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
正文 第 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 章
书名: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献给楚门,和学生时代。
我们都遇到过想爱却不能爱,想厮守却终究抵不过光阴的人。
林徽因曾经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对徐志摩说,我不是没有来过,只是无缘留下。他在最美、最负才情的年纪留下一世孤芳,在他亲手设计的回廊院落中轻叹怨诉,几曾想,未娶未嫁也算不得缘分,即使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也不见得会缠绵余生。
生命中遇见的人,看到的风景都是不可临摹的画卷,沉在星光里,成了苍穹最不起眼的尘埃。爱恨聚散,终究都会在时空的解构中分崩离析,七年,十年,一百年后,那些哭笑泪骂的画面,就成了大脑沟回深处潦草的回忆。
这本小说我定义为:半自传回忆性闲扯感悟体。
写小说像建房子,文字如砖瓦,生活的脉络便是支撑小说的钢筋,我在一片废墟中锄荒刦草,用一砖一瓦垒砌心中最完美的殿堂,然后把最珍爱的事物放置其中。
尽管我现在连为什么出发都忘了,但我一直能感觉到心中隐隐升腾的温热。风雪在途,迷惘的尽头会有一团光亮燃耀夜空,也许只是一个拐弯,就能看到。
文章的一部分曾经放在网络上任人斧钺,得到很多中肯的建议,也收获不少珍贵箴言。回到文章本身,我想把自己从十三岁开始捧着汪国真的诗集到今天磕磕绊绊集聚心中对爱、对生命的感悟化为手心的一把沙,我需要寻到一处高的地方,让风给每一粒沙土配上和弦,飘向哪里不重要,我只要看到,当空气置换出手心的那把沙石,有许多精彩的故事也许正在被人说起。
最后,当需要给文章收尾时,一个词总是萦在脑畔久不散去:命中注定。
我想,命中注定可以是万事万物的注脚,却并不是分别最好的理由,你要相信,两个人分别时,总有一个人会在背后默默地说,等我。
不算序。
窦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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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卫城的夜色总是散发出咄咄逼人的寒气,过往的车辆刺破冰凉的气流,挣扎着穿越这无止境喧嚣,当有一天人们发现周围的热闹与自己格格不入时,为了掩饰滚进浮躁意识漩涡的尴尬,便用“清高”两个字来解释为什么心要向着远方。而最终不可避免的,变成一场自导自演的的作秀,就像唐朝乐队在茫茫戈壁上嘶吼着:太阳,你在哪里。
靳阳喜欢在晚饭后独自一人沿着盘山公路慢慢往上走,不到三公里的山路螺旋状绕在瘦弱的祈山上,第一次走这条路的司机都会在绕了一圈又一圈之后开窗大骂,真他妈变态的路。
不到十五分钟的路程,有七个转弯,远处就是缀着零星霓虹的卫城,祈山静静地偏置一隅,遗世独立般审视着这个世界,当然,也包括翻滚不息的车流。
有时候景色的循环往复,会让人有种霎时彼世的错觉,明明走了很远,转过弯看,还是原来的地方。时间在小小的空间里膨胀撞击,撞得人心烦意乱。一次又一次,一环接着一环。
夜色侵袭,轮胎碾过前面所有躁动的情绪,在天地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将所有的愤懑压碎在柏油马路上。
记不清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靳阳独自一人,在轻柔连绵的山风中,一边数着脚下的步子,一边玩着”爱”与”不爱”的幼稚游戏——迈出左脚,说明他爱我,迈出右脚,他不爱我……乐此不疲。
靳阳从山脚”减速慢行”的警示牌,走到山顶那片箭竹林,一共4753步。最后一步,正好踏进这片郁郁葱葱的箭竹林。靳阳躺在温热的钍石上看着星光从竹叶的缝隙中挤进来,零零散散地游弋在周围。
远处的歌声似有若无,靳阳随便抓了个旋律就跟着轻唱,思念在歌声中酝酿发酵,不自觉的,歌词就变成了:“你在我的远方,等着我,此刻我正风雨兼程,去往找你的路上。”
山顶的风渐渐带走白天的燥热,夹杂着灰尘的晚风扑在脸上,有种顿挫的触感。靳阳学着姜洧,伸出手在空中的虚无中抓了一把,闭上眼睛,眼泪却慢慢滑了下来,喃喃道,姜洧,这就是风的重量吧。
七年前。
“姜洧,姜洧!”
靳阳从教室跑出来,不理会我手里提着的快赶上我人高的包,没心没肺地笑着。
“座位都给你占好了,哥们够意思不。”靳阳指着最前排正中间一个空座说。
我问那你坐哪?靳阳说像我们这种爹娘不亲的都挤在西北角看龙珠,你不一样,是好学生,要时刻分布在老师伸手就能爱抚到的范围。
我叉着腰,一抹汗抬腿就朝靳阳腿肚子来了一脚,也跟着没心没肺地笑着。
“你真舍得下手。”靳阳揉着腿一边躲开我的第二波攻击。
“大爷下地是脚。”
刚才喧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下来,里面近百双眼睛从半尺宽的窗户挤出来,盯着我跟靳阳。
熟人之间打招呼的方式有很多种,一种是口头问候,一种握手言欢,还有一种就是撞胸击掌霸气侧漏。我跟靳阳显然习惯了最后一种。
所以当其他人看到两个膀大腰圆的男生击掌撞胸、胸前四两波涛汹涌的的时候,他们会感觉人生是如此精彩。
开学第一印象就这么毁了,“沉稳”两个字果然与我隔着银河。
靳阳溜到宿舍帮我铺床,打水,擦窗、修灯,然后按照我的使用习惯帮我摆好日常用具,并且细致到有点变态。
靳阳是我发小。我们三岁开始打架,6岁就能翻墙,7岁已经在树上把邻居普大爷梨树上的梨摘个精光。每次跟在靳阳屁股后面疯跑在路上,总有路人或侧目而视,或破口大骂:姜洧,你二大爷!
跟靳阳混在一起的童年,直接导致我没有在正常的环境中生长,更导致“聪明伶俐”这些本应该修饰我的词语彻底与我无缘。
但每次回忆起开学那天靳阳为我鞍前马后,俯首称臣,就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是浓墨渲染的黑色岁月中少有的亮色,到现在,我还记得他拍着我肩膀时轻描淡写的笑容,阳光打碎了抛在嘴角,成了我记忆中温馨却悲壮的刻痕。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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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 章
回忆在穿过七年时间的纷乱荒芜后,安静地躺在我很少触碰的角落里,庆幸的是,即使曲终人散,最起码还有值得珍藏的岁月。
时光离散在阡陌纵横的空间隧道,远去的夏日一骑绝尘,带走百合香味白衬衫,顺手也掐去悠悠青春里暗誓的诺言和曾经引以为豪的梦。
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排斥去回忆高中三年的生活。
我宁愿把音响开到最大,躺在地上,感受震撼的鼓点节奏,像梦铘中的手捏住心脏,冲击灵魂最脆弱敏感的地方。那种撼动经络血脉的颤动从地表传来,透过身体的细枝末节慢慢渗入骨髓。
有时候,太过念旧未必是好事。
盯着书中的铅字发呆,直到那些墨点氤氲开,又幻化成他的模样,我知道,我还是忘不了他——靳阳。
想来好景如斯,却始终跨不过梦河。那个喜欢拉着我的手疯跑的男孩,那个督促我减肥偷我薯片的男孩,那个在我感冒时翘课帮我买药——尽管买回来止泻药的男孩,那个不许我打架永远站在我前面的男孩。
——那个丈量我青春岁月的男孩,正一步步退向我舞台的后场。那些影子重叠起来,变成我生命喜剧最精彩的部分。
我记得高考前靳阳拉着我的手很认真地说,姜洧,我觉得我对你好像有别的感觉。
什么感觉?我问。
说不上来,要是你以后没人要我俩能不能在一起?
我当时给了他一拳,打得他龇牙咧嘴直抽凉气,说,你抽风啦,俩男的在一起比大小么?
我没有回答,因为未来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不否认我很喜欢靳阳,但跟爱相比,还差很远。
高中三年的生活荒诞却无奇,一如所有人的学生时代,只是再下一步,我没照本宣科往下走。
人生的第一个不确定性,是我自己选择的——高考结束,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突然就不想上大学。
我特别想看看没有束缚的生活是什么样子。没有亲人的管束,没有家庭的压力,更没有传统的教条。
我把B大的录取通知书裱起来,压到箱底,算是对我十二年寒窗苦读的慰藉交代。
然后被父亲甩了个巴掌,他说:你一小孩子不上学能干什么!等人养么?
那时“北漂”一词刚刚流行,我就捂着红肿的脸对父亲说:那我也要个挑贵的!
卫城火车站,母亲跟靳阳站在熙来攘去的人群中,对面的我像是被隔在另一个世界,我不敢说话,心里此刻却在激烈地斗争中,我问自己,确定要离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城市?
没人回答我,包括我自己。
第一次,我看着靳阳拉着我的手哭了,我却指着他鼻孔喷出来的鼻涕泡笑得没心没肺。结果换来他一顿暴打。
末了,他擦去鼻涕和眼泪,声音嘶哑地问我:“姜洧,我真的喜欢你。”
我看着他因为抿嘴而出现的酒窝,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他的呼吸一点一点撞破。
“这样不好么?我们是好哥们。”我躲开靳阳瞬间黯淡的目光,硬生生地把下半句吞到肚子里:“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那会让我更绝望。”
靳阳不再说话,远处的汽笛嘶吼着像催征的号角,我看靳阳落寞的身影,心狠狠地往下坠落。
父亲赌气没来送我,母亲在旁边哭成了泪人。想想从此要离开母亲,离开靳阳,我便悲从中来,鼻子发酸。
“做个坚强的汉子!”我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姜洧,你没什么不行。然后潇洒地转过身,朝身后摆摆手。
没有说再见。
祈山在火车窗外越来越远,我知道就算我带再多的行李,终究带不走身后的牵挂。
我走了。这一年,十八岁。
☆、第一章
【2011年】
4753步。
靳阳习惯性地停下来,今天正好走到了石阶旁边。他抬起头朝着天空抻了个懒腰,眼睛眯成月牙状,浓墨的眉毛舒展开来,酒窝嵌在略为丰圆的脸颊,一咧嘴灿烂得勾人心魄。
山顶的风慢慢有了寒意,靳阳把衣领立了起来,拿出手机给那个号码发了一个数字:737。想想又把手机掏出来加了一句:我快达标了,不许耍赖。然后心满意足地坐在石阶上,哼起了歌。
天空的云朵仿佛融化在他的笑容里,渐渐淡去。月亮奋力的挣脱出半个身子,月光肆无忌惮的滑到地面,爬上窗台,陪着夜路人走完归家的路程。
靳阳盯着铺在手心的银光,想起那年在火车站送姜洧离开的场景。他拉着姜洧的手,痛恨为什么有离别这东西。突然很怀念那种牵着手暖暖的感觉。厚厚的掌心是彼此灵魂的交界点,在那一刻,他就是靳阳世界的中心。
姜洧与靳阳约定,如果靳阳能把祈山的山路走一千遍,无论当时在哪——哪怕死了诈尸,他都会毫不犹豫飞奔而来跟他在一起。
回家两年,为了这个约定,靳阳一天走一遍,到今天整整737天,也就是737遍。
靳阳点了根烟,享受着凉风带来的舒爽惬意,疲惫中充盈着幸福。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重复的日子。说不清是什么在支撑自己。是爱情么,或许又不是。也许只是骨子里那种追求平和宁静的冲动。和现实永远冲突的躁动。
靳阳在脑海中勾绘着他跟姜洧以后的日子,这个永远不会让人省心的胖子,光是一束目光,都已经在靳阳心里打了死结,再也解不开。这算什么?绝世好男人么?
想着想着,他兀自笑出声来。
靳阳从N大毕业快两年,母亲催他赶紧找工作,赶紧找对象,赶紧结婚生子,靳阳笑着跟母亲说:“工作不着急,在那不会跑。但是找对象你儿子是得抓紧,你未来儿媳妇跟我打了个赌,我这不正在努力着么,至于结婚生子,那就是等把你儿媳妇骗到手以后水到渠成的事。”
靳阳母亲就问:“儿媳妇是谁?”
靳阳一冲动,当时就差点说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让母亲知道他儿媳妇是个男的估计会把自己绑起来送到精神病院,转过念头回答说:“肯定是个。”
靳阳以为母亲会就此罢休,没想到从此“对象是谁”成了母子两人对话的开端。比如:
“妈,我那件绣了一只小喜鹊的蓝色衬衫收哪去了?”
“上面的油渍洗不掉,我就拿去给小狗垫窝了。对了,你那对象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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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 章
“我今晚不会来吃饭了。”
“好,是跟你那个女朋友么?”
……
靳阳最终耐不住母亲盘问,在全线崩溃前胡乱编造说:“就是以前那个校花,那个谁谁家女儿,还来过家里,你还给她洗苹果吃,你夸她苹果削得比我好,记得么?”
然后靳阳母亲就在那使劲回忆,是哪个小女孩得到过自己如此夸赞。
事实上,每个来家里做客的女孩都会得到靳阳母亲如此夸奖,每个女孩削的苹果都比靳阳好。靳阳画了个圈,让母亲自己兜去。
☆、第二章
【2004年】
火车沿着既定的轨道缓缓滑行,我看着窗外的景色从一闪而过的幻影慢慢变清晰,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油然而生,脑中突然萌生了退意。
前方对我来说并不是布满荆棘,也不是刀山火海,似乎是万劫不复。我觉得越往前走,我能生还的可能性越小。
可能从小跟靳阳到处疯玩的缘故,家里人觉得我一个人在外面,就算人生地不熟也不至于被坑蒙拐骗或者饿死街头。我喜欢给自己一些没来由的自信,就像当年逃课被抓,我就鼓励我自己,那条小路已经不安全,下次我应该在开辟一条新路,等等。
每个人都在为生活挣扎。生活在底层的在挣扎,为一口糊口的饭;生活在上层的也在挣扎,为了更极致的权钱和享受的欲望。我只能抹掉自己的性格,把自己扔进生活中,踏着深深浅浅的未知数往下走。
火车进站。从我的海拔我只能看到形形色色的脸,男的,女的,老的,年轻的,瘦的,胖的。笑着的,沉默的,疲惫的,还有大部分,茫然的。各色表情汇集起来,构成了我对外面世界的第一印象。
自顾自盼间,车站出口弹吉他唱歌的胖胖的男孩突然停下来,直愣愣地盯着我。
我第一反应是摸摸脸,脸上应该没什么异物。周围人群熙攘,我连个站稳的地方都没有。积蓄的满腔激情突然转为不安:初来乍到,我靠什么生存?在泥堆里滚两圈,画个妆,然后也拿个小唢呐卖艺么?
乐器里面我会吹唢呐,是上小学的时候在父亲的逼迫下学的,理由也很简单:邻居亮亮在学二胡了,你也得学个乐器。
我当时还很庆幸,要是亮亮学了木匠,那我是不是得学糊泥瓦。
可同时也很愤懑,什么乐器不好,非得是唢呐,而不是笛子,钢琴,小提琴?最起码填简历特长的时候好看一点。
到现在我填特长要么写“民乐”,要么直接不填,你要是写个会吹唢呐,谁家里有啥红白喜事是不是要把我拉过去热热场子?
母亲说,唢呐是民乐,将来可以进话剧团。我当时不明就里,一想说不定以后可以免费看话剧岂不是快哉?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父亲当过兵,参过战,负过伤,退伍多年现在说话依然改不了粗口连篇。但他告诉我,讲粗话得分场合,一般情况下没有恶意的粗话只是表示玩笑或者当时的情绪,而且也并非所有当兵的都喜欢讲粗话。可是从小到大我听他跟别人说话的开头永远是:我操,TM……
颇有高瞻远瞩的父亲永远是我行动的核心。用他的话说:一切行动听指挥,不管愿意不愿意。
于是每天早上六点钟你都会看见两个小男孩分别背着二胡和唢呐,在凄凄的寒风中走向训练班。
身后的父母怀着殷切的希望驻足守候,然后转过身来了一句:太早了,睡个回笼觉去。
这时候肚子开始叫唤。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我迅速钻进附近的饺子店,消灭了半斤饺子。
我是那种怎么吃什么都会胖的身材,所以反正瘦不下来便不再亏待自己的肚子,就算兜里只剩一块钱也要买个油饼送自己最后一程。
吃完饭,胡乱抹了下嘴,喊了声结账,然后一摸口袋,我立马跳了起来
钱包不见了!我搜遍全身,就差把鞋脱下来翻一遍,确定陪了我三年高中生涯的钱包已经离我而去。
我反应比较快,几乎是同时,很淡定地坐了下来,假装再品尝碗里的剩汤,其时心里已经急得灵魂出窍。
仔细想了一下,出站的时候检过车票,然后把票放进钱包。钱包要丢,就只可能是从出站口到我吃完饭这段时间。
我看看周围人并不多,要是钱包被偷我肯定能察觉。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的画面——那个唱歌的胖男孩!
我不禁苦笑,难怪那会他那么直愣地看着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占地方。
刚才比较嘈杂,老板没有听到我结账的叫喊,半天也不见人来收钱。
我越想越郁闷,最后想到那个街边卖艺的男孩,当时就不能喊一声或者给个暗示?虽说人有自我保护的意识,谁也不想摊上麻烦,但这只是没有情况发生时故作宽容的想法。现在的状况,我完全不这么认为了。
至少去问个清楚。
我跟老板说行李先放这,我先出去接个朋友。老板迟疑了一下,看我比较面善,答应了。
第一次觉得长得胖在外面还是有点优势。我故作镇定走出饭店然后一路小跑奔向出站口。
☆、第三章
【2011年】
刚要掏出钥匙开门,突然听见里面摔东西的声音。靳阳赶紧推门进去,看见母亲蹲在地上收拾着玻璃残片,苹果橘子滚了一地。碎的是茶几上的水果托盘。父亲翘着二郎腿抱着胸陷在沙发中,一脸的不耐烦。
靳阳拽了一下拳头,咬咬牙,赶紧蹲到母亲旁边拉起母亲的手检查了一下,没有被划破。
靳阳扶着母亲站起来,看见母亲左半边脸异常红肿,眼眶里的泪水在触碰到靳阳担心的目光后决了堤。
母亲脸上鲜红的掌印彻底激怒了靳阳,他两步冲到沙发边拽起父亲的衣领提到眼前,然后一拳又把他打回到沙发里。
还没反应过来的靳父胸口又是一紧,靳阳接着一脚狠狠地踹在他身上。
靳母看见靳父被儿子揍的七荤八素,毫无招架之力,一时愣在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到靳阳踩着靳父胸口,她急忙跑上去把靳阳拉开往门外推。
“你疯了,他是你父亲!”
“他不是我父亲,他就是人渣!”靳阳立在原地朝那男人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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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 章
“你冷静点,这么打会出事的。”靳阳母亲哭求,“你先出去,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靳阳犟在门口不肯走,心疼地看着母亲的脸。这时,靳父突然跳起来,抓起一只白酒瓶,嘴里喊着“小杂种,我弄死你”就冲上来。
靳阳看到,赶忙把母亲扯到一旁,在酒瓶落到头顶时,本能地伸出右手挡在头上。
“砰——”玻璃渣爆裂开。
靳阳感觉脑袋一瞬间变成空白,半厘米厚的”小刀”瓶硬生生地菜在靳阳手臂和头上,靳父接着一脚踢在靳阳肚子上,踢得靳阳胃酸差点吐出来。
靳阳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不小心把母亲撞倒在地上。
“杨平郊,住手,住手!”母亲爬过去死死拽住靳父的裤腿,朝着靳阳喊:“你快走!”
靳阳心中的火”腾”的冒上来,他从没见过母亲如此卑微狼狈过,看着母亲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地拽着杨的裤腿,他感觉周围一切突然一下子安静下来。
没有母亲的呼喊,没有杨平郊的叫嚣,靳阳只听到自己心里的火“呲呲”地燃着,一瞬间便吞没了理智。
靳阳抓住杨手上的玻璃瓶口,顺着手腕一翻把瓶子甩了出去,一个垮步上前勒住杨平郊的脖子把他放倒在地,骑上去朝着杨平郊的头就左右开攻,每一下靳阳都使出全部气力,两只拳头很快血肉模糊,分不清是谁的血。
直到杨平郊不再动弹了,躺在地上直哼哼。
母亲在旁边绝望的哭着:“阳阳,为了这个人渣不值得,你赶紧走吧。”
靳阳喘着粗气跌坐在旁边,由于小时候学过一点武术,靳阳气力惊人,他看杨平郊哼唧声越来越小,心里有种泄愤后的畅快。
母亲的手颤抖着往杨平郊的胸口探了探,感觉出还有心跳。
过了会,靳阳站了起来,把母亲扶到沙发上做好。又去探了下杨平郊的鼻口,哼了一声
“死不了。”
靳阳母亲坐在沙发上打了“120”。
很快救护车渗人的怪叫停在楼下,有人敲门,靳阳走过去。两名警察站在了门口。
☆、第四章
【2004年】
刚跨出店门,我就泄了气。
现在找到那个男孩又能怎么样?钱包丢了轻易找不回来,这会跟谁去计较都已经挽回不了损失。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思维逻辑常常有悖常理,遇到事情的第一反应便是找借口开脱。在推卸掉大部分责任后,稍微自我剖析一下,拎出不是重点的问题,象征性地自我批评,最后还会自认为很公正。
脑子很乱,嘈杂的街道,推搡的人群,哭闹谩骂、谈情说爱、讨价还价,还有奔流不息的车辆,越来越刺眼的阳光……我越看越觉着烦躁。
心中顿生无助,客乡异景,没有朋友,没有归宿,没有希冀的光明前途。
记得父亲曾经跟我说,生活其实是有温度的,但是生活的温度跟个体的热血没有多大关系。就像一窝炉火,决定它旺不旺盛的不只是氧气浓度,你有多少柴火,生活就会回馈你多少热度。
钱就跟柴火一样,堆得越多,生活越旺。
尽管我当时对父亲这番明显拜金主义倾向的言论表示了嗤之以鼻,但是现在想来,出门在外身无分文,我都感觉不好意思再呼吸这里的空气。
而且现在包裹还危在旦夕。能不能拿回来,这是一个问题。
“呼——”我猛吸了口气,不自觉的已经走到了那个唱歌的胖男孩旁边。周围希希拉拉站了八九个人,都是背着大大的行囊,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反倒是自己,无包一身轻。
在他们看来我应该是那种闲来无事不用为了生计四处奔波的人。羡慕者有,嫉妒者有。但他们哪里知道我正遭受的煎熬困惑,还有一顿十几块的饺子钱。
所以很多时候,并不用去羡慕身边人的生活有多惬意富足,你或许并不理解他们的伤心难过,自己平淡的日子也总会有刻骨铭心的幸福快乐。
知足常乐。
胖男孩继续唱着《你比原来更美丽》,婉转悠扬的旋律,配上低沉浑厚的嗓音,让人从细胞核中分泌出纯粹的感动和无奈。
他闭着眼睛,肉厚的手指游梭在琴弦上,身体随着旋律左右摇晃,脚跟点着地面应和着节奏,旁若无人的,陶醉在自己的世界。
“一起有过的旅途
苦与乐
难道随风而去
只留下真爱……”
胖男孩睁开眼,眼中雾霭般的迷茫点缀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轻微颓唐,但却哀而不伤。
他皱着眉,目光停在我身上。
我像做错事的孩子羞得别过脸去,心里莫名的紧张,不是害怕,而是,我也很奇怪,竟然是期待。
一曲唱罢,几枚硬币飞向他面前的吉他盒,更多的人只是面无表情的散去,继续赶自己的路。只剩我一个人。
我忙伸进兜里掏钱,才想起自己比他还穷,这下更不好意思了,硬着头皮转身离开。
“喂!”
身后传来叫唤。我不理,继续走。
“喂,喂,前面那胖子!”
我停下,转身:“叫我?”
“这儿也没其他比你胖的啊……”
“你这人用词怎么这么奇怪?什么叫‘那胖子’?你就不能喊‘那帅哥’,或者‘那先生’或者你再粗俗一点喊‘哥们’都行啊,那胖子怎么听着那么浓的红灯区烧烤一条街的味道呢!”我正好因为钱包被偷,集聚了一肚子火,这下找到了宣泄口。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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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 章
男孩被我训斥得满脸通红,脸簌得变得通红,薄薄的嘴唇轻抿着,甚是可爱。
看着男孩被自己唬成这样,我有些不好意思,身体里像埋着一颗地雷,遇到谁都炸。
如果对面站的是靳阳,我们或许早就掐起来了。
靳阳?怎么又想到他了,才分开两天他的名字已经在脑中盘旋上千遍。习惯了在身边的人总会等在思维之外,为的是那么一秒的挂念,是苦还是乐。
“你,怎么了?”
男孩一遍收拾吉他,一边朝我龇牙咧嘴。他眨着眼睛凑到我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靳阳。”我一失神喊了出来。
“谁?”男孩不高兴的弩弩嘴,“我叫门齐宇。”
☆、第五章
【2011年】
见到靳阳,两名警察愣了一下,把举着的电棍放下来。靳阳他们见过,经常一个人在祈山的山路上溜达,印象很深。
年长的警察看了下躺在地上神志不清的杨平郊,皱了皱眉头,心想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弄不好算毁容了。于是转过身对靳阳说:
“以后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报警,让警察处理,你把别人揍得爹娘不认弄不好会有牢狱之灾,不值当小伙子。”
“情势所逼,迫不得已。”靳阳懒得解释。
年长的警察听了吊起嗓门:“嘿——你小子……”还没说完,身后就挤进来一个人,仔细一看是对门的张婶。
“靳阳,你没事吧?”张婶边说边往里挤,看见躺在沙发上虚弱的靳阳母亲,急了。
“怎么了文秀?”张婶快步走到靳阳母亲身边,看见她眼睛通红,半边脸红肿着,说:“怎么弄成这样呢?”
“不要紧,你看看阳阳,他手没事吧。”靳阳母亲闭上眼睛,眼角又溢出几滴泪。
张婶赶忙走到靳阳那拉起他的手,
“哎哟,都成这样了,赶紧去医院那……”
“手肥,不要紧。”靳阳扭过头朝着母亲抿嘴一笑。
“你张叔刚才下班回来,听见里面呯呯嗙嗙闹得厉害,怕又是那些社会上讨债不要命的小混混,赶忙让我报警,这不,正好在楼下瞅见这俩巡逻的警察兄弟,就叫过来了。”
“我张叔呢?”靳阳问。
“他怕你们有事,刚才从阳台绕过来。”
正说着,张叔戴着机动车头盔,裹着黑色风衣,手上戴着洗衣用的胶皮手套,握着一口铁锅,很艰难地从窗口挤了进来,敦厚的身体往地上跳时,衣服被窗子的锁扣挂住,直接一个“青蛙越阶式”趴在地上。
张婶忙跑过去扶起张叔说:
“没事了,没事了!看你样子还捉流氓呢,拍电影都没你整的玄乎。”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刚才被拧得紧绷的气流瞬间松开一点,靳阳捂着肚子想笑不敢笑,肚子被踹了一脚,现在抽着疼。
“让让,快让让,谁不行了?”门口出现几个白大褂,旁边竖着一副担架。
年长的警察一拍脑门:“扯半天,都忘了叫救护车了。快进去看看那人还有气没。”
大家让开一条道,杨平郊感觉众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自己身上,又开始哼哼唧唧地边哭边骂。
“哭什么,大老爷们不害臊,忍着点。”白大褂里面一位年长的女护士看不下去了,在往担架上抬的时候,一哥们手一滑,杨平郊一边肩膀磕在地板上,又让他一阵哀嚎。
“你们这杵着这么多人,有没有人跟着去?”走到门口,年长的护士问。
张婶一挥手说:
“就一流氓,我们管不了,让警察去吧。”
靳阳母亲听说没人跟着,扶着沙发站起来说:“我去。”
众人不解,靳阳靠在门框沉默不语,靳阳母亲便说:
“他是杨平郊。”
“是那畜生,嘿,那我得再踹两脚。”张叔一听是杨平郊,来了劲。
“行了,别搁这捣乱了。”张婶拽住,对他说:“你跟着去吧,路上别动手了。”
救护车走后,张婶把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位警察坐下来开始了解情况。
年轻一点的警察掏出笔记本,煞有介事地问:“性别。”
见没人搭理,他有些尴尬,就指着靳阳说:“问你呐。”
“随便。”靳阳的手开始隐隐作痛,刚才狂揍杨平郊,手背上的血管瞬间膨胀,这会痛感才稍微恢复一点。
“小李,打住。”看靳阳满脸是汗,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年长的警察止住小李,对靳阳说:“小家伙,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上哪去?”张婶跟靳阳母亲一听要带人,紧张地问。
“这会太晚了,回所里走程序能快一些。”年长警察回答,“放心,简单了解一下情况而已,不是拘留扣押。对了,杨平郊是谁?”
“我父亲。”靳阳顿了顿,又说:“继父。”
☆、第六章
【2004年】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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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 章
生命的际遇像光年之外的流星,千万年才会有一次绽放。当初约好一起凝望,最后却发现星光之间的追逐更让人悲伤——从地面看两颗流星的距离不超过一指,可实际上它们却在万千公里之外守望。相遇和错过,哪个更让人刻骨铭心?
门齐宇把一本卷了边的牛皮本放在桌子上,等着上菜的功夫我随手拿起来翻看,本子里都是些凌乱的随笔,有一段这么写的:
“我顺着你的泪痕,追寻你离开的足迹,你消失的路上,有你的温度,你的心跳,你的微笑,还有我们的回忆。”
“你写的?”我问。
“有意见?”饺子上来,门齐宇一扫而空,然后拍着肚子满足得靠在椅子后座。
“挺骚情的,真看不出来。”我颇为不屑地挖苦他。作为高中三年的语文课代表加文科生,拽这么些酸溜溜的小词还真不在话下。
“一看就知道是蹲厕所憋好几天憋出来的。”
“你当生孩子呢。”门齐宇笑着说,“就凭这个,哥哥我当年俘获不少芳心。”
“吹牛不上税,装逼不缴费,随你怎么说。”我把最后一颗饺子塞进嘴里,呜呜地说:“真香,以后保不准都吃不到了。”
“怎么吃不到,以后跟哥混,包你顿顿吃饺子,个个是肉馅。”
“那倒不用,隔三差五请吃一顿就行。”我顺杆上爬,腆着脸嬉笑。
“门大哥,谢了啊!”我喝完汤一抬头看见门齐宇望着我出了神,“嘿,嘛呢,被本帅哥的魅力吸引而不能自拔么?”
门齐宇一听扶着胸一阵干呕,脸却红了个透。
他一摆手:“出门在外互相关照,不足挂齿。”
又问我:“对了,你到北京干啥来了。”
“北漂啊,牛吧。”
“这年头兹要是从北京站下来的都说自己是北漂。”门齐宇哼了声:“你要到延吉边境,跨过红线,说不定回来就能把自己吹成去帮朝鲜搞开发建设,为他们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添砖加瓦的功臣。”
“这个可以考虑。”我佯作认真思考,门齐宇隔空扇了我一巴掌说:“醒醒吧胖子。”
又说:“晚上去哪?”
这下到把我问住了。我现在身无分文,火车站候车大厅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不好意思跟门齐宇说,只好装作没听到。
“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得告诉你,但是你别骂我。”门齐宇见我不说话,猜出了我的窘境,说:“其实,你钱包被偷时我看见了,但是那什么,我没来得及提醒你。”
门齐宇说完脸比刚才还红,他本来皮肤就白,这下就跟京剧旦角画的妆似的,两只手不停地搓着衣角,接着说:“所以,你钱包被偷算是有我的一丁点责任吧,你如果没处去,我那里……”
“我先极其郑重正式并且强烈地声明一下,我不是坏人,而且以后类似这种看见小偷大喊一声的见义勇为的事情,我还是会做的。”
门齐宇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在内心鄙视他,赶忙又接了一句:“为了建设美好中国,作为祖国“五讲五美”优秀青年,我当然义不容辞。”
表情神似社会主义接班人的正义凌然。
“好吧,我错了,给跪了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门齐宇实在招架不住我的沉默,开始求饶。
“嘿!”门齐宇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发呆还是思春呢!”
“啊~”我突然回过神,看见门齐宇皱着眉头怒气冲冲地盯着我。
“不要这么凶神恶煞好么,好呆在你面前是一枚清纯可爱、英俊潇洒的男生。”我随意打发了一下,脸“腾”地红了。
此刻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有种窒息的感觉。如果我告诉门齐宇,我刚才溜神在想着另一个男人,对面的这位兄台会不会杀了我。
吃完饭,谢过善良和蔼的老板,以及收银台小妹,我拿回行李跟门齐宇走到门口,真不知道往哪里去。
“行了。”门齐宇一把拽过我的胳膊,“知道你没地方住,今晚大爷我收留你了。”
“这个……”
“不愿意那你请便吧。”门齐宇转身就走。
“唉,别啊,我虽然不会洗衣做饭擦地板,但是我会吃饭啊。看你那么盛情邀请我,我就勉为其难吧。”
“哟,还是我捡着了。”
“不谢!”
“嘿,我没见过有胖子像你这样的,脸皮可以跑火车了。”
“我还有很多优点,你要不要深入发掘一下啊?”我得寸进尺跟门齐宇开玩笑。
“得,我还想装个正人君子柳下惠呢,这会我怎么感觉在你面前我得好好保护自己免遭你侵犯。”
门齐宇没再说话,他刚一闭嘴就被我夹在胳膊下揍了一顿。
那是2007年,对于我一个独自北漂的高中毕业生来说,涉世未深却能左右逢源,社会风气尚正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我已经被靳阳锻炼得不像个正常人。
世界如此大,相遇本身就很难,再见就是奢望了。
我在茫茫人海遇见门齐宇,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故事呢。
“走吧,很高兴认识你。”门齐宇收起笑容伸出右手。
我笑笑,伸出手握住,温暖平和的感觉荡漾全身。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还有,我叫姜洧。”
☆、第七章
【2011年】
出了门,小李被打发直接去医院看看情况。年长的警察带着靳阳到附近的小诊所把手包扎了一下,只是轻微的皮外伤。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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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 章
“头还晕不晕?”两个人走在街上,警察问。
“头没事,就是手臂有点疼。”靳阳闷着头走路,晚风从脖子灌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叫文刚城,分管这个片区。”年长的警察试图拉近两个人的距离,语调温柔而慈祥:“你也可以叫我文哥。”
靳阳心里端着心事,没注意听文刚城在说什么,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文哥。”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自顾自地走不太礼貌,靳阳很肯定地喊了一声。但是叫完又感觉有些别扭,说:“可是你看起来比我父亲年龄都大。”
“叫哥只是一种尊称,不代表辈份,没关系的。”文刚城爽快地笑着,“就当我占你便宜。”
“我无所谓,文哥。”靳阳回道:“刚才谢谢你。”
“刚才,你是指到你家还是带你去包扎?”文刚城一直在想刚才的事,忍不住接着问:“能讲讲怎么回事么。”
靳阳说:“不是要去局里么?录个口供什么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
“说是去局里,其实都一样,在这里就可以说啊。”
“那我说的话会不会变成呈堂证供?”靳阳突然冒出来一句。
文刚城一听噗呲就笑了,眼睛眯成一条月牙一样弯弯的缝,眼角挤出几丝皱纹,淡白色的月光游离在皱纹上,印着沉甸甸的岁月。
“你牙真白。”看着文刚城咧这嘴笑,牙齿在路灯的映射下折射出亮眼的白光。靳阳忍不住说道。
这一下弄得文刚城不好意思了,干咳了两声,继续问:“你怎么对你继父下手这么狠?”
靳阳想说这点惩罚远远抵不上他带给我们母子俩的痛苦,或者说他活该,可是哪一种说起来都是扯不清的源头,所以干脆不说话。
“不想说没关系,这种家庭纠纷我见得多了,如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就内部说和。”文刚城拍拍靳阳肩膀,又说:
“家丑不可外扬,我就不带你回去做笔录了。”
文刚城的嗓音富有磁性,语速不紧不慢,靳阳没有注意听文刚城说话的内容,只感觉听他说话如沐春风,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文刚城见靳阳不说话,以为他对自己警察的身份有所避讳,但是这会又特别想跟人聊聊天,就对靳阳说:
“今晚咱们要上演一场警民合作,跟我走。”
“什么合作?”靳阳来不及细问就被文刚城一把拽起来一路小跑。
靳阳感觉手臂有一丝温暖,柔柔弱弱地顺着毛孔钻进血液里,在渐凉的夜风中竟然感觉脸发烫。
两个人来到一个露天的烧烤摊位。
“哟,老文。今天怎么有空的。”看见文刚城,一位中年老板赶紧走出来打招呼。
“偷个闲,老家伙没去会小情人啊。”文刚城踢开地上的竹签废纸,在桌子周围腾出一块空地,让靳阳先坐下。
“瘪犊子,我还害怕你抓我呢。”两个人逗着乐子,靳阳嗅到空气中漂浮着的烧烤香味,肚子竟然忍不住叫唤了两声。声音不大,文刚城却听到了,于是对老板说:
“你看着烤吧,四个人的量,再上一箱生啤。”
老板会意,转身进去准备。
“太多了吧,是不是还有人要来?”靳阳一听文刚城点了那么多吃喝,赶忙提醒道。
“就我俩,这么些差不多刚好够我们吃。”文刚城一笑,嘴边青色的胡渣泛滥开,
“老金的小店最会偷工减料,别家一根串的肉,他恨不得能做出三根来。”
“那咱们干啥不去吃别家,等着被宰么?”
“但是只有老金能做出我喜欢的味道。”
一箱酒搬过来,文刚城直接用牙咬开递给靳阳,靳阳一摸是凉的就有点发怵,心想这一瓶下去就够我受的了,还要半箱,自己还不得涨成皮球。
☆、第八章
【2004年】
“这,真的是你家?”
“是,你一路上问了十多遍了。”我跟在门齐宇后面畏畏缩缩地跨进眼前这片高档小区,嶙峋假山、清澈溪涧到处可见,亭台楼阁与灌木矮丛掩映生趣,楼盘是统一的米黄陪靛青,古朴中透着庄严大气。
走进门齐宇家中,我更是被惊了一呆:客厅宽敞明亮、装饰考究,暗色的地板透出典雅庄重的气场,淡蓝色的墙壁挂着两幅油画,整个客厅东西摆放得体讲究,看上去简洁大方又不失生活情趣。
客厅有一套音响设备,线源凌乱的散在地上,看来是经常用。
门齐宇把我带到他的房间,我就感觉进了杂货铺或者通俗一点就是猪窝,不过并没有异味,反而有种淡淡的奶香。
房间的一面墙上贴满了“the moerenzi”的海报,角落摆着书架,一大半塞着CD。书桌后面的墙壁上是一副门齐宇的半身像素描,画中门齐宇开心地笑着,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桌上堆满了打口碟,一只笔筒,笔记本电脑没关,指示灯不时闪着蓝色荧光。床上摆着两个半人大的玩具熊。
地上扔着几件脏衣服,还有,一条机器猫图纹的短裤,很可爱。
门齐宇看见我盯着他内裤看,赶紧红着脸一脚踢到床底下去了。嚷嚷着:
“看什么,隐私懂不懂……”
我笑笑,不置可否。
床头柜上摞了很多书,我拿起最堆在上面的几张纸,是他随手涂的歌词,还有杂乱的曲谱。瞥了一眼,哼了两句,感觉一般。
小时候学过唢呐,这些基本的乐理知识还记得一点。
把曲谱放回去时看见一本书,眼睛一亮:《追风筝的人》。手已经不自觉的把这本书抽了出来,心中顿生感慨。两个月前,靳阳从图书馆借到唯一的这本非借不能读也”,我看见靳阳整天捧着这本书看,眼红了,上去抢过来就跑,转头看见靳阳一脸怒气地追在身后,赶紧喊:“非礼啊~”
到现在,再没人会跟我抢书看。时光只不过是抖落了些许尘埃,却让世间物是人非。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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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8 章
在命运的转轮前,我们束手无策,该走的留不住,留下的久不了。挣扎反抗也没有用,再喜欢的东西,在珍惜的缘分,在舍不得的人,都在时光中说走就走。
如今我特别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给自己一点面对所有人的勇气。而到现在,我也没能真正独立起来。尤其是发现自己离不开卫城那座小城市后,我从没感觉过那么强烈的逃避愿望。
越爱越怕面对,越痛越想逃离。
现在我踏上这座让千万个怀着美好梦想的人趋之若鹜的城市,带着并不清晰的梦想,未来在哪里?我家还没开始就已经迷了路。
“嘿,想什么呢?”门齐宇很看我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到我旁边。我木讷地转过头,看见他瞪圆了眼睛,眉毛舒展开来,很好看。
像是有一阵温暖的力量传递,我忍不住疏开嘴角,扬起笑脸。
☆、第九章
【2011年】
月亮慢慢挪进乌泱泱且浓密的云层,空气中残留着月光的香味,在这静谧微凉的夜晚,总有说不完的故事,总有思念成狂的人。
“你今年多大?”文刚城问靳阳。
“24,,虚岁。”
“差不多。”文刚城意味深长地看了靳阳一眼,靳阳便感觉浑身变得不自在。
“什么差不多?”
“跟我儿子年龄差不多,要是他还活着的话。”
靳阳正喝酒,一听这话酒突然喷出来。
文刚城以为这时候自己提起自己去世的儿子有点突兀,尴尬地猛灌了一口酒,说:
“不好意思,不提这些了。”
“讲讲吧……”靳阳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臂重叠着搁在桌上,像小学生上课时那样规规矩矩的,让文刚城继续说。
“我儿子,小名小星。”文刚城刚起个头,神色就立马黯淡下来。
靳阳知道,文刚城正在酝酿情绪,或者是在控制情绪。文刚城握着杯子的手越来越紧,指尖和关节泛白。过了一会,文刚城继续说:
“小星满一周岁的时候,老家的爷爷奶奶要给他办场庆贺酒,按照习俗,小星要提前回去“祭祖抓天”,就是面前摆一排东西,有算盘,皮尺,各种行当的物件都有,就让他自己去拿。老人迷信,说小星抓到什么以后就会从事哪一行。
我当时临时有任务,出差在外地赶不回来,正好我哥哥休假回城里,我就让他送我老婆跟孩子回去。”文刚城在说到他哥哥的时候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哥是村子里第一个当上军官的,他参过战,立过功,村里人都把他当成大人物,好几年才见到一次,就使劲灌他酒,我哥自负酒量在部队练出来了,来者不拒,可是当天晚上我老婆要赶回去,第二天得上班,最后实在找不到人,我哥喝得醉醺醺地就开着车带着我老婆孩子上了高速。
半路上,一条主路被一群飙车的小混混给封了,我哥当时看见“前方修路”的牌子,就拐上旁边两米多宽的牛道。”
文刚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往嘴里不停地灌酒。声音变得厚重而嘶哑:
“我哥酒劲上来,开到小路最后一段时加了下油门想冲过去,却硌着一块石头,车子歪了一下就滚下了山。
等我从外地赶回来时,孩子妈妈高位截瘫,孩子没了。我哥只是小腿骨折。”
断断续续说完这些,文刚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靳阳听完,感觉心中似波澜起伏的海面,巨浪翻滚,狂风肆虐。看着文刚城由沉默变成小声哽咽,靳阳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他摁住文刚城的手不让他再喝酒,文刚城也没挣扎,神情颓然靠在椅背上。
“我不知道去恨谁,也不知道去找谁算账,变成这样,我想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认了,可是我他妈就想,为什么不惩罚我,却要让我身边的人受到伤害。”
“这是上天欠你的,总有一天会还给你。”靳阳安慰道。
“明天,不对,应该是今天了,是小星的生日,可是我不敢回家,我怕孩子他妈妈想起来,会伤心难过。”文刚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
“我也是第一次跟别人说起这些。有的伤疤越揭越疼,但是只有疼痛才能让自己安心。世界上没有完美的家庭,没有完美的亲人,靳阳你记着,不是深仇大恨,永远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靳阳想解释什么,却感觉无从说起,文刚城的现身说法让自己不忍心去反驳。
☆、第十章
【2004年】
晚上做了个很奇幻梦,我和门齐宇变成电影《马达加斯加》里面的企鹅在非洲为非作歹,在征服非洲大陆后,开了一场演唱会,唱的就是《你比原来更美丽》,我还给翻译成英文版,接着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我被门齐宇抱住。在门齐宇准备亲我时,我一个巴掌甩过去——然后我就醒了。
做梦的时候手打在了床沿上,疼得我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睡意全无。
起身靠在枕头上,打量着房间,不是很大,不到十五平米,干净简洁。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比我人都大的玩具熊。这是我昨天硬从门齐宇那抢来的,理由是这类玩具跟女孩子比较亲。我抱起来闻了闻,有股奶香味,和他房间一个味道。
从桌子上摸到眼镜戴上,下床打开窗子,一股带着甘草气味的凉风扑面而来,我贪婪的呼吸着,感觉身体轻盈了很多。
想起来高二的时候英语老师会在课堂上教我们跳“喜鹊舞”,有一个动作是类似芭蕾的小跳,那会靳阳身材就比较魁梧,每次跳完,楼下的班级都会派代表上来交涉,说刚才有个人一跳,整栋楼都被晃动了,弄得其他同学心惊胆战,要随时准备逃离。
所以以后每次跳舞时,就会看见靳阳一脸痛苦地倚在墙角,下身不动,上身做着展翅高飞状。
那时候我别的没多大能耐,但是破坏力很强,往下让学弟学妹望尘莫及,往上让学长学姐退避三舍,很自然的,我被学校列为了重点观察对象。
学校刚修建的喷池小花坛被我喝醉酒后一脚蹬烂,那时候是凌晨两点多,花坛在学校东北角,位置偏僻没有按摄像头。我立即从现场逃逸,事后打死不承认。学校没办法,就把花坛撤掉,在喷池周围装了一排凳子。这一来,很多小情侣晚上搞些小工作就有了隐蔽且舒适的场所。
现在想起来我当年也算为改进学校奢靡作风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要是我当时承认,国家在高考时给我加个十分二十分的,也说不定。后来那个地方变成学校小情侣密会的场所,一到晚上,有对象的男男女女开始心照不宣地往东北角集结,我甚至很无所谓地想,学弟学妹在约会时不要太感激我,这也是我应该做的,很无所谓。
还有一次学校为高三教室统一安装多媒体投影仪,到我们教室时投影仪突然坏了,我当然没说是我中午看投影仪长啥样时不小心戳坏了灯泡,那样我早就提前从学校滚蛋了。
但谁能想到,当年一心想考Q大、B大的我,会在若干年后来到这些学校所在的城市,只是“殊途同归”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似乎不太合适,对于我跟梦想的关系,应该算是南辕北辙。
门外门齐宇打呼噜的声音依稀可辨,我抱着他的玩具熊,嗅着上面淡淡的奶香,心里感觉异常满足。
坐着发呆时间过得很快,手机闹铃突兀地响起,我一惊回过神,起床拉开窗栏,太阳已经洋洋洒洒在世间挥毫泼墨了。我扭了一会,让身体彻底放松,然后开门去洗漱。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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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9 章
门刚打开,俩脑袋就撞在一起,我感觉头顶金星乱撞,门齐宇捂着鼻子痛苦地蹲在地上。
☆、第十一章
【2011年】
人们并不在乎没有波澜没有起伏的生活,那些平淡的苍白的岁月,被我们习惯性的忽略,记忆中,在门前的榕树下,消逝的不只是童真的时光,还有那个夏天,我们肆无忌惮站在树的枝丫,向天际喊出的梦想。
岁月弹指即逝,如今的我们回想起年轻的奔放、成熟的稳重,发现那些回忆已经无可挽留的慢慢淡去,直到再也记不起。而生命的重量不过是寥寥几笔的白纸,被揉成团随意扔在铁轨旁。
平淡和激情本来就没有界定。
所以在时间的洪荒里,我能做的也只有珍惜。
熏黄的灯光随意的散在身上,身子一动就碎。文刚城有了醉意,眼神失去焦点,在浓稠的剑眉下,一双眼睛半睁着,透出无尽的哀伤。
嘴微抿着,浓密的胡渣顺着嘴角延伸到脖颈,散发出男人的野性和原始的诱惑力。
风散在耳边,带来情人的耳语,远处的喧嚣,靳阳多希望风也能带走这个夜晚,带走文刚城集聚在心里的阴霾。
一箱酒很快见底,靳阳肚子涨得异常难受。他深吸一口气,感觉刚才咽下去的啤酒已经漫到喉咙。
文刚城脱掉外套垫在屁股后面,扯下领带胡乱揉成团塞进裤兜里,又把袖子随意往上撸了两下,衬衣扣子全被解开,露出麦色皮肤。鼓鼓的胸肌,发福的肚子,胸口的毛向下延伸越来越浓,最后覆盖了大半个肚子,消失在皮带下面。文刚城把皮带松了两格,顺便在下面鼓起的一块挠了几下。
文刚城摩挲着肚皮又喝了口啤酒,才重新靠在椅背上。然后撞见坐在对面的靳阳散了光的眼神。
他稍微清醒了点,咳嗽了一声,靳阳没听到,他站起来去揪靳阳的耳朵,靳阳回过神,喃喃道:“文哥,你真像我爸。”
☆、第十二章
【2004年】
“你怎么开门不出声啊。”门齐宇没好气地说。
我还没问他在房间门口干什么,他到先责怪起我来。
我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喝道:“你心存不轨想占老娘便宜还冲我吼,皮痒了是么。”
门齐宇立马换上笑容腆着脸凑上来,
“还疼不疼?”
“没事了,头硬。”
看见他那皱起眉头时的俊朗可爱的表情,我火气一下子就消了。
“你起这么早干嘛?”门齐宇问。
“习惯。你呢?”
“废话,上班。”
“上班?什么时候卖艺变成一种职业了。”
“大哥,我是正儿八经的都市小白领好么?唱歌只是我的业余爱好。”他翘起食指一下一下点着我的肩膀。
“我操,我说你怎么能住得起这么高档的房子,我还以为街边唱歌的都这么有钱,昨天差点下定决心到街边卖艺了。”在售房这么黑心又暴利的行业,能在北京二环有这么一套房子,不足为奇。
可是门齐宇也没告诉我他卖的是自家开发的房产。这是后话。
“你钻钱眼里得了。”门齐宇边说边脱裤子。
“你干什么!流氓!”我尖叫一声,转过身去。
门齐宇也呆住了,因为一个人在家随意惯了,衣服都是随脱随扔。
作为寄人篱下的补偿,我很勤奋地跑到他的房间帮他打扫收拾。门齐宇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大瓶纯牛奶,旁边的玻璃杯里还有一口没喝完,柜子上、地上也被洒了一些,两张五线谱纸安静的盖在地面的牛奶上,床上还是一团衣服。
“看什么呢。”门齐宇这次把衣服穿整齐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条大浴巾在头上蹭。
“我刚放地上的衣服呢?”
“你指这几件?”我拎起手里的衣服。
“你拿我衣服是何企图?”门齐宇把浴巾挡在胸前。
“你不会穿着这几件去上班吧!”我感觉有点好笑,“脏成这样能见人么!”
“那怎么办?我就这几件干净点的。”门齐宇一脸我无耻我怕谁的模样。
我看着床上和地上的衣服,相信了。
为表感谢,我破天荒地开启了勤奋模式帮门齐宇把屋子里里外外擦抹拖刮了一遍,累得我跟狗一样呢趴在沙发上起不来。
但是想想昨天他的回答后,我却很安心。
我问他刚认识五个小时就带我回家,有什么企图?
他回答:
“张爱玲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的天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我的感觉,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很煽情。
听了感觉心里暖暖的,门齐宇除了爱好古怪了点,人还是没得挑的。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有了第一个朋友。
在那么多的相遇分开后,我身边还有可以互诉衷肠的人。于是我心安理得的霸占了他的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睡觉。
看他套着休闲的t恤,我问:“你们售楼的不用穿的西装革履么?”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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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0 章
他已经穿好衣服自恋的在镜子前摆了几个pose,他还想再照一会,被我一脚踢出了门。
桌上是他准备的早餐,一杯牛奶,几片土司。我没动,觉得太崇洋媚外了,还不如豆浆油条来的实在。而且,我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心里总觉得很空虚,总感觉不踏实,现在身份证、银行卡都丢了。身无分文,还没工作。这开端不利,满目荆棘。
☆、第十三章
【2011年】
“是么?来叫声听听!”文刚城听见靳阳这么说一下子来了兴趣。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靳阳白了文刚城一眼。
“我是挺胖的啊。”
“你们警局里要是有脸皮厚的比赛,你一定是第一。”
“哈哈……”两个人同时笑出声来,几句玩笑话让气氛轻松了很多。
这警察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刚才拉着自己一脸凛然公事公办,谁知道被拉来这陪他吃饭,听着他的故事,陪着他伤心。现在又跟自己闹得这么没心没肺。
真是有趣的家伙。
文刚城坐下来,又想倒酒,被靳阳拦住了。
“文哥,你喝的够多了,喝酒情绪到了就好,别把身体搞坏。”
“酒多不多,不看喝了多少,看还能不能喝下去。”文刚城笑着说,但还是把酒瓶放下了,接着说:
“我就纳闷了,怎么今天就喝不醉,本来想,醉了啥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用想,让身体享受一次不受大脑控制的待遇,恣意而为,多好。”文刚城指指脑袋,眼睛还盯着酒瓶。
靳阳何尝不想一醉方休,可是他不能,越醉只会越无助,不食风花的红尘,何来雪夜拨弦而鸣。他害怕迷醉的时候,脑中重复着安洁的身影——笑着的,沉默的,生气的,伤心的,每幅画面都是脆弱的泪腺缠绕在神经的枝末。还有七年前,那个头也不回的瘦弱的背影。成了越藏越痛的回忆,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的萦绕在眼前。
靳阳突然捂住脸,眼泪控制不住从指缝溢出来,所有的思念坚持,所有的回忆承诺,此刻都浸渍在这悲伤的泪水里,超过了他们原来的厚度和重量,靳阳感觉好累,为什么苦守了七年坚持了七年,等到的却是一个轻飘飘的打赌,而自己又在坚持什么?
树叶被风唤起“沙沙”的呜咽,天沉闷下来,世界安静了,聆听着靳阳疲惫的心跳,风摩挲着他的脸颊,久久不曾离去。
看到靳阳失控的哭泣,文刚城愣在那,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走到靳阳身后,有节奏的拍着他的肩膀,抚摸着靳阳的头,像父亲般关心呵护着自己的孩子。
生命的纹路纵横百阖,你不知道转身与眼神交汇的地方是怎样的风景。你幼稚的斤斤计较只是改变了身边的风景。
不用和灵魂生拉硬扯,没有谁服从谁。你我应该在已经焊好的轨道上学会一点点“离经叛道”,一点点“率性而为”。
这一路上,缘分就那样发生了,相遇,相识。不是命运可以解释,也不是只言片语能撮合。
就像今晚。悲凉的风里,有哭泣的两个人,和刻在年轮中的悲伤往事。
☆、第十四章
【2004年】
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坐在客厅沙发上,开始考虑接下来的生活。脑中千头万绪始终抓不住重点,所有事情像水草般缠在一起潜在混沌的思维里,想的脑袋发胀,索性不想了,登掉鞋子继续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然后听见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我以为是门齐宇又回来了,便没管他继续神游。
“门齐宇,又偷懒不上班啊。”
我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一个激灵猛地跳坐起来。一看是个三十左右的女人。
她看见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问:
“你是?”
“你好,我是门……门齐宇的朋友,呃,在这借住一晚。”
“借住?那你是准备住还是已经住完了……”她有些疑惑,甚至怀疑。这些不用我猜都写在脸上。
我不想解释什么,因为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火车站认识不到五个小时就成了可以带回家的朋友?换成是我估计都不会信。
女人把手里拎的袋子放到餐桌上,看见没动过的早餐,又转头看看我,我装白痴把头撇向一边,女人没说话,直接把盘子端起来走到厨房,听声音应该是倒了。
我坐在那感觉很别扭,也不知道上哪去,早知道应该提前出去溜达,现在进房间又不太礼貌,看这女人的架势不是善茬。我长叹一声靠在沙发上。
过了会,她出来了,系上了围裙,我立马敏感的站了起来,问了一句:
“您是门齐宇的姐姐?”心里小小的打颤,刚才脑袋一直迷糊着,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心想难怪她对自己这么冷淡,是自己失礼在先。
听见我发问,她的脸立刻扭曲了,“啪”把手里的抹布扔到桌上,冲到我面前指着我鼻子骂道:
“你丫是齐宇招来气我的吧,你说,他一晚上给你多少钱,你个臭不要脸的,勾引男人还好意思赖在别人家里,丫为了把我气走做得够绝的啊,告你,他甩不掉我!丫要分手问他爸同不同意!”然后一把扯下围裙,砸到沙发上,头也不回甩门而出。
整个过程我都懵在那,因为我正在想着我是称呼她“姐姐”还是“姐姐”比较能拉近我们的关系。等到她“砰”的把门带上我才像被解了穴反应过来。
我扶着额头靠着沙发坐下,这下已经完全超过了我的理解分析能力范围。
乱!
在沙发上躺了会,突然想起还没给家里电话,慢悠悠掏出手机拨了号码,两声等待后是我爸接的电话,听见是我的声音一句话没说直接搁下听筒,我心一酸,他还在生气。
过了会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收起情绪,跟母亲报平安。母亲在电话里嘘寒问暖,估计这些话录下来可以作为天下母亲与子女通话的模版,再无二致。
“儿子,吃了么?”
“那边天气怎么样?别感冒了。”
“钱够不够用?”
“你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让我们怎么放心!”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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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1 章
“想家了就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听了心中荡漾着绵绵的温暖。一一回答,当然没告诉她刚下车钱包就被偷了。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的窘迫。
路是自己选的,不可能再回头。我忍住没再问父亲的情况,知道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我又何尝不是。
挂了电话感觉放松了很多,母亲的关爱远跨千里而来,在心中垫起温柔的网,拂去心中的疲惫。
奋斗的激情慢慢恢复,当年毛老人家一贫如洗进京赶考,最后执掌天子之令,我在京城寻得少许容身之处,何尝不可。我打算先出门找工作。
回到房间把行李收拾了一下,把被子拆开重新叠好。背着简单的行囊,又看了一眼门齐宇的房间,突然有点舍不得,想起他干净明朗的笑容,修长的手拨着琴弦时安静的样子,还有他害羞时涨红的脸蛋,不知道什什么时候这些印记成了我回忆的一部分。
我朝着门齐宇的房间摆摆手,有点神经,我骂自己。
笑了笑,推门而出。
☆、第十五章
【2011年】
靳阳感觉自己被温暖包围了,一个巨大的身影俯压下来,挡住了耳边呼啸不停的凉风。他嗅到一股带着微弱甜味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靳阳闭上眼睛,感受着身后坚实的依靠,不需要言语,不需要动作,只要这一刻能静静的享受安定的拥抱。
幽静的环境将时光放慢,悠黄的灯光缓缓的流着,像小时候在电影院里,黑白放映机中溢出的画面,纯粹的质感,还有被雕刻的时光,触手可摸。
心情平复下来,靳阳抽了两张纸盖在眼睛上慢慢揉着,脑袋清醒了很多。
文刚城蹲下来看着靳阳的脸,脸颊还闪着泪痕,嘴唇抿动一对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脸上的络腮胡开始展示一个男人刚健的本色。
“很多事情经不起回想,很容易就兜进圈子走不出来,就像我轻易不会提起我儿子,也像你有你小心掩藏的心事,但尽管如此,我们还是需要找到一个适合的宣泄的出口,不然自己会把自己憋坏。”文刚城不管靳阳在不在听,自顾自地说着。
靳阳擦干净眼泪,有些委屈地说:
“我觉得我过的挺失败的,父亲早早去世,母亲背负着家庭孽债,我喜欢的人不知身处何方,未来对我而言只是下一秒钟的呼吸而已。其余的我看不到。”
又说:“其实我们都是可怜的人,遭受着各自的不幸,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可以让我感觉活着还有希望,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她。”
文刚城一听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刚此案一番消极的泣诉影响到了眼前这位年轻人,心里顿时变得沉重,他说:“不会啊,你要常常往好的方面想,不光是人,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可以让你坚定并且快乐地走下去的东西,比如世界各地的美景,比如一直想做却没办法实现的事情,还比如,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你说不定能遇到你爱的并且也深爱着你的姑娘。”
“世间美景只他一个,其余我都看不上。我爱的人只有一个,这辈子都是。”
靳阳脸上看不出波澜,心里却很得意。
“感情上面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想,但是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男人的担当不只是靠你这双拳头,面对问题,你一冲动就不管不顾的按照你的方式去解决,但更多时候你伤害的是你身边的亲人,比如你的母亲。”
“我妈整天被那姓杨的打骂。对那样的畜生只能用拳头。”靳阳听到文刚城提到他母亲突然情绪激动起来。
“如果不是为了她,我早就亲手把那个畜生宰了。”
“你看你又冲动了不是,武力是解决问题最低级的手段,而且后患无穷。”
文刚城知道靳阳说的“她”是她挚爱的女孩,又问:
“那你父亲呢?”
“我生父在我11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
“小时候我上的是武术学校,在河南嵩山旁边一家私人体校。因为离家太远,刚去的时候家里不放心,母亲就在那租房子陪着我,后来把我托付给一位远亲。那时候我很顽劣,等母亲一走,亲戚就管不住我了。
我学了点功夫就经常找人打架。第二年把校长侄子揍了。学校把我劝退,通知家里来接我。
就在来的路上,我爸坐的汽车翻了。”
靳阳闭上眼睛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回来后我就老老实实的上学,全靠我妈一个人照顾我。
等我稍微懂事,我让我妈再找一个,她坚决不肯,我就跟她闹脾气,后来才答应等我上完大学出来再说。
大学毕业那年,我让二舅给我妈介绍相亲,我妈本来就没动那个心思,想着就是挂个名分好让我安心,相的第一个,就是那姓杨的。我妈说跟谁都一样,就他了。
姓杨的好赌成性,嗜酒成狂。我妈结婚后有所察觉,一直没告诉我。一天我在卫城南街看见他抱着个女人逛商店回去问我妈,她才肯说。
可是已经晚了,他把我妈两个存折改了密码,后来闹掰了又把钱取光,还退了我妈和我的保险,拿走本金,甚至找人改了我妈单位经济房的户主名,最后要和我妈离婚。”
“离了不就完了么?”听完这些文刚城忍不住在心里骂,真他妈极品人渣。
“签字那天姓杨的消失了,不知道他从哪打听到,我姥爷留下来的公司有我妈的股份,值一百多万。
但是我妈早就把股份转给我二舅了,自己在公司里做会计出纳。姓杨的非逼着我妈把股份要回来。我妈不同意他就不离婚。然后隔几天在家里闹,一直到现在。”
☆、第十六章
【2004年】
走到小区门口,突然就没了方向感,左顾右盼,车流人潮汇聚而来又匆匆流过,我感觉什么都正在发生,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顶着马路对面卖烤红薯的大油桶发呆,不知道往哪走。
其实现在对我来说往哪走都一样,我有轻微的强迫症,很多时候做事都是靠感觉里很细微的暗示,就像高中时和靳阳翘课,他说从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潜到侧门,而我看见经常被我们调戏的小白猫在侧道晃悠着就建议直接从主道光明正大地溜。
在靳阳用武力制服我后,发生的事证明了我决策的正确性。我们在小树林里撞见了数学老师老李,这还不是重点,关键是平时男人味十足的老李小鸟依人般靠在女朋友肩上,身体左右扭曲着,看老李女朋友正黑着脸,估计老李是在撒娇哄她开心,这也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逃的课就是数学。这节课老李让课代表通知大家自习,我们才壮着胆开溜。
当时我们都有当头一棒的感觉,不用任何辩解。
不过最后我们跟老李和解了,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再后来靳阳请我吃了三天砂锅饭以示惩戒。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怒吼:“姜洧!”
我吓得差点把手上的袋子丢地上,接着就是一股风扑面而来,门齐宇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我面前,他躬着腰,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伸过来够我的肩膀,我搀起他的手他就死死拽住我的袖子。
“你跑那么急干什么?有人劫色?”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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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2 章
他摆摆手,我放开他,等他气喘匀了他却一把夺过我手上的袋子紧紧抱在怀里。
“你这是干什么?怕我拿你东西啊?”我有些恼怒,以为他怀疑我偷拿他的东西。
“姜洧,你为什么要走?”他半天挤出一句话。
“大哥,我要生活,我得找工作,钱包没了怎么生活,总不能让我乞讨吧!”
“那也用不着走啊!”门齐宇急了,“你现在没钱没地方住,住在我这里不好么。”
门齐宇着急解释,说话不过脑子就蹦出来了:“你看我又不会非礼你,你长成这样……”
我一脚踹在门齐宇大腿上:
“会不会说话,我好歹五官端正,就稍微胖了一点,怎么到你嘴里感觉我长得很伤天害理啊。”
门齐宇不再说话,瞪圆了眼睛不解地望着我。
“门齐宇,从火车站遇到你到现在一共过去了十九个小时,除去我睡觉的八个小时和你上班的四个小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超过七个小时。才七个小时就可以放心地让一个陌生人住在家里?
我点背,一下车就钱包就被偷,但是你的热心让我对这个城市还存留一点期待和好感。
你这个朋友我也很愿意交。不过我既然敢独自出来闯荡,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我本来什么都没有,可以从零开始。
谢谢你的收留,我很感激!
我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把手伸到他面前,他木讷地把袋子还给我。
“再见。”跟同一个人连续两天说再见,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是门齐宇杵在那里没有反应,让我很尴尬。我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感觉不适合。心里一触动,决定往门齐宇来的反方向走。
这次还没等我迈开步子他就扯住我的背包冲到我前面。
“我喜欢你!”
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在那个浸淫着萧瑟秋风的上午,他双眼噙着泪水,目光无比坚定地看着我,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那一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泪水仿佛一滴一滴从苍穹坠落,碎在我的心上,再将我一寸一寸吞噬融化。我听见自己的心跳牵扯着神经传到耳梢,向外无限放大。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我的心跳。
我突然很想哭,原来我一直自信的冠冕堂皇的自力更生的理由,只是想逃避某些人、某些事。我很害怕。我很失望,当初靳阳为什么没有对我说出这句话。
门齐宇说:“姜洧,你善良单纯,却有自己强大的内心世界,可是你再强势,终究只是一个人,你需要有人站在你的前面保护你。
又说:“胖子,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
我一直伪装的坚强,不过是一戳就破的纸面具。我感觉,我就此沦落了。
我靠着围墙慢慢坐到地上,门齐宇走过来跪在我旁边把我头抱过去埋在他怀里,厚实温暖的胸膛,给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温暖和安全感。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味,感受他坚定的心跳。我松开死咬的牙齿,眼泪流成断断续续的线。
☆、第十七章
【2011年】
“后来我二舅知道这件事情,找了几个人把姓杨的揍了一顿,到法院申请强制截止婚姻关系,除了要不回来的现金,房子总算留下了。
他消停了一段时间,但是没过多久又开始来家里闹,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会带着他的相好。而且动不动就对我妈使拳脚,今天恰好被我撞到教训了一顿。”
“你们报警啊!这种事情逮住,我非关他个把月让他受点教训。”文刚城无法理解竟然会有这种人存在,但同时身为执法者,文刚城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刚才的话只是情绪发泄。
“我妈总说这是家丑,一报警就全知道了……对了,我得给二舅打个电话。”靳阳差点忘了帮母亲请假。
电话响了好久没人应,靳阳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手表,一看都快一点了,赶忙想挂掉,可是电话还是被接起来。
“哪位?”电话那头二舅慵懒地回应,估计睡得正香。
“舅,我是阳阳,这么晚不好意思,我妈身体不舒服明天不去上班了。”
“恩,老张跟我说了,这事明天我会去处理的,把你妈照顾好。”
“放心吧舅,那没事挂了啊。老舅晚安”
“恩……恩?阳阳,你不在家吧。”
靳阳看着对面的文刚城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么晚不在家陪你妈在外面瞎溜达什么!赶紧回去!十分钟后用家里电话打给我。”
听着手机里“嘟嘟”的忙音靳阳一阵头痛,二舅比母亲对自己还要严厉。没办法,连母亲都要听他的,靳阳决定还是不要惹他生气的好。
想着靳阳便站起来,对文刚城笑了笑,
“文哥,我得回去了,可以么……”靳阳头有点晕,酒精一点点往上泛,冲得靳阳如坠云端。
文刚城听见了靳阳跟他二舅的对话,没有为难,看着靳阳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对着店里喊了一声:
“老金,走了,下次结账。”说着走到靳阳身边搀起靳阳:“走吧,让我这个像你父亲的人送你回家。”
靳阳顺从的靠在文刚城宽厚的肩上,手挂着不舒服,索性就搂着文刚城的腰,文刚城右手掂着衣服,左手从靳阳腋下穿过去抱住靳阳,两个吨位超常的男人就这么东倒西歪横行在空旷的街道。
靳阳迷蒙双眼,心里却异常通透,他似乎能够感觉到,父亲正在天空的某一颗星辰之上凝望,望着世间他爱的人,在遭受创伤痛苦之后,整理行装,面对明天的朝阳。
靳阳晕乎乎地对文刚城说:
“我现在特别想告诉姜洧,告诉那个胖子,我现在感觉很充实很快乐,我不是整个世界的敌人,我有我爱的人,还有爱我的人,足够了。”
☆、第十八章
【200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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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3 章
“我喜欢你,从见你的第一眼。”门齐宇小心翼翼的拍着我的背,声音很疲惫,
“我以前不相信缘分,那些算命的说的话都是大众逻辑里的概率统计,一百个人说同样的一段话,总能遇到三两个对路的,可是现在我真的相信了,如果我当时没有看到你,如果你的钱包没有被偷,如果你就这么离开,哪怕如果我当时只是眨了一次眼睛,我或许就会与你错过,这是我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看你想走,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我怕这次错过缘分就尽了,就再没有机会见到你。”
我当时很想诡辩,想说:对不起,其实我有喜欢的人,或者说,我也喜欢你,咱们是朋友嘛。
我害怕面对两个人的感情,只是因为我害怕分离,聚和散没有绝对的分界,我怕沉溺之后没有办法接受残酷的离别,那样的话,我宁愿从来没有开始。
生命留给我的这道必选题只有一个选项,我想,门齐宇的那句话改变了我以后的生活。或者提醒我自己,应该接受现实。
他说:“爱或者不爱不是非要你选择,爱你所爱的,做你想做的,接受该接受的,哪怕是分别,也就让他过去。”
我发现做自己并不是什么难事,我踏上旅途用尘埃洗练灵魂,只是为了找回自己。
一路上我们的选择会有所不同,所以没必要对着别人的风景指指点点,在虚无的宇宙里,你我都只是尘埃一样的存在,在时间和空间面前,短暂的如上帝呼出的一口气。
我们的困惑是因为放不下,就算不能虚怀若谷,透视苍生也不用崌愚而盲,让这不长的一生挣扎在别人的目光里。
想起每次靳阳为我出头时对我说的话:
“可以顺从,不要屈从。”
爱情,并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看看门齐宇,给自己鼓劲:
“我有喜欢的人。”
门齐宇似乎早已预料,自嘲般笑了笑,低下头不做言语。我看到他的身体一点点僵在那,落寞和失望从他侧脸的阴影中蔓延开。
马路对面有几个小孩子玩回旋标扔到我们旁边,还没来得及捡就被大人呵斥着一脸哭相走了。
此时的门齐宇就像没有捡到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孩子,有些凄怨,却单纯的可爱。
我也不管门齐宇愿不愿意,直接摁着他坐了下来,我把行李搁在腿上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翻出夹在里面的照片递到他眼前。
门齐宇瞥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去。照片是我们高二去植物园拍的,几个人沿着围墙走着,本来是想寻找看门老大爷经常跟我们吹嘘的穿山甲,然后我们一看见墙角有洞就趴下来挖,我和靳阳看见两个小孩子在玩翘翘板,两人相视一笑,很有默契的把那两个小孩哄走,然后坐了上去。翘翘板很小,我俩挨的很近,就把手牵在一块,带着相机的江江朝我们吼了一声,两个人兴奋欢快的样子就被刻在了胶卷。
“他叫靳阳,发小,是我最好的哥们儿。”
门齐宇看着照片没有说话,我也不想再开口,回忆对我来说太苦涩。
那天我和门齐宇在墙边坐了很久,想着各自的心事,直到两个人的肚子连抗议的力气都没了,才相互搀扶着往饭馆冲。
吃完饭,满意地打着饱嗝,突然想起找工作的事情,就走到柜台问正在收钱的老板,
“请问你们这需要帮忙么?”
老板没听懂看了我一眼,然后赶紧把钱收进柜子里。我感觉后脑勺都在冒汗,感情把我当成图谋不轨的人了。
“老板,你们这需不需要招人帮忙?”门齐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
“我们小饭馆哪用得着那么多人,小本生意,不好意思小伙子。”
“没事,谢谢了。”我没报太大希望,随口一问。
“不过我兄弟那正在招人,估计还没满。”我正拉着门齐宇准备离开,听到老板在后面说。赶紧又转身趴到柜台,动作相当敏捷。
“真的?能不能帮我问问?”我激动得口水喷到老板的脸上。
老板稍微侧了一下身子,“行,我这就帮你问问。”
他拿起座机电话,一边掏出手机翻号码。电话没响两下就通了,电话那头是一句男女不辨的声音:“壮,这么久不打电话有新相好啊。”
仔细听好像是个中年女人,我一阵恶寒,老板赶紧咳了一声说:
“吴姐,你那是不是在招人……”
“是啊,你有好货推荐么?”
老板见我耳朵往前凑,就用手捂住话筒转过去到里面去了。
我回头看见门齐宇一直皱着眉头。还没等我发问,老板就出来了,一脸堆笑神态有些谄媚。
“小伙子,你运气不错,我有一朋友那里缺人手,你可以去试一试。”
我一听工作有戏,魂都翘起来了,一脸巴结地望着老板。
“啪!”门齐宇拍了两张人头在柜台,然后扯着我的衣领就往外拽,我还没反映过来,就被拖到了门口。在被门齐宇拎小鸡一样扔出去前,我伸手抓住了老板递过来的名片。
到了餐馆外面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
“疯了你,没见我找到工作么。”
门齐宇没说话扯过我手上的名片瞥了一眼,哼了一声:
“那老板不是什么好货。”
“谁不是好货,你才不是好货,我找工作你打什么岔,是不是不想让我找到工作。”
“你是天生头脑简单,还是后天笨蛋白痴!怎么听不出来好赖,我凭啥不让你找工作。”
“就凭你喜欢我,这会我没钱没势只能依靠你,你怕我一找到工作就跑了。”
“姜洧,你韩剧看多了脑残了吧,告诉你,我门齐宇还没无赖到那种程度!”
“也差不多了!”
“你别仗着我对你有好感留蹬鼻子上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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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4 章
“怎么想揍我?”我火一上来就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我觉得别人在用语言威胁我的时候会有种蔑视,特别是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比我优秀的人。
“你……”门齐宇被堵得直喘气,表情扭曲而愤怒。“你行!”
门齐宇拦了辆出租车把我塞进去,汽车从二环直奔五环外的香山,我刚上车还挣扎着要跟门齐宇同归于尽,可是看到计价器蹭蹭往上直窜的时候,又拉着门齐宇说要下车,这哪里是打车,明明是打劫。
到了目的地,门齐宇潇洒地甩了张毛爷爷,我看得直肉疼。
车停在一篇灯火辉煌的区域,门齐宇领着我按着名片上的地址找到目的——一个名叫“彼岸”的酒吧。我回头对门齐宇说:“看样子很高端洋气上档次嘛,在这里工作多好。”然后又恶狠狠地盯着门齐宇:
“要是我没找到比这更好地工作,你丫就让你家里人给你收尸。”
“哟,那要是我救你于水火,你是不是要以身相许?”门齐宇大义凌然地甩了下头,留给我一个欠揍的背影。
☆、第十九章
【2011年】
第二天醒过来,已经快中午,靳阳把母亲放在床边的水一口喝完仍不解渴,就拿着杯子走到客厅,看见母亲正在洗衣服。靳阳走过去拎起一件警服问:
“妈,这是谁的?”
靳阳母亲说:
“是昨天送你回来的那个警察的,你怎么不记得了。”靳阳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忙问道:
“他衣服怎么会在这?那他人呢?”
“你昨天吐了他一身,回来直抱着他脖子叫老爸。”靳母有些嗔怪,“见谁都乱叫,臊不臊。”
又笑着说:“昨天太晚了,他也醉醺醺的,就跟你张叔回去睡了。衣服是早上拿过来的,他人还睡着呢。”
“我看看去。”靳阳朝门外走去,打开门正好对面张叔家的门也开了,门后先出来了半个胖壮的身躯,然后一个肉肉的剃着毛寸的脑袋露出来。
“文哥,你怎么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我张叔呢。”
文刚城裹着昨天让张叔出洋相的风衣,看见靳阳立马松了口气。
“我一起来发现屋子空的,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衣服也找不到了,就随便裹了件衣服出来看看。”
“我张叔呢?不在家么?”
“不知道,屋里没人。”文刚城挠挠后脑勺,歪着头看看自己的模样,身体又往里缩了一截。
“大兄弟,你衣服在这呢,昨天被阳阳吐了一身,就让他张叔拿过来洗了。”靳母听见文刚城说话,走出来解释。
文刚城一见靳阳母亲赶紧缩回了门里,手扒在门框上只露出个圆圆的脑袋,尴尬地说:
“啊……那谢谢啦!太麻烦你了……”
靳阳母亲看见文刚城躲开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捋了下耳旁的头发,说那你继续休息吧,我去把衣服洗完,接着转身往里面走,文刚城见靳阳母亲进入了又探出身子,谁知道靳阳母亲又转过来说:
“大兄弟,等会过来吃饭吧,他张叔去买菜了,等会就成。”
文刚城这下来不及闪退,被靳阳母亲看见光着身子穿着风衣的样子,脸红到了脖子根,等靳阳母亲进去了,便朝靳阳招招手,靳阳跟着进了张叔家。
☆、第二十章
【2004年】
酒吧里很安静,一个穿浅灰色西服的男子在舞池中央凸起的圆台上弹着钢琴,侧面的探灯太强,看不清他的模样。
圆台周围靠墙散布着颇有情调的马蹄形木桌,桌上摆着的琉璃花瓶插着两枝瘦弱的紫兰。旁边的窗台上燃着熏香,淡淡的烟缕弥散在整个空间。整个酒吧加上服务员都人影稀疏,我一看更是喜欢得不行。
门齐宇愣了一下,“今天怎么没人。”
“好像你经常来似的。”我有些后悔,刚才没跟老板多了解一些情况,如果能在这里工作,那当真是可遇不可求。
“这里环境不好么?你看谁像坏人!”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进酒吧,淡雅清幽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放松愉悦,耳边的音乐在空气中漂浮着,随便抓一段旋律都能抚慰身心。这些都跟我从电视上了解到的人声鼎沸、肮脏不堪、穿着暴露、充斥着直想往男人腿上坐的女人那些电视节目中表现的场景完全不同。
而且我很喜欢这个男人弹奏的曲子。
看见我在看他,那个钢琴师朝我笑了笑,笑容礼貌周到不失温和。
门齐宇不屑道:“别花痴了!这些人见过的胖子比你用过的卫生纸都多。”
我问什么胖子?
门齐宇发掘我根本不懂这些,解释起来也很麻烦,大手一挥说:“就跟嫖娼差不多。”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
“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啊。”
门齐宇鼓起一边的腮帮白了我一眼,他的表情总是用半道力,所以显得威严不足可爱有余。
我直接无视他可爱的“怒视”,扭头找服务员,他直接走到吧台朝里面的服务员嘀咕了几句,然后转过来拉着我坐到离门口比较近的桌子。
“今天我就舍命陪胖子,等会看好戏,你应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他抬手看着手表。
过了一会,一个光头服务员送来两杯苏打水,接着那个弹钢琴的男子端着酒杯走过来朝我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一仰头闷了,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便推门离去。
我沉醉在他迷离深沉的眼神中不可自拔,等他离开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喃喃道:“真好看。”
门齐宇要了几瓶度数比较低的鸡尾酒,然后跟我说,这些东西合起来跟饮料一个味道,价钱却跟黄金一个档次,我刚端起一杯颜色比较鲜艳的酒,想豪爽地一饮而尽,听了这话便用嘴抿了一口说:“他大爷,这分明是易拉罐芬达蜜桃的味道嘛。”
就在我揪着门齐宇的脸蛋教训他刚才对我出言不逊时,酒吧里突然想起劲爆的dj音乐,灯光由柔黄变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五颜六色,我的心跳着实跟着那爆发的鼓点共振了一下,我被惊得狠狠捏住门齐宇的脸,他嗷嗷地叫着去掰我的手,我发现下手重了赶忙松开,看见他白嫩的脸上红了一大块,我赶紧揉着他的脸道歉,发现他眼睛里竟然噙着眼泪,我没忍住笑了起来,
“你一大男人哭什么!”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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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5 章
他揉着脸幽怨地看着我,嘟着嘴可怜巴巴地说:
“疼……”
☆、第二十一章
【2011年】
“文哥,一大老爷们害什么羞,又没让你露点。”靳阳想起文刚城刚才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
“臭小子,没大没小!”文刚城佯装要拍靳阳,靳阳吐吐舌头躲开了。
文刚城走进靠卫生间的房间,看见门后的桌子上摞着两件衣服,旁边放着原来制度兜里零零碎碎的物件和警服上的配饰。
他拿起手机走回客厅伸出左手食指竖着贴在嘴唇示意靳阳先别说话,靳阳就乖乖坐到沙发上。
“喂,老夏,今天有事去不了局里,有事情拿不准的跟我说下,其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做主。
……球!老不正经!你丫才嫖娼呢,就这样吧,回见。”
挂了电话文刚城坐到靳阳旁边又拨了一个号码,
“嗯,小李,昨天送到医院的那人情况怎么样?……好,回局里把他资料查查,如果有黑社会背景就不要客气。”
靳阳刚想喊两句最好把那姓杨的整服,又被文刚城捂住嘴。文刚城熟练地拨出一个号码。
“婧苫,昨天喝多了睡朋友家了,担心了吧
饭吃了么?
药吃了没?
我没事了,今天有康复理疗,我下午陪你去,待会吃完药让小兰陪你出去转转吧,注意安全。”
打完这几个电话文刚城伸了个懒腰,长吐了口气,歪过头伸手拍了一下靳阳的后脑勺:
“臭小子,你还记得昨天叫我啥么?”
靳阳往后一靠把文刚城的手枕在脖子上,文刚城厚厚的手掌温暖而有力量,靳阳左右扭着脖子说:
“记得,人民卫士,帅气的警察叔叔。”
文刚城听出靳阳在耍他,怒道:“行吧,待会跟我回去录个口供,时间不长,也就十几个小时。”
靳阳赶忙求饶:“我真不记得昨天叫你啥了,但是我妈妈刚才说,我叫你老爸。”
“对啊,我觉得这可以作为一项制度坚决给落实,以后你就叫我老爸,我以后罩着你,怎么样。”
“你们警察都像你这么脸皮厚么?”
“也不是,我是个例……”文刚城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当年婧苫也这么问过自己,心中似曾相识与物是人非齐涌毕现,这会还真有些难受。
文刚城说:“人这一辈子一眨眼就折了一半了,现在想想,到老了也就只剩下回忆比手里握的拐杖亲切。没有一儿半女,以后的日子还真不敢想象。”
“您正值壮年那,什么老不老的,瞧您这壮硕的身板,两个我都不够你摔的。”
“可是有时候看着婧苫,就是我老婆,柔柔弱弱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多年的痛苦,我都替她觉得太累了,累得连我都感觉麻木,可是我找不到解脱的办法,我连安慰都不会。”
靳阳知道文刚城的痛苦,可是也没有办法安慰,就问:
“你们怎么不领养一个孩子?现在领养条件宽松许多,领养一个应该不是问题。”
“到是想过,可是领养的孩子,太大了跟自己不贴心,太小了没人带,就算适合的还没等到孩子长大我们都说不准在地上还是地下,到头来还是害了孩子。
而且婧苫始终惦念的过去的事情,一直拖了这么多年,就习惯了。”
“领养孩子还是得看缘分。要是带你们如亲人估计很难。”靳阳的话刚出口就发现说错了,文刚城刚才明亮且坚定的目光此刻变得落寞萧条,靳阳忙该改口:“还是会有适合你们的。”
“对啊,上天真不枉我,让我遇见了你。”文刚城激动起来,双手摁住靳阳的肩膀说:“要不你就做我干儿子吧。”眼神热切而真诚。
“开玩笑呢……”靳阳一时反应不过来,“警官先生,我跟你不熟啊。”
“傻小子,逗你玩呢”文刚城把手搭在靳阳肩上用力地捏了捏,嘴角却滑落几丝苦笑。
这下轮到靳阳失落了。
靳阳如何不想文刚城的那句话是认真地。靳阳盯着文刚城的眼睛,欲言又止,文刚城微笑着回应,靳阳似乎能看得到文刚城的内心,平和,善良,像一泓广袤清澈的泉水,藏匿在山峦晓风间,那样的眼神像自己独自坐在祈山山顶时看到的游离在箭竹林的月光一样,那么温柔,那么凄美,又充满言不清道不尽的关爱。
“可以么?”文刚城小心翼翼地问。
靳阳闭上眼睛,头继续在文刚城的掌心来回蹭弄,然后说:“可以……”
靳阳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文刚城搂得更紧。
☆、第二十二章
【2004年】
不到一杯茶的功夫,酒吧就突然变得拥挤不堪,身边的人几乎都是擦着身子贴着桌子走过去。
我端个水杯喝口水,身边站了几个身材魁梧壮壮胖胖的男人,故意撞了我几下,我索性放下杯子抱着胸往墙角缩,身边的人也不多作停留,很快就会被其他地方其他人吸引过去。
耳朵被环绕音箱里的鼓点震得麻木迟钝,杯子里的水荡漾着晕纹,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跟着音波上下晃动。舞池里塞满了人,看不清脸庞的躯体随着音乐扭摆着身体,同时舞池后面那两排棕色沙发上正在上演着数不清的春光暗涌。
我第一次见到两个胖子如此疯狂地拥吻,两个肉硕的脑袋拧在一块,双手游离在对方衣服里面,被压在沙发上的小胖子恨不得变成树藤盘在男的身上,恣肆可耻且旁若无人。
周围是嘻哈的吵闹和春意荡漾的坐客,我却看得口干舌燥,心惊胆战。这对我视觉和心理冲击力超过了预见范围,我感到难以适从。害羞,期待,紧张糅在一块,让我脑袋突生出长鸣的尖响,冲荡着脑波。我环顾四周,却找不到门齐宇。
我被烟味呛得眼睛刺疼,踢开滚到脚边的酒瓶,站起来就朝门外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灯光恢复正常了,但是噪音依旧。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6 章
再看吧台立马愣住了,刚才给我们点餐的务服员甩掉了外套,陷在沙发里,身上脸上都是穿行不息的手。
更让我感觉别扭的是他的一脸媚笑。可是从他欢愉享受的表情来看,没有半丝痛苦和抗拒。这是怎么了?身体真的可以当成交易的商品么?单纯的感情可以被酒精调和变成一种随意的廉价的发泄。
这里是北京通州区最著名的地下同志酒吧。
门齐宇追出来,看见我靠在玻璃门上甩个手扇着眼睛。
“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在刚才门齐宇消失的时间里,我一个人木木地捧着个水杯显得与周围亢奋的人群格格不入。对面的座位上平均三十秒出现一个新面孔,在我等待的三分钟内有九个人过来搭讪,其中两个人问价钱,三个是卖药的,还有四个纯粹是为了约炮。
“有没人跟你搭讪?”门齐宇也过来帮我扇。“现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吧。”
门齐宇见我不说话,笑道:“其实你说的也对,任何环境本身并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完全是人的主观意愿强加给它的。
因为在这样的地方那些不懂洁身自爱风流成性的人出现的频率高了,才会被人们冠以乌璋之地的名号。”
门齐宇靠在酒吧外墙的玻璃上说:“酒吧本身并没有错,它没有感情,没有生命,而人们却喜欢把一切肮脏暗痂归于酒吧的环境不堪。但这些往往映射着我们的心态。
我看见的一切都是脏乱的,所以我的世界也是脏乱的。”
我们都不再说话,就这么沿着街道走着,寒风渐起,我把手插进口袋低着头看着鞋尖上靳阳用水彩画的大雄,这是我最喜欢的漫画,高中的时候靳阳喜欢叫我“静香”,他自诩“大雄”。
记得当时他也在自己的球鞋上画了个静香的图案,说这样打球时有如神助。而现在,大雄已经渐渐模糊了,只留下残败的轮廓。
“想什么呢?”门齐宇也把手插进了裤兜,耸着肩,眉毛很认真地拧在一块,表情严肃却不失俊朗。
“没什么。我在想,是不是我当初太意气用事了,如果我当初老老实实的去上大学,我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
“人生哪有假设,你现在过的每一秒都是实实在在从你脚下踩过去的,后悔这个词是失败者用来向别人表述而获取同情的。你是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别人失望。”
“你现在的处境还有谁会在乎你?除了我。”
门齐宇停下来靠在路边绿化带的栅栏上,然后拍拍身边。
我靠过去,他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没拒绝这么亲昵的举动,任他手心的温度通过我瘦弱的肩膀暖遍全身。
“姜洧,我虽然比你大,但在你面前我感觉很被动,因为你总是喜欢把感情埋在心里,可是你把它酿成酒也无济于事,只会是徒增烦恼。
我刚上大学的时候,班上一个男生主动追我,那是我第一次谈恋爱,他脾气好,人善良,长得好看,到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但是他在我最脆弱的时候甩手去了日本,我恨过他,如果不是他,如今的我或许不会有这么多纠结。
但是人生真的不是你掌中的玩具可以任由自己摆布,我们往往要走很多弯路、途遇无数坎坷才能明白,生活是一出没有剧本的戏。”
门齐宇说:
“胖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只身一人就敢来北京闯荡,我羡慕你,就是因为你敢说敢做。
我在家人面前永远是乖巧听话的好孩子,考试经常满分,多才多艺,长得还算文静。可是我装得特别累。
每个人的年轮都被刻上了或多或少的伤痕,有的随着时光淡去了,有的却陪伴了自己一生,致死不泯。”
门齐宇一直认为是他大学时的朋友改变了他后来的一生,但是谁改变了谁,谁知道呢。
☆、第二十三章
【2011年】
靳阳饶有兴趣地听着文刚城讲着警局里的趣事,当文刚城讲到有一天市里领导来他们局视察慰问没得到夹道欢迎、鲜花掌声的待遇,硬是让他把全局的人召集起来又重来了一遍时,靳阳打断文刚城说:
“我们学校也一样,校长进出门那架势,简直比主席还牛比……”
“那你就考到公安系统吧,咱们说不定还能成为同事战友,这不是亲上加亲么。”
“怎么又亲上加亲?我跟你没关系啊,你别老霍霍我。”
文刚城顿住了,不再逗靳阳,他轻轻摩娑着靳阳刺剌剌的短发,内心涌起一股酸潮,他希冀的亲子之情在让他魂牵梦绕了二十年后却又在两天之内让他找回,他看着面前这个棱角中隐约透出成熟男子汉的刚毅的小男孩,心生涟漪。
二十年的时光带走了他和婧苫如珍的青春,在慢慢平复的惊涛骇浪中立下了孤独的标杆,他望着标杆上鲜红的数字被水一点一点淹没,停在了四十二的刻度,每次望着妻子婧苫摇着轮椅静静地独自一人泪眼婆娑地盯着墙上儿子在襁褓中的照片,一看就是很久,那一刻,他感觉心都要碎了,可是自己却做不了什么,只能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靳阳看到文刚城陷入沉思,直愣愣地盯着前方,泯着嘴,浮散在房间的阳光温驯地趴在文刚城的鬓角,闪着让人心疼的银白色光芒。靳阳正在想着怎么打破僵局,文刚城开口了:
“我想带你去见见婧苫。”语气坚定,不容置否。
门突然被推开,张叔走进来,看见躺在文刚城大腿上闭目养神的靳阳,蹑手蹑脚走过去,朝着文刚城眨着圆溜溜的眼睛,文刚城看着他可爱的表情,艰难地忍着笑。张叔弯下腰对着靳阳的耳朵大吼一声,靳阳吓得坐起来,看见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张叔和文刚城。
靳阳头上直冒冷汗,一脸无奈的望着跟个小孩似的张叔,一边用食指掏着耳朵。
“大兄弟,你怎么穿这身衣服。”张叔走进房间拿出一件白色衬衣和一条西裤,文刚城接过来看了一下尺码,当场就换上了。文刚城站起来乐呵呵地说:
“嘿,正好,咱俩身材差不多。”
靳阳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两个壮得跟熊似的老家伙摆着各种雕塑姿势比着身材。最后靳阳实在受不了张叔掷铁饼者的造型,从沙发上跳下来,抖着一身鸡皮疙瘩吼了一声:
“吃饭!”
☆、第二十四章
【2004年】
北京的夜晚永远不会有沉寂的那一刻,他肆无忌惮地彰显着王者风范,容藏一切温馨,平淡,丑陋,虚伪,再大的惊涛骇浪在他庞若穹宇的幽幽气息中只是滴在水杯里的一滴水,散过细纹,一切如初。
和北京比起来,卫城更像是行将朽木的老者,蜷缩在江南水乡的一隅,在黄昏陌上独采斜阳,在荷叶相径中独嗅芬芳。但如果能永远如此闲适惬意也好,可时代终归在发展,那些一心扑在政绩上,全心全意为钱权的高官们硬是在古朴玥婉的长街窄巷拉起一条条横幅,临窗而望,原来晾在石板路上方的衣服孤零零地不和时宜地飘在现代化的改革发展大潮里,终究生得荒凉,刺得满目疮痍。
所以,就算现在走投无路了,我想,我还是不会考虑回去。可是心里却扑楞地冒出那张录取通知书,上面的“恭喜”两个字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把它压在箱底,它却倔强地从千里之外扯过我的思绪。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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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7 章
我一直在对比着两条路上的风景,我在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假设,如果我上了学,如果我没有意气用事,如果我听了父母的劝告……我逃了那么远,却始终逃不出这种梦魇。
“今天你家里来了个女的,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以为我是你花钱……叫来的。”
“我知道,早上她一个电话甩过来,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分手告诉我爸又说去我家,我听着估摸是她去我那看见你了,就赶紧跑回来,然后就看见你拎着行李要走,还好我刚好赶上,不然,”门齐宇看着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那她是你的……”
“被强制女朋友。”
“什么?!”
门齐宇的表述很奇特。
“她叫匡兰心,从我懂事起我就知道她将会是我的女朋友。”门齐宇长呼了口气,我转过去,看见他神色忧伤,浓浓的眉毛被远处的灯光渡上沉重的金黄色,夜幕下,显得那么惆怅哀伤。我伸出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拍了拍,他低下头,搭在我脖子上的手插回了裤兜里。
“我们应该算是指腹为婚吧。”
“为什么?”
“因为我爸等不及了。”
☆、第二十五章
【2011年】
一群人其乐融融地围着小方桌风卷残云,三个男人食量惊人,以每两分钟一碗饭的频率交替更迭着手里的白瓷碗,靳阳母亲乐呵呵地望着这几个人跟孩子似的抢着盘子里的肉,靳阳看不下去了,按住老张伸向盘子的手,叫嚣道:
“你们大人有这么跟孩子抢吃的么!”
在被沉默和更加频繁地挥动筷子无视后,靳阳也管不了那么多,拽紧筷子加入混战。
吃完饭张叔拍拍鼓鼓的肚皮一脸惬意的靠在椅子上,
“唉,好久没这么畅快的跟别人抢菜吃了,以前在家习惯了慢悠悠夹一筷子菜看半天然后塞进嘴里,看来饭逢知己五鮋淡啊!要是再喝点酒就好了……”说着一脸可怜相地望着靳阳母亲。靳母嗔道:
“他婶回来你就有的受了,你有肝病不能碰酒。”
“不就脂肪肝么,又不是什么大病,我是看出来了,你们女人永远是一条战线的。”
靳阳把凳子挪到母亲身边,拉起母亲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握着,
“妈,我想跟你说个事。”靳阳转头望了望文刚城,“我想……”
“我想认靳阳做干儿子!”文刚城低沉浑厚的嗓音虑过了刚才的喧闹,压住靳阳的声音,文刚城从容地站起来走到靳阳背后把手搭在他肩膀,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这怎么可以…”靳母慌忙站起来推诿着,这是她完全没料到的。
“怎么突然想起认干儿子,这个不合适。”靳阳母亲问:“发生什么事,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下。”
“能有靳阳这个干儿子是我的荣幸,我儿子二十多年前没了,妻子也一直很想再要个孩子,但是身体原因生不了,我能遇到靳阳就感觉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靳母久久不说话,抽回手就开始收拾桌子。
靳阳和文刚城对视了一眼,后者无奈地拍拍靳阳,眼神却挡不住的失望。
“文秀,坐下吧。”坐在一旁的张叔开了口,一改老顽童的样子,一脸严肃地望着众人。靳阳母亲停下来,却突然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靳阳知道这事没戏了,在面对大家便觉得有些尴尬,就想直接躲回房间,却被张叔示意拦住了。
“文秀,你和靳阳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几乎没有过一天安稳的日子,现在有个人跟靳阳有这个缘分,为你分担照顾靳阳的责任,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我相信文刚城,就凭他这身制服,我举双手赞成。
你太累了,别什么都往身上扛。”
张叔又对文刚城说:“我也相信这是你跟靳阳的缘分,她们娘俩经历了那么多是非,应该有个人照顾,也应该懂得放下。你若真心想要这个儿子,我张某人拿性命担保,靳阳绝对是个好孩子。”
“不行,靳阳很快就要出国了。”靳阳母亲突然激动地打断老张。
“出国?谁要出国?”靳阳问道。
“你二舅跟我都打算送你出国留学,学费你二舅出。这件事情决定已经决定了。”
“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凭什么决定!”靳阳显然对于这个突然的决议无法接受,
“我走了你怎么办?”靳阳万般抗拒,心里想着还有那个傻傻的姜洧怎么办。
“什么时候走?”文刚城问。
“星期六。”
“后天?!”
靳阳觉得老天跟他开个很大的玩笑,在他以为未来有了继续的希望的时候,上帝之手一下抹去所有的光明,靳阳像个小丑被钉在命运的转轮上,在好不容易停止了转动时,又被那只手转动,不知转向哪里。
靳阳默不做声回到房间,把自己锁在里面,任凭文刚城在外面敲门听之不理,他拿起荒废了好几年的吉他坐在床边,看着床头姜洧送给自己的“The beatles”的海报还有柜子上那张两个人玩翘翘板的照片,悲不自禁,拨弄起琴弦。
said something wrong
No<B>/<B>ong for yesterday
&erday
love was suc<B>/<B>easy gameplay
no<B>/<B>ee<B>/<B>lacehide away”
☆、第二十六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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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8 章
【2004年】
远处的鸣笛一下子刺透耳膜,在胸腔幽闭的空间内无限回荡着,在他淡漠的语气中,萧萧瑟瑟抖出冰凉的无奈,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悲剧,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觉得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就着门齐宇心里的碎片二度敲凿,他应该不想再回忆这些事,我又怎么忍心让他沉沦漂浮在过往的悲伤中。
突然感觉门齐宇很可怜,表面上乐哉悠哉,一副不谙世事,可爱腼腆的样子,血液里却经回流淌着这么多故事,只是有时强装的坚强掩饰不了现实的利刃在他年轻脆薄的心境上留下的划痕,单纯如他,可爱如他,为何非要遭受这般坎坷,他本来可以在这段肆无忌惮的青葱岁月里留下更多的笑声和轻快地回忆,而不是被推搡着晃晃悠悠地去体味生活的残酷。
“她是我妈结义金兰的女儿。
1976年我父母上山下乡,到农村插队,一直等到80年中央的一纸文件,他们才回到城里。
后来我妈告诉我,临走时她们约定,如果将来有了孩子,一男一女就给他们配婚。就在那年,我妈义结金兰的姐妹遭人玷污,十月怀胎生下了匡兰心。”
“遭人玷污?!那怎么不报警?还生下了孩子?”我不解。
“那人是个村官,在那个年代就是土皇帝,谁拿他都没辄,匡兰心母亲不敢声张,又没钱打胎,只好躲起来生下了匡兰心。”
“你的父母就这么同意你们俩的婚事?这跟封建社会的包办有什么区别,指腹为婚说得很浪漫很好听,但是这违背了本人意愿,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而且……”
我伸平手臂做出上下阶的手势。就算在当时特定的环境下口头约定可以有白纸黑字等同的效应,但在思想改革开放的今天,更正这一谬误应是理所当然,门齐宇的父母仍然坚守这一约定,我不知道应该赞扬他们忠贞守诺,还是顽固不化。
把门齐宇和匡兰心搁在一块,稍微有点审美观的人都能分辨出来他们不合适。
门齐宇个子不高,脸庞略显丰润,但长得确实很好看,浓粗的眉毛,习惯性的半眯的眼睛,上嘴唇薄而灵动,笑起来歪向一边,五官协调而端正,看起来很舒服。
也不只是俊朗可爱的外表,还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眼便能摄人心魄的淡雅气质。我记得当初在火车站见得他第一眼就感觉,只是单单看着他心情都会很舒畅。但是那个叫兰心的女孩,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后来兰心的妈妈消失了,村长把兰心交给我妈。这都快十年了。”门齐宇摆出十根手指头,“我们从小屁孩玩到现在,突然她就成了我女朋友。”门齐宇委屈的望着我,“我也不能接受。”
“那兰心愿意么?”
“她完全接受长辈的安排。她是个很传统也很单纯的女孩子,除了脾气很倔,人其实挺好的。”
“所以你也接受了?”
“还能怎样!我爸年纪大了,他这么做我能理解。”
“那你妈呢?”
我看见门齐宇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过了一会,他抬起下巴冲着南方天空中仅有的星星轻声吐出句“在那里”
黑暗中他的眼泪刺得我心疼。
☆、第二十七章
【2011年】
客厅内,文刚城和靳阳母亲面对面坐着。
“这么说,你这算同意了。”
“靳阳从来没有主动跟我提过什么要求,这一次我看得出来,他当真了。”靳阳母亲一边剥着橘子一边跟文刚城说,“我们娘俩过去一直守着清贫,不太愿意招惹是非,只求生活平静安稳,老杨的事情,只能怪我遇人不淑,我不想靳阳再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下去,我必须给他一个更好地未来。”
“咱们先不说老杨,单就你送靳阳出国留学的事情,你们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么?靳阳不小了,有他自己的主见和思考,怎么做事他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标准和原则,你们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很容易让他产生抵触情绪。后果谁也说不清。
老杨的事情就通过司法解决,你不用操心。”
靳阳母亲摇摇头:“老杨就是想要钱,别太为难他了。”
又说:“不管他愿不愿意,我们都是为他好。靳阳还很年轻,就是因为我,他总是在家呆着照顾我,我不能耽误他。他这个年纪,不让他闯荡以后我怎么对得起他。”
文刚城沉默了,刚才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靳阳母亲,也带着些许私心,他想和这个刚认的干儿子好好培养感情,这一走,不知道再见是什么时候,可是听见靳阳母亲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光想着自己,根本没替靳阳考虑,这么一来,文刚城也定下了心思。
“你放心吧,待会我跟靳阳谈谈,你们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那姓杨的你也别操心,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这里捣乱。”
下午靳阳跟着文刚城去见婧苫,开始靳阳以为自己干爹的老婆一定是那种闭月羞花、知书达礼又不失成人风韵的完人,但当靳阳看到坐在轮椅上,神情有些恍惚,精神萎靡的婧苫时顿感反差很大,她自始至终手里始终拽着一方白手帕,每次气结时便在上面喷上些液体喷雾剂捂在鼻口。
靳阳走过去蹲在轮椅旁,握住婧苫的手,手背上干瘦的脉络感受不到一丝力量。
生活永远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瑰丽完美,触肤真切的画面让自己感觉离生活的真谛又近了一步,现实也终究不是天马行空的漫画,他有迤逦的场景,也有并不完美的实实在在。
靳阳感觉婧苫虚弱的淡淡的笑容很容易让人陶醉,像一如既往的柔风拂过脸颊的感觉。
靳阳陪着文刚城和婧苫去了医院,吃过晚饭后独自一人坐车来到祈山脚下,他抬起头望着并不算高的祁山突然心里涌出繁杂愁绪。
下午文刚城和靳阳谈了很久,可是母亲越这样他越放心不下,文刚城一再跟靳阳保证,靳阳走后会无微不至照顾他的家人,才稍稍宽了心。
靳阳一直以为自己有足够强大的羽翼,能够保护母亲,到头来却发现一直横亘在头顶的阴影——原来还是母亲一直在呵护着自己。
靳阳同意了母亲的决定。
祈山上,靳阳掏出手机按下快捷拨号键,电话那头嘟嘟两声后被接了起来。
“姜洧,我要走了。”
“去哪里?我们约定的地方么?”
“不是去西藏,而是更远的地方,那个约定我坚守不了,对不起。”靳阳在电话里呜呜地哭着,像个无助的孩子。
电话那头是久久的沉默。
“姜洧,我喜欢你!”
“我知道,可是已经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太晚了。”
“你他妈为什么非要找这种幼稚低级的借口!为什么我们要经历这么多后还不能在一起!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两年前跟我做出这样的约定!”靳阳歇斯底里地喊着。
“以前我一直听你的,但就这一次,你知道我跟你的约定不只是简单的去西藏寻遍所有寺庙那么简单,我喜欢你。所以我想和命运打个赌。”
靳阳松开绷紧的弦,眼泪沁湿衣裳。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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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19 章
“就像你对爱这个字眼很慎重,我也是,这些考验其实也跟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太大的联系,爱不代表能在一起,不在一起也不代表不爱。”
姜洧又问:
“你要去哪?”
“澳洲。”
“你的未来应该很好的,别在这里耽误青春了,好好干。再见,靳阳。”
☆、第二十八章
【2004年】
晚上跟着门齐宇回到住所,看见兰心睡在沙发上,头搁在小臂上,连呼吸都很安静。
靳阳提着我的胳膊踮着脚轻轻走回房间里,我扔下行李先去洗了个澡,洗到一半门齐宇敲门说大姐快啊,我快被自己憋死了。
“胖子洗澡不能催,面积大肯定时间长,你应该深有体会吧,你不会这么没有人性的对不对,你可以到楼下找根树解决啊。”
门齐宇在门外大骂一声你狠,然后真的跑到楼下躲在树后面撒了尿。
泡完澡,心满意足地出来,却发现兰心满脸黑线地倚在门边。
“你到底是谁?”还没等我开口兰心翘着兰花指指着我问。
“门齐宇一朋友,我叫姜洧!”我伸出手想跟她握手,
“早上的事对不住。”
她轻轻拨开,眼神中充满挑衅:“朋友?是哪种朋友?”
这句话问得我莫名其妙,我看看门齐宇,他装作无辜地耸耸肩,说:
“好朋友,很好的朋友。”门齐宇在“很好的”三个字上故意加重了音。
又说:“他暂时有困难,会一直住在这里。你要不爽可以去我爸那告我状。”
匡兰心看看门齐宇,又盯着我,说:“想得美,刚认识就住在别的家里,不嫌害臊,真不要脸。”
“你他妈再说一遍我让你从六楼楼梯滚到一楼,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告诉你匡兰心,我跟你八字还没有一撇,别他妈把自个当成人物在我面前吆五喝六。”门齐宇一听匡兰心这么说我,一下子被点炸了。
匡兰心瞬间眼眶通红,眼泪悬在眼角。我看不下去扯了扯门齐宇的衣角说:“别发火,你借我点钱我出去找个旅馆住吧,你们千万别伤了和气。”
门齐宇说:“干啥,这里是我家,我说了算,我让谁住就让谁住,我让谁滚就让谁滚。姜洧,你就把这当成自个家,想怎么睡怎么睡,想怎么造怎么造。”
匡兰心不敢相信,两只眼睛瞪圆了望着我们,眼泪流成线。
我不敢再劝,看着匡兰心跟门齐宇对峙。
“你俩别吵了,门齐宇,我跟你八字也没一撇,你一大男人对一女孩子吆五喝六算什么。”
最后还是匡兰心败下阵来,走的时候哭得很伤心,然后指着我前一晚睡的房间说:
“那房间床上的东西是我买的,你不允许睡。”
晚上,白天的喧嚣在房间内留下久久的回音,我躺在沙发上,感觉耳朵里回荡着嗡嗡的声音,又不像是喧闹,倒更像是寂静发出的声音。
“你是不是不睡觉了?”我睁开眼睛,看见门齐宇直愣地坐在我边上。
“你还是别睡沙发了。”
“那我睡哪?”
“睡我房间。”
“淫魔!”
“你想多了,我睡沙发。”
“早说啊。”我当然不跟门齐宇客气,听他这么一说,立马跳起来抱着枕头跑进他房间,把他的枕头被子扔出来,然后把自己扔进柔软如海绵的大床上。
门齐宇敲门,说:“好歹让我进去换件睡衣吧。”
本来酝酿的一点睡意在进了门齐宇房间后全跑了,门齐宇换了身卡通睡衣,加上他圆滚滚的身材可爱值飙升,我忍不住捏捏他脸蛋。
“嗷嗷,疼!”门齐宇打掉我的手,“你怎么老喜欢捏我的脸啊,和你认识两天被你捏的都快赶上我前二十年被别人捏的次数了。”
“因为你帅啊!”
“切,那我看你长得好看亲你,你肯不肯啊。”
“不肯!”
“晚了!小样,拿脸来!”门齐宇向我扑过来,被我一脚蹬开。
在纯粹的革命友谊下我俩打闹了一会都累了,他趴在床上直笑,“想不到你这么刚烈!我都快虚脱了都没得逞。”
“那是,我的初吻还在呢。”
门齐宇翻下去,爬到床边拿出一张碟塞进电脑里。一会舒缓低沉的音乐想起。
“你很喜欢金学峰?”我听出又是上次他在火车站唱的《你比原来更美丽》。
“只是喜欢这首。”
我叹了口气,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我怀疑我当初是不是应该这么意气用事,现在被别人驱这赶那,理想和现实的落差真让人纠结。”
“别想工作的事了,慢慢来总会好的。”门齐宇拍拍我的肩膀,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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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0 章
“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谢谢你大胖子。”
“听到你喊我大胖子我感觉心都要甜化了。”
“能再恶心点么。你怎么喜欢在街头卖艺?”
“打住,这叫街头艺术,行为艺术,在国外很受人尊重。”
“国内不尊重么?你看你唱歌那么多人围着看。”
“都是看耍猴呢。”
“还真是。”我看着门齐宇咬着牙瞪着眼睛赶紧做好防御准备。
“你很讨厌我么?”门齐宇一本正经的望着我。
“当然不是,咱俩不是好朋友么!其实如果不是遇见你,估计我还是楝头跌撞不敢正视自己,但是听了你的话,了解了你以后,我觉得有些包袱我可以很坦然的去面对甚至可以放下了。
孤自飘零的苦楚很难受,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生活的压力对现在的我来说还只是肉体上的,可是感情上不同,谢谢你。”
“诶,怎么又这么矫情了。”门齐宇蹬了我一脚,说:
“你还别说,自从遇见你,我就感觉前二十多年我白活了。从小我就被压制管教得很严格,框制压缩了个性,所以越大我才越反叛。
也没人听过我讲我的家庭,你是第一个。”
“那我不是很荣幸,感激之至。”
“那亲一个!”
“你脸蛋痒痒了!”
和门齐宇相处变得很自然也很快乐,彼此在某些方面的透明可以减少很多麻烦,也不必花费心思去掩饰,后来发现他可爱的笑容是在习惯了生活的失望与打击后的淡定从容,只是我当时一直没读透这笑容里他的忧虑他的痛苦。
生命周转,我们每个人都带着一层一层面具,像川剧的变脸随意变换着你所需要的表情。而门齐宇所有的心思都透明的写在脸上,风过后连痕迹都不留,所以,他还只是一张白纸。我的闯入只是被这张纸的纯白光亮所吸引,驻足惊叹后便不忍再打扰——但至少在离开前,我还是跟他成了关系很铁的朋友。
☆、第二十九章
【2011年】
两天后,靳阳飞往澳大利亚,在机场他拽着机票一遍一遍地打着姜洧电话,不是被掐掉就是不接,最后再打已经关机了。
靳阳想着如果姜洧接了,哪怕不说话,他也能在他的沉默中找到一丝挽留和不舍,一部电话像吞噬一切的黑洞,把靳阳所有的希望和热情都吸纳化为乌有。
靳阳苦笑着,姜洧如此决绝,连幻想都不肯给他。那一刻,靳阳失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在地上,望着手机上姜洧大圆脸咧着嘴大笑的模样充满了整个屏幕,他又觉得很讽刺,心里兜兜地塞满了绝望伤心,世界上每个人都说了解自己,每个人都说为自己着想,却都按着她们自己的意愿帮自己做着决定。
母亲,姜洧,这两个靳阳最放不下的人用他无法抗拒的爱一次次将自己推向所谓的光明前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这辈子陪着母亲,守着自己最爱的人就足矣,什么功名厚禄,什么世俗利暀终抵不过尧淼淡尘,自己只是想踏踏实实过着平淡的日子。
望着坐在地上神情哀伤的靳阳,躲在人群之后的姜洧好几次忍不住想不顾一切,跑过去抱住他,跟他说别走。万般不舍便有万般无奈,姜洧跟自己说不能去,只要靳阳顺顺利利登机离开,至于不舍和痛楚跟他的未来比起来又算什么。
为了那个约定,已经耽误了靳阳两年,青春能经得起几个两年的挥霍。在此刻姜洧心里,爱情与亲情的界限如此模糊,如今长大,不再是那个需要靳阳保护的小胖子。在他心里,靳阳永远是自己最亲的人。
只是光年流转,以后再见他会原谅自己的狠心决绝么,还会眯着眼睛抱着自己用下巴的胡渣在头上蹭么,还会霸道地掳起自己的袖子咬一口么,姜洧想到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时间只是麻木的机械的更迭,而往往改变的是人。
“靳阳,希望再见时你还是我的大雄,希望你幸福。”姜洧朝着靳阳的背影挥了挥手,伤心地说着,含着眼泪望着靳阳的背影一点一点模糊直到眼泪滚落,姜洧突然很害怕,像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沉到天际那蓝色的海线,带走世界的光明温暖,催来幻化无尽的黑暗和无助。
“他走了,咱们回去吧。”门齐宇动容地搂着泣不成声的姜洧,转身融入人群。
生命里的故事都是以时间为依托,所以在时间面前终会苍白如若风化了千年的石壁,慢慢剥落,化入长风,庆幸的是还有深入骨髓的爱是万古难灭的永恒,不用写在纸上刻在石板上,只需在某个寂静的夜晚,裹着一方小绒毯围着爷爷奶奶,翻回那些珍藏的记忆,篝火映红了脸庞,镀上年岁的印记。
一切如此。真好。
☆、第三十章
【2004年】
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习惯了握着笔发呆,习惯了没有别人的问候也不联系别人,习惯了让自己醉卧梦乡做着不切实际的梦。背井离乡的那段日子在历经不谙世事的青春年少后,成了我伏在案前最习惯回忆的事情。酸楚中总会抽丝拨茧般记起那些细微的感动。而这一切都来自一个人——门齐宇。
在门齐宇那住了一个星期,平时除了帮他做饭外就是外出找工作,门齐宇借来他爸公司的东风标致,带着我一直开到了六环外,后来实在受不了北京的拥堵就坐地铁,还是挤得够呛,而我好几次把票挤丢了出不去被旁边的制服大姐狠批了几分钟。工作依然没着落。
应该是在二十多次被拒绝后,我把门齐宇给我做的简历摔到那个带着瓶底厚眼镜,毛线衣胸口绣着一大朵玫瑰花的大叔身上,拍着桌子吼道:
“电话里不是说不用学历不问年龄么!你现在说我太小是几个意思!”
那人淡定的端起桌上的茶杯翘起兰花指对着杯口吹了两下抿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
“是啊,录入文字的活谁都能干,打字员北京多的是,但我说过前提是最起码会开电脑吧!可是你连电脑开机都不会还好意思在这嚷嚷。说你年龄小是给你留个面子,没本事你吼到太空也只是掉下来两个星星,”那人轻蔑的笑了声,“而不是工作!”
我楞在那里,感觉在零下十度的天气被人当头泼了一桶凉水,冰冷刺骨,却又让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为只凭一腔热血便能走出自己的天下,其实幼稚莽撞带来的只是忽视与羞辱。而我还像个傻子一心踩在平地上却想摘天上的星星。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闷着头想着刚才那人说的话,到了出站口没放票就往前闯,旁边刺耳的警示声把我拉回现实,尴尬的朝着旁边看票的大妈笑了笑从口袋摸出票扔了进去。
“怎么了叮当?”前天喝酒在门齐宇的威逼利诱下,我交代出高中的所有绰号,他从“叮当”,“皮卡丘”等等外号中挑出“皮卡丘”,然后不管我愿不愿意就叫开了。
当他腆着脸蹭在我身上“叮当,叮当”地叫着时,我又恍惚回到中学,靳阳把篮球当足球踢远然后喊着“叮当!快去捡”,接着被我追着打的场景。
回忆总是很有次序地排在眼前,不管我想不想,他总是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狠狠地将我拖进去,游的心力焦悴,满目神伤。
“我突然好想回去。”
“回去?我们不是正在回嘛。”
“我想回家。”
悠长空旷的街道因为我们彼此的沉默显得更加冗长,总觉得走不到头,门齐宇没有再说话,两个人踱着步子回到住所,我打开冰箱看见只剩下门齐宇的钟爱——纯牛奶。
“我们去超市吧。”他站到我身后。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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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1 章
“嗯。”
有时候蓦然觉察,发现连我自己都弄不清对待门齐宇,我究竟是什么想法。在默认了自己的选择,又惦念起靳阳后,总想跟门齐宇保持理性的距离,却发现他的磁场已经大到在他面前我的任何冷静都是笑话
——我突然很痴迷这种感觉,像是谈恋爱,却又多了一份沉稳。
两个人在超市里瞎逛,挑了半天车里放的都是薯片饼干之类的零食,彼此心照不宣的笑了笑才恋恋不舍的推车来到生菜区。
晚上实在提不起兴趣做饭就随便炒了个回锅肉闷了两碗饭,扒了两口丢下碗筷,回到房间,门齐宇提议看电影,我盯着他手里的零食答应了。然后他抱来笔记本放在床上,把零食铺好然后躺倒。抱着我的枕头指挥着我开机。
我说你把笔记本抱来抱去不累么,还不如直接在你房间看啊。
门齐宇眯起眼睛露出两颗可爱的小门牙:
“你的床舒服啊。”
“舒服球啊。”
“我发现你怎么没有一点胖子的温柔呢!”
想想他杂乱的房间和满地的衣服,我答应了。
电影是科恩兄弟的《老无所依》,里面有很多暴力场面还有煽情的生死拷问,
看到一半电话响了,一看是靳阳。赶紧起来走到客厅接了起来。那边很吵,应该是在车站。
“姜洧,在那还好么?”
“嗯,在这遇见一朋友,人挺好的。”
“我开学了,现在在车站等车。”
“路上小心点。”
“姜洧,我想,走之前,告诉你一件事。我怕以后……”
我突然有种预感,我猜到他想说的是什么了。
“靳阳,在南京好好学习,少泡妞!”
慌乱中我选择了逃避,我很害怕他说出来后我们会越走越远,两条不同的路,怎么可能有一样的风景,我想到了彼此的前途。挑破了那层若有若无的纸,那未来就不是我们能把握的了。至少这么维持下去对他未尝不是好事。
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隐约两声汽车鸣笛声从电话那头传来。靳阳沉沉地叹了口气:“姜洧,再见。”
这是我最后一次跟靳阳联系。接下来的四年,慢慢汇聚成了我天空的阴霾。
门齐宇在身后看着我抱着手机。走过来把我按到沙发坐下,陪着我,坐了整整一夜。
☆、第三十一章
【2011年】
我们被机械地推到镁光灯下的舞台,惊慌失措地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看台边角的追光在身下投成一片闪亮的斑驳,四周寂静,空气凝滞,连主持人的串词都遥远虚弱地如干燥的海绵。
音乐响起,一场没有任何准备的话剧上演,总是出错,总是忘词,总是慌乱,却慢慢懂得去进入角色,开始体会背景音乐的内涵,开始总结表演经验,开始学会对别人指手画脚,开始真正融入角色,开始怀疑剧情的合理性而试图改变,但剧目却不能中止,直至谢幕。
看着台下或哭泣,或惊叹,或麻木,或冷笑,或无视的人群,帷幕缓缓跌落,遮住最后一丝光亮,终于能搬出那两个字——再见。
——这便是人生。
——一场没有脚本,没有导演,没有彩排的戏。
靳阳弄不清为什么会活的这么累,当初大学毕业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时,却被世俗伦理还有这几千年的传统教条隔在了千万光年之外,望着这条鸿沟,即使心再诚,目光靠得再近,也不由的力不从心。
但是好在有个深爱的胖子,给了自己向往曙光的希望。
“靳阳,如果你能把祁山的公路走一千遍,我就在西藏等你。一颗桑梓,一间小屋,还有我们两个人。”
姜洧说的这句话,靳阳每次坐在山顶都会从手机里调出来看一遍。他知道,这是他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梦。尽管还是很遥远。
二舅的责问,母亲令人心碎的叹息却充满呵护的眼神,张叔张婶的热心,此刻在靳阳旷如荒野的脑海拉起了白幕,照亮一片寒冷漆黑的夜。从心底缓缓溢出来,让他把“未来”两个字念的高兴而响亮。只是这片暖光脆若琉璃,在那个姓杨的继父面前摔得粉碎。他不知道生活可以如此残忍,残忍的麻木。
靳阳常常问自己,如果不是当时自己的一意孤行,如果不是自己的幼稚轻率,如果自己不把那姓杨的极力推给母亲,会有这么多坎坷么?除了看到的,他不知道母亲为了自己受了多少委屈。当他看见母亲头发凌乱,泪犹未干,脸颊红肿时,他心被狠狠地拽到了谷底。
他退缩了,不得不退缩了。总以为是自己在照顾母亲,却不知一直是母亲再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赎罪。这不是原罪,但母亲所受的困苦却让靳阳的泪水溃不成军。
为什么自己这么自私!?
母亲不过是想看到自己光鲜的未来。为什么不能给?
靳阳走了,到了澳洲选择了会计的公共课程默默地啃着。就三年,他想,我能等,姜洧也会等的。
“姜洧,对不起,一千遍的承诺我食言了。”
“你应该去的,你可以有个很好的未来!”
“是我们的未来。”
“我们还做兄妹不好么?”
“为什么。”
“我已经不敢没有你了。我也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怎么走下去。我很想我们能永恒。兄妹可以一辈子,爱情却很难。”
“有区别么?我已经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你说我们还能回去么?”
“在现实面前我们都会乏力的。你不觉得你这样活的很累么?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残忍,做亲人不好么?我们可以无忧无虑不管不顾混在一起,一起回忆,一起结婚,一起逗对方的孩子,一起带着自己的爱人环游世界,一起变老,这样才能让我觉得接近了永恒。”
“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爱我么?”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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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2 章
“爱!非常爱!可是已经超越了肤浅的爱情,我当你是亲人,是我生命中的不可分割一部分。”
2011年8月29日。天空阴霾,淫雨霏霏。靳阳在电话里终于松开了一根被自己绷到极限的弦,他感觉通体清澈,涤去污浊。
有些事,有些人,放开手,你会获得更多。
姜洧,三年后,再见。
☆、第三十二章
【2004年】
外面的阳光从窗帘边角的缝隙轻轻地渗了进来,带着飘零的尘埃还有虚弱的温暖,浮散在身体周围,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在了地上,两只手搁在膝盖上虚空地搭着,身体已经僵硬麻木了。
门齐宇撑起手掌挡在眉梢遮住渐渐强盛的光线,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转过头,看着他脸庞铺着一层淡橙的晨光,浓密的眉毛闪着金黄色的光芒,侧脸的投影却突兀地张扬着他的疲惫悲伤。
这一刻,我只感觉思维像古钟的针摆,模糊地运转着,牵扯出内心的不忍,我突然很想摸他白嫩脸颊上柔软的绒毛,刚要伸出手去手机六点的闹铃响了。我尴尬地收回抻到半空的手,把手机捡了起来,关掉闹铃。
门齐宇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把手叉在腰间左右扭动着。我看着他身体不协调的晃着,感觉很愧疚,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发现腿也没知觉了。
“饿么?”门齐宇转过来眯着眼睛,疲惫的笑容在清晨的霞光里显得更加憔悴。
没有多余的话,像相知多年的默契在彼此间氤氲开来。短短两个字却像一把氧气凝成的刺锥,力道恰到好处的凿开冰封的枷锁,让远离的温暖在春天溯回心脏。
我感觉鼻子一酸,走上去紧紧抱住门齐宇的后背,脸贴在他柔软的耳垂,他环着我的腰,傻傻的笑着,我终于忍不住,把头埋进他肉厚的脖颈,眼泪涌了出来。
门齐宇笨拙地在我的脖子上摩娑,右手覆在我的后背轻轻地拍着。此刻我身体里流淌的温暖不是晨光微曦的天地包容的,而是从门齐宇身体的每个细枝末节流淌出来的真诚慰藉所蕴含的热量。除了感动,除了紧紧地抱住他,我不知道如何表达此刻如黑暗寒冷中找到闪着橘黄色灯光小屋的感觉。
岁月如此静然,时光再轻浮都不敢不留下些纯真的美好。
而我抱着门齐宇,除了彼此的呼吸,心跳,只剩下空气在我们中间悉悉簌簌地流淌。
门齐宇有点气结地说道:“那个,姜洧,你抱得有点紧。”
我才反应过来,双手把他的衣服拧成了麻花状,赶紧松开。
门齐宇撩起长衫的下摆在我脸上使劲抹着,我想躲开,可脖子还被他扣在手里。只好任由他摆布。
我看见门齐宇的眼睛也红了,心里又是一拧。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总是麻爪,傻傻的表情可爱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总能很容易映照进心底,回荡出绵绵柔情。这样的男孩,让我不知所措。
“你真事儿妈!”我开玩笑,“看你湿了一脸多影响你阳光宅男的形象!”
“其实有你这样的媳妇儿也挺好的。”门齐宇说。
“就怕你不要……”我说。
“有零食就行了!”
“超市有零食,你去娶超市吧!”
“可是超市不叫姜洧!”
这样的玩笑不带任何感情表白或者暗示的色彩,在我和门齐宇之间,仅仅只是玩笑,我们心里都很清楚,而且乐此不疲。
门齐宇依然不让我帮他收拾房间,说习惯了凌乱的感觉,才不会那么空虚,所以他的衣服无论是干净的还是脏的都被堆在床上,因为门齐宇喜欢和纯牛奶的癖好,就算被穿了两三次的衣服还是有淡淡的奶香,而我唯一后悔的是一次闲着没事把他房间的衣服全抱出来塞进了洗衣机滚了两遍才拿出来。然后他就赖上了,每次换下来的衣服都直接扔到我床上。
我抗议过,但抵不过他那能融化极地冰冻的笑容。顺手的事,也就不想计较。
我问门齐宇房间不收拾也就算了,为什么连衣服也不洗,他只是玩着手指甲,不回答。
他有很多奇怪的爱好,比如街头弹唱,只喝纯牛奶,穿卡通内裤,最后经不起帮他做饭的诱惑,他开始教我弹吉他。学了两个星期,然后就被找工作累趴了。记了半首歌的曲子,就丢了吉他。
而我也会经常不死心地假装不经意地问他为什么不喜欢洗衣服,而他也还是喜欢躺在我的枕头上咬薯片。
两个星期后,我找到了工作,门齐宇也开学了。
☆、第三十三章
【2004年】
我拿着最后一份简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来到一家很小的报刊单位,之前看过这家单位的报纸,都是朝周野史,街边趣事,上面少的可怜的广告也都是帮男人找回自信之类的保健品。看着报纸质量并不高,门槛应该低一点,就奔了过去。
那年的社会风气还处于半淳朴半奢华的过渡状态,那时的市场更多的是需要人才,而不是学历。如果放在今天,高中毕业,在用人单位就跟文盲等同。
没想到面试出奇的顺利,那天报社姓周的副总编正好有空亲自面试,在看了我写的几篇文章问了几个问题后,当即拍板:“后天周一来上班。”
反而是我愣住了,在又确认了一遍后,压抑的心情一下子蹦到了浮云之上。我激动地站起来扯过老周的手使劲地握着,他也不介意乐呵呵地笑着。
“知道为什么用你么?”老周等我安静下来问道。
我想了想,反正已经定了,应该不会反悔,就开玩笑说新人年轻听话肯干活。
他笑着摆摆手:
“这倒是实话!主要有三点,一是单位编制需要。二是实力,一个高中毕业的小孩有这胆量和才能,我很好奇。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晃晃手里的简历,笑容平和,“我们是老乡。”
理由听了很别扭,我最后竟然是靠“关系”进来的,但是只身在外遇到老乡还是让我惊喜不已。
从老周办公室出来,发现脸上的笑容已经收不住了,隔着玻璃板看见门齐宇坐在靠门的沙发上,单手撑着圆圆的脑袋发呆,心思一动,抬手在脸上一阵掐,让自己平静下来,换上挫败颓废的表情袅跷的走过去,门齐宇瞥见了赶紧站起来拉着我的手,摸摸我的脑袋,
“没事,咱还有时间。回去我再帮你印几份简历。”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唉,不用了,有点太顺利了……”
“嗯?”他没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
我眯起眼睛,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愣过来,拎着我的衣服就把我甩到在沙发上,动静闹得太大,办公区隔板后一下子冒出了十几只脑袋,我尴尬的笑了笑,对从办公室出来探情况的老周挥挥手,然后拉着门齐宇跑了。
晚上花了一个半小时把我会做的菜全搬上了餐桌,门齐宇却一直闷闷不乐地抱着吉他躺在客厅沙发里,也不弹。要是平时,他早就赖在我旁边,以帮我端菜为名偷吃刚出锅的菜了。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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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3 章
感觉不对劲,晚饭弄妥后,我去拽他,他只是把吉他递给我,让我把之前学的半首歌再弹一遍,我看着贴满皮卡丘的吉他,脑子一片空白,只好打着哈哈说菜快凉了。门齐宇听了坐起来盘起腿低着头,我坐过去搂着他的肩膀:
“怎么了?”
他靠在我的肩上,把吉他轻轻搁在沙发边上。
从来没见他这么安静过,气氛在溢散着菜香的空间里越来越冷,我扶起他的头,把他的脸掰过来朝着自己,俊朗的脸被掌心挤压着,嘴嘟了起来,我摇摇他的脑袋:
“门齐宇,我找到工作你不开心么?”
他盯着我,摇摇头。眼神却说不出的落寞。
我松开他的脸,往后半躺在沙发上,门齐宇牵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清晰的心跳被手心的细胞传递放大直冲全身。
“姜洧,我要开学了。”
“知道。”
“你也要工作了。”
“不好么?你为了陪我找工作都翘了两个星期班了,现在找到了,你该高兴才对。”
“你上次说对了,我确实有点不希望你找到工作。”
“为什么?”
“我喜欢跟你一起找工作时压马路,吃路边摊,调戏小朋友,喜欢吃你炒的菜,回学校,就再也没机会了。”
柔乡乍暖,一世疏狂,一生中会听到很多甜言蜜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有的只是颔首路过,有的却澶涟此生,成了生命里最难割舍的回忆。这几句话一颗字一颗字连起来,像几透的薄纱缠绕在心头。
我感觉心被狠狠地揉了一下。
门齐宇在我的心底,毫不计较、不顾一切地释放着春光暖阳。
他把我手指撑开,十指相扣,我的心柔得快化。
“姜洧!”
“嗯?”
“能不能让我亲一下……”
我感觉心跳立刻加速了,血气一下子涌上头,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弯下身子靠近,一股夹着奶香的热气打在脸上,我猛然一惊,定住了。
当时除了紧张外,身体机能都已经迟钝,我来不及思考后果,吻了上去。
他张开嘴,湿漉漉的舌头触在我的嘴唇,我松开牙齿,涌入一股甘甜。门齐宇搂紧了我的脖子,我被堵得喘不过气,赶紧让开脑袋。
门齐宇脸色潮红,微喘着气,而这是我第一次接吻,脑袋还处于轰鸣状态。
“亲完了,吃饭吧。”我捏着他的脸蛋,“看你一脸得瑟的样子!”
“姜洧,你是第一次吧?”他的脸被我掐着,嘴呜呜地叫着,说起话来口齿不清。
“呸,老娘久经沙场,什么男人没见过。”
他撒娇似的吐吐舌头,没心没肺的笑了。
“哟,遇上个老手,以后多请教……”
“你又找捏了是么!”
他赶紧捂起脸跳下沙发开心地喊道:“饿了,吃饭!”
吃完饭门齐宇很自觉地把碗洗了,我乐得悠闲,拿起吉他自己摸索,想了半天还是只会前奏,倒把瞌睡招来了,丢下吉他冲了个澡就回房间躺下,门齐宇穿着睡衣也进来了。
“你干嘛?”
“睡觉……”
“三秒钟消失!”我拉起被子盖住脸,门齐宇扯过被子就钻了进来。
“我不抱东西睡不着……”他一脸可怜地看着我。
“不是把玩具熊还你了么,抱它去!”
“我后天就去学校了,就一晚上。我保证老实!”他伸出三根手指发誓。
离别总是个很沉重的词,千年之前的桥畔驿道,那些分分合合轻易的被时光抹去了,却将绵绵无尽的哀思注入到了这两个字里,后人念起来,总能勾起心里的脆弱不舍。
我点点头,门齐宇就从背后搂着我,头搁在肩膀上,我沉沉睡去,却隐隐听见他哭泣的声音,那种隔阂恍惚的状态让我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但是一晚的噩梦让我惊醒后冷汗涔涔,外面的阳光殷勤的替人们编织着新的一天里美好的希望,我摸摸身边,除了一个深陷的坑,门齐宇已经不见了。
走到客厅,发现早饭已经做好了——两根油条,一个糯米饼,一杯豆浆。
吃完饭等了半天就是不见门齐宇,拿出手机,却发现一直没有他的号码。自我安慰道他应该是上班了,心稍微平复了些。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我估摸着是他回来了,就抢先把门打开,只感觉一股寒气逼来,门外立着一个神情冷峻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从他的眉宇和旁边站着的一脸不屑的匡兰心,我猜到这应该就是门齐宇的父亲了。
☆、第三十四章
【2004年】
门齐宇回来看见我留在桌上的信,冲到房间里,冷寂的空间飘着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切消失的近乎突兀,像已经熟悉风景被汹涌而来的的洪水肆虐后转瞬无影无踪,天地只剩荒芜。他竭力调整着呼吸,悲怆却早已诀了堤。
他拉开窗帘,看见挂在窗户锁钩上的子弹,细细编制的蓝绳纠缠在一起,狭小的缝隙中,投射出最后虚弱却坚定的不舍。
这枚子弹是我父亲参加边境战争后,跟着他的身体一起回来的,正好那年我出生,子弹从他胳膊上取出来后就一直挂在了我的脖子上。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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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4 章
我跟门齐宇说,这枚子弹是我除父母以外最亲的,有一天,我会把这枚子弹送给那个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
以前我一直以为是靳阳,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我拖着简单的行李到单位找到老周,他爽快地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跟单位一位年长的摄影师住在一起。
中午老周请客吃饭,带了三瓶剑南春,人多的场合下,一喝开就容易得意忘形,我被架到桌子上表演了一段徒手抛空瓶,我估计再喝多点我能演出一段胸口碎酒瓶也说不定。
饭后,老周不忘嘱咐我要从零开始磨砺自己,吃饭睡觉脑袋里都要想怎么写稿,怎么编稿。然后让人抱了厚厚一摞资料、报纸还有期刊,让我带回宿舍研究。
睡过一觉起来,脑袋炸裂似的疼,正昏昏涨涨地翻着报纸,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那一刻,一股熟悉的奶香味,让我在奔流不息的时光中恍惚怅然,长似少年时,一切却莫如前。
借着酒劲,我紧紧的抱住了门齐宇,脑袋很沉,意识却变得异常清醒,我在他的侧脸吻了一下,然后用力推开。
门齐宇把钥匙递给我,说:
“我知道我爸找过你,我也尊重你的决定。”
“你这是尊重你爸的决定,而且也没必要把钥匙给我了……”
他晃晃钥匙,嘴角一翘,
“尊重谁都一样,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门齐宇捏了一下我的鼻子,接着说:“有空去帮我收拾一下,算我求你帮忙。”
悲伤的情绪特别不容易隐藏,他不像笑容,人可以在开心的时候装作难过,却很难在伤心的时候假装开心。
只是他眯起了眼睛,躲过了我的逼视,我只能接过钥匙,假装没看见他碎成尘埃的痛苦,还有眼角慢慢溢出的泪水。
周一下午,门齐宇飞往西安,而我一整天在单位,除了帮同事打杂,闲了就埋在资料里,心跟身体一样沉,像被一根莫知名的长线捆住了使劲往下拽,我看着手机背面电池盖上的皮卡丘贴画,门齐宇也有一个,他说看到皮卡丘就会想起我,不过当时说完直接被我掐着脸蛋骂弱智。
门齐宇接过兰心手里的行李,直接略过父亲挂在脸上的笑容,快过安检时,又不甘心的朝后面望了望,尽管知道想看见的人不会出现。
手机震动,信息提示来自门齐宇,短短一句话,让我咬紧了牙没让眼泪流出来——
“姜洧,我等你忘掉那个人。”
不大的单位就我一个新人,而我几乎包揽了办公室的所有杂活,泡茶,扫地,倒垃圾,打字,整资料,还有搬家。身体的疲惫或许可以缓解心里那些跟病毒一样滋生蔓延的思念。既然不能改变现实,就让那些说不清的暧昧随着汗水蒸发吧。
拿到第一个月的试用工资后,我感觉自己的理想一下子被物化了,感觉离它越来越近,可是这种喜悦无人分享,我把手机号码换了,原来的手机卡被我坐在搬家车后厢时甩了出去。而那时却是我最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俊朗的脸,微胖的身躯,还有永远萦绕在心里的那抹奶香。
老周很是照顾我,该有的历练一个没落下,到了年底,我已经可以单独应付一个小版面,但老周一直不让我单独发表文章,每次都是在修改同事的稿件后联名发表,但我对历史学识掌握很少,而同事对我也颇有微词。
终于在年前的最后一期,主编让我做一期“竹林七贤”的专题,卯足了劲,单枪匹马赶出了两万字的学术稿,为了查资料,我经常赖在旁边北某大的图书馆,后来管理员看见我就头疼,每次见到我,都会调侃一句,要不要帮你带午饭。
最后老周把我的文章删了只剩五千字,发表出来后我才知道,那一期是报纸转型的第一期。
我被老周推荐调到晨报的下属学报,赶在年前搬到了武汉,说是搬,并不是指我那两个包就可以收拾掉的家当,而是这半年从主编那骗来的整整五箱书。
离开之前我去了一趟门齐宇的公寓,碰到了打扫屋子的兰心,看她鼻子哼气都快成河马,我笑了笑,拉着她坐了下来。
“你不用把我当成敌人,我对你没有威胁。门齐宇在可以遇见的未来肯定会跟你结婚生子,我跟他只是朋友,普通朋友,而且,我也要走了,你应该放心。”
兰心倒显得局促了,
“你也没必要走,上次门叔告诉你的事……”
“不是因为你们,工作需要。
我还小,想好好充实自己。你的事门齐宇大概说了一些,我挺喜欢你直爽的性格,还有看的出来,你对他很好。”
“是吗……”女人羞涩时总有她的独特魅力,此时的匡兰心就跟鹌鸠似的扭捏着,削弱了些面相上的老成。
“我走了,再见。”我伸出手,她爽快地握着,
“嗯,路上小心。”
我把钥匙还给了兰心,一身轻松的离开。
看惯了世事恒长,皆忤所愿,看不见的凄清憔悴,铅华笙歌,有时想人这么奔波沧海为了什么?在历经荆棘后握在手中的还不是一方虚浮?
记得十八岁那年执意放弃大学想去寻找生命存在的意义。而面对我最神往的西藏圣地,我却抖抖嗦嗦买了开往北京的火车票。说不上为什么,也没想过后不后悔,既然发生了,就让他继续。
在北京纳拥挤的街头,我遇到了流连于生命以外的纯净——门齐宇。但也是他,揭开我懦弱的伪装,让我卸下很多包袱,涂掉很多弯路,他直直地指着远方,从容大义的对着我露出可爱的笑容。只是短短一个月的相处,却着实甚过一年的光阴,虽然我一直不肯承认,但事实确是,我体会到爱与生命交织的况味!
门齐宇找到了我,可是我还是选择了逃避,我还没准备好,只好给他寄了封信:
“……想起纳兰容若的少年游,算来好景只如斯,惟许有情知。寻常风月,等闲谈笑,称意即相宜。
十年青鸟音尘断,往事不胜思。一钩残照,半帘飞絮,总是恼人时。
你说过会等我,可我不想做出任何承诺了,或许,等我们都长大了,成熟了,这条路,我会以朋友的陪着你走。或者,都交给时间吧。”
☆、第三十五章
“不行,不行,太疼了,姜洧你慢点……咝……”
“我怎么知道你是第一次做,你深呼吸,放松,对……”
“啊!停停停!扭了扭了!”
黄文憋得满脸通红,扶着腰趴在我身上,汗透了前胸,嘴里哼唧着。
“没出息,刚是谁把牛皮吹成了歼十啊,这下腰才下多少,你是该多练练了。”
“你丫躺着说话腿不酸吧,你这从哪看来的破瑜伽姿势,我这嫩骨头能经得起你折腾么?!让你找个老师你又不肯。”
“得,咱俩换换吧。”看着黄文累得满头大汗,有些于心不忍,我让他躺下,“你把两腿并拢抬高,脚掌朝上撑住我的屁股。”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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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5 章
“嘿,姜洧,你屁股好软啊!”
“滚!别打岔,专心点。腿慢慢收缩弯曲,抓住我的胳膊往后掰。”
“额……姐……”黄文歪头看见了黄俪。
“你还来!黄文,再闹看我不把你耳朵揪了……”我被黄文倒托着,倒置的实物里突愣地冒出两条细长的美腿,嫩白无暇的皮肤裸在空气中,散发着野性的原始诱惑力。
黄文腿一松,我被甩了下来,不过挺舒服的,身子下面压着的胖子黄文就有点受累。
“你们俩人能不能不那么现宝,没事学什么瑜伽!”黄俪挑着细弯的眉毛,翘着兰花指对着躺在地上的我跟黄文指指点点。
“这是减肥瑜伽,效果很好,而且,”我换了个姿势躺在黄文身上,眼神直逼黄俪胸部,“听说,还能塑形,尤其是对女人下颚以下十五公分处,效果特别明显!你要不要试一下!”我有意识地刺激着黄俪的痛处。
果然,黄俪迅速提起包捂着胸,一张粉脸霎时绯红,她果断地抬起十公分的高跟鞋对着趴在地上装死的黄文的屁股就是一脚,整个练功房久久回荡着黄文气贯穹宇的惨叫。
在一旁笑得奄奄一息的我还是很仁慈地架起黄文跟着黄俪去蹭那些“苍蝇”的大餐——所有追她的男人都是苍蝇!这是黄俪说的。
“有时候花太艳了总会招惹一些不明物体!姜洧你是没戏了,你不懂漂亮女人的烦恼。”这也是那个漂亮得不像人的女人说的!是人么她!
我跟黄文对此形容表示过稍微的不满,但看在食物的份上,可以忽略。
南国多倩,香缕盈春,如墨丹画卷的女子说的应该就是走在前面的黄俪,无可挑剔的身材,甜美的嗓音,而且家教甚严、家底丰厚,亦张亦敛的气质就连我第一眼见了都甚感怦然入心。一颦一眸,如风静,如水动,永远那么柔畅多姿。
可是每个天使般完美的女人身后总有个笨瓜拖油瓶——她的弟弟黄文。
在被我两顿开封菜收买后,黄文便搂着我的肩膀当我知心般说出了那个把我拖出去枪毙十分钟我也不想知道的秘密:
“告诉你,别看我姐那么漂亮,身材那么好,她其实用的垫胸!五厘米呢!”
当时只感觉如晴天霹雳般,仿佛挂在墙壁的画上不胜愁思的嫦娥姐变成了抠着鼻孔、飞奔而来的如花!
那个“五厘米”一声声放大后撞到人墙弹射回来,回声萦耳,三日不绝。
“五厘米?!”后来我每次见到黄俪都忍不住要问一句,黄俪被问得莫名其妙,终于有一天我习惯性地问候她时瞥了一眼她的胸部,她便全然明了,果然冰雪聪明!
在她装着二十多个瓶瓶罐罐化妆品的手提袋砸到我头上前,我捂着头把手指向了坐在旁边抢我牛排吃的黄文。
从那以后,每当我不开心时,黄俪也会很不开心,而黄文除了不开心外还要被他老姐暴打一顿。
黄俪对她这个脑袋缺根弦的弟弟甚感无奈,恨不得把黄文挂在猪肉摊前按跳楼价甩卖。我真的很有罪恶愧疚感,可没办法,我的思维已经被黄文牢牢绑上了“五厘米”这个词,成了细胞分裂时遗传的记忆序列。
晚上吃饭选在市里最奢华的超七星西餐厅,为了狠狠地宰那只不长眼的“苍蝇”,我跟黄文提前两顿开始饿着肚子。
点菜时黄文就看后面的数字,哪个数字多就点哪个,我看苍蝇的脸由黄变青,再由青变紫,嘴里却还不失风度地招呼:“随便点,随便点。”
饭后,苍蝇很潇洒地拿出一个大皮包,掏出一打现金,然后搁在桌上数了一遍又一遍,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着对服务员说:
“多给你一百,当小费。”
服务员尴尬地杵在那,欲言又止,苍蝇以为小费给少了,又抽出一百,服务员礼貌地把那两百递还给苍蝇说:“先生,我们酒店不收小费。”
苍蝇红着脸说:“让你拿着就拿着,怎么西安的服务行业风气这么差。一点比不上我们浙江。”
我看那服务员有拿盘子砸在苍蝇脸上的冲动,赶紧站起来替他接过钱,“留着晚上吃宵夜吧,好久没吃烧烤了。”
“暴发户。”黄俪抿了抿鲜红的大嘴唇,毫不客气地跟苍蝇说:“现在消费谁还带现金,老土冒吧。”
苍蝇满脸冷汗地点头哈腰:“你说得对,啧,俪俪,我真喜欢你,你连骂人的声音都这么性感。”
我跟黄文正在埋头打扫食物,听到这句话直接扶住胸口,压住干呕的感觉。
经常跟着黄俪混饭局也有很多意外收获,比如很多高级休闲会所的金卡,还有各种演出或者限量版奢侈品,塔尖任务才能观看的表演的邀请卷。
白天瑜伽会所的白金会员卡就是上次混饭混来的。
吃完宵夜,黄文惦记着昨天的游戏副本没刷完,要跟着我打车回家。黄俪自己开着车回她的闺房去收拾她那妖精一样的脸蛋儿,估计这会到她忙完她那张脸得两个小时,她丫每天睡不睡觉啊!
到了楼下看见房间的灯亮着,心里一暖,匆匆跑上楼,推开门,看见季着围裙斜在沙发上睡着的门齐宇,浓密的眉毛温顺地贴在眉骨,小嘴嘟着,口水从嘴角溢了出来。
我轻轻走上去伸出拇指把他嘴角的口水抹去了,门齐宇被惊醒,看见我回来,傻傻的乐了,朝我张开手臂。我弯下腰,抱了抱。
“齐宇哥,又来泡姜洧啊。”黄文靠在电视柜,手里捧着一大堆零食准备彻夜奋战。
“有点正形,告你姐去。”我摘了个葡萄朝他扔过去。
黄文扭身躲开,笑着说:“我真是遇人不淑,齐宇哥,晚上好好教教他。”
门齐宇站起来伸着懒腰,看见我准备冲上去跟黄文拼命,赶紧把我拦下。
“行了,跟小孩子置什么气,还有下次别老朝别人竖中指,有没有大人的样子。”
我悻悻地收了手指,小鸟依人地靠在门齐宇身上:
“其实我也有柔情的一面。”
黄文迅速闪进房间,喊道:“妖孽还不快快现身。”
然后整个楼层荡气回肠地回响着我“草你大爷”的呼喊。
“今天来怎么不跟我说一下。等很久了吧。”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赶紧钻进被子,门齐宇把我搂在怀里。
“本来想给你惊喜的,太困了就等睡着了。”
“傻子。你做的晚饭我看到了,明天再吃吧,再吃我估计要一吐四方了。”
门齐宇凑过来用鼻子蹭蹭我的脸。我含住他的嘴唇,嗅着熟悉的奶香。他闭上眼睛,把我压在身下忘情地吻着。直到两个人扭成麻花躺在床上,被子被蹬到了床下——这是我们彼此约定的底线,最多抱抱亲亲,不会再往下。
把被子重新盖好,我枕在门齐宇的胳膊上,摸着他的肚子,等他慢慢睡着了,我轻轻下床把厨房收拾干净,给黄文倒了杯水,回房间看见门齐宇睡得四仰八叉占了整个床,我抱着他干净俊朗的脸颊,轻轻嘬了一下,然后躺在他臂弯安稳地睡了。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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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6 章
☆、第三十六章
早上闹铃刚叫就被我掐灭了,身边门齐宇捧着我的胳膊流着口水,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子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环视着被晨光镀成金黄色的墙壁上他喜欢的乐队海报,看着满屋子的书和打口碟,想着这个完全属于我的小小世界,心里的幸福感不断翻腾膨胀着,吻在门齐宇湿漉漉的嘴唇,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
时过境迁,这四个字对我来说并不只是风过叶枯的残忍,还有踏浪而前的新景,我在这些年的物是人非里慢慢丢盔卸甲,顺应了现实,那些曾经以为这辈子都难以抹平的伤痕也渐渐结痂脱落了,只是偶尔的隐隐作痛提醒着我,那些无法规避的往事,还一直横亘在眼前。
时间蛮荒中,除了数着分秒学会淡忘,我们又如何从容走出过往的阴影。
人的一生中,七年就是一个轮回,身体细胞会不断分裂重造,新陈代谢,七年后,就是一个新的躯体。
只是不知道,这上帝之手,能不能仁慈一点,顺手将那些回忆一并抹去。
——五年前。
因为比较老实肯干,同事渐渐习惯了将大部分杂事推到我身上,每次回到集体宿舍都是头昏眼花,还要因为打扰到他们的休息忍受他们的抱怨——这时通常是深夜一两点了。但这同时也能帮助我快速成长,积累很多专业工作的经验。
在学报的这几年,我完全把自己当机器运转糟蹋着,某一天早晨,站在镜子前,竟然被自己吓了一跳,镜子里的我眼睛浮肿,面色菜黄,脸型倒是变尖了。我不禁苦笑,减肥的梦想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虽然经常在佣人、机器人、茶水工、搬运工、清洁阿姨的身份间不断转换,但是单位的同事在生活中照顾我都不含糊。我喜欢收集机器猫的玩偶,同事出差也都会有意识地帮我留意,我用硬纸糊了一个六层阶梯状的盒子,现在已经摆到了第四层。
盒子太大,开始放在客厅,同事领了小孩过来就会顺手取两个逗小孩开心,起先被拿走四五个都无所谓,可最后实在有入不敷出的趋势了,才狠下心把自己房间的书挪到阳台用塑料袋包着,把摆书的地方腾出来放玩偶,这样一来同事也有意见了,“不就几个破玩具嘛,扣扣比比的,有的还是我买的呢。”
再后来我便不让那些同事帮我带玩偶了,带了也会坚持给他们钱。
生活中那些纷繁复杂的琐事所具的摧毁力完全可以汇川成海,等到自己意识到时,才发现丢掉的梦想,已经很难找回来。
我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被生活磨平,怕连最卑微的梦想都守不住,就从网上搜了大大小小五十多张西藏的寺庙、草原、房屋、僧人还有森林的图片打印出来,贴满了十多平米的房间,用这些图腾刺激着神经,让我记得还有个边缘外的圣地,可以是我最后栖息的地方。
只是我知道在这之前,我还只能在生活的漩涡漂荡浮沉。
我被提升了,从一个小编辑变成了有生杀大权的版面组长,让很多人大跌眼镜——那个跟面团似的被揉来捏去的小姑娘竟然有一天也会变成擀面杖。
可是更让他们狂跌眼镜的是,我辞职了。
趁着最新的策划出完,我带着一大包玩偶回了趟家。
在外漂泊四年,我终于可以底气十足地站在家门口。
老两口正在家包着饺子,听见有人砸门,以为哪个小孩恶作剧,打开门看见我站在门口,足足愣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是在寻回当年那个我的影子,还是情绪迸发近极点后造成的空白?
我分明看到了他们喷涌而出的眼泪,在脸颊留下的泪痕里,沉淀着太多激动,伤心,还有愤怒。
——他们就这么一个儿子,现在回来了。
爸妈对视了一眼,老妈丢掉饺子皮,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门口,跺着脚佯作用力地拍打我的胳膊,打着打着自己泣不成声,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丢下手里的东西,抱住老妈,
“对不起你们,我回来了。”
老妈伏在我的肩膀呜呜地哭着,
“你要是不解气就再打两下吧。”
老妈狠狠地锤着我的背,让我心痛不已,思念的痛苦被岁月越磨越锋利,针针扎在心头。
老爸擦了擦手,背过身去快速地在脸上抹了一下。这位老兵在岁月里不改铁骨铮铮,但还是那么要面子。
老兵走过来,拉开老妈,“看你,孩子一回来就哭成这样,快去洗洗脸。”
老妈撩起围裙擦擦眼,呜呜地哭着走了。
老兵张开手臂,“怎么样,想不想跟你的首长拥抱一下,机会难得哟。”
我听了鼻子又是一酸,紧紧搂住这位经历战场烽火的老兵,眼泪止不住。松开时才发现他也已经哭成泪人。
☆、第三十七章
给父母各买了一件棉大衣,父亲喜欢喝酒,回家前,我找贵州的同行从仁怀市茅台镇托运了两瓶茅台带了回来。母亲把行李拿到我的房间,归置妥当,父亲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我跟着进了房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屋子里的摆设没变,连书桌上当年我离开前拼到一半的波音客机模型还挂在那儿,在这熟悉到如同自己的影子般的空间里,时间的概念突然变得很模糊,我仿佛还能看到房间里被定格的各种身影,有趴在床底找弹珠的,熬到深夜拼模型的,靠着床沿练唢呐的,站着的,躺着的,笑着的,发呆的,交错重叠,一下子充塞了脑海,连光影深处的夏夜气味都变得那么真实。
床头摆着一人多高的机器猫玩偶,我忙走过去抱起来伸手摸进它肚前的兜里,掏出一沓信。我嘘了口气,还好都在。这些都是高三靳阳生病住院时给我写的信,一个月,十五封。也许就是在那段没有靳阳陪伴的日子里,读着他的信,依然能感觉到他在身边的温暖。
我对他如此依赖,是习惯?还是喜欢?我自己都没办法参透。那时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靳阳。
生命的奥义无法言喻,这四年,我就这么稀里糊涂走过来,没了他的关心,没了他的声音,没了他的气息,甚至都快忘了他手掌的温度,忘了他欠扁的挑逗。
只有被摔下悬崖的雏鹰才能学会飞翔,这是自然界的法则。我消失了四年,自己往悬崖冲去,尽管现在飞得不高不稳,但终于可以看见这样的结果——我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呵护。
“房间每个星期都会打扫一次,平时不会让人进来,东西摆放都没变。”母亲见我捧着信发呆,就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拿起夹在床头的减肥计划表在我眼前晃了晃,“还记得么,那时你高三毕业,还信誓旦旦说减肥,还把计划表做成日历。”
我笑笑,把信塞回机器猫肚子里,
“妈,如果我不回来怎么办?”
母亲嗔怒地敲了一下我的头。
“都怪我们当时把你管得太紧,一心想给你规划这个,安排那个,到头来全是白忙活,也没问问你的想法。”
“现在不挺好么,你们就当把我放养,我这不也活蹦乱跳回来了。”
“你走后,最痛苦的其实还是你爸。”
“他?”我想起给家里打的最后一个电话,他一句话没说就甩了,到现在我依然能隐隐感受到那一刻心中的刺凉。
“你跟你爸一样的牛脾气,都倔得很,你说他大半辈子都在部队,习惯了用纪律来约束自己,去管制他人,对你,更不例外。”
“嗯。”我转头看看床头上放着的唢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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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7 章
“你说你一个孩子,考上大学不去上,非要出去闯荡真的让我们无法接受,你爸他是气坏了,哪个父母不想孩子有个敞亮的未来?我们都想着,你一个人出去能混出个什么样,这不是糟蹋自己的青春么。
你爸当时是做的不对,他知道因为他的臭脾气把你逼得连家都不回,也不再跟我们联系以后,最难受的还是他啊!”
我心一凛,后悔自责在心底翻滚搅动。
“你爸比你还愣,一句话他可以憋半天最后还是咽在肚子里,他心里的愧疚从没对别人说过,他那么好面子一人,在你走后第一个生日请了一大堆人,醉得一塌糊涂,在给你吹蛋糕时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母亲声音哽咽了,本来放松的心一下子收紧,想起刚才跟父亲的拥抱,想象着父亲为了我的事自责喝醉,心就像被狠狠捏住,痛得快要窒息。
门铃响了,我走过去开门,看见父亲拎着两箱啤酒,后面跟着大姑、二姑、二姑父,乍然一看竟然有了些许生疏的感觉。还有一个父亲部队比较要好的哥们,满脸胡子,长得憨憨胖胖,已经四五十的老家伙——文伯伯,现在是省军区副司令员。
文伯伯是我父亲越南自卫反击战的战友,一起从枪林弹雨中杀出来,看着我长大。
文伯伯喜欢把我抱起来坐在他的腿上,用头顶着我的肚子往地上倒,我小时候特别害怕,一被他抱住就求饶。
我叫文伯伯也叫二爹,他喊我丸子,但是我稍微长大一点母亲就不让我叫了,说把二爹的婚姻给叫没了,文伯伯结过婚,没有孩子,离婚已经快二十年,一直单着身。
小时候我最常问的是:
“二爹,你为啥没有老婆。
“你为什么没有孩子。”
“你喜欢丸子么?”
文伯对于前两个问题一直避而不答,回答最后一个时,他开心地笑着,抱着我在我脸蛋上亲了又亲说:“喜欢,二爹最喜欢丸子了。”
后来母亲认为“二爹”这个称谓冲着文伯,坚决不再让我叫,还热心地给文伯介绍老伴。文伯假装生气说:“你们是不是怕我把丸子抢走。”
这时候父亲一只胳膊把文伯夹在胳膊下,一勾拳就把文伯整服帖,再也不敢乱说话。
姜老兵对文老兵说:“姜洧是我们的儿子,他要给我养老,也要给你送终。”
文伯的肚子很大很软,记得小时候住在军区大院,夏天夜里很热,我睡不着就自己跑到对门文伯家里,躺在他柔软的肚子上,冰凉的肚皮散发着澡后薄荷香皂的清香,很容易就平静下来。
文伯看见我,吼了一声“丸子”,然后把我搂在怀里,花白的络腮胡在阳光下闪着银光,我用脸蹭蹭他的胡子,文伯开心地把我抱起来转了两圈。
“哈哈,你一下长这么大,都抱不动了,”文伯爽朗地笑着。
父亲在厨房炒菜,被油炸得乱跳,朝文伯吼了一声“来帮忙!”
一大桌菜香喷喷地摆在面前,大家坐定,母亲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来。
“今天怎么想起来吃饺子了。”我问母亲。
“今天不是你生日么!怎么在外面几年都过糊涂了呢。”大姑说。
我看见母亲眼眶簌的红了,父亲给我盛了一大碗,还没递给我手就抖起来,哽咽着说:
“多吃点,这些年知道你不容易。”
气氛顿时变得沉闷压抑,文伯看我们个个唉声叹气,赶紧岔开话题对我说:
“丸子,出去几年除了胖了点,长高了更帅了,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暗恋你吧。”
婚姻果然是老一辈热情永不消减的话题,果然,文伯一问完,大姑、二姑伙同我母亲就开始伯看见我拿着一瓶酒,赶紧拦住。
“一边去,管孩子那么多干什么,能喝就喝!”父亲也拿了瓶酒塞到文伯怀里,
“自己开!”又对我道,
“还是听你文伯的,就可以适当喝,多吃饺子,多吃菜。你不在家的这几年,你妈每次都在你生日这天包饺子。”
我不说话,一个激灵,拿着酒瓶就灌了一大口,辣得眼泪一下子全涌出来,
父亲直接站起来跟着吹了一瓶,眼泪流得比酒还快。
没有过多言语,只是默契更甚从前。那些解不开的心结,成了手里紧紧握着的一个空瓶。
☆、第三十八章
“靳阳大学毕业了,前两天还来家里打听你的情况。”晚饭后送走客人,我帮母亲刷碗,一边闲聊。
本来那点蠢蠢欲动已经被酒精冲得分不清荤素,可怜的思忖情怀已经被酒精麻木,以为不会再像小孩那么冲动了,可是一提到他,还是被瞬间涌上的激动冲得头脑空白。平静的心反而在酒精的刺激下变得躁动不安。
那些埋在尘埃的日子,都化为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稞艾瘦弱的根部,成了广袤天地间最不起眼的颜色。可是依然有他的生命。
晚上给靳阳打电话,他的手机一直处于通话状态,没办法只好打到他家里。
“你好,哪位。”靳阳母亲接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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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8 章
“阿姨,我是姜洧,靳阳在不在?”
“小洧啊,什么时候回的家,靳阳不在,刚才接个电话就出门了。说是去学校。”
“我今天刚回来,知道了,阿姨有空来家里坐坐。”
挂了电话,我隐隐感觉一丝不安。大晚上他去学校干什么。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可是酒精在脑中搅和着跟我的正常思维拉扯。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学校碰碰运气。
我知道见和不见都会让我感到后悔,可是见了又有什么意义。靳阳就像一团光,我是不知死活的飞蛾,拼了命都要往上撞。
母亲看见我穿衣服问我干什么去,我说找靳阳,被父亲听到了,接了句:
“你老相好?
刚才送你文伯时看见他跟一个女孩子在街边抱在一块。这些孩子……”
“哪呢?”
“中卫路附近,你高中学校旁边。”
我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甩了句你看清了么就瞎说。冲到楼下发现骑了三年的自行车不见了,来不及问家里,脑袋里一直上演着靳阳抱着女生甜蜜温馨的画面。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学校离家不是很远,平时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我一咬牙直接撒开腿跑了起来,刚跑了一站路就累得不行,靠在广告牌上喘着粗气,等稍微平静下来,猛然一拍脑门,
“姜洧,你他妈真没出息,这不是在吃醋吗!”
想想觉得滑稽,就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估计我那表情比踩到大便还难看。
一路跑跑走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学校门口,已经八点多钟,学校里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学弟学妹们正在为着自己的未来添码押注——应试教育就是这样,谁成绩好,谁就多了成功的砝码,但学习好并不完全等同于高枕无忧的光明未来,后天的努力、机遇依然重要。这不就是赌博么。不过是用一场青春赌一世风光。
定在门口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人,门前过往的车辆都很少,心里一琢磨,他们不会是去开房了吧。随即又被自己这种龌龊的想法吓了一跳,甩甩脑袋,不管那么多了,既来之,则安之。这里留给我太多美好的回忆,我没有丝毫犹豫,抬脚就往里走。
门卫还是我上学时的那几个,因为经常跟靳阳逃课外出,跟他们都混得特别熟,见到我,他们几个开始还没认出来,我把衣服后的帽子带上,用手扣着衣领,他们立马记起来,纷纷叫道“嘿,这不那个假小子么,老逃课那个,你怎么也来啦!可好几年没见到了。”
我也跟着开心地笑着,听他们说“也来了”,便知道在我眼前的某个地方,有我寻找的那团火光。
想起那时逃课刺激紧张的画面,那段回忆像定型的胶片,脑袋一甩就全出来了。我说:“都毕业了难道还来这跟那些小弟弟小妹妹玩啊,不过我到可以来教教他们怎么逃课,哈哈。”
“嘿,没见过你这样的小姑娘,比男孩子还野。”
信着步子随意在学校里逛着,脑子里却如翻江倒海般不能平静,周围的景色没怎么变,几乎每个地方都有我跟靳阳顽劣的痕迹,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感觉他离我越来越近。
一抬头已经走到了校园东部的篮球场,月色下隐约有个人在打球,娴熟的控球,虚步,转身,跳投,一个漂亮的三分入篮。这很像靳阳的耍帅时的动作,打球的风格很像他。
我忍不住大吼了一声好球!
那人听见愣了一下朝这边望了望,然后定在那,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脸,身形很壮,木讷的气息隔这么老远都能闻到。望着他月下度着银边的轮廓,我突然有种预感。
我慢慢走近,那张脸上的表情渐渐清晰,浓浓的眉毛,永远刮不干净的胡渣,微翘的嘴唇上挂着的桀骜不驯的坏笑,还有那张圆圆的脑袋。
十步,七步,五步,靳阳扔掉球跑过来,心里的感慨,激动,高兴,悲伤,都在这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里跟着月光冲淡了,躲远了,不复存在。
“姜洧,你终于回来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用力地抱紧他,在他宽厚的脊背上,寻回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气息,还有那段一去不回的年少轻狂。
生命中的美丽际遇在这浮夸的现实里已经变得异常苍白,很多人宁愿让曾经那些珍藏的岁月打个死结甩在路边飞驰的车轮下,那些曾在一起因为高兴而笑得不知天高地厚,因为悲伤而哭得稀里哗啦的兄弟被无情的光阴裹挟着越走越远,却无能为力。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珍惜,玩具可以玩一件,丢一件。可是年龄越大就越怕失去,也越来越恋旧。
一辈子就这么长,不知道下辈子,我还能不能见到你。
我忍不住狠狠地在靳阳脸上嘬了一下,他哈哈地笑着,说我怎么还像个小孩子。我却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靳阳还是那个靳阳,还是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男孩。
“这位是……”
就在我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无法自拔时,身后一个甜美的女声像一把沾着蜜糖的暗针一下子刺破了我甜蜜的幻想。
我尴尬地推开靳阳,他却死死搂着我转过去,我一看,这应该就是父亲看见的跟靳阳抱在一起的女生。
而且我认识她。是靳阳高中追了两年都没追上的校花何璐。
“这是我最亲发小,姜洧。都是校友哦。”
“呵呵,你们还真亲密无间啊。”何璐淡淡的笑容下,看我的眼神却有明显的敌意。
何璐把手里的佳得乐递给靳阳,又朝我耸耸肩,“靳阳打球累了,让他休息会吧。”
靳阳松开我,接过饮料,把何璐搂住,何璐很自然地往靳阳怀里缩了缩,样子温顺可人,像一只乖巧的绵羊。
“真般配。”我笑着说,心里有如刀刺。我强装出已经扭曲的笑脸,跟何璐像久别重逢的好姐妹一样握着手。心里却都恨不得把对方弄死。
“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有空再聚。”我转身就跑,像溃败的逃兵一样,这时候我多希望身后是他的一声挽留,就算是责骂也好,可是身后的平静却把我推向的急剧旋转的漩涡,让我的心支离破碎。
时间的每一秒都是新的,它没有记忆,没有感情,它的所有都是人类抛给它的,所以,人才是变得最快的。
我一路跑着,强压的呼吸在奔跑的气流里变得顺畅,我像个傻子似的不断地说着祝你幸福。心却在谷底沉沉的遭着重锤。
☆、第三十九章
回到家,身上已经被汗透了,没心情换衣服直接倒在床上,脸埋在被子里,周围只有自己浊重的呼吸声还有被那个身影紧紧扣着的心跳。
迷糊中母亲过来敲门,我不想开门让她看见我这一副弃妇的模样,就朝着门喊什么事,母亲说靳阳来电话找我。
我听了心里一喜,但随即又是一阵难过,再怎么说,他都不是从前那个站在我前面的男孩,从此以后,他的身边不只有我,还有一个丽质可人的校花陪伴,而我连竞争的机会都没有。就像涉足险滩还未登录船就被击沉,任我怎么哭嚎求救,都无济于事。
这种心情太过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无力钝滞。
我朝门外吼了一声“不接,就说我睡了!”然后拉过被子盖在头上。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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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29 章
过了会儿,又有敲门声,我不耐烦地喊到“不是让你说我睡了,不接!”
敲门声依然不止,我披头散发带着怒气把门拉开一看,靳阳一脸坏笑地倚在门口。
我赶紧把我的中分用手掳出来,尴尬地扶着门把。
“不是睡了么。”
“你这么敲门聋子都睡不着。”
“跟我出去走走。”靳阳不等我开口又朝厨房喊了一声:“伯母,我跟姜洧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还去哪。”母亲端着茶杯出来,“这茶刚泡好,是姜洧带回来的黄山毛峰,你尝尝。”
“就在楼下转转,茶我端着路上喝。”
“那行,你们在外面小心点。”
“这么爽快,我是你亲生儿子啊,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我对母亲毫不犹豫的同意表示谴责,她却笑着说:
“你跟在靳阳屁股后头当小跟班十多年,我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走到楼下,靳阳推出自行车,拍拍后座,
“坐上来!”
“干什么?不是就在楼下转转么。”
“废什么话!赶紧的。”
我害怕他动用武力,很识相地乖乖坐了上去,从后面抱住靳阳,按着他柔软又略带肌肉质感的肚子,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靠在靳阳宽厚的脊背,赶到前所未有的踏实安稳。
“我们去哪啊。”我问。
靳阳:“祈山。”
我:“去祈山干什么?飙车?”
靳阳扭一下龙头说:“飚自行车么?”
我又问:“你女朋友呢?”
“女朋友?”靳阳放慢速度。
“靠,你这表演也太外在了!刚抱一块甜蜜的跟麻花似的,现在就不承认了。”
靳阳没接话,只是默默的骑着车,我只当他默认了,心又一下子泛出酸水,真是自找打击。我暗笑自己。手也不自觉地松了,扶住车座下面的弹簧。
“我操,你丫还说不飙车,骑这么快把自行车当法拉利开啊!”我刚松开手靳阳就突然加速,我差点被甩下车去,赶紧又抱紧靳阳。
靳阳得意地哼了一声,只顾把车在路上骑的龙游凤舞,两只轮子划着八字,从人行道飘到机车道,又在游回紧急避车道。
在我狠狠的锤了靳阳几下换来的是更加疯狂的行进路线后,我只好乖乖的抱紧他,闭口不语。
靳阳把车停在祈山脚下,我在一旁扶着胸口平复刚才太过激烈的心跳。
“行了!一身材跟熊似的大男人做这个动作不嫌做作么!”靳阳看见了,鄙视地挥挥手。
我白了他一眼,无心辩解。
靳阳走过来牵着我的手就往上走,我挣扎了一下,没脱开,感觉也挺舒服,就随他了。
“她不是我女朋友。”半晌,靳阳冒出来一句。
“我知道,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见过家长了,准备订婚了……”
“你怎么这么无赖,能不能听我跟你解释。”
“我不听,我不听……”
“你脑袋缺跟弦还唱歌那。”靳阳搂着我说:
“她真的不是我女朋友,或者什么老婆。反正都不是,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都抱成麻花了,谁信那。”
“你能不能不要小孩子脾气!”靳阳有点怒了,语气也变得有点渗人。渐密的络腮胡在印着刺凉的晚风里有种狰狞的恐怖。
“首先,我不会骗你,也没有跟你开玩笑。我说的都是事实。懂么?”
我点点头。
“我跟何璐刚联系不到一个星期,她主动找我,想让我帮她一个忙。
何璐在大学找了个男朋友,她把那个男的带回家,她家里对那男的不满意,死活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但是现在何璐怀上了,她家里目前还不知情。
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国,她想我这个月先冒充她男朋友,转移她家人对她肚子的注意力。等她出国后就没人能管她了,跟不跟那个男的结婚或者怎样都不是我的事。”
“……”
&and ?”
“懂,又不是很懂。这么说她让你冒充她男朋友混过她父母,然后出国后再跟她正牌过日子?”
“是的。”
“你当演电视还是写小说呢,这么不靠谱!”
“你不信?”靳阳停下来看着我。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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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0 章
我摇摇头。
他慢慢靠近我,凑到我眼前,呼吸打在我的鼻尖,有种痒痒的感觉。
靳阳浓黑的剑眉拧在一块,眼神充满失望,脸上写满忧伤。他一字一顿的问:
“你要怎样才信?”
我闭上眼,尽量不去看他的脸,可是他靠这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络腮胡杵在我脸上的痛感和那种酥麻挑逗感。
情急之下我慌乱的想掩饰,就随口说:“你要敢立在那辆来过来的车前我就信。”
下一秒,我就愣住了,靳阳真的站在那,正前方的汽车不足五十米,那司机狂摁着喇叭,一边踩着刹车,可是已经晚了。
车速太快一下子冲到了面前,我脑袋一白,第一反应便是朝靳阳冲过去。
一声刺耳的刹车后,我已经不敢再睁眼。
☆、第四十章
一股气浪猛冲过来,汽车堪堪地停在腿边,车内司机被吓得双目圆瞪,表情呆滞,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手指骨关节因为用力过猛而发白。
等稍微缓过来一点,司机朝车后座扫了一眼,然后捂着胸长长的顺了一口气。
我睁开眼睛,看见靳阳坦着胸护在我身前,浓密的剑眉拧在一块,表情从未有过的坚定。
“你大爷球的!”那司机几乎是把车门踹开,下了车直接朝我们奔过来,靳阳护着我往后退了两步,司机大叔长得膘肥体壮,膀粗腰圆,三两步并到靳阳眼前,抡起拳头就朝靳阳头上砸去,靳阳也不躲,闭上眼睛立在那,我忙伸手去挡,可是司机大叔的拳头落在靳阳头顶就停住了,转而对着他的脑门子狠狠地镦了一下。
“你们脑子有病吧,大半夜寻死能不能挑个地方!”
司机额头青筋暴起,怒得不行,
“你想死朝那跳去,包你不来第二回的!”司机大叔指着路边的悬崖,从这到山底地面,差不多有三十多米。
靳阳低头不语,我忙跟大叔道歉,心里后悔不已,暗恨自己的莽撞差点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靳阳看着我,然后又朝司机大叔笑了笑,洁白的牙齿铺满细碎的月光,
“对不起大叔,我不是故意挑您的车,都是凑巧。你要我怎么样都行,跟她没关系。”
“你大爷球的!我要你命你给么!你知不知道车上还有小孩子呐!你说我要是反应慢了来不及刹车,是朝悬崖躲开还是撞上去啊!”
司机大叔撑着腰,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我这才听见车内隐隐传来孩子的哭声,这下我更是把肠子都悔青了,现在真恨不得让那大叔回去开着车直接上来把我撞飞得了。
司机大叔突然沉默了盯着我跟靳阳看,我被看的莫名其妙,以为大叔受刺激神经不正常了,然后我就感觉手掌一紧,这才反应过来手被靳阳牵着,我赶忙挣脱,靳阳却死死地捏着。
司机大叔看了一会,很淡定地把目光收回来,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接着又把我们训了一通,我跟靳阳不住地点着头,最后他在我俩头上又拍了一下说了句“你大爷球的!两个小兔崽子,亏得是我开车技术好,人又善良,不然今天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丢下直起鸡皮疙瘩的我们走回车里,开着车消失在盘山公路的拐角。
我嘘了口气一下子跌坐到路边,一抹额头全是冷汗,身上也湿了,这会腿也开始抖动起来。我自嘲地笑了笑,发现连笑声都变了。靳阳躬下腰凑到我面前,露出招牌式的微笑,我看了竟有了些许怒气,照着他的头就狠狠地拍了下去,
“你傻啊!让你去你就真去啊!你要被撞了我……唔唔”
靳阳突然捧着我的脸,嘴唇封了上来,堵住了我的话,这一刹那,我脑海有如电击,瞬间的耀白放空后,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嘴唇被靳阳的胡渣刺得生疼,他探出舌头撬开我的牙齿,我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任他的舌头娇蛇般在我口腔内游走,等到远处来了汽车,刺目的灯光将两个迷乱的人拉回现实。而嘴唇分开的瞬间,我从未感觉过我的心跳如此快过。
“现在相信么?”靳阳一脸坏笑,撇着嘴脑袋斜向一边。
我推了一下他,“疯子!”
“不信么……”靳阳说着又站起来准备往马路上冲,我吓得赶紧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拉到怀里。
“好了好了,我信我信!我向马克斯发誓我真的相信了,你别闹了……”
“你其实很在乎我,就是脸皮薄。”
“打住,别意淫,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
“能不能不那么恶心!能不能换个比喻,比如我是你眼睛,是你思维里最灵动的一股气息,或者是你最珍贵的酒窝……”
又说:“你冷不冷?”
我回答:“还真有点……”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过来!”
我乖乖挪过去,靳阳牵起我的手塞进他的肥大的牛仔裤裤兜里,然后手从背后环搂着我。
“你手老实一点啊。”
这一刻,来自靳阳的温度、气息从四面袭来,笼成柔和飘渺的虚浮光线,每次的呼吸和心跳都带动着神经的细枝末节。月色很静,银光铺洒开来,夜风如倾,带着淡淡沉香。
我忍不住伸出手朝着天空的虚无轻轻地抓了一把,捏住拳头。
“你在干什么?”靳阳问。
我把虚捏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是,风的重量。”
☆、第四十一章
就这样被靳阳牵着手往山上走,月光静静地铺在身后,随着漫不经心的脚印一层一层覆盖了来时羞涩的心跳,横在身前的投影渐渐变得圆润,又随着疾进而驰的汽车探灯拉长后消失不见。远处阑珊的灯火摇曳在山顶疾风里,变得如此虚幻,山顶与山底,恍如隔世。
“冷么?”靳阳搂紧我。
“还好,你怎么在发抖。”我感觉他腹部的肥肉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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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1 章
“激动的,我感觉你又回来了,变成过去那个黏在我身边的胖子,离我这么近,近到没有距离。”
靳阳说:“可是我能感觉到一丝变化,你跟以前又不一样了,但有一点不会改变,就是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想拥有,你和你的一切,你的好,你的不好,我都要。”
拥有?我被这个词吓了一跳,心里突生一种难以言状的别扭,可是不否认,也有一丝欣喜。
“拥有”的,终是短暂的,十年,百年,不会是永久,而一旦失去,就如灰飞烟灭,永不再来。
拥有一词,看似美好圆满,其实有太多不确定,有太多的变数,在概率中,从数据上来讲,不就等于“失去”么。
靳阳见我不说话,满心期待地看着我。我却无法轻松自然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神里,永远有一种似乎能洞穿一切的深邃和我无法抗拒的忧伤。在他的黑眸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可是我不想让自己变成连我自己都抗拒的角色,靳阳会是我永远不敢触碰的美好,一直是。我只想我还是原来单纯天真,需要他保护的那个我。
“咱们这不正拥着么。”我打哈哈。
“你懂我的意思,你在装傻。”靳阳的声音沉了下来,没了刚才的幸福和兴奋劲头。
“可是你不懂我的意思。”我没有办法去解释此时心里纠结的复杂情感,纷乱的思绪让我的语言表达变得苍白无力。
“你害怕?”
“怕什么?”
“你害怕失去,可是我害怕错过,你以为不接受我就是对我好么?你不尝试怎么就知道我们不能在一起?”
一番话堵得我哑口无言,也真正触及到了心坎。
“你现在不是选不选择的问题,而是你根本没办法直面自己的内心。你在逃避。”
是啊,我在逃避,逃避那个很明显却不敢面对的答案。
我停下来,望着前面的剑竹林,斑驳的黑影压在地面,沉沉的睡着了。
“姜洧,我爱你!”靳阳抱着我,轻声呢喃着,幸福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我用力地回抱靳阳,在他浓密地胡渣上蹭了两下。
他头往后一仰,吻上我的嘴。
我跟靳阳坐在剑竹林外面的石头上,他掏出烟点了一根,吸了两口,被我抢过来,烟嘴还残留着他微甜的口水。
“咱们都已经不小了,你有稳定喜欢的工作,我也毕业了,我打算把工作签到你那边。”靳阳说出他的打算。
“我真的没有考虑好,我一直把你当我哥。”
“亲情加爱情,不更好么?”
“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亲情还是爱情。”
“都怪我。”
“怎么?”
“要是我当初不那么照顾你,或许你就不会这么想,如果我不要你老是跟在我后面,也许我们早就能并肩走在一起。”
“可是如果没有你的关心陪伴,我或许就不会跟你走这么近。”
“都是天意。可是我知道,要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像当初一样照顾你。”
“难道你就不觊觎我的美色?”
“可以忽略。”
沉默,久久的沉默蔓延在中间,我说:
“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靳阳急了。
“你说的拥有,拥有的资本是什么,说白了,你我之间没有过波折挫折,你我都不了解生活,你拿什么资格去拥有。
我不是把感情物质化,我需要我们都坚强独立起来,等到我们都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再来说这些也不迟。”
“那最起码让我们先试着在一起行不行?我可以把你的目标当成我的理想。我想跟你去西藏,一座灰墙青瓦的房子,一条柔柔潺潺的溪水,我们两个人。”
“你还记得西藏?”
“嗯。”靳阳坚定地点点头。
“这种事当什么真,比把祈山的盘山公路走一千遍还不现实。”
“怎么不现实!不就一千遍吗,如果我做到了,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在一起?”
“你这什么逻辑,我又没让你走。”
☆、第四十二章
让你哭到撕心裂肺的那个人,是你最爱的人;让你笑到没心没肺的那个人,是最爱你的人。
我曾经跟靳阳纠结在如果将来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喜欢你的,另一个却是你喜欢的,你会选择哪一个。
我记得当时靳阳选的是他喜欢的。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喜欢尝试,追求自己所爱的,不爱的就不要去强求。
我突然一阵恐慌,我迟迟不敢答应靳阳,是因为我怕把自己的爱慕表达的太明显,让他以为选择的只是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人而以后不去珍惜
在靳阳说他要把祈山这条弯路走一千遍时,我想到了门齐宇,我知道我终究要做一次选择。
我跟靳阳并肩往山下走,刚开始速度比上山快了很多,可是拐过一次弯后,迎面冰锥般的寒风让我们几乎窒息,我们只好又放慢脚步,我把手塞进衣服兜里,把玩手机的机器猫挂件,靳阳把衣领立了起来,不时的大吼几声。突然手机震动,估摸是家里的电话也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我把手机搁在耳边,吸着凉气,喊了一声:
“我跟靳阳下山呢,一会到家。”
那边轻轻发出惊叹然后就没了声音,我一看屏幕,门齐宇三个字像一把利剑直刺眼球。我惊得差点把手机摔地上。稳定了一下情绪在脑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又扶正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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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2 章
“胖子,我喝醉了,来接我回家……” 时隔两年,电话那头门齐宇温和慵懒的声音传来,我已经两年没跟他联系,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种感觉来的如此强烈,我感受着电话那头蔓延开的孤单,特别怀念北漂的日子。
门齐宇那边很嘈杂,有音乐声,还有人群的吵闹,我不禁也跟着提高了嗓门,
“什么情况?你怎么了?”
靳阳奇怪地望着我,我给他回了个无奈的表情。
“我不要订婚,给我再开一瓶……”门齐宇在电话那头叫嚣着。
我的心由紧张变成焦虑,他怎么喝成这样,旁边有没有人陪,怎么回家……
“姜洧。”我正抓狂着,电话那头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听着感觉很熟悉,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我就是,你哪位?”
“门齐宇没事,喝得有点多,我刚离开一会,他就给你打电话。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事,没事!”我感觉脑袋被刚才的寒风一激,脑中瞬间冒出一个名字,“啊,你是,你是匡兰心!”
“劳驾你还记得呐!”那边是她爽朗的笑声。没错了,我记得这个笑声,就是匡兰心。
“门齐宇他喝了多少,我听声音他好像已经神智不清醒了,说什么不要订婚。”
“今天让他多喝了一点。”
一个“让”字,主宾的沟渠立马显现,门齐宇是她的,终究是跟她在一起。我骗不了自己,心里像被压了一块石头压抑着呼吸,疼得难受。
“今天我跟门齐宇订婚,本来说要请你的,可是齐宇说你很忙,就没告诉你。”
“订婚?”世界正在从一个角落坍塌,我站在原地,任悲怆堵着胸口,无法呼吸。
强忍着心酸,我乐呵呵地说了一大堆祝福的话,那边的匡兰心笑得很开心,说要给我寄喜糖。
挂了电话,感觉眼角被风剌的难受,用手背一抹,已经湿了,靳阳看见,欲言又止,我不想解释,深吸了一口气,继续低头走路。
“怎么了?”靳阳终于忍不住问我。
“风有点冷,吹得眼睛难受。”
靳阳没继续问,说了句“有我呢。”然后搂着我的肩膀。
四年的时光流得不着痕迹,仿佛只是一个人的笑容,一个人的话语,又或是一场或真或假的梦,只是,那个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给我关心给我力量的男孩,会不会再见。
☆、第四十四章
“关她什么事,昨天不是解释清楚了么?你还以为我在骗你?”
“何璐说她喜欢你,什么男朋友,什么怀孕都是她编出来的,只是想试探你的反应。”
靳阳呆在那,不知作何反应,良久才缓缓说道,“那她为什么告诉你这些?”
“昨晚她就在那辆差点撞上我们的车里,后来她下了车,跟了我们一路。”
“这不更好么,这下我跟她更加不可能了!”
“其实我觉得,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她知道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在一起!还有你这算什么?红娘?还是想把我甩到一边去?”靳阳怒了。
这下两个人都没了喝酒的兴致,结完帐就出来在大街上闲逛。靳阳生气一个人走在前面,身体左摇右晃,影子被路灯柔和的灯光拉长映在我身上,我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家刚躺到床上,靳阳发来短信,“姜洧,无论怎样,我没有把那一千遍当成玩笑,等我走完那一千遍,你逃不掉的。”
我没回,直接关机睡觉。
第二天上午,父亲帮我拿行李,文伯开军车送我去机场,母亲也想跟着来,被文伯一句话堵回去了,“送近不送远,你要跟着,姜洧到时候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到了机场看时间还早就去餐厅喝茶,文伯穿的便装,靛青色衬衫搭上黑色长裤,加上不俗外貌和气质,一直回头率很高,我开玩笑说,
“二爹,要不就在机场给您随缘一个吧,你想要嫩的还是老的,大家闺秀型的,还是泼辣范儿的,我都能给你找到!不过你得给点辛苦费。”
上了飞机整个人瘫坐在座位上,感觉心里的一块结总算解下。
回到单位,给老周打了个电话,预热了一番,含糊其辞的说出我要辞职的想法,老周是聪明人,听出了猫腻,直接甩了一句话“你要敢在我出现之前辞职,我就让你收拾收拾准备去世!”然后就把电话撂了。
反正是要走,早晚就没什么区别,便不管不顾地直奔人事部,递上了辞呈,人事部的李姐看了惊讶的嘴半天合不上,直问我怎么回事,怎么刚升职就要辞职,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还是身体有问题,我摇摇头。她刚拿起笔要签字,老周就冲了进来,
“败家玩意儿!你好好的辞什么屁职!”老周一边骂一边狠狠地敲我的头。
我边护着头边躲,“老周,谋杀啊,好疼的!”
“你还知道疼,那你知道我心疼不疼!”
我愧疚地看着老周,“我知道,我都跟了你四年了,早就把你当成父辈尊长,但是我现在特别想换个环境,我很想出去走一走。”
老周气呼呼地往沙发上一坐,掏出烟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着,我看着心揪疼,却不敢上去劝。我知道自己深深伤害了老周,心里五味杂陈。
最后老周一句话不发就走了,我跟在后面带着哭腔喊:“老周老周。”他停都不带停。
我以为老周再也不理我了,后来李姐告诉我,老周去跟报社领导求情打招呼,让我以休假顺便采风的名义离职。
收拾好家当,给老周留了一封特别煽情的信,顺便把几年里骗他的五箱书全还给了他,然后坐上了去西安的火车。
我特意挑了辆绿皮慢车,火车缓缓压过灞河华山,外面下着雨,一路泥泞的风景像甩不掉的回忆刻在脑海,我把手贴在冰凉的玻璃上,眼睛湿了一路。
为了我辜负过的门齐宇,为了痴情的靳阳,为了善良的老周,还为了我那不确定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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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3 章
☆、第四十五章
在火车上看风景,瞬息,俯仰,转头间都是另一卷截然不同的山水。闭着眼睛再睁开,将刚才留下心底的画面与此刻眼前的村庄映照,不同的景色重叠在一起,心像飞驰在幅员万里的疆土,恣意,爽快。
数着绵延的山脉,从绿荫蓬发过渡到苍枯厚重,迤逦的景色像被涂在厚软的画布上,纹络清晰,层次分明。
我坐在靠窗子的座位,心随着荒漠的辽源越往越北,路上我突然对挖在山底的泥窑洞很好奇,于是看见大山窑洞会立马把脸贴在窗户玻璃上,满心欢喜的数着窑洞的个数,看着各个窑洞有什么不一样。
有一次动作太大,屁股直接顶到了旁边的人,我当时没在意,一个劲的在心里盘算将来可以去西藏靠山吃水,直接在山上打个洞,省的买房了,然后坐下来看见坐在旁边的一位40上下的中年人一脸微笑地死死地盯着我,我被瞪得莫名其妙,又不敢瞪回去,就把自己使劲往靠窗的位置挤。
“小伙子,你胳膊真白。”中年大叔突然冲我拧了一句。
“啊~”我一听下意识捂住胳膊,脑袋没跟上趟,吓得没说话。
那男的见我沉默以为我是个善茬不敢声张,继续说:
“看你长得挺好看的,这是到哪里去,我们说不定顺路。”
“老子去你大爷那。”我转头看窗外不再搭理他。
兴奋劲头过去,我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窗户上打盹,但当时并没有熟睡,还有些潜意识,没过一会感觉有人轻轻地拽我胳膊,我以为乘客拿东西磕磕碰碰很正常,脑袋里专心想着其他事情,就没睁眼,又过了几分钟我感觉小腿被顶住,大腿上有些酥痒的感觉,我一个激灵睁开眼,那男的低着头装睡,一只手似触非触地挨着我的大腿。这下我瞬间跳将起来,又羞又恼地朝着他吼:
“摸你妈呢,变态,再他妈手脚不干净老娘剁了你。”
我从包里掏出一把瑞士军刀,啪啪扒开小刀拍在桌子上。
喧闹的车厢一下子安静下来,坐得近的人都摆好了看热闹的架势,离得远的抻着头往这边看。
中年男人赶紧收回手,面部表情地翘着二郎腿,有人小声说真没意思,有人殷切地看着我们希望能给枯燥的旅途整点乐趣,看到的小声议论,看不见的大声询问,我们就这么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就在我考虑把衣服蒙在头上还是趴在桌子上装睡以掩饰尴尬的时候,列车乘务员推车餐车一句高亢的呼喊轻松化解了我的尴尬:“香烟、瓜子、八宝粥,唉,前面躺过道的往座位下挪挪,走车嘞……”
车停在华山小站稍憩,我赶紧下车换换空气,火车快到终点站,上车的人不多,车上也不是很挤。我大口地呼吸着带着焦土味道的空气,感受到来自陕北平原的粗狂豪迈。
再上车,我直接把行李拎到门口,座在箱子上发呆。车进站刚挺稳,我拔起箱子就往下冲。
刚到地下通道,人就塞满了,我举着箱子,一落脚周围都有人惨叫起来,接着大骂:“我操,谁他妈踩我脚。”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叫骂,我几乎是脚不着地地被人潮裹挟着出了站。终于感觉天地豁然开朗,这次我留了心眼,始终紧紧地护着我的钱包。
西安的火车站建成古亭楼阁的样式,颇有先秦遗风,那天天高云淡,我仰着头,看着阳光从楼台的一角切下来,风韵泱泱。外面是一排城墙,砖瓦使用做旧处理,几步蹒跚,几处斑驳,颇有古色古香的味道。
来接客的人围了里外三层,林立的姓名牌中没有一个为我而写,我羡慕地望着久别重逢的人在一片城墙下微笑相拥,世间美好不外如此。
异乡之境的魅力,在于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可以放肆的毫无忌惮的挥洒情绪。
我提着行囊晃晃悠悠地往城墙里走,一边四周寻望着哪里有好吃的,走了一会开始气喘,西北的冬天干燥肃冷,一时半会还适应不了。
眼前一闪,看见前方热乎乎地冒着蒸汽,雾气散去,一个卖镜镜糕的小摊突现路边。我听西安的同事说过,镜镜糕是本地特色小吃,我赶紧跑过去。
“师傅,来两块糕!”
“好嘞,稍等。”师傅麻利的把糕粉装进小竹笼,压实,撒上芝麻放在小炉子上蒸,出锅后在糖罐里滚一下就好了。
拿到手里咬了一口,酥软黏滑,酯齿间残留着芝麻的油香。两口就塞进肚子里了。感觉还不过隐,又问师傅要了两块。
我叼着刚出炉的镜镜糕,把小挎包夹在胳膊伸手去兜里掏钱,可是牙齿一用力咬得太深,被烫了一下,人一晃便松开胳膊下夹着的包。
就在我以为可怜的包包要掉进脚边的水潭里时,一只手化腐朽为神奇般给接住了。
我很感激的转过身去,然后愣在那里,嘴里叼着的境镜糕砸在地上。
我不知道当时我看到他时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据他后来回忆,我当时像被奖励了一块巧克力后又被抢走的小孩子,脸上一会是乐的,一会是阴的。
但无论怎样,那一刻,我感觉我的心膨胀的快要爆炸。
他像个精灵,出现在我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带着淡淡的奶香,和牵绊于青春的动人回忆!
门齐宇拽着我的包,就那么一脸嬉笑地站在那,淡去了风尘、烟雾,立在阳光明媚的世界里,纯净而美好!
☆、第四十六章
“是我目标太大,还是这个世界太小。”我强装镇定,眼泪却被地心引力往下拉扯。
门齐宇把我的包甩到背后,开心地笑着:“是我们注定会再相遇。”
“所以你赶过来接驾么。”
“昨日我夜观天象,惊诧极光汇龙,天蓄紫光,今日定有贵人前来,再加上我跟你的心灵感应,我就觉得你要来西安了。”门齐宇嬉皮笑脸地回答,
“本来想在火车站出口竖个牌子的,但是怕你看见转身就跑了,所以还是低调点。”
“你丫脸蛋痒了,拿脸来!”我伸手就朝门齐宇脸抓过去,他竟然不躲闪,被我结结实实地抓了一手。
看他无所谓的样子我到不好意思了,装作很豁达地在他脸上弹了两下然后松开,“还行,有韧劲也有质感,可以卖个好价钱。”
“几年不见,你长得大变样了。”门齐宇不怒反笑,跟着打哈哈。
“你才大便样,你全家都大便样。”
“走吧走吧,姑奶奶,住我那还是给你找地方?”
“我自己找地方,不劳驾。”
门齐宇有些意料之中的失落,被他嘴角的笑容掩饰得很好。见我往前走,在后面嘀咕:
“两年不见,还是跟我生分了。”我没接茬,在路边拦了辆黑车,直把我的行李丢上去。
“师傅,鼓楼!”两人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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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4 章
靳阳今天起了个早,换上一套运动衣,朝着镜子美美的摆了几个POSE,抛了个媚眼,然后下楼骑车直奔祁山。他估摸着三公里多的路程,跑上去二十分钟,走下来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内就能搞定。
可是刚跑到一半就不行了,衣服湿透了黏在身上被风一吹更加难受。靳阳速度一慢,迎着凉风身体便感觉忽冷忽热,再加上气总也喘不够,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的沿着里道慢慢往上走。
到了山顶,靳阳赶紧钻进箭竹林撒了泡尿,整个人已经累得连尿尿都站不稳,小兄弟缩成了一团。靳阳懒得把他兄弟揪出来,直接把裤子褪到脚跟,迎风而上。
撒完尿,靳阳找了块长一点的石头躺下,口渴加上出汗多,靳阳感觉整个人都干了。迷迷糊糊中靳阳听到有水流的声音,他奇怪的朝四周望望,没发现声音的来源,艰难地把身体撑起来一看,被吓了一跳。一男的抱着小孩蹲在石头旁边把尿,由于光线问题,靳阳能从里面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靳阳果断的选择了继续装睡,不想打扰他们,想料重新躺下,裤兜的手机却滑了出来,在石头上“啪啪”蹦了两下掉在地上。
靳阳赶紧捡起来,一抬头,外面给小孩子端尿的中年男人的脸也望着自己。靳阳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住脸,忽又一想,
我又没有在里面野战,怕球被看。
然后端直身子走出去,跟那个中年男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靳阳分明感觉自己的屁股被轻轻拍了下。靳阳一阵恶寒赶紧跑了。
我在鼓楼一家快捷酒店订了间房,门齐宇一下车就又开始威逼利诱劝我到他那去住。
我说:“谢谢哥,我现在有钱,钱包没丢,人不傻,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然后他又想开个套房跟我在这一起住,我吼道:“你丫脑袋被菊花挤了,有钱臊得慌么,放着自己房子不住到外面住宾馆,不是有病就是有病。”
进了房间,我把东西一股脑全洒在床上,三两下把自己剥光就钻进卫生间,门齐宇被我锁在门外,巴巴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是不是这几年身材走样所以不让我看?”门齐宇在外面吼。
“我身材好不好关你毛线,我有必要跟谁都去展示我傲人的S曲线么?”我听到外面笑得捶地的声音。
接着门齐宇特别欠揍的声音传过来:“你真的是大便样!”
☆、第四十七章
打开花洒任由它冲刷着脊背。过了很久,听见门齐宇敲门,动静很大。
五年前的所谓的连锁酒店条件比不上现在,房间小,隔音差,房间与房间之间,隔着墙踹一脚就能到隔壁去。我只看见卫生间的门开始晃动。
门齐宇在外面担心地喊着:“姜洧,你没事吧?”
我发现刚才有点神经了,赶紧站起来冲了下就走出淋浴隔间,擦干身子刚把衣服穿上,门齐宇推门而入,身后站着保洁员。
“你怎么洗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被下水道一块冲走了。”门齐宇盯着我。等保洁员走了,又嬉笑着说:“怎么现在穿衣服这么神速?我还想欣赏下你傲人的S曲线呢。”
“再废话把你变成门公公。”我拽湿漉漉的毛巾就往他脸上砸。
门齐宇泡了杯茶一边等我化妆一边喝,我补了个淡妆然后问他:“怎么样,有没有宋慧乔的感觉?那种天然有氧的赶脚?”
门齐宇白了我一眼,说:“宋慧乔是谁我不认识,倒是你现在有点桥边站的感觉。”
我直接扑过去把他摁在沙发里朝着他的脑袋啪啪扇了两下,门齐宇被我压在下面,一脸微笑地看着我,说:“我刚才说错了,你还是没变。”
我着急站起来,一脚踩到他的鞋崴了一下又扑倒他怀里。
“色狼,你还想非礼我。”
我想揍他,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
“两年前你不辞而别,就留下一封信,你知道我的感受么?”
又说:“我像个破旧的玩具,被人随意踢到一旁。
你走后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一切都是熟悉的,一切又都是冷漠的,我彻底迷失了。”
“然后呢?”
“所以答应了我父亲的要求,跟匡兰心订婚了。
我跟她都明白,订婚只是个形式,我不爱她,她不爱我。
我至今忘不了一个人,一个从没真正属于我的人。”
门齐宇越说越激动,突然拽紧我的胳膊说:“姜洧,你不觉得你自己很残忍么,你当初说你忘不了那个叫靳阳的家伙,可是我知道你并没有跟他在一起。
当初只要是你的选择,哪怕是他,我都会为你祝福,可是你这么一个人,谁都不要,很不可理喻。”
门齐宇说得对,如今在我面前有道选择题,门齐宇或者靳阳。
他们都是我生命中完美的碧玉,我不忍心破坏这种美好,只能懦弱的遐想癸望将来,不敢真正接受任何一份感情。
没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我的心不属于任何人,至少现在是。”我回答。
门齐宇见我不肯正面回应,哈哈地苦笑着。
磨磨唧唧磨蹭了半个小时两个人才走出来,我让门齐宇把匡兰心叫上,他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答应。
在我武力威胁下,我抢过他的手机找到匡兰心的号码拨了出去,每次都被她掐了。我看向门齐宇,他早就料到一般,说:“没用的,我订完婚就把她一人扔在了北京,我不回去,她也不会过来,就这样了。”然后不看我的反应,头撇向另一边看风景。
在街上溜了好一会,来到了回民街,看见入口的晨钟暮鼓感觉很新奇,走在街上,是个西安或者陕西人都会对着十二朝古都的极光繁华道之不尽,身处历史的交合点,沿着小道触摸着古城墙,在秦砖汉瓦上横亘的伤痕中,细细体味着这位老者的荣泰和沧桑,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平静,信步走上城墙,晚风徐来,折尽铅华,看着这座夜城傲然挺立在黑暗中,岁月在这个时候变成附庸其上的过客,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跟门齐宇说:“这次我回家,靳阳毕业了,我跟他打了个赌。”
门齐宇没再问,一脸沮丧地走在前面。
☆、第四十八章
黑色的傀儡象征沉默到极点的愤怒。两腮点缀着一红一白的蔷薇,是两个世界的悲伤。你不懂我,所以离开,我哀叹頽败的花朵,所以最后还是放手。
我跟着门齐宇,看他失落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就追上去照着他脖子就拍:“赶着相亲么,少爷,好歹带我出来玩,给我介绍介绍啊。”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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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5 章
门齐宇听这话就停住了,再一抬头便怔在那。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家木偶小店。店名特别有意思,叫“真假”。
“好像挺有意思的,走进去看看。”我来了兴致,连拖带拽把门齐宇弄进店里。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家二手货物商店,里面有各种人偶、布偶,还有面具。门齐宇立在一面墙前驻足良久,然后看他拿起一块木质傀儡面具把玩,黑色的檀木散发着悠然的淡香。面具的造型很诡异,两只眼睛画着红黄相间的云纹,鼻孔怒张,嘴向耳垂咧着。
站在一旁的店主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询问,“小伙子,实在喜欢的话拿一个吧,价钱可以便宜一点,而且你看这价格根本不贵。”然后一脸虔诚的微笑,一只手不断的捏着挂在胸前的帆布包。
门齐宇摇摇头,放下面具转身就走。我朝店主笑笑,店主耸耸肩,说他认识门齐宇,都来过好几次了。
我略微吃惊,看了一下价格,然后追出门去。
“很喜欢那个面具么?”我与他肩并肩走到一块。
“那叫傀儡,东亚异族部落里的巫师用来驱魔的。”
我还想再问,一抬头跟他对视,心里当下一沉,他眼里有我很少见过的冰冷。让我无法适从。
我就没再开口,他继续快步走在前面,我就小跑着跟在后面。
夜晚的西安很安静,即使是在人群攘动的街边小摊也只是听见晶体般的嘤嘤语语,摊主都慵懒地靠在门边,进去了,并不急着向你推销这介绍那,而是先跟你唠唠嗑,一顿乱扯,你可以偶尔搭一下话,或者继续看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走,带你吃东西去!”走了一段,门齐宇兴致又起来了,拉着我的手穿过那些拥挤的人群,显得兴奋异常。
“你赶着吃蟠桃啊,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被拖着小跑很是费力,周围推搡的人潮被我们撞出一条道来。
我们停在一家装饰考究的店面,烫金的“贾三灌汤包”几个字,在熏黄的灯光下闪耀却不张扬。
“包子!?”我有点失望,站在门口叉着腰喘气,“你拉着我恨不得飞起来就为了赶这一顿包子么,包子在哪里吃不都一样嘛……杭州小笼包,天津狗不理,靖江蟹黄包,比这有名多了。”
“哪那么多废话。”门齐宇闷头走进去。
“你真是狗不理!”我在外面喊。
前台看见门齐宇进来,像是相识很久的熟人,很热情地打着招呼,门齐宇貌似跟这里所有的服务员都很熟悉,从底层一路打招呼走到三楼。
我一直盯着楼道两边“贾老板”跟明星大腕合影的照片,一路惊叹走到楼上,看见门齐宇拉着一位戴着小白帽的中年男人相聊甚欢,我有些猥琐地歪着头眯着眼睛把小白帽瞅了又瞅,然后惊叫一声:
“你你你,你就是墙上那个……”
门齐宇听了直冒汗,小白帽爽朗地笑了几声:“对,我就是挂在墙上的那个。”
“乖乖,你跟那么多明星合过影啊,我跟我妈老喜欢赵本山了,你是不是跟赵大叔很熟,能不能帮我要到他的签名。”
门齐宇见我一嘴哈喇子恨不得快贴到小白帽身上去了,赶紧把我拎起来丢进包间。我在门齐宇关门前奋力探出脑袋对小白帽说:“你一定要记得!我还会回来的。”
“矜持点,长得够占地方了,嗓门还这么大,你就这么亟需证明你的存在感么。”
“问候你大爷!”我不服气,挺着胸对门齐宇说:“我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很低调。”
“就你这熊样……”门齐宇话没说完就被我摁在椅子上,他赶紧举手:“好汉饶命。”
☆、第四十九章
贾先生亲自端过来两笼包子,门齐宇又要了几个串,两瓶酒,撸起袖子说:“好几年没吃了。”
又说:“我刚来西安上大学那会,跟家里闹僵了,被断了经济来源。
学校一位女教授撞见我夜里在回民街摆摊,当时我已经半个多月没见肉星。教授就把我带到这家包子店,给我要了四笼灌汤包,我一口气吃了三笼,留下一笼准备打包留着明天吃。
教授当时就哭了,把我领到后厨,见到了贾先生,就是你刚才喊的小白帽。贾先生当时就把我留下了,我在这里干了一年半服务员,挣了一年的学费。”
门齐宇说:“你可能不信,这是我第二次吃灌汤包。”
“你在这里打工不是想吃就吃么?”
门齐宇摇摇头,夹起一只灌汤包放在鼻口闻了闻:
“很多事讲求缘分和感觉,我觉得再也吃不到第一次的味道,就不愿意再吃。
但是今天又不一样。这么说,我生活窘迫摆摊时跟着教授来吃,可以称为人生一大喜,叫‘久旱逢甘霖’,今天可以称为我人生的第二大喜。”
门齐宇把包子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接着说:“称为‘他乡遇故知’。”
“酸!”我咬了口包子,看见门齐宇眼圈红红的,便说:“我说的是醋,我蘸多了。”
如果说这顿饭门齐宇吃的是新旧交杂的回忆,我就吃的是心不在焉。
“那个面具……”我不用说全,他也知道我想问什么。
门齐宇略微一沉吟,然后缓缓说道,
“刚才二手店的傀儡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二手商店里?”
“两年前我把它从画院楼顶扔进树丛里,要么被当成垃圾收走,要么留在原地腐朽糜烂。去年从北京回学校来这里溜达,就这么又看见了。”
我说:“那是缘分,这东西对你很重要么,你那么在意?”
“是我第一任朋友送给我的。”
我觉得这个话题不太适合再继续下去,可是突然收住又会让人觉得很别扭,我就说:“哦,那是挺重要的。”
“你不必在意这些,他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门齐宇用食指指向窗户外面的夜空。我了然。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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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6 章
“就叫他原顺吧。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一共是六个月零九天,他消失前一天,我满西安城给他找生日礼物,第二天我捧着从骊山山顶采的红色曲纤草在他宿舍楼底下摆了个巨大的兔子,我就站在兔子的心脏位置朝楼上喊他名字,原顺室友钻出窗子扔下来一大塑料袋杂物,全是我之前送给原顺的东西,就这么七零八落散在脚边上,里面就有这支傀儡。
楼上说,门齐宇你丫抽疯了,原顺早两个月就死了。
路边的人就跟看疯子似的看着我,我感觉不到疼痛,身体麻木得像个机器,我踩在世界最绝望的位置,跟着被我一块踩死的兔子的心脏。”
门齐宇说:“那天我先跟宿管吵完架,再被保安揍了一顿抬到医务室,他们跟医生说我精神有问题,接着我就睡着了,醒过来时我已经躺在宿舍,手里紧紧拽着那只傀儡,他们费了半天劲都没掰开。
从那以后我就醒了,接受了原顺跳楼自杀的事实。再后来我跑到自己宿舍的楼顶,把这只傀儡扔了下去,我说对不起原顺,让它陪着你吧。”
“所以那只傀儡对我来讲已经死掉了,不再有任何生命或者象征意义,他现在就只是一块木头,或许还会有人喜欢的,那它就会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门齐宇跟傀儡还有他第一任朋友原顺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这是我所有知道的内容。我没再问为什么原顺会自杀,也没再关心门齐宇精神是不是还会反复无常,我觉得一个世界里,拥有和失去都是平等而且对立的,但是至少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过,在亲手绘制的画卷里留下了一串脚印。
☆、第五十章
从跟我打赌那天起,靳阳坚持每天都往祈山上跑一趟,然后坐在山顶给我发个短信,一直坚持了两个月。这天晚上爬到山顶躺在剑竹林外围的蹁石上,呆望着天空。在心里数了数,已经五十九天,一千遍的目标差不多完成了二十分之一,不禁咧开嘴角,舒畅的笑容从心底散发出来。
靳阳浅浅的酒窝盛着少许月光,晚风驻留在脸颊,银光延着逐渐浓密的胡渣铺开,狂放中透着俏皮。
他坐起来,一边揉着略微发胀的小腿,一边掏出手机给我发短信。过了一会收到回复:“还早”。
靳阳歪着混圆的脑袋把这两个字看了又看,心里有些不平衡,坚持这么多天连句鼓励都没有,是当真不在乎么?
他用脚步丈量对爱的坚守,可是手心里,那个人成了回忆里若有若无的触动,连抓都抓不住,自己坚持着这份不渝的爱恋,不知道那个人的心里有没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想着,靳阳心里便有些苦涩。
天际的墨绿光华衬着点点繁星,凝结成一股静谧祥和的气息,靳阳看得出神。风柔和地拂在脸上,痒痒的,勾动着心底翻滚的涟漪。
休息得差不多,靳阳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系紧鞋带,然后朝着山下边走边跑,粗犷的吼叫声在祈山的远方回荡。
到了家门口,靳阳才发现忘了带钥匙,敲半天门,靳阳母亲才应声过来开门。靳阳看见母亲穿着睡衣,面容憔悴,赶紧问怎么了,靳阳母亲抚着靳阳冰凉的脸蛋说:“你去找找老杨吧,他刚才回家拿了不少钱,不知道做什么去,我怕他在外面出事。”
靳阳母亲说最近老杨经常回家拿钱,然后就消失好几天,如果单单是喜欢赌博也就罢了,千万别在外面干坏事或者被人下了套弄得翻不了身。
靳阳说你别管了,安生睡你的觉,我出去找找。然后推着母亲回房间,帮她盖好被子,又倒了杯开水放在床头,这才出去。
望着靳阳在房间进进出出,这般懂事,靳阳母亲乐呵呵地对着靳阳摆摆手,让他赶紧去忙自己的。
出了门,靳阳拿出手机给老杨打电话,拨了好几遍,最后电话通了。
靳阳心里压着些火,调高嗓门说:“你在哪?我妈不舒服你不在家照顾着怎么老往外跑?”
“我是老子还是你是老子,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那边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在打麻将?”
“别烦,一小孩子别没事找事,我待会就回去了。”
老杨掐了电话,再拨过去就是关机。靳阳拦了辆车,直奔一家招待所。
身上还有点积蓄,所以并不急着找工作。门齐宇心情不太好,我主动敬献谄媚,拉着他在西安闲逛。门齐宇从他的公司把车借了出来,自己开车到了省了不少麻烦。
我问:“你找的什么单位,肯把一辆奔驰商务随便借给你。回头我也去应聘试试。”
门齐宇望着我,很淡定地说:
“等你知道马爹利的出厂年份酿造工艺出口流程旗下品牌庄园供应还有蒸馏纯度等等等等以后,”
然后换了一口气,
“再来我们公司面试吧…”
见我立马闭了嘴,开心地比了个“V”字。
“很少见你认输啊,怎么受到打击了吗?”
我说:“你嘲笑我?”
他收敛了笑声,很严肃地伸出右手食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不是嘲笑,是耻笑!”
接着我气沉丹田吼了一句:“老娘要找工作!”
悲的疯的黑夜,穿透心底的冰凉,留下快乐的没心没肺的欢畅,一段寂寞的旅程,在彼此扶持的手心里找到温暖的灵魂的光。
四年前,涉世未深的我掂着轻薄的梦想在这片恍惚迷乱的土地埋下了带着希望的种子,历炼之后,我却忘了开始的路,也终究造不出最后的局。
可是我依然很庆幸,在生命的摊涂,遇到了点亮黑暗的光华。
门齐宇,靳阳,在我为自己的青葱岁月划上句号时,在恣肆的泪水的后面,还有那样纯净美好的笑容,刻成脑海中隽永的石画。
晚上,我跟门齐宇静静地站在天桥上,各自想着心事,我望着天际的那抹墨绿扩散开来,仿佛看见那里有一道炽热的目光穿透月光而来,天空中缓缓浮现那个胡子拉渣带着浅浅酒窝的笑容。
我默默的在心里说:“靳阳,加油。”
睡梦中的靳阳突然咧开嘴,温顺的浓眉舒展开来。
这一夜,又是什么美梦。
☆、第五十一章
生活本是不断滚动的轴承,前一秒带来嵌骨入髓的咬合,下一秒就变成不识初衷的分离。原本相爱的两个人,手牵着牵着,就松了,话说着说着,就腻了,路走着走着,却还是散了。那些至死不渝的承诺就成了回忆里偏执的笑话。
感情可以经受坎坷,却磨不过平凡,可以吵架道歉分分合合,却很难相敬如宾客客气气走到尽头。也有很多人不甘心去研究感情,可是这种无质无形如虚妄一般存在的东西又怎能窥视其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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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7 章
就像流星再凄美,又有谁可以握起拳头抓住分毫。
因为有着不短的工作经验,找工作到没有费多大劲,以前担任编辑的晨报在全国公开发行,所谓“人证物证”俱全,应聘的时候我直接拿着几份报纸不经意地扇风,一起面试的几位同行都说我太嘚瑟,有么?
两天后,西安日报社的上班通知经专人转交到我手中。我给老周打了个电话,因为之前老周帮我办了停薪留职,没过多久报社换了领导,我的位置就被领导亲戚顶了。
老周很气愤,直接帮我办了辞职。我跟老周说,你别担心我,我可能折腾了,现在西安最大报社的大门已经向我敞开。老周却很伤感,说:“咱们还是没有缘分再续,以后多回北京看看我们。”
我在电话这头使劲扇着眼眶,眼泪吧嗒吧嗒跟下雨似的砸在办公桌上,我说:“老周,要不是你,我早就暴毙北京街头,你就跟我父亲似的包容我关心我,我怎么能把你们给忘了。”
老周听后不再说话,先挂了电话,我捂着话筒结结实实哭了一场。
门胖子嚷嚷着要好好撮一顿,到西安这么长时间还没正式为我接风洗尘。
看门胖子乐得为我忙前跑后,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他知道我不喜欢太吵闹,聚会那天就叫了报社分管我所在部门的杜副社长,杜副带了两个人,门胖子叫了个要好的女同事,按他的话说,调配下阴阳之气。
那女生模样挺周正,气质内敛不张扬,打扮也很正统舒服,不是那种脸上一抹能刮一指甲粉,该露的地方露着不该露的地方也露着的模样。
跟门胖子杵在一块,乍一看,还真有郎才女貌的感觉。我推推他胳膊说:“行啊,哪找的这么标致的,小秘么?”
门胖子给了我一个大暴栗子。
门胖子女人缘特别好,他是那种憨厚型的物种,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一对蚕眉温顺地贴在眉眶,眼睛习惯性地半眯,想问题的时候不自觉地喜欢鼓起腮帮子嘟着嘴,脸上有点肉,肥而不腻。
这次聚会一共8个人,除去上面的六个,剩下的就是黄文、黄俪俩活宝姐弟。
这是我跟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我也没想到在以后的岁月中,会在生命的年轮里郑重地刻下这两个名字。
本来预定只有六个人,对于黄文他们姐弟俩的出现我跟门胖子甚感意外。跟杜副社长一起来的同事私下跟我说,杜副最近正在追黄俪,那天饭局杜副本来约好了要跟黄俪吃饭,但是忘了跟我有约在先,他不好意思回绝我,又不想浪费跟黄俪接触的机会,最后两相权宜,就把他们一起叫上了。
门胖子颇象主事,杜副上座,跟杜副一起来的同事分坐一侧,门胖子挨着杜副,我挨着门胖子,黄文在我旁边,黄俪跟“小秘”三两句就聊得投机了,主动要求坐在下手,远离杜副。
等大家坐定,门胖子便开始举杯吆喝。
我算是在社会上混了四年,可这嘴皮子还是没能练出来,一晚上基本都是门胖子在帮我应付,我负责跟碰杯,然后其余时间都在埋头苦吃。
当晚除了杜副四十刚出头,其余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酒过三巡,杜副开始了“百家讲坛”,我们一边盯着刚上来的菜,一边应付着在杜副自觉讲得特别精彩等待喝彩的时候放下筷子鼓掌叫好。
席间我跟黄文的筷子因抢最后一块烤鸭碰在一块,我俩看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看着黄文一脸正经的盯着那块鸭肉时势在必得的模样,我没忍住笑出声来,在一旁跟杜副委旋的黄俪看到,当下揪着黄文的耳朵怒斥,
“你少吃块肉会死啊,这么胖了还吃,是要进猪圈找媳妇么?”黄俪的最特别毒。
黄文一脸委屈地望着那块鸭肉,默默收回筷子扒了两口饭,嘴里嘀咕:
“他不也是胖子么,不也吃得多……”
黄俪听了一对柳叶眉都拧一块去了。我也是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把那块鸭肉夹到黄文碗里。黄俪一边帮黄文揉着耳朵,一边跟“小秘”闲扯,黄文乐呵呵的把鸭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着我说了声谢谢。
看着黄俪帮着黄文揉耳朵,细微的动作却像波动的涟漪撞在我的胸口,那种亲情的自然流露,成了我感情决堤的出口。我转过头,碰上门胖子的目光,相视一笑,两个人的手偷偷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握了几秒钟,然后松开。
☆、第五十二章
饭局结束,杜副执意要送黄俪姐弟,黄俪说:
“我抬腿就到家门口,你是想送我回家还是送到哪?”
杜副赶紧举手保证:“天地良心,我要是有半点非分之想就让我第二特征消失,这么晚不是不放心么。”
黄俪觉得杜副又老又滑又没涵养,后来又跟我形容说,就是一有文化又有钱的流氓。我觉得这个比喻很贴切,但是很多女孩子会很喜欢。
门胖子把杜副送了回去,趁着等门胖子的空闲我随意跟黄俪扯谈,黄文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低着头摆弄衣服下摆的拉链。
我问黄文是不是对我跟他抢肉吃怀恨在心,黄文半天抬起头说:“你不是给我吃了么。”
我跟黄俪说:“你弟弟真可爱。”
黄俪咯咯笑了几声说:“长得胖,再不可爱一点就当真活不下去了。”
门胖子回来后看黄俪准备打车回去,阻拦道,
“你钱多是吧,放个专车不坐拦出租车,给国家创收拉动内需么。”
黄俪跟门胖子都属于嘴比较贫的,属于天雷勾地火,一搭上就炸了,一路上门胖子边开车边跟黄俪胡侃,从这顿饭的菜品、杜副的人品,吹到国家修宪加入“人权”对于农民工的意义,再到新一季的兰蔻保湿霜的效果,最后再扯回西安哪家的羊肉泡馍最正宗。
我跟跟黄文坐在后面,根本插不上他俩的谈话,中间我看他们说得口渴赶紧递了两瓶水上去。
其余时间就是在挑逗黄文。黄文两只手合掌夹在大腿中间在车后面坐得笔直,我很豪爽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放松点小胖子。有没有女朋友?”
我刚问完前面黄俪跟门胖子瞬间安静下来。“女朋友”三个字久久回荡在车厢里。我看着他们俩人复杂欲言的表情和黄文一脸冷漠的模样,觉得人生好不圆满。
果然门胖子跟黄俪都不会放弃给我最后一击的机会,同时说:
“你饥渴?”
“他还小!”
我对于门胖子用“饥渴”这个词语形容我表示了很大的愤慨,从后视镜里给他比了个长达三秒钟的中指。
等黄俪跟门胖子又开始讨论国家下一个十年规划的政策方针,我又开始调戏黄文。这次黄文不再装冰块,我一问他可以一答。
说话时看见他衣领还沾着饭粒,就随手捻起来扔掉,然后用纸在他胸前干了的油渍上擦了两下。
黄文突然愣了很久。
送到楼下,门胖子跟黄俪换了号码然后就散了。回去的路上拗不过门胖子又坐回到副驾驶,我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刚才看你跟黄文聊得很投机啊,这会怎么蔫了。”
又说:“想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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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8 章
门胖子温和的嗓音萦绕在耳畔,酥软温暖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变得如此成熟干练。
不需要回答,他也知道,一个人在外面闯荡的难受。周围的目光里没有熟悉的呵护,耳边的嘈杂也不再是父母亲人的叮嘱。
离家四年,我从没像今晚这么想家,或许是真的累了。酒精勾着细细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在脑壳,一阵阵的涨痛让我异常难受。
“累了就靠我肩膀,窗户多冷。”
我把身体歪倒在门胖子身上,感觉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抱着吉他的可爱的男孩,亲人的归属感刹那间潮水般涌来。
我说:“我突然特别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袅袅炊烟,墨绿山脉,执子之手,数冕晟日落,隐于山水,成于画卷。”
“这么酸,不贵是大报社的人才。”门胖子歪着头笑着说:“今天别回去了,去我那给我上上课吧。”
我经中介找了间合租房,房价不贵,就是位置有点偏僻。
门胖子说:“你今天喝了酒,一个人我不放心,我也喝酒了,没人看着我怕耍起酒疯没人摁得住。”
“去你那吧。”
“得令!”门胖子兴奋的按了两下喇叭。
想起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中,白嘉轩站在荒疾的高原看着一望无际的灰色世界时,心酸的将自己的命运归咎于一个时代的偶然和那些际遇。他生命中的七个女人在短暂的停留之后的陨落,成了他内心癫狂后的无奈。
在我无法抗拒靳阳跟门胖子当中的任何人的时候,我也只能学着白嘉轩选择了沉默。然后跟他们保持着理性的距离。
我不知道这个过程有那么长,让我在曲折的岁月里挪的太辛酸。
互相搀扶着走上楼,楼梯的声控灯坏了,门胖子把钥匙给我让我开门,他是夜盲,弱视。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见。
就在我低着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找钥匙的时候,门胖子从背后轻轻抱住我,手交叉着环在我的胸前。我怔了一下,他的呼吸就到了我的耳畔,热乎乎的气息混着酒精跟奶香,让我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
我长吐了口气赶紧找到钥匙把门打开,他的重量瞬间全部压在我的身上,门是朝里开的,然后我就被这快80多公斤的庞然大物压在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门框上,一阵刺痛迅速传到大脑,然后泪腺就不受我的控制了。
门胖子听见我的惨叫把我掰过来看见我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
我使劲推开他指指下面。
“你…”
“膝盖!”
我疼得身体弓在地上,门胖子拿起掉在旁边的手机照在我脸上,看见我满脸的汗水跟泪水,发现不对劲了。对门的邻居听到这么大动静也跑出来看,然后被他们连拖带拽弄到楼下,塞进车子直往医院奔去。
☆、第五十三章
坚持的底线就是两个人还记得彼此的名字,可是等到月光下的灰尘覆在最后一个呼吸的入口,才发现曾经的坚持都是荆棘里的花。
折腾到后半夜才从医院打了石膏回来,本来不甚严重,夹个板固定就好,但门胖子执意要让医生给我打上石膏,说是好的快,在看到他一脸诚恳的发誓会照顾我的生活起居而且在我再次生龙活虎之前绝对不离不弃之后,我乖乖躺在了床上。
我打算先回住处拿些换洗的衣服。门胖子嫌远,夜深人静的,等白天他去帮我拿,病奁人言短。就随他了。
回到门胖子那,被他粗鲁地甩到床上,打着石膏右腿磕在床沿,我龇着牙,狠狠地瞪着在那叉着腰喘着粗气的门胖子,
“你能不能靠点谱!这才多会你就这样对待病号……”
门胖子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不行了,你太重了,背你上三层楼我半条命都没了。”
“我抗议!我要换护工!”
“抗议无效!”
当病号的日子是幸福的,也是尴尬的。我觉得当初信了门胖子打石膏真是个愚蠢的决定。因为我实在不能忍受在旁边有人盯着的情况下顺利地如厕。
“你看够没!”门胖子在我背后搓了半天后我实在受不了了。
“把澡巾给我,我自己洗。”
我揉了揉被门胖子搓红的后背抢过澡巾自己动手。
门胖子被我突然发怒震慑到了,站在旁边不敢说话,我扯去盖在右腿石膏上的塑料袋,抬头看见门胖子被热气蒸红的脸颊,光洁粉嫩,刚刚的兴奋变成了让人心疼的失落,我也不忍心再苛责他,
“你转过去。”
“干什么?”门胖子乖乖转过去,头还是忍不住转过来,瞪圆了眼睛。
“别偷看,我抹沐浴露呢。”
要不是实在生活无法自理,我打死与不愿意让门胖子帮我洗澡。
“你看你衣服都湿了,脱了吧。”我见门胖子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忍不住挑逗他。
门胖子一下子蹦起来,
“这也太突然了吧,你还受伤了…”
我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满脑子马赛克画面的家伙,心思一动。
“怎么,不愿意了?”
他仔细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发现我不像开玩笑后,才略带羞涩的问,
“你以前都不肯接受我,今天怎么变得这么主动了?”
门胖子蹭的血压就上去了,脖子通红,手也不自觉的护住裆下。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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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39 章
“遮什么遮,又不是没看过。”看他那副扭捏的模样,我表面装着色心大起,心里憋着笑快憋成内伤。
门胖子突然正色道:“你确定么?我跟靳阳,你定下决心了?”
我的心一抖,一丝细密的创口缓缓漫延开来,脑子里不可遏制地疯狂的运转着那些跟他有关的画面,一张憨厚的脸庞,连带着不羁的笑容,融在春秋的月光里,慢慢退后消失在纷飞着夏花冬雪的青春年代,深深地埋在了回忆里,生根,发芽。
“开玩笑呢,你出去吧,我穿衣服了。”
门胖子对这突然的转变弄得莫名其妙,识趣地转过去,他知道,刚才碰到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对不起。”
“帮我泡杯茶吧。”
门胖子突然转过身来握着我的手,
“姜洧,我说过在你忘掉那个人之前,我不会要求你什么,我想珍惜现在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谢谢。”
“你不觉得我烦就好了。”
“我还是喜欢你正经中带着不正经的样子。”
“你找削啊。”
“这才像你。好了,出去吧。”
晚上躺在床上,我驾轻就熟地枕在门胖子肚子上吃零食,看着他最近写的谱子,突然笑出声来。
“原来你也会写这么温情的歌。”
“以前觉得生活挺让人失望的,现在不有了你嘛,混着混着就那样了。”
我笑了笑摸着他贴头皮的短发,
“我跟你说过我的梦想么?”
“记得,一直记得。”
“我一直觉得我对在乎的人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我并不是真正想缩在那里了此残生,只是想要个安静的环境。
其实有个能够让自己觉得岁月无悔的的另一半,在哪里都一样。”
门胖子停下嚼薯片的声音,想了一会,歪过头问我,
“那我算不算 ohem?”
“也算吧。”
“感谢班禅!”门胖子用那满是油的嘴埋在我脸上上狠狠地吧唧一口,在逃跑前被我揪住了脸蛋。
三个星期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行动受限的生活,所有的日常生活都要门胖子来照顾,我感觉在他面前,彻底没没了隐私。
趁着门胖子上班的时候,我自己打车去医院拆了石膏。医生说只是轻微骨裂,腿恢复的不错,走路跑跳翻筋斗都没什么大碍。
我兴奋地在路上大吼大叫,把拐杖送回门胖子家,接着就去了趟报社,跟杜副销了假,把买的零食分给办公室的同事。
他们对我这个还没上班就请了一个月假的新人很好奇,以为是牛逼大发的人物,一看是个憨憨厚厚的胖子,跟面团似的。
跟部门领导汇报晚,一群人围在一块聊天,像我这种长相一般,慈眉善目的胖子,到哪里攻击力都为负。我也确实没什么脾气,容易相处,几句话嗑下来就有比较调皮的女同事扯着我的臂膀做招财猫状。
嘻笑中我总感觉一双眼睛盯的我浑身发毛,我想不出哪里不对劲,直到杜副过来清场,人群散去一只手伸到我面前,
“你好,我是陈光,你办公桌对头的。”
☆、第五十四章
“你好!”我机械地伸出手,刚碰到他的指尖就被他一把拽住,狠狠地捏在手里。
“怎么跟我握手这么别扭的样子,我长得很讨人厌么?”陈光一脸媚笑地看着我,在他一八多的大个面前,我感觉到一种被俯视的压抑。
“陈光,人家刚来你就想摘花么。”
我侧了下身子,从陈光肩膀的交叉线看到了坐在办公桌上说话的那个人,一个浓眉大眼的胖子。看见我瞥他, 朝着我友好的摆了下手,笑容很自然地铺在嘴角,上翘的弧度不大不小,停在一个让人看了觉得赏心悦目的位置。
等到他从桌子上跳下来走近两步,我才看清楚她的脸,挺直的鼻翼,宽额小嘴,加上细腻的肌肤,圆乎乎的脸蛋,很招人喜欢。
“我是壬杰,美术、设计兼摄影。以后会有很多合作机会的。”壬杰跟我随意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陈光:
“别以为不知道你心里那些马赛克的想法,离他远点。”
陈光脸一阵抽搐,悻悻地松开我的手,
“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欢迎你正式入组,我请客!”陈光换了个姿势靠在办公桌上。
“不行,我得回去,家里还等着我做饭。”我赶忙推脱,
“以后有的是机会,饭应该由我来请。”
陈光是我遇见的“不正经”三个字标成了大粗黑体写在脸上的人,基本上新来的胖同事都被他这么搭讪过。
我说:“我有朋友,回头叫上一起吃饭吧。”
“你家是西安本地?”壬杰问。
“不是,租的房子。”
“哈,那也行,待会我去买几个菜,晚上我们去你家吧,正好拜见下伯父母。”陈光一下子来了兴致,兴奋地把脸凑过来,“而且我碰巧也会几道拿手菜。”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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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0 章
我一下子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又找不到理由拒绝,但一想到门胖子直接蹦出来俩字,
“不行!”
陈光那微微发红的脸瞬间暗了下去,跟霜打了的茄子差不多。
“别误会,我刚搬过来,锅灶未启,等什么时候家里安顿好了再请大家吃个饭,作为新人还请诸位多关照。”真佩服我自己,可以把谎话说的这么圆满又不致伤人热情。
陈光听了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说:“胖子都是要矜持一点的。”
我耸耸肩,背后一阵冒冷汗。
“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一个人不在于这一次。回头再说。”已经回到办公桌的壬杰脸盯着电脑,左手伸出来做了个ok的手势。
身后的陈光看着几乎是拔路而逃的我差点撞在玻璃门上,有点心酸地苦笑着。
“你没戏,人家对你根本没那意思。”壬杰走到陈光身后。
陈光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的背影看,好一会,才挪动着身子坐在单位分给我的桌子上,
“我知道,可是多少年,我终于有了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对于你不都是龌龊的感觉。”
“我会追到他的,他让我感觉很不一样。”说着嘴角泛起一阵笑意。
一口气跑到公司楼下,朝着身后看了几眼,才敢掏出纸巾擦了擦汗,把纸巾塞进裤兜时,觉得今天手机太安静了,顺便就把手机掏了出来,准备给门胖子挂个电话,一看手机关机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从手机盖上那恶笑的皮卡丘上蒸腾而出。
开机,默等。在手机狂震五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十七条未读短信。
☆、第五十五章
我急忙打开,十条是关机来电提醒,剩下七条一个个看完,我知道今晚屁股得冒烟儿了。
1.“怎么没开机?中午不要做饭了,楼下老地方吃饭。你自己蹦下来。”
2.“我还有十分钟到麦香,你先把菜点了。”
3.“丫怎么还不来,手机怎么不开机?看到给我回电话。”
4.“哪呢你?被拐了还是被绑了?丫不好好在家呆着跑魂儿啊!”
5.“好吧我错了,我以后对你言听计从,不逼你喝纯奶不把衣服全丢给你洗了,你倒是出现下啊,好歹回个电话!”
6.“再过一个小时再不见你我就报警了。”
“如果你不见了我怎么办?不要让西安成为我这辈子回忆里最抵触的地方,失去了才知道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那么珍贵美好。”
看到最后一条我的心被狠狠地揉了一下,我才知道什么叫幸福的痛感。
瞥了一下最后一条信息的接收时间刚好是五点半,现在手表上是六点,还好,还有半个小时。我赶紧回拨过去,竟然关机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愣在那思维断了一分钟突然想起来门胖子家里的座机,赶紧从电话簿里翻出来再拨,直到电信的无人接听提示音出来。我机械地往前挪着,一遍遍按家里的号,回应我的只是规律的等待和忙音。
我朝马路上扫了一眼,这个路段没有出租车,这会都在交班,我就一路小跑跑,手机拽在手里快被手心的汗给泡了。可是这条街实在太长,我全身被汗透了,才跑了一半。
我乏力地靠在广告牌上喘气,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弥散开来,心里一遍遍责怪自己,想着门胖子那满世界找我的样子,我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正叉着腰彪悍地用手提包扇着风,身后一阵急刹,一辆本田suv停在旁边,车窗落下,是陈光。
“嘿,好巧,哪去啊胖子?要不要送你。”
我见到陈光一个恶虎扑食打开副驾驶的门就窜了进去。
“不废话了,快送我去长安路建门街17号。”
陈光惊讶的看了我几秒,咽了口唾沫,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身手!”
我说家里老人有点急事得赶回去,陈光一拍胸脯说今天就算到火星都在二十分钟内把你送到,我说你直接从我身上碾过去我分分钟就到了。
路上在我的怂恿下,陈光一咬牙直接把越野车当成了F1开。
“为了你我豁出去了,大不了分被扣光来个局子一周游!”
望着陈光一脸慷慨就义的模样,心里的感激浓了几分。看来表面猥琐的人心底还是很靠谱。
十五分钟后车又一个急刹停在门胖子家楼下的麦香饭店。
“等着。”我几乎是把门给踹开的,陈光肉痛地看着车门,又看着我直奔饭店。
我问老板门胖子有没有过来,老板跟我俩已经比较熟了,说下午他在这坐了两个小时然后就走了,我谢过老板又跑出饭店,跑了几步拐进左边的小区里,在拨了最后一次门胖子的手机提示依然是关机后我的手机电池也罢工了。
一颗心砰的沉到谷底。
这下最坏的打算只能是等着他报警,此刻的我最不希望的就是门胖子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比如爬电线杆,翻大桥的护栏。
深吸了口气,太阳已经快要沉到天际,残留的余晖温和的覆在天地万物,镀上一层安静的暗金色光芒。傍晚的风仿佛带着一整个白天的心事,重重的吹在身上,汗湿的衬衫贴着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沮丧地慢慢往前踱着,到了c栋楼下,抬头看了看三楼阳台,房间的灯没有亮。
走近楼梯口,眼角余光瞥见左边花园拐角的花圃水泥墩上坐了个人,背朝着我,低着头。
我抑制住心中的狂喜和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眼泪,轻轻走过去,站在了门胖子旁边。
门胖子的手机放在一边,上面的大雄贴画咧着嘴肆无忌惮地笑着。他闭着眼睛,垂着头,单薄的身躯在这一片金黄的光芒中显得如此落寞。
我挪到门胖子正前,伸手摸了摸他刺棱的短发。
他缓缓抬起头,眼角的泪珠折射着夕阳的余温,却给我的是刺骨的冰凉。忘不了他那委屈的模样,和嘟起的嘴唇,像丢失了心爱的玩具的孩子,又迷失了回家的路。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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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1 章
门胖子突然坐跳起来一把紧紧的将我抱住,头埋在我的肩头,嘴狠狠地咬着我的衣服,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我知道,泪水从他心里流出来。
没有嚎啕大叫声音,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只是死死地咬着我的衣服,门胖子苦苦压抑着自己的情感,眼泪渐渐渗透衣服流在肩膀,我拍着门胖子的背,看着他这可怜的模样,心里突然就松开,也不想在忍,眼泪连成线划过嘴角,
“对不起。”
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跟门胖子抱着,直到太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
我一遍遍说着对不起,等到他平静下来,才发现站在我们不远处的陈光。
迎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我抱紧门胖子,算是回应。陈光却笑着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坦然地跟门胖子立在那,交合的影子融进黑暗中。尽管未来的那片曙光还藏在月光之后,就让我们酿一杯清冷纯洁的光华,享受这短暂的幸福。
☆、第五十六章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家里,门齐宇把我拽得很紧,目光一寸不移,我心里一阵触动。那时我就很想一辈子就这么紧紧的拥抱着他不再分开。
时至夏末,两个人忘了开冷气就这么窝在沙发上。牵紧的手慢慢松开,身体却慢慢靠近,直到彼此的呼吸清晰的跳跃在对方唇边。
第二天上班前,我一直惴惴不安。门齐宇问昨天怎么这么快找到他的,我这才想起来陈光,我有些沮丧地跟门齐宇说:
“单位有一人变态中带着正经,猥琐中又有点靠谱,就那哥们送我的。我还骗他说家里老人出了点事,他直接把车开得飞起来。我看得出来,他对本胖爷很有好感。”
门齐宇今天上班要穿正装,正在专心致志的凑在镜子前研究领带的系法,半天反应过来,
“啥?谁这么眼瞎……”
在我下重手揍他之前门齐宇赶紧改口:
“他要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我一刀剁了他,让他变成你好姐妹!”
“行了行了,你别捣腾了,都快半小时了你还没弄上,你属木头的么。”我扯下领带,三两下给他系好。
门齐宇眯着眼睛咯咯的笑着。
“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别逗了,我在想以后在这么个水深火热的环境里怎么施展我的才华。”
“行了姑奶奶,在你施展你那些不靠谱的才华前,你能不能稍微施展一下能够在一分钟内化完妆的天赋,这个我坚信你有的。”
“这个还真没有,你姑奶奶我天生丽质,不施粉黛光彩夺目。”
“行了,天还没下雨呢,过会再给你吹出来。”
接着肯定是满房间门齐宇的哀嚎和求饶。
“对于陈光,你敬而远之,但是不能得罪他,如果他做得特别过分的话你告诉我,剩下的就交由我来处理。”
“这才像个爷们说的话。”我拍拍门齐宇的脸蛋,表示嘉奖。
“别贫了,直觉告诉我现在已经六点半,我挺想看看你第一天迟到会受到怎样的惩罚。”门齐宇得意地跟我挑衅,我一拍额头,这才想起我起这么早是要去上班,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和人民奔小康做贡献的。我照着门齐宇小腿就是一脚,趁着他揉腿的功夫迅速开门溜了。
“我中午想吃猪肘爱你拜拜!”然后往楼下冲去,手腕的破表告诉我如果我不能在十五分钟内赶到诗社我上班的第一天就会挂彩了。
不过七点钟这个点上班的人还不算多,我拦了辆车在车上一个劲的各种忽悠加逼迫司机师傅不断加速,最后到公司时发现司机师傅也是一脸的汗。末了师傅朝我一抱拳,说,
“小伙子,这车可以开得快,我人可跟不上啊,下次出门早点。”
我歉疚的笑笑谢过师傅,丢了车钱就往楼上跑,坐到座位上把包一扔看看手表,还富余了一分钟,早知道刚才在大堂应该优雅地走一段而不是跟百米冲刺似的包都甩到头顶那么狼狈。
我吁了口气擦干净脸上的汗开始整理桌上稿件。
工作在当初进社的时候就定了,刚开始帮忙收发稿件,帮栏目的策划打打下手,如果混的好可以去当副主编的助手,我们的主编不需要助手,因为他很少工作。平时在这里的工作时间很难见到他,一般都在全国各地参加什么图书博览会,诗策聚会。
我把摞在桌上的稿件规整了一下放进篮子里,桌上就剩一个空空的笔筒。那时的单位还没开始普及电脑办公,只有主编副主编还有策划部门的有,而且除了排版绘图,一般不让用。
就在我愁着这么多稿件要拆到什么时候,一阵轻咳刺透思绪,我抬头瞥了一眼立马紧张的握住椅子扶手。
而我此刻最想做的事就是把陈光脸上的笑容撕下来扔到地上狠狠踩两脚。尽管那种笑容在让人看来人畜无害甚至很迷人。
他的办公桌离我不远,我平复了下紧张的心跳随便从篮筐里拿出一叠信件拆开。一上午就这么平淡的过去,副主编过来做了下开新栏目的动员,期间陈光朝我眨眨眼睛,我内心有愧般不敢与他直视。
当我高速的摧残着自己的脑细胞去改那些稿件好让他们稍微通顺一点或者不那么让人反胃时,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办公区。
我被吓得将手里的稿件揉成一团,惨叫是从美编那发过来,等我想起来看看发生什么事情时,陈光快速穿了过去拉起了他的手放在了嘴边。暧昧的气息不断升温,伴着周围唏嘘起哄的叫声,我看见美编那张小脸已经红的几乎快渗血。
壬杰在一旁一脸看热闹的看着我,我迎着他的目光,突然有种很刺挠的感觉,我朝他笑了笑回到座位,收拾好稿件就往外走,饭点到了,我得赶回去吃门齐宇做的猪肘。
路上,我在想,壬杰刚才的眼神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挑衅?愤怒?
☆、第五十七章
中午吃饭跟门齐宇提到这件事,他用筷子戳着煮烂的猪肘一脸无趣的听着,夹起一块,然后又放下。然后撑着下巴看着我。
“怎么了?”我下意识的用手抹嘴,脸上没啥东西。
上次跟门齐宇在外面吃饭,一粒米顽强地盘在我的嘴角,跟着我一路穿过热闹繁华的商业区,门齐宇一路上都没告诉我,直到我站在一家化妆品店顾盼自营地照镜子时,看见了那粒顽强的小米粒。
最后我把米粒塞进门齐宇嘴里才算了事。
“匡兰心来电话了。”门齐宇低下头。
空间里短暂的静默后,我使劲把嘴里的肉嚼了两下然后咽下去,可是肉像堵在嗓子口,不上不下,让我难受万分。
门齐宇看我难受的样子赶紧盛了碗烫端给我,我摇摇头推开,他又来给我拍背。
我想起在家时给门齐宇打过的那通电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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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2 章
“你们订婚了,是应该多呆在一起。”
我本来想控制一下情绪,尽量让从我嘴里蹦出来的每个字都轻松欢快,可是语气还是抵不过冰凉。
他不说话了,就这么安静的杵在一旁。
有时候沉默比激烈的争吵更可怕,语言可以表露一个人的想法,或真或假,最起码还有个可以衡量的界尺,但是沉默却像是深暗无底的黑洞,可以什么都是或者什么都不是。
我实在忍受不了一个人那么委屈的看着自己,而在自己心情极糟的时候理性的让步或许会给彼此一条路,一条走出迷宫走出死胡同的路。
他点点头,回到对面坐下,
“他要过来看我。是我爸的意思。”
听门齐宇提到他爸爸,我就感觉有一座山堵在胸口。
“你吃吧,我去上班。这件事晚上回来再说。”
末了,我揉揉门齐宇脑袋,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下午在单位继续挑稿件,可是匡兰心的事却弄得我心烦意乱,也没注意到已经把手里的一份诗稿撕成了条。
匡兰心那样强势的女人我还真招不起。
“嘿!”陈光端着纸杯突然出现在我桌前。
我赶紧把手里的纸条揉成团扔进垃圾篓扶着额头装深沉。
“杜副叫你。”陈光朝里面的办公室驽驽嘴。
我敲门进去看见杜副挂着眼睛凑在电脑前看着什么。
“杜副,你找我?”
“恩,坐。”杜副没抬头直接招呼到。
我坐下等了半天,最后看见杜副恨恨地一拍大腿,
“奶奶的又输了!”
我顿时一头黑线感情让我等到现在自己却在玩游戏。
“那个,等会你收拾一下晚上有个饭局你到时候跟我去一下。”
“什么饭局?”我立马警觉。
自从到了报社,我一直装的特别娇羞柔弱,当时就差再补一句“我可是良家处男卖艺不卖身的。”
“去了就知道。”杜副不耐烦地挥手让我出去,默默地点开了斗地主的图标。
我应声退出办公室回到策划部助理办公区,陈光假装去打开水绕了大半个办公区特意装作无意路过我那,然后举着空杯子说放到嘴边说:“水凉了,这么巧姜洧。”
我说:“大哥,这是我座位。”
没消停一会就开始有人来找我干活,说白了就是拿我当免费劳动力,我知道规矩,新人应该学会吃亏,还得多吃点,所以除了一个让我帮他把美编用的通条拿到乐盛对比尺度公司更换顺便给他带两个不放鸡蛋的蛋挞我拒绝了,因为太专业我不懂,其他都一一笑承!
忙到下午六点半我就被杜副提前拉走了,看着我跟在杜副后面提前下班,我能感觉背后一双双眼睛里的嫉妒不屑愤恨或者艳羡。大部人想着,这小妮子还真是有点背景。连杜副都能搞定。然后各自在脑海中意淫编造杜撰以及各种不合理想象着我跟杜副的关系。
我一路上不停地打喷嚏。
还是上次我跟门齐宇请单位领导吃饭的那个饭店,下了车我就给门齐宇打了电话告知晚点回去,他有点失落的语气让我心理很不是滋味。
收起手机跟着杜副继续往里走然后就看见了在不远处朝着我使劲挥手的黄文。当然,还有那个美丽妖冶的不像人类的黄俪。此刻,我能大概猜出为什么杜副会找我陪同了。
☆、第五十八章
刚刚迈进这里时的感觉跟上次不同,上次是主动宴请,这次是陪客。在这种奢华的环境里,人的欲求跟四周镶金的石柱投在抛光大理石表面的影子一样,被无限拉伸,被始终踩在脚下,而我现在就是这种感受,被动享受超越自己能力外的事物的同时,总归会有灵魂的惊叹和谦卑。我清楚的知道,我不属于这里。
杜副看见黄俪就两眼放光,一嘴哈拉子的跑过去。屁股颠得跟汽车马达似的。
“,今天真漂亮!”杜副腆着肚子眉目舒展笑得很灿烂。
黄俪说:“那我昨天漂不漂亮?”
然后踩着15厘米的恨天高咔哒咔哒踩着杜副一脸的尴尬扭着屁股走了,我追上黄俪朝他竖起大拇指,说:“够爷们!”
又问:“你既然这么讨厌他,为啥还答应他的宴请,不喜欢的人应该离远一点才是。”
黄俪无所谓地说:“一顿饭而已,不至于。主要是姓杜的说今天带你一起,黄文听见你也来就嚷着要我答应下来,我这不就来了。”
黄文立刻凑到我跟前,还是那肥嘟嘟的可爱模样。杜副这时跟上来陪着黄俪在前面走,我识趣的保持着说话的距离跟在后面。
“今天怎么想起要过来吃饭?”我问黄文。他今天穿了件淡紫色T恤,胸前有个大大的三体标识符。
“主要是想你了,我觉得你比我姐姐还要亲。”
我一听赶紧捂住他的嘴,说:“这话你跟我私下说可以,千万别跟你姐当面说,我可不想被他十多厘米的鞋跟钉在地板上。”
“没有比他更称职的拖油瓶了。”这话是杜副趁黄俪饭席去洗手间对着我说的。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就剩我们仨,聋子都听得见说谁。
黄文并不恼,照旧悠哉悠哉地吃着东西。想到杜副看着他专门为黄俪点的美容燕窝被黄文两口吞下肚子一脸抽筋的表情时,我就特别解气。
有的时候疑问憋在心里就好,千万不能问出来,不然后果确实会非常凄惨。因为我在这天晚上趁黄俪被杜副灌醉后问他,以后你不能每次吃饭都带着黄文吧。
这时候黄俪眨了眨那双画着精致眼妆的眉眼,一副委屈不舍的模样,我就知道我嘴贱了。
果然,黄俪拍着我的肩膀一副地主土豪跟农民阶层假装友好交流的模样说:
“黄文以后上课以外的时间就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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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3 章
我知道你侠肝义胆,待友赤诚真心!你会帮我照顾好他的,对哦!”
接着拽着我的袖子趴在花坛里狂吐。
“哦呵呵。俪俪,你酒量真牛,再干一个。”杜副一个人在旁边疯疯癫癫地抱着电线杆一顿亲。
最后实在没辙,我拦了辆车把杜副塞进去,可是想到黄文俩兄妹还在那。赶紧打电话给门齐宇,手机响了很久,才听到那头嘈杂的声音。
“哪呢?”
“压马路。”
“我在万达,这里不行了,赶紧开车过来!”
“什么情况?你自己小心点,我马上到。”
不到十分钟,门齐宇满头大汗出现了。当时空气温度已经零下,门齐宇还是跑出满头汗。
“不行了,让我歇会。”门齐宇气喘吁吁地坐在台阶上顺气。黄俪也坐过来,一下子扑到门齐宇身上,一只手环住他的脖子。
门齐宇一惊,一时接受不了黄俪这么爷们的姿势,身体僵在那。
“告诉你件事。”黄俪略施粉黛的俏脸上一抹绯红迅速涌现,
“其实见你第一面,”他故意撩起青丝,一股茶香扑鼻而来,接着说:“我就喜欢你。”
门齐宇触电般定住了:“大姐,我们才见过两次哈!”
黄俪翘起尖尖的下巴凑近门齐宇的脸颊,
“姐姐我表白还从没被拒绝过!”
门齐宇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的表白。
☆、第五十九章
“你真喝多了!”门齐宇不敢碰他手,就用一只胳膊顶着他的肩膀。
我跟黄文在旁边抢争着玩手机游戏,根本没注意到门齐宇被“霸王硬上弓”般地表白。
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又给杜副家里打了个电话,号码是从他手机里翻出来的,一个单称,妹,后面还有个数字2。
“喂,你好,请问是不是杜简明的妹妹?”
“你是谁?”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才回答。
“我是杜副的下属小姜,杜副今晚喝多了,我刚才拦了辆出租车把地址告诉司机让司机送回去了。你五分钟后到楼下接一下。”
“好。”对方又是几秒钟的沉默然后嘣出个字。
说话的功夫门齐宇跑过来求助了,
“不行了,赶紧把他弄回去,再晚些他就要把我给霸占了。”
我看到倒在花坛边正在用包砸着花的黄俪。
“你看还耍上酒疯了!”门齐宇赶紧钻进车里拿了瓶矿泉水灌着黄俪喝下去,再让他吐出来。
回去的路上门齐宇问我:“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了?我记得你们不熟啊!”
心里想着刚才被表白的事情,又说:
“你也是,你拦个车让司机送回去呗,费这劲干嘛?”
“你放心让一女孩子这么晚了让一陌生人送回家啊!而且还喝醉了。”
“这不有他弟弟在呢!”
“你看他像会照顾人的样子么?到时候俩一块被卖了他估计还当旅游呢。”
“服了!这大晚上净事儿。”
门齐宇今晚有点奇怪,脾气特别冲。我也没多想,门齐宇却老转身看黄俪。
黄俪嘴一直嘟囔着,说什么听不太清。门齐宇惦记着他刚才说的话,脸就不自由的红了,门齐宇偷偷瞥了一眼我,心里升腾起莫名的愧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他想了想,还是不跟我说了,就当黄俪嘛都是醉酒的话,说不准明早一起啥事都忘光了。
黄文家里就剩他们姐弟俩,父亲不在了,母亲是部队的文职医生,一直在兰州军区的部队。我没让黄文跟他姐俩肚独自回去的原因,黄俪喝醉了,不太好照顾。
“他怎么喝那么多你却没醉?有你这么灌人家女孩子的啊。”门齐宇问我。
“都是我们杜副,整个晚上两只眼睛都是灯泡。”
“杜副?谁?”
“我们报社副社长,上次一起吃饭的啊,忘了?”
“索嘎!那杜副貌似在追黄俪吧。我当初看那家伙裆里踹的就不是什么好鸟。”
“为什么?你了解杜简明?”
“不了解,直觉。”门齐宇有一搭没一搭地回话。
“你受啥刺激了,感觉你今晚怪怪的。”
门齐宇哼了声就不说话了,专心致志地开车。
黄俪的家不远,十五分钟就到了,可是车被拦在小区门外,那门卫死活不让进,说晚上八点以后没有物业的通行牌一律不放行。
我跟门齐宇只好又架起黄俪下车步行,让黄文在前面带路。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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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4 章
黄俪有了点意识,能摇摇晃晃的自己往前走,要不他要是跟一团泥似的粘倒在身上,我估计会被他第二天醒来劈死,这吃不吃豆腐就差那一只手的界限。
俩人尴尬地扶着一妙龄少女,前面还有个背影看起来挺魁梧的人左顾右盼的开道,这画面是有点诡异。
把黄俪架到卫生间看到他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又把他抬到床上,我扯了一条毛巾随便帮黄俪擦擦脸,在他床头放了一杯水和一个垃圾桶,忙完这些我已经累的不行了,黄俪在这些过程中一秒没有安分,对着周围就是拳打脚踢。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子能醉成这样。
我后来才知道,这晚的酒有点问题,杜副用低度酒平装的高度酒,只不过当中出了点岔子,自己喝翻了,计划乱套,杜副也为他的计谋买了单。
回去的路上,门齐宇还是没怎么说话,任我怎么挑逗就是一声不吭。
快到楼下时门齐宇停下车,说:
“他已经到了。”
我知道“他”指的是谁。
“送我回我那吧。”
“我接他去住了酒店。”
“我还是回自己那,让他一个人自己住酒店毕竟不好。”我拍拍门齐宇拽着方向盘地手,
“可是我们都知道,我不喜欢他,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他也知道我爱的是你,可是,”门齐宇沮丧地抱着头:“可是我却改变不了什么。”
“掉头吧。”
“那今晚你住这里好不好?我明天去接他。”门齐宇反握住我的手。
我点点头。
那时候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可以很透明,像是美丽的纷飞的蝶,没有杂质,没有顾虑,如浪涌来,将我们一次次推向蓝天柔云,想起,如在梦里水乡。
☆、第六十章
回忆在感情的刻意掩饰之后很难再重复当初的美好,在我依稀淡薄的思维画面里,西安,跟那个时候的门齐宇,还有那里的一切,都很美,即使岁月催老,带走了回忆里的色彩,即使最后的我是哭着离开的西安,即使那些曾经相伴左右的人最终还是让我独自承受着物是人非,可是那种美好的感觉已经深入骨髓,在生命的比例尺里,它很重很重!
第二天起得比较早,我提前把放在门齐宇那的几件衣服收拾好,又把屋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任何东西后,才放心地坐下来吃着早餐。
“干嘛收拾的这么彻底?要是给你工具,你是不是还想把这屋子里的所有指纹都擦掉?!”门齐宇对我这种举动很不满。
“匡兰心的脾气你比我懂……”
“我不懂!”门齐宇有些生气地说:
“我跟他是有媒妁之言,但是我跟匡兰心半毛钱关系没有。”
“你疯了,你跟他有婚约,我们感情再好也不可能在一起,我们作为好朋友可以,但是我不会跟你越过底线,这不是感情问题,这是做人问题,是道德问题!”
“这么说他在的这段时间我们连面都不能见了?”
“必须!”
“那他要是不走呢?”
“那你就把你们的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一点。”
“那我不干。要是我到时候想你了,我可不能保证我会把持住。”
“你这么做伤害的人就不止是他一个。”
门齐宇默不作声,然后长叹一口气。
“他知道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们只是履行一个程序而已。这是我父亲的要求,不是我的生活。”
“吃饭!”我不想再扯那些没缘由没结论的东西。
由于先要把东西送回自己那,到了单位已经挺晚了。走进办公室便感觉气氛不太对劲,每个人脸上都有种掩饰不住的笑意。
“姜洧,杜副召见。”陈光看见我来了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我后背一阵发麻,一大早就找我,肯定不是让我升职。
果然,在见到杜副那铁青的脸后,我估摸这事没那么简单了。
“杜副,你找我?”
“小姜,这两天工作怎么样?”
“还好,主要是帮肖姐打打下手,选选稿件。经过这两天跟同事的磨合,工作也会越干越顺手的。”
“哦。”杜副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皮鞋尖“噔噔”磕着桌角。
看这架势,不会是想开除我吧。我在心里嘀咕。
过了好久,杜副突然捂着脸大吼一声,
“你昨天怎么不自己把我送回去!”
我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愣了,
“那个,我送啦?我还让你妹去接你来着。”
“那女的是你叫过去的!?”杜副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
“不是你妹么?”
“我妹?你妹啊!”
“不是我妹,是你妹。”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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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5 章
“你妹!”杜副咆哮着。
然后直接吐血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啊,难道他不是你妹妹?”我突然反应过来。
杜副哭丧的脸皱成一团。我就更迷糊了。
“我的处子之身啊。”
“到底怎么了副社长?”
“行了,你走吧。”杜副咬牙切齿的盯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我赶紧跑出去,坐在座位上气也不敢大喘。
一群同事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刚才杜副在里面吼什么。我脑袋也是一片浆糊,根本想不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什么女的不是他妹妹,又是什么处子之身。感觉他像受什么刺激了。”
“那就没跑儿了。”一采访部的小女生说道。
“什么没跑?”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分析总结一下。”还是采访部的一个小丫头,
“据称,昨晚我们部的晓晓与杜副终于成了好事!”
“什么好事?”我不解。
“新来的妹子,别打岔!”周围一致幺喝。
“大家都知道晓晓一直对我们杜副有好感,但是杜副对他不来电,可惜了一对才子佳人造化如此!”我满脸黑线,这采访部的不去说书真亏大发了。
“可就在我们晓晓使尽三十六计七十二变而杜副仍八动心而黔驴计穷伤心欲绝之时,上天终于为这种爱而不挈之精神所感,遂安排一次良缘撮合俩人先行了夫妻之实!”
“什么良缘?”有人问。
“啪!”那小丫头掂起一支笔往桌上一拍,“问得好!”我看的冷汗涔涔,这丫头还真把这说书的范儿捏起来了。
“就在昨晚,杜副宿醉,行之半路被姜洧弃,晓晓闻之,奋身前往……”
“嗳!等等,我什么时候把杜副扔下不管了?我明明叫车把他送回去的!”
“闭嘴!”又是周围一致的痛斥。
“增加点艺术效果嘛,晓晓多情大义,细心照顾醉酒的杜副,杜副心生感激,由而生爱,于是,在那个风黑月高的晚上,两个有情人历尽艰难困苦,终于走到了一起!”
啪啪啪……周围掌声四起。我才发现我跟那个说书的小丫头被二十几号人围在了中央。
“现在晓晓都是杜副的人了,这下杜副不用再为过了不惑之年还没女朋友而发愁更年期提前了!”
“男的有什么更年期!”周围一阵笑声。
我听出了事情梗概,可是从杜副的反应来看,怎么看怎么不乐意啊。
☆、第六十一章
“我听晓晓姐妹儿说杜副不答应,但是晓晓人都给他了,不答应也不行了。”
“那这算谁追谁啊。”
“摆明了是晓晓主动献身。”
“不对吧,哪有女孩子这么开放的,万一事后不认帐那不亏大了。”
“你们还不知道吉晓晓,啥事他干不出来,不就是为了上位么,社里美编那好差他可是觊觎很久了,这次估计能成。”
“不靠谱,为了个职位牺牲这么大,要是我可不干。”
“怪不得今早杜副那副德行,原来是被……”
“干什么呢?都滚回自己座位上去!”杜副听见外面这么大动静出来一看,一群人围在一块说说笑笑,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什么点儿容你们在这胡闹,都不工作么!都干完了是不是!看你们策划跟美术这期搞得什么狗屎还好意思在这里胡咧扯谈,都惯的是不是!要是活儿干完了今天提前加副刊!”杜副越吼劲越足,唾沫横飞。
我们都被这气场震慑到了,看得出来杜副是真生气,一群人赶紧鸟兽散。
当杜副看见这一群人的中心是我时,眼睛里已经在冒火。
这下怎么也解释不清了,杜副肯定认准了是我在那嚼舌头拆他台。
“你们他妈一个个都能耐了是吧!有些人刚来,担子没挑起来刺到硬了,能耐他妈别在这干了,外面排队的博士硕士有的是!”
果然杜副最后直接叉着腰对着我骂开了。
杜副的话越说越过分,本来单位就不大,骂声一声一声回荡在办公室里,外面其他单位的已经有人凑在玻璃门后看热闹。
我只当他是在气头咬着牙憋了劲忍着。站在我旁边的一位年龄稍微长一点的大姐轻轻地姨碓了碓我,示意我别冲动,我放下玻璃笔筒,朝他笑了一下,小声说:“不至于,不至于。”
杜副骂完,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陈光在杜副下楼开会后袅巧地走过来,告诉我,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见杜副骂人这么失态。
我白了他一眼,那还有骂人不失态的时候么。
陈光嬉皮笑脸的凑近我,
“他那么骂你你不生气?”
“生气有什么用,再说这是场误会。”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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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6 章
“还挺豁达。”陈光朝我眨眨眼。我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我在想别的事,没怎么注意陈光的动作,放在平常这动作再正常不过,可是被一旁的壬杰看在了眼里。
下了班,心情很不飞扬,陈光还是粘在我周围,我对他耍猴似的献宝提不起兴趣,看那小身板捏手里就贼硌应。
陈光邀请一群人去徽一楼搓一顿,我拒绝了,脑袋里刚冒出个人影,我就苦笑着摇摇头,还是不能轻易控制的感情融在空气里,随着我的呼吸浸彻全身,无法抗拒,想到又要回自己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屋子,我就忍不住想要打颤。
幸福的日子真的太短暂,像傍晚雨后挂在天际的彩虹,将短暂的生命投在苍茫之中。
现在门齐宇估计在跟匡兰心腻歪了,他们一定开着玩笑,一定笑得很灿烂。
我的心越想越沉重。
“等等!”我叫住刚想转身的陈光,“我去,但是说好不许灌酒。”
那天晚上,不用别人灌,我自己就把自己弄醉了,吐的一塌糊涂,我越想保持清醒,意识就越飘越远,直到最后脱离身体,那时候的我就不是我了。
后来一个同事告诉我,我发酒疯的样子跟演枪战片儿似的,各种扣人心弦,各种高潮迭起,最后把那徽一楼闹的鸡飞狗跳,而我什么都记不清,但是第二天我看见睡在我旁边的陈光时,我感觉天空一下子被崩碎,除了怨恨,还有无助,我下意识的检查下面,看见了一丝淡淡的血迹。
那一刻,我想杀了陈光。
☆、第六十二章
我掀掉毛毯,想找回衣服,可是找了一圈,除了落在地上几件皱巴巴的t恤,还有上了锁的小柜,就是没有找到自己的衣服。陈光被我的动静弄醒,眯着眼睛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看到他笑我心里突升悲愤,抡起枕头朝着他的脸砸去,然后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肚子上。陈光没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我蹬到地上,他捂着肚子身体躬成了虾状。我没理会,抽了条毛毯往身上一裹就要出去,陈光从后面猛地一推把我摁在门上,
“你他妈一大早发什么神经!”
陈光咆哮着,目眦尽裂纹,像一头发狂的野兽。
我被吓到了,不敢接话,也不敢反抗,生怕一个不慎被他吃了。
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粗重的呼吸,不过一个是因为愤怒,另一个是因为恐惧,加上愤怒。
“放开我。”很久,我绝望地说。这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已经平复了许多。
我使劲掰开陈光的手,往边上一甩。
“我发什么神经?那你昨天干了什么事你怎么不说!”
陈光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拽起了拳头。
我想起昨天晚上陈光可能对自己做过的事,心里就一阵恶寒,刚才的愤怒又重新被拾起来。
“别他妈跟我在这装孙子!有种干没种承认是吧!”
“我干什么了你在这瞎吆喝!”陈光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因为不耐烦还是因为腹部的疼痛。
“你昨晚趁我喝多了对我做了什么龌龊的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龌龊的事?”陈光瞥了一眼我裹着毯子的身体,一下子明白了。
“是,我就是干了,怎么着吧!”陈光一脸的不羁。
我看了心里蹭蹭的冒出火来,抬起脚就踹。
陈光敏捷的闪过一把抱住我的腿把我放倒在床上。
“你他妈够没!有没有长脑子,我是喜欢你,但我陈光还没卑贱到做那种趁人之危的事!”陈光狠狠地把我的腿一推,膝盖磕在床沿,痛的我直抽冷气。
“那这床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我指着昨晚睡过的地方,那里还隐隐残留一丝血迹。
陈光的脸顿时变得尴尬,手捂着腮帮。我以为被我说中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也赖不掉。我又想发怒,陈光淡淡的来了句,
“你还真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啊!那是我的血。”
“你的?”我脑袋转了一下,
“那是我昨天把你……给……”
“滚一边去,你脑袋里塞的什么东西!”陈光白了我一眼。
“你真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了?”陈光问。
我摇摇头。
“你昨天发神经喝多了,送你回家你死活不肯,赖在人家酒店不出来,我只好把你弄回我家。”
陈光把毛毯砸到我身上,
“能不能把你身上遮一遮!”
我发现自己只穿了个内衣跟裸着没啥区别,赶紧围上毛毯。
“你丫在外面不吐,偏偏到我家才吐,客厅的沙发地毯,还有你自己的衣服上被你造的全是!这血,就是帮你脱外套的时候,被你一脚蹬着鼻子流的血。”
陈光揉着鼻子说:“现在还疼。”
我看他鼻子确实有点肿,有点不好意思了,嘴上却很僵:“谁让你帮我脱衣服了!活该,还不知道你想什么……”
“拜托,我是有洁癖的好吧!”陈光怪叫一声,
“没把你扔外面算对得起你了,要是吃你那么点豆腐就被你又打又骂还带踹,打死我都不干!”
我倒不在意陈光怎么损我,心里一下子就轻松了,还好没失身,不然……我不敢再想。
“这么说,你昨晚没有对我做什么?”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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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7 章
“你也得给我这个机会啊!醉酒跟疯子似的!”
我抬脚,陈光赶紧闪开,
“好了好了,我的哥哥,没有,真没有!”
“我衣服呢?”
“两件在客厅,一条在你头顶上。”
我一抬头,看见挂在吊灯上的t恤。看来我醉酒后真的比较疯狂。
“那个,不好意思,谢谢了。”
“先别!你先去把客厅里你吐的东西弄干净再说,我看着就想吐,我再补会觉。被你折腾一晚没落着好觉。”陈光爬到床上,又说:
“一晚上你手机就没消停过,我给关机了。真烦。”
“你可以不听啊。”我拿起手机,突然想起来又问:“今天不去上班么?”
“兄弟,今天星期六。”陈光把头埋在枕头里。
“那我总不能光着身子回去吧……”
“神那,我柜子里有篮球衣,奥尼尔都能穿下。”
我走过去打开柜门,看见好几套不同球队的球衣。
“只准穿魔术的。”陈光在后面喊。
我拿着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换,门铃响了,陈光在卧室里喊:“去开门,我叫的保洁,收拾你的烂摊子。”
我一听有人打扫不用我干了,心里暗爽,但面上不能表现出来,就赶紧小跑过去开门,生怕陈光反悔,但是嘴上仍然说着:“这怎么好意思,这种事情应该我来弄的。”
“什么事情?”
我打开门,看见门齐宇靠在门框上,手里点着一支烟,淡淡地问。
☆、第六十三章
怨恨是被悬空搁置的花瓶,你能感觉到那团阴郁的气息,感受到弥漫的危险,你甚至可以体会那种气息里结肠的愁绪,偏不执一念,空放屠徒之心。就像手握玫瑰却被刺破指尖,都是怪自己太觊觎他的美。
任何时候,给自己留一片退后的空间,就算最后败得体无完肤,你还可以在那个角落抱住自己,不计形象不顾一切的把痛彻心扉四个字好好舔舐一遍。
如果岁月是片叶子,它的一半是回忆,一半便是泪水。
我的脑袋一下子放空,像磁带放到最后空白的时候发出尖锐的鸣叫。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丢掉篮球服,捂紧了胸前的浴巾。
门齐宇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把烟弹掉,朝我微笑,然后退了出去把门带好。
我的双腿被不知所措的莫名的愧疚捆绑在地板上挪不开。
我看着门被一点一点合上,门外游离的黑暗在木门的金属锁咬住门框的最后一秒,分化成千丝万缕带着细针的丝线,从我肩部往下十五公分处狠狠的刺了进去,一丝一缕慢慢缠绕在心脏的血管,最后抹去脉动。
我的世界跟它一样,被囚禁在了浓郁的墨色里。
我感觉自己一下子便喘不过气,浴巾被我越勒越紧,我觉得心跳像废弃的灰烬慢慢变冷。
“让保洁阿姨把地板刷一遍。”陈光在屋里喊。
我捡起地上的衣服,把自己锁进厕所里,把手机开机,颤抖着解锁,跳出来十多个未接电话和短信,全是来自门齐宇。
在连续震动两三分钟后归于安静,接着我便失落麻木地盯着中国移动的界面发呆。
两分钟后,我按下拨号键,拨下最近联系人中的第一个。
电话竟然很快就通了。
“有事?”那头很平静地问。
我的兴奋随着短短两声待接音电话就被接通而漫起,也因为这声毫无感情起伏的反问而破碎。
“有事!”
“说。”
“刚才的情况,你误会了。”我感觉说出这几个字需要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他顿了一下,“还有事么?”
“你生气了。”
“不会,我相信你。”
“那你这阴阳怪气的,刚才为什么不进来?”
“我进去不打扰你们么。”
“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我相信你们赤身酒后睡在一起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门齐宇!”我怒吼,“你丫能不能用你腚想想,我姜洧是那种人么?”
“那是不是非要我破门而入,亲眼看见你们抱在一起躺在床上才要我去相信你们他妈都纯洁的跟朵花儿似的?!”
我把手机拿着偏移耳朵,突然愤怒又激动地把窗帘全部扯开,果真看见门齐宇蹲在楼下靠在水泥护栏边。一个手捂着手机,另一只手抹着眼泪。
我刚听到有别于无线传播的数字信号转换而来的吼声,我第一反应就是朝楼下看,门齐宇果然还在楼下。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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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8 章
我强忍住心里的激动,接着跟他说了句“想不想看现场直播”然后撂下手机,套上篮球服,打开门就往楼下冲。
门齐宇就背对着楼梯门口蹲在那。到了外面我才想起这是深秋,我穿着球服,下面只套了一短裤,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门齐宇对着手机喂喂叫了两声,然后抬头看向楼上陈光房间的窗户。
我悄悄挪到门齐宇后面,感觉身上的肉都开始痉挛。
门齐宇刚想站起来我就两大步扑了上去把他摁在地上,然后在他错愕的眼神里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双手紧紧摁着门齐宇俩胳膊,腿抵在他大腿内侧。门齐宇扭了会没能挣脱,最后闭上眼睛。我看见他不再反抗,暗自窃喜,也安心的闭上眼睛,用舌头温柔地敲开他的牙齿,感受到他的舌头笨拙的开始迎合。
我跟门齐宇忘情的吻着,两个人都没有发觉,楼上我房间的窗户旁立着个人影。
“这就是现场直播?”门齐宇偏过头喘着粗气。
“怎么,要不要再来点刺激的?”我伸手就往他下面掏。
“你丫跟谁学的!”门齐宇抬起膝盖挡住我的手。
☆、第六十四章
你曾经抱怨那只手握得太疼,所以留恋短暂的美景,在那里面勾勒自己编排好的梦境。
你埋怨错过了最美的星辰,是他多情的手挡住了天空里的月光跟繁星。在等到自己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离开他的时候,那一刻你会不会觉得未来是璀璨的,没有他桎梏的生命对你显得那么轻松。
但是有时候放手就是成全的说法并不适合被生活磨去激情的人。牵一次手太不容易,怎么能说放就放。
“自学成才。”我使劲摁住门齐宇的腿,开始剥他的衣服。
“姜洧,过了啊!”门齐宇突然脸色严肃,“你当真要在外面耍疯么,你把我剥光在外面做得天翻地覆又能证明什么?”
我苦笑,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地上。
门齐宇费半天劲用手撑着坐起来。他从兜里掏出被压扁的烟盒,拿出一根皱巴巴的烟点上,抽了两口递给我自己又点了一根。
“咱能不抽烟了么?”我接过烟放嘴里轻轻地啜了一口。我不会抽烟,但是这根烟门齐宇抽过,经过了他的嘴,我想闻闻他的味道。
“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你能一下子改变自己的习惯么?”门齐宇反问。
“可以。”我几乎没经脑袋就说出答案,我几乎是沮丧的对着他说,
“我很怀念你以前身上的味道。”我把身子凑近他嗅了嗅,“但是现在全是烟味。”
“我这是应酬。”门齐宇推开我。“我当然知道抽烟有害。”
“那就别抽了。”
“不可能。”门齐宇报复似的使劲吸了一口,暗红的烟丝在黑夜里尽情的燃烧着,发出不屑的光亮是对我的讽刺。
我提在心坎那些想对他说的话都被他吐出来的白烟绑架着拖到了深渊,此刻的我赶到一阵词穷。
月光安静的在身边铺上薄薄的一层银灰,星光摇曳在苍穹,在月亮的光华里隐去光芒。天空隐隐能看见黑色云朵,被微弱的月光勾勒出银白色的轮廓。
风慢慢停住,开始驻足,从洋溢着淡黄色灯光的窗口向里观望。我看不到里面的温馨,只能隐约听见孩子淘气的吵闹跟大人耐心的安抚。
我想起自己只穿了一件球衣。
“我真的跟陈光没什么,我知道陈光喜欢我,但是我不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我心里有谁你最清楚。”
“我知道,我也愿意相信。”门齐宇说。
“我只需要你相信,你看到的不是整个事情的经过,你不能只截个屏就说我跟他发生了什么,你理智地想想。”
门齐宇不说话,看看我,又看看楼上,点点头。
“走吧,送我回去。”我拽了拽门齐宇的衣角。
“不了。我想回去。”门齐宇背对着我,“匡兰心在家。”
我的心毫无预兆的被他践踏在脚底。我一言不发的起身然后就往回走。门齐宇在后面叫住我,
“姜洧,昨天你同时打电话给我说你喝多了,差点把酒店给砸了,我很担心你,可是我找不到你,你不接电话,不回短信,我真的很担心。”
“谁告诉你的?”
“一男的。”
“是不是声音特粗,儿化音特别重?”
“对。”
跟我心里猜想的一样,是壬杰告诉的门齐宇。
“你没事就好,我先走了。”
我眼泪瞬间就下来了,骂道:“门齐宇你个王八蛋,你来就是告诉我你跟匡兰心过得很滋润?你们小日子很爽么!”
我几乎是咆哮着说:“来他妈在我面前秀你们的感情?门齐宇,我已经解释过了刚才的事情彻彻底底就是误会,我喝多了,喝得不省人事,陈光把我带回家照顾我,根本没对我怎么样。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你要是不信还在这有事没事用匡兰心刺激我,那我告诉你,门齐宇,你做得很成功!”
“你放屁,我说过我跟匡兰心的事情用不着你来掰扯,我跟他怎么样不需要你操心,他跟你没关系!”门齐宇咬牙切齿地说。
我看着门齐宇生气激动的样子心里突然感觉无比畅快。
“是,我不问了,我有什么资格问,祝你们他妈的幸福。”
“姜洧,你真变了。你现在连‘他妈’都跟我用上了,你真行。”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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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4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49 章
“我他妈一向如此,你管好你匡兰心,别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我现在心里像针扎着难受,这分明已经是上纲上线的吵架,可是我嘴上却不肯服软。
“你有完没完?你心不痛么?”门齐宇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姜洧,我们能不能别这样,我已经很累了,你能不能别再说那样的话?”
看到门齐宇泛着泪花的眼眶我一下子心软了,刚才的血气冲过了头,我像只撒了缰的野马到处乱撞。我死咬着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说自己很累,我又何尝不是。
门齐宇低下头。眼泪慢慢滑了下来。
“我一直以为自己遇见你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从四年前在北京看见你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到现在可以独当一面的坚强,我曾经在心里对自己说,能够陪着你跟着你一起成长我已经很庆幸了,我知道你现在这样是因为匡兰心,可是你不知道几年前我父亲找你的时候身体已经不行了,看见我跟匡兰心结婚是他最后的心愿。
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我只知道我爱你,我很害怕你离开我,我害怕这一切在我第二天醒来时只是个梦,我害怕你突然不见了。
我跟匡兰心只是做个样子,我会跟他有个了解。
我只求你,别这样对我,我真的很难受。”
门齐宇低着头泣不成声,我望着他站在旁边,如此孤单无助。
我想起四年前门父跟我说的话,
“请你高抬贵手,就算齐宇喜欢你,也请你送他一个幸福美满的未来。求你了!”
我转过身,抹开眼角的泪,
“回去找匡兰心,走吧,就当我从没出现过。”
☆、第六十五章
就算一路荆棘,别忘了坚持理想,那是你唯一可以不用迎来送往的世界。
门齐宇感觉有一双手直接从他的胸前穿过,将心掏空,剩下破支零破碎的血管慢慢散去带着泪痕的余温。
门齐宇顾不得抹去横陈的泪珠,往前走了一步,不甘心地说道,
“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没听见?行,门齐宇,我再说一遍,去找匡兰心,就当我从没出现过。够字正腔圆么?”
“为什么。”他声音已经颤抖得几乎听不清。
我听了鼻子一酸,本来忍着的眼泪夺眶而出。我不敢去看他委屈的哭泣着的样子,我怕自己心软,可是现在我更想狠狠的抱紧他,对他说别走,别去找匡兰心,别再让我一个人。
“你跟他订婚了,你是男人,负点起码的责任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我拽紧拳头,指甲狠狠的陷进肉里,可是泪水始终止不住。
“还是好朋友啊我们。”我努力的平稳说话的语气。
“那之前的我们算什么?我不要听你是为我好之类的烂话,你告诉我,从四年前到今天,你到底把我当什么?”门齐宇的声音凄凉绝望。
“我们从没越过那层关系,搂搂抱抱朋友间不很正常么。”我不想把两个人都拖进回忆,那样彼此都会失去理智。
我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从来到西安的这么长时间,我愈发清晰的认识到,过往的一切经历都会成为以后生命的定数,它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可以很深,很远,不着痕迹。
五六年前,当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靳阳有了超乎朋友的情感时,我因为恐惧彷徨,选择逃避只身北漂,想在旅程中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去寻回自己生活的意义。
可是从那天起,偶遇的门齐宇却同时驻进了我的生命。
我曾经很认真的去分析到底自己喜欢的是谁,我更不想在两个人中间颠簸,我知道,只有一个答案。
可是当年我总是想不明白。
如今,在经历过那么多是非分和,看过岁月化映波澜。我知道,喜欢跟爱是两种概念,就像光的两种境界,一种在白天无私抛洒,一种在黑夜静默陪伴。
靳阳便是日光,是我生命的必须,是从我青春里走出来的带着我的喜怒哀乐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回忆,是我的至亲至爱,我对他的感情多是感激,是亲人彼此相伴的温情,我跟他太熟悉了,我们都完全融进了对方的生命。
靳阳是我生命里永恒的碑塔,我对他说过,做恋人未必可以长久,可是亲人却能执手到老。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我也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而亲人就可以永远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所以我们做不了恋人,只能是亲人。
门齐宇就是寂静淡然纯净美好的月光。是能够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守在身边的人。
我想,我已经思考得足够清楚。
我刚想抬头跟门齐宇说明,可是匡兰心三个字却“腾”的出现压在胸口。
“老爷子现在……”我问门齐宇。
“从找过你以后身体每况愈下,没能熬到我跟匡兰心订婚那天。”
“那天晚上,我装醉给你打电话。
我很痛苦,可是跟匡兰心订婚是爸妈的遗愿,他们跟我一样,也是在归还,他们还匡兰心母亲一个承诺,而我在归还他们的养育恩泽。
我感到很无助,那晚我喝了很多酒可是脑袋却愈发清醒,我希望那场婚礼在我一醉不醒后第二天醒来就结束了,我受不了那种过程,我当时很想你。”
我说:“对不起。”
门齐宇说:“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自找的。”
“我没跟你说对不起,我是跟老爷子说的。”我走近他,
“你父亲为了你好,匡兰心是难得的好女孩,要怪只怪我们有缘无分。回去吧。”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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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0 章
我的心被一遍遍践踏搓揉着,痛的麻木。
“我跟匡兰心说明了。结婚只是履行承诺的形式,她有权利追求她喜欢的,我有自由选择我想要的。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会跟他退婚。”
“你以为分开就像打碎个花瓶那么容易么?”我心里突然涌出无名的怒火,
“你太自私了门齐宇!”
“可是兰心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喜欢的是你,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我跟她几乎在一起长大,而我一直把她当成姐姐。”
“那她怎么说?”
“她说或许她会同意。”
听了他的话,我并没有涌现出意料之外的惊喜,门齐宇的话把我拉近了一个急速旋转的漩涡,我不知道未来在我并不成熟的眼神里最终会辉耀成何等光芒万丈的模样,我只知道,我很迷茫。
☆、第六十六章
门齐宇接到匡兰心电话,说被车刮了,比较严重。门齐宇赶紧开车走了。
我上楼帮陈光把家里收拾干净,提着脏衣服拦了辆车直奔住处。同租的室友不在,我赶紧把球衣脱下来,把脏衣服泡了,光着身子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最后冲了澡躺在床上,也懒得穿衣服。
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有后怕,不过万幸。
再想想,陈光还是挺好的,身板虽瘦,但是很壮实,在女生眼里,陈光应该算是阳光类型的白马王子,要是他收起那贱贱的笑,五官看起来还是顺眉顺眼的。
胡思乱想之际,手机震动了,是一条短信,我看了一眼,提示来自靳阳。
我赶紧坐正,打开,
“737。”
接着又来了一条,
“我快实现了,不许耍赖。”
脑海里一个人的模样渐渐升腾而出,慢慢清晰,我看着窗外,想着远方还有一个人为着一个不确定的未来傻傻地奋斗着,这么多天,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够做到的坚持。
对于靳阳,我发现自己已经亏欠太多。
很多年后,一直等我到了西藏,遇见一位仁波切,在跟他说了我跟靳阳,门齐宇,还有后来闯入我生命里那些人的故事之后,上师说,
“情断当两头,命不该有,有些人出现只是路过,有些人出现为了你掌灯驱暗,还有的人,你注定会心怀愧疚。”
对于生命中遇到的每一个人,我都很认真的去赴约,相遇相识都是很难得的事,就像对待一场约会,有些人这辈子你就只能跟他约一次,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对待。
我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辟出一方小小的地方,让那些珍贵的回忆落脚栖息。
我不想在生命中留下错过的遗憾,我喜欢充满未知的旅程,就像年少时放弃上大学独自去闯荡北方,
——即使最后,天寒地冻,路远马亡。
门齐宇一整天没有给我消息,我打电话无人接听。
赖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最后实在抵不住肚子的叫唤,套上外套就往楼下跑。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已经黑的深沉了。
在街上溜达了很久,餐馆超市都已经关了门,整条马路漆黑着向前延伸。就在我灰心丧气地摸着瘪瘪的肚子准备往回走时,一辆绿漆三轮吱吱呀呀从不远处推来,我停下脚步,两眼放光盯着那辆三轮车,因为我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葱油香味。
肚子狠狠地一阵叫唤,我就迎上去两步走到三轮车跟前,车主是位四十多岁的阿姨。
“阿姨,你这车卖不卖吃的?”
阿姨停下车,头发凌乱的贴在额头,秋天的夜,空气中有几丝烦闷。
目光不自觉的停在了阿姨脸上,线条柔和的脸庞,柳细的眉毛,眼角依稀延伸着细碎的皱纹。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有种平复灵魂的力量,满满的慈爱,让我忍不住想起家里的母亲。
“有摊饼,鸡蛋摊饼,鲜虾摊饼。”阿姨笑着回答,平静温和的笑容像水中的涟漪慢慢扩散直到我的心里。那笑容里有种不卑不亢的力量,还有种抚平躁动的平和。阿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一位漂亮有气质的。
“摊饼还有么?”
“对不住小伙子,已经卖完了。”
“不巧,谢谢了。”我忍不住失望,看来今晚肚子就得遭罪了。
“小伙子!”我准备走了,阿姨叫住我说:“你要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几块摊坏的饼。”
我想也没想就点头。
“给,就是有点凉了。”阿姨从车龙头手把的袋子里掏出用透明小塑料袋包着的摊饼递给我。
我不客气接过来就啃,就是刚才闻到的味道,浓郁的葱油香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脾胃,我吃的近乎贪婪。
“慢点慢点,我这里没有水,噎着了麻烦。”
我不停点头应和,嘴里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几块饼很快下肚,我意犹未尽地把粘在手上的饼渣收进肚子里。然后摸摸舒服了许多的肚子。
“谢谢阿姨,饼真的很好吃!”
“不用客气,剩的太少了。”
“有这几块饼足够了!”我赶紧摆摆手。
我从兜里掏出二十块钱想给阿姨饼钱,把钱递到阿姨面前,发现阿姨眼盈怒意。
“你这是回家么,我送送你吧。”我收起钱用手背划拉一下嘴。阿姨欣然应允。
我接过把手推着车往前走,阿姨跟在旁边。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1 章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吃饭?”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昨天,哦不,应该算是前天了,喝大了,睡了一天,这才醒,肚子实在饿得难受,家里也没吃的,就跑出来觅食。”
“你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这么喝,一点不注意自己的身体。”
“阿姨,我很少喝酒的。”
“现在的年轻人就知道挥霍自己的身体,到老了就受老罪了。”阿姨长长的叹了口气,语气沉重。
“阿姨,听您的口音,您是东北的吧?”
阿姨点点头:“我来西安小一年了,为了给女儿治病。
愁云顿时涌上阿姨的脸庞,生活的负担压低了他的肩膀,声音嘶哑,紧皱的眉头浮现深深的忧伤。
“我女儿得了免疫损伤败血症。”阿姨说的很轻,我却听出了话语里无比沉重的负担。
后来我到医科书里没查到又去上网,才知道这是一种免疫缺失的综合病症,很难根治,也很折磨人。
“我到了,小伙子,谢谢你!”又走了五六分钟,阿姨在一片廉价租赁房前停住,这里离市区有一段距离,这种外来人口租住的房子很多。但是环境也很乱,我住的小区离这里不远,隔了两条街。
我仔细看了看周围,然后对阿姨说,
“您快进去吧,有机会我来看您跟您女儿!”
“行,到时候一定给你做摊饼。”
挥手告别往回走,感觉后面有人一直在朝这里看,回过头又没看见什么人影,肚子没有刚才那么难受。
“嘿,帅哥!”前面突然停了两辆摩托,几个工人模样的人散站在摩托车前。
☆、第六十七章
不用问就知道他们奔着我来的,我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他们就往前跟几步。
“帅哥,遇上你算凑巧,今天你也别叫唤,我们哥几个就像问你借点钱。”
我心一凉,用余光快速地瞥向两边,两边都是大门禁闭的小商铺。我心一横,跟他们拼了。
那边显然也很急躁,一个个子最高的中年人不断地催促,快点,快点!旁边的人莫名的声就大了,朝着那大个吼,
“叫什么叫,这不快着么!”
我一看这情况拔腿就往后跑,他们还在吵斗我已经退出去十多米了。他们反映过来撒丫就追,可我这体型根本跑步过他们,等我隐隐感觉耳旁有风时,我感觉这次横竖跑不掉了,一个急停头一埋一头顶在追我最近的那人肚子上,我脑袋一阵眩晕,那人也被顶翻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老子弄死你!”那大个看见同伴被撞翻了,带着其他几个人把我围了起来。
望着越围越小的包围圈,我心越发冰凉,心想兜里还有几十块钱,他们不会嫌少吧。
想到电视里深夜歹徒谋财劫色的镜头,双腿就开始颤抖。我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掏钱时,那帮家伙以为我要掏什么暗器,本来都还在观望,这下被激的扑了上来,我条件反射的抬起胳膊护住头准备蹲下,就听到不远处居民楼铁闸门门口一声厉喝:
“干什么!住手!”
已经近我身的几个民工明显被那一声气势骇人的怒喝吓愣了。
可是肩膀还是挨了一肘子。我被打疼,血气也涌上来,手挥脚蹬一顿乱舞,刚才那个出声制止的人从黑暗中冲了出来,手里拽着一大号的铁扳手。那几个民工看了都吓退一旁,再看看那人魁梧的身材,不敢再向前。
当中一个人害怕了掉头就跑,其余几个人看见了顿时气势就怂了,没了胆气,也都掉头朝着街道出口跑了。
直到看着他们跑远把摩托车开走我才舒了口气,长这么大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危险,想着刚才可能就小命不保了,仍然心有余悸。看来以后晚上真不适合一个人出门。
我揉着肩,仔细看看刚才救我小命的大汉,虽然路灯光线微弱,但从轮廓也能看出来那人三十出头的样子,却生的彪悍魁梧,皮肤挺黒,脸上全是汗水,反射着路灯熏黄的灯光。
“大侠,你出现真及时,再晚会我就算交代在这了。”
“这里晚上都很乱,住的都是集聚民,各个地方的都有。刚才那几个就是住这里的,是工地上的。还有你要谢就谢兰姨。”
“兰姨?”
我看见从铁闸门走过来的那位摊饼的阿姨时,心里明白。
“那阿姨那么晚回家不是更危险么?”
壮汉摇头说,
“他们只对陌生人下手,他们不会抢这里的居民的。”又说,
“其实他们也没办法,都不容易。”
“没办法?没办法就拉帮结派出来抢劫么!要是没办法应该让法律来帮他们想办法。”
“住在这里的家里情况都差不多,你报警也没啥用,警察都不会管这档子破事,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里不解,也没再多聊,谢别了壮汉跟兰姨,大汉送我出了街口,直到我能看见自己住的小区才回去。
回到住的地方,一看手表,已经凌晨两点。
明天不用上班。我也懒得洗澡,直接倒在床上。想起刚才的画面心里还是忍不住哆嗦。
就这么在回忆的惊恐和自我安慰中,我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被陈光的电话吵醒。
“你要不说出五条理由这个时候把我吵醒,我今天上班就带菜刀把你解决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在睡觉!”那边陈光大吼大叫。
我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些。
“当然。”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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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2 章
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我就听见杜副冷冷的声音从电话线那头幽灵般的飘过来,
“姜洧,如果十分钟之内你不能赶到报社把你校稿的底稿交到编辑部,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啊……”
我猛地跳起来,脑袋一下子清醒了。我忘了明天要出月刊,今天必须提前到报社把校稿弄好,作为文字助理,这是我负责的内容。
我有种在头上套上避雷针去找雷劈的冲动。
顾不上洗漱,我随便套了一件衣服,把靠近身体在臂展范围内的东西都抓上,也不管自己需不需要,连滚带爬冲到楼下拦车。
坐在车上才发现衣服穿反了,脚上穿着拖鞋。算了,衣冠不整总比迟到好。我自我安慰。
我压着时间节点进的单位,今天需要加班的人不多,主要是文字跟美术两个受苦受难的部门。这两个部门无论是什么样的加班,从来是逃不掉。
“杜副,我来了。”我冲进杜副办公室,看见他歪着脖子在沙发上看样版。
他僵硬的扭过身子看看我,挥挥手让我出去,我奇怪的看着他这动作。
“怎么,落枕不行吧!赶紧干活去!嘶~”杜副扶着脖子一脸痛苦。
“是!是杜副,您别激动,我这就去!”
从杜副办公室出来,陈光就腆上来,
“怎么,被骂了吧。”
我拨开陈光搭在我肩膀的手,
“他敢么,哼,我谁啊,敢骂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不要脸!”
我抬脚踹他屁股,他躲开,
“嘿,你还上瘾了,昨天没踢够是不!”
“哟,你俩一早就在这打情骂俏啊!”我刚想说话就被壬杰抢了,我听出了这话里的火药味,就没接话。
“我跟姜洧的事有你啥事?我说壬杰,你跟姜洧同样是胖子,为啥人家姜洧那么活泼开朗可爱,你整天就跟冰棍似的,闷骚给谁看那!”陈光拿话呛壬杰。
“我他妈闷不闷骚碍着你了?谁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禽兽!”
“啪!”陈光一个耳光直接在壬杰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印在他的脸上。
“我警告你,别以为提着包的就是人物了,我是什么关你屁事!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
壬杰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光,然后又看着我。我也愣在那,当看到壬杰白嫩的脸上鲜红的指印时,我心也跟着揪疼。
我想帮壬杰揉揉脸蛋,刚伸出手就被陈光拦住了,
“没你事,你别管。”
我看壬杰眼眶湿了,似笑非笑地望着陈光,一字一顿地说:“谢谢你。”
☆、第六十八章
壬杰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埋到资料里,刚才的事像被他瘦弱的后背远远的弹开,消失的不留痕迹。
我看着壬杰的背影,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挤进来在不大的空间里蔓延开,而他的周围是一片压抑的阴暗。此刻,我的心里除了愧疚,还有一种担忧,毫无头绪的担忧。
陈光愣了一下,他自己也以为壬杰会冲上来跟他干上一仗,或者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再或者就近地摔个东西什么的,可是壬杰的冷静让陈光感到心虚,抡他巴掌的手也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
我没再理会陈光,扶正椅子就坐下了,之前又忍不住往壬杰那瞟了几眼,除了一片落寞黯淡,我看不出任何东西。
陈光在我旁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走,走之前还想跟我说什么被我塞上的耳机挡了回去。
杜副倚在办公室门边看到了全过程,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盯在壬杰身上,似乎想透过他表情看出点什么,可是最后也是徒劳。
看热闹的人都自觉地散去,没人再多议论一句,周末加班的两个部门本来人就不多,只有美编之的小妹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些人就是衣冠禽兽。”
一瞬间我感觉办公室所有的耳朵都竖了起来,包括扶着落枕的脖子准备回办公室的杜副。
陈光低着头眼睛埋在额头的阴影里,不动声色地从小妹身边擦过。虽然大家的焦点不在我,可是我仍感觉到大家火热的目光里还是有部分火苗舔到了我,让我如坐针毡。
上午把增刊文字跟图片弄完,我们两个部门核对了一下,最后交给杜副过目,杜副审核过关签字后剩下的就是其他小组的事,收拾完凌乱的办公桌准备回去,扫了眼墙上的钟,已经下午两点。
肚子早就在不停地叫唤,可是让我更难受的是,手机整个上午像被掐断了气没有丝毫动静,想着门齐宇此刻正陪在匡兰心身边,心里忍不住涌起泛酸的失落,脑子里门齐宇三个字肆虐地撞来撞去,让人心烦意乱。所以有同事走过来叫我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走之前看着早就空掉的壬杰的座位,心里有一丝懊悔,我想着或许应该早点把壬杰叫住,三个人一块吃个饭说不定还能把刚才的矛盾就此化解,可是事实永远以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傲慢俯视我们的思想跟行动,在它眼里,我们故作高深颇以为意的周章都是幼稚的算数加法。
同时,舆论也附和着残酷的现实,在沉默的积蓄中给人致命的打击。
只是在这之前,一切都貌似有序正常,而在黑暗里,命运这双深邃的大手开始握起了拳头。
第二天,周一,每个人的办公桌上都放了两张照片,在陈光头部被清晰放大清晰照片上,他的嘴一一种忘情的姿势含着另一个男人的嘴唇,而另一张中透过防盗铁栅网拍到的两个赤身的人以交合的姿势缠在一块的景象直接让之前那位说书的采访部的八卦女生尖叫不已,这一张上,陈光的面部虽然模糊但依旧可辨。而整个办公室在这一声平地惊雷般的尖叫声中轰然炸开,大家聚在了一块指着两张照片,开始漫无边际的扯谈,直到当事人陈光垮者包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平时一个跟陈光要好的哥们刚想过去通知陈光,杜副一声底气浑厚咳嗽让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杜副手里捏着两张照片冲陈光摆摆手示意他过去,看不出任何的面部表情。
我呆在座位上,平复着照片带来的视觉冲击,心里的感觉被周围的喧闹搅到了一块复杂难分,我下意识地想到了壬杰,这次我直接来到他旁边,看到他嘴角残留的来不及收回去的笑意,我感觉背后瞬时冷汗涔涔。
☆、第六十九章
“进来十五分钟了,你倒是说句话啊。”杜副揉着脖子,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掂着红蓝铅笔在椅子扶手上有节奏地敲击着。
陈光从进来看到那两张照片后到现在一声不吭,表情被深深地藏起来,像一方被遗弃许久的古井,表面毫无波澜。可是杜副还是从他一直紧扣的双臂跟因捏着拳头而发白的关节看出,他心里此时并不如表面上的轻松。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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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3 章
“说吧,说说你什么想法。”杜副站起来走到陈光身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陈光,
“我不管你的私生活,但是作为报社的资深记者,最要的是职业操守和做人准则,你这……叫什么来着?”
“你不懂。”陈光接话,“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性取向不同而已。”
“虽然我对这没有偏见,但莲分九籽,颗颗还不同心呢,我可不敢保证办公室那么多人就对这没有意见的。
你得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你得考虑其他人能不能接受,而且,这一上来就这么大尺度,你是觉得我们报社没有新闻,想帮报社挖一些自己内部的丑闻么?”杜副斜着头望着陈光。
“我今天叫你进来不是指责你,不是嘲笑你,更不是想八卦你的那些事,但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你自己,没人会吃饱了撑得跟你过不去,你一定有什么地方成了别人磨嘴愤恨的开头,小伙子,好好想想吧。”
陈光还是沉默,此时的他像被渔夫抛弃的孤舟独自漂泊在狂风暴雨肆虐发作的深海,他现在的脑子里是电闪雷鸣辉耀天际时的刹那炫白。他能听见自己沉痛的心跳,重重的呼吸,还有耳畔老杜一声一声的询问。
杜副看见陈光越发苍白的面颊,赶紧扶着他的肩膀使劲抖了两下,由于动作太大,又牵扯到自己落枕的脖子,疼得自己猛抽一口凉气。
“是他。”陈光像突然从梦魇中醒过来,双目怒瞪,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杜副看陈光沉默半天终于有了反应,走到办公室门边咳嗽了一声,那些围在他办公室门外偷听的人知趣的迅速散去,还有几个不死心的想猫到旁边的阔叶盆景边上继续打探,被杜副开门一人一脚踹屁股上,然后乖乖回去工作了。
回到办公室,杜副继续说,
“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我也可以立马开会跟大家动员跟大家解释让大家不要有偏见也不要因为这就对你有看法,但是这件事仅仅只是开端。”
“开端,都做成这样了,开不开端都无所谓了。”陈光低沉的话语里有种难以压制的愤怒。
“我是为整个报社考虑,这件事不仅仅影响到你个人,对报社整个环境都有触动。”
“那我辞职吧。”陈光无所谓道,到现在,没有比他自己辞职然后消失更好的办法,这也是保存他最后仅有的自尊的办法。
“辞职对现在来说或许可以,但有这么简单么?逃避能解决所有问题?”杜副坐下来,皱着眉头,手里的红蓝铅笔被捏的变了形。
“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
杜副不置可否,心里却像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的难受,他以为人与人即使不能亲似连襟,但至少不会把人推向舆论的顶峰,逼上绝路。
办公室竟然有这样的人,他也感到寒心。
他把门帘拉开一条缝,看着陈光低着头走到壬杰旁边。
黎明是希望的开始,却将温室酝酿已久的温暖慢慢过滤,站在窗前,只有呼吸时打在玻璃的气息凝结成的雾霾告诉你,你热盼的希望依旧藏在弥散的寒冷跟沉淀的尘埃里。
陈光从杜副办公室开门出来的那一刻,整个办公室的目光迅速扫到了这里,在他身上笼罩成庞大的无形的压力,他们目光里的质疑,嘲讽,惋惜变成点燃这股压力下稀薄空气的火源,陈光感觉心里如置冰窟,身体却被烈火焦灼。
他从没像现在这么绝望,像生命的齿轮被人一下子拧过了头,零件散了一地。
此时他的魂,也散了一地。
但到最后,他还是会紧紧抓住一丝游离的愤怒,还有那个名字,壬杰。
从杜副办公室门口到壬杰的位置不到十五米,中间穿过我的办公桌,陈光在这不到三十步里,每一步都挪的异常艰难。
我看着陈光一步步走过来,壬杰依然不动声色安静地坐在那。
“你干的。”陈光声音冰冷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是。”
陈光长吁了一口气,或许这句话他就不应该问。
沉默,然后陈光涩涩的眼角开始露出点点温存。
他跟壬杰是同一批被报社招进来,而且分属同一部门。陈光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冷若冰霜实际异常孤独的胖子有好感,只知道自己只要一会见不到他就会想念,而且这种思念慢慢开始夹杂着身体接触的幻想,陈光开始有事没事请壬杰吃饭,给他买零食,他喜欢看到壬杰抱着零食一副受之坦然的可爱模样,他喜欢趁着壬杰躲在书堆里玩掌机时突然窜出来吓他,喜欢捏他的脸,喜欢握着他的厚厚的手掌。
陈光开始以为这就是单纯的感情,没有私欲没有肉欲的交往,可是当有一天他把身下压着的其他女人当成壬杰而变得兴奋狂野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沦陷了,他走到了深渊,再也回不了头。
从那以后,他开始刻意远离壬杰,工作上不再配合,下了班也不会挖空心思想着请壬杰吃什么去讨他欢心。而壬杰每次主动贴过来的热脸被陈光刻意疏远的目光拂开,看到壬杰失落沮丧的样子,陈光在心里把自己撕扯了千百遍。
2007年全国暴雪,壬杰回老家过年,在离家不远的高速上被困,在挨了两天三夜后陈光出现在客车上,拉着缩成球状的壬杰的手,穿过高速,走了两公里踏过绵延的稻田在天黑之前到了村庄,然后花高价买了村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晃悠着骑到壬杰家所在的县城。
等到身边开始有生命流动的气息,壬杰抑制不住抱着陈光又哭又喊。
陈光抹着脸上的汗,望着眼角晶莹的壬杰,把破烂的自行车跟散了一半的行李丢到一旁,一把掰过壬杰的脸对着嘴就亲了上去。
“我喜欢你。”陈光喘着粗气。
☆、第七十章
很多人喜欢将自己的梦境刻意地安排在现实里,奢望梦里的美好能够可触可碰的重演一次,只是他们不知道命运的伟大在于他的不可重复。那些你视为珍贵的曾经,还是丢在梦里吧。
壬杰眼角悬着泪珠,肩膀被陈光两只有力的大手紧握着,衣服皱到一块,正像他此刻的心情。
夕阳呈现出疲惫的姿态,开始抵不过黑夜慢慢褪往远方。壬杰跟陈光的身影被慢慢拉长,最后被远处公路的栅栏分割开,成了两条分离的平行线,被滚动的车轮埋没。
壬杰下意识地用胳膊拂开陈光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陈光结满汗水的脸,清晰地轮廓上写满了期待。
壬杰拎起地上的行李抱在怀里把包上粘上的雪拍掉,转过去走到马路边,留给陈光漆黑的背影。陈光感觉自己蓬勃的心脏被呼啸的车轮毫不留情地碾了过去。
“走吧,回家。”壬杰拦下一辆车把行李丢进去。
这对壬杰来说是一场没有排练的演出,然后对手在精彩段落自由发挥跟自己开了个玩笑。
玩笑,壬杰想,陈光一定是在开玩笑。
回到家,陈光表面上很正常,跟壬杰父母随意的扯着家常,倒是壬杰闷闷的缩在一旁看着电视。晚上两个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在旁边打地铺。
星光轻轻地铺在床角,两个人各自怀着心事,一个迷茫,一个心酸。
“白天的事……”陈光忍不住开口,他受不了这种漫漫无期的沉默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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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4 章
“当成玩笑忘了吧。”壬杰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光。
“对不起,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
壬杰拉紧被子,“别再说了,再说我去沙发睡。”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是。”壬杰很不耐烦。
“我真的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觉生命里已经不能缺少你,我习惯了有你坐在旁边,习惯了看你吃饭,看你笑,看你睡觉……”说到最后,就是陈光一个人的回忆跟自述。壬杰闭着眼睛,眼角刺疼。
“现在说出来感觉反而没那么痛苦了,希望以后还能是朋友。”陈光说完最后一句抱着枕头去了客厅。壬杰终于忍不住咬着被子哭出来。
陈光第二天就买了回西安的汽车票,壬杰母亲做了丰盛的午餐,饭后壬杰送到楼下被陈光推了回去。
转身的那一刻,两个人的心都碎了。
年后回到单位,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新年的喜悦,唯独两个人一脸萎靡。壬杰跟陈光小心翼翼地避开彼此的目光,甚至到最后都很默契地不单独出现在对方的活动范围。表面上两个人保持着正常的同事关系,可是背后的心情,酸苦自知。
直到壬杰在永乐门的城墙锻炼完看见陈光拥着另一个男人激吻。
这两条淡淡的平行线,最终消散。
想到这里,陈光感觉命运的造化像展不尽的卷轴,翻滚着,却永远不知道下一页是悲是喜。
我看着陷入回忆的陈光整个人突然松软下来,神情落寞绝望。
“是我当初真的看错了你,还是这么多年你变了。我从没真正远离你,可是你用匕首在我的自尊上写下了两个字,活该。谢谢你,我真的谢谢你。谢谢那些年的你,谢谢第一次爱的人让曾经和现在在我的生命里刻下两个极端。我不恨你,保重。”
这是我离开西安前最后一次见到陈光。单薄的岁月却留给世人记忆一种无法想象的厚度。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壬杰的敌意来源是我。
他爱陈光。可是两个倔强的人都不肯再往前一步,陈光怕自尊再次被践踏,而壬杰早已被陈光俘获只是不敢承认。
我看着壬杰整天望着陈光空空的座位发呆,看着壬杰把陈光的美术笔跟稿纸细心地收起来,才了解到,原来一步的距离原来可以让两个相爱的人和一段不易的缘分如隔深海。
我想,如果陈光还在,壬杰一定会告诉陈光,其实所有的恨,都是因为爱。
☆、第七十一章
光线在扭曲的心里可以投射出心情的轮廓,有圆的,方的,缺口的,不规则的。各种心情在这片光明里演绎出不同的生命历程。还有一种,是破碎的。
陈光在极度愤怒后却选择了沉默,甚至表现出超于常人的平和,然后离开,而对壬杰来说,陈光的沉默却比狠狠地扇自己耳光更决绝,更让他痛苦。陈光的沉默就像一湾黑洞,将他自己对一个人所有美好的抑或不愉快的回忆都吸纳进去然后随意丢在了一旁,包括这么多年所有的情感,言语。现在的壬杰对于陈光来说,又成了一张白纸。这种距离,比陌生还遥远。
谁都没想到陈光的风波褪散得这么迅速,那些整天瞪圆了眼睛,四处踏嗅八卦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好好润色,然后用来填满自己空虚无聊的饭后闲暇,当事人就已经很大度的消失,而留下来的壬杰对什么都表现的很不在乎,整天照旧跑新闻,修图,出片。那些碎嘴的女人心有不甘的继续过着这平稳略带空闲的生活,可是他们心里像被猫爪一遍遍的挠着,实在憋的难受。
看着办公室的女人瞬间变得萎靡慵懒,像久久得不到丈夫爱抚,神色黯淡。我在心底感叹,原来女人对八卦比房事更热衷。
下午回到破合租房,看见那亲切的大床我就扑了上去,再也不想动弹。
夜色渐渐浓郁,夏日的晚风裹携着让人烦闷的燥热在头顶盘旋。我梦见自己跟门齐宇在他家楼下接吻,陈光就在一旁看着,壬杰拿着相机对着我们猛拍,我跟门齐宇在闪光灯下拍着各种诡异的姿势,我把腿缠在门齐宇腰上,他没撑住,两个人一块倒在了地上。
“咚”连摔倒的声音都如此逼真。甚至还有疼痛的触感。
我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床下,床单被扯落了一大半。安静的房间里,只有闹钟推着秒针的声音。
我长出了口气,发现膝盖隐隐作痛,我条件反射的弯了两下,没什么大碍。
我躺在地上,地板开始渗出丝丝凉意,我伸手够到闹钟,又想起自己腕脖子上戴着手表,就苦笑着又把闹钟放回去。
二十点零五分。
我摸了摸肚子,今天竟然很安静,没有跟我打招呼。我刚想爬起来,就被刚随手放在床头柜的闹钟就砸到了脸上。
整个房间久久回荡着我被强暴般的惨叫。
洗了个澡,望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眶,我恨不得把那破闹钟从六楼扔下去,让它自生自灭。
为了不让自己的夜生活过得跟卫生棉那么苍白,我决定溜达出去觅食。其实我是怕安静,因为周围一静下来,我就忍不住想起门齐宇。而这个时候,他跟匡兰心应该吃完了饭,估计也在街上散步。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我心里一喜,不会那么巧吧。赶紧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你好。”我把手机夹在脖子跟肩膀中间,对卖臭豆腐的大妈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一下然后掏钱包。
“姜洧么?”那头是清脆的女声,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我是,你哪位?”我估摸着是哪位同事,因为知道我号码的人不多,除了家人就是几个同事。
“嘿,这都听不出来啊,我吉晓晓啊!”
“是你啊,不好意思,没听出来。”我听到那三个字就想到悲剧的杜副,
“找我啥事?”
“也没啥,就我跟简明还有你肖姐想聚一块吃个饭,杜副跟肖姐都特希望你也来,当然我也真诚期待并且欢迎。”
吉晓晓已经开始称呼杜副叫简明,看来生米已经熬成粥了。可是肖姐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还非得拉上我。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大妈帮我把臭豆腐装进小纸盒里,我忙接过来端在手里,
“行,我去。”我挂了电话,挑起一块塞进嘴里。不管前面什么刀山火海,就冲这饭店,就冲待会的美味我已经把持不住了。
☆、第七十二章
你常会有那样的错觉,把自己隔在淌成江川的人流旁,会感觉时间在那里是流动的,而在自己这里是静止的。于是你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慢动作。你会感觉莫名的惆怅,会感到这个世界的动荡都只是折纸时手指的翻覆。
人那么渺小,为何让心驰骋的空间那么大。
跟吉晓晓约在“黔将食府”,那里的菜我听门齐宇吹过,吃了以后让你光看见别的饭店名字都觉得恶心,只有这家才能满足自己瞬间变得变态贪婪的味蕾。
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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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5 章
这就是吸引力。我曾经好几次路过然后央求门齐宇带我去吃一顿,最后都被他恶狠狠的拒绝了,理由是,一个月的工资可以让你在里面喝碗汤。然后我都会把他按在门口暴打一顿,谁让他勾引我还给饭店做广告。
今天终于可以到那个勾走我多少口水的地方大块朵颐。想想就觉得激动,肠胃也附和着开始叫唤。我掏出手机想给门齐宇打电话,拨了号码响了两声我才反应过来,又赶紧摁掉。
过了一会门齐宇打了过来,我摁掉,他又接着打。这次手不小心一抖,手机直接掉地上“骨肉分离”。
——正好给了自己一个不接电话的理由。
我把散在地上的电池跟后盖捡起来按上,也懒得开机,直接上了公交。
杜副跟吉晓晓早就到了,我以为加上我就四个人,到了一看,还有个长得很像韩红的男生挨着吉晓晓。头一直低着,伸出一根肥圆的食指拨弄着面前的勺子。
“可把你盼来了。”吉晓晓招呼我坐下,杜副跟我点了个头就让服务员开始上菜。
凉菜都已经在可以转动的圆桌上摆了一圈,两个热菜放在旁边的餐具柜上。
我受宠若惊,
“别啊杜副,我本来就过来蹭点肉食,这搞得我像主宾似的,对吧肖姐。”
肖姐一直带我工作,跟我大姐一样,吉晓晓平时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剩下的一个“韩红”,我估摸着不太可能是重要人物,顶多算个“重腰人物”,我度量着分寸开了个玩笑。
“还真对了,这顿饭还真是以你为中心。”肖姐朝我眨眨眼。
我后背一凉,赶紧在脑子里把最近的工作都回顾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不能是开除我吧。我心里没了底,
“想请我吃饭不用这么大阵仗吧?随便一路边摊就对付了。”
“咯咯。”那位墩坐在吉晓晓旁边的“韩红”捂着嘴笑了几声,听的我汗毛乱竖。
“小姜,你来咱们诗社多长时间了?”杜副问。
“九个月。”我脱口而出。
“都23了吧。”肖姐接话。
我点头。
“怎么平时也没见你带个朋友耍?”杜副突然操起了陕西口音。
“我还小呢,工作要紧。”我赶忙搪塞,同时挖了一勺子豆腐塞进嘴里,冰凉酥软,入嘴即化,这里连凉菜都做的这么精致,我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尝尝接下来的主菜了。
“小嘛啊,你看我们组的姑娘小李,还有晓晓他那组的好几个小姑娘,不都才二十出头嘛,人家对象都换了好几茬了。”肖姐是天津人,在陕西呆了十多年,说话天津腔还是挺浓。
“23岁谈个恋爱很正常,现在初中高中那些娃娃谈恋爱嘞。”杜副说。
我心里突然有种预感。面对他们的说辞我感觉特别别扭,我扫了眼“韩红”。不会这么巧是要相亲吧?
我又突然很想门齐宇,此刻就想他能坐在我旁边,能够牵着我的手,我也会稍稍心安。
“害羞个啥。”杜副见我不说话了以为我在这种事上还是放不开。
“今天来就一事情,肖茵跟我看你平时挺老实,人还不错,就想给你介绍个男朋友。”杜副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像个和蔼的家长。
饭局还没开始,主题已经被挑明。我错愕的看着对面的“韩红”抬起了头。
但是多年混迹社会的经验让我可以把现在的震惊很好的掩藏,我用了两秒钟定下情绪,然后嘴角一弯。
杜副先站起来指着“韩红”说:“这是包强,包是包子的包……”
杜副还没说完我嘴里的豆腐就喷出来了,然后笑得躺在椅背不省人事。
“包子”,这也太称了。
包强听到介绍到他,礼貌地站起来跟我握手,可是旁人已经怒不可遏了,看我笑得没了个形,包强倒是不在乎,反而也跟着笑。
他这一笑,我立马就收住了。
☆、第七十三章
你总以为你深爱的那个人一定不知道你日夜思念的煎熬,一定不知道你卑微的坚持。其实,只要你放下悬在心头的一丝执拗,转过身,就会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和你希冀已久的拥抱。
只是,你习惯了将痛苦排在希望的前面,而他身边光影的分界面,是你不敢触碰的灰色区域,于是你只能走在他前面,这样,他就不会发现你落寞的表情跟难过的泪水。
自欺欺人是自己跟自己开的最悲怆的玩笑。
当年在祈山上,靳阳向我表白,甚至不顾一切冲到飞驰的汽车前面,可是我最终还是选择不作为,现在连我都不能理解自己当时的想法,不是不爱,更不是不珍惜,而正是害怕失去。
我想,如果不走出那一步,那我们的关系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定格在兄妹,朋友,哥们这个层面上,我不用担心有一天会吵架,会分手,会移情别恋,靳阳会永远在我身边,因为我们是最好的亲人。
我从没谈过恋爱,所以不知道这种恋情也可以有“永恒”两个字的味道。
就像十年后,我也不会知道是自己是孑然孤身,还是将手心托给了所爱的人。
而在遇到门齐宇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会有这么痴情的人,会有这个有爱有恨,有坚持有分离,有忠贞有背叛的生活。他带我走进另一个世界,让我渐渐坦然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世界。而这个从挣扎到接受过程,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印记。
靳阳是我在精神境界的寄托,是我的兄长,是我的世界里不可缺少的光明。
门齐宇是我生活里见证我蜕变,给我温暖让我脱离漂泊的疲惫的天使。
两个人,连着我,都在彼此煎熬中辜负着时光洒下的勇气。本来他们都可以在各自的世界里画出光鲜的未来,现在却一个成了苦行僧,一个仍在家庭里忍受指责。想到最后变成这样的我,真的太过自私。
我已经辜负了靳阳,想着他现在还在祈山一遍遍走着,除了愧疚,自责,其他我都无力挽回。只能静等岁月用他苍老温暖的面庞给迷途的人些许安慰。
二零零五年,八月十六号,晚,我一个人在西安合租房内边喝边哭,白酒瓶跟啤酒罐在寝室不大的空间铺了整整一层。
这一天,是靳阳的生日。
回到相亲的地方。现在我坐在一群为我相亲的人中间,胸闷的发慌。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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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6 章
“韩红”一直红着脸,手指拨弄勺子也一直没停过。
“你们年龄差不多,应该挺有共同语言的。”肖姐说。
“当然了,我们也不是刻意非把你们往一块凑,但是最后能成当然更好。是不?”杜副也跟着道。
“你傻啊,能不能有点节奏,这饭还没吃话都让你说完了。人家小姜喜不喜欢包强还一说,你这下弄得后面咋铺垫啊。”
杜副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几个坐在对面,没听见吉晓晓说什么,“韩红”倒是听见了,只听他又嘟囔了一句,
“他那么好看怎么能看上我啊。”
杜副瞪了包婷一眼,包强无所谓地撇撇嘴,继续埋着头羞涩的玩起了勺子。
之后我就没话说了。因为菜一上齐,我就猛往胃里塞。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因为在场的都不是喜欢喧哗的人,有事也是一两句完事,整个过程除了开头的相亲让我感觉别扭,剩下的我就记住了这里的菜果然名副其实。
最后一道点心“南宫昙花”还没上,众人已经抱着肚子靠在椅背忙着顺气,点心上来一看就是南瓜饼,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打包自己带走。
晚风在身边结成虚幻的惆怅,迎面而来的除了刺眼的灯光,还有混着汽油味道的清凉,我轻甩着装着点心袋子,竟然哼起了第一次在火车站见到,门齐宇时他唱的歌。
眼角被多事的晚风硬生生地扯湿了,我闭上眼睛却发现泪水在眼眶下汹涌着,我停下脚步,深呼了一口气。
身旁的车流汇成一道道流光,迎面而来的行人都是面具一样的表情,我想,去他的吧,哭又怎么了,这里没人认识我,也不会有人关心我。我睁开眼,像个疯子似的流着泪哼着歌,继续走进了灯光中。
☆、第七十四章
错过其实是个尴尬的喜剧,但是不习惯放手的人最终握着的都只是长着倒刺的悲剧。如果身边的人不能把你放在爱字中间的心上,何必执拗,何必牵强。松开手,许他更好的憧憬。
拎着松松垮垮的塑料袋回到住的地方,站在楼下,无精打采的抬头,望着楼上灰暗的窗户,倒映不出门齐宇忙碌的场景,突然就在心里拒绝回到住的地方。
习惯性的掏出手表看时间,发现它刚才摔到地上关机后一直被冷落了。不紧不慢的的开机,自己挪到旁边花坛的水泥墩上坐下来,把那袋价格不菲的南瓜饼搁在大腿上,又想起来兜里还剩半包给同事发剩下的烟,想象着们齐宇抽烟的样子,就心血来潮掏出一根点上,望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塞进嘴里,就任它自己燃着。
手机开机后很安静,本来还在心里有一丝的侥幸或者期盼,等了五分钟它还是那么文静。苦笑一声丢了燃了半截的烟起身上楼。
手机显示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被丢弃的烟头在黑暗里忽明忽暗的闪着橘红色的光,碎开的烟灰散在旁边,就这么望着那半截香烟燃到最后在风里熄灭、静默。
洗完澡把脏衣服全塞进洗衣机,然后裹着浴巾扭到房间准备找身干净的衣服换上,等打开空荡荡的衣柜才想起自从匡兰心来西安找门齐宇,自己也就跟着恍恍惚惚过了这么多天,衣服都堆到一块没洗。现在真就一件衣服都没得换了。我赶紧冲到卫生间,最后对着兀自欢快滚动着的洗衣机无奈的叹了口气。出来前我顺手扭了下时间按钮。
我拽了条大浴巾围住重点部位快速冲到房间里关上门,然后又不甘心的到床下的旅行箱里翻,终于翻出来一套篮球服。这是之前喝醉睡在陈光家时穿回来的衣服。当时对他还有些意见,洗了后也就没急着还给他。想不到再见到这身衣服,已经是物是人非。
怀着复杂的情绪把球服套上躺在床上,房间不大,用脚就能够着窗帘,挑开了一条缝,熟悉的月光今天没有赴约。是房间的光线太强了么?
我独自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着遥远的靳阳,想着今天相亲的“韩红”包强,想着这会跟匡兰心腻在一块的门齐宇,又想起了不辞而别的陈光,想到了为爱背着包袱的壬杰,想起了北京的老周,想起自己苦心收集的机器猫玩偶,也想到了家人。
感叹着这四年的经历可以让自己愈发成熟,如果那年我不知道西藏,不知道纳木错,也没听过阿里,不懂诵经点灯,不懂转山问水对宗教里那些长扣的人的人生意义,我想,我不会一时冲动放弃大学收起录取通知书,我也不会问自己那么多以后怎么走为什么走。
可是这些,我现在依然没有办法回答。
☆、第七十五章
我把梦想分成了两半,你带走幸福,我留下煎熬。我相信,一路叩拜,餐风炼尘,纵江越山,远方,我是我,你也会在那里。
接到靳阳的电话是后半夜。
我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把手机关机,那天晚上刚跟门齐宇吵架,就忘了关。半夜我正做着梦,我梦见自己站在祁山上的那片箭竹林旁,然后看见靳阳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从祁山底下向我走来,我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弓着身子,步履艰难。我鼻子一酸,朝着他吼,笨蛋,你别再走了,我求你了。他不说话,我又接着吼,我喜欢门齐宇,我跟你不可能的。俯仰间,我发现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靳阳抬起头,我看着他笑着,露出整齐的白牙,我却掩面失声痛哭。他看见我蹲在那块石头旁哭了起来,着急的把拐杖狠狠地往地上一搥,整个祁山突然就摇晃起来,我一下子从梦里面惊醒,发现床头柜上的手机在震动。
我拧开床头灯,摸到眼镜戴上,发现眼睛还是困顿的睁不开,又去柜上摸到手机放到眼睛前面,过了几秒钟,我的心一紧,“肥比阳”三个字在屏幕上闪现。我一下子记起刚才的梦,手略微颤抖着按下了接听键。
“对不起。”我的大脑回路瞬间被亿万个突兀的急躁分子绑架,我的手一下子拽紧了手机——我听见电话那头靳阳压抑的哭泣声。
“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的问着,甚至想控制好我的每一寸呼吸,可是心里早就开始暴躁着急,我狠狠地咬了下舌头让自己平静下来,另一只手揉着眼睛,我才发觉眼睛是湿的。梦将眼泪过度到现实里,我听着那头的呜咽,心里像垫着箭竹林的巨石,无限下坠。
“对不起,对不起。”靳阳只是喃喃的重复这句话,我听了愈发难受。我想着会不会是伯母出什么事情了?我立马想到靳阳那个混账继父。
“是不是秀姨出事了?”我歪头,瞥见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靳阳!你他妈倒是说话啊,平时没见你这么孬啊,你……”
“姜洧,对不起,那一千遍,我走不完了。”靳阳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哭泣,磁性的哭声携着断续的话语,而我急速下坠的心也悬在了风口浪尖。
“没关系,本开就是跟你看玩笑的,你看你还当真了。”
“我家里让我出国自费留学。”靳阳在那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个星期六走。”
我一直小心翼翼捧在心底的那个梦,被我紧紧一握,“砰”的碎了。
“真的么,你小子终于能跨出国门去祸害洋妞去了,我以后跟人吹牛又多了一条段子。”我故作轻松的回答连我自己都感觉苍白无力。我脸上摆出的笑容就这么僵定在那,嘴角牵扯出的心酸失落将眼泪狠狠地往下拉扯。
这次的眼泪,不怪我,真的不怪我。
我感觉靳阳离我越来越远,从他开始往祁山上走的第一遍起,从他给我发第一个短信说自己走了十遍的时候起,从我开始从心底把他当成亲人的那一刻起,那个满脸胡渣喜欢抿嘴的家伙,那个浓浓的眉毛下有着温顺的眼神的男孩,喜欢炫耀自己酒窝的男孩,像荒寂沙漠的沙子,飘在空中废物幻化出夕阳的颜色的背影,然后,一步一步,朝着我看不见的远方,越走越远。
“姜洧?”靳阳在那头轻声的呼唤着。靳阳已经平静下来,“记得咱们第一次一块生病么?”
“当然记得,那天你骚包愣是在零下六七度的天气里脱了只剩背心打球,又把外套弄丢了,要不是仁慈的我了路过把外套脱了给你,估计那天你回到家就成冰棍了。哈哈。”
“外套现在还在我家,那次过后我都没舍得洗,一直放在衣橱里。”
“你那么埋汰啊,不会发霉么。”
“不会,因为上面有你的味道。”
我沉默下来,既然心里的梦已经支离破碎,何必在乎再往心上插一把刀。“切,就从那天起,我整个初中高中的噩梦都是你一手缔造的。我愣是被你欺负了整个学生生涯。”
“那你咋不说我被你整整敲诈了你整个学生生涯的零食跟砂锅呢?”
“我变这么胖还没找你算账呢。”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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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7 章
“我顶多算共犯,主犯是你那张嘴。”
我俩同时在电话里笑起来。
有多少年没有像今晚这么畅快,痛的畅快,哭的畅快,聊得畅快,笑得畅快。
“我想见你一面,你能不能来?”
我又回到了满目疮痍的现场,可是这次我竟然毫不拖沓的说了出来:
“我特别理解你对我的感情,你爱我就像我也爱你一样,可是我更希望咱们的爱是纯粹的,亲人之间的爱。
记得当年在祁山上我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的父母,我最害怕失去的人就是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像我的亲人一样,像我的哥哥一样,永远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
你我都不了解你说的那种爱情,但我们都知道那种感情里牵扯的成分太多太复杂,我害怕,”我停下来,听着电话那头的呼吸,
“我知道以前无论我跟你怎么闹怎么霸道,你都会让着我,所以,今天无论我说了什么,我只想你知道,字字真心。还有,那天我一定赶过去送你。我期待你的未来。”
我摘下眼镜放在一边的枕头上,闭上眼睛,眼泪就落下来。
第二天,我把靳阳要走的事跟门齐宇说了,本来还在跟我龇牙咧嘴闹腾的门齐宇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们陪着匡兰心走了一遍西安的城墙然后把他送走了,我跟门齐宇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他对我不再计较从前显得很是兴奋,整个上午都围在我身边弄得我神经错乱。
末了,门齐宇关掉电视,走到我身后拍拍我的肩膀,
“我陪你去送他。”
我丢下切菜的刀,转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第七十六章
我跟门齐宇提前了一天,周五那天就出发,周六上午到了卫城。绕过火车站前面的广场,找见在西南角的报刊亭旁停着两辆去机场的大巴。很多人都往后面一辆车挤,座位眼看就满了。我看前面一辆车没什么人上,空着的座位挺多,想着从这里到机场得一个半小时,就拽着门齐宇要上前面一辆大巴。
门齐宇拉住我说,
“现在还挺早的,为什么不直接去他家里接?”
我看了下时间,九点差五分,靳阳是中午十二点半的飞机。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去靳阳家里,只是现在到了卫城,离他越来越近,心里却没了再去面对的那份勇气,连去机场送他现在在心里都没当初答应的那么豪爽。我很害怕见到靳阳,却又急切的盼望着能再见到他,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犹豫不决。
末了,我摇摇头。
门齐宇:
“我还想去你生活的地方看看呢。那个就是你常提到的祈山吧。”
他也不追问,只顾眯着眼睛伸手指着远处只映出浅浅的轮廓的山脉。
我心念一动,感觉呼吸骤然紧张了许多。脑袋里不自主的迅速勾勒出靳阳的模样。
我顺着他的手望向远处。
卫城不大,并且是依山而建,所以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祈山。
我点点头,
“这么多年了,感觉它一直没怎么变。”
我拉着们齐宇的挎包带往前走,
“就感觉时间在这里好慢,可是人还是老的那么快。”
我又转过去,朝着门齐宇,
“送完靳阳再去家里,我也好久没见过爸妈了。”
我跟门齐宇都没带行李,他挎了一个小包,里面放了几把钥匙,还塞了两瓶水。坐到座位上门齐宇把我偏爱的蜜茶递给我,我灌了两口,顺便又看了一眼手表,九点整。离靳阳航班起飞还有三个半钟头。
车上有售票员,扎着比较显眼的大麻花辫,发梢别了几朵藏式瑶花。因为没上来几个人,他就懒得下来收车票。脱了鞋把脚搁在前面的扶手上,头挨着玻璃,手一边舞着一边跟车上的人喊,
“下车的时候自己拿好车票,咱们去东区机场啊,别坐错了。”
门齐宇听了搥我一下,
“嗳,你们这售票员长得也太奔放了。”
我扭头看见门齐宇弩嘴瞟着售票员大姐,就笑着给了他一栗子,
“就你好看。”
汽车很快发动,我回头看见后面那辆车还有人在往上挤。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看见我沉下脸皱着眉头,门齐宇把我的手拉过去握在手心里。
我朝他看看,他调皮的吐着舌头,然后把我的手握紧。
一个半小时后,我轻轻拍醒靠在我肩膀上睡着的门齐宇,替他揩去嘴角挂着的口水。
他还握着我的手,这会松开,搓了搓脸,揉着眼睛嘟囔,
“你肩膀真舒服。”
我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下车!”
我们直奔候机厅查靳阳的航班,整个大厅很冷清,我让门齐宇到电子屏上找,自己来到询问台打听。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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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8 章
询问台里面坐了一男一女,围着一台便携DV看着电影。我走过去喊话,那女的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转过身来。
“请问CA178去澳大利亚的航班在哪里候机?”
“这里只飞货机,客机现在到北区。”
“北区?”我脑袋嗡的发白。
“卫城现在有两个飞机场,你不知道么?”那女的身子斜靠在询问台,头朝后扭着够着DV的屏幕,接着吼起来,
“喂,暂停暂停,这里我没看过啊。”
我想起刚才在火车站的另一辆大巴。
门齐宇朝我跑过来,老远就在喊,
“错了,错了!”
东区到北区不远,但是到北区需要穿过卫城最拥堵的街区,那里从早上上班到夜里六七点一直容易堵车。
命运不会顺着掌心枯浅的纹路安排好你的每场演出。风光绿如嫩芽,微笑淡如星辰。你的抱怨悔恨伤痛只是过人嘴里的一声叹息。
但如果不是命运,而我也不曾逃避,我现在走的路,又会在彼岸延伸出何种光影。
车顺利的通过闹市区,我揪着的心慢慢松开来,门齐宇拿出速写本在上面咬旋律,我扫了一眼,然后夺下他咬在嘴里的铅笔,在他头上蹦了两下,
“要是来个刹车看你……”
话还没说完,大巴就一个急刹,我跟门齐宇脑袋狠狠地磕在前面的座椅上,他的速写本一下子飞到了最前面。
等我们反应过来,大巴又被后面来不及刹车的东风大卡猛地往前撞移了几步。我伸出右手挡在门齐宇脑袋前面,自己的脑袋又重重的撞在前面座位上。
☆、第七十七章
等车停住,车上的人发了疯的往下冲,司机第一个打开车门跑了。我跟门齐宇还有几个乘客就愣在位置上,直到公路旁轮胎店的老板在外面拍窗子才反应过来。
安然下了车,发现相撞的车受损并不严重,路上散着几块铁皮,东风的水箱破了流了一地的绿水。事故只影响了两个车道,可是围观的人把另外两个车道也堵上了,后面的车接成了长龙。
急停是因为大巴前面两米多长一丈宽一米多深的大坑,原来立在马路上“维修光缆,绕道直行”的警示牌被之前的车勾到了坑里,等司机发现时就快冲到坑里了。
我揉着头,惦记着靳阳的航班,想直接打个车走,可是后面的车根本过不来,而交警来的比拖车还慢,等那几个打着饱嗝腆着肚子的警察驱散人群,已经十一点四十,我对卫城那些吃闲饭的警察实在无力招架,几乎是凶狠地推开跟我抢出租车的妇女坐上去,然后朝呆立在旁边的门齐宇吼了一声“上车”,留下那位妇女在车后破口大骂。
一路上,出租车司机被我催的已经沉默不语,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跟着车轮极速而去。
我掏出手机,想再看看手机背面的机器猫图案,在发觉靳阳贴上去的图案早已经剥落后,我突然急躁的一拳打在前面的座椅上。接着瞬间变得沮丧,感觉心底的挣扎跟内疚如浪涌来。
门齐宇乖巧的坐在一旁,我把手机翻手丢到地上,闭上眼睛,突然在刹那的黑暗里,看见了门齐宇哀伤的眼神。
我不知道是什么刺痛了自己,只是感觉身体的每个细胞的神经元的突触传来猛烈的痛觉,然后在心门汇聚成庞大的漩涡,我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都被绞碎在这漩涡里。
车停住,睁开眼,太阳明晃刺眼,我看了手表,十二点二十。
我像发了疯突然跳起来越过坐在外面的门齐宇,跳下车门就往大厅里面冲,候机厅的广播里,温柔的女声一遍遍用中英文交替播着CA178航班的登机提醒。我顺着电子屏冲到安检口,然后在人潮之后停住。
靳阳单背着书包靠在安检口,稀虚的胡渣从耳鬓连到下巴,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我望着靳阳的母亲秀姨拉着他的手,靳阳低着头,旁边站着一位穿着警察制服的高个子壮汉拍着靳阳的肩膀,我紧张的捏着衣角,不敢再走上前。
靳阳突然抬起头来朝我看过来,我条件反射般将整个身子躲到巨大的中央立柱后面。靳阳拿起手机摁下号码,我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机被我仍到了车上。
背后有人拍我,我扭过头,看见门齐宇举着手机送到我面前,手机屏幕上的来电人“肥比阳”三个字忽明忽暗。
我接过手机放进衣服兜里,任它继续震动。然后看着不远处的靳阳缓缓的放下手机,最后关机。那一刻,我感觉连着我跟靳阳的最后一株细丝,湮灭在我幼稚的倔强里。
我就在泪水的折射里,望着靳阳朝着四周不甘心的寻找着,周围穿行的人潮将他孤单的置在了中央,人影慢慢远离眼睛的膜片成了模糊不辩的背景,从那个中心里慢慢氤氲出带着湿度的绝望,我朝空中握起拳头,空气的重量在分离之前放大,我掌心的空气也沁着一个人的落寞孤单失望,我感觉残忍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看不见的生命之环。
看着靳阳最后不得不挥手转身离开,而我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眼泪连着模糊了所有的记忆,等我再去想回忆些什么,除了一汪深不可测的水,我竟再也记不起跟他有关的过去。
记忆里靳阳残留的影子越来越淡,飘成陌生的云。
等靳阳过了安检,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我早已忍不住泪眼滂沱。
门齐宇扶着我的肩膀,抹去我一侧的眼泪,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mong dun,yhn rangza dong。”
(藏语:祝福,永恒的爱。)
☆、第七十睡的房间紧挨着,我尽量不弄出声音,叼着牙刷闭着眼睛听着客厅传来的歌声,这首歌我还记得,是门齐宇喜欢的“Last TrainClarksville”。
冲完澡换了身衣服,又回房间把门齐宇的衣服抱出来一起丢进洗衣机,然后蹑手蹑脚走到黄文房间,他带着耳机头歪在沙发椅上睡着了,昨晚在房间隐隐听到他兴奋地呼号,屏幕上显示已经刷完副本,英雄跟坐骑就被撂在阁楼里。
我关掉游戏,把空调温度调高几度,又给他盖了条毯子,然后到楼下排队等老张家的肉夹馍出炉。
买完早点回来刚把衣服晾起来,房间的闹钟就响了,我甩干手走进房间,看见门齐宇把毛毯盖在脸上,肚子露在外面随着呼吸起起伏伏。我摁掉闹铃,掀开毛毯,
“十秒钟睁开眼。十,九,一!”
然后门齐宇嚎叫着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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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5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59 章
“你怎么耍赖,数到九后面怎么直接到一了。”门齐宇夹紧胳膊愤愤的盯着我。
他怕痒。
“你每次非得等我数到一才肯睁眼,多睡那么几秒就很舒服么?”我把毛毯扯过来叠好放在床头。
“赶紧洗澡吃饭,今天上午还有正事呢。”
门齐宇闭上眼睛把头歪过来,我直接搂过他的脑袋,把他的脸掰正,对着他的嘴唇吻了两秒,
“这下行了么?”然后丢下他直接走进书房。
“姜洧,你每次就不能浪漫一点么。” 我没听到门齐宇在后面骂什么,我现在头疼的是接下来还有个更难叫醒的——黄文。
等我满头大汗把黄文连拖带架弄出书房时,门齐宇已经把奶跟肉夹馍热好,坐在那翻手机邮件。
“帮忙!”我冲他吼。
黄俪对他弟弟要求很严,每天早上按时吃早饭便是其中一条,可是黄文一沾床就起不来了,黄俪每次问起来,黄文要是没吃早饭,我就会挨黄俪一顿暴劈,所以哄黄文吃饭我从来不敢含糊。
吃完早饭,盯着黄文洗完澡,帮他把衣服洗了之后,黄俪在门外“噔噔噔”地踢门。
门齐宇小跑着去开门,黄俪拎着两大袋零食站在门口。
黄文换好衣服刚想往床上趴一会,一听他姐来了立马精神了,殷勤地把那些零食往冰箱里摆。黄俪看黄文穿得跟色盲似的,就从门齐宇衣柜里翻出一件他一直舍不得穿的米色长袖衬衫,让黄文换上。
整个过程黄俪驾轻就熟地跟在自己家一样,完全无视门齐宇心痛的表情和我竖起的中指。在违心地对黄俪打扮的水平夸赞一番后,一群人挤上门齐宇的丰田越野向市中心出发。
今天带黄文面试。
以黄俪的家世背景,他们姐弟俩完全不用工作也能过的很水润,我问黄俪是不是感觉以后人老珠黄没人要了怕照顾不上黄文,然后黄俪就特别恶毒地说:“人老珠黄是形容你这种一直没有姿色的,我老了最起码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我特别贱地配合着问:“什么词。”
黄俪说:“风韵犹存或者风韵不减也行。”
路上我让门齐宇把后视镜调到中间,帮黄文整理衬衫,把他裤兜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掏出来,趁着黄俪调戏门齐宇的空档,偷偷把他的包偷过来把黄文的东西全丢了进去,黄俪还没反应过来我就又把包丢还给他。
“里面有你弟弟的各种比你这个姐姐还重要的物件,你要是丢了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黄俪白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心疼的抱紧了他的爱马仕包。
我跟黄文相视一笑,黄文偷偷做了个鬼脸,歪着嘴角挑了挑眉毛,悄悄说:“我姐包里有垫胸,他怕你们看见。”我一下子被惊倒,赶紧扶住胸口。
下车前,黄文突然拽着我的衣服说:“姜洧,我好紧张,我感觉腿都在不自觉地抖,根本控制不住。”
“紧张什么,又不是让你来杀人防火,就是走个过场。”黄俪在副驾驶坐脑袋都不扭直接吼了一句”
门齐宇瞪了眼黄俪,有些不高兴,
“黄文第一次面试肯定紧张,你这当姐的能不能给点正面的鼓励。”
黄俪在门齐宇面前很没脾气,乖巧地说:“我反正说不出来你好棒加油你一定可以之类的话。”
我把黄文的手拉过来握住,
“你就当是刷副本,现在冲怪,我跟你齐宇哥会在外面一直陪着你。”我揉揉他圆圆的脸蛋,说,
“以后有了工作你就不用被你姐管着了,等你自己能赚钱,你姐就不敢总对你发火?
黄俪气的两只爪子直往开车的门齐宇身上招呼,门齐宇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能还手,
“姜洧,你少惹这疯丫头,感情你不在他的攻击范围内。”
本来今天带黄文过来应聘只是走个过场,面试的主管原先跟黄俪已经约好,因为公司的副总是上次黄俪甩掉的土大款的侄子,黄俪为了给弟弟争取到这个职位——游戏开发软件二线工程师,就是复制游戏代码调试找漏洞,又狠下心回头请那位土大款吃饭,当然黄俪逢饭局必把我跟黄文带上,在酒桌上已经交待的很明白。
可是现在,面试的人换成了一位四十上下的妇女,而且处处刁难黄文。
所幸黄文还能勉强应付过去,在家待业这么长时间,专业知识丢的并不多。
但黄俪当场急得在电话里冲着原来要过来亲自面试的主管粗口连发,细长的指甲“哒哒哒”的磕在办公桌的玻璃上,那位妇女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看着黄俪,黄俪最后吼了句“老娘还不伺候了”,然后“啪”地合上电话,
“我们走,这破公司的人个个都跟他似的更年期发到脑子里了。”
不用看黄俪修长的食指指的方向就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我跟门齐宇憋住笑拽着黄俪和黄文赶紧离开,身后紧接着传来阵阵底气十足的高音波,
“嗳你说谁那,嗳你这瓜女子神经啊!嗳你别走……”
我们赶紧窜到车上,我跟门齐宇再忍不住抱着肚子一阵惨笑,黄俪气定神闲的对着镜子补装,门齐宇突然收住笑声,朝我弩嘴,我扭过头,看见黄文低着头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摆弄着下摆内侧的备用扣子。
看着黄文落寞的模样,我感觉一丝愧疚,伸手把黄文搂住。
☆、第七十九章
把旅程当成漫长的邂逅,从自己永不回头的决绝里,给离你远去的人最后的背影,让他们记住此刻,你不顾风不顾雨跋涉而行的坚定。
回到黄俪的住处,黄文一言不发躺在沙发上。
黄俪径直扑进房间补妆。
我握着黄文的手,担心的看着他的脸——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如深水。黄文知道我在看他,闭着眼睛翘了翘嘴角,想让我宽心。可他越是平静就越让人担心。我除了保持安静坐在他身边,一时无能为力。
门齐宇停好车上楼,在楼梯拐角处撞到两个搬旧电视的工人。电视从两个工人手里脱落滚了半层楼,然后以惨不忍睹的破碎状态躺在缓冲台阶上。
电视滚落的动静很大,起初我们在屋子里没在意,可是没过一会我跟黄文就听见了门外激烈的争吵还有几乎模糊不辨的门齐宇的声音。
我跟黄文冲了出去。下了半层楼,看见门齐宇抹着额头的汗不停的跟那俩哥们道歉。
跟我们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披头散发的女人,脸很小,大部分被烫过的蜷曲的头发盖住,露出的皮肤看起来很苍白。
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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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0 章
那女的扫了眼电视机,然后走到门齐宇跟前,
“你把我家电视机摔了,说怎么办吧。”
我当时听了心里感觉很别扭,心想着他可别再追溯一下这破电视机的历史。
果然,这女的指着摔成一堆塑料的电视节说:
“这电视机是我姥姥那会的嫁妆,放现在绝对是宝贝,这要搁在博物馆可是古董了。很珍贵的东西。”
门齐宇有点出楞的看着这个矮他一头的女人,听着他唧唧歪歪一时顿住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到有电视机才出嫁?那你姥姥嫁得可真够晚的。”我冲那女人,“怪不得到你这长成这模样,长得太着急了。”
那女人一听这话顿时撒开了泼。
“你骂谁呢,也不看看自己,跟鸡窝里出来的似的,出去站街人家都嫌你影响市容。”她伸出食指,对着我,还有黄文挨个点了一遍。
门齐宇伸手示意让我跟黄文退后几步,说,“,撞坏你电视我真不是故意,要怎么赔你好好说,别说脏话。”
“妈蛋,现在社会谁不说脏话,你他妈是我妈么,用得着你在这里教我。
我还就喜欢骂,怎么着!不长眼的废物!”那女人说着撩起袖子伸出竹竿一样的手就往门齐宇身上招呼。门齐宇也不还手侧过身任他打。”
“电视机多少钱我赔就是,你别动手。”门齐宇被他一脚踢在小腿骨,也有点怒了。
“有钱了不起么!你赔的起么!废物!”
我想起门齐宇几天前为了帮黄文搬家小腿受了伤,心里瞬时揪痛,“蹭”冒出火气,也不管她是不是女的,抬腿就朝她踹去。
我脚还没到,就听一声响亮的耳光,然后看着那女人捂着脸披头散发地往后踉跄了几步贴到了墙上。
黄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齐宇旁边,一只手以极其优雅的弧度落在女人脸上。黄文大喊,
“姐,你让开点!”
黄俪甩着刚上色的指甲,指着那女人,
“林晶,你丫发疯挑挑对象,回去看好你男人,别跟这撒泼,再他妈哔哔叨叨老娘撕了你。”
黄俪一直压抑的愤怒这一刻爆发出来,像因崽子被侵犯而发怒的母狮子。
林晶一看是黄俪,顿时蔫了下来,愤懑的望着围着他的一群人,咬着嘴唇眼泪就不停的往下掉。
门齐宇实在不忍心,就问那两个工人这电视机多少钱,其中一个人说,他们是废品收购公司的,那电视是他们从物主那收来的废弃品。林晶见闹不下去了,推开那俩工人,“噔噔”跑上楼。
回到屋子,我卷起门齐宇裤腿,看见小腿又青肿了一大块。
“你怎么那么老实,那泼妇打你你不还手么也就算了,躲也不躲,跟肉盾似的。”
黄俪把一瓶正骨水递过来,对着门齐宇嗔怪。
“门哥,还痛么?”黄文也凑过来,伸出肥爪就往门齐宇受伤的地方摸,他疼的龇牙咧嘴,收回腿躺在沙发上直叫唤。
“别动,给你涂药呢。”我掰回门齐宇的腿搁在茶几上。
“算了,本来就是我不对,被人捣两下纯当给他发泄,他舒服了也就不惹事,有助于社会和谐。”门齐宇嘻笑着挠着我的头发。
“那女的什么人,你好像认识?”门齐宇又问黄俪。
“这栋楼谁不认识,整个一泼妇。被一老板包养后又被人甩了,还闹人家里去了,被正主轰出来以后就有点疯疯癫癫的。”黄俪推开门齐宇另一条腿,坐在沙发上,又指示黄文坐在他旁边的扶手上面。
“你先停停。”黄俪翘着兰花指指着我,“姜洧,我有事问你。”
黄俪仔细端详了我一会,说:“怎么看你最近面色红润,肌肤白嫩,还有点发福的迹象……”
“有事说事!”我粗暴地回应。
黄俪问:“你跟门齐宇是什么关系?”
☆、第八十章
若你坚持,没有跨不过去的时光。若你相信,镜框里的吻,会像圣湖上的歌声那么悠长。若你爱,即使山覆水溯,也能相视相拥,哭泣微笑,恒久弥香。
“姐!”黄文轻轻拉扯着黄俪的衣服。
“你闭嘴,待会收拾你。”
黄文看着我,我冲他挑挑眉毛。
“他是我爱人。我的最爱。”门齐宇把我的胳膊抱着,在我的手背亲了一下。
黄俪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我看见她努力调整着呼吸,却总找不回正常的呼吸节奏。
我跟门齐宇相视一笑,
“那之前,我跟你,表白……”半天,黄俪一字一顿,哭丧着对我说。
“你就当我有选择性失忆。”
黄俪已经大致猜到我跟门齐宇的关系,所以话题很快扯到了黄文身上,
“那么我弟弟……”黄俪一下子拽紧黄文的手。
我看着黄俪痛苦的表情,开始于心不忍。
我知道她期待的答案跟现实注定要背道而驰。可是这一刻,我真的说不出口。黄文跟我们说过,他玩的那部《天龙》游戏里,有人喊他老婆,他没反对。后来我们仨一起跟那人视频,发现对方是胡子拉茬的大老爷们。
“你弟弟也是。”门齐宇沉稳冷静的声音在瞬间安静的房间里回荡。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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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1 章
黄俪开始用手捂着脸小声的抽泣,我们三个想安慰却无从下手。谁都知道,
——事实不能改变,只能期待局外人的理解。
突然黄俪揪着黄文的耳朵,拳头狠狠的捶在他的背上,
黄俪悲从中来的哭喊像低音鼓点狠狠地捶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
黄文躬着身子任黄俪哭泣捶骂。
我跟门齐宇在一旁,心里异常难受。
等黄俪发泄完,慢慢平静下来,黄文的耳朵已经被她揪破,鲜血顺着黄文的耳垂往沙发上滴,黄俪死死拽着黄文的胳膊,悲不胜悲。
黄文埋着头,眼泪顺着脸颊默默的往下流。泪水滚落的瞬间,刹那的反光刺痛旁人的眼目。
我才发现,其实没人理解他的孤单。
我想起第一次跟黄文见面,想起他温顺淡然的笑容,想起帮他弹去胸口米粒是他那闪动的泪光。
我们一直以为被照顾的很周全几乎无微不至的黄文,是从头到尾一直被忽略的人。我们为他安排着生活的全部,他的生命只是被黄俪或者我们按理想中的状态摆布的过程。
我们扮演着喧宾夺主的过客。
我突然感觉泪水不自主的溢出来,脆弱的人痛恨生活的戏剧性,痛恨上帝安排给世人的玩笑,痛恨面对这一生的无奈却要全盘接受。
“够了黄俪。”门齐宇坐起身,“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当初我妈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跟他儿子一个性别的时候哭的晕了过去,可是,就算你把黄文杀了,他还是他,这种情感不单单存在躯体里,他在血液奔淌时的灵魂里,不可替换,也不会泯灭。”
黄俪松开黄文,瘫软在沙发上。
“你了解小文么?你是知道他衣服多大码,鞋子多少号,喜欢吃甜的还是辣的,你甚至知道他玩游戏时喜欢吃什么零食会玩多久,甚至他的账号密码你都能烂熟于心。你以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你以为没有比你更称职的姐姐,你以为小文没有理由再不开心,可是你知道小文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么,你分析过他为什么这么内向。你没有,你甚至不问他为什么笑,为什么哭,他的喜怒哀乐被忽略了这么多年,可是他能倾诉的圈子除了你,就只有哪个虚幻的网络。”门齐宇说到最后已经变成了咆哮。
黄文摸开眼泪,眉头舒展开。
门齐宇挤开黄俪,轻轻环住黄文的肩膀,
“我替你姐姐说声对不起,我替自己还有你加菲哥说声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以后你有我们,你姐不要你我跟你加菲哥要你。我们管你一辈子。”
黄俪知道黄文性取向后一直对他冷言冷语,但还是接着带他去不同的公司面试,有一家我们都觉得很满意,准备定下来,可是刚面试完黄文就出了事。
我跟门齐宇正在讨论给黄文再找个什么样的靠谱点的公司,手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来。
“啊?——”
电话那头是黄俪刺耳崩溃的嚎叫。
我好不容易把黄俪带着哭腔的话拼凑起来才知道,刚才家里来了一拨警察,把黄文带走了。
我跟门齐宇匆忙赶到黄俪家,看见黄俪披头散发地半瘫在地上,脚上一只鞋不见了,胳膊上有几道很扎眼的红印。
黄俪说不出话,门齐宇跟我就先把房间简单收拾了下,我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是从房间凌乱的程度来看,黄文被警察带走前这里发生了争执甚至激烈的打斗——我看到一根筷子插在纱窗上,黄俪脚边还躺着一只门把手。
等黄俪缓过来,说出了事情大概:
黄文因为涉嫌网络诈骗,被区派出所批捕。
“网络诈骗?”我跟门齐宇都不敢相信,平时老实巴交比哑巴还不会说话的黄文竟然会去诈骗,谁能相信他啊。
知道当中肯定有误会,可是黄文也被带走了没办法了解实情,我跟门齐宇把黄俪扶到床上安顿好,就要往跑出所赶,黄俪一个机灵跳起来紧紧拽住我的衣角哭道:
“我也要去,我怕黄文再也出不来了,我可咋办啊。”
我跟门齐宇一边架着一只胳膊把黄俪塞进车里,一路狂奔赶到派出所,却被通知正在审讯,暂时不能见面。
黄俪一听就晕了,我赶紧去掐他人中,拍他嘴巴,好不容易弄醒过来黄俪就扑向接待窗口:
“你们还我弟弟,你们这群畜生,你们审讯肯定要出人命啊,你还我弟弟,他做啥了啊……”
接着我们三个就被警察围住了,在再三保证不会再胡闹后,我们被带到会议室,等了半个小时。
我心疼地看着黄俪黯淡迷茫的表情,感觉此刻生活像立在云端的阿尔忒弥斯,面若冰霜地将纷扬的雪花舞成锋利的刀片,有极致的美,也有残酷的鲜血淋漓。
黄俪一会沉默,一会又用手捂着脸小声的抽泣,我跟门齐宇也只能干着急,想安慰都无从下手。
“黄文家属,谁是黄文家属。”
门突然被推开,一位警察妹妹不冷不热地叫唤。
“我,我是。”黄俪扑上去。
“跟我来。”警花妹妹在黄俪扑倒身上之前赶紧闪身出去了。
我们跟在警花妹妹身后,黄俪则捂着胸口念叨:
“千万别死,千万别死。”
把大伙都逗乐了。
“根据黄文自己交代和他人证词,证明黄文本人确实是参与了这起网络诈骗案。”一间大办公室内,一位中年警官拿着一本记录本边翻阅便说。而黄俪听到这里就又晕过去了。
“但鉴于当事人并不清楚案件操作情况,且只参加外围技术维护,属于不知情犯罪。视情节较轻且是初犯,我们对当事人教育后你们就能把人领走了,以后上网靠谱点,要遵守网络公约,作合法网名,作守法公民。”
末了,中年警官又补充一句:“说实话,这个网游网站把我儿子都坑了,那小子成天泡在网上连老子都不认了,我早就想把这个网站取缔了。”
我跟门齐宇听得一愣一愣的。
在我们言辞恳切、发自肺腑、哭啼抹泪的保证下,我们交了保证金就走了,但是不能离开西安,要等候随时传唤。
黄文出来时,黄俪疯了似的扑了上去。先是一个耳光,接着就是拳打脚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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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2 章
“让你不学好,让你诈骗,让你犯浑……”
“住手黄俪!”门齐宇冲上去摁住黄俪:“你能不能了解事情以后再作反应,警察都说了跟他没什么关系。”
“我不管,都进局子了,在这么下去以后能学好啊。你个拖油瓶,没用的废物,这么多年我容易么,要是爸妈知道你变成这样,他们会有多难受你知道么,你对得起他们么!”
黄俪悲从中来的哭喊像低音鼓点狠狠地捶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黄文本躬着身子任黄俪哭泣捶骂
黄文埋下头,眼泪顺着脸颊浸湿衣袖。泪水滚落的瞬间,刹那的反光刺痛旁人的眼目。
黄俪在一顿拳打脚踢声泪俱下的发泄后说:“就你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门齐宇一个耳光抽过去把黄俪打懵了,“你这说的是人话么,他是你弟弟,就算犯再大的错都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黄俪也突然意识到刚才太过激动说错了话,有些后怕地看着黄文。
“我也想死。”黄文的嗓音低哑,话音里的痛苦绝望让人感觉寒冷凄凉,完完整整地穿透了在场所有人的灵魂。我才发现,其实没人理解他的孤单。
脆弱的人痛恨生活的戏剧性,痛恨上帝安排给世人的玩笑,痛恨面对这一生的无奈却要全盘接受。
黄俪哭得虚脱,松开黄文,瘫软在沙发上。
☆、第八十一章
别太相信风,它会带来温馨的画面,却带不走悲伤的回忆。
黄文像在一夜之间长大,并没有记恨黄俪,还把黄俪照顾得非常好。趁着有空,姐弟俩回老家去给父亲扫墓,回来时,黄文先是给了门齐宇一个温柔缠绵的拥抱,然后到我的时候锤了我一拳,说:
“有你们真好。”
我揉着肩膀说,你能不能把跟我和门齐宇打招呼的方式换一换。
黄文说的“你们”,从此却变成了单数。
门齐宇接到他父亲总公司的通知,尽快处理西安的业务,择日回京。
第二天他把通知拿给我看,我说你也应该回去了,窝在这里真不像个年轻人。
他问为什么,我说你作为一个普通员工一个月不上几天班却领跟他们一样的工资,他们都有意见了。
“谁有意见,开了他。”门齐宇不以为意。
我敲敲他的脑袋,说:“你就是一地主少爷,心里只在盘算着怎么剥削的更多,下面的死活你从来不管。”
门齐宇打掉我的手,嘟着嘴:“是匡兰心跟你说的吧。”停了一会,又问:“你舍得让我走么。”我捧着他的脸,看着他被我捏了变形的脸蛋,心里早就被通知上那几十个铅字压得喘不过气。
“让不让你回去关键不在我,咱们就略过那些不必要的争论吧,我同意你回去,也很支持。你执行就可以了。”我回答。
我想有时候简单的两个字很多人却要费尽心思来琢磨,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又何必那么多废话。
门齐宇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末了轻叹一口气说:“你最近有点神经。”
第三天,门齐宇收拾行李准备回北京。
在这里住了两年,真舍不得。门齐宇把衣服叠好放在床头,冲着我一个劲的回忆感叹。我觉得婆妈,直接把他的行李提出去扔进后备箱,赶紧走吧,别在这碍眼。
“你就这么想让我走?”门齐宇倚在门边,看着我跑上跑下那个欢实。
我没做声,只是停下来把物品清单抽出来核对。可心思哪会在这上面,心里从他接到通知的时候就一直绞着,绞得生疼,痛得我心力憔悴,可是我仍得摆出一副很支持很开心的样子,他父亲让门齐宇回去,对门齐宇来说会是最理想的决定,他在这里只能是消耗青春甚至玩物丧志。
我突然抬起头,看见门齐宇迅速躲开的目光,眼角闪烁的光一下子刺在我的心上。我这才想起,这是真的要分别了。
其实不用问出来,门齐宇也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支持让他回去,他让我跟他一起走,我摇摇头说:“老了,实在挪不动地。”
黄俪知道后倒是开心了一把,那天晚上吃饭,他偷偷问我,门齐宇走了,你会不会空虚寂寞。我盯着她的胸部看了两秒钟,然后指着门齐宇的胸说,看见没,你垫再高海拔都放在那,门齐宇离我再远我都会坚持等他。
那天晚上,黄文又被他姐摁在地上暴打了十分钟,晚上睡觉我把房间门锁死了,怕黄文半夜起来报复。
黄文拿来一个小玻璃缸,捧到门齐宇跟前说:“宇哥,下次回来你就能看到咱们种的小箭竹冒芽了,我把他搁在你们卧室,浇水的任务就交给我,主要还是姜洧。”
门齐宇摆摆手,弄啥搞得这么别扭,很快就回来了。
黄文噔噔跑进卧室,没过一会就在里面喊道:“宇哥,你落了东西。”
黄文拽着那个木傀儡走了出来。我看见门齐宇呼吸明显顿了一下。赶紧回避掉他望向我的询问的目光,接过面具,打开门齐宇的书包,把它放了进去。
门齐宇问黄文,这木偶你从哪拿的。黄文被搞得莫名其妙,指指房间说,窗帘后面。门齐宇便不再做声,心里堵得慌。
这个木偶在那时门齐宇发现后我就偷偷买回来了。就放在窗台上,隔着窗帘,门齐宇从未发现。
门齐宇说:“这玩意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块木头,你拿给我又有什么意义?”
我说我知道,我也没有要赋予它什么意义,我只知道它曾经属于你,有过你的气息,我不想它再被别人拿走。
我说:“只要知道你还想着它,我就知道,在某个时刻你也会想起我。”
门齐宇笑着说:“你真神经病。”
门齐宇下午五点的飞机,报社老杜派我去跟踪某个社区搞的老年人乐器表演。我在公家的车上远远看了一眼,把摄影师打发下去拍照,然后半商量半威胁着让司机以最大马力直奔机场。
我看一下手表,三点五十一分。
时间应该来得及,我松了口气,四点半采访车在机场玻璃门口急刹,我拉开门跳了出去,直奔门齐宇短信里说的候机区。
会等你的。他在短信里这么说。
远远的,我就看见黄文仰着脖子往嘴里灌薯片,等跑近点,才发现只有他一个人。
你宇哥呢。我夺过黄文手里的薯片袋。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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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3 章
黄文指着里面说,宇哥早进去了,他让我在这里等你,让我告诉你,他对不起你,等他回来。
☆、第八十二章
命运有时候并不是被刻意安排的,只是上面诸神在某个街口讲着故事,讲着讲着,被路过的天使勾了眼神,等回过神来又忘了自己刚才讲到哪,索性再随便编个场景,于是,人间的某些人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陌生的地方。
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我辞去西安的工作,来到了最南方——海南。
那应该是十月份,具体日期记不清楚,辞职,收拾行李,安顿黄文,蹭黄俪的饭,给不知去往何方的陈光发了条短信,把黄文种的那盆箭竹兰交给壬杰,所有事几乎一气呵成,壬杰非要请我吃饭,我婉言拒绝,看他自陈光消失后,一直到现在,精神萎靡,苍老了很多。如今在社里,能跟他说上话的反而只有我。
在社里,老杜跟我在表面上寒暄了一会,最后几句祝你一路顺风前程似锦的客套话说的我浑身发麻。
走到门口,壬杰跑了出来,问我,这顿饭还吃不吃了。算是赔罪,你总不能就这么走了留我一个人一直遭受良心的谴责吧。
我摇摇头,我知道你心里也很累,但是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作为兄弟,我劝一句,人总有犯错的时候,该放下的放下吧,把过去的就当成年轻不经事的回忆,把剩下的路走好,走得精彩点。
壬杰仰起头,耳垂的绒毛冬天温和的光线中清晰可辨。
“老子早就放下了。”他不屑的说,倔强的样子跟门齐宇很像,可是眼泪还是重重的摔在地板上。
那就好。我心里也泛起阵阵难过。还有把你的摄影好好练练,我这业余的都快赶上你了。
我走上去紧紧的抱住壬杰,看着他哭的像个小孩子。
后来到了海南打电话给吉晓晓,他告诉我壬杰在我走后不久也辞职了,没说去哪。
我撂下电话,不论他有没有放下,我心里总还是压抑着悲痛的情绪——
原来一个人的蜕变,一段经历就足够。一段故事,就这么惨淡收场。
这个时候我已经到海南两个月,期间跟门齐宇偶尔联系,我没跟他说我离开了西安,我说我凭着感觉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去,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在。
我又说我会去北京的,也许哪一天就真跑过去找你,也许就真的不走了。
门齐宇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说:“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
门齐宇回北京后老老实实的上了一个月班,后来实在没心思,就问他老爸要了一笔钱,跟同学合伙在潘家园盘了个小门面,没再回公司总部。
“我就做一年,纯粹是兴趣,你知道我的,街头艺人嘛,什么事都想试试看。”他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地说。
一个半月,我们只通了五次电话,有三次他在河北淘货,还有一次在东四的地铁出口唱歌,最后一次是深夜,
“睡了没?”
“醒了,怎么了。”
我屏住呼吸,把手机听筒死命的往耳朵上摁,我说,我想听听,你现在长啥样了。
那头门齐宇扑哧一下乐了,说,姜洧,你真越来越神经了,你要想看我我这就起来,咱们开视频不就完事了么。
我听见那头窸窸窣窣的,知道门齐宇正在下床,就赶紧制止。
他在那头说:“我把笔记本翻开了,我摁电源键了,我喝了口凉白开,我连上网了,我开QQ了,嘿,现在网速挺快的。我操,都两点半啦……”
我一直坐在电脑跟前,QQ隐着身,看见他跟我一样的机器猫头像在状态栏里闪了起来。
这是两个月后第一次见他,瘦了点,没戴眼镜眼袋重了很多。
我慢慢敲下几个字:“你怎么一下子瘦这么多?”
其实最懂他的还是我。那头门齐宇老老实实的坐着,圆呼呼的脑袋转来转去,过了一会,便埋下了头,我看到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就赶紧关了视频,可是眼泪已经滚到了嘴角。
空气慢慢变得粘稠,屋内的热气像是要结成一张网,把我们都捆在它的权威下。
“你也瘦了,别太累。”门齐宇敲出几个字。
我很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定格,不要让两个人悲伤的情绪滋生蔓延,我发觉还是没能说服自己,甚至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让门齐宇回去时自己会装的那么大度,那个时候他的失望跟难过就已经在我的心上悄悄撕开了一道裂缝,我把这场分别安排的如此云淡风轻,却给两个人抛下了难以承受的痛苦。
我总是有牵强的理由,却从不曾真正允许他们窥探我的内心,我总在掩饰,逞强,孤单随着年轮在心头缠绕了一圈又一圈,我轻易的丢下了最珍贵的回忆,踩着过去的回忆,一个人又踏上了旅程。
在路边报亭花了十块钱没了一本中国地图册,把我所在的海南和西藏圈了一个圈。
第一站,广东清远市。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把剩下的路走好,走的精彩点。从海口背上行囊时,我对自己说。
突然想起,这是我劝壬杰的话。
☆、第八十三章
这一年,我背着行囊拿着地图,脚步随着地图上那几段虚虚实实的线,走走停停。有时候会觉得沿途的风景已经大同小异,山水湖泊,花草树木,在我发着呆望着天空某一个方向的时候,都只是不那么真实的幻影。
我一直在想给自己这次的旅程想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解脱?寻找?放逐?等到了广西侗族某个村寨,坐在盘纹间花的原木凳上时,我才突然想起马尔克斯说的那句:在看不见路的地方,不代表没有前行的勇气。走出去,不是为了某一个特定的理由,只是想让每一个脚印结结实实的印在这片土地,只是想让每一次呼吸都融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中。
我以虔诚的心走在路上,看着祖国从灾难中涅槃重生。
那时《北京欢迎你》已经红遍大街小巷。走在福建小镇的红砖路上,半人高的音响把这首歌震到了五公里开外,震得我头皮发麻。
脑袋突然一热,停在一家杂货店门口,看着棱边被磨白的老电视机里,李宇春妖媚地练着书法,孙悦挤兑着一双眯眯眼让背后的青石板都有种心潮荡漾的感觉。我一阵反胃。
脑袋还是一热,幻想着那扇朱红的的琉球大门缓缓敞开后,门齐宇满面笑容朝我飞奔而来。
我说,老板,给我来俩冰棍,要纯冰的。
把整块冰含在嘴里,闭着眼睛,听到渐行渐远的歌声,还有门齐宇慢慢淡去的笑容,我对自己说,老大不小了,自己还没整明白,怎么尽想些浪漫的事情。
可还是很期待某个思念的人突然闯进回忆。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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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4 章
我从最热的南方走到冰雪成虐的中原,从繁华走进废墟,从喧嚣走进寂静,从阳光明媚走入阴霾跟尘埃。越往上走,心越沉重。身边的面庞就慢慢变成了一种表情,麻木。我抹去嘴角的笑意,身体在风尘仆仆中以最虔诚的姿态祷告,我告诉自己,这些都不是命中注定,却终会发生,无法改变,不能逃避。
旅程教会了我很多被浮躁的社会忽略的道理。把身体放在路上,思维就不会停止。
在江西境内,当我倚着黄鹤楼的亭柱用手摩挲镂金书法的轮廓时,家里母亲打来电话,说是收到了靳阳寄回来的明信片。
母亲:“你要不要看看,我觉着挺美的,啧啧,外国原来这样啊,这夜景跟咱卫城晚上挺像的。”
我问:“上面写的什么?”
母亲:“一堆字母,要不我找你文伯翻译翻译。”
我:“不用了,放我房间吧。”
是时,对面是安静的长江,孤帆变成摇曳的黑点,风慢慢踱过,吻在额头感觉痒痒的。
我挂了电话,一直走到悬崖边,对着红的漫不经心的夕阳大吼一声,然后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背包倒在一旁,矿泉水掉出来,滚到山下。
如果关于每个人的记忆都像眼泪那样具体,我很想拿掉一个人的回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去过北京,钱包没有被偷,或者后来没去西安,没有了解门齐宇的过去,如今我还会不会逼着自己一个人来走这段看似没有尽头的路,如果靳阳没有出国,把那祈山的山路来来回回踩个一千遍,那我会不会狠下心,跟他去往西藏?
我开始无病呻吟,像个落魄的扔了自己玩具的小孩子,大人不会理解一个玩具对于小孩子的重要,玩具而已,无足轻重,可是玩具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另一种生命的寄托。我就是这个小孩子。
我感觉很孤单,可是我又知道很多人关心着我,于是这种互相博弈的思维充斥脑海,我不知是幸福还是痛苦,又或许,每个幸福的过程也都是痛苦的。
夕阳开始饶有兴致的在大地上的每一件物品上涂色,金黄的,淡红的,泛白的,亮的,暗的,我心想,瞧,夕阳多幸福,他有自己不会丢失的玩具,可是我呢。
母亲又打来电话:“小洁,快过年了,你打算啥时候回来。”
又说:“总在外面也不是事,今年回家过年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外漂泊这么多年,自己携风裹尘,任由时光挑出双亲的白发,等到再见面,他们已经被光阴带走很远很远。
☆、第八十四章
一段旋律绕进呼吸,钻进血液后变成狭长的刀片,在思维里,在回忆里,在浅浅的梦里大肆屠戮。那是段很熟悉的歌谣,曾经融在骨髓里。记忆里有一把丢了钥匙的锁,这首歌,便是钥匙。
一早上,我无精打采地靠在床头,脑袋里一直在想着梦里出现的那段旋律,我逼着自己一定要想起来。我把窗户关上,把窗帘拉上,把灯关了,把门锁了,头埋在被子里,逼着自己重回梦境,希冀那微弱的律动能在黑暗里膨胀开来。
直到最后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跟因缺氧而变得沉重的呼吸。
我把头伸出被子,抹开额头的汗,那段旋律已经在脑袋里淡去,最后随着我吞咽口水的声响消散。而此刻的我反而没那么焦虑了。命里有时终会有。我唯心地想。
打开地图,下一站几乎横跨整个广东省,是云霄县。南方对于我来说只是个很抽象的概念,对两广的概括就是脑袋里的一幅画面:阳光明媚的上午,三五好友坐在马路边喝早茶。
很喜欢云霄这个地名,在心里做足了幻想后,也就很期待身至云雾重重的梦幻场景。
我偶尔会登陆企鹅,看看门齐宇有没有留言,我没告诉他新的手机号码,他就时不时地在网上留言,平均两天就有一条,我从不回复,他也猜到了,但是留言很少会断。
我记得门齐宇留言说喜欢南方红色的石头,他在一次古玩交易展看到一块来自云南被风化几千年的红土石,上面有个很深的凹槽,这件自然的什物被捡到的人冠以艺术品的名号,高价卖出。门齐宇说很喜欢这样的石头。
本来计划从清远往东去,但临出发前,心念一动,买了反方向的火车票。直到看着窗外的山一路往西变得越来越峥嵘,大地散发着原始的野性,红的亮堂的泥土映照着整个天地。望着有些浓墨重彩的景色,我这才拍拍脑袋,这在干什么,怎么一下子疯了往反了走。
进入云南境内,山基本已经连成了片,鲜有隔断。寺庙也跟着多了起来。火车路过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区,远远地望见矮矮的瓦房支楞个颇具立体画面感的屋顶,不时有穿着传统的苗寨老人背着背篓蹒跚在山脚。
车停了五分钟,我拿起地图,“麻栗坡”三个字硬生生地戳进目光,我心一紧,离这55公里的另一片土地,还有一段荣耀与血泪的历史。
一天后,火车缓缓停在大理站。我向身边的人打听云南哪里有红石头,旁边的人好心的给我指过几个矿山,我满心欢喜的赶过去,却被一片萧条破败拒之门外。
企鹅上门齐宇很久没给我留言了,不知道现在又去了哪里。我搭车北上,去寻找丽江之畔的风情。
由于去的比较晚,大部分酒店都客满,剩下几个临水的客栈,但是价格高得跟通货膨胀似的,跟老板软磨硬泡让他打了个良心折,开了一间单人房,卸下包袱,在窗边支了把椅子,就呆坐在窗台上看丽江的夜景。
晚上人依然很多,尤其在江边,一大把情侣纠缠在一起,手里的塑料壳包着的彩色的灯火把夜空引得娇嫩多姿。
江水随着人群的反方向荡去,远处的山融在夜幕里看不真切,目光低垂,突然一个宽厚的背影拽住了我的视线,尽管人潮涌动,我却一眼看到了他,不是因为那个背影宽厚且充满落寞而显得与众不同,而是他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跟印象里的背影重合,我一个激灵差点从窗台上掉下去。扶稳了窗户,再去寻找那个背影,应经彻底埋在喧嚣中,不知何往。
也许是因为想念,也许是是没能找到他喜欢的东西而失望,我才会有幻想。我自嘲着解释,因为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在距离北京2280公里的丽江看见门齐宇。
☆、第八十五章
一首歌的旋律可以搭载心境,但从进入的第一个音符开始,起伏收放已经由不得自己。
南方的夜有种粘重的凉意,夜色很沉,露水很重,跟卫城晚风的温和截然不同,当我第三次被刺骨的凉风弄醒时,才发现窗户一直没关。
神秘而冷峻的黑夜被透着一点橘黄灯光的窗棂切得四四方方,偶尔有几缕银丝铺在枕边,愈发透出丝丝寒意。
看看手表,已经五点多,再无心睡眠,抓起电视柜旁的香烟,点了根猛吸了一口,顿时清醒不少。盘着腿坐在床尾,对面正好是黑黢黢的依象山,月光隐隐约约的描出轮廓,偶尔会有白光跳跃,就着手指尖的香烟燃烧升起的烟雾,透出异样的纯净,有种末世之画的风格。
看的发了呆,烟不知不觉烧完了,烟灰掉了半截在被子上,心突然回神,弯身把烟灰吹去,顺手把烟头弹出窗外。再一想,觉得不太妥,自己只是个过客,还是别给贪图的风景留下什么印记。
我跟自己较了真,心里下定决心要下楼把烟头找回来,一边骂着自己神经病,套了件衣服就跑下楼,刚把门推开就赶紧缩了回去,打了个冷颤:什么天了,还这么冷。
实在不想在折回楼上取衣服,就俩手一捏拳走了出去,等到外面走了几步反而没那么冷了,身体的肌肉放松了不少,信步走到窗户下面,才看见地上横七竖八堆了好几十个烟头,苦笑一声,随便捡了一个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算是自我安慰。
天空开始吞噬月光释放光华,眯眼眺望东方,天际隐隐泛白。深吸一口气,身体又不自禁的打起了寒颤,准备回去再进被窝暖会,刚一转身就看见桥头有个宽厚的背影,看样子是在拍照。
我的心骤然一紧,悄悄挪过去,心跳变得躁动,周遭的寒冷被心里蒸腾出的激动隔绝,直到距离他一二十米。
我肯定,这就是晚些时候看见的那个背影。跟门齐宇如此相像,我怀疑我是不是回到了北京的某个胡同里,我一直没走,我还是八年前只身北漂的我,而门齐宇依然会静静地坐在地铁口弹着吉他。
他倚在桥栏,圆乎的脑袋歪着望向湖面。
是门齐宇!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温热,快步跑上去,照着他几乎剃光的后脑勺轻轻一拍:
“你在我身上装了北斗卫星定位啊!”
他整个人一惊,手里的相机差点掉进河里,略有怒色地转过来,我瞬间愣在那,言语已经不能表述我的尴尬或者歉意,我的右手依然暧昧地覆在他的后脑勺。
“你认错人了吧!”他开口,同时拿开我的右手。语气有掩饰不住的愤怒,嗓音敦厚不乏细腻,很像半夜电台节目主持人的声音。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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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5 章
他见我不说话,噗呲笑了,说:“瞧你脸红的,没关系。”
我干笑两声,说: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我一朋友。”
没关系,你朋友也很帅么?他朝我调皮的眨眨眼,脸颊干净,嘴唇微翘,撇嘴的样子跟门齐宇很像。
“你真幽默。”我不知道他是真想夸自己还是开句玩笑。
他不说话转过身去,我以为刚才的话让他尴尬了,又赶紧问:
“你一大早在河边做什么?”
“拍照。”他晃了晃手里的相机,说:“我没见过南方的日出,再者受一朋友委托,拍一些云南红土的照片。”
我也跟着趴在栏杆边,两只手缩在衣袖中,说:“不枉此行,日出会很美的。”
不多会太阳从依象山的山脚推开浓稠的雾霭,慢慢悠悠地钻出来。
他兴奋地指着前方说:“快看!”然后迅速端起相机开始拍照。
远方,地平线被夜色重重地勾了一笔,线条均匀柔和,天水交接的地方,一抹放射状的橙光映在天幕,太阳如天神一般随意在黑色的幕布上涂鸦,橘黄色光线纯洁、通透,富有生机活力。
世间开始的一切东西都是如此美好。我心有感触,想起伯走了。”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飘渺,我听不真切。
我又问了一遍,“谁走了?”
“你二爹。车祸。”这下我听清楚了。母亲在那头小声地哽咽着。
手机的键盘被我捏的“噼啪”作响,我试图从脑海中找出与“二爹”有相近发音名字的人,甚至他可以是任何人,但不可能是我文伯。可是思维始终精确地定位在那个慈祥的脸庞上,我感觉心里有一堵高高厚厚的围墙轰然溃塌。
我感觉身体很疼,不知道是哪里疼,只是觉得身体的每个部件都钻心的疼,疼得我想往墙上撞,疼得我想把自己撕碎。我蹲在地上,母亲在那头不再说话,像是在等我的回复。
“我还能看见他一面么?”我的所有思维在那一刻,变成了小时候文伯手把手叫我写字的那张白色的宣纸。
我想文伯,特别想。
我特别想见文伯,哪怕他再不会把我抱起来用胡子扎我,再不会逗我把我倒立着往地上倒。
“在150医院。后天办事。”母亲的声音听来很疲惫。“你赶紧回来吧,家里需要你。”
时间没那么赶巧,我第二天才飞至南城,再坐汽车一路颠簸回到卫城。之前漂泊带着的行李都被丢在了丽江的客栈寄存。
一路上,我没感觉时间特别慢,甚至没感觉特别悲伤,因为我体会不到任何感觉,只是机械化的做着所有的事情,没有思念,没有喜怒哀乐的人,只是一部呼吸的机器。
文伯是我父亲的战友,三十多年前,两个人从麻栗坡的死人堆里爬出来。
当时文伯是卫生员,胆子小,就一直跟着我父亲,我父亲的手被刺刀刺穿,身体已经很虚弱。可是大部队已经撤退,他们不敢站起来跑,只能在地上爬着往前。地上到处是弹坑,看得见的地方铺了厚厚一层硝烟灰。
当时是下午三四点,按照师里的计划会在父亲受伤的地方进行第二次佯攻,父亲知道再不离开这里,哪一方的子弹都会要了他们的命,但是他们又不能站起来。在两个人快绝望的时候,身后突然驶过来一辆中巴,车上的玻璃全都碎了,瞅准了车快到附近的时候,父亲突然拉着文伯站起来,把文伯抛上车,自己跟了两步也跳上去,用手扒着车窗挂在中巴车的外面。车窗的玻璃碎渣刺进手掌,血流了满胳膊。侥幸捡回条命,文伯就跟父亲成了生死之交。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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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6 章
后来父亲早早病退,文伯成了一线野战部队的团政委,当了没两年,主动申请交流到卫城的人武部当了部长,后来升至军分区副司令员。父亲总是责怪他大好的前途给白白糟蹋了,文伯要是留在野战部队,调个将军希望很大。
谈起这些往事,文伯总会憨憨一笑,他常会抱着我说:
“人的命里会有跌宕起伏,你要知道你活着的意义,不管时间怎么变,你都不会变。”这句话我听了十多年。
文伯安静地躺在床上,周围的寒气让他的脸看起来很苍白,小时候扎我的络腮胡已经泛白,发际有被眼镜勒出的凹痕,发福的身躯挤在柜子里让我感觉很愤怒,也很凄凉。
这个时候文伯应该笑着跑过来把我抱起来,用他宽厚厚的手掌拍着我的脖子,一张肥圆的大脸凑到我耳边笑着说:
“想二爹没?”
“想……”我跪在地上,拉着文伯冰凉的手,所有的疼痛跟悲伤变成我毫无忌惮的哭声,
“文伯,你回来……我还没孝敬你呢,我还没给你找媳妇呢,你别走啊……二爹我是二子,你能不能看我一眼……”
我的无助、痛苦被心里撕扯开的裂缝吸纳进去,我感觉血液都是凉的,沁着我永远无法绕过的伤痛。
我多想我还是小孩子,在夏天的晚上,跑到文伯的床上,抱着文伯的肚子,闻着淡淡的药草的香味,安然入睡。
时间没走,文伯也没走,我们都还在原地。
文伯出事后,原单位仍然有人赶过来探望,文伯孑然一身,琐事只能由母亲接待。望着前来探望文伯的人得知他已经西去,无不憾然流涕。
而这一天最黑暗的时刻,是文伯被浓浓的寒雾包裹永远埋在黑暗中。
回来后没见到父亲,母亲也闭口不提,追问之下才知道父亲也住了院。
当我在ICU的玻璃墙外见到安然沉睡的父亲时,我才知道母亲说出那句“家里需要你”的时候,心里多么惶恐无助。
☆、第伯家属接待吊唁的宾客,临近傍晚走进来两个人,准确说一个是走进来的,另一个坐在轮椅上。
我看他穿着警服,年纪跟文伯差不了多少,以为他是文伯的战友。
他在文伯遗像前鞠了三躬,然后推着轮椅上的女人走到我们身边,我们准备鞠躬答礼,他却两手托起我跟母亲,说:“使不得,对不起,辛苦你们了。”
我跟母亲莫名其妙,他说:“这些本应该是我们的事情,可是……”
他说不下去,眼泪直往外涌。轮椅上的女人牵着他的手,他越哭越凶,最后折回去跪倒在文伯的遗像前。
旁边维持秩序的安保没上前,大家都觉着一个警察不可能在别人葬礼上闹事。
警察在遗像前哭得撕心裂肺,头磕在地上,整个大堂回荡着他悲痛的哭声。
最后警察在轮椅上女人的安抚下渐渐平复了情绪,母亲走上前想问他为何如此悲伤,可是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男人说,我是文刚城,是他的弟弟。
安排完文伯的后事,母亲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期在家照顾父亲。但是母亲有时候会独自发呆,晚上听到他在房间唉声叹气。脸色越来越差。但还是会坚持每天早早起床到一家汤店排队,买上父亲最爱吃的羊杂汤和肉夹馍。
母亲看家里乱糟糟的,把我拉到边上说,打算提前内退。我一听火就上来了,说:“你干了三十多年的工作我们不反对,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母亲就噤了声。
母亲大学毕业就在研究所,一呆三十年,他把工作看得比我都重要,现在想退休不是他的性格,我不想让他为了我跟父亲舍弃自己喜欢的工作。等再过了半个多月,父亲能自己下床上厕所,母亲就接着回去上班了。
“我想去看看你文伯。”把父亲接回家,他包也没放,就要出去。
父亲车祸后这段时间我出奇地顺从,我真切地体会到身边的人不辞而别的难过,那种两世相隔的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了解。
我二话不说,给他戴了顶帽子就搀着他下楼。到了楼下,他挣开我的手,自己走到路边的小商店去买了一瓶酒,我看名字——杏花村。
父亲跪在文伯墓碑前,颤巍巍地倒了两杯酒,一杯搁在放贡品的台子上,一杯自己端着,只是一直沉默着,我以为我站在旁边有些话父亲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往远处挪了挪,看到他只是自顾喝酒,看着墓碑发呆。
夕阳渐斜,远处一排松林孤独地站在苍灰色的天幕中,晚风轻轻拂来,吹起胸前的毛线球,吹散聚在一起的柔韧的青草,吹开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即将消散的光明留下父亲侧面长长的剪影,草地上的影子里灌满了孤单和心酸。我远远地站在一旁,父亲带着酒味的话语顺着乘着风滑过耳畔,飞向遥无止境的天际,我依稀又闻到空气中有种淡淡的兰花香,父亲低着头啜泣的背影,让我一下子心碎不已。
回到家,母亲已经下班做好了饭菜,一个人收拾着父亲的包裹。我喊了两声,他淡淡地嗯了一声,也不与我搭话。
帮父亲换了身衣服,看着他洗了脸,端了水给他泡脚,我蹲在一旁撩起温热的水从父亲的小腿浇下,他闭着眼睛,像在沉思,又像睡着了。把他一身收拾完,我叉着腰靠在门边龇牙咧嘴,腰部的酸疼让我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父亲不想吃饭,跟文伯干吹一瓶白酒后,人已经有些醉。
母亲在一旁板着脸,动作也变得有些迟钝,老花镜也已经不太摘了。我在心里悲叹韶光易逝,父母在不经意间就被时间卷走,离我越来越远。我看桌上的菜都凉了,也就没勉强父亲,回房帮他脱了衣服盖好被子,听着他打起了呼噜才轻轻掩上房门。
“你爸是不是去你文伯墓地了?”母亲问。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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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7 章
“喝酒了?”
“一点点。”
母亲默默地收拾碗筷,转身的一瞬间,我看到他的眼角飘落的水珠闪耀着跟鬓角一样的颜色,我追到厨房,看见他正在抹着眼泪。
“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我问。
母亲只顾洗碗碟,不理我,我走过去把水龙头拧上,说:“你今天不告诉我,我就回云南。”
母亲咬着嘴唇,额前的头发零星散乱地披在眉角,良久,才有些犹豫地说:
“你爸跟你文伯的关系,不只是兄弟那么简单。”
我的心猛然一缩,但还是很快放松了下来,在那一瞬间我有个有些模糊的猜想,甚至对他们两个人产生出一丝悲悯,在我内心深处,我已经将文伯当成了另一个父亲,他再扮演什么角色,都无所谓。
“他们怎么了?”我还是小心翼翼地问。
“他们……他们搞变态。”母亲平日温润如玉的嗓音突然变得嘶哑,语气中只有愤恨。
☆、第伯的事情,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你文伯后半辈子过得太苦。
你文伯有一个亲弟弟,叫文刚城,是一名警察。他们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却老死不相往来。”
我突然想起文伯追悼会那天的场景,说:“你说的警察我可能见过,他是不是有个夫人身体不太好?”
父亲说:“应该说残疾了。”
我点点头。
父亲说:“二十多年前,文刚城当上了小片警,精力充沛,精力旺盛,把事业看得比天大。他有个儿子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如果还活着的话。
那会他儿子刚出生,农村老家办酒席,文刚城在外地出差,你文伯休假回卫城,就把弟媳跟侄子带回了乡下。办完酒席当天晚上,你文伯喝了不少酒,送弟媳跟侄子回去的路上,车翻了,你文伯骨折,弟媳伤到脊椎瘫痪,孩子当场去世。
后来你文伯心里觉得深深地愧疚,整日哀怨自艾,无心工作,就从野战部队提前交流到地方人武部。
他说他害得他弟弟家破人亡,没脸再见他弟弟,二十多年没见过面,也没再联系。你文伯结过一次婚,但是他的心结在那里,始终没办法成事,熬了两年没要成孩子就离婚了,从此一个人孤苦伶仃,无儿无女,就把你当成了他的孩子。
文之江这辈子都活在愧疚和自责中,我这老家伙不对他好一点,我真不知道还有谁会关系照顾他。
你也别怪你妈,但是他不能这么侮辱一个已经去世的人。”
父亲手里的茶杯袅俏地缠绕着雾气,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两行热泪在灯光反射中滴到茶几上,我感觉在听一段很久远的故事。
“你还记得你以前脖子上挂的那颗子弹么?”
我点点头,下意识地用手去摸胸口,却发现空空如也,才想起来已经送给了门齐宇。
“那颗子弹是从你文伯身体里取出来的,离心脏就差两厘米,差点要了他的命。在想把你过继给他时,他就把这颗子弹挂在你身上,说以后丢了也不怕,他能找到你。”
父亲声音颤抖得很厉害,洪钟似的嗓音被压得很低:
“他已经走了,放过他吧,他这辈子过得这么痛苦,你就不能在他走以后给他点安宁么,他喜欢谁重要么,大半辈子他把你们当成最亲的人,他只剩你们这些没有血缘的亲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哪怕一点点理解和爱?”
母亲早已经站在一旁,鬓发零散地披在脸颊。他咬着嘴唇,压抑着本该爆发而出的哭声,然后捂着脸,缓缓蹲在地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伯送我的,厮人远去,徒留思念。
母亲叫我把没用的东西规整下,丢出去卖了,我看着哪一件都舍不得扔,可是再放着也没意义,像一堆画满涂鸦的纸,再想在从上面看出点什么来,只剩徒劳。
我抱着空纸箱装着满满的空气准备清走,却无意间从立柜下面踢出一只发黄的白球鞋。我扔掉纸箱,眼睛有些红肿地蹲在地上,捡起那只画着静香的白球鞋,骂了句生活,真他妈操蛋。
我在家憋了三天,最终在第三天的午后趴在栏杆上抽烟时,把叼在嘴里的烟砸到地上,踩了两脚,跨上自行车就直奔祈山。
一种空气般无孔不入的感觉指引我,让我再去看看祈山。可是我一直在跟自己较劲:为什么还去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另一个我说:去吧,毕竟是一段回忆。
我又说:别犯贱了,想去祈山不就是想起了故了么。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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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8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8 章
另一个我说:放下了,就自在了。再说当年在机场一别,就明白今生都无法将他的爱收入怀中,早就放掉了,还在乎什么。
我说:这是自欺欺人,心里肯定还有不舍,还寻在幻想。
另一个我说:感情的事千古以来不可能被分得一是一、二是二那么清楚,有感情说明生命里曾经有过一段让旅程充满精彩的故事,足够。
足够。于是,我摁掉了我自己,像脱掉一层外衣一样,心智坦然地,又回到祈山。
多少年了,我已经记不清楚,七年?还是十年?
管他呢,在我心里,总算还有一段故事偶尔蹦出来把心思装的满满的,而不至于那么空荡。这是年少必须经历的吧——有一个永远无法释怀的人,住在心里。
我将自行车搁在山脚,放眼望去,黝黑的柏油马路中间开裂了很多缝,两旁的树叶沙沙推挤,飘落很多巴掌大的叶子,我捡起一张,摩挲着上面枯黄的纹路,想:说不定,在某张叶子,某根树枝,某棵大树的心里,还住着两个小男孩青葱的过往岁月。
这一想让我对满地的树叶亲切了许多。它们都是我青春的见证,像四季周而复始,涅槃再重生,在飞扬与跌落之间,完成生命最美的弧度。
到了山顶,发现箭竹林被砍掉一半了,变得光秃秃的,几块大石头被埋在荒草中,露出嶙峋的钝角,沧桑之变给人的触动在刹那间扩至最大,我竟然豁达地想,再过几十、几千、几亿年,石头还是石头,可是人连灵魂的残渣都不剩,为何现在又在纠结尘世万物的是非。
回到家,我跟家人说想回云南,继续没走完的路,父亲很支持,母亲却不答应,好不容易让我迈进一趟家门,说什么也要把我拴在家里带个一年半载。
我不与他争辩,可是我知道,母亲把我留在家里,是因为他心里还有愧疚
可是在时间面前,谁都无法避免地被改变。
“姜洧么,我是匡兰心。”我刚走进房间,匡兰心就来了电话。
“我是,有什么事么?”
“我怀孕了。”
☆、第九十章
过去的拱手相让,会在峰回路转后,寻到解脱的方法,一切不是心甘情愿,更不是求之而不得,只是不忍伤害,所以如今我们都在对过去的错误忏悔,希望终有一天,有彼此的心甘情愿,求之,能得。
“孩子是……他的?”我除了因为大脑的慌乱,语气有些磕巴,情绪却掩饰得很好。
“是,不然还能有谁。”匡兰心的回答有些挑衅的意味,我想起北京初遇他时,他那骄横跋扈的模样。没等我发话,匡兰心又说:“门齐宇从西安回来就跟我在一块了。”
我立即反应过来,却不肯相信。
“多久了?”我问。
“一个月。”匡兰心说:“我承认,我跟门齐宇的结合,很大部分的原因是受外力催使,我们之间并没有爱情基础,但是这就跟生活一样,一杯茶反复冲味道都会变淡的。
生活也一样,感情更是如此,经历这么多分分合合,他累了,我也累了,在一起,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我说:“你说的对,我也从来没有刻意打扰。我只是凑巧,凑巧遇到门齐宇,凑巧他爱上我,又凑巧我们有缘无分,你跟他有约在先,所以我不跟你争,我祝你们幸福。但是,”我狠狠地咬着嘴唇,让泪水流得在慢些,说:“如果下辈子我还能遇见,我不会拱手相让。”
匡兰心挂了电话,我却怅然迷失在“怀孕”两个字里。我努力想着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因为我的不辞而别,意味着从此以后,他有了一份永不能推卸和逃避的责任?意味着,我注定是他生命中的匆匆过客。
可是不管怎样,我只知道,这不是我心里希望看到的。
我按下门齐宇的号码,那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数字。经历过生活的起伏波折后,现在除了心里有些酸,我竟然感觉一如往常的轻松。
“嘿,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是门齐宇熟悉的声音,温和的嗓音,让人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他嘴角轻盈的笑意。
“恭喜你。”
“哈哈,顺其自然啊。”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情?”
“兰心怀孕了呗,这几天都接了无数个电话了。”
“嗯……你……”我一时没了话,耳朵被手不自觉间的用力压得生疼。
“姜洧,等孩子出世了,我让孩子认你做干妈。”门齐宇嘻嘻哈哈地说着,我似乎能看到他眯着眼睛,浓浓的眉毛顺着脸蛋舒展开,一排皓齿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发光。可是如此美好的场景,我顿时无比憎恶。
“不用了,承受不起。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现在的你离我好远,我猜不出你的情绪,你的模样越来越模糊。”
“那是因为你在哭……姜洧,你哭啥,你不为我高兴么?”
“高兴,当然高兴。”我抹开眼泪,深吸一口气,挂了电话,眼泪倒灌着,像要把自己淹没。
这一刻我以为整个世界最悲惨的是我,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把心掏出来,然后像撕纸一样一片一片把心撕碎,望着满手的鲜血淋漓,我只能怪自己,为什么当初会动情。
“挺好,至少他最后有了一个圆满的归宿,结婚生子,挺好。还有靳阳,他们都挺好。”我靠在床上机器猫身上,眼泪回溯到心里,在那块已经挖空的地方汇成一股漩涡,我毫不犹豫地,将跟他们的回忆都丢了进去。
后会无期。
只是我并不知晓,此刻挂了电话后的门齐宇,正捂着胸口一个人哭的撕心裂肺,头狠狠地撞在床沿,温热的血在空气中枯冷,他轻轻念叨着:“对不起,姜洧,我无能为力。”
而他的话,我再也听不到了,第二天,我便让表哥从黄牛那买了去云南的高价票,罔顾父母声泪俱下的阻拦,毅然踏上离乡之途,开始了我一个人的寻找之路。
寻找什么?或许是对自己过去的一个说法,或许是解决痛苦的方法,又或许是一种我从未体会的未来,没有羁绊,安静淡然无牵无挂的未来。
☆、第九十一章
顺其自然的遇见,可不可以称为宿命。
当再次踏上云南的红土,我感受着从脚心传来的大地的生机,那种坚毅的力量裹挟着心中隐隐弱弱的残念往远处飞着,我更加坚定地要去完成这次没有时限、没有目标甚至没有终点的旅程。
如果身体还沉浸在无法自拔的悲伤里,就让心跟着无拘无束的目光,自在的飘荡,阅尽风景,不问来路与去处,也不枉世间游弋一场。
去寄存行李的客栈取了行李,再望一眼湖面上的木桥,暗淡的青苔缩在夹缝中,像满怀心事的孩子,有着深邃的眼眸,和一颗不愿被纷扰的心。一个城市的底蕴只有在清晨才能完全展现,就像此刻,丽江在那一川山水中,静谧安详的模样,让人恍惚间像是回到千百年前,如置美梦不愿醒来。
“嘿,去哪?你上车发了半天呆了,好歹告诉我个地点。”乍一回神,出租车司机正看着后视镜调侃我。
“先去火车站。”我从背包里拿出地图,对着丽江网上比了一根手指,把盐边圈起来,将地图收好,再抬头四顾,周围的游人像突然从空气中冒出来,瞬间把街道塞满。阳光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衍射进来,在窗户上变幻出流动的光斑。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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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69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69 章
“师傅,把窗户打开吧。”
“好嘞,但是别把值钱的东西放在窗口,可容易招人惦记,您坐好,过了这个红灯就动车。”
我眯着眼睛靠着窗户,任阳光懒懒的铺在面庞,心里变得一场宁静,过往的一切纷扰变得毫不相干。
而我就是在闭上眼睛的前一秒,发现了那个背影——那个可以在瞬间跟留在我脑海中倚在岸边木质护栏上的身躯重合的背影。我记不太清楚他的模样,却对这像极了门齐宇的背影印象深刻。
遇见与分离,像一场波荡起折的游戏。又或许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在同一个城市与一个陌生人再度相逢,我认为在平常不过,在彼此没有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也并不是缘分使然,只是在心里对那个身影有特别的怀念。
我忍不住盯着那个背影多看了几眼,红灯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跳向下一格。
“姜洧!”
闭上眼睛的时候我恍惚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沉着心,不太想理会,距家几千公里外的城市,不太可能会有自己认识的人。
“姜洧!”这次声音近了些,可是出租车也已经开了。我睁开眼睛,例行公事似的四周望了望,那个身影在我的头扭过60度时,从眼角一晃。
我感觉心中一热,很久都没人这么喊我了,我带着一丝满足靠在座位上,并没有让停车看看是谁。或者是谁都已经不重要了,我最珍视的两个人如今一个在距离上离我万里之远,还有一个,已经完全消失。
可是旅游城市自有它个性或者操蛋的地方,就是人行道多,景点路窄,所以没走多远,车又遇到红灯,司机索性把收音机关掉,开始跟我扯谈。
“哪人啊?”
“南市卫城的。”
“那地我去过,市中心是不是有座山?”
“对,祈山。”
“嗬,我记得没错,年轻那会我跑运输,路上经过卫城,嗨哟,那一段盘山公路真要了命了,一圈一圈的,特别是晚上,我第一次还不敢开,两只脚一只搭在油门,一只踩住刹车,在山上都没走路快。哈哈……”似是想起一段趣事,司机师傅开心的大笑,我被感染,也眯着眼睛跟着笑。
“姜洧。”
我感觉窗户一暗,正贪婪享受的阳光被一个巨大的身躯盖住,我侧过身子,一刹那,心里酸苦甜辣齐齐涌来。
——那个距我万里之远的人,现在正站在车门边,一脸凝重地望着我,我澎湃的心跳声湮没在他的剧烈的喘息中。
“靳……阳?”
“是我。”靳阳拉开车门把我拽了出去,从窗户往里扔了张票子,我没看清是多大的数目,不然要是给多了我肯定会抢回来换张小的。
“你怎么还是这么霸道。”我整理着被靳阳拽得有些狼狈的衣服。
“我是不是该去烧香还愿,真的还能在这再遇见你。”
“再?你之前在这见过我么?”我的疑惑在看见靳阳身后气喘吁吁跑来的那个人后,有了答案。
我把行李拉到路边:“怎么回事?这位是谁?”
“你先别管,你是不是要走?”
“知道了就没必要问了。”我努力平复着激动的情绪,试图理清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靳阳,还有他身后那位在湖边护栏旁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我回来两个多月了。”靳阳撇头看见旁边就是茶馆,伸手拎起我的行李,“进去聊吧,我也有很多事想问你。”
坐下后,我倒是对靳阳旁边的男人来了兴趣。
“又见面了。”他主动开口。
“呵,你好,怎么,这次还是到这来拍照么?”
“不拍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男人把头扭过去看着靳阳。
“他叫郭林浩。同事。”靳阳点了几杯茶,这会胳膊搁在桌子上望着我。
“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会料定能在这里遇见你?”靳阳脸上浮着一层浅浅的笑,昔日希虚的胡渣变得浓密,从耳鬓延伸到下巴,薄薄的一层,颜色不深,看着也不突兀。
“我想跟你身边这位仁兄有关系。”
“浩子跟你在湖边见过一面,回来跟我讲过。”靳阳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就是这张照片,我确信是你。”
照片上只是是我的背影,我想起来那天早晨,跟靳阳身边的男人在湖边相遇,我以为他是门齐宇,后来他要给我拍照片,我拒绝了,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我的背影。
“也就是说,在这里遇见你,并不是什么缘分,是你刻意为之?”我问靳阳。
“是,我等了你两天。”
“你怎么知道我的行程?”
“打个电话到你家一问就知道了。”靳阳回答。
“现在见面还有什么意义?”
“有,而且很重要。”
“不关我的事情的话就不想听了,我还有其他事。”我不耐烦的掰着手指关节,眼睛却盯着靳阳,看着这个分别太久的人,慢慢跟记忆中模糊的样子重合。
“你认识门齐宇吧。”靳阳的语气有很明显的停顿和犹豫,可我还是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宛如雷击。
“什么意思?”我有些惊慌失措。
“他找过我,一个多月前。”
“你们慢慢喝,不陪了。”我起身就走,靳阳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压抑的怒气瞬间爆发:
“你他妈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么?你心里不难过么?你就不问为什么门齐宇会找我么?你就是这么对你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的么?
姜洧,你他妈够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以为整个世界就要围着你转,你看看你现在,背着行囊干什么?苦行僧么?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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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0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0 章
我以前是喜欢你,可是我喜欢的是单纯、阳光的你,而不是现在畏畏缩缩一味逃避的你。”
我搭在靳阳胳膊的手掌渐渐用力,像捏着自己的脉搏,浑身像被在没有被麻醉的情况下解剖,可是我抑制不了心里对自己的绝望,只能一字一顿地说:
“你们给我,滚!”
☆、第九十二章
一个人成熟的境界之一是能够冷眼对待过往。可是当我不再企盼过去的回忆,包括所经历的一切能够再打动我的时候,我却发现,其实我一直在这个局里,陪着别人做着一场真实却虚幻的梦,而梦境太过残酷,等我感觉痛到撕心裂肺的时候,我醒了过来。
“你的决绝任性会伤害很多人,而且都是你最不想伤害的人,到最后后悔的还是你自己,何必呢?”郭林浩拦在我前面。
“你算什么玩意儿。”我回头看了眼靳阳,“拴好你的东西。”
“你其实很在乎。”郭林浩也不恼,反而笑着说,“你骂我,说明你很在乎靳阳,可是你似乎很沉迷于意气用事。你对别人的伤害会原封不动地投射在你心里,何必让所有人都难受,洒脱点不好么?”
我心里稍有松动,巨大的失落感轻缓了许多,像跟别人拔河,眼看红绳要过线,对方却松了口气,让了我一步。
郭林浩说的是实话。
靳阳见我情绪上不再反抗,就松开手。
我抬起眼睛跟靳阳对视,他的两条浓眉拧在一起,像一只紧扣的锁,锁着藏在心底的故事。
早晨温和的阳光被淡黄色窗帘过滤后抹在靳阳的眉角,他的眼神深邃而悲伤,下巴胡渣的汗水隐隐反着光,我看着他疲惫的脸庞,竟也跟我一样苍老了许多。
我心里一酸。
“姜洧,求你了,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靳阳苦苦哀求。
靳阳:“我知道这些年我们都错过了很多东西,但是这就是生活,我们几十年的生命不可能一直在获得,有些东西经历后就要学会放下,不然负重太多,走不到终点。
你知道么,当我听说你独自一人,从海南往北走的时候,我除了为你苦行僧般的旅途担心难过,也更能理解你的感受。
从小我就知道,你的倔强只是在掩饰你的感情,选择北漂是,拒绝我也是,甚至现在离开最爱你的和你最爱的人门齐宇,都是。
我们都在选择,选择自己认为值得的生活。你在餐风炼尘中寻求解脱,这是你的方式,但未必是最好的方式,因为你忽远忽近的状态让人捉摸不透,会伤害你最不想伤害的人。”
靳阳的话触动了我心里的某个地方,轻轻的,我感觉身体慢慢将包袱松开,这么多年风霜雨雪在心里投射的疲惫,此刻也慢慢溶解。
我松开背囊,整个躯体似乎要随着升腾的阳光向天空飞去。
“靳阳,我虽然已经29岁,但我仍感觉自己看不透。
每次我在想为什么生活里的波折带给我们什么,我总是想起我带给你们的痛苦,我不配再拥有你们慷慨的原谅,我应该用一种方式解决,或许行走是最好的选择。
真的,如果看遍世间风景,阅尽人世凡尘,我的世界就不是卫城那片土地,而是大千世界,我周围的人就不只是你们 ,而是芸芸众生,那么我所有的问题,就可能不是问题,我或许能悟透,我需要时间。”
我眼眶有点湿,刚才心里那一点酸酸的感觉此时泛滥开来:
“生命过去了三分之一,我遇到过我爱的人,有了此生最难以忘怀的回忆,尽管结局仍是未知,但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这样,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是有些事,在你走之前,你必须去面对。”
“什么事?”
“门齐宇。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西安么?”
“为什么今天你总是提起门齐宇?”我不再犹豫,直接坐下来,
“给我换一杯茶吧,浓一点的陈茶。”
“我知道,我去点。”一旁的郭林浩直接起身去了吧台,没过一会,一杯碧畇沁香的茶端了上来,郭林浩却没再出现。
靳阳还在沉思中,接了条短信,我看得出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
收起手机,他沉重地说:“姜洧,去看看门齐宇吧。”
我心里一紧,脑袋有点缺氧,
“究竟你不对劲,还是门齐宇给你下药了?你这么惦念他。”
靳阳不回答,直接把我拖到机场。
桌上那杯浓郁的陈茶渐凉,茶叶沉到杯底,失去生机。
☆、第九十三章
十六个小时后,我们到达北京解放军总医院。在ICU重症病房,我看到了安静地睡着了的门齐宇。
这一刻,恍若隔世。门齐宇过去的形象密集地在眼前跳跃,却怎么也不能跟躺在床上的这个人重合起来。等我放弃把他的形象还原时,我混沌的空白的大脑才反应过来:他出事了。
我一下子瘫软在玻璃墙前。
“为什么会这样。”
周围出现了很多人,黄俪、黄文,在西安相熟的人几乎都挤在医院走廊。
黄文蹲在我旁边,拉着我的手臂放在他膝盖上,温厚的力量透过脉搏传来。
“你要是难过就发泄出来吧。你常说住止没生死,为当将心止心,只有你能看到门哥的心,你知道他不想看到你为此难过。”
“为什么你们都会在这里?”我问,“为什么门齐宇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你们谁告诉我?”我颤抖着对着空气中的虚无发出疑问。
靳阳把其他人打发出去,把我扶到走廊的椅子上,五颜六色的塑料椅就像我此刻的心情,杂乱,冰凉。
“半年前,门齐宇给我打电话,问我是不是还单身,让我如果可以,回国内工作。”
半年前。应该是我跟门齐宇在西安乐得屁颠颠的日子。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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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1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1 章
“为什么?”我问。
“虽然门齐宇让我在他走前守住这个秘密,但是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靳阳像突然陷进了无法挣脱的黑暗,眼神暗淡无光,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他说,
“很多事你只需要记住它完美的时候,记住过程中的幸福就行,不要太在意它的发源,甚至结局。”
“你知道我不喜欢卖关子。”
“你还记得那年我离开卫城去澳洲留学么?那天你跟门齐宇来送我,而我以为你没来。”
“这是门齐宇告诉你的?”
靳阳点点头。
“你从不喜欢直截了当地表达感情,所以你身边的人总在猜测,你爱,或者不爱。”
“每个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为什么要一根线拉直呢?”
“好,我也不在乎你让没让我知道,至起码,现在我明白你当时对我的感情,这就足够。我也希望你接下来听到我讲的事之后,能够像我对你当年的决定一样,坦然接受。”
“你的关子卖得够远的。”
“就像你看到的,门齐宇正在走向生命的终点。他生病了。”
“什么病?严重么?”
“细胞核核纤层异化症。”
“能治好么?”
“这是教科书上都难找到病症,这种基因疾病研究者寥寥,已经没有希望,如今只是拖延时间。”
“为什么?!”我突然暴怒,一脚揣在椅子上,靠背被蹬烂一块。“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冷静点。”靳阳把我拉着坐下。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门齐宇喜欢你,不可否认,但是爱情总会是有功利性的,不管是基于什么期许,好的或者坏的,物质的还是精神的,总会有所企盼。
门齐宇也不例外,他跟你在一起,更多的只是想弥补一种缺憾。一种曾经被人抛弃而致遍体鳞伤没有体会爱情幸福的缺憾。这六年,应该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他说他很抱歉,也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想让你就这么淡忘他,就当生命里任何一段波澜不惊的感情。”
“为什么?难道这6年,我就只是个演员,就是为了配合别人演一场戏?”我的绝望盖过沮丧。
“你还记得原这个人么?”
“知道,门齐宇的第一任朋友。去世了。”我想起门齐宇离开西安前,看到那只傀儡时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只是听门齐宇说了他跟原的前一半故事,后面的事,你未必清楚。”
“什么故事?原不是早就病逝了么?”
“是,门齐宇从跟原相遇到原过世,一共有6年,门齐宇在原过世才知道,原身患重病,”
“这我知道。难道门齐宇还想重演一遍吗?”
“门齐宇一直放不下原,爱与恨的纠结让他患上抑郁症,门齐宇父亲看见他变得郁郁寡欢,便把匡兰心接来身边,让匡兰心照顾门齐宇。门父的意思是,反正门齐宇早晚会走,就让他跟匡兰心结婚,生个孩子,人生也算完整了。”
“后来呢?”
“后来门齐宇遇见了你,一切便乱了。”
“这跟西安有什么关系。”
“门齐宇跟原在一起的6年一直是他心里无法逾越的障碍,那6年,门齐宇从幸福快乐坠入极度悲伤,他便偏执地以为这辈子都会有无法弥补的遗憾。但是后来你出现了。”
“所以?”
靳阳没有直接回答我,接着说:
“你一直没看过门齐宇的速写本吧,最后一页有原的照片。”
“没有看过。”
靳阳从胸口掏出那本速写本,递到我面前。
“这速写本不是丢了么?”我接过来。熟悉的封面让我唏嘘不已。
“门齐宇后来去卫城公交公司找回来的。看看最后一页。”
我几乎是花了所有的力气才颤抖着翻到最后一页,塑料隔层里夹着一张照片,我抽出来一看,
“这个,不是我么?”
我瞬间惊呆了,照片上那眉眼,嘴角,分明是我自己。
“我开始也这么以为。”
我又仔细看了看,那人却又真的不是我,我们的眼睛不一样,他的眼角上扬,挂着盈盈笑意,而我眼角下垂,看起来不是很精神。
“这不可能。”
我突然感觉自己坠落于巨大的黑色的漩涡。在看到照片的一刹那,我明白了这些年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原来我连演员都不是,我只是替身。哈哈哈……”我发了疯似的把速写本砸在墙上。
“姜洧,你被欺骗的这一拳,我已经替你向门齐宇讨了。”
“一拳?这么多年,我以为他是真心爱我,原来只是借我弥补过去的遗憾,6年啊,那么多人,像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我怎么被玩弄于股掌,好一个门齐宇啊,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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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2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2 章
☆、第九十四章
人生不可能总是顺心如意,但持续朝着阳光走,影子就会躲在后面。刺眼,却是对的方向。
“你冷静下来,这不全是门齐宇的错。”
“不是他的错?对,是我的错,我他妈瞎了眼睛,跟着他演了6年的戏,我现在演技可以飚人间喜剧那部戏了。”
“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时间。”靳阳拾起速写本,将照片插回去,把本子收好。
“开始时,门齐宇是想把你当成傀儡,弥补那6年的缺憾,但是后来,他放弃了。
“放弃?”
“还记得你跟门齐宇到卫城机场送我么。”
我机械地点点头。
“他跟我说,我走的时候你哭了。
那种撕心裂肺让他心如刀绞,你的眼泪像极寒的刺棱,刺在他的胸口。看着你哭的像个小孩子。
他说,就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他爱的是你,不管这场戏演不演,你都不是替代品,你是姜洧,他爱的是你,姜洧。”
回忆真是一味最苦的药,调在眼泪中,让整个躯体在经受过分崩离析的痛苦摧残后,习惯,然后涅槃重生。
“爱?我怎么感觉这种爱太恶心。”
“你敢否认,在西安跟门齐宇的那些年,是你最幸福的时候吗。你敢否认,你们的感情是真的,你们的友情是真的,你们在那里的喜怒哀乐都是真的吗?”
“我还应该感谢他给我我这么多年的幸福生活?”我感觉自己很脆弱,为什么我总是被伤害,在我真心付出的青春里,本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如今却告诉我,这段感情都是假的。
“几个月前,门齐宇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偷偷回了一趟北京检查,结果是病灶扩散。门齐宇知道,他已经不得不离开。”
“为什么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什么就非要闯进我的生活?我已经躲到了西安,他为什么还要追过来,还让这里变成我的噩梦……”我每落一滴眼泪,就像有一把刀往心口插去。
“人总会犯错,我说了,这些都不是重点,你应该记住的是过程的幸福。”
“我觉得他很可怕。”
“一个人的好坏并不是仅凭一件事情就能下定论,而且,门齐宇是真的爱你。”
“你张口闭口都是爱,你知道么?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就因为半年前,他打电话告诉我所有的事,而且,让我回来,等他走了,要我照顾你。”
“我是玩具么?可以相互馈赠。”我感觉好累,心里执着的真真假假缠得我不能呼吸。
“你不能否认,门齐宇做的这一切,其实也是为了你。这6年,我感觉你是真的很幸福。”
“闭嘴!别再跟我提门齐宇。”我慢慢起身,向门口走去。
“门齐宇为你所做的一切,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有了爱,还有什么不能被原谅。”
我突然转身,给了靳阳脸上一拳,靳阳毫无防备被我抡倒在地。
“门齐宇告诉我这些,是因为心里的愧疚,本来他可以不说,这件事永远再不会有人告诉你,但是他说出来了,而且也早早收了手,后来的生活,再也没有叫原的那个人,而是你,是你,姜洧!”
靳阳红着眼睛,
“你为什么就这么倔强?你跟着门齐宇这么多年比我了解他,他已经够可怜了,人生能有几个六年,何况他那种病根本活不过30岁,他是为了你才捱到今天。”
我蹲在地上不语,心里早已崩溃。
“我能感受到门齐宇对你的爱,是真的,他爱你,他可以用生命爱你,你呢,你摸摸你胸口,难道你这么愤怒,不是因为太爱他么?”靳阳指着胸口:
“既然彼此相爱,又何必再去纠结这6年是真是假,最起码,你们的感情都是真的,你们彼此相爱,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啊??——”我跌坐在地上,心里的委屈、伤心、愤怒、和爱一起迸发出来,化成喷薄的泪水。
靳阳单膝跪在我身边,把我揽进胸怀,摩挲着我的头发。
☆、第九十五章
等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左手打着点滴。
靳阳焦急地在旁边转悠。
“醒了。你刚才哭着哭着突然晕过去了,吓坏我了。”阳看我睁开眼睛,赶紧冲了上来。
“医生说你情绪波动过大,加上长期饮食不调,导致身体虚弱,这会给你输点葡萄糖。”
“别担心,我没事。”我安慰他。
“你快去看看门哥吧,他刚才又被推进手术室了。”黄文冲进来。
我犹豫了一下,见靳阳皱着眉头望着我,便自己拔掉针头赶往手术室外。
等待的依旧很漫长,手术结束,门齐宇被直接推进ICU病房。
我套着带有浓烈酒精味道的无菌服,麻木地站在厚厚的玻璃墙外,一动不动地望着门齐宇,看着他胸口因为呼吸而起伏,此刻他的安静却让我悲痛难以自抑。
我看着门齐宇麻醉药效过后醒过来,痛苦的表情让我心如刀绞。
等到了探视时间,我冲了进去,他微微张开眼睛,嘴角咧了一下,我一下子跪倒在地,罔顾其他,嚎啕大哭。
“门齐宇,你之前不是还好好的么?这一定也是你导演的是么?我不在乎西安的那些年是真是假,我只要你好起来。
我回来了,我哪里都不去了,我求你,你站起来给我弹吉他唱歌给我听好么,我要躺在我你的肚子上吃零食看电影,我还没跟你去云南采红石,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你不能这么懒,你起来啊……”
第 7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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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3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3 章
生命中无以复加的痛像一把把尖锐锋利的刀,一下一下全部刺进心里,那样痛苦,早已超越了世间之人的承受极限。
黄俪后来回忆时告诉我,那天我像疯了似的跪在门齐宇的床边,拳头一下一下敦敦实实地砸在地板上。
眼泪流干了,声音哭哑了,可是门齐宇再也不能回到过去,那个浅笑着的可爱的门齐宇,成了沥干的水彩画,将被搁置在回忆里,被时光慢慢剥去颜色。我被突如其来的悲怆吞噬,那种绝望像把我置身于“无”的结界,万劫不复。
门齐宇醒过来,看见我哭得披头散发,也跟着我流着眼泪,虚弱的手抓着床单,他的痛苦,我何尝不知。探视时间很快过去,我被靳阳跟郭林浩架出来。
医院走廊聚了很多人,我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匡兰心。
我走到匡他面前,问:“这是他的孩子?”
“是。”他看着我红肿地眼眶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两步。
“门齐宇这样了能跟你成事?”
“是人工授精。三个月前做的。”
我突然变得愤怒,一把拎起匡兰心吼道:“你们他妈还有没有人性,后代就比门齐宇重要么?你们这帮禽兽!”
众人忙把我拉开,我像发了疯的野兽看见人就抡拳头,最后被黄文箍住,蹲在墙角,匡兰心哭出声,神情可怜。
“姜洧,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再说匡兰心容易么?她有什么错?作为一个女人,她付出的够多了!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生活,她被关在‘笼子’里,她不可怜么?
倒是你,门齐宇跟你在一起生活那么久,有那么多破绽,你却一直没发现,我也没见你当时有多珍惜,如今树木将朽,你在这吼别人,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么?”
黄俪一巴掌轮过来,剧烈的疼痛让我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我想起为什么跟门齐宇亲热,他始终不愿意碰我,我也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喝纯奶,知道为什么他在饭桌从来没碰过豆类,我甚至知道他看到调回通知就马上打算回去肯定有猫腻,若是平时,他根本不会看那通知一眼……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却没去细问,我恨我自己,我才是货真价实的畜生。
黄文见我被扇耳光,急的在后面兹舞着手掌,喊着:“姐,你别打了,他已经很难过了。”
我苦笑一声,安驯地靠在黄文身上。“爽,多来几下吧,往这里。”我指指心门:“这里痛,很痛。”
☆、第九十六章
主治医生告诉我,门齐宇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基本就是靠自己硬挺着。门齐宇被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昏迷,现在也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就算有时候睁开眼睛,脑袋也没有意识。
“家属必须24小时轮流陪着,防止有突发情况方便手术签字。”医生将这句话说的很轻,也很流畅。他已经见惯旁人无数的生死离合,门齐宇和我们对他而言就如经停休息的旅客一般。可是他的每一个字就像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晚上医院剩下我跟靳阳,以及黄俪、黄文四个人。门齐宇有专人照顾,我们插不上手,黄俪就在走廊尽头打电话到处求人找偏方。黄文跟靳阳守着我,怕我冲动再失控。
等门齐宇屋里的灯灭了,靳阳跑出去到快餐店买了点粥,硬是往我嘴里灌了点,我一边吞咽,一边流泪。
“我过去是不是太任性了?”我问靳阳。
“也不全是。”靳阳叹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世界,有时候精神的力量强大后,人就会想把自己的精神世界投射到现实生活中,门齐宇如此,你也是。”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人总要对自己的活法有个说法,还记得咱们在高中看过的国外的那本探讨生命奥义的书么?当时好像还是禁书来着,里面不是有一句话:梦想,其实就是自己最强大的力量,梦想才是灵魂的附属体,躯体只是工具。”靳阳继续道,
“就算……我说就算有一天门齐宇真的不在了,只要他的理想有你延续着,他的灵魂也就有了归宿,他就永远活着。”
我苦笑:“那种形而上的理论我早就不信,跟中国佛法一个道理,什么世道、轮回、还业,只是帮助人们挽留残若游丝的希望罢了。”
靳阳不说话,手勾着我的肩膀,黄文也在一旁沉默,气氛变得很冷。
“说来说去,还是你太自私了。你为了自己过得自在,可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你追求的常人无法理解,常人给与的你正眼不瞥一眼。”黄俪过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愤道。
“姐!”黄文惊叫。
“干啥,我说的不对么。”
“你穿的是裙子!”黄文跟黄俪并排坐在一起,而黄俪就四开:“你咋不早说!”
黄文被打得龇牙咧嘴,靳阳赶紧示意他俩别闹,而我一直发着呆,根本不予理会。
回味着刚才靳阳说的话,我突然记起钱包里还有一张门齐宇的照片,拿出钱包掏出照片,看着上面的门齐宇弯着眉角,眯着眼睛,笑得阳光灿烂。我把照片贴在胸口,想学着门齐宇的表情笑一下,可是一弯嘴角,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跪在地上,擦掉照片上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祈求上苍能给我们最后一点怜悯,一点就够,只要他不带走门齐宇,我什么都愿意付出。
可是神不会一味施怜,就算我再悲痛欲绝,该走的终归不会多停留。
☆、第九十七章
后半夜,门齐宇像突然沉入另一个世界,身体各项机能突然不行了,心跳一度停止,血压急剧下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单,开始做最后的抢救,主治医生在临关上手术们之前信誓旦旦,我们会拼尽全力。语气一如往常。
“手术中”变成我此生最害怕和抗拒的三个字。我们等了五个小时,直到星辰尽散,晨光微启。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
医生走出来,怕我们担心,首先很大幅度地点点头,等走近了又解释:“手术算是把他拉回来了,可是也熬不久,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努力,去好好陪陪他吧。”
我看到医生点头,心里激动难抑,可是听到后面的话,心里一凉,刚才喝下的一点粥瞬间吐了出来,我扶着墙,整个世界瞬间颠倒。
门齐宇安静的躺在床上,嘴上套了呼吸罩,喉咙插了一根吸痰管,我轻轻地抹着门齐宇圆圆的头,顺着他瘦削的脸庞停在那根管子上,心里的悲凉如浪如潮。一个人的躯体可以这么被任意糟践,我看着门齐宇喉咙的刀口,像割在自己身上一样痛。
麻醉药的药效过后,门齐宇醒了过来。我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他的手背很快湿成一片。
“姜洧,能看到你真好。”
“以后只要你睁开眼,我就会在你身边,我保证,我不会再走了,我永远陪着你。”
门齐宇摇摇头,“等不到永远了,现在有你,我知足了。”
“不会的,我还等你好起来带你去云南,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呢,你好好养病,我等你,多久我都等。”
“我累了。在西安的那些年,我感觉像做了一场梦,梦里有分分合合,有恩恩爱爱。如果有来生,我想就这样平淡的生活跟你一直过下去。”
门齐宇很虚弱,说几个字就要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嘴唇苍白看不出血色,两只眼睛被药水沁得红肿,喉结轻轻地上下启合,从喉咙插进他身体的那根管子不时抽出血丝,每抽一次,就像在我身上划一刀。
我使劲点头,让眼泪流往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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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4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4 章
天很快黑了,黄文把灯打开,门齐宇的眼睛对光线已经逐渐失去了应激反应。皮肤在炽光灯的照射下显得愈发苍白。黄俪在身后哭出声来。
医生来检查过一次,说已经没有抢救的必要。
晚上十点多钟,门齐宇突然醒过来,说想吃东西。我趴在他嘴边问他想吃什么,门齐宇说:“东站的饺子。”
我一下子崩溃,紧紧拽着门齐宇的手仰着头嚎啕大哭。
我想起跟门齐宇第一次遇见,他还是个纯真可爱的男孩,在川流的人群里仿佛定格的画面,抱着一把原木吉他,嘴角有温暖的笑,唱着不属于这个年代的歌,嗓音好听得要将人心融化。
都是命运吧。
我现在很感激那个偷走我钱包的人,生命的际遇如此妙不可言。我赖上了门齐宇,两个人生命的交集从东站的一顿饺子开始。
那时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小的桌子旁,回首才发现,原来幸福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我多想这辈子就跟他这么简单纯粹相伴此生,若得此,便真了无牵挂。
“恩,一定吃!等你好了,我们天天去那吃饺子,我一只一只喂你,以后我陪你唱歌,流浪,旅行,做所有你喜欢做的事。只要有你,我只要你。答应我,坚持住好起来,好么?”
门齐宇闭上眼睛,眼泪从鬓角流成刺眼的闪着光芒的线。我亲着他的眼泪,喉咙被漩涡一般的悲伤堵住,说不出话。
门齐宇微笑着,嘴唇干裂苍白。
“姜洧,在西安的那六年,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快乐的时光,有我们的小窝,有知心的朋友,有喜欢的工作,有跌宕起伏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有你。
“谢谢你亲爱的,你让我过了此生中最完美的生活。”
我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贴在脸颊,说:
“可是我很贪心,这样的生活,我还想跟你过一辈子,两辈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你答应我,坚持下去,等你好起来,我们再也不会分开。”
门齐宇虚弱的小声地啜泣,在场的人都跟着哭起来,我狠狠地撕着床单,压抑的哭声顿时爆发。
门齐宇挣开我的手,从床头的盒子里掏出那枚子弹,把靳阳叫上前来,说:
“这颗子弹本应该是给你的,还有姜洧,我跟你借了这个么多年,是时候还了。
对不起,我很自私,我很爱姜洧,所以在他犹豫不决飘忽不定的时候死皮赖脸地赖在他身边,我趁虚而入不光彩,但是我知道这种拥有只是暂时的,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我抱定终究会分开的态度去爱,这种爱不纯粹,我对不起你们。
现在时候到了,我一并交还给你,不要拒绝,这是我最大的心愿,靳阳,好好照顾姜洧。”
门齐宇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挪开呼吸罩,说:“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我抹开满脸的泪水,稍起身轻轻吻在他的嘴唇上:“我爱你!”
门齐宇闭着眼睛,淡淡地笑着:“有你,此生无憾。”
我感觉着他握在我手中的力气慢慢消散,门齐宇松开手,子弹掉在靳阳手中。
我像被突然摁了触发的开关,疯了一般使劲摇晃着门齐宇:“你别走啊,你看看我啊,你不要走,我以后怎么办,门齐宇,你别闭眼睛啊,我们去北京街头唱歌吧,你醒醒啊,你看我一眼啊……我求你了,你再看看我啊……我爱你……别丢下我啊……”
门齐宇用渐凉的身躯回应我的痛彻心扉的嘶吼。
此生,再不能见。
☆、第九十砸着钉子“町町”的响声,想起他一个人在忙活,我收起子弹套在脖子上,跑过去帮忙。
“哥,咱们要不要去藏民家住吧,大晚上的住在湖边多危险啊。”黄文使劲拽着松紧绳。
“就这里吧,你弄好就睡觉,我看着,咱们明天还要赶路,我想多看看这片湖。”说着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我一咬牙,抡起锤子狠狠地砸在地钉上。“可能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就当替你门哥看两眼。”
晚上黄文倒是来了精神,一直不肯睡。他第一次露营很兴奋,拿着相机拍到没电后,才肯进帐篷,然后又在里面翻来覆去,帐篷本来就小,没一会灯就被晃得掉下来。
折腾到后半夜,黄文累得睡着了,我坐到帐篷边上抽烟。湖边风很大,空气湿冷,远处的雪山被蒙在夜色中,世界透出绝望的荒凉。这一刻,我很想门齐宇,特别想。
黄文在梦中说梦话,刚掖好的被子就被他蹬掉,怕他着凉,我掐掉烟躺在他身边,一只手放在他胸口,他就老实下来。
梦中总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我脸上蹭,因为太困了,下意识地用推了很多次,就是推不开,我就用手捂在脸上,手掌一碰到脸就感觉脸上湿漉漉的,我突然惊醒心里暗叫糟糕。
由于灯被黄文晃掉了,晚上睡觉就没挂灯,按理说很危险,但我想着周围有几户藏民居住,应该没啥大问题,就没去管,这会黑夜中,一双漆绿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我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脚僵硬,想随便抓点什么东西傍身,但是肢体就是不听使唤。
是不是湖里有什么水怪爬上来?虽然身体不能动,我脑袋里的想法却不停地冒出来。
“喵~”黑暗中,那怪物悠悠地叫唤了一声,我整个人顿时酥软了下来,趴在黄文身上。黄文被我压醒,有些不高兴,翻开手机看时间,嘟囔道:“哥,这都几点了,能不能不调戏我,我是良家妇男……唉,有只小猫在这!”
黄文晃着手机,看见了那只把我吓得半死的猫,一把抓过来抱在怀里:“你看它哆嗦呢,肯定冷了,我给它暖暖。”黄文把猫塞进睡袋,又用毯子盖好。
黄文跟小猫玩得开心,我也睡不着了,钻出帐篷,趁着夜风正劲,我玩心顿起,捡起石头开始漂水花。
“你这么大了还喜欢玩这个。”背后突然有人说话,我被下一哆嗦,手里的石头没扔出去,转过身朝着那声音就砸过去。
“啊~”夜里一声惨叫显得很凄厉,我弯腰抓了一把石头,问:“谁他妈装神弄鬼?”
“我他妈要装你早吓没魂了。”那人走近,我发现是比我高了一头的藏族壮汉。
“你晚上睡觉不开灯很危险,以前就有不开灯被车碾的。”那人揉着被我砸中的肩膀说道。
“这里不是不让进车么?”
“偶尔有偷猎的,他们的车都是改装加宽轮的越野,被压一下你就算完了,额,估计还有你那位朋友。”壮汉朝我身后看看,我转过身,看见黄文抱着猫钻出帐篷。
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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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5 章
“过来,咕唧。”壮汉弯下身把那只小猫咪抱起来放进敞襟里。
“你们真是一对啊,两个都把我吓得半死。”我边抱怨边走向黄文,把他赶进帐篷,捣鼓半天把灯弄亮。
“我叫多吉,就住在对面山脚,屋顶有一座青木塔,很好认,有事找我。”壮汉摆摆手走了,我受过刺激后放松下来困意便浓,钻进黄文捂热的睡袋很快呼呼睡过去。
第二天醒来,电明灯没电自己熄了,帐篷内被烘得闷热,黄文缩在睡袋里像只蝉蛹,我一摸他额头全是汗,就把他睡袋拉开,用条毯子盖着他肚子。起身把其他零碎的东西都收拾好,开了两袋自热食品,一起弄妥当后才去叫醒黄文。
现在黄文也很好弄醒,朝他屁股踹两脚就行。黄文揉着惺忪的睡眼,接过漱口水咕噜咕噜含起来。看着他仰着脖子,我突然想那天在机场,门齐宇不辞而别,黄文一个人在候机厅仰着脖子吃薯片的情景,时空若是能和回忆一样,可以随心转换该有多好……
青春如烟逝,到头来最轻不过三两回忆。这是门齐宇随手涂在歌词本上的话,如今人物皆非,无处可寻。
“哥,你快来看!”黄文在帐篷后面撒尿,突然叫起来。
我跑过去,看见固定绳被碾断了,地上留下半掌深的轮胎印。现在想想有些后怕,要不是昨晚多吉过来提醒,估计这会就是别人来“收拾”我们了。我跟黄文赶紧撤了帐篷,背着行囊往山脚走,远远看见一座圆形院落青瓦木愣,顶上竖着一座精致的木塔。
“那不是咕唧么?”黄文一下子看见昨晚那只小猫,兴奋地跑过去逮住抱在怀里,“这圆胳膊肥腿儿的真惹人喜欢。”
我看见多吉在往玛尼堆上挂经幡,略一犹豫,赶紧打断黄文,让他放下小猫,朝圣山方向跪下,双手合十诵念藏经。事毕,黄文问:“这是哪一出?”
“按照习俗,遇见藏民在屋旁挂经幡,定是家里遭遇变故,看见的路人要磕长头,诵只是象征性地作了揖,个人信仰不便强求。
黄文刚准备扒着一大块牛骨往里面看,殿堂里突然传来一阵咿咿哄哄的诵经声。几位小扎把迎面走来。
“仁波切请几位到配殿。”
我面前的这位仁波切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位老人。时光其实经不起回忆,他会越来越薄,越来越锋利,经年往复,再想从过往里回味什么,也只剩鲜血淋漓和永不复合伤痛。
跟门齐宇的去世一样,我如今对所有遇见的、听到的都有一种惯性地排斥,我排斥阳光,排斥温暖,甚至排斥自己呼吸发出的声音,我能从心底听到,那每一寸吐纳中,都会有浓的化不开的后悔、自责,还有痛苦。
上师正斜倚着卧榻看着经书,塌梁上缠着一盏壶焚着檀香,青烟袅袅,恍然出世之感。
“你为什么来西藏?”上师问。
我说:“来找东西。”
上师:“找什么?”
我:“还不知道。”
上师合起书,盘腿坐好,从一位随性温和的老人变成高高在上的佛岿。
我问:“为什么要我来这里?”
上师:“佛的指引。”
“是有蓄谋的吧。”我指指多吉,“要不是遇上他,我不会来这里,要不是他刻意,我也不会遇上他。所以这算不算你们有预谋有组织?你一位德高望重的仁波切断不会干出这种事。”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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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6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6 章
对于我的冒犯,上师并不恼怒,多吉也没不在意,上师笑道:“一念缘起,一念缘灭。你感觉痛苦,佛有所察觉,于是拈指轻点,这算不算缘分呢?”
“我想知道要我来这里做什么。”
多吉看了眼仁波切,从怀中抽出一张照片:“你应该认识这个人吧。”
“陈光?!”我跟黄文同时喊出来。
多吉也站起来,恭敬地跟上师行礼,说:“我等到他们了。”
跟我心中所想如出一辙,当中的故事或许跟自己会有很大的牵连,我有一种预感,遇见仁波切,遇见多吉,或许真的是佛的指引。
☆、第一百章
梦不要做得太深,会醒不来。
时光应该是种刚性的柔线,往前奔跑时会在脖子上一圈一圈缠绕,直到感觉疼痛,感觉痛不欲生。那个时候人会卑微的什么都不是,只是在心里恳求时间别这么残忍,求慢慢下坠的回忆留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可是后来想想,既然一切都已经被它带走了,再想留下,又何必?
“陈光还好么?”
“他很好。”多吉回答,“他一共离开了我们整整十年,没想到,再见即是永别。但是,他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好。”
“他……”
“自杀。”多吉浑圆地脸上,胡渣顺着皱纹的川线交织,让本来就已经黝黑的面庞变得更加沉重悲情。多吉向仁波切欠了欠身子表示歉意,“对不起,不该在您面前说这些。”
我跟黄文对视了一眼,想起那年在西安的最后一次见面,他的不辞而别,他有些痞却很仗义的模样。我没来得及说后会有期,也没想到日后的生活竟会分离出云泥之别。
我突然感到很愧疚,是不是因为我的不在乎和习惯的拒绝,就像我当年拒绝靳阳,最后却成全了时间,让它可以对生命任意屠戮。
陈光因为壬杰的报复,他在生命最灿烂的年华却迎着最黑暗的日子,可是他似乎并没有想走出去。陈光怎么想或许已经不重要,他有属于他的空间,徘徊游离在我们的视野之外,也很容易被时间践踏。但不知为何,我竟然没有忘记他,相反,对于他我有一段时间竟会念念不忘。
我们在自己的生命中刻意或者随意地安排剧情,于是有了相遇,分离,有了朋友,敌人,也有了爱和恨,他追求他的爱没有错,我也在拒绝我不爱的,更没有错。可是我们都没做错,为什么结局都会落得这么凄惨。
“陈光消失了十年,有一天突然回来,说他喜欢上一个人。”多吉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钟,接着说,“而我完全看不出来,他那么心大的人,会为了这颠倒的情爱,连他最亲爱的哥哥都不要。”
四个人同时沉默,咕唧窝在黄文的大腿根部慵懒地抬起头,扫了一眼眼前神色各异的四个人,或许是觉得我们沉闷且压抑,它突然叫了一声跳到地上钻出了门,去寻找它自己的快乐了。
若果人能像猫这样,可以随性洒脱地跳脱出来,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痛苦。
“我告诉他没关系,管他喜欢猫喜欢狗,爱谁谁,只要他还是我弟弟就行。可是陈光并不高兴,我看的出来。”多吉回忆着,
“从那时开始,他没事就喜欢坐在那片山坡上看羊群,看太阳,他也跟我说他在想什么,可是我不明白,我就打断他劝他找个媳妇安定下来。再后来他每天都往寺庙跑,来找仁波切,我以为佛会指引他,会帮助他,可是有一天他让我在这里等你和一位姓门的人过来,然后就跳进了圣湖,再也没有回来。”
多吉已经流着眼泪,有些委屈地望着我:“这么多年,我就想弄清楚弟弟当时在想什么。仁波切和弟弟都说让我等,等你过来,现在终于找到你了。”多吉突然朝我跪下,
“我求求你,这辈子我亏欠弟弟太多,可是连他死前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很难受,我很愧疚,我恨我自己。所以求求你,如今只有你能帮我,我不想我的弟弟死后还离我那么远。”
我望向仁波切,可是他古井般的脸上除了深不可测的皱纹看不出一丝波澜,多吉哭成泪人,他的痛苦我何尝不知。
“答案我也给不了你了。”我将多吉扶起,说:“因为你等的两个人,有一个,可能也永远来不了了。”
多吉抹开眼泪吃惊地望着我,“那你旁边这位?”
我摇摇头。说:
“或许陈光只是想让你看到,两个人相爱最纯粹、最原始的模样,又或许他是想在我们身上寻回一丝丢弃的希望和美好,再或者,他等的其实不是我们,而是那个在他生命中占据极重分量的人。种种……我们无从得知。”
我说:“陈光知道我会来西藏,因为我们的梦曾经有过交集。但是世事变迁,我来了,陈光已经走了,我来了,我爱的人也不在了。可是我还是想往前走,我也必须往前走。从我爱的人离开的那一刻,我像背负了千万种无法言喻的债,我需要走,我需要沿着我的梦想、我跟他的梦想往前走,一路走,一路挥洒,一路放逐,天与地才是他们的归宿。”
多吉怔怔地看着天花板,我如释重负地笑笑:“还有,因为我怕走着走着就会忘记,忘记此生最爱的人——”我忍着思念钻心地疼痛,接着轻声说:“他叫门齐宇。”
☆、第一百零一章
我总想在这这个时候做点什么,哪怕朝着永远微笑着的佛陀痛快地哭一场。我也总在想,我不能哭,因为我正走在两个人的路上,一旦哭了,再停下来,我怕再也找不到去往的方向,也丢了继续前行的勇气。
只有当一条路看不到尽头的时候,才不会有失落的感觉。
仁波切听完我们各自的故事,深叹一口气,说:“每年有成千万的人会踏上西藏的土地,他们总以为只有脚底摩挲着西藏的沙砾,口中重复着婆谒经喃,手里转着经纶,在经幡摇曳的圣土,就找了自己的归宿,就寻见可以让自己超脱的真谒。
佛对众生平等,心中有佛佛自能察。”
仁波切看着多吉,眼眸里尽是竹林深处的黑色,深不见底。多吉自叹道:“陈光那会总喜欢往你这里来,想必只有在你这里才不会有那些烦心事。”
仁波切问:“那你现在还想知道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吗?”
多吉摇摇头:“我似乎能明白,但我知道我终究理解不了。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弟弟,就罢了。
我原以为了解一个人很容易,听他说的,看他做的就足够,现在看来我错了,我还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我只会将他绑架在我们的血缘上,却从不曾认真地为别人考虑,我们以为自己做的事情是好的,但在别人看来未必。”
“你一直以为多光走了,跟你带来的这位施主有莫大关联。
多光从未跟我说过,但我想他让你等这两位,并不是想让他们告诉你答案,而是告诉你未来。他或许在某个地方过得正如他们俩现在这般恩爱。
其实一个人生命的轨迹可以千树万枝地与他人交错,但从另一头看,那些枝干永远只会在一个世界里枝繁叶茂,永远不会扩延到他人的世界里。所以你以为一个人是你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事实上,他是他,你还是你。”
“你说每个人之间的相知相遇都是假象么?”我问。
仁波切伸出左右手的食指,交叉叠在一起,中间留着缝隙,然后把十字架那面朝向我,说:“你看这两根手指,从你的角度看是交错在一起的,但是从我这里看,他们是分开的,各有各的空间。”
仁波切爽朗地笑着说:“所谓参禅,境界之一就是将本来错综复杂的丝线解开,让他们各自平行,有各自的世界。因为人的思绪会在忽近忽远的拉扯中产生此生唯你的错觉,但他并不是你的,也并不是任何人的。
你拥有不了他,你有的,都是他给你的,他的欢笑,他的拥抱,他的泪水,等等,前提都是他所给予的。其余的,都不是。
他在你的生命里画了一个圆,无论那个圆再怎么大,也是有限的大,圆圈之外的,都是他自己的,那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仁波切又说:“那些带着世俗功利的人来到这里,看到的还是他们自己的面容,听到的还是自己的苦悲。若是带着一颗诚挚单纯的心,就不会随那人潮进退,不会去碰那些掉漆的经纶,更不会在那沾满污浊之气的磨光的地面弯下自己的膝盖。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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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7 章
百年孤独 作者:窦卫
第 77 章
有时候我们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才错误地把他人的理想当自己的梦想,把他人的作为标禀为自己的参照。
活不出自己,活着又为何?”
我回味良久,当下释然。
第二天,我们告别仁波切和多吉,按照计划下一站是那曲,黄文问:“哥,还去不去了?”
我本打算在那曲的祂怀山下,将我送给门齐宇的那颗子弹埋在那里。看着黄文一脸担心的样子,我笑笑:“不去了,心已经去过了。”
我回头向远处眺望,那曲在远处氤氲出恢弘的光亮,我朝着前方伸出手抓了一把,捏紧拳头,然后松开,心想,这便是我们坚持了这么多年的梦想,现在一并还给你。
我终于知道一个月前我发着神经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要独自一人背负着我跟门齐宇的梦想走上西藏这条路。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对于我们的梦想来说,是一方净土,这里亘古不化的雪山,和凝重散香的厚土,便是给梦想留下的最后的风景。
我不是来寻找什么,我是来归还他给我们的宁静,和安详。从此以后,没有门齐宇的世界,除了偏置一隅的怀念,便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远方的格拉丹东山脉一茬一茬地从白云深处冒出尖来,厚重的行囊将足迹化印在风雪之途。我望着远方,厚重低沉的婆耶呢喃从怒江湖畔,从念青唐古拉雪山之顶汇聚而来,我看见远方纯净的蓝色的天空中,门齐宇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背着吉他靠在北京东站的出站口,我看见他朝我挥着手,迎着阳光灿烂地笑着。我听不到他说话,只看见他的手指着远方。我擦掉眼泪顺着他的手望过去,一抹朝阳正推开积云立在玉浦峰顶,敲醒大地之梦的第一扇窗。
(全文完)
☆、结束的话
写在后面的话
奥古斯丁说,每一个人的灵魂中,都有一种自在的力量推动着他去寻找自己的归宿,这种重量就是爱。
随我而言都是个意外的决定,但说是结束,也并非结束。
只是这一段感情在我的心里算是完整地画上了句号。
最后一个章节里我想表达的意思很多,但是写的时候自己都被自己重复叠加的思维弄乱套了,所以写完后我读了两遍,感觉每一段我都想走再往下走,可是想了想,还是罢了。
读不读得懂,不太重要了。
我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样收尾,这部小说我写了近四年,我的大学生涯,我癫狂热血悲痛珍贵美好的青春,很多都浓缩在文字里。有时候我会从第一张打开看,看到一半我也会嘲笑自己,说,
——靠,当年你也这么矫情啊,还生离死别呢
——怎么当时那么喜欢用“吧”,这是起鸡皮疙瘩的节奏
——那么真挚热烈的情感表达,现在完全找不回了
等等等等,但每次都是看了十几章,就看不下去了,因为心里会立马背负当时的情感和回忆,说重不重,但是压在心里有点难受。
这本小说,其实也算不上整整意义上的小说,因为里面的人物似有若无,情节似真若假,但是情感都是可触可摸的,有时候我也会庆幸,这几年竟然码了这么让自己后来再看起来会起鸡皮疙瘩的文字。
我从青涩孤傲长成世故顽劣(某人还是会觉得我跟小孩似的),不是我辜负了时光,是光阴给了穿上了盔甲。
感谢你们听我看我絮絮叨叨这么久,每次看到你们的评论,我能感觉那个世界曾经有你们的目光驻足,足矣。
最后关于我的联系方式请看评论。
窦卫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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