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 (完)》 御兽 (完)第1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1部分阅读 御兽 001 乌龙穿越 “呜”,席渺缩了缩身子,觉得有些冷,习惯性地伸手扯被子,却怎么摸也摸不着,无奈只得强自睁开眼,看看被子是不是被踢下床了。 眼才方撑开一条缝,突如其里的光线明晃晃地刺得她立刻又闭上,暗想,莫非睡前忘记熄灯了?再慢慢睁开眼,只见头顶一片剔透的蓝,上头貌似还有棉花团在悠悠飘荡…… 脑子,有一瞬间的滞涩,席渺定了定。忽而听得鸟鸣之声,疑惑顿起。侧过脸,目光转动之下,大吃一惊,霍然弹起身,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 只见自己正坐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身在一片矮灌木丛后,头顶蓝天,四周皆林,不时有飞鸟掠过,有雪白可爱的兔子自眼前飞快地蹦过,她眼一闪,忽而懵了。 这是什么地方?她的房子怎么变成露天森林了?莫非是在做梦?她下意识地伸手捏捏自己的脸颊,却被手上的尖锐刺到,疼得她直龇牙。 指甲又该剪了……她想着,摊开手掌,待看清双掌,蓦然面色一震,骇然地盯着那畸形的双掌——小巧的手掌,手心手背皆长满密密的白色的绒毛,十指内扣,微微弯曲,指甲灰中带棕,锐利如勾,好比兽爪。 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手怎么成了兽爪?还有这身衣裳,灰黑色的粗布,宽大而肮脏,甚至还破了好几个洞,街上的乞丐也没有那么狼狈! 席渺慌乱地将自己上上下下地翻个遍,检查个遍,再看看周围的从未见过的景象,内心恐惧万分,一双利爪也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着,她忽而觉得好冷,浑身开始发抖,嘴唇也跟着抖动,她真是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梦,这一定是梦!一个荒唐而无厘头的梦!她内心不断地重复説服自己,可是恐惧却如同充气的气球,逐渐膨胀。 她慌乱地急欲爬起来离开这里,却在拱起腰的瞬间,听得风声呼啸,一支箭矢撕裂空气,化作一道银亮直接没入她的胸口。 “啊——”一声痛叫被哽在喉咙里,她猛然又跌坐回草地上,胸口一阵撕裂的疼痛,让她几乎落下泪来。她捂住胸口,低头看着那深深没入的箭矢,却不敢伸手去拔。 疼痛顷刻席卷全身,她咬住嘴唇,看着血从伤处渐渐渗透灰黑的衣衫,晕开一片深浓,血腥味顿时弥散在风里。 “有没有人啊,救命啊!”她恐惧地高声呼救,摇摇晃晃地挣扎着站起来,然而,却在瞬间又猛然跌坐回去。 双目圆瞠,她忽而伸手猛然掐住自己的喉咙,试着喊一声,可是声音如同被什么堵在喉咙里,无论她怎么仰脖用力高呼,周围依旧寂然无声。 “啊——啊——”她掐着自己的脖子,一遍又一遍地喊,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着滚落,淌湿一脸。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发不出声音了?平日最响亮的嗓音此刻为何黯然无声?爪子寸寸收紧,直欲将自己的脖颈捏碎。 “爷,奴才这就过去看看爷打了什么好东西!”忽然听得人语,席渺浑身一抖,心内生出一丝希冀。正欲爬起身,却见一个青色衣衫的少年已跑了过来,看见受伤的她,“呀”地叫了声。 “救我!”席渺满眼泪水地求救,却只化作无声的嘴唇抖动。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愣在当场,双目圆瞪着看她,却没有过来。 “怎么,莫非没有射中?”听得一声清越,马蹄踏踏而来,顷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肥健马儿已到了那少年身后。 “爷。”那少年转身,恭敬地行了礼,乖乖侍立一旁。低垂了眉眼,只眼角的余光犹在偷偷注意着席渺。 席渺忍住痛,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男子端坐马上,紫袍玉带,墨发乌簪,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眸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似是掠过一丝讶异,旋即忽而朗声笑开,“今儿个运气还真不错,竟打这么大一只猎物!” 原心生希望的席渺,闻得此言,怒意横生,一双斗大的眼恨恨地瞪着那人,仿若要将其瞪出一个洞来。此人甚是可恨,竟然将她比作禽兽,射伤她不说,竟还得意洋洋地把她当做猎物。 咬牙切齿,若非身上有伤,她早扑上去咬他几下,看他还笑得如此嚣张! 那少年见她如此肆意地瞪着自家主子,忽而圆眼一瞠,纤细的手指直指过来,竖眉喝道,“大胆,竟敢冒犯——” “嗯?”还未训斥完,听得那马上的男子轻哼一声,那少年身子一抖,立马乖乖闭嘴,再次低下眉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席渺决定忽视这讨人厌的主仆,忍住痛,挣扎着爬起来,这伤可耽搁不得,若再不止血,她的小命铁定玩完! 见她举动,男子漂亮的眉毛轻挑,目中尽是了然。这只小半兽,要逃走呢…… “有趣。”低喃着,男子动了动手指,似乎要发命令,忽然,远处传来马蹄声,他展目望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正飞速而来,轻笑一声,目光转而看向那转身欲走的席渺。启声唤道,“小半兽。” 小半兽叫谁?席渺脚步稍顿,暗道断然不是叫她!半兽?什么是半兽?她是人,不是半兽!她是席渺…… 马蹄声住,听得那紫衣男子笑唤,“阙,看我今日打了什么。”说着,手指席渺,“一只小半兽!” 闻言,怒气骤起,席渺慢慢地又转过身来,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冷汗,目光如火,喷射过去,爪子已然寸寸握起。 怒气膨胀与胸,然而却在目光转移的瞬间,如泄气的皮球,顿然消失于无形。 注意力顷刻被那坐于白马上的少年吸引过去。 通体雪白的马儿上,白衣翩然的少年,容色如雪,眉目如画,淡淡日光下,恍若初开冰莲,幽雅出尘,风华如歌。 衣袂张扬,若回风流雪,此刻,那少年也正注视着她,神色淡淡似疏风,飘忽而幽渺,眼波深邃若古井,深透难懂。 席渺怔怔而立,,滞了呼吸,忘了疼痛。 对视片刻,少年冰色的唇边略开一丝似有还无的水色,缓缓启声,优雅而淡定,“此乃相府家奴,想是贪玩偷偷跟了来,且让人带回去好好管教。”说着,手略动,他身后的黑衣人即刻跃下马儿,大步走向席渺。 做什么?席渺警戒地退后一步,下一刻已然被那黑衣人提了起来,掕到马背上。 席渺拼命挣扎着,尖声高叫,“你们要做什么?啊——绑架啊!救命啊!”她不是什么家奴,也不认识这些穿着怪异的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是她是哑巴,所有的声音皆被扼杀在喉咙。最终,狂流着眼泪,在黑衣人轻点后颈中晕了过去。 紫衣男子的目光微沉,斜睨着白衣少年,淡淡讽道,“堂堂相府无人了,竟然沦落到连半兽都不放过?” 白衣少年唇色微动,不置可否,只挥手示意黑衣人带席渺先走。那黑衣人得了令,携了席渺顷刻策马离去。 紫衣男子面色骤冷,盯着他,目光如针,齿间迸出一句,“那半兽、乃是朕所猎!” 少年微微笑着,容色未变,目光追随那远去的两人,空渺如风,又深沉如夜,“陛下若喜欢,臣明日便拟旨、昭告天下,招纳半兽,再充个后宫三千,如何?” “你——”紫衣男子目中迸出一丝杀机,却又在瞬间湮灭,神色如常,玩味笑道,“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 痛!剧烈的疼痛自心口蔓延,一波又一波地袭击着她的身体,痛得她连神经末梢都颤抖着蜷起来。 头如重锤,喉内如火,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哀哀叫着,席渺转动眼球,慢慢睁开眼,柔光顿时充满眼球,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点漆的眸子,瞬间恍若跌入深海,冰冷深沉,神秘莫测。席渺愣住。 少年宛若冰雪的脸近在眼前,发丝垂落,错落的光影在他眸内荡开星芒般的亮丽,冰色的唇渐渐地融开一丝清浅的笑意,“醒了?”淡淡幽雅的嗓音,如同午夜的轻歌漫语,空灵而魅惑。 席渺眸中闪过一丝痴迷,却在转瞬清醒过来,忙地挣扎着坐起身,却被少年缓缓地按了回去。一股冰凉自肩头传来,直透人心。她惊诧,好冷的手! 只见少年已转身拎过一个药箱,自里头掏出把剪子,缓缓地剪开她的衣衫,瞬间,胸前一片冰凉。 “啊——”席渺直觉地伸手捂住胸前春光,却碰触到尚未拔除的箭矢,顿时痛得直抽气,额头上渗出些冷汗来。 “勿动。”少年淡淡道,深目探入她眼底,有如魔咒,箍住她。她竟乖乖听了命令,不敢稍动。只瞪大双眼,若受惊的兔子般盯着他。 许是那摸样逗趣了些,少年“哧”地一声笑,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流光璀璨,又似那一江春水,潋滟缠绵。 席渺看着那动人的眉目,一时怔忪。 “哧”地一声,皮肉撕裂,血色喷射,剧痛让席渺瞬间弹起,复又因疼痛无力而重重地跌回去。 却见那少年将那拔除的箭丢到一边,如若冰雪精雕而成的手,轻轻地贴上她汩汩流血的伤口,“很疼?” 席渺身子剧烈一颤,惊忙欲扒开他覆在自己胸口的冰冷手掌,却痛得连手都抬不起来。想出声呵斥,却苦于无法言语。 一时羞愤不已,别过脸去,默默流泪。 少年神色微动,纤长剔透的食指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水,低声呢喃,“为什么哭?你我本该如此,水儿……”那一声水儿,如若千年的叹息,柔情百转,凄婉如歌,震颤人心。 席渺心口蓦地缩紧,目光不由自主地对上他的,但见里头暗潮汹涌,似有万般情绪,却在眨眼间,唯见碎雪般晶亮的情意,“伤口、可还疼?”他淡淡问着,缓缓移开手掌。 经他一问,席渺惊奇地发现那如猛兽般凶骇的痛此刻竟然服帖了,目光移到胸口处,但见方才汩汩流血的伤口已然止住,只余殷红一片,若酴釄妖冶的花开在含苞的胸前。 “你——”席渺惊异地盯着他,难以置信。他使了什么魔法,不但止血竟还可消痛?他的手,莫非可当药石,竟比仙丹还管用? “水儿……”少年专注地看着她,笑意如春水。那沾满她鲜血的手掌缓缓地举起,在席渺的吸气声中贴到冰冷的唇边,红舌翻卷,轻舔那分殷红,“水儿的味道、真甜……”如魔似魅地声音,恍若情人间的呢喃般。血色沾染少年冰色的唇,趁着那雪样的容颜,如同妖魔—— 席渺骇然—— 002 似是柔情 翌日,席渺在鸟儿的啾鸣声中醒来,微微地转动眼眸,见那精雕细镂的窗子,外头一支新竹探入,青翠可爱,竹叶上一滴露珠,在投入的阳光下,晶莹若滴。 眨眨眼,朦胧的眼眸这才清醒了许多,席渺蠕动干燥的嘴唇,想要喝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音。身上的伤已然不疼,可浑身却如堵了棉花般,浑软无力。 喉头焦躁,望着那几步之外的桌几上的茶壶,她极力撑起身子,门却在瞬间打开,“醒了?”幽雅的声音,若清晨初开的兰花,在人心底荡开幽微的喜爱。 席渺靠着床,转眸看去,门口处,逆着光影,白衣翩然的少年,缓缓行来,墨发轻舞,容色朦胧,光彩流曳,如梦似幻。 她目光定定,恍然如梦。 也许、这里的一切,就比如眼前的少年,如同幻梦一般。只有疼痛是真实的。席渺如是想着,望着少年,口里无声咀嚼他的名字,“纳兰阕”。 如诗的名,如画的人,是赭月国的丞相。而她现在,叫水儿,是丞相府的奴婢。陌生的国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物,甚至于、陌生的身体,席渺微微捏紧拳头。任利爪刺进肌肤,疼痛蔓延。提醒着她荒谬的真实——她、穿越了…… 有些莫名其妙,又似乎有契机可寻。总觉得她是因为什么而穿越来的,可记忆里却只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睡觉。睡觉之后呢……是一个谜团。 侍女将洗脸水端放架子上,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屋子里,唯剩神思恍惚的席渺,和一脸莫测的少年。 纳兰阕定定看着犹在发呆的席渺,目光转到洗脸盆,走了过去,拧起毛巾,径自走过来,将温热的毛巾轻覆到她脸上。 做什么?席渺惊得往后缩了缩,少年淡淡掠开一丝笑意,捏住她的肩膀,罔顾她无力的挣扎,硬是给她抹了脸,还伺候她漱了口。 席渺由最初的无力抵抗,到最后任由其摆弄。只双眼大睁,愣愣看着他。心内惊异不已、疑惑重重。 他乃一国丞相,她不过一卑贱家奴,何德何能竟得他如此伺候?! 想起暧昧种种,一个念头飞掠,席渺的眼竟又大了一圈,莫非、这水儿原先与他有一腿?主子和丫鬟有染,书上电视上不都常有的情节么? “可是饿了?”纳兰阕淡声问,随即轻拍两下手掌,但见门外一个青衣婢子端了香喷喷的细粥进来,放在桌几上,又默然地退了出去。 闻得食物香味,席渺的肚子配合地叫了一声,她尴尬地红了脸,余光瞥去,却见少年含笑注视着自己,清远的眉目间如若化出水来般,温柔到极致。 怔了下,席渺忽而喟叹,这样容光绝世、风采高华的人儿,竟果真与自己的丫鬟有染么?这水儿,有何魅力? 摊开异型的手掌,想起这半人半兽的模样,摸了摸削瘦如锥子的脸,记起铜镜里头映出那张惨败如鬼的面容,那斗大如牛铃的双目,毫无血色的唇,那样的脸、可称之为丑,有何可吸引人的? 要说身材,看这豆腐干的身板,想起昨日看到胸前那两朵还未长开的花骨朵儿,根本就还未发育,又或者是发育不良。到底、哪里讨那少年喜欢了? 神游间,纳兰阕已端了粥碗,勺起细熬的香浓米粥,递送到她的唇边,“水儿……” 嗯?席渺回神,见那香浓的粥已递到嘴边,顷刻又愣住。斗大的眸,惊诧万分。 她久久不动,那粥热气渐渐散去,纳兰阕的目光渐渐幽沉,如若寒潭,唇边的笑意却如花绽放,他笑问,“莫非、我亲自熬的粥不合你胃口,水儿……” 那声水儿,低浓温软,如糖似蜜,席渺却绝得一股压迫的铮铮寒意袭来,若刺穿椎骨般,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兼又忆起昨日那嗜血的那一幕,一种莫名的恐惧悄然攀爬蔓延,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去,纳兰却忽而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冰凉透心,虽未使力,却莫名地迫得她不敢再动。 只睁着一双充满恐惧的眸,微缩的瞳孔里清晰地印着少年如仙的面容,和那渐渐暗淡的眼,“水儿、你害怕我。” 纳兰阕淡淡说道,如叹息,那深不可测的眸竟渐渐透出一股深深的寂寞和若有还无的疼痛。似有一枚针轻扎了下心脏,微微的疼。席渺茫然地抚上心口,疼的究竟是伤?还是心? 眼前的少年,既让她害怕,却又深为之吸引,莫名的一种情愫盘绕心口,不知是她的、还是水儿的? 纳兰阕握勺的手犹自僵在她唇边,如同某种固执地守护与禁锢,那粥却早失了温度,让人没了胃口。 他不再言语,只用一种万年孤独的眼神静静地注视,让她的心细细地疼,备受煎熬,她有心打破这诡异的沉默,却苦于有口难言。 一时间,安静的屋内,气氛恍若凝结,空气里多了丝难言的压抑。 听得门外冷漠无绪的一声,“主子,您要的东西送来了。”这僵局才得意打破。席渺舒了口气,纳兰阕起身将碗搁置在桌面,这才淡然开口,“进来。” 只见一个黑色衣袍的男子,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恭敬地呈到他面前。纳兰掀开上头的绸布,拈起一个方形的白玉盒,轻轻挥手,示意那人出去。 男子余光向席渺瞥来,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待她回神,那男子已然退了出去。 此人便是昨日里携她上马还把她点晕的护卫,听纳兰阕叫他霜音。冰冷的名字,倒也配那人。 那人的脸和神情,席渺只一次便深刻在脑海。因为太恐怖了! 说恐怖,并不是因为那人长相骇人,反之,他相貌极俊美,只那双眼眸黑沉如午夜,那张过于惨白的脸上,如同终年不见日光,不见一丝血色。神情冷然,肌肉僵硬,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如同、呃、死人…… 思及此,诡异的感觉让她止不住又打了个寒噤。 白玉小方盒子递到眼前,惊了她的神思,“此药每晚临睡涂抹,可去你脸上和手上的绒毛。” 真那么神奇?!席渺眼睛陡然点亮,接过那盒子,欢喜得很。心想,若是除了那些绒毛,手掩在宽大的袖子底下,倒也算是个正常的人了! 纳兰阕静静看着她欢实的笑颜,深目中如潮涌动,似翻滚过往事千年,冰色的唇似叹息般轻吐,“水儿……” 003 捡个美人 席渺慢慢走着,目光惊奇地欣赏着相府内精美巧致的布局,看那流檐飞翘,看那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山石花木,手摸过那红漆描绘着精细图纹的巨大廊柱,心内不住喟叹着相府的富丽精美,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有婉转古代游的一日!世事如棋,祸福难料啊! 来到相府的花园,但见秋日的高阳里,一片姹紫嫣红,流光璀璨,煞是动人。席渺深深呼吸,直觉一股清新的花香沁入肺腑,抑郁一扫而空,只余无限畅快。静静地闭上眼,舒展双臂,享受这难得的安静。 前几日,总有那阴魂不散般的霜音左右跟随,害得她脊背发凉,去哪里都觉得不舒服,索性就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来,让他守在门外,不必看见那张没活气的脸。 想是那纳兰阕窥出她的异样,怕她跑路,故而派人步步看守,时时监视着。如今,见她并无逃离之意,故而才撤了那人罢。 初时,她确实想过要离开相府,离开这个诡异莫测的少年。可是,待伤好得七七八八,她却想得如今的处境,在这陌生的国度,她一无所知,又无所依傍下,又能去往何处?外头自有黑暗,人心难测,她若贸贸然出去,保不定被卖了还未可知!故而,还是暂时待在相府,待慢慢地将情况摸清,找到了新的出路,再想办法出去也未迟! 沉思中,忽而听得一声低吟,似极为痛苦,她猛然睁开眼,目光四顾,但见花海浮动,树木婆娑,何来的人影? 不由暗暗惊疑,过了片刻,那低吟之声再次真切地传入耳朵里,席渺听声辨位,怀着惴惴的心大步奔向角落里一片开得正艳的蔷薇。 踮着脚,席渺如猫儿般无声地靠近,爪子紧张地攥成了拳头,她害怕是刺客什么的,却又耐不住内心的好奇。 “嗯……”听得一声轻吟,但见艳艳如血的蔷薇丛中一阵响动,席渺惊得往后退了几步,那花丛中忽而摇摇晃晃地爬起一个妖冶的身影。 妖娆曼妙的身姿,绽放风中,一身大红宽松衣袍,略显凌乱,衣领大敞,露出胸前一片奶白的肌肤,阳光下勾画出迷离的色泽。雌雄莫辨的瓜子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定定看着她,眼波烁烁,如若春江丽水,潋滟出一片勾魂的春色。 纤细精巧的鼻子,恍若温玉雕成,色泽柔润光洁,让人直忍不住捏上一捏。那微微嘟起的艳丽双唇,若初开的桃花,鲜嫩欲滴,直勾人魂魄。 风略过,墨发张扬,衣袂翩然,直若一朵盛放的蔷薇,酴釄冶艳。 花妖……无声地轻吐,席渺痴了,脚步若生了跟,无法移动寸许。只目光定定看着那妖娆妩媚的男子,端着勾人魂魄的笑靥,步步靠近。 “呵呵,这次居然迷倒一只小半兽。”男子的气息拂在脸上,声音暗雅销魂,席渺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那滑腻无暇的脸,直叹,上好的白瓷啊…… 那人盯着她蠕动的嘴唇,潋滟的眸中淡却一丝阴暗,忽而勾唇一笑,妖娆的身子缓缓地倒向她。 “啊!”席渺没有接住,却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开,那人便直直倒在冷硬的地面,发出一声闷哼,便再没了声响。 “你、你怎么了?”席渺颤抖着唇,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费劲翻过那人的身体,却在那红艳的衣裳上摸到一片粘腻的湿漉,一股血腥浓烈扑鼻,席渺摊开手掌一看,吓了一跳。那上头满是血色。再看那人,这才发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也似乎很微弱。 慌乱地撕扯着扒开那人的衣裳,但见那若白玉般的胸膛上尽是刺目的红色,两个深深的寸许长的伤口已呈深黑,那腹部上竟还有一刀,趁着那如雪的肌肤,端的是夺目骇人。 席渺惊得直吸气,双手微微颤抖着,一时无措。怔了半会,忽而咬牙骑到那人身上,双手轻拍那人的脸颊,“喂,你醒醒啊!醒醒!”无声的叫唤,激不起那人一丝反应。 本想叫醒他,再扶他去找医生,可如今该怎么办?席渺慌乱不已,她可不想此人死在自己面前啊! “啪啪…”巴掌越来越响,那人娇嫩的脸蛋已然肿起半面,这才听得那人一声痛吟,悠悠地转过眸来,目光定在席渺身上。渐渐地由迷离间荡开一丝暧昧的勾魂,艳丽的唇微微嘟起,无力却浓腻的启声,“要奴家以身相许,也得先救活,怎地如此心急,这就霸王硬上弓了?” 席渺一愣,忽然意识到自己跨坐在他身上的暧昧姿势,轰地一下脸烧红霞,慌忙地站起,不料踩了裙角,顿然又跌坐下去。 “唔!”那人闷哼一声,目光蓦地暗了暗,席渺惊觉底下忽然多了个硬物顶着自己,懵了下,意识过来,脑袋轰然空白,血色自脸部直蔓延到脖子根。下一刻,她已惊忙爬起,飞步欲逃。 “怎么,压了人不负责就跑路?”听得身后无力地戏谑,席渺忆起他身上的伤,才猛然定住脚步。 顶着一片火烧云,红着脸儿脖子复又回身来,垂着眼,不敢看那人勾魂的眼眸,在他的暧昧戏弄中,使尽吃奶的气力,将他扶起来。 之后,又十分辛苦地扶着他,避开府内的下人送入自己的房间。直觉地,为了此人的安全,不想惊动相府的人,不想让纳兰阕知晓此事。幸而,相府内下人并不多,且管理有度,倒没有撞上人。 将那人搀到床上,席渺已然累出一身臭汗,一下子瘫倒在宽大的椅子里,动也不想动。那人却不消停,用惑人的嗓音叫道,“小半兽,过来!” 席渺只得睁开眼,拖着发软的腿过去,大眼瞪他,用用口型一字一字地说道,“不准叫我小半兽!”也不管他能否看懂,只想着若他再叫一声就给他几拳! 那人却似听懂她的意思,也不叫了,只晃晃那墨迹未干的纸张,撒娇似地攀上席渺的胳膊,“帮我抓药去!” 席渺盯着那药方不动,抓药?来这么多日她还未走出过相府一步,让她怎么去?又身无分文? 看看那药方,暗想自己的伤不也没好全么,他受的亦是刀剑之伤,所用之药大约也相差无几,便默然接了药方,欲出门请人帮抓药去。 却听得他在背后嗲着声音叫,“小兽兽。”汗毛立起,席渺颤了下,扭头怒视之。那人却笑眯一双桃花眼,薄唇轻勾,香舌在唇上轻勾一圈儿,“出去可别跟人说奴家在你房里,奴家、奴家怕人来劫色……”说着,硬是挤出几分水雾,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席渺抖了两抖,再也忍不住,夺门而出,飞奔离去。心里直呼,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呀,居然捡了个妖孽!那家伙,绝对绝对是祸国惑民的妖孽! 身后,似乎还听得那销魂的声音低低笑着补了句,“莫忘了提桶热水来,让奴家洗净了好在床上等你哟——” 呕,鸡皮疙瘩掉一地,席渺想死的心都有了! 。 幸而,府里的管家以为那伤药是给她抓的,倒也没有多问,只是晚上吃饭那会,那端饭的丫头多看了她几眼罢了。 席渺只装没看见,看着桌面上摆得满满的菜色,心里却恨得直咬牙,都是那只马蚤狐狸,说什么饿了n天没吃饭,又受伤流了许多血,需要大补,结果硬是逼得她叫厨房炖了什么十全大补汤,又弄了这么一大桌子的菜。呜呜,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十全大补汤,呃…… “小兽兽,怎么不吃呀?”穿上席渺弄来的大红衣裳,一身干爽的男子端着一只烤鸡腿,吃得津津有味,那勾魂凤眼,笑眯眯地瞅着她,里头尽是算计的得意。整一只,风马蚤的狐狸! 席渺恨恨地瞪他,挥舞着小拳头,无声威胁,“再叫小兽兽,扁死你个马蚤狐狸!” 那人长眉轻挑,桃花眼一勾,暧昧笑道,“小兽兽这般盯着奴家,莫不是——想吃了奴家?” “啊——”仰头长啸,席渺受不了了,直接扑过去,以拳头糊之。却被他轻易捏住,“有人来了。” 啊?席渺赶紧住手,侧耳细听,果然听得人语,貌似是霜音的声音。纳兰阕回来了?完了,眼前的马蚤狐狸怎么办? 慌了手脚,向屏风内望了一眼,急中生智,也不管许多,直接扯了马蚤狐狸的衣领,提进了内室,往床上一推,胡乱地扯过被子连人带鸡一起塞进去,又慌忙地走出外头。 却见门被推开来,清雅如莲的纳兰阕站在门口,笑意如水地看着她,“水儿,可用过晚膳了?” “嗯。”席渺心虚地点点头,不放心地又回头看了内室一眼,好在那马蚤狐狸倒也配合没有弄出什么动静。心下暗暗舒了口气,却见纳兰的目光淡淡扫过桌面上的狼藉,心下一缩,紧张地瞅着他,捏紧了拳头,思绪飞快转动,想着借口。 却见纳兰阕只淡淡扫过,目光无澜,亦不多问,微笑着注视她,道,“今日皇家有宴席,我片刻便要出去,许会晚些回来。你且早些歇息,不必等我。” 席渺狠狠点头,暗道,不来才好。免得她夜夜紧张,以为他要对她怎地怎地,毕竟两人可是有过一腿的,难免会有第二腿、第三腿,到时候她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纳兰阕定定望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飞快地掩上房门,席渺两腿一软,背靠着门,直接滑坐到地上。 对着那样深沉的人儿撒谎,真是件辛苦的事!她的小心肝差点崩碎! 坐了半会,忽而想起那只狐狸,忙地窜起来,往里头跑。但见被窝不见动静,心下暗叫,不会是给憋死了吧!忙地一把掀开被子,却见那狐狸脱得光溜,翘着腿,正在被窝里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 目光斜过来,抛了记媚眼,烟波烁烁地嘟起红艳艳的唇,“小兽兽,奴家已经准备好了,你还不上来?” 望着那玉体横陈,席渺一下子,傻了…… 夜色开始朦胧的院子里,长廊回转处,那拢飘渺无定的白色身影,静立许久,幽然离去。 004 表哥表妹 夜自深沉,风自凉。墨兰天斗,疏星几许,媚月半弯,几分萧瑟,几分寂寥。 沉香袅袅的屋子里,琉璃盏明灭不定,窗子边,桌面上一星烛火,随风摇曳不定。暧昧不清的光线里,纳兰阕静静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支犹沾雨露的蔷薇,目光望着窗外半明夜色,深沉里陡然亮起一丝如雪的利芒,但听得他悠然如浅唱低吟的声音,“将那屋子里不干净的气息除去,还水儿、一个美好的梦境……” “是,主子!”窗外,一抹黑影掠过,花影错落,消散无形,惟余风声。 “水儿……”一声销魂蚀骨的呢喃,那如若冰雕的手指悠然伸出窗外,但见那方才犹自娇艳欲滴的蔷薇顿然枯萎,花瓣片片散落在风中。如枯涸的蝴蝶,舞动最后的美丽。 。 幽香弥散的屋内,清浅的呼吸起伏着,在宁静里如若暧昧的轻歌,惑了那一地微凉的暗月。 屏风外,席渺浑身裹在被子里,微微蜷缩着身子,如同婴儿般,睡得香甜。 而屏风内,宽大的床面上,躺着地那人,却睁着一双湛亮的眼眸,双耳竖起,浑身戒备,听得窗外风声掠过,那人双眼轻眯,划过一丝狡黠,忽而翻身跃起,光脚奔到外头,一头躺下,死命扯席渺的被子,硬是挤了进去。 席渺被惊醒,“啊——”正欲呼叫,出口的却是哑然无声,心内恐惧,以为遇上了采花大盗,利爪在那人身上乱抓一气,死命挣扎着欲爬起来。 却被那人死死抱住,低低笑得妖娆,“哎哟,小兽兽做什么扒人家的衣裳?” 闻得此语,席渺停止挣扎,已知是那只马蚤狐狸。狠命地往他腰间一掐,听他暧昧地痛叫,“哎哟,小兽兽轻点,奴家、奴家可受不了了……” 那声音叫得个销魂,直让人误会,席渺脸上发烧,猛然推开他,一掀被子,直接爬起来。 那狐狸却不死心一把扑抱过来,与她一道滚落到铺盖上,口里直叫,“小兽兽要去尿尿么,奴家这才抱你去……” 死妖孽,鬼叫什么!放手!席渺抓狂了,抡起双拳猛地砸到他身上,双脚在他身上乱踢,狐狸却死抱她的腰肢不放,更甚者,凑过那颗脑袋,直接枕在她胸口上,席渺怒极,直接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恨不得撕下快肉来。 他却浑然不觉得疼,嬉笑着,“小兽兽的怀抱,真暖和……”埋在她怀里的脑袋稍抬,目中精光掠过那窗子外头摇曳的竹影,忽而笑眯了眼,如同一只j诈的狐狸。 翌日,席渺顶着一双熊猫眼,无精打采地吃着早点,目光不时狠狠地瞪那精神熠熠,笑靥如花的狐狸一眼。 昨夜里直被他搅得不得安生,几乎一夜未眠。熬得她黑眼圈都出来了,他倒好,越发地容光璀璨了,那双勾魂眼如沁过魅毒般,望得人心跳加速,耳红脸热。 但是,席渺可以肯定的是,她的脸红心跳绝非因受他的魅惑,那绝对是气地,若非没有精神,她早扑过去痛扁他一顿了! 她的怒目相视,狐狸权当是媚眼频抛,这不,也礼尚往来地不时递送秋波,让席渺哭笑不得,嘴角直抽筋。抓筷子的手亦抖个不停。 狐狸桃花眼一瞟,似发现新大陆般,“呀”地叫一声,将手里的筷子一丢,凑过脸来,“小兽兽怎么了?小嘴抽搐,毛手发抖,莫不是抽风了?来,奴家给你揉揉……”说着,手摸到她嘴角,煞有其事地揉动起来。 席渺气得吐血,胸口急剧地喘气,差点背过气去,一命呜呼!终于相信,人果真能被活活气死! 就在她要被气晕过去时,听得一声如清泉般冰凉的声音低低叫道,“水儿。” 席渺如遭电击,瞬间僵硬。那狐狸却是眉眼轻勾,目光轻佻而暧昧地飘向门口。 僵硬地扭动脖子,席渺捏着拳头,顶着僵硬的笑意,看向门口漫天光影里,那绝世风华的少年。见他,静静立在门口,流袖无风自鼓,眉目拢在光晕里,看不真切,那冰雪般的容颜却愈发清亮了。 “纳、纳兰……”蠕动着僵硬的唇舌,席渺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相爷宠爱家奴,家奴再包养小白脸? “用过早膳了?”纳兰阕目光淡淡掠过桌面,权当那妖娆魅惑的狐狸不存在般,也不问为何多了个人。 点点头,席渺目光转到狐狸身上,舔舔干涩的唇,想着总得给个交代,那狐狸却伸手一把揽过她的纤腰,烟波烁烁地望着她,嘟着粉嫩的唇,喵喵道,“亲亲表妹,此人是谁呀?” 表、表妹?席渺瞠目,暗掐他大腿,听他一声暧昧的低呼,“哎哟,表妹昨夜里还未捏够么?” 轰,脸烧红云。席渺恨不得有个地洞有钻进去。她、没脸见人了!纳兰阕,一定误会…… 目光接触到那双沉若深井的眸子,心如被针刺了下,她猛然推开挂在身上的狐狸,霍然起身向纳兰阕走去,急欲撇清些什么,看到淡定如风的神情,却又一时没了底气。低下头,暗叹,任凭他处置吧。反正,在狐狸的描摹下,白的也早变黑了,百口莫辩,何况她还是哑口无言! 狐狸盯着她的背影,不满地嘟嘟唇,“亲亲表妹可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语气无限幽怨,那雾蒙蒙的眸子里却迸出一丝针似的目光,直射向纳兰阕。 纳兰阕如若未察,只冰凉的手指轻轻挑起席渺的下巴,一双深目探入她眼底,语气悠然笑道,“怎地没听水儿提过有这么个表哥?” 席渺睁眼望着他,微张着唇,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不怪罪? 那狐狸拈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细细嚼了,挑起媚眼,继续抹黑,“我与亲亲表妹乃青梅竹马,如此亲密关系岂可为外人道也?!” “外人”二字还咬得特别重,生怕纳兰阕没有听见。 纳兰目光轻略,“青梅竹马,是么?”低喃着,脸上却是了然的自信,席渺脑子里混乱一团,又无法开口,只得任那狐狸越抹越黑,却见纳兰阕神色淡若秋月,深目波澜稳稳,竟窥不出喜怒。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巴,稍顿,忽而攀上她的唇,冰凉地划过,带起一丝颤栗,听得他语调淡淡,说道,“既是水儿表兄,且命人好生招待几日,我上朝去了。”说着,松开手,注视她一眼,转身翩然离去。 席渺盯着那渐行渐远的雪色,怔忪不已,一切、如秋风般凌乱…… …………………………………………… 相府书房内,静谧安然。 秋日午后的阳光,静静洒落窗沿,点缀出一片亮丽。 白衣如雪的少年伏案静书,笔触若行云流水,雪白的纸张上,字字端凝秀丽,飘逸隽永,如同执笔之人,拔世秀群。 席渺静立在侧,慢慢地研墨,目光不时定格在那冰雪雕琢的侧脸上,看那垂落的发丝,在冰雪容颜上描绘出绝丽的山水,更舔几分妩媚。心头轻轻颤栗,莫名的喜悦若雨露般,润入心田。 偶尔,窗子外传来一声娇嗲的低唤,“小兽兽——”席渺便横眉扫去,目光几乎将那棵大树洞穿,那树上妖娆的人儿,皮囊却比城墙还厚,依旧笑意勾魂。 怒视一阵,席渺的目光再次转到纳兰阕身上,暗暗叹道,美男就是美男,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那厢的狐狸不甘寂寞,又娇滴滴地开口,“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席渺充耳不闻,不再理会。 却听那狐狸惊叫一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席渺忙地扭头望去,却见他盘在树上,手里捏一个干净的大白馒头,对着她晃了晃,一双桃花眼轻眯着,缓缓扫到她胸口,漫声调笑,“小兽兽,这个、可比你那一对加起来还大许多……” 席渺愣了下,玩味着他这句话,待得悟出其中意味,顿然羞恼不已,手抓起那墨砚直接飞了出去,却砸在了大树上。 他眉眼一闪,咂嘴直叹,“可惜了一盘好墨!”举着那馒头,双目流波,盯着她,张开娇艳的唇,慢慢地咬了下去,目光还若有还无地掠过她的胸部,“嗯,真好吃!” 轰!瞬间,涨红了脸。席渺觉得一股热浪,自脚底直窜而上。一支毛笔,倏然飞出,如锐利的箭矢般,破空袭向那树上的妖娆,妖娆顿闪,瞬间没了踪影,那毛笔直没入粗大的树干。 席渺惊回眸,看见少年静立身侧,如冰碎雪的容颜,如凝了霜冷,久久不化…… 御兽 (完)第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2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2部分阅读 005 猫儿狗儿 宽阔笔直的大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但见两旁店铺林立,客流涌动,道旁摊贩活跃,吆喝叫卖不绝,端地繁盛热闹。 席渺饶有兴致地东瞅瞅,西看看,看见啥都新奇,看见啥都想捡,看中了的直接抱在怀里,指指身后,自然有人付款。 狐狸一身红衣招摇过市,惹来不少秋波白菜,招来狂蜂浪蝶若干,却不知他用的什么方法皆一一打发了去。席渺亦懒得理会,心知那家伙看似妖娆魅惑,却决计不是简单来历! 见怀里的包包裹裹瓶瓶罐罐塞得过满,转身,直接塞到狐狸怀里,抡起拳头,无声威胁,“抱好,不然揍你!” 那狐狸抱着东西,笑得花枝乱颤,“打是亲骂是爱,亲亲表妹如此爱护奴家,真真大幸也!” 正逛上兴头,忽而听得前边吵闹,一大群人围观,看似十分热闹,好奇心十足的席渺遍拉了狐狸,冲过去硬是挤进人堆里,充当了看客中的一员! 只见一个华衣美服的瘦高个扯着一个女子,猛砸拳头,那女子发髻凌乱,钗玉珠翠散落一地,抱着头便躲避那男子的拳头便哭喊,“相公,相公饶了奴家罢,奴家再不敢了……” 那男子却越发打得上了兴头,拳打兼脚踢,尽往死里打,边打边咬牙狠道,“看你再敢搅爷的好事!看你还敢去万花楼撒泼!……” 席渺到底听出了些眉目,不过是那男人上青楼寻花问柳,妻子寻上门去撒泼搅了好事,丢了面子,这才发了狠欲将人打死。瞬间,心中一股怒气上涌,拳头寸寸捏紧,恨不能上前将那负心汉痛扁一顿!却思及自己那没几两肉的小身板,再者有口难言,硬是忍住没有上去。 那女子哭喊着蜷缩在地上,声线已哑,七窍流血,眼见着就要被打死,亦不懂得要还手,周围的看客神情淡漠,也没有半分同情,更遑论上前劝阻。 席渺这下却再忍不住,直接冲出去,冲动地一脚踹在那男人的屁股上,那男人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狼狈地爬起来,看见瘦小如猴子般的席渺叉腰站在跟前,斗大双眼怒瞪自己,一时瞠目,不敢相信自己竟被这个小布丁被踹倒,却又在众人笑声中,意识到面子尽失,尊严尽丧,恼羞成怒,大喝,“哪里来的贱奴,竟敢打起大爷来了!”卷着衣袖,抡起拳头就往席渺身上砸去,却在落下的瞬间被一双如若白玉般的手扼住腕骨,动弹不得。 众人目光顷刻被吸引过去,看清那人面貌,皆不由吸气。好个媚骨天成的人儿,任谁看了都止不住心里泛起一丝酥麻。 席渺扭头,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无声诉状,“狐狸,他欺负我!” 狐狸眉眼一勾,潋滟出一片春色,随即目光转向那不得动弹,正怒目而视的男人,笑若春花般璀璨,“我道谁家的嘴贱,出口便污人耳朵,却原来是只禽兽!”语气轻佻,妖娆魅惑间,但见目光掠过一丝利芒,手指稍动,“啊——”那男人杀猪般的嚎叫顿然惊下飞鸟无数。 狐狸手一松,那男子直接瘫软倒地,目光骇然盯着他,脸色惨败,痛苦扭曲,而他那右腕无力垂落,席渺想着,那骨头应然全部碎了罢,她可是听得十分清楚那碎裂的声音。狐狸,也恁狠了些! 果然不容小觑啊,一心狠手辣的主儿! 在那男子惊骇长大嘴的一瞬,狐狸手一抛,一颗丸子直接丢入他嘴里,骨碌碌滚下喉咙,他想吐出已然来不及。惊骇地掐着喉咙,“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狐狸勾魂一笑,妖媚众生,“没什么,不过是肠穿肚烂之药罢了,不会要人命的!” “噗嗤”席渺忍不住无声大笑,什么叫肠穿肚烂而已,不会要人命? “你——”男人骇得眼珠都快迸裂开来,小腹隐隐作痛,他恐惧得浑身簌簌发抖,忽然一头跪下,直磕头哭着求饶,“爷,大爷,小人知错了,还求大爷行行好,放小人一马!” 方才被打得奄奄一息地妇人,听得相公快没命了,也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过来磕头求情。 看二人眼泪鼻涕哭了一地,席渺觉得有些厌烦,女人既不爱惜自己,遭罪亦是自找,无法再同情! 余光瞥到席渺脸上一丝厌烦,狐狸手指轻弹,一颗药丸又落入了那男子方张的口中,嬉笑,“此乃解药!”末了,拉着席渺走出包围圈。 听得后头那男人杀猪般的哭号,渐渐地远了。 席渺侧眸盯着他,无声询问,“那果真是肠穿肚烂之药?” 狐狸一把揽过她的腰,“泻药而已!” 呃?“那之后的那一颗——” “还是泻药!” 啊?席渺瞠目,竖起大拇指,够狠! “为了那只禽兽,浪费奴家两颗好药,亲亲表妹你该如何谢我呀?”狐狸一脸算计,毛手不安分地在她腰间移动。 席渺用力挣脱他,正欲拳头糊去,却听得背后一声温温软软,如同春风般的低唤,“姐……”惊疑地扭过头去,顿然目光一亮。 只见涌动的人流里,一抹鲜绿,纤细柔弱,迎风而立,那柔弱无柳的身姿,仿若不堪一握,那一双饱含水雾的眸子,若含了雨露的晶莹迷离,楚楚可怜,脉脉动人,让人疼怜到骨子里去。 “姐姐。”水汪汪的眸子绽放出惊喜,柔弱的嗓音也又方才的确定变得肯定。 席渺却是一脸疑惑,姐姐?叫她么? 狐狸轻眯的眸在二人之间溜过,一丝端倪掠过,笑意如水荡开,将席渺揽入怀中,“亲亲表妹,此人是谁呀?怎么叫你姐姐,奴家可不曾记得有这么个表弟呀?” 见那狐狸与之如此亲昵,又见席渺眼中茫然,少年眸中几不可察地滑过一丝疼痛,启唇不确定地问道,“我是蓝儿呀,姐姐忘记了么?” 席渺茫然摇头,少年受伤的眼神让她心疼,这姐弟却是不能乱认的! “蓝儿,蓝儿!”听得几声娇呼,只见一个粉色宫装少女跑过来,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衫,嗔责道,“蓝儿怎地跑这里来了,害我和哥哥好找!” 见蓝儿不动,那女子疑惑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席渺,竟然吓得往少年身后缩去,一双杏眼大睁,颤抖着声音,“你、你不是死了么?” 闻得此言,狐狸凤目一眯,迸出星星点点。席渺却心中暗惊,此女说她死了,定然是认得她的,她却要如何解释自己没死?她是一缕孤魂,霸占了人家的身体,这么告诉人家怕是要被当怪力乱神的疯子抓起游街! 可看她眸带恐惧,目光躲闪,分明是害怕自己,莫非心中有鬼?莫不是、水儿的死与之有关?席渺大胆猜测着。 “姐姐没死,真是太好了。”蓝儿拉住那少女的粉衫,微笑道,“我们这就告诉大哥去。” “且慢。”狐狸蛊惑的声音亮起,指着蓝儿二人,笑睨着席渺,“亲亲表妹可曾识得此二人?” 席渺茫然摇头,蓝儿神色微变,那少女却一松,狐狸却直接勾了她的腰肢,“既不认识,何必跟陌生人在此纠缠!”说着,拖着未反应过来的席渺走入涌动的人流。 徒留下,少年望穿秋水的眼,零落了一地的繁华…… ………………… 两人继续逛街,席渺却已然失去了兴致。她心里头盘绕着疑问,这水儿究竟是否那蓝儿的姐姐?那少年又是何等身世? 见她兴趣缺缺,狐狸也没了兴致,两人于是打道回府。在路过一处巷子时,忽闻得巷内喝斥打骂,甚是热闹。席渺忍不住扭头往里探去,只见一群衣衫破烂的孩子正追着一个浑身黑乎乎的孩子打,那孩子被人一扯,倒在地上,那群孩子一顿拳打脚踢,群攻之。 恻隐之心顿起,扯了狐狸进入巷内。依仗着狐狸的厉害,狐假虎威地哄退了那群小虎狼,将那倒地的孩子扶了起来。却被他屁股后头的尾巴骇到,席渺登时瞠目结舌。 尾巴?莫不是猴子? 但见那孩子被其拉起,一张黑乎乎的脸蛋仰起,一双贼亮的猫眼瞪着她,冷哼一声,拖着一瘸一拐地腿转身往巷外走去。 狐狸看她那傻呆样,在她额头上轻扣一记,“不过是只没长成的猴儿,有甚稀奇!这赭若国里长尾巴张蹄子的半兽多了去了!” 半兽?听得此语,隐有鄙夷不屑之意,想到他戏称自己的为小兽兽,席渺忽而有些伤心。无怪乎人骂贱奴贱兽,却原来半兽是受歧视的主儿! 看着那摇摇晃晃的瘦小的身影,席渺心潮涌动,忽而揪住狐狸的衣衫,一字一句道,“我要收养他!” 两人硬是将那只倔强的猴子带回相府,沿途还顺道捡了条流浪狗,回到相府,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席渺替那孩子搓澡,请大夫疗伤,置新衣,买玩具,还要照顾那只被人遗弃的狗儿,忙了一天不算。夜晚,还去孩子房里哄睡觉。纳兰阕去了她房里三趟也没有见着人。 第二日,一大早地便有噩耗传来。 她捡回那一人一狗死了!离奇的死亡! 那狗躺在孩子的身侧,两具尸身都柔软异常,神情安然,如若睡着。然而,温度尽失,呼吸已住,心跳已止。 席渺抱着那一人一狗,嚎啕大哭,十分伤心难过。她才新找的伴儿呀,怎地一夜之间便成了泡影!终究,还是要寂寞一个人过…… 伤心之余,席渺又不免心怀歉疚。她觉得,若不带他们回相府,他们也许还会活得久一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找不到答案,脑海里却掠过少年嗜血的那一幕…… 。 清晨,雾气未散的花园里,朵朵艳丽绽放,万千芳华,拢在秋日融暖干燥的日光里,恍若绝美的梦境。 白衣冉冉的纳兰阕,立于万花丛中,飘然的身姿,绝世的容光,日光轻拢下,恍若谪仙。 他的目光远眺,越过花海,却没有方向,不知是看那万千繁华,还是透过日光的丝缕窥视冉冉千年的时光。 一抹艳红,若翩然的蝴蝶,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旁,静立着。 一白一红,鲜明夺目,成就世间无双的风流。 两人皆默然,目光幽远,神思莫测。 片刻,听得那魅惑的嗓音冷哧,“偌大相府,竟容不下一猫儿狗儿!” “既是猫儿狗儿,死何足惜。”淡漠无绪的启唇,那浮冰碎雪的容颜,寒意森森,清亮如刀,连日光亦不由为之暗淡。 “啧啧,真是可怕!”妖娆的身影微微侧开,躲开那缠人的蜜蜂,目光专注,不知说的可怕究竟是蜜蜂,还是眼前之人。 冰眸微斜,盯着那魅惑众生的容颜,淡淡略开些笑意,出口的话却让人为之颤栗,“若你非水青夕,而是什么阿猫阿狗,此刻早投胎转世去了。” 狐狸眸眯起,似沁了毒的锋针般,刺向那绝世的眉目,定了片刻,忽而绽放一朵妖娆的笑意,“好快的速度,才几日光景,便将奴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是、不知奴家的亲亲表妹的来历你可曾查得一二?”散漫地吐唇,妖娆的眉间划过一丝算计—— 006 困兽之斗 席渺一个人散漫地走在街道上,怀里抱着一大袋栗子,边剥边吃边晃悠,看那熙攘的热闹繁华,却有些百无聊赖。 看看身边,没了那调笑轻佻的马蚤狐狸,竟然开始有些不习惯起来。纳兰阕官居相位,自然事务繁忙,不得空闲陪她逛街,往常都是那马蚤狐狸陪同。有他,竟十分地安心。而昨日,那狐狸竟然悄无声息地玩起了失踪,害她郁闷了许久。暗暗决定待那狐狸回来定然给他一顿排头吃! 街道逛多了,便没了趣味。席渺于是决定一个人出城去看看风景。正犹豫着要不要雇辆马车,却听得前边传来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呼喝,哗啦啦只见那些街边摆摊儿的尽在收拾东西,慌乱奔走,边跑还边喊,“靖王回来了!靖王回来了!” 一时人仰马翻,素日整齐有序的街道混乱不堪。一片狼藉。 席渺暗暗疑惑,莫非那个什么王的是起兵造反了?如若不然,怎地人们如此惧怕混乱? 正思虑着,只见远处一匹健壮的黑色马儿,健步如神飞,直朝这边冲来。而那马上,一身黑色袍子的男子,手挥银鞭,“啪啪啪”四方甩动,若灵动的巨蛇,瞬间道上的物件尽数销毁。那些摊贩尖叫着四处奔躲,有些个躲闪不及的白白挨了鞭子,痛叫不已。 席渺何曾见过此等场面,心内一时骇然,僵立在原地,待看那马儿就欲踏来,才慌忙地躲到道边上,忽听孩子响亮的哭声,扭头去看,却见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跌坐在道路中央,哇哇大哭,叫着“娘娘……” 环顾四周,只见纷乱逃窜的人们,却不见有人顾及那孩子。 眼见那疯狂的一人一马就要踩踏而过,千钧一发之际,席渺咬咬牙,硬着头皮冲出去,抱着那孩子就地一滚,滚到一旁,堪堪擦过那马蹄子,险捡回一条命。 松开手中被吓傻了的孩子,席渺站起来,吐掉口中吃进的泥沙,望那扬尘而去的疯马,怒气上冲,拾起脱落的鞋子,恨恨地朝那马屁股扔去。、 距离太远,没有扔中,那马上的黑衣男子却似有所感,蓦然回头,一双碧绿的阴戾眸子直直逼向席渺,恍若嗜人的野兽,狂暴而嗜血,席渺打了个冷战,却不肯低头,依旧挺直了脊背,怒视那人。 那人薄削的唇勾起一抹残忍,忽而调转马头,直奔席渺。 惊恐驱使,席渺下意识地转身便跑,却没跑两步,一道银芒如练,套过来,将她瘦弱的身子顷刻卷上马背,被那人紧紧箍在身前。 策马狂奔,风尘扰扰,席渺惊恐无声的尖叫,沿途撒了一路—— “啊——”席渺被狠狠甩下马背,一时头晕目眩,痛得骨头都散了。惊出的一身冷汗,被风一吹透心的寒凉。 抬头,只见蹲着大石狮子的富丽门口,匾额上几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靖王府”。 阴戾男子跃下马儿,对着迎出的护卫,指向席渺,冷声道,“将这小半兽关好,晚上本王要看好戏!” 说着,转身入府。还未反应过来的席渺则顷刻被人架着跟进入,七绕八拐之后,竟然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笼。 席渺拼命挣扎,厉声嘶吼,却都是徒劳。最终只能颓然地跌坐牢笼内,暗自流泪。 饿了一天,渴干了喉咙,备受折磨的席渺几乎要虚脱得晕过去。内心的恐惧随着夜幕的降临逐渐膨胀,她后悔今日的逞强,后悔那一时的冲动。她抓着铁栏,双目无神地看着外头的树影错落,纳兰阕隽美若仙的容颜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放,此刻的她多希望他找来,把她救出牢笼。 就在席渺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送来了饭菜。 有鸡有鱼有汤,十分丰盛鲜美。也顾不得是不是有毒,席渺端起筷子就是一顿风卷残云,她真的是饿极了。待喂饱了肚子,正欲美美地睡上一觉,却忽然来了几个侍卫,连笼带人地一起抬了出去。 席渺捏紧铁栏,心中惴惴难安。 笼子被抬到了一个宽大的院子,院子中间一个八角凉亭,此刻琉璃灯盏高挂,流光璀璨,灯下,婢女美妾,钗鬟珠翠摇曳,宝光烁烁。中间铺了兽皮的宽大矮蹋上,一个身穿黑色滚金边袍子的男子斜卧着,任美婢妾室围拢,悉心伺候着,十分享受。 笼子被放在院子中间,正对着凉亭,四周高高亮起了灯笼,顿然照着满院华光,明若白昼。 席渺被那光线刺痛了眼,以袖挡了挡,瞥见亭中那男子,顿然心内震颤,却依旧怒目而视。那目光,恨不能穿透那人的身体,将那肉撕咬下来,尽数拿去喂狗! 那男子碧绿的眸亮如锥子,俊美的脸上尽布阴郁,薄薄的嘴唇紧抿,几分凉薄,那斜挑入鬓的眉毛,趁着那如兽的眸,显得暴戾而凶残。 见她怒视,男子阴狠的眼中掠过一丝玩味,冷冷轻哧,“好一只好斗的小半兽!既如此,本王便让你斗个够!”说着,坐起身,轻拍两下手掌,只见八个护卫不知从何处又抬进来一个更大两倍的笼子。 笼子里装着一个身高三米的巨人,或者说是巨大的猩猩。粗壮如山的庞大身体,浑身长满棕色的长毛,尖锐的爪子如同两把弯勾,闪动着刺人的尖锐辉芒,长长的脸,突出的下巴,一双铜铃大眼发出凶利的光,巨大的血口啸出骇人的嘶吼。 席渺止不住抖了抖,不知道那暴戾男意欲何为? 凉薄的唇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轻吐着,“丢进去!” 席渺忽然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瞳孔骤缩,手捏紧铁栏杆,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她的灵魂,扼住她的呼吸。 护卫打开铁门,将她提了出去。席渺剧烈挣扎,手抓脚踢,直到脱力,已然被无情地丢进那个巨大的铁笼,与那巨兽关在一起。 许是意识到有人侵犯了他的地盘,那巨兽停止咆哮,铜铃大眼横扫过来,席渺惊恐地盯着那巨兽,身子一寸一寸地往后挪,那巨兽定看她半晌,举起巨大的脚掌,抖动着身躯,慢慢地走了过来。 背后抵上了冰冷的铁栏,已是无路可退,席渺绝望了。想哭,却已然流不出眼泪。 那巨兽步步逼近,席渺若可怜的婴儿缩成一团,浑身剧烈颤抖着,双目定定瞠着,维余一片恐惧。 亭中那些美丽的女子皆低垂了眉眼,身子漱漱发抖。虽然早见惯了王爷的残忍,却也不曾如今日般,丢一个瘦弱的女子去喂那凶残的野兽。 而黑袍男子,则满目残忍,笑意愈盛,享受着席渺极度惊恐所带给他的变态的刺激。 “纳兰阕……纳兰……阙……”席渺已然绝望,等待着被野兽撕裂的下场,只颤抖的唇直念着纳兰阕,心剧烈地疼痛起来,她捂住心口,目光微展,夜色里恍然出现纳兰绝世的眉目,瞬间,一种莫名的力量灌满了身体,席渺目光一亮,生出了强烈的求生欲望。 目光无意间瞥见,那巨兽两腿间那硕大的肉团,一个闪念,不及思虑,灌满力量的身体已然拱起,飞速地朝那巨兽的腿跟处狠命撞去。 听得“卡”的一声脆响,那巨兽发出愤怒的嘶吼,巨大的身体摇晃几下,轰然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震颤了大地。席渺也因着那巨大的反弹力向后跌坐。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镇住了,双目直勾勾地盯着笼中一人一兽。那黑袍男子凶狠的眸中闪过一丝惊异,神色却依旧冷淡。 巨兽咆哮着,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利爪直捂住腿跟处,席渺咬牙爬起来,凶红了眼,一双利爪猛然扒开那巨兽的爪子,一把握住那肉团,死命一捏,听得声声破碎,那巨兽发出震天的狂吼。显然疼得怒极,忽然弹起,抡起巨大而厚重的手掌砸向席渺。 “膨”席渺的身体被打飞,撞上冰冷铁栏,又如破败的娃娃般摔落,一时只觉得五内俱碎了般,剧烈的疼痛在内里翻搅,身体如散了架,再也提不起半星气力,唯有无边的疼痛,煎熬着肉体。 口角里喷出一口鲜血,席渺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捏紧的拳头终于渐渐松开来,殷红的唇边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死了、也好…… 忽而,一声琴音骤起,锵锵然,若携了千军万马,雷霆之势,顿然,狂风大作,一股肃杀之气如同天网直罩下来。那笼中巨兽悲鸣一声,轰然倒地身亡,众人震骇。 “铛裆裆……”琴音急切如雨,狂暴如风,灯笼骤灭,顷刻间但见漫天银针如雨洒落,尖锐刺入人体,那些守护的护卫纷纷倒地,血色飞溅,残红满地,骇了夜静。 “何人?!”一声冷喝,黑袍男子瞬间弹起,那些姬妾美婢顷刻尖叫逃散。 007 妖魔少年 “何人?!”一声冷喝,黑袍男子瞬间弹起,那些姬妾美婢顷刻尖叫逃散。 席渺模糊的意念却因此骤然清醒,努力撑开一条线,侧目望去,只见沉沉夜色里,白衣少年抱琴而立,衣袖翻飞,墨发飞扬,冰雪容颜泠然肃杀,眸光血红嗜人,冰色的唇染上了一丝暗昧的血红,他微笑着翻卷舌头,轻舔那妖艳的血腥,诡异妖冶,恍若修罗。 阙?!席渺努力撑起身体,几分恐惧几分希冀地看着那如同妖魔的少年,不敢确定他是否是那个翩然如仙,幽雅如莲的纳兰阕。 少年血红的目光在席渺身上一掠而过,随即翩然走来,若远古的妖孽,端着摄人魂魄的笑意,盯着那拔剑相像的黑袍男子,声音清冷,道,“靖王别来无恙。” 黑袍男子满脸戒备,手持宝剑,冷眉笑睨,“我倒是谁如此大胆,却不想原来是少相。” “如此深夜闯入本王府邸,莫不是别有所图?” 少年不置可否地笑笑,目光转到奄奄一息的席渺身上,如若自语般低喃,“王爷不该、伤了我的人……”曼若轻歌的语调,却如同凝结的清泉,冰寒透心,一种冰冷的杀意泠然迫人。 靖王目光一骇,只见少年白衣飞扬,顷刻递琴,冰指拨弦,万千银亮自弦间飞出,破风射来,他忙地举剑狂舞,铛裆打落银针无数。却依旧有数枚钉入了躯体,惊出一身冷汗。看那墨发飞舞,恍若鬼魅的少年,他慌忙虚晃一招,足下轻点,速速逃命。 席渺,只见地上跌落无数银针,细细一看,却尽是破碎的冰雪,那些顷刻要命的,竟是冰针?!骇然地盯着纳兰阕,不知道这妖魔的少年,有着这般骇人的手段和如此可怕的一面。 “水儿,累了吧?”少年俯下身,那诡异的琴已然不见,只伸出干净若莲的手,眉目间冷然肃杀的血色尽退,唯有动人的水色蔓延,温柔蚀骨。那冰色的唇,却还沾染着血腥的红,凭添一分诡异的妖冶。 席渺犹豫着,不敢伸出手去,那冰冷的手却已握住她的,听得那蚀骨魅惑的嗓音低喃,“水儿,你累了。该好好睡一觉……” 席渺如被催眠,眼睛慢慢合上,身子沉入少年冰冷的怀抱里—— 。 醒来,已是三日之后。 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却不是那如魔似魅的少年,而是那只妖媚绝伦的马蚤狐狸。 “小兽兽,你终于醒来,呜呜。”狐狸抱着她,埋首在她胸前,呜呜地假哭,“你再不醒,奴家奴家可也不活了……” 推了推压在胸口的那颗脑袋,席渺的目光转动,屋内却没有期待的身影,不由几分失望。她以为,他会守在床边,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必是纳兰。 却不曾想,他乃国相,她不过一低贱的家奴……暗暗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小兽兽,你怎么了?”狐狸水汪汪的媚眼凑过来,捧住她的脸,煞有其事地端详,“笑得如此诡异,莫不是中邪了?” 拨开他的毛手,肺腑内尽是疼痛,她痛苦地皱了皱眉,狐狸忽而掰开她的嘴,塞进一颗药丸,“乖乖,吃颗糖便不疼了!” 一股浓郁的药味在口腔蔓延,席渺咕噜将药丸吞下,那狐狸笑眯了眼,拍拍她的脸,“小兽兽真乖,奴家再赏你颗糖。”说着,低头飞快地在席渺的唇上啄了下。 席渺愣了下,反应过来,怒视之。他却一脸无赖,笑得如偷腥的猫儿,“甜是不甜?” 鼓着腮,不理会。 “不甜?那末再尝一口试试……”闻言席渺气得急欲崩起,却扯痛身上的伤,直呲牙。 狐狸一把按她下去,口中调笑着,“糖有得是,小兽兽莫急莫急……”直欲要将席渺气死才罢休。 看她气得不轻,又兼痛得难受,桃花眼中流过一抹疼惜,瞬间又湮灭在一片潋滟中,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细瘦的肩膀,狐狸笑意艳艳,“小兽兽可知,如今那靖王在京中可算出了名儿。街头巷尾,茶余饭后,老百姓嘴里头碎的尽是靖王。” 席渺惊疑,口型问道,“你做了什么?” 闻言,狐狸颤动肩膀,低低笑道,“也没做什么。不过是看他禁欲甚久,给他下了几颗猛药,再与那禽兽关一屋子。再之后……”桃花眼流动着妖娆的暧昧,轻启朱唇,发出一连窜的嗯嗯啊啊,让席渺止不住脸红心跳,羞得差点想将其锤死! 偷笑一番,狐狸继续道,“再之后,奴家好心替他做了免费的宣传。将那沾血的亵裤,挑在城门口,上书‘此乃靖王初夜落红’,翌日,自然轰动了全城。” 好毒的狐狸!席渺暗道,却忍不住淋漓畅快地笑开来。 难以想象,那个阴鸷的靖王,被摆这么一道后会抓狂成何等摸样,兀自想象着,席渺笑得越发开怀。 盯着那璀璨的笑颜,狐狸轻眯起眼,有一丝迷离的痴,低低喃道,“小兽兽笑起来像朵花儿似的……小兽兽,小兽兽……” 席渺觉察不出那神色里细微的异样,只当他有戏耍自己,当下又恼了。收了笑意,脸骤冷,目光如冰,肃颜声明,“不准叫我小兽兽!”她是当真讨厌这个“兽”字,仿若被人轻贱了般,心头如针刺。 见她脸若冰霜,眼神阴郁,知她当真动怒,狐狸怔了下,继而又荡开魅惑的笑颜,倾下脸来,喵喵道,“不叫小兽兽,那叫什么?亲亲、表妹?” 充满幽香的温热气息拂到脸上,带出一阵暧昧的轻颤,席渺别过脸,但听得他那声“亲亲表妹”觉得那亲亲二字咬得特重,又忆起方才蜻蜓点水的一吻,脸上开始烧了起来,又羞又恼地瞪回去,“也不准叫亲亲表妹!” 狐狸不依了,红艳艳地唇嘟得老高,若方结的红果,诱人品尝,“这也不行,那也不可,莫不是要学那纳兰恶心兮兮地叫‘水儿——’?”那儿字拖得老长,害席渺抖落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了想,拉过他的手,轻轻在他掌心划一个“渺”字。她不喜纳兰叫她水儿,总觉得那是在叫他人,自然也不愿意让狐狸叫! 狐狸喜得眉开眼笑,张口就叫,“喵喵!” 渺渺?席渺总觉得听着有些别扭。又转眼瞪他,狐狸挑眉,“不愿意?那么,小喵喵如何?又或者,小咪咪?” 越听越不像话,席渺无奈妥协。瞪眼看他,无声地启唇,“渺、渺。” “喵喵?”狐狸贼笑,“小兽兽叫了……”席渺两眼一翻,直接气晕过去。 008 夜宴赐婚 “啊——啊——快点!快点!呵呵……”欢实中透着妖娆的暧昧的呼闹声,笑声在相府内整整盘绕了一个上午,府中的下人听得脸红心跳,又满腹好奇,那二人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如此之兴奋。 宽敞的院子里,草地上,席渺奋力地蹬着脚下的简易自行车。而后座上,一抹妖娆,迎风笑立,展开双臂,衣袂翻飞,宽大的衣袖涨满清风,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大的艳丽的蝴蝶。那明媚的笑颜,若那盛放的野蔷薇,酴釄妖冶,魅惑众生。 那一窜窜充盈着暧昧低吟的欢笑,若酴醾的花瓣散落在风里,荡开惑人的香味,迷离了秋日暖昧的天光。 “喵喵,喵喵,快点!啊——” 席渺咬牙,吃力地蹬着单车,胸中怒气膨胀。这自行车乃是这一个月与狐狸捣动出来的玩意儿。除却那带动的链子为铁制,其余全为木质构架,那轮齿间的摩擦力甚大,轮子又不够光滑,故而十分费力。 如今那妖孽居然还站在后座上,不时扭腰晃臀,单车摇晃不已,席渺费了吃奶的气力才勉强保持平衡。那狐狸却还不消停,一个劲儿地拍打她的肩膀,不时喝一声,“驾!”把她当牲口使唤,席渺早憋了一肚子气,但想起这个月来他悉心照料自己的辛劳,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听得那狐狸的欢笑,愈发地气怒,五内如焚,注意力一个不集中,身后的他一个剧烈的摆动,自行车头急剧扭向一边,冲上那回廊的台阶。 “啊——”席渺无声的惊叫和着那狐狸的高分贝尖叫,自行车彭地一声倒地,二人被掼了出去。 “哎哟!奴家的腰唉……”狐狸夸张的哀嚎,席渺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直接骑到他身上,抡起拳头,夹着冲天的怒气如密集的鼓点般摧下去。打得那狐狸嗷嗷叫,… 远处的楼阁里,一紫一白双影并立,四只眼睛正静静俯视着院内的一切。 紫衣男子玩味笑指,“那是什么?” 白衣少年目光幽远,“自行车,又名单车。” “那个呢?” “翘翘板。” “那个呢?” “滑梯。” “……”紫衣男子一一指过院内那些奇特的玩意儿,目光里的趣味越来越浓厚。 “这些、都是那只小半兽捣动出来的?” 白衣少年目光微动,缓缓启声,“是她。” “有趣。”紫衣男子眯起眼,目光定在那抹绝世的妖娆,“此人是谁?” 少年眉目稍敛,神色如冰,“外人。”语气淡淡,干脆利落。 “外人?”紫衣男子侧眸,目光深沉地在少年脸上探究着什么,终是意味深长地一笑,“今夜宴会,带上小半兽定会很有趣——” 闻言,少年清冷的眉目迸出一丝冰锐,却又瞬间没入沉沉眸地,只冰色的唇淡淡启动,“也好……” 可纳千人的巨大宫殿,火树银花,宝光流曳,金灿灿、银闪闪,尽显富丽辉煌。 九根擎天盘龙柱,支撑着金粉描绘的天花顶,飘渺如雾的纱幔,映着五光十色的琉璃盏,恍如九天幻境。 丹陛之上,帝后并坐,座下分列朝臣和后宫妃嫔,此外还有重臣眷属。 宝珠玉带,钗鬟珠翠,欢声笑语,人比花娇,妖娆了夜,明媚了月。 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谁人迷醉,谁人清醒? 席渺一身白衣,棕色的发半挽,只簪了跟碧玉簪子,淡扫细眉,略施粉黛,倒也显得几分清秀,只是在那明丽动人的后宫佳丽中便显得黯然失色。 她坐在丹陛之下,位于纳兰阕的左侧,一度成为夜宴的焦点。直到开宴,歌舞升起,众人的注意力才转移开。席渺也得以平静下来。 那些诸多异样的目光,如芒在背,实在令人难受。她开始后悔,不应该答应纳兰阕随来宴会。可是想想,似乎也容不得她拒绝。因为,此乃圣上旨意,若不遵从,怕是要扣下个抗旨不遵的罪名。 在这个没有人权可言的时代,生命如蝼蚁,强权才是王道。席渺即便一万个不愿意,可是现实的残酷却不容她任性。这里,可不是二十一世纪。 心中总归还是郁闷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上座的紫衣男子。头戴流珠金皇冠,身穿突绣九龙紫蟒袍,眉宇森森,容色端凝,睥睨间尽显帝王尊贵和气势。全不似那日狩猎时那般风流俊朗。 似对她的目光有所感应,那双深沉的眼眸陡然射过来,直探入席渺眼底,那性感的双唇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席渺略为怔忪,随即腮帮一鼓,直接丢给他一个卫生眼,暗哼一声,别过脸去,忽视之! 只要一想起那日他射杀她,将她当猎物看待,她就恨不得跳上去抡他几拳! 愤愤别过脸,却不经意间对上对面那双温柔迷离如月的眼眸,不由一怔。 对面,一身白袍的男子,温雅娟秀,容色如月,双眸如水,虽算不得绝色,比起纳兰却另有一番轻柔温婉的味道。 风清月朗的男子在见到她的刹那,眸中似是闪过惊讶还有道不明的情绪,最终尽都融化在那轻柔的笑意里,席渺怔忪着,也回以一个微笑。 桌子下的手却蓦地被一方冰冷包裹,她吃惊地低头,只见如若寒冰温玉雕成的手,正轻轻地攥住自己的,“纳兰、阙?” 抬眸望他,却只见他完美的侧脸,目光流动着琉璃的迷离,情绪莫辩。席渺迷茫着,心底有小小的喜悦滋生,如同得到雨露滋润的青苗,静静地生长。 目光稍转,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阴鸷凶残的眸,心口骤缩,血液顿凝。席渺浑身僵硬,想起那日的残酷对待,遍体生寒。对面的靖王,薄薄的嘴唇轻扯,如盯猎物般,盯着她,口形无声说道,“小、半、兽。” 席渺猛然一抖,那握住她的冰凉微紧,才急忙地移开目光。 歌舞渐歇,忽而听得太监尖锐的嗓音高唱,“宣天曜圣女觐见——” 众人目光忽转,尽向大殿门口望去。席渺心中好奇,天曜圣女究竟何方神圣,竟然吸引得众人如此关注! 细若流水的乐声中,一个身姿纤丽的女子如若乘风而来,风鬟雾鬓,肌肤似雪,层层叠叠的白色轻纱曳地长裙,随风轻舞,绝色的容颜,风姿渺渺,如同九天仙女堕凡尘。 瞬间,那飘逸出尘的美,让人凝了呼吸,迷离了眼眸。 席渺啧啧惊叹,这女子的风姿倒与那纳兰阕有得一比!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到他身上,却见他眉目冷凝如霜,神色清冷如冰雕,似是、不悦? 女子走到殿前,盈盈下拜,“民女兰陵景叩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淡淡的一声,却掩不住皇帝眼中那一丝惊艳。“来人,赐座!”很快便有人搬了描凤宽背大椅置于丹比之下,堪堪在纳兰阕的身侧。 席渺撇撇嘴角,色鬼! 后宫的嫔妃,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地刺到圣女身上,便是那雍容华贵的皇后,微笑的脸上亦出现了一丝裂痕。 兰陵景盈盈走过来,目光若有还无地在纳兰阙身上流过,坐下来,还瞥了眼他身旁的席渺。 皇帝的目光兰陵景处流连片刻,待得那皇后发出一声轻咳,才回了神。见众人皆盯着他,几分尴尬地清清嗓子,朗声道,“宣旨!” 纳兰的手指微收,席渺疑惑地瞅他,却听得那太监高尖儿的嗓音宣读黄绸上的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天下太平,又逢盛世。特赐婚天曜圣女与丞相纳兰阕,二人永结同心,同修仙术,合力辅佐吾皇,福泽天下,佑我赭月江山。钦赐,谢恩——” 轰——席渺如遭雷击,顿然脑子一片空白。脸色惨白,木然地坐在位置上,周围的喧嚣顷刻远去。脑海里一遍遍回响着那句“永结同心”,心如被刀子片片切割,痛不可遏。 纳兰阕何时松了手,兰陵景何时离了座,全然不知。那三呼万岁如雷震动大殿,也全然入不得她的耳。她似灵魂被抽空了般,听得那些虚伪的祝贺之词,心内一阵厌恶,目光射出,却见殿中央站立的双影,皆是白衣冉冉,风华绝世,好一对般配的璧人!却生生刺痛她的眼,她的心…… 看那绝色的女子,眉目婉转的情意,浓腻醉人的温柔,看看自己畸形的双掌,摸摸削瘦的脸颊,席渺苦笑,什么叫天壤之别,云泥之差,今日真正体会了! 感觉到纳兰阕坐回了身旁,闻得那淡雅的莲香,席渺却已然失却了回望他的勇气,怕在那冰雪容颜里看见融化的温柔,怕那潋滟的春色会将她溺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她来见证这样一幕?无异于凌迟她的心,何等的残忍!她忽而觉得有些恨,恨那座上俯瞰众生的帝王,恨那绝色女子眉宇间的幸福甜蜜,恨自己…… 听得座上帝王欢畅淋漓的笑,“今日大喜,朕十分高兴。众爱妃或是众卿家不知道可有什么节目?若有谁技艺得惊四座,朕、便许他一个愿望!” 闻得此言,众人沸腾。尤其是后宫那些争宠的女子,更是使出浑 御兽 (完)第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3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3部分阅读 身解数,尽展才艺。赢得满堂喝彩,那些个朝臣但凡有些野心的,或吟诗作赋,或耍刀弄枪,极尽所能,展示一番。 席渺捂着钝痛的心口,目光忍不住又流转到纳兰绝世清雅的面容上,怔怔然痴望,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望,觉得这样出尘的丰韵,这样绝世的眉目,合该只属于她一人,谁也不能夺走。 强烈的愿望驱使下,她霍然站起,大步走到殿中央。 众人的目光顷刻投注,讶异地盯着她。 那只不知是何来历的小半兽,要做什么?低贱的半兽出现在皇家宴席上,又位于上座已然是天大的奇闻,莫非,还有更震撼的? 席渺定定站着,既不跪拜,亦开不了口。 皇帝眉毛一挑,瞥了眼神色如水的纳兰阕,玩味笑问,“怎么,小半兽也要展示才艺?” 点点头,袖内的爪子寸寸捏紧。她是孤注一掷,希望能为自己留住那样绝世的人儿。 顿了顿,皇帝笑道,“好。朕便给你个机会。你若能技惊四座,朕也许你个愿望。” 言罢,吩咐人备下纸笔,好方便席渺言语表达。 席渺吩咐人弄来八个玉碗,盛满清水,又要了一双玉筷。 玉碗一溜摆在殿中,席渺一撩衣裙,席地面对皇帝而坐。 在众人惊疑的目光中,深深吸一口气,看了眼纳兰,手中玉筷轻轻敲落,击在玉碗上,碰撞出轻灵美妙的音韵。 众人屏息,侧耳聆听。 但见玉筷起落,碧光错落,玉碗叮当,水声共鸣,窜窜清越欢快的曲调悠然流淌,时而叮咚清脆若清泉,时而柔渺幽越似呜咽,时而锵然清朗若剑舞,时而温柔吴侬似情语。声声若扣入人心,深深震动人的灵魂。 众人为之陶醉,为之痴迷,渐入那美妙音韵氤氲出的奇幻景象中。 直到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众人如梦初醒。皆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那只备受鄙夷的半兽,竟用简单的碗筷,打击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乐曲。 席渺放下手中玉筷,见周围安静异常,不由心内惴惴。这手击乐曲乃是她于偶然,在街道向那卖艺之人学来的,整整练习了一年,才有此成就。不过,也仅限于这一曲。 “啪啪啪”不知是谁先鼓了掌,顷刻如雷动的掌声和喝彩声爆发开来,震荡在大殿之中。 席渺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回眸,只见纳兰阕也正看着她,唇边绽放着温柔若水的笑意,抚平她所有的不满和不安。 皇帝眸总掠过一丝异样的亮光,唇边缓缓荡开微微的笑意,启声道,“小半兽,你赢了满堂彩。说吧,你要许什么愿望?” 席渺看看纳兰阕,提笔在宣纸上唰唰写下愿望。站起来,让太监呈了上去,紧张得捏紧拳头。 听得皇帝低缓的语调念叨,“取消赐婚。”瞬时,如同一枚炸弹丢入沉静的湖泊,溅起惊呼无数,吸气声无数。 骇然、怒视,诸类情绪,全然如芒射在她身上,席渺挺直腰背,双目紧盯着皇帝变幻莫测的脸,倔强地坚守着最后的骄傲。 “大胆——”皇后正欲呵斥,却见皇帝手微抬,顷刻止了声,凤目怒视着席渺。而另一侧,纳兰阕淡定若水,兰陵景目光深深,盯着席渺不知道想些什么。 “取消赐婚?”皇帝笑得诡异,目光沉沉在大殿众人身上游离,忽而定格在靖王处,笑道,“小半兽是要取消与靖王的婚约么?” 此语一出,再惊四座。 席渺下意识地转望靖王,接触到那嗜血的目光,顿然脊背生凉。 而靖王,嗜血的眸子顷刻扫向龙座,狠利的目光似有撕裂之意。皇帝与之对视,却是无谓一笑。 众人皆觉察出其中的刀光剑影,心内颤抖,低下头,摒气敛声,不敢出言。 靖王与皇上不和,乃人人知晓之事,然而,今日皇上将一半兽指配与他,分明是极大的侮辱,以靖王暴虐的性子,还不知待要怎样呢? 席渺紧咬下唇,指尖早掐入掌心,怒气涌动,却隐忍不发。虽然她不抱希望能阻止这一场婚姻,可是,皇帝此番分明是暗含威胁,意欲,若她再提此事,便要将她丢与那残暴的靖王。她怒,可是、却莫可奈何。一种深深的无力,让她备感悲哀。 最终,靖王出乎意料地只愤而拂袖而去,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皇帝难得大度地没有治罪席渺,宴席便不欢而散。朝臣各怀心思,众人皆有鬼胎。 曲终人散,空荡的大殿内维余一片狼藉。 纳兰阕被皇帝招了去,说还有要事待商榷。 席渺木然地走出大殿,目光茫然,不知所向。心,恍若被掏空,却还隐隐作痛。 由于无人带路,偌大的皇宫对于路痴一个的席渺无异于无法绕出的迷宫。 不消片刻,便再找不着方向了。茫然四顾,夜色迷离里忽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看,那只不知死活的半兽!” 009 情动情伤 席渺木然地走出大殿,目光茫然,不知所向。心,恍若被掏空,却还隐隐作痛。 由于无人带路,偌大的皇宫对于路痴一个的席渺无异于无法绕出的迷宫。 不消片刻,便再找不着方向了。茫然四顾,夜色迷离里忽而传来女子尖锐的叫声,“看,那只不知死活的半兽!” 席渺循声望去,只见朦胧月色里,一大群妖冶妩媚的女子簇拥着淡雅出尘,风姿卓越的兰陵景围过来。 兰陵景朝她点头,淡淡微笑,席渺亦回以礼貌性的一笑。心中却暗道,自己方才明是要拆散她与纳兰,她还对自己这般微笑,不知是果真大度,还是心机深沉? 见她笑,艳装女子里忽然走出一个来,指着她的鼻子冷斥,“笑什么!一只低贱的半兽,竟妄想搅了圣女的婚事,也不看看自己的鬼样,竟敢觊觎少相,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哼!”女子一甩衣袖,甩出一股子浓郁的脂粉味,席渺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此举,却惹起群怒。 “好你个贱兽,竟敢冒犯贵人!” “不知廉耻的禽兽,叫人拖下去乱棍打死!” 说话间,已有几个太监上来撕扯。席渺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咬牙便与那几个太监厮打起来。尖牙利爪,拳打脚踢,虽是瘦弱,却强悍无比。那些个阴阳怪气的细皮嫩肉的太监又怎是她的对手,顷刻便被打倒在地,嗷嗷痛叫。 席渺冷笑着,冷睨那站在一旁静观虎斗的兰陵景,她就这么面无表情,倨傲清冷,恍若事不关己。原来,爱情面前果然没有大度的女子! 目光渐冷,对那些旁观的女子狠啐了一口。席渺转身欲走,却听得一声娇喝,“姐妹们,岂可让那禽兽欺辱了去!” 瞬间一群凶悍的女子群涌而上,扯住席渺又打又咬又踢,女人凶悍起来,却是比男人还要生猛几分。 席渺哪里是这些虎狼女子的对手,不多时便被按在地上,成了这批悍妇的沙包,身上、脸上、被抓出无数伤口,肚子被踹了许多脚,腹内剧痛。脑袋后头冰凉一片,痛得不行,定然是被磕破了。 兰陵景望着这混乱的场面,眸子里溜过一丝残忍,唇边渐渐扯开若有还无的笑意。 “皇宫内院何时、竟成了战场了?”淡淡一声,冷若凝霜,瞬间冻结了众人的心脏。 虎狼女子纷纷住手,目光望去,但见一身白衣的纳兰阙,微笑着走过来,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冷厉的威压气势,迫得人心内生寒。 兰陵景面容闪过一丝僵硬,顷刻却盈盈如水笑着行了礼。 纳兰阕与之擦身而过,未看一眼,直接走过来,蹲身温柔地抱起她,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她脸上的道道血痕,柔声问,“很疼?” 席渺只定定看着他,手指捏紧他的衣衫。纳兰阕目光微沉,倏然转头,冰锐的目光刺向兰陵景,“这是怎么一回事?” 兰陵景脸色微震,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低贱的半兽来责问自己。 其中一个女人拨开众人,站出来维护道,“是那贱兽犯上在先,少相怎怪责到圣女头上?” “冒犯?”纳兰阕看也看那女子,只冰冷的目光盯着兰陵景,漫声道,“圣女倒是说说,我的人如何冒犯了尊驾?” “我的人”三个字惊了席渺,震骇了众人。兰陵景目露沉痛,却仍自面色沉定。 “此事无关圣女,皆是我等所为。少相如若怪责,且问罪妾身。”方才那女子再次开口,坚定不移的维护着圣女。 兰陵景真该给她颁发个最佳粉丝奖了,席渺暗暗冷笑。 纳兰阕犹若未闻,目光若冰刃,淡声开口,字字如刀,“连此等泼妇都管制不住,你、怎配当我的女人!” 兰陵景身子微震,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不敢置信地瞠目望着他。如仙的少年,却对自己的未婚妻子,说出世间最为狠绝的话语,且还是当着一众女子的面,怀抱着另一个女子,何等残忍的一刀,致伤致残! 纳兰阕却抱着席渺头也不回地离去,留给众人一个飘渺绝情的背影。 席渺自他怀中往后探去,望见兰陵景恍若石化的身影,心底却是无比地畅快淋漓。爱情面前,人是自私的,甚至于残忍。她、亦然。 抬头,看着纳兰阕优美的下巴,她无声地笑了,为他这一刻的倾心维护,再痛、亦是值得! “疼吗?”纳兰阕低问,冰冷的手指若羽毛般轻柔地划过她的眉目,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氤氲着琉璃盏的光晕,璀璨而迷离。 席渺看着她,轻轻摇头。身上的伤药石可医,已然不痛。可是,心、却还在痛。只要想到他很快便要娶他人,心便痛得无法呼吸。 那样的痛,提醒着她,一颗心已然沦陷。虽然曾一度惶恐,逃避,然而,心却在悄然中,失落在如仙如魔的少年身上。 二十五年,心若止水,却在异世他乡,为一个小她七岁的少年激烈跳动。难以置信,却非不可接受。 紧紧掐住被子,强烈的驱使下,席渺无声地问道,“你、果真要娶兰陵景?” 纳兰了然一笑,目光如水流转,食指轻划过她温软的唇,轻吐,“相信我,这世间、无人可逼迫我做任何事。”语气淡定却不容怀疑,像是最坚定的誓言。 席渺舒心笑了。莫名地,信任他。 但见纳兰目光微沉,慢慢地俯下脸去,在席渺瞠大双目中,冰冷的唇轻轻贴上她的。门外,却忽而响起狐狸阴魂不散的调笑,“喵喵,喵喵,猫儿偷腥咯!” 一语双关,席渺红了脸,猛然推开纳兰。 “膨”地一声,窗户被撞开,冷风袭进,一身妖娆的狐狸,斜坐窗口,侧眸笑睨二人,眉目被夜色侵染得愈发娇媚,笑意潋滟,披垂的长发,犹自滴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胸前那一片滑腻的肌肤,荡漾出暧昧的风情,整一个、惑世的妖孽般。 纳兰阕目光淡淡掠过,冷冷讽刺,“这府里的苍蝇,越发地猖狂了。”语罢,吩咐席渺一句,转身出了房间。 狐狸却跳了进来,哧溜一下跳到席渺床上,直接钻被窝里。 “死妖孽!”席渺恨得咬牙切齿,坏她好事!一掀被子,提脚便踹,狐狸猝不及防,一下子滚下床去。嗷嗷直叫,席渺不理他。将被子掖好,怒目瞪他,“快滚出去。”她累得紧,要睡觉了。 那狐狸趴在地上,安静下来。忽而冒出一句,“别忘了,他的身份、容不得自由。官居高位,身不由己。你与他,不会有结果。” 心中猛然刺痛。席渺扯出枕头,直接砸下去。 一针见血,一语中的。她恼恨,恨被他看穿,恨他说的是事实。 狐狸任那枕头砸在身上,静静趴在地上不动。许久,虚弱地自言自语,“喵喵……喵喵,我不甘心呵……我不想死呵……若我死了,他日你受了伤……谁给你舔伤口呵……喵喵……”声音渐渐小了,如风一般消散。 席渺听得不真切,以为是他的疯言疯语,便不理会,闭目休息。过了一会,见他还趴在地上不动,心内莫名不安。终是不忍,掀被下床,赤足来到他的身边。 “狐狸?”摇摇他的肩膀,没反应。 “狐狸?”席渺用力翻转他的身体,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青紫,七窍黑血狂流,“啊—!”呼吸一滞,吓得猛然松手。 下一刻,却又猛然抱住那已然冰冷的躯体,哑声嘶吼着,“狐狸!狐狸!你醒醒!”她恐惧得浑身颤抖,眼泪狂流。心如被撕裂,痛不可遏。 “来人啊——来人!”她惊恐地无声呼唤,起身冲出门去—— 010 微家小姐 心事沉沉的席渺,走进全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直接上了三楼,要了包间,叫来酒菜。 忧郁的目光飘向窗外,看那飞鸟,暗暗叹息。人若也可那般自由飞翔,丢却那世俗束缚,恣意逍遥,多好? 收回目光,提起筷子,夹起一块熏肉,丢进嘴里,慢慢咀嚼,却全然无味。 索然地放下筷子,盯着那酒壶,半晌,斟了满满一杯,酒香四溢。席渺捏起酒杯,豪气地仰脖一饮而尽。 “咳咳……”烈酒烧得喉咙生疼,呛出了满面泪流。酒入愁肠,灼痛的却是心脏。 好辣!好辣!席渺边倒酒,边喃喃。泪水若断线的珠子,滴滴落入浓烈的酒中。混了泪水的酒越发的苦涩呛人,一杯杯倒入肚里,勾起的尽是苦涩伤心之事。 想起那少年定定一句,“没有人可逼迫我做任何事。”可是,可是为何当圣旨颁下,下个月娶亲,整个相府的人都在忙着置办婚宴用度?为何,他连句解释都不给她?说他的无奈,说他的苦楚,也许、也许她便不会那么难受…… 举起酒杯,低喃那句,“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心越发地酸涩难当,李白尚有明月成双,这晴天白日的,她竟连月亮也不得见。 狐狸,想起那只粘人的狐狸。若他在,定然陪她嬉闹,定然气她跳脚,却一定不会让她孤单一人尝那情愁苦涩。 可是,狐狸此刻正毫无生气地躺在相府里呢。中了奇毒,昏迷不醒。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说他命不久矣。 她不信,不信!人说祸害遗千年,那妖孽狐狸定然还要祸害个上千年,怎会如此轻易放过世人,放过、她…… 一杯接一杯地烈酒倒入腹中,焚烧五内,模糊了眼,混乱了意识。 待得壶中酒倾尽,席渺摇晃着空瓶,拍桌子大喊,“小二,拿酒来!”然而,哑然无声,何来回应? 等得不耐烦,席渺摇晃着身子,歪歪扭扭地出门去,但见周围景物晃动,旋转,脑袋晕乎乎地她,撑着迷离的眼,蓦然瞥见前面一个白色的身影,隐约感觉那如歌风华。 心口狂跳,“阙!”人已一头扑撞入那人怀里,双臂紧紧箍住那人的腰身,声声叫着纳兰阕,眼泪鼻涕糊了那人一身。 “阙,你为何要娶别人?为何?为何……”拼命捶打,声声责问。那人动也不动,直到她发泄够了,酒劲上来,抽抽噎噎着渐渐睡过去… 那人轻叹着,抱起她,转身离去—— 。。 “嗯。”席渺悠悠睁开眼,拍拍额头,头好痛,如被撕裂!酒果然不是好东西! 眉头轻蹙,目光游移,但见屋内摆设陌生,不由一愣,这不是她房间,却是何地方?慌忙地坐起身,疑惑间,却见门无声打开,一抹纤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光影流略,白衣冉冉,俊逸非凡。 “阙?” “醒了?”温润的声音,不是纳兰阕! 那人走近来,席渺不由惊讶。竟是那日宴席坐在对面的白袍男子。 娟秀的眉目,月白的面容,笑意如风,温柔似水,谦谦君子当如是!他、是谁? 那人将手中端的米粥放下,走近前来,微俯下身子,柔声笑问,“渺儿莫非连大哥都不认得了?” 大哥?席渺迷糊了。他叫“渺儿”,她是渺不错,可却不曾有大哥。 静观她神色,白衣男子又道,“渺儿什么也不记得了么?” 不知道!席渺摇头,她不是不记得,是不知道!因为她不是他口中的“渺儿”,而是席渺,一抹来自异世的幽魂! 见她径自摇头,男子目光闪过一丝疑虑,定定地望入她眼底,似在探究真假。席渺坦然与之对视,她可没有装失忆,有什么可怀疑的! 转念一想,忽而心生疑惑,她亦不是水儿,行动举止定然有异,加之又捣动出许多现代的玩意儿,心机深沉若纳兰,却为何没有半分怀疑? 沉吟间,男子已然得到了答案。微笑着柔声道,“这里是微家,你是微家的五小姐,微渺。而我,是你大哥、微白。你、可有想起什么?” 席渺微微震动,微家?莫不是上原微家?! 上原微家,乃赭月国首富,富可敌国,掌握着赭月的经济命脉。全国有三分之二的酒楼、客栈、商铺、钱庄属于上原微家的名下。 此外,上原微家二子,一为骠骑大将军,手握重兵,屡立战功,深受皇恩。而二子为太子傅,又兼任户部侍郎,深得皇上宠信。 前些日子,微家二女又被选入宫中,封为贵妃,如今的微家,可谓如日中天,赭月国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听闻,便是皇上亦敬那微家老爷三分。 而她、竟然是微家的五小姐?如此显赫的家世背景,可是却缘何沦落到相府为奴?这里头有何玄机? 眼前温雅俊逸的男子竟是自己的大哥?无怪乎那日宴席上他见到自己神情如此怪异。 那她、怎么到了微家?席渺心念速转,忆起昨日醉酒后,似乎见到了纳兰阕,如今看来,定是她朦胧不清,抱错了人。看着微笑如水的男子,脸上一阵尴尬。却又暗暗庆幸。 人说酒后失言,幸而她是哑巴,顶多就糊他一身泪眼和鼻涕罢了。 见她盯着自己,神色数变,微白心中猜疑,却笑着端了粥过来,“睡了半日,想必饿了,吃些清粥吧。” 席渺愣愣接过,却听得有温软的声音叫“大哥!四姐正找你呢!”展目望去,只见淡绿色的柔弱身影走进来,一双饱含水雾的眼眸看见她,微微一瞠,张着粉嫩的唇,又惊又喜地盯着席渺。 久久,软声欢喜道,“姐姐,你回来了?!”说着,飞快地走了过来。 微白起身,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微笑道,“蓝儿,你且和姐姐好好叙叙,我去看看你四姐。”说着,朝席渺点头笑了笑,转身出去。 余下,一脸莫名的席渺和一脸欢喜的微蓝…… “大哥!”那白色的身影方跨入门口,粉色宫装的微晴便急忙地迎了上去,扯着微白的衣袖,用撒娇的语气道,“大哥,听说你带了只半兽回府?” 微白目光淡淡一略,“不是半兽,是你妹妹。” 微晴手一撒,嘟嘴道,“我只有一个弟弟,便是蓝儿。何曾来得妹妹?!” 微白面色不豫,声音却依旧温和,“渺儿,不是你妹妹么?” “她是微家的耻辱!”微晴如被踩到尾巴的猫儿,大声反驳。 “你说什么?”微白神色渐冷,目光划过一丝锐利,直直盯着她。 微晴心内微颤,心虚地低下头,喃喃道,“微渺年前已死。哪里还来的妹妹。”自己亲眼看见她断气,看着她的尸体被野狼叼走的,怕是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可是,为何心中强烈不安?为何,脑海里闪现那日街上遇见的那个女子? “她没死。如今回来了。”微白轻叹,意味深长地说道,“过去的事,大哥不愿意追究。只是,渺儿既已平安回来,日后便与她好好相处。” 闻言,微晴猛然抬头,厉声叫道,“她死了!那个贱人生的怪物,早年前便死了!死了!” “啪!”干脆的一巴掌,切断一切声音。屋内安静得出奇,微晴杏眼圆睁,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泪水在眸内轻轻打转,许久,滑落眼角。她红了眼,大吼,“你打我,为那贱奴,你竟然打我……”哭着,扭头夺门而出。 微白僵立原地,怔忪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神情震动,口中喃喃,“为什么?为什么……”他这是怎么了?对微渺,不过是怜她出身,不过是出于同情,不过是为心中那分歉疚,却为何听得晴儿侮辱,如此地愤怒? 闭上眼,脑海里飞掠过夜宴上,那倔强的身影,那沉浸在乐曲中灵动的眉目…… 风吹落樨子,迷了谁的眼?乱了谁的心? 文文已经修改,亲们可从头看起。 偶两天硬是码足了三万字,虽不及原来的五万。却已是极限。之后几天,偶尽量日更五千,争取赶上原来的进度。 但愿修改后的文文能入亲们的眼,如若不讨喜,只能说声抱歉了。偶已经尽力了 011 暗影微摇 温馨安然的屋内,少年柔软细腻的声音,似柔和的乐曲,缓缓流转。席渺靠着床,微笑着,倾听坐在床边的羸弱少年,细细数来年少记忆。 说微渺给他做风筝,带他钻狗洞溜出府,爬树给他陶鸟窝玩,偷偷给他烤鸟儿吃……一件件,如数家珍,那些琐碎的趣事,让少年脸上氤氲开淡淡的幸福的清光,越发显得那眉目楚楚动人。 被他感染,席渺亦不由地想起童年趣事。少年口中的微渺,像极了她的翻版,一样的粗线条,一样的无所畏惧,一样的顽皮淘气,一样的真性情。连她亦不由地喜欢上,这只丑陋的半兽。 少年美好的回忆里,席渺却窥得他的寂寞。打小身体羸弱多病的少年,被家人当成易碎的宝贝般深深收藏,如是小心翼翼地保护,却将他与外头的世界隔绝,与众人隔绝,想必,内心是十分寂寞的。唯有那大咧咧,无所谓的半兽,才敢毫无顾忌地带他疯闹玩耍,给了他最真实的快乐。也因此,才讨得这少年如此喜爱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少年的幸福如此简单,可她的幸福呢,又在何方?旧年记忆,幸或不幸,皆成过往云烟,她只看未来,然而未来却茫然一片。 微渺乃妾室所出,因那微家老爷对那妾室宠爱有加,她虽生的丑陋,却也颇得宠爱,年前,那妾室忽然暴毙,不久,她也便跟着莫名失踪,众人遍寻不着。之后怎番辗转成为相府奴仆,又如何得纳兰阙的偏爱,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再次回来,并非真正微渺的她,又当如何?留在、微家么? 正寻思着,忽而听得微蓝道,“得知姐姐平安回家,爹爹一定很高兴。大哥已派人送信去上原,想必爹爹很快便回来了!到时候一家人又可聚在一起!” 家?家人么?席渺心头震颤,迷惘地看着他。这微家,可是她的家? 微蓝忽而觉察出她神情的异样,紧张地捏了衣袖,小心翼翼地问,“姐姐,应该不会再走了吧?”眼神不安,却有分外渴切她的肯定。 席渺默然。心内千回百转。身为孤儿的她,何其渴望有个家!微渺即便生为丑兽,亦是幸运的。有疼爱她的爹爹,有关心她的哥哥,还有个依赖她的弟弟,何等幸福! 她虽渴求,却也明白,这些温情并不属于她,自己、不过错享了罢,如何能将错就错? 见她默然不作任何表示,微蓝急了,扯住她的衣袖,水雾的眸子无比哀切地看着她,让人十分不忍。 “姐姐,不会、离开微家吧……” 席渺呐呐,垂了眉眼。门外却响起清冷的一句,“她本不属于微家,自然要离开!” 二人惊望,却见风华如歌的少年款款走进,白衣渺渺,容颜如冰,不正是纳兰阙! 席渺方寸骤然收紧,一种苦涩弥散,神色复杂地盯着他。 而微蓝,略微一怔,反应过来。忙地站起身,讶异地开口,“少相?”他怎会来此? 纳兰阙看他一眼,“蓝公子,本相此番来是为带回不过是带回、我的人罢了……”说着,已走过来,目光紧紧锁在席渺身上。 其意不言而喻,他口中的“我的人”除却自己的姐姐,还有谁? 微蓝虽惊诧,更多的却是紧张,害怕席渺被带走,下意识地身子挡在她跟前,仿若这般阻隔视线,他便带不走! “我的人”一句却再次刺痛她的心,那夜被欺辱,他如是刺伤兰陵景,全心维护,让她备感安慰。可如今,他琵琶别抱,她可还是他的人? 纳兰阙上前,完全无视微蓝,只手指轻轻一拨,一股无形的力量便将其拨到一旁,波澜不惊的双目,探入她的眼底,微微笑着伸手,“水儿,跟我回府。” “她不会跟你走!”断然一声,只见微白大步走进来。 “少相屈驾敝府,不知有何贵干?怎地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微白淡淡笑着,言语客套,目光却迸出一丝坚硬。 “我只是、带回家奴罢了,不敢惊动太傅。”优雅地笑着,冰冷的手已然强行拉住席渺的手腕。 微白目光微冷,“此乃舍妹,何来的相府家奴?”手,瞬间搭在那冰冷的腕上,虽未使力,僵持之意尽显,二人间若有还无的波澜暗暗涌动。 席渺白了脸色,强行地想要挣脱纳兰的钳制。只瞬间,便由他的人变成了家奴,何等的善变?心下恼恨,已然决定不回相府。 纳兰阙似窥出她心中转念,眸光掠过一丝幽暗,忽而诡异一笑,“我已寻得解药可医治那只半死狐狸……” 闻言,席渺猛然一颤,目光陡亮,望着他,“果真?” 纳兰阙避而不答,只笑,“你要他活,还是要他死?”已然暗含了威胁,若她不跟回去,那狐狸必死! 席渺咬牙,虽恨他,却终是放不下那只狐狸。断然地一掀床被,下床来。 “渺儿(姐姐)!”微白与微蓝皆欲上前阻拦,却被她决然的目光所震,终是无奈地收回了手。 席渺心内感动,任纳兰阙拉了她的手,走到门口,忍不住回头,看着二人,无声地道了声,“对不起……”她非微渺,所以,无法顾及他们的心意。 坐在马车里,车轴咕噜声中,听得纳兰幽然一句,“水人,你要信我。”席渺捏住拳头,嘴唇紧抿,心内痛喊,“婚礼在即,你却连句解释都没有,要我怎样信你?” 一时,各怀心思,一路无语。夕阳沉落,霞光碎了一地,谁的心伤? 。。 夜阑人静,墨黑天幕,无星无月,冷风瑟瑟,摇碎花香树影。 明灭不定的灯火里,听得冰冷无绪的声音,犹疑着问道,“主子、为何救了那人?”那只狐狸,,死何足惜,主子竟然救他,那个胆敢觊觎…… “你当真以为我是救他?”淡然幽雅的嗓音,吐露残忍的话语,“终有一日,他会、痛不欲生。对旁人,我从不手软!” 黑影微颤,主子的狠绝,他是知道的。 顿了顿,清冷的声音问,“他、是不是找来了?” “回主子,是的。若无意外,不过十日,那人便要到赭若城。” “早该来了……”灯影里,摇曳出一双血红的眸,冰色的唇,勾起一抹残忍而狠绝的笑意,“他、也太令我失望了。竟让我等了半年……” 静默良久,冰冷幽雅的嗓音再次响起,“她、可还安分?” “主子许久不去探望,好几次她都闹着要出来,被属下劝阻才肯罢休。” “嗯。”沉吟着,“看来该早进行血祭,不然,等那人找来,污了她的身体,可就坏了大事了。” “你且下去,将她看紧了,莫让人惦念了去。”冰凉的指尖翻转,一枚冰针随手飞射出窗外,深深钉入树干中,顷刻又融化,徒留空洞里,一滩冰冷的水渍。 那黑影却兀自不动,定了半晌,启声道,“主子、该去看看她了……” 默然许久,才听得若有还无的低喃,“是该去探她一探了……” 若无意外,晚上还有一更! 012 美人深锁 翠绿鲜嫩的杨柳,一圈儿围出一眼湖泊。湖泊水质清透,若蓝色的眼球,镶嵌在精致秀丽的园子中。清晨的薄雾未散,渺渺若轻纱,静静拢下,为那独特优美的景色更添几分神秘的美奂。 湖边的大石上,一个白衣少女,颔首垂眉,静静凝睇水中倒影。一头银色的发,随意披散,若水银尽泄,亮丽动人,美得惊心动魄! 银丝舞动间,但见一张倾城倾国的脸,纤巧秀美的脸蛋,肤若流脂,细腻柔滑,鼻似温玉,温润动人,唇色橙红,如若梨花,淡淡绽放芳华。一双紫色的眼眸,剔透好比水晶,亮丽更胜星辰。眉目隽远细长,几分空绝灵秀,眉目间却又隐隐散发几分勾魂摄魄的魅惑。 凝睇许久,一声叹息,抬起绝色的眉目,望着柳树枝头,成双的翠鸟,隐隐拢上几分楚楚动人的惆怅。 忽而,听得身后一声轻柔低唤,“水儿。”女子眸子一亮,惊喜回眸。 但见落花纷飞处,冰雪出尘的少年,盈盈笑立,一双潭目,如萃亮的曜石,映着那飞花的粉润,平添几分妖娆的风情。 “阕!”少女欣喜地起身,向他奔去,白色的纱裙随风舞动,恍若飞仙。 “阕,阕,你终于来了!”少女扑入怀里,抱住他的腰身,扬起精致的脸蛋,尽染情动的红潮,小小的鼻翼,因无限的欢喜激动得微微颤动。几分可爱,几分惑人! “水儿,想我了……”少年低头凝视她,眉目间温柔地似要滴出水来,冰色的唇边,荡开迷离而魅人的笑意。 少女红了脸,娇羞着,却依旧忍不住低低地吐露心声,“是的,我想你了……”每时每刻,想的都是这如仙如魔的少年,自他救出自己的那一刻,这颗心便全然沦陷,再也无法自拔。哪怕,整日被关在这华丽空洞的大院里,亦甘之如饴。 “呵”少年嘴里荡漾出清越的笑,如若清泉,冰冷的手指温柔地拂开她脸上调皮的发丝。 少女大胆握住他冰冷的手指,紫眸殷殷,仰望他,“阕,什么时候我才可以走出这一方天地呢?什么时候才可以不再困守于此,可以正大光明地与你在一起?”日日望穿秋水般,等他来探望,心如被细细地煎熬。 “已经一年了,他们也许早就放弃追逼……我、我可不必再躲……”少女补充了句。 少年不语,只深沉的目光,定定望着她,神色依旧温柔,笑意越发缠绵。 少女却忽而觉得不安,终是暗暗叹息着,转了话题,“听说,你捡回一只半兽?”还与那半兽十分亲密?这后面的半句,终是忍住没有出口。这个少年是温柔的,可是却有着疏离的可怕的,不为人窥视的一面。 “听说?”少年目光淡淡一略,剔透的食指挑起她的发,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听谁说?” 少女无端地打了个寒颤,他言语间虽是漫不经心,却隐约透出一股摄人的冰冷。她心下颤抖,默然地低下眉目。 犹记得,上次有个下人碎嘴,说了些什么,他竟命人生生挖了那人的眼珠,割了舌头,丢入虫蚁坑里。那人痛苦了三日,才死去。死状其惨,让人不寒而栗。 幸而少年也不追逼,少女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却怎么也料不到,事后,院子内服侍她的一干下人,尽被残忍地折磨至死。手段令人发指,残忍到无以复加。此后,她再不敢轻易过问他的事务。 默然良久,少年忽而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双目沉沉,柔声说道,“水儿,相信我。一切、很快便可结束……”舒臂,轻揽她入怀。 若梦呓的声音,温柔若催眠,“很快、便可结束……”风掠动他的发,一片绯红,悠悠飘落,轻擦过冰色的唇边、那抹诡异至极的笑意。 。。 “嗯。”席渺睁开迷糊的睡眼,抬起头来,发现自己竟然还趴在狐狸的床边。想来昨夜竟守着他,在此睡了一夜。扭扭僵硬的脖子,伸个懒腰,却忽而觉得有东西自背后滑落,扭头一看,是一件白色的厚袍子。 弯腰拾起来,隐约的莲香沁入肺腑,衣袍的主人,显然是纳兰。 席渺抱着那衣服,嗅着那分独特的馨香,心中既酸涩又沁着甜蜜。怔忪半晌,听得狐狸一声低吟,手猛然一抖,袍子滑落。 她扭头,看见狐狸苍白的脸上,卷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着,缓缓睁开那双狭长的桃花眼。 “狐狸!”席渺激动得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直勒得他透不过气来。直到狐狸咳嗽数声,她才意识到自己过激的举动,忙地松手。 狐狸喘着气,一双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认真地,执着地,一遍遍,仿若要将她的眉目刻于心底,潋滟的水色里,黯然浮动着异样的情愫。 席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微垂了眼帘。狐狸媚眼一勾,忽而噗嗤一笑,“喵喵,你眼角、有眼屎了……” 轰!脸上火烧,席渺忙地别过脸,下意识地揉眼角,却听那狐狸背后笑道,“别揉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喵喵眼里出眼屎。就是出狗屎,奴家也喜欢……” 恶心的妖孽!死性不改,毒性刚解,便又来调笑她,忍无可忍,席渺转身,一拳头糊过去。 “哎哟,轻点,轻点!”狐狸捂着被打青的眼,妖媚入骨的声音叫着,“奴家才醒,可经不起如此折腾……啊……轻点……奴家受不了了……呜……” 娇媚的嗓音,配上暧昧的话语,相府内的下人又遭了一番荼毒。两人间的关系,更是被添油加醋,黑得不能再黑。 席渺气得差点吐血,也顾不得他的身子刚好,直接骑上,拳头伺候。 直到打累了,那狐狸也闹够了,这才消停,屋子里才恢复安静。席渺静静地趴在他身上直喘气,心里的抑郁经这番闹腾却一扫而空了。 抱着狐狸,她静静地闭上眼睛,心里,是无比的踏实。 狐狸的怀抱,与纳兰完全不同。纳兰的,是冰冷的,却似罂粟的毒,让人迷恋。而狐狸,则是温暖的真实,让人备感安定。 狐狸似是累了,闭着眼,享受两人间难得的温馨。 许久,席渺有些迷糊之际,听得一声“喵喵”,身子一紧,已被狐狸抱着翻转,反身压住。 “啊!”她猛然睁开眼,撞入狐狸柔媚蚀骨的眼眸,还未待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然压下,狠狠攫住她的。 “呜呜……”席渺急欲推开他,无论怎番用力,他分毫不动。抓他,挠他,踢他,却换来更为炽烈的翻搅掠夺。 狐狸的唇,是炽热的,如火般可灼烧人的心脏。那吻,是激烈的,如若世间最强悍的掠夺,不容抗拒。滚烫的舌,与之深深纠缠,若灵动的蛇,掠过她口内的每一寸甘甜,极力攫取属于她的甜美。 狐狸的吻……一如他的人,是沁了媚毒的,让人无法抗拒,最终沉沦…… 终于,他松开她,笑着用手指逗弄她红肿的唇,喘息着,微哑的嗓音喃道,“喵喵的味道,我记住了……” “啪!”一个干脆的巴掌,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鲜明的印记。席渺却忽而呆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微微的疼痛,自掌心蔓延至心脏。 狐狸却仍旧笑得潋滟,静静凝住她。席渺捂住心口,猛然推开他,翻身下床,夺门而出—— 冷风袭入,迷离了那潋滟的眸。 狐狸摸着脸,低低喃道,“真疼…” 眷恋的目光,穿越门口,却已然无法追寻那逃离的纤细身影 御兽 (完)第3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4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4部分阅读 失神地站立许久,妖娆的眸忽而迸出一丝决然,妖娆的身影轻点飞跃,瞬间化作一缕红云,消散在朗朗天光里。只余一句,遗落在风里,“喵喵,若再相逢,决不放手!” 。。 今日第二更,呼呼,好累! 晚上有事忙,不然还有三更。o(n_n)o 013 身陷绝境 人流涌动里,席渺一个人茫然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但凡瞥见艳丽妖娆的身影便激动地冲过去,扯住人家,为此挨了不少骂。想找的人,依旧没有找到。一次次的希望,换来一次次地失望。 死妖孽,臭狐狸,到底跑哪里去了?席渺咬牙切齿地暗骂,然而心中却愈发地惶恐难过起来。担心狐狸的毒未清完,担心他又被人暗算,担心他是否平安。 他为何不告而别?是因为她一巴掌么?其实,她事后亦很后悔自己的冲动,想要跟他道歉,他却杳然无踪。起初,以为他只是生她的气,暂时躲了起来,可三天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席渺这才慌起来。 出来,漫无边际地找寻,两天下来,已然无果。心里,隐约有种诀别的感觉。莫名地让她不安。 心思沉沉,心事重重,让席渺看起来很是无精打采。 忽而听得熟悉的柔弱的声音喊道,“姐姐!姐姐!” 微蓝?席渺有些反应迟钝地,前后左右看了看,却没有发现熟悉的身影。莫非是幻听? 正想着,那声音却再次清晰地传入耳中,抬起头,只见头顶上,酒楼的窗台里,湖绿色的身影若柔韧的杨柳,探出半个身子。苍白的面容,此刻却晕上了微微的红,那双水雾般的眸子,款款流动着别样亮丽的风情。 “蓝。”席渺仰头,微笑着招招手,却见那窗台里又探出二颗脑袋,一个瞅了她一眼,狠利的目光一剜,又愤愤地缩回去。此乃微家四小姐,微晴是也。另一个,则满脸温润,目光如水,温柔地对她微笑,是微白! “渺儿。”他喊着,声音一如人一般温柔。带给人暖暖的感动。 席渺又招招手,却听得街面上混乱的声音,夹杂着女人的尖叫,刺破人的耳膜。听得急切的马蹄声,风声携来,惊忙扭头,一道银鞭袭来,如蛇般缠上她的腰。 尖叫都未及,人已被甩上马背,听得身后传来微白和微蓝的呼喊,风声猎猎,掠走所有的声音,唯有急切霸道的马蹄声,清晰地印在耳边。 “小半兽,呵呵,终于又落在我的手里。”阴冷的声音如针般刺入耳中,席渺身子急剧一抖,心内大恐,吃力地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身后的钳制,那双手却如钉子钉在腰间,使她动弹不得。 “呵呵,你尽管挣扎,尽管尖叫。本王最喜欢看见你绝强的小脸上,那骇然的恐惧的神情……”靖王吟着残忍的笑意,银鞭一甩,马儿如风般直奔出城门。 席渺已停止了无谓的挣扎,双目掠过渐渐远去的街景,看着城外愈发荒凉的景物,心下愈发恐惧。 上次那困兽之斗尚且心有余悸,每每午夜梦回,还被惊醒。那狐狸设计之辱,还有皇帝指婚之耻,这一笔笔的帐,怕都要算到她头上。如今,竟又不幸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他要怎番折辱,想到他的残忍手段,便不寒而栗。 眼下,只暗暗祈祷微白等人可以追来,将她救离魔掌。 马儿疯狂地颠上了山,靖王阴冷的笑洒了一路,席渺的心提吊了半日,唇已然被紧张得咬破。两股被颠得麻木,心中的恐惧却愈发清晰。 终于,在一个平坦的坡面上,马儿停了下来。席渺的心却骤然一缩,听得靖王测测笑道,“小半兽,你看这里风水可好?待本王玩够了,葬身此地,亦算不错!” “膨”席渺被狠狠地踹下马背,摔了一身痛,吃了一嘴泥。狼狈地爬起来,靖王却肆意大笑,看她狼狈,十分开怀。 变态!变态!席渺暗骂,目光四处转动,伺机逃脱。 靖王阴狠的绿眸盯着她,一语道破她的意图,“怎么,想逃?”晃了晃银鞭,“本王倒想知道是你的脚快,还是本王的鞭子甩得远。” 席渺怒视,咬牙切齿。恨不得扑上去咬上一口。 “本王给你个机会,本王数十下,若你能跑出本王的鞭子之外,便放了你,如何?”靖王俯睨她,吟着猫捉老鼠般的笑意,打算与她玩上一玩。 席渺眼珠咕噜转动,瞄瞄他手中二米多长的银鞭,暗自衡量自己的实力。正欲下定决心与之一搏,忽而目光瞥到那马儿晃动的肥臀,一记灵光飞闪,计上心来。已然决心下了狠招。 仰头,狠狠点点头。假意答应,却在他放松警惕,露出狡猾的笑意的瞬间,猛然拔下头上的银簪,对着马屁股狠狠刺下去。 马儿一声尖锐的痛鸣,瞬间撒蹄狂奔,靖王猝不及防,瞬间已被马儿带出去数丈。留下一窜恶毒的咒骂。 席渺转身往反方向飞速而跑…… 飞跑中,脚下被东西一绊,整个人往前扑倒。 腿下发抖,大口喘息着,七手八脚地爬将起来,却听得马蹄声切切传来,心口骤缩,顾不上脚疼,又飞快地在林间穿梭。 马蹄声越来越近,恐惧如影随形,风声迫来,“啪”地一声,银影钢鞭,直砸下她,瘦小的身躯轰然倒地,背上瞬间开花,皮肉破绽,血色飞溅。痛入骨髓,冷汗淋漓。 席渺绝望地闭上眼,听见靖王如魔鬼般的笑声,“小半兽,你是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的!” 跃下马背,靖王走到她跟前,俯下身,绿眸嗜血,残忍如兽。狠狠捏住她的下巴,“你既喜欢跑,本王便让你跑个够!让你尝一尝那疯狂极速的滋味!”说着,自身后扯出一根腕骨般粗大的藤条,几下将她捆个结实。随即甩到马背上,再以藤条捆束。 “去吧,小半兽。尝尝那疯狂的滋味!”冷笑着,银鞭高扬,狠狠一鞭甩到马臀上,血肉飞溅里,那马儿哀叫痛鸣,瞬间,如箭矢飞射出去。 席渺被绑在马背上,咬着牙,惊恐地看着周围的景物飞速掠过,浑身的血液似凝固,心脏已然紧缩成一团,脑袋里唯剩空白,身体早被颠得麻木。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这马儿也不知要颠到什么时候,又会颠到哪里,眼下,唯有死路一条。 方想到“死”,目光前略,顿然绝望。 前面竟是断崖…… 欲哭无泪,心如死灰。眼角地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抹黑影。 一线希望顿生,扭头去,隐约看到霜音那冷漠木然的脸。“霜音,救我!快救我!”扯开喉咙无声嘶吼起来,急得几欲咬断舌头。 然而,那黑色身影,岿然不动。如僵化的石雕,冷然地看着惨剧发生。 泪划出眼角,被风吹冷。马儿哀鸣,回响深渊。坠入深渊的瞬间,分明看到霜音嘴角,那一抹残忍的笑意。 为什么?悲怆绝望,无人回应。 黑色身影定定,低喃,“你不该出现……主子……谁也夺不走……”吟着诡异的笑,出掌猛击自己胸口,手腕翻转间,一把寸许长的冰棱随之扎入胸腹。 “可以……有所交代了,呵呵……” 。。 山风呼啸,寒意森森,夜枭哭叫,鬼魅阴森。 席渺趴在不时晃动的小树上,紧紧抱着树干,身子瑟瑟发抖。今日坠落山崖,却误挂与崖壁横生出的一棵小树上,那树虽小,却枝叶茂密,异常的密实,这才稳稳地卡住了她。侥幸捡回一条性命。 可是,整整困在此处一个下午,她又饿又渴,加上体力透支,如今已是身疲力竭,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 无数次幻想着,或许微白追来,寻到此地发现她。或许纳兰阕派人来寻,又或许那只狡猾的狐狸突然间出现……一次次地失望,最终唯有绝望。 如今的她,只凭着最后一点求生的本能,强子支撑着。在这极度恐怖的山崖下,继续身心的煎熬。 闭上眼,身体渐渐冰冷,意识也似乎渐渐远去,她好累,想要休息了…… “渺儿——渺儿——你在哪里?”隐约的呼唤若光明刺破黑暗,她蓦然睁眼,竖起耳朵。听得那声声呼唤,越来越真切,她激动得差点掉下去。 心跳加速,握住树干的手激动地颤抖,终于有救了…… 微白,微白,我在这里!她狂喊着,却又忽然安静下来。她是哑巴,这一事实让她方生的希望顷刻覆灭。 听着那清晰的呼唤又渐渐地远去,席渺急得泪流满面。双脚猛然狠蹬后头的崖壁,手中剧烈的摇晃树枝。 崖壁上松动的石头簌簌掉落,发出空洞的回音,终于引得那远去的呼唤再次回头。 “渺儿?渺儿是你吗?”微白焦切地呼喊着,俯望崖下,只见一片深沉的黑暗。无人回答,却有树木摇动之声,簌簌细微如风。在寂寂夜里,分外地清晰。 “渺儿,你在下面是不是?渺儿!”微白激动地大喊,听得下面的漱漱声愈发地急切了,心中已八九分肯定她在下面。 颤声道,“渺儿,别怕。大哥这就来救你!” 席渺抱着树干,咬着唇,猛地点头,泪如泉涌。 等了半晌,忽然听得头上响动,仰头望去,暗淡的星光里,青藤抛下,一人顺着藤条,慢慢滑落,衣衫如月,声若温泉,潺潺流入她的心田,暖了疲惫的身心,“渺儿,再坚持一会。别怕,大哥这就来救你……” 紧咬着唇,提吊着心,席渺仰得脖子都僵了,终于,看到微白淡淡微笑的脸,如若夜里绽放的玉兰,温雅洁净,靡丽动人。 “渺儿,还好、你没事。”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一手紧紧抓住青藤,微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席渺紧紧抱住他,唇齿颤抖,无言泪千行。剧烈颤抖的身子,在他一遍遍温柔的安抚中,逐渐地平静下来。 寂静里,只有她微弱的呼吸,和微白轻微的喘息。抱着她,紧抓青藤,一寸一寸地往上挪。每上一分,便多一分希望,同时也便多一分危险。 时间若煎熬,异样漫长。而就在看到崖顶星光,两人心中皆喜的瞬间,一拢黑影罩下来,青藤瞬间被割断。 “啊——”两人如断线的风筝急速坠落。希冀的心再次沉入深渊。 几块大石随之砸落,微白将她紧紧护在怀里,密不透风。大石纷纷砸在他头上、身上,他狠狠咬牙,硬住即将出口的痛吟。 微热的血腥溅到脸上,早已麻木的席渺浑然不觉。两人,一起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下一章,另一个神秘南竹出来露脸啦o(n_n)o 014 绝处逢生 夜、沉若化不开的墨,凝固了万般的恐惧与危险。寒风抖动里,席渺的意识一点点地清醒过来,眼前一片黑暗。身上无边的痛楚,寒栗遍体。唯一的温热,便是来自身下的微白。 下坠的过程,当了她最强硬的保护壳,堕地的瞬间,充当了她最柔软的床垫,细致的保护,护了她生命的周全。 温情涌动,泪意如潮,“微、微白……”席渺蠕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手摸上他冰冷的脸,一片濡湿,粘腻而冰冷,她骇然地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凑到鼻尖,那浓烈的血腥顷刻覆灭的她的呼吸。 僵了片刻,蓦然地抱住他,猛烈地一顿摇晃,无声地嘶喊,“微白!微白,你醒来,醒来呀……”快醒来,别丢下她一个人。会……害怕…… 可任她怎番摇晃,微白动也不动,恍若死去。若非感受到他微弱起伏的呼吸,席渺还以为他已然魂归天外。 终是那微弱的气息,给了她坚强的勇气。也让她冷静下来。飞速的撕扯衣衫,摸到他仍在流血的头部,用力包扎好。又抖抖索索地摸遍他的身上,但凡受伤流血的地方都被她包扎过。 跪坐在地上,看着那毫无生气的人,席渺双掌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希望血能就此止住,希望微白能挺过来。然而,心内依旧惶恐不安。 没有药物,她又不识得草药,在这渺无人迹的崖底,面对未知的危险,长夜漫漫,将要如何渡过?微白可撑得过今夜? 那微家的人可有苦苦找寻?又可会寻到此地?纳兰呢,可曾为她心忧如焚? 听得密密树林里,传来的野兽的嘶吼,席渺心口骤然一缩,意识到此地十分的不安全,必须要转移。忙地敛起满腹愁绪,摸出自微白身上得来的火折子,擦亮。拖着疼痛又疲惫的身子,在周围拾了些枯枝,捣动半日才生起了火。 骤然温暖的明亮,多少给了她一些慰藉,至少,觉得安全了少许。 火光跳动里,映出微白惨淡如纸的面容,上面沾染的血红愈发地显得触目惊心。那雪白的衣衫上,更是被染成了红色,恍若嗜血的恶魔,要将那绝世温雅的眉目吞噬。 席渺心惊胆颤,颤抖的手指轻轻触了触他冰冷的脸,却连擦拭血迹的勇气都没有,只捏着心脏,小心翻看他的伤口,看着似乎止住了血,才微微地舒出了一口气。不枉费,她撕了整件外袍,替他包扎。 弄了个简易地火把,她起身,艰难地在周围察看,竟极为幸运地在找到了一处洞口。洞口就在崖壁底下,约有两米宽,却只一米深,可好歹也是个避风躲雨的地方。 席渺喜不自禁,弄了些干草树叶铺了地面,回到原地,却不由犯难了。 如何,把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的大男人弄到洞里去? 苦恼片刻,最终咬着牙,蹲下身子,将昏迷的微白小心翼翼地扯到脊背上,在尝试数十次之后,才顶着咬破的唇,拱起了腰,费力地挪动着小脚步,开始艰难而漫长的路程。 明明不过数十步的距离,她却驮着微白整整走了半个小时,才如愿地将他转移到山洞。身上被汗水浸透,风一吹,彻骨的寒。 手忙脚乱地摆弄,好不容易才再次升起火。颤抖着身子,搓搓冰冷的双手,发现微白的脸色已呈青灰,席渺大惊。 摸摸他的体温,竟冷若冰霜,若没有生命的死尸。 “啊!”她一把捏住他的肩膀,“微白!微白醒醒呀!”怎么办?怎么办?他定然是失血过多,才浑身这样冰冷…… 蓦然想起神雕侠侣里,杨过给小龙女喂血的镜头,当下也顾不得是否有用,死马当活马医,捡了尖锐的石头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自己滚烫的血一点点喂入他的口中。 看着自己的血点点流入他口中,心莫名地感到一丝慰藉。席渺专注地盯着那滴落的血红,满心念的只是微白的安危,却忽略了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头渐渐晕乎,意识点点流逝,待到她觉察到异样之时,眼前一黑,已然倒在微白的怀里。 两人在生死间徘徊之时,微家早闹得人仰马翻,竟连皇帝亦被惊动了。出动了不少大内侍卫,帮忙寻找失踪的太傅。 而纳兰阙亦出动了所有的暗中势力,极力寻找他的小半兽。 这一夜,风乱了,皇城之内,沸腾了。只背后隐藏的数双阴狠的、算计的眼,在冷眼旁观着混乱的一切…… “嗯?”席渺在鸟儿的啾鸣声中醒来,浑身浮软,体温高得吓人,而喉咙里好比有团烈火,焦灼异常。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揉着迷离的睡眼,目光转动,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微白身上,尴尬地忙地爬开,无力地跌坐在一边,看着微白的脸色似乎没有昨日那般吓人了,呼吸也规律地起伏着,紧绷了弦终于松开。 摸摸自己的滚烫的额头,看看手腕上已然凝结的口子,席渺苦笑着,那些血总算没白流。最起码,微白顶过了难熬的夜。白天,有光明便有希望! 喉咙里焦灼的干渴,让她急需清水的滋润。费力地爬起身,却又瞬间无力地跌坐回去。 望着洞口外头明亮的天光,席渺苦笑着,莫非要当回爬行动物,爬着出去找水? 看看微白干裂的唇皮,席渺豁出去了。当一回爬行动物又如何,反正荒无人烟,谁又看到?生死事大,面子事小。 四脚爬爬,费力地爬到洞口,忽而一个小白团扑过来,吓了她一跳。 定神一看,只见眼前一只猫儿大小的、浑身毛绒绒的,只露出一双淡紫色眼睛的小东西,睁着圆滚滚的眼,定定看着自己。 好可爱的小东西呀!席渺心喜,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那毛绒绒的小身体,那小东西却乖巧地蹦到她手掌上,一双紫水晶般的眸子,咕噜噜地转动,十分逗趣,让人止不住想要狠狠蹂躏一番。 “小东西!”席渺开心地点点它乌黑温润的鼻子。 忽而,冷淡无绪地一声响起,“雪意,莫不是想要喝这小半兽的血?”一角白衣,翩然入目。 席渺惊忙抬头,看清来人,不由地呼吸一滞,心口莫名地激起微微的疼痛。 白衣渺渺的少年,绝世的眉目,若万年不化的冰山,冷然出尘。一双点漆墨眸,无波无澜,静静地俯视着她。倨傲的、冰冷的,淡漠地,恍若神魔,无情地俯瞰尘世,却不染半星尘俗。 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与纳兰相同的气质,却比纳兰更为冰冷。纳兰至少维持着优雅淡定的面具,而这个少年,却是彻彻底底地自骨子里散发出的寒意。 纳兰是那冰山上的雪莲,而这少年则是那万年不化的冰山。 席渺怔怔地看着他,少年的目光却漠然略开,伸出干净白皙的手掌,对着她掌心的可爱白团,“雪意,回来。这只半兽的血太脏,要喝,且等我给你抓个美人去。” 喝人血?席渺骇然瞪大眸子,不敢相信这样残忍的话自少年口中说出,淡淡如若寻常。 而那只可爱的小东西,竟然是……嗜血的小怪物么? 那双漂亮的纯净剔透的眸子,竟然是恶魔漂亮的外衣么?席渺如烫手般将那小白团甩了出去。少年的脸色一凝,眸中迸出一丝冰锐。 “吱吱”那小白团痛叫着,竟又翻滚着胖乎乎的身子复又跳到席渺身上,蹭到她怀里。 呃?席渺盯着那剔透的眸子,竟觉得那小东西似是可怜兮兮地瞅着自己,一时也不忍再丢开它。 少年的眼波略动,似是闪过一丝惊讶。雪意最喜美丽干净,最是讨厌肮脏,也从不亲近旁人,怎地竟如此亲近这只丑陋的半兽? 伸出手掌,再次启声,“雪意,该走了。”语气已然多了些冰霜,小白团这才不甘愿地跳到他手上。爬上他的肩膀。 眼见少年转身欲走,席渺忽而忆起如下的困境。忙扑上去,一把扯住少年的衣角。一手指向洞内的微白,眼神哀切地盯着他,无声恳求,“救他……” 少年淡漠的眼神掠过洞中的昏迷的微白,冷冷地盯着她,不带感情地道,“放手。” 席渺倔强地摇头,抓住他的手紧了紧,生怕走了这唯一的希望。 “放手。”少年平静地重申,目光如冰,一种无形的威压和寒意铺天盖地罩下,席渺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 少年如雪的衣角,印上了一个清晰的爪印。 急不可察地浮起一丝不悦。少年定定看着那印记,忽而自语般低喃,“水儿最喜的白衣,竟被你污了……” 水儿?世间到底有几个水儿?怎样的人儿才配得天人之姿的少年? 少年恍惚地低喃着,无波无绪的眸中已然迸出冰冷的杀机,完美的指尖神奇般伸出寸许长的兵刃,薄如纸,寒似霜。 似是感觉到那冰冷的杀意,席渺心口骤然,怔怔地盯着少年。 少年指尖微动,小白团却忽而跳下来,咬住他的衣袖,吱吱叫着,撕扯着。 “嗯?雪意不想她死?”少年淡淡说道,沉吟着,指尖的冰刃顷刻融化,滴滴晶莹如美丽的水晶,没入黑色的泥土。 席渺知道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不由地向那小东西投去感激地一瞥。 小白团似通人性,兴奋地吱吱叫起来,又猛然窜入少年的衣袖,片刻钻出来,嘴里已然衔着个拇指大小的白玉瓶,叼到席渺手里。 疑惑的目光转向少年,却见少年面色无波,冷声道,“此乃绝顶的好药,既是雪意赏你,便拿着吧。”言罢,招了小白团转身离去。出尘身影,渐渐消失在密密的树林里。 看着绝世的身影,渐渐走出自己的视线,席渺的心莫名地点点泛疼,仿若,有什么东西就此错过,远离她的生命…… 015 故人已故 清晨,薄拢的微光里,纳兰阕一身白衣,冉冉立在血色的蔷薇丛中,微微颔首,盯着那妖艳酴釄若血色浮沉的花朵,目光沉沉掀起些微的波澜。 风声掠过,花海起伏,异样的气息侵入,纳兰阕漫不经心地俯身,摘下一朵娇艳欲滴的蔷薇,轻轻嗅着,诡异地笑道,“故人到访,可是陪我赏花来了?” “故人已故,何来故人?!”淡漠的声音若凝结的霜雪,化不开那万年的寒。 “哦?”纳兰阕淡淡笑着转身,看着不请自来的白衣胜雪,容颜绝世,却又冷似万年冰山的少年,“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叙旧的。” 少年脸寒似冰,“一个已死之人,岂值得我千里奔波?!” “吱吱。”少年肩头的小白团兴奋地叫着,一双剔透的紫色眸子盯着纳兰阕,闪亮如星。 纳兰阕看了小白团一眼,笑说,“雪意、还记得我的味道。” 冷哼一声,少年将躁动的小白团抱在怀里,禁锢着,冷锐的目光看着他道,“交出风凌国的的公主。” “哦?”娟眉微挑,纳兰阕漫声道,“要找公主,不去风凌的皇宫后院去找,倒来赭月的丞相府来寻,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岂非让人误以为我赭月私藏了公主,要挑起两国纷争么?!” “两国纷争?”少年目光锐利如刃,冷冷讽道,“你会在乎?天下覆亡,于你亦不过一场好戏罢了。” 纳兰阕扯下一片花瓣,放在嘴里细细咀嚼,笑说,“你倒了解我。” “我了解的非纳兰阕,而是魔神、天如歌罢了。” “魔神?”纳兰阕淡哂,深沉的眸中迸出一丝冰锐,又瞬间湮灭在涌动的暗流中。冰色的唇缓缓流动着诡异的笑意,点漆的眸绽放一丝血红,望着小白团,伸出如冰的手掌,“雪意……” 雪意剔透的眸忽而一暗,似受了蛊惑般,猛然挣脱少年的禁锢,一个跳跃,在空中划开美丽的弧度,稳稳地落在他中。 伸出血红的小舌头,讨好似地舔着他的掌心。 看着少年忽变了脸色,纳兰阕笑了笑,温柔地抚摸着雪意的小脑袋,看它急急地凑到自己手腕间,愈发笑得温柔,“雪意可是想喝血了?只是,这身体的血液不新鲜,不然倒是可以喂饱你。” 雪意似听懂他的话,吱吱叫着,跳上他的肩膀,小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脸,纳兰阕微笑如水,享受它的亲昵,却忽而脸色一变,一把揪下肩头的小东西,目光转向如冰少年,“你见过一只小半兽?” 雪意身上,有她的味道…… “她在哪?” 。 席渺将那少年给的一颗香气四溢的药丸一分为二,一半塞进微白嘴里,一半自己吃了。只有她活着,恢复气力,两人才存生机。 那药丸果然神奇,只片刻之后,席渺便觉得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失泰半,而且浑身充满气力,精神充沛,一时喜不自禁。 看看微白,虽然仍然昏迷,可似乎也比原先的状态好了许多。 走出洞外,寻了藤条、枯木、树枝,捣动出一个简易的铺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微白搬上去,把藤条往肩上一挂,咬牙费力地一步步拖着他出了洞口。 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走出这片树林,找到人烟。那少年既然能出现在此,便说明定然有路可上去。只怪她早上昏了头脑,竟忘记询问出路了。 暗暗叹息,稍不留神,便被脚下的老树根给绊倒,摔了个狗吃屎。糊了满脸的灰,吃了满嘴的泥。 “呸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土,抬头往脸上一抹,脸却越发地脏了。 “水儿……”听得那低柔的呼唤,如若梦幻。席渺顿然一僵,久久才敢抬起头。看着那风华如歌的少年,向自己走来,白衣渺渺,眉目温柔,恍如隔世。 “阙……阙……”唇抖动着,微弱的吐出铭刻在心底的名字,席渺看着少年伸出手,笑意如水地样子,“水儿,我们、回家。” 她几疑是梦。在自己最狼狈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刻,少年若救赎的神邸,驱散一切灰暗,带给她希望的光明。对她说,要带她回家。 家啊,一生渴求,却无法拥有的幻梦。却在这异世里,得到慰藉么? 席渺定定看着少年,百般情绪在胸口涌动,终化作眼中温热的晶莹,染湿他冰冷的指尖。换来他似梦呓般的叹息,和充满怜惜的眼神。 被纳兰阕抱上马,一路飞奔,带回了相府。而微白,则被送回了微家。皇帝尽派出宫中御医,精心诊治,同时让人极力追查幕后真凶,欲严惩之。 太傅遇袭,生死未卜,这一消息传来,震动京城。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微家老爷闻得此噩耗,忧心如焚,竟重病卧床,更是雪上加霜。 秋风咋起,波澜暗生,真应了那句,多事之秋! 不知是药效的原因,还是体能透支的缘故,席渺被带回相府,一睡便是睡了三天。 待她醒来,得知微白依旧昏迷不醒,担忧愧疚一齐涌上,顾不上梳头穿戴,只着了单衣,不顾霜音的劝阻,直接冲出相府,直奔微家。心心念念,全是微白的安危。 一口气冲到微家大门口,席渺已然累得不行,她弯着腰,直喘气,两腿不听使唤地直打哆嗦。方才是冲动地奔来,此刻她却是犹豫了。又或者说,是胆怯了、害怕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微蓝,害怕看见少年水雾般的眸子里的责备。 若非因为她,微白定然不会受伤更不会毫无生气地趟在床上,挣扎在生死的边缘,若非因为她…… 胡思乱想着,忽而听得温柔的低唤,“姐姐。”她猛然一颤,抬起头,却见微蓝正站在大门口,光影流略,勾勒出那不胜柔弱的淡绿色身影。薄染轻愁的眉目,凝着化不开的忧愁和疲惫,然而,却露出温柔而清暖的微笑,说,“姐姐来了。” 没有责备,没有厌恶,只淡淡的温暖,沁入她的心田。 闭了闭潮湿的眼,掩去眸底的烦忧愁闷,回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无声地道,“是的,蓝,姐姐来了。”既然不能逃避,何不笑着面对一切? “快进来吧。”少年笑着过来牵住她的手,淡淡的暖意自指尖传递,别样的温情在她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微蓝侧眸看她微笑的样子,水雾般的眼里掠过一丝莫名的光亮。手指不由自主地摸上她的发,轻柔地理了理。又忙地解下外袍,披到她仅着单衣的身上。 身上骤暖,感动萦怀,席渺侧脸一笑,“谢谢,蓝。”少年的体贴入微,温柔细腻,如同细细的丝,不知不觉间,便在人的心底缠成网,让你终生不得逃离。 微笑着反握住微蓝的手,一起进入府内,席渺心内焦切不已。恨不得顷刻便看到微白,却被宫内的侍卫阻拦在门外。原来她来得不巧,太医正在给微白诊断外加换药。 无奈,只得与微蓝侯在院子里,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无比煎熬。 席渺只顾望着门口出神,满腹心思翻滚。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微蓝,水雾眸子里异样暗动的心思,尽绕其身。 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微蓝淡淡开口道,“姐姐知道么,靖王死了……” 这两日不怎么舒服,没甚精神,更新不定,抱歉。 016 突来惊痛 席渺只顾望着门口出神,满腹心思翻滚。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微蓝,水雾眸子里异样暗动的心思,尽绕其身。 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微蓝淡淡开口道,“姐姐知道么,靖王死了……” 死了?脑中飞快地掠过那双嗜血的眸子,席渺心口微缩,凝眸盯着微蓝,想知道,那阴狠暴戾的靖王,是怎么死的? “就在寻回姐姐和大哥的当天夜里,靖王被人挖了眼珠,割了舌头,挑了……男根,被凌迟千刀,吊在城门口,血尽而亡……”微蓝淡淡说着,神色未变,席渺却止不住微微颤抖,那样令人发指的残忍手段,让人不寒而栗。究竟,是何许人,如此狠毒? 虽然她也恨那暴戾的男子,恨不得咬他的肉,饮他的血,可是听得他如此下场,却依旧不免心中难受。 顿了顿,微蓝又道,“此事震骇京都,亦激起了靖王僚属的反叛。如今,靖王封地朝东一带已举兵造反。皇上龙颜震怒,派兵镇压反贼的同时,力纠元凶,欲灭九族。外头传言,此乃微家所为,是为太傅复仇。” 轻轻一叹,微蓝怔怔望着侍卫守卫的房门,水雾的眸子越发地迷蒙,让人窥不清里头的情绪翻涌。 席渺心中愈发觉得沉重。望着他如拢清雾的眸,嘴张了张,终是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她知道,此事定是他人有意嫁祸微家。那嫁祸之人,会是谁呢? 如今微白昏迷不醒,微家老爷又卧床不起,微家夫人早已仙逝,二子微云镇守边关,贵妃微雪又困锁深宫,微晴不过一刁蛮小姐,微蓝又如此羸弱,家大业大的微家,谁堪挑起重负? 若无人支撑,微家纵使再强大,也终会土崩瓦解…… 脑中闪念而过,席渺蓦然心凉,莫非是皇帝暗中嫁祸,来个一箭双雕。趁机除了心腹大患靖王,又削弱势力滔天的微家? 微云手握兵权,微白权倾朝野,微家又富可敌国,功高震主,终惹祸端? “姐姐,回家来,可好?”微蓝忽而开口打断她的思绪,一双水雾清眸殷切地看着她。 席渺思绪百转,诸多考虑,终是默然。只双眸满含歉意地望着他。 气氛一时凝滞,让人备感不适,好在那看诊的御医正好出来,打破了僵局。两人心急地上前询问微白的情况,得知,微白虽无生命危险,却依旧不醒,而且查不出原因,更不知道何时能醒来。情形类似于植物人,十分地不容乐观。 两人进屋探望微白,看着脸色惨败的微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席渺心中愈发地难过,呆了片刻便逃也似地出来了。 仰头,怔怔望着瓦蓝的天空,不让泪水滑落。 曾经温柔如月,风神俊逸的男子,却因她变成如此这幅摸样,如若他果真成了植物人一辈子无法醒来,那她岂非要背负那罪恶的愧疚一生不得安宁? 前世身为孤儿,今生又沦为半兽,她不怨不恨了,为何还要待她如此残忍?她不过是个渴求温情、渴望平凡生活的女子,缘何却是那么地难? 轻叹一声,忽而一道白弧跃动,眨眼间,一团毛茸茸地东西已落入怀中。她吓了一跳,欲将那东西丢开,却听得熟悉的吱吱声,低头一看,却是那日的小白团,正亲昵地蹭在她的衣衫,一双剔透的紫眸,亮晶晶地盯着她。 看着那可爱的小东西,席渺不由地荡开一丝笑意。 悲伤萦怀,满腹愁肠,却因着这只突如其来的小白团而骤然消散。 “小东西。”席渺笑着点点它的鼻子,它叫雪意吧,想起那日的少年,不由疑惑地抬头张望,果然看见一抹白色的飘逸身影,遗世独立般立在琉璃瓦上,一双冰眸,不带感情地俯瞰着她。 怔怔地望着那少年,心内生出一丝异样的情绪,淡淡的悲伤、淡淡的疼痛,又似掺杂了人间百种情愁滋味,很是莫名。 分明是陌生人,却为何有此奇异的感受? 席渺迷惑了……轻轻眯起眼,见少年周围光晕浮动,清华璀璨,端地动人。神思恍惚间,那少年冷然一笑,“既是雪意如此喜欢你,便将你锁了去,日日陪伴它。”言语间,手臂一伸,鼓动的衣袖里陡然甩出一根银亮的锁链,直飞向席渺。 席渺骇然抽气,僵立原地,忘了躲闪。 只见那少年冷笑着抖动手腕,银链似有生命般缠上她的脖子,打了死结。雪意吱吱叫着跳上她的脖颈,席渺下意识地用手去扯那链子,却愈发地缩得紧了,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姐姐!”听得身后惊叫,微蓝已飞跑够来,扯住那跟银色链子,使尽吃奶的力气也无法动那链子分毫,反倒令其缠得愈发紧了。见席渺呼吸急促,脸色涨紫,微蓝急得大喊,外头的护卫却没有一点动静。 “放开我姐姐!”微蓝抱住因缺氧而有些眩晕的席渺,一双雾眸,此刻却清亮如刃地怒视那屋顶上的白衣少年。 少年冷冷掠他一眼,转向席渺脖颈间的小白团,“雪意,回来。”那小白团吱吱叫着,似是不大情愿,看了几眼难受的席渺,扭头便蹦上了银链。 “放开我姐姐!”微蓝怒喝着,抓着银链,用力往后一扯,那小白团倏然掉落地面。呜呜地痛叫着。 少年眸光骤冷,手腕用力一抖,银链如水波动,微蓝只觉有一股强悍的力道袭来,胸口一麻,身子已不受控制地往后摔倒。胸口剧痛,血腥上涌,吐出一口鲜血。 “蓝!”席渺尖叫,小白团已然跳到微蓝脸上狠咬一口。又飞速地扭身爬上银链,飞速朝少年窜去。 抱着小白团,少年冷哼一声,“不自量力!”手中收紧,席渺顿时被拖倒在地。 “姐姐……”微蓝忍住剧痛,伸手欲抱住她,却只抓到她的裙角。 少年手中的银链寸寸收紧,席渺被拖着渐渐远离,看着满目惊痛,极力地伸手,嘶声叫着姐姐的少年,心中如撕裂般的痛。 “蓝!蓝——”席渺双手紧扣地面,指甲折断,鲜红涂地,撕心裂肺地痛喊,身体如破布,被一点点地拖离地面。 “放开我姐姐!放开姐姐——”微蓝声嘶力竭,极力想要爬起来,却又颓然地倒地,头发披散,泪流满面,口角流血,左脸上乌紫一片,极尽凄惨。 席渺心中抽痛不已,身子一轻,已然被拖甩上了屋顶,脸重重地磕在瓦片上,嘴唇撕裂,血流不止,胸腹间痛入骨髓,肝肠寸断。 “吱吱吱吱”小白团一下子蹦到她眼前,吱吱叫着温润的舌头轻舔她的嘴唇,剔透的水晶眸却只望着少年,焦急地叫着,似是恳求。 少年眸光微动,定定看着席渺,小白团又吱吱叫着跳上他的肩膀,他忽而一叹,“罢了。”手腕抖动着,银链飞甩,席渺如断线的风筝,怦然坠地,剧痛之下,黑暗吞没了她。 依稀,听得微蓝虚弱惊恐的叫声,渐渐地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 。。 柔弱的孩子,要被虐了 017 残酷代价 浓黑的天幕,满月如血,红艳诡异,深浓的红,幽幽流转,点点滴滴,化作漫天的血雨,倾泻而下。弱柳扶风的少年,站在血雨里,静静微笑,若早春里方抽的嫩芽,柔弱曼妙,血色顺着他月染的面容流淌而下,道道血红分割那温润的白,割裂静谧安然如水的笑意,诡异而恐怖。 “姐姐……”少年温柔地低唤,容颜渐渐被血色湮灭。 “不要——”痛声尖叫,席渺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被血色湮灭的少年,却意外地握住一片冰凉。 “水儿!” 席渺蓦然睁眼,对上一双深邃的眸,隐含的担忧在瞬间波光隐灭,“阕?” “是我。”纳兰阙悠然 御兽 (完)第4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5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5部分阅读 笑道,冰凉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乱发,又摸出快白丝娟子替她细细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思维缓转,微蓝口吐鲜血,面色凄惨的脸瞬间划过脑海,席渺猛然握住他的手,霍然起身,无声焦切,“蓝儿、蓝儿怎样了?”梦中的情景犹在脑海翻腾,让人心悸。 轻轻拨开她的手,纳兰阙微笑说,“他没死。” 闻言,席渺舒了一口气。却依旧不放心,忙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来。 纳兰阙拉住她,“我说了,他没死。你何必心急。要去看他,也待洗脸吃些东西。睡了三日,总要恢复些气力。” 睡了三日?席渺愣住,目光疑惑地在他脸上逡巡。上次坠崖回来睡了三日,怎地这次又睡了三日?莫不是,他给她喝了什么药? 目光静静地看着她,纳兰阙微笑如水,道,“有何不妥,怎么这样看我?” 席渺似被他蛊惑般,下意识地摇头。虽怀疑他是故意让自己昏睡,可是,却是笃定他非有心伤害,反而,许是为她好。因为两次受伤,睡醒来,伤痛尽愈,身体便恢复如常。 纳兰端看她片刻,笑着吩咐人伺候她洗漱,又看着她吃了些食物,方才命霜音备了马车,载她去微家府邸。 相府门口,纳兰阙目送她离去,唇边的笑意莫测,在明媚的阳光下,亦异常地冰冷诡异。 马车内,席渺双手交握,心内惴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顺利地进了微家大门,焦急忧切不已的席渺飞跑直奔微蓝所在的青然居。却在院门口,被微家的管家拦下。 “小姐请留步。”身着墨绿长衫的中年男子,温文有礼地用手挡在她身前,“小公子的伤势未愈,加上旧疾突犯,如今正需静养,还请小姐改日再来探望。” 新伤加旧疾?想起往日那张惨淡的病容,那羸弱瘦小的身姿,席渺愈发地担忧,忧心如焚,怎么也得见上一见,知道微蓝如今的情况才得安心。 歉然一笑,席渺拨开他的手,拔腿便往院子里冲去,却又在房门口被两名高大的护卫拦住,明晃晃的刀剑,寒湛湛的光映入她的眼。 席渺不由往后退了两步,摸了摸身上,没带纸笔,无法沟通,正思索着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才让她进去,听得身后一声叱责,“不得对小姐无礼!”扭头看,原来是管家大叔跟进来了。 忙地堆了笑,迎上去,无声地说道,“丁叔,让我进去看看公子吧。只一眼便好,绝对不会打扰他静养的。” 只要看一眼,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心里有个底,不必惶惶不安。 管家大叔却执拗得很,口中温声说道,“还请小姐改日再来探望。”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分明是要逐客。 席渺的脸冷了几分,转脸看看那两个带刀的护卫,心下一横,决定冲进去。看他们是不是真敢对她动手。要知道,虽然是冒牌的,她好歹还算是微家的小姐,他们真敢伤她不成? 冷冷一笑,席渺咬牙就要冲将过去,却因老管家一句话而僵住,“公子、不想见小姐。” 心微微刺痛,蓝,不想见她?拳头寸寸握紧,她扭头,目光萃亮,定定望着管家。 什么叫做公子不想见她?蓝儿,怎么可能会不愿意见到她?虽然,她害他受伤,可是善良如他,又岂会因为这个怪责她? 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蹊跷。莫非,是微家老爷?是微晴? 一一揣测,再一一否决。 微家老爷,即便病好了,也不会那么快到来。更没有理由不让她见微蓝,毕竟他还是疼爱微渺的。微晴前日里已经赶赴上原探望去了,哪里就得回来了。 那、究竟是为什么? 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十分苦恼,管家轻轻摇头,目光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忽而凑到她耳边轻道,“小姐借一步说话。” 席渺惊疑,他却忽而高声说道,“如今公子正在休息,小姐,请改日再来探望。”说罢,身子一让。 席渺满心疑惑,扭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终是不甘地走出院子去。 方跨出院门,席渺便急不可耐地扯住管家的衣袖,要他将缘由细细说来。 那管家盯着席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席渺急得跺脚了,他长叹一声,这才开口,低低道,“公子的脸、毁了。”目光里尽是凉凉的悲哀。 什么?席渺身子僵直,神色木然。脑袋顿然空白。 蓝的脸,毁了?什么意思?他的脸虽苍白,可不是好好的么?毁了?怎么可能?不可能! 管家看着她惊痛木然的神色,轻叹道,“公子腑内之伤虽好了泰半,可脸上不知被什么咬出的伤口,毒性极烈,半张脸溃烂不已。且似有蔓延之势,不得已,只得将那半面脸的皮肉全割了……”说到此处,想想那日公子万念俱灰的模样,不由地哽咽了。 小公子最是善良柔弱不过,年纪轻轻却为何要遭受这般的苦难?造孽啊! 半面脸,全割了?!席渺猛然一震,心内如被人狠狠剜了一刀般,疼痛不已。 生生割下半张脸,那是怎番的疼痛?那个羸弱的少年,怎堪那样彻骨的痛?怎堪承受容颜尽毁的折磨?日后,他要怎么样面对世人?纳兰阙说他没死,原来却是比死还难受的煎熬! 越想越是心痛,席渺捂住嘴,踉跄地退了几步,泪水夺眶而出。 是她,都是因为她。若非她招惹那只小白团,招来那个冰冷残决的少年,蓝儿又怎会受这番非人的苦痛? 无怪乎蓝儿不愿意见他…… 转身,跌跌撞撞地离开,心口撕痛,泪落如珠。泪水迷离了道路,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席渺跌撞进一个花圃,顿然扑倒。 花枝刺着她的脸,血珠渗出,疼痛若刺。她浑然不顾,只想着,让身上更痛,来模糊心底的痛。若可以,她宁愿被毁的是她,宁愿代替蓝的痛。 趴在花丛里,任泪水肆意横流,待得心里的痛渐渐麻木,泪水干涸。 她抬起头,红肿的眼望了望碧蓝的天,眼角的晶莹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芒。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离开。此刻的蓝,应该是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她又怎能弃之不顾?! 他不愿意见她,她便等,一直等到他肯出来见她为止! 打定主意,席渺爬起身,转身去找管家。要了铺盖被褥,不顾他人异样的目光,直接地就守微蓝的房门口。 这一守,便是两日。除却上厕所,她一步也不曾离开。吃饭睡觉,醒来便只盯着紧闭的门口发呆。 纳兰阙并没有来劝阻,只吩咐人备了好些东西。她的倔强,他最清楚不过。 第二日的深夜。天忽然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砸得人的脸生疼,铺盖片刻便被打湿。护卫和管家纷纷来劝她进屋避一避,她不肯。依旧执拗地立在漫天的雨中。 她是在赌,赌蓝的心软。她知道此举有些卑鄙,可是为了能让蓝走出房间,她不得不这么做。她不想,他一辈子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敢见人! 站了许久,身上早被湿透。雨水顺着发梢滴入脖子,又顺着脊背滑落,冰凉透心。 眼睛早被雨水模糊,脑袋也被淋得有些昏沉。腿麻木不已,她颤抖着身子,目光始终盯着那漆黑的门口。 终于,看到房中幽幽亮起灯火,一星如豆,映入她眼中,却异常的耀眼。她咬着唇,紧张地捏紧拳头。心中喊着,“蓝,你终于要走出来了么?” 门无声地慢慢打开,昏黄的灯光里,羸弱的身影静静,立在门口,墨黑的眸子,穿透雨夜,定定看着她。 席渺目光胶着在他脸上,只见背光里,半面铁面具,闪着幽微的寒光。心口骤缩,疼痛蔓延。她却笑了,“蓝,姐姐来看你。”无声的一句,百种思绪翻转。 018 撕裂的红 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凝立许久,微蓝忽而冲出门来,抓住席渺的手就往屋里奔去。不看她,只径自吩咐下人提来浴水,备了干净的衣裙。 席渺犹未反应过来,已被两个俏丽的丫头推进屏风后,强行扒了湿透的衣裙,推进宽大的浴桶里。 眼睁睁地看着微蓝细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雕花的门无声闭合,再次阻隔了他与她。只不过,这次是她在内,他在外罢了。 想到也许又要再费许多周折才能再见他,心口便不由地涨满了酸涩,漫身的热水,却驱不散夜雨残留的寒意。 净了身,换上干爽的鹅黄|色层叠纱裙,丫鬟们收拾妥当,皆默然退出屋子。席渺坐在梳妆镜前,呆呆看着镜中映出的苍白容颜,本不美丽的脸,如今愈发地憔悴不堪看了。 寒雨敲窗,安静的屋子,平添几分萧瑟冷清,手轻轻地摸上苍白的容颜,席渺不由地迷茫了,喃喃自问,“我是谁?”现在的她到底是微渺还是席渺? 是微渺,那前世的记忆莫非是幻梦一场么?若是席渺,却为何陌生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以前的席渺,强硬的,独立的,从不轻易让人欺辱了去。可如今,却软弱无能得一再任人欺辱,毫无反击之力…… 水顺着发梢滴落,瞬间渗入厚厚的地毯。一块毛巾和着淡淡馨香,忽然罩上她的发顶,失神的席渺蓦然一惊,铜镜里却见微蓝水雾般的眸光,在微明的灯下,波光流曳,明灭动人。不由愣住。 “姐姐,对不起。”微蓝细细地替她擦着头发,叹息一般吐字道,“让你担心了。” 席渺心头震颤,紧咬嘴唇,暗暗呐喊,“蓝,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你如此,不是让我更难过么?!这件事情,本是我惹来的祸端,让你承受苦楚,该道歉的是我,是我……” 静静注视铜镜中她的神情,拈起碧玉梳,轻轻穿过她乌黑的发,微蓝忽而叹道,“此事无关对错,不过是命运弄人。姐姐何必自苦?” 听了这话,席渺几欲落泪。柔弱的少年经此一难,倒似一夜间长大了,成熟了,曾经如泉水般清透的心,也似染上了尘世的沧桑,却愈发地令人心疼。 蓦然伸手抓住他的,席渺站起身,转身面对他。望着他如含迷雾的眸,紧了紧拳头,终于松开,手指颤抖着抚过半面冰冷的铁面。喃喃问,“疼么?”唇齿间如含了冰霜般,颤抖萧瑟,生怕刺痛少年稚嫩的心坎。 “已经不疼了。”微蓝微笑着,手掌轻轻覆住她的,眸子里流动着迷离的幻彩,“只要姐姐好好的。” 闻言,席渺心内百感交集,眼眶内潮湿不已。他待她如此厚重的情义,让她既感动又愧疚。若他知道,她并非他的姐姐,又当如何?还会如此待她么? 手指微动,忽而想要揭开他的面具,微蓝敏感地觉察到她的企图,脸一偏,躲开她的手。 席渺的手僵住,怔了片刻,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意,收回了手。 微蓝偏着脸,目光定定注视着她身后的灯火,波澜起伏不定,良久,似是一声叹息,轻轻地揭下面具,“姐姐、莫要被吓到……” 席渺目光缓缓转到他左脸上,不由一骇。昏蒙的灯光下,自眼角到嘴角,不见血肉,唯有白骨森森,泛着幽暗的光,在另一半细腻的轮廓衬托下,更显恐怖骇然。 见她反应,微蓝目光倏暗,飞快地将面具戴上,哑声道,“对不起,吓到姐姐了。” 怔怔盯着他的脸,席渺捂住心口,泪流满面,口中无声喃喃,“姐姐只是心痛……” 读懂她唇中言语,微蓝身子轻震,目光涌动不已,怔怔良久,忽然握住席渺的手,认真而郑重如盟誓般说道,“蓝儿今后再不会让姐姐心痛!” 。。 一样的深秋冷雨夜,百种情绪不眠人。 璀璨的灯火里,勾勒出窗前一抹孤独绝世的飘渺身影,白色的衣袂随风轻扬,点漆眸里,涌动着如夜的黑暗,雨打秋窗,花红零落,诉不尽许多凄凉意。 纤长透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翻转着一只白玉簪,冰色的唇如梦呓般吐息,“或许、当初该让他死去……又或者如同微白一般,活在无边的幻境里……” 顿立良久,手指轻捏,指间的玉簪脆生断裂,跌落地面,碎了一地。 “可惜……”白衣人垂目望着点点碎玉,意味不明地叹一声,随即走入内室…… 而另一处,阴森的空荡的佛堂里,排排烛火摇曳,映着案桌上供奉的一人面蛇身,又兼长四角的非人非怪的金像。暴突的双目,面目狰狞地俯视着底下跪拜的人儿。 白衣的女子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愿,“伟大的龙魔神,请赐予我力量,只要帮我杀了那只罪恶的半兽,我愿意奉上自己的灵魂。”语毕,深深一拜。 “轰隆”一声巨累雷滚过,一道闪电如刃划破灰沉的天幕,刺目的白光划过神像的巨眼,愈发地显得诡异狰狞。 “啪啪啪”突兀地掌声惊起了跪拜的白衣女子,她立时回头,呵斥,“是谁?” 听得一阵阴冷的笑,只见重重帘幕里缓缓转出一个细长的身影,黑色的巨大斗篷里,露出一张惨白生硬的脸。 白衣女子满脸戒备地盯着走近来的人,目光一利,袖中的暗器正欲催动,却听那人冷笑道,“圣女无须紧张,我只是一个、与你一样,想要杀她的人……” 白衣女子身形猛震,紧盯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窗外,风雨愈盛…… 天色如洗,清透明亮若蓝白相接的巨大水晶,铺陈开漫天席地的亮丽。 昨夜一场大雨,今早已然放晴。席渺的心情也由阴转晴,一大早地便爬起来,亲自动手做了营养早餐,迫不及待地端到微蓝房前,轻轻叩门,忽而又意识到自己的唐突,不知道蓝起床了没有,如此贸贸然地敲门,将人从被窝里挖起,似乎不大厚道! 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等下再送过来,却听得屋内传来含糊地一声,“进来。”想来已经起床了,席渺笑了笑,推门进去。 外室却不见人影,疑惑着端了早餐转过精雕细镂的一溜儿檀木屏风,欣喜着欲给微蓝一个惊喜,目光所见却让她立时惊呆。手中端的早餐也砰然落地,碎了一地的白瓷,涂了半面的粥汤。 “蓝?”他为何会被绑在床上?下一刻,席渺才猛然清醒,冲过去欲解开微蓝的束缚。 微蓝双目惊恐地盯着她,呜呜地直摇头,奋力地挣扎着身体,似要下床来阻止。 “蓝,姐姐来救你了。”席渺动手用力地扯开绑住他的绳索,微蓝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口中呜呜不已,她这才意识到要给他拔掉口中的塞的布团。 “姐姐快跑!”微蓝惊恐喊道,席渺思绪待转,脖颈上一痛,眼前一黑,人缓缓向后倒去。 “姐姐!”微蓝惊恐地睁大双眼,“来人——”猛然一掌,他顿然晕了过去。 “呜”席渺睁开眼,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忽然发现自己竟躺在厚厚的稻草上,不由愣住。目光四顾,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宽大的石室内,石室很空,除却地上铺着厚厚的稻草,旁无他物。一排石阶通至上面的石门。 这是什么地方?她怎么会在这里? 迷惑着,思绪飞转,这才忆起早晨之事,恐惧油然而生。 到底是什么人绑了她来?蓝儿呢,可是也被抓来了?来到这个世界,她似乎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胡思乱想之间,听得巨大的轰隆声,石门应声移开。席渺紧张地捏紧拳头,双目圆睁紧盯着门口处。 骇然地看见一个身高两米多的,非常粗壮地半兽进来。半兽类似于一头巨大的灰熊,厚厚的手掌,尖锐的利爪,棕黑色的毛发。半兽目光幽黑锐利,若实质般欲穿透她。 半兽之后,一白衣渺渺的佳人,云髻高挽,容色绝丽,一双妙目冰冷如霜,直直逼来。 席渺惊异不已,竟然是、兰陵景?!她为何要抓自己?意欲何为? 她身后紧跟着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面目也被黑帽遮挡,只浑身冰冷阴森的气息有几分熟悉。却愈发地让她心底发寒。希望、不是他…… 兰陵景款款走下石阶,冷笑着盯着她,“想不到,你也有今日吧。” 席渺默然。她也只能沉默。口不能言,又没有纸笔可书,即使有也不愿意与这般人谈话。 看她这架势,必是报上次宫宴之辱。只是想不到,这女人如此记仇,时隔这么久了,竟然还念念不忘报复。 纳兰阕呀纳兰阕,什么事沾上你,断不会好过!席渺苦笑着,已经做好了被虐的准备。 兰陵景却把她的笑当成另一种讽刺,面色骤冷,目光寒利,尖声道,“上次坠崖加大石都不死,你的命还真硬。倒要看看,这次,还有谁护你不死!哼!” 断崖?席渺面色微沉,莫非那暗中割断绳索又投大石的竟是她?!好歹毒的心肠!上次若非微白护着,她早命归黄泉了。今日,却有谁来救?想想,当下既愤恨,又颇为灰心。 “你这个低贱的半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兰陵景正欲发挥其泼妇的本领,那罩在斗篷里的人突然出声打断,“何必啰嗦。迟则生变,速速下手。”那声音冰冷如霜,却分明清脆低婉,是个女子。 席渺心头暗道,原来不是霜音。只是,那分气息却是十分地相似! 被人打断,兰陵景略感不悦,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想了想,忽而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席渺不由打了个寒颤。 只见她对黑衣人道,“下手之前,我还想做一件事。” “随你,只别浪费时间便是!”黑衣人冷冷一哼,转身径自走出石门。 “既然你喜欢勾引男人,今日我便遂了你的愿。”兰陵景冷笑着轻拍手掌,石门外迅速窜入几只高大的半兽。 席渺骇然往后缩去,模糊地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心下颤抖不已,却依旧不敢相信这个看似圣洁的女子会那么残忍。 兰陵景却残忍一笑,对那五个巨人挥手道,“好好伺候她!”随即带着方才那只半兽出了石门。 “不!”席渺尖叫着拔腿欲跑向石门,却被其中一只半兽猛然掀翻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石门轰然闭合,断了最后的生机。 席渺面如死灰,挣扎着爬起来,狠利地瞪着那几只狞笑的半兽,挥舞着瘦小的利爪,“不要过来!” 下一刻却已然被按倒在地,席渺拼命地挣扎,踢打抓咬,却无济于事。嘶声的惊叫,终如淹没的流沙,寂然无声,痛断心肠。 不!不要!不要那么残忍!谁来救她?纳兰阕——纳兰阕—— 无声的惊恐,绝望的呐喊,终被无情地撕裂。裂痛,伴随着血红,染了干涸的稻草。 耳边尽是狰狞的笑意,眼前无数晃动的魔鬼的脸,渐渐模糊,心痛终至麻木。 当疼痛如潮水退去,室内恢复安静。伤痕累累的席渺,如一只没有生命的娃娃呆呆地躺在地上,双目空洞,脸色死灰。失色双唇,颤抖着,不知言语。 厚厚的稻草,不知何时燃起。火光明媚,火势愈盛,灼烧的热浪包围了她,她却似毫无所觉,动也不动。 烈火熊熊,练就一片修罗地狱。似吞没一切罪恶,又似蒸腾着人性的善良。 “啊——”烈火中,一声绝望悲恸充满愤怒的哀鸣,冲破火舌,惊破长空,天地亦为之震颤…… 019 相逢不识 烈焰,焚烧五内。热、一片炽热,她甚至听到皮肉焚烧时的“滋滋”声,闻得炙烤骨头的奇异香气。灼痛,若万根钢针钻心,痛彻心髓,无以复加。 她浮沉在炽烈的疼痛中,周围是沉不可见的黑暗,意识早已游离,痛苦是唯一的知觉。 一切,唯觉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梦。 梦里,隐现烈焰织成的浓烈红枫,高大精美的白玉城堡,恍若公主与王子的美妙幻境。 魂魄有一刻似乎被撕裂般,抽离痛苦的躯体,又迅速地被不知名的强悍力量所吸引,归附在一个冰冷的所在。 至热至寒的交替,将她不时地抛入不同的梦境。 梦里,面目模糊的白衣少年低问,你是谁?声音绝世,若上等的珠玉轻扣。 我是天似水!甜美稚嫩的童音,若清冽甘美的泉水流淌。 天似水又是谁?天似水就是天似水啊…… 大红的嫁衣,拖曳在红金交织的地毯上,如流动的血液,明艳生动。绯红的轻纱盖头,随风飘渺,划出一片迷离。 模糊中听见一声轻喃,“水儿,你说要嫁给我的……”语调缠绵温婉,却冷若冰霜,瞬间冻结心脏。 “这便是你的选择?”一声绝望的哀鸣,震彻山野。冰刃烈焰相互撞击,哀鸿漫地,大红的嫁衣,渐渐铺陈,汩汩流淌出鲜艳的血色,慢慢延伸,覆灭一切。 诡异的红,血色的月,浮游的尸体,腐烂的气息让她几欲窒息。 恐惧、绝望,如无形的手紧紧捏住她的心脏,她想挣脱,想逃离,却无法动弹,只能等待覆灭。 以为要在梦境里浮沉一世,一声尖锐的鸟鸣却瞬间划破藩篱,击溃一切幻象。 “啊——”惊起,冷汗淋漓。 捂住心口,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清冽带着微寒,让席渺渐渐清醒。 一片轻盈的白色纱幔被风荡到眼前,迷离她的眼,这是什么地方? 眸光流动,但见满室白色的轻纱幔,摇曳飘渺。五色琉璃光下,水晶帘子,荡漾出一片璀璨明光。 如梦似幻,莫非她犹自沉湎在梦中? 当下使出最蠢笨最直接的一招,抬起手腕狠狠地咬下,钻心的疼痛提醒着她眼前的真实。心内的疑惑却更甚了,到底是什么地方?她为何会在这里? 夺目的流光波动,勾起惨痛的记忆。心脏骤然缩紧,险些咬破舌头。 无边的烈焰,撕裂的绝痛,刻骨铭心的伤痛,让她几欲无法呼吸。 她紧紧揪住胸前的衣衫,大口大口地喘气,空气那么寒洌,呛出了满眼的泪水,滴滴渗透覆盖的白色莲纹锦缎被面。 心痛,痛不可遏。她若受伤的兽,呜咽着,带着绝望的忧伤低低问,“为什么?”清越中微带沙哑的嗓音却让她蓦然一惊,抬头转目低喝,“谁?” 室内安静,唯有清风袭幔帐,渺渺如仙境。 她愣住。良久,蓦然掐住自己的喉咙,失神地喃喃,“莫非是我?”出口的声音,让她瞬间睁大眼,神色僵硬,不可置信。 那声音,果真是自她喉咙里发出的,她甚至感觉到喉头的震动。 她可以开口说话了?!震惊,让她脑子一时无法运转。 出神良久,她却蓦然笑出声来,“我可以说话了!我终于可以说话了~”她高兴地自床上跳下来,却又猛然蹲下身子,捂住脸,痛哭失声。 极痛极悲极喜,短短时间竟历经了如此多极端的变故,如今的她,已不知该悲抑或是该喜,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让眼泪冲刷所有伤痛的情绪。 直哭个昏天黑地,收拾好情绪,席渺这才支撑着麻木的双腿,缓缓站起身,眼下最重要的要弄清自己的处境。 那日分明是在石室中被烈火包围,醒来却身在他处,是有人救了她,还是兰陵景又一番阴谋? 想到那个狠毒的女子,恨意顿生,她咬咬牙,“终有一日,要她生不如死!”话一出口,却吓了自己一跳。那么强烈的恨意,如斯决绝的话语竟然真个出自她的口? 轻轻摇头,穿上床边的百段软底鞋,席渺缓缓地向门外走去。 却在绕过绘着墨竹的檀木折叠屏风时,猛然住步。 缓缓扭头,望想屏风中间镶嵌的一人高的铜镜。瞬间,浑身僵住,双目圆睁,不可置信地盯着里头。 光滑的镜面,清晰地映出一个眉目绝世的白衣佳人。 眉黛轻扫,脂粉未施,凝脂的肌肤,衬着淡淡若梨花的嘴唇,纤细的腰肢,飘渺的纱衣,顾盼间,自成一股清新自然的风流。淡淡的眉下,一双剔透的眸子,却是妖异的紫色,若水晶明丽,又似星子坠落,波光流淌,脉脉动人。 “你、是谁?”席渺失神地低问,葱白的手情不自禁地抚上滑腻白皙的面容,镜子里的佳人也同样动作,好比顾影自怜般。 她是谁?我又是谁?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时间,席渺的脑子里一团混乱,只呆呆地望着镜中似己非己的容颜出神。 莫非,她又穿了一次?魂附半兽,弄个遍体鳞伤。那个躯体破败了,又或者被大火焚毁了,她又魂附一绝世佳人身上,换来的,又将是什么? 她莫非是要经历一场穿越之旅,替这些皮囊一一偿付前生的债? 这次,她又将扮演谁? 神思恍惚地走出房间,天光将明,廊上一盏琉璃灯,光火明灭。隐约描绘出眼前这一座二层高的竹楼。她的位置处于竹楼二楼的正中的房间。推开其他两个房间,其中一个是书房,另一个则是空置。 缓缓步下楼梯,楼下,一个大厅外加一个厨房,大厅桌几摆设不俗,厨房柴米油盐不缺,甚至还有腊味蔬菜。唯一缺的,便是此楼的主人。 席渺坐在大厅里,坐等到天光明媚,却仍不见有人回。便不由地怀疑,也许这身体的主人便是这雅致竹楼的主人。 便不客气,到厨房弄了吃食,吃饱喝足。已然是日光漫洒时分,走出屋外,只见眼前一片凄凄芳草,虽凌秋霜依旧碧绿可爱。草地不远,便是一道明丽清澈的溪流,蜿蜒着流向不知名的远方。几颗绿树,如同卫士,守卫着这一方明澈。 转身,竹楼身后却又是一番奇异景象。 漫天红叶,随风招展,流动的红,鲜艳夺目,衬着清雅的竹楼,愈发地清新绝世。 这个山谷,恍若一个世外桃源,让人流连不已。 席渺在此足足待了七天,才收拾了些房中的细软,边探路,走出谷去。 心想着,待俗事一了,便回此隐居,再不去趟那尘世的浑浊。 微蓝、微白、纳兰……都是她放不下的人,她经历那一劫难,却不知道他们会如何? 走了整整一天,她才走出了山谷,到了一个叫景田的小镇。一打听,方知此乃京都附近的一个小城镇。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 夜里,在客栈落脚。打听到了几个大消息。让她彻夜无眠。 第一个是叛乱被镇压下去,杀害靖王的凶手已抓到并被正了法,还了微家的清白。而一直昏迷的太傅也奇迹般醒过来。虽然仍旧不能行动,可安全无虞。这是个天大好消息,微白终于醒了! 第二个则是一向与赭若国没有交集的水族,幻海国的太子突然提出联姻,而联姻的对象更令人大跌眼镜,听闻是为求一只丑陋低贱的半兽!实在天大奇闻,而这个太子本身也是一个奇迹。听闻,两年前已经薨逝,却在最近突然复活,并出现在二皇子即将赐封太子的当场,毁了二皇子的天皇梦。 第三个,则是……当朝丞相五日后要与圣女成亲了……这个消息与席渺无异于晴天霹雳。心痛难当,辗转难眠。 她以为……没有以为,席渺流泪苦笑,她是什么人,不过一只低贱的半兽,死了便死了,谁人牵念?活着,尚且不能阻止,何况一个死人!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的爱情,注定要葬送在男人的家国天下里。 心念成灰。席渺翌日却还是一大早地便买了马匹赶赴京都。 至少,要看看微蓝和微白。只要他们都安好,她也可放心地离开。 。。 日落黄昏,云霞璀璨里,醉仙楼,客似云来,座无虚席。 席渺心神恍惚地走上三楼雅座,绝世的容貌,引来诸多艳羡的目光,她却浑然不觉。 目光四顾,三楼里唯有角落里一张桌子空着,她缓步走过去。途中,忽然被人扯住衣裙。 惊讶回眸,却见一双疙疙瘩瘩的利爪正紧紧揪住她的一角,不知是何缘故,剧烈地颤抖着。 望着那些可怖的疙瘩,席渺心口发麻,抬眼望向那人,却是一个戴着白色纱帽的女子,许是距离太近,席渺竟看见白纱下一张恐怖如鬼的脸,不由“呀”地轻叫着,伸手扒开那双爪子。 孰料,那人力气大得出奇,竟紧抓不放。席渺不耐低喝,“放手!” 那人双手抖动更厉害,甚至连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纱帽下,一双斗大的眼,狠狠地瞪着她,说不出的诡异和骇然。 席渺莫名地害怕,猛然用力一一掰开那紧抓的利爪,飞快地走开。不料,那人却伸手扯住她的衣裙,在她急剧的步伐下,“嘭”被带倒在地。连带着纱帽也被摔掉,露出一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楼里顿时一阵吸气声。 席渺亦是抽了一口冷气,见她犹自抓着自己不放,那样诡异的恐怖的眼神直逼自己,莫名地感到害怕和心慌,情急之下,一把推开那人,“放手,丑八怪!” 那女子瞬间趴倒,同时一声厉喝,“放肆!”只见红影飞闪,强劲一掌劈来,重重击在她胸口上,席渺轰然往后倒去,但觉得胸口剧痛不已,气血翻腾间,喉头腥膻,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喵喵,喵喵,你没事吧……”听得熟悉的温柔的关切,席渺猛然一震,抬目望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艳丽身影,正温柔地抱起那个丑陋如鬼的女子,一双妖艳的桃花眼,横扫过来,冷若霜雪,“你该死——”残忍冷绝,刺痛她的心脏。 狠利一掌又欲劈来,席渺绝望地闭上眼,他怀中的女子却轻扯住他的衣袖,柔弱无力的动作却阻止了那凌厉的杀意。 “喵喵不愿杀她?”女子剧烈颤抖着抱住他,不断摇头。 “如此,便留她狗命吧。我们回去……”温柔如水,只因那怀中的丑陋人儿,让他凌厉化作那绕指的柔。 红影飞闪,方才的一切恍如一场戏。谢幕了,痛的却只有她。 泪水滑落,听得她唇齿颤抖间,喃喃吐字,“狐狸……” 020 不如离去 抱膝静静坐在床上,席渺一脸木然地投向窗外,目光空洞茫然,消散在外头沉沉的黑暗里。 她忘了自己是怎样支撑着伤痛离开醉仙楼,又是怎么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顶着一身染血的白衣走进客栈。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酒楼那让她心痛的一幕,越想胸口的伤便越痛,越痛,那双妖艳瞳眸里的冰冷便越发地清晰,如刀刻在心上,每每想到,便又是残忍的一刀。 纵使相逢应不识,呵……曾经无数遍想象着与狐狸重逢的情景,可万万没有想到,天意弄人,再重逢,他已不识得她,他口口声声的“喵喵”叫的却是他人,满眼如水的温柔,给的却是她曾经的躯体。 那场大火,并没有烧毁那具身体,只不过迫出她的魂魄,另易了主罢了。只不知道,如今那具身体里住的却是谁的魂魄?微渺?还是他人?又或者……一大大胆而荒谬的想法掠过脑海——换魂? 若不然,何以那个人见到她竟然如此大的反应?还是、那个人刚好是旧识?又或者是仇家? 脑子一团混乱,席渺便这般动也不动地呆坐了一整夜。 直到一线天光刺破长夜的黑暗,她才动着僵直的身子,支撑着麻木不已的双腿,唤来小二提来热水,清洗后换上干净的衣衫。又下楼吃了些东西。 恢复了气力精神,心内已然有了决定。 在历经苦难后,老天既然让她再次重生,她断没有理由放弃自己。再说,换了这么一副身子,别样的新生,开始另一段新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如今,只要了了心中挂念,便从此浪迹天涯,过恣意逍遥的日子。天大地大,总有她的容身之所,总会找到她所想要的生活! 上楼提了包袱,结了帐,席渺便打马直奔微家府邸。 然而,真正到了微家大门,却又蓦然改了注意,掉转马头绕了后院的墙外。约摸着微白的秋爽居所在的位置,她跃下马背,掂量了下围墙的高度,足下轻点间,人已如飞鸿翩然跃至墙头。 她是无意中发现自己竟然会轻功,而且功力还不俗。至于武功,倒似没有印象,不过只此一项,已经让她欢喜不已,想着,这算不算因祸得福呢?然而,福兮祸兮,孰能预料? 站在墙头,俯瞰院内景物。发现一草一木竟是那么熟悉,这不是……微蓝的院子么?望着院内熟悉的布景,忆起往昔,心头激荡,但觉胸口酸涩难当。 合了合眼,隐下满目水光。席渺激动着就要跃下院墙,却在此时听得步语声响,院门处匆匆进来数人,而为首的一身宝蓝轻袍,身姿飘渺的柔弱少年,却正是她日夜惦念的微蓝。 身子微微一颤,“蓝”几不可闻地一声低唤已然冲口而出,席渺慌忙地捂住嘴,却已然惊动了院内的人。 “谁?” “有刺客!“ “来人,保护大人!” 蓝衣少年举目望来,眼眸幽深,席渺心口微微一缩,身子下意识地动了动,却不舍离开,只隐含水雾的双眸定定与之对望。 他身后的精装护卫却已然提了刀剑冲将上来,飞身跃起,席渺惊觉,旋身避开刺来的一剑,轻点足下,身如飞鸿幻影,几个轻掠,瞬间消失在此起彼伏的屋顶。 那几个护卫如何追得上,怕是调虎离山之计,便又飞快地返回院内。 蓝衣少年,双眸犹自定定望着她方才所在的位置,神情淡远如云,幽深的眼渐渐被弥漫的水雾拢盖,情绪莫辩。 席渺飞速逃离,心口急跳,却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见到微蓝平安,她的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便安静了下来。 只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他一眼,于是乎不过片刻,她又折了回去,只见满目空凉萧索的景物,人却已不在,当下失望不已,满怀惆怅地牵了马儿,漫无目的地在城中转悠。 万里长空,一只落单的孤雁哀鸣不已,声声击在席渺的心上。更引发无数孤独寂寞与哀痛。 如今的她,与孤雁何异?没有同伴,失去方向,茫然无所依。 在城中徘徊不已,直到暮色合拢,鸟雀归巢。席渺抬头仰望那深沉的天空,但觉空气沉闷,想着许要下大雨了…… 看着匆忙收拾的摊贩,看着匆匆返家的行人,一声苦笑,暗道,罢、罢、罢!扬鞭催马,直向城门而去。 在这个异世,她本就是孑然一身,纳兰的温柔,微白的疼爱,微蓝的呵护,只不过借着微渺的身子错享了罢。借用她的身子,错享了她的一切,亦弄个千疮百孔,也算是还了债了罢。如今,一切回归原点,她还有什么好牵念?微渺犹在,她还有什么理由留恋不舍? 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许是老天弄人,当席渺赶到城门口,城门已关,不得已又折了回来。 豆大的雨砸下来,浓密的乌云遮天,不过片刻光景,天色已完全暗下来。 雨越下越大,方才不过点滴,如今却成了瓢泼之势,席渺衣衫尽湿。骑着马儿慢慢行在已然空无一人的街道。 道路两旁的商铺房屋漏出的灯光打在雨幕里,晕出点点迷离的色彩。却愈发地显得街道上的阴沉清冷。 风携着大雨扑打在她身上,在这秋末的夜里,寒意森森。淋着雨,她却觉得惬意无比。她想享受着难得的安宁,然而却偏偏不能如意。 就在转入一段十分黑暗的道路时,四条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又将她团团 御兽 (完)第5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6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6部分阅读 围住。来人黑色劲装,戴着黑色面罩,提着一色的长剑,目光如电,冰冷彻骨。在这漫天的雨夜里,竟十分地诡异。 席渺浑身剧烈一抖,手捏紧了缰绳,猛甩一鞭,马儿吃痛,人立而起,嘶鸣着甩开蹄子狂奔冲出黑衣人的包围。 她紧贴马背,咬牙不断地狠甩马鞭,心里期望着能逃过一劫,身后却厉风袭来,背上、腿上同时剧烈一痛,人已猛然跌下马背,狠狠地摔落在泥水里。 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痛得像散架一般,席渺忍痛强撑着爬起来,却见那四个黑衣人已经再次将自己包围。 其中一个提剑便刺,席渺绝望地闭上眼睛,心已然缩成一团,却听得一声低喝,“太后吩咐要活口!”那明晃晃的剑便险险地停在她眼前。 席渺吁出一口气,抬头看看那些蒙面黑衣人,知道自己性命暂时无碍,只是疑惑,他们口中的太后,究竟是谁? 赭月国的太后早在三年前便已薨逝,又何来的太后?疑惑间,已有一个黑衣人过来点了她的|岤道,顿时动弹不得。 眼见着就要被人拎起,却忽然见远处飞来几星亮芒,还未反应过来,那几个黑衣人已然闷声倒下,溅起的泥水落到她脸上,席渺茫然地看了看,只见黑衣人个个寒目圆睁,想来是死不瞑目。 是谁出手救了她?疑惑着,目光微展,只见一辆马车,冲破重重雨幕,飞快地向她驶来。隐约可见那白色的轻纱车帘,在深沉的黑暗里如同团雾,轻盈而飘渺。 不由暗暗称奇,如此瓢泼雨势,那轻纱竟似不沾滴水,还轻盈地随风飘扬?奇了!怪了! 马车停在眼前,两匹骏马得得地踏着马蹄,只见车上披着巨大黑色斗篷的车夫跳下车来,侯在车旁,席渺睁大眼,盯着那如云似雾的车帘被一只白得透明的手缓缓拨开…… 021 争如不见 轻纱帘后,一张绝世冰颜隐现,白色的飘渺身影,在风雨飘摇里若谪仙堕凡般飘然而至眼前,席渺的心瞬间揪疼,目光定定,望着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一时间百味翻陈,方寸凌乱,伴随着几不可察的疼痛,弥散在胸口。 为何是他?为何救她的人偏偏又是他——一个她想见却又害怕看见的人,纳兰阕! 唇齿抖动间,无声地吐出一个字,“阙。”她已经习惯了无声地低唤他的名。 他优雅地俯下身,雨夜里,冰雪般的颜愈发地显得剔透,淡雅的莲花香味静静地拢了过来,勾起她柔肠百结,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深邃的眸子,比这雨夜还深沉,直直探入她的眼底。 四目胶着,恍如隔世。他神色无波,淡若流水。她方寸翻绞,疼痛酸涩。 一眼万年。不知他何时解了她的|岤道,打横抱她上车,席渺的神思犹自沉浸在彼此对视的瞬间。 温暖的车厢内,暖香熏人欲醉,琉璃灯光璀璨,光彩迷离暧昧,矮几上的红泥小炉子里煮着清茶,水咕噜噜地翻滚。席渺却愈发地觉得冷了,身子止不住颤抖,目光只直直盯着自己交叠在腹部的双手。心思一团混乱。 她懊悔不已。她怎么就听任他摆布?怎么就上了他的马车?如今,却又如何面对? 一袭披风轻轻拢在她身上,骤来的温暖,却让她惊了一跳,目光转向他,见他幽深难懂的神色,本欲冲动出口的话却硬生生地别扭成了一句疏离的客套,“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纳兰阕凝住她,目波闪烁,只是不语。席渺不动声色地别开眼,心乱如麻。 方才差点就叫他的名字……幸而,她猛然忆起自己如今已不是微渺,更不是他的水儿,便是朝夕相处的狐狸都无法认出她来,何况纳兰?! 穿越,换魂,谁能相信如此荒谬到不可思议的事情呢?若非亲身经历,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何况古人? 如今的音容与往昔相比,何止云泥之别,谁能想象昔日的丑兽变成如今这样倾国倾城的红颜? 一切都偏离了最初的轨道,再次相逢,又是怎番纠缠?相见,争如不见…… 马车徐行,车轴轱辘,风雨沙沙,衬得车厢愈发地寂静。 两人,一个心思莫测,一个心乱如麻。一路无语,直到马车停下来,听得霜音没有情绪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爷,相府到了。”席渺才如梦初醒,忙地打起车帘,看到熟悉的大门口,忽然紧张起来。 回头,对纳兰阕说道,“公子救命之恩,来日定当相报。我还有要事待办,就此别过。”说完,心急地跳下车,却因腿上疼痛狼狈地摔在泥水里。席渺又急又羞又恼又尴尬,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纳兰阕优雅地踏下车来,眉目间隐约透着笑意,漫声道,“你受伤了……”随即,也不顾她意愿,直接抱起她,直入府内。 席渺脑子一片空白,待被送入熟悉的房间时,她才恍然清醒过来。 被强制着处理了伤口,泡在充满药水的浴桶里,透过氤氲的雾气一一看过屋内的摆设,心情纷繁复杂,难以描绘。 这分明就是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屋内摆设未变,打扫得纤尘不染,一切犹如昨日。只是,物是人非。 今日里,她又是以什么身份住进来呢?而纳兰又因何将她带回府中?以他冷淡的性情,对陌生人,能出手相救已是莫大的恩赐,还带回府内好生招待? 莫非——一个闪念,席渺蓦然捏紧了拳头,莫非他是看上了这副皮囊?贪恋这绝世倾城的容颜? 想到此,一股莫名的怒意直冲脑门,方才进了相府,回到熟悉的房间,心中纵使怅然惶惑,却隐隐带着欢喜,现下却只剩恼恨。 想到他贪恋美色,还将美人安置在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就抑制不住恨他。虽然,那个美人其实还是她自己,意义却大大不同! “色鬼!”咬牙切齿地暗骂,拳头砸起水花无数。 恨过,骂过,却又不免哀伤怅惘。如今的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呢?曾经是他温柔以对的水儿,而今却不过是个陌生人…… 沐浴过,换了身干净的衣裙,便有俏丽的丫头端了饭菜上来,一看,尽全是她往日爱吃的,心下又喜又酸,直觉得一切都乱了。一如这一夜的风和雨。 这一夜,并没有再见到他,许是受伤的缘故,席渺沾枕即睡,竟不及多想。 一夜好眠,翌日一大早席渺便醒了。推开房门,走出廊外。只见满院迷蒙,梦一般不真实。 不过短短半月,曾经葳蕤的草木,如今已随秋风枯萎、零落,满目凄凉。不变的,唯有她捣动出来的那些个玩意儿。 那辆笨重的自行车,还安放在左面靠墙的小棚里。心念一动,席渺已快步走去,熟练地将车子推了出来。也不顾自己穿着裙子,径自坐上车座,不顾腿上伤痛,慢慢地踩动起来,绕着小小的院落,蹂躏那些枯黄的草地。 昨夜大雨,地面又湿,泥土松软得很,踩着很是费劲,如同载了个百来斤重的人儿,令她不由地又想起那时候载着狐狸,迎风张扬的感觉。 闭上眼,微寒的风掠过耳面,清凉中带着草木清新的味道,让人迷醉。思绪恍然间飘渺,脚下却机械地踩着脚踏。忽然,一声轻呼,“当心。” 席渺蓦然正眼,自行车已然撞上了长廊的石阶,“啊!”低呼着,她却任由自己带车摔落。背上的伤和腿上的伤隐隐作疼,她歪倒在车旁,衣裙凌乱,有些狼狈,却忍不住轻笑。此情此景,像极了往日,她总被狐狸折腾着一起摔倒…… “水儿……”一声轻忽如梦呓的低唤,席渺心口急跳,转头望去,只见廊外的木樨下,雾气环绕里,纳兰阕盈盈而立,衣袂随风张扬,黑发飞舞,神情如水,不沾红尘,不由地痴了。双掌撑在身后,支着身子,只愣愣望着他,竟忘记要起身。 只见他缓缓走来,白衣冉冉,唇边水色蔓延,席渺这才慌乱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幽香袭来,纳兰阕已近在眼前。 “公子早啊——”颇为尴尬地打了个招呼,看了看横倒在脚边的自行车,暗道,不好,被他看到自己捣动着东西,可如何解释? 心念骤转,席渺扯出微笑,指着地上的自行车,“抱歉,因见这车子样子奇特,一时好奇,擅自动了公子的东西。” 他眉目一瞬,“哦?姑娘是如何得知这是车子?” 闻言,席渺顿然噎住。见他神色淡淡,深眸如海,探究之意甚浓,一时心虚地别开眼,胡乱道,“这不是有轮子么?”话一出口,便觉失言。这理由过于牵强,却见他似笑非笑地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纳兰阕目光稍移,定定看着地上的自行车,不作言语。席渺一时心乱如麻,目光四下游移,却不知看向何处。 良久,“敢问姑娘姓名?”状似无意地一问,席渺一时恍惚,直觉地冲口而出,“天似水!”瞬间,脑子一空,只愣愣盯着他。 心中暗暗叫悔,她这是怎么了?她不是席渺么?为何心念瞬间,出口的竟是梦里反反复复辗转不已的名字?为何?莫非这身体的主人便叫天似水?而她所梦所感,尽是她旧时记忆? 一时惊疑不定,却见纳兰阕唇边荡开如水的笑意,深深凝视着她,眉目间尽是温软缱绻,唇齿间逸出一声温柔蚀骨,“水儿……是么?” 听得熟悉的叫唤,席渺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狠狠击中,疼痛不已。又似决堤的潮水,翻涌冲腾,激荡难平。 迷失在他温柔的眉目,方寸辗转,柔肠百结。 为何?为何?偏又是“水儿”?他口中所唤,究竟是哪个水儿?低贱的丑兽?倾国的红颜? 他眉目间的温柔缱绻,美如梦幻,却是穿肠的毒药。这样的温柔,为谁?为谁? 水儿,水儿,究竟谁才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我不是你的水儿……“恍惚中听得自己微弱地声音无力地抗拒着。 “你不是水儿,却是谁?”一声低问,却见他眉间笑意渐浓,雪色面容,清透如水。顿了顿,倾近她,吐息道,“我早看穿、了你的魂魄……”缓语轻歌,他凝视她,目波流淌。 什么意思?心中猛然颤栗,莫名地觉得一阵诡异,席渺一时怔住,惊疑不定地盯着他,想要窥破他眉间深意。 “爷,幻海国太子携微家五小姐来访。”霜音漠然的声音打断了席渺的神思,微家五小姐?微渺?!幻海国太子——想起途中传闻,再忆起那日张扬的红色身影,席渺蓦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很多事情。 狐狸,太子?微渺,是……谁? 022 绝不放过 当那抹绝世妖娆的身影推着一座轮椅穿过重重帘幕映入眼前,席渺的心似被针扎了般,细微的疼。她不知道,当纳兰阙让人将二人领进院子来,自己为何不躲开,而硬生生地要忍受这一幕,这细致入骨的折磨,虽无关痛痒,却恁的不好受。 一身白色纱裙的女子端坐在轮椅上,白色的纱帽,遮住了脸孔,却挡不住那刀剑般锐利的目光直向席渺射来。席渺无端地,打了个寒颤。 纳兰阙目光微斜,冰凉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席渺扭头看了他一眼,他却直直望着来人,淡淡的笑着,如晨曦里的微风,渺不可及。 一道冷厉至于狠毒的目光扫来,席渺心下一颤,急忙地挣脱他的手,目光却迎上去,无畏地与之对视。 狐狸推着白衣女子到跟前,邪肆而冷厉的目光在她与纳兰阙之间一番逡巡,旋即勾唇冷笑道,“少相好大的艳福!怪道要把奴家的亲亲表妹赶出府去,原来是另纳了新欢。只是,少相可得当心,岂不闻、美人蛇蝎,指不定哪天被折腾死在床上!” 纳兰阙冰唇轻扯,神色淡淡,“劳太子关心。” 席渺却是怒意上涌,暗暗咬牙,好个马蚤狐狸,还是一样的毒舌!什么美人蛇蝎,你才是个千年祸害! 漫不经心地掠过她隐忍的表情,狐狸低下头,双手按在白衣女子剧烈颤抖的双肩上,目光如水投在她身上,如哄孩童般的温言软语,“喵喵乖,别生气。为这种薄情寡性之人,不值得。” 闻言,那女子却似愈发地激动了,目光似穿透那层薄薄的轻纱,如实质般钉在席渺身上,无边的恨意和愤怒如暗潮急涌,直欲将她淹没。 席渺盯着她的面纱,心内发寒。愈发地肯定了自己换魂的猜测,若不然她何以对自己那么强大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生噬自己的血肉般! 纳兰阙淡淡看了眼那女子,又看了看席渺,冰凉的手再次握住席渺的,淡淡笑道,“五小姐怎地这样看着我的水儿,她都不好意思了。” 淡淡的一句,却让那女子浑身剧烈一震,目光骤然凝向他,浓烈的复杂的情绪在眸底翻滚,似恨似怨似悲似怒…… 那样的强烈的情绪,即便她不言语,亦影响着周围的气场,让人无端地感到难受。 席渺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那女子的目光又忽而转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定定片刻,忽而激动地要脱离轮椅朝两人扑来,却猝然扑倒在地。 “喵喵!”狐狸大惊失色,忙趋向前,俯身要抱起她,却被她挥手大力打开,她剧烈地颤抖着身子,手脚并用地爬将过来。 席渺骇然地又退了一步。纳兰阙却紧握她的手,不让她丝毫地退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在地上挣扎着爬行的女子,笑意淡淡,几近残酷,“五小姐,你吓到我家水儿了。” 席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的语调怪异,莫非他与那女子原本有什么纠葛? 他的言语显然刺激到了那女子,让她的行径更是几近疯狂,只见她更加用力地爬过来,不时地伸手挥舞几下,一边仰头看他,用力地摇头,纱帽被甩落,发髻凌乱,惨不忍睹的脸上满是泪水,一双被烧得有些变形的眼,目光几近骇然的瞪着他,嘴唇颤抖着不断地重复着什么,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响。 席渺心里狠狠地纠结,害怕地抓住纳兰阙的衣角,那厢的狐狸则是心疼地抱住那挣扎着前行的女子,语气哀伤地重复着,“喵喵、喵喵,我们走!喵喵,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那女子却大力地将他往后一推,猝不及防地他一下跌坐在地,见她犹自疯狂地摸样,直觉得心似被撕裂般的痛,眸内溢满了心疼和怜惜。却在转瞬间染上一丝狠厉,他蓦然跃起,反身一掌击向席渺,掌风凛冽袭来,席渺骇然瞠目,脚下生根,无法躲闪。 纳兰阙袍袖鼓动,往前一甩,竟轻易化去那来势汹汹的一掌。旋即抱起她,轻轻往后一跃,稳稳立于廊上。神色从容,目光沉沉,冷冷盯着狐狸,“知道、伤害水儿的后果么……”话音未落,袍袖瞬然甩开,无数支冰棱猛然飞射出去。 狐狸目光一闪,身形就地一滚,抱起地上的女子骤然往后跃开数丈,红色宽袍展如蝴蝶,美艳而冰冷,一如他的目光。 只见他一手抱着女子,一手红袖翻飞,指尖环绕间,凝聚出一个杯盖般大小的银亮圈圈,顷刻扩大如盆,手腕猛然一抖,一道亮丽的水柱如钢鞭甩过来,纳兰阙冷冷一笑,手掌展开,在身前几个推抹,眼前顿时竖起一道剔透的冰墙,水柱猛击在上头,发出巨大的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席渺忙地捂住耳朵。 却见那水柱剧烈地消退,而纳兰手指轻点间无数的冰箭再次飞射而出,狐狸紧护着白衣女子,只一袖不断挥舞,铛铛击落冰箭。然而,他没注意到几枝冰箭似张了眼睛般自飞绕到他身后—— 席渺心中一紧,急忙大喊,“小心后面!” 狐狸阻之不及,冰箭已然没入他的背后,“哧”刺透皮肉的声音竟连远处的席渺都听得清晰,疑虑间,却见几方血红自他胸腹透出,继而坠落于地,碎开,剔透的冰,染着血红,在朝阳下流动着魅人的光泽。 席渺心中刺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胸腹间晕开的深红,那冰箭竟然穿透了他的身体?! 怔了片刻,猛然冲了过去,来到他身边,紧张地抓住他的衣袖,关切地问道,“狐狸,你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席渺有些慌乱无措,手颤抖着摸向他的伤处。 狐狸浑身僵硬,目光狐疑地看着她急得快哭的神情,纳兰阙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微笑淡淡,眼神幽深,朝阳斜拢在他身上,却暖不了那一身轻寒。 狐狸怀间的女子目光飘来,定了定,转眸去看席渺,忽然扯出一个扭曲的笑意,颤抖的手伸过去,猛然拍开贴在狐狸胸腹间的席渺的手。 “啪”一声脆响,力道之大,席渺手掌发麻。 这一巴掌却让陷入迷雾的狐狸猛然清醒,迷离的目光顷刻凝聚,迸出一分冷厉,低喝,“该死!”掌力凝聚,急如闪电拍向席渺。 席渺瞬间被拍飞,又重重地跌落地,“噗”地吐出一口鲜血,浑身剧痛难当。 “水儿!”纳兰阙飞身过来,蹲下身,轻轻扶起她,剔透的手指轻擦过她染血的唇,竟止不住微微的颤抖。 席渺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忍住剧痛,撑着渐趋涣散是神智,抬头望向那红色的妖娆,扯出一丝笑意,吃力地吐字道,“狐狸,你够妖、够艳、够狠、够毒,又够狡猾……所以,你是……一只……千年妖……妖孽……”吐出最后一个字,席渺便脱了力,神智急剧涣散,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只是,最后一眼里,她如愿地看到狐狸震惊的眼神,她忍不住笑了。呵呵,狐狸,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 她漂浮在血海里,身子无法动弹,只随波逐流,一点一点的远离海岸,耳边,无数的怨魂聚集,狰狞恐怖,时而哭喊嘶号,时而恶毒咒骂。 “红颜祸水,是你害死了我们!是你……” 她恐惧地想要尖叫,想要呼救,想要逃离,却被怨灵紧紧纠缠,它们渐渐聚拢起来,扭成一股缀满无数骷髅的青绿色绳索,慢慢地缠绕在她身上,一点一点的箍紧,似要勒断她的身子,更要扼断她的咽喉,她无法呼吸,胸腔内窒闷而疼痛,她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吸气,却依旧窒息得渐渐脱了力气,沉溺在恐怖的血海…… “啊——”高声的尖叫声惊破了室内的宁静,趴伏在床边的人瞬时被惊醒,捏住她的双肩,轻轻摇晃,“醒醒,醒醒……” “唔”浑身似被车子碾碎了般,痛不可遏,甚至无法动弹。席渺眨动眼睫,在剧烈的疼痛中清醒过来,暖昧的灯光充满眼底,心头一暖,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幸而、只是一个噩梦。幸而,醒了过来。 悠悠地转眸,却意外地对上一双妖艳的桃花眼,不由怔住,“你……”狐狸?他怎么在这?莫非还在做梦不成?下意识地想捏捏自己的脸颊,却无力抬手,反倒扯痛了身上的伤,让她疼得直龇牙。 狐狸目光微闪,俯过脸来,漆黑的眸直直望进她眼底,熠熠闪着亮洌如刃的光,不带感情地道,“终于醒了。” 四目相对,席渺清醒的知道,这不是梦里。这屋子里的摆设,绝非在相府,至于她为何在这里,与狐狸绝对脱不了干系! 看着他冷冽的目光,心中的温度也跟着骤然下降,席渺冷笑,“你要做什么?莫非也要赏我几颗肠穿肚烂的毒药?”掳她前来,又是这般冷厉的态度,想来她说的那番话,他压根没放在心上。那句,她曾经半玩笑半认真地写在纸上,被他当宝贝般收在身上的话,也许只会让他怀疑她别有所图罢了。 原来,所谓的狡猾狐狸,被她认为不简单的狐狸,也只是只看表象的浅薄之流……一时心中哀凉,席渺心灰地闭上了眼。心中却千回百转,思绪乱如团麻。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要澄清什么,证明什么。毕竟,她从来只是席渺。她也想过,那毁了容颜的女子亦是可怜,有只痴心的狐狸好好照顾她最好不过,她想过不去剥夺,不去破坏谁的幸福,想要成全……可是,谁又来成全她的幸福呢? 狐狸湛亮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颜,忽而唇边扯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一字一顿说道,“绝对、不放过你……” 023 做我的妻 狐狸湛亮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颜,忽而唇边扯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一字一顿说道,“绝对、不放过你……” 想起他的残酷狠辣,席渺的心不由地缩了下,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咬牙切齿狠道,“你想如何?”想怎么折磨她? “想如何?”眼角微挑,狐狸妖冶一笑,细滑的指尖若还有无地擦过她略显苍白的唇,引起她细微的颤栗,只见他忽而身子一歪,两掌撑在她的身侧,将她困于臂弯之内,慢慢地俯下身子,贴近她的耳边,暧昧地低语,“你说,若是我碰了你,纳兰阙会如何?” 湿热的气息吹入耳内,异样的酥麻细微入骨,敏感到让人害怕。他的意思明白得很……席渺咬住唇,扭开头,暗想着该如何脱身。眼下,她的身体似碎裂了般,动一动都疼,要与他硬碰硬,断不可能! 她身上既没有武器,更没有毒药……该怎么办?席渺苦恼地皱眉,眼珠频转,苦思不已…… 狐狸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眸底翻滚着莫测的情绪,默然片刻,忽而冷嗤一声,“在想着纳兰阙来救你?” 席渺扭头瞪他,“那又如何。你不过他手下败将,他若来,你定逃不过!” 狐狸不怒反笑,“呵呵,那又如何?且等他来再说,你如今人在我手里,便是我的。再说——”稍顿,似是想到什么,他的眼中忽而绽放璀璨如烟火般的光彩,手指挑起她的发,漫不经心地把玩,“再说,他现下只怕正在宫中受领皇帝赐给他大婚的厚礼呢,歌舞升平,有美在侧,如何还记得你?!” 一句话如刺般刺入她的心里,席渺脸色忽变,眸内尽显痛色,怔怔望着他刻薄的笑意,心如被撕裂。是呵,她怎么忘了,他再过几日便要大婚,要与他人共结那百年之好。她怎么就忘了呢?她又以何身份,以什么立场留在相府? 那个冰雪般的少年,从来都不属于她。无论她是微渺还是天似水……虽然他曾许下诺言,可偏是有口无心,她却一头栽了进去,好傻呵,好傻…… 心中撕痛,眸内泪意暗涌,她扭过头,不想让狐狸看到她的脆弱。如今,他只是一个陌生人。不会疼惜,不会哄骗,更不会替她舔伤口,只会、冷嘲热讽罢了。 见她如此伤痛,狐狸忽而恼怒,“不准想他!”说着双手捧住她的脸扳过来,面对他。 席渺咬着嘴唇,水汪汪的眼瞪他,狐狸眼波烁烁,捧住她的脸,俯下头去,炽热的双唇狠狠攫住她的。 “唔。”席渺惊瞪双眼,不顾身上剧痛使力挣扎,却在他半压的身子下,丝毫不得动弹。 下巴被用力捏开,他火热的舌长驱直入,有如暴雨狂风,横扫她的口腔齿龈,肆意攫取她的甘美。舌如灵动,紧紧纠缠她的,狠狠吸允,似要攫住她的灵魂。 狂肆而炽烈的吻,一如他离开前的那一吻。记忆流转,席渺有些恍惚,激烈的抵抗渐渐平静下来。 忽又忆起现下的状况呢,她已非她,他亦非他。方软化的心陡然又冷硬起来,她目迸冷意,齿间用力,咬破他的唇。 他却未松开,和着血腥,长吻深深,纠缠不放,似辗转着她的魂魄,揉搓她清明的心思,要颠覆,她的情、她的痛、她的恨。 终于,在她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他移了唇,却不松开禁锢,一双桃花眼,凝视着她,媚波流曳,神光离合。眉梢目中,尽是梦幻般的温柔缱绻,席渺几疑是自己的幻觉。 他白皙的手指在她红肿的唇上,轻轻摩挲,暗哑的声音笑道,“这是我种下的魔,你注定逃不掉。” 想到,这只不过是他借以给纳兰的羞辱,心微微刺痛,一种屈辱油然而生,席渺咬牙狠道,“我恨你!” 他蓦然松开她,目光专注地看着她的眼,回以一个颠倒众生的笑,“我也恨你……”灼亮的眸内,却翻滚出复杂而浓郁的情绪,喜悦、愤怒、怨恨、怜惜、疼痛…… 席渺一时怔住,不明白,何以他会如此反应?他并没有认出她,不是么?他厌恶她,要借她报复负心的纳兰阙,不是么? 四目相胶,空气一时凝固。 忽然,窗户砰然大开,一阵冰寒刺骨的风肆意地卷进来,伴随着更为冷厉的声音,“放开她!” 两人回眸惊望,只见雪衣少年,若极地的冰山般,站在窗口,肆虐的风,猎动他的衣袍,衣袂翻飞,墨发飞舞,一双晦沉如海的眸子,望着二人,黑色涌动,巨浪暴风般骇然。 “阕!”席渺心内颤抖,直觉得这样的纳兰让她感到害怕。狐狸却摸了摸她的脸,无所谓地笑笑,“乖乖,别怕。等收拾了他,我们再继续亲热。”说着,手指暧昧地滑过她的唇,犹沾染血色的唇边,绽开一朵妖冶酴醾的笑花,目光转向纳兰阙,暗流汹涌。 纳兰阙目光一略,定在席渺红肿的唇上,冰冷的杀意骤然凝聚,强大的气流在他身边流转,涌动,鼓起他宽大的衣袖。 席渺觉察到他浓烈的杀意,转眸看了眼犹在冷笑的狐狸,想起他是身上的伤,暗自心焦。他可不是阕的对手啊,如今又有伤在身,更非敌手……他、不能死……即使他已不认得她,即使他要伤害她,可他、始终是她的狐狸…… 心念百转,胸口酸涩难当,席渺硬是扯出一个笑意,朝纳兰阙伸出手,目光定定,低低道,“阕,带我回去。”苍白的脸色,哀伤的神情,无助的眼神,瞬间触动了纳兰冰冷的心。 他的眼神稍缓,周围涌动的冰冷气流平息了下来,开口道,“我这便带你回去。”说着,已疾步走过来。 席渺眼睑微垂,掩住眸内湿意,她其实并不想跟他回去,并不想……他要娶妻了,还要她目睹令人心碎的婚礼么?还要硬生生凌迟自己的心么? 可是,为了狐狸的安危,她只得如此。回与不回,都是痛。 “谁许你走!”狐狸大吼,不顾她满身伤痛,一把拽起她,狠狠按入自己怀中,“我说过,绝不放过你!”席渺痛得吸气,他又蓦然松开手,狭长的凤目灼灼地凝着她,似眷恋似绝望,席渺呼吸一滞,神思恍惚间,冷风袭来。 纳兰阙已一掌拍向狐狸,趁他闪躲之间,已飞快地将席渺纳入自己的怀中。 “放开她!”狐狸厉声呵斥,赤红双掌迅猛拍来,纳兰阙怀抱席渺飘然往后一跃,转身纵出窗外,瞬间如飞鸿幻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狐狸欲追,一种奇异的琴音突然飘入,心口莫名一痛,滞了身形。琴音渺渺,穿透夜色,钻入他的耳朵,细致入微,如无形的丝线箍住他的心脏。 “啊——”痛如锥心,狐狸痛苦地捂住心口,一手在怀中急急摸找,似是要寻什么药物,然而,琴音忽变,心脏骤然勒紧,更有无形的虫子钻入他的肌理五脏,混乱窜动,狠狠噬咬,又痛又麻又痒,痛苦难当。 巨大的痛苦让他砰然倒地,身子扭曲,剧烈的痉挛着,他脸色惨白,冷汗滚滚,额间却显现一抹奇异的红,如勾人的血色,缓缓流动,诡异莫测。 “啊——”抑制不住的痛喊,瞬间刺破夜的宁静—— 。。 无力地斜靠在床上,席渺静静地看着床前的纳兰阙,心思千回百转,苦涩难当。 吃了他给的药丸,身上的痛楚已然减轻了许多,只是,心却愈发地疼痛起来。 纳兰阙亦静静地注视着她,相对默然良久。 忽而,他轻轻一叹,修长透明的手指轻轻点住她的唇,冰凉透心,她止不住轻颤。眨眼间,唇上顿然一凉,他的唇已压了过来,轻轻含住她的。 席渺心口急跳,紫眸圆瞠,定定地看着他。他冰冷的手掌却覆盖过来,遮住她的眼。 冰凉的舌轻轻地扫过她的唇,一寸一寸,温柔婉转,冰凉的触感,却引起奇异的微妙的美好。 完全不同于狐狸的狂烈,他的吻,轻柔的、缠绵的,并不深入,只在唇上细细流连,充满了细腻的极致的温柔和眷恋。 席渺的脑袋如同浆糊,完全无法思考。只双拳紧握,僵硬地放在身侧,耳边,唯有自己激烈如鼓的心跳,“怦、怦、怦……”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着她灵魂的深处,恍惚了她的神智。 直到他的唇离开,她犹自怔忪,恍若梦中。 看着她呆呆的摸样,纳兰阙冰色的唇边,渐渐荡开一个穿暖花开般的笑意,眸底的深沉化作潋滟的春江丽水,款款流动,脉脉动人。 “你的身上,只能留下我的味道。”语调悠然如歌,一如他此刻的温柔。 席渺痴了,迷离的眼望着他,愣愣吐出一句不相干的话,“可是你要娶别人……” “呵呵,谁说我要娶别人?”纳兰阙低低笑开,声音充满了魅惑,温柔的眉眼深深锁着她,“我的妻、只能是你。而你,只能嫁我。” 席渺心头猛然震颤,惊愕地睁大眼,他说什么?妻? “是的,我的妻。”他笑,温柔缱绻,眉目绝世,不染尘俗。轻轻地抱过她的头,贴近她的脸,冰凉的额头抵住她的,“水儿,嫁给我,可好?” 024 诡异的夜 “嫁给我,可好?”席渺目光迷离,恍觉身似梦。那一句“嫁给我”如最甜蜜的咒语,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回响,如千丝网紧紧网住她的心。眼前,纳兰温柔似水的眉目,愈发地变得不真实起来。 她恍惚地抬起手指,做了件最愚蠢的事,银牙用力一咬。咦,没感觉?莫非真的是在做梦? 却听得纳兰阕低低的笑,“水儿,莫非是饿了?竟啃起我的手指。” 闻言,席渺蓦然清醒,低头看见唇边那跟晶莹剔透的手指,上头清晰的牙印子,方知自己咬错了人,顿时尴尬不已,窘迫地低下头,恨不能,地上豁开个洞,立时钻进去,再不见人! 纳兰阕却捧起她的脸,不容逃避地直视着她的眼眸,字字清晰地说道,“嫁给我。” 他深邃的眸,如宇宙空茫,又如星辰萃亮,隐藏着古老的谜团,深深吸引了她,席渺彻底地陷进那无边的深邃与娟丽里,凝眸许久,轻轻地点头,应了这美好的誓约。 “水儿——”纳兰阕动情低呼,冰雪容颜一瞬如花绽放,明光璀璨,摄人魂魄。 心,似渗透了蜜糖,甜腻而暖昧,席渺亦笑开了眉眼。此一刻,她仿若看到春花千放,幸福绵长。决定、无论情路如何艰辛,她都要陪着他、一直走下去。 纳兰阙轻轻握住她左手,变魔术般摸出一个镯子,瞬间滑入她的皓腕。一股炽热,如火烫上她的肌肤,席渺惊了一跳,低头一看,只见雪腕上,一只剔透的血镯,似玉非玉,红透如鲜血,隐隐泛着红色的微光,剔透的材质,里面的血色恍若流动,竟似血液。红的妖艳而诡异的镯子,套在白皙如雪的手腕上,鲜明的对比,有一丝诡秘的骇然。 席渺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反而隐约有种熟悉感,觉得这个镯子本该就是她的,曾经丢失,而今不过是物归原主。仿若感应到她心中所想,那血镯愈发地滚烫,颜色益发地潋滟,红光愈盛,席渺内心隐约有种喜悦在细微地流淌,很奇妙地感觉。 纳兰阕轻啄她的唇,低语,“水儿,此镯名曰‘轮回’,如今可谓物归原主了……”后面半句物归原主,很是轻微,如同梦呓。席渺没有听清,她此刻的心思全在那句“轮回”,二字如同一道惊天霹雳,瞬间劈开她混沌的记忆,神思如陷入迷雾,恍惚起来—— 隐约忆起,那一夜,听得魔音般的召唤,在梦中惊醒,当窗外的月光射入,打在手腕间血红的镯子上,血色流淌,辉芒灿丽,光芒大盛之际,她便陷入了混沌的黑暗中…… 啊!莫非——是了!她当时便是因为这个无意中淘来的怪异镯子而穿越过来的,依稀记得梦里那个召唤的声音叫的是“水儿”…… 那个水儿,与她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镯子与她又有何渊源? “在想什么?”纳兰阕的冰指溜过那只轮回,漫不经心地问道。 席渺迷茫地摇摇头,心内疑问重重…… 。。 无力地趴在窗口,无奈地望着庭院中凄零的秋景,席渺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出这高墙大院,自由畅快地去自己想去的任何地方。 吃了纳兰阕的神秘药丸,不过两日,身体竟已好全了,真真神药也,比仙丹还灵!她是个坐不住的人,可偏偏纳兰阕下了禁足令,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还命可以冻死人的霜音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极度郁闷啊—— 当席渺第一千零一次叹气的时候,忽然一抹红云天外飞来,降落在院中,万般萧瑟中,平添一株绝世的娇娆。 人未至,一双媚态横生的眼已抛了一记菠菜过来,席渺登时瞪大双目,嘴巴成o字型,“狐狸?” 这家伙不怕死地又来了……还是他瞅准了纳兰上朝的空当…… 未待近前,一个黑色的矫健身影已飞跃上去,利剑出鞘,冷芒四射,一声未吭,直接向狐狸招呼过去。 徒手迎上去,狐狸咬牙冷笑,“好狗不挡道!想来纳兰底下,养的都是赖狗!” 席渺的心揪了起来,想起狐狸身上的伤,担心他不敌霜音,急忙出声喝止,“霜音,住手!”那霜音自她换了身体回来,对她的态度大为恭敬,除却纳兰别有吩咐外,可谓得上是言听计从了。听她此言,竟生生收了剑势,却反被狐狸拍了一掌,吐出一口浓腥。 “狐狸!”席渺大喝,看着霜音抬袖擦去嘴角边的血迹,转身对自己恭敬一揖,旋即默然退下。心里,不免有些歉疚,若非因她,他也不会受伤。 “在想什么?”失神间,狐狸已到了窗前,隔着窗棂,抬起她秀丽的下巴,一双流波的桃花眼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别样的温柔隐约流现。 席渺面无表情地拨开他的手,“太子来此作甚,莫不是又要将我掳去折磨?” 狐狸拉过她的左手,把玩着她腕间的轮回,嬉皮笑脸,“本太子看上你了,决定将你带回去当我的第一侧妃。” 侧妃?正妃还没娶,竟想着娶侧妃?席渺冷冷轻嗤,心里为那个不知是微渺还是谁的女子感到悲哀。原以为,狐狸会是那个可怜女子的良人,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风流种子罢了。一时间,席渺的心有些冷了。或许,她从未看清他。 她那时认识的不过是只落难的狐狸,如今在眼前的却是幻海国的皇室贵胄。 看她冷漠疏离的神色,狐狸灿丽的眸中掠过一丝阴沉,轻轻眯起眼,瞬间扣住她的手腕,席渺吃痛,怒视他,“做什么!” 狐狸不顾她的挣扎,却钳得更紧,眯眼笑道,“你不出去看热闹?” 闻言,席渺以为他说的是纳兰阕的大婚。明日便是大婚之礼,名动天下的少相与天神眷顾的圣女结合,自然场面盛大,热闹非凡。又曾闻,皇帝非常重视,颁下旨意,举国同庆,想来外头自然十分地热闹。 心下有些黯然,无怪乎纳兰要把自己禁闭在这个房间内,定是不忍她看了那场景伤心罢。只是,他的承诺,为何还没有兑现?虽然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只是他保证过,绝对不会以性命冒险,更何况以他的深沉心 御兽 (完)第6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7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7部分阅读 和冷漠性情,定然不是那冲动行事的主儿。 他说过,定不会娶圣女,可明日就大婚了,为何还没有动静?还是、他又骗了她?一时怅然,席渺幽幽叹息。 却听狐狸意味不明地笑道,“也对,以你胆小如鼠的性子,砍头的热闹你定不敢看的!” 砍头?席渺惊异地瞠目,不解地看着他。砍谁的头?谁的脑袋才值得他堂堂太子前来特地告诉她,莫非……是纳兰拒婚抗旨?!思及此,席渺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跳了起来。 狐狸冷笑着扯住她,“放心,天下人都死绝了,也不会是他!” 席渺回头,“不是纳兰……”低喃着,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缓缓地晕开一丝笑意。只要不是他,就好。 狐狸却要告诉她答案,“是天曜圣女。” 什么?这个消息又刺了她一跳。竟然是她?!大婚前夕,她却要被砍头……怎么回事? 狐狸斜眼睨她,嘲弄般笑,“大婚之际,圣女在净身祭神的龙神庙里被人发现与男子苟合,又被发现私下供奉魔神,皇帝盛怒,欲处以极刑,幸得丞相宽厚仁慈,多番为其求情,才免了极刑,处以绞刑。天下痛骂圣女滛贱,独赞少相高华,纳兰阕如今声明远播,揽尽天下人之心。呵呵,你说这一箭双雕之局,可是精妙……”他轻笑着,贴近她,与她眼对眼,鼻对鼻。 席渺心下颤栗,双目微睁,这是纳兰设的局?除去兰陵景,应了他的承诺,又全了自己的声名? 狐狸眨眨眼,轻笑,“害怕吗?” 害怕什么?纳兰么?不怕!席渺摇头,记忆里那被撕裂的痛又涌上心头,恨意决堤,如潮水湮灭她的理智。她忽然红了眼眸,冰冷极致的语调说道,“只是绞刑,太便宜她了……” 狐狸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流光,“你想她如何?” “生不如死——”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恨到极致,皓腕间的血镯诡异地亮了下。席渺的心智,仿佛被魔魅控制,有一种残忍的快意随着语调发泄。 狐狸推开她,凤目中迸出一丝锐利,直直打量着阴冷的她,眸光渐趋深沉。 怔立片刻,忽而又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调笑道,“爱妃,随我回幻海罢。” 席渺挣脱,冷笑,“太子自重。” 一句话,让他笑得花枝乱颤,“自重为何物?奴家只知,遇到喜欢的物事,便要抢,抢不到,便偷,偷不到便拐……”桃花眼睨着她,妖媚绝伦,声音娇嗲让人酥到骨子里去,说出的话却让人遍体生寒,“若果真无法,宁毁之!” 席渺打了个寒噤,骇然地望着妖娆绝魅的他,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去。 看穿她急欲逃跑的意图,狐狸只眸光一略,笑得分外妖娆,果真如只千年的妖孽,窥破人心,一语中的,“你以为,兰陵景死了,便可以与纳兰阕相知相守,却不知死期将近。愚蠢!”语毕,似转身欲走,却又猛然回头来,抛出一串让席渺心惊的话,“当真以为,赭月的皇帝如此好愚弄么?纳兰阕的所为,他果真一无所知么?兰陵家本是制约他的最好的棋子,如今这一步棋亦被毁了。你猜,下一步皇帝会怎么做?” 自然是对付纳兰,席渺瞳孔一缩,骇然吸气。狐狸火红的身影已飘然消失于静美的天光外—— 。。 是夜,纳兰阕被留在了宫中,席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想起狐狸的话,心中耿耿,焦虑如焚,几次欲冲出到微家寻求帮助,却被霜音一径阻止,直说爷不会有事,甚至以死相要挟。 席渺被他气得不行,对他这样一根筋到底的人却没有办法。纳兰的话,对于他便是圣旨。 气鼓鼓地窝在被子里,席渺翻覆无眠。翻个身,眼望着窗外的明月发呆……心中愈发惴惴不安,总觉得,今夜似有什么事情发生… 。。 圆月当空,银辉流泻,静静洒在城郊外一座占地宽广却十分破旧的祠堂上。此祠堂,乃是专门为暂时收容被处以死刑的罪犯的尸首存放而建立。赭月国人尊重死者,尊重尸体,有专门的为死者化妆的习俗。即使是罪犯,只要尸身还可还原,也要经过点尸人的装点,方才火焚或土葬。 祠堂内,染满血迹的稻草上,横七竖八地堆着尚未及处理的尸体。被斩了四肢的、被砍了头颅的,被车裂支离破碎的……浓烈的血腥,伴随着尸臭,让人窒息。 月光透过窗子,洒在那些残缺的肢体上,照着那些混乱的断臂残肢,掠过那些不甘死亡而暴突的双双眼睛,在寂静的夜里,诡异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月光里,一双瑰丽的眼睛蓦然睁开,一颗女性的头颅忽然蹦了起来,在杂乱的残肢尸体间跳来跳去,最终停留在一个白衣染血的尸身上,看着那无头的尸身,惨白的唇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旋即头颅跳到断颈处,奇异般粘合起来。 “咔咔咔”头颅扭动几下,似是磨合,听得一声毛骨悚然的轻笑,那重新组合的身体一下子弹了起来—— 025 微蓝微白 辗转一夜,在天亮之际,疲惫至极的席渺终于抵不过困倦,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冰凉的暧昧在自己唇上细细流连,清雅的莲花香淡淡钻入鼻尖,让她焦虑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脑子里,迷迷糊糊地闪过一念,这是、阕的味道……这样一想,神智却即刻清明,席渺蓦然惊醒。 睁开眼的瞬间,对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头流动的温婉色泽让人沉醉不已,席渺一时怔忪。 “吵醒水儿了。”纳兰阙漫声笑道,冰凉的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如羽毛轻拂。 朦胧的光线下,他冰雪般的脸愈发地剔透,似乎一碰即碎的脆弱,席渺莫名地心疼起来,伸手轻轻触了触他冰凉的脸颊,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眸内染了湿意,蓦然挺起身子,伸臂抱住他的脖颈,动情喊道,“阕!” 太好了,他没事,他没事……因为狐狸的话,她担惊受怕了一夜。真怕皇帝在宫中对他下手,真怕、他回不来…… 纳兰阙眸光微动,轻轻回抱她,“我没事,水儿。只是、有些紧急的事务和皇上商议了一夜,有些困倦了。” “是吗?”席渺挣开他,目光湛亮地直视他的眼,“什么事情要连夜相商?” 纳兰阙犹疑了下,低声道,“皇上、要风凌国。” 闻言,席渺惊得一震。皇帝要出兵风凌国?想要侵吞南部那一大片的领土? 风凌国新皇软弱,太后擅权,外戚专横,更有一个秦王虎视眈眈,本是最强大的国家,这些年早已落败,想必赭月国的皇帝觊觎这块肥肉已经许久。如今,听闻风凌国内因秦王起兵谋反,起了内乱,原本附属的一些小国也纷纷趁机脱离其掌控,正是侵占的好时机,迟则生变,无怪乎赭月国的皇帝如此心急了。 思及此,终于消除了心中疑虑。想来,皇帝忙着开疆拓土,又兼纳兰阙乃赭月的用兵奇才,应该、暂时还不会动纳兰阙。 纳兰阙深深凝住她,轻轻叹道,“让水儿担心了一夜,抱歉。”剔透的指尖若有还无地划过她黑色的眼圈。 只要你没事就好。席渺婉然一笑,轻轻握住他手,“你累了一夜,且去休息吧。”心中却无端地感到怅然,直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眼前的冰雪少年。时而诡秘莫测、时而冷漠残忍、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孤寂哀伤,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 纳兰阙点点头,嘱咐她多睡一阵子,这才起身离开。 席渺望着他的身影,心头既甜蜜又隐约觉得有些不真实。这样的幸福,总给人一种虚幻的感觉,是因为男主角太过飘渺出尘了么? 席渺看不到,纳兰阙转身瞬间,冰色的唇边一缕艳丽的血线缓缓蔓延…… 回到房间,纳兰阙静静地坐到窗边,望着外头凋零的景致,目光晦沉如夜。唇边的血线一直蔓延,自无色的唇蜿蜒着流下优雅的脖颈,趁着雪白剔透的容颜,别有一番凄艳的诡魅。 霜音面无表情地跟进来,跪在地上,抬头望他,从未显露过情绪的眸子里有一丝担忧,“主子——” “他又回来了。”纳兰阙轻笑,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天光映着他的脸,肌肤透明可见细微的血管。 霜音了然,沉声道:“想是风凌国的人追来,引起了他的注意。”除却他,世间还有谁是主子的对手。可其实、他也并非主子的对手。若非主子前阵子为血祭换魂耗损了七八分的灵力,尚未恢复过来,那人断伤不了他! 纳兰阙沉默不语,血,依旧不断地自他的嘴角渗出,他却似毫不在意,随意拈过一只碧玉杯细细把玩。 霜音复又低下头,抿唇不语。 室内,沉默得让人心惊。 良久,他低低一句,“这身体已是不能用了。” 霜音这才抬头,“幸而主子的本身已经完全恢复。” 纳兰阙放在杯口的手指细微一顿,似是叹息一般轻喃,“这具身体、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霜音目中掠过一丝惊异,随即又恢复如常,并没有多说什么。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许久,纳兰阙似是想到什么,忽而低低笑起来,“呵呵,为了水儿,他想要轮回之眼……可是,他却不知……一切皆是枉然……” 霜音下意识地点点头。是的,他想要轮回之眼,可是千年狐和轮回都在主子手里,他不可能拿到!更何况,即便他真个得了轮回之眼,那又如何?穿越过去,窥探未来,亦是徒然。他要找的人早在主子的掌控之中。 “这具身体撑不过两日。”纳兰阙转眸看着霜音,神色似冰,隐隐透着一股睥睨的尊贵,缓缓开口,“送她走,保护好。” 。。 纳兰安好,席渺又安心地睡下,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床。 用过早膳,正欲去看看纳兰阙起床没有,才走出院子,却被人自背后点了|岤道,动弹不得,席渺暗叫不好,正要大声呼救,那人又闪电般地点了她的哑|岤。 想起上次被掳的惨痛经历,恐惧一下爬上心头。 那人却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揽在怀里,潇洒地越墙而去。 颠簸在马背上,席渺的恐惧早跑爪哇国去了。因为,就在来人将她揽入怀的一刻,她已经知道是谁。一股狐臊味,不必说,定是那只马蚤狐狸! 这狐狸,又掳她作甚?作弄她,好玩么?这么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挑逗,惹来多少侧目啊—— 莫非还怕人家不识得他的身份,故意穿了一身红衣出来招摇不成? 席渺不知道的是,如今她一身白衣,容颜绝世,银发紫瞳的样子,甚至比狐狸还要耀眼! “爱妃,怎么不抖了?”白皙的狐爪不安分地在她的腰间摩挲,一张妖孽般的脸凑到她眼前,席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非口不能言,手不能动,真想挖了他的眼,断了他的爪,看他还嚣张! 那狐狸作势脖子一缩,装出一副可怜样,“原还想着给爱妃解|岤的,被爱妃一瞪,胆儿碎了,手也抖了……” 这马蚤狐狸,又消遣她!席渺咬牙切齿,眼睛都要冒出火来了。 看着席渺被怒意涨得通红的脸,狐狸却开怀地笑得分外嚣张,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粉红的脸,“好可爱的桃子——”话未完,已在她脸上狠狠地揪了一口。 你——可恶的狐狸,竟然敢亲她!席渺瞪得眼睛抽筋,狐狸终于笑颤着肩膀,点开她的|岤道。 席渺第一件事,扭身,狠狠一拳糊过去。 狐狸捂着被打痛的脸,笑得分外妖娆,一双妖媚的眸盯着她,暧昧地吐息,“打是亲、骂是爱。” 席渺恨得咬牙启齿,“爱得不够还要脚来踹!”说着,右腿用力往后一踢,狐狸吃疼嗷嗷叫着,却忽而将她往怀里一揽,让她完全倒在自己怀里,凑到她耳边低笑道,“爱妃若嫌爱得不够,且等寻了好地方再爱个够。如今,头顶上四只眼睛盯着呢……” 席渺又气又羞,涨红了脸,正欲发作,闻得此言,下意识地抬头往醉仙楼上望去,却意外地对上一双拢着水雾的眼眸,心中一颤,脑子顿然空白。只怔怔地与之对视,再移不开目光。 蓝,是蓝! 而他旁边的,那个面容如玉,眼神温润的男子,不正是——微白?! 席渺颤动的目光在两张熟悉的面容间游离,心中如拍了巨浪,翻涌不休,无法平静。一瞬间,又有些恍惚起来。 记忆中,也曾有过此情此景。那时的她,一个不经意的抬头,便看见柔弱温柔的微蓝,温润轻暖的微白…… 狐狸专注地凝着她,旋即勒住马儿,抱着她跃下马背,“呵呵,爱妃既喜欢美男。我们且楼上光明正大地看个够!” 说着,也不顾席渺的意愿,强行将她拖入了醉仙楼。 上了楼,当着微白微蓝的面,狐狸硬是揽住她的腰,一路笑意盎然地走过去。 席渺心中恼恨,却是无法,因为死狐狸点了她的|岤道。看着二人,心中百味翻陈。却也暗中呼出一口气,幸而,那个微渺不在此地。 “呵呵,太傅、侍郎,不介意我与爱妃坐下吧。”狐狸眯眼笑道,微白眼中怒意一闪而过。微蓝表情未动。 二人未表态,席渺已被狐狸强按着坐下,面对着微白,却不敢看他的眼。身旁坐着微蓝,让她浑身不自在。 虽然一直想要见他们,可是真正看见,她只想逃离。她是懦弱的,看见曾经的温暖在眼前,却无法再拥抱,总觉得心似缺了一块,无法圆满。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再次拥有那份关怀和温暖。而她,已然没有资格。 看着他们安好,她心愿足矣。这么想着,躁动的心终于稍微安静。罢了,权当是第一次见面,做不成兄妹,还可成为朋友不是? 狐狸却偏不想让她安生,捏着她的手,笑睨微白,“此乃本太子的爱妃。” “我不——”否认的话未出口,抬头却瞥见微白眼中的怒意。 “太子莫忘了此行的目的。”微白目光犀利地逼视他,语气隐含怒意。他岂能不怒,水青夕莫名来求取渺儿,居心叵测,但见他对渺儿亦是不错,他且默许了。如今,圣上已有意下旨赐婚,他却带了个女子前来说是爱妃,莫不是故意要侮辱渺儿,侮辱微家,甚至于侮辱赭月国?!” 席渺了然他此怒为何。心想,狐狸也着实惹人恼恨,然而,那微微酸涩的感觉,却是因何? 狐狸不以为意地一笑,“寻常富贵人家尚且有个三妻四妾,太傅莫不是要我堂堂一国太子,此生只娶一女罢。”说着,自顾地倒了杯茶水推到席渺面前。顺势,还点开了她的|岤道,还了她的自由。 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席渺目光微垂,看准狐狸的脚,抬脚便狠狠踩住,还不解恨地碾了几下。 狐狸扭过脸来,轻佻地摸摸她的脸,“爱妃别掐了,要亲热也待填饱肚子再说。” 轰,热气上涌,席渺红了脸,脚下却不肯放松,又用力地碾了几下。哼,看不踩碎你的骨头! 微白看着二人,直觉是打情骂俏,心中恼怒,脸色沉冷。却不再置一词,只捏起杯子喝茶降火。心里寻思,要想办法让圣上打消赐婚念头。渺儿虽毁了容颜,又残了腿,在他眼里亦是宝贝,断不可让此浪荡之人轻贱了去! 挑衅了微白,狐狸眼一眯,目光斜向席渺身旁的安静喝茶地微蓝,勾起一丝算计的笑意,“侍郎莫不是坏了嗓子,怎地一言不发。好歹,我也是你未来的姐夫。” 微蓝缓缓地转过脸来,席渺却霍然立起,低喝,“够了!”欺辱微白,她已然恼怒,却万万容不得他欺辱微蓝!那个柔弱的却一心想要守护她的少年。 三个男子,六只眼睛顷刻全部聚到她的身上。狐狸吟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悠闲地捏起杯子。微白则是微微惊诧地望着她。而微蓝,目光如雾,神情若水,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席渺目光不敢看任何人,心中懊悔不已。她太冲动了,如今却要如何收场?目光下意识地斜向狐狸,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出乎意料地,微蓝温温软软的声音响起,“姐姐,菜来了。吃饭。”苍白的手轻轻扯住她的衣袖,席渺浑身剧烈一颤,身子却似中了魔般,坐了下来。 小二端上菜,席渺却只偏头怔怔盯着微蓝,看着他如含水雾的眸子,脑子里混乱一团。 他刚才叫她什么?姐姐?那水雾般的眼神,扯袖子的动作,多么熟悉—— 究竟,是刻意?还是随意所为? 他、认出她了么?席渺为这个想法而颤栗,内心躁动如鼓,目光隐含希冀又备觉惶恐。明知道不可能,她却希望微蓝认出自己,然而,同时也害怕他认出自己。矛盾,拉锯着她的心。 嘴唇抖动着,熟悉的“蓝”就要出口,却被狐狸一把扯进怀里,“呵呵,爱妃如此盯着微侍郎瞧,别不是看上他了吧!” 一句话瞬间打碎她的希冀,是呵。她非微渺,而微蓝已不是当初软声唤她姐姐的人。不知是何原因,他入了庙堂,轻易被皇帝封了吏部侍郎。听闻,治吏自有一套高明做法,而对付贪官污吏更是手段了得,也因此遭到诸多官员的弹劾。 短短半个月,无论人或事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席渺还真难以接受。尤其是、柔弱的微蓝竟变成朝廷里治吏的高手,匪夷所思…… 微蓝移了目光,提筷夹了块肉放她碗里,“姐姐饿了吧。快吃。”神色如常,语气温软,竟似寻常。 微白诧异地盯着微蓝,蓝、今天这是怎么了?莫非,他识得此女?疑惑的目光飘向席渺。 席渺却只怔怔地看着碗里头的香酥鸭,捏紧了拳头。这是她最爱吃的菜,蓝,口中的姐姐叫的是谁人?她冲动得差点脱口,却还是忍住了。 也许,这只是他善良的表现。也许,他只是礼貌性地称她为姐姐。 狐狸目光一溜,眯了眼,提起筷子毫不客气地夹起她碗里的香酥鸭,丢进嘴里,“嗯,味道真不错!只是,侍郎似乎喝多了,这里只有本太子的爱妃,何来你的姐姐?”说着,转过席渺的脸,深深地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席渺一阵心烦,用力推开他,飞快地离开座位,转身便走。 “姐姐——”身后传来蓝的低唤,席渺身形一顿,终是忍住没有回头,脚下飞快,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 身后的狐狸追了过来,“爱妃——” 026 似是而非 席渺一口气冲出了醉仙楼,追来的狐狸一把扯住她,又被她用力甩开,那狐狸不怕死地又黏糊上来,嘴里口口声声叫着“爱妃”,令她愈发心烦意乱,激起她性子里暴躁地一面。 她转身使尽力气往狐狸身上一推,将他远远推离自己,“滚开!” 旋即,转身、脚下生风—— “喵喵——”几不可闻的声音,却分外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身形一滞,席渺生生停下脚步。身后没了声音,心口跳得厉害。他知道了么,知道她是谁了? 许久,缓缓地转过身来,却意外地对上狐狸狡诈地笑脸,“就知道爱妃不舍的丢下我!” 一瞬间,失望、愤怒、酸涩、委屈……各种情绪忿然上涌,哽了喉咙,让她连骂人的话亦无法出口。望着他分外轻佻妖媚的笑容,席渺按住心口,方才、莫非只是她的幻觉? 狐狸笑睨着她,眼里波流涌动,忽然单手一撩头发,做出一个风情的动作,“奴家,美吗?” 席渺顿时哭笑不得。暗咒了句,“马蚤狐狸!”他已拢过来,笑意艳艳,“爱妃爱的,不就是奴家的风马蚤?!” 此人不要脸的程度,让席渺彻底无语…… 以为他还要怎番消遣,却见他敛了轻浮的笑意,低下头来,默然地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目光涌动,隐隐含着殷切,似是笃定了什么,又似什么东西失而复得的欢喜。目光浮动,瞬间又换了别样的温柔,潺潺流动。 席渺内心悸动,心思千回百转。 为何,此刻她竟有种感觉,狐狸、知道她是谁…… 脑子,一片混乱。 为什么,一切都似乎偏离了轨道。纳兰、狐狸,他们似是而非的温柔里,到底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们,可都知道她是谁?又或者并不知道,只是在演一场迷离的戏? 四目相对里,恍过千年。 “水儿。”一声淡淡的低唤,打破了仿若凝固的时光。席渺扭头,只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辆马车,马车旁,出尘的身影再熟悉不过! “阕,你怎么来了?”他的身影愈发地单薄了,脸色剔透如碎,脆弱得恍若不堪一击,飘渺的白色,让他看起来似要远离凡尘,顷刻便要消逝。 席渺的心莫名地揪疼,从来,他给她的感觉都是强大的,仿佛世间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他。而此刻,他却是如此地脆弱,是她的错觉么? “哟,道是那个没长眼睛的家伙打扰本太子与爱妃亲热,却原来是少相大人啊。”狐狸转身,已换了一副神情。此刻,一双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睨着纳兰阙。 纳兰阙走到二人跟前,也不看狐狸,只定定凝着席渺,温柔似水地笑说,“我来、接我的妻。” 席渺神色一动,脸上染了层薄醉的温柔,心、甜蜜如糖。 一旁的狐狸勾起一丝刻薄的笑意,“少相要找妻子,应该到城郊的祠堂去,也许、还能找回一副被狗啃干净的骸骨。” 席渺瞪他,纳兰阙不急不恼,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太子喜欢下地狱追美,只管去便是。本相,却没有这份喜好。”伸手,握住席渺的手。 狐狸却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挑眉睨他,“少相牵的是本太子的爱妃。” 纳兰阙笑了笑,倾身到他耳边低喃了句,“那夜的痛、不够么?”狐狸心内一颤,手已被他拨开。 果然,是纳兰阙下的手!狐狸咬牙,眼睁睁地看着他牵住席渺,上了马车。 才上马车,席渺便被纳兰阙用力箍进怀中,清雅的莲香有些浓郁起来,她莫名地不安,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会么? 努力地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冰凉的手指挡住了眼睛,“阕?”她不安地低唤,抓住他的衣袖。 纳兰阙腾出一只手,摸出娟帕,擦掉嘴角的血迹,这才慢慢松开手。 席渺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阕,你生气了么?”因为她偷跑出来。 纳兰阙淡淡笑着,不置可否地摇摇头。他不生气,只是、想杀人。 冰凉的食指轻轻点上她柔美的唇,他笑,眉目如水,“水儿不听话,要罚。” “怎么——”罚字尚未出口,已被他冰凉的唇封住。 细腻温柔的吻,带着淡淡血腥味,席渺沉醉中,恍然心惊,错觉么?怎么会有血腥味? 松开她,纳兰阙静静地注视着她娇喘微微的脸,染了胭脂的容颜,迷离的紫瞳,愈发地动人。 他不语,只是深深地注视,让她莫名不安。 “阕?”轻轻扯他衣袖。 纳兰阙叹息般轻道,“水儿,若是换了容颜,你可还能认出我?” 闻言,席渺一怔,暗想、莫非他是要试探什么?心下有些慌,只默不作声。 “嗯?”他却固执地要个答案。 席渺下意识地摇头,“不知道。”她是真个不知道。她只是凡人,没有火眼金睛。只不知道,他们可有? 想着,便问出口,“阕,知道我是谁么?” 纳兰阙眼眸晶亮,迸出一串清泉般的笑声,“呵呵,水儿。” 席渺有一瞬的释然,是呵。既然上天要她当天似水,他又想着他的水儿,那么、从此,她便当水儿好了。无论外貌如何变换,姓名如何更改,她的灵魂、却是谁也撼动不了。她、始终只是她呵…… 纳兰阙抬起她的手腕,手指轻轻按在那血色的轮回上,只见红光骤放,席渺惊异地瞅着他,他温柔一笑,红光给墨玉般的眸渡上一层迷离的诡秘,“轮回里有我一滴心头血。若有一日,水儿认不得我。心痛的感觉会告诉你、我是谁……” 梦呓的呢喃里,温柔的笑意里,鲜红的血色涌出了他的唇角,一点点、一簇簇,在他白色的胸口,绽放迷离的彼岸花。 “水儿……”温柔缱绻的低唤,纳兰阙剔透的容颜似碎裂一般,温柔的笑意被割裂,再也无法拼凑。 血色模糊了她的眼,席渺心跳欲止,浑身僵硬,双目大睁,定定望着他,忘记了反应。 直到,他倒在她怀里,她才惊恐地大喊出声,“阕!”满目惊痛,抱住他—— 027 四大灵珠 安静的内室,焚香袅袅,灯火璀璨,一派和暖安宁,然而却驱不散席渺内心的哀恸和冰冷。她靠在床边,犹染泪痕的双目痴痴望着床上纳兰阕的睡颜。 玻璃般透明的脸色,闭合的双目,动也不动,血色全无的唇,在凌乱的黑发衬托下,愈发地惨淡得让人心惊。他的神情安静,恍若睡着,然而,却是气息全无。 看着他了无生气的容颜,席渺的心如被绞碎了般支离,再也无法愈合。越看,越是心痛,然而,她却无法移开目光。害怕目光稍移,他便从此消失,甚至连记忆都不曾留下。 太医说他受了极重的内伤,五脏六腑皆碎,又兼中了剧毒,已经回天乏术。然而,席渺不相信,不相信那个清冷的如妖魔般的少年会就这么死去。他、也许只是累了…… 席渺固执地就这么不吃不喝地守着他,双手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半分也不曾放松。企图,以此给他温暖,让他从沉睡中清醒。 然而,守了一天一夜,他却似睡得愈发沉了,身体也愈发冰冷,连带着席渺的心也渐渐沉冷下去,身体亦被冰得麻木。 泪早已流干,唯有风干的泪迹化作悲伤的印记,徜徉在她脸上,久久不去。 起风了,风拼命地拍打着窗子,发出嘈杂的吱嘎声,席渺眨了眨眼,灼痛的喉咙里发出干哑的声音,“阙,你为何还不醒来?你不是说过要娶我的么?为何不履行你的诺言?我还未曾对你表白过自己的心意,你难道就不想听到么?” 悲恸无助的低喃,丝毫牵动不了床上的人儿,回答她的,唯有窗外凌凌的风声。 “吱呀”门应声而开,打破了屋内压抑的悲伤氛围。席渺却头也不抬,她知道是霜音,他又来劝她用饮食吧。只是,胸口堵得慌,喉咙也哽得生疼,她怎么还喝得下吃得下? 来人并没有立时进来,只站在门口静静看了她许久,没有血色的唇边浮起一丝诡秘的笑意,无波无绪的眸中异光一闪而逝,待得神色恢复如常,这才举步走进来。 “霜音,你不必劝我。我自有分寸,你且让我静一静吧。”席渺哑声道,动了动僵硬的膝盖。 她不是软弱不堪一击的人,不会因此而寻死觅活。伤痛,也许会侵蚀她的身心,却不能完全摧毁她。死过一次的人,比谁都更加珍惜生命。 “我不是来劝你。”霜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主子其实还有得救——” 席渺面无表情,待得反应过来,如遭雷击,浑身猛然震颤。她猛然扭头,“你说什么?”双目如被点亮的灯笼,灼灼地盯着霜音。 霜音看了看床上的纳兰阕,席渺已急不可耐地弹起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衫,焦切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说阙还有得救?” “是的。”霜音不动神色地拨开她的手,“主子看似无气息,其实一息尚存。只不过过于微弱,寻常大夫看不出来罢了。如果——” “如果什么?”席渺心急如焚,很是不耐他的欲言又止。 霜音犹豫了下,才又说道,“如果能寻得四大灵珠,主子便可起死回生。” “四大灵珠?”是什么东西? “四大灵珠乃风灵珠、水灵珠、火灵珠、雪灵珠,分别为狼族、水族、狐族和龙族所有。原是各国的国宝,然而,狐族和龙族自灭族后,灵珠已不知所踪,要找寻、难比登天!” 本还抱着一腔希望的席渺顿时又蔫了,且不说那不知所踪的两颗灵珠,即便是知道下落的风灵珠和水灵珠又如何?她区区一个柔弱女子,身无所长要怎么才能拿到皇室至宝?要凑足四大灵珠,根本就毫无希望! “而且——”霜音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水灵珠已在我手上,只需要再寻得另外三颗便可。” “水灵珠已在你手中?”席渺惊讶地瞪大眼,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她没有追问水族的国宝缘何会在他手中,眼下怎样找到另外三颗灵珠才是要紧。 霜音点点头,“以水灵珠可暂保主子性命。然而,只可延续三个月。” 三个月?席渺眉头深锁,觉得希望更加渺茫了。目光转到纳兰阕脸上,神色却迸出十分坚定。 无论如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风灵珠在南部的风凌国,传说中龙族的国度则在最南端的崇山峻岭之中,而狐族的国土,则是在西南面,那么、她要一路向南寻去…… “只要找齐灵珠,便可救阙的性命么?”席渺定定望着霜音,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的。” “我现在立刻出发……”席渺定了主意,迫不及待地要出发寻找灵珠。 霜音目光一亮,又瞬间隐灭,“此去路途凶险,非常人所能想象,小姐、果真要去么?”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席渺面容沉肃,回答得斩钉截铁,并没有注意到霜音闻得此言时,眼中浮现的那抹诡异的笑意。 “如此,小姐且放心去吧。至于主子、我定会照料好……” 。。 深沉的黑暗,瓢泼大雨如注,似要吞没大地,怒吼的狂风狠狠地摧残着周围的树木,仿佛席卷一切的恶魔。闪电撕裂黑幕,如狰狞的魔鬼扑向山坡上的一座破庙。 破庙里,席渺围着火堆,蜷缩着身子,颤栗的目光警惕地逡巡着四周,心因恐惧而缩成一团。 三日来,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却也都赶得上村镇落脚,唯有今日为多跑那么几里路,却被大雨困在这半山上,幸而有座破庙遮风挡雨。然而,从未露宿荒山的她,心里的恐惧简直无法用笔墨来形容。尤其,还是在她一向最害怕的电闪雷鸣的雨夜,气氛愈发地显得诡异恐怖。 在这样恐怖的雨夜里,更恐怖的是、以前看过的鬼故事恐怖电影却在此时一一清晰地回放,望着外头的黑影森森,心里一片毛骨悚然。席渺抱紧膝盖,身体无法自抑地瑟瑟发抖。 突然,一道惊雷滚过,席渺吓得一声尖叫跳了起来,而与此同时,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身子—— “啊——”席渺尖叫着拾起地上一根树杈,疯了一般朝那人影砸去。 那人躲开她的攻击,含糊地叫了声,“喵喵”,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璀璨的凤目若琉璃般绽放着迷离的光彩,席渺浑身一僵,登时目瞪口呆。 那人望着她,勾唇一笑,若明珠璀璨。 席渺抖着手指,指着他,结巴了半日才迸出一个字,“你——”狐狸?!这马蚤狐狸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不是做梦吧? 正当她惊疑不定,那浑身湿透的狐狸却忽然眉头一皱,露出痛苦的神色,喃道,“好痛!” 什么?席渺眨了眨眼,这才注意到,他自进来便一直弯着腰,手一直捂住腹部,目光下移,只见地上一滩水渍、还是红色的——啊!红色! 水怎么会是红色的?席渺蓦然大惊,那是——血!狐狸受伤了?! “狐狸,你怎么了?”席渺大惊失色地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声音里已是无法自抑的颤抖,“狐狸,你别吓我……” “我、我没事……”话说着,狐狸的身体却蓦然往前倾,所有的重量顿时压来,席渺一时无法承受,他的身体就这么直接扑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狐狸!”席渺飞快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他翻转身子,拨开粘在他脸上的碎发,只见他脸色苍白如鬼,手却依旧捂住腹部,显然已经受了伤。一身红衣湿透,紧紧贴在他身上,趁着他惨白的肌肤,竟似血一般骇人。席渺看得心惊,一时慌乱无措,颤抖着手却不知道该放何处。 目光慌乱四扫,瞥到自己的包袱这才勉强冷静下来。包袱里,备有伤药! 正要起身去拿包袱,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走。”他虚弱地说道,目光里满是哀求,“我的伤、不行了。让我把话说完……” 席渺心猛然一揪,几乎无法呼吸,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心中急痛,忙地喝斥,“你胡说什么!” 狐狸却弯唇一笑,“喵喵……” 席渺身子微颤,心中震惊,他叫她什么?喵喵?他、知道了? 狐狸眼睛微眯,认真地望着她,轻声问,“你是喵喵,对不对?” 席渺沉默,却听他痛叫一声,额头已沁出冷汗,呼吸紊乱,脸色似乎更差了。心中一紧,泪水涌出,只猛点头,“是的,我是喵喵。” 闻言,狐狸目光一亮,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是你……” 028 此间种种 席渺沉默,却听他痛叫一声,额头已沁出冷汗,呼吸紊乱,脸色似乎更差了。心中一紧,泪水涌出,只猛点头,“是的,我是喵喵。” 闻言,狐狸目光一亮,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是我……”席渺泪水涟涟,害怕地紧紧抱住他,生怕他像纳兰那样,就此离她而去—— 她伤心欲绝,然而,出乎意料地是,狐狸却低低笑起来,反手大力地抱住她,“太好了,我果然猜的不错!你就是喵喵!” 席渺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话如此中气十足,手劲如此之大,哪里像是要断气之人? 狐疑地将他推开,却见他一脸得意的笑,容光比明珠璀璨,哪里还有半分痛苦之色?席渺怔了怔,忽然意识到什么,抬起颤抖的手指,指着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你、你骗我?” 狐狸无辜的眨眨眼,笑曰,“祸害自是要遗千年的……” “你——”心头紧绷的弦“啪”地一声断裂,随之而来的是磅礴的怒气,席渺浑身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眼内喷火,狠瞪着他,几乎要将他烧穿。 “喵喵,你怎么了?抽筋了?”狐狸凑过来,笑眯了眼。显然,很是乐见她发怒的样子。 闻言,席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呼啦一下起身,抬脚就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好个你马蚤狐狸!死妖孽!竟然骗我!叫你骗我,害我……”想起方才的惊吓,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觉得不解恨,又补了一脚。 狐狸见她哭,这才急了。忙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又软声哄她,席渺的泪水却似拧开盖的水龙头,流个不停,直把他的手指都沾湿了。 狐狸心中又急又悔,见她犹在掉泪,终是无奈地一叹,认真而道歉道,“对不起,喵喵。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想确定、你的身份罢了。” “而且,这一路上,我确实遇到了不少追踪你的人,若非还有些本事,此刻怕真个要你替我收尸了。” 嗯?席渺终于停止了哭泣, 御兽 (完)第7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8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8部分阅读 抹了抹眼泪,核桃眼疑惑地盯着他,抽抽搭搭地问道,“你说,有人跟踪我?” 见她终于收了眼泪,狐狸暗暗吐了一口气,再不敢戏弄,端了神色,“是。而且,还不止一拨。似乎有人要拿你的人,有人要的是你的命。喵喵、可知是谁?” 席渺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是上次抓她的黑衣人?可是,那另一拨人马呢?唉,这个身体,似乎麻烦还挺大! 甩甩头,暂且不想这些。席渺坐到地上,拢了拢火堆,示意狐狸也坐下,问出心底疑惑,“说吧。你怎么成了幻海国的太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狐狸转头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说着,挪了挪屁股,贴近她,道出本原,“我本就是幻海国的太子。只因遭皇弟暗算差点命丧异乡,能捡回性命已是大幸。我本无意皇位,更讨厌宫廷之中的明争暗斗,便将计就计,一招金山脱壳隐了姓名,从此浪荡天涯。然而,前不久,皇弟暗中得知我尚在人世,再次派人追杀,几乎害我丧命。一怒之下,我回了幻海,出现在他册封大典之上,彻底打碎他的帝王梦。” 原来如此!最是无情帝王家,帝位之争更是残酷,父子人伦,兄弟之情,在权势面前不堪一击! 狐狸……看着他唇边细微的冷笑,席渺有些心疼他。不是怜悯,不是同情,只是、纯粹地为他心疼。 “回去之后,我并不放心你,便暗中派人打探你的消息,却不想听到的竟是你被大火烧毁容颜的噩耗……” “于是,你便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怕我没人要,又向皇帝求了婚?”席渺接口,想到他要娶他人,心中没有来地一堵。 “不。”狐狸一口否定,轻轻眯起眼,“是因为、纳兰阙辜负了你。” 席渺愣了愣,因为纳兰辜负了我,你不忍我伤心,故而求取么? “那你又是怎么怀疑我才是喵喵?” 狐狸深深地看着她,“感觉……” “毁容后的喵喵,待我如陌生人。性情亦大变,我以为是遭逢变故所致。然而,酒楼上见你的第一眼,竟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那时,我便让人暗中留意你的行踪。后来,你被纳兰带回相府,我心中疑惑更深。便带了微渺前去相府,你说的话更让我震惊。再加上纳兰对你的态度——” “那时我竟有了荒唐的想法,也许、你才是真正的微渺。”狐狸颇有些无奈地笑,“我一边命人暗中观察你的习性,一面以你熟悉之人屡次试探,纵观种种迹象,已是有七八分肯定,你才是真正的微渺。直到今日,又使了苦肉计,才终于确定心中猜测。” 真正的微渺?席渺苦笑,也许、现在那具身体里的人才是真正的微渺,而她、只不过是一缕异世幽魂罢了。 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怎知我方才不是骗你?” 狐狸眼一眯,狡黠一笑,“现在不就知道咯?!” 席渺顿然了悟,是呵,若她不是喵喵,何以有方才一番对话。 “只是——”狐狸又凑近了些,目光上下打量着她,问出盘桓心底的疑惑,“你怎么会换了个样子?” “我也不知道。”席渺微微一笑,望着跳跃的火光,几分伤感几分无奈地叹了声,“我被兰陵景陷害,以为会在大火中丧生,醒来却在别处,且莫名其妙地到了这副身子里。” “原来……”狐狸神色一凝,若有所思地低喃,“果真有换魂之术……”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说说你吧。”狐狸转移话题,“为何突然离开京城?” 此一问,又勾起席渺的伤心事。长叹一声,便将因果细细道来。 狐狸听罢,蹙了蹙眉,愤愤地嘀咕了句,“他本来就是个死人样,死活没区别!”但见席渺脸色骤变,忙住了口。转念一想,直觉得此事诸多蹊跷,不说他本事高深,无人是其对手,但说凭他那般心机,岂是如此轻易让人要了性命的?!莫非——狐狸脸色微变,“他是如何中的毒?又是被谁所伤?” 席渺摇头,她确实不知。 狐狸眸色一沉,“那又是谁要你前往寻灵珠的?” “霜音。” “那个活死人!”狐狸咬牙轻道,眯起的眼睛里迸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有何不妥么?他的神色不大对劲,莫不是霜音骗了她,那四大灵珠根本不能起死回生? 当然不妥!今早得了密报,说是相府无故起火,少相已经葬身火海。如今想来,只怕是纳兰阙为摆脱兰陵家的追杀和皇帝迫害的金蝉脱壳之计。 但是狐狸并不打算告诉她这些,相反、要费心隐瞒。心思滚动间,摇头回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三个月内怕是无法找齐几颗灵珠。” 喵喵说到底,不过是个弱女子,纳兰阙因何框她去寻找灵珠呢? “是啊。”席渺低叹,忧心重重。若三个月内果真无法寻得灵珠,阕、可怎么办? 029 蓦然心动 “是啊。”席渺低叹,忧心重重。若三个月内果真无法寻得灵珠,阕、可怎么办? 而她,届时又将如何?她所求不过一份简单的感情,缘何老天总要残忍地摧毁?怅然一叹,转念想到起一些重要事情,席渺扭头欲问狐狸什么,却见他正动手扒着自己的衣服,胸前大敞,露出一片莹润的肌肤,圆润的肩头堪比珠玉,火光映照下,流光清婉,勾魂摄魄般诱人。 呃?席渺瞠目结舌,“你、你要做什么?”心念骤转间,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去,防备的眼紧紧盯着他。 “嗯?”狐狸眉眼一勾,贼笑着凑过身子,媚眼如丝地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没看见奴家正宽衣解带么,你说,我要做什么……”言语间,尽是无边诱惑的暧昧。 席渺脸一热,随手抓起一根树枝挡在身前,怒目斥道,“你再过来,当心我对你不客气!”死狐狸,竟然想非礼她…… 狐狸定定看着她,忽然“噗嗤”一笑,“喵喵以为奴家要做什么?”右手随意一抓,抓过一个银灰色的包袱,抖落出一件艳丽的大红袍子,“奴家不过想要换身干净的衣裳罢了。” 呃?席渺愣了愣,看了眼那件干净的衣裳,脸上渐渐地如火烤了起来,狐狸笑抖肩膀,舔了舔唇,“莫非、喵喵希望奴家做点什么?” 轰,脑子有一瞬的空白。那样妖娆妩媚的样子,让席渺止不住心口急跳,目光渐染上几分迷离的色彩。火堆里忽然发出“啪”地一声,惊破了那分迷离的心智,席渺急忙地扭过头,背过身去。 身后传来狐狸欢实的笑声,似沁透了媚毒般,在她心里激起一阵酣畅的麻意。 恼羞之下,将手里的树枝往后一丢,狐狸安静下来,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旋即一根树枝伸了过来,上头串着一只整好的鸡。 不知道他是否换好衣衫,席渺不敢回头,身后一声轻笑,眼角余光里掠过一丝艳红,狐狸已坐到她身旁,将鸡架到火堆上烤。 席渺惊疑地扭头瞅他,莫非他会魔术?哪里来的鸡?再看看他后边的银灰色包袱,竟然光滑如缎,纤尘不染,滴水未沾,莫非是事先藏在庙里头的? 兀自猜想,未曾发觉狐狸正专注地凝视着她,狭长的凤目里,流光浮荡,情波暗涌,蓦然回眸时,猛然悸动,别样的情绪溜过心尖,席渺住了神,与之静静对视。良久,意识到什么,猝然地别过脸去,神情有几丝狼狈。 狐狸了然轻笑,目波流动间,已褪去了方才的潋滟情波,恢复往日的妩媚浮荡。 “咳咳”假意地清了清喉咙,席渺拾起一根树枝心不在焉地拨着火堆,听着外头丝毫不减的雨声,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这么溜出来,那两国联姻的事怎么办?” 狐狸转动烤鸡,满不在乎一笑,“那日一闹,你的好哥哥还会让他的宝贝妹妹嫁给我这个浪荡子么?!” 倒也是,以微白的性子定然会设法阻止皇帝的赐婚。 “你在赭月国内莫名失踪,岂不要挑起两国争端?”席渺皱了皱眉,直觉得他太过任性,忘记了身为一国太子的责任。 “着急的只是赭月国的皇帝,我父皇自然不急。” 闻言,席渺扭头瞪了他一眼。听他此言,似乎很期待看到因他而起的混乱局面。 “那你也不能一直跟着我罢?” 狐狸沉默片刻,轻叹道,“自然——” 席渺的心莫名地感到失落,目光暗了暗,明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长期陪着她跋山涉水,为何、听到答案心里还是觉得难受。 狐狸斜睨着她,桃花眼轻轻眯起,凑过脸来,在她耳边窃笑道,“自然——要一直跟着你……” 心口一悸,席渺扭头,正对上他流丽的凤目,一时恍然—— 。 阴暗的大殿里,寒冷异常。沿着石阶,两列灯台一直排到殿门口,灯台上,幽蓝色的火苗轻轻摇曳,跳动着,忽明忽暗。映出四周的冰墙,和光滑可鉴的寒冰地面,剔透的冰,在幽微的光火下,流动着别样光彩,如琉璃婉丽清透。 台阶上,一堵厚厚的冰墙阻挡了背后的一切事物,而台阶下,一人跪在冰面上,以头伏地,静静不动。一人伫立于左侧,硬挺如石。 异样的幽香自灯火里弥散,愈发衬出殿内安静到诡异的气息。 许久,一道冷冽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发自石阶上的冰墙后,“你、可知罪?” 跪着的人身形微动,依旧低伏着,恭声应道,“属下不知。” “好一个不知。”淡淡一声,无情无绪,然而穿透冰墙却沁上一股至阴至寒的威慑,让人闻之颤栗。 “我只吩咐护送公主离开都城,那四大灵珠、莫非是你想得不成?” “得灵珠者,称霸天下。”许是有些激动,那人清冷的声音里隐约有丝决然的铿锵,“以公主如今的特殊身份,要拿到灵珠并不难。属下,只不过是为主子着想。” “何时、我说要天下来着?”冰墙后的语调漫漫,却隐隐多了分噬人的味道,“此举,分明是要趁我回复真身期间,将公主送到他身边。赤雪,你跟随我五百多年,可知、背叛的下场?” 跪着的人身形微抖,没有言语。站立的人脚步微移,却没有动作。 一阵静默,空气冷凝,冷彻心肺。 良久,冰墙后悠然透出几个字,“七味真火。” 跪着的人猛然抬起头来,光火浮动下,俨然是霜音俊美的脸,五官却更为精细,线条亦多了分女子的柔和。 那站立的人一个跨步来到殿中,干脆地跪到那人的旁边,灯火打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俨然是霜音。此刻,那双无波的眸子里多了一分忧切,“念赤雪有守护五百年之功,望主上从轻发落。” 七味真火,乃是世间凡水不能扑灭之火。受刑之人在火种焚烧七七四十九日,在无尽的恐怖幻觉中,受尽煎熬而死,最终灰飞烟灭,其惨痛无人可承受。 赤雪欺骗公主前去寻找灵珠,虽有私心,然其忠心守护主子魂魄五百年,又伺机夺回主子真身,其功可居,却想不到,主子狠绝如斯,赤雪竟连死也不能求全。 “七味真火……”赤雪失神低喃,清绝的眸子里,水光浮动,盈满了绝望与哀痛。五百年的守护,换来的竟是一场惨痛的煎熬,终至形神俱灭,呵呵……你既无情,我便休…… “谢主子成全。”赤雪再次伏拜,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久久不抬。光滑的冰面上,一片温热的水光流淌。 “赤雪!”霜音低喊,惊痛地望了她一眼,又抬头定定望着座上,希望主子能宽恕,给赤雪一个安稳的死法。 然而,石阶上再无声息,仿佛刚才的声音,只是一场幻觉—— 030 百鬼夜行 虚无的幻境里,迷雾茫茫,空洞的黑暗无边无际,没有一丝光线,没有风和雨,一片死寂。 青黑色的大石头高低起伏,绵延不断,浓绿色的藓类植物密密麻麻地爬满石山,如同疮笣里流出的绿脓般,恶心而可怖。 少女小小的身影迷失于这片空茫而恐怖的地区,茫然无助地站在原地,兔子般的紫瞳水光隐隐,小小的拳头放在身侧,攥得紧紧的,紧咬的唇微微的颤抖,泄露她此刻内心的惶恐。 忽然,一声淡若流水的低问发自身后,“你是谁?” 少女身子一颤,紫瞳里划过一丝惊喜,急忙地转过身,看到来人,突来的惊艳让她登时深吸一气,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阴森可怖的背景里,白衣飘渺的少年盈盈而立,乌黑光滑如冰丝的发逶迤在地,若一泼上好的墨玉铺展,泄了一地惊心动魄的华美。白得剔透的容色,一双乌黑深瞳,静静地望着她。 “你是谁?为何闯入此地?”少年再次开口,依旧是不带丁点情绪。 少女眨巴着眼睛,扬起秀丽的下巴,“我是天似水。” “天似水……”少年低喃,深瞳如海,半垂了眉睫,若有所思。 少女定定地望着他,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不料少年问出一句让她极其郁闷的话,“天似水又是谁?” 啊?少女惊讶地瞪大眼,微张着小嘴,轻轻摇头,这个哥哥莫非听不懂她的话?她都说了她叫天似水,怎么还问天似水是谁? 可惜了,这样漂亮的哥哥竟然有些傻呢。 奴了奴小嘴,回了句,“天似水就是天似水呀……” 眼珠子骨碌碌转动,看了看四周阴森的环境,少女缩了缩脖子,扬起脖子小声问,“哥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哥哥不害怕么?” “害怕、是何物?”少年无意识地低喃,如海深瞳闪现一丝迷惘,但见女童漂亮的紫瞳里纯净剔透,隐隐有恐惧之意,又似对他有几分依赖,无情无绪的心似投入了粒小石子般,生出一丝涟漪。 莫名地,想要靠近这个软软的可爱的小东西。下意识地迈开步子。 但听得叮叮当当的声响,少女跑过去,诧异地望向他脚下,这才发现他竟没有穿鞋,赤着的双足剔透莹润,如同美玉雕琢,然而,一根银色的如拇指般粗的链子箍在他双脚的脚腕上,蜿蜒在地,通向不知名的远方,如一道闪电,劈开诡黑的地面。锁链随着他的动作,碰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心下有些气恼,拉住他有些冰冷的手,鼓起腮帮子,“哥哥,哪个坏蛋竟然锁着你?”那链子虽好看,可是被锁着双脚,走动不便,一定很不好受吧! “坏蛋?”少年似乎又陷入了些微的迷惘,“是什么东西?” 呃?少女被他的话噎住,这个哥哥傻呆了。看着他迷惘的样子,她还是好心地解释了一番,“坏蛋就是锁你的人!” “哦……”少年似懂非懂,轻轻臻首,“不知道……”似乎睁开眼的开始,这隔世扣已经在他脚上了。 少女因他的话眼睛又睁大了一分,觉得这个哥哥傻得无药可救了,居然连锁他的人都不知道。算了,抱着一线希望,又问,“那哥哥可知道怎么走出这片地方?” “嗯?”少年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女翻了翻眼皮,觉得要靠这个哥哥走出去是没指望了。他、怕也是迷路的罢……心想着,牵住他的手指,俨然一副小大人样,“那么、哥哥乖乖跟着水儿走吧。” 少年迟疑了下,轻轻挣开她的小手,“我、不能走……” “为什么?”少女扑扇着大眼睛,满脸不解。莫非哥哥喜欢待在这恐怖的地方? “我……”少年低垂了眉眼,“他们说、我是魔神……不能离开……” 魔神?似乎很恐怖,但是、说的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傻哥哥吗?少女迷糊了,紫色的眸睁得大大的,仰头望进他乌黑的瞳。 那瞳,黑得纯粹,黑得寂静,如同无底的深渊,又似无极的大海,顷刻间卷起巨大的漩涡,将人的神志尽数摄入…… 黑暗中一声凄厉的尖叫,那深黑的瞳忽然卷起艳丽的血色,狰狞如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他……” 血潮狂涌,将她湮灭—— “啊——”席渺猝然惊醒,紧缩的瞳孔里仍有余悸。 自换了副身体,夜晚里时不时地便做些奇怪的梦。梦,如此真实,究竟,是梦还是天似水的记忆?梦里出现的人物,明明五官很清晰,然而,惊醒时,却又模糊非常。 “喵喵!喵喵!”熟悉的声音略带急切,有人轻轻晃她的肩膀。 嗯?有些迟钝地抬眼,看见狐狸关切的脸近在眼前,“怎么,做恶梦了?”狐狸抬头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席渺看着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狐狸的怀里,忙地起身,挪开距离。 狐狸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昨夜不知是谁死抱奴家不放……现在才想起男女大防,迟了——”笑着,挑了挑眉,凑过来,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儿,“奴家、奴家的清白早被你毁了……呜呜……你要负责……” 席渺抹了抹额角,也懒得与他纠缠。望了望外头,见天亮了,只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找出水袋,简单地洗漱。 狐狸见她精神不好,倒也不闹了。 两人简单梳洗,又啃了些干粮,出了破庙,策马一路往南行去。 夜暮十分,两人到了一个小镇,打算在此落脚。 进入镇内,只见街道空无一人,两旁关门闭户,竟连一丝灯光也没有。夜,静得可怕,除却座下的马蹄声,竟连狗吠虫鸣都不曾闻。 惨淡的月光下,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时值深秋,冷风萧瑟,吹寒面。 席渺转头四处张望,觉得这个镇子实在太过诡异,心里毛毛的,止不住轻唤了声,“狐狸,你可觉得这镇子有些诡异?” 狐狸侧眸看她,笑道,“喵喵可知这镇子叫什么?” 席渺摇摇头,狐狸神秘兮兮地瞅了瞅周围,压低声音道,“鬼哭镇……” 啊?!席渺缩了缩脖子,觉得毛骨悚然。这镇子、莫非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呵呵,喵喵怕了……”狐狸轻笑着驱马靠近,长臂一伸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有我。”然而,一双狐狸眼却警惕地扫向四周,轻轻眯起,握住她的手也不由地紧了紧。 似觉察出点什么,席渺觉得心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忽然,夜枭凄厉的尖叫惊破了沉寂,前面刮来一阵阴风,席渺打了个激灵,浑身耸起了鸡皮疙瘩。 凄厉的叫声方歇,紧接着一阵怪异的笛声自远处飘来,幽幽怨怨,如丝如线,幽灵般钻入人的耳朵,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那笛声渐渐的清晰,如同深夜里嘤嘤的哭泣,又似桀桀的怪笑,骇然惊悚。 随着笛声,方才空荡的街道似乎浮动出许多的人影。 席渺抬眼望去,低叫一声,差点跌下马去,握着缰绳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牙齿颤动里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只见前方,乌压压一大片人影,缓慢地移动着,正向二人而来。 如果是人,倒也不会如此惊怕。然而,看那些人走路的姿势,木然的、两边摇晃,更恐怖的是、双手僵硬地前伸!像极了、像极了前世里看的恐怖片里的僵尸—— “傀儡术!”狐狸目光一沉,伸手一捞,将她横扯过到自己的马上,坐在自己身前。双臂箍了箍她,“喵喵,别怕。” 席渺无力地靠在他身上,已然害怕到不能言语。明明害怕,眼睛却无法控制地直视前方,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僵尸。 “那、那是、人、是鬼……” 狐狸冷冷笑道,“连鬼都不是!这些、不过是些拼凑的行尸罢了……” “喵喵且在马上不动,不要离开流光圈,一切自由我对付!”狐狸说着,双掌贴于她的肩部,渐渐地、一道光圈自二人身上晕开,将他们拢在其中。 “喵喵,害怕、就闭上眼。”狐狸亲了亲她的发,利落地跃下马背。 席渺点点头,低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手紧紧地攥住缰绳。身体不敢稍动,怕脱离了光圈之外。目光稍移,只见那乌压压的行尸已离两人不过百步之遥。 惨淡的月光下,但见一张张惨败的脸,一双双空洞的眼,一片片乌黑的唇,一个个僵硬的身体,可不就、是行尸……有些个,甚至缺胳膊少腿,残缺不全。有些,似乎刚死不久,脸上还残留血污,身体上血肉模糊…… 席渺浑身僵硬,血液凝固了般,甚至心脏都停止了跳动,眼前凄惨的月光,唯有冰冷。 狐狸足尖点地,飞掠上前,衣袍鼓动,周围卷起了刚烈的风,黑发肆意张扬,他一脸凝肃,右手在空气中随意一划,一道水光如虹展开,瞬间化作硬挺的银鞭,猛然甩向涌动的行尸—— “嗤嗤……”甩飞数十颗头颅,更有断臂残肢飞溅,浓稠的液体飞溅,发出浓烈的腐臭。 席渺胆战心惊,又觉得恶心不已。 那幽幽的笛声骤起,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攥紧她的心脏,席渺惊忙回头,一种窒息般的绝望涌上心头。 身后,不知何时已站满了乌压压的行尸,乌色一直延伸到镇外,月光下,竟看不到边。如此多的行尸—— 骇然间,笛声骤伏,方才静止的行尸忽然动起来,最前面的几个、慢慢向她走来。挖空的眼,腐烂脸上,恶心的蛆簌簌的往下掉—— 。。 这章,有些恶心、有些恐怖偶在被窝里抖了好一阵,囧 031 风凌公主 席渺骇然尖叫,足下用力一蹬,借力跃起,运气提神足不点地地飞掠到屋顶上,被张牙舞爪的行尸纠缠得脱不开身的狐狸听得她尖叫,惊忙回头,见她翩若惊鸿般飞到屋顶上,有些讶异。 席渺立于屋顶上,朝他微微一笑,心想、那些行尸总不能爬上屋顶吧。然而,随着一阵阴冷的风吹过脊背,一个白衣飘飘的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喵喵!当心背后!”狐狸失声大喊,那人正是吹笛之人! 嗯?席渺疑惑地转头,蓦然见一个白影,吓得后退了几步,“你——” 眼前的女子披散头发,脸上蒙着轻纱,只一双冰冷的眼眸盯在她身上,无情无绪,冷得令人心寒。 她手里捏着一根尾指大小的细长笛子,显然、是那操控行尸之人。 席渺有些害怕地又退了一步,眼见着已到了屋顶边沿,再无路可退,那女子却依旧动也不动。 狐狸心焦如焚,手中水鞭如龙蛇狂舞,刷刷刷地挥向源源不断围过来的行尸,旋即一个白鹤冲天,转身飞掠而来。 人未到,水鞭已挟着万千之势甩向那个白衣女子,女子一跃避开,狐狸已飞身而至,担忧地望了眼席渺,“喵喵,没事吧?” “我没事。”席渺大声回道。 狐狸点点头,挥甩水鞭与那白衣女子缠斗起来。 席渺唯恐自己成为他的负累,便趁机飞跃到另一边屋顶,隔街观望。那女子以长笛为兵器,身形飘忽,身手灵活多变,诡异莫测。狐狸水鞭灵活,招招狠辣,游刃有余。但见水光四舞,人影翻飞,二人难解难分,席渺心焦不已。往下望去,只见道上的行尸没了笛声的控制,皆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僵硬地站在原地,月光下,张张惨绿的脸,分外可怖。 席渺一心关注屋顶上二人打斗,丝毫没有察觉到远处数十条矫健的黑影飞跃而来。 忽然,听得风中猎猎声响,惊疑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如展翅的大鹏,飞快地掠来。 “啊!”席渺低叫一声,未及反应,那人长袖甩来,但觉身子一轻已被卷入一个香味浓郁的怀抱。 “狐狸——”席渺惊叫,她发现自己被那人困在怀里,浑身无法动弹。 “喵喵!”狐狸急欲脱身前来相救,无奈凭空又冒出几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缠得他无法脱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人掳走…… “你是谁?为何要捉我?”席渺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怒视着眼前之人。 眼前之人,长了一张妖媚绝伦的脸,狭长的凤目与狐狸几分相似,然而眉目间却多了一股让人为之销魂的风流,身上挂着一件宽大的红色袍子,那袍子端的奇怪,领口开得很大,下摆很短,露出那人两条修长白皙的大腿,然而后摆却夸张地拖在地上,一根金色的流苏腰带松松挽在柔韧纤细的腰间,举手投足,莫不透着一股狐媚,目光横流,愈发令人销魂。 那人很是大方地让她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对她的怒意更是毫不在意。水袖一甩,径自走到一边的木塌,往上一躺,侧过身来面对她,撑起半个身子,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不尽的妩媚风流。 席渺望着那毫无顾忌地袒露出的两条玉腿,心中没来由地一阵酥麻,忙地别开眼,唯恐自己受了此人的魅惑。 那人低低一笑,中性的嗓音略带沙哑,落到人的心上,如同羽毛般撩拨。 “公主,可看够了?” 公主?叫她么?席渺暗忖,看看屋内,只有二人,便知道他叫的是自己。想了想,生硬地回了句,“阁下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什么公主。” “呵呵。”那人眼波流转,目光落在她的发上,“这样漂亮的银发,这般剔透的紫瞳,奴又岂会错认?!” 席渺默然,心思千回百转。暗想,这回麻烦可大了。竟然换了副金枝玉叶的身体! 顿了顿,那人又笑道,“太后、想您可想得紧哪。公主还是乖乖地随奴回去罢……” 太后?席渺心念一动,忆起那夜大雨中追袭自己的黑衣人嘴里隐约听到“太后”二字,已是八九分肯定自己的公主身份。只不知那太后与公主的关系如何?牵扯上皇家,再简单的事情亦会变得复杂万分。何况,这还是个逗留在外的公主! 此人自称“奴”想来身份不高,寻思着,席渺已有计较。转眸望他,面不改色地道,“且回去禀告母后,过几天我自会回去。” “母后?”那人闻言挑了挑眉,目光里竟有丝玩味的笑意。 席渺暗惊,莫不是称呼不对?还是公主与太后的关系并不好? 那人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不日风凌便要与赭月开战,公主留在此处,莫不是想为人质?” 果然……席渺笑了笑,她猜对了,是风凌国的公主。可是,传闻中风凌有三位公主,却并没有哪位是银发紫瞳的,她又是哪一位公主? 看他态度轻慢,似乎并不将她这个公主放在眼里……一时迷惑不解,席渺却硬着头皮充大,冷声叱道,“本公主要走要留,岂是你管得着的?!还有,你既尊我为公主,还不快快解开我身上禁制!”身上不知被他施了什么妖法,僵硬得像石头,半分感觉也没有,只脖子还能转动,实在是难受得紧。 “哦?”那人媚然一笑,斜眼看了眼她旁边轻烟袅袅的鎏金鸭炉,意味不明地笑笑,“也是时候了……”说着,懒懒起身,徐步过来,手掌在她眼前挥了两下。 席渺觉得似乎有一股热气扑面,身上渐渐涌起一股热流,僵硬的身子似解冻般,一点点地软下来。 暗暗惊奇着,待得觉得身体自由了,她急欲站起来,然而,又猛然地跌坐回去。顷刻,神色大变,狠厉地瞪他,“你动了什么手脚?”她的身体竟软绵绵地,如被人抽了骨头般,没有半分力气。 “嗯。”那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佻一笑,“公主不乖……奴只好给公主用了点软骨香。” “你、卑鄙!”席渺怒叱,声音却软软无力,倒似撒娇。双目冒火,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然而挣扎半日,也只勉强抬起手腕。 那人目光一溜,蓦然脸色大变,激动地捏住她的手腕,拉出她腕上的红色镯子,“你、轮回怎么会在你手上?” 032 双面妖男 “你、卑鄙!”席渺怒叱,声音却软软无力,倒似撒娇。双目冒火,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大卸八块,然而挣扎半日,也只勉强抬起手腕。 那人目光一溜,蓦然脸色大变,激动地捏住她的手腕,拉出她腕上的红色镯子,“你、轮回怎么在你手上?” 他认得这怪异的镯子?莫非他认识纳兰?是敌?是友? 心中惊疑不定,席渺脸上却不露分毫,只冷睨着他,“这镯子是我的自然在我手上!”那镯子忽然地亮了下,似乎是肯定她的话一般,很是神奇。 那人的神色愈发地古怪了,喃喃道,“这镯子是认主的……除了她……”目光移到她脸上,又定定看了一会,“虽然容貌一样……可你分明就是……” 什么是又不是的!这人莫名其妙!席渺一句也没听明白,想要抽出被他捏住的手,然而,却分毫不能动,只恨恨地瞪他一眼,“放手!” 那人又深深地看了席渺一眼,旋即容色一敛,“你不是她。”毫不迟疑地松开她的手。脸上,又恢复那妖媚的似笑非笑的神情。 他轻拍了两下手掌,门外进来两个浅紫色衣裙的奴婢,他随手一指,吩咐道,“送公主上马车!” “是,主人。”两个婢子应道,声音很是怪异。 席渺一看,只见两人的脸色苍白异常,眼睛空洞无神,神色木然,好似梦游一般,不由暗惊,这莫非又是行尸? 两个婢子一左一右地架起她,力气出奇的大,席渺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心里却暗暗期盼狐狸能够寻来,将她救走。管她是不是公主,她都不能跟此人回去。一是不愿意,二是不能。纳兰阙还等着灵珠救命呢。 那人似是看穿她的心思,眼波一横,笑得分外妖艳,“公主的情郎早追了别个银发女子不知去了何方,公主还是乖乖跟了奴回去交差,如不然……” “若不然如何?”席渺翻了翻白眼,隐约预感到自己将来的日子定不好过。想啊,一个奴才都如此嚣张地威胁她,地位能高到哪里去? 听他之言,狐狸似乎被他设计引去了别处,只怕、一时难以寻来了…… 马车轱辘而行,席渺软软地窝在车厢里,闭目养神,一面苦思着逃脱之计。 忽然,马车骤然停下,席渺的身子惯性地往前一倾,差点摔出去。好容易扶着坐好,听得外头妖孽男媚声笑道,“呵呵,今夜月色惨淡,竟难得有美人投怀送抱……只可惜、是个死人……” 死人?席渺暗惊,莫非又是劳什子的行尸?心里害怕,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吃力地拨开那厚重的车帘。 只见妖孽男背对着自己站在车辕上,长发轻舞,衣袍翻飞,看不到他的神情,亦可想象他此刻的无双风流。 举目望去,只见前面百步之遥处,一身白纱轻裙的女子,盈盈而立。衣袂飘飘,翩然若仙,然而,那蒙着轻纱的脸上那双冰冷阴刻的眸却再深刻不过——正是今夜里驱赶行尸的女子。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竟又追来了。不知道,狐狸可有发挥那狡猾聪明的本性,也寻了来? 席渺看了看四周,空无一影,心里不免失落。 “守住公主!”听得妖孽男一声吩咐,他人已如一只巨大的蝴蝶般,自空中斜飞出去,衣袍铺展,动作优美,堪比连续剧里的特写镜头,让人惊叹。 他飞掠过去,宽大的衣袖呼啦啦地甩向白衣女子,女子依旧以黑色长笛为器,携风点来。红白两个身影顷刻交缠在一起。令席渺惊奇的是,妖孽男并无任何武器,只一双流袖翻飞,呼呼生风,优美如舞蹈一般,却可与那女子较个不分高下,想来,他的武艺比狐狸高出许多! 席渺目不转睛地看着,心里却是希望妖孽男打赢那女子,毕竟,他再怎么危险,也暂时不会危害到她的性命,而那女子,看样子是取她性命来的……不知道,那女子是何来历?又是何来所派?与她又有何纠葛? 她是不是认识那女子呢?对那身影,总觉得有一丝熟悉…… 就在席渺闪神的瞬间,听得那女子一声娇喝,妖孽男的一声闷哼,转眼看时,只见妖孽男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般被打飞。 席渺心中一紧,急道,“快去助你家主子一臂之力!”孰料,前面赶车的女子一动也不动,恍若未闻,马车旁分守两边的四个女子也压根儿没听她的。 “哎,你们——”话未说完,却见妖孽男一个翻跃,退回马车之前,似乎并无大碍,席渺住了口,眼睛盯着他的背影,正要问问他怎么样,却见他身上渐渐晕开一团白光,不由惊疑地睁大眼。他,在做什么? 只见他身上的白光越扩越大,越来越明亮,随着他身上的变化,四周也刮起了狂烈的风,卷起枯叶,飞沙走石。突然,他仰天长啸一声,刺目的光线骤然爆发,如夺目的钢针刺得人眼睛生疼。席渺忙地闭上眼,待睁开一看,不由愣了。 只见白色的光圈中,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一头银发如水银般直泄到脚踝,美的惊心动魄。 然而,妖孽男呢?怎地眨眼便换了一人? 席渺目瞪口呆,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却见狂风再起,黑袍鼓动,衣袖纷飞,猎猎作响,那璀璨的银发狂飞乱舞,张扬出无与伦比的华丽与气势。 啊——席渺惊叫一声,那黑袍男子蓦然回头,双眸如利剑一般射向她—— 席渺呼吸一滞,瞬间被那冰冷的眼神冻住—— 那双眼、竟是一黑一红的瞳,黑色狠绝残戾,红色嗜血诡异…… 那男子缓缓地勾起一丝冷到极致的笑意,旋即扭过头,面对那飞身功来的白衣女子。他身影骤转,如幻影移形,瞬间出现在白衣女子的背后,右手在虚空中一勾,空无一物的手中蓦然多了一张光影流转的弓,明明没有实质,然而,他却信手控弦,瞬间千万刺目的光线如流星飞矢般发散出去,比烟花璀璨,如丝网密集罩去,白衣女子无从躲闪。 强盛的光芒里,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流光散去时,白衣女子已颓然倒地,黑色的血液四处飞溅,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 席渺瞠目望着眼前的场景,心中震骇不已—— “没用的东西!”空荡的夜里忽然响起一声冷喝,如惊雷滚动,回响阵阵。旋即一个黑影如流星忽至,一手提起白衣女子,瞬间又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身手之快,速度之疾,让人几疑是一场幻觉。 风渐止,夜又复安静,黑袍男子周围的光晕渐渐地黯淡下来,那满头银发如变魔术般,一点一点地恢复黑色,再看那衣袍竟也换了颜色,黑中慢慢透出红色。 当一切静止,那男子悠然转身,俨然又是一副妖媚众生的面容,正是妖孽男—— 啊?!还会变身?席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那人却回以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公主……” 033 身世之谜 席渺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嘴里的饭菜,不时偷偷瞥一眼坐在她对面的妖孽男。他吃饭的动作特别优雅,没有笑意的脸上,媚色犹在,却无形中多了几分尊贵和威慑。 他到底是何身份?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妖孽般的男人的邪魅孟浪似乎是刻意为之,而他对她、虽时常调戏,举动轻浮,然而,无形中她却感到他对自己的一丝厌恶和鄙夷。他与那位公主,莫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忆起他那日变身时的冷厉阴狠,她直觉得此人并非简单 御兽 (完)第8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9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9部分阅读 的一个奴才,也许、背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 算算,他们一行已经走了十几日了,论理早该到了风凌境内,然而,不知道这妖孽男怎么打算,这一路竟是走走停停,今日还在赭月国边境的小镇里。他们,已经在此逗留了两天。还不知道要留到什么时候。 他不是急着抓她回去交差吗?为何还拖拖拉拉地不肯走?实在令人费解。 “怎么,这饭菜不合公主的胃口?”妖孽男一声冷笑打断了席渺的胡思乱想。 她抬起头,随意问了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他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反问,“公主急着离开?果真是、想念太后了?” 席渺定定看着他,没有忽略他眼底淡淡的讥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明白他与这身体的本尊有何纠葛,然而,她却平白承受了他的不友善。 轻轻一叹,席渺继续埋头吃饭,来个眼不见为净。 妖孽男媚眼轻挑,冷嗤一声,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夜色。 此处,乃是小镇上一座普通的宅院。亦是风凌国埋在赭月境内的一个据点。 “主人,大将军来了。”门外突然响起婢子的声音,妖孽男眼中掠过一丝狠厉,随即轻轻勾唇,“让他进来。“ 风凌国的大将军?席渺惊诧莫名,来做什么?莫非她这个名不经传的公主竟劳动一国将军前来接驾? 惊疑间,门被猛然推开,只见一个身材健硕的黑衣男子闯了进来。黝黑的脸膛上,虎目生威,目光锐利地逼向妖孽男。 紧跟他进来的,是一色黑衣的四个粗壮男子,佩刀带剑,恭敬地立在他身后,应该是他的属下。 大将军飞步走过来,看也不看席渺一眼,径直望着妖孽男,几分怒意地问道,“为何迟迟不走?路上一再拖延,莫非你不想将公主带回去交给太后?” 妖孽男轻轻地往后靠了靠,慢慢眯起眼睛,盯着他,慵懒一笑,“是又如何?” 料不到他竟如此回答,本就对他轻慢的态度不满的大将军顷刻暴怒如雷,虎目一瞪,厉声呵斥,“大胆奴才,竟敢与本将军如此说话!别以为仗着几分媚色哄得太后欢喜就目中无人,说到底,也不过一个暖床的面首罢了,猖狂什么!” 哦?原来妖孽男竟是太后的面首?席渺有些恍然,又有些怀疑,他这样的人物,岂甘沦为他人玩物? 受此侮辱,妖孽男不怒反笑,风情万种地撩了撩发鬓,又上下打量他一番,轻蔑地道,“将军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就凭将军这模样,捆到太后床上,不定还被踹下来呢!” “你——”大将军气得暴跳起来,刷拉一下拔出佩刀,二话不说地砍来。 “哼,不自量力!”妖孽男轻蔑地冷笑,丝毫不将他放在眼内。一手端起酒杯,一手随意一拂,那将军便猝然倒地。 好厉害的妖孽男!席渺心想,若是狐狸追上来,怕也是打不过他的。 将军的属下个个傻了眼,愣在原地。不明白,怎么那厮随手一挥,武功高强的大将军便倒了呢,如此不堪一击? 直到那将军闷哼一声,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将他扶了起来,“将军!没事吧?” 大将军强忍住涌出喉咙的血腥,咬牙摇头。一双虎眼大睁,盯着妖孽男,震骇非常。 表面上,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不经意的一拂,却力道万钧,绵密如针,插入他五内。此刻,只怕他已经五内俱碎了…… 妖孽男笑意盈盈地睨着他,漫不经心地笑问,“将军可还要找打?” 大将军哼了一声,目光转到席渺身上,手一挥,“将公主带走!” 席渺一惊,捏紧了筷子。转目看妖孽男,只见他勾起一丝冷媚的笑意,漫声说道,“谁准许你们带走我的人——”人字未落,目光骤然一亮,又是随手一挥,一阵销魂的香味顿时弥散开来。 只见那几个人先浑身一僵,动弹不得,旋即目光慢慢地变得迷离,又渐渐地转为疯狂,忽然间,如同野兽一般互相撕咬起来。 啊?席渺捂住嘴,忍住惊叫。 大将军惊骇地瞪大眼,看着眼前眼前疯狂撕咬的属下,看着那利齿下撕下一块块地血肉“啪啪啪”地掉落地面,血淋淋地,红白触目,不由害怕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席渺再也忍不住,弯腰将刚吃的晚饭全部吐了出来。 妖孽男瞥了她一眼,“好好的地儿就这么脏了……”似乎极为嫌恶,吩咐人进来伺候她洗漱。随即横抱起她,自窗外一跃而出,不再理会屋子里恶心残忍的一幕。 反正,那些人、都活不成了…… 妖孽男抱着她,飞上了屋顶,这才将她放下。 来屋顶吹风?席渺拢了拢衣领,心想,这秋末的风还真冷,冬天很快便来临了罢。 抬头,但见如蓝色丝绒的天空上,密密麻麻的星子闪烁,如碎钻宝石般,璀璨迷人。 席渺忍不住,低低叹了声,“好美!” 听得妖孽男不屑地轻哧,“愚蠢!”席渺不以为然一笑,对他的态度早见怪不怪了。 鼻子一痒,席渺止不住颤了下,打了个喷嚏,“阿嚏……”身上忽然一暖,她低头一看,一袭红色的披风正披在自己身上,销魂蚀骨的香味很熟悉…… 妖孽男?席渺惊疑地扭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眼睛直直望着星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心头生出一丝暖意。席渺拢了拢披风,慢慢坐下来。想了想,问出心中疑虑,“你、其实并不打算将我带回风凌国吧?”她发现,他们并非直向南走,而是、有些偏向西南。虽然,那里也属于风凌国的辖区,然而,却非皇城所在。那大将军说的对,他并不打算将她带给太后。只是,为什么呢? 妖孽男不看她,冷笑道,“别告诉我,你与那个太后母女情深!若果真如此,你当初还巴巴地逃跑做什么,直接让她吸干你身上的血不就好了!” 啊?什么?席渺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太后要吸、吸我的血?”还吸干?那么恐怖,太后莫非是僵尸不成? 妖孽男坐了起来,眯着眼看她,“别告诉我你还不知道真相!若不知道,当初便不会跑路!你母亲亦不会为救你而因此突破禁咒被打回原形。” 什么真相?什么禁咒?什么打回原形?席渺听得一愣一愣地,满脸的迷惑不解。 妖孽男仔细看她的神色,轻轻地皱了皱眉。半晌,沉声问,“怎么回事?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席渺苦笑一下,摇摇头,“我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自己是谁……” 妖孽男又端看了她一阵,确定她所言不假,说道,“看来是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 席渺垂下眼睫,暗道,并没有做什么手脚,只是、我已非我……这个真相,她是断不会与他说的。 妖孽男眸光沉沉,忽然诡秘一笑,“也许、你见到你母亲便什么都记起来了……” 母亲?这么说她并非太后之女了?席渺抬眼看他,却见他伸过手来,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慢慢俯下脸,暧昧的在她耳边吹气,“我很想知道,恢复记忆的你、是否还是这么愚蠢、这么窝囊……” 034 一只狐狸 黑暗里,周围事物皆不可辨。然而,黑暗的中心,却有一具通体散发着荧光的透明晶棺。 此刻,晶棺内正发出“嘭嘭嘭”的拍打声,一下又一下,显然十分急切,然而,那棺盖却纹丝不动,看来十分地牢固。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阵阴冷的笑,“我的好哥哥,你就别白费力气了。凭你怎样,无论如何亦是打不开这锁魂棺的!” 晶棺内的拍打声静了下去,随之响起一个沉冷的男音,“赤雪,你快放我出去!” “呵呵,放你出去?”一个浑身裹在黑色斗篷里的女子如鬼魅般出现在晶棺的旁边,一双阴狠冷厉的眼如实质般穿透晶棺,直射向馆内的黑衣男子。 “放你出去,你好去向主子告密?说我赤雪手中有水灵珠,所以没被他的七味真火烧死?还是——你急着出去保护那个贱人?你还、真是我的好哥哥啊……”说到最后,女子已然是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将棺内的人撕咬个粉碎。 闻言,棺内的男子神色略变,随即安静了下来。一双深黑瞳静静地看着她,里头翻滚着不为人知的万千情绪。 “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好哥哥?”女子蓦然大力拍了下棺盖,发出巨大的空洞的回响。 男子的脸色顿然十分难看,似乎被震得异常难受。然而,却依旧没有出声。 女子冷哼一声,似乎不愿意多做纠缠,转身欲走,然而,棺内的男子却忽然低低开口,带着几丝愧疚几丝恳求的意味,说道,“赤雪,我知道是哥哥对不起你……没有能力保护你……可是,你不能一错再错。若是主子知道你还活着,甚至还派人去刺杀公主,那后果不堪设想……你……” “我,我又如何?”女子厉声喝断,蓦然转身,阴狠地盯着棺内的男子,扭曲的面容在莹莹光线下,恐怖骇然如鬼魅。 “他为了那个背叛他的贱人,罔顾我五百多年的守护之情,对我狠绝如斯,我还顾忌什么!他不仁,便休怪我不义!” “赤雪你何苦如此……”棺内男子怅然一叹,“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放了哥哥,哥哥权当你死了,绝不会向主子提半个字的!” “呵呵,放了你?”女子仰天大笑,似悲恸又似嘲笑,“哥哥你别妄想了!在我未夺得灵珠之前,我是不会放了你的!至于那个贱人,你别担心……我还要靠她帮我夺得灵珠,暂时,不会要她的性命!” “只要我得到四大灵珠,便是主子亦奈何我不得!届时,我的傀儡大军将比现在厉害千万倍,这天下再无人是我敌手。届时,我便是天下之霸主……哈哈,到时候我要他匍匐在我脚下,跪着求我……哈哈哈,我要他求我……”女子癫狂的笑声于空洞中回响不绝,棺内隐约传出无奈的叹息…… 。。 “你——”席渺惊异地看着进来的男子,暗道,他莫非又与人打架去了?不然怎地变身了? 眼前的妖孽男,已然换了个模样。与他那夜与白衣女子打斗时的容貌装扮一个模样! 一头银丝如瀑,直泄落地面,说不出的华贵与耀眼。一身宽大的黑袍,领口和袖口出以金线绣出龙纹凤尾,显得庄重而高贵。轮廓隽美的脸上,一双异色瞳仁,黑得冷酷狠绝,红得邪肆不羁,衬出他与众不同的气质。 此刻的他,如帝王般冷酷凛然不可侵犯,又似旷世的妖孽,邪魅惑人。 矛盾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身上,真真有些不可思议。席渺连连惊叹,妖孽男已近在眼前。 他冷笑着,将手中提着的一个金丝笼子举到她眼前—— 席渺目光一转,这是什么? 柔软的小耳朵,湿漉漉的小鼻子,通体雪白的皮毛,油光水润,一双黑亮的小圆眼睛正静静地盯着她瞧。 这是——狐狸?! 好可爱!席渺笑了笑,伸出食指挑了挑小狐狸的毛茸茸的小耳朵。 随即,抬头笑问,“这可爱的小狐狸,是送我的?” 闻言,妖孽男脸色骤然一变,阴狠地盯着她,“你说什么?” 席渺吓了一跳,他的目光令人感到害怕,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笼中的狐狸,结结巴巴地说道,“这、难道不是给我的?”不是送她,她还不稀罕呢!干嘛那么凶,不送就不送呗! 席渺暗暗腹诽,目光一斜,又看了眼那只狐狸。 莫名地,她心中蓦然一动。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很熟悉,似不舍,似悲伤,似疼痛…… 妖孽男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她,神色已然渐渐地恢复一贯的冷酷。他似坏心一笑,道,“告诉你,这狐狸、确实是送你的……因为,她可是你的母后……” 席渺先是一愣,旋即不确定地重复道,“你说,这、这狐狸是我的母后?” 妖孽男挑眉一笑,“怎么,连你母后都不认了?” 席渺看了眼狐狸,旋即怒瞪他,“你胡说!”她明明是人,她母后又怎么会是一只狐狸呢?死妖孽男,竟然开这样的玩笑……可是,为何她的心会惶惶不安…… “啧啧……”妖孽男摇头轻笑,举了举笼子,转眸看着里头的小狐狸,眯眼叹道,“皇后,看到没有?这便是你牺牲性命救回来的公主……你为了救她,落得如此下场,她却说不认识你……好个没心肝的小东西啊,又怎堪担当一国之女王呢……” 那小狐狸似听懂人言,发出一面摇晃脑袋,一面吱吱吱地叫起来,似要辩驳他的话。一双湿漉漉的黑色眼睛却如直直望着席渺,里头亮晶晶地滚动着水珠,如同落泪一般。 妖孽男还要火上浇油,“啧啧,皇后你哭也没用……公主不认你,许有她的道理也不定……要不,皇后且听她如何说法——” “够了!”席渺蓦然大喝,死命瞪着他,双目欲裂。“你个胡说八道的妖孽男,还要侮辱我到几时!你不待见我,便放我走,何必苦苦留我。既然厌恶我,就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大家都落得清净!” 言罢,席渺扭身便夺门而出。 妖孽男看着她的背影,顿了顿,忽然轻笑,“好个暴躁的性子,不像狐狸,倒似一头小母狮子……” 说完,又转目望向笼子里的小狐狸,但见那狐狸呆呆不动,直盯着席渺消失的门口,黑溜溜的眼睛里,竟滚落一滴滚烫的晶莹,他不由地愣住…… 035 狐族之秘 席渺背靠着一棵老梧桐,呆呆地盯着脚下的枯叶,左脚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划着圈圈。此刻,她的脑中纷乱一团,心中亦是烦躁莫名。 耳边不时地响起妖孽男的话,又不时地想起小狐狸那双含泪欲泣的眼。胸中竟隐约生出丝丝的酸涩苦楚。 忽然,一抹白影如风似电掠过重重花草树木,一下子窜到她的脚下。 席渺惊了一跳,低头一看,竟是方才那只小白狐狸。此刻,这小东西正咬着她的裙摆,仰起小脑袋,小黑溜眼睛烁烁地盯着她。 席渺没有来地一震。那眼神、如悲似泣,欲说还休。似有千般苦楚万般无奈,又似含着无限的温情,静静地凝着她。 那样的眼神,分明是人的眼神,却出现在一只畜生脸上,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 席渺低叹一声,且不理会那妖孽男的戏言,只蹲下身来,温柔地抱起那柔软可怜的小东西,将脸轻轻贴上那小东西的背上,轻轻地摩挲着。 “呵呵,公主这般对待皇后,不像对自己的母亲,倒似对情人一般。”一句戏谑传来,席渺抬眼,只见黑袍银发的妖孽男正向自己走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无端地生出一丝恼意。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却将手中的小狐狸放了下来。 对于他的话,她还是很在意的…… “吱吱吱吱”那小东西却不肯罢休,咬住她的裙摆,吱吱叫着。一双小黑眼睛里雾蒙蒙的,愈发地显得可怜。 席渺却不再看它一眼,免得又被妖男嘲笑。 然而,出乎意料地,妖孽男敛了笑意,来到跟前,优雅地蹲身,一本正经地对着小狐狸说道,“皇后且容臣与公主说几句话。” 那小狐狸似听懂人言,扭头看了他片刻,真个撒腿跑开了。 啊?莫非这狐狸还是妖孽男驯养的?不然怎地如此听话? 眼见着那小狐狸跑远了,席渺转目瞪着妖孽男,“有什么话,说吧。但是、如果又说什么我是狐狸生的,就请免开尊口,省的浪费我的时间!” “哦?”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深深,“那么、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如何?”他随手接住一片落叶,低头把玩着,以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道来—— 百年前,西南大片地方乃是狐族的栖居地。在那里建立了一个叫做“无忧”的小国。世人皆道狐狸生性狡诈,然而,这片土地上的族群虽天赋异能,然却生性淡泊,生活恬淡,与世无争。 这是一个安乐的国家,亦是一片封闭的无忧的乐土。他们在那里生活了上千年。也封闭了上千年。 然而,正是因为消息闭塞,不知道外面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知道这片安乐之土已成为他人虎视眈眈的肥肉。 于是乎,在百年前、当狼族的风凌国铁蹄践踏而来时,被打个措手不及。虽然他们擅幻术,秉异能,然千百年的和平,已让他们忘记了怎样去战斗。 铁蹄之下,刀剑之间,曾经的乐土,血流成河,哀鸿遍野,成为了修罗炼狱。 国破家亡,狐族千年根基,一夕间化作尘土。 更令人发指的是,风凌国君暴虐无道,纵军残杀无辜百姓,实行灭族政策。 无忧皇帝被虐杀,怀有八个月身孕的皇后被掳,此后不知所踪。 狐族的大司空带着幸存下来的人民一齐躲入深山,合七大长老之力,布下结界,才使狐族免于灭族之难。 经过十多年的打探,终于得知当年的皇后被掳,并没有死。却变成了风凌国帝最为宠爱的妃子,而且还顺利产下了公主。自风凌国帝薨后,便被太后陷害,打入冷宫。且被施了禁咒,不得离开冷宫半步。 得知公主乃是千年灵狐转世,太后便夺了其内丹,用以延年益寿,更意在其及笄后,待其血灵气养成,吸食公主的鲜血来永葆青春。 就在公主及笄那年,太后终于要下手之际,皇后为保公主逃命,不顾一切突破禁咒,以自身灵力对抗太后的爪牙。公主得以顺利逃脱,皇后却因此而被打回原形。 大司空所派之人赶去时,已经太晚了。救回的,只是一只狐狸。之后,大司空又派出其亲子前往寻找失踪的公主。 终于,历尽周折后,得知公主在赭月国出现。于是,他又带人前往赭月,终于不负其父所托,找到了公主并将其强行带回。 公主不知道何故,已忘却前尘。矢口否认,她乃狐族后人。更认不出,已化作原形的皇后。 “故事,讲完了。”妖孽男长叹一声,似是卸下什么重负,浑身轻松起来。 “讲完了?”席渺失神地低喃,故事讲完了,她的心却还在震撼中。她告诉自己,这是妖孽男的一派胡言。然而,故事的情节,起起落落却深深牵动她的心。为之悲、为之痛…… “我不是什么公主!”席渺哑声喊道。 妖孽男轻笑一声,目不转睛地凝着她,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划过她的脸,“既不是,你哭什么。” “我没哭。”席渺否认,抬手一抹,却摸到一片冰凉,不由震住。 她、她竟流泪了?为什么?是因为相信了这个故事么?还是仅仅为这个故事感伤? 妖孽男却抓住她的手,缓缓凑近她,异色双瞳,深深地望进她眼底,蛊惑般轻道,“你哭,是因为你相信了故事。你承认了、自己便是无忧国的公主——白无忧。” 席渺剧烈一颤,挣脱他,“不,我不是!”她只是她,席渺。 命运,为何要她卷入这样可怕的漩涡里……国仇、家恨,她如何抗得住?她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为何,就那么地难?为何? 妖孽男冷冷一笑,再次扼住她的手腕,语气无比的温柔,却字字杀机:“无论你是不是公主,我都不打算将你带回去。因为、我要你死……” 036 做个傀儡 “你说什么?”席渺惊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见他神色阴狠,眼中杀机迸射,才知他所言非虚。 然而,为什么要杀她? 席渺震惊不已。良久,才轻轻问出一句,“为什么?”即使,不待见她这个落难的公主,可也不必杀了她呀? 妖孽男冷冷扫她一眼,目光越过她,飘向远处。沉默片刻,才冷声说道:“因为,我要破了那可笑的宿命!” “宿命?”席渺惊疑,什么宿命? “是。宿命……”他神色如蒙了霜雪般,冷酷得吓人。字字句句,如有彻骨的仇恨,“传说中,无忧国的祭司都注定会爱上皇族。爱到无可自拔,生死不休。为了保护所爱,还要被迫娶一个不爱的女子,繁衍后代。将那守护、将那爱代代延续。最终,还要为所爱之人而死……” 居然,有这样残忍的宿命?注定爱上,却注定无法得到。剩下一颗残缺的心,却还要被迫接纳另一个人。最终,心被伤得支离破碎,却还不得善终? 何等地残忍!果真,有这样的注定的命运么? 千思万绪在心中纠结,忽然想到什么,席渺惊异地望着他,缓缓开口:“你、你是祭司?” 妖孽男冷睨她一眼,不置可否。 然而,席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若他不是,他便不会说要杀了她,要破除那可笑的宿命。 “你害怕自己会爱上我,所以、要杀了我?”席渺压下心底的恐慌,镇定地说道:“你、相信那个所谓的宿命……而且,你害怕?” 妖孽男面色微震,扭头瞪她,一声厉喝:“住口!谁相信那可笑的宿命!谁又害怕那所谓的宿命!” 面对他的狂暴,席渺却笑了,继续激他,“既不是,又何必如此激动。若不信,又何必要杀我?!” “你——”他瞪着她,眼神嗜血而残暴,银发无风而扬,狂乱地逆飞,显是愤怒暴躁到了极点。 席渺的心缩了缩,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见他忽而一笑,脸上的狂怒顷刻消散,“激将法?呵呵,可惜……无论你说什么,你都必须死!” 话音方落,只见他衣袖一拂,空中忽现一张光线织成的大网,迅速向席渺笼罩下来。 席渺心中惊骇,却无处可躲。眼见着那网兜头罩下,听到妖孽男冷酷地笑道,“让你好好煎熬一番……” 眼前忽然一黑,席渺但觉一阵天旋地转。 不一会,眼前又骤然明亮,光线刺得她眼睛几乎睁不开。 头顶一片炎热,脚底下一股热浪涌上,熏得她顿时出了一身的汗。 怎么回事?怎地那么热? 席渺惊异地抬头,见方才还有些阴沉的天空,此刻竟日正中天,烈日炎炎,酷热难当。 而脚下,竟、竟是黄沙? 啊?席渺抬眼望去,只见黄沙漠漠,望不到边际。只是片刻,喉咙里已是一片焦渴。身体如置烘炉,烤得难受。 她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暗道,“莫非、这是梦?”若不然,她怎么会一下子由美丽的庄园,瞬间到了沙漠?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却疼得痛呼连连。 不是梦?!这一认知,如旱雷轰顶,炸得她不知所以。 她愣在原地,目望茫茫沙漠,脑海里空白一片。心,如颠簸在浪头的小舟,失去了方向,惶恐而茫然。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她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喉咙里干燥如火烧灼,她才猛然地惊回了神智。 拖着因失水过多而有些疲乏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去。 然而,她走了一天,却还是没有找到水源。面对的,还是空茫得令人害怕的滚滚黄沙。 她脱力地跪倒在地上,无力地趴到滚烫的沙子上。她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她的头因曝晒而十分地疼痛,甚至有些晕沉。意识,因极度的饥饿和焦渴也开始有些不清晰起来。 当夜幕降临,大漠里显得愈发地恐怖。不时传来的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怪异叫声,阴森森地钻入她的耳朵,让她毛骨悚然。 而更残酷的是,沙漠夜里骤降的温度,让她从高热的九重天一下子直坠入冰冷的地狱。 她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依旧冷得瑟瑟发抖。她缩成一团,双臂紧紧抱住身体,然而,薄薄的秋衣无法抵挡凛冽入骨的寒。那寒,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她的意志。 终于,她渐渐地迷糊起来,身体慢慢地倒在沙地上。不一会,便沉入了黑暗。 忽然,一声冷笑如雷滚过,在空荡的沙漠发出异样的回响。震得席渺迷迷糊糊地半醒过来。身体浑然无力,眼皮也沉重地睁不开。 然而,她却能清楚地听到,妖孽男的话,“这身骨头倒还挺硬,居然撑了两天……” 什么?已经过了两天?怪不得她那么难受……只是,她快死了吧……这样岂不遂了他的愿……不过,也好。她终于可以不必再受那分煎熬,终于可以解脱了…… 席渺心神一松,便要陷入更深沉的睡眠。然而,身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痛楚,又让她清醒过来。 感觉到嘴里被塞入了一颗药丸,随着那药丸的慢慢融化,身体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生机。 不一会,她已能睁开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床上。这是、她的房间? 她的目光转动,却意外地对上妖孽男摄人的异色双瞳,不由紧张地捏紧了拳头。想起沙漠里,那非人的折磨,她仍心有余悸。 “怎么?怕了?”妖孽男冷冷嗤笑,蓦然攫住她的下巴,用力一捏。 “啊!”她痛呼,却无力挣脱。只能怒视着他,欲将之烧穿个洞。 妖孽男深凝着她,忽然轻笑起来,语气分外温柔地说道:“呵呵……你放心……我已改变主意,决定、不杀你……既然那班老顽固想要公主,我便给他们一个公主……想要女皇,我便给他们一个女皇……你只要、乖乖地做我的傀儡,便可……” (~o~)~zz,终于更上了。偶周末要外出,大约是无法更新了。抱歉 037 交易如何 妖孽男深凝着她,忽然轻笑起来,语气分外温柔地说道:“呵呵……你放心……我已改变主意,决定、不杀你……既然那班老顽固想要公主,我便给他们一个公主……想要女皇,我便给他们一个女皇……你只要、乖乖地做我的傀儡,便可……” 席渺咬牙冷笑:“要我做你的傀儡,休想!” “你有得选择吗?”妖孽男残忍一笑,手轻轻往下移动,猛然捏住她纤细的脖颈,紧紧一扼。 席渺被迫头一仰,呼吸猛然滞住,胸腔内涨得十分难受,拳头一寸一寸收紧。然而却依旧无畏地冷笑,不屑地睨着他。 “哼!好硬的骨头!”妖孽男冷冷嗤笑,手一点点地收紧,看着她越来越涨得青紫的脸色,他的笑意越深,眸色愈发地沉冷。 席渺直觉得窒闷不已,胸口憋得生疼,似要被撕裂一般。脑袋里因缺氧而变得空白。她无力再思考,只是凭着一股倔强,强自支撑着。瞪大双眼,仇恨地狠盯着他。 妖孽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地有些扭曲起来。似乎他比席渺还要难受几分。眼见着她就要背过气去,他的眼中陡然燃起强烈的怒火,猛然间松开手,任她跌落在床。 “咳咳咳……”清冽的空气骤然涌入,席渺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抚着胸口,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再顾不得看他一眼。 妖孽男沉着脸,静静地看着她的举动。艳丽的唇紧紧地抿成一线,那目光如深渊般,诡秘莫测。 “啪”忽然,一道白影自窗口飞快地跃了进来。两下蹦跳到床上,蹭到席渺的身边。 嗯?席渺疑惑地转头,意外地看到小狐狸一身黄土,十分狼狈。此刻,小狐狸正用小爪子轻轻地扒着她的衣袖,乌溜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她。盈着水雾般的光泽,似是关切之意。 心下一动,席渺神差鬼使般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微笑道,“乖,我没事。” “你没事。她却有事……”妖孽男话音方落,已伸手扼住小狐狸的脖颈,猛地将它提了起来。 “吱吱吱”小狐狸痛苦地挣扎不已,席渺只觉得心中如被人剜肉切骨般地钝痛,急忙大喝:“住手!快放开它!” 妖孽男看了眼挣扎的小狐狸,“皇后,莫要怪臣。要怪、就怪公主不听话。” 看着极力扭动着小身体的狐狸,席渺心痛难遏,强撑起身子,伸手欲夺,却被他轻易避开。 “快放开它!”席渺整个身体猛然间扑到他身上,他蓦地愣住,待得她尖利的指尖毫不留情地往他脸上抓去,突来的刺痛让他回神。 “可恶!”他暴怒地将小狐狸掼出窗外,衣袖一拂,窗子“嘭”地一声合上。随即,他大手一横,猛然将席渺推倒在床,翻身将其狠狠压住,再钳制住她的双手,令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席渺怒喝,双目赤红。恨不能杀了他。 “我若不放呢?”妖孽男勾唇一笑,几分邪肆,“女子最重贞洁。若夺了你的身子可令你乖顺,我会毫不犹豫。” 威胁,这绝对是威胁!席渺压抑着满腔怒火,权衡着:两人如今这姿势……还有力量的悬殊……她不能冲动。 倒不如假意屈从,待日后再做计较。若只是她一人,倒也无妨跟他回去一趟,安安分分地当个任人摆布的米虫。可是,她没忘记、纳兰阙还等着灵珠救命。 如今拖拖拉拉地已过了一个月,再不想办法逃出去,纳兰的命可就…… 想到纳兰,心如被针刺般疼。竟不知,他如今的情形怎么样了。虽然霜音说过,他可以撑三个月,可是、谁也难保不出个意外?! “在想什么?”妖孽男有些好笑地问,这女人被他压在身下,竟丝毫不觉得慌张。莫非,当他不是男人。他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不过……她骨碌碌转动眼珠子的样子、还真有几分逗趣。她、是在算计着他吧? “想杀你!”席渺没好气地冲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不迭。她刚刚还暗劝自己不要冲动,怎么一下子就犯忌了呢? “呵呵,想杀我?”妖孽男出乎意料地不怒反笑,“可惜……你杀不了我。你的内丹被夺,能活到现在已算奇迹。此生,再也不可能习得法术。更不可能是我对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啊?此生都不可能会法术了?席渺忽然有些失望。这阵子,她不是没有想过。等哪天得自由了,便让狐狸教她些武功法术,好防身保命。现在、他却说什么没有内丹,学不了…… 看见她脸上的失望,妖孽男忽然觉得有些恼怒,“你真想杀了我?” 席渺心中一紧,忙不迭地摇头。笑话,这会子保命要紧。管他什么撒谎不撒谎地! 妖孽男却愈发地怒了,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撒谎!” 头皮痛得发麻,席渺暗骂,你个混蛋!脸上却不动声色,强压住满腔的怒火,依旧摇头。 妖孽男神情一冷,手上用力一拉,“说,你是不是很想我死?” “呀——”席渺吃痛惊呼,一腔的怒火顿时泄了出来;“是,我很想杀死你!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丢去喂狗!” 你个变态,要听真话是吧! “你——”妖孽男脸黑如锅底,神色阴冷得吓人。异色双瞳,冷芒大盛。脸色扭曲,如同修罗恶鬼。 席渺心里发虚,嘴里呐呐道。“是你要听真话的……”说实话,其实、她也不是那么恨他。只是怒极了有些口不择言罢了。细细想来,一路走来,他对她还算不错。只是有时太过变态而已。 眼见他的手动了动,她骇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她害怕呀,怕他用力一扯,她的发连带着头皮都被扯下来…… 然而,他却是松手放了她。还翻身立起,还了她的身体自由。 啊?席渺诧异地睁大眼,急忙地爬坐起来。一脸戒备地盯着他。 他又想玩什么花样?虐得她还不够么? “你紧张什么?”妖孽男弹了弹衣袍,面色出奇的平静。 他越是反常,席渺越是不安。她吊着一颗心,咬着嘴唇,紧紧地盯着他。 妖孽男勾了勾唇,在一旁的椅子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席渺皱了皱眉头。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妖孽男笑了笑,“你不是要寻灵珠么?我给你火灵珠和风灵珠,你乖乖地跟我回去。” “你有火灵珠和风灵珠?”席渺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果真?” 火灵珠乃是狐族的圣物,在他手里并不出奇,可是风灵珠…… “你不相信?”妖孽男挑了挑眉,“可是、你没得选择。” 席渺怒意又生。然而,却又很快平复。他说的、是事实。他多的是手段让她屈服,如今他竟肯以灵珠交换,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相信。然而,她有的选择吗? 其实,以他的手段,风灵珠或许真在他手里也不定。那个死了风凌国大将军不是说过他是太后的面首么?也许,他屈身的目的,便是拿到风灵珠—— 细想一番,席渺已经有了打算。凭她,即使知道灵珠所在,也断不可能拿到。若是妖孽男,可能性倒大许多! 她盘算着,冷静地开口道,“我可以绝对地顺从你,一心当好你的傀儡。不过,前提是、你把两颗灵珠交给我。再帮我寻得龙族的雪灵珠。”只要凑齐四颗灵珠,纳兰性命得救。至于她、日后再做打算。 而且,她相信纳兰阕。若他无恙,凭他的能力未必不能与之对抗。 “你还要雪灵珠?莫不是你也想称霸天下?”妖孽男轻蔑地哧道,“还是、你以为拥有灵珠就可以杀了我?” “呵呵,灵珠虽有起死回生之能。却不能助你恢复法力。你别妄想了!” “你还真能猜!”席渺撇撇嘴,“你别管我要来做什么。你只管说,你是不是答应?” “我可以答应。不过,你要先说出雪灵珠的下落,我才能帮你夺来。” “废话!我若是知道灵珠下落还用得着求你吗?!”席渺没好气地抢白,以为他又在耍自己。 妖孽男也不恼,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缓缓说道:“只要、找到给你轮回之人……” 038 隔世之扣 宣传一下偶的新文《守宫砂》readshubao2//220059。 亲们有兴趣的话,去支持下偶吧。o(n_n)o 。 “废话!我若是知道灵珠下落还用得着求你吗?!”席渺没好气地抢白,以为他又在耍自己。 妖孽男也不恼,只目光落在她的手腕,缓缓说道:“只要、找到给你轮回之人……” “轮回?”席渺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这才想起腕间的血红桌子正名曰“轮回”。 手指不由自主地抚摸那温润的镯子。这轮回乃是纳兰阙给她的,妖孽男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给我这个镯子的人手里有雪灵珠?”席渺疑惑地问道。 妖孽男懒懒地伸长了腿,笑着反问:“你且说,谁送你的轮回?” “我们的交易里没有这一条。”席渺不咸不淡地回道。为了纳兰阙的安全着想,她不打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你不愿意说便罢。”妖孽男无所谓地笑笑,“但是、我想告诉你。此镯乃龙族之物,给你镯子之人,也许便是龙族之后也不定。找出此人,也许能问出灵珠的下落。” 此语在席渺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纳兰阙莫非与龙珠真个有着渊源?会是龙族之后?纳兰知道灵珠下落?思绪电转,席渺皱了皱眉,断然摇头,“不可能!龙族不是早五百年前便灭族了么?” “愚蠢!”妖孽男轻哧一声,不屑地瞟了她一眼 御兽 (完)第9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10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10部分阅读 ,“狐族不也说灭族了,如今不也还有你我?” 席渺默然。觉得脑子里有些乱,有些什么事情无法理清。 若纳兰阙果真知道灵珠的下落……然而,也没有用……他如今昏迷不醒,性命难保。哪里还能问出什么来?! 失神间,忽然听得一声巨响。“啊?”她惊忙抬头,却看见一个白色的小身影自窗口跌落下来,发出细微的呜鸣。 定眼一看,竟是那小狐狸又回来了!它的两只爪子上全是血,浑身是泥地,好不凄惨。 再看那窗……席渺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小东西居然撞破窗子进来?它是怎么办到的?用爪子刨?似乎不大可能…… 惊疑间,那小东西已飞快地窜上床来,爬到她的膝盖上,喵喵地叫。 它是因为担心她么?所以才不顾一切地闯了进来?席渺心里泛出一丝温暖、一丝酸涩。不由地伸手将那狐狸抱起来,搂在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它毛绒绒的脑袋。 妖孽男冷睨着一人一兽,冷哼一声,“看来,得把它关进笼子里去。” 闻言,席渺心中恁地难受。抬头瞪他,“它可是你族的皇后!”虽然,席渺并不相信也不愿意承认这只小狐狸是一国皇后,但是,为了保护这小东西也只得抬出来了。 “皇后?”妖孽男不屑地轻笑:“她不配!” “苟且偷生,以身侍贼,忘记国耻家恨,辱没了皇室的尊严,更愧对无忧国枉死的臣民!这样的她,还怎配为一国之后?我尊她一声皇后,已是抬举她。若非那班老顽固,我岂能容她活到现在?!” 怀中的狐狸不安地扒着她的大腿,嘴里发出低低的悲鸣,似乎为他所言而悲伤不已。那声声悲鸣竟如刺般刺疼席渺的心。她情不自禁地抱紧了小狐狸,看见妖孽男眼中的轻蔑,一股无名的怒火腾地燃烧了起来。 她怒视着他,咬牙冷笑:“好啊!好个不配……” “那你说、她该如何?一死了之,以身殉国?一尸两命,只有这样才不算辱没皇室的尊严?才不算愧对臣民百姓?若她该死,那么、你们更该死!” “当帝后需要你们之时,你们在哪?为何没有救下皇帝和皇后?反而让皇后落入贼人手中?当她在敌营中苦苦挣扎求生之时,你们在哪儿?你们却贪生怕死地躲进深山。当她为了保住孩子而不得不屈身侍贼时,你们又在哪里?你们正躲在山中安稳度日。你们只道她贪生怕死,可曾明白她的苦痛。可曾理解作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骨肉,她所必须承受和付出的惨痛代价?你们可曾想过她心中的痛苦?你们可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席渺越说越是悲愤,眼中竟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为那个伟大的母亲,为那份难能可贵的母爱……即使,那并非她的母亲……她还是无法抑制地为她的苦楚她的委屈她的悲痛而伤心而难过。 “你们可知道……”话到最后,席渺已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小狐狸在她怀中不安地扭动,吱吱乱叫,似乎在为她担忧,又似在安慰她。 而妖孽男只静静地看着她,悲喜莫辩,深瞳莫测。 最终,默然地站起身。凝着她,淡淡说道,“如此,以后、便由你来照顾她……”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 席渺泪眼迷离,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再看看怀里的小狐狸,只觉得心中百味翻沉,前途茫然而无所向。 正暗自神伤,忽然听得外头妖孽男的冷喝:“你是何人?” 席渺怔住,停住了哭泣。侧耳细听,但听得淡漠疏离的声音说道,“你无须知道我是谁,只须将风凌国公主交出。” 啊?那声音那么熟悉……席渺细细一想,猛然间震颤,是他!那个救过她,却又伤了微蓝的白衣少年! 他来寻公主?莫非、他也要抓她? 席渺一时惊疑不定。听得外头妖孽男的冷笑,“阁下要寻公主不去皇宫,倒来此处撒野……哼……我要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 两人要打起来了?席渺莫名地感到心焦,不知道为的是妖孽男,还是那少年。她将小狐狸放在床上,叮嘱了句,也不管它是否听懂。便飞快地推门走出去。 院中,飞花落叶里,白衣胜雪的少年迎风独立,神情冷傲,乌瞳深深。他冰冷的目光向席渺淡淡扫来,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想活命,就过来。” 妖孽男冷笑一声,身影一闪,顷刻间已落到席渺身侧,将她狠狠地往后推去。“蠢女人,出来找死么!” 席渺踉跄了几下,才算站定。盯着那挡在身前的背影,心里沁入一丝温暖。 他、未必如表面那般冷酷…… 白衣少年淡淡勾唇,“不自量力……”吐字间,手往腰间猛然一抽,瞬间变戏法般地甩出一道银色的链子。那光芒,如日月明光,璀璨夺目。 席渺瞪大眼睛,这不正是曾经锁过她的那跟链子? 妖孽男盯着那银色链子,脸色骤变,惊道:“隔世扣?!你是——” 隔世扣?席渺心中闪念,这名字怎地如此耳熟? 039 要你的血 疑惑间,听得妖孽男轻喝一声,一跃向前,先发制人。手转光影弓,瞬间弹出万千光箭,疾速射向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从容不迫地抖动银色长链,于眼前缠绕数圈,将那些光箭尽纳其中,瞬间击散于无形。 妖孽男神色骤变,手中光影弓瞬间化作一道光剑,只见他飞身翻越,携万钧之势,直刺向少年。 少年身形飘忽闪避,手抖长链,与之缠斗一起。 两相碰撞,顿时迸射出刺目的银光,席渺闭了闭眼。身子却被二人打斗圈中所激发的罡风给卷倒。 院中顿然飞沙走石,石蹦树倒,发出巨大的轰隆声,场面一片混乱。 席渺紧贴于地,不敢稍动。她努力睁大眼,想看清战况,然而,满院的烟尘弥散,遮挡了她的视线。 “呀——”一颗飞溅的石子儿忽然砸到她额头上,她惊叫一声,蓦然醒悟过来。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她飞快地爬起身,双手抱头,如老鼠般窜上回廊,样子狼狈之极。她已顾不得许多,夺路飞奔,然而,还没跑到院门,便被妖孽男身边的紫衣婢女给抓了回来。 紫衣婢女给她施了法术,令其不能动弹,旋即将她丢在廊柱下,手提一剑,飞身加入战圈。 席渺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怨只怨她,技不如人。怨只怨她,方才太过慌张竟忘记施展轻功。若不然,此刻不定已经逃出院子去了。 “嘭”一声巨响,吓了她一跳。抬头一看,只见烟尘中二个人影急速后坠,模糊可看出一紫一黑。 那岂不是,妖孽男亦打不过那白衣少年? 席渺瞪大眼睛,犹自惊疑不定,忽然一道白影若团云飘至,一根银白的链子猛然飞来,缠住她,灵活一卷。但觉身子一轻,人已被甩向半空,惊骇瞬间,已如风筝般被倒吊着拖走。 “啊——”席渺惨叫连连,回望时,只见妖孽男挣扎着爬起来,双目紧盯着她的远去,满脸的惊痛与愤怒…… 。。 崎岖的山道上,一白衣披发的少年,缓步而行,神色淡定,步履从容,如履平地般,丝毫不显疲惫。 而他右手上,缠着一根银色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缠在一个银发紫眸的少女的腰肢上。那少女满面风尘,憔悴至极。紫瞳狠狠地盯着前方的少年,满是恨意。此刻,她一瘸一拐地被少年拖着走,两腿沉重犹如灌铅,显是疲惫至极。与少年的意态闲适,形成鲜明的对比。 少女正是席渺,而走在前面的便是那日掳走她的白衣少年。 少年掳了她,一路竟都用锁链牵着她走。一路往南而行,却不雇马车代步,拖着席渺不顾众人异样的目光,明目张胆地穿街走巷,爬山涉水。 至今,已走了七八日了。席渺累得几乎要趴下,两只鞋子的鞋底已然磨破,脚底的水泡生了破,破了再生,反反复复,折腾得她几乎要死去。 她不是没有求过白衣少年,求他歇一歇,又或者雇车马代步,然而,少年乃是铁石心肠,对她所求置若罔闻。 软的不行,席渺便来硬的。赖在地上不肯走,然而,少年却残酷地拖着她走,弄得她遍体鳞伤,苦不堪言。 至此,席渺便如木头般,任他半拖半拽着走。虽然身体的承受能力已至极限,然而,她硬是咬牙撑了这么许多日。 今日的太阳有些烈,怕山道又流了不少的汗,此时席渺喉咙里已是一片焦渴,她看了看前面的少年,他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席渺心中恨到极点,却不得不开口恳求道:“可否歇一下,给我点水喝?” 少年如若未闻,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席渺压抑着怒意,再次开口恳求。少年这才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盯着她看,似乎在审视着她是否真是口渴了……半晌,才自腰间取下水囊往后抛来。 席渺伸手接住,扒开塞子,仰头狠灌一通。然而,却因为喝得太急,被呛得咳嗽连连。 少年冷眼看着她被呛出了眼泪,忽然面无表情地抛出一句,“休息片刻,你可以慢慢喝。” 啊?席渺惊诧地瞪大双眼,直直盯着他,如发现新大陆般稀奇。 要知道,这可是这七八天来,他说的头一句话。差点以为,他被人毒哑了呢。原来只是不愿意搭理她罢了。 少年放长了锁链,转身背对着她,席渺撇了撇嘴,自顾自地寻了处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去。舒服得再也不想动一动。 她将水袋丢一边,曲起腿,将头搁在膝盖上,闭目休息。她实在是困倦极了…… 只片刻,她竟已沉沉地睡过去了。少年回头时,只见她抱膝埋头而坐,白色的衣衫下,拱起的脊背纤弱而无助。少年漆黑的眼中,流略过一丝怜惜。然而,只瞬间又被隐灭在深沉的瞳中。似乎,方才的情绪,只是幻觉。 少年缓步走了过来,似乎想要叫醒她,然而,手触及她肩膀的瞬间迟疑了下,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深深地凝视着披散在她脊背上的银色长发,目光中渐渐涌动出一种温柔的眷恋,深浓如海,缠绵悱恻至极。全不似,往日里的冷漠。 神差鬼使般,他慢慢地又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滑过她的银色发丝,一下又一下,流连不舍,似倾注了万般深情。 他白色的唇边不由自主地漾开一丝清浅的笑意,若有还无,却若情人般温柔。 “水儿……”一声如梦似幻的低喃溢出唇角,他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发。 “嗯。”席渺一声嘤咛,少年猛然一震,如触电般缩回手。抬头时,神色已恢复往日的冷漠。 他伸手蓦然用力地捏住席渺的肩膀,“啊!”席渺吃痛惊醒,抬头时,只见少年一脸冷酷地俯视着她。 “该走了?”席渺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叫醒方式,无奈地苦笑着撑着疲惫之极的身体爬了起来。 少年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席渺尽力跟上,她可不想又被拖着走。她身上的磕伤还没好全呢。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席渺看着越来越难走的山路,苦闷地问道。这已经是她第一千零一次问他这个问题,明知道不会有答案,可她却无法忍住不问。 然而,出乎意料地,这次她得到了答案。 “荆门山。”少年冷冷丢下出一句。 席渺惊异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了看天,莫非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荆门山?那不是龙族的栖息地?听说那里山势险峻,终年云雾缭绕,更有毒蛇异兽,毒草瘴气,常人轻易不敢踏入。他却要带她去那里做什么?莫非也是要寻龙珠?可是,为何要带上她呢? “为什么带我去那里?”席渺心中疑问重重,不吐不快。 少年不再回答,只顾前行。席渺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是问不出答案了。 然而,片刻之后,那少年忽然回头,阴狠地盯着她道,“因为,我要你的血……” 040 给你灵珠 啊?席渺惊骇地瞪大眼:要她的血?!看着少年阴狠而认真的神情,席渺下意识地步步后退。 “为什么……”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唇齿间低低吐出一问。 “因为,你是千年灵狐。”少年难得好心地解释。慢慢地转过身,面对她。 千年灵狐?席渺心中一颤,猛然忆起妖孽男说过的,她是狐族的公主,乃千年灵狐的转世,喝了她的血可青春永驻什么的……那风凌国的太后,不就是想喝干她的血么。难道,眼前的少年也是为此?可是,他还那么年轻…… 席渺愣愣地看着他,“你还那么年轻……也想饮我的血,驻颜吗?” “笑话。谁说要喝你的血?”少年轻蔑地睨她一眼,神色愈发清冷。 啊?不是要喝她的血?“那你要我的血做什么?”席渺脱口问道,少年没有回答。然而,她心底却隐约生出一丝希望:既然不是要吸她的血,是不是,只要放一点血就可以走了? 于是,她捏着自己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他,“你、打算要多少?100毫升?200毫升?300……” 不知不觉,冒出了现代用语,席渺也未及多想。只是,直到她数到八百毫升,那少年依旧默不吭声,她的心已经沉到了冰窖。 终于,沉默许久的少年简单地吐字道,“全部。” “啪”席渺觉得自己心里某根弦断裂开来,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沉入了黑暗。全部,简单二字,已经宣告了、少年要的、其实就是她的命呀——没了血,她还能活吗?! 原来,他是要她的命……席渺几乎站不住……她死了,灵珠尚未拿到,阙该怎么办?狐狸,那个苦苦找寻她的狐狸,不知道如今可安好?她竟连他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了么? 她重生的意义,究竟为何?难道就是要来异世走一遭,煎熬一番,然后血尽而亡,凄惨死去? 一时,心中异常悲苦辛酸,席渺颓然跌坐在地,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 少年定定而立,看着她悲伤无助甚至于绝望的泪水,漆黑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怜悯。他似是迟疑了下,缓步走了过来。 在席渺面前站定,慢慢地弯下腰,直到于她平视:“你有何心愿?”他语气平和,眼神清澈,美妙容颜,高雅出尘,如同谪仙。 呃?席渺抬起泪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冷酷的少年,何时变得如此平和温雅了? 她凝着他的眼,莫名地感到一分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她与他曾经有过交集……然而,她却遗忘了,也遗落了什么东西……心酸莫名,心疼莫名…… 等不到她的回答,少年眼中有一丝不耐,他站直了身体,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席渺蓦然惊醒,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衫。 少年的身躯猛然一震,席渺骇得立时松手,仰头怔怔望着他,少年静默良久,冷冷吐字:“说吧。” 席渺努力镇定地说道:“我要、四大灵珠。”这是她现在唯一想到的心愿了。死之前,至少要保住阙的性命。 少年背对着她,又是一阵沉默。席渺凄苦一笑,摇摇头暗叹自己的天真。竟奢望他能答应帮她寻得这天下至宝! “好。”轻轻一字,出自少年之口。席渺惊诧地瞪大眼,她原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他、他竟然答应了? 少年再次转过身来,静静地俯视她,慢慢伸出手—— 嗯?他手掌上多了一个绣着白色飞龙的小锦囊,锦囊鼓鼓的,里头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少年将锦囊递到她眼前,席渺迟疑着:“给我的?” 少年点点头,她才接过来,疑惑地打开锦囊。顿时一阵耀眼的流光自锦囊中散发开来,晃得席渺眼前一片璀璨。 啊——席渺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里头的东西——那是两颗鸡蛋般大小的珠子。一红一白。红如火焰,灼灼其华。白如凝脂,光华明耀。 “这是——”席渺抬眼望他。 “火灵珠和风灵珠。”少年简洁明了地答曰。 灵珠?!席渺激动不已,捧住灵珠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颤抖。 “你、果真愿意将灵珠给我?”末了,席渺猛然抬头问,她还是不怎么相信少年会如此轻易地与她这绝世的宝物。 少年不答反问:“灵珠现在不正在你手上?” 席渺的心终于定下来,真诚感激地凝着他,许久,低低道了声:“谢谢。” 少年冷冷地别开脸,“至于水灵珠,我会在你死之前帮你寻到。而雪灵珠、则要看你的本事了……” “水灵珠不必劳烦你了。”席渺忽然忆起水灵珠在霜音手里,“它的下落,我已经知道。” “哦。”少年淡淡一声,“走了……” “好!”席渺将锦囊收进怀里,动作利落地站起来。此刻,她浑身似充满了力量,一张小脸容光焕发,紫瞳熠熠如星,再不复方才的颓靡。 少年略微一怔,旋即面无表情地举步前行…… 。 山道上,一处避风的崖壁下,席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干粮。不时斜眼瞟一下坐在前面背对着她而坐的少年。 暗道,莫非他不冷么?看他只穿这么一层薄薄的衣衫,还离火堆这么远…… 此时已是初冬,夜晚的山上特别的寒冷,纵是坐在火堆旁,衣衫单薄的席渺依旧被冻得瑟瑟发抖。 她放下没有味道的干粮,不由自主地又挪了挪屁股,几乎凑到火堆里去了,可还是觉得冷。那种寒,是切入骨子里去的冷,无法驱除。 “很冷?”少年突然冒出一句,席渺抬眼看他,却见他头也不回,仿佛方才那一声只是她的幻听。 她眨了眨眼,反问道,“你不冷?” 少年不语,只低头在拨弄什么。 “又摆酷。”席渺嘟囔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明白,她为啥总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呢? 她低下头,望着跳动的火光发呆,忽然,某样东西轻盈地自背后覆在她身上,她惊异地抬头,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件衣裳。 淡淡的清雅的味道,和着体温,让她顿觉暖和了许多。目光轻转,但见少年的外袍已然不见,只着雪色单衣,依旧背对她而坐,仿若从未动过。 这衣服、是他的……席渺手摸着那衣服,仿佛还可以感觉到少年的体温。她望着他,心思复杂难表。 她对他,无法恨。亦无法喜欢。然而,却又觉得熟悉,会为他感到心疼…… “该死。”少年不带感情地吐字,霍然站起,银链的一端陡然自他腕间飞出。 出什么事了?席渺紧张地站起来,只见数条黑影从天而降,瞬间将少年团团围住。 一道清亮的目光直向她射来,她凝目望去,不由一愣:“是你……”妖孽男?! 来人正是妖孽男以及五六个身着紫衣的侍女,妖孽男对她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随即手一抬,众人一拥而上,攻向白衣少年。 光影流矢,刀剑寒芒,瞬间迷了席渺的眼。 少年仍旧以锁链为器,另一端则牵着席渺。幸而,锁链仿佛可以无限延伸,并不会牵扯到她。 席渺的心揪了起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战局。她心里莫名的焦躁,她不希望出现伤亡,无论是妖孽男,还是白衣少年……没有缘由地…… 她正看得惊心,忽然一人飘至眼前,席渺骇了一跳,却原来是个紫衣的婢女。 “公主,请随奴婢走。”那女子焦切地望了望那边的打斗,伸手欲拉席渺,然而,忽然一根黑色长笛瞬间贯穿了她的咽喉。 席渺瞬间呆住—— 女子骇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席渺的背后。 “哧”长笛拔出,血色飞溅到席渺脸上,她才如梦初醒。骇然地看着紫衣女子慢慢倒地,她的心如被什么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半晌,她呆滞地扭转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 041 轮回之眼 “哧”长笛拔出,血色飞溅到席渺脸上,她才如梦初醒。骇然地看着紫衣女子慢慢倒地,她的心如被什么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半晌,她呆滞地扭转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 只见一手执长笛的白衣女子正立在她身后,冷冷地盯着她,席渺骇然后退,“你——”这女子不正是那夜操控行尸的人?! “灵珠,拿来。”女子不带感情地命令道,朝她伸出手。 她要夺取灵珠?席渺下意识地护住胸口,手掌紧紧贴在鼓起的锦囊上,此举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女子轻蔑一笑:“拿来。” 席渺摇摇头,步步后退。女子步步紧逼。 忽然,席渺脚后一拌,整个人猛然跌坐在方才那个紫衣婢女的尸身上,软软的触感让她浑身的汗毛根根竖立起来。 “啊!”她尖叫着跳起来,而白衣女子则趁机欺身向前,手如灵蛇探入她的怀中,顷刻,她怀中的锦囊已转移到了女子的手中。 “还给我!”席渺红了眼,伸手去夺,女子侧身一避,她的手堪堪抓住女子面上的纱巾。面纱掉落,露出女子惨败如鬼的脸,席渺如遭雷击般,浑身僵硬。 她震惊地盯着女子绝色的五官,瞳孔渐渐缩小,蓦然她失声尖叫起来,“是你,兰陵景?!”怪道一直觉得此女有些熟悉,原来却是她——那个本该死了的人! 她指着白衣女子,手指无法自抑地颤抖,恐惧和震惊,让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白衣女子面容怪异地一笑,坦然承认:“是我。” “你——”席渺终于憋出一句话来:“你、你不是死了吗?”难道她见鬼了? “死?”女子缓缓地勾起苍白的唇,诡秘一笑,“他怎么舍得我死……” “他?”席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他、是谁?”脑中却飞速地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你不知道么?”兰陵景低低笑起来,眼中闪过诡诈,朝席渺扬了扬锦囊,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们、谢谢你的灵珠……”言毕,身影骤闪,瞬间没了踪影。 席渺怔怔盯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手不由自主地按住心口。只觉得,那里如撕裂般地痛,锥心蚀骨,无以复加。 她已然猜出兰陵景所说的他,是谁。可是,她不愿意去深想……不愿意去触及……可是那个人的身影如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一颦一笑,温柔蚀骨,却令她痛彻心扉。 这一切,原来都只是他与她的阴谋么?席渺凄然一笑,怨恨、愤怒、悲伤、绝望、凄苦、疼痛在心中如浪翻卷,浑身的力气如被抽干了般,顿然无力跌坐。底下,是柔软的,犹温热的尸体,可是,她已经浑然无觉。 “纳兰阕……”嘴里咀嚼着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席渺恍惚地自袖袋里摸出那个通体红艳,如同血色流动的“轮回”之镯,忆起旧日种种,心中一片荒凉。身旁的火光,凄冷的夜色,甚至于身后的打斗声,这一刻都尽远离她而去。 许久,她才隐约地回转了神思。想起身后那打斗的二人,她忙地站起来,转身望去,只见妖孽男正被打飞狠狠地撞在崖壁上,口中猛然吐出鲜血。而白衣少年手执冰剑正刺向他的胸口。 瞬间、心跳欲止,席渺骇然吸气,猛然大喊:“不要——” 那少年的手猛然一颤,冰剑偏移稍许,直直扎入妖孽男的左肩膀,席渺心中一痛。 妖孽男匆忙向其投来一眼,趁着少年失神的瞬间,骤然纵跃,飞快地消失在深浓的夜色里。 寒风猎猎,掠过那些横七竖八倒地的尸体,一股浓烈的血腥直冲席渺的脑门,令人作呕。少年面无表情地立在原地,白衣飘飘,身形淡薄,犹如夜色里一缕飘渺的烟雾,无法触及,无法靠近。寂寞深深,孤独万年。 席渺无端地感到心口窒闷,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手中的轮回之镯,那镯子如有感应,红光幽然亮起,血色流淌,一时间如火般滚烫。 “呀。”席渺轻呼一声,低头看着手指的镯子,暗暗惊异:此镯怎地如此奇异,好似随着她的心情起伏,而生变化。或变冰冷或变温暖或变滚烫。 少年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手中的镯子,神色骤然大变。他脚下一点,身形如鬼魅,瞬间闪到席渺的眼前,猛然夺过她手中的“轮回”,举到自己眼前,细细打量一番。 神色也愈发地变得古怪起来,似兴奋,似悲哀,似痛苦,似怀恋……诸多情绪纠结在他脸上,让他的面容微微扭曲,火光映照下,无端地让席渺觉得一阵恐慌。 他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十分温柔地抚摸过镯子的每一分。仿若ai抚自己心爱的女子般,缱绻眷恋,流连不舍。 他的目光中涌动着如水的柔情,捏着轮回的手急不可察地微微颤抖,口中失神地喃喃:“轮回……是水儿的轮回……水儿……是你要回来了么……水儿……五百年了……可知哥哥足足等了你五百年……找了你五百年……” 镯子在他手中渐渐盛放出耀眼的光芒,红如血,灼如焰。映出席渺眼中一片迷离。 席渺盯着镯子流转的光华,听着他的声声唤,顿时心痛如绞,眼中不自觉地淌下泪来。脑中依稀闪现一些模糊的片段,如电光火石,稍瞬即逝,无法捕捉。 只是,有一个甜美的童稚之音,声声唤着“哥哥”一遍又一遍,回响不绝。如魔咒,禁锢着她,折磨着她。 “不——”席渺失声尖叫,那魔音顷刻消失,她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摸,竟满是泪水。她不由地愣住—— 少年亦被她的一声尖叫给惊醒,他将镯子慢慢贴到自己胸口上,微微仰起头,看着墨兰的天幕,缓缓地闭上眼,一滴晶莹滚落眼角:“水儿,哥哥很快便可以找到你……有了这轮回和千年狐的血,哥哥很快便可以练成轮回之眼……很快……就可以将你带回来……” 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轮回之镯纳入怀中。转眸来,盯着泪流满面的席渺,目中射出一丝残忍的冷光。 他的手瞬间扼住席渺的咽喉,阴狠地逼问道:“说,这镯子你从何得来?” 042 再见狐狸 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少年小心翼翼地将轮回之镯纳入怀中。转眸来,盯着泪流满面的席渺,目中射出一丝残忍的冷光。 他的手瞬间扼住席渺的咽喉,阴狠地逼问道:“说,这镯子你从何得来?” 席渺呼吸一滞,十分地难受,艰难地吐息道:“是、是我买的。” “你撒谎——”少年咬牙道,手上立时收紧,席渺差点背过气去。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说法。即使怀疑纳兰阙骗了自己,然而她却无法恨他,所以也不想他有危险。 不明白,这个镯子究竟是何来历,这些个见到它的人反应都那么大,还一径地追问何处得来…… 席渺以为少年会一怒之下捏死她,索性闭上眼睛,然而,少年却莫名的笑了声,松手放开她。 她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吸气,知道自己暂时捡回一条命。她轻轻咳嗽着,抬头看向少年,却见他深深地盯着自己,如同审视一件什么物品,估量着它的价值般,那目光令她觉得很不舒服。 “想不到他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居然把‘轮回’给了你……”他意味不明地低喃:“虽然、外表那么相像……”他的目光深了一分,凝视着她,染上几分夜色的迷离,“又或者,根本、就是一摸一样……然而、你不是……你不是水儿……”提到水儿,他的语气瞬间又渗透出浓浓的忧伤和孤绝。 我当然不是什么水儿!席渺心中生出一丝恨意。因为自少年的口中,她知道自己与那个叫水儿的女子长得一模一样,而纳兰阙之所以会把轮回给她,也正是因为她的长相。难道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她,而只是把她当做水儿的替身么? 莫非,过去种种柔情,皆是虚妄的表象?无怪乎,总觉得他的眼中有她无法捕捉的影子,无法琢磨的忧伤,原来,却都不是因为她…… 这一认知,让席渺的心几乎碎裂开来,酸楚悲痛让她几乎要滴下泪来,然而,她还是忍住了。 她听见自己虚无缥缈的声音轻道:“我不是水儿。这镯子若是水儿之物,来日便还给她罢。” 少年冷哼一声,“轮回乃水儿心爱之物,亦是唯一能唤回她的东西。自然,我要收回。至于你——我等不及了,为了更快一点赶回荆门山,只好……”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伸手、手掌在她眼睛前轻轻划过。 席渺的眼内顿时一片木然,旋即如同木偶般倒在他的怀里。 。 席渺醒过来时,已是半月之后。此时她已身在一个美如幻境的地方。 席渺愣在原地,瞪大眼睛,一脸惊羡地看着眼前的景致,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只见云瞭雾绕里,一片青山隐隐,峡谷中,奇花异草,飞禽走兽,尽是她此生见所未见。迷雾里,山谷两边更有飞流瀑布自山石上直泻而下,如同九天落下的银色飞龙,气势磅礴,甚为壮观。 更让人惊叹不绝的是,远处一座白色的宫殿浮在半空,于云雾间半掩半现,如同天宫,让人神往。 宫殿周围更兼有无数白色的桥梁交叠,四通八达,尾端消失在高耸的山壁上,隐入浓浓的云雾中,不见尽头。 这——她莫非是到了仙境天宫?席渺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疼得她直吸气。 听得她身边的少年冷然的嗤笑,她才醒悟到自己的失态。她忙地敛了敛容,转眸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为何会在这里?”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一片虚无的空洞,她在梦中无悲无喜地待了许久许久。一梦醒来,竟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少年展目远眺,悠悠说道:“这里,便是荆门山龙族的所在——渺音谷。” 这里就是龙族的所在?席渺分外激动,两眼放光。想不到,她竟如此轻易地便来到了此处。那么、雪灵珠是不是很快就可以拿到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灵珠?”席渺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却换来少年一个冷眼。 少年不发一言,忽然携起她的手臂,轻轻一点,两人便如同乘风般,飘然飞起,姿态优美如飞仙。 啊?席渺的嘴巴张成“o”字型,不敢相信地看看少年,又低头看了看底下的云雾。觉得这样的轻功很不可思议,又或者这根本不是轻功,而是实实在在的御风飞行?! 闪神间,两人已稳稳落在了天桥之上。 少年松开她的手,席渺看着这些白玉打造的道道飞桥,又是一阵惊叹。 “跟上!”少年回头冷睨她一眼,席渺这才如梦初醒般忙地跟上。 此时,那白色宫殿里忽然行出一排白衣翩然的少女,个个容色清丽,手里各提着一盏白玉莲花造型的宫灯,盈盈行来,脚不沾地,如若飘来。 宫女飘至前来,分列两旁,纷纷下拜,为首一个高声唱曰:“恭迎陛下回宫。” 陛下?什么陛下?席渺傻眼了,愣愣地盯着那些跪拜的宫女,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少年略抬手,“免礼。”说着,扯住席渺,直接穿越过宫女,往宫殿行去。 席渺心里乱成一团。脑子也有些混乱不清。这个、这个少年莫不是、莫不是龙族的王?可是,龙族不是灭族了吗?怎……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少年拉着席渺穿廊走殿,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席渺愕然地看着眼前一片黑压压的迷雾,扭头不解地看着他,这是什么鬼地方?带她来此作甚?如此地诡异,莫非是要在此取她的血? 思及此,席渺心中骇然,却依旧强自镇定地等着他开口。 似窥穿她的心思,少年勾起一丝笑意,“放心,在没有完成你的心愿以前,你不会死。带你来此,只是、想让你见一个人。一个、自称是你心爱之人的男子……” 心爱之人?谁? 少年微微笑着,伸手在眼前猛挥几下,狂风骤起,吹得席渺睁不开眼睛,忙地一把抱住少年的胳膊,生怕就此被吹走。 待得风止时,席渺慢慢地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片开阔,方才浓黑的迷雾尽都散去了。不由地暗暗惊奇。 然而,眼前的景象又让她大吃一惊:眼前竟是一片枯萎的蔓藤,蔓藤纵横交错,盘扭密结,如一片乌云般铺展开去,远远地一大片,黑乎乎的,没有尽头。 蔓藤如儿臂般粗大,上头犹挂着枯叶,甚至还有着如玫瑰一般枯萎的花瓣,藤上隐约可见如针般密集的长刺,根根乌亮,尖锐得有些吓人。 席渺正暗自惊异,少年转头看她一眼,笑着伸手一指:“你要见的人,在那——” 嗯?席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蔓藤上,此时却多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那人蜷缩在地上,身上缠满了蔓藤,动也不动,红衣凌乱,乌发散落,遮盖了脸部,唯露出一截没有血色的脖颈。 席渺的心,蓦然颤栗。口中喃喃,“他是谁?” 少年淡淡道:“一个、想要见你的人……” 席渺心口如被什么狠狠地剜了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狐狸……”她听见自己无声的叫唤,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迈开去—— 043 他已成魔 席渺心口如被什么狠狠地剜了下,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狐狸……”她听见自己无声的叫唤,脚步已不由自主地迈开去—— “不可。”少年扯住她,阻止她走上前去。 席渺扭头,怒道:“放开我!”他居然这样对待狐狸,这么残忍。那刺扎在身上该有多疼呀,还不知道有毒没有。他对她冷酷,要抽她的血,她可以原谅,却无法原谅他折磨她所爱之人!亏得,她还对他有一丝的好感。 少年无视她的怒气,依旧扯住她不放。席渺一恼,转头在他手上狠狠咬下一口。 少年眼中划过一丝愠怒,松手将她一推。席渺瞬间跌到枯萎的蔓藤上。尖利的刺瞬间扎入她的手掌,她的臀部,疼得她直吸气。 然而她只是狠狠瞪了眼少年,旋即爬起来,连自己刺伤也不顾,径自踮着脚尖在蔓延的藤蔓间的空隙里,小心翼翼地穿过。 费了许多时间,她才接近那个蜷缩的身影,然而,就在她慢慢蹲下是身,要去碰触他的时候,身后猛然听得少年警告的一句:“不想死,就莫要碰他。” 席渺动作一滞,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少年目光轻展,吐字如歌,寥寥数字,却让席渺心寒:“他已成魔。” 席渺极力压下内心的恐慌,“何谓‘成魔’?”她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无法遏制的。 少年沉静不语,席渺不再看他。转回脸,看着那蜷缩成一团的人,目中隐约染上一分湿意。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那泼散的乱发,一寸一寸地露出那张令她心跳不止,熟悉不已的面容。 果然,是狐狸!只是,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眉心一朵流云印记,却分外的红艳、夺目。那平日里艳丽的唇此时已如同枯萎的花瓣,惨淡无力。那曾经张扬邪魅的眉眼,此刻深深地紧闭着,睫毛不时颤动一下,如同脆弱的蝴蝶,让人 御兽 (完)第10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11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11部分阅读 生怜惜。 “狐狸?”她轻声低呼,声音破碎。她看到蔓藤紧紧缠绕下,尖锐的花刺深深刺入他的皮肉,点点洒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在他红色的衣衫上留下褐色的痕迹。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呼唤,狐狸的身体动了下,嘴唇微微张了下,睫毛急剧的颤动间,猛然睁开眼,席渺先是一喜,旋即却骇然惊叫。不敢相信地怔怔盯着他的眼—— 那是一双红色的,冰冷而嗜血的眼眸,他冷冷地盯着她,不带半分感情,仿若、从未认识她这么一个人。 席渺的心因为他的眼神,而慢慢纠结,抽痛,她握紧了拳头,沾在掌心的花刺瞬间刺破她的皮肉,疼痛难忍。 “狐狸?”她再次低唤,狐狸却只是阴狠地盯住她,冷声吐字:“你是谁?” 简单的一句,瞬间让席渺如坠冰窖,通体生寒。 她迟滞的目光慢慢地又转向少年,少年也正看着她,静静说道:“如你所见。” 如她所见,这便是所谓的成魔?忘却前尘,冷然无情? 狐狸挣扎着,似乎想要起来,席渺忙地作势要扶他,却被他的眼神吓退,那样的冰冷,似乎要将她冻住。 狐狸,从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她!这一刻,她有些恍惚,觉得眼前之人也许并不是狐狸。 狐狸挣扎着坐了起来,花刺早已深深没入他的肌肉,他此刻已经不觉得疼痛,只是,那藤有一种魔力,却束缚着他,令他无法解脱。 他睨着席渺,苍白的唇边渐渐勾起一丝残冷的笑,他猛然间扑撞向席渺,令身上的花刺刺入她的身体,听到她失声痛呼,看着她含泪的绝望的目光,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快意。他仰天大笑,畅快淋漓。 被困许久,他狂躁得想要毁灭一切,今日终于来这么一个人,让他得以宣泄一下。 “狐狸。”看到狐狸变成这样,席渺心痛地直摇头,眼泪飞快地流了出来,布满凄楚的脸。 看到她如此,狐狸心中猛然一刺,有一种莫名的恨意涌了出来,他残忍地将她压倒在身下,让她的背部,狠狠地扎入花刺,连带着承受自己身上的锐刺。 他眼里有一种嗜血的快意,一种疯狂的执念,令他不想放开她。只是想着,要她与他一起痛,一起沉沦到地狱。 痛锥心刺骨,席渺任他压在身下,承受着他加诸于她身上的痛楚。她流泪,却并不恨他。反而,觉得这样的他让她分外的心酸心疼。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若是狐狸知道自己这样伤了她,必会比她还要痛! “狐狸,我是喵喵。”席渺哑声哭泣,反手轻轻地抱住他的腰。她这一举动,反倒令狐狸感到一分莫名的厌恶。 不知是厌恶她,还是厌恶被她抱着的自己。他猛然起身,就地一滚,远离席渺。一双嗜血的眸,狠狠地锁着她。 忽然,一道白绫如一泓秋水向席渺飞来,顷刻将她轻轻一卷,继而一扯,席渺被抛到空中,翻了一翻,最终跌落在白衣少年的脚下。 席渺痛呼一声,有些狼狈地爬起来,怒瞪一眼少年。 少年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白衣上的点点血迹,将那白绫收入袖中,面无表情地说道,“此乃怨魂藤,乃吸食死尸腐败之气而生成。毒性极烈,你莫要让毒气侵染了血液。”说着,自怀里摸出个黑色的瓶子递给她,“将此物滴入浴水中,浸泡两个时辰。” 席渺没有接,反倒以此要挟:“你放了他。不然,我就不接受治疗。让那毒气侵染我的血好了。” 少年也不动怒,只将瓶子硬塞入她手中,“他魔性已深,被困此地日久,胸中戾气累积已久,却不得宣泄。若此时放他,他必定大开杀戒。这片土地又将历经一场浩劫……”说到此处,少年忽然顿住。目光遥望,似是追忆一段伤痛的往事。 “他、果真是龙族的劫难……五百年前如是,今日又如是……” 席渺听不懂他说什么,她此刻只关心狐狸的安危和自由。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你搞的鬼?”席渺大声质问,咄咄逼人。 少年神色以及淡淡,他看了眼正狠厉地盯着他的狐狸,解释道:“他体内有一滴魔血。在遇到我之前已是魔因深种,只是、还未发作罢了。” 魔血?谁的血?到底,是谁给他种下了魔因?让他变成疯狂的恶魔? 044 下地狱吧 当第一缕光线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天地万物还刚苏醒之际,白色的伏天宫内还是一片寂静。 然而,此时天宫的后花园里,却有一名小宫女猫着腰,踮着脚尖儿,鬼鬼祟祟地在密密铺展,凌乱纠缠的蔓藤之间小心翼翼地穿行,不时因尖锐细长的花刺儿穿透薄薄的鞋底而发出一声细微的低吟。 这里,虽名为“后花园”,然而,事实上却是伏天宫的禁地。五百年前,这后花园还是一片芳香翠绕之地,然而,自经历那场几乎灭族的浩劫之后,园子里的花草皆被鲜血染红,鲜血混着腐烂的尸体渐渐地深入泥土,最终和泥土混在一起。那些曾经娇艳的花儿,鲜嫩的草儿便奇异般地枯萎,再渐渐地异化成剧毒的蔓藤。因吸取怨气而生,故名曰“怨魂藤”。 即使没有禁令,也没有哪个宫女侍臣敢来此刺探什么。因为,那些藤剧毒无比,沾者不三日便会浑身溃烂而死,其状极惨,痛苦难当。 故而,这花园虽为禁地,却无重兵把手。寻常人也断想不到,有人竟不怕死地闯入此地。这个不怕死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席渺! 席渺来此,不为别的,只为了救出狐狸!无论他成魔成佛,她只知道、他是她的狐狸!她暗自忍耐了两天,仔细观察了两天,看准了这园子的守备松懈,而且特地选择了这个时辰来。此时,乃是巡逻的士兵最困倦的时候。 很幸运地,她成功地躲过了巡逻的士兵,偷偷潜入这个名为后花园的地方。白衣少年给她的药还有得剩,所以她不怕被刺到。 终于,在她的脚底被刺了无数次之后,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见了蜷在地上的一个黑影。 她心中一喜,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慢慢地蹲下身去,正欲叫唤,却蓦然发现一双如同燃烧的火焰般的红色眼眸正冷冷地盯着她。 “啊!”她骇了一跳,却立刻镇定下来。狐狸醒着,太好了。 “狐狸?”她试探性的唤了声,希望他能记起她。然而,狐狸却闷不吭声,黑暗里神色不辨,只一双血眸如岩浆一般要将她烫伤。 她压下心底的失落和伤感,自袖中摸出把锋利的匕首,“狐狸,不管你是否记得我。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我是来救你脱离这里。” 她说着,也顾不得他的反应,握住匕首,捏住缠在他胸前的一根蔓藤,慢慢地切割。 “愚蠢。”狐狸冷冷哧道。 席渺当作没听见,继续手下的工作。然而,她磨了半日,手都握疼了,却发现那藤别说断了,竟半分痕迹也没有。 “怎么回事?”她有些挫败,苦恼地皱起眉头,无奈地看着手中的匕首。 “此藤若是寻常兵器可切断,我何须受困于此!”狐狸冷冷的讥讽,烈焰般的眸中,冷厉无比,“真是愚不可及!” 纵然知道他是因为不记得她的缘故才如此刻薄地讥讽,然而,席渺心里还是有些难过。她确实是没有想到,此藤非利器可断。她是、有些愚……可是—— “啊!”一个不明物体忽然蹦进她怀里,她吓差点跳起来。慌忙中,举刀欲刺,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吱吱的叫声。 嗯?她收起匕首,低头仔细一看,是一个小白团,毛茸茸地,亲昵地蹭着她的衣衫。她愣了下,忽然惊喜地抱起那小白团,“雪意!” 原来是那只可爱的小东西!这一刻,她甚至忘记这小东西曾经伤害过微蓝。一种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就好似,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连她自己也为这种感觉感到惊奇。 她抱着小东西亲昵了一阵,听到狐狸不耐的冷哼,才记起眼下的正事。忙地把小白团放一边,“乖乖呆着,我先想办法割断这枯藤,一会再与你玩耍。” 小白团却不听话,一下子窜到狐狸的身上,狐狸冷冷地骂了句畜生,摆动身子企图将它甩下去。 席渺扯住它的耳朵,一下子把它提了起来,“乖乖地,一边呆去。” “吱吱吱”雪意挣扎着,看看她又看看狐狸,叫声切切,似意有所指。 席渺瞅瞅它,再看看狐狸身上的枯藤,脑中闪念,她脱口道:“莫非你这个小东西可以弄断这怪藤?!” “吱吱吱”雪意叫得愈发急切。不顾狐狸的冷嘲,席渺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将雪意丢到狐狸身上。 雪意果然埋下脑袋去咬那枯藤,席渺心中暗喜。狐狸亦不再出言嘲讽,只血眸定定地盯着他胸口上的小白团。 过不到片刻,雪意竟真个咬断了一根枯藤。狐狸红眸一闪,似有些不可思议。席渺高兴得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雪意真棒!再继续咬!”她记起,雪意的口齿也是有剧毒的,曾经毁了蓝的半张脸。想来,是那毒素的作用,才使得枯藤断开。 雪意舔了舔她的掌心,又继续进攻下一根枯藤。 过不多久,狐狸身上的枯藤已全部被咬断。狐狸束缚一除,立刻挺身一跃而起。 “太好了!”席渺笑道,抱起雪意,站了起来。正欲对狐狸说些什么,然而,狐狸却忽然提起她的衣领,扯着她御风飞到空中。 席渺惊叫了一声,抱紧怀中的雪意,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不一会已掠过了那枯藤。落到一处玉石平台上。 “呼。”席渺呼出一口气,笑对狐狸:“狐狸,你变厉害咯!” 狐狸冷哼一声,没有回应。席渺有些讪讪,她差点忘记,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狐狸,他已不记得她。 摸了摸鼻子,席渺正色道:“你已经自由了,趁着天色未明,赶紧离开吧。”白衣少年的目标在她,她是逃不掉了。只要狐狸能逃出去,她就满足了。 “自由?”狐狸冷冷一笑,欺身上前突然出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呜——”席渺只觉得脖子被勒得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手不由自主松开,雪意跌落在地,吱吱痛叫。 “我要你——”狐狸眸中血色大盛,手中蓦然收紧,冷酷地笑道:“我要你、陪着我一起下地狱!” 席渺眼前一黑,难过得差点晕死过去。此时,地上的雪意忽然一蹦而起,跳到狐狸的手上,狠狠咬下。 狐狸目光一寒,“该死的畜生!”松开席渺,反手一掌,将雪意拍飞出去。 “啪”席渺软倒在地的同时,雪意也重重地砸落在地,鲜血迸射,洒在白色的玉石上,在微明的天光里,幽深诡秘。 “雪意!”席渺惊叫着,爬过去。 狐狸伸手欲擒住她,忽然背后一根银色锁链猛然袭击到他背上,他避之不及,挨了一下。低喝一声,一跃开来。血眸射向晨曦里冉冉如乘风而来的白衣少年,少年手里拖着一根银光流转的锁链,正是方才袭击他的武器。 席渺抬起头,见到少年,心中且喜且忧。她或许可以暂时留得一命,可是又怕狐狸受伤。 然而,狐狸却只是冷冷地睇了眼少年,又睨了一眼她,哼一声,一个纵身消失在黎明的雾色里。 她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黯然轻道:“别了,狐狸。”此生,也许无缘再见了。 045 故人来见 席渺抬起头,见到少年,心中且喜且忧。她或许可以暂时留得一命,可是又怕狐狸受伤。 然而,狐狸却只是冷冷地睇了眼少年,又睨了一眼她,哼一声,一个纵身消失在黎明的雾色里。 她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黯然轻道:“别了,狐狸。”此生,也许无缘再见了。 “此刻,我想杀了你。”少年冰冷如刀的声音骤然响起,席渺惊愕地抬头,只见少年正小心温柔地抱着痛苦呜咽的雪意,红色的血染在他白色的衣衫上,触目惊心。此时,天已亮,万千光芒骤射,落入他沉静的黑眸中,激起一片锐利的杀机。 席渺心中一凛,看了眼他怀中鲜血淋漓的雪意,愧疚之情难过之意顿时涌了上来。“若杀我能令你解恨,你便杀吧。”她沉静地说道,心里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她注定是要死在他的手里,只不过早晚罢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少年手指微动,似要动手,然而,他怀里痛苦呜咽的雪意忽然费力地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搭在他的手背上,发出急切而哀婉的叫声。 少年面色稍缓,低头看着它,目光里染上一分哀切,“你不愿意我杀了她?为何……若是水儿回来,却不见了你,要我如何向她交待。你可是她最宠爱的……” 雪意不让他动手?席渺愕然地望着它,只见小东西也扭转小脑袋,一双紫色的眼,水汪汪地瞅着她,盈满了哀伤,又似诀别。 “雪意?”席渺的心蓦然震动,这哪里是只畜生啊,那眼神那分灵性,分明就像是一个人类。 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流光碎影,她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没能抓住。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在少年冰冷的目光中,慢慢地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雪意的小脑袋,口里无意识地喃喃:“雪意,够了。去吧,你等了五百年,已见到想见的人,此愿已足。我会记着你的……” 此话一出,不但少年感到惊讶,便是席渺也被吓了一跳。她、她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仿佛她便是雪意等了五百年所要见的人? 然而,更令人惊奇的是,雪意听完她一席话,竟呜了一声,如满足的叹息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线晶莹顺着它闭合的眼缓缓地流了出来。 一种忧伤袭上心头,席渺亦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少年目光复杂地凝着她,若有所思。 此时,忽然听得一个沉稳的声音道:“陛下,臣等抓到了两个来路不明的人。一男一女。女子执意求见陛下,男子则说要见——”身着银色盔甲的守卫顿了下,瞥了眼席渺,“要见白姑娘。” 嗯?要见她?!席渺睁开眼,目光定在那跪拜的守卫身上,“你说那人要见我?”是的,在这里、她又名为白无忧,是狐族的公主。 少年只是淡淡哦了一声,倒没有多大反应,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雪意,淡声道:“既如此,且让他们来见。” 守卫领命而去,席渺心中十分好奇,伸长了脖子,望着守卫离去的方向。到底,是谁要见她?是狐狸?不可能!他已成魔,根本不识得她。那么,难道是妖孽男? 然而,当一个柔弱如风,纤细如柳的身影进入她的眼帘时,却大大地让她震惊了许久。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人竟会是微蓝,那个羸弱善良又温柔的少年。 与他一起走来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少女一身绯色的衣裳,面如桃花,唇红齿白,脸上满是爽朗的笑意,神采飞扬,明艳非常。 少女一见到白衣少年,便飞跑着扑过来,甜甜叫道:“净尘哥哥!” 这一呼唤,席渺才算知道少年的名字,叫净尘。 微蓝早在很远的地方,便看到了席渺的身影。有些陌生,然而,心底却生出了熟悉的温暖和感情。因为,他已经知道她才是姐姐,即使换了一副容貌,她也是他最亲的姐姐。 他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明明恨不得立刻飞奔过去,如同少女一般扑进她的怀抱,然而,他的脚步却如被黏在地上一般,每挪一步都十分地艰难。 他其实,有些胆怯,有些害怕。姐姐,可会怨他之前没能认出她来?若不然,何以当时她不坦言她自己的身份,说她才是真正的微家五小姐? 可是,若当时她这么说,他们可都会信?也许不会,这么荒谬的事,谁会相信?所以,当水族的太子水青夕告诉他,那个陌生的女子才是他真正的姐姐时,他虽震惊虽有怀疑,却拒绝相信。 至于后来,那个女子为少相自杀殉情,他无意中看到她留下的书信,才知道、原来她真的不是他的姐姐。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相信那女子不会刻意留下书信来骗人。更何况,他的感觉不会骗人。 席渺望着那步步走来的少年,心里漫开无尽的酸楚。只见少年发髻凌乱,满面风尘,那半张烧毁的脸没有面具的遮挡,愈发地夺目,让人心惊又心疼。 他的衣衫被划破多处,衣摆上沾满了尘土,一只鞋子甚至破了洞,露出脚趾来,甚为狼狈。而他本就羸弱的身子如今更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衣衫飘飘,简直如同挂在他身上一般,空空荡荡。 他究竟吃了多少的苦,才来到此地?是专门为她而来么?席渺思及此,心疼的眼泪渐渐地弥漫了眼睛,模糊了她的视线。 蓝,他为什么要找她?她模样尽变,已不是他的姐姐,不是么?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不是他的姐姐。 微蓝已近在眼前,然而,二人四目相顾,却是无言。腹中纵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何从说起! “琅儿,你带此人来此作甚?”净尘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头发,指着微蓝,略带不悦地说道。 叫做琅儿的少女推开他,抬起头,转眸笑望着微蓝,无比欢欣地笑曰:“因为琅儿喜欢他呀!” 此一句,彻底地惊醒了相望的两人。 席渺略带惊奇的望向少女,但见她满脸纯真清爽的笑意,目光带着无比的欢喜,坦然地直视微蓝,并不为自己大胆的表白感到羞怯。 而微蓝出乎意料的,神色平静,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对少女的大胆直白已习以为常。 他们之间也许有一段故事呢。席渺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暗暗想道。看那少女,天真率直,个性可爱,又不弃微蓝被毁的脸,若二人果真有意,倒也十分相配。 净尘静静地将微蓝打量一番,忽而道,“此人配不上琅儿。” “谁说他配不上!”琅儿极快地反驳,“我就觉得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净尘不以为意,淡淡一句,直指要害:“他心中无你。” 琅儿忽而噎住,面上划过一丝失落,旋即又仰起头,任性又骄傲地说道:“那又如何,终有一天,他会喜欢我的!” 席渺莞尔,目光盈盈地看着微蓝,正待说些什么,却听得净尘冷声道:“鬼相来此,所为何事?” 鬼相?席渺惊诧,谁?蓝? 046 近亲情怯 鬼相?谁?蓝?席渺惊诧地看看净尘,又看看微蓝。 而净尘的目光直向微蓝,显然,鬼相所指,亦是他。 席渺离开的这两个月,微蓝已经代替了纳兰阙的位置,当上了一朝的丞相,凭借着惊人的政治手腕,很快便让朝中上下信服这个甚至比纳兰阙还要年轻的少年。由于他终日戴着面具,又被臣民戏称为“鬼相”。如今的微蓝,已不再是当初柔弱不堪一击的少年,他已经长大,羽翼丰满,闻名天下。 这些,席渺自然不得而知。 微蓝淡淡扫了眼他,最终目光凝在席渺身上,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我来,是要带姐姐走。” 闻言,席渺猛然一震,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蓝、你说什么?”他说,带走姐姐。姐姐,莫非指的就是她?他难道已经知道了一切?怎么可能?这么荒谬的事,他会相信? “我说,要带你回家。”微蓝上前一步,渐渐明亮的天光照在他脸上,清亮而温暖,“姐姐。我都知道了。你、才是姐姐。” “你——”他这一席话在席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万千情绪翻涌浮沉,让她激动得微微颤抖。然而,她却微微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直视他充满暖意的眼。 “姐姐!”微蓝看出她的躲避之意,忙地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臂,“姐姐,对不起。当初没能认出你,是蓝儿的错。直到后来,因为少相的死,她自杀了,才在书信中道出了真相。蓝儿犹自挣扎了许久,才出来寻找姐姐。对不起……”说着,他眼中已隐约有了泪意。 那个女子,死了?为少相?纳兰?这期间到底有多少曲折的故事?席渺心里有些乱,觉得很多事情如同纠结成一团的乱麻,找不到头绪,无法解开,纠结得让人头痛。 努力平复自己满腹纷乱的心思,她抬眼望进他眼里,轻轻摇头,“不是的,蓝……”她为他眼中饱含自责与愧疚而动容,心中却更加不好受。她本来就不是微渺,不是他的姐姐,他没必要自责。可是,她却不能说。 “为什么摇头?难得姐姐不愿意跟蓝儿回家么?”微蓝抓住她的手紧了紧,满含期待地凝视着她。 “我——”席渺张口欲言,却被一个冰冷无绪的声音打断,“她不可能跟你回去!” 此言一出,立刻激起了微蓝的激烈反应,他目光一斜,几分犀利地射向净尘,“为何不能?”直觉告诉他,是眼前这个出尘淡漠的少年限制了姐姐。 果然,净尘微微一笑,沉声道,“因为、我不许。” 微蓝还待要追问,席渺已抢先开口道,“蓝儿才到,想必十分累了。先在此休息几日,再说。”她不敢想象,如微蓝知道净尘要抽干她的血,会做出何等极端的举动。她不愿意他涉险……蓝,不是净尘的对手。 净尘明白她的心思,只淡淡一哂,并不多言。 一直在安静地旁观的琅儿也似乎觉察到其中的暗潮波涌,忙地抱住净尘的手臂撒娇道,“净尘哥哥,琅儿好累好饿……” “哥哥带琅儿去吃好吃的!”净尘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牵住她的手离开。撇下席渺与微蓝在原地。 两人相对,默然许久。虽然彼此都有满肚子的话,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微蓝打破了沉默,“姐姐,你过得可好?”其实,他想问的是,她这两个月都经历了什么,是否受了很多苦,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方才她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苦衷? 一大堆的疑问,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淡淡的问候。 “姐姐很好。”席渺笑道,看着他憔悴的脸,有些心疼,“倒是你,想必是吃了很多苦。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姐姐的容貌独特,我一路向人打探,来到风凌国。之后,又巧遇了琅儿。是她、一直引我来此地。我本是抱着一线希望而来,却不想真的见到了姐姐……”刚开始,他其实并不相信琅儿。以为,她只是哪家任性的离家出走的千金,后来他遇险时,见识过她的本事后,才知道她禀赋异能,心思聪明,非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时,他才决定跟着她来。幸而,他跟来了,若不然…… 顿了顿,席渺又问:“微白,可还好?” “哥哥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姐姐不必担心。”微蓝温柔地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迟疑了下,微蓝又道,“只是,哥哥他并不知道、死的人不是姐姐你……我没有告诉他此时,怕他无法承受,怕他不相信,所以打算先找到姐姐,回去再慢慢与他解释。姐姐,不会怪蓝儿吧?” 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生气,席渺忙笑着摇头,“不会。毕竟此事确实太过荒谬,寻常人定是不会相信。”也只有你,蓝儿,才会相信。 两人又聊了一会,各自说了一下别后的经历。忽然听到一个甜美爽脆的声音大喊:“蓝哥哥,快来。我们去吃东西!” 两人扭头,只见琅儿欢快地跑来,绯色的衣裙绽开,如同一只艳丽的蝴蝶—— 。 更新得有些晚了。由于时间匆忙,字数也比较少,抱歉 047 冰尖之舞 “明日,便带你去求灵珠。” 嗯?席渺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点心,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明天就去?” “是。”净尘淡声应道,“越快越好。全了你的心愿,也好尽快了结一切。” 了结一切?席渺不由一怔,只觉得心里被刺了一下,有些窒闷,有些难过。他所说的了结一切,不就是要她的血,取她的命,然后练那个什么轮回之眼,召回他心爱的水儿么! 可是,蓝儿怎么办?狐狸走了,以为可以了无挂碍,不料,蓝儿却来了。要他看着她血尽而亡,何其残忍! 想了想,她抱着一线希望恳求道:“可以晚些日子么?”她打算先想办法送走蓝儿。 “你没得选择。”然而,净尘一句话冷冷地回绝了她的请求,毫无转圜的余地。顿了顿,他神情凝肃地提醒她,“要得到雪灵珠,并不容易。很可能会出现意外,甚至会失掉性命。”说完,他起身,再不看她一眼,径自地走出了宫殿。 窗外,天光渐明,晨露微晞。席渺将写好的信折叠好,小心地撞入封袋,封好。旋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站起身来。 头有些痛,她抚了抚额,走到盆架边,用脸盆的冷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随即坐到梳妆台前,当看见光亮的铜镜里,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她不由地苦笑了下。 这便是一夜未眠的代价!昨夜,她辗转难眠,忽然想到要给蓝儿写一封信,又或者说是遗。 听净尘之意,去寻求灵珠会很危险,也许一去便不复返。届时,蓝儿怎么办?她思来想去,最终想了一个笨拙的办法。 她在信中详详细细地将自己的穿越、换魂,以及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经历的种种,一一道来。她希望,蓝儿看到这封信可以原谅她的欺瞒。而一旦蓝儿知道她其实并非他的姐姐,便不会因为她的死去而伤心难过,更不会因此而去冒犯净尘。 这也许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将信塞入怀里,她大步走出寝殿…… 。。 天,这是一个冰洞?冰窟?席渺惊奇地四顾,只见洞内非常地宽敞,四周皆是厚厚的寒冰,有些甚至堆积形成形态各异的动植物,晶莹剔透,妙不可言。 这些冰洞一个接连一个,有些甚至连通着几个冰洞。道路交错复杂,冰洞之间相互连通,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哪儿。这里,分明是一个巨大的迷宫! 然而,走在前面的净尘却是轻车熟路,想必是十分熟悉这里。 不知道转了过久,他们来到一个足有一个足球场般宽广敞亮的冰洞内。这个冰洞比方才所经过的冰洞还要寒冷几分。 然而,奇怪的是席渺却并不感觉到冷。目光微展,只见冰洞的正前方竟有一个平滑如镜的高台,足有两个篮球场般宽大。两旁还分列着冰堆的阶梯,看起来那倒像是一个舞台。 冰台的正上方,悬着一个倒三角形的巨大冰锥,那冰锥颜色半透明半奶白,好似凝脂的上等美玉,十分的神奇。 而更神奇的是,冰锥周围那星星点点的浮光,闪闪亮亮,如同无数的钻石围绕,十分地漂亮。 席渺看得惊叹连连,净尘扭过头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神游,“那便是雪灵珠。”他手一指,席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激动的神色立刻暗了下来,“你确定你没指错地方?” 他手所指的分明就是那巨大的冰锥,这会是雪灵珠?超级大号的?还是锥形?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在耍她! 净尘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温不火地道,“我说的、是聚魂柱周围的那些浮光。” 呃?席渺有些傻眼,那个冰锥叫聚魂柱?那些浮光是雪灵珠?若雪灵珠只是浮动的光点,她要怎么收集? 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净尘顿了下,目光直直望着那浮动的光点,带着一丝怀念与忧伤,缓缓道来:“雪灵珠乃是天地灵气聚集而成的有灵之物,千年前因为龙族发生的一场浩劫,其魂已灭,其形体自然破碎。五百年前,是水儿以一曲九天玄舞,感动了那隐灭的精魂,令其重新聚集,形成灵珠。然而,最终又因水儿的死去,又重归破灭。若非有那聚魂柱,只怕雪灵珠早已消失。” 这其中竟有着这样的故事……席渺凝着那浮动的光点,胸中莫名地渗出一丝哀伤。流光碎影,在她紫色的瞳中流转,隐约牵动着模糊的久远的记忆,让她陷入某种幻境里。 “脱鞋,上去。”净尘冷清的声音拉回她游离的神智,只见他正指着巨大的冰台,她愕然,“上去做什么?” “试着、用舞蹈感动灵珠的精魂。”唯有效仿水儿之法,只是,能否行得通,就看她的造化了。 啊?席渺张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他。感动一个人尚且容易,可是、要如何感动一块石头?还是以舞蹈这种奇怪的方式? 虽然她也曾学过一些皮毛,可是要能感动人尚且不可能,更何况……石头?神物? 看穿她的心思,净尘冷冷一哂,“试,尚且有一分希望。不试,则无任何可能。” 闻言,席渺点了点头。他所言有理。无论如何,她都要一试。不就是跳舞么,这有何难!她飞快地脱了鞋袜,毅然地迈步走上冰台。 然而,才方踏上冰台,她的脚底就被东西刺穿,疼痛不已。她低头一看,天哪,怪道感觉踩着不对劲,原来脚底下哪里还是什么平滑如镜的舞台,竟是根根尖锐的冰箭。 密集的冰箭,如尾指般粗大,根根锐利非常,寒光闪烁,看着都吓人。 她要在上面跳舞?席渺低头看着自己被扎出鲜血的脚,不确定地目光转向净尘,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开始吧!” 048 百年尘梦 密集的冰箭,如尾指般粗大,根根锐利非常,寒光闪烁,看着都吓人。 她要在上面跳舞?席渺低头看着自己被扎出鲜血的脚,不确定地目光转向净尘,只见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开始吧!” 席渺想了想,咬咬牙,忍住脚下的刺痛,一步步走到聚魂柱的下方。她静静地站着,闭上眼,在脑海里勾画着舞步。 然而,此时一种奇妙轻灵的音乐顿时响起,如丝如缕,微妙而奇特。席渺并没有睁开眼,只是静心聆听,细细体味,把握其中的节奏。 那音乐仿佛有着魔力,牵引着她,不由自主地迈开了舞步。一种异常强烈的熟悉感,让她盈盈舞动,踩出陌生的舞步。 一时间,长袖翩然,舞步生姿,绝妙的舞蹈让底下观看的净尘猛然一震。 随着她舞步的变化,身姿的变幻,净尘的眼中渐渐扩散开无可遏止的震惊,“九天玄舞?!” 血自她脚下不断地流出,染红了根根尖锐的冰尖,竟奇异般地开出了无数朵红色的莲花。席渺犹闭着眼,一脸沉醉,毫无所觉。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而事实上,她的确进入了一个奇特的梦境。那一梦,乃关乎五百年前龙族所发生的那一场浩劫。 梦里,一银发紫瞳的小女童,乃缩小版的席渺,却是龙族唯一的公主,天似水。一黑发白衣的小小少年,是龙族的太子,名曰“天净尘”。 “哥哥,哥哥!”小似水飞快地跑过来,一把抱住小净尘的大腿,净尘低下头,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温柔地笑问,“怎么了,水儿?” 水儿扬起小脑袋,眨巴着紫色的眼眸,几分天真地道,“母后说,水儿将来要嫁给哥哥?” “呵。”净尘轻轻笑着,目光中尽是化不开的柔情似水,“怎么,水儿不愿意嫁给哥哥么?” “不是。”水儿摇摇头,脸上显出一丝困惑,“只是水儿曾听宫女们说过,其他族类里妹妹是不可以嫁给哥哥的……” “我们龙族自然与别的族类不同。”少年慢慢地蹲下身,与之平视,他温柔地抚摸着她光滑幼嫩的小脸蛋,耐心地解释道,“身为龙族的皇族,为保证血统的纯正,和延续皇族特有的强大灵力,兄妹结合最是寻常不过。水儿,不必担心。” 嗯?水儿歪着脑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像父皇和母后一样么?” “是的。”净尘笑着捏捏她肉嘟嘟的脸颊,“水儿不喜欢么?” “水儿最喜欢哥哥了!” “水儿,我的公主……”少年满足的叹息,弥散在满是花香的空气里。 时光弹指间过,回首已是经年。 昔日的小小女童,转眼已长成姿容绝丽,聪慧大方的少女。 “哥哥,那是什么?”水儿指着前方山壁上镶嵌的一面巨大的冰镜。镜子上,流淌着五彩的光,如同七彩霓虹般灿烂夺目。 “那是风月鉴。”净尘轻轻一叹,目光幽然,“穿过它,里面便是一片虚无之境。那里是一片黑暗的恐怖的地方,水儿千万不可擅入,否则,将永远出不来。” “虚无之境?”水儿显然没有将他警告的话语放在心上,她关心的却是另一回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地方?里面真的那么可怕么?那、里头有没有人哪?” 净尘迟疑了下,轻轻道,“没有……” 然而,谁也料不到,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某一日,水儿竟偷偷地穿过风月鉴,进入了那个传说中可怕无比的虚无之境。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纯真得像一张未被描摹的白纸的少年。一个被名曰隔世扣的锁链锁住的如冰似雪的少年。 之后,她便经常偷偷去看望少年,给少年带去各色的食物,各种小玩意儿,与少年讲外头的世界…… 她的到来,给一直处于黑暗中的少年带来了明媚的阳光。丰富了他黑白的生活,温暖了那颗淡漠清冷的心。 她成为了少年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道亮丽的阳光。然而,她却不知道,少年最终却成为颠覆她命运的魔王。 某一日,当水儿满脸喜悦地告诉少年,她要嫁给自己的哥哥,少年的反应吓了她一跳。 “不许!”少年想也未想地脱口,他抓住她的手腕,态度显出前所未有的强硬,这一变化,就是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 “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水儿。”不顾少女眼中的惊愕,少年固执地抓紧她的手腕。 “水儿只是嫁给哥哥……”愕然过后,她释然微笑着解释,“水儿依旧会时常来看哥哥的……” 然而,她话未说完,便被少年粗暴地打断,“不许!水儿要陪着我,不许嫁给别人!” 少年的无理要求,以及固执强硬的态度让水儿心里感到不快,那一次,两人不欢而散。少年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中闪过一丝黑暗,似乎有什么正自他体内苏醒,蠢蠢欲动。 当多日后,水儿穿着一身红色的嫁衣再次来看他,欢快地旋转,笑问他嫁衣漂亮与否时,那一片刺目的红激起了他压抑多日的戾气。 他红了眼,粗暴地撕裂了她红色的嫁衣,深深地伤害了她。 那一次,她眸中的恨意,也刺痛了他的心。却勾出他心底更为强大的魔性。 当水儿一身狼狈地哭着跑回宫殿,净尘才终于得知自己心爱的公主背着他,进入虚无之境,甚至还遇上了传说中的魔神,震惊、愤怒与恐惧到无以复加。 而此时,水儿才知道那个绝美的少年,那个纯洁淡漠的少年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他们的叔父!传说中,龙族上古的魔王转生的孩子,拥有强大的魔力,具有毁天灭地之能,那个曾经疯狂杀戮过无数龙族同胞的魔神——天如歌。 那个太过强大而又过于残暴的魔君,最终被族里的长老合力将他封印在虚无之境,并用隔世扣封印他的灵力与 御兽 (完)第11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12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12部分阅读 记忆。让他变成一个无情无绪,不谙世情的纯美少年。 水儿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她称为哥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叔父,而且还是龙族最大的罪人。魔神,多么可怕的称谓! 自此,她便再不敢去找少年。而净尘亦派了人严密把手在风月鉴外,不许任何人出入,否则杀无赦。 然而,就在水儿大婚当日,虚无之境中的少年终于爆发开来,体内的魔性冲破束缚,化作强大的魔力,冲破了封印,挣断了隔世扣。也恢复了、他曾经的记忆。 当他强行冲出虚无之境时,已经化身成为一个红眸嗜血的恶魔。淡漠纯真的少年消失了,而魔神天如歌,则再次给龙族带来浩劫。 他杀了无数的守卫宫女侍臣,最后冲入举行婚礼的大殿。 水儿揭开盖头,看见大殿上白衣尽染鲜血,眼神狂暴而凶狠的少年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哥哥。 “跟我走,水儿!”他在高高在上,向她伸出手来,残冷的眼神慢慢地凝聚了一分难得的温柔。 然而,水儿断然拒绝,“水儿,要嫁给哥哥。” “叔父,水人是我的新娘。”净尘握住她的手,冷冷地盯着那个嗜血的男子。 “呵呵,叔父?”仿佛听到世上最大的笑话,天如歌仰天长笑,狂妄霸道地道,“只要是我要的,哪怕是毁天灭地也要得到!” “水儿,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走。二是看我血染伏天宫。”他血红的眸紧紧地盯着她,等着她做出选择。 “我不能跟你走。”水儿坚定地摇头,对于他的变化,感到一阵无力和哀伤,“但是、也不会让你毁了龙族。” “好!好!你的选择竟是他!”天如歌眼中渗出一丝哀痛,最终没入一片血红,化作狂烈的暴戾。 他伸手在空中一划,手中瞬间多了一具银光闪烁的古琴,他冷冷一笑,冰指骤然狂拨,如狂风暴雨般的琴声顷刻倾泻出来,席卷整个大殿,穿透空气,远远扩散开去。顷刻,荆门山所有的魔物皆倾巢而出,将伏天宫包围起来。 一场惨烈的杀戮就此展开——一时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将白色的伏天宫染成了刺目的红色。 耳边尽是惨烈凄厉的哀嚎,眼前尽是一张张绝望的脸,水儿望着眼前如修罗地狱的宫殿,眼里盈满了悔恨的泪水,心如刀剜,强烈的恨意横生。 她充满恨意的目光紧盯着与净尘打斗的天如歌,蓦然一个飞身冲过去,然而,在出手的瞬间却硬收回了攻势,以血肉之躯挡在两人中间。 既然一切因她而起,就让她来结束这一切吧。哥哥的爱,他的爱,还有他的刻骨的恨。 “水儿!”异口同声,皆是惊痛。 两人收势不及,攻向对方的法力全击在水儿的身上,她轻盈的身子被打飞,高高抛起,又重重地坠落。 “水儿!”天如歌最先反应过来,及时接住了她。她口里的鲜血尽数染在他胸前,痛恨交加的眼充满哀求地看着他,“不要……” “水儿!”下一刻,她已被净尘夺了过去,被他紧紧地抱住。 “哥哥,对不起。”她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拭去他眼角的一滴晶莹,然而,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水儿,别说对不起。”净尘抱着她,看着她灰败的脸色,直觉得浑身冰冷,抱住她的双臂止不住颤抖,“哥哥,哥哥会救你……哥哥不会让你死的……” 水儿只是摇头,泪如泉涌,世上有谁能抵挡二人合力一击?她……没有人任何人可以救得了她…… “水儿是我的。”天如歌厉声喝道,一手攻来,横刀夺爱。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水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别打了!” 她仰起头,对净尘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求哥哥,让水儿和他……说一句话……” 净尘看着她,心如被撕裂般痛,顿了顿,他强自露出一丝笑意,温柔而绝望地轻道,“好。”随即,将她交到天如歌的怀里。 “水儿。”天如歌小心翼翼地抱住她,血色的瞳眸里,尽是哀痛,“是我、伤了你……”他竟然伤害了自己最爱的女孩,竟然伤害了她…… 水儿轻轻摇头,闭了闭眼,泪水不断地涌出。忽然,她睁开眼来,温柔地唤道,“哥哥——”对他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右手里握住的血红镯子瞬间毫不留情地插入他的心脏。 “水儿,你——”天如歌浑身僵硬,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插在心脏的“轮回”,抬头,血红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伤害哥哥……”水儿虚弱地微笑,目光轻轻转到净尘身上,再慢慢地转到大殿内堆积的尸体上,渐渐地绽放出一个空灵飘渺的笑,“若有轮回,我愿、永世不再相遇……” 。 这些天精神很不好。更新的文文也许不尽如人意。 看了这一章,亲们表拍偶。文文,最初便是打算写禁忌之恋的 049 狼魔琳琅 “若有轮回,我愿、永世不再相遇……”这句充满悲伤决绝的话,不断地在席渺的梦里回荡,无法抑制的悲伤自她胸口蔓延,一滴清泪滑出她的眼角。 头顶上,聚魂柱周围萦绕的光点,开始发生了变化,星星点点,如落花浮蕊般慢慢飘落下来,似乎有一股磁力在吸引着它们,渐渐地聚合在一起,凝成一个光球,光球再慢慢地凝成实体——一个晶莹剔透的鹅蛋大小的珠子。 珠子悬浮在空气中,流转着动人的光华。“雪灵珠!”净尘震惊的目光久久不去,看了眼那凝成的雪灵珠,目光再次回到她身上时,发现她的身体起了巨大的变化。他惊异地瞠目—— 对于这一切,席渺依旧毫无所觉。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脚步如若乘风,踩不到实体。她觉得自己的四肢,身体仿佛变幻成了风,没有拘束,没有了痛楚。心,缩成小小的一团…… “姐姐——”蓦然,微蓝惊痛的大喊,让她猛然睁开眼。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她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倒下,而微蓝离得那么地远,那么地远…… 蓝震惊的眸在她眼前放大……这是她最后的意识…… 她的头好痛,好像要裂开一样,有什么在血液里奔腾,灼烧,她好难受。 谁?谁在哭泣?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头顶,烫得她的心也跟着疼起来。 席渺努力地睁开眼睛,迷迷糊糊里看见一张哭泣的脸,那脸,渐渐地由模糊变得清晰,她怔了下,是蓝? 他哭什么?她不是好好的么? 微蓝看到怀里的她睁开眼睛,非但没有高兴,泪水反而落得更凶了。“姐姐。”他哽咽着,神情充满哀伤地看着她。 席渺笑了笑,蓝儿必是看到她倒下那一幕,故而担忧吧。可是,现在她不是好好地醒过来了么。虽然身体好像不大对劲,却也没大碍。“蓝,你哭什么?” 她开口问,然而,出口的吱吱声,却让她猛然震住。这是什么声音?这是谁的声音? 她动了动手脚,却愈发地觉得不对劲,目光慢慢向下移动,愈发地觉得不对劲:她的身体,怎么这么小?这么、呃,矮?她居然还是窝在蓝的怀里,整个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抬起手,却看到一只毛绒绒的白色爪子。顿时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木然。半兽?她又变身成了半兽? “姐姐——”听到蓝焦切忧伤的低唤,她呆呆地仰起头,看见他被泪水洗过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一只小小的、浑身雪白的动物,她再熟悉不过的动物——狐狸!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会变成一只狐狸?这一定是做梦!然而,蓝的泪水,滴落在她眼里,那么烫,那么烫。连她的心都被烫得疼痛起来。 疼痛那么真切,又怎么会是梦呢? 惶恐,无助,绝望,悲伤……席渺无措地用爪子扒着蓝胸前的衣衫,黑漆漆的小眼睛里不断地滚出晶莹的泪水。 “姐姐,姐姐……不要这样……”微蓝紧紧地抱着她,温暖的手掌轻轻地贴在她的小脑袋上,声声叫着姐姐,声声悲绝令人心碎断肠。 “蓝儿会想办法让你恢复过来的……无论怎样,蓝儿会一直陪着你,会陪着姐姐……”微蓝破碎地声音不停地说着,低下头,将脸轻轻地贴在她的脑袋上,泪水一点一点地渗透她雪白的皮毛。 席渺蜷起爪子,默默地流泪。心中,一片哀凉。 此时,净尘的到来,打破了殿内凝涩的忧伤。 他低头看着蜷缩在微蓝怀里的狐狸,目光隐含了一丝悲悯,还有别的复杂的情绪,深深地涌动。 席渺仰起小脑袋,迷离的小眼睛看着他,无声地询问着,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 净尘读懂她眸中的讯息,目光淡淡一略,说道,“雪灵珠已经拿到。只是你、被打回了原形。” 打回原形?席渺震动,莫非她果真是狐狸?而那一支诡异的舞蹈虽然感动了灵珠的精魂,却将她打回了原形——变成狐狸? “可有解救之法?”微蓝擦掉眼中的泪水,转眸,睇着他。姐姐是因为龙族的雪灵珠才变成这样,而他又是龙族的王,应该知道解救之法…… 可是,净尘却摇头,断了他最后一分希望。 “为什么?”微蓝语气有了质问的意味,“你不是龙族的王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解救之法!” “蓝。”席渺不安地抓着他的衣裳,她怕蓝因为自己而与净尘起冲突。 对于微蓝的无礼,净尘倒不以为意。他沉静地看着席渺,犹疑了下,忽然转眸对微蓝说道,“或许,狼族的魔神可以让她恢复人形。” “狼族的魔神?”微蓝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一分希望。席渺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直直地盯着他。 “是,狼魔。”净尘点点头。 微蓝激动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衫,“告诉我,狼魔在哪?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顿了下,净尘幽然一叹,道,“想知道,便去找琅儿。” “琅儿?”微蓝惊疑,却见他冷清淡定的神情,应该不是在骗他,何况,琅儿确实非寻常人。 “姐姐,你等我。蓝儿去去就回。”微蓝一刻也等不及,将席渺温柔地放到柔软的床上,转身便出去找琅儿去了。 净尘目送他离去,许久,轻轻一叹,“琅儿……别怪哥哥……哥哥,也是为了让你看清他的心意……” 转过身来,面对席渺。净尘的目光中透着一丝迷惘,“你到底是谁?” 。 “蓝哥哥,你找我!”琅儿听到宫女的回报,便立刻跑了出来。只见宫殿外,长廊下,微蓝瘦挺飘逸的身影,静静而立,不由地欢快地飞奔过去,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相对于她的热情,微蓝的反应则是十分冷淡。他神色淡淡地,推开她,“琅儿,哥哥来是有事要求你。” “什么事情?”琅儿仰起笑脸,疑惑地看着他,哥哥的脸色十分不好呢,大约是因为他姐姐变成狐狸的事吧。 微蓝凝着她的眼,带着一丝恳切说道,“带我去找狼魔。” 闻言,琅儿神色骤变,她蓦然退后一步,双眸铮亮地盯着他,“哥哥找狼魔做什么?” “求他救姐姐。” 琅儿直觉得心里被什么扎了下,方嚼过糖的嘴里,忽然变得苦涩,她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哥哥可知道,但凡有求于狼魔,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只要能救回姐姐,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微蓝坚定地说道,眸中有一种坚韧,深深地刺痛了琅儿。 琅儿直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然而,面上却还是笑着,“任何代价?哪怕是、你的命么?” “是。”微蓝轻轻吐字,坚定决然。 “我不会带你去找狼魔的!”琅儿捂住心口,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了她,可以付出所有。而她对他的好,她给他的心,他却无动于衷,甚至于不屑一顾?为什么?她的心,好痛。 微蓝静静地凝着她,忽而屈膝一跪,双目定定地望着她,“求你。” 琅儿神色一震,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他竟然为了她,而向自己下跪。这个曾经面对生死尚且不曾动容的少年,竟然、对她下跪…… 她怔怔地看着他,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滑落。忽然,她大喊一声,“我绝不答应!”扭身,飞快地跑开。 然而,她料不到,微蓝这一跪,便跪了整整一夜。 她亦煎熬了一整夜。她不是不知道他跪在外头,甚至,还偷偷地跑出去,偷偷地看过他。可是,她不能……要牺牲他来救另一个女人,对她何其残忍!她不能…… 然而,苦苦挣扎了一夜,终是抵不过他的坚持,他的固执,和她、心疼他的心…… 当她再次站在他面前,微蓝仰起头,感激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赢了。这一场无声的交战,其实,她一开始就输了。他赌的就是她的心软,利用的就是她爱他的心。虽然卑鄙,虽然可耻,然而,为了姐姐,他情愿抛却一切。 琅儿望着脚下跪着的少年,抑制不住地心里阵阵抽痛,她咬破嘴唇,淡漠地道,“我答应你……” 微蓝凝望她,真诚地道了声,“谢谢。”他挣扎着爬起来,麻木的双腿却不听使唤,令他一头栽倒。 “蓝哥哥!”琅儿忙地扶住他,“我没事,我们现在马上就出发,去找狼魔。”微蓝微笑着,有些僵的双手极力支撑着,勉强地站了起来,脚步却有些虚浮,让他几乎站不稳。 “哥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看见他憔悴苍白的脸,琅儿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流泪。 “哥哥不必去找……”她听见自己压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我、便是狼族的魔神——琳琅。” 吼吼,开虐开虐,亲们自备纸巾 050 伤蓝之逝 “还没有蓝的消息么?”席渺随手扯下一片嫩叶,回眸看着身后的净尘。 “没有。”净尘面无表情地回道,眼神微闪。 “怎么会呢……”席渺心里轻叹了声,蓝儿到底去了哪里?狼魔,究竟在何方?他是为她,寻找狼魔。可是,谁也想不到,就在他走的第二天,她一觉醒来,忽然就变为人形,又成了那个风姿绰约,容颜绝世的少女。 谁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问净尘,他只淡淡一句,“此乃你的造化。” 席渺也不多做纠缠,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恢复人身,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只是,她求净尘帮忙寻找蓝儿,这么多天过去了,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不免令她担心。 蓝儿,那么柔弱,又不会武,若是遇上毒蛇猛兽,又或者抢到歹徒,可怎么办?这次,却再不会有一个聪明灵慧,又天赋异禀的少女出手相助……因为,琅儿尚且在宫中。 “再过几日,便要举行血祭。你做好准备。”沉默了下,净尘忽然提醒她道。 席渺心中一凉,她、也许再也见不到蓝儿了……罢了,雪灵珠她已托人送到赭月交与霜音,无论纳兰阙是否欺骗了她,至少,她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无怨无悔。对于狐狸,既然他已经忘记她,也就不会因为她的死而痛苦。唯一遗憾的,便只有蓝…… 沉吟了下,她轻叹一声,“罢了,把你的人都召回来吧。不必寻蓝儿了。至于,那封信,若是有朝一日蓝儿回来寻我,劳烦你替我交给他。” 该交待的该布置的,她都准备好了,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她都要学着放下…… “呼——”长长吐出一口气,席渺觉得心里轻松了几分。微微一笑,却见净尘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如炬,几分迷茫地轻问,“你到底是谁?” 席渺勾了勾唇,并不言语,只将目光投向远处,眺望高阔的蓝天,悠游自在的白云。他这个问题,自她从冰洞回来之后,已经问了不下数十次。不过,他要的并不是她的回答,他只是在自问,想在茫然的思绪中找出点什么讯息。 至于他为何有此一问,却是因为她那日不知不觉中跳的舞蹈,正是水儿最擅长的“九天玄舞”,再加上她这副九分像的容貌,故而,有些动摇,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他的水儿。 他的怀疑很正常,对她忽冷忽热的态度也无可厚非,可是,席渺清楚地知道,自己来自于未来,不会是他的水儿。 然而,她的心里同时也倍感迷惘。因为,她夜夜梦里,梦见的都是五百年前的水儿与净尘的故事,还有与魔神天如歌的爱恨纠缠。 梦中,她真切地感受着水儿内心的喜怒哀乐以及矛盾的挣扎。她甚至、觉得水儿心里,其实也有那么一点点爱着天如歌。即使,他毁灭了她的一切,让她成为龙族的罪人,可是,她恨他的同时,心里是那么痛。若不爱,何以会痛? 五百年呵,梦里那个少年还依稀是旧年模样!真是神奇!席渺的目光不由地又落在净尘身上,意外地看到他眼中令人心碎的哀伤和孤独,那一瞬,她的心猛然痛了一下。一个陌生的意识一下子涌了上来,令她脱口而出,“哥哥!” 净尘身体一震,震惊地盯着她。 席渺捂住嘴,惊愕地睁大眼睛,不敢相信那一声婉转悲辛的“哥哥”竟出自自己的口中,其中甚至饱含了深情…… 净尘深深地凝着她,蓦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水儿……是你吗?”深情又忧伤的低喃如细密的丝,紧紧地缠住她的心,令她无法呼吸。 席渺莫名地眷恋这个清暖的怀抱,然而,理智却告诉她,他抱着的人并非自己,而是一个他深爱了五百多年的女子。 “我不是……”她用力挣开他,转身便跑。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跑,只是一种本能的驱使。因为,那一刻,她无法拒绝他的深情。她甚至连“我不是水儿”这样简单的一句都无法出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禁锢了她的心脏,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似乎冥冥中有一只手,在操控着她,让她无法自已。 当席渺停下来时,忽然自己竟已泪流满面。她擦掉脸上的泪水,目光随意一扫,忽然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一个花园,只是,种的花草却都是寻常,不似别处的名贵。再看看,周围的房屋,似乎有些年头了,窗户朱门,皆都褪了颜色,便是长廊上的彩绘柱子,也都颜色斑驳,显得十分难看。 这莫非是冷宫?席渺疑惑着,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因为据说,天净尘并没有纳妃,甚至于宫中有传闻,他不近女色。 他后宫的位置,只容得下一个人,那个他苦苦等候的水儿,他心爱的公主…… 这里的花草虽是寻常,却看得出是经过精心打理,草嫩花香,树木青翠整齐,花香树影,错落有致,倒也别有一番韵致。 此处自有一股宁静闲逸的气息,席渺且将烦恼困扰皆都抛却一边,静心欣赏园中的景致。蓦然,她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射在她背上,惊疑地扭头,却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驼背老翁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的转角处。 除此外,园内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而那道突如其来的炽热目光,也忽然地消失了。 难道,刚才是那老翁?席渺想了想,不由地摇头轻笑。伏天宫里,她除了净尘与琅儿,何曾识得什么老翁?想来,是她太过敏感了。 又呆了一会,席渺这才不疾不徐地寻找出路,离开了园子。 她不知道是,在她离开园子后,那白头老翁又去而复返,站在廊子底下,呆呆地望着她方才所站之地。一双浑浊的眸子里的眷恋是那么深刻,哀伤是那么鲜明,绝望得令人心碎。 一滴泪水,自他的眼中滑落,缓缓地流过他沟壑纵横的脸,佝偻的身躯,微微的颤抖着,虚弱得随时就要倒下。 “姐姐……”破碎的低喃自他干瘪的唇逸出,让人断肠。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隐含悲愤的声音,“既然想她,为何她来了,却又要没骨气地躲藏起来!” 老翁身子一颤,闭了闭眼,敛起其中的忧伤绝望。待睁眼时,绯色衣裙的少女已近在眼前。她眼里隐约有着泪意,含着愤怒地瞪着他,却更多的是心痛,“你为她牺牲至此,她却不知道,你的泪她不看到,你的呼唤他听不到,你的痛苦她感觉不到……而你却要在此独自承受一切痛苦,慢慢地煎熬着……你何苦……既然那么想见她,何不干脆去见……反正你的日子……已不多……” 泪水滚落,琅儿深吸了口气,决然说道,“我这就去跟她说,蓝儿并没有走。一直在宫里,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她!告诉她,你为她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说着,琅儿转身便走,老翁慌忙拉住她,“不!不要!”他不要让姐姐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不要……就让青春美好的蓝儿一直活在她的心中吧…… 然而,琅儿却不顾一切地甩开他,他颤巍巍地身体一下子立不稳,猛然扑倒在地,却还不顾一切地爬上去,死死抱住她的大腿,嘴里不断地哀求着,泪水模糊了他的眼,“不要去,不要去……” 琅儿脚步一顿,急忙地转过身,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心痛得无以复加,“你……蓝哥哥……”他苍老无比的脸上交织的泪水,眼中的哀伤恳求与绝望深深地刺痛她,心如刀割,她哽咽着,已无法言语。 空旷的宫殿内,安静异常。角落里,席渺正坐在桌子旁,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摆放在桌面的一棵盆景。 她手里握着剪刀,一点一点地修剪着上面参差的枝叶。经过这么些天,她的心绪基本上沉淀了下来,不再困扰,不再遗憾。她的心,像是一潭沉静的水,没有一丝波澜。 不知道净尘在犹豫着什么,五天过去了,他还没有举行那个什么血祭,她在宫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闲来翻翻书,弄弄花草,或者摆弄一下古琴。无聊了,就到处溜达。 偶尔,会撞见琅儿,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地,似乎对她深怀敌意。每次见到她,不但不理睬,反而狠狠地剜她一眼。弄得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有几日好活,又何必自寻烦恼。小孩子家的心思,她要恨就让她恨,瞪便由她瞪,自己不放在心上便是了。 “终于好了……”席渺放下剪子,面带微笑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此时,忽然听到殿外宫女的惊呼声,“琅儿小姐!” 嗯?席渺惊疑地抬起头,转眸一看,一个绯红色的身影已经飞快地冲了进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琅儿已强行将她拉了起来。 “琅儿?”席渺见她泪流满面,不由惊问:“发生什么事了?” “求你快去见蓝哥哥一面吧!”琅儿哭道,“他快要死了!” “什么?”席渺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什么叫他快死了?蓝儿回来了?” 琅儿不停地摇头,“他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一直在,一直在你身后……” “蓝儿,一直在宫里?”突如其来的消息,炸得席渺一时怔住。 “快跟我去!晚了就来不及了!”琅儿心焦如焚,泪水涟涟。猛地扯着她,就往外走。 “带我去!”席渺回了神,反手拉住她,狂奔出去—— 琅儿带她去的地方,不是别处,却正是那日她误闯误入的花园。站在一破旧的门前,琅儿却忽然拉住她。 “怎么了,琅儿?蓝哥哥不是在里面?”席渺诧异地回望她,却见琅儿摇摇头,含糊地说道,“蓝哥哥、他的样子变了许多……” 席渺有些不耐地扒开她的手,急道,“他再怎么变也是我的弟弟!”说完,推门而入。 然而,当她看到那躺在素净的床上,那奄奄一息的,佝偻瘦小的人影时,不由地呆了——那人,是蓝儿? 身后传来琅儿的抽泣,“他便是蓝哥哥。” 蓝儿?席渺一步步走上前去,那一头银丝,瞬间刺痛了她的眼睛。看着那沟壑纵横的,犹如褶皱的橘子皮般的脸,听着那干瘪的嘴唇里含含糊糊地声声叫着“姐姐”,席渺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摇晃了几下,差点站不住。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她青春柔美的蓝,怎么会变成一个佝偻可怜的老翁? 那躺在床上,闭着双目,神色灰败,就要死去的老翁,是蓝儿?席渺强自镇静心神,慢慢转过身,嘴里无力地吐字,“怎么回事?”蓝儿,因何变成这幅摸样? 琅儿满脸伤痛,她闭了闭眼,滚烫的泪水漱漱而落,每吐一字都是那么地沉重:“他为了救你,用自己的容貌与青春跟狼魔做了交易……” 闻言,席渺神色大变,身体如被抽空了骨头,猛然间跌坐在地。原来,她能再次为人,竟然是蓝儿牺牲自己换来的。 蓝儿,你好傻!席渺呆呆坐着,泪水自她木然的脸上滚落,终于,她忍不住,扭过身,猛然扑到床边,紧紧地抱住那瘦得硌人的身体,“蓝儿!蓝儿,你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 感动,混着巨大的哀伤与绝望在她胸中翻搅,直欲撕裂她的心,席渺不停地摇晃着微蓝孱弱的身躯,不断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琅儿看着这一幕,心如刀割,不忍地别过脸去。 一直处于昏迷当中,不断说着胡话的微蓝,在她激烈的摇晃中,幽幽转醒,他浑浊的眼渐渐地多了一分清明。 目光转到扑在他身上哭泣的女子,蓦然震了下,万千情绪在瞬间漫过他的眼,有如惊涛骇浪般翻卷,却又很快地沉淀下来。他吃力地抬起枯瘦的手臂,轻轻地贴在她的背上,苍老嘶哑的声音唤了声,“姐姐。是你吗?” 席渺猛然一颤,僵了下,才慢慢地抬起头,泪眼凝着他片刻,才不确定地唤了声,“蓝儿?” 微蓝动了动干瘪的唇,企图露出一丝微笑,“姐姐,蓝儿、是不是很难看?” “不!”席渺紧握住他如枯枝般的手,仔细地端详着他,露出充满哀伤的微笑,“在姐姐心里,蓝儿永远是个含着水雾的清新美好的少年,永远都是……” 微蓝轻轻地反握她的手,扯动嘴角,水光流动的眼睛瞬也不瞬地凝着她,“蓝儿,骗了姐姐……对不起……” “不,无论蓝儿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你。”席渺执起他的手,轻轻地贴到脸颊边,泪水滚落,淋湿他的手指。 “姐……”微蓝的身子猛然一抽,脸上显出十分痛苦的神情,席渺吓得大喊,“蓝!”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蓦然,她转过身,跪爬过去,扯住琅儿的裙角,“快带我去找狼魔!快带我去!我要求他救蓝儿,哪怕用我的命来换……快带我去!” 她撕心裂肺地哭求,琅儿却只哀伤地俯视她,默默流泪。 “快带我去呀!”席渺哭着,猛地用力摇晃她,琅儿终于忍不住,沙哑地开口道,“没用的。没有用的……因为,我就是狼魔。” 席渺惊愕,“你说什么?你是、狼魔?为什么……你不是喜欢蓝儿吗……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 琅儿紧紧咬住嘴唇,沉沉地说道,“因为他跪在我面前,不断地求我。甚至以死相要……我又能如何……” “既然你是狼魔,难道不能救他么?”席渺紧抓住她,眸中隐约含了一分希冀。 然而,琅儿的回答,却让她的希望瞬间破灭。 “不能……如果牺牲自己能够救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可是,不能……” 席渺眼神一暗,慢慢地松开手,颓然地跌坐。 “姐姐——”背后传来微蓝嘶哑虚弱的声音,席渺震了下,慌忙地转身又爬回床边。颤抖的声音回道,“蓝儿,姐姐在。” 微蓝吃力地抬起头,席渺急忙地握住,只见他的眼中异常的清明,有一种异样的亮光,精神也似乎好了一些。 然而,席渺的心却直沉入冰冷的谷底,这分明就是回光返照啊! “姐姐,蓝儿好想哥哥,好想回家。”微蓝轻轻叹息着,目光里有一丝忧伤的神往。 席渺心里一酸,紧紧握住他的手,哽咽道,“好。等你的身体好些了,姐姐就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微蓝转动目光,“姐姐也回吗?” “嗯。”席渺喉咙里哽得生疼,已经说不出话来。只猛地点头。 “太好了……”微蓝露出一丝微笑,眼里舒展开一丝温柔,定定地凝着席渺,贪恋地看着她的容颜,仿佛用尽力气,将她铭刻在心里。 那眼中的温柔渐渐地变得深邃,生出一丝委婉的缠绵,他忽而绽放一个温柔至极的笑,“姐姐,若有来世,蓝儿不要当你的弟弟……蓝儿喜……”他的话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睛慢慢地合上,一滴清泪划出眼角。 那未出口的爱语,深藏的少年心事,终化作红尘里、一声叹息……渐渐消散…… 051 宿命轮回 席渺微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踏上长长的通往祭台的石阶,一身白衣翩然,一头银发轻舞,衬得她冰雪似的容颜,格外的静瑟,一如结了冰霜的湖面,光滑得看不到一丝波动。她的眼神,亦是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情绪。 石阶两边排满了八瓣仰莲的灯座,上面点着色彩各异的灯火,艳丽而诡秘。火光跃动下,看见一个个身着白色衣裙的豆蔻少女,也如她一般,神色平静地一步步踏上石阶。 台阶的尽头,是一个圆形的高台,上面挂着几面画着诡异图案的旗帜,据说,此乃是招魂幡。一个着装怪异的女祭司,手里捧着一幅古老的书卷,低着头,默默念着咒语。她的身旁,站着面色如冰的净尘。 席渺走到祭台上,隐约听到一句“魂兮归兮”,不由有些好笑,嘴角一翘,终还是没敢笑出声音来。 她看了眼净尘,刚好接触到他幽沉的目光,心里小小地颤了下,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既然,他已经决心让她走上祭台,取她性命,还有什么可困惑的呢。即使,有些诡异的事情,无法解释,然而,她就要死了,还要解释什么? 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被托起的白色玉盆,只略比洗脸盆小一点。 净尘做了个手势,那些尾随着席渺的白衣少女,便一个个轮番来到玉盆前,刺破食指,往里面滴一滴血。 艳红的血滴,在白色的玉盆里,微微地流动,潋滟而诡秘。 席渺面无表情地看着,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在左手的腕上,感觉到轮回散发出细微的温度,她的心又恢复了平静。 净尘之所以又将轮回戴到她的手上,是要她待会放血时,让轮回一点点地吸收她的鲜血。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不是她管的着的了。 放完血,她的使命完成了,此生也就走到了尽头。 待百来个少女的都滴过血,玉盆里已经浅浅地铺了一层。最后,就该她了…… 净尘静静地凝视着她,忽然接过一旁侍女呈上的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慢慢地向她走来。 席渺撩起左袖,露出晶莹剔透的手臂,慢慢地舒展,伸到玉盆上,淡淡说道,“开始吧。” 净尘握着匕首,目光落在她莹白的手臂上,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然而,却又很快地举起匕首,果断地落下—— “陛下!”就在匕首就要割破她的脉搏,忽然传来宫女慌张的声音。 净尘动作一顿,睨着石阶下,半跑半爬着上来的白衣侍女,瞥见她白衣上的殷红血点,目光微微一暗,对身旁的侍女道,“下去看看。” 那侍女领命,飞快地跑下去,一会再上来时,神色惊恐不已,“陛下,有人打破了结界,此刻就快要闯入祭坛了。” 有人闯入?席渺侧目,微感好奇,是谁?居然能打破净尘亲自设置的结界,此人的法力怕是不下于他呢。 净尘若有所思,神色有些冰冷有些沉重,喃喃道,“莫非是他?” 话音才落,只听见不远处激烈的打斗声,和尖锐的尖叫声、凄厉的哀嚎声,可见来人多么地强悍,居然这么快就冲破了层层把手,闯入祭坛的中心。 净尘放下了匕首,冰冷的目光里迸出一丝恨意,席渺亦放下了衣袖,转过身,望向远处。惨叫声穿透黑暗,让人心惊。 净尘冷冷地抬起手,做了个手势,方才放血的白衣少女皆都冲了下去,加入战斗。只见一个红衣人以袖为器,衣袖翻飞间,那些个围攻的侍女护卫,一一倒下。 席渺看着心惊,此人竟如此厉害!闯入祭坛,目的,何在? 然而,扫清障碍后,那红衣人却转身纵入黑暗,后面一个白色的身影,徐徐行来,飘逸幽雅,如同黑暗的迷雾里慢慢绽放的一朵白莲,不染尘俗。 净尘双目定定,紧盯着来人一步步踏上台阶,衣袖里的隔世扣一点点地滑了出来,强大冰冷的气流,鼓动他的衣衫,张扬他的黑发,显得他的神色有些骇然。 而席渺,盯着那身影,隐约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心口,莫名地刺疼。 那人一身白衣,墨发披散,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面容如蒙了层面纱,隐约地跳动着,看不真切。 当那个人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缓慢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宛如冰雪的容颜,席渺双目一瞠,震惊地后退一步。 简直不敢相信,此人、不正是梦里的纯美少年——天如歌? 他不是被水儿刺死了么?那扎入心口的轮回,竟没能要了他的命? 少年站在二人面前,白衣墨发,眉目如氤氲的水墨,微微笑着看了眼冰冷的净尘,“净尘,别来无恙?” 净尘目光一利,顷刻,又隐灭,唇齿间迸出三个字,“天如歌。” 果然?!席渺暗道,果然是他!却见少年慢慢地转动目光,盈着一丝迷离的温柔,微笑着看她,“水儿。” 心口如被什么狠狠击中,蓦然一痛,席渺按住心口,有些震惊,他的眼神,让她觉得熟悉…… 少年瞥了眼她的手腕,微笑道,“我曾说过,心痛的感觉会告诉你、我是谁,水儿?” “你?”席渺不敢相信,“你、是阙?”怎么会这样? “如果水儿喜欢,那么我就永远当纳兰阕。”少年目光温柔地注视她,“我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不过,晚些我会向你解释一切的。水儿,到我身边来。”少年笑意如水,朝她伸出手。 席渺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已经挡在她的身前,“她不是水儿,也不会跟你走!”冰冷的话语出自净尘,他冰冷的眼神如利剑般刺向天如歌。 席渺看看他,又看看天如歌,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首先,天如歌来得太意外,没有证据,单凭他一面之词,她无法肯定他就是纳兰阕。其次,净尘为了他的水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行。 看天如歌的架势,今日也是有备而来。底下他的人还在截杀那些源源不断攻来的守卫和侍女。 天如歌微笑着环顾了下周围,温柔的目光中渐渐地生出一个冷峭,但是声音依旧温和,他露出一丝诡秘的笑,道,“你竟然要拿水儿来举行血祭。这便是你爱的方式么?” “她不是水儿。”净尘面无表情地道,“她是狐族的公主白无忧。前些天,她甚至还 御兽 (完)第12部分阅读 欲望文 御兽 (完)第13部分阅读 御兽 (完) 作者:肉书屋 御兽 (完)第13部分阅读 现出了原形。” “我确实不是你们心中的水儿。”席渺无比平静地说道,目光里却隐隐有一丝忧伤。心中的疼痛在无声地蔓延,原来,他果然只是把她当作水儿的替身。 然而,天如歌温柔地笑道,“你是。”固执地坚持着他的观点。 “我不是,请不要将我当作任何人的替身。我只是我而已。”席渺冷冷地反驳,心如被撕裂了般,无法复原,无法完整。 净尘淡淡扫了她一眼,继而转向天如歌,无比冷清地道,“若今日你是为水儿而来,那么请不要破坏我的血祭。”只有血祭,让他拥有轮回之眼,才能穿越过去,或者未来,看到水儿魂魄的所在,继而想办法召回。 天如歌嘴角微动,“你会为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甚至痛不欲生。因为、你伤害了水儿。这具身体,确实是狐族公主的躯体,只是,她的魂魄已经被我迫出。如今,她的确是水儿,是我用禁咒与轮回将她魂魄自几千年后召唤回来,由于中间出了点差错,致使水儿的魂魄附到一只半兽身上,受了许多折磨,之后,我又再次想办法,才将她的魂魄换到这个身体里。” “什么?”他的话如同巨石,投入她的心湖,激起无数的浪花,席渺惊愕地瞪大眼,“你说,我之所以穿越,是因为你利用禁咒召唤?而后,从微渺的身体里忽然换到这个身体上,也是你做的手脚?” 净尘面上依旧平静,然而,心里亦卷起了惊骇的浪潮。他侧目,凝着席渺,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是的,这一切全是我在操控。换魂,于我来说,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就如你所见,我现在换了一副容貌,也是因为,之前我的魂魄不过是暂居于纳兰阕的身体里。而现在,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天如歌微笑着解释,他看出来,席渺有些难以接受。也许,会因为知道真相而生气……但是,不会恨。因为,她爱他。 “竟然是你……竟然一切都是因为你……”席渺失神地喃喃,眼中模糊地侵染了一层泪水,隔着泪水,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笑,她感到愤怒和悲哀。 她所受的一切苦,竟是因为她最爱的人。她无法原谅,他的欺骗,他的做法……可是,她同样无法恨他。 净尘平静的表象终于出现裂痕,他猛然抓住席渺的手臂,目光狠利地盯着她,咬牙道,“你不是水儿。”这一句与其说是质问席渺,倒不如说是企图説服他自己。他眼中隐含的痛楚已经足以说明,他已经开始动摇,开始相信这一切。 “轮回乃认主之物,若她不是水儿,早被轮回所灼伤,甚至于丢了性命。”天如歌上前一步,执起席渺的左手,拉起衣袖,露出她皓腕上红光流动的镯子,“轮回,感应着它的主人,所以才会发出这样耀眼的光芒。还有雪意,若非她便是水儿,它岂会拼死相护?!” 天如歌缓缓说道,目光始终定在净尘的脸上,不放过他神色丝毫的变化,他微笑着,隐约有些残忍地道,“你不承认她是水儿,是因为你害怕,你不敢。你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你怕她无法原谅你,更重要的、还是你无法原谅自己,竟然伤害了自己心爱的公主!” “别说了!”出声打断的他的是席渺,她无法承受净尘伤痛刻骨的眼神。这一切,若是真的,对于他来说,才是最残忍的! “好,我不说。”天如歌轻轻握住她的手,目光宛如滴出水来般温柔,“只是,水儿现在可愿意跟我走?” 净尘微微一颤,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哀痛而绝望。 “我——”席渺才开口,却被他的目光震得说不下去。她只觉得心口窒闷,一种钝痛,悄然蔓延直四肢百骸。鲜明而刻骨。 天如歌看着,眉目间划过一丝冷酷,“水儿?”他猛然一捏她的手背,疼痛迫得席渺移开胶着在目光,复又望着他。 “水儿,忘了我们的白首之约了么?”他淡淡笑问,眉目间尽是化不开的缱绻柔情,席渺心中一动,忆起往日的美好,她的心渐渐地变得柔软。 觉察到她的内心的变化,天如歌手中用力,顺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与她十指交缠,他的手不再似过去的冰冷,有细微的温暖自他的指尖传递到她身上,席渺不由露出一个微笑。 既然爱,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呢?他种种作为,虽然令她受了颇多折磨,然而,他最终的目的,亦不过是为了爱她。 五百年的痴心等待,谁能不感动? 净尘看着两人交叠的手,眉间尽是痛楚,他的心里在滴着血,恨不得将她拉回自己的怀中,可是,他有资格么? 那只手,本该是牵着他的呀……他心爱的公主,他等待五百年的水儿,此刻,却选择了站在昔日的仇敌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爱意,多么讽刺?! “对不起。”席渺静静地看着他,轻轻说道。除了抱歉,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五百年前的事,她不是不知道,可是,轮回的她,前尘尽忘,无法怀着与水儿一般的爱恨。此生,她爱的是天如歌。对于深爱着水儿的净尘,虽然心疼怜惜,然而却无法回应他的感情。 “水儿——”知道她要走,净尘无法自控地唤住她,伸出手,想要挽留。要他就这么看着她离去,他办不到,办不到!那相当于凌迟他的心呀! “你没有资格留下她。”天如歌上前将席渺挡在身后,残忍地说道,“她爱的人不是你。” 净尘浑身一震,绝望的眼中闪烁着朦胧的水光,他这一句,无异于最锋利的刀剑,直插入他的心脏,将他置于死地。水儿,爱的人……的确已经不是他…… 见他不语,天如歌微微一笑,道,“你可知道,我舍弃了千万年的寿命,才打破轮回的宿命。换你与她的一世错过,换她与我的一世相守。” “你——”净尘震惊,“你舍弃了龙族万年的寿命?” 席渺亦为之震撼,他竟舍弃了万年的寿命,来换取于水儿的一世相守?“为什么?”过于震撼,过于感动,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呐呐地问出一句为什么。 她并不值得他如此……她那时并不爱他而且,还想杀了他…… 天如歌捏了捏她的手,专注地凝视着她,眉目间舒展开动人的温柔,“没有你,那漫长的岁月何其煎熬!我因你而生,若没有你,纵活万年,又有何意义?!所以,水儿不必内疚,只需要记住,我对你感情。” 席渺感动地点点头,与他的十指紧紧交缠。这一刻,不再犹豫,而是下定了决心要跟他走。 笑了笑,天如歌又道,“水儿,今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大礼。”说着,抬手做了个手势,拉着她转过身,俯瞰着台阶下。 刀光血影的背景里,只见一个红衣如火,红眸如焰的少年慢慢地沿着台阶走了上来,他神色异常冰冷,眉心一朵红色流云分外夺目。他手里扯着一根乌黑的锁链,锁链之后分做两股,各拖着一人,沿路划下鲜明的血迹。 席渺僵在原地,紧紧盯着那少年,半晌才吐出两字,“狐狸?”他怎么在此?方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红影,便是他?!他怎么与天如歌一道? 狐狸将二人拖上祭台,恭敬地对天如歌行了一礼,“主人。” 主人?席渺惊异,“他为什么叫你主人?” 未待天如歌回答,身后的净尘冷冷地道,“因为,他身上那滴魔血,是天如歌的!” 什么?席渺惊诧地盯着天如歌,“难道说、是你将他变成魔的?” 天如歌坦然一笑,“是。”席渺神色一僵,却见他示意狐狸将趴在地上的两人翻过身,那两人身上衣衫撕裂,血肉模糊,甚为凄惨。当看清那二人容貌时,席渺不由地惊叫,“妖孽男?!霜音?!” 怎么会?质疑的目光转到天如歌身上,却见他眉目间侵染一丝冷酷,淡淡笑曰,“欺辱你的人,绝不轻饶!” “是你——”席渺心中一阵酸楚,一时间不知该恨还是该怒。她身边的人,所受的伤害和煎熬,竟都是他所为…… 怔然许久,她幽幽吐出一句,“为何?” “我说过,欺辱你的人,必不轻饶。至于他——”他手指向霜音,目光冷厉,“她是赤雪,而非霜音。赤雪是霜音的孪生妹妹,亦是骗你寻找灵珠,并多次加害于你的人。” 一路上欲要她性命的,竟是赤雪?为什么?那日抢走灵珠的兰陵景,莫非也是她易容? 只是——席渺深吸一口气,“她且不论,可是他——”席渺指着妖孽男,“他并没有伤害于我。狐狸、一路护我,更没有伤害于我,你却为何要对他如此?” 天如歌眉目一略,“狐族的祭司曾一度要你的命,怎能说没有伤害你?至于水青夕……”顿了顿,他凝着她,目光中透出一分尖锐的痛,沉沉说道,“则要问你的心……你的心里,有他的影子。” 闻言,席渺脸色一白,他的话一针见血。她对狐狸,确实怀有一分情愫。 天如歌猛然捏住她的双肩,魔魅的眼深深探入她的眼底,冷酷而坚决地缓缓说道,“我要你的眼再看不到其他,要你的心,再容不下旁人。” “我——”席渺神色震动,心中却因他冷酷霸道的表白而翻腾,万千滋味,无从分辨。 如此说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皆是她。 深吸一口气,她清亮的眼直视他,恳切地道,“从今往后,我只看着你一人,心里也只有你一人。请你,放了他们吧。” “他们二人可以放。”天如歌吟着一丝残酷的笑意,侧目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狐狸,“但是,他却不能。” 席渺一震,“为何?” “因为,你现在还在为他心痛。要我如何相信,你心里只有我一人?” “天如歌,你太过分了!”一直站在身后默不吭声的净尘忽而冷声呵斥,他大步走上前来,将席渺拉到自己的身前,冰冷地与天如歌对峙,“你怎可如此伤水儿的心?!” 天如歌冷冷一笑,不以为然。幽沉的双眼,只定定看着席渺,“水儿,我说的,难道不对么?” 席渺咬了咬嘴唇,黯然道,“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为狐狸心痛。她求情的目的,最主要还是希望他能放狐狸自由。她不要看到狐狸变成如此模样,那简直生不如死。 天如歌微微一笑,却见她目光陡然一亮,灼灼如炬,语气无比坚决地道,“但是,我求你放了狐狸。若不然,我无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自己……跟你走……”要挟也罢,总而言之,若是他不肯放了狐狸,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心无芥蒂地爱他,心安理得地跟着他走。 “水儿,你这算是要挟我么?”天如歌轻轻地眯起眼,散发出危险的光芒。 席渺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抓住身旁净尘的衣袖,净尘温柔地对她一笑,一只手轻轻地包裹住她的,“有哥哥在,谁也不能强迫水儿。” 接触到他温柔的目光,席渺只觉得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微笑着点头。 这一节落入天如歌的眼中,瞬间激起他深藏的暴戾,以及那害怕失去她的恐惧,他眼中掠过一道妖异的红光,抬手一挥,冰冷地吐字,“杀无赦!” “是。”狐狸应道,嘴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尖锐的啸声,但听得漫山遍野的桀桀怪笑,沉睡了几百年的魔物,再次倾巢而出,大开杀戒,血染伏天宫,五百年前的浩劫,因为天如歌的复苏,而再次上演。 席渺被顷刻的变故,震骇当场。而净尘,眼中席卷起了足以毁天灭地的恨意,他将席渺推到身后,浑身的衣衫鼓涨,罡风四起,乱发飞扬,衬得他如同妖魔般骇然。 “天如歌,五百年的恩怨,今日便做个了结!” 天如歌悠然一笑,示意狐狸将席渺带到一边,好好保护。旋即,从容地面对怒焰喧天的净尘,“今日,是该做个了结了。” 言毕,二人同时攻向出手攻向对方。一道耀眼的白光炸开来,将二人紧紧包拢,一时间天地色变,鬼哭狼嚎,凄厉的夜,狰狞如地狱。 席渺在不远处,被狐狸制住,无法动弹。看着白光中,缠斗的二人,心如被撕裂成两半,谁输谁赢,她都会痛。 光团过于耀眼,她无法看清二人的战况,一颗心却紧紧地提到了喉咙,几乎要蹦出来。 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她恨不得立刻挣脱禁锢,冲过去阻止二人相斗,可是,她动弹不得,甚至连声音也发不出。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她心里悲痛的哭求,眼里渐渐地盈满了泪水,她哀求地看着狐狸,希望他能解开自己的禁制,然而,狐狸丝毫不为所动,一脸的冷酷,此刻的他,只是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杀人机器。 他只听命于天如歌,若是天如歌一声令下要杀掉身边的女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远处火光映红了天幕,杀声震天,哀号声惨叫声不绝,席渺的心一点点地被凌迟,鲜血淋漓,不复完整。她绝望地闭上眼,泪水不断地滚落她的脸。 五百年前的惨剧,与眼前的地狱情景重叠,她仿佛又回到了噩梦中,黑暗深深,幽怨缠身,她被放逐于血海之上,无法呼吸,无法逃脱!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悲剧再次重演?为什么要她所爱之人互相残杀,为什么要让她最爱的人成为她心中刻骨的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无法避免,无法逃离? “嘭”一声巨响,光团猛然间爆炸,白光四射,罡风四扫,祭台上的一切物事皆被摧毁,甚至连祭台都下陷了几分。 席渺蓦然睁眼开,身体摇晃着几乎站不稳,幸而有狐狸相护,才免于被飞溅的石头碎片所伤。 待一切平静下来,她抬起头,只见打斗的二人已经分开来,一左一右地站着,中间的地板凹陷下去一大片,祭台到处可见吓人的裂纹。 天如歌迎风而立,衣袂翩然,纤尘不染,脸上从容微笑,气定神闲,没有半分受伤的迹象。 而反观净尘,则狼狈了许多,他的黑发凌乱,遮挡了半个脸部,衣衫多处撕裂,不少地方染了灰黑的痕迹。而隔世扣则断裂成两截,分别散落在他身旁。 胜负,很显然。 席渺的心跳得飞快,她深深地望着净尘的身影,目光中满含担忧。 天如歌淡淡的目光扫来,顿了下,嘴唇微抿,目中闪过一线冰冷的杀机。他缓缓勾起一个残忍的笑,衣袖一挥,瞬间万千冰箭射向净尘。 净尘身形翻跃,躲避这些来势猛烈的冰箭,但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顷刻,身上便中了五六支冰箭。血色在他白色的衣衫上渗透开来,如同冰雪上绽放的红莲,妖异而凄艳。 心跳刹那间凝固,席渺骇然惊叫“不要——”只觉得手腕上的轮回一下子变得滚烫非常,身体里猛然间涌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竟使她冲破了狐狸所下的禁制。 她瞬间冲了出去,抱住净尘摇摇欲坠的身躯,“哥哥……”随着一声低唤,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前尘往昔,一幕幕清晰地自脑海中回放,那潜藏的感情,这一刻,忽然尽数爆发出来。看着净尘灰败的脸色,和他嘴角不断涌出来的血红,席渺觉得心好像被谁剜了一块,痛得无法呼吸。 净尘无力地靠在她怀里,极力睁开眼睛,目不转睛地凝着她的脸,微弱地说道,“水儿,对不起……哥哥,输了,不能……再、保护你……” “别说了,哥哥。”席渺哭着摇头,抬手抹去他唇边的鲜血,然而,那血却越抹越多,她害怕得手不停地颤抖。 “水儿,别哭……哥哥,心……心疼……”净尘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擦去她的泪水,然而,却无能为力。 席渺忙地握住他的手,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水儿不哭,哥哥也不许离开水儿!” 净尘静静地凝着她,久久,才绽放一丝璀璨如烟花的笑容,“好……”缓缓地闭上眼睛,那笑容如烟花,隐灭、消散。 席渺呼吸一滞,怔了下,才猛然抱紧他,“哥哥——”凄厉而悲绝的一声,刺破长空,回响不绝,悲伤久久盘桓。 她如失了魂魄般,抱着净尘,呆呆地坐在地上,喃喃地唤着哥哥,眼睛里一片空洞。 “水儿?”一只手轻轻地搭上她的肩膀,她木然地抬起头,只见天如歌半弯着腰,向她伸出手,眉目温柔,微笑如水,优雅尊贵得像个王子,“我们该回家了。”他的声音无比的轻柔,生怕惊醒她的梦般。 “回家?”席渺低喃,空洞的眸中凝聚了一线奇异的亮光,“对。我们一起……”她唇边溢开一丝诡秘的笑意,旋即将净尘轻轻地放趟在冰冷的地面,又理好他的头发和衣衫,在他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低道,“哥哥,请等水儿。我们一起回家。” 说完,她将手放入天如歌的掌中,任他将自己拉起来,她站在他面前,仰起头,以一种温柔到极致的目光深深地注视他,身子轻轻地靠入他的怀里,缠绵的爱语轻轻地震动他的胸腔,“我爱你……” “水儿……”天如歌满足一叹,微笑着轻轻拥抱她,然而,就在这一个瞬间,他感觉到冰冷的利器,狠狠地插入心脏,锥心的疼痛,一点点地蔓延开来。 他心爱的女子,慢慢地将他推开,对他露出绝美的令人心碎的笑容,以一种温柔缠绵的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但我也恨你……” 他震惊地看着她毫不犹豫地将插在他心脏的乌黑的匕首拔了出来,血飞溅到她的脸上,显得她绝色的容颜,妖艳凄美,如同妖孽。 那匕首,他知道,是上古的神兵,杀神杀魔,顷刻之间。 他捂住流血的伤口,对她露出心碎的微笑,“水儿,我的心好痛……” 席渺握着鲜血淋漓的匕首,静静地微笑,泪流满面地说道,“我的心也与你一起……”痛字尚未出口,一把利剑,自背后贯穿了她。 “水儿!” 席渺慢慢地转过头,看见面无表情的狐狸,猛然拔出长剑,“你伤了主人……”血飞溅到他脸上,显得他异常地残忍骇然。 席渺手里的匕首瞬间被夺了过去,听得天如歌冷厉一声,“伤水儿者,当死!”话音落,匕首飞射,不偏不倚地插入狐狸的心脏,尽数没入。 狐狸的瞳孔骤然一缩,深深地看了眼席渺,忽然露出一个奇异的微笑,身躯缓缓地往后倒下,一声“喵喵”消散在风里。 他终于解脱了…… 泪水自她的眼角滚落,席渺心中一片麻木,“狐狸,等我……”然后,她缓缓地倒向前,落入天如歌的怀里。两人一起倒向地面,她趴在他身上,黑暗里,露出绝丽的微笑,“阙,若有来生,请不要让我那么痛……” 天如歌紧紧地抱住她,慢慢地合上眼,微笑着吐出一字,“好……” 文文到这里,偶要说一句,结局了看到这个结局,亲们尽管拍偶吧。偶只能说,文中的爱恨纠缠太深,实在无法求得圆满。或许,来世里,他们可以互相成全,最终获得自己的幸福。 偶要大休,好好反省,自己文中的不足,希望有一日能写出亲们喜爱的文文。 感谢一路支持偶的亲们,预祝大家春节愉快! 御兽 (完)第13部分阅读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