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 分卷阅读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 蛇祸(原名宝钞) 作者:拏依伽 文案: 黑帝五子阖桑被指淫乱神界,青帝太昊伏羲锁他神骨,将其贬入凡间。阖桑西湖一行,接二连三遇到一件又一件怪事。 ps:此文将大改,主线不变,有些支线会去掉,加快节奏,另外肉什么的,不会再有了! 阖桑x白蟾宫 一个求不得的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怅然若失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蟾宫,阖桑 ┃ 配角:青兆,褚宁生,苏小慈,钱孝儿,倌兴哥,人面桃花 ┃ 其它:白蛇 ================== ☆、第一回 吴州西湖位于江南鱼米之地,三面云山一面城,湖面生有十里荷花,争相簇拥犹似海市的画桥烟楼。岸边沿湖细柳向水而垂,烟雨飘摇胧雾间,宛如处子妙曼如诗。 “公子,岸上似有个后生在唤你。”身披蓑笠的老汉抬手瞭望一阵,见大雨中,岸边有个白衣书生举着一把破烂不堪的油纸伞,朝着他们不停招手,心急火燎的,只差没手舞足蹈了。 阖桑掀了掀眼帘,面无表情地朝着岸边睨了一眼,修长的指尖夹着一杯刚温热的酒,在唇边浅尝:“甭管他,把船驾到另一边去,别让他在我眼前晃悠。” 老汉仰头看了看天色,这场大雨似得再下一阵子,渡头的船都被人租走了,那白衣书生身形单薄,一把破伞没遮多少雨水,再淋下去,恐怕不得个伤风感冒,也得头昏脑涨好几天。 “公子,这雨势不小,那后生怕是受不住。”思及方才的话,老汉心道那岸上的书生应是与船里的华衣公子相识的,只是不晓得那书生怎么得罪了这位爷,眼见着书生被大雨淋得愈发狼狈不堪,船里的这位爷却愈是悠闲自得,摆明了袖手旁观,绝不插手。 阖桑一听老船家为褚宁生求情,顿时觉得有趣,他勾唇一笑,道:“自我下放以来,也不知交了什么霉运,这一路走来吴州就没消停过。或是上家派了这么个灾星来整治我,我走到哪儿,这瘟神就跟到哪儿。他既然想跟,本公子也懒得跟他计较。这雨下得好啊,正好冲冲他身上的晦气。” 老汉心道稀奇了,眼前的这位爷衣着光鲜,容貌俊美,应是大户人家的公子爷,怎么对一个穷酸书生避如蛇蝎? 阖桑见老汉奇怪,笑道:“船家你还别不信,自我遇见他以来,住了不下十次黑店,吃了一次人肉包子,进了一回县衙大牢,来吴州的路上被强盗打劫了三次,还被人误以为是采花贼。呵,奇了怪了的是,那三次打劫的强盗头子还都是同一个人。第一次抢了书生的银子,第二次扒了他的衣服,第三次见他穷得只剩下书了,就把书给全抢了,连带着本公子也被抢了三回。” 阖桑越说越是头疼,他虽被青帝下贬凡间,但他身为黑帝五子,走到哪儿也少不了地仙小妖的巴结,对于那些被抢的银子根本不痛不痒。可就是不知褚宁生这个瘟神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自己倒霉也就算了,连带着他这一路不是住黑店,被打劫,就是被人当做采花贼,蹲大牢,还吃上了人肉包子,当然,那肉包子吃之前就被他给揭发了。 他与褚宁生本是萍水相逢,第一回被打劫,是他不偏不倚撞上了强盗头子正打劫褚宁生,所以阖桑自己被劫了也没什么怨言。 后与褚宁生同行了几日,知晓他是上京赶考的书生,被抢了盘缠,恐怕来不及上京赶考,又见褚宁生为人实诚,于是善念一动,分别时大发慈悲予了他一些银子,让他不至于赶不上考试,又流落街头,客死异乡。 哪知他刚一转身,两人就被突然从山道跳出来的强盗给打劫了。呵,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居然还是“熟人”,这不正是当初打劫他们的一伙儿强盗么? 那强盗头子长得人模狗样,名字也取得够风骚叫什么“人面桃花”,身手的的确确很不错。阖桑起初还以为是那段日子时运不济,所以才会接二连三被强人所劫,哪里想到褚宁生这个瘟神头上。老实交了银子,就当打赏这伙人咿咿呀呀的给他耍大刀了。 回头一见褚宁生,果然,方才给他的盘缠还没捂热乎呢,又被人给抢了,连带着那一身寒酸的衣服也被一个强盗给扒了,说是拿回去给他家新添的胖小子做尿布。阖桑同情地看了眼地上被揍的褚宁生,憋着笑就差没笑出声来,可他与褚宁生继续同行之后,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褚宁生被抢了阖桑给他的银子,酸秀才顿时觉得有愧阖桑的寄望,于是一路上跟着阖桑说是想还债,在阖桑游山玩水、纵情声色的时候跑个腿什么的。阖桑自然也没觉得什么不妥,默许了褚宁生跟着他。而且还多了一个心眼,特意挑些直上京城的路,心想着酸秀才十年寒窗不就为了一个功名么,他一个神族公子大慈大悲,能帮则帮吧。 结果这一走,阖桑那叫一个大开眼界。 你说一次进了黑店那是看走了眼,自认倒霉也罢,可次次都瞎着眼睛往黑店里钻,那是对黑店有多执着,多亲切……阖桑有时真的很想问褚宁生,你家就是开黑店的吧? 可没想到褚宁生得知自己一脚踏进的地方是黑店的时候,比阖桑还激动,一手提着书篓,一手抓着阖桑,跟头蛮牛似的不管刀不管枪就往外冲,阖桑一瞬间震惊了,还以为他有金钟罩铁布衫。结果那白晃晃的刀子一刺过来,书生提着书篓的手立刻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褚宁生低头一看流血了,仰头惨叫一声,就蹬腿晕了过去。 阖桑的嘴角抽了抽,没急着管这瘟神,先身手敏捷地搞定了一帮无能鼠辈,反打劫了黑店的银子,才拧着昏倒的褚宁生走了。 本来阖桑以为只要亲自择选落脚的地方就定会相安无事,可是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仍旧是一路住黑店住到吴州的…… 如此反复,倒让阖桑劫了不少黑店,银子是越来越充裕了。 后来又差点吃了一回人肉包子,更令阖桑气急败坏的是,褚宁生居然还把他当成采花贼给送进县衙大牢一次! 想到此处,阖桑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想他身为黑帝五子,温文尔雅,又倜傥多情,虽是个风流子,喜好游逐花间,弄凤戏蝶,但君子色而不淫,风流而不下流,他阖桑哪一次不是让伊人心甘情愿依偎臂弯?有个雅称便是雅五公子,怎么可能是那种完全不解风情的山野莽夫! 就算赤帝污蔑他轻薄了他的侄女,定了他一个淫|乱神界的罪名,令他被青帝锁了神骨贬入凡间,又暂时失了神力,即使父亲黑帝不便出手替他打点凡界一切,凭他多年游戏三界六道的本事,也不怕区区一个俗世凡尘。 结果,却被这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 个草包做的瘟神给当做了采花贼,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后来真正的采花贼被抓住,褚宁生知道自己错怪了阖桑,愈发对阖桑百依百顺,跟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阖桑就算真的想揍他,久而久之也下不去手了,更何况阖桑从不跟实力薄弱的人斤斤计较,其中以凡人为最。 可眼见着千辛万苦就快到吴州了,前两回打劫他们的“人面桃花”却又从天而降把他们给打劫了。 自从上回刚给褚宁生的银子被他们打劫走后,阖桑就再没给过褚宁生银子,只是吃穿用度上没少过他一分一毫。 这回“人面桃花”见书生没有银子,一伙人又没再抱大胖小子看不上他那身破衣服,“人面桃花”一想不能只抢一个人了事,干脆把书生最宝贝的书给全部劫走了。 阖桑照旧不卑不亢的银两奉上,回头见褚宁生被抢了书跟死了亲爹一样,额角就一蹦一蹦的隐隐抽痛。 他算是彻底明白了,只要有褚宁生跟着他一天,他就别想过一天安生日子。他褚宁生表面上一副穷酸秀才的模样,实则肯定是青炎二帝特地派下来折腾他的! 因此,阖桑从山神那拿了些银两,两人进了吴州后,他分了些银子给褚宁生,便想各奔东西,打发他走。 临走时,阖桑没忍住调侃了褚宁生一句,若是下回又被“人面桃花”给劫了,干脆就跟着“人面桃花”回去做压寨夫人吧,不然这么劫来劫去,实在挺累人的,就算给他再多银子,他褚宁生恐怕也挨不到上京考试的那一天。 阖桑讲完之后,乐得摆渡的船家腰都直不起来,老汉船也不摇,停了下来对阖桑讲:“小老儿在西湖摇船摇了这么久,过路的旅客讲过不少稀奇古怪的故事,但没一个及得上公子讲的半分。”他说着,忍不住又笑了半晌,但并没什么恶意。 随之,老汉看向岸边,方才摇了一段路,早已看不见书生的影子,他不禁收起笑意,略有些担忧地对阖桑道:“这后生恐怕只是时运不济,牵连了公子,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唉,也不知找到避雨的地方没有。” 阖桑听出老汉在替褚宁生说话,抬眼见外面的雨势不仅没有收敛,隐隐还有渐大的趋势,他一阵暗叹,心想着气也出够了,估计那书呆子身上的晦气也该洗干净了,便对老汉说:“船家,麻烦你把船摇回去。” 船家朗声笑道:“好嘞!这就回去!” 然而,这一回去,却并没有找到褚宁生。 “奇怪了,周围没有船舶和避雨的地方,后生跑去哪儿了?”老汉将小船靠岸,四处张望,有些紧张地看向雨打浮萍的西子湖面,“不会是掉进水里了吧?” “船家放心吧,黑店强盗都奈他无何,这湖西子柔水又怎生舍得勾他魂魄?”阖桑举伞走出船舱,现下雨势骤大,整个西湖堤岸边都是一片烟雨蒙蒙,四下望去,并不见褚宁生狼狈的身影。 正打算回舱,却忽而瞟到堤岸边的水里浮着什么东西。 “船家,那是什么东西?”阖桑指着雨中的渡头道。 老汉伸头仔细看了看,却忽而变了脸色,回头忙对阖桑说:“公子,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等会儿雨停了,再去找后生。” 阖桑见他神色有异,没有多问,转身回了船舱,老汉撑起竹竿,摆着小船,很快远离了渡头。 他执起桌上的折扇,把玩着扇尾挂着的羊脂小玉牌,指尖很轻地摩挲玉牌上镂空刻着的那个“雅”字,一阵若有所思。 如果没看错,那些浸在水里的东西,好像是,冥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回 吴州城外,荒山野岭。 褚宁生缩着身子,两手紧紧抓着背上的书篓,眼睛瞟到脚边一座座孤坟,暗自咽了咽口水。 “……白兄……这里怎么这么多坟头……” 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素衣公子,背影纤细柔长,披在身后的青丝略微梳了一小髻,以一只朴素的簪子挽在脑后。这一路褚宁生为了不去注意越来越多的坟头,两只眼睛定在那只簪子上,几乎快将簪子用目光磨成粉末。 “褚兄,你害怕吗?” 褚宁生听到身前的人语气平淡地问自己,声音听起来有着些许冷清。 他直了直腰,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褚某读圣贤书,子不语怪力乱神,有什么好怕的。” 前面的人点点头,似乎浅笑了下:“那就好,翻过这个山头,再走一段路就到了。若褚兄连这几个不会动不会走的坟头都怕,恐怕今晚在古刹是待不下去的。” 褚宁生一听说到落脚处的事,忙道:“白兄放心,既然你都能住,褚某更不在话下。” 素衣公子听他此言,没再多言,依旧步伐平稳地在前带路。 阖桑走时虽给了褚宁生不少银两,但平安到达京城,顺利参加完考试,一路所需用度不是小数,因此褚宁生想着能节俭就尽量节俭一下,不去投栈,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将就几晚就行。 褚宁生被阖桑抛在西湖大雨时,慌不择路躲在柳树下避雨,结果差点被雷劈死,落水之后,便是这位公子让船家摇船过来救了他一命。 他被大雨淋得狼狈,又落水喝了不少水,整个人不仅湿透了,还冻得四肢发颤,头脑发昏。素衣公子对他极为友好,不仅靠岸将他送到了医馆,置办了干净的衣物,还让船家替他找回了落水的书篓,也好在西子湖水平静,他落水的地方又是畔边,不然他那个破书篓子还不知得冲到何处去。 服了一帖药,许是穷人骨子硬,褚宁生发了一回汗便清爽了许多。 他在医馆暂歇的时候,素衣公子并未离去,两人一宿交谈,褚宁生才知,原来公子是黄州人士,姓白,名蟾宫,因不喜繁杂闹市,浊尘俗气,遂孤身落脚古刹,独自落个清闲。与阖桑一样,皆是慕名游历至吴州的旅客,所以才会在大雨中租了一只小船,闲游雨畔西湖,却不想会阴差阳错救了他的性命。 两人相谈甚欢,褚宁生见白蟾宫谈吐不俗,举止素雅,长相也美若青烟朦脓,是从未见过的俊美,何况又仗义疏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怎么看都不像居心叵测的歹人,因此得知他落脚在一处荒废的古刹时,思及自己也有节省银两的打算,便向白蟾宫提出,随他结伴前往古刹,叨扰几日,白蟾宫欣然答应了他。 与白蟾宫同行时,褚宁生虽是个书呆子,却也难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 白蟾宫无论仪态、气质与言辞,都透着一股神仙玉骨的脱尘之气,面若墨画提笔勾勒,色如秋波潋滟传神,又隐隐带着一股淡泊红尘之气,褚宁生初次于西湖雨畔见到他时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 ,四周烟雨朦胧,他还以为遇见了西子美卿,泛着仙舟而来,欲迎他登上九天碧霄。 结果白蟾宫举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出声唤他,褚宁生羞愧难当的回神,过了好一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听到的那个清冷声音,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大吃一惊之下,心底又不由暗自有些失落。 现下已离吴州城很远,山间早已了无人迹,雨停之后,四周的坟土泛着一股淡淡的泥草气息与腥气。经过几座坟头,偶尔会惊起几只乌鸦乱叫旋飞,褚宁生一路上已看到好些露在土外的白骨,现下时至黄昏,他不由得紧跟在白蟾宫身后,时刻提心吊胆,半刻都不敢松懈,就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去往古刹的小路已是这般荒凉瘆人,想必白蟾宫口中的千年古刹,更是恐怖难言。他突然有些后悔,原本以为白蟾宫这样看似纤柔的人都不怕孤身居于荒寺,他这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心头敞亮,头顶青天,更加不怕鬼神之事。 哪知道,不过刚经过十里乱坟,他现在是手软的软,脚软的软,哪还有一点当时豪情万丈的模样。 褚宁生忐忑不安地往前走,没太敢东张西望,目光依旧定在白蟾宫脑后的素簪上,忽而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硌得他的脚底板隐隐作痛。 莫名的,一股凉气,从脚底沿着脊背直窜脑门儿。 “……年轻人,你踩到我的头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阴森腐朽的声音,褚宁生打了一个激灵,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他面色惨白地缓缓低下头去,待看清脚下的事物时,霎时面如死灰,他踩着的并非别的什么东西,正是一颗腐烂半边的人头! 那皱巴巴的烂头森森白骨几乎大半露在腐肉间,扭动着数不清的蛆虫,这烂头似是一个老妇人,面目狰狞,看起来极为凶神恶煞,只剩一只的眼珠子浑浊发黄,正直勾勾地盯着褚宁生。 “……呵呵……” 褚宁生惨叫一声,一翻白眼,吐着白沫登时就昏了过去。 白蟾宫回身见褚宁生昏倒地上,旁边的孤坟前露着一颗面目全非的苍老人头,他走到褚宁生身边,修长圆润的指尖探向褚宁生鼻间,随即松了一口气,还好尚有呼吸,只是被吓晕了。 “婆婆,你吓他做什么。”白蟾宫看向坟前老妇人模样的人头,波澜不惊地问,隐隐带着一点无可奈何。 “这个书生胆子这么小,恐怕还没进伽蓝寺就被吓死了。”人头张嘴说道,声音虽有些森冷,语气却显然对白蟾宫和善了不少,那张腐烂的脸在说话间,慢慢长出新肉,最后变成一颗皱巴巴的人头。 白蟾宫俯身坐在坟边,不急不缓地说:“他身上的三盏阳火,是我找的这么多人中,最旺盛的一个。虽然胆子略微小了些,可他周身还隐隐笼罩着一层浑厚的神息。青鱼精胆子再大,也不会贸然得罪与神界有关的人,他也许是我打开那扇门的契机。” 这颗老妇人头是一只地精,原本千年前寄在伽蓝寺地下,受得不少佛荫,颇具慧根与灵性。后来,伽蓝寺没落,被一只受了重伤的青鱼精据为己有,将地精驱逐后,钉在了乱坟岗里,因此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地精显然是认得白蟾宫的,听他说到书生可能跟神界的人有关时,顿时面露诧异之色。 “白官人,”他略微担忧地对白蟾宫说,“既然书生来头不小,若稍有差池,老婆子担心那时你难辞其咎,得罪了天家。” 白蟾宫无所谓地笑了笑:“我做了这么多事,就算要遭报应,也不是因为他。何况,我救了他一命,他既然觉得我是个好人,又愿意跟着我,不如就当他还我一个人情。” 地精默了一下,似是明了自己劝不了眼前人,于是只得不放心地叮嘱道:“不论如何,白官人切记万事小心,这书生岁天赋异禀,但青鱼精若得知书生的来历,恐怕也会有所防备。” 白蟾宫并不意外地点点头:“这个在我意料之中,倘若他无顾虑,大可不必躲在伽蓝寺里。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他有多少本事,我还是知晓的,婆婆不必太过忧心。” 地精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起另一件从乱坟岗里的孤魂野鬼里听来的事:“……近来吴州城里死了好些人,据说都是些精壮的男子,死因皆是阳元不泄,导致浑身血液逆流,经脉爆裂而死,实在是蹊跷得紧。白官人,这事莫非也跟青鱼精有关?” 白蟾宫的脸色忽而变得凝重起来:“这事我已着手在查,只是还没有什么头绪。”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荒山上,一个个高低不平、大小不一的孤坟,都被即将落下山头的火红太阳映照出昏黄的颜色。四处乱飞的乌鸦凄迷地哀鸣着,为这个了无人迹、少有人前来祭拜的乱坟岗,更添了几分颓然的凄凉感,衬得那份阴森诡异的恐怖更加鲜然。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再待下去,恐怕天就彻底暗下来了。 辞别地精,白蟾宫背着褚宁生继续赶路,到古刹的时候,已是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 山风呼啸,鸮鸟的尖叫混着野狼的嚎叫,说不出来的阴森和恐怖。 伽蓝古刹坐落深山之中,几十年前原是香火鼎盛的名寺古刹,每日都有数不尽的香客前来礼拜菩萨佛陀。方丈求那罗什失踪以后,伽蓝寺一夜之间被枯木残枝覆盖,寺中僧人全部不知所踪,成了当时一宗有名的无头悬案。 白蟾宫背着褚宁生踏入古刹,一阵阴风猛然袭来,地上长得比人还高的芒草立刻左右摇摆起来,隐隐可见灭了几十年的两排石灯。他每走一步,芒草就自行向两边分开,寺庙大殿宝塔上所绘的浮屠彩画,已剥落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从仅存的痕迹来看,还是能想象出当年的伽蓝寺是多么壮丽雄伟。 此时虽不至深夜,大殿两边却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雾。 东西两侧是僧人居住的屋舍,所有的门窗皆已腐朽,四处都挂着或大或小的蛛网。殿东角一圈东倒西歪的假山环着一片大池塘,池水未绝,生着不少已经开花的野藕。 东面原本是一座八角九层十二檐的达多塔,塔座刻有“阴曹地府”酷刑场面的浮雕,塔顶冠有铁刹,每一层重檐下都刻有提婆达多的三十法相,及无间地狱所受三逆罪。如今的达多塔被无数藤蔓枯枝从塔座到塔顶紧紧缠缚住,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警世宝塔,却是伽蓝寺里阴气最为深重的地方。 一声声幽怨的吟唱远远传来,百转千回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凄婉,带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勾魂艳媚,在无人的伽蓝寺里,营造出愈发阴森诡异的气氛。 “烛尽香消夜悄然,洞房别是一番天。若教当日襄王识,肯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 向阳台梦倒颠?鱼水相投气味真,不胶不漆自相亲。两身忘却谁为我,恐是天生连理人……” 白蟾宫恍若不闻,面无表情地将昏睡的褚宁生扶进了一间看起来不至太过破烂的屋舍。 对空弹指一去,桌上的油灯立马凭空亮了起来,昏暗的灯光摇摇曳曳地照亮了整个屋子。 他没有过多停留,打点好一切,便走了出去。 将两扇门拉好,临走时,白蟾宫抬首朝着达多塔的方向望了眼,随之转身朝着隔壁不远的一间房走去。 那房门前的屋檐上倒挂着一把红锦艳伞,二十八根伞骨,每一根伞骨尽头都挂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铜铃,随着阴风扑来,铜铃迟缓地撞击出细小清脆的叮咛声。 白蟾宫目光深沉地看了艳伞许久,片刻,推门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吴州西湖的原型是杭州西湖。 达多塔的原型是灵岩寺辟支塔。 烛尽香消夜悄然,洞房别是一番天。若教当日襄王识,肯向阳台梦倒颠?鱼水相投气味真,不胶不漆自相亲。两身忘却谁为我,恐是天生连理人。——出自不明,但是很香艳的诗词。 ☆、第三回 “……头……人头!!!” 褚宁生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手脚乱舞着想挥开什么,他涣散的眸子片刻没有聚拢,抖着身子不停地床头往里缩。 过了好一晌,褚宁生渐渐回过神来,心惊胆战地四下望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头坟地,自己不知睡在了一个陌生的屋舍里。 “……这里是?” 他迷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咽了咽口水,随之定了定心神,整理好儒帽,从床上爬了起来。 褚宁生四周转了转,仔细打量了一番屋舍,此处十分破旧,墙上结满蛛网,地上到处都是灰尘,几扇窗户只剩骨架,上面糊的纸早已化作尘埃,右边有一根很粗壮的梁柱,上面刻了一个偌大的“戒”字。 他恍然大悟,喃喃念道:“难道……这里是伽蓝寺?” 来到桌前,桌子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已燃了将近半数,火苗被从窗缝里吹来的夜风拨弄得摇来晃去,一张纸条正压在灯下,上面似乎书了一两行字。 褚宁生拿起油灯和纸条,朝着上面照了照,看到落款的一个“白”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不禁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原来,是白蟾宫所留。 上面只留了几行小字,言简意赅,褚宁生看完,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此地正是白蟾宫口中所说的千年古刹,伽蓝寺,之前除了白蟾宫以外,早就没人敢踏进古寺半步了,难怪他一醒来就觉得周围死气沉沉,阴气森森的。他昏倒之后,是白蟾宫将他背到了这里,见他受惊过度始终没有醒来,又没什么大碍,就回房歇息了,似乎就住在隔壁不远的一间房间里。 抹了抹凳子和桌面,居然纤尘不染,褚宁生有些奇怪,抬头张望了一下,却又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端着油灯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阵灰尘从窗扉上震落下来,呛得他不停咳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屏住气息挥了挥手,待灰尘散去,褚宁生吐出一口气,举灯朝外望去,漆黑的夜色下,隐约能看见大殿宝塔的轮廓,阵阵阴风袭来,摇晃着昏黄的灯火,伴着一声声低沉的鸟叫,有些阴森和恐怖。 他又朝两旁看了看,并未见到哪间屋子亮着灯火,心想白蟾宫应是早早睡下了,便打消了前去拜谢他的念头。 一阵强劲的冷风幽幽吹来,手中的灯火差点被吹灭,褚宁生连忙用手罩住油灯,匆匆拉好略微窗户。 然而,他却未看到,另一扇窗后,站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白衣女子。 …… 走回屋里,褚宁生搁下油灯,不知为何心底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浑身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打了一个寒战,揉了揉胳膊,小声嘟囔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虽说已是夜深,可他刚刚醒来,已没了睡意。 褚宁生拧过书篓,在里面翻找起来,没过多久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神色黯淡地松了全身的力气,有些心痛地记起,前不久他和阖桑才又被“人面桃花”打劫了,所有的书都被抢去做了厕纸,现下书篓里已是一本书也没有。 长长悲叹一声,褚宁生放下书篓,愣愣地看着桌上的灯火。 窗外的白衣女鬼,看着屋里的书生呆呆的模样,掩袖很轻地低笑了一声。 这时,幽静的伽蓝寺里忽而又响起了那娇媚香艳的歌声。 白衣女鬼当下脸色煞白,白袖一抚,冷幽幽地消失在了窗前。 不远处漆黑的屋舍里。 白蟾宫紧紧注视着那唯一亮着灯光的地方,当看到褚宁生从房里走出来,循着歌声而去,他两指一曲,变出一根红线,朝着窗外猛然弹出。 红线瞬息蹿了出去,宛若灵蛇般般缠住了书生的脚踝,仅是一种眨眼间,便莫名消失在了书生的脚腕上,然而褚宁生举着油灯,小心翼翼往漆黑的寺院里走去,丝毫未觉。 白蟾宫抬起另一只手,掌心一摊,一本泛黄的书册显现出来,封面上书着猩红的两个大字,“宝钞”。 他翻开书册,每一页都似是用红色的朱砂写了不少字,仔细一看,全是男子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他翻到一页空白处,将红线的另一头定在泛黄的纸张上,线头立刻就好似一只小虫的头,一下钻进了纸中,而后如同蚯蚓一样在页面上蠕动起来,爬来爬去,不一会儿,就写成了几排猩红的字,那些字不是其他,正是褚宁生的姓名,还有生辰八字! 待院内的书生走远了些,白蟾宫从屋里出来,他收起黄册正打算跟上去,头顶倒挂在屋檐上的红锦艳伞,伞骨尖上挂着的几十个小铜铃,突然急切地乱响了起来。 白蟾宫闻声脸色微变,掐指一算,瓷白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神色也瞬时变得凝重起来。 顿了半刻,他不再多想,抬手一招,红锦艳伞立刻落入手中,白蟾宫踩着阴风飞身而起,朝着书生消失的地方追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天眼恢恢,分明若镜;人心曲曲,弄巧如钩。悯举世昏迷,终归陷溺;望众生改悔,切莫效尤。动念积阴功,可免刀兵水火;随时行方便,应无疹疾疢忧。与善人相因依,天堂许步;藉恶党为朋比,地狱必投。十殿图披堪警目,数言棒喝且回头。恪遵斯旨,永承天庥。——出自《玉历宝钞》,孚佑帝君的词。 ☆、第四回 阖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没搭对,大半夜的跑来这个什么也没有的荒山古刹。 原本褚宁生不见了正好,趁机划清界限,他好好游戏他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 的人间,褚宁生继续上京赶他的考试。 结果,那跟了自己一路,处处献殷勤的小山神突然告诉他,褚宁生被一只白蛇诱拐到了一个厉鬼出没的古刹,今晚恐怕即遭毒手,命不久矣。 阖桑头疼,他现在神骨被锁,神力被封,虽说,不一定救不了书生,可是,褚宁生就不能给他安生一天?刚分开不久,就这么快给妖怪惦记上了! 果然,刚踏进伽蓝寺,阖桑就听到了艳鬼娇吟的歌声,也不知褚宁生现下是个什么模样,穷酸书生看样子未食人情,不知是不是正乐不思蜀? 想到此处,阖桑勾唇玩味地笑了起来。 “天眼恢恢,分明若镜;人心曲曲,弄巧如钩……” 阖桑顿住脚步,忽而响起另一个低沉勾人的声音,近在咫尺,不是艳鬼的歌声,而是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 “悯举世昏迷,终归陷溺;望众生改悔,切莫效尤。动念积阴功,可免刀兵水火;随时行方便,应无疹疾疢忧……” 那声音低念着诗句,好似在劝阻世人莫生恶念,莫行恶事,若即若离,就像是一阵烟云笼罩在周身,挥之不去,招之不来。 莫名其妙的,阖桑竟觉得心痒痒得很,不知为何这个男人的声音直比那艳鬼的歌声还要勾人魂魄,抓心挠肺。 “与善人相因依,天堂许步;藉恶党为朋比,地狱必投。十殿图披堪警目,数言棒喝且回头。恪遵斯旨,永承天庥……” 终于,阖桑实在忍不下去,带着一丝强烈的好奇,转身朝着伽蓝寺相反的方向飞身而去。 阴风中,一人高的芒草强烈起伏起来,他似乎还听到了铜铃来回摇摆的声音。 男子清冷的声音还在重复那几句诡异的话,阖桑感到那人就好似在故意勾引自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艳香,却并不觉得恶俗,犹如从骨子里透出来一样,他从未在任何美人身上嗅到如此令自己着迷的香气。 阖桑深深吸了一口,随之加快脚步朝着铃声的方向追去。 林深月破,柔冷的月光撒向地面。 待停下脚步时,月下,他看到一个朦胧的白色人影,举着一把略微刺眼的红色锦伞站在月光里,那张略显清冷的嘴唇,仍旧翻来翻去地低念着那几句诡异的话语。 阖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人面前的,只知道自己的目光自接触到那人的脸,便再也移不开。 想他所阅美人无数,甚至机缘巧合曾见过乾首仲古天尊的天颜,三界六道,只要有姿色的美人,无论绝色或是气质出众,多少都与他有过交颈之欢,赤帝说他淫|乱神界,虽并未空穴来风,但大家都是两情相悦,若论起罪来,错责又何止全然出在他的身上。 这人呐,皆有爱美之心,受赏之傲,又何况他本身就是个天生多情的风流子,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罢了。 当然,他也并非只是一时附庸风雅,一般的庸脂俗粉阖桑并不放在眼里,也不屑染指。他喜爱那种带有生动魂灵的美人,只有这样的美人,才会令他觉得,所用的情并非是对牛弹琴,所谓食髓知味,那可真是一番别样风味。 然而,眼前的人,很不一样…… 从来没有人令阖桑像此刻一样移不开目光,月下的白色人影确实是人间难得的绝色,不仅姿色上乘,那浑身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幽冷艳香,丝丝扣着他的思绪,紧紧抓着他的心房。 美色当前,阖桑怎可怠慢。 “皎月深林,四下荒无人烟,公子怎么独自一人在此,是在等人吗?” 可当阖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去触碰美人的脸时,眼前的人,就好似一个梦一般烟消云散,瞬间如雾如云溃散不见,化成一张写着赤色符咒的黄纸飘向了地面,那把红色的锦伞也歪斜着重重落到了地上。 阖桑上扬的嘴角顿时僵住,面色阴冷霎时得恍如暴雨袭来前刻,那只扑空的手顿在半空中,久久没有收回来。 居然,是障眼法。 而他堂堂黑帝五子,竟到此刻才突然惊觉…… 岂有此理…… “哟,这不是五公子么?” 阖桑正盯着地上的红伞和黄纸,心底翻江倒海,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慵懒的声音。 “一个人杵在这里做什么,要不进来坐坐?” 他抬起头来,见几步之外,一个衣着松散的英俊男子,拧着烟杆吞云吐雾,恍若无骨地靠在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门前。 那大门上挂着一只匾额,一旁高挂的灯笼照在匾上,明明白白地照出上面的“义庄”二字,门框两边还各书了四个大字,左边的是“生人勿进”,右边的是“死人不出”。 “钱孝儿?”阖桑有些诧异,目光紧随着钱孝儿的动作,见他烟杆一动,地上的红伞和符纸好似被什么怪力牵动,转眼皆落到了他的手上。 钱孝儿抱着红伞,朝门框上磕了磕烟杆,一双狭长的凤目笑眯眯地看着阖桑:“正是在下,我这鬼客栈很久没有贵客光顾了,不知五公子是否肯赏个脸,添点辉彩?” 阖桑挑眉,举起手中的折扇缓慢敲击着掌心,扇尾挂着的羊脂玉牌一颤一颤地晃动着。 “想不到钱老板的鬼客栈会出现在这种荒郊野岭,我还以为钱老板只会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做买卖,看来,也不尽然……”他含笑对钱孝儿说。 钱孝儿直了直身子,靠在门边,笑得极为洒脱真诚:“五公子说笑了,钱某虽是个生意人,满身铜臭,偶尔却也想清净清净的。再说,这寸草不生的地方也是会有惊喜的,这不,五公子不也在这里吗?”他顿了顿,“这段日子里,落脚‘义庄’的妖魔鬼怪,都在谈论五公子下凡游历的事,不想钱某是哪辈子积的德,就这么凑巧遇到了五公子,您说,钱某岂有不抓住时机之理呢?” 阖桑笑了起来:“你若在人间谋得一官半职,定是个贪官。”他对钱孝儿说,目光随之落到钱孝儿怀中的红伞上,“不知,这把红伞的主人是何人?” 钱孝儿吐出一口烟雾,脸上笑意不减,道:“即便钱某有心贪得凡人钱财,也要走得出这个‘义庄’才行,”他垂头扫了眼红伞,“银两通路,生死不论。看来,五公子是忘了钱某是个生意人。‘义庄’不给过路人白住,当然,消息也自是不能白白被人打听了去。何况,三界六道,钱某一向不做活‘人’的买卖,五公子你可是神界公子,定是清楚钱某的规矩的。” 阖桑轻笑一声,朝着钱孝儿掷了一枚金叶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他的名字了?” 钱孝儿接住金叶子,看着那金灿灿的颜色,笑得愈发开心和慵懒。 “当然!您想知道谁的名字都可以,他啊,叫白蟾宫。” 阖桑略愣了一下,无声牢记这三个字,过了片刻,对钱孝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 儿道:“钱老板,正好在下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我想钱老板不会将我拒之门外吧。” 钱孝儿求之不得地点点头,扬手恭敬地朝阖桑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当然不会,您是财神爷,钱某向来不会和银子过不去。” 阖桑笑笑,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阔步走进了“义庄”。 靠在门边的钱孝儿把玩着手中的金叶子,指尖摩挲了几下怀中的红伞。 这位黑帝五子,似乎对红伞的主人兴趣不小呢…… 他抽着烟,唇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白蟾宫啊白蟾宫,这就是你随意将人引至“义庄”的代价。 他又望向阖桑早已走远的身影,细不可闻地低声自语:“剔骨风流今日死,入髓相思不自知……” 随后,钱孝儿倾身走入门内,整个大门连同他人全然凭空消失在幽冷的月色之下,消失得毫无痕迹,就像是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切都只是月下的一场梦,一个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回 苏小慈是伽蓝寺里的一只女鬼,她不记得生前因何而死,也不知道死后为何在此,在有意识的时候,苏小慈就已经在伽蓝寺了。 吴州城里盛传伽蓝寺有凶猛艳鬼,并非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只是,苏小慈并非那只艳鬼,且不说她死因不明,不知尸骨所埋何处,仅仅是她那张脸,就不可能勾引到心术不正的男子。 她的左脸上有一块很大的红色胎记,五官虽不丑陋,但是猛然一瞧,却是十分骇人的。 “苏姑娘,一直以来,我以为你是最想摆脱青鱼精,离开伽蓝寺的。”不知受何影响,苏小慈不能离开伽蓝寺半步,但白蟾宫以为,应该不全然是因为青鱼精,而是与苏小慈下落不明的尸骨有关。 他看向窗边,问苏小慈:“你从未管过这些男子的事,我不明白,这个书生有什么不一样,你为何要救他。” 红锦艳伞上挂的小铜铃,是二十八个招魂铃,方才铃声急促,并非是因为鬼气纵横,而是有一股强大的神息接近伽蓝寺,使得招魂铃里困着的冤魂,不安的躁动起来。 白蟾宫猜测那散发神息的主人,与褚宁生有关,因此用障眼法将那人引去了钱孝儿的“义庄”。 原本,他是想依计划行事,在艳鬼出没时,由着褚宁生被歌声引去,借着书生打开达多塔那扇紧闭的门。可是,他没想到,在褚宁生即将被歌声引至艳鬼之处时,白衣女鬼苏小慈会突然将书生打昏,断了他前行之举。 待自己后来赶到,也只得无奈地看着书生昏倒在一座石灯旁,暗叹功亏一篑。 多年前,白蟾宫四处寻觅八字刚正的男子,诱来此寺,替他打开达多塔那被藤蔓缠缚的大木门,可直到如今都没有得偿所愿。 只怪人心不定,始终劣根不改,贪财恋色,他找的那些男子,或是被金银的假象所迷,就是被艳鬼摄了心窍吸去精魄,无一例外,全部命丧于此。白蟾宫手中的那本宝钞,断断续续,已记载了不下三十余人的生辰八字,只可惜,除了褚宁生之外,其余的人,名字上都被划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命陨,则叉了,细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白蟾宫已间接害了不下三十条人命。 罪孽深重,斑斑可诛。 原本以为这次,褚宁生会是他等了这么多年,打开达多塔的契机,却不想一直旁观的苏小慈,会一反常态,突然出手救了书生的性命,以致白白错失良机。 白蟾宫不太明白苏小慈的心思,她虽不是什么残忍的索命女鬼,也十分同情那些被白蟾宫和伽蓝寺里的厉鬼所迷的男子,却因各种原因,一直以来从未插手。若是不忍这些被他引来伽蓝寺的人丢了性命,早在多年前,苏小慈就应该阻止自己了,宝钞上也不会多了这么多枉死的冤魂,可独独到了褚宁生这里,苏小慈才突然出手制止了他,他想不明白,这个书生到底有何不同。 “白官人,”窗边沉默许久的女鬼,幽幽开口,“小慈知道你很想为民除害,收服青鱼精,可是……这个书生是小慈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特别的人。你我皆是鬼神之类,又怎会看不透这个。” 她恍若一阵阴风飘进屋中,落到昏睡床上的褚宁生旁边,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书生清俊的脸:“这世上,凡人的灵性在白天时,都是会被全然淹没。只有到了晚上入睡以后,杂念如灯火熄灭,灵性才会水落石出。白官人,你将书生背进伽蓝寺的时候,他睡在你的肩上,元神散发的光彩,几乎照耀整座阴森的古刹。小慈从未见过哪个文才学问的元神,会发出如此明亮透彻的光芒,直冲青天,与星月争辉。更何况,他醒来时,小慈见他身上的三盏阳火是从所未有的旺盛,小慈便想,恐怕苍天眷顾,也是不愿书生命丧于此的。” “命数天定,若他命定有此一劫,即使我不从旁推波助澜,他也逃不过。何况,我如此做,也是事出有因。”白蟾宫背对身后两人坐下,目光落在桌面的油灯上,见一只小小的飞蛾盘旋了许久,义无反顾地扑进灯火之中。 苏小慈抬首看向白蟾宫纤瘦却挺拔的背影,欲言又止,半晌,轻声道:“白官人,虽然,即使你不引诱那些凡人来伽蓝寺,青鱼精仍旧可以骗得途经的外乡人枉送性命,可是……毕竟那三十几条人命是因你而亡,就算你找钱老板瞒天过海,使得地府察觉不出少了三十几缕冤魂……可将那些亡魂困在招魂铃中,始终是损阴德的……”她顿了顿,有些不忍地接着说,“若是哪天被天家或是地府查了出来,白官人,莫说你想蜕脱妖胎,修得仙身,恐怕……那三十几条人命的孽债,会令你永不超生,白白陨了这多年修行不易的道行。” 白蟾宫沉默。 “那个追来伽蓝寺的神君,即使离得这么远,小慈也感到心惊胆战,若是他真与书生有关……”说到此处,苏小慈突然不忍再说下去,她吸了一口气,看着白蟾宫苦口婆心般幽怨低吟道,“白官人,三思啊……” 白蟾宫倏尔站起身来:“苏姑娘,你以为我此时收手,就不用偿还那三十几条人命?”他走到门边,缓缓拉开门,“不是白某不愿收手,是白某不能。不论是这三十几条人命,还是青鱼精,走到这个地步,就已然不能回头了。”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舍。 苏小慈垂下头,眸光黯淡,她看向正睡得人事不知的褚宁生,一声轻叹:“也只有你还睡得着,”说着,轻轻抚了抚书生的鬓角,“放心,也算与你有缘,不知为何看着你,感觉特别亲切,以后不论白官人还是青鱼精,我都会护着你的。” 离开书生的房间,白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 蟾宫孤身走到达多塔几丈外,静静地看着眼前妖气冲天的宝塔。 那销魂蚀骨的诱人呻|吟,在几声凄厉的惨叫后,突然消失了,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就算褚宁生不被艳鬼所迷,那只艳鬼总会引来其他的人,虽是荒山野岭,除去无知的外乡人,有时候,几十里之外的吴州城里,依旧会有人在睡梦中被艳鬼的歌声所迷。 算算日子,那只艳鬼来到这里已有好些年头,吸了这么多男人的精血元阳,恐怕已非简单的色中厉鬼。 两缕透明的事物,如同青烟从阁楼间的窗缝飘出,白蟾宫立刻手指微动,却忽而一愣,突然想起招魂伞已被他用作引走那个闯入古刹的神君了。 手指微微僵了僵,顿了半刻,白蟾宫转念举起两指一动,一张黄纸出现在指缝间,没来得及多想,他将黄纸快速朝着青烟掷出,嘴里低低念出那几句引走神君一模一样的咒法。 黄纸与两缕青烟在空中纠缠了几下,片刻,好似一张大网,将青烟紧紧罩住,青烟挣扎了几下,便再没了动静。 趁此时,白蟾宫收手一招,包裹着青烟的黄纸缩小如一枚青果,落入了他的手中。 “呵呵……”这时,一声淫媚入骨的低笑从宝塔旁的楼阁上传来,“白官人,你的招魂伞呢?” 白蟾宫抬头,看着从阁楼里走出的艳香美人,眸子深处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 这就是吴州城盛传的伽蓝寺艳鬼,并非女子,而是当年吴州城里,被劫了财色,又抛尸于伽蓝寺旁的艳绝小倌,倌兴哥。 当年,他也是艳绝一时的人物,而今却成了活人闻风丧胆的恶鬼修罗。 白蟾宫并不喜欢他,不仅仅因为他与青鱼精狼狈为奸,是供青鱼精吸食精血的走狗,更重要的,是他不喜欢倌兴哥身上的那股味道—— 混合着不同男人体味的一种艳香,同时,又含着一股恶臭,即使外表再艳丽动人,若无香料脂粉遮盖,内里腐烂的气息只会更加恶臭冲天。 当然,凡人是难以察觉的,只是难逃他们这些修道之人的法眼,倌兴哥这种以食男子精血魂魄为生的艳鬼,在他们眼里,其实就是一堆披着美人皮脸的腐肉枯骨。 人死如灯灭,再强求留于世间,也不过是一具未成黄土的行尸走肉。 倌兴哥见白蟾宫盯着自己,半晌都没做声,便拉了拉凌乱的衣衫,支起一条光滑白皙的腿踩在横栏下,随之软弱无力地趴上阑干,笑嘻嘻地冲白蟾宫抛媚眼儿。他胸前的衣襟微微滑落,圆润的肩头和袍缝间支起的修长玉腿,布满了被人疼爱的痕迹,那张嫣红的小嘴边,挂着一抹鲜红的血水,似是方才没来得及食下,此刻吐出暗红的小舌,极为享受地舔过嘴角,纤若白葱的手指,暧昧地轻轻擦掉余下的血色,微微阖上眼帘,好似正在回味什么美味佳肴一般。 白蟾宫实是再也看不下去,皱着眉头收回了目光。 他将黄纸小心收进袖中,转身将倌兴哥抛诸脑后,正向前走了几步,却忽而顿住脚步,略略侧头,冷笑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好好享受吧,你们的快活日子就快到头了。”说完,不再给倌兴哥说话的机会,清冷得宛若一抹月亮的光辉,无声地消散在了达多塔下。 看着白蟾宫幽幽离去的背影,倌兴哥那双骚媚入骨的妖眸,沉了沉,情|欲的色彩还未彻底散去,在狭长的眼眶里来回流转,他冷冷一笑,对着一片空旷,娇嗔道:“主人,白蟾宫真是越来越令人讨厌了。”他浅笑的声音很低沉,柔柔的,不似女子软若秋水,薄如嫩叶,而是一股略微圆厚低沉的音色。 “再过不久,月圆之夜,将是他蜕皮渡劫之日。到时候,他法力尽散,你只要把握好时机,就可以将他生擒。”达多塔里传出一个的男子声音,好似有两个人的音色重叠在一起,古怪厚重,犹如压低着喉咙发出。 倌兴哥眼睛亮了亮,兴奋地转头看向达多塔:“不知主人可否赐给小奴好生玩弄一番?” 突然间,一根藤蔓不知从那儿窜了出来,一下猛地缠住倌兴哥水蛇般的纤韧腰肢,倌兴哥受惊“哎呀”地叫了一声,立马被一股巨力拖到空中,恍若无物般穿过了达多塔,消失无踪,不久之后,从塔内传出了一阵阵销魂蚀骨的高低呻|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回 传言几十年前香火鼎盛的伽蓝寺会一夜之间落寞,是因为方丈求那罗什收服一只红衣女鬼时,反被吞噬,为女鬼掏心挖肺,吸尽佛荫而死,才使得伽蓝寺落败于斯。 现下时隔多年,吴州城近日的悬案,始终找不到真凶,有人便说是那红衣女鬼再次出现,祸害人间。 流言传出,弄得人心惶惶,个个都不敢在夜间出没,一入夜,整个城里死气沉沉的,就好似没有一个活人一样。女的怕自己汉子被女鬼索了命,男的也担心成为女鬼的口下亡魂,死得那么难看,因此便有人煽动人心,去找吴州府尹,在衙门闹事,说是女鬼肆虐,男的女的都怕得要命,让府尹给条活路。 结果这一闹,府尹没得法子,也就装模作样找了些和尚道士前来捉鬼,可鬼没捉到,又死了一些人,而且发生了一些更加离奇诡异的事。 几个月前,陆续身死家中的男子,在下葬之后,接二连三被挖坟掘墓,尸首不知所踪。后来,受害人的亲眷老是梦见那些死相难看的男子浑身湿漉漉的向他们哭诉,借说自己死得好惨,好冷好难受。 有一家人将信将疑雇船请了道士在西湖上作法招魂,弄得湖面上飘的不再是柳絮飞花,而是一湖的冥钱元宝,却不想真招来了一缕鬼魂。那鬼魂怯于道士法力,一五一十地说出那些被掘坟的尸首全都沉尸西湖,道士听完之后,见他只是个小鬼,便放了他,并将消息告诉了这家人,可无论这家人大兴人力如何打捞尸首,全都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始终找不到鬼魂口中的尸体,道士心想着了鬼魂的道,便辞行而去,这家人也渐渐放弃了希望,依旧每晚被噩梦所扰。 直到今日,怪事才又再次发生。 白蟾宫远远看着岸边的一群人,身下的小船摇摇晃晃飘在西湖水上,与往常一样,在他人眼中,就好似一个慕名而来的游湖旅客。 “白官人,就这么把书生丢在寺里,没问题吧?”摇船的船家是个老人,他载着白蟾宫游了多年的湖,上次也正是他替褚宁生找回了落水的书篓,关于褚宁生的事,他多少都知道些。 只不过,这个年迈而又身子骨极为硬朗的老船家并非凡人,而是一只生于西湖的蜉蝣所化,他与白蟾宫多年相交,混迹人间,潜心修道,平日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 里在城里替白蟾宫打探消息,认识他的人,都称他一声福叔。 “会有人去找他的,白天倌兴哥不会出现,青鱼精也不会亲自动手,他很安全。”白蟾宫注视着岸边的一举一动,隐约看见人群里又是一阵骚动,响起高高低低的哭啼声,似乎又打捞上了一具尸体。 自那道士一事之后,墓穴尸首失窃一案几乎不了了之,受害的人也越来越多。尸首无论如何小心看管,最后都会莫名丢失。可就在昨天夜里,一具面目全非、被水泡得发涨的尸体,却毫无预兆地浮上了水面。 尸首捞上来了之后,经午作和家属证实,正是三个月前被掘了坟墓的吴州大富,何日康。 而随着一具尸体浮出水面,从昨晚开始,失窃的男尸全都陆陆续续冒出水面,被一一打捞上来。 看着那些嚎啕大哭的受害者亲眷,白蟾宫眼底微微有些震动,他收回目光,问:“福叔,最近可有什么线索?” 老蜉蝣将船停在湖面上,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缓缓道:“谈不上什么线索,只是我发现,这些离奇暴毙的人,生前都曾接触过一样东西。” 白蟾宫不解:“什么东西?” 福叔道:“一张人皮画屏,据说是从西域传来中原,被一个商贾高价买下,可不知怎么会传到吴州。” 白蟾宫蹙眉,垂眸思索起来:“案发几次,我都不曾见到过被害人屋中有什么人皮画屏。” “这正是蹊跷的地方,”福叔点头,“每死一个人,人皮画屏就会凭空消失,之后又会凭空出现在下一个人手中。可是,虽然有不少人知道画屏的存在,真正见过的人却寥寥无几,恐怕只有这些死人才接触过,知道的人大多只隐约听说画屏上画着一个绝色美人。肖时书最近就在查人皮画屏的事,可惜至今毫无头绪。” 福叔口中所说的肖时书,是今年回乡省亲的新科状元,本为庶出,生母乃是其父正室跟前的一名丫鬟,因其父酒后乱性,才有他的出生。后来肖时书出外求学,生母被心肠歹毒的正室赶出家宅,病死荒庙,直到奇年之后的今天,肖时书金榜题名返乡,才得悉其母已亡的噩耗。他悲愤交加之际,本欲登科之日替亡母讨回公道,取回名分,慰亡母在天之灵,却没想到吴州城会发生一连串命案,因而行程受累,直到现在都迟迟未返京上任。 肖时书虽年纪轻轻,还不怎么懂得官场之道,却好在比吴州府尹更为清廉,百姓见他对生母的孝心,又凡事都为大家着想,因此多少对他颇为信任,吴州城命案一事,这个刚来不久的新科状元倒成了大伙儿的主心骨。 岸边熙攘的人群里,瘦高的新科状元肖时书正与一帮官差认真勘查案情,身形虽很单薄,但浑身正气凛然,给人极为可靠的感觉。 福叔认得肖时书,是因他曾对肖时书的生母有埋骨之恩,肖时书得知此事之后,逗留吴州这半年,没少与福叔接触,对福叔十分尊敬,因此福叔所打听到的消息,也多是从肖时书嘴里听来,是绝对可靠的。 远远望着眉头紧锁的肖时书,白蟾宫继续问:“除了那张画屏,还有什么发现吗?” 福叔想了想,道:“每一具男尸皆身穿寿衣,这是因为入殓下葬之后失窃所致。尸体的肚皮受外力被撕开很大一条口子,里面的五脏六腑全都被掏空,是人死后所为,跟最近城里有关红衣女鬼的流言不谋而合。或许,女鬼传言和人皮画屏有着什么关系。” 白蟾宫闻言,若有所思:“这么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人皮画屏,”他抬首看向坐在船头的老蜉蝣,点头道,“我会从这方面着手调查,若是肖时书那边有什么动静,还望福叔及时告知。” 福叔朗声笑了笑,摆手对白蟾宫说:“白官人不用跟我客气,要是知道些什么,小老儿定会告知官人的。” 白蟾宫点头谢过,正想看看岸边又有何发现,眼角却忽而瞥到湖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只小船。 他有些奇怪,仔细一瞧,顿时神色微变,支起身子从窗口望出去,好像想要确定什么,下一刻立马回头对船头的老翁有些急切地叫道:“福叔,快离开这里!” 福叔见他神色骤变,二话不说,忙起身抓起船桨摇摆起来,一边有些紧张地不解问:“白官人,出什么事了?” 白蟾宫紧紧蹙着,凝视着湖上不远处那只朝着他们缓缓摇来的小船,低沉的声音就好似一潭深水,轻轻吐出了四个字:“麻烦来了。” 福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也注意到了那只小船,心底不由觉得有些奇怪,现下因打捞尸体的关系,船家都被官府征去了,他能陪着白蟾宫,是因为用了障眼法,没人能看见他们。那只小船到底是何时出现的,他们并没有注意到,而且,看它的方向显然是冲着他们而来。 “奇怪……”可仔细一看,福叔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与普通的泛湖小舟相比,有些说不出的不协调,“那船身周围,好像有神……”话还未说完,福叔恍然大悟,脸色霎变,就在此刻,突然被白蟾宫的一声大喝吓了一跳。 “避开它!” 不再想那么多,福叔心中一凛,咬牙加快摇船的速度,往湖的另一边摇去。 白蟾宫见那只船紧追不舍,眉头蹙得愈发的紧,他身形微顿,纤细的五指好似拨弦一弹,指缝间瞬息弹出两根红线,从窗口迸出,宛若蛛丝密密缠住船身,只是片刻,小船便好似被裹成了一只血红的茧。 “福叔!” 听到白蟾宫的喊声,老蜉蝣忙在船身被红线全然包裹之前跳进了船舱。 “隐!”与此同时,白蟾宫沉声一喝,刹那间,整个被红线包裹的船,瞬息消失在了湖面上。 “哎呀!神君,那只船不见了!”另一边,穷追不舍的小船上,摇船的小山神木鱼回头惊慌地大叫道。 阖桑从船舱内走出来,四下望了望湖面,果真见那只久久徘徊岸边的小船突然消失不见了,思及方才看到的那一幕,那红色的线极为眼熟,顿时便觉得又被人摆了一道,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自言自语道:“生死线……钱孝儿,你这个奸商!” “神君,怎么办?”木鱼问他。 阖桑本是温雅的脸上,此刻阴晴不定,下一刻,他阴气沉沉地高声道:“给我打出来!” “是!” 木鱼得令,咧嘴一笑,兴致冲冲地抄动船桨朝着平静的湖面就是猛然一拍,平静的湖面立刻巨浪翻滚,恍若巨龙翻江倒海一般,被炸出一道几十丈高的水花。 阖桑见状一愣,黑着一张脸将扇子一把拍到木鱼的脑袋上,骂道:“笨蛋!你是想把吴州城给我淹了是不是?” 木鱼吃痛哎哟叫了一声,有些委屈地揉着脑袋收回了手中的力道,五指隔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 空往回一抓,那方才惊起的巨浪瞬息原封不动地又落了回去。 他支着脑袋朝湖面看去,撅着嘴说:“神君,他们跑远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只消失的小船都没有出来,看来早已不在西湖了。 阖桑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角,摆摆手道:“罢了……” 他抬头,目光深沉地看着小船消失的地方,许久,忽而勾唇浅笑了起来,沉声低吟:“来日方长……” 白蟾宫,有意思…… 既然用到了生死线,就是存心想避开他。莫说小山神木鱼破不了钱孝儿的生死线所织出的结界,就算他神骨未锁,神力沛然,也不一定能将其破开。 钱孝儿此人,是个怪胎,他并非道中之人,是三界六道中的一个异类,非人非鬼,非仙非神,非妖非魔,更非佛界中人,这世上无人能克他命宫,他的“义庄”更是飘忽不定,只要有钱,就可以在他的“义庄”逗留数日,或是避过生死祸劫,或是向他买来一切世上不能买卖之物。 生死线,就是其中一物。 此线非鬼神之力可察,变幻多端,阖桑倒是没想到,钱孝儿居然会将此物买卖给白蟾宫。他忽而很好奇,白蟾宫是用什么东西换得此物,他可不信区区银两就能得到三界六道梦寐以求的生死线。 原本一夜过去,阖桑是想会会这个令自己看傻眼的美人,一大早从山上下来,连误入鬼寺的褚宁生都被他抛之脑后了,却不想白蟾宫居然明目张胆地躲着他,这可让阖桑觉得郁闷之极。想想多少美人对他投怀送抱都来不及,可偏偏这个白蟾宫三番两次都不识时务,看起来又不像欲擒故纵的把戏,难道他黑帝五子已如蛇蝎令人唯恐避之而不及了? 失望之际,转念想想,阖桑又觉得此行下凡,倒是遇到了好玩儿的人,愈发有趣了。 反正现下又没逮到白蟾宫,不如就四处游玩游玩,就像方才他说的一样,他被贬下凡,时间多得是,来日方长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回 深山竹林间,一条九曲小池开满了白色的莲花,白蟾宫飞身踩上荷叶,几度起落,停在了一个水潭前,潭前崖壁上挂着一缕瀑布,泉水汹涌落下,嘈杂的水声不绝于耳。 他抬脚朝着水帘走去,十指间变出几根生死线,两手交织,十指拨弄几下,好似凡间的小童儿翻花绳,抬手一张,片刻便织成了一把偌大的红伞,他举起红伞,避过头顶的水帘朝里走去,片刻便消失在了水幕之后。 夜晚“义庄”行踪不定,白日里,钱孝儿的鬼客栈会找一处有水的地方扎定根基。 青烟竹林,九曲白莲,就是“义庄”所在的象征。三界六道便有“孤烟吐雾青竹叶,九曲碧波白莲花”这样一句诗流出,以示“义庄”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和外面的竹林白莲相反的是,义庄的地界,是很荒凉的,满目黄土,四处飞沙走石,往上看不清天,望不见日月,往下看不清路,不见极限所在,像极了一条黄泉之路没有尽头,没有方向。 如此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便能看见一座孤零零的木质大门,大门上的匾额上寥寥书着“义庄”二字,只有一盏惨白的灯笼,摇摇晃晃、忽明忽暗地高挂在门边的木杆上。 耳边的风声阵阵呼啸,宛如厉鬼的呜咽。 到了晚上,这里更是阴森恐怖。 白蟾宫收起红伞,生死线立马化开,似几只小虫一样缩回了他的袖中。 他素白的衣衫被风沙吹得不停翻动,进了大门之后,瞬间,大风就好似被隔绝在了身后的门外,周身的阻力突然消失。 抬眼看去,前方是一座看起来有些寒碜的客栈,白蟾宫走过去,推开两扇大门,混杂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妖魔鬼怪,神佛仙人,其中这个人,是指的勉强能不受其影响的修道人。 这就是钱孝儿不做活人买卖的原因之一,因为凡人的肉体根本承受不了这些气息。 几个样貌丑陋的妖魔鬼怪在一旁嘀嘀咕咕,看到白蟾宫时,直傻了眼。 “来了来了!” “就是他就是!” “据说他就是钱老板的相好!” “是吗?长得确实不错,是个小娘子还是小白脸儿?” “没见前面是平的么?!是个带把儿的!” “哦……原来钱老板好这一口儿啊……不过这小白脸儿确实长得漂亮,嘿嘿!” …… “两只路引。”恍若不闻地走到柜台前,白蟾宫将昨晚用黄纸包好的冤魂放在桌上,并在旁边放了两锭银子。 钱孝儿惬意地坐在柜台后,执着烟杆吞云吐雾,掀起眼帘淡淡瞥了白蟾宫一眼,随口问了句:“昨晚睡得可好?”抬起一只手,懒懒地收好桌上的东西。 白蟾宫挑了最近的一张桌子,背对着钱孝儿坐了下来,略有些疲惫地抵着额头摇了摇:“怎么睡得着……苏姑娘这次,竟然将书生打昏了。” 钱孝儿低笑一声:“真是心有灵犀,五公子昨晚也辗转难眠。” 白蟾宫蹙眉:“我今日来得这么晚,就是为了避免和他碰面,想不到他连书生都不管,直接追到了西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地问钱孝儿,“他真的是黑帝五子,雅五公子阖桑?” “问我?”钱孝儿略觉得白蟾宫问得有趣,慵懒地勾着嘴角,转身朝着一边的柱子磕了磕烟杆,接着说,“何不亲自去问他?” 抬头对端茶送水的小厮阿大礼貌地笑了笑,白蟾宫对钱孝儿说:“如果可以,我并不希望和他有任何交集。你是知道的,我做的这些事,一来要避地府追查,二来要避上界耳目。他是黑帝五子,无论如何,与他接触过多,都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故意避开他,直到现在才来义庄。 黄纸包裹的冤魂原本就失了精元,浑浑噩噩的没有地府路引,无法如常转世投胎,多年来,除了被白蟾宫故意引去伽蓝寺的男子,其余被倌兴哥所害的冤魂,都是被他收集送到义庄,钱货买卖,经由钱孝儿之手送入地府。 今日晌午才到此地,比以前晚了许久。 钱孝儿听出白蟾宫话里有话,他支起身子,想起昨晚一枚金叶子就卖了白蟾宫的名字,笑得更是欢快,只是吐出的话却少了几分温度:“下回随便将麻烦丢给我,可不就是这么简单了事了。” 这里虽是异途歧路,可他一向不太喜欢装模作样的上界人,妖魔鬼怪再丑恶,也比过人面兽心。说起来,不做凡人买卖,也是因为人心不足,贪得无厌,看起来面慈心善,说不定就是个衣冠禽兽,比鬼神还要可怕,还要麻烦。 他钱孝儿爱财,并不代表他喜欢麻烦。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 白蟾宫默不作声,多年来,也算摸清了钱孝儿的脾性,因此转移话题说道:“那么,关于黑帝五子的事,若是就此打住,我一定铭感于心。” 知道的越多,兴趣也就会越大,他不希望钱孝儿告诉太多的事给那个黑帝五子,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难得的,钱孝儿居然没有开口要钱,而是抽了半晌烟,突然对白蟾宫说:“还有十几日就是月圆之夜,你再不蜕皮渡劫,这身臭皮囊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他说这话时,狭长的凤目散去满眸的懒散,隐隐约约的似是有些严肃。 白蟾宫喝了一口茶,沉声坚决地拒绝说:“我现在还不能渡劫。” 钱孝儿接着道:“你和青鱼精的约定,止于你渡劫之日,就算你一拖再拖,始终不可能拖到你心满意足的时候,你明明知道,青鱼精……” 白蟾宫打断他的话:“只要时间足够就行了,其他的,到时再说,” 两人间,一阵沉默。 片刻,白蟾宫朝柜台后的钱孝儿伸出一只手,对他说:“招魂伞还我。” 钱孝儿吐出一口烟雾,瞪了他一眼,只是目光太过懒散,看起来没有几分气势。 他从柜台后取出那把挂着铜铃的红锦艳伞,放进白蟾宫手里,当白蟾宫收手欲拿回去时,却又突然收紧红伞,抽了回来。 “当初给你招魂伞和生死线,是助你得偿夙愿,早日了了心事。如今你因五公子弃了招魂伞,你说这是孽还是缘?”他带着几分玩味问白蟾宫,见白蟾宫抿着双唇,缄口不答,突然眼神一变,正色道,“白蟾宫,你要明白,这两件宝物不仅是神兵利器,伞里还有三十几缕被你所害的冤魂,你迟早要还清这份债的。” 白蟾宫身形微僵,垂下头,墨黑的眸子深处恍似有什么划过,许久,才低声回道:“我明白。” 钱孝儿无声摇了摇头,将红伞放进了他的手中,叹息道:“希望你真的明白。” 白蟾宫收好红伞,没再多言,他起身背对钱孝儿挥了挥手,看似洒脱地轻声笑道:“下次再来。” 钱孝儿闻言立刻高呼起来:“下次别来了!”然而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好一片刻。 转眼收回目光,突然看到满屋子的妖魔鬼怪,还在咕隆咽口水,人都走远了,哈喇子还没收回去,钱孝儿脸色一沉,烟杆猛敲桌面,厉声道,“口水滴到桌上的,加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回 白蟾宫刚进伽蓝寺,就看见已经醒来的褚宁生撅着屁股在草丛里找什么。 “褚兄,你在做什么?” 褚宁生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白蟾宫,抚了抚胸口,又撅起屁股,在地上爬来爬去找上找下:“白兄,我在找我的银子!昨晚我听到有人在唱歌,还以为这里有人住,就想出门去拜会拜会,结果出门没走几步就被人打了一棍,好像头撞到了石灯上,后来发生什么什么就不知道了,醒来之后银子也不见了!”他苦着一张脸对身后的白蟾宫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白蟾宫,“对了,白兄是你把我搬回房间的吧?真是失礼了,让你费那么大的劲把我弄回房间。”说着,回头对白蟾宫作了一礼,他现在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好似在给白蟾宫行大礼,有些滑稽,白蟾宫没忍住,轻笑了出来。 褚宁生一边翻找,一边还小声嘀咕着:“这银子到底去哪儿了,明明应该就在这一带的……” 白蟾宫虽觉得现在的褚宁生很有趣,只是他现在实是疲累得紧,便对褚宁生说:“你慢慢找,我先去休息一会儿,要是还没找到,再来找我吧,我帮你。” 褚宁生点了点头,除了丢失的银两,哪还有半分心思放在他人身上,况且他也不好意思再去麻烦白蟾宫,而且白蟾宫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 可是,白蟾宫没走几步,刚拿回来的招魂伞,伞角上那几十个小铜铃忽而又急促地响了起来,他脸色一变,只觉得更加累了。 褚宁生听到铃声,有些好奇地转头闻声寻去,见白蟾宫手中握着一把很奇怪的红伞,便低声问:“这伞怎么这么多铃铛,还在响呢?” 白蟾宫垂首看着红伞一宿,突然闭目叹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似地说道::“有人来了,我先进去了。”不等褚宁生说话,就快步向屋舍走去。 “啊?那我……” 看着白蟾宫迅速离开的背影,褚宁生抓了抓脑袋,不明白白蟾宫怎么突然就急匆匆的走了,想了想,还是先找回银子要紧,便又撅起屁股在草丛里爬来爬去。 “褚宁生,你这是在找蚂蚁洞?”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褚宁生一个激灵,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还没看清人影,转身就大叫着扑了过去:“恩公!” “停!你离我远点儿!”阖桑立刻打开扇子挡在褚宁生脸上,避瘟疫似的将他隔远。 褚宁生心底原本很是激动,一见阖桑此举,顿时觉得有些委屈,两只手攀着扇子边缘,可怜兮兮地问小声阖桑:“恩公,你怎么会在这儿?是来找我的吗?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说着说着,又想起昨晚莫名其妙丢了的银子,更是委屈了,“恩公,我对不起你,你给我的银子又不见了……” “早就料到了。”阖桑收回扇子,无可救药地瞥了眼褚宁生,他根本就没指望过褚宁生能好好用掉那些银子。 只是,他可没想到,经过一夜,这个倒霉蛋还活得好好的。 之前追丢了白蟾宫,让木鱼载着他游了一圈西湖散心,突然记起褚宁生还在伽蓝寺,还以为这个瘟神肯定被厉鬼吃得骨头都不剩了,想不到他来此一看,这个穷酸书生居然还活生生地在找银子,浑然不知自己和一只蛇妖住在猛鬼寺庙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里是不是还有人住?”阖桑摇着扇子,打量起这个所谓的猛鬼古刹,昨晚天色太暗,他没来得及看清楚,此时一看,确实十分破落,看起来荒废已久了。并且,四处妖气冲天,特别是东边的那座宝塔,即使青天白日,都笼罩着一股厚重的黑气。 褚宁生见阖桑问话,忙趁机走近他,献宝似的回道:“有啊,我和白兄。哦,他叫白蟾宫,是来吴州游西湖的,昨天在西湖边救了我一命,我听他说他住在这寺庙里,所以,就和他结伴在这座古刹落脚了。” 阖桑点点头,一边朝着西面隐有人迹的屋舍走去,一边随意问道:“晚上没看到什么吧?” 褚宁生跟在他身后,没听明白阖桑指的是什么,一脸天真地问:“看到什么?” 阖桑顿住脚步,忽而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褚宁生,直盯得书生毛骨悚然,才冷飕飕地吐出一个字:“鬼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 ……” 书生一听,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色骤变,两只腿开始发软,他一把抱住阖桑的胳膊,惊恐地环顾伽蓝寺周围,不敢置信地结结巴巴问:“这这这……这里有……有鬼?” 阖桑合上扇子,一下打开褚宁生的手,厉声斥道:“叫你离我远点儿!挨着你我又该倒霉了!” “恩公……” 褚宁生两手被打得生痛,抬头见阖桑还往屋舍走去,忙跟上去,战战兢兢地问,“恩公,你不是说这里有……”他压低声音,“那个东西么?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趁天黑之前回吴州城里?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小生平生也没做过亏心事,可……可还是挺瘆人的……啊对了,要是我们回吴州城里,不能留白兄一个人在这里,他还不知道寺里有……那个东西!我去叫他!”说着,作势就往屋里跑。 “回来!”阖桑提着书生的领子将他扯了回来,对他勾唇一笑,风流倜傥道,“换什么换,就住这儿了!跟着你黑店没少住,我还没住过凶宅呢!鬼越凶,才越有意思。” 褚宁生闻言,哭都哭不出来了:“……恩公,你别开玩笑了……” 阖桑放开他,抬脚往前走去:“谁跟你开玩笑,你住哪间?” 褚宁生跟在他后面,不情不愿地指着自己住的房间说:“……就前面那间。”四处张望了下,又结结巴巴地问,“恩公,是不是真的有……有那个啊……” 阖桑没理他,答非所问:“你说的那个白兄又住哪儿?” 褚宁生又指了指另一边的一间房,阖桑没再说话,只盯着褚宁生指的房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两人一前一后,在褚宁生不停地追问中,走进破旧的屋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回 阖桑真是觉得奇了怪了,无论怎样掐着时间去逮人,还是接二连三的扑空。明明猜到白蟾宫一定会回伽蓝寺,可他跟着褚宁生找过去,那间所谓的白蟾宫的房间,却空空如也,一个鬼影子也没有,弄得褚宁生还以为自己方才看到了幻觉。 阖桑开始有点怀疑,是不是有谁泄露了他的行踪,哪有这么凑巧每次后脚跟来,白蟾宫前脚就不见了的? 可是他下凡以来接触最多的,除了褚宁生这个瘟神,就只有小山神木鱼这个跟屁虫了。两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有那个胆子和心眼跟他故意过不去。若说是上界从中作梗,不想看他风流快活,这么做似乎又太小家子气了。 难道说,他和白蟾宫真是有缘无分? 想到此处,阖桑轻叹一声。 “恩公,你在叹什么气?”一旁打理房间的褚宁生见阖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停下打扫的动作,持着破笤帚凑近阖桑,好奇地问。 阖桑站在窗边,抬头看向外面萧瑟的院落,并没有回答褚宁生,似是还在兀自出神。 哎…… 他在心底又是叹息一声,几次有意无意的错过,令他略觉得有些伤神。 白蟾宫啊白蟾宫,想好好见上他一面,真是不容易。 不过,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玄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虽然他追了白蟾宫一路极为不顺,但阖桑并没有想过就此放弃,更何况他对这事一向是极为自信的。他相信,只要主动权紧握在自己手中,加之松弛有度,不一味的死缠烂打,也不过于矜持,软磨硬泡之下,终归还是能得偿所愿的。 况且,他从不信他雅五公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正所谓君子柔人情谊,小人爱其声色,谁人又真正抵抗得了他这份细腻的温情蜜意? 这般想着,阖桑不由似有所思地笑了笑。 他和白蟾宫,绝不是擦肩过客。 就算是,也必须是他提笔休止,而绝非白蟾宫占尽先机,那种事他想都未曾想过。 嘶啦一声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摇摆起来。 褚宁生见他又恼又笑的,此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又好似霍然开朗似的,便有些莫名其妙地问:“恩公,你又在笑什么?” 阖桑回头瞄了他一眼,收起扇子,戳住他的额头推开几分,收起表情道:“我在想,这不该又是一家黑店吧?” 褚宁生愣了一下,听出阖桑言下之意,虽晓得他是在打趣自己,可还是垂头有些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他心虚地瞥了阖桑一眼,本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双肩一垮,泄气般,转身闷不吭声地继续打扫屋子。 阖桑摇摇头,看着褚宁生这副任人捏扁搓圆的小媳妇模样,真不明白,这个穷酸书生是怎么活到今时今日的。 不过,也好在褚宁生跟着他,他想见白蟾宫,恐怕少不了他这个呆头呆脑的穷书生。 当然,错过了三次,他也不在乎多一两次,这个做事做人,无一例外,就是要多一份耐心,待收获的时候,才会有别样的惊喜。他不介意等,只要结果满意,过程怎样阖桑都无所谓。更何况,这样一来更是有趣之极,他才不会太早就觉得索然无味。 “恩公,房间打扫好了,”过了一会儿,褚宁生提着笤帚又凑了过来,“恩公,你肚子饿了么?我还有些干粮。” 阖桑瞥了他一眼,想是戏弄也戏弄够了,便点了点头,没在为难他。 褚宁生低落的心情立刻一扫而空,犹如拨开云雾,扔开笤帚满心欢喜地去翻找自己的行李,没翻一会儿,就发出一声惨叫。 阖桑立刻头疼起来,有气无力地问:“又出什么事了?” 褚宁生缓缓转过身来,手中捧着什么东西,清俊的脸皱成了一团:“……干粮……干粮都被老鼠啃了……” 阖桑抚额,摆摆手,百般无奈地说:“算了,我们回城里吧。” “回城里?”褚宁生眼睛一亮,“我们不住这儿了?那我去留封书信给白兄!”这里可是闹鬼啊!说实话,他其实早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当然是越快离开越好。只是就算离开,也不能留下白蟾宫一人,而且褚宁生想白蟾宫估计还不清楚伽蓝寺的事,不然也不会住在这里这么久。 “站住!”阖桑突然叫住他。 褚宁生回头:“怎么了,恩公?” “谁说不住这里的?” 褚宁生一听,抓了抓脑袋,一脸不解地问:“不是恩公你说的回城里么?” 阖桑淡淡笑了一声,打开折扇,优哉游哉地往屋外踱去,对褚宁生说:“我有说不回寺里吗?”见傻书生认真回想着自己的话,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合扇敲了一记书生的肩膀,便指着门外说了两字,“走吧。”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褚宁生回过神来,慢慢回味过来阖桑根本没有离开伽蓝寺的打算,此时回城可能就只为填饱肚子罢了,虽有些失望,却又有些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 没奈何,只得放下书篓,追了出去。 之前与小山神木鱼分别时,阖桑曾吩咐过他去查查白蟾宫的底细,昨晚在“义庄”,除了一个名字,对于其他的事,钱孝儿一概缄口不言,不论阖桑如何威逼利诱,半字都未套出来,真是急煞他也。 难得知晓白蟾宫之事的,是掉进钱眼的“义庄”老板钱孝儿,可偏偏关于白蟾宫的事,钱孝儿会一反视财如命的性子,守口如瓶,阖桑恼怒之际,又不禁很好奇,这个白蟾宫是怎么做到,让钱孝儿用金子也不肯吐出关于自己半点消息的。 有趣的是,阖桑隐约看出来,钱孝儿似乎对白蟾宫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虽说不上很特别,但与他人比较起来,终归是个例外。 既然白蟾宫如此特别,阖桑自然想查清楚,好掂量掂量这次目标的成色,再好生琢磨琢磨,如何将其手到擒来。 前三次扑空也正是不了解对手所致,想一想,被耍弄也是罪有应得。 而另一边呢,其实白蟾宫每次能够成功脱身,并非阖桑想得这么复杂,除了生死线能遮人气息,招魂伞里的冤魂对于阖桑这种天家之人的感应也十分强烈,二十几个铜铃一起震动,想不注意都难。 在褚宁生领着阖桑走进屋舍时,白蟾宫就已经跳窗从屋后离开了,并非如同阖桑所想是谁泄露了他的行踪。 离开伽蓝寺之后,白蟾宫来到地精栖身的乱葬岗,变回一条白腻晶莹的小白蛇,缠在一株枯树枝上休憩。因为阖桑的追逐和城里发生的命案,还有褚宁生和伽蓝寺的事,白蟾宫几乎没怎么休息过,到现在实是有些撑不住了,便只得找个相对清净的地方睡上一会儿。 这一睡便是整整一个下午,只有在阖桑和褚宁生路过乱葬岗的时候,他被惊醒了过来,但看清两人之后又很快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云梢了。 夜晚的乱葬岗,四处都是阴森的鸟叫,野狼低低的呜咽,高低不平的坟堆上,偶尔闪现着一簇簇冷幽幽的磷火,那若隐若现的腐骨气味,伴随着细不可闻的咯吱声,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暗淡的月光下啃食着什么,磨着一排尖尖的细牙。 “婆婆,有何事?” 睡了一觉,白蟾宫化作的小白蛇,被钉在乱葬岗的老地精叫醒了过来。 “白官人,坟地里有人鬼鬼祟祟,老婆子见事有蹊跷!”地精婆婆苍老的头露在树下的坟堆外,一边向白蟾宫说道,一边看向乱葬岗的另一边。 白蟾宫从树枝上蜿蜒着游走下来,刚落到地面周身白光一闪,一阵青烟缭绕而起,带缓缓散去,蛇形不在,又化作了那副绝色的皮相。 “这么晚了,怎会有人来这里?”白蟾宫微一蹙眉,若有所思,继而轻微抬首顺着地精婆婆的目光看去,“去看看。” 清冷的月光,静悄悄地撒在这一片被人遗忘的土地上,白蟾宫跟在遁入土中的地精身后,来到了一处缺了一角的墓碑后,抬头望去,前方不远似是有些动静,借着月光仔细看,像是有人在刨土挖坟,弄出的声响,在这荒郊野外,显得有些突兀。 他忽而想起吴州城里掘坟弃尸的传言,不禁目光一凛,更加聚神地注视着那挖坟人的一举一动,可随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那些被弃尸西湖的男人,都有一个很明显的共同点,就是因元阳不泄而死,可这片乱葬岗里,葬的都是些饿死病死的乞丐,或者客死异乡无人认领的外乡人,像那些有家有室的受害人,根本不可能被葬在乱葬岗,那么,若是这人跟那件事有关,他又怎会跑到此处来挖坟偷尸呢? 难道……这个人,其实跟那起案件并没有关系,仅仅只是挖坟偷尸而已? 白蟾宫蹙着眉头,满腹疑虑地看着那挖坟人的身影。 月色下,由于那人是背对着他们,长什么样根本看不见,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应该是个年轻男人。此刻,他正挥动手中的锄头大起大落,偶尔会听到低低的喘息声,看样子在此处已经挖了一宿了。 过了片刻,男人停了下来,俯身蹲了下去,似是在深坑里发现了什么。 待站起来时,他的怀中抱着什么东西,远远看去,像是门板之类很大一块,他将东西吃力地举起推到地面上,最后从坟坑里爬了出来。 白蟾宫仔细去看那被男人从坟坑中挖出的东西,起初由于光线和距离的关系模模糊糊的,并没认出是什么东西。可待月亮从乌云后露出,冰冷的月光洒在那东西上,轮廓渐显,白蟾宫定睛一看,顿时神色猛然一变,甚至整个人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是的,若是他没看错,那是他从未想到过会在乱葬岗见到的东西—— 一张精美绝伦的蝉翼画屏! 可说来有些奇怪,那画屏从坟土中挖出来,却没有沾上丁点泥土,就好似油脂一样光滑,淡淡泛着一层异样的乳色光晕。 男人小心翼翼地用袖口擦了擦画屏,白蟾宫清楚地看到,那扇屏上隐约画着一个红衣美人,用色十分鲜亮讲究,画作手法极为细腻,即使隔得这么远,单凭着月光也宛若跃然屏上,真实得就像是活着的美人被镶进了画屏之中,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震撼。 白蟾宫的眉头愈皱愈紧。 怎会如此凑巧,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张画屏,还是在这么诡异的地点。 难道,福叔口中的人皮美屏,就是眼前这张由男人从乱葬岗里挖出来的画屏? 可是,他又想不明白,消失的人皮美屏,有什么理由会出现在乱葬岗,还被埋在坟地里,三更半夜被这个男人挖出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这时,静悄悄的乱葬岗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四周传来人和刀出鞘的声音,其中有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中气十足的大喝了一声。 “何月康!” 白蟾宫循声看去,竟见新科状元肖时书带着一群官差,将地上浑身沾满坟土的男人围了起来!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白蟾宫有些诧异,他往后退了几步,藏匿在墓碑后并未现身,只是静观其变,想看看眼下到底是何状况,肖时书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把这个偷尸贼抓起来!”这时候,肖时书一声令下,官差立刻上前将呆在画屏上的男人架住了双臂。 “你们……你们做什么!?”男人如梦初醒,大吼大叫起来,“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吴州大福何月康!你们敢对我动手?我舅舅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们都要人头落地!放开我!放开我……” 肖时书恍若未闻,冷着一张脸,一抚袖,对押住何月康的官差厉声道:“把他押回去!” “是,大人!” “放开我,放开我!!临娘!临娘……”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 很快,突然出现的一行人,打着火把,押着何月康,带着那张画屏离开了乱葬岗,嘈杂的脚步声,与何月康惊恐癫狂的吼叫声,在这静悄悄的月色下,一会儿就听不清了。 “白官人,肖时书好像查到了什么线索。”地精婆婆从白蟾宫身边的土堆里冒出头来,若有所思道。 白蟾宫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分毫,略有些出神地盯着何月康掘出的那个坟坑,突然喃喃自语地吐出了两个字:“临娘……”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回 白蟾宫回到伽蓝寺已是夜深正浓,路过山门时,远远看到大雄宝殿后的天王佛殿,有一道金光迸射出来,几乎直冲天际,好似一朵祥云瑞雾笼罩于寺庙上空。 他驻足了片刻,出神地看着那万丈光芒,忽而垂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继而走进了伽蓝寺里,可往前没走几步,却见一个十分艳色的身影略有些急躁地徘徊在大雄宝殿前,似乎想要进去,又好似畏于宝殿尚余的佛光,只得在门口亦步亦趋。 白蟾宫仔细一看,不太确定地低唤了声:“倌兴哥?” 那纤柔的身影转过身来,内着素色的里衣,外衫极为艳丽,一只白腻浑圆的肩头隐隐从自胸前敞开的领口露出,微微挽了两鬓的青丝,长长地垂在身后,样貌也是极为柔和端正的,似乎略施了些胭脂,猛一看去,雌雄难辨,很是惊艳。 “白蟾宫你回来得正好!”他见到白蟾宫,小巧精致的脸上顿时腾起一股怒意。 “你在等我?” 倌兴哥气势汹汹冲到白蟾宫面前,可惜他低了白蟾宫几乎半个头,那份气势深深折了不少,看起来不像凤凰孔雀,倒像是一只立尾竖羽的山鸡。 他举起一根葱白的手指,指着白蟾宫的鼻子说:“我不管你从哪找来的靠山和这帮牛鬼蛇神!现在,立刻把他们赶出伽蓝寺!马上!” 白蟾宫微微蹙眉,侧身避开他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顿,又道,“再者,我也没有什么靠山。” 倌兴哥气得浑身发抖,崩溃地双手一挥,一把捂住耳朵,大吵大闹起来:“我不管!!!你叫他们马上滚出去!!!吵死人了!到处都是红漆的味道,臭死了!!”他穷追不舍走到白蟾宫面前,面色铁青地继续说,“那些混账东西在这里闹得不安生,抓不到男人,你是想害我被主人罚?别忘了白蟾宫,你和主人有约定的!你不能干涉他任何事!” 白蟾宫垂目看着他,一字一句缓缓回道:“我有干涉过他吗?连你我也从未动过,你们引诱不到男人是你们自己的事,找我有何用?” “你!白蟾宫,你不要太嚣张!”倌兴哥咬牙切齿地指着他,一口银牙好似都快被咬碎在嘴里。 见他这副气极的模样,白蟾宫倏尔不带温度地笑了笑:“说完了?”拨开倌兴哥的手指,侧身掠过了他, “那我进去了。” “白蟾宫!” 倌兴哥精致的脸颊狰狞起来,似是被气得狠了,说话开始有些不利索,畏于大雄宝殿的余威,只得在白蟾宫身后大叫道:“你……你给我等着,白蟾宫,我会让你后悔的,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眼见着白蟾宫无动于衷地进了大雄宝殿,从天王佛殿传来的嘈杂声,顿时令倌兴哥更是火气升腾,他再忍无可忍,转头泼辣地对里骂道:“吵吵吵,吵什么吵!小心我剪掉你们的舌头!!” 白蟾宫走进大雄宝殿,发现破败的大殿从里到外都被人修缮了一通,该漆红漆的漆红漆,该上金漆的上金漆,该翻修的翻修,须弥座上的佛祖石像又变得金光闪闪,华丽尊贵,香案上摆着各式贡品。佛坛最上方伞盖形的藻井内,飞天莲花似曾经栩栩如生,崭新鲜艳。 “白官人……” 白蟾宫收回略微错愕的目光,循声望去,见一个白衣女子缩在角落的阴影里:“苏姑娘?”他顿了顿,走过去轻声问,“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伽蓝寺虽已无梵香佛荫,但这里始终是佛陀大殿,你多少应该回避一些。” “我……”苏小慈抬头看向他,张张嘴,只嗫嚅地吐出了一个字。 “你想找书生?”白蟾宫试探着问。 苏小慈垂头,言辞闪烁间,低声回道:“神君带着一帮山精进了寺里,把整个寺庙都翻修了一通。夜里他们聚在天王佛殿,书生跟他们在殿里多时,里面又吵又闹的,我担心书生出事。” 白蟾宫默了一下,走到一旁,抚了抚香案,纤尘不染:“苏姑娘,听白某一句话,书生的事你还是不要再过问了。现下你因为那位神君的辉芒不敢进大殿,可就算神君不在此处,书生就站在你面前,你也不可能接近他。他身上的三盏阳火异常旺盛,十步之内就足以使鬼魂遭受重创,他睡着了,你或许勉强还能接近他,但他若是醒着,你若执意想要亲近他,只能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他转身,定定地望着苏小慈:“你可以放心,我现在不会轻易引他去替我打开那扇门。更何况,倌兴哥见到他估计也会躲得远远的,此事暂且搁下。人鬼殊途,苏姑娘还是莫要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尽早找到办法脱身,投胎转世才是。” “我明白……”苏小慈闻言,头垂得更低了,却又忍不住低声辩驳,“只是……我十四岁那年就已身故,死后魂魄飘荡在伽蓝寺,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和这个年纪。后来青鱼精占了里,若非因为脸上这块胎记,恐怕我现在也和倌兴哥一样在色|诱害人。” 她缓缓抬起头,夜晚灌进大殿的阴风吹起她额前落下的青丝,露出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苏小慈望着须弥台上的金身佛祖,明眸好似天生含有秋水,浅淡的苦笑含着点点绵长的愁苦。 “这样整整过了六十多年,到现在,我依旧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她清柔的声音哀怨透骨,幽幽的,好似似有所动,声音低了下去,片刻才抬首看向白蟾宫,提声说道,“白官人,我不想再待在这里,我想离开,我想知道自己是谁!” “……”白蟾宫沉默,过了许久,叹息一声,略带歉意地对苏小慈说,“对不起,苏姑娘,我不应苛责你。” 她也只不过,是想尽己所能摆脱眼下的苦境罢了。 显然,在苏小慈眼里,心地纯良的褚宁生,令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苏小慈浅笑,摇了摇头:“白官人,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我本是萍水相逢,帮我是你对小慈的情分,不帮是安守本分,我不能强求。虽然,我至今好奇你有什么苦衷,困着青鱼精,却又要治好他,你不说我也不能强求,当然我也不会让你难做,只是,白官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4 人你也不能阻止我接近书生。”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半晌,白蟾宫对苏小慈道:“那位神君是黑帝五子,人称雅五公子,名叫阖桑,你……万事小心吧。” 苏小慈闻言,愣了愣,随即展颜一笑,不胜感激道:“多谢白官人。”语毕,乘着阴风幽幽飘出了大殿。 白蟾宫望着她离开的身影,驻足了一会儿,随后收起心神,穿过大雄宝殿,向着人声嘈杂的天王佛殿走去。 “一定终!” “两相好!” “三元郎!” “四发财!” “五经魁!” “六六顺!” “哈!你输了!喝酒,喝酒!” 天王佛殿供奉的佛陀与达多塔一样,叫做提婆达多,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佛陀。 白蟾宫扶门而入,偌大的天王佛殿里,坐了十七八个形貌各异的大汉,个个都当着佛陀的面吃酒吃肉,大声喧闹行酒令,好不自在快活。 然而,众人却在见到刚进门的白蟾宫时,全然愣住了,整个大殿蓦地鸦雀无声。 “白兄!”这时,混在人群里的褚宁生认出了他,立刻窜了出来,提着衣摆跑到白蟾宫身边。 白蟾宫目光深沉地扫了眼殿内的大汉们,问褚宁生:“你跟他们在一起做什么?”这些人看似都与常人无异,实则全是各种山精变幻的。 褚宁生开心道:“这些大哥都是恩公请回来修缮寺庙的!好厉害啊,一个下午就全部修好了,连厨房地窖都修好了!” 白蟾宫摇头,他看着褚宁生,真不明白这个傻书生到底是太傻,还是这些山精太会哄人,居然到现在半点疑心都未起。 “你说的恩公是什么人?”他问。 褚宁生这才想起白蟾宫还未见过阖桑,便拉起他往大殿旁的耳室走去:“你跟我来!恩公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回 “恩公!恩公!”褚宁生兴奋地大叫着,也不知是否是乐极生悲,左脚踩上右脚,伴随着一阵惨叫,一个扑通摔了个结实,好在他下意识松开了白蟾宫,不然白蟾宫恐怕也得随他摔个跟头。 “褚兄,你走这么急做什么?”白蟾宫上前扶起他,“有无大碍?” 褚宁生揉了揉痛得发麻的膝盖,扶正摔歪的儒帽,尴尬笑了笑:“失礼,失礼……小生唐突,让白兄见笑了。”说着,又一把拉住白蟾宫,一脸欢欣地转头对坐在窗边的一个人道,“恩公,他就是……” “且慢,”白蟾宫突然打断褚宁生,他看向窗边那个气质非凡的男人,扬起一抹浅笑道,“我自己来。”松开褚宁生的手,朝男人走去。 如传言所说,这个黑帝五子的样貌即使在上界都难得一见,俊美之中带着一股明显却又并不违和的狠厉,甚至令那一份风流多情更添几分耐人寻味,让无数女子为其深陷着迷,倾情所有。 目光落到那只折扇尾部挂着的羊脂小玉牌上,白蟾宫稍稍顿了顿,若不仔细观看,很难察觉出他脸上那一片刻的迟疑,随后不动声色地移了开来。 男人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子,正为他斟酒。白蟾宫见过这个小童子,白天在西湖替阖桑摇船追他的人,正是他,似乎,是个小山神。 “五公子,”走到阖桑跟前,白蟾宫对着他恭敬地施了一礼,“初次见面,幸会。”言罢,依旧含着浅淡似虚的微笑。 阖桑端着酒盏的手一顿,缓缓抬头,脸上并没有太多情绪,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好似看不穿的宝石,漂亮而沉寂。 然而,他心底却并非如表面看起来这边冷静。 早在白蟾宫进入大殿之时,他的眼耳口鼻,就全部紧揪着这个宛如幽月的男子。 他嗅那股若隐若现的淡淡艳香,就好似一阵无影无形的雾水,穿过大殿,一丝一点勾缠住他的思绪。他听到他澈而沉的声音,似乎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实则却又好似带着一点疲惫。嘴里酒水漾开在唇齿,可此时此刻却好像氤氲出了另一种醉人的香甜,令他莫名的有些醉了。即使太远看不清他的样貌,阖桑却好似已经可以描摹出白蟾宫的每一个轮廓与鬓角。 直到他就站在眼前,阖桑就这般微微侧头,鲜有表情的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忽而想,这个人应该是他的,只是遗落凡尘太久,太久。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收回凝在白蟾宫身上的目光,阖桑轻描淡写地说,继而又抬扇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示意他面对着自己坐下来。 木鱼在旁察言观色,不动声色地走到褚宁生旁边,拉起他朝耳室外走去。 “少爷,我和书生去招呼那些工人。” “可是……”褚宁生还想说什么,却很坚决地木鱼拖了出去。 屋里,顿时只剩下了两个人。 “白兔望月入琼蕊,玉笥折满蟾宫桂。”过了许久,阖桑似是忽而有感而发,饮尽杯中酒水,对月吟道。 他低头问:“白蟾宫,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应该知道,我对你不会有恶意。” 白蟾宫抬眸看了他一眼,很淡很淡地笑了笑,语气平和地回答道:“五公子,您是黑帝五子,白某不过一介小妖,若是冒犯神君,当是自讨苦吃,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讨苦吃……是这样吗?”阖桑若有所思地展开折扇,摇了会儿,忽而说道,“我明白了。” 白蟾宫疑惑地看向他,不知眼前这位神君到底是何心思,却又不想自找麻烦开口询问,便静了下来,只是拾起酒壶为他,也为自己添满了酒水。 “我挺喜欢你的。”阖桑沉声说道,白蟾宫动作一顿,并未出声。 阖桑看了眼他的反应,只是无声扬了扬唇角,好似忘了刚说的这句话,若无其事地望向窗外,笑道:“这伽蓝寺虽是荒寺,却难得清静,正有佳人在旁,对月酌酒,真是人生一大美事。蟾宫,你说对吗?” 白蟾宫仰头饮下一杯酒,抹去嘴角的酒渍,低声道:“五公子说是,便就是。” 就这般,两人举杯对月,偶尔闲聊几句,竟相对了整整一夜。 只是没过一会儿,忽而乌云闭月,不久便下起了雨来。 褚宁生被木鱼拉走之后,天王佛殿里的山精都被木鱼叫了出去,这个鬼灵精还顺便拉上了门栓,随后一脸坏笑地轰走了众人,自己也撇下书生独自玩耍去了。 雨越下越大,褚宁生抬手遮着雨水跑向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忽而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脚脖子,又是一声惨叫摔在了地上。 “……哎哟……什么东西啊……”他揉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回头一看,竟发现一个白衣女子颤抖地抱着双肩坐在门边,她的面貌与衣衫都被雨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5 水淋透了,发丝贴在脸上,看不太清楚长相,看起来楚楚可怜,十分柔弱。 褚宁生大惊,连忙起身:“姑娘,你没事吧?”还以为自己方才踢着女子了。 “你别过来!”女子突然大叫一声,生生吓了褚宁生一跳,她歇了歇,才柔声道,“我的脸很恐怖,怕吓着公子,。” 褚宁生闻言,仔细一想,天底下没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女子,便立刻退远几步,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方才可有伤着你?实是对不住,天太黑,小生没有看见你。” “没有……”白衣女子低声摇了摇头,“公子可否借我一身干净的衣物?小女子名叫苏小慈,眼下雨越来越大,小慈想劳烦公子允栖身一晚,明早就走。” 褚宁生未加多想,点点头,正想去扶女子,却想到她的顾虑,于是顿住了脚步,继续说:“小慈姑娘,你住下来便可,一个女子在雨夜行路实是不太安全。我房间的行李里,有些换洗的衣物,可能稍微对你来说有点大了,但至少干净,你进屋找出来换上,再把你被雨淋湿的衣服递出来,我替你烘干。” 女子点头十分感激地对他委了委身:“多谢公子。”说完,扶着门走了进去。 她一动,就好似有一股冷气扑来,一身雨水的褚宁生莫名打了一个寒战。 待女子进屋以后,他在厨房找了些干燥的柴火,在屋外踱了半晌,才听到屋里传来动静。 “公子,衣服放在门口,你开门就可以取到,有劳了。” 褚宁生答应了一声,有些紧张地推门,目不斜视,飞快地取出衣物,又飞快地关上门。 他架起衣物,在火堆旁烘烤起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屋里的女子说起话来。也不知是何时,褚宁生在屋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失去意识前,他只记得衣服都已经烘干,外面的雨也渐渐小了下来。 天亮醒来,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多时,褚宁生发现怀中烘干的衣物不知何时不见了,推门进屋,没看到半个人影,就好像昨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然而,床上他那件被整齐叠好的衣物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回 白蟾宫与福叔约在城里的茶楼相会,到了茶楼之后,正等着福叔出现,却忽而看见楼下街口,昨晚与他一夜相对的黑帝五子阖桑,和小山神木鱼一前一后进了茶楼,不一会儿便出现在了二楼上,随后坐在一边靠窗的位子,离得他并不远。 期间,阖桑一眼都没瞧过他,白蟾宫有一瞬真的以为他是来喝茶的。结果没过多久,阖桑忽而端起茶杯,隔着远远的距离朝他敬了一敬,白蟾宫身形一顿,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心思复杂。 “白官人。”出神之际,福叔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茶楼,正站在白蟾宫身边,他出声唤白蟾宫,入座时,整个人正好遮去了白蟾宫的视线,完全挡住了阖桑。 白蟾宫收回心思,不再去看阖桑,问对面的老者:“福叔,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晚?” 他正想替福叔倒一杯水,福叔却止住他的动作,示意自己来,翻过茶杯倒了一杯水后,边喝边说道:“昨晚肖时书抓到了偷尸贼,我向肖时书打听了些消息,所以来晚了。” 白蟾宫闻言点头,收回手说:“我来正是所为此事,昨晚肖时书抓人的时候,我也在场,何月康挖出的那张折屏,若我未猜错,应该与人皮美屏有什么关系,”毕竟眼下正是非常时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件如此敏感的物件,“只是,肖时书为何认定他是偷尸贼,又为何知道他一定会出现在乱葬岗?” 福叔放下水杯,吐了一口气道:“因为何日康的死,跟他的胞弟何月康有莫大的关联。” “哦?怎么说?”白蟾宫来了兴致,心底却也已隐隐有些眉目。 福叔回道:“何月康挖出的那张折屏的确是我提过的人皮美屏,只是,人皮美屏本来就是由何月康找来的,是后来被何日康抢走,何月康不甘失去人皮屏,鬼迷心窍,才模仿之前两宗案子,暗中害死自己的兄长何日康,并且偷偷将人皮屏藏了起来,埋在城外十几里的乱葬岗里。” 白蟾宫微微蹙眉:“何月康是如何得到人皮美屏的?” “肖时书查问过,据何月康的供词所言,是屏上的美人引他找到人皮屏的,好像……是在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山屋里,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打猎的人住的地方。” “山屋?”白蟾宫垂眸,若有所思一阵,他抬首又问,“那么,肖时书到底为何认定何月康是偷尸贼,又为什么知道他会出现在乱葬岗?” 福叔摇了摇头:“偷尸贼这事何月康倒是没承认,他说自他大哥下葬之后,他就以为此事已经了结,可以独占人皮屏,所以根本不会再去动他大哥的坟地。肖时书之前查这宗案子的时候,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一直怀疑何日康的死有所不同,不过他没跟我说起过,所以我不知道。后来,他派人盯着何月康,终于在昨晚何月康露出了狐狸尾巴。” 问到关键之处,白蟾宫不禁略微急切地问:“福叔,那你可见过那张人皮美屏?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福叔惋惜地再次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缓缓道:“肖时书说人皮屏是极为重要的证据,也是破案的关键,除了相关人等,并不是他人说想见就能见到的,我也被拒绝了。” 结果在意料之中,白蟾宫本未抱太大期望,于是安抚福叔道:“他本应返京上任,结果因为这件事耽搁了行程,现在此事闹得越来越大,已经传到了京城,恐怕他比我们更加头疼,更加重视这件案子。福叔,尽力而为就行了。” 福叔闻言,抬头看向白蟾宫,他动了动嘴唇,想是想要说什么,欲言又止了片刻,终是说道:“这件事应该不关青鱼精的事,白官人你还要管吗?” 白蟾宫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神色淡然,看不出深浅,他似乎考虑了一会儿,才回道:“青鱼精或许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我怕某人会忍不住掺上一脚。何况既然这事被我碰见了,能帮则帮吧,弄清楚了也算是为自己积点阴德。” 福叔沉默,他知道白蟾宫为了青鱼精的事,前前后后害了三十几条人命,是极损阴德的。更何况,白蟾宫本就是修行之人,虽是一条白蛇,但是慧根不浅,若潜心修道,是必有所成的。只是,青鱼精一事,恐怕已将他成仙之事毁于一旦。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福叔回神,问白蟾宫。 白蟾宫想了想,放下茶杯,道:“盯好人皮屏,如果它真的跟这些命案有关,就一定还会有人因此送命。” “好!”福叔点头答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6 道,转头看了看四周,随即站起身来辞别了白蟾宫。 福叔离开后,白蟾宫又坐了一会儿,待喝完一杯茶,正撂了银子,准备离开,忽而听到窗边传来那个风流倜傥而又洒脱不凡的声音。 “白公子,人世美景难尽,窗前正有一席之地可窥得几分,不知可否与在下共赏?” 白蟾宫回身,原本面色略显凝重的脸上,神情变得柔软,对着男人笑了起来。 这个雅五公子还真是有几分意思,昨晚说什么看月亮,结果不久就下起雨来,就整整看了一夜的雨,现在又邀他看这闹闹哄哄的街头小巷?不知道他真的是太闲,还是故意拿这些事报复他前几次避而不见。 只是,想归想,白蟾宫如何也是得罪不起神界公子的,更何况现在是非常时期。白蟾宫已经很努力地避开过他,既然他对自己还是生起了兴趣,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 如此想着,白蟾宫便未做任何推辞,走到阖桑这一桌,撩起衣摆,镇定自如地坐了下来。 “给白公子添茶。”阖桑看了眼候在身旁的木鱼,木鱼撅了撅嘴,虽不甘给一个妖怪斟茶倒水,但他可不敢违背主人的命令,因此,乖乖地为白蟾宫添上了茶水。 白蟾宫注意到木鱼的不满,浅笑着向他道谢,端起茶盏从杯口浅浅啜了一小口,片刻,轻叹一声:“五公子赐的茶,果然不同凡尘俗味,自然是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阖桑,笑了笑,很轻地回道:“你喜欢就好。” 白蟾宫面色不改,没有搭话。 “蟾宫一直留在吴州?”打开手中的折扇,阖桑缓慢地摇起来,随口问道,“我听褚宁生说,你是黄州人士。” 白蟾宫摇摇头笑道:“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如五公子所见,白蟾宫因一夙愿未了,一直住在伽蓝寺。” “哦?”阖桑看起来有些意外,一下顿住手中的动作,问,“不知是何夙愿。” 白蟾宫笑:“俗事一件,怕污了五公子的耳,不说也罢。” 阖桑闻言,收回那定在白蟾宫身上略显深沉的目光,见他不愿多说,只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一旁的木鱼见阖桑如此镇定的和白蟾宫你一言我一句,面露诧异,心底真是对阖桑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明叫自己去查白蟾宫的底细,已经对这个人了解得一清二楚,白蟾宫身上似乎还担着好些条人命,可他雅五公子居然还能如此不慌不忙的和白蟾宫在这里拐弯抹角,故弄玄虚。 可见神君这个雅五公子的称号,并非有名无实。木鱼想,神君一定是想先安抚好白蟾宫,然后一点一点虏获白蟾宫的心,让他对自己情深难拔,最后如鱼得水。和那些什么威逼利诱的衣冠禽兽是不能比的,果真更加高明,更显尊贵! 当然,他不是说神君是衣冠禽兽。 “其实伽蓝寺已经荒废几十年了,曾经也有显贵的人想修缮寺庙,但是寺内居住了不少游魂野鬼,每次修缮到一半,那些工人就被鬼魂吓走了。久而久之,谣言四起,如今的伽蓝寺,更是无人问津,为人所惧怕。”白蟾宫想起往事,想起那曾经梵香鼎盛的宝寺落寞于斯,不禁有些感概,便闲聊般地说了出来。 只是,自倌兴哥来到伽蓝寺后,这落寞的荒寺就已经不仅仅是一座阴森恐怖的古刹了。若非倌兴哥顾忌阖桑的身份,昨天那些山精闹得寺里不得安宁,恐怕早就被倌兴哥大卸八块了。 “不管怎样,白蟾宫替伽蓝寺谢过五公子了。”他说着,举起茶盏敬了阖桑一杯,只不过杯中之物始终不是酒水,白蟾宫自然也不会牛饮而下,糟蹋了一盅好茶。 难得白蟾宫主动与自己说话,昨天的事本也是借花献佛,阖桑听他如此说,不觉有些心花怒放,只是面上仍旧不动声色。 “原本还以为蟾宫不会喜欢,看来并非白忙一场。蟾宫若是要谢我,不如陪我好好游玩一番吴州如何?”他对白蟾宫说。 白蟾宫顿住手,放下茶盏,静静看着杯中茶水。 片刻,他抬眸看向阖桑,浅浅一笑:“那白蟾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些意外白蟾宫就这般轻易答应了,阖桑合拢折扇,摩挲着扇尾的羊脂小玉牌,心底十分欢喜地说:“我想,这一定是我在凡间最美的回忆。” 白蟾宫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倒也没道破什么。 一边的木鱼肉麻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打了一个冷战,眼观鼻,鼻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片刻,眼神飘忽着瞥向外面,忽而看到什么,双目突地一亮。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回 “咦?神……咳,主子,那个人好像是褚宁生!”他跑到窗前的阑干前,指着对面的酒楼道。 阖桑与白蟾宫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循声望去,见对面的酒楼窗前,有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地对峙着,桌子另一边坐着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岁。 “咦?”木鱼又疑惑地低呼一声,看着与褚宁生争执的男人的背影,奇怪地喃呢,“那个人有些眼熟啊?” 话音刚落,那个男人忽而站了起来,一下揪住褚宁生的衣领子,褚宁生奋起反抗,妙龄女子也起身劝阻两人,男人猛地侧头朝着女子吼了一声,吓得女子面色发白。 木鱼瞬息看清男人的脸,那半张脸上纹着的艳丽桃花,顿时令木鱼失声大叫出来:“人面桃花!” 这一下,认出男人的阖桑也变了脸色,随即又含着微笑,看好戏似的望着对面争执的两人。 他还说书生转运了,这么久没碰见打劫的,结果光天化日之下,人来人往的吴州城里,他还能和人面桃花冤家路窄,看来,这回褚宁生真得跟人面桃花回去做压寨夫人了。 这一想着,不知怎么的,浑身都来了劲,看着对面,越发笑得灿烂。 白蟾宫并不认识什么人面桃花,只是从阖桑的表情和木鱼的话里隐约猜到,自己认得的这三人和木鱼口中的“人面桃花”应是相熟的,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就不得而知了。于是,便打消了立刻替褚宁生解围的念头。 酒楼这边。 “陆小姐,这个书生在胡说八道,他是个疯子,你别信他,我现在就把他轰出去!”人面桃花暴跳如雷地对着旁边手足无措的女子说,他的样貌本身是很端正英俊的,只是左脸从额头到下巴都纹满了红色的桃花,此时怒目圆睁,看起来很是凶神恶煞。 其实也不怪人面桃花气成这般,他虽是个强盗头子,但如今已过而立,早就该成家立业,可惜他看不上被掳上山寨的女子,不是样貌平平,就是不合他的眼缘,或者女子不是心甘情愿。于是他打发走一干弟兄,悄悄跑来吴州,就是想找几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7 个媒婆相几回亲,好娶个看得入眼的良家女子,了了这桩婚姻大事。每次看到其他兄弟抱大胖小子,他看得眼馋的不得了,却又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弄得所有的兄弟还以为他不近女色,那方面有问题。何况这些年来,寨子里的人都有从良的心思,女人和小孩也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想过安定的生活,人面桃花也不例外,毕竟大家都过了热血方刚的时候,是时候退隐江湖了。 真应了一句话,春风化物春思意,人面桃花自求妻。 哪知道,他相了好几天,好不容易看上了今天的这一个,长得不错,说话斯斯文文的,家底也干净,人面桃花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女子似乎对他的印象也不错,偶尔看着他就羞红了脸,心底正乐开了花,琢磨着哪天就来提亲把婚事给办了。 结果,这个臭书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一上来就在陆云面前把他的老底给揭了!叫他不要说了还越说越起劲!看他的眼神就跟他有杀父之仇似的! 人面桃花那个气啊!真恨不得把书生给吃了!他气的不是怕把女子吓跑了,他气的是,他一个强盗头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盗“人面桃花”跑来相亲,要是传了出去,那真是笑掉别人大牙了,他今后还怎么混!再者,若是被他的那帮弟兄们知道自家大哥不要压寨夫人,跑得大老远来相亲,他人面桃花还要不要活了! 如此一想,真越想越是气,恨不得一把书生掐死得了! 结果,褚宁生还没完没了,没一点自觉,挣扎着不停对陆云说:“小姐,你千万别给他骗了!他真的是强盗头子!我被他抢过三次了!又抢我银子,还扒我衣服,连我的书都不放过!你一定不能嫁给他!这个人心肠歹毒,穷凶极恶,嫁给他你一辈子就毁了!小姐,你一定要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你你你!”人面桃花气得呼吸急促,胸脯上起下浮,差点没一口血喷了出来,猛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蛋!”他忽而记起来,似乎真有书生说的这么一回事,难怪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还对他的底细这么清楚,敢情是他的“老主顾”! 他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阴森笑道:“怎么,还没被揍怕?皮又痒了是不是,想我给你挠挠痒?” 只是。 他还真以为自己想打劫他?! 人面桃花在心底咆哮,这个穷酸鬼,身上从来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要是每次都遇见他,桃花寨里的几百号人不都得喝西北风!这个臭书生还有脸说他的不是,没有钱就不要到处晃嘛!老是在他眼前晃,当他眼睛是瞎的么!还跟着非富即贵的人,这不是摆明着让他们来抢他吗! “人……人面桃花,你别太嚣张,这是城里!你若是敢对我动手动脚,小心被抓进大牢!而且……你还拐带良家女子,罪加一等!我看你也劫了不少人的钱财,恐怕双手沾满血腥,识相的就快俯首认罪!说不定县衙老爷还能从轻发落,治你个发配边疆之罪!”褚宁生缩了缩脖子,抬手挡着脸,生怕人面桃花的拳头砸了下来,一边却又梗着脖子壮起胆子吼了回去。 这不吼不要紧,一吼人面桃花脸色大变,手上青筋暴跳,一下掐住褚宁生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好哇!我先捏死你再说!” “啊,你们别打了!”眼看就快闹出人命,一旁乱了方寸的陆云更是急得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哈哈哈!主子,原来那个强盗头子是来相亲的!我的妈呀,原来强盗头子的婆娘不是抢回去的,是媒婆说回去的,哎哟笑死我了!”酒楼对面的茶楼,木鱼捶着阑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溢出泪水了,还不忘坏心眼地指着褚宁生说,“这个笨书生坏了人家的好事,把人家的婆娘吓跑了,这回可惨了,不如……不如干脆把自己赔给强盗头子当压寨夫人吧!哈哈哈哈!不行了,我快笑死了,我活了这么久,从没见过这么好笑的事!” “注意举止,”阖桑敲了木鱼一记,“强盗也是人嘛,有这个想法自然正常。”其实他心底早已乐不可支,终于有人也被褚宁生这个瘟神祸害了,还是那个打劫了他三次的强盗头子,这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这时,酒楼那边已经闹翻了天,人面桃花追着褚宁生不停地打,褚宁生上串下跳,左闪右躲,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嘴里还在不停数落人面桃花,人面桃花脸都给气青了,掀了一路的桌子。 “我看你往哪儿跑!” 终于,逮住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书生,人面桃花鬼气森森地笑了起来,他缓缓提起褚宁生,令书生的脚离开了地面。 褚宁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浑身强烈地抖了起来。 “你……你……你放开我!我……我……我喘不过气来了!”他四肢乱舞,手脚胡乱挣扎起来,说出的话几乎是从喉咙挤出来的。 “喘不过气好啊!你说我是先撕了你的嘴,还是直接把你从楼上扔下去?哎哟,谁打我!”手背忽地一痛,人面桃花双手一松,猛地松开书生,将其丢了出去。 只见一抹素白的身影突然从街对面的茶楼飞身而入,堪堪将半空中正惨叫的褚宁生稳稳接住,一个优雅的旋身,白衣飞舞,稳稳落在了地上。 “兄台,再掐下去就要闹出人命了。”白蟾宫放下惊魂未定的书生,缓缓抬起眼眸,望向僵在原地的强盗头子,轻声说道。 人面桃花目光呆滞地看着好似月下飞仙的白蟾宫,过了片刻,突然震天地惨叫了起来:“鬼啊!”然后,屁滚尿流从楼道上滚了下去,不错,确实是滚了下去。 白蟾宫吓了一跳,心底却有些奇怪,难道人面桃花看得清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回 钱孝儿懒洋洋地抽着烟,一旁靠在楼梯角的小厮阿大正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快磕到地上去了。 钱孝儿想起自己赚的血汗钱,心痛地摇了摇头,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只知道吃饭的懒东西。 白日里,妖魔鬼怪不是找不到“义庄”所在,就是该去哪儿去哪儿了,留在客栈的人很少,因此阿大更可以光明正大的偷懒,钱孝儿使着烟杆用力磕了好几下桌子,咳嗽了好几声,都没把这个懒东西吵醒。 只剩他一个人看着冷清的客栈,真是无聊得连上好的烟丝都抽不出味道了。 关着的两扇大门从外被人推开,一股风沙扑进了屋里,钱孝儿掀起眼帘望过去,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真是稀客,阿大,起来干活了。” 阿大正睡得迷迷糊糊,许是干惯了活儿,一听到大门推开的吱嘎声,脑子就轰然一震,回了钱孝儿一句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8 话,刚一抬头就撞到了楼梯角,伴着一声惨叫,人倒是清醒多了。 他站起来,搭起白布去招呼客人,一见进门的俩人都认识,阿大揉着脑袋不禁奇怪道:“白官人?这才过了多久,你怎么又来了?” 白蟾宫走进屋里,身边是正悠闲地摇着扇子的阖桑,他笑了笑,对阿大说:“怎么,不待见我?” “哪有的事,”阿大连忙摆手,扯下白布擦了擦桌子,“我去给你们沏壶好茶。” 白蟾宫和阖桑刚坐下,就听见钱孝儿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你工钱里扣?”这话虽说的是阿大,却似乎另有所指。 阿大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什么时候有工钱了。” 白蟾宫面色不改半分,好似习惯了钱孝儿反复无常的性子,他对阿大徐声说道:“劳烦你了。” “应该的。”阿大收起臭脸,开心地对白蟾宫笑道,转身离去。 钱孝儿见阿大这个没出息的,别人一对他好,就乐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狗腿的模样怎么就没用在他这个老板身上过? 心底悲叹一声,转眼看向入座的两人,钱孝儿换了换姿势,一手提着烟杆,靠在柱子上,吐出的话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感情培养得不错嘛,这回俩人一起来了,不会真是为了我这店里的茶水吧?” “钱老板这是不待见我呢?”阖桑一把合拢折扇,似笑非笑地看向钱孝儿,“怎么说也住过一晚,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人面看金面咯。” 钱孝儿掏了掏耳朵,明知故问地看向白蟾宫:“我怎么好像听到了个‘金’字?” 白蟾宫笑了笑,目光落到坐在身边的阖桑身上。 阖桑摇扇的手微顿,望着白蟾宫的眼神柔和了一下,随后从袖口取出一只金丝钱袋,往桌上一抛:“金子有的是,就看你愿不愿收了。” 钱孝儿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笑眯眯对着烟杆深吸一口,移开烟杆,从嘴里吐出一股烟雾,待烟雾飘到钱袋上方,不一会儿,朦胧缭绕的青烟好似化成了一只人手,晃晃悠悠地提起钱袋往回飘去,落到柜台上后,青烟便轰然溃散,烟消云散。 “送上门的金子都不要,那我就不叫钱孝儿了,五公子,你这是打算在我这鬼客栈多住几天呢,还是又想问谁的名字?”说着,拿起钱袋,掂量掂量了分量。 “住就不用了,不过确实想问你一些事,”阖桑说道,转头看向白蟾宫,声音轻柔了许多,“蟾宫,你同他说吧。” 执着烟杆的手僵了一下,钱孝儿看向白蟾宫,脸色隐约变得有些冷淡。 此时,阿大端上茶水,白蟾宫一如既往对阿大道了声谢,阿大心情愉悦地坐回楼梯角,看着白蟾宫,也想听听到底是什么事。 白蟾宫端起茶杯,揭开瓷盖拨了拨浮在水面的茶叶子:“昨天夜里,我在乱坟岗见到吴州城的富商何月康,他的举止很怪异,神智似乎也不太清明,而且还从坟里挖了一张人皮画屏出来。后来,肖时书带人将他抓走,临走时我听见他叫了声‘临娘’,”白蟾宫顿了顿,“我要问的,就是这个‘临娘’,”他合上瓷盖,将茶盏又放回了桌面,“我查过,吴州城里没有一个女子名唤临娘。” 钱孝儿不以为然道:“也许她不是吴州人士。” 白蟾宫摇摇头:“若我没猜错,何月康唤的临娘,就是画屏中人。” 这回,钱孝儿没有立刻搭话,一口一口抽着烟丝,吞云吐雾。 “人皮画屏跟城里死的几个人有关,如果画屏中的女子真是临娘,恐怕已不在人世。我想知道,临娘现下|身在何处,是已投胎转世,还是变成了孤魂野鬼。” 钱孝儿磕了磕烟杆,捏着金丝钱袋摩挲了几下:“你想打听顾临娘的事,恐怕这些金子还不够。”语毕,他目光深沉地看向白蟾宫,好似在暗示什么。 白蟾宫身形微顿,脸上虽仍旧挂着微笑,可突然的沉默难掩两人间气氛的变化,他知道,钱孝儿如此开口,就代表他并不想说起这件事。 可是,他一定要知道其中缘由。 一旁品茗的阖桑倒是悠闲自在得很,他自然也看出个中微妙,不过,倒没立刻开口解围。 “既然收了金子,就定要说些消息,你不愿说顾临娘的身世,那我问你答,说些皮毛就好。”白蟾宫做出让步。 这回钱孝儿倒没为难他了,点了点头,道:“好,你提问吧。” “还是刚才那句话,顾临娘是已投胎转世,还是变成孤魂厉鬼?”白蟾宫重复方才的问题。 “你心中有数,何必再来求证。地府从未接收顾临娘的魂魄,何来转世投胎,”钱孝儿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叶子,放到桌子一边,“这枚金叶子,花得可有些不值。” 白蟾宫不置可否,脸色依旧淡然,不是他的金子,他自然也不会太心疼,一旁的阖桑也难得安静地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过了片刻,白蟾宫思索着又问:“顾临娘是否是吴州人?她已身故多久?死后所葬何处?”一连三个问题,每一个都切中要害。 钱孝儿连取三枚金叶子,一边拉开拴在烟斗上的烟丝袋,取出一些,往烟斗里添了些烟丝,一边不紧不慢地回道:“她是吴州人,七十多年前,还是一个艳名远播的名妓。死了有些年头了,六十年前伽蓝寺落寞的时候,她刚死了不到半年。至于身埋之处,这个可有些复杂了,换句话说,埋她的人,可是想她死后不得安宁,又怎会给她找块风水宝地。” 钱孝儿说得很模糊,白蟾宫沉默了一会儿,才第三次开口问:“人皮画屏跟顾临娘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看着钱孝儿又从钱袋里取出一枚金叶子,捏在指尖把玩:“这个也很简单,那张画有顾临娘生前神韵的画屏,上面所用的人皮,正是从顾临娘身上扒下来的。” 白蟾宫虽未有太多诧异,但听到这个答案,却也有些心寒,毕竟这种作画之法,实在是有些残忍:“这么说,吴州城里死的男人真的都是被顾临娘所害。” 钱孝儿点了点头,取出金叶子一枚。 “她为什么要害那些人?”顾临娘死了这么久,害死她的人恐怕也已不在人世,她所做的一切不太像是报仇这么简单。 “如果我说就是报仇,你相信吗?”像是听到了白蟾宫心中所问,他微眯的凤目抬起,直视白蟾宫恍若沁水琉璃的双目。 静静地对视了片刻,白蟾宫缓缓摇首,道:“不信。” 钱孝儿接着取出金叶子,语气平缓地说:“顾临娘的下场很凄惨,那时她已年过三十,姿色不再,早已不是当年名噪四方的绝代佳人。她被人活活打死,头部和四肢都被割断,埋在不同的地方,又被掏空五脏六腑,剥去皮肤,如今过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9 了六十多年,恐怕再难找到埋骨之所。这手法是很阴毒的,给你一些提示,断她四肢头颅,埋于不同地方,是不想留她全尸,令其无法转世投胎。而所有的腑脏喂了野狗,那些畜生早化作尘土了,人皮则是被卖给当时一个专门用人皮作画的西域画师。总之,顾临娘是不得好死,就算化作厉鬼也是应该。”顿了顿,钱孝儿微阖凤目,吐着烟圈浅笑低吟起来,“无肠公子笑浮屠,百年腐骨问阎罗。” 白蟾宫神色微变,他并未想到顾临娘的死因会是这样,一旁的阖桑也稍稍变了脸色,摇扇的手都顿住了。 人说鬼神可怕,可当一个人真正的心狠手辣起来,比鬼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难怪钱孝儿不喜欢活人了。 “我和蟾宫在丰牙山的密林深处找到一处山屋,老蜉蝣提起,何月康能找到人皮美屏,是因为他数次梦见屏上的美人,并且,画屏上的女子一直叫他去丰牙山的山屋,”几人沉默了半晌,一直倾听对话的阖桑开口回忆着说,“山屋已经有些年头,风吹雨打下,只有些框架还存留着,屋里乱糟糟的,衣柜里的衣物没被虫蛀尽,地上还有一面破碎的棱镜,旁边洒落着一些胭脂盒,一切的迹象看来,那里曾经有一个女子居住过。而且,从衣物来看,应当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女孩。奇怪的是,所有的食具都有两套,其中只有一双筷子看得出经常使用。” 阖桑的一番推论令钱孝儿侧目看向他,他沉声低语:“原来,你们已经去过那个地方了。” 如钱孝儿所言,在吴州城里时,白蟾宫莫名其妙将人面桃花吓得落荒而逃,之后,他和阖桑,还有褚宁生、木鱼决定结伴去找福叔口里提过的山屋。一路上,阖桑问起吴州城这宗悬案,白蟾宫也就如实一一告知了他。待寻到丰牙山深处,果然找到一处破落的山屋,几人逗留了许久,希望找到一些线索,可惜时过已久,很难再找到什么蛛丝马迹,他们只发现新科状元肖时书似乎早已来过。 后来离开丰牙山,白蟾宫便和阖桑前来“义庄”向钱孝儿打探消息。因褚宁生是个大活人,木鱼留了下来,陪着褚宁生等在“义庄”的瀑布外。 “对了,”白蟾宫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对钱孝儿道,“木鱼在山屋后面的草丛里找到了这个。”说着,远远地递向柜台后的钱孝儿。 钱孝儿只抬眸看了一眼。 那是一只金黄的长命锁片,做工很精致,大概只有半个拇指大小,上面刻着四个隽秀的字迹,长命百岁。锁链已生了铁锈,黄金打造的锁片却完好无损,只是有些缝隙镶了些泥。 钱孝儿捏起阖桑的金丝钱袋,在半空对着两人晃了晃:“没有金叶子了,下回再来问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回 隔世瀑布下,白蟾宫略微抬了抬手,一把艳红的锦伞立刻从袖口滑出,那几十只摇摇晃晃的小铜铃,铮铮相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抓住伞柄,打开艳伞,将其置于头上,白蟾宫微微向旁倾了半边,站在身边,比他身材更为欣长的男人,立刻也被纳入艳伞之下,原本伞下不多的空间立刻更显拥挤狭小,两人紧贴在一起,几乎都有半臂露在外面。 又一次离得日思夜想的人如此之近,阖桑禁不住闭目沉醉地吸了口那人身上幽冷的艳香,带着一抹醉意,犹如浅啜了一口埋在千丈冰雪下的琼浆玉液,微醺踉跄于云端。 若有似无更为向身边的人靠去,忽而一滴水珠莫名溅进了伞底,像是一粒冰屑,沾在那人露出衣襟的白皙脖颈一侧,珠玉般剔透着肌肤下见不着模样的骨骼。 他竟觉得,这白蛇,无论是皮,是骨,还是血肉,都是一字美言难以诉尽。 天下绝色,也不及此人皮骨凝水。 阖桑原本想要戏耍白蟾宫的心情,忽然之间有些动摇,自己的目光已不似之前浅尝辄止,只尝皮相美色,此刻,他有一种,舔进身旁人骨肉的深邃错觉。 闭了闭双目,阖桑稳住心神。 他只需要采撷美物最为动人的时刻,至于彻底的拥有,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思考。 他动心的,只能是心头的那根食指,为美食所动,绝不能是那一滴心尖血,剖心而动。 “如果没有这把招魂伞,白天就算找到‘义庄’,是不是都不能穿过这帘瀑布?”像是在掩饰什么,阖桑靠在身旁人的耳旁低声言语道,温热的吐息擦过白蟾宫耳边的细发,犹如窃窃私语。 来寻钱孝儿,进入瀑布里面的时候,白蟾宫也用到了这把红锦艳伞,阖桑当时问他为何要用此物,白蟾宫的回答是,瀑布的水是窥心之魂,没人想被无端端窥去了深埋心底的秘密。而招魂伞是出自钱孝儿之手,是杀人利器,也能隔绝窥心之水。 白蟾宫缓慢向外迈着步伐,他听到阖桑突然的询问,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就好似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他垂头隔开一些距离,声音平缓地说:“人是自私的,妖魔鬼怪亦不例外,水窥心魂,若脏得无法入眼,就算有再多银子,钱老板也不会放在眼里,‘义庄’这座鬼门关,在夜里都不会为其打开。世间上,老死无人送终,有钱也能买来孝子嚎哭。他钱孝儿只是‘银两孝子’,并非是‘义庄’的‘丧哭孝子’,银子是一码事,污秽却又是另一码事。” “你似乎很了解他。”听白蟾宫对钱孝儿一番评论,阖桑玩味道。 白蟾宫却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他,我只是在说我眼中的他。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心魂复杂,就算看尽一辈子,也不一定真的看得透彻。” 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阳光有些刺眼,水幕落在身后,在白蟾宫的带领下,两人撑着同一把红锦艳伞,终于穿过了瀑布。 “听你这么说,好像每个人之间都是陌生的。”注视着白蟾宫的一举一动,阖桑见他收起没有沾上一丝水迹的红伞,握着红伞的几根手指微微伸直一下,艳伞便自行向后滑进了他的袖中。 白蟾宫听阖桑如此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他回头看向阖桑,道:“两人相处,相处的只是现在,不是曾经或者未来,就像我们掐指一算,算的不是过去事,也并非未来事,而是尚在发生的事。相处差别只在于深浅,就算看不透,有根线连着,也不是说扯断就能扯断的,就好似血缘一样。” 阖桑捻着这段话咀嚼半晌,举扇抵住下颚,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蟾宫:“说得有理,只是……怎么突然觉得,我好似被夫子念了一通。” 白蟾宫收回目光,浅笑了一下,脚踩白莲浮于水面的碧绿荷叶,向前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0 走去,低沉略带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抹烟雾,沉静地飘散开来:“五公子若还要我相伴游玩,恐怕今后少不了听白蟾宫似是而非的唠叨。” 阖桑抬脚追上去,笑道:“清闲了这么久,难得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更何况,蟾宫的声音,我是极喜爱的。” 白蟾宫闻言,只笑未语。 “白兄!恩公!” 这时,等在小潭岸边的另外两人听到动静,立马起身站了起来,书生还朝着他们不停挥动手臂。 不知为何,白蟾宫怎么觉得褚宁生比他们进“义庄”之前高兴了许多,红光满面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阖桑随着白蟾宫上了岸,刚一站定,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小山神木鱼,突然猛地朝他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道:“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阖桑怎么也想不到一出来就是这个阵势,折扇一合猛敲了一记木鱼的脑袋,厉声呵斥道:“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再说!” 双肩耸动着抽泣两声,木鱼一边揉揉脑袋,一边抬起鼻涕泪花糊成一团的脸,通红的眼中闪着泪光,十分委屈地望着阖桑。 “主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然,木鱼活不下去了……”说着,竟咬着嘴唇捂嘴啜泣起来。 阖桑皱眉,见木鱼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上界终于出手为难他的钱袋了,不然,他还真想不出有谁能把这个鬼灵精惹成这副模样。 挥了挥手中折扇,阖桑示意木鱼站起来,并告诉他:“好好说话。” 木鱼吸了吸鼻水,松开了阖桑的腿,抹着泪无力起身,目光瞟到一旁畏畏缩缩的褚宁生,顿时凶相毕露,吐着唾沫星子连珠带箭道:“主子!书生他不是人!他耍诈,骗了我的金豆子还不承认!!你要为我做主啊!木鱼的身家全在那儿了……”说着,作势又想朝阖桑扑去。 阖桑立马抬扇打开木鱼即将伸过来的爪子,拉下脸疾言厉色道:“好好说话!”心底真是恨铁不成钢,木鱼怎么什么都跟褚宁生这个瘟神学,动不动就五体投地扑到他脚边,他还活得好好的,还没入土为安呢! 揉揉被打得通红的手背,木鱼瘪瘪嘴,含着泪本还想撒撒娇什么的,结果抬头见阖桑脸色不佳,忙乖了下来,小声哽咽道:“主子,你和……你和白蟾宫进去没多久,我和褚宁生觉得无聊,就……我就开了一个小赌局,想消遣两把……结果!”他猛然抬首,回头恶狠狠地指着褚宁生,把书生吓得一个激灵,“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法,竟把……竟把我的金豆子都赢光了……”言毕,又开始嚎啕大哭。 阖桑挑眉,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妖法?那真是奇怪了。就算会使妖法,也是你吧?他一个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把你这个滑头鬼治住?” 笑话,他还没见过哪个神仙倒过来说一个凡人会妖法的! “他真的会妖法!”见阖桑不信,木鱼心急火燎地大叫起来,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前几次我还以为是书生运气好,把把都被他赢了,可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使了点小手段,可到最后还是赢不了他!不管怎样,我掷出来的点数都比他小,不然就都是六点,不赢不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他耍诈出老千,骗我的金豆子!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小生真没骗人!”另一旁的褚宁生也急了,“子曰,勿欺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生饱读圣贤之书,怎么可能为了区区钱财伤了两家和气!误会,真的是误会!” “误会你个死人头!我都倾家荡产了还误会,你……你这个小偷,骗子,臭老千!” 木鱼磨着牙,一双眼睛发狠瞪着褚宁生,睚眦欲裂,真恨不得一口咬死褚宁生得了。 其实,那些输掉的金豆子不至于真的令他倾家荡产,毕竟自己的老窝还有个私藏的小金库,全是和各种山精赌骰子赢回来的,这么几袋金豆子还不够他献给雅五公子塞牙缝。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他赌遍天下无敌手,莫名其妙败在一个穷酸书生手下,这简直是被五雷轰顶更打击他。 也是经此一事,他忽而有些明白人面桃花被褚宁生搅了好使后,为什么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了,他现在就和人面桃花当时的心情一模一样,恨不得将书生扒皮吃肉。 这要是被那些山精知道了,他一代赌神今后还怎么混…… “行了,”阖桑啧了一声,知道了来龙去脉,又怎会不清楚木鱼那个小心思,于是对书生招了招手,“你过来。” 褚宁生战战兢兢走到阖桑身边,双手捧着四五只钱袋,咽着口水说:“我没想过真会赢这么多金子,本来也是想还给木鱼的,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收,说不是他赢的,就不是他家的金豆子……还嫌我……嫌我会沾上晦气……” 阖桑接过金豆子,在手中掂了掂,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木鱼,扯着嘴角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藏了不少嘛……” 木鱼顿时脸色一变,打嗝似地猛地收住啼哭,心虚地左瞟右瞟,心底暗叫糟糕。 泪汪汪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他忽而觍着脸对阖桑谄媚道:“主子,这几袋金豆子本来就是孝敬您的,不过暂时由我保管而已。毕竟书生老是缠着你,我怕这瘟神害得我们一穷二白,说不定这些金子哪天不是被山贼打劫,就是献给土地公了,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书生糟蹋了啊!” “我还你你又不要……”褚宁生委屈地小声嘀咕,木鱼暗自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时,一直在旁没出声的白蟾宫,像是看够了戏似的,忽而开口说道:“既然木鱼不愿收回,褚兄又不敢收下,不如,就再赌一次,让五公子替木鱼赢回来。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回 木鱼和褚宁生双双一愣,下意识看向似是也没料到白蟾宫会如此说的阖桑。 半晌沉默,阖桑盯着白蟾宫,像是想要从他那张白如画皮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片刻,他扬唇倜傥一笑:“若是蟾宫奉陪,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雅五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打了一个冷战,木鱼和褚宁生猛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好,”白蟾宫倒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五公子既然如此说了,我自然也没有怯而不赌的理由。” “又赌?”褚宁生见局势已定,顿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苦着脸仰天长叹,“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沉迷赌博,枉我褚宁生饱读圣贤书,真是失礼,失礼。” “失礼个头,”木鱼揍了书生一拳,“赢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1 了钱就想跑!休想!”卷起衣袖抓住褚宁生,就往方才聚赌的竹下拖去。 “不如换个玩法?”阖桑突然道 木鱼眼睛一亮,回头问:“主子,你想怎么玩儿?”只要能把金豆子赢回来,怎么玩儿都行! 阖桑想了想,目光落到手中的金豆子上,打开折扇一下一下地摇晃起来:“这几袋金豆子真要赌完,恐怕要费些时间,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一把定输赢又太倥偬。不如,我们四人以金豆子做头筹,输了的人只要脱掉一件衣服就好,如此反复,到有一个人只剩一件蔽体之物时就算结束,而所有的金豆子都归身上剩余衣物最多的那人。” 褚宁生和木鱼对视一眼,看了看美若青烟胧月的白蟾宫,又看看阖桑盯着白蟾宫不怀好意的目光,同时在心底吐出了两个字,禽兽。 “我无所谓。”哪知,白蟾宫一派从容,第一个席地坐于青竹下,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褚宁生在心底挣扎了一下,看向白蟾宫,小声说:“白兄都无所谓了,那我也没话好说……” “随便啦……”木鱼摆摆手,小声嘀咕,“反正又不是我吃亏……”偷瞄了眼白蟾宫,有些忐忑不安,只希望待会儿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主人不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就行。 见几人都无异议,阖桑看着白蟾宫似笑非笑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捏着金豆子的手向上一抛,几只小布袋不偏不倚挂在了一颗矮竹尖上。 四人各据一方,席于竹下,木鱼捏着三枚骰子高声宣布:“赌局开始!” 第一局,木鱼先掷,接着是阖桑,白蟾宫,最后是褚宁生。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木鱼所说,书生赌运极佳,第一局就赢了。所掷点数依次是,木鱼三、三、五,阖桑四、五、六,白蟾宫最小,二、三、五,书生全是六点。 所以,第一局就是白蟾宫输了,需得脱掉一件衣服。 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白蟾宫身上。 白蟾宫恍若不觉,白皙纤长的十指,缓缓解开腰带。 一片静谧中,不知道是谁咽了一下口水,不大不小的声响显得十分突兀,引得白蟾宫倏尔抬眸,烟雨秋目好似一把飞刀凌厉地戳向了三人。 “我什么都没看到!”褚宁生两手“啪”地砸到脸上,死死捂住眼睛。 “我……我在数金豆子……”木鱼也飞快低头一下一下抠着地上的泥,不忘擦掉嘴边的口水。 “咳……”倒是阖桑一脸镇定,咳嗽了一声,眉开眼笑地对白蟾宫说,“只是第一局罢了,蟾宫千万不要太在意。” 白蟾宫不答,一下抽出腰带,将素白的外衣脱下,整齐放在身边,含笑回道:“胜负乃兵家常事,何况赌桌之上风水轮流,赢到最后的还不知道是谁。” 就这样,不知是应了白蟾宫这句话,还是怎么回事,自从第一局白蟾宫输了以后就没再输过一局。直到最后,褚宁生依旧每把都是六,木鱼输得只剩一条亵裤,连阖桑都连输了好几把,脱得打起了赤膊。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怎么会这样!”木鱼不敢置信地连连捶地,又开始鬼哭狼嚎,“我的金豆子……我的名声……我不活了我……” “木……木鱼……你别这样,我还你就是了……”褚宁生是彻底怕了木鱼,一边想将木鱼拉起来,一边硬往他怀里塞着几袋金豆子。 一旁的阖桑,则脸色阴沉地一件一件穿回衣物,面上没了半分笑意,只是嘴角仍旧淡淡地上扬着。 白蟾宫心情愉快地看着三人,拣起外衣和腰带,对三人轻笑道:“我先回寺庙了,你们慢慢来。” 褚宁生本想和白蟾宫一起回去,奈何他实在是拿木鱼没办法,伸出去想叫住白蟾宫的手,又收了回来转而去拉赖在地上不起来的木鱼。 “还没闹够?”这时,阖桑冷嗖嗖地飘出一句话。 木鱼猛地收声,抬头看了看阖桑的脸色,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他咽了咽口水,老老实实从地上爬起来,结结巴巴地对阖桑说:“主……主子,我闹够了。” 阖桑起身:“闹够了就走吧。”往前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看向褚宁生和木鱼,锐利的目光如寒冰刺骨,令两人莫名发起了抖来,“今天的事,若是谁敢说出去……” “我什么都不知道!”木鱼和褚宁生齐声叫道,紧紧捂住嘴巴不停摇头,两人的额上都渗出一阵细细的冷汗。 阖桑微笑,嘶地一声打开折扇,继续朝前走去,又成了风流倜傥的翩翩佳公子。 木鱼松了一口气,真感觉是九死一生,他看向旁边也跟从鬼门关爬回来似的褚宁生,开始一路恶声抱怨。 “都怪你个扫把星!这下好了,惹得主子生气了!” “怎么又怪我……” “不怪你怪谁!扫把星!瘟神!” “又不是我想变成这样的……而且,是……是你要赌的……” “怎么?你这是怪我咯?怪我要输给你!怪我赌艺不精?好哇褚宁生,平时看你老老实实,原来心里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我倒要扯出来看看,打了几个结,弯了几道弯!” “啊!别,别!木鱼你放过我吧,小生是无辜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回 自褚宁生赢了木鱼的金豆子以后,木鱼就开始发疯似的百般折磨褚宁生,这折磨还并非皮肉之苦,而是精神上的深深摧残。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 “锵锵锵!!!”一阵锣声震天响起。 褚宁生猛地拉开房门,正想对着外面猛敲铜锣的小童子说话,木鱼剜了他一眼,昂着头提锣回了自己的房。 褚宁生深呼吸一口气,关上门,又走回桌前,聚精会神看起油灯下刚买回来不久的新书。 他翻过一页,大声朗读起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 “咚——咚——咚!”门外响起皮鼓激越雄壮的声音,桌子上的油灯晃了晃,褚宁生险险扶住,油灯才没被那声声巨响震落地面。 他青着脸色,正想起身,哪知屋外的鼓声又突然戛然而止。 褚宁生忍了忍,继续读书。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 “锵——唰——铛铛铛!”没读几句,外面又传出阵阵打斗声。 褚宁生一惊,连忙起身打开门,慌张地朝外面说:“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山贼来打劫了?” 门外却只有木鱼一个人舞刀弄剑,刀光剑影中,被削的芒草尖四处乱飞,还都是朝着褚宁生的方向飞来,书生没来得及说其他话,就被迎面扑来的芒草尖当头罩得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2 满头都是。 “打劫?”木鱼收势,“你还没被人面桃花揍够么?”说着,随手将剑丢了出去。 褚宁生摘掉头上的芒草尖,咬了咬牙,气势汹汹走到木鱼面前,挺起胸,道:“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几天你老是跟我过不去,白天你使唤我做这做那,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你知不知道现在已是夜深人静,再过不久我就要上京考试,让我读不进书你有什么好处!是你自己不要金豆子的,我也还给恩公了!你……你这个豆丁大的娃娃,为什么心眼儿这么坏!” 木鱼没想到褚宁生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开始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待听出褚宁生是在教训他时,立马握紧拳头磨牙道:“我心眼儿坏怎么了!我喜欢,我乐意!再说,这寺里又不只住了你一个人,我闲着没事敲敲锣、打打鼓,耍刀弄枪,你管得着么你!” 哼,反正神君今晚和白蟾宫逍遥快活去了,他才不要放过这个大好时机! 木鱼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一旁的褚宁生不寒而栗,打了一个寒战。 “你你你……你怎么笑得这么恐怖!”褚宁生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居然会露出这种阴森的笑,这简直成精了。 木鱼白了他一眼,忽而想到什么,黑眼睛一转,抬手搭上褚宁生的肩头,他矮了书生几乎一个头,如此吊着褚宁生的肩有些辛苦。 “这么吧,我木鱼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不想我吵你读书,就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做到了,我保证今后再也不无缘无故使唤你,也再不吵你读书了!”边说边笑得人畜无害。 褚宁生缩了缩脖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木鱼:“真的?你真的不整我了?可是……我怎么感觉……没什么好事……” 木鱼拍拍胸脯:“当然是真的!”又锤了一记书生的胸口,差点没让书生把肺咳出来,“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怕什么!保证你一定能做到!” 褚宁生止住咳嗽,想了想,问:“那你要我做什么? 木鱼笑得越发灿烂,他拉着褚宁生走到一旁,凭着月光,指着大殿后面轮廓模糊的宝塔说:“看见那座宝塔没有?只要你敢打开门走进去,咱们俩的恩怨一笔勾销!” 褚宁生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这么简单?” 木鱼一个劲点头:“就这么简单,怎么样,愿不愿意去?” 褚宁生犹豫不决,怀疑道:“你不是又想耍我吧?” 木鱼天真无邪地连忙摇头:“怎么会呢!你看我像这种人么?” 像! “上次修缮寺庙的时候,我丢了一个铜子在里面,你只要帮我把铜子找回来,你赢我金豆子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个铜子而已,干嘛非让我一个人大半夜跑去那么阴森的宝塔……”褚宁生不解,言语里尽是委屈。 “怎么,你不乐意?”木鱼立马拉下脸来。 书生见木鱼似是又要发火了,皱着眉头,苦恼地说:“这……这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木鱼一听,一把揪住褚宁生的衣领,恶狠狠地对他说:“我说你这书生怎么这么麻烦,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成天把什么子啊曰啊的挂在嘴边!一个铜子就不是钱了?只有金子银子才是钱?好多人连一个铜子都没有,只能靠要饭过活呢!败家子!” 褚宁生被木鱼掐得快喘不过气来,忙缴械投降:“行行行……我答应你就是,答应你就是。” 木鱼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地松开了他:“那你快去,快去!” “那我去拿个灯笼,”褚宁生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身不放心地对木鱼说,“你说话可得算数。” 木鱼连连点头,那笑直叫褚宁生直打哆嗦:“算数,肯定算数!”眼睛一转,咳了咳一声,又语重心长地接了句,“冤家宜解不宜结嘛,我也不想咱们今后见面都跟仇人似的。所以,你也至少得表现出你想和我和解的诚意对不对?” 褚宁生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点点头,继而百般不情愿地回屋去取灯笼。 木鱼收起笑意,冲着褚宁生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等有命活着回来再说吧! 他转身看向阴气甚重的宝塔,反正白蟾宫起初引书生来伽蓝寺,也是为了让书生替他打开达多宝塔的那扇门,他不如顺水推舟,既做了人情,又报了败赌之仇。 他才不信,褚宁生还会这么走运,连宝塔里的厉鬼都对他视若无睹! 大雄宝殿的红漆大门后,苏小慈躲在阴暗处,从门缝后看着院子里的小山神和褚宁生。她早已注意两人多时,而今听到小山神居然怂恿书生孤身前去达多塔,原本惨白的脸更是苍白如纸。 前几日倌兴哥刚给青鱼精渡过男子精血,元气有损,此时正在阁楼修养元神,不然前段时间那帮山精前来修缮寺庙,吵闹到大半夜,扰得他无法静心,他也不会大发雷霆。现下虽睡得深沉,方才未被小山神的胡闹吵醒,可青鱼精寄身之所便是达多塔内,小山神如此说,根本是让书生前去送死! 苏小慈越想越是后怕,心急如焚地在原地踱来踱去。 小山神不离开,此刻白蟾宫也不在寺内,她根本不敢随意现身接近书生。 怎么办,该怎么办…… 褚宁生拿了灯笼出来,在木鱼的催促下,凭着灯笼昏黄的亮光,壮着胆子往大殿后的阴森宝塔走去。 木鱼看好戏似的瞧着褚宁生的背影半晌,待看不清那道灯笼的亮光时,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转身回房打盹儿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回 苏小慈见木鱼离开,立刻抚开大门,从大殿冲出,飞身朝褚宁生的方向而去。 她本想开口唤书生,可又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吓着书生,弄巧成拙,眼见书生已走到达多塔下,心慌意乱的苏小慈伸手想去抓住褚宁生。 哪知,褚宁生肩头的阳火猛然高涨起来,一道金光闪烁,顿时将苏小慈打出几丈之外,滚落到一旁的草丛里。 面色痛苦的苏小慈,低头看向不停发抖的双手,只是刚刚碰到书生罢了,掌心就已被金光烫得满是水泡,几乎作废。若是自己再贸然接近书生,恐怕下场就是魂飞魄散。 她扶着石灯站起来,浑身针扎似的疼,而塔下的褚宁生已经伸手去推那扇爬满藤蔓的塔门了! 说时迟那时快,苏小慈忽而想到什么,抬手对着书生的膝盖隔空一弹,褚宁生瞬时毫无预兆地朝着地面跪了下去,脑袋一下撞上塔门,额上瞬时被磕出一道血痕来。 “白官人,你一定要回来救书生……”苏小慈低声喃道。 另一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3 边,西湖最大的一艘青楼画舫里,正陪着阖桑赏美人霓裳凤舞,听黄莺巧唱笙歌的白蟾宫,腕间的红线忽而一动,牵得他的手一下打翻了桌上的葡萄美酒,差点弄湿衣衫。 好在场上所有的达官贵人,公子浪子目光都集中在舞台中央的歌舞之上,身旁的阖桑也只轻轻看了他一眼,便又沉醉进了美姬声色之中,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白蟾宫微动指尖抽出隐于腕间的生死线,红线缠在指间隐隐泛着红光,他心中正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耳边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铜铃撞击声,一声比一声清晰,宛若催命一般,正是隐于袖中的招魂伞所发出。 白蟾宫脸色微变,侧身回避了一下|身旁的阖桑,抬手幻出那本记载了几十名男子生辰八字的宝钞,翻开一看,果然见褚宁生的名字上,那个“褚”字渗出了殷红的血迹。 掐指一算,顿时脸色大变。 “出什么事了?”这时,阖桑已察觉他的异样,收回目光,略微俯身附在白蟾宫耳边低声问道。 白蟾宫不动声色地收起生死线与宝钞,面色恢复如常,他转身对阖桑说:“五公子,白某有事欲提前告辞,扫了五公子的雅兴,白蟾宫下回定当罚酒十杯赔罪。”说完,站起身来,快步朝外走去。 阖桑随之起身,一把拉住白蟾宫的手,沉声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面色微沉,任是谁恐怕都不喜欢游伴半途离席,何况还是他心心念念的一个人。 “五公子,白某真的不能陪你再听下去,还望见谅。”拂开阖桑的手,白蟾宫没再多言,继续朝船舱走去。 画舫此时正停在西湖中心,为了掩人耳目,白蟾宫走进船舱,准备从人迹稀少的船尾悄悄离开。 然而,他刚踏进船舱一步,忽而感到一股强横的冲击力,好似一块千斤重的大石飞快砸在了自己身上,震得自己险些没站住。 他难掩诧异地四处寻望,目光落到舱内,不知何时摆放在角落的一盆桃木盆景上,艳丽的桃花枝间挂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牌,上面用朱砂刻着“桃李争妍”四个鲜红的大字,显然是某个显贵的客人为了讨好舫里的姑娘,特意搬上船来的。 他与阖桑一早就来到画舫,现在才发现船上多了这么一个致命的东西,不禁直在心底大骂自己疏忽。 桃木,乃五木之精,驱鬼辟邪。 白蟾宫虽不怕符咒,擅使符纸,但是,他终究未蜕妖胎,有一个克星,就是桃木。凡近桃木五尺之内,他的肉身便会千刀万剐似的剧痛起来,魂魄受其影响动荡不堪,犹如硬生生被赶出躯壳。 阖桑此时已经追了上来,本还怒意未消,却见白蟾宫面色惨白地扶着门框,浑身颤抖得好似随时都会倒在地上。 他有些吃惊地上前扶住白蟾宫,待看清白蟾宫的状况,感到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所有的怒意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停担心地问:“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蟾宫靠在阖桑怀里,张了张双唇,气若游丝地对他说:“……五公子……快带我……离开这……” 身后的歌舞已至高|潮,一个小厮突然掠过两人朝着桃木盆景走去,他将盆景抱起,美滋滋地跑回舱门,似是要将其在此刻献给台上的美人。 靠近两人时,白蟾宫终于忍不住,细微地闷哼一声,两眼翻白昏倒在了阖桑怀中。 “蟾宫,蟾宫!”阖桑大惊,摇晃着怀中昏死过去的人,又不敢使太大的气力,生怕如此脆弱的人儿会碎在自己怀里。 那张美若青烟胧月的脸,苍白得近乎一张白纸,周身也是寒气一阵一阵往外冒,阖桑心中一紧,收紧环着白蟾宫的手一把将其抱了起来。 “来人!”他高声喊叫,唤来老板娘,在她的带领下,抱着白蟾宫从进了一间幽静的厢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回 阖桑小心翼翼将白蟾宫放在床上,隔着衣物,能清楚感到他骤然升高的体温,明明最初还似冰块寒得刺骨,此刻却又好似火炉,烫得人的指尖都快融化。 再仔细看昏迷不醒的白蟾宫,原本惨白一片的脸上,泛着一抹异样的红晕,整个人都浮着一层热气,简直就跟快煮熟了似的。 拭了拭白蟾宫额角渗出的细细冷汗,阖桑回头见老板娘忧心忡忡地伸着脖子探望,似乎担心白蟾宫在画舫出事,会受到牵连。刚才走来厢房,还一个劲旁敲侧击到底出了何事。 “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准备一桶冷水来!”阖桑沉下脸色,厉声对老板娘吼道。 老板娘吓了一跳,手中的纨扇差点掉在地上,见阖桑黑着一张脸,忙道:“好好!”匆匆出了厢房使唤下人搬来澡桶,依照阖桑的要求灌满了一桶冷水。 “你们全部出去!” “啊?”老板娘有些没反应过来。 白蟾宫烧红的脸颊愈发嫣红,所散发出的热气更是一点比一点灼热,整张脸似是快要滴出血来,连五官都几乎快看不清楚了。 阖桑不再多言,抬手解开白蟾宫的腰带。 一旁的老板娘看这架势,玲珑心思顿时一点即通,她执着纨扇掩住嘴,乐呵呵地招呼所有人离开厢房,临走时,不忘提醒阖桑:“大爷,有事您吩咐。” 那床上的人浑身通红,又昏迷不醒,不要热水却要冷水,若真有毛病,该是请大夫才是,以她多年纵横风月的经验来看,八成不是中了春|药就是迷药。 只是想不到那华服公子长得如斯俊俏,起初惹得舫里的姑娘们都看傻了眼,竟然也好这么一口,这得伤了多少美娘子的心呐。 老板娘兀自叹了一口气,关好门,转身离去时,忽而顿住了脚步。 对了,那床上的人长得什么模样来着?怎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老板娘奇怪地回想着,明明自己离得那么近,怎么会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会儿想起来,那床上人的长相十分不真切,就好似有一笼雾罩在那人周身,虽听得见声音,闻得着那人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幽冷艳香,可她几次去看那人的长相,回过神来时却都不记得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还真是邪了门儿了。 暗骂了声晦气,老板娘收拾心情,抬起笑脸,摇着纨扇离开了门前。 厢房内。 “蟾宫。”阖桑轻柔地将白蟾宫从床上扶起,面对面地靠在自己肩上,他一边拉开白蟾宫的衣襟,一边附在他耳边低语,“听得见我说话吗?” 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的白蟾宫,呼吸已开始逐渐微弱起来。 “虽然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不过我想,这样你应该会好受一点。” 阖桑剥开白蟾宫的里衣,圆润略显清朗的肩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4 头出现在视线里,肌肤滑如凝脂,通红着,散发着不一样的温度,使其蒙了一层细细的热汗,灼伤和湿润了阖桑的指尖。 阖桑的动作顿了一下,过了许久,再继续动作,将白蟾宫身上所有蔽体的衣物脱去。 落入眼底的腰肢,纤细柔软却并不单薄,那两只修长的双腿此刻虽无力地垂在床上,却比风情万种的女子更为漂亮诱人,这恐怕是蛇妖特有的妖娆。 只是,他身|下的人却更加特别。 阖桑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白蟾宫的肌理与骨骼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隐隐看得出蕴含着无限的力度,柔美却又区别于女子的似水之美,而是一种恍如月光般的朦胧之美,连皮肤上都鲜少看到煞风景的绒毛,久久凝视之下,引得人喉头干渴。 任是谁看到这一幕,恐怕都不可能坐怀不乱,更何况,白蟾宫本身就是他的猎物。 可惜。 现在还不是品尝的时候。 阖桑微阖着眼眸,紧紧盯着白蟾宫即使通红却仍旧美丽的脸颊,流连在那一点茱萸周围的手移到白蟾宫乌黑的青丝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另一只也按在白蟾宫的指尖,轻轻握住。 他浅浅地勾着嘴角,眸中幽暗的光彩流转,就好似将床上的人紧紧包裹在自己的眼眸深处,直到溺死其中。 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笑,一种绝不会输的笑,一种……掌控自如的笑。 之后,阖桑也褪了衣物,抱起赤衤果的白蟾宫,来到偌大的澡桶边,踏进了冰凉的水中。 他将白蟾宫搂在怀中,靠在身后的桶壁上,撩起冷水仔细抹过怀中人未浸入水中的皮肤,高热的温度立刻得到缓解,阖桑甚至隐隐听到昏迷的白蟾宫下意识地低哼了一声。 “蟾宫,现在好多了么?”阖桑在白蟾宫被冷水打湿的耳边低语,吐出的热气摩挲着耳后微红的肌肤。 然而,白蟾宫自方才的那声呻|吟后,又再无响动。 等了半晌,确定白蟾宫并未醒来,阖桑又继续撩着冷水替他降温,规规矩矩的,什么都没对白蟾宫做,简直快成圣人了。 可是没过多久,阖桑却突然听到白蟾宫很低很浅的一声呓语。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琢磨过来,白蟾宫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青兆。 阖桑顿住动作,看着好似被什么梦境魇住的白蟾宫,见他眉头微蹙着,双唇一颤一颤地呼吸,似乎很痛苦,他不禁一阵若有所思。 青兆,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只是,一时间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当感到冷水微热,便立刻抱起白蟾宫从澡桶走出,将他放进床内,拉过被子遮上那副不着寸缕的身子,自己也套上衣物,唤进候在门外的小厮,让他们继续换来冷水。 就这样,整整一夜,阖桑陪着白蟾宫浸了一桶又一桶冷水,最后甚至让老板娘找了些冰块,混在水中,才渐渐使得白蟾宫身上的温度降了下来。 途中,有所好转的白蟾宫短暂的清醒过一两次,意识模糊间,感受到阖桑精心的照料,气若游丝地道了一声“多谢”。 阖桑只是轻笑了下,在他耳边低语:“不怕,有我在。”很轻地白蟾宫湿漉漉的耳后落下了一个吻。 他是世间最好的情人,不管对谁而言。 即使,他只是想深尝一次滋味便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回 画舫上的变故,令白蟾宫无暇顾及褚宁生这个倒霉书生的事,而阖桑根本不知褚宁生可能在伽蓝寺遇到危险,更何况他被锁了神骨,此刻一心系在白蟾宫身上,就更别想他从天而降去救书生了。 因此,纵然苏小慈急得六神无主,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书生推开塔门,提着灯笼走了进去。 片刻,就再也看不清灯笼昏黄的光亮,只剩塔门内一片幽深的黑暗。 下一刻,敞开的塔门轰然关闭,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极其突兀响亮。被书生拨开的藤蔓也如同百足之虫,瞬间又爬满了整个铜门,将其紧紧缠住。 苏小慈有些不忍地伸出手去,只可惜,什么都已来不及,她微红着眼眶,轻抿了抿浅色的唇,半晌,终是缓缓收回手,于袖中紧紧收拢五指,哀怨含愁地再看了塔门一会儿,转身幽幽飘走了。 褚宁生走进达多塔后,眼前的景象,却并非苏小慈想的那么恐怖,他也根本没有遇到青鱼精。 他只是举着灯笼,沿着楼梯往塔上走去,四周的一切都与普通的佛塔一般无二。 走了没几步,忽而听到头顶传来叮叮咚咚的敲击声,书生惊了一跳,差点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待扶墙站定,默念了子曰半晌,坚信不愧天地,亦无愧鬼神,不怕因果轮回,报应不爽,才又继续提着灯笼上了走去。 来到宝塔第二层时,隐隐看到有烛光摇曳,他仔细一瞧,竟看到一个白衣僧人正背对着自己,执着铁锤和凿子,一下一下敲打着厚实的青砖。 褚宁生心底原本也是有些发虚的,毕竟这寺庙一到晚上看起来确实有点阴气沉沉的,到处都伸手不见五指,这塔里突然出现一个人,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这寺里有什么妖魔鬼怪,如此提着灯笼缩在楼梯口发了会儿抖,才突然想起不如问问那背对着自己的和尚是到底什么人,说不定是自己想得太多,毕竟这寺庙已修缮好,突然出现一些闲云游僧,可能也属正常。 “大师,你……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贫僧只是个凿壁画的人。” 白衣僧人的声音如水平淡,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鬼怪那么可怖吓人,他转过身来看向褚宁生时,褚宁生一边惶恐着怕看到什么恐怖的脸,一边却又壮着胆子想要推翻自己的臆想,结果眯着眼睛一看,却是一个非常俊秀的年青和尚,面相十分友善,一脸仁慈之色,并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当下便放下了心来。 “大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凿壁画?”褚宁生走近白衣僧人,提着灯笼去看青砖上的浮雕,看清时,不禁连连感叹,“好精美的浮雕壁画,简直跟真的一样!” 白衣僧人回头笑了笑,指着笔画对褚宁生说:“这上面刻的佛陀叫做提婆达多,原本是佛祖座下大弟子阿难尊者的兄长,与阿难陀一样,样貌端正,大姓出家,只是比其阿难陀更为聪明,心思更是七窍玲珑,虽有大神力,与佛祖同修道时,却常怀有恶心想要毁害佛祖。” 青砖上雕有许多提婆达多的宝相,还有与佛祖释迦摩尼的一些事迹,靠近楼梯口处,是提婆达多所制的《五分律》。 褚宁生受教地点点头,道:“小生虽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5 不是虔诚信徒,对佛家经典却也有所涉猎,恶比丘提婆达多的事迹曾听说过一些,他是佛教较为具有争议的一个佛陀。”他抬头环顾了一下昏暗的塔内,“这座宝塔,和寺里的天王佛殿,据说都是供奉提婆达多,小生想,当年的伽蓝寺主持,应是想以阎浮恶果来警示世人,勿造恶因。” 白衣僧人赞许地看了褚宁生一眼:“书生所言不错。”说着,回头继续雕琢青砖上的浮雕壁画,“佛界有‘五逆十恶’,提婆达多未成佛之前,犯了五逆之罪,杀父母,破和合僧,出佛身血,杀阿罗汉,破羯磨僧,又所谓破僧、伤佛、杀比丘尼之三逆之罪。他于摩揭陀国王舍城,受阿阇世礼遇,破坏僧团,处心积虑谋害释尊,杀莲华色比丘尼。五逆罪所犯一罪,便是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出无期,当时的佛陀弟子皆以为是极大恶人。《妙法华经》提婆达多品提到,‘告诸四众,提婆达多,却后过无量劫,当得成佛,号曰天王如来。’便是说提婆达多发下愿力,以恶比丘之相,磨练释尊,助释尊成佛,劝诫世人勿行恶事。虽身处无间地狱,实则早已成就佛道,号天王如来。” 也正是因为提婆达多以恶比丘之相现世,破僧、伤佛、杀比丘,后于地狱终成佛道,因此才会在佛界具有诸多争议。 佛祖释迦摩尼曾说,提婆达多谓其师也,为权诫世人而作五逆罪,甘堕阿鼻地狱,彼实非恶人。 褚宁生叹道:“虽恶非恶,这世间,有多少人以善之名行着恶事,令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又有多少人为恶却心存善念,遭人鄙弃。善恶之分,自古以来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说起来还真是个难题。不过方才听大师一席话,宛如醍醐灌顶,令小生受益匪浅。”他忽而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大叫道,“糟了!忘了正事儿了!” 白衣僧人停住捶打壁画的手,转身问褚宁生:“方才贫僧就想问,这么晚了,书生来此地又是所为何事?” 褚宁生抓了抓头,尴尬笑了笑:“实不相瞒,小生是受人所托,来宝塔内寻一枚铜子的。” 白衣僧人望着褚宁生的目光,恍惚深沉了一下,他手执铁锤与凿子走到一边,指着角落一口巨大的红漆箱子,对褚宁生说:“贫僧多年在达多塔内雕凿浮雕壁画,从未见过什么铜子,不过,”他打开红漆箱子,指向里面,“倒是发现一箱黄金藏在此处。” 金灿灿的光芒,在烛火与灯笼的光亮下,立刻从箱子里铺洒出来,一眼望去略略有些晃眼,褚宁生张着嘴愣了半晌,才堪堪回过神来。 “这这……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子?!”说着,走道红漆木箱旁边,朝里望去,果然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一箱子的金条。 白衣僧人退到书生背后,面露微笑道:“若你想要,可以全部拿去。”平淡的声音好似夜风在耳鬓厮磨,透着一股淡淡的引诱意味。 褚宁生直起身,没有任何迟疑,十分果断地摇了摇头,他说:“子曰,欲而不贪,何况君子取之有道,这些金子不是小生要找的东西,自当不能拿的。” 白衣僧人眼神微变,片刻,笑了起来:“既然如此,贫僧也不强人所难。” 他又走到褚宁生身旁,忽而看到书生的肩膀上有什么东西,便靠近了些,低声“咦”了一下,指着他的肩膀问:“这是什么?” 褚宁生不解,抬起肩膀,扭头看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他右肩的衣衫上,不知何时,竟印了一个小小的黑色掌印! “看来,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白衣僧人道,“依贫僧看,书生你还是回去吧,等天亮之后,再来塔内寻找事物。” 褚宁生一听,连忙点头:“多谢大师提醒,那小生就不多留,先告辞了!”说着,对白衣僧人作了一揖,便提着灯笼慌乱地跑下了楼去。 看着褚宁生远去的背景,白衣僧人浅笑着摇了摇头,他转身走到塔壁下,举起铁锤,继续安静地雕凿着浮屠壁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回 白蟾宫是被身|下硬邦邦的东西硌醒的,迷迷糊糊地看着前方半晌,才记起昨晚差点被桃木震散魂魄。 等回过神来,琢磨出身|下是什么东西,略微侧头就看到身后将自己紧紧环在怀中的男人,沉静地注视了他片刻,才动手拨开了男人横在肩上的手。 从冰凉的水中站起,水面上半点波澜涟漪都未惊起。 许是昨晚为白蟾宫换水降温,将阖桑折腾了一宿,白蟾宫离开澡桶好一会儿,已在床边穿戴衣物,他才悠悠转醒。 “……嗯……蟾宫……”阖桑下意识搂紧怀抱,却一把摸空,整个人顿时便清醒了过来。 他抬首,见屏风后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正宛若印在屏风上的画,线条圆润自如,举手投足间,都是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与灵动。回想起昨天夜里那旖旎的一幕幕,原本就精神十足的地方,更是蠢蠢欲动起来。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靠在冰冷的澡桶里,双臂展开搭在桶橼上,胸前与手臂漂亮却毫不夸张的肌理展现出来,像极了一只慵雅的肉食动物。 “五公子,你醒了?”白蟾宫听到屏风后的动静,出声平静地问道。 阖桑懒懒地微眯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屏风后的人,很沉很沉地嗯了一声。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桶壁上,似是在等着身|下某个失去控制的部位,自行消停下去。 “昨晚多谢五公子搭救,不然白某就要交代于此了。”白蟾宫客气地谢道,没有太大的情绪起落。 他这副身子属冷血蛇类,温度越低本越是危险,偏生他白蟾宫是个例外,遇到桃木时,体温会骤然升高,若不及时降温,即使不被桃木镇散魂魄,也会被高温灼坏五脏六腑,甚至生生毁了这一副躯壳。 好在被阖桑歪打正着,整整一夜以冷水为他降温,不然白蟾宫不知道今早醒来,会不会看到一张腐烂的脸。 阖桑目光沉了一下,似乎不太喜欢白蟾宫对他仍旧如此生疏。 “你知道的,我绝不会扔下你不管。”他淡淡回了一句。 白蟾宫沉默,没有出声。 这几日里,他信守承诺,陪着阖桑将整个吴州转了一个遍,不是跋山涉水,览尽名胜,就是游湖弄舟,笙歌艳舞,使得白蟾宫这几日都无暇顾及人皮美屏的悬案。 也不知肖时书将人皮美屏带回去,是否又发生了什么事,福叔有没有探听到有关顾临娘的身世,这也是白蟾宫陪着阖桑游玩之前,唯一托福叔务必打探的事情了。 他总觉得,城里会死这么多人,不仅仅是因为顾临娘。 耳边传来一阵水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6 声,打断了白蟾宫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见屏风后,浸在澡桶里的人已经站起身来。 白蟾宫立刻收回目光,侧身,目不斜视地低声道:“我先出去了。” “蟾宫,”阖桑突然叫住他,“青兆是谁。” 白蟾宫顿住脚步。 沉默,寂静突然之间侵染了整个房间,这一刻,好似连是谁的呼吸声都能分辨出来。 “不知道。” 在阖桑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听到白蟾宫很低地吐出了这几个字,随后冷淡地离开了房间。 不知道…… 阖桑在心底重复这三个字。 如果他没记错,青兆这个名字,是神界不可磨灭的耻辱,也是一段禁忌,他曾经搅得神界天翻地覆,甚至屠杀了白龙一族。 后来,却莫名失踪了。 阖桑若有所思地望着白蟾宫离去的方向,掩好的门,似乎还沾染着那人雾脓月冷的气息,莫名觉得只要是那人触碰的地方,就会缭绕下一段幽香。 他从澡桶里出来。 昨晚一整夜的相拥,令阖桑终于分辨出白蟾宫身上的那股艳香到底是什么,他想他应该没有猜错,那股诱人的香气,是玉兰。 只不过,白蟾宫身上的玉兰香还混杂了其他不知名的香气,况且照理来说,蛇妖是不可能会有香气的。仔细想来,那股不知名的香,倒是很像龙族女子特有的龙蔻香。与玉兰混合在一起,便成了一种恍如由骨透出的艳香。 穿戴好衣物,他仔细回想木鱼当初查来的白蟾宫的来历。 据木鱼所说,白蟾宫应是来自蜀山,且与蜀山天穸玄宗第一百四十六代掌门长生真人颇有些渊源,也难怪他擅使符咒,不惧符纸了,这个长生真人可是连神界都要惧让三分的怪人,和钱孝儿倒是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白蟾宫来吴州,是为收服伽蓝寺一个作恶多端的孽障,以求得功德圆满,蜕脱妖胎,冠以仙籍,位列仙班。 可奇怪的是,木鱼查到,白蟾宫身上似是背有人命债,且还不少,当初他引褚宁生前往伽蓝寺,就已是耐人寻味,昨晚阖桑竟听到他神志不清时,唤出神界禁忌青兆的名字…… 看来,白蟾宫的身世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啊…… 阖桑看着昨晚白蟾宫躺过的床榻,目光深邃,在厢房里坐了半晌,才执起折扇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二回 在老板娘暧昧的目光里,白蟾宫下了画舫,他随意挑了渡头边的一个茶棚,喝起凉茶,这才记起褚宁生那个倒霉书生的生死,掐指算来,似乎安然无恙,召出宝钞一看,褚宁生的名字并未有任何异样,这才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白蟾宫琢磨了一下,书生虽在有些地方运气极为不佳,可他身上阳火旺盛,晚间五彩灵性冲天,恐怕也并非简单的俗世凡人,或许昨天晚上,也是有惊无险。 正喝了没几口,桌前忽而站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顿时将头顶高照的太阳遮了半边,犹如黑云压城。 白蟾宫怔了一下,随即放下茶碗,抬头望去,当看清挡在面前英俊的男人,那张端正的脸上纹着半面生动艳丽的桃花,白蟾宫难得有些诧异。 这段日子,他与阖桑游玩吴州,一直感到有人鬼鬼祟祟跟着他们,而且武功不俗,起初白蟾宫以为是自己的生死对头。 现在看来,竟然是人面桃花! “兄台,你这是……”白蟾宫见人面桃花背着手,有些拘束地直挺挺站在茶棚前,他脸上的桃纹本已很惹眼,如此一来,更是招来了不少目光。 “咳咳,我能坐在这里么?”人面桃花伸出一只手掩饰地咳嗽了几下,盯着白蟾宫的脸,有些心虚地问道。 白蟾宫笑了笑,虽不知人面桃花是何来意,也有些古怪,却仍旧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请坐。” 人面桃花闻言,心花怒放地拉开板凳坐了下来,随之举手向茶棚老板要了碗茶水。 待茶棚老板走后,他端起茶碗喝了几口,来回瞟了好几眼白蟾宫,白蟾宫感到他的目光,冲他点头一笑,却不想这一笑,惹得人面桃花露出了一个大红脸。 “那个……上次对不住,我不应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你是鬼……”人面桃花平复下心情,支支吾吾说道。 白蟾宫倒没想到他跟了自己这么久,只是为了这个事。 “既然事已过去,兄台就不要再放在心上了,”白蟾宫说,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说我是鬼?” 人面桃花抬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蟾宫,随后目光闪躲地垂头看着桌上的茶碗,他扯着嘴角嬉笑了两下:“我……我没见过哪个人长得……长成你这个样子……” 白蟾宫歪着脑袋若有所悟:“哦……原来是我长得太吓人了。” “不是,不是!”人面桃花立刻大叫起来,惹得茶棚的人都望向了这里,他连忙收声,小声对白蟾宫说,“我的意思是……我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人……而且,你那时飞身过来,我嗅到一股玉兰香,所以……所以以为青天白日撞鬼了……” 白蟾宫这下觉得有趣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这张脸美过头了,惹得人面桃花误以为是鬼魅生得。不过,如此说来,人面桃花却有些不简单呐。 白蟾宫这个长相,一般凡人是看不清的,因他使了障眼法,在凡人眼底,他的周身就好似笼了一层雾,怎么都看不清楚。 人面桃花却说他长得漂亮,也就是说,他看得见白蟾宫的脸。 仔细去看人面桃花,与一般的江湖人士毫无差别,周身都罩着一股杀戮之气和血气,他能看到自己的脸,到底是为什么呢? 收回目光,一阵沉默思索。 人面桃花这时忽而清了清嗓子,提高几分力度说道:“现下这个世道不太平啊,出门在外不多个心眼儿,难免不被人算计。咳,我们桃花寨虽是做拦路买卖,不过,盗亦有道,不抢老弱妇孺,不发死人钱财,不做昧心买卖,却也是一直以来都恪守的规矩。所以,在江湖上,我人面桃花和寨子里的兄弟们,都算得上是说得出口的侠盗。” 白蟾宫有些不知所云,奇怪地看着人面桃花。 人面桃花见白蟾宫面露疑色,连忙接着说:“我这回大老远跑来吴州确实是为了相亲,想我人面桃花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到了而立之年都还未成家立业,延续香火,说起来是有愧父母,有愧先祖的。何况,寨子里面的兄弟们大多都已成家,也漂泊了这么多年,已有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打算……” “等一下,”白蟾宫打断他的话:“兄台,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7 说的是!”人面桃花猛地一手按住桌子,一直背在身后的左手倏尔抽出,捏着一朵玉兰花突然举在白蟾宫面前,“我……我……我想向你提亲!” 饶是白蟾宫如此冷静的人,也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兄台,你是在跟我说笑?”白蟾宫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的玉兰花,“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一名男子。” 人面桃花点点头:“我知道,一个女儿家出门在外实不方便,何况你长得如此美貌,扮作男子以防万一,也是权宜之计。我们寨子里的妇女下山采买时,也多是扮作男子掩人耳目,你如此做……” “等等,”白蟾宫连忙抬手打住他的话,他问人面桃花,“你以为我是女扮男装?” 人面桃花一脸诚挚地望着白蟾宫,点头道:“我明白你,也能理解你为何这么做……我只求……只求你不要嫌弃我是个五大三粗的人,肚子里没几滴墨水,不会舞文弄墨,也不会附庸风雅。但是,我对你一见倾心,十分钟情,请你……务必答应我!”说着,猛地将手中的玉兰花又往白蟾宫面前推了推。 此刻,茶棚内外,都已投来了好多异样的目光,三五成群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白蟾宫见人面桃花是认真的,只差跪下来求他了,不禁叹了一口气,他叫了声人面桃花,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随后摸上自己纤细白腻的脖颈,说:“你看,我这里有女子不会有的东西。” 人面桃花脸色微变,仔细看去,果然见白蟾宫那漂亮的喉间,有一处凸起的地方,虽不夸张,却绝对看得出来。 “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人面桃花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收了手,强装镇定地问白蟾宫。 “不信?”白蟾宫起身,示意人面桃花也站起身来。 人面桃花惶恐不安地站了起来,捏着玉兰花的手都在发抖,他的脸色有些发青,心底不停地祈祷着,一定是白蟾宫不愿答应他,才想方设法在拒绝他,他一定要挺住,不能就这么轻易认输。 白蟾宫掠过桌子,走到人面桃花面前,一手抓住人面桃花的手按向自己平坦的胸上,松手后,见人面桃花维持着这个动作猛然僵在了原地,好似如遭雷击。 “如此可信了?”他问,顿了顿,又道,“若你还是不信,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你可以再试试其他地方。” 片刻,渡头边,响起一阵惨绝人寰的嚎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回 “还没摸够?”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白蟾宫抬起头,顺着声音看去,见阖桑正朝这边走来。 “该松手了。”阖桑沉着脸,抬扇打掉了人面桃花那只碍眼的手。 他可真没想到,一下画舫,就看到莫名其妙出现的人面桃花,一只手莫名其妙覆在白蟾宫胸前,另一只手莫名其妙抱头鬼吼鬼叫。 处于深重打击的人面桃花还没有回过神来,被打开了手,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惊恐万分地倒在凳子上,两眼发直地看着一脸平静的白蟾宫,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那对着自己和煦浅淡的笑,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那般恐怖…… 他……他一代侠盗人面桃花,居然……居然当着一群人的面,对一个男人示爱提亲了! 苍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这一辈子真的要孤独一生?上次相亲被那个倒霉书生坏了好事,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居然是个男人! 难道真被当初那个算命的臭道士说中了?他人面桃花虽纹了半面桃花,却命无桃花,注定无伴终生,无半个子嗣,孤寡苍老而逝? 为什么会这样…… “啊——!”人面桃花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拨开人群冲了出去。 白蟾宫看着他癫狂奔逃的背影,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他真不是故意的,毕竟,这张脸长成这样,也并非他心之所愿。如若不然,他也不会一直使着障眼之法遮住面貌,担心的就是会遇到像人面桃花这样误会他的人。 可是,人命桃花为何能破了他的障眼法呢? 白蟾宫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人已经走了。”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冷飕飕的声音。 白蟾宫回首,见阖桑面色阴沉地立在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好似恨不得将他禁锢在眸子中心。 “五公子,”白蟾宫收回思绪,对他浅淡地笑了笑,随之转移话题,“昨晚扫了五公子的雅兴,还望见谅。只是白某急于离席,是因为感到褚宁生有危险。结果却不想被桃木一阻,仍旧没有及时前去搭救,也幸得五公子出手,才没有命丧于此,白蟾宫百般难言其谢。” 突然听到白蟾宫这样一番话,阖桑有些诧异,他收了脸色,默了一下,问:“这么说,书生出事了?” 白蟾宫点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宝钞上,书生的名字安然无恙,恐怕昨晚只是有惊无险。不过现下我要去找福叔打探一些事,不能马上回去一探究竟,若是五公子昨晚已经尽兴,还望你先行回寺,看看书生是否安好。” 连同人面桃花的茶钱一并付给了茶棚老板,白蟾宫无视一众看热闹的人,一派从容地离开渡头。 “既然书生已无大碍,太早回去实是无趣。何况木鱼也在寺里,我想,他不会有事,我跟你一起去找福叔。”阖桑边走边说。 白蟾宫顿了一下,委婉拒绝道:“五公子是来吴州游玩,之前也已经帮了白某很多,我想,人皮美屏的事,还是不劳烦五公子了。至于之前的恩情,等这件事告一段落,白某来日定当奉还……” “我做这些,不是要你报恩的。”不等白蟾宫说完,阖桑沉下语气打断他,“如果是因为我的问题,我无话可说。可是,昨晚我什么都没有对你做,为何今日你突然要疏远我?” 他不明白,明明最初那般镇定应对自己的白蟾宫,为何会突然之间要与他划清界限。明明一开始,他接近白蟾宫,并没有得到他任何的反感,可此刻,他却明显感受到白蟾宫的疏离。 仅仅一夜,就是天差地别的态度。 白蟾宫没有立刻开口,好似在思考着如何回答阖桑的问题,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一段路,他才低声开口说道:“五公子,之前你邀白某伴你游玩吴州,这几日来,白某与你形影不离,这件事,做到了。既然五公子已然尽兴,白某自然没有再留在五公子身边的理由。”他顿了顿,接着说,“何况,白某身上还有一些事情,不能一直陪着五公子。” 阖桑若有所思,扬唇扯了扯嘴角,吐出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半点温度:“原来,你是在怪我令你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8 不务正业,耽搁了你的正事。” 白蟾宫沉默,竟然没有反驳,顿时令阖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若非昨晚陪着阖桑在画舫流连忘返,也不会在褚宁生有危险的时候,遇见桃木,差点难逃一劫。现下书生没事还好,若是书生因此出事,白蟾宫想,他一时之间还找不出另一个适合的人,替他打开达多宝塔那扇门。 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蟾宫醒悟,他这几日陪着阖桑,已然太过了,不仅将书生的事没放在心上,人皮美屏的事抛诸脑后,连……青兆的事,也几乎忘得一干二净…… 若非,昨晚迷迷糊糊做的那个梦,恐怕他到现在还没能察觉,这几日来,自己太过放松,注意力太过集中在黑帝五子身上。 他身上还背负着一些东西,若想像阖桑一样逍遥人生,不理俗事,现在的他,做不到,也没有资格。 过了许久,白蟾宫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平静地朝前走去。 阖桑垂头看着他那无瑕似月的侧脸,脸色阴晴不定,两人这般无声走了好一段路,阖桑几次想开口说话,可见如此冷淡的白蟾宫,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久,似是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气氛,阖桑突然顿住脚步,一把拉住白蟾宫的手,使其回身看向了自己。 白蟾宫愣了一下,受力停了下来,他看着神色不佳的阖桑,一时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阖桑紧紧盯着白蟾宫那如水氤氲,若月幽静的黑色眼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当再次睁开眼眸的时候,阖桑的神色刹那黯淡下去,毫无预兆的,他对着白蟾宫低声吐出了三个字:“对不起。”轻柔的,宛若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白蟾宫有一瞬间的诧异,他下意识抿了抿浅色的唇,无声看了阖桑半晌,见他脸上并无一点游戏的态度,心底忽而掠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不知是何滋味。 “五公子,你根本不必对白某说这些。”许久,他缓慢地对阖桑说。 一介神族公子,对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蛇妖低声下气的道歉,说出去恐怕会惊掉所有人的下巴,真是何其令人难以置信。 阖桑却摇了摇头,他收紧抓着白蟾宫手臂的五指,另一只手也牢牢扣在白蟾宫的臂上,对他急切地说:“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逼你陪我游山玩水,你有你想做的事,我不应该将自己的喜乐,强加到你的身上,”他忽而收声,长长吸了一口气,好似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深深望着白蟾宫,几乎带着乞求的意味,低声问,“蟾宫,原谅我,好吗。” 这句话,令白蟾宫被震得四肢无法动弹,他看着面前微蹙眉头,神色含着一丝痛苦的俊美神尊,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浅浅的动荡着,找不出一点杂色,令人想去质疑他装虚作假,故弄玄虚,都找不到一丝理由与证据。 白蟾宫是知道的。 黑帝五子声名远播,最喜美丽事物,凡姿色倾城的美人,哪一个不曾被雅五公子深情款款地追逐过,纠缠过,疼惜过…… 他,也是他品尝美色的食物。 “五公子,今后还是不要再说这些话了。你若要白某继续陪着你,白某也根本无法拒绝。”白蟾宫拂开阖桑的手,冷静得就好似方才阖桑对他说的话,只不过是一时阳光耀眼,头晕目眩下产生的幻觉。 他不再多看阖桑一眼,转身离去,徒留一袭艳骨幽香。 阖桑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半晌,收回被白蟾宫拨开的手,展开折扇摇晃起来。他侧头,紧紧盯着白蟾宫离去的背影,勾起唇角,阴沉的目光犹如夜晚的鸮鸟慑人。 这才对嘛,越是冷漠,越是淡泊,越是出淤泥而不染,就越是令人兴奋,令人欲罢不能,令人……想要狠狠蹂躏…… 合扇,阖桑转身追了上去。 伽蓝寺里,木鱼整整一天都处在阴云密布之中。 他以为把书生骗去了达多宝塔,这个半分不会看懂眼色的呆傻书生,一定没有命再回来。 可他想不到,这天一早,他起床准备享受美好人生,一打开门,刚伸了一个懒腰,竟看到院子里,褚宁生换了一身整洁的衣物,站在晾着湿衣服的竹竿下,捏着书册,淺\声默念,俨然一副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模样。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目瞪口呆地再睁眼望去,可那倒霉书生并没有消失,依旧还在竹竿下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 这根本就不是他的幻觉! “褚宁生!”木鱼满目怒火地冲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正默念得入神的书生,被突然出现的木鱼吓了一跳,差点将书扔了出去,他抓了抓头,看看左边,看看右边,然后问木鱼:“我不在这里,该在哪里?” 木鱼被噎了一下,一把揪住褚宁生的衣襟:“你不是应该在宝塔里吗?”他看起来小小年纪,其实力气非常之大,差点将褚宁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褚宁生吓得面无人色,连连挣扎:“你……你先别急啊!我找到你的铜子了!” 木鱼一愣:“你说什么?”手不知不觉松了一下。 褚宁生趁机脱离木鱼的魔掌,在腰间摸了几下,捏出一枚铜子递到木鱼面前:“喏,我今天早上在塔里找到的,昨天晚上天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今天一打开塔门,就看见这枚铜子落在楼梯上。”他拉起木鱼的一只手,将铜子放进木鱼手中,“这下你可得说话算数,以后不要再为难我了。” 一连串动作,木鱼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晚上太黑没找到,早上在楼梯上找到了? 这宝塔里的妖怪是吃素的吧?肥羊进去了两次居然都不下口?!他丢个屁的铜子啊! 混蛋! 木鱼面目狰狞起来,恶狠狠地瞪着褚宁生,吓得褚宁生一把甩了他的手躲在竹竿后,惶恐不安地咽着口水结结巴巴说:“你你……你这又是怎么了?” 盯着畏畏缩缩的书生,木鱼气得双手发抖。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 在褚宁生惊恐的目光下,突然态度一转,甜甜露出一笑,高兴地说道:“好,做得很好!我以后都不会再为难你了!”说完,转身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反差来得太快,褚宁生一时间有点不能接受,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忽而又想起什么,连忙高声唤木鱼:“诶!我做了早饭,你要不要吃啊?” “你自个儿慢慢吃吧!”声音一落,木鱼狠狠摔上了门。 褚宁生不解地挠挠脖子:“奇怪,这又是谁惹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回 几日不见,何月康果然出事了。 白蟾宫与阖桑找到福叔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29 时,福叔正焦头烂额地欲去找他,奈何白蟾宫始终和黑帝五子在一起,福叔担心冲撞了神君,迟迟未敢露面。 “怎么会这样?”白蟾宫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不仅何月康突然疯了,连肖时书也一病不起。”福叔对他说,“人皮屏作为案情的重要证物,被肖时书带回了家中亲自看管,可是,没过两日,肖时书突然昏迷不醒,请了好几个大夫医治,都不知是何病因。” “福叔,你可有查到关于顾临娘的事?”阖桑突然问,一切问题都出在人皮屏上,而人皮屏跟顾临娘有着很深的渊源,恐怕肖时书会突然病倒,也跟顾临娘脱不了关系。 福叔摇了摇头:“没有,查不到,除了知道顾临娘生前曾是名妓,什么都查不到。但可以确定,她当年确实是枉死,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替她沉冤昭雪。” 白蟾宫蹙眉,有些疑惑:“既然是当年的一宗冤案,就算顾临娘冤魂作祟,为何要等到今日才出来害人?而且,这些人都跟她有何仇怨?” 福叔沉默,也百思不得其解。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阖桑抚扇思索,缓慢沉吟道。 白蟾宫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在利用顾临娘的冤魂兴风作浪?” 低头沉思一阵,又道:“如此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但福叔还是有些不解:“可是这跟肖时书有什么关系?为何连他都受到牵连,一病不起?” 肖时书留在吴州的这些日子,十分照顾他,看着肖时书沉眠不醒,福叔心底百般不是滋味。 “我只怕肖时书彻查此案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不然,他若是当下枉死,我这心里,难受得很……” 白蟾宫拍了拍福叔的肩膀,安慰他道:“放心吧,难得肖时书一身正气,又为官清廉,好人始终会有好报,不会这么短命的。” “但愿如此。” “对了,上次我们在山屋找到的蛛丝马迹,肖时书对此有何看法?”白蟾宫想起山屋的事,肖时书是个聪明人,何况比之他们更能直观的接触这件悬案,他很想知道,肖时书在昏迷之前查到了什么关键的线索,才招来如此祸事。 福叔想了想,道:“肖时书曾跟我说过,他在山屋逗留了许久,后来想到,那间屋子应该是给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娃住的,而且……那个女娃娃,很有可能是顾临娘私养的亲生子。” 有些诧异,他们都并未想到顾临娘会有一个女儿,毕竟是风尘女子,应是最忌讳生子一事。 “原来顾临娘有一个女儿?那她现在在何处?会不会是这个女孩如今回来报仇了?”阖桑猜测着说,摸着扇尾的羊脂小玉牌若有所思。 福叔却有些惋惜地说:“只可惜,到现在肖时书都还没找到那个女娃娃存在过的证据,而且也不知道那个女娃娃到底如今是生是死,很有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三人沉默一晌,如此所有线索都乱成一团,看起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就是还找不到将其联系起来的关键所在,简直就像走进了死胡同一样。 叹息一声,白蟾宫抬头问福叔:“何月康疯了有多久了?” “进牢里的第三天晚上就成了这个样子。因没有告他偷尸的确切证据,没过多久就放了出来,可是还没走出牢就突然疯了。他的家人将他锁在一个偏僻的别院里,直到现在都没有好转。”顿了一下,“不过,服侍何月康的小厮倒是莫名其妙接二连三暴毙,死相恐怖得很,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那些小厮怎么死的?”白蟾宫问。 “活活吓死。” 白蟾宫眉头蹙得愈发的紧,真是头疼。 阖桑看了他一眼,对福叔道:“既然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我们去肖时书的府邸走一趟,我倒想看看那张人皮美屏有多邪门。” “那……神君……”福叔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始终有些惶恐神族公子和他们一起奔波查案,毕竟他们的身份是有些敏感的。 白蟾宫正想说什么,阖桑立刻道:“自然是和你们一起去,我现在已被贬下凡间,你们不必顾忌我的身份,只当我是普通凡人就好。” 福叔看了眼白蟾宫,见他并未作声,便点了点头,领着两人朝肖时书的府邸走去。 然而,没等三人见到昏迷不醒的肖时书,还有那张被肖时书带回家中的人皮美屏,肖府就出了一件大事。 肖时书失踪了。 连带着那张人皮美屏,一同消失不见。 三人赶到肖府,此刻的肖府已然上下乱作一团,所有的家丁都被派出去寻找肖时书,连官府也出动所有人员四处找寻肖时书的下落。 可直到现在,都未找到半点踪迹。 肖老爷的正室只生了一个女儿肖诗荷,肖时书是肖家独子。早年肖时书生母虽受尽正室欺压,然而正室黄瑛对待肖时书却从不吝啬,甚至百般疼爱。肖时书当年出外游学的时候,就是黄瑛屡次差人替肖时书送去银两,嘘寒问暖。若非他金榜题名返乡,也不会相信多年来对自己视如己出的大娘,会间接害死自己的生母。 因此,不仅肖老爷爱儿心切,指望着肖时书替肖家传宗接代,正室黄瑛也是十分在意肖时书这个肖家唯一的儿子的。 更何况,肖时书如今是新科状元,头有顶戴花翎,是朝中品级不低的官员,吴州知府得知肖时书在吴州地界失踪的时候,吓得面无人色,四处派人寻找,肖家自然也不例外,而黄瑛更是心惊胆战。 毕竟她曾经确实迫害过肖时书的生母,现下一病不起的肖时书在家宅里突然失踪,难保不会有人旧事重提,借题发挥。 白蟾宫三人使得障眼法进入肖府时,也正好看见黄瑛急得在厅堂上以泪洗面,一旁坐立不安的肖老爷,听见她的哭声,更是心烦意乱,指着黄瑛的鼻子,将她狠狠数落了一顿。 三人没兴趣窥视他人的家务事,因此直奔肖时书的房间。 有些失望的是,一遍寻下来,却并未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肖时书的屋里一切都整整齐齐,这说明,肖时书被带走的时候至少没有挣扎过,也有可能,那时他仍旧昏迷不醒。 于是三人又到肖时书曾放着人皮美屏的书房,房里的四壁都挂着各种荷花的墨宝,其中以墙头一幅意境颇佳的《爱莲说》最为惹眼,画脚所赋的诗词也颇有几分风骨,看来,肖时书极爱这花中君子。 “这个肖时书如此喜爱荷花,书房里到处都是诸如此类,简直爱痴成魔了。”阖桑可没有白蟾宫和福叔这么紧张肖时书的失踪,见肖时书的房间里没找到什么,进了书房之后就更加不放在心上了,因此,他一个人晃悠在肖时书的桌前,摇着折扇打量来打量去。 那边正四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0 处寻找线索的福叔一听他这话,笑道:“时书从小最爱荷花,他身上还一直戴着一个绣着荷花的香囊呢。” “看来我们来晚了,这里也没有什么线索。”白蟾宫脱力坐到桌边,似是有些疲惫,脸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阖桑闻言,侧头看向,坐到他身旁,轻声说:“不会的,总有办法找到什么。” 白蟾宫抬头,看着阖桑深沉犹如瀚海的眼眸,疑惑而又不解。 他是发现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回 几人离开肖府的时候,白蟾宫向福叔承诺,他一定会找到肖时书,将他平安无事带回来,只要福叔不要单独前去寻找肖时书。 福叔虽仍旧放不下心来,但白蟾宫已经如此说了,他也只好安心等待结果。 此时,正是吴州城外的十里荒坟。 阖桑举扇看向头顶的天色,乌云密布滚滚而来,天边似有闷雷轰隆作响:“看这天气,似是又有一场大雨了。” 两人辞别福叔,趁着天色还早,打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寺里。 白蟾宫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浅笑道:“好雨知时节,但希望不要泛滥成灾。” 回寺必经的乱坟岗里,黑鸦飞走,野狗刨坟,雨前,此地也泛着一股湿润的坟土气息。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关于吴州的一个传言,”阖桑忽而合扇,他捏着扇柄,指尖摩擦起坠在扇尾的羊脂小玉牌,低声说,“应该也就是这几十年间发生的事。” “五公子是想说吴州西湖沉有龙珠之事?”白蟾宫挑眉问。 “正是,”嘶地一声展开折扇,阖桑缓慢摇晃起来,“我来人间也有段日子了,一路走来吴州,也是早前曾听说过这座围山小城是人间仙域,”他忽而收扇,侧头深邃地看向白蟾宫,“想不到,世人诚不欺我,果然是美不胜收。” 白蟾宫收回目光,一脸淡然地直视前方,对阖桑最后那句耐人寻味的话语恍如不闻,他平淡开口,说的是当年的一场旧事。 “伽蓝寺还未没落的时候,吴州城仙域的美誉就已名扬四海。曾经有风水大师推算过,伽蓝寺的盛衰与吴州城的风水命脉相连,谓其吴州龙头,而柔情西湖则是龙身,湖底更是埋有风水龙珠。不过,这里所说的风水龙珠,并非真正的龙珠,也不是现在我们所提起到的那颗龙珠。撇开风水不说,曾经的风水龙珠只不过是一颗比较圆滑的鹅卵石罢了。”他缓缓道来,低沉而又细腻的声音就好似夏日的凉风,过心留痕。 阖桑笑了笑,展扇接过他的话:“后来,伽蓝寺莫名一夜之间长满枯藤,不仅方丈求那罗什消失不见,连寺中所有的僧人也无一例外全部失踪。没过一两年,吴州城果然开始屡遭天灾,其中以一场山崩最为厉害。因吴州城是三面环山一面环水的地势,那场山崩,直接埋了大半个城,后引得西湖高涨,又淹了另半个,当年可谓死了不少人,一念之间就差点成了一座死城。山崩过去之后,有人在湖边捡到一颗碎裂的鹅卵石,拳头大小,色泽若珍珠圆滑透亮,当时有老人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吴州城的风水龙珠。后来,吴州城又突然绝水,西湖一瞬间干涸得连一滴水也没有,百姓挖凿的山井,刹那间也全部变成枯井,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年吴州城这件事,确实闹得挺大,虽说凡尘之中,天灾人祸不断,一场山崩埋了一座城市,也算不得什么。可是,真正使得神界注意到此事的,是后来发生的事。 阖桑继续说:“当年我在神界的时候,也多少听闻过这件事。如今的吴州城能依然保持繁荣昌盛的模样,据说要多亏一头白龙。” 他顿了顿,稍稍回忆着道:“那时,此地已成一座死城,难民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少数人已经陆陆续续向其他城市逃去。有一天,填埋了无数山石的吴州城,突然从地下钻出一头通体雪白的神龙,震天动地,随它破土而出的,还有一股甘甜的泉水。像是为了唤醒沉寂的西湖,白龙在原本西湖的位置,破出了好几处水源,然后以庞大的身躯,将滚落山下的山石推回了山上,露出吴州城原本的模样。最后,它从口中吐出一颗白龙珠,将其沉入西湖底部,顿时,那些喷向天际的泉水汇聚到一起,变成了如今的吴州西湖。因此,现在的西湖还有一个别称,叫做白龙湖,为的就是纪念当初口吐龙珠的白龙。所以现在所说的龙珠,并非当初的鹅卵石,而是那颗白龙珠。” 白蟾宫微笑,打断阖桑的话:“不过如今想来,这恐怕也只是一个传言罢了。白龙吐珠镇湖蓄水,结果不是一命呜呼,就是元气大伤。毕竟,龙珠就像妖怪的元丹,并非寻常之物,想要结成一颗能够镇湖畜水的龙珠,更加难上加难。若白龙知晓其中利害,是不会这般随意献出龙珠的。” 阖桑难得赞同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怀疑这件事不过是谣言罢了,”他说着,忽而瞥向身旁的人,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蟾宫的侧脸,“毕竟白龙一族早在这事之前就被一个人屠杀灭族,何况世上仅有一颗白龙珠而已,又怎会突然出现在吴州?况且我还听说,那头吐珠的白龙连龙角都未长出来,怎么说都不过是头小龙而已,又怎会结出这样一颗能够镇湖蓄水的龙珠。” 感到阖桑探寻的目光,白蟾宫侧首对他浅淡地笑了笑,神色平静,嘴角至始至终都含着一抹浅笑:“所以,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将白龙奉得太高,追根究底,是否真的有白龙都说不清楚。” 盯着白蟾宫看了半晌,见他始终神情淡然,阖桑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阴沉沉的天边。天上似有细小的雨滴落下,他抹下脸上的水迹,低头看着指尖,忽而倜傥一笑,抬首附和似地点了点头:“蟾宫所言极是。” 随后,两人一路谈论了些其他的事,不紧不慢地朝着伽蓝寺赶去。天上的雨就好似故意等着这两人,待两人走回寺庙时,天色暗得几乎已看不清山路了,空中才突然之间雷鸣闪电,没过多久大雨倾盆而下。 回到寺里,木鱼和褚宁生不知在闹什么脾气,即使阖桑打趣两人,也没见一个人反驳,褚宁生更是小媳妇似的跟在阖桑身后,左一句恩公,右一句恩公。 白蟾宫问褚宁生昨晚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书生老实将在塔里遇到白衣僧人的事说了出来,还有诸如白衣僧人雕凿的浮雕壁画,和一箱黄金之类。 除了迟钝的傻书生,大家都知道这座寺庙并不寻常,特别是那座达多宝塔,更是耐人寻味。因此,听到书生敢这么大胆子半夜孤身前去宝塔,阖桑就知道其中必是小山神木鱼在搞鬼。 他斜目看了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1 木鱼一眼,不冷不热,轻描淡写,看得木鱼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冷战,忙讨好似的蹭到他身边,又是端茶倒水,又是锤锤腿,捏捏肩。 “闹够了,收收心。”过了片刻,才冷飕飕地吐出一句话。 木鱼闻言,如获大赦,暗自抹了抹额角渗出的冷汗。 夜里雨越下越大,狂风四起,即使整个寺庙已被山精全部修缮,有些地方的门窗依旧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好似指甲划过木板,听得人牙酸齿疼。 寺庙里的厨房也已修缮如初,几人中只有褚宁生懂点厨艺,因此煮饭的事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虽然他很好奇为什么每天厨房都堆满了新鲜的蔬菜肉食,可没人问起,他也就迷迷糊糊过了。 当然不会有人告诉他,这些食物都是那帮山精为了讨好阖桑,才风雨无阻的每天如此。 几人吃过晚饭后聚了一会儿,白蟾宫见天色已晚,便嘱咐大家各自回房休息。 阖桑没有异议,自然小山神也不会多话。褚宁生心里还系着房里的几本书,下一次科考只有一两年的时间,时间已然不多。 因此,白蟾宫与阖桑走后,木鱼冲着褚宁生重重哼了一声,也动身离开了斋堂。 褚宁生莫名其妙地抓抓脑袋,等所有人走光,他仔细拉好斋堂的门窗,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雨势略微小了些,只有雷鸣闪电仍旧不绝,扰人清梦,褚宁生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晌,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睡到何时,似梦非梦间,他忽而听到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叮铃叮铃地响着,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就好像有人举着招魂幡喊魂,又像是过路的道士摇铃引渡着客死异乡的僵尸。 他裹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户揉揉眼睛朝外看去。 雷声雨中,闪电倏尔划过天际,他看到一个素白人影举着一把红锦艳伞缓步行在雨中,伞骨尖上挂着的铜铃叮铃叮铃地摇来摆去,影影绰绰间,穿过芒草覆盖的两排石灯,朝着寺外走去。 “白兄?”褚宁生疑惑地低喃了一句,正想出声唤那人影,却忽而打了一哈欠,耳边萦绕的铜铃声,令他头脑越来越沉,昏昏欲睡。 他挣扎了几下,终是撑不住,关上窗户,转身爬回了床上,倒头昏睡过去。 沉眠中,一宿清梦,隐约梦见了一个白衣女子,长长的青丝遮住了女子半边的脸,令他看不太清楚女子的模样。 荒山野岭,雨水不歇,雷声不停,“义庄”大门再次向世外打开。 风雨中,匾旁灯笼摇晃,灯火慌慌,生人勿进,死人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回 走进“义庄”,穿过黄尘道,待推开鬼客栈的门,白蟾宫发现客栈里一片冷清,柜台后也没有钱孝儿的踪影,只有阿大撑着脑袋在打瞌睡。 “怎么今晚一个人也没有?”他走过去,唤醒阿大。 阿大睁开眼睛,见是白蟾宫,忙从柜台后走出来,热情笑道:“白官人你来了!” 白蟾宫对他笑了笑,重复问了声的话。 阿大这才反应过来,回道:“是这样的,老板说白官人你要来,就把那些妖魔鬼怪轰出去了。” 白蟾宫有些意外,问阿大:“他怎么知道我会来?” 阿大揉了揉脖子,给白蟾宫倒了一杯热茶,白蟾宫照旧对他道了声谢谢:“老板说,白官人你和那位神君在一起,不出十日,必会回‘义庄’。”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蟾宫眉眼间神色淡然,他含笑轻声低喃着:“他倒是算得挺准,”又问阿大,“这么说,钱老板已经在兰水榭等我了?” 阿大点头:“是啊,一入夜老板就去了兰水榭,白官人你先歇会儿,再随我去楼上找老板吧?” 放下茶盏:“不必了,现在就带我去吧。” 阿大一听,只得点头:“好嘞!”随即领着白蟾宫上了客栈二楼。 兰水榭处于二楼东面的尽头,走出阁楼,经过一道奇异的浮水回廊,然后就是遍开白色玉兰花的兰水榭,四处皆弥漫着一股醉人的玉兰花香。 此处是老板的丹药房,与升棺阁一样,由不得半个生人随意踏足,若有人无意闯入此地,不管是谁,老板都会叫其生不如死。 “老板,白官人来了。”阿大领着白蟾宫走进兰水榭,一路上,白色的纱幔擦着人的手臂前后而动,就好似一个个踏云飞舞的玲珑女子,勾魂留人。 拨开雕栏门口的纱幔,白蟾宫朝里望去,果然见到钱孝儿撑着脑袋,懒懒地躺在软榻上,执着烟杆吞云吐雾。 整个水榭的中央蓄着一个巨大的水池,池面上,白色的水雾好似云腾翻滚,微微向上升起,一丝一缕地纠缠住从钱孝儿口中吐出的青烟,缠绵勾扯,不死不休。 钱孝儿仰头吐出一口烟雾,他微微抬眸看了眼门口的两人,低沉悦耳的声音不带丝毫起伏:“阿大,去守住大门,不准任何人踏进‘义庄’半步。” 阿大点头:“知道了!”向白蟾宫告辞,转身离开了兰水榭。 白蟾宫从旁走过水池,朝着仍旧懒散地躺在软榻上的钱孝儿走去:“你怎么知道我不出十日必会回来。” 钱孝儿从软榻上直起身来,宽松的长袍露出胸前大片健美的胸肌,不似他这个人看起来这般好似软骨,若真比起来,白蟾宫的身形要比他单薄了许多。毕竟,白蟾宫是蛇妖,骨骼纤细柔软得多,当然却也不是女子一般的纤柔。 他对着烟嘴深深吸了好几口,缓缓吐出一股幽长的青烟,捏起雕花矮桌上的玉签拨了拨烟斗:“你这几日过得真是逍遥啊,龙蔻香的香味都散发出来了,居然还浑然不知。” 白蟾宫怔了一下,抬手嗅了嗅手臂。 果然,身上的玉兰香淡得几乎已经闻不见,而那股特别的龙蔻香好似雨后春笋,破土而出,渐渐遮过了玉兰的香气。 “原来是因为龙蔻香……”他低声喃呢,俯身蹲在巨大的池边,伸手撩了撩水雾下的池水,当嗅见湿润的指尖那迷人的玉兰香,他微微蹙起了眉头,“又是玉兰之水。” 钱孝儿闻言,掀起眼帘看向他:“怎么,不想泡了?” 白蟾宫站起身来,开始动手解开腰带,一件一件脱去身上的衣物:“你今晚闭门不做生意,又要阿大守着‘义庄’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应该猜到我所为何事而来。其实你我都知道,玉兰之水始终治标不治本,遮得了龙蔻香一时,遮不了一世,今晚,我要你替我彻底剔除龙蔻香。” 除去身上所有的遮蔽,白蟾宫浑身赤衤果地踏进水雾氤氲的巨大水池,白皙如瓷的肌肤在水雾之下,就好似能散发出珍珠的光泽。 “另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2 外,这副身子现下已是极限,昨晚遇见桃木,差一点被震散魂魄,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钉魂。” 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倏尔顿住,他狭长的凤目微眯:“你要想清楚,钉魂不是儿戏,”歇了歇,提起烟杆深吸一口,“其实只要你肯蜕皮,并不需要走到这一步。” 白蟾宫立刻道:“我说过,还不是蜕皮的时候。” 钱孝儿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钉魂之后,就无法再次夺舍,你又不肯蜕皮,迟早会被这副皮囊拖累。再者,若真的剔除龙蔻香,恐怕今后你会更加麻烦。” 白蟾宫道:“你以为我不想留住龙蔻香?毕竟为了保住它,这么多年来每隔一段日子,我都会找你以玉兰之水替我遮住香气,坚持了这么久,我也不想放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若它还留在我身上,使人察觉,青兆只有死路一条。” 钱孝儿沉默不语,半晌,点点头:“好,我帮你。”说着,放下手中的烟杆,起身走到池边。 他拨起一缕池水,缓慢淋在白蟾宫白腻而圆润的肩头上,盯着水珠滑入雾下的痕迹,说:“你要剔除龙蔻香,只要天木玉兰入骨,龙蔻香自然会被取而代之,消失无踪,”他顿了一下,声音更是沉了一分,似是有所感概,“为了替青兆养香,你将自己当作活香炉整整几十年,想不到而今,会这般果断弃而舍之。” 白蟾宫无言,缓缓阖目,感受着钱孝儿撩起的水流,什么也没说。 “至于钉魂,恐怕就得辛苦多了,需得以槐扣封你天灵与七窍灵观,过程可谓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还没有几个人能在我手底撑过来。虽说今后不会似现在这般受到桃木影响,但是,钉魂之后,你的修为便会止步不前,真真可惜了你这些年的修行,”钱孝儿说着,顿住了手中的动作,“而那人也一定会趁机向你报复。” 白蟾宫在水中动了动,他侧了侧头,放松地靠在池边:“这些我都想到过,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被人算计。”他仰头对钱孝儿笑了一下,沉沉吐出一口气,“开始吧。” …… 整整一夜,兰水榭里都传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本还是低低的隐忍的呜咽,直到最后,每一声都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嘶喊出来。 远远守在“义庄”门口的阿大,分辨出那是白蟾宫的声音,饶是对白蟾宫信心十足,也晓得自己的老板不会对白蟾宫不利,可不禁还是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天将微明的时候,惨叫声才渐渐低了下去。 兰水榭里,被折磨得精疲力尽的白蟾宫,伏在池边不省人事,原本白皙的背脊上布满了青紫的痕迹,似乎是受不了那痛苦的折磨,他的双腿不知何时化作了一条长长的白色蛇尾,无力的露出水面垂在另一头的池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回 阖桑面色阴沉地闯入“义庄”,即使白天的“义庄”大门是窥心之水,也无法阻止他想要捏死钱孝儿的心。 “蟾宫何在。” 昨晚被钱孝儿赶出“义庄”整整一夜的妖魔鬼怪,看见传言被贬下凡的黑帝五子出现在鬼客栈内,方圆百里都弥漫着一股慑人的气势,个个都吓得做鸟兽散开,只有几个胆子大的留了下来,饶有兴趣地倚在楼上阑干处看着楼下的柜台前,两个出色的男人不动声色的对峙。 一个仍旧懒洋洋地眯眼微笑,一个虽笑着,满是阴霾的脸色可感受不到一丝带有温度的笑意。 钱孝儿一口一口抽着烟,阖桑虽未与他面对面,只是摇着折扇顿在柜台不远处,却令人无法忽略那一身风流之下所暗藏的一股杀气。 “五公子大清早的来义庄,钱某这鬼客栈真是蓬荜生辉,”他含着笑意,张口吐出一缕青烟,摆手唤来阿大,“还不快给五公子沏壶好茶。” 阿大咽了咽口水,他虽不担心自家老板会吃亏,可突然看到黑帝五子一来就向老板要人,若是被他知晓白蟾宫昨夜惨叫了一整夜,不知道这位风流倜傥的神君,会不会和他家这个慵懒成性的老板打起来? 没敢多想,阿大连忙搭起白布去沏茶。 “钱老板,我来此地的目的,你很清楚,”收回紧盯着钱孝儿的目光,阖桑摇扇走到一旁的矮桌前,撩开衣摆坐了下去,他的话虽不咸不淡,却隐隐含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压迫感,“蟾宫彻夜不归,我是来接他的。” 钱孝儿咧嘴笑了笑,似是含着几分揶揄,阖桑顿时微阖眼眸,危险地瞥了眼钱孝儿。 钱孝儿道:“五公子莫要搞错了,钱某虽说是个生意人,买卖一切不能买卖之物,可却不是人贩子,何况白蟾宫这么大一个人,五公子还担心他被人拐了去不成?” 阖桑似笑非笑,很浅地低哼一声:“别人恐怕我不担心,但是……蟾宫,我不得不担心,你说对吧,钱老板?”他似有所指地反问钱孝儿,嘴角半分不减的弧度显得意味深长。 钱孝儿这回却只顾着吞云吐雾,没有回答他,披散的长发落了几缕在袒露的胸前,慵懒之中,凭添了几分狂浪与放荡。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白蟾宫的美色令无数人垂涎三尺,即使他是男子,可美得过头了,就不是男子女子这般简单了。 当然阖桑也不可能相信,这鬼客栈内,没有一个对白蟾宫心怀不轨的人。 而现下他最担心的,正是眼前扮猪吃老虎的这个。 看着钱孝儿始终眉开眼笑的脸,那怡然自得,悠闲自在的德行,怎么看,阖桑都觉得碍眼之极,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这时,阿大终于端上了茶水,小心翼翼招呼阖桑一声,放下茶盏,迅速蹭回了角落处,忐忑不安地远远观望两人。 沉默没持续多久。 阖桑一手摇着折扇,一手揭开茶盏的瓷盖,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你和蟾宫是什么关系?”他压低了几分声音,听起来虽是冷静的,可听在钱孝儿耳里,就别有几番意味了。 黑帝五子风流成性,那一段段风流韵事,说个三天三夜也难以说尽。越是难以攻陷的美人,对他来说,就越是稀世珍宝。珍宝被他人觊觎窥视,应是更加凸显美人的价值连城才是,可什么时候,他黑帝五子也开始斤斤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钱孝儿朝着烟嘴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烟雾,微眯的凤目之中,眸光耐人寻味。 看来……还真被他之前给说中了。 入骨相思不自知啊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3 …… 这白蟾宫,还真是不给他省心。 收了收心思,钱孝儿扬起笑容,模棱两可地回道:“五公子觉得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这暧昧不明的话,令阖桑很不满意,他倏地丢开指尖的瓷盖,一瞬不瞬地盯着钱孝儿:“你似乎很关心他。” 若此刻钱孝儿还觉得这位黑帝五子嘴角的弧度是友好的微笑,那他的眼神是真的有问题了。 “我当然关心他,欠了我一屁股债,他最好给我活长一点。”这可是说的大实话,钱孝儿甚至觉得,在没收银子的前提下,自己嘴里能吐出这么几句实话来,那简直是比割肉还疼。 他想起上回那一袋子金叶子,琢磨了一下,若是现下就把白蟾宫卖出去,能多赚几袋金叶子。 至于这边的阖桑,心底也不像表面上这般波澜不惊,镇定自如。 白蟾宫欠的债,若是银两问题,那还好说,就怕欠的是其他东西,那么,钱孝儿的这番话就意味深长多了。 两人心思各异了半晌,钱孝儿想起还在兰水榭里半死不活的白蟾宫,终是抵住金子的诱惑,没将白蟾宫当场卖了出去。 而阖桑,见钱孝儿始终不松口风,自己本身又是个斯文人,一向不太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因此,点了点头,猛一合扇道:“好,那我等,等到蟾宫出现为止。” 两人言来语往了半晌,结果什么动静也没有,阁楼上看热闹的人不淡定了。 “诶,怎么都不打啊?”二楼的一个紫衫人说道。 他杵在这儿不是为了看两个争风吃醋的男人促膝长谈的,再怎么说,也得打一场才对!不求惊天动地,翻天覆地,揭了这破客栈的一片瓦也是好的嘛!说了半天什么都不做,这算什么事儿,白费他兴致勃勃地看了这么一宿。 “没劲。”紫衫人撇了撇嘴。 底下的钱孝儿听到他的嘀咕,一拍桌子,震得楼上看热闹的几人俱是抖了一抖:“上面看热闹的,一律加钱!” 这下,楼上顿时响起一阵惨叫:“别啊,钱老板!你知道我是穷光蛋,手下留情啊!”说着,皮笑肉不笑地瞥了眼楼下的阖桑,阴阳怪气道,“我又没白蛇好命,你都不给我赊账,他现在都还在兰水榭没出来呢,钱老板你这也太差别对待了吧?” 钱孝儿倏尔收起笑容猛地看向紫衫人,面色沉了下来:“不说话不会憋死你。” 桌前的阖桑站了起来,张合的嘴唇细微地摩挲着三个字:“兰水榭……”眼前只一个人影晃动,顿时便鬼魅般,立在了紫衫人的面前。 “在何处。”他嘴角含笑,低沉的声音犹如一口沉钟,重重压在紫衫人的心口之上。 紫衫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震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玩世不恭,他抬起一手,嬉皮笑脸地指向阁楼一边:“咯,东面阁楼尽头,穿过一条浮水回廊,看到水边生得大片的白玉兰花,那处水榭就是兰水榭了。” 阖桑记下,回眸看了眼楼下仍旧慢条斯理抽着烟的钱孝儿,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随即抬脚朝着紫衫人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 “五公子,您好走!”紫衫人笑得花枝乱颤地冲阖桑的背影摆了摆手。 没等紫衫人得意多久,耳边倏地响起一个冷冷淡淡的声音:“五年之内,休想再踏足义庄半步。” “啊!”紫衫人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钱孝儿说的是什么,顿时如同被雷劈了似的惨叫起来,“钱老板,不要啊!” “阿大,把他给我扔出去。” “是,老板!” “别!不要啊!钱老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啊……” 于是,紫衫人就这么被阿大丢出了“义庄”。 阿大能留在“义庄”做小二,也正是因为他那一身天生怪力。 ☆、第二十八回 阖桑走到阁楼尽头,果然看到一条浮水回廊。 他执着折扇踏上回廊,越走越快,没过多久,到了一处池边长满白色玉兰花的水榭,空气中浮动着玉兰醉人的香气,阖桑忍不住稍稍减缓了步子。 水榭周围都挂着轻柔摆荡的白色纱幔,阖桑朝着水榭里面走去,却嗅到一股不一样的玉兰花香。 那是一种相较于榭外池边的玉兰香,更为缭绕绵长的香气,隐隐带着一股清冷的冰屑气味,淡淡的,一吸进去就蔓延至五脏六腑,好似连整颗心都浸得冰凉湿润。 天木玉兰。 阖桑在心底低喃,原来他在白蟾宫身上嗅到的那股玉兰香,并非普通的兰香,而是昆仑奇花天木玉兰。 若有所思地伫在雕栏门前,过了好一会儿,阖桑才想起撩开水榭门口的纱幔。 目光触及水榭内部,当他看清眼前的一切时,幽深的瞳孔一阵紧缩,捏着纱幔的五指无声收紧了起来。 他一步一步朝里走去,目不转睛地盯着榭内巨大的水池,浑身所散发出的气息,骤降至飞雪寒冬。 氤氲的白色水雾之中,那美似青烟胧月的人,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伏在池边,骨骼优美的背脊上,原本白腻如脂的肌肤,微微湿润着,沾着些水珠与雾气,然而,上面却布满了青紫的痕迹,甚至那条耷拉在另一头池边的白色蛇尾上,透过白亮晶莹的鳞片,也显露出一块一块不轻的瘀伤。 “你对他做了什么。”阖桑一个字,一个字,沉重地吐出这一句话。 钱孝儿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靠在水榭的门边,正执着烟杆一口一口地深吸着。 他看着跳入水中的阖桑,见他万般怜惜地将池边昏迷不醒的白蟾宫,从后搂进怀中,一声一声轻柔而又亲昵地低唤着白蟾宫的名字。 钱孝儿的一双凤目微微眯了起来,过了小片刻,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地回道:“什么都做了。” 水中的阖桑身形一顿,他捧起白蟾宫的脸,看见他的嘴角,脸颊,甚至是眼角,额头,都布着大大小小的淤青,这本应该看起来十分破坏这张脸的美感,可偏生美到如斯地步的白蟾宫,即使是这般凄惨的模样,却更是我见犹怜,散发出一种夺人心魄的垂死之美。 他不想曲解钱孝儿的话,但是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白蟾宫昨天夜里,很有可能被门边的男人,狠狠地疼爱了整整一夜,或者说,虐待与折磨也不为过。 阖桑难以想象那么沉静而又冷若幽兰的白蟾宫,会这么轻易由得其他男人如此凌|辱自己。 因此想到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4 此处,忍不住收紧了搂着白蟾宫的手,阴沉的脸色犹如山雨摧城。 钱孝儿感到了他情绪的变化,移开嘴边的烟杆,低沉的声音对阖桑说:“五公子,其实,天下美人何其之多,你又何必和钱某独争这一个白蟾宫。”他说着,含住烟嘴轻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淡淡地勾着唇角问,“况且,五公子不是一向不染指已被人撷取的美人么?” 黑帝五子,只喜爱干净的东西。 否则,即使再美丽,也只是遥望观赏。 阖桑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搂着水中的白蟾宫。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钱孝儿以为他已经动摇,可能快要放弃白蟾宫的时候,阖桑突然将白蟾宫打横抱起,一个飞身,踩水而出,落到池边。 “虽然我不清楚蟾宫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他缓缓转过身来,深邃的眸光若夜色深沉,顿时令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顿了一顿,“但,若是你会动他,恐怕早和那些金子成亲了。” 钱孝儿挑了挑眉,这是在质疑他的能力,还是拐弯抹角骂他是禽兽呢?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儿。 又吧嗒了几口烟丝,钱孝儿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看着一池氤氲的水雾,口吐青烟若无其事道:“你若想他死得快些,尽管带他离开兰水榭,”歇了歇,直起懒散的腰,转身撩开纱幔,“至少,等他清醒。”走了出去。 目送钱孝儿离去,阖桑这才抱着白蟾宫走到池边的软榻前,轻手轻脚将其放入榻上,而后拉过一旁的薄被,仔细覆在白蟾宫赤衤果的身上。 “蟾宫……”他静静看着白蟾宫有些惨不忍睹的脸颊,抬手轻轻抚了抚,又摸了摸白蟾宫湿漉漉的鬓角,随后握住他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收拢。 那原本凌迟了钱孝儿千万遍的眸光,此刻,好似一汪微微荡着涟漪的细水,蕴涵着一股揪扯难分的疼惜,与柔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回 阖桑陪着白蟾宫待在“义庄”的兰水榭三天三夜,期间有几回,白蟾宫又像之前在西湖画舫一样,原本冰凉的体温骤然升高,他只好抱着白蟾宫浸在水池中,一遍又一遍为他降温。 钱孝儿来兰水榭看过几次,见白蟾宫依旧昏迷不醒,却又好似没有性命之忧,什么也没有多说,看过之后,就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三天之后,白蟾宫醒来,这回倒不像上次光溜溜地浸在水里,而是靠在阖桑的怀中,睡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之上。 清醒之后,白蟾宫静静地看着阖桑满是疲色的眉眼,和上次一样,他的清醒一点也没有惊醒阖桑。 他虽然能清楚地感到阖桑的小心翼翼,可是更能觉察出,这个风流成性的神族公子,并非真正在乎他的生死,他在乎的,只是这副美艳之极的皮囊。 若是他白蟾宫换一副模样,恐怕,眼下这幅光景,就是百年万年之后,也不会这般理所当然的发生。 轻叹一声,起身离开了阖桑的怀抱,白蟾宫那条在钉魂途中显露的蛇尾,这三日里也已恢复成了双腿,虽然腿上仍旧布着些青紫。 摸了摸嘴角,他蹙着眉头,很轻地咧嘴嘶了一声。 还真是疼啊。 刚撩开纱幔,走出兰水榭,抬头就见正倚在回廊上抽烟的钱孝儿。 “命真硬,这样都死不了,”见白蟾宫独自出来,钱孝儿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不过也好在没死成,不然欠我的债谁来还。” 白蟾宫闻言,笑了笑,向他走去:“而今又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我怎么好意思撒手人寰。” 钱孝儿瞥向他,当看见白蟾宫的脸时,神色有些微妙的动容,他意味不明地轻笑:“这脸还真是精彩,青一块紫一块,比之前精彩了不止一倍,真是难为雅五公子抱着这么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整整三天三夜。” 倒不是钱孝儿说得夸张,钉魂过程极其痛苦难熬,是从内里筋骨向外面的血肉透出,皮肤上落下这么多痕迹,三两天,是很难恢复如初的。加之白蟾宫这身皮囊的肤质十分白皙,吹弹可破了些,自然想短时间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几乎是不可能的。 浮水回廊,玉兰幽香暗自浮动,白色纱幔无风扬来荡去。 白蟾宫好似一抹月光靠近钱孝儿,素白的衣衫上,都似乎沾染着湿湿的雾气和柔柔淡淡的玉兰香气,与他身上由骨散发而出天木玉兰香,纠绕缠绵。 他与钱孝儿一同立在回廊前,一汪宁静如月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廊下微微浮动的湖水,略微淡泊的声音清浅地回道:“恐怕再过一两天,就抱不下去了,”他微微勾着唇角,不知是笑着,还是有着其他的意味,“何况,这张脸已经有所好转,不然,或许他连一天也撑不了。” 钱孝儿抽了口烟,慢慢悠悠吐出一口青烟:“你倒是活得明白,不过,我只怕水榭里的那人不够清楚明白,到最后假戏真做,连自己都分不清戏里戏外,那可真是一场好戏。” 白蟾宫看向他,低沉的声音好似悠远的湖水,清澈却又沉厚:“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顿了一下,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湖水,微微有些出神,“玩够了,终究是会收心的。” 钱孝儿挑眉:“这么说,你是打算让他玩了?” 白蟾宫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反问:“玩?难道我现在不正是在陪他玩?” 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顿了顿,他深沉地看了白蟾宫好一会儿,才低声略微感叹地说:“看来,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白蟾宫闻言,不置可否,只是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吧啦了一口烟,过了小片刻,钱孝儿始终没忍住,好似数落一般,徐徐言道:“白蟾宫啊白蟾宫,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个人笨得无药可救,可有时候,却又觉得你比谁都聪明,”说着,侧目看向白蟾宫,笑了笑,“当初我输给你,也不算亏。” 视财如命的钱孝儿能一再容忍,还许了白蟾宫如此多的特例,设置兰水榭,赊账,予他神兵利器,这一切其实并非是没有代价的。 只因为那场特别的赌局里,白蟾宫赢了他,因为他才信守承诺,应了赌约,直到而今都为白蟾宫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这么多年来,钱孝儿开始觉得,其实白蟾宫这个人真的并不算讨厌,有礼貌,法力不低,聪明,慧根不浅,一点就透,做事又有自己的一套原则,就是十分固执,有时候根本说不听他,更何况,他眼下的这副皮囊也如此招人喜爱。 就算是嫉妒,也不忍嫉妒这样一个人啊。 只可惜,这样的人,迟早会被老天收去的。 虽然,他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 “我先回寺里了,五公子你就看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5 着办吧。” “还真是无情,”钱孝儿见白蟾宫动身欲要离去,收回思绪,似笑非笑地说,“何况你这张脸,也不怕别人瞧见了笑话。” 白蟾宫无所谓地道:“笑就笑吧,有钱老板陪着,我白蟾宫就算被笑话成百上千次,也觉得荣幸之至。何况我又不是女子,就算这张脸像,可我仍旧不是。” 钱孝儿眯着凤目,轻哼一声:“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真想看看哪天你这舌根子会不会生疮。” “若真有那一天,还劳烦钱老板费心了。” “少跟我磨嘴皮子。”钱孝儿狭长的凤目瞪了他一眼,虽如此说着,却仍旧转身跟在白蟾宫身后,陪着他一起离开了玉兰水榭。 走到前院的厅堂时,许久不曾露面的白蟾宫,果然引得无数妖魔鬼怪的瞩目。 当那些妖魔鬼怪心疼地看着白蟾宫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时,又不约而同地朝着钱孝儿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能把白蛇弄成这番凄惨的模样,他钱孝儿果然是异于常人! 佩服,佩服! 这要是他们,肯定都舍不得弄断白蛇一根头发,可人家“义庄”老板,只爱财不爱美人的“银两孝子”,硬是弄得美人三天三夜出不了玉兰水榭,一出现,还是这一副模样。 人家白蛇还跟没事人似的,对给他端茶送水的小二阿大依旧彬彬有礼,脸上的笑容都没改变半分,一点虚弱委屈的神色都找不到。 看来,赊账的确不是人人都赊得起的。 “喝完了赶快滚。”钱孝儿走回柜台,磕了磕烟杆,冷淡地对还有心情坐在桌前喝茶的白蟾宫说。 就算他不在乎那一道道如芒刺一般的目光,但就怕有些妖怪心怀鬼胎,蠢蠢欲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的白蟾宫,刚刚清醒,灵观受损,元神有缺,还未得完全复原,内里是极其虚弱的,根本不像他表面上看的这么轻松自在。 钱孝儿虽然能明白白蟾宫如此做,是为了给这些妖魔鬼怪一种假象和震慑,令其仍对自己忌惮三分,不敢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使什么花花肠子。 毕竟,白蟾宫的手段和修为并非像他的脸一样柔和,即使不用钱孝儿的生死线和招魂伞,那把白鳞剑也能剁了无数人的脑袋。 “给我几张符咒。”白蟾宫倒也没再和钱孝儿斗嘴抬杠,临走的时候,开口就向他要驱邪用的符咒。 他现下|身上半两银子都没有,当然是赊的,银两照旧欠着。 钱孝儿从柜台下抽了几张符纸放到桌上,烟杆敲了敲旁边的桌面:“我看我这鬼客栈,迟早要败在你手上。” 他还真当这是免费的,张嘴就来。看来,有必要把黑帝五子弄醒了,至少还有金豆子。 白蟾宫笑了笑,忽而想起什么:“对了,我有个朋友突然失踪,不知钱老板有没有他的消息?” “我没听错吧?原来你也有朋友?”钱孝儿佯装有些惊讶,阴阳怪气地说,“还是肖时书,他何时成了你的朋友?” 收好符纸,白蟾宫道:“他是福叔的朋友,对福叔又那么好,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既然你知道我问的是他,那么你应该知道他的下落了?” 钱孝儿吐了一口烟:“你真想知道?” 白蟾宫抬头看向他:“不能说?” 钱孝儿摇头:“不是不能说,是怕你头疼。” 白蟾宫笑:“我现下浑身都疼,也不差再疼一点。” 沉默了一下,钱孝儿移开烟嘴,缓慢道:“掳走他的是你认识的一个故人,啊不对,说得确切一点,应该是宿敌。” 白蟾宫身形微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没有情绪地低声问了一句:“殷孽?”他只有一个宿敌,也正是这个人,对他恨之入骨,杀之后快。 钱孝儿没有做声,似是默认了。 “我明白了。”白蟾宫低语,转身离开了鬼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回 白蟾宫离开兰水榭的时候,阖桑其实早已醒来,他枕着手闭着双目,非凡的耳力,静静听着榭外两人的对话,心底隐隐升起一个打算。 没过多久,水榭外的两人离去,阖桑从软榻上坐起来,深沉的目光落在软榻的另一边。 那里,还残留着天木玉兰的花香。 指尖摩挲了几下软榻细腻的绸面,带着几分暧昧与留恋,片刻,阖桑沉沉深呼吸一下,起身整理好衣衫,走出了水榭。 阖桑的出现,必定又会引起一帮妖魔鬼怪的瞩目,毕竟,前几天黑帝五子来“义庄”向钱老板要人的事,恐怕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三界六道。 茶余饭后,闲得发慌的鬼怪们都在猜测,那晚黑帝五子随着紫衫人的指引去了兰水榭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白蛇离开时的那副惨样,也不知道黑帝五子当时有没有参与进去。 不过仔细一想,六道内风流声名远扬的黑帝五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奇怪的癖好,凡是与其有过露水之缘的美人,都道雅五公子是世间最温柔体贴的情人,就算不能永远留在他身边,指缝般短暂的时间,已足够她们回味一生。 由此来看,每一个离开雅五公子的女子,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们知道,当自己最美的时刻被采撷之后,就已经失去留住这个风流情种的光华了。 既然都曾经拥有过沉沦的欢愉,又何必闹得撕破脸,都不快乐呢。 美好的事物谁都想要拥有独占,污了的东西谁都急于摒弃抛开。 在一众猜测的目光里,阖桑旁若无人,摇着折扇,神清气爽地走下阁楼,径直坐到了离得钱孝儿最近的矮桌前。 “五公子累了好一宿,不打算多睡一会儿?”钱孝儿含着烟嘴,抬起狭长的凤目扫了阖桑一眼,随即垂眸继续看着手中的账簿,一旁的算珠拨得劈啪作响。 白蟾宫在客栈的三天,除去剔香钉魂,一些零碎的账加起来,算了算,还真是亏得不少。 前一两日赶走入住的妖魔鬼怪,不过一夜就令他损失惨重,钱孝儿越是对账,他的心就越是一阵一阵抽痛,于是,那张笑容满面的脸开始有些扭曲和阴沉,令妖魔鬼怪们全部敬而远之。 “我见义庄头上笼着一团阴云,就想来看看是谁惹得钱老板不开心,现下看来,恐怕是这算盘不识时务。”阖桑似笑非笑道。 阿大上前为他端上茶水,临走时询问阖桑要不要些吃食,阖桑想了想,这三日守着白蟾宫也累得他够呛,便要阿大去准备一碗不腻味的小粥,配饭的小菜不在乎山珍海味,适当就好。 阿大暗自翻个白眼,这神族公子还真当他们的鬼客栈是酒楼膳房啊。 没过多久,阿大故意端来一碗清粥和一盘咸菜,谁知这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6 个一身贵气的黑帝五子什么都没说,居然一脸从容,举止优雅地享用了起来,看得阿大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钱孝儿对完了账,将算盘一推,面色不佳地提着烟杆猛吸了几口,过了片刻,见阖桑端着一碗清粥,配着一碟咸菜吃得津津有味,神色一变,咧了咧嘴对阖桑笑道:“五公子,不知本店的吃食合不合您口味。”说着,对着阿大使了一个眼色。 阿大顿时心领神会,回身取了上好的锦帕和漱口用的茶水,规规矩矩端在手中的托盘上,端端正正立在阖桑身边。 好在阖桑是个神族公子,良好的修养与贵不可言的气质,使得他无论哪一方面都做得万般得体,赏心悦目,就像此刻吃着的这一桌粗茶淡饭,竟生生叫他吃出了美味珍馐的感觉。 他细致地咽下一口清粥,缓慢地点点头,回答钱孝儿:“不错。” 待吃了差不多半碗的样子,便招来阿大撤了桌上的食物,端起托盘上的茶水漱了口,而后接过阿大准备的锦帕擦净嘴上很少的水渍,才又抬眼看向钱孝儿,展扇悠闲地摇了起来。 “既然五公子不嫌弃小店的薄食招待不周,”钱孝儿抬起算盘晃了一下,搁下来,五根指头噼里啪啦拨弄起来,“那么,加之五公子擅闯鄙人的兰水榭,又无缘无故住了三天,这一切算起来我打个半折好了,一共五十袋金豆子就算清账了。”说着,笑眯眯地朝着阖桑点了点头,“多谢。” 阿大一个踉跄,刚端来的上好香茗,差点泼到了阖桑身上。 他惊恐地看向钱孝儿,心底一阵翻腾,老板果真是要钱不要命,逮着机会就狮子大开口,连神族公子也给敲了! 哪知,阖桑十分镇定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半分未减:“要我付账,可以,毕竟钱老板不是开善堂的,这个雅五早有所体会,不过,”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下去,“我要加一个条件。” 钱孝儿微眯起双目,他收回目光,懒散地撑着脑袋,靠在柜台前,问:“不知五公子要加什么条件。” 阖桑扬了扬嘴角,笑了笑,很缓慢地一字一句道:“我要知晓白蟾宫真正的底细。” 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顿了一下,他深沉地望了眼阖桑,沉默地将烟嘴送进嘴里,淡淡吸了一口:“五公子不是已让小山神替你查过了,怎么今儿个突然又提起此事。” 天下事都瞒不过“义庄”老板钱孝儿,阖桑在凡间的一举一动,他也是知晓得清清楚楚。 阖桑摇扇回道:“凡间不是有句俗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现在就像一个摸骨的瞎子,只能摸清他的皮肉,可骨子里他是什么,我并不清楚。”他说着,忽而顿住了摇扇的手,“画舫上那一晚,我明明在他身上嗅到了龙族女子才有的龙蔻香,可是这几日,他的身上只有天木玉兰香。”他淡淡扫了眼钱孝儿,“我也仔细查看过他身上的青紫,并非是那些痕迹,每一处都在身体灵观要穴,隐隐能感到一股阴气渗出,似是有什么东西钉了进去。若我记得不错,这应该是封魂的一种手段。而这天下能以槐扣钉魂的,当然非钱老板莫属。” 钱孝儿吐出一缕青雾,笑:“五公子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阖桑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不明白一个人,为何在别人刚刚察觉他身上的异香,就急于将其剔除,也不明白,这个人连修为都不顾,也要钉魂将魂魄封在体内,”阖桑动了动手,继续摇起折扇,“这三日陪着他,我想了许久,恐怕他剔除龙蔻香是为了掩饰什么,不让我发现什么,毕竟木鱼之前就跟我说过,他身上似乎背着不少的人命债。那么,我可不可以想象,是不是他想掩饰的那个人,就是他害人的理由,而碍于我神族公子的身份,他担心节外生枝,暴露那人?” 钱孝儿不答,继续慢吞吞地吞云吐雾。 “至于钉魂,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理由,想来想去都觉得只有一个可能,”阖桑直视钱孝儿优美狭长的凤目,“那就是,那副美艳之极的身体原本并非属于他。” 白蟾宫醒来时与钱孝儿的一番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很好奇,为何白蟾宫的语气里,对待自己的身体那么不屑一顾,谈论起自己的美色时,总带着一股置身事外,漠不关心的态度,违和得就好像身体并不是他的。 细思了许久,等一点一点通透起来的时候,他忽而恍然大悟,自己恍惚被一个狡猾的东西戏耍了。 他一心想要尝到嘴里的美人,原来,很有可能至始至终都是假的。 钱孝儿执起柜台上的玉签,抬起烟斗挑了挑里面的烟丝,低垂的眼眸上,黑色整齐的睫毛遮出眼下一片阴影。 “既然五公子都猜了出来,又要加什么条件呢?”他问阖桑。 阖桑倏尔合扇,一瞬不瞬盯着钱孝儿,扬唇笑了起来:“方才我说过,我要知道他全部的底细。” 钱孝儿抬眼,见阖桑神色有异,脸上虽仍旧是风流倜傥的笑意,可仔细看,却有着些许说不清的凛冽,仿佛有一团阴云无声无息地罩在阖桑周身。 他收起笑容,不紧不慢地对阖桑说:“几日前,他昏迷不醒时,五公子还对他呵护备至,甚至刚在兰水榭找到他时,因为他处处与钱某针锋相对,差点令钱某以为,五公子是真的坠入了情网,不能自拔。”他顿了一下,“何以现在,好似变了一个模样。” 阖桑放下折扇,扇尾挂着的羊脂小玉牌轻晃了晃,他端起桌上的茶盏,风姿端雅地拨了拨瓷盖,徐声说道:“这世上皆以为我雅五风流不羁,只爱美人至美一刻,却少有人知晓,对于美人,每一个我都是用尽心思。当然你也说得对,美人再美,再扣我心,再令人食指大动,我都只用心而不用情,因为,没有那个必要。” 他轻啜了一口茶水:“但是,我很讨厌一件事,我不喜欢无法掌控的东西,更加不喜欢看不透的东西,还有,只是虚有其表的东西。”他咚的一声将茶盏丢回了桌面,溅得四处是水,“更何况,这个人连皮相都是假的。”溅出的水以怪异的形状,浸在木桌上微微有些深刻的木纹里。 气氛,一瞬间好似袭进了一阵阴冷的寒风,使得客栈里所有人都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黑帝五子此刻,很不高兴。 过了许久,钱孝儿忽而笑了起来,他吐出一阵阵青烟,狭长的凤目在烟雾弥漫中,显得深不可测:“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个价钱不低。” 阖桑挑眉看向他,示意他讲。 钱孝儿慵懒地用烟杆磕了磕账簿旁的桌面,目光落到阖桑放在桌上的折扇上:“我要你扇尾坠的那只羊脂玉牌。” 阖桑身子微微一顿,脸色更为阴沉了起来。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7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回 阖桑阴沉地看了钱孝儿许久,最终,一言不发地取下玉牌,扔进了钱孝儿手中。 “现在可以说了?” 钱孝儿笑了笑,捏着羊脂玉牌摩挲了好几下,才点头道:“当然可以。” …… 离开“义庄”时,已是夜深人静,一路上,阖桑回想着钱孝儿告知的一件件事,心底百转千回,走进了伽蓝寺的山门,都毫不察觉。 然而,没等他继续沉陷在白蟾宫的事里,眼前的一切,却令他不得不将心头的事暂且放置一边。 木鱼和褚宁生双双立在僧舍边的青石板阶梯旁,不知为何两人的脸色都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惧意和焦色。 阖桑觉得古怪,走上前去,问两人:“这大半夜的,你们杵在这里当门神?” 两人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差点跳起来,还是木鱼最先回过神来: “主子,你总算回来了,出大事了……” 阖桑提扇打开木鱼的爪子:“说了几次了,还改不了坏毛病!”瞪了木鱼一眼,转头去看畏畏缩缩立在一旁的褚宁生,顿时被褚宁生的模样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不怪阖桑大惊小怪,而是此时的褚宁生,脸色惨白得堪比饿死鬼,双目突出,时不时翻着白眼,抱着双臂,浑身还直打哆嗦。 “……恩……恩公……我……我只是有点冷……”褚宁生断断续续说,说完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阖桑睨向木鱼,木鱼举起双手忙道:“不关我事,是书生自己冻成这样的!” 阖桑目光一凛,显然不怎么相信,木鱼这下慌神了,跑到书生面前,扯着褚宁生道:“不信主子你问书生,不是我整他,真是他自个儿弄成这样的!”说着,瞪了几眼书生。 褚宁生点头,接话道:“……确实……不关木鱼的事……” 阖桑头痛地收回目光,摆摆手,对两人道:“说吧,又闯了什么祸。”他一向不指望木鱼跟褚宁生在一起,能占到什么便宜。何况,他和白蟾宫离开寺庙三日,这两人恐怕更是无法无天了。 木鱼想起正事,神色微变,又跑回阖桑跟前,扯着嗓子道:“出大事了主子,伽蓝寺有厉鬼!” 阖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温和地笑了笑:“这座寺庙闹鬼,你我知道也不是一天半天的事了,现在说这个,长本事了,拿我寻开心?”一边说着还一边点头,那一脸的笑意,笑得木鱼双腿发软差点跪在了地上。 “不……不是的!主……主子,你回头看看大殿就知道了!”他结结巴巴解释道。 阖桑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吓唬他,回头看去,目光却一下顿住了—— 方才想着白蟾宫的事,他还没怎么注意,现在才看清楚,整个大雄宝殿居然不知何时坍塌了,而今只剩一堆残垣断壁,四处都是瓦砾横木。 目光后移,大殿后天王佛殿的景象更是惨不忍睹。遥遥望去,新上的金漆全然剥落,整个像是被烧过似的,一片焦黑,头顶还笼罩着一团凡人肉眼难见的阴云,无数骷髅似的阴影在里面低喘挣扎。 再望向寺院最深处高耸的达多宝塔,深重的阴气直冲天际,比之前凶猛了不知百倍。 “我不在的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阖桑沉下脸色,回头看向木鱼和褚宁生。 木鱼打了一个寒战,闪躲着阖桑的目光,支支吾吾道:“这事……要从主子那天一大早离开说起……” 原来,前几日的那场大雨,让一个连夜赶路的旅客因风雨阻路,误打误撞闯进了多年无人问津的伽蓝寺。几十年间,伽蓝寺的鬼名如同吴州西湖白龙吐珠的传说一样,家喻户晓,众所周知。 那旅客在大雄宝殿避雨,忽见整个大殿焕然一新,金光灿烂,起初也吓得不轻,后来壮着胆子四处查看,竟见荒废了几十年的古刹,突然之间就好似又变回了曾经香火繁盛的样貌,到处都纤尘不染,梵香缭绕。本以为自己遇到了怪事,住过一夜之后,早上醒来却见昨晚所见一切并非幻觉,眼前的古刹哪还有一点阴森恐怖的模样。于是,他继续赶路,到了吴州城里,将此事添油加醋说给了吴州城的百姓听,引得人们惊诧不已,众说纷纭。 有些老人甚至认为是菩提显灵,又开始庇佑吴州,说得玄乎其玄,一些胆大的妇女,竟信以为真,提着香烛宝牒,成群结队跑来伽蓝寺一探究竟。 想不到,这一看,果然如同旅客所述的一模一样,伽蓝寺简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时之间,仅仅一天,寺里突然涌入了无数百姓,从白天到晚上,人头攒动,杂声不断,每时每刻都笼罩在香烛的青烟之中。 阖桑微微蹙了蹙眉,他并未想到,仅仅是因山精为了讨好他,将伽蓝寺恢复如初,竟会引发如此大的骚动。 “那为何寺庙会变成现在这样?” 见阖桑面色不佳,木鱼诚惶诚恐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晚上那些烧香拜佛的人刚走,大雄宝殿就突然塌了,我和书生都被吓了一跳。接着……天王佛寺瞬间变了模样,达多宝塔比原来更为阴气森森,整个伽蓝寺突然就像是罩在阿鼻鬼域里面,四处都是一股深重的怨气和鬼气……” 思索了一阵,阖桑看向冻得快厥过去的褚宁生,问:“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木鱼看了眼书生,翻了个白眼,甩手道:“还是他自己说吧。” 褚宁生尴尬地从阖桑笑了笑,垂头小声说:“……小……小生身上……貌似阳火过盛……寺里有……有两位不属凡间的朋友……颇为忌惮小生……小生身上的火……阳火……所以,我想试着用冷水浇灭了……不……不会伤到他们……” 阖桑扶额:“你还想浇灭身上的阳火?这是找死还是想鬼上身?这么说,你们俩站在门外不进去,是因为里面有两只鬼了?” 褚宁生哆嗦着哈啾一声:“是……是的……” 木鱼接话:“所以,现在僧舍里住了两只鬼,一只丑鬼,一个艳鬼,书生不敢离那两只鬼太近,怕伤到他们,就出来了。” 阖桑斜眼看着木鱼:“那你呢?”褚宁生这个呆书生不进屋,他能理解,那他这个小山神,又是因为什么陪着褚宁生在外面吹风?初春的风,恐怕不怎么好享受吧? 木鱼讪讪一笑,巴到阖桑身边:“……我不是在等主子么……” 阖桑笑,收回目光不再多言,朝自己暂住的房间走去。 “主子,你做什么去?”木鱼忙问。 “休息。” 看着阖桑离去的身影,木鱼一阵泄气,揉了揉青黑的眼眶,唤了褚宁生一声:“你继续蹲在这儿吧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8 ,我去睡觉了。” 褚宁生本想叫住木鱼,奈何木鱼已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只好认命地哆嗦着去了其他房间。 这一晚,阖桑坐在桌前,出神地看着油灯昏暗的光亮,一夜未眠。 钱孝儿告诉他,白蟾宫本身并非白蛇妖,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他的师父便是蜀山天穸玄宗的掌门人长生真人,因此白蟾宫才擅使符咒,不惧道法,慧根颇深。 白蟾宫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当年被人所害,毁了肉身,又因阳寿未尽,不得不以夺舍之法,将魂魄寄于其他人的肉身。 一般的道术,白蟾宫并不惧怕,但是属于五木之精的镇魂桃木,却是他天生克星。那日两人在西湖画舫上遇到桃木,白蟾宫的三魂七魄差点被其镇散,也正是因为这原因。 毕竟是夺舍而来的躯壳,原本只需要蜕得几次蛇皮,就可以将魂魄与躯壳很好的融合,可白蟾宫因为和伽蓝寺宝塔里的青鱼精有约在先,如何都不肯蜕皮,以致于而今一拖再拖,魂魄越来越不安生。 再过不久的月圆之夜,本是白蟾宫蜕皮的最佳时机,现下他让钱孝儿替他钉魂,生生将魂魄钉入肉身之上,不仅修为不再前进,很可能会因为今后的变故神形俱灭。 另外,白蟾宫身上确实有龙蔻香,那天晚上,钱孝儿替他以木兰入骨,将龙蔻香剔除,如阖桑所料,是担心阖桑因为龙蔻香的原因想到什么,而后顺藤摸瓜,触及到白蟾宫竭力隐瞒的真相。 其实,龙族女子并非人人都身怀龙蔻香,只有天生为龙珠所诞,被称作为“香蛊”的龙女,身上才会有龙蔻香的香味。而所谓“香蛊”,正是以龙女之身养香,如同处子养玉一般,使得龙珠大放异彩,法力倍增,甚至生生世世庇护着龙族一脉。 如果说龙珠是骨骼,那么,龙蔻香就是其皮肉。 而白蟾宫会沾有龙蔻香的香味,便是因为他犹如“香蛊”龙女一样,以自身养香。 只不过,他要为其养香的人,正是当年屠杀白龙一族的青龙之子,青兆。 但是,钱孝儿没有告诉他,为何白蟾宫能以其身养香,而所谓的青兆究竟身在何处,他都只字未提。 阖桑忽而想到吴州城关于白龙吐珠的传说。 如果白蟾宫是为青兆养香,那么必然会有一颗龙珠,那么,那颗龙珠,会在哪里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回 殷孽手提拂尘,驾着仙云往青牛洞府腾云飞去。 眼前乱云飞渡,青山高耸,闲云野鹤四处穿行,卷着云雾的清风,灌入宽松的道袍内,猎猎作响。 前方的山头已隐隐看得见“青牛洞府”四个大字,殷孽忽而顿住仙云,缓缓转身,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眸望着万里云海,声如洪钟:“朋友,既已跟了贫道好几日,不如出来说话。” 一片云雾拨开,一身素白的白蟾宫,撑着红色锦伞,在铜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里,缓慢走出来。 “多年不见,道长,你一点也没有变,”他声音的依旧清冷,漆黑的眸子望着眼前的中年道人,目光深沉,“换了皮囊还是一如既往装腔作势,道行也是一层不变,止步不前。” 殷孽轻笑一声,一摆拂尘,两手闲散地交叠在一起:“贫道现下应该如何称呼你呢?是叫你江月,慕长宫?还是唤你现在的名字,白蟾宫?” 白蟾宫笑:“昨日已成往昔,白某也再回不去曾经的慕长宫或者江月,自然是白蟾宫最为适合在下。” 殷孽点头,气色红润的脸上,微微挂着一抹仁慈宽厚的笑容,语气柔和:“如此也好,你失踪之后,不仅换了名字,又变了模样,贫道正不知如何称呼你。不过,这副样貌果真是最适合你的。” 他垂眸含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岔开话题:“你跟着贫道来到此地,想来并非是和贫道叙旧这么简单。”他顿了下,抬首一瞬不瞬盯着白蟾宫,道,“你是想找那张人皮屏,还有状元郎肖时书。” 撑着艳伞往前走了几步,白蟾宫说:“既然肖时书的失踪与你有关,据白某往日对道长的了解,想必我要找的两样东西都在道长这里。” 殷孽坦然地点点头:“想当初,你与贫道的恩怨一直纠缠许久,到现在都没有结果,看来你和贫道,确实缘分不浅。当年的江月因祸得福,拜得长生真人为师,改名慕长宫,贫道曾是想放过你的。可惜你太不识时务,不仅拒绝了贫道的好意,还令贫道越来越想杀了你。” 白蟾宫垂下眼帘,看着眼前装腔作势的蓝衣道人,很轻地哼笑了一声:“白某今生今世只有一个师父,决不做背叛师门之事。何况,你实在令人恶心。”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既然有缘相遇,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为何要抓走肖时书,带走人皮屏?吴州城的几宗命案跟你们有没有关系?” 殷孽点点头,直言不讳道:“这事确实与贫道有着几分关系,不过,命案并非贫道所为所愿,而是贫道出现在此地的时候,那张人皮屏就已经害了几人。要说有牵扯的话,只不过是借尸而已,当然贫道如此做,实是情非得已。” 他转身,驾起脚下的仙云,朝着耸立于云间的洞府飞去:“贫道想重塑顾临娘的身体,但她的尸骨是被人有意埋在不同的地方,而且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找不到了。我用坟土为她重塑躯壳,却始终没有五脏六腑,因此导致血脉不通,就算将她的魂魄放进去,也只不过是一具木偶罢了。” 白蟾宫收起招魂伞,跟上前去,回味着殷孽所说的“借尸”二字。 殷孽落到洞府外的平地上,回头看向白蟾宫,接着说:“不怕告诉你,贫道现下已找到完全复活顾临娘的办法,只要将那些被她所害的人的五脏六腑镶进她的躯壳,就一定能复活她。” 白蟾宫沉吟:“这么说,那些元阳不泄而死的人被掘坟偷尸,是你所为?你……是想替顾临娘造得五脏六腑,打通浑身血脉,让她变成妖怪重返人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殷孽点了点头,笑道:“果真是七窍玲珑心,一点即透。”他回身,朝着漆黑的洞府内走去,如洪钟沉稳的声音缓慢道来,“人死如灯灭,一副血气上涌,结而不散的肉身,与其让他长埋土下,为虫蚁啃食,不如物尽其用,拿来为贫道所用。至于为何我要这么做,难道钱孝儿没有告诉你顾临娘是谁吗?” “你想说什么?”白蟾宫警惕地看着他。 两人一前一后往洞中走去,殷孽一扫臂间的拂尘,洞府内,两边突然各自亮起了一排火把,原本漆黑的洞穴,顿时灯火通明。 殷孽神神秘秘道:“这个,你去问钱孝儿,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39 自然就明白了。说不定,还会吓一大跳。”说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 白蟾宫沉默,想起上次向钱孝儿打听顾临娘的事,他始终有所隐瞒。 “既然你只是想取脏腑,何以又将那些人抛尸西湖。”白蟾宫收起心思,问。 殷孽低沉而又古怪地笑了两声:“贫道原本是想将尸体还回的,只是贫道不喜欢一身尸臭,行到半路,实是无法忍受,于是想以湖水净身。当然,既已净身,就不可能再碰那些东西,自然只得出此下策,将尸体沉入了西湖水底。” 白蟾宫冷淡地哼笑了一声:“想不到时隔多年,道长仍旧如此斤斤计较,容不得半丝不干净的东西。”他看着殷孽的背影,道袍上纤尘不染,一头青黑的发丝也梳得一丝不苟,只可惜,再光鲜的外表,也掩饰不了他内里由元神散发出的恶臭。 殷孽一生追求道法修行,做梦都想羽化登仙,当年他初遇他时,他就已经遇到了瓶颈,修为止步不前。偏生他又急于求成,对于修炼成仙如饥似渴,执着成魔,以致于而今尽走歪门邪道,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妖道。 白蟾宫的思绪飘远,幽深的眸子染上一抹回忆的色彩,微微有些涣散。 当年那件事,说起来殷孽并非罪魁祸首,其实是他们自食其果,使得被牵扯进那事中的人,深受其害,白蟾宫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在“义庄”的时候,通晓天下事的钱孝儿曾说,白蟾宫钉魂的话,有一个人一定不会放过他,其实那个人指的,正是殷孽。 他和殷孽的恩怨,不会因为他隐姓埋名而消逝,殷孽当年处心积虑所做的事,也绝不会因为时间的关系,就慢慢被白蟾宫遗忘。 对于殷孽,他无论多少次回忆起来,都做不到漠然处之。 也许…… 是当年的事,给予他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致于他终究也产生了不应该生得的执念…… 心底隐隐升起一股酸楚,痛得白蟾宫顿时回过神来,像是急于撇开那一股即将决堤的悲伤,他提声对殷孽说:“你还没回答我,为何要劫走肖时书,还有人皮屏。” 殷孽见白蟾宫沉默了半晌,隐约察觉到他的情绪,默了一下,似是感叹道:“你果然还是忘不了当年的事……”才又回他,“贫道本意是在人皮屏上,肖时书只是顺手罢了,或许活人的血肉更有用呢?”他看了白蟾宫一眼,颇为意味深长地说。 白蟾宫与他对视许久,忽而笑了起来:“你还是这么疯狂。” 殷孽回头,抬着拂尘指了指前方:“就快到了,你要找的人皮屏和肖时书就在里面。” 白蟾宫顿时眸光闪烁了一下,他微微垂下头,沉声问:“道长今日见到白某,似乎并未有太多惊讶。” 殷孽回道:“有些事贫道知道不会就这么结束,自然心底是有所准备的。何况我到吴州的时候,你已在此地逗留了数十年,虽然你的样貌改变了,但贫道不会认错你。” 前面的空间突然开阔起来,遥首望去,还差个十几步的样子,就能到一座石室,隐隐见里面有明亮的火光透出,混着阵阵热气,还有一股丹药的香味浮动过来。 白蟾宫微蹙眉头,看来这么多年,殷孽仍旧没有放弃曾经的打算,欲以丹药炼出仙丹,助自己突破关口,得偿所愿飞升成仙。 即将到石室门口时,白蟾宫倏尔顿住脚步,移开目光落到殷孽身上:“既然就快到了,就不劳烦道长带路了,”说着,神色骤然一凛,右手轻微一震,白鳞剑带着一道寒光瞬息从袖中滑出,“此地解决就行了!”说着,执剑飞快刺向殷孽的后背。 原本毫无防备的殷孽突然转过身来,臂间拂尘如同灵蛇瞬息绞住了白蟾宫的剑身:“贫道知道你是为人皮屏和肖时书而来,肖时书可以给你,可惜贫道不能将人皮屏给你,而你……”殷孽忽而沉下目光,“也休想离开!” 白蟾宫扬起嘴角:“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语毕,抖开剑身上的麈尾,与殷孽打了起来。 两人交手间,快如疾风,形如闪电,肉眼难以分辨,从狭窄的洞隧打进了殷孽的石室内,每一个身形变幻间,便已过招斗法数百下。 石室内,徐徐冒着青烟的巨大丹炉旁,正躺着人事不省的肖时书,依着石壁而放的,是那张闹得吴州城鬼语频说的人皮美屏。 再看身形变幻不定的两人,偶尔,又如同太极拳法,极其缓慢似的,一招一招比划而过,令人看得清每招每式,与每一个法术,实则,那光影之中,早已不下千百招的较量。 钱孝儿说过,白蟾宫修为并不低,只是受蛇身所困,就能与已有千百年道行的殷孽,斗法过招数千次。若他还是当年的慕长宫,修为道法又怎会只有而今这个样子。 殷孽很快感到如今的白蟾宫并不如自己想象中的柔弱,甚至隐隐有凌驾之势,他的神色略微有些发青,斗法间,几乎咬着牙对白蟾宫说:“不愧是贫道曾经相中的人,这等资历简直是百年难遇,根本是天生修仙的料子!”他说着,语气中隐隐带着一丝忌恨,“魂魄被困在蛇身里,都能有这等成就,若当初未死,恐怕早已羽化登仙……慕长宫,你还拿着龙珠做什么,不如成全贫道!” 白蟾宫笑,白鳞剑招招刺向殷孽的空门:“龙珠岂能给你这等道貌岸然的禽兽,殷孽,天命难违,你这辈子是注定修不成仙的!” 霎时间,殷孽的目光变得凶残暴虐,满面凶神恶煞,如同恶鬼,他最为忌讳他人说三道四,说自己不能羽化登仙,白蟾宫此言,真真踩到了他的痛脚。 “逞口舌之快,我看你还有没有命出贫道的青牛洞府!你不交出龙珠,贫道就将龙珠从你体内炼出来!”言罢,运起十层功力全力袭向白蟾宫。 白蟾宫不再掉以轻心,全力应战,斗法间,更是使出钱孝儿给他的两样法宝—— 招魂伞与生死线。 一番打斗之后,白蟾宫虽始终不敌道行高深的殷孽,或多或少受了些小伤,可殷孽却也完全拿他没办法,如此时间一久,更是彻底激怒了殷孽,使得殷孽更加不顾后果擒拿白蟾宫。 也正是因为殷孽自乱阵脚,白蟾宫忽而使得障眼法,如同当初以障眼法将阖桑骗去“义庄”,将殷孽引到一边,而真身瞬息变幻至另一边,一手抓住角落里昏迷不醒的肖时书,整个人提起了起来,向室外飞身而去。 “慕长宫——!”殷孽暴怒的声音响彻山洞。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道长,人我带走了,屏风就留给你吧。” …… 这几日,肖府与官府的人寻了肖时书好几天,都找不到半点下落,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几乎都快要放弃,只以为连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0 肖时书都被吴州城里的红衣厉鬼给害了。 然而,当天晚上,有仆人途经肖时书的房间时,却见房门大开,仆人好奇地进去一看,竟见自家失踪多日的少爷,一动不动躺在床上,满面通红,浑身烫得跟火炉一样,显然正烧得不轻。 顿时,肖府一夜之间沸腾了起来,很快惊动了官府。 …… 白蟾宫精疲力尽往伽蓝寺走去,一路上几乎已没气力将白鳞剑收回袖中,他在乱葬岗休息了许久,期间,地精婆婆以结界为他圈起方圆之地,令他不受坟地里孤魂野鬼的干扰,待恢复一些气力,才在地精婆婆百般不放心的目光下,离开了乱葬岗。 皎洁的月光铺在山路上,四处阴森的鸮鸟声与狼嚎此起彼伏。 白蟾宫在想一件事,青牛洞府内,殷孽似是什么都认了,可他一直避重就轻,问他为何要偷走人皮屏,自始自终都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白蟾宫想,他那么在乎人皮屏,到底因为什么……而顾临娘,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回 离开“义庄”之后,几天的时间内,白蟾宫见了位故人,而阖桑回到伽蓝寺后,却闭门不见,哪里也没去。 “累死了……手好痒!!”木鱼瘫倒在桌上,双手不停捶打桌子,“我要赌钱我要赌钱!” “还想着赌钱呢,”伏在床上的倌兴哥,衣着暴露,玉体横陈,偶尔无聊翻滚两下,翘起两只白花花的长腿,顽童似的摆来摆去,“谁叫你们吃饱了撑的把寺庙给翻修了,这下好了,招来这么多凡人,惹着我们家主子了吧,活该!” 木鱼顿时拍案而起,指着倌兴哥的鼻子道:“你们家主子算哪根葱!我告诉你,我家主子可是神……”正说到兴头上,察觉到自己说过头了,噎了一下掩饰着又坐了下去,“……反正我家主子,比你那什么鬼主子来头大得多了……” 倌兴哥翻个白眼:“哼,不就是仗着身份坑蒙拐骗,我也没见他有多特别啊,倒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积极得很,跟蚊子见血似的,一窝蜂拥了上去。嘁,一点骨气都没有。” 木鱼磨了磨牙,忽而扯嘴笑道:“是啊,我们哪有你厉害,长着张女人脸,骨子里比青楼的头牌还骚,做鬼了还卖屁股,也不怕下辈子投胎又是千人枕万人捅!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贱!” 倌兴哥面色猛然一变,精致的小脸立刻狰狞了起来,他翻身从床上坐起,恶狠狠盯着木鱼,厉声道:“你说什么!你说谁贱!” 木鱼抬起下巴,眼睛扫了倌兴哥一眼,笑嘻嘻地瞟向另一边:“谁搭话我说谁咯!” “你……”倌兴哥作势想冲上前去。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站在窗边的白衣女鬼,出声打断两人,边说边走向两人,“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争来争去。寺庙突然变成这样,就算你们不怕,可是书生是活人,你们为他想想可好?五公子现下什么都不管,万一青鱼精又做出什么事来,你们以为我们又能活多久?” 倌兴哥望向苏小慈,喉头滚动了一下,脸色阴晴不定,他看着苏小慈那双蕴水含愁的眼眸,指着木鱼许久,终是甩手忍了下来:“我不跟你计较!” “哼。”木鱼昂头,也不再理他。 其实,也不怪木鱼说得过分,倌兴哥虽是男子,可身量和体态都不像一般男子,还似少年一般柔韧纤细,浑身又自带一股淫糜的艳香,与站在一旁的苏小慈一比,倒是比苏小慈更为明媚漂亮了好几分。 伽蓝寺初变时,书生本是先遇到从突变的庙里惊慌逃出的苏小慈,谁知他一接近苏小慈,身上闪出一道光芒,莫名其妙将苏小慈弹了出去,是宝塔旁边的阁楼里,突然飞出个红衣丽人,险险将苏小慈接着,才没让苏小慈撞到石灯上。 那时初看倌兴哥,只见他唇红齿白,衣着艳丽,袒露着半边清朗柔韧的肩头,赤着一双玉白的脚,虽只比苏小慈大约高了半个头,褚宁生第一眼还以为是苏小慈的姐妹,心头顿时想到了一句诗—— 朱唇皓齿笑颦娇,罗衣玉蹂咬红绡。 情不自禁的,差点没给念出来。 后来一听倌兴哥开口询问苏小慈有没有事,那声音顿时让书生愣住了,他一下回想起当初初遇白蟾宫的时候,不禁暗道,这么漂亮,怎么又是个男人…… 他将两人领回僧舍暂避,于是,他们几人,哦,不对,是两人两鬼,在阖桑没回来之前,同住于未受宝塔阴气影响的僧舍里,也算是相安无事,和睦相处了几日。 小山神木鱼许是跟惯了阖桑,向来作威作福惯了,看着倌兴哥和苏小慈两只鬼时,没少出言讽刺。当然,倌兴哥的嘴也半分饶不得人,自然不肯吃亏,两人这几日来大吵小吵,几乎已成家常便饭。 不过,那时褚宁生还不知晓倌兴哥和苏小慈是鬼,两人又都不愿和他亲近,都跟避瘟神似的,让褚宁生离他们远点。起初褚宁生还黯然了一晚上,以为自己被两人讨厌了,略微心酸地偷偷瞥了苏小慈好几眼。 后来有一日晚上,苏小慈实是看不过书生如此萎靡不振,念书都心不在焉,做事也漫不经心,便将她与倌兴哥是鬼的事实告诉了褚宁生,并且对褚宁生说,与他保持距离,是因为他身上的三盏阳火太过旺盛,他们鬼魂是近不得他的身的,否则轻则元气大伤,重则魂飞魄散。 褚宁生听完之后,吓得不轻,面色惨白着跑回了房间,拿被子裹了自己一夜。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救的两个人会是脏东西,更想不通苏小慈这般柔弱的女子会是女鬼,于是跑去对木鱼吐露心事,木鱼却好像事先知道似的,没听几句就把他赶了出来。 后来,他一个人想了很久,才终于豁然开朗,毕竟这世道,人比鬼可怕多了。 “嗳,书生,要赌么?咱们来两把?”刚安静了不久,木鱼对着褚宁生吆喝道。 褚宁生此时正裹着被子缩在角落,双唇发白,浑身发抖,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起初都没注意到他,此刻一看,木鱼也被吓了一跳:“诶,臭书生,你怎么了?” 见到褚宁生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苏小慈心底暗叫不好,抬脚正想接近褚宁生,却忽而想起他身上的阳火,立刻顿住脚步,遥遥担心地问:“宁生,你好些了么?” 倌兴哥此刻也几乎消了气,听到苏小慈的声音,抬眸看了眼褚宁生,不冷不热地说:“恐怕风寒又加重了,这寺庙阴气比原来重了不知百倍,他又不知死活拿冷水淋身,邪风入体,没发热病烧死他算他命大。” 木鱼走到书生面前蹲下来,抬起手背拭了拭他的额头,立刻喊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1 了出来:“好烫!” “宁生的病情加重了?”苏小慈有些心急地问。 木鱼默了一下,小生嘀咕道:“书生这样烧下去……不会被烧傻吧?”回首看向众人。 毕竟褚宁生不像他们不是神仙就是鬼怪,皮糙肉厚,止了血伤口就会慢慢愈合,读书的人身体都弱不禁风,褚宁生这一病,又没药吃,搞不好就得一命呜呼。 “我把他扶到床上去,”木鱼说道,回头又指了指倌兴哥,“你从床上下来离他远点,别又给弹飞了。” 难得的,倌兴哥居然对木鱼的指手画脚,没有任何微词,他从床上下来,站到苏小慈身边,看着木鱼一人将褚宁生扶到床上。 “现在怎么办……要不,你们走吧,不要再留在这里了。”苏小慈心急如焚,眸子微微有水光氤氲。 倌兴哥按了按她的肩,安慰道:“不要担心,书生吉人天相,克死我们也不会把自己克死了,放心吧。” 看着呼吸微弱的褚宁生,木鱼喃喃:“……说得也是,他命硬着呢,不吃药也会好的……主子不愿走,要等白蟾宫,我也不会走。” 一听这话,倌兴哥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道:“褚宁生始终是个风吹就倒的书生,你们还指望他是神仙不成?生了病就得吃药,脑子要是烧坏了,别说去参加考试,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木鱼沉默,他虽很讨厌书生,但当初败赌的气消了之后,也没那么想整死他了。 过了许久,气氛越发沉重,倌兴哥忽而沉吟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苏小慈立马抓着他的手问:“什么办法?兴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宁生!” 倌兴哥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片刻,他沉声说:“我们这里不是还有个神族公子么,只要他愿意带书生去看大夫,就一定不会有事。”木鱼因为阖桑不愿离开,他和苏小慈都是鬼魂,而且受青鱼精所制,不能离开伽蓝寺,而今书生烧成这样,更不可能自己离开。 “不行!”木鱼立刻厉声拒绝,不能因为一个书生,冒犯神界公子。不然,不仅可能救不了书生,反而害了他。 倌兴哥看了眼木鱼,面无表情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回 “进来吧。” 木鱼立在门前踱了半晌,忽而听到阖桑唤他进屋的声音。 “怎么了,又闯什么祸了。”阖桑立在窗前,缓慢摇着手中折扇,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下来,衬得阖桑菱角分明的脸上,晕染着一抹淡雅的光晕。 那扇尾上常年坠着的羊脂小玉牌不见了,之前木鱼还奇怪过一阵子,不过他可不敢多嘴询问黑帝五子的事,因此也只是暗自奇怪罢了。 “主子,书生的病情又加重了,”木鱼对阖桑说,“我们要不要先回城里?” 阖桑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大夫,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出去找大夫给他治治不就行了。” 闻言,木鱼吞吞吐吐道:“主子,你不走,木鱼也不走……我和书生本来就不熟,他的生死与我无关。” 阖桑回身,踱到桌前,撩开衣摆坐了下来:“既然跟你无关,你又来告诉我做什么?” 木鱼眼珠一转,倒了一杯水恭敬递给阖桑,笑嘻嘻地道:“主子,自你回到寺里,就闭门不出,白蟾宫现在都没回来,你也有好久没出去走走了,不如明日我们去城里消遣消遣吧?” “多事,”阖桑斜了他一眼,喝了一口杯中的水,“放心吧,书生不会有事的。我要等的人,马上就要回来了。” 木鱼好奇,但又不敢多问,只是说:“可是书生烧得实是厉害,怕等不到那时……” 阖桑放下水杯,起身站了起来:“之前你不是很讨厌书生?怎么现在这般关心他?”他看着神情略微窘迫的木鱼,不等他回答,忽而抬手咬破食指,朝着水杯里滴了一滴血,抬了抬下巴示意惊呆的木鱼,“拿去给他喝,明早应该就没事了。” “主……主子……”木鱼愣愣地盯着那浸入一滴鲜红血珠的清水,“你……你居然……” “不是你说快死了,要我救他么?好在我只是神骨被锁,失了神力,这血对凡人来说,也算是治病良药。”阖桑吮了下指尖的伤口,展开折扇又摇了起来,他缓步踱到窗前,望向外面。 木鱼胆战心惊地端起水杯,看着杯中那抹血珠,如同墨汁,在清水里丝丝晕开坠落,傻傻愣愣地看了片刻,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阖桑的侧脸。 神族人的精血,对于任何想要修炼成仙的人或者妖来说,都是绝佳的滋补圣品,甚至有些急于求成的道士,会打一些小神袛的注意,将其元神血肉炼成仙丹,服以羽化登仙。 阖桑是黑帝五子,本身神力不可限量,他现下神骨被锁,若是被这些妖道打上注意,只怕会身陷险境。 木鱼从未想过,阖桑竟会为一个凡人破指滴血。 只是,木鱼因此倒是忽而想起了一件事,对阖桑的担忧莫名又淡了几分。 木鱼本身只是个小小的山神,之前在自己所管辖的山域里,就曾遇到过这种修炼痴魔的道人,若非那时被阖桑所救,恐怕早就被炼成了仙丹。 这也是他为何不辞辛苦跟着阖桑的原因之一,因为阖桑,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起来,那时候的阖桑也没有神力,却能将那个痴魔道人的法力废掉,木鱼至今都不知道阖桑是怎么做到的。 现下阖桑为了救褚宁生,随便就献出了一滴血,木鱼不知这是好是坏,在心底挣扎了许久,不知这滴血是给书生还是不给书生。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打算等书生病死了,再把水端过去?”见木鱼傻愣愣地端着水杯一动不动,阖桑开口唤回他神游天外的思绪。 “啊!我这就回去!”木鱼回过神,端着水杯出了门。 罢了,主子都不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 白蟾宫回到伽蓝寺时,已是深夜,刚走到山门处,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白蟾宫不顾疲惫的身躯,加快步伐走进了伽蓝寺。 “怎么会这样……”当看到眼前的景象,他难掩诧异地低喃出声。 大雄宝殿坍塌了。 后面的天王佛殿,也是一片鬼气弥漫。 他飞身而起,迅速朝着达多宝塔的方向飞去。 不到片刻,人便顿身立在宝塔前,待看清宝塔的模样,白蟾宫的脸色顿时变得更为难看,他往前走了几步,差一点就忍不住接近塔身。 达多宝塔周身,一股阴气如同翻滚的江水汹涌澎湃,直上云霄,黑色的气息微带压抑的紫光,如同万马奔腾席卷上空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2 ,几乎遮住了清冷皎洁的明月。 不过几日未回,伽蓝寺居然发生这般大的变故,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以为,你还要再过几日才会回来。”略微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在白蟾宫身后。 回身望去,白蟾宫看清来人,低声唤道:“五公子。”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阖桑执着折扇,一步一步,缓慢朝白蟾宫走去,被阴气遮得所剩不多的月光下,白蟾宫的脸上,早已见不到一丝青紫的痕迹,“原来伤全好了,之前在义庄,我还以为你被钉魂钉得半死不活,想不到你很快离开,又到现在才施施回来。” 白蟾宫扬唇笑了笑:“不过是遮了皮貌上的不雅,内里还需得几日才能完全复原。” 阖桑闻言,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皮貌……也对,蟾宫是不会在意脸上多一道疤痕,或是少一道疤痕的,更加不会在意别人对其的怜惜。” 阖桑的语调略有些阴阳怪气,似是在嘘寒问暖,又好似有些冷嘲热讽,白蟾宫不由避开他的目光,撇开话题:“五公子,伽蓝寺出了什么事,为何会变成这样?” 阖桑扬起嘴角,顿在白蟾宫身侧,抬首看着面前高耸的宝塔:“阁楼里的厉鬼说,是因为那些闻风而来的百姓,扰了塔里妖怪的清静,因此将刚修缮好不久的寺庙,弄成了这番模样。”他说着,忽而转头注视着白蟾宫,“蟾宫,这塔里住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魔鬼怪,居然不出宝塔一步,也能弄得天翻地覆。” 白蟾宫神色微沉,如水含烟的眸子恍惚掠过一抹寒光,片刻,才不急不缓道:“阁楼里的厉鬼是指倌兴哥?这么说,他现在和你们在一起。”顿了下,接着说,“其实,控制他的妖怪是个道行不浅的青鱼精,我多年留宿于此,就是为了收服他,以求功德圆满。” 阖桑笑了笑,忽而垂头,略显薄幸的嘴唇,擦着白蟾宫的耳鬓问:“功德圆满?”他低声细语,双唇开合间,温热的吐息撩拨着白蟾宫耳后细细的碎发,“是做为人,还是做为妖呢?” 身形猛然一顿,白蟾宫并未避开阖桑如此亲昵的动作,只是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似是感叹着淡淡开口:“看来五公子似是知道了什么。” 阖桑很轻地哼笑一声,抬首隔开两人引人遐想的距离,低沉的声音宛如浸在细腻柔和的美酒佳酿中,带着一股微醺的醉意:“天下美人何其之多,是真是假,我一向自视不会看走眼,可是……蟾宫,你是一个例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我看走了眼。” 白蟾宫问:“是钱孝儿告知五公子的?” 阖桑笑:“为了让他吐出你的来历,我付出了对我来说很大的代价,你难道没发现,我扇尾上的羊脂玉牌不见了?” 白蟾宫瞥了眼阖桑手中的折扇,确实空无一物。 “起初他百般推脱,怎么都不肯说出你的来历和底细。我曾让木鱼去查过你,但是兰水榭那几晚让我意识到,你的身份绝非木鱼说的那么简单,”阖桑转头,也望着面前鬼气森森的达多宝塔,“钱孝儿让我以羊脂玉牌作为交换,他才肯说出你的底细,我答应了。不过,他虽确实说了些令我十分诧异的真相,更为深层的问题,却不再回答我,跟我咬文嚼字,说是再说就不止你的底细这么简单,白白吞了我的玉牌。” 白蟾宫面无表情地说:“原来五公子那几晚虽精心照料着白某,却并非表面上看的意乱情迷,居然在那种风光旖旎的时刻,还能想到白某来历不简单,更在白某离去之后,询问了钱老板,”他轻叹一声,“之前钱老板和白某,还以为五公子太过为这副皮相沉迷,现下看来,是我们多心了,真是不得不令白某佩服五公子猜不透的心思。” 阖桑的眸子闪了闪,脸色沉了一下,下一刻,他忽而笑了起来,一把捏住白蟾宫的脸颊,神色阴沉地提到眼前:“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四目相接,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一层距离,呼吸交杂,唇齿似合,暧昧,却又含着一股低沉压抑的气息。 白蟾宫微微蹙眉,清澈幽黑的眸眼中,未见丝毫仓皇无措,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无瑕白皙的肌肤上,略微嫣红的唇,饱满如珠,似是暗示着他人采撷。 他抬起手,沉稳拨开阖桑的手指,待脸颊脱离掌控,对着阖桑扬唇轻笑着说:“好,我们去房里好生详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回 一抹乌云遮住皎皎明月,洒向地面的清冷月光,就好似被上天收回,原本阴森的伽蓝寺,更为暗了下去。 白蟾宫推开房门,缓步走进去,抬手朝着桌面一弹指,屋里立马升起昏黄的光亮,油灯上摇曳着微弱的火苗。 “五公子,请进。”他对门外的人说。 跟在他身后的阖桑踏进屋里,目光在白蟾宫镇定自如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片刻,转身,将房门关上,带上门栓。 白蟾宫注意到他的动作,幽深的眸子微微顿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忽而扬起嘴角,平静地问:“不知钱老板都告诉了五公子什么。” 阖桑回身看向白蟾宫,没有回答,只是一心一意注视着他,深邃的眸眼眨也不眨。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缓慢而又沉重地走向白蟾宫。 白蟾宫感到一阵压迫,桌上的灯火,似是随之晃了晃。 “他告诉我,你是天穸玄宗长生真人的弟子,”阖桑倏然揽住白蟾宫柔韧纤细的腰肢,紧紧贴自己,“你是人,只是被毁了肉身,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并不是你的。”他抬手,抚了抚白蟾宫的脸颊,眸子里犹如有星光碎在里面,带着一抹深沉的迷恋,流连抚摸了好一会儿。 不待白蟾宫回答,另一只手,沿着白蟾宫脊骨优美的曲线缓缓下移,停在腰间,若有似无画着圈儿。 白蟾宫挣出一只手,往后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他与目光深沉的阖桑对视,未乱半点分寸。 “五公子,你很喜欢这副皮相?”他问。 阖桑古怪而又低沉地笑了一声,他将白蟾宫更为贴向自己,炙热的吐息,带着情欲特有的味道,喷撒在白蟾宫的脸上,撞得白蟾宫蝉翼般的纤长睫毛,细微地颤抖两下:“你说呢?”他反问。 “那么,五公子还吃得下吗?”白蟾宫徐声问道,气似幽兰,忽而微微曲起一只腿,膝盖无声无息蹭了蹭阖桑的下身,又伸出一根纤长葱白的手指,划过阖桑凸起的喉结,勾进他的衣襟,很轻地搔弄着阖桑衣下的皮肤。 阖桑的目光猛地沉了几分,一把推开了他,冷着一张脸坐在了桌边:“我很奇怪,人,会像你这般淫乱?果然还是你骨子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3 里,住了一只妖蛇……” 白蟾宫笑了笑:“看来五公子已经没有兴致了。那么,五公子请回吧?” 抬起头,阖桑勾起唇角,笑看着他:“我不会碰你,但这副皮相骗得我好苦,我想,我不应该让你太称心如意?” 白蟾宫垂眸,淡淡道:“悉听尊便。”抬头看了看窗,又说,“我看五公子没有其他事了,眼下已经很晚了,不如五公子先去歇息吧?” 阖桑抓住他的手臂:“别急,我还有话说。” 白蟾宫顿在原地,看向他:“五公子还有何事要问?” 阖桑微笑,站起身来,他抬起手背摩挲白蟾宫的脸颊,问:“青兆在何处?”那眸光似沉水幽静,令人无法呼吸,“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气氛,突然凝滞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白蟾宫拂开他的手,扬唇笑道:“也是钱老板告诉五公子的?”关于青兆的事,如今这世上恐怕已没几个人记得了。 阖桑含笑不答。 白蟾宫接着说:“这么说,他一定告诉你,我身上确实有龙蔻香,并且是为青兆养香。钉魂时,以天木玉兰之香入骨,剔除了那股龙蔻香。” 阖桑点头,示意他说的不错。 白蟾宫转身,背对阖桑:“我和青兆没有任何关系,”他略微侧头,“他只是故人之子,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已经死了。” 阖桑沉默了半晌,终是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离开了白蟾宫的房间。 回房路上,阖桑一点一点回忆着他所记得的青兆是何人。 据阖桑所知,青兆是青龙王青尚独子,生母为白龙族“香蛊”龙女,白龙女。 且不说注定为养香而活的“香蛊”龙女为何能结婚生子,青兆的出生就颇为耐人寻味。 据传闻所说,白龙女生产当日,因体虚,亏不受补,生产中大出血,青兆刚落地,还来不及哭啼一声,白龙女就闭目而去,香消玉殒。 所以,青兆并非诞于龙蛋,而是如同凡人幼子一般,从白龙女腹中诞出时,就是婴孩模样。 也正因为如此,曾有无数人猜测,青龙王头顶戴了一顶绿帽子,白龙族所谓的“香蛊”龙女,也只是一只耐不住寂寞的偷腥猫儿。 不过,无论流言蜚语如何搬弄口舌,挑拨是非,甚至言之凿凿,煞有介事,青龙王青尚仍旧异常疼爱这个儿子,几乎溺爱到割肉喂血的地步。 自白龙女死后,青尚再未娶妻生子,没再接触过任何女子,一人独自将青兆抚养长大,是龙族出了名的痴情种子,甚至在神界也为一些天真神女津津乐道,痴痴向往。 至于青兆,他的成长也如同凡子一般,不像一般的龙族要到三百岁才得以化作人形,六百岁得以成年,而是十八岁就已与普通龙族一般无二,龙神之力却平庸无奇,难以成得大器,甚至不到普通龙族一半,如此一来,更加坐实了众人对白龙女的猜测,越发多的人为青龙王青尚感到不值。 偏生青龙王还是一如既往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即使所有人都对青兆报以异样的目光,他至始至终都无比珍惜白龙女留下的唯一血脉。 阖桑想,这恐怕就是他不愿动以真情的缘故。 风流美色之间,要懂得享受,而非自寻烦恼,失去自我。像青龙王青尚这种痴情种子,阖桑最为不屑一顾,即使再多的女子为其倾心,在他看来,青龙王就是个白痴,傻子,被所谓的爱情与真心耍得团团转,不知所谓。 正所谓人生在世,就应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否则,这一辈子都被情丝所缠,如同困在蛛网之中,哪还有什么逍遥可谈。 笑了笑,阖桑又琢磨到青兆身上。 照理说,青兆的母亲是白龙女,他也算半个白龙族人,为何能狠下心,灭了白龙一族呢? 这其中的缘由,似乎至今还无人知晓。 阖桑偶然得知青兆灭白龙一族的时候,突然神力大增,疯魔一般屠杀了生母的族人,后来又突然不知所踪。 那时候,白龙族曾经向上界求助,上界也曾派神官前去援救,只可惜到白龙族时,已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未留有一个活口,白龙族所有的一切全部毁于一旦,只留下这一段扑朔迷离的故事。 神龙四族,共有青白玄黄四色,青翼应龙,白角虬龙,玄鳞蛟龙,黄碧璃龙,白龙族一灭,这世上便再无虬龙。 令阖桑始料未及的是,他一直以为白蟾宫和青兆是情深意长的情人关系,不然当初白蟾宫受桃木镇魂濒死之际,又如何会迷迷糊糊吐出青兆的名字。 而今,却被白蟾宫一句“故人之子,已经死了”简简单单打发了去,阖桑突然觉得可笑之极—— 自己又被耍了,这条白蛇嘴里,根本没有一句实话。 他白蟾宫若和青兆没有任何关系,倘若青兆已死,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为一个已死之人养香? 阖桑展开折扇,缓慢摇晃起来。 不过,如此也好,他对白蟾宫的兴趣还未淡去,若白蟾宫就此死气沉沉了,就没什么价值了。 更何况,越是被人极力隐藏的真相,就越是有人想知道得清清楚楚,这是所有人刨根究底的劣根性,即使阖桑是神族人,也依旧免不了俗气。 也正是因为他是神族人,就更加不允许他人在他面前自以为是,班门弄斧,他想知道的事,没人可以阻止隐瞒。 怪只怪白蟾宫太过袒护青兆,到如此地步仍旧想着混淆视听,阖桑自然不能令他失望,青兆一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只是,那颗龙珠,究竟被白蟾宫藏于何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回 假山环绕的池塘里,隐隐有细细的水流之声,平静的水面细微起伏着,一些野藕也随着上下浮动,碧绿的荷叶与白色的花苞,颤颤巍巍摆来摆去。 白蟾宫赤身浸在池水之中,背靠着水边的石壁,紧闭双目,一只手偶尔动一动,撩起一缕水花淋在肩上,不知为何,整个人看起来那般宁静,宁静得近乎归于死寂。 “昨晚快活吧?”赤着双足的丽裳艳鬼,撑着一把破伞施施而来,上面的漏洞都以纸糊住了,好在现下并非正午,不是艳阳高照,他撑着这把破伞,还不会被阳光照得魂飞魄散,只是略微有些难受罢了。 白蟾宫睁开眼眸,侧目瞥了眼倌兴哥,继而垂首扯了扯唇角笑道:“撑着一把破伞曝于太阳之下,胆子够大。” 和殷孽一斗,他耗了很多气力,身上也有些看不见的内伤,加之刚钉魂不久,整个人非常疲累,他这副皮囊原是水蛇之身,极喜阴寒与水,因此昨晚阖桑一走,他在池塘里几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4 乎睡了一整夜,希望能借此快些消除一身倦怠。 倌兴哥昨夜看见阖桑进了白蟾宫的房,还从里将门反锁,以他这么多年的风月经历,一眼便知两人的不寻常,自然也就想到那方面去了,虽然那两人最后并没有做什么,但他就是不想白蟾宫舒坦。 不过他在门外偷听时,听到了一个令自己意想不到的秘密。 他俯身坐到池边的假山上,整了整衣摆,不咸不淡说:“这可是呆书生遮雨的宝贝,我向他借的时候老大不乐意。” “书生醒了?”昨夜出门,白蟾宫曾去看过褚宁生,整晚照料他的却是小山神木鱼。 听木鱼说,褚宁生惹上风寒,阖桑回来几日闭门不见,对生病的褚宁生也不管不问,小木鱼很少离开阖桑,因此也不愿离开伽蓝寺,耽搁了送褚宁生回城看病的时机。这个呆书生也不重视自己,挨了好几天,结果高热不退,甚至开始昏迷,眼看着都快烧成傻子了,这时候不知道木鱼喂书生吃了什么,书生竟一夜便开始好转,现下似乎已经醒来了。 倌兴哥点头,前后摆了摆脚,却不小心摆过头碰到了伞外的阳光,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缩了回来。 他拍掉衣摆上轰然燃起的火星,暗骂一声晦气,说:“一大早就醒了,还生龙活虎呢,从床上爬起来就去做早饭,边做饭还边拿着一本书不知道在读些什么东西,精力旺盛得狠。” 白蟾宫沉默地听着倌兴哥的话,墨黑的发丝浮在水面上,就好似一张黑色的渔网,密密麻麻的,他抚了抚滑过水迹的肩头,那入骨的酸痛已减轻了不少。 半晌没听到声音,倌兴哥看向白蟾宫的背影,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使诈,便笑了起来:“放心,我对他没兴趣,也只有小慈看得上那个呆书生。当然,我看不上,就不知道青鱼精看不看得上了……” 没等白蟾宫出声,揪了揪身前的发丝,颇为意味深长地接着说:“不过啊,我可真是没想到,原来青鱼精就是你们口中的青兆……我道怎么你一边说着要收他,这几十年来,却一边勾引男人,让我吸食精血喂养他,原来……你和他的关系不简单呐……” 倌兴哥是只很聪明的艳鬼,昨晚偷听到的那些话,足以令他想到很多。 白蟾宫顿住手:“听墙根可不是好习惯。” 倌兴哥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落到自己赤衤果的双足上:“那又如何?我早就死了,还怕再死一次?”顿了顿,笑道,“可惜的是,原来白官人这副样貌并非自己的,可惜可惜,也难怪五公子最后那么失望,”他抬头,看向白蟾宫,舔了舔艳丽小巧的嘴唇,“不过即使如此,白官人依旧是人间美味,只要一想到你那张嘴会发出那种叫声,那身段在自己身下婉转……啧……真是令人欲|火焚身,即使神族公子不稀罕了,我倌兴哥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白蟾宫没有说话,只是很轻地看了他一眼,轻的就好似蜻蜓过水,了无痕迹。 莫名的,倌兴哥感到一阵压抑,他握紧磨得泛着油光的伞柄,笑着说:“当然,我只是想想罢了,”歇了歇,佯装唉声叹气道,“我知道,我在你们眼里有几斤几两。”说到最后,竟有一点别的意味。 白蟾宫不语,只是倌兴哥感到那股迫人的气势缓缓收了回去。 他在心底冷笑,他永远对白蟾宫没有好感,他不喜欢他,不喜欢明明看起来很脆弱,却又那么强悍,明明做了那么多事,却能逍遥法外。 而他自己,只能永远困在这枯萎的古刹之中,永不超生。 心莫名的揪紧,倌兴哥深沉的眸子里一抹落寞稍纵即逝,他无声叹息,片刻,浅笑起来,对白蟾宫说:“现下想起来,白官人为了青兆真可是费尽心思,对外一直宣称他是青鱼精,说什么誓在收他,以求功德圆满,连我都信以为真,只可怜那只地精,被你骗惨了。” “你怎么知道青鱼精就是青兆,你应该听我说过,青兆已经死了。”白蟾宫回他,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令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死?”倌兴哥觉得好笑,反问,“若真是死了,你又何必在此地瞎折腾?听黑帝五子的口气,似乎正是因为你心系青兆,才会流连伽蓝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的恩怨,可这些年你从未离开,也从未听你说起有关青兆的事,你唯一热心关注的,只有不知来历的青鱼精。再加之,青鱼精原本是从一滩烂肉长成人样的,我没见他的真身,你那时想怎么说都好。不过说起来,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想起最初被青鱼精利用,吸取男子的精气神时,那和自己做那档子事的一滩烂肉,真是想一次就想吐一次。 白蟾宫看向他,笑:“只从这些就证明他是青兆,是不是太草率了。” “何为草率?”倌兴哥昂着下巴,垂着眼帘盯着池水中的人,说,“知道我为何不待见你么?”他风情万种地笑了笑,一字一句清晰道,“因为白官人是兴哥见过最为虚伪的人,表面上像是逼不得已寻人替你打开达多宝塔,实际不过是帮我寻觅最鲜美可口的食物,当然,这么做并非是真正为了我,至始至终都是因为青鱼精。” 他被困在此处,生不如死,罪魁祸首,不是青鱼精,而是眼前这个虚伪的男人,白蟾宫。 “达多宝塔深处,种有一棵桃树,若我亲自进去,就是自寻死路。”低低沉稳的声音,就像池塘另一边蔓延不过去的水面,平静得如同镶着白荷碧叶的棱镜,白蟾宫很安静,没有丝毫被揭开阴谋的无措。 倌兴哥尖声叫起来:“就算如此,那你为何要答应和青鱼精的约定?你可知道,他要我在你月圆蜕皮之时偷袭你,他根本连你也不记得了!若你蜕皮,他方可出塔,这个约定,明明就是为了保护他……” 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倌兴哥,白蟾宫觉得他那张扭曲的脸,难看而又可怜:“记不记得不需你操心,我答应他的约定,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他顿了顿,一瞬不瞬地看着倌兴哥的眼睛,“你只能留在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这就是命。” 倌兴哥呼吸一窒,浑身颤抖,就差那么一点,他就想不管阳光冲过去将白蟾宫掐死。 他的命,都是这个人害的……都是他害的…… 不让青鱼精出塔,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青鱼精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时,若非白蟾宫说要“收服他这个为祸人间的青鱼精”,大家也都不会认为这个被困在宝塔下的妖怪是青鱼精。 这一切,都是白蟾宫为了保住青兆的局,而他们都是为了他牺牲的弃子。 白蟾宫撩起一抹水帘,看着水帘滑落的轨迹,伸出另一只手握向水帘:“何必想这么多,太聪明,有时候并不是好事。”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5 可惜那水帘落下,只徒留满手无色水渍。 过了许久,面色青白的倌兴哥回过神来,他站起身来,轻蔑地说:“你别咒我,在世的时候,短命我认了,现下做了鬼,我不想再做短命鬼,白蟾宫,积点德吧。” “说了这么多,你该收口了。”白蟾宫淡淡回道。 倌兴哥看了看天色,接近正午的阳光几乎穿透头顶的破伞,灼得他衣下的皮肤生痛,他轻微蹙起两道纤长的眉,转身对白蟾宫说:“你悠着点,我的嘴巴不严实,说不准哪天就不小心说漏嘴了。”语毕,离开了池边。 白蟾宫看着倌兴哥离去的剪影,眸光沉如深潭。 这不安分的艳鬼还有用处,要留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回 倌兴哥别了白蟾宫,撑着破雨伞往僧舍走去,路过褚宁生房间时,从门缝间瞅见褚宁生在房里捣鼓什么,屁股撅得老高,似是在书篓子里翻找东西。 倌兴哥收回目光,四处张望,见门边有一颗石子,启唇露出一笑,纤细的手指挽个圈儿对石子一带一弹,石子顿时跟支飞箭似的,划破长空蹦进了屋里。 “嗷——!”褚宁生感到屁股一痛,猛然弹起身子,捂着屁股惨叫了起来。 门外的倌兴哥见状,大笑不止,前俯后仰,差点又给阳光照见,烧着衣裳。 褚宁生听见笑声,揉着屁股抬起头,手里还捏着一支毛笔,他见倌兴哥在门边乐得直不起腰,忿忿不平道:“……你……你做什么戏弄我?” 倌兴哥收起笑容,撇撇嘴,推门走进去:“来还你伞呗。” 褚宁生连忙后退几步,双手交叉抱住肩膀:“离我远点了!我不想又弹飞了你!”说着,使劲捏了捏肩头,像是想捂灭什么。 倌兴哥翻个白眼:“我知道啦,你也别瞎折腾了。”摆着手示意他消停一会儿。 书生每次见到他和苏小慈,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就像他们要吃了他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和苏小慈对他怎么怎么样了。要知道,本应该是他们怕他、躲他还来不及,哪像现在,弄得书生见到他们跟老鼠见着猫似的。 倌兴哥坐到桌前,收了伞放到桌上,褚宁生见状,连忙跑到门边将门窗捂得严严实实,有些地方漏了阳光进来,他立刻踮起脚尖拿袖子捂住缝隙。 “伞你晚上还我吧,现下太阳正猛,别等下被照得魂飞魄散了!”褚宁生姿势怪异,四肢扭曲地贴在门上,踮起的两脚不停打着哆嗦。 倌兴哥看了褚宁生片刻,忽而很轻地笑了一下:“我是鬼,你是人,你干嘛这么关心我,不怕我吸了你的元阳?” 褚宁生咽了咽口水,清俊的脸上露出些许惧色,他小声道:“……说实话……怕,当然怕……不过,你现在不是没害我么?何况我头顶青天,又没做过坏事,不怕你们报复我。再说,你和小慈是一路的,我相信小慈,你不会害我。” 倌兴哥收起笑意,指尖卷起胸前一缕发丝拉扯起来:“你相信小慈,干嘛觉得我不会害你?小慈是小慈,我倌兴哥是倌兴哥,不怕告诉你,在你来之前,我可吃了好些男人了。”说着,目露凶光,精致小巧的脸顿时泛起一层青色。 褚宁生吓得忙闭上双眼,整个人镶在门上吼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会害我的!” 倌兴哥大笑:“傻书生,我之前所害的人,哪一个又是跟我有冤有仇?”顿了顿,叹息似的,很轻地加了句,“这世上,并非只有有了冤仇,才会互相报复,杀人放火。”他垂下眼帘,卷着发丝的指尖变得迟缓起来。 褚宁生小心翼翼睁开眼,见倌兴哥的模样恢复如常,吐出一口气,提起胆子道:“你别跟我讲大道理,我读的书可比你多。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那些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倌兴哥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脑袋读成木头了吧?人都死了,那报应有什么用?能让人活过来?再说,这世上坏人做尽坏事,又有几个真正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还不是官官相护,银两通路,”他哼笑一声,颇为凄凉地嘲笑道,“人的命啊,就是一文不值,贱……” 褚宁生蹙眉,盯着倌兴哥的脸看了好一宿,片刻,有些迟疑地问:“听你这么说,好像你在世的时候……过得……不太好……?”他说的极为委婉,怕说得明白,又惹恼了倌兴哥。 哪知倌兴哥却极为平静地睨了他一眼,回道:“这不是废话么,没见我这么年轻就做了鬼吗?谁活得好好的没事找死,又不是脑子有病。” 褚宁生顿感无语,哑口无言了半晌,才又对倌兴哥说:“你以后还是别大白天跑出来了,万一被太阳照见,连影子都没了。你看小慈,太阳出来就躲在阴暗处,就算不被阳光照见,白天的阳气也够你们受了。” 倌兴哥望向他,面上表情全然褪去,他说:“我和小慈都是孤魂野鬼,没有人为我们埋骨树碑,你以为白天到了,我们能有一地栖身?” 褚宁生心中咯噔一响,忽而意识到什么,默了小片刻,有些内疚地对倌兴哥说:“原来是这样……那你们的尸骨现在何处?” 倌兴哥眸光闪了闪,勾起一抹不正经的笑,问书生:“怎么,想为我们立碑?” 褚宁生点头:“这样你们白天就不用东躲西藏,也算是有个栖身之所。” 倌兴哥沉默下来,他垂首,盯着自己赤衤果的双足,好一会儿都没有出声,整个人似是笼罩在屋内的阴影里,艳丽的衣物都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褚宁生觉得奇怪,不太习惯这种静默的气氛,开口唤了几声倌兴哥,却未得到任何反应。 “呆书生,你是不是喜欢小慈?”倌兴哥突然问。 褚宁生没想到他会如此问,顿时目光慌张地瞥向他处,脸上浮起异样的红云:“我……我……那个我……” “如果你喜欢小慈,”倌兴哥倏尔抬首,“我想告诉你,人鬼殊途,是不会有好结果的。”那双风骚入骨的妖眸,突然如潭水深沉,沉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褚宁生浑身一僵,喉头滚动的话,如何再也吐不出来。 “寺里不太平,晚上不要随便走动,我借你的书小憩一宿,天黑了就出来。” 不待褚宁生回答,倌兴哥起身,化作一缕缭绕的青烟,沉霭一般,落进了桌上翻开的书页内。 褚宁生从门上下来,走到桌前,见书页空白颇多的地方,凭空多了一个俏丽的人影,赤衤果双足,抬着头,好似憧憬地仰望着广袤无垠的青天。 白蟾宫洗净身子出现在褚宁生面前时,差点把褚宁生激动得厥过去,语无伦次了好一会儿,才丢掉书奔到白蟾宫面前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6 问长问短。 自那晚似梦非梦见到白蟾宫离开伽蓝寺,一直没有白蟾宫的音信,褚宁生还以为他遭了什么不测,毕竟这伽蓝寺突然变得这么邪门儿,连仅接触过几次的苏小慈都成了鬼,早先落脚此地的白蟾宫,很难说突然失踪是不是因为鬼怪作祟。 褚宁生之前担心了好些日子,暗怪自己当晚没留住白蟾宫,就怕白蟾宫真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 好在现在白蟾宫回来了,褚宁生总算能放心了。 “褚兄,晚上我有事相谈,到时再来找你。”白蟾宫对褚宁生说。 褚宁生有些诧异,但还是转头回道:“哦,好,我忙完了就去找你。” 白蟾宫含笑点头:“那我晚上等着褚兄,告辞。”说完,辞别了褚宁生。 走出房门,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来,眉宇间微微轻蹙着。 希望如此做,还能挽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回 斋堂吃晚饭时,跟了阖桑一下午的木鱼撞见褚宁生,见他跟吃了五石散似的,亢奋得手脚停不下来,偶尔浑身抽搐两下,端碗的手伸都伸不直,下意识就想戏弄书生。 可话刚到嘴边,木鱼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天晚上,阖桑叫他喂给书生的那一滴血。 木鱼身子一顿,他看着褚宁生,脸色逐渐难看起来,随后闷不吭声地坐到了桌前。 褚宁生收留的苏小慈和倌兴哥是鬼,没有香火或者人血元阳吸食,吃不得平常的食物,饿极了,却是可以闻食物的香气来果腹,所以这些日子,众人用膳的时候,苏小慈和倌兴哥也都在,此刻也一样。 当看到褚宁生这副精力过剩,跟回光返照似的模样,若非倌兴哥拉着苏小慈,恐怕当下她便会不顾自身安危,冲到褚宁生面前了。 “宁生你怎么了?”苏小慈被倌兴哥拉住定在原地,只得遥首忧心忡忡地问。 褚宁生却好似搞不清楚状况,摇摇头道:“我很好啊!” 倌兴哥翻个白眼:“好什么好,手抖得跟什么似的,抽羊角疯呢?” 褚宁生噤声,不知该说什么。 苏小慈转头看向桌前的另两人,小心翼翼问:“五公子,白官人,宁生没有大碍吧?”所有人都在这里,其中也包括许久不见的白蟾宫。 木鱼看向褚宁生,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升起一抹不安,转头又看了眼俊美潇洒的阖桑,目光最后落到白蟾宫身上,手指不由自主地一下一下抠起手中的筷子。 恐怕……主子为了这个妖精,迟早有一天会把书生害死。 苏小慈见没人回答她,微抿着唇,脸色有些发白,站在她身旁的倌兴哥脸色沉了下来,一拍桌子吼道:“都哑巴了是不是!没听见问你们话?” 木鱼被倌兴哥吓了一跳,随即从凳子上蹭地跳起来指着倌兴哥的鼻子,厉声道:“你放规矩点!”也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就随处撒泼,真当伽蓝寺是他的地盘无法无天了! 倌兴哥冷冷一笑,扫了眼饭桌前的所有人,轻声问:“规矩?”话音刚落,一脚踢开面前的凳子,恶狠狠地说,“规矩在我眼里就是个屁!” “你消停一会儿,”白蟾宫打断他,淡淡看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如水,几乎听不出丝毫情绪,“五公子不跟你计较,是因为不把你放在眼里,你吼得再凶,他只当你在耍猴戏,”他见倌兴哥面色越发难看,在他开口之际继续说,“你这样,只是让苏姑娘为难。” 瞬时,倌兴哥沉默了下来,他立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勾起长凳,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小慈感激地看了眼白蟾宫,安抚似地按了按倌兴哥的肩头。 这时候,大气不敢出的褚宁生才解围道:“其实我就是有点太兴奋了,大病初愈都是这样的,你们不要担心,”说着,对苏小慈豪情万丈地拍拍胸口,“我没事,放心!” 苏小慈勉强回以书生一笑,心有余悸地看了眼一旁摇着扇子,好似事不关己的黑帝五子,无声挨着倌兴哥,也坐了下来,只是时不时瞥向褚宁生,眼里满是担忧。 阖桑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一合扇,对着褚宁生端雅地笑了起来,缓慢地说:“对,大病初愈,就应该四处走走,特别是夜里,空气清新,最适合吟诗朗诵了。” 除了不太明白意思的褚宁生,其他几人顿时神色各异。 倌兴哥沉下脸色,差点没忍住又站了起来,幸亏苏小慈暗中拉住了他。 “晚上我有事和褚兄相谈,他暂且没福份月下朗诵诗词。”白蟾宫立刻道。 阖桑看向他,把玩着失了玉牌的扇尾:“那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很好奇蟾宫要和书生说什么。” 虽是如此问,不过白蟾宫并未回答他。 一旁的倌兴哥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木鱼也暗自为褚宁生捏了一把汗,他刚饮下神人的血不久,肉体凡胎还不能完全融合适应,所以才会如此焦躁,精力旺盛。 偏生这时候最容易引来妖魔鬼怪,心术不正之人。 伽蓝寺现下阴气甚重,若书生晚上一个人到处晃悠,指不定哪个鬼迷心窍的打上他的主意,不顾书生身上的三盏阳火,也要将他吃了。 毕竟,神族公子的血液,可是比任何仙丹灵草更为诱人逾界。 主子……故意如此说,真不知道昨晚求他救褚宁生,是害了书生,还是救了书生…… 几人沉默地用过晚饭之后,阖桑最先离开,木鱼立刻跟了上去,白蟾宫嘱咐褚宁生一定要来找自己,说完也就离开了,最后只剩苏小慈和倌兴哥站得远远的陪了褚宁生一宿。 等所有事做完,褚宁生辞别一直跟着自己的苏小慈和倌兴哥,依言去找白蟾宫,伽蓝寺里苏小慈最相信的就是白蟾宫,书生去找他,自然她也没那么担心,就没再跟着书生,与倌兴哥回了房间。 夜幕漆黑,褚宁生提着灯笼往白蟾宫的住处走去,走廊静悄悄的,只听得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没走多远,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唤自己,褚宁生顿在原地,竖着耳朵仔细去听,远远的,像是苏小慈的声音,正从宝塔方向传来。 褚宁生觉得奇怪,小慈不是应该和倌兴哥回房了么?怎么会突然跑去达多宝塔? 他略微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边开口答应,一边提声问是不是苏小慈,双脚不由自主走向大殿后的宝塔,一阵风吹来,无声无息将手中的灯笼吹灭了。 褚宁生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明明知道有问题,可他始终抵不住苏小慈的声音,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停不下来。 头顶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一片漆黑下本是伸手不见五指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7 ,褚宁生却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芒草尖的纹路,路上铺了多少石子,走过几座石灯,只要望一眼,想一下,就能数得清清楚楚。 他这才反应过来,大病一场之后,自己整个人就好似脱胎换骨一样,不仅眼睛看东西更为清晰,浑身的精力就好像用不完似的,脑子清醒得想休息一下,却怎么睡都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所有读过的书全部涌了上来,一个个字,即使不去想,自己就蹦进了脑里,一张嘴不由自主就跟着念了出来,有时候憋久了,情不自禁就想打开窗户对天长啸两声。 难怪吃饭的时候,苏小慈会那么担心自己,原来是他真的有些不对劲,起初他还以为是几天没念书,肚子里的书虫作祟。 现在想起来,这种感觉虽似是从所未有的舒畅痛快,可又觉得脑子跟火烧似的,血液都跟着噗噜噗噜沸腾了,若非白蟾宫找他有事相谈,他今晚怕是兴奋得怎么熬过去的都不知道。 终于走到达多塔下,褚宁生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并未看到苏小慈的影子,方才耳边那一阵阵呼喊也突然戛然而止,他看着塔门与塔身,不知怎么的,竟觉得那爬满宝塔的野藤,跟蛇一样在不停缓慢地蠕动着,看久了,稍稍有些难言的恶心。 又是一股阴风扑面而来,褚宁生心里发毛,莫名出了一身虚汗。 他一惊一乍张望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苏小慈的身影,终于撑不下去,转身想往回走。 然而,就在书生想要离去的时候,爬满宝塔的野藤就好似突然活了过来,宛若无数力大无穷的细蛇,瞬息缠上了褚宁生的手脚,轻而易举一拖,整个大活人就被提起来,恍若无物般穿过了塔身。 褚宁生只来得及大叫一声救命,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下。 他一路惨叫,身子被野藤拖着不停下坠,过耳的风割得脸颊生痛,整个人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此刻他竟还有心思奇怪,他下坠了这么久,真正的宝塔似乎并没有这么高。 转念一想,难道他就要这么被摔死在这里了? 然而就在这时,褚宁生突然感到脚腕上传来一阵紧缚感,似是有什么东西缠了上去,原以为又是什么鬼东西,突然变得灵敏的耳力却清晰地听到一阵细小的铜铃声,还来不及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褚宁生只感到脚腕间的力量突然用力往上一带,缠在四肢上的野藤刹那尽数断裂,自己一下被拉进了一个人的怀中。 “让你不要四处乱走,你还来达多塔。”低沉动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褚宁生惊魂未定地转头,见搂着自己的人,撑着一把挂有铜铃的艳色锦伞,两人在空中正平稳地往下降落,他一时间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白兄!” 白蟾宫淡淡点了点头,安抚似地冲他笑了一下。 四周一片昏暗,最下面肉眼可及的地方,有一阵红光隐约闪烁,白蟾宫带着褚宁生朝红光飞去,不一会儿,终于落到平地之上。 放开褚宁生,白蟾宫手指一收,缠在褚宁生脚腕上的生死线,瞬息收回袖中。 失去支撑的褚宁生双腿一软,差点直接坐到地上,他喘息不停地拍着胸脯语无伦次地说:“吓死我了……方才,方才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那是什么东西?这塔怎么这么深?吓死我了……” 白蟾宫定定望着红光闪烁的前方,美得虚幻缥缈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褚兄,你胆子大么?”他突然问。 “啊?”褚宁生不解地看向白蟾宫,却见他神情略微怪异地注视着前方,便顺着他的目光也望了过去,这不看还好,一看过去差点没把褚宁生吓死。 前方的红光之中,生了一棵十分巨大的桃树,枝桠茂密,曲折蜿蜒,跟野藤似的,几乎爬在漆黑的石壁上。那粗大的树身,犹似由两棵大树的躯干融合一体而成,中间部分,从上至下,有一道笔直的凹槽,潺潺的,有暗色的似血液的东西往下流淌。 前面的几根树枝微微下垂,树尖上好似勾着一个浑身赤衤果的男人,那人双臂展开,整个背部全然插|入了弯曲而下的树枝里,两只脚离开地面,高高地悬着,就好似被桃枝穿透了肩膀,如同猎户房中挂着的野味,又好似扯离地面的破碎木偶。 幽暗的红光中,那人垂着头,并不能看清样貌。 只是将褚宁生骇得面色惨白的,并非这个怪异的男人,而是那生长旺盛的桃枝间,原以为开着艳丽的桃花,可仔细一瞧,却发现那根本全是一颗颗腐烂一半的人头! 褚宁生惨叫一声,躲到白蟾宫背后,将头埋进白蟾宫的肩膀,惊恐万状地喊道:“白兄!那是什么东西!!好恐怖!!” 白蟾宫微微一笑,任由吓得不轻的书生将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平静回道:“所以方才我问你,胆子大么。” 褚宁生紧紧拽着白蟾宫一只胳膊,双目压在他肩上,死活不肯抬起头来:“我我我……白兄!我们快离开这里!” 这回,不待白蟾宫回答他,那挂在桃树上的人突然动了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恐怕你们不能离开。” 那树上的男人发出声音,古怪厚重,犹如压低着喉咙发出,仔细一听,又好似有两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红光之中,那人微微抬起头来,枯燥的乱发间,只有一颗白骨森森的头颅。 “白蟾宫,我等你很久了。”那双黝黑得近乎纯粹的眼洞,紧紧锁在白蟾宫身上,明明没有眼珠,却好似含着一阵强烈的恨意与压迫感,令人窒息,好似瞬间穿透脑海,针扎似的隐隐作痛。 倏尔收紧握着伞柄的五指,白蟾宫看着树上的人,沉声问:“青兆?” 他想证实,倌兴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结果,不出意外的有些失望。 树枝上的人低沉古怪地笑了片刻,缓慢沉重地吐出一段话:“白蟾宫,难道你是在叫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回 若是青兆不记得他,白蟾宫不会有一丝诧异,当年他救青兆两次,一次是青兆出生之时,一次是青兆入魔之时,两次青兆的意识都不清晰,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印象。 可是,如今青兆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白蟾宫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下意识觉得,这对所有人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因此心底有一个念头隐隐腾升而起。 “几日不见,你这般心急如焚将书生引来宝塔做什么?”白蟾宫推开褚宁生的脑袋,撑着招魂伞往前走出几步。 血肉生长于桃树枝间的男人,闭目沉醉地深吸了一口气:“我嗅到了一股令我无比舒畅的气味,这个书生身上,有比灵芝仙草更好的东西,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8 是……神人的血液……” 白蟾宫脸色微变,他回头看向书生,见褚宁生一脸茫然,忽而想到晚膳时书生一连串的异样,突然恍然大悟。 难怪高热这么快就退了,原来,是因为阖桑如此救他的。 沉默了一会儿,白蟾宫看向青鱼精,问:“你想要?” 青鱼精那双黑洞洞的眼好似微眯了起来:“你会给?” 白蟾宫看了眼一头雾水的褚宁生,突然一把抓住书生的手腕,笑着对身后的男人说:“当然可以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褚宁生被白蟾宫的举动吓得浑身僵硬,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要你恢复之后,天涯海角,有多远走多远,永不再回来。” 青鱼精有些诧异:“你什么意思。”说话的语气也阴沉了下来。 白蟾宫回眸对他笑了一笑,他看着男人,墨黑的眸子若幽月清冷沉静:“意思就是,想要活命,就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男人似是有些不解,片刻,才问白蟾宫:“如果我没记错,这几十年来你留在伽蓝寺,为的就是收服我,为何现在却又要我走?” 收回目光,白蟾宫面无表情地回道:“现在收与不收你,已没有必要。我和你之间的约定,你早就已经输了。若我永远不蜕皮,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困在达多塔内?青鱼精,我给你神人的血,还你自由,而你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这对谁都好。” 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蟾宫,青鱼精试探着问:“你不怕我再为祸苍生?”他突然有些看不懂白蟾宫了,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一心一意想要收服自己的白蛇妖么?或者说,眼前这个只不过是披着白蛇皮囊的另一个人罢了。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等你真的那么做了,再说也不迟。”扣着褚宁生的手指微微曲了一曲,白蟾宫的袖中,一股红色的生死线弹出,自行缠在食指之上。 褚宁生见状,慌张地缩了缩手,声音不稳地问白蟾宫:“……白兄,你想干什么?”他虽听不懂白蟾宫和男人间的对话,可隐约察觉两人商讨的事,似乎和自己有关。 白蟾宫垂着眼眸,定睛看着食指上的生死线,他柔声对褚宁生说:“褚兄,你本是凡人之躯,神人之血虽能驱你体内邪风,令你脱胎换骨,不再轻易生病,但若他日血液融于肉身,恐怕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安生过活。”带着一股循循善诱的味道,像是有着催眠一样的魔力。 褚宁生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血液?我体内有什么血液?白兄,你到底在说什……” 话还没说完,白蟾宫对着褚宁生倏尔掀了一下眼帘,那眸中好似有一阵水波荡出,褚宁生只感到舌头一僵,脑袋顿时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就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直愣愣地定在了原地。 “得罪了。” 褚宁生转转眼珠,想要挪动身子,却半分不能动弹,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成了奢望。 即使褚宁生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对自己很是不利。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白蟾宫一个眼神就能令人无法行动,原以为他与自己一样,只是一个温弱的书生游子,现下看来,似乎白蟾宫身怀奇怪的武功,或者说妖术更为确切。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这么做,对你百利而无一害。”轻声细语安慰着不停转动眼珠的褚宁生,白蟾宫另一只手放开招魂伞,任其浮于头顶,伸直两指一晃,一枚铜钱凭空夹于指缝之间,他抬手将铜钱穿入生死线中,线头按在褚宁生的手腕间,轻轻一揉,红线便好似蚯蚓扭曲着钻入了书生的血肉之下。 无法动弹的褚宁生瞬时瞪大了双目,已吓得面无人色! 白蟾宫……难道和苏小慈他们一样,并非活人? 顿时,褚宁生看着白蟾宫的眼里,满是惊恐。 白蟾宫视若无睹,平静地对身后桃枝间的青鱼精说:“你所寄身的是桃树,我不能离你太近,只能以生死线做引,为你渡血。” 他拉长生死线,将铜钱弹开一段距离,勾住线头,微微垂手,穿在线上的铜钱便滑落到了指尖之上。 “白蟾宫,你到底在想什么?”青鱼精看了许久,骷髅头上的两个黑洞似是有一股黑气躁动不安地浮动着,“之前想收我,现下却又要救我,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白蟾宫不语,只全心做着手中的事,他将挨着铜钱的线头,曲指弹向桃枝间的男人,生死线瞬息宛若一根长长的红针,带着一抹寒光刺入了青鱼精健硕的肩头。 他抬眸看了青鱼精一眼,启唇轻笑:“你这么聪明,不该猜不到我这么做所为何事。想不通,就慢慢想,总有一天你会想出来,时间还长,不急。”语毕,朝着线上的铜钱隔空一弹,再反手伸指点住褚宁生身上几道大穴,封住灵观,由天灵之上,朝褚宁生僵直的手臂,逼出那滴阖桑的血液。 催引的指尖下,有一抹水珠似的血光游动,白蟾宫移动手指往下带去,那浮现于褚宁生皮肤上的血光,就好似小小的红色蝌蚪,随着白蟾宫的手指,由天灵,移到褚宁生眉心之上,不过片刻,那血珠随着引导,终于经过书生的手臂,沿着血脉经络,很快来到了没入线头的手腕。 白蟾宫的额角落下一滴汗,他快速翻出几个奇异的手印,对着发光的血珠向上一提,沉声喝道:“出来!”血光立刻脱离褚宁生的血肉皮肤,吸附在了露在外面的生死线上。 只见白蟾宫拔出褚宁生腕间的生死线,将蝌蚪似的血珠猛然弹向远处红线上的铜钱。 霎时间,昏暗的塔内,白蟾宫素色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飞舞,一头乌黑青丝向后散去,整个人气势强横,直逼人眼,犹如翻手为云覆手雨,风摧金城破银堤。 那从褚宁生体内拔出的红光血珠,击得铜钱受力颤动了几下,血珠如水墨浸入钱身,随后带着一阵刀剑绵长的龙吟声,沿着生死线一路飞走,直直钉入了青鱼精的肩头。 一阵血光猛然从青鱼精身上迸发出来,青鱼精好像受不住什么煎熬折磨似的,突然仰头痛苦地长啸起来,如同野兽的声音,响彻在整个昏暗空旷的宝塔内。 与此同时,青鱼精两只手好似在压抑着什么,五指成爪不停的抽搐,他倏尔收紧拳头,骨骼凸起,青筋暴跳,浑身犹如注入了一股灼热的岩浆,烫得好似烈火焚烧。 白蟾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青鱼精的变化,额头落下的冷汗却越来越多。 再这样下去,他怕即使有招魂伞替他抵挡桃树对他的一半影响,白蟾宫也担心自己支持不了多久。 终于,灼眼的红光全然融入青鱼精体内,那回荡在空旷塔内的吼叫声逐渐小了下来,攀爬着黑色石壁的巨大桃树,似是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49 根基不稳地晃动了几下,那桃枝间长满的腐烂人头,突然全部长大嘴巴,鬼哭狼嚎地尖叫了起来。 “我感觉……活了过来……”青鱼精厚重双色的声音,带着一声沉重的低叹吐出这一句话。 他垂头,张了张五指,看着自己的掌心,用力紧紧握住:“……法力,在不断苏醒……血肉在长出来,连骨头也像轻松了许多……”他顿了顿,倏尔抬首看向白蟾宫,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渴望,与疯狂的痴魔,“给我更多的血,更多的血……” 头颅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血肉,只是一会儿,青鱼精白森森的头骨上就长满了红色的鲜肉,细小流动的血脉,远远的,都似是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半晌,待所有红光消失,青鱼精那原本只是骷髅的头颅,半张脸全然覆上了血肉与略微苍白的皮肤。 若仅看这半张脸,轮廓深邃,目光慑人,本应是个极为英俊的长相,只可惜缺了另半张脸,看起来却是极为可怖吓人,又古怪难言。 龙……白蟾宫呼吸一窒,在心底喃呢出这半个字,却好似哽咽一般,顿住无声。 过了许久,他颤抖的眸子才渐渐平静,犹如一颗突然大放光彩的星火,无声熄灭,归于平静和冷淡。 浑身无法动弹的褚宁生,在血珠离开身体的时候,异常的眼力与耳力,渐渐削减下去,他不再能够远远地看到所有事物的纹路与细节,也不再能够清晰地听到原本不能听到的声音,此刻,他只能够清楚感受到,一切都在逐渐恢复正常,所有的亢奋慢慢消失不见,他甚至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疲惫与无力,若非身体无法动弹,恐怕早就瘫倒在了地上,仔细看,能看出他僵直的身子细微地颤抖着。 就在这时,浮于白蟾宫头顶的招魂伞,几十只铜铃突然铃声大作,急促得就像是催命索魂。 白蟾宫瞬息回神,抬头望着招魂伞,眉头微蹙,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他迅速抬手想要动作,可忽然之间,却被人用力捉住了手腕。 “我给书生血液,不是让你救这个丑东西的……”熟悉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带着一股强劲的压迫之感,如同厉风吹动了白蟾宫两鬓的发丝。 心底一紧,白蟾宫几乎没有多想,曲腕震开紧握着自己的手,而后两指微提,袖中的白麟剑眨眼间飞了出来,他一把握住剑柄,直直刺向面前突然出现的男人,眸子深处没有一丝迟疑,甚至闪烁着幽冷的寒光。 男人朝后退开几步,脚步重重踏在地上一侧,抬起手中折扇猛地挡开了直刺自己的白色软剑,他深邃的眸子沉下一道危险的光芒,嘴角含着笑意对紧逼而来的白蟾宫说:“白蟾宫,你想杀我?” 白蟾宫一手拉紧生死线,一手握住白鳞剑,带着一道凌厉的劲风刺向男人面门,下一刻,剑尖在离男人眉心几寸处戛然止住,他顿住身形,面无表情回道:“五公子,我如此做,不正合你心意?” 阖桑扬起一抹微笑,缓慢拨开额前的剑尖,他侧身看向身后那血肉长于桃枝上的男人,微阖眸眼,似有所思地沉吟道:“这么说,他就是青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回 收起白鳞剑,负于臂后,白蟾宫扣住指间的生死线猛然一拉,刺入青鱼精肩膀的红线眨眼弹了回来,缩回袖中。 那枚钉入青鱼精血肉里的铜钱落到地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弹起滚了几个圈儿,静静倒了下去。 “就算我说不是,五公子会相信么?”白蟾宫望着阖桑,美若胧月的面上,表情淡然如水,嘴角微微勾勒的弧度,感受不到一丝笑意,“你大公无私,予以滴血,又嘱咐书生半夜多加走动,不就是想证实自己的猜想?” 阖桑抬扇打断白蟾宫的话:“诶——我可不会这么不择手段,”他抬脚朝白蟾宫走去,风度翩翩道,“救书生不过举手之劳,昨晚木鱼来找我时,我并未想太多。”忽而提扇朝着僵立在一旁的褚宁生隔空一挥,书生顿时浑身一晃,瘫倒在了地上。 褚宁生惊魂未定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四肢有些发麻,后颈僵得几乎快要抽筋,他连忙揉了揉,才抬头略微激动地对阖桑唤了声:“恩公!”接着,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便安静了下来,小心翼翼注视着眼前气氛似是有些不太对劲的二人。 白蟾宫淡淡瞥了眼恢复行动的褚宁生,抬眸直视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阖桑,不露声色地说:“可是你确实以他为饵,他也确实差点丧命于此,没有那滴血,就不会有这些事,恐怕就连白某也是五公子的诱饵,”微微一顿,白蟾宫低声反问,“不是吗,五公子?” 阖桑笑了笑,立在白蟾宫面前,抬手拂过他的耳鬓,指间梳过一缕微乱的发丝,低沉的声音缓慢而又轻柔:“不过顺其自然罢了,我并没有逼他,当然,更舍不得伤你。” 褚宁生捂住眼睛,红着脸小声嘀咕:“非礼勿视。” 桃枝间的青鱼精,身形好似微顿了一下,他阴沉轻蔑地笑了几声,那只刚长出眼珠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蟾宫。 白蟾宫侧头避开阖桑的手,笑道:“五公子是舍不得这副皮囊吧。” 神族血液对修炼之人的诱惑,不用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也许没人敢动神人本身,可是血液融于的肉身并非神族人,而是凡夫俗子,那就好似在脸上刻了字,叫别人来吃他一样,任是哪个妖魔鬼怪,都不会白白错过如此大好时机。 正所谓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王二不曾偷,现下阖桑还能若无其事说着风凉话,脸皮厚到这种程度,也算是一种境界了。 当然,像是阖桑这种随心所欲惯了的神族公子,也用不着掩饰,因为根本没人会说他的不是,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这也就是为什么凡间有这么多纨绔子弟的原因。 看着眼前的阖桑,忽然之间,白蟾宫想,他其实是没有能力护着青兆一辈子的,撇开眼前种种情况而言,就依他现在的状态,也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也正是因为逐渐意识到这个事实,所以他才想尽可能令青兆快点好起来,只要是可以令青兆早些恢复的,他都可以无条件给他。 因为,这是他欠白龙女的……用尽一生也还不了的恩情……也是他活在世上必须做的事……即使因为这份恩情,他也付出了一生最惨痛的代价…… 白蟾宫承认,他是个极为护短的人,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他可以不折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也便是因为这一份死性不改,以致于从以前的那个人,到现在的青兆,他都无法放手这些本应该放手的东西。 可是……说到底……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0 他怎么可能放手……如何甘心放手……他甚至因为那份不应该的执着,被师尊逐出师门,失去了所有……即使如此,那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里,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是对是错,却直到现在也从未后悔过…… 收回飘远的思绪,白蟾宫看着面前轮廓深邃的男人,像是一只八脚蜘蛛慢慢靠近自己,将自己一点一点裹进密不透风的银丝中,成为一只属于他的肉茧,等到某一日欣赏足够的时候,再慢慢将自己吞食,不留皮骨。 可是这个尊贵的神族公子忘记了,他白蟾宫是蛇蝎心肠,任何阻挡他的人,都会被他无情毒死。 他本是应死之人,于所有对他心有念想的人,都是一场带着绝望之死的灾祸。 他阖桑想要玩儿,可以,自己就陪他好好玩儿,他想吃掉自己,那么,自己就将慢慢毒死他,直到肠穿肚烂,永不超生。 一报还一报,多么公平的较量。 “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面朝着不远处红光深处的巨大桃树,阖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树枝上正深沉望着他们的男人,低声在白蟾宫耳边细语,“还在想这个半张脸的恶心东西?” “我在想,五公子既然已经知道谁是青兆,接下来又是如何打算的?”白蟾宫脱口而出的声音就好似永远只带着一种波澜不惊的语调,平缓得让人无法琢磨出任何棱角,激不起任何涟漪。 伽蓝寺出现异状以来,倌兴哥已经有很久引诱不到误闯寺庙的男子了,他无法离开寺庙,有多少天没有吸取男子的精血元阳,被困在达多塔内的青兆就整整饿了多少天。 之前钱孝儿对阖桑说的那些关于白蟾宫底细的话,其实只要仔细一想,堂堂黑帝五子,又怎么可能不有所怀疑。 虽然,白蟾宫从很久以前就在尽心尽力误导着每一个踏入这场死局的人,几乎可以说天衣无缝,可是,始终是纸包不住火,连倌兴哥都能猜中的事实,冷静下来的黑帝五子,又如何想不透彻呢。 只不过,这一切的主角,白蟾宫唯一能保住的人,却什么都忘记了。 也许,正因为当初伤得太重,前尘往事,青兆才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自将青兆放进达多塔,渐渐恢复肉身的青兆,看到自己处处针对他,不让他走出达多塔,一次一次正义无比地喊着他“青鱼精”,口口声声都是除魔卫道,他才会真以为自己的目的是为了收服他,以为他是自己口中所说的“青鱼精”。 而所谓的约定,现在的青兆不会想到,他白蟾宫会如此轻易答应他所有的条件,其实,只是不能让他轻易走出宝塔,枉送性命…… 因为…… 青兆不会知道,他的性命有多珍贵,珍贵到他白蟾宫不惜所有,生死何惧。 “你到底在想什么,不过片刻,又出神了,那个青兆不是你的故人之子么?怎么我越来越觉得像是你的旧情人?”阖桑不悦地说,白蟾宫在他面前几次走神,可想而知,他心底并没有半分自己的地位。 “他出生时,我还抱过他,五公子觉得,我会和这种乳臭未干的小鬼谈情说爱?”白蟾宫掀起眼帘淡淡望了眼他,握住招魂伞,问他,“你将他找出来,不会就是为了膈应我?那五公子是想捏住我的软肋,令白某就范,言听计从,还是仅仅为了上界的尊严,想拿下这个龙族的叛徒?” 阖桑轻笑:“上界的事我一向懒于插手,何况,这种事也根本轮不到我这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我想知道青兆是谁,当然是因为前者,为了……你……” “够了!”沉默了许久的青鱼精,突然喝道,“这里不是给你们叙旧的,今日你们来了,谁都别想出去。”吊在树枝下的身体猛地前倾了一下,扯得生长在花枝上的人头尖叫了起来,缭绕盘旋在他周身的黑气更加浓重,几乎快要将他的身形湮没,连桃树散发的压抑红光,也更为急促地闪烁起来。 他虽然不太明白那些话中的含义,但是他终于明白白蟾宫为何突然放弃收服他的念头,原来,是因为这只白蛇妖找到了神族靠山,自然不用再那么辛辛苦苦除魔卫道,求来功德圆满,位列仙班。 他之前居然以为这只蛇妖会有多清高,现在青鱼精才明白,他错得有多离谱。 心底缓慢而又突然腾起一股不知名的怒意,青鱼精此刻,只想将那戴着虚伪面具的人撕得粉碎,最好四分五裂,把那副美艳的皮相撕得面目全非,看这个神族人对一个丑八怪还有没有胃口。 如此想着,青鱼精有些亢奋,指节微曲着,咯咯作响。 白蟾宫蹙起眉头,他对青鱼精说:“你再不控制情绪,接下来吃苦的是你自己。” 可没等白蟾宫说完,树上的男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看着青鱼精痛苦地抱着脑袋,张大嘴巴声嘶力竭地喊叫着,整个人在树枝间不停挣扎拉扯,唯一一只眼睛光彩涣散。 不一会儿,从脚到头就好似有什么开始蔓延,一层黑色的衣衫缓缓覆盖在他赤衤果的身体上,如同墨汁一样渲染着青鱼精的身体。 当黑色延伸至青鱼精的脖颈时,不仅阖桑和白蟾宫认出那层黑色是一件和尚袍,就连一旁呆坐的褚宁生也张大了嘴巴。 随之,就在青鱼精那半张脸,如同换脸似的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时,褚宁生惊诧万分地叫出了声:“大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回 那晚褚宁生被木鱼骗进达多塔,曾遇到一个白衣僧人在塔内雕凿壁画,之后出来,因为所遇的事太多,寺庙坍塌,自己生病,他几乎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若不是现在看到树上那个妖怪变成了大师的模样,不会突然记起来。 可褚宁生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僧人,而这个僧人,像是莫名其妙从那树上的男人身上长出来似的,完全将刚才那个半脸男人替代了,当初看着褚宁生平和宁静的目光,此刻凌厉得如同一把封在千丈寒冰中的宝剑,冷得人锥心刺骨,仅仅望一眼,就犹如千万根细小的银针无孔不入扎着自己每一寸皮肤,光看看就觉得浑身发疼。 黑衣僧人闭了闭双目,好似刚从一个禁锢许久的地方逃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片刻,才睁开眼望向众人,轻轻咧嘴一笑:“贫僧很久没见到这么多活人来此宝塔了,你们……都留下来陪贫僧吧……”那冷冽的目光与邪恶阴险的笑容,在始终缭绕不散的黑气和闪烁不停的红光里,若隐若现,如同一尊充满诅咒的古怪石像。 “恩公,他就是上次我说的那位大师!”褚宁生拍着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指着树上的黑衣僧人大声说道。 阖桑望了褚宁生一眼,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1 又很轻地扫了扫树枝上,那个半脸男人变作的黑衣僧人,收回目光凝在白蟾宫毫无瑕疵的脸上:“看来,你还瞒了我不少事。”深沉的声音犹如一杯醇厚的香茗,即使不去细品,淡淡感受着,就已经令人醉倒三分,只可惜他用在了一个冷漠的男人身上,否则任是何种女子美人,都无法逃脱这张越织越紧的网。 “五公子,我看你还是想办法带褚宁生离开宝塔吧。”白蟾宫向前走出一步,执着伞飞身落到褚宁生身边,吓得褚宁生原地跳了起来。 “你干什么?”褚宁生胡乱比划着一招半式挡在胸前,满是戒备地看着白蟾宫。 白蟾宫对他柔和一笑,钳住他的手臂提到自己面前,问:“你不想出去吗,褚兄?” “我……”褚宁生心有余悸地看着面前这曾被自己认为绝色美卿的男子,原本觉得友好和善的笑,顿时在眼里变了味儿,看着看着就莫名打了一个寒战,他将目光投向还站在不远处的阖桑,心惊胆战地低低唤了声,“恩公……”又不敢表现出太过害怕白蟾宫的样子,一脸欲哭无泪。 “叫我做什么,蟾宫可是好意。”阖桑对褚宁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话刚说完,整个地面就震动了起来。 “你们谁都不能走!”那挂在树上的黑衣僧人高声尖叫,猛然向前倾身,他身后的桃树上,那些结满无数人头的枝桠突然之间如同数不清的手,四面八方朝着站在空地上的三人快速飞射而来,每一张腐烂的人脸都张大嘴巴凄厉地惨叫着,褚宁生被那一声声恐怖嘈杂的叫声吓得心慌意乱,一身冷汗,耳膜也刺得生痛,就好似要破了一般。 与此同时,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落下大大小小的碎石瓦片。 “他暴走了,快离开这里!”白蟾宫提起吓得哇哇直叫的褚宁生,丢给了正欲向他走来的阖桑,随之凌空翻身躲过人头与树枝的袭击。 桃枝的力道十分巨大,白蟾宫灵敏躲过,几十根粗状的桃枝因太过笨拙来不及收势,连带着枝头的腐烂人头,将地面击碎得四分五裂。 飞沙走石间,白蟾宫于空中就势一挥白鳞剑,光影闪动下,瞬息将面前陷于地面的桃枝齐齐斩断。 这时,阖桑一挥手中的折扇,将褚宁生推了回去,接着又是一挥展开折扇,扇峰划出一道看不见轨迹的剑气,迅速切断袭上面门的无数桃枝与人头:“人不是我带进来的,我没有责任带出去,既然是蟾宫你救了他,救人救到底,又何苦丢给我这个已经失了神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呢?” 白蟾宫接住被丢回来的书生,紧拽着书生的衣领,几度飞升闪跳,眼前愈发紧迫的局面,他冷笑道:“五公子,您说笑了,若您是手无缚鸡之力,那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留下来……全部都得留下来!” 暴走的黑衣僧人,面目突然变得更加狰狞恐怖,他龇牙咧嘴,难受地不停扭动脖子,就好似脸很痒很疼,片刻,嘴里竟倏地钻出两颗手指长的獠牙,惨白的脸色也瞬息变成了青色。 塔内的震动开始愈发猛烈,头顶几乎到处都是滚落的石块,好似这千百年的宝塔支撑了这么久,终于快要坍塌了。 为了尽快脱离险境,白蟾宫不能分心太多,他曲指从袖中勾出红色的生死线,一挥缠住褚宁生的腰,提线木偶般将褚宁生掉挂在中指之上,拉,扯,缠,提,手指灵活曲摆折弄,坠在下面的褚宁生,晃来晃去竟全然避开了如猛兽般袭向他的人头桃枝。 褚宁生被晃得头晕眼花,这飞上蹿下的架势,也差点将他活生生吓昏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直赶上了那些人头的鬼叫。 “蟾宫,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要么放开书生,要么同归于尽。”看着身姿飞舞转动的白蟾宫,阖桑一边斩断不断袭来的桃枝,一边笑着说。 一个人不可能有三只手,何况白蟾宫一手握剑,一手撑伞,还要用一根指头提着尖叫不断,拼命挣扎的褚宁生,偶尔情况危急时,只能用脚尖接住招魂伞,一手抓住生死线用力扯回褚宁生,险险避过那些从四面八方啃咬而来的桃枝,说不吃力,谁都不信。 只可惜,虽然他舍不得那副至美的皮囊,也有想过出手帮帮白蟾宫,但那个争强好胜的男人,是不会轻易接受他的好意的。 想到这里,阖桑扬唇轻笑了一下。 “主子!” 头顶忽而传来熟悉的呼喊声,阖桑趁空抬眸瞥了眼头顶。 一片黑暗中,有三个人影正快速靠近他们。 仔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小山神木鱼,还有倌兴哥和苏小慈。 阖桑默默摇了摇头,宝塔的震动惊动了他们,一个个,居然都这么急着跑来送死。 苏小慈四处寻找牵挂之人的影子,焦急地冲下面闪烁不定的红光喊道: “宁生,白官人,你们在哪里?” 桃枝深处的黑衣僧人,看到从天而降的木鱼三人,兴奋地低笑起来,整个宝塔内部,除了那些震耳发聩的鬼叫,就是黑衣僧人疯狂古怪的尖利笑声:“好……好!又有人来陪我了!!”延伸出的桃枝在一瞬间变得更多,就好似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永远都斩杀不尽。 “小心!”苏小慈身边的倌兴哥大吼一声,挥袖为她挡开从塔底猛然窜上的树枝。 被晃得七荤八素的褚宁生隐约听到苏小慈的声音,回过神来,他抬头看到苏小慈几人就在头顶前方,连忙四肢乱舞,高声求救:“小慈我在这里!” “主子你没事吧!”木鱼飞身至阖桑身旁,关切地问。阖桑却只顾解决人头桃枝,没理会他。 “宁生!白官人!”苏小慈面露喜色,终于看到最下面的褚白二人,可当看清两人的处境时,不由脸色煞白。 白蟾宫看向苏小慈和倌兴哥的方向,目光闪烁了一下,趁人头桃枝还未再袭来的空隙,抬起招魂伞,使其悬空头顶,伸出两指一侧,一张符纸出现在指缝之间,他将符纸以红线穿起,挂在褚宁生脖子上,对褚宁生说:“这张符纸可以压制你身上的阳火不会太过旺盛。”说完,曲折中指往上一提,生死线顿时将褚宁生抛了上去。 “苏姑娘,带书生离开这里!”白蟾宫朝苏小慈喊道,手腕往回一收细微一震。 苏小慈正准备上前接住惨叫连连的褚宁生,却见那些紧随褚宁生飞起的人头桃枝,几乎已经碰到书生的衣角,苏小慈心中一紧,慌张喊道:“白官人!” 就在一瞬间,她身边的倌兴哥不知怎的身子突然歪斜了一下,在所有人措不及防间,倌兴哥直直跌落进了褚宁生背后穷追不舍的人头桃枝内,褚宁生又好似被人推了一把,迅速飞至了苏小慈身边。 “啊——!!!”一阵惨叫响彻塔内,倌兴哥眨眼便被无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2 数的人头桃枝掩埋殆尽,再也寻不见踪影。 “兴哥!” 苏小慈大叫,脸上血色尽失,脚步不受控制往下踏出一步,却被随后赶到的白蟾宫拉了回去。 “快走!没时间救他了!” “兴哥……”苏小慈凝愁蕴水的眸子一片怔愣,似乎没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低低喃呢着倌兴哥的名字。 “走!”白蟾宫未再给她出神的时间,收起白鳞剑抓住她,甚至不管下面的阖桑和模样,提身带着苏褚二人朝塔门飞去。 可就当三人想要破开大门出去时,白蟾宫带着另外两人,被墙上突然闪现的红光弹了回来,好在他转动身形,攀着墙壁,几个侧身躲开喷涌而来的人头。 千钧一发之际,白蟾宫瞥到旁边有一处裂开的山缝,足以两人通行,便带着褚宁生和苏小慈飞身钻了进去,奈何山缝太狭窄,头顶的红伞刚自行收拢想要钻进山缝,却被随之赶上的人头树枝咬住拖了下去,白蟾宫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了。 白蟾宫心底一沉,收紧手,正想击落洞口的石头挡住外面的人头树枝,忽而见逼至洞口的人头树枝被人从外全部击溃,下一刻,阖桑与木鱼跳了进来。 阖桑回身,在下面那群恶心的东西再次窜上来前,展扇切落头顶的山石,将洞口堵住了,尖锐的鬼叫声全被隔绝在了山石的另一边。 落地的褚宁生,扶着墙狂吐起来。 白蟾宫注视着最后跳入山缝的两人,眼底一抹失望一闪而逝。 阖桑回身,目光深沉地远远看着白蟾宫,一步步走过去,立在白蟾宫身边,面无表情的,低低说了一句:“好狠的心呐……” 白蟾宫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阖桑,随之沉默地转身,撑着红色艳伞,往山缝的深处走去。 目光随着那一抹绝色冷漠的背影拉远,阖桑眯起眼眸,低喃:“毒蛇……” 或许方才那般混乱的情况里,别人不会注意到倌兴哥为何会突然失足掉进满是人头的桃枝堆里,但是阖桑清清楚楚看到…… 倌兴哥是被脚上突然缠上的红线,生生扯进了人头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回 “长宫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山洞内,衣着素白罗裙的美丽女子,怀抱着不停啼哭的婴儿,脸色苍白地推搡着身旁的素衣道士。 “这时候,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素衣道士抓住女子的手,双足定在原地,坚决地摇头。 白衣女子的双眸微红,她含着哽咽,低声说:“我要去找相公,你快离开这里,他们就快找来了!” 素衣道士仍旧摇头:“你一个人如何对付他们?龙女,让我跟你一起去。” 白衣女子将他往洞里推去:“不行!你若是有什么损伤,我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眼角滑下晶莹的泪滴,将婴儿送进了道士的怀中,“替我照顾我的孩子,长宫……就算我和相公都活不了,但是孩子是无辜的,求求你让他好好活下来。”婴儿不停啼哭着,几乎充斥着整个空旷的洞穴。 “龙女……”素衣道士面色痛苦地低吟了一句。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也是相公的骨肉……”白衣女子小声啜泣,单薄的肩头细微颠动着,“长宫,拜托你,求求你……” 素衣道士紧抿双唇,下一刻,五指收拢,抱紧怀中弱小的婴儿,又好似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沉默着,脸上的哀色却未减半分。 白衣女子会意一笑,留恋地收回覆在襁褓上的手,缓缓向后退去:“多谢,长宫,若有缘,后会有期。”转身,朝着洞口飞去。 “龙女!”白蟾宫倏尔睁开眼眸,猛然坐起。 他剧烈喘息着,一双墨黑的眸子失神地望着前方。 “做恶梦了?”阖桑坐在他身边,曲着一只腿背靠在墙上,正看着他。 过了许久,白蟾宫转头看向他,涣散的眸子慢慢聚拢神彩,他对阖桑说:“五公子不休息么?”墙上油灯投下的微光里,他黑色的鬓角渗着细细的汗珠。 阖桑笑了笑:“我怕我一觉醒来,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从山缝里进来之后,他们一路往深处走去,奇迹般地找到了一间石室,看四周,似乎还有通往其他地方的路,众人便点亮墙上的长明灯,各自休息了下来。 白蟾宫沉默了一下,略微疲惫地闭了闭双目,向后也靠在了墙壁上,过了小片刻,才看向阖桑道:“五公子,你有话问我?”他知道,阖桑不是简单的在担心他逃跑。 收回目光,阖桑看着前方光焰昏黄的油灯,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做噩梦,是因为那个被你拉下深渊的艳鬼,但是,没想到你会喊着白龙女的名字醒过来。”他看向白蟾宫,似是想要将他看穿一样。 白蟾宫与他对视了一下,侧目看向别处,无声了片刻,才毫无起伏地回道:“我说的故人,就是白龙女,方才……只是梦到了往昔旧事。” 阖桑没有太多的惊讶,他问:“因为看到了青兆,所以想起了以前的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说,“倌兴哥被你拉下去做了替死鬼,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是不是只有从前的事,你才会那么关心?” “如果五公子看不过去,大可叫神将来捉我,说不定上界会嘉许你,让你早日回到神界。” 阖桑笑:“我不可能回去。”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但白蟾宫没有深想。 他看了阖桑一眼,起身站了起来:“五公子休息一会吧,白某四处看看。”语毕,朝石门走去。 “你不想知道那个和尚是谁?”阖桑突然问道。 白蟾宫顿住脚步,回身:“听书生的口气,似乎他跟你们提起过。” “伽蓝寺的主持是来自西方佛国的求那罗什,当年伽蓝寺一夜之间变成荒寺,寺里的僧人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你没注意到吗?”阖桑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那些攻击我们的人头,头上有戒疤。”虽然肉几乎都已干瘪腐烂,但有些人头上还尚能看得见一两个模糊的戒疤。 白蟾宫有些诧异,他原以为那些人头都是这些年来被拖进塔里的旅人,但听阖桑如此说,那些人头应该都是当年失踪的僧人。 可那个黑衣僧人是谁?褚宁生口中的“大师”又是谁?他想到什么,却又蹙着眉头摇了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想那个黑衣僧人和褚宁生口中的大师,就是求那罗什?” “不可能,”白蟾宫打断他,“求那罗什是佛国高僧,早已修得莲花金身,不可能会被阴邪入侵变成现在这样。”可他沉默了一下,好似极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3 不想提起什么,“除非他金身已坏,佛骨已断。” 阖桑笑:“也许他的金身真的坏了,佛骨真的断了。” 白蟾宫沉默,回眸看向阖桑,如墨玉的眼睛灼灼如炬:“那又是什么坏了他的金身,断了他的佛骨?” 阖桑收起笑容,不知为何他觉得白蟾宫这一眼里有着其他深意,可是只是这么一瞬间,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站起身来,抚了抚衣摆,阖桑道:“那不如就去找找看,也许真相就在这里。” 石室不大,向外共有三两间,走道羊肠,最深的不知通往何处。地面上铺满了灰尘,走上去踩出一个个脚印,头顶的墙角结满了蛛网,白蟾宫和阖桑在另一间石室发现了有人居住的痕迹,看起来这里曾经像是一个避难所。不过,这么大的避难所,从未听人提起过,也从未听说伽蓝寺曾经到了需要避难所的地步。 “这里很古怪。”举起灯火点亮墙上另一盏,白蟾宫环顾了一下四周,“达多塔下,从未听说过有这么大的石室,”他望了眼石门的方向,“不知道这些走道都通向了哪里。” “有没有兴趣一起去一探究竟?”展开折扇,阖桑勾着唇角笑问。 白蟾宫看了他一眼,道:“既然公子相邀,又有何所惧?” 两人先是往右边的走道走去,越往里走,原本堪比羊肠小路只容一个人走过的道路,突然开始慢慢变得开阔起来,壁面由最初的痕迹斑斑变得光滑平坦,看不出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打磨。 突然之间,一片寂静之中,前方传来隐隐约约的佛乐,伴着高唱的唢呐,有人在喃喃念着梵语经文,显得突兀而又诡异。 白蟾宫与阖桑对视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行。 可两人没前行几步,从后忽而灌来一阵阴风,将两人的衣服都吹得猎猎作响。随之,那明明响在前方的唢呐声,居然瞬间清晰地响在了身后。 白蟾宫神色一凛,抬起手臂挡住身旁的阖桑,拉起他一起向后靠在了石壁上,一口吹灭了手中的油灯。 唢呐高唱的佛乐渐渐逼近,黑暗里,两人一动不动地等待着。 走道的尽头开始一阵一阵闪烁起红色的暗光,佛乐与唢呐声越来越近,他们看到有三个没有面貌的和尚,跳着怪异的舞蹈朝他们走来,最前面的一个手中转着经筒,没有五官的脸上,疑是嘴的地方不停蠕动,像是低声唱念着梵语经文,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另两个各在一边,同样没有五官的脸上,嘴的部位吹着唢呐,手舞足蹈,翻身跳跃,像是一场祭祀的舞蹈。 他们身后跟着六个形态各异,叫不出名字的东西,被手臂粗细的锁链相互锁在一起,阖桑和白蟾宫看清那些东西的时候,脸色都变得不太好看,特别是阖桑。 最前面的怪物是一个像狗的东西,嘴极大,却有着一对指头大小的耳朵,双眼混浊,满口尖牙利齿,唾液横流,背上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人”字。 后面跟着的,似凤又似鸡,却浑身没有羽毛,两翅细小,尖嘴有上无下,一只眼大如鹅蛋,慈如老者,一只眼小如豌豆,凶若恶鬼,额上写着“天”字。 中间的两个,一个四肢粗壮像牛一样高大,身上插满白骨,粗糙干瘪的皮上血肉模糊,行走时不停喘着粗气,右边的前肢上写着“非天”二字。它身边的东西长得最为丑陋,身形佝偻瘦小,皱巴巴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看起来一脸苦相,最为恶心的是,它的七窍不停向外冒着脓水,滴在地上滋滋作响,燃起一股股恶臭熏天的白烟,凹进去的肚皮上写着一个“罪”字。 最后两个长相是最为正常的,一个是手上写着“鬼”字的婴儿,一个是脸上写着“畜”字的少年。少年赤|身衤果体,皮肤青白,赤脚上满是泥土,他怀抱着婴儿,婴儿长着一对细小的尖牙,张着嘴不停啼哭,挥动着像爪子一样的手去抓少年的脸,乌红的血从深可见骨的血痕里浸出来,像是眼泪一样挂在少年脸上,可少年依旧神情呆滞木讷,没有神识与感觉一般,好似一具空洞的壳,由着铁链牵引往前走去。 白蟾宫倒吸一口凉气:“六道逆相……”他轻声念道,下一刻瞬息招出生死线,驱其千丝万缕飞扬翻动起来,在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接近之前,将自己与阖桑裹成了一只红茧,完全与外隔绝。 佛界六道,众相所生,六道逆相,便是颠倒万象,不人,不鬼,不天,混沌果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回 那窸窸窣窣的唱经声,伴着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和曲调怪异的唢呐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一遍一遍重复着同样的音调,就像是一口厚重的大钟近在咫尺被敲响,激荡的回声一下冲进头里,弄得耳心生痛,直嗡嗡作响,脑子里也轰隆隆的像是打着闷雷,反应逐渐迟钝起来。白蟾宫甚至觉得自己被钉在躯壳上的魂魄快要被唱经声和唢呐声张牙舞爪的撕碎,五脏六腑被烧得火辣辣的疼。 “这样没用的。”身旁的阖桑喘着粗气说,“六道逆相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颠倒乾坤,我们都会被吃掉的。”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捂着左边的眼睛,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却又不愿表现出来,一动也不动。 白蟾宫的神色里透着一抹焦急,阖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么毫无隐瞒的外露情绪,不禁觉得有些新鲜,便轻笑了一声,哪知还没开心多久,便也神色骤变,因为他看到裹着自己与白蟾宫的生死红线,从缝隙里钻进来不少一丝一缕的黑色雾气,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地腐蚀着生死线,如同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眼看这只红茧就快被从外到里生生熔化。 正想说什么,左眼突地刺痛了一下,阖桑忍不住闷哼一声,更加捂紧眼睛,一丝血,从指缝间静静流了出来。 白蟾宫此时心急如焚,没有注意到阖桑的变化,他知晓现下连钱孝儿的生死线也是挡不住外面的怪物了,若那些怪物身后拖着的黑雾全部涌了过来,他们就真的会被六道逆相吞噬。 佛界有六道,又称六趣,是指地狱,鬼,畜生,阿修罗,人,天,此六者,众生流转轮回其中,因此也叫作六道轮回。 而六道逆相,则是这六种世界颠倒错乱,人神鬼怪不分,或人是畜生模样,或天是丑陋怪异之相,或畜生反倒长着人的模样,千面千相,却没一个正常,全是千奇百怪,丑陋不堪。 那些在前面舞蹈没有五官的和尚,是类似阴兵的东西,却又并非真正的阴兵,也是六道逆相所衍生出来的畸形之相,以佛家和尚为形,受上古宗律影响,但因不是真正的佛子,因此无口无鼻,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4 无眉无眼,无耳无心,也正是因为没有五识,便没有慈悲,带着六道逆相在世间颠沛流离,拖着黑雾吞噬一切生灵,诱导生灵内心的渴望,扭曲元神躯壳。 所以,六道逆相,也是类似诞生于佛界的异法妖怪,不知何时出现,不知何地出现,不知何由出现。 他和阖桑在伽蓝寺遇上了这些罕见又凶残的妖怪,也不知是走了什么霉运。 “待会儿我分开生死线,在后面掩护你,你往前冲,能走多远走多远。”咬住红线,翻手织起更加密集的线网,挡住不停从缝隙涌进来的黑雾,白蟾宫的额上渐渐渗出细细的汗珠。 阖桑没有出声,白蟾宫以为他默许了,便准备动身,正想分开红茧,手突然被旁边的人按住了。 白蟾宫一愣,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当看清阖桑捂住眼睛的指缝间留下的鲜血,脸色倏地惨白,“你的眼睛怎么了?”他担心神人的血,会引起其他妖魔鬼怪的躁动。 “我掩护你,你走。” 白蟾宫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五公子,你说什么?” 阖桑笑了下,低沉的声音似是有几分虚弱:“你逃不走的,我掩护你。”不等白蟾宫再说,他抓住白蟾宫的手往里一拉,抬扇从里划开红茧,反手一挥折扇,将猛然涌进来的黑雾挥了出去,再在还没回神的白蟾宫腰间一送,瞬间将他推出,往外送出了好几丈之远。 白蟾宫心底微微一震,他不明白阖桑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此刻,在存亡的紧要关头,这个男人毫无疑问的救了他。 外面已是一片漆黑,早已不是什么通道,六道逆相所过之处,混沌大开,天地难分,借着阖桑的推力,白蟾宫离得那片闪烁的红光越来越远,他在空中回身看向阖桑的地方,清晰地看到,那个风流一世的男人慢慢淹没在了黑雾之中。 沉默了一下,白蟾宫转回身,朝着不知前路的黑暗,加快身姿飞了过去。 阖桑靠在虚空里,眼前的黑雾就像是有生命似的往他周身依附,他按着左眼的手已爬满鲜血,那些黑雾却好似嗅到了什么极具诱惑力的东西,像是一丝丝细小的黑色虫子,攀着阖桑的手向他捂住的左眼爬去,沿途经过的血液,也极为贪心地吮|吸殆尽。 看着眼前一切,阖桑勾着唇角无声地笑了起来,捂着眼睛的手越来越紧,眼里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躁动,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手,仿佛下一刻就会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外面的黑雾也不停往他的指缝钻去,争先恐后的涌向左眼,阖桑却只是笑,一动也不动。 “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阖桑愣住了。 他看着乘着虚空而来的白蟾宫,十指勾动红线挡住黑雾,身姿变幻飞向自己,不禁觉得血气上涌,心底有一股莫名的热流窜入四肢百骸:“你回来干什么?!”他以为,这个冷血的白蛇,会有多远走多远,不会对他有哪怕一丁点的眷恋,他也不奢求他会突然转变大发慈悲,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感情。 可是,这个家伙,居然回来了…… “五公子,你是想死吗?原来堂堂神族公子,居然无心求生,那你这副风流样又是做给谁看的?”白蟾宫嗤笑,转身化成一条巨大的白蛇,蜿蜒游走于虚空,白色的鳞片在红光闪烁间,散发出幽冷的寒光。 那白蛇长尾一扫,趁着生死线挡住黑雾还未消融殆尽,将阖桑裹入蛇尾,瞬息提了过来。 “你回来是怕良心不安,还是怕以后神界会追究你?之前那个艳鬼,可没见你有半点愧疚之心。”阖桑始终不能忘怀倌兴哥被白蟾宫拖入人头桃枝的那一幕,那一刻,他觉得白蟾宫除了那副自己喜爱的皮相,根本就是个祸害。 “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白蛇低沉地说,又变回人的模样,他抓着阖桑,快速往前飞去。 身后的唢呐和梵唱声,突然戛然而止。 两人顿住身形,紧张地回头看去,这世间并没有太多人遇到过六道逆相,遇到的也大多被逆相吞噬,所以几乎没人清楚,遇到所谓的六道逆相到底会发生什么。 那些怪异的声音停止了,当然不会让人感到放松,只会令人更加惶恐不安。 “走!”还未看清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阖桑反手抓住白蟾宫,加快速度往黑暗的前方飞去。 而只是方才的那一瞬间,透过红光,白蟾宫清楚地看见,原本长相怪异的六道逆相中,“人”字和“天”字逆相突然如一滩烂泥倒了下来,死气沉沉地悬在虚空中,红光闪烁间,他看到两只逆相的肚皮倏地从里被一股力量破开了一个洞,转眼间,无数染着磷光的蠕虫从里面钻了出来,有些瞬间蜕变长出了薄如蝉翼的翅膀,像是一股被吹起的沙尘,一下扑倒周围的无相和尚和其他的逆相。 很快,和尚和逆相都像崩塌融化的雪堆,霎时被虫子们吃得干干净净。 “不想被吃掉,就不要发愣。”阖桑依旧捂着左眼,鲜血早已染满整只手,他只顾拉着白蟾宫不停往前走去。 “你的眼睛怎么了?”白蟾宫看到他的手一下一下的震动着,像是有什么想要从眼睛里挣脱出来。 阖桑没心没肺地笑了下:“你不会想知道的。”脚下的速度没有慢下半分。 白蟾宫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想了下开口却说的是:“也许我应该听你的话先走。” 阖桑看了他一眼,道:“现在后悔来不及了。”就算他眼下是个累赘,对白蟾宫可能会造成威胁,但是,是白蟾宫亲手将他从黑雾里拽出来的,那么谁都别想再丢下他,他自己也不行。 谁叫白蟾宫要回来呢? 只是,眼下的路早已不是之前的通道了,四周漆黑一片,宛若虚空,到处都是一片混沌。之前还有六道逆相的邪光若隐若现,此刻逆相被破肚而出的虫子啃食得精光,勉强能视的,只有身后密密麻麻越来越接近的点点荧光。 若不知晓那是什么,回头看去,在这看不到尽头的虚空里,应是极为壮观浩大的,像是一条深埋在地下的星河,璀璨无比,可此刻两人都没有心情去观赏这一幕奇异瑰丽的景色,因为也许只要慢一步,他们就不再是自己了。 或许,是变成丑陋的六道逆相,或许是变成像那种带着荧光的黑色小虫,又或许被啃食得什么都不会剩下,魂骨无留。 眼看着前面的路越来越像是没有尽头,突然两人像是撞到了什么极硬的东西,一阵沉重的钟声瞬时如闷雷轰然响了起来,那巨大的响声像是一圈圈的波纹,荡出很远很远的地方。 眼前突然亮起一阵白光,两人忽而感到浑身无力,双双坠了下去,等回过神时,落下的地面竟是一片烧得通红的流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5 沙,四周变成了向外凹下去的暗色墙壁,抬头看去,出口细小,圆滑有唇,像极了一口巨大的细口大缸,而他和白蟾宫此时都被装在里面,不停陷进缸底的流沙,那些烧得通红的细沙,灼热得两人的皮肤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 “这也是六道逆相搞的鬼?”阖桑的折扇早在方才逃走的时候丢掉了,现下他正一只手抓着白蟾宫,另一只手依旧牢牢捂着左眼。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身边不远的白蟾宫下陷的速度极快,从落下来到现在,他几乎只有肩膀和头,还有阖桑抓着他的那只手露在外面。 “抓紧我,不准松开!”阖桑想想办法从热沙里跳出来,但两只腿就像是被砌在了沙里,纹丝不动。 只是片刻,白蟾宫已经有半张脸埋进了通红的热沙,他艰难的呼吸着,闭起双目,忍耐着巨痛似地皱着眉头,高温灼出的水泡很快爬上了他那张绝色的容颜,阖桑抬头看向他时,生生被吓了一跳,握着白蟾宫的手也不自觉地松了一下。 像是感应到了阖桑一瞬间的迟疑,白蟾宫猛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下一刻,整张脸沉没进了流沙之中。 等阖桑回神时,他的手依旧紧紧地抓着那只被烤得近乎面目全非的手。 这时,头顶突然落下许多冰冰凉凉的东西,阖桑抬头看去,见几个小鬼站在缸口边,向偌大的缸里铲着什么东西,嘴里唧唧喳喳说着什么,仔细看落下来的东西,竟是细细的冰屑,像是雪一样,很快在通红的流沙上堆积了起来。 再看时,缸底结起了一层冰,冰下是烧得通红的沙,冰上,缸壁上都结起了细长的冰棱。 而阖桑就这样被冻住了下半身,一只手紧握着白蟾宫那只唯一露在外面,同样也被冻住的手,无从脱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回 作者有话要说: 留在石室的三人,褚宁生最先醒来,木鱼见自家主子跟白蟾宫都不见了,墙上的长明灯也少了一盏,猜到两人出去探路,心里有些不太爽快。 苏小慈原想大家在石室等他们回来,但木鱼坚决要去找阖桑,为了不让大家太分散,褚宁生和苏小慈也只好跟着木鱼一起去找二人。 出了石室,有左右两条走道,乌漆墨黑,伸手不见五指。木鱼就地捡了些东西做成火把,蘸了些墙上长明灯的灯油,点燃,又回到了石室门口。 三人看了看幽长的走道,灰尘和蛛网铺得到处都是,正发愁走哪边,褚宁生指着左边的走道说:“这条路上有脚印。” 木鱼和苏小慈低头看去,果然看见一串脚印,一直延伸到走道漆黑的深处。 看着脚印,苏小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还没想出个头绪,木鱼已在前催促两人赶快跟上。 走道很窄,四周圆滑,偶尔有蛛网垂下,越往里去越是狭窄,才刚走了一会儿,三人发现,他们要微微躬身才能继续前行。 “好像有点不对劲。”苏小慈跟在褚宁生身后,书生身上贴着白蟾宫的符,她暂时还可以接近他。 木鱼停住,也觉得哪里不对,他抬头张望,抬得太高差点撞到头,皱眉正想抱怨两句,忽而脸色微变,有些怪异地嘀咕道:“这走道怎么越来越窄了,主子和白蟾宫两人进得去么?”他走在最前面,再往前走,左右几乎只容一个小孩通行,木鱼本就身形矮小,外貌是十几岁的少年模样,不像后面的褚宁生二人,因为是大人身形,所以感觉那么强烈,此刻快撞到头了才觉察出不妥。 褚宁生和苏小慈再往前走了几步,已无法继续前行,两人握着火把照了照前面,此刻众人心里都没底,他正想出声将木鱼唤回来,眼角忽而瞟到脚下那一连串引导着他们的脚印,收回目光的时候心底觉得有些古怪,便低头再看了过去,片刻,他身形一震,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直窜头顶,炸得他头皮发麻。 “这……这些脚印,怎么都变小了?” 木鱼没想到书生有这么一说,诧异地回头:“你瞎说什么!”脚印怎么可能忽大忽小。 褚宁生有些结巴,微微发抖指着地上的脚印说:“不……不是,这脚印看起来真的像是小娃娃的!” 苏小慈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经书生这么一说,她忽而想起最初看着脚印的违和感出于哪里—— 白蟾宫和阖桑是两个人,但这些脚印,只有一个人的。 “宁生说的没错,这些脚印有古怪,白官人和五公子应该不会分开行动,另一边的走道也没有脚印,怎么偏偏这里只有一个人的脚印?” 木鱼脸色有点不太好,他转身走回来,沿着脚印想再仔细看看,谁知褚宁生突然大叫了一声,吓得他火把差点脱手而出。 “臭书生,你鬼吼鬼叫什么!还嫌不够乱是不是?!”木鱼铁青着脸冲褚宁生骂道,这一路,他是受够书生这个霉鬼了,之前看他半死不活可怜兮兮的,没忍住跑去求主子施恩,结果害得他们现下被塔底的妖怪缠上,主子和那个白蛇又不晓得跑去哪了,这会儿这个没用的书生又老是一惊一乍的,再这么下去,他怕他管不住自己总有一天会捏死书生。 “小官人,你不要怪宁生,他并非有意吓你。”苏小慈心知眼前这个小山神除了黑帝五子是谁都不待见的,所以即使她也不清楚褚宁生又怎么了,私心上还是向着褚宁生。 褚宁生喘匀一口气,指着木鱼,脸色惨白地说:“我……我刚才看见一个小孩儿……就在你背后!” 木鱼与苏小慈俱是一惊,这是地下,怎么可能会有小孩儿? “书呆子你是被吓傻了吧?这是地下,又不是别人家的院子,哪来的小孩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阖桑两人不见踪影,走道越往里越是说不出的古怪,这个节骨眼上,褚宁生还妖言惑众,木鱼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胖揍褚宁生一顿痛快痛快了,之前书生赢了他的钱是,骗书生去达多塔也是,次次都叫他心里堵得慌。 “我没胡说八道……真的,真的我看见了!” 手中的火光摇曳,投在石壁上,像是铺了一层黄皮,三人的影子投在上面歪歪曲曲的,木鱼警惕地抬头,四处张望,走道两边依旧一片漆黑,静得出奇,哪有半个褚宁生口中小孩的影子? 木鱼有些恼火地瞪向褚宁生:“你烧糊涂了是不是?看到这些脚印变小了就说看到了小孩?那你看到猪在天上飞,是不是要说看到了玉皇大帝?” 褚宁生胆子虽小,但饱读诗书,并非崇信怪力乱神的神棍,此刻吓得面无人色,紧紧挨着苏小慈,像是忘了他身边这个白衣女子也是鬼魅:“真的,我真的没有骗你,刚刚我看到一个小娃娃在你身后,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6 没有声响,就这么站在你脚边,好像想去拉你,我刚想叫你他就突然不见了!”他是有些怕木鱼的,木鱼发起飙来有时候跟发疯差不多,说错一个字就可能惹得他大发雷霆,但木鱼不信自己,褚宁生又着急得很,就怕这走道里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一阵阴风慢悠悠地从三人间刮过,木鱼打了一个激灵,恍惚间好像真的看到一个黑影从身前闪过,矮矮小小的,和个两三岁半大的孩子差不多,他看书生和女鬼的表情,似乎两人也都看到了。 褚宁生已经说不出话了,原想后退,却想起身边的苏小慈是个弱质女流,于是发着抖挺直腰板挡在苏小慈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嘴里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大罗神仙太上老君被他请了一个遍。 苏小慈原本就是孤魂野鬼,被褚宁生这么一护,心底暖暖的,却也被逗笑了。 只有木鱼绷着一张脸,之前被逼进山缝,他就担心事情没这么简单,冲褚宁生发火,也是害怕被他的乌鸦嘴说中,毕竟几人里,就属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万一到时候拖累了他们,他可以不管白蛇和女鬼,但绝对不能不管阖桑。 一个神骨被锁的神族人,没有神力,在这种阴气与瘴气纠结不散的地方,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后果,木鱼连想都不敢想,何况阖桑还对他有恩,他不想到最后只能自己怪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不如,我们先回去吧,说不定白官人他们已经回来了。”苏小慈打破僵局,眼下尽快离开此地才是最重要的。 木鱼没吭声,也没反对,像是已经懒得与两人搭话,只是举着火把往回走,到褚宁生旁边的时候,肩膀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褚宁生吃痛,苏小慈扶着他,两人见木鱼如此明显的针对,敢怒不敢言。 其实,也不怪木鱼对他们存有偏见,他原是土地神,小庙坐落在市井之地,赌坊菜市人流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那时候木鱼心思还较为单纯,常常化作人形替人消|灾解难,自然免不了和凡人接触,结果好的没学到,尽学到了小混混作威作福和烂赌的毛病。后来他因失职犯了神戒被罚做山神,那些山精又惯着他,结果就成了今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不喜欢白蟾宫,是因为阖桑。 之前对白蟾宫还算客气,是因为他以为阖桑玩够了就会放手,哪知道阖桑到现在依旧兴趣盎然。 几番戏弄褚宁生,则是单纯觉得书生太笨太傻太好欺负,虽也存过害他的心思,倒也没真想把褚宁生弄死,他做事只凭一时冲动,本就没什么分寸,也就是偶尔心血来潮罢了,像极人间常说的人来疯。 但若事情涉及到阖桑,木鱼根本淡定不下来。 苏小慈安慰了一下褚宁生,两人便跟上了前面的木鱼。 奇怪的是,往回走走道应该是越来越宽敞的,可不知为何,走道依旧渐渐缩小,越来越窄,四周浮着一股难闻的湿气,走得久了,褚宁生感到气虚胸闷,胸口就像压着一块大石喘不过气来。 他有些吃力地呼吸着,问:“这路好像也和之前的不一样?” 苏小慈是鬼魅,木鱼是山神,自然没有身为凡人的褚宁生对周围的变化那么敏感。 木鱼站定,忽而冷笑了一声,这走道里确实有别的东西,但那东西也太不把他这个神官放在眼里了,就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山神,这一路在他眼皮底下的鬼打墙,简直激得他火气大作。 忽而,安静的走道里响起小孩儿嘻嘻的笑声。 褚宁生打了一个冷颤,护着苏小慈往后退去,谁知刚倒退一步,脚脖子像是被几根钢针扎住,一股寒意直窜脑门儿,褚宁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向后一扯,莫名坠了下去—— 背后的路,竟不知何时变成了万丈深渊。 书生和苏小慈都被这一惊,吓得脱手丢了火把,火光一路下落,直到看不见光芒,一点声响都没有。 苏小慈没想到会突然发现这种变故,反手抓住书生,本想带着书生一齐往上飞去,可书生的脚就好似被谁拉着,不停地往深渊拽去,她根本提不动褚宁生。只得用另一只手朝上抛出一条白纱,上面的木鱼见状,连忙紧紧抓住白纱,想将两人拉上来,可就在这时,木鱼脚下的地面倏地凭空消失,他失去落脚的地方,与苏小慈一样,想飞身向上,却被手中的白纱下坠的怪力一起拉了下去。 “……嘻嘻……” 很快,伴随着最后的火把消失在深渊,一片漆黑里,只剩小孩天真无邪的嬉笑声。 ☆、第四十五回 谁,谁的声音。 那么怨恨,那么绝望…… 热,热得发疯,火烧一般,皮肤上传来的感觉由最初的刺痛变成一阵阵钝痛,火辣辣的,好像快被人活生生剥去一层皮,每一块骨头都被烧得劈啪作响,一碰就会碎成灰尘。 皮肉之苦,向来是锥心刺骨,令人心有余悸的。 睁开眼,白蟾宫看到一望无垠的天,灰蒙蒙的,浮走着大片大片暗沉的云,广袤天空下,盘旋着无数嘶叫的黑色乌鸦。他垂头,看到脚下是一望无际的火海,无数干枯的手张牙舞爪地向上挣扎攀爬,像是想要将他拉下,又好似只是想要逃出生天,脱离苦海。 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海面,一直延伸到天边与其交汇成一条红得刺眼的线,火舌攀着脚下的石壁而上,那灼热的温度不断从下传来,隔得那么远,都好似快被烧成灰烬。 他坐在一尊庞大的睡佛脚上,那佛像巨大已如几座山那么高,白蟾宫看清佛像石柱般的手指时,只觉得自己渺小得宛如一粒尘沙。 睡佛眼神朝下,怜悯地看着火海里苦苦挣扎的枯手,慈悲却又冷漠。 “江……我……” “蛇肉……你……死……” “还我……鳞……” “我不想死……” “放……我……” “……他是好人……” “……白蟾宫!” 那些痛苦的哭嚎声,断断续续的,有些根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偶尔又好像含着怨恨叫着谁的名字,只是除了一个“白蟾宫”,其他什么也听不出。 他只得怔愣地看着火海,看得久了,又觉得那些被烧得几乎已是灰烬只留有模糊轮廓的人脸,陌生却又熟悉,似乎很久以前见过,不久之前也看过,他们说的话他好像也曾经听谁说过,只是仔细去想时,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听过。 他扶着额头,皱着眉头用力去想,可即使想到头脑作痛,也是一片空白。 那些,应是忘不了的,却又是他不愿记起来的。 梵唱响起,伴随着音调怪异的唢呐声,与之前走道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白蟾宫抬头,果然看到那三个无脸和尚,从睡佛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7 的肩头上,一边翻身跳着古怪的舞蹈,一边吟唱经文咒法,身影闪现着朝他跳跃而来。每翻身舞出一个姿态便会突然消失,而再出现时,又往前了一大段路,如此反复,几乎只是眨眼间便近在咫尺。 头顶的乌鸦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气,一个个全部倒头栽下来,有些落到白蟾宫脚边,小小的脑袋摔得血肉模糊,在这座睡佛石山上溅出一朵朵密布的血花。 眼前的景象倏尔变幻,海阔天空消失不见,四周变成空旷的巨大洞窟,他低头,看见自己盘坐在三条悬在半空中的铁索上,最外面的一根铁锁已经断裂,无力地垂在两边的洞壁上,另一边外面的铁索摇摇欲坠,欲断不断,只有中间的那一根,即使血迹斑斑,仍旧连接着左右遥遥相隔的洞窟。 白蟾宫摸了摸身下的铁索,忽而那根最为牢固的铁索发出一抹微弱的血光,一排梵文显现,像是遇水而现的墨迹。 白蟾宫稍稍惊讶了一下,沉默地注视着泛着血光的梵文,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又看了看旁边那根铁索,抬手覆了上去,果然也见一排梵文现于铁索之上,不过只是一会儿,很快全都消失不见了。 曾经还与师尊在一起时,他受师尊教诲,看过一些佛国经典,是识得一些梵文的,方才看到的那两个他不会陌生,甚至可以说凡是佛国人,没有谁不识得。 因为译过来,第一个是“释迦牟尼”,第二个是“弥勒”。 他看向挂在石壁边缘断成两截的铁索,眸光深沉,像是有一瓢冰凉的潭水静静地蓄在里面。 那么,那根断了的铁索上,应该便写着“燃灯”的梵字了。 他如是想着,瞬间觉得讽刺至极。 原来,他坐在自己的宿命之上。 下面是一条蜿蜒而下的火河,通红的岩浆在里翻滚,偶尔迟钝地卷出一个漩涡,无数痛苦哭喊的人在岩浆里翻滚,想要攀着火河里四处耸立的石笋,朝他爬去。 梵文吟唱不断,混合着此起彼伏的唢呐声,白蟾宫抬头,果然看到那三个无脸和尚在不远处跳着诡异的舞蹈,偶尔翻跳踩在火河里的石笋上,一脚便将刚刚攀上石笋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踩得支离破碎,那人惨叫着滚落下去,很快便熔进了向下流淌的岩浆里,片刻什么都找不到了。 白蟾宫忽而颤了一下,他好像记起了什么,周身升起一股寒意。 火河里痛苦扭曲的面孔他是真的见过的,那些人的眼神,或许他一生都不会忘记。 因为那不是别的,全部是他的冤亲债主…… 无脸和尚离得越来越近,筋骨被唢呐声震得发疼,分筋错骨似的,他抬起手,看到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剥落的石壁断成了石屑。 头顶,突然有一个飞天降临,面容美得近乎动人心魄,无风而动的飞绫与灰白衣袂,将靠近的无脸和尚弹开,她抱住白蟾宫,没有开启的唇好似在白蟾宫耳边低声细语。 紧紧回抱着飞天,白蟾宫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神情恍惚,眼底是一片痴迷,他小心翼翼地低声问:“你还活着吗?” 那飞天却只是温柔地看着他,轻启朱唇像在说什么,可却没有声音,白蟾宫迷惑地看着她,想问她,耳边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白蟾宫,醒过来,快醒过来。” 低沉而又强势,熟悉却也陌生,虚虚实实,层层叠叠,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啊……好像是最近一直纠缠他的人。 阖桑…… 他觉得有点累,缓缓闭上眼睛,想要靠在飞天的怀里睡去,可飞天却离开他,突然向后飞去,白蟾宫一惊,猛然睁开眼抓住飞绫,一脸脆弱地乞求着她不要走。 然而,那美丽的飞天仍然向后,飞绫撕裂断开,他想要抓住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直到触到洞窟边缘,镶进石壁里,成了一副挽云起舞的壁画。 “不要!” 白蟾宫大叫,只感到天旋地转,如同从梦中苏醒一般,他紧抓着手中的飞绫,再次睁开了眼睛。 “白蟾宫,你还活着吗?” 耳边的声音变得真实而具有质感,虽好像隔着什么,听起来很微弱,他想起方才那似梦非梦的场景里,他抓住了那人的飞绫,不由收紧了手,转头却发现,隔着冰层,原来抓住的,是男人在最后一刻紧紧握住他的手。 冰层下面是熊熊烈焰,他早已被烧得面目全非,他以为男人在那一刻已经放开了他,却没想到,当他被六道逆相魇住,元神动荡的时候,是这个人的声音穿破梦魇,试图唤醒他,也是这个人亲手将他拉了回来。 黑帝五子…… 心底像是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淌而过,白蟾宫无视置身冰下火海的痛苦,他动了动身,将另一只手贴在冰层上,直直看着冰层那边的男人,张嘴无声地对他说:“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回 钱孝儿捏着玉牌,摩挲着玉面上镂空的“雅”字,执着细长的烟杆,轻轻吐出几缕青烟,烟雾朦胧中,安静的目光落在玉牌上,久久不曾移开。 阿大招呼好一位打算落脚的客人,下楼见自家老板盯着手中的玉牌魂不守舍,甩开白布搭在肩上,走到柜台前伸头瞅了玉牌几眼。 “老板,这块玉牌都快被你摸出油来了,再看也看不出金子,你到底看啥看得这么起劲儿?”阿大百思不解地问,这块玉牌自自家老板打黑帝五子手上得来之后,就一直被他捏在手里,看了好久也不见他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见钱孝儿没吭声,阿大心底咯噔一下,眼神略带惊悚地怯怯打量着钱孝儿:“老板,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黑帝五子了吧?”不然老揪着人家的玉牌看干啥,实在太诡异了! “哎哟——!”话音未落多久,阿大的脑袋就被细长的烟杆敲了一记。 “舌头痒了,要不我给你烫烫?”平平淡淡地说,钱孝儿头也不抬地扬了扬手中的烟杆。 阿大连忙噤声,过了片刻,才又凑上去问:“老板,既然你不是看上那位神君,干嘛老拿着他的玉牌看啊?” 钱孝儿终于抬起头来,缓慢地看了阿大一眼,吸了一口烟,忽而问道:“元刹还在外面?” 他所说的元刹,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告诉阖桑白蟾宫身居“兰水榭”,被阿大扔出去的紫衫人。 阿大不明白怎么提起了这个人,有些奇怪,却还是点头回道:“在外面呢!他不是想问老板买一副棺材么?缠了这么久,脸皮这么厚,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钱孝儿默了一下,目光又落到玉牌上,对着烟嘴深深一吸。 阿大见他这副模样,不知怎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8 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跟着钱孝儿这么久,很难看到钱孝儿露出这种深沉严肃的表情。 钱孝儿忽而将玉牌抛向他:“把这个给元刹,叫他交给蜀山天穸玄宗的掌门人长生真人,若他回得来,我就卖他一副棺材。” 阿大稳稳接住玉牌,听到钱孝儿的话,不禁打了一个冷战:“……老板,你……” “少说话,多做事。”钱孝儿淡淡打断他,慵懒地直起颀长的身子,一头未绾的乌黑青丝落了几缕垂在袒露的宽厚胸膛前,他捏着烟杆轻轻磕了磕,将燃尽的烟灰磕出。 阿大连忙闭嘴,不再多问,五指合拢握紧玉牌:“我知道了。”答了一声,便朝屋外走去。 看来,元刹又要倒大霉了,长生真人对除凡人之外的人厌恶之深,他即使未出过“义庄”,也经常听到入住的非人们谈论起这个人。 毕竟好几次渡劫强留人间,不肯成仙神,也不肯堕落为妖魔,几乎守着蜀山好几千年,不论从哪一方面看,这个人都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元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九命猫妖,让他去接触这个可怕得神界都有所忌惮的半神之人,真不知道钱孝儿是存心让他找死还是怎么着。 唉,只希望他这只九命猫妖有这么多条命,至少能留一条回来吧。 另一边,褚宁生三人被一股怪力扯下无底深渊,落到实处时,差点没摔得粉身碎骨。说来也是奇怪,地面并不坚硬,摸起来像是一团软肉,上下细微地起伏着,好似巨物跳动的心脏。 “这是什么地方?”褚宁生摸黑缓缓站起来,他一直没有松开苏小慈的手,此刻,黑暗里,两人依旧紧紧依偎在一起。 “宁生,你还好吗?” 苏小慈询问褚宁生有无大碍,不远处传来木鱼的抱怨声:“摔死我了,妈的,早知道就松手了!” “木鱼!你在哪里?”褚宁生十分害怕,他不过是一介穷书生罢了,八字带晦,自生下来就一直走霉运,这次上京赶考,一路坎坷,难以言说,却从未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 他不知道身边的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也不想一一明白他们是何方神圣,一个苏小慈和倌兴哥已经够了,可现在身处这样的境地,褚宁生也不清楚对自己这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来说,到底是对还是错。 唯一确定的是,他想离开这里,和大家一起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褚宁生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尖叫起来,听到木鱼的臭骂声,才瞬间脱力地止住声音。 他不像苏小慈和木鱼不是凡人,在如此黑暗的环境里依旧可视事物,因此,就算知道苏小慈和木鱼都在身边,仍旧提心吊胆,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苏小慈指尖燃起一抹幽幽的鬼火,褚宁生这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这是个很奇怪的地方,没有阳光,但四周却生满了密布的藤蔓,一眼望去,几乎看不清石壁的模样,只能看到藤蔓如同筋络蜿蜒纠缠在一起,将石壁全然覆盖。脚下的地面踩上去依旧是软绵绵的,走起路来还会陷下去,脚掌即使隔着鞋袜,也能清晰感受到来自地面深处的深深震动,就好似他们方才所想到的那样,此刻他们正身处一只庞然巨物的体内,而眼下正站在巨物的心脏之上。 “那是什么?”凭着苏小慈指尖微弱的光芒,褚宁生看到前方,一片漆黑里,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蹲在那里,眯了眯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他低声问身边两人,“好像……有个人坐在那里?” 木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见一个白衣人一动不动地坐在一个蒲团上。 “何人在此?!”他厉声朝那人影问道,却见那人没有动静,便上前一步,再问,“是什么妖魔鬼怪将我们拖到这里,出来!” 仍然没人回答,褚宁生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对他说:“那不会是个死人吧?” 木鱼看了他一眼,指尖燃起幽幽火光,直接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待走近,才看清蒲团上坐的,原来是一个白衣和尚—— 而和尚的怀里,抱着一具小小的婴孩尸骨。 后面跟上的苏小慈和褚宁生看清和尚和婴孩尸骨时,褚宁生惊讶这白衣和尚和那怪树上将他们逼至这副田地的魔人一模一样,仔细瞧那眉眼与神情,却又觉得不妥,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才是当晚在达多塔遇到的凿画大师。 而苏小慈则是看到那副婴孩的尸骸,觉得心口莫名刺痛。 木鱼不太相信褚宁生的话,之前他对那树上的魔人也叫“大师”,此刻却说眼前这个和尚才是当初看到的那个人,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长得一模一样,还都是出家的和尚,只不过一个人黑衣魔性,一个白衣慈悲,简直就像一个人的两面,善恶之相,只不过被剥成了两个独立的人格。 褚宁生百口莫辩,却又觉得并非自己的潜意识作祟,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才是之前那个神秘的和尚,又想不到什么证明的办法,心底有些着急,抓挠头发时,袖中突然掉出什么东西,直直滚到了和尚脚边。 正数落褚宁生的木鱼噤声,目光随着那东西落到和尚脚边,定睛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铜钱。 他心中忽而一动,揪住褚宁生的领子怒喝道:“那不会是你在塔里捡的铜钱吧?你居然没有扔掉?”他以为书生再迟钝,也不会蠢到以为那天晚上无缘无故遇到的和尚是活人,在塔里捡到的东西,细想之后还敢留下来,但看着褚宁生一脸不解地点头时,木鱼已经觉得书生已经不是蠢那么简单了。 “这古刹闹鬼你不知道吗?”狠狠地指了指旁边的苏小慈,木鱼铁青着脸色说,“看看你身边的东西,她不是人!这里捡的东西,你还敢留着?你是不是存心找死?” 虽不知这之间有什么关联,但木鱼直觉书生遇到这些事,绝非偶然。 这一路,因是孤魂野鬼,苏小慈和倌兴哥没少受这个小山神的奚落,本应是习以为常了,但此刻听到他那么直白地对褚宁生说自己不是人,她竟觉得心间刺痛,莫名有些受伤。 “小官人,宁生不是故意的,他不过心性单纯,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多,你放过他吧……”虽心底难受,苏小慈仍迅速反应过来,抓住木鱼的手,怕他一怒之下,真的伤了褚宁生。 “放屁!”木鱼甩开她,将书生推到在地,“他就是活得太舒坦了,就知道装疯卖傻,自己倒霉,还克身边的人!你以为他真的蠢得不知人情世故?他是不想知道!!”激烈地喘息着,木鱼看着弱不禁风的书生伏在地上小声地咳嗽,没有反抗,也没有反驳自己说的话。 方才若不是苏小慈拦着他,他一定会掐死这个没用的读书人。只是,即使现在掐死他也于事无补,主子不见了,自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59 己眼下也不知道身在何处,所有人都好像被困在了一个复杂的谜题中,解不开,也走不出,那么就算掐死书生,又有什么用呢。 “老子不管了!”见对面两人闷不吭声,他咆哮一声,摔袖干脆坐到一边,扭头不再理会二人。 然而,就像是为了证明木鱼的直觉是对的,从褚宁生袖中掉出的那枚铜钱,忽而从钱眼里噗嗤冒出一股血水,离得最近的褚宁生和苏小慈被吓了一跳,苏小慈连忙扶起书生朝后退去,一旁的木鱼,只是看着这一幕冷冷一笑。 没过一会儿,那股喷出的血水越来越大,只是片刻,就如同青龙吐水吐出好几丈高,撒落到地面,很快蓄出一汪偌大的血池,血色乌红粘稠,待势头渐去,便只剩一股小小的血水咕噜咕噜地向外冒着,那枚铜钱也早已淹没在血水中,此刻想要找出来,如同大海捞针。 接着,他们看到那血池升腾起许多星星点点的红色光芒,好似燃烧殆尽犹有余韵的火星,又像是漂浮在血池面上的细小蜉蝣,如萤火虫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美丽却又触目惊心。 那些发光的红色蜉蝣散开,池面上突然映出一些画像,红色的蜉蝣就好似染料,在池面上刻出一些轮廓,血水随之上下凹凸,使得轮廓更为清晰,像是雕凿在血池面上的壁画,虽非全然写实,但所描画的人物与事物极具特点,真实且富有质感。 开始看到这些变化时,褚宁生和苏小慈还有些疑惑,待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这些近乎活物而具有叙述性的画像,原来在诉说着一些故事,随着故事的展开与深入,他们震惊地发现,故事里主要诉说的人物,正是多年前失踪的伽蓝寺主持——求那罗什。 而另一个女主人公,则是惨死多年,至今还不知尸骨埋于何处的顾临娘。 木鱼起初并不太想看血池上的画像,但当他侧目一扫而过时,竟看到有一个人的画像有些熟悉,不由起身奔到了血池边缘,也同褚宁生两人屏气凝神注视着池面。 故事越往后,木鱼越是诧异地发现,那个他觉得熟悉的画像,就是自己身边的人,瞬息感到一股寒意遍布全身。 那人诱导求那罗什犯了色戒,令一代名妓顾临娘被人所害,甚至为了激怒求那罗什,将顾临娘分尸使得她不得轮回转世。 他还看到,那人断了求那罗什的佛骨,将他的金身镶在达多塔下深处,在他的金身上种了一颗桃树,然后将一堆烂肉似的东西覆在桃树的种子上。 日复一日,桃树长成参天大树,那堆烂肉也慢慢长成了一个男子的模样。 三个人看得冷汗直冒,画像里所展现的故事,残忍的手法和深沉的心计,令人忍不住发抖,就连苏小慈和一向懒于理会除阖桑以外之事的木鱼也面色惨白,满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故事似乎牵扯到了从阖桑来到伽蓝寺之前的所有人,而那求那罗什的面相特征,与血池对岸盘坐在蒲团上的白衣和尚,几乎一模一样! 木鱼脑海里此刻只有一个声音—— 赶快找到阖桑,白蟾宫这个人,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回 “你眼睛到底怎么了?” 这是白蟾宫第三次问阖桑,方才他在冰下向阖桑求救,虽隔着冰层,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他能确定,是阖桑放开那只一直捂着左眼的手,由着眼中流出的血滴到冰层上,然后他的左眼里就好似爬出了什么东西,一个一个的,顺着血滴而下,覆到了冰层之上,只听到声声龟裂的细响,整个冰层像是有什么扎了进来,瞬间裂开碎得四分五裂。 阖桑用力提起那只一直没有放开的手,白蟾宫便被这么从冰下的火海拉了出来,接着,他伸手抓住他,跳了起来,那方才扎破冰层的东西,迅速铺满脚下,将下面的火海热砂覆盖,两人落下来时,像是踩在什么参天大树巨大的虬根上。 白蟾宫抬头,才看清,那铺在脚下的虬根,竟是从阖桑左眼里长出来的,从那小小的眼眶中生长而出,触目惊心。 “我这样子是不是很难看?”感到白蟾宫的目光,阖桑低头看向他。 白蟾宫身形顿了一下,他被冰下的热砂与火海灼烧得很厉害,身上的衣物几乎褴褛,露出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好的,除了明显的烫伤,大大小小的水泡挂在上面,难看得有些恶心。 “确实不好看,不过比起我,好多了。”他对阖桑说。 阖桑笑了笑,放开手,白蟾宫立刻失去支撑跪在了地上:“说得也是,现在你这脸,算算真真毁了,可惜,可惜。”说着,脱下外衣披在了白蟾宫身上。 那副他爱极的样貌被毁成了这个模样,他是极其痛心疾首的,不过,现在他没心情,心痛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有些诧异阖桑的举动,白蟾宫摸着披在肩上的衣服,瞬间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回过了神来,他像是有些疲惫,略微无力地靠着阖桑左眼长出的巨大虬根,低声说:“真像是雅五公子会说的话,那么美丽的皮相没了,让五公子失望了。” 阖桑却只是笑,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白蟾宫仰头看向他那只生出这些诡异虬根的左眼,催促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的眼睛是怎么了。” 阖桑却不答,像是故意似地,只说:“那你的生死线呢?若那时你使出生死线,绝不会被冻在热砂之下。” 那时,明明只要用线缠住他,就不至于那么快地被流沙掩埋,却不想他居然直到被冻在冰下,也没有任何反抗。 这可不像他认识的那个白蟾宫,那个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白蟾宫—— 倌兴哥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阖桑的问题,白蟾宫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目光依旧平稳,语调很平淡地回答他:“生死线在回去找你的时候,就已经用尽了。” 对于这个回答,阖桑一时间多少有些动容。 他有些不太相信,白蛇会为了救别人用尽自己的法宝,可看着白蟾宫那张淡漠的脸,平视着前方的目光没有丝毫变化,他又觉得这也是白蟾宫能做出来的事。 就像白蟾宫自己说的那样,当时他突然头脑发昏想掩护他离开,结果白蟾宫中途返回,理由是因为不想欠他人情。 这个人如此恩怨分明,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收下他人的恩惠。 虽然他那时,只不过是因为眼睛的异动心绪不宁,一时间不想动罢了。现在想起来,他也不是真心实意地想救白蟾宫。 他看着他,又收回目光,没有出声。 白蟾宫不知道阖桑心里所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系列变故令他十分疲倦,当阖桑问到这些事时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0 ,他竟有一种想要全部说出来的冲动。 “你以为生死线真的只是钱孝儿的法宝?”他低声反问,随之像是嘲讽着什么,垂首轻声哼笑道,“那其实是钱孝儿用我生生世世的福荫造出来的东西,他虽是道法之外的人,又怎么会有那么多逆天改命的东西,只不过是就地取材而罢了。” 所以,钱孝儿不会轻易卖给他人奇珍异宝,只因为,又有多少人舍得用自己的东西换取其他的东西呢。 贪婪,并非以物易物,而是尽归囊中。 阖桑稍稍有些诧异:“那……”他想问,却只说了一个字,有些迟疑地顿住了声音。 白蟾宫知道他想说什么,笑道:“不错,生死线用尽,我所有的福荫,前生前世,生生世世所积的德,都用得干干净净了。”歇了口气,好似叹息般,轻声接着说,“现在的我,只有一身孽报冤债,要从头再修福报,只不过,怕是难得如此了。”他想起那本钱孝儿给他的宝钞,不知道现下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那……那把艳伞?”阖桑问。 白蟾宫很轻地笑了一下,轻得就好像天边的烟云,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他说:“那是我的过去,我用我的过去与钱孝儿交换,让他替我织了一把这样的伞。” 阖桑疑惑,想抬起折扇抵住下颚,一下扑空,才想起折扇早已不知道掉在什么地方了,有些扫兴,他将手撑在地面,说:“我不太明白,你是说你用过去的记忆,换了那把庇护你的奇珍异宝?” 白蟾宫摇头:“不对,不是记忆,若是记忆,我还有,我什么都记得。我所说的过去,是我与过去的缘。”他顿了顿,看向阖桑,“你记得我曾经为人的时候,是蜀山天穸玄宗长生真人的弟子吧?若没了我和他那一丝的师徒缘,即使他还记得我,现在将我找回去,种种因果,依旧会令我们擦身而过。或许,这便是人间常说的有缘无分吧。” 阖桑似有所思道:“这么说,青鱼精不记得,也是因为你们之间已经断了缘?” 白蟾宫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他看着阖桑,没有温度地笑着,“那么你呢?黑帝五子,雅五公子,你的眼睛里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明明被锁了神骨,为何还能驱动神力?”他很好奇,这个传说风流成性,几乎无所作为,但却有很强大的神力的黑帝五子,究竟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他此次被贬下凡,其实也是一场阴谋呢? “五公子,难道这时你还要对我有所保留?”白蟾宫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他并非喜欢窥视他人的秘密,但是他白蟾宫既然告诉了他想知道的事,那么对等的,阖桑就应该说出自己的秘密。 阖桑笑:“我当然不会言而无信,你想知道的,我会告诉你。” 白蟾宫笑着点点头,对他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 阖桑吐出一口气,收回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头顶这口巨缸的出口,那几个铲雪的小鬼,早在白蟾宫破冰而出的时候,吓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这是‘虬’。”他低声缓缓道,“你应该知道,这世间所有人,并非是长生不老的,想要永生不灭,就算是仙佛魔神,也是要入定蓄养精气的。我们与凡人最大的区别,不过是活得更久,不怎么经过轮回,一减一增为一小劫,二十小劫为一中劫,四个中劫则是一大劫,每一劫便是入定之日,神界有神墓,佛界有佛窟,仙界有仙冢,皆是入定人的渡劫之地。” “女娲补天之后,便入定渡劫未再出世,其他三皇五帝,不愿放弃掌中权力,以青帝伏羲为首,已是七个小劫不曾踏入神墓,他们争了这么久,早已虚弱至极,连我父帝颛顼也是如此。可这种不愿入定的神人会得一种病,姑且算是一种病吧,”他抬手摸了摸左眼上的“虬”,另一只眼睛里有着一抹落寞,“神力不会枯竭,源源不断,不受控制,几近暴走,身体某些地方会长出这种类似树根的东西,后来,我们就将他叫做‘虬’。只要‘虬’一天扎根,只要不愿入定渡劫,即使断了神骨,神力也不会衰退,直到某一天整个人被其吞噬。” “所以,”白蟾宫已经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他接过话,“上界这次罚你下凡,明着是因为你作风不妥,其实,是想利用你,找到拔除‘虬’的办法。” 阖桑却笑着摇了摇头:“你想得太多了,我此次被罚下凡,确实是与神女有染,他们并不在乎‘虬’,也从不将这东西放在眼里,即使找到拔除‘虬’的办法,恐怕也不会想去动它。” 白蟾宫脸色微变,片刻,明白了阖桑话里的意思,深深看了他几眼,没有说话。 阖桑见白蟾宫神色古怪,知他心底想的什么,便说:“不过,我此次下凡的目的,确实有一个是为了‘虬’。” 他抬手作势晃了晃:“你还记得我挂在扇尾上的玉牌吧?当时为了向钱孝儿打听你的来历,被钱孝儿那个奸商诈了去,”他收回手,嘴角上扬的弧度不减,轻声接着说,“那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白蟾宫一怔,猛地看向阖桑:“你……”神界公子一向称自己的母亲为大家,就像叫他们的父亲为父帝一样,是神族公子对于长辈的一种尊称,此刻眼前的黑帝五子却如同平常人将自己的大家成为娘亲,由此可见,仅从一个称呼来看,如果这个神族公子没有在做戏,那么他对大家的感情要比对父帝深厚太多。 没有在意白蟾宫露|骨的怀疑,他继续说:“我的娘亲,她很爱父帝,也很疼爱我,她不愿看着父帝受‘虬’折磨,她很聪明,便与我高阳氏的家臣,管理星辰祭祀的天演一族,寻找着拔除‘虬’的办法,但她……耗尽心血,也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结果,被‘虬’吞噬,或许,堕入轮回重修神骨,或许什么也没有。天演一族现在的家主与我差不多年纪,也是许久未入定,不过断断续续的,每五百年会有一个小轮回,因此并未被‘虬’所缠,他一直在帮助我,恐怕近日便会苏醒。” 白蟾宫沉默,他已经明白为何阖桑会染上‘虬’,为何想要找到拔除‘虬’的办法,但他说不出口,因此只能选择沉默。 他忽而想到什么,转头看着阖桑说:“这么说,你这么风流又有些乖戾的脾性,爱做戏,百花丛中过,又片叶不沾身,都是做给他们看的?” 没料到白蟾宫如此直接,阖桑被他噎得一时无语,他有些无奈地说:“蟾宫,你用不着全都说出来。” 白蟾宫收回目光:“我只是觉得,聊了这么多,是时候找出路了。” 阖桑看着他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莫名觉得这样的白蛇竟有些可爱,笑道:“当然。”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1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八回 “快走!” 褚宁生背着白衣和尚,满头大汗地往前走:“木鱼……你走慢点,我快走不动了……” 和尚像是睡着了似的,确切的说,更像是一个死人,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血池上的画像结束之后,那些蜉蝣般的小红点,闪闪烁烁的,全部围绕在了白衣和尚周围,血池很快浸入地下,不见踪影,只剩下那枚看似生着锈迹的铜钱。 “不能慢!主子有危险!白蟾宫那个贱人跟他在一起,肯定没好事!”木鱼掐着指尖的幽光,在那些漂浮的红色蜉蝣的带领下,神色紧张地不停往前走,几乎小跑着,气息都有些紊乱了。 苏小慈抱着那具婴儿的尸骸,在褚宁生的旁边,看着书生走得那么辛苦,偶尔举袖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转头见木鱼心急如焚几乎跟着蜉蝣在跑,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说道:“小官人,神君毕竟是神君,白官人并不是喜欢节外生枝的人,宁生大病初愈,又遇到这些事,真的很辛苦,你再催他,也是急不来的。” 木鱼闻言,猛地顿住脚步,他转头,铁青的脸色吓得苏小慈瞬时噤声,和褚宁生一块儿停了下来:“你说什么呢?方才那些画面,你眼睛瞎了全都没看见?白蟾宫是个什么东西你还不清楚?连那只被他赶出伽蓝寺的地精都被耍得团团转,你还好意思替他说话,你跟他是一伙儿的吧?” 苏小慈张嘴想说什么,木鱼不依不饶继续说:“你看这个书生有什么用?让他背个活死人,还没走几步就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喜欢他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再说,你已经死了,不是人,是个丑得吓死人的女鬼而已!学什么人谈情说爱?!”他冷笑了几声,指着褚宁生又说,“当初我就该让他病死算了,干嘛那么好心找主子救他,结果害主子被牵扯进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我干嘛这么好心?现在让他背个人,还委屈他了?这是他欠主子的!他欠主子一条命!” 苏小慈被说得哑口无言,木鱼为人刻薄,牙尖嘴利,她早已不是第一次领教。 “木鱼,你不要太过分!”谁知一向软弱的褚宁生这回突然强硬了起来,他走到木鱼跟前,面对面大声道,“你不要以为只有恩公一个人的性命是宝贵的,这世上没有谁比谁更重要,恩公于你是最重要的,但是小慈于我才是最重要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你的喜怒哀乐为难自己,轻贱自己。” 木鱼脸色难看,有那么一瞬间愣了一下,他反应过来书生是在说教自己,便一副吃了大便的模样,咬牙切齿地说:“长本事了,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褚宁生却并没有说完,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心情,继续道:“我也很担心恩公,也怕白兄做出什么事来,但是,请你尊重一下我们。” 木鱼缓慢地冷笑着,揪住褚宁生的领子,一字一句道:“你信不信我一手捏死你,反正只要有你在,我们就没遇到过好事。” 褚宁生咬紧牙关,不肯松口。 苏小慈见两人火药味浓重,忙上前按住褚宁生,对木鱼道:“你们别这样,先找到神君和白官人再说。” 木鱼看了她一眼,其实也就吓吓书生,毕竟这个书生弱不禁风,平时畏畏缩缩,呆头呆脑的,难得说这么有骨气的话,木鱼虽被顶撞得不舒坦,心底一股火气,但也觉得有些新鲜,何况眼下揍褚宁生并非正事,苏小慈给了台阶,他也懒得真的揍到书生满地找牙。 “我不会再说第二次,走!”放开褚宁生,木鱼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继续跟着红色蜉蝣往黑暗的深处走去。 松了一口气,褚宁生往上提了提背后的和尚,背结实了之后,转头看向苏小慈:“我们走吧。” 苏小慈温柔地笑了笑,点点头,与褚宁生继续往前走。 途中,她突然对褚宁生说:“宁生,小官人说的没错,我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不该奢求男女情爱。” 褚宁生心底一慌,忙道:“你别听他瞎说,小慈,就算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我也会帮你找到骸骨,转世投胎的。” 苏小慈垂下眼帘,看着怀中的婴儿,轻轻抚了抚骸骨的头,细声道:“我有种感觉,这个孩子跟我的来历有关。” 褚宁生怔了一下,顺着苏小慈的目光落到那副婴孩的骸骨上,问:“你……觉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苏小慈抬首,摇了摇头,额前的发丝飘动,那抹骇人的胎记若隐若现:“先找到白官人和神君再说吧。”她轻声道,柔柔的,好似池水拂过的绿藻,摆动飘摇。 褚宁生抿嘴,点了点头,收手背紧身上的和尚,牟足劲,加快步伐跟在木鱼身后。 三人没走多久,被红色的蜉蝣引到了一个洞口,木鱼最先走进去,发现原来是一佛窟,周围开阔,头顶尖尖,四处都雕凿着浮屠壁画,有着佛陀的故事,也有飞天腾云起舞,脚下的地板全部是云卷云舒的浮雕,走上去,稍不注意,可能会被结实地绊个跟头。 佛窟正中放着一口缸,不大不小,与那些酒铺里最大的酒坛子差不多大小,有几个长着犄角的丑陋小鬼围在周围,看到木鱼三人时,显然是被吓到了,唧唧喳喳地叫着朝周围跑开了,那些蜉蝣飞到大缸周围,盘旋不肯离开。 木鱼走近,朝缸里看去,惊奇地发现,缸中别有洞天,而他四处寻找的人,正在缸底。 “主子!主子!”他欣喜若狂地朝里呼喊,后面的褚宁生和苏小慈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缸边,朝里望去,果然见阖桑就在缸底,他的旁边坐着另一个人,披着阖桑的外衣,听到木鱼的喊声时,抬头看了过来,那一脸的烫伤和水泡虽毁了那张初时惊艳了褚宁生的脸,但三人都很快认出来,这个人,就是木鱼口中的危险人物—— 白蟾宫。 “主子,快上来!你快上来!”木鱼急切地催促阖桑,忽而看到阖桑的现状有些诡异,他的左眼里像是生出了许多树根,铺满了整个缸底,“主子你怎么了?你的眼睛怎么了?”木鱼心急如焚,心疼就像是那些树根长在自己眼里。 阖桑不知道木鱼为何那么激动,只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吓着他了,他抓紧身旁的白蟾宫,对头顶的木鱼说:“把这口缸打破,我们就能出来了。” 木鱼忙点头:“好,我这就打破它!”也没顾着说其他,退后一步,抬手施法准备将这口怪缸打破,哪知木鱼试了好几下,法术一接触到大缸,居然没有任何影响,大缸完好无损,就像浮羽而过,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木鱼心下大急,连忙伏在缸口,冲里面喊道:“主子,我打不破这口怪缸!” 没等缸底的阖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2 桑回答,身旁的苏小慈忽而对木鱼说:“不如让宁生试试吧?” 木鱼和褚宁生俱是一怔:“你什么意思?”木鱼皱着眉头问她。 苏小慈道:“是这些红色蜉蝣引我们找到神君他们,而这些蜉蝣是因为宁生的那枚铜钱才出现的,我想,这些都跟这位大师有关,冥冥中自有注定,恐怕也只有宁生,能破这幻境法术 。”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缸底的阖桑冲褚宁生道:“书呆子,你就试一试吧。” 褚宁生没想到这么艰巨的任务会落到自己身上,他左右看了看苏小慈和木鱼,木鱼推了他一把,恶声恶气地说:“看什么看,还不快点!” 褚宁生连忙放下背上的和尚,苏小慈上前接住,将和尚扶住,又像是鼓励褚宁生似地对他点了点头。 摸出那枚铜钱,褚宁生定了定心神,随着红色的蜉蝣点点跳脱在铜钱上,他站在缸前,想了想,下一刻,将铜钱贴在了缸身上,顷刻,那铜钱像是黏在了缸身上,褚宁生松手,一直漂浮在大缸周围的蜉蝣突然如同火星熄灭,全部烟消云散,与此同时,大缸如同烧化了的蜡,开始缓缓融化,不一会儿,只听到一声巨响,大缸裂开,一阵白雾里,出现两个人的身形,木鱼立刻大叫着迎了上去。 阖桑眼中的树根消失,此刻正捂着左眼,另一只手扶着身边的白蟾宫,木鱼突然上前一把将白蟾宫推开,整个人护在阖桑身前,如临大敌地看着白蟾宫。 “主子!这个人是个祸害,蛇蝎心肠,你不要再被他迷惑了!” 阖桑没想到木鱼来这么一出,皱了皱眉:“你在说什么?”白蟾宫蛇蝎心肠他早已不是第一日就知道了,现在木鱼才说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木鱼转头看向阖桑,呼吸粗重地说:“主子,这个人是个祸害!他害死了太多人,这寺里的人都是被他害死的,倌兴哥,求那罗什,还有寺庙里的和尚,全部都是被他害死的!我们会被那些冤死鬼报复,都是因为他!” 阖桑有些意外,猛地抬头,越过木鱼看向白蟾宫。 白蟾宫的表情却很淡漠,他看着他们,很轻地微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他的脸上血淋淋的,还有着大大小小的水泡,没有表情的时候已经很可怖了,此刻扯动嘴角笑起来,更显狰狞,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一旁的褚宁生和苏小慈,见他们中间的白衣和尚,和苏小慈怀中的婴儿骸骨,神色淡淡的,没有任何变化,“我怎么就害死了这么多人?”转头,又对着木鱼说,“你倒是说说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九回 白蟾宫心中有事,阖桑一直知道,当初钱孝儿不肯多说关于白蟾宫的来历,他就知道其中必有隐瞒。 木鱼说白蟾宫蛇蝎心肠,他也清楚,若没有一点手段,又怎么能得到钱孝儿那个怪人的赏识? 更何况,白蟾宫在他眼里,就算稍微捉摸不透了一点,但始终还是耐人寻味,非常吸引他的。 当时白蟾宫被冻在冰下的热砂火海里时,他对自己的那一句无声的求救,阖桑是有一瞬间的心动的。他那时容颜尽毁,阖桑明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耳边却好似留有一抹热气的余韵。 事后回想,那时心动并非是心头的食指,而是真心呐……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白蟾宫第三次询问他左眼的时候,他并没有沉默,干脆反问白蟾宫生死线和红伞的来历。 只是,当白蟾宫说完这两样宝物如何得来之后,他竟莫名觉得心口有些沉重,闷闷的,透不过气来。他想,他并非是心疼白蟾宫,可能就如从前那般只是有些怜惜,毕竟这人那副自己爱极的皮相虽并非天生,但他却好像中了那皮相的毒,爱极,却也惋惜之极。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白蟾宫看似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事,他就像是被一种东西蛊惑,竟几乎将左眼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你别想狡辩,书生也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我的话不可信,难道连书生你们都不相信?更何况求那罗什就在这里,由不得你不承认!”木鱼冷笑,咄咄逼人地说。 白蟾宫却仍含着微笑:“哦?求那罗什?是当初伽蓝寺的方丈,他也在这里?” 站在一旁的褚宁生和苏小慈,看到这样的白蟾宫,那笑容明明没有任何改变,和相识以来都是淡淡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满脸的伤和水泡,此刻却将让他们遍体生寒。 “啊……”白蟾宫突然一叹,目光落到褚宁生扶住的白衣和尚身上,他缓慢站起来,将阖桑披在身上的外衣拢了拢,朝着褚宁生这边,像是想要走过去,然而身形刚动,一旁的木鱼也随之一动,显然在抗拒着白蟾宫走向他们任何人。 “他就是求那罗什?”白蟾宫指了指双目紧闭的白衣和尚,笑,“是他告诉你们的?”又好似有些疑惑地轻轻蹙了蹙眉,问木鱼,“这不是一个死人吗?他如何告诉你们?” 木鱼咬牙:“你别管我们怎么知道的!反正今天你是赖不掉了!我不会让你过来的,这塔下的妖怪作祟,不让我们走,想害我们,你也休想轻易离开!” 白蟾宫垂首笑出声来,他问:“那你到底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 木鱼警惕地看着他,戾气犹重地呸了一声:“你想滚哪里去随便你,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先带我们离开这里!” 白蟾宫抬头看了看四周:“这地方变成这样又不是我弄的,你们想走,不是应该问你们身边的和尚吗?”他的目光扫过褚宁生,书生很明显畏惧地闪躲了一下,目光落到白衣和尚身上,白蟾宫的眸光淡淡的,“求那罗什……”他似有所思地沉声喃呢,那布满烧伤与水泡的脸,看不出表情的深浅。 “白官人,”苏小慈突然出声,众人看向她,苏小慈正目光如炬地直视着白蟾宫,她对白蟾宫说,“小慈想问你一事。” 白蟾宫看向她,似是顿了一下,轻声道:“问吧。” 苏小慈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骸骨,指尖抚了抚那颗小小的头颅,再抬起头来,问:“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两人目光交错,白蟾宫淡薄的眼神,在苏小慈水光幽幽的眼神里,像是一颗深陷池底的石子,顽固,却也莫名的温柔。 “苏姑娘,为何你要问我?”他平静地问苏小慈,每一个字眼都说得很缓慢。 “小慈……”褚宁生突然抓住苏小慈的手,他看着苏小慈,眼底是一抹担忧与惶恐,直觉告诉他,白蟾宫可能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苏小慈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再次看向白蟾宫:“木鱼小官人方才说的没错,我和宁生还有小官人,在大师的石洞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3 。那些虽着虚像浮画,但我们都能看出来,画中那个挑拨离间,心思深不可测的人,就是白官人你。”她歇了歇,提气字句略有铿锵地继续说,“是你,挑拨一只青牛精,让他与大师斗法,为了一颗白龙珠。也是白官人你,到欢场里与顾临娘交心,获得顾临娘的信任,之后引她去伽蓝寺求签,令她结识求那罗什大师,有意无意促成两人情根深种。还是你,利用顾临娘的死讯,令求那罗什堕入魔道,毁了整个伽蓝寺。你锤断求那罗什的佛骨,剥去他的金身,以一颗桃籽种在伽蓝寺地下,”她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想必为的就是那个肉身长在桃树上的男子吧?为了替他重塑肉身。也是你,在伽蓝寺命脉已衰,西湖风水龙珠一破时,推泼助澜造成吴州大水淹城,或是白官人还有恻隐之心,不忍黎民百姓受苦,便吐出一颗白龙珠埋于西湖龙眼之上。接着……” 苏小慈说到此处,眼底泪光闪烁,喉中哽咽:“你佯装伽蓝寺被青鱼精所占,赶走地精婆婆,又将恰巧与情郎私奔,却枉死寺庙的兴哥……将他的尸骨埋在了达多塔下,令他沦落成青鱼精的食器。而我……白官人,你告诉小慈,我到底是谁?” 从白蟾宫开始说话回答木鱼几人的话,阖桑就一直沉默着,他也不怎么看几人,只是偶尔看几眼白蟾宫,此刻听到一向话语不多的女鬼苏小慈说了这么多话,还句句令他几乎诧异不已,阖桑不禁抬起头来,一双沉墨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蟾宫。 他似乎小看了白蟾宫,也高看了白蟾宫。 小看他的手段和城府,高看他的良知和本性。 收起笑容,白蟾宫轻声问道:“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随之,缓缓吐出三个字,“顾临娘。” 苏小慈一阵头晕目眩,若非身旁的褚宁生扶住她,怕是当场就会晕倒在地,其他人听到白蟾宫说出苏小慈的身份,脸上都多多少少露出惊诧的神情。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一颗佛珠。” 苏小慈含泪不解地看向他:“什么佛珠?” “当初的顾临娘,和求那罗什有一颗佛珠的缘分,我不过是小小利用了一下。” 见众人懵懂,白蟾宫看似吃惊地问:“难道求那罗什没有告诉你们吗?”他微微一笑,环顾众人,接着说,“看的画,可能并不真切。不如让我,再重新说一遍给大家听。” 如此,真真是间接承认了所有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回 白蟾宫开口,正要说什么,这时突然地动山摇,脚下地面上下起伏,众人全都站立不稳。 混乱间,白蟾宫突然提气飞身而起,身影变幻,几起几落,竟直直朝着角落的一处洞口飞去,眼看着就要钻了进去。 “蛇妖,休逃!!”木鱼眼尖,看见白蟾宫有所动静,连忙大叫着想要追过去,哪知头顶的云顶藻井突然裂开掉下一块巨石,他退步躲过,抬头再去找白蟾宫时,早已不见白蟾宫的踪影,直气得跺脚叫糟。 “主子……”他转头正想问阖桑如今该怎么办,一眼看过去,身边空空如也,木鱼愣了一下,转了个圈,到处都寻不见阖桑。 木鱼这下慌了,连忙扯着嗓子四处叫喊,叫了半天也没人应自己,他哭丧着脸,咬着嘴唇,心急如焚地小声嘀咕:“主子,不会吧,你又去追那个蛇妖?主子,你,你怎么……”念叨到此处,又说不下去,真是想哭都哭不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在和他们作对,刚和白蟾宫这个祸害撕破脸,这地方就开始摇摇欲坠,说塌就塌,女人翻脸也没这么快,偏偏就在白蟾宫“坦白从宽”的时候遇上。 这下好了,白蟾宫那个祸害跑了,他那个有点缺心眼的主人,估计不死心也跟着去了,才刚找到没多久,就又弄丢了自家主子,木鱼又想抽自己耳刮子,又想将白蟾宫大卸八块。 也不知道那蛇妖给自家主子吃了什么迷药,就算再美,都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若再节外生枝,他真怕就算他这个主子深不可测,也总有一天会栽在蛇妖身上。 毕竟,之前在血池上看到的那一切,如果不是作假,木鱼这辈子都不想接触这个人了。他甚至怀疑,当初白蟾宫引起主子的注意,越来越吸引主子的目光,或许也在蛇妖的计划之中。 如果这一切都是蛇妖故意为之,那真是太恐怖了,木鱼一想到这里就浑身冰冷,好似连身体里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小官人别找了,这里快塌了,我们先离开这里!”苏小慈护着再次背起白衣和尚的褚宁生,一边击碎头顶的石块,一边对不远处的木鱼喊道,却见木鱼跟只没头苍蝇似地还在四处寻找阖桑。 她拉着褚宁生朝白蟾宫消失的洞口飞去,掠过木鱼时,袖间一条白纱飞出,缠住木鱼的腰,木鱼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腰间一紧,苏小慈凭着白纱用力一扯,猛然将他带起,在整个佛窟被填埋的前一刻,拖着他钻进了石洞内。 三人带着白衣和尚和苏小慈怀里的婴儿骸骨,落到安全的地方后,不由都大口大口喘息起来。这地下本就空气稀薄,苏小慈和木鱼虽没什么感觉,但经过这一连串事也惊魂未定,只苦了书生这个大活人,一路上串下跳,命都去了大半,此刻只感到四肢发软,呼吸困难,琢磨着若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恐怕他迟早得一命呜呼。 褚宁生抹了抹额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下,缓缓吁了出去,他抬头对另两人说:“这里太不安全了,到处都危机重重,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去。” 苏小慈燃起指尖的鬼火,抬头看了看石洞周围:“这座塔本身就是囚牢,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还是先回到地面再说吧。” “不行!”木鱼站在被封住的洞口边,听到苏小慈这么说,往里走了几步,“我要先找到主子,”他看了褚宁生一眼,面露凶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不知死活贪小便宜住进这里的,不然主子也不会跑这个鬼地方来!” 褚宁生被木鱼说得委屈,可仔细一想,这一切确实也是自己吝于财物所致,当初若非没有戒心随了白蟾宫来这寺庙,哪会遇到眼下这一路怪力乱神的事。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白衣女鬼,心底轻轻一叹,可若是没有来这里,他又怎会认识苏小慈呢。 福祸旦夕,一念之差。 “可恶!”木鱼咬牙切齿地锤了洞壁一下,“不知道白蛇和主子去了哪里?” 鬼火摇曳的洞中,突然响起一声轻笑:“用不着你们来找,我就在这里。” 木鱼浑身一震,那声音非常熟悉,熟悉得他咬牙切齿,不是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4 白蟾宫是谁? 然而,谁都没想到,白蟾宫恍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褚宁生手边,一旁的苏小慈也被吓了一跳。 “皇天不负苦心人,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了。”他伸手抓住褚宁生背上不知死活的白衣和尚,那覆满烧伤与水泡的脸正露出一抹慑人的浅淡笑容。 “白兄……”褚宁生发起抖来。 “蟾宫,你又回来做什么?”黑暗中,不知所踪的阖桑缓缓走了出来,木鱼惊喜,连忙奔到阖桑身边,只差紧紧抱住阖桑,生怕阖桑待会儿又不见了。 如同木鱼所想,阖桑确实是跟着白蟾宫进了石洞,但白蟾宫只往洞里走了一段路,不知为何突然折身,像是一道白影,擦着阖桑的身又返回了洞口。明明只差一点就能抓住他,阖桑也只好又跟了过去,接着就见白蟾宫出现在刚进洞口的褚宁生身边。 “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寻人打开达多塔的塔门么?”白蟾宫抓住白衣和尚的手微微施力,褚宁生肩膀好似千斤压下,几乎再也背不住,苏小慈连忙拉了一把书生,褚宁生瞬时卸力脱手放开了肩上的和尚,苏小慈拖着褚宁生闪到旁边,远远离开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蟾宫。 若非她拉过书生,恐怕被白蟾宫那么一按,书生的肩头骨不折了才怪。 白蟾宫见苏小慈对他如此戒心,只抬头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抓着落到地上的白衣和尚将他靠在洞壁上,然后缓缓俯下身来直直看着依旧双目紧闭的和尚。 “是呢,你方才不是说要从头说起么?”阖桑紧紧盯着白蟾宫,木鱼瞧了瞧阖桑的脸色,自他们说出白蟾宫的真面目之后,木鱼一点也看不出自己这位主子心底里到底在想什么,除了似乎有些诧异,那神色也从未有其他变化。 白蟾宫嘴角上扬,回眸看向阖桑:“我会告诉你们的。” 他缓缓起身,一手覆在洞壁上,似有若无地四处按了按,一边说道:“当初钱孝儿遂心愿,愿意替我重塑青兆,但又存心戏耍我,明知我是移魂到了这具白蛇躯壳,最怕桃木一类,却还给了我一颗桃籽,以桃树种出青兆肉身,真是恶劣之极。” 阖桑笑:“钱老板的账可不好赊啊。” 白蟾宫点头:“确实不好赊。”他继续说,“在我剥下求那罗什的金身,以他的金身为根基,将青兆的腐肉种在桃籽上后,没过多久,发现那金身原来不过只有一半,他日就算青兆肉身已成,也会因为作为根基的金身不全,而无法成熟脱离桃树。但那时桃籽已成形,我无法再进入达多塔,所以,只好想了一个办法,寻得有缘人替我打开达多塔门,找到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原来如此…… 苏小慈在心底一叹,她一直不明白白蟾宫留在寺里与青鱼精,啊,不对,是他口中的青兆,他与青兆纠缠,一直执着于寻人打开达多塔门,却又不说是何原因,苏小慈一直以为白蟾宫是想对付青兆,而今才知,原来竟是为了寻找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她低头看向白衣和尚:“这么说,这就是求那罗什的另一半金身……?” 白蟾宫看向她,缓缓点头:“我知道那一半金身一定就在达多塔里,但一直找不到,多年来寻来的人,虽看似心净无暇,但其实也是经不起诱惑的人。直到遇到褚宁生,才出现转机。”他低头,看着靠在洞壁上的白衣和尚,“我想,他说他之前遇到的那个在塔里雕凿壁画的白衣大师,就是眼前这个不死不活的和尚了。” 难怪在方才天摇地动时,白蟾宫突然钻进石洞,原来是为了诈他们,令他们以为他心虚逃跑,实则是想等他们放松戒备,再回头夺过褚宁生背上的白衣和尚。 “那兴哥……”苏小慈犹豫着低声问。 白蟾宫微微一笑:“倌兴哥一直是青兆的食器而已,因为人在欲|望之巅的精血是为大补,用来喂养青兆,再合适不过。” 苏小慈闻言,想到生死未卜的倌兴哥,心疼不已。 “蟾宫,你还是先将故事说与我们听,我想大家都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阖桑对白蟾宫说。 白蟾宫直视阖桑深不可测的目光,笑,再也不说其他,一手继续按在洞壁缓缓道:“当年求那罗什来中原传教,一路坎坷,遇到不少红尘俗世的痴儿,或是放不下七情六欲,或是大奸大恶,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听他的大道理。毕竟花花世界,群魔乱舞,又有几个人能说放下就放下。”他停了一下,“据说,求那罗什曾在他师父面前许下宏愿,佛不普世,不回佛国。然而,佛还未普世,他却遇上了自己的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回 那年,求那罗什途经丠漠边缘的一个荒村,他看到一个饿得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奄奄一息蜷缩在泥泞里,浑身脏兮兮的,蔽体的衣物破烂不堪,身旁有几只秃鹰一直围着她打转。 那几只秃鹰像是也饿了很久,虽瘦小得骨头分明,但展开翅膀,比蜷在地上的小女孩还要大出许多。那其中有一只见小女孩一直没有动静,试探着去啄她的身体,像是想要啄下一块肉来,又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谁知原本一动不动的小女孩,突然动了动肩膀,那只秃鹰吓着了,却好似知道小女孩已经饿得没有力气,更加大胆地去啄小女孩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肉。。 求那罗什跑过去驱走秃鹰的时候,小女孩的身上已有好几处撕裂的伤口,求那罗什心生恻隐,于是救下了小女孩。 小女孩醒来之后,却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不会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眼也不曾离开,就是连睡觉,在入梦之前也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求那罗什。 求那罗什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只以为是小女孩受了太久的饥饿,不太明白眼下的境况。 后来有一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看到求那罗什扣动佛珠诵念经文,小女孩不明白那串不起眼的小圆球是什么东西,竟趁求那罗什不注意,偷来佛珠,待求那罗什发现时,小女孩已经扯开佛珠,吞下了一颗。。 之后,小女孩提着断开的佛珠跑出暂住的山洞,求那罗什沿着地上散落的佛珠去追她,却再也没有找到她。。9 直到在吴州遇到顾临娘,求那罗什几乎已经快要淡忘那个差点命丧秃鹰嘴下的小女孩。 “顾临娘就是那个小女孩,”白蟾宫说,“因为吞了那颗佛珠,她拥有了美貌,却也招来了厄运,令自己沦落青楼。”。 他看向苏小慈:“你脸上的胎记,便是佛珠融入你体内,在你魂魄上留下的印记,是你的愿望,亦是你封存记忆的缺口。” 当年白蟾宫知晓这段因果,就是因为顾临娘明明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5 区区凡人一个,又身处烟花之地,却偏偏身绕佛国人才有的灵光福荫,他感到很惊讶,也很迷惑,于是让钱孝儿替他查顾临娘的来历,才知道了这样一段因果,因此,计划的开端便是从顾临娘开始。。 “当时我已经求得钱孝儿替我重塑青兆,正好那时求那罗什已留在吴州筹得善款,建立佛寺。我需要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来为青兆塑造根基,求那罗什的金身再合适不过,正巧我又知道了你们的一段因缘,几番接触下来,原来顾临娘过得并不开心,那么,我就帮了她一把。” 白蟾宫跟顾临娘说,伽蓝寺那座新修不久的佛寺,有个很灵验的菩萨,许多善男信女都去酬神还愿,若她不开心,不如就去参拜菩萨,也许菩萨大慈大悲,会渡她脱离苦海。 后来,在白蟾宫有意的撮合下,她与求那罗什,在佛陀座下重逢,求那罗什已经认不得她,但顾临娘却一眼认出了这个来自佛国的和尚。 顾临娘没有告诉求那罗什她就是当年为他所救的小女孩,她只想静静的报恩,可日久生情,顾临娘却芳心暗许,恋慕上了求那罗什。。 起初求那罗什在明白了顾临娘的心意之后,始终无动于衷,却因为日后的一件事,动摇了修道之心。 “我告诉顾临娘,一个无欲无求的和尚,所说执迷,这俗世的一切恐怕他都一视同仁,但有一样东西,在他的心底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那就是他的信仰。” 只要动摇他的信仰,那么,就能打动求那罗什整个人。。 求那罗什离开佛国时,他师父曾赠他一串佛珠,要他记住无论何时不能忘记本性初心,那串佛珠不是其他,正是小女孩扯断的那一串。。 除了被小女孩吞掉的那一颗,佛珠断了之后其实还丢了好几颗,求那罗什当时找了很久都找不齐,后来只得感叹天意如此,便就此作罢,离开了那里。。 白蟾宫跟顾临娘说,也许她找回那几颗丢失的佛珠,她和求那罗什还能再续前缘。 顾临娘深信不疑,真的孤身回到丠漠荒村,一遍又一遍去寻找那几颗遗失多年的佛珠。 正逢那时一只青牛精前来与求那罗什论道斗法,他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经常来寺里与他说话的烟花女子,已经很久没有来找他了。。 等求那罗什记起她的时候,是从来寺里听经还愿的善男信女口中,得知顾临娘已经失踪半年。的,一个顾临娘不见了又如何,求那罗什只会以为她厌倦了一身的红尘习气,悄无声息归隐乡林,伽蓝寺不过少了一个礼佛的信徒,对任何人来说,顾临娘的消失,除了贪慕她美色的人,茶余饭后想起来感叹一下,其他的也只不过是一宗普普通通的怪谈罢了。”。 当然,求那罗什并非真正没有心的人,有时看到顾临娘曾经抄写的经书,也会为那一字一句驻足许久。。 他既不明白顾临娘为何会对他情根深种,也不可能回应顾临娘,只是有些叹息,痴儿一个,为何偏偏痴的却是他这个空门之人。 “可求那罗什也忘了,他人的痴,也可以成为自己的障。”。 顾临娘重回吴州,已经是他知道顾临娘失踪之后的半年,只是,她并未带回哪怕一颗佛珠。 “求那罗什虽没有凡人的七情六欲,但他不是铁石心肠,当他看到顾临娘衣着褴褛,像个乞丐一样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如同第一次遇见那个小女孩一样,动了恻隐之心。”。 顾临娘在奄奄一息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又语无伦次地念着佛珠二字,起初求那罗什并不明白,直到他看到顾临娘手中紧握的东西,才恍然大悟,记起了曾经的那段往事。 “是何物?”苏小慈迫不及待地问。 白蟾宫一字一句回答道:“长命锁片。”。 苏小慈愣了一下,她并不知道白蟾宫口中的长命锁片是什么,但木鱼等人却非常清楚那是何物——。 之前他们追查顾临娘的事,曾在山中找到一坐山屋,屋后发现了一只长命锁片,原本他们猜测那大概是顾临娘私藏的亲生女儿所戴,但此刻听白蟾宫所言,不由都有些惊讶。 白蟾宫从袖中拿出那只金锁片,摩挲着上面的凹痕,轻声说:“长命锁片是顾临娘小时候身上唯一的物件,求那罗什救下她之后,曾经看见过,但小女孩失踪,到他重遇顾临娘,他都没见到过那只长命锁片,所以直到那之前,他从未将小女孩和顾临娘联系到一起。其实,当初小女孩扯断佛珠离开时,锁片就已经丢了,顾临娘重返丠漠,找不到丢失的佛珠,却找到了这只金锁片。” 后来,明白了其中因果,求那罗什有些迷茫,加之当时他与青牛精的论道一直没有结束,也许青牛精正是因为看到他那时心境有缺,竟然推波助澜帮了白蟾宫一把,在求那罗什照顾顾临娘的时候,三番两次出言,扰得求那罗什佛心不定,动摇初心。。 其余丢失的佛珠都已经找不到,唯独只剩顾临娘吞下的那颗佛珠,她告诉求那罗什,她已经找不到其他丢失的佛珠了,这么多年来,她也不知道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如果求那罗什不嫌她早已是污秽之身,她愿意想尽办法把自己吞下的佛珠还给他,她倾慕他,却也想成全他。 求那罗什其实并不在乎佛珠是否找回,他相信那是命中注定,丢了,寻了那么久都找不回,那是他与佛珠无缘,根本不关顾临娘何事。。 但是,顾临娘执着于报恩,过去那消失的一年,令求那罗什第一次正视了顾临娘的感情,无法再对她冷漠。。 最终,他为顾临娘动了妄念,犯了色戒,白蟾宫的计划到此,几乎已经成功了一半。 其实,他并未真正犯了色戒,只是动了俗世的念头,看到那么痴执的顾临娘,或者他并不爱她,但却无法再置于她不顾。。 接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这也是导致吴州大水淹城的祸根所在。 ☆、第五十二回 ??    “他们之间的事,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阖桑皱着眉头问。 白蟾宫回头看向阖桑,毁了容貌的脸上又是那种难以言喻的笑:“因为至始至终,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香客,自然看得比较明白。”更何况,这一切也是他有意促成。 阖桑指了指他脚边的白衣和尚:“你说他犯了色戒,却也没有犯色戒,是什么意思?” 白蟾宫回道:“虽无肉体之欢,但,带着顾临娘私奔可算?” 苏小慈诧异,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地落在白衣和尚身上,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和尚竟会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 私奔? 这个和尚并不爱……顾临娘,他来中原传教,想是一路经受各种疾苦诱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6 惑,为何……最后甘愿与一个烟花女子私奔…… “我们之前曾找到一座山屋,那里,便是那两人私奔之地。顾临娘不敢离开太远,因为她怕求那罗什终有一日会反悔。求那罗什同样不敢走太远,因为他不知道离开佛寺,带着顾临娘,要去往何方。” 阖桑垂目想了想,才抬眼笑着道:“蟾宫,你是不是记错了,那里我们检查过,确实是有两个人居住的迹象,但长居那里的应该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我怎么会记错,有人说过顾临娘年纪很大吗?”白蟾宫反问,转而又说,“当然,她起初年纪正值青春年华,不过她为求那罗什想尽办法想要取出体内的佛珠,信了青牛精的话,让青牛精替她拔出佛珠,结果差点弄得魂飞魄散,人虽然救了过来,但受尽折磨,醒来时,身体却缩小成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模样,样貌也没有之前那般风华绝代。” 当时为救顾临娘,求那罗什没日没夜的陪着她,昏迷中,顾临娘攥着他的手攥得太紧,求那罗什就那么寸步不离地陪了她几天几夜,偶尔听到顾临娘混乱的呓语,有一瞬间,似乎心动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顾临娘的深情感动,又或者,是出于对顾临娘的愧疚,他在顾临娘初醒时突然问她,愿不愿意和他离开这里,顾临娘愣了愣,最后含着眼泪重重点了点头,伏在求那罗什的手臂上轻声啜泣了起来。 之后,便有了丰牙山上的小木屋。 阖桑听完,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道:“蟾宫,你又记错了。钱孝儿说过,顾临娘的下场很凄惨,死时已年过三十。之前应该还身在青楼,因为姿色不再,早已不是当年名噪四方的绝代佳人。她死,是被人活活打死,将头部和四肢割断,埋在不同的地方,又被掏空五脏六腑,剥去皮肤,因此如今化作了厉鬼。可如你所说,顾临娘如果因为佛珠的原因变作了小姑娘模样,并且和求那罗什隐居丰牙山的小木屋,那她……模样又怎么会依旧没有变化,还回到了青楼呢?” 白蟾宫看了他一眼,没有立刻作答,一只手按住脚边白衣和尚的肩,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顾临娘的死,多少与我有关,”顿了一下,“她与求那罗什私奔,到她被人活活打死,这中间相隔了整整八年。” 这有些出乎阖桑的预料,因此他没有出声,等待着白蟾宫娓娓道来。 “还记得求那罗什来中原的目的吗?他是想来中原宣扬佛法,建立寺庙,讲经论道。世风日下,即使慈悲的佛陀不普世人,物极必反,也终归会有贤人智者出世,更何况天道轮回,乱而则定,太平亦不安,这之中冥冥中皆有定数。那时,我向伽蓝寺的和尚露了些口风,有一个和尚悄悄去丰牙山找到了求那罗什,求那罗什最终还是回到了伽蓝寺,那个和尚并没有告诉师兄弟们主持失踪这么久是去了哪里,因此求那罗什还是求那罗什,还是伽蓝寺的主持。只可怜顾临娘,心灰意冷,再回了艳馆。可惜她容貌不再,人情冷暖,转瞬即逝,又何况是欢场那一刻的醉生梦死?她心寒不已,苦苦哀求青牛精助她恢复容貌,这只青牛精千万年来一直想修炼成仙,自视甚高,凡人在他眼里恍若蝼蚁佝偻求生,便也是可怜顾临娘,不过举手之劳,于是实现了她的愿望。” 如此,顾临娘恢复容貌与身量年纪,求那罗什回到伽蓝寺,两人再无联系,没过多久之后,求那罗什启程回了佛国,这一去就是整整八年,待他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 那时候,顾临娘的美色渐衰,但风韵犹存,虽比不得当初,却仍旧有一两个恩客念念不忘,其中便有一个书生,极为爱慕和心疼顾临娘,那是顾临娘床笫之客为数不多心思较为单纯直率的,他只是喜欢顾临娘,不贪图她的美貌与躯体,只一心想着将她赎出火坑,对于那时心如死灰的顾临娘而言,书生无疑是一股清溪泉水,滴水穿石,顾临娘虽不见得移情别恋,却对书生也是颇有好感。 “至于,她为何会身首异处……”白蟾宫顿了一下,将地上的白衣和尚整个提起,“容后再说。”另一只手微微一颤,一道寒光掠过,白鳞剑倏然显现,还未等众人回神,竟见白蟾宫对着他们挥剑划了一道凌厉无比的剑风,接着提着白衣和尚,突然穿墙而过,消失在了通道之中。 木鱼想要再追的时候,却只能徒劳无用地敲打石壁,心中气恼万分。 “可恶!他到底想干什么!”方才白蟾宫边说边莫名其妙地抚弄石壁,木鱼还当他有病,原来这人是在找哪里容易逃走,一个不留神,就又被他耍了。 苏小慈见白蟾宫突然踪影全无,大惊失色,慌乱地在石壁上想要寻找出路或者开关,却如何也找不到。那双幽幽杏目蓄着泪光,指尖的鬼火映照得一双眸眼水雾朦脓。 “白官人,你还没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怎么能……”她低声喃呢,语气不稳,乍一听极似呜咽。 “小慈……”褚宁生心疼苏小慈,却苦于自己一介凡夫俗子,束手无策,只得上前按住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别找了。”身后的阖桑突然走过来,对三人说道,“他之前在缸中被烧得面目全非,也要等着你们找到求那罗什的金身,不会轻易让我们追上他。” 如果之前这个白蟾宫诱人来寺,是为了打开达多塔门,阖桑虽不能轻言从褚宁生落入塔底到现在都是个局,但,自他们两人与褚宁生三人分开时,白蟾宫一定预料到了书生可能会找到求那罗什的金身。 而今突然穿墙而过,携着求那罗什的金身跑了,那么,想来白蟾宫对于这里实则是并不陌生的。 “主子,”木鱼走到阖桑身边,“他是为了桃树上的那个男人,我们回到那里,一定可以找到他!” “你还找得到原来的路吗?”阖桑笑问。 且不说褚宁生三人是如何找到他们的,自他和白蟾宫遇到六道逆相,就早已偏离了原来的道路,不知身在何方,和身处迷宫有什么分别。 木鱼语塞,左右看看,不禁有些泄气。 四周通道黢黑,除了鬼火灵光照耀的寸许地方,几乎都伸手不见五指。 阖桑不再理会失落非常的木鱼,走到苏小慈面前,似有所指地问她:“苏小慈这个名字,何人所取?” 苏小慈一愣,垂首想了许久,不太肯定地回道:“我记不太清了,好像……好像是个道士。” 木鱼和褚宁生满脸狐疑,有点不太明白阖桑问这个意义所在,却又觉得苏小慈的回答实是诡异。 道士?青牛精? 阖桑扬唇,又问道:“你可否还记得他长相如何?” 苏小慈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7 摇了摇头:“我几乎已经没有印象了,”说着,突然想起什么,接着道,“不过,他唇下颚上正中好像有一颗鲜艳的血痣。” 阖桑闻言,意味深长地轻轻一笑,好似明白了什么。只可惜他失了折扇,否则此刻定会展开折扇,兀自摇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 ☆、第五十三回 蜀山天穸玄宗,是千年前蜀山掌门长生真人七渡神劫之后,独自于悬川孤峦创立的蜀山派的一个分支,与原本人丁兴旺的蜀山派不同,天穸玄宗内,长生真人只收了仅仅一个弟子。 那便是慕长宫,也就是后来的白蟾宫。 长生真人带着慕长宫常年幽居悬川孤峦,此地凌天之上,位于山川云海之间,仿若海市蜃楼,飘渺朦胧。 在长生真人的教诲下,大概二十年之后,慕长宫的法术修习有所小成,在一夕之间突破凡人之躯,从此长生不老。 只可惜,慕长宫虽身得长生,但却始终心系俗世情爱,为了一个承诺与执念,被长生真人逐出师门。 …… “真人,可否先除了这要命的阵法,晚辈会恭恭敬敬对前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悬川孤峦山下,奇花异草异常繁盛,云雾缭绕穿梭其中,景色十分瑰丽奇秀。 元刹单膝跪着,一只手撑在地上,手背青筋暴起,五指陷进土里,抠着泥土,指节微微有些扭曲,另一只手高抬起挡住头顶上金光大作的一个悬空的五行阵法,似是受那阵法极深的压迫和震慑,整个人被迫跪在地上,浑身剧烈地抖动着,眼看着快要支撑不住。 他的背上背着一口巨大的瓦缸,足以蜷缩着装入一个成年男子。宽大的缸口用泥封死,缸口凹槽的地方,紧拴着小孩手臂粗细的麻绳,纵横交错将整个缸身缠裹住。透过遍布缸身的麻绳缝隙,可以看到瓦缸上布满了无数小指尖大小的孔,阳光微照进去,模模糊糊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他将两股粗大的绳头牢牢缠在腰间,栓得很紧,即使被阵法压迫得跪于地上也没有一丝松动,似乎巨缸里的东西对他很重要,以至于元刹要如此小心翼翼负在背上,片刻不离身边。 长生真人无声看着他,半晌未作声。 元刹要抵抗头顶阵法,又要护着背后的怪缸,始终未等到长生真人开口,时间一长,面目憋得通红,唇色苍白,额上满是大汗,撑在地面的手上也都泛起了青紫色。 他本是照钱孝儿所托,拿着黑帝五子的玉牌前来找蜀山怪人长生真人,结果刚到悬川孤峦脚下,拨开一层白雾,就被头顶这道金色阵法镇得当下就散了三魂七魄,若非他还有些本事,又有九条猫命,一边竭力稳住元神,一边拼命喊道是钱孝儿托他前来,并将信物——黑帝五子的玉牌掷了出去,恐怕就算他再有几条猫命,最后也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粉身碎骨的下场。 连他最为在意的怪缸,也会被一齐震碎。 玉牌丢出之后,就沉入了白雾之中,元刹心知长生真人一定就在附近,那玉牌恐怕已到了他的手上,趁着头顶阵法的迫力减轻了几分,一边大喊“手下留情”,一边断断续续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番。 没过一会儿,一个面容冷峻,英伟不凡的白衣道人从雾中走出,手里握着玉牌,漆黑冰凉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元刹,就好似一把刀子割在元刹的脸上,又疼又冷,压迫得元刹不禁在心底打了一个哆嗦,直比头顶上的金光阵法还叫人难熬。 长生真人下巴正中略微凹陷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据说是当初以血救他性命的狐仙,滴落在上面的血滴,后来印记长久不消,随着他长大成人,越发长得像是一颗天生的朱砂痣。后来他七渡神劫,身上所有的毛发都变成了白色,虽然容颜未老,却连眉毛也白得好似七旬老者一般,那颗无法抹去的血滴印记,就更衬得他那张坚硬冰冷的脸有着几分诡异,一身的道骨仙风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特感觉。 就好似,他注定了是一个充满神秘和故事的人物。 此次钱孝儿让他来找长生真人,事成之后便答应卖给他一副棺材,他知这是钱孝儿有意刁难他,长生真人的脾性恐怕就连钱孝儿这个非人也搞不定,三界六道之中,可能除了仙佛二界,长生真人不会买任何人的账。 可是,那副棺材对他来说至关重要,就算要他要挟天王老子,他也要一试。 好在长生真人看到信物,又听了他一番叙述,未有所动静,虽不知他沉默了这么久在想些什么,没有一掌打死自己,也算是好事。 “你说是钱孝儿叫你来的?”就在元刹的胸口几乎快贴到地上的时候,长生真人终于面无表情地开口,执着玉牌往前极为冷漠地问,“这块玉牌,是他叫你给我的?” 碍于长生真人的威名,元刹之前不敢催促,此刻见长生真人终于搭理他,心中一喜,忙道:“正是!真人,此物是钱老板托晚辈前来交予前辈的,晚辈并非宵小,就算是,也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孤身闯入蜀山仙宫的悬川孤峦,能否请真人高抬贵手,除了晚辈头上要命的阵法?” 长生真人又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元刹,片刻,收回钉在元刹身上冰冷的目光,忽而朝着悬空的阵法一拂白袖,那金光阵法立刻震了一震,瞬息缩小变成了一颗青色的小果子,一下钻入土中,消失无踪。 元刹见到这奇异的一幕,顾不得身上的伤势,小声惊叹道:“想不到一颗小小青果,内里便暗藏玄机,看来真人以法阵待我,也实属晚辈自讨苦吃。”说着,淡淡苦笑了一下。 长生真人似乎不太想理会他,几乎惜字如金,未有多加言语,只是侧身略微背对着他,看不太清楚脸上的表情。 其实元刹所言并非全然是讨好长生真人,而是他确实在入悬川孤峦之后,动了不该有的念头,以致于会那么快被金光阵法所制。 方才那枚由阵法缩小变作的青果,正是他之前不问自取,从种在海市入口的一株仙树上摘下来的。本想此果长于孤峦海市,定是长生真人早年游历天下大山大川,所得来的一些奇珍异果的种子长成,小小一颗便是无价之宝,更说不定其中就有从昆仑仙山取来的仙果,食之就算不能脱胎换骨,也能强身健体,增强修为。一时间难抵宝物诱惑,便摘了一枚下来,还未等仔细瞧瞧长得什么模样,就被金光阵法震得差点命丧于此。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回 “你应该庆幸你拿了这块玉牌,动了海市入口的青果还能活下来的,你是第一个。”过了好一会儿,长生真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8 人往前走了一步,忽而顿在原地,回首略微意味深长地对元刹说,“半妖之身能接住阵法,保住元神,钱孝儿给了你何物?” 听到“半妖”二字,元刹的目光微微沉了沉,他虽心知瞒不过长生真人,可听到那两个禁忌般的字眼,也不由得变了脸色,片刻,才笑着对长生真人说:“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真人法眼,”他反手抚了抚背上的怪缸,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晚辈能接住前辈的阵法,正是因为这口怪缸,是晚辈以所有的身家向钱老板换来的,此缸据说内纳乾坤,不在五行之内,可容大川江河,不仅可做盾御敌,也可藏形匿气,只要藏在里面,就算是三皇五帝,也找不到踪迹,”似乎觉得说得太多,他顿了顿,又说,“晚辈这次冒险前来打扰前辈,也是因为晚辈无银再向钱老板买一副棺材,所以,只得打些杂工,做个跑腿什么的。” 长生真人回身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到他背上的巨缸上,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说道:“缸中人已是命不久矣,”随即抬眸,目光凌厉地盯着元刹,“若我未猜错,你患有鬼疰,应是以半妖之身长居阴邪之地所制,虽说是妖,却又有一半凡人之血,邪风入体,腐坏了呼吸根本,也不是长命之相。” 元刹浑身一僵,神情骤然一变,沉声略微急促地问道:“真人何以知晓缸中藏着的是一个人?”他确实患有鬼疰,但这口怪缸钱孝儿不是说过,这天地,除了他钱孝儿本人之外,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看破,眼前这个道骨仙风的冷峻男人是从何得知? 难道长生真人真如传说中这般厉害,竟然一眼,便能看破非人钱孝儿的障眼法? 长生真人漠然地收回目光,望着缭绕在山中沉沉的白色雾霭,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上界白帝寸步不离守着的人,一个半死不活的凡人,西沉。”缓缓一顿,未给元刹诧异的间隙,目光落回巨缸又接着道,“我并非能看破钱孝儿的障眼法,而是那缸缺了一角,能戴着白帝续命指环的人,据我所知,普天之下,唯有西沉一人。” 元刹闻言,连忙回身向后望去,见视野不及,立刻解开腰间的粗绳,将巨缸放在了地上,一找之下,果然看到巨缸底部被方才的阵法震裂了一道缺口,足有手掌大小,从缺口中露出了一只消瘦惨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绿的玉扳指,扳指上刻有白帝独有的印记,难怪长生真人能如此准确地道出缸中人的名字。 “原来是露了马脚,”莫名松了一口气,元刹闭目定了定心神,待冷静下来之后,一边从身上撕下一缕碎布将缸上的缺口缠封住,一边对身后的长生真人说,“真人,你当初寻来昆仑奇花天木玉兰,让钱老板必要时用于白蟾宫身上,可见前辈对这个已被逐出师门的徒弟,依旧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他现下情况危急,钱老板让晚辈携着这枚黑帝五子的玉牌前来寻你,前辈就应该知道,白蟾宫已处存亡境地了。” 像是知道长生真人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元刹继续说:“晚辈因为有求于钱老板,常年混迹于‘义庄’,当初真人将天木玉兰交予钱老板,晚辈亲眼所见,只是真人对晚辈毫无印象罢了。想来前辈也实是用心良苦,钱老板虽非多话之人,却是个十足见钱眼开的钱奴儿,前辈临走之时还特意嘱托钱老板只要保白蟾宫平安便可,其余的事一概不予告知。恐怕到现在,白蟾宫都不知道天木玉兰是曾经将自己逐出师门的师尊交予钱老板的。” 这也是钱孝儿为何让他元刹前来蜀山找寻长生真人的原因之一,因为从另一方面而言,元刹是知道长生真人与白蟾宫的关系,和这些事情原由为数不多的一个人。 “虽然,晚辈不清楚为何钱老板要以黑帝五子的玉牌作为信物,不过,对真人而言,想必在见到那枚玉牌的时候,心中已是有数了。晚辈不敢对真人不敬,也不敢指点什么,真人听晚辈说了这么多,相信早已有所定论。”说着,元刹背起巨缸再次站起身来,转身面含微笑地看着长生真人,他此刻已完全镇定了下来,最初见到长生真人的那份慌张也减轻了不少。 “你知道的不少,”长生真人看着他,缓慢地向他走去,那双如同水墨氤氲着山河沉雾的眼眸,冰凉得没有一丝人气,语调毫无起伏地对元刹说,“钱孝儿让你送信物来,无非是想我下山,”顿了一下,凝视着元刹的目光突然变得更为幽深,连元刹心底也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只听他继续用那没有温度的语气说,“我会下山,不过,你留下,替我看管悬川孤峦。” 元刹一怔,旋即僵硬地笑道:“真人,钱老板只是让晚辈送来信物即可,可没有……” “你以为入山之后能轻易下山?” 话音未落,就被那平静得几近冷冽的话语打断。 “恐怕,由不得你。”顿在元刹身前,长生真人那高大的身影几乎令元刹产生了被挡在阴影下的错觉,那强烈的压迫感即使元刹再如何淡定自如,也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他只感到自己喉间作响可就是发不出声响,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高度的紧张令他的面上也开始轻微抽搐了起来。 心底思绪一转,元刹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是着了钱孝儿的道了!难怪突然答应卖他一副棺材,原来钱孝儿是知道他来悬川孤峦之后必定会被长生真人扣下,所以才会那么爽快! 既请得了真人下山,又把他这个麻烦远远抛在了蜀山,一举两得,这个奸商还真是十足的奸诈狡猾! 思及此处,元刹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手中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也不会苛刻你,你可以住进海市云殿,云殿四周所氤氲的天地灵气,对缸中人百利而无一害。”说到此处,就连正在发怒的元刹也明显愣了一愣,似是没料到长生真人有此安排,接着就又听到长生真人说,“当然你可以拒绝,但能否活着走出孤峦海市,你有几分把握?” 那最后一句问话,令元刹的心又凉了半截。 沉默了一会儿,元刹若有所思地看了长生真人几眼,又无声无息地抚了抚背上的巨缸,片刻才拱手对长生真人拜了拜,极为恭敬地说道:“那么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 虽然被强行扣留了下来,但进入海市云殿是他从未想过的……想到缸中人,他忽而觉得这个性情古怪的长生真人,似乎并非传说中的那么不近人情。 只是不知道,钱孝儿以黑帝五子的玉牌请长生真人下山,到底所为何事? 只可惜他被扣在了悬川孤峦,是无从得知往后发生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回 四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69 人好不容易找到出路,待回到那棵长满腐烂人头的桃树下时,那桃树被劈得四分五裂,早已枯死多时,死灰的颜色好像一碰就会化作灰烬,地上七零八落到处散落着残缺不全的腐烂人头。 “主子,我们来晚了一步,青鱼精已经被白蟾宫剜走了!”木鱼心有不甘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踩住半颗人头,狠狠地碾了碾。 “白兄会去义庄吗?”褚宁生有些害怕,即使现下已没了那些极具威胁的桃枝人头,可这安静下来的塔底,在幽幽的鬼火与灵光下,只显得愈发的死气沉沉,阴森可怖。 “他不会去的,”阖桑说,“正是因为知道他一定会去找钱孝儿,他那么聪明,就一定不会去,好让我们撞个正着。” 相较于一直觉得自己被白蟾宫瞒骗而气恼的木鱼,阖桑虽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深处依旧有着几分恼怒。就像之前得知那副皮相并非白蟾宫所有,他勃然大怒,却又很快冷静了下来,嘴上说着不会让白蟾宫好过,可却又真正对付过他吗? 白蟾宫此人,阖桑至始至终极爱他的容貌,虽到头来会克制自己不走心,但并非像白蟾宫所说,他一世风流都是装模作样,掩人耳目。至少喜欢美丽事物的心情,人皆有之,他只不过将其放大,更为露|骨罢了,如此便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流。 或者是习惯了,所以有时也是不太放在心上的,毕竟他从未想将感情这事当真,他要的,不过是那副美貌的躯壳罢了。 更何况,他觉得他和白蟾宫之间,并不存在什么感情。真说起来,他觉得可能只是有着些许别扭。 明明刚莫名其妙的对那人一通诉说,转眼却发现那人并非看起来的那么无害。甚至觉得,自己对他所说的那些,可能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如此想着,便更觉得自己像是白痴一样。 对于眼睛一事,阖桑最是介怀,连同对白蟾宫这个人更多了几分淡淡的嗔意,仔细说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具体的形容。 阖桑想,他爱他之前未毁的样貌,可能就算那副皮囊下并非白蟾宫这个人,他也会十分中意。 只是…… 阖桑却也有些怀疑,若换了个人魂,他还会如初见白蟾宫时那么心动么? 月下寒光,红伞黄符。 像是笼着一层薄薄云雾的清冷月光,虽是虚影一抹,并非本人,也可能那种恍如夜下月光的景象常常会遇到,但阖桑肯定,就算以后看得再多,也不会再有第一次的惊鸿一睹。 他其实不得不承认,白蟾宫本人,也是有些特别的吸引力的。 也许便真是第一眼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在知晓白蟾宫并非长得本来如此,此刻又容颜尽毁时,依旧有些念念不忘。 可惜情也爱也,非也是也,真真假假,难辨其中。 “主子,你为何会问女鬼那个问题?”木鱼不解地问。 阖桑看了他一眼,表情淡然,又好似颇有意味,却并没有回答。 几人回到地面,阖桑心不在焉地不再理会其他人,回到房里,点着油灯,坐在桌前暗自出神。 他们没有找到白蟾宫,也没有见到那个凶多吉少的艳鬼倌兴哥,或者在倌兴哥被白蟾宫扯下去时就已经魂飞魄散了。 此时此刻,阖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坐一会儿,跟屁虫木鱼经过塔下一遭,更是对阖桑寸步不离,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试探着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过了一会儿,阖桑才缓缓开口道:“苏小慈口中的道人,我应该曾见过一次。” 木鱼睁大双眼:“主子见过?” 阖桑点头,抬头看向窗外乌云遮月的天空,略微回忆着说:“那时,我去白帝的神殿,想要见识见识他从凡间带回去的那个男人。结果,想看的没看到,撞见了受白帝所邀的蜀山掌门长生真人。” “啊!是那个传说中的怪人!” 阖桑点头,继续说:“那时他已经移居悬川孤峦,世间传说他收了一个弟子,是个很有天赋的年轻男人,可惜长得普普通通,而且死气沉沉,和长生真人一样,带着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息,”说到这里,阖桑忍不住扯动嘴角笑了一笑,“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师徒。”当然不是指样貌。 “那个小道士叫做慕长宫,听说长生真人很爱惜这个徒弟,”他回头看向木鱼,对木鱼说,“如果钱孝儿说白蟾宫的师父是长生真人,现在的皮相也不是白蟾宫原本的,那么,如今的白蟾宫就应当是当时我见的慕长宫。” 木鱼有些缓不过神来,怎么白蟾宫又成了慕长宫?而且,原来主子那么早以前,就已经和白蟾宫有过一面之缘。 “我对这一面颇有印象,是因为长生真人对我说过的一段话。” 木鱼屏住呼吸,等待阖桑继续道来。 “他说,缘分玄妙,如若今后有缘,望公子不吝出手。” 木鱼眨了眨眼,没听明白。 像是知晓木鱼不懂,阖桑解释道:“当时我也并不明白,结果在之后很久重遇慕长宫时,我突然明白了长生真人的话。” 长生真人让他不吝出手的,正是慕长宫。 而那时的慕长宫,沉迷人之大欲,情之一字,背离师门,背着一个早已死去的女人,顶着铺天盖地的暴风雪,来到聚集在昆仑仙境的奇人异士一派昆仑派,向掌教仙翁恳求一颗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丹药。 他认为女人并没有死,只是气息微弱,平常人感受不到,只要有昆仑山仙草灵芝研制的丹药就可以活过来,因此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寻求一线希望。 只可惜,掌教仙翁因为一些原因并未接见他,他就那般背着那个死去的女人足足在门前跪了七天七夜。 “那时,我见掌教有个弟子十分可爱娇俏,有段时日经常出入那里,结果正好遇见慕长宫长跪求药。起初见到他,并没有什么印象,可后来竟越来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有一日听到昆仑山弟子私下讨论到,他是蜀山长生真人的徒弟,便一下子记了起来。也是那时我才明白,当日长生真人对我说的那番话意欲何为。” 也许正是长生真人看到他的那一眼,透过时空,看到了他与慕长宫交缠擦过的一丝缘分,才会留下那么一句话。 世间玄妙的东西何其之多,缘分,当属其中最难堪破的一种。 或者,真是想应了长生真人的请求,或者说预言,阖桑在慕长宫几乎支持不住时,给了他一颗丹药,告诉他那个丹药便是起死回生之物,但人死不能复生,天理轮回,能不能活过来,就要看那造化是否弄人,活与死,皆是一念之间。 慕长宫猛然抬头看他,接过丹药紧紧攥住,那恍若粗砺顽石,只惊得起一洼水滴刻痕的眼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令阖桑难以忘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0 记。 他觉得他应该是在感叹这世间竟有如此情痴顽固之人,甚至带着一点不通人情世故的笨拙,或者更确切的说,就是固执。 但,时间一久,旧爱已去,再寻新欢,阖桑慢慢淡忘了这个有那么丁点特别的男人,之后很久很久,直到在他遇到白蟾宫,将一切联系到一起后,才又恍如大梦一场,记起了那个曾经背着一个死去的女人长跪求药的顽固男人。 物是人非,他从来想不到,原来有一天,自己竟会对那个男人食指大动。 “主子,你真的给了慕长宫一颗仙丹?若这么算起来,你对白蟾宫还算有恩的。”木鱼默默有些感叹,人世间,世事错综复杂,说不定某个人就和某个人就有着千丝万缕的缘分。 阖桑却默了一下,笑着摇头说:“我根本没有给他什么仙丹,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正所谓有秩有序,不能颠倒红尘,我也不可能为了一时动容,做某些不必要的事。我给他的,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糖丸。” 木鱼唏嘘,半晌才微微感叹道:“命也。” 阖桑起身,走到窗前,看着乌云间若隐若现的月亮,心底百转千回:“我并不清楚慕长宫离开昆仑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那个女人不可能再活过来。” “主子……”木鱼看着他的背影,忽而觉得回味着那段记忆的阖桑,带着一股淡淡的遗憾。 果然与白蟾宫有关的,他都是那么感兴趣么? “如果,那个女人是白龙女,青兆是白龙女的遗孤,当年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阖桑记得,白龙女是白龙一族守护龙珠的蛊女,这一生本是不应沾惹情爱,一辈子都要守着龙珠,就算死,骨灰也要撒在龙珠之上的。 当年她爱上神界的一个游神,被称作“十世好人”的神官,那事闹得很大,那个神官为了她,向几位神皇帝君进言,一步一叩,托着一卷百字血书,与一捧龙塚历代蛊女的骨灰挥洒的泥土,恳求神帝废除龙族蛊女的传统。 当时,听说那个游神跪在殿前,等待几位神君到齐,有围观的神官问他,为何突然插手龙族之事,还闹得如此之大,可能到最后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个游神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白龙族的蛊女白龙女怀了他的骨肉,不仅仅是为了白龙女,他要为所有龙族幽怨而死的蛊女打破这个非人的诅咒。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各大龙族的长老登上神梯鉴天,与游神独独一人争得面红耳赤,说他荒唐,说他一介外人,如何指手画脚龙族之事,说他混账,竟然玷污龙族蛊女,简直胡闹之极。 游神偶尔沉默承受,有时激言反驳,到几大神君到齐之后,更是条条列举,蛊女非人之苦。 原来,龙珠虽是奇妙之物,但因其世代相传,沉淀着一种奇特而又致命的毒性,并非任何人都可以轻易驾驭。而所谓香蛊龙女,是因为生来喉间所结的一个有毒的香囊,可以与龙珠本身的毒性相生相克,即可润泽龙珠的灵性,又可抵制龙珠的毒性,因此,才有了世世代代守护龙珠的蛊女。 她们只是一种器皿,虽神圣不可侵犯,又可怜可悲让人怜之惋之。 十世好人,是天地至正至刚的人,否则也不会从一介凡人,被破格提升神格,封为游走天地的神官。 正因为他太正直,才会反应剧烈,而他对白龙女的情意,也是十分直接,甚至还有点说不出的刚正,一种清白展于昭昭天地之下的光明正大,没有一丝的污秽,让人莫名觉得理所当然,干净无垢。 那一卷血书差一点改写所有蛊女的宿命,几乎有一半神帝认同游神的进言,只可惜…… 最后一言不发一向对事中立的白帝,在关键时刻道,蛊女一事乃龙族家事,外人插手终究不妥。 如此,一切付水东流,一场大梦瞬息惊破,烟消云散。 蛊女依旧还是可怜的蛊女。 阖桑记起,那个游神俗名荣兆,和白蟾宫执意所救的青兆都有一个“兆”字。 后来,荣兆与白龙女突然失踪,白龙一族翻天覆地的寻找,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这两人。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两人就这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时,断断续续的,又传出了他们的消息。 但,无论过程如何,荣兆和白龙女的下场都是十分凄惨的。 这其中牵扯了许多人,显然,今时今日的白蟾宫也在其内。 “主子……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木鱼小心翼翼地问窗前的男人,他的身上罩着寒冷的月光,像是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青烟,升腾着一股微带湿气的云雾,木鱼竟惊悚地觉得,像极了那个披着美艳皮囊的白蟾宫。 阖桑轻轻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觉得白蟾宫这个人狡猾诡诈,什么都是假的,坏了我的兴致,又将被锁神骨的我牵扯进这些奇奇怪怪的危险中,罪不可赦?” 木鱼当然是这样想,但此刻他却突然不敢说出来。 阖桑接着说:“我起初也是这样觉得,但明白一些因果之后,不由得想,会不会正是当初那颗糖丸种下的因呢?” “主子,命中注定,你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木鱼觉得,有些事其实不去深究更好。 阖桑却像是没有听见,若有所思地低声喃呢道:“我突然想知道,那个完整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回 钱孝儿火冒三丈地对着烟嘴不停深吸,阿大站在柜前,将一个身形同他相仿的高大男人挡住,将他往门外推去。 “钱老板,你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一定有这个人的!一定有!求你仔细想想,求你了!”那男人的脸上,半面都纹着一簇簇栩栩如生的桃花,乍一看去,好似活生生地长在血肉之躯上,正开得茂盛如火,极为耀目。 不是他人,正是桃花寨的土匪头子——人面桃花。 “都说不做你的生意了,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阿大揪着人面桃花肩上的衣服,使劲往外扯去,他本是天生怪力,普遍没有几个人招架得住他扯一下,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眼前的人面桃花竟在他连扯三下时,才脚心不稳,顺势斜去。 人面桃花见扛不住阿大的九牛二虎之力,干脆一下抱住柜台前的柱子,两腿离地,死死夹住柱子,跟只攀在树上的大狗熊,任是阿大再如何拉扯,也死活不肯松手,木制的柱子上被他的指甲划得发出一长串刺耳的响声,柱子上慢慢拉出十条整整齐齐的深深指甲印,那声响着实是太令人毛骨悚然,弄得店内所有人都不由得一阵牙酸。 “行了!你给我下来!”钱孝儿啪的一声将烟杆拍在桌子上,脸黑得都可以滴出墨来。 阿大松了力气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1 ,不再拉扯人面桃花,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老板一眼,用力推了一把柱子上的桃面男人:“快下来,老板真的生气了。” 除了心疼钱财以外,还没见哪次钱孝儿如此勃然大怒过。 人面桃花见气氛不对,知道自己再这么闹下去,恐怕钱老板要把自己剁成肉饼了。于是,腆着一张脸,笑得脸上花枝乱颤地凑到柜台前,隔着台面,抽出插在胸襟里的一轴画卷,边摊在台面上小心翼翼地展开,边对钱孝儿说:“钱老板,你神通广大,就帮我这个忙,帮我找找吧!” 钱孝儿面无表情地盯着嬉皮笑脸的人面桃花,语气奇冷地开口:“你扛来两大箱子金银珠宝,真的就为了这个?” 人面桃花忙点头,跟只啄木鸟似的,只差下巴戳到台面上,将其啄穿了。 “你应该知道,这世间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并没有几个,更何况还是长成这样的。” 人面桃花一脸认真地继续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的要求并不高,有个七八分相似就行了。钱老板要是觉得那两箱子金银珠宝还不够,我人面桃花马上给你弄去!我对天发誓,保证一个月之内再送来十箱孝敬您!” 钱孝儿听完,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哼了两下。 他就有点想不通了,他这义庄虽是买卖世间不能买卖之物,可没听说还能买卖媳妇儿,替人做这缺德媒的,这不成了世间常说的人贩子? “你要想找个姑娘成家立业,凡间那么多媒婆还不够给你说亲的?一天说两个,十天半个月也能说得你吐了,你犯得着扛着这么多金银珠宝来找我钱某人做媒?” 并非钱孝儿突然不喜爱真金白银了,而是他一看到人面桃花带来的那幅画就忍不住牙疼,浑身不自在。 这还真是见了鬼了,最近总是遇到这些让他心情不舒坦的人,眼前这个土匪头子,居然拿着白蟾宫的画像,要他替他寻个与其一模一样的女子做媳妇儿?! 这是怎么回事?!白蟾宫又是去哪儿惹来的风流债,又推给了他钱孝儿! 人面桃花抓了抓脑袋,嘿嘿笑道:“不瞒钱老板说,我这几个月来已相了无数次亲,那些女人不是嫌我满脸桃花太轻浮,就是嫌我粗枝大叶不像好人,我也很努力了,结果那些媒婆现在是见到我就跟只兔子似的跑得没影没踪,而且……”他略有些羞涩地看了钱孝儿一眼,看得钱孝儿莫名打了一个冷战,“我也已经心有所属,不想再相那些劳什子的亲,给人看笑话了。” 钱孝儿捏着烟杆磕了磕台面上的画像:“这就是你的心有所属?”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眼没瞎吧?这是个男人,你指望一个男人拿屁眼儿给你生孩子?” 人面桃花身后的阿大猛咳了一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心想自家老板火气果然真的不小,连那么难听的脏话都说出来了。 “是啊,”阿大干脆也凑上去,指着画上的人说,“这确实是个男的,不能生孩子,不能给你延续香火,你还是放弃吧。”劝人面桃花赶快打消念头。 人面桃花却死活不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停下来,又满眼幽怨地哀叹了一声,对钱孝儿和阿大说:“起初我也像你们说的一样,只得遗憾画中人不是女儿身,毕竟男人就是男人,那男人喜欢男人,像什么话嘛!男人就应该和女人拜堂成亲,生个大胖小子,享齐人之福,天伦之乐!” 阿大忙点头说人面桃花说得对,男人和女人才是天生一对儿,这世上恐怕也没有哪个男人自愿雌伏另一个男人身下,将自己的屁股送给同是男人的人玩弄。 钱孝儿从金丝烟袋里慢慢取出一小撮烟丝,塞进烟斗里:“你这样想不是很对么?那还来找我做什么?” 人面桃花回道:“我当然是不能和男人成亲的,但我可以和女人成亲啊!” 阿大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么! 人面桃花继续说:“只要画中人是个女人不就行了吗!?所以我才来找钱老板你啊!” 阿大摸了摸脑袋,有点没转过弯来,半晌才琢磨过味儿来,有些恍然大悟地对人面桃花说:“哦……原来你是想找个跟白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成亲,可是……”白蟾宫那长相,本身就已经绝了,与他那张脸一样好看的人,三界六道恐怕大有人在,并且个个不俗。但是,能美得他那么特别,且又气质不俗的,恐怕这世间独一无二,再难寻一个。 要命的是,这个桃面男人还想找个跟白蟾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那不是青天白日在痴人说梦么?! 人面桃花转身走到自己带来的两个大箱子前,拍了拍箱子,对钱孝儿说:“只要钱老板替我找到这样一位女子,人面桃花无以为报,金山银山都给您搬来!就算钱老板您想要我这条命,人面桃花二话不说愿意生生世世给您做牛做马,绝不食言!” 阿大咽了咽口水,看了看人面桃花,又看了看自家老板,这桃面男人看起来不像是说笑,不知道现在老板心里想的是什么,反正他是觉得人面桃花今天是难逃被老板扔出去的一劫了。 过了半晌,钱孝儿已经装好烟丝抽了好几口,他问人面桃花:“你既然都将他的样子画了下来,难道就没有找到一个像他半分的女子?” 不提还好,一提人面桃花就唉声叹气起来,泄了力气,一屁股坐到箱子上。 他隔着距离指着钱孝儿面前的画像,对他说:“不瞒钱老板,在来找您之前,我托人画这幅画像就历经了千辛万苦,那些欺名盗世的所谓画师,我给他们描述了半天,连画中人的毛儿都画不出来一根,真是气得我,恨不得拆了他们的骨头!”当然,每次画像失败,他也确实痛打了画师一顿,半身不遂都是轻的。 阿大好奇地问:“你都跟他们怎么描述的?” 人面桃花被问得来了劲,猛地站起来,一脸陶醉地看着虚空,如痴如醉地说:“他就像是一颗神秘的西域葡萄,想吃又舍不得,看一眼都觉得清凉可口。” “噗——”背后传来一片喷水的声音,那些看热闹的妖魔鬼怪全都捂着肚子咬着牙,浑身抖得跟羊癫疯似的,形状各异的脸上全憋得面目通红。 阿大险些平地摔了一跤,面部抽搐了半天,十分感慨地说:“我好像有些明白那些画师为什么画不出来了,真的……还是蛮难的。” 只有抽着烟的钱孝儿,除了在听到人面桃花的形容后顿了顿手,面上什么都没有变化。 就在这时,敞开的大门,被人从外撩开布帘,阖桑和木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抬头就看到大厅里,如此诡异的一幕。 钱孝儿闻声望过来,看到阖桑时,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嘴角,笑道:“哟,又是个喜欢吃西域葡萄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2 的主儿。” 又是一阵茶水喷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回 “西域葡萄?”阖桑不解地看向钱孝儿,“你们在说什么?” 他环顾四周,今儿义庄还挺热闹的,这大白天的,一楼的大厅里聚了不少妖魔鬼怪,连人面桃花都在这儿。 “咦?”木鱼轻声疑惑,睁大眼睛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人面桃花,指着他对阖桑说,“怎么这个土匪头子也在义庄?” 众所周知,义庄不接待活人,难道人面桃花并非普通凡人? 阖桑瞥了人面桃花一眼,走到柜台前,对钱孝儿说:“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怎么表情都这么古怪。” 钱孝儿含着烟杆吞云吐雾,笑笑道:“没说什么,倒是五公子好几天没来了,怎么今日有空光临小店?” 阖桑回道:“当然是有事找你。” 钱孝儿漫不经心地继续笑着说:“五公子哪次不是有事才来找钱某,只要不坏了规矩,钱某非常乐意替五公子效劳,排忧解难。” 这时,人面桃花突然凑了上来,他一脸古怪地冲阖桑嘻嘻笑了两下,木鱼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莫名觉得一阵恶寒,猛地挤到两人中间,将人面桃花挤到了一边儿去。 谁知人面桃花又凑了过来,对阖桑和木鱼说:“原来公子和钱老板是熟人,以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我就一个粗人,公子千万不要和我计较。”他一直记得每次打劫那个倒霉书生,也连带着打劫了一个贵气公子好几次,虽不知道那个贵公子是何许人也,但多少有些印象。 “怎么今天没看到那个倒霉书生?”他努力套着近乎,在木鱼的白眼下,有些尴尬地傻笑了起来,自问自答道,“对了……他是凡人,进不来的,呵呵,呵呵……” 木鱼白眼一个接着又一个,干脆甩头不再搭理人面桃花。 “这是什么?”阖桑突然看到摊在柜台上的画卷,抬手将其拿起。 “那是……”人面桃花心底咯噔一声,正想伸手夺回来,却忽而被钱孝儿的烟斗烫了一下手背,哎哟一声惨叫,伸出去的手又被烫得缩了回去。 钱孝儿对阖桑说:“五公子别说笑了,您现在不是还没腻味么?怎么眼下看不出来了?” 阖桑抬眼瞧向他他,一旁的木鱼也伸着脑袋朝着阖桑手中的画像望去,顿时脸色一变:“这不是……”诧异得正想说什么,却忽而闭上了嘴巴,他看了眼阖桑,喉咙里的话又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你画的?”阖桑拿着画问钱孝儿,画中人虽没有真人美得那么蛊惑人心,但能画成这样也实属难得了。 钱孝儿接连吐出两三个青白的烟圈,道:“钱某还没这么无聊,”他抬起烟杆指了指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人面桃花,“喏,这位壮士想要找个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女子做媳妇儿,钱某正头疼呢,正好五公子你见多识广,不如你替我出出主意?” 木鱼先是一愣,接着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他大力推开人面桃花,一把搂住阿大的肩膀,浑身哆嗦着拉着阿大向角落走去:“阿大,来,咱俩好好说说话。” 说说这个缺心眼儿的土匪头子怎么想得出,拿着白蟾宫的画像来找钱孝儿做媒,这心眼儿是得有多缺啊…… 柜台前只剩阖桑和钱孝儿、人面桃花三人,人面桃花看看这边,又看看哪边,有些尴尬地想要伸手将画像拿回来,奈何阖桑始终抓着不放,跟没看见他似的,他也不好做得太明显伸手去抢。 正不知如何是好,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一事。 当日,他在西湖边阴差阳错向画中的美公子求婚,这位贵公子好像最后也在场,似乎和美公子是一路人。虽然那时他因知晓真相倍受打击,但隐约感到,这位贵公子对画中人态度十分暧昧。 人面桃花朝门口望了望,见并没有人再进来,失望之余,又松了一口气。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公子叫什么,也不清楚画中那般中意的美人叫什么,此刻,忍不住问:“不知公子是否介意,容在下问公子来历是何?”反正能随意进出义庄的,绝非凡人。 钱孝儿微怔,他转头看向人面桃花,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乎觉得人面桃花无可救药,摇了摇头,继续抽烟。 这世上敢这么问阖桑身份的,他人面桃花恐怕是第一个了。 阖桑也觉得新鲜,笑着对人面桃花说:“你都打劫我多次了,居然还不知道我叫什么?是什么人?” 人面桃花拍拍胸脯,豪气万丈地说:“大丈夫不拘小节,何况干我们这行的,不会每次打劫都问人姓名吧?”说着,有些神秘兮兮地问,“对了,上次我见公子和画中那位公子好像是一路的,不知……他会不会来?”他嘿嘿笑了两下,“不瞒公子说,我想结识结识他,你别看我这样,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这万一他家有什么亲戚姐妹,与他有个七八分相似,哎哟!那我这人生就彻彻底底的圆满了!” 钱孝儿在柜台后捂住嘴,肩膀一抽一抽的,嘴里的青烟乱窜,差点没被呛着。 阖桑面带微笑,表情丝毫未变,他拍了拍人面桃花的肩膀,道:“他姓白名蟾宫,不过,这或许只是他现在的化名。至于他家是否有亲戚姐妹,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或许钱老板知道也说不定。”将话头抛给钱孝儿,钱孝儿却干脆抬头看向房梁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阖桑扯了扯嘴角,又问人面桃花:“你既然这般中意他,又为何一定要找个与他长得相似的女子成亲?”这句话里少了几分轻佻,倒像是真的想知道人面桃花如此做是为了什么。 对面的钱孝儿翻了一个白眼,心道都以为是你么? 而人面桃花则被问得有些奇怪:“成亲不就得跟女人么?男人当然是要娶女人啊,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又不能生娃娃,我还想抱个大胖小子喝儿媳妇儿茶呢!”说到这里,脸微微红了红,抓着后脑勺哈哈大笑,“我虽很中意他,不过,他始终是个男人,我自然不能折了他的尊严,把他当做女人一样看待,他长得再好看,又不是鸭子,咱俩都是一样平等的,那种王八蛋做的事我才做不出来。” 这下钱孝儿是真的忍不住了,捂着肚子一下伏在了柜台上,笑得浑身乱颤。 “钱老板你这是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被烟呛着了。”他抬眼看了看阖桑,见他面上未有变化,平静如常,只是嘴角浅淡的微笑好似有点不自然。 这人面桃花虽看似胡闹,不过,那心还真跟明镜似的一尘不染。只是,不知道他旁边那人听了他这话,作何感想了。 “你真的很想结识白蟾宫?”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3 过了好一会儿,阖桑问人面桃花。 人面桃花兴奋地连连点头。 “正好我们要去找他,你随我们一道去吧。” “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阖桑笑道:“我叫阖桑,都唤我一声雅五公子,或者五公子。” 人面桃花牢牢记在心里,却有些奇怪,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之间又记不起来。 伏在柜台上的钱孝儿此刻也已收起笑声,含着烟嘴一口一口默不作声地吸起来。 阖桑将画卷还给人面桃花,让他去一旁,同木鱼等他一会儿。 “玉牌还我。”他向钱孝儿伸出一只手。 钱孝儿瞅了眼阖桑的手心,佯装不解地说:“五公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您老用来买人来历的东西,如何还有要回去的理儿?” “钱老板,那块玉牌对我来说意义非常,我将它置换给你换人来历,但你只说了一半,而且是无关紧要的后一半,那最重要的前一半一字不露,你说,若是你,乐意做这笔买卖吗?” 钱孝儿沉默了一会儿,退让道:“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我必当还给五公子。” 阖桑一根指头点在柜台上,像是在提醒钱孝儿:“作为补偿,我要知道白蟾宫真正的来历。” 这回,钱孝儿却很明确地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除非他自己想说,绝不将他的来历卖给他人。” 阖桑没想到钱孝儿这个钱奴儿会对白蟾宫如此信守承诺,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到底输给他了什么,竟会如此为他。” 钱孝儿磕了磕烟灰,神情淡淡的,过了片刻,长长吐出一口气,道:“你来找我,想是已经知道伽蓝寺里的妖怪,其实是白蟾宫执意要救的人。当年他带着一摊被山石压得面目全非的烂肉来找我,求我重塑为人。我当时嫌那烂肉恶臭非常,起初并没有答应他,结果白蟾宫就在我义庄门前坐了三天三夜,熏得我的客人被吓走了一大半,害我损失惨重。正当我打算将他踹出义庄,永远拒之门外,他突然对我说,想和我打一个赌,若他赢了,便要替他重塑那摊烂肉,而且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倘若他输了,任由我处置。我也算是无欲无求,也许是闲得无聊,便答应了他,结果,我还真输了。” 阖桑实是想不通钱孝儿怎么会输给白蟾宫,便追问:“你们到底打了什么赌,连你钱孝儿也会输?” 钱孝儿干咳了两声,道:“我不是说了,我‘算’是无欲无求?”他将手中的烟杆悬空耍了一个花儿,“除了白花花的银子,我就好这么一口。他跟我打赌,竟要我和比静坐,结果他倒是跟尊石像似的一动不动坐了好几天,我烟瘾一犯,没忍住一天就摸出烟丝抽了起来。五公子您说,那场赌,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早已输了?” 阖桑听完,大笑起来:“钱孝儿啊钱孝儿,想不到你栽在白蟾宫手里,竟然不是为了你视如性命的银子,而是管不住你那张嘴。” 钱孝儿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双略微狭长的眼眸,慵懒散漫地看着阖桑:“五公子不一样管不住嘴么?” 阖桑回视钱孝儿,目光瞬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似是明白钱孝儿似有所指,却没有回答。 “既然你不愿说白蟾宫的来历,那你告诉我,那个青兆是怎么回事,如何会变成现在这样?”钱孝儿不肯说,阖桑只得从别处下手。 果然,一提到青兆,钱孝儿似是有些感叹:“白蟾宫如今所做一切,若究其因果根本,白龙女是根本,而青兆,是因。” “何出此言?” 缓缓吐出一缕缭绕的青烟,钱孝儿道:“青兆当年屠龙,灭了白龙一族,所犯杀孽太重。白蟾宫找到他时,可能是老天爷要惩罚青兆,竟然还没带他走出龙谷,青兆就被山崩活活压死在了巨石之下,”他顿了顿,继续说,“白蟾宫想要重塑青兆,并非仅仅重塑青兆的肉身。其实青兆在屠龙之前,白蟾宫就发现,青兆对世间的一切认识,和平常人不太一样。天道伦常,人情世故,他一概觉得奇怪,看起来是对的,实则似是而非。但,青兆讲出的他所认识的,却并非全都是错。” 他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他觉得当年生母白龙女之死,全错在白龙族人身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他为母报仇,此乃天经地义,所以他杀了他们,他觉得自己做得分毫不错。” 阖桑沉默听着,竟想不到,原来的那个青兆,他的那些想法竟那么有趣。 “而且,”钱孝儿接着说,“既然龙族蛊女是个悲苦的存在,那么只要白龙全族一灭,要她蛊女何用?所以,他觉得他是替白龙族积德,解脱了所有白龙族的蛊女,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阖桑有些诧异,心底慢慢有些了然,接过话说:“如此说来,白蟾宫是想将青兆重塑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至少不会再有这些奇怪的想法,背离伦常天理。 “不错,”钱孝儿点头,抽了一口烟,话锋一转,“钱某就此点到即止,若五公子还想知道得更多,那么,只要你找到一本书,自然便会得偿所愿。” “什么书?” “宝钞。”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不更 ☆、第五十八回 阖桑几人在义庄停留了一会儿,临走前,钱孝儿突然叫住阖桑:“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问。 刚走到门前的阖桑回头看向他,身边的木鱼掐着指头算日子,人面桃花抢言道:“九月初九,一定没错!” 钱孝儿吞云吐雾地点点头,歇了一下,翻了翻自己的账本,漫不经心地说:“如果你们真想找到白蟾宫,可以去屸黎山下的江郦村看看,再过一两日,他应该会去那里。” “你怎么知道?”阖桑问他。 钱孝儿吸了一口烟,缓缓回道:“白蟾宫本名叫做江月,慕长宫也是之后的化名,你们到了江郦村自然就会明白。” 阖桑垂首微忖,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信你。”言罢,没再耽搁下去,与众人离开了义庄。 待那几人走后,过了好一宿,几乎抽了半袋子烟,钱孝儿叫住忙里忙外的阿大,指了指门口:“去把大门关了,今天不做生意,让那些住店的回屋里待着,没事不准出来转悠。” 阿大不解地问:“老板,这么早就打烊了?” 钱孝儿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阿大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却也没敢多问,于是搭起白布去招呼客人回屋休息。 此时人间正值月上当空,妖魔鬼怪活跃最甚,满脸堆笑的打发所有客人,虽有人满怀狐疑,不太乐意,但都没人敢得罪钱孝儿,稍稍抱怨两声,就乖乖回了屋子。 阿大转身正想去关门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4 ,忽的面前一阵阴风刮过,抬头就见一个白色人影杵在柜台前,柜台后的钱孝儿却好似没看见一样自顾抽烟。 阿大摸了摸脑袋,以为是方才趁自己招呼那群妖魔鬼怪,从门口刚进来的生意人,正想上前将他轰出去,这时钱孝儿却开口了。 “阿大,去升棺阁扛一副棺材到兰水榭,然后就去休息吧。” 阿大一听,心底更是摸不着底,但也不敢多嘴,毕竟钱孝儿作风一向如此,让人揣摩不透,只好答道:“是,老板。”抬头又看了几眼那背对着自己的白色人影,只觉得十分眼熟,但那人戴着一顶斗笠,又着实看不太清楚,瞟了几眼便有些悻悻地走回阁楼,去办钱孝儿吩咐的事。 阿大走后,钱孝儿抖了抖烟斗,吐出最后一口青烟,拿烟斗点了点账本,对杵在柜台前的白衣人说:“你是不是该什么时候跟我算算账了?” 白衣人稍稍抬起头来,露出斗笠下的面容,正是容颜尽毁的白蟾宫! “该算账的时候会同你算,钱老板无需着急。” 钱孝儿收回烟斗,看着白蟾宫那张脸啧了一声:“你这副皮囊算是真真毁了,怎样,要不我再给你记上一账,帮你恢复如初?” 白蟾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地说:“再给我记上一账,怕是我还到下下辈子也都还不清了。”顿了顿,话锋微转,轻声道,“方才多谢。” 钱孝儿这个诡诈的钱奴儿,阖桑走时,虽向他透了些口风,但,黑帝五子何其聪明,若不真给他些有所价值的消息,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义庄。 他阖桑猜到白蟾宫是个聪明之人,断定白蟾宫短时间内不会来义庄,但其实也是吃不准的。 白蟾宫带着青兆离开达多塔,虽在阖桑众人眼里是去无踪迹,但对白蟾宫而言,想要完全重塑青兆,就必须来义庄找钱孝儿。 因此,阖桑来义庄探钱孝儿口风,也是想试试钱孝儿是否真的藏了白蟾宫,毕竟,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会险中求胜,义庄虽是险地,却也是藏身佳所。 钱孝儿挥了挥手中的烟杆,懒洋洋地道:“甭谢我,你以为黑帝五子这么容易蒙混过关?就算他真的相信你不在我这儿,他也知道你定会来找我。不点破,是不想逼你逼得太紧,也是明白,与其等你自个儿道明来历,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查。你狡猾,他也不笨。” 白蟾宫取下斗笠,打断他的话:“我不想说这个,阿大想是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该去兰水榭了。” 钱孝儿正想抽一口烟,却发现烟斗里的烟丝早已燃尽,有些扫兴,直起身子,从柜台后走出,招呼白蟾宫:“走吧,今晚一过,旧账新账,我们是该好好算算了。” 水上曲廊,白纱回扬飘荡,玉兰垂水而立,幽香四下漂浮,好似也浸入了廊下明镜似的碧水中。 兰水榭里,一副巨大的棺材安静地置放在水池边缘,钱孝儿与白蟾宫一前一后进来,看到棺材后,朝着棺材抬了抬烟杆,那紧紧关闭的棺盖突然凌空飞起,落到了一旁的空地上,一点响声也没有发出。 白蟾宫掠过他,正朝池边走去,钱孝儿突然对着他的背影说:“白蟾宫,我始终想问你,做了这么多事,可曾有过悔意?” 白蟾宫顿在原地,没有回头,钱孝儿并不能看到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见他颇为坚定地摇了摇头:“白蟾宫从不后悔。” 钱孝儿手中的烟杆已经填好了烟丝,他浅浅吸了一口,语气极淡,听不出深浅:“你要知道,执着于过去,并非什么好事。” 白蟾宫点头:“我知道。” 钱孝儿继续说:“所谓世间求不得之物何其之多,早已残缺之物,又岂能两全其美,你这么聪明,又岂会不明白个中道理,何必。”最后两字,带着一股看破世事的叹息。 白蟾宫终于回头看向身后的钱孝儿,那双漆黑的眼眸,就像是氤氲在月光中的一汪井水,好似有一抹似有若无的雾气回旋而升,并不明亮,但也不暗沉,只是神秘而又透着一股深沉的宁静,令人不由得忽略了那张毁了容颜的脸。 钱孝儿在心底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叹,即使那副皮囊确实好看非常,但若没了这双眼,恐怕也只是像皮囊原本的主人一样,空具有一副惊天的长相,能看,却深记不住。 “钱老板今日说了很多话,白蟾宫记在心里了。” 他听到白蟾宫如是回答,虽是早已料到,也并没对自己的那番劝说抱太大希望,心底深处却还是有些微微的失落,也没再多言,抬了抬手,示意白蟾宫继续方才未做完的事。 白蟾宫心知钱孝儿虽极爱钱财,性情古怪,但有时也算得上是个好人,他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本是好意,他应对此心怀感激。 只是,不论钱孝儿劝了多少次,他也说了很多次,到如今他是不能放弃的,有些东西一旦成型,若突然放弃,所有的一切都会全然崩塌,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可以为了什么放弃。 白蟾宫走到水池边,俯身用左手拂开右手的衣袖,伸出右手拨了拨水雾缭绕的池水,然后将整只手埋进了池水之中。 片刻,他突然提起手来,手中抓着一个东西,慢慢将其拖出了水面。 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赤|身衤果体的男人,他好似闭目沉睡着,对于外界的一切动静都没有反应,五官端正柔和,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长在达多塔下桃树上的青鱼精,或者说青兆更为合适。 池水翻滚,将他的背部露出,整个背部紧紧连着一个白衣和尚,好似长在青兆背部的肉里,同样也是紧闭双目,不知是死是活,正是求那罗什另一半的金身。 白蟾宫将这两个连在一起的人提了出来,水花飞溅,地面变得湿漉漉的,他将两人放进敞开的棺材里,青兆朝上,默默看了几眼,退开走到了一旁。 钱孝儿提了提烟杆,地上的棺盖飞起,结结实实落在了棺材上,将棺材整个封死。 “三天之后,另一半金身就会彻底融进青兆体内,成为他缺少的那一半皮肉与根基。”他不紧不慢地说。 白蟾宫长长吐出一口气,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走到一旁的软榻前,脱力跪倒,伏在软榻上,像是疲累得快要睡着。 “上次钉魂之后,龙蔻香的毒囊已经长在你喉间,天木玉兰可暂解毒性,眼下你还想将龙蔻香取出吗?”钱孝儿走到他身后,看着这副模样的白蟾宫,虽有些可怜他,却也觉得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果然,白蟾宫语气坚定地回他:“我不会改变心意的,没有龙蔻香,青兆就不能将白龙珠作为内丹,”略略轻叹,“我以自身养香这么久,就是知道龙蔻香的重要。” 钱孝儿默不作声地抽了两口烟,片刻,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5 对他道:“那么眼下要取出你喉间的毒囊,可能要割掉你的喉珠,那样,你就再也无法说话了。” 白蟾宫淡淡苦笑:“说不说话又有什么分别。” 钱孝儿却说:“也许有一天,你会极为想对一个人说什么,但那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会抱憾终生。” “我遗憾的,一直是没有好好照顾青兆,负了龙女所托。” “白龙女是个何其通透的女子,你这么做,她若还在世,也不一定会感激你,只会觉得你愚蠢。”钱孝儿顿了一下,看向封死的棺材,“在性格上,其实青兆更像白龙女。” 白蟾宫沉默,他出神地盯着地上铺在软榻下的毛毯,上面的花纹错综复杂,交错纠缠,雍容华丽中却又透着一股淡淡的诡异,令人无法移开视线。 钱孝儿看他许久不再开口,知道他不想多说,自己也懒得再做好人,走上前去,俯身,一手撑在软榻上,靠近白蟾宫的背后,执着滚烫的烟斗抵在他的喉间:“等你取来白龙珠,我就替你割掉毒囊,将其为青兆做成内丹。” 白蟾宫睁着双眼,被烫了脖子也不觉得痛,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身后的人。 钱孝儿见他态度冷淡,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变化,那副像极了从容赴死的模样,令钱孝儿有些索然无味,他起身,转身看着池边棺材,正色道:“生死线已尽,红伞和宝钞你要好好保管,”顿了顿,像是提醒白蟾宫,“你要记得,那伞里,还有不少你的冤情债主。欠下的,始终有归还的一天。” 白蟾宫闻言,身形微顿,缓缓支起身子站起来,平静的声音像是屋外了无波澜的廊下之水:“我会回伽蓝寺找回红伞。”说着,正想走出水榭,却又被钱孝儿叫住了。 “先把一身烂疮治好再走,被业火烧成这样还不管不问,这么可怜兮兮的是要做给谁看?我这双眼睛也想落个清净。” 白蟾宫听他如此说,有些无言以对,钱孝儿说得不错,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辩驳的,笑笑道:“那就麻烦钱老板再打个折,毕竟治好这副皮囊表象,也是为了钱老板的眼睛着想。” 钱孝儿不置可否,轻轻吐出一缕青烟,缓缓叹道:“不珍惜眼下所得到的,却强求一手虚空,你也是个俗人,俗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有点萌钱孝儿 ☆、第五十九回 吴州这几日已经接连下了几场倾盆大雨,刚巧今天晴了半日,路面微干,下午却又乌云密布,风中隐隐透着一股湿气。 “这几日不闹鬼,倒是老天爷阴晴不定的,哎,又没得生意做了。” 白蟾宫走到西湖边,小贩们见天色异常,都在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 “福叔。”他停在码头前,一个老人家正背对着他泊船栓好绳子。 “白官人?”老人回过头来,见是白蟾宫,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此刻他会出现在这里。 “听说伽蓝寺突然塌了,达多塔的门也打开了,几日不见,我以为你已经离开了吴州。” 白蟾宫淡淡笑笑:“嗯,达多塔门打开了,发生了一些事,青鱼精不会再回去,我也将钉在乱坟岗的地精婆婆送了回去。只是,之前在塔里,我丢了红伞,再回去找的时候没有找到。” 天边响起一阵闷雷,福叔抬头看了看越积越厚的乌云,忧心忡忡地说:“怕是又有一场暴雨,白官人我们回城再说吧。”看这阴云密布的天色,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或许,这是他身为蜉蝣的本能。 白蟾宫闻言,却摇了摇头:“我想出船,想麻烦福叔。” 老蜉蝣有些犹豫,直觉和本能是让他不太想在今日这种天气出船的,但想起,白蟾宫也并非第一次了,沉思了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解开刚栓好的绳子,当先跳到了船上。 随后,白蟾宫也跟着上了船,船身微微有些摇晃。 福叔下桨撑开船,想起一事,回首颇为感激地对他说:“白官人,肖时书的事还没有多谢你,幸好将他找回来了,没出什么事。” 白蟾宫俯身走进船舱,语气平淡,有些随意地问:“嗯,他还好么?之前不是高热不退?他一介凡人,若一直这么下去,身子可经受不起如此折腾。” 福叔戴好蓑笠,一边摇桨一边回道:“已经醒过来了,热也退了,就是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人也有点迟钝,但好在命是保住了。” 天边隐隐有雷声隆隆,乌云压城,像是整个天快要塌下来。 “不记得好,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并没有好处。” 福叔听白蟾宫话里有话,想了想,点头附和道:“白官人说得不错,有些事确实不知道更好,”想起前段时间闹得吴州城满城风雨的厉鬼事件,便问,“不知道闹鬼的事有什么进展?” 白蟾宫沉静地吐出一口气,看着外面的天色,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不会再闹鬼了,那人皮屏风已经被我一个旧识取走,想来不会再作怪了。” 福叔不解地问:“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顾临娘的冤魂索命?” 白蟾宫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吧,不过不是顾临娘的冤魂,”他顿了一下,好像不想在隐瞒什么,“算起来,顾临娘的魂魄可好好的,只不过是其他的样子……作怪的是顾临娘留在人皮屏风上的怨气,毕竟……她死得那么惨,这么凶煞,看来……她真的很……恨呢……”最后几句话断断续续的,有点语无伦次,低沉得犹似喃呢。 几日不见,老蜉蝣直觉白蟾宫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既然此事已翻过一页,便也不想再提,转念想起那个一直追随在白蟾宫身旁的神族公子,便问:“五公子已经离开吴州了?” 白蟾宫闻言,身子微顿,换了一个姿势,才摇头道:“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离开,不过,我不能再同他一起了。” 福叔点点头:“上界的人,确实不招惹为妙。” “对了,白官人你想去何处?”这时,天上已淅淅沥沥打下雨点,只是片刻就已经有黄豆大小。 白蟾宫指了指湖心:“就停在那里吧。” 福叔有些疑惑,却还是依言摇船移了过去。 “白官人,”途中,福叔有些迟疑地问他,“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总觉得白蟾宫此时给他的感觉有些不太一样,虽样貌未变,还是那种极为蛊惑人心的美貌,但身上的气质却有些微变,说不出的怪异,和……陌生。 “没什么,”他听到白蟾宫如是回道,“只是遂了已久的心愿,人轻松了吧。” 福叔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言语间,船已缓缓靠近白蟾宫所指的湖心:“白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6 官人,雨越下越大了,你要在这里等人吗?” 此刻,雨势渐大,已近倾盆大雨,湖面升起白茫茫的雾气,几乎看不清楚四周的情形。 “不是,”白蟾宫仍是摇头道,“等雨停。”他看着烟雨濛濛的湖面,漆黑的眸子好似映着水光的湖色,雾气层生,带着淡淡的光泽, “福叔,你进来歇一会儿,等这场大雨过去。”他转头从湖面移开视线,平静地对老蜉蝣说。 等福叔顶着一身雨水进了船舱,白蟾宫又收回目光,看向舱外,突然问:“我记得这西湖有一个传说,福叔可还曾记得?”他的嘴角扬着一抹微笑,不深不浅,看不出是什么意味。 “是呢,那个关于龙珠的传说,到如今也是不少游人前来游湖的目的。”福叔取了头上的斗笠,擦了擦额上的雨珠。 “福叔相信那个传说是真的吗?” 老蜉蝣想了想,笑道:“这我可不敢说,或许是真的,也或许是夸张杜撰,”又说,“但吴州曾经确实发生过一次山崩,绝了水脉,又爆发瘟疫,几近成了死城,这个分毫不假。” 白蟾宫点点头,有些感叹地接话道:“是啊,那场天灾死了不少人,传说是一头未成形的白龙吐珠蓄水成湖,才救了整个吴州,”他顿住话语,回头看向福叔,突然问,“你说,若是有一天白龙收回龙珠,也不为过吧?” 福叔心底咯噔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干笑了几声:“既然白龙吐珠蓄水,救了这么多人,积下如此大的功德,想必到如今也不会再节外生枝,又将龙珠收回去,现下,吴州已经不能再没有那颗龙珠了。” 白蟾宫垂下眼眸,看不清眼底的颜色,他缓缓点头:“说得也是。”之后,便是一片沉默,老蜉蝣看了看白蟾宫脸上始终淡淡的表情,有些话到了喉间,终究没有说出来。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盏茶的功夫,雨势渐小,从瓢泼大雨,慢慢变成碎雨珠帘。 “雨停了。”白蟾宫抬头看了看天色,起身站起来,走到舱外,细小的雨珠落到他身上,只笼上了一层蒙蒙的白毛水雾。 福叔不由得也跟着站了起来。 白蟾宫站在船头,回身笑着问福叔:“福叔,你说若那真是一颗白龙珠,龙珠会在什么地方呢?” 福叔看着他,没来由的有些心神不定,他扯动嘴角,有些僵硬地回道:“既然是镇湖蓄水……那一定是在湖中的风水龙眼之上。” 白蟾宫轻声笑了起来,低沉平稳的声音带着一抹意味深长,他缓缓说:“是呢,天下人皆会以为,只要是龙珠,就一定会在风水龙眼之上,但……”他低头看向碎雨点点击打的湖面,“龙珠本身有毒,又怎可置于风水龙眼之上?一来坏了风水位,二来……这一湖活水,四流而去,还不知会毒死多少人。” “白官人……” 白蟾宫挥袖转身背对福叔,他抬头看着天空,丝丝细雨过后,慢慢显出一道绚丽的彩虹,微微虚薄,在乌云散去的天空下,显得极为美丽神秘。 “福叔,你在西湖这么多年,难道没发现,那道彩虹是活的吗?”白蟾宫指着天上的彩虹轻声问,朝着彩虹伸出一只手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天边的虹光,“虽然起初并非是活物,但因白龙珠的缘故,慢慢有了灵性,它养龙珠,却也因龙珠而生,湖光镜面,那风水龙眼上的,不过是这道虹投在龙眼上的虚影罢了。” 那横跨在天上的彩虹像是受到了白蟾宫的召唤,十分细小地震动了一下,瞬息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圆形事物落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到白蟾宫展开的手掌之中—— 那并非是一颗白色的小珠子,而是一方小小圆形的石晷,那根指天而上的铜制晷针上,从下而上蜿蜒趴伏着一条略微透明,闪烁着七彩光芒的虹色小虫。那小虫头顶似是有两只小角突出,似嘴的地方大大张开,微微吐吸着一颗红色的小珠子,正是白蟾宫口中的白龙珠! 福叔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一幕幕,诧异得张大了嘴巴:“白……白官人……”他惊奇原来真的有一颗白龙珠,却更恐慌,这白龙珠一取,湖中龙眼没了龙珠投下的虚影,那……是不是又将酿成一场巨大的天灾…… “这只小虫子,聚水光成型,日晷停住它的时间,凝固住了它的形态,因此,就算水雾散去,也可以经久不散,”白蟾宫捏住虹色小虫嘴中的赤珠,轻轻一扯,便将其从小虫嘴里取了出来,小虫失了圆形龙珠,慌乱地在晷针上游走攀爬,虽对着取走龙珠的白蟾宫龇牙咧嘴,却好似十分惧怕他,不敢有所举动。 白蟾宫转头看了眼早已无法言语的福叔,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想,这只小虫怎会甘心被我取走龙珠?”说罢回头,微微对着赤珠一吸,便将龙珠吸进了嘴里,晷针上的小虫见状,更是急得闷头乱撞。 “因为,我这副皮囊可是一头近蛟的大蛇。” 这种力量脆弱的小东西,自然十分惧怕他。 白蟾宫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那只上下乱窜的小虫,托着日晷的手忽而猛一用力,瞬息将石头磨成的日晷捏得粉碎,他提起不停挣扎的小虫,轻声对它说:“小东西,好自为之。”言罢,将其抛入了湖水之中。 天边乌云好似滚滚浓烟,迅速积起厚厚一层,刚平静不久的湖面上,生起一阵一阵刺骨又略带腥味的寒风,一下一下掠走刮过,湖面层层浪花骤起,摇荡着小船晃来晃去,福叔险些站立不住,只好扶着一旁的舱门,脸色苍白地对白蟾宫断断续续说:“白……白官人……你……你不能取走龙珠!吴州会有大祸,会有大灾祸的!” 白蟾宫看了看越来越黑的天空,就好似整个天塌了下来,黑云填满了整个天空,狂风四起,岸边的树木,湖中的荷花荷叶,全都被吹打得摇摆不定,狂舞乱扬。 “我借珠蓄水多年,吴州百姓应当谢我,如今取走龙珠,他们也怪不得我。”他平静地看着这一切,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狂扬。 “白官人!你既然借珠救了这么多吴州百姓,何必再取回龙珠?!这会造下多大的孽债,你还不起的,还不起的!” 回身看向身后满脸惊恐的福叔,白蟾宫对他俯了俯身,似是诚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多年来,多谢福叔对白某的照顾。”随之言语一毕,旋身化作一条巨大的白蛇,刹那飞走游走于天际之间。 漆黑浓密的乌云狂奔而来,视线渐渐模糊,那白蛇很快便在空中消失不见。 “白蟾宫——!” 老蜉蝣声嘶力竭大声喊道,喉间好似含着一丝血沫。 狂风骤雨再次降临,山间地动山摇,湖底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迅速龟裂崩塌,一场天灾正在降临吴州,比之之前更为凶神恶煞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7 ,惊天动地。 一阵飓风扫过湖面,瞬时刮起一股巨浪顶翻了湖中的小船,一眨眼,连人带船整个吞没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面的风水知识我瞎编的,不可当真 ☆、第六十回 这场雨下得了太久,从吴州过来,一路阴雨绵绵,就好似他牵着云雨,一直走到了江郦村。 白蟾宫抬头,那一双漆黑的眸眼,瞳孔深深浅浅,明明是极为蛊惑人心的一双眼,此刻,却蒙着一层阴云,看不出有任何的感情。 就好似,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山,却看不到山是何物。 屸黎山此时已是一座秃山,没有树木花草,水源河流,天亮起来时,不会有树荫,阴下去时,也不会显得更加黑暗。四处空荡荡的,除了满地的黄土,和干燥的石砾,还有天空一直淅淅沥沥落下的雨丝,空旷得听不到任何鸟兽的声音。 细雨落在身上,并没有什么感觉,白蟾宫提着香蜡纸钱,沿着人迹罕至的山路走上去,没有表情的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气,眉宇与睫毛上附着极为细小的白毛水珠。 阖桑曾说过,他像是清冷的月辉,本就身带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此刻看来,更像是浸在水中,一块快要融化的冰,好像随时都会烟消云散,化作一堆梦中的残烟。 这山成为死山已有好几个年头,久得人间生老病死大概已经经过好几个轮回,久得有时候白蟾宫回想起来,那个被唤作江月的名字都极为陌生。 他甚至偶尔会怀疑,那个“江月”是曾经的自己吗?还是,只不过是自己做了一场梦,镜花水月罢了…… “慕长宫,你果真会回来这里。” 白蟾宫停在原地,闻声抬头,看向那个站在一座巨大而又孤零零的荒坟旁边的青衣道人,十分细微地蹙了蹙眉。 “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的表情有些阴冷,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道人,周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青衣道人咧嘴笑了笑:“今日正是九月十一,是江郦村一干人的死忌,就算你自做了慕长宫之后,就不怎么来这里拜祭族人,但眼下你即将得偿所愿,功成身退,怕是会十分念旧,一定会故地重游。”说着,抬手甩开拂尘,伸手抚了抚那方石碑。 白蟾宫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拿开你的脏手!” 青衣道人鬓角散落的发丝突地被一阵风惊得歪斜掠起,他顿住手,斜目睨向几步之外的白蟾宫:“杀气外露,却又带着一股沉淀厚重的湖水湿气,”他回身直直盯着白蟾宫,睁大眼眸,不知是有些意外,还是开心得略有些失态,迫不及待地问,“你取回了白龙珠?” 见白蟾宫冷着脸色不答,道人突然哈哈笑了起来,以拂尘指着白蟾宫:“你果然将白龙珠藏在吴州西湖!”他语气渐露痴狂,大笑中又带着一抹疯癫的语无伦次,似是想不通什么,又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贫道明明找了那么久,西湖里根本就没有龙珠,连龙眼上也是空的,龙珠怎么会在西湖里?不可能在西湖里……为什么你可以找到?为什么……”他抬头猛地瞪向白蟾宫,“慕长宫,你到底将龙珠藏在了哪里?!” 白蟾宫冷冷一笑:“我为何要告诉你?”他颇为轻蔑地收回目光,抬脚缓缓朝大墓走去,“就算告诉你,你又取得到么?” 道人似是被说到痛处,脸色骤变,阴气森森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白蟾宫:“取不到又如何,只要现在取到就行了!”言罢,手摇拂尘,没有任何预兆地猛然扫向白蟾宫。 白蟾宫连眼都未抬一下,也看不清是哪一只手推了拂尘一把,只知道,当道人的拂尘被一股力道推了回来时,那好似上一刻才刚刚松手的一篮子蜡烛纸钱,还未掉在地上,只在空中悬了一下,就又被提回了白蟾宫手中。 “我不想在这里与你争斗,殷孽,你走吧。”白蟾宫说。 殷孽脸色顿时更为难看,一双极为偏执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蟾宫,片刻,却又好似气极,压着声音笑了起来:“慕长宫,你好,你好啊!贫道确实不及你,若有你一半的根骨悟性,怕是早就飞升成仙,今日又何必和你争那劳什子的白龙珠?可你徒具慧根,总是放不下,求不得,一心念着过往曾经,如何做得了神仙?”他慢慢沉了沉气,收回拂尘,道:“贫道与你有那般大的血海深仇,若始终纠缠过去,怕是与你斗个海枯石烂也都还不够!” 闻言,白蟾宫略略抬眼看向殷孽:“谁跟你说我想做神仙?”他垂下眼,突地低喝一声,“让开!”挨着石碑的殷孽,竟好似被白蟾宫眼中荡出的一道巨力抛出,隔空扯离墓碑,朝后丢去,殷孽落地朝后退了几步,右脚踩地使力稳住重心,才停了下来。 “我不想看到你,特别是今日。” 殷孽原本就有些青白的脸色,更加青了青,他的额上根根筋络突起,咬牙对白蟾宫厉声说:“既然你不想成仙,何必和贫道过不去!我只要白龙珠,其他什么都可以不再理会!” 白蟾宫俯身将篮子放在地上,单膝跪在墓前,巨大的墓碑上,曾经上了朱砂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只剩下积了厚厚灰尘的凹痕,隐约能辨别出来,写着“江氏亡墓”四个大字,未署名,也不曾有人留名。 “如果我的族人还活着,也许我会将白龙珠给你。”他慢慢取出香烛,放在墓前,随后将篮中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 殷孽嘴角抽了抽,指着背对自己的白蟾宫说:“你江氏一族,害我殷孽子孙,剥皮食肉,染上蛇瘟,是上天所降的报应!” “报应?”白蟾宫低吟,身形顿住,很轻地垂目斜向殷孽所在的方向,“若非你带着你那窝蛇子蛇孙据于屸黎山,贪食山中灵气,山不会枯竭,结果导致大地龟裂,颗粒无收,我江郦村几百口人又怎会没有储粮熬过严冬?”他停住手动的动作,转身看向身后的殷孽,“吃了你的蛇子蛇孙,也是因为你们的贪。” 当年,江郦村原是江氏一族聚集在屸黎山下的小村庄,因地处偏僻,山中灵气汇聚不散,山美物博,堪称一处世外桃源。 白蟾宫根骨奇佳,也正是因为世代长居屸黎山下,以致天生比世俗里的平常人多了一分干净通透。 殷孽原先便是一条近蛟的大白蛇,千百年来醉心修仙,虽早已炼出元丹,却始终无法突破自身的一个瓶颈,四处求道无路,修为停滞不前,一直不能脱胎换骨,成不了仙神。 偶然间,他看到了屸黎山,感受到山间天然的纯厚灵气,以为寻到一处绝佳宝山,便领着一群随他修仙的小蛇盘踞在了屸黎山中。 蛇性贪婪,夜夜对月吐珠,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8 吸食山中灵气,修炼内丹。结果没过几年,屸黎山的灵气就被那一群大大小小的蛇妖吸了个干净。 当年天干大旱,环绕着屸黎山的湖水渐渐干涸,连井水也不再出水,树木花草渐渐枯萎,寒冬一来,连树皮都没得吃。 也许正是殷孽口中的“报应”,挖雪充饥的江氏一族,正巧挖到了殷孽那群,正处冬眠的蛇子蛇孙的巢穴。 对那时早已饿得只剩半条命的江氏一族来说,那窝蛇就是活下去的希望。 就这样,江氏一族分食蛇肉,本以为能够活下来熬过严冬,结果,短短几天内就全都得了怪病,几百口人,瞬间病死了大半。 后来菜知道是蛇瘟,可惜那时已经太晚了…… 也就是那时候,在还是孩童的江月随着父母病死后,奄奄一息时,他遇到了“十世好人”荣兆,还有白龙女。 荣兆与白龙女救了他的性命,遗憾的,却没能救活他的妹妹,江敏。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元旦零点更新,跟大家一起跨年! 改了一下错字 ☆、第六十一回 供奉好祭品,点燃香蜡,慢慢烧起一叠叠黄纸。 白蟾宫记得,在他还是江月时,他确实有一个小自己两岁的亲妹,叫做江敏。 不过,在当年爆发的那场蛇瘟里,江敏太小,太过羸弱,即使荣兆想要救回她,结果还没有开始尝试,她就已经病死夭折了。 后来,当白蟾宫慢慢好起来,几乎已经是一年之后的事情。 眼前这座大墓下埋着江郦村所有人,最后死去的江敏,并没有葬在里面,而是葬在其他地方,江敏的祭日也非今日,却也离得今天不远。 “哈哈哈!”殷孽大笑起来。 白蟾宫说他贪?或许他确实是贪,对于求仙若渴的他而言,任何能够助他修仙一臂之力的,都极其具有价值。 就像当初这座灵力充沛的山,就像那颗蕴含着世世代代白龙龙气的白龙珠…… 自青兆当年灭了白龙一族,那颗白龙珠就成了无主之物,上界也并没有对这个龙族的圣物有多上心,在他们眼里,龙珠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一颗普普通通的内丹。 所以,殷孽可以毫无顾虑的摄取龙珠,助自己修行,他并没有错,一点错也没有。 只可惜,始终天不遂人愿,眼前的白蟾宫无论何时都横插一脚,好像和自己有天生的仇怨,无论是在他是江月的时候,还是慕长宫,或者白蟾宫的时候,他们两个人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纠缠。 殷孽心底百转千回,他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事,鲜少记忆修仙之外的事,却能够轻而易举记起,他和慕长宫纠缠至今的一切。 殷孽并不喜欢他,但无可否认,在慧根与根骨之上,却是很欣赏他的。 江月变作慕长宫,源于一场蛇瘟,令他遇到十世好人和白龙女,之后更是由十世好人引荐,拜在了蜀山长生真人门下。 如果当时的慕长宫有自己对成仙成神一分的渴望,也许就不会像是入了魔障,那般深深爱慕着,那个和十世好人搞在一起的龙族蛊女白龙女。 那个女人其实很聪明,但却很碍眼,虽然有着看破世事的眼睛,却无法安于现状,以至于跟着老实的十世好人至死都纠缠不清,最后也弄得慕长宫生不如死。 那时殷孽看着慕长宫,真是打从心底鄙视和厌恶他。 那么好的慧根,白白浪费,是多么的暴遣天物,多么的令人……嫉妒。 他甚至愤怒,本还想在慕长宫被逐出师门,收他为徒,可殷孽却发现,这个最有可能修成正果的人,已经无法再修成仙神了。 他不懂,明明极具慧根,却不想成仙,而他极想成仙,却始终有缘无分。 老天爷真不公平,真是不公平啊…… 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殷孽重重往前踩了一步,地面细微地震动了一下:“慕长宫,昨日之日不可留,那些往日恩怨贫道早已不放在心上,贪又如何,不贪又如何,若龙珠真能助我修行,别说我的蛇子蛇孙,就算你当初夺我躯壳之仇,我也一概不会放在心上。” 他继续朝着墓前的白蟾宫一步一步走去:“只要你将龙珠给我,只要我能修成仙神……贫道不会再和你有一分一毫的纠葛……”每一步,就好似带着泰山压顶之力,震得整个屸黎山摇晃不止,地下深处传来细微的龟裂声。很快,在殷孽的步伐下,山上因震动滚下大大小小的碎石,四面八方都传出土石咔吧碎裂的声音,如同下一刻,整座死山就会全然崩塌。 白蟾宫轻微地皱了皱眉头,有一颗碎石滚落下来,掉入了面前的火堆里,激起一片火星。 往火中投入纸钱的动作顿了一顿,白蟾宫没有回头,语气森然地吐出了两个字:“找死!” 语毕,朝着身后一个弹指,手中燃烧一半的纸钱,带着晃目的火光,如同一支飞箭,瞬息打在了殷孽的腿上,猛然贯穿了他的腿部。 殷孽惊呼一声,却并未被击溃,反倒是被激起战意,他原本就十分心高气傲,哪容得被白蟾宫如此折辱,当下便决定撕破脸,硬抢白龙珠。 “把龙珠给我!”他声嘶力竭高喊道。 只是眨眼的一瞬间,身影已经如同一道光影闪现在白蟾宫背后,他以拂尘为器,招招绞向白蟾宫的后颈,想要就此绞断他的脖子,然后再慢慢从他身上搜寻心心念念的白龙珠。 但是,白蟾宫连头都未回,捏着黄纸的手动也未曾动一下,只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快得犹如闪电,向后次次抓住殷孽的拂尘,将其好似秽物一般甩向身后,似乎极不想殷孽靠近大墓。 殷孽受挫,心间大骇,不甘心的情绪却愈发强烈,他完全没有想到,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他居然都无法伤到白蟾宫分毫—— 这已经比重遇白蟾宫,在青牛洞那次与他交手,强了不止百倍! 短短数日,白蟾宫如何会变得这么强大?! 殷孽想不通,难道是因为白龙珠的缘故,只是因为他取回了白龙珠?! 心中一时间思绪万分,一方面他隐约升起一点信心,不禁想,如果他得到白龙珠,是不是就可以突破瓶颈,以偿多年的宿愿,飞升成仙? 一方面,却又更加嫉恨白蟾宫,不明吧他这个不想成仙的人,为何总是平白无故占了这么多好处,手中的攻势就更加毫不留情。 由此,不止以拂尘作剑刺向不动如山的白蟾宫,甚至另一手也掐起指诀,想要破了白蟾宫的身法。 让人气急败坏的是,不论他从哪个方向攻去,即使以拂尘千丈白须,从四面八方强行袭向白蟾宫,白蟾宫也依旧如同顽石生在了墓前一般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79 ,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动也不动,仿佛他的背上长了千手千眼,将铺天盖地的拂尘全然抓住,猛一用力,就将拂尘生生从中扯断。 而令殷孽更觉屈辱的是,白蟾宫那只往墓前火中投放黄纸的手,从一开始就没有停下过。甚至白蟾宫的目光,也始终定在熊熊燃烧的火光上,从未移开看向身后的自己一眼。 殷孽怒火中烧,五内生烟。 这种被人无视,和小觑的感受,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耻辱,就算他潜意识确实欣赏着白蟾宫,此刻也只想将白蟾宫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慕长宫,不管龙珠在不在你身上,今日我非要取你性命不可!”他咬牙切齿地沉声道,掐起指诀从下盘攻去,只要能逼得白蟾宫从墓前站起,便觉得自己并不输于白蟾宫。 白蟾宫恍若不闻,一手继续朝火中投着黄纸,淡淡注视着火光,一手抬起与身后的道人过招,殷孽掐起指诀,他便同样掐起指诀,破他戾气。 招招闪过,看似极慢,好似重合着无数虚影,其实片须间,早已破了不止百余招。 殷孽怒不可遏,见破不了白蟾宫的身法,便想后退以咒法炸了这方大墓。 白蟾宫似是早已看透他的心思,便旋袖带着殷孽的拂尘一晃,卷住法光,顺势扔到了别处去,炸得地面四分五裂。 随后,在殷孽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从袖中猛然窜出一掌,殷孽想要回手挡住时,却依然被那股势不可挡的掌风击中胸口,朝后飞了出去。 再看白蟾宫,除了那只御敌的手,始终单膝跪在墓前,连半寸都未有移动。 殷孽在空中使力稳住身形,旋身转了一个圈儿,缓缓落回地面,他一把捂住胸口,一股腥甜直窜喉头。 此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他不如白蟾宫。 然而,当殷孽怨恨地看着白蟾宫没过半晌,又放声莫名其妙地大笑了起来:“慕长宫!贫道技短,不如你,但可以毁了这座山,替贫道的蛇子蛇孙报仇雪恨!”言罢,耍弄手中拂尘旋天而上,以拂尘隔空抽打山体,山石炸裂,大大小小的黄色岩石从山顶滚落下来,地面很快也裂开数道巨缝,比之之前更加严重。 这座灵力枯竭,死去多年的山,本就十分脆弱,外貌秃成黄山,内里只是一个空壳,就好似鸡蛋,稍加外力,就能粉身碎骨。 “只要你将白龙珠给我,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这时,殷孽还不忘提醒着白蟾宫,他此次前来的目的。 山摇地动,一片混乱中,白蟾宫终于站起身来,他回身满脸阴寒地盯着半空中作怪的青衣道人,低沉的声音寒意刺骨:“给我滚!”五指一抓,手中光芒一闪,白鳞剑现于掌中。 他飞身朝着殷孽而去,衣袂飞扬,猎猎作响。 剑花四起间,道道寒光之中,瞬间削尽了殷孽手中拂尘的白须,然后,在殷孽诧异与略带惊恐的表情中,一脚将他踢翻在了地上。 白蟾宫落地,狠狠踩在殷孽的头上,剑花一挽,剑尖直指殷孽羞愤不甘的脸颊:“你信不信我让你永远都修不成仙?” 殷孽身受重伤,正想说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声音横插|进来。 “真是好大的仗势。” 不算熟悉的声音,却有着令人过耳不忘的风流与潇洒。 原本浑身杀气激扬的白蟾宫,身形顿了一下,缓缓转头,循着声音望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2015年,新的一年大家安好,幸福。 ☆、第六十二回 衣着雍容华贵,长相俊美的神族公子,身边跟着一个如同尾巴的小山神,还有一股傻气的书呆子。 是阖桑与木鱼,还有褚宁生没错。 “真的是白兄!”褚宁生看到白蟾宫,兴奋地扯了扯阖桑的袖子。 木鱼翻着白眼剜了他一记眼刀子,肩膀一顶,又将他顶回了后面去。 除了三人,还有一个不算眼生的人,白蟾宫看到他时,稍稍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梢。 人面桃花? 他来这里做什么,怎么还跟阖桑几人在一起? “这山不会塌了吧?”人面桃花跟在三人最后,方才山摇地动,他还以为地震了,有些地方裂开的缝隙,已经无法下脚,上山的那条路也在一瞬间陷成了一条巨大的地堑,连回头路都没了。 正狐疑这座已死之山出了什么事,前面三人突然停了下来,似乎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没等他上前看个明白,就听到阖桑说了句令他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好奇地挤到前面,见一个白衣人正将一个青衣道人踩在脚下,白衣人似是听到了阖桑的声音,缓缓转头看向他们,人面桃花瞬间心头一震,脱口而出:“白公子?” 那张美得似雾似幻,极具蛊惑力的脸,确实是白蟾宫没错,只是眼前的白蟾宫却给他的感觉稍稍有些不同。 在第一眼被白蟾宫的相貌所震之后,他看到,白蟾宫周身气流纵横,杀伐之气伴着蠢蠢欲动的法云,在锋利的剑刃上,如同翻滚着的滔天巨浪,一阵一阵推出极具压迫与破坏力的霸道之气,摧枯拉朽似的,像是要毁了眼前所有的一切。 那一头墨黑的发丝与素白的衣袂,被周身气流鼓动得宛如狂风作舞,飞扬激洒,晃眼一看,又好似雪鸮展翅,那冰冷得没有人气的目光,寒意透骨,卷着看不见的风雪,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危险,却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人面桃花稍微迟疑了一下,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朝思暮想的人,此刻也似乎只可远观,可他还是忍不住,抽出贴身而放的画卷,奔到了白蟾宫身前。 “白公子,”他略有些尴尬地冲白蟾宫笑了笑,那笑里其实更多的是羞涩,“在下上次糊涂,还没为自己的莽撞向你道歉。我不清楚公子下榻何处,所以一直没找着机会再见公子一面。这下好了,总算找到公子了,上次,实是对不住,对公子说了那些混话,”顿了一下,试探着问,“白兄不计较可好?” 白蟾宫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话,墨玉般的眼珠好似浸在一池缭绕着水雾的寒潭里,令如此近距离直视他的人面桃花,忍不住在心底打了一个透彻心扉的寒战,一瞬间差点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白蟾宫浑身虽是杀气不散,但对着人面桃花却并没有其他动作,似是想看看这个强盗头子到底想做什么。 片刻,人面桃花深呼吸了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画卷,欲言又止地看了白蟾宫好几眼,迟疑了小片刻,终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在白蟾宫面前展开了画卷:“我有一事还想问问白兄。” 白蟾宫垂下眼眸,目光落到缓缓展现的画卷上,冷淡的眸光在接触到画卷上所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0 画事物时,微微颤了颤,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画上的人,居然是他所披的脸皮。 “我想请问,你有与你长得一样的姐妹吗?” 白蟾宫抬头看向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人面桃花却死活不肯说,一个劲儿的问白蟾宫到底有没有和他长相相似的亲戚血亲,当然还有必须是女眷。 白蟾宫何其通透之心,立刻便明白了人面桃花所打的主意,也跟阖桑初闻时有些不解,便问人面桃花:“为何一定要是女的,你不是喜欢的这张脸么?又何必大费周折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了不远处,除了方才的那一句话就突然沉默的阖桑。 阖桑似是也看到了他,但两人的目光只是极短暂地交错了一下,很快就分开了。 人面桃花挺胸抬头,一脸凛然地回答白蟾宫:“说句实话,我人面桃花过了大半辈子,第一次心动就是对着白兄你,哎……只可惜……你是个男人,若是女人……”他说着,忍不住浮想联翩,连忙晃了晃脑袋继续说,“你是男人,我再喜欢你的脸也不能折了你身为男人的尊严,也不能像对女人一样对你,即使做不成夫妻,做兄弟又何妨?喜欢也可以是一种欣赏,那啥,不是有个什么君子之交么?我虽然是个土匪头子,做不了那个劳什子的君子,不过我人面桃花也不会做出折辱他人的事来,这将人当做畜生有什么分别?还不如一刀下去,手起刀落来得干净痛快!”他有些激昂地做了一个挥刀的手势,神色微变,叹息一声,又有些凄凉地说,“只是……我有点儿不甘心,还是想娶个有八分相似的女子,所以……”他看着白蟾宫,“我这回来找白兄,一是想结识兄弟,二是想兄弟成全我这个心愿。” 白蟾宫大笑起来,他收剑,指着地上的殷孽对人面桃花说:“你想知道这副皮囊可否有血亲,那就问他吧!” 人面桃花不解:“他是谁?我问他做什么?” 白蟾宫抬眼看向对面的阖桑:“你虽坦率,却和五公子一样,对这副皮囊抱着非分之想。他是像你说的当做女人一样折辱,畜生都不如。而你,却是有色心没色胆,想要又不敢要。或许你觉得你这样对我来说便是一份尊重,可你又何必要找一个与这脸一模一样的女子?”他转头看向瞬间变了脸色,神色有些慌张的人面桃花,“你比五公子,更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回 “白蟾宫你!”木鱼听到白蟾宫辱骂阖桑,顿时沉不住气,当下便想上前,却被阖桑抬手拦住了。 “听他说完。”他听到阖桑语气平静地说。 紧咬嘴唇,木鱼目光阴沉,略带着一抹不正常的癫狂,定定看了白蟾宫许久,才回应阖桑,收脚退了回来。 “人面桃花,其实你没有错,你的想法也没有错,这万丈红尘,多少人如你一样,也有不少人似五公子那样。你和他虽然可恶,我却不能怪你,因为所有人不都是这样吗?”白蟾宫继续说,他的语气很淡然,不像是感叹,似是在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两个男人在一起,如此惊世骇俗,一宵春梦尚可,可若是一生一世,又有多少人耐得住性子,又有多少人付得出真情。情爱自古不易,真心无价难求,就连普普通通的男女,都有多少为其肝肠寸断,如此逆天违地的,又有几个人真的能走下去?” 人面桃花喉头干渴,张了张嘴,音色嘶哑,像是大漠干燥的黄沙磨砺着喉骨,极想喝一大碗酒润喉。 他心底似是有巨浪翻起,起伏不平,明明想说什么,却总是吞咽了口水半晌,也说不出来,直到他看到白蟾宫脸上似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凭着一时冲动,莫名挤出一句话:“情不由衷……真心所属,怎会……轻易一扫而空?” 白蟾宫有些意外:“原来你并非没有文采,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之前怀疑过人面桃花来历非凡,方才看到他和阖桑一起,更是疑惑丛生,也瞬间猜测过,却因毫无头绪,没有猜出个结果来。 此时见人面桃花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似乎沉不住气,要露出马脚了。 只见人面桃花捏了捏拳头,收回抓着画卷僵在白蟾宫面前的手,垂下头,慢慢将其谨慎小心地卷好,略有些深沉地述说道:“我师承仙界一个闲散仙翁,他教了我不少东西,是个很有作为的人,虽然上界对他褒贬不一,但他曾凭借一己之力,洗刷他一族罪污,恢复了族名的仙籍,我很敬重他。” 白蟾宫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是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 “师尊也曾跟我说,世上唯情字不可沾,喜也因其,乐也因其,哀也因其,苦也因其,悲也因其,若还自在,须做个化外之民,什么俗世都牵扯不上,”他稍稍顿了顿,抬头看向正盯着自己的男人,那如雾如幻的脸,与冷冷淡淡的眼神,老实说,无论何时看来,都令人面桃花心跳加速,不能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不信,于是死活不肯再同他修仙,只修了半个长生之躯和半斤八两的仙术道法,就下山做了强盗,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好不快哉!” 他说到这里,很淡地咧了咧嘴角,笑容清清淡淡,泛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人间冷暖,世风日下,却也见识了个遍,但家好月圆,天伦之乐,我人面桃花至今也羡慕不已。我那寨子里的怂货,哪个不是三天两头和自家媳妇儿小吵大闹?可夫妻缘分,难修亦难断,再艰难的日子也过下去了,不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有对方吗?” 褚宁生刚听到满口粗言秽语的人面桃花,突然变得有点文采的时候,还有些震惊,又听他说起自己的来历,更是在心底感叹不已,情不自禁地小声叹道,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为此,被耳尖的木鱼听到,没少挖苦他,说他酸腐没见过世面。 可还没听人面桃花正正经经说上几句,褚宁生听他话里的意思,怎么听怎么觉得人面桃花好像用错了例子? 他原是想说情不由衷,难断其根,男女又有何分别。结果从人面桃花嘴里出来,就变成了普通的夫妻经,这不是送上脸去给白蟾宫打么? 褚宁生摇了摇头,看着纹了半面桃花的强盗头子,方才的感慨顿时抛到九霄云外。 也难怪强盗头子至今次次相亲未果了,实是说话词不达意,字句可诛,令人想入非非。 果然,白蟾宫一听他这话,立刻笑了起来,原本踩着地上青衣道人的脚,收了回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俯身将嘴角挂着血丝的道人抓了起来,目光阴冷地看着一脸铁青的道人,对人面桃花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1 说,“那我就替你问问,这张脸可有相似的女子……”似是懒得再费唇舌,鸡同鸭讲,干脆遂了他的心愿。 人面桃花始终不明白白蟾宫是何意,便再次问白蟾宫:“他是谁?” 白蟾宫笑了笑,抬眸,隔着略远的距离,看向始终没有动静的阖桑,两人目光相接,开口说:“当年十世好人荣兆,因为蛊女一事得罪了龙族,又撒谎说白龙蛊女怀了他的骨肉,后更是带着白龙女私奔,等人找到他们时,白龙女已经临盆诞下一子,身体十分虚弱。” 自达多塔下,阖桑是第二次听白蟾宫亲口说起来历,而且是他最为关心的一部分。 ”荣兆为保他们母子,孤身引开前来追捕他们的人,结果被抓住带回上界,神帝降他五大罪状,除他神格,剥其神骨,于诛神台上受千刀万剐之刑,打入轮回。他们两人皆是我的恩人,我找到白龙女时,她正想独闯上界救回荣兆,可又放心不下孩儿,所以将孩子托付给了我,她知自己恐怕有去无回,就将长在喉间的香蛊毒囊和白龙珠一并呕出,交给了我,结果果真有去无回,再也没能回来……”白蟾宫轻轻歇了歇,他垂下眼眸,眼神略微空洞地看着地上黄色的沙土,“我背着她四处求药,想要救活她,可惜天命难违,生死有命,即使求得昆仑仙丹,她还是没能活过来……” 阖桑听到这里,身形顿了一下,但因为极为细微,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就连离得他最近的木鱼和褚宁生都毫无察觉,只是木鱼转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我这身皮……”白蟾宫有些失神,眉间微微皱了起来,他摸了摸脸颊,收紧抓着道人衣襟的手,转头盯着道人,“这个青衣道人本身是一只修炼千万年的白蛇妖,他名唤殷孽,与我有些渊源,和普通有些气候的千年妖怪比不得,几乎已修得半神半仙,只是始终蜕不了妖胎。就是因为这个人,听说龙珠为龙气汇聚之精,便来抢夺,结果阴差阳错与我斗了个两败俱伤,我被他的法力烧得几乎魂飞魄散,但他心计不如我,千钧一发时被我占了躯壳。我本想趁机打散他的元神,但那时有些魂不附体,不能与他的躯壳很好融合,只得放过了他。后来,我在吴州重遇他,发现他不知怎么以青牛成形,还成了一个道人。后来想想,他毕竟是千万年的道行,我若非心计占了上风,又怎能治得了他,即使没了躯壳,他的元神又怎会轻易溃散。不过他换了一身壳,倒是法力锐减,连我都有些不如了,也难怪这么着急修成正果。” “慕长宫……你会后悔的!”殷孽咬牙切齿地说,平日百般好洁,此刻却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白蟾宫闻言,冷笑了笑:“你凭什么威胁我?殷孽,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殷孽却好似气极,放声大笑了起来:“今日你若杀了我,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他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或许,你不知道更好。” 白蟾宫神色微变,觉得殷孽此言有诈:“你别想耍花招,我不会相信你的话!” 殷孽却突然唤了他的本名:“江月,你做了此生最大的错事,任何都难以弥补。当你知道你当初做了什么,你一定会彻底崩溃。” 作者有话要说:  固定更新时间是早上9点11分,其他时间更新的时候大概是想起来了,来改改错字,不是真的更新。 元旦那天设置错时间,就干脆放到我上班的时候更新了……还是老规矩周末不更新。 还有个大概十几二十章就完结。 我想问下,你们希望白蟾宫和阖桑在一起么? ☆、第六十四回 殷孽莫名其妙说的“真相”,白蟾宫并不知道所指何事,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会崩溃?”白蟾宫默了一下,抬剑架在殷孽的脖子上,“等我一剑杀了你,就什么也都干干净净了。” “白兄!”呆傻了半晌的人面桃花,突然回过神来,他抓住白蟾宫的手,问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这……这个人……你的脸……” 白蟾宫没有回头看他,勾起嘴角问:“怎么?知道这副皮囊不是我自己的,有些别扭?”他缓缓转头,一双迷蒙着月辉烟云的眼眸,直直盯着人面桃花,“可你喜欢的不就是这副皮相么?里面是谁有什么关系。不然,你又何必千辛万苦来问我可有亲戚姐妹。” “我……”人面桃花哑然,他听白蟾宫如此说,明明觉得他说得分毫不差,正是自己心中所想,可偏偏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心底极为不舒服,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 白蟾宫看他一脸窘色,郁气纠结,佯作恍然大悟地轻啊了一声:“对了,忘了替你问个结果,差点就杀了他,”说着,有些为难地转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殷孽,“不过我想,应该没有了吧?那时,应该都被吃尽了,就算曾经有,也早就死绝了。可惜,真是可惜……” 人面桃花脸色微变,抓着白蟾宫手臂的手松了一下:“什么吃尽了?你们在说什么?” 白蟾宫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双眼一瞬不瞬地看着脖子被勒紧,有些呼吸不畅的殷孽:“不如你再好好想想,圆他一个心愿?” 殷孽几次试图挣开,奈何白蟾宫抓得太紧,他如何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今日是江郦村一干人的祭日,白蟾宫勃然大怒,对他是真的起了杀心的。 不过,他并不害怕,因为他有一个护身符。 一个可以要了白蟾宫命的护身符。 “你真的不想知道真相?” 白蟾宫皱眉,却又很快舒展:“任何事的真相我都不想知道。” “你一定会后悔。” “我已经说过了,不管任何事,我都绝对不会后悔。” 殷孽沉声笑了起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表情微微皱了一下:“既然你不后悔,那又有何惧怕知道真相?”他问,“敢不敢随我去见一个人?” 白蟾宫看了他许久,目光尖锐如针,想要看出他一丝破绽。但殷孽神情并没有异常,回视着他的目光,也因为天生的高傲,始终没有露出丝毫怯意。 白蟾宫想,殷孽可能是骗他的。但又觉得殷孽一向心高气傲,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恐怕也不会撒谎来诈自己,就算不会全然是真,其中也可能只掺了三四分的假。 一番权衡下来,白蟾宫收回殷孽脖子上的剑:“好,我就成全你,先留下你的小命。” 他将殷孽从地上抓了起来,旁若无人地正想离开,突然,许久不曾开口的阖桑说话了。 “蟾宫,何必走得这么快。” 白蟾宫顿在原地,他缓缓回身看向阖桑:“五公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2 子有何见教?”想起他,似乎有些感叹,“钱老板当日并未说清具体的日子,说来我们多少应该擦肩而过,结果还是遇上了,真是一段斩不断的孽缘。” 阖桑没有接他的话,心想着果然钱孝儿那个奸商,又没对他说实话。 他抬脚朝白蟾宫走去,开门见山道:“我说过,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来历。” 木鱼跟在阖桑身后,褚宁生也胆怯地走了上来,时日至今,他多少已经有些怕这个长相梦幻的男人了。 这时,白蟾宫的目光正巧落到了褚宁生身上,便问:“褚兄,怎么你没留在伽蓝寺陪着苏姑娘?” 褚宁生吓了一跳,没想到白蟾宫还会同自己说话,心底升起一股惧意,结结巴巴回道:“小慈……想让我来问白兄,她到底是谁,那个孩子又是谁?” 白蟾宫点点头,似是彻底无视了阖桑,他说:“你让苏姑娘放心,那个孩子并非是她的,只是求那罗什的罢了。” 褚宁生疑惑。 木鱼终于忍不住,骂道:“你放屁!上次还说求那罗什没破色戒,这回怎么又改口了?!” 白蟾宫斜眼看向木鱼:“我只说他和顾临娘相敬如宾,有说他没有和别人破了色戒?” “你!”木鱼大怒,转头对阖桑道,“主子,你别听他胡扯,满口谎话,自己说的话都不承认,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阖桑却笑了笑:“假里求真,有意思。” 木鱼嘴角抽了抽,憋了一口气,看着阖桑盯着白蟾宫那样子,干脆闭口不说话了。 “问完了?那我走了。”再过一两日,青兆应该就能彻底重生,那时,他就能如同殷孽说的,功成身退了。 “白蟾宫,你站住。”阖桑再次叫住白蟾宫,他不喜欢白蟾宫无视他的感觉,也不容许任何人无视他,但,也只有对白蟾宫,他才能耐得下性子。 谁叫他十分爱他那副皮相呢? 白蟾宫倒不像阖桑这样,他是极不想见到阖桑的,这个神族公子几番纠缠他,他的耐心已经快要被磨光了。开始同他玩耍,也不过就是走个过场,免得不小心得罪了上界的人,坏了他的大事。 如今事已成定局,他也再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五公子,白某还有些事没做完,就不同公子多言了,再会。”头也没回地说完这句话,白蟾宫扯着殷孽飞身而起,显然是不想再过多停留。 阖桑见白蟾宫走得匆忙,连墓前的元宝纸钱都没烧完就走了,看来他对自己有些忌讳,便追着白蟾宫的剪影,同样飞身而起,瞬时从后抓住了白蟾宫的手。 白蟾宫被拉得身形一顿,他回头看向阖桑,目光锐利:“五公子,你若还念着这副皮囊,待白某办完一事,定双手奉上。” “我不要这个!”阖桑突然厉声道,白蟾宫被他吼得一愣,“我要回上界了,你跟我走。” 白蟾宫神色骤然一变,他看着阖桑,眸子微微有些震动,他没想到阖桑居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即使那话里并没有其他意思,但他亲口对白蟾宫说出来,是不合适的。 无声地默了片刻,他低语:“恕不能从命。”执剑刺向阖桑的左眼,阖桑放手退去,白蟾宫趁机往前,几个身影闪现,几乎眨眼便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五回 山洞外的天色像是被翻倒进入水中的墨,浓墨重染,一片青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月黑风高,没有明月高悬,是人间阳气最为薄弱的时候,不仅心怀鬼胎的凡人惯于此时出没,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连一些畜生野兽,也最喜欢在这种时候作怪。 山洞里火光闪动,熊熊烈焰张牙舞爪地燃烧着,火堆里的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橘红摇曳的火光投在石壁上,隐隐约约映出两个人的身影,他们靠在石壁下,安静地坐在火堆前,偶尔有一个人抬手拨了拨火堆,将没有燃尽的树枝挑进火里。 殷孽挺直腰背,安静地盘坐在铺了干草的地上,均匀吐纳,汇聚体内的气,运行了几个小周天后,缓缓睁开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了洞中的另一个人。 “白蟾宫,你是如何运用白龙珠的?”他知道龙珠此物是有毒的元丹,汇聚着历代龙魂的精髓之气,也正因为那层毒衣,没有人敢轻易对它抱有非分之想。 他曾收集资料,仔细研究过白龙珠和护珠蛊女,虽知晓蛊女可以抑制龙珠上的毒性,但却不知道蛊女是为何可以不受龙珠毒性的影响。 殷孽曾经猜测,蛊女的血或者皮肉是一种灵药,与龙珠的毒性相制。又或者,蛊女本身天生具有容纳龙珠的力量,毒性对她们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 只是,他曾得到过一些白龙女的血和肉,非常仔细地查找过,与其他的龙族相比,令人失望的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此,当怀疑眼前的白蟾宫已经取回白龙珠,并据为己用,却又奇迹的没有产生排斥,且运用自如时,殷孽十分好奇,白蟾宫是如何没有中毒而亡的。 如果他知道方法,待他日取得白龙珠,就不必大费周折寻找使用龙珠的方法了。 “你就这么想成仙神,成了仙神到底有什么好?”白蟾宫似是随口问了一句,盯着火光的目光并没有移开,“家师七渡神劫,都不愿意蜕脱皮骨,受其神骨神格,你为了一个小小仙名,觊觎他人之物,连最起码的羞耻心都没有,那还修什么仙,论何种道?”他刚说完,想起什么,又自嘲似地哼笑了一声,“也是,你早在多年前,就不顾万物生灵,强取豪夺,吸尽了一座大山的灵气,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小的无主之物……” 殷孽听他提起长生真人,心底有些不舒坦:“蜀山那小孩儿不是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怎么你还唤他师尊?那种迂腐的人,你跟着他,也难免不学得一身怪癖。” 当年他第一次见长生真人时,长生真人还是个跟在前任掌门身后的奶娃娃,相较于前任掌门的做事果断和除魔卫道的正义凛然,这个长生真人,虽天赋异禀,但太过偏执孤傲,三界六道都不怎么放在眼上,竟是连神界的人也都瞧不上了。 这种人,比之白蟾宫更加可恶,也难怪是白蟾宫的师尊,凡间常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正是这个意思么? “虽然师尊已将我逐出师门,但白蟾宫一生只有他一个师父。”每次提起此事,白蟾宫都极为可惜,甚至有些心痛。 在他还是江月,连小命都差点保不住的时候,如果不是师尊收他为徒,他恐怕早就魂归西天,轮回转世了。 只是,他是先遇见白龙女的,身不由己,情不由衷。 殷孽并不想听白蟾宫怀念那个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3 幽居蜀山悬天仙宫的的道人,毕竟同样修道,两人的际遇却是云泥之别。想到他,再想到白蟾宫曾经拒绝转投于自己门下,到如今都对他念念不忘,殷孽就更是不想提起这个蜀山的大掌门人。 他理了理衣袍上细微的褶皱,下午白蟾宫带他来到此地时,曾途经一条小溪,他再也忍受不住自己浑身土石灰尘,跳进溪水里洗得干干净净,只是烘干的衣物某些地方被水洗过后有些不太工整。 他想起白天白蟾宫对黑帝五子那帮人说的话:“你为何要撒那么拙劣的谎?”那个谎话一下就被黑帝五子身边的小山神识破了,白蟾宫居然还硬是圆了它,“你们所说的孩子,明明就是顾临娘的骨肉,你为何说不是?而且,那个孩子并不是求那罗什的孩儿,而是流着当年那个书生的血。” 殷孽口中的书生,并非指褚宁生,而是当年对顾临娘痴心一片的穷书生。时间过了这么久,不仅是殷孽,连白蟾宫都快记不得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了。 只是隐约记得那个书生极为喜欢顾临娘,但是时运不太好,科举落第,用尽了盘缠,从帝都一路讨饭过来,因为顾临娘好心施舍的一碗饭,对顾临娘动了真情。 之后他想尽办法替顾临娘赎身,竟连书也不读了,跑到艳馆做了龟奴。 顾临娘是阴差阳错下,怀了书生的孩子的,但因她重回艳馆性情大变,得罪了不少达官贵人,在有人知道她怀有身孕,还偷偷将那个野种生了下来,便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言辞模糊地假装她的情郎,将她骗去活活打死了。 至于之后的身首异处,那般恶毒的埋骨手段,确实是白蟾宫所为,因为他要利用顾临娘来刺激求那罗什。反正顾临娘都已经死了,那尸身借他一用又有何妨? 回忆中的一幕幕,慢慢在脑海里闪现,一个画面闪过,白蟾宫忽而记起一事。 那个他不太喜欢的艳鬼倌兴哥,似乎也和当年的书生有染。 并且,倌兴哥自己的死,和书生的死,都和倌兴哥本人应该有着直接联系。 白蟾宫没兴趣管别人的闲事,因此这个想法只是在脑中闪了一闪,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回答殷孽:“我只是想,就算求那罗什死了,他的金身也被我用来重塑青兆,我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声名遗臭万年。” 殷孽心头一震:“你很恨他?” 白蟾宫移开盯着篝火的目光,抬头看向殷孽:“若说恨,我应该恨你更甚。” 江郦村百余条人命,白龙女的魂飞魄散,自己的生不如死,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 若说起恨,他最该恨的就是殷孽。 殷孽满不在乎地收回看着白蟾宫的目光,语气冷淡地说:“慕长宫,你扪心自问,那时若非你江郦村一干人死守一片枯土,食我千百子孙血肉,怎会染上蛇瘟,迎来一场灭顶之灾?就算白龙女之死有我推波助澜,可当年的形势,你很清楚,就算没有我,她和荣兆也绝对没有好下场。再者你自己,我说过收你为徒,但是你却拒绝贫道的好意,也怪不得贫道那么对你。而且贫道眼下这副样子,你早就应该满意解气了不是吗?”他顿了一下,倏尔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着白蟾宫,“贫道这副皮囊在你身上魅力剧增,连盛名风流的黑帝五子都没逃过你的手下,你不应该恨贫道,应该感谢我才是。” 白蟾宫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寒,篝火闪动的火光映照在他的瞳孔里,上上下下,忽明忽暗:“感谢你?呵,殷孽,我只问你,当年你鸠占鹊巢,也是对的了?” 殷孽一下甩起袖口捏住,四下检查还有没有没有抚平的地方,脸上没有丝毫愧意:“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凡人就是因为过于渺小,才会对得失如此看重。还是那句话,就算当年没有我,等再过个几十年,甚至百余年,那座山也终有灵气耗尽的一天,如果江郦村的人,那时还是不愿意离开,死守着所谓的老祖宗的土地,同样是死路一条。我的出现,只不过是将你们的选择提前了罢了,既然你们选了一条死路,就不应该怪我没有给你们生路。慕长宫,凡事不能只看表面,我相信这个你比我更清楚。当然,如果你非要认为这一切是我的错,贫道也无话可说。” 白蟾宫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你说得真轻巧,这么善于替自己开脱罪状,也难怪了活了这么久。” “我不过实话实说,你不愿意听我也没有办法。” 白蟾宫却收起情绪,不愿再同他多说,挥了挥手:“行了,休息吧,明日我们要回伽蓝寺。”在石壁下选了一个地方,靠在上面闭上了眼睛,半晌都没有动静,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殷孽沉默地看了他片刻,收回目光,也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回 苏小慈撑着褚宁生留下来的伞,站在伽蓝寺山门前,怀抱着一副婴儿的枯骨,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青石阶梯蜿蜒而下的山路。 她的尸骨,从她来到伽蓝寺,就一直不知埋于何处,她也无法离开伽蓝寺去寻找尸骨,如今能走到山门前,已是极限。 烈阳当空,即使躲在伞下,苏小慈也无可避免的受到白日里的阳气影响,身形微微有些透明,就好似一抹炉烟冉冉而升,聚而不散,幻化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形。 褚宁生答应过她,一定会向白蟾宫问明她和孩子尸骨的来历,眼下,他们已经去了几日了。 这期间,原本住在伽蓝寺的地精婆婆,回来了。她本是伽蓝寺里的一棵老树,后来据说是被青鱼……不对,是被青兆赶出伽蓝寺,钉在了乱坟岗里。虽然真相并非如此,不过如今青兆和白蟾宫一同失踪,地精婆婆不知怎么挣脱束缚,回来了伽蓝寺里。 她回来没多久,吴州就发了一场大水,好在大水刚冲进吴州城里,忽而收住了声势,虽也造成一场天灾,不过比之当年,如今幸运太多。 偶尔仰望西湖的方向,苏小慈会看到,有一道七彩虹光悬挂在西湖上方,蜿蜒盘旋,张嘴吞吐日精月华,它的周身泛着一层凝重的水雾,山风刮过,有时候苏小慈隐隐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海水味。 她想,或许便是那只似虫似虹的东西,救了吴州一命罢。 后来不知站了多久,只记得太阳西斜,阳气消减,有几个人突然沿着山路来到了伽蓝寺。 苏小慈不想见生人,一是怕吓着别人,二是人鬼殊途,不应有所交集,她撑伞转身回到了寺里,直到夜晚都没有现身。 但她感到,那几个生人还未离开。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4 …… 夜幕降临,许久没有活人前来的伽蓝寺,隐隐有火光闪烁。 “他们好像在拜神。”庞大的参天巨树传出地精婆婆苍老迟缓的声音,苏小慈站在树下,遥遥望着那几个人所在的天王佛殿。 大雄宝殿塌了之后,就只有天王佛殿还完好无损。 “这么晚了,来一座荒寺,好生奇怪。”她低声疑惑轻语。 大树的枝桠动了动,忽听地精婆婆道:“原来是他。” “婆婆认得他们?”苏小慈问。 地精婆婆回道:“滑竿里坐着的男人,就是那个回乡省亲的新科状元,之前听说他失踪之后突然又回到了家里,几经波折,高热虽是退了,可身子亏空,病殃殃的一直没什么气色,也就是还活着,咳起来像是快死了似的。” 苏小慈有些诧异,她回头看着殿内生着火堆的一行人,回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 竹椅滑竿里坐着的男人确实生气很淡,她甚至看到男人身上的三把真火只剩火星,一副欲灭不灭的样子。 她还记得当时,前后有一个轿夫抬他上来,隔着遥远的距离,苏小慈看不清男人的长相,只看到男人一直捂着手帕在咳嗽,沉闷而又撕心裂肺的声音,好似将肺和血都咳出来了,他身边的小厮,打着伞一直在拭他额上的冷汗。 这条入山门的青石长阶若是宽敞些,或许他们可以抬轿前来,至少竹椅里的男人会舒服些,不至于上下颠簸这么辛苦。只可惜这路修在山道上,又四处蜿蜒,略有些崎岖,若抬轿,实是无处下脚。 不过,苏小慈见男人印堂有道闪烁的金光,不像是短命之相,过了这个劫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不过苏小慈心里一直有些奇怪,这男人病得气息奄奄,就算求仙问神也不应该来伽蓝寺这座鬼寺,怎么还赶着往这里面送? 现在听起地精婆婆说起男人的身份,更是不解。她虽无法离开伽蓝寺,多少也听过吴州城里发生的事,因此,她知道新科状元郎好像叫做肖时书来着。 也难怪他额上有一点灵光汇聚不散,凡天下圣贤,灵窍上一向有灵光直冲九霄,其中,便是以读书人最甚了。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苏小慈始终想不明白病得如此厉害的肖时书,为何要让人送到一个渺无人烟的荒寺,不仅住了下来过夜,还拜寺里的佛陀残像。 “这个状元郎心思缜密,难以捉摸,上次吴州城里闹鬼,他一个凡人,居然也给他查出了些许端倪,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此事而来?”地精婆婆缓慢回答她。 苏小慈沉默,又朝着大殿望去,心事重重。 其实,肖时书来伽蓝寺,肖家是很反对此事的。且不说肖时书身份不同往日,他这副大病未愈的模样,任是哪家阿爹阿娘恐怕都不肯让自家儿子跑来一座鬼事疯传的荒寺。 奈何,肖时书一向强势,他大娘又对他有几分顾忌和愧疚,连肖老爷也不敢多说。肖时书神智清醒过来后,就一直大吵大闹要来伽蓝寺,还不准任何人跟着,最多就是带个贴身服侍的小厮和抬他上山的轿夫,家里人拗不过他,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没少为他落泪,可肖时书仍旧一意孤行,不肯吃饭喝药,肖家闹得乌烟瘴气,肖老爷被气得差点中风,最后一怒之下,终是随肖时书去了。 这会儿来了寺里,小厮和轿夫没有离开,晚上夜深人静,回想起多年来寺里的传闻,都不禁有些害怕,只是两个抬轿的汉子要比小厮胆子大些,烤着火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肖时书来寺庙的目的。 肖时书捂着嘴沉重地咳了好一会儿,他对问话的轿夫说:“我昏迷时,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长得很美的女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让我替她找回尸骨,送她投胎转世。” 闻言的三人先是打了一个激灵,小厮更是吓得往肖时书身边靠了靠。 那个问话的轿夫又说:“大人是不是被那个人皮屏风迷住了?据说里面有个厉鬼。” 肖时书想了想,点点头:“或许是吧……据说那人皮是当年的顾临娘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不过听那个女人在梦中给我讲的事,倒是觉得她十分可怜。” “大人,不知道是什么事?”另一个轿夫忍不住问。 肖时书回忆着说:“好像是她爱慕上了伽蓝寺当年的主持,可没有结果,最后被奸人害死,又被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分尸埋于不同地方,人皮也剥了下来卖给了商人。” 小厮打了一个冷战,小声说:“那个白衣人真狠心。” 肖时书又咳了许久,小厮抚着他的胸口替他顺了顺气,他又才接着说:“是很残忍,不过,顾临娘似乎并不恨他。” 小厮不解:“害自己变成厉鬼,无法投胎转世,怎么会不恨那个人?” 肖时书摇了摇头:“起初我也不明白,但听她的口气,是说她对白衣人恨不起来,对他天生便觉得亲切。她那时死后被白衣人如此对待,留着一股怨气在人皮上,怨的是那些害死她的人,却不怨将她变成那样的白衣人。” 小厮仔细听着,发现自己更是听不懂了,便问:“怨气?少爷,那不应该是顾临娘的鬼魂么?” 肖时书缓慢地回道:“她跟我说,害死了吴州城这么多人的,若真算起来,并非是她的魂魄,而是一口怨气,她本身也并非顾临娘的鬼魂,只是顾临娘当年枉死,含恨咽不下的一口气而已。”稍稍歇了歇,继续说,“她还说,她的魂魄在伽蓝寺里,尸骨也应该就在伽蓝寺周围。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她的魂魄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死的,变成了孤魂野鬼。不过有一点很危险的是,她的魂魄如今不能记起自己是谁,也不能记起是如何死去的。他们这种枉死的人,本身就对阳间还有眷恋,很多是没有鬼差引路,和踏入黄泉路的路引的,就像活着的人一样,还重复着生前的事。如果什么都记了起来,因为没有路引,就不能去地府投胎转世,找不到黄泉路,三日内,就会魂飞魄散,烟消云散。” 肖时书说了一大段话,刚停下来,就止不住猛咳了起来,小厮扶起他和着竹筒里的水咽下特意做的药丸,他喘着粗气歇了好久,才慢慢缓过来。 最开始问话的轿夫见他有所好转,本不想再问那个女鬼的事,但又压不住好奇心,犹豫了一下,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5 终是心痒难耐地问:“那她来拜托大人寻回尸骨又是怎么一回事?”既然已经没了去黄泉路的路引,女鬼的怨气又为何要他来找尸骨呢? 肖时书皱起眉头:“我不知道,”说着有些感叹地道,“要是福叔在就好了,他见的世面多,一定明白顾临娘想做什么。”只可惜,他已经好久没见到福叔了,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什么?吴州大水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波及到他? 这次大水突然,去得也突然,几乎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是有些人受了伤,想来福叔应该也没有大碍吧。 肖时书安慰着自己,找不到人,总比找着尸体强。 “那么,大人,你觉得顾临娘的尸骨埋在哪儿?”轿夫又问。 肖时书闻言,收回心神,默了一会儿,他环顾四周,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亲眼看看,能找到蛛丝马迹。” ☆、第六十七回 白蟾宫挟着殷孽赶回吴州,掐指算了算,青兆的肉身大功告成应该就在这一两日,本想趁着还有些时间,回伽蓝寺再找找红伞,结果刚进吴州,白蟾宫便愣住了。 他取走了龙珠,原以为吴州早已大水成灾,哀鸿遍野,可亲眼所见,整个吴州竟安然无恙,只有靠近西湖的地方冲倒了一些房屋,听说伤了一些人,却没有一个人因此丧命。 西湖一派宁静,根本没有任何异样。 白蟾宫不敢置信,到西湖边想要看个究竟。 殷孽跟在他身后,在西湖边,当看到湖中上空,有一只微微透明的虹色小虫,它像是感受到什么危险,十分惧怕地飞快窜入了水中,殷孽看了眼白蟾宫,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东西似乎很怕你。”殷孽试探着问白蟾宫,仔细盯着白蟾宫面无表情的脸,“你取走龙珠,却没有造成水淹吴州,那只虹色小虫贪食日中阳气,是不是……” 白蟾宫没有理会他,掐指一算,当下心中一片了然。 原来,失去石晷的依托,那虹色小虫被他丢进水里,情急之下,将风水穴眼当做了巢穴盘踞,它本是因龙珠而生,身负龙气,又本非活物,是谓“怪异”之物。如此阴差阳错,被穴眼误认成“龙珠”,竟将湖水镇住,变成了一颗活着的“龙珠”。 白蟾宫不禁有些感叹,造化弄人,果然冥冥中自有注定。 殷孽见白蟾宫不肯说话,自己掐指一算便也知晓了因果始末,心底忽而又不是滋味几分。 这白蟾宫一意孤行取走龙珠,本就是不管凡人死活,恐怕都想好了会造成多大的天灾,害死多少人,欠下多少命债。却不知怎么钻出个小虫,莫名其妙镇住湖水,倒让他们都皆大欢喜了! 老天爷到底是不是瞎了眼,为何事事都偏袒白蟾宫?这百年难遇,闻所未闻的事,都给他遇上了,白蟾宫这人又有什么理由什么都跟他争! 机遇机遇,他从来都一心求道,千万年了,简直是一机难遇。可白蟾宫无心向道,事事阴差阳错,歪打正着,倒是十机九遇! 是什么让白蟾宫做任何事都毫不顾忌?殷孽想,恐怕就是这老天爷老眼昏花,看不清,看不清! 越想殷孽便越觉得胸闷异常,鱼梗在喉,那双盯着白蟾宫的眼睛,嫉妒的火花似乎都快要溅出眼眶。 “慕长宫,之前贫道问你敢不敢随我去见一个人,你想好了吗?”他不信这世上什么都包容着白蟾宫,他就要亲眼看看白蟾宫崩溃的模样,让他尝尝挫败与绝望的滋味。 白蟾宫回身看向殷孽,不知他想耍什么花样,一路上他已经不止一次提起这事,似乎自己若不答应他,他便会耿耿于怀,纠缠不休。 于情,白蟾宫不想答应他,因为殷孽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于理,他又觉得他应该去看看,毕竟殷孽并非省油的灯,现值紧要关头,他需提防他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权衡片刻,不管是什么,白蟾宫想,除非是白龙女复活,否则如今已经没有任何事可以动摇他了,就当是随了殷孽的心愿,好让他死心,他决定答应殷孽,随他去见他口中的那个人。 白蟾宫隐隐希望那个人就是白龙女,却又心知此事绝无可能,怀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忐忑,随着殷孽来到了青牛洞。 当日他在洞府内救走肖时书,已不是第一次来此处,再来这里,随着殷孽沿着洞壁两侧的火把越往深处走去,白蟾宫不知为何,心底越是没来由的有些慌张。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又不太像是初时对白龙女之事怀着一丝希望,可就是觉得,越是跟着殷孽往里走去,就越是心乱如麻,似是感到前方的石室里有什么他绝不能看到的东西。 当快要随着殷孽走进他修炼制丹的石室时,白蟾宫突然停住了脚步,殷孽听到身后没了动静,在石室门口前停下,转身看向身后的白蟾宫,他扬起嘴角微笑起来,问白蟾宫:“怎么不走了?” 白蟾宫踌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殷孽,语气颇无起伏地问:“你到底要带我见什么人?” 殷孽一扫拂尘,指向石室内:“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蟾宫无声握住了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紧,半晌,他动身,掠过殷孽身边,抬手扶着门口的石壁,在门前顿了一下,继而缓缓走进了石室内。 首先跳入眼帘的,依旧是那顶巨大的炼丹炉鼎,鼎身周围的小孔,往外徐徐吐着白色的烟雾。他下移视线,竟看到有一个小孩儿,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抓着石子玩耍。 白蟾宫神色微变,情不自禁地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小孩儿走去,他看到那个小孩儿梳着两个辫子,乖巧地垂在两侧,身上穿着的衣衫十分普通,隐约中,白蟾宫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这样一幕。 那小女孩突然停住抓石子的动作,好像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当白蟾宫看清小女孩的脸时,耳边瞬间听到一阵天崩地裂的声音。 “敏敏……”胸口窒息得生痛,他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双眸瞬时睁大,一动不动地僵在了原地。 小女孩被白蟾宫惊诧的眼神吓住,丢下石子,起身躲到了鼎炉后。 眼前一阵晕眩,白蟾宫浑身发寒,他猛然回身,周身卷起一股厉风,扑打得衣袂飞舞作响,一抬白鳞剑在手,身形闪动飞快,剑尖直指身后笑得张狂得意的殷孽,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厉鬼慑人,冰冷刺骨,怒意穿心。 “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人……殷孽……这就是你要我看的人?!!”他气息紊乱地对殷孽吼道,握着白鳞剑的手竟有些微微颤抖。 多少年了。 十年……百年?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6 那个小小的江敏,是在他怀中病死的,也是他同白龙女青兆二人亲手埋葬的,当那个脆弱的生命逝去,或许她已经转世了不止一世,怎么会如今还以当初那个小女孩的模样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计?是计! 他殷孽与他白蟾宫仇深似海,纠缠至今,却不应该在而今还往事重提,利用曾经早已归于黄土的人。 那是白蟾宫一生的遗憾,也是白蟾宫一生的痛。 江敏与白龙女不同,是刻有血缘的深刻印痕,只要他还活着,就抹不去,忘不掉。 她和白龙女也是相同,是江月这一生唯一记挂的两个女人,一个血浓于水,一个刻骨铭心。 也便是此刻,在白龙女死后多年,白蟾宫第一次对殷孽燃起了滔天的恨意,那浑身的肃杀之气,全然化作冰冷剑尖上的一点寒光,如同一道玄光,瞬息取向殷孽的喉间。 “你不想知道我是用谁的皮捏成了江敏的模样?” 白蟾宫头痛欲裂,那一剑顿在殷孽面门前,却是再也刺不下去。 “你闭嘴……你闭嘴!” 他是何其聪明之人,只是稍稍一点,便知全盘皆输。 他不想从殷孽嘴里听到那个答案,完全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他只知道,现在他必须杀了眼前这个道人,必须杀了他……只要这个人死了,他就再也不会知道答案了……他就可以,安下心来了…… 如此,就在殷孽欲要说出来之际,白蟾宫挥动白鳞剑,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嘶喊,取了他的性命,划破他的喉咙! 殷孽并非俗人,当下挥起拂尘连连后退,心底却是大喜,已是好久不见白蟾宫这般方寸大乱,看他脸色的变化精彩万分,竟抑制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慕长宫,我说过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此刻的白蟾宫,虽看似凶如罗刹恶鬼,可心神不定,破绽百出,殷孽自换了躯壳,本是稍稍不如他的,眼下却稍稍占了上风。两人身形幻动间,如同闪电忽隐忽现,激得石室内一片火光四溅,殷孽不知猛踢了白蟾宫多少脚,解了心底郁结已久的那一口恶气。 交手中,他看着白蟾宫那张苍白如纸的脸,那双慌乱无助的眼眸,却还觉得不够,想要看到白蟾宫更为崩溃的一面,想要白蟾宫彻底变成一个废人,张嘴似是宣判白蟾宫的死刑,狂笑着对他字字句句清晰地说:“慕长宫,我告诉你,这个江敏,就是用你亲手剥下的顾临娘的皮捏成的!” “啊——!!”一声惨叫响彻洞内,白蟾宫瞠目欲裂,失控地猛然回身将丹炉劈成了两半。 他看着那个随着裂开的丹炉,露出躲在后面的小女孩,徒然跪倒在地,眼中布满血丝,隐隐有水光闪烁。 “我不信……我不信……”他轻声喃呢,一双发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个懵懂得恍如没有魂魄的小女孩。 殷孽站在他身后,收回拂尘搭在臂上:“慕长宫,你虽比贫道多了一分慧根与悟性,可贫道毕竟是千万年修炼之躯,你看不破的,贫道一眼便能看破。早在当年的顾临娘和求那罗什时,贫道就已经知道顾临娘是江敏的转世,”他顿了一下,满脸笑容,一扫之前郁郁不得志的憋闷,容光焕发,“你以为我为何要帮顾临娘实现她那些愚不可及的心愿?正是为了你,为了你啊!为了看到现在你这副模样……” 如今,他做到了。 这一回,他彻底赢了白蟾宫。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将进入高潮+结尾。 ☆、第六十八回 肖时书在小厮的搀扶下,在阴森恐怖,荒无人烟的寺庙里寻找着,两个轿夫提着灯笼紧紧跟在他身边,夜晚的伽蓝寺,实是鬼气森森,所有人都提着一颗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人,你打算先去哪儿?”对此事最为好奇的轿夫,忐忑不安地问肖时书。 肖时书咳了一会儿,轻声回道:“既然是镇骨之地,令其不得超生,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他想了想,又看了看周围,接着说,“风水有诀十不葬,不葬粗顽块石,不葬急水滩头,不葬沟源绝境,不葬孤独山头,不葬神前庙后,不葬左右休囚,不葬三冈缭乱,不葬风水悲愁,不葬坐下低小,不葬龙虎尖头。” 说到此处,他歇了一下,呼吸大起大落地平复了许久,才又解释道,“所谓十不葬,书中有释,意思是粗顽块石者,地多恶气。急水滩头,水煞直冲穴场而气随水泄,为空亡绝灭之地。沟源绝境,水脉到头而绝,气亦随变为死。孤独山头,四顾不应,缺依少凭,主生人孤苦,无依无靠。神前庙后,与神抵先灵争地气,多凶熬。左右休囚者,形狭局促,穴受逼迫而不安。山冈缭乱者,主客不分,真应莫辨,有喧宾夺主之嫌。风水悲愁者,风啸水鸣,如泣如诉,主多惨痛之事。坐下低小者,如坐井观天,气象无尊严之意而多卑微之态,主子嗣下作贱事。龙虎尖头者,四应桀骜不驯,于主不利。” 三个人听得一头雾水,便问:“大人说得太深奥,小人愚钝,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肖时书默了一下,挥了挥手,也不再过多解释,直接猜测道:“我想,顾临娘的尸骨大概所埋的地方,应在井中池里,殿下塔底,石灯兽下,或者荒草丛生之地这几处。” 这话说得直白,三人顿时恍然大悟,小厮开心地冲肖时书说:“这么一来,就有了头绪,只要知道可能埋在什么地方,就算找不齐也不怕找不到了!真是省了不少事!少爷,您真厉害!” 肖时书淡淡笑了笑,摇摇头:“得找得到才行,我也是瞎猜的,”接着,指挥众人道,“那我们先从石灯着手,看看有没有哪座石灯内藏了骨骸。” “是,大人!” 远处一直注视着他们的苏小慈,见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疑惑地问身旁的老树:“婆婆,他们在找什么?” 地精婆婆也是不明所以,从树中幻出一个老妇人的人形,拄着木杖站在苏小慈身边,她的脸上布满了褶皱,皱巴巴的,又像是年轮一样,清晰而又深刻。 “……小慈……” 苏小慈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犹如千里之外幽幽传入她的耳里,震得她神色立变。 “兴哥?”四下望去,除了那几个在寺里寻找什么的生人,并没有看到其他人影,竖起耳朵,也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苏小慈满腹疑虑,难道方才听到的是幻觉? 她按住地精婆婆的手,问:“婆婆,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地精婆婆被苏小慈这么一问,也仔细留意起周围的响动,山风呼呼划过,偶尔响起夜猫子的声音,咕咕地叫着,在一片寂静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7 中,显得格外清晰。 “苏姑娘,你听到了什么?”她问苏小慈。 除了那瞬间的一声,苏小慈没有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犹豫着摇了摇头:“或许是我听错了。”也许是她将山风误听成了人的声音。 肖时书等人恐怕一时半刻不会离开,眼下伽蓝寺已经没有什么厉鬼了,这三人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苏小慈便对地精婆婆说:“婆婆,这几个人就随他们去吧,找到东西他们自会离开,我先回房了。” 地精婆婆点点头:“苏姑娘,你白日里站在太阳下,虽有伞遮住,多少折损了些阴气,是该休息一下。那个书生既然答应你会回来,就一定不会欺骗你,你不要太过忧心。” 苏小慈沉默,地精婆婆并不知道白蟾宫的真面目,到现在还以为当年是青兆将她封在了乱坟岗,苏小慈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一切,因为她害怕,如果地精婆婆知晓这么多年来,心怀感激的恩人,其实是害她如斯地步的大仇人,该是什么心情。 这种几乎痛不欲生的滋味,苏小慈已经尝过,她并不想地精婆婆再经受一次。 因此,地精婆婆只知道书生一干人随黑帝五子去找白蟾宫,却不知道找白蟾宫是为何事。 “我知道了婆婆,”她回道,“你不要太担心我,小慈有分寸,”她转头看了几眼远处的肖时书等人,“他们也不知道何时走,婆婆你也不要现身太久,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地精婆婆点头,她非常喜欢苏小慈这个性情温婉的女鬼,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婆婆晓得,只望你不要做傻事,白日里的阳光太毒,你本身道行不高,莫为了一个傻书生,反倒害了自己。” 苏小慈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欺瞒老地精,实是让她于心不忍,良心不安。 “……小慈!” 苏小慈浑身一震:“谁!”这一声她听得清清楚楚,确实有人在唤她。 “小慈……救我……” “婆婆,你有没有听到谁在叫我?”苏小慈有些急切地往外走了几步,四处张望,想要更清楚地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地精婆婆见苏小慈神色慌张,不像是听错了,便也走到她身边,再次仔细去听。 “……救我……小慈!” “是兴哥,真的是兴哥!”那声音最后竭尽全力的一喊,几乎立刻使得苏小慈确定他的身份。 “好像真的是那个艳鬼的声音。”地精婆婆也道。 苏小慈大喜:“原来兴哥没有魂飞魄散,他还在,他还在!”她闭目,用心去回想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几乎肯定地指着达多塔的方向说道,“在那里,他在那里!”说完,不等地精婆婆有所回应,便飞身朝着那里,好似一抹柔柔的白纱幽幽飘去。 “苏姑娘!”地精婆婆担心她的安危,怕其中有诈,握着拐杖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六十九回 那晚倌兴哥被拖进塔底,都只道是魂魄都留不下了,苏小慈难过万分,只恨自己虽是鬼魅,却没什么手段,救不了倌兴哥。 方才清楚听到倌兴哥呼救的声音,她激动之余,不停感谢上苍,飞到达多塔下,几乎立刻就去寻找声音来源之处。 “兴哥,你在哪儿?”她急切地对着塔内的一片虚空询问,达多塔下依旧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无底深渊,苏小慈一边身形下沉飞去,一边燃起指尖幽幽的鬼火,照亮四周,仔细寻找。 “苏姑娘,你怎么还敢下来这座宝塔?”后面跟上来的地精婆婆终于追上了她,踏着虚空,伸出木杖一下勾住了苏小慈的细腰,阻止她再继续往下。 苏小慈身形一顿,前行受阻,回身对地精说:“婆婆,这塔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你不要担心,我找到兴哥就回来。”说着,正想挣脱,奈何地精不肯移开拐杖。 “不行!这塔顶阴气与瘴气汇聚不散,它下面还有东西!” 苏小慈微愣,沉默下来,其实她知道地精说的不错,之前他们几人在塔底遇到的一桩桩事,似乎并非全然是青兆和求那罗什半个善念与恶念弄出来的。那个困住阖桑和白蟾宫的巨缸,虽是被求那罗什的铜钱震碎,但苏小慈至今都不明白,那个置放大缸的佛殿是怎么弄出来的,又是谁在伽蓝寺地底下弄出来的。 她可以肯定,佛殿并非虚像,也并非是架在另一个空间上,而是由人工开凿,一钉一锤修建出来的。 而且,当时他们最先歇脚的那个石室,有明显的人在那里避难的痕迹…… 一切都太令人费解,这座伽蓝寺到底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慈……” 正待犹豫不决,倌兴哥虚弱的声音又从阴暗的深处传来,苏小慈浑身一震:“婆婆,您的好意小慈心领了!”说完,扯开腰间的拐杖,就朝着空荡荡的下面一头扎了下去。 地精婆婆惊呼一声,直说苏小慈胡闹,却仍旧放心不下她,还是追着苏小慈的身影和那一抹幽幽鬼火沉了下去。 “……小慈……救我……” 落到一处乱石堆砌的地方,这回苏小慈是实实在在听到倌兴哥的声音了,应当就在不远处。 她举着指尖的鬼火四处照去,寻了片刻,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倌兴哥。 “兴哥!”她飞快冲了过去,几乎喜极而泣。 倌兴哥眼下正奄奄一息趴在一个乱石坑里,他的下半身似乎被压在了石堆里,看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苏小慈拂袖,挥开倌兴哥身上的石头,正想拉他上来,带他出去。 这时,却听到倌兴哥气若游丝地对她说:“小慈……这样没用的……” 苏小慈以为是倌兴哥被困在塔底太久,受了太多苦,有些失去信心,一边回答他让他宽心,她很快救他出去,一边拂开臂上的白纱缠住倌兴哥,想要用力拉他上来。 然而不知怎么的,不论如何用力,却都扯不动倌兴哥。 “……这样……不行的……” 苏小慈疑惑,回头去看倌兴哥掉在坑里的下半身,看清时,顿时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倌兴哥的双腿下半截全变成了石头,而且被两条粗重的镣铐锁住,铁链从乱石下面伸出来,不知道连接着何处。 “兴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倌兴哥忽而紧紧抓住苏小慈的肩,喘息着断断续续道:“白……白蟾宫那个贱人……你要小心!” 苏小慈心下感动,眼中霎时含着泪水,没想到这时候倌兴哥还在关心她的安危。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了,”想起当时在塔下听到白蟾宫亲口承认的一切,苏小慈忍不住悲从中来,却强忍着泪笑着说,“白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8 官人欺骗了我们所有人。青鱼精根本就是他一直想要救的人,是白龙族的后人青兆。我和你,都是白官人设计困在伽蓝寺里,为的就是帮青兆重塑肉身。连原来伽蓝寺的地精婆婆,白官人也承认是他借青兆之名将她赶出伽蓝寺,钉在乱坟岗。总之,白官人……并非善类……” 倌兴哥听到此处,似是有些诧异,异常苍白的脸色看起来灰蒙蒙的,泛着血光的双目,死死盯着苏小慈,好似不太敢相信所听到的一切。他只知道白蟾宫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不知道,白蟾宫的真面目竟是伪善到这种地步。 “苏姑娘,你说什么!” 然而,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老地精隐含愤怒的声音,从苏小慈身后传来。 苏小慈根本就没有想到,地精会为了她一个小鬼冒险下到塔底,也正是因为她没有想到,才会毫无顾虑对倌兴哥说了一切,却正巧被赶上来的老地精听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婆婆……”苏小慈有些慌张,看着那明显变了神色的地精婆婆,不知如何是好。 她本是想瞒着地精婆婆的,因为白蟾宫已经带着青兆走了,他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真相大白之后,应该是不会再回来这里了。如果地精婆婆不知道一切,或许她过得会更好一些,心无邪障,就不会方寸大乱,迷失本心。 仇恨,是最容易蒙蔽人心的邪障。 “说!你方才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见苏小慈吞吞吐吐,勃然大怒,“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是不是和姓白的是一伙的!”上前,一把揪住苏小慈的头发,想要将她扯上来。 苏小慈吃痛,一手抓住被扯得几乎脱离头皮的头发,面色痛苦地对地精说:“婆婆,我不是……我隐瞒你并没有恶意,白官人的事,我也刚知道不久……” “我不信!”地精大怒,揪着苏小慈的头发又用了几分力,苏小慈立刻惨叫起来。 “……你这个……老糊涂……小慈都说了白贱人连我们都骗了……你还……你还为难小慈……想要拿人撒火,有本事……你,你冲我来!”倌兴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抓住地精的胳膊,咯咯冷笑着嘲讽她。 地精布满褶皱的脸,杀意迸现,她抖开倌兴哥枯枝般的手,怒极反笑:“好,我带你们出去,你们把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否则……老身要了你们的命!!”说完,拐杖带着一股厉风打在倌兴哥的腿上,只听到倌兴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他双腿上化成石头的部分,全部被打得粉碎,却也因此脱离了镣铐。 接着,地精一手夹着一人,提身朝塔外飞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七十回 生人勿进,死人不出。 漂浮在异空的义庄,像是活着的魑魅魍魉,不知何时会出现,不知何时会消失,明明就游荡在周围,想要确切地抓住它,却又是那么困难,甚至希望渺茫。 进入孤盏独门以后,漫天黄沙风暴,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和扑面而来吹拂得衣衫猎猎扬动的风沙,看不见天地,眼前尽是一片迷茫。 初来此地的人,很容易被假象迷惑,以为此地不过一片荒漠,但其实只需要往前多走几步,就可以剥开风沙,看到篱笆院中的鬼客栈。 此时的鬼客栈因尚未开张,大门紧闭,白蟾宫手中握着白鳞剑,剑尖垂在地上,每走一步,剑尖划得地面的沙尘石砾呲呲作响,拉长一道剑痕。 客栈内,钱孝儿正照着账本,噼啪打着金算盘对账。前几日来了几位贵客住下来,总算做了笔大买卖,有几个经常来客栈打尖的道人,闻到那几位贵客的气味,直问钱孝儿是谁在这鬼客栈里。钱孝儿呵呵笑了两声,摊手要钱,一个消息一万两黄金,那几个穷得快要饭的臭道人,顿时便不敢再说话了。 正对到这笔账,钱孝儿手下突然顿住,方才空荡的大厅里响着清脆的算珠声,此刻戛然而止。 “阿大,你上楼去,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下来。”他对楼角正打着瞌睡的阿大说。 阿大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睁了睁眼睛,看了看空荡荡的大厅,才反应过来钱孝儿在跟自己说话,有些懵懂地问:“老板,出什么事了?”他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却不想,钱孝儿皱起了眉头,一双眼盯着门口,颇为不耐烦地道:“叫你上去就上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被这么一吼,阿大顿时睡意全无,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他抬头见钱孝儿神色有异,又不敢多问,抓着脑袋哦了一声,便几步跑上了二楼,没多久,他的脚步声远去,慢慢地便听不见了。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突然嗵的一声从外被人一脚踢开,那挂在门上的布帘飞了起来,只听见刺啦几声响,便被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划得粉碎。 布片纷纷落下,钱孝儿看清门外的人,淡淡地收回目光,垂眸看着方才未对完的账目,五指动起来,继续快速灵巧地拨动算珠。 来人正是白蟾宫,钱孝儿看见他一脸寒意,知他为何事而来,心里只是有些感叹,想着这一天终于来了。 白蟾宫看见他时,却是连什么话也没说,执着剑就猛然冲了过来,那速度之快,只感到人影飞速一晃,柜前的钱孝儿抬手一挡,剑尖就被钱孝儿夹在了双指之间。 “火气这么大做什么。”钱孝儿语气平淡地对白蟾宫说,另一只拨着金算盘的手没有停下来。 白蟾宫却不回话,只是冷冷看着他,另一只手掐起指诀袭向他。钱孝儿抓起算盘挡住白蟾宫的手,一转算盘,将白蟾宫的手推了回去。 白蟾宫身形晃了晃,抽回白鳞剑,想去削钱孝儿抓着金算盘的手,却不想钱孝儿再次夹住他的剑尖,向后退了一步,他被这么一带,胸前差点撞在柜台前。 神色微变,白蟾宫紧抿嘴唇,干脆脚尖点地,下盘飞起,倒转身形,足尖瞬息踢向钱孝儿的头顶,显然是想就此踢碎他的天灵盖。 他这招颇为不留情面,钱孝儿好似被激起了怒意,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 他捏着算盘的手,略微带着一股嫌恶地一下推开了白蟾宫的脚,那力道恍如绵力看似不大,白蟾宫却像是整个人被抛了出去,控制不住身形落向了后面大厅四处摆放的酒桌。 与此同时,钱孝儿的金算盘也在与白蟾宫足尖相撞的一瞬间,碎得四分五裂,金灿灿的算珠散落了一地。 他将算盘的碎片扔到柜台上,合上账本,拾起一旁的烟杆,神色不佳地说:“账都乱了,不对了。” 白蟾宫旋身落到就近的桌子上,调整身形,执剑飞身正想再次刺向钱孝儿,钱孝儿挑弄着烟丝,忽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89 而说:“我知你没处撒气找上了我,若我真想害你,就不该在这时候让你知道真相。” 这话像是什么地方刺激到了白蟾宫,他身形猛然一顿,沉身落在了柜台前,隔着柜子,举剑指着钱孝儿。 “你早就知道顾临娘是江敏的转世?”他问。 钱孝儿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点燃烟斗里的烟丝,深深吸了一口:“天下没有我钱孝儿不知道的事,顾临娘是江敏的转世也毫不例外。”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白蟾宫冲钱孝儿吼道,低沉的声音略带痛苦。 钱孝儿一听,似是觉得可笑,咧嘴笑问:“告诉你又如何,她是顾临娘,并非江敏,江敏不是早在当年就死在你怀里了吗?” 白蟾宫感到胸口一窒,举着的剑更往前了一分:“你明知道……” “我知道什么?”钱孝儿打断他的话,“知道你若是晓得她是江敏的转世,你就不会为了白龙女的遗孤害她?还是知道你若是晓得她和求那罗什有一段姻缘,你就会放过求那罗什?或者,知道你晓得她是江敏的转世之后,你愿意为她放弃一切的计划?” “……”白蟾宫语塞,抓着剑柄的手不停颤抖。 “白蟾宫,你看看我给你的那本宝钞,”钱孝儿的烟杆一挥,从白蟾宫袖中飞出一本泛黄的书册落到地上,屋内莫名刮起一阵风,吹得书页急速翻动,他指着书册,对白蟾宫说,“那上面每个人,都是你的冤亲债主。如果我告诉你顾临娘就是江敏的转世,你幡然醒悟,没有做之后的一切事,你说,这会不会对于真正的顾临娘而言,太不公平?你放过这许多人,依旧还是为了自己,却并非可怜他们。” 书页内,是一个个被红色的朱砂画了叉的人名,和详细的生辰八字,有姓王的,有姓张的,有姓李的,也有都是姓王或者姓李的,总之,每个人的名字都不一样,生辰八字也各有不同。 白蟾宫转头看着书册,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下垂,心中阵阵绞痛,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钱孝儿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凡人一生自出生,只有一个生辰八字,就算名字再如何改变,生辰八字却是变不了的,更改运势,却也不能真正改了命。短短几十年,死后下到黄泉,喝下孟婆汤,投入轮回,便又是另一个人。白蟾宫,轮回并非只是将一个人的记忆消磨,然后从头开始,而是另一个人的新生。顾临娘就算是江敏的转世又如何?她已经不再是江敏,只是一个跟江敏有着同一个魂魄的外人而已。若你强求,当年顾临娘站在你面前,你可有一分一毫认出她是江敏的转世?就算你认得,那顾临娘身上流的血,可有丁点和你身上的血脉相同?又或者,哪怕你对她还有一丝的怜悯和记忆,却还是因为你的亲妹江敏。你倒是说说,这样是不是真的对顾临娘太不公平,对那一世十月怀胎将她诞下的父母太不公平?江月,你不得不承认,你还是你,又或者不是你,但她,却绝对不再是江敏。” 白蟾宫身形猛然晃了晃,指着钱孝儿的白鳞剑瞬息失去支撑垂了下来,失神地看着地面。 他摇着头,垂死挣扎般,轻声喃呢:“你哪怕提醒我一分,只提醒我一分……” 钱孝儿沉重地叹息一声:“你还是看不透,”问白蟾宫,“你仔细想想,难道我真的没有提醒过你吗?” 白蟾宫闻言,瞬间恍惚,抬头不解地望向钱孝儿,回忆如潮水袭来,他不知不觉去回想着自遇见钱孝儿的这许多年来,他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 “你真的要这么做?可别到时候后悔。” “求那罗什已经够惨的了,你这么对顾临娘,是不是太没人性了?晚上睡得着觉?你的良心会不会觉得不安?” “宝钞上的名字越来越多了,你说,若他日真有报应,会是个什么报应法?” …… “白蟾宫,你要明白,这两件宝物不仅是神兵利器,伞里还有三十几缕被你所害的冤魂,你迟早要还清这份债的。” “白蟾宫,我始终想问你,做了这么多事,可曾有过悔意?” “你要记得,那伞里,还有不少你的冤情债主。欠下的,始终有归还的一天。” …… 一口鲜血呕出,溅在地上印出一朵鲜红的血花。白蟾宫的剑落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着,他的眼眶通红,似是有泪从眼角划下,滴在血水里,分不清到底是血还是泪。 钱孝儿沉默,无声地抽着烟,片刻,忽而对白蟾宫说:“对了,青兆已经彻底重生,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白蟾宫身形又是一晃,徒然坐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周末两天不更新 修改错字 ☆、第七十一回 “大人,找到了,找到了!” 肖时书四人已经在伽蓝寺停留了一天一夜,也找了一天一夜,其中对此事最为好奇的轿夫赵六,在肖时书的指引下,只一个人就挖出了顾临娘的三副残骨,腿、手,和胸骨。 这会儿,那个比赵六胆子略小的王五也兴奋地大叫起来,在野荷池边的假山下,找到了顾临娘的另一只手臂。 赵六将王五找到的手骨放进包裹里,四人就地将包裹摊开放在草丛上,检查还缺了什么。 一直扶着肖时书的小厮肖安举着一根手指清点数目,一共是六副残骨,两只手臂、与腿骨,胸腔和腹部,算下来,还缺整个头部。 “少爷,该找的地方都找遍了,还差头颅,怎么办?”肖安有些泄气地对肖时书说,这一天一夜虽不长,但也不短,几人四处在伽蓝寺里又挖又翻,几乎将整个荒寺翻个底朝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些,却缺了最为重要的头颅…… 赵六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摆放骨骸,他虽是个粗糙的汉子,隔着布拾起骨骸的时候,脸上都是十分恭敬肃然的。他对此事极为热衷,并非只是觉得异闻有趣,心底多少也是觉得顾临娘实在可怜,人已归于黄土这么久,却不得安宁,无法投胎转世,自己若能做个好事帮她一把,也算是积福积德,免得顾临娘的怨气再在吴州闹得风雨满城,人畜难安。 “大人,还少了头颅,你怎么看?”他抬头看着手帕捂着口鼻不停喘息闷咳的肖时书,看得出,这没日没夜的寻找骨骸,已几乎用尽了他的体力,若非有肖安扶着他,恐怕随时都会倒地不起,这位大官人难得的正气,是个好官,赵六也不想他因为一具残缺不全的骨骸有任何闪失。 “井中池里,殿下塔底,石灯兽下,荒草丛生……这些地方都找遍了,为何还少了头颅……”肖时书低声喃喃念道。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0 他也想不通,不知道自己漏了什么地方,连据说阴气甚重的达多塔,赵六王五也在他的指引下,于白天下去找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找到,倒是让赵六捡回了一把很奇怪的红色锦伞。 这达多塔内部已经全部塌了,塔底是个深坑,肖时书当时也不敢让赵六王五在夜晚下去,于是等到日中阳气最甚,两人才敢提着灯笼,沿着石壁慢慢爬了下去。 骨骸没有找到,赵六捡回来的那把红伞,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几人不管多么想要撑开它,却如何也撑不动,连力气最大的王五,使了浑身解数,也直呼打不开红伞。 肖安说这伞邪门,本想扔回塔底,却被肖时书拦住了,他隐隐觉得这伞里有什么东西,好似听到有好多人在嚎哭,仔细去听时,却又什么都听不到。 天色渐晚,几近黄昏,白天又快过去了,肖时书让赵六王五包好骨骸,回到天王佛殿,他再好生想想。 眼下骨骸只缺了头颅,是无法帮顾临娘投胎转世的。他不禁想,若是那张人皮屏风还在就好了,只要再多给他一点提示,他一定可以完成顾临娘的心愿。 当日所做的那个梦里,肖时书可以清楚地感到,那屏风上的虽是顾临娘的怨气,但她已经不想再害人性命了,于情于理,肖时书都觉得自己应该做好这件事。 不过还有一件事,让肖时书有些无从下手。 人皮屏风明明说过她的魂魄就在伽蓝寺里,但经过一天一夜,他们几人并没有遇到鬼魂,或者察觉到什么不妥,倒是这寺庙安静得可怕,像是连虫鸟都不愿停留此地。 不过,此时想这些都是无用,得赶快找到最后的头颅才是关键。 几人回到天王佛殿,走到门前时,抬头一看,突然都愣住了。 “咦,我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大门并没有关上啊?”肖安不解地嘀咕道。 王五上前想要将大门推开,奇怪的是,大门好似被从里拴死了,王五用力推了好几下都推不开。 “里面有人?”肖时书毫无血色的脸上掠过一抹诧异。 正在推门的王五也是一惊,连忙退回来,心有余悸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赵六胆子最大,从未做过什么亏心事,偏不信邪:“大白天的,我不信还闹鬼了不成?!恐怕是有人装神弄鬼吧!”说着,便想上前将大门踢开。 “赵六……”肖时书正想开口喝止他,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赵六已经将大门踹开,空荡荡的天王佛殿里,倏尔贯出一股凉飕飕的冷风,站在门外的几人,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抬手挡了挡这股寒意刺骨的阴风。 “大人,头颅就在这里。” 一个年幼的声音,随着阴风幽幽传出来。 门外的几人皆是脸色骤变,一脸惨白地抬头去寻声音传来的方向,眼底里或多或少都有着些许惊恐。 当看到佛陀残像下蹲着一个小女孩儿,背对着他们几人,自顾自玩着抓石子的游戏,肖安和王五当下都吓得差点尖叫了起来,十分狼狈地不停后退。 “少爷,真的有鬼啊!”肖安最是害怕,紧紧抓着肖时书的衣袖,一个劲往肖时书身后躲去,背部一片凉意直蹿头顶,炸得头皮发麻,差点没尿裤子。 饶是赵六胆子大,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得惊退了好几步。要说几人里最为冷静的,倒是病得气息奄奄的肖时书了。 “你是谁?”肖时书心怀戒备地问女孩儿。 那个女孩却并没有回头看他们,只是自顾自地抓着石子玩耍,毫不理会他们。 正当肖时书怀疑方才那个声音是否是从女孩那发出,却又听到女孩的方向,传来一阵好似回音的话。 “大人,多谢你,头颅就在佛陀座下,多谢……” 那话音如同看不见的水波刚荡到肖时书耳边,佛陀下抓着石子的小女孩儿,眨眼间,突然凭空消失不见了。 这下,肖安是彻彻底底被吓得叫出了声来,他浑身发抖,指着殿里不停惨叫:“不见了……不见了!有鬼,真的有鬼啊!” 肖时书回过神来,被方寸大乱的肖安拉扯得身形不稳,然而,他却在这时候对肖安说:“扶我进去。” 肖安不敢置信地看着肖时书,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低声乞求道:“……少……少爷……那……那有鬼……我……我怕……” 肖时书却不理会,加重了语气低吼道:“扶我进去!” 肖安被吼得惊慌失措地缩了缩脖子,主人的话他不敢不从,但又实是害怕鬼魅,两眼含着泪水看了肖时书半天,见他去意已决,想劝他的话都说不出来,又咽了回去。最后,终是听了肖时书的话,强撑着发软地四肢将肖时书扶了进去。 赵六并不像肖安和王五这么害怕,只是刚看到时被吓了一跳,他壮起胆子跟在后面,只有王五没敢进来,趴在门边,神色惊恐地看着他们。 三人走向方才小女孩出现的地方,隐约看到地上有什么东西,待缓缓走近,看清地上留下的事物,一个个全都大惊失色。 那是一堆腐臭扑鼻的烂泥,和一张肖时书绝不会忘记的美人图。 因为,那图正是闹得吴州人心惶惶的人皮屏风上的美人图,画着顾临娘的相,用着顾临娘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回 人面桃花自对白蟾宫真情告白,被数落了一通之后,一直浑浑噩噩的跟着阖桑几人。 木鱼嫌弃他为了一个男人,还是那么坏的男人,失魂落魄到这个地步,一路上一找着机会就言辞辛辣地嘲讽他,几乎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奈何,人面桃花好似受的打击太大,被木鱼再如何恶言相向,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褚宁生一二三再而三地阻止木鱼,让他不要说话说得太难听,为此,褚宁生竟破天荒和木鱼吵了好几次,偶尔说得木鱼目红耳赤,恨不得一手掐死他。 阖桑怀有心事,之前答应带人面桃花来找白蟾宫,就是想看看这个宣称不会将白蟾宫当作女人折辱的强盗头子,能玩出什么花样,说出什么感天动地的话。 结果,却让他很失望。 白蟾宫果然三言两语,就将强盗头子说得哑口无言,连阖桑自己都忍不住为白蟾宫拍手叫好。 看着萎靡不振的人面桃花,阖桑淡淡地勾起嘴角,心底不禁又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他觉得白蟾宫说的很对,这个自诩和其他人对待白蟾宫的态度不一样的强盗头子,其实本质上跟他们如出一辙,甚至比他更不堪。至少,他阖桑并非口是心非,贪得无厌,既想拥有白蟾宫这个人,又不想被他所厌恶,明明就为他着迷,却又找诸多借口,想要说服自己,掩饰自己不堪的情|欲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1 。 这样一个真君子,不知要比他这个伪君子更加可恶到什么地步。 毕竟在这一点上,阖桑自认为他和人面桃花非常不同,因为他不用克制,也不会克制自己对白蟾宫产生的欲|望。 神族人,天生便只有尊贵与高尚匹配,再强烈或者庸俗不堪的大欲,也不会在他们身上落下丝毫污点。 那或许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另类的趣味,就如同一个不伤大雅的玩笑,非常平常,没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神族人可以对自己严格到禁锢,但也可以十分宽容到近乎放纵。 他自己,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例子。 看着人面桃花现在这个样子,和自己预想的结果没有丝毫差别,或者是可怜他,阖桑最终喝止了木鱼对他的一路讥笑。 “人面桃花,你现在如何打算?”他试探着问,对人面桃花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有那么一点感兴趣,他想知道他是打算放弃白蟾宫,回去桃花寨随便寻个普通女子拜堂成亲,还是继续跟着他们,直到再见到白蟾宫为止? 他不觉得人面桃花会选择后者,因为以人面桃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觉得他不会再送上门被白蟾宫当面拒绝一次。 凡人的心,是很脆弱的。特别像是感情,敏感而又复杂。 所以阖桑一向不喜欢真情这个东西,麻烦,就像他眼里生的“虬”,可以要了他的命,却又不能轻易的拔除。 神情恍惚的人面桃花,半晌才反应过来阖桑是在问自己,刚回过神来,瞬息又沉默了下去,像是在认真思考阖桑的问题,又像是只是在无声的发呆。 阖桑再次扬起嘴角,感觉心情非常好。 “我想去义庄。”人面桃花突然说道。 阖桑嘴角一僵,看着他问:“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想白公子一定还会回义庄,可以在那里再见到他。” 阖桑沉下脸色:“他那样对你,你还想见他,是想好了什么,下定了什么决心吗?” 人面桃花顿了一下,很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通了,我想见他。” 阖桑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这时,却听到人面桃花继续说:“我想亲自同他告别。” 这样的话出乎阖桑的意料,他有些愣住,片刻才问人面桃花:“告别?” 人面桃花点了点头,道:“我决定回桃花寨,缘分不能强求,既然我命中没有桃花命,孑然一身,不如回寨子,看着寨子里的兄弟们一家团圆,开开心心生活下去,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说不定更加轻松自在呢!”说着,哈哈大笑了几声。 阖桑阴晴不定地看着人面桃花强颜欢笑,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回答,言外之意,竟是要为白蟾宫守身如玉了?! “呵呵,”阖桑收起脸色,沉声笑了笑,缓缓对人面桃花说,“你可想好了,你应该明白,你也是修道之人,阳寿不同凡人,对我们这些非人而言,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难道你要亲眼看着你那些兄弟一个个变得白发苍苍,油尽灯枯而死?不如及时行乐,好生享受人间,莫言亏待自己。” 人面桃花却摇了摇头:“我不会一直留在桃花寨,等他们全部安定下来,我就离开,回山上去找师父,继续修炼,不再下山。” 阖桑脸色又是一变,语气有些粗重地说:“你是铁了心不想成亲了?也不想找一个跟白蟾宫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了?” 人面桃花苦笑,缓慢摇着头说:“不想了……我不想做白公子口中那种可恶至极的人,也从来不想折辱他半分。他说的很对,我敬佩他。他虽生得绝色,但绝非他人看轻他的理由。若可以,我仍旧想和他做个朋友。” 阖桑听完,不再说话,冷冷地看着人面桃花大彻大悟的模样,竟觉得非常刺眼。 半晌,才扬起嘴角笑道:“那我,祝你好运。” 如此,当几个人来到义庄时,钱孝儿见这几个人神色各异,特别是阖桑黑着一张脸,不知是谁得罪了他。 “谁胆子这么大招惹五公子了?”钱孝儿执着烟杆打量阖桑,摇头啧啧道,“哟,瞧这脸,又黑又硬,都可以当炭烧了。” 阖桑冷冷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少说废话,玉牌还来,”顿了下,“还有,我要见蟾宫。” 钱孝儿点头,难得十分配合,从柜台下摸出一块玉牌放在桌子上,推到阖桑面前,吐出一个烟圈,道:“完璧归赵。” 小心收回玉牌,阖桑问:“蟾宫呢?” 钱孝儿不动声色地看向了门口,并不急着回答他,默默抽了好几口烟,等得木鱼快不耐烦,出言不逊时,终于开口说话了。 “比起他,我想五公子此时,更应该见另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三回 钱孝儿让阿大将阖桑和木鱼,领进了阁楼深处的一处木屋,那小屋依旧建于一条浮水回廊的尽头,不过这边雾气很浓,厚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阿大提了两个灯笼,也不见光亮穿破白茫茫的浓雾。 “这什么鬼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是给人住的么?!”木鱼低声抱怨,紧紧挨着阖桑。 人面桃花和褚宁生都没有进来义庄,褚宁生是想进进不来,人面桃花却是能进又不敢进,他怕突然之间见到白蟾宫,会不知所措到忘记想要说什么。因此,便留在了义庄外,和褚宁生一起守在孤盏独门边,一来陪着褚宁生等阖桑木鱼出来,二来好好想想自己要说什么话。 阿大耳尖,听到木鱼不大不小的嘀咕,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他虽是个粗人,身后跟着的却是他的客人,即使客人说的话再难听,在钱孝儿发话之前,阿大都不会用天生神力将他扔出去。 不过,阿大倒也耐心沉得住气,像是见惯了这些在他面前心怀怨气的客人,谁叫钱孝儿这个黑心商人,平素不积阴德,老是不榨干前来义庄的客人,便不肯罢休。好在那些人也就是嘴上逞能,不敢针对义庄的人,不然阿大想,有这么一个老板,自己迟早有一天会人被揍死。 他没有回头,步调缓慢地在前面带路,这么浓的雾,不敢走得太快,怕稍稍心急就走偏了道儿。 他对木鱼解释道:“这里叫做不归路,回廊四处交错,通向不同的地方,若没有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阖桑闻言,看了看四周,心底略微盘算着。此地比其他地方更加偏僻冷清,在鱼龙混杂,气息交错的义庄里,这里就像是一块禁地,仅仅是这片浓雾,估计就能让许多非人打消擅闯的念头。 于是他问阿大:“将客房设在此处,想必用途非常?” 阿点点头,忍不住赞叹道:“五公子好眼力,”然后直言不讳地接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2 着说,“因为有些客人身份特殊,这些地方是特意留给他们的。” 阖桑了然,又问:“这么说,这浓雾里,有不少客房了?”他其实是想问,以义庄的立场和用途来说,是不是经常会有些特别的客人前来投栈。但他不想问得太直白,毕竟他眼下和钱孝儿这个奸商尚有往来,怕一个不妥又着了钱孝儿的道儿。 阿大倒像是对这些事不太在意,阖桑问什么,他便答的什么:“是的,不归路里的客房都是无字号房,和天字地字一样,都有许多间,只是位置隐秘了些。” 如阖桑所料。 便佯装不解地沉吟道:“你带我们去见的人住在这里,若他出来,碰巧遇见其他的住客,难道不会暴露身份?”语气中,略带着一抹试探的意味。 阿大笑了笑,回头对阖桑说:“五公子放心,只要在这片浓雾里,他们一定不会遇上。何况最近生意惨淡,刚住进来两三个大人物而已,其中一个正是阿大要带公子去见的那个,不会轻易撞见的。” 阖桑点点头,若有所思地低吟:“原来如此……” “那其他两个是谁?”木鱼沉不住气,立马就问阿大。 阿大却是对他歉意地拱手拜了一拜:“小官人恕罪,入住无字号房的客官,不可以随意透露身份姓名,五公子和小官人若实是好奇,老板应该非常乐意公子前去找他。” 木鱼一听,一脸不屑地哼了一声:“想得美,见钱眼开的钱奴儿!” 阿大又笑了笑,忽而对阖桑说:“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很快都能见到他们,不需要花钱跟老板买消息。” 阖桑脚步一顿,神色微微变了变。 难道,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木鱼注意到阖桑神色有异,忙停下来问阖桑怎么了。阖桑却是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一句话,木鱼便也不敢再多言了。 待阿大终于停在一间木屋前,敲了敲门,向住在里面的人说明来意,不等阿大推开门,门却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门里站着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高大男人,样貌如同所有的神族人,端正而又英俊,只是脸色没有血色,也没有太多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石塑的雕像,冷冰冰的。 木鱼看到他时,这人也正稍微低头打量他,两人四目相接,木鱼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那双略微幽蓝的眼珠子,不像是正常人的眼睛,如同一望无际的深渊,近乎大海归墟般的深不见底。 “天演,果然是你。”这时,阖桑已经轻声道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木鱼一愣,微微思索,猛然想起这个名字在何处听过。 天演一族,正是高阳氏忠心耿耿的家臣,司掌星辰祭祀,他不禁心道,难怪会有那么一对怪异的眼珠,以窥伺星辰来测算宿命,揣摩天意的人,恐怕只有拥有这样一双眼睛,才能看到极远的天端。 “五公子,终于等到你了。”司星神官天演长吐出一口气,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什么起伏变化,似乎整个人都非常冷淡。但看他对阖桑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却又并非是目中无人,更像是除了家主之外的人,都不太会放在心上,只是情绪不怎么浮于表面,不怎么显眼。 比如,阿大告辞时,他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很淡地点了点头,便请阖桑进了屋里。又比如,他看了木鱼一眼后,对木鱼为何如此亲近跟着阖桑,没有任何想要说的,似乎很快就将木鱼遗忘在了一边。 “公子,我传信于你,青帝已收回对你的责罚,召你回来,为何你到现在还在人间逗留?”天演说话直入主题,木鱼在一旁听着,对他言语如此直白有些心惊胆战,那最后一句话,已经近乎在指责阖桑了。 但木鱼不敢像对其他人那样插嘴维护阖桑,毕竟眼前人是货真价实的高阳氏的家臣,世世代代已经侍奉了高阳氏上千万年,他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山神,能沾了阖桑的光进这个屋子,已经是万分荣幸,便不敢开口说不该说的话。 如此,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干脆小心翼翼地关好门后,就一声不吭地直挺挺立在阖桑身后,竖耳倾听。 “有些事耽搁了,我自有分寸。”阖桑看到他时,并没有太多意外,方才与阿大的那番对话,他已经多少猜出是谁,只是有些疑惑为何天演会亲自下界寻他。 “你刚渡劫苏醒不久,不好好待在神界,为何亲自来找我?” 提到此事,天演的神色明显带着一抹忧虑:“公子,你不能再在人间闲游,请立刻随我回上界。” 阖桑不明就里,问他:“为何?” 天演缓缓说:“当日我被迫入定渡劫,对‘虬’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担心公子为‘虬’所累,会发生异变。所以入定后,偶尔会神思游离,想要以现在对‘虬’的了解,堪破此物。但有一次,神思在天际游离,我忽然遇到了一个超脱道法之外的灰衣人,我看不透他的来历,但能感受到他的睿智和慈悲,便问他‘虬’此物可有破除之法。他告诉我,万物有法,皆因轮回而生,顺者昌逆则亡,‘虬’虽是毒瘤,但也是生机。苏醒以后,我仔细想了想这句话,觉得他应该是指,非人不为人,可长生不老,我们不会死,但不是永生不灭,每五百年一次的小轮回不得不渡,因为这个空冥状态,就是某种意义上的重生……” 他顿了顿,看着阖桑,眉间微微蹙起:“据我猜测,恐怕除了尽快进入神墓入定渡劫,再没有其他办法可以将‘虬’拔除,”迟疑了一下,又道,“‘虬’应该就是我们元神所化,提醒重生。就像凡人腹中饥饿需要吃饭,他们碰到污秽之物弄脏了手,需要用清水洗净,都是同一个道理。因此我醒来后,才急于找到公子。” 阖桑听完,沉默了片刻,盯着桌面出神,天演看着他,虽明白阖桑因为一些原因有很多顾虑,但此刻他明显感到,令阖桑如此犹豫的,还有着其他什么。 “这事我知道了,”半晌,阖桑模棱两可地点了点头,点到即止,问天演,“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 天演似是有些失望,如果阖桑当下就答应他愿意去神墓,他想,他不仅可以为阖桑松一口气,也可以不再说接下来的事。 他叹息一声,幽幽道:“白帝陛下……好似疯了……” 这话不仅把一旁的木鱼吓得半死,连阖桑都以为天演在开玩笑。 “你说什么?白帝疯了?” 天演好似不太想多说这件事,面色冷清地答道:“你下界时,白帝陛下是不是托你替他寻一样东西?” 阖桑点头,没有说是什么。 “那东西是给西沉的,但是……西沉失踪了。” 阖桑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为何天演会如此夸张。 白帝虽是三皇五帝中最不问世事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3 的,表面看似最为理智,但,却也是最为极端和疯狂的一个。 而他的逆鳞,就是凡人西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四回 厚厚的浓雾里,钱孝儿闷不吭声地抽着烟,倚着回廊上刻满浮雕的柱子,懒洋洋地坐在栏杆上。 他定睛看着浓雾的尽头,缓缓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白色的烟雾推进雾里,歪歪曲曲像是变幻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无风自动的白纱勾着栏杆纠缠向那个影子,像是一阵风扑散了它,却又立马聚拢回来,好似无论如何都不会散开,钱孝儿看着那个人影,一双凤目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看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回廊下一平如洗的碧水中,像是一面光滑的镜子,在浓重的雾气里,勉强映出了钱孝儿的影子,可能雾气太大,看不太清楚倒影中钱孝儿的模样,大概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他走了。” 一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钱孝儿身后,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钱孝儿并没有因此吓着,似乎早就感到这个人就在旁边。 “不求个结果,他是不会死心的。”钱孝儿淡淡地说,抬手轻轻一挥,那烟圈形成的人影,顿时溃散融进雾里,寻不见丝毫踪迹。 “为何不阻止他。”身后的人问,缓缓走出白雾。 钱孝儿执着烟杆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你都不能阻止,我又有何用。” 这是一个气质非凡的人,一身白衫,他的头发须眉雪白,只有英俊的五官和略有些苍白的皮肤还似年轻人那般鲜活,没有一丁点儿岁月的痕迹。他唇下正中的凹陷处有一颗血红的小痣,在一片白色中,显得十分惹眼。 “至少对他而言,你还有用处,而我已是故人往事,他不会听我的,或许还听得进你的话。”男人一身雪白,几乎与周围的浓雾融为一体,他这般对钱孝儿说,不论是语气和表情,都好似一块散发着寒气的冰,透着一股强烈的生人勿近的气息。 钱孝儿似是嗤笑了一声,收回目光道:“你这个好徒儿,若真会听我的话,就不会走了,”他含住烟杆吸了一口,吐出一阵烟雾道,“当初死活求我重塑白龙女之子,如今总算了却心愿,青兆再世为人,我也替他传话给青龙王青尚前来领人,本来只需他找回红伞里的冤魂,慢慢还清孽债,我也本想在那时候告诉他顾临娘的身份,便不会再节外生枝,又多生事端。结果,他提前问我要路引,想要带顾临娘的魂魄,也就是女鬼苏小慈,他亲妹江敏的转世去地府投胎转世。他也不想想,当初是用什么手段处理顾临娘的尸骨,且顾临娘本身又是枉死,就算找回一些骸骨,也不可能让苏小慈顺利投胎。”顿了顿,又看向男人,“他们找不到顾临娘的头颅,永远也找不到……头颅上有人的灵窍,当年他为了打击求那罗什,用此阴招,早就令顾临娘永不超生了,即使被解救出来也回天乏术。更何况,苏小慈早已错过了投胎的时机,就算有路引,种种原因,恐怕只要她记起生前事,很快就会灰飞烟灭。” 他说着,突然感叹道:“长生真人,你这个徒儿狠心固执,又偏执过去,放不下曾经,我都替你累。” 如钱孝儿所言,这个男人正是他让元刹去蜀山请下来的蜀山掌门,也就是白蟾宫还是慕长宫时的师尊,长生真人。 “我下山,并不是为了听这些。”清冷得近乎冷酷无情的男人,语气毫无起伏地说。 钱孝儿缓缓收回目光,他含着烟嘴,不咸不淡地说:“你倒也冷静,比谁都紧张这个唯一的徒弟,跟人老子似的操碎了心,这会儿倒好似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 长生真人道:“世人皆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我这个逆徒却是到了黄河也不死心。你只说,这事还有什么解救之法。” 钱孝儿默了一下,冷不丁说道:“我不是不想叫醒他,你看看他那个样子,哪一点想抽身其中?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你这个徒儿到底哪根筋没搭对,怎么就那么喜欢强求得不来的东西,万物皆有劣根,莫非真是求不得便是最好的不成?” 长生真人皱了皱眉,从钱孝儿口中听到这种话令他颇为有些诧异。这个银两孝子一向很少在乎他人死活,听他口气,却好似对白蟾宫颇为上心,以至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真不知道谁才是白蟾宫的师尊了。 他轻轻地瞟了一眼钱孝儿,忽而话锋一转,说:“这事结束之后,我是不打算再管他了,任他自生自灭,”他一双眼睛盯着钱孝儿,“倘若钱老板收留他,或许是他的福气。” 钱孝儿闻言,执着烟杆的手顿住,冷冷一笑:“得了吧,赔钱货我钱某人受之不起,别忘了他还欠我一大笔账。”说着,忽而默了一下,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像是话里有话道,“何况,我已经做好要不回这笔债的准备了……” 长生真人身形微微一顿,收回盯着钱孝儿的目光,他闭了闭双目,许久,却是什么也没说。 “司星神君来找黑帝五子回上界,他可能待不了太久。如今,那个人也已亲自来了,再不想些办法,你的好徒儿闯的祸,恐怕真要害得他万劫不复了。当日请你下山,我送了你那么大一份礼,就看你如何利用。” 长生真人没有做声,转身看向浮廊之外白茫茫的一片,他在钱孝儿身后,钱孝儿看不清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他回不去,我不会让他回去。” 钱孝儿怔了一下,含着烟杆半晌没有努嘴,仔细回味过来,才明白他说的是黑帝五子阖桑。 “我怎么听你这话有点发悚,”钱孝儿转身,从柱子后伸出头去看长生真人,略微有些迟疑地问他,“你不会给了我一块假的玉牌还给阖桑,来砸我的招牌吧?” 长生真人没有回答,只是云淡风轻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钱孝儿脸色一变,猛地站了起来:“你真的这么做了?” 长生真人却依旧没有说话,似是就此默认了。 钱孝儿瞬息失了所有的力气,扶额心如刀割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了你们这俩师徒……” 倒不是说道外之人钱孝儿识不破长生真人的把戏,虽说长生真人在这世间本就几乎是个传说,但和钱孝儿相比,却又是比不得的。钱孝儿只是没有想到长生真人会偷天换日,因此即使刚收回玉牌时,察觉到有些不妥,也没放在心上。然而,恐怕就是知晓他这个心态,长生真人才会那么有把握钱孝儿不会识破他。 “黑帝五子不是会嚼舌根子的人,你的招牌稳固得很。”做了坏事的长生真人倒是心安理得地安慰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4 起钱孝儿来。 钱孝儿吧嗒吧嗒不停抽着烟,闻言,哼了两声冷笑道:“他旁边那个牙尖嘴利的小鬼可不这么想。钱某人这块招牌若是砸了,不是小事,我看,我们得好生算算清楚。” 这真是天下奇闻,他好心好意通风报信,又送大礼,到头来反被人摆了一道。 所以说,这世上除了银两没有那么多心思,其他什么都靠不住。 “那,你先记着吧。” 钱孝儿微眯起双目,盯着脸不红气不喘的长生真人,下一刻,突然颇为感慨地说:“我总算知道,白蟾宫那个赖账的性子随谁了,”顿了顿,道,“咱们这事,没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五回 “为什么……为什么……” 夜幕漆黑,佛殿火光闪烁,投在浮屠壁画上,映照出一个个诡异的影子。 那前一天便来到伽蓝寺的几个生人,此刻全都无精打采地各自坐在地上。 肖时书浑身发冷,他的精神状况很不好,嘴里近乎语无伦次地反复低念着几个字,整个人好似快要站立不稳,抓着滑竿上的竹椅扶手不停打颤。肖安用力扶住他,心底虽不像肖时书这般激动,看着地上那一堆东西,却也有些小小的失望。 原本以为经鬼魂指点,就可以找到顾临娘的头骨大功告成,却万万没想到,他们冒犯佛陀,打碎莲座,冒着触怒佛陀的大不敬,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将其挖开,可是泥块里,除了木材、泥团、沙子、稻草、元钉等等东西,其他什么都没有。 这座泥塑的佛像里,根本没有人的头骨。 这一两天来,他们几乎找遍了寺里所有的地方,七零八落的骸骨慢慢都被找了出来,可能一切都太顺利,连伽蓝寺传说中的恶鬼都不曾遇到过,所以,最后就只独独差了头颅如何都找不到。 没有头颅,拼不成全尸,又怎么不辜负顾临娘在梦中的托付…… 肖时书死死盯着地上敞开的包袱里,那些骨骼纤细的人骨和美人图皮,他想不明白,殿里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小女孩很清楚地说过头骨就在莲座里,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找不到。 难道,那个小女孩不是顾临娘所化,而是其他孤魂野鬼与他们开的玩笑? 那……又为何小女孩凭空消失,却留下了前些日子突然失踪的人皮美人图呢…… 他们到底漏了什么,到底还有什么没有注意到? 肖时书想到这里,心口一阵剧痛。 顾临娘,你想要投胎转世,你不想再向前世那些加害过你,轻贱过你的人的人讨债。可是,该如何才能帮你,如何才能找回你的全尸,令你得偿所愿,脱离这一场因果宿命…… 肖时书心底空落落的,他有些迷茫,感到苦恼,也十分不甘心,更为自己的无能深深自责。但他找不到办法,无法解决,无能为力。 一切,陷入了僵局,殿里的人,都等待着他说出放弃的话。 “大人,我们是该回去了。”赵六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 肖时书紧闭嘴唇,不肯说话,肖安叫他,喂他吃药,都没有反应。 气氛很沉重,所有人都手足无措,不安地面面相觑着。 “你们已做得很好了。” 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大殿里,突然从外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赵六反应最快,捡起木棍迅速护在肖时书跟前,一脸警惕,蓄势待发地注视着门外。 “剩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白蟾宫缓缓踏着阶梯走到门前,他一回到伽蓝寺,就嗅到了生人的气息,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此刻看到殿内如临大敌的几个人,虽说有些诧异是肖时书,但并没有深想。 “你是……福叔的朋友?” 肖时书看着白蟾宫面善,认出了他是经常和福叔在一起的人。他有些印象,是因为每次过后他都记不起这个男人的长相,只是莫名觉得这个人长得非常好看,几乎每次都能一眼认出他来,因此印象略为深刻。 白蟾宫没有回答他,其余几人,除了赵六依旧挡在肖时书身前,肖安和王五在看到白蟾宫时,先是愣了愣,然后缩在了肖时书身后,不敢出来。 他看了眼肖时书几人找到的骸骨和美人皮,移开目光,竟看到丢失已久的红伞正安静地放在火堆旁,不禁有些诧异。 “你们找到了不少东西,”他低声说,踏过门槛走进殿里,抬头看着几人,莫名其妙地笑了笑,轻声道,“多谢,你们该回去了。”话音刚落,便见他抬起手朝门外挥了一下,几人感到周身卷起一阵飓风,脚下离地,连带着滑竿、包袱和灯笼,瞬息被一股力量掀出了大殿。 他们大叫着,感到好似飞出了好长一段距离,才落到地上,个个惊魂未定,大口喘息。 待回过神来,肖时书面色苍白地坐在竹椅里,其余几人正歪斜地躺在地上,抬头一看,是阴气森森的山门之外。 “伽蓝寺……”他忍不住低低念出来,撑着扶手站起来,一步步艰难地朝山门走去,想要回到寺庙里,然而他发现,他再也无法走进山门内,好似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他的面前,他根本无法穿过山门哪怕一小步。 赵六扶着撞在石头上的腰站起来,拉住肖时书劝他就此放弃,眼前所发生的事已经明显超出了他们凡人所能控制的范围,如果不及时抽身,恐怕会引火自焚,追悔莫及。 肖安早就不想待在此地,一边附和,一边冲王五使眼色,拉住肖时书,将他按回了竹椅里。 赵六王五连忙抬起滑竿,肖时书突然猛烈咳嗽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好似想要说什么,肖安点着灯笼,三人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头也不回地快速朝山下走去。 伽蓝寺又沉静了下来,那几个生人的气息消失后,寺庙上空盘踞的黑色瘴气与阴气,似乎将月亮都牢牢遮蔽了,透不出丝毫光亮。 白蟾宫走到火堆旁,他蹲下来,伸手抚了抚铺在地上的人骨,指尖移开,落到人皮画的美人脸上,胸口一阵窒息,心如刀绞。 他抬头,看着佛陀座下已经毁坏的莲座,痛苦的悔意如潮水蜂蛹席卷而来,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呐喊,他错了,他错了…… 肖时书他们找不到头骨,不是因为头骨不在莲座里,而是……当年他割下顾临娘的头颅挫骨扬灰,将骨灰混在了莲座的泥土里,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头颅,因为整个莲座就是顾临娘的头颅…… 他忽而意识到,自己曾经做了多么十恶不赦的事,为了打击求那罗什,他将一个无辜的女子害到永不超生,尸骨难全。然而,在那时他即使知道自己的恶毒,也做好了觉悟,可在知晓真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5 相的前一刻,他还依旧没有悔意,自认为自己做好了还债的准备,便无所畏惧。 却想不到,所谓的报应,竟是他亲手害死了亲妹江敏的转世。 殷孽说的不错,白蟾宫执着过去,放不下曾经的遗憾,这是他无法跨越的魔障,稍一涉足,就是一场崩溃来临。 老天爷不会眷顾一个奸诈的恶鬼,所以,越是看似顺利无比,结局就越是撕心裂肺。 他将装着骸骨和人皮的包袱裹好,起身走到一旁拾起红伞,伞里冤魂哭泣的声音萦绕在耳边,白蟾宫抓着伞的手不禁有些发抖。 然后,他撕下一块布幡,走到毁坏的莲座下,捡起一块一块泥块,聚拢一点一点泥灰,小心翼翼扫进布幡里,微红的眼角在闪烁的火光中,有着些刺眼的亮光。 “白官人。”冷幽幽的声音,从后传来。 白蟾宫猛然僵住,近乎吃力地缓缓转身,看向门前不知何时站着的女鬼。 “小慈……”他低声喃呢,看着那个发丝遮了半边脸的女鬼,忘记了手下的动作,好似被定格了一般,就那么一脸呆滞地看着她。 “白官人,你为何回来了?”苏小慈如烟雨秋水的黑色眼眸,看着他,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总是斜目看向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背后。 但是白蟾宫此刻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他只是深深看着苏小慈的脸,微张的嘴唇有些发抖,像是想要对苏小慈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白蟾宫脱力丢了手上的东西,突然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走向苏小慈,那一脸悲伤,夹杂着痛苦和惘然的神情,令苏小慈微愣,有些看不明白白蟾宫为何会这样看着自己。 “白……”她正不知所措想对白蟾宫说些什么,突然身后一个黑影闪过,有什么东西被抛进了大殿,眨眼间,像是一团黑云直直朝着白蟾宫飞了过去。 白蟾宫瞬息回神,侧身躲过那几乎擦着面门飞过去的东西,定睛看去,脸色猛然一变,正诧异间,忽而感到耳边划过一道凉风,腹部猛地有什么穿透,一阵剧痛传遍四肢百骸。 那被他躲过的东西,是被他拖下达多塔底的倌兴哥,而自己腹部穿过去的,是一根他并不眼生的木杖。 他看着腹部缓缓滴下血水的木杖,目光慢慢抬起,看着眼前面目狰狞地老妇人,没有太多表情地低语:“……婆婆……”冷静得,好似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倌兴哥居然没有魂飞魄散,所以当刚认出他时,白蟾宫非常诧异,在看到倌兴哥没了双腿,脸色惨白得吓人,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凉气,离魂飞魄散不远了,又忽然有些可怜他。 结果,只是瞬间,吸引开他的注意力之后,这个突然窜出来的老地精,紧握着木杖狠狠刺穿了他的腹部。 “白蟾宫你这个骗子,你骗得老身好苦!!”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周开始,更新时间改到晚上8点……我白天还可以写写 ☆、第七十六回 “兴哥!”苏小慈飞身冲进殿里,将浑身发抖的倌兴哥搂在怀中,神色焦急,眼底含着泪水。 “小慈……我好冷……”倌兴哥气若游丝地说,痛苦惨白的脸上,全是被冻成冰渣子的汗珠,他靠着苏小慈,不停叫着好冷,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在苏小慈怀里哭喊着。 苏小慈心痛得落下泪来,她揉搓着倌兴哥的肩膀,紧紧抱着他,想要给他一些温暖,却想起来自己也是孤魂野鬼,哪有人的体温,便失控地低声啜泣了起来。 倌兴哥感到一滴泪落在脸上,像是回过了一点神识,他眨了眨眼,抬眼看着不停落泪的苏小慈,冰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小慈……我对不起你……”他莫名说道,苏小慈以为倌兴哥被痛苦折磨得失去了理智,便顺着他的话不停说没有,他没有对不起自己。 然而,倌兴哥却更加握紧了苏小慈的手,吃力地对她说:“我根本……不是和情郎私奔……被小……小混混打死……是……是我羡慕你有人替你赎身……才跟王公子说你偷偷生了那个书生的孽种……结果……结果害你被人打死……”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身上的白烟越来越重,身形偶尔变得透明,好似马上就会灰飞烟灭。 苏小慈一脸震惊,完全没有想到倌兴哥与自己生前相识,她搂着倌兴哥的手,突然松了开来。 倌兴哥却更为握紧她的手,不肯放开,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 “小慈,不要听!”这时候,被老地精缠住,想要置之死地的白蟾宫,听到倌兴哥说的话,猛然间回过了头来,表情十分恐怖。 他方才被老地精所伤,或许是近日发生太多事,他觉得亏欠她,所以任由老地精疯狂地殴打自己,却也没有想要还手,以致老地精见这般轻易得手,也不知是一时悲愤还是冲动,竟杀红了眼,连着用木杖捅伤了白蟾宫好几下,每一次都声嘶力竭地控诉白蟾宫从前的恶行和欺骗,白蟾宫却仍旧毫不还手,即使吐出血来,也依旧闷不吭声地承受着。 老地精变得更加疯狂,以为白蟾宫想要以这种方法得到她的宽恕,怒火交加,咒骂声里又隐隐含着悲伤和绝望,她不停追问白蟾宫为什么可以这么恶毒,为什么可以那么轻巧地将毫不相干的人拖进他复仇的计划,可白蟾宫什么都不肯说。 直到此刻,他听到倌兴哥和苏小慈的对话,终于无法再继续沉默。 “倌兴哥闭上你的嘴!”他再次出言警告,与此同时,如同诈尸般猛地从地上直挺挺站了起来,一只手扶着身边的柱子。 倌兴哥却并不理会他,只是望着苏小慈,冷得双齿打颤,气息微弱地接着说:“你惨死不久……已赶往帝都的书生,突然,突然回来了……他说,他梦到你浑身是血,放不下心,就又……又回来找你……可是他找不到你……我骗他,骗他替我赎身……他没有钱,我就给他……让他带我去帝……帝都……可是……”倌兴哥突然哽咽起来,“王公子怕我……将他把你打死的秘密说出去……知道我与书生想要逃走……就,就让家丁装作混混,把在寺里等……等书生的我凌辱至死……可怜书生……他那时……来寻我……正好撞见这一幕……就被扔进江中生生淹死了……” 倌兴哥沉痛地闭上双目,眼角滑落的泪痕,瞬息被周身散发的寒气冻成冰凌,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所以他想要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小慈……有一个人可以帮你,他是……” “我叫你闭嘴!”白蟾宫怒喝一声,狰狞得比鬼魅更为凶狠的脸,瞬息出现在了苏小慈和倌兴哥的眼前,一只手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6 猛地掐住了倌兴哥纤细的脖子。 老地精诧异,不想白蟾宫被自己伤得那么重,居然还能动弹,几乎是同时,追着白蟾宫的身影,举起木杖从后想要再次袭击他。 哪知,白蟾宫背后像是长了眼睛,那在他身后重重落下的木杖,被他只是稍稍抬手,就稳稳地抓在了手中。 “婆婆,白蟾宫确实对不起你,百悔难以赎罪,可眼下有一件对白某很重要的事,可否求求您,暂且放过白蟾宫?”他低声对身后的老妇人说,略微回头看向背后早已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的老妇人,“到那时,你想要白蟾宫的命,如何折磨,白某不会有丝毫怨言。” 老地精睁大双目,干涸的眸子深处尽是癫狂,她不敢置信地盯着白蟾宫,原本去扯木杖的手突然顿住了:“你有什么脸说这种话,你有什么颜面说这种话!”白蟾宫身形微顿,似是松开了手,老地精感到他的松懈,便顺势猛然将木杖扯了回去,接着,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指着白蟾宫,气息浑浊地说,“你以为你身不由己,就可以为所欲为?用别人来做你的踏脚石?你以为只有你在乎的才是最重要的?你太自私,太恶毒,你的悔悟根本一文不值!” 白蟾宫微微皱起眉头。 被掐得几乎翻白眼的倌兴哥,感到脖子上的紧迫感松了松,他听到白蟾宫如是说:“婆婆,我知道自己十恶不赦,当初做的那些事,如今也从没想过逃避责任,不管你想如何对我,那都是我应得的……” “你住口!”老地精却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拄着木杖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似是气得不轻。 她不明白,做了错事的人,怎么还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说着这种话。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补偿?我被钉在乱葬岗几十年,毁了修行,就为了现在将你打得半死?!白蟾宫,你哪怕有一点恻隐之心,就不会觉得你之前犯下的错是可以弥补的!不论是一条人命,还是一道伤疤,你都弥补不了,因为别人的人生,根本不稀罕你所谓的补偿!” 白蟾宫心底一震,掐着倌兴哥的手倏尔垂落了下来,他猛地捂住心口剧烈咳嗽起来,那沙哑刺耳的声音,就好似一把刀在他的喉骨上割磨。过了许久,他才稍稍稳住,缓慢平复紊乱的气息,再开口时,原本低沉悦耳的声音,变得十分嘶哑干瘪,腐朽苍老,竟比老地精的声音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老者。 “婆婆……对不起……”他的嘴角落下一抹血丝,一开口就带着一股血雾。 “没用,这没用!”老地精大声吼叫,散落的灰白发丝,像是干枯的树须挂在她的额前,她不停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充满滔天的怒意,“你能让这几十年的事不曾发生过吗?你不能……你不能!”话音落下,举起木杖,似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要与白蟾宫决一死战。 白鳞剑幻化而出,白蟾宫抬剑挡住木杖,嘶哑得几乎快听不清的声音,一字一句缓慢地对老地精说:“如果……我现在回头……会更后悔……”手下一动,看不清他具体的动作,那白鳞剑带着一道寒光剖开木杖,刺穿老地精的手臂,白蟾宫松手往前一推,白鳞剑便如同一支箭,携着老地精飞出了天王佛殿。 只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夜幕深重的寺院荒地里,老地精被白鳞剑钉在草丛中,那剑身上有一道被穿透的符纸贴在老地精的手臂上,她挣扎着,无法动弹,黄符贴着她的身体,她感到万分痛苦,如业火煎熬,却又如何都挣脱不了白鳞剑的束缚。 在一声声悲愤凄厉的惨叫中,她慢慢变成树干,干枯萎缩,化成一团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七回 “你……杀了她……?”苏小慈一脸惊恐地看着白蟾宫,那本就没有人色的脸上,更是苍白如蜡。她颤抖的嘴唇,微微开合着,吐出这么一句话后,喉头发紧,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了。 “本来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最好的……”白蟾宫的声音很难听,像是喉间含着粗砺的沙石,说话断断续续,稍微不仔细,便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原本,是不打算取她性命的,毕竟……我欠她几十年的苦修……但,既然她已经失控……留下她,就不能让人安心……”他怕再节外生枝,这时候就更应该当机立断。 他看向苏小慈:“小慈……我会帮你投胎转世,但,现在……你还不能记起生前事,那些……对你有害无益……总之……我会帮你的……” 身影虚实交错的倌兴哥听白蟾宫如此说,突然大笑了起来。 “白蟾宫……你胡扯……明明是你害的小慈……你怎么……怎么会帮她?”他周身的寒气阴冷刺骨,连抱着他的苏小慈身上,也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 “我说的话……就一定会做到。” “放屁!”倌兴哥突然直起身子,他的双腿被老地精在塔底打成碎片,如此突然坐起,立马失去平衡,落回了苏小慈的怀里。 他颤巍巍地抬起一根手指,指着白蟾宫:“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说到做到……?”没指多久,就好似没了力气放了下来,他稍稍垂下头,凌乱枯燥的发丝略微遮住了萎缩凹陷的五官,几乎失去人样的脸上,略带着几分落寞,他讥讽地冷笑道,“你看看你为了那么个烂东西害了多少人……我倌兴哥虽咎由自取……可你弄来那么个东西,害得我生不如死,成了孤魂野鬼……” 他说到这里,嘴角含着几分苦意,倍显凄凉,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白蟾宫:“我是上辈子做了多大的孽,才遇上你这个混账……活着不如意,一辈子都盼着逃出火坑,好不容易……昧着良心就快解脱了……偏偏……连累了别人不说,到死……都被人作践……如今死了,以为总算落得个干干净净……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还不得自由,被你这个贱人利用,去害那些过往的生客,弄得自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现下已满手是血,白蟾宫,你以为你能干净到哪去?” 他看了眼地上那把红伞,扯着嘴角抽气似地断断续续笑了笑:“你看看,你听听……那些被你蛊惑来寺庙的人,他们在喊,他们在哭,他们想要出来,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我弄死……白蟾宫,你说,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多条人命,在你眼里都算什么?就为了那么个烂东西,活生生的一条条人命都抵不过?我……都成这样了……你那时候怎么忍心,在那么危险的情况,还拉我下去做踏脚石……你明明知道,稍有不妥,我就会灰飞烟灭的……白蟾宫……你劣迹斑斑,数不胜数,这么多年,你怎么可以一点动摇都没有……” 每一个字,都含着深深的愤怒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7 ,每一句话,都是对白蟾宫的声声控告。 “兴哥……”苏小慈收紧搂着倌兴哥的手,只觉得心疼万分。 这寺庙已经荒废很多年了,可被困在这里的人,来过这里的人,不论是孤魂野鬼,还是非人活人,都好似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或痛苦,或辛酸,或阴暗,或神秘,或身不由己,或无知老实,又或者,只是无聊打发时间,可这些人聚到了一起,就好像揭开了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结局,一切开始变得错综复杂,令人捉摸不透。 就像倌兴哥,表面看时,以为只是个嚣张的艳|鬼,虽身不由己,却并非省油的灯,只要稍微接触就会发现,他是极为聪明的,他看到的事也并不只是表面。听他说的话,苏小慈就会觉得,倌兴哥可能远比自己想象的知道得更多,更多。 可能只是他不想说,因此这么多年来,他和自己保持着距离,直到现在,才渐渐有了吐露之意。 “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我会弥补……”白蟾宫依旧平静地说,他越是这样,就越令人觉得寒心,甚至连苏小慈都忍不住问他。 “白官人,既然你知道是错,为何还要一错再错?” 白蟾宫没想到苏小慈会这么问自己,即使他已经惯于回答这个问题,此刻,也不禁微微有些怔忪。 “方才也是,你明明说对不起地精婆婆,可你竟然狠心用符钉她,就算不神形俱灭,地精婆婆百年功力却也毁于一旦了,”她接着问,“白官人,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减轻罪孽?”顿了顿,“那只会使人更加恨你,怨你,因为这样的你,比真正的坏人更加令人憎恨。你看起来无比清醒,实则比谁都糊涂,自欺欺人。” “小慈……”白蟾宫脸色骤变,他想走上前去碰一碰这个语气毫不激昂的女鬼,走了两步,却被半死不活的倌兴哥用尽全力,隔空从火堆扫起一道火光挡住了脚步。 那火光落到布幡上,隐隐燃起火光。 倌兴哥冷冷看着他,那眼神含着无尽的恨,沉重得令人呼吸困难,他紧紧抓着苏小慈的一只手,一点一点收紧:“你休想……过来……” 白蟾宫顿在原地,他垂下头,好似突然变得十分沮丧,片刻,默默捡起红伞,和装有顾临娘骸骨的包袱。伞上的铜铃摇摇晃晃地发出声音,他抓紧它们,有些失神地幽幽道:“我说过的……我会受到报应……而现在报应已经来了……” 这时,似是觉得可笑至极,倌兴哥又笑了起来,他朝白蟾宫用力呸了一声,似乎用着最后的力气,竭尽全力道:“你的报应?那跟我们有何干?你真以为有人稀罕你是死是活,是惨是幸?你还不明白吗?已经犯下的错,再弥补也不可能从未发生!” “那你想我怎样?”白蟾宫猛然抬头,寒着脸问他,“你不是想帮小慈投胎转世吗?那为什么还要阻止我?” “因为……我不信你!”倌兴哥坚决道,“有一个人比你更值得信任……” 四目相对,目光如炬,毫不退让,半晌,白蟾宫却皱起了眉,突然感到一阵异样。 之前听倌兴哥说到这个时,他直觉他说的是阖桑,可此刻他却觉得,倌兴哥说的是另一个人。 “你说的是谁?”他问,阴鸷的眼眸里腾起一抹杀意。 倌兴哥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明,惨白干瘪的皮肤上,冰渣子已经结成一层薄冰,他感到白蟾宫的杀意,以为白蟾宫又有什么阴谋,咧嘴低低笑了起来,好似面对白蟾宫,他除了大笑,和充满恨意的眼神,就再没有其他。 “我不会告诉你……绝不会告诉你……” 白蟾宫看着他,他并没有逼问倌兴哥,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想要看出什么端倪。 下一刻,忽然走到佛像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神台上,然后转身,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闪到倌兴哥和苏小慈面前。 他俯身,伸出双手缓缓捂住苏小慈的耳朵,苏小慈受惊地往后闪躲,却被白蟾宫强硬地止住动作。 他温柔地对苏小慈微微一笑,沙哑的声音却寒若冰霜地对倌兴哥说:“我对那个人没有兴趣,我会用自己的办法帮助小慈……你也很危险,我不会动你……但也不会救你……”说完,捂着苏小慈耳朵的手,顺势翻起掌心,用手背抚摸她的脸颊,替她梳理了一下额前遮着胎记的发丝,“小慈,我们应该上路了。”他说,两手下移扶住苏小慈的胳膊,将隐隐有反抗之意的苏小慈从地上扶了起来。 “白官人……我不想……”苏小慈忐忑不安地说,但她生性柔弱,不太善于反抗,十分被动地被白蟾宫牵着走到了神台边。 白蟾宫没有理会她微弱的排斥,拾起神台上的红伞,在铜铃叮叮当当的声音里,温柔地对她说:“这伞上的铜铃里虽有冤魂,不过这伞本是宝贝,你身居此间,绝不会被人发现。” 苏小慈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惊慌失措地看向地上垂死边缘的倌兴哥,她并没有特意向倌兴哥投去无助的目光,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倌兴哥接到她的眼神时,却心头一震,一下坐起,翻身趴在地上,想要朝两人爬去。 “白蟾宫,你不要害小慈!” “我不会害她,”白蟾宫淡淡地说,抓着苏小慈的手没有丝毫松懈,“我要帮她。”说着,在苏小慈的挣扎中,打开红伞,对她一举,苏小慈立刻化作一道青烟,被收进了红伞中。 “小慈!” 那点燃布幡的火苗,沿着屋顶蔓延开来,火势渐渐变大。 白蟾宫看了看四周弥漫的浓烟,拾起包袱,似是有些感叹,面无表情地说:“伽蓝寺早该消失了。”大雄宝殿坍塌,达多塔内里乱石,如今,天王佛殿也保不住了。 他朝外走去,路过倌兴哥时,被倌兴哥死死抓住脚踝。 “白蟾宫,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不要害小慈……” 白蟾宫沉默,半晌才说:“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于小慈,我会说到做到……我一定要帮她。”就像重塑青兆一样,他一定要帮敏敏的转世再是为人。 他踢开倌兴哥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天王佛殿。 “白蟾宫……”倌兴哥伸手想要再去抓他,却落空只抓了一手徒然与绝望,他已经再没有气力,他的额头贴在地上,一双眼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渐渐离开视线的红伞,布满血丝的眼里包含太多情愫,纠缠得太多深,令人剥不开,分不清,到底那一眼中,是悔是恨,还是愧是怜,或是永远都开不了口的爱慕…… 那近乎透明的身形,忽而好似一阵烟尘,清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 “小慈……”他低低喃呢,除了他自己,谁都听不见。 熊熊燃烧的火光爬上佛殿穹顶,穿过砖瓦的缝隙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8 ,四处朝着深不见底的夜空吐露火舌,不一会儿,火光照亮了整个伽蓝寺,那盘踞在达多塔顶如同阴云的瘴气,好似有闪电划过,撕裂着浓重的夜幕。 “白蟾宫……我诅咒你……诅咒你永生不得所属!” 那一声声嘶力竭的喊叫太过刺耳,也不知是不是那恨意太过浓重,震裂了横梁,火光淹没的佛殿瞬间接连坍塌,只剩一片耀眼的火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回 白蟾宫沿着石阶往山下走去,没走多久,腹部那几个被老地精所伤的地方,便痛得再也迈不开脚步。 他坐在石阶上,靠着一旁的石壁,身后,是浸透衣衫,滴落在地上,一路的血渍,他一手将红伞和装有骸骨的包袱抱在怀里,一手捂着腹间的伤口,呼吸平缓地吐息着。 他脑中有些混乱,不停在想,用什么办法送苏小慈前去投胎。钱孝儿已经说过,苏小慈早已过了投胎的时机,想要在此时送她转世,恐怕连黄泉路都找不到。 苏小慈和那些被困在铜铃里的冤魂不同,那些冤魂只要被放出来,凭着路引就可以踏上黄泉路,只要冤魂不愿声张,并不需要太多的波折。 当年白蟾宫就是担心这些冤魂不能投胎转世,于是让钱孝儿替他瞒天过海,将冤魂藏在铜铃里,只要不放出来,地府的生死簿上便只写着失踪不知去向,并非阳寿已尽死于非命,这样,就连鬼差也查不出究竟。 更何况,黄泉路上,魂魄何其之多,生死簿上,又何止这一两个人的生死宿命。只要不是太过显眼,又有非人钱孝儿相助,就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而苏小慈,只怪当年他太过看重求那罗什堕落的下场,顾临娘死后,他并没有想过善后,却想不到为如今埋下了这么深的祸根…… 白蟾宫无声吸着夜里的冷气,想起苏小慈,不由心如刀绞。 死后的顾临娘会变作苏小慈,白蟾宫也曾经奇怪过,他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初因出于求那罗什的原因,直到现在殷孽道出一切之前,他都没有想过深究这事。 也就是这个疏忽,眼下令白蟾宫后悔万分,为当年轻率大意的自己自责不已,也暗自决心,在所有事迹败露,不得不放下一切之前,他一定要彻查此事,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 他回想起倌兴哥的话,话中意思,似乎当年伽蓝寺一劫,应该还有一个人在,一个让倌兴哥都觉得可以信任的人。 只是,他是谁呢…… 白蟾宫的脸上失了些血色,夜下,微微剥开云层的月光撒在他身上,好似泛着一层惨白的雾气,他思索了一会儿,想到头脑发胀,却也想不出分毫。 他找不到头绪,他不明白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在他眼底参与进这些事来的,也不明白,为何连倌兴哥这种无关紧要的人都知道那人,而自己却毫无察觉。 想着想着,就这么满腹猜疑地休息了片刻,混乱间,如同灵光一闪,他突然记起离开义庄时,他向钱孝儿要来的那几十个路引,不禁将目光落到了红伞的铜铃上。 他慢慢收起心思,将伞拿到眼前,不大不小的动作,令铜铃稀稀拉拉地响了几声。 看了片刻,他突然对铜铃里的冤魂说:“我放你们自由,你们都去投胎吧……”他的声音很轻,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说完,就掐起指诀,低声朝着铜铃念了几句咒语。 铜铃猛烈震动起来,略显沉闷的铃声倏尔大作,瞬间,几道幽幽的蓝色冷光从铃中飞了出来,白蟾宫朝着空中撒落一把类似黄纸的路引,平静地对那些幽光道:“走吧……若心有不甘,何仇何怨,都去地府状告吧……” 那些蓝光一个个落到飘洒的黄纸上,片刻,便携着黄纸静静消失在夜空中。 白蟾宫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喘息不停地平复下来,摊开掌心,又是一道殷红。 他摸了摸喉骨,那里好似有火在灼烧,很难受,割了生在喉珠上的毒囊,若非钱孝儿可怜他,用了什么秘药,恐怕他早就哑了。 如今药性已退,他说话越来越艰难,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他伸手摸了摸红伞,脸上露出一抹轻若绒羽的温柔,很快,眼底又升起一股染着愁色的哀伤。 “也许有一天,你会极为想对一个人说什么,但那时候什么都说不出来,就会抱憾终生。” 他突然明白那天钱孝儿对自己说的话,为何自己会因为说不出话就抱憾终身,因为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而如今,他竟连狡辩的话也可能说不出来了。 方才在寺里,他虽然暂时还能说话,可是他不敢叫苏小慈,他不敢叫她敏敏,告诉她自己曾是她几世前的哥哥,是家乡浩劫过后唯一的亲人。 他怕苏小慈记起什么,怕她魂飞魄散,怕她……不认自己…… 只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若想亲口叫她一声敏敏,也不知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心底有些酸涩和惆怅,却又微微觉得害怕。 他那么伤害她,那么狠心,那么愚蠢,竟认不出她……当年的顾临娘……就是敏敏的转世…… 他想,他一定不是一个好哥哥。 记得小的时候,敏敏和他都染上蛇瘟,他抱着几岁的敏敏不敢回家,躲在山洞里。 村子里到处都是死尸,娘亲和爹惨白着脸,将他和敏敏赶出家,让他走,永远都不要回去。 他害怕,却不敢哭,被娘亲抽了一个巴掌,踢出了家门,于是,那时候的江月,抱着已经烧得人事不省的敏敏跑出了村子,就这么躲到了平日玩耍的洞穴里。 也就是在那里,病得人事不知的他们,遇到了白龙女和十世好人荣兆。 白龙女和荣兆用尽办法挽救他们,世事弄人,到头来却只救活了江月,敏敏自生病后,连眼睛都没睁开过,就在一天夜里,突然安静地走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江月什么都没有了……他回不了家,也没了唯一的血缘之亲。 因此,他成了慕长宫,以为从头再来。 宿命好似一直不肯放开对他的纠缠,慕长宫情窦初开,小小年纪,偏生死心塌恋慕上在洞中救了他们,他第一眼看见的白龙女。 或是最初受白龙女影响,他虽无措,孤独,难受,却也很快接受新的人生,跟着师尊修习法术,幽居悬川孤峦,不问世事。 他知晓白龙女和荣兆之间割不断的情意,这两人都是他的恩人,他也不可能横刀夺爱,因此费尽心机助他们突破重重难关走到一起,可令人唏嘘的是,这两人仍旧没有一个好结局…… 也正是为了两人的亲生骨肉,白蟾宫逆天行事,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99 惹怒师尊,被逐出师门,最后跟生死对头殷孽纠缠不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也是因为青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他恍然大悟时,自己原来已经犯下了这一生最大的错误…… 白蟾宫不禁想,若是今后苏小慈投胎转世,他还可不可以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如果可以,她还会不会认自己这个哥哥。 可白蟾宫却又皱眉,就像殷孽和钱孝儿说的那样,这个人只是敏敏的转世罢了,真正的敏敏早就已经死了,如果她真的是江敏,那顾临娘是谁?苏小慈又是谁? 刚平静下来不久的白蟾宫,又迷惑起来,他微微摇头,想将这些疑问丢出脑海,他不想去想,只觉得头痛欲裂,似是快要炸开。 片刻,好似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扶着石壁站了起来,捂着腹间的伤口,忍痛继续朝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回 人面桃花彻夜不眠地盯着篝火发呆,那倒霉书生已经靠着树睡得跟猪一样,打雷都打不醒他,此时已是深夜,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快亮了。 阖桑两人进去义庄之后,便没了音讯,也不知道白蟾宫还在不在义庄里,心绪不宁地等在外面,真是煎熬万分,有苦也无人倾诉。 方才他问褚宁生,之前阖桑带他们去找白蟾宫时,为什么大家对白蟾宫的态度都那么奇怪,褚宁生支支吾吾,半天才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白蟾宫不是个好人,把人面桃花气得差点没动手揍他一顿。 不是好人,他人面桃花算起来也不是好人,要真说起来,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劳什子的好人! 褚宁生之前被他打劫了好几次,对人面桃花有种骨子里的惧怕,人面桃花骂他,他之乎者也半天,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吵来吵去,最后倒是把人面桃花自己给噎得没气死过去。 说来说去,好不容易套出了些话,人面桃花却失眠了。 白蟾宫身上并没有妖气,只有着修道之人特有的脱俗之气,褚宁生说他城府深厚,从几十年前就开始谋划着替伽蓝寺一个妖怪重塑肉身,这期间害死了太多人,不说当年吴州大水淹城丧命的百姓们,他将倌兴哥,苏小慈,地精,连西湖的老蜉蝣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褚宁生当日在西湖偶遇他,被他带来伽蓝寺,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人面桃花实在难以想象,就凭白蟾宫一个人,究竟如何能毫无破绽地做了这么多? 或许是因为非人的时间向来不值钱,他可以慢慢达成一个又一个目的,可这么多年来,他一个人默默忍受着这一切,难道就没有感到过疲惫吗? 人面桃花深吸一口气,闭目抹了一把脸,随即抬头看着幽冷的月亮,片刻又失神了。 他觉得自己只是喜欢白蟾宫那张脸,可当知道他那些“事迹”之后,人面桃花竟感到心闷,喘不过气来。 印象里,白蟾宫不像是滥杀无辜的人,他实在想不明白,仅仅就为了伽蓝寺那个妖孽,他就能蒙着双眼做这么多事? 他想问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他始终是个局外人,想问,又不知该如何问。 挠了挠头,阖桑两人还没出来,人面桃花再也等不下去,干脆不再坐以待毙,去义庄一探究竟。 他站起来,走到缩成一团的褚宁生前,正想叫醒他打声招呼,忽而听到林子不远处有什么动静,好像是铃铛的声音。 有人? 他警觉地推醒褚宁生,睡眼惺忪的书生张嘴正想问他干什么,人面桃花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小心翼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悄无声息地走去。 一棵大树下,借着穿透枝桠照射下来的的月光,他看到一个白衣人倒在地上,面朝下,一动不动,怀中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人面桃花敏锐地嗅到一抹血腥味,看来那人受了很重的伤。 “怎么了?”褚宁生从后面跟上来,他揉着眼睛,好似还没怎么清醒,他顺着人面桃花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只是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便小声问身前的人面桃花。 人面桃花没有答话,踩着很轻的步子,朝那人走去。 他确定自己几乎没有丁点声响,却不想,他刚走到白衣人三步前,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白色长剑正扎在他脚尖前一寸的土里。 那倒在地上的人动作迟缓地扶着旁边的大树直起身子,他抬起脸的刹那,人面桃花瞬间脑袋一片空白,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三个字:“白公子?!” 白蟾宫却只是没有表情地看着他,其实并不冷漠,只是觉得无关紧要,不太想过于理会。他靠在树下,捂着上下起伏的腹部,微微喘息着,像是在稍作休憩。 褚宁生听到人面桃花的话,顿时睡意全无,忙跑过来,看到果真是白蟾宫时,也是十分诧异。 “这么晚了,你在这儿做什么?”人面桃花在褚宁生的抽气声里回过神来,他拔起白鳞剑,朝白蟾宫走去,目光下移,注意到他被血染红的衣衫,脸色一变,“你受伤了?”脚步加快,想上前去查看白蟾宫的伤势,却被白蟾宫猛然抬起眼帘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那是十分警惕,几乎带着杀意的目光,人面桃花可以很清楚地感到白蟾宫对自己的敌意。 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让白蟾宫放松的手势,对他说:“我不会伤害你,只是你伤的很重,我想看看能不能帮你。” 白蟾宫依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落到人面桃花手中的白鳞剑上,人面桃花顿时会意,捏着剑尖,剑柄朝白蟾宫,俯身慢慢将白鳞剑放在白蟾宫脚边。 “白公子,我可以看看你的伤势吗?”他缓缓起身,见白蟾宫迅速抓起白鳞剑紧紧握在手里,试探着说,“你流了很多血。” 白蟾宫垂着眼眸,浅慢地呼吸着,人面桃花只看得见他蝉翼般的睫毛,微微有些颤动,片刻,始终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人面桃花还以为他昏死过去了,抬脚又想朝他走去,谁知仍旧同方才一样,白蟾宫突然睁开凌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剑尖指着他的喉咙,和他凸起的喉骨只差半寸。 “白公子,请相信我,我人面桃花虽是强盗土匪,但绝对不会趁火打劫。”他破天荒满是耐心地向此刻精神紧绷的白蟾宫解释道,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的自己,一点也不像粗糙的强盗头子。 白蟾宫看了他片刻,目光移到褚宁生脸上,褚宁生身形一顿,开口道:“我也不会趁火打劫。” 白蟾宫闻言,这才好似松了全身的戒备,放下剑,五指轻张,白鳞剑散作青烟,消失不见。 他更往树干上靠了靠头,人面桃花得到默许,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他身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0 边,单膝跪在他身旁,伸手去查看他腹间的伤势。 “你伤得很重。”人面桃花面色凝重地说,伤白蟾宫的人,好似没有什么章法,只是想取他性命,因此几乎每一处伤都穿透了他的身体。 褚宁生也站在一旁,他看到人面桃花翻动白蟾宫衣衫下的伤口,那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他看了几眼,差点没吐出来,捂着嘴奔到一旁的树边一阵干呕。 “我带你进义庄吧。”虽然不清楚是谁伤了白蟾宫,不过看这伤势,人面桃花倒是很奇怪,要想这般伤他,似是要在他毫不反抗的情况下,那么,白蟾宫既然是褚宁生口中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又怎么容许别人这么伤自己呢? 他不解地蹙眉看了白蟾宫片刻,没得到白蟾宫的回应,自作主张想将他抱起来,却被白蟾宫按住了手臂。 他的手被白蟾宫拉起来,摊开掌心,白蟾宫伸出一根手指,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 吴州。 人面桃花一惊,不解地问:“你想去吴州城里?”既然白蟾宫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进义庄找钱老板疗伤,怎么突然要去吴州? 白蟾宫看了一眼他,目光移到另一棵树下的褚宁生身上,人面桃花顺着目光看去,正见吐得一塌糊涂的褚宁生刚朝他们走来,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时,莫名其妙地顿住了脚步。 人面桃花霎时了然,回头对白蟾宫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城里。”说着,强健的双臂用力将白蟾宫从地上抱了起来。 原来,他是不想见阖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回 阖桑和天演正说到这段不短的日子里都发生了什么新鲜事,连他遇见木鱼的前后经过也跟天演说了一通,忽而感到左手的中指一阵刺痛,低头一看,指尖竟有滴血珠慢慢浸了出来。 “主子,你流血了!”木鱼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只在阖桑和天演间转来转去,他敏锐地感到阖桑的异样,低头顺着阖桑的目光看去,便见他微微抬起的左手中指指尖,一滴血珠越来越大。 他连忙绕到阖桑左手旁,抓住阖桑的手,想要去按住伤口,阖桑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没事。”他说。 木鱼不解,抬头看阖桑的脸色没有异样,倒好似看着血珠在想什么。 对面的天演也非常冷静,木鱼来回看了看两人,识趣地又退回了阖桑身后。 天演什么话也没说,只看了一眼阖桑挂着一滴血珠的手,伸手翻过一只茶杯,往里倒了半杯水,将水杯推到了阖桑面前。 阖桑抬眸看向他,天演却低下头,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慢吞吞地饮下,对阖桑似有所言的目光不予理会。 阖桑顿了一下,收回目光,带着几分妥协,将那一滴血滴在了水杯里。 血珠入水晕开,慢慢稀薄如烟雾,而后伸张成丝,被杯中的水流纠缠翻滚起来,片刻,渐渐融入水中,染上一层淡淡的赤色。 天演放下手中的水杯,朝阖桑面前的半杯水看去,一旁的木鱼也好奇地举头张望。 水光闪烁,水面上突然显出一个人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只是染了很多血污,看起来甚是刺眼,圆润好看的指尖上,甲缝内都被浸成了红色的弯月。 画面散开,瞬间如雾消失无踪。 木鱼脸色微变,他认出了是谁的手,却紧抿嘴唇什么也不说。 阖桑左手的拇指摩挲了几下滴出血滴的指尖,与开始向天演诉说遇见的趣事不同,此刻他微微有些失神,似乎在想什么,半晌没有说话。 天演抬头看了他一眼,对那是谁的手不感兴趣,似是什么也没发生,一只手掌覆在半杯水上,将其拿了回来。他捏着杯口掌心腾起一股热气,片刻,水雾从他的指缝间蔓延而出,那混着阖桑一滴血的半杯水,就这么化作烟雾,悄无声息地消失无踪了。 “公子,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我们天亮就回上界。”并不是询问的口气,天演只是在对阖桑简单的陈述。 阖桑没有什么异议,对于天演的自作主张,他并没有觉得不妥,收起手不再关心指尖的那滴血。 过了片刻,他突然说起了义庄的老板钱孝儿,身后的木鱼听得一阵莫名其妙。 天演默默听着,偶尔抬头看他一眼,附和般,无声地点点头。 “钱孝儿此人很有意思,想来他也是第一个敢讹我的人了。”阖桑摸摸挂在腰间从钱孝儿手里要回来的玉牌,食指与拇指轻柔地摩挲玉面,他低头看向玉牌,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的弧度十分迷人。 隔着桌子,天演只看得见他的手有所动作,看不见阖桑到底摸向腰间何物。 “公子用玉牌换了什么?”他长驱直入问道,他知道那只玉牌对阖桑的意义,所以当听到阖桑竟用一向视为珍宝的东西与钱孝儿交换什么,天演没有表情的脸上,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虽然语气依旧,却带着一抹察觉到危险的戒备和警觉,“公子很看重玉牌。”他断然道。 那么,又是什么,令阖桑选择放弃玉牌换取其他,难道,自己沉睡期间,已经有什么在阖桑心底超越了玉牌的价值? 天演想象不出,也不敢想象,他想听阖桑给予他答案,他相信阖桑不会隐瞒他,只要阖桑愿意说,他也有信心说出口的阖桑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然,他会感到不安,担心阖桑会被不必要的事牵绊,误了大事。 然而,阖桑对于他的问题,比方才指尖突然冒出血珠更显得犹豫,似有隐瞒,这令天演有了不好的预感。 “公子,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说?”他若有所指地问阖桑。 阖桑却只是笑了笑,道:“只是太无聊了,想听听故事。”他是在说用玉牌与钱孝儿交换一事,为了一个故事。 天演闻言,缓慢点点头,颇为意味深长地低语:“所以,公子用玉牌换了一个无聊的故事?” 阖桑脸色微变,抬首盯着天演,深邃的眼眸沉若深海:“难得这个故事我很喜欢。” 天演回视他,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两人四目相对了半晌,他突然转移话题道:“既然如此,公子请休息吧,天亮我们就该上路了。”说完,起身走到椅塌前,盘腿坐于上面,闭目养神,不再有任何动静。 一旁的木鱼大气不敢出,这个司星神官真是比阖桑架子还大,句句出言不逊,简直不将神族公子放在眼里。 “主子……”木鱼小声唤了声阖桑,正想说什么,却被阖桑抬手打住了。 他缓缓起身,对天演说:“你先休息,我去探望另一位贵客。” 除了天演之外,这片迷雾里还有两个人,阖桑很好奇这两人是谁。 “你不必跟着我,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1 就留在这里。”他转头对紧跟着自己的木鱼道。 木鱼一愣:“主子!” “天演是自己人,你不必怕他,今后要好生和他共处。” 木鱼浑身一震,他这一路不离不弃跟着阖桑,除了阖桑对他有恩,有一个目的也确实是想他日阖桑回去上界时,可以带上自己。但此刻亲耳听到这类似承诺的话语,不由得心潮澎湃,如同大赦,瞬间连话都不会说了,直到阖桑推门已经走远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叫木鱼?” 这时,原本闭目养神的司星神官天演突然开口了,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在木鱼正暗自激动的时候吓了他一跳。 木鱼回身看向他,意识到上界的大神官在对自己说话,他整理好情绪,关上门,一边踱回屋里,一边飞快思索着该如何应答。 片刻,木鱼小心翼翼道:“下官木鱼,是驻守在南外一座小山的山神。” “南外……”天演低喃,非常直白地说道,“此地多是荒芜之地,你是犯了何事被罚于南外之地?” 木鱼颇为讨好的微笑顿时僵在嘴角,有些尴尬,他知道自己从前的“事迹”并不是那么光彩,本来上界的大神官如此问他,他已经很难堪了,想起司星神官还是阖桑的家臣,以后可能会经常碰面,就更觉颜面无光。 “我……小神最初是土地神,因为……玩忽职守……所以……”他吞吞吐吐地说。 天演睁眼,没有看他,很轻地点了点头,也没继续问他,似是没有深究的兴趣,木鱼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认得那只手的主人?” 然而还没等木鱼庆幸太久,司星神官又问了一个木鱼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个……” 阖桑都不肯说的,他自然也不敢随意透露,他抬头见司星神官一双冰冷深沉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我不会告诉五公子,你可以放心说出来。”天演继续说。 木鱼嘴角有些抽搐,僵硬的脸已经不能正常微笑,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钱老板深知此事,大神官你……可否不要为难小神……”他带着一抹乞求道。 天演却坚决地拒绝了:“我要听你说的。”他很清楚钱孝儿那个老狐狸,非常擅长避重就轻,就算钱孝儿肯说,也多是模棱两可,所以,他要听另一个人说,显然一直跟着阖桑的木鱼,是最好的人选。 他见木鱼犹豫不决,慢悠悠地收回目光,又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不会允许五公子带你去上界。” 木鱼身形一顿,面如死灰。 “你用不着为了别人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这句话没有一点夸大之意,就算到时木鱼到了神界依旧是南外山神的小籍,但他跟着神族公子,就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木鱼垂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地面,他要为了白蟾宫丧失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他不愿意。 “那个人叫白蟾宫,”木鱼清脆的声音响在屋内,似是觉得还不够,加了一句,“是个害人无数的蛇妖。”他的眸子深处,隐隐有一抹狠厉的光芒一闪而过。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进入大结局 ☆、第八十一回 阖桑刚走了不远,迷雾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但不知是不是雾气太浓,那人看起来离得他非常之远。 这应该是不归路的另一位贵客。 停在原地,他对那个飘逸的白色身影道:“劳烦尊驾现身。” 许是听到了阖桑的话,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阖桑再仔细看时,那人只离自己几步之远。 一头白发,身形看起来却是青年壮年之人,那白色的衣袍看起来有些眼熟。 阖桑有些好奇到底是谁,背影虽整个看着眼生,但他确定自己见过这个人。 那人缓缓转身,面容端正英俊,五官坚挺冷硬,神情非常冷酷,白色须眉下的眼睛十分凌厉,如同久历沙场的古旧宝剑,多看一眼,便像是被割了一刀,那唇下凹陷处的红色小痣,招摇地透露着主人的身份。 “……长生真人?”阖桑稍稍有些意外。 听说长生真人已经百年未曾下过蜀山了,白蟾宫既然已经被逐出师门,阖桑实是没有想到其中一个贵客是他。 “五公子。”长生真人很冷淡地回应道,与天演不同,他的冷淡不仅仅是对外人的漠不关心,而是天生就像一块寒冰,与温暖柔和无缘。 阖桑走向他,迟疑问道:“真人在等我?”他不觉得长生真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他面前是巧合。 长生真人看着他,点头:“我有话想对公子说。” 阖桑停在长生真人身边,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道:“真人请讲。” 见阖桑毫不拖泥带水,长生真人便也直接说道:“公子还记得,当初我曾拜托过公子一件事?” 阖桑点头,他确实记得,虽然是最近才想起来的。 “眼下,我想拜托公子另一件事。” 阖桑满怀探究地看着他:“何事?” “请不要带白蟾宫去神界。” 听到这话,阖桑瞬间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我要带他去神界。”他问。 长生真人面无表情地回道:“他那张脸,想必公子非常喜欢,也舍不得。” 阖桑毫不避讳地点头:“确实如此,”接着又说,“但并不代表我会带他去神界。” 长生真人看向他,那目光别有意味,令阖桑有些不悦:“公子,我曾说过,若有缘,望你不吝出手相助。” 阖桑笑笑:“你是说你的徒弟慕长宫?我不是已经帮过他了吗?”虽然只是一颗糖丸。 不等长生真人说话,阖桑先发制人:“倒是我很想问问真人,伽蓝寺的女鬼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长生真人闻言,突然转回头,看着廊外的迷雾,一阵沉静。 “公子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阖桑回道:“什么也不知道。”钱孝儿一直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说明白,他也差不多都是猜想推测。 长生真人明白了阖桑话中的意思,他并不像钱孝儿爱装神弄鬼,对阖桑还算坦白地直言道:“公子应该已经知道,白蟾宫就是我以前的逆徒慕长宫。” 阖桑点头,等他继续说。 “在我还未替他改名字时,他叫做江月,有一个妹妹,叫做江敏,是屸黎灵山下的江郦村人。不过,因为一个修至半仙半神的蛇妖,江郦村历经了一场蛇瘟浩劫,江月和江敏是唯一的幸存者,”他说着,微微轻叹,“可惜,我虽救活了江月,但没能救活他的妹妹江敏,她的坟冢便在悬川孤峦的入山口,”他顿了许久,好似在犹豫要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2 不要说出什么,转头看了阖桑半晌,突然问阖桑,“公子是否已经见过一个青衣道人。” 话题转移略快,阖桑稍微迟疑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在屸黎山清楚地见过那个青衣道人。 “他就是白蟾宫现在这副皮相的主人,俗名殷孽。” 阖桑再次点头,白蟾宫当时已经亲口承认过了。 “他也是害死江郦村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阖桑顿时了然,难怪当日白蟾宫回村祭拜时,和那个青衣道人斗得山崩地裂,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原来是有这么一段因果。 长生真人见阖桑有所会意,继续说:“我方才说过,他的妹妹葬在悬川孤峦。” 刚听过的话,阖桑当然记得。 “但她并没有投胎转世,而是化作地灵,守着孤峦入口,防止外人擅自进入。” 阖桑有些糊涂了,不知道长生真人说这些做什么。 可这时,长生真人又岔开了话题:“白帝是否托你替他寻一样东西?” 阖桑忽而觉得与这个长生真人说话,比跟拐弯抹角的钱孝儿套话更是虚无缥缈,抓不着头绪。 “他确实托我找一样东西,”他回道,“虽然我并没有找到。” 长生真人闻言却摇了摇头:“公子已经找到了,只是可能你还未意识到那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阖桑有些意外,本想问是什么,但想了想,还是问了眼下最关心的事:“真人,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些。” 长生真人点点头,继续解释阖桑的疑问:“苏小慈并非人的魂魄,她只是一个被造出来的假象,她并不是顾临娘,那屏风上的也不是顾临娘的怨气。这只是一个局。” 阖桑蹙眉,他盯着长生真人,带着一抹肃色:“真人可否说得再清楚一点。”若苏小慈是假象,顾临娘又是怎么回事? 长生真人缓缓回道:“顾临娘是一个人造出来的人偶,她的身上只是附着了一些人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活人一样,所以她的样貌可以任意捏造,可以说,那个青衣道人也是同伙。她身上还带了一些其他的气息,虽然只有一点,但对白蟾宫来说,足以致命。” 阖桑不语,他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那点气息就是江敏的。”长生真人的这句话,瞬间证实了阖桑几乎前一刻才顿悟到的猜想。 “蟾宫是不是……” 长生真人点头:“他已经误认苏小慈就是自己亲妹的转世。” 阖桑沉默,神色越来越沉重,他从头回想了一遍长生真人的话。 “你是想告诉我,白帝要我找的就是白蟾宫,他就是造出顾临娘的人?”他几乎肯定地吐出了这个结论,长生真人同时提到顾临娘和白帝二人,这其间就一定有所联系。 他看向长生真人:“我是不是可以猜测,真正的江敏未有投胎转世,而做你山下地灵,就是为了防止白帝利用她的转世威胁白蟾宫?” 长生真人没有否认,最初江敏只是舍不得已作慕长宫的江月,后来放弃投胎,也确实如阖桑所言。 “天演说,白帝要我找的东西,是为了西沉,白蟾宫对西沉有什么作用?”他问。 长生真人答道:“原本的江月是江郦村人,这个村子的人世代幽居屸黎山,这座山是远古遗留下来的一座灵气充沛的小山,比不得昆仑蜀山,但却是沧海遗珠,灵气非常厚重干净,否则,不会吸引到殷孽这种大妖怪。” 阖桑没有异议,他对曾经的屸黎山有所耳闻。 “西沉是白帝带回神界的凡人,他身患绝症,心间有个缺口,本应阳寿已尽,但白帝一直为他续命,所以他虽是凡人之躯,却逆天而行活到了现在。最初白帝想替西沉换心,但西沉一直拒绝,因此白帝便随了他的心愿,不动他的肉身,不更换一血一肉。” 这事,身为神族公子的阖桑自然知晓,至于西沉为何如此,虽没人知道原因,但神界众人的猜测颇多,千奇百怪。 长生真人继续说:“白帝当日请我去神界,正是替西沉诊病,我表示西沉除换心别无他法。结果,白帝见到了长宫,竟异想天开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阖桑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问:“他想做什么?” 长生真人默了一下,道:“他想用长宫为药引,做一颗人丹。” 阖桑脸色微变,他猛然看向长生真人:“人丹?”白帝虽然是个疯子,不过这好像已经疯得过头了。 “白蟾宫为了白龙女,害人无数,如今他将苏小慈当做江敏的转世,万念俱灰,我担心他会走上歪路。” 他接着道:“当日我找到苏小慈,顾临娘虽然已死,但她作为顾临娘的‘魂魄’初成形体,颇有可塑性,因此我为她取名苏小慈,是希望她心地良善,不会被白帝和殷孽暗示利用。好在确实如我所想,苏小慈这个独立出来的假象,非常纯良无害。” 阖桑想到一个问题:“你说白蟾宫现在将苏小慈当做亲妹的转世,担心他走上歪路,是指……” “是指,”长生真人加重语气,“他随公子去往神界,这样,白帝有机可趁,”说着,转而又道,“虽然,白帝眼下恐怕已经顾不上他,但只怕万一。” 阖桑听出一些端倪,他试探着问:“西沉失踪……与真人有关?” 长生真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高深莫测地说:“我需要一个绝对有力的赌注。” 阖桑再次陷入沉默,片刻,他问长生真人:“钱孝儿全部知道这些事。”肯定的语气,他有种被钱孝儿耍弄的感觉,之前得到的消息,根本一钱不值。 长生真人看了他一眼,点头:“当然,他什么都知道。” 钱孝儿对白蟾宫说苏小慈不能投胎转世,是因为苏小慈本就不是人魂,即便真是,当年顾临娘死后被他用那么阴毒的方法埋骨,如今想要投胎也很困难,所以他并不算欺骗了白蟾宫。 钱孝儿在他面前提起白蟾宫时满是怒意,除了对白蟾宫顽固不化,始终纠结过去感到失望,也是因为他眼睁睁地看着白蟾宫中了白帝的计,却不能直接给予提醒,有些心绪狂躁。 也或者是对白蟾宫寄望太高,他从始至终似有所指的警告,全部被白蟾宫曲解,不禁令他感到挫败。 长生真人能理解钱孝儿,他这个曾经的徒儿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他一直希望这事了结以后,白蟾宫能得到应有的教训,但私心,却更希望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他再次询问阖桑:“那么,公子可否答应我的请求,不要带他去神界。” 阖桑默然,他似乎在思索这整件事所产生的后果,深思熟虑后,他给出了答案:“我可以不带他去神界,”话锋一转,“但,我会如期回到神界。” 长生真人对他说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3 了这么多,显然有一个目的,是想他也卷入这些事中,阖桑不是白痴,他自然清楚长生真人的用意。 长生真人不语,垂下眼帘,看向阖桑的腰间。 “天亮之后,我就会回上界。”阖桑毫不犹豫地说。 长生真人却仍旧看起来很冷淡,他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吐出了三个字:“或许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回 “大夫,大夫快开门!救命啊!再不开门就出人命了!”天将破晓,远处的天空隐隐有一抹光亮缓缓蔓延开来。 人面桃花抱着伤重的白蟾宫一路风驰电掣地跑回吴州城,大街上除了一些开始营生的铺面和小贩,并没有太多人。 他一进城就焦头烂额地四处乱蹿,好不容易看到一间还未开张的医馆,顾不得其他冲上去就是一阵大吼大叫,若非怀中抱着白蟾宫,恐怕早就将木门砸得稀烂。 褚宁生是跟着人面桃花一并下山的,他并没有一个人继续等在义庄入口外,阖桑两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来,人面桃花一个人抱着白蟾宫跑下山,他担心失了镇定的人面桃花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毕竟他仍是那个极具血性的强盗头子,热血沸腾,万一冲上脑子,保不准就会坏了事。 “你别急,我来敲门!”褚宁生见满头大汗的人面桃花喘着粗气,脖子都给急红了,一边安抚他,一边上前敲门朝里喊话,他的语气比之暴躁的人面桃花好了不止百倍,片刻便听到里面传出询问的声音。 褚宁生说明来意,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白蟾宫,他早已失血过多,一身素白的衣服全部被染红了,他们走的这一路,全是白蟾宫留下的血迹,连抱着他的人面桃花也被染了一身殷红。 褚宁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转头抬手加重力道又拍了几下门,催促屋内应门的人赶快出来救命。 “来了来了,马上就来了!” 屋内的声音由远及近,片刻,褚宁生面前的门便被从里打开了,一个枯瘦的中年男人探出身来,问:“谁要求诊?” 褚宁生正要开口,人面桃花猛地冲上前来,开口便说:“大夫,是我!不对,是他,是他,你快看看他!他流了好多血,已经昏迷半个时辰了!”混乱粗重的喘息,配合着语无伦次的话语。 大夫先是低头看了眼他怀中的人,目光一接触到白蟾宫那满身的鲜血,浑身似是震了一下,脸色猛然一变,赶紧招呼几人进屋。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你们都不包扎一下?看那地上洒得一路,这一身的血恐怕都折了一半了!你们眼睛都瞎了么?!”这大夫虽看起来干瘦,脾气倒是挺大,一边引着几人进屋,一边气呼呼地撸起袖子。 人面桃花闻言,面上一僵,没想到会被数落了一通,他将白蟾宫小心放在病榻上之后,与褚宁生面面相觑,没敢立刻出声,只抬手抹着满脸的热汗,这时大夫已经开始动手为昏迷的白蟾宫处理伤口。 “我……我都跑糊涂了……”片刻,人面桃花才吞吞吐吐地解释道。 大夫抬头无可救药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而后继续低头查看白蟾宫的伤势。 人面桃花此话,并非仅是推辞,他本是强盗,舔着刀口过日子,本来对于这些伤已是家常便饭,早就不陌生了,哪晓得他一见到白蟾宫脑子就不太好使,这遇到过千百遍的事,突然之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旁的褚宁生听了,挠挠头,也是一脸尴尬,他跟着人面桃花一路跑下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本来想提醒他的,奈何他实在跑不过矫健如飞的人面桃花,追着追着也给搞忘了,结果害得白蟾宫生生流了一路血。 “你们俩别杵在这里碍事,你去厨房烧锅热水,你就在这打下手!”大夫指了指人面桃花,又指了指褚宁生,嫌他们愣在一边什么也不做,只知道瞪着眼干着急,眼下这浑身是血的人嘴唇惨白,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胸前的血都快结痂了,再来晚半刻,估计神仙都没得救。 大夫不敢大幅度扯动白蟾宫的伤口,拿剪刀剪破了衣服,更为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伤势,抬头一看,见身后两人还杵在原地,伸着老长的脖子偷看,便又厉声吼了两人一句。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烧水!” 人面桃花被他吼得一个激灵,一下站直身子,看着大夫吹胡子瞪眼的,立马反应了过来,忙点头往后院跑去。 “你,去给我拿些药过来!我说什么你拿什么,有字,看清楚再拿!”他转头又厉声对褚宁生吩咐道。 褚宁生迟钝地点点头,转身就往药柜跑去。 “先把金疮药递给我!”大夫冲褚宁生喊道。 褚宁生得令,对着巨大的药柜晕头转向地一通乱找,他不熟悉药柜的摆放,半晌都没找到,急得大夫在远处直跳脚,一边按着白蟾宫还在流血的伤口,一边指点褚宁生在哪个药柜。 好不容易找到了,褚宁生兴奋地抱了一大堆,往回还没跑几步,也不知是脚踩到了脚,还是怎样,居然往前一扑,脱手整个将怀里的药瓶抛了出去,只听到扑通一声,伴随着一阵阵清脆的碎裂声,褚宁生怀中的所有药瓶,都在他面前噼里啪啦地一个个落地摔得粉碎。 大夫一脸惊异地看着褚宁生,完全没想到这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会如此笨手笨脚,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褚宁生被散落在地面上的药粉味道刺激得鼻头发痒,猛地打了一个喷嚏,满地的药粉倏尔飞腾而起,瞬间弄得到处都是,这下想掬起来一点都难了。 大夫不敢置信地看了褚宁生半晌,这一跤,算是毁了大半金疮药,剩下的肯定不够使了,他皱起眉头,没沉默多久,摆着手一脸嫌弃地对褚宁生道:“算了算了,你快起来,去给我取其他药粉。” 褚宁生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看大夫那眼神,知道自己又闯祸了,连忙捂着口鼻爬起来,一面道歉,一面转身又往药柜走去。 “都是药粉,记好了,三七,茜草,蒲黄,白芨,紫珠草,白茅花……” 大夫一个个报上药名,好在褚宁生什么都不行,就记忆力超群,过目不忘,过耳不忘。他一个个找到药瓶,这回学乖了,知道扯块布包起来,一起抱了过来。 大夫接过所有的东西,在褚宁生的协助下,好不容易终于止住了白蟾宫腹部几处不停渗血的伤口。这时,人面桃花终于烧好热水,顶着一脸乌黑,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冲了进来。 大夫忙用热水替白蟾宫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冷热一触,好似哪里不太对劲,心底奇怪得很,他感到这人体温低得吓人,跟个大冰块似的,没什么温度。他拧干一块温热的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4 白布敷在白蟾宫额头上,满怀疑惑地坐下来为白蟾宫把脉,这不摸不要紧,一摸吓得他从凳子上跳起来。 “你们抱个死人来干什么!!”他脸色发青地冲人面桃花两人吼道,这人根本就没有脉搏,早就已经死了! 人面桃花和褚宁生皆是一愣。 下一刻,人面桃花心中暗自叫糟,这才想起,他这一急,把白蟾宫是非人这事儿也给搞忘了! 看了看正要发怒的大夫,他闭嘴闷不吭声,想着想着,便极为窝火,转头见褚宁生也是一副呆样,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掀了书生脑袋一记:“都怪你!跟你一起连我都给变傻了!”说着,铁着脸反手又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直骂自己没记性。 褚宁生扶好被人面桃花抽歪的儒帽,对于人面桃花的迁怒,感到十分委屈,便小声与人面桃花理论。 然而,他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蟾宫应该算是妖怪,除了比普通人长寿,会使法术,褚宁生根本不太清楚妖怪和凡人在肉体上有什么区别。此刻听大夫一提,心底猜测难道妖怪是没有心跳的? 大夫看两人鬼鬼祟祟,神色各异,都不知道在嘀咕什么,正打算开口赶两人抱回尸体滚出去,刚一张嘴,突然感到后背一凉,头皮一阵发麻。 白蟾宫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直挺挺坐了起来,他转头看向背对着自己的干瘦大夫,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大夫肩上,颇有些阴气森森地说:“大夫,我还没有死……” 大夫浑身一抖,四肢打颤地慢慢转头看过来,当看到那个自己确认已经没有了脉搏的人,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时,他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回 太阳破山而出,光芒从天边蔓延,铺满整座翠绿的山头。 隐藏林中的义庄孤门入口,浮动扭曲了几下,那挂在长竿上的红色灯笼,突然熄灭,整个孤门便化作一抹透明的白雾,消失不见。 白日里,义庄内非人们很少出来活动,阿大伸着懒腰,捶着肩膀正想去一旁休息一会儿。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三个人。 阿大和柜台前的钱孝儿同时抬头,他只看了一眼,便做自己的事去了,倒是钱孝儿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三人。 这三人并非钱孝儿不认识,反倒其中两人熟悉得狠,正是黑帝五子阖桑,和那个一直跟着阖桑的小山神木鱼。至于另外一个,他虽不熟悉,却也认得,是刚住进义庄不久的神族贵客,司星神官天演。 钱孝儿含着烟杆,目光一直若有所思地落在三人身上,来回打量。 阖桑下楼后,最先注意到他,见钱孝儿似是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扯着唇角笑了笑,本想开口打趣他两句,话到喉间却止住了,想了想,什么也没说。 “公子这么快就要走了?”果然,钱孝儿没忍住,阖桑三人刚走到柜台前,他便开口问道。 阖桑点了点头,如他所料,钱孝儿确实有话要说,他回答他:“上界已经收回对我的惩罚,我可以回去了。” 钱孝儿吧嗒抽了几口烟,嘴里烟雾缭绕,他看着阖桑,又看了眼阖桑旁边的司星神官,颇有些感叹地说:“我就说天演神官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五公子的,”顿了一顿,问阖桑“现在就要走吗?” 阖桑略有些奇怪地看向他,眼底带着一抹试探:“有话要说?”这么踌躇不定,不太像钱孝儿的作风。 钱孝儿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突然冲阖桑勾了勾手指:“五公子,可否上前一步?” 阖桑不知他搞什么花样,他身后的木鱼一脸莫名其妙,抓着阖桑的手臂,小声提醒了他一句,只有一旁的天演几乎什么反应都没有,连看都不看几人一眼,似是在耐心地等着阖桑与钱孝儿交谈完毕。 阖桑依言,往前一步,凑近钱孝儿,钱孝儿神秘兮兮地靠近阖桑的耳边,嘴唇很轻地动了几下,小声耳语,不知说了什么,阖桑的身形忽而好似僵了一下,面上表情也变了一变,天演感到了阖桑周身气流的变化,他目光凌厉地倏尔抬起眼帘,一瞬不瞬地注视起阖桑的动作。 “公子,我们该走了。”他开口提醒道,略带了一抹催促的味道。 阖桑闻言,转过身来,直直看向天演,目光有些阴鸷寒冷:“天演,你是不是有什么忘了告诉我?” 天演垂下眼眸,沉默,偏头看向别处,没有出声。 木鱼感到两人间气氛不对劲,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抿起嘴,眼睛也不敢胡乱动来动去,垂头盯着鞋尖,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小。 “除你之外,义庄的三位贵客,我昨晚只见到了其中之一,还有一位并没有见到。”阖桑见天演没有反应,继续说,“我去找他时,他刚刚离开,你知道他是谁?” 天演仍旧不语,垂着眼睛,面无表情。 “你去找他,说了什么。”肯定的语气,阖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气氛非常不好,压抑,木鱼忍不住手脚发起抖来,一手按着另一只手,才不至于看起来颤抖得太厉害。 过了一会儿,阖桑不悦的情绪越来越明显,天演终于开口了。 “我只是告诉白帝陛下我所知道的,”他说,“这难道不是白帝陛下托公子找的东西吗?我替公子告知陛下,有何不妥。”他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天演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们几乎世代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大智慧,不然也不会代代都为高阳氏重要的家臣。 那另一个贵客,就是白帝。 白帝托阖桑寻的东西,叫做蛇祸,起初阖桑并不知道是什么,许久都参不透,下凡之后几乎快忘了此事,后来遇到白蟾宫,也并未将两者联系到一起,直到和长生真人对话,他才知道自己一直想错了。 白帝说的蛇祸其实就是字面意思,而与之相对的,他遇见的这许多人,许多事,除了白蟾宫,他想再没有其他人了。 之前白帝没有下界,只是托他寻找,应是为了西沉,也或许并不想西沉知道此事。而如今西沉失踪,白帝在上界坐不住了,所以才会突然跑下界来。为了西沉,这确实是白帝能做出来的事,阖桑知道后,并没有丝毫诧异。 但天演背着他向白帝透露白蟾宫的消息,他是没有料到的,因为他相信天演绝对不是一个会有这种小动作的人,何况他已经说过跟他回上界,天演就更不应该做这种多余的事。 到底为什么,天演能认为白蟾宫对他们回界有所威胁,以至于他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背后被人算计,却还是如此做了。 阖桑斜目看了眼正偷偷瞧自己的木鱼,目光相撞,木鱼神色慌张地更把头低了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5 下去。 他知道天演一定会问木鱼这一路发生的事,所有他并没有刻意藏着掖着,但他发现,他似乎低估了小山神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本事…… “天演,其实你不必这么做。”阖桑缓慢走到一张矮桌前,突然坐了下来,“你应该明白,这样会令我发火。” 在看到水杯的镜像里,白蟾宫满手鲜血时,他都没有改变过随天演离开的决定,甚至在听完长生真人的一番话,也只是打消了不带走白蟾宫的念头,此刻,却因为天演的多此一举,他想,他要改变这个想法了。 “主子……”木鱼隐隐感到是自己多嘴惹的祸,面色苍白如死灰。 天演闭了闭双目,好似无声叹息了一下,他对阖桑说:“就算公子随我回去,若您拖延时间,不肯去神墓,又或者……去了锁骨钉之后,突然再回来下界,臣……不知该如何是好。”若非阖桑的情况特殊,天演也并不想做这个多事的小人。 “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不会食言。”阖桑语气颇重地说。 天演点头:“我相信公子,但不相信变数。”他并没有欺骗阖桑,对于阖桑他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司掌星辰祭祀的人,最不确定,也最无法控制的就是变数,而面对眼下的情况,他不可能放任哪怕一个能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的变数。 “所以,你宁愿惹怒我,宁愿因此我可能真的改变主意不回神界,你也要冒险一试?”阖桑语气一松,略带着一抹无奈问他。 天演叹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公子发现了,”抬眼淡淡地看了眼钱孝儿,“义庄的老板会是第一个变数。”原来不用银两买卖,非人钱孝儿也愿意多管闲事,这是天演对初打交道的钱孝儿的第一个认知。 钱孝儿笑了笑,颔首道:“钱某一向不介意赊账,特别是像五公子这样的大人物。” 对此,天演没有回答,更没有再理会他。 阖桑站了起来,似是不想再多言,对天演说:“你就在这里等我吧。”语毕,独自朝门口走去。 木鱼犹豫不决地追了上去,他看了眼被丢在一旁的天演,忐忑不安地跟在阖桑身后。 他有些害怕,连天演这个看似亲近的家臣,都被阖桑毫不犹豫地如此对待,虽然没有任何惩罚和过重的言语,但木鱼明白,阖桑的戒备,是对司星神官最大的惩罚。木鱼害怕,怕因此自己连跟着阖桑的权力也失去了,毕竟他和司星神官是比不得的。 没走几步,钱孝儿突然叫住了阖桑。 “钱某赊账向来不过午时,五公子既然要走,不如结清账再走,”他噼里啪啦拨着算盘说了一通,算好账目,一摇算盘还原最初,立刻接着说,“当然,我想这个消息对公子来说很重要,也非常及时,应当用公子同样觉得重要的东西交换,才能等同价值,正好那块玉牌钱某还想再把玩几天,五公子应该不会介意成人之美。” 这回,阖桑竟一句话也没说,头也没回地将腰间的玉牌抛进了钱孝儿的手中,最后一言不发离开了义庄。 这期间,天演只是默默地看了眼钱孝儿手中的玉牌,甚至连反对的语言都没有说一句,冷淡得几乎似是从此都没有情绪的脸上,仍旧什么表情都没有。 他已经听说阖桑因为白蟾宫,拿珍贵的玉牌和钱孝儿交换过消息,这一次却是亲眼看见。他知道这是阖桑对他无声的警告,让他清楚地了解到,白蟾宫对于阖桑的意义,并非像阖桑先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 钱孝儿接住玉牌后,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了看被抛下的神官,咧嘴笑道:“天演神君,看来你今日是回不了上界了,这凡间有不少有趣的事,你老是对着天,不如趁此机会,也看看这地,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回 白蟾宫从昏死中醒来,那颇为言辞辛辣的大夫被他吓个半死,哆哆嗦嗦地再去摸白蟾宫的脉相时,却不知怎的恢复了搏动,弄得他一头雾水,大呼奇迹。 白蟾宫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幻象,只叮嘱了大夫一声,让他该如何治他的伤便如何治,其他的就不用多想了。 好在这大夫虽然不积口德,医术却十分不错,白蟾宫能非常明显地感到受创颇重的身体,伤势有所好转。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人面桃花守在一旁照顾白蟾宫,褚宁生问人面桃花借了些银子,出药铺买吃的去了,这一宿折腾,且不说他一个凡人,就连人面桃花这个半吊子修道人,也有些扛不住了。 或是两人鲜少单独相处,大夫到门前打点铺面时,人面桃花对着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的白蟾宫,尴尬得紧,想和他说话,又想起个头说说自己这回见他的决意,可支支吾吾了半晌,半个字都没说清楚。 白蟾宫自然早就感到人面桃花坐立不安的紧张,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非常平静地和人面桃花说起话来,人面桃花稍稍有些诧异,倍感受宠若惊。 他以为之前自己的无心冒犯,会令白蟾宫对自己的印象大打折扣,更甚至敬而远之,却不想竟还有白蟾宫主动对他说话的一天。他稍稍忐忑了一下,更有些紧张地回答着白蟾宫,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然而,没聊几句,白蟾宫沉默下来,忽而竖起耳朵,似是在听窗外早市各种嘈杂的声音。 “寨主,可否有劳你替白某做一件事?”他突然问人面桃花。 “你说。”人面桃花毫不犹豫地点头。 “外面有一个鱼贩子正在宰鱼,可否请你将那条鱼从刀口买下来给我?” 闻言,人面桃花面露疑色,想问为什么,却终究闭嘴没有多言,点头答应,起身便向药铺外走去。 怎么突然想买鱼?是想吃鱼吗? 出来的人面桃花,一边在早市里找那个正在杀鱼的鱼贩子,一边又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地思索着。 他往前走了没几步,果然看到一个鱼贩子正在刮一条肥鱼的青鳞,连忙出声喝止,那猛然的一声太过突然,吓得鱼摊老板差点刮了自己的手。 人面桃花跑过去,好说歹说,挨了鱼摊老板几个白眼,又加了钱,才将已上砧板的肥鱼救了下来。 这鱼的一身鳞几乎都快被刮尽了,人面桃花不知道白蟾宫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只上下左右打量了几眼,便提着鱼往回走去。 说来正巧,刚好碰上买了吃的回来的褚宁生,他唤了声书生,褚宁生循声找到他,见他提着一条鱼,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要给白蟾宫熬鱼汤,却又想起生鲜会发伤口,且眼下人面桃花也应该没有心情大鱼大肉,便问他买了条鱼难道是要感谢大夫? 人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6 面桃花白了他一眼,叫他少多管闲事,拧着褚宁生一起回了药铺。 “咦,白蟾宫呢?” 两人一回到药铺,发现白蟾宫并没有在病榻上。 褚宁生将吃的放在桌子上,试探着问人面桃花:“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人面桃花脸色微变,在屋里到处寻找白蟾宫,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找到。 他跑到前厅,问正忙碌的大夫,有没有见到白蟾宫。 大夫一边应付求医的病人,一边满嘴火药味地回道:“刚出去了,拖着一身伤还到处乱走,死了活该!”没有任何一个大夫喜欢这样任性,不拿伤病当一回事的病人,白蟾宫方才那样不听他的话,自顾自地出去了,大夫此刻正憋了一肚子气。 “他出去做什么?”人面桃花不解,若是买鱼,他不是已经将鱼买了回来吗? 大夫脸色不佳地回道:“我怎么知道?!要问你问他去!”对人面桃花说话的语气也稍微有些过重。 人面桃花不再自讨没趣,走出药铺,随后跟来的褚宁生听见了他和大夫的对话,从放下的那堆吃的里拿了一个烧饼,边啃边跟着人面桃花出了药铺,走得太急,差点没噎着。 人面桃花提着鱼找到白蟾宫时,他正站在一家面馆外,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也没有进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人面桃花放慢脚步走近他,顺着白蟾宫的目光看去,见他正注视的人是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破烂烂的老乞丐。 “你在看什么?”人面桃花站在白蟾宫身边,轻声问他,那个老乞丐正嬉皮笑脸向一桌客人讨要饭菜,人面桃花觉得只是一个普通的要饭的,不明白白蟾宫为何紧盯着他不放。 “你将鱼买下来了?”白蟾宫没有回答人面桃花,转头看向他,垂下头,目光落到他手上还提着的鱼身上,他抬手轻轻碰了碰鱼,那遍体鳞伤的肥鱼还在一张一合地张着鱼嘴努力呼吸,并没有死去。 人面桃花点头,感到白蟾宫好似还有话要说,也就没有多嘴问什么。 白蟾宫俯身,他凑近肥鱼的头,嘴唇嚅动,仿佛在肥鱼耳边低语了什么,而后冲着肥鱼吹了一口气,那原本垂死挣扎的肥鱼竟突然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白蟾宫直起身,抬头对人面桃花说:“可否劳烦寨主将它放归江海?” 人面桃花微怔,更是不解,问:“你这是……想做什么?” 白蟾宫很轻地扬了扬嘴角,道:“寨主放心,我没有恶意。”他白蟾宫在他们眼里,恐怕早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了,若非这张脸太具蛊惑力,人面桃花也不见得会在他潦倒落魄时对他伸出援手,自然,他若想托人面桃花做什么事,首先也得表明自己的立场。 人面桃花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随口问问,你别想太多。”他不希望他和白蟾宫之间的芥蒂越来越深,虽然他确实不太赞同白蟾宫许多的做法。 正巧这时褚宁生追了上来,他见白蟾宫和人面桃花之间弥漫着一股略微尴尬的气氛,便小声问人面桃花出了什么事。 人面桃花摇了摇头,干脆将鱼丢进了褚宁生手里:“把这条鱼拿到江边放生了。”他想看着白蟾宫,不想他再出什么意外。 褚宁生摸了摸脑袋,不明白这两人到底怎么了,人面桃花又不像跟他开玩笑,好在江边离城里不是太远,他加快脚步,来回大概半个时辰绰绰有余,想来不是太麻烦,也就没怎么纠结,提着鱼就往城外去了。 人面桃花寸步不离守在白蟾宫身边,虽然不知道他目不转睛看着面馆里那个老乞丐做什么,始终这么站着不是办法,便扶着他走到面馆对面的茶摊坐了下来,又能歇脚,又能随了白蟾宫清楚地看到面馆内的情况。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人面桃花总不能老是盯着白蟾宫看,移开目光,也去看面馆里那个老乞丐。 那老乞丐似是在向一桌客人讨要吃的,奈何那桌三个年轻的客人,颇为刁难,又不让小二赶老乞丐出去,又不给老乞丐一口白饭,几个人嘻嘻哈哈消遣着老乞丐。 好在老乞丐也是个人精,三言两语难不倒他,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扯到了吴州的一些旧闻上。 那些旧闻,除了吴州府衙内尘封的卷宗稍有记载,亲身经历的那一代人都差不多死光了,七七八八流传在坊间的,并不完整,有些甚至完全脱离了原型。 这老乞丐头发灰白,身材干瘦,背部略有些佝偻,但声如洪钟,面色红润,眼露精光,看起来最多不过耳顺古稀之年,他却说自己经历过那些几乎作古的事,面馆内,众人都大呼他浑水摸鱼,大言不惭。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吹牛,在一帮人的煽动下,老乞丐竟像模像样地讲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回 邓九第三次偷跑,是因为雁龙门的午膳,卷心白菜里居然包的不是肉! 他就是冲着这个门派包吃包住,又没什么活干,可以说,只要不犯错就能混吃等死才留下来的,结果令他失望的是,饭菜并不比吃斋茹素的蜀山和昆仑好到哪里去。 想想今后肚子里就这般清汤寡水,没几滴油水,邓九就再也耐不住性子,趁天不亮,摸黑跑下了闫龙山。 他拜过三个师父,蜀山徐莘真人门下的三弟子黎青鸿,昆仑李瑛门下的大弟子张鹤丹,这两个鼎鼎大名的修仙门派,凡是修仙求道之人无不梦寐以求,挤破脑袋也想拜伏门下,要说有什么不好,除了管得太严,师兄弟之间明争暗斗又太厉害,饭菜也没有大鱼大肉,也算是个好地方了。 但他好吃懒做惯了,过不惯这种生活,所以一次次偷跑,反正他们大门大派弟子众多,少了他这么个虾兵蟹将,无名小辈,又没人会到处找他。 何况他邓九生来便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姓啥都不知道,每次入门都是胡编乱造的名字,连邓九这个名字也是后来方便讨饭留个称呼,才给自个儿取的,他根本不怕那些人会来抓他。 这次的雁龙门,他是拜在何绍都的小徒弟邵东吉门下,这个人资质平凡,多年来一直无所成就,被各位师兄的风头盖得暗淡无光,他心有不甘,指望着能收个像样的徒弟,一雪前耻,名震江湖,好选烂选收了不少,最后却眼拙看上了懒虫邓九,也不知是邓九不幸,还是邵东吉的不幸。 邓九此人虽出身不好,好在天资不错,根骨颇佳,又生得极为滑头,便是因为这样,他几次才都能顺利入了这些大门大派。 其实,若他有半分修行的心思,恐怕也不会像现在颠沛流离,变成个老乞丐、老疯子。奈何他心性不定,招惹了这么多有名有姓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7 ,有头有脸的人,一次两次可能没人理会他,但次数多了,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 他最后一次拜在吴州伽蓝寺佛国传道高僧求那罗什门下,皈依我佛,正是被恼羞成怒的邵东吉追杀得紧,逃进佛门,剃了个光头保住小命。 他遇见求那罗什是个巧合,幸运的是,也是最初与求那罗什建立伽蓝寺的人,是求那罗什远渡东土,第一个收的汉人徒弟。 当年邓九一路躲躲藏藏逃到吴州,正值那年吴州大旱,颗粒无收,许多人都说是有妖怪作祟,请了不少道士作法求雨,又是打旱魃之类的,都毫无作用。 邓九遇到求那罗什的时候,求那罗什正想办法帮吴州百姓找到大旱根源,寻水挖井。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来谣言,说是一条白龙吸走了吴州的水气,令吴州水脉干涸,滴水不出。求那罗什觉得事出有因,便顺着谣言追查白龙一事,除了水脉干涸,他也听到白龙害人性命的传闻,也亲眼见过被野兽咬死的家畜,不久之后,还真被他找到了一头白龙。 确切的说,他见到的是一只白龙龙魂。 那白龙应该新死不久,求那罗什见到她时,她正盘旋在吴州上空,好似在寻找什么,他便一路追去。追到一个破庙前,正巧看见龙魂卷着一个男人飞上空中,他以为白龙害人此事不假,又见那个被龙魂所挟的男人了无生迹,当时只一心想着救人,为民除害,并没有耐着性子弄清事情始末,即刻出手,将那白龙龙魂打得魂飞魄散,而那个男人虽被救下,却原已死去多时,求那罗什甚至发现,那个男人竟是被剔去神骨的神族人。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回城后,城里的百姓都说求那罗什除了恶龙,大家远远地也看见了空中发生的一切,没过多久,突然真的下起了瓢泼大雨,解了旱情,这一下,所有人对求那罗什除龙降雨更是深信不疑,人人都对他歌功颂德,甚至凑钱为他修建庙宇,这才有了后来的伽蓝寺。 当年,邓九逃到吴州,求那罗什收服白龙龙魂之时,他正在破庙中,所以说,他是唯一一个亲眼看到求那罗什打散龙魂的人。 也是看到求那罗什如此受百姓爱戴,邓九被邵东吉追得无处藏身,便干脆死皮赖脸跟着求那罗什,自己剃了头做了和尚,想我佛慈悲,保住他的小命。 原以为他这一生便是在佛门青灯孤盏过一辈子了,想起来虽了无乐趣,却至少还能活下来,哪想到求那罗什如此通透的高僧,却也过不去自己的劫数。 邓九是在偷听到一个高人对求那罗什的告诫,让他尽早遣散僧人,免得到时害了这无数无辜的人,才起了离开伽蓝寺的念头的。 这伽蓝寺是求那罗什的功德体现,他不远万里前来中原,便是为了弘扬他佛国博大精深的佛法,好不容易有了如此好的开头,并非说放弃就能放弃的。 求那罗什犹豫不决,他又和一个女子纠缠不清,还有一个青牛道人赖在寺里和他论道,或是禅心不定,求那罗什突然回了佛国,一去就是八年,再归来,只坚定了留下伽蓝寺的决心。 他暗自在地下修了避祸的石室,也修建了一座地宫佛殿,本以为能助伽蓝寺躲过这个大灾劫,却没想到,一切都是痴人说梦,因为他的一念之差,伽蓝寺的所有,终毁于一旦。 好在邓九在求那罗什动工修建地宫时,早早离开了这里,否则,那时他若留下来,也难逃厄运。 这么一算起来,其实他应是伽蓝寺活下来的最后一人。 他这一生虽过得疯疯癫癫,也因为年少无知,修习了不少派别的法术,得以延年益寿,以至到现在都还跟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似的,精神抖擞,实则他都不记得自己多大年纪了,大概也有一两百岁了吧。 如今提起这事,虽是为了看人脸色讨口饭吃,说到最后,邓九也不禁有些唏嘘,毕竟,他来来回回转了那么多地方,真正有过落地生根的想法,也就只有他亲眼看着修建起来的伽蓝寺而已。 只可惜,或是他注定了一世漂泊,伽蓝寺终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但有一事,邓九一直耿耿于怀。 那个提醒求那罗什的高人,有神族人的气息,看起来非常高贵端庄,面相仁慈和蔼,却透着一骨子的寒气,求那罗什对他颇有几分敬意,唤他“陛下”,邓九见识浅薄,也不知是神界哪路神君闲得这么厉害,居然下界管起了佛门传道僧人的事来了?! “你这编得也太逼真了吧?” 老乞丐邓九回忆着往事,正兀自出神,突然被旁边一个年轻人打断思路,他环顾屋里众人一圈儿,见没一个人相信他说的话,瘪了瘪嘴,嗤笑道:“尔等无知小儿,老夫吃的饭比你们走的路还多,用得着编故事骗你们?!只是你们俗人没有慧眼,看不穿!你们以为吴州这百年来所发生的灾难都是天灾?”他哼了一声,“根本不是!这一切都是人祸!都是有人为了替那头白龙魂报仇雪恨,才搞出这么多事来!谁叫你们这些凡人瞎听瞎信,捕风捉影的事也信以为真,结果误导人家佛国高僧错杀无辜,竟将那龙魂打得魂飞魄散!” 他顿了顿,颇有几分感慨地说:“老夫当年在破庙可看得清清楚楚,那龙魂卷着男人落在庙前,竟对着男人落下泪来,还去舔男人紧闭的眼睛,可谓情深至极,根本不像别人嘴里吃人的妖怪,这不是错杀是什么?”说着,像是冷笑了一下,“其实后来求那罗什也有所察觉,不过他历经千辛万苦前来传道,急于求成,也就把那些疑点全都忘掉了。不然,他若做些补救,恐怕也不会害得伽蓝寺落寞于斯。也哪怕他弄清一点事实,替龙魂平反,也不会弄得那人一直记恨吴州的百姓,”他叹息一声,“这一切,都是自个儿作孽的报应啊……” 面馆内的人见老乞丐说得更是起劲,好似真有其事,嘲弄老乞丐编故事编上瘾了,有人扔了几个吃剩的馒头,将他打发了出去,当是赏他讲了一个这么有趣的故事。 老乞丐被馒头砸得回过了神,他捡起馒头,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面馆,走到门口时,突然看到对面茶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着白衣的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邓九莫名打了一寒战,低下头,躬着身子嘀嘀咕咕朝其他方向走去。 他忽而记起,当年龙魂一事之后,他跟着求那罗什,也有一个白衣人总是不声不响地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那眼神,和这个人真像。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六回 殷孽跟在提着活鱼的蠢笨书生身后,他想确定白蟾宫叫这个笨书生放生活鱼是否是他猜想的那样,白蟾宫此人非常狡猾,殷孽不想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8 在关键时刻有任何差池。 当日殷孽带白蟾宫到青牛洞府,带他看那个用顾临娘之皮造出来的小女孩,惹得白蟾宫狂性大发,将他的青牛洞府捣毁得一干二净,那泥捏的小女孩也跑得不见踪影。 混乱过后,等他再次找到白蟾宫,白蟾宫身上已经没有了白龙珠。 他想,他应该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其他的事,暂且搁置一边。 殷孽擅用坟土捏造人偶,顾临娘可谓是他最完美的杰作,虽是傀儡,在那个人赋予的生命下,却有了自己独立的意识,或是接触人间的七情六欲颇多,她从人偶慢慢有了到精怪的微妙转化。 特别是在顾临娘诞下与凡人的孩子时,由于女子哺乳的天性,她其实已经近乎完成了从泥塑到血肉之躯间的转变,非人,却有了真实的生命,是谓物之精怪。 若非这个巧合,当年白蟾宫将其分尸时,才并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 因为那时候的顾临娘,非死物,却也非活人,但确实有着鲜活的血和肉。 殷孽与那个人合作,只需要布局引白蟾宫方寸大乱,误导白蟾宫真的以为顾临娘便是江敏的转世,这对他来说并不难,即使所耗时间不少,但只要是跟白蟾宫有关,他有耐心将这个游戏玩下去。 非人的生命非常漫长,百年不过弹指之间,千万年也不过几天的风花雪月,凡人所谓珍贵的时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殷孽活了这么久,那个人更是远古遗民,这个局从一开始就设下了引子,以至于可以真实到以假乱真,即使顾临娘只是照着白蟾宫的亲妹江敏所造的人偶,但最后所达到的效果,是超乎他们想象的。 对此,殷孽不得不佩服那个人,他的远见卓识与深谋远虑,几乎可以说是机关算尽,万无一失,竟连天意也站在他的那一边。 或许神族人,天生便占尽了天地的恩宠。 也因为变数无处不在,有了顾临娘这个先例,那个泥捏的小女孩不见了之后,殷孽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能再次看到那样的白蟾宫,殷孽已经觉得不枉此行了,至于其他的,他根本没有心思理会。 只是令他焦躁不安的是,他想要的白龙珠,他想要的神骨仙身,他同样想要享受到的天地这份厚重的恩泽,到底何时才能兑现? 那个人没有明确的许他承诺,虽然与神族人的合作可谓是占尽优势,但如果一直这样不清不楚下去,殷孽会觉得十分困扰。 然而当他觉得困扰的时候,他想他会不受控制做出多余的事来。 毕竟,神族虽已移居一线天外的世界,建立完整的制度和体系,亘古以来,长久混乱的氏族之战,却并没有因此完全结束。 他可以和其中一个神族人合作,当然也可以和另一个神族人合作,只要能够达到他的目的,殷孽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任何不妥。 只是,这样做的代价便是,他需要更多能保他安全的棋子。 当然,他的希望,也不能全然寄托在那些人身上,比起他人的承诺,现在的他,更需要下落不明的白龙珠,即使突破瓶颈的希望渺茫,他也想试他一试。 殷孽知道,白蟾宫一定会将龙珠还给白龙之子,青兆。 如今青兆肉身已成,白蟾宫一定会想尽办法通知青龙王青尚,而这个心甘情愿为白龙女戴了近乎百年绿帽子的龙王,一定会不远万里前来迎接重生的便宜儿子。 他可以确定,青兆此时一定就在义庄,但非人钱孝儿是得罪不得的人,殷孽非常忌惮他,忌惮到不愿与钱孝儿对面,只要青兆还在义庄一天,他就不能打草惊蛇。 但青龙王青尚不同,这个对白龙女情痴得近乎苦行僧的龙王,想要对付他,对殷孽而言,简直犹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殷孽缓慢收回思绪,这时的书生已经将鱼放回江中,喃喃自语了一会儿,便起身往回走。 等书生离开,殷孽走到湖边,他看着鱼游去的方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是去找青龙王。 突然。 那鱼游走了没多远,被一根从旁抛出的银线钓了上来。 “鱼该有鱼的样子,鳞已经没有了,因为一口龙气,活得了多久。” 殷孽转头,循声望去,是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手上握着鱼竿,另一只手提着银线勾住的活鱼。 他看见那鱼钩不过挂在了活鱼的腮帮子上,心想这人钓鱼挺有意思,然而仔细打量这人之后,却瞬时变了脸色。 “白帝……”他猛然顿了一下,又吐了两个字,“……陛下。” “你不用紧张。”渔夫抬起头来,神族人特有的深刻五官,与如同宝石一般深邃的眼眸,虽身着粗布衣服,却掩盖不了那一身雍容高贵的气质,他的表情其实看起来很柔和,可能因为是五帝之一,威仪与帝王之气似是与生俱来,已然刻入骨髓,看着每一个人,都好似带着俯瞰众生的宽容气息。 只是,却也奇怪地糅合着一抹骨子里的寒气,令人忍不住手脚发颤。 “我知道你很心急,知道青帝赐你这副青铜铁牛的躯壳,是对你天大的恩赐,你应该回报他,这一点并没有错。”白帝取下斗笠,放在大石上,“这个青铜铁牛是当年为了镇压洪水投在淤河里,本身功德无量,是半个物怪,只差一步便能活过来,你不能将躯壳完全夺走据为己用,实是颇为遗憾的。若非那时你心急,趁白龙女身死,慕长宫心下大乱四处求药时偷袭他,又怎会反被其所伤,你虽烧了他的身体,但他却夺了你的躯壳。你和他纠缠了这么久,他毕竟又是长生真人的入室弟子,又岂会不知他不会那么轻易对付。” 殷孽嘴角抽搐了两下,下一刻,笑着对白帝说:“陛下,您是什么意思,贫道不明白。” 白帝微微叹息一声,他看着手中提着的鱼,鱼尾摆来摆去,挣扎得十分厉害,开口依旧说着看似不相干的事:“青龙王是痴情之人,当年只是远远见过白龙女一面,便深深迷恋上她。他为了保她,愿意以青龙一族的声誉作为代价,对当年追杀白龙女的白龙族人宣称,她是他的龙后,承担白龙族滔天的怒意,并还想以此斩断她和十世好人荣兆的关系,免于上界对她的追责。只可惜,白龙女命该如此,诞下孩儿之后,为了荣兆惨死,直到慕长宫抱着白龙女的遗孤去找他,希望他好生照顾她的孩儿,他也都全然接受。这么痴情的人,确实世间罕有,偏生还不止一个人如此对待白龙女,这个白龙女着实厉害,能令三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付出一切,一个是与她两情相悦的荣兆,为她向上界反抗龙族对她的不公,一个是爱她爱得疯魔的慕长宫,即使她已死,也背着她千里求药,一个是默默付出的青龙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09 王,即使为人所诟病,却仍旧无怨无悔,你说,这个女人有什么好?”白帝疑惑地问殷孽,殷孽没有吭声,他便意味深长地接着说,“或许,对他们而言,白龙女就是无价之宝,就像……”他忽而抬起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神情不安的殷孽,“西沉对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殷孽脸色骤变,嘴唇不由也抖了起来。 白帝发现了,他是何时发现的?! 垂下眼眸,白帝继续看似沉静地说:“西沉是疑心很重的人,也极为胆小怕死,自私,还有一些刻薄,他知道自己若非因为身上流着的血脉,我不可能对他百般恩惠,所以即使病得死去活来,也从来都不肯求我,为他换了那颗坏掉的心脏。白蟾宫想要报复我曾经一言之失,导致当年宋兆进谏不成,白龙女摆脱不了宿命,”他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猫妖元刹也是个命短的人,他很有意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用活着的时间,四处寻找天下最好的宝穴,想要得到天下最珍贵的宝物陪葬,活着,却是为了自己的身后事,有趣。白蟾宫怂恿他,说西沉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他竟然真的相信了,所以千方百计偷走了一个大活人,”白帝顿了一下,再次看向殷孽,“我方才说过,西沉的疑心很重,因为他对自己的小命非常紧张,而元刹不可能到上界偷走他。只有一个可能,是西沉自己离开神界,在下界遇到了元刹。那么,西沉为何要离开呢?我想,是因为你吧?” 殷孽立刻道:“贫道并没有去过神界,从始至终,也没有跟西沉说过一句话。” 白帝点了点头:“现在的你,当然没有资格去神界,你也确实没有和西沉说过话,但神界的人可以来找你。青帝当然不会亲自来,但贤者蹇修不一样,他是青帝的心腹,他可以做很多青帝想做的事。你向蹇修透露西沉的顾虑,他煽动西沉,令西沉疑心大起,害怕我真的替他换了心脏,担心今后我会因此不再管他,就偷偷跑下了神界。对此,我真的非常生气。” 殷孽嘴角僵了僵,回道:“我并不知道西沉的顾虑,又如何透露给蹇修神官?” 白帝微笑起来,他问殷孽:“你以为神界对于西沉不肯换心的传言,全是空穴来风?他是我的弱点,他的弱点便也是我的弱点,即使只有数十种不同的流言,也可以很好的混淆视听。还记得我第一次找到你,与你合作的那一天?” 殷孽瞬间沉默下来。 “西沉以为我偷偷下界为他寻找合适的心脏,要给他换心,找到我之后,与我大吵一架,当日,你在场,他说的,你都听见了。” 听到此处,殷孽闭了闭眼,不再狡辩,心中那一丁点的侥幸全部灰飞烟灭,他以为能够蒙混过关,却忘了,既然白帝已经认定是自己,他说再多也是徒劳。 白帝很清楚,青帝不想他有治好西沉的丝毫机会,从而失去西沉这么明显的弱点。在他用计使青帝对阖桑判下下界思过的惩罚,暗自托阖桑寻找蛇祸,青帝虽不动声色,实则就已经在暗自想办法破坏他的计划了。 五帝源自一脉之宗,有一半是人皇青帝的血脉,除了氏族之乱,谁都想要达到权力的顶峰。 白帝虽多不沾惹是非,但他无疑仍旧是个隐患,或者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前期盟友。 西沉是必须存在的角色,他的病,也是需要被利用的一部分。 “我可以替你夺回白龙珠,”白帝将不停摆动的鱼抛回江里,那鱼入水之后,眨眼便看不到踪影,他抬头对殷孽说,“但我要西沉。”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临娘转变的设定,有借鉴青蛇中的白蛇产子 大结局我又写超了,容我缕一缕。 ☆、第八十七回 三人还留在药铺,褚宁生被大夫使唤得累坏了,一入夜,还没吃两口晚饭就回房倒头睡着了。 夜色像是打翻的砚台,泼了一段暖黄的绸缎,慢慢的将黄昏染成了无边无际的墨色。 天上零星挂了几颗宝石般的星星,一轮弯月散发着幽冷的光芒,穿透游走在它身旁的一两朵薄云。 人面桃花雷打不动的寸步不离守着白蟾宫,他不坐在病榻前,怕自己杵在那里惹得白蟾宫不舒服,便远远站在门口,倚着墙一瞬不瞬地透过竹帘的缝隙看着他。 白蟾宫很安静,他低垂着头,看着手里的一把红色锦伞,偶尔稍微动一下,伞骨尖上挂着的铜铃就会撞击出轻微的叮铃声。 人面桃花觉得白蟾宫是在看着一个人,他手中的并非是一把伞,他沉静的目光里包含了很多人面桃花说不出的东西,偶尔他会看到白蟾宫轻轻张合嘴唇,像是在对红伞低声细语,远远的,并不能听清楚。 他看到白蟾宫轻轻扯了扯嘴角,像是在微笑,但人面桃花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昨晚遇见白蟾宫时,人面桃花见过那把伞,甚至他会发现白蟾宫,也是因为那伞上的铜铃发出声音所致。 人面桃花很好奇,那把伞到底是什么来历,可以得到白蟾宫那样的眼神。 “小慈,你害怕吗?” 白蟾宫握着红伞,红伞里毫无动静。 “你不要怕,我会帮你,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红伞轻微地动了一下,牵动铜铃发出响声。 “白官人,你来之前,我已经将婴孩的骸骨葬在了伽蓝寺。” 白蟾宫微微愣了一下,他看着红伞,神情复杂,苏小慈如此做,是想就此放下一切? “你在想什么?”他试探着问。 红伞里,缓慢地飘荡出一抹幽幽的声音:“我不想再问了,不想再知道曾经发生过的事了。” 白蟾宫不解:“以前你不是很想知道自己是谁吗?” “那时我是想知道,但那时我也找不到自己的骸骨,连自己曾经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自己是谁了,我是苏小慈,不是吗?” 白蟾宫感到一股锥心之痛,一阵一阵地遍布全身。 “嗯,你是苏小慈,”他虚弱无力地低声回道,有些轻微地失神,喃喃低语,“顾临娘的记忆并不美好,记不起来,更好……” “白官人,”伞中的苏小慈叫住他,问,“为何你突然改变心意,愿意帮我……” 白蟾宫抿嘴,又是一阵沉默。 原以为伽蓝寺外他会失去声音,再也无法说话,却没想到,他被人面桃花所救之后,昏昏沉沉中醒来,受伤的喉珠竟好了起来。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白蟾宫没有太多记忆,只隐约记得,自己恍惚做了一个梦,一个似幻似真的梦。 他梦到,自己身置水中,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尽头,有一滴血滴在了自己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0 的唇上,然后沿着唇缝渗进了嘴里,他尝到一股血腥味,受损的喉珠,却像是包裹在一片温暖的水里,不再火辣辣的疼痛,他甚至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破损的喉珠在渐渐恢复如初。 意识模糊间,他好似听到有一个人在耳边唤他的名字,自己像是被装在一个满是烟雾的柜子里,外面很吵闹,他听到有人说到“死人”二字,突然精神一震,猛地睁开了眼睛,不由自主将手搭在背对着自己的人肩上,张嘴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而那个人,正是被他吓得昏死过去的,这间药铺的大夫。 白蟾宫确定自己应是死了一回,为何能活过来,也许是因为大夫妙手回春,又或许……是因为梦里的那滴血,梦里的那个人。 他用力去回想那个人的模样,却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觉得那人的声音非常耳熟,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样的声音,是男是女,是低沉是高昂,是尖锐还是温和,只直觉自己听过,一定听过。 然而,如今幸运地还能再开口说话,当苏小慈问到这个问题时,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苏小慈答案,告诉她,因为她是他前世的妹妹。 白蟾宫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过他“江月”这个名字,也很久没有叫过“敏敏”这个名字,他的喉头微微有些发痒,不知道是因为喉珠还没有完全恢复,还是因为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他想告诉苏小慈一切,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 “我想赎罪,”白蟾宫移开目光,看向其他地方,“我欠顾临娘的,不是吗?”他只能如此回答苏小慈。 苏小慈却语气肯定地说:“但她已经死了,我也已经不再是顾临娘,一个人死后,就再也不存在了,这难道不是生与死的差别?活着还有希望,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 白蟾宫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他像是有些慌张,突然拔高声音道:“不是,不是……只要魂魄还在,就可以转世投胎,这样……不是一样还活着吗?” 苏小慈似是轻柔地笑了一声,那并不是嘲笑,白蟾宫觉得稍微带了一点无奈的味道。 “白官人,你觉得一个人的魂魄不论历经多少轮回,也都还是同一个人?”她问白蟾宫,“那……那个人是谁呢?是顾临娘轮回之前的那个人……” 白蟾宫眸光猛地闪烁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正想说就是那个人,就是那个叫江敏的小女孩,但苏小慈接着说的话,却令他神思混乱,心间钝痛得喘不过气来。 “还是,一世又一世之前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是男是女,是人是畜生都不清楚?”她稍稍顿了一下,接着说,“小慈不想执着那些都已经记不起来的事,我想看着前面的路,过新的人生。” 白蟾宫闻言,却仍是不明白:“你……难道只是想胎转世罢了?生前的恩怨情仇,就算知道了,也不打算放在心上?我那么害顾临娘,她死得那么凄惨,你……没有想过报仇吗?” 红伞里的芳魂,只轻轻地回了两个字:“不想。” 白蟾宫怔忡,蓦地有些晕眩,他瞬间想起钱孝儿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投胎转世之后,便是另一个人,那么,他做了这么多,一直以为可以弥补的,是不是早就无法弥补给那些被自己伤害的人了?就像地精婆婆说的,谁稀罕他的补偿……小慈也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人死之后,做什么都是徒劳,那自己现在想要帮小慈投胎转世,是为了敏敏,真的有意义吗…… 白蟾宫有些糊涂,他觉得这一切并不像他们说的那么残忍,可又觉得确实并非全然是自己想的这样。 那么,到底哪里错了呢,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呢? 半晌沉默。 远处注视着白蟾宫的人面桃花,感到白蟾宫神情细微的变化,似是有些恐慌,空洞的眼神却也有些恐怖。人面桃花察觉到不妙,站直身子,想走上前去问他怎么了,突然看到白蟾宫回过了神来,又张了张嘴,像是说了什么话。 “小慈,你想不想做神仙?” 如果轮回,会令之前的所有都磨灭了,那么,只要不再轮回,获得永久长生的生命,不就可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八回 “主子,我们去哪里?”提心吊胆了一路,木鱼终于壮起胆子问走在前面的阖桑。 他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是去找白蟾宫吗?” 阖桑突然顿在原地,木鱼差点撞到他的肩膀。 他转头,看向木鱼:“你不喜欢蟾宫,是因为我对他太好?” 木鱼脸色微变,垂下眼帘看着地面,眼珠子慌乱地转来转去。 “但,蟾宫并不觉得我对他很好。”阖桑颇为感概道。 木鱼小心翼翼抬起眼睛看向阖桑,一阵支支吾吾:“主子……他那么恶毒……您,不能当真……” 阖桑叹息一声,回身看着前方的路,在他身后的木鱼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阖桑语气平静缓慢地说:“你想报答我救你性命的恩情,我容许你跟着我,但我不需要一个多嘴的仆人。” 木鱼顿时脸色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抓住阖桑的袖口,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主子,不要赶我走!我……我再也不敢多嘴了!求您原谅我,原谅我吧!木鱼只想做牛做马报答你,好好孝敬你,主子……您……您别赶我走,求您了……” 木鱼像是被吓着了,已经快要哭出来,两只乌黑的大眼睛赤红,蓄满了泪水。 阖桑抬了抬手:“起来吧,”他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的,“我没说赶你走。” 战战兢兢地看了看阖桑,木鱼小声问:“主子,你原谅我了?” 阖桑没有说话,只是颇为随意地点了点头。 木鱼破涕为笑,擦了擦眼角,站了起来。 他问阖桑:“那主子……我们现在到底去哪里?” 阖桑回道:“去找一个人。” 木鱼问:“谁?” “白帝。” …… 竹林深涧,有条细小的瀑布挂在山崖上,缭绕起一缕缕白雾。 溪里搁浅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那上面有一个人,一个身着青衣的道士,他闭着眼睛,盘腿而坐,臂间搭着白色的拂尘,静静地一动不动,似是在神游天外。 瀑布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一个头发雪白,下颚生有一颗血痣的男人。 青衣道士突然睁开眼睛,抬头注视着那个男人,将臂上的拂尘扫到了另一边。 “贫道经常听人提起你,你的很多事迹,都为人津津乐道,不论是你七渡神劫,还是创立天穸玄宗,亦或是临空的悬川孤峦,非人们都非常喜欢谈论。”说到此处,青衣道士不由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1 “长生真人,你确实很特别,来历特别,性格特别,做的事也异于常人,就像生来就注定是个异类。” 长生真人看了他一眼,踩着溪水,不沾水面丝毫,朝岸边走去:“你等在这里,想说的不止这些吧。” 殷孽点头,叹道:“贫道只是有些羡慕你,你和你的好徒儿并非池中之物,却为何都那么固执,白白浪费了成仙神的好机会。修道,不正是为了同神族人一样,享受天地厚重的恩泽吗?” “我对那些恩泽不感兴趣。” “你当然可以不感兴趣,”殷孽提声打断他的话,“因为这些你都唾手可得。” 长生真人微微皱眉,踏上河岸,他转过身来,直视溪中大石上的殷孽:“你的脸太难看了,”那种羡慕得几乎嫉妒,嫉妒得又近乎快要发狂的神情,扭曲,疯狂,整个眼珠子里都笼罩着一层蒙蒙的灰色,还有,“你身上散发着腐尸的恶臭。” 殷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表情僵硬,脸色有些青白:“你知道我所为何来。”他对长生真人说。 长生真人默了一下,平静地回道:“我想你还不能从我手上要走一个人。” 殷孽摇头,连声否定:“不不不,是两个人,那个小偷白帝也要。”当然,不会向对待宾客一样,偷走西沉的妖怪,白帝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长生真人语气冰冷地说。 殷孽笑了起来,他飞身掠过小溪,落到长生真人对面:“白帝陛下之前找了很久都找不到西沉的丝毫踪迹,元刹恐怕是用了从钱孝儿那里买来的东西,如今突然感到一丝西沉的气息,却是来自你的蜀山悬川孤峦上,想必是钱孝儿的东西出现了缺口,才会被白帝有所察觉。你不是已经将慕长宫逐出师门,你又何必非要趟这滩浑水呢?” “我的徒儿,即使被逐出师门,除非他死了,否则,别人休要动他一根寒毛。”长生真人一字一句道,他目光阴鸷地盯着殷孽,接了一句话,“更何况你这样臭气熏天的东西。” 殷孽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一阵咬牙切齿,气得几乎浑身发抖,下一刻怒极反笑:“慕长宫果然像你,满嘴都是毒牙,”顿了顿,又道,“但我不想和你动手,今时今日的我,连白蟾宫都斗不过,更别说一手教导他的师尊了,”他收起脸色,缓慢微笑起来,“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对你和慕长宫都百利无一害的交易。” 长生真人警惕地看着他,表情淡然,不置可否。 殷孽道:“你只要将西沉和那个小偷一并给我,我替你打破慕长宫的幻想,让他随你回蜀山。” “你能有什么办法?”长生真人话语一顿,不禁想到苏小慈,如果让白蟾宫知道苏小慈是假的,并非他妹妹江敏的转世,这一次,他一定会完全疯掉,他虽想白蟾宫从这些事里得到教训,但并不想这个顽固不化的徒儿彻底变成废人。 “我自有妙招,但不能告诉你,你只要告诉我,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长生真人沉默,他有些犹豫,这个殷孽是白蟾宫几次改名换姓又改头换面的宿敌,是在他之前就和白蟾宫纠缠不清的,白蟾宫在慕长宫之前的小动作,他可能不知道,但殷孽却有可能亲眼目睹过。 但是。 “太冒险了,白帝很危险,西沉是最好的棋子。”虽然可以毁了他和白蟾宫,但同样也可以救他们的命。 殷孽感到有些无奈,长生真人的顾虑是不无道理的,白帝看起来似是很正常,但潜在的危险太大,就算他如今还有青帝的庇护,有时候殷孽都觉得非常棘手。 他需要给一些长生真人能够信任的信息。 “青帝陛下并不想因为白帝陛下的一个玩物,就和真人你有所冲突。现在的白蟾宫为了白龙女犯下许多不可饶恕的罪过,真人是修道之人,应该明白因果轮回的道理,虽然这其中有白帝陛下的推波助澜,但真到白蟾宫还债的那时,青帝陛下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免其死罪,只是活罪难饶。” 长生真人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这其中,原来连青帝也参了一脚。不过,听殷孽的口气,原来白帝似乎还做了不少事。 “你所指的白帝推波助澜是何事。”长生真人直觉,不仅仅是江敏和顾临娘一事这么简单。 “真人能想到的,白帝陛下几乎都或多或少都有插手,我只说一件事,当初青兆的死,并非意外。”恐怕这天下鲜少有人,会莫名其妙被石头砸死吧。 长生真人再次沉默,他的眉间微微蹙着,显然是在仔细斟酌殷孽说的话的可信度。 过了片刻,却还是摇了摇头:“西沉的价值,远远胜过青帝的网开一面。”长生真人一直以来的隐忧,并非是青帝的一句话就能解开的。 始作俑者是白帝,只有白帝罢手,这件事才有休止的一天。 “真人可以放心,”殷孽信心十足道,“只要你将西沉和元刹交给我,我有办法令白帝永远打消对白蟾宫的念头。” 长生真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冰冷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刀剖开殷孽,从里到外将他看得明明白白,只要看出他哪怕一点撒谎的迹象,他都会立刻终止谈话,说不定会动起手来。 但,此刻的殷孽给他的感觉,是把握十足,没有参杂丝毫阴谋的气息。 殷孽回道:“贫道比真人你,比白蟾宫,更想摆脱白帝。”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令长生真人带着打量的目光注视了他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头:“好,成交,”话语一转,“但我不会将元刹交给你。” 殷孽闻言,有些为难,可看着长生真人毫不妥协的目光,犹豫了一下,只得让步:“行,只有西沉便可。” 交易达成,临走时,长生真人提醒殷孽:“如果你有半句虚言,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殷孽笑:“这恐怕就要让真人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九回 江面被风吹出层层褶皱,岸边坐着一个垂钓的渔夫,他头戴斗笠,微微垂着头,看不清斗笠下的面容,只是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 青翼应龙现任的龙王名作青尚,也是青龙一族唯一生出青翼的大龙,他已经很久没有涉足人间的土地了,当看到江边垂钓的渔夫时,并没有过多留意,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朝前来报信的鱼所说的义庄走去。 当年白龙女死后,慕长宫抱来她的孩儿托他抚养成人,青尚钟情于白龙女,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他全心全意照顾那个孩儿,可不知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2 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又或者孩儿太像他死去的娘亲,青兆,也就是白龙女的遗孤,总是有非常多异于常人的想法,偶尔听听可能会觉得很新鲜,但时常如此,便会越来越觉得有些恐怖。 他曾经想过办法想要纠正青兆,但无论他如何去引导他,甚至带他到凡尘间,去感受纷扰红尘的一沙一粒,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人情世故,青兆的胡思乱想,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本来以为不过是想法颇为怪异,只要本质善良,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结果正是因为这个疏忽,令初成人的青兆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他孤身灭了白龙一族,和他自己有血脉之连的族亲。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此事传到上界时,天下再无虬龙。 那前来通风报信的鱼,说青兆现下就在非人钱孝儿的义庄里,青尚和钱孝儿从未打过交道,曾经也只是从他人的讨论里知晓这么一号人物,据说极为贪财,也没有他摆平不了的事。 当年青兆惨死,慕长宫带走青兆的骨肉,一去就是好几十年,刚听到这个消息,要他来接青兆的时候,青尚是颇为震惊的。 他对白蟾宫的了解,仅限于他同自己一样痴恋白龙女,一样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青尚对慕长宫的印象非常之好,所以也潜意识相信着慕长宫,但也心知想要复活青兆绝非易事。 一转眼几十年,慕长宫一去杳无音讯,他只隐约知道慕长宫改名白蟾宫,似乎在一个小县城里待了好几十年,有些非人们还说,今时今日的白蟾宫和义庄老板钱孝儿关系暧昧,却连一点青兆的音信都没有,知道这些的青尚几乎都快绝望了。 不想,就在这个时候,白蟾宫突然千里传讯,让他前来接青兆回去…… 这一路,青尚心绪不宁,他一边为再次见到自己的孩儿欣喜若狂,一边又忍不住怀疑白蟾宫的话是真是假。 然而,不管是真是假,他仍是怀着一丝希望来到这里的。 白日里的义庄大门,并不是那么好找,那脱鳞鱼告诉他,山涧瀑布下,便是义庄的入口。青尚上山时,和一个一身雪白的人擦肩而过,那人下颚处有颗血痣,青尚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走到山涧尽头,果然有一帘瀑布,他将信将疑穿过瀑布,走过漫天黄沙,看到了一座篱笆围起的大客栈。 青尚推门而入,客栈里很清冷,只有柜台前站着一个非常懒散的男人,含着烟杆吞云吐雾,慢悠悠地拨打算盘。 那男人抬头淡淡瞥了他一眼,猛地按住算盘,对他说道:“龙王,请随我来。” 青尚略微踌躇,待那男人已走到楼梯下,才抬脚跟了上去。 “请问,阁下便是钱老板?”青尚跟在男人身后,颇为犹豫地问。 男人恍惚笑了笑,道:“怎么,我不像?” 青尚摇头:“不是,只是没想到钱老板如此年轻。” 钱孝儿回头看了他一眼:“青龙王也不见得白发苍苍不是?” 青尚也是一笑,随即想到什么,问:“白公子不在这里吗?” “他啊……”钱孝儿抽了一阵子烟,就在青尚想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时,他言辞模糊地吐出了一句话,“他在忙另一件事。” 青尚疑惑,张了张嘴想问,话到喉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不知该如何问,太多事他不知道前因后果,想问都无从着手。他忽而觉得,这些年来自己一直不闻不问,任由白蟾宫带走青兆,似乎并不是对的。 前面的回廊突然暗了下来,钱孝儿伸手一翻,一盏灯笼瞬息出现在他的手间。灯光照亮回廊的路,廊下四周的湖水仿佛散发着雾色的寒气,青尚隐隐嗅到兰花的幽香。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路无言地走了好一会儿,他们的脚步都很轻,以至于在这一片近乎寂静的环境里,只听得见花瓣与白纱飘洒的细微声音。 “怎么龙王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兴?”走在前面的钱孝儿,突然问跟在后面的青尚,“我以为青兆重生,你应是最开心的一个。”毕竟,最后抚养青兆的人是青尚,而青兆名义上原就是青龙王青尚的独子。 青尚嘴角有些僵硬,他迟疑了一下,缓慢笑道:“只是事出突然,有些……缓不过劲来。” 钱孝儿笑,若有所思地低语:“原来如此……”他回头看向青尚,意味深长地说,“希望等会儿你能缓过劲来。” 青尚顿住脚步,直到前面的钱孝儿走出了好一段距离,才又抬脚跟了上去。 水榭小筑门外,钱孝儿撩开门前的珠帘,抬手请身后的青尚入内一探。 青尚忐忑不安地走进水榭内,最先看到的,是有一个人坐在正前方的一张桌子旁,目光直视过来,也正看着他们。 他看清那人的面貌,不由得浑身一震,激动地大声叫道:“兆儿!”随即步伐慌乱地冲到了桌前的人面前,一把握住了那人的手。 “你是?”那人神情疑惑地看着双目通红的青尚,转头看向钱孝儿,似是在无声询问钱孝儿眼下是怎么一回事。 钱孝儿抽了几口烟,指着青尚淡淡说:“这就是你的老子,青龙王青尚。我不是说过,这几天会有人来接你?正是此人。” “哦……原来你就是父王。”这人很快接受了钱孝儿的话。 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由白蟾宫用佛国高僧的灵骨金身一手重塑的青兆。比起青尚,他看起来非常冷静,只是微笑着打量着青龙王青尚。 青尚见青兆不识得自己,手足无措地看向门前的钱孝儿:“这……”仔细去看眼前的“青兆”时,又好似哪里不太一样。 这个人虽和青兆长得一模一样,但身上的气质却和青兆相差十万八千里,若非这张脸,青尚会以为是另一个人。 钱孝儿见青龙王满脸怀疑,对着青兆看了又看,便道:“他就是青兆,白蟾宫煞费苦心重塑的青兆。只是重生之后,对以前的事没有了记忆,所以才会和你以前的那个儿子有所区别。”顿了顿,“这样不好吗?你看看,他比当初的青兆看起来正常多了。” 蓦地,青尚一阵心凉。 他想说这是他的儿子,可明明和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儿,除了脸,气质没有一点相似。说不是,听钱孝儿所言,又明明就是真的。 一时间,看着眼前的“青兆”,青尚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他的根基是从他人那里嫁接而来,内里魂魄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可能气质与性格受到根基影响,有些不太一样,但确实就是青兆。这事就到此为止,你带他走吧。” 青尚迷茫地看向说出这番话的钱孝儿,他问:“白公子他,到底对兆儿做了什么?” 钱孝儿笑了起来:“他做的可多了,”接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3 着说,“如今的青兆可是由佛国高僧的灵骨金身上长出来的,天生便带有福荫,佛光庇护,而且人伦纲常,万物之法则,不说精通,却也是恪守规矩的。” 青尚脸色骤变,颓然松开青兆的手,直起身缓缓后退了几步:“兆儿……兆儿……”一双眼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兆,嘴里不停喃呢着青兆的乳名。 “父王……”青兆见青尚神情惊恐地看着自己,也不由有些无措,他不解地问,“您觉得我不是青兆,不是您的兆儿?” 这句话恍如晴天霹雳,将青尚劈得当场愣在了原地,就那么一动不动地与青兆四目相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钱孝儿懒洋洋地直起身子,吐出最后一口青烟,扬起嘴角笑着对屋里的青尚说:“接下来怎么做,就看龙王你自己了。不论结果怎样,钱某都非常乐意为龙王效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回 青尚在义庄待了整整一夜,翌日天不亮,他便一言不发地带着青兆离开了。 钱孝儿看见两人时,只会心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继续抽烟对账。 回去的路上,青尚也只是像头天晚上一样,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青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青兆看起来十分从容,不停的高谈阔论,偶尔征求青尚的意见。 他告诉青尚,在他还没来接自己前,他已经见过白蟾宫一面,他没有想到,白蟾宫居然会是美得那么飘渺虚幻的一个男人。 青兆与他交谈过几句,白蟾宫并不怎么爱说话,只是伸手失神地摸了摸他的脸,那眼神悠长,好似透过自己看到了其他什么。 白蟾宫走后,青兆问钱孝儿他是怎样一个人,钱孝儿永远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他问青兆对白蟾宫是否有兴趣?青兆处之泰然地点点头,于是,钱孝儿难得没有张口要钱,就对他说了不少白蟾宫的事迹。 “我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十世好人荣兆,和白龙族蛊女白龙女,父王您爱慕娘亲,因此愿意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将我收养,父王的养育之恩,孩儿永世难忘。” 青尚依旧沉默,不死心地再一遍打量青兆,他想找出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疼爱的独子的证据。 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终究是镜花水月,令人感到无比失望。 “据说白蟾宫也十分爱慕娘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过我想,恐怕也不是全然就是吧。” 青尚突然听到青兆如此言语,顿时一愣,回过神来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想是没料到青尚会突然回应自己,青兆稍稍诧异了一下,才笑着回答道:“他若真想替娘亲讨回公道,在她被族人害死时,就不应该忍气吞声,放过那些人不是吗?” 闻言,青尚脸色骤变,指着青兆语不成句:“你……你……”这种论调实在是太像曾经的青兆,几乎连语气都如出一辙。 青兆以为青龙王是在惊诧自己目无法度的言语,便依旧平静地笑着解释说:“父王你误会了,虽然我会觉得这些并没有不对,但我不会去那么做,”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更何况……白龙族不是早在很久就被曾经的青兆所灭?而且,其他的仇人如今不是都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了吗?”说着,嘴角的微笑更盛,明明看起来毫无恶意,却看得人遍体生寒。 他见青尚又沉默了下来,似乎只是怔愣,又似乎在思考什么,不由轻叹一声,颇为感慨地吐出一段话:“说来,这其中应该是我做的事,不知道为何都被白蟾宫抢先了。他为人沉默,却和我的想法十分接近,只不过动作较快,步步被他捷足先登。是不是他也像曾经的那个我一样,为了报仇可以不折手段?” 青龙王突然僵在原地,满脸震惊地望向青兆:“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青兆不解地回视他,不明白青尚这会儿怎么一惊一乍的,动静如此之大,片刻,才缓缓试探着回答他的问题:“他为了报仇不折手段?” “不,不是这句,是前面一句!” 青尚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被人隐藏的事,他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青兆想了想,又问:“他就像曾经的那个我一样?” 青尚蹙眉,依旧摇头:“快接近了,但还不是!”他甚至激动地抓住了青兆的肩膀,催促他,“你再好生想想,再好生想想!” 青兆沉思一阵,过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问道:“应该是我做的事,却都被他抢先一步?” “就是这句!”顿时,青尚沉声低吼,蓦地脱力松开了抓着青兆的手,面上却没有一点找到头绪高兴的样子,甚至情绪越来越低沉,沉重得他几乎站立不住,颓然坐倒在一棵大树之下。 青尚觉得,自己发现了一直以来忽视的真相。 传言中,白蟾宫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可能真的就如同青兆所言,不仅仅是为了龙女,还是为了…… 他抬头看向正疑惑地盯着自己的青兆,一阵失神。 “父王,你怎么了?”青兆俯身问脸色苍白的青尚,“是孩儿说错话了吗?” 突然,青尚再次紧紧抓住青兆的肩膀,眼睛微微发红地一字一句说:“兆儿,你一定不要辜负再世为人的这一切,一定不要!” 青兆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还如曾经的那个青兆一般,安慰龙王道:“父王放心,孩儿不会再那么莽撞无知,会好好听父王的话。” 青尚吐出一口气,又对他说:“你要记着白蟾宫这个人,永远不能忘记他。” 这句话听起来颇有些沉重,也有些出乎青兆意料之外,他顿了一下,还是依言点了点头。 得到类似承诺的肯定回答,青尚满意地重重拍了拍青兆的肩,重重叹息一声,在青兆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我们继续赶路吧。” …… 两人有说有笑,仿佛解开了心结,青尚一路上不再沉默寡言,得到回应的青兆也比之前更为愉悦,远远看去,和谐而又温馨。 再次经过江边,青尚正想带青兆御风离开,却奇怪的发现,头一天垂钓的渔夫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同一个位置。 他目光凌厉地仔细打量起渔夫,心中疑窦丛生。 青兆敏锐地察觉到青尚的变化,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个头戴斗笠,沉默垂钓的渔夫。 正想问青尚,渔夫却突然动作起来,缓慢地取下了斗笠。 两人见年轻的渔夫缓缓转过头来,青尚看到那人的脸,猛地愣在原地,过了好片刻才脱口而出:“白帝陛下?” 白帝的举止十分优雅,即使身着粗布,也像极了一颗蒙了薄尘的明珠,光芒无法被全然遮蔽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4 ,依旧熠熠生辉。他看着眼前诧异非常的中年男人,目光落到他身旁同样打量着自己的年轻人身上。 “这应该就是青兆吧?”他缓慢道,语气淡然,听不出有什么言下之意,倒是显得十分的高深莫测,意味深长,“慕长宫费尽心机重塑他,终于得偿所愿,也不枉他一番苦心。” “这位陛下知道我?”青兆不清楚眼前这个令自己父王神色巨变的男人是谁,但,他似乎知道自己,这令青兆多少有些讶异,和警惕。 白帝站起来,这一动作也终于令青龙王回过神来,忙俯身对白帝恭敬一拜,自责地说:“下官眼拙,未及时认出白帝陛下,望陛下恕罪。” 白帝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龙王多礼,在我面前不需要这么多繁文缛节。” 青尚稍稍觉得有些尴尬,白帝突然又说:“龙王,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龙王可否成人之美。” 青尚颇有些受宠若惊,他和上界几位陛下少有来往,特别是这位白帝只远远见过几次罢了,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事可以令他和这位陛下有所交集。 “陛下,您请讲,在下尽力而为。” 白帝很淡地笑了笑,他看向青兆,一步一步走向他:“其实很简单,我要他身上的白龙珠。” 闻言,青尚和青兆两人全然愣在了原地。 “陛下,您这是何意?”青尚下意识挡在青兆身前,他身后的青兆只有满脸疑惑。 “是这样的,白蟾宫为重塑青兆,几乎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除了灵骨金身所塑的根基,还有那颗龙珠也了他。我现在需要龙珠做一件事,我相信龙王不会不通情达理。” “这位陛下你为何想要我的龙珠,我原是白龙后人,白龙族一灭,此珠难道不应该由我保管?”青尚还未开口,倒是觉得莫名其妙的青兆,直言不讳地问了起来。 白帝停下脚步,盯着青兆的目光透着一丝冷光:“虽然它是白龙族之物,但灭族因你而起,你恐怕没有资格拥有它。我,不过借它一用罢了。” 青尚不明白其中利害,直觉白龙珠对重生的青兆很重要,不然白蟾宫不会将此珠给青兆,便在青兆开口之前,下意识拒绝了白帝:“陛下……这个,在下可能做不了主。此物既是白公子留给犬子的,必有他的道理,在下实不想节外生枝。” 白帝脸上的笑意瞬时消失,突然目光阴鸷地瞥向青尚,但很快,嘴角上扬,又挂起微笑:“其实我只是想问问你罢了,至于你们同不同意,我都会取走龙珠。” 青尚脸色霎时惨白,护着青兆直直后退了好几步。 “白帝陛下,可否给在下一点时间,考虑一下陛下的要求?”他出言恳求道。 白帝沉声笑了起来,忽而顿住声音,看着两人缓慢道:“我等的起,但我在乎的东西等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一回 白帝不屑与他们动手,他一向不太喜欢干涉并不涉及本身利益的事。但殷孽三番五次指名要白龙珠,他需要一个人出面替他讨回西沉,在殷孽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在不触到自己底线的情况下,白帝依旧愿意与殷孽互惠互利。 至于暗自从中作梗的青帝,神族氏族之争渊源已久,有一个殷孽,就会有第二个殷孽,所以白帝暂且并不打算理会这些。 如今的他,眼中只剩一件事,那就是要回西沉。 “龙王你大可放心,我不会伤害青兆,我只取出白龙珠。”青龙王青尚愈是后退,白帝便愈是朝两人缓步踱去,“就算没有白龙珠,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青尚额角渗出细细的冷汗,他身后的青兆却异常冷静,探寻的目光毫无畏惧地看着白帝,甚至用听似颇为彬彬有礼的语气询问白帝:“陛下,是何种重要的东西,需要用到龙族的龙珠?就算青兆曾经铸成大错,你不可否认,天下白龙如今唯我一人,白龙珠此物并非无主之物,你想要拿走,难道不应该先问过我?” “他说的不错。” 这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白龙珠本就是青兆之物,只有他有支配的权力,就算是神帝,也要问过他先。” 三人循声望去,那声音的主人并非别人,正是青兆在义庄见过的白蟾宫。 白蟾宫从林中走出来,他微微蹙着眉头,一双如氤氲着雾色寒玉的眼睛,直直看着白帝,似乎诧异白帝会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白帝为何想要白龙珠。 难道,是因为他蛊惑元刹偷走西沉一事? 但这又跟白龙珠有何关系? 龙珠一向是殷孽垂涎之物…… 难道…… 白帝和殷孽有染?! 白蟾宫的眼神瞬时变得锐利起来:“莫非陛下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身形晃动,瞬息出现在青尚身边,往前走了一两步,负手身后,以微小的动作示意背后的青尚寻着时机,便带着青兆趁机溜走。 离得近的青兆也看到了白蟾宫的小动作,两人都来不及问白蟾宫怎会这般巧合出现在这里,白蟾宫抬了抬手,示意两人都不要说话,青尚由此更是提高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青兆也没有多嘴再多说一句话。 或是听了钱孝儿讲的那些事迹,青兆对白蟾宫比之对青尚更有好感,因此对白蟾宫的话,也更为没有抗拒力。 “长生真人唯一的弟子,慕长宫。”白帝顿在白蟾宫几步之外,两人之间只隔了几块大大小小的碎石,不到一丈的距离。白帝原以为青兆重生之后,白蟾宫便会功成身退,去解决另一个他认为的烫手山芋,几乎没有去想白蟾宫会出现在这里的机率。白蟾宫是个很聪明的人,就像早就看透一切的长生真人一样,他并不想这么快引起白蟾宫的怀疑,这将会彻底打乱他的计划。 但白帝立刻又想到,或许提前见到白蟾宫,并非不是一件好事。 “你受了不轻的伤,”他上下打量白蟾宫一番,最后定在白蟾宫没有什么血色的脸上,“我在上界听闻,阖桑此次下凡,非常中意……”顿了一下,似乎为了更加确切的表达,加了几个字,“你的脸。” 白帝对于这张脸并不陌生,他刚找到殷孽的时候,那时的殷孽就是这副模样,殷孽是大蛇妖,长久的修炼,除去了他一身的污浊之气,令他的皮相非常洁净,并且使之五官艳丽而不失柔和,即使千百年也难得再修一个。 只是那时候的殷孽为求神仙之道,功利心太重,瓶颈始终突破不了,空有一副绝美的皮囊,由元神散发而出的腐烂恶臭,几乎浸入这副美貌的皮骨之中。若非之后白蟾宫夺舍占其身躯,恐怕就白白浪费了这么一个好躯壳。 “劳陛下费心,”白蟾宫闻言笑道,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5 大胆猜测,“若陛下是因为某人便要取走青兆的龙珠,白某认为,大可没有这个必要,陛下应该非常清楚,他为人如何。”白蟾宫口中的人就是殷孽。 其实白帝也并非不明白这些,只是在之后,殷孽还有必须用到的地方。 他只是淡淡扯了扯嘴角,眼神微变,回了白蟾宫四个字:“多说无益。” 与神界五帝之一交起手来,任是白蟾宫多么狂妄,也绝对是没有丝毫信心与把握的,更何况他眼下身负重伤。因此,白蟾宫在白帝改变眼神的那一刹那,第一个动作是挡在青尚两人身前,瞬息召出白鳞剑,拼尽全力凭着五感快速刺向四面八方的虚空。 没人看得见他剑气运行的轨迹,甚至因为白蟾宫的速度太快,连他的身影都看不清半分。青尚二人只感到周身有气流划过,偶尔恍惚看到白蟾宫执剑挥舞的姿态,各种剪影重叠,仿佛一道铜墙铁壁贴身罩在他们周围,空气中,隐隐嗅得见白蟾宫身上那抹异样的香气。 或是在他人眼里,就是这片刻什么也没有发生,但白蟾宫已挡下了白帝不下千招伸向青兆的手。 感受最为明显的也或许就只有青兆,他的发丝微微被厉风吹动几根,他的肩膀好似有人轻轻按了一下,又或者他的头顶有一股迫力压下,都是完全看不见身形的白帝留下的蛛丝马迹。 然而,白蟾宫总能一一识破,就算迟了不到半刻,也能立马将其挡了回去。 但这种局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紧张得满头大汗的青尚紧紧抓着青兆想要直接化龙遁水而去时,白蟾宫力竭,再也追不上白帝那了无痕迹的速度,被白帝轻轻弹了一下,破了法门,现形摔在地上,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差点没吐出血来。 等抬起头来,白帝此刻,正一脸平静地抓着青兆的肩膀站在几丈之外。 “兆儿!”青尚高呼,双拳紧握,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白蟾宫,再看向没有过多注意自己的白帝,心绪极度混乱,臂上隐隐显现出一道蜿蜒纠缠的青色龙形之物,如同蟒蛇大小,若隐若现,宛若青色的水流形成。 青龙王已至中年,是个相貌俊朗,衣着整洁,又不好争斗的人,周身戾气非常之淡,因此整个人看起来趋于稳重端庄,甚至温和可欺。 而此刻,他臂间的青色龙形神兵“亢龙有悔”,恍如心跳脉搏般缓慢地,一下一下力度厚重地震动起来,显然是看到青兆处境危险,已几乎顾不得那要挟青兆的人正是上界帝君,忍不住想要出手了,整个人温和的气势都完全消失,变得极具有攻击力起来。 白蟾宫见此情景,立刻挺身抓住了青兆的手臂,让他不能再有丝毫动作。 “不要越矩!”他低声提醒青尚,用力站了起来,在紧紧抓着青尚的手许久,见那龙形之物的搏动越来越淡,渐渐隐去消失,才抬头看向白帝,和被其所挟,没有丝毫恐惧慌乱之色的青兆。 白蟾宫身形顿了一下,在脑海中思索千万种可以换回青兆的办法。 然而这时,不知为何,白帝却突然让步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选择。 “看你这般努力,我也不由心生恻隐,龙珠我可以不要,”说着,白帝放开青兆,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白蟾宫,一脸善意地说,“你,跟我回神界。” 这是第二个人,对他说跟他回神界。 白蟾宫不禁一愣,如临大敌的青尚和青兆也半晌没回过神来。 直到白帝再次开口,问白蟾宫的答案时,白蟾宫收回思绪,想了想,在青尚担忧的目光里,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二回 在白帝的默许下,白蟾宫告别青尚二人,青兆问他为何不继续反抗,白龙珠是那么重要的东西么? 白蟾宫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青兆:“我答应过你娘,好好保管龙珠,留给你。” 青兆微微蹙眉,非常不解:“这是死物,娘亲也是已死之人,承诺即使兑现,她也不可能看见。完成遗愿,只是自己求个心安理得罢了,你何必这般执着不知变通?” 白蟾宫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他冷冷看向青兆,语气阴沉地说:“你最好打消这些想法,我不想这么多年来都白费功夫。”白龙女是他的底线,是他心尖的血,就算是无纸空谈的承诺,他也从来不愿对她有任何疏忽和食言。 青兆身形顿了顿,他抬头看着白蟾宫,闭上嘴久久沉默,似乎明白了什么。 旁边的青尚见气氛不对,细微地拉了拉青兆的衣袖,掠过他挡在他面前,继而抬头颇为忧心忡忡地问白蟾宫:“白公子,你真打算答应白帝陛下去神界?”他不明白白帝突然改变心意,要白蟾宫跟他走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此去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缓缓收起迫人的气势,白蟾宫冲青尚点了点头,看起来毫不在意般,没有太大的反应,收回目光沉静地回答道:“还不知道他为何想要白龙珠,我随他一去,或许能弄清来龙去脉。”他有点怀疑白帝,也是想要找到一些头绪,至于去了神界之后会发生什么,白蟾宫连想都不愿再想了,说不定还能因祸得福,帮小慈一把。 想起等在身后的神界帝君,他又看向青尚,提醒两人:“你们快走吧,离这些是非越远越好。” 青尚默了一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过了片刻,只安静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化作两个寥寥的字:“保重。”言罢,待白蟾宫深深地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后,他拉起青兆,转身想要离开此地。 然而,刚迈开脚步的青尚却发现寸步难行,因为他身旁的青兆站定原地不肯挪动一步,青尚本想开口唤他,看到他的目光时,一下噤声了。 白蟾宫抬眼与青兆对视,见他眼中似有话要说,却许久没有动静。 过了片刻,青兆才在青尚的催促声里,对着白蟾宫十分坚定地说了一句话:“我会记住你的。” 宛如诀别,好似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 白蟾宫有所触动,他缓慢地呼吸着,或许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平静地与青兆对视,他开口沉声对他说:“你若想报答我,就听你父王的话,好好的活着。” “嗯。”难得的,青兆没有丝毫犹豫地点了点头。 白蟾宫感到有些意外,不知是觉得欣慰,还是什么,他淡淡地勾了勾嘴角,抬手对他做了一个去吧的手势。 青尚再次向白蟾宫告别,拖着青兆走到江水边,青兆忽而又转过身来,看着白蟾宫,提声喊道:“希望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这次,白蟾宫没有再回答他,他只默默看着他们离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6 直到青尚带着青兆消失在岸边许久,听着江边的风声,白蟾宫终于收回目光,回头看向一旁对他们临别一幕毫不动容的白帝,抬脚走向他:“陛下久等了,不过……可否容白某一问,陛下带白某去上界所为何事?” 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的白帝,从大石上站起身来,转身背对白蟾宫:“你很快就会知道。”他的语气非常平静,了无波澜。 …… “主子,我们不现身吗?” 远远看着前方的两人,一个身着素衣,浑身都透着一股淡淡月辉的朦胧之色,一个锦衣白袍,不需过多修饰,便尊贵无比。 是白蟾宫和白帝,他们已经跟着他们好几天了。 阖桑与木鱼找到白帝时,他一直在江边垂钓,好似在等什么,阖桑没有现身,木鱼不解,便问阖桑为何躲在远处窥探。阖桑一反常态非常沉默,只说了一句不是时机,任是木鱼再问都没有多说什么了。 后来他们看到青龙王,和在伽蓝寺失踪的青鱼精……或者说青兆更合适,木鱼才知道原来白帝等的,就是这两人。虽然不知道白帝所为何事,但木鱼后来想,阖桑不现身,恐怕就是不想卷进这些不必要的事情中,就这么静静看着,只做一个旁观者。 当看到白帝为了什么龙珠,欲对青兆动手时,木鱼诧异,他不明白,白帝乃堂堂神帝,天下瑰宝尽收眼中,怎么就瞧入了眼龙族的龙珠,欲夺那白龙遗珠?他甚至猜测,是不是青兆曾经灭白龙一族,惹怒上界,如今见他重生为人,因此白帝才会找此借口对他动手?但又一想,传闻中白帝一向对任何事都不太过问,处事都有所保留,几乎已经到了漠不关心的地步,不仅鲜少参与神族政事,也无心过问蠢蠢欲动的氏族之争,和神权之争。木鱼难以想象,这样的白帝会对一颗龙珠充满兴趣。 怀着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的不解和疑惑,木鱼就这么跟着阖桑一起静观其变,没过多久,白蟾宫在千钧一发之刻出现,木鱼惊诧之余,不由得猜想,白帝是不是和白蟾宫也有不明恩怨,他对青兆出手,其实是为了逼白蟾宫现身…… 待尘埃落定,青兆二人离去,白蟾宫随白帝去往神界,阖桑一双眼睛只深沉地盯着气色不佳的白蟾宫,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木鱼虽不敢对阖桑的举动有何怨言,但感到十分郁闷。他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莫名的非常窝囊,而他所有怨气的源头,都来源于他主子黑帝五子紧盯不放的蛇妖,白蟾宫。 后来,跟了白帝两人没多久,木鱼突然发现,原来不止他们两个人跟着白帝和白蟾宫,不远的距离外,还有另一个人也鬼鬼祟祟地跟着他们。 阖桑看到了那人,但他视若无睹,只是看起来很不开心—— 那人就是和褚宁生一起,与他们走散的人面桃花。 木鱼知道阖桑不开心,可能是因为人面桃花在他之前找到了白蟾宫。但木鱼又觉得阖桑是自作自受,毕竟在义庄时,阖桑虽看似在找白蟾宫,却并没有太多行动,后来若非是司星神君触了他的底线,木鱼想,自己这个猜不透心思的主子,也不一定会来找白蟾宫—— 虽然,他嘴上说的是找白帝。 总之,木鱼深深觉得,阖桑其实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另一边的人面桃花也跟了白帝和白蟾宫许久,似乎从白蟾宫出现替青兆解围时就已经在了,木鱼不知道他和白蟾宫之间发生了什么,要以这种鬼祟的方式跟着白蟾宫,只是,看着人面桃花,木鱼有点心惊肉跳。 因为,人面桃花看白蟾宫的眼神,和阖桑看白蟾宫时,太像太像。 他有些害怕,也有些嫉妒,还有一点儿……恨意,犹如幼芽破壳,在木鱼的心口上悄悄生根发芽。 他这般崇拜的神族公子,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蛇妖,变得和凡间的强盗一样了呢? 白蟾宫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三回 神界的入口,有一个是在叫做“裂鉴”的大峡谷中。 此地白雾缭绕,宛如常年不散的瘴气堆积,从峡谷外,看不清丁点雾下的模样,那些白雾懒懒翻滚移动着,沉厚得像是一条盖在峡谷上的巨大棉被。 走进入口,视线并未受白雾影响,能很清楚地看见周围的事物。耳边听不见鸟兽虫鸣,脚下只有黄色的枯土,一路走去,只能深刻地感到,这是一个没有活物的死寂之地。 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些石缝地陷里有着零星绿色,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似是草木的东西周身,都挂着如同蛛丝的银色丝线,或呈网状,或是絮丝,在没有风的雾色峡谷内,好似被风撕扯张开,朝着同一个方向飘扬而去,并且就定格在那一瞬间,如同凝固的冰棱,一动不动。 阖桑两人不紧不慢地跟着白帝和白蟾宫,踏入裂鉴的边界时,阖桑突然停在了入口处,没再继续前行。 “主子,怎么不走了?”木鱼眼见白帝二人消失在白雾深处,语气急促地问阖桑,似是看不见白帝二人的身影,颇为焦急。 对他而言,马上就能见到去神界的天梯,到他梦寐以求的地方。虽然他依旧对白蟾宫成见深厚,但随着越来越接近裂鉴谷内部,木鱼已经顾不上埋怨其他了。他的脑袋一阵一阵发昏,双脚好似踩在软绵绵的东西上,说喝了一大缸烈酒晕晕乎乎的,如同醉生梦死都不为过。此刻也是整个人全身虚软,又是忐忑不安到手心冒汗,又是兴奋得想要大吵大闹。 因此,阖桑没有预兆地停下脚步,无疑令他感到说不出的失落和慌张。 他虽然不想看到白蟾宫,但更怕阖桑就停在此处,改变主意突然不打算回去上界了。 阖桑当然知晓木鱼的小心思,他没有回答木鱼的疑问,只是走到一旁站定,一双深邃的眼眸淡淡地看着入口之外的山道,像是在等着什么。 木鱼对于阖桑,从来都不敢造次,他对阖桑的敬畏之心,是刻进骨子里的,即使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也会出于本能服从阖桑的任何举动。所以,当阖桑没有理会他,他非常自觉地调整呼吸,粗重地深呼吸几下,稳定下起伏不定的心情,找回被喜悦冲昏头脑的理智。随即抬头顺着阖桑的目光看去,很快,见一个人影沿着入谷的山道迤逦而行,木鱼不需多加猜想,就知晓那人一定就是同样尾随白帝二人的强盗头子,人面桃花。 远远的,人面桃花看到了站在入谷处的阖桑二人,他的身形好似顿了一顿,接着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阖桑对面,才站定,眼神毫不躲闪地与阖桑无声对视。 两人之间隔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他其实早就察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7 觉到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两个人也跟着白蟾宫他们,也早就感到那两人已经发现了自己,只是这一路他一心记挂着白蟾宫,不想横生枝节,所以一路上一直没有其他行动。 方才在远处他看清等在入口处的是阖桑,除了稍稍有些诧异和尴尬,走近后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五公子……”人面桃花支支吾吾的,干笑着唤了声阖桑,他抓了抓头,张着嘴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便又沉默了下来。 他觉得他和阖桑应该算是情敌,常言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可现在对着阖桑,他却一点愤怒的星火都燃烧不起。并不是他怕阖桑,而是他觉得自己并没有立场与他争什么。毕竟,白蟾宫赶他走时,已经非常明确的表明了态度,如今还死皮赖脸的跟着白蟾宫的自己,不说卑鄙,但所作所为仍非大丈夫所为,看起来像是个拿得起放不下的十足小人。 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在医馆的时候,有一天白蟾宫不知道掐指算到了什么,突然将他和褚宁生赶出了医馆,还十分冷淡地让他不要再跟着他,人面桃花受到打击黯然伤神,沮丧得差点一蹶不振。 褚宁生原本也是不想走的,他之前回到伽蓝寺,没有找到女鬼苏小慈,寺庙里唯一完好的天王佛殿好似被大火焚过,只剩一堆灰烬。他心急火燎,直觉跟白蟾宫脱不了关系,死活不肯离开白蟾宫,向白蟾宫逼问苏小慈的下落。结果白蟾宫赶他们走的那天,不知道独自跟褚宁生说了什么,又或者对书生做了什么,等在门外的人面桃花因为担心白蟾宫的安危,冲进屋内找白蟾宫时,却发现书生早已莫名其妙的不见踪影了。人面桃花追问白蟾宫,没问出个结果,诧异了好一宿刚渐渐平复下来,就也被白蟾宫字字冷淡地撵出了医馆。 他觉得白蟾宫心中有事,赶他和褚宁生离开,其实是为了他们好。但白蟾宫越是这样不肯告诉他,人面桃花就越不肯轻易死心,如此,才会这么一路跟着白蟾宫到了裂鉴峡谷。 “你该止步了。”阖桑见人面桃花神情恍惚,不知在追忆什么,英俊的脸上,不由得透出一股寒冷的阴厉之气,散发出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人面桃花回过神来,他听到阖桑的话,嘴角瞬息僵住,顿了一下,才缓缓对阖桑说:“我有点不放心白公子。” 阖桑笑了笑,收回目光,转身负手看向裂鉴谷内的白雾,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他的语气其实与平常无异,但也许听者有心,即使阖桑所言非虚,听在人面桃花的耳里就显得意味深长了许多。 神族上界,岂容一个修炼半吊子的强盗随意踏足? 当然,人面桃花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没有狡辩,甚至立即回答阖桑:“我不会越界,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只是听他如此说,阖桑的脸色并没有因此有太大改变,他转头看向人面桃花,目光如苍鹰锐利。 过了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对人面桃花说:“没有这个必要,你与他相处这些天,想对他说的应该已经都说了,何必继续纠缠不清。” 人面桃花闻言,摇头苦笑一阵:“前几天我陪在他身边,确实把该说的都说了,他也表明了他的态度。只是他受了重伤,我于心不忍,叫我放下他,就算是普通的兄弟,我也做不出来。”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好不容易他刚有所好转,突然说要离开,急急忙忙的打发了我和臭书生,我见他神色有异,所以才跟到了此地。”说到此处,像是想要撇清什么,又接了一句,“不关我私心的事,我只是想助他一臂之力。” 阖桑听人面桃花说得诚恳,脸上的笑意越来越盛,看起来十分诡异。 “你好似还不明白,”他回身对人面桃花道,“我不介意他人觊觎我的东西,但我不喜欢不识时务的人。” 一旁的木鱼心头猛然一震,他不敢置信地抬头盯着阖桑,黑色的眼睛里除了深深的震惊,还有那被掩盖在瞳孔之下的嫉恨与杀意。半晌,他无声垂下头去,想起与白帝消失在谷中深处的白蟾宫,不由得握紧了双手,但随即很快,他慢慢松开手指,重新抬起头来,那漆黑的眸子恢复如初,只无害地注视着阖桑,再看不见眼底掺杂的其他东西。 人面桃花指着阖桑,蹙着眉头不悦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将白公子当成什么了?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 入口处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阖桑走到石头边,伸手抚了抚石头光滑的表面,抬起指尖,粘了一手的细细银丝。仔细看,不像蛛丝,木鱼走到他身旁,满是好奇地盯着看了许久,也没认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阖桑手指微微轻碾,那丝丝缕缕的银丝便化作晶莹闪烁的粉末,落到了地面枯黄的泥土里。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他忽而问人面桃花,见人面桃花不明所以,便娓娓说道,“有一个苦行者,养了一只四足小虫,如冰蚕剔透,每逢月下还会吐出漂亮的银丝,苦行者非常喜爱。有一个西域来的赤足游僧,途径此地见到小虫,告诉苦行者此虫毒性非常,利爪有毒,嘴中尖牙还藏有毒腺,劝他不要再养,否则早晚有一天会因其丧命。苦行者不肯听信,认为它与小虫朝夕相处,情深意重,更想剪掉小虫的利爪,拔掉它的毒腺,令其更加不具威胁。哪知,有一天,他伸手去剪小虫的指甲时,被小虫一口咬住手指,苦行者当场毙命,那小虫爬出竹筒逃之夭夭,村民惶恐,遍地撒满防虫驱虫药粉,令其无处可逃。入冬,小虫便饿死在了竹林之中。” 人面桃花的脸皱在了一起,他沉思了半晌,有些不耐烦地问阖桑:“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大字不识多少,最讨厌这种文绉绉的不知道在说什么的鬼东西。 当初他跟着师父修行,若非师父看他懒惯了,在石壁上刻满了修行法门,他也不会耐着性子修了个半吊子。这会儿突然听到阖桑无缘无故讲起了故事,自己又听得云里雾里的,原本因为阖桑言语中有轻贱白蟾宫之意,管他是什么身份,人面桃花都忍不住手痒痒了起来,此刻更是毫无耐心到了极点,语气态度越来越差。 人面桃花是真性情的人,阖桑非常清楚,他当然知道这个强盗头子态度急转是为了什么,但,之前他已经非常慷慨带他去见过白蟾宫一次,现在,这种慷慨不会再有第二次。 “回去你的桃花寨,回去找你的师父,蟾宫的事不由你操心,走吧,你不应该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怎么知道我是浪费时间?!”人面桃花脚步沉重地上前一步,目光阴鸷,恶声恶气地对阖桑说,“我说过,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兄弟,我也不会弃之不顾!” 阖桑觉得有趣:“你之前不是说,再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8 见他最后一面只是和他告别?眼下你这么紧张,难道想出尔反尔?别忘了,白蟾宫不会把你当做任何人,更别说是自己人,你连那个苦行者都不如……”说着,轻蔑地哼笑了一声,“兄弟……呵……” 人面桃花面露慌色,宛如被揭穿心事,原形毕露,他双拳紧握,半晌没有出声。 阖桑看了他一眼,继续说:“有毒的爪牙不是轻易就能拔除,他牵扯进的事,也并非你一人就能承担得了的。你还是顺了自己的初衷,回去好生修炼,或者还能有所小成。”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着人面桃花,接着似有所指道,“又或者,你还愿意继续做一个普通人,回桃花寨娶妻生子,这也不无是个好结局。你最初去吴州,不正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人面桃花最大的犹豫,便是白蟾宫的态度。阖桑的话,无疑将这一切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令他不得不面对和承认这对他来说残酷无比的实事。 这时候,他总在心底恨自己不争气,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怎么就栽在了一个男人手里。就因为一张脸,就因为那一张纵观天下都绝色独一无二的脸么? 可明明不是白蟾宫自己的啊,他亲口对自己承认,那是他夺舍而来的躯壳,自己又有什么可以继续执着的? 但,即使如此,人面桃花也不得不认命,他依旧对白蟾宫抱有难以启齿的非分之想。 什么兄弟之情的鬼话,人面桃花自己都不相信,一遍又一遍地说出来,只不过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罢了。 只要一旦亲近过那人,再想收手,却已成魔障。 阖桑看着人面桃花那纹着半面艳丽桃纹的脸,各种表情纠结在一起,简直精彩万分,忽地心情出奇地好了起来,他对人面桃花说:“言尽于此,你是走是留,我不会再拦你,但我希望,你好生考虑。”大发慈悲的,也没再赶人面桃花远离裂锦峡谷。 过了片刻,他见人面桃花心绪大乱,始终没有回过神来,没再多言,风流倜傥地转身,便想往谷中走去。 “公子留步!”人面桃花瞬间回神,脱口而出叫住了阖桑。 阖桑没有回头,就那么背对着他站着,微微侧了侧头,似是想听听他还有何话要说。 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人面桃花抹了一把脸,咬牙道:“请公子一定要关照他。” 阖桑以为他会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却还是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勾唇笑道:“我的东西,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人面桃花身形一顿,双拳握得咯咯作响,青着一张脸,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个字:“多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四回 木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奇壮观的景象。 天梯之上的神界,是一个上下颠倒的镜像之地。头顶上的神宫倒挂在高空之上,穿破浮动飘渺的云层,向地摇摇而坠。 木鱼觉得自己是凌空悬在万丈高空上的,踩不到实处,却又掉落不下去,抬头可以看见倒立的青山绿水,孤峰悬宫,入眼的一切都透着一股难言的清冷肃穆气息,如同一个熟读史著的庄重老者,站立于苍茫寂静的雪峰之巅,睿智深邃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地面上的一切。 木鱼低头,入目的景象,如同一面镜子,完全倒影出了头顶神宫的轮廓,可显然又和头顶所看到的一切完全不一样,因为脚下是一片火光燎天的景色。 灰色的烟尘四处飞扬,大大小小的灰烬与扬尘翻滚着熊熊燃烧的战火,在各种异兽与神族人交战的壮阔场面中穿行。荒芜枯黄的大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火山,沿着地陷裂缝,能看到烧得通红刺眼的红色岩浆,好似隔得这么远,明知那些都是虚像,木鱼也都能感到手脚外露的皮肤被灼烧得生痛,浑身渗出一阵又一阵滚烫的热汗。地下的缝隙里,有许多丑陋的洪荒怪兽,像是寄生在天地间的恶虫,人与人自相残杀,为争夺氏族领地时,也与这些千奇百怪的异兽争斗搏杀着,每一个画面都是一副弱肉强食的残酷景象。 这是天地初成时,万物还未有法则规律,处于洪荒蛮野之时的模样。当时最早形成氏族部落体系的神族人,仅仅氏族之分就有成百上千,加之那时凶残异兽奇多,整个天地十分混乱。 后来,大地上出现一个巨大的裂缝,洪荒之中最古老的那一批神族人,进入裂缝探索,在深处里找到了一片异相之境。由于大小氏族已经经过一次浩大的厮杀融并,到了这个异相之境后,较为完整的神族体系慢慢出现了,直到发展到今日,就成了如今这个神族异境—— 神界。 而为了赋予外面的世界新的生灵,此后,便有了神族一系列的造人与授业之说。 木鱼所看到的脚下的一切景象,正是洪荒时,神族还未超脱凡尘时,他们所认为的所有功绩。无论是氏族之间的争斗,还是与异兽之间的苦战,对于好战的神族人来说,这便是洪荒时的巨大荣誉,是极具意义的。所以在这片奇异的世界里,上为倒立悬挂于滚滚云层间的神宫,下是如同定格了记忆中洪荒景象的虚幻之境。 至于如何到头顶那看似近在咫尺的神宫里,木鱼有些费解,他也问过带路的阖桑,但阖桑自入了神境之后,就非常沉默寡言,木鱼注视他时,甚至觉得他心事重重。又因猜到阖桑这般多少与白蟾宫有关,木鱼便阴沉下脸,心底非常不是滋味,连初次涉足神界的激动也渐渐淡了下去。 他们就这般凌空再走了没多久,面门如同撞上了什么虚软的东西,突然间像是穿过了什么,眼前望不着边际的天空骤然一闪,原本上下对影成形,又混乱不堪的天地景色,倏尔变成了一片云雾缭绕,青山蜿蜒起伏的神奇瑰丽的景象,各种威严肃穆的神宫单独矗立于漂浮的座座青山上,不再是之前头顶看到的倒立之相,此刻,他们就站在庞大的神宫面前,只遥遥相隔着一方金色璀璨的云海。 木鱼心头一窒,憋着一口气半天吐不出来,睁大的眼睛看着眼前一切,好似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不由得紧紧抓住胸口,当那口气骤然泄去,便再也控制不住急促地呼吸了起来。待慢慢平复,他缓缓垂下头,看到云海上,有一条狭窄的长长的阶梯,一步一步,向上铺去,直驱神宫所在之地,穿云入天,在金色阳光与白云交错之间,如同蛟龙出海,令人叹为观止。 阖桑动身,踩上阶梯,木鱼连忙手足无措地跟上。脚下的石阶并不平坦,木鱼好奇地低头看了看,发现石阶里竟镶嵌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龟壳与兽骨,上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类似图案的东西,一路上,木鱼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宿,才认出那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19 都是刻在骨甲上的远古文字,木鱼并不懂这些,但却猜测这些文字可能如同方才地上的镜像虚像一样,也是记载了洪荒时神族之间的各种大战,是一种功勋的自我炫耀与铭记。 这浮于云海上的阶梯,肉眼看着非常之长,但其实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几乎是眨眼的瞬间,就踏上了光洁的石板地面,站在一座神殿的大门之外,门前还有一座上百步的灰青色石阶,将神宫高高抬起,俯视着门外众生。 “主子……这里是?”木鱼已经被所有的一切震得晕晕乎乎了,他四肢发软地靠近走在前面的阖桑,语气有些颤抖地在后面小声问着阖桑。 这座神殿没有匾额,没有名字,高大宽阔的大门前,一片萧瑟冷清,连砖瓦都是灰蒙蒙的一层青色,丝毫人气都没有。 阖桑缓慢朝神殿走去,木鱼紧随其后,与方才横跨云海的石阶不一样,这座神殿前的石阶,光滑得平如镜面,而令他诧异的是,脚踩在石阶上,竟激出水纹一般的涟漪,一圈一圈,从鞋底的边缘轻轻向外推出荡去,在几尺外慢慢归于平静。 “你在外面等我。”阖桑突然转身对紧随其后的木鱼说。 木鱼愣了一下,下意识瞥了眼庄严的神殿大门,像是明白了什么,抿嘴收回刚抬起的脚,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目送阖桑消失在门内的云雾里,木鱼百无聊赖地在百步石阶上走来走去,用脚尖一下一下点出一圈又一圈似水的涟漪。 “你在做什么?”冷冷清清的声音,带着例行公事的刻板,没有丝毫的人情味。 木鱼受惊抬起头来,见不远处站着一个神官,并不算陌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大神官!”这个人正是阖桑的家臣,司星神君天演,木鱼几步跑到天眼面前,好在是认识的人,否则在这初来乍到陌生非常的神界,即使他是名正言顺地沾了黑帝五子的光,才有此机遇,但也有点担心阖桑不在,难不成自己会遇到陌生的神官,被其刁难。 于他而言,到了神界更比不得凡间的日子,因为现在,阖桑是他最大的靠山,也是他唯一的靠山。 “主子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他。” 天演看了眼木鱼指向神殿的方向,依旧面无表情,但木鱼却觉得他是神界里,除了阖桑,最好相处的第二个人。 “不要在此地逗留,你没有上界神籍,只不过是五公子的随从,是不能在这里闲逛的。”天演收回目光,提醒他。 木鱼被他说得有些紧张,好奇地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演转身:“不论是什么地方,都不是你随意踏足的地方,随我来吧。” 木鱼跟上他,却又想起阖桑还没出来:“可主子他……” “公子没这么快出来。” 木鱼犹豫了一下,回头朝天演的方向御风而去,追上天演时,他问天演:“我们去哪儿?” 这回天演没再故弄玄虚,简洁明了地回答他:“北方黑帝陛下的神宫。” 木鱼闻言,越发的紧张起来。 很快,在天演的带领下,木鱼到了北郊神宫,当然,他是没有资格觑见神帝陛下的,天演不过带他到了阖桑的行宫,叫他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之后就离开了。 如天演所言,阖桑去了那个无字神殿很久都没有回来,木鱼甚至耐不住空荡荡的寂寞,偷跑出去四处游逛了一阵,他为人圆滑,很快便和一干神侍小神打成一片。 后来木鱼从神侍的窃窃私语里才知道,阖桑去的那个神殿,是通常三皇五帝召见众人的地方,名作“墟”。而阖桑独自前去,也是青帝的意思,意为正式除去阖桑的罪名,并去掉他背上锁着神骨的索链,又或者,还有关于他将去神墓的事。 至于为何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木鱼就不得而知了。 但很快,在阖桑回来之前,他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白帝那边出事了。 不过这回似乎是好事,因为他弄丢的那个凡人,有一个道人和妖怪,将其送了回来。 至于白蟾宫,却好似突然失踪了,木鱼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似乎除了他和阖桑,神界没有任何人知道白帝带回了一个危险的蛇妖。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回 西沉回来的消息传出没多久,西郊神宫突然乌云密布,原本染着金色辉芒的白色流云之海,瞬间失去光亮暗了下来,笼罩上一层灰蒙蒙的颜色,像是落满了灰尘的陈年蛛网,远远看去,铺满了整个天际,慢悠悠地纠缠翻滚着,宛若灰色的雾沼,漂浮在广阔无垠的一片虚空之中。 有什么事,正令西郊的白帝陛下无比震怒,以至于他的情绪,渲染了整个西郊神宫。 五方上帝各自为主,虽相互依存,但不会擅自插手对方的事,因此,这边西郊隐有雷霆震怒之势,其他四方却与平常无异,非常安静。 而令白帝如此愤怒的,依旧是为了那个凡人,西沉。 “我说过,我要西沉。”白帝的神态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他只是静静看着面前两人,甚至不像青帝那样始终带着审视蝼蚁的居高临下,他一直是这样平易近人,不动声色,如同平常一般镇静沉着。 但是长生真人面对着这样的白帝,却紧紧蹙起了眉头。 即使白帝的神情看起来没有异样,但他的眼神却令长生真人感到强烈的不安。那是一种深层中带着强烈偏执和侵略性的目光,就像是地下暗不见天日的深潭,表面波澜不惊,甚至探不清深浅,好似没有危险,实则如同深渊,越往深处越冻得刺骨,稍有不慎,便能将一个活人生生扼死在泥底之下。 白帝是一个不正常的远古遗民。 他看似非常宽容温和,但就像所有熟知他的人所说,最危险的,也正是白帝。 因为,他是一个疯癫的正常人。 “陛下你许诺贫道,一定会给我龙珠,但好似,陛下也食言了。”殷孽是和长生真人一起来到神界的,当然,如果没有长生真人,他独身前来是颇为艰难的。 他来神界,是以找回白帝所丢之人的名义,而长生真人早已被默认通行此地,自然不会受到什么阻拦。因此,和长生真人同行,殷孽是占了一些好处的。 至少,他身为无法蜕身的老妖怪,看在长生真人的面子上,守着神界入口的神卒,是不会故意刁难殷孽的。 只是—— 殷孽和长生真人,根本没有带回西沉。 这也是白帝震怒,西郊神宫天象异常的原因。 当然,这也并非两人故意为之,而是长生真人回到悬川孤峦的时候,喜好收集天下至宝的猫妖元刹,偷了他不少宝贝,早已和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0 身置巨缸的西沉不知所踪了。 入山口守山的地灵并没有拦下他们,长生真人没有问地灵为何,他知道,地灵是可怜元刹和缸中人受病痛煎熬,那苦难短暂的人生。何况已成定局的事,只要不触到长生真人的底线,事后他是没有心思再去追究的。 再者,长生真人眼下只一心系在他那孽徒身上,自然对于元刹所为,表现得就更加淡漠了。 若真要说起来,长生真人回蜀山的真正目的,其实并非单纯的只是为了西沉,而是他要取走一样东西。所以西沉在与不在,他都并不是十分关心。 也好在元刹没有动那样东西,否则他早已不活在这个世上了。 “我许诺过你,就一定会做到,白龙珠是舍近求远之法,不要也罢。我会给你更快成为仙神的捷径,你何必到头来却自作聪明呢。”白帝微微笑着,他看着殷孽,放在手旁茶案上紧握拳头的手,缓慢舒张开来,抬起,置放在衣物整齐洁净的膝上。 殷孽虽然心高气傲,但对着正统的神族遗民,而且是血统最为纯正的五方上帝之一,心底多少是有些惧意的。 他捏着一把汗,佯装气定神闲地对白帝说:“舍近求远,却也名正言顺,贫道要的,不仅仅是成仙成神。” 殷孽始终有个心结,也正是这个心结,导致他千万年来无法蜕脱妖身。 “那你还敢来见我?不怕有来无回?”白帝问他,转而又看向长生真人,“你和蜀山真人一起前来,有什么阴谋,你以为可以逃过我的法眼?”随即浅笑一下,脸色瞬息冷了下来,一字一句再次重复道,“我说过,我只要西沉。”他似乎在暗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长生真人和殷孽都感觉到了,但很快,殷孽回过神来,提醒自己此刻还不能放松。 长生真人对外人一向言语鲜少,因此与白帝对峙,他一直沉默着,直到白帝的那一句暗示,他才稍稍有了动作。 “白帝陛下,其实你应该明白,另一位陛下也是很想找回西沉公子的。但如果你不放弃对白蟾宫的一切做法,我想,就算西沉公子回来了,也会是以一种非常不愉快的方式。那位陛下并不想因为一个西沉,就和蜀山结下仇怨。”殷孽转移话题,强行说道。 那位神帝陛下一直很想拉拢长生真人,又或者说他是很想拉拢蜀山这一带的奇人异士。 世间仙山灵地并不少,而谓其之首的,当属昆仑仙山。昆仑有西王母坐镇,她是众仙娥之首,不受任何人的约束管制,神界无法为难她。而中土最具价值的,便是蜀山,何况一个长生真人就何其出类拔萃。如果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凡人西沉,弄得局面僵化,那实在是太因小失大,这是那位神帝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 因此,那位神帝希望能够尽快找回西沉,最好是白帝仍旧无法医治好他,让西沉永远做一个病殃殃的活死人,成为白帝最大也是最明显的弱点与软肋。 西沉害怕自己痊愈,白帝弃他不顾,那位陛下也同样希望他不要痊愈,他的价值,远远超过西沉自己所想象到的。 “西沉公子已经知道白帝陛下想要治好他的病,只要白帝陛下有所动静,他就不会回来的。就算我们找回了他,有了第一次逃跑,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公子已经十分虚弱,再不回神界,在凡间所剩的日子就不多了。白帝陛下,你有把握在西沉公子病情还未完全恶化之前,将白蟾宫炼成可以治好他顽疾的人丹吗?”殷孽问白帝。 空旷的神殿内,四周都很暗,不仔细瞧,根本看不清大殿角落的镂空巨窗下,坐着西郊的主人,白帝。 那窗户非常高大,上面一直伸到殿顶,两边一扇一扇排开而去,将四面的墙壁完全铺满,外面的光线只从复杂精致的菱花缝隙里透进来,静悄悄地洒在黑色的地板上。又因为此时外面天有异象,四处都是暗沉沉的,光线并不充裕,透过菱花缝隙投进殿内的光亮,到深色的地板上,就已经不见踪影了。 谣传白帝很久以前就不再坐上大殿正中那张君主的华贵坐椅了,至于是为了什么,众说纷纭,而有一个传言,就是因为西沉的祖上。 白帝听到殷孽提起西沉,静默了下来,透过昏暗的光线,殷孽仔细去瞧他的表情,却看不透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要说白帝知不知道西沉心中所想,他肯定是知道的,但为何执意要治好西沉,到底是为了西沉能够健康的活下去,还是他已经厌倦了西沉,也恐怕只有白帝自己和西沉才最明白了。 这时,见白帝隐有犹豫之色的长生真人,慢慢开口说道。 “白帝陛下,你应该最清楚,小徒身上早已没有了屸黎山的灵气,他的躯壳被毁,如今那副皮囊也被折腾得千疮百孔,就连元神都已是支离破碎,濒临险境。屸黎山这枚沧海遗珠,已经不复存在了,远古遗留下来的灵气,现在更是找不到了,你根本无法利用人丹将西沉改造成如你一般流淌着远古血脉的非人。他是再正常不过的凡人,想要救他,只能换心。” 这就是白帝想要将白蟾宫炼成人丹的目的,他认为只要用接近远古的灵气,就能改造西沉,长生真人不知道白帝是哪里来的异想天开,但无疑,这个想法是非常不切实际,甚至可笑的。 如果到现在白帝还执迷不悟,不愿放过白蟾宫,长生真人就只能用到另一个办法了。 凝滞的气息飘荡在空荡荡的神殿内,过了许久,白帝忽而低低笑了起来,缓缓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想我改变想法?”他朝两人走去,目光从殷孽身上,扫到长生真人身上,再从长生真人又回到殷孽身上,“西沉,我要西沉。” …… 临走前,白帝突然叫住殷孽:“我现在发现,原来你也是非常愚蠢的。” 最后,他温和的目光落到长生真人身上,没有说话,但嘴角含着的笑容非常古怪,令长生真人紧蹙的眉头越发加深,甚至心底掠过一抹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六回 药庐的廊道很狭长,右边是一排排高大的乌木窗户,一直延伸到廊道的最深处。窗户上镂空雕琢着菱花云海与异兽奇人,缝隙间透进来的光亮一缕一缕地落到黑色的地板上,影影绰绰间,周围的事物都看不太真切。 白帝缓步往廊道深处走去,墙上的油灯一盏一盏静悄悄地燃了起来,昏黄的灯火照亮白帝脚下的路,偶尔被窗外灌进来的风拂动得摇摇曳曳。 廊道深处,是两扇敞开的大门,从门内爬出一团橘红的火光攀附在门边与赤红的木门上,那火光张牙舞爪,似是离得这么远,都卷着一股热流猛然扑面而来。 这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1 药庐是当年白帝初接西沉住入西郊神宫时,为了他的顽疾,特意建的。药庐里有一个老翁和一个药童,皆是白帝寻遍天上地下,寥寥找到的一两个精通医理,却又不因循守旧的怪胎。 他们并非仙神,也非妖魔精怪,本都是普通的凡人,在白帝的惠泽下,成了已活了不下百余年的人瑞。 “嘿嘿……陛下来了……” 走进门内,迎面而来一个干瘦矮小的小老头,满头须发花白,十指枯如尖长的木枝,双目精光四射,像极了一只老山精。 “他怎么样?”白帝语气平静地询问道,走到一旁的椅子前,撩开衣摆坐下,他的姿态极为雅致从容,毫不做作。 这药室非常宽阔,穹顶之高,四周呈圆弧形,墙壁上都靠满了几丈高的药柜,抽屉密密麻麻得宛如蜂穴一般,若想要取上方的药材,须得借助长梯,因此取药的活儿,都落在了药童方觉身上。 “陛下放心……还活着,嘿嘿……还活着……”药翁高并古怪地嘿嘿笑着,他嘶哑的声音已如枯桐腐朽,带着风烛残年的晦涩,两只枯手不停地揉搓着,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兴奋。 “放了他吧。”白帝突然说道。 高并愣了一下,随即突出的眼睛稍稍一转,古怪地嘿嘿笑了起来:“陛下不如……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 “不必了,”白帝打断他的话,对他说,“很快会有人来接他。” 高并闻言,眼中精光闪烁,喉咙间怪笑不止,片刻,莫名叹了一口气:“可是……陛下不是为了公子想炼人丹吗?” 白帝身形微顿,他掀起眼帘,瞥了眼正踩在长梯上取药的药童方觉,扫见他正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方觉的外貌是个正值年轻气盛的少年模样,此刻忽见白帝目光平静地扫向自己,顿时一个激灵,脚下差点没站住滑了下去,险险扶住长梯稳住身形,才慢慢爬了下来。 白帝收回目光,沉声对高并说:“你博览天下群书,看过无数医典,接触过那么多奇难杂症,真的觉得能炼出改造西沉的人丹?” 方觉背对着两人,心不在焉地抽开一个药柜,不死心地继续偷听他们的话,蓦地听到白帝如此问师父高并,惊得愣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原来白帝也怀疑人丹的可行性。方觉一直以为,白帝陛下是对此最深信不疑,甚至有些走火入魔的一个人。 当年他和师父高并被白帝带回上界,目的是为了以寻常又不寻常的手段医治好西沉公子。后来若非某一天,白帝在见过随蜀山长生真人一同来给西沉公子诊病的慕长宫之后,突然异想天开,想要用原为上古遗珠屸黎山的遗民慕长宫,作为炼药的精髓药引,做出一颗能治好西沉的人丹—— 但其实若真能做出这种人丹,是会连西沉公子的体质也一并改变的,就算成功也根本不可能维持他现在的凡人之躯。而这个改变,也成了西沉和白帝间的心结。 西沉早已病入膏肓,他和白帝一直有一个冲突,这个冲突就在“血缘”二字上。 白帝陛下是因为血缘才对西沉格外纵容与看重,西沉也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个因果,宁可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也不肯接受非人的手段来治好自己的顽疾。可偏生对于凡人而言,西沉早该是个已死之人,就算以凡人之法,如今能救他的,也或许只有一个换心之法可以一试,但西沉认为换了血肉腑脏都会改变“血缘”,失去白帝陛下的宠溺与恩泽,和唯一的靠山,因此,他和白帝陛下已争吵过不下百次。 以活人身上的灵气炼就人丹一事,方觉并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想要炼就改变西沉凡人血肉本质,造就出远古神族人的血脉,方觉第一次听白帝提起时,还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听错了。 要不是他的师父高并这个糟老头子对此兴趣极大,方觉师命难为,才不会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师父高并认为这件事极具挑战性和颠覆性,他觉得神族人皆成于上古天地间的灵气,如果以同样的远古灵气为引,也许真的有改造体质的可能,但,此法本就无根可依,是很难实现的。 “老夫虽不敢断言,但……会尽力而为……”高并听到白帝如此问自己,显然也有些没有料到,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仍旧不肯放弃地回道,“时间还有很多,不用着急……嘿嘿,不用着急……”言语模棱两可,既未肯定,也没有否定。 然而白帝却淡淡笑了笑:“给你再多的时间也不可能。”高并面露疑色,听白帝继续说道,“他除了元神还是当年的江月,肉身早已被毁,如今换了躯壳,又钉魂封住元神,就再也没有残存半点屸黎山的灵气了。我早知道根本没有炼出人丹的可能,高并你不必一味迁就我。” 半晌沉默,高并缓缓收起古怪的笑容,沉声问:“……那,陛下为何抓他回来?” 白帝沉吟,静静吐出一句话:“西沉,我要西沉无恙。” 高并一瞬不瞬地打量着白帝,他是何其精明之人,稍一咀嚼,便明了了白帝话中之意。 “原来陛下……是故意而为之啊……”他意味深长地叹道,回身走到堆满药罐子与零散草药的长桌前,伸手摆弄起来。 远处的方觉听到此处,更是伸长脖子,拉长了耳朵。 “神界本不太平,西沉公子不在这里也是好的。陛下虽开口只要西沉,但……这天下之大,叫‘西沉’的人,何止一个?”高并低笑一声,端着一大碗漆黑的药泥,走到药庐隐蔽处的一个大缸前,“那个叫殷孽的道士狂妄自负,自负聪明无比,周旋在几位神帝陛下中,以为如鱼得水,毫无破绽,实则……愚蠢之极……但长生真人不同,他是个很识时务的聪明人,一定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只要他还陛下一个‘西沉’,这位白公子您也就会还给他,至于西沉公子呢……无论他在何处,这上界,都与他无关了。”高并突然顿住,转身看向白帝,“陛下,您是真打算放弃西沉公子?” 对面一片沉默,白帝就那么低垂着眼帘,久久不语,令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许久得不到回答,高并高深莫测地又嘿嘿怪笑了一阵,招手让站在老远的方觉过来。 “把这个小子弄醒了,”他指了指巨大的药缸里,那泡在黑绿色药泥中的,是一个男子,面色发黑,双唇发紫,一双如沉水般的眼睛却直直瞪着前方,乍一看,令人有些发憷,“这小子也是稀奇,用了这么多药,明明都没有意识了,居然还睁着眼睛,也不知道他到底想看什么,这般执着。” 这人正是失踪的白蟾宫。 方觉一言不发地接过师父高并手中的药碗,默默把漆黑的药泥灌进白蟾宫的嘴里。他只是个打下手的,虽然好听人闲言,却一向不是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2 个多话的人。 高并走到药桌前,开始整理乱糟糟的草药,一双枯手颤巍巍的,他低声说:“当年我见到这个小子的时候,就对他很有兴趣了。那么小就病得半死不活,他那个小妹子更是只吊着一口气,十世好人求神拜佛拜到了老夫头上,哼,当时若非五公子从中作梗,老夫早就有了做人丹的引子!可惜,可惜啊!”说到此处,花白的胡须一抖,颇为恼恨地低哼一声,“居然还说什么蜀山有一奇人,可起死回生,比我这个糟老头好一万倍!真是气死老夫了!” “阖桑与西沉交恶,他只是不想西沉好过。”这时,白帝突然有感而发。 当年白蟾宫还是那个叫做江月的小孩时,十世好人荣兆曾抱着江月江敏两个小孩来找高并,想求高并救活两个孩子。高并本来是有兴趣的,毕竟他一向喜好医治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可当日西沉和黑帝五子阖桑一路吵到了药庐,西沉更是大发脾气砸坏了他不少药罐。而黑帝五子阖桑看了眼荣兆怀里两个奄奄一息的小孩,又见高并一脸心痒难耐,极想瞧两个孩子病况的模样,便偏不让他们如意开口说了那番话,不想被高并记到了现在。 “说来也是奇怪,西沉公子虽脾性刁钻,但为人并不坏,难得见他那么讨厌一个人,也不知五公子如何得罪他了。”高并抬头看了看还站在药缸前喂药的方觉,指点他,“把他捞出来,洗洗干净,醒不醒的过来,老夫可不能保证。不过,依这小子的根基底子,不会长睡不起。” 白帝缓缓站起身来,他走到长桌的一边,捻起一撮晒干的药材,若有所思地把玩着:“他当然不会就这么死了,”嘴角勾起一抹和煦如风的笑容,声音低得仿若自言自语地接着道,“他还要找我报仇呢……” 药缸前的方觉,听到白帝这好似喃喃的话,莫名打了一个寒战。他的目光落到缸中人身上,看着白蟾宫那双始终不肯闭上的眼睛,回想起白帝刚带他来到药庐的时候,白蟾宫旁若无人,只冷冷盯着白帝。 那眼神太冷,太寒,太恨,太怒,太偏执!即使恨到极致,也无声无息,没有一句话语,一招半式,只那么看着白帝,如同千刀万剐,割肉离骨般,极其放肆地用眼神和无尽的恨意,凌迟着一脸云淡风轻的白帝。 从那时起,方觉就知道白蟾宫是个非常危险的人,即使一身皮相美得令人窒息,但浑身都是见血封喉的砒|霜毒|药。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七回 长生真人离去没多久,又来了一趟神界,这回他带来了一口大缸,所属非人钱孝儿义庄之物,据说里面装着正奄奄一息的西沉。 白帝收下那口怪缸,便再也没有动静,长生真人此次也没有多加停留,很快便又回去了蜀山。 两人之间就好似沉默的达成了什么协议,如同之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长生真人走前甚至没再向白帝要求什么,而白帝,依旧是那个表面温和的儒雅神帝。之前西郊神宫云海晦暗,乌黑盖顶,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只是所有人的错觉。 至于当日与长生真人一同前来上界的青牛精殷孽,在最初见过白帝之后,他的行踪就一直飘忽不定。他似乎在神界寻找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徘徊不去,已经有不少游神神侍都在不同的地方见过他了,但由于殷孽从西郊神宫出来之后,也进过“墟”殿,之后更是完好无缺的出来了,没人明白青帝是何用意,便对这个异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其微尘砂砾,不入法眼之中罢了。 而白帝这边,没过多久,黑帝五子突然造访西郊神宫,问白帝讨要了一个人。 据传闻那个人是五公子被贬凡尘,偶遇到的一颗蒙尘珠玉。往日常与五公子寻欢作乐的一些公子游神,都十分好奇那人有什么特别之处,竟会令白帝掩人耳目,私藏着挟回上界,更令五公子阖桑亲自上门向白帝讨要。因此,当阖桑走出西郊神宫后,不少游手好闲,惯于醉生梦死的公子游神们,开始三番两次邀阖桑前往海枯石涯赴宴。 前两次阖桑态度暧昧,既不拒绝也没有答应,神神秘秘,不温不愠的模样,好不令人窝火。后来,是涿光氏的公子伯戌亲自相邀,阖桑才点头答应了此事。 “你知道多少。” 白蟾宫倚窗坐在茶案前,他的一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万里翻滚的云海,像是想要透过厚厚的云层看到别的什么东西,许久都不曾眨动一下。 “你大概知道了什么?”阖桑语气平静地问他,自从白帝的药庐,将颇为行动不便的白蟾宫带回来,他就一直是这副阴沉至极的模样,很少说话,除非他自己想说,就算阖桑问再多遍,他也不会开口。为此,最开始照顾白蟾宫的木鱼,就因为他这个目中无人的态度,大闹了一场。阖桑对于木鱼这个小山神是非常宽容的,每次胡闹也都是为了阖桑,因此阖桑无奈,只得让木鱼去跟天演一起准备他不久后即将去神墓入定的事,而自己留在神宫里亲自照顾不闻不问,好似一尊石像的白蟾宫。 白蟾宫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阖桑当然不会以为是药庐试药所致,以白蟾宫这种顽固不化的性格,即使痛如腐骨剥皮也不可能哼一声,又怎会因为那两个药奴的手段就轻易意志涣散,不肯接触外界人事。 阖桑不太清楚白帝带白蟾宫来到上界后,对白蟾宫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但看白蟾宫眼下这副滴水不沾,又不肯闭上眼睛哪怕休息一刻的模样,他想白帝说的话或做的事,对白蟾宫而言,一定是极为致命的。 阖桑还记得初识白蟾宫时,是被他艳丽绝尘的外表虚像所迷,后来偶尔想想,其实在第一眼,阖桑对白蟾宫情动的,更确切地说,应该是白蟾宫那双回视他的眸眼。就是那一眼,令阖桑心尖的食指好似被利刃划破,猛然抽痛了一下,以至于到如今他都能非常清晰地记起来当时的每一个细节。而现在,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好似被浓重的乌云遮得严严实实,失去了原本令人动容的光泽,只剩下阴寒深沉的气息,在深浅的瞳孔里犹如狂风大作的暴雨黑天,带着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的极端恨意,如同失去除了恨以外的所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就那么直直地盯着窗外的云海深处,看着,看着…… 阖桑非常清楚那个方向是什么地方,他刚将白蟾宫从那个地方带回来。他一直以为白蟾宫的恨,是非常内敛,近乎悄无声息的,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白蟾宫的恨原来也可以这么强烈。 “白帝陛下告诉我,殷孽是他的人,我的亲妹江敏根本没有投胎转世……他还告诉我,当年青兆发狂,屠杀族人,又死于非命,也是他一手算计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3 ……” 阖桑听到白蟾宫在回答他的问题,抬头看向白蟾宫,看到他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唇缓缓张合着,喉间发出的声音稍稍有种被淤泥胶着的凝滞与沉闷,不知道是身上的药性未过,还是所受打击太大,每一句话,都吐息微弱,气力微薄,如同一阵清风就能渐渐吹散。 “他说,从头到尾,师尊都一清二楚,包括五公子在内,都比我知道的多得多。”白蟾宫说这句话时,忽而抬头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阖桑,阖桑迎着他的目光,一时间并没有开口说话。 “五公子没有想说的吗?”似乎见到阖桑沉默,白蟾宫稍稍有了其他的情绪,略微死气沉沉的眸眼,忽而有了些许光彩,也正是因为恍然间看到了那一抹光彩,阖桑眼前一亮,被白蟾宫扰乱的心,竟隐隐升起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 “你想知道的,我当然会告诉你,不过,你现在这样很不好,这里是神界,我不想你成为第一个在神界饿死的人。”阖桑笑着说,将一碗吃的东西端到白蟾宫面前。虽然之前他和白蟾宫有些不愉快,但对于美丽的事物,他雅五公子一向是极尽体贴的。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清汤素面,白蟾宫蹙眉看向阖桑,问道:“这是什么?” 阖桑笑,将面推到白蟾宫面前,指了指:“素面,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什么都不吃,也不就寝入眠,连水都很少喝,如果你不喜欢山珍海味,我可以给你换掉,但你这般折磨自己,白帝看不见,你师尊看不见,龙女更不可能看见,只有我这个苦命人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想快点好起来,我想,还是吃点东西最好。” 白蟾宫收回目光,只看了一眼素面,连抬手的欲|望都没有:“我现在不想吃。”他神情冷漠地侧头,“你先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阖桑似笑非笑,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突然想起之前长生真人来托他向白帝要回白蟾宫时,他问长生真人的一个问题,心中一动,望着白蟾宫的眼神蓦然深沉起来。 “那你为何如此钟情白龙女?”他看着白蟾宫,轻声问他。 白蟾宫闻言,眉头越皱越深。 阖桑拐弯抹角,始终不肯正面回答自己,自然对于阖桑问的问题,白蟾宫也一点回答的兴趣都没有。 然而,也就是这个问题,阖桑之前同样也问过长生真人。 相较此刻默不作声的白蟾宫,长生真人的回答模棱两可,有意思多了。他说是白龙女本身就是个奇女子,也说白蟾宫第一个接触的女子就是白龙女,很难不对她动心动情,若究其根本,可能仅仅是因为白龙女是他的救命恩人。总之,长生真人也并没有告诉阖桑,白蟾宫痴恋白龙女的原因。 不过,长生真人走之前,突然对阖桑说了一段颇有深意的话。 “长宫从小历经生死磨难,心性和平常人是有所不同的。对我这个师尊而言,他是尊重多于亲昵,但对于白龙女和荣兆,除了救命恩人以外,如今白蟾宫这个顽固的性格也多是受了他们的影响。换言之,小长宫便是受我们这三人的影响,才造成了如今白蟾宫这个个性纠结繁杂的人。他从我这学到处事淡薄与一身本事,从十世好人荣兆身上学到伦理纲常和待人处事的道理,而从白龙女身上,学到的是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待世间万物,他能理解现在的青兆,也正是因为当年的小长宫,从小便听白龙女说着那些匪夷所思的话。青兆很像白龙女的性格,很多言论和想法都异于常人,这些不论放在何时,都是不合天地循环,天伦地理的,对于那时候失去所有亲人的小长宫而言,当初的白龙女说的话是极具震撼力的。所以,我想不管他是否情钟白龙女,对长宫来说,白龙女都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长生真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要磨平长宫这颗怪石,或许从最平常简单的地方着手,方可打动他。” 正因如此,阖桑这次来给白蟾宫送吃的时,才会一反常态,端来了一碗清汤寡水的素面。 “白某钟情于谁,似乎不管五公子什么事。”白蟾宫见阖桑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好似他不回答,阖桑就不会再开口,他有些沉不住气,阴沉沉地回道,转而一顿,又提起白帝说起的事,“五公子何必跟在下拐弯抹角,白帝陛下都说出来了,你何苦还要继续瞒着在下。” 阖桑不置可否,想起当日他前往西郊神宫向白帝要人,白帝好似料到阖桑会前来讨人,早就命药童方觉将白蟾宫抱了出药庐,候在药庐外的偏殿等他到来。阖桑甚至连白帝的面都没有见到,方觉就将怀中气色极差无法行动的白蟾宫交给了他,若非看到白蟾宫那双死死盯着白帝寝殿的眼睛,阖桑也想不出白蟾宫这么狡猾的人怎么会这么糊涂答应白帝试药。 但是白帝到底说了多少呢,阖桑不得而知。因此,他不清楚,是该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诉白蟾宫,还是像长生真人和钱孝儿一样有所保留。 “其实我知道的并不算多,而且也是刚知道不久。”稍微思索片刻,阖桑打定主意,倒了一杯茶水,放在白蟾宫面前,坐到白蟾宫对面,同样倚窗望向窗外。接着,慢慢将之前在义庄,长生真人告诉他的一切娓娓道出。期间,他的眼光偶尔落到白蟾宫捏着水杯的手,见到他的手指无声地越收越紧。 …… 当日,白蟾宫几乎走投无路问伞中的苏小慈想不想做仙神,那时候,他已抱着玉石俱焚的心,不管小慈答应与否,都会竭力一试。却没想到,小慈会突然提起一些他从来都没注意到的疑点,其中最令人起疑的,便是达多塔下地宫的存在。 小慈大胆推论当年伽蓝寺一事中,应该还有一个人介入其中,而且能在所有人毫不察觉的情况下,说服求那罗什在地下建起一座避难的地宫—— 这个人一点也不简单。 不管此人是敌是友,是恶是善,他的存在都颇有些耐人寻味。 聪明如白蟾宫,他从头回想起来,从白龙女与十世好人宋兆私奔前后,慢慢的,确实琢磨出一些蛛丝马迹显示出的不妥。 例如,当年白龙女与荣兆两人私奔,白龙族早不找晚不找,偏巧在白龙女即将临盆时找到他们的踪迹,导致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惨事。当时白蟾宫只以为是白龙女与宋兆的时运好,所以才能瞒天过海贪欢那么久。现在想起来,龙族并非俗物,又何况那时还有上界的人在捉拿宋兆,怎么可能被两人简单的东躲西藏瞒过了?! 还有龙女死后,白蟾宫曾背着龙女四处求药起死回生,偏生在他求到仙药的时候,突然传来宋兆被斩杀于诛神台,抛下天梯的风声,一时间惊动龙女尚存一口生气的龙魂,飞向天梯接住宋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4 兆的尸体,裹着他不知想要飞向何处,结果就是在吴州上空,被误以为妖孽作祟的求那罗什打得魂飞魄散。等白蟾宫魂不守舍的回到存放白龙女尸体的地方,早已是一片火海,一切被烧得一干二净,而大火前站着的,正是他的师尊,长生真人。 白蟾宫那时误以为是长生真人放火,与他闹得恩断义绝,被师尊逐出师门。现在回想起来,哪有那么凑巧,偏偏在他求到灵药救活龙女,宋兆突然就被行刑诛神抛下天梯,继而还惊动龙女龙魂,又刚巧在吴州遇到不远万里东行传教的佛子求那罗什,误将其当做妖孽打散魂魄。而以师尊为人,又怎会做出这般决绝的事。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或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曾经他不曾细想过,而今想起来,每一个巧合都是想要将白龙女和宋兆置之死地,连他们的遗腹子青兆最后也难逃一劫,犯下弥天大错,之后更是莫名其妙被大石压死。原本白蟾宫以为那是现世报,当苏小慈提起来,猛如当头棒喝,令他对这一切都产生了丝丝挥之不去的怀疑。 因此,他才会突然让书生褚宁生带着苏小慈和她的骨骸远走他乡,也将人面桃花一并赶走了,就是担心万一事有蹊跷,牵扯进他们这些无辜的人。 而这一切,直到白蟾宫在江边亲眼看到白帝想要夺走青兆的龙珠,白蟾宫才真正意识到,曾经的自己,真的忽略了什么。所以他心甘情愿跟着白帝来到上界,心甘情愿做药引,就是想知道,白帝在这些故事里,是什么样的角色。 而今听到阖桑说的所谓的事实真相,白蟾宫阵阵心如刀绞,他不敢相信,一个堂堂五方帝君竟会用这么多卑劣的手段,精心策划这么多年,只为将自己逼上绝路? 白蟾宫觉得很可笑。 “就为了一颗,不知道能不能制出来的人丹……?”他失魂落魄地垂着头,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低沉空洞的声音在低声言语,“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阖桑抬头望着他,轻描淡写地问:“你会信吗?” 白蟾宫涣散的眸子蓦地聚拢光芒,猛然抬头对上了阖桑:“为什么不信?为什么你们宁肯看着我一步错步步错,也不肯出言提醒我哪怕一句?师尊是,钱孝儿是,连五公子你也是。” 阖桑很轻地笑了一声,他觉得白蟾宫此时问的话很可笑,还破天荒的稍稍透着一股稚气,便说:“你乃怪石,顽固不化,如果直言提醒你,又会有什么后果呢?”白蟾宫顿时脸色一青,越来越难看,“何况,白帝针对你,也并非只因为人丹,”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虽说白帝是个疯魔的神君,但他毕竟是五方神君,什么有可能,什么不可能,心中多少都是有数的。” “所以呢?白帝为何选中了我?”白蟾宫青着脸色,讽刺地咧了咧嘴角。 “因为西沉。”阖桑毫不犹豫地回道,收回久久注视着白蟾宫的目光,看向窗外翻滚的云海,忽而问了白蟾宫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知道白帝为何与我私交甚好?”没等白蟾宫有所回应,他自顾答道,“因为西沉非常讨厌我,甚至极度厌恶到一见到我就身体不适的地步。他说我风流放荡,迟早是第一个得花柳病死的神族公子。”说到这里,阖桑觉得有趣地勾了勾唇角,略有些感叹地接着说,“若他再漂亮点,看他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或者我还会怜香惜玉一点。但西沉一张伶牙俐齿满是毒牙,一两次也只当听不见,多了便不招人疼爱了,所以以前每次见到他,都少不了和他针锋相对。” 阖桑收起笑意,回头看向白蟾宫:“正是因为西沉讨厌我讨厌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所以关于我的事他一星半点都不想知道。那么,白帝想要暗中制药,寻找药引的事,我做最合适不过。”他漆黑的眼眸,忽而仔细打量着白蟾宫,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话音,“至于你……白帝会这么对你,也是因为西沉讨厌你。” 白蟾宫看着阖桑,紧蹙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动过。 “我不记得自己哪里有得罪过西沉公子。”他不相信阖桑说的这个理由。 阖桑笑:“你当然没有得罪他,他讨厌你,是因为嫉妒你,更因为你不争气。当年你明明病入膏肓,失去一切,最后却能因祸得福,有了健康的身体,有了疼自己的师父,连修炼也颇有所成,不用看人脸色,寄人篱下,再稍稍努力一把,少不了修成一个逍遥的散仙游神。可就是这般幸运的你,后来却为了一个女人断送了一切,弄得身败名裂,半死不活。你看看西沉,他为了活命,又贪恋白帝的恩宠,就这么拖着恶疾,不死不活,像个怪物一样,苟延残喘了上百年,至今也都还没有一个结果,”他问白蟾宫,“你说,西沉这么小心眼的人,能喜欢你?你如此糟蹋你得来的天恩,他会喜欢你吗?” “……” 白蟾宫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最初低沉犹如呓语,到后面却忽而笑声大作,好似有什么被积压在心底的东西,都随着笑声吐露了出来,带着一股淡淡的凄凉之意。 “原来如此……”他声音低沉喑哑地问阖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白帝这种虚有其表的神君,当年宋兆神殿前痛诉蛊女一制残酷无道时,他才会袖手旁观?” 阖桑没有回答,见他心灰意冷的模样,轻叹了一声:“怪,只能怪你太好命,好得令那些命不好的人,嫉妒得发疯发狂了。” 白蟾宫眼神凄迷地看着窗外的云海,如同喃呢地低声问:“……我的命,有那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不想码字……所以又断更了很久,结局也许想起来了会贴 ☆、第九十八回 气势磅礴的流云翻滚着,似没有尽头的皑皑白雪散作烟尘,漾起无际蒙蒙雾色,缓缓倾入如钵神界。那回旋倾流的速度并不快,如老态龙钟的朽木之身,行动迟缓,好像伸手轻轻一碰,便能击得粉碎。 孤山般的神宫,在云海中时隐时现,云过之处,宫殿的檐角上偶尔会泻下一缕涓涓云流,好似垂云之上的一串珠帘,随着雾气摇曳轻摆。 白蟾宫的心境很平静,他离开阖桑的行宫,一路朝外走去,途中天演和木鱼看到了他,但天演并没有说什么,他似乎知道白蟾宫要出去做什么,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催着木鱼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离阖桑告诉白蟾宫某些真相,已经过去三天了,之前涿光氏的公子伯戌邀请阖桑前去赴宴,阖桑原本是想带着白蟾宫前去炫耀一番的,可后来看到白蟾宫心灰意冷的模样,便又失约于人,气得公子伯戌找上了门来。哪想到伯戌找来之后,正巧撞见站在庭院树下遥望远方天际的白蟾宫。 这时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5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5 候,北郊神宫为准备五公子阖桑进入神墓的事,上下忙成一团,黑帝甚至亲自带着几个亲信,到神墓的北郊墓陵为阖桑建造寝陵,还四下派人寻找凶禽猛兽与奇珍异宝,为做墓陵守卫或点缀之用。 这是阖桑第一次长时间入定渡劫,等醒来之后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任何一个地位不低的神人入定之前,他们的墓陵都是要做到最为坚固与隐秘的,何况,阖桑这次入定时间不短,时间越长便越凶险,也难怪黑帝这次比对建造自己的寝陵还要重视。 伯戌刚找上门的时候,最先撞见的是天演和木鱼,当时两人正推算完天象,天演命侍从准备神墓里需要用到的物品。木鱼自阖桑发话后,就变成了天演的苦力,伯戌横冲直撞上来时,他手上正抱着一堆占卜用的卦爻。本来天演走在前面,伯戌应该最先撞到的是他,哪知天演眼尖,眼睁睁看着伯戌撞上来,却只是迅速地侧身躲了一下,结果伯戌顺势撞到了木鱼手上,扑得卦爻掉了满地。 “天演你来得正好!雅五呢!?”伯戌见侧身躲过自己的是司星神君天演,想着一向他最与阖桑亲近,便开口语气不善地问他,一边还作势撸起袖子好似随时准备找到阖桑一顿狠揍。 天演虽向来面无表情,但上下终归有别,即使面对游手好闲的神族公子,他也是礼数面面俱到,非常客气地对伯戌说:“五公子近来身子抱恙,方才正好出去散心了。” 伯戌先是一愣,接着冷笑,指着天演怒道:“大胆!竟敢当着本公子的面胡说八道!”他见惯了口是心非的人,但像天演这种一本正经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他还真的很少见。阖桑虽是出了名的风流浪荡,但他并不怎么和他们这些公子游神为伍,天演是北郊黑帝的家臣,像伯戌这种不务正业的神族公子,除非非常情况,可能到海枯石烂他们两个人都很难打个照面。因此,对于天演明显敷衍的态度,伯戌极为恼怒,加之之前阖桑驳了他的脸面宴会失约,想着主仆都是一个样,就更是怒不可遏。 “下官并未说谎,五公子确实不在行宫内。”天演指了指旁边正蹲在地上捡起卦爻的木鱼,说,“不信公子问他,这个小家伙在五公子下界受刑时一直跟随着他,我家公子的情况,他也全部知道”。 木鱼没想到天演会把问题丢给自己,他这些日子跟着天演被折腾得够呛,早就学乖了,只要跟着天演的时候就少说话多做事。这时候公子伯戌明显含怒而来,他现下身份颇为敏感,还没有正式的上界神籍,也只敢跟游神神侍套套近乎,若引起其他人注意,一不小心冲撞了贵人,恐怕就算有阖桑在,也不会为了他一个下界的小山神,与谁交恶。 “你,说你家公子到底在哪儿?”伯戌可不管眼前的小童子有多少顾虑,他现在只想逮到阖桑问个究竟,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木鱼捡起最后一片卦爻,满怀怨气地看了一眼天演,低头思索间,突然眼睛一转,倏尔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对伯戌说:“主子方才陪完白公子之后就出去了,确实现在还没回来。” 果然,伯戌在听完他的话之后,眼睛整个儿都亮起来了:“白公子?哪个白公子?是不是阖桑从下界带回来的那个?” 木鱼佯装失言地捂了捂嘴巴,伯戌不耐烦地呵斥了他一声,他才好似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伯戌笑了起来:“早说嘛!快告诉我,那个白公子住在什么地方?”反正阖桑不在,他也一心系着阖桑带回来的那个美人,正好趁机去看看,省得以后阖桑又借故藏着掖着,一推再推。 天演目光平淡地看向木鱼,看见他在伯戌的催促下指出了白蟾宫所住的庭院,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待伯戌满心欢喜地朝木鱼指的地方走去,渐渐看不到身影后,木鱼回头便对上了他的目光,他看到木鱼嘴角的笑意一下僵住,淡淡地对他说:“你很聪明,不过仅限于此。” 木鱼心慌意乱地垂下头,不敢再看天演,天演也没再多说继续往前走,木鱼只好一声不吭地跟上去,心里默念着天演这句话,却又揣测不出他话里到底指的是什么。 是在警告他今后不要再自作聪明,还是其实他也像自己一样并不想白蟾宫继续留在神界? 不过不管哪一种,显然天演并不喜欢他多话的嘴。 经过木鱼指点,伯戌很快找到了他口中的庭院,原本他还以为阖桑这般紧张这个“白公子”,想必终日大门紧闭,人一定牢牢锁在屋里,金屋藏娇。哪想到,他一进庭院,便见到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立在院中的秋桐下,身形单薄,颇为落寞地抬头遥望着天际。 他愣住,痴痴看着那人的侧影,美,美得惊心动魄…… 皮相长得好的,伯戌并没有少见过,连他自己也是公认的英俊非常的人,毕竟神族人本就受苍天偏爱,几乎每一个神族人的外貌都十分出类拔萃,更有些若是放在凡尘,便是祸国殃民的乱世之相,即使有些就放在神界,也是万万年再难出一个,不可临摹重塑的。 白蟾宫的脸是很美,但惊心动魄的,是他的神情和眼神。 伯戌常年与人厮混在酒色之中,毫无节制,像这种纯粹而又沉静,稍稍带着绝望与强烈的被压迫时不肯就范的气息,神界中不是没人没有,只是能恰巧让人感受到这么强烈的美感的,伯戌在心底细数,寥寥无几,几乎叫不出一个人的名字。 他站在远处,脚不受控制很慢很慢地走过去,眼睛看着秋桐下的人,一直没有眨动过,直到更近地看到那人时,他才在心底感叹,难怪阖桑会将他深藏在庭院中,若是他自己,恐怕连这个院子都不想再离开了。 “白公子……”他沉沉叹息一声,轻轻唤了唤秋桐下的人,伯戌甚至觉得自己好似喝醉了酒,有些晕乎乎的,看着那人时,觉得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晕。 白蟾宫闻声,转头看过来,他看起来比面无表情的司星神君还要冷漠,而这种冷漠,是真正属于七情六欲的人的那种冷漠,虽看起来像是死物,却又并非死物,而是包含了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他的反应似乎并不太敏锐,不知道是因为想事情太入神,还是本就颇为迟钝,直到伯戌走到他面前时,他才用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伯戌咽了一下口水,指着自己,咧嘴笑道:“我是涿光氏的公子伯戌,你就是阖桑带回神界的那个人?” 白蟾宫看了他一会儿,眼前的神族公子看起来和阖桑有些差异,虽然不怎么正经,但看起来并不像阖桑那么城府深厚。 “你来这里找五公子?”白蟾宫轻声问他,这么一提伯戌才记起自己本是来找阖桑算账的,结果色迷心窍,闯进了这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6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6 里。 他嘿嘿笑了笑,回道:“之前我邀他到天极的海枯石崖寻乐子,结果他没来,别人都在嘲笑我雅五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不是来找他讨个说法么……” 白蟾宫点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儿。 伯戌凑近他,有些做贼心虚地问:“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闷么,不如我带你出去走走?” 白蟾宫抬头,他看着伯戌,许久,突然露出了一抹很浅的微笑,顿时震得伯戌差点魂飞天外,他说:“好啊,不过我想去一个地方看看,劳公子不烦带路。” 伯戌回神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又问,“你想去哪里?” 白蟾宫依旧浅笑:“神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九回 木鱼本来想问天演看见涿光氏的公子带走白蟾宫,为何不出面阻止?虽然公子伯戌做贼心虚急着离开神宫没有看到他们,但当时被伯戌拉着的白蟾宫,遥遥是察觉到他们的存在的,只要白蟾宫呼救,或者天演有所行动,公子伯戌就一定带不走白蟾宫。 然而,不仅是天演,连早已看到他们的白蟾宫也只是和天演静静对视着,两人谁也没有任何动作。 木鱼不由在心底摸了一把汗,不知道主子回来知道白蟾宫不见了,会不会雷霆大怒。他虽然一向见不得白蟾宫,也满心希望白蟾宫走得越远越好,最好不要再与自家主子有任何纠葛。但他不是天演,是从上古就追随高阳氏的大神家臣,这种事自从之前吃过亏以后,他就已经收敛,不敢再轻易造次了。 天演的心情,木鱼想应该和自己是一样的,不然在义庄的时候,天演当时不会插手白蟾宫的事,惹得阖桑不开心。所以,当木鱼想问天演为何不阻止公子伯戌的时候,他忽而想到这些,也就心照不宣什么都不说了。 另一边伯戌带着白蟾宫离开北郊神宫,一路上满心欢喜,可越接近神墓,却越觉得不对劲。 这个“白公子”去神墓做什么? 那是神界深处的极凶之地,除了入墓渡劫的人,平日根本不会有谁想去那里,更何况白公子这个外界人。方才伯戌被他迷得七荤八素,一时没有注意到这些,这时候清醒了不少,伯戌看着白蟾宫顿时疑虑丛生。 他问白蟾宫:“白公子,为何你想去神墓?神界之大,到处都是瑰丽奇绝的景色,闭着眼睛走都能找到赏心悦目的地方,”他指了指脚下滚滚翻转的万里云海,“你看,就这个盘绕在神界上下的礴龙之云,下界也是百年难遇!你怎么一定要去神墓?”说到这里,伯戌更是觉得不对劲,不免有些想打退堂鼓,商量地对白蟾宫说,“不如这样,我带你去海枯石崖玩玩?上次雅五失约,我们一群人可失望了好久,这次我带你去,保证你乐不思归”! 白蟾宫却笑了笑:“公子是担心带我到神墓有所差池,惹下祸端吗?” 伯戌闻言脸色微变,却并不想将话说开,连忙摇手说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你是不知道神墓之凶险,才敢说出这番话,我可去过好几次,次次回想起来都是噩梦,永生难忘。”他向着远处云雾深处隐隐出现的山尖眺望而去,颇心有余悸地接着说,“神墓此地,本身就笼罩有各种结界,但凡入墓渡劫的神君,大多都会建造合自己心意的寝陵,除了开凿墓室,也免不了会有些陪葬之物,这其中除了琳琅珠玉,无价之宝,为保渡劫万无一失,也会随着陪葬许多凶兽守陵。”伯戌对白蟾宫指了指云中的山尖,“你看,神墓现在看起来虽然像是一座高耸的山峰,但是在上古时它其实还只是一个山丘,只是因为后来陆陆续续入墓渡劫的神君越来越多,进去一个修一次墓陵,加一道结界,慢慢堆啊堆,才堆成了现在这么庞大的模样。其实,神墓峰本身就是一座祸兆不祥,极度凶险的巨大坟墓,是禁地……进去的人,因为是在前人或者之前的陵墓修建自己的寝陵,稍有差错,触动哪怕一个机关或者结界,牵一发而动全身,整座神墓峰都会受到影响,万劫不复”…… 白蟾宫身形微顿,他看向伯戌,问:“所以,这是世间最危险最坚不可摧的坟墓?” 伯戌以为将白蟾宫说动了,凑近他忙笑着猛点头:“对啊对啊,所以我们不要去那里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玩儿吧,怎么样?” 白蟾宫闻言,笑问:“公子怕了?” 此话一出,恐怕任何人被这么一说都难免觉得博了脸面,更何况伯戌此刻对白蟾宫兴趣正浓,听他如此问自己,好像觉得话里有轻视之意,脸色不免不好看起来,他立马反驳道:“当然不是!只是本公子怕美人你没去过,会惊吓到美人罢了。” 白蟾宫含笑过了半晌,没有做声,突然从袖中抽出一轴锦卷递向伯戌,他说:“公子,既然你不想去神墓,白某可否劳公子替在下做一件事?” 伯戌一愣,低头看着他递过来的锦卷,并没有立刻接过,迟疑地问:“白公子,这是……” “是诉状,白某希望公子能将其呈给青炎二帝。” 伯戌一听,呈给青炎二帝?这是想要告谁的状?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诉状?状告何人?” 白蟾宫轻轻摆手:“不可说。” 伯戌沉默,在心底衡量一番,片刻,一拍大腿将锦卷接过:“好!我帮你!”转而又问,“那你呢”? 白蟾宫又扬起一抹浅笑,抬手指了指前方的山尖。 伯戌不放心地问:“你真的还要去那里?” 白蟾宫回答他:“始终还是想去看看的。” 伯戌实在不明白白蟾宫为何执意要去神墓,他并不清楚白蟾宫的来历,只大概晓得他跟阖桑有关。看他坚持要去神墓,伯戌觉得不像白蟾宫自己说的去转转那么简单,但白蟾宫突然交给他一卷诉状,托他呈给青炎二帝,伯戌更觉事有蹊跷,便有点不想再同白蟾宫继续纠缠,已有离去之意。不过,在心里伯戌多少还是有些可惜的。 他问:“你姓白,叫什么名字?” 白蟾宫淡淡回道:“白蟾宫。” 白蟾宫…… 伯戌在心底默念,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对白蟾宫说:“那我先走了,蟾宫,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海枯石涯走走。” 白蟾宫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没有再回答他。 两人分道扬镳,伯戌走出很远,突然停在了云上,不再前行。 他看了看四周,又回头看了看白蟾宫的方向,了无人烟,安静如常,低头抽出锦卷,直勾勾地看了许久。 终于,伯戌忍不住迅速展开锦卷,一行行从头至尾看去,他的眼睛缓缓睁大,越看下去越是一脸震惊,看到最后,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7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7 竟浑身脱力,手中的锦卷差点掉在地上。 白蟾宫所要状告之人,竟是白帝。 伯戌缓缓收拢锦卷,面上阴沉,他久久伫立了许久,最后收好锦卷,朝着另一个方向急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回 伯戌匆匆赶到鎏岛,向涿升君禀告此事,涿升君听后大为震撼,召集涿光氏所有门生眷属,前往东郊神宫觑见青帝。 墟殿上空。 悬天而上的云阶上到处都是人影,各方神君纷纷而至,有些不动声色,有些却神情紧张,也有些听到风声的,以密音窃窃私语。 “听说涿光氏有人状告神帝?” “五方神帝都到齐了,青炎二帝召来了所有拥有神阶的神君,这事……闹得挺大啊……” “莫不是要……诛神?” 那几个密音私语的人,听到“诛神”二字,皆脸色发白,抬头见云阶尽头常年冷清肃穆的玄色墟殿,心底更是惴惴不安。 神族好战,自从地心树离开人间洪荒之后,早已没怎么管过下界的事了,此次动静这么大,恐怕神界不久将有内战再起。 待踏上殿前甬道,众神脚步所至之处,一圈圈水纹急湍而过,地面如澄明的水镜映照着所有人的影子,一眼望去,人流不止,声势浩大。 …… 再说之前离开神界的阖桑,他本直奔蜀山会长生真人,想打听西沉和元刹的下落,以他对白蟾宫有仇必报的性格的了解,在他知晓前因后果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西沉。虽然白帝在其中起的作用不小,但白蟾宫不可能蠢到弑神,神族人受苍天大地偏爱,若有三皇五帝其外的人胆敢弑神,下场必然是万劫不复。 然而,当阖桑见到长生真人,他却有意庇护两人,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套话,威逼利诱,长生真人依旧滴水不漏,始终不肯透露两人的踪迹。 无奈,阖桑只得再去找钱孝儿,除此之外,也为玉牌之事,新账旧账,好好跟钱孝儿算一算。 可钱孝儿此人不比长生真人难应付,脸皮有城墙厚,阖桑最后竟也拿他没办法,这一路还真是毫无收获。 只不过临走前,钱孝儿突然向阖桑问起白蟾宫,阖桑一直觉得钱孝儿对白蟾宫有意,但这人深藏不露,对于白蟾宫的事一向暧昧不明,他几次挑衅钱孝儿,没试出个确切的结果,倒显得自己没有风度了。 钱孝儿给了他一本名为“宝钞”的书册,他说:“白蟾宫连他师尊的话都听不进去,五公子怕是为他的事也头疼得紧。这东西看起来普通,现在也没什么用,但你好生收着,今后自有用处。” 阖桑看了看“宝钞”那两个大字,又看了看抽了这么多烟也没把牙抽黄的钱孝儿,收好书册,离开时忍不住突然问钱孝儿:“你对蟾宫真的没有想法?” 钱孝儿淡淡白了他一眼:“在下可不像五公子您这么好福气。” 阖桑稍作思量,喃喃自语道:“没我这么好福气……是指没寻见像蟾宫这么称心如意的人?”钱孝儿咳嗽一声,干脆背对起他抽起烟来,阖桑微笑,佯装恍然大悟,拍手惊问:“所以,你是对他师尊长生真人起了非分之想,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钱孝儿顿时被烟呛得猛咳一阵,倏尔回头抖着烟杆指着阖桑,像是想用烟杆烫死他得了,然而喉咙被烟辣得厉害,片刻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阖桑见势,微微含笑,不等钱孝儿说话,起身告辞,迅速走人离开了义庄。 可惜回到神界,还没等阖桑为呛到钱孝儿得意上一阵子,就听到了青炎二帝召集四面八方的神君前去墟殿的消息。 之后,他更没想到的是,此次的轩然大波,起因是白蟾宫的诉状。 “涿升君予孤一轴锦卷,尔等可知上书何事?” 墟殿其内并不如从外看起来只是一座孤冷的宫殿,那么寂静寥落,莫可逼视。进去里面的地方,是一个非常奇异梦幻的世界,到处都是彩云和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飞花,里面有许多动物,像五彩神鹿,琉璃玉鼠,夜莺翠鸟,能叫得出名字的,天上的,地上的,皆踏着云到处奔跑飞翔,追逐嬉戏,像极了凡间一些孩童梦中奇妙的世界。然而和一般常见的动物不一样,这一片无际的虚白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彩纸剪成的。神鹿松鼠一会儿像是镂空的窗花随风飘零,一会儿又发出一阵阵七彩光芒,如同被戳破的水泡,嘭地一声变成年画似的彩色活物。 眼前的景物不停在变幻,从一片云纸松柏后缓缓走出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一头水墨勾勒而成的水牛,牛背上坐着一个背负斗笠的小牧童,看起来和人间普通的牧牛童子毫无差别。他的脖子上挂着一只短短的竹笛,正低头专心致志折着花花绿绿的彩纸。当折完一只,便放在手心向其一吹,折出来的事物瞬时像被赋予了生命,从小变大,从死物变成活物,每一个都活灵活现,飞奔着跳入一众窗花年画似的奇珍异兽中。 方才说话的就是这个小牧童,而他,并非仅仅只是一个小牧童,他就是这神界最神秘莫测的一位神皇,青帝。 阖桑曾在心底无数次嘲笑过飞升去另一个世界的青帝,越来越童心未泯,每次以化身返回神界的时候,总能给他不一样的惊喜。这次变作了小牧童,也不知在座的神君看到青帝这幅模样,心里是什么滋味。 相比青帝,安静坐在一株老桃树树身长出来的宝座上的炎帝,看起来正常得许多,只不过他也和所有进入墟殿的人一样,和这一片光怪陆离充满童趣的景色格格不入。 青帝问出这个问题后,放眼望去,一众神君没有一个敢开口回答。 沉默,在这片虚白中蔓延沉寂,以至于气氛透着令人窒息的紧张。 “青帝不如将锦卷拿出来,让大家看看都说了什么。”说话的是黄帝,他的外形是个高大粗犷的汉子,正坐在另一方,由巨龙头骨生出的宝座上。 青帝叹息,摇了摇头:“其中牵扯一位神帝,孤不敢轻易示于人前。”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并没有动,但略有回音的声音,就这么传到了所有人耳里。 “可青帝与炎帝既然召集我们所有人,不正是要告诉我们里面写了什么东西吗?”坐在九足青鼎生出的宝座上的黑帝,漫不经心地说。 青帝笑了起来,那笑容就像凡间的小孩一样纯真无邪,却令在座的所有神君毛骨悚然,他轻声说:“西问氏自上古,于地心树造桥通此地,孤之神族万民迁于此地,谓其神界。曾孤以为,西问氏仅留一人血脉,不成大事,然今一事,孤错。”他说着与今日所召之事毫不相关的事,说到这里时,顿了一下,话锋一转,“西沉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8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8 此子,当日孤换其血骨,不留其神籍,止西问氏一脉再无传承。可今有人妄图重造西沉身骨,公然为之,居心难测”。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扎着总角小辫的小脑子转到一旁,目光落到闭目盘坐于一块大青石上的白帝,所有人都随着青帝看去,顿时恍然大悟,面色各异,暗道那个涿光氏所告之人,原来就是白帝。 又一琢磨,青帝话中提及到西问氏,后又说起白帝所护凡人西沉,两者之间似有血脉之连,那么,一直被白帝赐恩庇护的西沉,原来就是西问氏的后人?! 神君们面面相觑,惶恐与惊诧交错不定,脸色真是万分精彩。 所有人都知道,早在西问氏造桥开出神界之路后,青帝当时就已经秘密处决了这一脉所有族人。虽然此事从未对外宣扬,但人人都心照不宣,对此事闭口不谈。却不想原来当初青帝还留了一个活口,并且一直由白帝庇护着。 此事,甚不简单。 造桥是何?非其他,正是通往神界的天梯,像如今铺于神界云海上的云阶,与初时所造的各方神殿,无一例外,全是西问氏所造。这一族通晓天文地理,更是精于所有工饰建筑,器物打造,上古洪荒氏族之乱时,所用的所有神器皆出自西问氏之手。只不过当初神族归一神界之后,不知因何,青帝突然下令杀尽西问氏人,只留下这些零星的传说一直随着西问氏的消失,流传至今。 这一个氏族的人和事,是如同禁忌不容许人提及的,白帝圈养西问氏后人……这已经是明知故犯…… 但是,如果就为了这个搞出这么大阵势,似乎还有点说不过去。 如同听到了众位神君心底的疑惑,青帝又道:“且此人还另有打算,欲乱我大神一族。” 除白帝外,几位神帝脸色微变,黑帝问:“青帝可否直言明示?” 青帝顿住手中的动作,五指微张,抬手朝外一撒,那未折完的动物在成形之前,在空中变成一片片碎屑,混入漫天飘零的纸花中。 “时间还很长,让孤慢慢道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一回 白蟾宫很累,他蜷缩在神墓峰下的一个小山洞里,独自承受着蜕皮的痛苦与煎熬。一旦他蜕皮成功,就会变成真正的蛇妖。神墓峰里封印着不少凶兽,可以遮住他蜕皮时散发的妖气,以至于不会因为妖气冲天而招来祸端。 以前他不愿意蜕皮,是因为想着青兆,而今青兆已随青龙王远去,恐怕有生之年,他再也不会见到他。所以此刻蜕皮,他不是为了青兆,也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为了复那最后一仇。 涿光氏的公子伯戌,白蟾宫其实对他并不太了解,他之所以看出伯戌接近自己是为了探清阖桑和白帝的虚实,是因为伯戌看自己的眼神。 那并不是迷恋美色的眼神,更像是深究探索的目光。真正沉溺于美色的那种眼神,白蟾宫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即使那个人可能到现在都毫无察觉,自以为对情爱之事依旧掌控自如。但白蟾宫并非少不更事的人,何况他曾经也用那种眼神望着过另一个人,所以他很明白……非常明白阖桑对自己的心思,早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味。奈何情爱中,最怕的就是不自知,恍如求不得的便是最好的…… 可能有些人并非最爱,也并非最好,可是就是得不到,所以便成了心的结。如今回首往事,白蟾宫偶尔也记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对白龙女那般执着,他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对白龙女执念横生,到底是否关乎情爱。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非局中子,自然洒脱。 …… 另,白蟾宫之所以会引起涿光氏的注意,恐怕要从白帝那说起。他随白帝来到神界,虽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以致没人知道白帝带回了他这么一个假蛇妖,且丢给药庐做药引。但随后拜访而来的青牛精和他的师尊长生真人,还有阖桑,来去行事间都无处不透着诡异之处,西郊神宫上空更有异象突生,实难不令人想入非非。至于,涿光氏怎么这么凑巧打上了白蟾宫的主意,或许正因为是当日阖桑从西郊神宫离开后,北郊神宫就平白无故多出来了他这么一个人。而涿光氏的公子伯戌多次邀请阖桑赴宴,想必也正是为了瞧瞧这个多出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雅五公子阖桑看起来玩世不恭,实则心思缜密,城府之深,非常人能及。他失约伯戌,恐怕正是因为察觉到了伯戌别有用心,才在应承下他的邀约之后,却又闭口不提,临近宴会当日,却又不见踪影。 神界的恩恩怨怨,白蟾宫不算太了解。当初他还随长生真人修习法术时,因长生真人数渡神劫却不肯成神,他曾问过长生真人原因。那时候长生真人告诉他,神族并不比凡尘的俗人高尚到哪里去,他们也不比佛界的僧侣清净到哪里去,他们同样有痴执,有贪恋,有劣性,虽是远古先民,但好战几乎是天性存在他们世代相传的血脉里,无法剔除。远古的凶兽,已经因为洪荒时的战争消失得差不多了,仅存于世的,要么在凡间沉睡不醒,要么流落到各界,被驯化成没有獠牙的宠物。而剩下来的氏族之间的争斗却从来没有停止过,表面浮于宁静,实则内里暗流涌动,只要神族一日百姓而不归一,就一日不得宁日。 白蟾宫在赌。 他在赌涿光氏会如他所愿,从白帝下手。 其实那卷诉状,除伯戌以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内容是什么。因为只要伯戌忍不住,偷偷打开锦卷,看完之后,上面的字迹就会全部消失不见,没有一点痕迹。他不过只是想给伯戌一个暗示,并且借给涿光氏一个出师有名的理由。 一卷空白的诉状,足以助他们大作文章。 白蟾宫并不想和神帝作对,毕竟他的能力有限。但他也不想放过白帝,既然起因在西沉,那么总要有一个人来还债的。 ××× 白帝的事最后还是无疾而终了,或是青帝明显偏袒神帝,虽然诉诸白帝种种罪状,最后却峰回路转,找了一只青牛精为其顶罪,责其蛊惑帝心,利用白帝爱惜西沉的心思,煽动白帝差点铸成大错。 凡间修桥筑路,建造城堡等大兴土木时,常将活人或者童男女绑在地基的柱子上将其活埋,以此行祭祀之礼,向鬼神求得家宅平安,修筑顺利,作以镇邪之用。此间的神墓峰虽是一座由坟堆垒起来的高山墓陵,其实在最下面,埋着所有西问氏族人的骨骸。 这就是西问氏全族被诛杀,莫名消失的秘密。这也是一种打生桩的方法,也正是有西问氏全族人的神骨支撑,才造成了神墓峰的脊梁,以致这座坟墓越修越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9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29 高,险象环生,却又牢固无比。 白帝想要治好西沉,为的就是造出一把劈开神墓峰的神器。届时,神墓峰一毁,各种原因,神界必定大乱。 至于白帝为何如此,或许是为了替西沉捡骨,找回他原来的神骨。虽此事如今未成,但白帝此心可诛,也难怪集会隐有诸神之意。倘若不找个替罪羔羊,白帝始终难辞其咎。 如此,这厄运便落到了青牛精头上。 这场集会,阖桑是从头看到尾的,他终于明白,青白二帝为何要留着青牛精殷孽,任其放肆,在神界四处寻找修炼福地。 原来,他的大用处在这里…… 所以,当青帝于幻境伸手,穿破时空抓住在海角石崖上修炼的青牛精,并将其打回原形的时候,他稍微有那么一点可怜青牛精。恐怕直到殷孽变回青牛的那一刻,他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甚至连一句辩驳都没来得及说。 这事最终的结果是,白帝被罚锁住神骨,于沧桑陵谷面壁思过,直到丘陵易作山谷,山谷变成丘陵,才能再回西郊。 而殷孽则凄惨得多,他被青帝抽去慧根,挖走元丹,变成了普通的凶兽畜生,永世不得再修炼成形,并用千斤铁链锁在神墓峰的入口,做镇陵护墓之用。 就这样,此事算是就此了结,然而众人深思,皆不寒而栗。 青帝竟不费一兵一卒,便将白帝驱逐出了极乐神境。而西郊金天氏、穷桑氏等各族,对于这样的结果,不能有任何异议。相对于诛神,与剥除神籍与帝冠,这几乎是最轻的刑罚。只是,白帝被缚,近乎遥遥无期,对于整个西郊而言,俨然被斩掉头颅的巨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二回 空澜江畔的尽头,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大瀑布,江岸之宽,如水天一色,水流之急,似万马奔腾。流水一旦从断崖落入深潭,激起万丈水花,那一阵阵白色的雾气缭绕在江畔悬崖与滩上,朦朦胧胧间,恍如仙境。 江边的浅滩上,一个紫衫人肩扛着一口简单的棺材,一步步向瀑布走去。像是走得久了有些累,他屈膝将棺材放在地上,俯身坐到地上,靠着棺材小憩。 紫衫人从袖中掏出一颗鸽蛋大小的明珠,颇为玩味地打量起来。 “砗磲南珠,似乎也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还够不上资格放我墓中。”轻手一捏,展开手掌,紫衫人手中只剩一手白色的粉末。 忽而,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解开木棺上的的锁扣,将棺盖推到一边,端着掌中的珍珠末朝里望去。里面躺着一个身着白裘的男子,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若非仔细看,胸前还有那么一点微弱的起伏,恐怕还会以为是个死人。他右手的拇指上戴着一枚墨绿的扳指,有一面上刻着一个繁复精致的花纹,像是什么印记,非常漂亮。 紫衫人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点坏心眼儿,将掌中的珍珠末置于面前,轻轻对着棺中人的面门一吹,白末飞扬,不少落到了棺中男子的脸上,只听到几声清咳,棺中如同死人的男子悠悠转醒。 “元刹,你又想干什么……”男子醒来,首先便见棺外一脸似笑非笑的紫衫人,他怒目相视,恍惚气极,然而声响却微弱得几乎听不太清楚。 元刹拍干净手上的珍珠末,伸手将白裘男子从棺中扶了起来:“我就是想看看我的宝贝,”说着,仔细去看白裘男子一脸的憋屈样儿,越看越是喜欢得紧,“看来看去,寻了天下这么多宝贝,都没一个有你这么珍贵的……神帝白帝的宝贝疙瘩,奇经异络的不死人,怎么看都是天下独一无二,再难寻着一个的活宝贝,其他那些倒是入不了我的眼了……” 白裘男子冷笑:“哪家坟头又倒了八辈子霉被你给掘了……?还有……这些从死人堆里抠出来的东西离我远点,我不想像你沾得一身臭气……”他的呼吸大起大落,不太像是全然被元刹气着了,更像是气有不足,因此汲取颇促。 元刹被骂已是常事,他毫不在乎道:“那是,这些宝贝都抵不上你。”说着,伸手理了理白裘男子鬓前的几缕乱发,“西沉,还是找不到合我心意的墓穴,你说该怎么办”? 西沉冷哼了两声:“就你还想找天下至宝独穴?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看你不如随便找个臭水沟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得了,省得缺德到处掘人坟墓,下辈子也变不成个好东西……” 元刹呵呵笑了起来:“我元某人可从没说自己是个东西,不过,西沉你确实是个好东西,不然我又怎么会这么宝贝你呢。” “你……”西沉气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按着心口,痛得满头大汗。 “嘴上讨不了便宜,就别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到头来痛的还不是你自己。”元刹收起笑容,拦腰将西沉抱出棺材,坐到地上,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抬手想去抚西沉的胸口替他顺气,却被西沉的弱得如猫仔的绵力挥开了。 “别碰我!” 元刹并未因此生气,抬起那只被挥开的手,像是保证道:“好,我不碰你,”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渐渐平复气息的西沉,抬头看向前面的大瀑布,突然问,“你说这里的景色如何”? 西沉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是一阵冷笑:“俗不可耐,哪比得上神界万分。”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戳到了元刹的痛处,他眸光一闪,脸色顿时黑了下去,低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西沉,用手背抚着西沉的脸颊:“别做梦了,你回不去神界了,难道你还不明白,白帝已经不要你了,你现在只是我的宝贝了。” 西沉仰头躲开他的手,难得中气十足的厉声道:“你放屁,白帝陛下不可能不管我,要不是那个钱耗子的破缸破棺材,陛下不可能找不到我!” “呵呵,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元刹拍了拍身后的棺材,“那口破缸换了这口棺材,你知道钱孝儿为何还要要回那口破缸?”看到西沉倔强的眼神里有着一丝不解,他笑着接着说,“因为长生真人要用那口破缸向白帝交差,缸里有没有人根本无所谓”。 “你胡说!”西沉惊慌叫道。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还有念着你一分,你以为现在你还能在我怀里?你被白帝弃若敝履,我不介意你身价大跌,你应该高兴才对。乖乖做我的陪葬品,好好陪着我。” “不可能……不可能!陛下不会丢下我不管,不会的,不会的!”西沉心下大乱,急切地反驳元刹,自被元刹偷走以来,他一直有恃无恐,正是仗着白帝对他的恩宠,总有一天白帝一定会来接他回神界。可突然听到元刹说白帝不管自己了,他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0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0 忽而觉得天快塌下来了,越想便越觉得恐怖,浑身冰冷得瑟瑟发起抖来,就像马上快要死掉了。 “你死心吧,白帝不会来找你了,”元刹勾起西沉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一脸死灰的西沉,冷静而又残酷地说,“我也想明白了,与其找一个至佳宝穴,不如就在这山清水秀的潭下长眠,你就陪着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西沉惊恐地睁大眼睛,猛然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元刹,翻身滚到了地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找陛下,陛下会来救我的……他不会要我死,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神界……你放我走……”他声嘶力竭地哭喊道,言语凌乱,心底又是害怕,又是后悔,又是绝望。他害怕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又后悔当初不该任性和白帝怄气出走,中了元刹的奸计,更是绝望白帝如果真的放弃了自己,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元刹起身站起来,他看着在地上像是一只虫子向前蠕动着的西沉,面色阴冷,有那么一刻他想一脚踢翻他,可元刹又觉得心疼下不去脚,毕竟一想起脚边的这个人是他唯一看得上眼的宝贝,胸腔里翻起的滔滔怒意,就慢慢地被压了下去。 他向前走了几步,俯身蹲在西沉面前,一把抓住西沉的头发,没有一点怜惜的味道:“看看你自己,没了白帝,你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爬,你连爬都爬不动,你说你有什么用?除了我,谁还当你是个宝贝。反正你我始终都是要死的,难得我看得起你,你陪我死哪里委屈你了?” 西沉的脸上满是泪痕,因为力气几乎快用尽了,头都抬不起来,苍白的脸在地上的泥土里磨来磨去,和着泪花污了大半张脸,好好一身干净的白裘,也没了之前的华丽洁净。此刻被元刹提起了头,别提有多狼狈。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能没有白帝陛下……会死的……会死的……我求求你,放我走,求求你……”他胡言乱语地重复喃呢着这几句话,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哭得毫无尊严,连女人都不如。 西沉很少服软,之前除非元刹整治得狠了,他痛极才会开口求饶,但总是一边求饶一边大骂元刹,以至于每次都被元刹整得十分凄惨。像现在这么崩溃的样子,元刹还是第一次见到,元刹的心不知怎的,就越来越冷,越来越硬了。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如一掌捏死他算了,可元刹还是慢慢松了手,扶住西沉的肩膀,一只手擦了擦西沉脸上的污渍和泪水,面带微笑,一字一句地说:“我就偏要你陪我死,偏不把你还给白帝。” 一股温热的腥红扑面而来,元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稍微吓了一跳,他眨了眨眼,才不至于被那像水一样的东西溅进眼底,手中的人瞬间没了生气,无力地靠向了他的怀里。元刹低头看了看怀中不再哭闹的人,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温热,一指血红,原来西沉被他气得吐血了,他不禁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伸手去抹掉西沉嘴角的血迹,可当顺势去探他的鼻息时,元刹脸色骤变,立马去探他的脉搏,随即颇有些慌乱地又按了按西沉的心口和脖子,然而……毫无动静。 他有些不敢置信,那么一个怕死怕得什么都可以不要的人,居然就这么被自己活活气死了。 “明知他心脏不好,你还那么气他。” 树林里缓缓走出一个素衣男人,元刹有点迟钝地抬起头来,他看清来人,瞬时认出了他:“你怎么在这里?”顿了一下,又换了一个问法,“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就是这个人挑唆他偷走了西沉,元刹还以为他的那些破事早已经忙不过来,无暇多管闲事了,没想到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 元刹眼神微变,皱了皱眉头。 白蟾宫的妖气渐长,不对……他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妖怪了,就是不知怎么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恶臭。 “不用问其他人,看看哪里有宝物被盗,有大墓被掘,自然就找到你了。” “你想干什么?”元刹警惕地看着他。 白蟾宫道:“我想帮你,救他。” 元刹收紧抱着西沉的手,掌心还徐徐传来一股温热,他平静地说:“他死了。” 白蟾宫又摇了摇头:“趁还没死透,给他换心。” 元刹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蟾宫走到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元刹怀里双眼紧闭的西沉,轻声回道:“来之前,我本来是想吃了他一了百了的,反正我现在已经成了真正的妖怪,吃一两个人有什么所谓。但看到他得知白帝不要他了,居然气死了,倒觉得不能让他死得这么便宜。他不是想活吗?如今白帝已经不要他了,换心不就好了?” “可我活不长。”元刹面无表情道。 白蟾宫笑:“你只是想让他陪葬,只要他随你陪葬,是死是活,有什么关系。” 元刹想了想,又说:“可我现在哪去找心。” 白蟾宫俯身,伸手抚了抚西沉毫无起伏的心口,他看向元刹:“你没有,我给你,”随后又站起身来,转身继续说,“之后调养,你可以去找吴州一个老大夫,他医术不错,一定能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陪葬品。如今,就看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了”。 半晌沉默,元刹静静看了怀中的西沉许久,终于抬头望向白蟾宫的身影,沉声答道:“好,换心。” 背对着两人的白蟾宫,慢慢扯开了一抹微笑。 对现在的西沉而言,恐怕活着,比死了更煎熬。白蟾宫要他好好活着,为他的任性,也为白帝赎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三回 “你为什么这么做?” 阖桑找到白蟾宫的时候,他躲在神墓峰下一个幽暗的山洞里,半面白鳞獠牙,半面人相面皮,似是元气大伤,奄奄一息靠着潮湿的石壁,缓慢地呼吸着。 他听到阖桑的声音,疲惫地抬头看向他:“换给西沉的心,不是用那些无辜的人的,是我用元丹向钱孝儿换来的,五公子大可放心,我并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在他还是慕长宫的时候,因与原本还是大蛇的殷孽结下仇怨,被毁了原本的肉身,危急中,他趁殷孽疏忽夺了殷孽大蛇的躯壳,活到了今日。原本蜕皮方可与身躯融合,借着殷孽修得的内丹再行修行。但白蟾宫顾及当日还被锁在伽蓝寺塔下的青兆,钱孝儿三番两次相劝,都不肯蜕皮。直到青兆远去,真相大白的如今,或是释怀了一些事,他躲在神墓峰下将那早已腐败的蛇皮蜕去了。 只是大蛇的肉身,在腐皮蜕去之前,像是光鲜的死肉只能看看皮相,新皮重生之后,却如同注入了泉涌般的生命力,妖气冲天。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1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1 之前白蟾宫为了掩饰喉间龙蔻香囊散发的异香,曾在钉魂的时候以天木玉兰入骨遮香,蜕皮后,那从骨中散发出的兰香混着大蛇的妖气,几乎成了一股腐烂的恶臭。因此,白蟾宫不敢久留在神界清净的地方,从凡间解决完西沉的事回来以后,就躲在了神墓峰脚下疗伤。 当初,他为了不使魂魄与大蛇的肉身排斥,曾托义庄的钱孝儿替他钉魂。槐扣伤身伤魂,稍有差池神形俱灭。如今蜕皮,他除了要受比钉魂前更大的痛苦以外,就算往后哪怕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可以拔掉了槐扣,他也再变不会原来的慕长宫。 为了让西沉还债,他用元丹向钱孝儿换给了西沉一颗完整的心,损伤根本,身上的恶臭和妖气令他不敢在神界露面,只得躲在这么个阴暗潮湿的洞里疗伤。如此不堪,阖桑找到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美人,是不是只是自己在月下的一个幻觉,甚至霎时想要放弃他转身就走,可看着白蟾宫那脆弱得一碰既碎的样子,他只在原地伫立了一会儿,还是走到了白蟾宫身边。 阖桑伸出手掌抵住他腹间丹田,运送神力助其复原。此间失了元丹,损伤太多元气,以致白蟾宫的蛇鳞獠牙都露出了半边。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为何要蜕皮,为什么变成彻底的妖怪,”他沉声问白蟾宫,“我想你还是念着你师尊的,从他近日的言谈举止,长生真人也并非铁石心肠之人。钱孝儿不是号称天下没有难得住他的事吗?钉魂虽被他说得邪乎,但只要他肯,一定没有做不了的事,只是他懒得做,又或者不肯做罢了。你原本是长生真人唯一的徒儿慕长宫,而今变成妖怪,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白蟾宫微怔,他并没有想到这些,从当年为了白龙女自甘堕落以来,他从没有想过还能再回蜀山,如今阖桑提起这事,他的心倏尔空落落的。 “五公子为何这么说?” 白蟾宫脸上的白鳞和獠牙缓缓褪去,那张曾经迷住阖桑的脸皮再次恢复原样,阖桑满意地收回手,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对白蟾宫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妖气冲天,浑身恶臭,就算长生真人舍不得你,你有脸再做回他的徒弟?蟾宫,我了解你,你这么顽固的个性,是永远都不会回头的。”所以,即使知道白龙女心不在你身上,即使求不得,你仍旧不肯回头看看其他人。 白蟾宫垂首,一言不发。 没错,阖桑说的一点也没错,他如今成妖,该做的都做了,没做的今后也不会欠着,是真的决意断去曾经一切的恩恩怨怨。 “之前我的内伤很重,殷孽的肉身早已不堪负荷,如果我再不蜕皮,就会跟着这具皮囊一起灰飞烟灭,”白蟾宫抬头看向阖桑,“五公子你知道的,我以前做了太多错事,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要西沉和白帝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却不能厚此薄彼,逃了自己的债。我只是想活久一点,就算是今后死了,取不了槐扣魂飞魄散,也能安心点儿”。 阖桑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你想如何还?” 白蟾宫移开目光,看向洞外的光亮,心平气和地说:“伽蓝寺里的亡魂和吴州大水淹死的百姓,都是我的孽,我欠他们一条命。我想,就变成西湖上的一座石桥,受万人踩踏,直到遇到了那些人,我将命还给了他们,或许就当还债了。” 阖桑嗤笑:“九命猫妖都没有这么多条命,你以为你是凤凰可以涅槃重生,还得了这么多人命?” 白蟾宫当然知晓,因此回道:“所以我才想活得更久一点,至少受的折磨更多一点。” 阖桑摇了摇头:“你的想法我不太认同,弥补又有何用,那些人已经死了,就算再转世为人,也都不再是曾经被你伤害的人。你还不如替我守陵,算算也快到我入墓的时间了,到那时我和地府打个商量,让他给那些人投胎一户好人家,至少下一世幸福美满。” 白蟾宫正要开口,阖桑立马打断他:“不要急着回答我,我还有时间,好好想想,再给我答案。” 这是个颇有私心的提议,白蟾宫清楚。 “你也别继续待在这里了,我雅五的行宫,还容得下你。”他起身,将白蟾宫扶起来,但白蟾宫已经撑到了尽头,实在太虚弱,两条腿根本站立不稳,阖桑干脆脱去外衣盖在白蟾宫身上,将他拦腰抱起。 白蟾宫从下看着阖桑的脸,他的下巴非常好看,干净,像是带着一抹柔情。 “五公子,白某此生只爱一个人,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也便死了。虽然她不曾将心许给我,我也从未得到过她,但我已将心交给了她,要不回来了,”白蟾宫轻声细语地说,收回目光,靠向阖桑的胸口,抬手轻轻覆在他的心口上,“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又明不明白你自己的心思?不要像我这么顽固不化,免得想要回来的时候,也要不回来了”。 阖桑顿住脚步。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自信十足地笑了笑:“我看蟾宫你想多了,”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戏谑地问道,“我倒想问你知不知道钱孝儿的心思,他早早催促你蜕皮变成妖怪,是不是想顺水推舟收留你在义庄慢慢还他的债?” 白蟾宫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模棱两可地说:“或许吧,白某的冤亲债主从来都不少。”他的那抹笑很淡,但很美,阖桑一直说他是月下朦胧的一抹雾,染着月亮的光晕,而这抹笑,就像是雾中虚幻的颜色,看得见,却摸不着。 他就这么看着白蟾宫,微微有些失神,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对白蟾宫说:“你今天很温驯。”他感受不到白蟾宫像初遇时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闻言,白蟾宫却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微微阖上双目,低低回道:“可能,我有些……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四回 立在墙角四周的宫灯,散发着昏黄的光亮,屋里的气氛格外沉闷,窗外翻滚奔腾的云海,颜色暗沉,隐隐裹着闷雷隆隆作响。 五公子阖桑抱着白蟾宫回来以后,习惯性将自己的决定吩咐给天演去做。可天演听完他的话,却并不像往常那般雷厉风行,直到阖桑察觉到不对劲回头打量他时,才看到天演动也不动,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垂着眼帘看着地上映照的浩瀚星空。 他似是想用沉默,来反抗阖桑的决定。原本欢欢喜喜跑到阖桑身后的木鱼,也默默站回了天演身旁,不停烦躁地抠着指甲。 见状,阖桑心里有些不痛快,天演和他算是至交,又因为渊源深厚的主仆关系,阖桑早已不仅仅把天演当做家臣看待。可他却发现,自从人间游历之后,天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2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2 演和他的分歧越来越大,他甚至有时候不太想理会天演了。 “我让你去禀告父帝,替我造一间侧室,安顿我的守陵人,你怎么还不去?”他口气不善地问面前一动不动的天演,那张毫无表情与情绪波动的脸,阖桑怎么看,都觉得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了。 “公子,你要谁做你的守陵人?是臣,还是其他家臣?”天演没有继续拂逆阖桑,稍稍提了一口气,颇为强硬地问道。 阖桑微眯起眼眸,天演给的选择里,并没有他中意的那个人,这么说,精明如天演,他已经看出自己选的守陵人是谁了。 但他是阖桑,风流不羁的雅五公子,又怎么会因此退缩。 “我要白蟾宫替我守陵,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 天演身后的木鱼猛然一颤,将一根手指的指甲猛然抠断。 天演抬头迎上阖桑的目光,坚决道:“他是妖怪。” 阖桑笑了起来:“他从来都是妖怪,所有人不都知道吗?” 天演却说:“可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 阖桑觉得有趣,问他:“如何不一样?是他现在不是妖怪了,还是又变成人了?” 天演皱眉,向阖桑走近一步:“公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阖桑收起笑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他守陵。” 这种对话,木鱼一向不敢插嘴,但此刻听到阖桑这般一意孤行,始终不敢和白蟾宫断个干净,非要纠缠不清,且越做越过火,忍不住低声喊了声阖桑:“主子……” 阖桑闻声只看了木鱼一眼,便收回目光背对起两人。 他缓缓说:“天演,你还叫我一声公子,说明你还拿我做家主看待。往日你就看惯了我的作风,也不见你多加阻拦,但我不明白,怎么到了白蟾宫的事上,你就如此不识时务。” 天演默了一下。 木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神色间有着一抹担忧。 他听到天演回道:“天演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十指连心,公子不会不知道指尖血,就是心头红吧……那晚公子指尖落红,杯中景象,到底是臣多心,还是公子不自知……?” 阖桑低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眼底的颜色,他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嘴唇开合,听到他平静地说:“倘若就如你所言,我不自知,那又如何?白蟾宫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如此忌讳?” 天演毫不犹豫回道:“且不说白蟾宫本人如何冷血无情,为一己私欲残害无辜。就说他的来历,还有他卷进当年游神荣兆与白龙女一事,还有他和非人钱孝儿的瓜葛,现如今还妖气冲天……公子,白帝的下场还不够教训吗?若非为了一个西沉,他怎会自毁帝心。白蟾宫此人若留下来,只会成为第二个西沉。” “不不不,天演,你危言耸听了,”阖桑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是白帝,他也不是西沉,你说的这些,不可能会发生”。 “公子!”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禀告父帝,时日无多,这事要抓紧了,”他回头,不再给天演说话的机会,眸光浅淡地看着他,缓慢说,“我要的守陵人只能是白蟾宫。” ××× 木鱼徘徊在安置白蟾宫的院落前,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那几扇紧闭的大门。 阖桑找回白蟾宫时,他看起来元气大损,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已经有好几日不曾看到他出门走动。那漫出屋顶的妖气,就像是一片厚重的乌云笼罩在神宫上空。 木鱼不停抠着指甲,十根指头的指甲都被抠得乱七八糟,他的嘴不停翕动,像是喃喃念着什么,可声音太小,听不太清楚。 天演始终逆不了阖桑的意,最后还是妥协去神墓峰向黑帝传达了修筑墓陵侧室,安置守陵人的决定。黑帝是非常溺爱阖桑的,自然,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一向都是向着阖桑。也就是说,白蟾宫做守陵人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真不公平……老天爷真不公平……”似是憋屈了太久,木鱼越想便越咽不下一口气,渐渐提声只差大声吼叫出来,抬手忍不住一拳砸在了拱门上,许久,才恍如克制般缓缓收回手,冷冷轻哼了一声,作势转身离开。 然而此时,木鱼却忽然听到一声牛鸣,沉沉的,拖得很长,像是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 木鱼微愣,四下张望,仔细去听,却又什么都没听到,过了片刻,还是毫无动静,便以为方才是自己听错了。 可当他刚打消疑虑,再次动身,那牛鸣又突然响起,如同清晨深山老庙撞出的晨钟声,响彻天地,木鱼不由警惕起来。 他循着声音找去,不知不觉慢慢走出北郊神宫,牛鸣就好似在指引着他,木鱼听着听着,脑袋就昏昏沉沉的,神情有些渐渐呆滞,晃晃悠悠地朝着天边一方踏云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是山神的缘故,与山精妖怪间的通灵非常之强,那牛鸣像是一个人在急切的召唤他,木鱼只能听着,却无法抵抗。 隐隐约约间,他只记得自己来到了一座高耸而又死寂的山峰前,一头巨大的青牛伏在山脚下,鼻上的铁环连着粗大的铁链锁在一根高大的石柱上,不停仰头朝他叫唤,他清楚地看到青牛的眼角好似有泪水蕴藏。 待木鱼浑浑噩噩的回到北郊神宫后,再想要记起之前发生的事,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他的脑海里不停回旋着一句话,吵得他头痛欲裂。 那个声音反复在说,杀了他,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尾声 阖桑入定在即,在黑帝亲自监工下,阖桑的墓陵马上就要竣工了。 想到只有一两天,就要枯燥乏味地沉睡在冷清的墓穴里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阖桑就觉得有些舍不得外面醉生梦死的俗世红尘。 可又想起白蟾宫,到时不管他答应还是不答应做自己的守陵人,此事都已下定论,由不得他不从,不由就心情大好起来。虽然眼下白蟾宫还没能清醒过来,但当自己入墓时,白蟾宫就算是躺着,也要陪在自己身边,阖桑便又觉得不用太过急躁,慢慢等白蟾宫复原便好。连难得海枯石崖那帮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再次邀请他赴夜宴玩耍,他也没有拒绝,或者放人鸽子。 阖桑想着这次入定时日不定,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出来,在入墓前自然要好好纵情玩玩,免得往后就算入墓了,也有白蟾宫陪着,仍旧不得安生,老是惦记着外面的美酒美人,旖旎声色。 不过玩归玩,这帮游神公子倒还像个人,装模作样地说是为他饯行,今晚的夜宴,主角是阖桑。 “公子要出去?”天演看了眼阖桑神采飞扬的样子,最后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3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3 一次仔细清算和检查神墓寝陵的所有细节。 阖桑一边整理仪容衣着,一边回头看向天演:“我雅五要销声匿迹这么久,趁此之前风流快活一场,才不枉我一向的名声。怎么样,天演你也别算了,跟我一起去消遣消遣?” 天演摇头:“我不好这些,”说着,手中一顿,抬头对上阖桑的眼眸,“公子不是非常中意白蟾宫吗?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得手了就不怎么稀罕了”。 阖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尽在我掌握之中,稀不稀罕,都逃不出掌心。我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人放弃大好森林,美人多娇,没了我雅五赏玩,那还叫什么美人。” 天演默了一会儿,问:“这么说,白蟾宫真的和以往那些人没有分别?” 阖桑笑着反问:“你说呢?” 天演定定望了他许久,可阖桑的眼底没有任何异样,他恍惚找不出他说谎的理由,不由闭目轻叹一声:“这么一来,我倒是有点可怜白蟾宫了。” 阖桑不语,不再多说,待整理完毕,披着一身风流倜傥踏出神阁,临走前不忘朗声嘱咐天演记得去看看白蟾宫的情况,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天演的目光,久久落在门口阖桑离去的剪影上,过了许久,似是感叹,轻声低语道:“我可怜白蟾宫,可怜他遇上了公子你。”不是因为公子死性不改,顽劣弄情,而是公子猜尽美人心,却没能猜透自己。 ××× 木鱼这几日一直蜷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裹着被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冷得不停发抖。他觉得自己好像中邪了,也不知道哪来一股子强烈的怨气撒在了他的身上,他竟然避无可避,连给自己驱邪都无能为力。 木鱼也尝试着向阖桑和天演求助,可是他被魇得厉害,连开口说话,行动走路都渐渐不支。加上阖桑马上就要入墓,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扰阖桑,怕万一冒犯得罪了黑帝,自己就算不被怨气魇死,也肯定活不长了。所以想着忍到阖桑入墓之后,再去找天演救命,这几日才会一个人躲在屋里,如同受惊的野兽,孤独地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任由脑海中那个不停说着“杀了他”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折磨自己的神识。 “会好的……会好的……再忍忍……忍忍就好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想到桌前倒口水喝,才蹒跚地走了几步,脚下一软,一个扑腾整个人撞在了桌子上。身上的被子掉在地上,屋里阴暗的光芒下,这才看清他的模样,却不由得惊诧,才不过几天时间,他竟然被折磨得面容消瘦,形容枯槁,整个眼窝都陷了下去,像极了凡间饿死的人。 他抓住水壶,抖得跟山摇地动似地向往茶杯里倒水,可这一倒,却洒了一桌。木鱼心下大急,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干脆仰头直接抱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起来。 待喝完刚喘了几口气,脑子里那个声音却突然放大,刺得他的耳膜快要裂开,木鱼惨叫一声,手上一松,水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天演本如常去白蟾宫的别院探望他,白蟾宫失了元丹又蜕去蛇皮,精心的调养必不可少,自然这期间越少人打扰便越好。只是,之前白蟾宫这边没人服侍,都是阖桑亲力亲为,如今入墓的日子定了下来,阖桑就很少过来了,多是叫天演代劳,或许差其他神侍过来。所以,白蟾宫所住的庭院,几乎毫无人迹,安静得如同没人居住。 他走到门口,正要从拱门进去,忽而想起方才核对的细节有一个地方有些差错,天演皱眉,想了想,探望白蟾宫不急于一时,便折返又回去清点那个稍有瑕疵的地方。 天演没走多久,一个瘦小的少年身影,歪歪斜斜地朝白蟾宫的庭院走去,他的手里拖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慢慢的,一步一步,路过萧索的庭院,走过台阶,站在白蟾宫的房门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 海枯石崖顶上的偌大孤亭里,传出阵阵笙歌笑语,醇厚香甜的酒香隔着老远都能闻见,那挂在亭檐上的白纱,随着石崖上的风妙曼摇曳,或是被吹进亭中大厅那群穷奢极欲的神人身上,遮盖住他们纠缠扭曲的躯体,又或是向外飞扬而起,像是一只展翅的蜉蝣小虫,想要提起这座宛若一座毫不遮掩的行宫的孤亭。 海枯石崖上的夜宴,是极尽奢靡淫|乱的,美人声色,琼浆玉露,都不是下界凡品比得了的。 阖桑坐在宴席的最上座,他的衣衫是较眼前一行人中最整齐的了,只有衣襟稍微凌乱了一些。有人上前敬酒,他全数喝下,有美人投怀送抱,他会低头深吻他们,又或者亲吻他们衤果露的肌肤。 但,他不会做更深入的事,只是纠缠得怀中的美人浑身酥软时,便将其推了出去。 涿光氏的公子伯戌,此次也在其内。他见阖桑貌似无心,似是有意的拒了多人,只独自喝着酒,听着两边的奏乐,笑看他们这一群风花雪月的人,心底稍微有些不舒服,便笑他何时变得如此正人君子,是性情大变,还是在为何人守身? 阖桑笑而不答,公子伯戌看着便越发气恼,想起那个在北郊神宫里遇见的白姓美人,就觉得心口发紧,胸闷得慌。玩得正起兴时没了兴致,便推开身旁美人,坐到了阖桑身边,要向他敬酒。 “来来,今后不知雅五公子何时才能脱离苦海,再回海枯石崖,我伯戌敬你一杯,喝!” 阖桑来者不拒,悉数受下,与伯戌一同仰头干尽杯盏中的酒水。 伯戌咂舌,美酒回味无穷,忽而叹了一声,抬头对阖桑道:“雅五不仗义,先前邀你赴宴,你三番两次推却,若非我上次找上门去,还不知道你藏着掖着那么一位绝色美卿!” 阖桑笑:“既是绝色,又怎么舍得不吃独食呢?” 伯戌心底酸溜溜的:“可你都要入墓了,还霸着独食不放,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我……”阖桑正想回他,忽地感到食指刺痛,酒杯都差点没拿住,他蹙眉,脸色微变,放下酒杯,望向自己的手指。 “咦,你的手怎么流血了?”伯戌察觉异样,顺着阖桑的目光看去,见他中指挂起了一颗血珠儿,隐隐越积越大。 阖桑似有所思地看着指尖的血珠,没有立刻回应伯戌,他想到北郊神宫有天演在,待伯戌在他耳边嘀咕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再次微笑起来,对伯戌说:“没事,可能不小心被利器挂着了,我们继续。”两指合拢,轻轻揉了揉指尖,那血珠便自行缩回了血肉中,不见踪影。 那晚,阖桑辞别伯戌众人,带着浑身酒香与美人香回到北郊神宫,突然很想去看看白蟾宫。 一路走去,北郊神宫宁静如常,并没有发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4 蛇祸 作者:拏依伽 分卷阅读134 生什么特别的事。 想起夜宴上发生的异况,他不禁觉得自己太多心了。 可是。 当他走进白蟾宫的庭院,看到浑身是血的木鱼,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树下时,他的脸上血色顿失—— 他看到木鱼脚边,躺着一把染满鲜血的斧头。 当下,颇为慌乱地冲进了大门敞开的房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阖桑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味冲得往后倒退了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酒劲上来了,他的手有些打颤,只见他慢慢抬起手,推开另一扇没有被完全打开的门,轻轻朝里走去。 屋子里的血腥味更是浓得刺鼻,地上有一滩血,阖桑往里没走几步,几乎就快无从下脚。 他顿了一下,便提脚,缓缓踩着那滩血往卧室走去,血一直从卧室流到外面,阖桑看着地面上的血水,突然不想抬头看卧室里那张床上的情况了。就这样,低着头,一步一步踩在如同淌成了小河的血水里,默默走到了床前。 他深吸一口气,血腥味实是呛得人胸口发闷,可当他抬眼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哐地一声坐倒在了浸满血红的床沿边。 “蟾……宫……”他沙哑地吐出了两个字,声音极低,低得微若尘埃。 那床上的是什么? 四肢百骸被斩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好像是个人的样子。阖桑想去看他的脸,却发现床上人的脸被毁得更彻底,几乎已经被剁碎了,脑袋也被砍成了两半。床上又是和着血的脑花,又是撒了一床的五脏六腑。 这是白蟾宫? 阖桑头痛欲裂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背抵在床杆上,他觉得一定是自己喝多了,才会看到白蟾宫变成了一滩烂肉。 白蟾宫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 他才说过,他彻底变成大妖怪,是要活久一点赎罪的,他的槐扣未取,若是肉身被毁,魂魄想脱离都脱离不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槐扣腐蚀得烟消云散。 “蟾宫?”阖桑抬头在屋内四下张望寻找,“你在哪里?”他抬脚想走,可当脚下又踩进那滩血水里时,忽而就愣在了原地,就那么维持着一脚踏出的姿势,许久,轰然又坐回了床边。 他伸手摸到那摊烂肉里唯一没被斩断的纤长手指上,小心握住,却早已冰凉多时,此刻,阖桑终于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掌覆住了眼睛,那生了“虬”的眼睛,痛得他头脑欲裂,浑身上下也跟着撕心裂肺的痛。 两行清泪,从掌底落下。 蟾宫…… “呵呵……”阖桑忽而低低笑了起来,慢慢的,笑声渐大,整个屋里,都是他近乎疯狂的大笑声。 他本以为,他得到了他,可原来,竟是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有个番外的,但并不想再动这篇被写崩的文了,就此为be了。he的话,大家可以脑补钱孝儿给阖桑那本宝钞的作用,以我一贯的作风,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儿了。 不过,这两人始终凑不在一块儿了,一个不爱,一个不得,所以就算白蟾宫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