天吧。便是在这金橘镇卖一辈子的橘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的确没有什么打算,不过最后一句显然也是随口说说,我千辛万苦逃下山了,自然不是为了找另外一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 “那怎么可以,妹子如此才华,怎么能浪费在这小小的金橘镇上?今日春姐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事相商。”春姐将她来意说明,她见我主意甚多,于是想请我做她的酒楼的一名管事。 春姐的为人热心坦诚,我也十分喜欢和她亲近,只是我明白这里的规矩,一旦做什么便长久一辈子,甚至女承母业也是常事,我却不肯一下子就把自己捆死在一棵树上。 我将犹豫说出,春姐大笑:“你要如此还不容易,商人本来就要走南闯北,你若在这里待的厌烦了,跟春姐说一声,我各处生意不少,你跟着我出去不也一样。若是跟着春姐也厌烦了,便是辞了再出去游学,什么时候累了再回来,春姐也一样欢迎。” 我得了这承诺,心里就在没有不放心的,痛快的应承下来了。 第 5 章 春姐真是个人物,她竟然真的肯将这镇上最大长春酒楼丢给我打理。这样的信任不是随便可以得来的,我心中十分感激,也不说出口,只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事给她办个完满。 此后一个月,我整天一一体验了酒楼里各个职位:跑堂,厨师,采买,掌柜的工作,然后又将酒楼的彩单里的所有吃了个遍,接着找春姐要了一百两银子又将金橘镇其他酒楼吃了个遍,在除了春姐外所有人都要对我翻白眼的时候,我又开始闭关了,回忆起我前世的各大成功商业案例,洋洋散散写了一个万言计划书,交给春姐。 长春楼歇业十日后,重新开张,更名“金聚楼”,请了附近最有名望的书法大家写了“千金难买一聚”的牌匾,挂在大堂。我让人做了一张大大的酒幡,上面是一只明晃晃金灿灿的橘子,下书“金聚”两字,醒目非常,远远看去就像一团橙黄|色的火焰在跳跃。然后又做了上百面同样样式,却小上许多小旗子,将通向官道的大路,以及百米里通往金聚楼的四方路上每隔十米一挂,然后给那些人家许诺,每个月发给他们金聚楼的十五文代金券一张,每次消费可用一张。 每位客人进来后,门口会有一位导路员问他们几位客人,喜欢什么菜色,然后推荐适当的菜色,同时给他们上茶拿出我用最好的硬客纸做的菜单,让他们点菜。记录好后,将点菜单转给大堂理事。 每层楼都有三名大堂理事除了传菜单外,还要时刻注意各层的客人用餐情况,一旦用完,便上前结帐,同时按照金额赠送不同等级的会员卡。客人走后,迅速将桌子和地板收拾干净,送洗碗工处理。同时还要将自己负责的该层空桌数每隔一段时间报给门口的引路员,避免客人进去了却又找不到座的尴尬。 我重新又规划了员工的奖励惩罚制度,将每层楼的销售额和客户投诉记入了他们的考核范围,并将超过每月销售额的部分按照一定比例发放奖金。 所有事情都颁布下去后,我只每天监督他们是否按照规定执行便完了。三个月后一切都走上正轨,基本上不用我监督,他们也不会在犯什么错了。 三个月后,春姐结算,发现这三个月里的利润额比上年同期涨了五成,这还是在所有员工的工资都涨了三成的情况下。 金橘镇虽然这里最繁华的地方,可毕竟也是一个小镇,并没有太大潜力可挖。我看中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大镇叫青川镇,是川江一条支流上的城镇,客来货往,人流很大,便说服春姐在那里开一家分楼,同时将这里的选几个可靠的伙计提升一级派往那里工作,在当地招收佣工,同样的装修,同样的招牌,同样的规矩,三个月后,金聚楼成了青川最知名酒楼。 我本来是打算三个月一家的速度,漫漫在中川地区扩展,可春姐是地道的商人,她可没有我这样温吞的性子,调查了可行性后,她询问了我的意思后,同时在中川二十二个城市开了四十家金聚楼,不过一年功夫中川地区无人不知金聚楼为何物,无人聚会请客不首先想到金聚楼。 我见到分店这样多,对春姐说,如今金聚楼这样多,分布各地,不妨发挥更大的作用,我制作一份商情和民情汇报表,让他们除了自家店里的营业情况外,还将各地重要物资的物价,发生的事情,出了什么名人大事,无论巨细,都汇报上来,同时我们有什么人要调查了也发了信函要求调查,我将所有整理汇编成册,为春姐建立起属于她自己的商业情报网。 帮我整理一大堆烦琐的情报的是春姐排来一个漂亮的小丫头名叫知静,写的一手好字,很听话,虽然说是是我帮手,基本上的工作都是她在做,我是动动嘴,便不再管事,这小丫头很聪明,从一开始就弄明白了我的目的是什么。比方上周她发现京城里的丝绸价格开始攀升,而川南的价格却平平,便建议春姐让川南附近一家金聚楼的掌柜购了大批丝绸到京城去卖,一下子就赚了上百两金子。 之后便有不少人看到这样赚前也纷纷跟风,从川南贩货向京城,但那个时候京城已经被知静那一批货喂的差不多,丝绸价格很快跌下去了,有的人什么都没有赚到,甚至还有人亏了本。 第 6 章 春姐为此奖了知静十两金子,喜的知静几天都发晕,连我叫她都听不见。 开始对我建立情报网并不怎么热心的春姐也开始关注每周一报的资料,甚至比我还认真十倍,她细细分析各地的价格和事情,生怕放走一丝商机。而这个时候她也发现金聚楼的外部效应,且不谈金聚楼本身的营业所得,这商业情报网也是她垂涎的东西。金聚楼开始以每月十家的速度向外扩张。一家变百家难,可百家再变百家,不过是挥手之间。 “华衣,若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春姐看着我,摇头感叹道。 “还能怎么办,凉拌!”我嘲笑她贪心不足,非把我的脑力搜刮干净不可。她却说放着大好的宝山不用,浪费是要遭天谴的,于是隔三差五的来书房找我,名义是来一起吃饭,实际是想看看我又什么新点子。 半年前,我挪不过春姐从客栈搬了出来。春姐将她家的园子附近的一处清净的宅子买了下来给我住,然后打通两家院子,即使是三更半夜也能从院子里跑到我这里。本来她还安排了十几个丫鬟仆从给我。我一见那么多人,头都是大了,于是留下了两个打扫仆洗衣的丫头,其他人都让她领了回家,反正我喜欢吃什么用什么,知静都知道。 金聚楼的厨房每天会按照知静给的菜单做了给我送来,每日三餐,包括下午茶和夜宵,四季水果到甜点小吃,无不花样百出;四季衣物,从里到外,厚的薄的,棉的绸的,知静也会打点的好好,冷暖变天,她也会督促我添衣减衣。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前世那些大老板都喜欢找些温柔体贴的小美女当秘书,有这么个生活工作都照顾着你无微不至的人在身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都觉得自己真是太腐败了。 “你说你如今也是金聚楼二当家,怎么还没个正经的样子,别人家的女儿家像你这么大,即使没有娶夫,也都有两房小爷放在家里,你这院子里去是冷冷清清,连个男人都没有。我是知道你不好这个,可外边的人是看着你怎么把金聚楼做起来的,见到这样,还指不定怎么戳我的脊梁骨说我亏待你那!”春姐唠叨着。 我眼圈有点热,下了山后,春姐是对我最热心最好的一个。一开始的信任到现在的推心置腹,如同亲人,我当然是很感动。我知道她说的是为我好,可我一想起外面的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寒,想想就毛骨悚然。 于是赶快岔开话题,说:“春姐,如今金聚楼已经在楚已经有二百多家了吧,楚国六郡七十二县基本上县县都有金聚楼吧。春姐有没有兴趣再做一门生意?” “另一门生意?”春姐疑惑道。 如今金聚楼每月四次的商情汇报已成定例,每月都有最周遍的金聚楼将情报交给中环附近的点,然后再传到金橘镇。既然每月都要花人力奔波,不如邮政在楚国建立起来。我这样打算着,将我的计划细细说了起来。 随着我的叙述,春姐也看出其中隐藏的巨大利润,神色逐渐专注起来。 “不一定要金聚的牌子,只在金聚楼附近再开一办事处,让平民百姓来办事处邮寄信件,每日一发,根据信件的重量和路程的长短按比例收取费用。信件每到一处,就要盖上当地的章子,然后转发下处,如此一环接一环,即使从楚国最南到最北也不过月余就可以到。比起以前几个月才能寄到一封然后几个月后才能收到一封信已经是快了几倍了。” “邮费虽少,可积少成多,也是很客观的。而且此举利己利民,对每处的民生极为有利,可以为该任官员的政绩也赢得不少加分。交好了官府,将来你要做什么不成?” 春姐听的两眼放光,一直不停的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然后魂不守舍的走掉了。 这个时候知静正好进来见到春姐,忙行了个礼,春姐似乎没有看到一样的走开了,知静便笑着想我道:“先生又给大东家支了什么好点子,笑得她连我都看不见了。”我隐约知道知静是春姐的远方亲戚,但知静却一直叫春姐大东家,春姐看知静的眼神很关爱,有时候似乎又很无奈,我想想这其中定然有些不简单的事情发生,她们不说,我也不好问。 我故做神秘的摇摇手指:“保密。” “坏先生,就知道勾起我的好奇心,让我着急。”知静如葱玉一般的手指端着一碟糕点,促狭的向我眨眨眼睛:“可惜了这上好的芙蓉百花糕,我花了一个上午才做好了,看来只有自己吃了。” 知静不但脑子好,模样好,手艺也是不赖的,尤其是一手糕点,我是百吃不腻。 “那个保密当然也是要看对象啊,对我们的知静肯定是不用的。”我本就只在戏弄一下小丫头。可不想得罪了她弄到能看不能吃,连忙转换语气说。 知静这才把糕点碟子放在我面前,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笑道:“你这么爱吃,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是猪投胎。”又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慢点吃,别噎着,又没人跟你抢。”说话间又伸手擦去我嘴角的残屑。 第 7 章 阳光,美味,还有美人,虽然是女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难得的宁静啊。我享受的叹了一声,靠在铺着厚厚的兔毛垫子的躺椅上,舒服的就想学猫那样哼哼,真是美好一天。 我将刚刚与春姐说的那一翻话与知静又说了一次,她开始是越听越有兴趣,时不时还加上一点自己的想法,可到后来却似乎有点不高兴。 我问:“是不是觉得那里有缺陷。这个邮政系统很大,肯定是要不断完善的,你有什么想法,提出来我们可以修改。” 知静看着我:“先生,今天大东家是不是又来给你说亲了?” 我愕然,然后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八卦有兴趣了。” “先生刚来金聚楼,不,那个时候还是长春楼,长春楼还只是一个小镇里有点名气的酒楼。但是现在呢,整个大楚提起金聚楼,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前个我听一个川北来报信的伙计书说,现在越国的商人也知道大楚有个金聚楼有个常立春。这一切都是先生给大东家带来的,可现在先生呢,还是汲汲无名的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家无恒产,除了镇上的人知道点内情,其他人连先生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我看着知静着急的样子,这也是个温厚纯良的孩子,我轻轻拍拍她的手:“知静,我知道你的意思。不是春姐不给我,她早就和我说过许多次了,让我在所有金聚楼中占三成股份,也想把我介绍给其他人认识。是我自己拒绝了的。” “为什么,先生也是该成家立业的人了,怎么能不为自己打算一下。”知静面色稍好,却又质问我。 “我正是为自己打算,才做这个的决定。”我转过头看着外面很好的阳光,“知静,你应该知道,我是逃家出来的人吧。若是声名太盛,只怕不久会被抓回去呢。而手中产业金银太多,我就会有所牵挂,将来走的时候,只怕就走不了了?” “走?”知静一惊,抓住我的手,然后面上一红,放开了,“你要去哪里?” “知静,我是个天生懒散没有责任感的人。原来在家里,我就是抛弃了我应尽的职责逃走了,只为了能自由自在的生活。在这里一年,我做了不少事情,一开始是因为新奇,从来没有接触过,也是为了春姐的信任和托付。现在一年下来,所有事情都已经井然有序,保证所有规定执行下去,守成是没有问题的。我开始也觉得有点无聊了,如果有其他新的事情要做,我还是会离开了。” 我按了按知静的肩膀,笑道:“春姐把你安排到我身边,也是想让我给她培养一个接班人吧。你向来聪明,也很懂事,如今该学也都学了八九分,我也很放心你一个扛起这些事情。再历练两年,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商人了。” 没想到知静冷笑一声:“商人我怕是做不了了。先生未免将大东家想的太简单了一点。” 我见知静美丽的面容上一丝讽刺和哀伤,看我的时候,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我知道她对春姐定然有什么偏见,只是我素来不问春姐的家事,也不好开口。 “我走了。”知静从来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微微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静的候神色让我有些不安,第二日见了春姐同她说完邮政的事情后,我含糊的说:“知静这丫头,对你似乎有些成见。我虽然是个外人,可也不忍心看到你们这样冷战,若是有机会,不妨找她谈谈,说不定有什么转机。” 春姐愣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然后笑道:“看来知静还是很得你喜欢。” 我点点头:“知静是个好孩子,又聪明又体贴。若是多历练两年,将来对你的帮助不会下于我的。”随后我又玩笑道:“那日你说没了我怎么办?我倒是觉得若是将来我身边没了知静,才是真不知道改怎么办,我现在吃的穿的都是她在管着,若是有一天她离了我身边,我只怕要活不下去了。” 春姐听我这笑话,只是淡淡一笑。我见她似乎想闭开话题的样子,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一时就可以解决的,也岔开话题,说起其他事情,反正来日方长。 那时候,我正以为这样逍遥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才能下决心舍弃开始我新的自由之旅,没想到却是很快结束了。 第 8 章 夜里忽然下起雪来。我躺在床上听见雪沙沙的落在地上,很宁静,好象许多蚕在啃着桑叶,然后不久,我听见有人在院子中争吵。 我从来没有告诉这里的人我会功夫,毕竟这里的似乎没有什么会功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避免行迹泄露,我也下意识的隐瞒了这件事情。所以当我轻轻落在地面已经发白的院子中时,院中争吵的人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 即使躲在假山后,我也听的出这两人正是白天我劝说的那一对:春姐和知静。 知静的手上拿着一件白色貂皮披风,还有一件浅绿色厚罩衫。我见就知道是知静为我新定的衣服,那一件白色貂皮披风是她曾见金聚楼的一个大富商穿过,她知道我怕冷,一直惦记着要给我也做上一件同样的,金橘镇那里有那么多上好貂皮,还都要白色的,她便发信其他金聚楼四处购买,足足一个月才集好足够的纯白色貂皮送到锦绣坊,让她们快快的做出来,想来是今个后来送来的,没承想入夜里就下雪了,她就要送来。 我心理一阵发热,心想,有什么要赶那么急,半夜里踩雪过来。明早送过来不是一样吗? “你对她这么好,她知道吗?她领你的情吗?她不过当你是个小丫头罢了!”春姐声音很冷,冷到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我还从来没有听过她用这口气说起过谁。 “那也不用你管,我爱照顾谁便照顾谁,谁也管不着!”知静倔强的说。 小丫头,你脾气这么坏做什么,什么事情好好说不成吗,我摇摇头。 春姐大约是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声音开始发抖:“你就这么喜欢她,这么舍不得她受一苦一点累。那我呢?” 春姐,我怎么怎么听都像是你在吃醋啊,哈哈,真是个,你跟个小丫头吃什么醋啊。我当是多大点事情,原来是知静对我好了,你看不过眼啊,所以在跟她赌气啊。 “你又怎么了,你自有你的夫郎,还有那两房小侍关心着体贴着呵护着,又干我什么事情。”知静哼了一声。 “知静,你知道我当初是不得已,我不过是常家分家一个庶出的一个孩子,若不是娶了纹贞,有他娘家撑腰,我现在也不过是常家一条狗,任他们呼来唤去,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你跟着我,也不过是白白受苦挨冻。” “是吗?那好且不提这个,正房是你不得已,那两房小侍你又怎么解释?这该不是谁逼着你娶的吧!” “知静,你不要这么不讲道理吧。哪个女子没有三夫四郎,那个时候你又没有成年,我家里若只有一房正室,还被人嘲笑……” “嘲笑?原来那个时候我在你的心理连一个嘲笑的都比不上。”知静声音不屑,“你总有理由,你们这些女人总有理由。爱了一个又一个,娶了一个又一个,总是你对,我错了可以吧。既然我们无法达成一致,就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是很好吗,表姐?” “舅舅临终的时候已经定下我俩的婚约,你迟早要嫁给我的,知静,你不要糊涂了!” “是吗?我爹只是在临终的时候让你照顾我而且,好象并没有定下什么婚约吧。而且即使是有什么婚约,你却罔顾婚约,停夫另娶,如此不合理法的事情,即使告到了县衙老爷那里,你也无理可占的。”知静笑了起来,“常立春,你省省吧,少装那无可奈何的痴情女子了,好象这天下人都欠你的,都是同你为难。你做的一切,都是不得以,被逼的。今天不说别了,若是你对我还有一丝情谊,甚至还有一丝良心,你怎么会将我安排在华衣身边?” “你明明是想我以□惑她,让她安心留下了为你卖命,又怕人说闲话,于是让我男作女装,贴身伺候,你以为她总会发现我的男身的身份,沉迷于我,却没有想到你算盘打的太精,却没有想到素华衣是个大事明白小事糊涂的女人,我几次故意制造的破绽,她都没有察觉到,依旧把我当成小丫头对待。” 我头嗡的一下,好象被什么狠狠砸了一下。知静竟然是男子,我竟然一直没有发觉。 “更可笑的是,你虽然一心希望她被我相貌所迷惑,又大女子心态作祟,担心我 十年华衣(女尊) 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部分阅读 真的被他占了便宜去,于是一门心思想给她找门亲事,将她死死拷在你的身边,让她看的着我却摸不着。” “我早就看清你委琐的人品,才不至于为你当日将我安排在华衣身边而难过。”知静笑了笑,“而且我很感激你将我安排她身边,从她身上,我学到我以前和以后都不可能学到东西,见识到我从来没有见识到的一切,她的智慧你不能比,她的气度你不能比,她的才情你不能,她的一切的一切你都不能比,我喜欢她,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她?她是我心目中最仰慕的女人,这样一个女人,哪怕我不能够嫁给她,只要能每天看见她,跟着她,和她说上话,看者她对我笑,对我……” “啪——” 第 9 章 春姐手发抖:“不准你,不准你想她,不准……” 知静捂着脸,突然狂笑道:“你嫉妒?你居然会嫉妒?不,你怎么会嫉妒,你是在担心,你根本不信任华衣,所以将我放在她身边监视她,让我学会她的所有本事——你怎么会放心把自己的荣华富贵放在别人的掌握中,你从来就不是这样的人,你以为只要我把她的本事都学会了,即使将来把她一脚踢掉也没有关系。可惜你失算了,她总能想出层出不穷的点子,总能不断的给你带来新的惊喜,而这些是你我怎么学怎么算都跟不上的……让你想扔都扔不掉,所以你很烦恼,很苦恼,你想抓住她,可你抓不住,你现在还想抓住我,却也抓不住——” “你胡说,你这个贱人,你胡说——”春姐将知静抓住,摇着她,不应该是他,“你胡说,我根本就没有这样想,一切都是你自己在胡思乱想。“ 知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我是不是在胡说,你自己明白。我明天就去劝素华衣离开,她的心不在这里,而在天下。想来说动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准,不准你——”春姐的面色越来越白,眼神也开始不对,喃喃道;“不准你,不准任何人破坏我的想要的,不准——”她的手伸向靴子,那里有一把藏的很好的匕首,是她在外过夜时候防身的利器,她从来没有用过,此刻她却把那匕首拔了出来。 “铛”的一声,春姐只觉得手腕一痛,匕首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知静惊叫一声,后退一步:“你想杀我!” 春姐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慌乱,下意识想去捂知静的嘴,却发现知静突然从她面前消失。 等到一声“先生”响起时候,她突然面无人色,这里只有一个人被其他人称为先生,那便是素华衣。 我将知静轻轻放下,可他还是害怕的抱着我,我只好安慰的拍拍他的后背,知静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在我前世,不过还是一个被父母捧在手心小男孩,在这里却要承受这么多压力和苦难,也确实是难为他。 “春姐,你们刚刚说的话,小妹都听到了。”我平静的说。 春姐摇摇头,想要解释,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一直不知道知静竟然是男子,让你产生误会,我很抱歉。” “记得春姐邀请小妹共事的时候,小妹就说过,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若是有一日厌烦了,还是要离开的,春姐也说过,不会阻止我的,对不对。“ 春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留下满面的疲倦,全无平日里让人羡慕的神采飞扬。 “如今也到了小妹离开的时候了。”我说着,拣起地上的匕首,春姐看着我手上的匕首,惶恐的后退了一步。 “我只有一个请求,希望春姐能够善待知静,保护他不受伤害,也别逼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情。如果我离开后听到知静不快乐的消息,或者他出了什么意外,我会很难过,很生气的。我生气的话,后果是很严重的。” 我手指用力,那精钢的匕首一下子断成两节落在地上。 第一卷:转糖篇 第 10 章 我又一次从自己熟悉地方逃走了。 和上次充满憧憬不一样,这次走的时候,我心情很坏。 我知道春姐未必如知静说的那样卑鄙,毕竟她曾经所处的过的生活我没有经历过,因此也没有资格指责他。至于知静说的她对我的提防和试探,放在前世里是很好理解的,我作为一个大型企业所有者春姐手中第一大助力,她自然一门心思希望我能留下来帮她,可她用来笼络我的股份也好,金银也好,都因我不想有太多牵挂而并不热衷,这她觉得有种把握不住我的感觉。 后来派知静来学我的本事,也是情理之中,既然留我不住,让我培养一个后备人才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让她失算的是,她所选择并万分信赖的那个储备人才因她曾经的薄情对她并不那么死心塌地,这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在巨大的失落和感觉遭到背叛的感觉后,她举措失当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我并不气春姐的小心谨慎,尽管微微有些失望。唯一让我心乱的是,如果那夜不是我正巧在场,如果春姐最后没有控制住自己失控的理智,如果知静就此受到伤害,甚至死去,那会是怎样一场悲剧。 我怎么会把事搞得一团乱。 这是最让我最懊恼的一件事情。 这次逃走,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我多了一匹马,除了两件衣服外,还有随身的几十两银子,让我心理多少有点底子,不至于再为了几天的住宿费要把墨玉送进当铺。虽然是不值钱的东西,可是师傅送我的唯一的东西,让我万分珍惜。 漫无方向,我让花花把我驮了随处走。花花是我走的时候随手顺走的一匹马,它白色的皮毛上有几个黑色的斑点,我本来想叫它白花花,但又联想起让人恶心的肥猪肉,于是就叫它花花。 花花没头脑的狂奔了一夜后,开始慢慢走起来,随意的啃着路边的野草。我醒来便到附近的小客栈吃点东西,然后带上干粮和水,让花花继续它的啃草大业。 如此也不知道几天后,我发现自己出现在一处巨大的城郭附近,抬眼一看,上面写着“京城”二字。 我心想莫非花花在这里有熟人,这么就把我送到这里来了。想想我前世可是连北京都没去过的人,这辈子在这么交通不便的情况下竟然有幸进京一游。 既来之,则安之。 我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异样的眼光中进了城。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我太招人喜爱的了吗? 当然不是,是因为我身下一匹看起来肥肥的大花马和我一身灰不溜丢头发打结的样子太古怪了而已。 看吧,上辈子怎么都没有勇气和本事实现的古典派另类角色扮演,现在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自我安慰了一下,然后丢人的一踢花花,还不快给你主人找个可以梳洗更衣的地方。 花花果然聪慧,一阵风似的狂奔后,将我摔在一家客栈门口。 客栈的小二出来看个究竟,一见我的落魄样子皱起眉头刚要喊,我很大爷,不,很大娘的扶着花花的一条粗粗的马腿爬了起来,很流氓的喊:“还不给本小姐准备一间上房和洗澡水,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 小二果然被我的惊人之语吓到了,连忙把我让了进去,打了洗澡水给我。 我一连换了三桶水,才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然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感叹一声:这才是人过的日子,而不是马过的日子啊。 京城果然是京城,无论是人还是景都与其他地方有着完全不同的繁华。而且东西也是那么不一般的贵,我摸了摸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银子,觉得自己还是找份工作来糊口才是。 曾经有经营金聚楼的经验,我也并不担心自己找不到一份活干,只是做过的事情我也不想再从来了。这次索性自己开个小摊子好了。 参考了京城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后,我选中了前世小时候曾经见过的一个小活计:转糖。 我请京城的木匠帮我做了一个小货担,不过是一只扁担,一个小柜子,加一只炉子。工具是一口铁锅,一只勺子,两只大小不一个铁皮条,材料是质量再普通不过的黄糖。 柜子上面是一块洁白的大理石,上面有一个小盖子,盖子翻开有一个可以旋转的木杆,木杆一头悬着一根细线。盖子下面画着两个圆圈,圆圈分为很多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都有不同的图案或者圆点,转动木杆,当木杆停下来时候细线所指的那个格子里的图案便是我卖的东西。 第 11 章 “大圈三文一转,小圈二文一转。”我的摊子古怪,而京城人生活富足,所以总好个新奇,所以当我把摊子一放,又随手做了几个花样插在摊头做广告,立刻就有几个孩子上前来问。 我插在摊子上面的有仙鹤,马,桃子,猴子无一不是鲜明可爱的造型,加上糖浆凝固后半透明如同琉璃般半透明的质感和色泽,很是讨小孩子们的喜欢。 当听说光用钱买不到,只能用运气转到的时候,小孩子们更有兴趣了,京城的小孩子谁没有个几文的零花,马上便有一个孩子拿出二文钱来给我,口中念念“大马大马”,然后拨动转杆。 “唉,怎么是只老鼠——” 我嘿嘿一笑,立刻将融掉的糖里面勺了一些,很快的在大理石上画了只老鼠,滚烫的糖浆很快在冰凉的大理石上凝固成形。 “不行,我还要转一次,这次一定要大马!”那孩子一边舔着“老鼠”,一边忿忿不满的说。 “小三,轮到我了,难道你想一个人霸着不成。”另一个看起来大些的孩子扔给我三文钱,“我要换大的。” “好的类,小姐。”我轻快的答应着,这次着孩子转出个梅花鹿来。 这个鹿我做的比老鼠要大上一些,这个大孩子炫耀着手中的大鹿,惹的周围的小孩子一阵眼馋。 很快我的摊子就被一群孩子淹没。 我只在每天太阳落山前那个时辰出摊子,那个时候是孩子们下学或是一天工作完毕后大人们带孩子出来游玩的时间,小孩子自然是格外的多,生意也是最好的。 转糖的生意从第一天开始就很好,毕竟整条街就我一家,其他也有小贩见我生意好眼红的做起相同的生意,可是他们要不就是熔糖的火候不好糖浆不是太干无法流畅的使用或是太稀不能成形,或者用糖浆画出的东西奇形怪状,根本无法与我的比。一来二去,也没有人再模仿我的生意了。 真是一技在手,走遍天下。 我甚至想将来再收个弟子将我这一门技艺发扬光大,这个门派的名字就叫糖衣派吧。想想都很恶搞。 前几天有一个好命的小丫头竟然转中了大转中四角之一的大花篮,大家才知道我画在大转的东南西北四个角特别大特别漂亮的图案才是超级终极大奖。那大花篮并不是普通画出的平面图案,而是我用大量的糖条,糖片,以糖浆为粘和剂做成的立体花篮,光是做这个花蓝就花我半个小时时间,为了吸引孩子们,我故意动作使的干脆又帅气,整个过程中围观的甚至还有成年人,时不时还爆发出叫好声,当整个花篮做好的时候,我用红绳将花篮四角串了起来,又拿了一根竹竿当握杆,整一个精致到极点的工艺品 那小丫头已经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周围孩子的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围观的人已经堵了半条街,连路人行走都不流畅了。 我得意的笑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此后孩子们每次都期待着这样的超级幸运大奖出现,哪怕不是自己,看看也是好的。我知道我那天行云流水般的做出那么复杂又漂亮的一个大花篮是动作是很帅的说,并且现在这条街上,我糖某人的名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真实姓名倒是没人问了。 一月下来,我数了数一大堆铜板,赚了二两多银子,于是很开心的从客栈搬了出来,在比较偏僻的地段以一个月一吊钱租了一个小院子,结束了一个月来入大于出的日子。 现在白天的日子基本是没有什么事情做,我时候会骑了花花去野外钓鱼,顺便给自己加餐,毕竟我如今的收入也只能吃吃青菜豆腐之类。 第 12 章 今天的天气很好,因为之前连续几天阴雨,我都没有出摊子。少赚了不少铜子,因此今天比平常早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孩子们一见我出来了,连忙都奔了过来。正热闹,突然后面来传来一个霸道的声音:“都给我让开,让我先转!” 我抬眼一看,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女孩一身锦衣,身后还跟着两个一望就是有工夫的保镖似的人物。 其他的孩子似乎也很惧怕她,退了两步,可还是舍不得离开,只远远的看着。 她让保镖扔给我一锭五两的银子,我忙道:“小姐,这么大的锭子,小人可找不开啊。” “谁要你找开,我今天就用这锭银子转,非转出个大凤凰出来不可!”大女孩霸道的说,于是开始转,或许是她运气不佳,当五两银子都转完了,她的保镖手上已经拿满了“大象”,“老虎”,“骆驼”,“蝴蝶”……却始终没有转到大凤凰。 大女孩面色红了又红,很不满也不甘心,又扔下五两银子继续。过了半天,她依旧没有如愿,大概是觉得自己是不可能转出大凤凰的,她让手下给我五十两银子,不屑的对我说:“我这次不转了,你直接给我做个凤凰,这五十两就归你了!” 我淡淡笑了笑,我倒不是那么威武不能曲富贵不能滛的人,若是做别的生意,她这钱我定是要接下的。可我这生意与其说是卖糖,不如说是一个游戏,一个靠运气来赢的奖品的游戏规则,对孩子们是公平,无论是谁只要花掉二三文钱就有平等游戏一次的机会,吃糖倒在其次。如果我接下这银子,孩子们就会认为我这规则原来也不是完全不打破,只要有钱就行了,一个只要钱多就可以赢的游戏,还有会有什么孩子喜欢? “小姐真大方,这五十两银子都够小人做十副担子了!可小人的生意本来就是一个靠真本事来转自己喜欢的糖画的玩意。若是多给钱就可以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么现在满大街就都是大花篮,大凤凰了,如果是那样,小姐还会想要大凤凰吗?”我笑着解释道。 “小姐今天已经转了不少好糖画了,只是运气还缺了那么一点点,不如明天再来,没准明天就能转上个大凤凰,不,也许是十个大凤凰也说不准啊!”我很委婉的劝说着,这样脾气不好的大家小姐不是我可以得罪的。现在我只是个卖糖的小人物啊。 那大女孩神色稍霁,收回了银子;“好的,那本小姐就明天再来。” 大女孩一走,她身边的其中护卫也走了,其中一个回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冷笑一下,然后也跟着大女孩离开了。 其他孩子们才开心的又扑了过来。 我装做不经心的打听:“刚刚那是谁家的小姐啊?” “糖先生,她是京城最有钱,不除了皇上最有钱的常家家主大人的三小姐了,脾气可大呢!常常仗着身边的护卫欺负我们,刚刚你没答应她的要求,我还担心你会被她欺负呢。没想到她竟然答应先生自己走了,糖先生真是有本事。” “那里是我有本事,只不过是她自己想通了道理罢了。”我轻轻的说,手上画画的速度却是没有减慢,心中却在想,常家?莫非是春姐本家的那个常家? 我在京城时日愈久知道的事情慢慢也就多起来了,知道那日孩子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常家乃是皇商身份,经常为皇家采买一年所需。虽然皇商不只常家一家,可常家却是最大一家,甚至如今还有一位公子在宫中位列淑君,有皇家作为背景的,可以说是大楚第一商人。 常家根深枝茂,子弟很多,而家中的权利主要集中在本家的家主手中,而众多分家则都是为常家服务了,其中聪明的又混的好还可以自己领一门小生意当个掌柜,若是混的不好的沦为帮工和看门人都是有可能的。 有因为是商人的本性,常家人多势利刻薄,对待下属帮手,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多都凉薄的很,胡来喝去是小事,打骂侮辱也是常见。若是没有猜错,我想春姐所说的常家定然就是这大楚第一商。 看看太阳,也快要落山了,我正哄着剩下的孩子回家,准备收摊子,一顶轿子却一边停了下来,一只手从窗子中伸了出来。 我看见一双宛如墨玉的黑眸,仿佛是黑夜中遥望的一对星辰,寒而不凛,静而生光;眉似远山,仿佛烟雨芳菲的五月,配合着最纯净的杨柳青,只不经意一低头,便墨化成隔江相望千年的一瞬。 我垂下眼眸,阻断了心微微的躁动。 轿子边跟着几名侍卫,其中人似乎得了命令,向我走来。扔给我一小锭银子:“给我大转杆。” 杆在“大凤凰”处停了下来。 连周围的孩子都惊叫了起来,欢呼道“大凤凰啊是大凤凰啊!” 我微微一笑:“大姐好运气!” 应该说姑娘好身手的,我如何看不出来她用内力将那杆死死压在凤凰那一格中呢。只是让我有点心疼我这货架,被她这一压,却不知道使用寿命要减少多少。 清咳一声,我站了起来。只有做四大角糖画的时候我才会郑重的站起来。 细致的融了整块糖,金色琉璃色的糖浆在洁白的大理石上蜿蜒延伸,三色的凤翅,我用番茄汁,橘子汁,桑葚汁一一染过,每一根羽毛的纹络都清晰的好象手画出来一样,羽毛的顶端都细如发丝,如同前世的玻璃拉丝一样将断不断,随风而动。九条尾羽成飒然回摆之势,每一条尾羽都有自己不同的姿态,不同的反光面,从不同的角度可以看见不同的颜色。凤躯锦绣,凤首小巧,头上的翎羽薄如蝉翼。 光是凤凰的身躯我就做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全黑了,我望了望天上的明月,忽然望了那轿中人一眼,心中一颤,赶忙收敛心神,低低下头,画出梧桐枝叶团成一簇,然后将凤凰定了上去,仅有两羽一翅连接,看上去岌岌可危,实际上我都是选择最好的接力点,可以将凤凰身体的重量最均匀的分散在三个点上,减少了每个点的压力,使之稳固,同时凤凰大半个身体腾空,可以更好展现出振翅欲飞的矫健丰姿。 “好漂亮!” “真漂亮,像活的一样!” 孩子们对着成型的大凤凰欢呼。 那护卫似乎也没有想到凤凰一做竟然花了大半时辰,她自己被这转糖人漂亮利落的动作吸引,不禁有些忘神,等凤凰成形后才惶然想起让自家主人竟然也在街上待了到天黑,奇怪的是主人也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蝶起,另打赏她十两银子,辛苦她了。” “是。公子。” 我依旧是低头道:“谢谢公子赏赐,谢谢这位大姐。” 我忽然感觉疲劳无比,平常觉得轻松的担子也重了许多。 第 13 章 第二日,我月光下而做出美丽无比的大凤凰的事情从街头传到巷尾。不说小孩子,甚至有不少成年人慕名而来,他们也学那常家三小姐一样出高价想直接买,都被我婉言拒绝。 常三小姐,常清书竟然也很快得到消息,前来质问我:“你不是说只有凭自己运气转出来的还算是吗?为什么昨天那将军府的公子一来就得了一个大凤凰!” 我悠闲道:“人家的确是转出来一个大凤凰,整街的孩子都看见了,不信你去问问。” “我才不信了,那侍卫肯定是用功夫作弊了。”常清书忿忿道。 我装出吃惊的样子,沉思一会又笑道:“那也是别人的本事,你若有这个本事,也不妨试试!” 常清书怒道;“我要是有这个本事,我还——”突然缄口不言,看了我一眼,又拿出十两银子:“这是今天的。” 我由着她霸占了我的摊子转了一次又一次,然后收获了一堆糖画回家,整个过成沉默又沉闷,有两次差点就在凤凰那里停下了,都没有见她露出紧张的神色,明显是心不在焉。 我摸着袖中的东西,若有所思。 金聚楼的楼点遍布整个大楚,自建立了商情网后,各地消息更是畅通。京城南北也各有一座。我早做好春姐发现我行踪的准备,所以也没有刻意隐瞒。 前日,京城的两家掌柜就来我那破落的小院子拜访我,其中一人还是以前长春楼的一个小管事,在我手下亲自做过几天,算的上是熟人了。她将春姐的一封信和我此刻在我袖笼中的印信交给我。 “先生,这是大东家让我们一定亲手交到您手上的。” 春姐在信里表明她的歉意和悔意,向我承诺会照顾好知静。随信附上的还有一方雕刻精致的和田白玉印信。 那两位掌柜称大东家全国的商号已经接到总号大东家常立春发来的消息,见此白玉印信的主人要如见她一样,除非这印信的主人打算将全楚二百一十二家金聚楼全部烧掉,她可以以此要商号做任何事情,得到任何想要情报,提出任意数量的金银。 我曾在春姐身上见过类似的印信,同样的结构,同样的金橘图案,不同是一方金印。整个金聚楼仅此一方,其次是她手下几个信任的干将,用的是银的,再是各分号掌柜用的是黄铜。掌柜下还有管事也有,不过就是硬木的了。 这方印信天下仅此一枚。 我沉思半日,叹了一口气,终还是收下了印信:春姐,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第二给予你的信赖。 而只到今天,我才发觉有些事情不对,春姐为了保护我的身份不暴露,当初几乎费劲心思。所以我到京城两月才没有人来马蚤扰,可现在春姐的信一到,常家的三小姐就找上门来了。 我以往不熟悉京城,现在才觉得蹊跷,斗争激烈的几乎是水火不容的常家中,人人都如同全国十大杰出青年一样表现的谦恭有礼,才华横溢,如何有这样一个貌似纨绔子女的常清书出现,并且还接连二天来找我,借口要转出凤凰,整日的送钱于我。她常清书生于商贾之家,如何不明白我这游戏的把戏如同赌博,中奖的机会小到极点。 如此看来,真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 14 章 当常清书第三次来找我的时候,我便在没有收她的银子,只对笑道:“三小姐若是喜欢转糖,等下等小人生意完了,再单独恭候三小姐指教好吗?” 常清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没有废话就离开了。 太阳下山后,我站在自己的小院子里,有人走了进来。 我笑道:“三小姐今天有口福了,我早上正好钓了一尾鲜鱼。来一次一鱼三吃如何?” 常清书见我如此说,清咳一下:“客随主便,如此有劳素姑娘了。” 很快两只碟子一只汤碗上了桌,番茄鱼片,韭黄鱼丝,冬瓜鱼头鱼骨汤。配菜都是普通材料,不过做的人不同,味道呈现的也不一样。 常清书一开始惊疑我一个大女人竟然会下厨,等尝了了之后,不由得眉头舒展,精力就立刻转移到自己一双筷子上了。 “说实话,在金聚楼我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味道。素姑娘不去做厨师真是可惜了。”饭桌上果然最好谈话的时候,我几句话就常清书出她目前的尴尬处境。她虽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但一顿饭就可以将她的心扉打开,说明她的心思还是比较粗放。真正的商人上了酒桌等于上了看不见的战场。如果一顿饭就被套出底线,那接下来必定是一败涂地。 “春姨是我小婶婶,她的眼光一向极准。这几日我观察素姑娘经营转糖摊子,手段也是巧妙无比,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春姨不会看错人,还请素姑娘教我。”常清书恳切道。 常清书的来意与我猜的大体不错,她是常家家主的女儿,也拥有未来常家家主的候选资格,可她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虽然学的很认真,比起普通商人好上不少,却难及她几个姐妹的水准。她心里很清楚若是自己败下来结局会怎么样,却又不甘为人下,因此向最近一年来迅速崛起的春姐讨教,希望她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从常清书的口气中,我判断春姐并没有透露我在金聚楼的崛起的背后的作用,心中也认可她这种谨慎的做法。金聚楼毕竟崛起太快,管理机制再先进也抵不过有皇家做背景,加上百年时间积累的常家实力雄厚可怕。 现在的春姐最多让常家宗家感觉到有些吃惊和压力,还谈不上威胁。所以宗家还是持观望的温和态度。可如果持续这样发展下去,一山难容二虎,且不谈市场上生意的争夺,即使是为了宗家的脸面着想,也不会放过春姐。现在,春姐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暴力路线:取宗家而代之,这完全是孤注一掷,不死不休的办法,风险很大,损失也会很大;另一种方法,在宗家找到自己的靠山,或者是傀儡。 春姐的正夫聂纹贞是常清书爹爹聂纹均的幼弟,聂纹均是常家家主常如晦的第三房夫侍,聂家经营茶叶生意,在楚国也颇具规模,聂纹均有爹家的人撑腰,又生女儿常清书,因在常家还算有些地位。若要找个利益代言人,和她有亲缘关系又彼此信任的常清书显然成了她的首选。 常清书的经商天份不如她,年龄阅历更是谈不上,将来势必会在很多事情上依赖她这个小婶婶,不用担心常清书翅膀长硬后反噬于她。而两人若能达成默契,春姐解除了危机,而常清书得到了家主之位,无疑也是双赢的局面。 我很快的出上面的结论,但是因为多数还是猜测,事关重大,我还是想向春姐确认过再说。另外,这个常三小姐是否是春姐最合适的代言人,我还要考察一下。 “三小姐,小人或者在经商上略有点小手段,可毕竟只是一个布衣小贩。三小姐家里应该有很多经验丰富的老师吧,小人身份低微,如何教的了常家的小姐?若别人看到了,岂不是会耻笑三小姐不顾身份,自甘堕落?”我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常清书猛的站了起来,声音中竟暗藏金戈之势:“谁敢耻笑,我定打落她的门牙,叫她爹都认不出来。素姑娘,不,先生,”她立刻换了称呼,“先生不用激将我,我认准的事情,绝对不会因畏于人言而退缩,若是清书的资质还入的了先生的眼,就请先生收下我吧。” 常清书进门时心情忐忑不安,还在为自己未来忧虑,后来的交谈下轻松坦然,到现在的坚定无比,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连岁的女子,似乎就有一种力量,那略带谦恭的表情让人不自觉的放下戒心,澄清温和的目光让人有种想要信她的感觉。回想起春姐在信中未明言的极度信任和推崇之情,想起这几日这个好象奇迹一样在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上声名大盛的女子,她隐隐感觉,这个女子就是自己这一辈子命远的转折点,将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境遇。 越来越笃定心里的这分信念,常清书收敛了焦躁的情绪,规规矩矩的行了九叩拜师之礼,抬起头:“求先生教我。” 我微微一笑,这孩子虽然没有什么经商的天分,却是个果敢勇为之人,虽然不太聪明,但待人坦诚,不拘一格,也算难得。 我有心收下她,却没有立刻答应。教人有两种,一种是表面传授,实际辅佐,二是真正是传道授业,师徒名分。我与春姐实际等于是第一种。我虽然没有所谓的一臣不侍二主的观念,也没再打算再给自己找个东家。何况我自信胸中所藏,锦绣十万,难道还做不了她的老师? “清书如此可是为难我,莫非见我只是一个布衣,用了强便可称了你的意。”我口气不悦的说。首先就是要大大方方的拿乔,让她心中清楚自己与我的差距,做老师便要做老师的威信和架子。 常清书连忙道:“那里,清书那里敢对先生用强,只是拜师心切。” “不敢?我看不是这样吧,我常听附近的孩子们说你欺负她们,难道这也有假?”我声音提高了些。 常清书涨红了脸:“那些……只是我在学业上本不如其他姐妹,若表面声势也弱了,只有四处被人欺负的份,所以故意装出来的。其实我也不过是平常言语凶狠无礼些,行为霸道些,并不曾做丧德无良之事。请先生明鉴。” 我当然知道这些,不然根本就不会给她进我这个院子机会,只是不在此时此刻刁难她,让她印象深刻,怕是以后难以管教约束,于是正色道:“你以前如何,我管不着。若是进了我这个门,须得遵守我的规矩,一言一行都不容有失。若是有犯——我会让你觉得早点死比较痛快!” 常清书忽然感觉面前这个女子的感觉变了,刚刚如同清风的轻柔和煦,突然变成了寒冰的冷肃迫人。她心中诧异,一边看向她,那是那个人,还是那样随意的坐着,还是那双眼睛,只是眼中的光不再是柔和而是凛然摄人,不可逼视。 常清书突然感觉到压力大增,微微流汗,但仍是咬牙道:“谨遵师诲。” 第 15 章 常清书毕竟是家中女儿,虽然不如几个姐姐,但说话还是颇有用处。很快她便在她的书房附近收拾出一个干净的小院子,让我搬进去。 我虽然有心只半天授课,黄昏依旧做我的转糖生意,这样就只用住在现在的院子就好。但对着这个必恭必敬的弟子,为着她的面子想,还灭了这心思,遂了她的意思搬进去。 搬进去其实也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探察常家人的底细如何,一方面为清书筹划,一方面也是为春姐做个不怎么敬业的探子。 进了清书的书房,我略有些惊讶,书房里有书我不吃惊,可另一面却是挂上几把一望就知是上品的宝剑。 我转头问道:“清书喜欢习武?” 常清书低了头:“我平日没有别的爱好,不过是喜欢与人较量两招。只是娘不喜欢,说一个商人学武有什么用,所以只借口锻炼身体,并不敢认真练习。” 我见她委屈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好笑又可怜,安慰道;“美人如玉剑如虹,大女人立世勇武刚烈些,也是正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常清书惊喜的抬头看我:“先生是不反对我习武了?” 我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以后每天上午两个时辰到我这里来。下午完成我给的功课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每学六天,给你一整天的假,可以出去郊游玩耍,只记住一条,别给我惹事生非!” 常清书没有想到我的课业要求的这样松,欢呼一声。她以前也有过不少夫子西席,谁也没敢说整个下午都不上课的。她以前虽然玩劣,碍着母亲的压迫,也只敢在下学后出来游玩放松下,这也才遇到我的转糖摊子放出来。 我仔细检查了清书以前的课业,常家的所学很多除了所有人都有学的一些常识性知识外,算术,商道两门是必不可少的。另外针对常家皇商的身份,皇家的礼仪和制度也要学,常家所经营的几门主要生意比如盐,米,棉布,丝绸,其中的产,供销,每个环节要明白,品种的优劣,各属几等,什么时候什么价位也要明白。与供应商谈价压价的谈判技巧,如何结交当地的权势人物,如何送礼如何收礼,都有一定的规矩和道理。高一份低一份都不行,失面子事小,得罪人事大。 我看了常清书以前的课业,除了书法和算术还过的得去,其他的基本都是惨不忍睹。想到她那大大咧咧的性子,那里受的了这弯弯绕绕极折磨人的算计和判断,更不用说商业中常见的尔虞我诈。我忽然有些头疼,眼光落在她书房中的几支宝剑上。 剑身光洁,看起来是经常擦拭过,我心中一动,忽而笑了起来,此刻已经有了主意。 第 16 章 第二日,常清书准时到了我的书房,此刻我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四个字。 “三十六计?先生,这是什么?”常清书好奇的问。 我放下笔,问:“清书,你既喜欢习武,可了解过兵道?” 常清书苦笑道:“我连剑都无法好好练,那能奢望谈什么兵道。” 我仔细观察她,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慕,心中最后一丝疑虑放下。 “一人习武,可以强身,也可以护命,但终究是一人之力,匹夫之勇,而兵道之用,在于万人之敌,以一人之智慧,抵御千军万马,才是上算。” “可先生,这与商道又有什么关系?”常清书犹豫的说,毕竟他是常家子弟,从出生开始便种下只能从商的信念。 凡事都要循序渐进,我心中的计划,需要一步步实现,当下并不急说破。只是解释道:“你可听说过,商场如战场,世上万法,归纳到最精髓,都是一样的道理。今天开始我便教你这兵道的三十六计,再教你如何把这三十六计运用在商场上。” 听到我这一翻解释,常清书不再疑惑,开始兴致勃勃的听我以故事的事情将那三十六计相关的军事案例一一讲述出来。 我每日只讲两计,多余的时间便将历史上这些计谋衍生的一些事件,无论是军事的,还是政治,甚至是民生的,都拿来说于她听。常清书听的入迷,每每我一讲完,她便开始问东问西,一开始的问题还都很浅显甚至可笑,后来逐渐深入,会问到一些直切关键的地方。过了七八日后,我便只举出案例并不给出历史上解决办法,让常清书自己寻找答案,她一面心急火灼的想知道下文,却对自己想出解决方案很有兴趣。 课后我给的课业并不多,只让她搜集一些有名的商业案例抄写下来。她完成课业后,便录下上午的未完的课题,自己在纸上涂涂摸摸,写出一个来,否决掉,然后又写出一个,再否决。我偶尔去找她自己的书房找她,便见一地的乱墨纸屑,她甚至没有发觉我进来,只是拿着笔对着空气发呆。听她的身边的书童说,偶或弄到子时才睡,或者是早早睡了半夜又突然跳起来,拿笔记下个什么。 我听了微微一笑,不疯魔不成佛,并不阻止,只让嘱咐书童让她半夜若起来就多加件衣服,不要弄到生病才好。 三十六计很快说完了,常清书虽然依旧会来问我为什么,却不会像以前那样有了疑问马上开头,通常是三五天还解决不了,才来求教。她先是因我不肯给答案还骂她不动脑子,不敢马上来问,后来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没有脑汁绞尽,不肯轻易开口。 我很欣慰的看着她一点点进步,从混乱无措,逐渐的摸索,求证,再摸索再求证,终于形成了自己的思考方式,并且在我的有心督导下,考虑问题力求大局又不失细节,有序又不失灵活。 日子过的很过,一个月转眼过去了,常清书对我的教学依旧乐此不疲,我也很高兴的看她渐渐不在局促于我教授的内容,开始自己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开始学习。人有了自发自动的目标,比有一百个护航的保镖都有用。我看的出清书对商道本身依旧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对于能将她沉迷的兵道在商场上实践,她还是乐于奉陪的,毕竟她现在并没有指挥千军万马的资格,只好借其他方式过过过干瘾。 第 17 章 我进常家的时候,只见过常家的管家,后来也见过常三夫侍来看他女儿,好在常清书她爹虽然看起来有些娇弱,却并不学一 十年华衣(女尊) 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部分阅读 般男子的柔媚,只让人觉得清爽,所以并不难相处。而其他常家的重要人物,包括清书的几个姐妹,我都没有遇到过。 我住的院子里,清书应我的要求只一名女仆来做做收拾打扫的工作。连衣服也是她每天拿走让其他房的粗使小子洗。清书会每天让她自己专用的厨房给我送饭菜来,茶点也是从来没有缺少过。偶尔我发一回善心,亲自下厨,叫她来吃,便喜得不得了。 如此平静的过了三个月,就到了五月。五月初五是一年一度的踏青节的开始,一直持续15天。这可是大日子,尤其是年轻人的大日子,春暖花开的日子,年轻人结伴出游,身边是赏心悦目的景和赏心悦目的人,何等的快活惬意。 连我的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在屋子老是赖着,也不是什么很快活的事情,虽然我一向是懒得动弹的。 我自己本有几分想去的意思,被清书一怂恿便答应和她一起去。清书既答应我不再出去胡为,这几个月又被课业所限,很少出门,与以前那些浪荡的朋友便疏远了。她现在经过一翻思维的锤炼,如今的眼界和见识都变化颇大,以前的种种消遣和行为在她眼中忽然都变的乏味无趣起来。虽然先前有几张请贴送了进来,她也都借口课业推掉,如今一起踏青,她就立刻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这让我很是苦恼。 踏青之伴,或是同窗朋友,或是家人姐妹,或者是意中人都为不错。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同自己老师一起出去踏青的,这又不是小学生出去春游,非要老师带着出门。 而且到时候清书向人介绍我是她老师,可老师只比学生大一两岁的样子,那里有人相信。 我便与清书约好,说我是她的一个远房亲戚,来京城游玩,正好在她家落脚。说起来春姐家在金橘镇,我在她家也住过一段时间,借口是远方亲戚,也并不为过。 清书还特别为我定了两套新衣服,说若打扮下,说不定这次可以给她找个小师爹回来。我顿时恼了,拿起从来没用过的戒尺狠狠打向她的屁股,被她一扭身逃掉了。 五月的景色可能是京城一年最美的时候,绿柳红堤,游人如织。我骑在花花身上,眯着有眼睛看着眼前如画美景,有些感慨,真是什么时代配什么文,如此风景配上诗词歌赋,方是十足风情,若在前世的充斥着光电的钢铁森林里,也只能听听那嚼字不清的周杰伦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我喃喃的念着,这里的应该换过谁家少女了吧。 “师,额,表姐,前面就是京城的十景之一,归雁塔。据说在若是一对情侣爬上顶层,在山盟海誓时能听到塔顶的风铃响起,就是白首到老呢。”常清书兴奋的说道。 我笑着反驳:“那有何难,只要在盟约的时候拿一竹竿,将风铃敲响便可。” 常清书看了看周围听见我“惊人”之言后怒目相向,连忙厌世道:“人为穿凿怎么可以。只有铃自己响才显示是良缘天择,命中注定。” 周围的人都点点头。 我笑道:“难道盟约的时候,风铃不响那情侣就要闹分手不成。良缘天择,命中注定,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从父母换成了老天爷而已。喜欢一个人并不是老天叫你喜欢的,既然如此,又要他答应什么?” 常清书那里说的过我,只好跟周围怒视的人陪笑。 我见她郁闷的样子,不由得乐了,我果然是没有什么浪漫细胞啊。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好了,我只是开玩笑而已,你当什么真,我不会去敲落雁塔的风铃的,何况我现在也没有什么情侣啊。” “原来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周围的人看着我露出这样的表情。 第 18 章 归雁塔有九层,对于年轻人并不算什么。不过仿佛是约定俗成,爬上这座塔的多半是青年情侣,少有游客。 我站在塔顶眺望了一会风景,感觉空气似乎也比塔下的要轻薄一些。 常清书嫌塔顶无聊,陪我站了一会便下去了,我们约好半个时辰后在不远的茶摊见面。 过一会又有人上来了,本以为她站一会也会下去,没想到却站了未离。我有些好奇,向另一侧移步稍许,瞧见那人的侧影。 这一瞧,却让我愣住了。 心中微微苦笑,我前世看惯电视和杂志上决难俊男美女,总觉得人的相貌在美丽终有个限度,不过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再怎么完美的结合,也不至于真叫人神魂颠倒。 如今见着他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给我这个种自信的克星。 他虽然现在是一袭女装,大约是为了出游的便利,我却是一眼看出他就是那日在我摊子前买我大凤凰的男子。 惊鸿一瞥。 仿佛察觉到我的探视,他也回过头来,看着我,修长的眉毛一挑,似乎也为这里竟然还有其他人在感到意外。 我微微向他欠身点了下头,笑了一笑。 “这里的风景很不错。”我随口说了一句。 归雁塔虽然是不新了,但胜在一个高,而且建在半山,俯视大地,万物复苏时那层层叠叠的绿,如同绿海之波浪,拍岸而行,绵延天边,与蓝天白云接合,别有一翻滋味。 他点点头,算了是还了我的礼。身为朝中武臣之首的大将军之子,他肯回应我一介平民的问候,在这个时代都算的上是礼数周全了,但若换的别人,我心中肯定是有忿忿不平感叹一下古代的等级森严,民权丧失,可此刻脑子里竟然乱乱的,找不出话来指责他。 点头后,又打量了我两眼,犹豫的说:“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 我笑了一笑:“三月前,京城大街,糖凤凰。” 他眼睛一亮:“原来是你。”他又纳闷的看了看我的装束,那个是时候的我一身灰蓝色的粗布衣,头上为着不让头发散乱掉落而束的发髻,正是走商小贩们一般的装扮,如今却是一身天青色丝缎长衫,长发只在肩下两寸处用同色缎单束起,典型的酸腐文人装扮,却也算是教书先生的行头,只是衣料未免过于华贵了些。 我先也有些头痛清书送我的这两套招摇的衣服,可瞧瞧我在京城后的后买的那些,也确实不适合同她一起出去。 “你现在不做生意了吗?现在在那里谋了更好的差事。”他的猜测倒是很准,我一拱手:“托小姐洪福,小姐走后两日,我接到家信,让我投奔了常家的三小姐。” 面对他,我不太想撒谎,故意说的含混不清。所谓的投奔有多种,亲戚是一种,工作也是一种,就看他怎么理解了。 “常家在京城有些势力,你若有此依靠,倒是不错。只可惜了你的手艺,那日我带凤凰回去,家中子侄都很喜欢呢,本来想寻你再做几个,可惜有事情耽误了。过两日再去找你的,却是再找不到你了。”他似乎觉得有些可惜。 我笑了起来:“如此说来,亏的小姐晚来的两日,凭小姐的运气,若是逮着我,不做完七八只凤凰,可是走不了人的。我的生意可还怎么做啊?” 他认真的说:“做一只糖凤凰废了你多少糖多少火,能把你亏成这样,大不了我把亏的都补给你便是。” 我摇摇头:“小姐可知我到京城两月出了多少凤凰?统共就那么一只,我一天起码买掉三十支糖,两个月算下来,至少二千支糖里才出一只凤凰,小姐开口便是几只,我一年也赚不回来啊。” 他手中的折扇轻轻敲着手臂,脸上浮起极淡的笑容:“见过会算计的,没见过像你这么会算计的!若真向你要了几只糖凤凰,岂不是要养你一年?”眉宇间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我心又是一跳:“岂敢,如今我也不做生意,多长时间出一只也没关系。小姐若有差遣,便向我说一声即可。” 听我的委婉的妥协,他看我眼色略柔和了些,顿了一顿:“我只知道街上的孩子都叫你糖先生,却不知道你真名叫什么?可否告诉我。” 我忍不住道:“小姐是一望便是世家女儿,如何不知道若要问人姓名,先要报出自己的姓名方是礼节?” 他眼睛这一次逼上我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对我这样没自知之明的屡次挑衅似乎很不感冒。这个时候,我不知怎么的昏了头,忘记了自己的低调路线,没忍住性子,坦然直视他。他盯着我,身上的气势已经变了两次,似乎无声的斥责我的放肆大胆,一点没有男子的轻巧柔媚,如同我前世男儿的大气和刚挺,寒松秀拔,冷梅傲雪,端的叫人怦然心折。 “我姓萧名雪衣。京城人氏。这下你可以说出你的名字了吧。”他终于说出了口。 我心道倒是学我。人人都知道萧大将军家公子名叫萧柔,却不知道他的字是雪衣。萧柔是极男儿味道的名字,但若是放在女儿家身上,说出去怕是要笑掉大牙。雪衣应是他的字了吧。 我回答道;“可巧在下名字中与小姐有一字相同。在下名叫素华衣。川西人氏。” 第 19 章 我和萧雪衣从归雁塔下来,没走多远,远远便有两人迎了上来。 “雪衣,你跑那里去了,急的我们到处找你。”两人衣着不凡,想来同萧雪衣平时来往的贵族世家女儿。我在下楼的时候隐隐有点后悔,在他面前似乎嚣张了那么一点点。若是脾气坏一点的世家女,怎容我这样的冒犯。当下落后两步,垂首听她们说话。 “容姐姐在前面摆了个诗会,下了重赏,一下子就引来不少人。”紫衣女子一派雍容,眉目清贵,虽然只是站在那里,感觉却是稳如泰山,难以撼动,却也看得出身不普通。我瞧了瞧她的靴子,却是绣了五只凤的。 旁边的水蓝色衣服的女子年龄略小一些,眼神也活泼一些,眉毛弯弯,即使是板着脸却也让人感觉她似乎在笑。她几乎是等紫衣女子停,就打断她的话:“若不是找你,我们早去了。快走吧,去晚了就来不及看热闹了!“ 紫衣女子注意到站在萧雪衣身手一直没走的我。 “这位是?” 萧雪衣有些奇怪刚刚那么不知进退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变得局促起来,看见她毕恭毕敬的站着,一言不发,回想到她刚刚张扬的模样,心中恍然,当下不禁生出一丝想要捉弄她的感觉。 我被萧雪衣两秒钟的沉默弄的有点忐忑不安,忍不住抬头看他,他却正好转过去和两人说:“此人是我刚刚在塔上遇到的,是常家三小姐的朋友。虽然没什么名气,谈吐却是不俗,既然容姐姐在办诗会,不如也带她一起去吧。” 水蓝衫的女子瞧了我一眼,又别开眼,说:“雪衣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苦笑一下:报应来了。 比起归雁塔的冷清,这里可以说是太热闹了,不过大多数人都只站在门口。诗会的门槛是半首诗,若能续上下半首,才能进去。 如此一来,那些只是来瞧热闹和滥竽充数的小姐们,只能被留在门口。好在门的侍卫一个个彪悍精壮,装备精良,一看就是不能招惹的背景。所以秩序还算不错。 我抬头望了望那半首诗,却是:“远山缠云峰余半,映水人家宿成双。”心中微微赞叹,不是太难,对没有急才之人却也不是能提笔而就的。 虽然三人是主办人的朋友,不过紫衣女子还是提起笔,微一沉吟,便写下:“何蘸春风画一回?霞如朱砂荫如墨。” 水蓝衫女子在一边拍手:“写的好,五姐姐写的就好好。” 紫衣女子笑着侧头问:“好在哪里?” 水蓝衫女子讪笑两声。 紫衣女子敲了下她的头:“叫你平常不好好念书。” 轮到水蓝衫女子,她皱眉,想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想好,发现白纸上已经滴了好几滴墨,忙又叫人换了干净纸,提笔写下:“桃树应开昨年花,旧人不知新去处。” 她兴致勃勃的把稿子交上去,紫衣女子看了一眼,摇摇头:“除了美人,你脑子里到底有什么?” 接下来是萧雪衣,她已经是第三人,想是酝酿已久,很快就写下:“轻提飞纵马蹄快,万千只做身后景。” 我凝望了萧雪衣一眼,他是将军公子,家风所染,喜欢纵马驰骋,纵然美景万千,不过如同水过桥,风过耳,他只爱那种一望无前的奔放,不爱为一花一草之美逗留。 我微微一笑,好男儿,当如此。 水蓝衫女子的大作却是一派鸳鸯蝴蝶派的作风,想来应是个不肯上进却也不愁吃喝的闲散宗室家的女儿。 至于那紫衣女子,却是蔚蔚然大气之作,虽然是比拟的写法,却是透着豪迈和霸气。而那个朱砂,我瞧着心惊了一下,一国之主防能用朱批,太女用蓝批,其他人都是用墨。这女子脚着五凤鞋,明显是已经封王的皇女,却有这样的胸怀,只怕将来不是甘于人下的人物。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的感觉,却被萧雪衣唤了一声:“素姑娘,该你了。” 笔已经放在我面前了,我心中已有四五种答案,犹豫了一下,选了一个最大众的:“似曾相识梦中景,清风何夕伴我归。” 第一篇:诗文篇 第 20 章 进了会场,我瞟眼看去,里面约莫坐了二三十人,一人一案,旁边还伴一伺候笔墨的小童,十分的周到热情。会场周围用雨过天晴色的绸缎围成百步长,五十步宽的一个区域,能看的到远处的山峦,又隔绝了外面的人潮,也算是别出心裁。我认出这是京城锦绣坊里出的雨过天晴色,以“色柔,泽如珠,微而有光,触之如手探流水,不似人间凡品”闻名,每匹价逾百金,一年只出三匹,真正的有价无市。 会场上方坐着一人,青年女子大约就是她们所提到的容姐姐,儒生打扮,富贵不足,清雅有余,给在场的仕子们很好的印象。紫衣女子领头向她走去,她起身相迎:“五姐怎么也今天出来游玩,早知道你也今日有闲,就与你一块来了。” 她看见队伍中萧雪衣,露出了然的笑容:“我说呢,原来是雪衣也来了。我说我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日理万机的五小姐。” 我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紫衣女子,见她神色有些不安的看向萧雪衣,萧雪衣却早已经转过头去,看最近一个仕子的字。 水蓝衫女子拉了一下“容姐姐”的衣服,使了个眼神。 “容姐姐”这才清咳了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们自己找位子坐下吧,我会给下人打招呼的。” 我看了了看会场里的位置,有心离他近一点,却见一个侍童另捧了三副描金的华丽坐垫向那“容姐姐”附近走去,应是打算将位置安置在她附近。 我微微有些失望。我可没打算把自己也安置在那风口浪尖的位置上。看了一眼萧雪衣,他的眼睛还在那仕子的纸上,不知她写的什么,引的他看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轻叹一口气,在附近胡乱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一个小童立刻送上茶水果点和笔墨纸砚。 “多谢。”我提了笔,无聊的打了个呵欠。现在时间已经近中午,往常这个时候我都是吃饱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去了。如今却要站在这里费脑子,我暗自嘲笑自己色令智昏,又看了看旁边一位位神情专注,正襟危坐,牵袖提笔的仕子们,心中对她们的对诗文敬业的态度大感佩服。 为了避免交白卷的危险,我在白纸上画了几个字,便搁笔。目光落盘子里饱满的红樱桃上,大喜,取下一串细细品味,装做没看见一边小童鄙视的目光。 又过了一会,“容姐姐”又站了起来,仕子们见她有话要说,顿时安静下来。 她令人将诗稿收了起来,自己在上面一张张看,众人都紧张的看着她的表情,只见她一时笑,一会沉吟不语,一时摇头,一时又拍案。 大约看了一半,她才抬起头,见到众人都望着她,才笑道:“抱歉,本王一时看的入神,怠慢的各位。”她点了点手上的稿子,“我大楚不亏是才子之乡,竟有如此多华丽的诗篇,让本王目不暇接。” 下面一个仕子站了起来;“得容王殿下的赞叹,我等真是三生有幸。容王殿下诗文乃大楚一绝,若能得您一句指点,我等必定受用终身。” 下面附和声频频,我转眼望了一圈,大多数人都是满脸热切,少数几个人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也没有说什么。我本要将眼睛转过去看台上,却被角落一个人吸引,她大约是全场中唯一一名穿布衣的。此刻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笑咪咪的喝了下去,又斟了一杯,笑咪咪的喝下去。看得她旁边的小童大皱眉头,却也不得发作。 我正忍不住想笑,眼睛余光瞥见自己案上的果盘空空荡荡的盛几个果核,顿时板起脸,转头学其他人一脸热切的看着容王。 容王此刻正在念着手中的诗作,一边叫好:“尚东果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诗尤为的不俗。” 紫衣女子也转向那名叫尚东的女子:“你师父最近可好?好久不曾看望她,见面请带我向尊师问好。” 尚东一脸傲色,对紫衣女子却还算恭敬,回答道;“家师身体康健,多些五殿下关心。若知道五殿下还惦记着,家师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只是——”说到这里,尚东话音一转,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若是家师知道,如今充满铜臭的商贩走卒也能与菁菁学子比肩而立,一定不会高兴的。” 众人都惊讶的望着她,容王也皱了下眉头,道;“此话怎讲?能进入会场的人,都是留了诗稿。其他人是不可能混进来的。” 尚东拱了拱手道;“容王明察,只是若那人过于狡猾也不是办不过,毕竟查的了诗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说完这话,径直向我这边走过来,“此人前几个月在京城大街可是大有名声的人呢。” 第 21 章 我摸了摸鼻子,有生之年还没有被这么多人同时行注目礼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除了角落里那个自斟自酌的家伙。 “说,你是什么人!混进来有何居心!”还真是声色俱厉,我打量着她,觉得她倒不像一个仕子,倒像是衙门里拷问犯人的捕快。 眼前这位尚小姐,我略微有些耳闻,是崇文阁大学士的女儿,诗文冠绝京华。她的启蒙老师后来被封了太傅,一年前乞骸骨归乡去了。 我虽然不乐意被人带到这里,却也不喜欢被人轰出去。 “尚小姐问的奇怪,你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又为什么独独说我是混进来的?”我凉凉的笑。 “你莫要诡词狡辩!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脸坐在这里,堂堂的文风都被你玷污了。”尚东盯着我,眼睛犀利的好象一条毒蛇。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惊道;“这不是三个月前在京城大街上卖转糖的糖先生吗?” “你一说,我倒想起来,就是她。” “原来是她啊,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倒是认不出来了,这丫头莫非发财了?” “也许是傍上哪个富家公子了。”有人哧哧的笑。 我很不快活,这让我有些牙痒痒,正犹豫着要不要挑两个人出来咬上两口,两个声音一东一西同时响了起来。 “够了,她是我请来的客人。” “你们胡说什么,她是我的老师,凭什么不能进来!” 前者是萧雪衣,他面有霜色,显然是恼了:“我请来的客人,在这里坐坐也犯法吗?” 尚东看了萧雪衣一眼,迟疑道;“你是谁?” 五皇女拦在他身边:“这是萧将军的侄女,和本王一同来的。” 尚东听了这话也没有露出多尊重的神色,只是轻笑道;“萧小姐,此言差矣,今天是诗会,是文人仕子的聚会。若是贩夫走卒,商贾小人都能进来,这诗会还叫什么诗会?不如就在金聚楼摆上一桌,谁给的钱多,谁就入座好了。”说着又瞧了萧雪衣一眼,不屑道:“便是萧小姐这样武将世家出身,在这里,也是大大的不妥。” 文人轻武,份属常见。 萧雪衣目光一闪,一双黑眸中已经是怒火大起。紫衣女子却是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摇头。 后者不看便知是常清书了,她跑到我身边:“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难怪我到处找不到。” 尚东在五皇女冰冷的目光下还算识趣了住了嘴,把目标又瞄准了刚刚进来的常清书。 “这不是常家的三小姐吗,你往日不是最喜欢在依翠楼混的,如今怎么也来这里想想沾沾雅气?莫非以为穿件长袍就是文人,拿把扇子就是风流了吗?”尚东耻笑道,嘴角恶意的挑衅,让她原本清秀的面孔变的有些扭曲了。 “跟着先生后,以往的那些荒唐我都改了,不承想尚小姐倒还惦记着,真是难为您了。”常清书声音平静的却不容置疑的说,“尚小姐,出身高贵无比,和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自然不同。同一个诗字写起来,大学士的女儿写的也比我们写的更香雅些文雅些,同一个屎字写起来,我们写的也比大学士的女儿写的更臭更肮脏些。” 我依旧是浅浅的笑: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如今的清书岂是昨日阿蒙? 清书一翻话明贬实嘲,口口声声“大学士的女儿”,立刻把场中阵营重新划分。这里的仕子虽然多是文人出身,却非人人有尚东这样显赫的家世。清书巧妙的抓住了她的话,将本来是文人与商贾的矛盾,转为了大学士之女与地位不如她的所有人的矛盾。这本来是诡辩之术,可大家都将心思放在两人的争论上,竟然无人注意到清书有意偷换概念。顿时场面有些不稳,当下本来许多只是看好戏的仕子,也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尚东。 尚东见自己面对一个商贾之女竟然一点上风都占不得,当下怒道:“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在这里喧哗!” 我眨了下眼睛,完了,还以为这位好歹是名师教出来的,多少有点底子,此话一出,清书不会给她留活路的。 果然,常清书面露淡淡的伤色道;“我是什么身份?我当然知道,我只是一个商贾之女。两月前,老师曾教我念诗书。我说:‘我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识字便足够了。若是叫人瞧见我正儿八经的念诗,还不叫人笑死了。’老师则对我说:‘只有人才区分/身份,书是不会。’” 此话一出,众人顿觉醍醐灌顶,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看向我的目光顿时就变了,充满了敬意,而望向尚东的却是充满的鄙夷和不屑。 常清书还不肯罢休,对目瞪口呆的尚东说:“常人都担心铜臭玷污了文风,尚小姐却惟恐身份血统玷污了文风。不愧是大学士之女,见识高人一等。” 尚东还想挣扎:“你胡说,你根本就是在诡辩!我什么时候说过身份玷污文风了!” 现在发现也晚了。 清书怎会放过他:“不是吗,你个刚刚不是还批评过这位萧将军的侄女,说她是武将世家出身,在这里都是大大的不妥呢!!说起来大学士的女儿眼光还真是高,曾经为大楚征战多年的萧将军都入不了她的眼!” 我转过脸去,不忍再看。 第 22 章 经此一事,我在京城文人中的声名大噪,虽然究其原因无关我的诗文。 同时我做常家三小姐西席的事情也传了出去,不过三日我就收到不下三十份请贴和无数请教的诗词。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清书给我念着邀请函,说这个是谁谁家的女儿,今年考上了举子,那个是哪个官员的义女,平常多么的跋扈…… 她倒是得意的很,仿佛我作了多年女婿终于熬成公公一样的扬眉吐气。 “先生,你要去哪几家?”清书拿出笔墨,一副我说了她马上就写回信的架势。 我打了个呵欠:“什么去哪家?” “这么多人,你总不能都去吧?恩,一定要细细挑选,万一挑错了可是要得罪人的……”清书比较着桌上一大迭请贴,认真的研究,“这个是许翰林的侄女,不去的话,许家那里过不去,这个是毛举人家,她家虽然暂时没有人当官,可是世代的书香门第,祖上出过右宰,不去也不行;天,平阳郡王也送帖子来了,这个一定要去,她可是肃亲王最喜欢的女儿了,不过她的帖子和许翰林的时间是一样,怎么办?一个都得罪的不起啊。“ “既然总要得罪人,不如都得罪了。”我瞟了一眼,“都不去。” “什么!”清书长大了嘴,“那怎么可以,如果这样,大家都会说先生傲慢的。” “傲慢就傲慢吧。”我又打了个呵欠,“我要去午睡了,春天不是读书看,夏日炎炎好睡眠。清书你若是不想睡,便去再练练字吧。下午交两张大字给我。” 清书顿时苦了脸,委屈的看着我。 我不论贵贱推了所有人的邀请,在京城文人中又起了一阵风波,有人说我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有人夸我品性高洁不附庸权贵,有人干脆说我胸无点墨,怕再出来的时候露馅。 清书在外面听了这些话,回来气鼓鼓的跟我说。我看她不平的样子,心里一暖,这孩子还是挺关心我的。不过,我笑着说:“与其整天关心这些,还不如关心下你自己。你如今在外面的风头可比我小?如果我料想不错,你娘很快就会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虽然我最近跟着先生是出了不少风头,可毕竟不是在正经事情上,娘只怕越发嫌恶我了。”清书疑惑的说。 我用书一敲她的头:“说你没商业头脑,你还不服。常家做皇商多少年了,你以前真的只靠经营本事了得就可以维持这么久?各路的关系也是重要的资源。你如今可算在不少贵人面前现了眼,如今京城了里谁不知道你常三小姐是个肯学敢言颇有风骨的人,你娘少不了要借借你的光。再说即使你娘没这个想法,你几个姐妹似乎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吧!你这一异军突起,定然大出她们意料,不怂恿你娘来试探你,就是自己亲自来试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对她们有威胁?” 清书被我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不安起来。 事情大体上没有出我的意料,只是我稍微低估了常家家主,清书母亲的头脑,当晚她便亲自来了这里,只是她找的并不是清书,而是我。 第 23 章 常玉扬看起来是个看起来很亲切的人,至少她的笑容是这样透露着和善的气息,让人看了很容易就愿意信赖她。 这一点倒是很春姐很像,我心中默默想。若有一日,这两人对上,不知道谁胜谁负。 见到我这个小小的西席,常玉扬丝毫没有摆什么家主的架子,甚至在自我介绍后,还向我行大礼,感谢我教导清书成材。 别人这样给面子,我自然是识相的,这一礼哪敢受实,身子一侧,回了一礼:“常夫人如此大礼,华衣如何当得?既做了三小姐的老师,悉心教导她是我份内的职责,夫人实在无须多礼。” 两厢坐下来,就便开始问我住的习惯不喜欢,有什么欠缺的尽管吩咐,清书若不听话只管管教等等客气的话,接下来便是不着痕迹的打听我的来历。 我眼睛余光看到恭敬站在屋角一言不发的清书,她谦卑的表情上眼睛无声的了流露着嘲讽:以我当初一个小商贩的身份根本是进不了常家的大们,更不用说做西席,而我进来三个月,常家竟然无人理会此事,并非真的一点不知道我的身份,而是把我看作了清书在外结交的酒肉朋友,不过假借老师的名头住了进来,好一起胡闹。 常玉扬对清书还有一点期望的话,断不会允许此事,而清书的姐妹们对我的到来视而不见,无非是我一个只会做些万玩意哄小孩开心的小商贩跟在常家三小姐身份,正好越发显出她的无能放荡,无可救药。 这就是常家。残酷而冰冷的一个地方。 “将你和你春姨的信,凡是涉及到我的,全部烧掉。”清书送走了她母亲后,我这样吩咐她。 清书愣了一下,答了一声是。 现在绝对不能暴露我和春姐的关系,我对清书的教导计划才开始,怎么能容其他人破坏。 “你娘特许你参加这次商考会,地点在逐鹿山别苑,要待五天,一个月后出发。你有心理准备吗?”我拿起清书书房里的宝剑,轻轻摸着上面的花纹。 常家的商考会每半年一次,除了宗家外,其他分支每房只有两个名额。每次的考试成绩,与考生将来在常家的地位和获得的职位息息相关。而没有参加商考的,或者商考中没有及格的考生,前途渺茫。而商考会,只接受14岁以上18岁以下的女子参加,超过了,就只有等字被人分配的命运。 清书哼了一声:“若说以前,我肯定连答应都不会,现在,我看常家大院里的几个姐妹,还不在我眼中。” “幼稚!!!”我大声叱责。 清书色变,她这是第二次见我冷了脸与她说话,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惹我生气,慌忙跪下:“清书若有做错的地方,请先生责罚。” “清书,你以为学了三个月的书,脑子里多装了几本书,口才能说过一个尚东,就天下无敌了吗!我告诉你,你若是这样想,你的死期就到了!!” “常家是什么的地方,你从小在这里生活,会不比我清楚。以前你由着性子胡闹,你的姐妹们觉得你没有威胁力,所以虽然你在常家受尽白眼,却一直安然无恙。如今你在在你娘那里露了脸,在外面露了才,你以为你的日子还能像以前那样安稳吗?”我轻轻笑了起来,“你大爹爹曾经的长女,当年何等的冰雪聪明,京城闻名,后来是怎么没的?你的五爹爹曾经也有一女,当年何等受你娘宠爱,是怎么不见的?你再聪明,再受宠能过了这两人去?” “我看你是这段时间在京城风头太盛,被冲昏了头吧,殊不知已经大祸临头,居然还得意洋洋!” 清书面色如灰,冷汗都流了下来。 “如今,知道你错在那里了吗?” 清书身体一震,缓缓的伏下身:“若不是先生骂醒我,清书,清书真是死无葬身之地!”她慢慢平复了自己情绪,“如今清书该如何做,还请先生教我?” “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三个月来我教你的东西莫非都是垃圾吗?”我转身,抽出宝剑,在月光下轻轻一弹,剑立刻发出清越的嗡嗡声,清书震惊的看着我。只有当内力注入,并催发剑气的时候,剑才会发出这种极清朗的啸声。 “从明天开始,剩下来三十天,除上午念书时间。上午辰时开始到晚上子时,去归雁塔下等我。记住,来的回不准骑马,只许用你的两条腿。” “是。”清书认真的回答。 “不管怎么样,给我活着回来。否则,到了地府,也别自称是我素华衣的弟子!” 第 24 章 不能不说,清书念书的资质确实不如学武。比起在商道上我半强迫式对她的潜移默化,在剑术上,她的进步肉眼可见,能够一举一反三。当然,这也与她从小不断的练习剑术基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和良好的身体素质有关。 时间紧迫,我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系统的传授她什么,只选了一套适合她的入门心法和流传最广的“飘雪九式”。这套心法若认真练习,小成之时,人的六识敏锐度将比常人提高一倍不止,同时身体的灵活性和反应速度也将大大优于普通武者。 其次让她负重往返家和归雁塔,开始是二十斤,等一周后,她基本适应了再换成三十斤,如此一个月结束后,她基本能够接受五十斤的负重。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清书的表现还算令我满意,就一个初学者来说,我做了一些防迷烟的“清神香”装在她随身的香囊。本来还想给她带上几瓶药丸,但是想到她对药目前还未涉猎,如果判断失误用错了药更是麻烦,因此只叫她准备好止血类的创伤药带上便好。 虽然表面上装的很无所谓,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毕竟清书是我现在唯一的弟子,若是有人敢欺负她,我决定不会饶了她的。 比起我浅浅的叮嘱,清书的爹爹那边几乎就是翻了天,从衣服到盘缠,干粮到马匹,无不是选了又选,包括去的路上要经过几条河几座桥,距离有多远,有几家客栈,哪家最安全最干净等等事无巨细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清书临走前一夜,我甚至看见她在看一张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标注让我想起了城市交通地图。 常家的商考会是不允许考生以外的人陪同和参加的。清书只能独自上路,那天出来送她的人很多,或者说不止是送她,还有清书的几个姐妹。我站在院子里大槐树下眺望,常家几乎所有的人都出来了,将整条街堵的水泄不通。 几位夫侍都哭成了泪人。 清书走后的第一天,我感觉院子里安静很多。所以我也很不客气的睡了一个大懒觉,直到中午清书的书童将我叫醒,说有客来访。 我让她叫来客去外厅奉茶。自己稍微做梳洗,换了衣服便出来了。 我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回亲自来找我,可椅子上坐着的人不是萧雪衣又是谁呢? 有什么事情能让将军府的公子亲自上门来?我略一沉吟,心中有了底。 “萧小姐莅临,真让华衣觉得蓬荜生辉。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华衣能为小姐效劳?”我在他对面坐了,拿起书童沏的新茶。在常家教清书有一点,就是从来不缺好茶喝。反正清书不爱喝茶,只从她爹爹那里拿些顶好的来给我。有的在市面上百金难求。 萧雪衣从袖中拿出一份烫金的帖子:“今天我是来做信使,五殿下明日在府中举行一次诗宴,邀请京城的诗词大家和知名的文人参加。请素姑娘赏光。” 我望着他手中的帖子,并不接来,他面上微露尴尬,我看得出来他也并不怎么乐意出这趟差事,恐怕只是挪不过人情。 “萧小姐,你应听说过,这一类的诗词聚会,我素来不大参加。才疏学浅自是不必说,清书的课业也是耽误不得的。作为老师,总要尽到自己的责任才好。”我委婉的说。 萧雪衣并没有接受我的婉拒:“我知道常三小姐已经在昨天离开京城,参加商考会,五日内是不会回来的。素姑娘这几日应是有闲的,还请不要推委了。” 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如同墨一样的深沉,却没有墨的浓厚,反而带着清亮盈薄的感觉,他也看着我,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抚了下衣袖,轻叹一声:“那日的踏青诗会小姐不是没去过,以小姐的身份,何必又来淌这道混水?” 萧雪衣身体微震,显然是被我触动那日受辱的记忆,看向我本来清和的目光一下子又便的犀利起来。我苦笑,我似乎很擅长惹他不高兴,闹着他动不动就用这种很有杀伤力的光看我。人家想不想趟这混水,干我什么事情,他与那五殿下显然是很熟,他乐意委屈自己接受这个差使,何必我一个陌生人来多管闲事。 偏偏我也是犯贱,看到他这样“关注”的我时候,竟然感觉到愉悦。 果然,他站起身,将帖子放在桌子上:“今天,我只是做信使。帖子送到任务就完了。素姑娘若愿意去,五殿下定然非常高兴,绝不会冷落了素姑娘。若是不愿意,自是不必强求。” 十年华衣(女尊) 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4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4部分阅读 我心中想,这份请贴只怕那五殿下在他那里很花了些功夫说动他亲自来请我。不然以萧雪衣的身份和性格,他何必迁就我一个小人物。 不知道那五殿下是不是也算到萧雪衣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信使,我才说两句话,他便便恼了要走。不过至少她派对人来了,我虽然不会给什么五殿下面子,却不能无视萧雪衣。 “等等。”我站了起来,萧雪衣回头望着我,刚刚一瞬间的愠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一片清冷。 “萧小姐亲自来送请贴,是不是意味的明天的是诗宴,小姐会参加?”我问。 萧雪衣不清楚我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道:“五殿下既让我送信,自然我也会去。” 我整理了一下措辞,认真道:“不知道华衣是否可以将这次邀请看作是萧小姐的邀请?若是华衣明日参加诗宴,萧小姐是否可以接受我日后的回请?” 这话说的再直白没有了。 第 25 章 我果然很擅长惹他生气。 此话一出,萧雪衣就不是不快了,而简直是愤怒了。虽然他的表情还是很平静,可是眼睛里跳动的怒火,让他整个都好象罩着火光。 虽然知道他生气,我却还是一副闲散自在的样子,手中端着茶碗,一边稳稳的拨着茶叶,一面浅笑着对上他的目光,也没有丝毫退让。虽然觉得以此迫使他答应我的邀请确实不怎么光明正大——不过,我心里阴阴的一笑,五殿下你又哪里是看上我的什么才华,不过是想利用我这个京城人口中出了名的孤芳自赏又不给权贵面子的家伙也肯出席她的诗会的事情,来显示她在仕林中的号召力,既然如此,我也不介意通过这次利用来讨一点甜头。 虽然有惹恼了他,从此不相见面的危险,但我有八成的把握,他会答应我的“无理”要求。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五殿下来请我,势必轻易不会放过我接受的可能性。既然已经委屈自己一次,与其无工而返,不如索性再委屈自己一次,把人情做满。况且,我赌,他与五殿下的交情可以赢过他自己的不快。 “我答应你的要求。那么还请素姑娘明晚务必到场。”萧雪衣看我的目光简直可以用不善来形容。 我心中窃喜,但并没有形于表面,从容的一欠身:“如君所愿。” 萧雪衣听到这四个字,手微微握紧,似乎也不想再和我罗嗦什么,道了一声告辞,便走了。 我目送他离开。 对于我在他临走前故意以一“君”字点破他的身份,萧雪衣似乎并没有太大反感。我既然把自己的心意暗示给他,而萧雪衣却并没有反悔,甚至表示出一丝懊恼,是不是表示他也并不讨厌我,甚至对我也有好感呢? 我是如此自恋的想,对正在关门的书童说:“去把我最好的衣服拿出来,叫人熨好了,我明天要用。” 书童应了一声,却接着惊讶的说:“大,大小姐?” 我被人打断了遐想有点不高兴,抬头望见一名年约二十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是清书的大姐常清宁。我听清书说过她大姐早已经通过了商考,成绩不好不坏。所以还会在上半年的商考期间在家吧。 我打量着她,形容与清书倒有五份相似,只是年龄长些,清瘦些,看上去更稳重一些,只是目光闪烁,显然是脑子正转的飞快,打量和评估我。我心中微微好笑,不要以为光是挂上笑就可以叫所有放下对你的警惕的,这位大小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学。 “大小姐真是稀客,今天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我未站起来,更不用说出门迎她,只是继续端着我的茶碗,和蔼的笑着。 常清宁显然没有想到我不拘礼节到这种程度,眉毛稍微一皱又立刻放开,脸上谦恭的笑容:“素先生好,素先生教导三妹这么长时间,清宁现在才来拜访真是得罪了,只因前段时间绸庄上的事情太忙,实在抽不出身来。还望先生见谅。” 常清书是我的弟子,你常清宁又是什么人?你来不来拜访我关我什么事情,我会不会介意又有什么关系,至于我见不见谅更关你屁事?我脑子里浮现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图画,心里有点不满意,纵然你常清宁是确实很适合做黄鼠狼,我难道看起来就想一只鸡吗?怎么着也要换种漂亮一点的鸟类吧。 “教导清书是我的职责所在,有无他人吩咐,我都是义不容辞的。大小姐多虑了。”我依旧漫不经心的说。 常清宁站在门口与我说话很不方便,她对我没有邀请她进来也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决定不请自便的走进来坐在我对面。 书童看着大小姐落座,我却没有吩咐上茶,左右为难。常清宁也看出她的尴尬,只好笑道;“在自己家里不用那么麻烦了。你下去吧。” 书童答了一声,如释重负的离开。 我瞟了一眼离去的书童:不想你说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吗?我倒想黄鼠狼嘴里能不能吐出象牙来。 “清书是我三妹,我是看着她张大的。清书从小就聪明,娘也很喜欢她,只是她的聪明似乎从来没有用在正途上,不瞒先生,清书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后来因此在外面交了不少品行不端的朋友……我和娘总是在劝说她,她都当做耳旁风。如今先生来了,她才长进了一点,可见先生对清书确实很费心。”常清宁罗罗嗦嗦的半天终于进正题了,“先生是高风亮节,又是有大才华的人,的确是难得的良师,只是清书太过玩劣,辜负了先生的心意。其实,我觉得先生不妨另选一品德兼优,资质上乘的弟子,好继承您的衣钵!” 常清宁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第 26 章 我站在五殿下府,也是秦王府门口看了一会,果然是车水马龙。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西席,本来没有权利坐车,只是家主常玉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要参加秦王楚风的诗宴,便特别吩咐给我准备了一辆马车。 我看了看清书送我这身白色锦衫,也确实不适合多走路,便承了她的情。 文人大约都喜欢一袭白衫,似乎这样才有不惹尘世的脱俗和雅致。我很高兴有这种风气,因为这样的话,今天我至少不会被一眼从人群中认出来。 不过,我还至少希望能被其中一人认出来。 而那个人却偏偏站的离我很远,偶尔与身边的几人交谈一下,眼睛并没有看过来。 秦王府的花园景致很好,虽然在入夜时分,不能看的很清楚。红灯高照,绸染红霞,连白玉碧栏边窈窕的绿柳也似乎也变的妩媚动人起来。往来送酒的侍童们穿着鹅黄纱裙,川流在众多才子中,衣炔翩然如仙子,看醉一群又一群,断的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小姐可是姓素?”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是一个漂亮的侍童站在我身后,手中却没有捧盘,只是拿着一枝白色的芍药,似乎是刚刚采下来的。 “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那你便是名满京畿的素华衣了?”他顿时眉眼含笑,“是不是?” 他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个不懂事的大男孩,虽然有些娇柔却并不做作,我心中没有那么反感,笑道:“我是素华衣,你又是谁?” “原来你便是——“他拍着手,又顿了足,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忽然又粲然一笑,将手中的白芍药扔向我。 我接住从我身上向下掉的白色芍药,有些愕然。 “我叫阿九,别忘了。”他退着跑了几步说,然后转身跑掉了。 我拿着一支芍药,心道,古有美少年路过被人投瓜果,如今我竟然也被人投花,还真是——转眼一看,却见有一些人也与我一样拿着花,只是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红色牡丹,偏只有我却是一只白芍药。 “请刚刚接到邀文花的人上前来。”秦王楚风笑道,“得到花的人是被本王府中侍童心中青睐的仕子,这一批侍童都是本王精心挑选的家生子。若能对刚刚的赠花人有感激之情的话,不妨在今天大展才华,不负美人期望。若能拿出上佳诗文者,可以此手中花为聘,将美人带回家去,本王附送丰厚的嫁妆。” 原来如此,以美人为奖励,激起仕子们的好胜心,比起寻常的金银奖励,少了三分庸俗,多了三分风雅,倒是大好的主意。 场中顿时热络起来,没有得到花的仕子眼中流露着羡慕和嫉妒,而得到花的自然是兴致勃勃。 “请以春为题,在三注香内完成。”秦王扫视着场中涌动的人,宣布了今天的题目。 仕子们已经开始研墨,有的心急的,已经开始提笔写字。 我站的地方本不起眼,拿的又不是显眼的红牡丹,幸得无人发现。趁人目光都集中在厂内,不易察觉的后退一步,将手中的芍药轻轻投入一边的花瓶。 若说被送之人没有秦王事先干涉,我自然是不信。我答应萧雪衣的,只是来参加,并没有打算亦步亦趋的按照秦王的算盘走,希望她不要太失望。 “你干什么把我送你的花给扔了!!!”一个恼怒声音在场中暴起。 吓得我抖了一下,因为声音来源就在我背后,刚刚把白芍药扔给我的侍童一脸愠色的看着我。 不仅我被吓到了,场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视线向哦这边扫过来。 “素华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在京城出了名就了不起了?我送你的花,竟然扔到花瓶里。是不是觉得我长的很丑,为我写一首诗很丢人吗?我……”他走到我面前,大大的眼睛含满泪水,沧然欲泣。 众人不管是认识或是不认识我的,见到一个如此漂亮的侍童被我弄哭,顿时生出同仇敌忾之情,齐齐向我露出鄙视目光。 我是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生对着我哭,而且长的还比我好看的那种,顿时也有些手足无措,忙道:“我只是见到你送的与旁人不一样,所以以为不是邀文花。你可不可以别哭,你想怎么样,我照办就是了!” “真的?”他的眉毛抖了一下,捂着脸的的手中传来半抽泣的声音。 “真的。”我哪里还有选择,只能答应了。 “那我要你取得今天的花魁,你也可以办到?”他还是不肯抬头,语气突然变的咄咄逼人。 我苦笑点点头:“只要你别哭了,我一定为你办到!”话说回来,花魁应该是指诗文比试的第一名吧,我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怎么就这么别扭啊。 “那好,”他放开双手,白净的脸上哪里有半点泪痕,“这可是你说的。” 第 27 章 望着案前白色芍药,我暗叹一口气,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我大概是领教了。 若想在比试中拿到第一,除非是有压倒性的胜利,今天若是不想出风头,却是难了,忽然想到还在逐鹿山书院的清书,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平安,心情有些黯然,手上研墨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恍惚一下,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在做什么,香马上就要没了,你还在发什么呆啊!”阿九的催促的声音响起来。 我左右瞧了一下,大家基本上都停了笔,只有我的纸上是一片空白。 “只怕是写不出来吧!” “我就知道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家伙,真不知道秦王怎么会这么看重她。” “或许是看走了眼吧,如今盛名之下难负其实的人,太多了……” 我的听力比常人要灵敏些,这么多的碎碎念,也确实有点吵。 提笔,蘸墨,落笔,放笔,斜眼瞟了下香,正好最后的香烬落下。 虽然我的位置排在最后,可大家的目光却都在我这里,秦王不负众望走到我的面前,面色如春:“素小姐真是文思敏捷,片刻就做好了一篇,本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先欣赏先生佳作了。大家不介意我从素小姐这里开始吧。” “不介意。殿下。” “我们也等不及要欣赏素小姐的‘大作’了。” 一片低低的嘲笑和起哄。 秦王脸上的神色如常,果然是良好的皇族风度,拿起我的诗,一看之下露出惊讶的目光。 众人见秦王表情不是欣赏,也不是鄙视或是不过如此之类的神情,心中都好奇起来。 阿九探了头过来,将纸上的字念出来:“采花归去马如飞,酒力微醒时已暮。”他疑惑的看着我,“这是什么诗,三岁小孩也知道诗至少也要四句啊。你怎么只写了半——难道是因为么有时间了,你!”他怒视着的我。 众人在口中念着阿九刚刚所念之句,都露出鄙夷的神色,这是什么诗,听起来奇怪不说,还只有两句。 我偷眼又瞧了萧雪衣他的目光也落在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再向我投来目光,却正好发现我也在看他,顿时神情一变,转过头去。他还在记恨我昨天用赴宴之事逼他应我之邀吧。 秦王看了我一眼,神情略带疑惑:“素小姐是否需要时间将下两句续上?” 这么明显的袒护,明明是想再给我一次机会。众人都不满起来,不过一个小小的教书匠,值得秦王殿下这样厚爱吗。 我浅笑微微摇头;“多谢殿下关心。这首诗已经完成,无须增补。” “可是明明……” 我提笔在“采”、“去”、“酒”、“醒”四个字侧点了一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王顺着我的笔再次看着这十四个字,脸的神色从迷惑,到恍然,惊讶,到欣喜,大叫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放下纸望向我,露出毫不吝啬的赞赏,“先生果然大才。” 周围几人靠了过来向秦王道;“我等迟钝,不知道秦王可否点出着半首诗的奇妙之处。” 萧雪衣的此刻也露出与秦王相同的表情表化,睁大了眼睛,忘记了先前的不快,不禁向我望来。 我感受着他惊讶的目光,微微低头,心中一阵暗爽。 秦王听得别人的要求,也不迟疑,笑道;“你以这四个字为首,七言一句念下去。” “采花归去马如飞,去马如飞酒力微。酒力微醒时已暮,醒时已暮采花归。”那人一边念,脸上一边露出震惊的目光,念完后,呆呆看着我,良久才大笑着向我做了一揖:“甘拜下风。” 场的局面又开始一面倒,纷纷说着:“素小姐文思无双,我等甘拜下风。”之类。 此时突然案上下来一人,拿着一叠诗稿:“我不服。我承认这首回文诗确实写的精巧,可若谈真谈到文思敏捷,诗才泉涌,我却是不服。刚刚三注香中我已成诗七首,虽然都比不上素小姐这一首用意深刻,却也自信不输旁人。除非素小姐能七步成诗,否则花魁之名落在谁家还很不一定!” 众人一听此话,虽觉得这仕子有些咄咄逼人,讲的话却不无五道理,当下纷纷看向秦王,想猜出她心中的想法。偏偏秦王也不言语,只是笑着看我。 这无非是把难题又扔回到我身上。 我轻笑一声:“七步成诗——便了不起吗?” 今天且就做一回诗仙吧,环顾了一下周围,皆是看好戏的神色。既然如此——嘴角上挑,我侧头高声叫道:“阿九何在,还不为我斟酒!” 阿九望着我,愣了一下,转瞬又嘻笑了起来,飞快的拿来一壶酒和一只杯子。 我轻抿一口,迈出一步:“天街小雨润如酥,”二步,三步,“草色遥看近却无。”四步,五步“最是一年春好处,”六步七步:“绝胜烟柳满京都。” 众人皆寂,目光惊疑不定。 我酒杯又伸向阿九,他面色如玉,柳眉如黛,笑起来如同一泓春水,那双晶亮的眸子看向我的时候,顿时给人一种满树花开,暖香袭人的舒畅之感,我此刻竟然那有一种错觉,他的容貌之好,居然不在萧雪衣之下。 我下意识又向那个方向看去,心中微微一颤,又垂下眼帘,自我嘲笑,这世间纵千般美好,却不及自己最偏爱的那一个。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心里暗道,好在这酒的味道和前世的香摈相似,不然我还真喝不下去。 我念道:“川江亭上草漫漫,”二步,三步,“谁倚东风十二阑?”四步,五步“燕子不归春事晚,”六步七步:“一汀烟雨杏花寒。” 再斟再饮。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再行一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天明卖杏花。”四步,五步“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六步七步:“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我念到了约莫有七八首了,瞥见那拿着一叠诗稿面有灰色的仕子,站在人后,不言不语。若是往日,在这个时候我便应适可而止的收场,只是或许是满身熏香的酒味让我变的不那么冷静,又或者我根本是想在萧雪衣面前表现表现,想证明我不是一个对他痴心妄想的草包,便不再束缚那七步之行,只站在原地,借酒高声唱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娇子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周围的声音开始是安静,然后是小声的议论,最后便跟上我的声音,大声的念着我念过的诗句。 “早晚复相逢?好!” “好诗啊!”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真是妙极!妙极!” 整个秦王府的花园都鼎沸起来了,红灯如火,燃赤半边夜色,我站在众人中间,笑着接过不知道是谁又敬来的酒,来者不拒,而先前为我斟酒的阿九却不知道到那里去。 “素先生,来,我敬你一杯。”一杯酒到了我面前。 这酒虽然入口平平,后劲却是不小,我现在觉得太阳|岤有点发热,但感觉脑子却很清醒,只是人有些亢奋,心里隐约觉得应该推开些酒杯,手却不自觉的接了过去,口中不停:“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素先生,这是我的。今天能认识先生真是……荣幸。”又是一杯,既然已经接了那么多人的酒,也不防多再喝一杯,我有点晕晕的想。 念到后面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念了多少首,喝了多少杯,感觉口齿都有点模糊了。可后面还有很人,很多酒呢! 哼,说不了,我就做不了诗了吗?推开众人,我拿过一张宣纸按在墙上,手中杯一扬,“啪”的一声,酒便将纸上端吸附在墙上,正是“墨正浓,酒正香”。心情不禁大好,笔在砚中胡乱染了许多墨,左手牵袖,在纸上写下:“古木阴中系短篷,杖藜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叫好声阵阵,我得意的一笑。向那边又看了一眼,虽然视线已经模糊,只看见一个身影,那也够了。 换一只手,再次挥毫而下。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我退了一步,歪着头打量自己写的字,不知道撞在谁身上,也懒的回头,自顾自的欣赏一下,还算满意,点点头。 视线到一边的案上,走了过去,奇怪,感觉怎么有点走在棉花堆里一样,难道我真的醉了?我又取了一只笔蘸了浓墨,已经看不清楚周围人的脸不知道她们现在什么表情,也不想去管她们什么表情,她们怎么看我此刻放肆的举动又关我鸟事,此刻我只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而动,反正也无人来拦。 双腕齐下。 右手是: “东城渐觉春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卿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左手却是: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长叹一声,终于舒畅了,只觉得倦意袭来,沉入黑甜之乡。 第 28 章 宿醉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我头痛的不得了,赶紧写了一个方子,让书童帮我去买醒酒汤的材料,煮好后喝下去,才好了。 躺在绿荫下面,我慢慢想起昨天夜里情形,才缓解下去的头痛感又上来:我到底在做什么呢?用书盖了脸,我鸵鸟的钻进盖在身上的毯子里——今后我看我还是少出门的好。 转念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萧雪衣,其他所有烦人的念头又立刻烟消云散,心中一阵阵欢愉,不禁缩起身子把脸埋在毯子里偷偷笑起来。 穿什么去见他呢?我雀跃的想。貌似除了清书送我两件衣服外,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漂亮衣服。而且昨天那件染了酒气,今天肯定是已经拿去洗掉了。只有穿另外一件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萧雪衣的时候的那件衣服,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记得。 只不过以后不能总只有这两件衣服去见他吧。我发愁的想,看来还是应该再去做两件了,正好常家有绸庄,做两件衣服应该很快吧。 想到绸庄我便联想到前日来找我的常清宁。 虽然有时候我会根据对象在需要的时候绕弯子说话,不过不代表我就喜欢说话绕弯子的人。虽然我有一半原因是看在春姐的关系上收下清书,但清书本身直爽坚毅的个性,也是我所喜爱的。尽管我也不喜欢卤莽没大脑的人,可是认为对自己亲近的人应该畅开心扉,不应该掺进算计的。 清书资质平平,而当初向我拜师的时候坦白而固执,却正好投了我的好,才入我门下。你常清宁又算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暗示你是我的衣钵传人!! 十岁之前我一直和师傅住在一起,除了六位师姐,其他人很少见到我。一天我偶然出门寻找草药,见到门中长老的女儿欺负新进入的弟子,便一脚把她的腿踢断。 第二日长老找上门来,师傅下令罚我杖责三十下,禁闭十天。我出禁闭第二天便找上长老的女儿将她另一条腿打断,接下来受了杖责五十下,禁闭一个月,我再出禁闭的第二天将那厮两只胳膊都废掉,长老用担架将自家女儿抬到师傅面前,气势汹汹的要师傅对我处以更严厉的责罚。 师姐们都为我说情,劝我认错。 我跪在地上说:“欺辱同门,恃强凌弱,理应受到惩罚,所以我打断她的腿无错。身为长老,对自己女儿教导无方,本应该自我反省,却来自恃身份来报复。我是晚辈,不能以下犯上,所以师傅之罚我并不反抗。但是这三十杖责和十日禁足不是我应受之罚,自然要从原主身上找回来。三十杖责和十日禁闭是一条腿,杖责五十下禁闭一个月是两条胳膊。长老若认为我应该继续受罚,还请做令媛做好接受我下一次所受之罚的回报的心理准备。” 长老被我气的几乎要昏过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带着她的宝贝女儿灰溜溜的走了。从此门中那些据说有所依仗的弟子见了我是神色恭敬有礼的很,而那个被我弄断四肢的家伙,看见我总是绕着道走。 我当时只有十岁,再聪明在十天之内被打了八十杖,屁股也是会开花的。在后面接下来一片太平的养伤日子里,我一日睡的半醒,听到二师姐对大师姐说:“……莫看小七平日总是嘻嘻哈哈一副软骨头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比谁都狷狂,想来师傅现在也发觉得错看她了。幸好我们六姐妹的才识现在还能震得住她,否则只怕也不在她眼里。真想知道她羽翼丰满那一日会是什么样子……” 我素来认为自己是个很好说话,得理也饶人的好孩子。不过在某些时候,二师姐的对我的看法也不无道理。 “依大小姐所见,我应该选择谁做我的衣钵传人呢?”我无视她强烈的自我暗示,嘴角挑出一丝冷笑:骂清书无能,不是就等于说我这个做师傅的没眼光!、 一面暗示我瞎了眼连个弟子都不会挑,一面自抬身价,说自己“品德兼优,资质上乘”,似乎她肯做了我的弟子还是我的无上荣耀和运气,莫非还要我叩谢隆恩,山呼万岁? 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我臆想了一下自己用惶恐又期待的表情说:“大小姐真是深知我心,其实大小姐资质如良田璞玉,品行俱佳,只是小人身份地位不敢妄想高攀。今日大小姐既说到此,小人便腆颜开口,若能得大小姐这样的弟子,小人真是三生有幸,此生无憾,以后定当悉心教导,全心辅佐,万死不辞。” 真是想想都想吐。 第 29 章 “等清书回来之后,我再考虑吧。”我这样一句话,却没有给她留商榷的余地,“明日我还有要事,今天需要好好准备,恕我不能招待。大小姐请自便。” 说着便起身,微微欠身离开,也不管她脸上无颜六色的变化。 若有相争之心,常清宁为何不在清书未离开的时候向我说,甚或向清书讨!是威逼也好,利诱也好,总好过在清书不在的这几日中来找我,谈话的还不敢让人知道。如此懦弱又喜欢偷偷摸摸,狗苟蝇营般行事,比之清书先前找我时的霸道,后来的恭敬以及最后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毅,气势便有云泥之别。 无自知之明,也无虚心求教之意,对自己心目中的老师无尊重之意,对自己的妹妹只有构陷之心。我若看中这样人做弟子,就该为自己悲叹了。 想到这里,我吩咐书童,帮我去订两件衣服,只要料子手工好,样式越简单越好。 除了衣服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好准备了,前世的女孩子出去约会,总会花样百出的把自己打扮漂亮。现在是没有办法把自己去做个什么spa,洗个牛奶浴之类了,思来想去,决定今天早早睡觉,明天好容光焕发的去见他。 只是,我猜他明天还是会穿女装去,希望不要被人以为我有断袖之好才好。那诗宴我瞧着没几个认出他男子身份来,只怕也只有几个与他相熟的人知道吧。 一觉睡到天亮,我神清气爽,在院子里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仔细的洗梳了一便,换上衣服,对着镜子整了整,觉得没有任何瑕疵,才出了门。 我约萧雪衣在归雁塔下见面,然后骑马去郊外游玩。于是从马厩里牵出前一天就吩咐洗的干干净净的花花,对着它长长的脑袋,我自我感觉良好的说;“花花,你看你家主人我今天是不是格外的潇洒俊美?” 书童在我背后扑呲一声笑出来。 一拉缰绳,对花花说:“走,今天带你去看美人去。” 花花跑的格外卖力,大约是被关在马厩里太久了,难得出来,显的十分兴奋,驳杂的毛发在太阳下面竟然也闪着柔顺的亮光。 远远的就看就看见他,一身白色长衫,骑着一匹红色骏马,在塔边立着,漆色长发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 花花一直跑到他身边才停下来,似乎对他的那匹红色的骏马很感兴趣,头转过去向红马打招呼,可惜红马不理它。 “萧小姐果然信人。”我微笑着看着他。 萧雪衣只是回望了我一眼,没有那日对我恼恨和厌恶,也没有任何愉快的意思,只是淡淡说一声:“走吧。” 他一拉红马的缰绳,马便立刻乖巧的走动。我有点失望的看了一眼他身下的听话的红马,让花花与红马并驾齐驱。 我来前开始有点担心。这里其他大家公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不用说骑马,萧雪衣若是马术不好,骑马出来游玩岂不是很累?转念一想小说上女主不会骑马的最后都会与男主共乘一骑,心里便开始冒泡泡:若能同他共骑一日,便是荒废整天时间,也无不可。 萧雪衣几乎没有说话,都是我主动挑起话题。 “你的这匹红马真漂亮,定是一匹千里良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血璃。” “血璃?它多大了?” “一岁半了。” “是你亲自照顾大的吗?” “恩。” “不愧是将门之后。可惜我什么都不懂,我家的花花什么都是自己打理,我来京城路上,他都自己找吃的,还要帮我找客栈,如果不是他,我大概早就饿死了。” “……”萧雪衣不知道是忍无可忍,还是觉得无话可说,终于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我冲他一笑,伸手在花花耳朵上挠了挠,它得意的甩甩头,叫了一声,似乎对自己的举动也很得意。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去那里好。花花就自作主张把我带到京城来了,真不知道它是不是在这里有亲戚?”我转过头又看着萧雪衣,他无奈的看着我,大约觉得对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来。 “不过也多亏它带我来,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认识萧小姐呢。是不是?”我笑嘻嘻的,最后一句却是向花花说的。 花花叫了一声,算是回应我。 “萧小姐,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聊聊的吗?聊聊的话时间过的也快一些啊!” 我知道萧雪衣对我的印象不过是个喜欢借机胁迫的登徒子,即使前天晚上我竭力表现给他看,从今天他的反应来,我至多不过变成一个有点诗才的登徒子。不过我知道一个常家的小小西席与大楚大将军独子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所以我只好制造一些机会,虽然这些办法都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好印象,不过总比他完全把我当成路人甲要更有希望。只要能有见面的机会,我就可以扭转我在他心中的印象。 第 30 章 萧雪衣虽然并不想和身边这个总是笑得好象一杯温开水的女人说话,不过总这样沉默也是憋的难受。她也没有说错:“聊聊的话,时间过的也快一些啊!” 他这样想着,便开口道:“那天,踏青诗会的时候,常三小姐说你曾跟她说,只有人会区分/身份,书的不会的。是真的吗?” 我笑道:“清书最不喜欢念书,我怎么会跟她说这种话。” 萧雪衣微微张嘴,盯着我;“果真是常三小姐维护你才说的吗?她倒是个孝顺的学生。” 我见他如此,便告诉他:“清书素来不喜欢念书,而喜欢舞刀弄剑,为此她收集了好几把难得的宝剑。但常家是商贾世家,在她母亲的眼中,习武便成了不务正业。清书为了不惹母亲生气,只能抽出很少的时间练剑,因而她有一次惋惜的跟我说这些宝剑跟着她这个商贾之子是明珠暗投了。我当时跟她说:‘只有人才区分/身份,剑是不会的。’” 萧雪衣惊愕的愣了半晌,才说:“这么说,常三小姐那天是借你这句话来反驳尚东了!” 我不说话,只是望着他,过了一会才开口道;“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是一样的道理。书也好,剑也好,还是其他东西,都是人在给自己设置的牢笼,什么身份,什么血缘,什么地位,如果有一天你不去看它,它也许就不存在了。” 萧雪衣的眼睛一亮,望向我的神色也有了变化,轻声说;“没有想到你竟有这样的见识。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总是为这个烦恼……现在想起来,真是庸人自扰。” 两人相视一笑。 我大约能猜出他在烦恼什么,正要说,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雪衣。” 循声看去,却是一紫衣女子,身边跟着两个示侍卫。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楚风。 我心一沉,不过还是驱马上前,行礼后道;“秦王殿下,真巧,我与萧小姐出来游玩,竟然在这里遇到殿下。” 秦王楚风笑毫不掩饰道:“不是巧,本王是在这里专门等雪衣的。” 我只觉得一股强烈而复杂的情绪从心头升起,手在袖中收紧,问道;“秦王殿下怎么回知道萧小姐会来这里。” 萧雪衣已经从刚刚的短暂的微妙情绪中恢复过来了,驱马过来:“是我约五殿下来的。” 我平静的望着他:“我不记得我邀请萧小姐的时候说过要小姐代请秦王殿下。” 萧雪衣性子率直不喜欢圆滑,若是换其他人定然能找个好借口,他却是什么都不说,神色有一瞬间复杂,正想说什么,却被楚风打断;“不怪雪衣,是前日先生在诗宴大展诗才,本王心中佩服,听说素先生今天回来,所以请求同往的。怎样,给本王一个面子,便不要怪罪雪衣事先未通知吧。” “为什么?”我没理秦王,只是盯着萧雪衣,他与我对视良久,最后还是侧头避开我的目光。 楚风面上微露出一丝不快,但还是马上笑道;“素先生就不要再计较了,今天天气风和日丽,正是赏玩的大好时光。不要为了一点小事耽误了时间。前面的川江亭上,本王已经让人——” “为什么?”我又问。 楚风没有想到我竟然完全无视她,顿时色变。她身后的侍卫显然是跟她多年,立刻驱马上前,手按长剑,大喝一声;“大胆素华衣,竟敢对秦王殿下如此无礼,还不跪下谢罪!” 我转头,眼睛转过,冷冷道:“闭嘴!!” 那侍卫大怒,正要拔剑,楚风伸手拦住她。 我继续道:“你家主子都没有说话,你在这里喧哗什么!“ 楚风看向我的神色开始有些变换:“素先生,莫非是不欢迎本王。” 我又转向楚风;“秦王殿下的理由很好。只是请问,若是今后殿下若与萧小姐出门游玩,如果我想同去,殿下是否可以在不通知萧小姐的情况下带我同去?又或者,”不等楚风有什么反应,我又转头对萧雪衣道:“萧小姐可以在不通知秦王殿下带我同去?” “可不可以?”我又问了一次,声音提高了一些,看着他的侧脸和垂在耳边的的长发,强烈的情绪到我胸口好象波涛一样涌动,我不得不努力压抑着这股情绪,不让它现在发泄出来。也许是我的身体有些僵硬,身下的花花似乎也有些不安,动了动。 “既然不可以,何以这样对我?”我轻声道。 萧雪衣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抬眼望着我,终于无情道:“我为何要邀五殿下来,素先生心里早已清楚,何必再问?” 我望着他,依旧是雪衣黑发,眼如星陨,眉若远山,神色清冷,如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心中清楚,何必在问? 萧雪衣,好一个萧雪衣!秦王再说一百句,也不及这句能叫我无以回答。 轻轻笑了起来,笑得双肩止不住颤抖,笑的我几乎握不住手中的缰绳。低下头,我竟然也有这么无力的一天,素华衣,你不是一向自负如斯,以为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为何今日会落到如此狼狈的田地? 为何——如此狼狈? 第 31 章 手指几乎陷到手心中去,我抬起头,压抑住几乎要爆发出来的情绪,对面无表情的萧雪衣微微欠身:“是华衣太唐突,未曾想到叫小姐为难至此。小姐放心,事以至此,今后华衣不敢再邀小姐!” 萧雪衣未曾想到我如此干脆,惊诧的看着我,却没有说话。 我一拉花花的缰绳,调转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向楚风道;“前日我去秦王府,是应萧小姐的约,以此交换她接受我今天的邀约。虽然事情未如我想发展,但萧小姐到底还是来了,而且我们事先没有说明是两人之约,因此前日诗宴之事我认下。今天秦王与我在这里再次见面,已经有很多人看见了,想必很快会传出素华衣已经归附秦王殿下的谣言,若是事情诚 十年华衣(女尊) 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5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5部分阅读 如我所料,还请秦王殿下为我辟谣。” “你——”那侍卫又忍不住想上前,看她的表情,应该是想劈了我。 楚风斜了一眼,侍卫强忍低头退下。楚风转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如果本王不肯呢?” 我淡淡道;“那就只有华衣亲自出来辟谣,只是到时候可能有损萧小姐清誉。” 楚风脸色一青:“素华衣,你——” 我打断了她:“萧小姐为了帮你,不惜委屈自己,冒着清誉被污的风险答应我的要求。秦王殿下与萧小姐交好,想来不会无视他受到无谓的伤害吧。” 利用我一次,还想利用我第二次,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而她两次利用萧雪衣更是让我不爽,尽管第一次萧雪衣是自己愿意,我却不相信,今天这次会面楚风会将自己深一层的用意告诉他,即使是至交好友,不打招呼就这样利用也会令人难受吧。 我说这句话自然是存心离间。楚风破坏我和萧雪衣的约会,不论出于哪个原因,都是我不能原谅的。尽管这种离间对他们的关系可能没有大的打击,但小的裂痕还是会产生的。我很乐意看到自己的情敌头痛的。 再则,不管是处于她与萧雪衣的私交,还是大将军府对她的支持,楚风都不能拿萧雪衣的清誉开玩笑。所以我的威胁是有效的。 只有一点,如果楚风依旧不肯受我威胁,又不能让萧雪衣的清誉受到损害,那么就惟有将我灭口,这样一来,他今天来这里的第二层用意也依旧是白费了,总而言之,不论杀不杀我,她都达不到目的。 我一甩鞭,刚刚开始就觉得不舒服的花花很快就跑了起来,一下就将我带离这快土地。 楚风面色铁青,一双眼睛中光变换不定。萧雪衣与她青梅竹马,自是非常熟悉她,拦在她面前:“不行。” 楚风狠狠道;“她居然威胁我!雪衣,你还要为她说话吗?” 萧雪衣坚决摇了摇头;“不管她是谁。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楚风看着萧雪衣坚定的表情,叹了口气:“算了,这种小角色,量她也翻不起大浪来。我也不想在这种不识抬举的人身上花太多工夫。这样的性子,即使是收服了她,将来想叫她做事只怕是麻烦。” 萧雪衣望了望素华衣离去的方向:“她的确不适合。”她应该适合的地方,就像那天他去找她的时候看到的,宁静的小院,阳光中,绿荫下,几盆野花,一把躺椅一卷书,满足的笑得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 “前面的川江亭上我已经准备好酒菜,反正已经出来了,不如去那里坐坐吧。”楚风道。 萧雪衣点点头,问:“你今天出来,太女可曾有闲言碎语?” 楚风哼了一声:“她还管不到我头上!” 萧雪衣轻声道:“对不起,总是麻烦你。” 楚风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帮你赶几只苍蝇算什么?谁叫我的小雪衣长的这么漂亮,看不见的才是瞎子呢?” 萧雪衣白了她一眼。 楚风见他恼了,便不再打趣,只道;“放心好了。我有办法处理这些小事的。我答应娘要照顾好你的,一定不会食言。”便没有娘的嘱托,她也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到了川江亭,却早已经有人候在那里。 “公子,将军让你马上回府,有紧急事情。”来者是萧家一名管事。 “什么事情?”萧雪衣忙道。 “将军没说,只让公子速速回去。” 萧雪衣与楚风对望一眼。 楚风道:“我陪你回去一趟,看是什么事情,要不要帮忙?” 萧雪衣正要点头,萧家管事却向楚风恭敬道;“多谢秦王殿下关心。只是我家将军说殿下暂时还是不要和公子同回,事关重大,殿下需要避嫌。” 萧家与秦王交好是从皇室到朝廷官员都知道的事情,但若说事关重大还需要秦王避嫌的,那也只有一件事情,便是军事情报。 身为朝中大将紧急军情需直接面呈皇上,若有皇女甚至比皇上知道的还早,说不定萧家就要被扣上勾结皇女,意图不轨的罪名了。而皇女也会被冠上无君无母,说不定还会被有心人利用说成谋逆之罪。 楚风一听便知道事情如何,于是向萧雪衣道;“你快去吧。若有需要,只谴人来说一声。” 萧雪衣点点头,一拉马缰迅速离去。 第一卷:军医篇 第 32 章 到今天才知道有一种感觉叫做痛彻心扉,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心就好象被一百只手一千只手捏来揉去,不能忘记,不能挣扎,不能尖叫,不能哭泣,只能忍受。 花花仿佛也体会到我的感受,跑的格外卖力,风吹过我的脸,在耳边忽忽做响,将我与这个世界隔开,让我暂时忘记其他的一切事情,一切的人。 一直跑到了城门口,花花才慢下来,随着人流进了城门。 我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胸口烦闷不堪,好象昨天宿醉时候一样难受,只想回家睡一觉,一觉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才好。 直到身后响起一群尖叫我才从头脑混乱中清醒过来,心中想,莫非是花花乱走踢坏别人的摊子。正要回头看,一骑飞快从我身边冲过,马上之人一边跑一边喊:“快让开,快让开!”她一路狂飙,烟尘四起,在人流这么大的地方竟然丝毫不减速,行人见之纷纷后退,人挤人,结果有的撞倒路边的摊子,有的摔做一堆。 “小七!!!”一个中年男子向路中疯狂的叫起。 路中正有一个男孩瞪大眼睛着直冲来的烈马发呆。 一拍马鞍翻身而起,我拉起地上的男孩入怀,向一边纵去。 正这时候飞奔的烈马长啸一声,猛的停了下来,扬起前蹄,竟将马上的女子摔下,痛得她大叫。 我看看怀中的男孩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我,哪里有半点受惊的样子。我握上他的手腕,脉象平稳,稍稍放心。 中年男子冲到我面前,我将男孩交给他,他焦虑的左看右看,一边问:“小七快告诉爹爹,哪里痛?那里不舒服?” 我看着中年男子,那一声声“小七”恍惚是在叫我一样。心中微酸,六岁那年,有次我爬上树上摘桃子,结果从树上掉下来,师傅也是这样一脸火烧眉毛的抱着大哭的我问:小七那里痛,哪里疼,告诉师傅。尽管二师姐已经几次告诉她我只是破了层皮而已。 只是现在,我真的痛不可当的时候,师傅却已经不在了,谁又来抱着我问:“小七,痛不痛,痛不痛?” “放心吧,他没有事。”我安慰他。 中年男子终于确认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转向我,感激涕零道:“多谢小姐相救,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又向自己的孩子道:“小七,还不给小姐磕头谢谢她救你一命。” 小七乖巧的趴下来要给我叩头,我忙拦住他,却被中年男子道;“这是孩子应尽的礼数,小姐莫要推辞。”我怕他因我推辞心中不安有生出别的念头来,便受了小七的礼。 小七磕完头爬了起来,向我甜甜一笑:“糖先生。” 这孩子竟还认得我,我已经有几个月没在京城大街上做生意了。我突然对这孩子生出怜惜之情,捏捏他的小脸:“你很勇敢,都没有哭,比姐姐当年厉害多了!” 这时候地上的女子已经爬了起来,对着我和周围的围观者不耐烦的吼道;“都没事了还不让开,你大娘我还有急事呢!” 第 33 章 她扬了扬手上的马鞭,周围的人虽然露出不满的目光,可是看到鞭子又露出畏惧的神色,当下也缓缓退后几步。 我低头让小七和他的爹先离开,然后到她的面前,她看着我,露出恼怒的神情:“怎——” 我一脚把她踹飞,她的后半截话便变成一声惨叫。 她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挣扎,惊恐的看着越走越近的我:“你想做——” 我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把她魁梧的身体从地上拎起来,看她的脸都变形了,话还是没给说完。 我当然知道断了五根肋骨会很痛,我下手一向很有分寸,说断五根,绝对不会断成六根或者是四根半。 拉近她的耳朵;“我刚刚把你踹了十尺远,现在我想知道马能把你踹多远?你猜猜到底是我踹的远,还是马踹的远?” 我满意的看着她的脸变成绿色。正要把她扔到马蹄下,她终于忍不住开始大声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在京城大街上纵马,差点伤及无辜。小姐惩罚我是我罪有应得,只是我身负重任,要赶去萧将军府。若小姐要罚,等我任务完成,一定乖乖回来领罚,还请小姐高抬贵手——” 我面色一沉:“你是将军府的人?” 她忙点点头。 我看像她的马鞍和衣服,倒确实是士兵打扮,信了几分,口中却道:“将军府中如何有你这样嚣张跋扈之人,只怕是冒充的吧。” 她慌忙道;“我有驿站通传印信,有将军府令牌,如果还不信,小姐可以亲自押我前去。”她从怀中掏出一堆东西来给我看,恳求的望着我。 我打量她嘴唇干裂,满身灰尘,确实像是长途奔波过的样子。当下手松了一松,然后将她扔上她的马:“快滚吧!” 她见我放过她,忙一扯马赶快离开,却是不敢再飞驰。即使我不拉她下马,她胸口的伤只怕也经不起颠簸。 周围的人终于都散了。 我从地上拣起一只毛笔,看了看,向一边卖字画的书生道:“好笔!” 那书生接过我递过去的笔:“谢谢。” “介不介意一起喝酒?”我问。 书生眼睛一亮:“你请?” 我拿出钱袋掂了掂:“你觉得够不够?” 书生立刻笑了起来,要跟我走。我指指他的书摊:“你的生意怎么办?” 书生愣了一下,皱皱眉头,突然向周围的路人喊道:“今天的字画白送啊,谁要?今天的字画全部白送!” 顿时一群人上来哄抢,一会便将摊子上字画都拿完了。书生指指光光的字画摊子,笑嘻嘻的说:“我们可以走了。” 我嘲笑道:“不心疼吗?” 书生指着我道;“今天的酒钱已经有着落了,不心疼。” 我俩相视而笑,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第 34 章 我从马下将小七拉出来的同时,有一只毛笔从旁边飞出来打中了马的颈部,马吃痛之下才把主人摔下马。而毛笔正是从我面前这位喝得正畅快的书生摊子上飞出来的。 这书生我曾经见过。踏青诗会上,惟有她一人一身布衣躲在旁边喝酒喝的不亦乐乎。 “我本以为你只会喝酒,没有想到身手这样的好。”我摸着酒杯,笑道。 “我也本以为诗文冠绝京城的素华衣是个书呆子,没有想到身手也是这样的好。”书生回了我一句。 “听的口音不像京城人。”我问,“是川北人吗?” 书生笑道:“错。我不是大楚人,我从北越来的。” “哦,你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卖字画吧。”我奇怪的问。 书生摇头:“没办法,家里几个姐姐争家产,打的正厉害。我最小,想来也分不到多少,所以早点跑出来,免得引火上身。我倒是想一路撒金铺银来。可惜老娘不肯给盘缠。我大姐倒是给了我不少,但是早早被我花光了,现在只好卖点字画糊口。” 我看她说话的语气怎看着就与我跟春姐说自己“因在家做错事,怕长辈责罚,只好逃家出来的”的时候一样,透着古怪和心虚。心中一动,现在北越皇帝病入膏肓,几个女儿皆是人之凤,正在上演九凤夺嫡,朝中局势很是不稳。其中以大皇女,三皇女,七皇女三派势力为最。 最小的皇女名叫云泽,与大皇女昭颜是一父所生的同胞姐妹。小以聪颖过人而闻名,长大后因嗜酒放荡而为女皇不喜,但和大皇女的姐妹感情很好。 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你家的情况怎么跟北越的皇帝家一样,几个女儿闹家产。” 书生停了下来,盯着我看了半天,眼睛转了几圈,然后突然笑道;“不仅,我家的情况跟皇帝家一样,我的名字和皇帝家的小女儿也是一样呢。” “那么,为你家早点恢复安宁来干一杯吧,云泽。”我举起杯子。 云泽的眼睛亮亮的:“为我早点回家——” 杯子碰到一起。 云泽是个健谈的,跟她说话不愁找不到话题,我们聊了很多东西,发现很多事情上彼此的意见和看法竟然不谋而合,顿生相见恨晚之意。 “你跟将军府的关系很好吗,今天见那个女人一提自己是将军府,你就动作放轻了。”云泽趴在桌子上给我倒酒。 我只觉得头也晕晕的,口里含糊道;“很好?很好吗?我跟她们有仇呢!” 云泽顿时眼睛瞪着我,捶起桌子来:“有仇,有什么仇,我去给你报仇去。” 我挥着手:“报不了,报不了。” “什么?你觉得我身手很差吗?”云泽打了个咯,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你,你听着,我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人称‘朝歌一霸’,一个小,小小的将军府,我才,才不看在眼里呢。” 朝歌是北越的京都。 我哈哈一笑;“跟身手无关啊。我跟你说,”我突然放小了声音,趴在桌子上跟云泽说:“我跟你说,我,我今天才,才被将军府的公子给甩了——不,不对,不是甩了,是他根本就没理我。所以说,今,今天我失恋了!失恋啊,云泽,你懂不懂啊!” 云泽瞅了我半天,瞅的都快翻白眼了,又灌了一口:“失恋啊?我懂,我当然懂!所,所以,今天你就拉我来喝酒,想一,一醉解千愁?” 我也开始捶桌子:“对,对,就是一醉解千愁!所以今天,我,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 将身上的钱袋解下来,扔给一边的店家,高声道:“上酒,上菜。” 店家连忙答了一声。 我和云泽喝了很多,说了很多,笑了很多,一个为有家不能回,一个为相思情无解,直到两个人都趴在酒桌上谁着了。 天渐渐黑了,店家正欲叫醒两人,却被一队突然闯进的人吓到。 领头的人对身边吓得哆嗦的人说:“是哪个?” “那个穿天青色衣服的。”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白天就是她把那个孩子救下来,还把那位军官打了的。我,我真的没说慌。” 领头之人一挥手:“把这个女人给我带走。” 第 35 章 宿醉是痛苦的,不过从宿醉中被冷水泼醒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感觉就像脑袋被人用刀劈开一样,还不是劈成两瓣而是七八九十瓣。 即使是前世死的时候似乎身体也没有这么痛过,我下意识想动下,却发现自己被捆了起来。 难道被绑架了? 我自嘲的想,谁会绑架我这一个小人物,就算秦王真的要对我下杀手,那就一刀杀了好了,何必还捆起来这么费事。 我睁开眼睛,一间昏暗的牢房,两盏惨黄的油灯,旁边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背光里面孔模糊,一个侍卫模样的人站在她身后,另一个站在我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那椅子上女人说,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我撇下嘴,连名字都没弄清楚就把人捉进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效率。 不过看看自己,被绑得跟草剁一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笑得出来。自我十二岁后,就没有人能够靠近我身边三尺还不被我察觉的,即使是师傅也做不到。 今天竟然被人捆起来泼冷水——我头一个感觉不是强烈的愤怒和耻辱,而是无边的愧疚。在素衣山,我是师傅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糖块,师姐们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宝石,是素衣门上下仰望的公主,何曾被人如此折辱?她们如此呵护,如此保护的我却被我自己糟蹋到这样——我埋下头,咬破嘴唇,很想打个洞把现在这个狼狈的样子埋起来。如果师姐们看见我现在这种样子,只怕是宁愿把我杀了,也不愿认我了吧。如果师傅看到了,却不知道要伤心到什么程度? “还不回答,你想死是不是?”站在我身边一个女人踢了我一脚。 真气在身体里很快循环了几个大周天,醉酒的疼痛和被绑引起身体的麻木很快就消失了。我从深深的愧疚里爬出来,突然很想杀人。 我忍太久了。 从素衣山下来我就开始忍——我喜欢太平逍遥的日子,怕过分高调会给自己招麻烦,所以我一直忍,一直忍,尤其是认识了萧雪衣后,或者是早入局的人注定要承担的多一点,所以我还是忍,忍到现在,忍到我现在都不认识我自己。 素衣山上个恣意妄为的小七哪里去了,那个我行我素的素锦哪里去了,那个说一不二的素衣门掌门哪里去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变的如此愚蠢,如此不堪,到底对得起谁? 素华衣,你再这样窝囊下去,死了都没脸去见师傅。 我抬起头,笑道:“连我名字都没搞清楚,就把人捉起来,这就是你们的办事效率?”微微一抖,身上的绳子如同被绞断的蛇,断成七八截掉落下来,我在他们惊恐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真是脏,我另一件漂亮衣服也糟蹋了。 那女子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三个人都露出戒备的状态。 “我说,你们到底是哪个地方的人?在怎么搞不清楚要抓人的底细,至少要把|岤道都点上吧。轻敌可是死的很快的。”我好心的传授经验。以前凡是擅闯素衣山的人,我都是下令不管是是敌是友,先点住|岤道,灌下三日药效的化功散再说。 “素华衣,你……竟然会功夫?”那女子震惊的看着我。 “原来是认识我的,我会功夫很奇怪吗?”我就是说,就算我再少出门,毕竟也算是名满京城,既然把我抓来,总不至于真连名字都没搞清楚,看起来刚刚不过是她们的刑讯手段,给人心理压力用的吧。 我眯了眯眼睛,突然向中间这个女子抓去,旁边两人慌忙出手。我左手屈指一弹,点住一人,然后将另一人踹飞,右手此刻已经抓住女子的脖子,力度控制的很好,既让她觉得难以呼吸,不能动弹,又不会让她窒息而死。 “说吧,是谁抓我来的?”我话才说完,看见她涨得发紫的脸,马上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对不起,你现在不能说话。那我自己出去问好了。” 抓着她,七拐八绕,到了外面才知道自己刚刚是在一个貌似地牢的地方。手中的人似乎还有点地位,一路跟上来的人,都只敢嘴上放放狠话,不敢轻易上前招呼我。 等到了外面,我也就被团团围住了,看着周围警惕看着我的侍卫们。我不仅觉得有些好笑,这叫不叫引狼入室。 我拎着手上的人也不说话,等这府中的主人来找我。 果然,一会就有人到了,侍卫们小心的向两边让开,一个人在她们小心的保护下走到我前面,这是一个一身威武精铄的中年女子,常年身处上位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无形的压力,她眼睛冷厉的扫了我一眼:“你在做什么?” 我不仅莞尔,她让人把我抓来,现在竟然开口问我在做什么? 我把人往地上一扔,那女子喘了两口气,站了起来,居然还嘴硬的说;“这里不是你可以胡来的地方,你最好老实点。” 我也觉得很头痛,手一摊:“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乖乖的呆在地牢里睡觉吗?那地方又黑又冷,没床没被子的,睡多了可是要生病的。” 第 36 章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这里的主人又开口了,不愠不火,真是好修养。 “我想做什么?”我敲了敲额头,“虽然我现在是很想杀人的——不过先弄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再说吧?我记得我应该是在酒楼和朋友喝酒的,大概是喝醉了,然后刚刚被冷水浇醒了,就发现自己到了这里。有没有可以为我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我自己喝醉回家走错门了吧?” 我身边的女子露出不屑的表情;“素华衣,你少装了。你对霍宝山做了什么手脚,害她到现在还醒不了,汇报不了军情。说,你是不是西辽的j细!阻止他向将军报信。” 我心中一撞,望了望周围:“这里原来是将军府。” 总算知道这里是哪里了。这么说萧雪衣也在这里了?我不禁觉得好笑,早上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见面,现在居然跑到他家里来了。 “说话!你再想怎么狡辩也没有用?”那女子叫道。 我转过头:“我想说将军里尽出人才。凡是遇到问题,只要你这愚不可及的脑子天花乱坠的一想,编出一个可以骗自己的理由也可以敷衍别人的理由就好了。将军府里调查和刑讯手段原来就是如此而已。” 那女子气的脸色发白,不过也可能多半是我刚刚掐的。 我转向这里的主人:“若说今天上午在京城大街上纵马差点伤及无辜的那个士兵,确实是我打的。左边三根,右边二根,总共五根肋骨,算是便宜她了,若非她自己开口讨饶说有紧急任务需要去将军府,我本来是想把让马在她身上再踩上几个来回的。” “你——” “若只是断了肋骨,她怎么会昏迷到现在,两名太医都弄不醒她。”中年女子道。 “我怎么知道你那里找来些庸医?”我嘲笑着。 那中年女子正要发怒,一人从她身后走来:“娘,出了什么事情?” 来人竟是萧雪衣,此刻他正是一身男装,头发简单的扎了起来,两根金黑绞的发带顺着长发垂在肩上,一双眼睛向我疑惑的看过来。 我刚刚虽然料想有可能见到他,却没有想到这么快,心中微微刺痛,面上却依旧是嘲笑的表情。 “怎么,小柔,是霍宝山醒了吗?” “没有,她刚刚又吐了一道,但还是没清醒过来。我见外面吵闹,才出来看看。”萧雪衣转向我:“素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 中年女子道;“小柔,你认识她?她就是打伤霍宝山的人。” “怎么会?”萧雪衣惊讶道,“不可能。” “她自己都承认了。” 萧雪衣看向我,我向他抬眼道;“有什么问题?” 萧雪衣看了我一会,似下了决心道:“今天日白天的事情,雪衣向素姑娘道歉。若素姑娘有何处罚,可以稍后与我清算。如今情况紧急,还请素姑娘高抬贵手,为霍宝山解毒。” “解毒?”我不解。 “霍宝山所吐秽物,都是腥臭泛绿,若不是中毒,怎么会这样?” 我慢慢收敛了笑容,心中有些不妙的感觉:“吐的东西发绿?” 第 37 章 我沉吟半刻:“带我去看她。” 那被我掐得半死的女子果然是胆大;“你以为将军府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只是看着那中年女子,她应该就是萧雪衣的母亲大将军萧敬平了,确是颇有军人风范。 萧敬平打量了我一会,道:“让她来。”说完一拂袖走了进去。 我心中笑道,瞧瞧,这才是将军的范儿。反正她手下的人也整不出个好来,不如看我能翻什么花样来。若是达不到目的,再对我下手不迟。何况我既然能自己从地牢里走出来,又如何不能翻出这秦王府,若是逼急了,我得不到好,她面上也自然好看不了。 房中站了两位花白头发的大约就是萧敬平口中的太医,另有一名伺候的小厮,一个管家摸样的人。 我走了进去,立刻闻到空气中的腥臭味,道:“把窗子开了,通风。” 说完,却无人动,我抬眼看了萧敬平一眼,又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小厮:“莫非要我亲自动手。” 萧敬平向那小厮点点头,小厮才走过去将窗户打开。 床上的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眼圈发却是发青,嘴唇紫色。我查看了她的眼睛,牙齿,指甲,心慢慢沉下来,接着给她切脉。 还有最后一样东西要证实一下,我站起来道;“她刚刚吐出的东西在哪里?” 小厮道;“刚刚清理了。” “扔到那里,带我去看。” 小厮迟疑了一下,看了下萧敬平,等到主人点头了,才带我走过几个院子,面露欲呕的表情,指着其中一堆垃圾对我说;“就在那里。” 我折了一根树枝,将那包秽物拨开,几只苍蝇立刻在上面打转。树枝在发绿的秽物里拨动几下,看到了我预料的东西。 萧雪衣走到我身边,我向旁边一闪:“别过来。” 萧雪衣惊讶又尴尬,退了一步。 我对小厮说;“除了你外,还有人哪些人碰过她,包括她的身体,衣服,物品以及呕吐物。” 小厮道;“两名太医碰过病人的身体。她的衣服是只有我碰过,现在放洗衣房,我们还有一个小厮今天曾经伺候过她。” 我扔掉树枝:“你现在立刻去取生石灰来将这呕吐物盖住,然后将这一块所有的垃圾和她身上换下来的衣物点火焚毁,灰烬在远离水源的地方挖地两尺以下深埋。” 萧雪衣听到我这话似乎想到什么,脸色立刻有些苍白,转身向小厮道:“立刻按照素姑娘说的做。” 小厮正要走,萧雪衣又叫住他:“素姑娘所说不可告诉他人。你处理完后马上过来。明白吗?” 我和萧雪衣又回到了霍宝山的房间。 萧敬平与儿子对看一眼,后者把目光转向我。 其中一个太医终于忍不住说;“年轻人,你这样捣鼓了半天,到底弄出了什么没有?否则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年纪大了就是废话多。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针包,摊开。刚刚还在罗嗦的太医顿时眼睛睁大如铜铃,声音抖起来:“你,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有‘金匮十二针’?” 我取出一支,对着烛光看了看,针尖光滑洁净,取出她的手臂扎了一针,然后在她的眉心,太阳,人中各扎一针。 两位太医看得冷汗频出,别人或可不知道,她们却是清楚,我下针的地方都是非常重要的大|岤,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即使是她们也不敢轻易动针的。 等我用针完毕,伸手在她的耳根处轻轻搓揉一会,昏迷一天的霍宝山竟然睁开了眼睛。 第 38 章 霍宝山一醒过来,见到我略吃了一惊,我不等她回过神来,问道;“你是否曾经遇到有人生病时上吐下泻,面色红润胜过平常,却总觉头晕气虚,全身大量出汗,手足无力。” 霍宝山一愣后惊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病人的呕吐物腥臭泛绿,中间伴大量的泡沫。发病初期和普通低烧情况差不多,只是头晕,身体酸痛,乏力,三四天后开始出现呕吐腹泻,体温继续升高,病人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的现象,指甲长出白斑,六七天后汤药难进,严重脱水,口气浓重,指甲上的白斑变成血斑或是黑斑,严重的已经昏迷,四肢抽搐,这种情况持续一两天后,病人死亡。”我看着霍宝山越长越大嘴,实在是很担心她又吐一次到我身上,于是赶快说完最后一句:“而且,这种病,具有传染性。” 霍宝山盯着我,抓紧了身下的床单,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好象亲眼见过一样。我绝对没对任何人说过。” 我站了起来,退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没什么不可能,因为你现在也染上这个病了。” 霍宝山抽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她的手指甲已经出现白色斑点。 “可是,可是我离开的时候完全没有事情。骠骑将军也是担心传信之人将病气带出来,才选了身体最好的我。”霍宝山惊慌道。 “正因为你身体一向强壮,病情在你身上发展较慢,所以染病而不自知。但因为今天我在路上将你打伤,伤口扰乱了你体内的器官正常运转,降低了抵抗力,所以才让本来潜伏的病情突然爆发出来。” 萧敬平这个时候如何还不能听出事情的紧急,向霍宝山走过去,重声道;“宝山,到底军营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我一伸手,向萧敬平道:“将军还是保持距离的好。将军是一府之主,若是也染上病,莫非想将军府也变成瘟疫肆虐之所吗?” 我眼睛瞧了瞧两名太医,她们都露出复杂的神色,一是为自己竟然没有发觉病情,二是为瘟疫而心惊胆战。 萧敬平听到我的话,看了我一眼,还是停了下来。 霍宝山在床上跪着,惶恐不已,我见她还是强撑,心道,这霍宝山竟然压抑病情能从楚辽交界一路赶回京城,非有大毅力不能做到,回想上午她纵马伤人的样子,也算情有可原,对她的厌恶便减少了几份,便道:“你跪着做什么?你长官当时若不派你来,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人选吗?你又有何错?” 萧敬山又看了我一眼,才开口道;“躺下睡好,我还要从你口中了解情况,一定要给我好起来。知道吗?” 霍宝山感激涕泠,躺下身去。 我很有自知之明的走出门外,这种军事机密不是我这样的斗升小民该听的。 站在院子里,看树枝上绿叶,天上月亮已经升到中天,月色如银粉一样涂满整个院子,还有院子里的人。 萧雪衣站到我身后,我转身见是他,后退了一步:“我是碰过病人的,萧公子也最好与我保持距离才好。” 萧雪衣脸色有点不自然,过一会道;“我一直不知道素姑娘原来会医术,还这样高明。” 我不说话。 他又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娘误会你是对霍宝山别有居心,所以才让人将你抓来。我在这里代她向你道歉。” 我轻笑一声:“绑也绑了,凉水也浇了,道歉要有用,这天下早就大同了。” 萧雪衣从来没有见过我疾言厉色,连嘲带讽的样子,觉得有些意外,口中的话迟疑了半天才说;“事关重大,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既然对这种病情这样了解,想来也会有办法,霍宝山的病还要借助你的能力。” 我转过身去,望着月亮;“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大楚军营里竟然有瘟疫传播,想来现在已经是军心不稳了,若是流传出去,只怕整个大楚都会乱起来。更糟糕的若是被西辽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其二,传信之人竟然也染上了病,若是不能治好,将军府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京城也会人心惶惶的。不愧是大将军的儿子,你脑子倒是不慢。” 萧雪衣在我身后沉默一会,道:“对不起。” 我道:“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两个太医只怕一时也是走不了吧?我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又算什么呢?何况,我也没打算回去把危险带进常家,在这里白吃白喝几天倒也不错。还请你派人回常家通知一声,就说我在这里住段时间,免得清书那丫头回来找不到我人又慌了神。” “我会的。” 我望着萧雪衣离开的背影,不仅有些泄气:追别人时候就温言软语,追不到便疾言厉色,素华衣,你怎么就剩这点儿出息了。 把头埋在树的影子里,纵然才冠百万,气纵四海,心也只是一颗普通女子的心。 第 39 章 我写一张方子,让萧雪衣找人去抓药回来。 除此外,我吩咐着让全府的人每餐中必须要有大蒜和醋,每天早晚沐浴,衣服须用沸水煮过再洗。接触过霍宝山的人全部隔离到一个院子里,非将军的命令不得离开。 我每天为霍宝山针灸两次,除了吃药外,还让她大量喝下放了微量盐的温开水,补充因为腹泻流失的水分,偶尔也有糖水,补充身体所需要的能量。 因为是我判断出来的病情,两位太医也未插手治疗。不过对我一下灌盐水一下灌糖水的举动有些微词。 到了第三天,霍宝山腹泻的情况略有缓解,体温也没有进一步升高。不过曾经伺候她的一名小厮却开始出现低热的情况,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时间来照料他,将药的分量加重了一倍,趁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虚脱的时候猛药将病情拦下。 第四天,霍宝山便再没有出现腹泻,人也精神一点,体温开始下降。 第五天,霍宝山可以少量吃些米粥,体温恢复正常。 第六天,霍宝山下床走动,但因为胸口的肋骨骨折不能剧烈运动。小厮体温已经正常。 我给霍宝山把了一次脉,脉象沉稳,清晰有力,是元气恢复的好现象。我略松了一口气,这里的瘟疫警报总算可以解除了。 我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道:“再休息两日,清补一段时间,就可和以前一样健康了。” 霍宝山突然从床上爬起来,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把我和在门口探望的萧雪衣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我皱着眉头道。 “霍宝山感谢先生救命之恩。前日冒犯之罪,还请先生恕罪。”霍宝山低头道。 “你带病之身为了军务千里奔波,倒也是个有担当的人。前日之事我虽然不满,但你也受到惩罚,以后便不要再提了。” “谢谢先生。”霍宝山欣喜的叩头,“先生妙手回春,是扁鹊再生。还请先生救救我姐妹们,她们现在定然还在被瘟疫折磨,命在旦夕。我们都是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病榻上,实在是很不甘心。” 我道:“你不用担心,你回来的第二天,萧将军已经命人带着大量的药材和药方前去大楚军营了。即使没有我,她们也会很好起来的。” 霍宝山面色稍安,头一转,叫了一声:“将军!” 萧敬平走了进来,面色有些严肃,看向霍宝山才露出些微柔色:“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霍宝山连忙道;“好的很,将军,再过两天,我骑马回军营都没有问题。” 萧敬平打量了霍宝山半天,似乎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经恢复健康,过了会才点点头,向我道;“素姑娘确实医术了得。” 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夸奖了意思,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萧雪衣一看就知道自己娘亲有事情想说,便道;“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萧敬平看向我,神色有些凝重:“我刚刚接到军营来信。” 霍宝山忍不住插嘴:“来信?军营里现在是不是和我一样好了?” 萧敬平摇了摇头。 所有人顿时像掉入了冰窟窿。 萧雪衣不禁有些激动道:“不可能,素姑娘已经将宝山救好。怎么可能……” 萧敬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好。本来按照素姑娘的药方和办法,已经有一大半的病患都有了起色,并且也多半痊愈了。但有一小部分却收效甚微,最后还是死掉了。而那之后,再出现的病人,药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作用都没有,现在……连军医也染上了两个。”她叹了一口气。 病毒变异。 我脑子里出现这四个字。看来瘟疫还是拖的太长,病菌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老的药方和治疗办法自然不会再起作用。 萧敬平目光转向我:“不知道素姑娘有什么看法。” 我想了想用这个时代比较容易理解的词语解释道:“瘟疫的传播是从一个人传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在传播的过程中,因为各 十年华衣(女尊) 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6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6部分阅读 人体本身的原因或者是外界原因,病气在人体这个摇篮里发生变化,这不是不可能。也就是说,一场瘟疫在传播中是有可能变换成另一种新的瘟疫,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的药方不对新的瘟疫产生作用,也是正常。” “可那为什么我身上的瘟疫没有变化?”霍宝山急道。 “第一,整个将军府只有你和一个侍仆两个病源,而且你们被隔离的很好,不会出现交叉传染的现象,病气纯在的环境很单一,所以变化可能性很低。第二,你们两个是我一直跟踪治疗,你们的病情出现任何细微的变化,我都可以针对这种变化不断的调整药方和治疗办法。军营里人多手杂,病源众多,环境也不可同将军府里一样干净整洁,出现交叉传染可能性自然比较高。而且军营里大夫少士兵多,即使其中出现一两个新的病症,大夫也可能把这种情况归因于病人本身虚弱,救治不及时导致死亡,因此没有发现也不是不可能。” 萧雪衣点点头:“原来如此。” 霍宝山是个急性子,开口道:“既然先生知道原因,还请先生赶快去救救她们吧!” 我目光在三人面上轻轻扫过,道:“我不去。” 萧雪衣面色刷的变了,呆望了两秒,似乎想到什么,忙转头又看向她的母亲。 萧敬平的面色未变,只是盯着我的眼睛突然好象变成老鹰一样锐利,口中缓缓道:“你说什么?” 我眨了眨眼睛,好亮的一双眼睛,萧雪衣正是遗传了她这一双锐利的眼睛呢,只是雪衣的眸色更加清澈,更加美丽。想到这里,我嘴角渐渐上扬:“我、说、我、不、去!” 第 40 章 整个将军府整整三天都在低气压中笼罩。 我大概是唯一个好吃好睡的人,只是出不得将军府。说白了就是被软禁了。 霍宝山天天来找我。 “素先生,救死扶伤是大夫的天职,先生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错,我不是大夫,我只是个教书匠,我的天职是传道授业,不是救死扶伤。” “……” 我其实觉得这个死脑筋的士兵挺有意思的,她天天来找我,绞尽脑汁编出五花八门的理由要我去救人,我也不觉得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 “我要那么多浮屠干什么?” “先生这么好的医术,如果不拿来救人,不是浪费了吗?” “一点都不浪费。” “如果我们的士兵都得了瘟疫,西辽打过来怎么办?” “放心,她们不敢过来的,除非她们不怕也被染上瘟疫。” 我在院子里品着上好的茶水,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同在清书的院子里一样。只是周围的建筑却是换了一种风格,感觉上更生硬锋利了些,多了一份巍峨少了一份静逸。 不过我还是比较满意,因为现在又来了位美人。见到他的时候我突然想到几个月前,我也这样的阳光,美食,美人当前,只是不知道知静竟然是位男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每周收到的情报依旧是知静的手笔,不过是公式化的汇报,没有一句关于他自己的情况。 想到这里,我心沉了一下,看向萧雪衣,苦笑起来,他可不会如同知静一样对我照顾体贴,迁就温柔。 “萧公子来了。”我招呼了一声,却是懒的动弹一下,眯着眼睛看向他,太阳正好在他身后藏着,使整个人看起来都在放光,“你挡着我的太阳了。” 他换了一个位置在我身边坐下:“你为什么不肯去军营救人?” 我歪着头打量他:“我为什么要去?” 萧雪衣望着我:“你推脱霍宝山的话我都听见了,这恐怕不是真正的理由。而且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若是如此,你当初又何必在街上救下那个男孩,接下来又救霍宝山。” “慢。萧公子,请不要主观臆断我救人的想法。我救小七只是因为我讨厌见到有血在我面前出现,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千里之外的军营又管我何事。我救霍宝山,是因我打伤他刺激了他病情的发作,对此我也要负上一部分责任,加上如果我当时放任不管让那两个庸医折腾,瘟疫说不定会在京城传播起来,直接影响我的生活质量。出此之外没有别的意思。” 萧雪衣沉默了一会,眼睛渐渐变的有压迫感:“那,你要如何才肯去?” 我放下杯子:“萧公子还真是直接。” 萧雪衣微微垂下眼睛:“早就领教过了。” 我凝视着他:“我要你为我做三件事情。你肯答应我便去。” 萧雪衣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眼睛找出什么来。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有可能。”我斜着眼睛,嘴角是不怀好意的笑。我想这个时候萧雪衣一定在我眼睛里找到色狼两个字。 他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忍耐和怒气,过了一会道:“我答应你。” “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哦?你最好想清楚,可别后悔。”我怪叫道。 “我萧雪衣一言既出,四马难追。”他看着我,感觉上有点像在咬牙切齿。 “那好,今天的晚饭交给你了。”我伸了个懒腰。 萧雪衣愣了一下:“晚饭?” 我对他挑挑眉毛:“对,我的第一件事情,为我做今天的晚饭。记住要你亲手做,不许从外面买也不可以请人代做。” 萧雪衣面色突然变的有些古怪,刚刚还那么锐利的眼神一下子变的有些怯怯的。 我见他这样的表情,不禁偷笑,表面上却是催促道;“离晚饭还有两个时辰,萧公子还是快去准备吧。” 萧雪衣低低的答了一声,转身走出院子。 我向他的背影大声补充:“对了,我要三菜一汤,可不要炒碗蛋炒饭来敷衍我啊!” 第 41 章 我躺在院子里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日落了。 一个小厮来叫我去吃饭。 “谁让你来的?”我问。 “是公子让我来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不自然。 走进一间小院子里。我看见萧雪衣站在石桌面前,桌子上放着三只盘子一只汤碗一只小碗,只是我看不明白里面都装的什么。 我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又看了一眼萧雪衣,他故做镇静的脸被我一瞅一下子染上一丝粉色了。 我强忍着,指着一个盘子问:“这是什么?” “西湖醋鱼。” “这个是什么?” “宫爆鸡丁。” “这个呢?” “清炒竹笋。” “还有这个呢?” “八仙过海汤。” 我又回顾了一遍,艰难的将盘子里的“菜”和它的菜名对上号,又看了看旁边一碗大约是米饭形状的东西,感觉彻底无语。 抬起头,看着萧雪衣表情僵硬,我无奈的说:“萧公子你要想毒死我可以直接说的。” 萧雪衣别过眼睛,不敢看我。 旁边的小厮大约是他的贴身小侍,见自家公子尴尬,赶忙帮腔:“素姑娘,这可是我家公子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你可别不知好歹。” 我听见小厮这么说,叹了口气:“算了。材料还有吗?” 萧雪衣一脸茫然的看着我,没有反应过来。 “我是说,做菜的材料还有吗?” “还有,厨房里还有很多。”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跟我来吧。”我走进厨房。 从米缸里勺了大约两人份的米,倒在米盆里,交给萧雪衣:“先去把米淘了。” 他站的不动,神色有些不安。 看来连米也不会淘。 “你去水缸那里,加水比米高出二三指,一边轻搅,一边将沙子拣出去,然后将水倒掉,再加水清漂,如此三四次,直到水比较澄清为止,然后放水进去,一份米两份水的比例就好。如果喜欢软一点的饭可以多加点水,硬一点的话则减些。” 萧雪衣点点头。 我将有些混乱的厨房收拾好了,萧雪衣才抱着米盆回来。我瞧了一眼,里面的米少了两成。他板着脸将米盆递给我,我将米和水倒进锅里,盖上盖子:“这样用文火焖上十五分钟左右就可以了。” “分钟?” 我想起来这里没有分钟的概念。 “大约就是你在将军府里绕上一圈的时间。” “哦。” 我拎起一条活鱼,扔到案板上,用刀背把鱼脑袋拍晕,一边对萧雪衣道:“你去把竹笋洗了。” 萧雪衣恩了一声,弯下腰洗竹笋。 小厮站在厨房门口看得忍无可忍,冲进来道;“公子,我来做吧。” 我不高兴对小厮道:“你家公子要作饭给我吃,关你什么事情?”又对萧雪衣道;“你不会连洗竹笋也不会吧。” 萧雪衣本来已经恢复正常的脸刷的又红了又白,对小厮道;“你出去。” 小厮无可奈何的出去,临走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哗拉拉干脆的把鱼鳞去掉,内脏拿出来,鱼鳃拿出来:“去内脏的时候不要把胆弄破了,不然胆汁流到鱼肉上,吃起来会有苦味。” 萧雪衣点点头。 我将处理好的鱼放在水里又洗去外面的血迹,放在干净的椭圆形瓷盘中。剜了一小块姜,用刀刮去姜皮,洗净,切丝。然后把胡萝卜去皮,我动手切了几片,然后又把刀递给萧雪衣;“剩下的交给你,一共要三只胡萝卜。两只切片,一只切丁,要小指头大小。” 我看他小心翼翼的切着胡萝卜,认真的劲不亚于前世做人体激光切片,忍不住提醒道;“左手手指曲起来,用第二个指结抵着刀背,右手提刀的时候尽量放低,这样就不会切到手指了。” 萧雪衣又恩了一声,又继续切萝卜。 我将小白菜,黄瓜,蘑菇清洗干净,然后将鸡肉切丁,猪肉切丝,竹笋切片,打好鸡蛋,等我其他东西都整理好了,萧雪衣的胡萝卜也切好了。 他见我先把竹笋倒下去,奇怪道;“不是最开始准备的鱼吗,为什么先炒竹笋?” 孺子可教也,知道问了。我微笑道:“很简单。第一,鱼是有腥味的。在锅只有一个情况下,味道重的放在后面做,避免其他菜窜味。第二,荤菜是含油,后起锅的菜吃的时候,菜温正合适,如果先做,等所有菜一起上,油就变冷了,吃进胃容易消化不良。第三,凡是活的生物身体上多少都会有微型寄生虫……简单的说就是不干净的小东西,所以鸡鸭鱼还有其他,只要是鲜活的东西杀后,都最好放置一段时间,等那些小东西死掉了,再拿来做菜,才是最新鲜又最卫生。” 萧雪衣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你怎么会连这些都懂?连做菜也精通,明明是个女人!” 我眨眨眼睛,打趣的说:“是啊,我也很担心,连这么简单的菜都不会做,你将来怎么嫁人啊?” 萧雪衣没有想到我竟然拿这个来笑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一双漂亮的星目瞪着我,好象想把我刺穿一样。我干笑一声,假装没看见,翻了一下锅,再一转头,他又站在那里,咬着唇不说话。 没办法,我只好自己动手。弄好了三个菜,我将锅涮了,指着放好材料的汤碗和已经烧滚的水:“这个你来。” 萧雪衣看了看材料,又看了看我,见我什么也没说,只得转过脸去,将材料一骨脑都倒进水里。 煮一会,我道:“可以加盐和作料了。” 萧雪衣忙拿了盐罐和其他的出来,勺了一勺盐,却是停住了,犹豫了半天看向我。 我心里稍微赞赏了一下,他至少知道作料是不能想怎么给就给的。走到他身边,轻道;“如果不确定放多少,那就先少放一点。用汤勺盛一点尝味,如果淡了,在向里面加一点,直到味道合适为止。” 萧雪衣不知怎么得身体有点僵硬,没有动。 “怎么了?”我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古怪。 他蚊子一样的声音憋出一句话:“你能不能站远一点。” 我恍然发现自己离他是很近,几乎已经贴在他后背上,回想起来,他刚刚后退时似乎是碰到我了。 我退了一步,摸摸鼻子,有点尴尬的说:“你赶快试试吧。” 他加了点盐,搅拌一下,尝了尝,又加了一点,尝了尝,又加了一点…… “好象还是有点淡。” 我道:“我尝尝看。” 萧雪衣将汤勺递给我,葱玉一般的五指握着勺柄,我瞅了瞅,只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再抬头,他又是用咬牙切齿的目光看着我,耳根粉红。 我咳了一声:“是有点淡。”不过我貌似刚刚见他加了不少盐进去了。 瞧了下勺子,又瞧了瞧锅,他好象从头到位就只勺过一次汤。 我突然觉得很好笑,原来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一瞬间,感觉心理柔柔的,我们就好象一对普通的夫妻为一顿晚饭而忙碌。 等到三菜一汤都上了桌子,天已经黑了。 我将饭盛了两碗,只是每碗都只有大半碗。萧雪衣瞧着这两碗饭,不知道是看不过饭少还是有两只碗,道:“你吃吧,我回去了。” 我道:“这一顿饭,我可是做了大半,难道你陪我吃完也不成?” 萧雪衣不知道想什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坐下了。 于是两个人开始闷头吃饭。 萧雪衣似乎也是憋着一肚子气,吃起菜来跟抢一样,我不得不让着他点,等到三菜一汤都见底了,他好象才反应过来,放下筷子,尴尬的说:“你的菜原来做的这样好。” 我笑道:“你也有份。” 我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他。 萧雪衣疑惑的打开:“这是什么?” “这上面是我预计要用到的药材,你让人赶快准备好吧。明天我们就起程去军营。”我道。 萧雪衣折好纸小心的放进衣袖,又疑惑的抬头问我:“那还有两件事情呢?” 我仰了仰头;“先欠着吧,我也没想好。”等三件事情都办完了,只怕军营里的人也都死光了。 萧雪衣起身,走了两步,回头又勉强说;“今天的晚饭……谢谢你。” 我大笑起来,他赶紧走了。 第 42 章 此去军营有十日路程,去了还不知道要待上多少时间。我觉得还是要回常家一次,一来问问清书的情况,二来也对之后她的课业有所交代。 我离开的时候只与小厮说一声,萧雪衣想来已经忙着准备药材去了,没有见到他的人。没有想到一出将军府,霍宝山却在外等着。 “萧公子让我跟着你,听你差遣。”霍宝山呵呵一笑。 听我差遣,是怕我跑了吧。我苦笑一下,道:“那你就陪我回常家一趟吧,我有些事情在走之前要准备好。” “好的,先生。” 我出了将军府没多久,已经是黑暗的街上一骑迎面而来。 来人竟是清书。 “先生,你终于出来了。”清书从马上翻身下来,面色激动,几乎是要向我扑过来。 霍宝山面色一重,快速站到我面前:“站住,来者何人?” 我心中点头,这霍宝山倒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在她概念里,萧雪衣让她跟着我,保护我的安全自然也是重要的一响任务。不过,她到底还记得不记得是谁把她打得断了五根肋骨,她这一脸母鸡护小雏的表情是做什么? “宝山,不打紧,她是我的弟子常清书。”我笑道。 霍宝山这才退了下来,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清书也是一脸问号的看着霍宝山。 “清书,这是将军府安排暂时保护我的人。” 清书听得这话,表情怪异,看了一眼霍宝山,似乎在衡量她是否有保护我的能力。 回到常家,我让宝山外厅等候,自己单独和清书谈话。 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清书,比走之前多了一份稳重,少了一份轻浮,只是神色有些憔悴,想来这几天,她也是很为我担心。 “有没有受伤?”我问,一面身伸手去把她的脉。 “没有,来过几次小蟊贼。都不是我的对手,一下就挑翻了,我也没下死手,只是打残了扔给她们。”她们大约指的是商考会的组织人吧。脉相正常,我放心的放下她的手。 “那是她们印象中你还是以前的你,所以不曾准备。以后你面对的危险,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我道,“商考成绩怎么样?” 清书道:“前两天拿了两个上,然后觉得其他人我眼光就有些变化。之后三天拿了两个中一个下。综合成绩中上。” 我赞赏的点点头,懂得察言观色,审视度事,选择适当的方式保护自己,长大了不少。想到这个孩子一个人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心惊胆战的过了五天,心中不禁微痛,只是一味的保护,又怎么能让她早日拥有保护自己和独当一面的本事和觉悟。 “你走之后,你大姐来找过我,暗示我收她为弟子。”我一边说一边看清书的表情。 清书愣了一下,然后不屑道;“她这样的人,还敢奢望先生收她?” 我很喜欢清书这份自信,带着小小的狂,不愧是我的弟子,不过还是道:“她不过是你几个姐妹推出来试探的炮灰而已,本身没什么太担忧的。但是清书,你回来这么多天,才从我口中知道这件事情,不觉得自己也存在问题吗?” 清书果然惊望了我一眼,很快反应过来;“我在常家没有自己的耳目。” “你的书童倒是见过她来找我,却在谈话的时候被赶了出去。如果这次不是有心拉拢我,而是想要在我身上使什么计谋害我,我即便是死了,怕你也查不出什么原因吧。”我语重心长道;“清书,你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吧?” 清书面色沉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兵贵精不贵多。你所找之人一定要可靠,忠诚,人多少不在乎。若有难处,或者人手或是钱不够的话,便带我的印信去金聚楼向你春姨要人要钱。”我将白玉印信拿出来,递给她。 清书看了一眼,疑惑道;“先生为什么要把这个给我。先生不能带我去吗?” 我摇头道:“我要有段时间不在这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来支撑了。有印信在手,方便你行事。” 清书不安道:“先生要到哪里去,不能带上我吗?” 我又摇头:“你知道我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我已经答应她们办一件事情。事虽不大,只是颇费时间。军中规矩又多,你不方便同去。”我又表情严肃的看着她:“莫以为我不在这里,你就可以偷懒了。负重练习还要做,而且要按照计划增加。”我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一路步法,配合我交你的心法练习起来,回来我要看见达不到我预期的标准,就仔细你的皮。” 清书接了过来,换了之前要学新的功夫,她早就雀跃起来,此刻心思却不在这个上面:“先生,她们强迫你去的吗?我听说——” 我失笑道:“你先生我是那么容易被人强迫的人吗?”我虽然信任清书的品格不会将军营瘟疫的事情散播,可是又不想她为我的安全担心,干脆还是隐瞒着她再说。 清书见我轻松的样子,才放心下来,说;“先生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过你。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小男孩。他说那天先生在市集救了他的儿子,后来又听说晚上有将军府的人四处搜索打纵马的人,打听到先生的名字又知道先生在我这里教书,便来问安。我才对事情有所了解,若不是先生后来派人来报平安,我就只有闯将军府了。” “是他们。”我笑了笑,“倒是有心人。” “虽是好人,只是景况不太好。那男子本是鳏夫,家图四壁,只靠给人洗衣服拉扯大一个孩子。如今他的孩子惊了将军府的马,先生救了他们却被抓到将军府里去了。旁人都只道他们得罪了将军府的人,不敢再和他们来往,连活也不与他做。我前两天打听到这些事情,知道他艰难,便让人给他们送了些银子,只是不敢长送。鳏夫门前是非多,我是女子,不得不避嫌,他们日后日子只怕艰难。” 我沉吟了一下,道:“长此以往确实不是办法。这样你便让金聚楼的掌柜给那男子安排个后院,打扫涮洗之类的工作,免的那孩子也跟着受苦。”毕竟是和我小名一样的孩子,我有些心软。 “是。”清书解决了一件难事,心里也很高兴,接着道:“还有一个人来找过先生。自称是先生的酒友,名叫云泽的。” “云泽?”我想起那才认识一日的书生,“他来做什么?” “说是先生那日与他酒醉,后来先生被人带走,他打听到先生是进将军府,后来又不得消息,才上门来打听先生回来没有。这几日他天天来问,只听说到先生没有回来就走了,我留都留不住。” 我有些感动也有些内疚,云泽确实把我当成朋友才这样为我担忧,我这几日却没有想过让人也为他送信让他安心。决定等下亲笔写封信给她,让清书帮我转交,等从军营回来后一定再找她喝酒去。 正说着,书童却进来报,有客来访,指名找我。 我与清书对望一眼,这么晚会是谁来呢?这里只有我才回来不到半个时辰,来人的消息倒是灵通。 让书童泡了茶,我走到前厅,霍宝山已经肃立在一边,神色恭敬。厅中另两人,一个竟然是秦王楚风,另一个带着黑色斗篷,见我进来,他一掀帽子,站了起来。 我惊道;“阿九!” 第 43 章 若说我在将军府,清书让人在门口守着,所以才能这么快得到我的消息,前来接我。 那么秦王和阿九来的这样的快,八成也是有眼线盯着将军府了。这样被秦王关注不知道是福是祸,我有些不能预测,只问道;“这么晚了,两位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楚风脸色有点差,没有说什么。阿九却是站到我面前:“素华衣,你不许去!” 我没有说话,望着阿九。 阿九见我只是看他,也觉得自己太冲动了,看了一眼清书,讪讪的说:“我知道你要去军营。也知道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可是,那里太危险了,你别去好不好?” 清书一听这话,转头向我惊道:“很危险?先生不是说只是一件小事吗?” 我叹了口气,对清书道;“非是我想瞒你。只是不想你分心。而且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你难道先生也没有信心吗?” 阿九一听,柳眉倒竖:“这与信心不信心没有关系。你本事再大也不过是个人,要是有个万一,就会死……呸,呸,就会有性命危险。难道你不想要命了?” 我笑道:“华衣自然是想要命——“ 阿九打断我:“那好,那就不去了。” 我干脆闭嘴,望了楚风一眼,她却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想置身事外,没门! 我道:“秦王殿下有何意见?” 楚风看起来也不情愿来这么一趟的样子,见我开口,知道自己再不能保持缄默,便向阿九道:“阿九,连素姑娘自己都——” “我不管,反正我不准她去。”阿九满面怒色,“大楚这么多大夫难道就找不到一个可以替她去的吗,非要她去送命不可吗?” 楚风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干脆也闭嘴。 我以前只知道女人不讲理的时候是让人很无奈的,现在觉得男人一点都不落后,不过这里的男人大概也等于我以前认知里的女人。 夜已经很深了,我瞧了瞧一脸青色的楚风,向阿九微微欠身:“多谢九皇子殿下的关心。只是华衣自认这次任务不会有比我更好的人选。况且,我与人早有约定。所以明日之行,势在必行。” 阿九神色有些忐忑:“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道:“在秦王诗宴上,殿下指责我将芍药花藏起来的时候。虽然那日殿下穿的侍童衣服,却能在诗宴上高声呵斥我,而不被秦王殿下指责,想来必是身份高贵又与秦王亲近之人。最容易猜想到的便是秦王殿下的兄弟。古语有云:牡丹为王,芍药为相。殿下以芍药相赠。又自称阿九,众人皆知,九皇子名讳楚湘,湘通相。想来九殿下也是想这样暗示华衣吧。” 阿九顿时笑嫣如花:“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猜到。怎么样五姐,我没有说错吧。”又对我说:“既知道我是谁,我的话你敢不听吗?” 我低头道:“与人相约,不敢有违。” 阿九的笑容收敛起来,面色不愉:“与谁相约,是萧柔是不是?”他气鼓鼓看着我:“我就知道是他,你那天晚上偷看他不下十次,最后喝醉了都不忘往他身上倒,我拉都拉不起来。” 我意外的微张了嘴:“我倒在他身上?”我那天喝到最后连人脸都看不清楚,那里知道谁是谁啊。不过阿九这样一说,我似乎又有点印象,我那天倒下去的时候闻到一丝淡淡的熏衣草的味道,原来是他。想到这里,嘴角不由的微微勾起来一点。 大概我的笑容太猥琐了,阿九盯着我的眼睛越来越有冒火的趋势:“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难怪后来他那么生气的,这也算是被当众轻薄了吧,我心里想,我还以为那天晚上我表现的很好呢。搞半天到了最后功亏一篑,被人当成吃豆腐的色狼。 “你发什么痴,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见到我不回他的话,阿九不高兴道。 我抬头道:“皇子殿下,华衣多谢皇子殿下关系,只是华衣与萧公子有约在前,不可食言而肥。何况皇子殿下似乎在军中并无司职,无权干涉华衣去留吧。” 阿九瞪着我,好象要上来咬我一口,这样瞪了半天。楚风终于道:“好了,阿九,事以至此,你也尽了心。剩下都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我们回去吧,再不回去,母皇发现你私自出宫,你就惨了,我也要陪你受罚。” 阿九被楚风拉着,向门口走去,一边还不甘心的盯着我,我欠身恭送,才一低头,就听见阿九大声冲我道:“素华衣,你给我等着!我会证明我不比萧柔差的!!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楚风面色一沉,将帽子给阿九戴好,看了我一眼,拉着他走了。 第 44 章 军营的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也比我想象的更糟。 一方面因为负责驻扎在那里的骠骑将军萧炎将隔离措施做的很好,传染的速度和病人的比例并没有我预计的多。另一方面,因为瘟疫情况迟迟没有解决,整个军营每一个角落都蔓延着消沉和死亡的气息,我看到的一张张脸上都是绝望和麻木的表情,那种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的恐惧让她们憔悴不已。 我听霍宝山说,训练早就不做了。除了早操和例行的巡查以外,基本上士兵都无所事事。每天就是打扫下卫生,吃吃饭,晒晒太阳。前段时间两大夫也染病死亡对士气的打击更是巨大。 霍宝山向我介绍军营里的分布情况,一边带我去见骠骑将军萧炎。 四处是游荡的士兵,我皱了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哟,这不是宝山吗?你不是已经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一个嬉笑的声音。 “回来找死吧。” “哈哈……” 霍宝山面有羞愧和无奈之色,只装做不见。 另一边,一群人围观,一边高叫;“打她,揍她。” “对,打的好,打她个不张眼的。” “加油,好啊。” 只到走近骠骑将军的营帐这种情况才好些。士兵的精神也要好一点。 “宝山,这就是你带来的——新军医?”骠骑将军萧炎是一个三十多岁精干的女子,目光炯炯,一望便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此人如此年轻,能有多少见识?将军是不是弄错了?”萧炎口中的将军自然是萧敬平。 霍宝山不安的看了我一眼,忙道:“炎将军,她便是开出上次药方的素华衣。我身上的瘟疫之疾也是她一手治好的,这都是属下亲眼所见,素先生的医术非常高明。” “你身上的病是她治好的?”萧炎上下打量我,表情依旧是半信半疑,“她能治好瘟疫?” 霍宝山急了:“属下以人格担保。” 看了看焦躁了霍宝山,萧炎转向我,用一种奚落的口气:“我姑且相信你,不过事先莫怪本将不跟你说,这里的军医已经死了两个。你若是只想借此混个医名,我劝你还只早早回去的好。莫为了一时之贪念,妄送了性命。” 我一路走来所见所闻,心情很不好,见她言辞中早已经自我放弃,将对她身为一名军人仅剩的一点敬意也消散,在我看来,现在的她还不如曾经病中的霍宝山,至少霍宝山知道为了挽救她姐妹的生命,想尽办法求我前来。 微微欠身:“多谢将军对华衣的劝戒。不过医名对我无用,我本身只是一名教书匠而已,纵有所求,也应是桃李满天下,而非名扬杏林。” “你不是大夫?”萧炎惊讶道,“那你来做什么?” “华衣来此,不过是与一位公子的条件交换。与人相约,不可食言。”我看着她皱着的眉头,“虽然我是应约而来,华衣还需将军应我三个条件,华衣方能治疗。” “三个条件。你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跟我提条件!”萧炎冷笑一声,“你凭什么?” 我低头不语。 萧炎嘲讽的看了我一会,道;“你且说说看。” 我道:“第一条,军医部所有人归我管。我不喜欢有人对我指手画脚。” 萧炎眼睛都没眨一下,道;“第二呢?” 我继续道:“军营里到目前为止,我只认识将军和霍宝山。我请求让霍宝山留在我身边帮我。” “还有呢?” 我开口道:“第三条,即刻开始,恢复军营一切正常训练。我讨厌看见等死的士兵”说到这里,我抬眼看向萧炎,“和等死的将军。” “咚”的一声剧响,萧炎猛的站了起来,带翻了面前的案几,一双虎目暴睁,一瞬间军帐里杀气暴增,直逼人窒息。 第 45 章 霍宝山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张嘴想说什么,竟然说不出来。 很好,要的就是这股气势,我心中满意,眼睛坦然对上那双愤怒的眼睛,任谁被戳中痛处,都不会好过的吧。 多半情况下,我宁愿戳得一个人嗷嗷叫,也不要看她麻木的死掉。 帐外的士兵听见里的巨响,连忙冲进来:“将军——” 萧炎盯着我看了半天,挥手让疑惑的士兵退了出去。 “你胆子不小。”萧炎缓缓的说。 “那里,才被将军吓的动都动不了。”我确实站着没动,案几上倒在我面前,东西散了一地,我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萧炎突然大笑起来:“好,好你个素华衣。敢当着本将面前骂的,除了将军外,你是第一个。你的条件我全部答应,看你能翻多大的浪来。” 我跟着霍宝山到了找到军医部。外面用木扎围着,还有士兵驻守着,表情严肃而——悲壮。好象她们守的不是军医部的大门,而是地府的大门。 我和霍宝山在门口被拦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守门的士兵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她从来没有见过我。 “这是新任的军医部医正素华衣,还不快让开。”霍宝山将调令出示给她看。 士兵显然做不了主,一名队长模样的女子走了过来,惊讶道:“宝山,你回来了。” “虞姬,原来你在这里,正好。” “我听说你离开的时候实际已经染了瘟疫,以为你已经——“虞姬上下打量着她,爽朗的笑道,“你的脸色看起来比我还好上十倍呢。” 霍宝山连忙侧身让出我来:“本来是没命,还不是多亏了这位素先生救我,我才活了下来。” “你说她救了你?”虞姬惊异的看着我,打量我了一下,然后笑道:“这话要不是从你口你说出来,我还真是不敢相信。救你的竟然是——素先生今年未满十八吧。” 驻守在距离死亡最近的士兵,无论是处于命令,还是使命感,我都怀有敬意。因此,态度也很温和:“不敢,华衣马上十八了。” “素先生,这是负责驻守军医部的队长虞姬。虞姬,这是炎将军的调令,你快为素先生安排一下住所吧。”霍宝山催促到。 霍宝山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在她的帮助下,我很快将自己军帐安定下来。非常意外的是我居然拥有一个独立的军帐,尽管简陋的就只有一张床一个桌子,但不用和其他人挤,我也感觉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谁特别关照我。还有半天时间,我稍稍喘一口气,接下来就要去见见病人,还有军医部里的其他几位大夫了。 可惜,不管在那里,我这长过于幼齿的脸都没有什么说服力。 “什么,叫一个黄毛小丫头来管我们,炎将军是不是疯了?不行,我要去找炎将军!” “一个小丫头最多能背两本医书,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进了这里,可就是有去无回的,小丫头,你可想好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皱纹却不多的老太婆盯着我,只是不说话,就给人很大压力,而其他几名大夫也只敢在她身边叫嚷着,时不时还看她的表情。显然现在的军医部是以她为中心的。 “晚辈素华衣,奉将军之命来军医部处理瘟疫一事。希望能得到诸位前辈的指点和帮助,早日治愈,解除危机。”凡事先礼后兵,是我的习惯,毕竟在医之一道博大精深,各有所长,真正有见识的人,绝不敢说自己通晓天下之术,所谓见井,而自大,遇海,才能知己小。 众望所归的老太婆却是打量我一翻后什么都没说,既没有帮其他的大夫质疑我的自不量力,也没有帮我让那群鸭子闭嘴。这才叫真正的深如临渊,稳如泰山啊,我意识到这是个真正不好应付的角色,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反正我不打算在这里常待,也没有必要把人际关系做那么好。 我让霍宝山帮我找来从瘟疫开始到现在所有病人的病历,有一尺多厚,我仔细查阅了一下,每个人都不多,因为从病发到死亡的周期不长,一般都在十天到二十天,记录的内容也很相似,同我在霍宝山身上发现的并没有太多区别。 我又查看了,药方开始不起作用后的病历,与之前的病情很相似,只是出现一种新的症状,皮肤上会出红斑,在红斑出现的地方,会有瘙痒的感觉,并且伴随病情发展,红斑逐渐蔓延全身,瘙痒的感觉加重,到最后有的将自己皮肤挠破,抓出血的数不可数。 这又是为什么? 第 46 章 在军帐里看了一天的病历,我感觉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有几点很是想不通: 第一,瘟疫的时间从开始到现在大约有三十天,一般病毒在三十天产生变异的可能性很低,这么快出现新的瘟疫病症,这是少见的。 第二,我所见的隔离措施,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但为什么病发的比例还是那么高,几乎在染病之人都被隔离的情况下,军营里本来的健康群体,甚至没有接触过病人的士兵中,竟然还有不断出现发病的病例。也就是说,瘟疫也有可能并不是通过人传播的,或者说至少人不是唯一的传播载体。 第三,如果第二点成立,那些没有接触病体的士兵又是从那里感染新的瘟疫呢?有没有可能是通过其他渠道,比如空气,水源,或者食物引起的集体中毒?但是 十年华衣(女尊) 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7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7部分阅读 如果是集体中毒,那么中毒的病症应该没有太大区别。即使是毒在不同人身体上有可能呈现不同的病症,那也没道理老瘟疫统一出现一种病症,新的瘟疫呈现的新病症又是一致的。也就是说集体中毒这种可能性也非常小。 绕来绕去,又回到原点。 我呻吟了一声,感觉到头有些痛,大约是坐的太久了,身体有些不舒服,我站了起来,打算到病人那里去看看。 病人的营房很安静,或者说有些安静过头了,如果没有那偶尔出现的几声呻吟,我几乎要以为这里不是伤兵军帐而是停放死人的太平间。 我走了几个营帐,逐一询问了病人的发病时间,身体感觉,是做什么的,发病前曾经吃过什么,喝过什么。 伤兵们见是一个陌生的年轻面孔,以为是我是军医新来的帮手,来询问病情的。所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对我的问题回答谈不上积极但也还算配合,只是从她们的表情看来,回答不回答我的问题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反正都只是在这里等死。 走到第六个军帐我发现军帐里除了病人还有其他人,仔细一看,竟是那天在军帐里让我印象深刻的那名军医。我后来向霍宝山打听到,这名军医名叫弓蓝,是军医世家出身,医术极为了得,在大楚军营里德高望重,连萧炎也对她恭敬有加。 我见她询问士兵,轻言温语,面色和蔼,给人的感觉如沐春风,与第一次见面截然不同。而士兵对她的态度也很温和,显然对她信任有加。 “弓先生,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别说什么死不死的,我都还没有放弃,你怎么可以先放弃,这可是你自己的命啊。”她慈祥的拍拍士兵的头,“你可还是要回家取夫郎、生女儿的人,难道你不想吗?” “当然想。”士兵忙道。 “那就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也要有信心,明白吗?”弓蓝给她喂了口水,扶她躺下来,又问起旁边一名士兵的情况。 我看了,悄悄退了出来。 “怎么,不敢进去吗?”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身边响起。 我头也没回:“这似乎不应该是将军出现在这里。若是一军主将也病倒,这军心什么的,我看就用馒头蘸着吃掉算了,反正也没有用了。” 萧炎冷道:“哼,希望你不是只有一张嘴厉害。” 到了傍晚时分,我吃完饭,打算继续把剩下的几房病人看完,一进军帐便感觉气氛不对。 里面所有的士兵都看着我,面色似乎还很不善。 离门很近的一士兵道:“你就是素华衣?新来的医正?” 我愣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素华衣——”话音还没有落,有什么就迎面飞了过来。我自然不会给东西砸中,只微微侧了身子,东西撞在旁边的帐子上,飞溅的液体洒了一地,我瞟眼过去,竟然是一只夜壶,飞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可想而知。 很好,很有创意。 我眉毛一挑:“我似乎没有得罪你。” “哼,你没有得罪我,你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一个小白脸想在这里混资历,妄想把弓大夫赶走的。我告诉你,你不会得逞的!” “对,弓大夫走了,谁来给我们看病?她分明是想断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 “素华衣,你给老娘滚,我见不得你那张脏兮兮的脸。” 还从来没有人把我叫做小白脸,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赞扬。我姑且这么阿q的自我的安慰。 不过到底是谁,把我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看看眼前这样的群情激动女人,想来现在要想问什么病情,只怕是办不到了。今天晚上先歇着吧。 真是讨厌啊。看个病还要搞好人际关系,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病人?我看着天上月亮,莹白如玉,皎皎生姿,就像我的雪衣一样。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哀怨的叹了口气,我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京城见他啊。 忽然看见一行人在远处走过。 我眼睛一下子瞪住了,难道是我相思生出幻觉来了,怎么就觉得那一行人中,有人那么像萧雪衣? 第 47 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或许是那日一起准备晚饭的经历,让他对我的存在那么反感,我竟然很顺利的就见到了她。 萧雪衣道:“我娘不放心这里的情况,决定还是亲自来看看。虽然在医术上她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能够激励一下军心。” 我点点头,至少士兵们会产生一国大将军与自己一起对抗瘟疫的感觉,对自己的病也会对一份信心。在治疗上,病人的配合度高低和求生欲是否强烈,对痊愈的影响也是不小的。 “我听炎将军说,是你要求她恢复士兵的正常训练的。你还跟她说……不想看到等死的士兵,和等死的将军?”萧雪衣望着我,露出一丝欣赏的神色,“我还是头一见到敢这样说炎将军的人,除了我娘外。” 我笑道;“我要她这么做,和你娘来这里的目的一样。健康士兵的气势都如此低沉,又何况伤兵营里的人。若是伤兵营里的人偶尔看到外面的士兵是精神饱满气势昂然的,听到训练时的喊声是惊天动地的,对病人本身也是一种刺激,刺激她想早一天回到外面的欲望,这样她自然也会更配合治疗。另外,经常运动可以提高身体的免疫能力,减少染病的可能性。” 还有一个很大作用就是,大运动量的操练可以将那些热血沸腾士兵多的无出发泄的体力消耗掉。免得她们无所事事就会无聊的寻衅滋事,就像我第一天看到的士兵群欧。不过这些,我没有说,我还不想给自己没事找事。 萧雪衣点点头。 我忧心道;“军营里禁止男子进入,你扮女装虽然很自然,但仍是有风险。” 萧雪衣摇头道:“我从小做女装惯了,不会露出破绽。再则,我只是在我娘身边担任亲兵,没有事情不会轻易离开,只要小心些就不会有问题。外人只道我是我娘在外面收的义女,也没有怀疑。萧炎其实说起来算我的表姐,加上她的亲卫霍宝山,军医部的弓大夫,再就是我娘的亲卫队长路一江,也只有这四人知道我的身份,她们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说完,他又问道:“你来这里两日,有什么看法?” 我将我今天上午所得的三条疑点告诉他。 “这么说,新的瘟疫很棘手了?”他皱着眉头。 我摇摇头:“瘟疫虽然难办,但我自信还是能够压上一段时间,就算暂时不能根除,我至少可以延长她们的生命,直到我找到最准确的药方。”只是,我所担心的,不在瘟疫,而在瘟疫之外。 萧雪衣显然也看出我有所顾虑,问道;“你担心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安慰一笑:“我心里有些猜想,但是需要证实一下。在此之前,什么都是白说。” 他见我坚持不说,也不再问。 我望着月色下的萧雪衣,突然有一种,他好象要乘风飞去的感觉,连忙上前一步,想伸手抓住他,却被他回眸看来,全身都动不了。 我别过眼去:“你在军营里自己小心,我在将军府里曾经吩咐过的衣、食该要注意的,莫要忘记了。” “恩。”他轻轻答了一声,“我该回去了,出来很长时间,娘该要找我了。” 我点点头,望着他的背影走了几步,禁不住追了上去。萧雪衣回头,就这样望着我,不带一似扭捏:“还有什么事情?”我恨不得他就同这里的其他男子一样,被我看得害羞的低头红脸才好,他这样大大方方的说话,总是看得我心里止不住狂跳。 “我是想说,你娘来后,炎将军很多事情都会听从她的。萧炎曾允我,任何人不干涉我在军医部的事情,也请大将军能支持。或许,过几日,我会有比较激烈的举动,我不求她站在我这边,但请她能保持沉默,我素华衣定不会让她失望——也不会让你失望。” “你想做什么?”他疑惑的问。 “不知道,谁知道呢?但愿什么都不要发生才好?”我这样回答道。 第 48 章 我看着面前被砸的乱七八糟的军帐,扬起了眉毛。 我是该欣慰我把她们治的太好了,让她们还有力气砸我睡觉的地方,还是哀叹自己人际关系差到人神共愤了。 瞧瞧被窝都给人扔出来了,摆明是想叫我卷铺盖走人。 前几日的改良的药方我都是叫霍宝山送去军医部的,自己没有亲自去。我躲也躲的够小心翼翼,几乎是夹着尾巴做人了,竟然还如此对我,真是没人性啊! 霍宝山见我面色不善,想解释,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好:“素先生,她们那个……对你有误会……” 我眼睛瞟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就该忍着?” 也不知道谁的嘴巴那么大。素华衣,一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小白脸,为了借瘟疫在这里混资历,并且企图将德高望重的弓大夫赶走的消息一夜间传遍军营。于是现在不管是军医部的军医们还是伤兵营的病人,甚至外面的巡逻的士兵,看我的眼神都是带着鄙视和厌恶。 当然最激动的,我想还是趁我上午不在,将我的军帐砸了的那群人。 很好,非常好。 “霍宝山,去把虞姬给我找来!”我狂怒,亏我开始还对你最和颜悦色,转眼你就让人在你眼皮底下把老娘的窝给端了!你这队长还当的真够格的!!! 霍宝山应了一声,转身去叫人。 我压下怒火,蹲下身来,拣自己的被子和衣服。 正拎起枕头,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却是几粒黑中带绿,看上去像是干掉的老鼠屎。只是大小和颜色都不对。 我不记得我的军帐里有这样的东西。 想了想,我找了一块小碎布,将它们捡了起来,包好,装进我平常收集草药常带的小盒子里。 这个时候虞姬带着几个士兵过来了,我忽然有种前世凶杀警匪片中,总是一切都结束了,警察才姗姗而来的感觉。现在看到虞姬不紧不慢的带着几个人走过了,我也有一种想抓狂的感觉。 虞姬的眼睛虽然直视着我,但很容易被我找到那么一丝心虚。 “虞队长,我的军帐在你的管辖范围出了事,你难道不能给我个交代?” “素先生莫要生气,我刚刚得到消息,炊事营那边刚刚不见了两头大肥猪,八成是它们干的。”虞姬身后的一个士兵嬉皮笑脸道。 另一个也接着道:“就是就是,等一会让大师傅把它们宰了给素先生做一顿红烧肉,给先生解解恨。” 后面的士兵也跟着附和。 我瞟了两人一眼,她们大约见我怒不可遏的样子,脸上更加得意起来。 我又转向虞姬:“虞队长也这么看?” 虞姬干咳一声:“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应该就是这样了。我马上让人给你整理好。” 霍宝山不可察觉的皱了下眉头,但也没有说什么。 “你的意思就是说,一群猪把我的军帐弄成这样了?”我提高的声音。 虞姬身后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被她瞪了一眼。 “也就是说,一群猪居然可以安然穿过虞队长手下士兵的防线,还把里面糟蹋的乱七八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虞队长手下的士兵连猪都不如!!”我怒极反笑。 “素华衣,你说什么——”虞姬身后又有人说,被她喝住。 我对着虞姬缓缓道;“虞队长,必须有人对这件事情负责。” 虞姬皱着眉头道:“你想做什么?” 我道:“我怀疑弓蓝不服我的领导,嫉妒我的才能,指使士兵捣乱我的军帐,报复寻衅。此举已经严重扰乱军医部的正常治疗秩序,影响军心稳定。我现在要你立刻将弓蓝抓住关押,仔细盘查。” 虞姬目瞪口呆的望着我:“你说什么!”她大概如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样不得人心的时候,还想使出这样疯狂的手段吧。 “放你爹的屁,弓大夫会嫉妒你?!” “你不过是想栽赃陷害弓大夫罢了,谁会听你的!” 我指着一地狼籍:“那你们怎么解释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想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还是你们真想承认自己连猪都不如??” 沉默了一会,一个轻浮的声音道:“对,我就是猪都不如!怎么样,就是我把猪放进来!怎么,素华衣,你还想怎么说!” 我笑道:“很好,那你敢不敢当着将军的面,用这个理由来解释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人说话了。猪都知道这个借口解释不通。 我看向虞姬:“虞队长,你呢?” 虞姬盯了我半天:“对不起,我不能执行这么荒谬的命令。” 我叫不动你,是不是? 我向一边左右为难的霍宝山道:“霍宝山,去一趟将军帐,把我刚刚说的话说一遍。问问大将军她的意见。” 霍宝山蠕动几下嘴唇,终于道:“素先生,这样不太好吧?” 我怒笑道:“霍宝山,莫忘了。我第一天来军营的时候,骠骑将军就将你安排来做我助手,如今难道我让你传一趟话都叫不动了?还是你想违抗骠骑将军的命令?” 霍宝山无言以对,只得走了。 虞姬此刻见到霍宝山无奈离去,才发现我不是在说笑,她厉声道:“素华衣,你不能这么做?这不关弓大夫的事!” 我冷笑道:“我当然知道。” 虞姬愣了一下,随即激动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这么做?”我指着一地狼籍,“因为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那也不该是——” “虞姬队长,”我加重了声音打断她,直视道:“你手下的人想做什么,或者你们想袒护什么,最好事先用脑子想想清楚,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我素华衣自认不是小气的人,但也不可以宽容大度到别人在脸上踩也可以忍气吞声,我想把怒气出在谁身上,由我自己高兴!!” 虞姬咬牙道:“你这也太过分了!!” “我太过分??”我笑道,手一指营外巡逻的士兵:“这里有一半的士兵,是因为我的药方才有命从这里走出去!”又指向伤兵营:“这里所有的人,是因为我的药方有命活到现在!我进军营九天,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军医部任何人一句重话,甚至有人把尿壶扔到我头上,我眉头都没皱一下。而现在,我的军帐被人砸了,我很想问问你们,”我突然怒吼道,“我的大楚的可爱的兵官们——你们是对得起你身上的军装,还是对得起你们的良心!!!” 虞姬和她手下的士兵被我一吼,顿时面无血色,她们这才有冷静的想想我的话,立刻有人羞愧的头都低下来。 我抱起自己的被子,走近虞姬,她的脸红了又白,不敢看我。 我轻声道:“我做的一切,众所周知。但为什么还会弄成今天这样,虞队长难道就不觉得事情很蹊跷吗?你与霍宝山交好,所以我向来看重你。希望你今天能冷静的想想,不要让我拔开你脑壳时,发现里面装的是猪脑。” 这个时候,霍宝山回来了,面色不好看,但还是道:“大将军有令,即日起到瘟疫完全结束,军医部所有事情,由素华衣决断。有擅加干涉者,军法处置。” 第 49 章 弓蓝被我下令关押的事情,在军营里如同一滴冷水入了油锅,反应激烈无比。 我现在的感觉是路边的老鼠看我的眼睛里都有厌恶和憎恨,如果真的有老鼠的话。 相对其他人上升的憎恨,虞姬和她的士兵态度转变可令人玩味。整理一新的军帐门口守着两个人,待遇堪比将军啊。 而伤兵营应该是反应更激烈的地方,只因为我一句;“如果不想给你们的弓大夫在惹祸,最好保持安静。”大家的态度基本处于敢怒不敢言的状态。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们? 弓蓝进去的第二天,我带霍宝山去看她。 按照我的要求,弓蓝单独关押在一个军帐里。与其说是被关押,不如说是被软禁,里面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也没有上手铐脚链。 我要霍宝山让外面守侯的士兵散去,自己从袖中拿出一只盒子,打开,将里的东西出示给她看。 “这是什么?” 弓蓝仔细看看,皱了皱眉,方道;“看上去很像大菊鼠的粪便,只是上面怎会有绿色。” “正常的粪便是黑色的吗?”我合上盒子。 “恩。” “大菊鼠是什么?”我问,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是本地特有的一种动物,头有点像老鼠,皮毛是棕灰或者是褐色,因为喜欢啃食菊花而得名。” “这种动物在军营周围很多吗?” “不一定,要看季节。春天的时候比较多,大菊鼠喜欢到土地湿润,新生植物比较多的地方来觅食和求偶,到了秋天就会回到森林里,打洞储存过冬的食物。”弓蓝道。 “土地湿润,那就是说现在的大楚军营是符合条件了。”军营附近有河流通过,还有些小型湖泊,植物繁茂。“那什么地方符合它们过冬的条件?”我又问。 “距离这里西北十里外就是森林的边缘,每年秋天大菊鼠会返回那里过冬。”弓蓝阐述道。 “西北十里?那里就是西辽边境了。” “准确的说,那里已经是西辽境内了。”弓蓝点头。 “也就说大菊鼠是每年春天从西辽的森林到我们这里来,然后秋天又从这里回到西辽了。”我自言自语,“大菊鼠可以吃吗?有没有毒,会不会有什么过敏反应?” “可以吃,而且肉质还很不错。据我所知,很多士兵在闲暇的时候会偷偷去打些大菊鼠烧烤。至于毒和过敏,我在这里也驻守了好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因为吃这个中毒或者过敏的。” “也就说很多人吃过了。为什么我在所有的病历上没有看到过一宗记录吃过这种动物的病例?”回想起这个,我问道。 弓蓝笑道:“我想他们偷偷出去打牙祭,是不会回来报告给我们听的。这是违反纪律,会被罚的。” 我沉吟了一下:“以您的经验看,什么情况下,大菊鼠的粪便会带有绿色的?” 弓蓝看着我,收敛了笑容:“你是怀疑?” 我点点头:“我需要去证实一下。”抬头道,“附近那些地方容易找到这些动物?” 弓蓝回忆了一下道:“曾经士兵在北面的山坳里烧烤大菊鼠被发现过,挨了处罚。我想那个地方应该会有它们出没。” 我点点头,站起身。 弓蓝也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对我说:“如果你的猜想是正确的,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我将小盒子收了起来,低头道;“这是在我枕头里发现的。” 弓蓝大惊:“什么?” 我轻笑;“军营应该不是大菊鼠爱来的地方。而这几颗老鼠屎,应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恶作剧。”顿了顿,又道:“也就说我已经被人盯上了,有人并不想这场瘟疫被我控制住。” 弓蓝一把抓住我的手给我把脉,我没有反抗,只道;“放心,从老鼠屎还没有被压扁的形状看来,应该是昨天才放进去的,幸亏昨天您的崇拜者把我的帐子都给砸了,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发现这个。” “所以,你让虞姬把我单独关起来?”弓蓝放开我的手,神色平静,“你担心有人也会给我送几颗老鼠屎。” “如果说我会被盯上了,您又凭什么例外呢?”我笑道:“这才公平嘛!” 弓蓝身为大楚军营最德高望重的军医,数十年的经验又岂是说假,若说我发现的是真相,她应该就是最接近真相的人。我相信,以她的本事,发现我所发现的,做到我所做到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我想,盯上我的人,也会这么想 。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我们身边常常遇见的不起眼的小人物,现在我还不能察觉是谁,但是将弓蓝隔离起来,让那个人难以接触到她身边,是比较安全的做法。而且虞姬也是可以信任的人。 弓蓝叹了一口气,对我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但是既然你这样聪明,为什么要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的上。一个不小心就是身败名裂。” “因为我时间不多啊。”我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只想早点结束这里的事情,回京城去见我想见的人。本来就没有打算去收服人心,因此一开始就选择了最快最有效的手段,虽然是激烈的一点。但没想到他后来竟然自己来的,我就更不能慢了。万一因为我的迟钝,让他在这里也染上瘟疫。我是绝对不会原谅自己的。” 弓蓝睁大了眼睛:“你的……难道是雪衣这孩子?” 我苦笑道:“您也猜到了。” 弓蓝望着我叹了口气:“希望雪衣能明白你的心。” 走去军帐,霍宝山在门口等我,她显然听见我在里面和弓蓝的对话,道;“先生,你这又是何苦呢?” 我拍拍她的肩膀:“在把大菊鼠粪便放在我枕头里的家伙揪出来之前,我必须制造一个让她安心的假象。既然她对外宣扬我和弓大夫是对头,何妨将计就计。给你一个任务,从现在开始,我要你跟着弓大夫,保护她,睡觉也不许离开,她的饭菜,你找只动物来,试吃过没有问题才能送去。要小心任何人,尤其是看起来不起眼的人。” “是。可是,先生那你呢?”霍宝山又问道。 我笑了起来:“你觉得关键时刻,是你能保护我,还是我能保护你?” 霍宝山老脸一红,不再说话。 第 50 章 等到傍晚,我悄悄绕开众人视线,离开军营向弓蓝所说的地方走去。 “你去哪里?” 我转身一看,两个人,一个是虞姬,这我不奇怪,但另外一个人竟然是萧雪衣。 “你怎么在这里?”见到他,我是很高兴,只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下午去见过弓大夫了。”萧雪衣看着我,坚定的说:“我知道你要去哪里。”言下之意就是要跟着去了。 “你既然知道我要去哪里,还跟来做什么?”我知道是弓蓝将我的推测转告了他。但我此刻脑子里想的是,他这样跟是来,到底是因为担心我遇到危险,还是仅仅处于职责或者是他娘的意思来检查我的工作进度。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底。 “我不是军医部的人,你管不了我。”萧雪衣认真道。 我微微侧过头,转向虞姬:“你又是为什么跟来?” 虞姬道:“我答应宝山要跟着你的。” 我望了望太阳,时间已是不早,叹了口气:“随你们便。”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弓蓝所说的地方,那地方并不难找,因为很凑巧,正有几个士兵快活的翻着烤肉架呢。 “你们在做什么!”萧雪衣做大将军亲兵数年,呵斥起来颇有震慑力。 士兵们看见萧雪衣,一下子白了脸。 我上前,看了看烧烤架上兔子大小已经被拨了皮的动物道:“这是什么?” 士兵们见到我,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但因我身边两人,不敢说什么,只答道:“是大菊鼠。” “还有没有烤过的吗?” 一个士兵指着一边已经被剖去内脏的两具“尸体”。 我走过去,蹲下来,用树枝拨动它们的身体翻看,在其中一只的尖爪上,发现长满白斑的指甲。 我问道:“你们经常吃大菊鼠吗?” 士兵迟疑着没有说话。 我又问:“你以前抓的大菊鼠的指甲有是带白斑的吗?” 士兵想了想:“没有注意,不过好象是没有的。最近似乎是多起来。”她说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连忙道;“我们最近很少来的,只是,只是——” 我抬起头,笑道:“我问你的,如实回答。如果能配合我,我会向将军说情,减轻甚至免去你们的处罚。” 士兵不敢相信;“真的吗?”眼睛却看向萧雪衣。 萧雪衣稍微犹豫了一下,也点点头。 士兵大喜:“素大夫有什么只管问。” “你们经常捕食大菊鼠?觉得最近的大菊鼠和以前的有没有什么不同?”我问。 “也不是经常,只是军营的伙食总有不如意的时候,我们隔三差五,若不轮值就出来抓几个解解馋。最近因为瘟疫,大家心里闹的慌,也没有什么食欲,所以来的少了些。至于说最近的大菊鼠和以前的有什么不同,我想想……一个是刚刚素大夫书说的,好象指甲上长斑的大菊鼠比以前多起来,再一个,以前的最近的大菊鼠和以前的虽然也不怎难抓,但是要捉到一只,也要耗费不少工夫,现在捉到一只很容易,有的甚至看到人动都不动,还有,还有……以前能够捉到很多大肚子的大菊鼠,因为它们一旦怀孕逃起来动作很慢,现在好象都看不到。” 我十指扣进掌心,感觉心口有些发冷,面色大约也不好看。士兵见我脸色不善,也不敢在说了。 “好了,你回去吧。记住一件事情,回去之后,在这里遇到我们的事情,不可向其他任何人提起,否则为你们求情的事情不算之外,还要加重你们的处罚。” 士兵连忙答应不迭。 待她们走了几步,我又道:“回去后去厨房要些蒜吃,瘟疫还没有结束,你们自己要注意点。” 士兵面上一暖,答应了离去。 我用树枝将尸体拔进火堆,将柴火加旺,只将所有的“尸体”烧成焦碳,我才将它们远远埋在土里。 “你现在确认了吗?”萧雪衣声音有些颤抖,焦虑的看着我。 我垂下目光:“我要去西辽军营看看。” “什么?”虞姬叫道:“你一个大夫怎么去?如果有什么要查的,不如叫斥候去打探好了。” “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吗?”我微笑道,“斥候不懂医,或许会错过重要的东西。”说着,抬脚便走。 萧雪衣与虞姬对看一眼,只得跟上。 第 51 章 到达西辽军营附近已经是在两个时辰之后。 初夏的夜已经不算冷,可当我看到我要找的一幕的时候,仍是觉得全身发冷。 月光很亮,照在我面前的却是满满一院子的大菊鼠,它们三五十只一堆喂着啃食的,虽然已经凌乱不堪,但依旧看的出来,是人的尸体。上面是红黄相间的尸水和白白的拱来拱去的蛆,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大菊鼠的指甲都是布满白斑。 虞姬与萧雪衣脸色苍白的看着。 我碰了他们两人一下,低声道;“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了,我想看看到底是谁在圈养它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两人点点头。 我们在比较远一点的地方暂时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就是那种东西吗?”虞姬问道,“你要调查的就是这个?” 我点点头,刚刚走的太近,被那尸气一熏,我也觉得头晕脑胀的。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子,倒出三颗玉清丸。 “这是清毒提气的。刚刚尸气太厉害,我们要小心点,可别事情还没查清楚,自己先玩完了。”我吞了药丸,药香满喉,觉得精神一振,头痛感也渐渐消失了。再看看她们两人,面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 我有些愧疚,应该早早拿出来给都吃下的,握起萧雪衣的手,想看看他的脉搏。他直觉想抽回来,我道:“别动。”他才放松,天色太暗,也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又耳根发红。 又给虞姬把了下脉,才放下心来。 “到底是谁做的?”萧雪衣皱着眉头,“怎么会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 “我看不管是吃下去,还是碰到它,估计都难逃一劫。人要是真不生病,才叫奇怪。”虞姬装出一副呕吐的样子。 我点点头:“回去我要调查一下,看有多少人是直接食用,多少人是接触过它。甚至是它经常出没地区的河流,也可能被污染。像先遇到士兵,他们处理后的内脏也许就直接扔在河里的。毕竟烧烤都会找近水源的地方,好清洗。如果再没有其他,这个就应该是这场瘟疫的最根本原因。”这根本就是古代版的生化武器啊,放到前世,不管什么原因使用生化武器,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只要知道到瘟疫引起的原因,我对症下药的把握就更大了。只是,瘟疫在后来是怎又发生新的变化,还需要再确认一下。 因为不敢生火,我们只能顶着夜寒又坐了一个时辰,我有内力抵御,身体自然不觉寒冷,只是看着萧雪衣与虞姬面色不好看,心里有些担心,想着摸出一只小瓶子,倒了两颗给他们:“这是活血化淤的药,吃下去身体会暖和些,我可不想你们回去都给感冒了。” 两人吞了下去,过了一会,面色才好些了。 终于等到天蒙蒙亮了。 我们轻手轻脚的爬了下去,匍匐在院子三十步外的草丛里。即使是这么远,还是能闻到令人作呕的尸臭。 耐心的等着,还好时间不长。远远看见有人拖了一车什么东西,走到院子附近才停了下来。 我屏住呼吸。 车夫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努力从车上拖下来的,竟然是一具尸体。她显然也觉得很不好受,拿出一块布,将自己口鼻都蒙了起来,然后抓起尸体一抡,尸体重重落在院子中央。大菊鼠见到新的食物,一拥而上,很快将尸体淹没。 原来是来送“饲料”的。 扔了三具尸体,车夫的车上空了。她看了看院子中的情景,露出厌恶的神色,又拖着车离开了。 我轻声道:“跟上。” 第 52 章 做这种生化武器的人大约也有点地理知识,她将院子安排在远离水源,又是军营下风口的地方。否则首先遭殃的是她自己的士兵还是大楚都还很难说。 军营距离圈养大菊鼠的地方还有点距离,估计也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我们跟着车夫,很快靠近了军营。 附近巡逻的西辽士兵也多了起来,虽然因为是黎明时刻精神还有些不济,我们也不敢再跟的过近,只远远见她进了一顶比较偏僻的军帐,到了正午吃饭才出来。 军帐看起来并不高级,但门口却有两个卫兵。我估计这人在军中地位并不高,但是因为她所做的事情很重要,又或者她的军帐中有重要的东西,所以才有士兵守卫。 我要到那军帐中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重要的资料。这样的实验,不可能没有记录的。 现在回大楚军营去,未免太麻烦了。我决定在附近找点东西充饥,等到晚上夜深后,再混进军营去。我本想让萧雪衣与虞姬回去,只刚刚说出口,看见她们的脸色,我忽然觉得劝说的过程可能变成浪费口舌,于是干脆闭嘴。 西辽的军营东面是国界,西南方面是森林,一直蜿蜒到西北,西北方有大路通向西辽边境最大的城市宴都。据萧雪衣说这里到宴都,行军三日,快马一日可到,若是边境出事,宴都也能很快给予支援。宴都的城主名叫毕方,传说是个颇有才华的女子,她的正君是西辽皇帝的胞弟。可见西辽皇室对毕方的隆宠,对宴都地位的看重。 “现在西辽的驻军将军是谁?”我反正无聊,随口问道。 萧雪衣诧异的望着我;“你不知道?” 我咬着草根;“为什么要知道?干我什么事情?” 虞姬无奈道:“就算你不打算了解西辽军事,总也该听说过‘夜叉将军’ 朱厌的名字吧。此人勇武好斗,乐战嗜杀,在不管是在西辽,北越,还是大楚都是能止小儿啼哭的名字。” 我摸了摸鼻子,师傅曾经拿这个名字止住过我小时候的啼哭吗,貌似没有吧。若真有,只怕会哭的更狠吧,竟敢吓唬我。 “只是有点奇怪,朱厌此人好斗,爱是血场厮杀,陷军千里,却不像喜欢用这种下流滛巧手段来害人的人。事情有些古怪。” “难道此刻西辽军营中主事的不是朱厌?”我疑惑道。 萧雪衣与虞姬对望一眼,神色有些严肃。 我貌似不是说中什么了吧。转过头,算了,还是少插手这些。 鉴于夜里看的东西,加上又不能生火烧烤,我们只在附近找了些野果充饥,又能饱肚子,又能补充水分,只是那个味道,我现在嘴里还是涩涩的。回去一定要灌下一杯蜂蜜去,看看其他两人无所谓的表情,顿时面有惭色。两人到底还是在军队里多年的人,比起我这娇生惯养的性子,还是坚韧的多。 虞姬性格爽朗,见我苦着脸,笑道;“怎么样,味道很糟糕吧。我第一次吃也是咽不下去呢。习惯就好了。” 我连忙道;“算了,我可没打算习惯。”这种味道,还是永远不要习惯的好。 虞姬望着我,张嘴欲说什么,看了一眼萧雪衣,没有说出口。 西辽的巡逻安排很紧密,我观察了半日,觉得可以从巡逻的缝隙中插过去,同时还能无声的潜入固定的军帐,几乎没有可能。如此一来,只有趁夜色的掩盖,混水摸鱼了。 天色渐渐黑了。我们潜到军营附近,终于等到机会,来一队人,我、萧雪衣、虞姬扑了过去,一人一个,勒住脖子,拽到外面的草丛里。 将三个人打昏,我给人灌了一颗宁神的药丸,保证他们至少能一觉睡到大天亮。换上她们的衣服,我们按照白天观察的路线,我在前,萧雪衣中间,虞姬殿后。 迎面另一队人走了过来。 我见来人眼色有些古怪,心道,莫非是认识的? 并不回避,上前冷道:“口令!” 对方愣了一下,露出恍然心安的神色:“布谷。” 我点点头:“保持警惕。” “是。” 带着两人大摇大摆离去。 听见虞姬在后压低声音道;“你胆子可真够大的。” 心中微微一笑,脚下不停。 终于巡逻到了军帐门口。我左右打量了一下,恰好无人,用匕首将帐篷破了一个小口子,里面只有一人正在查看资料,正是白天所见的车夫。 虞姬也看了看,向我点点头,一个打滚翻进营帐,用匕首比住那车夫的的脖子,一手捂住她的口:“老实点,不然杀了你。” 第 53 章 趁虞姬制住那车夫的时候,我和萧雪衣赶快溜了进来。 我想要的东西很好找,因为那车夫刚刚看的正是关于大菊鼠的饲养记录。 记录显示,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名叫马腹,在西辽军营中任参赞。他不知道从那里听说吞食人的尸体的动物,可以导致发病,并且还极具传染性,便将目光盯上了每年回在西辽和大楚之间迁徙的大菊鼠。 大菊鼠主要以植物和植物的种子为食,而且又是肉质鲜美的动物,可以说是大受西辽和大楚士兵喜欢的野味。只是出现在西辽的时候多是秋冬时候,天气寒冷,或是到了大雪覆盖的时候,这种动物都躲在自己的巢|岤,并不如大楚的春天时好找。 于是她命令人开始研究如何让大菊鼠吞食人的尸体,开始并不如人意,毕竟大菊鼠并不爱食肉,后来想出在尸体上涂抹蜂蜜,蜂蜜是大菊鼠喜欢的东西。一来二去,竟然那真的培养成功。便在两个月前开始着手实践。 收到大楚军营瘟疫肆虐的消息后,马腹自然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但一个月后,她就收到瘟疫被控制的消息,大楚军营中已经患病的士兵纷纷痊愈,于是开始想出了向蜂蜜中掺进蜂毒的办法。 原来着就是后来瘟 十年华衣(女尊) 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8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8部分阅读 疫的病症又改变的原因。皮肤上出现红点,并伴随瘙痒确实是中了蜂毒的症状,只是和以前的病征参合在一起,加上惯性思维,我倒真是没有联想到这上面去。 我将手中的资料递给萧雪衣,他看的咬牙切齿。 如果没有看到那令人毛骨悚然又恶心无比的场面,我一定会很欣赏这样一份风格严谨的实验记录。 “现在怎么办?”虞姬问,“杀了她?”她指了指自己钳制住的人,那人露出恐慌哀求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我问。 “小,小人孟极,是一名军医。” “你既是军医,当济事救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道。 “小人也不想的,可是军里反对的军医,现在,现在都已经做了大菊鼠的‘饲料’,小人,小人……”她顿时涕泗横流,“我不想死啊,还死的那么恐怖。” 我与萧雪衣对望一眼:“马腹不过是一名参赞,怎能做主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们将军怎么不管?” “马参赞是将军的心腹,她说的话,相当于将军的意思。而且将军,将军……” “将军什么?快说。”虞姬的匕首又比近了些,孟极顿时道;“将军已经好久不在军中了,军里大小事务,现在都马参赞说了算了,小人实,实在是不敢违抗。” 朱厌竟然真的不在军中。 我飞快的考虑了一下,道:“你是想活想死?” 孟极腿抖了一下;“小人当然想活。” 我道:“我现在有两个打算。一是杀了你,然后按照来的时候办法再混出去。这样风险小速度快。但你熟知大菊鼠的瘟疫传播一事,对我们还有些用,所以我想把你带回大楚帮我研究出瘟疫的解方,事成后,放你自由离开。但是我们三人带你离开并不方便,需要你的配合。你肯是不肯?” 孟极连忙点头。 我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盒子,从中拿出一粒,也不让她看清楚就塞进她的嘴里。她顿时色变。 “这是我们大楚的弓大夫特制的一种毒药,平常就是用来拷问j细的。效果嘛,六个时辰发作一次,我想比被大菊鼠啃的感觉虽不中也不远了。解药在大楚军营,所以你最好保证我们能安然回到大楚,不然,你会希望自己死的比较快一点。”我嘴角微微钩起一笑,很是邪恶。 孟极哆嗦着答应了。 在孟极的带领下,我们离开的很顺利,偶有人问,她都以有重要事情需要我们帮忙敷衍过去。西辽军中大约也知道她身上有些马腹要她做的不为人知的“要事”,并不多问,很快放行。 四人正要走出军营,远远听见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却两骑奔来。 士兵们见了,喊道:“将军回了!是将军回了!” 我抬头一看,为首的女子二十五岁上下,身型高挑,四肢匀称,一双柳眉单凤眼,秀挺鼻子薄嘴唇,长发在风中凌乱的飞舞,我一时有些愣神: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能止小儿啼哭的夜叉将军? 她恐怕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了。 我赶忙又低下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忙着和其他人一起退到一边。 却没有想到那夜叉将军一眼扫过,扫过我的时候,忽然眼睛一亮,手中的马鞭向我一点“你,过来!” 第 54 章 “将军,你已经连续三个月都没有在军中待过了。还是先回营——”说话是朱厌的副官雍和,她正皱着眉头。 “雍和,闭嘴。你没看本将正忙着呢。”朱厌不高兴的呵斥道,转身又兴趣昂然的看着我,时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 此刻的我正被四个男人围着,一个在整理我的花冠,一个给我上粉,还有一个给我腰上扎上七色珠佩,一个给我穿绣鞋。 朱厌看着我的模样,高兴得哈哈大笑;“雍和,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丫头是不是比本将更像男人!” 我心里撇撇嘴,原来是你朱大将军太女生男相,在外受了刺激,现在突然瞧见我,想从我身上找回面子。只是,我无奈的瞧了瞧镜子,你确定是要把我打扮成男人,而不是妖怪吗? 镜子中的“男人”梳着带着乌云双挽百花冠,插了不下六串珠钗,一张脸惨白惨白,而腮上的胭脂红得好象火烧云,嘴唇红的好象刚刚吐过血,一双长短不一的春蚕眉。衣服倒是挺好看的衣服,还是上等的丝绸和手工刺绣,只是为什么要给我挂上三串不同颜色和质地的项链,双手各套着一只半斤重的雕花金手镯,虽然我是对黄金的成色很满意了,不过未免也太重了吧。 “好了,将军。”一个男子站了起来,向朱厌行礼。 朱厌抓着我的胳膊,仔细端详了我半天,简直是越看越满意,一面说:“雍和,你说我把她带给阿蒙看,他还会不会说我是世界上长得最男男腔的女人了。” 雍和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放弃了劝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 朱厌不以为然道:“好了,好了,最多我答应你百花会完后我就马上返回军营乖乖做我的将军。你知道平常我想见阿蒙一面有多难,他又一向不怎么搭理我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朱厌转头问。 她终于想起来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 就在我们就要顺利离开军营的时候,我们倒霉的遇到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回过营的朱厌。此刻正是西辽的一年一次百花会,同大楚的踏青节差不多,是一年中青年男女有机会见的最好机会。前日,她在百花会上被自己的心上人嘲笑是世界上最男男腔的女人,又是伤心又是愤怒,一怒之下回影,却意外在门口看见我。竟然说发现我很有男人味,于是二话不说就给我一匹马,让我跟来宴都。现在找了他在宴都庄子里的男仆来给我打扮,过会要带我去参加百花会。 我心里嘀咕,难道是我前世的女儿心态还没有退尽,无意中显露出一些过于“男人”的动作。不过,嘀咕归嘀咕,我还是暗自庆幸,自己比萧雪衣更有“男人味”,若是朱厌当时看中的是雪衣,只怕性别暴露是小,我们做为大楚j细的身份也会暴光。毕竟正常情况下,军队里怎么会有男人在,稍微查一下,我们就完了。 想来现在,她们两人已经带着孟极安全回到大楚军营了。有了孟极,弓蓝想找出最后的处方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了。至于给孟极吃的,只要弓蓝稍微问一下,就知道,她吃下的是那天我给她看过老鼠屎,反正这事也是孟极弄出来的,即便染上瘟疫,她也算是自作自受。有我的改良药方在,她至少能够撑到弓蓝找到最后的处方,而且为了保命,说不定比我们还要更积极的寻找呢。 “回将军,我叫小七。”我乖乖回答。 “小七啊,好名字,以后就叫你七公子吧。”朱厌笑道,“来说一声‘将军,妾身有礼了!’听听。”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我是不介意在这个世界里来一次真人版的反串了,只是,顶这么一张妖怪脸说这句话,就算看的人不觉得难受,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啊。 朱厌将我的沉默不语当成了无声的抗议,愠色道;“小七,难道本将让你扮男人就这么委屈你吗?” 我还是不说话,只是强忍的,不能笑出来。 朱厌见我还是不说话,顿时变了脸色,雍和忙道:“将军,这孩子还小,大约是被将军吓道了,慢慢来。” 朱厌哼了一声。 雍和看向我的神色,满是同情:无论多懦弱的女人,被人当成男人,心理都不好受吧。 “小七,照将军说的做吧,你只当是在反串唱戏的,对了,唱戏你会吧。”雍和温和的说,一双清澈犹如新茶的沏出的水,望向我的眼神让我心中一颤。这种眼神好熟悉,似乎以前在哪见过。 我站起来,微微屈膝,低头道:“将军,妾身有礼了!” 朱厌表情从惊讶到欣喜:“好极了,就这样,表情再娇羞一点,来笑一个!” 我咧开嘴笑了,脸上的白粉簌簌往下掉。 请假条 明天晚上的火车,白天也要整理东西,估计是不会有时间写了。后天下火车,如果精神还好,或者还可以写一点,不保证多更,但至少有一章。 如果能买到第二天的火车票,大后天晚上就会上火车回来。白天有没有更新,也难说。大大后天到家的,如果精神好的话,也会来写一点。 鉴于未来至少连续三天,不能好好更新,今天就很努力的写,竟然写出来六章,眼睛都痛死了,算是提前给亲们发安慰奖,所以不要怪偶哦。 偶在年后已经辞了工作,准备找新工作,中间这么闲才能每天写这么多,每天都是写了小修一下就发了,没有存粮,大家不要指望咯。 一方面很想快点找到新工作,不在家里吃自己;但想到上班后,估计也没有机会写这么多了,又不想这么快找到工作,真是很矛盾。 所以,喜欢偶文的朋友和偶一起珍惜这段难得的逍遥时光吧。我毕业后,还从来没有连续二十多天每天睡到12点呢。 第 56 章 宴都的百花会名副其实,满街都是各色花卉。 大街上几乎所有的男子,手中都拿了几枝鲜花。而拿的多的男子脸上明显别其他人更容光焕发些。 我坐上马车上大约是看懂了,这个季节里,女人是可以自由送花给男人的,而手上鲜花多的男子则可以证明自己比其他的男子更美丽、更有吸引力。 朱厌看着窗外的男子,不屑道;“庸脂俗粉,也配拿花,那些女人都瞎了眼睛吗?” 雍和笑道;“天下男子哪里能人人都有计蒙公子那样的容貌。不过是情人眼中出美人罢了。何况若是只有美貌之人能得花,百花会也就没有这么热闹了。” 车行了约了越半个小时,在一家行馆前停了下来。 朱厌跳了下去,我掀开帘子也要跳下去,却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是雍和,她笑道:“穿着裙子很不习惯吧。” 我心中感激,即使是前世,我也没有穿这么长而且累赘的裙子的经验。很想向她笑笑表示感谢,脸上的僵硬感提醒我现在的相貌是怎么样一个恐怖,估计笑起来比不笑还要吓人,只点头道:“谢谢雍副官。” 跟在朱厌后面走了进去。这处行馆显然精心布置过的,各色鲜艳的花卉怒放,有的还做成了造型。走廊迂回,朱漆柱子,彩画栏杆,迎着翠绿的柳树,乌色飞檐上挂着红色的灯笼,三色横幡,随风舞动,十分美丽。 很快就在一处阁楼停了下来,领路的小厮道:“朱将军,计蒙公子就在这里。” 我望着这说是亭子却又似阁楼的屋子,精致的雕花红木为墙,大幅的白色半透明丝绸做风帘,透风又隐蔽,望上去,如同云雾在亭台里荡开,人感觉仿佛站在云端仙阁,建造者确实是别具匠心。 雍和掀开帘子,朱厌拉着我进去了,兴冲冲的向屋中间主位上之人道:“阿蒙,我带一个人来给你看。” 我略打量一下,屋子很大,放了大约十多个案几,有二三坐在一起的,也有一个人独占的,有男有女,都是一脸趣味的看着朱厌,接着一脸错愕的看着我的脸。 本来还有些喧闹的屋子一下子静了下来,然后主位上首先的传来笑声。 我这才转眼向笑声来处看去,顿时也呆住了。 脑子里头一个想法,这绝对不是人,绝对不是。 两弯似颦非颦笼烟眉,一双似笑非笑含情目,唇如朱砂,不点而赤,肤凝羊脂,气吐兰芳,指若葱削,顾盼生姿。若单只是长相,我或许还不会有什么感觉,只是他懒洋洋的坐在那里,自在舒适好象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偏偏又叫周围的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一身不知道几百层还是几千层颜色的百花争春衫,若是穿在别人身只会觉得眼花缭乱,只见颜色不见人,却被他生生压下了光芒,成了他的衬托。墨染的长发一点没有束起来,随意的披散在身上,只在鬓边插了一朵极红极艳的蔷薇花,回眸一望,就看呆了一屋人。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里见过打扮的最花哨最娇媚的男子,却偏偏生不出别扭和反感,只觉得满鼻的芳极香极,满眼的艳极妖极,催人欲醉不愿醒。 雍和见我在发呆,忙拉我一下。 我连忙上前,屈膝行礼:“妾身小七见过蒙公子。” 计蒙盯着我满头乱甩的珠翠和时不时向下掉粉的一张脸,薄唇轻启:“阿厌,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人?” 第 57 章 朱厌竟然面色微赤,说不出话来。 “不过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你就真恼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掉了。”台上的男子不满的抱怨,“真是小气。” 朱厌赶紧解释:“我没有生气,只是,只是雍和说军营里有点事情,我才赶回去了。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我听到周围零碎的笑声,心中有些感叹,堂堂夜叉将军,勇猛之名传遍三国,在军营里中,是见而肃立,闻而噤声的人物。而在计蒙他身边一干人眼中,竟然只是一个可以恣意的戏耍玩弄,以娱众人的角色。朱厌为讨心上人的欢心,荒废了军务,又想方设法来证明自己在计蒙心目中的地位,即使说不上情意深厚,也是尽心尽意了,她或者幻想,其他人笑我,计蒙肯定不会这么想。但试想,若计蒙对她稍有用心,也不允许自己的朋友嘲笑于她。 我默然,斜眼看了一下雍和,她面沉如水的表情下是不是觉得难堪? 又望一眼朱厌,她知只情急于向计蒙解释,那里还记得其他。心中为她默默不值,顿时对台上之人的凉薄感到厌恶。 “如果不是生我的气,你找来一个丑八怪吓唬我做什么?”计蒙继续咄咄逼人。 朱厌头上都有汗冒出来了。 雍和上前一步道:“计蒙公子莫要怪罪,这人是将军特地找来为公子们献艺的伶人。若能博公子一笑,便是将军的荣幸。” “献艺?”计蒙微微抬起下巴,玩着自己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是真的吗,阿厌?” 朱厌此刻那里还有不应的。 “好吧,那就让他表演一下吧,我倒要瞧瞧他有什么本事叫本公子开心?”计蒙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迷人,在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刻薄。 雍和又道:“将军见到这伶人就马不停蹄的带来了,还请公子宽容些时间,让他稍做准备。” “随你们的便,可别让我等太久。” 雍和一口应下,带我出来。朱厌则在里面坐了下来,眼睛都没有向这边看一下。 “对不起,小七。我都没有事先和你说一声,就自作主张。”雍和愧疚的说,“我实在是不想见到将军那样——” “雍副官不用难过,我也是将军手下的兵,为他分忧也是应当。”我道,为朱厌有一样一名副官感到安慰。 “等下你上去,只随便唱一支歌便好。今天之事,将军应不会怪你,若有归罪,我一定帮你承担。唱歌你会不会?”雍和道。 我点点头:“雍副官不用担心,我小时候因身体不好,娘怕我难养活,也曾扮做男孩养过几年,歌也学过几支。只是,”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装扮,“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整理一下,这也太——” 雍和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忙叫来行馆的管事给我找了一间屋子。 我借口舞蹈道具,让雍和帮我去找几米红色的绸缎。自己关上房门准备。 终于可以将好象面粉壳一样扣在我脸上的东西洗了下来。好在这里似乎男客不少,打扮梳妆的东西一样不少,不知道是不是雍和吩咐的,连衣服都有几套,我看了一会,选中一件白色长裙。 点了点橄榄油,将脸洗了三次,方显露出皮肤本来的颜色和光泽。我虽然不是什么装扮高手,可前世的女孩子,只要稍有讲究的,哪个没几招打扮自己的。 我对着镜子,浅施薄粉,将肤色亮度稍微提高,用油点了胭脂在唇上染了一层,看上去水润莹亮,将挂在一边的大毛笔用剪刀齐齐绞平,蘸了些须腮红刷上,接着绞了一只小毛笔描上淡色的眼影,让眼睛看上去更明亮灵动。 头发稍微麻烦一点,我不能从镜子看到自己后面,决定还是尽量挽个简单点的发髻:将大部分头发挽成一个发髻,侧垂一边,然后用簪子挑出几束编起起来,盘成小花,用单粒的珍珠簪固定,还有一部分头发自然从一侧垂下,我在这里插上一只三穗的珍珠钗。 其他首饰我一样未带,穿上雪白长裙,拣出一段两指宽华丽精致的大红色金线手绣丝带。在裸露的脖子上缠两圈,两端从锁骨,胸口,腰际垂顺到膝盖下方。 对着镜子找照了照,还算不错,只觉得好象少了什么。 突而灵光一现,提了一只小毛笔,沾了胭脂,在眉心花了一朵小巧的三瓣莲花。 对镜一笑,镜中“男子”,雪衣袭地,里层是亚光的轻柔丝绸打底,中间半透明薄纱轻笼,最外镂空结花如同波浪在袖子和裙上走动。光洁的脖子和稍嫌暴露的锁骨述说着无声的诱惑,却又被火焰一般的红色缠绕的丝带走留恋的视线。 小巧的下巴,仿佛纯白的大理石雕刻,一双眸子若笑非笑,微微颤动的睫毛下是一双流不尽春水,掩不尽星光的眸子,只是转动好象就可以把人的灵魂勾去,姣好的唇形好象被桃花染过一样纯净,轻含贝齿,藏不尽欲说还羞的风情。 只轻轻一动,从颈直垂下红色丝带,如同杨柳随风摇曳,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我满意的点点头,前世只能在摄影楼去拍拍复古写真的时候享受这么古典的造型,没想到真有这个机会。 有人要进来了,我装做没有看到,只是对镜自顾,想偷偷看看进来人有什么反应。 身后一片死一样的沉默。 第 58 章 雍和盯着我的脸愣了半日,视线不自觉下移,突然呼吸一重,别过脸去,眼睛不敢直视,本来正常的脸色竟然逐渐染上一抹绯红。 我的意思本想给来人一个惊喜,却未曾想到看起来已经二十五六岁的雍和竟然有如此“纯情”的反应,不仅大感意趣,心中顿起恶作剧的兴趣。 指着雍和手中的红色绸缎,我轻声道:“雍副官,这是给我的吧。” 雍和听到我的话,似乎手中绸缎变成了烫手的山芋,慌忙将绸缎递给我,我伸手去拿,手指“无意”轻轻碰到她的手心,雍和好象触电一样,手一抖,绸缎掉到地上,脸色微白,随即更红起来。 我甚至看见她的额头上刹那间渗出细细的汗珠,面上露出紧张无措的神色。我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能调戏一个女人成功,心中大乐,另一手背身后猛掐大腿,把已经跑到嗓子眼的笑痛回去。 我低下头来拣,雍和慌忙道:“我来,我来。”她迅速低下身去,将丝绸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根本看不见的灰,尴尬的交给我,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有什么不应该的肢体接触。 我见她已经窘得不能再窘,一张脸红的都快要燃烧起来了,也收起了戏弄她的心,便用正常的声调道:“雍副官,我们该出去了,将军和计蒙公子该等急了。” 雍和听到这话,好象才记起来她是来做什么的,表情突然出现一瞬间的挣扎,望向我,眼神里是与以前不一样的一种柔和,中间夹杂着一点,我看不懂的东西,让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但没等我回过神来,雍和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渐沉稳起来,点点头:“你跟我来吧。”嗓音里是她惯有的轻柔和清亮。 我以为她已经恢复正常了,毕竟她也知道我同为女子身的事情,只怕过一会就会发觉是我有意捉弄她了吧,希望到时候她不要报复才好——我撇撇嘴,当然前提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回到西辽。 现在已经距离萧雪衣和虞姬将孟极带走过了十二个时辰,马腹如果足够精明的话,最迟今天早上就应该发现她重要的手下失踪的消息,如果她查过门哨,就应该知道本来与孟极一起离开的人中有我一个,如果她再谨慎一点,现在就应该在快马加鞭赶来宴都的路上。从西辽军营到宴都只有一天的马程,因此趁天黑离开这里,是我最好的逃脱时机。这行馆人极多,想要浑水摸鱼溜走不难,只是怎么样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宴都,又如何平安的到达楚辽边境,同时在不惊动西辽士兵的情况下回到大楚。 想到这里,我有些郁闷的想:不知道雪衣会不会为我担心呢。 正自出神,身前的雍和突然停了下来,我差点撞到她身上。 她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微微侧过头,眉头紧皱,犹豫了很久,才抬头看我:“小七,如果,如果你不愿意——不,”她声音突然变的坚决起来,“你还是不要去了。我再想办法。”说着,她好象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脸上透出我没有见过的沉静和坚毅。 我错愕:雍和,我并不是真的男孩子,没有那样的娇柔。所以你并不需要怕我被人“占便宜”,心中微微后悔刚刚不妥的举动。虽然认识她时间不多,雍和显然是一个认真宽容又细心体贴的女子,虽然份属不同阵营,我对她却有着一份不同寻常的好感;不否认她给我的那一份熟悉感对我的有所影响,而她本身也是个极出色的女子。 我露出安慰的笑容:“雍副官,你不用担心,我应付的来。将军是西辽军营的脸面,总不能因为我一人之失,让整个军营颜面无光。” 雍和听得我这话,露出一见少见的讽刺:“西辽的士兵不需要声色娱人来撑颜面。你是将军的士兵,她也有保护你的责任!”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如掷石岩上。 我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你们在这里磨蹭什么——”一个恼怒的声音传来,正是朱厌,估计是在阁楼里等不及了被那妖孽公子笑话不过,所以亲自来找人。 我心中邪邪一笑,忽然转过头来,轻吐两字:“将军。” 如愿以偿看到来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我宛如小鹿受惊的望了她一样眼,露出一个羞赧的笑,缓缓垂下眼帘,如小女孩一样扭捏的侧头低下。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朱厌一瞬间石化。 第 59 章 将红绸拆成两半,绑在鼓槌上,我甩了甩,绑的很结实。 两面红漆鼓立在架子上,我手负双槌,垂首立在场中。 场中一片寂静,从我走进来的那一刻起。 我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半低的脸上,在我的眉眼上琢磨;我即使不抬头也能感觉计蒙在台上坐直了身子,一手理发,射来的目光脱去慵懒,深刻而探究。 没有序曲,没有丝竹。 我手一扬,鼓槌飞上半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红绸如同流星一样撞击在鼓面上,发出震耳之声。 开始了。 咚咚—— 足够让人惊跳起来的声音,一槌追一槌,一向柔声漫歌的行馆里,何曾有过这样震撼而威严的声音?只有鼓,只有鼓,仿佛晴天一个炸雷滚过每个人的心人,让每一个沉醉温柔乡的女儿抬起头,睁开眼,让每一个纸碎金迷的男儿醒过来,惊起来。 槌声轰轰,直坠心底。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声催马快,如挥银鞭。风吹沙起,刀斩清明。欲饮琵琶马上催,古来征战几人回。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失了烽火硝烟的洗礼,便做了的粉香脂浓的坟墓吗?离军营不过一日骑程,宴都的风气便这样的委靡了吗?委靡到有人可以公然嘲笑一国将军,无聊到可以有人舍却军营数月只为美人一笑? 我手负鼓槌如负剑,手扬腰折,俱用大开大合,袖扇风起,裙移云动;槌似追,催人命,手一指,凌厉起,一女子下意识按上了腰上的剑,射来的眼光中满是惊惕。 人生而有血,便有血性,我所爱的,偏是激起这蛰伏以久的血性。在这温柔富贵之乡,姣花软玉之所,我偏要做那一从荆棘,不扎得这群人鲜血淋漓,尖叫大跳不罢休。 我一个转身,偷眼瞧了一眼朱厌,她的表情从惊愕到惊诧,从迷茫到清明,仿佛大梦初醒,眼神逐渐燃烧起来,神色肃穆,气势凛然,心中微喜,这才真真是一国将军的范儿。 咚咚—— 声音陡然一变,从沉重肃穆,做了轻点慢追。 美人如玉 剑如虹 血染襟 柔肠断 护我胭脂 天香国色辞金戈 手中线 绣相思 送卿铁衣 我柔柔的弯下腰,那一束未束的青丝,划落肩头,看众女的目光一点点随我移,眼中是悸动和惊艳的光。眼光一点点流动,手开兰花,划过鬓边,黑发红带,最寂寞与最热恋的颜色,反差着一刻怦然而动的心。 无论在什么时候,英雄血洒战场,保护心上人都是最让人心醉的传说。为什么在这里却看不出来呢?岂不怪哉? 我长袖一抛,凝固了千百年的回眸,如春雪融水,细细化开,轻轻展眉,目光朦胧,一面为情辗转难安,一面又极尽相思意浓时的羞涩。 鼓槌上的红绸,如同四面八方追随的眼光,纠缠着青丝雪颜,点燃的烈焰,雪里恣意的跳跃。虹在雪上纵舞,我在雪中旋转。白色的纱裙在风中荡开,裙上的花结海浪一样荡开,一拍又一拍,如海啸的叹息,花闹的喧嚣。 咚咚—— 鼓声又起凌厉,却不是第一次的刚强难折,也不是第二次的儿女情长,却是快中有慢,刚中有柔,彼此相成,彼此兼济。如此不但没有逊色,反而于刚中看出柔的优雅,于柔中折出刚的威猛。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大辽要让四方 来贺 我舞的速度越来越快,什么东西从我头上飞了出去也来不及理会。周围的人也在视野里模糊起来。 我特地选了这么一首歌,主要无非是想唤起朱厌做为一个军人的骄傲和职责,有朱厌镇守的西辽军营,就不会弄出马腹这样的祸事。至于这样做会不会对大楚的将来的边疆安全系数有所影响,那还是留给萧炎去头疼好了。 一舞终了,我退了出去,无人来拦。 第 60 章 我回到房中,准备卸妆,才将发髻放了下来,却有人敲门。 我起身开门,雍和站在门口,道:“小七——”突然顿住,脸色红了起来。 我诧异的望着她,这次我可没有调戏她,她又红什么脸,往自己身上看看,几缕头发凌乱的垂在肩上,衣襟也有点松,右肩露出大半——我恍然省悟:这大概就叫做“眼含惺忪,香肩半露”。 不过,雍和同志,你的定力未免也太差了。 “进来吧,我正在换装。”我赶快将衣服拉拉正,心里遗憾的想,我还从来没见过女人流鼻血呢,要不要在雍和身上试验下呢? 雍和恩了一声,然后仿佛才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忙道:“我还是站在外面说吧。” 我撇撇嘴。 “计蒙公子宴客,将军也在其中。只是,”雍和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的表情:“计蒙公子点名要你做陪。” “什么?”我惊道:“将军答应了?她明知道我是女人,却要我去陪计蒙公子?” 雍和神色也有些不好看:“计蒙公子说你唱歌很好,有意叫你席间表演,将军她……很难拒绝。” 我心中暗笑,朱厌啊朱厌,不知道我一翻苦心,到底在你身上有没有付之东流。算了,或者我还可以借此机会外逃,毕竟酒楼比行馆人要更多更杂些。 想到这里,我点点头,道:“我换身衣服。” 既然要逃跑,这身袭地长裙自然是不能再穿。我挑了一套翠绿色的衣服,没有刚刚群装的华贵,却显的清新脱俗,最好的是它下面是裤装样式,活动方便,绞了大褶皱的菏叶边,看起让干练中不失妩媚。洗去额上的莲花妆,梳了两只包包头,用绿绸包起来,再用十二色彩绳子缠起来,两端垂落在肩上,看上去正是个俏丽活泼的小“小子”。 想了想,从桌上又摸出一串银色的珠链系在腰上,对着镜子点点头,我觉得可以出发了。 我刚刚没有问,到了才知道计蒙宴客的地方竟然在金聚楼。 我虽然平时通过知静发来的商情汇报知道金聚楼已经向西辽和北越发展,却没有想到这么重要的边疆城市也会有,能在这里站住脚跟,看来春姐的本事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了。 想到清书,觉得自己也应该尽快处理完军营的事情,回到京城去。若是常玉扬有什么按耐不住的,我好有所应对。而清书在常家的地位,我也要做些处理了。清书若不是我的弟子,她在常家做个傀儡家主,我自然不管,可她既然是我的弟子,又怎么能让她如此委屈。 我早早发现她志不在商,便借学商以三十六计教她,果然发现她对军事的兴趣和天份,由来又以商考会的理由,传她功夫护身,可惜被瘟疫一事打断。若将来春姐能成为常家的幕后之主,而清书则在军队中找到自己真正的人生,才是我最终的计划。 只是心里还拿不准清书自己怎么想的,须找个机会试她一试。并且若这样做,长远来说留患不小,一旦成功,清书这一代没有什么问题,可将来到了清书的子嗣那一代,到底是学母从军还是继承祖业,却也难说。若是从军还好说,若是想要继承祖业,春姐是否会答应扶持,或者是春姐身边的人答应不答应将家主之权拱手相让,都是问题。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那里管的了她千秋万代。 我望着车外风景发呆,忽然耳边传来呼叫声,却见一骑向我奔来。一名女子很快追了上来,缓缓放慢速度,跟着我坐的马车同行。 雍和不愉道:“阁下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拿着一枝白色的牡丹给我,眼睛里是希翼和柔情。 我愣了一愣。 这是世界里第一次有人送花给我。 我还没有决定是拿是不拿,从上车一直到现在都很沉默的朱厌,将我从车窗拉到一边,恶狠狠对窗外的人道:“她不收花!” 那女子微愣,朱厌干脆放下车窗帘。 我松了一口气,省了到底要不要收花的纠结。 不过那花真的很好看,我心里又有些遗憾,前世的小女人情结冒泡,哪个女人不爱花。 下了车,雍和照例伸手来接我,却不想又有一只手同时伸了过来,是朱厌。 我又面临选择的尴尬局面。 朱厌似乎没有料到雍和也会伸手来接我,触电般的收回手,瞪了雍和一眼走开了。 我感觉额头有点冒汗,扶着雍和的手,跳下车,理了理衣服。一抬头,一束花,出现在我眼前。 朱厌粗声粗气的道:“你现在好歹是男人打扮,若手上无花是会被人笑话。”将花往我手中一塞。 我用手指轻轻摸摸花瓣,梳理叶子,只抱着就清香满怀呢。 雍和轻声道:“你喜欢花?” 我点点头。 “不要磨蹭了,进去吧。”朱厌不高兴道。 我低下头,跟着进去,眼角余光却瞧到一人。 震惊的回头,只见那人转身,没入人流。 “怎么了?”雍和发现我的异状,随我的眼光看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 “好像看见一个熟人。”我道,“不过也许是看错了。”说完,走进楼里。 第 61 章 计蒙并不为难我,甚至没有叫过我。我低头侍在朱厌身后,一副乖巧的小厮模样,心中却在计算从哪个方向容易离开宴都。 不过计蒙不来招惹我,并不代表没有人惹事。酒过三旬,两名半醉的女子就拿着酒杯摇摇晃晃走过来。 “小美人长的挺漂亮,一个人挺无聊吧。” “来陪本小姐喝一杯。” 我向旁边躲了一躲,却被拉住手,恶心顿起。心里很是纠结:是把她门牙打落,还是羞涩的叫一声:“小姐,不要这样啊!” “放开他!”一个声音爆起,震的整间厢房都安静下来。 其中一名女子的手抖了一下,酒水洒到我身上。 很好,就算你不撒到我身上,说不定我还要撞上去呢。 “将军,容小七出去换下衣服。” 朱厌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你去吧。” 我“神色委屈”的走了出去,拉住一名小厮道:“那里有安静的房间借我更衣。” 正说着,雍和站在我身后:“跟我来吧。” “你稍等一下,我去给你买件衣服来。”雍和说着,安慰的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关上房门,只等雍和买来衣服,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要求在这里休息。想来以雍和的软心肠,必然答应我。这样我就有充足的时间离开宴都了。 可惜事情往往人算不如天算。 雍和刚刚将衣服送来,我还没有来的及换上,一只小小的竹管就从窗户伸了进来。 我嗅了嗅,是很好的迷香,顿时无语。 过了一会,一个人轻轻的推开窗户,走到我面前,似乎还打量了一下晕在地上的我,然后将我用——布袋装了起来? 我在晃荡的麻袋里得出两个结论:第一这个采花贼比较有钱,这迷香不是那种粗制滥造的下等货;第二她轻功不赖,背着我跑了快一盏茶,竟然呼吸还很平稳。 中途她又不知道在那里弄了一匹马,速度变更快了。被劫持就应该有被劫持的样子,我很配合的在此人背后一动不动,只到耳遍一片安静,似乎已经远离闹市区,才将气劲运于手上,将布袋撕开,同时一脚点在采花贼背上,快速的窜了出来。 采花贼意外被我一脚下马,赶忙跳了起来,转身见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笑了一声:“果然是朱厌的人,身手这么好。” “计蒙派你来的吧?”我问。真正的采花贼怎么会分不清我是男是女,我还是很相信她们的职业水准的。八成是计蒙认识的所谓纨绔女子,便告诉她我今日在行馆大出风头,撺掇她将我掳去,好好整治我一翻。 她愣了一愣,掩饰道:“你胡说什么啊?计蒙公子怎么可能跟我这种人混在一起。” 算了,现在不是逼供的时候。 五指一翻,屈指一弹,点中此女的昏睡|岤。然后飞快的跑过去,开始——拔衣服。 总不能叫我穿着一身如此招眼的男装逃命吧,送上门来的资源不用白不用。拆散了包包头,只用头绳捆了个高高的马尾。 “好了,”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向一边的树林中叫道,“出来吧。” 一个身影骑着马出来,正是我日思夜想的萧雪衣。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问。 萧雪衣别过头,不说话。 不说我也知道,就在我拔着女人衣服的时候,他就到了。只是觉得把他叫出来看我换衣服,似乎也不太好。干脆索性装不知道,好在换的只是外衫,否则纵然在女尊的世界里,我也不好意思在男人面前换衣服而不色变。尽管那个人只是藏在树林里偷看。 十年华衣(女尊) 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9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9部分阅读 “我在金聚楼外面看见的人果然是你。你什么时候跟来的?”我问。 萧雪衣道:“我与虞队长商量了。她带孟极回军营,我就一路跟过来了。” 我愣了一下,恍然:虞姬不知道雪衣是男子,否则绝对不会让他孤身一人来找我。 我打量着他身上风尘仆仆,眼中满是血丝,这一日一夜,我几乎没有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雪衣也是这样一路奔波,为了不跟丢我的行踪,定是未有片刻得歇,心中一暖,若非担心我的安危,何必以身犯险。千言万语都说不出来,只道:“我们赶快走吧。” 骑上采花大侠的马,我一拉缰绳,向东奔去。萧雪衣随后。 跑了快五六个时辰,终于看见了西辽大营,下了马,潜入山林,向边境逃去。 我隐隐觉得西辽大营巡逻的士兵似乎比前日要更多些了,看起来孟极失踪的事情如我所料的东窗事发,心道果然还是早走安全。 正这样想着,感觉地面微微震动,我心觉不妙,顿时停下,转头看去果然见一队人手持火把,飞驰而来。 还是追了上来吗? 来人二话不说,将我与萧雪衣团围住,我细数之下,有二十三人之多。 朱厌,雍和都在其中。 第 62 章 为了避免在路上遭遇西辽士兵,我和萧雪衣不能走大道,尽量抄蜿蜒的小路前行,虽然有马,却不敢张扬,接近西辽军营后,更是弃马步行。如此耽误时间,被追上难怪。 雪衣的脸色有些白,我伸手过去握着他的手,他颤了一下。 “今天若和我死在这里,你后悔不后悔?”我含笑道。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忽然又垂下眸子,摔开我的手:“谁要死在这里!”从腰上拔住剑,挡在我面前,环视着周围的人。 月光照着他的额头上,好象最柔和的画笔从那里起笔画起。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我的目光勾勒着他的线条,看他持剑而立,翩然若风,让我不由自主看得痴迷。 “小七,你是大楚人?”朱厌盯着萧雪衣身后的我,面孔阴沉,眼中是压抑愤怒。 我微微颔首,笑着默认。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朱厌沉声道。 “朱将军连我来西辽有什么目的都不知道,这个将军真当做得潇洒!若是不清楚,问问你家的马腹参赞,她一清二楚。”我道。 “马腹,你说!”朱厌厉声道。 其中一人上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军医不见?”朱厌问。 这人就是马腹,却是谦谦儒生打扮,举止一派温和,若不是亲闻,如何看的出这样凶残之人。 萧雪衣看向她的眼睛闪过恨意,手中剑紧了一紧。 马腹恭敬道:“将军,这是属下为了削弱大楚军防想出的一个计划。这两人为了破坏属下的计划,将计划中重要人物孟极抓走,其心昭然。属下想还是先把她们两人抓回去再细细拷问,更加稳妥。” 朱厌盯着我,眼神越来越阴沉,一扬手:“将她们抓起来。” 士兵听令立刻上前,刀锋在火把的映衬下,越现其狰狞。 包围圈越来越小,雪衣剑法不俗,但以一敌十,也分外吃力。剑来去如电,游龙惊凤,西辽士兵一次次冲击,未有人能近他分毫,却不能阻止其他士兵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 雪衣见我被制,手上动作一缓,我笑道:“雪衣,可不要轻易就放弃了。” 他又挥开一刀,在包围中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不过流星转瞬,我却呆住了。雪衣的眼神一向是清冷,淡然,宁静的,如同湖边的一抹月光,这一眼却如此复杂:不甘,痛苦,羞愧,怨恨,激烈,挣扎…… 在此一刻,我忽然感觉有些颤抖:他这一眼中,再无别人。 长久以来,我所求之事,唯此而已。 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来,合上眼帘,平伏自己的心境。 雍和忍不住道:“小七,你们投降吧。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 我合眼笑道:“何人投降,还未可定。”说着,出手一击,挟制我的士兵只觉得太阳|岤上一轰,哄然倒地。两边士兵慌忙刀向我挥来,我沉腰,刀锋从头上划过,一脚扫去,两人大叫着翻倒。 手中是走前系着的腰链上卸下的珠子,夹在五指中,灌注着内劲,向左右撒去,破空之声后是惨叫连连,向我围过来的十余名士兵顷刻被击昏。 我笑着高叫一声:“雪衣,等我。”纵身飞起,点在一人肩上跃起,翻身,成倒挂金钩之势,头发向下滑去,一手连珠又漫天撒去,解了他的围。 我感觉雪衣仰头看着我,才睁开眼,冲他不安的眼睛安慰的一笑,翻身转下,借最后一个倒下之人的头顶,又跃上半空,冲向马上的朱厌,曲指一弹,一束真气打掉她手中剑,稳稳坐在她身后,翻手一枚刀片已经吻住她的脖子。 一切俱在电光火石间,雍和只来得及将剑拔出来,却被雪衣拦下。马腹是文将,此刻没有从马上掉下去已经是不错。 我笑得很无良:“都给我住手!否则,送你们将军上西天!” 第 63 章 其实如果没有被朱厌追上,我本来打算就这样直接逃回大楚就算了,毕竟雪衣跟着我快两夜一日,已经是疲劳不堪,我不忍再让他辛苦。 站在尸臭冲天的院子门口,我手中的朱厌脸色也开始发白。 雍和本来一直警惕的盯着我与朱厌的目光也不能不被满院啃嗜尸体的大菊鼠夺走。毕竟这种毛骨悚然的场景,只怕是百年难见。 “马腹,这是你做的?”朱厌半是震怒半是震惊的望向马腹。 马腹此刻面色灰白,汗水从鬓角流下,我心里有些佩服她竟然坚持到现在还不逃走的勇气,可心中的决定并没有因此心软。 “是不是???”朱厌又愤又气,“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这简直就是灭绝人性。” 马腹忽然大笑:“为什么?我是西辽军官,杀大楚士兵有什么错?至于手段如何,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一介文职,不能领兵。可将军又做了什么?你为了一个男人,数月不回军营,以至军心涣散,人心不稳。我没劝过将军吗?将军又听过一句吗?军中大小事务,那一样不是我为将军处理的井井有条,我在军中废寝忘食,你在宴都歌舞升平时,可想到我的辛苦和艰难?” “他们背地都说我借将军的信任,对军务指手划脚,说我居心不良,妄想篡权架空将军,唾弃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于军营根本没有任何实质用处,要在将军回来后将我赶走。哼,我偏要做出一翻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给她们看。对,我手段残忍,我灭绝人性。可结果怎么样,我兵不血刃把大楚军营折腾的鸡飞狗跳三个月,让她们几乎死光。将军可能做到?” “若不是大楚运气好,找出一个素华衣,她们早就完蛋了。”说到这马腹又咬牙道,“素华衣,她也不过是狗屎运好!否则我构思了快一年的计划怎么会这样轻易给她搅了。呵呵,不过她也活不多久了!” 雪衣面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腹此刻出奇的亢奋,竟然很配合道:“我已经叫人往她的住所藏了大菊鼠的粪便。如果不出我所料,她现在应该已经发现自己也染上瘟疫了。一旦被人发现她自己也染上瘟疫,大楚军营还会相信她的话。她们迟早都要统统要死在我手上!” 雪衣闻得这话,下意识看向我,目光里满是惊恐。 马腹又转向我道:“我劝你们还是早点投降的好,等到你们回去的时候,只怕大楚军营已经变成了死人营,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我笑道:“有一句话叫老天要人亡,必先叫她疯狂。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点住朱厌,让她不能动弹,从马上跳了下来,我一步一步走向马腹,面色也一步一步变的凌厉:“从我见到这个院子的那一刻,我就发誓,终要叫一切是始作俑者自食恶果。本来你是不用死的,可你却追了上来,既然是你自己的意愿,我自是不必拒绝。” 马腹慌张的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 我点住她的|岤道,用刀在她的身上开了几个口子,位置选的很巧妙,不会让她很快死掉,而在在没有包扎处理的情况下,却会流血不断,最后血枯而死。 朱厌在马上叫道;“住手!” 雍和上前一步,雪衣拦在她面前。 “小七,你若是为死去的大楚士兵报仇,请饶马腹一命。”朱厌咬牙道:“此事责任在我,身为一军之将,失职在先是我,督察不利在后也是我,若你要恨,我要分担大部分责任。马腹跟我数年,我……” 我忽而笑了起来:“将军,你要向我解释什么?我是大楚人,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敌人。” 朱厌的脸色一片灰白。 我将开始哆嗦的马腹扔进院子中,大菊鼠顿时一拥而上,也许是没有孟极昨日前来“喂食”,大菊鼠似乎显的格外的激动,叫声比以往更加的清脆激烈,可在夜色的映衬下,却是显得格外的诡异和恐怖。 马腹发出凄厉的惨叫,一声一声在空旷的荒野里那么突兀。很快他就叫不出来了,因为她的喉管已经被咬破,血汩汩的流出来,她想逃,四肢却动不得,兴奋的大菊鼠将她淹没。 雍和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将掉在地上的火把一支一支踢进院子中。那院中原有不少人的尸体,尸体上油脂沾火即燃,顿时整个院子成了一片火海,大菊鼠被烧的吱吱之叫,夺路而逃,却被栅栏困在其中,不得动弹。 火越烧越高,将方圆数里都映的昼亮。 我望着火光:也只有火,才能将这一场灾难完全终结吧。 西辽军营离这里不远,应该很快有人被火光吸引过来吧。 我将朱厌踢下马,自己翻上,雪衣也找了一匹骑上。 雍和忙抢过去护在朱厌身前,看向我的目光复杂。 “朱厌,我不杀你,并非认为你罪孽不深。只是不肯因你之死,引起两国交戈。望你好自为知,你的命,有一半是马腹为你替的!” 朱厌盯着我,咬破嘴唇。 我一拉马缰,向大楚奔去,雪衣随后。 第 64 章 虽然只晚回了两日,这两日过的却着实辛苦。 我回到大楚军营的时候,若不是有雪衣在,门口的士兵差点不让我进来。 我心急去瞧孟极回来是否起到作用,来到军医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门口一名小兵告诉我大夫们都在病房,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弓大夫早就找出药方了,素大夫就不用穷忙活了。” 我一听说药方出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 伸了个懒腰,夜奔十多个时辰,感觉还真是累,一转身,却发现雪衣还在我身后。 “你怎还不去休息,不累啊?”我道,我反正现在是困的很,就想倒头去睡一天才好。 “你,”雪衣看着我,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身上没有事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我微愣了一下,他还惦记着马腹说的给我房中放了老鼠屎的问题呢,“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可是,宝山当初不是一样没有立刻发病?”雪衣不肯放松。 我望着雪衣,静静的笑。 雪衣被我□裸的目光盯得又别过头去,道:“你还是给弓大夫看看的好。” 我还是笑:“你信不过我吗,我自己有没有病,难道不知道?” 雪衣转过头,一张脸看起来有点怒气冲冲:“医者难以自医,你不知道吗!” 我忽然色心大起,伸过去抓住他一只手:“如果你肯陪我一晚上,我就什么不舒服都没有了。” 雪衣眼睛一瞪,啪的我就挨了一耳光,他转身就走。 我无辜的捂着脸:天地良心,我只想他在我床头陪着我而已,没有一点不纯洁的想法。 这个时候虞姬大约是得到我回来的消息,赶忙来看我,一见我便笑开了:“你终于回来了——你的脸怎么了!” 有的对症的药方,染病的士兵的情况明显有了好转。 到危机结束的时候,人的思想也逐渐变的敏锐起来。在萧炎、弓蓝、虞姬等人众口一致的将治愈瘟疫的功劳都归在我身上,当事情的真相和以前的谣言一样一夜传遍军营的时候,曾经被蒙蔽的人也开始清醒起来。 最开始到底是谁在散布我要对弓蓝不利的消息?顺藤摸瓜,那个j细没废多少力气就被挖出来了。萧炎还未对她上大刑,她就把一切都招了,连送我老鼠屎的事情都坦白了出来。大约她也知道马腹已经死了,即使回西辽,也没了靠山。 不过等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因为其间我一直在睡觉,一觉醒来却发现弓蓝正在给我把脉,我撇撇嘴:“弓大夫,在下的身体还行吧。” 弓蓝呵呵笑起来,向一边的人道;“没事,没事,只是太疲倦了而已,睡醒就好了。” 她的身后站着萧敬平,萧炎,虞姬,霍宝山,还有一个女人我见过却不知道名字,就是在将军府泼我冷水,后来被我掐着脖子摔出去的那个。 再向后看,却只看见一个人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不知道名字的女人转头见那人走了,叫了声“雪衣”,又转过来向我点头算是告别,也跟着出去了。 我心理偷着乐,面上却一本正经道:“一切可都好了吧。” 弓蓝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神色有些沉重。 我心里一沉,莫非又出现新的变异了。 萧敬平向我道:“你不用担心,弓大夫开的药方对症,很快就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说着便带着萧炎等人出去了。 我一头雾水的转向弓蓝:“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既然药方对症,为什么大家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弓蓝叹了口气;“今天刚刚接到斥候汇报,西辽大军向边境靠拢。” 我失声叫道:“什么!” 第 65 章 虽然找到对症药方,可是这一批士兵被病症折腾太久,要恢复健康还需要一段时间。 我现在的事情要轻松许多,时不时去病房查看一下就好了。 士兵对我的态度是三百六十度转弯,或者是为了弥补之前的失利,她们表现出来的热情让我颇有点吃不消。 “素大夫,你来了,我今天已经感觉好多了,过几天就能够回队伍去了。” “素大夫你快坐这里,辛苦你了,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是吗?我睡了六个时辰才起来呢,你是从那里看出我的黑眼圈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做起事来比以前要顺畅多了。 孟极现在整天跟在弓蓝身后转,一见我就脸色苍白,躲到弓蓝身后。每每这时弓蓝就露出无奈的表情。说起来,弓蓝的样子确实比我更有亲和力,更可信赖一样,对人也温和,而在西辽军营中被我恐吓过的她想在弓蓝身边寻求保护,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是暗自猜想,不知道我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变成了媲美朱厌的夜叉形象。 鉴于孟极原来是被逼迫参与马腹的计划,后来又将功折罪,弓蓝与虞姬决定对孟极的身份保密,萧敬平和萧炎也对此持默认态度。撇开她所做事情带来的后果不谈,孟极本身确是极有才华的一个人。虞姬曾询问我对这样处理她有什么意见。我笑道,反正我又不是大楚军中人,怎么处理都好,都不管我的事。 很快就要离开了吧,我这样想,心里有些不快。雪衣恐怕不会就这样离开军营,毕竟西辽与大楚已经开战,她娘肯定不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回京。 叹了口气,我翻了翻桌上的书卷,日子过的还真是无聊。在床上打了个滚,我忽然有点良心不安,现在的伤兵营里几个大夫已经忙的脚不沾地,我这样袖手旁观是不是有点过分。 不过早就说好了只是治瘟疫的吗?算了,我还不想给自己没事找事做啊。 可是——真的很无聊呢。 “快来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外面一阵嘈杂,我从床上翻起,向外看去,却是几个士兵背着全身是血的伤员跑了进来。 “弓大夫,弓大夫在吗?” “弓大夫和其他大夫都在伤兵营里忙——”虞姬已经带着自己队的士兵上了战场,军医部外驻守的士兵换了一批。 “快快去叫她们,柳生快不行了,她中了好几刀!!”背人的士兵眼圈红红的,几乎要哭出来。 我一眼看出她背上的士兵脖下一处较大的动脉被砍开了,如果不马上止血,连最后一丝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掀了帘子,我走了出去:“把她赶快放下来。”指了指我的军帐。 士兵一见是我:“素大夫!”她连忙将人背进来,小心的放在我的床上,“素大夫,求你快救救她!” 我撕开她的衣襟,用三支针灸将伤口周围的血脉截下来,这样可以保持伤口十到十五分钟不再流血。 叫人赶快打来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用棉花蘸了烧酒,将翻卷的伤口消毒。在擦拭的过程中,我手下的身躯微微发抖,显然是忍着剧烈的疼痛,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倒是个硬气的女儿家。 从怀中取出我配置给自己备用的止血散,撒在她的伤口周围,下一步就是缝针了。虽然这伤兵是很能忍,但我也不想再给她增加一点负担了。 将“曼陀”放在她的鼻子边给她嗅了嗅,她很快就沉睡过去。在周围士兵惊讶的目光中,我取出特制的针,将她的伤口小心的缝合起来,然后用纱布抱起来。 取下截血的针灸。我将她身上其他伤口也都处理干净,才站起来,却发现不止刚刚进来的士兵,弓蓝也站在我身后看。 她看我的目光似乎有什么要说的,我干笑一声道:“那边忙完了?” 我发誓,我绝对是因为太无聊才去救人的。仅此一回,下不为例。 弓蓝点点头。 我对她身后一名学徒道:“去煮一剂‘补血汤’来。”又转向一边的士兵道:“她暂时没事,但是在伤口愈合前不可搬动。” 士兵紧张的表情才一下子松来下来,连连道:“谢谢素大夫,谢谢素大夫!” “你们都出去吧,让她安静的休息。” 我也走出军帐,弓蓝跟着我出来。我知道她有话与我说,便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停下来,望着她。 “华衣,弓麝是你什么人?”弓蓝看向我的目光突然凌厉。 第 66 章 即使在素衣山上我从涉猎过历史和政治,也很少了解山下的时事,却也明白我那六名师姐无论放在山下哪个角落,都是光芒难盖的人物。她们未拜入素衣门前,曾经做过什么,山上无人问起,她们自己也不曾提起。这是没有写进门规,却人人皆知、约定俗成的规矩。 我想那些“曾经”的最后,必定都不是什么好事。 天下大凡有些本事的,有几个是甘于寂寞的?即使自己甘于寂寞,也可以小隐市集,过寻常人家的日子,却不必非入素衣门不可。素衣山虽不禁荤腥男色,却也不是寻常人气鼎盛的大门大派,清规戒律不少,至少有我最厌恶的一条——入门之人不可轻易下山。 那又是什么让她们甘心放弃身边的荣华富贵与声名荣耀,入山避世,对前尘往事只字不提,就仿佛十恶不赦的坏蛋幡然悔悟,斩断尘丝归依佛门一样?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我保持着沉默,乃至遗忘。 直到在将军府中,有人惊呼出“金匮十二针”的名字,我才又警醒过来。 金匮十二针是二师姐最好的一副针灸用针。它在我十二岁那年被当做奖励我的下针速度和准确超过她的奖品送给我。我很喜欢这副针,一直随身带着。 弓麝是二师姐的名字。 弓蓝与她同姓氏,莫非有什么关联。 在没有弄清楚二师姐在入素衣门前曾经经历过什么前,我不能贸然透露任何她的消息,还有她与我的关系。 “弓麝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有‘金匮十二针’?” 我眯了眯眼睛。 弓蓝见我不置可否的样子,急道:“你知道她在那里是不是?她现在怎么样了?” 怎么样?能吃能睡。 “难道……她已经死了?”弓蓝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也太有想象力了。 弓蓝抓住我的胳膊,眼睛恳切的望着我:“你认识她的,一定是这样?” 处于对她的尊敬,我没有甩开她的手,只是凝视着她:“那些都已经与你无关。而且,我什么也不知道。” 我很是不明白在资讯这么落后的时代,消息为什么能传递的这么快。 不到两天,我和弓蓝之间不愉快的事情,又传遍了军营。 “素大夫,虽然我不知道你与弓大夫之间有什么误会,不过你们两人都是好人,肯定中间有什么误会。是不是有人在你们之间挑拨,告诉我,我去揍她!” 这是第三十五个来当和事佬的。 “素大夫,弓大夫年纪大了,眼光和看法可能与年轻人不一样,如果你们……” 第三十六个。 “华衣,你和弓……” 弓你个大头! 我忍无可忍,停下手里的针,咆哮道;“给我闭嘴!再提一个弓字,就把你们统统扎成筛子!!” 转过头,雪衣站在我身后,紧紧抿着嘴,面色一阵白一阵青。 第 67 章 西辽和大楚开战已经六天。 大楚的情况不容乐观,即使什么也不问我也知道。 在伤兵流水一样送来的情况下,我的“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终于被我吃下,投入了如火如荼的救人中。 给一个伤兵换好药,我正吩咐药童将用过的纱布处理掉,外面就冲进来一人,见了我忙叫道:“素大夫,快,快——” 我见她都说不出话了,也不多问:“领我去看!” 蹲下来一看,我简直就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人可以承受的伤。从她的右肩到左腰一道最深恐有两寸深的伤口,连腹中肠子都流了出来,她下意识紧紧用手抓着才没有掉出来。 因为心肺未受到致命伤,所以现在才还苟延残喘,我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已经是一片黯淡无光,却是那样坚持的睁得大大。 最严重的是,腹部大动脉被切断,失血太过,她的手脚已经出现抽搐现象。 这个人,死定了。 我一瞬间的迟疑,让周围的士兵紧张的快要哭出来:“素大夫,求求你,快救救她,救求求你,她可是救了我们三个人才伤成这样的!” “素大夫,求求你,只要你救活她,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你!” “……” 我将叹息埋在心里,道;“赶快将她抬进去,用担架抬!”转头吩咐药童:“准备麻沸散,快!” 这恐怕是我在这个世界里动的最大最复杂一次手术了。 针灸用来紧急止血的法子最多只能用二十分钟,时间一长,停止循环的部分将坏死,终身不可用。可而是分钟是绝对不够的。 将手在酒中消毒,我将她腹部的大血管重新续接,但以后能不能正常用,很难说,但现在这已经是没有其他选择的时候。肠道也断了好几处,细细的修补。 身边的药童时不时给我擦汗。 将□的断掉的肋骨一根根续接,用纱布和棉花将积血吸尽,便开始缝合。最后是伤口的消毒和止血。 我的处理可以说是很粗糙,可是这里既没有输血的工具,也没有氧气供应,消毒条件简陋,连手术的地方都谈不上多么干净。内脏不能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细菌感染也是致命的。 即使这样,我整个过程也花了半个多时辰,过度的紧张和精神集中,让我一时有些手脚发软,但还是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煮‘补血汤’来,另外准备好退烧的药。” 身边没有传来熟悉的药童的应答,而是传来弓蓝的声音,她向一边的药童把我刚刚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刚刚一直在手术中给我擦汗,递各种刀具的原来不是我的药童,而是她。我望着她一眼道了声“谢谢”,转身出去。 弓蓝在身后急切道:“刚刚——你处理的手法,都是她教给你的吗?” 我顿了一下,掀开门走了过去。 尽管我吩咐准备退烧药,可心底却是祈祷不要出现高烧现象才好。 但是在前世那样优越的治疗条件下,手术后感染还是难以避免,现在更不用说了。我守在她身边不断的给她换湿毛巾,让她头部的温度降下来,一边将汤药一点点喂下去。 只是喂下去的汤药大半都给吐了出来。 我考虑了半日,将药捣烂做成泥状敷在她的身体表面。如果将药放在水中,将人置于药水中蒸效果会更好,可是病人现在根本不能移动,并且不能沾水,只能用这种办法。 外敷的效果比起内服要慢而且效果要弱,但总比吐出来要好。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到了晚上,麻沸散的效果退去了,她开始断断续续的呻吟,温度还是高的吓人。我想了想,把酒拿来,在她全身一遍又一遍的的擦,这样一直到了黎明的时候,她的温度才退了一些。 我把了一下她的脉,还是很弱。 又换了一道她身上的药泥,将包扎的伤口上的药换了。 有人在门口轻轻唤我。 我走出去一看,我的药童拿着一只馒头和一碗粥在外面等我。 “素大夫,你已经守了一天一夜了,吃点东西吧。”药童热切的望着我道。 我冲她笑笑:“谢谢你。你可吃过了?” “吃过了。” 正要喝下粥,一个士兵冲到我面前:“素大夫,柳生可好了?” 我抬起头,这名字怎么这样熟,前几日送来的那个士兵貌似也叫柳生。 “你说这里面这个人,是柳生?前几天曾经送来我这里一次过的那个柳生?”我严肃道。 士兵大约没见过如此表情,有些怯,道:“就是她。” 我气的手都抖起来了,前几天才受了那么重的伤,伤口还没有全部愈合,竟然又上了战场,就算没有今天的伤,以前的伤口要是崩裂了,也足够要她的命。 我那么小心的为她治疗是为什么?是为她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吗!! 突然有些吃不下,对士兵道:“她伤暂时控制住了,但是还在危险中。”叹了一口气,“现在就只能看她自己的身体能不能熬过着一关了。” 我这是在和老天爷抢人,赢了没有奖品,输了便是一条命。 怎么算都是赔本的买卖。 第 68 章 柳生的温度在第二天入夜的时候又升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晚的寒气要重些。 又是一夜的擦酒精。 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给酒精味给熏的,我竟然觉得头有点晕。从怀里摸出一粒玉清丸,含在口中,感觉精神略好了些。 到了黎明的时候,柳生的体温终于又降了下来。 我时不时给她喂些糖水下去。她竟然能咽下一半,这让我欣喜非常。用棉花沾了水,把她干裂的嘴唇润湿。 药童给我送了饭,还是馒头加白粥。我也确实是饿了,狼吞虎咽的吃下去,自我安慰:“回京城后就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做一百道好菜吃个够!” 转念一想,怕是一半要进清书的肚子,又觉得有点郁闷。 柳生表面的伤口已经有结痂的趋势,这让我隐隐有点安慰,只是表面好了,里面能不能完全康复起来,却依旧是未知之数。 柳生晚上又照例开始发热。 我一边给她擦药,一面感觉到夜的寒气四溢。将煎药的小炉子拉近,点燃了,驱散军帐里的寒气。 夜真静啊。 我的心也很静。 已经三天没见到雪衣了。那天无意中吼了他,怕是不肯再见我了吧。 我怎就这么倒霉,已经忍了那么多次,再多忍一个次不成吗,偏偏摊上他。 想到这里,我对两次霸占我床的柳生自言自语道:“你觉不觉得无聊?无聊吧,躺了三天了怎么能不无聊?我来唱首歌你听听吧。” 也不管她能不能听到,我轻声的唱了起来。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花鲁冰花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 童年的蝉声 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当手中握住繁华 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当青春剩下日记 乌丝就要变成白发 不变的只有那首歌 在心中来回的唱 ” 我一遍又一遍,轻声的唱着,怕吵醒她,又希望吵醒她。 我太专著于为她擦拭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其他声音陆续的加入,和起我的歌声。和我一样都是小声的唱着,唱着……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啊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花鲁冰花” 等我发现的时候,整个军医部和伤兵营都响起了同样轻柔的旋律,好象长着很大很长翅膀的夜鸟一样在军营上方,盘旋,不愿离去。 我微怔之下,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柳生,不期然看见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柳生竟然在半夜里醒了过来,她的身体依旧不能动,眼珠却向我转了过来。 我忙伏下身,小声道:“怎么,身体觉得怎样?” 柳生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似乎攒了很久很久的力气,才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我还有哥……哥,他一个人,很艰难,等我回去——” 我握紧她的手:“如果不想死,就给我活起来!我素华衣要救的人,阎王也不敢收。你要是给我死了,就算躲到十八层地狱,我也照样把你翻出来!!” 柳生听了,脸上露出梦幻的笑容:“我会活……起来的,当队长,然后当将军……那样俸禄就很多,我哥哥等……我,还在等……我寄钱,我是哥哥一手……养大的……我……有一个外甥,叫七……七柳,六岁了,很可爱,很聪明……” 我喂她喝了一点水:“你会当队长,然后当将军。买一所漂亮大房子,和哥哥,外甥一起生活,每天都很开心……” 柳生眼睛转了过来,一瞬间发出奇异的光,却没有焦距:“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回去了……我觉得,我……好象已经……好了很多了……” “真的。” 我泪流满面。 柳生在黎明前死去。 第 69 章 进入辽楚开战第十天,一个人来到大楚军营。 秦王楚风。 显然,皇帝对这场战争的局势开始着急了。楚风接到圣旨,前来督战,另一方面也算是增长士气。 楚风的到来,受到很多人的欢迎。即使不问,我也看得出来,她曾经是这里的常客。有伤兵告诉我,秦王在还是少女的时代,就参与了几场不小的对辽战役,因为人豪爽大度,有勇有谋,很得人心。直到现在的太女名分被确定后,而楚风又被封为秦王,为了避闲,才脱离了军队。但是这里依旧有很多人念着她的好。 一个在大楚军队中拥有很高威望的亲王,一个是未来国君现在的太女,两人关系不融洽,而亲王看起来并不是甘为人下的主。 我暗忖,大楚的安稳日子,只怕也是到了尽头。 如果她有心取而代之,就必须让自己始终站在道德的高峰,取得舆论的支持,方能名正言顺的达到目的。在京城的时候,楚风曾就想尽办法拉拢仕林,仅就这一点,她的居心就昭然可见。 身为一国大将军的萧敬平虽然在大节上与秦王保持距离,但是就楚风能让雪衣毫不犹豫的牺牲自己而争取我,就说明萧敬平其实早就站好了楚风的队伍。雪衣是萧敬平唯一的儿子,他与楚风青梅竹马,又一直走的很近,在众人眼中,只怕是未来的秦王正君唯一人选——萧雪衣嫁给秦王楚风,不管她们自己的意愿如何,却是秦王府的势力和大将军的军队眼中的天作之合,众望所归。 我的心抖了一下,雪衣,他也是这么想的吗? 楚风对我在出现在军医部并没有露出很多惊讶之色。显然早有人把我的一切告之她了。 这让我很不爽,尽管以前不愿意多想,但是人在事实面前总是有许多的无奈。她来巡视军医部的时候,我正在给一名伤兵包扎。 我正想什么时候可能碰上她,起身后,却见她站在伤兵房另一边和二三个老兵亲切的说话,就好象老乡久别后又重逢一样。萧炎和霍宝山站在她的身后。 楚风结束了谈话,眼睛转向我,依旧是和煦的如同春日阳光的目光,笑道;“素先生果然高才,不但文才冠绝京城,医术高超也是超乎本王的想象。” 我不知道怎的,觉得她的眼睛里好象藏着潜台词,好象在看一个整天围着她的未婚夫君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而且还只是其中之一。 心微微的刺痛,好象有一只狰狞的毒蛇在啃嗜我的心。 我淡淡的望了她一眼,礼数无缺的行了一礼,平静的吩咐药童要准备的药方,便从她身边走过。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秦王如果在到来后,楚军在战场上还未有所起色,她这秦王也就白当了。 之后的战况更加激烈了,作为始终处在战场后方的我似乎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可从送到军医部来的伤兵数量急剧增加,伤情越发严重来看,这种推断,应该是没有错的。 我与弓蓝商量后,弓蓝向萧炎提出从附近的城镇紧急征召几名大夫作为临时军医,这才勉强能够处理过来。 现在的我顶着名副其实的两只黑眼圈在伤兵营里忙碌,当然如此状况的不只我一人。正在查阅伤兵的宗卷——实际也没有多少可查的,瘟疫基本已经断根,而现在的军医部里,已经忙的没有人有时间记录伤情了。外面传来喧哗。 我皱了皱眉头,走了出去,发现有不少士兵从伤兵房走了出来,两边还有士兵排队守侯。我问我帐边的士兵:“发生什么事情了?” 士兵见我亲自出来询问,忙道:“是炎将军的命令,轻伤士兵全部到自己的岗位报道!” 也就是说,现在的军队已经出现严重的战斗力缺口。 我看见一个手上还绑着固定上肢用模板的士兵也站在了队伍里,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绷带上还带着血迹……她们的脸,一片黯然。 我心底的怒火噌噌上蹿。 大步走过去,占在了伤兵的前面,堵住去路。 我愤然大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守侯在伤兵营门口的士兵领队人竟然是虞姬。 虞姬望着我,神色不定:“骠骑将军有令,轻伤士兵一律入队,加入战斗!” 我一指伤兵队伍中的一人:“你认为伤成这样,还能战斗吗!她,右手骨折,至今未愈,连刀都拿不 十年华衣(女尊) 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0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0部分阅读 起。她,头上中刀,伤口入骨,曾经昏迷三天,现在连连续站上一个时辰都做不到。她,大腿骨骨折……这样的伤兵,你让她们上战场,不是让她们送死吗?她们去了能起什么作用!!就是为了凑人数的吗??” 虞姬一个手下站出来,不屑道;“素大夫,这是军令,不是你可以干涉的!请你让开!!” 虞姬拦下她,恳切的看着我:“素先生,骠骑将军也是斟酌好久,才出此策。如果还有更好的办法,将军也不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狗屁没有办法,萧炎——”话才出口,我的衣服被人拉了啊,一个伤兵站在我身手,含泪笑道:“素大夫,算了。我们都知道您心肠好,可炎将军,她也是不得已,何况军令如山——” 我断了她的话头,转向虞姬:“你现在回去,告诉萧炎:大将军曾许诺我,军医部里上下事务都归我管,外人不得干涉!现在我告诉你,没有我的允许,这里的人,谁也不准出伤兵营一步!!!” “素华衣,你大胆,竟敢违抗军令!!”有士兵上来要拉我。 我冷笑的站在道中,一动不动。谁敢碰我,试试,我不介意把你也留在伤兵营一辈子。 虞姬正在喝止,一声断喝响起。 “住手!” 萧炎从军医部外走了进来,表情冷酷,一双精亮无情的眼睛看了过来:“干什么!辽兵还没有打过来,你们倒要先打起来了!!”目光一扫,一队士兵惶恐的低下头,虞姬也站到一边,听候差遣。 萧炎又将头转向我,注视我一会道:“素大夫,我们请你来是给士兵治病的,不是来这里闹事的!另外,大将军的命令是,直到瘟疫结束前,军医部上下归你管辖,但是——现在瘟疫已经结束了,这个命令也就结束了!我诚挚的希望,素大夫——不要逾越了你自己的职责!!” 我气的几乎要抖起来,心里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 萧炎见我不说话,向虞姬道:“带人走!” 虞姬立刻道“是”,不敢多看我一眼,命令士兵执行命令。 我成百上千的念头一瞬间在脑袋里疯狂里转了起来,逼人崩溃。一忍再忍,终是忍不住,大步过去,拦在伤兵前面。 萧炎脸色铁青,几乎是怒吼道:“素华衣!!!” “一天。”我咬牙,抬起头:“给我一天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我的骄傲,我的自负,我自恃的满腹才华,我自诩的胸藏百万,从来没有,从没有——也根本没有想过,会给我这样双手奉上——以这样一种让我痛苦而屈辱的,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恳求的方式——出卖! “你不太要过分了——” “给你一天时间!”一个声音响起,不带一丝忧郁。 我心中居然一喜,循声望去:竟是楚风。 “给你一天时间,如果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就代大将军和骠骑将军答应你,不动伤兵营!”楚风凝视着我道。 我心中五味掺杂,手指深深的扎入指心:“谢秦王殿下。” 第 70 章 我站在柳生的坟前。 士兵的坟一般都很小,她们的遗体都是火葬,放在一只粗糙的小陶罐里,方便将来有亲人来将骨灰领走,落叶归根。 不过三日,我都快找不到柳生的幕,因为新坟每天都在出现,如果不是我特地在她的坟头上做了记号。 但就是这样,也算幸运了。那些战死在沙场上的,遗体不及搬走,只能永远的腐烂在不为人知的某处,化做泥土,不知道来年的上面是会长出一丛青草还是一朵小花。 我曾听说樱花树都是长在死人的尸体上的,血流的越盛,花开越灿烂。 我原觉得,这是很恶心很残忍的一种传说。 现在却希望是真的。至少曾经逝去的生命,还有一树灿烂的樱花记得。 明明那么想回家,那么想要活下去,为什么不胆小一点,畏缩一点,为什么要冲到别人前面,明明有那么多留恋的人,有那么多牵挂,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上战场,还要保护别人? 柳生啊柳生,你告诉我。 坟地很冷很静,只有风在来来回回的在树间吹着哨子。我当然不能指望远远看上去好象一排排码的很整齐的小馒头的坟场有多么赏心悦目,但是总觉得,还是过于清净了一点,现在到底还是初夏啊。 “素大夫,您又来了。” 一看起来又憔悴又苍老的士兵站在我身后,我知道她是专管士兵的埋葬和遗体的。 “快回去吧,这里阴气太重,身体再好,呆长了也受不了。”老兵缓缓道。 “那你呢?”我不禁反驳道。 “我?”老兵错愕了一下,缺牙的豁嘴想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却在干燥又苍老的皱纹下,显得更怪异了:“我是大半身子已经入土的人,而且,早已经习惯了。” “素大夫,你还是快回去吧。死人是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可还有很多活人等着你呢!”老兵说。 我身子微微震了震,合上眼睛。 转身离开:不会再来这里,也不会再让人来这里了。 我去找雪衣。 他显然已经知道我与楚风的一天之约。 “你打算怎么办?”雪衣开门见山问。 “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道。 “你说吧,我在能力范围内,一定全力以赴。”雪衣点头。 “我要知道现在辽楚双方的兵种,兵力各有多少?谁领军?分布如何?还有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战况。”我开口道。 雪衣似抽了口冷气,过了好一会才说:“这些都是重要的军事机密,我不能——”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我需要知道这些,否则什么都做不了。雪衣,只有你能帮我。” 雪衣愣愣的望着我,犹豫道:“我——” 我手中一紧,坚定道;“这是第二件事情!你还记得吧,你答应过我,只要我答应来这里治疗瘟疫,你就为我做三件事情。现在我已经完成了你的请求,你要履行你的承诺,你说过,什么事情都可以的!” 雪衣清澈的眸子里倒影着我的样子。我们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近到彼此的气息都可以感觉到。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雪衣甩开手,白皙的面孔上爬上绯红。 一股似有若无的暧昧在空气中扩散。 我看见雪衣白皙的手背上被我的手勒出几道鲜明的红痕,也觉得自己太卤莽了。心中正自懊恼,却听见雪衣清晰的声音:“我答应你。” 我欣喜一抬头,却迎上雪衣深邃的眼光,不是清冷的,而是带着犹豫和忧虑:“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望着他,笑容中夹着一丝枯涩:“如果她们都在千里之外,如果我现在还在京城,我可以当一切都不存在。可……柳生死在我面前——我终是不能坐视不管!”伤兵营里,还有那么多人,也许过几天,还有更多人,我到底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都踏上柳生的老路。 雪衣,这一次,我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我的儿女情长,委屈自己。是为了我的心,为了与我毫不相干的人,为了我所谓的慈悲,为我虚伪的同情——我应该高兴的,这不是人世间最伟大的事情吗,不是可以被千百人记住的丰功伟绩吗,不是可以流芳百世的奉献精神吗? 为什么我就是——高兴不起来呢。 雪衣,雪衣,你告诉我为什么。 雪衣望着我,默然无语,忽然他走了过来,双手迟疑的抬了抬,最后还是伸过来握住我的冰冷的手。 我惊讶的抬起头。 雪衣低声道:“对不起,让你卷进来。” 第二日早上,我走进将军帐。楚风,萧敬平,萧炎都在。她们很有默契的彼此看了看,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将一封信笺放在案几上。 萧敬平拿起信笺,展开一看,神色立变,身体下意识坐直,似有不信一样,锐利的目光又在纸上来回移动了好几回,表情逐渐激动起来。 她将信纸递给一边的楚风,眼睛却如骜鹰盯着猎物一样盯着我:“这是你想出来的?” 我低头道:“华衣不才。”又转向捏着信纸,惊异不定的看着我的楚风;“还望秦王殿下兑现承诺。”说完,欠身一礼,退出帐外。 纸上只有八个字:谎称援军,火烧宴都。 第 71 章 西辽和大楚多年兵戈不断,但也因为彼此消耗,慢慢形成了力量均衡,谁也讨不得好的局面。最后的结果,却是奇妙的形成了一个比较长久的和平时期 朱厌之前疏懒军务,所以并没有周全的规划。而这次肆无忌惮的大举进攻,确是自恃之前的瘟疫削弱了大楚的战斗力,另一个依仗就是宴都对她的援助。 我这次西辽一行,对西辽军营和宴都一带地形和情况有所了解。西辽的军心因为主将的擅离开始溃散,不过也因马腹的努力,维持在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 而宴都因为长年处于后援的地位,开始对前线的硝烟烽火陌生,甚至失去应有警惕心。而将军朱厌在那里竟然成为人人可以戏耍的对象,也可以看出,宴都与西辽军队之间并没有一般人想象中那么和睦。长时间的歌舞升平软化了宴都的斗志,锈蚀了宴都的刀锋,我出入宴都中曾观察到她们的防务,空有其表,摆设而已。若是想潜入其中做点什么,不是什么犯难的事情。 如果宴都受到大规模的打击,西辽军队就可是腹背受敌。朱厌如果不是想自断后路,她必然要回援宴都。何况西辽军营和宴都一体同位,若是朱厌在关键的时候弃宴都不顾,宴都将来会不会在朱厌危险的手背后插一刀,都很难说。 更重要我知道,朱厌的心上人,计蒙在那里,她是绝对不会让计蒙受到一点委屈的。 于公于私,朱厌都没有放弃宴都的理由。 这是我围魏救赵策略制定的根源。 事情的关键是,如何派人偷袭宴都,而又让人认为这是有可能造正大规模破坏的援军。但这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三日后,军中遍传,太女带援军从东北包抄,直取宴都。 大楚有了援军,精神大振,揪住西辽不放,穷追猛打。 当夜,宴都被袭,几乎半个城市同时开始起火,因为居民多年生活安定,火一起,纷纷慌张四逃,加上喧哗四起,城中卫队想救火,顾此失彼,想抓人,根本看不到人影,抓一堆嫌疑人,一问后发现都是本地人。 宴都无奈,烽火求救。 朱厌不得不回援。 撤退的命令下的很匆忙,队伍中有人乘机大喊:“辽军败了,宴都被烧了,楚人要打过来了,快逃啊。” 人心惶惶,这一喊,撤退的队型顿时乱了。你推我踩,士兵长官想阻止,却也难独善其身,她自己不跟走人流走,自己就会被踩死。 顿时人如潮拥,楚军在后面作势追赶,战鼓擂的天响,败逃的辽兵越发惶恐,一路丢盔弃家甲,鬼哭狼嚎。 据后来计算,辽兵在那一场大规模的踩踏中死伤过半。 萧炎一马当先,追了两日,已经追到宴都下。此刻虽然火势已灭,可原本繁华的城变的凌乱不堪不说,竟然没有一个守兵。 那些败退的辽兵,杀敌不会,可面对因火起慌乱又手无寸铁的百姓却是丝毫不客气,能拿的拿,能抢的抢,抢完后,立刻逃出城去。原本见到这种情景要自刎的城主也被原本潜入宴都放火的楚兵控制住。 第二日,我又将一张信纸送入将军帐。 “穷寇勿追,见好就收。” 我方的援军是假,战斗力有缺是真。能在敌强我弱的战役中得一个宴都,已经是赚了。若是继续追下去,逼急了逃兵,被反噬也不是可能的。何况战线拉的越长,对楚军越是不利。 很快,萧敬平下令,接管宴都兵务,粮仓,衙门,商会等重要部门的权利。因为失去军队的保护,长期平安生活陶冶的软弱性子,加上萧敬平下令,不得杀人,抢劫,凌/辱城中百姓,比起刚刚洗劫她们的辽兵同胞,楚军的态度反而更让人能够接受一些。所以后来的接管虽然谈不上多顺利,却也没有遭到抵抗。 又过了两日,萧炎来找我,我正在处理刚刚送来的药材。 她望了我手上的药材一眼,道:“怎么这几天不见你来?” “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不是我该管的范围。”我手不停,心道,一场仗打成这样,总要有个说法。占领敌国一座城不是小事,是将宴都据为己有,是毁灭,还是让对方出钱赎回,这就不在单纯是军事问题,而涉及到领土版块的国家权利,是瞧京城皇宫里那一位的眼色决定。 如果西辽不肯让出此城,那么就意味着还有一场战要打;如果西辽认为自己暂时不具备反击能力,那么就有两个选择,赎回宴都,或者是将此城割让给楚国做为战争赔偿,毕竟西辽是战争发起方,她们必须承担责任。 不过如果要打,接下来需要怎么部署;不打的话,赎回的话,应该要多少赎金,割让的话,以何处为界——说到底,也不是我这种小人物,应该管的。 萧炎如何听不出我话中的意思,她绝对不会想不到这样的问题,来大约是另有目的吧。 “我们抓到了朱厌和她的副官。”萧炎淡淡道。 竟然被抓住了?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 “朱厌曾经提起一个叫小七的楚兵。”萧炎抬眼道:“之前去西辽的只有你和雪衣。既然不是雪衣,想来是你吧。” 然后又是长长的沉默。 我将手中削皮的小刀一甩,好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双手一抱,冷眼看着她。 “将军希望能劝降朱厌,这样对我与西辽的谈判更有利。”萧炎犹豫了一会,终于说出她的目的。 第 72 章 劝降? 劝降那头猪做什么? 我可是很不满她把我打扮成妖怪去讨一个妖孽男欢心呢! 即使朱厌不投降,放她回西辽去,她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擅离军队造成军心溃散,擅自发动战争,造成辽军死伤惨重,还丢了一座重要的城市,回去不死也要去层皮。我倒觉得,她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应该赶紧哭着求着我们收留她才是。 要是真要去劝降,我宁愿劝降雍和,至少她没有那么蠢:若我是朱厌,就算想打过来,也至少要给自己一个月时间,将涣散的军心整顿好了再出兵,就算是败了,也不可能把好好一军士兵弄的好象乌合之众一样,情势稍有不稳,就立刻作鸟兽散,最后还把自己给陷进来了。 我问道:“朱厌的副官关在哪里?我想去看看。” 萧炎见我不理会朱厌,却管起她的副官,有些意外,但还是告诉了我。 我收拾好桌上的药材,打算是看看雍和,整件事情里,她只怕是最无辜的一个。只希望她不是那种外柔内刚的性子才好。 走到俘虏营门口,却见一队人正出来。 领头的是楚风。 怎么这么倒霉! 楚风一看向我,我立刻低头行礼,却还是感觉到她扫来目光中笑中含着凌厉。 若说我以前给她的印象不过是一个心高气傲的酸臭文人,京城仕林如云,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而经此一战后,她却是不可能再放过我了。若有人将我一策倾了宴都城的事情泄露了出去,就不仅仅一个秦王府,京城的各路人马都会盯上我,如果不能拉拢我,她只怕会宁可杀了我,也不决不能让其他人收了我去,尤其是太女。 那日雪衣问我可是决定了,问的便是我做好了踏入这趟混水的心理准备没有。虽然早料到了这样的后果,我现在看见这样目光,依旧是觉得不舒服。 我完全不敢小看楚风。她明明知道我倾慕雪衣,却能站在大局上考虑,给我一搏的机会,丝毫没有因私情而打压我。我给的策略虽然巧妙,但想要完美的实现,也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是援军,谁派援军呢?楚风选择了自己的大敌——太女。谁都知道她与太女不对盘,若说太女想要借此机会树立自己在军事上的威望,趁机打压楚风在军中势力,只怕十个里有九个会相信。而选其他任何人,这谣言的可信度,都会大打折扣。 其次烧城,从哪里开始烧,怎么烧带来的混乱最大,而损失最少?楚风选择了人口密集度高,而护卫力量薄的民宅,同时还让人先一步控制了想要寻死的城主,城主一死,即使是寻常城中百姓,也会感觉生命受到威胁,那么楚军进城后遇到反抗的可能性就加大,想要短时间安抚民心难度也加大。 第三朱厌回援是必然,但是如何将撤军变成逃兵,让她们不战而败?那些在辽军中高喊辽军败了的人,必然是她事先安排的吧。结果呢,效果是出奇的好,不但让辽军不攻自破,顺带抢劫了宴都,让宴都民心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不得不驯服的接受了楚军。我甚至暗自猜测,在宴都里带头抢劫的人,只怕也是楚风事先授意的呢。 这其中有多少是楚风的手笔,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她的主意绝对不少。至少,我出谋划策的事情被完全封锁起来,必是她的主张。连带身边的警戒也升级了,由原来的两个守兵,换成了六个,比起她自己也毫不逊色呢。 这样顾大局,善用人,当宽时宽,当狠时狠,又聪敏果断的一个人,若是想将太女拉下来,谁又能说不可能? “几日都没有见到素先生,叫本王很是想念呢。”楚风笑道,“素先生今天是第一次来俘虏营吧,不知道是来瞧谁呢?” 让你想念还真是叫我不敢当。俗话说的好,不怕被贼偷,就怕被贼惦记。 我不爽了:我来看谁,关你屁事! 当下立刻裂开嘴,露出一个猥琐的不能再猥琐的笑容,道;“当然是来看美人拉!” 第 73 章 如果早一步看见队伍里的雪衣的话,打死我也不会说这话。 楚风微愣,又笑道:“素先生果然见过计蒙公子。那男子花容月貌不假,只是性子有些叫人不敢领教。素先生若是有折花之心,只怕要吃一翻苦头呢。” 计蒙是城主之子,我先前一直在猜想,他到底是逃掉了,还是也被抓起来,所以才半真半假诓一句。若是抓住了,则撞对了;若是没有,她们也只当我信口胡诌的。说不定还有人以为我性喜女色,看中了朱厌呢。 至于计蒙这朵妖媚的狐狸花,我是没兴趣去折了,那种跟前世被宠坏到无天无地的漂亮女生一样的男子,想想就觉得厌烦。说起来,宴都之所以最后落到楚军手上,他的“功劳”不小。若不是他将朱厌迷的乐不思蜀,以至军心涣散,我又怎么钻这个空子得手呢。 最重要的是,让一个头插鲜花,全身香粉的男子媚眼如丝,依依袅袅的站在我身边,那是想想都要发抖的噩梦啊。 我哈哈一笑,欠身要走进去,却见雪衣一看我,就好象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一样,飞快的转过头去,嘴唇抿的紧紧的。 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完蛋了。 经此一闹,我不去看计蒙也不成了。我现在的一举一动估计都有人向楚风报告,想混是不可能的。 美人果然是美人,即使身修身陷囹圄,也不缺人欣赏。几个士兵色咪咪瞧着他,嘴里爆些不干不净的内容。 与计蒙关在一起的,大约是他的爹爹,看起来也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他正牢牢的按着想要爆发的计蒙的手,让他忍耐。 我走了过去,看着那几个士兵,凉凉的笑:“你们几个有本事向将军求娶了他去啊!敢看不敢吃,难道就能耐了?” 士兵一见我,连忙立正道:“素大夫。”然后讪讪道,“我们也就无聊,随便说说。” 我踢了她们一脚,笑道:“你们就敢在我面前混说,将军若来了,看你们满嘴嚼蛆,还不剁了你们吃饭的家伙去!” 士兵嘻笑道:“我们那里敢啊。” “这里关着的,都是大楚的客人,将来说不定还是要有大富贵。你们还是管好自己的一张臭嘴,小心以后你们讨好都来不及!”我板着脸教训。 士兵见我收敛了笑,连忙也应道。 我转身看计蒙,他也正冷眼打量着我。 “蒙公子在这里可还住的习惯?”我笑道。 计蒙脸色一铁:“你是谁,竟敢嘲笑本公子!” 我微微欠身:“我叫素华衣。” 计蒙微微一愣:“你就是那个治了瘟疫的军医?” 我浅笑道;“是我治了瘟疫不错。”可不是军医。 计蒙盯着我,似乎对我很不满,却又露出迷惑的神色;“我在那里见过你,对不对?” 我含笑不语。 计蒙左右打量我半天,狐疑道:“你来过宴都吗?” 我又行一礼;“看起来蒙公子精神还不错,华衣就告辞了,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公子恢复往日风华。” 计蒙眼睛随着我的身子移动,眼神从迷惑到思考,到恍然,叫道:“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小七的。他和你长的有六七分相似,应该是你的兄弟吧?” 能联想到小七是我的兄弟,也算是很有眼力了。 我笑着走开,不管计蒙在后怒叫“给本公子站住”云云。 朱厌比起上次见的时候有很多不同。 虽然更接近后来追捕我与雪衣时那种狂骜,但明显憔悴和消瘦的容颜,让她看起来很辛苦很辛苦的样子。 “朱将军。”我叫了她一声。 朱厌回过头,漠然看我一眼,随即眼睛亮了起来,迟疑道:“你是——小七?” 我含笑道:“我叫素华衣。” 朱厌站了起来,走到囚牢的栏杆边,凝视着我:“原来你就是素华衣。”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不对!你不是军医吗?为什么会功夫?” “朱将军,华衣不是军医。”我颔首道:“其实,华衣很好奇,为什么将军会选在那个时候进攻大楚。将军熟悉军务,应并不是那么莽撞的人。为什么要在明显不是出击的时机时——”我停下话,看着她。 朱厌盯了我半刻,哼了一声,“本将军想什么时候打过来,需要向你解释吗?” “那将军就当华衣随便一问罢。”我点点头,“刚刚我去看过计蒙公子了,虽然心情不太好,但看起来精神不错,也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你尽可放心。” 朱厌一下子红起脸,有些尴尬,喃喃道:“他怎样,我要放心什么。我又不是他什么人。” 我听着他混乱的措辞,几乎要笑出来:“好了,我要走了,等下要去看看雍副官,她想来也很担心将军的状况呢。” 朱厌见我要走,竟然从栏杆里伸手抓住我的胳膊,急道:“等等。“ 我错愕的看着她吞吞吐吐的说;“如果,我能活着——回到西辽,我是说如果的话,你肯和我一起回去吗?” 第 74 章 见到雍和的时候,我几乎感觉,她好象不是在坐牢,而是在晒太阳一样,神色平静,表情释然。 我走到她跟前坐了下来:“一看见你,我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必要来了。” 雍和转过头,见到我那一刹那,怔怔看我两秒,然后淡笑道:“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在这里遇到你。又或者,你会不会来看我?” “你现在知道了?”我关心道:“你在这里,还好吗?” 雍和瞟了我一眼,依旧是永远不变的温和的笑:“习惯了,就好了。” “你真打算习惯啊?”我调笑道,“朱厌还一心念着回西辽呢,你也打算回去吗?” “你见过她了?” “恩。” “她跟你说过什么没有?”雍和突然有点紧张的问。 我摸了摸鼻子,心里有点郁闷:那个和她一起回西辽算不算“什么”之类的话。 雍和试探的看了看我,又回过头望着牢房的天:“你逃走后。将军回到军中,通报了马腹的死,但没有公布她是为什么死的,也没有提一个关于大菊鼠的事情。于是很多人都把责任归在了你的头上,认为是你使计杀死了她,同时也因此对将军太为不满。她荒废军务的这几个月,马腹收拢了很多人心,所以大多数将士坚持要为马腹报仇。将军虽然觉得不是时机,却还是答应了。”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虽然,在别人看来,她是迫于军中主要将领的压力,但我觉得——”她转过头来看我,“她是为了你!” 我表情沉了下来:“雍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雍和看了我一眼,无奈的笑了笑:“我了解她,比她自己更了解。” 我轰的站起来,虽然看不见,也知道自己一定面色不好看。 “你今天是来劝降将军的吧。”雍和竟然一语道破楚风的目的,“其实,只要你开口,将军一定会答应。” 我咬牙转身;“我不是来劝降朱厌的,我是来劝降你的。” 雍和凝望了我半晌,叹了口气:“朱厌没有决定自己去向前,我是不会决定的。” 我微微挑了下眉毛,心中暗忖,是该查下雍和与朱厌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总觉得雍和没有我看到的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如果朱厌投降你就投降,如果朱厌不投降你也决不投降?”我轻声道。 雍和舒眉笑道:“是。” “你不知道,如果朱厌不投降,她回西辽会有什么后果?”我道。 “知道。” “所以你想以自己为筹码,让我说服朱厌?”我露出嘲讽的笑。 雍和笑的很坦白:“是的。” “你以为你有这么重要?” “不知道,但是我确实是这么想的。”雍和道,一束阳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看起来有点狡猾。 “但我有我的条件呢!”漫天讨价就地还钱,我也不甘落后。 “说说你的条件。”雍和一副明码标价现款现货的表情。 “我要知道你的来历,你和朱厌的关系,然后在我完成对你的条件后,我要你对我的忠诚!” 条件开出来了,雍和,你的回答是什么呢? “不用马上回答我,我会再来的。”我起身离开。 第 75 章 “我答应你。”雍和在我身后很干脆道。 我停住脚步:“你可想好了。” 雍和在我身后沉默了一会:“我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我叹了一口气:“希望答应你这件事情,我不会太吃亏。等我消息吧。” 雍和迟疑道:“你现在不要我告诉你关于——” 我微微侧头:“我相信我的眼力,而且这也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我讨厌与别人分享属于我的东西。”说完,离开了俘虏营。 回到军帐,却发现一人正里面,整理着我的书桌。 我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他,像在看一副美丽的水墨画。 雪衣似有心事,收完乱七八糟的桌面,竟然还没有发现我的到来,只是摸着我的一方镇纸出神的想着什么。 我轻轻站在他身后,道;“我这镇纸很好用呢,要不送你一块使使?” 雪衣几乎要跳起来,退了一步撞在我身上,然后赶快机敏的转开,一双黑眸写着慌张:“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收桌子的时候就来的,我这桌子是好久不整理的,正好缺人帮我呢。”我调侃的说,看他面色又红又白,转过脸去。 “我只是——有点事情找你,等的无聊才——”他试图解释什么。 我偷笑,口中道:“什么事情?” 雪衣似下定决定,开口道;“我知道炎将军想让你劝降朱厌。” 我笑道;“她知道我女扮男装的事情?” 雪衣道:“是我说的。”说完,假装镇静的看我,似乎想看出我有什么反应。 “然后呢?”我望着他,似笑非笑。 “我劝过她,但是她不听,她——”他抬头望着我,“你不会答应她了吧?” 我摸着桌子:“你是希望我答应她,还是不答应她?” 雪衣不说话,军帐里充满沉闷的空气,过了一会才听到他的声音;“我不知道。” 如果雪衣说,希望我以大局为重,以国家为重,能勉强自己去说服朱厌投降,那说明雪衣对我可能还存有一两分情义,但比起他对家国,对亲人对袍泽的重视,我还太渺小;如果衣说不希望我去,不愿意我委屈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完全是被别人指使来劝说我,欲擒故纵之术来感动我。 可他现在说“不知道”。 我简直是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在形容自己的感觉。 雪衣竟然在犹豫。 我头一次见他为一件事情犹豫:无论是开始我以邀请他交换赴秦王诗宴,还是后来以三个条件交换来军营治疗瘟疫,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答应了我。 今天,他竟然会犹豫,会不确定? 我按住他的手:“如果你不希望我太吃亏,可愿意帮我?” 他眼睛一亮,欣喜的看过来。 我趁机在他手上摸了摸,温温滑滑的手感很好,道:“不过说好了,这个可不算在三个条件中哦!” 第 76 章 “素大夫,对不住了。”士兵站在我面前,一脸愧色,连忙又加一句:“这肯定有什么误会,我相信素大夫绝对不是这种人。” 我浅浅一笑:“可以不用绑着吗?” 士兵为难的看了我一眼,旁边的女子道:“不用了,反正她也跑不掉。” 是被我掐过脖子的女人,我终于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路一江,萧敬平的亲卫队长,雪衣的直属上司。 我瞟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是找机会报复那天的一掐之仇。那天我把她掐着拖出地牢,今天,她又绑我进牢里。 最郁闷的是,我竟然不能反抗。 就这样被四名士兵押着在军营里招摇过市,周围的士兵私语纷纷。 一个人跑了过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是虞姬。 “为什么要押她,她犯了什么错!”虞姬怒道。 路一江冷笑一声:“什么错,通敌叛国,算不算错!” 虞姬呆了一下,然后大叫道:“不可能,肯定是弄错了!!” 路一江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不可能?你又知道什么?是大将军亲自下的令,你有什么不满意就跟将军去说吧。” 虞姬张了张嘴,最后咬牙道:“我去见将军。” 路一平哼了一声,望了我一眼,道:“带走。” 进了牢房,走了没多久,路一平指着一间房对牢头道;“把她关在这里。” 牢头满头大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路一平,只得将门打开。 我走了进去,还好,不算潮湿,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虫子,只是一股混杂着不知道是汗水或是血水,还是其他什么腐烂东西的味道,让我皱了皱眉头。 身后咣铛一声,门合上了,然后是锁链缠绕的声音。 这一声,惊动了不少人下意识看向我这个方向。 朱厌是其一。 她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象见了鬼一样,足足呆了十秒,然后大叫道:“你怎么会被关进来了!你,你——” 我抬眼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然后整了整身下的稻草,垫着坐了下来,闭目养神。 也许我不回应的态度,让她更加愤怒。朱厌抓着栏杆叫道:“小……素华衣,你不是大楚人吗,为什么会给关进来?” “你别给我装睡,起来说话啊!!” “素华衣,你给我醒醒,到底怎么回事!” “……” 她这样叫半天,开始还有人嘻嘻的看热闹,调笑她两句,渐渐的,也觉得厌烦了,叫她闭嘴。 我自在牢房安家了,连续三天每天被带出去不下两次,有时候什么甚至半天还要搞突袭,搞的我一次回来比一次更加疲惫不堪。 朱厌在牢中叫骂我统统不理会。半夜老是这样折腾,我老困的慌,也不计较地上只是铺了几根稻草,回来倒头就睡,好在有内力护身,并不觉得地面太凉。渐渐朱厌那么高的叫声,也能习惯听着入梦了。 到了第四天,萧炎终于来见朱厌,问她考虑的怎么样了。朱厌劈头问起我的事情。 萧炎冷笑道:“朱将军不是明知顾问吗?素华衣曾经有机会杀掉你甚至活捉你,却最后将你放走。身为一名大楚人,她在明知道你的身份情况下放走你。不管理由如何,私放敌方大将已经构成严重的判国罪。要不是她曾经为军中瘟疫做出贡献,加上有一干将士为她请命,大将军早就下令将她斩首示众,以正军威。” 朱厌呆了一呆:“她怎么会,你们弄错了——素华衣从来没有——” 萧炎锐利的眼睛盯着她:“没有?没有什么——朱将军,你这样维护她,该不是真与她有什么私情吧!素华衣可是治好瘟疫,让你的计划失败的重要人物之一,甚至可以说,她间接害沦你为阶下囚。你应该没有什么立场,为一个仇人说话吧!”到这里,她刻意顿了一顿,“还是说,你们真的有什么?” “没有!!”朱厌大吼一声,双拳紧握,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勉强发出一声冷笑:“一个小小的大楚军医和我堂堂夜叉将军有什么关系!” 萧炎观察了她一会儿,又道:“以素华衣之前为治疗瘟疫尽心尽力的表现来看,她叛国的可能性确实不大。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如果她若不是从将军处得了什么好处,或者是许诺,又怎么会在大好形式下,将你放走,要知道这可是天大军功呢。我本来也不相信的,向将军提议给她一次机会。结果她也放弃了。” “什么?”朱厌转过头。 “我让素华衣说服你投降。这样一来,至少说明,她能够和你撇清关系的。即使做了什么,心也是向着大楚。可她人倒是来,劝降的话却一字未提。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萧炎叹了口气。 “那她——会被怎么样?” “叛国罪,还能怎么样?”萧炎瞥了一眼朱厌,“莫非西辽没有这一条罪?” 朱厌眼睛猛的睁大,里面的情绪,突然谁都读不通。 第二日正午,虞姬带来了释放我的军令,看着我无事,她才放心。 “怎么会搞成这样。我真是闹不明白,将军怎么会认为你会叛国。”她唠叨着,“今天出了一件大事,朱厌投降了,她的副官和跟在还有几个副将也陆续投降。不过奇怪的是,她的投降是有条件,其中之一竟然是要把你放出来……” 虽然听到了预料中的消息,并且还是我一手策划的结果,我的身体还是忍不住抖了下。随口道:“她大概是想亲手掐死我吧。” 虞姬哈哈大笑,道:“在这里,她可没有这个机会。快走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着拉着我离开地牢。 第 77 章 因为朱厌的投降,大楚与西辽的谈判变的没有什么悬念。 最后的结果是宴都划为大楚领土,城主及城主一家以黄金万两被西辽赎回。除此外,楚风还提出了三十万两白银的抚恤金,用于在瘟疫中死亡和战争中在阵亡的将士家眷的安置事项。 本来此项也将通过,连作为正使的西辽太女都没有说什么,她身边的副使却提出异议,认为三十万两白银太过分,要 十年华衣(女尊) 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1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1部分阅读 赔偿金改为十万两。最后还强硬的丢出了:“现在宴都也在你们手中,城主赎金我们已经付出黄金万两,再多实在是接受不了。若是不答应,也没有办法,只有再打一场了。” 可大楚现在偏偏没有马上再战的能力。接收一个宴都,已经是现在的极限了。 最后勉强以赔偿金十五万两达成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数目。 事后,楚风曾派人去调查那副使的来历,竟然是一名皇子,是现在的辽王最宠爱的十皇子,名叫精卫。 以男子身份作为副使来谈判,本来是要起大纠纷的。但是双方已经在停战协议上用玺,为这事而使协议作废,似乎又太儿戏了。最后虽然楚风,萧敬平等人表示了自己的不满,却也没有产生什么实质的影响。 朱厌和她的一干副将作为降臣,第一站必定是要进京,至于到底是启用还是闲置,还要等见了皇上在说。 虽然我早早的就整理好的包袱,却还是没能躲过意料中的一次会面。 这一次会面,只有萧敬平一人。 “素先生早早收拾好包袱,难道就这么不想留在军中?好女儿志在四方,你的才华难道就要淹没在一座小小的后院里吗?”萧敬平道,她这次却是真正露出欣赏的目光来看,比起以前的锐利和冷漠,此刻的威严中也透着和蔼。 真正的军人,也只有被真正的胆识和勇猛所折服。虽然讨厌她的傲气和刚硬,却不得不承认她是有这个资格的,能够统领十万边境军数十年军威不倒,盛名之下,名副其实。 想到这里,我不仅对她心生一点好感,道:“萧将军,人各有志。华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匠,志在山水中。何况将军麾下,能人众多,多华衣不多,少华衣不少。”说着欠身一礼,“将军保重,华衣告辞。” 快要走出军营,忽然几骑奔来,上面都是我认识的人:霍宝山,虞姬,弓蓝。 “你真的要走?”虞姬道,脸上露出不舍。 我笑了笑,道:“别一副怨夫相,搞的好象我把你抛弃一样。” 虞姬恼道:“你就一张嘴不饶人!什么都喜欢憋着,要是早——我们何必一开始闹成那样!” 霍宝山道:“先生,虽然很不希望你走。不过,你路上保重,我以后有时间回京城,一定会去看你的。” 我点点头。 弓蓝年纪不小,这一翻快马,让她很是吃力。她平息了气息,只道:“好好保重。还有,她送你的东西,望你善待。” 我不置可否。 翻身上马,向军营方向望去,回想我来的那一天,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象,那个时候的死气沉沉与现在的生气勃勃,短短一个月时间,我竟然有一种好象已经过了很久一样的感觉,感觉从所未有的惆怅。 “各位珍重,不送。”我轻轻踢了一下马肚子,策马而去,不再回头。 在三里外我见到我的想见的人。 雪衣和他的血离正在等我,另外还有一人,不是雍和是谁? “我娘已经为雍和报了一个病重需要疗养,没有列在送京的降将名单中。反正你医术好,说让你为她治疗,也不为过。”雪衣道。 我明白,以我为大楚军队所做,萧敬平送我这样一个人情,并不为过。不过她也没有必要刻意讨我这个好。不知道雪衣在其中为我出了多少力。 雪衣被我看的又别过脸去。 “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问。 “不知道,我要看看我娘的意思。”雪衣回答,“你路上保重,小心安全。” 说着拉着马缰飞快的跑了。 雍和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只待雪衣走了,才道:“我总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是吗?”我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我本以为你平庸,结果却一鸣惊人;我本来以为你本性温和,却没有想到你做事那样的果断狠绝。我又以为你必然雄心壮志有所图谋,你却急流勇退,远离是非。”雍和依然是一副温和的口气说着自己的想法,好象分析一杯白开水的成分一样。 “这么容易被看透,我岂不是很吃亏。”我玩笑道。 “你对朱厌做的,是不是太绝了!”她突然神色一凛,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 “是吗,我还以为我做的很好呢!”我神色不改,望了她一眼,一拉马缰,向前奔去。 雍和回望了军营一眼,似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跟上。 朱厌并非是死忠的人,但是却是极骄傲张狂的家伙,要让她投降,绝对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以做到。她天性中就有不向人低头的因子。她如何不清楚自己不投降的话,即使能活到西辽,下场会是如何,但却丝毫没有屈服的念头。 所以即使是雍和,能说服她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而熟悉朱厌的她,索性也绝了这念头。 朱厌是个很别扭的人。她之前暗恋计蒙多年,想尽办法讨他欢喜,不惜将自己多年威名作践,不惜千夫所指,我便看出了她是个钢骨柔肠之人。朱厌并不了解我,我也不可能给她时间和机会去了解。因此从一开始,活在她心里的那个小七就是假的,容貌是假的,温柔也是假的,她或者是真的喜欢上了“小七”,却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小七”是个女人,是假的。但无论朱厌开始的迷惑或是到现在的混乱,她不忍心伤害,这一点,我却是有把握的。 我很卑鄙的利用了这一点,却也不打算牺牲色相去劝她。 朱厌是骄傲的,她纵然再喜欢小七,但在明知道小七是假的情况下,看到我的伪装,必定会对我产生厌恶,对我的目的产生反感。想要说服她,成功率很低。而即使成功了,我也欠下朱厌一个天大的人情,并且事后我会不会做为礼物送给朱厌?如果有这种可能,一定还会有人站出来,以帮助我逃避这种命运,而向我提出条件要求。 我是什么人,怎么会做出后患无穷的事情! 如果能让朱厌主动投降,那么就不存在风险了。而且,我的计策除了在牢房里住了三天,其他的效果倒是好的出奇。 雍和虽然对我的手段有微词,却也不能不承认,这是对双方都好的办法。朱厌投降后,无论如何,她的生命和平安暂时都有了保证。而只要她对“小七”还有一丝情意,为了保护我以证明她与我没有“什么”,就一定会和我保持距离,实际上就是断了她对我最后的臆想,毕竟女女相恋在这个世界无疑是一个禁忌。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星星之间的轨迹 而是 纵然轨迹交汇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 尚未相遇 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 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 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 第二卷:刺杀篇 第 78 章 回来的行程没有去的那样匆忙,我心中无事,乐得游山玩水。来时十天的路程,给我走成了二十天。雍和从来没有来过大楚,对很多风景都很有兴趣,对于我的刻意推迟回到京城,也没有意见。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沿路不断接到清书的信笺,虽然信中没有明言,可期望我早回的意思却是跃然纸上。 不过向来是,师命弟子莫敢不从,却没有弟子命师傅要听从的。我打听到清书在家中并无什么为难之事发生,便也安心继续我奢侈的旅游回归。唯一让人不满意的,就是雍和自跟了我后,似乎一步步正在露出她的本性。本来还打算在归途的最后一站景天城多留几天的,结果今天早上就收拾的包袱忙不迭的跑出来。 我向来不知道,雍和一张永远37c的开水脸竟然也有招风引蝶的潜质,她那种对人亲切温厚,体贴如微的态度一路上竟然电到不下三家公子,在秉持“不接受,不拒绝,不主动,不回避”的原则下,还有一个竟然追到景天。 虽然雍和没有说什么,可我总觉得她也有点吃不消感觉,而且如果真让这位公子一直跟回京城,找到我们的落脚处,以后的日子就不安宁了。所以我一提出今天天一亮就离开客栈,雍和立刻就答应了。 中途在一家客栈简单吃了点东西,我和雍和就起身上路。 可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时不时感觉有人在看我。这种感觉随着接近京城,越来越强烈。 雍和开始并没有发觉,见我总是向四周打量,才隐隐感觉有点问题。 难道是楚风的人?我心中疑惑,但感觉不像。我总是要回京城的,那个时候找人盯上我不是更好,何必在半路上跟上。 但总不会是什么山贼路霸吧。 向雍和低声道:“小心点。” 雍和点点头。 果然,我们两骑在行过一个小山坳的时候,异变陡生,无数大石从两边陡峭的山坡上滚了下来,马受到惊吓,开始乱跳,我从马背上跳了起来,点着滚落的山石上,向山坡上跃去,余光看到雍和已经窜出乱石区,虽然轻功不足如我一样在半空中借力而起,但是逃出危险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飞上山坡的时候顺手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沙,一见人影,就顺手洒了出去,这一洒,带了我一成内力,顿时有数人来不及合眼中招,惨叫一声捂着流血的眼睛弯下腰去。但也有数人竟然功力不俗,用掌风将沙石扫落,反手将早已经扣在手中的箭羽射了过来。 我轻声一笑,转身在飞来的箭身上借力一窜,翻上半空,顺手捞了几支,回敬过去。 又倒下了几人。 我抽出其中人的佩剑,将下一轮连射挡下,看准一个空隙,脚下一错,在箭雨中游走,靠近,一剑划去,银光乍起,我立刻后退,避免被血溅到。这五六人捂着汩汩冒血的脖子,身体一软,如同口袋一样扑在地上。 这边山坡上算是解决了。我回头,见山坳中,雍和正在抵抗着另一边的人,似乎并无甚吃力的样子。 没想到雍和的功夫倒还不赖,我先只指望她能够逃掉,就很满意了。笑了笑,看来我这次买卖做的一点都不亏。待我飞下山坡,看见雍和持剑御敌的时候,便再笑不出来了。 雍和用的剑法是“飘零剑”。 她怎么会这套剑法? 从军营出来,我并没有问起雍和的来历,本打算回京后再说。而现在,我倒有点后悔了,她身上的疑团似乎也太多了一点。 我又站着看了一会,终于明白我对雍和那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和熟悉是那里来的了。联想到这套剑法,我才发现,雍和的眼睛和大师姐的几乎一模一样,眉毛也有八分相似,所以她们在笑起来的时候,都会给人相同的温和无害,安心信赖的感觉。只是雍和鼻子之下,线条柔和,看起来正是温润如玉,儒雅和善。而大师姐却是,刚毅锋利,眼含桀骜,让人望之生敬,门中长老数她的威信最高。 我的飘零剑,便是大师姐教的。 剑法一样,相貌也相似,莫非两人有什么关系? 这让我很是头痛,二师姐的针引出的问题我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大师姐的问题也出现了,难道老天也看不过我这二十天过的太快活了!! 等我胡思乱想完了,雍和那边也处理完了。 雍和向我不满意道:“你就会站在旁边看!” 我笑道;“这不是给你表现的机会吗?没想到你的剑法竟然使的这样好,叫什么名字?” 雍和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关心这个,不如关心,是什么人偷袭我们。” 雍和经验丰富,还留下了一个活口。 “是谁派来的?”雍和问。 那活口被点中|岤道,逃也逃不得,只见她又怒又恨的看了我们一眼,突然脸色一变,黑血从嘴角流出。 我一步上前,探了下她的气息。 “灭魂散,没救了。”我道,直起腰,皱起眉头。 雍和瞟了我一眼;“你到底做了什么缺德事,竟然有人出动死士来要你的命!” 我望向京城方向,隐隐感觉那气势巍然的城郭上方,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血色。 第 79 章 本以为回到京城,至少可以轻省一段时间,没有想到前来迎接的却是一场刺杀。 还不知道指使人是谁。 确实令人气愤。 我们找回受惊的马,继续向京城走去。却在距离城门约有三四里的地方远远看到有一辆马车并几骑在路中立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我与雍和对看一眼,心又提了起来。 而对方一看见我们,却立刻有了动作,一个人对车的窗户说了几句,不过一秒,车帘就被一把掀了起来,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车上跳了下来,向我们跑了几步,挥手大喊道:“素华衣——素华衣——” 我呆了一呆,那人不是阿九是谁。 驱马又奔了十几步,我翻身下马,才道:“阿九,你——” 阿九一双眼睛已经笑到要看不见了,几乎是连蹦带跳的跑到我的面前,红色的长衣把他的脸映的红彤彤,看上去,让我想到“可口”两个字。 “你干吗这么晚才来,连五姐姐带着俘虏回的都比你们早。我等了好几天,终于得到你们已经离开景天的消息,在这里等了一大半天,都快急死了。”阿九孩子一样的抱怨道,可脸上却没有半天抱怨的表情。 “路上游玩了几个地方。所以回的晚了些。”我看了看天中的太阳,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现在是日头正烈的时候,难为他竟然在车中憋了四五个时辰,阿九又不是耐得住静的性子。 我见他额头有汗,想给他擦一擦,手一动,才发现刚刚抓过石土的手都是灰。 阿九见我手伸出来又缩了回去,一把抓住。 我忙道;“很脏。” 阿九抽出一方丝帕,给我仔细擦了一遍:“擦过不就好了。”然后拉着我,“我给你在金聚楼摆了接风宴。在军营里一定吃不好,我要给你补补。” 我哭笑不得,我又不重伤刚愈,要补什么。想要抽回手,阿九看着我,嘴嘟了起来:“干嘛!嫌我的菜不好啊?” 阿九这种娇蛮却并不无理的性子,很难让我讨厌,更难拒绝。相反,我总觉得他象个淘气的弟弟一样,任性些,有的时候却让人觉得分外的贴心和温暖。 我笑道:“我和雍和已经赶了一天的路,全身都是汗水,衣服上也都是灰。现在暑气还没有下去,再好的菜也吃不下去。” 阿九翻了个白眼,转头看了一眼已经跟上来的雍和:“她就是雍和?” “恩。”我点点头,想到雍和还不知道阿九的身份,便道;“雍和,这是九皇子殿下。” 雍和眼中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迟疑走了过来,行礼道:“雍和见过九殿下。” 阿九点头道:“我知道你的事情,以后便好好跟着华衣吧,她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我一直不放心。”又向我道,“我本打算把我的暗卫给你一个,可五姐姐说,这样有违族制,被人知道的话,你麻烦也不小。一般的侍卫,我又不放心,她们工夫不怎么样,眼界倒不低。关键时刻能不能派不上用场不提,平常尾巴肯定要翘老高,叫你看了没的心烦。” 一翻话,还说的真不留情,我瞟眼看了一眼他身后几名侍卫,见他们不同程度了有些色变,也偷偷觉得好笑。 阿九,你还真了解。 阿九将我拉上车,将窗帘拉开些,让凉风透进来。又取了桌上的一只青花大罐子,倒了碗莲子汤给我。 我接过来发现竟然是冰镇的,顿时感到一阵舒爽,入口是丝丝的甜,甜而不腻,让人精神一振。 “好喝吗?”阿九关注的看着我。 我点点头,道:“真好喝,又甜又冰。” 阿九顿时又笑成了花:“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我诧异的看了看手中的碗。 阿九道;“我知道你做菜很好,可将来若是成了家,终究是要男人主厨的。其他的我一时学不会,想到这几天天热,你赶路定是口渴,所以赶忙学了这个。”说到这里他得意道,“连宫里做甜点的御厨都说我有天赋呢,只做了十几次,就学了她八九分像了。” 我听着他高兴的说着他学这道甜点的过程,感到下山后从来没有过的一份宁静和温馨,刚刚被刺杀时的那种沉重和阴郁一扫而空,渐渐感到有些疲倦,靠在车上睡着了。 阿九说得正高兴,忽然肩上一沉,那人的气息就在耳边传过来,他先是有些懊恼她竟然听他说话听到睡着,然后突然意识在什么,顿时脸刷的红了,偷眼看去,素华衣合着眼睛,脸枕着他的左肩,气息平稳,睡得正香。大约是车的颠簸,让原本靠着车壁的身体重心不稳,滑了过来。 阿九犹豫了半天,血都涨得快从脸上冒出来了,才迟疑的伸出手去,将她的身体轻轻的扶了过来,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又将头发从她脸上小心的抚开。 这样睡,应该会更舒服点吧。阿九想,心跳的快到嗓子眼。 第 80 章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阿九将我摇醒。 我一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躺在他的腿上,连忙坐起来,道:“对不起,我睡相太差了。” 阿九强做镇定,一本正经的回答:“还好。” “到哪里了。” “到京城大道了。往西走可去金聚楼,往东走可以回常家,现在太阳已经快下去,你一觉起来,精神应该差不多好了吧。”阿九小心的看着我的脸色。 我瞧了瞧外面渐暗的天色,心道,这马车要走多慢,才能用两个时辰走完平常大半个时辰就可以走完的路。 见我不说话,阿九咬了咬唇又道:“你真的不去吗。萧家的公子也在给你接风的人里。” 萧家的公子?我脱口道:“雪衣?他也在这里?”想想也是,雪衣定然是和他娘亲押送俘虏一同回京,如果楚风到了的话,她们自然没有道理不到。 想到这里,我又问:“你五姐也在吗?” 阿九点头;“当然了。” 我突然又无名火起,望了一眼西街,向阿九道:“我不去。”阿九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我又笑道:“我的打算回家自己做一顿丰盛的洗尘宴,今天你接我这样辛苦,若是不介意的话,来我这里一起吃饭如何?” 阿九惊喜道:“真的?” 我微笑着点点头。 “可那——”阿九指了指西街方向,犹豫不决,“他们——” 我大笑一声:“关她们什么事情?让她们吃她们的,我们吃我们的!” 阿九顿时将他的五姐姐什么的都抛到脑后,对窗户外面的侍卫道:“现在去常家,要快!” 第二天,我检查了清书的课业,还算满意。 问起这段时间常家有无发生什么事情。清书道:“母亲已经安排我在米行的高掌柜手下学习,每天去三个时辰。高掌柜人很冷淡,对事情很认真,不是个言辞轻易能打动的人。所以我在她面前是多做事,少说话,只是请教的稍勤一些。她对我似乎并无反感,想来只要再相处段时间,就能得到她的认可了。” “家中几个姐妹,我观察过,大姐,二姐,五妹,八妹都有争风之心,几个小妹妹虽然还小,不过也或者与这四个人比较亲热。我倒是看中四弟,年纪不大,人却机灵,又会察言观色,是大爹爹出的,很得他喜欢,娘也很喜欢他。大爹爹的女儿只有九岁,行十一。要想有所作为,至少还要四五年。” 我点点头:“你四弟是男子,终是要出阁,对你少些威胁。而不管你娘安排的再好,也想娘家有个人可以依靠,他妹妹年纪太小,不成气候,他若是有这个心,定然会在你们姐妹几个中选一个靠山。说起来,这倒是个好人选,只是做好保密工作,若叫其他姐妹知道你们的关系,只出一招将他胡乱嫁出去,你们两人便都落了空了。” 清书点点头。 正说话,书童在门外道:“小姐,先生,柳氏求见。” 清书见我不解,笑道;“先生难道忘记了?就是上次先生从马蹄下救出孩子的父亲。走前先生不是吩咐过我安置他们。现在柳氏便在城西那家做帮工,我听掌柜的说,那柳氏虽然看起来贫寒,气度却是不俗,甚至谈的上是知书达礼,倒像是好出身的人。今天来,想是知道先生回来了,前来道谢的吧。” 我笑道:“他倒是个多礼的人。那便出去看看吧,免得他不安心。” 到了大厅,柳氏一见我,忙拉了一边玩耍的儿子,向我和清书见礼。 “先生对小儿的救命之恩不曾报,又得了先生和三小姐的恩惠。柳氏真是感激不尽。”柳氏神色诚恳,几乎又要跪下去。 清书忙上前扶了一扶:“安置你们只是举手之劳,你也无须如此多礼。” 我笑着蹲了下来,看着被父亲牵着颇有些焦躁的看着刚刚落在地上的纸青蛙的孩子,觉得很是可爱,伸手捏捏他嫩嫩的脸蛋:“小家伙,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男孩瞪着漆黑的大眼睛,不满的看了看我捏他脸蛋的手,又瞧了自己父亲一眼,才乖乖道;“我叫七柳,今年六岁。” 我愣住了。又打量了这孩子半天,发现他的下巴和鼻子的轮廓果然与柳生有些相似。 “先生,怎么了?”清书见我表情不对。 我起身,打量了一下有些不安的柳氏,道:“你可有一个妹妹?” 柳氏微愣道:“妾身确实有一个妹妹。先生怎么会知道……难道先生见过她?” “她现在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又问。 “妾身也不知道。”柳氏神色黯然,“几年前,家中景况比现在还要艰难。几乎揭不开锅。我妹妹柳生有一天突然拿回来五十两银子给我,然后人就不见了。后来我陆续接到她寄来的一些银子,勉强维持生活。也曾经想从她寄银子的地方打听她在哪里,却总是没有成功。”这个时候,”柳氏充满希望的抬起头;“先生问起,是不是曾经见过她?” 第 81 章 我突然觉得难以启齿。 柳生的死讯显然还没有传来,而看柳氏与她联系无多的情况,如果我保持沉默的话,也许一辈子他都不会知道。我是该说不该说呢? 看着小七柳,他正好奇的看看我又看看他的父亲。他还这么小,小到不知道什么叫做担心和忧伤,不知道什么生离死别。 我又蹲了下来,摸摸他的小脸:“七柳,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弟子?” 小七柳歪着头想了想:“什么叫做弟子?” 我道:“如果你做了我的弟子,就会有很多很多转糖,你想要什么图案的都可以。不过条件是,你必须听我的话,必须很乖很乖。” 清书诧异的望着我,她当初想拜我为师,是想尽了办法,才求得我的同意。眼下我却主动要收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为弟子,清书定然心中疑惑,但她必然知道我有我的道理,因此什么都没有说。 小七柳睁大了眼睛,咬着食指,显然是很心动:“真的可以吗?” 我牵着他的手,随手拿了一本书,道:“喏,七柳学会十个字,就奖励七柳一个小糖画。每学会一百个字,就奖励七柳一个大糖画。每学完一本书,就奖励七柳一个大四角的糖画。七柳想不想要?” 小七柳几乎流出口水来,说:“想。”说完祈望着柳氏。 柳氏没有从我口中得到柳生的消息,有些迷惑,但见我主动开口收七柳为弟子,依旧是忙不迭的道:“小七能拜在先生门下,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七,还不给先生磕头!” 小七柳听话趴在地上,老老实实给我叩了九个响头。 我微微点头。 转头向柳氏道:“每天早上我会让人到你那里接七柳来,晚上送回去,你就不用担心了。” 至此,我每天清早带着清书、小七柳一起跑步去归雁塔。跑到后,我为清书演示几式新招后,就让她自己在一边体会练习。然后带着小七柳,一起青蛙跳,跳上归雁楼,开始七柳只能跳上三层就瘫着不能动,之后随着时间的磨练,一个月后,他就能跳上九层了。 小七柳根骨还不错,我算是比较满意。他开始会撒娇喊苦喊累,但是被我眼睛一瞪,在威吓和糖画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下,还是忍了下去,到了后来即使累的眼泪汪汪也不再叫唤。我给他的课程确是很重,常常将他的体力和耐力逼到极点,所以格外注意他的心理和身体状况,到了一定的界限,就用内力缓解他的压力和疲劳感,同时用药材调整他的身体状况,强化他的身体素质。 早上回来后,清书去米行他的实习兼打杂工作,我则开始教小七柳念书写字,为了保持他的兴趣,我通常都是以讲述故事为主,讲完后让七柳写出其几个人物的名字,地点的名字,之后是让他将整个故事口头复述一遍,说说对这个故事里的事情,人物有什么想法看法。识字加明理,锻炼记忆兼锻炼脑力。若说得好的话,则会有格外的奖励——我亲自下厨,做两个菜。 下午,休息一个时辰后,清书也回来了,便让清书和七柳一起写上一刻钟的大字,然后,清书会自己看书,或者请教我几个问题。我则拿出大陆全图,开始教授小七柳这个世界的地理知识和风土人情——当然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我所讲很杂,谈到那里便说到那里,若谈到某地盛产什么物资,便带了小七柳上街一起去瞧,然后告诉他这东西是大概是怎么样制作的,或者是怎么样发掘种植的,价值几何,有什么用处。若谈到某处风景建筑如何,便发信让知静让当地的画家写生几副,发过来一起欣赏评论。若是谈到什么著名小吃,京城若有的卖还好,若没有便有些麻烦,我便和小七柳一起寻来材料动手自己做来看看,也不管是不是这个味道,聊以解馋罢了。 清书从来没有听我说过如此繁多驳杂的事情,有时候听到有兴趣的,便也一起来参与体验。我们最出名的一次实验,是做了一只巨大的滑翔翼,在京城郊外的一座陡峭的山坡上试验。 我自恃轻功好,先试了一次。清书开始劝了我好久,见我心意已定,只好抱着小七柳在山坡上担心的看着我推着白色的滑翔翼潇洒的向下跳。清书竟然事先还准备了药箱。 第一次实验也算是成功,如果不算最后滑翔翼被挂在树上,花了一天工夫才取下来的话。 第二次带着清书飞了一次。清书坚持说七柳还小经不起吓,她这个大师姐要先试试。下来的时候便有些意犹未尽。上天感觉是很容易上瘾的,那种在天空上自由自在的感觉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渴望。 第三次,我给滑翔翼加了一个可以活动的尾翼,可以更好的调整方向,然后带着小七柳上了天。那天小七柳穿了一身醒目的红色,飞过天空的时候终于引起路人注意和尖叫。小七柳在我怀里瞧着地面白痴一样张大了嘴的路人咯咯的笑,哪有一点畏惧。 我就喜欢这股子天真无畏的劲,摸摸他的小脑袋,左看右看,想找个地方降落,正好看见一条无人道路,一拉尾翼,向那边转过去。 却没有想到在离地面还有三十多米的时候,突然出现一队马车。 对方对我们的出现也很吃惊,车外的护卫纷纷抽出剑,严阵以待。 我无奈了,对小七柳说;“抱紧了。”然后拉开滑翔仓的下档板,左手抱着小七柳,右手抓着前面的横梁,轻轻一荡,就翻到白色的滑翔翼上。 小七柳抱着我的脖子,可爱的说:“师傅,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天仙下凡?” 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还天仙下凡呢?你就不怕等下机毁人亡,你摔的连骨头都散架了?” 小七柳咯咯又笑起来:“不怕,师傅会把我重新拼起来的,就跟拼这架滑翔翼一样。” 我笑了起来,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原来人是可以跟飞机一样摔坏了重新拼。我还真是土包子没见识! 眼见滑翔翼离马车越来越近,我来不及纠正我的小徒弟希奇古怪的想法,足下轻点,抱着小七柳飞向一边的大树,将他放在一棵粗壮的分杈上,叮嘱他不要乱动,不然摔散了也不给拼起来的。然后又飞回滑翔翼上,翻到双翼之下,用匕首利落的将除了握手之外的仓体骨架绑定的绳子割断。 滑翔仓“轰”的一声摔在地上,烟尘四起。 我在放掉滑翔仓的时候,小小的使了一个千斤坠。滑翔翼机身重量突然减轻,又受到下拉力,立刻被空气反作用力的抬高。 因此,在距离马车只有十米,就在地上的人纷纷挡在马车前,妄想以肉体阻止车机相撞的悲剧的时候,滑翔翼猛的又上扬起五六米,从一双双紧张的瞪的快要翻出眼眶的黑白眼球和马车上方飘然越过。 我飞过车顶,回头向马车看一眼,哈哈一笑,比了一个小小的“v”。 第 82 章 虽然是对方的突然出现让我不得不毁了滑翔翼,但看到她们也受惊不已的情况,我还是决定上前去解释一下,免得她们不安。 我对着已经摔成一堆垃圾的滑翔翼可惜的叹了口气,正折回来,对方已经有三骑杀气腾腾而来。 我迎了上去,笑道:“惊扰到诸位了,很是抱歉。” 其中一人冷眼打量着我:“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左宰大人?” 说着三把剑锋指向我,寒光闪闪。 我知道位高权重者都有不同程度的被害妄想症,如果遇上蛮不讲理的,就更叫人头痛。 笑了一笑,无视她们的剑锋,走了过去。 眼见要被我穿过去的两人大怒,挥剑欲砍,马车上却传来:“住手!” 两人只得听命,却是夹在我身边,好象生怕我跑掉了。 我走到大树下,伸出手:“七柳,来!” 小七柳乖乖的一跳,张开双手,落在我怀里,咯咯一笑,对我身后十几名横刀怒目的侍卫发出来的威压浑然不觉。 好胆识。我将他放在地上,牵着他的手,向马车走过去。 小七柳指着地上的滑翔翼残骸吃惊道:“师傅,摔得骨架都裂开了啊!” 我摸着他的小脑袋:“对啊,所以啊,七柳在轻功练好前千万不可以从高处随便往地上跳。滑翔翼摔成这样,也只能重新再做一个。可师傅到哪里去找材料重新把七柳做出来呢?你是喜欢用猪蹄做你的手脚,还是马蹄做你的手脚?” 小七柳赶紧摇头,认真想了想:“我才不要猪蹄和马蹄做我的手脚。让爹爹再生一个我出来好了。” 我笑道:“再生出来的就是你弟弟妹妹,也不是你了。” 小七柳不解:“为什么不是我?” 我乐了:“因为七柳是人,不是滑翔翼啊。” 小七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道:“做人不如做滑翔翼好。滑翔翼摔坏了还可以再做,人却不行。” 我愣了一下,心道:再做一架,也不是原来那一架了。小孩子有时候无心之语,仔细想想却有深意。再摇摇头,自嘲的想,小孩子想什么说什么,纯粹是我“听者有心”。 小七柳又问;“师傅,我刚刚看她们拿剑指着你,是要打你吗?” 我笑道:“七柳是在担心师傅吗?” 小七柳摇头:“她们看到一架滑翔翼就吓得眼睛都翻出来,胆子这么小,怎么会是师傅的对手?” 我听到七柳说到胆子小的时候,忍不住瞟了那一群侍卫,她们铁青的脸变的更黑了。 走到了马车前站定了,我还没有开口,七柳先声夺人:“你们害得我师傅的滑翔翼坏掉了,赶快赔一架给我们!” 一个似乎是侍卫头领,怒道:“放肆!尔等贱民竟然敢惊扰宰相大人,还不跪下领罪!竟然还纵容黄口小儿胡言乱语,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这个时候马车中人掀了车帘,侍卫忙扶她下了车。 一个年约五十的女子,望之儒雅,威严内生,让我想起临江石,那种面对千浪万潮的洗刷巍然不动的气势。 大楚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果然不凡。 她开口道:“刚刚那什物,是你做的?” 小七柳抢先开口:“当然是我师傅做的,天下只此一架呢。别人都做不出来呢。” 我瞧了瞧左宰大人神色未变,暗叹一声真是好气度,于是蹲下来,右手屈起中指弹了一下小七柳的眉心,他吓的赶忙闭上眼睛,一张小脸紧张的皱巴巴的。 “大人说话小孩听。没让你开口不许随便插嘴!明白吗?”我拿出师傅的威严来教训小七柳。 小七柳胆怯的看着我蓄势待发的“兰花指”,生怕我再给他来一下,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小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 我站了起来,向左宰大人道:“我在这里试飞三天,因附近人迹稀少,所以都是在这边降落。今天未曾想到有人会正好路过——惊扰了诸位我很抱歉,不过为了避免车机相撞,有人伤亡,我不得不毁了滑翔翼,损失也不小。我的意思是,风过云散,就此作别。不知道左宰大人意下如何?” 左宰深深了我一看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颔首道;“素华衣。” 左宰听后,露出微笑;“我听说京城才子素华衣,不但诗才得,为人也是骄傲的很。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世人谬赞。”我道。 “我听说,这次军营瘟疫完全靠你之力而得到解决,一直难以相信,毕竟传闻中,你只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女。今天见你居然能从天而降,方才觉得你或者真有那个能耐。”左宰露出感叹的神色,“真是江山代有英才出,一代后人催前人啊。”她又若有所思的看看我,“五殿下对你很看重的样子呢。如果你留在京城,未来只怕有不少好戏可以看。” 我低头笑道;“左宰大人若想的话,没有我,一样可以看到好戏。” 左宰有些愕然,然后大笑道;“说的也是,那就趁我还没有退下前,好好的欣赏欣赏吧。” 然后上了车,她回头对我道;“丫头,你是想做看戏的,还是演戏的?” 我笑道:“有什么不同吗?” 我看他人是风景,他人看我如何不是风景? 左宰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希望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我浅浅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我偶尔得到的信息中,显示这位左宰明显是位纯臣。代表着朝廷中的清流派,同时也是楚风和太女争夺的重要人物之一。只是这样的人物大多聪明绝顶又深谋远虑,怎么可能在大义未定前给自己套上缰绳。所以即使是太女,也未必能够叫她们能多看两眼。而大义一定,所谓一代天子一代臣,她们都会很聪明的选择急流勇退,归田养老,一般没有大的仇恨,新皇帝为自己施政的顺利和名义上的仁慈,都会乐见其成。 我瞧了瞧脸涨得红红的小七柳,笑道;“好了,口禁解除。” 小七柳这才放开手,大口大口的呼吸,抱怨道:“这次怎么说这么半天?” 我一把抱起他;“好拉,委屈你了。明天我们去做水车如何?” 小七柳已经把坏掉的滑翔翼忘在脑后,开始一心憧憬水车 十年华衣(女尊) 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2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2部分阅读 。 第 83 章 回到家中,阿九正在等我。 七柳去书房翻水车的结构图,我在大厅里向他道;“以后太阳落了再来吧。大中午跑来不热吗?” 阿九撇嘴道;“要不是太女姐姐拉着我说个没完,我本来早上就来了。事情搁在心里不舒服,所以还是早早跑来了。” 我和雍和回到京城的第二天晚上,阿九竟然又跑来了,问我回来的那天是不是被人刺杀过。 我不意外有人来问我这事情,却很意外第一个来问的却是阿九。 这让我隐隐感觉阿九在皇室中的地位不一般。上次去军营前,我回了一躺家,前脚进门,阿九后脚就跟来了。我从军营回来,一路上走走停停,毫无规律,离开景天也是临时决定的,阿九却能知道我那天会回来,前来接我。我在刺杀我的死士身上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阿九却说那些死士八成与皇家的人有关。因为灭魂散是皇家中人灭口常用的毒药,同时装在牙后槽的手法与皇家死士也很相似。 另有一点让我怀疑的是楚风和太女对阿九的态度,好到不像对一个普通的弟弟,这样的态度,应该不是普通受宠的皇子可以享受的待遇,我只在她们俩争取的朝臣身上看到过。 我由此推断,阿九手里似乎掌握着皇室中一股未公开的力量。很有可能是皇帝埋藏在全国乃至全大陆的情报网,阿九本人应该是直接对皇帝负责。如果谁能掌握到这一股力量,那么在将来的竞争中,必然占据着有利的地位。 我没有问,阿九也没有说。但是他并不介意将他消息灵通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显然也是默认了他自己的这个能力。 “你又有什么新发现?”我问。 阿九有些气馁:“没有什么进展。” 我笑道;“那你着急跑来做什么?” 阿九叫道;“就是这样我才着急,查了那么多天,竟然一点进展没有,可见想杀你的人埋的多深。也就是说,如果她再来这么一次刺杀,然后在跑个无影无踪也是可能做的到的。我来就是让你小心,最近不要随便往外跑了。” 我笑而不答。 阿九看着我叹了一口气;“算了,当我没说,反正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听我的话的。”瞧了瞧外面,“怎么不见雍和?” “我今天和七柳去试飞。便让她去云泽那里混时间。”我道。回来后,我便让清书为我在附近寻了一处小院,买了下来,又买了几个丫鬟仆从,让雍和住进去,算是个管家先生。一来我毕竟是常家的教书先生,住在这里是情理中,但雍和却不是。二则,雍和毕竟是西辽身份,还曾经是军中士官,常家人来口杂,清书目前地位还未稳固,我不希望有心人拿这一点生事。 一天我带雍和去找云泽喝酒,云泽竟然对雍和也很有兴趣,两人很快套好交情,所以若是无事,云泽就会来拉雍和喝酒,雍和有时候也会去云泽的书摊子去帮她卖字画。日子过的都要让我眼红了。 西辽的俘虏回京后,朱厌给了一个禁军中闲职,其他副将带回其他地方军队中分散安置下来。 我知道朱厌这一生的军事生涯算是就此断了,有些扼腕。我并不避讳的将朱厌的去向告诉雍和,雍和只是笑笑,此后不见她去找她,也没有再提起她。 第 84 章 我和小七柳在京城外的田地和河流边考察了二天,选定了地点,做了一架直径六米的水车。我们搬来竹子敲敲打打了几天,不少村民来围观,甚至有几个好奇的上前问。 做好水车,我们又挖了一条通向田边的小渠,渠的尽头是村中的小池塘。这样一来,村民们取水,就不用跑上二三里路。 村民见水车如此方便,心中欢喜,见到我们也连连道谢。七柳年纪又小,长相可爱,更是讨一干村妇村夫的喜欢。七柳得了夸奖,兴致更大,于是将我曾经告诉他的可以利用水车磨磨的事情也说了出来,见到村民渴望的目光,我也不得不多耽误几天时间,做了一个简易的小作坊出来,然后在作坊按上了一只石磨,做了一个简单的轴承,接到水车上。 我取了些麦子实验,有水力推动的石磨运动的又快又稳,不一会就磨完。磨出的面粉又细又匀,让村民啧啧称奇。我向村长说明了水磨的用法,让她派人定期检查机关的情况,及时维护修整,她都一一答应下来。 小七柳趁我和村民说话的时候,跑去和村里小孩玩耍。当得知她们中竟然鲜有识字的,便来开始炫耀自己刚刚背会的《三字经》、《百家姓》和《数术概要》,听的一干孩子目瞪口呆。说到最后,居然替我承诺教她们认字。被我一口回绝后,小七柳赌气说如果我不教,他便自己去教。 我默认了他的做法。小七柳开始几天兴致还很高,但七八天后,就开始觉得乏味无聊。尤其是村民中部分孩子天生愚钝些,七柳自己学的时候最多不过两三边就能记下来,以为天下孩子都应该同他一样。有的孩子在七柳教了五六遍后还是记不住或者是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七柳就开始发火,骂她是笨蛋,跑来和我说以后不再去了。 我第一次体罚七柳。让他在书房外跪了三个时辰,反省自己的错误,中饭也不给吃。七柳委屈的眼泪流了满脸,清书见他可怜兮兮的,跑来求情。说七柳年纪小不懂事,饶了他这一次云云。 我将清书也赶了出去。 又过了一时辰,清书见我在书房午睡,赶忙溜过来从怀里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两只馒头递给七柳,七柳开始有些犹豫不敢吃。清书便道:“是我拿给你的,又不是你自己去偷吃的。师傅若是知道了大师姐顶着就是了,大不了我们一起罚跪。”七柳饿了快两个时辰,又已经跪的膝盖麻木,蘸着眼泪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这两只当我耳朵聋了,在门外悄悄耳语。我故意在房里哼哼了一声,把一本书碰掉在地上,吓的两人一哆嗦,清书似乎还偷偷向里看了一眼,才放心下来。 我在里面偷偷的笑,不由得想起来我小时候做实验,将五师姐的房子炸塌一半。师傅罚我在山顶的小洞里面壁十天。正经每天六师姐做好了饭菜会让她的弟子给我送一份上来。可其他五个师姐都担心我在山顶上吃不好,趁师傅不在时候,都偷偷给我捎些饭菜、水果、糕点上来,结果反比平常吃的还要多,十天下来脸都圆了。 现在想来师傅那里是不知道,只是假装没看见而已。 到了下午吃饭的时候,我才让七柳起来,问他知错了吗。 七柳赶忙道;“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会耐心教她们,不会发脾气。” 我敲了下他的脑袋;“我看你应该再跪三个时辰。” 七柳脸都白了。 “你错在第一没有经过别人同意,擅自替人承诺。你擅自答应师傅去教导村中的孩子,虽然是出于一片好心,但未征求我的意见,便随便答应,这就是错误。不过,这个错误犯后,你决定自己出面来教授她们,看在你懂得以自己的能力补救食言的后果,我暂时没有处罚你。只是,你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应该尽力将自己的承诺完成,结果你却中途而废,这是其二。至于你的教导的方法是不是适当,态度是不是亲切,这些还是末节。”我板着脸教训七柳。 七柳含泪点点头,道:“我会坚持下去的,一定要让村里的孩子都和我一样认得字,会算算术。” 此后七柳竟然真的坚持下来,每三天去一个下午,一个时辰识字背书,一个时辰算算术。剩下的时间给她们提问,若是他能回答便回答,不能则便记下来回来自己查书或者问我。学习也更加用心,生怕弄错,十分担心自己误人子弟的样子。 七柳坚持一段时间后,村中孩子进步开始肉眼可见。后来,村中不论孩子还是大人见了七柳都叫他“小先生”,口吻充满喜爱和敬意。七柳的辛苦得到回报,心中欢喜,有时候不等我布置课业,便主动找写书来看。 他看的书多是机关,种植,算术,天文地理之类,无不跟村民的生活息息相关。尤其喜欢自己动手做些工具或者是机关。七柳说,村民们都很辛苦,整天忙碌,一年也只能混个温饱。一件好的农具或者是工具,就能给他们带来很多方便,节省他们很多力气和时间,甚至能带来更多收入,他要做的就是这个。 我见他如此,教他的课业也向机关和数术偏重。七柳收集这个大陆各地和历史上的各种精巧的机关图,同时自己也设计了几样工具,然后请村中铁匠木匠为他打出来,其中竟然有两样做的还很不错,后来在村中广泛流传开来。 七柳在京郊的传道授业坚持了整整一年,后来村中来一名落榜的举子开了私塾,而此时村中小孩在七柳的教导下识字和简单的算术都已经没有问题,七柳才结束了他的“小先生”生涯。但是并没有断了和那里的孩子与村民的联系,时不时会去看看她们,而村民偶或进城来赶集,也都会给七柳带些时令果蔬。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 85 章 这样悠闲到极点的日子,总是不会太长久。 今天得了闲,我和雍和一起去找云泽喝酒。 云泽道:“你最近都没有考虑过那天刺杀你的人的来历?” 我叫了菜:“知静和阿九都到现在还没有查出什么来,我又能怎么办。谈起收集情报来,我再有本事,也不如遍布全国的网络来的快来的周全吧。” 云泽怀疑的看着我;“我怎么总觉得你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 雍和笑道:“如果静关其变也算胸有成竹的话,她那里的竹子到确实不少。”雍和知道我不过是仗着艺高人胆大罢了,虽然她也从来没有见过我全力而施过。 我虽然算到雍和的来历不简单,却没有想到她拥有西辽皇族血统。西辽前太女,或者说是先太女雍容的幺女。雍和的父亲原是雍容身边的侍子,后来被收做小侍,若按血缘算,也算是朱厌的远方亲戚,雍和和朱厌从小就是很好的伙伴。 雍和在东宫的时候并不算得宠。但也因为这样,在雍容太子倒台的时候,嫡长女雍致被人杀于混乱中,而雍和只被发配边疆。后来朱家暗中将她调到朱家在军中的人的身边,实际上等于救了她一命。不然一个金娇玉贵的一个皇孙女,即使只是不怎么引人注意的一名庶女,纵然仇家没有斩草除根的心思,只有几岁的雍和,在艰苦的军营里活下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加上救命之恩,雍和对朱厌如此忠心,也就有了答案。 我望了望她与大师姐如此相似的眉眼,心中有些头大,要不要告诉雍和:她的娘亲,我的大师姐——雍容,现在还在山上,优哉游哉的过着她的好日子呢。 如果告诉她了,她会怎么做?冲上素衣山,把大师姐楸出来?然后…… 算了,我摸摸鼻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怎么样,此事一出,我现在的寄生之处是肯定要暴露,我才不想被抓回去呢。 雍和和云泽一边说着聊着哪天来买字的一个书生如何如何,一个夫男如何如何……我瞅着两人,心中有想:一顿酒勾来一个北越的皇女,然后又交易回来一个西辽的皇女,如今的皇族还真是不值钱。 酒足饭饱后,天色也渐渐的暗了。 夏日的天暗的晚,我们离开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 我和雍和两个人虽然步子都还踩的稳,可彼此看着都觉得醉了。所以直到对方已经开快接近我们身边了,才引起我们的注意。 我脚一点地,张开双手,如大鹏展翅一样后退开来。那剑划破夜的深沉,剑尖一点寒光,在我胸口挥之不去,追魂的气息,如同阴间大门打开,瞬间倾泻出来,在六月半的夜里,让人感觉到入骨的冰冷。 这一次的质量明显比上一次提高不少,我心中暗忖,下腰,撑地,踢腕,不过眨眼之间。只听见咣的一声,剑脱腕飞向一边。 我正要回身去击那人要害,却见她从袖中又摸出一对短刃,顿时无语——这位也忒职业了一点,武器还有备用的。看来我还要小心,等下她的头发里是不是还藏了尖锐的簪子,手指甲里不是藏了见血封喉吼的毒呢。 雍和一愣后,赶忙上来帮忙,却给这杀手逼得手忙脚乱。 我内力运转,酒力在身体里瞬间消失,身体顿感一轻。趁雍和缠住她,我脚尖挑起杀手掉在地上的剑,横握在手,虽然我有把握徒手制住她。但一者里有雍和在,我不敢大意,二我不敢确定杀手是否只有她已人。因此还是谨慎一点。 我微微一笑,内力一发,剑芒如炬,脚在配合着步法,缠上杀手的身体。 剑在夜色中画弧,如同秋叶在风中打着旋,萧瑟之意顿起。银白色的轨迹在黑夜中,就如同墨在白指上,蜿蜒曲折,决不拖泥带水。 飘零剑,剑式飘零,剑心却决不飘零,让敌人飘零,自己却决不飘零。大师姐当年仅凭借一手飘零剑法,就让其他五位师姐在武艺上甘拜下风,显然不是说来玩的。 最后一招没有用剑,直接用掌将她震晕。我还可不想像上次那样,闹到线索全断。 向杀手的喉咙里扔了一颗足够普通人昏睡三天的药丸,我拍拍手起身。 身后一个颤抖的几乎控制不住的声音道:“你,你如何会这飘零剑法?” 第 86 章 雍和并没有弓蓝当初好应付,毕竟我可以躲弓蓝,却是打算在将来要倚重雍和的帮助。 其实应付她的理由也很好找,随便编一个路遇高人的故事,再这个世界也不是没有人相信。而且当年的雍容据说于她的嫡长女一同被杀于乱军之中,若是有幸逃脱,现在飘游四海,遇到有缘人,教授一套剑法也是情理中。 我却是不想骗她。 一来西辽的纠纷闹的再大也是另外一个国家的事情,对大楚境内的事情,应是鞭长莫及,而且我大致听说过当年的事情,心中有数便也不怕雍和知道大师姐还活着的消息。以她的身份和人品,保密工作应是信的过。 因此我笑的高深莫测道:“当然是有人教我的。” 雍和一把抓住我的手,眼神激动的好象烧沸的水一样,让我觉得有点危险。 “那人叫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现在再哪里?” 我摸了摸鼻子,指指地上昏迷的杀手大姐道:“你觉得现在是谈这个的时候吗?还是这里是好的谈话地点?“ 雍和收回了手,握了握拳头,突然弯下腰,将那杀手一把扛上自己的肩,向素园走去。 素园是我买的那间小院子的名字。云泽写了两个字送我做乔迁之贺,我让雍和拿去做了额匾挂在大门上。 将那杀手点了|岤,又用牛筋绑了手脚,我将这人扔在一间偏房里。然后回自己很少去睡觉的那间卧室,雍和早在门口等着了。 她还真是一夜都等不了。 我将她叫进书房,不等她问,便道:“我先问你,若教我此剑的人还活着,你有什么打算?” 雍和此刻已经思维混乱,她自小虽然在家中不受宠爱,但是该有的母爱父爱也并不缺少,只是不及大姐更得母亲和亲戚的重视。年幼曾经享受过的短暂的家庭温暖在雍和的心中自然还是占有很大分量。何况,我也猜想得出来,大师姐在还是太子的时候,指点江山,浪遏飞舟时是何等的风流人物,在雍和的心中独一无二的母亲的光辉形象,又是何等的崇高! 年少命运多厄,后来浴血沙场多年,她或者早已经麻木了,心如尘寂,如今乍然发现自己母亲可能还活着,宛如暗夜一声炸雷,冲乱她的所有理智。 “若她还在这个世界上,你想做什么?”我冷静的近乎残酷的说:“要回西辽吗?要公开她的存在吗?要报仇吗?要夺回曾经属于你的一切吗?” 雍和失去平常惯有的温和,红着眼睛道:“哪又管你什么事情?她是我的母亲,我们想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我摇头道:“在你没有给我答复前,我是不会给你任何回答的。” 雍和上前一步,眼睛死死盯着我:“你——” 我毫不客气的回盯着她:“不要跟我说你多么思念她,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年来,你到底经受过什么?雍和,如果你现在还有一样叫做理智的东西,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任何冲动都可能将一切毁灭!你是生于帝王之家的,更应该明白这一点。” 雍和愤怒的看了我很长很长时间,才突然像泻了气的皮球一样,在一边的椅子上颓废的坐了下来。 我上去拍拍她的肩膀,聊做安慰,叹息着离开书房。 我想今夜的书房,灯是不会灭了。 第 87 章 与上次刺杀不一样,对方看来也明白数量始终不及质量管用。 一个普通的杀手可能需要我动用飘零剑法吗? 当然不可能。 我趁此女昏迷的时候将她的嘴捭开,将她口中毒药取了下来,又从她的头发里拿出三根淬毒的钢针,将指甲缝里毒药粉末洗干净……当检查到衣服扣子里藏了微型的烟雾丸,鞋子的外边缘都带着锯齿形钢刃,我开始后悔了:其实不用飘零剑也是可以将她拿下的,不过就是时间长些而已嘛。本来是雍和做的事情,现在却不得不自己亲自动手。我真是自作自受。 看着一地的鸡零狗碎,我叹了一口气,在里面拔拉了一下:有些做的还很精巧。干脆消毒后给小七柳拆着玩罢,反正他最近对机关很有兴趣。 其中一个甚至有点像前世小说中的暴雨梨花针,据说这东西万两难求呢,不知道是真假的。 正在感叹,那杀手动了动,猛的睁开眼睛。 这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或者说这是一双属于捕食者的眼睛,里面有鹰的锐利,豹的凶猛,狼的残忍,蛇的冷酷。 她迅速看了一眼一地从她身上拆下来的“零件”,脸色微变——不是害怕而是意外。她应是没想到竟然有人能从她身体上找到这么多的匿藏品吧。 我扬了扬手中的一样小东西,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只有这些。但是暂时找不到其他的。” “所以你该放心了,现在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好笑的看着她的不认同的目光,“恩。我猜,你应该不是某个私人的杀手,私人机构不会在这种小工具上花这么多工夫。应该是——某个杀手组织吧。” 她的眼中看不出表情。 看来被训练的很好呢,我心道。 “我这还是第一次被杀手刺杀呢。感觉,怎么说呢,有点受宠若惊。我素华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匠,竟然有人出动专业杀手来对付我,看来我的身价无形中上升了。”我拉了个脚凳坐上面,舒服的叹了口气,“虽然说,性质不一样,但是好歹是我的‘第一次’。能不能看在这个‘第一次’的份上,告诉我,我的价码是多少?” 杀手大约习惯别人第一句开口问:“谁派你来杀我的?”对于第一句开口问杀自己的价码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她眼睛里出现一丝困惑,但很快也恢复了正常,依旧是不说话。 我有点尴尬道:“你知道呢,对于‘第一次’惠顾的客人,即使是青楼男子也会包红包的,难道你就不能透露一点吗?” 把自己比做嫖客,杀手比做小倌的人,她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吧。这次困惑的时间显然要比上一次长一些,虽然依旧是转瞬即逝。 “那么,我们换个方式。”我看着如此冷淡的杀手,心道,饶了我吧,以前从擅创者逼问来历都是大师姐的工作呢,我可是没有丝毫经验呢。 “你是头牌吗?”我问。 后面传来嘲笑。 我一看,雍和站在门外呲呲的笑,道;“你以为是花楼啊。有你这么问话的吗?” 看到雍和的眼睛下面有很大黑圈,目光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我站了起来笑道:“昨晚可睡的好?” 雍和瞪了我一眼:“你说呢?” 我笑道:“昨晚我不管了,但我想今天你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她哼了一声。走过我身边:“你问到现在,就这样?” 怎么,鄙视我啊!我知道你在军营生活十几年,什么刑讯手段没有见过,可也用不着这么骄傲吧。 我赌气道:“她才醒过来呢一会呢。我还没问几句呢?” 雍和瞥了我一眼:“没用就是没用。不用找借口。” 我好胜之心顿起,叫道:“你竟然瞧不起我。你信不信我不断她一根头发,就能问出我想知道的!” 雍和道;“你就吹吧你。你别以为自己功夫好就什么都行。逼供不是打架,谁强谁就能做到的。” 我指着她:“那就试试,要不要打赌!” 第 88 章 我自然是没有用过那些什么鞭子,铁链,烙铁之类的刑具,也没有打算用毒。 这杀手明显是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一不怕死,二来普通的刑讯工具对她也不会起什么作用。 我在雍和面前夸下海口,不伤一根头发就能问出话来,也就是不打算对他的肉体做什么伤害。 我虽然对杀人没有什么忌讳,却是没有虐人的兴趣。 想到这里,那就只能从精神上下手。 第一个想到的是催眠。 我没有学过任何催眠术,何况,普通的催眠技术对于意志坚强,而且本人刻意掩藏的记忆,作用甚微。 否决。 第二个,关小黑屋。 在无光无声的环境中,不定时给食物,扰乱人的生物钟和精神力,让他对时间产生错觉,对自己的存产生错觉,最后导致心理崩溃。 我想从那里出来的应该都很有倾诉欲望,只是危险是,我不能确定什么时候她的心理状态正好达到我的要求,去早了不起作用,去晚了,她早就直接精神崩溃。对一个疯子还能问出什么来,即使问出来,我也不能确定真假。 否决。 第三个,不给睡觉。 我前世曾经看过一则报道,说有一个人在青年的时候遭过雷击,之后直到死亡,就从来没有睡过一次觉。不过这当然是例外。只要是个人,哪怕是精神病人,没听说哪个不需要睡觉的。我曾经看过一次实验中,给一切正常生活需要,除了睡觉外,许诺他事后给他一笔巨额奖金,结果最长一个人也只坚持了四天。 很好,就选这个了。 我一人当然不行,毕竟受刑的是她不是我。于是我让雍和守白天,我守夜晚,一旦杀手出现疲倦的样子,就叫醒他。 三天后,光叫是不会醒了。于是,我买了一面锣鼓,叮叮当当敲着玩,连着敲了两天,那杀手看我的表情简直就是打算用目光杀掉我。 我精神抖擞的看着她如同国宝一样的黑眼圈,眼圈里疲倦到极点的神色,一副宁可死去的表情,也觉得很是辛苦——每天我要这样聚精会神的盯着她浪费我多少时间。 到了第五天凌晨,我发现用锣鼓也敲也不睁开眼睛了,只好再用点比较激烈的办法——比如泼冷水。 第五天晚上,她终于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口气是无比的疲倦,冒了几天杀气的眼睛也变的微弱无力了。我自然不会让她死掉,每天好菜好饭伺候着,时不时还把脉检查。 我望着她笑了半晌,就是不说话。 刑讯就是刑讯,绝对不是请客吃饭。我也辛苦了五天了,怎么着也得拿点利息回来。 她又沉默了一刻终于低头道;“你想知道什么?”她知道我不会让她死,所以根本没有求我杀她。 “全部。”我手指敲着桌子道,笑盈盈的,“一个个开始吧。我不着急。”不过我知道她着急,而且很着急。 “你叫什么名字?” “荧惑。” “你的组织叫什么名字?” “百花楼。”怎么听着像妓院,难道她们组织是杀手业务兼做se情服务? “给你的任务是怎么说的?” “杀死素华衣,提头交任务。” “开了多少价码?” “黄金五百两。” “你在你们组织中排什么位置?你们组织接过的最高价码大约是多少?杀的是什么人。” “排行第二。接过的最高价码是黄金三千两。杀的是谁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一名太医。” 我目光一闪,顿了一下决定顺着问下去:“对方对我有什么描述?” “素华衣,女,年约十八。现任皇商常家三小姐常清书西席,常居常三小姐处。偶住自己的别园素园。诗才冠绝京城,精通医术。身边有一随侍名雍和,本为西辽降兵,身手一流。”她到这里停了下来。 “这些是派你来的人提供给你的,还是组织查出来的。”我道。 “对方提供的。资料很详细,有些以组织的能力查不到。” “你可否知道出任务的人是谁?”问到关键的一问,我盯紧了她的眼睛。 “不知道。”她见我眼睛一眯,又补充道,“百花楼的杀手都不知道客人的资料,只有联系人知道。” “百花楼在哪里?”这是最后一问。 她沉默一会,才道;“总部在京城东郊风月山庄。京城有一处接头点,在京城西街百花楼。”果然是一手提刀,手卖笑。 我点点头:“你可以先睡了,醒后我还有问题问你。” 我“睡”字才出口,她的眼睛就已经合上了,以至于后半句她听见没有,我都很怀疑。 第 89 章 荧惑睡了整整两天才醒过来。 醒来精神显然好多了,一见我走进来,她身体不由的微微抖了一下,虽然非常轻微,但是我还察觉到她的畏惧感。 我将饭菜放在她的面前:“你先吃吧。等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放松和无所谓的表情,自顾自的吃着饭。一言不发,刻板的表情让我以为我的手艺下降了。 等她吃饱喝足,我才开口道:“你说你在你们组织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是谁。” “守心。” “她的功夫怎么样?” “很好。” 等于没说。我挑了挑眉毛,问:“她擅长什么?性格如何?” “擅长易容,喜怒不定。”很好,一个无喜无怒,一个喜怒不定,她们老板很会培养。 “出任务后如果杀手没有回去,什么情况下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杀手死亡或七日未归。”这么说今天再不放她回去,就会被判任务失败了,我瞥了她一眼,此女是不是故意睡了两天的。 “如果今天你不回去,组织怎么处理?” “有九成以上可能派守心继续任务。” “有什么办法可以收回任务的?”我问,这样下去,不是没完没了。 “顾主死亡,或者顾主刻意隐瞒目标信息。” “什么意思?” “百花楼再大,也有惹不起的人。不能接的单子,自然不接。”心中点头,她们的头倒不是迂腐之人。 “你说的出三千两黄金杀一名太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清楚,据说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我敲着手指。 就在我什么头绪都没有的事情,竟然老天就送了一个线索给我。 普通人出的起黄金五百两请排行第二的杀手杀我? 想杀我的人非富则贵。 大楚有钱的普通人莫过皇商,皇商中有钱的莫过常家。常家中有人会杀我,而且还是两波?我不认为她们会觉得我值得这个价。另外雍和的身份常家人不知道,除了清书外。而荧惑的顾主却知道,她的西辽士官,同时还了解她的身手。 那么八成以上可能是皇家的人了。 皇家中和我嫌隙的只有楚风,但我也不觉得我现在对楚风构成的了什么威胁,毕竟我一未踏入仕途,又没有和其他任何权贵接触,充其量就是对她态度恶劣。要是仅仅这样就要花五百黄金杀人,秦王府再多钱也不够花。 荧惑的口中,没有提过我会功夫,而这一点楚风却是知道的,而且她肯定知道我武功并非泛泛。如果是她委托的话,一定会说明。 一般人的逻辑是我会诗词,便是文人,既是文人,就不会武功。第一波杀手被全部杀死,指使的人因此理所当然的将这个杀人者的身份扣在雍和身上,毕竟能从两山的夹击中将我救出,能杀掉那么多人,还毫发无伤,足以证明雍和的身手高超。这让原本来有些不确定的我,肯定两拨人背后是同一个指使者。 最后的结论:这个人是皇家中人,但不是楚风,甚至和她走的不近。 如果说除了楚风外,还有什么能将我和大楚皇室联系起来的——我摸了摸袖中的针包。 金匮十二针。太医。弓蓝。现在还有二十年前被人下重金要百花楼追杀的人。 我隐隐感觉到自己已经抓到一丝线索。 “你平常除了出任务,还会做什么?”我问。 荧惑愣愣的望着我,半晌才道:“养花。” 我无语,她的爱好还真平易近人。 我从怀中摸出两粒药丸,向荧惑道;“你身上的软骨散为安全起我见不会解。这两粒药丸一粒是毒药,当然另一粒也是毒药。红色的那颗是‘笑穿肠’,吃了一个时辰后死,而且无痛。绿的那颗是颗是‘月蔷薇’,吃了立刻发作,此后一月发作一次。有解药,不然下场很惨,解药只有我有。如果你选了红的,自己走出去,找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去投胎。如果选绿的,吃完就去找管家,她会为你安排住所,给你工具。我素园的花草将来就拜托你了。” 我把手伸了过去:“现在,选吧。” 荧惑毫不犹豫的伸手就把红色的捞进嘴里。 看来她还真是一心求死呢,我摸摸鼻子。 荧惑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抬脚向外走去,才跨过门槛,就捂着胸口倒下去了,一脸不解和痛苦看着我。 我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把两种毒药的颜色说反了。” 第 90 章 “你是故意的吧?”雍和道。 “严格的杀手组织对于背叛或者是逃家的杀手必然是杀之而后快,说不定手段还很残忍。荧惑心中自然清楚自己若是背叛的下场。背叛是死,不背叛也是死。若她一心求死,说明此人心思单纯,是个武力型杀手,如果能留而用之,将来说不定能派上用场;若他心存侥幸,有意苟活,那么将来必定有他谋,我是留她不得的。” 我当然是故意把药色说反,但也给了她选择的权利。 只是,她选择道路,我决定结果。 雍和白了我一眼:“怎么早没看出你是这么狡猾的人!” 我毫不避讳的当着还在地上喘息的荧惑说出自己的解释。而荧惑的目光由疑惑便成冷漠。对于另外一个想利用她的人,自然不用报什么好脸色。我也不介意,往她口中塞了一粒药丸。道:“以后每个月提前三天找雍管家拿解药。” 荧惑痛苦得到缓解,站了起来。 我走了过去,嘿嘿的一笑,拎起她的衣襟:“你说过的那些话最好不要有假。” 荧惑面对我的威胁,依旧没表情。 “如果你让我发现素园的花草看得有不顺眼的,你就最好祈祷自己死的比较快一点。”我阴阴地道。 雍和吃了一惊道;“你真要让她种花?” 我哼了一声;“现在又不能让她去杀人,不让她种花,难道白养她?” 小七柳对我的礼物很喜欢,也就没有计较我这几天不在的事情。 清书在米行的工作越来越顺利,终于得到高掌柜的认可,最近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甚至还破天荒的在常玉扬面前称赞了她一次,让常玉扬对清书也越发的重视起来。 也因为这个,清书在家中的地位明显有了提高,前来巴结讨好的人也多了起来。她的院子本来不大,以前人少,显的还算清静。如今却是人来人往,聒噪不已,让我头痛不已。 我与清书合计了一下,便和小七柳搬到素园,清书每日早上在归雁塔下等我们,中午吃过饭后再过来。雍和也给她安排了比较舒适的住所。 我有心调查二十年前的太医追杀案,让知静去探察多年前的宫中辛秘,商用的情报网络会很吃力,还可能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想到联系阿九,我才突然发现,以前都是阿九主动来找我,我却没有找过他。身为皇子,未出阁前是常居宫中,不比皇女成年后在宫外开府。如今想要送消息到宫中,反而有些束手。 想到这里有些气闷,便对小七柳道;“走,和师傅上街去逛逛。想要什么师傅给你卖!” 小七柳立刻放下手中的暴雨梨花针,跳到我面前道;“我要连一发三支可以连十二发的袖箭,要八宫走马灯,要回回炮的模型,要水力纺纱机的图纸,还要一套最好的木工工具,你可以给我买吗?” 我无语。三十六支的袖箭是顶级暗器,八宫走马灯是宫中珍品,回回炮是重要的军事武器,水力纺纱机貌似我只和他提过一次吧。他以为这些东西都可以在大街上买的到吗? 我知道小七柳肖想这些东西好久了,因为做起来太麻烦,我都找各种借口给推脱了。没想到他倒全记了帐,一有机会就敲诈我。 我此刻哪有心情同他讨价还价,只连口应了下来,小七柳高兴的一溜烟回房换了衣服就出来了。 我拉着小七柳在大街上漫无目的逛,给他买一只九连环路上拆着玩。等我们一条街逛完,那九只环子就都到了他手心了。我表扬了他几句,然后到京城最好的磋工那里买了一套最精细的矬子给他做为奖品。 小七柳拿着矬子喜上眉梢,翻来覆去的看。一路上行人对着一个漂亮的六岁小男孩拿着如此粗鲁的工具露出惊异和古怪的表情,然后大摇其头,一副惋惜的表情。 不知不觉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来。门口巍峨的石狮子,威武的士兵,让我感觉到熟悉又陌生。 我盯着大门看了良久,看到门口的士兵心中生疑,上前来询问:“你是谁?在将军府门口站着做什么?” 既然已经被问到了,我还是开口道;“不知道萧小姐是否在府中?” 士兵是将军府中人,自然是知道我说的是谁,皱了皱眉毛:“是是谁?” “若是萧小姐在家,烦请通报一声。说素华衣有事求见。”我忽然想到雪衣也是男眷,若请他帮忙联系阿九,也是不错的办法。 第 91 章 “你要找九皇子?”雪衣见我开口问起阿九,疑惑的望着我的眼睛。 “有些事情想拜托他帮我查下。”我道。 雪衣先是惊讶了一下,他大概是惊讶我竟然知道阿九拥有皇家情报网的事情。随后顿了一下,他答应道;“我会尽快帮你联系的。” 我点点头,道了一声:“多谢。” 起身要走,雪衣忽然道;“你和九皇子……很好?” 我转头回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担心他不会答应帮我?” 雪衣一双水潋的双眸望着我,道:“你不愿意告诉我你有什么事情想找阿九吗?” 我忽然有些恼怒,口气不快;“这些与萧公子似乎没有关系!” 退一步,行了一礼:“ 十年华衣(女尊) 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3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3部分阅读 此事就拜托萧公子了。素某告辞。” 退出雪衣的院子,正在荡秋千的小七柳一见我,便笑着跑了过来;“师傅,我们在家里也做一个秋千好不好?” 我忍着不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 小七柳是个伶俐的孩子,一下子就看出我心中不快,露出担忧的神色,乖巧的握住我的手,道:“师傅,你怎么了?” 我握紧七柳的小手,心中恨道:连七柳这么小的孩子,见到我不高兴都会安慰我。我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被人连续刺杀两次,你却不闻不问,连面都没有露过。恨恨的想完,又觉得沮丧,你是雪衣什么人,他又凭什么要把你挂记在心上?明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又何必迁怒别人。 想到这里,我拉起小七柳;“没事,我们回家。” “等等。”雪衣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到底出了——”雪衣神色肃穆的问,话没出说完,就被一个幼稚的声音打断。 小七柳仰头直视雪衣,表情从来没有过的肃穆:“就是你惹我师傅不高兴的吗?” 雪衣微愣,我也有些意外。小七柳盯着雪衣,很快又斩钉截铁吐出一句:“我讨厌你!!” 我叹了一口气,伏下身抱起小七柳,离开。 素华衣走了没多久,一个人走到雪衣身边:“别放在心上了。” 萧雪衣微微皱眉,道:“她不是爱随便发脾气的人,肯定有什么原因。” 楚风微愣了一下,看着雪衣若有所思的表情,稍稍犹豫了一下,突然道:“她回京城时,在京城外曾被人刺杀。”随即盯着他的脸,仔细观察的他的反映。 萧雪衣猛得回头,吃惊道:“你说什么!她被人刺杀?”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 楚风目不斜视的看着他:“是的。” 萧雪衣立刻转身,向外跑去,楚风拦住他道:“放心,她没有受伤。她的身手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 萧雪衣稍稍平静了一下紊乱的心境,努力镇静道:“查到是谁了吗?为什么有人要刺杀她?” 楚风摇摇头:“阿九查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萧雪衣立刻道;“能让阿九这么长时间摸不到底,只能说明刺杀的人不简单,指使的人也不简单。” 楚风见萧雪衣一双黝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心中有些不快:“你是怀疑是我吗?” 萧雪衣咬唇,道;“我自是知道不是你。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被刺杀的事情。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方,以你对她的重视,没可能刚刚知道这个消息的!” 楚风盯着萧雪衣的眼睛:“雪衣,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不告诉你这个消息的?” 萧雪衣冷冷的回了她已眼,道;“我以为我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 说罢,向外匆匆追去,希望她不要已经走的太远了。 楚风注视着萧雪衣远去的背影,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第 92 章 出了将军府,我回望了一眼,有些恍惚。 小七柳怯怯的拉拉我:“师傅,我那样说,你生气了吗?” 我半蹲下来,摸摸他的头发:“怎么会呢?” 小七柳想了想:“师傅喜欢他吗?” 我含笑点点头。 “那他喜欢师傅吗?” 我停下手,苦笑道;“你觉得他喜欢师傅吗?” 小七柳又想了想:“我不知道。不过师傅不要喜欢他,好不好?” 我笑道:“为什么?七柳就那么讨厌他?” 小七柳认真道:“因为他对师傅不好,所以我不喜欢他,师傅也不要喜欢他。” 我摸摸小七柳的脸:“七柳,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说不想喜欢便可以不喜欢了的。” 小七柳疑惑的看着我:“什么不想喜欢还要喜欢呢?” 我开始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和小七柳说不通,于是转移话题:“七柳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小七柳马上道;“要对我好,陪我玩,要知道很多事情,会很多本事,就像师傅一样。” “是吗?”没想到我在小七柳的心目中形象还挺崇高,于是调侃道:“这样的人可不多啊!七柳万一将来嫁不出去,可怎么办啊?” 小七柳手捂着脸,黑溜溜的眼睛也透露着苦恼。 我见他忧心重重的样子,觉得很好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正要安慰他,小七柳却面色一喜,跳起来道:“我知道拉,我可以嫁给师傅!”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七柳不可以嫁给师傅。” “为什么呢?师傅不喜欢七柳吗?”小七柳疑惑的歪着脑袋。 “当然喜欢。但是——”我正给小七柳解释男女之间的喜欢和徒弟对师傅的钦慕是两种感情,却有人在身后叫了我一声。 “华衣。” 我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 雪衣脸上微红,看来走的很急。他走近望着我,神色有些抱歉:“我不知道你被……”说到这里雪衣有些顾及的看了看小七柳,似怕吓到他,省去了“刺杀”两个字,道,“对不起。” 小七柳虎视眈眈的看着他,抓紧了我的手。 “我——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这是雪衣头一次主动邀请我。不带任何目的的。 我心一紧,开始挣扎,但一触到他希翼的目光,却是拒绝不了。禁不住狂骂自己色迷心窍,一面又忍不住的窃喜。 “去哪里谈?”我故做表情冷淡,不让自己笑出来。 雪衣看了看小七柳,迟疑道:“他——” 小七柳立刻警惕的抱住我的腰:“我和师傅在一起。” 我想想,和雪衣谈话的话,小七柳在确实很不方便。但把他扔在外面不管,他或者会到处乱跑,或者觉得无聊,不如将他先送回素园的好。 于是道;“你等我一下,我先将七柳送回去。” 雪衣点点头。 我来的时候,雪衣正对着窗外发呆。 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他的侧脸,过了好一会才叫道;“雪衣。” 雪衣转身看见我,站了起来:“进来吧。” 我看见桌上已经点好了菜,还有一壶酒,再看一眼,发现那菜竟然都是我喜欢。 我叹了一口气:“有什么你就说吧。” 雪衣看了我一眼,似有点紧张,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浅浅舒一口气,眼神复杂的望着我。 “明天我就会进宫去找阿九。”雪衣捏着手,按在桌上,“你要注意——保护自己。我知道你武功好,但也不要大意。” “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命,我不会随便交给别人的。”我坦然道。 雪衣勉强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道;“阿九……人很好,你要珍惜他。” 我猛的站起来,厉声道:“你说什么!!” 雪衣似被我吓到了,微微抖了一下,咬唇望着我,不说话。 我甩袖转身向门口走去。 身后“哗”的一声,一桌酒菜被扫下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破裂声,直扎人耳膜。 我停下脚步。 背后是雪衣歇斯底里的声音:“你要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声音弱了下去,充满无奈和痛苦,“我是萧家的人啊!!”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到他身边,握住他冰冷的手,凝望着他赤红的眼睛,柔声道;“雪衣,冷静点。” 雪衣颓然坐了下来。 桌上的酒菜都给扫到地上了,只有桌角的酒壶还幸存,再喝下去,只怕更难以收拾,我向门外叫道:“小二,小二,拿壶茶来。” 雪衣摇头道:“不用叫了,我让他们没事别过来的。”他抬起头,美丽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不说别的了。今天只陪我喝酒,好吗?” 我拉着雪衣坐了下来,伸手给他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醉不归。” 萧雪衣看着身边已经睡过去的人,伸手捋了捋她额前的头发,苦笑道:“明明是陪我喝酒,怎么你倒先醉了。”他看了看合眼趴在桌上沉睡的素华衣。她梦里还不忘抓着他的手,不肯放。 “真是的。”萧雪衣皱皱眉头,“难道让我把你背回去不成?”抱怨归抱怨,他的脸上又泛起绯红。 摇摇头,弯下腰,萧雪衣从地上拾起一块尖锐的碎瓷片,握在手中打量了一下,看着不平整的刃口泛着雪白的光,然后微笑着猛得向趴在桌上之人的后颈扎下。 小七柳把手中九连环往花丛里一摔,气的大叫:“师傅竟然为了那个坏蛋把我一个人扔回来!” 雍和在一边笑道:“怎么,小七柳吃醋了?” 小七柳哼了一声;“我才没有呢。我干嘛要跟那个丑八怪吃醋啊!” 雍和忍不住调侃道;“萧雪衣可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呢。你居然说他是丑八怪,我看你是嫉妒别人把你师傅抢了才对!” 小七柳把嘴一嘟;“我长大肯定比他漂亮,到那时候师傅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雍和不再插嘴,心中偷笑:素华衣啊素华衣,莫怪我现在替你招惹了小七柳。这也算是对你冷待朱厌的一个教训吧。只不过等到小七柳长大还有很多年,要看好戏,还等上很久很久呢。 想到这里,雍和又向不知道何处的远方望眼了一,心中道:阿厌,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报仇”了。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干系。 这时有园中仆人来报,说有人来访。 雍和忙起身去迎,只见萧雪衣站在前院,正要开口,跟着跑出来的小七柳一见来人是他,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是你!”眼睛左右找人,“师傅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萧雪衣微愣了一下:“跟我在一起?华衣不在家吗?” 雍和见萧雪衣疑惑的样子,问道:“华衣回去的时候没有找到你吗?是不是你们约错了见面的地方?” 萧雪衣微微皱眉,望着雍和与七柳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华衣和七柳走后,我有事耽误了一会,追出来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你们人了。我以为华衣还住在常家,见到常三小姐才知道你们搬来这里,这才过来的。” 小七柳瞪大了眼睛,跳了起来道:“等等!你说你出来后就直接去了我大师姐家,然后就来了这里。那么就是说,从我们离开将军府到现在,你没有见过我师傅啦?” 萧雪衣望了小七柳一眼,道:“没有见过。“ 小七柳露出不可思意的表情:“这怎么可能?那,那我和师傅在回来路上遇见的那个人,又是谁?” 雍和全身一颤,向花园方向看了一眼,脸色大变。 第 93 章 尖锐的白瓷碎片在离我脖子还有三寸处停了下来,因为拿碎片的人的另一只手腕命门被我扣住了。 “你——”萧雪衣不敢相信的看着趴在桌上的我拍掉他手中的白瓷碎片,然后抬起头来向他微微一笑。 “不要太激动,也不要乱动,否则你知道后果的。”我手指紧了紧,只要我输入内力,他轻着重伤,重着毙命。 萧雪衣望着我的眼神逐渐变为警惕和畏戒,不愧是百花楼第一的杀手,他很快恢复了镇静,脸上甚至出现嬉皮笑脸的表情:“呀,素小姐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我别扭的看着那张明明属于雪衣的面孔上出现他不可能露出的表情,一种古怪到极点的感觉窜到心头,哭笑不得。 “一开始。”我回答道。 “不可能!”“萧雪衣”,不,这里应该称呼他为守心了。他气呼呼的看着我:“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技术,我的易容天下无双,而且我模仿萧雪衣的表情和声音都没有丝毫纰漏!” 我笑道;“你没有听说过画虎画皮难画骨吗?你充其量就是一只小猫,想要在我面前扮雪衣,还差的远呢!” 如果我当真只爱雪衣的皮囊,阿九的容貌又岂在雪衣之下,而阿九在我心中始终是个可爱的大男孩,雪衣却是一个男人。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我所认识的,唯一一个神形兼备的男子。他不会满身粉脂一头花钿,不会走路扭捏一步三摇,不会家长里短娇声嗲语,不会依附他人温驯易服。我喜欢第一眼看到他,翩翩公子,丰神如玉,虽然是男装坐在轿中,看我的眼神却落落大方清澈坦然,我欣赏第二眼看见他,高阁临风,玉树兰芝,面对我的冒犯,目光如剑,凛然生威,容王诗会上,怒而愤起,一举一动,俱是风起云落,干脆潇洒。我怀念在将军府中雪衣为我羹汤时候的尴尬无措,满心悸动他为我远追西辽,风尘仆仆。这是王子解救公主的最动人传说,前世已经泯灭的童话,今生却有一位姓萧名雪衣的男子为我真实上演。 边境被围,面对二十三道杀气,换做这个世界的女子都要战栗的凶险,雪衣护在我身前,飒然而立,转身挥剑,血染月夜,那一刹那,我热血沸腾,感觉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守心的易容可谓天衣无缝,而且无论是动作,还是声音都没有丝毫不妥。 可雪衣看我的时候不会一副媚眼如丝,春情荡漾的样子。以他的性子,不会约我单独私会。并且连饭都做不清楚的雪衣,怎么可能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菜! 我调戏雪衣的时候,他从来不是瞪眼,就是打人。指望他乖乖的让我摸,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谈到雪衣激动到掀桌子,彪悍的说出那么戏剧化的宣言,甚至很有点一夜情前奏的要求我陪他一醉,以我与雪衣目前的进展,完全是天方夜谭! 让我生气的是,尽管我理智上明明知道是错误,可偏偏心理就有那么一小丝不争气的总奢望这是真的。因此,一面配合眼前的“雪衣”演戏,等待他露出庐山真面时最放松的一刻,一面想到自己的可怜到狗血的心思,竟然被这个顶着雪衣脸却笑的跟狐狸精一样的家伙看破,就觉得他这根本就是故意戳我的痛处,说不定此刻还在心里嘲笑我痴心妄想,就越想越上火,越想越想杀人!!! 虽然是出离的愤怒,但脸上还是笑笑的,从怀里掏出一红一绿两颗药,将对荧惑的话又重新说一遍,那家伙犹豫了一下,将绿的放进嘴里。 第 94 章 回到素园,雍和与小七柳都不在。一问园中仆人,说是有一名叫萧雪衣的小姐找过来后,三人就慌慌张张的出门去了。 原来雪衣真的来找过我,只是错过了。 我心中微微暖了一下。我应该庆幸今天守心扮演的是雪衣吧,如果他扮演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只怕我真有中招的可能。 正想让人把她们找回来,转身却见一个男子在屋顶上一路飞纵,落在我院中,他咬牙切齿道;“素华衣,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好轻功,我心中暗赞。这才是守心的真面目吧,挺清秀的一个小帅哥呢。 我没理他,走进了花园。 守心不敢轻举妄动,跟着我进了花园,却在里面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荧惑正蹲在地上,将一株花苗从一只小花盆里小心翼翼的放到另一只大花盆里。他穿着素园仆人才穿的黑色衣服,只在袖口衣角用宽细不同的红布滚边,仿佛无边黑云中透出的红日飞霞,一片沉寂中匿藏的无尽的力量和生机。 守心大约没有意料到这里见到荧惑,他上前一步,试探的叫道;“荧惑?” 荧惑内力被封,自然感觉没有那么敏锐了,听到守心叫声才抬头,略有惊色的看着站在花园门口的我与守心。 荧惑略呆了一呆,放下手中的花铲,走了过来,打量了守心一下,检查他有无受伤,一边道:“你失手了?” 守心看见荧惑,面露喜色。而听到他的话,却是不服的哼了一声:“要不是她耍诈,我怎么会失败?”接着又忙不迭撒娇道:“师姐啊,不知道她给我吃了什么毒药,你可要帮我。” 我站在一边看守心扭得跟条蛇一样,全身冒冷汗,不知道荧惑怎么受的了。荧惑却是一脸坦然的拍拍守心的胳膊,向我转过头来;“你给他吃的什么?” 我不爽了:“你这是什么口气,你现在吃我的穿我的,不恭恭敬敬叫我声主人就算了,难道叫声小姐也难为你了?” 荧惑依旧是面无表情:“小姐,你给守心吃什么了?” 我见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算了来日方长,便好心的提醒她;“跟你那一样的选择题。” 荧惑转头向守心道:“你选的绿色?” 守心委屈的点点头。 荧惑道:“她告诉你的药,作用是相反的。” 守心瞪大了眼睛,叫道:“什么!”转身向我怒道:“你骗我!”素手一挥,簌簌几只袖箭闪电般向我脸冲了过来,我稍稍侧了下身子,几只袖箭钉在我身后的一棵小树上。可怜的小树当场被射成筛子,不堪摧残,嘎吱嘎吱发出断裂声,拦腰而断。 守心还不要命的想冲过来,荧惑却拉住他的手,对着他摇头:“你不是她的对手。” 守心那里会听她的,甩开她的手,这一甩却把荧惑摔到花丛里去了。 守心没有想到这点力气就把荧惑摔倒,意外之下,愣住了;“你怎么了?” 荧惑从花丛里爬了起来:“我的内力被封住了。” 守心抽了一口冷气,然后马上道:“一定是她耍诈!你的工夫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荧惑摇头道;“我确实打不过她。” 守心听了这话,刚刚还怒气冲冲的样子,忽然变得沮丧:“师姐,怎么办啊?打又打不过,骗又骗不了。我不要死啦!!”他又拉着荧惑,急的又是跺脚又是跳。 荧惑终于又把注意力转向靠在一边看她们两人“叙旧”的我,道;“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守心?” 我哼了一声,没有动。 荧惑似忍了忍,又道;“小姐,你如何才肯放过守心?” 我竖起一个指头:“第一,素园是我的家,我不能容忍我家里有隐患,不能容忍有人对我和我的家人,包括在素园里工作的人,受到伤害和威胁。”又竖起一个指头,“第二,素园不留吃白饭的人。” 守心一听这话,脸上马上换了一副表情,笑咪咪的扭到我身边;“素小姐,守心一定会很听话,很乖的。你让守心向东,守心就绝不向西。“ 我微微避开他的身体,向荧惑道:“要我放过你师弟,也可以——荧惑,你肯为你师弟守心担保吗?如果让我发现他的行为有一丝不轨,我绝不轻饶,而你的处罚翻倍。这样,你可愿意?” 荧惑丝毫停顿也没有,回答道:“我愿为守心担保。” 我点点头。 看了看因保住命而欢天喜地的守心,又看了一眼荧惑,道:“如此,等雍管家回来便去找她那里取药吧。给守心找个差事,别让我看到他游手好闲。” 荧惑这次学乖了,虽然还是面无表情,口中却道:“是。小姐。” 第 95 章 我担心在路上与雪衣,雍和七柳在路上错过,便在家中等她们。 在酒楼里好好一桌菜给守心扫到地上,酒却是灌了一肚子,现在心中警惕稍松,便感觉酒力有些上来,头有点晕晕的,正想散了酒力,去厨房做几样菜,等雪衣她们回来,正好吃饭。 却听见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我忽然心中一动,迅速往床上一倒,合上眼睛。 门猛的被推开,一团风冲了进来。 我感觉到三个人站在房间里,都屏住了呼吸,目光都在打量床上的我。 小七柳最先扑过来,抱着我的身体狂摇,声音惶恐:“师傅,醒醒,师傅,醒醒啊,你别死啊……” 我头本来就晕,被小七柳一摇,更是一阵接一阵眩晕。心中郁闷,小七柳你再摇,我就要吐了。 雍和最是冷静了,伸手给我把了把脉,才松了一口气:“七柳别摇了,你师傅没事,她只是喝多了,睡着了。” 小七柳愕然,停止摇晃,小手伸到我鼻下,感觉到我还有呼吸,才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有呼吸。我还以为师傅死掉了。” 雍和道:“华衣似乎喝的不少,我去叫厨房煮碗醒酒汤来。萧小姐,麻烦你看一下她。” 只听见雪衣应道:“雍管家尽管去。这里就交给我吧。” 我感觉到雪衣走近了一些,略带薄茧的修长手指冰凉,在我的脉上搭了一会,然后缓缓抽了回来。 这一刻,我感觉到心里莫名的焦躁起来,面上也烧了起来。好在有酒气掩饰,即使脸红了,也会被当成是酒醉的。 过一会,雍和来了,她把将一搭湿毛巾给我擦了个脸,我感觉面上一凉,人立刻清醒了不少,小七柳在旁边又轻轻唤我,我知道再装不下去只好哼了一声,悠悠睁开眼睛。 我喝了醒酒汤,从床上爬起来。 “可见着守心了?”我问。 雍和点头道:“已经把药给他了。只是那么样的人,要留下吗?” 我道:“来一个杀一个,我要杀到什么才算完呢。事到如今,百花楼也应该有所警醒了。她们若聪明的话,应该会来接触我了。若是都杀了,结下死仇,反到不好。” 雪衣忽然道;“你想收服她们?” 我望着他笑道;“素园不大,但多几个人还是养的起的。我将来的麻烦事情不会少,能有几人帮忙,自然是更好。” 雪衣望着我道;“你以后若有麻烦,只管谴人来将军府找我。虽然说我不当家,但是调动几百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我想从雪衣的眼睛中看出他到底在想说什么,他站了起来,向我们告辞。 雍和赶忙道:“如此就替华衣谢谢萧小姐好意。我送小姐。” 我有些薄怒:多坐一下会死啊。也不说话挽留,只将小七柳一把抱上来,小七柳笑呵呵道;“师傅,你是怎么认出那个人是假的呢?告诉我啊,我好想知道啊。” 我捏捏他的小鼻子:“等雍和来了,我再说,她也一定想知道,你师傅我可不想说两次。” 雍和过了一会回来了,见我和小七柳在床上扔枕头玩,苦笑着摇摇头:“人家萧公子一片好意,你怎么连句谢谢都没有。” 我哼了一声;“你就知道他说的不是客气话?” 雍和叹了一口气;“你早回来却是不知道。萧雪衣出动了将军府的护卫将近百人在你和七柳遇到守心的附近找你,整条大街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我愣了一愣,跳下床,抓住雍和激动道:“真的?雪衣真的为找我出动将军府的护卫。” 雍和无奈的拍下我的手;“我骗你做什么。明天出门就知道了,别只怕别人都把你当成将军府捉的犯人才好呢。” 她见我有些发呆,又道:“你与萧雪衣的事情,我从云泽那里大概知道些。但以我之见,萧雪衣虽然对你的心意没有回应,却非是对你无情。就拿今天的事情来说,他为你如此大动干戈,确是将你放在心上,至少,他已经将你当做了很重要的朋友。只是为什么始终不肯接受你,你应该好好考虑下,他也许有他的难处。只别的不说,他是大楚将军府的公子,单只是他的身世,皇室就不会轻易将让他嫁给普通人,你只是一个商贾之家所聘的西席,纵然才气再高,名气再大,在一般人眼中,你们两人的身份便有云泥之别。若你真有求凰之心,不如也为萧雪衣考虑考虑。” 雍和一番话,让我陷入沉思。以往以来,我总是为了逍遥快活,不肯替自己谋名谋利,避免自己受到诱惑而裹足不前。但事实上,却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又与这些东西纠缠不清,明明知道一旦踏进去就逃不掉,却还是一味的回避。也因为这样,我回到京城后,也没有再去找过雪衣,如今想来,雪衣又何尝不是看出我的逃避之心,他有意成全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于他。 我自认爱人,不会因他穷困而嫌弃,因他贫瘠而鄙视;那反过来,为什么会因他权势而退避,因他富贵而嫌恶。这是没有道理的。我自己先退出他的世界,却怪他不来拉我,在雪衣没有爱上我前,他又为什么要拉我呢? 想通了这一点,我忽然觉得豁然开朗,以前郁结的心感觉轻松了许多。感激的看了一眼雍和,道;“谢谢你,我想明白了。”心中庆幸,自己能将雍和留在身边。 雍和见我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便笑道;“好了,接下来说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吧,我们可是给你吓的不轻呢。” 第 96 章 第二日下午,阿九就来到素园,雪衣竟然也一同来了。 我将几天前再次被荧惑第二次刺杀和昨天被守心刺杀的事情简单的讲了一下,雪衣盯着我听的目不转睛,阿九却是跳了起来,生气道:“你这前几日在素园没有出去就是为了审问荧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雪衣看了一眼激动的阿九,安慰道:“阿九,你稍安勿躁,华衣找你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让她说完。” 阿九嘟着嘴,不高兴的闭上改嘴。 我将从荧惑那里得到的情报和我自己的判断细细说了一遍,向阿九道;“我想请你帮我查查,二十年前那段时间前后,是否有太医被杀或者失踪的事情,甚至有关太医的比较奇怪或者异常的事情发生?” 我一边说,一边便发现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时不时还对望一眼,表情凝重。等我话音一落,雪衣就便道;“这么说来,当‘金匮十二针’在我家被那名太医认出来后,如果你不是因为瘟疫的事情去了军营,很可能早就被接二连三的刺杀了。那人应该是忌讳在军中动手被发现,所以才拖到你回京。” 阿九问;“那‘金匮十二针’到底是谁给你的?” 我考虑了一下,雪衣和阿九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多说一点无妨,便道:“是我二师姐送我的。” 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看向我,连雍和也看着我,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却是盯着我一闪一闪的。 阿九张了张嘴,露出新奇的表情:“头一次听到你提自己的事情?你竟然有师姐,还不只一个。华衣,你家到底是哪里啊?你这个师门有是什么名字啊。我怎么查都查不出来,你也藏的太好吧。” 我苦笑一下,挖人家隐私还说的这么坦白,天底下也就阿九一个了吧。 “我看你们表情,似乎想到什么?”我接着说,望着他们。 雪衣神色郑重道:“只觉得事情怎么会如此巧合。二十二年前,前皇夫便是因为一名太医的误诊而去世的。” 我心中一沉:“那后来呢?” 雪衣表情也不轻松,拧起眉毛,回忆道:“有传闻那太医是为了帮助现在的贵君早日入主中宫故意表现诊断失误的,但是并没有证据证明。不过对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不论是误诊还是有意谋害,都是死罪。只是前者不罪家属,后者株连九族。” 我忍住最后的问题,又问:“那军中的弓大夫是否认识那太医?” 雪衣凝眉望着我,苦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呢?弓大夫就是那太医的姐姐。当年弓家虽然并没有受到皇上罪责,但毕竟事出弓家,那里有不被波及的。弓大夫本来也是医道一绝,最后却到军中做了军医。虽然我母亲尽可能不亏待了她,但边境清苦,那里又及京城繁华,弓大夫在那里一呆二十余年,形同流放。” 我沉默了一会,终于问出那个答案呼之欲出的答案:“那太医叫什么?” 注视着我的反应,雪衣回答;“她是当时弓家二女,名叫弓麝。” 第 97 章 果然如此。 我之所以被追杀,果是因为二师姐送我的这套针,而真正的原因,恐怕还要追述到二师姐当年的误诊上。 如果其中并没有其他内幕,没有隐藏一切某些人不想让他人知道的秘密,那人又何必那么执着的要我死呢。想必那人定然以为我与这针原来的主人有所牵扯,知道当年误诊事件的真相,甚至到京城来的这一举动,在那人的眼中无疑就是向她示威的前奏。 可惜,我对二师姐当年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想想这罪孽还真是背的冤枉,偏偏我又不能回去向二师姐问个明白。 我知道厅里的人都在关注我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微微皱眉:“此事事关重大,你们要为我保密。除了现在厅中四人,我不希望其他任何知道,包括你们的亲人和其他朋友。” 三人都默默点头。 我方缓缓道:“十二针是我二师姐送我,我一身医术俱是和她学的。当初在军营中弓蓝见我为病人施针曾问我是否认识弓麝。我便已经怀疑我二师姐是此人,现在看来,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雪衣眼中异光连闪:“你二师姐还在世?” 我笑道:“至少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她还是好的很。” 雍和用扇子敲了敲手心:“这么说来,事情倒简单了,回去问问你师姐不就好了。” 我摇摇头:“雍和,你不知道我师门的规矩。一入此门,前尘尽忘。除非本人主动提起,是不准任何提起门人入门前的事情。所以不但我以前完全没有听说过此事,即使现在回去,我也不会去问我二师姐任何事情。” 阿九瞪着我;“这是什么规矩?华衣你也是门中人,莫非也前尘尽忘了?!” 我摇摇头,轻笑道:“我出生后不久,就被人抛弃在雪地中,是被师门中拣回去的。天道轮回,算不算得前尘尽忘呢?”前世的记忆,已无法向人述说,这情形同素衣山上的师姐们其实也无分别。 下山后,我从来没有向其他人提过我的身世,但是在这三人面前,我却坦然的说了出来,没有任何不适和保留,内心的淡然,比我的预料的还要真实。 三人却是没有我的准备,齐齐呆住了。 空气很僵硬。我心中偷偷好笑,想来她们脑袋里都在不约而同的编造我可能多么多么凄惨的幼年成长史,就忍不住嘴角上翘。 阿九扭了扭,表情尴尬又沮丧:“华衣,我不知道你——” 我望着她们古怪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怎么倒觉得你们比我还难过。你们看我像是有很悲惨的童年的人吗?” 雍和眼睛先是震惊和不敢相信,然后是完全看不出想什么的一片混沌。但她却是首先恢复正常的一个,瞧着我笑道:“我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教出你的?” 我浅浅一笑,想到山上的日子,心里一柔:“天下的弃儿多了去了,我敢说没有一个人能像我这么幸福的。比起我素位谋面的亲人,我甚至很庆幸是被师父养大的,六位师姐待我也都很好。”只是有时候好的有点过头了,我暗想。 雪衣看我的眼神最是复杂微妙,开始是惊讶,然后是怜悯,接着是同情似乎还掺杂了愤怒,最后是忍耐和重归冷静,我从来没有从其他任何人的眼中看过这么清晰又复杂的眼神。他的眼睛总像镜子一样如实的反应着他的情绪,让我觉得是又爱又恨。 雍和咳了咳:“我们好象有点说跑题了。” 四人相视一笑,都有些忍俊不禁。 “这么说,从华衣师姐这边下手调查是不可能的了。如此,只能查查当年可能了解这件事情的人了,弓蓝大夫应是很好的着手点。”雍和不愧是西辽军队原来的将军副官,分析起问题来又快又直逼要害。 雪衣听得此话,想了想,向雍和摇摇头,否定道:“我觉得当年若是真相大白或者一切稳妥,弓大夫又何必不得不藏身军营?从弓大夫那里未必能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很可能从她身上取不得什么有用的证据。” 我望了话中有话的雪衣一眼,迟疑道:“雪衣,我总觉得你好象知道点什么。” 雪衣望了我一眼迟疑着没有说话。阿九代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不知道吗,前皇夫就是五姐姐的亲生父亲呢!” 第二卷:旧事篇 第 98 章 这下轮到我愣住了。 楚风的父亲竟然是前皇夫,我还真是太不关注时政了。 以将军府和秦王府的亲近,雪衣和楚风的关心,他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什么自然是不难。只是事关楚风,我却要从他口中得知,心中总有些不高兴。 我道:“楚风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 雪衣感觉到我对他有些不块,眼波动了下,却什么也没说,只道:“皇夫逝世的时候,楚风只有六岁。她曾告诉我,她知道那段时间父亲病的很重,而且病的蹊跷,开始似乎只是普通的受寒,后来却不知道怎么的越来越重。太医会诊了好几次,意见都不太统一,方子也一直不起效,随着病情的发展,太医院的诊断结论又逐步一致起来,唯有弓麝有别的看法。” “当时弓麝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而太医院医正年事已高,大家一致认为她会是下一任接班人。后来双方就在处方和治疗上争执不休,不过还是勉强同意按照弓麝的办法下了处方,但是也没有见效。最后医正认为弓麝的方子并不对症,又改为了大多数人所支持的那种,但皇夫却没有等得及新的处方就去世了。所以在外面人看来事情很明显,是弓麝处方不正导致皇夫病逝。” 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我又道:“听你的口气,楚风自己对这件事情也有怀疑?” 雪衣点头道;“楚风当时还小,却记得事情。当时在皇夫的处方问题上揪斗不休的时候,楚风说是皇夫主动提出使用弓麝的处方的,而且态度很强硬。” “主动的?”我疑惑道。 雪衣微倾头,回忆道:“楚风说当时她也感觉父亲对弓麝非常信任和钦佩。这在一般人后来看来是弓麝一致以来在医术上都有杰出的表现给了皇夫信心,而后来被人认为是皇夫识人不明,信错了人,反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楚风长大后,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却觉得事情另有蹊跷。” “有什么蹊跷?”我问道。 雪衣声音清澈,缓缓道:“楚风认为首先认为她的父亲是个很聪明的人,要知道后宫多阴谋诡计,他的父亲身为中宫之主,怎么可能是轻信之人。弓麝却如此得她父亲信任,必有原因,此其一。其二,太医院在她父亲的病情上开始意见不同,最后为什么那么快的统一起来,楚风怀疑其中有猫腻。其三,几乎是在皇夫去世的同时,宫中又莫名的失踪了一些人。这也是后来才发现的。楚风怀疑是不是被人杀人灭口了;其四,皇夫去世,为了方便管理后宫,皇上将太师之子,现在的太女之父,也是与皇夫生前矛盾最大的何君晋升为了贵君。可以说皇夫的死,得利最多的便是他。若皇夫真是被有有心谋害,此人嫌疑最大。” 竟然涉及到了后宫的斗争,没想到男人争起宠来丝毫不比女人差,我一面心中想象一群珠光宝器的男人在那里撒娇争宠是什么样子,心中忍不住想喷饭,但想到正在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只好强忍着。 雪衣大约是看见我嘴角抽搐了样子,眼睛上下打量我一下,奇怪道:“华衣,你怎么了?” “没什么。这么说,太女被封也是在那之后的事情了?”我问道。 身为嫡女的楚风竟然没有被封太女本来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而现在的太女被封后,作为父亲的何贵君却一直没有被扶正,就更是奇怪。我简直有点弄不懂现在的皇帝都在想些什么了。 “那到不是,现在的太女是在四年前封的。”雪衣回答道。 十年华衣(女尊) 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4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4部分阅读 我现在觉得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我的想象。 “楚风她自己查过她父亲的死因没有?”我道。 雪衣道:“她自然是查过,但是当年事情相关的人不是被放出宫回老家了,就是已经去世了。偶有线索的,查到一半就断掉了,楚风说过,她总感觉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查下去。” “有人发觉她查过皇夫的死因,所以特地来制止她?”我道,“都是些什么人?” 雪衣有些犹豫但还是道:“很多人——甚至有楚风很信任的亲信。她们阻止的理由都很含糊其辞。” 半天不说话的阿九此刻“呲”得一声笑道:“你怎么不说,可能根本就是皇上本人不想她查下去呢?” 雪衣抬头看了阿九一眼,似乎有点生气,然后抿嘴不言。 阿九向我笑道:“雪衣跟你说了半天,有没有跟你说过。楚风的父亲其实姓萧。” 我微愣,道:“皇夫是萧家的人?”今天的意外真多,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补习一下自己的朝政常识了。 阿九瞥了一眼雪衣,道:“萧家的人历代掌握大楚兵权,而萧家的公子历代入主中宫,即使不是中宫,也是四君之一。上一代的大将军,也就是雪衣的外婆,当年是何等的威武风光,官拜公爵,又身兼皇亲国戚,几乎是封无可封。” “一旦登上那个位置,便是帝王。真正的帝王,哪个又真的愿意被他人约束的,可笑的是大楚的帝王却不得不依赖萧家的人登上帝位,而一旦登上帝位又对扶持自己上位的人日夜提防。萧家,在大楚的帝王,真是个又爱又恨的词!!” 雪衣合起眼睛,冷道;“阿九,够了!” 阿九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在讽刺你吗?我只是想点醒你。若是不想卷进来,早早找个好人嫁了吧?”说到这里阿九嘲笑似的看了我一眼,“你以为你跟在你娘在军队里混,不在宫闱里打搅就逃避的了吗。你外婆在的时候,萧家女儿中英雄倍出,在朝中是一呼百应!而现在呢,同辈中就只剩一个萧炎在苦苦支撑,而你娘这一脉竟然只得你这一个男儿,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 第 99 章 雪衣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心中一跳,阿九说这翻话,莫非是暗示什么。 我望了一眼雪衣,他的语气锐利,带着凌厉的呵斥,但眼睛中却是难以化开的忧伤和不可触及的封闭。我想,不是不知道吧,只是说出来,又有何意义呢? “好了。不要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现在是有人要我命,所以首先还是先把二十二年前的真相查出来再说吧。”我道,阻止两人继续下去。 “阿九,你查查当年在宫中涉及到这件事情的人,或者是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相关消息的人,现在还有没有活着的,我要知道她们的下落。”我向阿九道。 阿九道;“你放心,就包在我身上。” “一切安全为上。且勿打草惊蛇。”我嘱咐道。 阿九满眼笑咪咪道;“我知道。” 我又向雪衣道;“雪衣,帮我安排时间,我想见见你娘,还有——楚风。” 雪衣没有犹豫的点头。 “你最好以自己的名义将楚风约出来,既然她身边的亲信都有人不肯她插手这一趟混水,那么最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补充了一句,虽然是不太愿意见到这个家伙,但是如今怎么都没有办法回避了,要解最真实的情况也只有从目前仅有的几条线入手。 说到这里,我又换了一副面孔,笑嘻嘻:“今天既来了,我就亲自下厨好好招待你们一顿吧。” 阿九跳了起来:“太好了,我还没有吃过你做的菜呢。我来给你打下手吧。” 几乎同时,雪衣也开口用比微弱高不了多少的声音,道:“我来帮你吧。”如果不是我耳力好,几乎没能听见他的声音。 雍和清咳了一声,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身出去:“我去通知厨房。” 雪衣在水池边一片一片仔细的洗白菜,长长的黑发从被他用一根发带随意的绑起来,放在身后,却偶然有一两丝从肩头划过来,让他不耐烦的拨到肩后,我有好几次不自觉的想伸后去帮他拨,却都被阿九突然的问话或者是出现打断。青白的叶子衬着他的手,看上去好象半透明的白色玉石一样耀眼,我看的一阵晃神,好在有阿九在我面前和橱柜面前跑来跑去,不停的给我拿盘子,递个鸡蛋什么的,让我没有一直发呆。 “洗好了。”他挽着袖子拿着一筛子白菜站在我面前,我伸手去接,雪衣却不知道想起来什么,忽然浅浅笑了起来。雪衣是很少笑的,这一笑真是——我克制自己不去发花痴,镇静道:“你笑什么呢?” 雪衣望着我道;“我只是想起上次……我连米都不会淘,被你笑话。” 我也想到上次,接过白菜,调侃道:“那么比起上次,你有否进步呢?” 雪衣凉凉瞥了我一眼:“你不用挤兑我。我知道你厨艺好,术业有转攻,你这行上强些,难道就没有别的不如我的。” 我有些惊讶雪衣现在对我说话的态度要自然的多,疑惑的看向他,没想到又看见一张转过去的半边脸,耳朵却是染上了粉色,泄露了他并不自然的心情。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正忍不住嘴角上翘,却听见阿九在一边尖叫一声;“华衣,华衣,泥鳅跑了,快,泥鳅跑了!” 我赶忙转身,几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桶里溜出来的泥鳅正顺的墙脚向外逃去。我正要赶过去捉,雪衣却迅速从一边的杯筒从抽出筷子数支,手一扬,几声整齐的钝响后,几条企图逃走的泥鳅脑袋瞬间全被牢牢钉住在地上。泥鳅被钉住后,不停的疯狂扭动。 我目瞪口呆。 阿九却拍手叫道:“雪衣你这一手太厉害,以后泥鳅若是跑掉了就让你来捉。”他跑过去把筷子拔起来,那几条可怜的泥鳅拾回来。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脑袋,打了个寒战。看向雪衣,他尴尬的拿过一只番茄过来切做掩饰,我是终于忍不住暴笑起来。 第 100 章 一切到此还是很和谐的。本来也将继续和谐下去,但当我让园中仆人将饭菜端到院子里的饭桌上,正要招呼大家坐下,眼角却瞥见一人依依袅袅而来,瞬间让我有种要流冷汗的感觉。 只见那人一身由浅入深的水桃色薄衫,上绣着大朵的牡丹一路从腰际滚落到裙角,三种不同的红色缎带编成的腰带,结成的同心十字花,垂在膝盖上,随着走动,摇曳生姿。绞了金边的镂空纱巾批在肩头。头上梳的精致的单髻,用一串小指头大小的珍珠束起来,整齐的刘海下仔细描过的柳眉,色泽红润光滑的嘴唇。只是如果忽略这身行头的主人性别为男,我现在大可带着欣赏的心情观赏,但是现在—— 看到这一幕呆掉的绝对不是我一个人,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夏晚的蛙叫和虫鸣都清晰可闻。 守心走到我面前,向我盈盈一福,用甜的腻死人的口吻说:“小姐,奴家伺候你用餐。” 我打了个寒战,眼睛瞪的大大的,高声斥道:“谁要让你穿,穿成这样的!!” 守心伸出手大约是想拉我的袖子,我直觉性的退了一步,他见我碰都不让他碰,细眉一挑,嘴一嘟:“人家才不要穿那么丑的佣人服。你园子里连一件象样的男人衣服都找不出来,我可是自己花钱买的。又不要你一个铜板,难道你还不满意!?” 我恼怒道:“你穿什么暂且不提。问题是你穿成这样到底是想做什么?” 守心抛了个媚眼过来:“人家是小姐的贴身侍子啊。” “贴身侍子?我不记得我有什么贴身侍子?”我皱着眉头,看向雍和,她正盯着我和守心大有兴趣的看,完全无视我质问的视线。 守心扭了扭身子,不满道:“是小姐自己说要我到雍管家这里找事做。可是雍总管说洗衣作饭打扫房间都有人做了,连看大门都不缺人。我想来想去,小姐身边不能总是没个人伺候吧。雍总管再有本事,也是个女人,总有些照顾不到的地方,”说到这里,他自我陶醉起来,数起手指头,“说到照顾女人,还是男人比较细心专业。比如现在,你想吃什么,我就可以给你布菜斟酒,吃完了我可以给你捏肩捶背,你写字的时候我给你研墨洗笔,想叫个什么人,我也可以跑跑腿,小姐岂不是更清闲享受?” 我直直的瞪着他,半天居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将矛头转向雍和:“雍和,这就是你给他安排的差使!?” 雍和丝毫没有愧疚,接上我的目光,坦承道:“是啊。园子里本来就是各司其职,也不缺人。荧惑是因为会种花所以才额外加了个位置。可这位守心公子,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缝缝补补更是不会。后来他自己做想做贴身侍子,我想想你好歹也是一园之主,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才女,没个侍子确实说不过去,所以就让他先做着看看。” “这么说你还是一片好心了你——”我被雍和一副“我可是为你着想”的表情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实在无法可想,先处理了眼前的再说吧。转过身指着院子外向守心道:“你给马上去把衣服换掉。还有脑袋上的东西拆了。” 守心又惊又怒,下巴倔强的一抬:“不要!我可是挑了好久才挑到这件漂亮又合我气质的衣服呢。这个发髻也梳了好半天。我这么用心打扮,你居然不领情。小姐,你,你你——人家不依啦!”他又走过来一步,伸手的样子像是要在我身上捶的样子,我忙退后一步,吼道;“停!你退后——给我站好了,保持二尺的距离!” 守心被我一吼,吓了一跳,果然站住了,诧异的看着我:“为什么要保持二尺距离?”他上下打量了我半天,忽然掩嘴一笑:“天哪,小姐,你该不会是在害羞吧!怕我靠你太近,你不习惯哦!” 到底谁害羞了!我只是受不了一个自然天成的人妖在靠我那么近。 “你胡说什么!还不快去换衣服!”我怒道。 守心一手掩嘴,机灵的眼睛却向我古怪的眨着,嘴里吐出一句令人崩溃的话:“小姐,我说,你该不会还是chu女吧?” 我脑袋一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答是也不是,答不是好象更糟糕,只有对着守心干瞪眼,手都忍不住抖起来,恨不得赶快消失掉才好!不对,应该是这个人妖赶快消失才对! 我简直都不敢去看雪衣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是鄙视?是嘲笑?是毫无表情?他会怎么想啊? 我就知道我是脑袋进水了才会让这个祸害留下来的。早知道,当初直接毒死了事多干净。 最该死的是,守心这个时候竟然还抽风一样,身子夸张缩起来,惊叫尖道:“不会吧!被我猜中了!!!” 我忍了又忍,握紧拳头,克制自己扑上去掐死他的欲望,咬牙切齿的压低声音道:“我还没有成亲……很希奇吗!” 这个时候,我听见了阿九终于爆发的笑声。 我转过头去,雍和还是一派温和的微笑,可眼睛里面灿烂的快要开花的笑意,我可以想象到她脑子里此刻到底是怎么一个翻天覆地。也不看看我是被谁害的,她一点不知道反省,竟然还以此为乐。 担心的瞧了一眼雪衣,他已经别过头去,只看到他的耳朵和头发,看不到表情,可从那他隐约上翘的嘴角和偶尔微微耸动的肩膀。我很想跟他解释,其实我不是,不,我是……天哪我都不知道到底要解释什么。完蛋了,我绝望的想。 心情一下子糟糕到极点。 阿九就更不用说了,他倒在椅子上,按着肚子笑的快断气的样子,见我转过头去,居然还一边喘气一边向我问:“华衣,你不会真的还是——” 我忍无可忍的爆发了:“统统给我闭嘴!!!” 第 101 章 我满心期待的一餐饭就在阿九时不时冒出来的大笑和雍和无声的微笑中变了样。守心竟然还得意道:“只要小姐让我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我保证绝对不把小姐的秘密说出去!” 我埋头闷闷的吃饭,整个过程不敢抬头看雪衣一眼。 吃完了把筷子一扔,我面无表情道:“我今天累了,先去休息了,你们自便。守心,等会你就负责收拾碗筷。若是摔坏摔碎一样,罚你十文钱!” 我甩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也不管守心又叫又跳:“为什么是我?这不是贴身侍子的工作!小姐,人家穿得这么漂亮不要沾油腻啦……” 第二天,我去了将军府。 想来雪衣已经将我昨天所说都与她讲了。我进门后,萧敬平只看着我,半晌才说:“你真打算插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以为然的笑道:“萧将军以为我有的选择吗?我与那幕后之人已成不死不休之势。我非是等死之人,而萧将军也不能劝那人罢手不是吗?” 萧敬平皱着眉头,神色变换;“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本来以为不会再有提起那一天。而且,即使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我望着这个在人前,至少在我面前一向都是威严有加的军人,忽然浅浅一叹,竟然给人一种苍白无力的感觉,好象人一瞬间老了十岁。 想起昨日阿九说的那句“你外婆在的时候,萧家女儿中英雄倍出,在朝中是一呼百应!而现在呢,同辈中就只剩一个萧炎在苦苦支撑,而你娘这一脉竟然只得你这一个男儿!”心中想到,虽然萧敬平外表看起来风光威武,可实际上这么多年来,她是经历了多少才撑下来的,其中艰难只怕难以为外人道出。 我微微颔首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不是最上面那一位想要我的命。” 萧敬平眼中神光乍起,看向我的目光充满惊讶和淡淡的欣赏,然后神情又恢复了正常,竟然笑了起来,向我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总是在不断的让我惊讶。我现在有点理解,雪衣为什么对你这么关注了。他是一向不大理会——恩,我看你年纪并不大。今年多少岁了?” 我被她那一句“雪衣为什么对你这么关注”弄得心里七上八下,雪衣在关注我吗?我按耐住自己的想入非非,道:“华衣今年十八。” “年未弱冠就有如此才华,称的上是青年才俊了。”萧敬平前半句先似乎是在夸我,后半句思绪似乎跑的很远了,“不过,那个时候的我们,也还如你一般大小,或者尚没有你这样的才华,哪一个又不是人中之龙凤。开始的时候,也都如你一样年少轻狂,放纵任性,以为这天底下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做不到的,但后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渐渐的都不一样,都变了……”萧敬平似乎是自嘲的笑了笑,转头问我,“事情很长,你有兴趣听吗?” “越详细越好。我不想错过细节。”我表示自己很有耐心。 “那个时候,我不过是刚刚在军中历练了几年,有了些资历,被放了京城的护都骁骑一职,每天的事情很清闲。也和一群京城的浪荡女整天的喝酒赌钱,走马章台,偶尔犯个小错,最多也就被长辈关个几天禁闭,打上几板子,也不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认识了凤藻。” 萧敬平见我一脸茫然,微笑道;“这是雪衣父亲的闺名。” 原来雪衣的父亲名字叫楚凤藻。 “凤藻、月词以及现在的贵君何夕并称当时的京城三大公子。可我当时以为天下男子再出色,又有哪有人强过了月词去,却没有想到却意外的到护国寺外遇到他。他正被我当时一起胡混的几个朋友缠住,进退不得,我一见到他便惊为天人,自然上前去为他解围,然后送他回家,方知道他就是宫中最受宠爱的六皇子。” “凤藻很聪明,并且,”她看了我一眼,“他在宫中的位置,同现在的九皇子一样。如何查不到我其实与那几个人是一伙。一开始对我不理不睬。在萧家,月词的父母那一房与我父母这一房虽然血缘上并不近,但是我们俩自幼关系不错。所以月词常常制造机会让我与凤藻‘偶遇’,一来二去,勉强算是熟人。另一方面我也收敛自己的行径,对军中事务也更上心,让自己更配得起他一些。” “到后来,也有一个青年女子也常常和凤藻一起出现。我后来知道她其实是看中月词。我不说,你也猜的到,这个人就是现在的皇上,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不怎么起眼的十皇女,父亲只是个二品的君,并且也不太受宠,但是莫名的就投了我和月词的缘,我看得出月词对她也很感兴趣。而且她与凤藻关系很好,凤藻应是不会看错人的。” “后来我们四个人常常找各种理由出门游玩,野餐。皇上当时在宫中地位并不突出,没争权夺位之忧,因此我们的日子过的很惬意。我那个时候的努力也被族中认可,将我的品阶又提高了,大约也是看到我的改变,我与凤藻的关系渐渐也没有那么僵硬了。” “有一次,我们偷偷出去游玩时,凤藻却意外的摔伤了脚,连马都骑不得。我和皇上只好轮流背着他去找大夫。中途在一间茶馆里休息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弓蓝与弓麝外出采药回来,弓麝那个时候的医术便已经很不错了,一眼便看出凤藻伤的不轻,上前询问诊视。我们才知道凤藻可能已经骨头受损,如果不马上治疗,很可能影响将来行走。” “但是因为伤在腿上,却是不好给陌生女人看的。弓麝是个敏锐的人,知道我们的为难,便说她的师弟也会些医术,治这种伤是没有问题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弓麝的师弟竟然就是何太师的儿子何夕,于是欣然接受了她的建议,心里对她非常感激。” “虽然何夕在京城中名气与凤藻,月词不相上下,却是极少在外走动,我们从来没有接触过。我们几人因是偷着出来玩,若无事便罢。但伤成这样,凤藻回去必定是要被责骂,甚至受罚,我们几个也都跑不掉。因此我们四人一合计,决定试着说服何夕为我们串词,借口风藻和月词去护国寺上香遇到何夕,三人一见如故,凤藻应邀到何家做客。” “没想到一说何夕就答应了。因此趁着凤藻在何家养伤的日子,我们四人常常在何家聚会,所以总会见到何夕,因他的帮助,凤藻伤好的很快,感激之余我们很快接纳了他,常常去找他玩,有时候他也接受我们的邀请出来,弓麝若是无事的时候也会一起跟来,六个人一起的日子过的越发的逍遥。”说到这里,萧敬平叹了一口气,“但是现在想想,后来许多的事端和麻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萌芽的……” 第 102 章 “那个时候,宫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二皇女楚凝和七皇女楚京,双方不论是出身还是才智都各有千秋。皇帝也觉得到了要确认继承人的时候,于是就发信素衣山。” 我本来一边听一边消化二十多年前的时候去,却忽然听到“素衣山”三个字,心中一跳,下意识的念道;“素衣山?” 萧敬平见我神色异常,解释道;“告诉你也无方,这在皇室也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京城里知道的人也不少。” “大楚的皇储决定权虽然在皇帝。但是一般会按照祖例邀请素衣门的掌门前来占卜下一代中到底哪一个皇女是天命所归,也是行‘问天’之仪式。仪式中每一个皇女都会到场,每人持一只白色透明晶石,掌门问天之后,所持晶石出现异光的,就是天命所归的人。” 我听完解释,笑道;“一国立储要一个门派掌门决定,未免也太儿戏了。” 萧敬平没有反驳我,只是道:“你不知道我不怪你。素衣门存在的时间超过这个大陆上现有国家存在的时间。她们的门人很少在山下行走,即使出现了也很少显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大多数人甚至一生未曾听过这个素衣门的名字。当年大楚立国,素衣门人功不可没。所以开国皇帝就定下了历代皇储由素衣门决定的规矩。并且,素衣门的历代掌门都是非常厉害的天命师担任的。” 萧敬平说到这里,我心中一惊,素衣门的掌门要由天命师担任?我怎么没有听说过。我忽然有惶恐:我一直认为师傅临终让我接任掌门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绊住了我下山以遵守无聊的门人不得随意下山的门规。但若萧敬平所说属实,那么真正的原因是,七个师姐妹中唯有我是天命师? 师傅是很出色天命师我是知道的,当初她传授我们七个人天命要术时,唯有我勉强达到了她的要求。身为一名天命师,首要的就是要远离尘世。一名高强的天命师可以占卜出任何人的命运,却是不能占卜出自己的命运。她身边的人,对天命师自身的命运影响越大的,能被占卜出来的命线越模糊,反之则越清晰。除了保证占卜的准确性外,就是为了避免天命师逆天改命。天命师也是人,会受感情的影响。接触的人越少,牵挂的人就越少,从很大程度上就遏止了这种危险行为的发生。 我从小就想下山,而那个时候,师傅也许并不确认七个弟子中谁最能继承她的天命师一职,所以才一直不告诉我,也让其他人不在我面前提的吧。如果我早知道继承天命师不能下山,当初是绝对不肯学天命要术的。 想到这里,我握了下拳头,心有些难过:在师傅的眼里,我的自由还没有天命师的传承重要吗,为此不惜将真相隐瞒我这么久,六个师姐竟无一人告诉我。 萧敬平见我神色有些黯然,问道;“你怎么了?” 我勉强笑了笑,掩饰道:“没什么,我,我只是在想,不是说立储是要素衣门的掌门问天之后才确定吗。为什么如今的太女却没有经过这一仪式就册封了呢?” 萧敬平猛得盯住我,厉声道:“你怎么知道如今的太女没有经过问天就被册封了?” 第 103 章 我没有想到萧敬平这样的敏感,只笑道:“我来京城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所以——” 萧敬平没有想到我给了一个如此坦白的答案,忽然笑道:“是我太敏感了。” “四年前,皇上也曾发信素衣山,接到回信说新任掌门年仅十四。未满十六不宜举行问天仪式,会对天命师本身的寿命有损。接到回信后,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不顾众臣的压力,强立了大皇女为太女。”萧敬平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向我笑道:“不过即使举行了问天仪式,非皇室人员和朝员也是不知道的。所以你刚刚那样一说,我就奇怪了。” “原来如此。”我暗暗回忆四年前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来函,不想还好,一想就觉得暴汗,那个时候我少有认真看过大师姐给我文书,现在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有没有见过了。 萧敬平大约是觉得话题扯的太远了,又马上回归正题上:“那一场仪式我们几个都没有资格参加见证。所以只有皇上,恩,还是叫她当时的名字吧——楚龄。楚龄一人去的。仪式并没有用多长时间。因为仪式开始没有多长时间,二皇女楚凝手中的晶石就发光了。” “当时消息传的很快,我们几个还没有见到楚龄就知道了。虽然我们几个早就觉得楚龄不可能是天命所指,不过当消息传来的时候,我仔细看过月词,他的表情明显是松了一口气。萧家儿子的命远,恐怕没有一个比嫁给一个帝王更糟糕的。那个时候楚辞大概也能猜到月词心里在想什么,所以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告诉我们,在那一场问天仪式后,楚凝的晶石确实是先亮了,但是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楚凝身上去的时候,楚龄意外的发现自己的晶石也亮了起来。” “开始光很弱,后来居然慢慢的强起来。楚龄后来曾告诉我,她那时候心中的感觉可以用震惊和恐惧来形容,只觉得倾天大祸就要降在眼眼。好在毕竟在宫中生活多年,她强迫自己马上镇定下来,很快做出了决定,将石头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面不改色的挤进人群,和众人一起向楚凝道贺。”萧敬平说到这里神色逐渐黯然,从那个时候,就注定这六个人必定会卷进不可逃避的风波吧,她的心情自是不好受。 “天命星转,紫薇宫变,三年之内,必有阋墙之祸。”我叹了一声。 萧敬平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你如何知道?” 我忙道:“曾在一本书上见过类似的说法。” 萧敬平笑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懂?” 我谦虚的说:“只是略知一二。” 萧敬平又道:“其实我后来不明白:问天用的晶石事后天命师都会收回来的,莫名其妙的少了一块,当时为什么没有被发现呢?我想来想去,只能归因那掌门疏忽忘记了,事后也很感叹楚龄的运气——或者也真是她命中注定的运势。” 我心中暗笑道:师傅如此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发现晶石无故少了一块?她只是不说而已。以她的才智,如何不知道当时如果说出来,后果会是如何?要么楚凝死,要么楚龄死。帝王的卧榻,又怎容他人酣睡?何况天命师不干涉时世,问天便是只管一个问,结果她却是不能涉及的。 所谓禁止逆天改命,其实是非常苛刻的要求。因此,即使做为天命师的师傅明明知道后来者必然将让前者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是一句也不能开口。否则若皇帝知道此事后,放弃的是后者而保前者,师傅等于是间接上导致了逆天改命。 当然,以师傅的性格和立场,她也不会有兴趣去说任何话。我默默的想。 第 104 章 “楚凝很快就被册封为了太女,七皇女楚京为了逼其锋芒,自请出京到边疆出驻守了。不过实际上,也是为了保命吧。事后看来,楚京确实是个聪明善断之人,虽然她寿命不长,但是去世的时候还算是很安详。”萧敬平微微露出一笑,“那个时候她在军中,我偶有机会与她接触,认为她确实本事不凡,可是运势不佳,无辜断送了一身才华。” “虽然出事的种子是在问天时就埋下了。但是楚龄一直没有说,我们六个也依旧是和以前一样,逍遥度日。我们四人早就看出弓麝对何夕有情,只是没有挑明而已,但何夕的态度却是很暧昧,对弓麝很好,却始终维持着师姐弟情谊的程度。很长时间内我们把他们两之间的事情拿来当话题,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却没有想到最后命运却给我们开了一个大玩笑:何夕喜欢上了楚龄。” “何夕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但也同时是个很顽固的人。一旦动心,十头牛都拉不出来。我们知道这个事情后,为弓麝制造了很多机会,希望她能取得何夕的心,这样我们三对在一起的时候就不会因为感情问题导致彼此的友谊出现裂纹。”萧敬平苦笑了一下,“可惜这只是我们四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事情很快就往最糟糕的方向开始发展。” “楚凝自从被封了太女之后,性格就变化很大,对姐妹们和百官的态度都比以前强硬了很多,处理事情的手段也失去以往的温和,开始变的狠厉。我们虽然和她没有利益冲突,却也尽量避免和她接触。但意外还是发生了,月词有一次竟然被楚凝给撞见了。” “楚凝见到月词后,就时常派人送礼物来,还邀请月词一同出来游玩。月词与楚龄的关系,我与凤藻的关系,都是掩盖在月词和凤藻的正常男儿家间走动的借口下,所以除了我们几人最亲近的人,无人知道真相。月词不能公然拒绝太女的邀请,心中暗自着急,而楚龄更是慌了手脚,几次都想进宫想先帝明情况,请求赐婚。可涉及到萧家的儿郎,婚是那么好赐的吗?若萧家同时有两个儿子嫁给两个不同的皇女,如果这两位皇女间并不和睦,萧家到底会支持谁呢?楚凝又怎么会坐视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出现。而先帝为了大局的安定,多半也会拒绝,何况楚龄也并不得宠。所以我每次都强行将她拦了下来,让她冷静下来,我们四人再合计想办法,说不定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问题是时间一长,楚凝也看出了一些端倪,尽管我们自那以后走动的就少了很多。可以以前毕竟接触过于频繁,依旧是惹出了不少猜疑和谣言。有些说法和事实本来的情况,竟然非常吻合,让人听了不得不信。” “楚凝抓不到证据,并不代表她没有采取行动,一方面她在暗中施压,让楚龄的日子越来越难过,另一方面公然向先帝表明了自己对月词的求娶之心。开始楚龄还能忍耐再忍耐,但当这个消息传来时候楚龄终于是忍不住了,莽撞的闯进宫去向先帝将她与月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坦白了出来。” “结果几乎是不用想象。楚龄被先帝呵斥了一顿,以品行恶劣,思想滛亵的罪名打了三十板,被软禁在自己的府中,而月词虽然没有被罚,却也在族里的压力下给禁了足。因为风言风语还在流行的时候,先帝虽暂缓了月词婚事的决定,但是在楚凝的施压和推动下,百官也纷纷上书表示萧家儿郎不可二嫁,并且妻主只能是皇储。” “楚龄身在自己府中,几乎要发疯,她绝望中想起了问天时候自己藏起来的那块石头,找出来一个,发现那光芒已经穿透石块,呼之欲出。人在绝境的时候,最后一丝希望都不会放弃,便托自己的亲信丫头来找我求一见。我当时虽然理智上觉得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却还是忍不住去见了她,然后见到了那块晶石。” “楚龄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我,求我一定要救她。她绝对不能让月词嫁给楚凝。我当时已经被她的话给惊的晕头转向,只知道回答是。等回家将事情在脑子里整理清楚,才觉得事情真是又诡异又糟糕。接下来是凤藻也男扮女装来找我,他与楚龄感情最深,如论如何不想看到她落到如此悲凉的下场。我将楚龄告诉我的晶石之事又转告他,凤藻开始也惊讶万分,我们俩冥思苦想,最后觉得惟有把楚龄推上太女之位,才能化解一场祸事,才能保住楚龄和月词的未来。” “于是,我们想方设法将这个想法传给了楚龄,她没有多久便答应了。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楚龄本身已经不需要考虑什么了,因为楚凝将来一旦即位,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于是我和凤藻就开始策划,想出了很多办法,都几乎无法实现,最后剩下唯一的选择,就是暗杀楚凝,然后公开当年的晶石真相,让皇帝不得不接受楚龄。我们甚至将本来绝对不肯杀人的弓麝拖了进来。我和凤藻劝诱她的理由很简单:如果月词嫁给了楚凝,那么楚龄和何夕将来就有极可能成亲,而她与何夕就绝对再没有一点希望了。” “我当时掌握着京城的护城军队,凤藻拥有大楚最好的情报网,而弓麝精妙绝伦的医术背后的毒术更是登峰造极。反倒是楚凝手上只有一支不过三百人的太女府的护卫队和在紧急情况下能调动一半禁军的令牌。”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甚至很粗糙。”萧敬平在这里显然不想多提那一场算不得光彩的暗杀,只道:“最后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楚龄被软禁的第十七天,楚凝应月词的邀请去了护国寺,却被我的部下在寺内团团围住,她的三十多名亲兵被弓麝的迷|药全部放倒,唯一逃出去报信求援的暗卫则完全暴露在凤藻的眼线监控中,结果被我的手下设伏轻松围斩。而楚凝在被我包围后不久,绝望下自刎身亡。” 第 105 章 “虽然没有亲手杀死楚凝,在确认她死后的那一瞬间,我还是感觉到自己一阵虚脱一样的眩晕,手心冷汗直流。”萧敬平眼神逐渐深邃,“按照计划一样,我将一封事先写好前因后果的信交给一平,让她带我母亲,然后去找楚龄。我就大大方方的让人用担架抬着楚凝的尸体,只用一块白布遮住她的全身,来到楚龄的府邸。” “先帝派来守卫的侍卫自然不让我进去,可当我将白布揭开的时候,所有人都呆住了,手足无措。我趁机呵斥她们赶快让开,告诉他们楚凝不是真正的天授之女,而大楚名副其实的皇储应该是楚龄。” “楚龄早就经凤藻的眼线告诉了她事情发展结果。所以当我带着自己的部下在门口喧哗一起,她就出来了,看上去脸色虽然苍白一点,却是不失皇女威严。她对看守的侍卫说,要与我带楚凝的尸体一起去面圣。看守的侍卫长在看到太女的尸体的时候已经完全被震住,她那里有这个权利和胆子去管天家的事情,当时也阻拦不得,只能让我们进宫。” “先皇那时早在她的寝宫等候我们。到的时候,凤藻已经跪在那里,脸上有一个红红的掌印。我当时宁愿自己挨上十掌,也不想他受一点委屈。我在事前早和凤藻说过,在结果没有尘埃落定前,暴露的人越少越好,弓麝是被我们逼的,自然不能暴露她有参与这件事情。凤藻只为我们提供了情报,没有直接参与。作为大楚情报网的主人,直接对皇帝负责的凤藻不可能装做什么都没有察觉,所以等事情完了,我让他只将结果报上就好。这样凤藻也能从中撇清关系,为了避免先帝怀疑我情报的来源,我甚至还事先和凤藻对好了口供。” “而见到凤藻脸上的掌印的那一瞬间,我明白凤藻已经不但那将事情都禀报了,还将自己袒露了出来。以凤藻受宠的程度,即使是听到我逼死楚凝的事情,先帝也决不会将怒气发泄在他的身上。我不解的看向凤藻,他听到我们进来的声音,也转过头来,第一眼,竟然不再和以往一样看向他的十弟楚龄,而是我。我和凤藻相处多时,默契已成,虽然只一眼,我却刹那间明白他想说的一切:他不想退避,他想与我们同患难,共生死。” “先帝看着我们气得脸色发紫,愤怒和仇恨的眼光好象要把我们当场都凌迟处死。楚龄知道自己那一刻说什么都是多余,只从怀中取出自己的那块光芒夺目的晶石放在先帝面前,然后和我们一起跪在地上,默默等待先帝裁决。我们之所以能成功杀死楚凝,一方面是因为楚凝自己色迷心窍,又加上被册封后狂妄自大,放松了对我们的戒备,所以才带了三十人的亲兵去了护国寺,给了我们可乘之机。但凡楚凝多一丝戒心,不谈楚凝的父亲德君爹家在朝中的影响以及在朝中支持楚凝的大臣的力量,光她身边簇拥的太子党一拥而上的话,我们都不可能抵抗的下来。” “所以从头到尾,我们都没有想过和先帝正面抗争,我们只能以既成事实来逼迫先帝做出选择,并从中寻找生计。因为只要先帝是一名合格的皇帝,她即使再宠爱楚凝,最终也只能选择最有利大楚的一条路。但是先帝也是人,我们不敢保证她在痛失爱女的心情下,不做出非理智的选择。所以我们在赌,赌先帝会选择大楚,而不是为她的爱女报仇。成功和失败的几率,一半一半。” “当然,最后我们赌赢了,不然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陈年旧事了。”萧敬平微弱的笑了一笑。 “就在第二天朝会上,先帝要将事情公布出去的时候,素衣山来信了,信上说的很隐讳,只说希望十皇子归还之前不告而取的一样旧物。先帝此刻自然心里 十年华衣(女尊) 第1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5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5部分阅读 明白素衣门是要要回楚龄在问天仪式上取的那一块晶石,或者说是素衣门是在暗示当日楚龄晶石生光之事是真实的。我当时发现先帝看到那信函的时候,本来平静无波的脸色变的非常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怨恨。我立刻明白如果当时素衣门的掌门将晶石不见事情公告出来,当时死的一定是楚龄,而不是她看重的楚凝。” “不管朝中如何纷纷扰扰,但楚凝死了是事实,而楚龄天命所归是事实,最后百官还是慢慢的接受了楚龄被封太女的事实。何况因为我和月词的关系,外婆自然是竭力支持楚龄取得皇储之位。那一年秋天,举行了太子册封大典,又过了三个月,月词被封太子正君,再过三个月举行了太子君的婚典。那场婚典奢华而张扬,热闹了很长时间。” 我听到这里,眯起眼睛道:“那么萧月词便是秦王的生父了?” 萧敬平点点头。 我又道:“萧月词既做了太子正君,又是后来的中宫皇夫,为何何贵君所生的太女竟比秦王还要年长?并且秦王竟然还只排在第五,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萧敬平望了我一眼,黯然道:“很多事情,很多感情,只要跟宫廷,跟帝位扯上关系,都会慢慢变质,开始或许不明显,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第 106 章 “楚龄的事情尘埃落定后,我们都松了一口气,以为总算可以过一段比较逍遥的日子。哪里知道楚龄做太女后,也要协助处理不少公文。这也就罢了,不管怎么样,总还有忙中偷闲的机会。就在楚龄入主东宫后不久,竟然被她无意中从东宫翻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东西。那些东西看上去像是何夕写给楚凝的信笺,其中将楚龄与月词如何认识的,之后如何交往,最近又见过几次面,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写得十分详细。” “我那时候才想起来,之前京城谣传楚龄和月词的事情时,有些版本的说法竟然与真相相差无几,就好象那谣言的制造者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一样。” “吃惊的就不只是楚龄了,还有月词和凤藻,还有我。月词天性温和善良又善解人意,觉得这些说不定是谁留下来故意挑拨我们的道具,而我们却都不这么想。因为如果月词嫁给了楚凝,何夕嫁给楚龄的机会就大大增加,而凤藻却是惊讶自己的情报网没有收集到这个消息。为了避免胡乱猜忌导致我们六人感情的破裂,我们四人暂时什么都没有说,只等凤藻将一切查清楚。而结果却让我们更加触目惊心。调查结果显示,何夕不但在那段时间里向楚凝告之两人的行踪,京城的谣言最开始也是由他散播的。最让我们震惊的是,月词与楚凝之间的第一面,也是他一手导演。” “这让我们再也忍不住了。半年来,我们五人所经历的危险,所受的惊吓,所付出的血汗,所牺牲的代价,如此之大,归结到最后,都源于月词和楚凝的第一次见面。而何夕之后竟然还一面看着我们痛苦的挣扎,还一面在不断的推动他的计划。最让人后怕的是我们完全将他当成可以信任的朋友,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在他面前避讳,何夕却表现得若无其事,所有反应都与正常人无异!我们先是为他的出卖和背叛感到气愤无比,接下来却为他的谋划之精细,表演之生动,心思之深沉,手段之高超一阵阵胆寒,谁能想到那一张完全不逊于月词和凤藻的美丽容貌下,竟然暗藏了一颗如此蛇蝎的心。” “楚龄最是激动,她几乎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去何府质问何夕,而何夕居然很干脆的供认不讳,并且还态度冷硬的表示要打要杀悉听尊便。楚龄激动之下,想要打何夕,却被弓麝拦住了。弓麝坦然说,何夕这样做是因为太过喜欢楚龄,虽然是那样的不愿意楚龄娶月词,可在我们最后的暗杀计划中,何夕却是对楚凝只字未提。因为如果楚凝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楚龄一定活不成。而何夕宁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爱之人娶别人,也不愿意她死掉。自从楚龄大婚后,何夕几欲疯狂,整日的精神恍惚,他所付出的牺牲也是巨大的。弓麝请楚龄看在她也曾提供帮助的份上,看在六人以往的感情上,原谅他一次。” “楚龄自然不可能真的杀了何夕,但是想要恢复到六人以前的样子,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我们三人都极力安慰楚龄,就在楚龄的情绪已经接近平静的时候,先帝忽然下了一道命令,赐婚太师之子何夕为太子侧君。” “那个时候楚龄和月词的婚典不过才过去半年,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么段时间内给一个皇女两次赐婚。我们都明白,这是先帝的报复手段。她既然不能杀了我们,折磨折磨我们的却是做的到的。” “楚龄欲上书请求先帝改变意旨,却被月词拦下,月词的理由是楚龄此刻才被册封半年,根基未稳,力量不足,还是先妥协再做打算。我们虽然都知道楚龄做了太女,将来后宫三千,这一天早晚有一日会要面对的,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么快,而且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无论如何,一个月后何夕成了楚龄的侧君。而我也不得不告别了凤藻,因为娘写信来让我回家。我回家后,按照我娘的吩咐去了军中,因为我,一名表妹没了,家族中认为我和太女交好,因此也对我寄望很深,决定由我接任她的骠骑将军位置。也就是现在萧炎担任的职务。” “我那时本以为,不管怎么样,一年半载总能回京一趟,却没有想到那个时候西辽频频进攻。我只好在边境一呆三年,与凤藻互通书信,了解对方的近况。直到后来凤藻在一封信中告诉我,何夕怀孕了。而那个时候,月词还一无所出,我才隐隐发觉有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对劲了。” “何夕怀孕的事情如同一个恶兆,让家族里所有人都紧张起来。虽然皇帝对萧家的限制手段已经见的太多,但是在还是太女的时候就开始表示出疏远是少见的。但久久又没有看到什么下文,外婆曾去信问月词,月词回信中说楚龄对他很好,何夕怀孕只是一个意外。” “我担心月词心太软而为楚龄隐瞒,决定找个机会回京一次,亲自问她。没有想到机会很快来。西辽内乱,太女雍容与自己的妹妹打了起来,西辽军队无暇外顾,全面收缩,只固守边疆,不再出来。我便赶快回京去见了月词,见他风采依旧,眉宇间也并无阴郁之色。便相信了他的话。然后又去见了凤藻,或者因为心境不同,我见到凤藻感觉自己的眼睛是越来越不能从他身上移开,那日我一个冲动向凤藻求婚,凤藻竟然眼睛都没眨就答应了。我高兴的几乎快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于是让娘亲向皇帝求亲,事情的发展顺利的另人吃惊。” “我和凤藻的婚礼两个月后就举行了。参加的人很多,虽然隆重奢华比不上楚龄和月词的,可是我的朋友们都来了,部下也来了。当我和凤藻拜堂的时候,感觉天下最幸福的人莫过于我。” “家中人见先帝这样痛快的答应和凤藻的婚事,也觉得之前是自己想的太多。和凤藻成亲后一个月,我就回到军营。之后因为边疆相对安定,每三个月我就找机会回京一次与凤藻团聚。这样又二年后,我从凤藻给我的信中知道月词也怀孕了,后来还生了一个女儿,很得楚龄的宠爱。” “经此一事后,家中长辈们都认为太女对萧家确实感情甚深,或者并不需要像以往那样随时做好上全的戒备。可惜偏偏事与愿违,三年后,当与我同辈的萧家女儿,死的死,夭折的夭折,失踪的失踪,几乎只剩下我母亲这一房和月词那一房后,家里才开始有人醒悟,原来这一切都是先帝的欲擒故纵之术,不管太女对月词的宠爱,还是赐婚凤藻与我,都只是麻痹萧家的一种手段而已。” “而那个时候,我接到凤藻的信,他说怀孕了。”萧敬平神色平静道。 第 107 章 “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接到信的一个月后,距离上一次往我见到凤藻有三个月,但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那是凤藻。凤藻的美丽或者不是京城三大公子中最出色的,却是由他的内心、他的身体向外散发的一种让人惊艳的风采和自然天成的高贵。而我那一天见到的凤藻,却是脸色苍白,肤色蜡黄,身体消瘦的好象只剩一副骨架。我最喜欢的一头美丽的黑发干枯无光,这些我都能理解,毕竟怀孕是极辛苦的一件事情,可凤藻的眼神却是透着沉重的痛苦和忍无可忍的疲惫,让他整个人不是因为孕育了新的生命而充满朝气,倒像是这个孩子夺去了他所有的生命力一样。” “因为弓麝已经在何夕入宫后不久成了太医,也进宫去了。我们可以信任的人不多,所以只拜托了弓蓝为凤藻看护。弓蓝告诉我,凤藻曾经服过一种禁药,这种禁药可以让男子失去生育能力,是一种宫中男妃陷害他人常用的药物。但是事有万一,凤藻竟然还是有了我的孩子,但是因为那种药物对男子生育能力有着几乎致命的伤害,孕育的过程就是九死一生,而分娩就是一场灾难,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分娩后父子平安的例子。最好的办法是打胎,父体才有可能活下来。” “凤藻显然是知道自己吃过这种药的,虽然他有心隐瞒,却还是在一个月前支撑不住昏倒,弓蓝赶来后查出真相,才逼着凤藻写信催我回来。我不明白凤藻不是宫中妃子,我又没有其他的男人,为什么凤藻会吃过这样的药。凤藻给我的回答是,因为我姓萧。” “当初,先帝答应凤藻成全我们的婚事的条件之一就是让凤藻吃下绝育的‘无花丹’。凤藻当时考虑的是,将来为我纳几房夫侍替我传承后代,自己不生育也没有关系。他一直隐瞒着这件事情不让我知道。可当凤藻发现自己竟然成了例外的时候,他的想法就完全变了,他不想失去这个孩子。我当时看着凤藻看着扑在床上,失去素来镇定高贵的样子,发疯一样喊着:我只是想要一个你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我本来以为先帝会看在凤藻是她最宠爱的儿子份上,会放过我们。可是想想当初楚凝死后,她依然是走了一个帝王应走的路——又如何会因为凤藻为放过萧家呢?何况我还是逼死楚凝的直接凶手。” 我看着神情激动的萧敬平,问道:“那后来呢?” 我自是知道无花丹的效果,这种杀人不见血的药物,在宫中只怕还不只一种两种。有的如“刹那芳华”可以让一个人在一年的时间内消耗完一生的精气,变的无比美丽动人,但一年后,就回迅速衰老到八十岁的样子,然后慢慢死去。还有的如“魍魉”,让人产生幻觉,分不清现实和想象,最后要么疯狂而死,或者是将自己封闭起来郁郁而终。 萧敬平道:“弓蓝说因为已经怀孕过四个月,已经过了打胎的最佳时期了,如果强行打掉,风险不下于分娩。凤藻听到这样的话,竟然笑了,说这下好了,谁也抢不走他的孩子。我先是不信,又让弓麝找机会出宫来,却得出同样的结论。我看着凤藻精神几乎陷入癫狂,只能放弃了拿去孩子的打算。辞去军中职务,一心陪凤藻待产,那段日子大约是凤藻人生最后一段开心的日子。他整天不是和肚子里的孩子不断的说话,就是猜想着生出来的是男孩还是女骇,又或者写了上百的名字,让我挑个合适的。我每天乞求老天再给我们一次运气,让凤藻和孩子都能够平安健康的度过这一关。但最后凤藻还是没能撑下去,又过了三个月,凤藻就时常陷入昏迷,最后……” “我很欣慰,小柔和凤藻长的几乎模样,除了眼睛比较像我。”萧敬平望着自家府邸的某个方向,我知道那里一定就是雪衣的房间。 “我因为凤藻的去世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等到我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月词已经病了。月词病的很蹊跷,虽然开始看起来并不起眼,可是太医院的人一直查不出来病因,试探性用的处方一点用也没有。我进宫去看月词,虽然病着,精神却还很好,每天除了休息外,就是教小楚风说话,写字,见到我甚至还责备我为什么不把小柔带来给他看看。我去问弓麝月词的情况如何,弓麝的回答却很含糊,只说慢慢调理会好的,但是我看她目光闪烁,欲说还休,心里也总有不好的预感,但强问也问不出。” “月词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常常进宫探望,也常常碰见楚龄去看他,看到有时候楚龄亲手给他喂药,心中还算安慰,至少楚龄对月词还是很好的。这样又过了快半个月,月词开始频繁的出现昏迷和咳血现象,楚龄下令太医院尽快拿出诊断方案,而这个时候除了弓麝以外,其他太医的意见都统一起来,认为月词得的是肺痨,而弓麝则坚持不是,但一直没有给出确切的病症。因为弓麝的坚持和月词的推崇,月词还是用了弓麝的处方,可即使这样月词的病只是暂时稳定下来,也没有任何起色。” “又过了十余天,月词的病却突然开始恶化,弓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那时看她神色憔悴,眉宇中还有担忧,痛心,难以置信,焦躁各种情绪。我不好直接问她,只好去问月词到底怎么回事。月词却问我:如果天命真的存在,如果楚龄成为太女是命中注定,其他的人是不是也有自己注定的命运。我知道月词虽然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么那样的温和那么淡定,可心中是充满的恐慌,他必然也有不能告诉我的秘密,有不能宣诸于口的猜测,回想我们无话不说的小时候,这个时候他的缄默,只怕是为了保护我吧。我知道这个时候先帝对我的恨已经是无以复加了。如果没有我,楚凝不会死;如果凤藻嫁的人不是我,他现在一定是非常幸福,所以月词不想我再介入,她不想给我召祸。” “我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有去找楚龄。楚龄在人后看起来竟然比月词还要疲倦和沉重的样子,我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楚龄却只叫我不要再管,她会保护好月词的,不然最后结果对我和月词都没有好处。我隐隐猜测这是又是先帝的手笔,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原因,反对月词不利,所以只好回家守着小柔,等待最后的审判。我并没有等很长时间,我去见楚龄后的第三天就传来月词死去的消息。我进宫去查看情况却被拦了下来,而没等我回过神来,弓麝已经被扣上了误诊的罪名,关进天牢。弓蓝一时激愤要去闯皇宫,我怎么也劝不住,只好将她打昏关在自己家中。弓蓝骂我和楚龄没有良心,弓麝为了我们做了多少事情,现在她出了事情,我们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的。那时,我曾再度忍不住想要去东宫找楚龄,她却提前给我送来字条,让我‘不要添乱’。我猜想楚龄已经有所举动,只能忍耐,直到圣旨最后下达。”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京城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觉。曾经的少年轻狂,曾经青梅竹马的月词,曾经爱如痴狂的凤藻,曾经患难与共的弓麝,曾经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而我现在还有一个孩子,凤藻用性命换来的孩子。为了保护他,我带走小柔,绑着弓蓝回到了边疆,非皇命不归。直到后来,外婆去世,母亲去世,我接任大将军一职,才和小柔又回了京城。那个时候楚风已经十岁,在东宫孤单一个人成长,我向楚龄建议让楚风跟我在身边,本来以为即使楚龄答应了,先帝也不会同意,没有想到楚龄竟然办到了。我于是又带着小柔和楚风回到了边疆。直到四年多前,先帝驾崩,楚龄登基,发信素衣山,需要大将军做问天仪式的见证,我才又带两个孩子回来。结果素衣山未派人来,大皇女楚鸣未经过问天仪式就受封太女。而楚风受封秦王,在京城正式建府。” 萧敬平足足讲了三个时辰,才停下来。她转向我道:“我其实不明白。皇上明明知道没有经过问天就确认皇储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情,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并且楚风的能力绝对不比楚鸣低。还是她的心也已经变成了一颗帝王的心,打算对萧家下手。” 我望一眼一边已经凉了许久的茶,轻轻道:“也许……是为了保护楚风,为了给先皇夫报仇。” 第 108 章 萧敬平猛的望向我;“你说什么?” 我道:“我猜想,当年或者皇上与先帝曾经有过约定,若先帝答应将军把小时候的秦王带走,那么在先帝去世后,皇上就必须立何贵君所育女儿为太女,若是问天所示之人为楚风的话,一定要将她杀死,以达到限制萧家的目的。” 萧敬平又道:“但这最终还是不能保护楚风啊?” 我微微抬头,笑问:“将军试想,皇帝立楚鸣太女,若后来问天所示命在楚鸣身上,楚风最多学以前的六皇女楚京一样自请边疆,永不返回。若皇帝先立楚风为太女,天命却在楚鸣身上,那么楚风会有什么下场?” 萧敬平苍白了一张脸:“楚风定然活不下来。” 我又道:“如今,皇上立的是楚鸣,若天命在楚风身上,楚鸣的下场会如何?” 萧敬平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半晌不说话:“若是如此,楚风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我想了几年的没有明白的问题,竟然被你几句说了个透彻。”她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楚龄总给人种看不透的感觉,如今看来,她果然是我们中最深藏不露的那一个。”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皇帝,如今对她也是颇有兴趣:生在皇家,不受重视和宠爱,竟然可以隐忍埋没自己的才智那么多年;在维持自己的平庸的外表下,还能结交到这么多的知心又能干的朋友,找到自己的心上人;发现自己天命所授后,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并且忍到最后忍无可忍,也是最佳的时候,才告诉自己的朋友。给了自己的敌人最佳最致命的一击。 她这一生可谓有惊无险,绝对不仅仅是运气很好。如果有机会,我还真想看看她这一翻大智若愚的手段下,到底有多深的心思呢。 正思量间,一个小厮进来了,向我们道;“将军,素先生,公子说,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两位若是还没有谈完,吃过饭再说吧。” 萧敬平先是下意识点点头,然后露出尴尬的神色道:“你去告诉公子,说我们马上就来。” 等小厮一走,萧敬平古怪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起身走在前面。 我一路琢磨萧敬平看我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了吃饭的地方便知道了,一看那桌上的菜看起来各有千秋,有一条看上去油光水滑的鱼,一盘绿油油的青菜,一盘狮子头,一盘番茄鸡蛋,还有一碗色泽浓郁的汤。 萧敬平咳了一声道:“小柔,你今天又做的什么新菜啊?” 原来是雪衣亲自下厨,我就说这桌菜看起来怎就——这么不平庸呢? 雪衣此刻正穿着一身鹅黄的长衫,难得的男子打扮。我猜想他套衣服是刚刚才换过的,因为他的鞋上还有明显的油渍。 “清蒸莲鱼,狮子头,番茄炒鸡蛋,炒小白菜,冬瓜肉丝汤。”雪衣一边若无其事的回答,一边将两碗饭端了上来,然后将筷子和勺子,递给我们。 我心想,不管怎么样,能看出盘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也是很大进步了。 于是夹了一筷子鱼。 萧敬平看着我面不改色的把鱼鳞尤在的鱼肉吃了下去,露出感慨和钦佩的神色,然后神色悲壮的将筷子伸向餐桌。 第 109 章 今天谈话中,我并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当年的真相因为萧月词、楚龄和弓麝联手将掩盖了下来,楚风因为年纪尚小,自然也被保护在真相之外。 看来现在只能指望阿九那里会有什么好消息了。 我离开将军府,打算找个地方再去吃点什么,但因为刚刚塞进去的“东西”也不少,我决定先在街上晃两圈消化一些再说。 萧敬平如何不明白我今天来是为了什么,她却没有就事论事,而大半说的她年轻时候的经历。其目的应该不是仅仅为了引出最后的几句话吧。 我随意的走到一个小摊子面前,拿起一个小马形状的花布偶看了看,心道:她是在试探我,或者是在警告我。萧家的儿子皇女轻易娶不得,又岂是其他人又轻易娶的了的。若是我对雪衣有心的话,就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否则还是趁早退出的好。 当年那样逍遥自在的六个人,无不是众人仰慕的风云人物,最后死的死,走的走。一场云烟一场空,多少恩怨笑谈中。甚至于后来,楚龄做了太女,后来做了皇上,仍然没能保护的了萧月词。萧敬平如何又信我能保护的了雪衣呢。 我叹息着,摇了摇头。 至于楚风长大后多次想查清父亲离奇死亡的原因,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甚至是被自己的身边的亲信阻止,说明有人不愿意她弄清楚真相,这个人不会是凶手,因为凶手不会用这么无害的手段阻止。那便只有一个可能性,那人既不想楚风查清楚,而对楚风本人又没有恶意。按照这个道理看,此人是皇帝本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真是皇帝本人不愿意楚风查清楚的,那么原因可能有两个:第一楚风查下去会危及楚风自身的安全,第二皇帝本人觉得现在还不是扳倒太女或者说是何家的时机。至于她为什么不想这个时候扳倒何家,是认为目前的所能查出的资料不足将何家一棒子打死,还是想继续借用何太师的力量来制衡朝政,这就不得而知了。 我摸出几个铜板买下了那只小马布偶,自从接连被刺杀后,我担心误伤小七柳,便让七柳暂时到云泽那里住下来,如今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买只布偶算做补偿吧。 我正要离开,却感觉有人跟着我。回头一瞧,雪衣又换了女装的样子,站在人流中,看着似乎在犹豫什么,见我回头,沉默了一下,跟了上来,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我随便转转,顺便想点事情。等下去接七柳回家。”我回答道。 “我——今天没有什么事情。和你一起去接他吧。”雪衣主动走到我身边,瞧见了我手心的小马布偶,问“送给七柳的吗?” 我正要答是,见雪衣看着小马布偶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心想,雪衣自小和萧敬平在军营中长大,不知道有没有玩过这个。忽然就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雪衣买走了我一只大凤凰,那个时候眼睛里也是闪着同样的光。 我将布偶放在他面前;“送给你要不要?” 雪衣没有想到我会将小马布偶送给他,愣了一下,两只眼睛依依不舍的围着布偶转了两圈,小心的伸手接了过来,捏了捏小马的耳朵,忽然一笑:“很好玩,谢谢你。” 我第一次见雪衣露出这天样真满足的表情,与他纵马提剑斩人时候冷傲的形象,简直是天差地别,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心中乐想,不过一只小布偶,你就喜欢成这样,若是见到前世百货商场里一人高的玩具布偶,岂不是要晕过去,便笑道:“这个太小了,改天做个更大的送给你。” 雪衣抬起头,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于幼稚,眼神没敢移过来看我,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好啊。” 过一会,雪衣找了个话题;“今天上午你和我娘在说什么呢。说那么半天?” 我坦然道:“说的都是你娘年轻时候的事情,提到了先皇夫,皇上,还有你爹。你娘说你和你爹爹长的很像呢。” 雪衣的睫毛抖了下,握紧一下小马布偶,轻轻拧起眉毛:“她们都这么说的。我长的像爹爹,只有眼睛是随我娘的。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没见过,那还不容易。跟我来。”我大声道,飞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拉着他在街上跑起来。雪衣只挣扎了两三下,就放弃了,任我拉着跑进一家镜子店。 “喏,”我指着一面最大的镜子,“你看看,那里面的人就是你爹。” 雪衣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自己,白了我一眼,眉毛挑起来,眼睛无声的鄙视我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我指着镜子又道:“你这辈子照镜子次数没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吧。你有没有一次照的时候想过,里面那个人,原来跟你爹爹很像很像。你有没有对着镜子想象过自己爹爹会是什么样子,说话时候是什么样子,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如果他还在的话,就在你的对面,看着你,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雪衣被我所说吸引,不自觉走到镜子面前,盯着镜子中的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半晌,忽而对镜一笑,忽而又走近一步,手微微抬起来,似乎想去抚摩下镜中人,而下一转瞬又眼睛微朦,对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从镜子里找寻我爹爹的模样……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不过这样看着镜子,心里想象着,忽然好象就真有一点点他就在透过镜子在看我的错觉。” 我们出了镜子店,一转弯,前面看见一家炒糖栗子的。我眼睛一转,买了两大包,一包等下给七柳,另一包——我拉着雪衣接着进了一家戏院子,要了个好位子和雪衣一起看戏。我和雪衣两人一边啃着栗子一边压低声音说话,雪衣有点好奇的看着戏院子,他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只听说其他的官员家里过年过节或者喜事的时候会请戏班子上门去唱,他偶去其他府邸玩的时候遇到过,只是将军府中没有过,他也没有自己来过戏园子。 “没想到这么多人。”雪衣感叹道,一面翻看着刚刚奉茶送来的戏目单子。 “这是京城里最好一家的戏院子,有好几个名角,人自然多呢。”我回答道。 雪衣望向台上:“是吗?还没有你唱得好呢。” 雪衣听过我唱歌?我疑惑的看着他。 雪衣见我这样看着他,立刻解释道:“是那天夜里在军营里,不是在西辽……”忽然闭上的嘴,抱歉的看着我。这个世界里没有女人愿意被人说男男腔,雪衣以为我肯定也不喜欢。 我那里会在乎这些,笑嘻嘻道;“你喜欢听我唱歌?” 雪衣连忙点点头,遮掩他刚刚的失语。 我偷偷左右看了一下,找到戏台后台的入口,道:“你等我一下。” 雪衣见我起身要离开,奇怪道:“你要做什么?” 我冲他微微一笑:“现在唱给你听啊。” 雪衣愣了一下,我趁机溜到后台,点晕了几个正在化装的戏子,瞧了瞧,顺了手取了墙上的一只青面獠牙的面具附在脸上,披了一件五彩攒花的大戏服,再想想,放下了前排的白色半透明帷幕,然后抱了一具七弦琴跳上了台来。 无视下面诧异的杂声,我手指拂上琴弦,好久不练,手指略有些生疏了,不过很快就熟悉起来。 我们的世界太多纷纷扰扰 忘了哪里才有最真的微笑 纵然有弱水三千 我也只取一瓢 人生短短何必自寻苦恼 春花和秋月一样都是最好 才知道天下无双多难找 太多的温柔怀抱 只要你的依靠 有你所有烦恼云散烟消 这世间真爱多难找 烦恼一旦抛 只想要和你一起快乐逍遥 庸人自扰是最可笑 恩怨皆可抛 对酒当歌共看那云淡天高 这世间真爱多难找 烦恼一旦抛 只想要和你一起快乐逍遥 庸人自扰是最可笑 恩怨皆可抛 对酒当歌共看那云淡天高 就这样一直到老 这种随意的唱腔,白话的歌词在这里应是很少见的,只是配合着温馨又活泼的曲调,反而给人一种特别的脱俗和洒脱不拘的感觉。手中的七弦琴虽然不是极品,但是一副好琴,声音悦耳清越,纯净和厚,没有丝毫让人厌烦的刺耳之声。我心情好极,对和雪衣的方向唱了两遍,才感觉尽兴。 我溜回桌子的时候,雪衣对我道:“唱的真好听。” 我得意道:“这个是自然。” 雪衣哼了一声:“你就是一点都不知道谦虚。”随手把一个栗子扔给我。 我接住栗子,正要好好夸耀自己一番,却听见周围的客人都站了起来,隐约听到人群中有人大声发难:“跟你说没有听见吗?叫你让刚刚那个出来再唱一首,大娘我有的是钱!!” 第 110 章 我和雪衣循声一看,见一满脸横肉的人,抓着一个奉茶,蛮狠的耍着狠:“再不叫他出来,我就自己去后台找。” 那奉茶被她抓的摇来晃去,可怜兮兮道;“刚刚那位真的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几个戏子当时不知道怎么被人点住了……” 横肉女人把奉茶往地上一扔,瞪了一眼:“你以为你说的话我要相信吗……”说着扬着小扇子一样的巴掌。 雪衣越看越气,正要站起来,被我按住手,安慰道:“萍园若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早就关门了。不用担心。” 雪衣听了我的话,眼睛向戏院四周一扫,果然四周有几个高大的女人向这边靠近,这几名女人脚步沉稳,目光有力而内敛,显然是戏院的主人雇来维护秩序的护院。 雪衣才略略放心,就在此刻,有一个轻柔慵懒的声音响了起来:“哼,不过是借萍园唱了一首,就闹成这样,真是一点都不好玩。是吧,拙真?” 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听见了。 那闹场的横肉女子听见了,一拨开围观的人,走到一个头带面纱的子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刚刚那歌是你唱的?” 这男子一身简单的雪色印着随意的花纹的长衫,一条透明的丝巾有一扇没一扇,一双宛如上等琉璃的眼睛转了过来,连头也懒得抬一下,还是酥软的声调:“是我唱的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还能把我怎么样了——不成?”说着调侃的眼睛里立刻染上一抹嘲笑。 “你——”那女子被讽刺一番哪有不生气,立刻顺手拿起一边桌子上的茶向男子泼了过去,没等她手扬起来,就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都担心自己也遭无妄的池鱼之殃,连连后退。 男子翘起兰花指,掩嘴笑了起来:“哎呀呀,拙真,下手别这么重么。不然万一客人们都以为我很粗鲁很暴力,以后不上门了,我可怎么办呀!”口中担忧抱怨着,可语气中却尽是嘲弄。我越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那名保镖模样的灰色劲装女子,只是垂眼淡定的立在身边。心中暗暗赞赏,刚刚那一手,不谈技巧,速度就算上一流。我下山到现在,除了荧惑与守心,似乎还没有见过一个身手能媲美她的。想来这男子在这一出言不逊,也是依仗身后女子的身手吧。 走在几个萍园护院前面似乎是园中的管事走到那男子面前,打量了他一眼,便客客气气道:“惊鸿公子,此人既然来我萍园听戏,也是我萍园的客人,不管她如何得罪了公子,还请公子在这里高抬贵手,给萍园一个面子。”言下之意是:你想怎么整这个人没关系,只要不在萍园里就成了。 众人一听“惊鸿公子”四个字,眼色都变异样了,有的变得暧昧起来,有的些微吃惊,有的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有人偷偷的笑起来。 那被叫做惊鸿公子的人轻轻舒了舒脖子,几缕未束的青丝在天鹅一样的洁白又曲线优美的颈项上微微滑动,周围的女子看得只咽口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被他做得妩媚非常,风情无限。我盯着他大庭广众下如此买弄,一边忍住暴笑,一边想:这惊鸿公子到底是谁,萍园为何这样对他忍让? 正想着,手却被人抓了起来,我诧异的转头,雪衣一手拉着我的手腕,眼睛盯着我。我疑惑的回望他,询问他怎么了?他却面无表情一句话没有说,直接拉起我,然后一言不发的把我拖向外面。 一直走到萍园外面,雪衣才放开了手,抿嘴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自己走了。 我莫名其妙的被雪衣拉出院子,接着被甩在一边了,满头雾水,不知道雪衣到底在打什么哑谜,正要追上去问,却被人叫住。 “这位小姐,奴家为你背了黑锅,怎么就一声感谢都没有就慌着走了呢?”一个柔柔的声音由远及近从萍园门口传来过来。 第 111 章 我回头望去,正是惊鸿公子。他走路极轻,几乎没有一点声音,不带一丝灰尘,动作也很优美,让人看起来,感觉他整个人不是在走,而是在云上飘。 我知道他说的是替我顶上了擅自上台的罪名,定是他身后的女子发现了我的形迹,便道:“是吗?我不记得我让公子为我做过什么事情呢?” 即使你不出面,萍园也能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且我自信她们找不到我曾经上台的证据。你我非亲非故,却主动出头认下这个本来就不会可能被揭发的罪名,逼我承你一份人情,我是傻子才会答应你的话。正是俗话说的好,无事献殷勤非j即盗。 “小姐说话怎么如此无情,惊鸿好生伤心啊。”惊鸿公子走到我跟前,一副伤心欲泣,梨花带雨的表情,让我觉得十分好笑。 守心娇气忸怩都是作为男儿天生给惯出来的,而眼前这男子的妩媚和诱惑却是刻意装出来的,我心中明白,便不会觉得别扭尴尬,只会觉得搞笑,仿佛是在前世看反串的表演一样。所以当他拉住我的袖子企图靠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并没有躲避,只是眯起眼睛,看他到底想搞什么鬼。 不过最终惊鸿公子还是没能成功靠在我身上,因为我被一股大力扯到一边去了,踉跄了一下,回头一看,雪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他抓着我的一只胳膊,面无表情的说:“你不是要去接七柳吗,还磨蹭什么?” 惊鸿公子因为失了我这个“靠山”,差点没摔着,被他身后的女子扶了一下才站稳,他哀怨的看着我:“小姐——”一个尾音转了九转,只叫的人听得心里麻麻酥酥的。 我只觉得胳膊被掐着生痛,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装平静道;“公子,我今天还有事情,就此作别吧。后会——”后面两字没说完,我感觉胳膊上的力又加大了几分,赶紧闭了嘴,埋头乖乖的走开。 后面惊鸿公子柔柔的声音追着:“小姐,我叫司马惊鸿,别忘了啊——” 我知道我惹雪衣生气了,却不知道到底那里做错了。偷偷瞧了他一眼,他面沉如水,完全看不出深浅,让我心惊胆战。进了云泽租的小屋子,小七柳正坐在雍和的腿上玩什么——我也看不出来是什么,八成是他新做的什么小玩意吧。 云泽的屋子不大,只够放下一张床一桌和一只小柜子。我曾让她搬去素园,反正那里房子还有不少空着的。云泽却说喜欢简单惯了,何况素园里她摆摊子的地方太远了一点,婉拒了我的邀请。虽然我本意只是让她住过来大家一起商量事情方便,也可以省了她辛苦去赚房租。但是或者在她看来,多少还是带了招揽的味道。我知道她身为一国皇女,性子中多少有些傲气,断然不会甘为人下。何况她心心念念是想回家回北越,自然也不会为了我被羁绊在这里,尽管我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时候,她总是二话不说全力以赴。明白了她的意思后,我也不再提此事,只叫她无事来玩, 十年华衣(女尊) 第1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6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6部分阅读 这话她倒是答应的不含糊,因为素园是从来不缺酒的。 进了屋子,我才想起来刚刚给小七柳买的糖炒栗子匆忙间没有拿,正有点懊恼,却见雪衣捧着一包什么笑着递给小七柳:“这是你师傅买给你的!” 我定睛一看,不是栗子是什么,还好雪衣没有忘掉。 小七柳见是雪衣,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但听说是我买给他的栗子,又看向我。我点点头,小七柳才不情不愿的接过来,手伸到袋子里去掏一颗栗子放在嘴了,吃得津津有味。 这个时候云泽才从外面进来,抱了几卷画,一见我,立刻笑道:“你来了,是接七柳吧。” 我点点头,指着雪衣介绍道;“萧雪衣。”又指着云泽道:“这是云泽。” 雪衣向云泽点点头,没有说话。 云泽看着雪衣愣了一会,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大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是想起我们第一次喝酒时候的情景,便假装没看到,掩饰的咳了一下,然后问道;“云泽,你知道惊鸿公子是谁吗?” 云泽“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看见雍和脸上挂着永远不换的微笑,眼中却是说不出的揶揄,心道不好,难道我又问了愚蠢的问题了。 雪衣听我问话,面上僵硬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点,瞟了我一眼,然后露出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 “我又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要知道他是谁?”我恼怒道。 云泽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实际上,我和雍和正打算晚上去见识一下那位惊鸿公子呢?本来是想叫你也去的,不过现在,”她瞧了一眼表情又僵硬起来的雪衣道,“似乎你不太方便去了。” 也是,我难得有和雪衣单独在一起的机会,没必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惊鸿公子浪费。想了想,我补充道:“他身边有个女子功夫很好,你们要小心一点,偷看的时候不要被人家家里人发现了。我是不会去救你们的。” 云泽忽然很有兴致的望着我:“华衣,你知道那惊鸿公子家住哪里吗?”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住那里关我什么事,难道他还能住在皇宫里啊? 云泽弯起嘴角:“他住在百——花——楼。” 第 112 章 我怔了一下,怎么会那么巧,这司马惊鸿竟然出身百花楼,他今天的举动明显是主动来招惹我。她们排行前两名的杀手都折在了我手上,竟然到现在才找上门了,也算沉的住气了。 司马惊鸿今天告诉我他的名字,显然是让我去百花楼找他,却是不知道他要搞什么鬼。 我从来没指望,百花楼会无视荧惑和守心在我身边,让我逍遥自在,不过我也很好奇,下一步她们会有什么手段呢。连折两大杀手对她们是一个很大的耻辱吧。 我向雍和云泽道;“今天晚上我和你们一起去。” 云泽愣了起来,连雍和脸上都笑不起来了。 “你要去百花楼?”雍和将小七柳从腿上放下来,走到我面前道。 我点点头:“她们既然主动来找我,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荧惑和守心的事情一天不解决,对素园都是一个不稳定的因素。所以不管她们出什么招,我都要接下来。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今天晚上要有场硬仗要打。” 云泽张大了嘴,好像看怪物一样看了我半天,然后闭上嘴,垂头丧气:“你服了你了,我去准备。” 我皱皱眉头,看向雍和,她正哭笑不得的看着我,忽然明白她们在古怪什么,笑道;“你们放心了,我不会胡来的,生死攸关的时候,怎么会有心情去想别的。” 由此及彼,难怪雪衣那么生气,估计见到我对那人妖不闪不避觉得我太没廉耻了,想到这里,我偷偷的看了一眼雪衣,他正和小七柳说话,问他那个小玩具是什么,做什么用的。小七柳不想理他,当着我的面,又不好发作,只是问一句答一句。 我立刻想抱头哀号,天哪,我对那个矫揉造作的人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雪衣不要误会我啊,我真的不是见色忘你啊。不过,回想起来,雪衣刚刚的反应不像是单纯的生气吧,难道说,雪衣是在吃醋? 不会吧,雪衣怎么会为我吃醋? ——怎么可能!他前几天还对我不闻不问呢?我是自做多情了吧? 可是,表情看着是有点酸呢? ——他那个时候明明没表情,你是那里看出他表情酸了。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突然意识到是雪衣的声音在问,连忙改了口:“想今天晚上可能遇到什么问题?”还好没有说错嘴。 雪衣沉默了一会,道:“我和你一起去。” “好了——什么?”我吃惊道,“不行,你怎么可以去那种地方?” 雪衣口气不变:“我扮女装不会被发现。而且我功夫也不差,不会拖累你们的。” 我急道:“不是这个问题。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你怎么可以去。” “我不能去,为什么你要去?”雪衣反问道,眼睛盯着我,就是不退缩。我是很喜欢雪衣这种坚毅执着的性格,可是在这个时候可不是耍性格的时候,守心荧惑虽然是百花楼第一第二杀手,可是她之上还有一个楼主,另外说不定还有其他什么潜藏的杀人招数,我是向来不敢在这种事情上轻敌,所以更是不能让雪衣犯险,毕竟他是男儿身,若是稍有闪失,对他都是一种伤害。 我有点气急败坏,胡言乱语道:“反正,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去。你一个男人跑到青楼去像什么话!” “男人又怎么样了!!”雪衣忽然道,眼神一下子危险起来。 我张了张嘴,没出声。 空气僵硬了起来。 雪衣扭头就向外走,我追了上去,拉住他的手,急道:“你去哪里?” 雪衣头也不回,只冷道;“我让娘亲派人平了百花楼,看你们还能怎么去!” 第 113 章 京城西街并不指一条主路,由它分出的不少分支小路和胡同也在这个范围内。 虽然说逛青楼已经是穿越的保留节目了,但是我站在胡同口,一眼望去满街五彩缤纷的手绢摇来摇去,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不同香粉味,不管是站在门口“莺声燕语”的少年,还是楼上风情各异依栏而靠的美人,我忽然这么真实的感觉到,这是怎生的一场镜花缘。 转身看了看左手边从我们出门开始就表情好象被冻住了的雪衣,我摸摸鼻子,还是转向右手:“雍和,百花楼在哪里?” 雍和道:“在最里面。它是西街最大的一家青楼,不管是规模还是档次都比其他青楼要高。” 我暂时将小七柳送到清书那里照顾。自己又挑了几样可能用上的药带上,心中自嘲,第一次逛青楼的戒备的跟闯龙潭虎|岤一样,不过事实上,可能也真的如此。 我们艰难的从这条的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袖子不断的被一边揽客的少年抓住。雪衣不知道是被人看出性别还是被他的冰山脸吓退,竟然无人来拉他,雍和与云泽似乎都是花中高手,即使被人抓住,也是极流利的搂过对方的腰,捏捏屁股或者亲一下,卡过油后装出一个猥亵的笑道;“今天姑娘我和人约好了,下次来找你。”就轻易打发掉了。 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去捏男人屁股和亲人的勇气,即使是在这里。于是,乖乖的走路,身不摇晃,目不斜视,偶有一双双十指涂满红蔻的手指抓过来,便不着声色的侧身躲了过去,往雪衣身后藏了藏,心中怒道:这叫什么世道!这条路赶快走完吧。 那一双双涂满红蔻的玉手的主人明明眼见那少女就要被自己抓住了,最后一刻却总好象镜中水月被触动一样,突然模糊了一下,然后就抓了个空,诧异的再望那少女,她却是乖巧的一言不发的躲到身边一名女子身后去了。 原来是个雏儿。 周围的少年把上一瞬的诧异抛到脑后,都掩嘴偷笑起来。打量这少女,身姿秀挺,四肢匀称,一张清秀明净的脸。虽然比不上左边那个女子的风华绝代,也没有右边的两个的温柔可亲,潇洒俊朗,却是透着一说股不出的清新明爽。仿佛是初春第一片叶子,带着最毓秀钟灵的的颜色,顾盼间,便是一副活动的人物水墨画,没有沾染黑白以外的杂色。 少女虽然刻意躲开,眼中却没有卫道士的虚伪和厌恶,只是满脸的懊恼和郁结不已。让本来想藏起来的她,在这一条见多了各式样女子的少年们眼中反显得更加突兀好笑、新奇醒目。少年们三五一群,瞧着少女窃窃私语,然后仿佛是约好一样,纷纷越过其他三人去拦住她的去路,把她往自家楼里拖。 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有完没完了!!! 我愤怒的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无数只红指甲抓得一道一道都是白痕红痕,眼角余光又看见雍和和云泽在一边没有同情心的讪笑,也不过来解围,而雪衣无声的蔑视,更让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人参观的小丑一样,都快成了西街的围观中心了。 正在犹豫要不要施展轻功直接从这一群人的头上跑掉,一个轻柔的男声在拦路的少年们身后响起:“哟,今天是来了什么贵客啊,竟然这么多人迎接!” 少年们闻声色变,收敛了笑容,不再敢嬉闹,纷纷后退,给来人让出一条路。 我听出是司马惊鸿的声音,虽然对他没有好感,却也感谢他给我解了围,正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司马惊鸿下一句话就把我重新送回地狱。 “原来是你这个小冤家啊,怎么到现在才来看奴家啊,可想死奴家了!”说完就来挽我的胳膊。 第 114 章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很难相信,百花楼竟然有这么大,除了人如云集的前楼,中间的庭院竟也有不小于素园的面积。偶或亭台楼阁,配合着小桥流水,或奇石异草,或竹林枫影,无不自然秀美。走在如同溪流一样蜿蜒在的庭院中的小路上,移步换景,景景都有动人之处。 幸好有司马惊鸿的引路,不然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快能走到百花楼的门口。比起其他的青楼,百花楼前热闹归热闹,却没有那样的难缠,只有几个看起来清秀的少年为新来的客人打帘子,寒暄几句,然后引进门去。 我们一行人一进去就成众人关注的焦点。 一个一身火红的少年笑移莲步,走到我们跟前,眼睛瞅着我们揶揄道:“哟,是什么人,劳动我们的惊鸿公子走了半条胡同相迎啊!” 我终于从雍和的口中知道了惊鸿公子是百花楼的鸨父,不过在此之前也是百花楼的当家红牌,认识结交过不少达官贵人,如今退居二线,手腕却更加厉害,叫京城许多商贾都不敢轻看了去。 司马惊鸿仰着下巴,斜睨了他一眼:“我招待爱招待什么客人,又关你什么事情,有这份闲心,多练练你的舞是正经!” 少年自讨没趣,哼了一声,转身又婀娜多姿的走了回去。 其他的见这少年吃了鳖,也都聪明的各干各事,只偶尔向我们多看一眼,一边娇声哝语的和自己的客人说话。 过了前楼,司马惊鸿才放开了我的手,笑道;“下面的小子不懂事,小姐莫怪。既来了奴家这百花楼,一定让你尽兴而归。”说着掩嘴瞧着我又道:“奴家瞧小姐是第一次来我这地,必是不熟的人,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样儿的,奴家给你推荐几个?” 我看他好象笑的好象一只狐狸一样,从眼角到眉都带着调戏和勾引的意味,浅浅一笑:“我听说你们排行第一的,名叫什么守心的。想来名不虚传,不如叫出来一见。” 司马惊鸿眼睛一亮:“哎呀,小姐真是眼界高,守心可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公子呢。许多达官贵人是千金相求,请都请不到。” 我笑道:“如此还废话什么不,把他叫出来吧。” 司马惊鸿一甩帕子,娇嗔道:“小姐,你这心急的。我们家守心可是忙着呢,哪里说见到就见到,不然也谈不上是第一红了是不是?” 我知道接下来,按照常例就是要给鸨父使银子过关了,当下停住了脚步,皱着眉头道:“按道理,我们第一次要见守心该给些见面礼的。可是来的时候匆忙,身上没带银子,正巧,前日我家也添了一个小厮名叫守心,模样也还过的去,不如把他送到惊鸿公子的楼里抵做茶资如何?” 司马惊鸿眨了眨眼睛:“小姐说话这不就见外了是吗,既是第一次来,奴家也便吃些亏,让你们见见他,便随我来吧。” 说话间又不知道过了多少亭台楼阁,假山竹林。 雍和笑道:“这第一公子还真是架子大,竟然要我们走这么远去见他?” 一面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正在走过的回廊,廊下流水潺潺,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我自然知道我们已经是第五次走过类似的回廊,当然也有可能这根本就是同一个回廊,只是每次接下来的路方向都不一样,让人感觉好象是不一样的地方。我望了一眼庭院中,一丛丛竹子和假山将庭院里视线几乎完全挡住,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到五十米外的东西,但随眼看去,偏偏不觉得拥挤和堵塞,仿佛这竹子本就该这么长,石头本也该这样放。 无庸置疑,我们已经中招了。被司马惊鸿领进了一个迷阵中,而且还在阵中绕了几个圈子还不自知。 我看了一眼雍和,又瞄了瞄前面的司马惊鸿,示意先下手为强。 雍和会意,出手如闪电。雍和快,司马惊鸿更快。他脑袋后似长了眼睛一样,身体只向前一扑,随即风一样转进一边的竹丛中。 雍和紧追上前,竹丛后却空无一人,左右再寻,竟然再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了。 我停下了脚步,看着脚下不知道又是第几次走过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原地抬头望了望满天的星星和月亮打了个转,看到了我猜测的结果。原来如此。 事情开始越来越有意思了,连日月星辰阵都出现了。 日月星辰阵是三皇阵中的尧阵。它最有意思的特点是,当陷阵之人想借助天上的星宿指向来辨别方向出阵,会发现自己无论面朝什么方向,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模一样。比方说一般情况来说,我如果向一面看的到月亮,那么转个身就一定看不到,可在日月星辰阵中,无论你怎么转身,转多少角度,都能看到月亮。 日月星辰阵是五师姐教给我的七大奇阵之一,其复杂程度能排进天下阵法前三。除了素衣山上五师姐给我讲解的时候,曾经摆过一次,这还是第二次见到呢。 我看了看到现在还是兴致昂然不慌不忙的云泽和皱着眉头左右观察的雪衣,不由的加重了语气道:“跟紧我,千万不要掉队。” 我七岁那年曾经有人擅闯素衣山,掉入日月星辰阵中,一困就是三年,只靠捉些林中的小动物和溪水来维生。三年后,五师姐见她茹毛饮血,衣不蔽体,心生怜悯,才开阵放她离去。 第 115 章 阵有阵法,有法则变。 阵之所以难,难在一个变字,否则只是一座迷宫,迷宫再大再复杂,只要总向一个方向走,死路则退,依次尝试,总有走出来的一天。 可阵法却是会变化的。若是活阵,阵中人不变,阵也会变,人若变,阵则在变化中再变,这样的人适合围困单人。若是死阵,则阵本身无变,只随阵中人变化而变化,这样的阵适合围困多人的队伍。 我们现在身处的显然是死阵。 我在一处回廊用发带绑住一根栏杆算做标记,接着走下去,不过盏茶工夫便又见这发带。我换了个方向,又走下去,不过一会又回到了标记处,如此走了七八次,我心中大约有数了,这七八次回到标记的时间并不相同,也就是我确实曾走过不同的路线,但有在某些地方遇到让我以为是曾经走过的路线,就又折了回来,而实际上却是可以通向新的地点的。 到底是什么让我产生这种错觉呢? 为什么我总有种线索在就在我身边,偏偏想要抓住灵光的时候,它又消失不见了。 忽然一只手按在我手背上,我从沉思中忽然醒了过来,雪衣望着我道;“歇一下吧,你眉头拧的疙瘩都快掉下来了。” 我被他说的笑起来,反握着他的手:“哪有那么严重?” “我打断你的思路吗?” “没有,我已经大概理出头绪来了。只差最后一点点了,总是找不到感觉。”我望着廊外的景致,如果不是身在阵中,不能不承认眼前的景色是非常美丽而迷人的。月华泻地,竹摇影曳,朱漆回廊,流水声声,身边还有雪衣相伴,如果不是时间不对,我就想这样坐下来和雪衣一起观赏月色,谈天品茶该多好。 “你在想什么?笑得这么高兴?”云泽看着我好奇的问。 雍和瞥了一眼我握着雪衣的手,咳了一声,转过身去。 雪衣被雍和看的不自在,猛的抽回手,转过头去,伸手去解着我绑在回廊上的发带,正开最后一个结,忽然一阵风起,发带吹落,我忙去抓,雪衣也转过身来,碰的一声,两人脑袋撞的一响。 我头晕了晕,见雪衣被我撞坐在地上瞪着我,不好意思的呵呵一笑,伸去拉他,他白了我一眼,自己站了起来,拍去身上的灰,眼睛搜索掉落的发带,然后叫道:“被水冲走了。” 我一看,果然,刚刚从廊上掉下的发带顺着水被冲跑,已经在三十步之外了,雪衣哼了一声:“都怪你。”说着便要去追。 我眼中看着那发带顺水溜走,恍然大悟,一把抓住雪衣,喜道:“等等。”雪衣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陷入沉思中,思绪飞快的转着。 日月星辰阵中天上的景色是不变的,但地上却不一样。我虽然知道不能从天上寻找参照物,却会下意识的从地上寻找。回廊小路,竹林假山都有相似,而水却不一样。溪水的宽窄自然可以开凿的一样,水的颜色,溪底的泥色也可以不变,这些都可以混淆人的视线。但流向却永远是自高向低,指向一方。我之前走的时候,总下意识将溪水的流向作为的参考,但现在看来,这阵法极可能正是利用这溪水来作了文章。 我回忆一下刚刚路过的景致,心中越发的肯定:这溪水园中定不只一条,而且流向不同,在穿过某些隐蔽的地方,溪水的流向一定做过改变。这改变有可能是靠挖出相似的溪流地形和利用机关道具。我就曾见过五师姐做过一个简单的水泵,将低处水向高处抽,虽然能够提升的高度并不多,但是这在起伏并不明显的庭院,却是足够用了。 溪水的流向改变后,将我又从本来就要到达终点的路线又指向回了起点,加上周围景致相似,我无法分别出来,因此被骗上了回头路。而实际上,我只是在周而复始的在原地打圈子。 发带已经飘不见了。我从旁边的竹上摘了一片叶子又扔到水里,向三人道:“跟着走。” 跟着竹叶走了过去,果然在穿过一条回廊和一片很大的竹丛后,竹叶没有从回廊另一边飘出来。而周围的景致却也是曾经见过的。这样的地点庭院中只怕不下六处,真是令人防不胜防。 我依次找到了所有的水流向的变更点,折了一段竹枝在地上画了一个草图,很快找出破解的关键。 第 116 章 当我将一座假山上的机关转动后,那山石竟然自动下沉,同时眼前的竹丛如长了脚一样,向两边自然移去,一条可容五人并行的路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感叹一下百花楼主人手笔之大,向前走去,不过百步就出了竹林。 一等我们出竹林,身后的一丛丛竹子又摇晃着自动的回到了自己开始的位置。 “幸好有你在,若是我和雍和来,只怕就出不了这日月星辰阵了。”云泽笑道,向前看了看,露出奇怪的表情,“这是哪里?” 两边是影影错错的树,中间很宽阔,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平台。但明明是在夜里,这里却飘着雾,以自己为中心,三米之外的景物就完全看不到了。 我瞧了瞧平台上,是一块块一尺见方的青砖,砖上是阴雕的各色花卉,十分精致美丽。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最近的几排雕纹,渐渐发现一个现象,上面的花卉图案排列并不规律,甚至可以说非常随心所欲。 再一细看,却发现有几种花卉图案,同一花色连续不断的拼接在一起,好象一条条蜿蜒的小路伸向迷雾中。 莫非—— 我苦笑了一下,日月星辰阵完后,又是山河地理图吗? 山河地理图是三皇阵中的舜阵。如果日月星辰阵是三皇阵中的防守关,那么山河地理图便是攻击关。日月星辰阵再复杂再庞大,只起了围困的作用,里面并没有设置任何可以伤人的机关和制人死命的毒药,只要有食物和水,被围困之人至少可以生存下来。但是,山河地理图里,每一步都可能暗藏杀机,稍有不甚就会遇到致命的危险。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无数块花卉拼接成的平台中间只有一种花卉所代表的路线是正确的,一旦踏上错误的路线,就会遭到攻击。我观察这平台最边缘花卉种类大约有十数种,也算不得多,若是一块块的试,总能找出正确的一种。而实际上,决计不会这样简单,我想这真正正确的线路必定如同迷宫一样,中途有着难以确认的分叉口,一旦选择错了,攻击也会随之而来。 大雾弥漫,导致能见度低,更是加大了选择路线的困难。且先试试看吧,我在平台边缘走了两遍,在目前可以看见的视线范围内,暂时挑出八条可能是正确的路线。 在八种花卉前做了记号,我先从左边第一种试起。 第一种是山茶花。我小心的踏了上去一只脚,没有发生异常。视线紧盯着地上,耳朵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我把重心慢慢移过来,当我刚刚把所有体重移到石砖上时,石砖突然下沉。我心叫不好,运功提气,飞回平台外。 再看那石砖沉下处,水立刻漫了上来,将下沉的石砖完全淹没。水色黝深,望之不知底在何处。 若是选错,便会掉到水里,我心道。正想着,刚刚沉下的那块山茶花雕刻石砖又缓缓的浮了上来,回到原来的位置,将平台的缺口拼接上来,恢复到与先前一模一样,连接缝都是大小均匀,纹丝不改,好象刚刚突发的一切都只是我们的幻觉。放眼看去,整个平台浑然一体,哪里曾想到这其实是无数个漂浮在一片湖水面上的石砖组成的呢。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刚刚漫过石砖的水,竟是血色的,还带着淡淡的腥味,让人不难想象这平台之下,湖水之中,不知道曾经埋葬了多少性命。 我又上前一步,试探下一种花卉。雪衣忽然站到我身边,抓住我的一只手。 “若是不对,我拉你上来。”他说。月光下,他的眼睛染上了一层银色,而我在那银色琉璃的世界里静静的望着他。 我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握紧了他的手,开始踏上另一块石砖。 第 117 章 雪衣拉着我,一连试了好几种不同花卉品种的石砖,而云泽在雍和的帮助下从平台另一头试起。 最后终于确认了,只有雕刻着似乎是某种兰花的石砖是不会下沉的。 看来就是这一条,我踏了上去,然后小心的踩上下一块兰花石砖,也没有异常发生,正想让他们跟上,却见雪衣盯着兰花石砖微微发愣。 “怎么了,雪衣?”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这种兰花好象是‘冷水晶’。”雪衣仔细打量了一遍肯定道。 “冷水晶?有什么特别的吗?”雪衣会认出一般人都不一定能认得的兰花品种,在他来说应是少见。他犹豫道;“我曾在家中的几件绣品上见过,我娘亲说这是我爹最喜欢的一种花,很少见,而且难养。” 我心中暗忖,这倒是奇怪了。一刻三分也想不出答案,先解决眼前的问题为上。 我为首,雪衣第二,云泽第三,雍和殿后。 如此行了大约二十块冷水晶的石砖,出现了第一个岔路口,分出两支来。是左边还是有右边呢,我望过去,都淹没在雾中,那里看得出来。 雪衣又拉住我,示意我大胆去试。 我点点头,踩上右边的一块冷水晶,小心移过去,石砖忽然迅速下沉。雪衣忙拉住我,但在这一刻他脚下的那块石砖也猛然下沉。 一块石砖不能承受两人的体重! 这个想法马上在我脑中出现,但此刻那里有时间多想。我伸手揽住雪衣的腰,提气跃起,正要把雪衣放在我之前站的一块石砖上,耳边捕捉到飕飕的破空之声。有暗器直冲我面而来,我大惊,半空中强行转身,已经分不出手来打掉暗器。这个时候,雪衣却伸出一只手,利落的劈落暗器。 干的好。我暗赞一声,松手将雪衣抛向我先前站的那块石砖,看他站定,口中才松一口气,控制自己稳稳落在了岔路口的另一条路线的石砖上。 刚刚好险,看来一旦选错路线,不但石砖会下沉,甚至还要附赠暗器。身手若是差一点,只怕都要死在这里。 雪衣担忧的盯着我,道;“要小心。” 我应了一声,又接着走下去,过了大约十多步,便又遇到一处岔路口,这次竟然分了三支。这次便再未要雪衣拉我,还是乖乖的一个个试吧。 一边注意周围可能突然出现的暗器,我先踏上了右边第一条路,石砖果然又向下沉去,我这次有了准备,打算又跳回原来的石砖,耳朵监察着可能射来的暗器,却忽然觉得脚上一凉,什么缠上脚踝将我拼命向水下拖。 雪衣,雍和,云泽都惊叫起来:“华衣!脚上!” 我也不看,只一手飞快的挥去,感觉砍断了什么,脚上一松才得以跳上来,而水已经湿到膝盖。等我再定睛看去,一截黑色长满小疙瘩触手一样的东西,还在其他的石砖上轻轻的抽搐,明显是刚刚被我手刃砍断下来的。 我皱起眉头,这湖底到底都养的些什么东西! 云泽呆呆的看着那触手翻来翻去,鄙视道;“真恶心,难道这湖底还养着章鱼不成?” 雪衣看着我的脚,问:“你有没有受伤,刚刚那触手会不会带毒?” 我细细看了下,并造成没有什么伤口,也没有异样的感觉;“放心,没毒。” 大概是我刚刚伤了那湖底的不名生物,当踩到第二块的时候,石砖下沉后,并没有什么来拉我,我也就顺利的跳到了第三条路,继续下面的路线。 而后的路线并没有特别,无非是忽然飞来的暗器,水下跳出会咬人的鱼,从天而降的火球和刺网,甚至脚边其他花色的石砖会一起翻起来,从四面八方向我们砸过来。 这都不算最危险的。最危险的一次是在一个岔路口,我跳到半空中正要找落地点,忽然一个礼花在我眼前爆开,其效果不下于一个小型闪光弹。我顿时眼前一片白花花,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又痛又涨,脑袋都开始眩晕起来。 我人在半空中,飞快回忆着刚刚脚下的路线,却不怎么有把握是正确的——忽然就听见雪衣大声喊道:“华衣,快向我这里跳!!” 我闻之大喜,忙向声音所在处落去,感觉雪衣在我落下前,立刻退了一步,回到他自己的石砖上了。 “你眼睛怎么样?”雪衣拉开我的手,不让我捂着。 “很痛,好象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苦笑一下。 “会不会瞎?”雪衣看着我还在不停流泪的眼睛,着急道。 “那到不会。”即使是前世正宗的闪光弹也只会暂时制盲一两个小时而已,何况这种只是加强版的礼花,估计也就只有几分钟到几十分钟的作用,“应该只是暂时看不见而已。” “没关系,我们慢慢走就行了。换我来吧。”雪衣道。 “不行,你的轻功不是长项,落水后不一定飞的起来。”我坚决反对,怎么能让他替我冒险。 雪衣长期在军营生活,我知道他剑法、射箭和马术都是极了得的,军阵也了解不少,但谈到轻功,也只是一般水平。雍和情况和雪衣类似,只是有飘零剑打底,或许剑术更强上几分,但是轻功好不到那里去。而云泽擅长的是暗器,速度和反应都属一流,但是这湖上的袭击希奇古怪,她能不能应付的来呢? 正在思考,忽然听见雍和的声音中带着紧张道:“你们没有感觉到石砖在颤动?” 那里没有感觉到,我失了视觉,其他的的感觉立刻敏锐起来。这时我们来的方向,很有规律的传来一波一波的涌动,并且越来越明显。 一种不好预感在我脑中生成,这种波动是不是湖底的生物在做怪?如果是的话,那么这种波动不应该给人轻柔有序的感觉。不知怎么的,我心中浮现石砖纷纷下沉的画面,心中猛然想到,通过这石台莫非还有时间限制?若是没有在规定时间内通过平台,是不是意味着代表着正确路线的石砖也会落下。 想到这里,我不再犹豫道:“雪衣,你做我的眼睛。接下来速度要快!” 雪衣郑重道:“你放心。” 我合着眼睛在雪衣的指点下前进。 “前。”前进一步。 “左。”左移一步。 “左。”再左移一步。 “暗器,左手!”挥手劈落。 “华衣!”循声落下。恩恩,雪衣的气息离我这样的近,真好! “右。”右进一步。 …… 雪衣每喊一个字,我就立刻按指示的方向迈步,到了岔路口上,雪衣便做我的定位仪,我一旦踩错的路线,跃起时,雪衣就立刻站到我的石砖上喊我的名字,待我落下来的那瞬一间,又回到他自己的石砖上。 我的动作配合着雪衣的声音,渐渐的生出默契,我的身体和雪衣的思维好象一个整体一样,融合在了一起,没有丝毫不流畅的地方,仿佛之前已经练习过了很多次,很多年,仿佛我们向来就是这样一个指挥着一个行动着,配合的天衣无缝。 如此大约就是前世所说的夫唱妇随吧。我心中偷笑,我甚至有一种感觉雪衣能感觉到我现在心中的想法,而即使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我竟也察觉到他在恼怒。 “不许笑!”雪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果然是知道的。 我连忙收敛了笑容。 大约又走了十几分钟,雪衣的声音说:“到了。” 我抬脚走了上来,感觉雪衣,雍和也接着都上来了。揉揉眼睛,视力恢复了一点,隐约能看见平台:上面已经空无一砖了,只余一片深幽的湖水,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竟然泛不出一丝光。 我模糊的望了雍和与云泽一眼,她们跟在最后,显然能看到身后砖石不断下沉,眼见危险一步步逼近,两人竟然一字未提:是怕惊扰了我和雪衣探路吧。 向她们微微一笑。 有友若此,人生大幸哉! 转身,接下来的,便应该是三皇阵的最后一阵——禹阵了吧! 让我来看看你们又能出什么招吧!! 第 118 章 出阵走了几步,薄雾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发的浓了起来,我心中不得不更加警惕了些,道:“雪衣,雍和,云泽,跟紧些。这雾有古怪。” 话说完,却没有应声的。 我赶忙回头看看去,身后竟空无一人。 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我竟然毫无察觉。 高声又喊了几次,依旧是无人应答。空气安静到极点。 我心中苦笑起来,让别人注意不要中招,难道自己倒先中了吗。 三皇阵的第三阵禹阵,是三阵中的终阵,也是最可怕的阵,它的作用不是尧阵的困,舜阵的杀,而是一个迷字。一入禹阵,万物归虚。所见所闻,皆可能是幻觉。即使是眼前的白雾,若站在阵外看,或者也是根本不存在的。它的可怕之处,就是利用心灵的弱点,来攻击人的意志,一般都是以人记忆最深处的负面情绪,比如恐惧,悲伤,怀疑,嫉妒,悔恨……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最后癫狂甚至自杀。 是我大意了,若是从空明处走到某处忽然见到白雾,我一定知道自己已闯进阵中。因为刚刚的舜阵中也有白雾,我却习惯性以为这是与舜阵连做一片的,中招了都不知道。不能不说设计者果然心思缜密,见缝插针——我甚至连我什么时候入的阵都不知道,更不用说,雪衣,雍和与云泽是什么时候与我走散的。 算了,反正也不见了,就随便走走好了。禹阵本身的复杂不如尧阵,凶险不如舜阵,一般走动并不会有什么危险。禹阵的本身只是装出最无害的,最不容易察觉,甚至最普通的景致来诱人入阵而已。 一旦入了阵,只要能摆脱幻觉,便可以破阵而出;或者身体走出阵外,就阵就自动解除了。当然是实际上身体走出去了,而不是你脑子里幻觉让你以为自己走出去了。 我叹了口气,希望雪衣、雍和云泽能无事。进了这个阵,即使没有走散,我也帮不上许多忙了。 沿着原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看见前面有个人的背影,和雪衣很像。 难道是走散的雪衣?他也一个人?难道和其他两人也走散了? 我连忙跑几步,忽然又觉得不像,停下脚步,立刻提起警惕:“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眉眼含笑,一如往昔:“琛吟。” 我如遭雷击。 “琛吟……” “思齐哥哥。”我低低的答。苦笑着想,原来是你。 记得那一日,讨论一个老掉牙的假设测试题:如果有一天某两个你很重要的人掉进了水里,你只能救一个,你会先救谁? 我便笑道:“思齐哥哥,如果我和姐姐都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他笑着马上道:“当然先救你啊。” 我心里狂跳,却装做不在意道:“思齐哥哥骗人,不然你说说,为什么先救我?” 他回答道:“因为你怕水啊。”然后对着一边含笑不语的姐姐温柔的说:“然后我会和你一起沉下去的。” 我突然笑了,笑得双肩膀颤抖,笑的捂住嘴,眼泪却流了下来。 原来我心底最深的悲伤,竟然是你。我还以为我最倒霉的事,要么就在这辈子被父母抛弃在雪地里,或者是上次在归雁塔下被雪衣冷待呢。 走到他面前,我歪着头笑道:“思齐哥哥,你骗人哦。你说过会先救我,因为我怕水。可是你没有做到。” 那一天之后很久很久的某天,假设便成现实。我和姐姐被意外困在了冰库中,冰水化得很快,眼看要将我们淹没。忽然有人大喊着“沉吟沉吟”,我一听到这声音,不知道那里来的力量勉强睁开眼睛,熟悉的身影摇晃着姐姐,一边慌张的呼唤她,我用尽全身力气张嘴想叫他,却见他一把抱起姐姐,转身向门外跑去,连头都没有向我转一下。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慢慢的合上嘴。 “你可知道被冰水一点一点淹没是什么感觉,你可知道慢慢的等着死亡到来是什么感觉?我连挣扎,都做不到呢。” 我擦干眼泪,看着他依旧含笑的眼睛,“心底最深的悲伤!?”我忽然敛了笑,扬手给他一耳光,看着他的身影在白雾中迅速消散开了 十年华衣(女尊) 第1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7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7部分阅读 冷道:“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拍手声:“厉害厉害,没有想到你竟然能这么快解开迷阵呢。我是不是该给你一个额外的奖励呢?” 第 119 章 “谁?”我猛的转头,却见一个模糊的影子又飘过,在白雾中消失。再想努力去看,眼睛却又刺痛了起来,我只好合上眼睛。看来刚刚被礼花轻微灼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 又走了几步,我闻到空气中渐渐飘荡起的淡淡花香。微微睁眼,看了看,身边的白雾薄了许多,能见度高了不少,我能隐约看到自己现在似乎身处一处花园,各种色彩娇艳的鲜花怒放着,在淡淡的白雾衬托下,竟然有一种如置仙境的感觉。 四周看了看,依旧是只有我一个人。心中暗忖,难道我还没有从迷阵中出来吗,边行边望,焦躁的心情或者是因为花香的原因,竟然慢慢平静起来。 夜凉应露重。望望天上的月亮,已置中天,想必已经过了子夜了,或者是因为已经是盛夏。我竟然没有感觉一点凉意,反而走着走着,身上感觉到一股躁热窜起。 胸前有些闷,口很渴,还是赶快走出去吧,我可不想一晚上耗在这里。只是从哪里出去呢?我眯起眼睛,打量着这花园,竟然没有任何岔路,一条路伸向远处一处院落。院落外是一人高竹篱,爬满了花藤,隐约能看见里面的房子大约也是竹建的,透着清爽和雅致,只挂了一只灯笼,透出光晕,在朦胧的夜色下,别有味道。 百花楼里竟有这样风雅素净的场所,倒出乎我的意料。心道,这会不会也是我的幻觉,亦或是另一个陷阱呢? 以袖扇了扇风,我感觉面上都有些发烧了。心中想,是陷阱又如何,我不去找它,它便不回来找我吗。于是向那青竹的院落走去,才走了几步,我忽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怪了,在连虫鸣都没有的花园里,此刻竟然响起了声音。 我侧头细细捕捉声音从何处来的,只觉得那声音深沉模糊,不知道在说什么,却是异常的温柔,异常的纯净,好象一股甘泉直奔心间,感觉通体舒畅,让人忍不住想多听一会,靠近一些。 过了一会,我终于判断出声音应是从庭院中传出的,便又向那边靠近几步。 声音忽然也就大了一些,传到我耳中,让我只心头一惊,只觉得全身血液涌动。这声音醇厚如同最上等的美酒,悦耳动听,让人不舍离开,却又夹杂着丝丝的暗哑,似断似促,犹如喘息,细细碎碎,催人难耐,心头竟凭空生出一种想要发泄蹂躏的暴戾。 我哭笑不得,真是刚刚在阵中太过紧张,连百花楼的本行都忘了。这里是青楼,温柔暧昧,春梦缠绵本是常事,我若一路走过,什么没有遇到,才叫蹊跷。 我这也才醒悟过来,刚刚身上莫名的躁热是怎么回事。百花楼既是做这行生意的,亭台楼宇,柳下花间使些手段也是正常。刚刚穿过的花园,想必里面的某种花香,或者是几种花香混合起来,便有催|情的作用,亏我还迟钝到以为是因为天热才体躁起来。 从袖中摸出一粒玉清丸,吞了下去,顿时药香满喉。让我惊骇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往常的清凉提神,反觉得随着药香的升起,一股难以克制的马蚤动从腹中升起,热量散布到全身,全身好象都在火中焚烧,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难过,脑袋暖烘烘的,眼前好象又升起了薄雾,五官渐渐的迟钝起来,而庭院中传来的声音却似乎反而更加清晰起来,在脑海萦绕不去:开始还只是若断若续的低吟与喘息,逐渐的就沉重急促起来,间或还有一两声拔高的哭叫声,随后被人强行掐断一样,重归寂静。 我只觉得口干舌躁,咽了下口水,身体也开始有点发软。使劲甩甩脑袋,走了几步,靠在庭院外面,一面扇风一面懊恼的想,出来的时候光顾着带那么多解毒药和金创药做什么!怎没想到带两样防春毒的东西。这下好了,搞的自己跟发情期到一样,脑子里尽想些有的没的,还好这里就我一人,要是叫雪衣看到了,不知道怎么一个丢人呢。雍和,云泽看到了,也一定会毫不客气的笑话我。 合上眼睛,平心静气,平心静气……心中一边默念,平复着自己身上的热力,想象现在要是有一桶凉水浇下来就好了。不过实际的感觉,浇下来的倒更像是热水,我咬了咬唇,抗拒着这种好象要把人一点点完全融化的感觉,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我疑惑的抬起头。 是谁在抚摩我的脸,手指冰凉光滑,指间还带着诱人的芳香。我忍不住想抓住那只手,却被它溜走,肌肤摩擦间,触觉将那手指的细腻和柔软清晰的传过来,敏感的让我全身微微发抖。 是谁这样的靠近我?连气息都吹到了耳边,带着似有若无的香甜,酥酥麻麻,好象用一根洁白的羽毛在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拨挠着心头残存的最后几丝清明,让我几欲发狂。 是谁,到底是谁,我努力的抬起头,想看清楚他的脸,身体手指绷得紧紧,不让自己去碰身前的人。 他低低的笑,口中喃喃念着的都是:华衣,华衣,华衣华衣…… 第 120 章 雍和挥剑劈下,对面的人影瞬间消散,满目的腥红也不见了。 眼前的薄雾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雍和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一尺还浓的好象化不开的雾团,心中暗暗道:百花楼的实力果然不容小看,如果不是华衣之前提醒禹阵很可能是迷阵,能让人产生幻觉反来控制人,她或者还真是破不了这阵呢。 “雍和!” 雍和回头一看,萧雪衣和云泽向他跑过来:“你出来了,有没有受伤?” 雍和见她两人神色微微紧张,笑道:“没事。你们都没有事吧。华衣呢?” 萧雪衣和云泽闻言,对看一眼,神色凝重:“她还没有出来?” 雍和错愕:“她怎么还没出来?她最清楚禹阵的力量了,怎么会出不来!!”说完转身向刚刚出来的雾团走去:“我去把她找出来。” 刚刚接触到雾团,只感觉一股无形的屏障拦在了面前,任她如何推、击、撞都没有用,反倒是反弹力几次差点把她甩飞。 云泽上前拦住她,无奈道:“没用的,我们刚刚都试过了。只要出来了,就再进不去了。” 雍和看了两人一眼,知道云泽所言不虚,叹了口气,瞥眼看见云泽的手臂上却绑着布带,血迹斑斑,忙拉住她的手;“你受伤了?” 云泽苦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是我自己划伤了。心里明明知道是幻觉,但是又觉得难以摆脱,只好让自己痛一下,早点清醒过来。” 雍和白了她一眼;“你到真厉害。” 云泽见雍和一脸鄙视,忙岔开话题:“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出来的时候,雪衣已经出来了。” 萧雪衣似未听见两人说到自己,只是盯着雾团看了又看,紧紧的抿着嘴,一言不发。 雍和与云泽见她如此,也叹了口气,心中暗暗祈祷素华衣早点出来。 “你们不用等了,她是不会那么快出来的。”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三人背后响起来。一个男子依依袅袅走了过来,正是在尧阵中逃掉的司马惊鸿。 萧雪衣对这个将她们引入阵中的狐媚男子自然没有好脸色,上前两步冷道:“你把华衣怎么了?” 司马惊鸿妩媚的一甩帕子:“瞧小姐说的。素小姐若是想出来,我哪敢留她?她的第三个阵早就破掉了,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早呢!不过,”他笑的更开心了:“就是因为她破的最早,所以我家主人特别看中她,因此又给她添了一个余兴节目,让她在这里玩得更开心,更尽兴!” 雍和、云泽对看一眼,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萧雪衣不知道想些什么,却下意识道:“华衣不是这种人,你不用胡说。” 司马惊鸿瞥了他一眼:“我说小姐,你又不是她夫郎,这么紧张她的这个做什么。女欢男爱本是人之常情。告诉你吧,为了让她尽兴而归,我用的可是最高规格的香料呢,闻起来像最普通的花香,很难发觉,而即使发觉了,也已经吸进去了,这种香发作起来虽慢,但是后劲绵长,而且一般的解情药根本无用,甚至有的反有加重香效的作用。恩,最后再告诉你们一点,”他眯起眼睛,道:“这种香对于久不沾情事的人特别有效,而对于chu女,更是百用百灵。”说着,红袖一挥:“刚刚在西街我可看出来了,这孩子可是个纯情得很的雏儿。现在想必正在里面颠鸾倒凤,快活到极点呢!” 萧雪衣自然知道中了催|情之药有什么后果,即便素华衣真的接受了这里的男子,也不能指责她什么。但道理这样想,萧雪衣却莫名本能的排斥起“素华衣会和其他的男子发生什么的云云”的猜测。萧雪衣从小在都是女子的军营长大,对于女子出入秦楼楚馆之事并不反感,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心底潜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愿望:别的女人怎么样没关系,只要她素华衣不去就行了。这样自相矛盾的想法,让萧雪衣觉得自己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心情瞬间烦躁起来,再看眼前幸灾乐祸喋喋不休的司马惊鸿,觉得他确实是可恶至极,冷哼一声,飞身上前欲制住他。 司马惊鸿也不是省油的等,秋波横送间,素手一挥,一行五枚的梅花钉甩了过来,萧雪衣掌风挥起,将暗器打落,司马惊鸿乘机后退,却被雍和拦住退路。 雍和拔剑而出,剑身如镜如水,勾出一带月银之色,散发着凛人的寒气。 云泽也扣住手中的薄刃,笑咪咪的上前,与三人成合围之势将司马惊鸿包围其中。 司马惊鸿却若无其事的掸掸袖子:“想以多欺少吗?只怕你们选错了地方。”说话间,四周黑影显身,粗数之下也有不下三十人,具是黑衣蒙面,双目精光外露,暗示着百花楼背后真正的实力。 三人的功夫虽然都不俗,但对方也不简单。三对三十,实力悬殊太大,三人顿时备感吃力,在刀光剑影中狼狈不堪。 司马惊鸿笑的很开心,正要下令众黑衣将三人生擒,眼角余光却见一人从浓雾中走出,见到此处殴斗,随手从一边的花丛中折下鲜花一朵,飞身而来,人还在空中,曲指连弹,几道红光逼来,顿时将包围圈最前面几人的身上要|岤点中,立刻倒地不起。 细看那被点中之处,俱是一片小小的娇艳花瓣插入,入皮肉三分,切口处如利刃割过般光滑。 再看那人已立在包围圈中,一身青色长衫,长发随意的束在肩头,浅笑从容,不是素华衣又是谁? 第 121 章 我愣愣的看着那张脸。 那皮肤确实白如玉石,凝如羊脂,一双眸子确实如星璀璨,含情脉脉,柔情似水,两片红唇,晶润欲滴,诱惑无限,一双素手,也确实如葱削纤纤。 只是,只是,他为什么是个男人!!! 我茫然的看着他在我面前轻轻舞动的腰胯,身上只着一件半通明的白衣,胸口还露出一大片白嫩的肌肤,丝绸的衣服从肩膀缓缓滑落,露出浑圆的肩头。 莲藕般的手臂,划出一个又一个弧线,在身上几处似有若无的碰触,口中发出轻轻的喘息,望向我的目光如含泪珍珠,楚楚可怜。 这是什么? 古代版的男人脱衣舞? 我握紧了手,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啊……哈哈哈……”不行了,弯下腰,笑的透不过气来了,索性蹲在地上,摸了一把眼泪:“你——哈哈,哈哈……” 天哪,怎么会这么恐怖的事情。一阵阵恶寒从心底窜起,身上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把身上的热度瞬间带走大半,人的神志立刻清明起来。 我这一连串爆发的笑声,将眼前的少年也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先露出惊愕,不敢置信,接着羞恼,最后是愤怒,暴怒—— “你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少年瞪着我,张牙舞爪。 我蹲在地上,望了他一眼,只觉得肚子又开始抽筋,埋下头去:“没,没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愤怒了,伸手向劈来。 我向侧一扑,一手撑地,身体翻转,跳了起来。揉了揉肚子,不能再笑了,再笑就要误正事了。我脚下一错,就站到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少年全身一抖,还没有来得及转身,我反手就扣住了他腕上要|岤。 “你知道的,”我向还想反抗的少年比了比手指,“你不是的对手。”才说一句,他眼就露出羞辱的神色,我安慰道:“不用觉得难过,你们所谓排行第一的守心和排第二的荧惑都栽到我手,多你一个不算希奇。何况你任务只是诱惑我而已,而不是杀掉我,不是吗?”听到这里,少年又露出羞赧的神色,不安的扭了扭身子。 “好了,送我出去吧。”我道,松开手。 少年惊愕的看着自己自由的手:“你就不怕我跑掉吗?” 我轻轻一笑,不说话。 少年盯了我几眼,面色转寒,拉好身上的衣服,哼了一声,走在前面。 我立刻跟上,边走边看,偶尔随手将旁边的一盆盆花花草草调个位置。万事有备无患的好。 我立在包围圈中,向司马惊鸿笑道:“百花楼不愧是百花楼,我现在是越来越有兴趣了。司马公子当不是这里真正的一位主人吧。我们连破三阵,算是很有诚意了,就不知道贵主人是不是真有诚意见我们了。” 司马惊鸿正要答,刚刚在禹阵中于迷惑的那位少年缓缓走了过来。司马惊鸿见着少年,神色凝重道:“明幻,你竟然失败了?” 被叫做明幻的少年本来阴郁的目光立刻锐利起来,他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道:“她,她,她——” 司马惊鸿被“她”了半天,不耐烦道:“她怎么了。” 明幻嘴一瘪,要哭一样,又怒又委屈道:“她竟然笑——竟然笑个不停,一看见我就像见了鬼一样,瞪着个眼睛,然后就笑笑笑,一个劲的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笑——她怎么不笑死掉算了!!!”说到最后竟是咬牙切齿,咒我去死来着。 司马惊鸿是首先愣住的一个:“她就只是笑?” 明幻终是忍不住咆哮道:“她笑成那副德行,我还能做什么!!!” “明幻,你先回去吧。” 明幻不甘的看了我一眼,张嘴欲说什么,但转头离开了。 司马惊鸿将视线移到我身上,脸上未有过的严肃:“素华衣,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了。且不说那花园中的极品龙涎香——明幻是我从六岁小起调教的,他的媚术已至炉火纯青,十年来从未失手过,如今竟也栽在你身上。” 媚术?我撇撇嘴,那个也叫媚术?不过,或者真的不能不说用在我身上真是可惜了。 “虽然让你臣服的这一环失败了,不过我想这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我家主人还在等着你们呢。跟我来吧。”司马惊鸿此刻哪有半点妖媚的表情,面色平静向花园外走去。 这时候,雍和走了上来,打量了我一下,才笑了起来:“看起来真是没事了。” 云泽戏谑的对我道:“对着这么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你就真的只是笑什么,都没有做?” 我忍不住捶了她一下:“我要真被他勾了去,只怕你们哭都来不及了。”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转向雪衣,他正目不转睛的望着我,神色有些古怪,犹豫了半天才道;“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雍和、云泽在我身后吃吃的笑起来。 我微微张了张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望着雪衣,正想答什么好,却渐渐感觉到眼前的雪衣好象有点不一样。他似乎,似乎比以前看起来更加好看,他的眼睛好象比平常更加的明亮了,眉毛比平常更加秀挺,脸的皮肤好象也光滑起来,那张嘴唇,嘴唇——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口渴,盯着那两瓣嘴唇,感觉刚刚消失的躁热忽然又从身体某处窜了出来,一下子贯通四肢百骸。 雪衣疑惑的看着我,上前一步:“你怎么了,忽然脸怎么红?”他伸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指。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好象有电流从雪衣握着我的地方猛得传来,我的心狂跳了起来,血液仿佛是铁板上油一样,瞬间翻腾起来。我感觉脑子轰的一下烧起来,空气都要融化了,眼前一片模糊,满脑子只剩下雪衣的脸,不由自主道:“雪衣,你今天好美。” 司马惊鸿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萧雪衣问道:“你怎么了,忽然脸怎么红?” 接着,素华衣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虽然没有听清楚,可是那声音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柔和中带着嘶哑,好象在压抑着什么。他心中一跳:莫非——转头一看,素华衣被萧雪衣握住手,而身体竟然颤抖起来,两颊渐渐染上动人的绯红,原本清澈的目光,慢慢朦胧起来,只是瞅着身前的萧雪衣不放,眼睛发直。 素华衣身后两人明显也看出她的不对劲,上前道:“华衣,你怎么了?” “你发什么呆啊!!” 司马惊鸿微微错愕后,也打量着被素华衣反抓住手后抽了半天抽不回来,弄的耳根通红的萧雪衣,忽然笑了起来:“这可真是报应。” 云泽转向他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司马惊鸿本来肃穆的脸上又出现的笑意,不是之前那种妖媚做作,却是发自内心的:“这位‘萧小姐’其实是男扮女装吧。我还以为这素华衣对明幻没反应,是因为她,恩,身体上有什么毛病呢。现在看来倒是正常的很。我所用在她身上的极品龙涎香不但中之不易察觉,而且中后作用的时间非常长。虽然明幻不能让素华衣陷进情欲中,却不代表别的男人不能。”说到这里,他睇了一眼面色微变的萧雪衣,“不过,若媚术高明如明幻都不能成功,这位公子反倒可以,呵呵,你是素华衣的心上人吧。” 雪衣的手好凉好滑,摸得我心也飘飘荡荡的。我就忍不住想靠近他,感觉他的气息,似乎也是冰冰凉凉,如果能够抱起来一定很舒服,还有他的脸,他的嘴唇——嘴唇,那么,那么诱人,如果咬上一口,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一定跟吃下一块雪糕样舒服爽快。我心痒痒,越想越痒,好象有一万只蚂蚁在挠我的心一样。 耳边似乎有人在说什么,在喊什么,说的是什么,喊的是什么,都听不到。恩,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模糊的想:雪衣,给我抱一下,好不好? 第 122 章 云泽见司马惊鸿表情不像说谎,喝道:“快把解药拿来。” 司马惊鸿轻轻笑道:“解药不就站在她身边了吗?”说着望着萧雪衣,似想看看他是如何进退两难,“你们当我的极品龙涎香是什么?想解便解得了。现在素华衣已迷了心志,你们还指望能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嘛?”说着,剩余的黑衣人又围了上来。 萧雪衣感觉素华衣的体温越来越高,连气息仿佛都带着热气,一双眼睛如同一个深邃的旋涡,要将他吞噬下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刻心跳的那么快,却知道现在首要是让素华衣先恢复正常。低头看了看手,咬了咬牙,扬手打了过去。 我迷糊中,只觉得脸上一痛,神志有了瞬间的清醒,再见雪衣又担心又尴尬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放开他的手:“对不起。” 看来疼痛可以暂时控制理智,现在身上热的发软,感觉都好象麻痹了一样。望了望包围圈外得意的司马惊鸿,现在硬碰硬显然是下策。 我苦笑一下,向雍和道:“把你的剑借我一下。” 雍和犹豫了一下,将剑递给我。我看了看剑锋,薄且韧,好剑,只可惜:将剑锋对着手臂狠狠划了一道,一道凉意划过胳膊,接着就是鲜红的血伴随着火辣的疼痛喷涌了出来。痛得我眯起眼睛,只抽冷气。 雪衣惊叫了一声:“你干什么!” 雍和面沉如水,早从袖上撕下一断布条,将我的伤口绑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我抬眼望她无惊也无慌,显然是早猜到了我的想法。 司马惊鸿对我自残的行为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不屑道:“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过了吗?” 我沉声道:“退回禹阵!” 云泽惊道:“可是——” 雍和打断她:“听华衣的!” 司马惊鸿已然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哼道:“逃也无用,给我追!” 剩下的黑衣人一拥而上。 人已到迷雾前,我一把抓住雪衣,又向云泽雍和道:“跟紧我!”说着就钻了进去,云泽雍和随后。 “怎么可能!”背后司马惊鸿的惊惶声音传来,“她们怎么进去的?禹阵退出后是不可再进的。” 雍和转向我,收剑笑道;“出阵前你做了什么手脚吧。” 我忍痛点点头:“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雍和奇怪道:“蛔虫是什么?” 我捧着手,抽着冷气:“就是一种虫子。”没等她再问什么,如同我预料的,司马惊鸿沉不住气,带人闯阵进来。 很好,等的就是你自投罗网。 “雍和,把这盆花移到你左三步再前五步的地方。” “云泽,把这盆放到你左边。” “雪衣,把这盆放在你后七步,右二步的地方。” …… 雍和,云泽听着司马惊鸿等人在阵中叫骂,开始还很大声,后来却变成了惊恐的呼叫,随后是哀号,一边解恨的猜测着她们的现状,一边推测这里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雪衣将我从怀中取出的金创药洒在我的伤口上,然后小心的给我重新包扎好。 “脸上痛不痛还?”他盯着我的脸,小心的问。 “当然痛,你还真是不留情!”我故意说。 雪衣露出内疚的神色,伸手欲抚。我心神一荡,退后一步,不自然的别过眼去:“你,你还是离我远点。” 这个时候阵外传来声音,不过准确的说,似乎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素华衣,你连折我座下两大高手,本座就对你好奇不已。今天晚上果然没让本座失望。好,好,本座便不再为难于你。出阵之后向东行,走到尽头有一座水榭,到这里来找本座吧。” 看来最后的boss要登场了。 我笑道:“你休要诓我,我现在中了龙涎香,出阵便失去了最后的屏障,难道任你宰割不成?”我并没有使内力用千里传音,赌她本人就在附近不远一直看着我们。 果不其然,她傲然道:“真是个爱计较的小丫头。惊鸿不是被你困在阵中吗,他好歹是本座最得力的干将之一,本座不会轻易牺牲她的。何况,你今天来不是来找我谈判的吗,莫非我估计错了,你实际是来找茬的?” “先是三皇阵,后是龙涎香,阁下的款待还是真是气派。谈判也是阁下说,找茬也是阁下定。那华衣岂不是很吃亏?”我高声道,“何况这可是在阁下的家中,区区的禹阵,难道还能难倒阁下不成,我一出来,阁下立刻进阵把她们救出去,那我们的安全又怎么保证?” 那声音沉默了一会,有点恼怒道:“素华衣,你不就是想诱本座承认不精通阵法吗?本座现在承认如你所料。但你也说了,这是本座的地盘,若本座一把火烧了这阵,你还能藏到什么时候?” 我微微的笑起来,她对我的心思倒是猜的精准。若是精通阵法,又在附近,她何不早出来救司马惊鸿。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猜错了,成功激她进来,我改过的阵法,连五师姐都不敢轻入,何况于其他人?她若是没有自知之明,我自会叫她好看,以偿我自伤手臂的一剑之仇!! “也好,但是保险起见,我会给你的这位得力的干将身上做一点手脚。若是到时候你出尔反尔,我也需有条退路。” “随你的便!!”声音骤然消失,最后一句显然有点愤恨不爽。 你不爽,我更不爽呢。摸着怀中的几瓶药粉,我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到底给司马惊鸿下什么好呢? 第 123 章 星伴月辉,风过水间,柳斜亭立,人在花中。 这便是我现在眼前所见。只是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她”不是她,而是他。 他并不转身,只道了声:“坐吧。” 我走进了亭中,只见案上一只香炉,里面飘出淡淡的白烟。 “此香名‘佛心’,虽然不能解你身上的龙涎香,但可以一直压制到它药效过去。本座的诚意已经很明显了吧。” 香味淡雅素净,闻之确实让人身体舒爽轻松了不少。我便笑道:“阁下果然信人。开门见山,阁下花费这样大的功夫,想做什么?” 这男人笑了起来,仿佛觉得我的问题很好笑:“若说我只是想见见你,你可相信?” 我含笑不语。 “本来本座打算是诱你前来,借三皇阵来杀掉你。”他顿了一下,“不过现在看到今天尼的表现,本座改变主意了。” “为何呢?” “本座想同你做一个交易,如果你答应帮助本座的话,本座不但会下令奉你为百花楼的客卿,荧惑守心你若看着喜欢,便送于你做仆从好了。一旦成了百花楼的客卿,就是百花楼的人,楼中人不得自相残杀,刺杀你的任务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摸着下巴:有这么好的事情?先是想骗我来,置我于死地,现在却肯大方的放了我,还拿出客卿一位和两大一流杀手来拉拢我,态度可谓是前倨后恭。他让我做的事情一定不简单,只是既然有求于我,为什么一开始还要追杀我——导致他改变主意的原因一定就在我进百花楼之后发生的。 我坐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子:“阁下可是想让我帮你破阵法?” 他微微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和聪明人说话真是舒服,什么废话都不多谈!” 我心中闪转如电:“百花楼有能摆出三皇阵的高手,还要我做什么?阁下是在开玩笑吧?” 他哼了一声;“素华衣不要以为你有点小聪明就来套本座的话。我要你解自然不是这里的阵法。” 既然不是这里,那么天下阵法能比三皇阵更难更可怕的,也就只有素衣山了。想到我下山前将山中几个阵法改过,不知道五师姐又花了多少功夫去恢复。 “如何,这个条件开的很优厚吧。素华衣,你觉的如何?” 我凝望着他的背影,缓缓道:“我拒绝。” “砰——”的一声,案上的香炉被他扫到地上。显然这个男人并没有想我会拒绝,想来以他的地位和本事,很少有能开口和他说个不字。 “你拒绝?”他终于转身过来,狠狠的盯着我,我忽然感觉一股寒气窜了起来:这是一个高手,是比守心荧惑远远高出水准的高手。“素华衣,你胆子确实不小。你可知道拒绝我有什么后果吗?”杀气好象雨后的某种植物一样,在我们身边的空气里一瞬间,疯狂的生长,构织着屠杀的樊笼。 “不知道,”我淡然的说,“但是我拒绝。”有掌门帮着外人破自己家阵法的吗?好象没有吧。 “本想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一点都不领情。那就留下吧。”男人声音立刻变得凌厉起来,我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等待他出招。 雍和出剑,云泽扣住刀刃,雪衣立在我身边,也是警惕着。 一阵疾风逼来,我知道他要抓住我的前襟,将面前的案几一踢,案几向他飞去。本以为能阻他一阻,却没有想到,只一声爆裂声,案几从中炸开,他破案而出,速度甚至未有稍停。 我屈指一弹,被他轻轻闪过,指风打在案几上,出现一个小洞。 雍和点地,侧身,一手直刺过去,剑身嗡鸣,如破空之箭。这男人神色一动,注意力转向雍和,脚下游走,伸手在雍和肩头一拍,将他击开。云泽手中的暗器也飞了过来,只来的及将他几根头发切断,却没有伤他分毫。雍和却已经在亭上的柱子上一点,反扑过来,手中长剑微微颤抖,剑尖上下不定,让人拿不住她到底打算攻向哪一处。 男子眼睛一亮,大袖一挥:“飘零剑?你竟然会飘零剑法,雍容是你什么人?” 雍和微愣,但这一刻便让男子有了可乘之机,一指点中他的|岤道。 “说,雍容是你什么人是你什么人?”男人质问道,一边细细打量雍和,“细看起来,你与她还长的很有些像。雍和,雍容,难道你们是母女?” 猜的还真准。 雍和此刻也忍不住道;“你见过她?” 男子看了她一眼,“见过?”语气突然变的恐怖起来,“何止见过,我和她有不共代之仇!!!”说着大笑起来,“十八年前,你娘将我打伤,强行带走我的少华,如今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真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你说,若我拿你的性命去要挟雍容,她会不会让少华来见我呢?” 第 124 章 “你口中的少华是谁?”我站了起来,注视的他。 男子转向我,哈哈笑了两声:“我干嘛要告诉你?素华衣,如今没有你的帮助也无所谓了。只要有这个人质在我的手上,何愁素——” 我打断了他的话:“十一年前,可是你?” 男人先是不高兴,后来骤然色变:“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眼睛在他身上转了一圈,一字一顿:“我说,十一年前前来闯阵,结果被困三年的人,可是你?” 人死死的盯着我;“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我看了一眼雍和,伸手一点,解了她的|岤道。男人并不来拦我,他显然并不将我们放在眼中。雍和、云泽的内力不足与他抗衡,而我又受伤,龙涎香虽然有佛心暂时压着,但是也只能暂时保我神志清明,身上还是有些发虚,不能长时间与他缠斗。 心中暗叹,想从这里走出去的话,我的身份不暴露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我要与他单独说几句话,你们在亭外与司马惊鸿一起等我。”我道。 三人虽然不放心我,却还是依言出去了。 既然抛出了饵,鱼也咬了钩,我不防多问两个问题:“先回答我的问题!你口中的少华是谁?你又为何与雍容有仇?” 男人看着我,缓缓:“你是素衣山上的人。不是素衣山的人不可能知道这件事情的。十一年前——你只有几岁大吧?竟然也知道此事。”他眼帘垂下,似在考虑,随后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既然你是素衣山的人,告诉你也无妨。” “少华是我的亲人,同时,也是百花楼的主人。”他挑了挑眉毛,“我们都是孤儿,小时侯靠偷窃,抢劫的事求生存,长大后就靠杀人赚钱。后来我们有了钱,日子过的不错。少华却见不得那些和我们小时候一样被抛弃在路边的孩子,于是拣回来收养。结果有了第一个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家里吃饭的多了,少华和我又不得不重操旧业。而孩子中有年纪大一点懂事的,也跟着们学功夫。到了最后,少华决定成立百花楼。” “百花楼的生意一直很好,少华却总是不高兴,她总说她创立百花楼的初衷是为了给没家的孩子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的,却没有想到变成了这样一个杀人机器,总想着离开。我自然不答应,而少华因为总有些权贵企图收揽百花楼为自己的私人力量而一致没有走成。之到后来有一天,她忽然来跟我告辞说她要走了,说以后百花楼的孩子们就拜托我了。”男人越说越气,“我当时就和她吵了起来,到最后还打起来。少华的阵法机关术比我好,武功却不是我的对手,本来我可以把她留下的,这个时候,那个雍容却出现,帮着她打我,把我打伤,就带着少华走了。” “百花楼的暗哨虽然多,我却花了好几年时间才查到,她是去素衣山。于是我就去那里找她,结果非但没有见到她的人,反被困在山中整整三年才得以出来。回来我就一面研究阵法,一面寻找能够破阵的人。可惜我完全没有少华在阵法上的天赋,只学会一些皮毛。连她留下来的三皇阵,我都无法随心所欲的使用。” “所以你就想借我的手来破素衣山的阵法,以求见到少华?”我边问便打量他的表情。 “你喜欢她,是不是?”我笑问,“父母等孩子一等十几年的有,情人等情人的一等十几年的有,其他的就再没有听说过了。你等她显然不是前一种吧。” 男人没想到我有这么一问,哼了一声,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我心中揶揄道,该不是这么倒霉,撞上五师姐的桃花债了吧。听说过母债女还的,没听说过师姐的债要师妹还的啊。 “有没有想过,即使你破了阵法,见到了她,然后怎么办?带她下山,你认为她会跟你走吗?”我又问道。这男人显然在感情的问题上很迟钝,他明明是在逃避想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只要见了五师姐,自然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那就不关你的事情了!”男人恶狠狠的说。 “如何不关我的事情?”我冷笑道,走到湖边,用花枝点了水,在地上写了四个字。 “华衣似锦?”男人望了我半晌,“什么意思,等等——你是,”他目瞪口呆,嘴唇哆嗦起来,“你,你……” “少华是我五师姐。你被困三年后,也是她放你走了。你可别以为是你运气好自己给破阵。”我解释道。 男人的眼睛满是震惊。 我扔了花枝:“如果我有一办法可以让你见到她,你肯不肯答应我一个条件呢?” 男人略略平复了一下心情,狐疑的看着我:“你肯帮我破阵了?” 我摇摇头:“没可能。” 男人怒道:“你存心的你!”他挥手劈来。 我闲闲道:“你可想好后果了,你要是把我给杀了,我五师姐指不定怎么给我报仇呢?” 男人听到这话,生生停住了手,把内劲收了回去,忍气吞声:“你先说来听听。” 我叹了口气:“就你这德行还想闯素衣山呢!我上面六个师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日月星辰阵你就花了三年,还没过去。还有其他五位师姐的五关,你如果还这样下去,我瞧你这辈子连我五师姐的小指头都别想碰着。” 男人被我打击的眼神有些沮丧,却是强撑道:“那你能有什么好办法?” “要我五师姐下山来是不大可能了,但是没说过你不能留在山上,不是吗?”我看着那男人眼睛忽然放出光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男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想拉五师姐重回百花楼,只是想和五师姐双宿双飞罢了吧。听他的口气,五师姐当初似乎并没有什么恋人,这个男人又是她的青梅竹马,风雨同舟这么多年,即使没有爱情,亲情也是有的。如果男人当时能将自己心里的意思表明,也许很多年前,两人就成好事了。 不过,如今也不晚,是不是。 “那我如何能留在山上呢?”男人皱着眉头,“素衣门收人是极严的。” “恩,如果你把二十多年前,以天价向百花楼发布追杀太医任务的人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十年华衣(女尊) 第1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8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8部分阅读 怎么做?”我马上开出条件来。 男人露出鄙视的目光,随后又问;“你为什么不问问是谁买你的命?” 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二十多年前买太医性命的人与要我命的人应该是同一个人。” 男人哼了一声:“你倒不笨。好吧,我就答应你的条件。不过你现在要告诉我怎么做。” 我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字,磨。当年这男子在素衣山困了三年,五师姐还是把他一根头发都没有伤的放走了。如今不妨再使同样一招,来个死缠烂打,即使五师姐放他出来也不走,我就不信,五师姐舍得把他杀了。 我将法子说出来,男人有些犹豫:“到底有没有用啊?” “我五师姐的性子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别的不敢说,保证你肯定能见到她。但是至于见到她之后,你们俩能不能成,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见男人有些意动,我赶忙火上添油捧一句,“看我下次回山的时候,你能不能让我叫一声五姐夫了?” 男人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露出强忍的喜色。原来不只是女人,男人遇到爱情,智商也是直线下降啊。换成一般人,早就看出无论这法子成不成,情况都是对我有利的,他的成功至少还要几年来验证,我却是能立即得到好处的。 男人走了两步,对着湖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来端详了我一眼,露一个令我有不好预感的笑容。 “素华衣,你的算盘打的不错。不管将来我能不能成功,你都是稳赚不赔!不过,”男人苦笑下,“我偏偏被你说动了——不如说是我自己舍不得放弃哪怕一点点希望。我这一走不知道几年才能再回来,也许,以后都也回不来了。只是,百花楼不能一日无主,”他说着,眼睛一溜一溜的转到我身上来了。 我直觉的退后一步:“你想干什么?” “素华衣,从今天开始起,你就是百花楼的主人!以后百花楼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所有人员都听你调配。反正你是少华的师妹,交给你也不算交给外人。”男人狡猾的笑道。 我忙道:“我只要知道是谁要追杀太医就够了。”一个金聚楼还不够烦的,现在还要加个百花楼。我吃饱撑着了,管那么多破事做什么。这个男人一定是故意的。 男人笑得贼兮兮的:“百花楼是绝对不会透露客人资料的,这是少华定的规矩,不可更改。当然,如果你做了楼主的话,想做什么,想知道什么,那就另当别论。” “现在选择吧!要么接受百花楼,查你想要的资料,要么,赶快给我滚蛋!”男人居然还很好心情的冲我眨了下眼睛。 真是过河拆桥的混帐王八蛋!!! 第 125 章 男人将司马惊鸿道:“惊鸿,从今天开始,我将百花楼传于素华衣,以后你们须听从她的命令行事,不得有违。” 司马惊鸿惊愕道:“主上——” 男人抬手止住他继续说话:“我留在此处多年,如今便要去达成我最后的心愿。等会儿你带素华衣去见梵歌,将我的话也告之与他。”说罢面上微微露出惆怅之色,而司马惊鸿早已含泪半跪在地上,“你们跟随我多年,以后或再无相间之日,今后望你们好自珍重,各有所安。” 说罢,走出亭外,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第一位如此坚韧执着的男子。他能力压群秀,一手统领百花楼十几年不倒,又有得力的手下忠心耿耿,可谓人中豪杰。而私心也能为心上人一等十数年,情之所钟,坚贞不渝。到了最后,又能为了自己的爱情,放弃多年经营的权势与富贵,令我肃然起敬。 我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遥执一礼。 “百花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青楼的声se情报由我负责。而另一部分是杀手任务,由梵歌负责。”司马惊鸿因为男子的突然离去,心情显然还没有平复,但对于自己的职责还是履行的很周全,“梵歌平常深居简出,主要负责情报的整理,任务的接受与报酬的确认,还有新人的培训。” 我向司马惊鸿打听得那男人的姓名叫少君,因是被弃孤儿,与五师姐一样,自取名字,却没有冠姓。梵歌所住的停风阁距离我们见到少君的怀音水榭颇有一段距离,而且比之怀音水榭的清幽雅致,停风阁就简单朴素的很多,除了地方大些,似乎与外面的民居没有什么区别,而与前楼的花团锦簇,红烛彩帐比起来,可以说的上是破落简陋极了。 我一进门边,便见一穿着简单的白色布衫的男子,一手牵袖一手提笔,正在记录什么,再看案上和四周,不是帐本,便是书籍,看起来到像是上好的书房。外人看了如论如何的猜不到这竟然是管着一大帮杀手的人所住的地方。 “今天又是什么事情?”男子头也未抬,语气淡然,似乎并不待见司马惊鸿的到来。 “梵歌,主上走了。” 梵歌微微顿了一下,方才将手中笔搁下,转过来向司马惊鸿道:“主上去哪里了?”他神色平静的好象只是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并且连看都没看向我们一眼。 而我却暗自抽了一口冷气,这梵歌的右侧脸上有一道长且深的疤痕,从脸一直延伸到眉梢。这疤痕就触目惊心,不难想象刚刚受伤的时候是怎样一个惨烈。 “主上临走前将百花楼交给了这位素华衣小姐。以后她就是我们的新主上,主上让我们以后一切听从她的命令。”司马惊鸿似乎习惯了梵歌的冷漠,并不觉得尴尬。 我好笑的看梵歌这个时候才将视线转向我,上下看了我一眼,语气才稍稍带上一点感情se彩:“素华衣?”似乎是确认了我的身份,梵歌稍微显的认真了一点,但依旧是什么也没有问,只低头向我行了一礼;“梵歌见过主上。“ “起来吧。梵歌,我有一事须你现在为我查下。”我道。 “主上请吩咐。” “我要知道二十多年前,以高价向百花楼发布任务刺杀太医弓麝的人是谁?” 楚歌猛的抬头看我,嘴唇张了张,欲说还休,只走向房间另一边的一溜乌木柜子,从中取出一本帐册。 “这是当年的任务记录。请主上过目。”梵歌道。 帐簿上面详细的记载了当年任务发布的内容,目标的情况介绍,任务执行人,酬金,以及其他细节,而任务发布人上写着“青凤”二字,便问道:“这人是谁?” 梵歌垂下眼帘回答:“这是二十二年前伺候曾经的太女侧君,也就是现在的何贵君的侍。任务结束后就因一场意外死了。” 是被灭口了吧。我心道,果然与何家脱不了关系。 “下达刺杀我的任务的人是谁?” “青玉,何贵君的侍女。”梵歌回答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我点点头。 这时候梵歌目光向我身后转去,从雍和到云泽,当看到雪衣的时候,脸上的平静却打破了:“殿下……” 雪衣茫然,梵歌的上前一步,仔细端详,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对,你不是。你是谁?” 雪衣道:“我叫萧雪衣。” 梵歌凝神道:“萧雪衣,萧柔——你是萧大将军的儿子?” 看起来百花楼的情报倒也不赖。我暗忖。 雪衣略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 梵歌竟然笑了起来,虽然他笑的时候带动脸上的伤疤,并不让他比不笑时候更好看。 “难怪你们要查那桩任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梵歌低下头,走到窗边,忽然道,“雪衣,你可知道,当初我曾经是伺候你父亲六皇子殿下的宫侍?” 雪衣惊愕道:“你曾经伺候过我父亲?” “我不但伺候过你父亲六殿下,在他下嫁你母亲后,我就被他安排去伺候当时的中宫皇夫,”梵歌笑得别有深意,“直到中宫离世。” 第 126 章 我按下神色激动的雪衣的手,道;“我听说当年中宫离世后,他身边的人,包括知道他去世真相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梵歌凝视了我一眼:“主上是在怀疑我所说的话真伪吗?” 我摇头道:“山河地理图上的‘冷水晶’是你安排的吧。仅此一项,我早怀疑楼中有人与当年的六皇子有关,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会遇到,并且还与他关系如此密切。” 梵歌望了我一眼:“难怪主上会被前主上选中,一点细节都没有被主上漏过。” 我侧头望了一眼雪衣:“我也只是听雪衣说的。” 雪衣显然已经忍了很久,才道;“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当年中宫去世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梵歌收敛了笑容,缓缓摇头:“我很抱歉不能提供你什么有用的消息。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你也什么都不知道?”雪衣惊道。 梵歌道:“我从小伺候六殿下,很得他信任,所以才被六殿下派去伺候中宫。中宫对我也很信任,但是,”他顿了顿,“那件事情,中宫或者是不愿意再牵累更多的人,或者是事情太过重要,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丰盛,除了当时的太医弓麝。我相信,就连你的母亲萧将军,她也不知道。” 雪衣失望道:“难道就没有人可以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梵歌沉默了下:“主上与萧公子真想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吗?”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悲伤和嘲意,“如今何贵君在后宫只手遮天,而何家的力量已经堪比萧家。何贵君既然会向百花楼下达刺杀主上的任务,就说明凡是牵涉其中的人,都会有危险。即使这样主上还要查下去吗?” 我望着梵歌道:“你也说过,何贵君认为我已经威胁到他了,你认为他回放过我吗?既然如此,我何不把事情查清楚,狠狠给他一击呢?” 梵歌神色犹豫,陷入沉思。 我知道梵歌必定知道什么。也不催促,只等他考虑。 很快,梵歌就抬起头,郑重道:“当年的事情我并不清楚来龙去脉。我只有几点怀疑可以提供给主上和萧公子。” “当年皇上登基,何夕被封君。弓麝便入了太医院,但她并不是一个人进去的,同时进去的还有一人,名叫越琴。” “越琴?” “此人与弓太医是同门师姐妹,而何夕是小师弟。”梵歌道。 我皱皱眉头:“你的意思是,这个名叫越琴的人与皇夫的死有关。”二师姐是因为恋慕何夕而入了太医院,难道这个越琴也是? “你怀疑这个越琴也对何夕有爱慕之心?” 梵歌浅笑道:“何夕身为后宫,这种流言自然是不敢轻传。我也不能肯定越琴对何夕是否有特殊的感情,只是讲出实情而已。弓太医虽然与越琴虽然是同门师姐妹,但是我感觉她们感情并不好,彼此关系冷淡。她们是不是因为小师弟而争风吃醋导致关系不好,我不能妄言。因为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弓太医在太医院受重用,而越琴却被生生压了一头,心生嫉妒而制。尤其是后来中宫病了,弓太医与越琴彼此意见不一,因此关系更加冷漠。”他又停了下,道:“在中宫去世前那段时间,情况好象还进一步恶化了。起初只是冷淡,到了后来,彼此见面都没有好脸色,我甚至有一次意外的撞见她们在吵架,吵的很凶。” “她们吵架?争吵的内容你可听得清楚?”我忙道。 “只听得仿佛越琴似乎是嘲笑了弓太医‘虚伪假惺惺’,而弓太医气的脸色发青,半晌才说了一句‘至少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我的医术’,然后就拂袖离开了。”梵歌回答。 “那越琴后来如何了,你可知道?”我道。 “不清楚。中宫离世后,有一天后宫总官借口让我们几个中宫宫侍去整理皇夫遗物,却把我们拖到宫外,我中途感觉事情不对,找借口逃了出来,却被他们追上,差点丧命之时为前主上所救,才保住一条性命。”梵歌回忆到当年的事情,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后来我听说她也不在太医院了,不知道她是自己愿意离开的,还是也被灭口了。” 第二卷:夺嫡篇 第 127 章 现在线索又多了一条,当年与二师姐一同入太医院的越琴显然也直接参与了这件事情。这个人现在到底是生是死,生的话,人在那里,死的话,又是怎么死的。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与太医院息息相关,那么太医院中应该有一些记录吧。 我忽然冒出夜探皇宫一次的念头。 回到家里,我倍感疲倦,只匆匆洗了个澡,然后扑上床就睡。这一夜都在百花楼耗着,一边要拆阵一边中了药还要打架,真是辛苦。 这一觉睡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醒,精神焕发,对着漫天的星星吃饭,真是一种幸福的事情。除了守心在我面前一惊一乍的:“小姐,我就知道你最厉害了,只去了楼里一次,主上,不前主上,就把楼主的位置传给你了。” 守心说归说,但是还谨遵着与我身体保持两尺距离的命令,我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讲,感觉才轻松一点的脑袋又开始大起来了。 “过了今天你和荧惑就回楼去吧。解药去跟雍管家要。”我一边夹着盘子里的肉片,一边道。 “什么,小姐,你要赶我们走?”守心嘴一撇,“小姐,你好过分,人家不要回……”身体扭得跟条蛇一样,头上的金钗也甩得哗拉拉的响。我忍无可忍,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再吵现在就给我走!!” 守心吓的赶忙不动了,眼睛一红,“哇”的一声跑了,边用轻功在屋顶上跳来跳去飞向花园,还一边哭:“师姐,小姐又欺负我!!” 还加个又字!我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菜,我到底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明明是他不给我安宁日子过!! 雍和若无其事的往自己口里送着饭菜,好象没有看到眼前的一场闹剧。 还没等我的食欲恢复过来,院子门口那边荧惑拉着一边抹着眼泪的守心走进来,在我旁边半跪下来:“小姐,我与守心恳请小姐将我们两人留下。” 我望了荧惑一眼,他只是低头,便用筷子敲着碗:“你种花种上瘾了?留在我这里做什么?” 荧惑道:“园中除了小姐与雍管家,其他人都不会武功。我和守心在这里不会给小姐添麻烦的,一定帮小姐守护好素园。” 嘴角微微上翘,荧惑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呆板和老实呢,竟然知道拿自己的优势来诱惑我。素园是我现在常住之所,小七柳又小,没有自我保护能力,而我如今又在风口浪尖上,素园的安全确实成了我现在一个要解决的大问题。 荧惑留下没问题,只是她旁边这个,我看还是省了。改天让梵歌送几个本分老实点的过来。 守心闹归闹,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点都不差,他知道平常我总恼他聒噪,现在眼睛又只看向他师姐,明摆着是要将他师姐留下把他赶回去,赶忙道;“小姐,我保证以后再不吵你了。而且,我功夫也很好啊,我还会易容。我可以易容成任何人的样子,还可以模仿她们说话。比方我易容成小姐的样子,那么小姐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很方便了,不会有人怀疑到小姐的。” 我扬了扬眉毛,又是一个聪明的。怎么先前没见他把聪明用在正道上! 因此装出勉强接受她们的样子;“你们两个倒是不笨。既然你们这样主动,那我就暂时接受你们的提议,不过给我记住了,这素园上上下下都是你们的责任,别给我偷懒。” 守心连忙道:“小姐,我们一定不会偷懒的,你就放心吧。” 用过晚饭,我正在想要不要去清书那里接小七柳,顺便检查清书的功课,园中仆人却走了进来,说有客来。 我起来擦了擦嘴。心道,又是谁来呢? 雍和让人把碗筷收走,跟着我进了前厅。 厅立着一个仆从打扮的女子,将一张烫金请贴拿出来递向我。 我盯着请贴,没有接:“这是什么?” “我家主人请素小姐明日起一用膳。”仆人道。 “你家主人是谁?” “主人说小姐看了请贴自然就知道了。” 架子还挺大的,楚风来请我也是派了雪衣来。就凭一张纸想叫动我,莫非你自认比楚风还要厉害,想到这里,我脑中灵光一闪,比楚风如今地位还高的,又会这样摆架子的人,难道是—— 我漫不经心道:“不必了。贵主人想必地位尊崇,素华衣一介草民,与贵主人一起用餐会有损她的声誉。你请回吧。”说着抬脚欲走。 那仆从表面恭敬,眼睛里却满是倨傲,开始的礼节也不过是顾着主人的体面。现在一见我帖子都不看就满口拒绝,顿时神色也变了:“素华衣,我家主人请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把请贴往桌子上一拍:“帖子我留下了,你自己好,好,思,量!!告辞!!!”说着,就要离开。 敢在我的面前拍桌子,我扬了扬眉毛,很有勇气。 “荧惑,把他和这张帖子给我扔到外面去。”正好派上用场,我才懒得自己动手呢。 “素华衣,你敢——” 荧惑闻声上前,面无表情一把拎起那仆从的后领将,将帖子塞到她怀里,不等她挣扎,只一扬手,就听见啪的一声,素园外传来一声拔高的惨叫。 第 128 章 “咣”的一声,一只精致的青瓷碗被主人生气的摔在地上了,可怜的碎成了一堆白瓷块。 “蠢货!你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你身边连一个能出主意的人都没有?”座上一名子指着下一名衣着华贵的的青年女子厉声呵斥道:“你明知道那素华衣心高气傲,多少人千金求她一见而不可得,楚风也是借了萧柔的光才请得她出来一次。你却以为凭自己的太女之名能请动她。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她若你一招便至,外面定会传她之前拒绝其他邀约全都是顾作清高以图虚名,光凭这一点,她即使想来也不会来啊!” 座下女子正是太女楚鸣,她正涨红了脸听父亲训斥,试图为自己辩解道;“孤身边要是有个能给孤出这样的主意的,何苦去求那素华衣!” 座上的皇贵君何夕凤目一睁,气的一拍身边的案几:“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楚鸣顿时不敢再言语。 何夕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女儿,心中一边恼怒她做事如此不瞻前顾后,一面想着补救的办法,凝眉道:“今天你亲自去一次素园。” “什么,孤堂堂大楚太女——”楚鸣又被父亲眼睛狠狠瞄了一次,只好忍气吞声。 “你去了素园,什么都不要谈。听说素华衣喜欢好茶,你挑一盒上等的送去,其他的都别带。只说我喜欢她的诗风,请她入宫一次,为我的畅春园题联。” “可是父君,素华衣一介草民,又是女子,入后宫多有不便。”楚鸣犹豫道。 “哼,这后宫中谁敢说我的闲话。何况有你做陪,你母皇也说不出什么。而且你为父君的喜好而亲自登门邀请仕子,对外既成全了你的孝名又赢得了礼贤下士之名,两全齐美,何乐而不为?”何夕谆谆教导着自己的女儿。 楚鸣立刻笑开了花:“好了,我立刻去亲自去请,还是父亲睿智,想得如此好办法。” 望着自己女儿离去的背影,何夕吩咐宫侍将地上的白瓷碎片收拾好了,走到外面的宽敞处,望着天空落下的晚霞如火烧一样绚烂:“素华衣,暂时杀不了你,就先寄下你这条命。若还是不识时务,就莫怪本君心狠手辣了。” 说实话,我确实很意外。 当传说中的大楚太女站在我的素园一脸恳切的请我入宫为何贵君的园子题联,头一个想法是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聪明了。明明昨天让一名仆从送帖子,今天就如此换成自己,这变化也忒大了点。 我的眼睛溜到旁边那盒子茶叶上,貌似是不错的茶叶,不过清书平常叫人送来的也不比这个差。只是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我非常从善如流:“既然太女殿下和贵君如此看得起华衣,华衣便去一次何妨?” 正打算花一番口舌说服我的楚鸣被我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应弄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懵在那里,那脸上的表情真真好笑。 “如,如此甚好。孤明日会派人来接素小姐进宫,父君若知道素小姐答应为园子题字,定是非常欣喜。”楚鸣只好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大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腹稿全部烂在肚子里,表情有些沮丧的草草离去。 雍和将楚鸣送出去回来后,表情严肃道:“你现在就进宫与她们正面接触,会不会早了点?自古宴无好宴,请无好请,这题联一行必然没有这么简单的。” 我打开那一盒茶叶,闻了闻,心满意足道:“既然对方已经出招了,我不接岂不是太不上道。” “守心,研墨。” 自我答应让守心留下来后,不知道是他自己想通了,还是荧惑的劝说,他的装扮总算没有以前那么吓人了,虽然还是很花,但勉强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且废话也没有那么多了。 简单将意思写好,将信封好,交给荧惑:“立刻秘密送到常三小姐手上,告诉她能办则办,不行则不必勉强。” 比我想象的早了一点,阿九午饭前来了,神情古怪道:“华衣你真的答应了太女姐姐的邀请?” 我点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五姐姐被何太君找借口请到府上,就是怕她破坏你们的会面吧。”阿九道,随后抱住我的胳膊,露出一个古灵精怪的笑容:“你这么快答应太女姐姐的邀请,是有别的打算吧。” 我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的鬼心事倒转的很快。我确实有打算,还需要你帮忙呢!” “什么事情,我一定想办法。”阿九笑嘻嘻的,他现在倒越来越放肆了,原来还顾着男女大防,虽然举止活泼却也有规有矩,现在却动不动就跑过来推我一下,或者抱着我的胳膊摇。 “我想去太医院看看。当初皇夫去世所得之病肯定有记录,包括当时的太医成员记录,我也有兴趣。”我拍掉他的手,教训道“站没站相,没个男孩子样。” 阿九不高兴的嘟嘴:“有什么关系,这里又没有外人。” 雍和本来打算假咳一下,这下掩饰也没用了,只好翻个白眼算完。 “你帮我查一下当年与我二师姐一起入太医院的一个名叫越琴的人。中宫过世后,她到底去了那里,是死了还是怎么了?如果还活着,现在在哪里?”我道。我相信现在的太医院中资料一定在当年都更改过,将真相完美的遮掩了下来,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完美的记录能不能为我推测当年的具体情况提供一点线索。 阿九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进宫也一定要小心。我太女姐姐虽然不聪明,可何贵君执掌后宫多年,他若想趁此机会整治你,至少可以翻出一百种以上的办法。” 我笑道:“放心吧。” 这个时候有人又进来了,我回头看,来人是雪衣,我正想着怎么将我的计划通知雪衣,他倒先来了。 雪衣一进来,先是看向我,随后视线又偏了一偏,目光的温度瞬间降了几度。我微怔,顺他的视线低头看去,阿九的一双手正紧紧的抱着我的左臂,弯着嘴角,向雪衣笑得一脸灿烂。 第 129 章 皇贵君何夕今年应有四十多岁,但或者是天生丽质,或者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仍然如同三十岁的男子,他的打扮虽然华丽富贵,但举止一派优雅得体,并无忸怩做作之态,亦无甚娇柔纤弱之态,在畅春园中一路行来,雍容大气,言谈间对所谈之事俱有独特的见解。涉猎之深之广让我惊叹,真不愧是有实力问鼎中宫的人。若不是知道他就是背后买凶杀我之人,真是很难对他产生反感之心。 “素小姐的才华令本君钦佩不已,看素小姐的年龄不足弱冠,却有惊世之才,不知道师从何门呢?”何夕亲切的问道,令人将一时鲜水果摆上,同时让宫侍为我倒茶。 “师门不过山野之所,不足为外人道。君上不必在意。”我端起茶,轻轻吹了吹。确实好茶。 何夕笑道;“那必定是有大才学的山中隐士了。本君的孩儿痴长你几岁,若见识有你的一半,本君也就可以安心了。” 客套话谁不会讲。 我缓缓道:“太女殿下是一国国储,未来的九五之尊,说明殿下福泽深厚,得享天垂,又起是华衣几句弄巧之句可以比拟的。君上有女若此,也是天赐之福。” 何夕被我说的一时喜笑颜开,但转眼又露出忧虑之色;“话虽如此没错,可是这孩子性子急躁,做事总是考虑不周,本君总担心这样长此下去这孩子会给自己招祸。我是一个父亲,虽然知道她不争气,却也不忍心看他受苦。” 说到这里,眼睛盯着我道,“若我孩儿身边有个人能随时点提她,劝说她,本君一定对她感激万分,本君虽然不过后宫一介男流,也定要保她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将来我儿荣登大宝之日,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样的心愿,本君一定帮他实现。” 我摸着茶杯的边缘,这算是许诺了吧。 微微一笑:“君上一片爱女之心令人动容。华衣祝君上早日得偿所愿。”举杯,一饮而尽,饮茶如饮酒。 空气静了许久,何夕也望了我许久,忽而又柔柔一笑:“素小姐一身才华,却不入仕途,会让许多人惋惜呢。” “是吗,只要华衣不在惋惜的队伍里便好。人生在世,逍遥两字。华衣无甚大志,寄情山水田园而已。” “既然寄情山水,何不四处游历?本君听说素小姐与萧家公子、秦王关系不错,若是想要离开,只怕她们会舍不得吧。”何夕轻轻敲着桌面,微微眯了下眼睛。 既然收不了,便要我与楚风撇清关系是吗。这也算是何夕最后的退步了吧。虽然我确实与楚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有这个义务向你承诺什么吗? “素小姐在这里稍等。君上稍后便回来见小姐的。”说话是一个穿着鹅黄衫子,贴着精致花钿的小宫侍,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圆圆的脸,一双眼睛机灵的很,说着向我眨眨眼睛道:“若是无聊,也可以在花园里转转,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吩咐我。” 才聊到一半,一名不知道是哪一宫的宫侍匆匆跑来,向何夕耳语几句。何夕神色一肃,随后又恢复正常,向我道:“本君有事暂时离开一会,还请素小姐在此稍后。” 还想谈什么,我忍住没打呵欠,从刚刚开是就无聊问东问西,要不要先提出告辞呢。可是太医院还没有去成呢。 “华衣知道。”等就等吧。 小宫侍走了又转身叮嘱道:“可不要到处乱跑!”说完就出去了。 何夕把我一个人扔在畅春园是什么意思?眼睛向何夕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应该是拜托清书的事情已经成功了。 那便去花园走走吧。 走进花园,左右瞧瞧四下无人,摸出守心给我做一张面具扣上,然后脱下外衫翻了一个面,露出另一种颜色穿在身上,飞身向太医院方向纵去。 有阿九画给我的皇宫地图,很快我就找到太医院所在。院中有几人在,但藏书处除了一个看守人就没有其他人了。守卫松的有点过分。我撒了一把“白日梦”,那人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藏书很多,我花了一点工夫才找到记录当年萧月词病情的书册。才翻几页,却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喊到“走水了,走水了……”接着是一片混乱和惊叫。 我蹿到窗边,外面果然浓烟滚滚,火从南边扑来,很快就要烧到我在的这一间。 怎么会这么巧? 第 130 章 将书册往怀中一塞。我伏下身来,尽量贴进地面,避免吸入浓烟。将看守人也拉了下来,然后将她的外衣剥了下来穿到自己身上,等火势已经过来了,将灰往她脸上抹了两把,然后背着她跑了出来。 一边跑还一边喊;“快快——快,快来救,救……”装结巴真不容易。 有人闻声跑了过,在浓烟中捂着鼻子向我吼:“你叫个屁,还不赶快把人背出去,让她躺下来呼吸新鲜空气——你到底是不是太医院的啊,一点常识都没有!”她大约以为人是被烟熏晕的。 我诚惶诚恐的连连点头将那看守拖向门外,其间无数人提着水桶从我身边跑来跑去,赶着去把火扑灭。 因为火将大多数人吸引住了,所以在我将人拖到一处安静的房间的时候,周围竟然没有人在。我伸手把了一下看守的脉,还好并没有吸入烟,将玉清丸给她塞了一粒,可以让她在最短时间内恢复清醒。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趁机离开了。 在飞回畅春园的时候,心中有一丝不安。 常家有一子在宫中位居淑君。我昨日写信让清书拜托这位淑君在今天这个时候找借口让何夕暂时离开,这样我就有机会离开畅春园一探太医院。可太医院早不起火,晚不起火偏偏在我进去不久就起火了,事情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难道何夕已经察觉我的目的? 想到这里停了下来,将怀中的那本书册,藏到了一座不起眼的假山的洞中。 花园里很安静,就好象我离开的时候一样。 但是我直觉却感觉似乎已经有什么发生了,又走了几步,拐了一个弯却看到让我触目惊心的一幕:刚刚伺候我的那个小宫侍此刻正半裸的躺在被压的七凌八落的花丛边,身上衫子残破,淤青和指甲的划痕在白嫩的肌肤上显的格外醒目,空气中飘荡着的气味证明刚刚有一场情事在这里发生过。 我脑中回想起阿九说过的,若是何夕想,他有不下一百种方法叫我死。 秽乱宫闱显然是其中一项。 我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一向以为自己算无疑漏,也自认小心了又小心。如今看来依旧是轻敌了。 小宫侍睁开了眼睛,目光转向我,露出羞愤欲绝的表情,他红着眼睛向我扑过来:“素华衣,你这个禽兽!!” 我怎么可能让他抓住,只轻轻一闪就避开了他的手。 “素华衣,你别跑,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我要杀了你……”小宫侍的声音叫的凄凉又尖利,我想整个畅春园都能听的见。 到这个时候,捉j的人也该出现了吧。 “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庄严的声音从花园另一边传来,何夕为首,一队人走过来,当看到我和现在还趴在地上低低啜泣的小宫侍的时候,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何夕看着地上的小宫侍,神色立刻严厉起来,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小宫侍:“出了什么事情?” 小宫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有其他宫侍已经又拿了衣物让他先披上。 “回君上,素华衣她,她,……”说着已经泣不成声。 何夕立刻把眼睛转向我;“素小姐,请你解释一下吧。本君不过临时有事离开一会而已,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时候明明知道别人是在演戏,而且演的好好笑,偏偏你还不能笑,还的配合别人演下去,这个时候真是无聊加痛苦啊。 我闲闲道:“我不知道。说实话我也很奇怪,竟然有人在何贵君的寝宫公然做这种暴行。” 何夕目光一闪,小宫侍已经喊了出来:“素华衣,你这个小人,你竟然还做贼的喊捉贼。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一个衣冠禽兽竟然还被人捧做京城才女,这个世界上的人真是瞎了眼睛!!” 我眯起眼睛:“这位,叫什么名字的,你确认是我做的吗?” 小宫侍眼睛中射出光狠不得把我吃掉:“这畅春园刚刚除了你还有其他女人吗!” 我一拍手,笑道;“这话说的好。似乎畅春园确实不只我一位女人呢。”我将视线转向何夕身后的楚鸣,“恩,莫非你认为你家君上身后那位不是女人吗?” 楚鸣顿时色变,怒道:“素华衣,你莫要血口喷人。你自己做的事情狡辩不过便要诬赖孤吗?莫非你认为孤会做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情!”她对我怒目而视,然后叫道:“来人!给孤把这个秽乱宫闱的无耻狂徒抓起来关进天牢!” 第 131 章 “等等。” 一名男子轻轻道,他向地上的小宫侍看了看,转头向何夕道:“夕哥哥,这素华衣好歹也是京城闻名的才女,虽然性子张狂,想来也应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今天也是夕哥哥将她宣进宫来,若传开了,岂不有人会说夕哥哥识人不明,才惹了如今的祸事!” 我望向那男子,一身白衣,浅浅的月白色丝线勾勒翔云,金冠束发,衣料华丽,却无何夕的雍容华贵,反而显的一派仙风道骨,与后宫的富丽有些格格不入。 “淑君的意思是?”何夕带常淑君的意思本是想多一个人做个见证,让此事压不下来,没想到却来了为素华衣说话的。他眼珠微微一转,便笑道:“本君倒忘了,你家的侄女可是素华衣的弟子,若她出了什么事情,你那小侄女的名声也不好听了吧。” 常淑君只是浅浅施了一礼:“正是如此。往日弟弟也曾听我那清书侄女谈过她的师傅,言辞中颇为崇敬。弟弟以为今天事情就论断未免匆忙,不妨让刑部领了人去,细细盘问查明真相为好。若真她所为,也好叫她死个明白。” 何夕冷笑一声;“淑君真是软心肠的人。这素华衣才华出众是真,本君一片惜才之心好心招她入宫让她为我畅春园题联,之后也好借此向皇上提提,为她谋个好出路。没有想到她居然丧心病狂,恩将仇报将本君的宫侍玷污。若不严处,还不知道别人将本君这园子看成一个姑息养j地方呢!” 常淑君微微皱眉。 说到这里,何夕又缓了缓口气,露出不忍的神色:“相思,非是哥哥不肯卖你这个面子,实在是这素华衣太可恶了!” 原来清书的舅舅叫常相思。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确是好名字。只是有这么个好名字的人却要长留后宫,这相思两字,总让人有一种嘘吁辗转的叹息之感。 淑君与贵君同列四君,都是一品男官,单论品秩,两人都离中宫之位只有一步之位。而看这两人,常相思自称弟弟,言辞中又是处处容让,想来他在后宫中也被何夕压过一头去。毕竟皇商出身与太师府背景,还是很有区别的。 他不过受清书之托,能为我做到这一步,已是不易,我心道,不必让他为我与何夕撕破了脸皮。并且即使真撕破了,我也不见得能落个好。 “两位君上,可听华衣自辩几句吗?”我上前一步道。 楚鸣得意的笑道:“素华衣,人证物证都在眼前,你想怎么开脱。” “不是我为,何必开脱。只是不想受无妄之灾罢了。”我抬眉凝视着楚鸣,见她一副我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的表情,道“太女殿下既然认为如此也算证据确凿,难道还怕我几句话吗?” 何夕望着我,刚刚还算轻松的神态,经我一番话后又变的凝重起来。 常相思此刻才正眼望了我一望,道;“你且说说。” 我点头,走到小宫侍面前,他只是跪在地上,露出哀怨愤恨的表情。 如 十年华衣(女尊) 第1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19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19部分阅读 在宫外,这么大的男孩子应该已经快要嫁人了吧,嫁个普通的女子,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然后一生平平淡淡过完。只是在这里,在今天,他注定是那个被牺牲掉的。我心中感叹,道:“把你的手伸出来,手心向下,十指平放。” 小宫侍瞪了我一眼,一动不动,可神色里却带上一丝忐忑。 “伸手出来吧。”何夕开口道,他自知是不能阻止,所以不如表现的公正大度些。而表情现在又恢复平静,眼睛又在上下打量我,大约是在琢磨我到底发现什么纰漏。 小宫侍听得自家主子的话,颤抖着将手伸了出来,十指摊平,他的手指又白又细,而漂亮的如同珍珠一样莹润发亮的指甲上却有四五只明显沾上了血污。刚刚他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何夕猛得似想到什么,面色微微发青。 小宫侍不知所以然,只见自家主子变了脸色,自己也禁不住发起抖来。 “两位君上,太女殿下,可看见了他指甲缝中的血迹。颜色还很鲜艳,说明沾上时间不久。而这血唯一可能,就是刚刚他在抓伤对他用强之人时留下的。我想这点诸位都没有异议吧。”我朗声道。 常淑君看过那指甲,道:“确实。哥哥,你认为呢?” 何夕沉默了一会,道:“诚然。” 楚鸣到此刻还没有想通,依旧道:“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能证明这血不是你的?” 我忽然对何夕有些怜悯,生出这么迟钝的女儿,真是不幸。 “我虽然证明不了那血不是我的。但是我至少可以证明我身上没有被人抓伤的痕迹。”我抬头望向楚鸣:“太女殿下,你我是畅春园中刚刚事发仅有的两位女性。你可敢与我一起让宫中太医检查身上是否有被指甲划伤的痕迹,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楚鸣的脸色瞬间一片死灰。 小宫侍顿时瘫软在地上。 畅春园中安静的可怕,瞬间只剩下众人的呼吸声,盛夏的空气是炎热了,可是这里大半人的手却冰冷如在腊月。 打破这寂静的是常相思平稳的声音:“既是夕哥哥将素华衣请到宫中,想来应是看重于他。弟弟猜想今天的事情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不若就此做罢。哥哥若不介意,可否让素华衣到弟弟那里去一趟,我有几样小什物想托她带给我侄女,过会自会让六儿送她出宫回家。哥哥可不必过虑。” 何夕看了常相思一眼,才徐徐道:“既是相思开口,那哥哥就麻烦你了。” 常相思向他点头告辞。我扫了一眼剩下的人,尤其是面色如常的何夕,礼数无缺道:“多谢君上款待。华衣告辞。”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这个地方,真脏。 常相思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宫侍。我落后他几步,走到后面。穿亭过廊,行了大约有十分钟,到了人迹稀少的地方,常相思才停了下来,两个宫侍乖巧的退到几步开外。 “以往只是听说,今日一见,才知道素华衣之才果然名副其实,难怪我那清书侄女对你崇拜得如对神仙。”常相思伸手从一边柳树上扯下一段柳枝,淡然的望着桥下鳞波闪闪的水纹。 “今日多谢常君上相助。若无君上,即使华衣能证明自己清白,也未必能活着走出这里。”不论是引走何夕助我拿到萧月词的病历册子,还是后来帮我解困脱身畅春园,这一声感谢都发自我肺腑。 常相思呵呵笑了起来:“素华衣,你以为我在夸你吗?”他突然将手中的树枝向我摔了过来,语气陡变,“素华衣,其实我觉得你这个人很讨厌!” 第 132 章 “姐姐的几个孩子中,我最喜欢的便是清书。虽然清书不如她几个姐妹在经商上有天赋,性子也有些莽撞,却是个心思单纯,懂事善良的好孩子。虽然她总为自己不够聪明而着急,我却希望她能一辈子样平庸下去,这样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常相思带着愠色的眼睛看着我,“可是你的出现,却把她拉进了常家争斗的旋涡。你知道她以后会面对多少危险吗?” 我沉默不语。 “素华衣,我相信你很聪明,但是有时候并不是聪明就能决定一切的。你莫以为你做的那一切我不知道,你与常立春是什么关系,我管不着。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伤害清。今天的事情,我完全是看在清书的份上,也希望你能念在今天我助你的情分上,对清书手下留情。” 常相思注视着我,眼神不善。 原来常相思对我是这般看法。 我倒是轻看他了:皇商出身的你男子,能在后宫中与太师府出身的何夕同领四君之位,平分秋色,他又怎么会真是个不谙世事,头脑简单的人物,谈到真正智慧,他只怕不在何夕之下。 与常相思相比,何夕太高调了,欲望也太明显了,太招摇了。所谓月盈则亏,过犹不及,我看了一眼面前的常相思,觉得他的城府之深,令人惊叹,更难得他在我面前并不带上淡漠一切的面具,因为他认定我不会真的对清书不利,自然就视做自己人,这样的信赖,这样的气魄,竟然出现一个后宫男子身上,当让现世女子汗颜。 常相思的呵斥并没有让我难过,也没让我产生反感。我只道:“多谢君上教诲。只是华衣认为,有能力保护自己比起无能而遭践踏,即使会招来嫉妒和陷害也远比面对伤害束手无策来的要好。何况,”我挑起嘴角,“她是我素华衣的弟子,有我一日,自会护她周全平安。” “是吗,我看你今天自己都是岌岌可危呢!”常相思略带讽刺的说。 常相思的寝宫名叫惜霞殿,殿院中种满枫树,现在还是普通的绿,想来到了秋天,会被火一样颜色的红枫包围吧,难怪叫这个名字。 “父君,你到那里去了?我刚刚回来就听说太医院起火了,吓我一跳——咦,你不是,”一个青年女子冲了出来,拉住常相思说个不停,一会才注意到后面的我,“你不是素华衣吗?” 这女子我却是见过了,我第二见到雪衣和楚风一起出现的女子,原来竟是常相思的女儿。 常相思掏出丝绢:“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喳喳忽忽的。看你跑得一头汗。”给她细细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我让人凉了冰糖莲子羹,你可喝了。” “喝了喝了。父君,有人在呢!”青年女子似觉得在外人面前被自己父亲这样照顾,面上不好看,瞟了我一眼,尴尬的说。 “好了。”常相思放下手,回头淡淡看了我一眼,“既然你们见过,我就不介绍了。悦儿,你送她出宫一趟。记得要把她一直送到家,中途不可离开和停顿,尤其是还在宫里的时候。” 楚悦看了我一眼,问也不问为什么,笑道:“好啊。” 第 133 章 “你让我父君生气了。真难得。”楚悦一边领路一边笑道,“我父君可是很少生气的。” 我见她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样子,便道:“六殿下既认为我惹君上生气了,为什么好象还很高兴的样子?” 楚悦回头瞧了一眼:“因为父君并没有不高兴呢。”不高兴与生气确实是两个概念,我有点挫败的想,这父女两人都不简单。 “其实,我父君是对你很欣赏的。因为清书表妹对你很推崇。五姐姐对你那么重视,九弟又对你青睐有加,再算上你来京城短短半年就声名大噪,想叫人忽视你都做不到呢。”楚悦接着道,“要不是怕五姐姐误会,我其实也很想结识你。” 真坦率。 “不过为了长远的悠闲日子着想,我觉得还是和你保持距离的好。” 这是个什么人啊。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一点都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的。偏偏对着她那张充满笑容又好象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表情,就觉得恼不起来。 “我九弟喜欢你,你知道吧。” 我知道,但那只是小男生的一时的迷恋,不会持续太久的。 “但是你喜欢的萧柔。” 原来大家都知道。 “虽然我认为你将来多半与萧柔不会有可能在一起,但是这样吊着阿九,对他也是一种伤害。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请你拒绝他。”说到这里楚悦嬉笑的表情认真的起来,看不出往日的轻佻,让我忽然有种欺负了别人家的小孩,家长找上门来了的感觉。 “我以一个姐姐的身份,请求你:离他远一点。既然你连承诺都不肯给他,就不要给他希望!” 楚悦把我送回家,雍和挽留她吃顿饭,她却道父亲在宫中等她吃饭,便告辞离开。 我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良久,雍和站到我身边:“你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 我道:“雍和,你觉得我是不是应该和阿九保持一点距离。“ 雍和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忽而笑道:“你是向来大事小事都清楚,唯有自己的事情搞不清楚。今天怎会想到问这个,莫非有人说过什么了?” 情之一字,最是磨人。能不想,还是不想的好,我摇摇头,径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将宫中藏书的地方画了地图,交给阿九,让他在宫中的时候取出来。 第二日一早接到雪衣的信,让我去将军府一趟。 阿九将册子交给我,我将册子收了打算拿回去慢慢研究。而这时,将军府除了雪衣外,楚风也在。 “太医院那边怎么样?”我问。 “查了半天,只知道起火地点是个杂物房,却不知道是怎么烧起来。太医院被烧大了半,记录基本全毁,只是万幸没有人被烧伤烧死。”阿九道,“我看八成可能是有人刻意纵火。即使目标不是华衣,也是计划销毁太医院的记录。”然后又问,“昨天我的人看到你是被六姐姐送出来的。怎么不是太女姐姐呢?” 我将昨天在畅春园里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雪衣立刻站了起来,盯着我皱眉道:“以后别去了,太危险。下次也不知道还会出什么招来对付你!” 阿九狠狠的呸了一声:“肯定是太女姐姐干的,要栽赃到你头上。“说着把桌子拍了一拍,”等我查到越琴的下落,搞清楚真相,一定叫你们好看!“ 楚风凝神听了半天,到这个时候才说:“我早就从雪衣那里知道你要查我父亲当年去世的事情。但是秋闱之期将近,京中举子多了不少,我皇命在身,又要逼开太女的耳目,所以到现在才有机会来见你。” 我淡淡道;“无妨,事情到目前查的还算顺利,邀秦王殿下前来,也只是想看看不能多找点线索出来。” 楚风站了起来,对着我行了一个大礼下去,我因坐到椅子上又被她突然袭击,竟是十足收了她这一礼,冷笑道:“秦王殿下这是何意,素某不过布衣,那里经的起殿下如此大礼?” 楚风注视着我,道:“我这一礼不是为别的,只因你查的是我父亲的案子,做了我多年想做而一直没有做成功的事情。我知道你查这件事的动机自然不是为我,但是此事与我关系重大,不管将来真相是否能水落石出,我都感激你。” 楚风的话说的滴水不漏,我也无兴趣与她在这种无聊事情上争辩,便略过此节,问起她当年的一些事情。过程与萧敬平、梵歌所说无大差别,只是听着她对当时的萧月词的描述,我怎么觉得他的病症倒接近中毒,而非病历上所记载的肺痨。 第 134 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越琴的下落并没有多大进展。我一半时间花在清书和七柳身上。清书的功夫基础已经比较扎实,加上她本身并不偷懒,进步让我也比较满意,于是又传了一套掌法于她,在没有用剑的情况下,让她也能有所擅长的东西。又写了一本常见的迷|药和毒药症状和预防的小册子,嘱咐她和七柳一起背熟。 比我更满意的则是常玉扬,在她眼中清书已然成为常家未来接班人中颇有竞争力的一个,当然与之相对的是更多的压力和考验。春姐曾经荐举过二个人来,我让清书暂时放在外面使唤,亲信手下还是需要自己培养。我教给小七柳的几个阵法,被他活学活用在企图对清书放暗箭的人身上,颇有成效。据他自己夸耀,现在常家的人没事都是绕着清书的院子走。因为那些半夜闯进来,早上又被扔出去的人,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我剩下的时间则与雪衣,阿九,雍和,云泽一起出去游玩,而楚风与楚悦若是没有事的时候,也会来,我虽然不待见楚风,可看在楚悦与阿九的份上,也就暂时无视她的存在。 到了初秋的时候,京城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三年一次的殿试是大楚所有仕子共同期盼的盛宴,几乎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举子们谈天论地,做诗吟对。 秋后热的天气,有时候比伏暑还要难受。晚饭时下一雷阵雨,天晴后居然挂起了彩虹。我让人赶快递帖子去将军府,等雪衣到了,便与雍和出门,打算顺路去找云泽,到碧琉湖去划船。 才到了湖边码头,就看见阿九一身湖水色青衫,竟然也是一身女装打扮,笑嘻嘻向我挥手:“华衣,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出来,特地在这里等你们。” 阿九的身后还有两人,不用说,自然是楚风与楚悦。 楚悦见面就白了我一眼:“我今天本来打算去看初云的,结果却被阿九拉出来,下次见面肯定会被骂没良心的。”意思就是说,总而言之都是我的错。 初云是百花楼的红牌之一,是京城小姐们现在热捧的美人之一,据说是色艺双绝,人间少见。若不是司马惊鸿时不时给我念叨一下,我恐怕也不知道楚悦说的到底是谁。 我们上了一条装饰雅致的大船。 雨后的空气清新又带着丝丝冰凉,让我感觉十分舒服。船上的侍子倒好的茶水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虽然不及家里的好,但配合眼前的人,眼前的景,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呢? 雍和与楚悦正在下棋,云泽则趴在船头钓鱼,楚风垂眼站在船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或者说是在想什么吧。阿九最忙,一会看下棋的两人,然后评价这步好,那步不好,一会去看云泽到底有没有钓上鱼来,又或者是从那里摸出一盒蜜饯,拉着我、雪衣、楚风一起分食。就这样悠闲的到了天色昏黄,湖上的船也渐渐多了起来,有如同我们这样的游船,当然也有花船。远远的就听见了琴声与歌声传来,有笑声也有高声吟颂的声音。想来是京中举子,晚上无事,一同来游湖吧。 别人或还可,楚悦一听到歌声就按耐不住了,眼神一个劲向外飘,心思老早就跑到外面去。雍和乘机连吃他两个大子,气的她一扔棋子:“不下了,不下了,这么好的夜色,听歌看舞多好,偏偏做这伤脑筋的事情。” 阿九嘲笑道:“刚刚是谁说自己的棋艺高超,拉着雍和非说要下一盘证明给我们看。” 雪衣也笑了起来,瞧了我一眼:“没想到雍和的棋这样好,楚风本都是下不过楚悦的。”他一直安静的坐到我身边,陪我一起吹风,听我胡掰乱扯,偶尔插几句话。 我们正说笑,忽然外面传来惊呼声,紧接着是什么落水的声音,接着是几声争执,快到听不清楚,然后又是一声扑通。 我们忙出舱去看,只见两个女子在水中扑腾,显然是刚刚落水。 周围的船上都有人出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最近的几只船上的船夫正都脱鞋打算下去救人,却听见拦空一声喝道:“我看谁敢让她们上船?谁家的船让她们上,便是同太女府过不去!!” 第 135 章 此处距离最近岸边约有数百米,即使水性的好的人游过去,也要力竭。而落水其中一人,似乎还不会游水,另外一个正努力游过去,把不会水的那个抓住。而周围的船夫见放话出来的人衣着华贵,神态凶狠,再看那船头按剑而立的侍卫,也都纷纷退回舱中,不敢触霉头。 一时间,连看热闹的人都没有了,生怕自己招惹上不该招惹的人。 楚风神色也变了,满脸愠色,却也不好发作,只向船夫道:“划过去,让她们上来。” 阿九也催促道;“快啊快啊。” 雪衣神色紧张,望了一眼湖中的人,又看了一眼那发话的蛮横女子。 船夫看了看落水的那两人,又看看还里在船头发话的那名女子,苦笑着咽了下口水:“小姐,我们还不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楚风面色一寒:“此事我自会一力承担,不会拖累你的。” 船夫仍是为难:“小姐,太女府我们可是得罪不起的。即使小姐不怕,我们只是微不足道的小老百姓,总要吃饭过日子的……” 楚风面色发青,却又不能自暴身份去威胁她,但她堂堂秦王总不能自己下水去救人吧。 湖中不会水的那个意识这时大约已经模糊了,只是死抱着游过来拉她的同伴,害的另一人也无法游动,两个人只往下沉。 我站了起来,看了看湖水,内息灌满身体,全身放松,提气一掠约有十余丈,在湖面上轻轻一点,借力又滑过七八丈,到了两人面前,腾身旋起,双手将两人衣襟一拎,顺势将两人甩回我们搭乘的船上,然后飞回。 两人都灌了不少水。会水的那个给云泽按着胸口逼出水来,然后猛喘着气,还一边断断续续的慌忙道:“阿潜……怎,怎么样?” 另一个已经闭过气出,手脚发冷,雍和折腾半天,也没见她吐出水来。我上前示意雍和让开,将这一个的身体向下,托住她的肩膀,对着背上某处用力拍了两下,强迫她肺里的水倒流出来,这女子身体一阵抽搐,接着狂咳,咳出水来,然后紧闭着眼睛蜷缩起来。 我与两人把了脉,均无大碍,让雍和云泽带两人进别舱去换衣服,休息。 放话出来的女子见我竟然公然无视她的话将两人救起,立刻表情狰狞,尖声道:“你胆子倒不小!居然敢与太女府做对,你叫什么名字!” 我忽然心情很不好,好好一个游湖之夜给人毁了,总得让我找个人发泄下吧。随手拿起蜜饯盒子的盖子一甩,盖子好像飞盘,一样在空中飞快的旋转,划过一道弧线,将那个发话的嚣张女子准确的击飞出船。 扑通一声,砸出好大的水花。 如果小七柳在的话,一定会学我比出一个“v”字,兴奋的大叫:“正中红心。” “活该。”雪衣显然对那女子也颇厌恶,见她落水,眼中竟露出笑容。 阿九拍手叫好,过来拉住我:“这一手一定要教我。” 我不动声色的抽出胳膊:“你还是帮我去看看那两个人如何了吧。有一个快要死了一样?” 阿九笑着动也不动,一点都不担心道:“有你这个大神医在,她们怎么可能死呢?” 对方船上的人显然没有料到我居然这么轻视她们的威胁,连侍卫也没有防到我甩过去的过盒盖子,当着她们的面,把主人的客人打落船去,她们面子上也过不吧去。侍卫们顿时剑都齐齐抽出一半,怒视着我,但未接到命令前,也不敢妄动。 船舱中的人走了出来,果然是楚鸣。 “素华衣,又是你!你似乎很喜欢和孤过不去!”楚鸣咬牙道。 我笑道:“这话从何说起,殿下船上的人不慎失足落水,华衣好心救起,是全了殿下主人家的脸面。殿下却非但不感激我,还怪罪于我——莫非这两个人不是自己失足落水,而是殿下令人推下水的?” 楚鸣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下令推人下水,反驳不得,面色发青。她身边却出现一个女子口舌伶俐道:“刚刚两人对太女殿下出言不逊,太女殿下仁心仁德,只是想给她们两人一个教训。见她们不支自然会将她们拉上来,你却横插一手,坏殿下的大事,却又该当何罪!” 楚鸣一听,面露喜色,连忙附和道;“孤就只是想教训她们一下,素华衣,你又凭什么把我船上的人打下水!” 看着我刚刚打下水的那名女子正在船夫和侍卫们的帮助下爬上船,我笑道:“华衣不过是效仿殿下,给出言不逊的人一个小小的教训而已,若她真的不支,自然也会拉她上来,其实心中并无恶意。太女殿下既如此宽厚仁慈,必定不会计较华衣的冒昧模仿吧。” 第 136 章 楚鸣对我不软不硬的反驳,无言以对,而她身边那个女子却是少见的思维敏捷,口吃伶俐。她上下打量了我几下,忽然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自称才冠京城的素华衣,今日一见不过如此而已。”她特特将自称二字念重,不以为然之色跃然脸上。 自古文人相轻,这本也没有什么。 我睇了她一眼:“那阁下又是谁呢?” 那女子傲然拱拱手:“在下阮洁,是来初来京城的应试举子,目前忝为太女殿下门中食客。” 不过来京城几天就勾搭上了楚鸣,确实有些本事。 我轻轻笑道:“原来你就是自称未来状元的阮小姐,华衣真是失敬了。” 阮洁面色一寒:“素华衣,你信口雌黄什么!我与你不过第一次见面,你哪只耳朵听本小姐自称未来的状元了!” 我挑了挑眉:“既然阮小姐也说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那你又哪只耳朵听华衣自称才冠京城了呢?” 雪衣听到这话,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雍和等人也都忍俊不禁。 大约是我挑起的风头太大,楚鸣到现在才发现船上还有楚风楚悦两人在,面色一沉,讽刺道:“孤道你哪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撒野,原来有五妹妹撑腰啊!” 楚风眼含冷色:“皇姐从日理万机中能抽出时间同门下举子游湖,想来心情不错,既然行如此风雅之事,又何必弄人下水呢?不喜欢就罚她们多喝两杯便是。刚刚若是有个万一,御史少不了要上道折子,到时皇姐在母皇面前也不好看吧。” 楚鸣眼有愠色,却也找不出反驳的话。一边帮腔的阮洁大约没有想到我们中有皇女在,而且还是与太女素来不对的秦王,她是个聪明人,在还没有摸清自己主子的喜好,也不清楚楚风的脾气,自然不会将自己向风口浪尖上推。若得罪了楚风,凭她与太女不过几天的情分,楚鸣会不会为她出头,都是个未知。 阮洁当下笑道:“原来是秦王殿下,恕阮洁眼拙。既然秦王殿下与太女殿下今日都有兴致游湖,何必为些小事闹的不开心。殿下,我们不如两船并做一船如何,人多也热闹些。秦王殿下,太女殿下今天可是重金延请了京城最出色的几名美人,都是才色俱佳的男子,别人可是请都请不到的!” 她在未征求楚鸣的意见下提出邀请,未免有些自作主张,但她说话的玲珑婉转,最后一句让楚鸣面子十足,倍有光彩,那里还去计较这些,也道:“五妹妹既然来游湖,怎么连个美人都不带,未免太乏味了吧。” 船上怎么会没有男子,雪衣与阿九虽然都是男扮女装,却也都京中数得上名号的公子。楚鸣不可能不认识的。尤其是在自己家九弟还在的情况下,竟然公然劝自己妹妹带小倌一同游湖,真是粗俗鄙陋到极点。 我看着雪衣和阿九都露出愤色,却也不好说什么,看向楚鸣与阮洁的神色便有不善。可惜阮洁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只是略带挑衅的看着我。 其他人倒都未答话,而楚悦却是饶有兴致的问:“最出色的美人?初云在吗?” 阿九瞪了她一眼,楚风也一副头痛的无可救药的表情。 在这一点上,大概楚悦倒是投了楚鸣的缘,楚鸣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说:“孤既然请最出色的,怎么又会少的了初云公子呢。” 楚悦大喜,正想过去,却下意识回头又看了看我们,阿九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她只好讨好的向楚风说:“五姐姐,我们一起过去吧,初云在那边呢,我难得见到他一面。” 楚风面色一板正要训斥她,却见一男子袅袅走出了船舱,向楚鸣福了一福,又向我们这边看了过来。他眼波流转,巧笑倩兮,只一扫边将目光定在我的身上,口中虽是向楚鸣说话,眼睛却是瞧着我:“托太女殿下的福,刚刚初云才提到素小姐,没想到就在这里见到她。她的诗词初云可是仰慕已久了。若今天能得她一句半首,初云可就太有面子了。”言辞中尽是揶揄楚鸣将我请过去。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当初少君将百花楼交给我,我仅允了司马惊鸿和梵歌两人知晓我的身份,不得告之他人,楼中非大事他们两人做主便是,为的就是少些麻烦。这初云虽是百花楼红牌,却应也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也不会没事给我找些事。正要打发了他去,却见他眼光闪动,刹那间,只让人觉得他眉眼俏丽,分外动人。 有古怪,我略收心神,见身边其他人都有些恍惚,才发觉他大约也同明幻一样,学过媚术之类,只是技术稍薄,立刻被我看了出来。再看其他人,楚悦且不谈,但是楚风,雍和,云泽恍惚片刻之后才清醒了,再看向初云的神色虽然没有楚悦的痴迷,却显然对他也没有厌恶之感。 楚风忽然说:“既然如此,一起游玩也无妨。” 我心中有些诧异,楚风应不是单单色相可以诱惑的人,何况此处还有雪衣在此,却见她的眼睛看向初云,若有所思。我心中恍然,原来她也发现了初云动过手脚,难道是见他的摄魂术不错,又与太女亲近,所以是想收做己用? 楚悦立刻眉飞色舞,眼睛又转向我,眼中满是期盼。 阿九立刻道:“不许去。”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女装模样,这样一副生气的表情说话,未免奇怪了些。 我瞧了瞧身边的雍和、云泽,又看了看对面的楚鸣、阮洁,想想船舱中的两个还在昏迷的人。既然已经扯进来了,那就一起玩玩吧。反正今天晚上出来,不就来玩的吗? 便道:“既然初云公子开口,华衣恭敬不如从命。” 第 137 章 答应过去的那一瞬间,我左边的胳膊,右边的腰同时穿来一阵剧痛,顿时脸上的笑容有些变形。雪衣别过头去盯着湖面,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阿九却气乎乎的看着我。 楚悦见我答应,正高兴,却见我忽然表情古怪,问道:“你怎么了,初云肯开口请你可是天大面子,难道你还不高兴?” 我只好保持沉默。 再看雍和云泽,她们眼睛都看向别处,都一副忍得很辛苦的表情,而楚风虽然表情未变,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却是浓了起来。 初云能名满京畿,自然有他的一套手段,容貌俊美不提,歌舞也是一绝。我头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男子的舞蹈能将男性的温柔与女性的潇洒糅合在一起的,确实给人美的享受——幸好不是常见的那种故做羞涩和忸怩的动作,我大松一口气后,放心欣赏起来。 其他人也都被初云的舞姿吸引,暂时忘记了彼此的针锋相对。 但是我投入的时间并不长,因为雪衣坐在我的右边,面无表情的往我盘子里不断的放糕点,水果,然后催促我吃掉,等我一吃完又放;而阿九却看一眼初云又看一眼我,然后刻薄的评价:“肩膀不够圆润,腰不够细,头发光泽也不好,嘴唇涂得太红……”还硬要我对他的看法表示赞同。 我被雪衣喂的撑得要吐,却在他凉凉的目光中不得不笑着继续吃,还要不时附和阿九,当真是苦不堪言。 而初云的眼睛除了向楚鸣和楚风笑外,最多便是向我这里暗送秋波。我不自觉的摸了摸身上那两个地方,肯定已经淤青了。今天回去,怕是要弄点凝碧玉脂膏擦擦。我心中狠狠的想,来的又不是我一个女人,旁边还有好几个,怎么就没有人去掐她们,她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去秦楼楚馆的次数只怕都比我只多不少。 初云一舞跳完,众人都赞声不绝。初云柔柔一笑,坐到楚鸣身边,为她斟酒,谈袖又与她保持着距离,分寸把握的极好,把楚鸣引得七魂掉了六魂,心痒难耐却又只能维持的太女的风度,最多只能小小卡下油,却不敢太过分。 楚悦见初云只是奉承太女,对自己无甚关注,心中有些不快,不过在旁边陪酒的男子的引逗下,不一会又恢复了风流的常性。 “初云公子的舞,优雅不失洒脱,曼妙不乏大气,刚柔并济,令人眼界一新,真是天下仅有,世上无双,让阮某今天大开眼界。难怪那么多人求公子一舞而不可得。”阮洁称赞道。 初云笑道;“我这算什么世上无双。这舞蹈的风格其实也不算我首创的,而是根据一位客人的描述新编的。不过因为这风格的首创者只跳过一次,所以知道的人不过。但据看过那支舞的客人说,我这支舞也只得他三分精髓。” 楚悦忙接话道;“初云跳的如此之好竟然得那人三分精髓,怕是那个人夸大了吧。我就不信这天下还有跳的比你好的。那人到底是谁,我倒要见识见识!” 初云笑道:“我听说,他只数月前在西辽的宴都出现过一次。看过的人都说那一舞简直是惊世之作,当时夜叉将军朱厌也在场,从此为他神魂颠倒。也有人说,后来被赎回的前宴都城城主之子曾说,那男子其实不是西辽人,而是大楚派往西辽的j细。假扮舞伎的目的就是打探宴都的军情。夜叉将军后来虽察觉了他的身份,却又放走了他。很多人都在猜测,这一场楚辽战争,大楚完全是因为这男子收集的情报才攻下了宴都城,当□叉将军说不定也是为了找回他才擅自发动战争,被俘虏后更是因为那男子才投降我们大楚的。” 说着,他眼睛看向楚风道:“正巧今天遇着秦王殿下,秦王殿下既参加这场战争,应该知道的很清楚吧。” 我现在当真是一点都不敢小看百花楼的情报系统,这样隐秘的事情竟然也能给他们挖出来,还推测出了七七八八。再看楚风的表情,她平静道;“只是小道传闻,做不得数。”而后看向初云的眼睛更亮了,不知情的人也许会以为她对初云本人产生了兴趣。 楚悦笑道:“我就说嘛。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比初云跳得更好呢。肯定是谣传了。” 我与雍和对望一眼。那一场舞,在座的只有她看过了。连雪衣在跟踪的时候,也只是见过我男装的模样,并不曾见过我的舞蹈。 初云嫣然笑道:“初云也只是听得传闻。若传闻属实,那便真是一舞倾城!虽然未免有蓝颜祸水的嫌疑,但对于舞者本身,何尝不是一种最高的赞美!” 我有些莫可奈何,摸了摸鼓鼓的肚子,忽然屏住呼吸:有人从四面八方自水中正在向这边靠近,而且人数不少,可能在三十人之上。 来者不善。 我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船中的几人,有太女,有亲王,却不知道目标到底是谁。如果说又是何贵君搞的鬼,她应该不会挑自己女儿也在的时候出手,而且船在湖中,离岸数里,若有个闪失,岂不是得不偿失?而若说是太女或者是楚风搞的鬼,她们俩都在船上,自然可能性也不高。 我抓住雪衣和阿九的手在他们两手心写上:“水下有人。小心。” 雪衣和阿九同时望了我一眼。还没等我再说什么,异变就发生了,湖面上破空之声传来,船外的侍卫纷纷发出短促凄厉惨叫,接着掉进水中。 船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 第 138 章 不过瞬间,船上的侍卫就死了三分之二。 众人的脸色就变了,谁会想到好好的游湖竟然也会有刺客来暗杀。几个侍卫身上插着箭跌了进来,血溅的满舱都是。 惊叫之声顿起。 “太女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啊?难道有人要刺杀你?” “天啊,好多血!” 有两个举子当场就吓昏了过去。剩下几个也都面色发白,身体抖个不停,她们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今天前来不过是想为自己将来攀个富贵,哪里打算把自己性命交代在这里。 楚鸣虽然面色苍白,但好歹也是皇室女子,见过些场面,不至于被一点血和几个死人吓晕。但是外面激烈的打斗,令这种不安的情绪在船舱里不断的攀升蔓延。 楚风向楚鸣道:“皇姐,快将外面的侍卫叫进来。她们现在留在外面无益,只能当活把子。”弓箭本是远程武器,这里又是湖中,此刻现在敌人肯定在附近的游船上潜伏。所以即使发现了敌人的踪迹,除非自己手中也有弓箭,否则一时也杀不了对方。 楚鸣此刻早没有了主见,见楚风这样说,连忙说:“对,对,快把她们叫进来保护孤。” 大约还有五六名侍卫退了进来,但身上都不同程度的带着伤痕。 其中一人忍痛道:“殿下,她们都在附近的船上。而,而且,水下好象也有人。” 楚鸣上前一步激动的揪住她,表情狰狞道:“你说什么!你们是怎么搞的,连周围有没有刺客都搞不清楚,竟然让孤险入险境!” 这个时候我已经摸清到了水下人数与大概的位置,只是她们都在水中,而我——微微考虑的一下道:“你们身上带有求援的东西吗?” 一名侍卫连忙道:“有紧急求援的烟火。”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一支。 楚鸣一见如得了救星,骂道;“既有求援的烟火,还不快出去放。” 外面的箭啸声因为没了目标暂时停止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只要有人一走出舱就会立刻被射成筛子。 那侍卫脸色发白,若是刚刚给一箭射死,也就罢了,现在却明知道出去就是送死,人总是有恐惧感的。她哆嗦一下,但还是拿着烟火向外面走去。才走两步,却发现手中一空,烟火却不见了,她身边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手中捏着烟火,淡淡道:“你留在这里,我去——” 侍卫正感激道,却被一个人推到旁边:“华衣,你不许去,太危险了。”不是阿九是谁。 雪衣是个行动派,一言不发,伸手就要夺我手的烟火,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我去。 我怎么会让他得逞,轻轻一退,就出了船舱。立在船头,拉开火线,一朵明亮的红色火花立刻绽放在黑蓝色的夜空中,明亮而醒目。 同时,也有无数的箭向我飞来。 我正要纵身躲开,却见雪衣已经站在我身前,持剑打掉几支箭,而云泽的暗刃也打掉了我背后的几支飞矢。雍和的飘零剑法更不用说,从我右手飞来的都被她全部档了下来。 最危险的地方,一瞬间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阿九被楚风拉住,不耐烦的叫道;“放开我。华衣,你们快进来!” 楚风硬将他按回船舱,喝道;“她们都有武功。你什么都不会,跟着跑去添什么乱。” 箭声熄了,我们正要进去,水中忽然有人跃出,向我们放出袖箭。 “云泽!!!”我惊叫一声,所有的袖箭都冲着云泽的方向过去了,密密麻麻,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都有。而不知道为什么,云泽这个时候居然发起呆来,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雍和站在她的左手,忙纵了过去,帮她打掉一些,却不能全部打落。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抓住云泽的后襟,向后一拉,跳进水中。 关键的时候,你发什么呆,真是要命,我心中骂着,闭气向水中沉去,云择促不及防被我 十年华衣(女尊) 第1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0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0部分阅读 拉下水,灌了好几口,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我拉着她向一边滑去,然后贴着船舷浮了起来,云泽咳了几声,脸色发白。我则警惕打量周围,向她道:“你抓好船舷,小心点周围,我去把水下这几个干掉。” 云泽的脑子大约是因为进了水的缘故,人看起来有点迷糊,连回答我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恍惚的点头。 我今生虽然是学过游泳,但是或许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影响,心里对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和厌恶,除了因怕同前世一样被水淹死学过游泳,平常都是尽量能不碰水就不碰。浸在湖水中,寒气也慢慢侵入身体,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要速战速决!握住刚刚飞来的一只箭,折去箭尾,然后当下屏住呼吸,向水中钻去。 我的水性不好,但胜在目力敏锐过他人,所以总能抢先的发现敌人,然后沉到她们的下面,将人猛向下一拉,趁她们慌乱之际,用剑头划过她们的脖子。我清楚的知道下多大力,划多深就可以制人死地,所以下手后并不恋战,马上放手去寻找下个目标。 潜在水里的敌人好象被毒死的鱼,一个个翻肚子,飘在湖面上,血将她们身边的湖水染赤。即使在光线不好的夜里,看上去也格外的恐怖诡异。 也许是血味提醒了剩余的敌人要警惕,也许是长时间在水里杀人让我身体开始麻痹,最后几个人我解决得格外吃力些,有一个甚至很快发现了我,在水中向我发了袖箭。我在水中躲避简直就是慢动作,结果被其中一只袖箭划过右腿,血立刻涌了出来。 我很不喜欢这种血和水混合的味道,而正泡在这种混合物里的我,只觉得一阵阵恶心反胃,眼晕头花。强撑着将水下最后一个敌人干掉,我才松了一口气,精神一松懈,顿时有一种身体里的力气被全部抽走的感觉,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没有包扎过的伤口在水下失血格外得快引起的。 还好这里没有鲨鱼之类,不然血味把鲨鱼引来,就都完蛋了。我暗想。 我艰难的游到云泽身边,还没来得说话,就觉得什么从脑子里抽走,眼前一片黑黑白白的光晃来晃去,然后失去意识。 第 139 章 我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在喂我喝水,水里似乎加了蜂蜜,淡淡的甜,冰冰的很舒服。我喝完,轻轻呻吟一声,想动一下,立刻觉得全身僵硬酸痛。 身边的人似乎被我的动作吓道,手中什么摔了下去,发出刺耳的破碎声,把我的耳朵震得嗡嗡乱响。 过了好一会我才知道我已经昏睡了三天,雍和连请了五六名大夫,都只说我失血过多,体力透支所以才会昏迷,并无生命危险,可惜其他人并不相信,楚风,楚悦又叫了太医来察,那太医道,虽然失血很多,但并不影响性命,长时间昏迷的原因,只怕与我心理上有关。 因此在我昏迷的时候,众人一致推论我有恐水症。 这年头,有个秘密怎么就这么难呢? 面对众人的揶揄,我只好当做没有看到。等到雪衣,阿九,楚风,楚悦离开速园,我向雍和问道;“那两名落水的举子呢?” “暂时安置在园里,两个人都已经醒过来,这几日都说等你醒要要专程向你道谢。”雍和道。 我点点头,等会要把她们叫来问问那天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问起了我醒后一直担心的问题:“云泽呢?” 雍和笑道:“我还以为你把她忘了呢?那天回来后,她听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了,就离开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来。” 我向后一靠,躺在松软的大枕头上:“那天的刺客后来抓到了吗?” 雍和摇头:“对方看起来很有组织和预谋,除了你在水下干掉的那一批人,其他的人都没有抓到。提供船只的那几名船主被楚鸣,楚风关在刑部大牢里审问,但现在也没有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事情。已经死去的刺客尸体上也没有特殊标记,看上去和普通此刻没有什么区别。” “云泽后来怎么样?”我又问道。 “她看你昏过去后,就马上抓着你,然后我们把你们两人拉上船。因为所有人在船舱中,水中的刺客也死了,所以后来并没有再有新人员增伤亡。救援的人就来后,我们就赶快把你送到医馆,开了几副金创药和补血药。本以为你很快就醒的,没想到一睡就是三天。云泽一直在关注你的伤,显得忧心冲冲,但有时候会走神。我不确定除了你的伤外,她是不是还在担心别的什么?”雍和转眼看我,“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我仰头望帐子的顶端:“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刺客八成可能是冲着云泽来的。其他人在刺客眼里只不是碍眼的钉子罢了。云泽现在很危险。” 雍和见我有些忧心,安慰道:“我已经让荧惑守心去了她的住所附近,暗中保护,一有异动,百花楼会有消息传来的。” 我沉思一会,道:“你让知静和司马惊鸿查查现在北越的局势如何了。云泽身份敏感,说不定会被当做人质。” 雍和出去后,我将明幻叫了进来。明幻是司马惊鸿留在我身边的,说是一方面保护我,一方面方便传递消息。我想想雍和一名女子总是跑百花楼也太招人注目,便答应让他留下伺候,对外则说是赎回来的。明幻在阵中施展媚术时一副千娇百媚的模样,去了铅华却是一副冷冷清清荣辱不惊的表情,身上并不挑剔的穿着园中统一的黑底红纹,走路说话虽然轻柔些却并不若守心那样做作。 “将前两日进园的两个举子请来。” “是的,小姐。”明幻点头出去。 两人过来后,向我千恩万谢。两人都是上京赶考的举子,因与阮洁等几名举子同住一家客栈而结识。那日结伴打算游湖,却没想到遇到太女。太女对她们似乎很有兴趣,便邀她们上船。她们两人本想推辞,却不想同行的其他人却都赞成,还不断热心劝说她们,便答应了。开始彼此自我介绍,然后谈论诗词,还算融洽。 后来,太女似乎还看中她们几人,便说只要日后愿意为她效力,便答应为她们的殿试做些通融。两人觉得不妥,便婉言拒绝了,没想到太女却大怒起来,加上阮洁等人的怂恿,太女便认为两人与自作对,日后若真有了功名,越发会对自己不利,便令人将她们两人扔下船去。 “本次殿试的主考官是何太师,是太女的祖母。若太女真的从中做梗,我二人真无出头之日。”说话的是一名大约二十出头的女子,名叫白若灵,略小的是她同乡佟潜。两人神色均是黯然。 太女打算操纵殿试结果吗?我摸了摸下巴,这事我倒是没闲心去管,不过为着她们两人的性命着想,我道:“你们两人还是尽快返乡,以保安全。” 佟潜看一眼不说话的白若灵,固执道:“我不回去。我千里迢迢来一次京城,家中母亲父亲都在等我们的消息。我就不信太女她能混淆考场,一手遮天。退一万步说,我们总不能连考场都不进就退缩了。” 胆子倒是挺大的,只是在这里如果没有相应的实力做后盾,胆子越大,死的越快。 “若是不想回家,平时无事便尽量少出门吧,殿试榜出后就立刻回家吧。”我道,“或者还能保你们平安。” 佟潜性子太过刚直,我劝她们委曲求全的话自然很不得她认同,但我毕竟是她的救命之人,所以并没有露出愤慨鄙视的神色,只道;“素小姐,我与白姐姐一来京城就听说过你的名字,对你的才华和傲骨很是敬佩。此番又不惜冒犯太女救了我两人的性命,我以为素小姐是个不畏强权的正直之人。为什么你对我们两人却是口口声声劝我们忍气吞声,不战而避。莫非是认为我们胆小怕事,不堪一击?” 我轻轻一笑:“你也听说过,我实际上只是一名教书匠,未曾打算涉足仕途。世上万事,无欲则刚,我在京城略有才名,若非不得已,太女不会动我,否则若是给仕林中人留下话柄,损失的是她。反而言之,即便是朝中有品有位的官员,得罪了太女,若无实力又无靠山,也免不了受一翻灾祸。我倒是很好奇,你又为什么这么自信自己能够成为例外呢?” 第 140 章 我这一番话令佟潜对我很失望,在她的眼中我软弱又多虑,而在我的眼中,她又太过天真莽撞。话不投机,两人谢过我后就告辞离去了,我也并没有挽留。 明幻送走两人后,雍和便回来了。百花楼目前的情报显示,北越情况现在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大皇女昭颜已经取得主动权,控制了北越大部分的区域,而三皇女七皇女被逼得结盟起来,附隅顽抗。如果在短时间内不能取的胜利,昭颜的地位就笃定了。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云泽是昭颜唯一的胞妹,感情向来都好,如果将云泽捉回去威胁昭颜,必定有效。不谈昭颜对云泽的姐妹之清,即使她狠的下心出军,逼三皇女七皇女杀了云泽,于她的名望也有损——为了登上皇位而漠视自己妹妹的性命,会是群臣和百姓心中的仁君吗。 接下来,雍和告诉我另一个让我吃惊的消息:云泽还在的北越的时候,曾做过禁卫将军,负责环卫北越京畿的安全。九凤夺嫡开始后不久,云泽就将这个权利交给了昭颜,一个人从北越消失了。 禁军的调动是只有一国皇帝才有的权利,云泽身为皇女竟然曾经坐到这个位置,可见北越皇帝对云泽如何宠信。一个让皇帝能够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的女儿,而这一点只怕是任何人都会嫉妒和眼红的吧。 我忽然有些胸闷,按住胸口。雍和忙过来扶我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推开她,我掀开被子起身:“我去看看云泽。” “你才醒过来,又要去哪里?”雍和着急道,“若是还不放心,便叫明幻再派人过去保护便是了。这么过去,就算到时候遇到危险了,你现在的状况能支持多久呢?” 我苦笑一声:“我不是过去保护她,我只是觉得,云泽现在需要有人陪着她。” 现在回忆起来,那批刺客对云泽下手是一点不容情。若真是三皇女,七皇女的所派之人,理应以生擒为上。毕竟一个死的云泽对她们并没有作用,反而会成为昭颜的同仇敌忾、借机进攻借口。 现在,最担心云泽活着落入三皇女,七皇女之手的人,唯有已经胜券在握的大皇女昭颜。 找云泽家的时候,并没有她的人影。把我和雍和都吓了一跳,还好她的邻居告诉我说云泽又去喝酒了。 云泽醉得很厉害,几乎连我和雍和都不认识了。 “我……已经……放手了,我放弃了……禁卫,离开了母……皇,离开……京城,甚至,甚至……离开了北越,为什么——还不能,放过……”云泽哼哼着,脑袋枕着桌子,酒壶对着口直接灌下去,平常总是透着风流潇洒的眼睛都迷糊了,好象蒙上了一层雾水。 我与雍和对看一眼,叹了一口气,将她背了出去,直接带回了素园。 雍和通知厨房煮了醒酒汤,我把她扶上床。 “雍和,我打算,送云泽回北越。”等雍和过来,我看着睡着的云泽道。 雍和略略吃了一惊,抬头看我一眼,又看了看云泽,只道:“你这几日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别到时候不是你保护她,反要她保护你了。” 我对雍和的冷笑话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阿九的情报网多半在大楚境内,而北越与大楚的关系也不稳定,若不是国内忙于帝位之争,只怕也难免同西辽一样,时不时打上一仗。云泽的身份敏感,为了保险起见,我不打算借用阿九的力量。 百花楼的情报虽然不错,但在人员的支持上,远比不上现在三个国家都拥有分点的金聚楼。我一面通知百花楼打听云泽的亲信旧部,一面让知静在我们可能前往北越的沿线,为我们做好各种准备。只等云泽醒过来,就带她回到北越。 只有将她安全送回昭颜身边,使昭颜认为云泽不是她实现大业的威胁,而是助力的话,云泽才会彻底完全。 而且云泽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第 141 章 接下来的时间,我便一心一意调养身体,恢复最佳状态。偶有时间,就研究一下萧月词的病历册子。时间还算好混。 云泽的心情不好,外加小孩脾气发作,突然说不想回北越。雍和忙着准备北上的东西,也不理会她,只道:“你爱回不回,我只准备华衣北上游玩的东西。”云泽无语,却又不敢来马蚤扰还在恢复中的我,只是闹着要回她自己的住所去,被我事先吩咐过的荧惑守心拦下来,三个人在园子里每天打来打去。 雪衣,阿九时不时会来看我,见三人打的厉害,问我出了什么事情,我看着原本安宁的园子被搞的乌烟瘴气,没好气道:“她们皮都痒得慌!” 楚风楚悦有时候会送些上好的药材过来,最意外的是连楚鸣也让人送了一副熊胆,一支五百年人参过来,礼物之重让我以为自己病入膏肓了。好东西不要白不要,何况那天我也算顺便救了她一命,受之无愧。 而三个皇女陆续送药材的事情,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素园又成了炙手可热的投靠或者是攀附对象。我很庆幸有雍和挡在我前面,光从明幻的嘴里知道每天前来拜访和递帖子的人数,就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前来拜访的人中不乏今年应考的举子们,她们或送来请贴,或者亲来拜访,或者只是留下诗词。阿九说她们只在考前拜山门而已。举子们一般会选择京城中的权贵,考官,或者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若是能得这些人称赞一二,便是很大的荣耀。因为殿试有时候不光是要看临场发挥的水平,他人对考生的评价也是非常重要的。 而消息更灵通一些的,便能很快找出如今最当权的人物,依附上去,即使是落榜,也可能通过举荐,得到很好的出身。 比如,阮洁得了太女的青睐,想来为她的殿试要加分不少。 除了太女之外,秦王府,左宰府,太师府最近都是门庭若市,相比于秦王府和太师府的择优而取,左宰府则是来者不拒,来也来得,诗作也留得,只是谁也见不着左宰的人,美其名曰忙于国事。我想起试飞的第三日害我摔滑翔翼的女子,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如同我一样躲在家里,对着一堆送上门的帖子,笑着发抖。 明幻告诉我,那日离开的两名举子现在出入如常,阮洁如今虽然暂时还住在客栈,可人人都知道她是太女看中的人,纷纷巴结奉承。阮洁见到白若灵等人,总要出言讥讽。白若灵年长到底成熟些,言辞间总是退让五分;而佟潜却是年少气盛,对阮洁的讽刺总是狠狠的还击,骂她只是太女的一条狗,还将那日船中太女许诺在考场上为她通融的事情一五一十摊出,在上京举子中引起一片哗然。 渐渐的,举子们对殿试公平性的质疑声越来越大,主考官何太师不得不出面平息风波,声明考试一定会公平举行,公正评分。同时,东宫也发话,那日只一场单纯的诗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一切只是误会云云。 我知道在殿试前,因为这风波的影响,两人的性命暂时不会有危险,心中稍安,便不再理会。 过了几日,司马惊鸿传来消息:楚风最近时常请初云去王府表演,每次都犒赏都不薄。但言谈中,总在套初云的话,打听他有那些客人,都听说过什么。 初云是聪明人,一听便知道秦王是看中了那天他表现出来的消息透露能力,有心招揽他。甚至有兴趣让他牵线搭桥让整个百花楼作为她的耳目。 少君曾经说过,从百花楼建楼不久,就有不少人打上它的主意。五师姐为了不让它成为纯粹的政治工具迟迟没有离开,直到少君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既然是五师姐的心愿,我又怎么会让她失望。 楚风现在显然还不知道百花楼真正的能力是分情报和杀手两部分的,何夕却是知道的,但是他却没有企图收服百花楼,显然是被百花楼警告过的。我问过司马惊鸿,以前少华少君都是以什么手段来保护百花楼的单纯性。 司马惊鸿笑道:“世界上解决问题有两条途径,一条是软的,一条是硬的。” 推辞不掉就先答应下来,然后给她几个错误或者混淆的消息,或者干脆吃了好处不办事,那主儿就自然对百花楼没兴趣了。若这样还不死心的,就直接掐两条那主儿性命攸关的消息,威胁她若不放手就抛售出去。 司马惊鸿并没有把楚风放在眼中,他打交道的达官贵人不少,对她们的心理摸的很清楚。而楚风本人的资料,百花楼知道的可能不比他本人知道的少。到如今这规模,百花楼早已经不是谁说灭就灭的。 我点点头,回复司马惊鸿,那就一切照旧吧。 雍和将一切都打点好后,我便借口去看望某个故人,向雪衣告辞,然后让他通知了阿九,雪衣虽对我的含糊其词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强迫我说出来,只嘱咐我路上小心,早去早回。然后又让雍和通知了清书与七柳,承诺了回来会给她们带礼物,便起了程。 云泽一路无言,只是常常对着窗外发呆。 走前闹得天翻地覆,走时却又二话不说就上了车。我心道,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知道回去了怎么面对吧。 为了保证安全,我们只是正常速度行驶,并不过分赶路,过夜也都尽量选择在城镇中,尽量避免在野外露宿,给那些有不轨之心人以可乘之机。知静安排得很细致,一路上都有人接应我们,所以基本没有吃什么苦头,倒真像是出来游玩的一群小姐们。我甚至忙中偷闲的给知静写了一封信,让他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不如开发旅游这一项作为新的赢利项目。 尽管计划的很周全,我们一路行来,也并不平静。 直到到达大楚与北越交界的边境城市烟波城前,我们遇到的袭击不下二十次。用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门,偷袭,美人计,扮猪吃老虎,投毒……心思之精巧,手段之罕见,让我大开眼界。幸好我带上了荧惑与守心,她们对刺杀和暗袭中使用的伎俩和手段要精通熟悉得多,不然真保不准要着道。守心告诉我,这些多半都是私人培育的死士,虽然忠心足够,但比起真正的杀手组织层出不穷的花样,他们还是相形见拙。 听到这里,我有些无语,难道他和荧惑以前刺杀我的时候是放过水了吗? 传说,烟波城在很久以前拥有一大片十分美丽的湖水的,清晨的时候湖面会升起淡淡的烟雾,与冰绿色的湖水映衬着,如同仙境一样梦幻,烟波城也由此得名。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湖水逐年减少,直到干涸。而当我站在烟波城下的时候,觉得不如叫烟灰城或者烟火城会比较好。与森林湖泊交织的楚辽边境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一片荒凉。四处都是黄沙,大风将沙粒吹在脸上,即使是在初秋,我也觉得很难受。 “云泽,前面就是烟波城了。出了烟波城,就是北越边境。”马车停在了巨大的土黄|色城郭下,我望着城门上三个字,“现在如果后悔了,还来得及。” 云泽眼睛追逐着滚滚肆虐的黄沙,好象要穿透城墙和风沙,寻找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家。而眼中透出的思念如此深刻,让我心酸难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只能是她的一个人的决定,谁也不能替代。 云泽忽然跪倒地上,泪水没入黄土:“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家,回家——” 声音一瞬间哽咽难闻。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第 142 章 因为近两年北越与大楚的关系还算缓和,两国边境来往的商人也不少。知静帮我们准备好了大楚商人常常贩到北越的丝绸若干匹,我们便假扮成丝绸商人进了城,守城的士兵不耐烦的检查了一下,就挥手让我们过去了。丝绸中自然不会有违禁物品,因为我们偷渡的是——人。 大约是因为归家在即,虽然心有千千忧虑,但云泽眼睛还是染上一抹喜色和离别的愁绪。 我们在烟波城里简单吃了一个午饭,同其他普通商人一样,到烟波城的出境司交了货物的税金,就准备出城。我打算在天黑前,将云泽送进北越的边境城市——南州。 大约又行了二个时辰,我们终于到达了南州的城门外。 在被北越士兵卡走了五两银子的油后,我们终于顺利进城了。对比一下两国家的边境城市的士兵操守,我心中暗暗感叹大楚皇帝还算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 云泽则是一路不停的给我们介绍,这个是北越有名的小吃什么什么,衣服上带红的丝线的是未婚男子的标志,兴奋的好象一个导游一样。让我突然有点冲动要不要在这里玩上两天再回去,毕竟出国旅游可是难得机会。 按照计划约定的,我们在南州的金聚楼里见到了云泽的两名旧部。 两名女子见到云泽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激动的几乎连话都说不清楚:“殿,殿下,你终于回来了。” 云泽赶快扶起两人,眼圈也红了:“百里,昊天,辛苦你们了。在这个时候还把你们叫来。路上可还平安。” 其中一名灰衣女子面带喜色道:“我们最开始接到殿下的消息的时候还不敢相信,生怕是三殿下七殿下搞的鬼。后来收到您的亲笔信后才相信,又过了几天,大殿下也来找我们,说有了殿下的消息,只是路上不断被人袭击。她曾派人出去接应殿下,但一直没有遇到殿下。我和昊天都担心不已,直到昨天接到殿下今天要到的消息,才放心下来。” 云泽眼中一闪,神色依旧:“我没有遇到皇姐派来的人。她现在怎样,我在大楚消息不怎么灵通,即使有传过来的,也是迟到的。” “殿下请放心,现在情势已经完全倒向大殿下这边,所以我们才能这样容易的到达南州,而且放心的来见殿下。殿下回来的正是时候,正好能助大殿下一臂之力,大殿下肯定很高兴见到殿下。”百里笑道。 “皇姐知道我今天回来吗?”云泽问道。 “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昨天才接到消息,让人向大殿下捎去消息,但是大殿下现在人在京城,恐怕要至少要今天晚上才能接到消息呢。”昊天回答道。 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原本带着小小喧闹的金聚楼忽然安静下来。 我心中暗道,难道有什么大人物来了?感觉到身后的荧惑守心身体微微紧了一下,气息也刻意的薄弱了起来,显然是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还没有等我们出去查看,门就外传来敲门声,然后就不客气的被推开了。 两名气度森严的侍卫先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中的人,确认没有危险了,才矗立在门两边,接着一名锗红色锦服的女子走了进来,看见云泽,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云泽,你终于回来了!” 云泽见到这女子,眼圈更红,之前千般顾虑都忘记了,扑了过去:“姐——”抱住女子,埋头不愿起来。 我打量着这女子,这就是云泽的同胞姐姐,大皇女昭颜。昭颜此刻紧紧抱住云泽,在她背上拍了拍:“好了好了,回来就好。”说话间,已经抬起头,目光如同老鹰一样犀利,将云泽身后的我们都扫了一遍,军人驰骋沙场特有的杀气夹杂在其中,令人不寒而栗。 昭颜是在考察我们,或者说在考察云泽,有能力从大楚京城将云泽一路毫发无伤的送回北越,又岂是普通的商贾可以办到,若这股力量属于云泽,她心中难道不会有所忌惮? 想到这一点,我笑着上前,结果被两个侍卫拦住。云泽正要呵斥,我嬉皮笑脸打断了她道;“恭喜大殿下!恭喜十殿下!恭喜两位殿下今天重新相聚。两位殿下姐妹情深,真是让人羡慕感叹。想必两位现在也有许多话想说,小人也就不打扰两位,只是——”我一脸阿谀的表情:“十殿下,那五万两——” 云泽被我突然变脸打了个措手不及,茫然的看着我。 傻丫头,关键时刻,你倒能掉链子。 还是雍和上道,一听我开头,就能接下戏演去。她也上前一步,满脸势利:“十殿下,你可不能过了河就不认帐啊,为了保护你到这里,我们可是花费了不少精力,牺牲了不少姐妹啊。说好先付一万两,到了后把剩下的五万付完的。” 昭颜看我们的目光一下子从凌厉变成冰冷厌恶,但针对我们的杀气却是减少了大半。她什么也没说让人拿来五万两银票,扔到桌子上,冷道:“拿了钱,你们可以走了。” 我忍住恶心,沾了口水,点着一千两一张的银票,点清后小心翼翼放进怀中,讨好的冲她们笑道:“殿下真是一言九鼎的人,那——小的们就不打扰了。” 边说边退,临走前又向云泽笑道;“十殿下,以后若还有这样生意,可一定要记得照顾小的哦。您还记得怎么找到小的们吧?后会有——”话没完说,一个侍卫就在昭颜的示意下将门对着我们重重关上,我只来得及从飞快关闭的门缝中,看见云泽面无表情的瞟了我一眼,其中想说的什么,我已经读懂。想来云泽也应该读懂我最后话中的意思:有事情,就到金聚楼联系我。 退出房间,我与雍和对看一眼,一刻的也没有停留,就出了楼,上马直奔城门。我宁愿在野外宿营三天也不肯在南州多呆一分钟。虽然只是一面,我就看清楚昭颜,这是为皇位而生的一个女人。也就是说,凡是阻碍或者有害她的登上皇位的人,她绝对不会放过。 我们几个知道她的行迹,若是泄露出去,南州城对她就便成危险之地。对于只见一面的我们,她是绝对信不过,尤其,我们还表现一副为了钱财可以玩命的态度,在她的心中,我们自然也有可能为了钱,将她出卖给她的敌人。 而于云泽,她的信任也有限。云泽今天到南州的消息明明晚上才会传到京城,昭颜却在云泽见到亲信百里昊天后不久就出现了,明摆着,百里昊天身边也有昭颜的人在监视。 出了南州,我回头望了一眼:云泽,你终于是回来了,真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后悔这个决定。 “殿下,那四个人走后就马上出城出了,没在南州多逗留一刻。属下没来的及抓住她们!”一名侍卫跪在地上道,“请殿下责罚。” “哼,她们倒精明的很,溜的跟耗子一样快!算了,算她们有自知之明,出了北越,她们也起不了什么风浪。由她们去吧。”昭颜立在窗前,“云泽呢?” “十殿下已经安歇,并无异常。” 昭颜哼了一声:“既然已经回到我身边,那就另当别论了,本王也没必要把所有的皇女都杀光。云泽是本王一手带大的,她的那点心思我清楚的很,料她也没这个胆子跟本王作对,而且本王身边也确实要个帮手……” 第 143 章 我将从昭颜手中讹来的五万两银子交给烟波城中金聚楼的掌柜,让她找时间送到北越京城去,通知云泽有需要随时来提取。 回来的路上我遇到阿九派来的人,她将一封密信交给我,里面告诉我越琴的下落现在已有端倪,让我尽快返回京城。 我摸了摸鼻子,难道是上次从楚辽边境回来的前科让阿九断定我又会一路游玩回来?再不拖沓,我、雍和、荧惑、守心四人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阿九既然能准确找到我的行踪,自然也知道我刻意避开他,去了北越,但是我回来后,他却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只字不提我北上的事情,这一份体贴让我心中有些愧疚。 我们离开后,素园中只有明幻主持,竟然也把一切打点得头头是道。我称赞他几句,他只清清冷冷道:“这些是司马公子教过的,不算什么。”然后又道:“在素园住过的那两名举子,其中一个叫做佟潜的,前天被打成重伤扔在大街上。” 我正要就着茶杯喝上一口水,听到这话,愣了一愣:“死了?” 明幻摇头:“不过也差不多了,大家都道她是得罪了了不得的人,才会被打成这样的,除了白若灵,其他的人甚至不敢接近她。白若灵带她去求医,却被所有医馆拒绝。曾经有一家医馆好心为她们看过一次,结果当天夜里就被砸了。后来就更无人敢接受她们,连她们住的客栈,也将她们赶了出来。” 我放下茶杯:“她们现在再哪里?” 明幻低头道:“白若灵带着佟潜暂时在城南一间破落的庙里安置。” 我想了想道:“雍和,带上药箱。再准备一些干粮和水跟我出去一次。” 雍和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明幻,离开去准备。 明幻看着雍和离开,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明幻,若是九皇子来了,便说我很快回来,让他等我一会。” “是。” 庙似乎已经荒废很久了,四面透风,好在初秋的气温还不算低,我看着庙中两人,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还是来晚了。佟潜的身体僵硬,心口冰冷,估计已经死了接近六个时辰。 白若灵面无人色的坐在一边,对着佟潜,目光有些呆滞。 “你打算怎么办?”我道。 白若灵抬眼看了我一下,但仿佛是在一团空气一样,没有什么反应。 “佟潜——你是打算送回家乡,还是就地安葬。若是送回去,需得火葬了。若是就地安葬,我就让人安排棺木。”我又道。 白若灵被我话惊醒,终于有了情绪变化,捂着脸埋下头:“我……我怎么跟佟姨交代,让我怎么跟她交代,我答应照顾好阿潜的,现在却要我带阿潜的尸体回去见她们,我怎么有脸回去……” 我等她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道:“你尽快离开京城吧,此地不宜久留。” 白若灵脸从双手中抬起来,眼睛红的可怕:“……阿潜,阿潜一直喊疼,一直喊,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大夫不给开药,还赶我们走……我连让她好好栖身的地方都找不到,她痛的那么厉害,我背着她一直走一直走,最后只能让她在一间破庙里死去……我不走,我要为阿潜报仇,我要报仇!”说到这里,白若灵的眼睛中溃散的光重新聚集起来,“我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要为阿潜报仇,我要让太女付出代价!!” “你又凭什么去报仇?你说佟潜是被太女害的,你有证据吗?没有!?就算你把她的死弄的京城皆知,就算你告御状,告到皇上面前。没有证据,你依旧伤不了太女一根汗毛!”我厉声道。 白若灵忽然笑起来:“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无权无势的小人物。被人家一个小指头就压成肉酱,但即使只是把她的名声弄臭,我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佟潜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吗?你比佟潜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你才有机会活到今天,为什么也要同她一样自蹈死地?” 白若灵忽然又泪流满面:“我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就算是把她嘴巴捂着,打断她的腿,不让她出门,就不会遇到阮洁,就不会招来杀身之祸——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素小姐的话,马上带阿潜离开京城……” 我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先让佟潜入土为安吧。难道要她曝尸荒野?” 我帮白若灵找了一块墓地,将佟潜下葬。云泽原来住的屋子的租期未满,便让她暂时住到那里。第二日,我去瞧她,却发现屋中满是写满字的白纸,我心生不妙,拾起一张,上面将她与佟潜遇到太女,被投入水,到被阮洁讽刺,佟潜反驳,最后佟潜被人打成重伤,求治无门而死整个过程全部写出来,字字尖锐,句句诛心,整个文章让人找不出一丝不实和漏洞,太女的险恶残酷、睚眦必报的形象昭然纸上。 白若灵见是我正在看,竟然还很好心情的问我写得如何? 我望着她憔悴的如同鬼一样的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来,将手中的纸撕了个粉碎。 白若灵大怒,上来要抢,她又哪里是我的对手,不过一会,一屋子的纸就被我撕了大半,碎片落了满地,好象刚刚下了一场大雪一样。 “素华衣,你给我住手!住手!” “你知道不知道,这些纸一旦给你散发出去,你的下场只有一个了——死!”我道。 白若灵吼道:“那也不管你的事!我自己找死,与人无尤!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我不欢迎你!” 我气极,伸手抽了她一个耳光,她惊愕的捂着脸看着我,然后颓然坐在地上。 “白若灵,你告诉我,你到底是心中愧疚没有保护好佟潜,想泄一时之愤,还是不齿太女所为,恨她残害无辜?” 白若灵茫然抬起头:“有什么区别吗?” “若你只是想报复太女,一泄私仇,那么你只管拿这些东西出去发。发完了,你的气平了,然后你步上佟潜后尘,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京城人口中多一条谈资,太女依旧过的逍遥日子,将来还会出现第二个佟潜,第三个白若灵;若你是不满太女这种恃强凌弱,草菅人命的行为,想给她压力,逼她不收敛行径,一辈子再不敢轻举妄动,妄动人命,那么我有一条路指给你。但是很可能你半生就要活在与太女的争斗中无法解脱,也可能终一天付出生命的代价。” “什么路?”白若灵忽然抬头望着我。 我将地上的纸一张一张捡了起来:“等你想好了怎么选择,在来素园找我吧。” 回到素园,阿九已经在等我。面前一桌色香俱全的饭菜。他将一张纸交给我,上面是越琴现在的地址。 “避免打草惊蛇,我的人只在她家附近守侯。你到附近,自会有人给你指路。”阿九笑着勺起一块软软白白的酥香豆腐,用手捧在下面,送我嘴边:“把嘴张开,乖哦——” 第 144 章 阿九给我的地址竟离京城不远,就在景天城外郊外一处药庐。我让雍和在京城看着白若灵别做傻事,为避免被人察觉,也没有带其他人,只让守心装做我的模样在素园出入,而我却顶着他给我做的另一张脸去景天找越琴。 地址显示的位置很偏僻,满山只有一人走的小路,四周不是杂草地就是树林,一路行来竟然没有遇到什么人,安静的有些过分。随着小路的延伸,我的心越来越不安,阿九明明说过附近会有人来接应我,为什么走到这里,竟然连个人影都没有出现。 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看见山腰隐蔽处,建着一个小院子,四周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我警惕的边走边打量,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是机关陷阱之类。 转一个弯,看到院子的正门,我微微愣了一下,院子的门是随便开着的,一眼看上去,像是有人刚刚进去过一样。 我心中一紧,莫非有人捷足先登了。提气一纵,落在院门口,只见院中凳翻桌倒,一片凌乱,地上躺着一名中年女人,嘴角渗血,合眼一动不动。 此人应该就是越琴了。 我忙上前一试气息,几乎全无,再握脉一查,心中一跳,似乎是中毒。 我翻了她的 十年华衣(女尊) 第2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1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1部分阅读 眼皮,瞳孔还未扩散,微微松了口气,正要从怀中掏出针包,却感觉有人接近这里。心中一惊,莫非是个杀人嫁祸的陷阱。思维瞬间转了万千转,飞快从怀中掏出一支小瓶,将里面所剩的药丸的一股脑倒进她的喉中,取出针在她的后颈和头顶各扎一针,然后又摸出一粒龙眼大的药丸给她塞了下去。 这样应该没有问题。我收好属于自己的东西,扫眼过去没有留下任何有关我的痕迹,接着飞身上树,躲在一边看到底是何人前来。 等那人跨进院子中,我几乎没叫出来:这人不是弓蓝是谁! 她不在军营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莫非也是冲越琴而来? 弓蓝一进院门,见到一地凌乱,也是一副意外的表情,略愣了一愣,迅速上前查看她的情况。我正要打算跳下去问她怎么回知道越琴住在这里,却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没等弓蓝摸到越琴的脉,一个捕头带着几名衙门捕快冲了进来,一见此情此景,大喝一声:“你在做什么!”不等弓蓝分别,便将她向一边推去,两个捕快立刻扭住她的胳膊不让她动弹。捕头将手伸到越琴的鼻下试了一试,很快得出结论:“死了。” 弓蓝睁大眼睛,惊道:“让我看看,我是大夫,我可以救她的。”说着挣扎起来。 两名捕快不耐烦了将她狠狠按爬在地上,在她身上踹了几脚;“老实点!” 我的指甲刺进手心,弓蓝是二师姐的姐姐,今年已经过五旬,却要受这起玩忽职守,囫囵办事的小人侮辱,令人无法平静。 捕头抽出刀比着弓蓝的脑袋,得意洋洋道:“你杀人被抓了个现行,还有什么好挣扎的。老娘立功一等,你就乖乖伏法吧。” 弓蓝怒道:“你这个昏庸的捕头,我来的时候,她已经这样了。” 捕头微愣,又笑道;“杀过人的都会说不是自己杀的,你当我是傻子吗?这三山五岭的平常那里会有人来。而这里除了你跟死者,哪里又有第三人?若不是我们接到匿名信,举保说今天有人会来杀这里的一个山野大夫,才大老远跑来一趟。眼见为实,莫非还冤枉了你不成!” 弓蓝微愣,现在才明白自己中了圈套,眼中射出怒火:“你看不出这是栽赃陷害吗?有人先杀了人然后通知你们前来,正好我又出现在这里。” 捕头摇摇头,掏掏耳朵:“我可管不了你这么多,有什么你还是跟县太爷去申诉吧。走,把人给我带走!” 捕头一挥手将让两人压着弓蓝离开,又让两人留着看守尸体,自己则带着弓蓝返回衙门。 很显然这是一个陷阱。有人将越琴的下落故意泄露了出来,引有心人上门,她则向景天的衙门投了匿名信,然后将越琴杀死,等到被她用消息引来的人上门后,便恰好被上门巡查的捕头抓个正着。 而这段时间要查二十多年前萧月词蹊跷病死一案的,似乎只有我一人。由此说来,这个陷阱极可能是为我设计,但很不凑巧,弓蓝却不知道从那里也查到越琴的下落,几乎与我同时寻了过来。而我因为内功深厚,耳力优于常人,所以躲过了一劫。但是晚我一步到的弓蓝,却意外替我踩了这个圈套。 回到景天市集,我立刻让金聚楼以最快的速度发信雍和,让她通知雪衣,楚风立刻前来相救弓蓝,同时一定将这个案件发展的主动权赶快抢到手! 越琴现在是查清萧月词死因的最后一条线索。若她死了,很可能一切都重归迷雾,再难找出真相。这个圈套一旦成功,不但成功抹除了最后的隐患,同时还顺便干掉了一个讨厌的找茬者,一石二鸟之计,使得又准又狠。 我面对着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对手呢? 第 145 章 雪衣和楚风竟然在入夜前赶到了。 同行的还有被雍和派来的伪装成我的守心,我不由得再一次感叹雍和的心思之细:萧月词重要的人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素华衣”怎么可能还在素园中安坐? 守心来后我就恢复了原貌,而守心则换了另一张脸。 雪衣见到我非常焦急,一向克制的眼睛里满是责备:“怎么会这样?华衣,怎么能一个人来景天,万一发生了意外,连个可以照应的人都没有!” 我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安慰道;“放心,我现在没有事情。先不说这些了,你现在必须马上去一趟县衙的大牢,买通牢头和狱卒,保证弓蓝在关押的时候安全,至少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尽快通知我们。” 雪衣点头,道:“我现在就去。一会来找你。”说着便离开。 我又转向楚风:“秦王殿下。” 楚风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但此刻依旧身立如松,目光炯炯,行色匆忙而不见慌乱,丝毫不堕皇家风范,比起楚鸣有云泥之别。素来对她没有好感的我此刻也不禁有些动容,此女再可恶,却还是一个孝女,真要撇开在雪衣的关系,倒真挑不出她什么大毛病。 “素小姐有任何事情只管吩咐,本王一定竭尽全力办到。”楚风盯着我,铿锵有力的承诺。 我将我的计划和想法简单道来。 楚风听着听着,眼睛越来越亮,待我说完,她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来:“果然好计。时间不等人,本王这就去打点。” 望着楚风离去的背影,我浅浅叹息了一下,看了一下飘着丝丝白云漂浮的天空,纯净的犹如玻璃一样。而站在素衣山上看天,会更加纯净。我忽然有些想念在山上的生活,单调却快乐轻松,现在回想起来,好象也没有那么糟糕。 因为死者越琴与杀人嫌犯弓蓝都是或者说曾是身份了得的人,而初审过程中,不可避免的涉及到当年的皇室辛秘,让本来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谋杀案的县太爷慌了神,加上又有秦王出马,让她越发的胆怯,最后干脆向刑部递了折子,说自己能力有限,请将此案报刑部处理。 刑部见事关重大,也不敢轻慢,派出调查官员前来景天。 弓蓝的口供记录中,我知道她在军营中听到一名探亲回营的士兵说,曾见过施针手法同我有些类似的大夫。心中生疑,一问形容,年龄却与当年的越琴相仿。当年的越琴从太医院莫名失踪,她曾四处寻找未果,如今有了线索,如何会放过。弓蓝并不知道我打算清查萧月词当年的病案,又怕打草惊蛇,所以也没有告之其他人,自己一人来找越琴。却不想越琴被人先一步杀死。 沉寂二十多年的前皇夫病案又被重新翻出来,顿时在朝中掀起惊天波澜。当年宫中见过越琴的人并不多,何贵君便是其中一人,经她辨认遗体,确认死者正是越琴本人。 案情发展并不如意。因为事发当日在现场,除了弓蓝与越琴,并没有发现第三个人。而越琴的遗体经景天的忤作检查,确实是死于中毒,现场的桌上发现喝茶用的茶具有两套。刑部有理由怀疑弓蓝是借倒茶之际将毒药下到对方的茶中,将对方毒死。当年弓蓝的妹妹弓麝与越琴的关系并不好,弓麝被认定误诊,作为同门师妹的越琴是最有力的证明人之一。若说弓蓝因此对越琴怀恨在心进而杀人报复,可信度非常高。所以在刑部眼中,弓蓝的杀人动机是成立的。 “为了取得进一步的证据,刑部已经又派人去一趟景天的事发现场。”楚风将最新的进展告诉我,同时问我:“华衣,你这边说服的怎么样?” 我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改叫我的名字了,我貌似跟你没那么熟吧。喝着清书新送来的好茶,眯着眼睛看着头上葡萄藤上一串串越来越红的葡萄,懒洋洋道:“基本没什么问题了。她的怨气可大很呢!倒没多费我多少口舌。” “那你为什么还不让她出面来证明弓蓝是无辜的!”雪衣好奇的问,他相信我自然不会胡来。 “我在等啊!”我笑道,“虽然她已经答应配合,但是我还需要再等一个条件,保证她上了堂作证的时候绝对不会翻供!”这已经是我的最后一个砝码,我必须保证一砖拍下去,对方永无翻身之日,不然岂不是白忙活? “等什么?难道你认为还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不成?”楚风凝眉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等我的答案。 “我们的对手杀越琴是为了将最后的线索掐断,干掉弓蓝是为自己的罪行找一个替罪羊顺便也去掉一个碍眼的刺头。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即使弓蓝如我们的对手所愿被判定杀人,可萧皇夫当年的病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依旧是没有一个定论。既然现在越琴已经死了,”我弯了弯嘴角,伸手努力去够头顶上那串最大最红的葡萄,“他何不借这个机会将最后的隐患斩断!” 雪衣看我躺在躺椅上揪了半天也没揪下一颗下来,忍不住站了起来,将我头上那串葡萄干脆掐了一小串,放在我的手心:“你的意思是,那人会将当年皇夫之死所有的罪责都栽赃到越琴身上?” 楚风表情也越发认真起来,一双星眸牢牢盯着我:“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了。而他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我偏不去接那串葡萄,只就雪衣的手咬了粒,他耳根红红的,只好坐在我旁边一粒粒喂我。 真甜啊,我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睛,笑道:“等着吧,不出三天,一定会有让人吃惊的东西蹦出来!” 第 146 章 “等等——排骨要先炸过一次才能下罐子!”我连忙喊停。 雪衣手一抖,几块剁好的排骨冷不丁掉进瓦罐的水里,溅起的水花,在他浅银色的衣襟上点出几朵水花。 我忙从旁边拉下一条毛巾给他去擦,却被他抢了过来,冷冷道:“我自己来!” 我干笑两声,掩饰尴尬,眼睛偷偷向他胸口瞄过去:小气,又不是女人,什么都没有,摸摸又不会怎么样! 雪衣把身上的水擦干净,墨玉一样的眼睛眨不眨的瞪着我道:“看什么,还不把锅拿过来!” 我赶忙把锅端了过去,又小心勺了小半勺油进去,做了个请的手势:“可以下锅了,只用炸到表面看不到血色就可以了,不用炸全熟。” 雪衣把水倒掉,从瓦罐里捞出刚刚掉进去的排骨,然后一股脑倒进锅里—— “等等——” 已经晚了,我忙把雪衣一把拉过来——热油一遇到水,立刻爆炸一样霹雳啪啦的炸起来如雨一样的油星向四面八方飞出锅。我可不想雪衣的脸和手被油星溅到。 听着锅里发出惊天动地的恐怖声音,雪衣脸白了一白,眉头拧起来,转头对我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很想说水入热油会爆是常识,我以为你总要把水甩干再放进去,怎么会料到你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倒下去了。雪衣阴沉的脸让我没敢说出来,难得他要煲汤给我喝,怎么也不能让我一句话给打消了积极性。 炸好的排骨下了瓦罐,雪衣面沉如水的开始嚓嚓切起一支支胖如胳膊的莲藕,又快又稳。我看着自我安慰想:到底是练过武的,刀工还是不错,有点希望。 等待的日子也是无聊的,雪衣吃过我做过的两次饭,忽然说今天他来下厨,我直觉有点冒汗,连忙岔开话题说今天想喝排骨汤。果然雪衣为难的说,他没学过做汤,我连忙道,我可以教你。 于是我们两人一起去市集选了排骨和莲藕,然后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煨汤路程。 等到终于汤香横溢的时候,雪衣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将盐放了进去,试好了给我勺了一碗。我尝了尝,连声说好,将碗递给他,雪衣也尝了尝,觉得也不错,立刻叫人取了一只最大号的汤罐,勺了几块排骨和藕,再倒了些汤,盖好,叫人用食篮装了送到将军府他娘手上。 我看着雪衣第一次亲手煨的汤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有点不高兴。雪衣见我苦着一张脸,哼了一声:“小气鬼,不过就是给我娘送了些,你就心疼成这样?” 我把手中的汤勺重重一搁:“要是别人做的,爱送多少送多少,我才懒的管呢。” 出了厨房,我在心里默念:我不是吃醋呢,我犯得着跟雪衣他娘吃醋吗!! 到了大厅,发现阿九和楚风正好来了。 阿九一见我就跳了起来;“华衣,都被你料中了,今天刑部的人回来了,你知道她们带回来什么吗?” 我心道,总算是来了。坐了下来,笑道:“无非是越琴的手札或者是什么信笺,承认当年曾给萧皇夫下过毒。” 阿九和楚风眼睛死盯着我不放,好象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兽一样。 阿九一副你好神奇的表情道:“华衣,你怎么像什么都看见了一样。刑部真的从越琴住的地方搜出来一本她的日记手札,里面把她当年给皇夫下毒的事情全都说的清清楚楚。” 我不由得的看了楚风一眼,她的神色沉重,事关自己的父亲的死,即使只是一本伪造的手札,她的心里也不好过吧。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风这时候开口道:“据手札上记载,当年我父亲开始得的应该是轻微肺炎,只要细心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转好。但是因为但是弓麝当时在太医院风头太胜,又由皇夫指定为主治太医,引起了越琴甚至其他的太医的嫉妒之心,所以越琴心中不平就收买了父亲身边一个侍侯的小厮,将父亲殿中所用的熏香替换成其他的香料,这种香料无色无味,很难察觉,却能够让肺有毛病的人病情加重,长期吸入,甚至会让肺部溃烂。” 说到这里楚风握紧了拳头,声音充满恨意,“因为这种配方的香料非常罕见,知道的人很有限,所以当父亲在病情莫名其妙恶化的时候,太医们都查不出真正的病因,只好认为是父亲体质太弱而致。后来一天,弓麝终于发觉了,但她念在同门之情并没有将事情声扬出去,只是暗中告诉父亲殿中香料对他的病不好,让他在病好前不要再熏香。同时顶着压力,调整了处方。接着找到越琴,警告她不要再胡来。” “但是也许是之前病的太久,父亲的病也只是得到的控制,并没有明显的好转,太医院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而由越琴一面暗中拉拢说服了大部分的太医,一起反对由弓麝继续主治父亲的病,制造弓麝误诊的舆论前提,自己则在前来问诊的时候,在自己身上涂上的另一重香毒,这种毒微量就对肺部受损的人有致命的威胁,于常人却没有任何作用。父亲就……事后不久,她担心事情败露,就找了个机会离开的京城,打算避世生活一辈子。” 我一边听一边敲着手指道:“这里面八成可能都是真话,与我之前查皇夫的病历册子得出的结论大致吻合。但是有些小地方,却是值得推敲。” 楚风抬起头,认真道:“你觉得那里有漏洞?” ““第一,”我比起一根手指,“越琴是弓麝的同门师妹,应该不是个笨人,为争夺一个名声,是不是就值得她在宫中动手冒险杀人,这点很值得商酌。况且宫中那么多病人,宫侍宫女也不少,就算要利用这种手段证明她师姐无能,随便选一个不比选皇夫的风险要小的多吗?” “第二,”我停了一下,“她自己说在皇夫殿中收买了一个宫侍将熏香替换成毒香——皇夫乃是后宫之首,她越琴虽然是太医,但也只是一个外臣,出入中宫的机会不多。哪个宫侍会这么容易相信她,会这么轻易就给她收买?毒杀皇夫是多么大的罪,她越琴一个小小还不算得意的太医能给一个宫侍什么许诺,值得让人玩命?如果手札上所说的投毒方式无错,那么我怀疑宫中还有她的帮凶,而这个帮凶才是收买那个宫侍的人。” 阿九眼睛好象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对我眨:“这些都是她告诉你的?” 我笑道:“错!这些都是我等下要告诉她的。” 今天就是一场从二十多年前延续到今天的故事的落幕吧。楚风站在议政殿下,心中有些忐忑,又有些澎湃,脑子浮现素华衣胸有成竹的笑,心里才镇静一些。 “弓蓝涉嫌谋杀前太医越琴一案,刑部可有定论?”凤椅上的那人问道。此人便是大楚当今皇上,年号文昌。 “启禀陛下,臣等认真搜查了事发现场,审议了弓蓝和事发当日景天城的几名捕头的口供,均认为弓蓝杀人动机充分,杀人——”刑部侍郎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楚风上前一步:“母皇,儿臣有本要奏。” 凤椅上的文昌帝看了看自己的五皇女,道:“是有关此案吗?” “是。” “那就说吧。” 楚风眉眼依旧平静道:“母皇,儿臣请到一位涉及此案的重要证人。需要何贵君辨认此人身份,可否请母皇让何贵君上殿来协助儿臣?” 文昌帝望着自己的女儿良久,似要叹一口气,却还是向自己身边的女官道:“请贵君前来。” 议政殿中百官虽不敢当着文昌帝面议论纷纷,却都用目光私下交换着彼此的想法。看看此刻太女嘴角含笑一副稳坐泰山的样子,而何太师照样高深莫测,左宰大人瞟了楚风一眼后,就开始养神,再看看秦王楚风却是默然垂手,同平常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 何贵君很快便来到,虽然是匆匆赶来,却不见钗环有一丝凌乱,落落大方向文昌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道陛下唤臣妾来有何事?” 文昌帝没说什么,向楚风道:“把你的重要证人带上来吧。” 楚风点头,向自己早在殿外等候的侍卫点头。很快,侍卫们带着一个人进来。 来人一抬头,刑部,左宰甚至文昌帝顿时瞪大了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何太师与何贵君顿时如见了鬼一样,面如死灰。 何太师用颤抖着声音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来人讽刺的一笑,向文昌帝跪拜,道;“罪臣越琴,参见陛下!” 第 147 章 “楚风,这是怎么事?”文昌帝看着下面的越琴道。 楚风上前一步,声音如常道:“启禀母皇,儿臣自小对父后去世的原因抱有疑问,所以一直在搜寻当年宫中相关的老人。前不久刚刚得到当年在太医院呆过的越琴的下落,正打算忙完秋闱就去寻她,没有想到传来了她被害的消息。于是马上赶去查看,本以为是晚了一步,却没有想到越琴事前早有防范,服过解毒的药物,因此在被人下毒后暂时出现一段时间假死,尔后又活了过来,只是身体很虚弱。所以儿臣处于保护证人的目的,就将她带回治疗,并对外封锁了消息。儿臣想等她身体痊愈后,好自己亲自指认出杀人凶手。” “原来如此。”文昌帝将视线转向越琴,“越琴,你今日决定说出真凶了吗?” 越琴淡淡道;“陛下,越琴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不惧再死一次。今天,”她露出凄凉的笑容,“让一切都有个了结吧。”说着转向几乎站立不稳的何贵君,露出嘲讽的表情;“何君上,怎么看见我没有死,你很失望是不是?虽然我明知道我只是你后宫争宠的一颗棋子,但是我总以为你念在我们师门姐弟的情分上,会放过我一马。怎么料你将棋子扔了就扔了吧,最后还想把棋子一脚踩碎。若不是我幸好遇到五殿下,只怕如今也如你所愿到阴曹地府去报道了。” 文昌帝瞧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何贵君,道:“越琴,如此说来,杀你的是何贵君了?” 越琴磕了一个头,道:“是。罪臣自出宫后与何贵君联系一直都是通过他的侍女青玉。那天,青玉前来找罪臣,说最近有人在找罪臣,要臣尽快从住所搬走。因和青玉打交道比较多,我对她也没有什么戒心。我们一边喝茶讨论搬到那里好以及将来如何再联系时,青玉忽然说最近贵君总觉得睡不好觉,向我讨一个方子——现在回想起来定是青玉趁那个时候给我的茶中下了毒,我出来后将方子交给她,又与她喝茶闲聊几句后就毒发了。臣因在山岭久居,平常会服一些避毒瘴的药丸,将臣的毒解了一部分,不至于立刻毙命。” 文昌帝又道;“那你可知贵君为何要杀你?” 越琴笑道:“如何不知?罪臣曾听秦王殿下说刑部从我住的地方搜出一本手札,记录了罪臣因妒生恨,毒害萧皇夫的过程。臣承认,当年确实嫉妒臣师姐的医术,也不甚喜欢她,但若说因此就借皇夫的命来陷害师姐,罪臣也自认没有那么小气。何况谋害皇夫是什么的罪名,即使臣真糊涂到要害人嫁祸,也不会选择皇夫。” “这么说,皇夫不是你所害?”文昌帝道。 “皇夫确实是臣所毒害,而毒害过程,也确实如那本手札上所说的一样,只是臣的动机不在师姐,而在师弟,”越琴说着转向何贵君,“为了你能当上皇夫,我将配置的长眠香交给你。长眠香是只对有肺病的人才起作用的香毒。然后你将此香交给你安插在皇夫殿中的耳目,替换了原来的熏香,才害得皇夫缠绵病榻。师姐发觉后,阻止了我的计划。劝说我不要再害人害己,我当时认为她胳膊肘向外拐,不为自己师弟着想,却帮着一个外人。皇夫的病情在师姐的调养下,慢慢控制住,你觉得事情不对,就催促我尽快将事情解决完,反正师姐向来心软,是绝对不会将我们两人抖出来的的。后来的事情,便如手札上所记一样——只是罪臣从来就没有写过那一份手札!” 何贵君这个时候仿佛才从已死的越琴重新复活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大声向越琴道:“这都是你的污蔑。”转向文昌帝,“陛下,这都是她信口雌黄,臣妾不曾让她谋害皇夫,也不曾派人杀她,这都是她一面之词。” 越琴转向神情惶恐到极点的何贵君,隐隐露出一似厌恶:“何君上,你机关算尽,却不知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谋害皇夫如此危险的事情,当年我如何会写进日记手札。若不慎被人发现了,岂不行同自杀?并且,那本日记手札若真是我写的,二十多年了必然已经纸黄墨陈了,何不请刑部的人拿去鉴定一下,看到底是二十年前的老纸还是刚刚伪造的新纸呢?” 何贵君脸色煞白,嘴中咕隆,却说不出话来。 “你还忘了一点,当年皇夫如何遇害的,宫中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全部真相,能将我制毒投毒整个过程写的如此详细的人,除了我,便只有真正的谋杀指使人。你是我的师弟,想要模仿我的笔迹写出一本手札也并不算难。或者你可以狡辩这手札是我后来写的,所以纸的成色才是新的。但你不知道,我出宫后为了避免自己身份被发现,不但名字和说话习惯都强迫自己改变,连笔迹我也改变了。若是不信,可以查阅我在景天行医为别人开的方子,与我出宫前的,已经是大相径庭。所以能写出这么一本手札的人,何夕,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一人。”越琴一口气将话说完,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仿佛是解脱了一样。 议政殿内一片安静,二十多年的真相一朝就被这样挖出来,血淋淋的摆在众人面前,连空气也变的沉重起来。 良久,文昌帝向何贵君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何贵君怔怔的看着文昌帝,忽然狂笑起来,笑声里透着绝望和疯狂,等到笑声停息,他才道;“其实你一直都在怀疑我,不是吗?虽然弓麝没告诉你任何事情,可你却那么信任她。甚至不惜找了个替死鬼将她从死刑台上替换下来,放她离开——这一点上,你和楚风倒是很像啊。” “本来朕只是半信半疑,但在弓麝离开后,你马上买凶杀她灭口,朕就猜到,此事必定与你脱不了关系。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无法揭穿你。”文昌帝声音冷冷的。 何贵君轻笑一声;“这么说,你等这么一天,很久了?” 文昌帝望着他;“你不也一样等了很久——只是等来的结果,却不是如你所计划的一样。” 这个时候,何太师扑了出来:“陛下,陛下,这都是犬子自己胆大包天,自作主张去谋害皇夫的,他所做的一切与太师府无关啊,请陛下明查啊。” 何贵君听到母亲的呼喊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目光有些溃散,他从地上爬了起来,整了下裙裾,如同来时一样文昌帝落落大方行了一礼:“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有辱陛下仁德之名,可否容臣妾回殿整理一下,再去刑部。” 文畅帝看他良久,合上眼睛:“你去吧。” 何贵君微微一笑,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却依然美丽雍容,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已经惶然不知所措的太女,转身离开议政殿。 文昌帝转向百官道;“何贵君谋害前皇夫,证据确凿,现夺去贵君封号,贬为庶人,交刑部关押,稍后发落。前太医越琴毒害前皇夫,是为帮凶,罪大恶极,刑部关押,稍后发落。何太师身为母亲,其身不正,教子无方,现废除一切官职荣耀,刑部关押,稍后发落。”说到这里,她看了太女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何贵君最后在自己的寝宫里服毒自尽了。”楚风好象在说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人,神色镇静的有点过分。 我瞧了瞧楚风,她现在的外表和内容只怕是走两个极端吧。如果不是在我们面前,不知道她会不会激动的痛哭一场。 虽然我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助楚风在与太女的势力争斗中取胜,可实际上却是一手帮楚风将太女的势力基本切掉了八九成:何贵君一死,太师府倒了,楚鸣这种莽撞又头脑不清的人,要她下台只差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她若真聪明,这个时候就应该自己上折子,说自己父君罪孽深重,她为人女自惭形秽,赶快自请辞去太女之位,那么还能为自己争取极小极小的机会保住一条命。 楚风与她向来不对盘,再加上一个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将来必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我摇着躺椅,瞧了瞧身边靠着躺椅边小憩的雪衣,心道;希望楚风看在我帮他报了父仇的份上,将来不要给我找什么茬子才好。 第 148 章 很快,朝廷的处罚旨意就下来了。何太师念在年事已高,判了流放,何家上下根据血缘的亲疏,流放的流放,抄家的抄家,或发配为官奴,或发配苦役,或者是剥夺功名的。即使这样还算是仁慈的,毕竟谋害皇夫的罪名是诛九族。越琴举证有功,免了一死,也判了流放,终身不返。 我考虑良久终是决定是去送送她,毕竟她曾是我师姐的师妹,若是师姐在这里,她也一定会去的。 “你是我师姐的弟子吧。”越琴此刻的神态已经完全两样,看上去倒像是个出家人,无喜无悲。 “我的医术确实学自于她。”我道。 越琴竟然微微笑起来:“我当时虽然被青玉毒倒,但你给我服药的时候,我还残存一点意识。当初师傅只将可以制造假死的寄魂散传了师姐,你既然会的话,自是与她关系菲浅。她现在怎么样?” 我道:“她很好。” 越琴忽然望天:“很好,很好那就好了。我这一去,以后不会在回来了。我本来不指望你来送我,你却是来了。很好,很好,师姐有你这个弟子,应该老怀安慰了。”她转头向我:“若你再见到我师姐,帮我说一句——”忽然又闭上嘴,摇摇头。 “若有什么需要我传话的,只管吩咐。”我见她似有犹豫。 越琴轻轻笑道:“说什么呢。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我只觉得,要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我们三人还在师傅手下学艺的那一段日子——算了,现在说这个也没有什么用了。”她就这样忽然转过身去,也不理会两个押送的士兵,就大步的走了。 没了何贵君与何太师的太女,现在如同拔了毛的公鸡,不,应该说是母鸡吧。至于文昌帝为什么不一股作气将太女废掉,我想一方面是文昌帝认为废太女的筹码还不够,一方面临近秋闱,朝中事务繁忙,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出什么风波。 更关键的是,文昌帝是想让太女感觉到压迫感,让朝中的太女党都浮出水面来,逼她们铤而走险,最后一举端干净的好吧。 阿九后来告诉我何太师与越琴在流放的路途中就不堪奔波艰辛,死在半路了。 我听后只哦了一声,这都是意料中的事情,即使皇帝不动手,楚风也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素园的葡萄红了,我很高兴,这是我住进来的第一年,竟然结了果子,确实是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比我更高兴的人是守心,他整天没事就守在葡萄藤下,嚷嚷着哪一串红了,可以摘了。连带素园的每一个人的兴趣都被带动起来,整天的话题就围绕着葡萄转,一个个活像这辈子就没有见过葡萄一样的土包子。 小七柳又重新搬素园,于是每天就有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葡萄藤下分析预测某串水果到底什么时候会全红。 我很不满何贵君的事情完后,楚风还是时不时往素园跑,再看她的眼睛时不时就留到守心身上。我自然不会认为楚风是看上守心的人。在景天时,我让楚风做的事情便是买通仵作,同时找一具新鲜的尸体将越琴替换出去。为了不让刑部的人看出端倪,便让守心将那尸体易容成越琴的模样。没想到却被她看入眼了。 楚风同志你别的不行,挖人墙角倒是很在行,前有初云,后有守心,我是该夸你眼光好呢,还是骂你没道德呢! “小姐,有客来访。”园中仆人来报。 “是楚风吗?说我不在。叫她别地儿混去!”我恼道,喝茶不给茶钱,吃饭不给饭钱,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以前轰她出门,她还会板个脸自己走人,如今当面叫她滚,她倒能冲你假笑。别以为我迫不得已和你合作一回,就把你当姐们了。小样,你还不够分量呢! 从何贵君与何太师倒后,楚风的门庭是越发的热闹了,她却总往我这里跑。闹的别人都以为我是秦王府的座上宾,整日的削尖了脑袋往素园钻。 我正想以后要不要用点暴力手段赶人,或者把素园也交给小七柳改改,生人勿入就行了。这时园中仆人却道;“小姐,来的不是楚小姐。” 第三卷:真假卷 第 149 章 “丫头,可还记得我?”来人一进门便笑道。 我微微一愣,小七柳倒先叫出来:“啊——你是上次害我师傅摔了滑翔翼的那个人!” 左宰大人被人劈面就奚落一句,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小子,倒是记得很牢啊。” 雍和亲自端了茶过来,放在左宰大人手边道:“不知道左宰大人百忙中来素园所为何事?” 左宰笑吟吟瞧了雍和一眼,道;“百忙也谈不上,如今有你们年轻这一辈,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就做不了什么了?” 她尝了口茶,露出赞叹的表情,转向头向我道:“上次再见的时候,我还问你,是要当演戏的,还是看戏的。现在看来我还是眼拙了——你既不打算看戏,也不打算演戏,只当那写戏本子的人吧。” 我心中琢磨不透左宰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只道:“大人来素园,不是光为我说这个的吧?” 左宰放下茶,笑道;“你猜我是为何而来?” 我垂眼,心中一动。左宰是清流派的代表,是直接对皇帝负责的百官之首,若说左宰对我感兴趣的话,不如说是现在的皇帝对我感兴趣。文昌帝不是蠢人,我在何家倒台中起的什么作用,她怎么可能一点不知道。现在,楚风的呼声日益高涨,我这个一手导演何家倒台的幕后操纵者到底是怎么个人,底细如何,自然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只是楚风目前的举动没有打算把我放在明处,文昌帝也不好明着来召见我。左宰此次前来,无非也是为了探听我的底细吧,或者是试探我的意图。 文昌帝到现在还查不出我的来历吧,不然也会派人来试探。阿九的情报网直接对她负责,若是阿九都查不到,文昌帝又怎么能知道? 心中大略有底,我还是故意装傻:“恕华衣愚钝,无法猜到大人的来意。”讨价还价中,永远是先开口的人吃亏,反正现在是你左宰大人要求证我的身份和企图,我干吗要诚惶诚恐的把自己送上门呢。 左宰显然也没有打算我这么快就上钩,她没有露出一点失望和生气的表情,只笑道;“如今秋闱将近,华衣就不打算为自己谋个仕途吗?” 我笑道:“谢坐宰大人关心,只是华衣性子疏懒,贪吃好睡,没那个忧国忧民的心思。即使谋了个功名在身,也是尸位素餐,不如让给其他有志向的仕子。” 左宰含笑道:“既然无意仕途,不想入朝,那为什么又与秦王殿下,宁王殿下,九皇子,大将军公子来往密切呢?这不是很矛盾吗?” 老狐狸,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恨恨道:“若左宰大人有办法别让秦王殿下没事别上素园来,华衣可是感激不尽。” 左宰眼睛一闪,“华衣说这话,莫非是对秦王有什么意见?” “意见不敢,华衣只个小小的教书匠,束修有限,养不起她这尊大佛。”我指着外面的光溜溜的葡萄藤道,愤怒的控诉:“你看见没有,我家的葡萄都被她吃光了!” 满嘴插科打诨送走了左宰大人,我兀自对着光光的葡萄藤发呆:已经在京城住了这么久了,再不走,就有要被人拔成这葡萄藤了,只有叶子没有果子。 这次再走,应该可以坐着漂亮的宝马香车离开了吧。 若上能把雪衣一起拐走该多好。 我正胡思乱想,园中仆人又来报;“小姐,白若灵姑娘来访。” 她终于是来了。想到我等下要做的事情,不由的我轻轻叹一口气,道:“让她到书房来找我。” 第 150 章 白若灵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唯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亮到吓人,有一股似乎要将所见的东西吞下去的光。 “你可考虑好了。”我问。 白若灵望着我道,平静的语调中散发出惊人的恨意:“我知道何家倒了。原来以为不可能事情或许有了可能。如果我在京城里什么也不做一直等待下去,也许一样亲眼看见太女最后的下场,但是我想——亲手推她一把。我希望她走上死路的那一天,有我一份力量在其中,这样我也可以告慰阿潜了。” 回想我第一眼见到的白若灵,温和有礼,一派谦谦女子的样子,短短数日发生的事情就把她整个人变得锐利冷酷,仇恨满心,望之生寒。令我感觉世间变幻无常,转眼间可见物是人非。 “那日素小姐说可以为我指路,今天我就为此而来。还请素小姐教我。”白若灵握紧拳头。 我靠在椅子上,挑眉看着她,斜睨着她:“我确实可以给你指路。但是,我想问问,你可以用什么来回报我?” 白若灵微微怔,没有想到会向提条件。 我曾经救过她与佟潜二人,之后帮她将佟潜安葬,又阻拦她一时激愤之行,在她眼中恐怕素华衣应是个不图回报的大好人吧。而此刻这个大好人却不客气的向她索要起报偿起来,只怕立时就将她心目的完美无私形象打了个粉碎。 白若灵并没有考虑太久,只是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讽刺,随后弯下腰恭恭敬敬的垂眼:“白若灵身无长物,惟贱命一条,任凭素小姐 十年华衣(女尊) 第2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2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2部分阅读 遣而已。” “请你记住你今日对我的承诺。他日不要反悔还才好!”我冷眼看着她暗含轻蔑嘲讽一脸做作的恭敬,仿佛刚刚领悟到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眼神,不由得觉得好笑。天下有白吃的午餐吗——当然没有。 白若灵嘴角噙着冷笑;“白若灵以性命发誓,不敢有违此诺。” 我将早已经写好一封信交到她手中:“这个是给你的。” 白若灵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抽出信,展开一看,才掠过一眼,脸色瞬间变了:“这是——” “这是向秦王举荐你的信函。如今朝野中与太女矛盾最深,也最有实力的唯数秦王楚风而已。你若投在她门下,相信将来必有一日能了你心愿!”我肯定她所看到的东西是事实。 白若灵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回来,眼中却分明射出一抹如同在黑夜中看到曙光的狂喜。这几日的何家大变,京城中到处传诵的都是秦王楚风的手笔,她如何会不知道。 我很没良心的打断了她的喜悦,轻声道:“白若灵,你或者觉得我势利无情,或者认为我惟利是图,一封信便迫你卖命相酬,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但你说说,你若觉得我凭什么要举荐你——是你文彩出众,超于常人?还是你思维敏捷,计谋不凡?或者你是能言善辩,口才无双?” 白若灵脸忽然涨红,她自然知道在众多的举子中,她那一样都不谈上出类拔萃,眼睛顿时显露出有些不安,拿着信的手有些发抖。 “你来京城也有些时日,应知道我素华衣喜欢什么,厌恶什么。多少人想尽办法求我一字半句而不可得,多少人挤破脑袋望我在某些人面前说上几句好话,更不用谈我亲书举荐——你可知道这薄薄一封举荐信让我自坏了多少原则,又会给我带来多少麻烦?”我沉声道,面无表情的看她的脸越来越红,只是抓着信的手愈发的紧了。 “今日我以此信交换你的承诺,自认足够值得。我所求并非要你为我卖命,也不要你为我在秦王身边卧底,只望将来若有一日,你在秦王身边得了势,莫忘今日我为你所牺牲的——我唯希望今天我推上高峰的人,不是明日将我推下悬崖的人!”我声音一重,“你可明白?” 白若灵全身一战,脸色发白,颤抖着嘴唇,忽然扑倒在我脚下:“素小姐今日大恩大德,白若灵无以言谢!若以后白若灵做出一件对不起素小姐的事情,叫我天打雷劈,死无全尸!” 我望着白若灵离去的身影,叹息一声。 没能救的了佟潜,至少把剩下的这一个救下来吧。自嘲的笑了笑,我这虚伪又有限的同情心呀。 拿起又一杯茶,这个时候屋外老远的传来声音;“华衣!”阿九跳进了我的书房,一脸遮掩不住的笑意和述说的欲望。 今个儿我这素园还真是热闹,一个接一个来,一点都不让我歇着的。 “华衣,你知道吗!今天有个大人物来京城了——你知道她是谁吗?”阿九眼睛一闪一闪的,好象发现新大陆了一样。 我心道,天大地大,这大楚还有谁能大过你娘去。随口应道:“谁啊,这么了不起?”说着就着茶碗抿了一口。 阿九瞧了我一眼,不高兴道:“你真是的,我说得这么认真,你却一点都不关心——来的人可是素衣门的掌门呢!!” “噗——”我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第 151 章 那人若是素衣门掌门,那我又是谁? 阿九见我反应这么大,忙用手帕给我擦水,好笑道:“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到底是谁呢?我一边猜测一边道:“我去换件衣服。” 是不是师姐们见我这么不负责任的逃山行为,一怒之下把我这个掌门给废了,然后立了个新掌门?如果那样也不错啊,我就不用整天这样躲躲闪闪,还可以时不时回山上去看看了。 想到这一点,我顿时心花怒放。 虽然说素衣门掌门在门中权利至高无上,以往并无掌门被废除的历史记录。可是我有六个师姐,个个都是人中凤凰,她们要是联手把我给废了,再从她们中选出一个来当掌门,应也不是没有难事。何况虽然素衣门的门规没写长老可以联合起来废除掌门,但也没有规定不可以啊? 我换好了衣服,容光焕发的去找阿九。 “阿九,那素衣门掌门你可见过,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九骄傲道:“我当然知道,我还亲眼看到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和你差不多大,长的嘛,还算可以吧,态度很亲切有礼,看起来像是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小姐。” 十七八岁的大小姐? 貌似年龄和我几个师姐都不温和吧。难道是门中其他弟子? 不对——我情绪立刻冷静了下来。素衣门弟子轻易不回下山。如果来的人是师姐,我尚可以理解。但是来人却与我年纪相仿,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阿九,你可知她叫什么名字?” “素锦。”阿九回答道,随即好奇的看着我:“你对她很感兴趣?” 我的眼睛眯起来,素锦?还真有人不要脸到拿别人的名字身份招摇撞骗的呢?目的是了为什么呢? 素衣门对大楚意味着什么,大楚皇帝心中最清楚。这个世界上三个国家,大楚,西辽,北越,唯有大楚自立国起,从没有出现过大规模的内战,比如二十年前的西辽,比如现在的北越,每代都免不了因为皇位之争导致姐妹相残,小到暗杀,冲突,大到直接军队对峙,无端的消耗粮食,物资,人力的同时,让整个国家动荡不堪,民不聊生,即使是上一代帝王将国家治理成太平盛世,国力提升到最高点,到了下一代依旧要重蹈覆辙,洗牌重来。 而大楚因为有了素衣门的襄助,直接选出下代继承人,让皇位的传承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动荡,保证了一代代皇帝的励精图治的心血得以保留下,使大楚现在成为了三个国家中,国力最强,统治最稳固的一个。 而素衣门因为门风所制,却是从来不参与朝政,让历代帝王也对她们十分放心,加上门中弟子大多才华出众,历代帝王若遇到难以解决的天灾、兵祸大难,求助素衣门,也总能得到最有力的支持,从而素衣门在大楚享有十分超然的地位。 但是也因为素衣门弟子少有在山下走动的,世人对素衣门知之甚少,包括大楚帝王,太平时期,除了问天仪式外,一辈子一次面也见不到是常有的事情,若说到了解,只怕是皇帝也说不出太多来。 “是皇帝派人去请的吗?”我又问道。 “不是呢。母皇并没有派人去请,是素衣山主动来信告诉母皇说她们的掌门要来的。”阿九道,他瞧了瞧我道;“你是不是不相信这掌门是假的?我也很怀疑呢,那里有那么年轻的掌门!只不过母皇说,来信上的掌门印鉴与以前的并没有区别,所以她的身份是不用怀疑的。” 我轻轻笑了笑;“是吗?” 阿九道:“母皇已经通知百官,明天在百凰宫盛宴为她洗尘,规模很大,京城的一些名人大家也在被邀之列,可惜华衣你不喜欢这种场所,据说素衣门里都是才女,而掌门人当年更是打败了门中所有师姐才被选中成为继任者的。你的诗文武功都好,去看看一定很有趣。” 我扬了扬眉:“谁说我不想去的?” 第 152 章 百凰宫是大楚皇宫举行隆重宴会的地方,大约是为了体现君民同乐的精神,皇帝的凤椅位置都没有议政厅殿中那么高。 整个宫殿的正堂非常大,无论是宴会,或是有歌舞表演,都能容纳下不少人。装饰得富丽堂皇,充满欢乐繁盛的气息。 虽然我在京城颇有名气,但毕竟是没有功名在身的布衣一名,只能在不起眼的角落安排了一个位置——却是很合我心意的位置。 过不了多久,百官和皇室成员也到了,不久皇帝也到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文昌帝:年纪与萧敬平相仿,貌不惊人,一双眸子光浅浅的,看不出有多少深度,也看出多聪颖,只是浅笑起来让人看着很舒心,若是不知道她的历史,常人在她面前很容易放松自己。只是经年的帝王生活,将她一举一动都刻上皇家烙印。我心道,也许就是这样普通平凡一张脸,让她的竞争者和敌人都放松了警惕吧。纵然没有天赋才华,她先能笼络萧敬平为助,后得左宰辛梓为辅,进取不足,守成却是有余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一群不敢仰望的的百官中我的目光过于放肆,文昌帝刚刚坐下,目光便向我转过了过来。我淡然接上那目光,并无其他表情,三指托起桌上已经倒满美酒的酒盏,向她遥遥一抬,算是打个招呼,随即放下。 百官还在帝王驾到的威慑下,都微微低头,除了站在文昌帝身边随侍的宫女眼睛中稍露惊讶之色,其他都未看见。 文昌帝对我的大胆和傲气大约有所听闻,只是淡淡一笑,不以为忤,很快在凤椅上落坐。 若说大楚国中还有人能同大楚皇帝平起平坐,也惟有素衣门掌门。大楚建国之初,素衣门掌门来时,楚高祖执的是弟子礼,不敢有丝毫轻慢。而日后楚国逐渐稳定强盛,皇帝权利日大,虽并不是每代帝王都对掌门以师礼待之,但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见君不拜却是起码的待遇。如今她居上我坐下,已是因为我有意隐瞒身份而不得不屈就,若是再有自折自贬的行为,将来被师姐们知道了,不被揍死才怪。 文昌帝或者认为我是太放肆了,但是也觉得为了这个呵斥我或者治罪也谈不上,便放在一边。 随着宫女的唱名:“素衣门掌门素锦上殿!”一个青年女子走了进来,一身流云暗纹的月白衣衫,头束金冠,翡翠腰带,神色谦恭,快步来到殿前。 文昌帝一见那女子身影,表情顿时有些迫切,立刻起身,准备下阶相迎,却见那女子一个无可挑剔的谒君大礼拜倒,从容朗声道:“草民素锦见过陛下,恭祝陛下万岁无疆!” 文昌帝动作一滞,错愕之意在眼睛中一掠而过,脸上的表情却未有稍变,原本要下阶而微微前倾的身子也收住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口中却缓缓道:“朕见到素掌门真是高兴,今天特地为掌门设宴洗尘,望掌门不要嫌弃!”说这么多,却没叫她起来。 “陛下如此隆宠,臣已觉得惶恐非常,怎敢嫌弃!”素锦道依旧是必恭必敬的跪道。 文昌帝一双淡淡的眼睛竟有一瞬间看起来深邃无比,望了台下的素锦一眼,浅笑道;“素掌门还不快请起,难道要朕去扶你吗?” “谢陛下。”素锦又叩谢天恩。随后在宫女的引导下走向专设给她的位置,离文昌帝最近。 我克制着自己强烈的想去抽人的欲望。 小样,顶着我的名字也就算了,竟然事先也不调查调查素衣门的背景和地位,一身奴颜屈膝气质,对着文昌帝又叩又拍,还满脸莫大荣耀,享受无比表情。即使是素衣门一个普通弟子也没有这样自甘下贱的——我八辈子脸都给她丢光了,虽然明知道对面是一个假货,还只觉得此刻要是有条地缝给我钻进去就好了! 今天虽然不能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但是不让你笑着进来哭着出去,老娘就不姓素! 第 153 章 文昌帝向素锦介绍了百官,然后略谈了一下稍后会举行的问天仪式,便宣布宴会开始。 精美的佳肴,醇厚的美酒,鲜美的水果,流水一样盛上来。过了不久,大殿中响起丝竹之声,一十六名少年穿着精致华美的雪色衣裙出来,舞蹈大气而优雅,作为主角一身红衣的初云更是艳丽逼人,纵然常见各种歌舞的百官,视线也多被初云吸引。 殿中的气氛也因为歌舞逐渐热络起来。 “陛下,我从素衣山来到京城,途中路经不少城市,到了京城才觉得到底是大楚的京都,物宝天华,人杰地灵,许多事物闻所未闻,连人才也是济济满堂。我初来京城不久,就听说有位才女才华冠绝京都,无人能出其右,不知道今天有否出席呢?”素锦声音柔和的询问,眼睛只是看着,丝毫没有向我这边望上一眼,仿佛从来就没有见过我这样一个人一样。 我用筷子戳着盘子里已经切好了一块块油光水滑,色泽诱人的蹄膀,有点哀叹,不能安心比较一下到底是我的手艺好,还是所谓的御膳更好。 不只是文昌帝,在场一半人的目光都向我转过来,另一半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人,也跟着转过来,一时间万众瞩目。 很好,我还没有想到法子整人,倒先被人挑衅了。 “素华衣,素掌门对你很感兴趣。”文昌帝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我懒待起身,只抬头,笑的意味深长:“华衣对素小姐也很感兴趣呢!”确实很,感,兴,趣,不只对你,对你身后的那个人也很有兴趣。我倒是很好奇,凭那家伙的脑袋应该是想出来这么复杂又大胆的注意的,难道是有人给她想的法子。 素锦对我不称呼她为掌门却叫小姐有些意外,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口中赞赏道;“果然是翩翩女儿郎,”她举杯走到我跟前,凝视着我,“传言你能七步成诗,双手题字,可是真?” 是真是假关屁你事。莫非要我当场表演给你看? “我以为以素小姐的身份不会对这种小事情好奇?”虽然是你站着我坐着,可没必要站的这么近,害我看你都要仰视吧。 “原来这样的本事在素姑娘的眼里只是小事,那不知道什么本事在你眼中算大事呢?”素锦面对着我,笑的随意,注视我的那双黑眸中却充满敌意和肃杀。 我低头自斟一杯,目光趁机扫过殿堂,太女楚鸣坐右首,与素锦相对,接下来依次是楚风,楚悦以及其他皇女,而她们之后便是皇子与皇室其他宗亲,阿九坐在楚风之后,连雪衣也来了,坐在楚悦身后,雪衣的父亲曾是皇六子,他自己自然也是列入皇亲之。楚风看着素锦的目光是怀疑,阿九则是看一眼我看一眼素锦,眼中满是好奇,只有雪衣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好象素锦都不存在一样。 “这可是个高深的问题,需要许多时间来研究。”我轻酌一口,“素小姐难道要把今天的宴会上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个问题上吗?” 素锦仔细端详了我一下,忽然转过头回到殿前向文昌帝道:“陛下,素锦自败了六位师姐后,便再未遇敌手。今天见才心喜,不知道陛下是否允许我与这位素姑娘做个小小的殿前比试,也算是给大家助兴呢。” 文昌帝望着素锦,然后又看向我:“素华衣,素掌门可是向你发起挑战,你可应战!” 我心理激烈的争斗,是拒绝——让那个家伙有力无处使憋得慌比较好呢,还是等下找机会使劲虐她比较好呢? 貌似后者的诱惑比较大。 我于是答道;“比也无妨。” “比赛分两场,第一场文斗,第二场武斗。所谓武无第二,文无第,我先说明两点,文斗分二关,第一关让在座的一位提出问题。谁先答出且答案正确则胜。第二关我们互出题目,直到有人答不出题目为止。当然出题者须答得出自己出的题目;武斗的话,形式彼此自由挑选,只是双方需点到为止即好。” 素锦盯着我,为表现一代掌门人的大度,笑道;“素姑娘若有意见,可以随便提。毕竟是——” 我用一边的小叉子叉了一小块苹果,打断了她的话:“无所谓,怎么样都行。” 素锦一愣,表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袖中的手紧紧握了起来,掩饰她激动的心情。我轻轻哼了一声:什么玩意,也配我给你面子? 不光是她,百官中很多人看我的目光很是不满:就算是才女傲气,也没有必要这样猖狂吧。 这个时候,左宰辛梓站了出来:“陛下,老臣斗胆自荐作这文斗第一关的出题人,请陛下恩准。” 文昌帝点头道:“准爱卿所请。” 素锦笑如春风,转向辛梓行一礼道:“请左宰大人赐教。” 辛梓审视了一下素锦,然后又看向一直赖在位置上动也不动的我,然后笑道;“最近户部要运进大米百袋,分百匹马运送。马分大中小三种,每匹大马可以运三袋,每匹中马运两袋,小马两匹一起才能运一袋。我想问问两位素小姐,我需要准备大中小马各几匹呢?” 第 154 章 此题一出,众人都开始交头接耳。 秦锦微微一笑,要了一张纸,笔,微微沉吟,便在上面演算起来。 我在众目睽睽中,用牙签扎起一粒晶莹剔透的葡萄,果然是皇家御用的葡萄,到底比起素园园子里的葡萄品种要好很多,甜味也很柔和呢,不知道能不能要点种子回去在素园种种。 呀,桃子也很不错呢,核小汁多肉甜。不知道小七柳在田里待那么久有没有多学点种植培育技术。不行的话,回去教他嫁接去。 吃饱了再一抬头,素锦正好搁笔,显然是已经得出答案。 在看周围的人,雪衣只是盯着我吃出来一堆果核和水果皮,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见我看他,他撇下嘴,伸手也扎了一颗樱桃,也不吃,只是盯着死死,好象那樱桃和他有仇一样。在看他旁边的阿九,不仅有些傻眼,他面前的果皮和果核比我还多,见到我瞧他,他似乎很得意的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一堆垃圾,伸手在案几下比了一个v,我顿时嘴角有些抽搐,敢情他一直在跟我比谁能吃呢? 场中分成两派,一派同楚风一样,皱着眉看我,眼睛中带着担忧。另一派却完全是嘲讽的眼神,仿佛结果如何她们早就料到了。 “大马二匹运六袋,中马三十运六十袋,小马六十八可运三十四袋,马共百匹,米共百袋。左宰大人,这个答案可对?”素锦微笑着,转向辛梓,请她评断。 楚鸣高声暂道:“素掌门果然惊才绝艳,孤从来没有见过人才思敏捷比的过你的。”说着斜眼瞥向我:“不比有些人,有一点小聪明,便以为是天下第一了!” 是在说我吗,不是吧? 辛梓不慌不忙,向我道:“华衣,素掌门已有答案,你的答案可好了?”她眼睛在我肆虐过了案几上不动声色的飘过。 我摸了摸肚子,觉得也差不多了,等下注定要运动的,还是不要吃的太撑为好,不利养生啊。 于是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素锦身边,瞟了一眼她的稿子,以一般人的水准看来,她的速度也算快了。 “以穷举之法能在这么少的时间内算出答案,素小姐的思维之敏捷真是令人钦佩。”我确实佩服,要是让我一个个的去代入验算,还不如叫我死了比较快。 素锦依旧一副谦谦女儿家的姿态,傲立如松,眼中却是掩盖不住的得意:“素姑娘过奖。” 我轻轻一笑,迅速抽出她手中的笔,让她错愕的看着自己空着的手。拉过一张纸,笔锋转如流水,写下六组数据,交给辛梓:“这是我的答案。” 辛梓瞧了瞧素锦的一打草稿,再看看那简单几行字,疑惑的望了我一眼,然后再细看下去,面色逐渐变了。 厅中百官不知道她看到什么,眼中显出惊异。 文昌帝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辛爱卿,素华衣的答案可对?” 辛梓微微一躬道:“素华衣写了六个答案,分别是大马为一十七,中马为五,小马为七十八;或大马为一十四,中马为十,小马为七十六;或大马为十一,中马为一十五,小马为七十四;或大马为八,中马为二十,小马为七十二;或大马为五,中马为二十五,小马为七十;或大马为二,中马为三十,小马为六十八。” 她念到这里,扫了一眼百官的表情,向文昌帝道:“据臣计算,这六个答案都是正确。” 素锦的思维快人一步,早在辛梓念出答案的时候,她已经计算出来。刚刚得意的样子不见了,看向我的脸上终于露出认真的表情。 第一关:我vs“我”,我胜。 第 155 章 接下来是第二关,素锦做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先出题。 我提笔写下数字,望向她:“华衣斗胆向素小姐请教下联。” 素锦拿起纸,念道:“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念完,眼含深思的看着我。这是一句很普通的上联,除了辞藻特别些,一眼看去,很难看出其中是否另有蹊跷?素锦看看上联,又看看我,并没有马上作答。 文官们听到这副上联,开始是彼此互看,后来也把目光放在我身上。经过第一关的测试,现在无人相信我会出这么简单一句上联,纷纷猜测其中是否暗含玄机。 这个时候文昌帝却道:“辛爱卿,你怎么了?难道以前曾经听过此联?” 我转眼看去,辛梓被文昌帝一问,似才醒来一样,怔忪一下,然后笑道;“仿佛曾经听说过,只是什么时候听的,臣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听她如此说来,心中一跳,重新打量起这位左宰起来,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 这个时候已经过去盏茶功夫,素锦才提起笔,在我的上联旁边写上一句,然后念道:“云开月皓,九天垂河万点星。” 我瞟了她一眼,笑道;“果然好对。” 素锦似有不信我的第一个问题竟然这样简单,脸上不由得染上愠色:“素姑娘的对虽然清奇,却非难对。以此做为第一题,是否有些儿戏,还是素姑娘认为这种程度的对子就可以考倒我了?” 我接道:“素小姐也说这只是第一题而已,难题总要拿到最后压轴才好。” 素锦见我说的有理,面色稍和,正要出她的第一道考题,却听见辛梓喊道:“稍等。” 辛梓望了素锦一望,然后上前一步,向我道;“按照规矩,出题人需自己能答上本题。若答案唯一,另当别论,既然是对子,则未必有唯一的答案。华衣,本官很想听听你的答案。” 我眯起眼睛,这位年过五十的左宰依旧不失一国肱骨之臣的风范,只是眼中微微闪动着一丝不和谐的激动。我在身后敲了敲手指,对对也无妨,便一字一字清晰道:“门朝东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素衣门弟子虽然轻易不下山。但是如果与外界完全隔绝,山上弟子的生活物资,丰富的药材,六洞十三窟的百万典籍又是哪里来,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又怎么给送上山?若是不了解天下时政,民间世态,一味闭门造车,就更谈不上能培养出上上下下的才华出众的弟子。实际上,素衣门的组成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入门弟子,一部分是门人。 素衣门的物资和信息流通主要靠素衣门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门人传送,素衣门只会定期派弟子下山去检查,或者去处理一些门人解决不了的问题。与入门弟子正好相反,大多数的门人,在身有任务的时候,非是必要,不得轻回门中。 结果就造成了:有的门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没有回过素衣山,对门中弟子并不认识。为了方便下山的入门弟子与门人确认身份,素衣门有一套固定的暗语,每代新掌权人接任的时候会重新制定一套的。五年前我接任掌门的时候,按照惯例暗语也全部换过。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双方确认对方身份地位的第一句,也是最简单的一句。我向来懒的动脑,大师姐那回也不帮我,只好自己想了。谈到暗语,脑子里浮现的不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之类,便是“有没有清恶毒、便盲眼复明的清毒复明膏药?”“三两黄金,三两白银。”“五两黄金,五两白银卖不卖?”……令人暴汗不已,思来想去,只取了其中两句看起来比较正常的。 但并非所有素衣门中人回答都是一样。不同的身份和地位,答案相似却不一而同。若是素衣门门人,会答“门朝北海,三河合水万年流”,若是普通入门弟子正确的答案是“门朝西海,三河合水万年流”,到长老级别——比如我几个师姐则会答“门朝南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虽然从一开始,我就判断素锦不是我门下人,甚至与素衣门毫无关系,却还是谨慎的做最后一步确认。现在见她只是面露疑色,并无惊讶,心中暗笑道,等下确实可以放心的下手了。 辛梓面色有一瞬间变化,却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想笑,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合眼两秒,神态如常,平静道:“素小姐,请出的第一题吧。” 我注意到,她对素锦的称呼从“素掌门”变成了“素小姐”。 第 156 章 素锦并未对辛梓忽然改变称呼有什么反应,她只向我道:“我的第一题是这样:有九枚铜钱,但有一枚是假,重量会与其他铜钱不一样。现在有天平一架,请问素姑娘,最少秤几次可以找出那枚铜钱呢?” 素锦或者以为我那开头联正我所说那样,仅仅做个样子,便也未以难题开头。 我回答道:“一次。将铜钱分为四、四、一,共三份,将两份四枚一起秤,若两边同等重量,则剩下的一枚是假。当然这是考虑拥有最好的运气的前提。不考虑运气的话,最少需要四次,分为三份,第一次,取其中两份秤,若等重,则第三份中含假,第二次将第三份中其中两枚秤,若等重,则第三枚是假,若不等重,则将第三枚换上,若等重,换下的是假,若不等重,未换下是假,这种情况则要称三次。” “但如果在第一次秤的时候两份不等重,则假钱在这六枚中,再分为三份,进行第二次秤重。其中两份若等重,则假币在第三份中,从前两份中任取枚,与第三份中枚秤,若等重,第三份中另外一枚是假;若不等重,第三份中第一枚是假,这种情况也是要秤三次;” “如果第二次秤依旧不等重,则假币在这四枚中,取两枚秤。若等重,则假在剩下两个中,从先秤中取一与剩下两个中一个称,等重则剩下是假,不等重则正在秤的一个是假;同理,如果先秤两枚不等重,则假币就在秤的两个中,取剩下两枚中一枚与之秤,若等重,则另一枚为假,不等重则真的那枚是假。最后两种情况则需要秤四次。” 素锦点头笑道:“素姑娘的思维之敏捷,令人敬佩。下面再请出题吧。” 确认了素锦的身份后,我便没有兴致在同她绕弯子,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找出一题,提笔写下:“有一条街上有五座宅子,门前分别种着桂花、梅花、杨柳、梧桐、玉兰,房子主人分别姓:张、王、李、陈、赵。她们的爱好分别是:下棋、画画、书法、种花、看戏。她们爱穿的衣服颜色分别是:白色、黑色、蓝色、绿色、紫色。五家主人还分别养不同的宠物为猎犬、鹦鹉、猫、马、金鱼。现在已经知道的是张小姐住的房子种桂花树,王小姐养着猎犬,李小姐喜欢下棋,种梅花的宅子在种杨柳色宅子左边,种梅花的宅子主人喜欢画画,爱穿白色衣服的小姐养鹦鹉,种着梧桐的宅子的主人穿黑色衣服,住中间宅子的小姐喜欢书法,陈小姐住在第一间宅子,爱穿紫色衣服的小姐住在养猫的小姐隔壁,养马的小姐住在爱穿黑色衣服的小姐的隔壁,爱穿蓝色衣服的的小姐喜欢种花,赵小姐爱穿绿色衣服,陈小姐住种有玉兰的宅子隔壁,爱穿紫色衣服的小姐有个喜欢看戏的邻居。” 一气说到这里,我看着脸色越来越黑的素锦,笑道:“现在请素小姐告诉我,第一到第五座宅子的各自的主人姓什么,门前种的什么,喜欢做什么,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宠物又是什么?” 殿中一片寂静。 我相信百官中将我所出题目能记清楚的人寥寥无几,更不用说将答案推理出来。 我很无良的回到自己座位,看着素锦咬着牙在纸上涂涂抹抹,表情越来越难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额头上的汗渗了出来,用袖子胡乱的擦着,如玉的俊容再没有进来那一刻的风采照人,不像什么翩翩浊世俏女郎,倒像前世进高考考场的学生,那一刻忐忑不安,紧张胆怯的样子。 我说完题目就回到自己的位置,案几上的垃圾早已经被宫侍清走,又添上新的水果。我一边享用着皇家点心,一边瞧着素锦因着急和懊恼一回红一回白的脸,心里如同三伏天吃了冰西瓜一样爽快,那种痛快淋漓的感觉,真是久违了。用力掐了掐大腿,提醒自己不要真笑出声来:冒充谁不好,偏要冒充我!看我不整得你七窍生烟!你害“素锦”当这么多人没面子,我今天定一会让你面子里子全捞不着!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百官中有些人坐不住了,大约和我一定无聊的狂吃水果,导致频频出恭。最开始每个出恭的人都会被楚鸣瞪上一眼,到了最后,她自己也忍不住出去了一次。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素锦从一堆稿纸中抬起头来了,脸色灰白,目光中满是沮丧和难堪。她勉强正了下神色,一副长辈感叹后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表情道:“初闻素华衣才冠京城,还有少许不信。如今看来,确实名副其实。大楚有此才女,真是陛下之幸,社稷之幸。”说着又转向我,“素姑娘,可否请教答案?” 我轻轻道:“正确答案是:第一间宅子主人陈小姐,宅子前种的是梧桐,喜欢看戏,爱穿黑色衣服,养的是猫。 第二间宅子主人李小姐,宅子前种的是玉兰,喜欢下棋,爱穿紫色衣服,养的是马。第三间宅子主人张小姐,宅子前种的是桂花,喜欢书法,爱穿白色衣服,养的是鹦鹉。第四间宅子主人赵小姐,宅子前种的是梅花,喜欢画画,爱穿绿色衣服,养的是金鱼。 第五间宅子主人王小姐,宅子前种的是杨柳,喜欢种花,爱穿蓝色衣服,养的是猎犬。推理如下……”我用最快的语速将长达大约二千字的推理过程说了一边,只见满朝文武都在点头,心中不觉得很滑稽,看来大家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没听明白啊。 虽然素锦假冒我的名字,但有这个胆识,有这个才智敢在一介帝王面前自称素衣门掌门的人,智商和情商在聪明人中也排的上中上了。难为某人能找到这么一个人,以她的智商看来应该是招揽不到的,难道是有人从中牵线?我瞧一眼神色有些复杂和急躁的楚鸣。何家倒后她受到的损失和威胁最大,感觉到压力也最大,这就促使她急于想找到一个办法能够稳固和巩固她的地位。 有什么能比问天仪式更能确定她的天命所归呢?比起拉拢其他文人和势力,假冒一个谁都不熟悉的人显然更加简单和方便,而得到的好处也越大。 我抬眼望了一眼座上的文昌帝:不愧是靠隐忍而当上帝王的女人,她现在的一派平静下究竟在想些什么,我居然没有把握。 再看雪衣,却见他手指在桌面上跟着我说话在划拉划去,还沉浸在我的长篇大论中,而阿九一副完全没听明白的表情翻了个白眼,拿了一只大桃子,用双手掐着,边掐边威胁的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回去若不给他讲明白,那可怜的大桃子就是我的下场。 此刻出来打圆场的第一个人是楚鸣,她哼了一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胜的人不用太高兴,输的人也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辛梓依旧是一副公平公正的口吻道;“素小姐,轮到你出题了。” 素锦走了一步,我发现她的腿竟然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一个冒牌货能在一国皇帝面前用两个小时去做推理题,并且还没做出来。这种压力我可以想象到,她腿软也不希奇——可惜我一点都不同情她。 素锦没有再伸手去擦头上的细汗,注视我的眼睛已经不再是认真,而是如临大敌。她没有理楚鸣的频频眼色,过了好一会,才道:“能出的了这种题目,并且能给出这么清晰的推理,素华衣文才确实超人一等。这场文斗我认输,”说到这里,她颓唐的神色又振作起来,望向我的眼睛充满挑衅,“但是,希望接下来的武斗,素姑娘也不要让我失望!” 第 157 章 帝王面前不宜动刀枪,我们便退出殿外。早有宫女抬来了十八般兵器,放在殿内的广场上,我随手提了一把剑,轻轻一扣剑身,清越的嗡鸣之声让我赞叹。一看剑身上刻昆吾二字。不由得笑道:“我有一宝剑,出自昆吾溪,照人如照水,切玉如切泥。”言毕,持剑一挥。 夹杂着真气的剑锋在坚硬的青玉石砖上划出一道深有寸许的弧性痕迹,与空气、玉石相撞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而在剑锋下化做粉末和碎石的部分在空气中弥漫,然后缓缓落定尘埃。 尘埃落下后,我看见素锦苍白的脸,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 我笑的无害:“素小姐,你的武器选好了吗?” 素锦此刻竟然还能硬着头皮回我话:“素姑娘眼光也是一流,一眼看中便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我哈哈大笑:“喜欢吗?”说着将剑向她面前一掷,她哆嗦一下,忙后退了两步,那剑正好插在她现在的脚趾前一分处,让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给你又何妨?”我眯着眼睛笑着看她,双手自然从身边展开,微微抬颐,仿佛富有四海,包容万象,“都给你又何妨!!” 随意指着两边的兵器架,我斜睨着她,猖狂道:“我素华衣难道要靠一件外物才能站在你面前吗?素锦,把剑拿起来。”素锦在我充满“善意“的目光下一动都不敢动,两只眼睛惊惧的看着我,我眉毛一挑:“把剑拿起来,你没听到吗?” 素锦颤抖着,伸手去拔那插入青玉石砖约半尺的昆吾剑,拔了半天才拔出来,煞白的脸又涨的通红。 我承认刚刚那一手是故意的。青玉石砖的硬度在石料中排前十,非宝石级的石头不能在上面留有任何痕迹,谁的身体再强韧,也不会比青玉石更强。两军对敌,攻心为上,我就喜欢看我的敌人在我举手抬足间瑟瑟发抖的样子,比起我用剑比着她们的脖子才让她们屁滚尿流,前者显然省事又高效。 “准备好了吗?”素锦拿剑的手似乎都在发抖,但她在深深吸一口气后,竟然强迫自己镇定起来,持剑横在胸前,惶恐的目光转向坚毅。 很好。我并不想去踩一只蚂蚁,还是有些反抗能力的那种,玩起来比较有意思。 转眼看向百凰宫门前已经立了许多人,宫侍们慌忙端来供人在户外坐的大蒲团。怎么着,这才成杂技团表演了,挺享受的是不是? 我露出不怀好意看向文昌帝方向,她身边的侍卫倒是很警惕,感觉到我刻意放出的杀气,立刻团团护在她的面前,目光敌视着我。 想看?我看这么多人站在你面前你能看什么!! 仰望中天,月亮又升到头顶,又白又亮。 我张在双臂,如同一只展翅大鹏,内力在体里流转,真气在七经八络中畅行,脚一点地,便飞上半空,素手一挥,一道真气打向素锦。 她忙举剑相抗,昆吾不愧是宝剑,替她抵消一半冲击,但素锦本身还是被力量冲的连连后退,我落在地上,一掌扫向她的腰部,她忙一剑挥来,我抽手转身,用手肘在她后 十年华衣(女尊) 第2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3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3部分阅读 背上轻轻一击,她惨叫一声,向前一扑,弯着腰回过头来,嘴角渗出血来。 不会吧,我的力道可是很轻了呢!我撇下嘴,明明只用了两成功力,她干吗一副不堪承受的表情。 “素华衣,你——”不等她开口骂人,我脚踩九天御风影游步,手划大圈,小圈,扁圈,长圈,并起两指,在她身体各个部位轻拍慢击,众目睽睽下,我的手指连她的衣服都没有沾到呢。我几乎是贴着素锦,快速的移动,风灌入衣袖,哗哗作响,好象海上的满帆一样,在遇到合意的风向和力量后,满足的哼哼。 素锦的反应不慢,她的剑法谈不上精妙绝伦,却也算机动灵活,被嫉妒恐惧逼出来的潜力,让她的剑对我的攻击几乎如影随形。 我围着她转了快六圈,瞧了瞧她的脸色,我觉得大概差不多,一纵飞上百凰宫顶上。素锦大约此刻已经有些迟钝,竟然不想想我为什么会后退,傻傻的跟上来了。真好玩,我踩着瓦片哗啦啦,心道:“到底是皇宫的质量,如果普通的民居,给我这样一脚踩下去,只怕要穿。从屋顶掉进屋内,多难看。” 等到百官又调整了视线,向上面看来,我觉得时机到了,足下一蹬,又一道真气扫过,自己一借反弹力跳到十步之外。 素锦正要前行,只听见身上穿来连续的“兹——兹——”声,然后身上一凉,奇怪之下看去,却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沿着整齐的切口破碎成一条条,或者一块块,在风大的屋顶上,如同无数小小的旗帜一样,立刻迎风飘动起来。 下面的人群中传来惊叫和哄笑。 素锦的脸顿时红成了猴子屁股,她咬牙切齿道:“素华衣,我要杀了你!” 我无所谓道:“是吗?”刚刚在她身上连续拍打便是诱惑她追上来的剑的剑气将她自己的衣服划破,虽然我的指风也可以将衣服布料划开,但毕竟没有她自己亲自动手让我觉得爽快。 “衣服明明是你自己划破的,干什么又怪到我身上。”我无辜道,“你自己说的点到为止,我可是很严格的遵守了。现在又说要杀我,难道你反悔了?” 素锦站在屋顶,站也不是,下也不是。还好她穿有里衣,不然现在就要裸奔了。不过在她的眼里,现在和裸奔大概也没有什么关系呢。 下面观战的还有不少皇子了,她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皇宫里裸奔,只怕很快会出名的。我看了一眼地面的雪衣,他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看着我,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而阿九同其他皇子一样低下头,还捂着眼睛,却是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 第 158 章 我本以为辛梓第二天便会来找我,没想到过了近半个月才来。 我问过雍和,才知道这几日正好是殿试,她忙不过来也是确实。不只辛梓,连雪衣,阿九,楚风都来的少了。我过了难得的几个清闲日子。 虽然我在百凰宫上与素锦一战,亲眼看到的人并不多,但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而且被改成了无数版本,事实被夸张了几十到几百倍不等。原来的才冠京城,现在变成了皇城第一高手。 我一时经不起小七柳怂恿,亲自带他到金聚楼去听了关于这出最近京城最流行的“月夜决战百凰之颠”的说书段子,那说书的先生还一个劲的拉着我的手激动的说:“小姐,你是没有看到那一天素才女的身姿:翩若惊鸿,矫若游凤,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不然你一定会非常仰慕素才女的。可惜我们这样的小人物不能一见她老人家当日的风采,不然死也无憾了!”她表情沉痛,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我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小七柳抱着我的脖子,一个劲的乐,眼睛都快笑没了。 殿试完后,便是紧张的阅卷,然后是放榜,接着是状元游街,然后是琼林宴。 我得知白若灵中了进士,名字并不靠前,也不最后,不算起眼。她现在已经旗帜明确的跟着楚风做事了,面对阮洁等人嘲笑她顾做正经,最后还是投靠了某人才得意高升的话,只当是耳边风。阮洁也是进士,名次还落后白若灵几名。 再见到辛梓,她的衣着比上起要普通许多。见到我,不再狐狸式的乱笑,只将暗语与我对一遍,随后向我拜道:“素衣门隐师辛梓叩见掌门。” 听到隐师二字,我心中微微一动,道:“辛苦了。起来吧。” 辛梓依旧低头,虽然是属下之礼,却并没有丝毫卑躬屈膝的气质,我很喜欢。 “我的身份,不可向其他人透露,包括文昌帝。” 辛梓面带疑色:“掌门既是天命师。为什么要来京城呢,若有事情需要办理,直接通知属下不就好了吗?” 我浅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看到了。师傅传位于我的时候担心我不肯接任,对我有所隐瞒。可惜天意还是天意,我到底还是下山来了。” 辛梓有些担忧:“皇上其实对掌门的身份已经很怀疑了,只是九皇子一直调查不到掌门的来历,她也没办法。但据我所知,皇上并没有怀疑掌门与素衣山有关系,毕竟掌门与她印象中的素衣门掌门,天命师形象相差太远。”说到这里,她瞧了我一眼,道:“那那个假掌门呢,掌门打算怎么处罚她。那天只是当让她小小的当众出丑,未免太便宜她了。” “这个女子虽然聪明,但是野心不小。若是可以,尽量将她与楚鸣离心。想来楚鸣事成后,一定会让她隐姓埋名到其他地方生活,但这个冒牌货可不一定愿意——当她已经习惯京城的繁华和富贵后。等到她们矛盾最激烈的那一天,我们就可以坐到一边,看她们狗咬狗了。”我端起一杯茶,吹散上面的茶叶。 “皇上已经决定了,半个月后举行问天仪式。”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文昌帝应该不是个傻瓜,她一定早看出其中蹊跷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莫非她还有其他什么目的?” 第 159 章 按照大楚的规定,问天仪式只允许皇帝,以及所有的皇女参加,而皇帝一般会准许最重要的几名辅政大臣参与见证。其他的皇室成员,后宫,官员是无权参加的。 辛梓曾问过我的意思,我的态度是静观其变。 阿九在宫中等消息,雪衣因为母亲萧敬平做为问天仪式的见证人,总觉得心头不安,叫人送信过来说在家等母亲回来,今天不过来了。 问天仪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隆重而华丽,楚风与其他所有皇女都候在历代素衣门掌门举行问天仪式的百莲台。这里是比冷宫还要冷清的地方,只有在每一次的问天仪式的时候才会打开,每开一次,再等到下一次开放一般要等上二十年以上。除了皇帝本人,一个人一生最多只能见到一次。 楚风迈进百莲台大门的那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 这是一片绝不逊于任何一座宫殿大小的一片湖水,围墙与湖水中仅留数人通行的地方。一条优美的弧型走廊通向湖心,走到尽头,拾阶而下,出现一个可容半百人而丝毫不拥挤的平台。 平台本不希奇,希奇的是整个平台都被建造成一片巨大的莲叶形状:三人合抱粗的深绿色茎蔓自荡漾的碧波中亭亭升起,巨大的叶面在水面自然的舒展开来,曲线温柔而动人,竟然还在迎风盈盈颤动,如同站在真正的莲叶一样。莲叶状的平台上叶子的经络流畅,雕刻的清晰可见,“叶面”表面全部用青色玉石覆盖,而脉络却是用浅青色半透明的玉石,如果细看,仿佛还可以通过巨大的“莲叶经络”看到下面缓缓滚过的粼粼水纹以及水下无数畅游的红色锦鲤。 这样的“莲叶”并不只有一片,而是同现实中莲景几乎毫无两样:大的,小的,全圆的、半圆的,高高低低,布满整个湖心。而全开的,半开的,花骨朵的白色“莲花”也恰倒好处的点缀在一片片莲叶中。 其中的主角是一朵全盛期的“莲花”,它既在整个湖的中心,也在整片水中莲式建筑的中间,丝毫不吝啬,也不退让的绽放着自己的美丽和强烈的魅力,让周围的“花叶”,无须反抗就成了它的衬托,任谁一眼看去,任从哪个角度看去,所有的注意力都会被它夺走。 这样巨大的一副湖心百莲图,已经不仅仅用壮观,恢弘这样苍白的词汇可以形容。整个花叶布局精巧雅致,没有一处不美丽,没有一处不自然,风过处,水波起,花叶动,让人一边担忧自己是否可能被颤动花叶摔下湖去,一面却不能不赞叹着设计者的别具匠心,建造者巧夺天工。大楚建国以来留存在今天的古老建筑,即使是现在,看过第一眼,依旧会被它夺去每个人的最高的赞溢之词。 辛梓同样也是第一次进百莲台,几秒钟的震惊后,心中不由的想:不知道若真正的掌门在这里举行问天仪式,会是怎么样一翻风景。 口中道:“请诸位殿下上子莲台。” 当所有的皇女陆续在主莲花周围的十几朵小莲花上站好了,辛梓便向一边肃立的素锦道:“请上主莲台!” 素锦一身白色金线绣流云祥凤的衣衫,腰系镶鸡血石的腰带,头发用玉冠束好,面如皓月,眼如墨珠,望上去肃穆庄重,气势俨然。 辛梓嘴角有些抽搐,如果半月前没有见到她身着“乞丐装”在百凰宫上气急败坏的样子,现在倒真能感觉到那么一两分逼真。只是现在自己满脑子都是那天的场面……不行,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身为一朝左宰,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出状况。 素锦一甩衣袖,张开双手,在几片小莲叶上借力飞纵,眨眼间就立上主莲台,湖风徐徐带动下,衣炔翩翩,潇洒至极。 此刻下面所有的皇女手中都捧着一块晶石,或紧张,或专注,或好奇的望着上面快速移动的素锦,似舞又似祭祀的步伐,快到看不见的身影,在莲花台上穿梭,一时间,仿佛可以看到同时无数个素锦在台上跳跃,翻转,舞动…… 等到舞动最快的时候,莲台上逐渐由弱到强迸发出明亮璀璨的金黄|色光线,好象太阳从莲心升起,越来越亮,越来越灿烂,如同宝石的纯净,黄金一样耀眼,让人喜爱。 但当亮到人眼快不能直视的一瞬间:光,忽然之间熄灭了。 所有人从极亮中猛然解脱出来,只觉得眼前一花,有几秒钟,什么都看不清楚。 而在主莲台外,一朵小小的子莲花上却亮起了同样的光逐渐亮了,如同先前。 与辛梓,萧敬平一同站在最大的一块莲叶台上的文昌帝目光转向那光芒:楚鸣一脸惊喜的看着手中光芒夺目的晶石,然后很快将晶石举在手中,向文昌帝方向激动不已的挥舞:“母皇,是我,是我啊,我,我的晶石亮了——我才是天命所归!!” 第 160 章 我在素园很快得到了消息:楚鸣在问天中被选中,接下来又是数天的大宴,只是我没有打算再去打算这趟淌混水了。 又过了几天素锦再三推辞后,接受了文昌帝的好意,被封国师,接受满朝文武的祝贺。 如同大家预料的一样,楚风很快向文昌帝自请边疆,文昌帝没有犹豫就准了。 “五姐姐,你去了军营可一定要保重啊!”阿九把头埋在楚风的肩膀一会,眼睛红红的,“若有机会,我一定去求母皇去边疆看你。若需要什么,叫人捎信了,我会马上办好的。” 楚风拍拍阿九的肩膀:“你现在是大男人了,别还是一副小男孩的样子。以后没有五姐在身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再任性了。惹恼了母皇,可没你好果子吃!” 楚悦将缠在楚风手臂上的阿九拉开,换来阿九的白眼。她向楚风道:“放心吧,我暂时还会在京城,阿九我会照顾他的。有我父亲在宫中,楚鸣多少会有些忌惮的。”她此刻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风流女儿表情,笑的没一点正经。 楚风见楚悦这个时候还是笑嘻嘻,板着个脸道:“你少装。我一走后,京城中最能威胁她的人就变成你了。虽然楚鸣自己的头脑有限,可她有大义在身,荣华富贵逼人,自然也有能人投奔。你虽然有你父亲在后帮助,但明箭易躲,暗箭难防,一定要万事小心!” 楚悦连声道:“我知道,你到离开了,还要这么罗嗦。” 楚风望了望皇宫的方向:“以后想给你罗嗦,也没有机会了。枉我万事绸缪,倒最后,不过是一场仪式,便拿去一切——不过,让我安慰的是,至少我可以报父仇再离开。”楚风将头转向我,“我本以为你不会来送我的。” 我淡淡一笑:“我是没想来,只不过是陪雪衣来送送他表姐而已。” 雪衣之前甩我的手一直没给甩掉,又不好当众打人,等到楚风实现转过来,他不好意思再挣扎,只好由我牵着拉到楚风面前。 楚风又何尝没有看到我们俩站在人后那些小动作,只是叹了口气,向雪衣道:“这段时间你最好少出门,虽然楚鸣地位未稳前不会打将军府的主意,但是你身为将军府唯一的公子,身份敏感,尽量低调一些。” 雪衣点点头:“我明白,此去军营千里,路上小心,若到了军营便写信来,我和母亲都安心些。” 我有些吃味的看着雪衣对着楚风如此家常的说话,自我安慰道:算了,只当是老公和大姑子话别的。 楚风向我们一一道别,一脚踏在蹬上翻上马,转了个圈:“大家保重,我——” 话还未完,只听见一骑声音飞快从远处传来。楚风的侍卫立刻将楚风围了起来,警惕的看着来人方向,转眼间对方到眼前,马上的人并没有停留甚至减速,只匆匆扫了我们一眼,大约觉得我们没有什么威胁,便擦身而过。 雪衣表情一变,望着那人背影惊疑道:“那人不是楚辽边境驻军军营中的人吗?怎么跑的这样急!” 楚风也是皱则眉头道:“难道——” 阿九神色也有些凝重,建议道;“五姐姐,要不要在这里等一下?你既然也是要去军营了,若真是有关军情,你弄清楚再走不是更好——说不定母皇会对你再有安排呢!没准儿等会就有圣旨追过来呢!” 阿九的猜测并没有错,我们在这里只等了不过一刻多,便有一骑向我们方向赶了过来,见到我们立刻,翻身下马:“五殿下,六殿下,九殿下,皇上宣三位立刻入宫,有要事商议!” 第三卷:西辽篇 第 161 章 文昌帝将信摔在地上,在殿上走了好几回。 百官只知道有边疆军情送来,见到文昌帝表情不悦,明白不是什么好事,纷纷猜测其中的内容。 这个时候殿外有人报:“秦王殿下,宁王殿下,永乐皇子到!” 文昌帝不耐烦道:“快宣!” 三人很快入殿而来,向文昌帝行礼。 文昌帝向贴身女官道;“你把内容念一遍!” 女官将文昌帝摔在地上的信捡了起来,展开念过一遍。 信篇幅很长,但意思却很简单:辽国开平帝借口国内经济压力很大,无力支付战争和约中规定的赔款,希望能无限期的延迟支付下去,直到她们有能力支付为止。 楚风上前一步,激动道:“母皇,开平帝明显是想撕毁和约,拒绝支付剩余赔款。儿臣认为,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先前战争结束时正是五六月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辽国没有粮草支持,所以先以和约敷衍我们。现在已经是秋季,粮食刚刚征收完,所以她们有了与我们一战的实力。开平帝自然知道我们不会答应,我们一旦回信拒绝,她则正好挑起百姓对大楚的不满,等到士气高涨,就一定会打过来,取回失去的宴都以平民愤,同时又振了国威。” 说到这里,楚风神色愠怒:“开平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母皇,我们一定要小心应对!绝不能让这个家伙讨了好去!!” 本来脸色阴沉的文昌帝听过楚风一翻分析后,脸色逐渐缓和,最后露出满意的表情,让百官纷纷松了一口气,用钦佩的神色看向楚风。楚鸣嫉恨的看了楚风一眼,却也无话可说。 文昌帝向百官征求意见:“开平打算毁约,我们应该是战还是采取其他方式?众爱卿不妨直抒己见。” “最后母皇决定,先礼后兵。先派五姐姐去商谈,愿意将赔偿中的白银折为粮食,布匹,马匹,煤炭等等价物资,作为赔偿送来,并允许她们每年偿还一部分,分十年还清。辽国刚刚秋收,绝对不会缺粮食,也就没有因所谓的经济压力不能偿还赔款的借口。如果开平帝还是不答应,那说明她根本没有任何履行协议的诚意,责任就不在大楚,最后就只能一战!”阿九道,“五姐姐现在已经作为谈判主使,快马加鞭赶去边境,想来要不了几日安就会有结果了。” 我心转如电,若对方有谈判的诚意,那封信是没有必要写成哪个样子的。若无谈判诚意,楚风的谈判中很可能遇到来自大辽的危险。楚风是大楚秦王,如果抓住她,不但可以一雪宴都城主被生擒的耻辱,还可以以此要挟大楚做更大的让步。开平帝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光明磊落的女人,一旦楚风踏上她的地盘,只怕很难活着。 雪衣忽然拉了我一下:“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虽然不打算帮楚风,只是若楚风出事,萧敬平必定会出军营救,雪衣一定也会跟去。好不容易楚风走了,我可不想又把雪衣送走了,便随口道:“辽人八成并没有谈判的诚意,楚风去的时候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阿九跳了起来,想了一想,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所谓的谈判很有问题。不行,我要通知五姐姐,让她千万不要上当了!”说着冲我眨下眼睛就走了。 六天后,我同时收到百花楼与金聚楼发来的情报:谈判失败,楚风被刺受伤。同一天,刚刚被划入大楚版内不久的宴都城突然发动叛乱,驻守楚军促不及防,死伤惨重。 第 162 章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很快。萧敬平被任命为平辽将军,负责平息宴都的叛乱,同时逼迫开平帝履行上次的战争和约。 我没有去送雪衣。 虽然知道雪衣这个时候留在京城也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我还是不希望他去军营。不肯他见楚风是一个原因,同时也不想他面对危险。内心非常矛盾,但是临到他出发的时刻,我还是叫雍和给他送去了大量可能用的上药物。 雍和回来的时候给我带来一样东西,说是雪衣给我的。 “这是什么?”我看着一只貌似是荷包的纺织物,上面绣着两只肥肥的麻雀靠在一起。 “这是鸳鸯啊。”阿九一脸你真没大脑的表情看着我,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用酸溜溜的口气说:“你知足吧你!我认识雪衣这么久,也从没见他给别人绣过东西,五姐姐连他一朵花都没得过呢!” 我一瞬间乐开了花,满心后悔没有去送他,这么重要的信物结果让外人转送的,实在是个遗憾。 阿九瞟了我的表情,试探道:“你喜欢什么花样,凤凰?牡丹?或者……” 我下令金聚楼去探察西辽朝廷现在的情况,这个出尔反尔的开平帝到底是什么人?朝中重要的大臣是谁?太女是谁?有没有得宠的后宫,她们的身家背景以及个xg爱好是什么?同时让百花楼查出现在领军的将军是谁,她的身家背景,指挥习惯以及性格爱好?有无恩人仇人?喜欢什么,忌讳什么?事无巨细,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因为涉及到重要的军情,阿九不主动说,我也不再主动问起,免的他为难。 朝中现在权势最大的皇女就是太女楚鸣了,她现在可谓是春风得意,连连在早朝奏请弹劾楚风,说她作战不力,畏战胆怯,要给她严厉的处罚。而她这一举动还得到很多官员的支持,文昌帝总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拒绝了她的提议。直到后来弹劾楚风的呼声越来越高,楚悦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暗示楚鸣“没有军事常识,以一败定终身。若是这样,天下的将军岂不是都要死光。”同时讽刺她罔顾姐妹亲情,楚风受伤后,丝毫不问她的伤情如何,也不鼓励她继续努力,将功折罪,天性凉薄,有失一国皇储的仁德之心。把个楚鸣说得当场哑口无言。 我查清从那次游湖之后,阮洁一直在楚鸣身边为她出谋划策,以她现在在东宫受宠得意的程度,请人假冒我的主意多半也是她出的,而那素锦与她似乎也是旧识。我不由的提高了警惕。楚风走前的话并没有说错,虽然她本人没有威胁,可是有皇储的名分在此,任何人投奔她都是合情合理,若她真能虚心用之,将来很可能形成不小的威胁。 我让司马惊鸿在素锦和楚鸣身边都安插暗子,一方面每对现在的国师素锦吹捧奉承,让她丧失警惕感,并扩大她的野心,同时找出她的缺点,引诱她惹出几庄祸事来,让楚鸣对她的存在产生反感。 三天后,我收到消息,现在领着西辽边疆军的将军名叫钦原,是与朱厌家族一样著名的军将世家出身的弟子,年过四十,与朱厌的勇猛不同,钦原的风格是稳扎稳打,同时偶尔也有剑走偏锋的招数,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领兵奇才。楚风与她比起来,不论是见识阅历,还是军事经验上,都输上不只一等,所以在即使有萧炎坐镇的时候,也吃了大亏。 又过了七天,不好的消息传来,钦原趁我军在攻打叛乱的宴都的时候绕到我军后方,将粮草点燃,我军慌忙回援,却被中途埋伏下的一股辽军缠住,最后死伤不少。 我担心雪衣的安危,日夜难安,想知道他的消息,但那里正是战乱,又那里有人能专门给我送信前来。最后终于忍不住,将必要的事情向雍和交代一遍,自己便独自连夜赶去边疆。 再去军营,我被带去见萧敬平与萧炎。 “你来做什么?”萧敬平在出发前曾经写了一封信给我,问我是否愿意随她出军做参谋,必然不会亏待我。被我婉言拒绝。现在见到我,自然是有些意外。 我道:“刀枪无眼,愿为军医。” 萧敬平看着我默然无声,忽然发怒,她将萧炎和自己亲卫赶了出去。然后指着我的鼻子骂道:“素华衣,我欣赏你的才华,也钦佩你风骨!但是年轻人不要太傲了,要看清楚现实。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我心里很清楚。但是雪衣是我萧敬平的儿子,是注定要和皇家脱不了关系的人。现在偏偏,偏偏——” 她一手指着我,眼睛涌动着熊熊火光,盯着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十分疲倦:“认识你以后,雪衣变了很多。很多年前,我刻意安排雪衣和楚风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习武,让彼此将对方都当成自己的亲人,将来若结为夫妇,即使没有爱情,一定会比当年的月词和皇上幸福。却没有想到现在插进来一个你,千算万算,却还是算不过天意!难道天也要萧家……” “以你的才能若谋个一官半职,在朝中有一定的影响力,我还能尝试为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谋划谋划,现在……”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冰冷冷的说:“现在军中不缺军医,你若执意留下来,就到虞姬那里去做个小兵,否则就赶快滚出军营!” 虞姬见到我很高兴,过了一回霍宝山也来了。我们寒暄了几句,当两人听到我要做士兵,都以为我在开玩笑。 “为什么?”虞姬吃惊道,随后愤怒道;“我去找将军。” 我拉住她:“是我自己愿意的。何况从士兵做起不是有什么不好吗,还是你们不欢迎我?” 虞姬嚅喏着;“当然不是,可是明摆着你这不是——” 我大笑起来:“虞姬,你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错了。” 霍宝山大概是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被我一脚踹飞的遭遇,一脸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虞姬依旧不相信道:“是吗,那你可别后悔了!”说着就把我拉往士兵营房。 军中普通士兵是十人一个大帐篷,里面摆两行通铺,十张被子折的整整齐齐。 虞姬指着这里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你所属的伍伍长叫齐眉,脾气不错,待人也好,虽然是个粗人,你应该能与她处的来的。”说到这里,帐篷口站着一个人道;“哟,光会给齐眉加人,怎么不照顾照顾妹妹。” 转身一看,一个个子高高挽着袖子的女子站在门口,上下打量我,忽然笑道:“原来的军医部的素大夫,怎么,不做军医现在改当小兵。莫非是得罪了哪个大人物,被降到这里来反省了?” 虞姬眉头一皱:“全影,不要胡说八道。你的队伍我会另外安排人来补充的,没有必要计较?” “是吗,那我偏要计较如何?”被叫做全影的女子走到我身边,直视着我,一挑细眉,指着我道:“你,我要了!” 不等虞姬发作,我笑咪咪道:“好啊。” 第 163 章 等虞姬一走,全影绕着我走了两圈,一双又细又亮的眼睛好象看猪肉一样的看我,一面尖酸刻薄道:“真不知道就你这小身板怎么会被派到这里?前几仗死了不少姐妹,不少队伍都差人。我知道齐眉脾气虞姬很喜欢,想要照顾你,把你安排到她那里去。不过上了战场,生死就全看老天和自己,丝毫不由他人,你最好还是先给姐姐我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另外,叫什么名字啊?” “素华衣。” “啧啧,起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上了战场不都一样被刀挨,一样被箭射。”全影叉着腰,嫌弃的说,“以后就叫小素,三个字叫的老娘绕口。现在跟我去领装备和兵器,机灵点,别跟丢了。” 走到军需处,全影才问我:“你用什么兵器?不会是用绣花针吧?” 我想了想,用剑容易看出剑路,既然是对西辽,其中难保不会有人认出飘零剑。士兵多是用刀,可惜我素来不喜欢刀这么霸道的武器,于是道:“用长枪。” 我站在门口看全影为了一套新兵装备和一支长枪和满脸横肉的军需官讨价还价,奉承外加攀交情,心中不由的笑起来,又是一个口不对心的家伙。 等她出来,将一整套装备往我身上一扔:“给老娘保管好了,少了一样,有你好看!!”话音刚落,又有一行人到了军需处,有人道:“给我一套新兵装备。” 全影大约是好奇谁有这么快来领装备,又转过身,立刻板了个脸:“我说虞上尉,你手脚还真快,这么快又有一个新蛋来你这里报到了。”说着打量着那新兵,笑道:“我看这新蛋一身贵气,穿着乞丐装也不像讨饭的,难道是您从那里拐来的落难小姐?” 我等着有些不耐烦,转头一眼,却是抽了一口气,全影口中的新蛋,不是楚风是谁? 她此刻却是一身灰色短打布衣,头发胡乱扎着,一副完全平民的打扮。但是真正平民那里会总是一直站的笔直笔直,目光总是给给人自上而下的俯视感,任何时候举手投足都是中规中距,最糟糕的是,她居然一直走在她未来的伍长前面和虞姬的前面,倒像那两人是她的跟班一样。 我撇了撇嘴,楚风却看见我,淡淡打了个招呼:“华衣。” 全影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们认识?” 虞姬是知道楚风身份的,连忙道:“华衣,你既然和萧风认识,又同住一顶帐篷,以后可要好好相处。” 萧风?换新名字了? 楚风向我点点头。我心道,我是为了留下来照看雪衣才答应下兵营,你堂堂秦王殿下又在玩什么人物角色扮演的游戏? “萧大小姐,你在玩什么呢?”我嘴角叼着一根草,躺在兵营外的草地上道。 楚风站在一边,目光望着远方:“我久不在兵营,很多作战的基本常识都生疏了。加上经验见识不如人,贪图胜利一味冒进,才导致上次的惨白,不但丢了宴都城,还造成了巨大的损失,自己也受了伤。后来伤虽然好了,但是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了。今天听姑妈说你到兵营里当兵,我忽然觉得自己也需要重新磨练一次,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成长出真正的将军。所以我主要要求姑妈把我安排到和你一个队伍里。”说到这里,她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说实话,我是想从你身上学一些东西。” 我“噗”把草根吐掉:“少来,我对教比自己大的徒弟没兴趣?”何况自己的情敌乎? “那也没关系,我要看着你怎么做就好了。”楚风也将自己往草地上一放,学我一样享受着头顶上蓝天白云的爱抚。 “你以前在军营呆过,难道不怕有人发现你的身份?”我问道。 “所以我更换了衣服和发型,再把眉毛剃短了点,如果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再说普通士兵,即使见过我,也只是远远的看我一眼,最多记住一个轮廓。军营中来历练的萧家女子多的很,出一个跟我长的相象的并不希奇,毕竟我父亲是萧家的人,有血脉遗传的理由说得通。”楚风解释道。 是吗,虽然说你外表变了,可内在的气质想要改变可不是朝夕之间的功夫。我嘲弄的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忽然坐了起来:“我先走了。” 我诧异的望了她有些匆忙的样子,发现远处有一人向这边快走过来,不是雪衣是谁? 她在躲雪衣?这可奇怪了。 雪衣走过来,看了一眼楚风离去的方向,面色不好;“她来找你做什么?” 雪衣的口气让我有些奇怪,从没有见过雪衣用这种厌恶的口气说起楚风的,我道:“她好象只是想告诉我他为什么也要下兵营的原因,免得我戳穿她吧!”说着我拉过他,坐在自己身边:“你怎么了,好象很生气?” 雪衣怒道:“我没想到她是这样一个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将你安排来做一个普通士兵。你的能力她不是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动声色摸着他的手,道:“所以你们吵架了?” 雪衣哼了一声;“没有,但是她不承认这件事情。敢做不敢当!” “后来呢?”我往他身边挪了下。 “后来她就一声不响的走了。好象我冤枉了她一样。” “雪衣,”我微笑道,“让我当新兵的人不是楚风,是你母亲!”虽然我没必要向雪衣解释,但是总有一天雪衣会从萧敬平口中知道真相,这个好人不如由我来做。 难怪刚刚楚风看起来怪怪的,一向彼此信任的青梅竹马突然对自己产生怀疑,起因却是一个外人。照雪衣这样说,楚风主动提出下军营,原因并不单纯是想磨练自己,可能还有一个原因是在和雪衣赌气。 我来得时候正好是两军交战后难得的休战期,全影趁这段时间不遗余力的教我战场上的各种常识,其中倒真有一些我以前没有听说过,毕竟不是什么知识都会写在书上,只有在战场上真正撕杀过的人才能体会。 两天后,我的第一场真正的战争拉开序幕。 成千上万的人呐喊着从四面八方跑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脚下踩的是尸体和残肢,空气里飘着的是浓的化不开的血腥,那种即使艳阳高照,也能感觉到阵阵阴风从背后吹来感觉,让我恍惚间有一种身在地狱的感觉。 “蠢货,你还呆在哪里做什么,等着被砍吗?”全影一手提刀,跑上来踢了我一脚,高声吼道。她的脸上已经溅上血点,因为愤怒而变形。 “对不起。”我低低道。 面对与自己无仇无恨的人真的很难下手。只是——手中长枪一挑,尖利的枪头自那人胸口到下巴划出尺长一道伤口,仿佛是被划开一条口子的米袋一样,血从他的胸口大动脉喷涌而出,竟然冲出一人高,将周围几个士兵都浇的一头。我却眼睛也没有抬一下,因为我很清楚,她活不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 我真的很讨厌。 这个时候同时有三人围了上来,我仿佛听见有人高喊“小素,小心!” 有什么好小心的,要小心的人——不是我。飞起一脚将一人踢到她身后那人身上,后面的人因为突然被撞,收不住脚,踉跄中,又撞上她身上后第三人,我回身长枪一递,如同穿肉串一样,锋利的枪头如同箭矢一样穿过三人的喉咙,在第三人的后脖冒了出来,闪着幽幽的银光,转身一抽,枪头上带出来的浓稠的血在空中画过一道弧线,我听见三个人身体扑倒在地上的声音。 横扫,直刺,斜击……我如同收割麦子一样收割人命,血迷了眼,让我看不清楚敌人的面孔,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看不清楚最好,不然夜里做梦想起来,怕会吓醒吧。杀到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命丧我的枪头,直到我的身边十米之内,没有半个人影,才停手,下意识的寻找最近的目标。 “小素!”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过头去,一个人走到离我两米的地方,小心试探道:“小素?已经结束了,小素,我们可以回去了。” 这声音有点耳熟,我擦了擦眼睛,眨了眨,全影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伍长?”我茫然的看着周围,似乎再没有敌人了。 全影听到我叫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声音也愉快起来:“敌人已经撤退了,我们可以回营了。” 我哦了一声,跟着她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又看了一看:满地的腥红,那么刺眼。 全影似乎很不高兴我磨蹭,一把拉住我就向军营里拽。 回营后我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中午才起来,竟然无人叫我,只有雪衣坐在已经空只剩我一人的通铺上,一见我醒来,忙问道:“华衣,有没有不舒服?” 我摸摸身上,没有受伤:“我没受伤。” 雪衣焦虑道:“你的伍长告诉我拟被血魇住了,以为你睡一觉就好,没有想到你一睡就是两天。” “没事,我只是不太适应。”我握着他的手,安慰道。 雪衣忽然怒道:“你脸那么白,还说没事。” 我听说过第一次上战场上的人有两种极端,一种是吓的不得了,腿软发抖,见了血甚至会晕过去。另一种则是在杀人后,由于情绪极度不稳定,反而回出现不正常的镇静,杀人如杀蚁,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正常情感。我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是心理素质不过关的人,没想到竟然结果被血魇住,真是太丢人了。 雪衣回握紧我的手:“你不适合这里。” 虽然我很没出息的被血魇住,但是从那以后,许多人见到我都流露出轻微的恐惧或者是十足的敬意。全影后来告诉我,那天据她在我身边不完全统计,我所杀掉的敌人不下二百人,一开始辽兵还打算一拥而上将我干掉,全影等人也打算上来把我拉走,却没想到看见我一面笑着一面飞快的冲进对方人群中,伴随着我的每一个动作,都有一条鲜活的生命消失,最后直接导致我所到之处十米之内,无人敢近身。 全影是有经验的老兵,知道我此刻已经迷了心志,也不敢马上惊扰我,只是不停的叫我的名字,慢慢的上前,直到我清醒了才将我拉走。 虽然不是我的本意,“罗刹枪”这个很 十年华衣(女尊) 第2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4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4部分阅读 没美感的外号被冠在我的头上,成了我今后上战场的一面招牌。 第 164 章 当然这个外号多少还是有些好处,比如我上了战场后,我所在的那一块所受到的攻击或者抵抗是最弱的。在将辽军中几个据说也是杀名远播的家伙轻松挑掉了之后,剩下的就是望风而逃了。尽管古代没有照相机这个东西,我的一张脸竟然也被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记住了,以至于我往那里一站,便有人大喊一声:“罗刹枪来了!!”接着就是慌不择路的跑掉了。 这个时候我总是下意识摸摸自己脸,似乎没有那么狰狞吧。 军营中叫我本名或是姓氏的人倒是越来越少了,见面都是以外号称呼。什么“看啊,罗刹枪来了,大家快让开,别挡着路了!”“罗刹枪?不过是一个黄毛小丫头吧,和老娘来比划一下如何?诶,别走啊……” 或者是为了表彰我杀敌勇猛,或者是想用我的外号吓走更多敌人,我被连升两级成了什长,手下管十个人,虞姬让我自己召集两伍愿意跟着我的人。这本来让我有些头痛,没有想到事情比我想的要顺利的多,全影说只要找到一个人添满她这个伍就愿意带着她的人投奔我。 另一个找到我的人是楚风,她被提升为伍长,因为她的身手不错,同时擅长在战场能将自己的战友的长处和能力完美的搭配和发挥出来,所以得到很多士兵的信任和钦佩。有时候不能不说,楚风确实是个很好的领导者与组织者。提升后她很快找到了愿意跟随她的士兵,然后告诉我,她愿意投在我麾下。 我本来不想答应,但是看到她队伍中的一个人,就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雪衣就在队伍中。 “你怎么来了。”我拉着雪衣跑到外面道,“你娘知道吗?” 雪衣淡淡道:“我娘说,一切我自己看着办。我就去找虞姬,她知道我认识楚风,就告诉我楚风正在找人。” 想到我第一天来时萧敬平的态度,我觉得事情没有雪衣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便猜测道:“你是不是和你娘吵架了?” 雪衣的清澈的眼神竟然回避了一下,然后又低头倔强道:“我自己事情我自己能做主,”他眼睛抬起来,“你不是觉得我太卤莽了?” 我心里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背后捏捏手,微笑道:“你都为我做到这份上了,我若责怪你岂不是太人性了。” 雪衣先是看着我准备笑,后来却板起了脸正色道:“我才不是为你,我只是担心表姐。” 他讪讪的转过脸,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雪衣的侧脸看上去微微发光,耳垂不知道是光透的效果还是其他什么变成了诱人的绯红色,高束的黑发随清风随意的摇摆,时不时露出白皙的后颈,我感觉到胸口热热的,偷偷上前,趁他不注意从后面把他抱住,一个巧力轻轻扑倒在草地上,雪衣受惊,下意识想用手肘反击,想到身后是我却又中途生生停下,只是喘着气,怒道:“,干吗……” 我头靠在他温暖的颈窝上,抱紧了他,舒服的蹭了蹭:“雪衣,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喜欢好喜欢你……”雪衣以前的衣服带着淡淡熏衣草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储放衣服的放着熏衣草染上去的,现在军营中显然没有这么好条件,我却闻到一股说不出类型的香味,让我忍不住抬起头在靠近他的脖子,用下巴拨开他的长发,在颈窝使劲嗅了嗅。 我的鼻尖一碰到雪衣,他的身体一颤,立刻绷紧,白皙的皮肤上慢慢泛起淡淡的红色,好象奶油蛋糕的色泽,还带着让人舒适的体温,让人很想咬一口。 “素华衣!你放开!”雪衣挣了几下,恨恨道。 “偏——不——放,有本事,你打我啊。”我故意很暧昧的向他耳朵吹着气,拉长了调子,然后在他耳朵边轻轻的说。 结果—— “啪——”我捂着脸,委屈的看着雪衣他一骨碌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 “我说,什长,你的脸怎么了?”全影顶着一头青草,轻轻爬到我身边,眼睛看着我脸上的明显的红痕。 我斜眼飘了下雪衣的方向,他爬在我身后侧不远的地方,目不斜视的看着小路的远方。我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正在听,只好低声解释:“没什么,不小心给猫挠的。” “可这不是猫的印子——” “闭嘴,叫那么大声,你想被发现啊!”我不得以,只好喝止她继续问下去。 全影撇了撇嘴,沉默了几分钟,又以更低的声音道:“什长,你觉得真有队伍会从这条路经过吗?” “虞上尉说的,我们执行命令就行了。”我道。 今天早上斥候侦察到辽军有少股力量离开,从西边离开。为了防止再出现上次的粮草被偷袭的情况,虞姬接到命令在路上拦阻那小股敌军,只是这边的路有两条分支,虞姬认为她那边较宽的路更适合快速通行,于是带了主力在那边拦阻,派了我在这里拦阻可能出现的逃逸辽兵。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全影在我身边低声的罗嗦。 我瞟了她一眼:“我们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你还担心什么呢。” 全影点点头,这个时候,我感觉到地面开始微微震动,这种震动我很熟悉,上次在西辽被朱厌追上前,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是与上次不同,震动明显比上起要来的猛,来的快,来剧烈。 “来了,人很多,可能是主力。”我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见了。我没有看也知道他们心理都揪了起来,表情紧张起来,个别新蛋的脸色也白了起来。对方可能是不少于三百人的队伍,而我们,加上我也只有十几个人。 “沉住气,只要不出错,她们哪怕人数再翻一倍,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别忘了,别忘了,你们什长可是人称罗刹枪!”这个不伦不类的外号用在鼓动人心的时候,果然还是好用的。我感觉周围的人的心跳又平稳了些,警惕性反更高了。 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很快两匹马当头,一队轻骑兵出现在我们眼前,粗粗一数,约有三百人,来速非常之快,从我们视线之极到面前不过十几秒的工夫。 “大家注意了,等我倒数。”我沉声道,等队伍过去十分之一,道“三、二、一,拉!!” 数十条临时编好的草绳,从坡下小路的落叶里猛着跳起来,变成数十条栅栏,将数十匹马的蹄子生生绊住,但飞驰中的马身却是停顿不住,向前冲去,狠狠摔飞出去,撞倒前面马匹后还飞出三四米之远。而后面没有被绊到的马却因为前面的马突然摔倒,加上道路狭窄无处可避,也被前面绊倒的马和人绊倒。最糟糕的是,即使是后面反应快的骑手想停下来,也是停不下来,应为即使她停下来了,又会被后面的马撞飞——多诺骨牌的效应果然很好用。 一时间,马叫,人嚎,落叶灰尘,漫天飞舞。 对付轻骑第一招:绊马绳。 第 165 章 不管下面哀号一片,我爬在地上,手一挥。 大家纷纷把实现已经放在山坡边缘的的石块推下上去,大有半人高,小有南瓜大小的石块纷纷滚下坡去,将少数刚刚七手八脚爬起来和大多数还在地上挣扎的又来了一次地毯式的碾压。 又一轮声势浩大的惨叫响起。 山坡偷袭第二招:滚石头。 其中总算有几个反应灵敏的,躲到路边的树后,高声道:“有埋伏,大家快避到树后。” 我手一松,一只利箭破空而去,喊话的人应声而倒。 等的就是这些没死的自报藏身处呢! 十个人的箭术攻击并不厉害,其中饿,离饿最近的雪衣,全影,算的上十发十中,其次楚风和其他二三人十发七八中,剩下的只有一般左右。 唯一可惜的是,雪衣射箭的时候姿势那叫一个帅啊,我竟然没有时间多看上两眼。 等到所有的箭矢都发完了,再看看下面已经一片安静。 “趴下,看对方动静!”因为山上树木茂密,我们又都用树叶做了帽子,加上在树间跑来跑去,对面或许不会知道我们具体有多少人,但是如果以为下面的人都已经死掉了,或者受伤失去攻击力,自发的冲下去,那就太轻率了。 有个别新蛋有些按耐不住想冲下去看看,被楚风及时拉住,按到地上,狠狠瞪了几眼才安分。 三百人的队伍,即使前有绊马绳,后有滚石,加上十个人大约而二三十轮箭,也不可能全军覆没。现在这起人只是被我的突然连环袭击给打蒙了。一旦对方回过神过来,哪怕只剩三分之一的人还有战斗力,就够我们看的了。如果说对方现在还有挣扎着跑出来,我倒好将她们个个击破,但是现在却都安静了下来。 如果说前来偷袭的人多半来了我们这边,那么虞姬那边的压力一定比预想的要小,精明如她不可能推测不出对方将主力派到我这条路上。所以她一定会尽快处理完那边,赶来支援我。 我能想到这个问题,对方自然也能想到,况且既然是偷袭,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和隐秘,现在隐秘已经没有了,和我们僵持在这里,时间越久对她们也越不利。 我脑子飞快的转着,对其他几人比了个手势,然后带头,向前爬过去。 往那边去都好,只是不要留在原地,万一对方根据刚才箭的密度判断出我们的人数,对我们进行围攻,我们就危险了。 没爬出几步,下面却听到有人高声道:“她们不超过三十人,姐妹们,上!!”下面立刻响起至少百人的声音:“杀了她们!”“上,为死去的姐妹报仇!”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新蛋就两句话诈昏了头了,慌张的如同被火燎到一样跳了起来要跑,一支箭飞了过来,立刻穿过她的喉咙,我看着她的身体如同一条口袋一样扑到地上,刚刚还闪着天真的光的眼睛此刻灰暗无比。 我上一秒还因为偷袭成功而阳光灿烂的心情立刻也灰暗无比。 “她们人在哪里!!”有一个女声有咬牙道,“给我捉活的,我要把她们一个个皮都剥了!” 我握起四指,拇指竖起向后一指。 这是野外作业或者是军事行动中,在不能或者不方便用语言传递信息的情况下常用的手势。这里的意思是叫人向大拇指所示方向走。又比如,用食指和中指虚点一下双眼,然后并起两指,指向某处,意思是叫人去看两指所指方向。我将这一套手势交给她们,方便指挥。 逃跑是没有用的,只是浪费体力,既然如此不如想办法拖延时间。 望着爬上山坡的是我们十倍的敌人,她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些血迹,手中的刀剑上满是杀戮的欲望和咆哮。扫上看上去,有一点密密麻麻的感觉。 我眯起了眼睛:“结六花阵!” 六花阵是在诸葛八阵的基础上编练出来的。阵型为等边六角型,就是像“六出花”。这种阵中军居中,中军周围分布前军、左军、左虞侯军、后军、右军、右虞侯军。根据蜂巢的六角结构最稳固的原理,六花阵各面承受的压力均匀,同时比诸葛八阵更节省兵源,每边为一个作战单位,形式灵活,作用还可以互换,只要是进攻,那么前面三个方阵变立刻成为一股直插心脏的尖刀。 除掉死去的那个士兵,我们还剩12人,每两人一角,本来我应该是站在中间综观全局而指挥的,可惜人数不足,只能由我填上其中一个位置。不过这样也好,我做攻击的那一角时,其他几角的人受到的压力必然会小很多。对于还有几只新蛋在的队伍,这无疑也是一个好选择。 站在我背后的自然是雪衣,我感觉到他软甲下的心跳得很快,低声道;“放心,我们都会没事的!只需要拖延时间就好了。” 雪衣低低恩了声:“我不怕。” 我一抖手中的长枪,明晃晃的菱形枪头立刻闪出一圈残影,我抓抢身在手,跑在最前面的敌人离我只有五米。我的枪如同投枪一样从我手心滑去,飞鸟投林一样穿过她以及她身后一人的胸膛,一个巨大的血洞出现两人心口,我看见前面一人身体收不住去势扑倒在地上,身体还在不停的抽搐。 周围的人略呆了一呆:“罗刹枪!” 立刻又人道:“她已经没有枪了,看她还怎么罗刹,今天就让她去见罗刹!”说着将我们团团围住,有赖我先前的挑衅,果然主要火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微微一笑。 立刻有数人提刀挥来。我一脚踢飞最近一人,身一矮,转身贴上第二人,伸手掐住她的颈骨,轻轻一扭,听到颈骨折断的咯噔一声后,将她身体背靠背背起,转身让她的身体帮我挨从侧面向我砍来的刀,对方一见是自己战友,连忙收手,我却握住背上之人的手腕就着转身之力,将她手中的刀锋划过两人的腹部,两人惨叫一声,左手捂住腹部,但近尺长的伤口还是让花花绿绿的肠子从腹中流了出来。 我皱皱眉头:这就是我不喜欢用刀的原因。还没怎么着,就弄出这么多血腥又恶心的东西来,让人倒尽胃口。虽然同样是杀人,可是刀永远比不上剑的文雅与枪的凌厉。 从那两片肉片身上取回我的枪,发现上面的木头已经有一似裂纹,看来给它的压力还是太大了,等这一仗完了,跟舆姬去讨一把好枪吧。 “去死吧,你这个魔鬼!” 几个女子开始似被我杀人动作的干脆和速度给吓到了,眼睛红红的如同疯了一样向我扑过来,一个甚至是不用兵刃,扑过来被我一枪切了喉咙,马上又有人从更刁钻的角度窜了出来。我枪如凤游,在几人的要害点过,漠然看着一条条生命在我面前飘散。世界上只有一个职业,杀人不犯法,而且杀的越多,荣誉越高。 魔鬼吗?此战后我大概又要换个外号了。 我感觉这一堆辽兵与以前遇到的不大一样。感觉上更精锐一些,毕竟不是随便三百人就能骑着上好的三百匹马袭营的。但是缺点就是,她们太骄傲的,如果她们现在还有点平常心的话,会发现六花阵中并不是每个人的功夫和速度都如我一样好,那些薄弱的角,完全可以当成突破口。前赴后继的辽兵如同群狼一样扑了过来,现在八成以上的敌人都集中在我的这个角上,这样也好,其他角上的压力比较小,我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身前,或扫,或刺,或挑,却忽略在被我打晕在地上的辽兵。 “华衣小心!” 雪衣在身后焦躁的叫着,话音未落,我只觉得自己两条小腿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两个重伤尚未死的辽兵的白森森的牙齿扎入我的小腿,顿时一片鲜血淋淋,她们的手紧紧缠上我腿,让我动弹不得。而身前的辽兵如同受伤的野兽向我扑了过来。 我忍着痛,手中银枪左支右格,挑飞了两个。想动,那两具身体却是跟着我的腿一起动了起来,两人早已经死了,但临死前的爆发力却将两人的牙齿死死镶嵌在我的小腿骨上,根本甩不开,硬拉也不成,除非是我不要小腿了。腿上如同瞬间加了两只一百多斤的铜球,不要说跳动,连想转个身都不能太大幅度了。 又是一道人浪过来! 我心道,这那里是偷袭队根本就是敢死队!先想动,脚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僵硬了一下,眼前因为失血的原因开始有些模糊,挑飞一人,而另一人已经冲到我面前,刀到我头顶就要落下,眼见那人一脸必杀的表情盯着我,杀气有实质,刺的我的面孔生痛。蓦的,一支箭矢从她的眉心灌入,箭身不滞,一直到没到尾羽。那人的表情就停止在那一瞬间,只是眼睛失去焦距从我面前着坠落。 我转眼一望,右手边楚风盯着那人,缓缓的收了弓,右手的两根手指上鲜血淋漓,不易察觉的颤抖,白色的指骨隐约可见。她见那人死了才望向我,大约是想冲我笑一下,却因为过分紧张而笑不出来,嘴角抽搐了几下,看起来古怪极了。 这个时候全影也腾出手来替我料理了几个,减轻了我的压力。 我忽然感觉到背后的雪衣有些异样,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我,身体微微发抖,面色惨白,他慢慢上前,小心捧起我的手,好象那是玻璃做的一样,我被他手指的冰冷吓了一跳:“雪衣,你的手怎么——” 雪衣的嘴唇哆嗦着道:“你刚刚,差点,死掉了——”眼睛里是受过惊吓后的余悸。 我反握起他的手,浅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我的功夫那么好,即使楚……恩,不救我,我也会有办法躲开的。”我早就想过,不起就将两人的头颅割下来,这样没有两具尸体的拖累,我是可以动的,只是因为觉得带着两个人头走动是很诡异又恶心的事情,所以才迟迟不动手,如果楚风在晚一点,这两个具尸体就要首身分离了。 到现在位置,还剩下二三十人,压力轻了不少,我正摇摇头想赶走眩晕感,忽然感觉到大队人马从远处奔来,我勉强抬睁大眼睛看了看,心中一松,不是虞姬是谁。 终于等到援兵了。 剩下几个辽兵如同瓜果一样被切成几块。其中多半是被雪衣切掉了,看他如同一头喷着火焰的暴龙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忽然觉得得罪了男人下场是十分凄惨的。 精神一松懈下来,我才觉得全身脱力,枪也握不住,掉到地上,晃了一下,雪衣慌忙抱着我,让我靠着他的肩膀慢慢坐下。 虞姬翻身下马来看我的脚上两排恐怖的牙齿,将剑小心的从上下牙插进去,然后用全立,将剑刃翻转过来,花了半工夫才那口牙齿撬开。 这个时候我已经躺在雪衣身上,倦得睡着了。 第 166 章 弓蓝将药粉洒在我的脚上,痛的我抓紧了手,口里冷气直抽。 弓蓝白了我一眼:“还知道痛啊,知道就好,说明你这两块肉还没死。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上战场也有一个月了,难道就没有人跟你讲过,一口气的不怕就怕半口气的!濒死的人爆发起来比活人更恐怖,你是运气好那两人牙没合上就死了,不然你现在腿上就是两个大坑了!” 这个道理全影早就跟我说过,只是我自恃武功好,脑子记得了,心却没有记住,加上当时敌涌如潮,一个大意就吃了如此大的亏。 我自己看了看两条绑成萝卜的腿,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不然至少还要躺上两个月。 弓蓝给我包扎好了,还在上面打了个蝴蝶结,然后在包扎口故意拍了一下,痛的我要跳起来:“你干什么!” 弓蓝拎起医药箱,邪笑:“不错,还能跳起来,很生猛啊!“ 我额头上冷汗之冒,愤怒的瞪着她,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简直有违医德!! 雪衣皱的柳叶眉:“弓大夫!!” 弓蓝瞧了瞧雪衣,又瞧了瞧我,忽然放下医药箱,翻出一瓶药膏,道;“这是愈合伤口,去腐生肌的药,每天隔两个时辰换一次。最近伤兵很多,我有时间的时候就不过来了。雪衣,换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反正,这家伙自己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处理。” 雪衣接了过来,道了声:“好,我知道。”话音刚落,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再看弓蓝揶揄的笑眼,顿时眼睛不知道看那里好了。 弓蓝一离开,雪衣就把我的手甩开。我这才发现我刚刚一直抓住的是他的手,白皙的手背上上面几道红红青青的手指印,明显是我刚刚吃痛的时候掐的,刚刚我竟然没有意识到,而雪衣却是忍着痛一声未出。 “你的手——”我又心疼又恼火道:“你不会让我掐枕头或者床单也好?你看你的手!” 雪衣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瓶;“又不疼。” 我眉毛一横;“你不疼,我疼行了吧。”弯着腰在身边的药囊里翻出一支凝碧玉脂膏,“过来!” 细细的给他的手上抹匀,我塞好塞子,却发现雪衣正瞅着我,一双明珠一样的黑眸那么干净,那么直直的瞅着,好象一只好奇的小鹿一样,瞅得我一阵暗咽口水,视线向下移动了一下。恩,嘴唇浅红色,线条也很完美,好象水分饱满的苹果,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雪衣,那个,你看什么呢?”我听到自己倒先不好意思的声音响起来。他怎么一副好象刚刚一百年没见过我的面的表情。 雪衣忽然伸手过来摸我的脸,我愣住了,吓的一动不敢动,盯着雪衣的眼睛,奇怪是一向是有什么情绪就写的清清楚楚的眸子此刻却是深邃的好象黑洞一样,把什么都吸进去,却什么也不泄露出来,不过我的思维很快转到别的地方——细腻温润的手心,指腹有薄薄的茧子,轻轻的蹭得我的脸一阵痒痒的,当纤细的手指尖要划过我的嘴唇的时候停住了,雪衣的有眸子忽然有一种叫做极度迷惑的情绪,眼睛里的波光也流动起来,看上去好象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比平常多一份惊心动魄的诱惑。我的心狂跳的了起来:这个,雪衣该不是一时情不自禁,正在调戏我吧? 恩,既然雪衣难得这么主动,我要不要趁机发展一下?现在要不要闭上眼睛,给羞涩的雪衣一个机会,不对,应该他闭上眼睛,我亲上去才对——可是现在的时机,好象说话有点大刹风景,还是以行动代表心情好了!只是,如果,那个……要是我强吻雪衣,会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他会不会生气——估计又是一巴掌吧!为什么我老是被打的一个,这里不应该是老婆打老公才对吗,怎么反过来。不过,好象每次都是因为卡油之后被打,唉,色狼挨打似乎也是天经地义,只是目前的情况,被调戏的这一个貌似是我吧。 “咳咳,雪衣,你——”我准备说:你不要大意的上吧,我不会反抗的。这时,雪衣却忽然垂下眼睛,再睁开,恢复了之前的澄明,起身,把药放在我床头,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完了?调戏完了就走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军帐门:我是在心里说过不会反抗的,可没说过不要你负责任啊!! 按照伤兵的待遇,我现在还是舒舒服服的躺在伤兵营里躺着,只是现在身边没有雪衣,也没有弓蓝,而是另外两位:虞姬与霍宝山。 两人在问过我的伤势后,虞姬笑道:“华衣,你恐怕是大楚军营里升迁最快的士兵了。今天将军宣布将你升少尉了,可以令一千人了。我在军营里已经五年了,到现在才是一个上尉,你来一个月就只比我少两级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她嘴上正说着,一边自嘲的摇着头。 一日三迁,不是变相的给我找事做吗?我那里会不清楚萧敬平和萧炎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但现在显然不方便当着两人面说出来。 只道:“只杀了三百人就给个少尉,虞姬你不是弄错了吧?” 虞姬瞥了我一眼:“你知道你杀的这三百人是什么人吗?是钦原手下专门培训用来奇袭的‘黑狐队’,里面的成员都是十里挑一的精英,马匹和装备也是最好的。只要是她们执行的任务,向来是十拿九稳,我们以前常常吃她们的亏,没有想到这一次却在你手上折了近九层,现在找到了几名活口,还是在你用绊马绳绊倒后或者是用滚石砸到后当时受伤晕过的伤兵。” 霍宝山钦佩的看着我道:“更不用说素先生以十二人挑了这三百人,粉碎她们的计划,秦——恩,萧风说起过程的时候,如不是结果摆在那里,不用说那几个副将,连将军和大将军都不敢相信呢!” 虞姬拍拍我的肩膀:“死掉的人里有一个是钦原手下两大得力干将之一,你这一下,不但制止了偷袭,还干掉了‘黑狐’,折了钦原一只手臂。立下大功,如果将军不给你这个奖励,我头一个不服!!” 霍宝山也道:“我也是!” 我苦笑一声,她们那里知道我心里所想。 剩下的时间我有些心不在焉,敷衍了她们两句,两人见我精神不济,以为我想休息了,便告辞离开。 我合眼休息了一会,感觉脑子里有点乱乱的。感觉有人站在门口,睁眼一看,却是全影楚风以及什里的姐妹。 她们站在门口不进去,大约是以为我在睡觉,所以犹豫着不想进来。我拉了拉毯子,笑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几人都涌了进来,呼啦一下把我围住:“头,你可好了?”“什长,我们可都担心死你了,生怕你以后……”“乌鸦嘴,少说几句你会死啊!”“头,你知道吗,因为这一场仗,将军给我们不少的奖励呢!这都是头的功劳啊!”“是啊,以后不能叫什长了,要叫少尉了。哈哈……” 我看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看上去精神饱满的样子,心里也颇有些安慰。 我拍着她们的手:“看见你们现在的样子,我也就安慰了一些。本来,我是想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出去,也要一个不少的带回来的。” 我话一出,大家明亮的眼睛又暗了下去,都想起那没能回来的一个新蛋。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人道:“头也不要内疚了,谁也怪不了,只能怪她没这个命,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和我们一起被嘉奖,该多好。” 我点点头,向她们展录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们中有谁认识她的亲人的,或者是同乡了,让人把她的骨灰送回家吧。” 因为黑狐的覆灭,钦原不论是实力还是精神上受到的打击不小。而经此一仗,我的形象在外人面前又变了一变,从杀人不眨眼的“罗刹枪”变成了有神鬼莫测之力的“枪魔”。我带着十二人屠灭三百黑狐的事迹,在两军军营里越传越神,越传越离谱,从开始的我一枪过去能穿过破十个人的脑袋,到后来我可以召唤山里的妖魔鬼怪的来缠住敌人,杀死敌人,最后变成我站在那里眼睛一瞪,前面就死掉一大片…… 没有悬念,“枪魔”上了西辽的暗杀悬赏榜,据说本来大楚发过,只是百花楼拒绝不接的任务,其他杀手组织也会有所顾虑,毕竟百花楼掌握着其他杀手组织没有的情报网,谁都怕得罪自己应付不了的敌人,包括杀手。 我每天躺在病房里听着这个或者那个给我汇报我身价的每日价码:从一开始的500两白银,到百两黄金,接着是五百两黄金——虞姬和全影打赌我的身价能过一千两,却没有想到最后赌赢的人却是楚风,两人白白给她讹走二十两银子。 自从楚风改头换名做了士兵后,她身上的气质也在迅速调整,以往那种威慑感和压迫感逐渐消失,变的开始随和的与同伴交谈,甚至钩肩搭背,嬉笑玩闹,若是没有见到以前的她,很难将她与一名地位高贵的皇女联系起来。 我虽然不待见她,却也不讨厌看她改变自己融入我手下的这个全体,只有彼此信任的同伴才能在战场上,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等到我的身价终于涨到一千黄金的时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结疤的地方痒的我心里如同十只猫在挠,却又不能去抓。正想找点清凉的止痒药涂点,全影锨了帘子走了进来,打量了一下,道:“怎么雪衣不在这里?” 我一边翻药箱,一边道:“她去找弓大夫拿纱布去了。” “是吗,我刚刚好象看见她和萧风在山坡上说话,似乎说了很长时间呢?”全影没见到我变了脸色,继续道:“没想到我们中间竟然有两个萧家女子,真是难得啊!” 第 167 章 “你的手可好?”萧雪衣看着楚风手上包扎的纱布,到现在还没有拆除,显然并没有痊愈。 楚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淡淡道:“已经没事了。” 萧雪衣点点头:“还没有痊愈就好好注意,不要让伤口再裂开了。” 楚风听着和以前一样熟悉的关怀,却没有像以前一样产生一丝温馨甜蜜的感觉,虽然只是淡淡的,此刻她只感觉到说不出来的凉意:“我一直在等,你什么时候会对我说这一句话。” 萧雪衣听出她语气中不易察觉的抱怨,稍稍有些意外,楚风是很少向他抱怨的。他想到这段时间他几乎把自己空下来的每分钟都用来照顾素华衣,而对楚风不闻不问,不觉得也有些愧疚,道:“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忙了。我……”萧雪衣话未说完,却被楚风打断。 “雪衣,你不觉得这段时间来,你变了很多吗?”楚风望着萧雪衣依旧的眉眼,从小看者他从一个总是跟在她身后“楚风楚风楚风……”叫的圆乎乎的小男孩,到现在隽秀钟灵有气质若谪仙的青年,她熟悉他成长的每一个片段,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但现在,楚风忽然觉得眼前的萧雪衣好陌生——在什么时候,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了呢? 萧雪衣闭口看着她,他不是喜欢说话的人,但是多年的相处,他也明白楚风想要跟他说些什么了。 “雪衣,你以前从来不跟我说对不起的。”楚风笑的有些怀旧,“我也从来没想你会跟我说这句话。一是因为你绝对不会做你认为可能对不起我的事情,二是你我之间,还有必要说这三个字吗?” 萧雪衣微微低头,额前的几缕头发在风中飘荡。 楚风见萧雪衣沉默,她知道继续说下去的话,可能不会再有回头路走,但是她却忍不住道:“雪衣,你知道吗,我从小自懂事,就,就认定你是我命定的伴侣。父亲的遗嘱要我照顾你,姑妈也将我从小带在身边,我那个时候就明白,今生必将娶你为夫。虽然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那样热烈的追求过你,可我早就把你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雪衣,你应该明白的!!我对你好,并不是仅仅出于责任和亲情,我,我——” 萧雪衣听着楚风几乎慌不择言的说这么多话,忽然也觉得心里有些乱。他虽然自己对华衣的感情可能会受到很大的压力,却没有想到要伤害楚风。他与楚风一起长大,虽然母亲没有说,他心理也很清楚,自己将来是要嫁给她的,对于这件事情他并不排斥。楚风与他是青梅竹马,彼此熟悉了又解,在身边的青年女子中,她又是少见的俊才,更难得是对他好。只是因为他是母亲的独子,加上皇帝并不着急让他嫁到皇室,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可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一个变数。一个他没有想到的人闯进他的生活。开始他把她当成和其他或是看上他相貌或是看上他家世的贵族女子一样,以为狠狠打击她一下就可以将她甩掉,却没有想到她却愈发放肆的缠了上来,可明明是缠上来,态度却是不改以前倨傲和嚣张,母亲和炎姐姐都不喜欢她,尽管她很有才华。 因为要打听她在军营的情况,他时常会去找她,甚至偷偷监视她,时间一长,他发现虽然她很讨厌,但是一旦工作起来,那张认真专著脸就看上去顺眼了许多,弓大夫跟母亲说,她的医术非常好,青年一代中无人能出其右。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的时候觉得非常高兴,好象自己被称赞了一样。 有时事情发生的时候你不会察觉,当你察觉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当在西辽军营里她被朱厌带走的时候,他心里一阵阵的收缩,但是若不是咬牙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要顾大局,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当时就恨不得拔剑救下她一起逃走。所以等一离开危地,他就不顾一切的追了过去,至于会不会在路上被辽军发现也不管了,能不能将他救出来也不管了。总之,他不能看着她一个人陷入死地。 从那个时候,他忽然明白了那种从来没有的感情是什么,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只有他和楚风的这种感情,还有一种更微妙更让人冲动让人做出一切可以解释和不能解释的感情。就像她尽管喜欢逍遥自在的日子,却还是跟了过来,正如他知道自己身为男子进出敌国是多么危险,却还是追了过去。 所以他一点一点的回应她的感情,一点一点学习接受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感情,一点一点接近她的生活,一点一点了解她的内心。 而这种感情太过于强烈,往往叫人忽视了其他的东西,虽然有炎姐姐的暗示,有母亲的提醒,他却丝毫没有察觉,或者是潜意识并不想察觉:他已经忽视楚风太久了。 萧雪衣抬起头来,道:“楚风,对不起。”他是萧雪衣,他是个很干脆的人,虽然沉默,但心已经在别的地方了,他不想欺骗她,也不想委屈自己。 我在军帐里等得头都要冒烟了,全影也看出我情绪不对, 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找个借口开溜。军帐里安静的令人窒息。各种纷繁的猜测都涌上心头,让我心烦意乱,我不断的告诉自己,要相信雪衣,要相信他,对自己要有信心。 可是——我烦躁的将桌上的茶碗都扫到地上,摔碎的声音发出刺耳的声音。门口的卫兵立刻走了进来:“素少尉,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要将两人吼出去,一个人走了进来,看着地上的狼籍,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兵道:“我们刚刚听到茶碗摔了的声音进来。” 雪衣看着阴沉的脸的我,转头对卫兵说:“没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卫兵退了出去。 雪衣站在帐中,不咸不淡的收拾地上的碎片道:“你发什么脾气呢!” 我抬头怒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雪衣愣了一下,过一会有些不高兴道:“我去那里不关你的事情。” 不关我的事情!我冷笑起来,道:“你过来!” 雪衣站着不动。 “给我过来。”我把被子也掀到地上,好吧,你不过来,我过去总可以吧! 雪衣一见我要下地,眉头一皱,眼睛生气的盯着我,却还是不得不过来把我扶回床上:“你到底在闹什么!”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拉,他一个踉跄倒了过来。我猛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第 168 章 雪衣被我一摔,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我,淡红色的嘴唇因为受惊微微张开然后又合上,黑色长发摊开在床上,如同瀑布一样泻下,如同手画的眉毛稍稍拧起,一双墨玉一样的眸子如同沉在水中,倒影着我的脸。 “你去见谁了?”我按着他的肩膀,跪在床上把他牢牢扣住,不满的质问道。 雪衣恼怒的盯了我两秒,挣扎着要起身。我怎么会让他跑掉,重心前倾,把他硬是按回去:“回答我的问题!” 雪衣见起身不成,气呼呼道:“你突然发什么脾气?我去拿纱布,正好看到楚风在那里换药,所以和她说了一会话,耽误了多长时间,值得你恼成这样?再怎么说,楚风也是为你才把手弄伤了,我多问两句又怎么了!” 看吧看吧,终于承认见过她了。 “就两句吗,怎么回去那么长时间?你敢说除了关于她的手指,你们就没有谈别的什么?”我抓紧了他的胳膊,我才不要楚风那个家伙见到雪衣,没事有什么好聊的,有什么难道不能和我聊吗? 雪衣别过脸去,冷道:“让我起来。” 心虚了是不是? 我俯下腰。倒霉,一不小心碰到伤口,痛的我皱下眉头,先且忍着,问过到底怎么回事后再说。 “ 十年华衣(女尊) 第2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5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5部分阅读 们谈什么了?”我不依不饶的问。 雪衣倔强的回瞪着我,两个人就这样你瞪着我,我瞪着你,僵持起来。半晌后,一缕头发从我肩膀上滑落扫到雪衣脸上,雪衣的视线落到头发上,忽然脸色一变,眼睛避开我的视线,有些漂移不定。 不肯说是不是,那我代你说好了。我强硬道:“以后没事,不许和楚风见面,不是公事不许和她说话,你要尽量避免和她单独见面,另外……” 我话还没说完,雪衣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向侧一推,我一时不查,加上腿上的伤还没有全部愈合,只用膝盖支撑着身体,重心也不稳,就被雪衣推倒,一翻天地覆后,等我眼花缭乱结束后,却发现现在的情况变成我在下,雪衣在上,我慌忙一把拉住他:“别想跑!” 雪衣眼睛闪着异样的光,不但没有离开,反而俯下身来——我感觉到嘴唇上一片柔软,顿时脑子轰的一片空白。 开始只是两片唇被轻轻的咬来咬去,后来动作却变得狂乱起来,我渐渐意识到是雪衣在吻我,他的气息如同三月的空气,带着丝丝微暖和淡淡的芳馨充斥在我的鼻腔和唇齿间,让我的思维很快混沌起来,他微微垂下的眼帘上睫毛轻轻的抖动,好象有露珠被抖落,半掩的墨色里看不见寻常的清明和冷彻,变得深邃而迷离起来,暧昧不明的欲望在里面如同火焰一样燃烧,此刻的雪衣,带着一股钩魂摄魄的美,对我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不想放手,不能放手,怎么可以,这只能属于我的,只能为我展现的存在的一种美丽,我的想法开始疯狂,我要得到我的必须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 我心底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马蚤动,想也不想,狠狠的回咬过去。一阵忘我的唇齿厮磨后,雪衣微微仰起脖子,轻轻喘息着,面色潮红,伏在我身上抱着我的脑袋,我环着他如同天鹅般曲线优美的脖子,轻轻拉开他的束发,漆色长发滑落下来,十指插入他的长发,把他的头颅压向我的唇,从额头,到眉毛,到眼睛,鼻子,耳朵,下巴,嘴唇……每一寸肌肤,都霸道的印上我的亲吻,我的味道,宣示着我的主权。 此刻的雪衣看起来比平常少一分庄重,多了一分性感,连皮肤也变的敏感起来,被我轻轻一抚就泛起淡淡的绯红,衬着白皙的皮肤,格外的诱人。我脑子迷糊,口干舌躁更加明显,身体好象有一股越来越躁动的热帘于释放,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多靠近雪衣一点,多抚摸他一会。 雪衣的身体也开始发烫,身体里火炉一样,开始急速的升温,动作开始失控,我感觉到雪衣身体的变化,明白他已然情动,嘴唇本能的下滑,开始咬他的侧颈,颈窝,雪衣的呼吸越来越沉重,紧紧抓着我,盯着我,带着情欲的眼睛如同迷雾里的宝石一样,看起来那么美丽而脆弱,偶尔在失去理智的时候喉中发出没能压抑住的呻吟,一声低沉,一声高昂,仿佛挣扎在生存在绝望一线的落水者,艰难的乞求最后的救赎。这声音如同一剂最猛烈的催|情剂,折磨着我的理智,顿时产生想要尽情蹂躏摧残一番的暴戾冲动,动作不由的粗暴起来,不耐烦的拉扯他的衣领…… “华衣,你的——”随着意外闯入者的声音,一阵冷空气也飘了起来。 我打了个冷战,忽然清明过来,一把抓过毯子盖在雪衣身上,虽然他只是领口有些凌乱而已。 来人已经转过身去,尴尬的咳了一声:“我说,年轻人还是克制点的好。而且,就算控制不住,至少你们也要找个比较隐蔽安全一点的位置吧。 我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包在毯子里垂眼不语的雪衣,又是尴尬又是恼恨,道:“弓大夫,你最好给我一个好的理由,不然——” “给你送药算不算好的理由,按照你上次给的方子,我刚刚配好的药,本来刚刚要雪衣带过来的,结果……”弓蓝将药瓶放在桌上,磨磨蹭蹭:“恩,你们……那个完之后,记得让雪衣喝药,不然出了意外,就不好办了!” 我咬牙切齿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第二天,我们得到了钦原的斥候在军营附近出没频繁的消息,而且钦原似乎把兵力分成了两部分,主力正面进攻,另有一小部分队伍却从西侧走了,人数越有数千。 萧炎下令一副将带三千人前往探视,若有不轨要尽快回报,发现阴谋,若能消灭,则尽量消灭在摇篮里。这三千人中便有我的队伍。 我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上次偷袭失败,这次打算正面进攻战略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为什么要分出这一小股队伍出来呢,让人疑惑不解。 第 169 章 带领我的副将名叫卢云,她显然是认识雪衣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见到显得和雪衣很热络,对我则只是打了个招呼,显然对我这月余就从一名小兵窜上少尉的人有些不怎么待见。 全影见卢云只是和另外两名少尉谈笑,对我却冷淡非常,顿时有些愤怒,虽然不能在她面前说什么。脸色变的很难看,不屑的哼了一声,垂眼肃立,不忘自己的本份。 我明白全影是在为我不平,轻轻一笑,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在鼓励,但我的眼神却是在安慰她。 我是第一次带一千人出任务。放眼看去,许多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她们看我的目光有有好奇,有钦佩,有怀疑,有不屑……除了我自己原来带的那十余人外。全影曾说过我不像军人,甚至不像军医,我不动手的时候身上的气息太温和,太平淡,年龄小不说,身材也不够高大,相貌不够硬气,眼神也不够狠不够辣,总是一副闲闲散散看起来天塌下来反正有高个子顶着的表情,倒像是那些个小富之家出身的小姐,每天没事了去茶馆听个书说,或到街上买个零嘴。我听的一阵暴汗,好象在京城的时候,这类事情也没少做。 这一千人中不服我的人只怕占半,另一半或者是听了我的名声对我还在将信将疑间。 虽然这一千人早划与我管,可因为养伤多日,出发的又仓促,我只来的及看过名册,今天还是和她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既然已经归在我名下,一盘散沙可不行。 我扫一眼的方正,轻轻皱下眉头:“都到齐了吗?怎么少了两个?” 其中一名士兵“报告”一声,出列道:“雷三起床的时候肚子痛,宋头带她去看大夫了。” 我点点头,这时站在卢云身边的一名少尉走过,疑惑的看一眼我的队伍:“你今天不是第一天列队,如何这么快知道有多少人不到?” 卢云扫一眼我的方阵,眼中露出精光,道:“莫非是‘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问物几何?’” 我微笑着点头:“诚然。” 卢云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我曾听说古代有名将点兵如神,只看方阵之余便知人数,未曾想到你也会。” “卢将军过奖了。”我回答道。点兵之术道理容易理解,是算起来工程量浩大,又要快速得出答案,心算力不及的人自然难以胜任。 时值出发,我并不打算长篇大论,只向众士兵道:“我不知道这次出征要多长时间,也不知道会遇到多少敌人,或者我们将要做什么——但这些都不重要,对于我素华衣来说,只有一件事情要做,”我微微停了一下,见到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盯着我的脸,才道:“这件事情就是,把你们一个不少的带走,再一个不少的带回来!” 我的声音很平静,也没有管她们脸上又有什么表情,翻身上马,跟在我的队伍身边。身上是新发的软甲,不是普通士兵的藤甲,手中一杆银枪,是让虞姬给我找来的:枪头雪亮,锋利无比,枪身的木头韧性极好,可以轻松挑走五百斤的重物,表面磨砂的质感,没有任何毛刺,但握着也极稳,不会溜手。 走了约有半天,卢云得到斥候情报,有了对方最新的动向。 “如果情报显示没有错,我估计西辽这支队伍是奔五丰去了。”卢云召集了我们三个少尉,将情况说于我们听。 五丰是大楚边境城市,离楚辽边境不远,现在军营里的粮草都是经五丰运过来的。五丰一旦沦陷,大楚军就会便的非常被动。只是那里的军备精良,城郭坚实,向来不是强攻的首选之地。 “不管对方有什么阴谋,先去看看再说吧。”说话的少尉姓方,一望便是川北人,个子高大,声音洪亮,说话爽快。 “大辽很少进攻五丰的,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古怪,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另一名少尉姓谭,个子不高,可那双眼睛锋利的好象一把刀一样,看什么似乎都带着杀气。 我来军中时间不长,很多事情还不了解,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同意先去看看。 于是三千人便向五丰赶去,兵贵神速,我们连续急行军一天,在五丰城的附近的一片湖前听了下来。湖水连着川江,很是清澈。卢云一面命令队伍原地休整,一面派人去找船只,但等了快半个时辰,出去寻船的人才灰头灰脑的回来说附近的渡船不知道前段时间被人包走已经离开几日了。 卢云听了又惊又气,惊是事情竟然如此不凑巧,气是如果要绕湖而行,行军时间将被耽误四天以上。 “真的就一条船都没有。”卢云盯着打探的人,不抱希望的问。 打探之人面有难色,道:“也不是一条船都没有,只是都是湖边的渔民打鱼用的小船,一般只容一两人。” “这样的船有多少只?”方少尉问道, “大概有百只吧。” 大家目侧了一下湖面的距离,估计在千米左右,来回一次只怕不少于半个时辰。船上还有船夫,一次最多只能运送两人,这样算下来大约在十个时辰左右可以全部到达,比起绕路还是要好一点。 卢云命人赶快到湖边去募集船只和船夫,最后募集到了七十多条。 我望了望那湖水,湖心有几座小岛,心中一动。走到一条渔船上瞧了,上面的舢板约有四五米,便向这条船上的船夫打听,这里距离湖心最近的岛有多长,岛间距离如何,岛到对岸距离又如何,岛的大小如何,风浪大不大,湖水深浅如何。 心中默算了一下,打定主意便向卢云说出我的想法。 按照船夫的说法,这里最近的小岛到两岸边,小岛与小岛间距离最大的不过两百米,而七十条小船加上四米长的舢板,以舢板为身,搭一做浮桥,可以连接的距离有两百八十米,四次转辗就可以到达对岸如果以船为桩, 三千人通过两百米的速度大约在半个时辰左右,四次的话在两个时辰左右,加上浮桥本身搭建的时间,三个时辰内完全可以通过此湖。 卢云默默听完,只思量片刻,便将命令发了下去。 而实际操作的时候,并没有等到桥完全搭好在走,随着浮桥一点点的向湖心岛眼神,士兵们也一点点的通过船只或者舢板向湖心岛前进。当三千人完全通过湖面的时候实际只花了两个半时辰。 之所以只用了这么少时间,完全是卢云的指挥得当。当最后一个士兵离开岸的时候,她便命令空闲下来的船只立刻划向下一个地点,开始第二座浮桥的搭建,如同接力棒传递一样的传输,在最大程度上节约时间,其中没有一个士兵因为匆忙或者惊慌掉下水中,也没有一个船夫因听不明白命令而耽误时间,让我不得不对她的大局感和指挥能力感到钦佩。 简单的休息了一下,队伍又开始快速行军。 行军的时候,卢云没有自己领队,而是落到在最后领着自己队伍的我身边,然后与我并驾齐驱,意味深长对我道:“难怪临走前将军嘱咐我,若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便来找你。” 第 170 章 眼前不远便是五丰城。 一路来未遇敌军,想来因为过湖节约了不少时间,辽军定然还在后面。卢云下令众人原地休整,让方少尉带几人前去通报城主。 我走远了几步,手搭阴蓬,眺望几百米外的城楼,门口的士兵整齐的站着,看上精神状态不错,想来五丰城的管理者颇为下功夫。 雪衣走到我身边,望了我一望,低声道:“你还好吧?” 我笑道:“没事,跑这点路程还是累不到我的。”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刚刚在湖上……你不是怕水吗?”雪衣说道,眼睛有些担忧的看着我。 我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没事,我只是讨厌被水淹没的感觉,不是见了水就怕。” 雪衣没有甩开我的手,却白了我一眼:“这么多人在,你干什么呢!不知道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 我凑近一步:“这么说没人在的时候,我想干什么都行了?”看着雪衣微微变红的耳朵,他大概也想起了那天疯狂的情景,抿着嘴不说话。我用小指头轻轻在他手心划着,故意轻轻说:“有没有想我?” 雪衣别过头去不理我,也没有躲避我的“调戏”。 我不甘心的拉拉他的衣袖:“喂,到底有没有想我啊?不许说假话。” 雪衣微微侧脸瞥了我一眼,我怎么都看不厌的黑眸里闪着异样的光彩,我感觉到他的五指穿过我的指缝扣住我的手掌,手心与手心相对,传递着他的心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雪衣望着我,他的声音清冽而平稳,眼睛里面是海一样的深沉,未有过的专著和期望。 雪衣的心思简单,虽然他的感情并不外露,但讨厌便是讨厌,一如他开始对我的排斥和躲避;喜欢便是喜欢,正如他情之所至便主动来吻我,他不会刻意去隐瞒自己的想法和欲望,也不屑于隐瞒,如同一朵空谷幽兰,坦坦然于天地间,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本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雪衣其实才是那个最任性的人。我却分外的迷恋他的这种任性,羡慕且迷恋。 我知道这是雪衣在对我许诺,只觉得自己被巨大幸福瞬间包围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斥着我的心,收紧了五指郑重回答:“承君情与诺,定不负相思意。” 耳边的风有些寒,冬天的气息已经接近,但我和雪衣都感觉到彼此跳动着一颗火热的心,那一刻,好象天地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除了头顶的苍穹和脚下的大地。 不愿意分开,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我们俩就这样对望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叫着我的名字走过来。 谭少尉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和雪衣站的那么近。我若无其事的转过身,道:“有什么事情吗?” 被派去城中联系的方少尉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卢云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莫非是城中发生什么事情了。而且时间拖的越久,西辽军来的可能性便也越大,情势便越是危险。 我望着一切似乎都很正常的五丰城,心中逐渐感觉不对。从最开始就奇怪钦原到底是为什么抽一支队伍出来,我们渡湖的时候渡船却偏偏在那几天不在了,如今去五丰城联系的方少尉迟迟不归——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安排好了的?如果答案是肯定,那这么安排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向卢云拱手道:“属下愿带人前往一探。” 卢云长长看了我一眼,道:“此去一定要小心,若有不对,马上回来。” 我点头称是。 我带着雪衣,全影,楚风三人,换下军装,扮成普通平民混进五丰。城中秩序井然,并无异常之处。我们找了处小茶馆喝茶,随口套出五丰城城主的府邸位置。然后找到府邸外,门外两个卫兵神色警戒,看上去也很正常。 大白天想要摸进府邸中去查探,对身后三位军人出身的人,只怕难度都要高些。我想了一想,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三人都摇头。 我叹了一口气:“你们有把握自己进去的时候不惊动别人吗?” 三人不说话了。 “我只是进去看看,若有问题一定会通知们接应的。”我劝说着三人,让他们在房子附近等着。 “小心。”雪衣关心道。 楚风与全影什么都没有说。 我翻进了城主府,里面很大,我有些头痛到底从那里找起,翻过几个院子,忽然听见有惨叫声响起,打破了府中的宁静。 我有些好奇,小心的凑近,点开糊窗纸向里看去,见一个血肉模糊的女子,被人绑着紧紧,她咬牙道:“你们最好打死我,但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字!” 我心中一惊,这被鞭打的女子不是方少尉又是谁。 调整视线,我又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深蓝色衣衫的女子坐在一边,神色严肃,面带强烈的不满,却又忍着不置一词。 再看她左手边的女子,一手持鞭,一面对着方稍微冷下:“你这样死忠对你有什么好处?须知太女才是当今皇储,将来的皇上,是天命所归。你违逆太女,难道是想造反吗?” 方少尉啐了一口:“什么太女,什么天命,你们这些人的乱七八糟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小兵!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绝对不会为了所谓的荣华富贵出卖我的袍泽!平城主,适才你出言阻止我说出队伍的下落,必是也不愿意做这等陷害无辜、便宜敌人的龌龊勾当!可为何你还要纵容这条疯狗在你的地盘上咆哮呢!?” 深蓝衫女子露出无奈的表情,神色沉重。 持鞭女子恼羞成怒:“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手中长鞭一挥,就要向方少尉身上打过去。 听到这里,我轻轻推门,泰然走了进去。 深蓝衫女子惊的站了起来:“你是谁?为何擅闯,外面的侍卫呢!” 我将门反关好,扫了一眼。持鞭女子一见我,脸色顿时灰白:“素华衣,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女子正是阮洁。 我上前蹲下来,给方少尉松了绑,她显然很意外在这里看到我:“你怎么来了?”忽然面色一沉,慌道:“卢将军她——” 我将她按在椅子上,轻轻摇头示意她少安毋躁:“大家都没事,卢将军见你迟迟不归,才让我前来查探的。” 方少尉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道;“你的伤不轻,暂时不要乱动,等会我会给你包扎的。” 方少尉焦躁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要尽快通知卢将军,这里很危险,太女她——” “她勾结了辽兵,是不是?”我平静的接过她的话。 此话一出,三人色变。方少尉有些结巴,震惊的看着我:“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道:“刚刚我在窗外也听到一些你们的对话,能猜到七八分。” 看了看表情阴沉的阮洁,又道:“五丰城外的湖上渡船也是太女的派人找借口调走的吧,很难想象西辽人能够在几天前就将这样的准备做好,这件事情若不是巧合,就只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有人为钦原做内应。” 阮洁冷笑一声;“素华衣不愧是素华衣,只是你聪明一世难保不会糊涂一时,如今辽军很快就要到了,与五丰城的两万驻军呼应,你们的队伍很快就会灰飞烟灭了!” “然后,趁着驻军不注意的情况下,再攻进五丰城里来。”我接过她的话,“对外则可以宣称,是我们勾结了辽兵,骗开五丰城大门,然后帮助辽兵一起占领了这里,接着辽兵出尔反尔,将我们都给杀了。现在秦王也在军营之中,你们的目的便是要给她扣上叛国通敌的帽子,铲除异己——我可有说错?” 阮洁先是目瞪口呆,好一会,才色厉内苒对我说:“你胡扯,我们只是要把你们这些总对太女殿下有不臣之心的不轨分子消灭掉,既然不能我们自己动手,才利用辽人的。太女殿下怎么勾结外人来夺自己的城!!” “是吗?”我轻轻一笑,转向一直盯着我的五丰城主:“城主大人,你也同意她的说词吗?” 深蓝衫女子叹了口气:“她毕竟是太女殿下的人,是未来之君,我也——” 阮洁笑了,笑的很得意很开心,她不无炫耀向我笑道;“看见没有,素华衣,这便是站错队伍的后果,与太女殿下做对,是没有好结果的!即使是你才冠京城,又有什么用?想要你的命,还不是如同掐死一只小小的蚂蚁!平城主,还不叫人来把她抓起来!” 深蓝衫女子面露不忍,犹豫不决。 我看着居高临下看着我的阮洁,好笑的摇摇头,道:“阮洁,你可知道,有一个办法,可让你们的计划全部落空。” 阮洁止了笑,狐疑的上下打量我:“你少——” 我眯起眼睛,身形一晃便站在她身前,捏住她的脖子,轻巧的一扭,只听见咯噔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阮洁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看着我,身子软软的瘫到在地上,死不瞑目。 “那个办法,就是你死。”我瞟了阮洁的尸体一眼,轻轻道。 第 171 章 我转身向深蓝衫女子道:“城主大人现在可还考虑与太女的人合作吗?” 深蓝衫女子声音颤抖的指着我:“你,你竟然把太女的人给杀了?” 前世的张骞出使西域游说各国联合起来抵抗匈奴。一个国王开始对他们很热情,但在匈奴也派来使者后就对他们冷淡了许多。张骞对随同自己出使的同伴说:如果再等下去,他们只怕不但达不到目的,还会被国王交给匈奴使者以显示诚意。于是就与同伴趁夜偷袭匈奴使者的住所将他们杀光,国王见此,知道匈奴使者死在自己的地盘上,无论如何也得罪了匈奴王,于是终于下定决心与汉朝联合抵抗匈奴。我笑笑道:“阮洁可是死在城主大人的地盘上,大人若说是我杀的,太女殿下会相信吗?” 深蓝衫女子又怒又气看着我们说不出话来,最后好象泻了气的皮球一样坐了下来:“你们想怎么样?” 我蹲了下来,在阮洁身上摸索,找到我期盼的东西——一封信笺。里面的内容与我所想相符,是太女写给五丰城主,让她听从阮洁的指挥,借辽军之手清除不臣分子秦王楚风。至于清除之后,辽军怎么办,却是只字未提。想来这五丰城主能在边疆城市稳住自己的位子,必然还是有些远见,皇女间的争斗从来不缺少炮灰,而与敌国扯上关系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大概也是这位城主大人一直不愿意答应合作陷害前来的楚军。而阮洁大概也觉得这城主并不那么好驯服,所以这封信也没有拿出来。 “城主大人与其在这里抱怨,不如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辽军到达五丰城只在半日时间内,大人是打算把我们双手奉上再打开大门迎接呢,还是与我们协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比较好?” 深蓝衫女子已经恢复了镇定,盯着我看了看:“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我让方少尉带着让的士兵去找卢云,将事情告之于她,并让她带领队伍稍退几里,将三千士兵隐藏好。然后我让人把雪衣,全影,楚风叫了进来。雪衣和楚风见到阮洁的尸体非常惊讶,等我将事情说过后,楚风忍而不发,雪衣哼了一声,全影不知道楚风身份,只对阮洁嘿嘿阴险的笑了一笑,也不说什么。 阮洁还有两手下在城主府中,已经被我们控制。城主平阳对她们一翻威吓利诱后,两人就把什么都招了。辽军计划在今天下午申时左右到达,打算到达后与在五丰外守侯,到时候与五丰城中人对我们联合夹击。我让阮洁手下将按照之前的约定与辽军联络,只是她回城后会将辽军的位置和人数告诉我们,而太女的计划中最后被夹击的人换成了辽军。 手一挥,队伍整齐的停了下来。 岳恒望了望不远处的五丰城,虽然如同大将军临走前嘱咐的一样,一路行来未遇到任何阻碍,和楚太女的门人接触也很顺利,但是为什么她从刚刚开始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呢。 “将军,有什么事情吗?”身边的亲卫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岳恒观察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异常,或者是她太多心了吧。 “叫大家警惕些,继续前进。”岳恒道。 队伍继续前行。五丰的城门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看到城门,岳恒心里微微安定了一点,毕竟目的地已经在眼前。她打量着这座城,果然不愧是大楚边疆第一大城市呢,想到大将军的计划,只要将那三千援军干掉,然后趁五丰城的守军松懈的那一瞬间,夺城而入,杀她们个措手不及,直接掐断大楚主力的粮草供应,看她们还拿什么来打。 回想起楚太女的门人对自己一脸阿谀的表情,岳恒不禁冷哼来了一声,一个能拿自己国家的城市来收买敌人,为除掉自己皇妹而不择手段的皇储,这样的国家能有什么前途。不过想到自己国家的太女,岳恒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挥鞭准备继续前进,耳边却忽然传来声势浩大的破空之声。 岳恒一个军人的身体本能翻身下马,藏在马身侧,躲过飞来的箭矢,耳边却响起身后士兵传来的哀号惨叫,心中一紧,莫非是楚军赶来了——不对,她们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的,岳恒心中不敢置信:早在几日前湖上的船只不是都被谴走了吗?即使她们坐小渔船赶来也是今天半夜之后的事情了,怎么可能!! 虽然情势紧急,岳恒脑中却是一片清明,如果说埋伏在这里的人是来援的三千楚军,难道五丰城的人会不知道?若是知道为什么今天前来联络的楚太女门人一个字都没有提。岳恒心中一凉:中计了! 她高声喊道:“撤,快撤!” 可情况已经不容岳恒控制,她等一轮箭雨过去,转头见到队伍的最后站着密密麻麻们的楚国士兵,她们表情坚毅,手中的凶器蓄势待发,杀气腾腾。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将领,面沉如水,只是拉缰驻马在那里,看上去却是高贵威严,不可侵犯。 青年将领挥手下令:“杀。” 楚兵如同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岳恒看了看自己的士兵刚刚被一轮箭雨袭击,活着的都还没有从惊惶中镇定起来,被对方一冲锋立刻散了队形,很快就节节败退,退的方向却是朝着五丰城门。 岳恒心中大叫不好,如果向前冲过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若是退了,就是面临这支楚军与五丰驻军的两面夹击!!到那个时候,焉有她们活命的机会? 岳恒焦急的高声道:“杀过去,不许向城门撤退。” 可是士兵们已经被楚兵打昏了头,那里还分东西南北,只一个劲向向压力小的方向逃去,而队伍中的士兵因为队尾的士兵的惊慌和人流的冲击,为了防止自己被挤散也不得不夺路而逃。整个队伍一片混乱,士官们根本喊也喊不住,连自己也都给推得七零八落,动作慢一点,后面的楚兵就到了面前,扬刀就砍。为了保命,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在向城门的方向逃窜。 连岳恒也被士兵们冲的站不住,无可奈何的被冲在的城门前。而这个时候逃到城门口的士兵,大约只有原来人数的一半了。 五丰城的所有门都紧紧闭合着,没有一个守兵在外面。岳恒与士兵们刚刚逃到城门前,城上忽然出现一排又一排的楚兵,她们居高临下的站在城楼上,齐刷刷的拉开了弓箭,比对着下面,无数雪亮的箭头在阳光下闪着死神的气息。 岳恒此刻终于忍不住狂骂道:“不守信用的楚狗!竟然耍你大娘!你大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回答她的是比刚刚更加密集的箭雨。 岳恒身边无数士兵发出凄厉的惨叫,企图用手中的兵器抵挡袭击,却也只是徒劳。此刻青年将领已经带人追了上来,将她们团团围住,不给剩下的企图逃走的士兵机会,因为先前的折损,几乎是两个甚至三个楚兵围住一个士兵——这那里是战争,这是单方面的屠杀,是毫无人性的屠杀!! 岳恒一边用手中剑挑掉飞来的剑,一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被人一个一个杀掉,心中痛如无数刀在绞动,她一面恨自己太大意没有发现楚人的阴谋,一面又恨楚太女的阴险毒辣,仇恨在她的胸膛燃烧着,长啸一声,一刀扫过,围过来的两个楚兵顿时捂着胸口倒下了,但马上又有其他楚兵围了上来,岳恒匆忙间扫一眼身边,却发现自己身边十米内尽是楚兵,只有几个自己的士兵还在远处挣扎。 岳恒不看还好,看罢心中越发的绝望起来:难道今天就要命绝于此吗?她如同疯了一样大吼一声,向周围的楚兵飞快的砍去。 血花在眼前飞舞,身体也逐渐麻木,直到岳恒再也没有力气抬起一只手指,终于倒下。眼睛却忍不住恨恨的向那高耸的城楼看去,不经意于众多身形彪悍的士兵中,望见一个周身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十七八岁少女,楚军少尉着装,正向城楼下望来,最后视线对上她。 那一双见而难忘的清亮黑眸里,也无悲伤也无喜。 第 172 章 卢云告诉我领着这一队辽兵的的将军名叫岳恒,是钦原手下两大干将之一,此翻派她来执行夺五丰城的任务,必然是对此非常看重。 卢云看着我,露出欣赏和折服表情:“钦原手下两大得力干将——‘黑狐’与岳恒都栽在你手中,不知道她此刻做何感想?我看你大概就是她的克星了。”说到这里,又认真盯着我道:“最近小心点,若钦原把你看成眼中钉,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处掉你的。” 我点头道:“我知道了。” 在士兵们一片热切的崇拜和倾慕的眼光中走过,我颇有些不适应。以前的士兵看着我多是佩服中含着畏惧,现在却逐渐转成另一种新的狂热了,我不得不适应一下自己新的群众形象,和她们一一打招呼,回应她们的欢呼和赞美,不过说实话,我心还是很温暖的。军人的赞美不比文人的赞美,是最真实而坦诚的,是最难以得到,但也是含金量最高的。我可以无视那些所谓才华横溢的才女们,或是名门大家们的评价和念叨,却不能忽视哪怕一个士兵的声音,因为这是经历过生死淬炼后的生命发出的。 全影笑嘻嘻走在我身边;“看来跟着你是对的。不然到那里开这种眼界。以前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天才的存在,现在见到你,我算是服了。我是看着你进军营,不到两个月成长到你这样,我自己都有种做梦的感觉。你老实说,你以前一副新蛋一样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是不是装出来的?” 我也呵呵一笑,不理会她的调侃,道;“受伤的士兵我刚刚去看过,你一会再去问问她们还有什么差的没有。我们也算帮平阳城主保住了她的城,缺什么就找她要,这是她应该出的!” 全影是个搜刮迷,我这么一说自然大对她胃口,立刻神采飞扬道:“是,属下明白。”看着她兴高采烈的离开的背影,我心道平阳这下非出血不可了。不过,我很乐见其成。 对于阮洁之死的处置,我们与平阳统一说词:有辽军j细冒充太女门人,企图挑拨太女与秦王的关系,并借机牟利。平阳城主与我们商议之下决定将计就计,将辽军骗到城下,对她们实行反夹击。 平阳城主打算将此事上书了京城的那一位,楚鸣自然不会跳出来否认,否则就是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勾结敌国谋害皇妹的举动,这个哑巴亏她是理所当然的吃定了。我可以预想她听到这封奏折时候的表情,心中顺畅无比。 我们的在城内休整了一个时辰,我去找了卢云,向她道:既然五丰城已经没有威胁了,而两国主力还在交锋,何不利用此机会再倒打一耙过去了。卢云也觉得是个好机会,便按照我说的向平阳城主借兵一万——当然粮草和装备要她自己出。 平阳一听借兵,立刻把目光转向我,那抱怨的目光仿佛在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出的主意!” 我一副老实本分的下属相,默然不语的站在卢云身后,假装什么都没察觉到。只听得平阳无可奈何道:“卢将军客气了,平某一定全力协助。” 又一个时辰后,因为五丰城驻军的加入,我们的队伍比来的时候增加了三倍多,兴致勃勃的向辽边进发。 因为主力尽出,辽的后方兵营空虚,我们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就拿了下来,并向正与萧敬平、萧炎交战中的钦原发去已经在五丰得手的假消息,让她们继续安心在战场上纠缠。剩下的事情便是拿下宴都。 根据斥候所报,宴都的防卫程度比以前要高出许多,城楼上卫兵来来往往,十分警惕。 钦原是西辽有名的大将,我并不知道能骗她多久。但是我需要在她赶回之前将宴都拿下,如果我能取得宴都的控制权,当钦原赶来的时候,我就能将五丰城的夹击战再在宴都上演一次,但如果不能提前取得控制权,被钦原和宴都城夹击的就是我们了。在事前有准备的情况下,我充其量只能保证有一条退路而已,而且不能保证全身而退。 将风险和收益相比,考虑当前的情况,我认为有一搏的价值。 方少尉是我从五丰城救出的,对我心怀感激。她曾亲眼见我笑谈间杀人,果断夺取主动权,逼迫五丰城主站好立场,一举扭转死局,因而对我的决断还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也未做反对。 而谭少尉却认为此举太过冒险,一旦失败,损失将非常惨重,当下十分反对,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满:“素少尉,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计划一旦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我将计划说完后,便再未做声,让其他人争论,将决定权交给卢云,并不居功向她施压。一支队伍中,主将的权威是很重要的,我并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卢云的威信。 卢云将头转向我,表情严肃无比:“你有几分把握?” 我望了望不远的宴都城:“五分。” 谭少尉冷笑一声:“和没有说有什么区别!” 卢云低头考虑一会便道:“按你的计划去做吧。” 我拆了几十顶小帐篷,又在树林里砍了许多竹子,令人做了一百架简易的滑翔翼,又挑了自愿冒险的士兵,扛着滑翔翼爬上宴都附近的山顶上,在山上等了大半夜,终于等到我盼望的风向,便领着一百士兵向山下跳去。 雪衣,全影,楚风说什么也要跟上来。我想想几人身手还算可以,便允许她们加入。 在夜色的掩盖下,我们悄无声息的降临到宴都城内,让我庆幸的是,匆忙中赶出的滑翔翼并没有出什么差错,但是并没有中途坠落出现伤亡,虽然有几个士兵降落的位置比预计的有些偏差,当然这也是难以避免的。好在我事前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发生意外后怎么处理的事项都一一说明了,落错了地方的士兵自然会找回来与我们汇合。 很快大家都集中了。我带了二十个最机灵的摸向城门,与守门的士兵纠缠起来,我与全影趁机将门闸放了下来,大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重而刺耳的声音,惊动了城楼上下所有的辽兵,她们一起向我们蜂拥过来。这个时候早就埋伏在周围的我们的士兵们也都冲来过来,与守城的辽兵纠缠起来。 站在高处的楚风一见城门开,立刻拉开信号弹,一颗红色的流星冲上天,在半空中啪的 十年华衣(女尊) 第2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6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6部分阅读 炸开,看起来格外醒目。 我们百人与守城士兵纠缠不到十秒,城门外突然爆发震天的吼声和急驰中的马蹄声。大家闻之面容都一松,辽兵却都慌了神。她们何曾想到城外竟然有这么多的埋伏。有人立刻高喊道:“快,快守住城门!弓箭手,投石手回到自己的——”声音戈然而止。 正打算过去解决那个企图恢复城防指挥者的我抬头一看,雪衣站在城楼之上,将剑抽出那人身体,带出一串血珠飞落。他的面色在夜光下有些朦胧,一头长发束在身后飞扬,宛如一尊死神降临凡间,令人望之却步。身边的辽兵都紧张盯着他,无不露出惊恐的表情,胆小的见长官被杀便逃之夭夭,或有勉强能提刀反抗的,最后也一一被送归尘土。 不到一分钟,卢云就带了一万三千名士兵冲进城门来,令其中四千冲上城楼。我曾经来过宴都,将城中重要的地点,如司衙,兵器库,粮仓,军防营路线一一指给其他士兵队长。城中的守备军虽然戒备不错,也做出了最快的放应,无奈我们的速度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们还手的机会。 不到一个半时辰,宴都——这座大辽的第一大边境城市,在半年内第二次落到大楚军人手中。城中的居民大约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并没有发生太多的马蚤动,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 一面将俘虏安置好,一面让士兵做好城防准备。卢云按照计划,在宴都城上点燃烽火。 烽火的浓烟带着橘红色的火星,冉冉飘上天空,在黎明的淡蓝色天光中,显的格外的醒目。 我站在台下望着烽火,忽然想起了前世里“烽火连天”四个字,现在切身看到,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雪衣走我到身边,握起我的手。我们相对一笑倚在彼此肩头,享受这兵嚣后的片刻宝贵的宁静。 第 173 章 卢云让驻守城楼的士兵都换上了辽兵的军装。因为有时候会上城楼看看,免得换来换去的麻烦,我也换了一件西辽士兵的衣服。 全影瞧着我一身新装备,忽然把出剑来,对我喝道:“那里来的j细?还不束手就擒!” 周围的士兵都是我的人,见全影说的一本正经,全都笑了起来。 我举起双手,装做惶恐的样子:“大、大姐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士兵们见平常总是微笑多于说话的我也会开这种玩笑,不觉得也轻松的大笑起来。 我眼睛在人群中扫一眼,笑嘻嘻的走到一边,低声问:“萧风呢?怎么最近总不见她和大家在一起?” 全影笑脸一垮,不屑道:“谁知道?大多时候还算正常,可时不时就冒些古怪脾气。我看她原来还是富贵之家出身的,一点不顺意就一副好象谁都欠了她钱一样的。” 我回想了一下,楚风最近表现是有些怪怪的,以前总是厚脸皮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最近却似乎有意在回避我——难道是对我掩盖了她的才华有计较?或者我应该稍微收敛一下自己的光芒,让自己的下属也有机会展现一下才华? 想到这里,我微微怔了一下。 忽然发觉自己对楚风的厌恶感不知不觉中减淡了许多。也许一起共过患难的人,真的容易对彼此产生好感和信任的。那日,她不惜自伤弯弓一射为我解去的一难,虽然我不认为她救了我的命,但就楚风角度看,她确实是有心救我——明知我对雪衣有求慕之心,也明明知道自己已经被排除到皇位之外,我于她已经没有什么的用处,但她却还是选择了救我。 微微一笑,楚风选择了我作为可以共生死的同伴,我内心自然会下意识将她看做自己的同伴。既然如此,我对脑袋冷不丁冒出来想要为楚风的“前途”谋划一下的想法便释怀。 楚风正在军帐中躺着小憩。 我轻轻走了过去,踢了她小腿一下:“吃多了呢?在这里挺尸,不用去做事吗?” 楚风发现是我,微微愣了一下,坐了起来:“是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还在为楚鸣想要谋害你的事情烦恼吗?”我拉过一个垫子,也坐在地上。 楚风轻轻笑了一声:“我与楚鸣争斗多年,她害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虽然规模大点,但也不至于让我难过吧。相反,她要是什么都不做,我才该害怕呢。” “你最近有点不对劲。”我直视她的眼睛:“太玩命了。你刚刚来的时候倒不是这样。” 楚风并不躲避我的视线:“那你认为我应该是什么样子?”她的眼睛一下子又恢复了以往的锋利和明亮:“素华衣,我其实很羡慕你,也嫉妒你,钦佩你,也讨厌你。你的才华足以让你身边每一个人仰望,也足以让每一个人黯然失色。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假如你失去一切,会是什么样一个人?” 我微微一笑:“结果呢?” 楚风把自己又扔回床上,手枕着头,如同一个普通士兵一样大大咧咧没有一丝一国亲王该有的形象:“结果没有答案。如果没有这些,你就不是素华衣,你也不会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更不会让我去考虑这个无聊的问题。” “父亲临去世前,让我照顾好雪衣。”楚风似在自言自语,“我也一直以为,我会一直一直照顾下去——我和雪衣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事情,但我知道他心里也明白。直到你出现,素华衣,”楚风转过头来,眼神复杂的看着我,良久又转过头去,“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雪衣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可一旦拿定主意,谁也改变不了。他心中属意于你,而在我又失去了继承权,也失去了保护他的权利,但皇姐是不会放过他的。所以,现在能和她抢雪衣的人,只有你——素华衣,只有你!” 楚风缓缓道:“皇家不会允许萧家的儿郎嫁给皇帝以外的皇女,但反过来说,除了嫁给皇帝的那一位,其他的萧家子是可以嫁给皇室外的人。冲这一点,你们俩还有一丝希望。我知道你的才华,也了解你的性子,军营是比官场更适合你的地方,如果你能立下不世之功,在军营中取得权威,你与雪衣将来未必没有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风在劝我为与雪衣的未来在军中博取军功,我自是明白,可是我们俩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 我站了起来:“为什么跟我说这些话?你并不希望我和雪衣在一起的吧。” 楚风苦笑道;“我原本是不希望的。但是现在,除了你,谁还能给雪衣幸福?” 我沉默的一会:“就因为你认为自己做不了皇帝?” “这一个理由难道还不够?” 我轻轻叹了一声,过一会道:“你就这么相信天命?难道你认为楚鸣比你更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楚风仿佛是笑一声:“你何必来问我这个问题??难道你认为她比我更有资格?”说到这里,她神色又黯淡下来:“但是不认命不成,天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大楚建国以来,一千多年,素衣门的问天仪式从来没有出过错,我能做什么,若是真有异心,母皇只怕头一个饶不了我。她是母亲,但首先是一个皇帝,她不会允许扰乱社稷的人存在的。” 我哼了一声:“你对素衣门了解多少,就这么肯定一个不知道那里来的人说的话?” 楚风反问道:“那你又了解多少?” 我被呛住,撇了撇嘴,准备离开。楚风在我身后追了一句道:“小心楚鸣,不管是因为雪衣,还是你坏了五丰城的计划,她不会放过你的。” “楚鸣?我很想看看她打算怎么不放过我法?”我轻蔑的笑了一笑:“如果有朝一日你站到我的敌对面,我倒觉得应该更小心些!”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对楚风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或者是我第一次与她相间不欢的后遗症吧。 楚风哑然失笑:“你真是高看我了,我现在不过一个被扫地出门的皇女,能不能活到下一任皇帝登基都有问题的人,有什么值得小心的?” 我瞟了她一眼:“我问你最后一句,如果你做了皇帝,你会与我抢雪衣吗?” 楚风开始只是好笑,见我面色严肃,才敛了笑,好久之后:“我不知道。我——对雪衣,并不是没有心的,但是,那天,他跟我说,对不起……” 我手心扣着三枚铜板,只要我把这三枚铜板撒下去,楚风的命运就会立刻出现在我面前。作为天命师的我参与了她的生活,我所能看到的命运线会很模糊,但是她是否能成为九五之尊,是肯定能看出来的。 我并不爱使用天命师的力量,预知一个人的命运并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并且,每使用一次力量,对天命师身体也有损耗。但偏偏这个时候,我心中止不住想要看她的未来到底是通往何方,她是否可能坐上那个位置,还有雪衣——我猛的咬住自己的下唇,手控制不住发抖。 我从来没有对未来这样惶恐过! 如果楚风真的是皇帝的话,如果雪衣注定要做皇夫的话——我该怎么办?要改变吗,要改变命运吗? 素衣门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逆天改命的先例,但代价是——生命。 如果以此为代价,我逆不逆天,又有什么用处?无论怎么做,我都无法与他相守。 “华衣,你在做什么?” 我身体一抖,手中的铜板险些掉在地上,转身,雪衣的眼睛,如同水一样温柔,雪一样干净,里面是我最爱的夏夜里最深沉的星光在闪耀。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不舒服?刚刚见到你还很好的,怎么就——”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一把将雪衣抱住。雪衣愣了一下,恼道;“做什么?这是在外面呢!”说着要挣脱我的手。 我死死绑住他的双臂,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一下下,就一下下,让我抱一下。” 雪衣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雪衣柔柔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华衣,你有什么,说出来好吗?我不希望什么你都是一个人承担,还有我呢!” “没什么,只要你一直站在我身边就好了。” 一天之后,钦原果然回援宴都。 卢云早已经让斥候通知萧敬平宴都重新落入我们手中的事情。萧敬平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带人一路追在钦原后面。 一场对峙双方都损耗不少,加上匆忙撤退,辽军军心不稳,一路逃兵无数。若不是钦原治军有方,只怕又要上演一次辽军洗劫宴都的惨剧。只是这次,她没有这个机会了,钦原同还剩下的主力两万人被大楚主力堵在了宴都城下,而钦原在数叫城门不开的情况下,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中计。 城外五万楚兵,城内一万三,三倍于钦原的兵力,谁都知道,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 我立在城楼之上,看见一匹神骏的白马上一名英武中年女子满面的羞愤与绝望,周围环绕她的人神色紧张。卢云走过来告诉我,此人就是钦原。 钦原面如死灰,对身边的亲兵说了几句什么,忽然引剑自刎。 我一把夺过身边守城士兵的弓箭,引弓,翻腕,一支锐箭如同闪电打在她的剑身上,将剑锋击偏。 钦原的亲兵们方才反应过来自家将军要寻短见,忙夺下她的兵器,一个个泪流满面,苦苦哀求。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等来了钦原带两万辽兵投降的消息。 消息传来后,所有的楚兵都欢呼起来,喊声震天,“大楚万岁,大楚万岁!”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良久。 雪衣走上城楼站到我身边:“华衣,你不高兴吗?我们胜利了。” 我机械的回答:“高兴,怎么会不高兴?” 雪衣小心的打量我的眼色:“可是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我默然。 雪衣要我怎么告诉你我的不安,我的忧虑。望向已经熄灭的烽火台,隐约感觉上依旧有没有散去的硝烟味道。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感觉到焦虑,为什么我会如此的惴惴不安?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这难道也是天命师的本能?我没有听师傅说过命师在占卜之外还有预知危险的能力,还是我自己心思太过沉重了? 第 174 章 钦原与两万辽兵投降大楚的消息如同重磅炸弹,在大辽的朝野中炸开。没有人能料到在军中素有威望的钦原竟然在不到两月时间内败了,而且败的那么惨。 素华衣,成了楚辽两军和朝廷中提起频率最高的三个字,她入伍短短两个月内从一个小兵升到了少尉,自己手上不下千条辽兵性命不说,又带领不足二十人阻止了西辽装备最精良的“黑狐”队,后更是巧施连环计,前捉岳恒,后俘钦原,两带两万辽兵,成了楚国军营中新一代的军神。 而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军神,年仅十八岁。 我正趴在自己的桌子上看信。 我的级别又升了,一越到了少将。待遇比以前也好了不少,帐篷比以前大,东西也多了些。回到大楚军营,便有人给我送来许多信。有雍和的,阿九的,清书的,知静的,甚至小七柳都给我写一封。 战事告一段落,与大家一起回到军营后,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毕竟在熟悉的地方更有安全感一些。 我先拆开了小七柳的信,虽然技巧还生涩,字体却端秀清新,灵动飘逸中不失遒劲,若假以时日,定然有大成。里面的内容无非是他最近又看了什么什么书,做了什么新的东西出来,又有多少夸他聪明厉害,清书又给她买了什么,她怎么怎么喜欢,最后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他很想我。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他的信,仿佛就像他就在我面前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清书的信中先交代了一体下他今日又接手了那些事情,母亲又如何加上新的期望,春姐那边又有什么样的事情要与她商量。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是字里行间却隐隐透着一股疲倦。清书毕竟现在只有十五六岁,她现在一面按照我给的安排的学习计划来锻炼自己,一方面也要完成母亲给她的各种考验和工作,确实是十分的辛苦。 我提笔给清书回了一封信,让她暂时把学习任务减缓一些,把手上的事情做完,然后努力培养几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助手为她分担,同时要以一个上位者的角度考虑以后的发展,即使将来清书做了常家家主,她也不可能将常家所有的事情都接下来,所以现在开始考察其他的常家儿女,若有本事又肯安分做事的,不防收为己用,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或者我在军营里的一些事情传回了京城,清书再一次在信里表示出对我的崇敬和钦佩,也显示对军营的向往之意。 知静的信还是老样子,将最近金聚楼的收益情况和所收集的情报重要的整理给我。同时也提醒我在战场上要小心安全。我忽然想起来我离开金橘镇的前一夜所发生的事情,心中对知静不禁愧疚又怜惜。知静的感情上我无以回报,但总希望他有一天能找到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幸福。只是在这个世界,一名无所依靠的男子,纵然才华横溢,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一个好妻主。 雍和的信最像一封家书,文里行间都是平淡而温馨的叙述,比如小七柳今天又怎么调皮了,荧惑新种了几盆什么花,守心又换了几身新衣服,明幻整天对着我的屋子发呆,园子每天又有多少人来拜访,送来了多少礼。其中倒有两件事情我略微注意的一下。白若灵在楚风走后,并没有跟她的其他家仆或客卿一样离开,而是在京城里做一个小官也算是崭露头角,虽然楚鸣总想找她麻烦,好在还有楚悦罩着;雍和在信的结尾说十妹前日来信,说她大姐已经接任家主之位,对她颇为信任,还委以重任,家中的风波已经平息,她现在一切平安,希望我们不要挂念。最后在信中表达了对往日大家一起度过的快乐日子的怀念。 云泽在家行十,雍和说的自然是她。按照她信里的话,昭颜已经继承皇位,国内的战争已经平息,作为昭颜唯一的胞妹,对她有所封赏是必然的。不管怎么,这也是我所能期盼的最好的局面了。 将上面的信回完后,我最后拿起阿九的信。要说这是一封信我还真是不敢恭维,光这个厚度大约也有半寸厚,这也是我将他的信放在最后拆的原因。 里面的内容一半是京城的大小事件汇报,其中包括楚鸣最近的态度是越来越嚣张了,好几名没有向她示好的小官已经被她找茬,吃了不少苦头,而新国师素锦在京城声名鹊起,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不但是贵客盈门,也是财源广进。她为人圆滑,手段高明,在京城仕林中也很吃香,只是百凰宫一战京城中知晓的人不少,她始终不能取我的声望而代之。虽然素锦对楚鸣稳固皇储之位即使不是有恩,也有襄助之情,但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好。阿九的探子,甚至看见两人私下见面,而且一副相谈不欢的表情。楚鸣甚至曾经公开弹劾素锦走马章台,行为不端,但是都被皇帝给敷衍过去了。我心中明白是辛梓起的作用,离间两人的动作已经开始了。而没有阮洁这个参谋加中间润滑剂,我有理由相信,她们俩的关系会急速恶化。 另一半的呢内容则是关于他自己,他最近又学了什么什么菜,怎么做的,做的怎么好吃,被谁谁夸过了。然后说他最的刺绣又有进步,绣出来的花样比以前好很多,他现在正在绣一对百花争春图的枕头面,等我回去就可以用上了云云。 我看着微微一笑,不想信纸却被人抢走。 “雪衣?” 雪衣拿着信纸,瞟了一眼:“阿九给你的?” “恩……”我一见雪衣脸色不对,马上道:“里面也没有什么。”这当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没写什么的信纸能有半寸厚吗? 雪衣的脸又冷起来:“你整天看男人的信就没事做吗?”将信纸往桌上一拍,气呼呼的坐在我床上,一副要大审我的架势。 我赶忙蹭过去讨好道:“哪里有。我也就看了一次而已。” 雪衣瞪着眼睛,咄咄逼人的目光好象要吃人一样:“就看一次还看得笑嘻嘻的,有那么好看吗——你的手在干什么,摸哪里啊?” 我伸手将他雪衣住,顺势一倒,把他压住,将他的双手拉过头顶,固定在床头,手指在他美丽的唇形上轻轻的划过,挑衅道:“你喜欢我摸哪里?” 雪衣恼道:“你就会转移视线!”人却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眼睛里的波光更盛。白皙如同透明的玉石一样的耳垂在我的手指的大胆调戏下,渐渐又染上绯红色。 气氛正好。我那里会放过这个机会,俯下身去在他眼睛上吻了一下。雪衣自然而然的合上眼睛,但胸脯起伏明显快了些,忍不住诱惑,我趁机在他胸口胡乱摸了一把,雪衣被突然袭击,惊呼一声,眼睛睁开,又怒又羞的盯着我,却又咬着嘴唇不说话。我见到平常清冷淡漠的雪衣此刻躺在床上,双手被缚不能动弹,美丽的眼睛紧张恼怒的快要哭出来表情,顿时色心大起,伸手拂开他的头发,从他的光洁的额头一直吻下来,触到嘴唇的时候,便开始有些失控,雪衣忽然挣开束缚,伸手搂住我的脖子,床猛的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着嘎吱。 我把头埋在雪衣白皙温润的脖子上或轻或重的啃着他的肌肤,一手去拉他的腰带,一手摸进他的衣领口,小心的探索——雪衣抽了一口气,在我的小腿上狠狠踢了一下:“干什么,轻一点!”我忍着腿上的痛,道:“好哥哥,妹妹也是第一次,你就忍忍吧!”雪衣本来满脸怒容,听我讨饶,不由的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就这点出息!” 我撇撇嘴,继续与雪衣的腰带奋战。你说一个男人的腰带干吗结得这么复杂,我折腾了半天楞是没解开,摸摸头上的汗,不好意思道:“雪衣……你这个腰带真是太难解了!”在雪衣暴怒的要吃人的目光下,我低声下气恳求:“帮帮忙吧,我——啊!!”腿上又给狠狠踹了一脚。 “难道你还要我自己解不成!”雪衣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一张白皙的脸红的不得了,雪衣在这个时候终于露出男子的一丝矜持和扭捏。我的脸也不禁涨红了,小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这个——”雪衣瞪了我一眼,眼中浮上犹豫的神色,我赶忙搂住雪衣亲了两口,催促道:“雪衣,我的雪衣最好了,快点嘛快点嘛……”雪衣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手在我欣喜的注视下缓缓伸向万恶的腰带。 但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向我的军帐走了过来,还不只一个人。看看雪衣面色绯红,衣衫凌乱,无比诱人的样子,眼看着盼望已久就要吃到嘴的终极美味竟然又飞掉了。心里一面痛恨该死的干扰者,一面也不得不一把将被子拉过来将雪衣的身体盖住,然后自己也坐了进去。 来人竟是萧敬平和萧炎。 “雪衣没来过吗?”萧敬平眼睛在军帐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在被子里的我身上。 雪衣大概也没有想到是他娘亲过来,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微微变的有些僵硬。 我已经整理好情绪,淡然道:“大将军来找华衣有什么事情吗?” 萧敬平并不奇怪我没有起身迎接她,道:“两天后,我与五殿下将再此前往宴都与新来的辽使谈判。你在这次战争中居首功,影响甚大,对方也希望你能出席谈判仪式。我也认为如果你能参加,对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有好处,希望你能参加。” 我心情正差,道:“我没兴趣当动物展览给别人看。大将军还是——”我猛得停了下来,紧紧皱着眉头,没有别的原因:雪衣在被子里不满的狠掐我的大腿。 萧敬平显然已经预估到我的态度了,反应不是很激烈,但也谈不上高兴。只道:“你现在也是军营中的大将之一了,有义务担任一些重要的任务。” 我道:“现在军营中还有两万辽兵俘虏也要人看管,这个任务也是很重要的。” 萧敬平不满的看了我一眼,最后还是长叹一口气,走了出去。 萧炎瞟了我一眼:“若是见到雪衣,告诉他一声,将军要去宴都,让他收拾一下。”说着离开了。 我愣了一下,刚刚气昏头了,萧敬平既然要去宴都,雪衣是很可能要去的,难怪刚刚雪衣狂掐我大腿,我想到此处顿时泪眼汪汪,后悔自己的那么卤莽决定不去是做什么。 雪衣走后,我心情不爽到极点。 弓蓝笑话我是自作自受。虞姬,全影,卢云不明就里,只是闹着要我请酒喝,说我升职了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第二天,我带着三人去了军营附近最好酒楼,叫了十坛好酒,三个人喝的天昏地暗。 我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背回军营的,然后就沉沉睡着,直到第二天中午被人摇晃的叫起来:“素将军快起来,出大事了!!” 我皱着眉头,不情愿的睁开眼睛:“什么事情啊?” 来人是全影,她一脸惊慌道:“雪衣被辽兵抓走了!!!” 第 175 章 我给萧敬平把了脉,道:“伤的不轻。好在包扎及时,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萧炎点点头。 我走出军帐外,楚风在外面已经站了很久。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楚风满面自责,跟了上来,艰难向我道:“对不起,雪衣是为了救我才不小心给抓住的。“ 我终于忍不住,一拳向她脸揍了过去。 楚风挨了打只是咬牙不说话,也不还手。我越看她那张脸越觉得可恶,一把拎起她的衣襟,一拳又一拳揍过去,狠不得把她那张脸打成猪头。 周围的士兵虽然看见了却是不敢上前来拉架,赶忙溜走通知能拉架的人。 过了一会萧炎、虞姬、全影赶来,见我痛揍楚风,忙冲上来把我和楚风分开。楚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鼻孔都流着血,我看着觉得不够解恨,只嫌自己打的还不够痛快。 萧炎看着我怒道:“素华衣,你还嫌事情不够多,现在只想着打架,非要闹翻天才高兴了吗!你怪五殿下没能保护的了雪衣,但你呢?你连宴都去都没去,你又有什么资格打人?真是太猖狂了——虞姬,给我把她带回自己军帐去好好反省一下!!若在让我看到她在军营中伤人,我定然严惩不怠!!” 我捏紧了拳头,恨楚风,却也恨自己。甩开其他人的手臂,我不能遏止的疾步走回自己的军帐,对后面跟来的人看也不想看的吼道:“都给我出去!滚出去!” 谈判地点定在宴都城以西五里处。 萧敬平、萧炎、楚风、雪衣等人到了那儿便觉得有些不对,对方的谈判者迟迟不出现,只有几个接待的小兵和文职在敷衍。片刻之后,她们才发现自己快被一支辽军包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斥候竟然事前没有查出这里环境的异常以及对方军队的异动。 好在为了以防万一,亲兵倒是带了不少。他们很快便从那包围缺口处突围出去,但对方显然是早有准备,从几个方面包抄过来,楚风不幸被几个辽兵缠住,离她最近的雪衣立刻返回相揪,一时不慎被砍伤了腿,被周围的赶来的辽兵一拥而上。大约是被下了要抓活口的命令,雪衣带伤反抗无用,很快被抓住。 眼见敌人越来越多,再拖延下去不但救不回雪衣,还可能全军覆没。萧敬平只得下令萧炎带着楚风强行突围离开。断后的途中,萧敬平不幸中箭,但她从军多年,意志坚定,直到大家都接宴都,城楼上的守将发现情况不对,忙派人迎去救援,才彻底解除了危险状态。萧敬平一进城就再也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不出意料,雪衣的男子身份很快被西辽曝露,另外他大将军之子萧柔的身份也被公开,消息传快后,军营里几乎所有人难以置信。毕竟军中是严令禁止男子进入的,萧雪衣在军中多年,不少人都对他很熟悉,却鲜有人知道他竟然是个男子。 辽国根本没有和谈的意思。在钦原投降的消息一传到辽都的时候,开平帝就秘旨派出大辽军中威望最高的却一直闲赋在家的安乐王雍熙领兵夺回宴都。安乐王果然是军中老将,她手下的队伍动作急轻且快,以至于竟然无人发现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派出一支奇袭队伍。目的自然是为了趁谈判的时候,将楚军几名主要人物抓住或者是杀掉,借此立威,重振辽军低落的士气,为西辽的连败画上句号。雪衣的身份,只怕她是早已查的一清二楚了。 虽然只捉到大将军之子,却并不妨碍安乐王雍熙利用这一点来扰乱大楚军,她将雪衣的身份炒的沸沸扬扬,并大肆奚落萧敬平身为一国大将军知法犯法,如此治军,简直是丢军人的脸。 消息以惊人的速度传到京城,京城的那一位终于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楚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击萧家的机会,不遗余力的在朝堂上一再的煽动,弹劾萧敬平玩忽职守,治军不明,欺君犯上。太女党对楚鸣的意见自然是附和不断,即便是楚悦,也只能无力说上几句希望让萧敬平戴罪立功,从轻发落之类。 文昌帝虽然知道临阵换将是大忌,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再包庇下去。于是下旨斥责大将军萧敬平,免去大将军一职,令她伤好后回京领罪,同时任命秦王楚风暂代大将军一职,萧炎辅佐。 此旨一出,又在朝堂上引起一片哗然。自大楚建国以来,从来没有萧姓以外的人被任命为大将军,即使是暂代的。然而这个节骨眼,谁也没有勇气去反对心情很不好的文昌帝的决定,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摩上意。 楚风的兵营体验生活到此结束,全影丝毫没有顾及她的身份,将她大骂一顿,说她欺骗姐妹,不够坦诚不够意气。楚风对我打都不还手,只是简单骂几句更不会有什么反应。接了圣旨后,楚风就开始忙起来。雍熙在宴都城外大动作小动作不断,萧炎带人守城守的十分艰苦。楚风虽然坐镇后方,却也是忙的几乎晕倒。 楚风,虞姬几次来找我,拐弯抹角向我问策如何应付辽军。我一律不客气的赶出军帐外,只有全影能随时出入我的军帐,为我送来我所需要的各种资料宗卷。 停下笔,我看了看手中的字,轻轻舒了一口气。 已经七天了。 今天是雪衣被抓走的第七天。到现在为止,我只得到辽军已经将他做为人质送到辽都的消息。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被虐待,吃的什么,住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揉了揉太阳|岤,合上酸痛的眼睛: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但是如果不做的话,雪衣会遭到什么样的待遇,我不敢想象。这七天七夜里,我每每思及此处,只觉得胸口疼如同万刀齐绞,几次痛得连字都写不了。及至夜晚,才允许自己出来透口气。守卫巡逻的士兵在帐边来来回回,我披衣立在帐外,仰望着寒月疏星,辉芒璀璨,脑海里总是浮现雪衣清澈明透的眼眸,不由心中怨恨,仿佛深海涌波,万丈难量,九重阴云,挥之不去。 西辽,你夺我所爱,伤我至此,我素华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叫你千百倍的给我还回来!!! 想到这里,我将这七日写出的章卷整理好,卷成一卷,走出军帐。 外面的阳光很好,已经七天没见阳光的我眯起了眼睛,全影这几日一直在军帐外守侯,一见我,忧愁的脸立刻露出笑容:“将军,你终于肯出来了。我都快急死了。” 我微微一笑:“我还没死呢,你急什么?” “这是什么?”全影好奇的看着我手中的字卷。 我回答道:“是送某些人下地狱的东西。” 进了军帐,萧敬平、楚风都在。 两人见到我竟然主动出现,表情略有些诧异。我将手中一卷写满字的纸放在她们面前。 萧敬平经过弓蓝的精心调理,伤已经好的差不多,已经可以起床活动。她望了我一眼,拿起字卷,开始还是一页页细细阅读,到了后面却是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心急的匆忙飞快翻阅,捧着字卷的手都在发抖。翻完最后一页后,她将字卷轻轻放下,胸口的剧烈起伏暴露她惊骇的心情。萧敬平勉强镇定一下刚才因为看到字卷上的内容而激动的情绪,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你想做什么!” 我深深一拜,直身后才道:“我要大楚军队最高指挥权!” 楚风大惊,站了起来:“华衣,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淡淡道:“灭辽。” 第 176 章 众将军们刚刚离开,我拨开床头的几卷地图,倒在床上合眼便睡了过去。脑子想着:只睡一会就好了,就一会会…… 等我醒来的时候,帐里黑漆漆的,显然已经天黑了。 我怒道:“全影!全影!!”就算我没有吩咐,难道不知道叫醒我吗,这一睡竟然三个时辰过去,她到底在做什么!! “别喊了,我叫她别吵醒你的。”黑暗的军帐里竟然还有一个人,我竟然没有发现。 楚风站了起来,将帐中蜡烛点燃:“全影跟我说你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了。我在这里那些将军们不敢过来烦你,你也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捂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明亮的光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辽兵只在离我们不到十里的地方,楚风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大将军,怎么可以随便跑到这里? 楚风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是来看看情况,顺便看看你。我不希望你在见到雪衣前,自己先倒下了。” 我不耐烦道:“你还是关心下你自己的好。前段时间,楚鸣又找借口断粮草了是不是?” 楚风笑起来:“你放心,就算我那边饿肚子,也不会让你们少一顿的。何况,你不是叫人送了信给楚悦吗。楚鸣应暂时不敢再在粮草上做文章了!” 自我进军西辽后,楚鸣就找各种理由和借口,裁减送往边疆的粮草。楚风心中着急,又怕我在外作战有后顾之忧,也不告诉我,只想方设法的筹措粮食给我送来。其实我哪里有不知道了,于是让人将我从阮洁尸体上搜到的楚鸣写给五丰城城主平阳的那封信送给京中楚悦手中。自那以后楚鸣安分了不少,想来楚悦已经让那封信物尽其用了。尽管问天仪式完后她的地位稳固不少,但是勾结敌国,谋害血亲的罪名若是宣扬出来,文昌帝自然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我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少在哪装,是朝里有人开始催了吧,你自己也按耐不住了,所以才跑来的吧。“ 楚风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想瞒你也瞒不住。我知道你这么做自然是有你的原因,所以才一直没用那么多无聊的消息来烦你,只是我也很想知道,你已经包围辽都快半个月,里面人心惶惶,明明稍稍施加一点压力就可以拿下,为什么还不动手?” 六个月,自素华衣带着她那一卷灭辽计划走进大将军帐,有六个月了。 看完那一卷写满字的纸卷,萧敬平一夜都没有能够睡着。而楚风只看了几张,就给里面的周密而磅礴,大胆而疯狂计划给震住了。 整个计划从整体到细节,从粮草装备,到地理人情,从双方力量对比,到双方将领,甚至皇室的情况都做了具体而微的分析,同时对战场的发展预测,以及在预测基础上,构思了不同阶段的进攻重点,各种令人拍案叫绝的战术和清晰流畅的战略思想,让她叹为观止。 萧敬平对楚风叹道:若是不知情的人看了,也绝对想不到是一个年仅十八岁,从军不过两个月的少女写出,那明显是经过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经验沉淀后才能形成的军事思想和理念,而如此灵活而娴熟的展现在实战中,更是举世罕有。即使是她,有三十年的治军经验,也没有把握能制定出这么完美的计划。素华衣之才,当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 萧敬平第二天就将素华衣叫到帐中密谈,最后答应了她的要求。她将军中重要将领,包括所有的萧家女儿都叫到一起,令她们在这一场战争中,唯素华衣马首是瞻。萧敬平并没有避讳于楚风,虽然她才是那个名义上的大将军。但是楚风也明白,唯有素华衣才能做到最好,只是她也没有料到她竟然能做到这个的地步。 灭辽、灭越、统一,是大楚历代统治者梦寐以求,却一直没能做到的事情。 今天,大楚的军队驻扎在西辽国都外十里处,将都城围困的水泄不通。 谁敢相信,谁又能相信?不过六个月时间,素华衣指挥着十万楚军西进,或主攻,或围攻,或偷袭,或迂回,或奇袭,火烧,水淹,阵困,用兵精巧,进退有度,如有神助,战场仿佛是专属她一个人的猎场,辽军不过是一只始终脱不了猎人的箭矢与陷阱的动物,被她一路疯狂的打压,诱骗,追赶,屠杀……一溃千里,即使卷土重来,结局却是无一例外的惨败。 反观楚军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尤其是遇到难以应付的局面,素华衣最爱自己亲自领兵上阵,百战无败,令敌人闻风丧胆。楚军军旗所飘之处,辽军望风而逃,而她常领的那一支队伍被人称为“素家军”。在被称做是萧家天下的大楚军营中,竟然有一支队伍被人这样称呼, 十年华衣(女尊) 第2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7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7部分阅读 可见素华衣不但天纵军略,更是受人景仰,深得军心。 素华衣虽然不是名义上的一军主帅,却比楚风这个御赐的大将军更有权威,现在军营中从上到下,处处可闻“素将军说……”“有素将军在,怕什么”之类的对话。很多人知道萧雪衣以前一直是萧敬平的亲卫,而自从素华衣到了军营中,萧雪衣便到了她身边。有人见过两人在一起亲密的样子,于是就猜测,其实素华衣与萧大将军之子其实根本就是一对不公开的情侣。不然素华衣也不会放弃京城的安宁繁华来军营,她之所以这样疯狂的攻辽,完全是因为心上人被掳,而并非是为报复辽国不守信用主动挑起战争侵占宴都的无耻行径。 传言越传越盛,在众人眼中已经成为事实。于是,素华衣的才华,品行之外又加上一个有情有义的光环,受人膜拜。素华衣并没有出来辟谣。楚风知道,因为这传言本来也是事实,只是素华衣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制造不必要的新闻。 “我还在等。”睡了三个时辰,我精神好了不少。虽然刚刚有些生气,但因为头脑清明舒爽不少,人的心情也略好了些。 “等?等什么?”楚风紧跟着问道。 “等西辽的诚意。”我面无表情的说。 我怎么会忘记那个导致雪衣被掳的罪魁祸首? 七天前,辽都就有使者带来密函,要求和谈。表示开平帝愿意向大楚称臣,每年纳贡。我叫人将使者赶出军营。又过了三日,使者带来了新的让步,开平帝愿意投降大楚,做大楚的臣子,但要保证她们的生活富贵平安。我又让人将人赶了出去。再过三日,也就是前天,战战兢兢的使者带来新的条件,说只要能保证皇室成员的性命,开平帝愿意带百官投降。 这一次我没有将她马上赶走,而是提出一个条件:我要安乐王雍熙的人头。 不等脸色一下子煞白的使者说什么,便令人将她第三次赶了出去。 第 177 章 安乐王不愧是西辽军中第一人,谈到治军打仗,驰骋沙场三十年的萧敬平都要略逊一筹。更不用说阅历尚浅的萧炎,楚风等人。 可惜她遇到的是我。 刚刚接手楚军的我,除了虞姬,卢云两名将领之外,并未得到其他将领的承认,虽然她们都知道我巧捉 “黑狐”,前擒岳恒,后俘钦原的功绩,却因为只是耳闻,总以为是别人的夸大,或者是一时运气。加上我与雪衣的亲密关系,萧家人对我的庇护,更加笃定了我只是萧家在萧敬平大将军之位被夺后,萧家推出的一个临时的代言人。因此虽然愿意执行的我命令,内心却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带领楚军,自然更不谈——灭辽。 战术重要,但战略更重要。 我下令,在辽军下一次进攻的时候,消极抵抗,退出宴都。 此举遭到几乎所有将领的反对,除了看过我计划的楚风、萧炎,以及早对我信任无比的虞姬、卢云。 而我计划开始,不仅仅只是丢掉一个宴都,还要丢掉大楚军营,甚至让辽人进到大楚的边境内来。当然不是撤退,而是彻彻底底的“丢掉”,这个过程要做的逼真,至少要让安乐王本人之外所有人,认为大楚的军队在安乐王面前不堪一击。 为了保密,我、楚风、萧炎并未向外透露有关计划的一个字,不知所以然的虞姬,卢云也不能公开声明赞成我。于是军中出现反对的声音,漫骂的声音,也就不足为奇了。其中骂得最狠最难听的一个将领名叫苏轻罗,激动的甚至闯到我的军帐里,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横飞的骂我是未战先怯的胆小鬼,是抱着男人大腿爬上来的小白脸,萧敬平怎么会看上我这样一个窝囊废云云。 全影被她气的跳脚,叫上我的几个亲兵架着她拖出军帐。 苏轻罗身为大楚高级将领,怎么会任由几个小兵拖出去,她的亲兵也冲了上来了。于是很干脆的在我的帐子前上演全武行。引得许多人驻足,随后闻讯赶来的萧炎与众将领们也很幸运的得以欣赏到萧敬平离开后的第一场内讧。 楚风正要呵斥,我挥手阻止了她。 等到双方都平静了下来,我站到苏轻罗面前,她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鼻孔里哼了一声。 我道:“我知道你不服气,我也没义务让你服气。只是你身为一军高级军官,跑到我这里来大吵大闹,无视军纪,扰乱军心,该当何罪呢?” 苏轻罗哈哈大笑,在我面前扬起下巴,不屑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吗?” 我轻轻一笑:“我无权打你,可军纪军规有权打你。”说着向全影道;“去把军法处的人叫来,将这个不服长官命令,带头闹事的人,打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苏轻罗瞪大眼睛,又怒又气:“你竟敢——” “我竟敢?”我面色一变,声音忽然拔高,“苏轻罗——苏将军,注意你的身份!你是谁?你是大楚的将领,你的职责是什么??不是跑到我的军帐面前目无军长的吵闹!萧大将军才离开,你就如此散漫,敢到长官门前公然挑衅打架!再过几天,你是不是就打算带人造反了!你可知道你的行为会给其他的将领和士兵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你打算让大家都以你为榜样,把大楚军营闹的分崩离析,军不成军,一盘散沙吗!!!” 苏轻罗给我一番犀利的斥责弄得哑口无言。 我对被全影叫来的军法处长官道:“苏轻罗不守军纪,寻衅闹事,按军规当罚三十棍,带下去,立刻执行!” 苏轻罗又惊又怒,可被我一顶“不守军纪,寻衅闹事”的罪名扣下来,只能含恨去领罚。她的几个亲兵敢怒不敢言,也只得灰溜溜离开。 对着周围围观的众将领和士兵,我面无表情道:“苏轻罗前车之鉴,我希望不要再有人犯!” 不过两天,我处罚苏轻罗的事情传便全军。 我相信,在很多人心里,我并不是因为苏轻罗所谓不守军纪,寻衅闹事而打她。只是因为她挑战了我的威信,冒犯了我的尊严,因起我的嫉恨才获罪被打。如果那个时候我让楚风出面处罚,自己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担这个“心胸狭窄,得势便猖狂”的小人恶名。可那样一来,我又如何树立自己的权威。权威既然暂时不能从军功上得来,那就让我从恶名上获取吧。 从那以后,军中对我的不满依旧,甚至还有所上升,但是至少再不敢有人明面上挑战我的话了。 “为什么选了苏轻罗?”全影问我,她对我的计划虽然知道的不多,却也知道我不会做无谓的事情。如果要取得将领们的信任,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她不明白为什么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声名搞的这么臭。 我自是有我的用意。 萧敬平一走,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我的身上。这些目光的主人,不但有楚人,也有辽人。我的崭露头角也是两个月内的事情,西辽对我了解并不多。现在对我最关注的人,自然是领着辽军的安乐王雍熙。 我知道我的年纪和目前在军中的功绩极容易给人以轻浮傲慢,虽然有一点聪明,却沉不住气的感觉。既然这样,我不防将错就错,将这种印象再恶化一下,给安乐王的探子们制造一个嚣张狂傲,卤莽冲动,不得人心的形象。只要安乐王对我制造的假象有那么一成相信,她就放弃警惕,一步一步掉进我的陷阱中。 至于为什么选择苏轻罗?因为我看准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勇气有余,沉静不足。昨天让虞姬去找她聊天,“劝”她不要对我有偏见,不然不会有“好果子”的吃。苏轻罗果然中计,第二天真来找我麻烦,送上门来的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造成的效果自然也完全如我所愿。我选中她的原因一是因为她性子冲动,易挑拨。原因二,苏轻罗是个豪爽大度无甚城府。一旦将来我展露出自己的真正才能和计划后,苏轻罗即使知道我是有意设计她,也绝对不会记恨于我,说不定反会佩服我算无遗策,后悔自己的卤莽。 即在军中立威,又能麻痹敌人,一石二鸟。不过是暂时牺牲我最不看中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退三步,进一步,是我下给将领们的要求。 既要雍熙看出我的才能和好胜之心,又做出恰好被她压出一头的不甘之势。于是,半个月后,我“丢掉”了宴都,一个月后,我再次“失掉”大楚边境驻营,大楚军队被“逼到”退无可退,几次“精心设计”的反扑都没有成功。军营内部群情激愤,京城那边的斥责和施压蜂拥而至,楚风、萧炎等人整天被前来要求罢免我军职的将领弄的七窍生烟。楚悦甚至也给我来信,问我这么做是不是想逼皇帝退步,放萧敬平重回军中,看得我哭笑不得。 我给楚悦回信,里面只有三个字:“等三天。” 三天后,一个重磅炸弹从西辽朝廷投了过来,将两军人马一齐给炸懵了:开平帝下旨召回安乐王雍熙,令另一名将领取代她的位置。 我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召集众将领展开了猛烈的“进攻”,将西辽的军队死死纠缠住。安乐王雍熙无奈回信说前方战局激烈危险,暂时不宜回京。 等到她的信发回去没多久,我军又连连“溃败”。 又三天后,安乐王等到了七道返京金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幡然醒悟中了我的计谋。据我派出的斥候发回的消息,安乐王雍熙接到第七面金牌的时候,面露悲愤沧绝之色,欲说还休,最后只在开平帝的使者前抑郁慨然长叹:“大辽必毁于素华衣之手!”如此大不敬之辞,听得使者和周围一干将领面色都变得很难看。 她们都以为安乐王只是因自己被召回而说出的气话。 雍熙离开军营踏上返京之路的那天,我在附近一座小山上看她带着几个亲兵离开的情景:雍熙的威望不言而喻,来送的人群很壮观。但在这一行人中,上百名戒备森严、护送她回京的禁军十分刺眼——开平帝对她防备心之重,昭然可见。 我向全影要来水囊,向安乐王雍熙离开的背影遥遥一敬,然后将水都倒在地上。全影看得我拜她如祭拜故人,心里明白雍熙必然时日不多,面色露不忍,然后很快掩饰过去。 安乐王,你无双军才、精忠报国,令素华衣钦佩不已。可惜你我是敌非友,兼有私仇,所以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四个半月后,我终于等到了我想要的机会。 我所欲者,不过是让开平帝亲手将安乐王的头颅献上。昔日伤雪衣的,掳雪衣的,害我们被迫分离,生死不明,日夜牵挂担忧的人,全要付出代价——安乐王,你不过是个开头而已! 开平帝没有让我失望。 第二天下午,使者送来装着安乐王头颅的匣子,我看雍熙死去的脸上平静中带着一丝忧伤,下令将她厚葬。 楚风看着士兵抱着匣子离开,轻轻叹了一口气,才道:“你等的就是这个?” “这只是其中之一。”我捧着全影给我送来的两个将领在西辽几个城市接管进展的信笺一一浏览,漫不经心道:“我本来以为雍熙会早在兵逼辽都前就被开平帝赐死。没想到竟然要让我亲自开口。看来辽都中还是有人在暗中保护她。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对我们是一个潜在的威胁。据我所知,开平帝所信任的人极为有限。而这有限的几人,无一人有保护雍熙的理由,甚至巴不得落井下石。所以,我还要等——我要等她自己出来。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这样完美的匿藏在水下,迟迟不肯上来!” 第 178 章 我借口要与大将军楚风商量和议的条件,又将时间拖了两日。 辽都人心更乱,城楼上的士兵神色都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我们会什么时候攻进来。开平帝虽然偷偷派来使者,却没有将投降的意思公诸于众。双方士兵时不时还是会激出火花出来。虽然我没有下令攻城,可士兵们上前挑衅两句,骂上两句却是有的。 全影似乎对两军对骂很有兴趣,每每听完回来说于我听。今天去了没多久,却很快回来,神色严肃道:“将军,城楼上来了一个人,开口说要见你。” 我从书卷上抬起头:“是谁?” “她自称是西辽太女。” 西辽太女? 我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书卷,道:“我去看看。” 骑着马,手提枪,到了城楼下,我仰头望去,一色的城守士兵中果然有一个不一样的年轻女子,穿着淡黄|色锦服,头束玉冠,面容清秀,温文儒雅,却没有什么明显的贵族气质。 她手中抱着一具琴,目光落在琴上,仿佛在看自己的情人一样温柔。直到有人提醒她,她才将视线转移到我身上。 “你是素华衣?”抱琴年轻女子问道。 我未正面回道:“阁下是?” 女子并不隐瞒,道:“孤乃大辽太女雍玉,欲找你们素将军一谈。可否请她出来?” 制定灭辽计划的那七天,我收集了有关开平帝所有的资料。 开平帝雍定的还是三皇女的时候,与太女雍容争夺皇位,最后取得胜利。但从那个时候开始,她的性格开始变的多疑寡信,这就很好解释了当初的力支持她登上皇位的安乐王为什么最后落的鸟尽弓藏的结局。开平帝的这种多疑并没有因为安乐王的退隐而减少,而是逐渐转移到其他的人身上,比如自己的女儿。 因为开平帝的皇位是从母皇和前太女的手中夺来,由此,她从内心也恐惧着自己的皇位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儿夺去。其中被怀疑的最多,竟是她的嫡长女雍玉。因为雍玉的父亲是皇夫,她很小就被确认了太女身份,加上从小聪明活泼,思维敏捷,很得皇室和朝臣们的好评。雍玉也很上进,好学刻苦,十一二岁就能对朝政社稷发表属于自己的独特见解与看法,比起其他皇女都要出色的多。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太女雍玉也逐渐察觉到自己母皇对自己的戒备和刻意打压打压:凡是她提出来的建议,都被否决或者拖延使用;凡她荐举的人才无一不被雪藏。她身边的亲卫都是母皇派来的,而且每隔一两年就要被换掉,她无论在那里,做什么,母皇都了如指掌。 热情在多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的空耗,信心再强也受不了一回又一回的打击。身边的人逐渐的疏远,甚至避之不及,让雍玉心灰意冷。既然不能在政事一展才华抱负,不如转身寄情山水。慢慢大家的都知道太女不理朝政,只在家中学琴,偶或带着一两个侍童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开平帝偶尔会斥责她玩物丧志,她口头上答应要改,不过在家安份两天,就又出门闲逛,常常为找一张琴谱,数月不归。久而久之,大家都忽略了这位名义上的皇储,未来的皇位继承人的存在。 相反,开平帝最宠爱的德君所出十皇子却逐渐得到皇帝的宠爱。一方面皇子无继承权,不会威胁开平帝的帝位,是可以信任的人。另一方面十皇子确实聪明伶俐,又善于揣摩她的心思。时间一长,朝臣们都明白了,要达到什么目的,只要先到十皇子或者他的父君那里走动走动,送些礼物,之后进行起来就会容易的多。 上次大楚对西辽签定和议的时候,太女已经确认的协议内容竟然还可以被一名皇子驳回,由此可见十皇子在西辽的权利膨胀到一个怎么样惊人的程度。 正因为看准了这些,我才制定了针对安乐王的计划。一方面让自己的军队消极抵抗,制造安乐王一进入军队后,就如鱼得水,权势迅速崛起的假象。一面派人收买十皇子与德君身边的亲信或仆从,向两人时不时透露一旦安乐王得势,一定会弹劾他们作为后宫男子随意干政的行为,必然会夺走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势和富贵的信息。 后宫男子的身份这本就是拥有滔天权势的德君和十皇子心中永远的一根刺。我派去的人基本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本来就心中不安的两人坚定了要除去安乐王的信念。只要这两个人在言辞中随便吹吹风,要本来多疑的开平帝对安乐王产生戒备之心,根本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很快,“连获大捷”的安乐王就收到第一封返京圣旨。我假意纠缠,让安乐王不得不做出暂不返京的决定,等于是让开平帝更加笃定了安乐王的打算拥兵自重的不臣之心。一旦开平帝有了这个信念,安乐王的死就只是早晚的事情。 安乐王一走,我便慢慢开始收复“失地”。 西辽的几名大将从朱厌开始,到后来的“黑狐”,岳恒,钦原一一折损,被开平帝重新启用的安乐王如今已经是等死的状态。那以后,大楚军进入西辽的领土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象样的抵抗。开平帝后来派来的几个将领,或有一两个有些小才,但无不被有安乐王这个“前车之鉴”的开平帝派人盯死,无论她们有什么作战计划,都需要事先上报,等到有了回复,才能行动。 本来就不是狼,被套上项圈后,就更像一条狗——这样的军队,又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也曾有比较聪明的西辽将领想到用雪衣来威胁我退后。我却是笑答:萧柔是萧家子,萧家儿女历代英杰,即便是男子,为国捐躯也是理所当然,进攻的步伐不曾稍有滞留,攻势却更加疯狂激烈,我就要让她们看出我被威胁激怒后的反应。 我心中尽管日夜忧虑雪衣安危,却不敢让对方看出他在我心上的重量,一旦让别人知道雪衣是我的死|岤,那么我就再无可能救出他。只有把敌人打得越惨,她们才越不敢动雪衣,甚至为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而不得不保护雪衣的安全。这个世界里,男子本来就是女子的附庸,我如此说法,才是最何情理的回应。谁会相信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了儿女私情而停止一支队伍的步伐呢,谁会相信一个家族会为了一个男子的性命而放弃忠烈的荣耀呢? 我派去京城安插在德君父家和十皇子身边的人也给我发来消息,雪衣被软禁在皇宫之中,虽然没有自由,生命却是安全了,也没有受到虐待。我心才稍安。 后来,果然也没有人敢再拿雪衣威胁我。少了这一层顾虑的我,自然没有必要再客气了。 四个半月,连破二十一城,而今兵逼辽都,开平帝不得不献主将头颅以求和。我经历了多少个日夜的煎熬,众人皆明,如今,谁还敢说这只是我的运气? 此人就是那个如同隐形人的西辽太女? 我眯起眼睛,与传闻很相似——只是既然要做个隐型人,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的好呢?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难道不怕自己多年制造的无心政事的假象被戳破呢? 我一拉马缰,上前几步:“本将就是,太女殿下有何指教?” 雍玉眼睛睁大了,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惊讶:“人传素华衣不过十八年华,却挥斥方遒,用兵如神,孤本想一定是个高大威猛,锋锐逼人的女子,没想到……” “让殿下失望了,本将很抱歉。只是殿下跑到两军交战之所,总不是为了看看本将长什么摸样吧?”我道。 雍玉目光黯淡了一些,道:“素将军已经收到我母皇的‘诚意’了吧?” 我与开平帝的交易是私下进行的,对于被排斥在朝政中心的太女,这种消息,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确实收到。” “那将军打算什么时候履行承诺呢?”雍玉缓缓道。 我嘴角挑起嘲笑:“本将似乎并没有对开平帝有什么承诺?” 雍玉面色微变,过了一会才道:“孤也猜到,你不会轻易放过西辽,但是——孤也不会轻易让你们踏进京都一步!” 我握了握手中的长枪:“哦?太女殿下凭什么这么说呢?据本将所知,太女殿下除了擅长琴艺外,什么都不会吧。” 雍玉看着我,摇摇头,在众目睽睽中抱琴跃起,立在城墙之上,长衫在风中如同云一样在她的脚边飘荡。我心中忽然有不好的预感,我目前收集的资料中,竟然没有一句关于太女雍玉会功夫的情报。 雍玉墙头上盘膝坐下,琴置于膝头,十指纤纤,轻轻拨动几根琴弦,明明隔了有二三百米距离,琴声却清晰的如同在耳边响起。 才听得两句,我心中大惊,转头向兵官高声命令道:“各将领带队后撤十里!立刻!” 几名将领被我忽然下后撤的命令弄的表情有些茫然,却还是马上执行了。 但数万士兵撤退岂是片刻可以做到的,虽然士兵们已经开始有序的迅速后撤,但还是比不过铺天盖地追来的夺命音杀之声快! 转眼间,数万士兵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耳朵,倒地翻滚。体质差的,口鼻中开始淌血,眼神混乱的挣扎。我体内的内息不断,可以轻松应付这种音杀的压力,可一般的士兵又那里有抵抗这种无差别杀伤的能力。 手指扎进手心,我瞪着墙头那人停了手上的动作,无辜的看了我一眼,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在辽士兵和将领的惊异和崇拜的目光中走下城楼。 我很小的时候,三师姐就告诉过我:“浮生若梦”是音杀中杀伤力最广的一首曲子。它对演奏者的心性、内力以及弹奏技巧要求常人难及,但这样一首超高难度的曲子,却只要拥有些微内力就可以抵抗,对武林中人的威胁非常小。难学且伤害小,导致“浮生若梦”流传得并不广泛,会的人翎毛凤角。 但对于普通士兵,却是最有效不过了——不过一分钟,就同时伤了我的数万士兵。 雍玉,你真是超乎我的想象了。 第 179 章 从城楼上下来后,雍玉并没有回东宫,而是径直入了宫。如她所料,才进宫门,便遇到母皇派来前来传她入宫的宫女。 开平帝紧紧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儿,有一种仿佛第一次认识她的感觉,良久才缓缓道:“玉儿,连母皇都对你看走了眼!” 雍玉感觉到后颈一寒,跪在地上的身体却纹丝不动,口中道:“母皇,儿臣认为一味的示弱并不能解决问题。素华衣拿到皇姨的头颅后一点和谈的动静都没有,她显然还期望从母皇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若不给她颜色看看,母皇将来想要一席安身之地都不可得!” 开平帝冷笑一声;“这么说,玉儿还是为母皇着想了!” 一直立在开平帝身边的一名年轻男子神色不善道:“皇姐真是思虑周全!可皇姐有没有想过,万一激怒了素华衣,后果会怎么样?万一她一怒之下屠城怎么办?雍家上下百人的性命可都掌握在她的手中,皇姐如此铤而走险该不是别有图谋吧?即使想借机树立自己的威信,也不用拿母皇的性命开玩笑吧!” 开平帝听后面色一寒,看向雍玉的神色也更加犀利。 雍玉心中一片苦涩,几曾敢于弑姐夺位的母皇变得这样的胆小了,这么多年了,将她为帝气魄磨的难道只剩这些了吗? 此话,她始终没能说出口,只是感觉自己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的膝盖越发的刺痛了。 等雍玉离开后,开平帝身边的年轻男子神色由冰冷变的焦躁:“母皇,太女这样做分明是想激怒素华衣,抬高自己的声望。如此愚蠢的反抗,把母皇前几日示诚之举的作用都给抹杀了。如今素华衣定然以为前几日我们送安乐王的头过去是为了降低她的警惕心,暗地里却是拖延时间,抬高价码,无和谈之诚心。万一造成这样的误会,母皇,我们只怕性命难保了!” 开平帝叹了一口气,默默向年轻男子点头:“十儿,还是你懂事。” 十皇子乖巧的不说话。 过了一会,开平帝又道:“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母皇也只能舍小顾大了。不能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女儿,把雍家上百人命都赔上了。” 十皇子感觉到开平帝抚摩住自己的手突然用力起来,他虽然有些吃痛,心理却是很满意:开平帝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牺牲雍玉还保全自己。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放心,自己的性命不会受到威胁了。 现在看来,几个月来站在安乐王身后保护她的人就是这位看似不惊人的太女了。可惜,她这个时候强出头,除了找死之外,什么作用都没有。也许,她心里也早就明白了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若西辽是她一首曲子可以救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才出场,不过是不希望如此屈辱的等死吧。 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能在这辽都里撑上几天。 军中会功夫的士兵不到总比例的二十分之一。好在距离城楼越远的士兵伤的越轻,只用药调理几天就好了。而前面的几千人伤的比较严重,恐怕要卧床休息好一段时间了。 弓蓝这几天忙的不可开交,我也在伤兵营里花了不少时间。 “孟极呢?怎么不来帮忙?”我道。 弓蓝叹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西辽到底是她的祖国。如今眼见要沦落,她那里还有心思做这些。” 我停了手,忽然想起雍和,若是她在,不知道是会为我把一手导演她家破人亡的雍定拉下皇位而高兴,还是为西辽毁灭而难过。 这个时候,全影、虞姬等人兴奋的跑过来道:“将军,将军,辽都挂白旗投降了!” 我抬头望向那城楼,果然白旗飘飘,道:“现在什么状况?” 全影抢道:“开平帝大开城门,穿素服在门前等候。另外,”说到这里,她的表情露出一丝鄙视,“她还送来一份据说是道歉的礼物。” 我看着那天在城楼上一曲退兵数万人的女子,现在却是披头散发,被绑成一只粽子站在我的面前。她身后的使者见到我,忙拜了下来。再看雍玉恍若未见我一样,依旧出神的站着,她忙又站起来,把雍玉按倒,随后匆忙扑在我面前说:“前日伤了素将军的罪魁祸首小人已经带来。皇上说,此人交给素将军,任您处置。” 我望一眼雍玉,对使者道:“人我收下了,你先出去吧。” 我看了看她的腰背上血迹斑斑,显然是被人从背后偷袭的。以她的身手,若不是极信任极熟悉的人,应该不可能得手的吧。 雍玉的眼神淡然,似乎发生的事情都在她预料之中。 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安乐王回京后,保护她的人,是你吧?” 雍玉抬起头来,望着我:“我小的时候,皇姨对我很好。” 我忽然一笑:“恨我吗?” 雍玉坦然道:“也恨也不恨。”恨是因为我向开平帝要了安乐王雍熙的性命,不恨是因为我做了每一个站在我的位置上都会做的事情吧。只是,我想,她更恨的是她那昏庸多疑的母亲吧。 “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我问道。 雍玉看着我,忽而笑道:“何必问我,我有没有‘以后’,全凭你一句话!” 我审视的看着雍玉略带嘲笑的表情,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消失,要么雍玉消失。你选哪一个?” 我雍玉沉默了一会,最后合上眼睛,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道:“我选择雍玉消失。” 我为她松了身上的绳子,她站了起来,向门口走了几步,忽然转头向我道:“皇姨回来后和我说了很多事情,但是只有两句话提到过你。前一句是‘大辽必毁于素华衣之手!’。” 我望着她道:“这一句我已经听过了。” 雍玉又道:“后一句是‘素华衣必毁于大楚之手!’” 我身体微微一震,只听得雍玉继续道:“现在她的第一句已经成为现实。”她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我一次,“我并不讨厌你,可惜我们注定不能做朋友。素华衣,你好自为之吧。” “将军,将军!”全影的声音焦急道。 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返回:“出什么事情了?” 全影盯着我道:“将军,你怎么了,刚刚一直在发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我听说有人带着辽太女过来了,便来看看,没想到却见到你好象神游天外一样,还以为你被那个家伙怎么样了呢?” 我轻轻一笑:“她能把我怎么样?” 全影哼了一声,然后问道:“她人呢,不在这里吗?” 我重新坐下来:“死了。” “什么?”全影吃惊道。 我抬起头凝视着全影道:“全影,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西辽太女雍玉已经死了,是因为企图偷袭本将军,被本将军打死的,至于尸体,已经扔到乱葬岗上喂狗了。明白吗?” 全影微微张了下嘴,然后答道:“我明白了。” 辽都城之下,整齐的排着皇室雍家的上百人,后面依次是西辽百官。 开平帝低头跪在最前面,双手高高捧着一方玉玺。 我令人将玉玺接了过来,然后让虞姬、卢云等人迅速接管了辽都的城防,皇宫禁卫,重要司衙以及兵械物资。 等到两人向我报告一切已经顺利接掌下来,我才让开平帝等人站了起来。她们的面色已经因为久跪而发白,却是不敢表示一点点愤怒。 我将剩下安置事情全部交给楚风,自己则骑上一匹快马向皇宫中冲去。全影忙也拉了一匹马,追在我身后。 等我一路冲到皇宫门口的时候,却见一骑也正风风火火的向宫外奔来。 我猛一拉缰绳,马受惊扬起蹄,在空中虚踢了几下,愤怒的长啸一声。来人慌忙拉了缰绳,匆匆向我转过来,一双如同最上等墨玉的眼眸向我望了过来,这一望,仿佛经历了几百个春秋,穿越了几世轮回,沉淀了忘川河上盛开的曼珠沙华——花开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的千古思念。 一瞬间,我的胸口气息乱得要翻滚起来,一拍马背,飞了过去,扑倒来人,在一边无人的草地上打起滚来。不需要任何语言,也不要任何前奏,死死抱住他的脖子,疯狂的亲吻着。来人也不示弱,手抱着我的腰,激烈的回应我。 这一场亲吻毫无温柔和技术可言,我们都像发疯的野兽一样,拼命想把彼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填补深不见底的空虚和干涸龟裂的相思。这种缠绵的痛,看不见,摸不到,喊不出,挣不掉,可以让人窒息,也足够让人疯狂。 雪衣,雪衣,我们再也不要分开,好不好? 雪衣没有回答,只是更激烈的抱紧我,在我脖子上留下一串又一串浅浅的牙印。我现在真有一种很疯狂的欲望,想要把雪衣揉碎了,然后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这样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不知道雪衣这样用力的咬我,是不是也有这个念头? 第 180 章 紧跟着我身后的全影,显然是看到这一场激吻,她很识趣的退到一边,什么话也也没有说,等到我和雪衣都平静下来后,她才闪出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我们两人,笑不怀好意。 雪衣虽然觉得些尴尬,却没有放开与我五指相扣的手,向全影打了个招呼。 全影的眼睛笑的跟什么一样:“我难怪觉得你和将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怪怪的,原来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我瞪了她一眼,拉着雪衣上了马,全影识相的没有跟上来。 身下的马慢慢的走,我懒扬扬的抱着雪衣的腰,脸在他背上蹭蹭。雪衣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握着我的手。我们俩就这样一路旁若无人的任马把我们带出皇宫,两边押着各宫各殿的宫侍、侍女的大楚士兵看着我们先是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然后彼此面面相觑,最后都很默契的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大声呵斥着俘虏,整齐有序的离开皇宫。 马大概是饿了,自发自动的顺着皇宫外的大路走到小路,然后跑到郊外一条小河变,停下来,啃起草来。 我们两人见状,只好下马来,在河边树下坐了下来。听着河水静静的流,风吹着头上的树叶,脚边的小草,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一瞬间,感觉到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平静在心头蔓延开来。 六个月的硝烟,六个月的血腥,六个月绷紧的心弦,一下子好象都被抚平。 “害怕吗?”我问。 “害怕。”雪衣的声音低低的,靠在我肩膀上,“你在外面的事情我都知道。” 我怪道:“谁告诉你的?开平帝不像是有这个心思的人。” 雪衣道:“这个人,你恐怕想不到。是西辽太女雍玉。” “她?”我怔了一下:“她特地跑去跟你说这些,只怕是猜到我们俩的关系。” 雪点点衣头,又道:“只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拿我们俩做文章,还故意跑来告诉我。弄到宫侍们都以为她对我有好感。” 我一把抓过雪衣的袖子,不满道:“她经常来找你吗?” 雪衣拍掉我的手:“又不是我去找她,你担心什么!” 我撇撇嘴,抓住他的手抱在胸口:“她应该猜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进攻的步伐。所以也不曾提起这些。至于去找你,我想多半也是为了保全你,好日后向我讨个人情,不要对西辽太苛刻。毕竟她一国太女身份,若是与你有暧昧,其他的人多半会断了染指你的念头。” 只是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又不提?你就那么自信我见到雪衣后,会领悟到你的用意?你以浮生若梦伤了那么多的士兵,就不怕我一怒之下,就要了你的命吗?雍玉雍玉,我暗自又叹了一口气,杀掉“雍玉”,放你自由,也算是对你的报偿吧。可惜今生无缘为友,否则又是人生一难求的知己。 雪衣挑一挑眉毛;“你既然想的到,还说那种酸溜溜的话做什么?” 我眼睛一转:“想到归想到,可心里想到她没事老去找你,我就不爽——我要补偿!”说着指指自己的脸。 我们就在河里捉了鱼,用小刀去了鳞和内脏,洗干净,用树枝叉着,放在火堆里烤。没想到雪衣做鱼不怎么样,烤鱼却是高手。他说野外行军有时候会打些野食,烧烤的本事是必备的。 一串烤着焦黄诱人的鱼递到我面前,香的我口水直流,咬了一口,外焦内嫩,虽然因为没有盐而有点淡,但是因为肉质鲜美,火候又恰倒好处,口中却是另有一翻风味。我笑道:“很好吃。”说着递给他,雪衣咬了一口,点点头,然后专心的去翻另一条鱼。火光映着他的脸,看上去艳丽非常,连黑色的眼眸里都是明亮的橙红火光在跳跃。 我咬一口,喂雪衣一口,不到一会,一条大半尺长的鱼就只剩骨头了,正好另一条鱼也熟了。雪衣撕了一小块来喂我,我张大了嘴巴去接,他忽然扑哧笑出来:“你的样子,怎么跟小猫一样?” 我无语,他当这是喂猫呢。我故意露了露自己白森森的牙齿,啊呜一声将他手上的鱼肉吃掉,看见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着油,便顺便舔了舔。 雪衣眼睛一横:“不要做这种幼稚的事情。”可表情可不如他说话的语气那么坚定,带着一点犹豫和诱惑。我才不要听,扑过去,就在他嘴唇上一点一点啄起来。雪衣手上拿着鱼,放下也不是,不放又怕把油弄到衣服上,挣扎起来:“鱼要弄掉了。”可下一秒钟却开始回应我。 这一个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我们俩都气喘吁吁的放开对方。鱼掉在一边,一半被火烤的黑漆漆的,没法吃了 十年华衣(女尊) 第2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8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8部分阅读 全影找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天亮了,我抱着雪衣的腰,雪衣靠在树上,两个人睡的正熟。 叫醒我们俩人后,全影又是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我看了看两人衣服还算整齐,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笑了。 “炎将军找你们一夜了。将军离开的时候又没有说去哪里,害得我也跟着一顿好找。”全影抱怨道。 我瞪了她一眼,然后道:“炎将军有什么事情?” 全影道:“她问了雪衣在哪里?我说将军和雪衣出宫就不见了。她就到处找人。” 雪衣有些不安道:“我出来都没和堂姐说一声,她肯定是担心了。” 我虽然想和雪衣多独处一会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好道:“现在回去也不迟啊。” 一回到军营便见到萧炎神色不悦的看着我们俩人,雪衣也不好意思开口。最后,萧炎叹了一口气:“你还只管到处乱跑,也不问问你母亲现在怎么了?” 雪衣与我对望一眼,紧张道:“我娘怎么了?” 萧炎道:“还能怎么样?她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在战场上过了大半辈子,身上哪没有几处旧伤。如今人在天牢,又能好到那里去?” 这下连我都吃了一惊:萧敬平被关进天牢了,这是怎么回事? 第 181 章 雪衣男儿之身也不应在军营多留,萧敬平入狱,旧疾发作,他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多留。我本想与雪衣一起返回京城,但西辽刚刚投降,各地还有小股的民间反抗力量存在,几个大城市的接管也只是刚刚开始,在朝廷派来更多的官员支持前,没有我在此弹压,只怕也是不行。 虽然我素来任性,却不能忽视我一起浴血沙场姐妹们的生命。既然明明已经取得了胜利,就不要让一个士兵再为此付出生命。于是让雪衣先行,答应他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就马上赶回去。 我忽然想起柳生,若她还活着,以她的勇猛在这一场灭辽战争中想必可以晋升到少尉吧。不知道她安息的那块坟地如今又扩大了多少? 入辽伊始,我就让各级士官,将领将阵亡士兵的名字,故乡资料保留起来。她们的遗体,因为路程遥远,大多只能就地安葬,有的甚至来不及安葬。我唯一能为她们做的,只有记下她们的名字,等回到大楚为她们建一座纪念碑,刻上她们的名字,供后人瞻仰怀念。有人说,坟墓其实不是死人的需要,而是活人的需要,因为她们需要逝去的人,给她们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全影听后深以为然。 过了两日,大楚派来的官员陆续开始接手大辽的要害部门,兵器,国库,粮仓,太学等等。我的事情本来不多,现在更少,闲来无事,便换了便服四处闲逛。 因为开平帝主动投降,辽都并没有收到太大损害。来往巡逻的楚兵森然有序,并不喧哗,也不骄横跋扈。商铺还是照样开门,只是生意清冷,街上往来的人并不多。我知道辽人虽然接受已经亡国的事实,但是要想真正消除这种戒备和心理上的恐惧,还需要很长时间的安抚。 我走到一家小玩具铺前,看见一对木雕的大脑袋笑咪咪的猪头,看起来颇有前世那种接吻猪的影子,很是可爱,想来要不要买回去送给雪衣。还有一只用线拉的傀儡人,小眼睛,大嘴巴,傻兮兮的很好笑,买回去给小七柳应该会很高兴吧。 全影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拿起这个傻笑一会,又拿起那个笑一会,不由得摇头,我回头见她摇头,怂恿道:“你不来挑一个,很多很好玩的。” 全影撇撇嘴:“我才不玩这么幼稚的东西呢!” 这个时候店主走了过来,向我笑道:“给孩子带的吗?” 店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看起来很和蔼的女子。我道:“也不全是。”我指了指那一对脸挨着脸放在一起的猪头问:“多少钱?” 店主瞧了我一眼,道;“是送给夫郎的吧?” 我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算是吧。” 店主瞧我的样子,打趣道:“还没有成亲吧,还害羞呢?” “那个——多少钱?还加上那个拉线傀儡。”我赶忙说,打断她无止境的询问。 “一两三钱银子。”店主识相的没有继续。 我摸了摸袖子,突然发现自己没带钱。全影瞧着我满头大汗在口袋里摸来摸去,无奈的摇摇头,掏钱帮我付了帐:“不过是逛个街,慌的跟什么一样,丢三拉四。” 店主听得全影这样说,叹了口气道:“如今这局势,确实也是少出门为妙。”说着露出似悲若愤的表情,问道:“你们一路出来,没有被楚兵刁难吧?” 我与全影对望一眼。 “看你像是大家小姐吧,没事还是少出门的好,万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只怕赔上家产还不够。”店主好心道,神情却哀伤而无奈。毕竟是自己的皇帝投降,又能怪的了谁。 我沉默了一会:“现在似乎还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 店主严肃道:“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谁又说的准呢。你们没事还是早点回家吧。”我点头谢过了店主,捧着一对猪头和傀儡走了出去。 萧敬平听见有人走了进来。 抬头一看,狱卒后面跟着一人:“时间不要太长。” “我知道了。谢谢大姐。” 萧敬平叹口气:果然是小柔。 脚步匆匆,萧雪衣在萧敬平的牢房面前停下来,见到半年不见的母亲,除了神色有些暗淡外,好在并无明显的病态。 “娘——”只喊了一声,他便说不下去了。万千辛苦、酸楚一下子都涌在心头,竟是再吐不出半个字来。 儿子被掳去半年时间,如今平安归来,萧敬平心中哪有不激动。只是她却是宁愿现在不要见到他。 隔着栅栏,伸手摸摸儿子的头,萧敬平安慰道:“看到你平安回来,娘心里很高兴。放心吧,娘没事的。” 萧雪衣抬起头,眼睛红红,不甘道:“我的男子身份皇上她怎么会不知道?连宫中都有不少人知道的,皇上这么做,到底是想做什么?她怎么会为这个把你关起来?我不明白!” 萧敬平摇摇头:“小柔,你还小,你不明白。问题根本不在这里。你以男子身份入军营只是一个借口。” 萧雪衣愣了一愣:“借口?为什么?” 萧敬平放下手:“与其说,这个罪名是针对我的,还不如是针对你的。” 萧雪衣惊异道:“我?” 萧敬平站了起来,望着小小的窗口:“皇上希望你嫁给五殿下。你可明白?” 萧雪衣微微张了张口,眉头紧皱,口中斩钉截铁道:“我不嫁。” 萧敬平没有说话。 牢房里安静了半晌,萧雪衣却觉得人开始有些发软,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接近窒息的沉默,道:“娘,我是不是很自私?” 萧敬平转过头去,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我只是想起你爹。当年,也是——小柔,你和你爹越来越像了。” “娘……”萧雪衣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父亲,心中一阵酸楚,这么多年来,若不是对父亲情深意重,不能忘怀,娘怎么会身边连个小侍都没有。 萧敬平回头,望着儿子,神色复杂:“娘是萧家族长,可你也是娘唯一的孩子,也是你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娘不想逼你,可也帮不了你。小柔,你自己决定吧。不过,”说到这里,萧敬平加重语气凝视着儿子道:“不管你选择了哪一条路。记住,不要后悔,不要回头——这是娘现在唯一能对你说的。” 萧雪衣出了天牢,望一望天上的太阳,忽然感觉一阵恍惚:他把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纵然是一国大将军又如何,不过是眨眼功夫,便做了阶下囚。喜怒哀乐,生离死别只在帝王的一句话间,刚刚还在高高的云端,下一刻就到了地狱。难怪那么多人想做皇帝,即使不喜欢操纵别人生死,生在这个权利场中的人,谁有肯被别人这样操纵生死?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帝王无情,以天下为刍狗。 母亲的命,萧家上下男女老少,四百多条人命,现在都在他的手中,只要他紧紧一握,便可能如同烧完的纸,灰飞烬灭。 “萧柔,陛下传召。”他才出了天牢,便遇见来传旨宫女。 萧雪衣轻轻点点头,麻木的跟着宫女进宫。 文昌帝站在殿中,一动不动的看着墙上的凤纹,好象以前从来没有仔细看到过一样。 “已经见过你娘了吧。”文昌帝道,声音平静的。 萧雪衣行了一礼后,不等“平身”,自己站了起来,抬起眼睛:“为什么?”他的声音平静,平静中却带着一股强压的愤怒。 文昌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道:“雪衣,你可知道,从大楚开国到现在,萧家是怎么执掌大楚军队这么长时间的?” 萧雪衣身子微微一震。 “萧家的女儿掌握大楚军队,萧家的儿子掌握大楚后宫。你可知道,是什么意思?”文昌帝又问。 “几百年了,其中有多少血和泪,你清楚吗?”文昌帝淡然道,“你可以去翻一翻史书。” “朕与你娘是生死相交的姐妹,萧家的忠贞朕知道,大楚历代帝王都知道。但是没有一个真正的帝王敢、愿意而且能够冒这个险,将一国的安危与繁荣交给别人的手中。”文昌帝说到这里,终于对上萧雪衣的眼睛:“素华衣,太危险了!!” 萧雪衣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 那一日从街上回来,我便失去了逛街的兴趣。仿佛走到那里,都有人在心中偷偷提醒自己:你灭了别人的国家,你怎么有勇气和别人说话? 三天前,楚风押着作为俘虏的开平帝,西辽皇室,以及三级以上的官员返京。虞姬,卢云,苏轻罗等人忙着平着四地小规模的动乱,陆续发来捷报。其他地方的城市接管也在顺利进行,看起来不久可以走上正轨了。 今天事情很少,我想了想,便去辽都太学的藏书阁逛逛。这里的藏书据说是大辽最全最丰富的,我拒绝了驻守在这里的士兵和文职官员的帮助,自己在阁中徜徉。这里的种类确实很丰富,而且真迹孤本很多,让我很是开了眼界。 午后的天气太热,躺在石凳上,我用书盖了脸,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有多久,一个苍老的声音愤怒的咆哮起来:“你是谁?给我起来!!!” 第 182 章 我一惊,醒了过来,书从脸上滑落,连忙抓在手中。起身一看一个老女人站在我面前,虽然看上去快六十了,可腰板丝毫不见佝偻,反而挺的笔直,眼角的皱纹不但没有增加衰老之态,倒生出一种威严稳重出来。 “你是楚国派来接管太学的官员吗?”老女人说,面带怒容,手中的拐杖快要戳到我脑袋了:“楚国难道就没有人了吗?派一个你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来,既然敢在藏书阁睡觉,还拿书当,当……真是气死老妇了,难道楚国的太学也是给你睡觉的地方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象话,一点都不懂得爱惜书籍,叫我怎么放心将藏书阁交给你们这些做事粗粗糙糙的小丫头!!” 我瞥一眼手中的书,刚刚一抓,皱了好大一块,不由得大汗,赶忙用手抚平合上。乖乖的交到老女人手中。 老女人小心的接过去,随后瞪了我一眼。 我尴尬的想走开,却被这个老女人叫住:“你站住,给我过来!” 我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做什么,想想反正无事,于是跟了过去。 老女人小心翼翼的将我拿出来的书归还到原位,然后走到藏书阁的一间似乎是处理公务的房子里,努嘴指了指桌上的笔墨纸砚:“写首诗瞧瞧!” 她还真当我是来接掌太学的官员了,我连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 “闭嘴,叫你写就写,一个大女人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老女人两眼冒火的看着我,我无奈的看了看笔墨,要是这样走出去,只怕会把她气的七窍生烟吧,她看起来已经七老八十了,万一给我气死了,岂不是罪过? 提笔写了四句敷衍她。老女人拿过来一下,一念完,顺手抽了桌上的一把竹尺“啪“得给我一下:“写的什么玩意!你竟敢故意敷衍老妇。重写!!” 我摸了摸屁股,心道,难道这老女人以前是做夫子的,怎么喜欢用戒尺打人啊。我好歹也十八岁,打手心还可以接受,为什么要打屁股?太难看了吧。我师傅都只罚我跪过地板而已。 瞧了瞧老女人暴怒的样子,我又不能上去一个扫堂腿把她撂倒。算了,乖乖等人来救我吧。 “还不快写!” 想了想,我提笔写了四句:“会临绝顶小天下,一跃苍鹰化太清。风雨无声寂相近,默念人间许多年。” 老女人拿在手中,轻轻念了一遍,微微有些愣神,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看我,未做任何评价,只道:“跟我来。” 接下来又拉着我下一盘棋,最后以半目的差距输给了她。眼前的老女人显然是一名高手,棋风刚中带柔,大开大和中不失奇巧刁钻,让我很是费了一翻工夫。 棋完了便是画画。我现在明白了,这个老女人是要把琴棋书画四门全考一遍,看我是不是有资格接手太学。我忽然很想知道最后这个老女人弄明白我根本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古板的脸色会变得多好看,于是也兴趣来了。 我蘸了蘸墨,画什么好呢?心中还在考虑,手中却是不自觉的勾勒起最思念的那个轮廓,不一会,一个颀长的身影浮现纸上,长发束在身后,月夜之下,挥剑转身,墨玉一般的眼眸向我看来,修长的眉毛似乎正要向我扬起笑意……我望着画中人,心中缱绻的思念,好象泉水一样,向外汩汩的流淌,汇成一条河流。 老女人哼了一声:“小丫头,整天只知道些情情爱爱,卿卿我我,没出息!” 我无语。 接下来果然是琴。 新进的一间似乎是特地为弹琴为建造的。里面有各式的琴数座,我粗粗一看,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老女人端了一盆水,洗手,焚起淡淡的檀香,双手按上琴弦。 我坐在一边聆听,听着听着,只觉得人越来越疲倦,倦意上涌,仿佛多日不曾休息一样,眼皮止不住下沉,身体也软了起来。难道这几天还没有休息够?我这样想,忽然不知道琴声一乱,声如重型闪电在黑夜炸开,如有实质一样在耳中碾过,我体内平稳的内息,如同被惊的烈马,在撞在胸口上,痛得我几乎动不了。强忍着,翻身而起,坐在一座古琴旁边,五指拨弦,几声清越的声音在脑际升起,精神一振,如饮清泉,顿时清醒过来。 老女人抬眼看我,手上动作并没有停,琴声一波一波如同海浪一样袭来,我的内息也如同那海浪一样撞击着我的经络,如同要暴裂一样的撕扯着我的七经八络。我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内息,一面调动仅有的力气,拨动琴弦,一曲清心普善咒在狭小的空间里升起,如同风过竹林,云映荷塘,一圈一圈涟漪般荡开,将对面那金戈铁马,扑面而来的战意压了下来。 老女人冷笑一声,丝毫不放松,手下一变,琴声顿生凌厉,如同鬼哭狼嚎,百鬼夜出,魑魅魍魉都出动,向我逼了过来。 我忍着刺耳的声音,五指如风扫过七弦,顿时七音齐响,耳边如同万雷齐降,脑袋中只有各种声音的交织在一起,一瞬间,眼前的东西都模糊晃动起来,放在一边的两只瓷杯,嘣的两声,裂开,化做碎片散落一地。 对面的老女人神色一变,嘴角流下一丝鲜红。 她停下了手,下了塌。 这个时候我已经眼前一片模糊,看不见她的面孔,只听她道:“‘惊蛰’?你竟然会?谁教你的?” 我这个时候已经不能说话,压制着乱窜的气血,睁着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听她继续道:“没想到‘惊蛰’竟然还有传人!哼,就算你不说,难道老妇不知道吗?今天本来只是想看看来接管太学的人是什么样,没想到却遇到你。素华衣,你胆子还真是大,你可知道现在大辽有多少人恨你入骨,想要你性命,你竟敢孤身一人在皇宫里行走。老妇好歹也算是食过大辽俸禄,如今杀了你亦不为过。只是看在你放过玉儿,又是‘惊蛰’传人的份上饶你一命罢了。” 我听的好笑,勉强自己开口,嘲讽道:“放过素某?前辈真是说的好听。若是这么自信,何必不一开始就放手教训素某,偏偏要假装没有发现素某的身份,以琴声突然偷袭?再说了,前辈现在若是还有余力,不妨再试要素某的性命。前辈既然知道‘惊蛰’,难道不知道它的力量?若非素某被前辈伤在前,前辈自认自己现在尚有命在?” 那老女人的呼吸凌乱,内伤定然不轻。想要诈我,你还差的远呢。这时,我感觉到外面有人匆匆赶来,老女人显然也察觉到了,立刻翻出房间,迅速逃开。 若我现在还有一丝力气定不会放走她,可惜——听见闯起来的全影惊道:“将军,你怎么了!!!” 终于放心的让意识离开自己。 楚风押着俘虏进了京。京城里很是沸腾了两日,连楚鸣也不能给她什么脸色看。 但是,即使她没有可以打听,也能察觉到,素华衣的在京城中的声名似乎更在她之上。做为大楚史上首位实现灭辽的将军,而且是如同神迹一样在六个月内,打下辽都,逼迫辽帝投降的年仅十八岁的将军,成了几乎所有京城居民的偶像和英雄。 若说以前素华衣之前的名声仅在诗才上,百凰宫与国师素锦一战后,就变成了文武双全的俊才,而这些与她所立的军功相比,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楚风不禁想象素华衣回京又会为自己的门庭若市如何的头痛,觉得心中一宽。连续三日大宴,她忙的没有时间去找看雪衣,毕竟现在萧敬平还在押,雪衣出席这样盛大的国宴是不合时宜的。 楚风没有想到自己在将军府前被拦住了,而且不是被将军府的士兵,而是被守卫着将军府的禁军拦下了。负责督守此处的禁军将领告诉她,这是皇上的命令。楚风这个时候才有些不祥的感觉,初回京的喜悦感逐渐淡了下来。 “秦王殿下,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去问问陛下吧。我们来前,陛下也曾说过,若殿下来此,可请您去找她。”将领道。 楚风至此才知道,在她回到京城的前几天,萧家上下四百多人,已经被全部被刑部收押。文昌帝进行的很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 “萧公子也在牢中。”当问到雪衣的时候,将领这样回答。 楚风感觉自己有必要立刻去见一下母皇。 文昌帝这几日还在与百官讨论开平帝以及辽皇室的处置办法,并没有太多时间见其他人。楚风在殿外等了很久,才等到文昌帝的召见。 “朕就知道你会来问这件事情。”文昌帝刚刚经过长时间的讨论,稍微显出疲倦,“风儿,你也认为母皇没有必要这样整治萧家吧。” 楚风低头道:“儿臣实在是想不出母皇这样做的用意何在?还请母皇明示。” 文昌帝走下凤座;“朕整治萧家,不过是为了给萧敬平,或者说更是给萧柔压力。如果不这么做,萧柔肯嫁给你吗?” 楚风猛的抬起头,惊愕不已:“嫁给我?母皇,这怎么可能,儿臣,儿臣不是太女,又如能娶萧家的男子?”说到这里,她勉强一笑,“而且,雪衣属意的是素华衣。与大皇姐比起来,儿臣倒宁愿雪衣能得到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文昌帝默默看了自己这个女儿一会,道:“如果萧柔嫁给素华衣,你甘心?” 楚风缓缓道:“至少这样,对大家都好。” 文昌帝叹了一口气:“风儿,你又可知道,一旦有一日母皇离开了,你会有什么下场吗?” 楚风低头不语。 “你可知道,你的性命其实是你父君以他自己的生命换来的?”文昌帝冷不丁投下一枚炸弹。 楚风目瞪口呆:“母皇,父君,他,他不是被和何贵君与太医越琴害死的吗?” “确实是她们动手害死你父君,可若是无人纵容,一个小小的太医,一个足不出宫的贵君的想要谋害一国皇夫,又谈和容易。如果你父君不死,你百分之百会被立为太女,如果那样,即使将来天命显示不在你身上,朕也可以将天命所示之人杀死,确保你的安全。那个时候,虽然母皇已经登基,朝中却都是你皇祖母的朝臣,她们受你皇祖母的遗旨,要削弱萧家在宫的力量。而在宫中的萧家人,最为关键的便是你与父君两人。你们其中至少要有一人消失。朕和你父君虽然谁也不说,可心里还是清楚。你父君选择保护你,母皇知道,若是逼你父君放弃你,肯定是做不到,何况,你还是朕与你父君唯一的孩子,还那么小,朕何尝忍心——” 楚风听到这里,眼眶欲裂:“母皇,你是说,你当时早已经知道——为什么不救父君?”话才出口,便已明白文昌帝也选择了保护她,身为被保护的那个人,她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母亲。 文昌帝一向淡然的神色,变的有些凄然:“我何尝不想救你父亲。可是,那个时候,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他被毒药折磨到死,还要对明明知道的哙子手微笑,只能在心里祈求她们能够放过你……”说到这里,文昌帝忽然转过身去,一手撑在桌上,肩膀止不住颤抖。 楚风手指扎进手心,血丝顺着指缝流下。 “风儿,你如此心软,母皇一旦不在,你将如何自处?你可想过?你父君死的那么凄凉,为的不过是你能够平安一辈子……” 楚风听到这里,悲伤的摇头:“母皇,即使儿臣娶了雪衣,只能更引起皇姐的忌惮,她更有杀我的理由,并不能保我的命。” 文昌帝此刻已经恢复正常,轻轻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这一点你暂且可以放心,楚鸣的天命并不是真的。” 第 183 章 楚风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轻轻仰头,天上的月亮,皎洁耀眼,莹莹生光,在黑暗的夜空中如此的眩目逼人,整个世界因为它的存在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可无论它怎么亮,始终不能如同太阳一样,将它身边的整个天空都变亮。 楚风总以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可以例外,可以不必如同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一样,陷入永无止境的纷争和算计中,就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样,在众多星星被黑夜吞没的时候,依旧明亮。 只有历代帝王才可能参与两次问天,目前有资格判定这素锦真假的,也唯有母皇一人。如果她肯定素锦来历不正,自然不会有错。 “朕没有想到,鸣儿身边竟然还有人想到这种假冒素衣门掌门诡计的人才,之所以留下她们,只是想让她们得意忘形一下,等引出太女党后的所有力量,再一次连根拔起。大楚的未来,若交到她手中,只怕是离倾国不远了。” “而其次,朕还要考验你,是否真有为帝的气魄和心计?”母皇这样对她说。“为帝者,不可多情,亦不可无情,立之大局,纵观全局。善判能断,要仁慈亦要残酷;遇事不以己喜而乱,不以己悲而弃,客观而冷静;对人善而能用,恶而能罚。你们几个姐妹中,你的见识和能力都是最好的,却在帝王心术上,还不成熟。” 母皇说完后,转眼看她:“素华衣诚然大才,权、财、名皆不能动,但性情高洁孤傲,难以驯服,一旦有一日她有心压制于你,风儿,你认为你可有能力应对自如?” 楚风自认也是同辈中的俊杰翘楚,但与素华衣认识时间越长,越是觉得才华的深不可测与心性的难得。通诗文,精武学,晓医术,善计谋,勇而善战,用军如神,遇敌时冷血,六个月连破二十一城,西辽何处没有她带领的铁骑所留下的斑斑血迹和遍地哀号;对朋友却能全心托付,为了保护云泽,冒死千里北上,怕阿九的情报难做,从不提为难请求。若说真有一日两人相对,她自忖不是敌手。 “若再加一上个萧家,你可还能动她一动?”母皇又问,“素华衣今日可灭辽,他日便可灭越,若有此功,风儿,你拿什么酬谢她?封王拜侯可能安抚的住她?纵然她自己不在意,那些依附她而富贵荣华的人可会甘心平淡?到时候皇袍加身,可还由得她自己?大楚历代都无内战之争,也绝不可从她开先河!” “如今素华衣不过一个弱冠未至的少女,便有此风华。他日她羽翼丰满之时,会是何等景况?风儿,从国家社稷的安定出发,你可认为素华衣是个极大的不安定因素?” 楚风默然。 母皇说的没有错。 可素华衣难道就做错了吗?是她不该救雪衣,还是不该灭辽? 谁都没有错。 可她必须做出选择。 “若你与萧柔成亲,便可将计就计除去素华衣。得知你们俩人成婚消息,她一定会连夜赶回阻止婚礼。到时候就可以以大不敬之罪来治她。只要安排得当,这场婚礼不但可以让你能够娶回萧柔,还可以除掉素华衣,一举两得!” 楚风想起自己今天本来的目的,于是改变路线去了天牢。 狱卒领着她找到关押雪衣牢房。 雪衣靠在栏杆上,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憔悴和空洞。旁边的牢房里的都是萧家的族人,她们隔着栅栏,表情狰狞的咒骂、羞辱他。 “出了什么事?”楚风问道。 雪衣微微抬起头,望了一眼楚风,眼神中的沉重浓到化不开,几乎将他整个人压垮。 “七爷爷死了,进来的当天晚上就咽了气,他已经快八十多岁的人了,临死前还在骂我不孝,无耻,让整个家族为我蒙羞……他被我活活气死的……我该怎么跟炎姐姐交代。还好她还没有从西辽回来,不然我……”雪衣微微缩了下肩膀,声音带着不堪负荷和的愧疚和惶恐。 “若是我自己的性命和前程,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是,我又怎么能拿亲人的命还换我的一己私欲,儿女私情。楚风,我,我是不是做错了?”雪衣的表情恍惚,“华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若是她在,我——不,她不能回来,这里对她太危险了,她不能回来!!” 楚风轻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看着他无神的眼睛,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她与雪衣从小一起长大,何曾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小时候学武时再苦再累,雪衣也从不曾这样疲惫过。楚风把手按在雪衣手背上想安慰他,雪衣却下意识想抽出手。楚风愣了一愣,松开手,低头咬咬唇,道:“别担心,我会想办法的。华衣应该很快就可以回来,以她的聪明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雪衣似未听到楚风说什么,只道:“十一叔的女儿昨开始发烧,狱卒却连个大夫也不肯叫一个。楚风,你出去后,可能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治疗吗?天牢里阴寒,我担心孩子撑不了多久……我不想再看见有人死在这里了!” 楚风只得忍痛道:“我知道,我一定想办法把孩子弄出去。” “谢谢你!”雪衣感激的望着楚风。简单三个字听得楚风心如刀割:什么时候雪衣也学会对她说谢谢了。 楚风掩饰着内心的失落,起身道:“我现在就去找狱史,你注意自己的身体。” 雪衣点点头。 缓缓走到门口,楚风终于忍不住回头:“雪衣——” “怎么了?” “如果,”楚风咬了咬牙,豁出去似的说,“如果我做了太女,你可愿嫁我?” 雪衣似不认识她一样,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楚风心中一痛,狼狈的退出牢房。 我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一夜后的事情了。 全影见我醒过来,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将军,你终于醒了。” 我感觉到胸口隐隐发痛,知道这次玩过头了,内伤不轻,需要好好调养。想起那个老女人,心中有些懊悔自己也太大意了,竟然中了如此简单的陷阱,也真是够丢人了。只是那老女人最后提到一个玉儿,却不知道是指那位。若说是西辽人的话,我只认识雍玉一个名字中带玉的,难道是说她? 等弓蓝确认我暂时无事后,全影低声对我道:“将军,有人找你。” 两个人钻进我的帐子,我略吃一惊:“荧惑守心,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荧惑看了一眼全影,在我的示意下道:“我们出发几天前,发现有可疑的人在素园附近游荡,似乎是在监视素园。雍管家感觉事情有些蹊跷,似乎有什么针对小姐或者素园重大的阴谋要发生,便叫我们来给小姐带口信。而且,我们在离开京城的时候,有人似乎料到我们要来找小姐,还让我们带了一封信来。” 守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送信的人曾经来过素园,就左宰辛梓。” 辛梓居然会写信给我,看来事情来头不小。一边拆着信封,一边道;“她知道你们要来找我?” 荧惑不确定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在出城后不久在路上遇到她,似乎是专门在那里等我们一样。她没有提小姐的名字,只说要亲手交给我们要去找的人手上,然后就离开了。” 我展信一看:“楚风萧柔下月初一大婚……”只觉得如同晴天霹雳,顿时仿佛万刺扎心,一口血就吐了出来。 后面再写什么,我却是无心再看下去了,只向全影吼道:“备马!” 第 184 章 我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只听见全影,荧惑,守心,总在劝我吃东西、吃药或是休息。头一次,我觉得这个世界的交通真是糟糕到极点,一路上我的坐骑换了不知道多少次,好在全影还记得带官符,我们总能很顺利的在西辽各个驿站换上精力充沛的马。回到大楚后,便有金聚楼的驿站提供马匹。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在初一的凌晨赶到了京城郊外。 远远的就看见淡蓝色的天空下,一抹红衣骑上马上,一见到我,便飞驰了过来。 “华衣,你不能进城,母皇已经设下许多陷阱专门对付你!你一旦进去,就是自投罗网。”阿九显然已经在这里等我很久,衣服和头发上都是灰仆仆的,一向润泽的嘴唇也干裂着。他骑马拦在我的面前,一双如同上等温玉的眼睛恳切的望着我,红衣在晨光中,格外的鲜艳醒目。我轻轻握了一下他按在我的手臂上的手,道:“阿九,我必须去!” 随即甩开他的手,一抖马缰,马向前冲去。 阿九在身后焦急的大喊:“华衣,华衣……” 一路经过诸多城市的时候,我就已经接到百花楼与金聚楼的不断发来的情报,虽然始终没有打探到细节,却也知道文昌帝打算借婚礼来向我动手。 功高震主的后果我不是没有想过,却没有料到如此之快。我灭辽的战功还未收封赏就要被打压,天底下鲜有做的这样决然的皇帝。经此一战,大楚军中绝大多数将领与士兵已经承认了我的指挥和权威。若我回国便被打压,势必会引起将领和士兵的不满,很可能导致军中哗变。而趁此刻军队还大部分牵制在西辽的土地上的时候就动手,即使军方已经知晓,鞭长莫及,也来不及反应了——不能不说,文昌帝的时机掐的很准。 我轻敌了。 我们四人的样子并不无害,至少我的手上还提着伴随我半年多的一杆银枪。京城守卫竟然丝毫没有刁难我们,只是默默的看着我们通过,眼中疑惑,口却紧闭不开,显然是早已经得到命令了。 城里的气氛,很诡异。 婚礼的锣鼓喧天,喇叭的高昂,人群的欢呼和叫喊,都很好的给我指了方向。 虽然是骑马,可我手上长枪晃眼的冷光,暴涨的杀气,成很好打开开路工具。前来看热闹的行人,一见我便纷纷闪避在一边,或躲进小巷,在暗处对我指指点点。 这里是将军府通向秦王府的必经之路。 我合眼等待着。 喧嚣声由远及近,在我面前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整条街道充斥着喜庆的红色,红衣,红帽,朱漆的箱子,大红的绸缎,大红的牌匾,人人的脸上都是红彤彤的。五彩的纸屑在空中飞舞,将灰暗的街道装饰的五彩缤纷。这个太阳也从楼台的缝隙中露出脸来,橙红的光芒洒满整个世界。 而我一身素白色的长衫,手提一杆长枪,雪亮的枪头在阳光照耀下忽然反射出让人战栗的寒光,与这个世界的温暖欢欣,格格不入。 迎亲的队伍在我十米之外,停了下来,音乐也停了下来。整个世界忽然就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哗哗的推动地上的彩纸屑飞舞的声音。 一人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向我笑道:“素将军这么快赶回来,是要喝秦王殿下与秦王王君的喜酒吗?” 我理也未理,眼睛在队伍中寻找着新夫郎应该乘坐的轿子,却望见百米外的新娘:一身精致红低金线的华丽喜袍,头上一顶红珊瑚制的头冠,两条飘下来的发带,把她整个人衬得——愚蠢至极! 我道:“雪衣在这里吗?” 楚风一见到我,微微苍白,但她应早料到我会来,很快镇定起来,嘴唇蠕动了几下,终是未置一词。 我又问了一次:“雪衣在这里吗?” 刚刚向我说话的人似乎不高兴了:“素将军,您在这里,只怕要耽误吉时。若是想向秦王夫妇祝贺,不妨先到秦王府歇息一会,相信今天的酒宴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我的眼睛落到楚风身后一顶十六人抬的轿子上,想通过那红帘看看轿子中的人,是不是雪衣? 一抖马缰,我缓缓向轿子靠近。 有人怒道:“素将军,这是秦王殿下的迎亲队伍,你不能这样擅闯,不然小人等就不客气了。” 不客气?早就不客气了吧。当我没有察觉迎亲队伍里那些脚步沉稳,呼吸绵长,眼含精光的大内高手吗,还是当我没有听见街道两边的楼台背后轻轻响的兵刃撞击声? 何必假惺惺呢?只会让我觉得好笑与作呕!! 迎亲队伍里立刻跑出来十数人拦住我的去路,有人想拉我的马,有人想拉我,有人想夺我手中的长枪。 只要我一反抗就会扣上故意扰乱皇家婚礼,甚至刺杀皇女的罪名吧。不过,似乎,除非我肯退出,不管是谁先一步出手,最后的结果貌似也没有什么区别吧。 我轻轻一笑,笑的对面的人身体不禁颤了下。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需要顾及的。 右手一递,长枪如同飞鸟一样扑了过去,击碎楚风头顶的珊瑚冠后,猛的钉入她身后的喜轿门框上,发出沉闷的钝声,轿子受到剧烈的撞击,本大内高手的轿夫们身体显然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冲击,身形不稳,轿子轰然落地,发出巨大的声音。 周围还在围观的百姓终于发现事情不对,顿时惊叫着你推我怂的逃走,引起大片的混乱。 “素华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话未说完,我的手已经到了,点中她的膻中|岤,她便无声无息的倒下了。 “杀人了!素华衣,你要做什么,要谋刺亲王吗?” 十年华衣(女尊) 第2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29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29部分阅读 “快抓住她,抓住这个刺客!” “……” 真糟糕,我出手的速度比起这批人交代临终遗言还是要慢上几秒。 前面吹吹打打的乐手把手上的乐器一扔,纷纷从身上套出各种各样的兵刃,向我招呼过来,两边的楼宇上伏兵也纷纷跳了下来。 追上来的荧惑守心喊道;“小姐,你先走,我们在这里应付。” 我闻言,飞出包围,跃上高楼,挥手打落从十多个不同方向射来的暗器。有两个轻功竟然很不错,将我围在屋顶上。可是,光是轻功好,又有什么用,借着楼下来发来的暗器,我眼睛也不眨的划破两人的喉咙,没有时间欣赏她们尸体滚落到地上的情景,我又向前窜出了十多米。 只听见脚下什么绷的一声什么断了,一张巨大的网从天向我扣了下来,将我周遍三四米范围都覆盖了进去,挺精妙的机关。我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也没有企图去划破那网而逃走。那网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天蚕丝编制的,非玄铁打制的兵刃不能斩断。暗运内劲,脚下一跺,顿时屋顶发出爆炸般的巨响,我穿过屋顶落入屋内,然后从窗户弹射了出来。 不过瞬息间就到了楚风身边,点住她的|岤道,两指扣在她的脖子上,喝道:“都给我住手!!”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我竟然放弃了新夫郎的轿子,而直接对上楚风。 “素华衣,想做什么!你的目标不是雪衣吗?快放在秦王殿下!”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人的声音惶恐起来。 最开始和我说话的那人竟然没有死,让我生起好奇心,定睛一看,又是我不喜欢的家伙:路一平。 第 185 章 我与路一平的第一次见面就不开心,而后来几乎每一次见面,也没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回忆。她身为萧敬平的亲卫,此刻竟然出现在迎亲队伍中,看来文昌帝也很信任她啊。 “叫雪衣出来!”我声音没有起伏。 路一平警惕的盯着我:“素华衣,你不是自持武艺高超吗,竟然不敢自己——” 我在楚风身上轻轻一点,一丝血立刻从她的嘴角留下。 “雪衣在哪?”我不喜欢听废话,尤其是别有用心的激将。 路一平神色恼火,却不敢乱来,她眼睛瞄了一眼轿子,眼睛中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雪衣在轿子中。” “让他出来。”我道。 路一平冷笑一声:“他现在是秦王王君,我可不敢碰他。” 是吗? 我嵌制着楚风,飞下马,还未站稳就一腿将旁边一人踢向轿子。那人促不及防被我踢飞,想要控制已经来不及,她的身体才撞进轿子,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接着就被扔了出来,胸口上一个新鲜的血洞,喷出的猩红色液体在地面上画出三尺。 同时喜轿炸开,破碎的木屑向四周飞了开,我带着楚风跃上屋顶。一股劲风向我逼来,我毫不客气的将楚风的身体转向暗器来袭的地方,感觉到楚风身体一僵和楼下路一平的惊叫,我知道那指风是结结实实点在楚风身上了。 “素华衣,你这个卑鄙小人,有本事就不要只知道躲闪!只知道拿别人当挡箭牌,算什么女人!”路一平激动道。 我轻轻在楚风耳边道;“听到没有,你娘的手下就这点出息呢!先是群殴,群殴不成又派人装成雪衣算计我,如今倒开始责怪我不该跑来跑去?莫非我要站在那里给她打,还要指点她们怎么打才容易得手才行!” 一群蠢货! 雪衣若是不在这里,那最可能在哪里呢? 我向路一平道:“最后问一次,雪衣在哪里?若还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也会给你个你不想要的结局的。”手指扣紧,楚风的嘴角又渗出血丝。 路一平眼中恨色骤起,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面无表情。 这倒像是实话,可惜不是我想要的答案。而且我的耐心已经基本用完,人在遇到未知的事情时,总是会显的更加急噪的。自从接到辛梓来信时从心底窜起的那种蠢蠢欲动的暴戾和想要撕裂什么或毁灭什么的冲动,眼下这种冲动更加明显。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沙场上呆的时间太长而产生的暴力后遗症,而且此刻我也没有心思去考虑什么了。 伸手的那一刻,我竟然犹豫一下。想起楚风曾经弯弓一射救我出困,想起她与我并肩退敌夺下宴都,想起六个月来她隐瞒楚鸣断粮的刁难默默为我筹粮,想起她面对雪衣的拒绝落寞的表情。楚风也算我曾经的袍泽,为什么我却不得不向她下手!! 想到这里,我一把领起楚风的衣襟,几个飞纵离开了这片区域。这个时候想打探京城状况,去百花楼自然是最好。一指点晕楚风,拔下她一身刺眼的红,将她藏在路边小巷的一堆箩筐中,然后向百花楼飞去。 雪衣人已经在秦王府。这是司马惊鸿给我的答案。 半小时后,我出现在秦王府门口。 秦王府的亲兵一见我,立刻迎了上来:“殿下,你怎么伤成这样了。”我咳了一声,血又顺着嘴角留了下来,什么也没有说。 身边的守心皱着眉头道:“废话什么,进扶殿下进去!” 亲兵忙点头,赶快将我带进我的卧室,然后道:“属下马上去叫白大人和太医。” 我点点头。 等亲兵一走,守心走到门口看了看。见没有人,才过来道:“小姐,她们也太好骗了。” 我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这还是我第一次带守心做的面具,赞道:“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守心立刻笑开了花:“真是吗?小姐,这可是你第一次夸我呢。”看着“路一平”的脸上露出这样“娇羞”的表情,即使没有什么娱乐心情的我,也觉得忍不住嘴角抽搐。 守心的易容和演技果然是一流的,我却不敢贸然开口,怕被看出破绽来。 过大约五分钟,一名女子匆匆赶了过来,我看之下愣住了,来人竟是白若灵。她一见我,神色凝重,对身边的亲兵道:“太医什么时候来?” 亲兵道:“已经派人去请了。” 白若灵点点头,向床上的我快步走来:“我刚刚得到殿下被劫持的消息。殿下,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又“咳”出血丝。 守心一副忧心重重道:“素华衣救走了雪衣。” 白若灵大惊:“怎么可能,他还在府中,怎么可能被素小姐救走?”守心真机灵,被他一诈,果然骗出雪衣下落。 守心哼了一声:“我和殿下也觉得奇怪,可亲眼看见了,又怎么解释!若不是雪衣已经被她救走,她怎么可能甘心放殿下离开。” 我立刻挣扎着要下床来,守心立刻道:“殿下现在可要去看看关雪衣的地方吗?” 我低沉的恩了一声,看了一眼白若灵。她也拧起眉毛,什么也没有说,只起身随我向外走去。 有白若灵引路,我们很快走到一间不显眼的小院前,这里的士兵看上去并不多,可我能感觉到院中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有浅浅的呼吸。 白若灵上前想守卫的两个士兵道:“刚刚可有人来过?” 士兵神色如常,回答道:“没有。” 白若灵面色一变,看向我们厉声:“你们是谁?竟然敢假冒殿下和路侍卫!”此刻的白若灵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心性单纯,天真善良初入京城的女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中,察觉出蹊跷——她的成长远远出乎我意料。 士兵一听此话立刻将我们包围起来。 可惜已经晚了,我脚下一错,从士兵中闪出,一脚踹开房门。房中人显然也被巨大的声音惊到,匆忙回头,一双墨玉般润泽的眼睛向我望过来——不是雪衣又是谁。只是他身上同样一身红色看着我反感非常。 “楚风——华衣?”雪衣错愕的看着我拿去面具,脸上仿佛从阴翳中射出阳光一样,先是惊愕,然后一点点展开欣喜至极的笑容,向我扑了过来。我接住他,抱紧他的肩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雪衣咬着唇,哽咽道:“你终于回来了……” 白若灵目瞪口呆;“素小姐,是你?” 这个时候,还在外面应付士兵的守心在焦躁的叫道:“小姐,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们赶快走吧!” 我伸出手去:“雪衣,跟我走!” 雪衣微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露出笑容,将手放在我的手心。 这一刻,我感觉幸福溢满全身。 我带着雪衣,一路飞纵,很快到了京城北门。 荧惑牵了两匹马已经等在附近。 “城门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准出入。小姐,我与守心拖出城守士兵,你与萧公子尽快离开。”荧惑道。 我点点头,道:“你们只管纠缠就好,撑不住的时候就赶快跑掉。” 守心嘿嘿一笑:“小姐,我们又不是傻瓜,知道的拉。你和萧公子可要跑快一点哦!司马公子已经安排好人在下一站接应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我微微一笑,道:“你们回去后告诉雍和,叫她觉得情况不对就赶紧离开。万事小心为上。还有你们也是,下一次见面可别让我看见谁受了伤。”说着,拉着雪衣上了马。 我和雪衣很顺利就出了城门,可逃亡的路线没能照计划的来。 我这一刻是真的感觉到文昌帝那不动声色的面孔下,心思何等细腻。她竟然还留了人在城门外不远处守着。 不得已,我带着雪衣,改变路线向偏僻的山林逃去。 一天一夜后,终于将追兵甩掉。 为了以防万一,我带着雪衣又在山林中走了两天,渴了便喝点溪水,饿了便吃点荧惑给我们准备的干粮。 我注意到雪衣的话越来越少,笑容也越来越少。心中不禁有些愧疚:让他这样离开亲人,跟着我东躲西藏,真是太辛苦他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为了让雪衣开心,我时不时说个笑话逗他开心。但似乎收效不大,雪衣的心思越来越沉,常常能沉默半个小时不说话,或者是对着地面发呆,即使在和我说话,也能时不时走神。我总是上前抱住他,抱怨的口气道;“雪衣干吗不理我?” 雪衣总是对我勉强一笑,随后岔开话题。 山林中似乎雨水总是很丰富。 走了两天,天上又开始下起雨来。我让雪衣在山洞里休息,自己到河边摸了几条鱼,用小刀去了内脏和鳃,用树枝串着带了出来。回去的时候,雪衣已经把火烧了起来,人正对着火苗发呆。 “雪衣,你看,我今天捉到好大鱼。”我大声道,将他的注意力引开。 雪衣果然抬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接过我手上的鱼串,插在火边。水珠滴到火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我坐到雪衣身边,开始对他动手动脚,雪衣没有像先前一样推开我,对着我瞪眼睛,这一次却是很积极的回应我,甚至主动来拉我的腰带。这让我有些意外,雪衣虽然之前也有主动的时候,却也没有热情到肯这样为我宽衣解带的程度,而且,我想雪衣如同这个世界其他的男子一样,都是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之夜,所以每次雪衣拒绝的时候,我也理解的适可而止。 今天,雪衣有些不对劲。 我按住他的手,捧起他的脸,轻轻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道:“雪衣,你有心思。告诉我好吗?” 雪衣望着我,欲言又止。 我伸手扣住他的手指,十指交握,道;“雪衣,我不希望你不开心。我们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希望应该对我说出来,你是我未来的夫郎,我是你未来的妻主,我们应该彼此分担,彼此理解的。” 雪衣推开我,坐了起来,眼中的痛苦和悲伤清晰可见。我忙爬起来抓住他的手,“雪衣——” 雪衣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忽然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打断了我的话。 “华衣,对不起,我要留下来。” 第 186 章 我一动不动,努力消化这一句话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道:“雪衣,你说什么?” 雪衣垂着眼睛,然后抬起眼帘,这一次的声音镇定了许多:“我要留下来。” 我忽然感觉到心跳的很快,快到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我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吧,说什么呢,说“为什么”,好象很愚蠢,说“雪衣,你在开玩笑吧”,好象不够严肃,说“雪衣,你别离开我”,那么,他会答应吗? 可是我感觉,我这个时候,必须说点什么,好象不赶快说句什么,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但为什么,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哪怕只是张张嘴,就有一种紧张得想要呕吐的感觉。 快说啊。我着急的想,快说点什么。 时间一点点流逝,空气如同死去一样寂静。 忽然我想到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一天,于是道:“雪衣,你还记得吗,你还差我一件答应要为我做的事情呢!” 雪衣身体微微一震。 “那么,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情——和我走。”我声音尽可能的平静,却不经意触动了潜藏在心底的恐惧。那种爱上一个人开始就存在的恐惧:最开始因为害怕得不到恐惧,后来是因为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得到而惶恐,而在得到后却总是担心什么时候可能失去的恐惧。我曾经嘲笑自己,只有不自信的人,才总是这么患得患失,却再一次不经意的被翻了出来,赤裸裸的,展现在我面前。 “你答应过的,一定为我做的事情。”我固执的重复着,“你答应过的,就一定要做到!” 我的语气强硬,盯着他的眼睛,可藏在身后的手抖的如同秋天枝头发黄的叶子。感情从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我再强大,再自信,也没有办法负担起两个人的感情。胸口开始隐隐的痛起来,一路奔波而来完全没有调养过的伤,此刻又有发作的迹象。 雪衣依旧不说话,在我的目光威逼下,半晌慢慢站了起来。我仰望着他用颤抖的手指,缓慢而又坚定的拉开了自己的腰带,华丽耀眼的金线丝衣轻轻滑落,掉在地上,然后是雪白的丝绸内衫,精致的金簪,黑色的长发一根一根滑落在羊脂般的肩头……一具如同白玉雕刻出来的近乎完美的男性酮体就这样展现在我面前,细腻白皙的近乎半透明的肌肤似乎微微发着光,呈现一种让我移不开眼睛的美丽。 然而这本应眩目销魂一幕,却让一种难以遏制的绝望从我的心底窜进四肢百骸,将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成了万年冰凌。仿佛好象有人告诉我,你明天就要死去,你再看不见早上的日出,青草上的露珠,闻不到花的芳香,感觉不到清风的吹拂。 “华衣,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雪衣如是说。他的声音单调的如同褪色的花朵,仿佛将自己献上祭坛的前一刻,是绝望又认命的坚定。说着,他向我的脸伸出手来。 我踉跄着爬起来,后退几步,如避蛇蝎一样避开雪衣的手,我不敢看他的身体,怕自己经不起诱惑:“雪衣,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 雪衣声音空洞:“现在,我只给得起这个。”他走到我的身边,我能感觉到他呼吸,他冰凉的手指摸上我的脸,捧着我的脸,在我唇上轻轻的吻。我的手握紧了拳头按在身后的墙上,克制着自己想要扑过去按倒雪衣的冲动。 在诱惑与尊严面前,该如何抉择? 雪衣,不该是这样的,我们不该是这样的!我轻轻推开他,凝视他的双眼,痛苦道:“雪衣,别侮辱我,也别侮辱你自己。” 雪衣已经满面泪水,我从来没有见过雪衣哭:他的眼睛,不适合这种表情。 但我还是狠心道:“如果在你心中,我不能比你的族人更重要,那么请放弃我!素华衣——不要一份施舍的感情!” 有谁能明白我此刻心中在想什么?有人知道我此刻脑中不断重复的话是什么?我身体的每一部分,每一滴血,每一根骨骼都在疯狂的叫嚣:雪衣回来吧,雪衣跟我走吧,雪衣不要放弃我。我的每一根汗毛,每一个细胞都在卑微的乞求:雪衣,收回你刚刚说过的话,说你是爱我的,你明明是爱我的。说你后悔了,说你只想和我在一起,刚刚那些只是欺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请不要伤害我。 空气静的可怕,我们俩就这样面对面站的。我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到天渐渐黑了下来,等到月亮慢慢升了上来,然后又慢慢的的落了下去……冰凉的风从洞里吹了进来,吹动雪衣的长发,让他看上去是那么苍白。 我缓缓蹲了下去,拾起地上的衣服,仔细的披在他的身上:“穿上吧,别着凉了。” 雪衣眼睛随着我的动作而动,一瞬不转的看着我,他下意识的拉了拉衣服,呆呆的看我一丝不苟的帮他把带子系好。 望向洞外,黎明的曙光一点点在翠绿的山林间漏出来,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绿色,将半片树林都变成了动人的青玉色,在山间白色薄雾游荡下,如同仙境一样宁静而美丽,偶尔响起一两声鸟鸣兽吼都是那么动听,那么迷人。 我指着洞外的景色,道:“雪衣,你看——是不是很美?”忽然就感一股冲力撞击在我的背上,一双手紧紧抱紧我的腰,雪衣近乎崩溃的声音:“华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身体一僵,只觉得胸口什么东西,喀嚓一下裂开了,顿时血淋淋的,惨不忍睹。一瞬间,我好象失去全身的力气,眼前黑了一黑,胸口一窒,一股腥甜就涌上喉头。我终于尝到一种从来没有尝过的痛。不用刀剑,不用毒药,也不用任何威逼,只需要某个人轻轻的一句话。 一句话,就可以把我从容的送下地狱,一句话,就足够粉碎我所有的信念,一句话,就可以让我痛的恨不得马上死过去,偏偏又死不掉。合上眼睛,我努力压抑脑中的眩晕,口中的铁锈味,仰起头,不让眼泪落下来,控制着战栗的心,笑道:“雪衣,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我会放手的——我只希望,不要有一天,你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 轻轻握住雪衣死死搂住我腰的手,然后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 第 187 章 我将洞中的火熄灭,向雪衣伸过手去。雪衣的眼睛红肿。我知道,雪衣的内心绝对不会比我好过,分别的痛苦加上强烈的愧疚,够他受的。我这个只知道索要的人,没有资格责备他。 我拉着雪衣,沿着原路返回。走得并不快,毕竟现在是回去,不是逃亡。两人都下意识将在一起的时间能多延长一刻就延长一刻。雪衣再没有做出任何亲昵的动作,却是一刻也不肯松开我的手。 说起来,我们从来没有这样安静的、温馨的待在一起过,气氛好得不像我即将要将他交到别的女人手中,而是带着他回我们自己的家一样。 “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我道。 “恩。”雪衣点点头。 其实半个小时前,我们就歇过一次了。 我们坐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雪衣替我打理凌乱的长发,这几日以来都没有管过,看起来有些纠结。我看着他的手指轻轻的一缕一缕的梳着我的头发,很想去握着他的手指,却又忍了下来。 雪衣忽然抬起头望着我,正想说什么,不远处的树丛中发出声音,不一会哗啦啦的钻出十几个士兵,为首一女人大声喊道:“素华衣,你被包围了!还不束手就擒!”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我们四周又冲出近百人,手持长剑,将我们团团包围。 我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虽然受了伤,我也不至于连这点耳力都没有。早在半个小时前就被发现的潜伏还有脸拿出来现。 “素华衣,还不快放了秦王王君!”那女人又道,将手三尺清青锋亮了出来。 叹了一口气,我拉起忽然露出惶恐表情的雪衣道;“过去吧。不然我可会被当成劫持者砍成十八段呢。” 雪衣猛得抓紧了我的手,眼中的恳求和不忍让我心不禁瑟瑟发抖。我伸手轻轻将头发从他的脸庞捋开,凝视着他道:“雪衣,你知道,只要你说一声,不愿意回去。我会马上带你走。别忘了,我可是人称‘枪魔’的杀人高手呢?” 只是,雪衣,你会说吗? 我的手绝对不会在你之前放开。 雪衣望着我的眼睛,想把我的模样刻下来。良久,他的眼帘慢慢垂了下来,一点一点遮掩住我熟悉的墨玉色眼眸,那是我最爱的颜色,也是这个世界最开始让我心悸的颜色,让我追逐至今的颜色。 他的手缓缓从我的手心滑过,手心与手心,手指与手指交错,最后一次感受彼此掌心的纹路与温度,然后什么都不存在了。 看着雪衣一步一回头的走到对方阵营中,我笑着坐在青石上,一动也没有动。 雪衣一到对方的保范围,立刻有几人站在他身前。对方一见雪衣已经到她们的手中,随后将视线转向我:“素华衣劫掠秦王王君,刺杀秦王,罪大恶极,立刻将她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雪衣一听这话,面色陡变,转身要冲过来被几人拦下,激动的解释道;“不关她的事,是我自己要跟她走的!” 女人冷冷的瞪了雪衣一眼:“秦王王君请注意你的身份,不要说一些让小人难做的话!”说着一挥手,几名明显是男子的侍卫制住挣扎的雪衣,欲将他带下山去。 雪衣惊慌道:“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你们不可以——” 看着被点晕的雪衣,我心中轻轻道:雪衣,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一场规模宏大的局,哪里是为萧家设的?它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我。 控制萧家是为了控制你,而控制你,才可能诱惑我踏进这个陷阱来。萧家自文昌帝的母皇那一代已经被削弱到只剩萧炎一根独苗,当代萧家家主只剩你一个不能继承军队的男子,除非下一任皇帝太窝囊,萧家根本不具备威胁。若非早看透文昌帝的意图,我又怎么会放心带你走,有楚风与萧敬平在,萧家必定有惊无险。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做个不孝不义之人。 只是,即使我告诉你了,你会相信吗? 或者你其实也发觉了,只是你却不敢拿我们的感情去赌文昌帝会不会一怒之下,血洗萧家。毕竟你是萧家的孩子,关心则乱啊。 而我自己,即使发觉这个陷阱,却是心甘情愿踏进来,只为我魂牵梦绕的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文昌帝设这么大的局,也无非是为了给楚风铺就通向太女的道路吧。 一方面敲打了萧家,让她们知道,哪怕再大的荣华,再大的军功,在帝王的眼中也不过是弹指可以灰飞湮灭的虚无。 一方面将雪衣嫁给楚风,就等于将秦王府与萧家绑在一起,增加了楚风皇位之争的砝码。 而最直接的目的——我这个六个月灭掉一个国家,却又不能被她所控制的人物,还是尽快毁灭掉的好。 我一面挑开飞来的箭矢,一面佩服着文昌帝的头脑。而这样一个女子,竟然如此执着让楚风继承自己的皇位,必定是出于对皇夫萧月词的感情,实在很难想象这样一位帝王竟然有这样深厚绵长的感情。毕竟单论才华和心志,身为六皇女的楚悦绝不在楚风之下,她没有必要非选楚风不可。 已经是第五天了,我感觉到很疲倦。可是追杀的人却是换了一批又一批,体力倒是充沛的很。虽然其中功夫好的,并不多。只是对于一个从西辽千里奔波回京城,紧接着又是连日逃亡的人来说,符负荷还是太大了一点。 有什么流出嘴角,我抹了一下,看见刺眼的腥红。 内伤已经越来越压制不住了呢,内息在体内乱蹿了,让我七经八络都痛的要抽搐起来。内息一弱,动作也迟钝起来。 这一迟钝,密密麻麻的箭锋在身上就划出几道口子。 我痛的哆嗦了一下,向前窜去。 前面是一片很大的湖。 然而我无处可逃,身后是源源不断的追兵。努力提息,向湖面纵去,却见湖中有船一条,上面站满禁军,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是楚风。 想到她那天被我点住|岤道扣在一堆竹篓中样子,不由得苦笑,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楚风看见我,表情复杂,她身边一个似乎是禁军将领,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楚风神色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禁军将领得了她的允诺,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一扬手,无数箭矢向我飞过来。 在空中躲避箭本来是非常困难的,何况是在难以借力的湖面上。 我胸口又是一痛,真气凝滞在心口,几乎要爆炸开了,身体也酸乏到了极点,眼睛沉甸甸的,好累。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抱怨要休息。我勉强心道,再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下,到了岸上便好了,轻轻落在湖面,想要再借力一次,忽然有什么抓住我的脚,向水下拖去。 我被一拉,立刻沉入水中,喝了两口水,脑顿时一片迷茫,眼睛还是朦胧看到水中竟然潜伏着人,粗略一数不下五十人,手握利刃,向我围了过来,而刚刚拉我下水的那人,依旧抓着我的脚,向下拖。 这情景似曾相识。 我恍然想到很久前某一天,也是在这个季节,也是在湖上,有许多人,雪衣,阿九,雍和,云泽都在。只不多那时候,“水鬼”们的目标是云泽,而今天换成了我。 因为那一次,我下水干掉了二十多个“水鬼”,回家后却昏迷了很长时间。我怕水的秘密就这样暴露的。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并不多:阿九,雪衣,雍和,云泽还有——楚风。 云泽此刻在北越,阿九与雪衣绝不会这么做,雍和本就是我的人,那么唯一的可能,只剩下眼前这个站在船上的人。 这么多天的追捕,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我逼到这湖边来吧。这样你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楚风,你终还是踏上了这一步吗? 亏我还有那么一瞬间把你视做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呢?只是这份袍泽之情,在权位面前,未免也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 我想动手反抗,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拒绝听从自己大脑的控制,一点点内息,一点点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也越来越混沌,连身体上的疼痛也模糊起来,只看见一团一团鲜红在眼前的水中如同入水的墨汁一样,不断的扩大,扩大…… 算了,这样就好了吧。我模糊的想,笑着合上眼睛。 第 188 章 “思齐哥哥,如果我和姐姐都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他笑着立刻回答:“当然先救你啊。” 我心中狂喜,却装做不相信的样子:“思齐哥哥骗人,不然你说说,为什么先救我?” 他回答道:“因为你怕水啊。” …… 大雪覆盖的天地,小指大小的雪花静静的从苍白的天空洋洋洒洒飘落。 我把不知道为什么缩水的身体往襁褓里缩了缩,不满的大哭起来。 一队马车在我身边戈然而止,一个青衣男子被人扶着从车上走了下来,将我小心的抱了起来,温暖的手指摸着我冰冷的脸,柔柔道:“这孩子怎么被扔在这里了。”说着抱着我上了马车。 …… “小七,你又把你五师姐的阵改了是不是?”师傅拿着戒尺,啪的一声打在我的手心。 我憋着眼泪:“人家只是想下山去看看。” 师傅怒道:“有什么好看的,山上的书不够你看吗?” 大师姐、二师姐讪笑着劝道:“师傅,小七年纪小好奇心大,反正不是没下成吗,就算了吧。” 师傅看着我叹了一口气,将戒尺放在一边;“想下山的话,在你六个师姐最拿手的一门上胜了她们再说……” …… 我一身孝白跪在素衣山历代掌门的牌位前,从大师姐手中接过象征素衣门最高权利的掌门印玺。 “不肖弟子素锦今日接任素衣门第三百一六代掌门,在此谨以人格与性命发誓:我将秉承清正严明的信念,严格管束门下弟子……不妄涉朝政,不以位谋私……如违此誓,人神共诛!” 没有丝毫折扣的三个叩,我抬起头,师傅崭新的牌位在三注清烟后,由清晰变的模糊,又从模糊变成清晰…… …… 画下最后一个符号,我将手中的树枝一扔,得意的看着被改的面目全非的阵法。 哼,想困住我,没有那么容易。 摸了摸口袋里中午从厨房顺出来的几块干粮,转过身,兴奋的我直用轻功在山上一路打“漂”。 山下的花花世界,我来了!! …… 各种画面在黑暗中交织,错乱,让我一阵阵烦乱极不舒服。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我都没有兴趣去想,只是觉得极疲倦,极困钝。 别吵了。 “她怎么样?”有人耳边不依不饶的问。 讨厌啊,别吵了,让我睡个觉不成啊! 我恍惚看见有人蹲在我身边,轻轻按着我的脉,看形容似乎是弓蓝。她怎么到京城了? 弓蓝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难,难道没的救了?”弓蓝身边的那个人激动的说,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是阿九又是谁? 弓蓝摇摇头:“华衣内伤很严重,体力和精神都严重透支,加上心理上刚刚受了很大打击……但是我已经给她用了三天针,又极品的人参为她吊命,她的身体器官又没有受到大的创伤,按照道理,现在也该醒了。” 阿九在我身边跪了下来,焦急看着我道:“那为什么她还不醒呢?是不是因为她恐水——” 弓蓝给我用完针,垂眼道:“不管是恐水,还是别的什么,都是心理上的问题。归根到底只有一点,是她自己不肯醒过来!” 阿九听得咬牙切齿:“五姐姐太过分了,她明明知道华衣怕水的,竟然还设计她落水。莫非真想害死华衣不成,我,我绝对不原谅她!!” 弓蓝不满道:“华衣已经在这里快半个月了吧。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不杀她,不给治伤,也不放人,还给她上这么多的了镣铐——她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还能跑了不成?” 我才发现,我的手脚上都连着手指粗的乌黑色的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接着牢房的墙壁。 阿九握着我的手,轻轻的搓着,企图将我冰冷的手搓暖:“雍和让全影说服了军中将领暂时保持沉默——这一招兵不厌诈实在是妙!按理说,华衣在过去六个月身为大楚军队实际最高统帅,树立起来的权威绝对不小。而她刚刚一回京就入狱,军队发生马蚤乱甚至动乱都是正常的。可到现在,却没有传出任何不稳妥的消息。我想母皇不明白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担心其中又有更大阴谋,才谨慎着不敢采取任何措施。” 弓蓝思索了一会,赞同点点头;“确是。平常看上去挺普通的一个女子,没想到竟然深谙皇家规则至此,以往真是小看了她。” 阿九低头冷笑道:“能叫华衣看中放在身边的人,哪一个又是简单的。”过一会又紧张道,“我进来前,雍和跟我说了,她已经都安排好了。只等你确认华衣伤情稳定了些,就赶快把她弄出去。她说母皇短时间不会轻举妄动,不代表以后能长久平安,还是早点把华衣救出去更好。” 弓蓝停了手,望了阿九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打住了,淡然道:“既然如此,就尽快吧。华衣的内伤还需要内功深厚的人来治疗,外伤已经痊愈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能看她自己了,若是不愿醒,出不出去也没有区别。” 两人又小声讨论了半天细节,一个穿的黑衣几乎不能感觉到存在的女子忽然出现,道;“九殿下,有人向这边过来了。” 阿九与弓蓝对望一眼,又望了我一望,然后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终于安静了。 三日后,我被人装成一具死尸给运出天牢,送往乱葬岗。话说我对那个把我装进麻袋里的人很不满,即使是真的尸体,也没有必要把身体绑得这么紧吧,虽然现在我确实不能动,可是血液流不动,也是相当难受的呢。 这几日,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状态,明明能够感觉到身体每一个部分,却又“看到”自己身边发生每一件事情。不像是灵魂脱壳啊,难道全是我的幻觉,或者其实我现在说不定还在湖水里泡着呢?还是早已经死掉了? 我郁闷的想,既然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考虑这么高深的问题做什么。 快到乱葬岗的时候,我被换下上另一辆马车,马车上的人立刻站了起来把我扶了进来,正是雍和与阿九。 马车布置得很舒适,铺上了大量的棉花,上面又放了一张凉席,感觉又柔软又凉快。我很是不好意思的枕着阿九大腿,却是连张张嘴唇说声谢谢的力气都没有。 车轮很快就转起来,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震动。 阿九轻轻替我揉着手上被麻绳勒出来的淤青,一边向雍和道:“京城的城卫森严,你可有把握。” 雍和微笑道:“放心吧。” 阿九点点头,我却感觉到他的心跳随着离城门的距离越近,跳的越厉害。 “停车!”大概是到了京城门口。 车猛的停了下来。 “车里是什么人?”城守士兵问道。 坐在车外乔装车夫的守心道;“大姐,里面是我们小姐和小姐夫君。” “把帘子掀起来,我们检查检查!”士兵不客气道。 “这——” “有什么不能看的吗!让开,让我来看!”一个蛮横的声音插了进来。 车帘被猛的掀开。 “就你们两个人吗?”那声音不耐烦道。 “是的。”雍和恭敬道。 那人哼了一声,把帘子一扔:“没事就快滚吧,都堵在大门口别人还要不要走路啊!放行!“ 士兵似乎有些畏惧那人,道了一声;“是。” 车轮又开始转起来。 阿九轻轻舒了一口气。转向雍和低声道:“这人是你安排的?” 雍和望着车窗外,恩了一声。 我合着的眼睛缓缓的睁开,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刚刚帮我们掩饰过的人,是朱厌吧。 我几乎忘记她原来也在京城的。 没想到竟是安置在城防军中。原来的夜叉将军如今变成一名看门的士官……我忽然感觉到全身如同有许多虫子在咬一样的酸痛,身体上的疼痛一瞬间全部回来了,从体表的到体内的,连太阳|岤都似乎在一抽一抽的痛。有一句话说的没有错,越是清醒越是能感觉到疼痛——我终于是完全清醒了过来,痛醒的。 勉强眯着眼打量着周围的景物:我真的是在马车上。 阿九首先看到我睁大的眼睛,欢呼一声:“华衣你醒了!” 我艰难的想动一动,却是力不从心,只好张了张嘴,声音嘶哑道;“水。” 阿九慌忙从水壶里倒了一碗水,将我小心的扶起来,让我慢慢的饮下去。 干涸的要冒烟的喉咙得到灌溉,我舒服的哼了哼,在阿九的帮助下,翻了个身,趴在他怀里,一合眼又感觉昏昏欲睡。 马车不知道又走了多久,车 十年华衣(女尊) 第2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0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0部分阅读 外穿来飞驰的马蹄声。 阿九与雍和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雍和向后望了一望,忽然道;“荧惑,停一下。” 雍和跳了下去。 我隐隐听见外面雍和温和道:“你怎么跟来了?” 朱厌似乎沉默了一会,才迟疑道:“小七,我想好好再看她一眼。” 雍和叹了一口气:“她刚刚醒了一次,喝了水,又睡着了。” 朱厌欣喜道:“真的吗?” 雍和似有些不耐烦:“你若要看,就快去吧,莫耽误了我们的时间。” 朱厌似乎有些开心:“恩。” 我能感觉到朱厌轻手轻脚的上了车,掀开帘子,两道灼热的目光照到我的身上。我被她盯的有些难受,索性睁开眼睛,朱厌对上我的眼睛,身体一震,仿佛偷窥时被捉个正着的孩子一样,心虚的左右下看:“我只是——” 我向阿九轻轻道;“阿九,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她说下。” 阿九或者听说过朱厌的名字,却是从来没有见过朱厌。但他聪明的什么都没有问,将我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嘱咐道;“时间不要太长。” 等阿九下去,我转向面色已经变了好几次的朱厌:“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朱厌被我的坦然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我看着他身上大楚普通士官的军装,叹了一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朱厌抬头望了我一眼,默默从怀里摸出一只用丝帕裹着的小包。 打开一看,却是一支三穗的珍珠钗,看起来有些眼熟。我在记忆里搜索,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我在宴都假扮男子的一舞,用过的便是这支钗,只是似乎后来在舞中掉落了。 没想到那个时候是被她拾到了。 “这支钗,我一直带在身边。”朱厌握紧了钗,“我一直在想,明明就在同一座城市里,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你一见?” 一股难以遏止的心痛从我身体里蹿了起来,眼前的朱厌在我眼中顿时怎么看怎么讨厌,怎么看怎么可恶。我不耐烦道:“现在不是见到了吗,还不快走!” 朱厌闻言也不生气,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笑中带着淡淡的忧伤,我正又要骂,她忽然上前,伏下身,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为她的行为错愕了两秒,怒道;“朱厌,你做什么!” 她却已经转身跳下车。 “华衣,保重!”朱厌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然后是跨马飞驰而去的声音。 她第一次没再叫我小七。 第 189 章 与朱厌分别后,马车还是马不停蹄的向北行去。 就算没问雍和我也能猜到,她为我选择逃逸的终点应是:北越。有文昌帝的逼迫,大楚是不能留了,而去西辽人只怕恨不得喝我血,啖我肉,一旦身份暴露,只怕比在大楚更惨。北越国内初定,又有云泽在,若有她帮助,我找一块栖身地应是不难。 果然两天后我见到云泽的亲信百里。只是当我看到她带来的近百护卫的时候,不知道该感谢云泽对我重视,还是该感慨我这到底是在逃命还是出游。雍和和颜悦色的接待了她们,然后把她们分做三批,一批随行,一批探路,一批垫后。 过了两日,又有人从京城追了过来。 全影对我说,她这个亲兵队长自然是自家将军在哪自己就在哪里。另外跟全影而来的还有我的几名亲兵,她们中多是从我进军营开始一直同我作战到最后的人。 另一个人是弓蓝,她只道:医者难以自医,便大大方方的赖了上来。一点没有长者风范。 于是,我们百余人的逃亡队伍浩浩荡荡的向北进发。 雍和、阿九、弓蓝都很聪明的不谈雪衣,偶尔在我面前说话,也只聊下我的伤,或者是雍和向我报告一下最近从金聚楼接受到的消息。 小七柳在雍和一察觉事情不对的时候,就送去了百花楼。我一返京就闹得那么大,雍和便开始联系云泽,在我入天牢的第一天,就让梵歌派人保护着小七柳去北越。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前日就已经平安到达了北越。 文昌帝下了对我的通缉令后,京城闹得一片沸沸扬扬,好话坏话都有人讲。雍和告诉我,常家长老曾多次向清书施压,让她与我划清界线,避免常家被我牵累。 清书则冷笑对众人说:“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我已经做了先生一年时间学生,若说我们没关系,难道皇帝会相信?真要保险起见的话,不若让常家与我划清,岂不干净!” 常家长老气极,欲以家法整治清书。清书此时功夫以非吴下阿蒙,寻常六七个精壮的护卫何曾被她放在眼中,轻松一一踹翻在地,趁众人惊骇之时,走进书房取下一把宝剑,叹了一声;“也该有你重见天日的一天了。”然后携剑飞纵出常家大院,再也没有回来过。雍和下令寻找她的下落,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渐渐的,朝廷的追捕队伍也跟上来了。 云泽派来的人似乎也是训练有素的精英,加上荧惑守心在陷阱、诡计方面的专长,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应付。 但三四天过去后,就感觉到压力明显加大,来袭的人几乎源源不断,从白天到夜晚,从夜晚到黎明,而且实力比之前更上层楼。护卫们开始吃力,慢慢出现伤亡。 又过二三天后,连一直护卫在我所在的马车周围的亲兵不得不参与战斗。雍和表情平和,可眼睛里却透着紧张。 从出逃到现在,我几乎从来没有出过马车一步。一天有八九个时辰都在昏睡,偶尔醒过来,也只是吃点东西或者喝药。 我知道雍和故意在我面前时不时谈论一些消息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希望我早点从失恋的低沉情绪中振作起来。可一个刚刚被狠狠揍一拳的人,还没有缓过气来,就被人不停的唤着“快站起来”,这种折磨简直难以言喻,让我的情绪更加烦躁起来,几次对着雍和我都快要吼出来了——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而时不时从车窗外传来的兵刃声和哀号声,更是让我这种想要发泄的暴戾情绪不断攀升。躺在阿九怀里,我越来越有想冲下车去,让那些制造噪音的家伙,统统闭嘴,最好的永远闭嘴的欲望! 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安静点! 可惜,能光用想就可以杀人。 杀人,自然还是得自己亲自动手来的比较快。 轻轻一扭,咯噔一声,又一个人在我身边倒下。 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扫了一眼周围;“没有了吧?” 没有人回答我话。 地上躺着不下于百具尸体,大约有七层是被我扭断颈骨而死,其他的是被护卫们和我的亲兵所杀。前后大约用了十分钟, 似乎是没有了,我满意的听见周围安静了不少,向自己马车走去,无视周围护卫们惊骇而又带着些微畏惧的神色。 雍和持剑站在马车边,上面沾了不少血迹,看向我的眼睛虽然是含笑,里面却闪过一丝忧虑。 我爬上马车,阿九赶紧来来扶我,拍了拍枕头,让我躺下。 弓蓝替我把把脉,皱了皱眉头,却未说什么。只是又拿出几粒药丸让我服了下。 我也没看便吞下去。 雍和挑了窗帘坐进来,过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道;“华衣,你觉不觉得你最近下手过了点吗?” 过了吗?若不是因为不能动用内息,只怕我的速度还要快。不过是拍死了一群扰人清梦的苍蝇而已,何况,用手掐死和用剑刺死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阿九不高兴的看着雍和:“雍和,对于要杀我们的人,有必要手软吗?” 雍和轻轻摇头:“用哪种方式杀人,并不重要。可华衣,你的情绪不对,以前杀人的时候,你很清楚自己是为何而杀。但现在,你却是为杀而杀——” 我打断了她的话:“雍和。” 雍和怔了怔。 “你出去。”我道。 雍和身体微微一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的嘴,默默下车。 被华衣这样 “赶出来”,于雍和还是第一次。 她骑马跟在马车边上,脑中一片混乱,她知道这样直直的说出口,被反感是理所当然的,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尽管已经尽可能的委婉了,华衣还是生气了。 可是,她是真的不愿意华衣变成一个嗜杀成性的人。 “给她一点时间吧。”身边忽然有人道。 雍和惊然抬头,说话的人是全影。 “她自己在做什么,将军心里比你更清楚。”全影轻轻一笑,“我是看着将军从入军营到做将军全部过程的人。沙场是个最能激发人心底兽性的地方,若她真的喜欢杀人的话,也不会到现在才变。可我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全影抬头望着远方的薄云,“她心上的伤口还没来得及包扎,又要面临千里逃亡。为了在我们面前假装若无其事,她已经很吃力了。若靠这几批追杀者的狗命能让她将心头积累的情绪和愤怒发泄出来,我倒觉得庆幸。至少她不会靠逃避现实或者自我伤害来麻痹自己。” 雍和注视着全影,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是我太心急了。”不是华衣的错,是她克制不住自己。在她的心里,华衣即使是杀人,应是也如同她的舞蹈一样,带着高傲而清冷的眼神,优雅而从容的节奏,无论在那里,都居高临下的掌握着完全的主动和控制权,而不是如同刚刚那样,被自己的负面情绪主导。 可是华衣太优秀了,至少在她的记忆中一直如此。以至于她忘记了,华衣并不是圣人,她若是受伤,也是会痛的。 第 190 章 虽然对雍和的指责发了脾气,我却还决定非是危机必要时刻,不再出手。 懒洋洋的躺着吃了睡,睡了吃。因一路与金聚楼都联系的上,不但干粮和水无缺,每到一处,还有专人等着将早已经做好的菜肴放在食盒里送来。阿九一见那饭菜,颇为惊讶:全是我喜欢吃的菜色,还很少重复的。他不仅赞叹金聚楼的素质和能耐。我却知道这定是知静吩咐过了的,以前我还在镇上的时候,一日三餐也是他在打理。 又过了十天,我们终于可以遥遥看见烟波城的轮廓。 想想上次,云泽被我和雍和送回北越,这次被送走的的人换成了自己。生活还真是富于戏剧性。 距离上次来袭已经两天了,我正不解。新一轮的来袭便到了。 雍和跳下车正要指挥,却面色一变,道;“等一等。” 我从车窗里看见雍和的表情,知道这一次来的人定然不普通,于是问道;“是什么人?” 雍和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萧炎带人来了。” 竟然派来军人。 我惊讶之余,这几日勉强平复下来的烦躁和怒火,又冲了起来。 下了车,我向渐行渐近的队伍注视:为首的是萧炎,后面跟着的竟然有不下三百人。其中大部分是我熟悉的面孔,虽然不是我的嫡系部队,我却能叫的出她们每个人的名字。 萧炎见到我,下了马,目光也在我身上转了一转,先是露出惊讶和欣慰的神色,似乎想说什么,却是叹了一口气,从袖中掏出一卷黄绢:“罪臣素华衣接旨!” 我眼睛在她手中的黄绢上绕了一圈,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萧炎见我如此态度,便将黄绢向我递来:“你自己看吧。” 我哼了一声,从她身边擦过,看向她身后的三百余士兵,士兵们望着我,一个个露出愧疚又敬畏的目光。我尚未开口,其中一个士兵便红着脸结结巴巴开口道:“素将军,我,我们本来都不想来的。可是,皇上下旨,将军又下令,我们,我们……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我合上眼睛,转头向萧炎,嘲笑道:“这便是萧家效忠的文昌帝想出的最后的主意?把她们送到我的屠刀下,让我好象切黄瓜一样切掉她们的脑袋。这样便可以将我扣上残杀袍泽的帽子,然后将我几个月已来在大楚军中建立的形象彻底抹去甚至颠覆,否则,就只能束手就擒?” 萧炎转身望着我,竟然还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我常常在想,这天底下大约在找不到聪明成你这样的人了!” 我不客气瞟了她一眼:“你是在讽刺我,既然这么聪明,为什么落到如此下场,是不是?”这天下,从来就不是聪明人的天下。很多事情,明明知道是错的,但是很多人还是会去做。而如果是聪明人,不错则已,一旦犯了错,后果往往都很严重。不过这种想法说出去,未免显的我太自恋了,于是我换了个话题:“萧家就你一人放出来了吗?” 萧炎似乎在艰难的选择表达的语言,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小柔和五殿下大婚后,萧家的所有人都放回来了。” 都放回来了?有一个文昌帝属意的皇女做媳妇,萧家以后应是不会再遇到大问题了。我望着远处的云烟,雪衣现在应该满意了吧:文昌帝没有食言。 第一次遇到雪衣,他瞧着我做大凤凰,第三次见面就被他赤裸裸的嫌弃,然后为他去了辽楚边境,与他一起远赴西辽,和他一起在厨房里做饭……调戏他的时候总是被打,却喜欢我为他唱的歌……五丰城外,他对我的山盟我对他的海誓,我亲吻雪衣……我们用滑翔翼一起飞进宴都城,然后在狼烟下背靠着背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一切好象梦一样,好象都只发生在昨天,一切都鲜明无比的刻在我的心口,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洞。 我很想哭,却没有眼泪,雪衣比我更有资格哭。 我很想忘怀,却难以忘怀——若是能够忘怀,又何需忘怀? 忽然就觉得很疲倦,整个人都感觉沉重了许多,仿佛一步都挪不动了。人在脆弱的时候,似乎总是格外想念亲人想念家:我有多久不曾回去了? 当初我下山的目的是要摆脱山上枯燥无聊的生活,到山下的花花世界里逍遥的遨游。结果呢,游没游成,麻烦官司一身,最后还闹到逃命。每每思及此处,我才渐渐理解了:难怪在拜入素衣门前无一不是风云人物的师姐们最后都不肯再下山了。 不过下山两年多的我,此刻也忍不住生出一种找块地方躲起来,清静一辈子就好的感觉。原本一直觉得单调的山上生活,现在却感觉无比珍贵。 就这样沉默的站了很久,久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我才用眼神示意她身后的士兵;“你打算怎么办?让她们来抓我?” 萧炎望着我,道;“军人的天命是服从。” 我微微一笑,事到如今,也是该摊牌的时候了。 “雍和,取纸笔与我。” 我蘸了墨,在纸上写下四个字。等墨迹干后,折好,交给萧炎,道:“此信发给文昌帝,告诉她,我在烟波城等她。” 萧炎怔怔接过我的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要皇上到这里来?”潜台词就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浅浅一笑:“你只负责传话就好。怎么做是文昌帝的事情!” 我这么一说,等于表明了自己暂时不会离开的态度,加上我的态度强硬,也让熟悉我脾气的众人放弃了争辩,只得按下耐心等待。我们在烟波城中住了下来,第二日,我又手书一封,让城中的金聚楼驿站以最快的速度发往素衣山。 做完所有的事情后,我开始一心一意调理自己的内伤。 文昌帝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纸,忽然把桌上的东西都猛的扫到地上。 楚风和随侍都吓了一大跳。 “母皇,发生什么事情了?”楚风忙道。 文昌帝沉声道;“你自己看吧。”眼中的情绪剧烈的变换着,看不出心思。 楚风道了声是,走上前一看,纸上只有四个字:华衣似锦。她心道:这又是什么迷题,萧炎怎么叫人送回这么个东西。 “华衣”是她的名字,后面两字又是什么意思?楚风又将四字在心中念了几遍,忽然面色大变:华衣似锦,“华衣”是“锦”——素华衣是素锦! 这便是谜底。 五日后,还在疑惑中的萧炎得到了消息:文昌帝已经启程前往烟波城,所有皇女同行,外加国师一位。 第 191 章 “为什么皇上会突然要去烟波城?”萧雪衣站在一边看着楚风正吩咐丫鬟收拾行李,一面道:“让所有皇女随行又是什么意思?” 因为青梅竹马的关系,两人相处并没有什么困难。在外人眼中,这对夫妻谈的上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不是非常熟悉亲近的人,轻易发现不了两人间那层似有若无的隔阂。 楚风停了下来,眼睛望他一眼,微微迟疑一下,然后道;“你可听素华衣说过她的来历?” 萧雪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楚风竟然会主动提到那个人,一时心绪纷乱:“我只听她说过她从小是个孤儿,被师傅收养教导长大。有六个师姐,似乎也都是了不起的人物。”说到这里,萧雪衣才忽然醒悟,抓住楚风:“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难道华衣的身份——皇上到底想怎么样?华衣是不是在烟波城?” 楚风自嘲笑了笑,道:“母皇能把她怎么样?现在倒是她到底想把我们怎么样?”又向一边整理的丫鬟道;“不要带太多东西。” 丫鬟应了一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萧雪衣逼视着楚风。 楚风握住萧雪衣抓住她衣服的手,复杂的凝望着他:“你就不一点都不担心此去我会有什么不测吗?” 萧雪衣欲说却还是合上嘴,却是移开眼睛,将手放开,同时也丢开了楚风的手。 楚风眼中掠过一丝不经意的失望,下一秒却垂下眼帘掩盖过去。 萧雪衣见楚风不肯明说,转身向丫鬟道:“让人也将我行李准备好。” 楚风惊道;“你要做什么?” 萧雪衣冷道:“我与你一起去。” 我本想百里带着侍卫们先回北越。但百里却说保护我是她主上交给她的任务,任务完成前,属下是没有资格回去的。 比我预计的要快一点,文昌帝顶着烈烈艳阳赶到了烟波城外。 我下了马车,只见原本空旷的官道和附近的野地已经停满了马车,文昌帝与众皇女在烟波城的官员早就搭建好的几顶大大的临时凉棚中休息。 一见到我走了过来,文昌帝便起身,不徐不紧的走到我面前,仿佛是第一次见到我一样,一双淡定的眼睛在我身上打过,方泛出一丝让人放松的微笑道:“素师别来无恙?” 这么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问这种让人忍不住气愤的问候语,我果然还是心理素质不到家,颇没有气量的不咸不淡道:“还活着。” 大约是我的声音过大,几米之外的楚鸣听后,气势汹汹道:“素华衣,你越来越放肆了,一个通缉犯竟然见到母皇竟然不拜,真是不知死活!” 比起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楚鸣的嚣张的本性似乎又变本加厉了。在听到文昌帝对我的称呼后,大半人露出惊愕的表情,剩下则是若有所思的偷看了我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楚鸣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在我面前摆她的太女架子,我不禁撇撇嘴,瞟了一眼文昌帝毫无波动的面孔:压怎么能容忍的下这样的女儿。 扫了一眼众皇女,其中我认识的只有三位:楚鸣、楚风、楚悦。 楚悦如同其他皇女一样恭敬的立着,只是嘴角擒着一似玩世不恭的讽刺。 这个时候另一个声音却缓缓道;“太女殿下少安毋躁。陛下圣明,自有论断。”说着声音的主人向我转过头,含笑道:“好久不见了,素姑娘。” 素锦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努力想表现出一国国师的超然淡定,连说话的语气中也透着闲适和淡然,可那埋伏在眼底的自鸣得意和优越感还是让她露了馅。 至于这一位,即使知道她是死到临头,我也没有和她谈话的兴趣,目光落到另一人身上。 楚风依旧一身紫衣,在众皇女即使低调的垂手而立依旧是焦点。大约是感应到我在看她,索性也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开始的坚定中含着一丝挑战,对上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和畏惧。而片刻之后,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了,目光一暗,向某处转过眼去,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暗藏眼底。 这么明显的暗示,我岂能不知?视线不自觉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众多马车中一个人定定的站着,眼睛盯着我。他的今天依旧是往日常着的女装,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不知道是一路赶来给累的,还是见到我后心情变化。 雪衣怎么会在这里? 雪衣见我望向他,微微上前一些,似乎想把我看清楚一些。 胸口血气微微翻腾,被我压了下来:他是自己要来的,还是其他人有心带来的?我脑中飞快的转着,却怎么也转不出个头绪来,只得放弃。 文昌帝在我身后道:“既然如此。楚龄冒昧,向素师讨要两年前就应该举行了一项仪式,不知道素师可有异议?” 我转过身来,抛下雪衣眼神的追逐,转身淡淡道;“我已经去信素衣山要仪式必须的物品。等物品一到,便可开始。” 话音未落,边听见天边隐隐传来飞驰的马蹄声。 文昌帝出来所带的侍卫都紧张起来,手按上腰刀,警戒着。 我眯起眼睛,判断来人身份,及至看清,心中忽然一颤:是大师姐与二师姐亲自来了。 “来人是谁,还不下马!!” 大师姐瞥了那大声发话的侍卫一眼,手中长剑未出鞘,只划过一道,一侧企图上前阻挡的侍卫们被一道无形的劲风撞倒,顿时摔得东倒西歪。 众人惊骇,一时呼喊:“刺客!!保护陛下的!!!”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其他的侍卫们正要包围上去,只听见文昌帝一声断喝:“统统给朕住手!!” 侍卫们尽管心中纳闷,但有皇上亲下的口谕,却也不得不照做。 大师姐雍容、二师姐弓麝五米外方才停住下马,走到我身边,中规中矩的行礼,恭敬道:“参见掌门。“ 众人震惊,不知道我这个“掌门”,又是那里掉下来的。 师姐们虽然习惯把我当孩子照顾,但在外人面前却是意外的执着于维护我的身份和权威。我本是不在乎这些,但此刻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外人,心中也颇为感激她们,道:“一路可还平安?辛苦两位师姐了。东西可都带来?” 大师姐沉声道:“启禀掌门,皆都准备好,一切等掌门吩咐。” 我点点头,道;“安排下午,今天申时开始举行仪式。” 二师姐与大师姐对看一眼,眼中流露出忧虑,却还是委婉道:“问天仪式耗损极大,掌门年纪不过刚过十八,并不宜举行仪式。还望掌门三思而行。” “不必了。”我合上眼睛:“我已经决定了,此事不必在提。师姐们先休整一下吧,等下还要准备仪式的事情。” 文昌帝本来一直在听我们说话,听到我最后一句,有些不解:“问天仪式历来都是在百莲宫举行,素师的意思是立刻举行,却不知道如何办到?” 我淡淡道:“有我在此,无妨。” 直到我的交代完毕,师姐们才转移注意力。 显然一开始就认出二师姐的文昌帝盯着她看了半晌,长叹一声,道;“原来你去了素衣山,难怪我一直查不到你的下落。”随后露出惆怅的神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姐的到来,触发了她的回忆。 能让文昌帝自称“我”的人翎毛凤角。 二师姐只淡淡道了一声:“让你费心了。” 一直站在众皇女身后的萧敬平带着些微恍惚,走到了二师姐面前,忽然笑了起来:“我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说着一边拍着二师姐的肩膀,一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二师姐温柔的笑,如同一阵抚柳清风。 弓蓝见到二师姐就没有那么平静了。她几乎是从马车上冲下来,一阵风一样跑到二师姐面前,抓住她的胳膊;“你还活着,我就知道——”喉咙哽咽,几不成声。 二师姐微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雍和却是站的远远的,看着我身边与她的眉眼有五六分相似的大师姐,手指却紧紧握成拳头,忍耐着。我瞟了一眼从刚刚开始就肃立在一边的大师姐,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这里还有一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存在。 至于雍和,我很高兴她这个时候还有足够冷静克制自己。不知道我曾经向她提出的问题,现在可有了答案? 第 192 章 问天仪式所要的物品有两件:锁云衣,女娲石。 问天的仪式也很简单:焚香、沐浴、更衣、天祭。 大师姐从雪色的锦袋中取出湖水绿的九日香,轻轻切下一段,砚成细细的粉末,装进一只八角玲珑小香炉中。 九日香顾名思义使用后香会持续九天,只一节指长的香散发的香味足可绵延百里,笼罩十座城池,风吹不散,因而在民间又有“十倾城”之名。其香味清而不淡,甜而不腻,闻之头脑情醒,通体舒爽。但此香材料难得,兼以制作工艺复杂,若出一丝纰漏则不成。素衣山集合所有门人在山下收罗,平均十年所得才能制成寸许。加上历年的积累,如今也不过一小盒而已。九日香天下仅素衣山有,素衣山又仅在问天仪式中使用,导致每一次问天仪式焚香所散发出的香味总被普通百姓视做祥瑞之兆。 即便是我,也是头一次闻到这种香,顿时感觉口鼻溢香,沁人心脾,连呼吸都感觉轻松了许多。 二师姐早就带着门下弟子摆好一只大大的木桶,下面是挖的一条通道,向里面添加烧红的木炭,大约半个时辰后,水开始沸腾。 我在一边看得有点心惊胆战。 二师姐瞟我一眼,浅浅一笑:“不会这个时候把你扔进去的,看你怕的那样?”然后向水中轻轻放入几颗绿水翡翠球,这种翡翠最奇特的地方是当它放在水中的时候,水会立刻变的绿盈盈的,清澈无比,看上去如同一片湖水一样。此刻可以同时坐进三人的木桶中水立刻便映的碧绿透彻,如同软玉凝露,流晶莹碧,十分美丽,衬着翻滚的白色水泡和冉冉升起的雾气,如同一泓甘泉。 我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无知:其实也没什么,我以前也没有见过问天仪式。 大师姐置好香炉,走到我身边,扣住我的手腕,一股雄厚的内力注入。我吃了一惊要甩开她的手,她却用警告的眼神盯着我:“小七,莫以为你在山下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素衣山的门人有多少你不是不清楚?你这次把自己搞成这样,若不是看在你马上要举行问天的份上,我定不饶你。” 我结结巴巴道;“我的内伤已经都、都好了。”就是怕见到师姐后被她们教训,我在发信后便开始细心调整内息。素衣门内功心法天下无双,这种程度的内伤还不在话下。 大师姐瞪了我一眼:“你那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看你的脸色便知道是临时调理过的,虽然伤是好的了,但是气血已亏,又岂是一时半刻弥补的回来。偏还要逞能,要在这个时候举行天祭,若我不帮你疏通血气,等下——”说到这里,她合上嘴,眼神有些激荡,忍的很辛苦。 我转手按在大师姐的手背上,灿烂的笑道:“大师姐,小七下山后虽然时间不长,可是该经历的事情,我也都经历了,该见的人我也都见了,虽然结果不怎么如意,但我并不后悔。小七抛下自己的职责已久,如今也该履行自己义务的时候了。” 大师姐忿忿的甩开我的手,怒视着我:“少说那些废话!我真,真恨不得当初打断你的腿,下不了山,总好过你现在……”她曾是西辽太女,半生养尊处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下,此话吼出,颇有雷霆将降之势,若是一般人在她冰冻的目光下,即使不发抖也会噤声。 可惜我从小听惯,并不觉得害怕。 大师姐,你是后悔了吧。 为什么师傅不让我下山,我曾以为是门中规矩的限制,后来又以为是因我是天命师的缘故,可是有时候,想到这里,总觉得事情并不单纯。师父既是掌门,也必是天命师,她是否早算在我有这么一天呢。这种怀疑在我心中存在了很久,今日从大师姐的口气中,终于窥见一二:既然不许我下山,为何我下山又不见门中有人寻找。怕是师傅临终早有交代。师傅为阻我下山,导致寿命大减,但她为我改命的结果也不过拦了我三年,三年后,我还是踏上下山的路。师傅应早预见到这种后果,才吩咐若一日我真的下山了,门中弟子不必再拦阻寻回之类吧。 我心中微微一暖,便道:“天道轮回,万物皆有其命。我虽不信命远,却因为心有执着,还是踏上这条命定之路。但,既是我心甘情愿选择了,理所应当承担后果。所以无论后果如何,小七不会后悔。” 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两年前,我没有下山,没有来京城,没有遇到雪衣,阿九、楚风、雍和、云泽……她们的命运会是怎么样。 雪衣大概依旧会嫁给楚风,只是没有我的存在,她们之间的路必定没有这么曲折,而雪衣也一定比现在幸福。 阿九大约依旧是聪明并天真着,直到被指给某个王孙小姐。 楚风应能在文昌帝的帮助下夺取太女之位。以她的才华能力,见识阅历将来即使成不了一代圣君,做个明君还是可能的。 雍和必定还跟着朱厌,整天往返军营和宴都之间,一面帮朱厌追求计蒙出谋划策,一面苦口婆心的劝她多在军务上花花心思。 云泽或者还在京城大街上悠闲的卖着她的字画换酒钱,或者因为来自家乡的追杀而四处逃亡,或者孤注一掷的踏上返家之路。 我本来就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一缕孤魂,又何德何能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水七冷七沸之后降到一个合适的温度,我解了衣衫,轻轻跳进浴桶,整个人从脚到头,缓缓浸入水中,等到身体都被水浸透了,才抬起头来。 水面上飘着许多小花,和雏菊有点像,不过还要更大一点,白白红红的一大片,连从水中出来我的头发上都挂了不少。花在水面上飘荡,放在水中似乎有清洁的身体的作用,我感觉身体每一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在水中吞吐,畅快极,过了一会感觉身体也轻松起来,似乎从里到外的灰尘和污垢都被清理了一边。 二师姐和门下弟子上来帮我清理头发,我懒扬扬的靠在木桶边上任她们折腾,大约是太舒服了,我竟然睡觉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太阳离地平线不远。 我睁了睁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只软塌上,周围用整匹上品丝绸缠绕的休憩区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缓缓起身,身上的毯子滑落,露出里面的衣衫:竟然是已经换好的锁云衣,微微发光的女娲石躺在我的身边。 大约因为女娲石的存在,我身体里久久没有用过的灵力,竟然蠢蠢欲动,随着女娲石身上光的每一次强弱而遥相呼应,仿佛那是一件有呼吸的活物一样。 锁云衫在以前学天命要术的时候,师傅曾让我试过一次,就如同现在一样,它不断的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补充到我的身上。普通人或者没有什么感觉,可对于天命师,却是非常奇妙,非常舒服的一种感觉。因为只有天命师才对天地间的灵气有所感应,她们对灵气的需要,就如同普通人对于氧气的需要一样。天知道,充盈的灵力对天命师是多么大的一种诱惑。 我轻轻一笑,跳到地上,赤着脚踩在地上,一层薄薄的灵气在脚下游荡,保护着我的脚底不被粗糙的地面擦伤。双手轻轻展开,白色如同云雾一样的衣袖荡开,灵气在袖口,手腕、指间如同顽皮的精灵一样游荡,盘绕,恋栈……女娲石早已经随着我的动作,在我身边飞鸟一样转来转去,光芒越来越盛,越来越璀璨,在逐渐昏暗的夜色中如同一盏宝石明灯,在我的肩头、脚踝、腰际,发间……不停的穿梭、游荡,仿佛是在与谁捉迷藏。 我这边的动静不小,师姐们自然是知道我醒了。大师姐和二师姐走了进来,望见我皆是一愣,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们大约好久没有见过我使用灵力了吧。即使是在素衣山上,非是学习必须,我也很少使用的。我便先开口道:“大师姐,二师姐,她们可都准备好了。” 大师姐表情僵硬:“她们准备不准备有什么关系!你若还没睡好,便只管去睡,让她们等着就是了!” 二师姐瞧了大师姐一眼,默然不语。 我上前抱了一下大师姐,又抱了一下二师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不忍再看她们的面色,走出了围帐。 第 193 章 天色已暗,太阳已经沉到地平线下,只剩下一抹余辉在天边,仿佛清澈的水中一滴鲜红的血,给整个纯净的天空平添一股说不出的妖艳。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师傅牵起我的手掌,站在山上,眺望漫天火烧云霞,伏视山涧云游雾荡,远目山野葱荣,追逐河流纵横,师傅说:小七,你看,人在天地间是多么渺小。 我则回答:但若是无渺小的人,这天地空自大给谁看呢? 师傅怔怔看了我一眼,摸摸我的头,然后笑道;为什么一定要给谁看呢? 我认真的抬起才到师傅腰的脑袋:既然不需要给谁看,又何必与天地比大小呢? 师傅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有理。然后蹲下来,开始捏着我的脸,痛得我呲牙裂嘴:谁教你的?小小年纪,玩什么深沉…… 如今师傅早已不在,光剩这片天空,无人欣赏。我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胸口轻握,暗道:“师傅,你若有灵知,保佑小七吧。” 想着,我缓缓抬起头,一点一点释放了身体里积蓄已久了灵力,向外走去。 因为莹莹发光的女娲石在我身边,众人的视线很快转移到我身上,均是神情呆滞了一番。曾经见过一次问天仪式的文昌帝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神情便转为正常。 她执手向我微微行一礼,看着身后的皇女、重臣心中又惊又惧,连带望向我的目光更加谨慎小心。文昌帝礼毕,方道:“素掌门,楚龄此前多有得罪,还望素掌门海涵。大楚的未来就交给您了。” 别人或可还好,楚鸣,素锦却是刷的白了脸。楚鸣结结巴巴的说:“母皇,您称呼素华衣掌门,她,她……”素锦则是紧紧盯着我的面孔,身体不断的发抖,早上一身的灼灼风华却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 我好笑的看着两人,不急不徐道:“素锦,字华衣,师姐妹中行七,我十三岁接任素衣门第三百一十六任掌门,十六岁下山便以素华衣之名游历,两位可明白。” 楚鸣退后一步,满面惊慌,摇头踉跄着后退:“你,你是素衣门的掌门——不可能,不可能。你是假的,绝对——”这个打击对她未免是大些,明明已经达到就要够到她期盼已久那个位置,突然把她扯下悬崖,换了谁也难镇定。 眼望着楚鸣眼中露出癫狂的神情,文昌帝眉头一皱,一边两位禁卫会意将 十年华衣(女尊) 第3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1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1部分阅读 鸣制住,一面低声道;“太女殿下,驾前请勿喧哗!”楚鸣先是挣扎,直到力气用尽才安静下来,瘫软在地上。 我又盯着素锦,素锦似乎想振作精神,一面强装出笑容:“素华衣,我知道自己才不如你,可若你自称是素衣门掌门,可有凭据?空口白牙可是不行的?” 若非此人是站在对立面,我倒真要佩服她,普通女子如她这个年纪,有几个能在身份暴露后,还能镇静如斯的,尤其皇帝在当场的情况下。这种人就是属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的人吧。 我朗声一笑:“‘素小姐’,你可知道素衣门历史长过楚、辽、越中任何一国?大楚便是楚高祖在素衣门先代掌门的协助下立国。自那时开始,素衣门掌门就享有‘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见君不拜’的权利。你且回想你进京那日的举动,再来告诉我,你到底哪里配假装素衣门掌门?” 素锦的额头上顿时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素衣门只在每代大楚帝王确立继承人的时候出现,几乎每三四十年才重现人间一次,并且每一次也只有皇室极少数人知道。这样低调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保证素衣门的问天仪式不会受到外力干扰。尤其是还没有参加过问天仪式的皇女,是首要需要保密对象,因为她们是最有动机干预仪式真实性的人。所以不但素锦,连楚鸣都没能发现其中谬误。一个仿造的素衣门掌门印玺就指望能够撒下瞒天大谎,真是痴心妄想。 “虽然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但顶着素衣门掌门的头衔作出一大堆有失身份,辱我师门的事情,不可饶恕。可惜那时候我并无打算亮明身份,所以只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你可觉得冤枉?” 我并不打算亲手处置素锦,因为文昌帝自然会给她一个好下场。 文昌帝瞟了一眼素锦,眼睛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于是有禁卫上前来将素锦带走,一会就消失在人前。 “素掌门,楚龄不解,为何素掌门不早日亮明身份?若是如此,素掌门但有所想,楚龄必然有所退让。”文昌帝看了一眼立在众皇女中的楚风和她身边的雪衣,“如果是这样,事情毕定不会如今天这样。”这话她肯定早就想问了,我与她,与楚国皇室间的矛盾自然是早点解开她才能放心。素衣门的力量有多大,我想文昌帝多半心中有数,虽然她不可能真的了解的一清二楚。何况有西辽这个前车之鉴,我的个人能力她也是顾忌颇深的,不然所有的事情也不会闹到今天这样。 我轻轻一笑:“不妄涉朝政,不以权谋私。这是素衣门每一任掌门接任时对先代历任掌门的誓言,至死不违。所以我更名在山下游历,从不曾提自己身份,只要不利用素衣门的地位和力量来行事,便也算不得违背誓言。” “但若是再不亮明身份,萧家唯一的血脉和三百曾经一同生共死的士兵就要都折在我手上。若因为我有意隐瞒身份而导致大楚遭受如此重损,有违我立誓本意。” 我抬眼看了雪衣方向最后一眼,我们俩距离并不遥远,我与他人对话,他岂能听不见?那一双墨玉雕琢的眸子中似有火又有泪,有我只望上一眼就明白的愤恨和痛苦。 我果真是为了不违背誓言才监守身份到最后的吗?还是我想借此考验雪衣对我的感情? 虽然是我一直追逐着雪衣,却也是我认定他是此生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我的一个人,一个有资格成为我终身伴侣的男子。早在雍和的劝导下明白雪衣的将来不可能与权位撇开干系的时候,我就曾经无数次想过这种行为的可能,但是最后还是否决了——若是一个爱人非要借外力才能得到,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那个我,作为素华衣的那个我,宁愿放弃! 所以我跟雪衣去了军营,所以我从小兵做起,所以我努力建立战功,所以在无数可以援救被掳走的雪衣的方案中,我选择了最具震撼力的一个——灭辽。并不仅仅是为了一泄心头愤怒,也为凭我自己的实力谋一份能够留下他的力量,即使放弃了逍遥的生活,放弃了平静的日子——然而还是不够,至少在雪衣眼中,这还不够。 所以他放弃了。 所以我放弃了。 一场颠覆一个国家,又颠覆生死的爱情中,两个人竟然都爱得不完全,爱得有所保留:雪衣为了他的族人,我为了我的誓言和骄傲。 到底是谁先放弃的,我自己竟然也说不清楚。 听过这些话,雪衣也应该知晓我的身份了,他会恨我吗?恨我明明有能力留下他,却最后选择了沉默;恨我招惹了他,却不肯倾尽全力负责到底吗? 一场繁花三千年,开遍人间惹仙羡。一朝风雨忽降临,落红满地恨无言。 第 194 章 烟波城外风沙很大,虽然在接近城郭的地方有些灌木之类,但也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上次来这里的时候,就听说这里附近曾经有一大片美丽的湖水传说,清晨的时候湖面会升起淡淡的白色烟雾,与冰绿色的湖水相互映衬着,衬托得神话梦境一样美丽,烟波城也是由此得名。 既然如此,便让我重筑这一梦境吧。 身上稀薄的灵力逐渐浓厚起来,从我身边向外延扩散。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我来时候坐的马车那边,并无一人。同来的只有雍和与阿九,其他人我已经让她们在城中暂时呆着,毕竟问天仪式不是人人都能参加的。即使是雍和与阿九。两人现在肯定已经被文昌帝和师姐们安置到其它地方了。 不知道阿九会不会又发脾气了,我笑着这样想了想。赤裸的脚下灵气涌动,我脚踏浓密的灵气,如同空气中有一道无形的阶梯一样,然后拾阶而上。夏夜的天空黑的很纯净,星星很多,却不见月亮,风过衣衫,衣角和袖边如云荡身边,颇是好看。女娲石好象是我的小行星一样,围绕着我转个不停,转的我都有点眼晕了。 我庆幸的想,幸好我没有恐高症,要是这样时候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才是丢人呢。 在众人惊骇的眼中,我踏着“虚无”走上半空,凌空而立向远方看过一圈:烟波城的西南地势十分低凹,了无人烟,周围还有不少植物,是符合我心中条件的地方。 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如同小火柴棒的人,我将身上的灵气从一点开始向四周铺开。如同月华撒下,水银泻地一般,慢慢延伸到方圆百里,与天地灵气融合在一起。我的灵力一收,百里内的云雾也随之涌动,陷入了我的灵力旋涡,以我看中的那块地面上空汇集,一时间烟波城外的天空,星星失去了颜色,只剩下纷至沓来的庞大云团雾流,四面八方的云团在天空猛烈的撞击、摩擦,闪出银亮的电光,轰轰的雷声碾过,颇有些声势。 云越来越密集,密集到天空在再也承受不住,终于哗啦一声开始下雨。雨点密集,已至于让人看上去感觉不像是在下雨,倒像是天破了个窟窿,向地上拼命灌水,还是大面积的那种。 我在半空上满意的看着那片凹地很快再也吸收不了雨水,开始产生积水,然后形成无数小水塘,过不了几分钟,临近的小水塘连成一片成了大水塘,又过了一刻钟大水塘也慢慢连了起来汇成一片湖水。当湖水的水面距离我脚下的人群只有三百米的地方,我的灵力又钻进湖面上已经薄了许多的云雾团,让它们向四周散开,天空又恢复了宁静,星星们在一翻痛快的洗刷后,似乎更加明亮了。 我回头看看众人,不出意料的收获一片近乎痴呆的惊骇。几个年纪尚小的女孩甚至抱住旁边的姐姐,露出又好奇又害怕的表情。 楚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变化不断。楚鸣却似乎从刚刚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毕竟真正的问天还没有举行,她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而楚悦却是摸着下巴,带着略略兴奋的表情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人工制造出来的烟波湖。 文昌帝勉强克制着声音中的不平静,维持着她的帝王尊严,道:“素掌门是要把这湖做百莲宫的湖水用吗?” 我道;“诚然。” 右手扬起,女娲石顺着我的心意向湖中心飞去,扑通一声沉到湖底,瞬间发出明亮的光,几乎在刹那间把整个湖水照成银白色。然后在众目睽睽中,一枝足有一人腰粗的花蔓破湖而出,嫩绿色的花苞迅速长大、变色,如同月亮一样的白色花瓣层层张开,通透的仿佛不含一丝杂质。整朵莲花完全盛开后,大约有二三十架马车并在一起那么大。与此同时,其他的叶茎顶上卷成一团的叶片也哗啦一下打开,大大小小,高高低低错落有致。 当那唯一的一朵莲花完全盛开后,其他花蔓也纷纷破水而出,或左或右围绕着它一一打开花蕾,每一朵花蕾打开后,都露出一颗白色的晶石。此石名为伏羲,乃女娲石借天命师的灵力孕育而出的子莲花的灵气凝结而成,数量与每代问天仪式应参与的人数相同。 当子莲花都打开后,伏羲石的形状也完全展露出来。 百莲阵已成。 我手在胸口抚过,掐了个手诀;“伏羲?归位!” 此代参加人数为二十三人,我的言灵一出,二十三块伏羲石如同流星一样从子莲花上约起,在黑暗的空中划出一道道浅银色弧形。飞至与自己对应的皇女身边,伏羲石在她们身边打开一层灵力壁将各自的保护对象纳入。下一秒伏羲石带着二十三名皇女腾空而起,远远看上去,好象无数的硕大的银色的肥皂泡泡,装着人在天上飘,最后一一飘落在二十三朵子莲花之上。 我飞向属于我的第一朵莲花,仰头望着天空。一支祈望之舞后,天空渐渐变成不祥的暗红的,连原本清澈星星也染上的猩红色,显的有些狰狞。多余的灵力自动慢慢收拢在身边,保护着我。 天道轮回,命运流转,本各有轨迹。天命师能读不能改,既然如此,又有何必要举行问天仪式呢?一场风暴的来临的源头很可能只是一只蝴蝶煽动了一下翅膀。将命运的轨迹提前公开看似什么都没有改变,实际上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迹的本身,从本质上看,这完全是另一种形式的逆天改命。 逆改命必然会遭受天罚,只是根据所改后历史的轨迹与原本的偏差大小,天罚的程度不同。 其实素衣门历代天命师都知道,却没有人敢无视这个职责。 大楚建国前,经历了几代暴君统治,土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烹儿卖女,整片大地如同人间地狱。在辅助楚高祖立国后,当代掌门便为她的众多的女儿举行了问天,为她选择了继承人,从那以后,大楚历代帝王都以问天来确认继承人。 由此,近千年来,大楚便再未出现过任何大规模战乱。没人知道一旦有天命师逃离了自己的使命,大楚的土地上会不会再度出现那种让任何人都也不想去经历的动乱。 我衣袖在空中飘动,长发在顺着身上灵力涌动向天空飞去,好象哪里有一道裂口要想我吸进去,看着天空上的颜色,我划开手臂,立刻有大量鲜血涌出来,血却不但不向下流,反而向天空飞去。 天祭,顾名思义,向天献祭,以天命师之精血。 这本来就是一项交易,一项龌龊的交易,风高夜黑正是好时机。我自嘲的想。 身体里的血不断的流失,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野兽在添食、吮吸我的血液。血流的速度越来越快,如同一点点拧开的水龙头,我很快感觉到一阵阵眩晕,然而这个时候我手上的伤口顺着伤口方向又裂开一大道,血流的更欢的,一朵一朵,红色的云朵一样,向天空扑过去。 身边的灵力大概也感觉到我身体在迅速虚弱下来,立刻缠在我身上,企图掩盖伤口,让我的血液凝结不再失血。 可是,老天爷还没有喝够,我这个祭品又怎么能先叫停,若是真能叫停,下次还要再来,之前失去的那些不就白白浪费了。 我只好散了部分灵力,让它们不能缚住我的伤口。 身体越来越冷,我站在莲心,本来是最安全的位置。此刻却感受到下面湖水的阴冷和夏夜的丝丝凉意,这些本来没有放在眼中的,此刻却直扑进我的骨髓里,冻的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但是若不是这股凉意,我只怕已经昏过去了。 咬住牙,我冷冷笑了起来,你要便给你,大不了你把我抽成|人干算了。想着,抬起已经难以移动的手,在手臂上又狠狠划了一道伤口。 我仿佛可以听见那噬血的野兽欢叫一声,尽情的享受大餐。 两只脚都冻的麻木了,好象灌了冰一样,铸在地面上了。寒气从脚底向上窜,我的五脏都要冻成冰块了,尤其是心脏,在寒气的侵蚀下,一阵一阵抽搐,收缩,仿佛被一只手使劲的搓揉,让我感觉呼吸都开始艰难,眼前蒙上了一层黑纱。 我苦苦支撑,不要倒下去,不要倒下去,只要再撑一秒就好了,也许下一秒,就可以完成了。 不知道这个信念在脑中仿佛回荡了多少次,我已经朦胧的视界里,一阵强烈的光芒猛的亮起,刺破了深沉的夜色,让我几乎睁不开眼睛。 我勉力转身一看,一朵子莲花上空的伏羲石发出无比夺目的莹光,它的主人是——楚风。 第 195 章 楚风微微张了张口,似乎有点不太相信,但很快镇定了下来,伏羲石落在她手中,楚风小心的摸了摸,猛的抬头看向我。 我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环顾四周,并无其他伏羲石发生异样。心道,便是楚风了。大概也该是她,若换的别人,只要有文昌帝在,只怕又少不了一场流血事件。 只是,天命是楚风,我还真是……阵阵随时还会把我拖进黑暗的晕眩让我顾不上去细细体会心中滋味是酸是涩,整个人难受的只想早早结束了这一切。 飞快掐了个手诀:“伏羲?收!” 伏羲石又带着二十三名皇女回到岸边,然后回到各子莲花莲心。 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好象都不是自己的了,只有一个脑袋还能运转,但身边的灵气竟然还受我意识控制,将我送回岸边。 我一离开,湖心的巨大百莲阵瞬间消失,湖面恢复了先前的黝黑,女娲石从湖中飞回我身边。 众皇女纷纷向楚风道贺,除了楚鸣外,她的面孔狰狞可怕,一把推开其他的皇女,眼睛赤红,吼道;“不是,她才不是太女,不是,孤才是,孤才是——” 众人好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她,然后纷纷退避开了。 楚鸣失去发泄的目标,便将目标转向我,一双眼睛暴瞪,扑过来抓住我:“假的,你才是假的,孤不相信——”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挥开,自己却失去平衡。这时候有人忽然从旁边飞快闪过来,将我扶住,她的温暖的手一接触到我皮肤的温度,语气不由得的一紧:“小七,你感觉怎么样?” 是大师姐。我放心的倒在她的怀里。拉着她的手汲取她身上的温度,再不取暖,我真是要冻成石头了。 二师姐随后赶过来,她显然早就做好准备,一过来便取出止血药洒在我的伤口上,然后用绷单缠好。 尽管有大师姐紧紧搂着我,我还是觉得全身冷得掉进冰窟窿,只是不肯就这样晕过去。 文昌帝与楚风走了过来,楚鸣扑过去,抱住文昌帝的腿;“母皇,母皇,这素华衣一定是骗子,她不可能是素衣门的掌门。刚刚那些一定是她搞的伎俩……” 文昌帝目光牢牢锁定我,居然放任楚鸣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堆废话,忽然道:“她没有骗人。” 楚鸣怔了怔,更加疯狂:“母皇,你胡说,你偏心——” 这个时候楚风盯着我惊呼一声:“你,你——” 众人的视线又转移到我身上,又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皱了皱眉头,正想挣扎着起身,一缕银白的丝缕滑落在我胸前。我怔了怔,半晌才伸手去摸——这是我的头发? 我将背后所有的头发都捋在胸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我又听见有人惊叫,向我扑了过来:“华衣,你、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真真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我心道,这天罚报得还真快,都一点不打折扣的。 阿九看见我的手上的绷带,立刻流出下眼泪来:“不就是个仪式吗?怎么会弄成这样?”他握住我的手,柔软的双手向我传来舒适的温度,让我立刻感觉到一丝轻松。 文昌帝凝视着我道;“问天仪式,以一人之力窥破天机,非付出沉重的代价不能交换。据我所知,大多数天命师都会寿命折半,华发早生。我可有说错,素掌门?”她是在场唯一一个参加过两次问天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一点。 还有人因阳寿不足支付这个代价而在仪式上当场毙命的。我心道,轻笑了一下,扶着大师姐和阿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文昌帝,你可满意了?” 文昌帝神色一动,立刻道;“素掌门身体虚弱,楚龄心中愧疚。京中太医众多,药材丰富,不若——” 大师姐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素衣门的大夫与药材不会比京城的差。文昌帝的好意素衣门心领。但是我派掌门要去哪里,还不劳皇帝陛下操心!” 文昌帝被大师姐有意的一堵,顿时面色不好看,却也说不得什么,只得眼睁睁看着大师姐扶我离开,却又叫住拉着我的手阿九。 “九儿,你去哪里?” 阿九身子一颤,我抬头看着他,已经接近僵硬的手握了握他的手,正要说什么,他却放开我的手,转身扑通一声跪在文昌帝面前;“母皇,阿九不孝,阿九已经决定这辈子跟着素华衣,她到哪里,我便倒哪里——” 文昌帝先是呆了一呆,随后暴怒起来:“胡闹,胡闹!你喜欢她,母皇心中难道不知道!你为她做了那么多,甚至为她向母皇隐瞒了一大堆情报,你当母皇不知道!!可你喜欢她,母皇也就算了。但现在你要把你终身交托出去,你也要看值不值得!她心里只有一个萧柔,你跟着她能得到什么?你为她做的那么多,她可有回报你什么?堂堂一个大楚皇子,难道要没名没份过一辈子,哪怕她是素衣门的掌门,母皇也不能答应!!!”说着便要拉阿九起来。 阿九当即就叩下头去,躲开了文昌帝的手:“阿九不在乎那些,只求能跟着她。华衣现在,现在……我不能离开她,我不管将来会怎么样。母皇,你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说着一下又一下叩在地上,泪流满面,不一会额头就见了红。 我倚在大师姐怀中,隐隐听见阿九的话,很想上去拉的,可是眼前的景象都已经模糊了,哪里还动的了。 耳边传来文昌帝的声音,又是愤怒又是无奈的吼道;“孽障啊孽障啊!随你去吧!!我再不管你了!!!” 我听见阿九在哭泣,哭得很伤心。 我很想安慰他,也想劝他回家,跟着我是没前途。可是想想,又不忍心开口。而且即使我想开口,现在也做不到,脑袋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了。 我能感觉到大师姐给我灌输内力,二师姐给我灌汤药,还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呼唤我,各种杂乱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逐渐安静下来。 现在,终于,可以安心去北越了。 第四卷:塞外篇 第 196 章 “……我那温柔的小绵羊,也知道我对你的爱。你那红扑扑的脸蛋好象天边美丽的火烧云,你那弯弯的眉毛,仿佛夏夜天空的月牙儿,让我的心砰砰跳动。如果你愿意……” 我翻了一个身,将被子猛的蒙住脑袋,可这深情的近乎沸腾的声音还是坚持不懈的从被窝外钻进我的被子,然后又钻进我的耳朵。 真是忍无可忍,忍无可忍。 我一掀被子,随手拉了件外衣披上,走出帐篷外。羊圈就在帐篷十米外,我走进去拣了最大最肥的一只用脚一勾,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抛了过去。 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啪”一声。 “啊——”一声拉长的惨叫瞬间扬起,“啊——” 其中混杂着羊的惊吓后的“咩——咩——咩咩——” 我走了过去,抱手冷眼看着一个穿着上好料子做的袍子的少女一手拿着胡琴,身体被一只硕大的绵羊死死压在地上,绵羊显然受惊,狂刨着蹄子,却被少女的头发缠住,发出不满的叫声“咩咩——”少女拼命与绵羊抢着自己的头发,呲牙裂嘴的哭丧着脸,挣扎了半天起不来,只好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听到呼救,附近几人纷纷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待看清地上的人和羊后,几人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又见我站在旁边,顿时一点都笑不出来了。 这个时候阿九也听见喧嚣,跑了过来,一见地上的少女,立刻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不高兴道:“百灵,你在这里做什么?” 被叫做百灵的少女一见阿九,眼睛立刻亮闪闪的;“阿九,我等你好半天了。我还带了胡琴,唱歌给你听。可这只羊不知道怎么从天上掉下,正好砸在我身上!”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好上前帮少女解开缠住羊蹄子的头发。得到自由的羊立刻跑掉了,少女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阿九努起嘴,嗔怪道:“谁让你来的!一大早跑到别人家门口来唱歌,别说羊要砸你,是我也要砸你!” 少女听见,立刻喜道:“真的吗,没有关系,我很强壮的。只要你愿意,想怎么砸都可以!” 众人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转身回到自己的帐篷里,钻进被窝里继续睡觉。 实在听不下去了。 到北越已经三年了。 师姐们和雍和等人进了南州后就遇到早就等在那里云泽。其时我已经是昏睡的时候大大大于清醒的时候。担心我的身体状况,众人商议决定,将我转移到南州附近最大的城市贺兰修养。这里离越京并不太远,又是云泽的封地,安全有保证。 在二师姐的努力下,一年后我的身体逐渐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只是元气大伤,加上阴寒入体,还是给落下病根,一到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全身酸痛。 二师姐问我什么时候回山上。我沉默了一会后,说暂时还不想回去。二师姐见我意志坚定,便也不逼我。她留下几张药方,却并不给我或者雍和,而是交给了阿九,叫他督促我吃药。 阿九红着脸答应了。 交代了一大堆事情后,大师姐二师姐便回去了。 北越的国土面积比大楚、西辽都要大上一些,不过只有在南部一些地方同大楚一样以耕织为主要生活方式,而中部和北方则是游牧度日。 在贺兰住了几个月后,我忽然很有兴趣的想去过过游牧生活,因此跟云泽打了招呼,便买了几十只小羊和几匹马,带着雍和、阿九、小七柳、荧惑、守心北上加入一个比较大的部落队伍,与她们一起迁徙游牧。 同在素园一样,雍和在部落里雇佣了几个手脚勤快的青年人打点我们的日常生活。一年后,在小七柳的“技术指导”下,我们的绵羊只数扩大一倍,马也增加到十多匹,让同部落的人羡慕不已,视小七柳为神童。小七柳嘴上不说,可整天却是得意的不行。 我们到达北越后的第三个月,北越的金聚楼就发来清书的消息,她离家后去大楚军营投军。她知道虞姬与我关系不错,便投到她的麾下。这三年前起,西辽下小规模的叛乱和动乱并不少,清书随虞姬四处出战,很快就小有名气,一路提升,现在已经是上尉身份了。她上上个月的来信中还提到她打算请段时间假回家看看,虽然几年前闹翻,可母亲还是不断打探她的下落,后来知道她到了军营,还拖人给她送来衣物等各种日常用品,显然还是很关心她的。 大约又睡了一个多时辰,我被阿九拖出被窝,放在矮桌旁边,又端来温热的羊奶和饽饽放在我面前,他则坐在我旁边,盯着我慢慢的将一大碟饽饽和一碗羊奶喝光,然后收拾了碗筷出去。 说起来这羊奶的味道还真是难以适应,我开始每次喝都要捏着鼻子,阿九都喝吐了好几次。不过这么长时间后,总算是习惯了。 等我又快靠着阿九做的大抱枕睡着了,他又进来,见我如此,不满的跺脚叫道;“不要再睡了,给我起来,陪我去找‘大卷子’。” 大卷子是我们养的羊中最大最肥的一只,阿九很喜欢它,于是给起了一个名字。我忽然想起来,刚刚被我踢飞的那只羊似乎正是大卷子,不由得暴汗,讪讪道;“过一会,说不定它自己回来了——” 阿九才不听我狡辩,把我推过身,跪在我身后的蒲团上,开始打理我的头发。他手上一把胡桃木的小梳子是他上个月从我们部落路过的小市集上换的。 我合上眼睛感受细细的梳齿,一下一下,从我的发根梳到发尾,阿九的手很轻很柔,好象不是在梳头,好象是在采一朵花,小心翼翼的,仿佛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也从来不会拉痛我的头发,等将我的头发梳顺了,便给我轻轻按摩起头上,颈部的,肩膀的几个|岤位。 这是我曾经有一次心血来潮交给阿九的,告诉他怎么按摩可以让人放松精神,缓解疲劳。虽然一早上人不并不疲倦,但自有一次我说按着挺舒服,阿九便每次给我梳好头后帮我按一会。 阿九的手指细长,手上皮肤也很好,大小适中的力度和细腻的触感让我很是享受。不知的怎的,我感觉阿九向我贴的越来越近,近到我都可以感受他的气息了。阿九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我说不清楚是什么花,好象是很多花掺杂在一起的味道,总让我感觉很温馨,很放松。而现在这股花香却是更浓了。 我心中一荡,按住阿九放在我肩头的手,微微转身,对上阿九的眼睛。阿九也停了手,抬起眼帘,一双眼睛毫不逃避的与我对视,幽黑的眼底有着星星一样光芒闪动,仿佛在诱惑什么。好象清晨花园漫步,忽然发现一朵刚刚开放的带着雨露的红玫瑰,完美呈现在眼前,没有一丝羞涩,落落大方,任君采撷。 我稳了稳心神,放开了他的手。 阿九静默了一会,然后继续按摩。 今天按摩结束的时间比以往要晚一些。 第 197 章 大卷子终于在一片丰茂的草地上找到了。 不过它一看见我就跑了,大概还在记恨我早上踢它的一脚。阿九一边追一边喊:“给我停下来——”我瞧着这一人一羊在草原上追来跑去,莞尔着找了块地方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有两人骑着马在我身后停了下来。其中一人下了马,走到我身边,向我行了一礼,客气道:“素小姐,我家主人想请你过去聊一会,可以吗?” 我头也没有回,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抱歉,素某还有事,告辞了。” 那人虽然措辞客气,可神态间却是不容拒绝的自信满满,见我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只是出于礼节依旧忍气吞声道:“我家主人哪怕是达官权贵也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到,还请素小姐略赏些薄面。” 我有些好笑:“你家主人不是说见就能见,素某就是想见就见的?” 本来还想看阿九再追一会的,现在觉得还是早点走好。 不等那人变了脸色欲呵斥什么,我提气向阿九那边纵去,一下子卡在大卷子面前,它来不及躲开,猛的撞在我身上,晕头转向的倒向一边。 阿九双手撑着膝盖,边喘边抱怨:“你就坐在那边偷懒,也不过来帮我追。” 我把大卷子两只后蹄一抓,拖在身后走。阿九瞧着大卷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扑哧一笑,教训道;“看你还到处乱跑不?” 说着转头向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忧虑:“什么人来找你?” 我拖着大卷子走在前面:“不知道。” 我回帐篷,将大卷子关了进去。 小七柳已经上完早课回来。大约是在京城当小老师当习惯了,来到这边也收了几个小学生,时间一长,部落里不少家的孩子都送来过来听课。阿九除了教写字外,多半讲些实用的马羊饲养、繁衍技术,若有喜欢的孩子也给她们说一说各地的风土人情,因为不论大人孩子都很喜欢他。 “师傅,这是乌兰家送的熏肉。”小七柳把熏肉放在我面前,等待我的表扬。 虽然小七柳教课从不收学费,不过孩子们的爹娘总会送些食物表示感谢。这样一来,部落里哪家的酒烈,哪家的肉好,我们都知道了。 我摸摸他的脑袋,这孩子长高了不少,笑道:“不错,我家的小七柳可以给家里补贴家用了。” 小七柳嘟着嘴:“我现在的本事可不是就补贴家用了,而且师傅那里要我补贴?”他蹭到我的脚边,靠在我身上,仰头道:“过几天就是跑马会了,师傅要不要参加?” 我笑了笑:“师傅已经一把老骨头了,去凑这种热闹做什么?” 小七柳瞪着我道:“师傅要是老骨头,那参加比赛的人就都要进黄土了。不过,”他又得意的笑了笑:“师傅不是参加也好,否则的话所有比赛都没有悬念了,还有什么看头!” 我啪在他脑袋上打了一下:“别的学不好,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学得不错!”小七柳的偏科算是很严重了,他喜欢研究农学、机械、阵法多于诗词歌赋,对医术也没有什么热情,武功只有轻功和暗器还算不错,其他的都平平了。不过我也没有把自己的弟子培养成全才的打算。现在小七柳在他专精的课业上提出的部分看法和建议已经超我的预期,若是再积累几年,我只怕都应付不来了。就这个趋势发展,小七柳将来成为某一行业的大家指日可待。 小七柳摸摸脑袋,精灵古怪的吐了下舌头,忽然问:“那我去参加好不好?” 我有些诧异:“你要比唱歌跳舞?” 小七柳撇撇嘴不屑道:“谁要比那个?我要比骑马、射箭、摔交!” 骑马,射箭,摔交是女儿家的比赛项目,小七柳的男孩身份是众所周知,可是他却经常穿女装出门,已经成了大家接受的事实。不过要扮女装参加比赛,恐怕就有些离谱了。 不过我也没有意思为别人操这个心,只道:“你若能叫别人答应你参加比赛,那就去吧!” 小七柳跳了起来,洋洋得意道;“放心,这个我有办法!” 这个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中午,阿九已经叫人把饭菜都端了过来,于是大家一起围着吃了饭。 阿九收了碗筷,出去没多久,却似乎撞上什么人,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少女的声音道:“阿九,恩——我是想问问你下午要不要一起去打猎?” 阿九似乎心情很不好,不耐烦道:“不去,我要去不会自己去啊!” 我跟着走出帐篷,见那少女正是早上前来唱情歌的那个百灵。皱了皱眉头,等阿九走了,我走到她身后,她回身一副戒备的表情看着我,似乎很怕我又弄出一只羊来砸她。 “你跟我过来!”我低声道。 百灵警惕道;“你,你想做什么?” “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被我拖走?”我很有耐心的提供两个答案给她选择。 百灵怒不敢言,只好乖乖跟着我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停下脚步,我微微侧头,瞟了她一眼:“回去告诉你家主人,看在云泽的份上,她找人监视我便不与她计较了。但若是做的太过,或者是搞些小动作之类而导致我和我身边的人有任何损伤,我一定会找她算帐的。” 百灵表情愣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什么我家主人?” 我冷笑道:“你听不懂是最好。” 说着,便离开了。 我从来没有指望自己进入北越能够真正的自由起来。云泽尚且受猜忌,我这把大楚、西辽闹的天翻地覆的人又怎么能幸免? 我早料到我的身边不会少的了现任越帝昭颜的人,但是若他们只是远远的看,中规中矩,我便当做没看见,但若是想搞些小动作,我却是不会视而不见。 这少女虽然掩饰的很好,可是想逃过我的眼睛,还有难度。 我却是一点都不担心她能对阿九构成什么威胁。阿九原来本是大楚情报网的掌控者,这点潜伏和隐藏身份的小手段还不在他眼里。 今天早上那人即使不是昭颜本人,也是她的心腹了,虽然我没有回头确认。这三年来的她来马蚤扰我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虽然我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昭颜还算聪明的没有采取什么强硬的措施。毕竟有前车之鉴在此,至少我人在北越对她的威胁要比我人在大楚低的多,因为她可以随时知道我的行动,若有不满意,她还能有所准备。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云泽与我的来往若太密,会不会给她带来麻烦了?如今云泽手中权力不小。昭颜的朝局初定,朝中百官对她的信心才刚刚建立起来,除了云泽,昭颜也没有其他的亲人可以依靠,因而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交于她在处理,连兵权也分了一部分在她手中。云泽好歹与她是同父同母的姐妹,从小又信任她依赖她,为了树立自己的仁君形象,昭颜总要做做表面文章,同时也确实因为她手中可用可信之人有限。 前段时间收到百花楼发来的消息,云泽的惠王府门口的监视似乎又严了不少,或者我应该找个时间与云泽谈谈了? 第 198 章 几日,便是草原上一年最欢乐最盛大的节日——跑马节。这个节日,与大楚的踏青节,西辽的百花会的意义没有什么区别,多是年轻儿女们的盛会,一般会持续十天左右。最后一天的篝火舞会上,男女互诉钟情,当众求爱者更被视做勇气,被人看中者更是荣耀。草原儿女多豪情,男追女也是寻常,并不比楚辽的风俗,以含蓄矜持为美。 我不知道小七柳使了什么功夫,竟然让部落的族长答应小七柳参加比赛。于是心中暗叹,今年的跑马节完后,只要很要过一阵不平静的日子了。七柳的身手虽然还算不上高手,可应付一般的好手已经是绰绰有余了,只他有心,囊括三项冠军也并不奇怪,到时候整个部落的女儿家被一个十一岁的小男孩打败,只怕面上无颜的很。 不过,那又干我何事? 因为小七柳的参加,无聊的我于是有了事情要做,就是每天到赛场去给他加油。 本来开始去的很不情愿,但阿九说这是小七柳重要的事情,我这个做师傅的不可轻视。可是到了现场,看到热火朝天的场面,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我忽而又有了兴趣,兴致勃勃的看着小七柳一路预赛,初赛,复赛,决赛……的一一闯过来,他本身又是极喜欢炫耀的性子,虽然年龄还小,可已经有了十二三岁男孩的样子,无论是马上马上的各种花样花式,还是比静射、动射、狩猎,或是最后与人缠斗、交手,举手投足都是风华耀眼,英姿飒爽,看花了一干围观男女的眼睛。 我站在人 十年华衣(女尊) 第3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2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2部分阅读 群外,将众人的眼睛都瞧了清楚,对着小七柳总是刻意的刷帅的动作,不但是不少同龄的少女眼睛直直的的移不开,连一些少年都忍不住红了脸,有一眼没一眼的偷看。 我忽然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觉,原来养小孩是这样的感觉。我敲了敲手指,不自觉的笑了起来,其实这种感觉还真不错。 阿九坐在我身边,一只手玩着腰上系的玉佩,瞧着我满脸的期待,笑道:“先还说不出来呢,现在看的比谁的劲都大,连一场都不肯缺下。” 我清咳一声:“反正在家里坐着也是坐着,出来活动活动也不错。” 阿九偷偷掩嘴笑起来。 我瞧着阿九的嘲笑的眼神,哼了一声。忽然发现他的头发上沾了一片青草叶子,多半是什么时候风吹上去,摇摇头,自然伸手去拈,手才摸到他的黑发,忽然感觉这种动作和氛围好熟悉,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还是一样的动作,还是一样的场景,只是对面的人换了一个。 阿九一双灿星一样的眸子露出温柔的光,轻轻抓住我停在半空中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握着。他的手软软的、温温的,感觉很舒服,我下意识的抓紧了,仿佛抓紧了,自己的心也能够感受到这种温柔的、温暖的触感,变得温暖起来。阿九忽然凑了过来,双手抱住我,我感觉到他身体传来清淡的花香,黑色的长发纠缠着我银色的长发,下巴却压在我的肩膀上,我几乎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阿九轻轻道:“忘了他吧!” 我抓紧阿九的手,微微垂下眼帘;“我一直在努力。” “我不会离开你的。”阿九又低低的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为你梳头,给你作饭,一起说话,看风景……只要你喜欢,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你身边。” 我知道我一直亏欠阿九许多。 我一直都明白阿九喜欢我,他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一点——从一开始就是。但我那时一心都扑在雪衣身上,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种感情,为了避免自己陷入不必要的感情烦恼里,我潜意识把阿九这种爱恋归结于青春期的一时迷恋。 可事情发展并不是我自以为是的那种,甚至也不是我担心的那种。阿九没有放弃,没有退却,也没有强行介入我与雪衣之间,没有纠缠,也没有无理取闹。他选择了等待,不知道时间长度,也不知道有没有结果的等待。 现在回想起来,那么多次,我与雪衣的亲密都从来没有避讳归阿九,对他会不会是一种折磨和伤害? 楚悦对我说过,如果不爱阿九就干脆的拒绝他。 如果她这个做姐姐的都说这种话,在我从来没有想过的背后,阿九承受了怎样的压力和痛苦呢? 即使这样,他还要想努力保护我,伸出双手拥抱我,给我以温暖? 我忽然才发现,雪衣,我,阿九三个人中,外表看起来最柔弱的阿九才是最强大的那一个人。他有自己的信念,并坚持不懈,无所谓畏惧的。即使在外面的风雨交加,电闪雷鸣依旧不能折了他的意志。 这一点,我与雪衣,都做不到。 这才是一只真正敢于风暴中翱翔长空的苍鹰,却被我当成家养的鸽子。我真傻。 我抓着阿九的手,心中一暖,却又紧接着凉了下来。 我的银发衬托着阿九的黑发更加刺眼,仿佛在警告我一些已经发生的事情,早已经无法挽回。 现在的我还有资格给阿九以回应吗? 现在的我还有资格得到幸福吗? 如果不行,我凭什么耽误阿九一生的幸福呢? 我忽然心情糟糕到极点。 这个时候人群中传来一声欢呼,小七柳的惊叫,打断了我的沉思。 放开阿九的手,我轻轻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情了?” 阿九有那么一瞬间的失望,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我看的心中一痛,但还是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向赛场走去,只见阿九气鼓鼓的站在赛场里看着一个宝蓝衫子的女子一箭一箭的射中红心,甚至将前面的箭从箭杆中劈开,方向掌握的无比精准。 小七柳的准头虽好,可毕竟力量不如成年女子,射程一旦加的过长,他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从身边围观的人的议论中,我知道这青年女子是刚刚突然加入的,一上场就连连取胜,无人是其对手,一直到现在的总决赛,才对上小七柳。我稍微打量了一下这女子,她的脸被一顶很大的帽子遮去一半,看不清楚面孔,我目光落到她腰上的剑上,忽然笑了出来。 向小七柳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输了,便就输了。下次赢回来不就完了。” 小七柳本来还是不服气,但是听到我的声音,还是道了一声:“我认输。”然后把弓箭归还,垮着一张小脸走到我身边。 部落里的人都知道小七柳叫我师傅,处于对小七柳的尊敬,大家对我很客气。 我拍拍他的脑袋:“输一场就这副德行,可别叫你师姐看到说你输不起呢!” 小七柳甩开我的手,不高兴道:“我才没有输不起呢!” 我笑道:“那好,那就把冠军请到家吃饭吧!” 小七柳回头瞪了那女子一眼:“我才不要请你吃饭!” 那女子哈哈一笑,利落的把帽子一摘:“怎么了,小七柳,请师姐吃顿饭就那么不情愿啊?” 小七柳顿时呆了,然后欢呼一声,向清书跑过去:“师姐,是你啊——” 情书满面笑容:“当然是我。”抱起他转了一圈,点点他的鼻子,“不是我,是谁?” 说着,便向走了过来,打量了我一翻,眼睛最后落在我的头发上,目光一黯:“清书见过先生。” 我扶起了清书,微笑道:“好久不见,都快认不出你人了。若不是见了你的剑,还真是认不出你来。” 那把剑便是清书书房一直放着的那把。 清书三年来变化确实很大,个子高了不少,褪去了少女的清涩,向青年女性转变,看上去更加秀挺。虽然没有考较,可从她的呼吸长短,脚步轻重,精神面貌也能看出她三年来的进步非常大。 三年中我曾经托百花楼给她带了几次新武功的册子,选了几门适合杀抵和防御自我的工夫,应于她也有一定帮助。小七柳则是收集了许多军阵给清书寄过去。 小七柳听到我的话,叫了起来:“原来师傅早知道了,故意引我上钩!” 清书大笑道:“这样才可以看出你的本性来啊!” 两人说闹了一下子,我便道:“这次怎么想来要来北越,路途这么远,你跑来做什么呢?” 第 199 章 清书苦笑一下,似乎事情让很难开口。 “回家再说吧。”阿九笑着看我们师徒三年多未见的激动样子:“这里可不是谈话的地方。” 我点点头。 见清书虽然看起来成熟稳重了许多,在我面前有时却还是表现的跟孩子一样的扭捏,刚刚闷闷的心情不由得有些轻松。等到回了帐篷,我先转换了话题:“上次来信不是说回家去了吗?怎么会来这里?” 清书嚅嗫着:“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的。我——”还没说完,脸倒先红了,“我娘让我成亲。” 小七柳瞪大了眼睛:“啊!师姐要成亲了!“露出打趣的眼神看着她,看的清书越发尴尬起来。 我微微一怔,然后笑了出来:“这是好事啊。以你的年龄娶个夫郎也不错。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清书见我没有反对,反而有些不乐:“我才二十岁,还没有做出有一番成就来,怎么可以现在就成亲。” 我不禁觉得清书有些过于认真了:“二十岁考虑婚事也不是太早。何况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有何不好?” 清书有些别扭的看着我:“这么说先生是赞成我成亲了?” 有些怀疑清书是不是得了婚前恐惧症,我劝慰道:“如果遇到合适的人,能够结为夫妇是很好的事情。至于时间早晚,不必太过执着。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对的终生伴侣并不容易,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清书听得着话,沉吟一会,忽然看了我一眼。她大概是想到我与雪衣的事情,神色似有所动,低头思考了一会,表情果然有些变化,才抬头慢慢道:“先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那,那个人我也没有见过。只知道是爹提议的,与娘商量后定下的。”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看了小七柳一眼,表情有些犹豫。 “是哪家的公子呢?京城里的吗?”我也瞟了一眼小七柳,他正在一个劲的偷笑,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师姐眼光的古怪。 “不是,是春姨家的一位公子。说起来先生也许知道的,闺名叫做知静。”清书微微皱了下眉头。“娘说他虽然是男子,却非常聪明,有商业头脑,同时在金聚楼中有相当的地位,加上春姨的亲戚关系,是个不错的人选。” 听到这个名字,我微微一愣。 要知静嫁给清书?我开始对清书父亲聂纹均的眼光感到佩服,知静的身份和头脑看来看去,都是目前最适合清书的人选,抓住了他就等于抓住了金聚楼的主心骨。聂纹均显然是对春姐与清书之间的关系很清楚,有这么一个与春姐有亲戚关系,又深谙商道的男子无疑是巩固清书在常家地位的最佳人选。 而清书是我的徒弟,我对她最是清楚,不论是品性、性情、才能都是万里挑一的,堪配知静。若是两人有缘走到一起,倒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我想起我离开金橘镇的最后一夜,心中难安。不知道经过了这几年,知静的心境是否已经有些不同,这明显是一桩商业联姻。尽管我觉得清书的条件做为知静的妻主是足够的,可若是知静不愿意,我自然是不希望他被迫嫁人,即使对象是我的弟子。而另一方面,我又担心知静因为当年一段混乱的感情纠葛而耽误了自己的青春和幸福。想来想去,觉得十分矛盾,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好提议来。 最近送来的情报依旧是知静整理的,没有透露半分这方面的消息。让我也无从判断他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罢了,既然知道了,便去信问问吧。 “先不说这个了。”我道,望着清书:“清书,我有话问你。你现在在军营中状况如何?” 我们离开大楚后,阿九就谴回大楚情报处,将手中的权利彻底放弃。我佩服阿九头脑的理智与干脆。即使阿九是文昌帝最喜欢的儿子,但绝对不会允许大楚情报网的掌控者带着情报处跟着一个对自己没好感的女人跑到别国去。阿九放弃了这样强大的一股力量,无非一是避免给自己召祸,二是为了向母亲表明自己不变的心意。 因此向军营这种作为商业的情报组织的金聚楼都难以查消息的区域,就只能凭借百花楼来下手了。我问过司马惊鸿,他果然回答我,军营中早有几个他安排的探子在其中。 清书听到我问,便眼睛闪闪发光道:“很好啊。我现在已经是少将级别了。手下的人不少,她们可都是对我服气的很。虞将军、卢将军、全将军、苏将军都帮了我不少。”说到这里,清书带了一丝恨意,哼了一声:“现在的大楚军营可不再是萧炎一个人说了算!” 我早看出清书在军事上的天分,不然当初也不会借口学习商道将三十六计、孙子兵法以及我在后来所见过各种军事常识和技巧教与她。只是没有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做到这个程度。 清书本身的才华,加上是我弟子的身份,让军中的士兵自然把她看成我的代言人。三年前的那一场变故,让凡是上过西辽战场的士兵心中都埋下了对萧家不满的种子,随着时间的延长,萧家的军心逐渐不如往昔。即使有一个萧雪衣做了太女正君,也似乎没能挽回什么。加上目前军中萧家势力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仅仅剩下了一个萧炎,以清书为代表的新势力迅速崛起,并能达到与萧家分庭对抗的局面,似乎也是理所应当出现的局面。 心中微微高兴,口中却是不忘再三提醒她:“即使是在军中也不乏心怀不轨的人在,你万事还须小心,上战场可是性命攸关,切勿轻敌。” 清书点头答应,如今她的性子已经谨慎收敛许多,不会复以前的轻浮。我看在眼中,又是欣赏又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弟子——可温室里又能养出什么好花来? 第 200 章 晚上,我坐在桌前有一眼没一眼的翻着一本曲谱,心中却在不自觉的回想这三年来大楚的局势。 三年前问天仪式后,秦王楚风就被正式封为太女,而楚鸣以前曾经做过的,却一直被压而未发的丑事祸事终于一一都被揭露开来,比如更早的秋闱中无辜被打死的佟潜,比如……终于等来了大义支持的楚风便大刀阔斧的在朝廷上下清除楚鸣的势力。多少人人头落地,多少人被罢官免职,多少人告老还乡,多少人贬职左迁——毕竟曾经有何家和皇储之名在身,楚鸣还是赢得了许多人的支持,何况先帝在时,对萧家打压的如此厉害,官员中认为萧皇夫所出楚风没有前途的官员可是大有人在。 作为站一国顶端的文昌帝却是文风不动的看着楚风在朝堂中掀起这一场腥风血雨。政治斗争本来就是残酷的,站错了队伍,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的性命甚至全家、全族的性命。也有人上书文昌帝弹劾太女行事过于犀利狠绝,导致人心惶惶时局动荡。文昌帝却未置一词,而三天后,此人就被楚风上折夸其“勇而敢言,可当大用”,然后升官一级,派去做方太守——明着是升职,却将人赶出了朝政中心。而此事之后,还“幸存”在朝堂中官员终于也弄明白了文昌帝的心思:她明摆着是要给新上任的太女立威的机会了。 于是新太女府上一时门庭若市,献殷勤的,表忠心的,哭忏悔的……络绎不绝,风向开始完全的一面倒。楚风的呼声至此达到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新高,在朝中的地位稳固如磐石。她终于可以开始放手在朝堂中安插和巩固自己的势力,比如白若灵,比如萧炎——萧敬平先因欺君之罪被夺去了大将军之职,现在虽然因为萧雪衣成了太女正君而免去罪责,但是官复原职显然已经不可能,索性将一切交给了萧炎。萧炎也就因此成了现在的大将军。 等到楚风终于把该做的事情都做的差不多了,最后一件事情,也就是一直放在她心中的那件非做不可的事情也就摆在了眼前:从问天仪式之后就一直被软禁的前太女楚鸣在两年后服毒自尽,文昌帝下旨以亲王之位葬之,溢号予王。 至此,大楚的朝政终于安宁了下来。 阿九坐在我身边,就着我看书的灯光,做着针线活,时不时望上我一眼。我偶尔正好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便嫣然一笑,问我累不累或是渴不渴,帮我捏会儿肩膀或者泡一杯茶来。 现在的阿九比三年前看上去长高了许多,如今个子我还高些了,脱去了少年的青涩和毛躁,显的更加成熟起来,尽管还是很活泼。但身为男性的魅力却于不知不觉中越发的强烈起来,举手投足间的风致便让人忍不住凝眉驻足。 便是此刻他低头在烛光下的半剪侧影,也让我看的一阵晃神,一股说不清楚的欲望蠢蠢欲动,心中烦躁起来。 正要把书合上,却见阿九咬断线头,将针插回针线包里,把手上的衣服抖了抖,对我道:“试下看看。” 我慌忙站了起来,掩饰着自己异样的心情,伸手让阿九把衣服穿来我身上,理好领口,系好带子,他一双手在我身上左摸摸右拉拉,弄的我心里七上八下。阿九却无视我故意表示出来的不耐烦,口中道:“腰好象还是有点大了,明明上一次量的尺寸是对的啊。” 阿九直起身,不满的看着我;“你是不是又偷偷把饭菜倒掉没吃,所以又瘦了?” 我急道;“没有,我都吃了!” 阿九不相信:“真的吗?”他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把衣服又脱了起来,“从明天开始要给你加饭量!”说着瞪了我一眼,抱着衣服出去了。 我松了一口气,想到明天又要加菜,不觉得有些头痛。 虽然是夏天,夜晚的风还是有点凉,我拉了拉身上的毯子,睡的迷迷糊糊,却听见帐篷外有脚步声,走到我门外的时候还格外放轻了,最后却走远了。 我有些疑惑,阿九三更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抓过一件外衣,掀了帐帘悄悄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几百米外的马圈附近,才停了下来。我心中微微一惊,等在那里的人竟是清书。 阿九见了清书并未路露出奇怪的神色,显然是早已约好。 “你白天递纸条约我在这里见面,到底有什么事情?”阿九似乎有些不悦,“有什么不能当着你师傅的面说吗?” 清书苦笑一下:“我本来也不愿意做这种事情,只是已经答应了舅舅,务必让你在先生之前知道这件事情,让你心中有底。” 清书口中的舅舅——莫非是宫中的淑君常相思?我心道,有什么事情是想常相思不肯让清书当着我与阿九面说的。以清书的性子,要她对我隐瞒事情,可是不容易。 阿九微微一愣:“淑君君上?他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的?” 清书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此行其实是专为此事而来:皇上病危,药石罔效,希望能在……见你最后一面。但因先生的关系,难以直接下旨将你接回,也许也是担心你不肯回来,所以舅舅便托我来说项。” 阿九一听,失声道;“母皇她——怎么会,她的身体一直都是好好的啊?” 清书低声道;“我听舅舅说,皇上的身体自一年前便开始坏起来,只是一直撑着,最近已经严重到不能起床、进食困难的地步。太医们的结论并不乐观。” 阿九急切的问道;“太医们说是什么病没有?” 清书摇头道:“具体我并不清楚。因为皇上在半年前就将一切政事交给太女处理,自己在内宫修养,至于到底生的什么病,到了哪一步,至今都没有对外公开。现在绝大多数官员都还不知道皇上病危的情况。” 阿九低头,过了好半天,他才迟疑道:“你见过我母皇没有,她真的生病了吗?” 清书望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心中猜想。你是担心皇上假病骗你回去,这还在其次,你更担心的是她最后的目标是先生吧!” 阿九默然无语。 “消息虽然被人封锁,但是有心还是打听的出来。”清书面色变的严肃,“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这消息没有错!若是危及到先生的安全,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阿九神色忽然很难看,只是咬唇不说话。 清书也应明白自己的话对于阿九有多大震动,于是也不多嘴,只等他自己消化,然后决定。 我静静的站在远处的阴影中,等着阿九的反应。 要回去吗?还是不回去? 第 201 章 我是第二次见到阿九哭。 “我不能回去。”阿九星一样灿烂的眼眸露出坚定表情,“我不能冒险,也不想华衣为难。若是我回去了,华衣又该如何自处呢?若我见了母皇,或者会忍不住求华衣救她,华衣又该如何取舍?是答应我,还是拒绝我?我不想那样!!” 阿九说着背过身去,两行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清书站着没动,只继续道:“你不想见皇上吗?” 只听阿九哽咽道:“从小我就是母皇最疼爱的儿子,即使——即使我后来多次违逆母皇,母皇也没有怪过我。我又怎么会不想见她?可是,华衣还需要我。她的伤一直没好全。一刮风下雨,总是全身酸痛不肯下床;胃口又一直不好,吃多少都不长肉,稍微不注意就瘦下来。如果我不在,她一定又不肯好好吃药。虽然她自己不觉得,现在却总是喜欢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帐篷里,有时候睡觉,有时候发呆,如果没有我陪着她,引她说话,把她拖出门去,她肯定会把自己闷死的,还有——” 阿九混乱的述说,终于说不下去,顿了一顿,道:“还有,我好不容易刚刚才让华衣注意到我,好不容易让她对我有一点点喜欢,好不容易让她的心开始有一点点接受我……我不想放弃,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不想这三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个三年给我重来。雪衣在她身边的时候,我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我有机会了,所以我绝对不能放弃,绝对不能……常清书,你明白我说什么吗?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 他转身,目光忧伤:“我就害怕,我一转身就不小心把她弄丢了。” 夜晚的风凉凉的,我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一钩如水,十分美丽。 阿九和清书回来的时候,见到坐在帐篷外望天的我,吓了一跳,面色都露出惊慌的表情。 阿九急切的解释道;“华衣,我——”却又不知道如何说起的停了下来。 我掀起帐帘:“都去睡觉吧,有事明天再说。”便走了进去,倒在自己床上,不想睁开眼睛。 我不想这样吓唬阿九或者是清书,只是我自己也觉得脑中一片纷乱,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二天,雍和便从贺兰回来了,带回来不少东西。当然还有重要的情报消息。 当雍和把消息说完后,见我们都没有什么反映,疑惑道:“莫非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说着把目光落到清书身上,释然笑道:“原来如此。” 小七柳在一边拆雍和带回来的新工具,一边有一眼没一眼的瞟着我们,过一会道:“刚刚族长说要师姐等会过去参加颁奖典礼呢。” 清书本来还在为隐瞒我的事情一直低头“忏悔”,听见小七柳的话后,便转移的注意力:“我不是这里人呢,也能拿奖?” 小七柳气呼呼道:“族长叫你去的那就应该是了——哼,那本来是我的奖品呢!” 清书见小七柳生气了,讨好道:“不管奖品是什么都送给你,好吧?” 小七柳扭过头去:“谁稀罕?” 清书连忙道:“就当是我给你赔罪的礼物!” 小七柳不做声,手上继续摆弄着新工具,嘴角却是开心的弯了起来。 晚上的篝火晚会分外的热闹。 无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打扮的分外漂亮。 小七柳难得穿着一身桃红夹杨柳绿的男孩式样的袍子,头上两只包子髻,缀同花色的小穗子,一张伶俐清秀的小脸看上去灵动可爱,让我想起前世神话里的金童形象。清书此行显然没有为跑马会准备什么,但也让小七柳给拴了一条色彩鲜艳的腰带。两个人坐在一起对着围着火堆跳舞的少男少女指指点点,说说笑笑。 清书的奖品是一匹上等的骏马,是小七柳肖想了很久的,于今归他自然是高兴的很。心情愉悦之下,小七柳也把自己作为第二名的奖品一把精制的弯刀给了清书,说是补偿她。 我看着两个孩子两小无猜的坐在一起,心中不由的想,等到小七柳再大了一点,若能嫁给清书也是不错。忽然想到清书前天与我说的事情,越发的觉得需要抓紧时间办了,当然事先要弄清楚眼前两个孩子的心意,乱点鸳鸯谱可不好。 雍和坐在对面,她身边一左一右各坐的一个少年,逗她与自己话。我知道雍和的桃花指数一向都很高,不管是在西辽大楚还是北越,她温和儒雅的样子总是吸引不少男子,不过我却知道她虽然表现的亲切有礼,左右逢源的样子,心中却是指不定怎么叫苦呢!正想着,雍和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果然露出一个“快要招架不住”的无奈眼神。 阿九虽然一直坐在我身边与我一起欣赏歌舞,眼睛却时不时显示主人在走神,我明白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他。阿九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想回大楚看望他母皇,而我该怎么办? 我该回去吗? 我心中还在怨恨吗? 若是在怨恨,我在怨恨谁? 这个时候,音乐一变,更加欢快起来,人声也更加喧闹起来。更多男男女女都加入了舞蹈的圈子。 过了一会又纷纷散开,一名青年女子微笑着在众人的注视和笑声中走向阿九,将自己的头巾取了下来,递到阿九面前,鼓励的看着他。 阿九被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看了看我,然后向青年女子露出歉意的笑容:“谢谢你,可是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在北越的游牧部落中,在跑马会的篝火晚会中青年男女向异性赠送自己头巾示爱,这是一项古老的传统。我们在部落中生活了两年,多少也听说过一点。 众人都露出遗憾的表情,青年女子却没有将头巾收回,只是收敛了笑容:“她是谁?” 阿九轻轻咬唇,没有说话。 青年女子将目光转向阿九身边的我,目光一厉:“是你吗?”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我,忽然笑道:“你那一头白头发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得了什么怪病?你这样的身体能配上阿九吗?趁早退出吧。” 第 202 章 她一番随口的话,仿佛一拳打来,击中我最脆弱的一点,让我几乎无处避让。手下意识收紧了,感觉自己最贫瘠最苍白的缺陷暴露在日光之下,对此却完全束手无策。 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一头白发上,各种眼光都有,刺眼无比。阿九惶恐的看了我一眼,又怒有气的瞪着那女子,示意她离开。青年女子见我不言不语,大约以为我是示弱了,得意的斜眼睇了我一眼,然后一脸热诚的看着阿九。 眯了眯眼睛,我缓缓起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阿九却发飙了,他冲那青年女子怒吼道:“滚!你给我滚远点!别让我再看见你!”最后几个字声音又高又刺耳,有着让所有人都为之惊竦的愤怒和赤裸裸的恨意。 青年女子被阿九的激烈反应吓到,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声音难堪无比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哪个男子不希望自己的妻主强壮有力,这样才能将来的日子才会幸福快乐?难道你喜欢和一个病秧子在一起?” 阿九哼了一声:“去要和谁在一起是去自己的事情!不劳你操心!”说着便要跟上来。 那青年似乎也被激怒了,道:“不许走!你倒给我说清楚,这个白头发的到底那里好了,你非跟着她不可!” 阿九又惊又怒道:“放开我!” 我感觉不对,转身却见那青年女子扭住阿九的手,眼露寒意,蛮横道:“你倒说说,她到底哪点比我好,让大家评评,你跟着谁会更幸福!” 阿九仰头直视:“她哪一点都比你好!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幸福的!”仿佛是在说天地间的一个真理一样,那么理直气壮,那么理所当然,星样的眸子映着篝火的红光,仿佛天际的一带流火,延烧起来,蔓延过整个宇宙,在我的视野里降落成一片最灿烂鲜艳的飞霞。 我只觉得有什么流淌过自己的心口,曾经破碎过的某个地方,一点一点的在修补,一点一点的被添满,仿佛温暖从十指尖端流过,顺着血管延伸,逐渐溢满整个胸膛。让我的冰冻的血液如同雪到了春天,开始慢慢溶解,化做春水潺潺,惹人情动。 一种久违了的感觉重新又回到心头,那种让人每一根神经到每一根头发都酥麻感觉,那种幸福,那种快乐,久违了。 我曾经那样大无畏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哪怕粉身碎骨,不惜性命;现在却如此的谨小慎微的,连看都害怕再看一眼,哪怕感觉幸福已经触手可得,却连伸手去拿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现在,当阿九一番话说出口,我还是感觉自己血液沸腾起来了,整个人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巨大的幸福、梦寐以求的幸福就在眼前,如同沙漠里的人看见的水源,如同守财奴看见了金山,那种诱惑,那种向往,让人战栗,让人疯狂,让人朝思慕想,让人神魂颠倒,于是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拥抱,于是就想要去染指,想要得到——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吗?能够吗——我真的能够吗?给予阿九幸福,也给我自己幸福? 上天,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再给我一次可以获得幸福的机会吧,为此我将倾我所能保护他,守护他,爱护他,不让他受到伤害,不让他再为我担忧,不再让他为我哭泣,无论祸福,我都站在他身边,无论苦乐,我都与他分享,终我一生,矢志不改!!! 我终是个受不起诱惑的人。 青年女子被阿九无条件的回护我的话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瞪的眼睛捏紧前头大声吼道:“你胡说!”说着,她便拉着惊慌的阿九要强行带走。 再没了犹豫,没有躲避,我感觉一切仿佛都可以随着我的心意而行。当下脚踩九天御风影游步,眨眼便在女子和阿九身边,不等女子脸上露出惊讶的目光,我一指点向她的手腕。她手不自主的一松,阿九便立刻抽了回来,扑向我身边。我接住他,拿起他的手,检查有没有外伤:“疼不疼?” 阿九轻轻摇摇头:“没事,她那点力气还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青年女子本来就没搞清楚我那一指怎么让她莫名其妙松了手,再听阿九的奚落,又见到我如此亲密随便的握着他的手,顿时又妒又怒:“有没有胆量我们来比一场!看谁更有资格和阿九在一起!!“ 周围的男男女女便开始起哄。 草原上为了争夺所仰慕的异性,比斗是少不了的,勇士赢得美人的心是千古不变定律。而敢于挑战和接受挑战的人才会被草原的人所接受。 可惜我和阿九都不是草原上出生的人。 我拉着阿九向外走,那青年女子见我避而不战,气急败坏的拦下我们,冲着我道;“胆小鬼,就你这胆量,连接受比斗的勇气都没有,趁早从这里滚出去,别丢我们部落的脸!” 阿九拉着我的手,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情很好样子:“走吧,你不是她的对手!” 我自到了部落中,从来没有与任何人比斗过,即使偶尔用下轻功也是在没什么人的地方。所以部落中知道我会功夫的人很少。实际上即使是雍和与小七柳都很少用功夫。 青年女子见阿九不相信她,取出一把弯刀,站在我面前,轻蔑道:“拿出你的武器,我们来公开比一场!” 我对于这只没什么威胁力的小狼狗没什么兴趣,看了一眼还兴致勃勃的众人呢,忽然很不想得她们的逞。于是一把拉起阿九,几个连跃就飞出人群,落在我们的马旁边。 我翻身上马,然后把手伸给阿九,阿九笑得很甜蜜,将手递给我,被我拉上后坐。一抖缰绳,马就跑开了。我故意拉着马转了一圈,看到篝火边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心情忽然很好,便再拉着马儿跑开了。 跑了不知道多远,我在一个小山坡上停了下来。 我将阿九抱下马,由着马自己在一边啃操。阿九站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半张侧脸在月光下,显的越发朦胧起来。我盯着阿九的脸看了一会,感受他手心的细腻皮肤,越摸越舍不得放手。 阿九也没有见我如此嘻皮涎脸的样子,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有把手甩开,只是侧着头不说话,黑发垂下来裸露出洁白的耳垂和完美的脸颊弧线,白皙的皮肤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下,散发着说不清楚的诱惑,看着不禁有些口干。 小心的按捺下心的狂跳,我强装镇定又郑重道:“阿九,嫁给我吧!” 第 203 章 阿九眼睛忽而睁大了,怔怔的看着我,眉毛微微动了下,似乎很想笑,但嘴角还没有弯上去,却塌了下来,下一秒,眼睛就红了起来,眼泪刷刷的流出来。朦胧的月光下,泪水如同一滴滴透明的水晶顺着他的脸颊划下来。 阿九也不擦,只是站在那里用一双含泪的眼睛望着我,过了好一会,才抽动了下鼻子,嘴角缓缓的勾起来,眉毛也慢慢的弯了起来,好象月光下一枝带露的桃花,娇艳的颜色,单薄的花衣,烂漫的冉冉张开花瓣,柔柔的舒展着叶子,随心的一笑,飒然风起,便是一林的浪漫。 而我就是那个站在花下的人,在月光下,在花枝下,静静的感受这种如同一潭秋水一样深沉的爱恋。静谧却并不死板,深沉却并不晦暗。 我心中闪过一丝内疚,却很快把这种感觉抹去。我知道阿九希望得到的是我的爱恋,而不是怜惜和同情。虽然时间来的有点晚,但直到今日我才有完全的心境和感情来接纳他,也只有这样一份完备的感情才能配得起他长久的等待和守候。 “好,好——“阿九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猛的点头:“我答应,我愿意,我……”简直有点语无伦次,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误以为我脸上的微笑是在嘲弄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停了下来,抽了抽鼻子,恼怒道:“不许笑我!都是你,搞突然袭击,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忍住笑,上前轻轻拭去他还挂在腮边的眼泪:“别哭了,还跟个小孩一样。” “我才没有。”阿九一边哼哼的说,一面努力振作了精神,只是话是这样说着,他的眼睛一对上我,眼泪却又是忍不住的流下来。长久积累下来的委屈和辛酸一下子爆发,阿九终于忍不住扑过来,紧紧抱着我,死死的掐着我的胳膊:“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等了好久了,好久了……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阿九一口咬在我的手臂上,狠不得将肉咬下来一样,我忍着痛,感觉我的血混了他的泪流了下来。 “我一直在等你,你究竟是知不知道?”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的。 我已经决定与阿九成亲后回大楚定居,但是我还是把婚礼在北越举行。因为这里没有太多复杂的人与事,没有我或者阿九见了会尴尬的人或景。并且,阿九与我在北越一起待了三年,若是回到大楚还没有名分,怕是皇家不说什么,平民百姓也会念叨,一国皇子与人私奔,回来竟然还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怎么会让阿九被人说这种闲话。 至于回大楚定居的原因有两点,一则是阿九需要回大楚看望母皇,二是因为雍和带来的消息。云泽手中的权利日大,她的心思固然不如她当年离开北越时候的那样单纯,可但越帝有所求,却无不赴汤蹈火,全力以赴,凡经她之手的事情无不井井有条,行之有效。如此下来,越帝交到她手中的事情越来越多。雍和告诉我,近几个月来,云泽每日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三餐不定已经是定局,有时候忙起来一天下来只喝上一碗粥的时候都有,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面色也很不好,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累病。 若是仅仅这样便也罢了,云泽掌管事情越多,权利越大,却不是建立在更多信任的基础上。越帝赐她在越京居住的惠王府中侍卫六成以上都是从禁卫中调出。而暗中监视的数目一直都是只多不少。另一方面,事情越多,麻烦也就越多,当初参与夺嫡的几名皇女分布在各地的余孽分明将云泽视做了越帝的 十年华衣(女尊) 第3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3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3部分阅读 宠臣心腹,时不时来次刺杀,光是今年到现在,她遭到的刺杀就不下二十次。而即使在朝中,云泽肃清官场,不知道又从中得罪了多少人去,多少人恨她如骨,却只能忍气吞声。 我不难想象,数年后,越帝政权稳定后,朝政也清明了,万事都走上正轨了,云泽逐渐被新的权臣取代后,她的下场该是如何凄凉,那个时候越帝会保她吗?我看未必。 至于我这个只可能导致越帝更加猜忌她的人物,还是早点离开的好——不论对云泽来说,对我自己来说。 我让雍和通知了云泽来参加我与阿九的婚礼。一面为了在离开前再见她一次,再也想提醒她一下,适当的掩盖一下自己的光华,方能长久。只是这些话我这几年早与她说过,如今再提能否起作用,我是完全不做指望了。 清书大约很高兴我在她来北越的时候决定与阿九成婚,甚至还没大没小的说:“早就该成亲了,先生真是拖拖拉拉。” 尽管我和阿九都打算婚礼从简,但是必须要有的东西,都还是要有:全新的帐篷,被褥,精致的喜服,还有少不了的喜宴。清书主动承担下了我的婚礼的许多筹办工作。 我和阿九却甩手什么都不管,整天牵着马在外面闲逛,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清书翻了一个白眼,很自觉的当做没听见。 雍和除了筹办工作,还在联系百花楼与金聚楼,开始策划我回大楚的路线和沿线补给问题。虽然我在北越目前还没有被人怎么烦过,但不代表我回大楚的路上就一定风平浪静,低调一些就能避免许多麻烦。 其实我很想请师姐们也来参加我的婚礼。但是因为路途太远,我又不想闹出什么轰动,于是只让人带信回山,信上只说的很简单,只说明我要成亲了,成亲后带阿九回京城定居云云。随信还附上阿九做的一大包奶糖——我教的,算是我们的喜糖了。 接到师姐们的回信时我们已经在回大楚的路上了。信中除了恭喜我与阿九之外,还送来三件礼物,都是给阿九的:一对小巧的羊脂玉枕头,半镂空,上面是凤翔九天的图案,一件四季百花衫,衣衫是天蚕丝织就的。民间一两天蚕丝价过万金,还是有价无市。连在皇宫里见多了奇珍异宝的阿九都吓了一跳,对我说:“素衣门还真是拿东西不当东西。”最后一件,阿九看后脸顿时红的跟桃子一样,连看都不给我看一眼,就赶快把盒子关好。 我好奇的问:“那是什么?” 阿九无赖道:“是我用的东西,你用不上。”说着赶快把盒子收好。 “什么好玩意?都不给我瞧瞧?”我假装生气的样子,去抢,阿九忙推了我一把。我哪里是非要看那只盒子,不过是要与他闹着玩,随手将他拉倒,两个人一起扑在马车上。 阿九的头发一下子就乱了,他摸摸头发嘟着嘴道:“你看看,又乱了。” 我按住他的手:“别动,很好看。”乱了更好,我又把另一手压上,邪邪的笑起来。 阿九刚刚恢复一点的脸色又红了:“你想干什么?这可是在马车上呢!” 我嘿嘿的笑道:“怕什么?大不了我点了她的|岤,让她听不见。”说着手就摸到阿九胸口上了。 阿九扭了一下,躲避我不老实的手,小声恼道:“你别闹了,昨天晚上还没闹够啊!”虽是反对着,可声音却开始有点喘起来。我心中一乐,翻过来压住他:“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 阿九眼睛直偷看着外面,担心的很。我趁机摸过那只他要藏起来的盒子,一打开,里面却是一只不大不小的瓶子,上面写着“色予魂授”四个字。我顿时有些无语了,有送成亲礼物送这个的吗?这世界上比龙涎香效果更快更猛烈的也只有色予魂授了,不过,师姐们送的当然是对身体没有副作用的那种拉。 阿九一见我摸出那只瓶子,又瞧见我的对着它笑,顿时急了,挣扎着要来抢。我拔去塞子,闻了闻,不怀好意道:“不妨现在就试试吧!” 阿九终于忍不住叫道:“你敢!!” 第 204 章 五天后,我们就离开了草原,进入北越南部的城市。 清书因为假期快完了,便先我们一步回了军营。我和阿九则从另个方向直接回大楚京城,虽然我有心把这段旅程当成蜜月旅行,可是阿九探母心切,我也不好故意拖延行程。 即使这样,在不得不的停歇下来过夜的城市或小镇上我还是带着阿九到当地的市集和街道上玩耍,算是聊胜于无。 我看中一盏七彩琉璃色的宫灯,问阿九好看不好看。 阿九点头,然后又道:“没有你做的灯好看?”说着抿着嘴笑看着我。 阿九说的灯是我在婚礼上放飞的九十九盏红纸做的孔明灯。因为时间仓促,婚礼办的很简单,为了弥补这一切,我便让雍和买来竹蔑和红纸,拖人做成九十九只灯,并糊上红纸,在我们婚礼举行的当晚,同时放飞。 黑色的夜,红色的天灯,环绕在我们头顶,九十九盏,连珠成串,蔚为壮观,让整个天空都变的神秘而动人起来。那一夜,让整个部落都震惊了。 我苦心筹谋,自然有把握让阿九有一个难忘的婚礼,等到我们都老了,回想起这个时候的浪漫与轻狂,便又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我悄悄握起阿九的手:“等到我们成亲满一周年,我们再放一回,放一百盏。以后,一年加一盏,一直放到我们都老了。好不好?” 阿九扣住我的手指,歪着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我自然道:“当然不反悔!” 两个人相视,笑的甜甜的,都不想把眼睛从对方脸上移开。 店主见我们只看不买,大约有点不耐烦:“小两口要亲热回家亲热去,别在这里妨碍我做生意!” 阿九吐了吐舌头,故意问到:“这琉璃宫灯多少钱?” 店主哼了一声:“这灯可不是一般的灯,光那些琉璃很名贵了,最少一千两,不还价。” 我正要说买下来,阿九却愁眉苦脸的说:“这么贵啊,我们可没带那么多银子。”然后就拉着我出了店,偷眼看了一眼还兀自得意洋洋的店主。 我笑起来:“你又想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干吗不买下来,故意说那些话?“ 阿九忿忿道:“就她挂在店里继续自己欣赏吧,对于商人最大的惩罚默过于两个明明要买也买的起的客人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我看着他道:“可是她并不知道我们可以买的下。“ 阿九摇着头,一脸满足道:“没关系,我知道就行了。”我不由得失声笑了出来。 回到客栈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只有小七柳还在我们房中打着瞌睡,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我看他那个姿势,要是睡上一夜,只怕是要落枕。摇摇头,上前去抱他回他自己房间,还没有碰到小七柳,他似乎是感应到我走近,眼睛睁来,一见是我,跳了下来,看了看窗外,不高兴道:“师傅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笑道:“怎么还不去睡?等我们做什么?” 小七柳嘴一撇:“师傅以为我喜欢等你们啊?雍和找你呢!” 我问道:“什么事情?” 小七柳正欲说,却有人在外面敲门,道:“素小姐回来了吗?” 声音很陌生,我心中一跳,便回道:“你是谁?” 那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明显欣喜了几分道:“素小姐,我家主人想在您离开前与您谈几句,烦请移驾几步。” 我微微皱下眉头。 虽然没有指望我就能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回到大楚,可是临到有人找上门来,我还是不怎么高兴。 没有马上回话,门外的人又道:“雍管家也在我家主人那里闲聊呢。素小姐,为何不去去呢?” 我挑了挑眉毛,很好,敢用雍和威胁我了。 阿九忧心重重的看了我一眼,我按了按他的手背,让他放心。然后打开门,两名侍卫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口,见到我忙笑道:“素小姐,打扰了。“ 我皮笑肉不笑道:“既然我家管家也在那里,那我也不防去凑个热闹。“ 一名侍卫低下头,恭敬道:“必然不会让素小姐失望的。” 我去的时候,雍和正与一名女子在说话,见到我便起身,她身边的侍卫似要动,那名女子轻轻摇头,侍卫便退了回来。雍和宛如没有看到这一幕,面色如常,走到我身后站定。 那女子也起身了,冲我一个大礼下去。我微微侧了侧身子,不照痕迹的躲了过去:“越帝何必如此大礼,叫华衣怎么受得起!” 话说的客气,语气却丝毫听不出来丝毫敬意。单凭她自以为能拿雍和来威胁我的心思,便已经大大惹恼了我。若说先前只是厌烦,现在却是想要发火了。 “昭颜自知此番唐突,可素先生此行便要离开北越,昭颜知道若不再见素先生一面,只怕再无机会。”昭颜直起身,一双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扫过我,露出惭愧的神色;“上次见先生,先生开的好大玩笑,害昭颜一直误解先生为惟利是图的市井之徒,结果怠慢了先生。若早知道素先生如此大才,昭颜定然当时便要留先生北越,好每日聆听教诲!” 那可真是叫我不敢当。 我笑道:“越帝言重了。北越人才济济,华衣自诩有些小聪明,却也谈不上什么大才。别的不说,惠亲王之能便在华衣之上。若越帝能善用之,必定于社稷于民生大利。” 昭颜叹了一口气:“我那胞妹虽然聪明,也有些能力,可是沉稳有余冲劲不足,加上心又太善,让我总是担心。但若是有素先生掌控大局,从中指点,必定能够两全其美。” 我来掌控大局,那你这个皇帝做什么? 昭颜啊昭颜,你这到底是来挽留我还是来试探我呢?你我各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各自心中不明白,偏要来演这一场拙劣的戏,还要我来配合。 想到这里,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不打算再伤脑筋去想什么婉转的借口和措辞,只道:“越帝的赏识和抬举华衣心领了。只是华衣本是大楚人,此番是与夫郎回家探亲。将来或者就要定居大楚,想来与越帝陛下也不会在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今日一别还望越帝珍重。”一口气说完不给她打断的机会。然后转身与雍和离开。 我听见身后有剑出鞘的声音,但似乎被人阻止了。 回到房间,阿九与小七柳一见我们遍立刻站了起来;“怎么样?” 我没有回答,轻轻走到窗户边,推开糊着白纸的雕花窗户:一圈又一圈举着火把的北越官兵,将整个客栈围了个严实。 第 205 章 我不由的觉得好笑,当年文昌帝发动无数大内高手追杀我五天五夜才在楚风使计的情况下将我抓住。如今区区几百人就想把我困住,无非是看在阿九是弱质男子,小七柳年幼可欺,指望这两人把我拖累住。 抱住手肘,我手指轻轻的敲着,如今要回大楚,是高调回去还是低调些好呢? 似乎自从素衣门掌门身份暴露后就已经无所谓高调低调了。我这样想着,便向雍和问道:“通知荧惑守心暂时不要动手,今天,”我瞧了一眼满脸跃跃欲试的望着我的小七柳,“就交给小七柳吧。” 既早已经料到回楚的路上不会太平,准备工作自然是不可不做。 雍和在准备婚礼的同时进行着的就是回楚的各项准备事宜。金聚楼早已经将沿途可能经过的路线计划好,并准备好旅途所需物资与接待工作。而百花楼则在沿途暗中保护,荧惑守心一直与雍和保持着联系。 若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将我们“怎么了”,金聚楼与百花楼就都不用吃饭了。只要我希望安静的离开的话,自然也能做到。 可眼下我却不想这么做。昭颜显然是认出我与雍和是曾经送云泽回北越的人,云泽与我的关系固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但在事情没有闹到最糟糕的时候,我的态度越是强硬,昭颜就越不敢对云泽轻举妄动。 如此考虑之下,我便决定让小七柳出手。 小七柳乐了。 从他的包袱里摸出一些东西放进贴身的袋子,打开窗户,一跃而出,落到窗户边的一棵大树上,双脚在枝桠上连点数下,攀上树冠,大喝一声:“一群大笨蛋,看这边!” 越兵闻声而动,向小七柳方向聚集。还有两队弓箭手,将箭对准了小七柳的方向,雪亮的箭头在火把的照映下泛出冷酷狰狞的光。见到树稍上迎风而立的是一个不过十一二岁的清秀的男孩,仰望来的越兵大多露出诧异目光。 小七柳哈哈一笑,哪有半分畏惧。他轻功是极好,在半空腾身一转,一点也不显吃力和凝滞,双手重叠在胸前,每两指中夹了一粒药丸大小的黑色小球,眼睛一抬,便向人多处掷去。八粒小球眨眼便落在越兵中,轰得发出剧烈的爆炸声。爆炸声掀起剧烈的气浪,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整爆炸点四周半径七八米内的东西掀翻、撕碎——人、物、建筑,皆如是。 尽管早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的耳朵还是被震的微微有些发麻,客栈的地板疯狂的震动起来,浓烈的火硝味在空气中四处弥漫。再看球落处,黑烟滚滚,几乎不能视物,黑烟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满身鲜血的越兵,有的还是缺胳膊断腿,便是不死也难多活一刻了。 小七柳在北越三年拿此弹丸炸过野狼,炸过土匪,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脸色如常,只是轻蔑的笑了一声,转身飞到客栈顶上。我虽不知道他在屋顶上做什么,却能看见窗外七处地方先后又发生剧烈的爆炸,最先与最后一次的爆炸发生的时间仅相隔三秒种。 不禁微微赞赏的点头,我心道,这孩子在器械制造上的天赋着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只怕是绝无仅有的。这分明是利用连七发的袖箭改造的小型火药发射器,跟前世的手枪有的一拼了。我从未提过,他竟能无师自通。 虽然知晓火药的配方,但我从来没有将此用在战场上。这是严重破坏一个时代平衡的产物,一旦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发展起来,历史的进程将被大大提前。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历史的发展应该是健康的,而不是畸形的,超越时代一步是先进,而超越十步则将被视为异端。另一方面无论火药对于民生可以有多么大的贡献,最开始却是用在杀人上的。曾有人说过:剑是凶器,是无论多么美丽的借口都不能掩盖的事实。杀人的武器越是先进,人性则越加堕落,这是无庸质疑的事实。 但我还是将这项技术交给了小七柳,不仅因为小七柳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有权利选择是否使用它,同时也因他喜欢农学,热爱民生,没有野心。我确信在他的手中,火药的正面作用应得到更大的效用。而清书志在沙场,热血勇莽,并不是适合的交托对象。 不论小七柳愿意不愿意,经此一战后,他的名字将不再平凡。 前后不到三分钟,整个客栈的四周就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整洁的街道,黑夜中成排的灯笼,红墙黑瓦的矮墙仿佛不曾存在这个世界一样,只透过残火、浓烟、漫天的灰尘看见满地浓稠的腥红,分不清楚是尸体还是被尸体中流出的血染红的碎石残木。隐隐还能看到有人如同虫一样在腥红的堆积物中蠕动,发出模糊的痛叫和呼唤,场面凄惨之极,可又有谁能帮的上忙,谁有敢上前去帮忙? 根据我的目测,废墟中数百越兵折损过八成。即使那些运气好的在爆炸点的空隙中没有受多大伤的,多半也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炸蒙,失去战斗力,一个个只知道惊恐的哀号,慌不择路的逃跑。 看着外面满地的残肢断臂,肠穿肚烂,我竟然只是觉得有些感叹。或者是经历了太多的战场厮杀和生离死别,我终是变得麻木无情了。叹了口气,血腥满地毕竟不是什么赏心悦目的风景,我将窗户关上,不执一词:难得让小七柳炫耀一下他的破坏力,我还是等他玩尽兴再出去阻止吧。 阿九虽然早见过小七柳实验这些东西时候的效果,不过这样频繁密集的使用,却是第一次。他无奈的看了看窗户,勉强自己在时不时的“地动山摇”中坐下来,给我泡了一杯茶。 我心满意足的品着清书刚刚送来的新茶叶,心中决定等茶喝完了便去叫回小七柳。再怎么折腾,总不能让他一时得意忘形的把客栈也炸塌了,我们可都在里面呢。 可惜,还没等我品完,便有人闯了进来。 “素——素先生,你这是做什么!”进来的只能是昭颜了,她的面孔失去先前的自信满满与帝王的沉稳,此刻看上去更像是找上门吵架的,全无一点风度。昭颜显然是被小七柳的手段震惊到极点而失态,“你到底用的什么将朕六百名士兵都、都……”她气急败坏的说。 “不过是小孩子淘气跟越陛下几个士兵玩玩的小游戏。”我闲闲的指指旁边的一筒茶叶,“此茶入口清香,回味绵长,可是茶中极品!陛下要不要最坐下试试?” 昭颜此刻那里有心思品茶,见我屋中三人无一人面带惊慌,皆是泰然自若,大概方觉得她自己失态了。顿了顿,略整了下心情,昭颜不自觉的看了一眼禁闭的窗户,尽管关着窗户,硝烟味和血腥味还是在屋中弥漫着,可见刚刚的爆炸的影响力有多大。 昭颜不是笨人,尽管只是几百士兵,可死的速度之快、状况之惨烈,我想即使曾在沙场身经百战的她也未必不会害怕。事到如今她若还以为自己能够力挽狂澜就是自欺欺人了。这时,昭颜勉强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镇定对我的邀请拒绝道:“不用了。朕还有事,下次再来品尝也一样。不耽误素先生休息了。告辞!” 既然捞不到好处,就不必留下来自讨没趣。 昭颜确实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不过她的转舵未免太快,让人总觉得错愕与讽刺。 昭颜身后的几名贴身侍卫未必比她们的主人更镇定,此刻竟然却分得出神来威胁的瞪我一眼,不愧是御前的人,心理素质比我预估的要好。 小七柳大约也炸得差不多了——因我见他正慢慢从楼下上来。他从走廊走过来,正好要与昭颜一行人错过时。昭颜望向小七柳的目光如同见了鬼一样,脚步竟然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眼睛盯着他走过,而她身边的侍卫也一手按剑,高度戒备的注视的小七柳的一举一动。 小七柳斜斜的睇了昭颜几人一眼,大约是觉得好笑,走到门口才用大家都听的见的音量“小声”鄙视道:“不过这般就被吓成这样,还妄想打我师傅的主意,这世界真真奇妙!” 我摸摸鼻子,不由得的纳闷,小七柳这般张扬的性子倒不知道跟谁学的,什么时候要给他好好改改才是。 小七柳的几颗“冬雷”炸过后效果好的出乎我的意料,直到出了南州,我们都没有再遇到昭颜的人阻截。想来她也应该明白,派人来不过是送死,还是干脆安分点。 说实话,我很满意于昭颜识相的决定。 素衣门有义务守候大楚的安全,却没夹带上一个北越。我是不介意所过之地都变废墟,当然,小七柳就更不会在意了。 眼前便是烟波城了。 三年来变化不少,城外的风沙已经不见了,换成了青草满地,绿树满坡。 我立在城外看风景,阿九钻出车来,望了一眼烟波城。我与阿九留在这里的记忆只怕都是终身难忘,只是是不是愉快,就很难说了。 阿九把手指伸到手心,轻轻握住的手,他的手总是柔柔的,温温的,是最喜欢的温度和感觉。握紧他的手,两人对望眼,彼此鼓励着对方,希望再回来,将是翻新局面。 或者我的头白发太扎眼,才进烟波城就被拦了下来。 烟波城的城卫队长匆匆交代了一名士兵几句,那士兵赶忙跑开,然后她又看着我,下意识的抹了一把汗,看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但还是强做镇定走到我面前,行了军礼,然后礼貌的问道:“这位可是素锦素掌门?” 我打量了她一下,貌似是个老实人,便道:“有什么事情?” 城卫队长忙道:“城中已有贵人等候多时,还请素掌门移步……”她见我皱起眉头,顿时有些惶恐,一副生怕我生气的表情。 我着实郁闷:怎么到那里都有人请我移步移驾之类。莫非看我太闲了? 这个时候,刚刚那个跑开的士兵又飞快跑了回来,似乎还引导着几个人向我这边过来。 我凝目望去看见为首的女子,微微愣了一下,不由得浅笑:“不在京城好好享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第四卷:北越篇 第 206 章 来人正是大楚宁王楚悦。 楚悦一脸笑意:“我这不是来接弟弟和弟妹吗?”说着又笑的别有深意的看了站在我身边的阿九一眼。 阿九又窘又恼:“六姐姐少拿我打趣,你肯定是被母皇派了差事,烦不过才偷跑出来的。来接我们只是借口而已!” 楚悦还是一副无赖像,道:“你管我是不是借口,我可是从京城跑了老远来接你。你不但不心怀感激,还奚落我,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九!” 阿九哼了一声,正要再想法子在打击她,似乎先该什么,忽然一皱眉:“母皇把——给你了?” 楚悦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微微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态,与她以往风流逍遥的形象极不相称,无奈道:“干吗这么敏感?我还以为能够多瞒些时候呢!” 阿九一脸很不赞成的表情:“母皇怎么能这么做!” 楚悦看了看路边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在烟波城的守卫下离的远远的,可城门口到底不是个好的谈话场所。 我于是善解人意道:“找个地方歇息下再说话吧。”楚悦此翻不辞辛苦的找来,以她的个性必然是发生了她难以解决的问题。想来等会要说的话不少,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比较好。 楚悦点点头。 阿九转头问我:“你饿了吗?” 我摸摸肚子:“刚刚在车上才吃过茯苓糕了,感觉不是那么饿。你累不累,坐了三个时辰的车了?”替他捋了下滑到前面来的头发。 阿九笑道:“是马在跑又不是我在跑,不累啊!” 楚悦咳嗽两声,不满道:“两位,你们一个不饿,一个不累,可本王倒是在这里枯等了你们几个时辰了,能不能让本王先去吃点东西歇歇呢?” 我们在烟波城的金聚楼中寻了一个清雅的厢房坐下来。楚悦一坐下来,便冲我摇头笑道:“华衣,我到现在才知道阿九当年替你瞒了多少事情啊!金聚楼的半个东家,百花楼的主人,我竟然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其实比我有钱的多!” 楚悦这句话一出,等于是将事情向我交了底。我方才想通为什么楚悦竟然能这么准确掌握我回来的时间和路线,也知道了阿九刚刚在对楚悦说些的什么了:文昌帝居然将大楚情报网交给了楚悦——大楚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由皇女担任情报网负责人的情况,为的就是避免掌控情报网的皇女由此坐大,威胁到皇位的稳固。 这样一来楚悦这么巴巴的跑来烟波城接我的原因就不言而喻。 文昌帝竟然不按理出牌。这种安排明面上是对楚悦的信任有加,是难求的隆宠。但换个角度考虑,文昌帝这样不是摆明了将推她到太女楚风的对立面上去了?楚风与楚悦关系是不错,但是这种仅仅是不错的感情这并不能阻止她们彼此互生嫌隙和猜疑。 试问,若是楚悦对楚风有足够的信心的话,她又何必千里迢迢赶来烟波城向我问计如何处理这一棘手的问题。 “楚风现在怎么样?”我轻轻道,一边吹开水面的茶叶。 楚悦笑了笑,眼睛中半是清冷半是讽刺:“她变了很多。”过了一会,又道:“不过,对我还是很好。” 前面一句话是事实,后面一句便不是那么肯定了吧。 我没有接话,阿九关切的望了楚悦一会,知道她心情不怎么好,也没有随便插话。 “大姐死的时候,有情报处的暗子在场。虽然知道这是迟早有一天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不过。”楚悦笑的少见的带着一丝惆怅,“我忽然有一种感觉,心里想着,会不会有哪一天轮到我?虽然我也很讨厌大姐,不过她死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有些难过,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感同身受’了吧。” 阿九握了下楚悦的手:“六姐姐,母皇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五姐姐虽然聪明,也有为皇的潜力,但在她眼中这还不够。一个真正的皇者是不可以被感情所羁绊的,所以她是在提醒五姐姐,即使亲近如同六姐姐,依赖和信任也是要一定限度的。五姐姐做了太女之后有很多事情都依赖六姐姐,对不对?” 楚悦听到这里,有些生气道:“我巴不得她别来烦我,我本来日子过的快活得很,整天就知道扔一堆事情给我做。”说到这里,又苦笑一声:“阿九,难怪母皇那么喜欢你,什么事情在你眼里都好象透明的一样。” 阿九特特转头看了我一眼,我干笑一声,他才解释道;“其实这些都是华衣说过的。” 楚悦略略一愣,向闲闲的自斟自饮的我半是玩笑半认真道:“你倒真应了那句料事如神。” 阿九难免的得意,春风满面的道:“也不看她是谁的妻主!” 楚悦翻了个白眼,连连道:“是啊是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小瞧了我们永乐皇子的妻主大人!” 永乐是阿九的封号,说起来我现在皇家的口中应该被称为永乐驸马了。不过阿九所有我认识的亲人中,也惟有眼前这个楚悦我还看的顺眼。阿九虽然没有专门提过,我也知道他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也很特殊。很久以前楚悦就为阿九这个弟弟对我没好气过,让我离他远一点。这在亲情单薄的天家骨肉中,已经是弥足珍贵,让我素来对她颇有好感。心中决定若是能帮她的忙,倒也不怕麻烦一点。 阿九听的高兴了,才继续道:“华衣还说过,如今朝廷中大姐姐与何家的势力不在了,若按实力排,六姐姐你身为御封的亲王,父亲又是如今后宫中品秩最高的淑君,加上常家富可敌国的后台,除了五姐姐外,你可是稳占第一名。这就已经足够有威胁到五姐姐的力量。” 说到这里,阿九小心的望了我一眼,又道,“何况五姐姐本来还可以依仗的萧家如今已经被削弱得几乎不成样子。而大楚军中也不再是萧家一家说了算。常清书有虞、卢、全、苏四名将军全力支持,已有足够与萧炎有平分秋色的分量。六姐姐,你说母皇担心你的理由充分不充分——如此发展下去,常家可是不难成为第二个崛起的萧家啊?” 第 207 章 楚悦一张脸被阿九越说越黑。 我见阿九说的起劲,便只笑着看他滔滔不绝,他兴高采烈的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熠熠发光,即使在说无比严肃和性命攸关的事情的时候也还是一副精灵古怪的样子,让我总忍不住想笑。 阿九话音刚落,楚悦便愁眉苦脸道:“我看母皇不是想提醒五姐,是想警告我吧。说不定还是想顺便警告一下我父君。”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真是气人,母皇对五姐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叫人想不嫉妒也不行啊!”然后摆出一副妒妇的嘴脸。 阿九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刚刚有些压抑的心情又舒畅了些,于是决定暂时搁下,先叫了一大桌子菜填肚子。 面对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连上一秒钟还忧心忡忡的楚悦也不由得转移了视线。 于是三个人开始埋首满桌的饭菜,话题也开始扯远了。 “刚刚看见你马车里那个小男孩是你那个小徒弟吧。”楚悦一边伸手去夹一片牛肉,一边道:“他现在可不得了!” 我早料到这一天,并不意外,只顺口道:“怎么了?” 楚悦大惊小怪道:“你知道他现在有个什么外号吗——天雷童子!!” 我忍住从肚子爬上来的笑欲,问道:“怎么说?” “说他是你从天上请下来的仙童,助我大楚国运昌隆的祥瑞,让越人屁滚尿流的神灵!”楚悦忍不住自己先笑了。 楚悦告诉我自从三年灭辽之后,大楚子民的自信就空前高涨起来。半年灭辽,如同一个神话一样在民间传播。尤其是这一两年,饭馆茶馆的茶余饭后总能听到道:“北越算什么,西辽也不过半年就被我们给灭了。”“若是老实呆着,便罢了,若不安分,哼,大不了再花半年时间再灭个越——三国一统,这才是正道呢!” 只是当年我这个带领灭辽的将军后来却莫名其妙的成了通缉犯,后来又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的不安定因素让这种风气并没有涨过了头。京城之外知道三年前发生什么的真相的人并不多。朝廷对民间的说法是有西辽j细在军中制造了我企图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的假证,导致朝廷失察之下错下通缉令,后来发现了敌人的诡计,为我洗清了冤情,让我回家“休养”去了。 当然这也仅仅是朝廷的自欺欺人的做法。我三年前在京城大街上劫人的一幕并非无人看见,平民百姓或可不知,但是京城的权贵仕子们,稍有关心时政的基本都能将真相猜个八九不离十。 余光打量了肩膀上的几根白发,心道,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的热闹呢。以前就不消停,如今目标显著,会不会一上街就被人围观呢?或者想个办法,把头发染了? 闲话说的差不多,阿九终于问道:“母皇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悦神色一黯:“太医最开始说,是积劳成疾,只要注意休息,再补补就会好。但不知道怎的,却越来越严重,进半年却是完全下不了床,太医也说不清楚是什么病,只那名贵的药材吊着,虽然有些效果,但是……情况还是在慢慢恶化。” “太医院的真是一群废物!”阿九忍不住骂人,“一到关键时刻,她们就什么事情就做不了了。”焦急之色昭然可见。 我低头沉思,文昌帝这病病得古怪,她的年纪虽然不轻,但是我曾经见过她,似乎不是不注意休息和调养的人。 楚悦犹豫了一会,竟然说出和我同样的想法:“其实,我总觉得,母皇的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阿九张了张嘴,被楚悦的一句话惊住,好半天才道;“六姐姐,你的意思是,母皇她是被人做了手脚?” 楚悦抬头,似乎在琢磨用什么词来描述自己的想法和感觉好,然后道:“我也说不上来,按照常理判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只是我的一种直觉,也没有依据。你们大可不必当真。” 阿九镇定了一会,才低声道;“六姐姐怀疑是谁?” 楚悦苦笑一声:“从表面上看,不管怎么判断,也只有一个人有这种动机!” 太女楚风。 她是问天仪式确认的下一任继承人,其他皇女再怎么争也是争不过她的。所以费心去害皇帝根本就是无用功,只有她,若是登基心切,在皇帝身上做手脚,却也不是不可能。何况以文昌帝对楚风的偏爱,楚风多的是接近她的机会,想要做点什么小动作而不被人发现,并非难事。 只是,楚风是那么迫切的想登上皇位以至于对偏爱自己的母皇都要不择手段的除去的人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又拖上这么长时间。清书说过,文昌帝身体变坏是在一年前了,这是一个迫切想登基的人可以容忍的吗? 但是如果不是楚风的话,又会是谁呢? 这个疑惑只能留到回到京城后再解决了。 我对楚悦道:“事到如今,不仅是楚风,连你也是一样,不要对任何皇女都报有太大的信赖。你父亲是个有大智慧的男子,想来他已经有了决定,有什么不防问问他,我想你会得到很好的答案的。” 常相思身居后宫多年,而后宫男子整天无事免不少勾心斗角,其中需要花费的智慧和脑力决不下与朝堂之上。作为一介皇商之子,常相思却能做到四君之一的位置,地位仅仅次于皇夫,其中经历的阴谋与算计也觉不比放在殿堂之上争斗单纯。常淑君不会放任自己的女儿出事,不过他却没有将自己一干经验与思想灌输给楚悦,大约也是不希望她卷进需要整天只有阴谋与算计的旋涡中吧。 楚悦听我这样说,一头雾水,不过她似乎对我信心很足,对她的父亲也颇是敬爱,便再未说什么。 有楚悦的保驾,我们回到京城的路途可谓一帆风顺。 尽管清书不在家,常家还是派人来接了我,毕竟我还是挂了常三小姐西席的名牌。清书对我的敬重不用说,而我素衣门掌门的身份这个砝码也不轻,她们若真一点表示都没有,倒是奇怪了。 清书去军营的事实最开始在常家掀起很大风波,但最后都被家主常玉扬给压了下来,而之后,常家的人却都一种积极的态度来看待清书参军。常家从商多年,与贵是挂上了勾,却始终抓不住一个权字。常家也曾想培养几个书生出来考取科举来撑门面,可惜一直没能如愿。现在清书却让她们从另一面看到了希望。做一个文官要多少年才能位极人臣,而做军人,只要打几场下来,累积了军功很快便可以当上将军。萧家便是因为掌控了军队,萧家的儿子才能做皇夫,换个角度想,既然萧家可以做到,常家如何又做不到。 于是最开始对清书最疾言厉色的人也开始讨好她了,几乎所有人都把清书看做了常家一步登天的希望。常玉扬已经公开宣布家主继承人是清书,至于所谓的从商,常家的女儿多的是,倒不缺人手,何况清书自己不经营,只要成了亲,生几个女儿,自然有人可以承下经商的棒子。 常玉扬精明的很,她自然知道清书之所以能在大楚军营里窜的那么快,有七八成是因为清书是作为我的弟子、我在军中的嫡系势力代表,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对我献献殷勤都是错不了的选择。 商人最擅长的不就是投资吗? 常家一动,其他势力动的也不少,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以至于当天等候在京城门外的人,稍稍有一点多。 有锦衣华盖的,也有白马金羁的,有荆钗布衣的,也有寒光铁甲的。 有喊“素才女”的,有喊“素将军”的,有喊“素神医”的,也有喊“素掌门”的,不过比较离谱的叫法也有,比如“素神仙”,“素魔女”…… 我听的头有点大,阿九则是靠在我身上呲呲的笑。 因为人数太多,我们的马车只能艰难的向城门口爬行过去。好在还无人敢来扒车,不然我就要发飙了。 小七柳倒是觉得很好玩,他一掀帘子向外面伸出头去,便有人惊叫道:“天雷童子!” “快看,那就是天雷童子呢!” “看啊看阿,他正在看我呢!” …… 小七柳开始听得很是得意,后面逐渐面色发青,然后一声不响的退回马车,坐着生闷气。 我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了,不高兴了?” 小 十年华衣(女尊) 第3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4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4部分阅读 七柳怒道;“她们,她们说我好漂亮……” 我不解了:“那不是很好吗?这是在夸你啊。” 小七柳蠕动了几下嘴唇,终于愤慨的说:“她们,她们还,还说一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将来肯定好生养……” 我愣了愣神,顾不上照顾小七柳的心情,按着肚子狂笑起来。 阿九早已经把脸埋在我肩膀上,笑的直抽筋。 雍和倒是还维持着不失礼节的表情,可是嘴角也是弯弯的。 这一笑不打紧,小七柳彻底爆发。他从口袋里摸出几粒弹丸就掀开帘子先向外面的人群弹过去。 弹丸掉到人中并没有发生爆炸,只是散发出淡淡而不易察觉的味道,然后一群一群的人都不明所以的突然呵欠连天,几秒钟后倒地就睡。 周围的人还糊里糊涂,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或是愣在原地,或是赶忙去扶,直到最后自己也中招了。 于是,在我们进城的那天,数百人在京城的大门之外东倒西歪、全无形象的睡了一夜,害得城卫军还不得不专门派出一队士兵在这群人周围守了一夜,避免她们的半夜被狼叼了去。 第 208 章 马车在素园门口停了下来。 我跳下马车,伸手又将阿九扶了下来。 阿九才一抬头就呆住了,门还是素园的门,牌子还是云泽给我题的那块牌匾,墙似乎还是那面围墙,可是只是远远一看,就知道里面已经不一样了。 阿九微微张口看了已经大变样的素园,然后转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道:“我们成亲后总不能还是像原来那样住在一个小园子里。所以让人将附近几处宅子都买了下来,然后整修了一下,至少要有个新家的样子?” 阿九看大门上的红灯笼,门上面还贴着鲜艳的双喜剪花,无不还是按照新婚的住房布置的,顿时笑的美孜孜的,拉着我的手跑进去了。 向阿九求亲后,便连夜画了修改的图纸,让人快马加鞭送回素园。那里的仆人自我走后却都没有散,司马惊鸿一直派人在照料着。连我的花花也还在素园养着,它现在已经做了妈妈好久了。 按照我的要求,素园方圆三里内的民宅全部买了下,不惜代价。然后按照我的图纸,翻新的翻新,改造的改造。我要的就是小桥流水,桃花满岸,白墙黑瓦,绿竹青蔓。若不是因在京城城中,我倒是想把方圆百里都买下来。 因为时间有限,花草都是收购的现成了。两岸的桃树都是根部带着大泥块直接运进素园添进坑中,然后在上面覆上草皮。不过短短一个月,素园就扩到到原来的五六倍大小,房屋增加了一倍,既维持了素园原来的风格,又新添了空间。 和阿九在里面逛了一圈,我很满意。阿九一会指着这里说好喜欢好喜欢,又说那里真漂亮。我自然自信自己的审美眼光还是没有问题,何况司马惊鸿请的是京城最有经验的园艺和建筑老手,他们的手段也绝对不可以小瞧的,真正的做到了移步换景,无处不是风光。 这一翻改造的消耗多少我没有问,都是从金聚楼中抽调的银子。只听后来司马惊鸿在雍和面前玩笑的说了一句;“光是扩建上花的银子,足够买下三个百花楼了。” 阿九毕竟是皇子身份,按照惯例,皇家是会赐下皇子府供皇子与驸马婚后居住的。但是我并不想搬进所谓的驸马府,于是选择了重修素园,并扩大规模,决不能辱没了阿九去。所以我下给司马惊鸿的指令是“宁可逾制,不可堕了气势。”在京城中,能指责我修房子逾制的人,似乎还没有。 楚悦也嘻皮赖脸的跟着进来了,边行边啧啧称奇:“华衣,这里什么时候让我也来住几天。宫里虽比这个富丽堂皇,都总是死气沉沉,一板一眼。那里有这边的舒适自在。” 我瞥她一眼:“你嫌宫里不自在,何不在你的宁王府里改造下?” 楚悦哼了一声;“你这个土财主,真金只当流水花。我只是个小小皇女,吃穿用度自然都是皇家的,可是大动土木,这种事情花费动则天价,我又那里出的起。何况还有御史在上头,若是被弹劾一个‘极爱奢侈,劳民伤财’,就是大大的罪名了!” 我白了一眼;“少装,常家可还能真亏待了你去不成?” 楚悦轻轻一笑;“若我真是开口,却也不是要不到。只是我父亲曾说,什么人情世故,进了这皇宫也都变了味。凡事不可不依赖,也不可太依赖,这样在必要的时候爹家的人才能成为后台和助力,而不是拖累与制肘。我父亲自进宫后,用上常家的时候并不多,却也不是没有,但即使有所需也是适度索取,从不过头。对常家的态度也是亲近有余,亲密不足。这样常家则会审时度世,行事多谨慎,门下多约束,才不会闯下什么大祸去。如此下去,宫里的和宫外的,方成长久下去。” 我听后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感叹良久,常相思不张扬,不隐蔽,温和又不失坚韧,攻于心计,又不累于心计,乃是一棵真正的常青树。若说到性情,这一位才是与文昌帝最相似之人吧。 在家中稍做休息,宫中的圣旨便到了,宣阿九与我进宫。 阿九望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道;“快去换衣服吧,我陪你去。” 阿九反抱住我,难过道:“华衣,你别勉强。我知道你不喜欢见到母皇的。” 我握住阿九的说莞尔道:“别傻了。你不是说过,此生我到哪里,你便到哪里。同样的,我是你的妻主,你到哪里,我也应到哪里。事过境迁,你母皇再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却把你给了我,如此,也就足够了。” “真的吗?”阿九抬起头。 我捋了捋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快去换衣服吧,别磨蹭了。” 望着阿九自到家后又紧张起来的心情放松了些,我心道,事过境迁,我虽然能这样想,文昌帝你会这样想吗?楚风还有你呢? 罢了,此时我与这两人也再无矛盾之处了,想来也不会再起新的冲突了。为了阿九,暂将过去的怨恨放上一放吧。 再见到文昌帝的时候,我都略略有些心悸,不过三年,怎么就将一个风华鼎盛的人变成现在塌上这个形容枯槁,面色苍白的女人。不过尽管如此,文昌帝一见到阿九原本无神的眼睛却亮了起来,拉着阿九,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进去后只微微与文昌帝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便走了出去,给她们母子俩一个单独的空间谈话。毕竟我在场,许多话却是不方便说的。 这是我第三次进皇宫了吧。 在乾正殿中的花园闲逛,过了大约大半时辰想来她们的话也聊的差不多了,我便打算返回殿中,才踏上小路,不期然见到一行人向这面走来,见到其中一人我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人见到我,也停下了脚步。 自打计划回到大楚,我就知道必有一天会与雪衣重逢,而且会时间不会太久。我也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再见面,会是怎么样一番情形。 雪衣会说什么,而我——又该说什么? 但是也如同我曾经料想的一样,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我之前准备的无数说辞与寒暄,仿佛被清空了一样,望着那一双墨玉一样的眼眸,只剩下相对无言。 夏日的风并不凉爽,地面不断的冒着热气,空气如同蒸笼一样包围着我。脚下的青石被强烈太阳照的白晃晃的,格外刺眼。 而我的手却是一片冰凉。 “我听说阿九回来的了,特地来看看。” 雪衣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平静,我却是能听出他的呼吸自一见到我的那一刻便乱了,只是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看不出来喜怒。 雪衣变了。 变得我看不懂了。以前他的情绪总是写在眼睛里,明明白白,也从不吝啬也不害怕给人看见,现在却掩盖的如此之深,虽然是礼数无缺,口气平和,叫我隐隐觉得不安。 我知道雪衣与楚风成婚三年,楚风未纳侧君,而雪衣却一无所出。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两人出了问题。 三年之后,我还有阿九,而雪衣还剩下什么。 最熟悉的陌生人,用来形容此刻的两个人,只怕是最恰当的词汇。 我忽然觉得心里五味翻杂,胸口烦躁。 见到雪衣与我一起进来,阿九先变了脸色,文昌帝的目光也闪动了一下。 阿九起身,走过来拉我的手,神色不安:“华衣对不起,我和母皇说话,忘了时间。” 我笑的握住他手,安抚的道;“无妨,反正时间还早,我只是进来喝口茶。” 阿九忙叫宫侍上茶。 雪衣面色无动的看了我们两人一眼,然后向文昌帝执一礼,道:“儿臣听说阿九回来,特来探望一番。” 文昌帝点点头;“你们年轻人无事多走动走动也好。” 阿九开始猛然见到雪衣的一下子无措的情绪很快被他收拾好了,便向雪衣道;“雪衣好久,不见了,还好吧。” 雪衣的眼睛移到阿九的身上,我感觉阿九的心跳一下子又窜了上来。 “还好。”雪衣竟然笑了起来。 阿九的手心微微有点发汗。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也过的不错吧。”雪衣似乎也很好奇的样子,打量着我们俩。 我忽然感觉到阿九好象在害怕,他的手在我手中微微发抖,虽然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却觉得不能让他和雪衣再聊下去。于是开口打断两人的对话:“这茶味道不错,君上何不坐下来饮一杯?” 雪衣视线又转到我身上,良久,道:“好啊。” 一边的宫侍连忙给雪衣上茶。 我直视着雪衣,笑吟吟:“北越的气候真不比大楚,冬天冷的要命,雪能把人淹过一半去。我又怕冷,若不是阿九照顾我,那些日子真是难过的去。” 雪衣手上的茶一抖。 我的心也跟着一抖,刚刚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肠似乎随着这又一抖又软了下来。 “阿九还小,跟着我这几年在北越受了不少苦。”我侧头望来一眼站在我身边的阿九,又望向雪衣,语气柔软,含着恳切的请求:“我希望回大楚来后能好好补偿他。君上,你说是不是?” 雪衣放下茶杯,抬头也直视着我,一字一顿:“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他起身道:“这茶确实不错。”然后又向文昌帝道;“儿臣宫中还有少许事情还要处理,晚些再来探望母皇。” 文昌帝凝视着他低垂的头,道:“你有事就去吧。朕这里随时都有人伺候着,你不用太担心。” 雪衣一走,我感觉阿九便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他心里担心什么,不禁有些心疼,伸手取了他的帕子,轻轻给他擦去手心的汗,故意笑道:“你紧张什么,连带把我也搞得紧张兮兮的。” 阿九被我逗笑,顿时把刚刚的种种情绪都抛到九霄云外,道:“我哪有紧张,明明是你紧张。” 我拍拍他的手背,道:“一切有我呢,不用担心。” 阿九一瞬间又恢复了信心,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笑颜,恩了一声。 回头望了文昌帝一眼,我对阿九道;“我想和你母皇单独谈谈。你先去花园玩会。” 阿九知道我有些事情须与文昌帝说开,于是点点头,出去了。 我走到文昌帝面前,她缓缓抬起头,淡淡道;“你能让阿九回来,我很感激。” 我坐到她床前道;“我带阿九回来,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说着拾起她的手,为她切脉。 文昌帝大惊,想要抽回手,被我一手按住。我冷冷的看着她,她大概也觉得反抗无用,索性也由我去了。 一会后,我放开了她的手,观察了她的面色,问道;“吃了多久了?” 这种药物或者能瞒过那些太医院的太医们,却是逃不过我的手指和眼睛。这是一种带有轻微毒素的药,一般是用在以毒攻毒的治疗方案中,药效缓慢,少量使用对人体伤害并不大。但是如果长期服用,则如同慢性自杀,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药石罔效,反比普通的烈性毒药难解,或者说根本无解。 不过这种药物却不算毒药,因为它的味道比较明显,普通的饮食很少能掩盖这种味道,用它来谋害别人的成功率可以说是零。普通医生或能看出是中毒的症状,却是想不到这一层上面去,反会走入误区,认为是病人疲劳过度,或者是中了什么罕见的奇毒。 排除他人下毒,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药是文昌帝自己要吃的。 文昌帝收回手;“我就料到逃不出你的眼睛,这一招还是当年弓麝无意中告诉我的。若是你也看不出来,我想也只能她亲自出马才能发现了。” 我见她似乎还有点高兴的样子,不客气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几乎凡是怀疑你中毒的人都以为是楚风做的手脚。以你对你这个女儿的疼爱程度,我不认为你是想陷害她!” 文昌帝苦笑了一下:“陷害风儿,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她可是月词唯一的孩子。放心吧,没有证据的事情,再风言风语,也是伤害不了人的。风儿还小,且把这个当做一种历练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质问道。 文昌帝大笑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似乎也焕发出光彩起来:“我到底想做什么?这不是很明白吗?华衣,你这么聪明的人,原来也有想不到的事情!” 第 209 章 接下来的几日中,我天天陪阿九进宫探望母皇,每一天都看见的文昌帝都比前一天更加虚弱和憔悴,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却不是虚伪的,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落山的太阳照耀这一片枯黄的树叶,绽放着最后一丝金黄|色的光芒,耀眼而珍贵。 楚悦曾问我文昌帝的病是否有药可医。 我答心病需心药医。 楚悦愕然。 那日我确实未曾想到文昌帝的口中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今风儿已经具备一个帝王的素质了。朝臣对她的信心日益充足,而她自己建立的嫡系力量初步成型,我对她很满意。所以,我觉得是时候去找月词了。”文昌帝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回忆往事。 我的耳朵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思念可以延续几十年不变,然而这种感情放在一个皇帝身上,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华衣,你相信吗?我也是曾经爱过的人,并且一直爱着的人。死对我来说并不可怕,很多年前,我就想追随月词一起去,只是月词用生命保护下来的孩子,我却是不能放任她被人欺负,甚至谋害。但是既然我活着,我不但要履行一个母亲的责任,还要履行一个帝王的义务。所以我选择了拆散了你和雪衣,是为风儿打算,也是为大楚打算。”文昌帝转向我,看着的眼睛:“你恨我吗?” 我恨你吗? 我无言以答,“你桌这么多,就为问我恨不恨你?” 文昌帝微微笑道:“我是过来人,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清楚。实际上我也并不那么在意是不是恨我,一个帝王是不怕被憎恨的——帝位这个东西本来就被无数憎恨垫高的。我也清楚,只要你做素衣门掌门一天,就会保护大楚一天,风儿是问天选定的帝王,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会真的去找她麻烦。但身为一个母亲,我却担心,你会不会因记恨我而伤害阿九。今天看到你没有忘记作为一个妻主的责任,努力维护他,保护他,我很高兴。虽然我依旧不认为你是阿九的良配。但是既然他喜欢,那也就不重要了。” “如今,我唯一担心的事情已了。可以放心的离开了。我唯一想向你请求一件事情,不要将我的真正的死因告诉其他人,也不要阻止我——当然我想,你或者也没有打算阻止我。” 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你做大楚帝王一天,我便保你一天,但是若你自己求死,我也没有那个义务制止你——我们并不是朋友,不是吗? 文昌帝在我们回到京城后第十天去世。 阿九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我望着文昌帝的红木灵柩,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萧索。一个极于帝王之术的女子,一个极于情的女子,纵然我再多憎恨再多的怨怼,但面对这样一个旷世帝王,还是觉得难以产生厌恶之情。 不管怎么样,希望你能在彼岸找到你等待的人。 接下的便是举国大丧,然后紧接着是楚风登基。 楚风登基后,封萧雪衣为中宫皇夫,同时大赦天下。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与阿九不得不频繁的进宫,我觉得文昌帝的去世对他的打击过大,导致他近来的饮食睡眠都很糟糕,脸色总是苍白。所以能不去的时候,总不让他去。 频繁的进宫让我发现雪衣身边的一个宫侍竟然是我认识的:明幻。司马惊鸿曾说过在宫中也安插着人,却没有料到是他,而且竟然还在雪衣身边。 雪衣是见过明幻的,他怎么会没发现明幻的身份,竟然还把他留在身边? 我一时有些弄不清楚雪衣到底怎么想的,便也只好做罢。 之后的两个月,我基本都在素园中,除了有时候带着阿九出去散散心。一天,却意外的在京城的东郊发现一座新修的陵园。 今天阿九说不舒服,我一个人散步到这里,好奇之下走进去,却是呆住了,这不是——我还在西辽的时候建议修建的烈士陵墓吗?上面的名字,我大多一个个都能念出来,想起来是谁,长什么模样……不禁有些欣慰:终于回来了,那些身体长眠在异乡的袍泽们。 手抚上刻着许多名字的石碑,又是高兴又是沉重。 忽然一声呵斥道;“什么人,竟敢乱摸万英碑!” 我转身一看,却见几名士兵站在身后怒视着我,可一见我的脸却忽然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素,素将军,您,您……回来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这碑是什么时候建的?” 士兵们激动的不能自己,见我问话一下子涨的满脸通红,好一会才有一个结结巴巴道;“已经修了有三年了。” 看来是我走之后就建了,到底还是有人记得这件事情。 “素将军,你回来就太好了。我们都一直盼着你回来……”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兴高采烈。 我随意问了问她们的近况,从她们的话语中,我听的出来,清书在军中还是颇的人心。她的功夫不提,我曾经教过她的兵法军阵之类都被她从商场上搬到战场上使用,并一步一步成长和成熟起来,一面有勇一面有谋,清书的前途指日可待。 正说着,却有人快速走了进来,却是荧惑。 “发生什么事情?”我问道。 荧惑告诉我,阿九竟然在家中无故晕到。 我慌忙与几人告辞,飞一般向家中赶去。 我轻轻放下阿九的手,心中的如同前世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震惊,喜悦,不敢置信,恍在梦中——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现在的感觉。 “华衣,我怎么了?”阿九见我迟迟不说话,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有些紧张道。 我反应过来一把抱住阿九,狂喜:“阿九,我要做娘了!我要做娘了!!” 阿九呆了一呆,面色逐渐变化:“你要做娘,你的意思是,我,我——” 我兴奋的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连连点头来回答。 阿九低头,小心的看着自己的肚子:“我要做爹了?”声音里依旧是不敢相信,嘴角却是不可遏止的弯了起来:“我要当爹了,我有孩子了,真的吗,华衣,我们有孩子了,我真的没有想过可以,我真的,真的……”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 天命师在举行后问天仪式后,元气大伤,几乎所有的人都会失生育的能力。素衣门历史上天命师若希望有子嗣,必须在问天仪式前成亲。而在问天仪式后再诞有子嗣的门中记录上仅有两人,而且其中一个孩子,还因为体质过于虚弱很早就夭折。 早在成亲前我就告诉过阿九,若是嫁给我,就要做好将来没有孩子的准备。阿九自然回答没有关系。可现在,我竟然成了那么低概率中幸运的一个。 阿九显然对自己能怀上一个孩子不抱任何希望了,现在巨大的惊喜,让他喜出望外。大概没有什么比一个新生命的来临更振奋人心了。 我围着院子走了几圈;“东边的厢房可以改造成婴儿房,旁边的小房可以给保姆住。不好不好,东厢还是离的太远了,干脆就在我们房里隔出一间来,这样有什么我们就可以直接过去看看……阿九,你说小孩的床用梨花木做还是桃花木做好……名字吗,一定要取的好写好记,还要有意义,阿九你说是个女儿还是儿子……“ 阿九被我烦不过,他胃一犯酸,索性都吐在我身上。 雍和撇下嘴,假装没看见。 守心在一边吃吃的笑;“小姐,你还是少说两句吧,我看你上天坐立难安的,难道要小孩子跟你学?“ 我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这是胎教,胎教很重要的……“ 守心一边端来清书给阿九漱口,一面道;“我知道很重要,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请你快去换身衣服吧,顶着一堆脏东西,你还要站多久。“ 阿九将口清过,抱歉的的看了我一眼。 我无奈的摇摇头,只好回房换衣服,再出来,就是一身清爽了。 我才走出房屋,却见司马惊鸿守在外面。 我知道他是无事不等三宝殿,便问;“最近又有什么新消息。” 司马惊鸿望了我一眼,行了一礼后道:“有两个消息,一个明幻发来的,另一个是从楚风御书房听到的。你要先听那一个?” 我心情很好,便挥手道:“无所谓,那个都行。” 司马惊鸿便道:“明幻今天早上发来消息,太医已经确诊,萧雪衣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看我反应。 我沉默一会,又问:“还有一件事情呢?“ “还有一件事情,可以说是两件事情。西辽的几座包括辽都在内的城市发生大规模动乱,另北越军队开始向楚越边界靠近。”司马惊鸿冷笑一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联合起来搞怪了,都凑一块去了!” 第 210 章 第二日,楚风下旨,令萧炎为大将军,出军西辽平乱,同时分兵北越,由清书带领抵御入侵。 昭颜的算盘打的很好,楚风初登帝位,为帝经验不丰富,面对国内内政,西辽的治理和北越的入侵三线的压力,很可能吃不消。一旦判断处错,或者处理失误,都可能造成巨大的损失。 西辽发生动乱的力量都是稍微沾点皇室血缘,平常却不怎么起眼的王孙之流,打了着复国起义的名号,想捞点甜头,可是光凭借她们自己的那点力量肯定是不成功的。而北越与大楚的关系也谈不上和睦,北方牧场丰匮不定,一旦出现饥荒,南下劫掠大楚是必然的。但是,谈到打持久仗,北越却是难以与大楚耗起。 两个都各打不起仗的人终于勾搭在一起,两线作战,大楚却要分兵,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然而却不能不分。 京城的护城军都抽调了一部分加入边境的战争中。 消息通过百花楼、金聚楼源源不断的传到我手上:哪一日,谁领了多少人,在哪里发生了冲突,最后结果如何,我都了若指掌。 情形是越来越不乐观了。 我在家中整天的忙着便是研究新菜,保证胃口不好的阿九能够吃下去饭。因为新生命的降临,阿九因文昌帝去世的悲伤被冲淡了很多,开始专心关注在怎么样生一个健康的宝宝上,或者是研究一些小孩子出生后应该吃什么,小孩子穿的衣服样式,怎么教小孩说话,甚至抱小孩子要用什么姿势,每天晒多时间太阳,喝多少水,睡多长时间,哭起来声音大小跟小孩健康有没有关系……都一一了解,让我看了都觉得汗颜。两个月后,阿九谈起怎么带小孩来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一天,连园中生孩子有十几年的人听了都自叹不如。 因为怀孕,宫中便去的少了,偶尔会进宫看看太淑君,请教一些生育方面的知识。我自然是紧紧陪伴在阿九身边,保护措施之严堪比对待熊猫。 不过这样也难以避免遇到同为孕夫的雪衣。他的脸色很不好,每次来话也并不多,似乎只是为来而来,倒是陪伴他的楚风话要更多一些,问吃些什么好,怎么样休息,睡的时间太长好不好,小腿肿了怎么办之类,神情很是专著,自己还亲自拿笔记了下来,雪衣看着楚风这样热情忙碌,神色总是淡淡的,说不上是多欢喜,也谈不上讨厌,有时候甚至在走神,楚风叫他好几次,他才回答。 文昌帝去世前,楚风作为太女监国,总理一切事物,总是忙碌着,而后来文昌帝去世后,又忙于葬礼与登基的事情,以至于我与她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即使偶尔遇到了,也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并不说话。 倒是现在我与她陪同两名孕夫来找常相思的时候,碰头的次数倒更多些。 楚风现在已经初有一国帝王的风范,看我的眼神虽然偶尔还会不自然,但是言谈话语间却似乎将过去种种全部遗忘,甚至能笑着问我希望阿九生个儿子还是女儿,然后从容的谈些她看过的生育方面的书,或者从宫中接生的宫侍那里听来的经验之谈,最后说起雪衣的胃口总是不好,吃不好东西,而且总是吐。 她如此的坦然,让我有些不适应。如果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当事人,我一定会将过去发生的种种全部当成自己的幻觉,接受她友善的态度。 可惜,我一点那个心情都没有。 陪阿九回家后,我终于收到等待多日的信。信是知静写来的,说春姐也曾提过这门婚事,他早就已经拒绝了,现在并没有心思去考虑这些,只想把金聚楼做的更大,更强,更好。 我有些默然,知静的这番话若是放在前世,不论男女,我定然是理解的。只是现在,我却不知道该说他太傻太天真,还是骂他太笨太固执。好再在他在信中又说,春姐并未为难他,只是任他自己高兴怎么过便怎么过,虽然聂纹贞还没有死心,但是也并不能把他怎么样了。最后让我稍微有点欣慰的,又或者他看出我的忧虑,知静说他会留意身边的优秀女子,如果有朝一日真遇到有缘人,他会好好把握的。 给知静写了回信,我叫来了司马惊鸿,道:“明幻那边有无消息传来,我听说皇夫最近食欲不振,总是呕吐,真的很严重吗?” 司马惊鸿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头道:“确有此事,皇帝已经让太医院和御膳房一起商酌了萧皇夫的饮食单子,正要试行。” 我点点头。 司马惊鸿目光一闪,盯着我道:“恕惊鸿逾越,虽然惊鸿很感佩楼主与萧皇夫曾经的一段感情。但是世事变迁,如今九殿下做了楼主的夫郎,或者不尽如楼主的意,但九殿下对楼主的感情丝毫不比萧皇夫差,如今又有了楼主骨肉,惊鸿以为楼主应该多花些时间在九殿下身上,而不是去关心他人的夫郎!!” 我微微愣了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爬上心头:什么时候我多问一句雪衣的状况,都被视作了不妥当和过分的行为了?是我太迟钝了,还是司马惊鸿太敏感了? 便淡淡道:“我不过多问一句,你就这么多话,若你觉得萧雪衣不重要,又何必在他身边安插人呢?”说完,便拂袖离开。 走了没多远,我叹了一口气,转头道:“他那里——今后若有什么事情,你觉得不妥的,再报于我——我以后再不会过问了。” 边疆的战事,开始告急,兵力不足导致两线都节节失利。 楚风甚至不顾朝臣反对,将已经闲赋在家的萧敬平调到西辽战线上,依旧没起多大作用。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整个战场都呈现出悲观的情绪,而这种情绪甚至蔓延到朝堂上,有人主张与西辽和谈,分给对方点利益,好腾出手来集中对付北越,将来再来收复这一小部分土地就容易的多。 可是她们的对手也并不简单。不知道是嫌筹码少,还是看穿了整个厉害关系,西辽的叛乱领导者始终没有给予答复。 而在这种僵持并且又想恶化方向发展的局面下,我的素园开始有人拜访了。 先开始是原来我军中带过的部分将领和士兵,上门请求我重回战场。然后是清书的家人找上门来,清书在北越的情况不佳已经是总所众知的事情,我这个做师傅的,按理说出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还是以局势未明,清书的本事足够坚持下去为由,拒绝了她们。 不想回战场。 一点也不想。 何况还有阿九,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我。 可是我心里清楚,离我前往北越的时间却是越来越近了。 身为素衣门掌门,虽然不能妄涉政事,但在大楚出现危机的时候,若帝王要求,我是责无旁贷的。 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同我一起参与过灭辽战争的楚风心里很清楚,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打好算盘。将清书单独分出一队去抵抗北越的入侵,一旦清书出现危机,以我的个性,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到时候及时我无视她的请求,也要保护自己的徒弟啊。 又多了数日,楚风终于来了素园,向我发出请求。 我想了想前日发来的边疆告急的情报,清数被人打的很惨,于是再没有拒绝的理由。 楚风对我干脆的答应有些意外,她原来大约是打算多很多口舌来说服我的,一下子却全都用不上了。 “让阿九进宫来住吧,宫中有许多经验丰富的太君,一定可以很好的照顾阿九,免去你的后顾之忧。”楚风道。 “不用了。”我瞟了她一眼,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吗?想将阿九接到宫中为质,这似乎是对在外领兵大将的惯例牵制,不过,若是我不答应,你就不要动这个念头的好。我冷道:“素园中从来不缺需要的人!” 三日后,我告别了阿九,又令雍和照顾好阿九,看管好素园,便离开了京城,前往楚越边境。 第 211 章 虽然一路快马加鞭,但是到了城镇还是落脚休息,然后发信给阿九问他现在身体如何,吃的什么,吐得怎么样了之类。然后也不断的接到阿九的回信,问我走到那里,睡的好不好,吃的什么,然后把他在家做的什么都告诉我。看着两个人的信笺,我不由得感叹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婆婆妈妈,罗里八唆了。 一路还算平安。但离边疆还有三日路程的时候,百花楼传递来一个让我震惊的消息:烟波城沦陷,七千楚兵被俘,战俘全部被坑杀! 我一时有些觉得不敢置信,几乎要对消息的真实性产生怀疑。越兵攻下烟波城我相信,七千楚兵被俘我也相信,可为什么要坑杀这七千俘虏? 昭颜莫非是昏了头,她难道不知道这七千俘虏一杀,大楚与北越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哪一个国家的君主会容忍这样的挑衅和侮辱,即使君主能忍,百姓也不会答应。何况大楚并不是没有报复的能力。 我拿着一张薄薄的情报在房间内走了几步,细细一想,这件事情虽然意外,但是若推算起来,也是情理之中。 昭颜出兵的前提本来就是辽越合作,两线对敌。但是辽越的关系不过尔尔,不过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才有了合作基础。若是合作基础出了问题,比如一方退出,或者一方失败,那么另一方就必然会被迫承受本来应被另一方牵制的军事压力。不论怎么考虑,速战速决都是最好的选择。 既要速战速决,便不可以有太多拖累。北越手中俘虏越多,她们被俘虏花所拖累的兵力就越多。杀七千人, 或者只要一百个人一天时间,而看守七千人要多少人,多少时间?明眼人自然是心知肚明。杀七千俘虏虽然必然引起大楚的愤怒,但不杀的话,就是放在自己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并且还没有爆炸,就已经够麻烦了。 另一方面,清书把昭颜也逼的太紧。楚军虽是节节失利,但是北越付出的代价也不可谓不惨重。即使是降俘,昭颜也是难以放心:七千俘虏若是有那么一两个核心人物,聚集人心振臂一呼,抽冷子倒打一耙,越军却是经不起这个损失。昭颜自然也是冒不起这个险。 静心想来,我竟觉得:若是我站在昭颜的立场上,这七千人不杀竟然是不行。 担心清书的状况,我又加快了速度。终于在距离烟波城十多里外的一座小城外找到了清书和她的军队。 伤兵不少,我见到清书的时候,她正在伤兵营向一名军医询问一名士兵的伤势。 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清书表情激动不已,连眼睛有些发红。 虽然吃了大败仗,但是军中的士气还算不错,士兵的目光有愤怒,有不屑,有仇恨……却是没有看到萎靡不振的表情。我观察着士兵的表情,心中微微赞叹,清书治军之术已经精进到如此地步了,在她这个年纪,也算是难得。 清书在人前是坚毅刚勇、沉稳睿智的主将,而一进了她的军帐,却变成一个孩子,低着头,声音宛如蚊子一样哼哼;“先生,我——” 我看着她好象羞愧的低着头,好象考不及格的学生一样,又见她手臂上缠的几层绷带,不禁有些心疼:若她一直在常家做三小姐,定不至于弄得这样伤痕累累。叹了一口气:“把手给我看看。” 清书微微一愣,连忙道;“不用了,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笑吟吟的看着她,闹什么别扭,算了。还是说说正事吧。 “现在这里还有多少人?”我问道。 “还有七万多人。” 我思量一番后,道:“你带五万人,立刻起程前往西辽。” 清书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越军现在有十万之众,先生两万多人,实在太少了。” 我笑道:“没有人我会再招募的,你老师的名声还是有一点的。断不至于招不到人。”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我打断清书的话,“均分兵力,两线迎敌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战略。萧家是军事世家,萧炎或者看不出来那里不对,身在京城的萧敬平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目的不过是要逼我出手而已。” 而现在昭颜是自己撞上来了。 因为是在北方,尽管气候已经好了许多,没有三年前的黄土风沙,但是风依然是偏干燥。 士兵不少出现水土不服的状况。我接过兵权后并没有马上整顿,只是先巡视了士兵的身体状况,开出几副缓解的药方。 然后在镇上竖起了我的将旗,一张玄色红纹的旌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素”字,高高的插在军营里,迎风招展。大概是我太自恋,总觉得看上去,倒真有一丝威武的感觉。 人的名,树的影,我有些庆幸,素华衣三个字到底对越军多少还有一些震慑力。已经占领烟波城的越军竟然不敢有 十年华衣(女尊) 第3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5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5部分阅读 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我们附近抓到斥候却是比以前多了许多。自古以来兵不厌诈,越军将领多半以为我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有所动作,将我如此安稳的驻扎在离烟波城不远不近的小镇上,不急不徐,反倒是觉得更加不安了。 三天之后,小镇上就募集了过万新兵了。 第四天,小镇上来了一只五百人的私人武装,是一家大镖局的镖师组成的,听说我在征募伐越的士兵,前来投奔。以此为信号,全国又有许多家产殷实之人,将自己的私人护卫力量派遣来,统计下来,竟有六千之多。 甚至不少有些名号的江湖人,也投奔了过来。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毕竟江湖之人最厌恶素束缚,而军队却是最讲服从的地方。我曾问过其中一人为何前来,她答,国之难乃民之难,无须理由。 我深深动容。 感动归感动,该操练的还是要操练。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可以很快杀掉十个士兵,可一千个江湖人,却未必是五百个士兵的对手。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领导两字。江湖之人的散漫与桀骜不训,在我的军队中,都得统统收起来,而必要的军事常识和服从意识也是必须要建立起来的。 清书走后第三天,不知道怎么得了我消息的全影就到了小镇。她现在已经是中将,却还是喜欢待在我身边。我没答应她做回亲卫队长的要求。用这样一个将才做亲卫,我还没有奢侈到这种地步。 站在小镇附近最高的小山丘上,我远远的眺望着烟波城,全影问我:“将军,你要灭越吗?”七千士兵的屈辱是每一个大楚军人的仇恨和耻辱,全影也不例外。 我遥望着北方,目光落在那一片土地上:“我会叫她们付出代价的!” 四个月后,我领着十万楚军站在越京城门之下。 全影常笑着跟我说,跟我打仗总觉得好象在做梦一样,梦一醒了,忽然就发现敌人通通躺在地上了,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我轻轻一笑。 论战术,我并不比全影,清书她们高出多少。论经验,我绝对没有有萧敬平,甚至萧炎的水准。但是我胜出的地方,却是因为我不是单纯的军人。 正如这世界从来就不是聪明人的天下,同样战场也从来不是军人的天下。会打仗就能赢?那为什么安乐王还是死在我手上了? 我一开始就并不打算学灭辽的手段,完全靠自己动手。昭颜上台不过三年,她的皇位却是完全由征战得来的,虽然已经登基为帝,可她几个妹妹却还隐藏在北越各地,时不时给她制造一些麻烦,并不服她管理。我派出人手一一联系这几名皇女,请她们帮助出兵讨伐昭颜,许诺她们将来越国划入大楚版图,将分封她们异姓王,将她们本来的封地赐还于她们,并给予更丰厚的酬谢。 当年九凤夺嫡,中间或有一两个皇女是真心为北越的完整着想而拒绝我的,只要说动其他的,我也拥有足够的帮手了。我派去出使北越各皇女的人将道理说的很明白:你不做不代表其他皇女不做。只要有一个皇女肯帮我,昭颜就铁定要死,对我来说,结果都一样。除非你宁可转身帮昭颜来打我,否则后果如何,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了,大楚接管北越后,是绝对不会放过北越的皇女的。 昭颜这一代的皇女中,但凡有点势力的无不被她打压,而那几个最后兵戎相见的,三年来也不无不被她整的吃尽苦头。时至今日,又有谁回过头来帮一个曾经欺压过自己的人? 然而话又说回来了,纵然有人帮了昭颜,卫国战争也成功了,但同时也暴露了她自己的实力和兵力所在,保住了帝位的昭颜将来会看在曾经帮忙的份上放过这个人吗——这个问题很要命,因为熟悉昭颜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世界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人人都知道叛国投敌是不对的事情,却又不得不做,否则下场凄凉也就算了,搞不好还会下场凄惨! 我联系上个七名皇女,都愿意助我攻打越京,虽然回答的时间长短有不同,但是于我来说也没有太大区别。 她们都不是傻子。 有了北越皇女们的帮助,我基本上没有遇到过比较大的阻碍。昭颜派出来的人军队虽然战斗力不错,不过又那里经得起我和七名皇女的私人军队的多面夹击呢?有的人数稍微少些,战斗力薄弱些的队伍还没有遇到我们,就被七名皇女提前“吃光了”。 所以,四个月到达越京,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冬了。 我常常冻得手脚冰冷,不想出门。但是一军主将,却又是不能总不露面。全影用最结实又柔软的牛皮给做了一个热水袋子给我捂手,一边又帮我磨好墨。 “云泽如晤,”我提笔写了四个字,想了半日,还是不知道后面该怎么写下去好。 我入北越起就料到终有一日会与云泽兵戎相见,却没有想到会这么早——昭颜居然弃越京而逃,令云泽死守。自己都抛弃的东西叫别人死守,这是什么道理! 我想,她无非是希望我看在与云泽的情分上,能放过越京,至少让云泽为她多顶一段时间,这样她就有更多时间来缓口气,积蓄反击的力量。 云泽擅长内政,却于军事不通。据我的斥候回报,云泽守城不过七日,城中已经民怨沸腾。这其实不能完全怪云泽,被自家君主抛弃的子民,对国家的信心自然会降低到极点,加上被困七天,城中居民的精神也已经绷到极点,加上我时不时散布一些谣言,说如果还不尽快投降,一旦破城就要屠城!有越军屠杀七千降俘的前例,已经取的绝对优势的我们来次屠城以报复并不是做不到,或是做不出的事情。 这样一来云泽的压力几乎达到的无以复加的程度。 我想给云泽送去劝降信,这样她也好有个台阶下吧。 一天后,我收到云泽回信,答应投降。 第二日清晨,越京巨大的红色城门徐徐而开,守城的士兵手中的兵器都放在地上,紧张的注视我们。 我挥手叫人把士兵们的兵器都收了起来,又叫人迅速接管了京城中的重要部门和地点。不到半天,整个越京就都控制在我的军队手中。 等到与最后一名将领谈完,我问全影:“云泽在哪?” 全影道:“有人看见她往皇陵方向去了。” 皇陵? 我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就近拉了一匹马,向全影所指的方向飞驰而去。急行中见马上挂着弓箭,便抓在手中以防万一。 远远的,就看见云泽站在皇陵前的祭坛上,一身青衣,萧索无比,手中一把雪亮的长剑,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终是向自己脖子上抹了过去。 我的心跳得无比之快,想开口喝止已然来不及,连忙拉弓,离弦之箭快如流星,向云泽的方向掠去! 第 212 章 “咣”一声,剑被打掉在地上。 我猛的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心里才开始觉得后怕:若是我再晚上一步,若是云泽真的以身殉城成功了,我定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云泽已报了必死的决心,虽然剑被打掉,但神志还没有恢复过来,只是有些痴愣的看着地上的剑,大约以为自己已经挂掉了。 我后怕的情绪一过,愤怒之意腾的起来,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把她推到一面的墙上,撞的她抽了一口冷气,人才彻底清醒过来,见我表情不善,忙大喊道;“你要干什么!” 我冷笑一声,你不是连死都不怕吗,还怕我要干什么? “我倒要问你干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你这是要去死吗?我问你,你死了对得起谁?对得起你的那名弃城而逃的皇姐,对的起满城的百姓,还是对得起你那点所谓的责任心!!!” 云泽蠕动了下嘴唇,笑容如同有一杯苦茶倒在嘴里:“我没有求对起谁?只是我自己觉得——没有意思,怎么着,做什么,都没有意思。” 我定定的看着她,不是不能理解她心中的苦楚:纵是远离北越还是会被追杀,纵是殚精竭虑还是会被提防,为百姓她守不住皇帝,为皇帝她守不住百姓……事事耗尽心头血,恨不得提头赴之,然而却事事不成,空留余恨。 “华衣,你说,我该怎么做。若你身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云泽望着我,一滴清泪落在地面上,很快归于尘土,“我觉得很累,真的,很累,我已经差不多十天都没有睡过觉了,我很累,很困,却又睡不着,我真的是熬不住了……” 我上前扶着她靠墙坐了下来,道;“不是我狂妄,事到如今这一步,你认为北越还有转圜的一步吗?” 云泽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如今北越八成国土地已经握在大楚军队手中,昭颜迟早都是要被抓住的,至于最后是活着献俘大楚,还是死了送去,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但是,”我顿了一顿,引起云泽的注意,“北越皇室虽然消失,不代表北越的百姓也会消失,对于一个新并进来的国土版块,你认为大楚皇帝会给多大的关注。尤其北越中部和北部的百姓,以游牧为主,与大楚百姓有世仇,你认为这些人将来会有好果子吃?” 云泽身体一颤,猛得抬起头,灰暗的眼睛顿时迸出咄咄逼人的精光,连我都微微心凛:“楚帝打算怎么对她们?” 我知道自己打到了她的要害上,于是不动声色继续道:“皇帝能把她们怎么样,已经并入大楚,自然是大楚的子民,她还能无缘无故把她们都杀了不成。但是,即使皇帝不说,吃了她们那么多苦头的大楚百姓却不可能善罢甘休。这样下去,我看北越人少不了会被歧视欺辱,沦为二等种族。只可惜,这回,再没有人来保护她们了。” 我停在这里,没有在说下去。 云泽是个聪明人,这话我只要开一个头,她自然能想到我所要她思考到的方向去。我再观察着她的面色,果然是又青了些,但表情却不同先前的死气沉沉,取而代之的是焦虑和忧心。我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管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打消你自寻短见的念头,我是不介意你再多劳碌几年。何况未来局势如何发展,你自己亦能看的清,我这也不算骗你。 好话留三分,我不再罗嗦,以免云泽看出我的企图来,站了起来,准备回到队伍里去。云泽见我要走,也忙跟着爬了起来,追上来叫道:“华衣,我说——你不是有办法?” 我当众宣布了云泽的死讯。 至此,北越皇帝的第十个妹妹,大越惠王云泽的名字,从世人眼中消失。 斥候在寻找昭颜的下落时,我接到了清书的信,信中说西辽的动乱已经全部平静下来了。领头的几个“西辽王孙”死的死,降的降,她留下还要做些扫尾工作,萧炎先带六万人来北越,她会晚几日到。言辞中尽是讽刺她巴巴的赶来与我抢功,未免太没有大将军的风度云云。 我拿着信微微一笑。越京刚刚被攻下不到三天,清书写信的时候大约只知道我已经扫过北越大半国土,并不知道我已经破城的消息,所以才会这样写。破城的功劳萧炎肯定是捞不到了,不过昭颜还在逃中。虽然我无所谓擒帝这笔功绩落到自己手里还是别人手里,但却没有兴趣让给萧炎。 提笔给清书回了信,将这边的消息一一告诉她。又拿起手边的另一封信,一见上面的字迹,我便不由得放松下来,心情很好的坐到椅子上小心的拆开。 这是阿九最近一次给我写的信。信里告诉我他现在状况很好,能吃能睡,只是挺着大肚子,感觉很笨拙,虽然很希望我在身边,不过也有些庆幸他现在“大腹便便,又丑又邋遢”的样子没有给我看到,现在距离分娩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听说我这边战事进展很快,他很高兴,希望我能赶在他生产前回来。另嘱咐我多加衣服,注意身体,听说北越已经下雪,他很担心我是不是受得了,不要让旧疾又发了。 我看了看帐篷里全影叫人弄的火盆,不禁想象着阿九一手抱着圆滚滚的大肚子一手提笔给我写信的样子,脸上是不是就挂这现在我想着他一样的表情,心里暖融融的,怎么也止不住的笑。 好想赶快回家去。撩开军帐的挂帘,我望着外面簌簌下落的雪花,心中就如同这漫天纷纷扬扬在天空起舞的小六角一样,欢快而雀跃,温馨而宁静。 不管怎么样,我还有阿九,还有孩子。比起这个世界上多人来,我已经很幸福了,我满足的合上眼睛,仰着头感受着从天上落下的小六角争先恐后的落在我的脸上。 昭颜的踪迹很快被发现了,她逃进了北部的山区。 我知道萧炎也派人去寻找,不过比起我已经在北越土地上已经驰骋了几个月的士兵们,她的人还是慢了一步。 昭颜的目光很恶毒,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我想我已经死了几万次了。她身边护卫着她逃到此处的士兵都已经倒在地上,尸体铺了一地。而我的士兵已经将她一个人团团包围,昭颜此刻插翅难飞。 “素华衣——”她咬牙切齿的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朕!!!” 我望着她狠不得将我一口一口咬死的脸,道:“昭颜,你觉得你很冤吗?既然觉得如此委屈,当初为什么要打过来呢?打过来也便罢了,你为什么又要坑杀那七千士兵?今日种种,皆是你昔日种下的果子,如今报应不爽,半点怨不得别人!!” 昭颜怒视着我;“若当日你肯留在大越,朕何必冒这个风险!有你在南楚一日,朕就如噎在喉,寝食难安,若不趁你与南楚的狗皇帝还未冰释前嫌之时放手一搏,或还有一线生机,将来大越必定为们君臣所灭,就如同西辽的下场一样!” 我忽而觉得,自己看轻了这位光靠打仗而坐拥江山的帝王。 昭颜这一番话叫我回想起前日与阿九写信时的心情。我与楚风的矛盾,皆因雪衣所起。现在我与阿九结为夫妇,前尘旧事在心上所刻下的创伤和痛楚不知不觉中被阿九带给我的温暖和孩子给予我的巨大希望所掩盖、淡化。长此以往,我与楚风未尝不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建立一个比较和谐的关系。 所谓旁观者清。昭颜在这一点上显然比我要高瞻远瞩的多,她看到了远方的危机,因此才决心冒险出兵。 可惜的是,昭颜低估了楚风的头脑,也错算了素衣门与大楚皇室的关系,反将北越被颠覆的时间大大提前了。 “昭颜,你太自负了。”我缓缓道。 昭颜哈哈一笑,恶狠狠的嘲讽道:“朕自负?朕怎及你素华衣自负——你明知朕不会放你走,却敢四人轻车下南楚!你面对朕十万铁骑,竟敢只留两万兵马与朕抗衡!兵力匮乏,你敢只竖一面将旗,却引得南楚遍地英杰来投!你前后通共不过五万士兵,居然敢与朕如狼似虎的七个皇妹结盟,还算计她们帮你打下大越,自己则几乎毫发无损!朕是如论如何都没有料到你是这样的胆大妄为。只要其中一个步骤稍有差池,你定会身败名裂,死于朕手——但是,你却成功了!素华衣,你敢说,你不是这天底下最自负的人?” 昭颜的手按上腰上的宝剑,神色凄然绝望,眼睛却流露着骄傲。 我拦下企图上前阻拦她的士兵,轻轻道:“帝王应该有帝王的死法。” 昭颜的尸体,我用马革包裹扎起来,算是对这位在马上打下帝位的君主的最后一点敬意。 士兵们脸上都是兴奋的红通通的:能亲自捉到敌国的帝王,还逼得这位帝王自刎,对于她们每一个人都是一辈子都难得一遇的事情,尤其对于一个军人,更是无上的荣耀了。 我的心情也放松了起来,望着山谷上的皑皑白雪。空气很冷,我虽然觉得身上的骨头神经又开始酸痛了,不过想到等会儿就回到军营暖烘烘的军帐中,又联想到再过不久就回到阿九和孩子身边去,顿时觉得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这么一点点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记。 正当我沉浸在自我的幻想中,忽然感觉到空气中有什么变了。 我拉住马缰,警惕的四处张望。全影见我忽然停下来,忙驱马过来;“将军,怎么了?” 我疑惑道:“全影,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全影微微一愣:“什么也没有啊!” 全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感觉越发清晰了,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向我们飞快的逼过来,这种不详的征兆在我心头疯狂的飙升,如同迎面扑过来一只巨大狰狞的怪兽,让我一瞬间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全影见我表情骤变,正道:“将军,你不舒服——” 轰隆隆的响声从不远处传来,由小到大,如同飞来的箭矢一样,向我们呼啸而来。 我与全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雪崩!!!” 如同洪水瀑布一样的白雪向我们这个方向倾斜下来,速度之快,难以估计,并且这个速度还越来越快。 士兵们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到了迎面而来的雪暴,顿时目瞪口呆。 我立刻左右打量,看见山谷左边有一块微微凸起的大岩石,立刻扬鞭在空中打了一个巨大空响,将士兵们无措的视线都吸引到我脸上。 “大家快跟我来!!”我高声喊道。 士兵们立刻跟我跑过来,我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大家记住三件事情:立刻将身上所有重物扔掉!雪来的时候用手捂住口鼻!尽可能跑到雪流方向的外面,贴着墙,或者地面,抓住任何东西不要被冲走!” 士兵们听得我的话,纷纷将身上的重物扔下,紧紧跟着我向雪崩方向的边缘跑去。 我有轻功在身,速度可以达到极快,可后面有几十名士兵明显是跟不上了。我指着那块突起的山石:“快躲到那后面去!躲不了的,就抓住身边的树!!” 说着,从士兵们头上掠过,一把抓住士兵,向前面扔过去。扔到第五个,雪流就来了,我见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将飞身过去两名还在奋力奔跑的士兵按趴在地上。纵然这样,也还是被巨大的暴雪洪流毫不留情的撞倒,淹没。 天一下子黑了下来。 等我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才发觉被雪撞到的身体,痛的好象要被撕裂开一样,稍微想动一下,就感觉快要昏厥过去。冰冷的触感一下子从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传来,寒气好象流水一样,从我的每一个毛孔浸入,不断的侵蚀着我的经络,好象被泡在强酸里的金属棒一样,一会就软了下来,力气好象也在一点点消失。 我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细细感觉了下,两只手下能触摸到的身体,似乎还有温度。应该还活着,我艰难的发出声音:“你们还醒着吗?” 声音很小,但是如此问了快一百遍了,终于有一个士兵醒了,回应我:“将军,我醒着呢。” 我有些高兴,又道:“让口水流出来,流的方向是地面。你如果能动的话,向反方向挖,一定要爬到雪堆面上去。” 士兵恩了一声,开始行动。 她挖了一会,发现我没有动,奇怪道:“将军,你怎么不挖?” 我无奈道:“我暂时动不了了。” 士兵沉默了一会,道:“将军,你等着,我出去了马上把你挖出来。” 我听着簌簌的挖雪声,感觉有些放松,刚刚因为注意力转移走的痛感又回来,内力虽然还在运转,可是起的作用似乎越来越小,我的身体温度还是不可阻挡的降了下来,心脏剧烈的收缩着,让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挖出来了。 全影抱着我,给我搓着手脚,让我不至于冻死。 我动了动手指,还好能指挥的动。全影一见我醒了,脸上如同乌云撤去,阳光瞬间绽放出来,表情生动到极点。 “将军,你,你终于醒了!”全影这个向来说笑调侃无不潇洒的铁娘子,竟然抱着我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不得了,惊动周围的士兵都围了过来:“将军,你醒了!” “将军。” “将军——” “……”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耳边交织,我虽然刚刚醒来,听力还有些脆弱,可能听到这么多有活力的声音,心里却禁不住高兴起来。 “有人伤亡吗?”我赶忙问,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忽然空气就静了下来,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全影低声道:“有十五个人不见了。还有六个,挖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一个士兵忍不住哽咽道:“石头的手,手……” 有人瞪了她一眼。 我眼睛牢牢盯着全影,她艰难道:“李石头被挖出来的时候,右手已经完全冻坏。如果不砍掉,连命到保不住。” 我合上眼睛。有人在呜呜的哭。 过了一会,我睁开眼睛,道:“我昏了几天了。” 全影皱着眉头:“已经五天了。” 我猛的吃了一惊:“你没有发信号求援吗?还是信号弹不能用了?” 全影没有回答我。 我怒道:“说啊!” 全影咬牙道;“发了,早就发过了!连发了三天,还有两次是在黄昏后发的。一点回应都没有!” 我的心忽然一片冰凉。 我们所在的地方离我们出发时所驻扎的营地并不算太远,直线上距离不会超过三公里,走山路大约有一天的路程。即使雪后难行,两天时间也能走到。这么近的距离,信号弹是不可能看不到了,何况还有两次是在夜幕下发的,光线更加显眼,不存在发现不了的问题。 而即使因为雪崩无法进来援救,至少也发个信号弹通知一下她们已经来了,好让求救的人安心。 然而却声讯全无。 这是什么道理。 我知道这方圆三里内,离我们最近的队伍除了驻扎在山区边缘的营地里的驻军,就是萧炎的那一支搜索昭颜的队伍。而萧炎是整支大楚军队的最高统领,没人会胆大到同时得罪我与萧炎而阻止人来求援,当然也没有能够阻止的了。 答案只有一个,萧炎要我死。 等身上的信号弹全部用完,已经是我们被困在这里的第十四天,士兵在我的鼓励下,慢慢向外挖着道路。她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冻伤,身上仅有的干粮早已经吃光,好在是在山谷中,勉强还能啃树皮草根,虽然连半饱也谈不上,仅仅只是维持着生命不灭。 几乎每天早上都会发现有士兵再也叫不起来,或者是挖路挖到一半,突然一头栽倒,失去呼吸。死亡的气息和悲痛如同这冬天的严寒一样,在每个人心头萦绕不去。 “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夫郎,我们的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即使不为自己,为他们想想!”我靠在树上,微笑着向正在休息的士兵们说。 有个小兵发牢马蚤,还没有娶夫郎,哪里来的孩子。 我立刻骂道:“没出息!你是连北越的皇帝都逼的自刎的人,难道还怕回去娶不到夫郎?” 周围的士兵立刻哄笑起来,小兵顿时羞红了脸。 但每到我看到新的士兵尸体的时候,总觉得这鼓励的话语,越来越苍白无力,越来越虚伪空洞。尽管我每天拼命着鼓励大家,用各种美好的前景和温馨的向往诱惑出我的士兵们对生的向往,可我内心的却是一天比一天凄凉,一天比一天更加愤怒,巨大的恨意充斥着我胸膛的每一个角落。 萧炎再讨厌我,不过会为我阻她夺取军功而要我吃几日苦头,却不会一拖半月,分明是要斩草除根。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擅做主张,何况我一死,素衣门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能够让萧炎这么做的人,唯有一个,那就是大楚的最高统治者——皇帝楚风。 萧炎,你若想我死便罢了,为何让我连累如此多的姐妹一同送命。你这样不仁不义,剪除异己,怎能对的起你的良心,对得起你大楚大将军一职——从来只有对外的刀枪,而无对内的箭矢,你这样将自己袍泽的性命一条条断送,你半夜醒来就不会羞愧难安吗? 楚风,你想方设法逼我为你卖命,如今我为你打下北越万里江山,你却叫我去死——我真的难以想通,以素衣门与大楚皇室之间的关系,你还须担心什么。难道你已经怕我怕到我一日不死,你就一日不能安心的地步吗?还是你已经疯了? 第 213 章 常清书在进入北越的第七天遇到霍宝山。 霍宝山本是一骑急驰来,惹的大路上一阵黄烟滚滚,却在瞥了她一眼后,猛的拉住了马缰,向她直直冲过来。 常清书知道霍宝山是萧炎的亲卫,因不喜萧炎,所以与霍宝山也并不亲近。疑惑的看着她一脸焦急的奔过来:“常将军,快去救素先生!“ 常清书微微一愣,皱起眉头:“出什么事情?” 霍宝山蠕动了两下嘴唇,似乎很难开口,但还是道:“素先生追着越帝进了北部山林,结果发生雪崩——” 常清书面色一变,目光一厉;“你说的话可当真,我先生她现在怎么样?” 霍宝山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素先生一行人中应该还有幸存之人,因为发生雪崩的山谷连续五六天都发出了求救信号弹——” 常清书觉得简直莫名其妙;“既然我先生的队伍发出信号,那便应马上派人去救才是,你又如此找我做什么?莫非你们——”她一把抓住面色忽然变的很难看的霍宝山,“你们,你们难道没去救她们!!” 霍宝山羞愧难当,脸一阵红一阵白,道;“将军,将军她不肯出兵,还下令附近驻军不得出兵营救,也不许任何人向外透露素先生被困的消息。” 常清书目瞪口呆,惊得半晌不能说话,如果是那样,先生只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常清书与萧炎素来是互看不顺眼,很多事情也常常争得眼红脖子粗,可是一旦萧炎下了命令,她却还是一丝不苟的去执行。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常清书从来没有想到过因为个人私怨而导致军队离心,所以在西辽那么多年,她与萧炎的对峙也从来没有上升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正如这一次她带兵回援西辽,也没有刻意拖延行程借着西辽的乱军耗损萧炎的嫡系力量。 她也一直以为萧炎应该也是同她一样,是个顾大局的人,却没有想到为了一次军功,竟要谋害同为大楚的将领的性命。 不,不对。萧炎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常清书低头飞快的思索:即使萧炎有心要杀先生,但先生的身份何等尊贵,她如果还有一丝理智,就不能为着私怨而擅做主张,否则出了问题,受到处罚的就不只是她,而是整个萧家。萧家到了萧炎一代,已经完全变成皇帝的一条狗,就算为着萧家着想,萧炎也不会怎么做。 这么说,难道是—— 常情书一把拉住霍宝山:“你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一点!” 得到越帝下落后,萧炎赶忙带了队伍去追捕。但是山路崎岖,加上雪后的地面并不好走,她们在山中转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人,直到有一天山林里发生雪崩,她们不在附近,幸运的逃过一劫。当天晚上看到求救信号,她们方知道发生雪崩的山谷里困住了人。看到这一幕,萧炎只说追捕越帝的下落要紧,既然能发信号,说明人还活得好好,暂时不慌去救人。 霍宝山当时以为萧炎是为着素华衣一点也不给她面子与她争抢军功而故意想要她吃点苦头。但她担心耽误了救治时间,于是找机会劝萧炎说,那山谷地方隐蔽,素华衣等人说不定是因为追着越帝才进去的,何况她们在附近搜索了好几天也没有见到越帝的下落,去山谷查探一下也是应当。 霍宝山多次劝说无效,逐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萧炎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去营救。面对霍宝山的质问,萧炎叹息道,你只道自己是嫉妒素华衣,却不知道真正想要素华衣命的人却是皇帝。霍宝山亦不相信皇帝会要杀素华衣,素华衣的身份在那里放着,即使是大楚皇室,又有谁敢去动。 萧炎冷笑道:以前不动素衣门,是因为她们从来不涉足朝政,但素华衣却打破了这个惯例,先灭辽后灭越,两个国家归于大楚,算起来大楚的大半版块都是她打下来的。素华衣仕林中有才名,军队中得人心,如此还不算功高震主,要什么样才算?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莫要忘了,中宫与素华衣的那一段纠葛的前尘往事,对于哪个女人来说,不是心头的一根刺。中宫与皇上成婚三年无所出,直到素华衣带着九皇子回来,方才死了心。身为一个帝王,这形同耻辱一样的印记,你以为她就不会记得? 再撇开这些不说,素衣门的地位之所以超然是因为它保证了大楚皇室的传承的稳固,而这个稳固的目的的其中一个又是与其他两国相抗衡。现在两国消失了,皇帝还会如同以前那样重视和敬畏素衣门吗? 霍宝山试图争辩道:可是皇上以前不是这种人。 她以前也不是皇帝,萧炎回答道。 后来不久,霍宝山才知道,萧炎虽然知道皇帝想杀素华衣却也并不敢自作主张,只是拖着,同时让人快马加鞭报信京城。十天后,她接到京城千里加急送来的信,里面只有一个字:杀。 常清书听霍宝山将过程匆忙说了一遍,握紧了拳头,抬起头:“既然萧炎要杀先生,你又跑出来求助做什么?” 霍宝山露出有个苦涩的笑容:“素先生救过的命,也救过大楚军营里无数人的命。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看着她死。”她缓缓低下头。 常清书叹息了一声,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霍宝山的行为或者是正直仗义,但在军队中,她的行为等同于背叛,而且背叛的还是最信任她的将军。 常清书令人将信息报向附近的金聚楼,让她们以最快的速度发往京城雍和的手上,雍和的谋略在带素华衣出逃北越的时候已经被众人认可,如今希望她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来。而她自己只能用她自己的力量,去救先生了。 金聚楼的情报线多为商用,无法深入到军营内部。所以即使是常清书已经发来了情报,也比百花楼要慢上几日。 接到百花楼情报的雍和那里还坐的住,但是这个时候与其想办法劝说皇帝放过素华衣,还不如直接找人去救援来的有效些。素华衣的真实身份楼中只有司马惊鸿、梵歌、荧惑、守心、明幻几人清楚。消息到了梵歌手上,才立刻下令去营救。 为了阿九能够安心养胎,雍和并没有将消息告诉他,但这个希望还是随着另一个消息灵通者的到来破碎了。 “六姐姐,你说华衣被雪困住,而五姐姐不准人去救她?”阿九抓住楚悦焦急的说。 楚悦没有想到阿九竟然还不知道此事,看向雍和,她却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己,方才明白自己闯祸了,连忙道:“你放心,我马上派人去找华衣,一定把她找到为止!” 阿九此刻已经心慌神乱到极点,只知道催促;“你快去啊,快去啊!” 楚悦狼狈的跑了。 阿九坐下来,镇静了一下自己情绪然后对雍和道;“雍和,你帮我备车,我要进宫。” 雍和摇头道:“我不告诉你华衣的消息就是担心影响你的情绪。你此刻进宫根本起不了作用,万一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阿九坚持道;“我会很小心很小心的,不会伤害到孩子的。你放心好了。我与五姐姐感情最好,若我去求她,应该还有希望。” 雍和叹道:“若皇帝对你还有一丝姐弟情谊,又何苦去为难华衣。你太天真了!” 阿九拼命摇头;“不会的,我一定有办法说服她。” 雍和见阿九情绪激动,知道此刻强留在他在素园,也只是徒增他的担忧的焦躁,与身体更不好,只好叫人准备最舒服的马车,自己亲自送他到宫门。 阿九一进宫便直奔乾正殿,却被门口的宫女拦了下来,告之皇帝不在宫中,去猎苑狩猎去了。 阿九那里肯信,只向殿中高喊;“五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让我进去啊。我是阿九啊!” 喊了十几声没有人应,阿九便要硬闯,宫女正色道;“九殿下,这里是皇上寝宫,未得允许不得入内,九殿下请不要为难小人。” 阿九挺着大肚子在宫中走了不少路,早已经腰酸腿麻,加上心情焦急,那里还有耐心等待拖延,他心想自己多拖延一分钟,华衣便多一分危险,今天若是见不到五姐姐,他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于是忍了不适,守在乾正殿门口,过一会,有恍惚觉得里面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忙又奔过去,叫道;“五姐姐,你出来——”宫女实在看不过去,于是过去搀扶,阿九避开她的手,又对着大门喊道:“我知道你在躲我。我求求你,你放过华衣吧!我保证她什么都不会做,我是你弟弟,你还信不过吗!” 如此类似的话喊了又喊,阿九一手抱着肚子,里面是马上就要出世的孩子,他不仅伤心起来:难道他的宝宝还没有出世就要没有娘吗?摸了摸肚子,阿九的决心更加强烈,决不能让他的宝宝变成一个没娘的孩子,那就太可怜了。想着,他一狠心,就转身跪在了殿门口:“五姐姐,你若不见我,我就跪死在你殿门前。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娘,绝对不可以!” 宫女吓了一跳,忙上前拉他起来;“九殿下,你可别折杀小人。您现在是有身子的人,若是在这里出了岔子,小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阿九腿早已经软了,他靠在墙上,气喘吁吁道;“你知道脑袋不保还不快去禀报。” 宫女苦笑;“九殿下,不是小人骗您,皇上是真不在宫里。” 楚风确实不在宫中。但是宫中发生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何况她此番出来就是为了躲避阿九的纠缠。 “陛下,要回宫吗?”身边的宫女问道。 楚风拉开了弓瞄准远处一只灰色的野兔,蔌了一声,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野兔射了个对穿。 “不必。” 而阿九在宫中的举动,还有一个人很快知道了。 “阿九,你跪在这里做什么?”萧雪衣在一名宫侍的搀扶下赶到了乾正殿,“陛下不在宫中。” 萧雪衣从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不舒服,总觉得肚子在隐隐做痛,正要唤太医过来看看,却听人说阿九一大早就进了宫,在乾正殿前吵闹,只得先赶来看看究竟。 阿九抬头,眼圈红红的。 萧雪衣见他如此,连忙让自己的宫侍将他慢慢扶起来,坐到一边木凳上。又见他脸色苍白,尽管是在冬天,额头上竟然还冒着汗珠,又取了手绢为他擦去,这才问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这样乱来,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为孩子想想,这种天气能随便往地上跪吗!” 阿九望着萧雪衣,从听到消息起的那一刻就压在胸口情绪:惊慌、害怕、忧虑、焦躁……终于忍不住一股脑涌了出来,他死死抓住萧雪衣的手,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雪衣,你救救华衣。我求你救救她,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了!五姐姐只听你的话!” 萧 十年华衣(女尊) 第3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6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6部分阅读 雪衣听得阿九歇斯底里喊出来的话,又见她哭成这样,知道他所说定然不假,顿时只觉得仿佛一个惊雷从自己头上滚过,震着他一阵晕眩,脚都有些站不稳,心中乱成一片,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华衣出了什么事情?” 阿九哭道:“华衣追越帝的时候遇到雪崩,被困在山谷快半个月了,五姐姐不准别人去救她!” 萧雪衣握紧了阿九的手,强忍着肚子上又传来的不适,勉强道:“别担心,我现在带你去找楚风,她一定会听你的话的。” 阿九欣喜的睁大了眼睛,立刻站起身来要去,却只觉得腹中一阵疼痛,立刻皱起眉头,萧雪衣见他表情痛苦,忙问;“怎么了。” 阿九咬着牙道:“我肚子痛……” 萧雪衣这个时候视线下移,却被地上一淌血迹吓到。再看阿九的裤脚板凳上竟然都沾着斑斑血迹。 “阿九,你什么时候开始流血的?“萧雪衣不禁有些慌神,他也从来没有经过过生产一事,见到阿九开始流血,心中顿时慌乱了起来。 阿九也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在流血,他本来心烦气乱,当下也被自己的血也吓了一跳,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竟然瘫了下去。 萧雪衣惊慌的喊了几声阿九,见他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心中想:莫非是要生了?于是向自己身边的宫侍道:“本君带阿九回凤栖宫。你快去将接生的公公叫来!“ 宫侍闻言立刻赶去。 等到接生公公赶到,阿九已经痛的不行,在床上抱着肚子呻吟。 “已经开了妊娠线,羊水也破了,九殿下马上就要生了。还请皇夫君上暂避!” 萧雪衣知道自己也帮不了什么忙,只好在门外等候,这个时候他的宫侍走来说:“九殿下分娩至少还要一个时辰,君上不如在附近的房间找个地方休息等着,这样站着对孩子不好。” 萧雪衣听见房中传来阿九的叫声已经转为哀号,其中还夹着接生公公“用力”之类的话,自己心里不仅也有些忐忑不安。被自己宫侍一提醒,刚刚紧张的情绪下不觉得,现在也觉得腰酸背痛,头沉甸甸的,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于是在宫侍的搀扶着在隔壁一间房中躺了下来。 隔壁的阿九叫声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让人几乎不忍心听下去。萧雪衣不知道是自己受阿九的感染,还是怎么回事,竟然自己也觉得肚子痛起来,一阵一阵的,痛的他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好象自己的魂魄要从身体里飘出来一样。 就这样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疼痛了好一回,他忽然感到有什么热热的液体从自己身体里流了出来。 “明幻。”萧雪衣唤道,守在门口宫侍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君上?” “帮我看看,我好象有什么东西淌下来了。”萧雪衣虚弱的说。 一直跟在萧雪衣身边的宫侍竟然就是明幻。 明幻走到萧雪衣身边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道:“君上,你也要生了吗?” 萧雪衣到底是上过沙场的男子,侧头看了一眼床上血流,竟然没有多少害怕,只是镇定了一下心情道;“去,叫人来。” 明幻连忙跑了出去。 一会儿一个接生公公并两个年纪大的宫侍就跟着明幻小跑着进来。 接生公公和两个老宫侍褪下萧雪衣的衣衫,看着他的身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君上现在才发现要生了吗?” 萧雪衣此刻才感觉到疼痛,忍不住一边抽气一边道;“怎么了?” 接生公公欲言又止,明幻赶了一句;‘到底怎么回事,你到是快说阿。“ 接生公公才为难道:“孩子的头都已经出来了,卡在妊娠口上,脱离了羊水,身子又没有出来,情况——很不好。“ 萧雪衣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他怎么不知道,脱离了羊水的孩子,要用力打哭,若是长久不呼吸,就会窒息而死。 “还有救吗?”萧雪衣道。 接生公公惶恐道:“小人一定尽力。” 萧雪衣经过刚刚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加上阿九忽然要分娩的折腾,心力憔悴。本来人就已经没了力气,任接生公公怎么说,他似乎都使不上多大劲,腹上却又不知道痛了多久,终于听到接生公公说一声:“好了,孩子出来了。” 他才觉得松了一口气,但等了好久,都听不到孩子的哭声,他转过头,见接生公公并两老宫侍的面色都难看到极点。 “怎么样?”一看到他们的表情就知道结果的萧雪衣还是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了一句。 三人慌忙都跪了下来;“君上,请,请节哀,小皇子去了。” 萧雪衣久久不说话,泪水却忍不住涌出了眼睛。 “把孩子给我看看。”他说。 孩子面色发青,显然是窒息而死的。萧雪衣咬着牙将这个小小的身体抱在怀中,只觉得一阵通彻心扉的感觉好象要把他撕成两半一样。 这个时候,隔壁阿九的哀叫停了下来,一个婴儿响亮的哭声传了过来。这个声音,让这个屋子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刚刚一个小生命逝去,悲哀欲绝,却又听到另一个新生命的降临,无限生机,强烈的对比,怎么能叫人更加痛苦和伤心。 沉默了一会,忽然隔壁一个老宫侍匆匆走了过来,向萧雪衣道;“君上,九殿下产下一个女婴。” 萧雪衣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很好啊。” 老宫侍小心翼翼道;“可是九殿下,他因难产失血太过,难以止住,怕是,怕是快不行了。” 萧雪衣呆了一呆,挣扎着爬起来,明幻连忙去扶他。 屋中接生公公忍不住说:“君上,你刚刚分娩不宜下地。” 萧雪衣瞪了他一眼,他立刻低下头。 “你们都给我在这里待着,否则别怪本君不客气!”萧雪衣冷冷的撂下话。屋中几人连连答是。 一走进隔壁屋中,萧雪衣立刻闻到一股血味,他一眼看见阿九身下那块床单几乎被血全部浸红——这要多少流多少血啊! 阿九等萧雪衣一进来眼睛就紧紧锁在他身上,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双眼睛望着放在自己身边的小小婴孩,然后又死死的盯着萧雪衣的眼睛,仿佛挣扎着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然而萧雪衣却是看明白了阿九的意思,他抓住阿九的手,然后把孩子小小的手放在他手心,阿九一碰到孩子,眼泪就又流了出来,看了孩子一会,他又抬起眼睛逼视着萧雪衣,那目光气势汹汹,仿佛可以吃人一样,很难想象是从一个连话都不能说的人的眼中射出的。 萧雪衣对着这目光,缓慢而肯定的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这孩子,一直,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还有华衣,我回去找楚风。华衣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阿九还是一直盯着她不肯放过,萧雪衣的泪也流了下来;“阿九,我发誓,以我的性命和人格,我发誓,一定做到!!!” 阿九听得这话,才收回目光,落回自己的孩子身上,目光充满深切的爱与浓浓的眷念,牢牢的扣在孩子身上,好象怎么也看不完,怎么也看不够,直到用尽他毕生的力气——直到他不舍的合上眼睛。 萧雪衣将阿九身边的女婴抱了起来。女婴大约知道抱起自己的不是亲生父亲,顿时大哭起来,萧雪衣低下头,哄了她一会,目光落在地上跪着的接生公公与几名老宫侍的身上。 他回头望了床上的阿九一眼,忽然道;“明幻,杀了他们!” 地上的几人慌忙磕头:“君上饶命,君上饶命,小人真尽力了!” 明幻却没有迟疑,他本是百花楼出身,杀几个没有反抗力的宫侍还不过吹灰之力。不过眨眼间,几人的脖子就都出现有一道血痕,不甘的倒在地上。 “把隔壁那几个也杀了!”萧雪衣脸上是从来没有过残忍与无情。 明幻深深看了萧雪衣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接下来呢?”明幻竟然笑了起来,“你还要杀谁?” 萧雪衣抱着怀里已经睡觉的女婴,道:“现在你只需要找一个人去向楚风报喜,说本君分娩生下一个女儿。” 明幻顿时震住了, 神色凛厉起来;“你想做什么!” 萧雪衣抬起头,嘲讽的看了明幻一眼;“你以为我要做对这孩子做什么?你家楼主现在被困北越生死不明,阿九又——你以为,这样的情况下,楚风会让她们的女儿活下去吗?” 明幻听后神色稍霁,却又听萧雪衣道;“不但现在,华衣回来后——假使她还能活着回来的话,也要瞒住她。” 明幻怒视着萧雪衣。 “你不用瞪我,我既答应了阿九要照顾好他的孩子,必定会做到。”萧雪衣神色肃穆,“阿九不在了,华衣必定会震怒。但是她身为素衣门掌门,即使再生气也不可能对楚风做实质性伤害。而这个孩子则会成为华衣新的弱点,随时都可能被楚风算计掉性命。” 明幻哼了一声;“你就那么了解楼主?万一楼主哪天想通了,不做那狗屁掌门了,再一掌劈死楚风不就完了?” 萧雪衣冷哼一声;“我自然知道华衣有这个本事杀了楚风,可后果就是她扛上了弑君之罪,变成|人人可诛的罪人。她虽然是逃的掉,你莫忘了,现在三国俱统一在大楚手中,又能逃到哪里。难道让这孩子与她一起过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的生活吗?” 明幻咬了咬唇:“你说的是没错,但难道让楼主一辈子不知道她和阿九的孩子还活着?“ 萧雪衣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等她有一天有决心也有能力与楚风抗衡的时候,我就会将真相告诉她。再此之前,就让楚风代她尽尽母亲的责任。她谋害华衣,间接导致阿九难产,甚至带累——“说到这里,萧雪衣望着还躺在自己床上那个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已经离开人世的婴孩,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出生就无辜惨死。如此,便算她要付出的代价吧!!” 第 214 章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暖暖的被窝里了。 难道有人已经来救援了? 我猛的坐了起来,然后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却听见有人惊喜的叫:“先生!”然后扶住我在立起来的枕头上靠了下来。 我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军帐中,身边是全影、清书、苏轻罗等人。 “其他人怎么样?”我问全影。 全影上一秒还笑着的脸,立刻阴了下来,道:“活着的都出来的,死了的——”她别过头去,“也都运出来。” 我合了眼睛,全身酸痛:“还活着多少人?” 全影低声道;“除了我与将军,还有七十七人。” 我与全影追捕昭颜带了二百人,中途与昭颜的亲卫交锋折损了十六人,随后在雪崩中又折了二十一个,现在仅剩就七十七人。 八十六人,这八十六人本来是大有希望活下来的。 我只觉得心口一团火烧的胃在翻滚:楚风、萧炎——我抓紧了被子,道:“他们的遗体好好保存,回去的时候将她们葬在万英烈士陵园里。” “是,将军。” 一拉被子,道“我要休息会,你们都去忙或者去休息吧,别都站我这里。” 现在只想蒙着头大睡一场,身边暖烘烘的,让我不仅放松了很多,手脚耳朵都有些痒痒,大约都有些冻伤,不过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我活着出来了。 不管怎么样,至少还有七十七个人活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我还能回家,还有阿九和孩子——说起来,孩子现在说不定都已经出生了,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该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在床上一睡又是两天,全影和清书轮流照顾我,几乎寸步不敢离开,我知道她们担心什么。被雪崩困中很多士兵就是一睡不醒,就此长眠。我有些郁闷的想,看来睡觉也要克制一下了。 睡醒精神又好了些,我爬了起来,问一边帮我倒热水敷脸的全影道;“最近有阿九的信没?” 全影的手一抖,水差点都倒到地上去了,一会才道;“没有。” 我觉得奇怪,不过是问问信而已何必这么大动静,莫非是因为雪路不好走,邮差把信弄丢了。于是笑道;“没关系,反正我马上回京就能见到他了,没有就没有吧。“ 提起笔,舔了舔墨,我在纸上写着字,写满了一张,放在一边,然后又写第二张。 全影凑上来一看,见我不是在写诗,问道;“将军在写什么啊?” 我莞尔道“我在想名字啊。先把好的都写下来,然后在挑一个最好的。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用手指着纸上的两个字道,“你觉得怀灵这个名字怎么样,我很喜欢,拥天下灵气在怀中,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素怀灵,听起来还不坏的样子,回去问问阿九的意思再说吧。” 我小心的吹开纸上的墨,折好,抬头却见全影低头垂泪。 我似乎没见过全影这样哭过,看了看手中的纸,有些歉意,毕竟刚刚还去世了那么多姐妹,我就只顾着给自己的孩子取名一个劲儿的乐,似乎是太不时宜了。 “对不起,全影,我会注意了。”我拍拍她的肩膀,将纸收到自己怀中。 再见到萧炎的时候,她的脸色很苍白。我走过去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惊慌,两边的亲卫护在她身边,瞪着我一副凶悍的样子。 我并没有打算动手,只道;“萧炎,我第一次见你时,你虽然意志消沉,但为人中正自守,爱惜士兵之心坦然可见,不堕一将之威。而今,你却变成什么样子了?”我每说一句,她的脸就更加难看一分,她的亲卫虽然愤怒,却也反驳不得。 我瞥一眼身后已经融入新队伍中的那幸存的七十七人,她们望向萧炎的目光如同刀光剑影,无形中透出的杀气,如同冰霜一样覆盖了整块天空。 这一场仇恨,不死不休。 我先上了马,一甩响鞭,带领着大军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返程有大军跟随,自然要慢上许多。 我虽然归心似箭却也不好抛下士兵们先回京,于是又写了一封信告之阿九说稍微晚些回来,让他不要担心。雪崩的事情我没有提起,怕一提,他又忍不住东想西想。最后问起他现在如何,孩子出世没有,是男是女云云。 虽然离京城还有些距离,可是以金聚楼的速度,来回一趟楚越不过是五六天的速度,而我直到到了烟波城却都没有收到阿九的回信,让我很是奇怪,就算阿九生气孩子出生时我不在身边不给我回信,雍和总该给我个回信吧,她一向面面俱到,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我索性给雍和又发了信,可是直到我到达了京城之外也都没有任何回信。 我开始有些忐忑不安,事情如此反常,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素园虽然取了个素,我却是从来都不喜欢太素净的东西,因而才收了荧惑帮忙种花。 可是如今,素园的大门还是那个大门,门上却挂着白幔,檐下挂着白灯笼。整个素园从内而外,透着一股子死气,空气静得可怕,让我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了上来。 “谁死了?”我的声音竟然很平静,感觉好象是假的一样。我一定是在做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期盼着什么时候一脚踏出来,回到了现实中。 门口只有雍和出来迎接。 她垂着头道:“阿九——还有孩子。” 我定定的看着素园的大门,感觉那如同狮子张大的血口一样,只要我一脚踏进去,它就会关上嘴巴将我吞下,退了一步,门离我远了点,又退了一步,又远了一定。 是不是我不踏进去,一切都不会改变?是不是只要我不进去,时间就回停留在我离开素园的那一刻,阿九还是笑咪咪的抱着慢慢变大的肚子等我回来?是不是我不踏进去,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会改变——不,那些事情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别人说,我又怎么知道它们是真实的发生过了呢? 可是,可是,阿九已经等我很久了,我不进去,他会不会生气呢? 总要见一面吧——分开这么久,总还是要让我们见一面吧。 我忽然凭空生出一股勇气,向里闯进去,一路不停。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房屋,熟悉的花草,熟悉的流水……很好,什么都没有变,最好什么也不要变。 我的阿九,什么都不要变。 我看见一大一小两只棺木。 还好没有盖上,省去了我拆的程序。 阿九就一身素白的衣服躺在里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面色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手指都一根一根瘦瘦的,丝毫没有以前圆润饱满的感觉。 我握着他的手,将他抱出来,好轻,比以前轻好多——而且冷,没有一丝温度。没有我最喜欢的那种柔柔的,温暖的感觉。 以前都是他抱着我,给我以温暖,现在却是我抱着他,而他却暖不起来。 这是什么世道,这是什么天理,这是什么地狱,这是什么人间! 我的心口有一股力量在慢慢积聚,四肢也是,我不知道把他们叫做愤怒好,还是仇恨好,是痛苦好,还是愧疚好,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不是。这种力量让我想把阿九紧紧抱在怀里,但又担心把他揉碎了,又让我想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砸烂,棺材,白蜡,香炉……让它们统统消失才好—— “华衣——” 雍和的身体从我背后传来,又是忧心有是难过。 我低下头来,把自己藏在阿九的胸口,已经管不自己现在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狼狈是瑟缩,声音又低又急促的催道:“雍和,你出去——出去一下!” 我只想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可是我的内心又希望有人能拉住我,不要让我留在这一片寂静到死一样的寂寞中。 “能不能,能不能……”我死死咬着牙说着,请求着,祈祷着,乞求着,“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这样——能不能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能不能给我一点希望,哪怕一点点……我是真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埋在北越山林的雪里去,这样,至少我可以不用再这么痛苦。 抱着阿九的身体坐了一个晚上,当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我终于感觉到一点点真实,梦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阿九也是真实的——死的。 雍和还是在门外等着,这一夜,她都是这个姿势。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这是我第四次进宫。没有奏折,没有拜贴,没有宣照,没有圣旨。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我恍惚听见有人高声叫道;“素华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竟敢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手中的长剑将向我逼来的青锋一一跳飞,我不知道她们其中有没有死掉了——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大概十分钟后,我到了乾正殿。 楚风正在堂上批奏折,面对我的到来,也不过是呼吸乱了,心跳快了,面上却是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 她的亲卫已经将阶下的我团团围住。 “你来了?”她批完一本,放下手上的奏折,眼睛淡然的望着我:“朕知道她们都拦不住你,所以也没有找其他地方躲起来。” 我忽而笑了起来,猛得又收敛了笑容,一起一落便跳出包围圈,长剑游走,在亲卫们的脖子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足够她们断气就行了。 以前我杀人,喜欢直奔主题人物,可现在我忽然觉得,把她身边的人先都杀掉,然后欣赏主题人物的表情也是别有情趣。 “一。“ “二。“ “三。“ “……“ 我一字一顿的数的,每一个数字出来,就有一条生命在我手中消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我数完了一百下。 真是没有想到楚风的亲卫还不少。 不过现在,要重新招人了。 楚风虽然还是强做镇定,可是面色还是微微有些变化。我脚下一错,忽然出现在她的背后,阴阴凉凉道:“楚风,你真这么喜欢权位?“说话间就挑断了她头上凤冠的丝带,头发都落了下来。 楚风头发凌乱,样子有些狼狈,但到底是做了几个月帝王的人,态度还是不温不火,她直视着:“喜欢,为什么不喜欢?“ 我讽刺的笑了笑,走近一步,翻腕将剑放在她脖子上;“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楚风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道;“你莫忘了,你身为素衣门的掌门,是不可以随便杀死一国皇帝的!”她的语速不快不慢,可还是能感受到与语气中紧绷的心弦。 我笑的更浓:“很好,很好。” 放下剑,大步走出乾正殿,我看了一眼天空。天空很蓝,阳光很灿烂。 回头又瞥了楚风一眼,我轻轻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华丽的大床上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合着眼睛睡得正酣。 我将孩子抱了起来,手指在她的脸上一点一点描摹,一直描到她细弱的脖子上,半透明的娇嫩肌肤下,血管清晰可见。 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凭什么活得好好。 我忽然很想试试,只要轻轻一用力,这个婴孩就会失去呼吸,回归尘土。 不能不说这个想法很有诱惑力,只是小小一个动作,就可以了结一桩心愿——为我的孩子报仇。只要这个孩子死了,我就不会那么难过,那么愧疚了。身为母亲,竟然让孩子还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就和这个世界告别了,不能不说是失职透顶。 既然我不能复活你,我的孩子,那就让另一个孩子下去陪你吧。 这样想着,我的手伸向她的颈项。 “华衣!!!”一声凄厉的好象不是人发出来的尖叫只透我的耳膜。 我转过身,只见雪衣如同见了鬼一样盯着我和我抱着的婴孩,面色苍白的好象水墨画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丝彩色。 他只是直愣愣的死死盯着我,紧张害怕的双手微微发抖,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有些力不从心,一样,半晌才道;“放过她,求求你,放过她,求求你……”见我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示,雪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睛却还死死是盯着我怀中婴孩,“放过她,求求你,求求你……” 我直直的盯着雪衣跪着的膝盖,没人比我更懂这一跪的意义。我忽然又觉得自己十分可憎、又有些可笑,可悲——讨厌别人迁怒,自己却想要杀仇人的孩子泄愤,到头来,原来我竟然是要靠做自己讨厌的事情才能报复的了我想要报复的人。如此,我曾经那么多坚持,又是为什么? 雪衣大约见到我表情柔和了一点,才停了下来,小心翼翼说;“这孩子长的很像阿九,是不是?” 虽然明知道雪衣是想利用我对阿九的感情挽救这个孩子,却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女婴的眉毛与额头轮廓竟与阿九真有几分相似,素来外甥像舅,倒也不奇怪。 发现这个,我的杀心减了几分。那女婴似乎被雪衣的声音吵醒,睁开眼睛,好奇的四处张望,见到我这张陌生的脸竟然一点也不害怕,一对大大的黑呦呦的亮眼眸对着我看了一会,然后对着我笑起来,两只手在空中抓了一会,竟然抓住我的一缕白发,拉着不放。 我微微一愣,想把头发从她手中拿走,她却不肯放手。 雪衣见状忙上前抓起一只铃铛,在女婴面前摇晃,趁女婴转移注意力去扑铃铛的时候,趁机将她从我怀中抱走。 我默默站在一边看雪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心中五味翻杂。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飞出宫外。 身后的忽然传来女婴大哭的声音,如同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回到素园,我走进阿九的灵堂。 望着灵柩中的阿九,我让雍和叫人取了一套他平常最喜欢的红色衣衫来,亲手替他换上。白色不适合阿九,他也不会喜欢的。 另将一枚刻着素怀灵三个字的玉佩放入那只小灵柩中——对不起,娘始终还是狠不下心去杀一个婴孩为你报仇,也没有为你准备其他的礼物,只有这个名字,是唯一能代表娘对你的思念。 阿九和怀灵下葬三天后,我将写好的信将人送去素衣山。 信中我辞去了素衣门掌门一位,令大师姐暂代掌门职责,他日另选出适合的人选再接替掌门一职。 素衣门历史上没有辞职的掌门。不过我既然成了第一位下山的掌门人,又何妨再破例一次。 从此,再无束缚。 第四卷:天下篇(终篇) 第 215 章 “太傅,太傅。”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远而近。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我停下手,站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扑到我怀里。 我摸摸楚臻的头发,又潮又粘,不由得轻斥道:“怎么又弄得满头是汗,万一病了可是要吃药的!” 说着,向旁边的守心瞟了一眼,他会意的将一条手帕递给我。 我将楚臻头上的汗和背上的汗水擦干净,这才放心下来,再抬头看着她身后紧紧跟着的两名宫侍、两名宫女,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薄怒:“今天你们看守四个太女殿下?你们中就没有一个上心点的,由她出汗出成这样?” 四人都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其中一个领班却是眼熟的,恭恭敬敬的回话;“回太傅大人,殿下今天一早上就说种的草莓熟了,要去采来给太傅大人一起品尝。小的们本想自己去就行了,可殿下坚持要自己去,回来后连回宫沐浴也不肯,就直接过来了。小的们实在是挪不过殿下,所以才弄得如此,请太傅大人恕罪!“ 楚臻见我板着脸责骂四人,知道自己闯祸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却是聪明得很,也不插嘴,等我本来也不是很强的怒火熄了,才笑咪咪的讨好道;“太傅,你就别骂她们了,她们也是陪我一起去的,没有偷懒呢。看在我起这么早给你采草莓,就原谅她们吧!“ 说着把一直抓在手里的一只小布包拿起来,放在我膝盖上,解开,一小堆又大又红的草莓散发着新鲜诱人的甜香。 “很大很漂亮吧!”楚臻仰着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期待着我的表扬。 我又好笑又好气,捏了下她的鼻子:“你还给别人求情,你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楚臻忙捂着鼻子,闷闷道;“我马上去沐浴!” 我摇头道;“哪有现成的热水给你沐浴,先把草莓吃了吧,吃完水就热了。” 楚臻见我脸上没有生气的迹象,知道我没有真的恼她,方才放心的笑起来,小手在一堆草莓的翻出一个最大最红的往我嘴里塞。 清晨沾露的草莓最是新鲜香甜,不过这个孩子的懂事和贴心也叫人喜欢。 我瞧了瞧楚臻身后的四人,道;“她们也随你这个主子跑了一早上,不犒劳下她们吗?” 楚臻见我如此说,也皱着眉头想到底犒劳写什么好,眼睛落到草莓上,便展了眉,抓了两把草莓在手上,以她的手大小也就能抓四五个:“你们早上随孤出宫也辛苦了,这个是赏你们的。” 四人连忙跪下来道;“这是小的们应该做的。殿下能惦记小的们真是小的们的服气,谢殿下赏赐。”说着小心的接过那几颗草莓,眼中感激的目光倒有几份真切。 我瞧着楚臻虽然年纪小,甚至口齿还不是太伶俐,可说话的架势和气魄却已经小有皇家做派,到底是宫里的长大的孩子,还是比普通孩子早熟些。七柳六岁的时候,还是一副天真烂漫,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楚臻虽然也不能在这个年纪理解什么个人威严,宫廷礼仪之类,但是耳濡目染,加上孩子越是小就越强的模仿的能力,让她潜意识向宫中其他人的行为靠近,倒也算不得什么特别的天分。只是这孩子似乎天生就懂得察言观色,活泼不怕生,颇是让人喜爱。而最让我赞叹的是她善学习,有主见,一点就透的好资质。刚刚我示意她给予四名宫人犒赏,若是普通孩子,多半会说赏金银或者是衣帛之类,又或者是不动脑子直接问我如何犒赏为好。楚臻却懂的拿人情换人心,金银实用但未免无情,用她自己辛苦采来的草莓做赏,方显真诚,更有分享之意,可谓是眼下最好的赏赐。 当然只这样的赏赐少数时候为之,可以有奇效,而且作为一个孩童身上算是比较好的方法。但是若是日后长大对成年人,多用则显的主人的虚伪和小气——人情世故因时因人而变,只是这样的道理现在对楚臻还太过复杂,以后再讲不迟。今日只提点她需时时记得,对她好的人,应时时给予回应,作为未来君主,感情投资是很重要的。 三年前楚臻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女。这在大楚又引起一股马蚤乱,先皇时代,有太女楚鸣的先例,不以问天为标准侧立皇储,都是徒费工夫,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纷争,事实证明是不可取的。 然而楚风却说,朕只有一个皇夫,将来也不要其他孩子。楚臻作为唯一的皇女,举行不举行问天,都没有问题。 此言一出,朝政哗然,萧家后宫专宠已经是奇闻,但毕竟是中宫皇夫,也不是说不过去。可是即使只有一个皇夫,孩子也不一定只能要一个啊。楚风的回答是:怜惜皇夫孕育太女时太过辛苦,分娩时风险极大,所以不欲要其他子嗣。 道理勉强说的通,不过时不时还是有人上折请皇帝多育子嗣,开枝散叶,以保大楚未来的社稷稳固。 这种说法实际上一方面是因为现在大楚版图覆盖整个世界,若是皇家子嗣凋零,难免将来没有可以信任、身份又足够的人委派前去管理这么大面积的土地。 另一个原因,我收到消息,雪衣曾以保护楚臻不被我所害为理由,迫楚风立楚臻为太女,并不得有其他子嗣,至少不可以有皇女出世。否则,按照他的原话说;“莫怪我让这些刚出生的孩子不明不白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萧家的男子自古掌管大楚后宫,这点手段却不是没有。 我想楚风或者会觉得这样的要求有些过分,不过也并不是她不能接受。她也按照雪衣的话,给我一个太女太傅的一个无实权的虚衔。这样一来,也算给了我下了个套子,有了师徒的名分和感情,看我还下不下的了心去害她的女儿? 算的真精明。颇有当年她娘的风采了。 可惜,她没有弄清楚,我的目标始终如一,只有她楚风一个人。至于她把楚臻送到我面前,怎么调教便是我的事情,希望最后的结果,她可不要后悔才好。 楚臻去沐浴的时候,园中有人来报:“户部侍郎殷非离来访。” 我一听这名字,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刚刚因为楚臻的到来而停下来的琴,此刻显然是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境让我享受一下了。守心对我的一举一动早已经了若指掌,见我起身,便利落的叫人把琴收好。 走进前院的时候,远远的就见一青衣女子,站在院中望着已经是满是葡萄叶的棚子出神。 我笑道:“殷侍郎此翻前来有何指教?” 殷非离微微作揖:“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了越北赈灾的事情。” 今年的气候不是很太好,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受灾民众数十万人,收成没找落不说,由旱灾而来的蝗灾,涝灾之后的疫病也都有冒头的迹象。朝廷虽然国库还算充盈,却也也经不起乱花。赈灾是肯定的,怎么赈,是派钱还是派粮,派给那块地,派多少,谁来主持都是十分紧要又头大的事情。 这方面掌管国库钥匙的户部就成了朝廷里最关注的地方。 眼前的殷非离是两年前秋闱的榜眼,她殿试里那一场卷子里洋洋洒洒,把个国家经济、宏观运转、税务、商贸、田地写个了通透,见解独特而有条理,一看便知道是做内务的好苗子。因此后来也没有外放,先留在京城做几年小官,再观察,后来一面也算她运气好,一面也是她自己经营的结果,现在已经混到一个颇有前途的职位,令人赞叹。 她将自己的赈灾计划书送到我手中。 实际上这份计划书我早就看过了,即使是皇宫大内在百花楼的情报网面前也不见得有多神秘,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户部。 我装模做样的翻了一下,道:“北方的钱粮似乎要比南方多些?”这样是会被人掐的,当然无论她写的偏向哪一边也一样会被另外一边掐。 殷非离不卑不亢,向我解释道:“北方现在大旱加蝗灾,颗粒无收,而且还不知道蝗灾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而南方过了八月,洪涝一定就会过去,而且如果去的早,还可以再种一季水稻,比起北方来说要好一些些。秋收过后就是冬天,越北温度比南方要低很多,如果没有钱储存过冬的粮食和冬衣,到时候一定会死很多人。而南方至少温度适宜,不至于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听他振振有辞的说了一大堆,忽然觉得忍不住想笑:“你的说法真的是很有道理。但是你要知道一点,越北是以游牧为主的部落,而不是以种植为主的定居区,他们的主要食物就是羊牛肉,供养羊牛的草却是大大耐旱的植物,虽然说是干旱,但不至于干到整片草原上大面积连草都没有。虽然牛羊减产是必然,但是若说过难关,却还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说——偏袒也不要太明显了,云泽。” 殷非离,或者应该叫云泽,定定的看了我一眼,忽然把手一摊,无奈道:“我就知道骗不过你去,真是丢人!” 第 216 章 三年前北越灭国的时候,我说服了云泽改名换姓定居大楚,然后以百花楼的易容药方为她改变容貌。容貌的改变实际上并不大,但在某些细微的地方稍微做些修改,加上一些惯常动作与表情的调整,很快就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云泽的身份我让金聚楼中人安排,假做一商贾的远方亲戚。她本自文采斐然,又有计谋,苦读一年就考上榜眼,进了她自己想进的户部,为的就是方便帮助她越北子民战后尽快正常生活。 按照现在的朝廷规定,北越改称越北,西辽改为辽西,两个国家的名称已经成为历史名词。 不过事先我虽知道她被安排好身份,后来却并未问得更细,只想她若想忘记过去,想要平凡度日,便由她去,不去打搅;若是要有番作为,有朝一日自然会出现在大楚朝堂之上,我俩必有重逢之日。两年前,“殷非离”考上榜眼和她在内政上出色的表现实在无法不引起我的注意。但她不说,我也不戳穿,只到今天才忍不住。 云泽的笑容如同和煦的阳光,并不热烈,也不淡薄,看得出她现在熬过了灭国那一段最锥心的日子,心境也有了很大变化。 “家里还有几坛好酒,等下一起吃饭吧。”我笑道。 云泽摇摇头;“吃饭没问题,不过酒,我现在已经不是那么爱好了,小酌一下应景即可。现在变的和你一样,喜欢喝茶了。” 我微微一笑:“那也不错,我这里好茶叶也不少,走的时候给你带一些。” 云泽也不推辞;“好。” 我 十年华衣(女尊) 第3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7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7部分阅读 云泽好象多年前初见一样,总是很快就能找到默契。 但是,现在却不能如同那个时候一样,无话不谈。双方都是小心翼翼的选择着安全的话题,生怕一个不小心碰触到对方的痛处。于是说来说去,总是在围绕着桌上的饭菜打转。 饭毕了,云泽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华衣,你现在还好吗?” 我虽然料到她必然是要问出口,却依旧难以回答。 “我现在就这样,你看看不就知道了。”我淡淡的说,将筷子放在桌上。 素园的景致依旧如画,绿荫青蔓衬着白墙黑瓦,曲折回廊下是汩汩流水,风过时花香或浓或淡……但是,风景纵然再好,一个人住,未免还是寂寞了些。 云泽叹了一口气,良久道:“华衣,虽然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想阻止你做某些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够更开心一点,不要过于执着,让某些情绪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尽管知道云泽是出于好意这样说,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忍着没有发火。 云泽见我不说话,定知道我不高兴。她停了一会,方才说道;“我虽然在户部,但是兵部的事情已经听说了不少。萧炎现在已经被清书和支持她的几名将军完全架空掉了。三个月前越北平乱里奖励有军功的几名将士,补了好缺的又都是清书和苏轻罗的人,而其他萧炎手下几名又都只赏赐的金银布帛。现在兵部里无人不知若是亲常清书的人升迁快,而跟着萧炎只能得些虚华的奖赏,有时候甚至还什么都捞不到。虽然那几名将士确实有才,尚谈不上任人唯亲,但是总是如此偏袒,赏罚不公未免于你名声不好。” 我轻轻一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无实权的太女太傅,管不了兵部的将军。她萧炎身为军职最高的大将军,连为自己部下谋个官职的本事都没有,难道还能怪到我这个外人身上。她若是真在兵部稍得人心的话,又怎么会无辜被人压过一头,且不谈她的职位是最高的,楚风这个皇帝可是很倚重她的。” 云泽撇下嘴,道;“你少装无辜。你这几年的动作还小了去了,不过三年差不多全境都知道朝廷里有个素太傅的存在了。上个月户部去景天查帐,那里一个新进的主簿是刚刚从清耘学院出来的学生,她说,学院的老夫子可是毫不避讳的给你扣上了权倾朝野,狼子野心的帽子,说你自恃功高,结党满朝,欺君妄上,将来必成大患。” 我怒极反笑:“这夫子倒很有先见之明。” 云泽语重心长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目光放长远,不要急于一时,你——想报仇,没有错,但是不要最后把自己给赔进去了。” 我站了起来,伸手指小溪对面的大片花丛,郁郁青青中一片五彩缤纷:“云泽,你看看这里,很美丽是不是?可你知道吗,你看风景是风景,我看的风景,却都是沾着血的!阿九的血!孩子的血!那花不是花,草不是草,半夜醒过来,我闻到花香觉得满喉咙都是血腥味,会恶心的呕上半天。别人看我住在素园,以为我能够借这里思念阿九,是一种安慰,却不知道我是如同住在地狱里,日日受煎熬。” 云泽见我神色不对,连忙扶住我,不忍道:“你——何必如此自苦?” 我苦笑;“我何尝想这样,只是我又何如忘记的了,既然忘记不了,我只想早日求得解脱。你或者觉得我行事有些过火,但是我实在、实在是——” 云泽拍拍我的肩膀,安慰地按了按。 “云泽,你会帮我吗?”我道。 “自然。不管你打算怎么做,我都会帮你的。”云泽回答。 第二日,楚风将我宣进宫中,将一张做得华丽非常的烫金红色喜帖扔在我面前,面色不善道:“楚悦要娶正君,你知道吗?” 我缓缓捡起喜帖,翻开看了看,然后道:“宁王殿下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成家了。” 楚风怒视着我:“素华衣,你不要同朕兜圈子。朕不是在同你讨论老六该不该取夫的事情,而是为什么这件事情朕实在一点都不知道,而且——她娶的还是常家的儿子。” 我抬眼望了楚风一眼:“宁王殿下的父亲就是姓常,如此亲上加亲,也不算奇怪吧。” 楚风无理可辩,道:“楚悦乃是大楚亲王,地位显赫,她的婚事朕须亲自过问,怎么能随便找一个男子与她婚配,素华衣,你也未免太过逾矩了吧!” 我心中冷笑,微微行了一礼:“微臣不敢。宁王殿下的婚事是宁王殿下自己定了,微臣哪里能说的上话?听说常太君也很支持这桩婚事。况且选的男子也是常家现任家主的嫡子,据成所知,也是端庄敏惠,俊逸不凡,堪配宁王,并不是随便找来的。” 这次所选男子便是清书原来在家中挑选的“合作伙伴”,常玉扬正夫所出的儿子,清书的四弟。 清书早应允为他找一个好人家,楚悦人才难得,又是亲王出身,权势显赫却有没有帝位的束缚,是可以说再好也没有过的人选。虽然喜欢寻花问柳,却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至少到现在她的宁王府中,还没有一房小侍或者是通房侍子。 这婚事清书与楚悦自然是问过我的意思,我首先想到的人选便是清书的这个弟弟。后来让两人见了面,彼此都有好感,话也投机,便将事情定了下来。 楚风也不是傻子。清书对我的话奉若神明,楚悦与我关系又极好,这件事情不可能不问过我的意思。何况两人都极信任我,若我说这婚事中有何不妥,事情也不可能成的了。她恼我先斩后奏在前,更不满意楚悦的正君竟然是常家的儿子。如今常清书在军中已经是压过萧炎一头去,若宁王正君又是常家人,常家的势力就更加膨胀,而萧家的势力就日趋萎缩——楚风本是靠萧家的支持坐稳帝位,她如何乐意看到另一个家族威胁到自己的靠山。 我心道,之前帝王登基后都是想着怎么遏止萧家,而楚风却要想着如何保护和壮大萧家,不能不说是一个讽刺的事情,只有弱小的帝王才会如此依赖外戚。想到这里,我不仅看了看地面,若文昌帝泉下有知,不知道会有什么表情? 她定然是不太乐意看到我这样欺负她最疼爱的女儿吧。 我心中愉悦,如此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了她生前给我带来的那些痛苦吧。 楚风被我的“狡辩”气的面色铁青道:“素华衣,你莫要嚣张,你擅做主张朕定不会轻饶!” 不会轻饶? 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不轻饶了我。 “陛下,微臣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若陛下认为臣擅自做主为宁王选夫,妄顾了陛下的意思,那么请陛下拿出证据来,好叫臣心服口服!”我一副恭顺的表情回答。 “你,你——”楚风咬了咬牙,转身走上自己的凤椅,一拍桌子:“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立刻走了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侍卫长 楚风盯着我,眯起眼睛:“给我把这个欺君犯上,大不敬的家伙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声音在堂上回荡良久,却没有一个人动。 侍卫还是立在一边,并不动手。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要朕说第二次不成?”楚风不耐烦道。 侍卫长恭敬的回话道;“陛下,素太傅忠心为国,天地可鉴。若有一两句言辞不妥,必定也是无心的,还请陛下宽恕,收回成命!” 自古君无戏言。一个小小的侍卫长竟然敢叫皇帝收回成命可以说是亘古奇闻。 楚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阶下的人,良久,她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惊慌的望着我;“她、她也是你的人?” 我低头道;“陛下又胡乱猜测了,微臣不过是太傅,哪有这个本事结交大内侍卫长?” 我在决定接受太傅一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禁军一定要掌握在我自己手中。对于那年将我逼下湖去的那位禁军统领,我还是颇有怨气的,既然如此,将她从楚风面前踢就是必然的。 一年半年,我安排人向她行贿以推荐人选进入禁军,然后收集了证据将她推下台,让早就安插在京城守军中已经升为将军的荧惑顶替了这个位置。荧惑以前算是我的暗卫,除非常亲近的人,并无多少人见过,因而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而大内侍卫又是由一国帝王从禁军中挑选出来的。 楚风一直没有察觉。今天让她发现,虽然比我预计的要早一些,但是不算多么失策。试想一个帝王忽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是自己亲手培养的,信任到能将性命交托的,本应以保护自己为己任的的大内侍卫,竟然是别人的手下,而且还是一个对自己有敌意的人的手下。而她自己竟然在可能随时取掉自己项上人头的侍卫“保卫”下睡了长达一年半的时间——这个忽如其来的认知会让一个帝王多么震惊和恐惧! 我于是很好心情的想象了一下楚风的心情——你的痛苦真是我最大的快乐! 毫无同情心的笑了下,忽然觉得暂时不逗弄她,让她自己在脑海自由想象来不断扩大这种未知的恐惧岂不是更妙? 于是掸了掸衣袍上的灰,淡淡道:“陛下还有其他事情吗?如果没有话,微臣就告退了。” 楚风没有回话。 我看也没看她一眼,便径直踏出了乾正殿。 第 217 章 出乾正殿便看见楚臻门外的花丛里扑蝴蝶,身边两个宫女守着,两个宫侍帮着在一起抓。两宫女见到我微微露出喜色,然后向楚臻道:“殿下,素太傅来了!” 楚臻立刻停止了动作,一见我便高兴的笑起来,摇摇晃晃的跑过来抱住我的大腿,叫道:“太傅,带我去放风筝吧!” 我蹲了下来,捏了捏她的小脸,笑道:“放风筝可以,可是你得自己先做个风筝出来。” 楚臻立刻嘟着嘴道:“可是秋儿已经帮我准备好了一个很漂亮的大风筝——”秋儿是楚臻身边的贴身宫侍,楚臻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他一手安排。 我摸摸她的脑袋,故意道:“玩别人做的风筝有什么意思,你是不会做才这么说吧?” 楚臻果然抿起嘴,脸红红的。 我望了乾正殿一眼:“你知道我来了这里,怎么不进去找我?“ 楚臻也瞥了乾正殿一眼,眼睛转到地上,嘟嘴道:“我不想让母皇看到我。“ 听得这话,我轻轻拧起眉。 楚臻尽管早早被封作太女,但因为年纪太小,所以还是与皇夫住在一起,并未搬到东宫。楚风虽然是皇帝,可到底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又是皇储,是不会疏忽了与楚臻的沟通和关心。至少就百花楼传来的消息看,楚风对楚臻是相当宠爱,基本上每天都会抽时间出来陪她吃饭、话、玩耍,各种珍奇玩物也都是流水一样送去中宫予他。只是连我自己也隐隐察觉,楚臻对于自己的母皇似乎并不亲近。 “为什么呢?”我问道。 “……我只是不高兴看见她。”楚臻年纪还小,兴许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憋了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 我拉着楚臻的手,注视着她低垂的小脸:“你不喜欢你母皇?你母皇对你不好吗?” 楚臻想了想:“母皇对我很好,可是——父君好象不喜欢她,而且,”楚臻抬起头来,求证似的看着我:“太傅不也不喜欢母皇吗?” 我微微微张了嘴。孩子果然是最敏感的生物,我从来没有在楚臻面前有过贬低或诋毁楚风的言辞,我相信雪衣也不会。但是楚臻不过三岁却能感受到我的情绪,并且本能的开始疏远被她最亲近的两个人同时排斥的人。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心疼,将楚臻小小软软的身体搂进怀里: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复仇,也不会这么小的孩子卷进来,害她对自己亲生母亲产生隔阂,注定这辈子比其他孩子要少享受一种叫做母爱的情感。 楚臻被我一搂,惊叫道;“太傅,你怎么了?“ 我把她的身子扶正,粲然一笑:“走,太傅陪你去做一只又大又漂亮的风筝,然后去安放飞好不好?” 楚臻眼睛一亮,立刻把刚刚不怎么愉快的对话忘到脑后,目光灼灼的拉着我的手跑起来:“太傅,快走吧。不然天黑了就放不了风筝了!” 一个月后,楚悦大婚。 我早就派人送去一副字画,祝贺新娘新郎幸福美满,早得贵女。 婚礼当天,我同雍和、守心一起去参加婚宴。出门前,看了看冷清了的门庭,忽然想到若是小七柳在,现在八成也闹得天翻地覆了。 我叹了一口气,真是男大不中留。 两年半前,小七柳忽然跟我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出去游学。我好说歹说他现在年纪还小,等成年了再去也不迟,他却是不肯听,干脆留书出走。我只好派了百花楼的人暗中去跟,却不想他半个月后就把楼里的人甩掉。小七柳也曾经跟着守心学过几分易容的手段,他浑身藏的小玩意和满脑子的小计谋向来不少,百花楼的情报网竟是很难找到他的踪迹,只在半年前又发现他踪迹一次,后来再次跟丢了就没找到过了。这两年间,逢年过节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送来礼物,虽然没有落款,但从礼物的包装和种类来看,定是小七柳寄来或是托人寄来的无疑。 真不知道这小子什么时候玩够了会回来。 我摇摇头。 已经走到宁王府门口,我隐隐听到丝竹之声传来,向声音来处张望:整条街都都是飘红的缎带扎的装饰帷幔,来的人,无论是吹喇叭的还是抬嫁妆的,无论是衣服和是轿子都是艳艳的红,彩纸漫天的飞舞,然后落到地上,又被风卷起来,轻巧的打着旋。 我心微微一紧。 这一幕似曾相识。 我忽然不想在门外同众人一起等,便向雍和道:“我站的腿有点麻,先去花园歇会。等回来叫我。” 雍和望了一眼迎亲的队伍,道;“我和你一起进去吧。” 我挥了下手,示意不用,便径直走了进去。 这一对真正称的上男貌女才,自然是众人交口称赞。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即使隔了好几个院子,依旧能感受到人声鼎沸的状况。 雍和没有来叫我看拜堂。她一向都能猜到我心里中所想,我现在确实也不想去看这一场为数不多的人间喜剧。 我承认,我是眼热了——或者还有些矫情的自伤自怜。如果阿九还在的话——我轻轻自嘲的笑了下,又想:阿九在地下不知道过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投胎呢?有没有投到一户好人家,有人疼有人宠,不再担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酒席散的很晚,吃完了,还有人要去闹洞房,我瞧了瞧头顶上星星,便告诉附近的侍子,让他告诉雍和与守心两人我先回去了。 月园人团圆。天上的月亮莹白的接近半透明,银色的月辉将整个京城染成了凉凉的银色,十分美丽,不能不说是个适宜婚取的上上吉日。 我在花园让侍子帮我装了两碟小菜,酒只浅酌了一小杯,却感觉自己醉了。真不知道云泽又从那里弄的那些好酒,她自己不喝,都便宜别人了。想当年,素园里几坛花雕都让她惦记好久,如今倒是把上好的酒送人,真是舍得。 走在路上,感觉自己如置云端,我脚底下都有些软了。 靠在墙上,我合着眼睛休息了一会,不禁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一杯酒就能醉成这样? 正想着,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夹杂着丝丝阴气,让我打了个冷战,顿时警醒过来。但已经晚了一步,我向左掠去的时候,右肩已经被刺破。 我心中骇然,我虽然是醉中,但是躲避的速度并不算太慢,对方能做到一击即中,只怕功夫不在我之下,当下酒就给惊醒一半。 那人虽然干着刺客的时候,但是却是一身白衣,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的存在,只在面上覆了一块面巾遮掩。我看得出是一个年轻女子,轻功极好,行走时飘然若仙,并没有一般刺客的狠毒与阴损,只是招式少见一些,但使出来却是优美非常。 我与她交手并不轻松,或扫、或踢、或撞都被她一一化解。有时候虽然有点仓促,可是却确实有效,而她更难从我身上讨到一点好! 等到我们终于从墙下打到墙上,墙外打大墙内,当月光照亮我的面孔的时候,对方毫不留情的工夫竟然顿了一下,一双精亮的眼睛打量了我一会,然后变跳出圈子,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是你?“ 我收了手,也微微愣了一下;“你是?” 那女子拉了面罩,我不禁目瞪口呆:这人竟然是雍玉。 第 218 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雍玉似乎有点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我苦笑一声道:“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的吧?我刚刚从婚礼上出来,打算回家,你就冲出来了!” 雍玉皱着眉头看了我一会,道:“我会把酬金退回去了,你放心好了,不会再有人接你的单子了。” 我愣了下,道:“你改行做刺客了?” 雍玉瞟了我一眼;“这只是教里的产业之一。” 杀人是产业之一?看来也不是什么好教。真没有想到堂堂的原西辽太女竟然改行做起此刻。我以为她的性子和在琴上的造诣,大概会隐居或者做个琴师什么的。没有想到却做起了跟我预想反差这么大的职业。 多年前身为暗杀这一行业里知名的组织对我挂起了免杀牌后,就再无人人敢接我的刺杀任务。我想,雍玉所说的那个什么教要么来头很大,要么发人物的人隐瞒了我的资料。 “什么教?”我皱着眉头问。 “如果是你,应该听过说——钧天教。”雍玉道。 钧天教? 我苦笑一下,那应该算是素衣门的“世仇”了。 钧天教的历史并不比素衣门短。千年以前,天下一片混乱,小国林立,英雄枭雄辈出。这一片混乱中,仅有的几个大门派为了结束这种局面,便各自开始扶持比较有实力的家族不断统一周遍的国家,逐步实现安定。 那个时候最有实力、影响又广泛的两个门派就是素衣门与钧天教,最开始两个门派的关系谈不上多亲密,但还算友好,于是双方联络决定挑选出共同扶植的家族,避免挑选的对象不一致导致最后依旧是各国之间征战,天下依旧难以太平。 北方的游牧民族与南方生活习惯不同,虽然勇猛善战,但是性子颇为自负,不容易辅佐。两个门派于是便将目光投向了更广大的南方与西方。喜欢清净爱好谦容的素衣门选择了当时在南方颇有影响的楚家,而崇尚个性张狂恣意逍遥的钧天教选择了在西疆实力雄厚的宣家。 两派的初衷并没有如愿。两个门派在选择的家族对象上始终不能达成一致,最后干脆拆伙,各自培养各自的家族。最后结果是楚家建立了楚国,而差不多同时宣家也建立的宣国。素衣门等楚国国内基本稳定后,与楚高祖达成协议后,就功成身退回到山中。 钧天教却没有这个自觉,钧天教众多是放纵不羁的性子。即使没有满身荣耀,也是不肯受束缚的。侠以武犯禁。宣国国内在逐步稳定后,传了几代后国力逐步达到鼎盛,这个时候哪里还容忍的下这些无法无天的“违纪乱法分子”,于是传下灭教的圣旨。 随后近百年中,钧天教从江湖上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然而一个曾经有那么强悍实力的教派岂是那么容易被灭绝的?宣国传了几代后,或皇女之间的内战,或因为天灾,或因为人祸,一百多年后便出现衰败的迹象,这个时候钧天教又重新出现在人们的眼中。这次她们有选中了其他了家族,并帮助她们壮大,推翻了宣家的统治,扶植了新的帝王。 历史无独有偶。虽然钧天教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训,加强了对这一次皇室的控制,但在几十年后,新的皇室又一次发出了对钧天教的剿灭令,并宣布钧天教已经叛国,沦为邪教。 在今后数百年里,钧天教几起几灭。尽管从来没有哪一朝帝王能够将它完全灭绝,而钧天教也从来没有能在一朝中风光始终。比起因为问天仪式而平稳传承的楚国,西辽那块土地不能不说是多灾多难,而钧天教也是倒霉到极点。 若说钧天教对与当初素衣门没有一丝嫉妒和愤恨,自然是不可能。这千年中,也曾经有钧天教中人前来素衣门请求帮助,但都被素衣门一一回绝。毕竟楚国已经平静多年,如果为了别国的地盘而被扯进纠纷导致楚国陷入战乱,自然是得不偿失。 素衣门下产业虽然多,却绝大多数都是官家允许的正常生意。钧天教向来没有素衣门那么多清规戒律,如果说有杀人这么个“产业”,倒也不奇怪。说起来它比百花楼的资格确实要老的多。 “我本有事来找你。问起教中有什么任务在这边,随便做了,却没有想到任务对象正好是你。”雍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了然道:“难怪她要在钧天教来委托,我想楚国境内大概也没有哪个组织或者杀手敢对你下手了。” 说的也是。我官方有太女太傅的职位,皇家有永乐驸马的身份,背后有金聚楼这座金山支撑,暗中有百花楼保护,虽然已经不是素衣门掌门,可现在在军中威望极高的清书是我的弟子,而朝野中权势显赫的宁王楚悦是与我交好。若说有人想动我,还真是不容易。想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云泽对我说的那翻话,你现在是权倾朝野,一手遮天。当时觉得不以为然,却觉得此话真是不怎么夸张。 “你说的那委托人是楚风?”我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现在除了在楚风面前我会装装恭顺的样子故意把她气的有火无出发泄,其他人面前并没有对她表露出任何恭敬。是以有不少楚风嫡系官员或者朝中保守的老臣对我的言辞态度极为不满,甚至几次上书弹劾我大不敬的态度。 可惜,单这么一个空洞的大不敬,没有其他罪行,也不能治我的罪。如果真发落下来,楚风必然会落下一个睚眦必报的昏君的名胜。我几次看到楚风一面咬牙切齿的看着弹劾我奏折,一面“宽容大度”的为我开脱:“素太傅性情本是如此不拘小节,并非真对朕有所不满。以人为镜,方知行之对错。众爱卿不必在意!” 我不能不说,每当看到楚风这种复杂得快分不清喜怒的表情的时候,都会觉得暗爽。 雍玉显然没有打算对我隐瞒什么,只干脆的点了一个头:“资料上没有提你任何消息,只让我等在这边,目标来的方通知我。” 我心中冷笑一下。 不过此刻不是说这个时候,我问;“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雍玉也不客套:“你从那里学会‘惊蛰’的?” 我微微一愣,下山后弹奏惊蛰仅有一次。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情节,那老人曾经手看到“玉儿”的份上饶我一命,如此看来那老人也应是钧天教中的人了。 “是我三师姐传授。”如今我素衣门的身份基本上天下想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并没有好隐瞒的。 雍玉的目光微微一闪:“原来是去了素衣山。”她似乎微微有些意外,随后叹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说着随意向我拱了下手:“今日之事,我回去会解决好。从此,我再不欠你什么了。”然后转身离开。 就这么走?我还什么都没弄明白呢! “等下,你与我三师姐什么关系?”我不满的用传音追问道。 很快,雍玉声音回传到了耳边:“我师傅,前教主。” 不过六个字,把我定在原地,想了半晌,方回过神:钧天教的前教主成了素衣门的弟子,这个—— 罢了,我算见识了钧天教我行我素的本事了,只要自个乐意,一家教主跑到相看两厌一千年的门派去做弟子也行的。同时也感叹了下素衣门的包容气度和涵养,哪怕是别派教主跑上门来当弟子,也照收不误。 这都叫什么事! 我隐隐觉得三师姐与二十多年前还是西辽太女的大师姐倒台的事情有关。不过,这种事情早已经不重要。 三年前,我去信素衣山后,不到五日便收到师姐们给我的回信。师姐们不可能没猜到我辞职是为了做什么,信中只说掌门一职按照我的提议由大师姐暂代,其他的只字未提,并随信附上了当年师傅为我占卜后所留下的半首占命诗。 “一入红尘半生毁,三国灭兴皆由手。” 前半句很好理解,意思说如果我下山的话,将会坎坷不断,半生尽毁。如今也算都验映成真。至于后半句我就有点难以理解了。 西辽与北越灭在我手上好说,可大楚现在兼并两国,一统天下。近年来统治也逐步呈现越来越稳定的局面,想来在过个二十年,又成长出一代新人,那个时候整个大楚的向心力就可以达到比较完满的地步了。我现在不过是一个小小太傅,目标只有一个楚风,并没有毁灭大楚的想法,也没有与整块大陆做对的力量,这话又从何说起——莫非现在还有什么事情不在我的控制范围内? 诗后大师姐又写了几句话:我的占命诗本有四句。师傅占卜前并没有想到我这一生的命运竟然与天下三个国家都有牵扯,比问天仪式的所涉更广,因而最终只得了两句。并且幸而只是一个小型的占卜,不然只怕做为占卜者的师傅性命有忧。 回到家中,我并没有将有人刺杀的消息隐瞒雍和与守心等人。 雍和望了我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知道我心中其实早有决定,因而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守心情绪就比较激动了,一下一下扭着手中的帕子:“真是不知死活!!小姐还没有做什么,她倒先动手了。”气鼓鼓看着我,“我真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肯让百花楼出手?百花楼里手段无数,至少有一百种办法叫她死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何况现在荧惑已经控制了禁军和宫中侍卫,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我轻轻摇摇头。 守心见我摇头,不满的嘟了下嘴,然后又想到什么,开心的笑道:“小姐,你知道吗?那天楚风不是要打你吗,结果知道了宫里的侍卫全是你的人后,当天回去,晚上就气的吐了血。真是过瘾!!以前小姐被她害的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现在轮到她了,当然这只是开始的一点点利息而已……” 我怎么会不知道? 三年前,自楚风知道我自去掌门职位的时候,她那在我面前从震惊到惊骇的那一瞬间表情我看的很清楚。我知道她害怕了,但是如果就这样杀了她,实在难解因要杀我而连累牺牲的八十六名无辜楚军将士的血海深仇,更难以填补几翻生死后痛失阿九和孩子的绝望与日夜难安的嗜心之痛。 楚风曾经毫不避讳的承认她对皇位的眷恋。 于是,我决定了:我不杀她,也不赶她下皇位。我要她做在那张最高最华丽的椅子上,一样一样,一样一样的失去除了那张椅子以外所有的东西!!! 所以我让清书在军中不断聚集力量,培养将才,削弱萧家军,架空大将军萧炎; 所以我让荧惑混进禁军,控制御前人侍卫,掌控皇宫; 所以我撮合常家子嫁给宁王楚悦,强强联合,打造一个足够取代萧家的大家族。 …… 三年了,我的准备足够充分,我的等待足够长久了,我的耐心也都耗尽。 大内高手不能派,本国的杀手不敢找,惟有委托钧天教人,是否也说明了她被逼得山穷水尽了? 既然你敢铤而走险,我也该有所回应对不对? 那么以此为信号,就让我开始结束这一切吧! 数日后,北越北部传来一处叛乱的消息。 萧炎领兵前去平乱。 她在山林中带着队伍穿来穿去走了好几日,总是找到敌踪的前一刻让敌人跑掉,终于有一日,在一个山谷发现人迹。 这自然是我刻意安排的。 站在高高的山岩上,我望着下面熟悉的山谷,风卷着我衣摆和衣袖在空中哗哗做响,虽然不是寒冬,可幽谷中还是不断升阵阵凉意。 这凉意是不是那些故去的士兵来迎接我,是不是她们徘徊在这里,就我今天才为她们报仇? 萧炎看见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她下意识转身回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士兵,刚刚还是一副服从恭顺的表现,现在却都是冷冷的看着她,手按在各自的兵器上,鄙视和仇恨的目光甚至并没有人去隐藏。 三年前,萧炎见死不救,甚至阻止其他部队去救援我与其他士兵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萧家几百年来在军中的威信传到萧敬平这一代已经非常薄弱了,而到了萧炎的手中,只剩一层薄冰。而她这一次背弃,完全是自毁前途,将自己从此自绝于大楚军队。 没有谁会相信一个会在自己战友生死之刻,还从背后捅刀子的人!尤其是在军队中。萧炎的下场在她决定服从楚风的命令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军人,最恨背叛!!!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 萧炎是军人,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这次来会有什么后果。我其实颇佩服她明知道我要杀她,却还是从容赴死。只是她纵有再多的不得已,却不能让我解除对她的仇恨。 我将一白羽箭搭上弓,拉成满弓,瞄准了山谷中的萧炎。 她身边的士兵齐齐后退了三步,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们面前的大楚最高将领。 背弃的结果,就是被背弃! 我手指一松,一道白光如同散发着幽光的灵魂一样向谷中迫不及待的窜去。 我看也未看,箭去收弓,转身离开。 清书只来的及为萧炎收尸。 清书红着眼睛道:“先生,你为什么不让我来杀了这个家伙!” 我望着她激动的眼睛,道;“莫怪先生多管闲事。这仇是我自己的仇恨,是我那共患难的八十六个士兵的仇恨!若不我亲自动手,心中总会留下遗憾。何况,萧炎一死,你就成大楚的最高将领,理应避嫌。清书,你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坐上这个位置——我不希望多年后,有些睚眦小人闲言碎语,说你只是借口除叛逆其实是为自己求闻达而铲除异己,谋害自己的上司。你的名声不应该染上这种污点,你应该成为大楚第一位占在三国领土上叱咤风云,人人景仰的大将军!你要——“ “先生!!!”清书跪倒在我前面报着我的腰,双肩颤抖。 我知道她在流泪,我感觉到了透着衣服传来的湿意。摸着她的头发,我欣慰的说:“你是我的弟子,我不为你打算为谁打算呢?” 半个月后,清书被封为大楚大将军,接管大楚军队,总管天下百万兵马。 是夜,我得到楚风病重咳血的消息,太医院紧急会诊。 第 219 章 皇帝病重,我这个做臣子里理所当然要去探望。 我看见乾正殿中宫女与宫侍们都表情低沉的立着,便知楚风此翻气的不轻,走上前,她们望见我,露出微惊而不满的情绪。 说到底楚风的身边到底还是有几个可以信任的贴身服侍的人。只是她们看见我,却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客人走进入。 楚风面前围着一大群太医,一个一个安静的给她把脉。其中一个刚刚诊完脉,刚刚转身看见站在人群后的我,立刻结、结巴的说:“素,素太傅!” 被她这么一叫,本来都在楚风身上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我身上。 我微微一笑:“你们专心诊脉,不要管我。” 众人忙称是。但接下来的几个太医明显要紧张的多,我明显能感受到她们的心跳要变快了很多——这样能诊出什么脉来。 楚风见到我,身子动了动,看向我的目光写满不善,但碍于有不少人在场,她只能抿起嘴唇,转过脸去看床帐顶。 楚风的脸很红,不正常的红,不用试我也知道她现在温度不低。 等所有太医的脉都把完了,我问道;“皇上的病如何?” 太医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先说话。 她们不说我也知道,萧炎被我杀死,兵部现在就是清书一家独大,楚风不得已封了她大将军,但心中肯定是不甘,憋气加愤恨到了极点,又无法排解,最后自然是郁结成疾。 我瞟了一眼太医,她们其实也都知道楚风是气病了,只不过起源是我,便不敢将病情随便说出来,或者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将病情说出来。 我走上前,恭敬道;“陛下,让微臣为你诊一次脉吧。” 说着就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手指按到她的手腕上。 楚风猛的扭过头来,一双喷火的眼睛盯着我;“朕不用你来为朕诊脉!”说着要抽回手。 我呵呵一笑,按住她的手腕:“陛下不要讳疾忌医,微臣自信自己的医术还是在行的。难道陛下忘了,当年我在军中也曾治过瘟疫的?” 楚风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人在高热中本来就难受烦躁,见到我压抑的怒火一下子把她的冷静和自制击溃,楚风猛着翻身坐起来,一把推开我。 我退了一步,在床边站定,语气温和的劝说道:“陛下不要动怒,对身体不好。” 楚风注视着我的眼睛快要把戳个窟窿出来,她一字一顿道:“素华衣,你少假惺惺!朕不需要你为朕看病!朕没有病——若有病也是被你害的!!” 身后的太医都一阵压抑的抽气中。 楚风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给我难看。 我一点也不着恼,反而诚惶诚恐的低头道:“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微臣巴巴的赶来宫中探望陛下还有错?” 楚风见到我虚伪矫情的样子,气的按在床沿的手都抖了起来:“你休给朕装——你逼死萧炎的事情,当朕不知道吗!!!你为了你弟子常清书上台,无所不用其极,真是卑劣到极点!!” 我心中冷答:比起你当年害死阿九和我儿怀灵的狠毒,这还远远不算呢!口中却是惊诧的回答:“陛下,真是冤枉微臣了!萧将军乃是剿灭北越叛乱中不幸殉职,怎么能说是被微臣害死的呢!这真是叫臣百口莫辩了。臣那几日都一直在家中待着呢!”是守心扮成我的样子在家待着。 “你、你、你——你少狡辩!你那点阴谋招数,当、当朕不知道吗?”楚风自然是知道守心易容本事,天下无双。见我矢口否认,她气血被一激后立刻上涌,估计这会脑子都有点迷糊了,话都说不清楚了,沉重的喘息,面色一会儿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一会儿苍白的吓人。 “谋害萧将军可是大罪,微臣可是承担不起。若说微臣谋害了谁,还请陛下拿出证据来。莫须有这个罪名,微臣可是敬谢不敏!”我缓缓道。 楚风扶着床沿,手指抠进被单,面色可怕,仿佛要吃人的目光将我笼罩其中。 我垂手肃立,没有半份可以挑剔的失礼之举。 太医们见到皇帝与我针锋相对的争执,我的云淡风轻,楚风的雷霆暴怒,估计都让她们不寒而栗,当下只能噤声的站着,一副如履薄冰的样子,生怕不小心被我们 十年华衣(女尊) 第3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8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8部分阅读 迁怒到,恨不得逃之夭夭才好。 楚风双目暴睁,呼吸不畅的瞪了我一会,忽然呼吸一窒,人从床上栽下来。 我不着痕迹的退了一步,让她撞倒旁边的刚刚太医们坐的凳子,然后整个人滚到地上。 我承认我很恶趣味:我只是在楚风跌下来的那一瞬间脑海忽然冒出一个如果楚风脑袋上跌一个大包出来,应该也是很有意思的念头。反正我从来都同情心有限——当然这三个字,我也没打算用在楚风身上。 看到楚风滚到地上,我仿佛是恍然惊醒,蹲了过去,查看她的情况,一面假装生气呵斥旁边的宫侍:“愣着,还不快来将陛下扶上床去!” 宫侍们早就被楚风忽然晕过去吓住,有被我一骂,顿时慌了神,一起跑上去,七手八脚将楚风扶回床上。 我正要上前查探,却有一人抢在我面前坐到前面去了。 是弓蓝。 她拿过楚风的胳膊,把了下脉,然后取出针在她的手腕和人中各扎一针,过了一会,楚风方转醒,眼睛微微睁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弓蓝用完针,望了我一眼,道:“素太傅,陛下还在病中。若有重要的政事,不妨等到陛下病情稍稍转好后再谈如何?” 我知道弓蓝是医者仁爱精神发作,看不过我咄咄逼人的样子。当下也不说什么,只是望向楚风。她过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眼睛茫然的在床边扫过,看见的时候,焦距才集中起来,意识也清晰起来,但情绪也跟着激动起来;“素华衣,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她连朕不自称了,显然已经晕的失去最后的一丝耐心了。 你叫我滚,我就滚? 我微微笑了笑;“陛下身体要紧,怒则伤肝,要保持心情的愉快——臣此次前来也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陛下。原北越皇室的十三皇子与原西辽公主之子今日都将抵京。“ 楚风惊异道:“他们来做什么?” 楚风没有大楚的情报网在手,什么信息都不灵通。这件事情我是秘密进行,自然不会让她事先知道。 我笑道:“自然是来瞻仰陛下的风采的。现在大楚一统天下,但是原来的两国家还处于民心不稳的局面。陛下身为帝王若是能从两地挑选有地位又贤淑的男子入后宫,自然能让天下人明白陛下对大楚各地的子民都一视同仁的态度——” 我话还没有说完,楚风就一把抓起身边的枕头向我砸了过来,她硬着脖子,暴睁着双目,咆哮道:“素华衣,谁给你这样的权利!谁让你叫他们进京!!我要娶谁还轮不到你人来管——我早已经答应雪衣,此生就他一夫,你这样做是想叫我失信于他吗!!!” 我一手拂开砸向我面的枕头,也有些恼火,不再装出恭顺的臣子模样,只是冷笑道:“陛下,帝王有帝王的责任,怎么能只顾着您的小儿女私情而置天下太平不顾呢?自古来家无小事,帝王的后宫也是关系到天下安定的重要的因素,不然当初陛下又何必一定要娶萧家子为夫呢?微臣虽然是个人微言轻的小太傅,却也是关心陛下的天下是不是能够稳固如山。一桩合适的联姻,抵的上二十年的军事镇压,陛下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说到这里,我顿了顿,无视弓蓝频频示意我住口的眼神,调侃面色难看到极点的楚风道:“其中还有人是陛下认识的呢?圆宴都城主之子计蒙,他可是出名的才色无双,入宫后必定会能在陛下操劳国事之余为陛下分忧解烦,陛下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为国事操劳到病倒了!” 我话音未落就听见弓蓝的惊呼,楚风伏在床边,一手抓着胸口,紧紧皱着眉头,嘴角猩红的液体滴到地上,弓蓝忙用手帕去擦。 血染上雪白的锦帕,触目惊心。 原来血是这样流出来的。 我盯着那染血的手帕,不但不觉得解恨,反而一瞬间恨意滔天——阿九挣扎着生下怀灵的时候,血又是怎么样流出来的,怎么样染红了床单,他又是怎么样看着怀灵,是怎么样流着眼泪,怎么样不甘心的合上了眼睛,咽了气? 决不原谅。 决不原谅! 我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死死的扣入手心,克制着自己现在冲上去拧起她的衣服质问她:“你现在给我装可怜,装虚弱!当初我的阿九一个人在宫中挣扎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做了什么!我的阿九死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做了什么!那个时候若你肯高抬贵手放阿九一马,放我的怀灵一马,就断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今天一切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走到她的面前,看着她虚弱的在弓蓝的扶持下靠在枕头上,我面无表情道:“陛下请多多保重身体,明天两名公子将要入宫来觐见,陛下可不要给两位佳人一个不友好的印象啊!” 楚风合着眼睛,似乎神志不清的样子。我也不管她是装晕还是真晕,在弓蓝不满的目光下,其他太医噤若寒蝉,宫女宫侍畏畏缩缩的目光下跨出房门。 我刚刚想到阿九有些走神,一出门却撞上几个一直等在门口的人。 我惊讶的看着站在门不进去的雪衣。 “你怎么——” 他望了我一眼,道:“我在等一个合适的时候进去。” 我忽然想起刚刚说的要让两名男子进宫的事情,顿时尴尬无比,虽然我的用意一半是如我所说的收揽民心,但我也知道楚风是断不肯让其他男子入宫的,因此另一半就是专用来气她。因为我要达到的后半个目的欲望过于强烈,导致我一直忽略了这件事情还不得不涉及到的第三个人——雪衣。 雪衣是无辜的。 我蠕动下嘴唇,道:“我刚刚所说的只是随口说说。还不一定会……” 雪衣忽然打断我:“后宫采纳不是你管的范围。这件事情我来做比较合适。” 我猛得抬头,慌忙道:“雪衣,你不用——” 雪衣却又打断我的解释,道:“这件事情如你所说的一样利国利民,如何做不得?何况,他们入宫后,楚风来我这里的时间就会少些——”说到这里,他猛的停了下来,自觉说了不该的东西,脸上有一丝慌乱和懊恼,然后逃避一样向楚风的寝房走去。 南方的大涝已经过去,但是由此引起的粮荒和大批流民的安置还没有完全解决。 我一面根据各地发来的数据与云泽商议着放往各地的钱粮比例,一面又与吏部尚书白若灵商量着赈灾的人选。等到一切都落定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雪衣作为中宫皇夫,下了懿旨,封了计蒙并原北越皇室之子两人为君,在朝中引起不不小震动。一时朝臣纷纷称赞皇夫贤淑大度,知书识礼,乃是天下男子的楷模。却不知道这是帝夫离心的开始。 楚风自那此大病后,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加上国家处于天灾期间,于是一切仪式从简,并没有掀起多大风波。 又过了几日,我决定亲自去南方去看看赈灾情况。 云泽则去了北方查看旱灾的赈济情况,他确实是最好的监察人选。 川南真是好地方。 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与前世的江南风情颇有相似,而实际上这里的川江以南确实也有江南之称。 风景如画。 人却不如画。 洪水到来造成的大片农田被淹没,房屋冲毁,一切生活资料和生产用具都没有,无数家庭只剩下几具光光的身子,甚至有的连身体都被洪水有一起卷走。 受灾的人在吃完了仅剩的粮食后开始涌向附近的城镇、县市涌去。而很快这些正常生活的地方也慢慢承受不住了。 好在这个时候赈济的粮食也已经都拨了下来。才勉强缓解了燃眉之急。 为了不避免别人一眼就发现我的身份,我特地将调了药将头发染黑了。 守心的易容手段无数,想要变个头发颜色还不容易。他早就想帮我把头发染了,理由是白发不符合他的审美观点——我身边也仅只有他一个不怕触及我当年的回忆而数次提及白发,叫得那个理所当然连我自己也觉得好象这么一头白发是太损形象了的说。 于是就趁这次机会采取了行动。守心自然是很高兴。但我也看见雍和、清书等人看见我恢复黑发时露出欣慰了表情。 大概也是因为头发变了颜色,我一路的行程隐蔽了许多。二十多天走下来,整体情况我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赈济的整个流程合理,让赈济工作开展的又快速同时也方便了相互监督。这套体系是云泽提出来,我和她商讨后稍微做了些调整就颁布下去了。我对云泽处理内政的能力真是佩服的有加,不过三年,她是怎么能把一个如此庞大的国家搞的这样清楚的,我只能说除了勤奋外,天分也是很重要。 不过到底还是有少数脑子太灵活心思又不端正的家伙还是忍不住和一些j商勾结起来,转移了部分粮食囤积起来哄抬物价。 对于这样敢于顶风作案的家伙,我自然不会多么客气。发国难财的行为在我眼中,也就仅次于直接叛国了。 该怎么处理的就怎么处理,这些都不在话下。 到达我预地定路线的第三个城镇遇到了正好看见一家学院正在门外的开粥场,学院内的场地上也安置满灾民。学子们统一的白色长衫上都有各种不同的污渍,不过表情都很柔和,哪怕长的最刚硬的女子也是努力带着微微的笑容安慰着自己身边的灾民。 不过她们也并不停下学习,一旦手中的事情处理完了,她们就回教室去念书,书声朗朗,也有老师上课,引得一些好奇的小孩也在门口张望。 我一路查看,偶尔蹲在来给一两个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的人把下脉,我这样陆续查看了一早上,引起的学子们的注意,她们大约以为我是个游医,见我免费布药对我也很客气,正好学院里面也有两孩子正在拉肚子,便请我去看看。 不外乎又是吃不卫生的东西,加上身体抵抗力下降所以才会一泻不止弄到脱水。一路上这样的症状见多,我也备了不少对症的药。正劝着两孩子把药喝下去,却听见学院的学生争执起来了。 “照你这样说来,那素华衣还是大大的忠臣了?” 忽然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抬头一看,一名束的高辫的女学生气愤的说:“她又如何不是忠臣了?不说别的,单只论朝廷这么快的颁布了赈灾措施,又这么快的实施下来,便是她的功劳。若这也是不忠,什么才叫忠?” 另一名盘起头发的女生冷哼一声:“赈灾的措施是户部的殷侍郎研究出来的,又关她素华衣什么事情?” 高辫女生嘲笑道;“你刚刚还说素太傅把持朝政,权倾天下,那么一个户部如何又不在她的把持之下,若她没有同意这样的措施,你以为殷侍郎的方案能这么快的得到实施?” “那也不过是她为自己沽名钓誉的东西,她若是真是为国为民,又怎么会为了扶植自己的人上台而那样排挤其他官员,任人唯亲——不是已经有一个御史因为得罪她而被免职了吗!” “……”我正听得有意思,一个老迈的声音插了进来,“学生冲动无知,让姑娘看笑话了。” 我转身一看,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老妇站在我身边,望着学生一眼,又笑着看我。 “您是学院的夫子吧?”我拱了拱手。 老妇点点头,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老妇看姑娘也像是读书人,不知道对刚刚老妇两个不才的学生的见解有身看法?” 怎么问到我头上了。我不禁觉得很好笑,问我自己对自己有什么看法,这该怎么说好呢,说好了未免显的太厚脸皮,说不好啊那不是自己抽自己吗——我才不干这事呢! 于是故作高深了说:“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两人到底是在争论什么?若是说争论素华衣是否忠臣,那么忠臣的定义又是什么?若赈济灾民是忠臣,把持朝政是j臣,那么素华衣两样都占,她又到底是什么呢?” 这老妇见我绕圈子,并不放过我,继续刁难道;“刚刚不是有学生说了吗?赈济灾民不过是她沽名钓誉的行为。” 我轻轻一笑:“因为她把持朝廷,所以她是j臣,因为她是j臣,所以她赈济灾民是沽名钓誉。那么同样的逻辑,因为我今天为了两个孩子看了病,所以我是好大夫,因为我是好大夫,哪怕传来我明天杀了两个人,那么也肯定是我为民除害而不是蓄意谋杀?” 老妇这才正眼打量了我半晌,面色郑重道:“那你认为素华衣是忠臣了?” 老妇这话说的声音有点大,连刚刚两争执的女生都转移了视线,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等待我的答案。那目光灼灼,十分骇人,似乎我一说出她们不满意的答案,就要跟我好好理论一番。 是忠臣吗? 竟然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只怕连臣都算不上,何谈一个忠字? 想到这里,我讽刺的笑起来:“忠臣?她只不过是个点小本事小能耐就自以为是的白痴而已!” 两个女生都瞪圆了眼睛,以为我脑子有毛病。 老妇没想我会用这么轻蔑的口气评价一个权倾朝野的官员,面露惊色,随后道:“姑娘是从京城来的吧?”她大约以为我是哪个高官的子女所以才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不知道如何称呼?” 还没等她说完,门口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质问道:“刚刚是谁说素华衣是白痴的!!给我站出来!” 第 220 章 “清耘公子!” “清耘公子来了!” “……” 来人显然在这里的有些地位,也颇受欢迎。连老妇人脸上也露出恭敬的光。 我回头望向这位众望所归的清耘公子,却不仅呆了一下。 清耘公子看向我厌恶愤怒的目光一下子也凝固住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的表情,连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放了。 “师父!”这一声好象是满心欢喜又好象是不情不愿,我看着“清耘公子”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不由的觉得人生真是无处不有趣——百花楼找了两年多没有下落的小七柳,竟然在这里给我逮住了。虽然长高长大了,可眉目间熟悉的痕迹还在。 老妇人并周围逐渐围过来的学生见她们的清耘公子竟然对着我称呼师父,再看向我的表情又是变了一番,目光红的,绿的,黑的都有。 小七柳,不现在,不能在说小了。七柳现在已经是十五岁的一个秀挺少年,五官早已经脱离了小时候的稚气,整个人清韵灵逸,神采飞扬。我心中不仅啧啧称赞,单是这副皮囊将来必定可以卖个好价钱,转念想到这孩子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又不禁有些得意。 七柳见我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尴尬的说:“师父,你不是在京城的吗,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故意板着脸:“你若是不欢迎的话,师父可以马上走。” 七柳连忙道:“我不是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师父不怪我这两年离家出走的话……”一边说着一边不安的握着手指。 众人听到“离家出走”这四个字表情更加精彩,好象听到什么逸闻奇事一样,纷纷把耳朵竖的尖尖的。 我挥了挥手:“罢了,找找个清净地方慢慢说吧,没的在这里给人家看笑话。” “师傅你的头发?”七柳没有认出我的背影,多半也是因为我换了头发。若是第一眼就瞧见了白发,只怕扭头就要跑吧。 “恩,出来的时候为了避免被认出来,所以染掉了。”我道,打量着他,原来有些婴儿肥的小脸现在也随着身子抽条变瘦了,不过看上去倒是更精神了,眼睛也更通透明亮了。看起来在外面也是吃过些苦头,不过应该也没有受过太大的挫折,我也算是放心了。 “你这两年就忙着开清耘学院?”我问道。 七柳好为人师的毛病从小就好,无论最开始在京城还是后来在草原上,哪里都有他的一批学生。我也曾想过他要是哪一天去私塾里做了夫子,我是一点都不意外。没想到一出门就开了家学院,还带连锁的。 “先开始在最南边遇到一些想念书又念不起的学生。于是就开了第一家。为了学院的运转,便雇人做了几十架水力纺织机,开了一家金织坊,靠织坊的利润维持。后来又走了几个城市陆续开了第二家、第三家……后来织纺的利润慢慢跟不上,我只好又扩大了规模,然后又往其他方向想法子,多半是做点农产品加工:榨油、磨面……”这孩子,做来做去还是喜欢在民生上打转,我听着心里欢喜,表情也柔和了些。 七柳最会揣摩我的心思,一见我表情好转了些,立刻撒娇道;“师父,你别生我气了吧!”七柳一撒娇,我好象又看到他小时候调皮的样子,顿时被他逗乐了,“你就这么嘻皮赖脸,没正形!” 七柳见我不再介意,终于放开了,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起这几年来的经历,听的我几次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孩子,到哪里,都是别人给他收拾乱摊子。不过也好,我的弟子哪还能叫别人欺负了去。 “几个月前我还偷偷去了一次宫里,在乾正殿里看见一个小孩子。”七柳兴奋的说,“跟你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和鼻子——”说到这里他用眼睛瞅瞅我,严肃的说:“师傅,那孩子该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乾正殿的小孩?能到那里去的就只有楚臻一个人了。我不禁笑着摇摇头:“那是太女楚臻。” “太女?”七柳愣了一会,然后古怪的看着我;“师父,你该不会和萧皇夫暗通曲款、藕断丝连吧……” 我啼笑皆非的给他一个爆栗:“你少给我胡思乱想。”虽然后来有些变化,楚臻一岁之前和阿九确实很像,这也是我一直不忍心将这个孩子卷进政治纠纷中的原因。我总有一个古怪的想法,既然我能从一个世界到另外一个世界来,那么这个孩子会不会就是阿九投胎而来的呢?毕竟阿九离世的时候,这个孩子正好出生。后不过也都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这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谈了很久,我终于问到那个问题;“七柳,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那么早就离开家里出走?”我自认并不是不开明的老师,只是除非是不得已,让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孤身闯荡,未免也太辛苦了些,所以才坚定的阻止他离开。而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当年小七柳却是那样的坚持和固执。 果然,我一提这个问题,七柳就沉默下来,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道;“我只是不想你再把我当成一个孩子。” 我不禁笑道;“你本来就是个孩子啊!” 七柳轰的站了起来,吓了我一跳,满面怒容:“我就知道,你一直把当我小孩,一直都是,一直都是,所以我才不想再在你身边呆下去。我要长大给你看,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看着七柳愤怒的目光,我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七柳自开智后无论是智力还是心性比其他孩子都要成熟的快一些,而这样的孩子到了青春期后,渴望被认可的欲望也就更加强烈——或者我真的是忽略了这方面的。 想到这里,我立刻开始补救:“七柳,其实这次见到你,你已经比过去成熟很多了,不仅人长高长大了,还能独当一面,同时还开了这么多学院,做到了大多数的成年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说实话,师父心里很高兴,也很安慰,你真的是长大了,聪明了、稳重了、懂事了,不在是以前那个总要师父操心的小七柳。不过,你是师父一手带大的,从小教你识字,教你学各种技能,带你到处玩耍,在师傅的印象你,总还是那个拉着师父的手,要这个要哪个的孩子,不给就撒娇,还会跟师父谈条件的——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师父陪着你去上街一次,你就——” 我忽然停了下来。从我开始说话,七柳的目光先是惊喜、欢欣,雀跃,然后是怔忪、失望、难过,最后竟然开始扑簌扑簌掉下泪珠。 七柳是很少哭了,即使在我面前哭,多半是时候也是假哭。这次却是不同了,我有些不安,赶忙解释道:“七柳,是不是师父说错什么了?如果说错,你也不要生气。师父是真是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就连你师姐一样,她现在可是大将军了,在师父眼里,她也一样是个孩子。” “七柳?”我看着忽然扑到我身上,抱着我的腰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流泪的七柳。我叹了口气,摸摸他的黑黑柔柔漂亮的头发:“师父知道你在外面两年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回来吧,师父会一直等你回来的。” 七柳猛得挣拖了我的怀抱,红着眼睛充满怨气的看着我;“你不懂,你始终都不懂——你始终都只把我当个孩子,我受够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冲出了房间。 我愣了半晌,过一会看见雍和站在门口,看着七柳离去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我。 我有些茫然:“我做错什么了?” 雍和睇了我一眼,叹了一口气:“你什么也没做错,你只是错在什么也没做。” 我虽然联系了百花楼的人寻找七柳的下落,但他好象在这一带人间蒸发了一样,始终找不到痕迹。后来偶或有清耘公子的信息穿来,楼中派人赶去,往往也能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还没有接近,他人就不见了。我一面感叹七柳的本事越来越高了,一面心里又越发觉得沉重,不愿意去深想什么,只怕越想越复杂。 回到京城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楚风的病算是好了,但是脾气却比以前暴躁了很多,以前她还顾及帝王的形象和脸面,现在却完全不管了。她开始渐渐在朝堂上公然开始与我针锋相对,指责我身为太傅职责不过是教导太女,却越俎代庖干涉六部的运转。 不少见风使舵的御史也跟着一天连上几道弹劾我的奏折,想要制我于死地。无奈的是她们也完全找不到她们所弹劾的东西的证据,无非是态度嚣张,结党营私。可惜我从来不在楚风面前有任何失礼的举动,也没有留下任何“反动性”的文字给她们查,至于结党营私,只要所谓的“党员”们都矢口否认,她们也都没有办法,何况这些“党员”们地位一个个都不低,想要严刑拷打逼供也是不可能的。 现在六部中的兵部是清书领着,户部尚书是个胆小又快要退休了老女人,现在基本上也是由云泽控制,刑部与情报网是楚悦控制着,礼部和工部向来都不在国家政权中心,基本上说不上话,只剩下一个吏部是在白若灵手中。 白若灵是从太女还是楚鸣的时候就投靠了楚风的人,又是正规的仕林出身,是楚风嫡系官员和智囊中的第一人。很多人都认为,辛梓退下来后,左宰的位置非她莫属。 而且现在楚风也正在积极的为她绸缪,想把她调到这个位置上。左宰是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利极大。谁的人坐稳了这个位置,就等于站在了更有利的地方。萧炎死后,要害的六部中也楚风手上仅剩这一个独苗,一旦成功的话,她也就有了与我一较高下的新棋子,一旦失败了话,我手中的力量无疑又会膨胀,压倒性的力量优势下,楚风基本上就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几天前,辛梓忽然乞骸骨归乡,楚风最先得到了消息。于是就在第二天早朝上举荐了白若灵。楚风的嫡系官员自然是纷纷附议。但是有更多的官员都是众口一词的说:“左宰一职事关重大,还是从长机宜好。” 虽然楚风出手快,可惜我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还没有表态,她们怎么会答应呢? 等到早朝散了,有人把消息传到素园,我只回了一个字“拖”。 于是左宰的人选就这样耽搁了下来,楚风更加焦急,想尽办法为白若灵筹划和造势。白若灵也不负她所望,在朝廷的中间派中拉动了不少人的支持。而她出身仕林的优势,又让在民间的文人才子中赢得了很高的呼声。 不能不说这君臣两人是很有些本事的。 不过十天,白若灵上台看起来是势在必行了。 于是,十天后,我上朝了。 太傅这个闲职本是不需要总是上早朝,但若是有事也无不可。 话说回来,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即使无事只是来凑凑热闹,又有谁能对我说个不字? 楚风虽然不乐意见到我,不过也还是忍住了情绪,微笑的问道:“如今白爱卿众望所归,将要出任左宰一职。素太傅也为她高兴吧!” 避开询问我的意见,只问我是不是高兴——想要把问题板上钉钉? 心里撇下嘴,她以为我是那么容易就忽悠的人吗? “陛下。”我合手回答,“臣认为,由白尚书担任左宰——”说着,我停下来,看了一眼白若灵,她站在另一列中,本是垂手而立,听见我停下来,侧头看着我。实际上现在整个殿中所有人都在紧张的看着我,包括楚风,提心吊胆的等我后面的几个字。 “臣认为,由白尚书担任左宰非常合适。臣并无异议。”我道。 这么普通的一句话几乎在百官中激起千层浪,众官员大概认为我即使再不愿意至少也要反对几句,不可能就这样善了的。 我微微一笑,斜眼又瞅着白若灵,目光里并非善意。白若灵也回望着我,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包括之前楚风刚刚宣布她担任了左宰,包括我现在的恶意挑衅。 众官都心惊胆战的看着我与白若灵之间如有电光霹雳的目光“沟通”。 我想,至少楚风是很乐意看到我对白若灵的上台的不满的,至少这证明,她赢了我一次——虽然离全胜还有一段距离。 回来后,清书、云泽并没有问我什么。 她们对我信心很足,可其他的小官员却是络绎不绝的来拜访我,被雍和一律挡在门外。 “你打算收网了?”雍和问道。 我拿起茶碗,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是该收网了。” 雍和又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收?” 我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这个问题,我想还是让鱼来做决定吧。” 楚风果然等不及来想我炫耀她的胜利,接下来了几天一连驳回了我的人几个提案。到了第七天,终于忍不住开始向我动手。 那天我正好上朝。 御史们很心有灵犀的例数我三十大罪状:欺君妄上,结党营私、任人唯亲、越权干政、谋害忠良……恨不得把我说的杀人放火,j滛掳掠,无恶不作,天上少有,地上无双。 然后如同演戏一样,陆续有几位官员声色俱厉的以身做证,说我平常如何狂妄跋扈,欺压她们,随便干涉她们的职责范围内事务,并坚决附议御史们的弹劾。 一时间整个朝堂仿佛成了我的个人批斗会,连我穿什么衣服、喜欢喝什么茶都被拿出来指责,又或者素园的装修有逾制,或者我是不修边幅…… 人们的思绪往往会在大气氛的带动下引导到一个方向。尤其是意志不怎么坚定的人。有那几个平常对我颇为巴结的小官员,见朝堂里一面倒的表态,也开始露出惶恐的表情。楚风现在显然是要拿我开刀了,一旦这三十大罪定了下来,我很有可能当堂就被压下去斩首,而她们这些缀在我身后的小叫色就会成为无可争辩的炮灰。 谁也不愿意成为君主发泄怒火的炮灰。 于是又站出来几棵墙头草,说她们平常被我的甜言蜜语所鼓惑,以至于识不清方向,今天听到这么多人作证方才醒悟自己被蒙蔽了,现在幡然悔悟云云。 我站在一边垂手,默默听的嘴角快要抽筋了。 我的人在事先授意下,都强忍着怒火,保持沉默。楚风大约也很得意自己制造的声势,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时不时看上面无表情的我一眼。 等下面的人都说完了,她才貌似随意的问站在左边官员之首的白若灵,神情很是轻松:“白爱卿,众亲家说了这么多,听的朕头都有点昏了,如此多的罪状,又是证据确凿,听起来素太傅确实其罪当诛——你的意见如何呢?” 白若灵出列,表情如常,声音平静道:“臣认为,刚刚那些弹劾素太傅的罪状,纯属小人的无稽之谈,乃是凭空捏造的构陷之词。这些人居心叵测,企图混淆圣听,用心险恶,臣认为其罪当斩!!” 朝堂里顿时一片寂静,几乎每一个人都震惊的望着白若灵,好象她刚刚被鬼附了身一样。 而其中最震惊的便是楚风,她瞪着白若灵,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一样。过了好半天,楚风才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白若灵面色未有稍改,只又道;“臣认为素太傅品性高洁,绝非刚刚有人所说的那样卑鄙无耻。这些弹劾之词都是无根无据的信口雌黄,望陛下明鉴!” 楚风面色惨白,但一会又红潮满脸,显然是心情变化十分剧烈,导致血液上涌到脑部,手剧烈的颤抖起来:她万万没有想到就要给我致命一击的时候,她苦心培养的杀手锏居然临阵倒戈反给了她狠狠的一击。刚刚才得意洋洋,踌躇满志的要将我如何如何的愉悦瞬间消失,从云端一下子跌落到山谷的感觉,应该很不好受。 楚风显然还没有完全适应这种反差,她大概还以为这是她的幻觉,或者是白若灵头脑发昏下说错了话。 她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帝王的微笑,望着白若灵:“白爱卿莫不是说错了吧?现在有这么多人认为素华衣有罪,难道白爱卿不这么认为吗?” 真是垂死挣扎啊。 白若灵抬起头,一双眼睛温文如玉:“陛下可还记得,九年前的秋闱,臣考取了进士。那个时候太女还是后来的予王楚鸣。” 或者是时间太久了,楚风也露出迷茫的表情,这又关一个死人什么事情。 “朕自然记得你什么时候考取进士,但这与素太傅又什么关系?”楚风不解。 “陛下难道不记得当初予王被软禁的时候是以什么罪名定的吗——她无辜打死了一个进京赴考举子。那举子名叫佟潜,是与臣一起上京了的同乡伙伴。”白若灵娓娓道来。 楚风迷茫的眼睛逐渐清晰,显然是已经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了,这些记忆显然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封尘太久,连找出来都费了一些功夫。当一旦回忆起来,很多事情一连串的都浮出了水面。而当一切都浮出水面的时候,楚风的脸也就陡然死灰。 “朕记起来了,当初你来秦王府的时候,拿的是素华衣写给朕的举荐信!” 楚风的这句话无疑又是另一个炸弹,扔在在百官之中。刚刚那些还一脸正直刚毅,视死如归的御史们现在抖的跟秋天风里的叶子一样,脸上露出不可思意和绝望的表情。而那些附议的多半是楚风的嫡系官员,现在的面色与楚风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最可怜的,只有那些昏了头的墙头草,刚刚跳出来表忠心却发现自己表错了对象,那种悔恨和恐惧就赤裸裸写在她们脸上,怎么看怎么——恶心! 白若灵点头道:“是,陛下。那个时候,臣的同伴佟潜因言辞莽撞得罪予王楚鸣而被她指使人打成重伤,那时候我们身边所有的人怕被我俩牵连,将我们赶出了京城,臣只好带着佟潜在一间破庙避难,而佟潜因为伤势过重惨死。臣当时连给她下葬的钱都没有。那个时候,只有素太傅——当时她还只是常将军的西席,找到臣,帮臣安葬了佟潜,同时派人看着我,怕臣一时冲动做出傻事,最后她告诉臣,如果想要为同伴申冤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辅佐陛下,因为只有陛下才能帮助臣。” 说到这里,她回望了我一眼,露出一个难得的微笑:“素太傅当年救臣于危难,又引导臣实现心愿,而且她还曾经救过臣与佟潜的性命。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做出刚刚那些人所说的罪行。就算有一百个人一千人来问臣,臣也是一样的答案!” 楚风已经听得说不出话来,白若灵的一番话等于宣判了她的彻底失败。此刻的她面红如血滴,颇为骇人,各种古怪的表情都在脸上掠过:愤怒、沮丧、嘲笑、仇恨、不甘、后悔、绝望、茫然、恐惧……看得下面百官心中惊骇无比,不知道她下一步要怎么样? 楚风似乎已经气的失去理智,她踉跄的站了起来,身边的贴身宫女立跟上,低声问;“陛下,你现在要不要去休息下?” 楚风如未闻一样,向前走了几步,视线没有焦距,仿佛只是本能的走动。不过这种走动似乎对她是个很大负担,很快气喘吁吁,她甩来一边宫女企图来扶她的手,下意识转向我所站立的方向:“素华衣,素华衣,你好——” 忽然脑袋歪,就倒下来。 宫女们惊叫着,拥了上去。 下面一半的官员也混乱了起来,有人在纷乱中叫道;“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另一半看了看被包围得已经看不见的楚风,又看一眼我,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 我静静的看着这一团混乱,有一种大戏落幕的苍茫之感。但是其中的剧情,我却是一点不想去回味。 楚风还有一点大概不知道,连前左宰辛梓的自请辞职,都是我事先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引诱她跳下来。 三天后,太医院会诊楚风是情绪激动而引发的突发性昏厥。 当然我知道实际要比这个严重很多,只是太医院不敢将事实说出来,怕得罪我。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因为楚风无论如何是没可能上朝了,皇夫萧雪衣与宁王楚悦商量下,决定让太女楚臻监国。 当然谁也没指望一个三岁的孩子能做什么,她的义务充其量就是做在凤椅旁边的小椅子上安静的听完每天半个到一个时辰的早朝。 不过我想这多少对于她将来处理政事还是有帮助的。 我现在每天的事情便是教导楚臻识字断文,方法同以前教导小七柳没有太大区别,每天几个小故事,只是刻意向国家民生,政治权术、用人之道上下功夫。楚臻一日不见我进宫便向素园跑。而楚风养病中的乾正殿楚臻却是去的很少,最多有时与雪衣一起去看看一直没有清醒的母皇,对于这个母皇的感情,我看的很清楚,楚臻却是淡薄的很,谈不上多伤心,不过也谈不上多高兴,每次去似乎也只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而已,并没有任何感情寄托其中。 现在宫中,恐怕也只有那群太医不得不为着楚风转了,而其他人,基本上都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众叛亲离,也不过如此吧。 如此过大约半年,我在素园等来一个不知道该说是盼望以久,还是早已经料到注定来临的消息:楚风病情复杂,众太医束手无策,药石罔效。 又拖了一日,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第 221 章 楚风驾崩,楚臻登基,年号归元。 楚臻的登基大典完后的当天,我喝了很多酒。 自然是不敢当着雍和的面喝,而是跑到外面的酒楼里。叫了一桌子菜,然后要了一桌子酒,关在厢房里。 我不是难过。 我只是心里空空的。 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从 十年华衣(女尊) 第3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十年华衣(女尊) 第39部分阅读 十年华衣(女尊) 作者:肉书屋 十年华衣(女尊) 第39部分阅读 十六岁下山到现在,有十余年了。 刚下山的时候,我是踌躇满志、天真乐观,现在却是年少华发、心如暮秋。 我爱过的,嫁了别人,嫁了我的,离开人世,我的孩子,连一声娘亲都没有叫过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连仇人也死了。 是我一手逼死的。不后悔。 可我现在觉得很空,很无聊。 天还是那么蓝,云还是那么白,风还是吹来吹去,没有一点迹象显示我的内心忽然变的多么的无聊。 这个世界真是恋无可恋啊,连我的仇人都不在了。 我现在羡慕我的师姐们,她们在经历了那么多后,还有一个地方可以栖息,度过人生的后半段。 而我却是自己破门而出,无颜再回去。 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让我留恋的容身之所。 我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如果酒能把人淹死的话,那就让我现在就溺死在这里吧,至少在阴间,我能够见到阿九。 头昏昏的,眼前东西都在晃来晃去。 不过也有可能是我在晃来晃去。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有人用湿毛巾擦我的脸、手,有人在喂我醒酒汤,动作极轻柔,这么轻柔,我最熟悉的这种轻柔,是阿九带给我的,我原来在北越生病的时候,他就这样彻夜不休的照顾我。 阿九,是你回来了吗? 我反手一把抱住阿九:“不要走,不要走……”把自己埋在他的胸口,“你不要走,要么就带我一起走,阿九。” 阿九身体微微一颤,过了一会才抱住我,用手指梳理我额前的头发,我的鼻子甚至能问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香——薰衣草的香。 我忽然一个激灵,阿九身上总是淡淡的百花香,他——我使劲眨着眼睛,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我床边坐着的,自然不是阿九,是雪衣。 雪衣怎么会在这里? 我挣扎着,忍着头晕坐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雪衣反问我:“干吗喝那么多酒?” 我语塞。 过了好一会,雪衣才道:“我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诉你。” 雪衣的表情很肃穆,我已经多年没有从他眼睛中看到表情,这一瞬间,似乎回到从前。雪衣还是那个近乎透明的人,一双眼睛可以看到底,什么情绪都不会有所隐瞒。 我见他说的郑重,便也集中了注意力,道:“什么事情?” 雪衣回头向外唤道:“明幻。” 一个青年走了进来,几年下来,当年的少年也长大了。 我知道明幻是一直在雪衣身边的,早在第一次去百花楼的时候,雪衣就应该是见过他的。自然也知道当初明幻进宫是为了在他身边卧底,特地派雪衣认识的明幻,是司马惊鸿考虑到雪衣的性格而做的决定,而后来雪衣果然没有说什么,默认的明幻的存在——他如今却特地把明幻叫来,总不会是为了翻旧帐吧。 雪衣转头望了我一眼;“明幻是百花楼的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一直在我身边,我等会说的话,他可以为我作证。” 我望了望明幻,向雪衣道;“你说吧,我认真听着。” 雪衣点头道;“我想说的是,三年半前,阿九去世的那一天,他去宫中,而后动了胎气,导致分娩,那个时候,正好我也在场,并且也同时分娩——这个状况,你后来也应该了解的很清楚了吧。” 我想不到雪衣这个时候提三年半前那个时候事情做什么,只是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我想说的是,那时候,是我先分娩成功的,而孩子,一出生就死了。” 我愣愣的望着雪衣,脑子里艰难的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过了好一会,才猛的跳起来,抓住雪衣的手:“你说你分娩下孩子一出生就死了?那楚臻是谁的孩子?” 话一出口,我脑袋里同时就有了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太过于——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令人震惊,神奇,充满希望,但又不确定。 我一瞬间徘徊在巨大的希望和巨大的失落边缘,感觉自己心要跳了出来,说话都有些颤抖了;“雪衣,那孩子是——” 雪衣点点头:“我在发现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亡后没多久,隔壁阿九分娩的房间就传来了婴儿的哭声,过了一会有人就来报,说阿九生下一个女儿,但是因为难产,失血过多人已经不行了。” 我听着雪衣描述着当时的情形,紧张的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过去看阿九的时候,一个女婴躺在他身边,他已经不能说话了,看到进来,就只是死死盯着我,我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所以我答应了他,不论如何,都一定要保护他的女儿……我和明幻将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全部灭口,然后对外宣称我生下了一个女儿。”雪衣看着我,“抱歉,华衣,那个时候你并不在宫中,仅凭我和明幻是保护不了这个孩子的,所以就只能以这种形式来保护他——我答应要护孩子安全,所以直到我确定你真的完全有能力保护这个孩子的时候,我才会将真相告诉你。” 我早已经听的感觉自己快要发狂了: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还在,我的孩子没死,我的孩子还在,她没死没死没死没死……这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天惊大喜,是我做梦也梦不到的好事,是我不能用语言来形容的对上天的感激,就这一个消息,就可以让这个世界所有的黑暗,所有的不公,所有的肮脏,全部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可以让这个阴暗的世界眨眼间充满灿烂的阳光,遍地布满鲜花,可以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一百次,一千次。 我忽然抓住雪衣;“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不是骗我的?楚臻真的是我的孩子,真的是?” 雪衣肯定的点点头:“楚臻是你的孩子,你和阿九的孩子,千真万确,明幻可以作证。” 我转向明幻,明幻点点头;“楚臻确实是楼主你的女儿。” 我愣了一会,笑得合不上嘴,从床上跳了起来,欢喜的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忽然又想到另一种可怕的可能,慌忙一把抓住雪衣的胳膊:“不行,你说的是真话。可你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我做梦梦出来的,还是我喝酒产生的幻觉——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真的?” 雪衣被我摇的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我;“你要我怎么证明我是真的?” 我不知所措的松开手,慢慢低下头:“不要是假的。不要是我的梦。不要是我的幻觉。不要我明天早上睁开眼睛发现什么都没有。不要告诉我拟只在和我开玩笑。不要给我了希望又从我手中夺走。不要不要……”蹲了下来,抱着头,头发一滑了下来挡住我的视线,泪水就刷的流了下来:我害怕啊!我就是害怕啊!!我就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怕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而我却宁愿相信是真的!!!这种感觉就好象明明知道可能是毒药,却是忍不住想要吞下去,那种诱惑,就好象伸向一个溺水者的最后一根稻草,不是我可以抵抗的。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雪衣在我身边蹲了下来,将我抱住:“若怕是梦,若怕是幻觉,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上醒了不就知道了。” 我抬起头:“你不会走?你会陪我?” 雪衣握着我的手,擦去的我狼狈的眼泪,坚定的声音道;“我不会走,我会陪你。” 雪衣扶着我站了起来,扶我上床,拉过被子将我盖好,我只知道自己现在挺没出息的样子,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你没骗我?你不会走?你会陪我?” 雪衣耐心的回答我:“我没骗你,我不会走,我会陪你。” 我还是不放心,抓着他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证明我不是在做梦,不是产生了幻觉。 ——不要骗我啊。 ——我没有骗你。 清晨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是半透明的淡黄的,带着叶子的绿。空气也是冰凉了,让酒醉的我十分舒服,想来昨天已经有人给我喝醒酒汤了,所以才没有一丝头痛的感觉。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把我带回家的,醉成那个样子很难看吧。今天看来是少不了要被念叨了。 我正想舒服的在暖暖的被子里弯个腰再拱两下,却发现自己手中抓着一个人。 这可是令人震惊的事情,翻身爬起来一看,竟然是雪衣。 “雪衣?”我疑惑的想,他是怎么到我床跟前我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雍和竟然没有通知我。 雪衣趴在床边睡着正熟,我打量着他的面容,记忆一点一点回到我的脑中。 雪衣说楚臻是我的孩子! 我想起来,他昨天来找我是为了和我说这个事情! 可是昨天晚上——我慌忙摇着他:“雪衣,雪衣,醒醒,到早上了!” 雪衣被我一晃,很快就醒过来。 “雪衣,你昨晚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你说楚臻是,是——”我紧张到极点的望着他。 雪衣望着我笑了起来:“你确定你现在是醒着吗,不是在做梦,不是幻觉?” 我愣了一会,知道雪衣在拿昨天我晚上那些丢人的话来打趣我,急的快要哭出来:“我现在清醒的很,我知道我现在没做梦,也没有产生幻觉,我是真的,你也是真的——雪衣,你就回答我吧。” 雪衣浅浅的笑了,然后收敛的笑,一字一顿的说;“楚臻是你的女儿,千真万确。” 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快的飞过,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见一个人。 那个人是的女儿,我唯一孩子,阿九唯一的孩子。 看见楚臻的时候,她才刚刚起床,几名宫侍正准备伺候她用早膳。 看见我从屋顶上跳下来,楚臻呆了一呆,问道:“太傅,你是武林高手吗?” 话音未落就被我一把握住,细细的打量她的面容,没错,楚臻的眼睛很像我,但是眉毛和额头却是阿九的样子——七柳不是也好说过,楚臻像我吗,我当时竟然一点都没有联想到这个上面来,真是笨透了! 可如今,我的孩子找回来了,我的孩子,是我的。 我一把将楚臻搂到怀里,忍不住热泪盈眶。 三年多了,娘才找到你,才知道你是娘的孩子。 你其实心里也是知道的对不对,不然你不会只亲娘不亲楚风那个家伙。 我紧紧的抱着她,感受她小小娇嫩的身体,那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是阿九的骨和肉,因而才那样的新鲜充满活力,好象刚刚升起的太阳,又好象是才吐芽的小树。 “太傅,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我快被你闷死了。”楚臻抱怨道。 我赶忙送开她,道:“没什么,太傅只是今天遇到一件事情太开心了!” “什么事情?”楚臻好奇的问。 我微微滞了一下,笑道:“问那么多什么,快点吃饭,吃完了,太傅带你出去玩。” 楚臻眼睛一亮随即又黯了下来:“可是等会我还要去早朝呢。” 我皱了皱眉头,过一会才道;“那太傅在这里等你,早朝完后我们就出发!” 楚臻兴奋的点点头。 望着楚臻上朝去的背影,我开始考虑我与楚臻的未来。 现在楚臻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帝王了,但实际上她却是我的孩子,从阿九那边算起,她也算是皇室后裔,只是血统到底不如皇女嫡传来的正统。 刚刚楚臻一句话无意中提醒了我一个事实:楚臻现在不过是三岁多的一个孩子,竟然就能够因为早朝而克制自己不去玩乐,显然已经是潜意识有了肩负一个国家的自觉,若是她自己心中有掌控这个天下的愿望,我就不应该阻拦她。 如果是这样,我仰头望着天空,如果是这样,我与楚臻的关系还是永远埋在地下的好。如果楚臻选择做一个帝王,那她就不应该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中。既然是永远无法公开的秘密,也就没有让她知道,给她造成心里压力,让她始终对自己皇位来历的正统产生怀疑,这样完全是徒增烦恼。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如果楚臻真的想做一个帝王,那我就离开吧。我离的越远,秘密就藏的越深,而以我现在的权势来说,对于楚臻的将来的发展也不是一个好的要素。无论那个朝代,帝王都不需要一个权倾朝野的人存在,只要我在这里,迟早也会成为楚臻的“敌人”。 而我必须替楚臻把这个潜在的“敌人”清除。 我带着楚臻去京城附近最高的山上去玩。 望着天空的云雾吞吐,山涧的绿树流水,楚臻显然很高兴,她是很少出宫的,根本不用说有这样的机会到山上来玩。 看着楚臻欢快的样子,我忍不住问道:“臻儿,你喜欢做皇帝吗?” 楚臻想了想;“不知道,有时候觉得很烦,每天要早朝那么长时间,有时候还有人吵来吵去的。不过有时候也挺好玩,每天都可以知道全国各地有那么多事情发生,而且我怎么说,别人就怎么做,千里之外的人也可以指挥的动。” 也就是说不讨厌了。 我默然。 楚臻似乎见我不开心,从食盒里摸出一块绿色的糕讨好的塞进我嘴里。 我心情稍微好了一点,楚臻又自己拿起一块圆形的半透明的糕对着太阳玩了一会,忽然问我道;“太傅,你上次说只要通晓了权谋,就可以将朝政里所有的事情都看的一清二楚,还能够做到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么是不是说,只要我的能学通的权术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这是一个正常的三岁孩子会考虑的问题吗? 我开始后悔教她这些东西了。如果她没有这么快的投入进去,我或者还能带她一走了之,但现在,已经晚了。 “臻儿,你须知道,权术也好,计谋也好,这些东西都是工具,既然是工具,就看它掌握在谁的手中。工具再强,也只能逞一时之强,只有人心才是最根本的东西。”我认真道。 “人心,包括你身边的人,你朋友身边的人,你敌人身边的人,很多很多你可能一被子都看不到的人,她们的心。人心站在谁那一边,谁才是最后的胜利者。同时拥有强大工具和人心的人,能够保证一个国家的强大和持续发展;而只拥有弱小工具的人拥有人心,注定她做什么事情都会力不从心,困难重重;拥有强大工具而没有人心,可能会荣耀一时,却最终会退出历史舞台。臻儿,等你再长大一点,多念一点史书就会明白这个道理。” 楚臻点点头,表情认真,显然是在很郑重的消化这个认识。 “看来权谋还是很重要的,臻儿会认真的学的。”楚臻回答道。 我拉着楚臻站了起来,指着那一片河山:“臻儿,权谋虽然很重要,但是还有一点很重要。身为君王,为了国家,为了百姓,难免要使用种种权谋,但我却绝不希望,后世之人,翻开的史书,看到你的那一段,只有权谋二字。你明白吗?” 楚臻露出迷茫的目光;“不明白,既然是好工具,为什么不能尽情的用呢?” 我轻轻一笑,捏捏她的鼻子:“你现在不用明白,只需要牢记就好。等你真正明白的那一天,你就成为一位真正圣明的帝王了。” 我令清书、云泽、楚悦、白若灵四人为辅拯,朝政中大事有四人协商处理。同时由四人轮流负责楚臻的课业,让她逐步参与处理政事中去,等到她满十四周岁就正式亲政。 四人对我的忽然想要离开京城四处游历感到不解,纷纷劝说我放弃这个想法。但就现在来说,这是我最好的选择。 何况,我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了,只是很久才会回来一次而已。毕竟这里还有我的女儿在,无论我将来走到那里,我的心都会牵挂在这里,关注着她的成长关注着她的平安。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师傅为我所占的命诗的意思:以母亲血统为正统的标准看,从楚高祖一直流传到楚风这一代就断了,楚国现在的主人实际上是我素华衣的后代,等于是在无声无息中完成了一次改朝换代,只是除了我,雪衣,还有明幻三人外,无人知晓而已。 大楚,原来那个大楚,灭在了我的手中。 金聚楼有春姐与知静,我是不必担心。临走前,我将百花楼主之位暗中传给了雍和,实际上以前也一直由她在打理百花楼的各项事情,应该也是应付的来。只是此行,我只想一个人上路,便只通知司马惊鸿与梵歌,让他们绊住雍和,然后自己从素园里拉了一匹马——这匹马和花花长的很像,实际上已经是它的孙女辈了。带着一个简单的小包裹,从素园后门悄悄溜了。 我走的很隐蔽,很快,没有一个人发现,但是出了城门后不远的路上我却看见一个人骑在一匹红马上, 马红如火,那人回头一望,一双眸子如同最纯净的墨玉,浸透在万年的冰雪融水中,便是最绚烂的颜色,也不能轻染这最纯粹的黑白。 小花花如同她的外婆一样,不等我下令就涎颜的跑上去,讨好那匹漂亮的公马。 良久,我才开口:“雪衣,我只想一个人——” 雪衣如同未闻一样,无动于衷的打断我的话:“你自走你的。” 我颇觉无语,一拉马缰,向唯一的一条出京之道上驰去。 雪衣随后。 归元大事记 归元元年,皇太夫萧柔殡,帝悲痛,斋戒三十日,以示怀念。 归元三年,大将军常清书娶夫,闺名知静。 归元十年,帝大婚,夫为民间颂扬的“清耘公子”,闺名七柳。 同年秋,四辅拯交还辅政权,帝始亲政。 归元十二年,皇夫诞下一女,帝大悦,封安王。 归元十五年,帝于宫中建一亭,取名怀素亭,以纪念自己的太傅。 十年华衣(女尊) 第39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