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镇异事》 正文 第 1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 章 ━═━═━═━═━═━═━═━═━═━═━═━═━═━═━═━═━═━═━═━ ╭╮╭╮ ╭◆┴┴◆╮ │︵  ︵│ ★★★★★★★╰○--○╯★★★★★★★★★★★★★ ╭☆╭╧╮╭╧╮╭╧╮╭╧╮╭☆ ╰╮║[site]│╰╮ ☆╰╘∞╛╘∞╛╘∞╛╘∞╛☆ 本书来自:[site] [domain]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书名: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文案: 一起看似意外的凶杀案将各怀心事的一群人聚集在一个叫水云镇的普通小镇上,罪恶远在艺女青年,对这些人文气息有莫名的好感。 “是的,比起那些热门的过度开发的旅游景点,这些安静古朴的小镇最有治愈性,不浮躁,不喧哗,像一首安魂曲伴你夜夜好眠。” “好吧,”像尘埃落地般,她说道:“也许这个决定太过于轻率,但此时此刻,您的建议就是最好的良药,希望经过一段旅途,我真的能从这场阴霾中抽身,您知道,我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也许女人真的那么脆弱,一点挫折也承受不起,被卷进一件刑事案件是有点闹心,但也不至于精神上受到这么大的打击。我打着哈欠阖上电脑,突然感到刚才的想法有些无情,对她的痛苦这么淡漠,怎么能设身处地地为她解决问题呢? 夜已经深了,喷头里的热水浇在疲惫的身上,氤氲的热气弥漫在整间浴室,窗外扭曲的丑陋的树枝狰狞地晃动,黑压压一片,我的思维有些恍惚,仿佛堕入了尘世间的迷宫里,前面的路再也看不清了,连自己的五官也渐渐模糊了。 ☆、2 过了三天的样子吧,已经过了子时,夜深人静,我熬了浓浓的咖啡加班写论文,十来张草稿纸布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像是我脑子上被上千只蚂蚁噬了小洞,正搜刮枯肠时,邮件提示音响了,清脆的一声把我冷不丁吓了一跳,点开一看,是黎璃来的,大概在水云镇安顿妥当了,有什么新的状况要来知会吧。 “彭博士,我已经来到水云镇了,昨天就到了,花了一整天找房子,还有好多繁琐的事情,所以才来跟你您联系。大概是这两天舟车劳顿,昨晚睡得很好,这让我今天一天都很亢奋,现在还无法入眠,想到不如跟您说一会儿话。首先还是要感谢您的建议,真的,换了环境,人又忙起来,坏心情就烟消云散了,希望这种状态能持续下去,我能尽快返回学校工作。 初来小镇,扑面而来的就是清新的空气,这在我生活的城市是无法体验到的,路上的行人很闲适,穿着也很朴素,完全没有浮夸的五光十色和浓墨重彩,让我感到心里很平静,当然,这都是从车窗里掠过的景色,明早我打算背上旅行包,沿着小镇的古城墙走一圈,好好领略它的意境,顺便探究一下它的历史,因为沿途有很多民国时期的公馆,现在保存也还不错。 我不想住在宾馆,觉得那里是为外乡人准备的客气的冰窖,我选择了寄居在一户人家里,因为她们祖屋实在是漂亮,有点法式风情,估计是因为靠近南京,在民国的时候有达官贵人选在在这里建置别墅。这屋子有三层楼,第三层是阁楼,不外租,我住在二楼。房子的主人是个老太太,看起来快八十了,身体不大好,我只是远远的看她在一楼的主卧里睡觉。接待我的是她的女佣,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头发很凌乱,还有些枯黄,脸上的皮肤也松垮着,眼神淡淡的,不甚热情,但我并不介意,因为她为着照顾老太太方便,住在一楼的次卧,与我并不常见面。 写着写着就困了,我去睡觉了,明早起来还要去小镇转转,再一次感谢您的建议,晚安!” 我不知道回些什么,索性写道:“祝一切好运,有事联系。”她这样事无巨细告诉我,估计真的是把我当做救命稻草了,这个孤僻的女孩子,就没有其他朋友可倾诉吗,是的,并不是什么话都能跟朋友说,他们事不关己的时候多,幸灾乐祸的时候更多,还不如把内心苦闷告诉心理医生,至少他们因为职业道德,必须要倾听和给予帮助,我的身份也许会让她感到踏实。 我望着窗外倾泻而下的黑暗,感到自己也被浓重地裹挟进去了,这世间的道理太多,像稿纸上无穷尽的公式,一个个都要争先恐后地去揭示世界的真理,可这世界哪里有真理,真理只在人心。一只野猫警觉地沿着墙边走,尾巴悬在脊背上,像一个中世纪的武士,那雄赳赳的样子仿佛在宣告,这个世界在为它而活。 ☆、3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 章 今天没去实验室,因为和两个人有约,地点是我定的,咖啡厅靠窗边的位置,其实外面的风景并没有多好,毫无新意的灰蒙蒙的天和水泥地面上奔跑的铁皮机器,不过是那里有自然光,不会任由我的心境蜷缩成青灰色的空壳。 张律师如约而来,她是个严谨守时的年轻女性,见到我的一瞬间眼神中有一丝讶异,我从随后与她的谈话中知道了因由:“没想到你那么年轻,从电话里听来,还以为是个中年男人。” 我苦笑道:“是那种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中年人吧。” 她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发髻一丝不乱,长得也中规中矩,但终归是年轻,喝了口咖啡,嘴上还沾着卡布奇诺的泡沫,微笑说道:“何必呢,你……看起起来是比实际年龄小的,大概是在校园呆了太久,还是一副青春无敌的样子,现在家里有了麻烦事,你就这样颓废,这么多人指望你呢,要给他们勇气,就先得自己振作起来啊……” 看她喋喋咻咻的样子,我有些不耐烦地打断道:“好了,谢谢你的鼓励,我们开始正事吧。” 她有些许尴尬,但立刻恢复常态道:“抱歉,见到帅哥我总是忍不住多说几句。资料我都带齐了,还有一些细节我要再跟你商榷一下……” 三个小时很快过了,送走张律师,刚好到了晚餐的点,一回身看见彭煊从楼梯处走来,灰白色的面孔和布满血丝的眼球,过于明显地揭示了他最近的生存状态。我们点了煲仔饭和牛排,边吃边聊,他今天有些激动,说话的时候眼睛通红,喉结颤动,着实有些吓人,好几次神经质般得大声争论,引得旁边卡座的客人频频观望。我只得一次次安抚他的情绪,像在照顾一个敏感脆弱的失恋女生。结束谈话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我们各自道别回家。 洗漱完毕,看了看时间,又到十二点了,我打开邮箱,有几封购物网站优惠信息,并没有黎璃的来信,我删掉垃圾邮件,关上电脑,想着今天终于可以睡个早觉了。 ☆、4 一连好几天我都在专心致志做自己的事情,这种不被人打扰的感觉简直是一种馈赠。清晨的阳光有些稀薄,鸟声啁哳,我一觉睡到自然醒,刚翻了个身,手机里提示又有新邮件了。 只得穿衣去开电脑,虽然现在天气冷得有些晚,但十一月的气温还是不容小觑,我披上珊瑚绒睡衣,嘴里叼着牙刷,瞥了一眼邮件的字数,呵,算是一封长信。与其说是在找我派遣苦闷,不如说是迫不及待地要给我讲新环境的见闻,其中不乏一些颇有可读性的故事情节。 “我从小就有记日记的习惯,现在时不时跟您说一些自己的所思所想,也算是一种对生活的记录。好几天没有联系您,是因为按计划第二天去参观了小镇,这里真的是非常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特别是那种想过有滋有味小日子的人。我向当地人问了路,徒步到了城墙,这个小镇实在不大,只要有脚力,哪里都能走着去。城墙里面是护城河,虽然是死水,却很清澈,唉,提到‘清澈’两字,我又想到沙也加了,她名字的中文意思,不就是‘清澈’吗,算了,不提也罢。 城墙是明朝成化年间建造的,保存还不错,但是现在不大想跟您谈风景,因为我在小镇上看到了一些特别之处——这里的日本人很多。当然日本游客在中国也不少见,但是在一个连中国人都没有开发的小镇上,几个日本游客就显得有些突兀了。他们用英语问路,当地人也听不懂,这时候来了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子,也是个背包客,很大方地用英语为他们指路,可是这几个日本人的英语实在是笨拙,说得连我都听不懂,看那个男孩挺为难的样子,我犹豫了一下,主动过去用日语与他们交谈,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我是日本人,开心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我不过是日语系毕业又在日本做了一年交流的中国人,虽然如此,还是为他们解了燃眉之急。我提到这事,是因为这是我出事以来,除了您以外第一次主动跟别人搭话,希望这对您分析我的病情上有所帮助。 那个男学生的笑容很阳光,日本游客走了后,他主动提出要请我喝咖啡,说什么这个小镇知名度不高,能选择到这里旅游的人都是很特别的人,想与我聊一聊。我平常就反感这种主动搭讪的人,不熟的人能聊个什么,就婉言拒绝了,不过事后有些后悔,因为相由心生,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心眼儿也不会太坏,也许是我多想了。 回到公馆见到女佣推着水老太晒太阳,哦,忘记告诉您了,我住在水公馆,听说原来是个大家族,后经战乱子孙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这个水老太孤零零一个人守着这份祖业了。女佣这些天才跟我说上两句话,第一句是要收房租,第二句说要我天黑别乱跑,这个小镇不是很太平。我看着她的脸才觉得不太平,阴森森的一天到晚都没有笑容,而且眼神古怪,看人的时候从下到上,再从上到下来回两遍,瞅得人发瘆。 好了,就先说到这里吧,清晨的阳光不错,昨晚熬夜看了两部电影,现在要去补觉了,回聊。” 我看她的情绪越来越好了,跟我说话也不再拘谨,睡眠也渐渐走上了正轨。我没有时间给她回信,因为今天和彭煊有约,马上就要出门了,无意间再一次瞥见信中描述那个男学生所用的词汇——阳光,不觉在心里冷笑了两声,有多少笑容都是装出来的,你可知道他们背后装得辛苦。 ☆、5 “彭博士您好,还记得前日信里提到的那个男孩子吗,如果您不记得了,我帮您回忆一下,就是那个笑容阳光的大学生,昨天我又遇见他了。 那天早上睡到日上三竿,起床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我一般到楼下和白阿姨一块吃饭,就是那位佣人阿姨,她说自己姓白,全名我也懒得问,想她冷冰冰的样子,问了也只会换个白眼吧。我交伙食费,她做饭,江南这边的饭菜太清淡,我到现在还不太适应。吃饭的时候两人都不说话,静得彼此的呼吸声都听得见,吃完后她再盛上一碗,夹些菜给白老太送去。主仆二人也不大说话,她放下菜就关门走了,过一会儿再进去收盘子。 哦,扯远了,言归正传,那个大学生推着辆山地车,挨家挨户问着什么,我刚要下楼吃饭,一抬头就看见他了。 现在我的话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可能是因为您会给人一种少有的安全感,而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无法跟其他人正常交流了,但内心还是充满着倾诉和渴望被他人所知的欲望,日本有一句名言,理解されるということは、一種の贅沢である,能被别人理解,是一种奢侈。我没有信心得到别人的理解,但我莫名且坚定地认为您是值得信赖的,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抛却了您的心理学博士的身份,而只作为一位我尊重的朋友,纵使我们素未谋面,对您的年龄和阅历也一无所知,但我还是有种预感,将来的某天,我会在某个地点,以万分之一的几率认出您来。 好吧,不自觉又说了很多话,还是回到那个男孩身上,他当时正在敲门,我从二楼的红木楼梯懒懒地往下走,白阿姨一开门,正午的阳光和他的面容就一起印在我的眼睛上了,大片大片的初冬的金色倾泻在地上,他一脸笑意,穿着长灰色大衣,围着灰蓝色的羊毛围巾,发尖上有阳光在跳动,将有些蓬乱的发丝染成了金黄色,而脸庞又是温暖亲切的,我一时间忘了挪动步子,卡在楼梯中间,像在看一张明信片里唯美的侧影,又像在欣赏油画中冷中寓暖的丰富色彩。他呢,倒是没认出我来,屋子里光线太暗,我又站得高,而且一副刚起床蓬头垢面的邋遢样儿,身上胡乱披着一件毛毯,趿拉着人字拖,现在想起来还想缩成小虫子钻到地缝里去。刚要转身逃走,白阿姨冷冰冰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了:‘黎璃,下来吃饭。’一边像在回答他的问题:‘水家是个大姓,也是水云镇名称的来历,整个镇子多少都沾亲带故的,你要找的人,不见得就在水公馆。’ 他才发现我,仰起头对我微微一笑,我下意识的动作竟然是用毛毯捂住头,飞奔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了,您想想当时的情景,该有多么滑稽可笑啊,他应该是呆住了吧。后来确定他走后,我才试探着下来,白阿姨看我的眼神,就像在打探一个神经病患者,我讨好地问她那个男孩是不是在找人,她虽然极不耐烦,但还是告诉我是在找一个近百岁的姓水的老太太。我接话说,这不就是水老太吗,白阿姨甚至用鄙视的眼光瞟了我一眼,皱眉说,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随便就让他打扰水老太吗,真是不懂事!我抑郁症还没消,受不得一点儿气,头立刻就疼起来了,只得回屋吃了颗百忧解,现在还水米未进,一会儿出去吃点饭吧。 就写到这里,请回信。” 一个严重的抑郁症患者竟然对一位陌生的男孩产生了兴趣,而且性格也趋于开朗,这简直就是治疗效果的里程碑,她当初情绪十分低落,回避一切社交,已经表现出“抑郁性木僵”的现象,王教授甚至担心她会因极度的消极悲观而产生自杀的念头。现在看来,一切都在像明朗处发展了。 “黎小姐,首先我很开心你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一切,关于你的所见所闻,你的心情和心理状态,这对于我为你制定下一步治疗方案大有裨益,我们将很欣慰地看到你在每天进步。其实你没有什么心理痼疾,只要勇敢向前一步,便会海阔天空,如果你在后来几天有缘再见到那个男孩子,希望能尝试跟他做一些简单的交流,能结伴同游也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在你养病的同时,能认识一位朋友,何乐而不为呢。” 简单的提示音,她回复了:“我今天在垃圾桶里捡到了一张名片,估计是白阿姨扔的,我感觉就是他。” “也就是说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了?” “是的,但是我要是直接联系他,显得太鲁莽,而且,我还没做好准备。” “没事,慢慢来,他既然是来找白老太的,就不会突然中断,应该还会主动再回来拜访的。” “您知道我现在心理很脆弱,今天被白阿姨抢白了一句,头就疼到现在,如果那个男孩表现出了一点点对我的冷漠、厌恶或是反感,我担心会扛不住,说不定还会生出什么更加悲观的念头来。” “你看,还没认识就打退堂鼓了,据你说描述的,他应该是温和有涵养的,你们先做朋友,听听他的故事,难道你对他千辛万苦来这里找一个老太太不感兴趣吗,如果你知道了谜底,请尽快告诉我,因为我恰好也很感兴趣。”我这么说,算是为她提供了一条谈资。 “嗯,是的,说不定还能帮到他的忙。” 今天的谈话比较轻松,我也是难得一见的心情舒畅,泡了一杯绿茶,拿起床头的一本书仔细阅读起来,窗外有警车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像空谷里的天外来客,我只一愣,又继续陷入沉思了。彭煊从浴室出来,麻木地擦着头,硬挺挺地坐在我的旁边,一声不吭。我见他的目光更加黯淡了,这些天又消瘦了不少,心里隐隐有些着急。这世间有很多事情无法控制,但就是因为太多人深谙此理,便放弃了操控的主动权,只能跟着先行者亦步亦趋,到头来叹息一生不过如此。而我,纵使乘一片破筏在波涛巨浪中艰难行进,也要凌驾在人海之上,划向自己的目的地。 ☆、6 今天我出门了,到了傍晚才回来,不出所料,黎璃的来信已经到了,她的文体已经很模糊了,不像日记,也不像小说,更不是流水账,但是三者糅杂一起,比之书信又带有更多主观色彩,我想她以前也是爱写随笔的,文科女生的小资情调总是更加充沛一些,她们把这个平凡无趣的世界建造成了自己的精神家园,引领着更多怀有精英情怀的红男绿女夜夜悲歌,充其量是一帮顾影自怜的傻子。我在心里嘲弄了一番,饶有兴趣地读起信来。 我果真又见到他了!彭博士,昨天头疼得厉害,忘记告诉你名片上的名字,谢之明,邻家男孩般的名字,不是吗。我一早出门采风,见他就在门口的八角亭里,托着腮像在思考什么事情。见了我,有几秒钟的迟疑,突然步走来说,你就是前几天用日语为那几个日本人指路的女孩子吧。 我说是,他点点头问,我看你是从水公馆出来的,你住在那里吗。 他那天果真没认出楼梯上窘态百出的我,我只得一笑,说自己是个租客,在那里住了快一周了。 他一听,像找着了救星,兴奋道,你愿意跟我说说那栋房子的事情吗? 话题已经是现成的了,我提议说,不如我们到街角的咖啡馆聊聊吧。他见我很痛快就答应了,有些意外,但心情看起来是很好的。 我点了杯拿铁,他说自己不习惯在白天喝咖啡,就要了杯芒果汁。为了叙述方便,以下对话就不用转述的方式表现了,好让你有个亲临现场的感觉。 谢之明两手交叉放在桌子上,自报家门:“我叫谢之明,大四了,毕业论文已经开题,是与古镇的风俗民情有关,我来这里是采集素材的。” 我不知道回什么,就喝了口咖啡,盯着杯沿不说话。 他接着问:“你呢?” “我……”,刚见面就告诉他我的故事很不合适,便搪塞道,“工作压力太大,来放松心情的。”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3 章 “哦,那你住在水公馆,是巧合吗?” “他们有贴招租的启示,我在网上查到的,我不喜欢住宾馆。” “你已经工作了,看起来还像个学生。” “我研究生毕业前已经找好了工作,留在本校日语系任职,最后一年争取到一个去日本交流学习的机会,结果刚回来的时候出了点意外,虽然已经到学校报到了,但觉得自身的情况还不适合工作,便请了假来这里放松几日。”我见着他,话就多起来了,不过这么一算,我比他是至少要大上三岁的。 他点点头,并没有细问,又转回到水公馆上:“街坊说水公馆里还有个老太太,是吗?” “嗯,是的,但是她身体不好,一直在卧床休息,我并没有跟她说上话。” “那个有点凶的女人是……” “是个佣人,姓白。” “哦,楼上是不是还有一名租客,昨天拜访的时候碰到了。” “……是……不过已经搬走了,搬走了……”我搪塞道。 “这么快……”他若有所思。 “你找水老太有什么事吗?”我还记得你的嘱托,不忘问上这么一句。 他这时却敛了笑容,望着我说:“这个小镇的历史你还不大清楚吧。” 我一头雾水,为什么要扯到水云镇的历史上,这个命题就有些大了。 他喝了口饮料,润润了嗓子,低沉道:“水云镇在1937年的时候遭受了一场浩劫,日本人血洗了整座镇子,县志上记载,水公馆四世同堂三十余口人全部惨死,只有一名年轻女子经抢救后得以生还。” “啊!”我一惊,险些碰翻杯子,从未想过水云镇经历了这等惨烈的往事,半天才嗫嚅道,“你是指南京大屠杀……” “对,就是那一年,这里离南京很近。对于日军的劣行,大家往往只记得南京大屠杀,事实上,他们在全国各个地方都有过惨无人寰的屠城杀戮,常常是一夜间,整个村庄和县镇就成了鬼哭狼嚎的空城了。” “我知道,但是,这和水老太有什么关系吗?” 他垂下眼睑,嘴角抽动了一两下,几次欲言又止后,才缓缓说道:“我怀疑水老太就是当初水公馆唯一的幸存者。” “天啊!”我再一次叫出声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她是经历了怎样炼狱般折磨啊,我不敢想象,在她面前,我简直懦弱成了一把灰尘,一点挫折就坍塌了全部意志,而她在比我年轻的时候就目睹了全族的惨死,身受重伤还能坚强活到现在。 谢之明叹气说:“这也是我的猜测,所以才想进水公馆一问究竟。” 我想了想道:“水公馆当时确实受了重创,无论她是不是县志上记载的那个女孩,她姓水确是事实,老人家只想安度晚年,不想想起以前的事情,你提起几十年前他们家族的伤痛,真的会打扰到她吧。” 谢之明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原本认为在研究小镇的历史上加上一段人物的采访记录会给论文增彩,这么想来,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了。” 我心里有些担忧,试探问道:“你仇恨日本人吗,那我是主修日语的,你不会有偏见吧。” 他笑道:“你也说了这是偏见,我只仇视日本的军国主义,怎么会连日本平民和学日语的中国人都仇视呢,那我也太不开明了。” 我放心道:“是的,看样子小镇上的人也是对日本人没有敌意的,不然这里随处可见的日本游客就解释不了了。” 谢之明应道:“是的,几十年前的事,记得的人一个个都死了,现在小镇上的人,很多是从外地迁来的,并不了解这段历史。长江流经这里,盛产一种很好吃的淡水鱼,估计这个吸引了日本人吧,这也是我听当地人说的。” 我用小匙搅着咖啡,激起的水纹形成美丽的图案,他的语调一直温和充满磁性,像在拉奏一曲古典乐章,虽然我们谈的话题不算轻松,但并不影响我感受他的气息,一种朝气、明朗、责任感和上进心的品质,将我的脑袋开了一个小口,放出了不少乌烟瘴气,让我在满满的正能量的包裹下得以安然数个小时,许久以来第一次感到健康的力量,这比我吃安眠药入眠来摆脱抑郁有效得多。 后来又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本还想问问他的家庭和感情,但他接了个电话后就急急忙忙走了,留了一百元让我结账。这么着急还表现出绅士风度,我对他的好感绝不是没有根据的。这一百元留在钱夹,没有花出去,算做个纪念吧。 今天说了好多,我感到心里很轻松,像卸下了重担一样,希望明天还能见到他。您晚上不用给我回信了,明天吧,我打算现在就休息的,不像以前守在电脑旁等您的回音,再一次感谢您! ☆、7 我却没有睡意,披着睡衣在阳台上燃起一支烟,墨黑的天幕上钉着几颗莹莹的星星,散发着来自遥远外太空的神秘和魅惑,不知为何,我的回忆飘乎乎地落在到了很远的地方,我想起一段录音,那是我对她最初的认识。 “那天风好大,紧接着开始下暴雨,好大的雨,浇得整个船都摇晃起来了……”她的声音很低沉,微微有些喘气,像在刻意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我被雷电惊醒了,就出了客房去了甲板。” “你所搭乘的游轮是‘独立号’,一共有三层,你住在哪一层?”这是王教授的声音。 “我住在第二层。” “然后呢,当时甲板上还有其他人吗?” “有,餐厅在第二层,我出去的时候,有船员在清扫,后来也关灯走了。” “他看见你了吗?” “没有,天太黑雨声太大,他看不见我。” “然后你就看见那两个人了……”王教授轻轻的用试探的语气问道。 又是一阵喘气,紧接着气息微弱道:“是的,有个男的,两手按住一个女人的肩膀,使劲摇,就这样,就像我这样……那女的身上抖得很厉害。”我能想象她僵硬的动作和脸上惊恐的表情。 “不要害怕,这种情形很多见的,比如你在大街上看到两人吵架,也会有类似的肢体动作,那时你可能望上一眼就匆匆过去了,不是吗?” “但是她看到我了!看到我了!”这歇斯底里的叫声爆发出极度的无助和绝望,几乎是迸进全身力气嘶哑着喊出来的。 “请冷静,黎小姐,来喝点水吧,不要太激动,请你慢慢回忆,那时天这么黑,她是怎么看到你的。” “一个闪电过去了,半边天都是亮的,我就看到她的脸了,苍白的脸,痛苦的表情,那双眼睛,正对着我,在向我求救,她在向我求救……那个男人把她压在栏杆上,她的正面对着我,还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臂,她在求我拉她一把……”声音断断续续,已经在啜泣了。 抽纸的声音,接着是哭泣,声音由小及大。 “我没有上前,我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我连站都站不稳,我没有上前……我眼睁睁看她掉了下去,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你看过照片吗,她漂亮极了,就这么死了,她掉下去的一瞬间还死死盯着我……她忘不了我了……” “你完全没有错,黎小姐,在那种天气恶劣,事件起因不明,行凶者又占据优势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不敢贸然出头,特别对你这样柔弱的女性,很容易反受其害,而且,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嫌疑人从开始与清水小姐争执到推她入海,只有短短数分钟,你所看到情景可能只发生了几十秒,基本上是超出你的反应能力的,所以,你把清水受难的过错推到自己的身上是不合适的,你完全没有必要自责。” “不!哪怕我当初大叫一声,也能挽救一条生命,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就这么懦弱的卑鄙的躲在角落里,你见过有比我更可耻的人吗!我连自己都鄙视我自己!我要带着这个耻辱过一辈子了……那个男人,应该被判死刑!”她又开始痛哭起来。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4 章 我当初是怀着厌恶的情绪听完这段录音的,内心的麻木让我铁面如判卷老师笔下的勾与叉,感情的亲疏又让我的偏见肆无忌惮地疯长,但是在跟她不断深入的沟通后,再一次回想这段录音,她只不过是一个脆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女孩子,善良单纯,一腔热血。我掐灭了烟头,打开笔记本,略一沉思,写起了回信。 ☆、8 “很高兴得到你的最新消息,也很欣慰能看到你每天都在进步,无论你和他以后将如何发展,都请以积极的心态看待这段新奇和新鲜的感情,它至少能让你分心,不再困在自己结的网里四处碰壁。”想嘱托的就这么几句,鼠标轻点,发送成功。 “滴滴”有留言,我已打算睡去,见她回了信,只得奉陪。 “看了你的回信,又睡不着了,两人还没有相互了解,而且以后也有可能不再见面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我现在仍旧没有精神,恹恹的什么都不想做,前几天还打起精神出去走走,现在只想卧在床上,拉上窗帘,整日整日睡死过去。” “我还以为你对他感兴趣呢。” “这个世界毫无欢乐可言,纵使他如一道亮光闪过,也是稍纵即逝,我不想希望终成失望,况且如果他知道我曾经那么不堪,也会蔑视而离去的,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当断则断。” “是你忽略的身边的快乐,被悲观的大山压得身心俱疲,到现在还这么固执。”她太消极了,原本以为病情已在控制中。 “您呢,您遇到的事情都是快乐的吗,彭博士,不妨说说您自己。” 我仿佛被将了一军,手指悬在键盘上一两秒不知落在哪里,只好说道:“我也有自己的烦恼,但我能够自我调节,一一化解,我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我说得毫无底气。 “您最近在忙什么呢,我们沟通的时间也不短了,您像朋友一样不断给我鼓励和信心,我也应该尽到朋友的责任去关心您,了解您的近况。” 我能告诉她我现在步履维艰,疲于应付家里和学业的双重困难吗,这样聊下去我们两个绝对会成为在三更半夜互相抱怨和倒苦水的难兄难弟,突然灵光一闪,也许是急于想找一个话题,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说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师弟的故事。” “好吧,洗耳恭听。” 我要说的是彭煊的故事,一半出于搪塞她的提问,一半也的确想找个人倾诉,因为这确实是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听我讲这个故事的人会是我的病人。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了,除夕那天,我因为赶实验进度没有回老家过年,彭煊也憋在宿舍里打网游。他是本地人,家资殷实,父母年前出国旅行了,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当初还有很多同学取笑他不是亲生的。临近寒假了,同学三三两两都走光了,他也懒得回家,家里冷锅冷灶,不如窝在宿舍,好歹还有几个不回家的同学作伴,其中就包括悲催的我。 王教授心疼我们,叫我们一起去他家里吃年夜饭,师母包了饺子,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热烈。吃完饭,我们参观了王教授的书房,房间装潢得气派典雅,左图右史,尽显学者风范。王教授说:“这是我大半辈子的藏书,前几天从杂物房又找到一篓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人老了,动作迟钝,还有好多活没干。”我们一听,都积极请愿要帮忙一起整理,尽量减轻老教授的负担。王教授拗不过,只好指着角落里堆成小山丘似的旧书说:“就是这些了,有损页缺角的就补补,看看书的类别,归类放在书架上,我每个书架都有标签注明了的。” 我们爽利地答应了,一共五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手脚伶俐,很快就清理出一大块空地了。这些书估计是王教授年轻时候的藏书,有些还有长辈的题赠,遒劲的毛笔字带着殷切的鼓励和祝福,是那个时代最珍贵的印记。 “天哪。”彭煊轻轻叫了出来,语气中的惊讶在空气中颤动。 我们立马凑过来,见他手中捧着一张老照片,这是一幅黑白全家福,老老小小十来口人,穿着清朝晚期民国初期的服饰,能看出来是个大户人家,老式宽敞的大厅立着两根立柱,依稀辨得柱上各有一行描金大字:仲居呈祥慈孝友恭兴家业,深府毓秀诗书礼乐崇先训,再看匾额,“慎终追远”四字苍劲有力。 我们奇怪道:“照片是有点老了,但还是张普通的照片嘛,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彭煊紧张地指着坐在最前排的一人道:“你们仔细看看她。” 顺着他的指尖,我们看到一个十七人巨擘,其中就有王国维先生,这本《人间词话》是王国维亲手相赠的,‘伯隅’是王先生的号。后来他到金陵女子大学教中文,水瑛小姐成为他的学生,她是个大家闺秀,虽然思想先进,但是逃不过封建大家庭的樊笼,最终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乡绅子弟。我也是小时候听祖父偶尔提过一两次,他将珍藏的《人间词话》送给瑛瑛以表心意,但是瑛瑛拒绝了,还书的时还附送了一张照片,因为她没有自己的独照,所以给了一张全家福。从这可以看出,她对祖父也是有情意的。” 我感慨道:“这也算是个才子佳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悲伤故事了。” 王教授笑道:“那个年代太动荡,人们思想又迂腐守旧,这种事情遍地都是。不过幸亏他们没在一起,不然哪里还有我?” 大家又“哄”地一声笑了,完全没有被这个上世纪的悲剧故事所感染,唯独彭煊,他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嘴唇有些泛青。王教授也发现了,关心道:“彭煊,你身体不好吗?” 彭煊猛一抬头,急促道:“那她,还活着吗,现在?” 大家一愣,心里好笑,又不好发作,王教授微笑道:“民国十八年她十七岁,也就是说她是1912年出生的,如果现在还活着就是103岁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估计不多见,而且又经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三年困难时期,很难说她现在还活着。” 彭煊大声道:“如果她还活着呢!”他不依不饶,有拼命的架势,我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了?” 王教授也不介意,笑道:“连我祖父也在50年前去世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家在哪里,子孙是否昌盛……” “但是,”彭煊打断教授的话,用无比坚毅的口吻说道,“我要找到她!” 大家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异常坚毅的脸,像一个坚贞的人在临行前对恋人发出最庄严的许诺。教授也吃惊道:“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可能已经作古的人,这太不现实了,你也应该收收自己的浪漫主义情怀了!” 也有人调侃着劝说道:“照片上她跟仙儿一样,现在就算活着也是个100多岁的老太太了,满脸褶子,耳聋眼瞎,又满嘴方言,你就算找到了,又怎么交流呢?” 彭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本来就是个有些腼腆害羞的男生,现在更显得有些捉摸不透了,他握紧了拳头,夺门而去了,把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我们甩在了身后。 我讲得很粗糙,故事只有个梗概和走向,但黎璃听得很认真,已经凌晨三点一刻了,她毫无睡意,甚至有点兴奋,迫切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我已经哈气连天了,提出先去睡觉的建议,她的确是个懂事的女孩,连连道歉后互相问了晚安,又约定了明天交流的时间。在我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突然一行字冲了出来,仿佛带着主人的惊恐和无助:“我听见楼上有脚步声。” 我虽然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还是安慰道:“这栋房子不止住着你一个人,也许是谁去阁楼取东西了,或者房子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天花板上会有响动,你应该有听到弹珠落地声的经验吧。” “不!没人会在凌晨三点去阁楼!那不是弹珠的声音,那是脚步声!是穿着厚重的棉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天啊,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我也吓了一跳,赶紧道:“赶快检查门窗有没关好,可能是进了小偷!” 过了一会儿,她道:“我把门窗都反锁了。” “好,”我长吁一口气,“要是再听到什么声音你就报警。”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5 章 “声音没了,唉,希望只是我的幻觉。” 我看了下时间,三点半。 “快去休息吧,你有可能只是太累了。” ☆、9 这一夜睡得很不踏实,隐隐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身上微微打着冷颤,感到每一个表皮细胞都像触电一样发麻,我只得蜷缩在裹紧的棉被里,直到因为精疲力竭而昏昏睡去。 早上醒来时,已经11点了,对惜时如金的我来说,这不啻于剥夺了一天的生命,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开始洗脸刷牙,叠被穿衣,刚准备下楼吃碗面,邮件提示音又响了。 “彭教授,我昨晚太怕了,一晚上都没睡。” “唉,”我轻叹一声,心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便安慰道:“趁白天补补觉,要不就出去走走散散心,今晚绝不会再有这种事的,你早些睡就好。” “嗯,不过,我还想知道你师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才是一大早,不,是大白天联系我的缘由吧,一般人在夜晚的意志力都比较薄弱,换做现在,我是断然不会给她讲什么离奇的师弟的故事,毕竟把别人的故事讲出去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有失敬的地方。但昨晚已经开了头,只差个尾声,戛然而止实在不好向听客交代,她又一次催问道:“后来呢?”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后来他整日郁郁寡欢,无心工作学习,还去了几次金陵女子学校旧址去查阅档案资料,整天泡在网络、旧报纸和图书馆里,头发不理,胡子不修,整个一个现代版鲁滨逊。” “天哪,怎么会有人对一个素昧谋面的人如此痴迷,而且他们还不在同一个时代!” “是有些匪夷所思,若不是我亲历,也不会相信。” “那他最后找到她了吗?” “哪里能找得到,他这样持续了半年的时间,已经形销骨立,精神恍惚了,自己是心理学的博士生,还过不了这个坎,朋友和亲人都劝了个遍,他一味不听,学业荒废了不说,身体也搞垮了,王教授很是内疚,和他详谈过好几次,也是于事无补。” “太钻牛角尖了,应该找个人一巴掌呼醒他。” “你看别人的问题倒是很清楚,自己的事情就迷糊,你不是也在钻牛角尖吗?” “好了,又来说教了,我现在只能坐等自己突然大彻大悟的时候了。” “是的,不能心急,你最严重的时候已经认知功能损害了,现在慢慢走了出来,记忆力和思维灵活性等能力已经恢复,就是情绪还是很低落,慢慢调养就能完全康复了。” “只要不想船上的情景,我还是能静下心做点自己的事,但是一旦有一个暗示,就立刻不想吃不想动,只想在床上躺着,觉得微笑一下都好吃力。特别是昨晚上的脚步声,把我吓得现在头还跟要炸开似的。” 我又像往常一样开导了几句,等了好长时间,她那头才有回应:“刚才镇上的警察来了,把我叫下楼问了几句。” “出了什么事吗?” “好像说有几个日本游客被杀了,具体的细节没有透露,问我前天在哪里。” “这是例行的询问,你不要担忧。” “我刚才怕极了,以为是警察要来抓我了,因为我害了一条人命。” “黎璃,你真应该出去走走。” 忙碌的一天过去了,入睡前习惯性地查看邮件,今天除了垃圾广告和黎璃的信件外,还有一封是张律师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先点开张律师的信件迅速浏览了一遍,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以逃避的心态面对家中的变故,张律师似乎已经看出了我的懦弱,在信中给予温和的批评,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提出了警告。 我在心中沉沉叹了口气,点开黎璃的邮件,今天她又想告诉我什么呢。 彭教授,您好,今天我听您的话出去散了散心,十一月的阳光很好,路上行人不多,大家都穿着黑色的羽绒服和灰色的呢子大衣,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像怕见生人一样。拐过一个街角,一切仿佛是命中注定一般,我又遇见了他,也许有阳光的地方就会与他相遇。谢之明!我竟远远地喊了一声,像只欢快的小鸟,而这种欢乐是久别的了。 他放下相机,迟疑地转过身,好像在奇怪这个陌生的小镇怎么会有认识他的女孩子。等逆光中我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他才热情地迎过来,笑着打招呼:“你好啊! 我有些尴尬,目光尽量不与他交流,看看地面,又看看旁边的大柏树,寒暄道:“你在这里采风啊。” “是啊,这里有几所老屋,每所老屋都有一个故事,你要是感兴趣,我可以讲给你听。” “故事……”故事当然会引人入胜,但讲的人需要费时间,听的人需要配合得好像很感兴趣,这是个苦力活,但是想着能与他多呆一会儿,就勉强点点头:“好啊。” 他很开心,就像在与人分享快乐:“那我们边走边说。” 他带我绕着城墙走了好几圈,讲了好几个类似丈夫被抓壮丁,妻子苦苦等候他回家,最终团聚,或是寡妇卖血供孩子考大学这种老掉牙的故事,还唏嘘不已:“还是旧时的人们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啊。”话毕,想了想道:“你住的水公馆会有什么故事吗,那可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宅子。” 我一时语塞,平时就不跟白阿姨交流,对水云镇和水公馆仅有的认识,还是从他那里知道的。 “你真是个大胆又有个性的文艺女青年!”他下了定论。 “为什么这么说?” “一个女生住在陌生的地方,胆子还不大吗?” “这没什么,小镇的人民都很朴实,那栋房子也很安全。” “但是那栋房子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特别是1937年遭受过日本人的屠杀,有三十几口人死在里面,你没有感到怨气很重吗?” 我突然打了个寒颤,一种深刻的恐惧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底,脚跟一软,踉跄了几步。但他似乎没有发现,接着说道:“一般上了年纪的屋子,总有几个寿终正寝的老人,那不碍事,还是有福气的,但是被虐杀的人,死后可是怨气冲天的,这就另当别论了。”他突然发现我脸色煞白,忙打住道:“你还好吧,被我吓到了吗?我是开玩笑的,这种东西没有科学根据,都是骗小孩子的。” “哪里,我只是觉得有点冷……”我故作镇定,却把昨夜听到的脚步声在心里盘桓个不停。 谁知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我的身上,温柔一笑道:“你穿得太单薄,现在又有点起风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我摸着姜黄色大衣的一角,心里稍稍有些熨帖,他里面穿着洁白的棉衬衣和学院派的菱格纹羊绒背心,温暖帅气。是个很会穿衣服的男生呢,我心里赞叹了一句。 “小镇虽然安详,但前夜出了命案,所以还是不要晚上出来的好。”他关心地嘱咐到。 “是几个日本人被杀了吗?” “是的,你都知道了?我也是今天在老屋采访的时候才听乡亲们说起的。因为是外籍人员被谋杀,所以当地政府格外重视一些。” “哦……”我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劫财吧。”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6 章 “这我也不知道,官方没有公布细节,只是听街坊们说,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案件,而且他们的死因都是一样的。” “什么?” “男性都是因为被割掉了一个器官失血过多而死的。” “那就等同于是虐杀了?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的劫财。” “你不好奇是哪个器官被割掉了吗?” “肾脏还是眼睛?” “都不是,跟女孩子不好说这个,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吧。” 我一愣,心里立刻明白了,是生殖器,这,是个变态杀手吧。 我们互留了联络方式,回到水公馆已经黄昏了,心里五味杂陈,对黑夜的即将来临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10 一个惨死过三十多人的百年老屋,一个上了年纪行将就木的老妪,一个阴郁的不苟言笑的妇人,这个屋子也是有些诡异了。但这种组合除了会让人在心理上不舒服外,还能使出什么幺蛾子呢。我心里笑这些无稽之谈。 “黎璃,虽然我不信鬼神之说,但我知道这世上的确有鬼,这些鬼住在人们的心里,让人发狂发魔,失去常性。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不受他人蛊惑,不被他人利诱,拨开前面的迷雾,看清一切真伪。” 写下这段话,我已经思路不清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我痛苦地捶着大腿,脑袋胀痛,像深陷在粘稠而糜腐的沼泽中,已渐渐没过颈脖了。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严重,谁的心里有鬼,是谢之明吗,他随意说的话竟落了口实,成了您诋毁他的把柄。如果这些只是您对人性的认知,从而形成对我善意的告诫,那我在这里谢过,但如果您将他的话毫无来由地上纲上线,还摆出批驳的姿态来,请恕我不敢苟同。” 她的不满在情理之中,也是我咎由自取,凭白说什么“要辨清真伪”这种大命题呢,我在她心里的威望已经一落千丈了。女人总是那么善变,往往以为自己有“一叶知秋”的大智慧,可以从一句话一个细节看清整件事情,其实她们是狭隘和笨拙的,往往要等一件事尘埃落地多年,才能将全部的零零碎碎归拢清楚。 “如果我的话让你感到不适,请接收我最诚恳的歉意,但请相信这一切都是出自好意,我没有对谢先生有分毫的不满,相反,在你的描述下,他已经给了我一个很健康的形象,只要能缓解你的病情的人和事,我都会无条件地接纳并给予赞许。” 过了一会儿,屏幕上出现了一句话:“刚才是我激动了,抱歉,彭教授!” “没关系,夜深了,今天早睡。”我松了口气。 “好的,晚安!” 一切又恢复正常,我庆幸没有将矛盾激化。洗漱完后开始加班写论文了,白天各种繁杂琐事,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定下心写上几段。 不知过了多久,邮件“滴滴”响了,在空旷的深夜里显得特别有穿透力,我心猛地一跳,有些不详的预感,果真,黎璃留了一行字,每个字都格外扎眼:我又听到脚步声了。 我不自主看了看钟,三点一刻,跟昨天的时间一样,这是纯属巧合还是人刻意为之?我立刻回复道:“这些都是你的心理作祟,没有脚步声,什么都没有。” “有的!特别清楚,棉拖鞋的摩擦声!我快要疯了,我得上楼去看看,我再也受不了了!” “不要出去!你的房间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要确定我的头顶上到底是人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又打了个冷战:“不干净的东西?荒谬!” 但是再也没有消息了,我猜想她是真的出门了,我脑海中闪现出一副恐怖的画面,简直可以做日韩鬼片的宣传海报:百年不祥的老屋,咯吱作响的旧式楼梯,一个女孩惊悚地战战兢兢地走向弥散着诡异气氛的阁楼,黑夜是恐惧的催化剂,心被一根细如蛛丝的线勒得红肉外翻,你永远不知道一转身或是一抬头会看到什么。 我在电脑对面焦虑地等待她的消息,我是个无神论者,不怕她遇见什么脏东西,只是担心她在惊慌失措中吓到自己。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更长,聊天工具上终于出现了“正在输入……”几个字,我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情终于平复下来。 “你还在吗?” “在。” “我去阁楼了,门锁着,没人。” “我就说嘛。” “但是我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 “怎么可能?是你的错觉罢了。” “我从门缝向里望,似乎听到人的呼吸声。” “那你的耳朵也太尖了。”我以调侃的语气试图打破现在古怪的气氛。 “我朝阁楼的门里看的时候,感到旁边有个人在注视我,而门后面也有一个人,他贴着门站着,这个画面好清楚,我相信我的感觉。” “你太紧张了,放松一下,赶快睡觉吧。” 我越来越费解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能这么相信这些不合逻辑乱七八糟的感觉呢,难道说是她的病情加重了?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就会出现幻觉,我心里一紧,这么长时间的治疗就如此功亏于溃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了。 现在已近四点了,论文被打断了好几次,已无心再写,我只得叹一口气,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准备与这残夜争夺最后一次睡眠。但这个渺小的心愿也无法满足,因为在五点钟左右,我又一次被惊醒了。冬天的五点,天还是漆黑的,光明来得特别迟。 “我看到她了!她还活着!”我能想象得到她脸色煞白,惊恐到极点的样子。 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这条消息同步发在我的手机上,巨大的提示音加震动呛得我心惊肉跳,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就不能消停了吗? 我们没有交换手机号码,因为她患病的原因,不喜欢与人直接对话,但是打字是有缓冲时间的,很多紧急的事情都不能及时解决,像我现在,就在手忙脚乱得给她回信息。 “遇见什么状况了?” “我看到她了。”她回得很快。 “谁?” “清水沙也加。” “不可能!”这太离谱了,我甚至有些厌烦了。 “真的,请相信我这一次,她就站在我的床边!” “你以前也说过在床边见过她。”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7 章 “但这次绝对不是幻觉,我以前是在做噩梦,只会梦到她的眼睛,那是她死之前的眼睛,但是在刚刚,我看到的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站在我的床边,面无表情,个子很高,穿着暗红色的旗袍,上面的刺绣都那么清晰,我尖叫着闭上眼,再一睁开,她就不见了。” “你肯定不是在做梦? “不是的,绝对不是!” “就算是清水沙也加,也不会穿着旗袍,黎璃,你这只是个梦,看过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吗,梦是会将白天的生活片段重组的,清水沙也加给你造成的心理创伤和这个屋子在民国期间发生的惨剧让你的大脑拼接出来了一个穿着旗袍的日本女子,现在懂了吗?” “等等,有人敲门。”——“是白阿姨,她听到尖叫声,问我出了什么事。” “她还是很关心你的,为什么不尝试跟她聊聊,让她多讲一些这栋房子的历史,你看她一直都没遇着什么怪事。” “也许只是因为我把她吵醒了吧。” “喝杯热茶压压惊,今晚可吓得不轻吧。”我觉得她也实在是不容易。 “我几乎已经忘了她了。”似乎在喃喃自语。 “你是缺乏睡眠,大脑快成浆糊了。” “但是我一想起刚才那一幕就好害怕,到现在还觉得是真实发生的,因为她实在太漂亮,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张脸。” “我担心你的病情加深,你需要一个舒适环境来营造好心情,有没有考虑离开水公馆?” “如果我真的病到这个份上,换哪个环境都没用了,不如呆着这里,慢慢克服这些幻觉,哪一天清清爽爽明明白白了,就说明病是完全好了。” “好吧,尊重你的意见。” “你说,清水沙也加会不会没有死?”她突然问道。 “不会,掉落在太平洋里,尸骨无存。”我也希望她没有死,围绕着她所带来的烦恼就可以彻底抛掉了。 ☆、11 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主动联系了她:“今天过得还好吗?” “我不想说。”那边很安静得回道。 “为什么?” “因为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已经不用敬语了,精神状态一定很糟糕。 “告诉我,我相信你。” 数分钟的软磨硬泡,她终于松了口,说了今天发生的几件事: 从五点钟以后就没再能入睡,眼睛时刻睁着,怕沙也加会突然出现,但直到七点,都是静悄悄地没有动静。我穿衣下楼,看到白阿姨直直地杵在楼梯拐角,吓得我又一声尖叫。 “怎么了,见鬼了?”白阿姨冷冷地说。 一听到“鬼”字,我浑身一冷,嗫嚅道:“这屋里有鬼吗?” “有,”她突然神经质般凑到我的耳边,露出白森森的牙,手往上一指,诡异地笑了两声:“就在阁楼上。” 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那是我听到的最阴森可怖的笑声,比电影里女鬼阴阳怪调的索命声还要瘆人,因为这个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我当时吓得就像筛子一样抖成了一团,差点从楼梯上翻滚下去。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不在了,空荡荡的堂屋里静谧得像一张黑白老照片,正北边放着两张紫檀嵌玉太师椅,中间一张紫檀木镶珐琅的方几,背靠着一张朱漆彩绘的长桌,上面摆放着几件青花瓷的花瓶和两个锈迹斑斑的闹钟。东西两侧各摆放着两套桌椅,用料差一些,但一样的精雕细琢,彰显着主人曾经尊贵的身份和显赫的地位。我仿佛看到一个旧式大家庭清晨忙碌的场景,穿着粗布衣服的丫头将碗筷菜碟摆满餐桌,大门敞开,几个小斯洒了水,拿着扫帚打扫院落,姨太太和小姐们穿着绫罗绸缎花枝招展地扭着细腰走出来,各房问了好,等着老爷入座用早膳。这些人都还活着,我能看见,他们对我礼貌地微笑示意,但并没有被我格格不入的闯入而打扰,依旧谈笑自若地做着自己的事,太太夹了个小笼包放在老爷碗里,二姨太的小少爷闹个不停,也叫着要吃包子,三姨太说商行新到了一批法兰西绒布,约四姨太一块去裁料子,这时候大小姐飞奔出来,一边胡乱穿着外套,一边从桌上拿了个鸡蛋,喊道:“要迟到了,迟到了!老吴,快把车备好!”老爷训道:“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语气里却充满着慈爱。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这些人全都消失了,我一愣神,见白阿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去开门,便百无聊赖地去厨房烧水,忽然听到门外一句礼貌的询问声:“请问这是水公馆吗?”我转身一看,大概是一位老先生在白阿姨说话。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他的声音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也实在不想花这个力气去想,反正脑子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你不会看门外的牌子吗!”白阿姨疑虑地打量着他,“有什么事?” “请问水女士在吗?” “不在!”说着就要关门,老先生,撑住道:“请让我见一见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信。 白阿姨明显一愣,没好气道:“你等着,我去问问。” 第一次见白阿姨服了软,我对这位老人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不一会儿,白阿姨出来了,拿余光一扫,对老先生说:“赶快进去,开关门要快一点,老太太受不了风吹。”她对水老太倒是尽心尽力。 老先生背对着我走进了水老太的房间,他的头发有些灰白,穿着考究的棕色羊毛大衣,围着黑色开司米围巾,我的疑惑又加深了,因为连他的背影,我都好像在哪里见过。 接着有个奇怪的现象,我不得不向你提起,当老先生进了水老太的房间后,白阿姨悄悄地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那神情很是专注,连我在她后面都没有察觉。忽然她的余光瞥到了我,立刻放松了刚才紧张的面部表情,恢复了以往事不关己的僵尸脸,旁若无人般地往厨房走来,我鼓足勇气,小声问道:“阿姨,您刚才说的阁楼……” 她照例白了我一眼,嘴角不无嘲讽:“害怕了,害怕了就走,我房租都不收你的,这屋子死过人的,都死得可惨可惨了,说不准现在就有个人在背后看着你呢。” 我脊背忽的一阵发凉,这是她跟我说过的最长的话,却最恶毒没品,我鼻子发酸,有点想哭,不仅是害怕,还有无助和委屈,感到突然间一切都失控了。 “如果有鬼,那也是你!”我恶狠狠地甩下这句话,大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却砰砰直跳,这回是把她得罪完了吧。 她倒没有发怒,只是用威胁的口气恐吓道:“这两天晚上章,问我有没有哪一篇印象深刻的。 我想了想说:“有一篇叫什么流星,我记得是初中语文书上的第一篇文章,所以还有印象。”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8 章 他笑道:“《这不是一颗流星》,对吧?” “哇!”我惊呆了,“你好厉害!” “碰巧记得,因为刚好那个时候我的外婆去世,所以学这篇文章的时候很有感触。” 我连这篇文章的内容都忘了,有点汗颜,又转问他:“那你还记得哪一篇?” “《天山景物记》。” “我们学过这个吗?难道不是什么小白杨,沙漠红柳什么的……”我有点心虚了。 “不知道为什么,其中有两句可熟了,到现在还是张口就来。”他没接我的话,看起来很兴奋,陶醉地背诵道,“ 远望天山,美丽多姿,那长年积雪高插云霄的群峰,像集体起舞时的维吾尔族少女的珠冠,银光闪闪;那富于色彩的连绵不断的山峦,像孔雀开屏,艳丽迷人。” 我和他就这样瞎聊着,时间过得很快,又到了黄昏,我心里一阵发紧,暗叫道:“不好,我得赶在天黑前回水公馆。” 谢之明看了看时间,说道:“时间不早了,这个点不好打的,这儿又离水公馆太远,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我如释重负,奇怪道:“你怎么会有车呢?” “学生不能有车吗,我是自助游来的水云镇,这里离我住的宾馆很近,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车。”说着微笑着跑远了。 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他的侧脸,心里感到镇定又温暖,难得遇见一个称心如意的人,每当我要崩溃的时候都会遇见他,将我陷入泥淖中的身躯拉了出来,重拾生活的信念与勇气,他绝对是能拯救我的人,只有跟他在一起,我才能百毒不侵,勇敢面对恐惧和病痛。如果一生中可以有千千万万个错过,那么他绝对不能错过,我可以失去千千万万个争取幸福的机会,但是绝对不能失去与他在一起的可能,我的手心捏出了汗,紧张得口干舌燥,唾液像水泥一样粘稠,他看右后视镜的时候无意瞥见,关心道:“是我空调开高了吗,你的脸好红啊。” 我心一横,用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们俩能在一起吗?” 突然一个急刹车,他将车靠右停在路边,惊讶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错吧。”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深呼一口气道:“你没有听错,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打开车门出去了。我的心情一落千丈,他竟厌弃地要把我丢在路边吗?眼眶里渗出的泪水打在冰冷的心脏上,浇灭了刚刚才燃起的激动的火苗。 车门又被拉开了,他递给我一瓶水:“喝点水吧。”我的心稍有些安慰,等着他的下文。 谁知他一脚油门,回到了主干道上,一言不发,专心地握着方向盘。我的心如蚂蚁啃噬般坐立不安,没忍多久,又开口道:“如果你不答应,也最好给个话。” 他叹了口气,用平静的口吻道:“黎璃,我只愿把你当做普通朋友,连好朋友都不是的那种普通朋友知道吗,一年就在看春晚的时候转发个别人的短信给你的那种普通朋友。” 我的全身像掉入了冰窟窿里,心被冰刃剁得烂烂的,成了一滩肉酱。原来我在他心目中连朋友都不是,还自作多情要做他的女朋友,高攀啊,太高攀了,一开始他就没正眼瞧我,我到底有多失败让他这么不屑,我的眼泪已经克制不住哗哗啦啦流了下来,脸上的红润早已冷透了,变成青白色的墓碑。 他也许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我采访完成就回学校,你度完假也要回家,我们本来就没有交集,提这个干什么呢?” 我说不出话来,只在心中狠狠骂自己为什么这么蠢,你了解他吗,跟他认识了几日,就像抱住了一根就命稻草一样硬往人家身上贴,真是幼稚,蠢钝至极!我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到家捂着被子大哭一场,哭到天亮,哭到昏死过去,我捂着胸口痛苦地喘着粗气,仰起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突然惊天霹雳般,看到后视镜里赫然映出了一个人头!我猛地缩回肩膀,生怕自己在冬日黄昏的黯淡的光线下看走了眼,便颤颤巍巍地小心将眼睛一抬,是的,一个女人,穿着暗红色的旗袍,就爬在后备箱上!像一声惊雷炸在脚边,我发出了最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谢之明被我一惊,手上打了滑,一脚刹车,差点与后边的车追尾,马路上顿时响起了怒骂和烦躁的喇叭声。 他恼怒地问:“怎么回事!知不知道刚才很危险!” 我脸色煞白,头上直冒冷汗,他也发现了异样,语气平缓道:“是不舒服吗,还是被什么吓到了?” 我发抖着说:“车箱上趴着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莫名其妙道:“怎么可能,哪里会有人爬在车子上,我们速度开到了40码以上呢。” 我依旧抖成一团,断断续续道:“你看后视镜,后视镜……” 他不耐烦道:“哪里有,我看过了,你也来看看,你是不是精神有些不正常?”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眯着半只眼试探着看了一眼,果真没有了。我无话可说,只一句“对不起”草草收场。 到了水公馆,他停好车,为我拉开车门,说:“黎璃,今天的事我希望不要给你带来太大的困扰,不过刚才在车里你的确是吓到我了,也有可能还是天色太暗,你看走眼了,不过如果身体有问题,还是要尽早去看医生,知道吗?” 我低头小声道:“好,谢谢你能送我回来。”一半是羞愧,一半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恐中,我头也不抬地快步挪向了水公馆,不过在我拿出钥匙开门的一瞬间,我感到有人在远处看着我,我一转身,一个男人连忙躲在了树后面,这时候谢之明早已经开车走了,我大着胆子一步步靠近,他竟然慌张地逃跑了,看身材和穿着,应该是个年轻人,脸色有些蜡黄,跑的步子有些蹒跚,身体似乎也不大好。 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精力,我无心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拖着步子进了水公馆大门。 堂屋里光线已经很暗了,我隐约发现南边靠外的太师椅上坐了一个人,心中一凛,再一细看,是白阿姨,她阴阳怪气地说道:“你这副丢了魂儿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又撞鬼了?跟你说不要出去,知不知道今天又出命案了!” 我有气无力道:“又死人了?” “出命案当然是死人了,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又有两个日本人死了,以后没事别乱跑!” 我心里冷笑一声,今天跑出去就是被她气的,真是不可理喻。 “看样子杀手只杀日本人,我们怕什么?”虽然精疲力竭,但还是还要顶回去,“他们日本人就活该!当年杀中国人的时候眼都不眨,现在还敢到以前屠城的小镇来旅行,这就是报应,真是厚颜无耻!” 白阿姨冷冷地看着我,我感到她有什么话想说,可是终究没有开口,但是脑子里肯定堆满了骂我的话吧。 彭教授,不管你怎么认为,我相信我看到的和感到的都是真实存在的,阁楼上的脚步声,凌晨五点站在我床边的沙也加和今天趴在车后备箱上的女人都是我亲眼见到的,虽然今天天太暗,我没看清她的容貌,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也穿着暗红色的旗袍,也许就是沙也加。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到自己真的要疯了,那些景象太真实了,幻觉不会这么真实,我真的已经崩溃了,也许这次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写信,因为我已看到自己的末路,任何治疗都不再会有效果。如果以后你遇见一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喜欢穿白衬衣和菱格纹的羊毛背心,请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黎璃的人,告诉他,他曾经是我的希望。 ☆、12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痉挛了,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像悬在空中的双脚终于触着了地面,我挣扎着起来,迅速写了一封邮件:黎璃,女,26岁,2014年11月22日被诊断为反应性精神障碍,主要表现在反应性精神抑郁,已到精神病的严重程度,伴有幻觉、妄想和意识障碍。发出去后,又在椅背上昏睡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门被打开了,我睁开朦胧的眼,看见彭煊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 “嗯。” “见着她了吗?” “没有。” 我此刻已完全清醒了,卷起袖子说道:“没吃饭吧,还有包泡面,我打两个蛋,再加个火腿给你怎么样?” “我不吃。”他垂着头坐在床边,一副闲杂人等不得靠近的样子。 我觉得有些异样,正眼一瞧,立刻惊讶道:“你跟人打架了?” 他不置可否。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9 章 我扳起他的脸,见着淤青的眼角和红肿的嘴唇,额头上还有几道血口子。 “怎么回事!”我厉声问道,“无论你的行为多么怪异,我们都可以迁就你,但是如果你做了伤害自己的事,这次的行程就彻底取消!” “我不能说!你不要逼我!”他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 我一时也呆了,平时他是多么温顺,现在却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也许在他身上真的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躺在床上,我又想到了黎璃,谢之明已经将她抛弃了,如果彭博士也抛弃她,那就等于把她逼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了,那封信,明明就是篇绝笔,此时此刻,我还能在床上安然入睡吗。在深夜的笼罩下,摒除了白日的喧嚣和浮躁,我沉下心,一点一点地审视自己,讶异自己为了一己私利,日渐腐坏变质的内心和堕落到与谋杀无异的道德底线,今后在良心的拷问下,是否还能安然过完余生?几经挣扎,我重新支起电脑,回复道:“黎璃,在吗?”没有人回答。 我一直守到天亮,始终没得到她的回应。 第二天,还是没有她的任何信息,我不断地发简讯:“黎璃,在吗,快回答我!”几乎是一分钟一次,但依旧无果。 我像迷失方向的猎犬,走遍每一条大街和小巷,翻看着任何一个和她长得有一丝半毫相像的人,从太阳初升到夕阳西下,沮丧地如一无所有的乞丐,但仍旧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第三天,无邮件,无简讯,无回应,一切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又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难道这半个多月来,我只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个叫黎璃的女孩,需要我的帮助和救治,而我却彻底将她抛弃了。 第四天,我已经不像个正常人了,也许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自己了。在外面奔走了一天后,我颓废地回到了房间,屋子里堆满了三天没处理的垃圾和脏衣服,零食袋子、矿泉水瓶子和泡面桶杂乱无章地扔在茶几上,臭袜子和内裤在地上被踩的全是脚印,我喊了几声彭煊,没人应声,这个时间应该回来了啊,我看了时间,已经十点了。日子总得过,我无奈地开始收拾搭在沙发上的脏衣服,把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扔进了垃圾桶,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到了十一点时,彭煊还没有回来,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他的号,铃声却从他的房间传出来了。我立刻关了机,心里犯了嘀咕:今天他忘带手机了吗,还是他一直就在家?不对啊,我在家打扫了一个钟头,他怎么就没出来,是睡着了吗?我满是狐疑地推开他的房门,黑暗中看到有个人靠在电脑椅上睡着了,我如释重负,一边开灯一边骂道:“你小子就这么睡了,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屋里亮堂了,但是他并没有醒,我心里暗忖道:“这该是有多累啊。” “喂,快醒醒,洗了到床上睡去,你这样容易感冒……”我想着干脆搡他一把,快走近时,脚上感到踩到了一滩液体,我疑惑地低头看去,在铺着暗色瓷砖的地面上辨别不出是什么颜色,我蹲下来,用手指蘸了一滴,慢慢翻转过来,竟看到鲜艳的红色滴了下来,是血!我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彭煊垂下的手腕上有一道深入骨的刀痕霎时撞入眼帘。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护士小姐看到我,高兴地说道:“你终于醒了,我去叫大夫。”不一会儿医生来了,身旁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察,约莫四十岁的样子。 医生检查了一下,说道:“没事了,你是惊吓过度,最近又太操劳,一下子晕倒了,回去后注意休息,吃点好的补一补。”我刚想起来发生了什么,痛苦地拉着医生问道:“彭煊呢!你们治好他了吗?” 医生为难地望着身边的警察,警察拉过我的手,平静地说道:“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还这么年轻!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脑袋已经炸开了,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抓狂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翻身就要下床。 警察将我狠狠按在床上,吼道:“你给我老实呆着听我说!他已经死了,你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初步判定他是自杀的。” 我痛苦地捂着脸,喃喃道:“他不可能自杀,他还在找一个人,还没找到,他怎么可能自杀?” 警察松开了手,缓缓道:“他的遗书上就写着一句话:我已经找不到她了,没有她,不如死掉。” 我开始悲恸地嚎啕大哭起来,这是我最友爱的师弟,我们一起相处了近三年,互相陪伴互相照顾,早已亲如兄弟,对他的死,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或者可以说是因为我的自私和疏忽,才导致他走上了不归路。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有几个小护士也躲在一旁哭了起来,连警察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拍了拍我的肩,安慰道:“逝者已矣,等你情绪稳定了,我们再来做笔录。” 我的眼角还淌着泪水,仍没从悲痛中走出,但还是断断续续说了事情的经过。 警察点头道:“是的,法医鉴定过,他是在当天上午去世的,而你是晚上十点左右才回来的,房东可以做你的证人。” 我心中一凛,差点忘了自己处在一个极度危险的境地,彭煊死的时候身边只有我一个人,很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凶手,幸亏早上出门和回来时都碰上房东跟她打过招呼,不然去哪里找时间证人。 “那我是怎么被送到医院来的?” “你还记得你打扫完卫生后找过谁了吗?” 我想了想说道:“我就是给彭煊打过电话,还有哦……房东,我找她要过洗衣房钥匙。” “是的,她来送钥匙的时候看见你晕倒在地,报了警也叫了救护车。” 我在心中不由感激起房东来。 警察又说道:“你可以再休息一天,也可以现在就办出院手续,我们已经联系了他的父母和学校,如果这个案子在审理中出现什么问题,希望你能给予协助。” 我点头道:“我会的。”心里又一阵发酸,彭煊是独子,他的父母该有多么剜心刻骨的伤痛啊。 ☆、13 我在窗口办理出院手续,身边有两个小护士走过,一人小声说:“你看,就是他,真可怜,看到朋友割腕了,还被吓晕了。” 另一个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哎呦,胆子这么小!不过这种事也是谁遇见谁倒霉。” 我刚要发怒地上前制止,忽听第一人又说:“死的那个人很年轻啊,而且死的决心还是很大的,手腕都快被他割断了,听说是为情所困。” 我突然有一种锥心的疼痛,像刀割断的是我的血管。 “这有什么,最近奇奇怪怪的人多着呢,上周送来一个女病人,也是年纪轻轻的,说是撞鬼了,疯疯癫癫被送来,我看医生过两天要把她转到精神病院去,长得眉清目秀的,真是可惜。”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我心里一阵苦涩,旁人的痛你们这些乱嚼舌根的人怎么能体会呢。 “先生,你还办不办出院手续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了。 “哦,对不起……”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道:“不办了,我还有别的事……”说着不顾命地跑回住院部,一间一间房间找寻着,小护士的话再一次在耳旁响起“上周送来一个女病人,也是年纪轻轻的,说是撞鬼了……”可不可能是她,我怎么就没想到,她消失这么多天,很有可能是被送进医院了,毕竟她的精神已经受到很大的创伤了,也会做类似于彭煊那样的傻事。 我疯狂地找着她,每遇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都要问个究竟,终于有人说,你是不是要找住在330号病房的黎璃? 这句话像一块利石,硌得我近日来时刻紧绷的心脏如泄了气的起球迅速萎缩下来,是的,已经知道她在这里了,难道还要去找她吗。 当一件梦寐以求的事情实现以后,却发现已无前路可走,这种类似绝望的感觉像被利爪扼住喉咙无法呼吸。 我失魂落魄地来到330病房前,在门口放下一朵玫瑰,除此之外, 又能做什么呢? “谢之明。”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下意识扭过头,却对上一双晶莹的眸子,那目光中潜藏着戒备与若隐若现的仇恨。 ”或者,”她的语气中带着蔑视,“我应该喊您一声彭教授。” 我顿时羞愧地一无是处,全部的心机已经被她洞察了吗,披在身上的伪装被硬生生地剥掉,此刻的我像一个裸体的没有灵魂的罪人被绑在高高的审判柱上接受众人的咒骂和侮辱,而全部的痛苦都是罪有应得。 “你已经知道了。”我低下头,无话可说。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0 章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地害我!这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她的声调不高,但是语气沉着有力,充满着深深的怨恨。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好吗,我把全部都告诉你。”我用赎罪的心态站立在她的面前,现在的我才是原本的自己。 她冷笑道:“好,到我房间来,我必须要听你的解释,不然一辈子也不会过好。” 气氛压抑得如黑云蔽日,我能感受到她从内到外要将我连肉带骨都啃噬干净的敌意,我呆坐在一边,缓缓开口道:“谢之明是我的真名,我并不是心理学的博士,我的专业是机械制造及自动化,不过这都不重要,关键是我和彭煊大学本科在同一所学校,又比他大一届,他一直叫我师兄。”提到彭煊,我的心口又像被刀扎了一样。 “彭煊?彭博士?师兄师弟……”黎璃迅速思考着,她抬起眼,直视我道:“也就是说,正真的彭博士就是他,而你一直在用他的邮箱和聊天工具跟我沟通?” “是的。” “那他人呢,任由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不管吗?” “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那个被一张民国旧照片搞得走火入魔的师弟吗,就是他。他爱上了照片中的女孩子,这大半年都浑浑噩噩地过着,根本无心再管学业,连正常的社交都差不多断绝了,因为我们关系最好,所以一直由我来照顾他。” “所以你就趁虚而入了?”黎璃冷笑道,“为什么,不会就因为生活空虚搞个恶作剧玩玩吧。” “不是,”我艰涩地回道,“是因为我家出了事,我弟弟现在还在看守所。” “谢之明,你是故意绕弯子吗,尽说些这些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话干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一边假冒心理学博士给我指导一边跑到水云镇故意接近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真是没想到,我白天跟一个男孩子散步、聊天、喝茶,晚上竟然回去跟同一个人倾诉我的感情,哈哈,这简直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我被蒙骗了这么长时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蠢钝如猪的人吗!我现在只想知道,你的意图是什么!”她压制了很长时间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我的弟弟叫谢之浩,你见过他,就在‘独立号’上,他以谋杀了日本人清水沙也加女士的罪名被起诉。”我用低沉的语气说道。 “啊?”黎璃睁大了滚圆的眼睛,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对,是的,他叫谢之浩,谢之浩,我怎么就没有发现你们名字中的联系……他是你的弟弟?” “你因为沙也加的死有了心理创伤,很多不好的回忆都自动封闭了,或者是你故意要让自己变得麻木好减轻痛苦。” “但是,”她又一次昂起头,逼视着质问道,“你费尽心思做出两个身份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我叹了口气,道:“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吧,你也有权知道真相,事后你决定怎么惩治我都行,我接受任何处分。” 她双唇抿得紧紧的,心中的怒火随时都会将我吞噬掉。 “我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有母亲和一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前年他去了日本留学,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却是悲剧的开始。在日本的时候,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子,叫清水沙也加,那个女生眉宇间总是有淡淡的忧伤,心中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秘,而她的家族,也总是遮遮掩掩见不得光似的。之浩为这个女孩子绝世的容貌和神秘的气息所倾倒,每次和我通话的时候一大半时间都在讲她,我也曾鼓励他敞开心扉,大胆去追求,可是他总是畏畏缩缩,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记得出事那一天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特别兴奋地告诉我,那个女生也在船上。他当时是要回国处理些事情,还为远离了沙也加小姐而苦恼,这回在船上偶遇了,他认为是段奇缘,一定不能再错过,如果能与她结成良缘,不如直接带回家让母亲也开心开心……” 黎璃打断我的话:“他们两个原本是认识的?” “不,沙也加不认识之浩,之浩对她的恋情一直是埋在内心深处的。他在一次派对上遇见她,立刻陷入了爱情中,虽然向认识沙也加的人四处打听,也得不到比他已知的更多的信息,因为这位女士本身就是个孤僻离群索居的人。所以他每天都守候在沙也加的必经之路,跟着她一块坐地铁,走一段夜路,默默地把她送回家再返回学校,这一切,沙也加一点也不知道,而且已经坚持了一年的时间。” 黎璃点点头道:“看来你弟弟真的很爱她。” “所以,”我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她,“之浩怎么可能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 “那有什么不可能?”黎璃冷冷地反问道,“因爱生恨的事情还少吗?一定是他在船上表白失败,恼羞成怒把沙也加推进了海里。” “不是的,”我痛苦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信,但之浩告诉我,当时发生的事情太突然,的确是他因为表白被拒心情很激动,拉住沙也加请求给一次机会,但就在这时,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海里。” “什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说沙也加是自杀的?”黎璃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语气中不无讽刺。 “是的,她是自己跳海的,跟之浩没有一点关系。”我用坚定的语气复述了一遍。 “那得看法院怎么判了,可不是由你和谢之浩说了算。你们杀了人,还编派了这番话为自己开脱,再也没有比你们更厚颜无耻的了!”她的眼里喷着愤怒的火焰,如果不是因为身体虚弱,早就上来拧断我的脖子了。 我没有反驳,只是用叙述的语气接着说道:“你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你的供词很重要,但是因为当时你有很严重的反应性精神障碍,法院委托当地医院司法鉴定中心进行鉴定,王教授是这次鉴定的主要负责人,当时彭煊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王教授决定让他接这个案子,对你进行鉴定与治疗,希望他能在工作中找回自己原来作为心理治疗师精英的一面,不得不说,王教授这回护犊心切,有些失策了,因为他没有预料到彭煊已经病入膏肓,背负太多的心里负担,无法再振作精神了。他曾经是王教授最得意的弟子,在博一的时候就拿到了一级心理咨询师的证书。” “然后你就假冒顶替了他,插手了这个案子?” “是的,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王教授在给你做精神鉴定,那天他在给彭煊放你的录音,我恰巧在门外听见了,后来常借故来找彭煊聊天,希望得到有关你的信息,但是彭煊那个时候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上,因为他几经辗转,已经摸清了照片中女子的来处,心心念念地要去找她,我们百般劝说无果,王教授只得批了假,给了他一周的时间,但是希望他还能时时刻刻跟你联系,在我看来,王教授是希望你们能互相帮助着走出人生的困境。” “教授真是用心良苦啊。”她冷笑了一声,又道:“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孩子原籍就是水云镇吧。” “彭煊在南京档案馆里查了金陵女子大学的卷宗,因为照片中的女子是中途肄业了,所以有关她的记录很少,他几乎找遍了当年同窗的老人,终于有一位给他回了信息,说因为这个女生很漂亮,在当时也算个风云人物,所以还有些印象,她叫水瑛,大家都喊她瑛瑛,住在南京北郊的水云镇,是水公馆的大小姐。” 黎璃愕然地腾地站起身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你碰巧住在那栋房,其实在水云镇,打着水公馆旗号的老房子有很多,但是因为你给的信息,我第二天去拜访了一下,一进屋就立刻肯定这个就是水瑛的旧居。” “为什么?” “因为堂屋的两栋立柱上写着的对联还有横批与照片上是一致的:仲居呈祥慈孝友恭兴家业,深府毓秀诗书礼乐崇先训。” “是的,我有印象,横批是‘慎终追远’。” “我跟你讲的关于水老太的身份,其实是杜撰的。我和彭煊在水云镇住下后,有一天无意中看到房中有本县志,记载着当年水云镇的惨案,当你问我为什么会来水公馆时,我只得用这个搪塞你,因为谁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县志上记载的那个唯一生存的年轻女子,但是我能肯定的是她不是水瑛,因为你说过,水老太差不多有八十岁,而水瑛如果还活着,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你来水云镇就是为了帮彭煊找寻水瑛的吗?” “是,但不是主要的目的,我向院主任请假,说一个朋友生了病要去疗养,王教授在学校德高望重,他向我们主任打了招呼,所以很容易就批准了,当我把目的地确定后,就联系了你,希望你也来这个小镇。” “为什么?” “因为我需要了解你。” “就这么简单?” “你是决定我弟弟生死的关键,我一开始只想利用彭煊的身份接近你,了解你的想法,如果可以,还能劝说你更改口供,因为当时气候恶劣,又是深夜,你可能完全因为主观猜想就断定是之浩将沙也加推进了海中,并没有看清事实真相。但通过跟你的通信,我发现你对凶手恨之入骨,根本不可能推翻原来的供词,这个希望落空后,我就想到第二个方法。” “什么方法?”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就是把你逼疯,至少让别人以为你已经疯了,再也不能出庭作证。我还会以精神病鉴定人员的身份出一份证明,解释你当时在巨大的精神刺激下,记忆会有缺失或更改,以为自己看到了凶手行凶的画面,原来的供词不再生效。就算王教授为了慎重起见,不以彭煊的意见为最后的鉴定结果,之浩的律师也会在法庭上呈上我们的聊天记录,来证明你的确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黎璃两眼无光地直视前方,身体如抽空般迅速萎靡了下来,很长时间的寂静后,终于爆发道:“简直就是!简直就是……令人发指!这是人干的事情吗!天哪,我躺在病床上三天,白天想,晚上想,想到底有哪点出了问题,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是谢之明告诉我水公馆以前惨死过三十多个人,是个鬼屋,是他告诉我几个日本人死的细节,让我知道这个镇子上有个变态血腥的杀人狂,也是他说出那些连做朋友都不行的狠话来打击我,伤害我,让我甚至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对了……”黎璃突然脸色发白,哆嗦地说道:“ 我晚上听到的脚步声、站上我床边的沙也加,和车后窗趴着的女人,也都是你做的吧!这就是你让我来水云镇的目的,把我逼疯!”她因为太过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却举起一只手指着我,如果手中有一把枪,此刻我大概已是满身血窟窿的尸体了。 “对不起,我知道无法得到你的原谅,但还是要再一次请求。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内心也是极痛苦和矛盾的,多次想放弃,但一想到之浩将要面临的灾难,就咬咬牙逼自己继续演下去了。我有好几次都以彭博士的身份劝诫你提防谢之明这个人,呵,你看再这样下去,我自己也快熬成人格分裂了。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有一丁点的理解,在亲情面前,我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但是别无选择。” 黎璃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是怎么制造脚步声和沙也加的鬼魂的?” “我没有,我无法进入水公馆,怎么会在房子里面动手脚,我只是知道你有很严重的抑郁症,所以做一些对你情绪更加不利的事情罢了,比如提醒你这屋子死过人会闹鬼,还有就是,在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后,故意狠心拒绝你,让你的创伤更重,车后窗上的女鬼……也是我做的,因为你跟我说过沙也加穿着暗红色的旗袍站在你床边,所以我私底下用电脑做了一张真人大小的海报放在后备箱,那天给你拿水时用胶带轻轻贴在玻璃上,因为天色太暗,你匆忙一看,很像真有一个人趴在后面,我当时猛一刹车,胶带被扯断,海报就掉在路上了。”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1 章 “彭煊如果知道你打着照顾他的幌子其实是来算计我,该有多伤心啊,”黎璃叹了口气道,“他找到了水瑛了吗?” “没有,”我垂下头道,“而且以后也不会找了。” “他终于想开了,从死胡同里钻出来了?” “不是,他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黎璃吃了一惊。 “警察说他是自杀的,还留了遗书,因为找不到恋人而绝望了。” “死者为大,我本不该对他有什么评论,但这实在是,不值得的。”看得出黎璃很伤心,她毕竟是善良的人,总是为不相干的人感怀良深。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说是来陪他找水瑛,但真正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很有限,因为我一直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我的眼睛又噙满了泪水,羞愧和自责的洪水再一次泛上心头。 “你没有告诉他水公馆的地址吗?” “说了,他在你出门的时候去找过很多次,但每次白阿姨都不让他进去,无论怎么央求都无济于事。” “这个死女人!”她骂了一句,这是我听她说过的最凶的话。 “也许你见过他,他常常躲在暗处等着水老太出门,但总是失望,你最后一次来信说在树后见过一个单薄的男孩,那个就是他罢。” 黎璃点点头。 “但是我不相信他是自杀的。”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据我所知,彭煊始终都没有进过水公馆,也没跟水老太交流过,怎么会因为感到毫无希望而自寻短见。 “你没有跟他说过水老太不可能是水瑛吗?两人的年龄相差也太大了。” “我说过,怎么劝都没用,他还是一心要进水公馆。他说,即使水老太不是水瑛,也可能是水瑛的亲属,或者堂妹,或者侄女,总之,一切跟水瑛有关的人他都想了解,或许那个水老太珍藏了很多以前的旧照片,能安慰他的相思之情。” “这么痴情的人真是罕见,况且还是爱上了一个一百年前的女人,她到底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呢,我突然很好奇,那张全家福的照片在你那儿吗? “王教授送给彭煊了,应该还在房间里放着,你要看吗?” “算是遗物了吧。”黎璃又感伤起来。 “明天彭煊的父母会赶来整理他的遗物,这张照片肯定也会带走的,如果你感兴趣,今晚可以来我房间,我拿给你看。”刚说完,突然觉得很不妥,我们两人现在毕竟还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想要冰释前嫌比登天还难。 没想到她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晚上我去找你。” 我又惊又喜,拉住她道:“你肯原谅我了吗?” 谁知她立刻拉下脸道:“你觉得可能吗!一事是一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14 晚上黎璃如约而至,她进了房间,左右看了看,一副显而易见的嫌弃表情:“你这里跟狗窝一样。”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倒了杯水递给她,她瞅着我道:“你看着真小,像个大学生,装大学生也装得很像。” 我哭丧着脸道:“不提这个了行吗,我真的很悔恨,想要补偿你。” “不用,我这辈都会记得这件事的。”她冷冷地说道。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谢之明的?”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坐下喝了口水,慢条斯理道:“我在医院躺着玩手机,想着要不要跟你,不,是彭博士联系,结果无意进了他的空间,没有日志,没有照片,什么也没有,但是有个好友留言,还是半年前的,说一起去哪里过暑假,彭煊回复去昆明,一人说,不如去天山,谢之明老惦记了。我当时一个激灵,第一感觉是不是同名同姓,但想起你脱口而出的《天山景物记》,就开始疑心你真的是彭博士的一个朋友了。” “原来是这样,我只是把他空间里有关身份的东西都删除了,却忘记还有好友留言。” “但是,既然彭博士认识你,为什么我多次提到‘谢之明’这个名字,他却如陌生人一样,我觉得有点蹊跷,就托一个朋友去你们心理学院打听,她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所以轻车熟路,结果告诉我,心理学院就一个叫姓彭的博士,叫彭煊,最近和机械院的学长去南京度假了,还打听出那个学长叫谢之明,给我发了照片,一看便是你。” 真相往往就在眼前,一查便知,我的这个把戏太过肤浅,破绽百出,人人都能看透。 “也就是说,”黎璃继续说道,“彭煊和谢之明不仅认识,两人此刻还在一起。虽说是南京,也有可能只是个含糊的说法。我想起来每次跟彭博士说到第二天会去哪里,结果就会碰到谢之明,因为谢之明知道我的一切行踪和动向,所以我一度以为他是我的幸运之神。这么想来,两人应该就在水云镇。” 我有些无地自容,这个幸运之神当的真是名不副实。 “我心里特别恐惧,不知道你们煞费苦心布这个局是为什么,后来我找出彭煊跟我的第一份聊天记录,我发现他打字是不加标点的,用空格代替,但之后的留言全部标点齐全。一个人的做事风格不可能变这么快,再加上你说过有个心理学师弟陷入一段奇异的恋情中不能自拔,如果这个人是彭煊的话,他就不可能条分缕析、镇定自若地来解决我的问题,所以我怀疑谢之明和与我通信的是同一个人,当然这只是个猜测,当我在医院看到你的时候,故意说出两个人的名字,你却像做贼心虚一样认可了。” “能跟你坦白真好,这几个星期以来,我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做人还是要问心无愧的好,但是对你造成的伤害我真是感到很抱歉。”我再一次向她忏悔,希望得到谅解。 “这件事以后不要说了,只会白费口舌,现在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明天就可以收拾收拾和彭煊的父母一起回去了。不仅你的聊天记录能够证明我有病,现在连医院都能拿出证明了。”她干涩地冷笑了两声,这笑被绝望的绳索捆绑着,带点凄咽和反抗。 “不,你很正常,今天跟你谈了很多话,你的推理和判断能力都没有问题,甚至看问题比一般人还要犀利,就算以前有一些幻觉,也是我给了你错误的引导,不能怪你。我会跟张律师讲明的,不能为了一己私利牺牲无辜的人,你放心,我不会向法院递交什么新证据,也会请求王教授亲自给你做一个精神鉴定。” 当我以为一切尘埃落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心还像个风筝一样悬在半空,而线就握在她的手里。在她失踪的几天里,我像枯海里的一条半干的鱼,疼痛、孤独、追悔失去的一切,那种切肤的失去,如吉普赛人卖掉了水晶球,破落的名媛转让了最后一件el包包,不,比那些还要痛苦百倍千倍,现在她回到了我的身边,即使已形同陌路,我也绝对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这不仅是一种补偿,更是我心之所向。 她眨了眨眼睛,闪烁出转瞬即逝的动容,但立刻恢复了无动于衷的样子来,只简短地说道:“照片呢?” 一直以来我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就是在她写完绝笔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找遍了整个水云镇,水公馆的门都被我拍出了五指印,还是没有她的踪影,如果她这几天都在医院,那又是什么原因被送进来的呢。 “没有原因,我也不想告诉你。”对于我的疑问,她果断地拒绝了。 我找遍了彭煊房间的各个角落,还是没有那张照片,不免有些丧气。黎璃靠在门框上,打量着房中的摆件,目光落在他自杀时坐的电脑椅上,顿生了物是人非的感觉,唏嘘道:“他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我鼻子有些发酸,道:“是的,那一幕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的外套还套在椅背上,像前一分钟还坐在这里,现在不过是出去倒一杯水。黎璃的眼睛也湿润了,片刻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外套上:“既然这么宝贵的照片,应该随身携带吧,会不会在大衣里。” 我在外套里层口袋里翻了一下,果真找到了,指给黎璃说:“就是她。” 黎璃拧开台灯,想就着灯光看仔细,突然见她惊叫一声“天哪!”,我立刻问道:“怎么了?”只见她面孔通红,全然不是刚才的青冷,嘴巴不自觉微微张开喘着气,激动地说不出来话。我一时慌乱握住她的手,却感到手尖冰凉,汗涔涔的,浑身还在发抖。我扶她坐下,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她只是两眼发直,像中邪了一般。 我一时心里没了主意,想着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她却突然回过神,捂着胸口道:“这个女的,就是清水沙也加。”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2 章 “什么?”我也如晴天霹雳,“怎么可能,沙也加是什么样子?”我突然想起来,沙也加的真容我并没亲见,只是报纸上刊登的已在眼睛上做了马赛克处理的身份证照片,模糊如同80年代无线电视台上布满雪花的女主角,但从脸部轮廓已能窥见她的美貌。 黎璃喝了点水,定了定神说:“如果人有相似,那她们也有血缘关系,因为这简直就如同一个人!” 我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觉得思绪很乱,有些疲倦道:“你想调查这件事吗,这得从沙也加的家族开始查起了。” 她突然坐直身体,很紧张地看着我道:“如果,我以前也向你提过,如果沙也加没死,你弟弟就不会有事,而我也能走出这场阴霾了。” 我被她郑重其事的情绪所感染,但依旧理智战胜了侥幸心,说道:“这不可能,太平洋……” 她打断道:“水性好的有什么不可能,她的尸体到现在还没找到,况且,她还抱着一个木箱子……” “木箱子?”我从来没听过这一茬,“什么木箱子?” “警察问的时候我压根没想到说这事儿,因为它太无关紧要了。沙也加掉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木箱子。” “很重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很重要,因为她攥得很紧,箱子一刻也没离身。” “这……”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只好说:“仅凭这个,你就能确定她没有死?” “谢之明,你觉得我没有精神病,是吗,你要用心回答。”黎璃突然看着我的眼睛,像在表明她的真诚。 “没有。”我尊严承诺。 “好,那我要再一次告诉你,在水公馆站在我床边的那个人,就是沙也加,绝对不是什么幻觉。”她声音低沉,像女巫在我耳边念着悖逆的咒语,迫使我与她一同跌入命运的漩涡。 她看我久未出声,有些愤愤道:“说到底,还是不相信我。” “我并没有……”我急忙掩饰道。 “你当时说,一个日本女子怎么可能穿着旗袍出现在中国民居里,但是如果沙也加和水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她为何就不能出现在水公馆,水公馆可是水瑛的祖宅啊。”她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一切仿佛已水到渠成。 我何尝不想让沙也加复活,与之浩重聚,妈妈在爸爸去世后就郁郁寡欢,如果之浩这回真的出事了,妈妈绝对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了。 “那你想怎么做?”我迈出了第一步。 “先从白依依开始。”她的眼里突然放出凶狠的光来,让我有些胆寒。 “白依依是谁?” “就是白阿姨。” ☆、15 没想到那个人见人恶的大妈竟然有怎么言情小说的名字,我奇怪道:“你要先查她?不会是想泄私愤吧。” “我承认一直都不喜欢她,但你忘了吗,彭煊的死也是由她间接造成的。” “虽然我也很愤怒,但是她只是尽了主仆的本分,无可厚非。”我讪讪地说道。 “哼,你可真是理智得可怕。”黎璃生气道,“那我就来讲讲我是如何进了医院,等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估计就不会为她说话了。” 接着她说起了那天的经历。 那天晚上我发出最后一封邮件后,就蒙着被子大哭起来,哭累了就睡着了,等醒过来,已经九点了,想着自己还没洗澡,就带上洗浴用品关上房门去浴室了。 浴室是共用的,离我的房间不远,也在二楼,白依依每天在八点之前就会用完,所以现在整层楼都很安静。浴室看起来很旧,一个发黄的浴缸,一个马桶,一个缺了一角的面盆,上面贴着一面没有包角的四四方方的镜子。地板砖是旧式的马赛克瓷砖,白黄相间的,和浴缸倒是很搭配。因为摆设就这几样而已,所以整间浴室显得空荡荡的,窗子吹起了浴帘,呼呼作响,连同外面晃动的树枝的黑影,使我心里有点发毛,只想随意对付一下,草草了事好赶紧回房间。 正在我刷牙的时候,那熟悉的来自阁楼的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我吓得牙刷掉在了地上,等捡起来时,突然感到对面的镜子一晃而过一个披着黑发的女人。我顿时吓得面无血色,转身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我疑心她是从浴室门前路过,因为浴室在楼梯拐角,是二楼到阁楼的必经之路。我探头向浴室外看了看,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心里一发狠,决定再去阁楼看看,刚上了几步,同样的感觉又来了——有人正看着我!我猛地一抬头,看到阁楼门前的角落里站着一个长发的女人!那里很黑很高,我依稀能看到双手垂立的轮廓,而她的头正对着我,看不到五官。我吓得跌坐在楼梯上,还摔下去了几层,等晕晕乎乎再站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但是,阁楼的门却开了!此时那扇门对我来说,就如同一个会放出妖魔鬼怪的结界,我再也呆不下去了,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回到了房间,把门插好,靠着墙直喘气,等稍稍平静一点后,我透过门缝向外看,竟然有个东西挡住了门缝,是一只眼珠!那只眼珠上有几条血丝,眼角有些浑黄,因为正做出离开的姿势来,我甚至能瞧见眼白上的虫斑,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不然发出尖叫声,但心里是恐怖到了极点,这只眼睛到底窥视了我多长时间,从我一回到房间关上门,它就在门缝里观察着我吗?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到地上来。等一切都归于平静了,我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却无意间看到门外有人,我这边窗户对着水公馆的后门,虽然夜色浓郁,但借着月光,依稀能辨别出是白依依,她三更半夜鬼鬼祟祟出去,肯定有问题。” 她讲得很平静,毕竟是经历过了,但是我却感到很惊悚,因为这一切太不合常理,换做是我,还不知如何呼喊求救呢。 “你觉得这些是白依依搞得鬼?” “除了她还能有谁,水老太身体不好,怕是连路都走不了,那么阁楼上的女鬼还有从门缝里看我的眼睛,就绝对是白依依了,她刚好在窥视我后出门,时间上也吻合。”黎璃讲了太多,嗓子干渴,大口大口灌了水,又道:“早上她把我送到医院的时候,我用心看了一下,她的左眼和昨天偷窥我的那只一模一样。” “那么,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进了医院,难道后半夜还有事情发生吗?” 黎璃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了,因为连我自己也解释不了,怕你听了,不仅不会相信,还真会疑心我有病。” 这话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在我一再的央求下,她才缓缓开口道: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水公馆全部的异象都是人为的,白依依就是主谋,她大概是想把我赶出去,可能是觉得我侵犯了她的领地,或是想图谋水老太的家产,觉得我在这里碍事。 那晚因为经历了太多,我睡意全无,很警惕地扫视着房间的各个角落,生怕又有什么异事。床上是不敢去了,怕闭上眼,沙也加又会出现,想着干脆裹着毯子窝在墙角将就一夜,毯子、床单和床罩一起叠放在壁橱里,我费力地将它抽出了三分之二,突然看见一滴水滴在上面,没有开空调,怎么会有水呢,难道阁楼上漏水了?我抬起头向上看去,结果却看到了这辈子最惊骇的一幕,一张脸,不是,是一个头,一张很大的白面似的头,脸是菱形的,扁扁的菱形,两只眼睛拉得细长,就长在菱形的左右两个尖尖上,没有鼻子,嘴巴也是菱形的,却是竖起来的菱形,下牙床是空着的,上牙床长着两排牙齿,密密麻麻堆着,像乱坟岗上的蛆虫。菱形脸的上面没有头发,在两侧的眼睛旁边却用红皮筋各扎了一个小辫,穿着红裙子,嘴角还淌着口涎,我只记得当时‘啊’了一声,就昏过去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依依把我推醒,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就强行把我送到了医院,我试图告诉医生和护士们发生的事情,他们一个也不相信,还说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 我很艰难地选择了相信她,但是却解释不了人世间竟会存在这种小怪物,莫非真的是鬼?脚步声可以制造,女鬼可以假扮,但这张脸却如何也模仿不了的。 屋子里死一样的沉寂,这短短几天见到和听到的奇闻异事为我这一生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在不经意间,我已被牵连其中,全身而退已然妄事,为了之浩、母亲、死去的彭煊,还有她,我决定要挺身而出,如果任由她一人孤军奋战,我会连自己都鄙视自己。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像用一个秤砣把自己的心压得翻不了身,郑重说道:“我愿意跟你一起去查这件事。” “太好了!”她眼睛里放出奇异的光彩,转瞬间又黯淡下来道,“你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也是很不愉快的,我对你的包袱还没有彻底放下。” “我知道,但是这些私人恩怨能不能先搁在一边,等我们把沙也加的生死与否和彭煊的死因查清楚后,再任由你处置,到时候,你哪怕永远也不要见到我,我也坦然接受。” “这是后话了,希望我们能合作顺利。时间不早了,我也要走了。”她站起身来,披上了外套。 “医院有些远,我送你回去吧。”我也披上外套,去拿车钥匙。 “不,我去水公馆,今天已经办出院手续了。” 我拦住她道:“莫非你还要回去?太危险了,我不允许你去!” 她坚定地反驳道:“这一切都是从由水公馆发生的,要揭开全部的秘密,我必须住在水公馆。”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3 章 我只得打开门放她离开,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楚,这么一个善良勇敢的女孩子,我却处心积虑要去算计她,幸亏悬崖勒马,不然终成一生憾事。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转身道:“彭煊的追悼会在这里开吗?” “是的,今天跟他父母通了话,他们决定先在水云镇开个简单的追悼会,在当地的火葬场火化,再带着骨灰回去。”一想起彭煊,我的声音又些哽咽了。 “哦,我能参加吗?” “来吧,多一个人为他送行,让他知道身边还有很多关心他的朋友。”我抹了把眼角,微笑说道。 “好的,那就明天见了。”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像深一道浅一道的油画颜料。 ☆、16 彭煊的遗像挂在大厅中央,黑白的恬静的笑容好像在安慰大家,他并没有经受太多的苦痛,人们能记得的,只是他的单纯美好。彭煊的父母憔悴如同风烛残年的老人,两人被搀扶着跌跌撞撞来到彭煊的遗体前,彭父立刻失声痛哭起来,彭母昏厥了数次,险些被送进医院。他们没有过多地指责我,只说是儿子命里的劫数,因为他们清楚这半年来彭煊身上的变化,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到这一步,如果他们能放下生意,多关心一下儿子,也不至如此。 只有少数几个至亲到了会场,还有几个要好的同窗,大家在扼腕叹息之余或多或少对我有些侧目,是的,我担负照顾彭煊的重任,却没有履行好职责,黎璃看到我落寞的样子,静静地坐过来,简单地安慰了几句,我回以微笑,告诉她并无大碍。 “谢之明,你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仰起头,看见了王教授,连忙起身道,“王教授,您也来了。” “是的,彭煊是我最爱的学生,我是一定要来的,没想到他还这么年轻……唉……”他取下眼镜,擦了把泪。老人经历了半个多世纪的风霜,见惯大风大浪,早已将尘世看淡,非十分悲恸之事不足让其动容,现在看老者流泪,更觉剜心剐肠,黎璃本来就一直红着眼,现在更是嘤嘤的哭了起来。 王教授这才注意到我身边还有个女孩子,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疑惑地神情:“这位是……” 黎璃用纸巾擤了鼻子,答道:“王教授,是我,黎璃,您给我做过心理指导。” 王教授才看清她的相貌,吃惊道:“你怎么也在这里,哦,你跟彭煊是认识的。” 我们会心地互看了一眼,黎璃道:“是的,彭博士一直在跟我联系,帮我解决心理问题,现在感觉好多了。” “哦,难为你还专程赶到水云镇来,你的案子马上就要开审了,早点回去做准备吧。”王教授取下沾有泪水的眼镜,从兜里取出一小块眼镜布,很仔细地擦拭着,他的额角有快小小的伤疤,已经结痂了。 “不麻烦,我本来就住在水云镇,现在手头上有些事,还得晚点回去。”黎璃随意说道。 “嗯?你住在水云镇?这个小镇现在不太平,最近有几条人命案,你要当心。” “我住在水公馆里,是个大房子,很安全的,多谢教授关心。”黎璃礼貌地答道。 “什么!”“啪嗒”一声,眼镜掉在了地上,王教授慈祥的表情扭曲成了惊悚的脸谱,连皱纹都僵硬地如同冬天上冻的田埂,他迈近小半步,骇道:“是你住在水公馆?” “是……怎么……”黎璃对王教授这突如其来的神情有些二丈和尚摸不到头,她转头看向我寻求帮助。 可我也是一头雾水,两人便齐刷刷地望向他。 王教授也自知失态,戴回眼镜,语重心长地告诉黎璃道:“一个女孩子在外不安全,赶快回家吧,听老人这句劝告,不然要吃亏的。”说完也没和我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黎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 追悼会结束后,我和黎璃各怀心事地回到我的出租房,房东看见我带着一个女孩进来,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堵着门口道:“小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不然,啧啧,我就把阿蔷喊来。” 我敷衍地笑笑,道:“不会说的。” 房东是个四十多岁风姿犹存的大妈,勤快热情,性格开朗,做事风风火火的。本来我们一直是客套地相处,但经过上次她送我去医院又为我作证的事,我一直对她心怀感激。 我将外套挂在衣架上,烧水倒茶。黎璃笑道:“你和大妈又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也笑说道:“乱扯,她是央求我不要把屋里有人自杀的事宣扬出去,怕以后房子不好租。” 黎璃叹道:“这也是人之常情。阿蔷又是谁?” 我递给她一杯茶,自己也喝了一口,道:“她女儿,她总是说阿蔷又黑又肥,要给我作媳妇儿,这都是大妈们平常没事干开的玩笑话,咱就不议论了。” 黎璃笑道:“哪有这么埋汰自己女儿的?” 两人说笑了一会,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今天情绪不高,也忘了问你,昨天在水公馆没事吧。” 黎璃摇头道:“没有,我进了房间关好门窗,四处检查了一下才睡的,除了听到脚步声,再没什么动静了。” “你的胆子算是练出来了。”我无可奈何地夸奖了一句。 “话说,你不觉得今天王教授有些奇怪吗,特别是他听到我住在水公馆的时候。”黎璃说出了一路上困惑的问题。 “是啊,好像他也知道水公馆有蹊跷似的。” “而且,他问的是‘是你住在水公馆’,而不是‘你居然住在水公馆’。” “那有什么区别?” “哎,你听不出来吗,就是他知道水公馆住着一个人,但不知道是我而已。” “对,听句字的重音,他的确比较关注房客是谁的问题。” “这就奇怪了,”黎璃放下杯子,托起腮想了想道,“我觉得他好像知道什么。” “万一他是随口一问呢,他这样德高望重的人,我不愿意做过多的打搅。”我想用一条绳子把各种细节串起来,却终是找不到下针的地方。 “是啊,他的年岁也大了,走路也蹒跚了……”突然,黎璃急切道,“他是今天刚赶到水云镇的吗?” 我见她神情忽变,奇怪道:“是啊,和彭煊的父母一起来的,问这个干嘛?” 黎璃站起来,皱着眉头面色凝重,在房间来回踱着步子,像在艰难地回想什么,突然一锤定音道:“不是,我确定他早就来水云镇了,因为我见过他,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被白依依气跑前那天有位老人来水公馆找水老太吗,当时看背影有些熟悉,刚才又见了王教授一面,能肯定就是他!” “啊?”我也吃了一惊,“他要是来了,为什么不找我和彭煊呢,他是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这就更能说明他心里有鬼了,而且他明显是认识水老太的啊,水老太这么孤僻,不见你,不见彭煊,却见了他……”黎璃继续分析道。 “如果他们认识,为什么王教授不请求水老太也见一见彭煊,他明明知道彭煊的状况,这么殷切,这么脆弱,只要伸一把援手,悲剧就不会上演了……”我越来越激动,握起了拳头砸在桌子上。 黎璃吓了一跳,连忙翻开我的手指,看到关节处磨破了皮,有些心疼道:“不要这么冲动,万一王教授来找过彭煊呢,是你不知道罢了。”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4 章 她刚说完,我们一起愣住了,谁都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想,我认真回忆了彭煊死的那天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猛地一惊,道:“彭煊跟人打过架,就在我和你失去联系的那一晚,也是王教授去找水老太的那一天。” “你是说,和彭煊起争执的人是王教授?”黎璃半信半疑道,“彭煊对王教授尊敬有加,他人又谦和客气,而王教授又是个正己守道的谦谦君子,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 我的脑门微微有些疼,揉着头道:“是啊,就算打架了,彭煊再虚弱,也是青春年少,怎么会占不到上风……” 黎璃突然攥紧我的衣服,紧张兮兮地盯着我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王教授的额头上有道伤,已经结疤了,是三五天的样子。” 我终于也想起来了,当时只是一闪而过,在脑子里没形成什么概念,现在那道伤疤就像是把利刃,插在我的心尖上,我咬着牙道:“彭煊的死肯定和王教授有关!” “但是如果是王教授害死彭煊,动机是什么,况且彭煊确实留下了遗书。” “遗书也可以作假。” “你见过遗书吗?” “没有,估计被警方收起来了,听说是一份word文档。” “那就更容易作假了。” 暂时陷入了僵局,我们没有通天的背景,也没有什么靠得住的关系可打入警察内部探听消息,光凭两个人关起门来瞎想,只会事倍功半。 只听房东大妈在门外喊道:“饭好了,都出来吃饭吧。” 黎璃“哎呦”一声,说道:“不知不觉都到晌午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挽留道:“一块儿吃吧。” “那怎么行,这菜都是有数的,你们这个小院子有四户人住着呢,哪有我插筷子的地儿。”黎璃披上大衣,拎着包包出了门,刚一到天井,就被房东堵上了:“姑娘,一起吃呗,又没别人。” “不用了……”黎璃再一次婉拒。 “账算在他头上。”房东朝我努了努嘴,道:“我整天一个人无聊死了,你们也陪我说说话。” 黎璃有些为难地看着我,我当然是愿意她留下的,笑道:“我给你拿碗,阿姨的厨艺可好了,保准你明儿就想从水公馆搬出来住到这儿。” 房东满脸的像弹簧一样晃动的肉冻子忽的被风干成了腊肉,她用过来人特有的关心的口吻道:“姑娘,你住在水公馆啊?” 我摆出三副碗筷,黎璃一边添饭一边装作很随意地问道:“是啊,有什么问题啊,里面宽敞,家具是旧了点,但是很有点复古的味道。” 房东悄声道:“那地方,有点邪门。”说着拿眼睛一瞟,想把我们唬住。 我和黎璃相视一笑,似乎又发现了一条搜集材料的路子,为什么不找当地人问问呢,女人们一讲起八卦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存在感和自豪感顿时爆棚,有谁会比她们更清楚水公馆的古怪呢。 黎璃赶忙说道:“怎么了,说来听听嘛。” 房东摇摇头,面露难色道:“哎呦,这可不行,我答应过奶奶的……” 黎璃又央求道:“阿姨,我们就是来旅游的,呆几天就走,你讲完我们马上就忘了。” 房东犹豫道:“我可不是大嘴巴随意传话的人。” 我们异口同声道:“知道,我们当然知道,您一看就是最牢靠的。” 房东高兴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了,一挥手,让我们聚拢来,低声道:“这些啊,都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她是水云镇最长寿的人,活了一百零一岁,前几年才过世的。三十年前,她还是七十多岁的时候,有个老姐妹,就是水公馆的大小姐,有八十多了吧。” “知道她的名字吗?”黎璃插嘴问道。 房东歪着脑袋挠了下耳朵,说道:“听奶奶喊她英英什么的。” “瑛瑛!”我们心里一阵狂喜,黎璃在桌下很揪了把我的大腿,我差点没疼得跳起来。 黎璃抓着房东的袖口,紧张地问道:“她还活着吗?” 房东对我们的反应很是满意,得意道:“早死了,死了三十多年了。” 我们顿时泄了气,虽然早有预感,但听到这句话还是像被当场判了死刑一样,如果彭煊能早些知道,他的命运可能就会改写了。 黎璃叹了口气道:“唉,死了,还是死了。” 房东看我们情绪没刚才那么高涨,着急道:“我还没讲完呢,你们知道是哪点比较邪门吗?” 我们齐刷刷投来渴求的目光,房东故作神秘道:“本来以为水家的人都移民海外了,谁知前几年又回来了一个老太太,说是水家的后人,就是现在住在水公馆里的那位。那是我奶奶去世前几个月的事情了,她听说这个消息后,颤巍巍地要去公馆拜访,只见了一面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没挨到年底就过世了。我们只说她是福寿都齐全了,办了喜丧,可是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档子事,她没准还能再活几年。” “是不是……她在水公馆撞鬼了……?”黎璃忍不住接嘴道。 我搡了她一把,皱眉道:“乱说什么呢,听阿姨说完。” 黎璃嘟着嘴,白了我一眼。 房东挤着眼,做出一副农村老太太吓唬孙子“不睡觉就会被妖精捉走” 的神情,“嗳”了一声,声情并茂道:“也可以说是撞鬼了,因为,她见到的那个新主人,和三十年前去世的英英一个样儿。” “咦?”我和黎璃一愣,没想到还生出这条枝蔓来。 黎璃道:“老人嘛,满脸都是褶子,我看长得都差不多,水老太和瑛瑛是亲戚,长得像也说得过去嘛。” 房东像受了怠慢似的,急忙补充道:“我奶奶和英英关系好着呢,日本鬼子来之前,她们就是好姐妹,我奶奶年纪小,手脚伶俐,英英和她情郎的书信都托我奶奶跑腿……” 黎璃像磕了药似的,突然神经质地大叫了一声,房东急忙刹了车,手忙脚乱地问道:“咋了?” “情郎,情郎是谁?你知道吗?”黎璃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巴巴得看着房东。 房东才松了口气,艰难地想了想,道:“听奶奶说,是个姓王的教书匠,喜欢穿月白的长衫,人长得很秀气,他们两个的事好像被水老爷发现了,水老爷盛怒之下,勒令英英辍学,逼着把她嫁给本镇上一个乡绅。后来战争爆发,我奶奶和家人离开了水云镇,解放后才回来,没想到英英还住在水公馆,两人久别重逢,感情更胜当年了,你们说说,我奶奶怎么可能认错人呢。” 我恍然大悟,这个姓王的教书匠不就是王教授的爷爷吗,原来他和瑛瑛的感情不只是浮光掠影,还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一瞅黎璃,发现她神情有些恍惚,脸上露出悲怜的神情来,像亲见了一桩人间惨事。我轻轻推了她一把,小声道:“瞎琢磨什么呢?” 黎璃回过神,惨白地笑笑,接过房东的话头:“这件事这么奇怪,你奶奶没跟别人提过?” 房东笑道:“我奶奶啊,别看她老得牙都掉光了,但是耳聪目明的,特别精神,人又聒絮,家里人都嫌烦她,只有我还用心应承,所以她有话只对我讲,特别是这位老姐妹的事,她怀着很尊重的情意,也不会轻易跟别人说。”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按我奶奶的原话,就是借尸还魂了,吓得她回到家就发起烧来,还嘱咐我不要跟别人说,我啊,就在心里憋了三十年,这回是看跟你们投缘,时间也过去太久了,说出来也无所谓,关键是想劝劝你,还是搬出水公馆吧,我这里还有房子,你和小谢住一起也行啊,还只用出一半房租。”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5 章 我不禁笑了出来,黎璃窘得直摆手说不行,一面很跺了我一脚,呵斥道:“不准笑!” 房东嗔道:“这小两口,快吃饭吧,哎呦,汤忘记盛了,你们先吃。”等房东一扭一摆地进了厨房,我赶紧问道:“刚才怎么了,哭丧个脸。” 黎璃悄声道:“我刚才想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县志上记载的那个水公馆幸存的年轻女子,可能不是水老太,而是瑛瑛,你看,她和王教授的爷爷在热恋的时候,是日军侵华前,那时候水老太估计还没出生。” “那水老太和三十年前死去的瑛瑛一个样,你怎么看?” “这个真不知道,借尸还魂的说法也太玄乎了,虽然水公馆有很多谜团,但绝不会是鬼魂显灵。”黎璃笃定地说道。 房东端着汤锅来了,招呼我们多吃菜,突然叹了一声,感慨起彭煊来。我们自然也不好受,本来可以四人围坐一起说说笑笑的,现在桌子空了一边,好像房子少了面墙,让凛冽的风可劲地吹进来。 “真是个乖孩子,懂礼貌,长得也文文静静的,就是不爱说话,跟有什么心事儿似的,可惜了,这么年轻,还没娶媳妇呢,我姑娘虽然长得丑,但人活泼,配他正好。”房东在那里嗟叹不已。 我本来心里也是哀怨,听到后半句,不由想到,彭煊看上的是瑛瑛,除去巫山不是云,怕是其他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黎璃更不厚道,干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但是眼睛里还噙着泪,一副滑稽的样子。 房东也不理会,凸自叹道:“学习也是个好苗子,教授捧得跟文曲星下凡似的,以后是要有一番事业的,可惜可惜。” 黎璃扒了口饭,咽到肚里去,随口问道:“你和阿姨常常说起彭煊啊。” 我正在想彭煊的事,被她一问,迟疑了一下:“啊?你在问我?” 黎璃不满地看了我一眼道:“不问你问谁?” 房东摆摆手道:“小谢忙得天天见不到人,是他教授跟我说的。” 黎璃和我猛地抬起头,一口同声道:“什么!教授?” 房东不解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们今天尽是一惊一乍的。” 黎璃忙道:“你见过他的教授?” “是啊,教授来看学生有什么奇怪的,一看就是做学问的,很有涵养的,和我聊了几句,把彭煊夸个不停。”房东舀了碗汤,哧溜哧溜喝了起来。 我耐住性子,慢条斯理地问道:“是王教授吧,他来找过彭煊?” 房东“嗯”了一声,舔了舔牙缝,说道:“我刚好要出去买菜,碰到他进来了,衣服穿得也排场,很有钱吧。” “哪一天?”我和黎璃又是异口同声。 房东抹了抹嘴,在心里盘算了一阵子,说道:“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没过多久,哦,那天你回来取过车。” 我们黎璃顿时明白了,那天彭教授先去拜访水老太,又去找了彭煊,也是当天晚上,彭煊受伤回来,但是只字不提。 收拾碗筷的时候,房东叮嘱我道:“下午早点送小黎回去,现在世风日下,镇子上一连死了好多日本游客了,我看早晚得捅出大娄子,这几年老是死日本人,真是因果报应。” 对日本人实在没有兴趣,但还是礼节性的接了话:“还以为就我们来的这些天死了几个。” “哪里,”房东把碗和盘子叠到一块儿,努了努嘴,“每年都有的,只是被压下来了,你看现在本地人谁还敢走夜路,所以小黎啊,晚上别乱跑。” ☆、17 我们两个心事重重地进了房间,黎璃重重地摔坐在沙发上,任凭身体慢慢地陷进去。我绕到彭煊的房间,看着房中旧物,心里也是潮潮的,瑛瑛的照片就放在书桌上,它曾经是彭煊最珍爱的宝物,也是极尽蛊惑的穿肠毒药。我不由地拿起它,出神地看着这张百年前的面孔,她是不笑的,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照相鲜有不欢颜的,她却还要不怒自威,冷眼看着,让人又爱又怕,心中又痒,白伸了几次手,蜷了关节,还是得收回去,怕亵渎了神祗,这全然是个阴谋,是勾人的诡计!她的眼睛深邃得可怕,好像知道镜头后正有个一百年后的青年在注视她,所以要立刻拿出气节和尊严回敬,人们怯懦了,她的心也还是荒凉的,像停在墓碑上的乌鸦,满眼的腐肉和陈死人的青绿的脸,抖一抖翅膀,也飞不到光亮里去。 爱上她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但像彭煊这样知难而上的人,又有几个。我暗暗地替他嫉妒着王教授的爷爷,因为他当年不禁亲见芳容,还博得过芳心。 半年前,浮光掠影般地一扫,已惊为天人,不过仰慕之情大于倾心,现在细细揣摩,不难理解彭煊如痴如魔的心境,那我呢,如果我也情根深种,会不会做出比他还要疯狂的事情?我一手擎着照片,一手垂放在书桌上,五个指尖触及桌面,有些凹凸不平的质感,一开始并未上心,但照片看得时间愈长,心思也愈细腻,竟发觉出端倪来,忙喊来黎璃。 “什么事?你呆在里面很长时间了,我都快要睡过去。”她拖着懒懒的步子过来了,并不情愿。 “你看!”我捉住她的手按在桌面上,她起初有些反感,但实在也摸到了那些起起伏伏,便停止反抗,问道:“这是什么?桌子上的纹路?” “不是,彭煊写字很用力,又不喜欢在纸下垫东西,所以会有印记留在桌子上。”我激动地说道,“你去找张薄纸和铅笔,我们把这些字拓下来。” 我看她一动不动,急切地提醒道:“万一是彭煊留下来的重要信息呢?” 黎璃方如梦初醒,忙跑着出去,边说道:“我去找房东要纸和笔!” 不一会儿就拿来了,我将纸覆在桌面上,倾斜着铅笔尖快快涂匀,果真,在灰色的背景里浮现出几个浅白的印记,我们连忙对着光辨认,只看到“王教授”“信件”和“家族”这三个词。 黎璃举棋不定:“这真的是遗书吗?” “反正不是那个什么word文档!我相信彭煊是有很多话想说的,并不会只留下一句话,说什么见不到瑛瑛有多绝望。”我咬着牙道。 “但是就这三个词,我们也看不出什么啊。” “至少能看出和王教授有关,不是吗?” “那倒是,现在我们只知道王教授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并且在彭煊死前曾与他会面,很有可能还起过争执,但是还是不能说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更多的线索和证据……等等……”黎璃眯着眼睛仔细看着这张纸,指着问道:“你看这里是不是‘秘密’两字?” 我也认真看了看,虽然有些残缺,但确实是这两字的轮廓。难道是彭煊知道了什么隐秘的事,才让王教授起了杀心? “无论你怎么想,谢之明,我都不相信凶手是王教授,他是这么儒雅温和,爱彭煊像自己的儿子,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黎璃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是你得到过他的帮助,生了感情罢,我和他并无过多的接触,只是彭煊的导师而已,所以对他不会感情用事。”我冷冷道。 黎璃有些愠道:“你是说我不理智,一味偏袒他了?可是就凭现在我们掌握的情况,根本就不能给他定罪!” “那我们就需要搜集更多的证据。”我挑衅似的问道,“你敢不敢晚上同我一起去王教授的房间摸摸底?” “这是非法入室,被发现就不好了。”黎璃劝我不要走极端。 “害怕了?那我一个人去,非要把王教授的房间翻个底朝天,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着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手电筒、手套、背包…… 黎璃的眉头紧锁,歪歪扭扭地像一条虫子,几次欲言又止,用牙齿咬着指甲,哔哔剥剥的响,终于下定决定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我刚好收拾完了东西,拉着她火急火燎地出了门,一边开车一边道:“危险的事我来做就行了,你在门口给我把风。”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6 章 “那也不用现在就去啊,这才刚吃完午饭。” “我要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我将车开到水公馆门口,黎璃奇怪道:“你要做什么,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停好车,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口,就要叩门。黎璃一把抓住我的手,焦急道:“你得先告诉你要做什么?” 我转过身,看着她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无法忍受你所受到的那些惊吓,我必须要在和你最近的地方。” 黎璃一愣,道:“你也要住在这里?” “是的,做水公馆的房客应该不难吧,我要保护你。”我认真回答到。 谁知黎璃甩开我的手,莫名发着脾气道:“你不要再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了,谁要你的保护,你要保护谁,你跟我什么关系,还要再玩一遍吗?” 原以为我和她已经成了较友谊更加契厚的战友关系,没想到曾经在我这里受到的伤害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连这些单纯的好意都会被误认为是嘲弄和故意刁难。 我正要辩解,突然旁边有人问道:“すみません、最寄りのレストランはどこですか?” 我回头一看,是一对日本情侣,他们见我们一头雾水的样子,连忙改问道:“Excuse me, wherethe ?”英语说得很蹩脚,我虽然听懂了,也不由在心里发笑。 黎璃刚才在气头上,见他们在问路,用流利的日语答道:“ストレート、左、通りは食べることがあります。” 两人一见黎璃说的日文,开心地拥过来问长问短,黎璃也不好回绝,寒暄了几句。正在这时,我突然感觉房中有个人在看着我们,我一扭头,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一晃而过,一头长发将细碎的阳光甩在了玻璃窗上。 我疑心是自己看走了眼,正揉着眼睛,黎璃过来了。我忙说:“你还是不同意我住在这里吗?” “同不同意不是我说了算,要看水老太和白依依。”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 敲了门,白依依看到我,很不乐意道:“你来干什么?” 我很客气地说明来意,并不意外的,她“嘭”一声关上门,声音在门后响起:“我们这里不收人了!” 拒绝地这么干脆,我正两难,黎璃“啪啪啪”拍着门,叫道:“白阿姨,别把我关在外面了!” 门又开了,黎璃走了进去,并不理我,我站在门槛外,犹豫要不要打道回府,谁知白依依在身后叫道:“二楼还有一间房,房租和黎小姐一样,从今天算起。” 我惊喜道:“好的!等等,我从车里拿点东西。” 白依依在身后抱怨道:“水老太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同意还住一个人,琐碎死了……” 我取了行李箱,见黎璃在楼梯口等着我,连跳了几步到她面前,兴奋道:“嘿嘿,还是让我住下了,老太太人蛮好的嘛。” 黎璃自顾自走着,一脸嫌弃的样子,我只得搭讪道:“刚才那两个日本人和你说了什么,这么长时间。” 黎璃才懒懒地开口道:“我说水云镇不太平,让他们别在这儿呆久了,他们不以为然,说又没得罪谁,不会有事的。” 我刚要接话,黎璃手一指:“这个就是你的房间!”说完径直进了屋,把门狠狠地阖上了。 ☆、18 我的房间是一间整洁简朴的客房,看起来像很久没住过人,但明显有打扫过的痕迹,家具并不是民国时的样式,却时刻散发着一种旧时光的情怀。我枕着交叉的双臂仰卧在床上,这片刻的安稳让我如获至宝,真想回到那个专心做科研写论文,和彭煊无拘无束无聊度日的时候,当时还怨天尤人,觉得人生乏味,现在才懂得,安定的生活才是一个人最需要的生存状态,现在的我,焦虑、担忧、自责、悔恨,这几种感情混杂在一起,竟难较高下。如果我和黎璃不是在这个波云诡谲的小镇相遇,我们也许依旧在都市里有气无力地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穷学生和小白领,哪怕会相遇,也不会唯美如电影海报,哪怕会相爱,也不会凄美如虐恋小说,但,依旧可以在落日和晚霞中拥她入怀,不似现在,像有种家国大仇横在眼前,不踏平敌人的尸首,就断不能提儿女情长一样。 我这么一想,也觉好笑,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黎璃了罢,为了她放弃了一早的算计,可还是被她憎厌着,如果不是她为了摆脱沙也加的噩梦需要一个战斗伙伴,怕是连话也不会跟我说的。 正想着,有轻轻的敲门声,我一跃而起去开门,黎璃迅速地朝楼梯下一扫,钻进了我的房间。 我关好门,道:“有事?” 她点头道:“什么时候出发,知道王教授住在哪里吗,你确定他晚上不在房间?” 我笑了笑,轻轻道:“你还是有点紧张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要是怕,就在房间等我消息。” 她急着争辩道:“我哪里害怕,不要乱说。” 我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关系不错的同学,他大概是彭煊的同窗中唯一还愿跟我说话的人,电话响了好久,终于通了:“之明,有事吗?” 我开门见山道:“强哥,王教授在哪里,你知道吗?” “和我们在一起,我们还在会场,哦,等等,他出来了,要我转交他吗……,哦,他也是出来接电话的,你稍等吧。” 我忙说:“不用,我只是想知道他住在哪个宾馆,晚上好去拜访,彭煊的事情,我总是想找个机会当面跟他交代。” 强哥后面说的什么吱吱啦啦听不清楚,我“喂喂”了几声,黎璃小声道:“你出去打吧,房间的信号不好。” 我举着手机开门出去,信号立刻就恢复了,只听见强哥道:“……翡冷翠宾馆,330号……”我听见哪里也有嗡嗡的说话声,低头一看,是白依依,她也在楼下打电话。 我放低声音道:“好的,谢了……” 强哥道:“要我帮你跟教授打声招呼吗,免得他晚上要出门……”话筒中远远地传来王教授的声音:“你找我,什么事?” 我连忙制止道:“不用,多谢强哥了……”我就是要等教授出门好行事,怎么能暴露行踪。无意间听见楼下白依依的话飘入耳朵:“水夫人约我和你见个面,定个时间地点吧。” 强哥回道:“那行,你也别太难过了,等这段时间一过,大家还会是好兄弟的……”王教授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就来我的公寓楼下的咖啡厅吧,四点。” 我一个激灵,他和白依依的对话那么契合,不会就是对方吧。我支支吾吾应对着强哥,想拖延他挂电话的时间,只听白依依道:“好,就在那里见,我准时到。” 电话里也没有王教授的声音了,我简单说了几句,挂了电话,转身进了屋,如临大敌般对黎璃道:“王教授在四点的时候要和白依依会面!” 黎璃奇怪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神秘一笑:“他们两个打电话一唱一和,被我敏感地捕捉到了。” 黎璃激动道:“我就说他们有古怪!”但立刻白了我一眼,轻蔑道:“自我感觉很好啊,关键要看怎么开展行动了。” 我想了想,筹划道:“这样,你负责监视他和白依依,我去房间搜查,他们两个如果谈完话,你得赶紧通知我。”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7 章 黎璃郑重道:“好,你要小心。” 我们一早就到了翡冷翠,环视一周,就一个咖啡馆,黎璃买了份报纸遮住脸作掩护,果真在临近四点的时候,王教授走进了咖啡馆。我连忙去前台说自己忘带了钥匙,名字和身份证号报对了,服务员上去开了门,我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心里有些发憷,毕竟不是什么正当途径,总是有些心虚。 房间是一如既往的整洁,厚重的窗帘沉沉地垂下来,让房间笼罩在一种陈旧的泛黄的昏暗中,书桌上堆了高高的几沓书,很符合教授的学究做派,除了几件换洗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边的靠背椅上,东西大都放在行李箱中,我瞟了几眼书名:《动物剥皮术》、《毛皮硝制方法》、《系统解剖学》……没想到他的医学涉猎还蛮广的。我打开行李箱,小心翻检了一下,都是平常的日用品,没什么可疑的物件,拉出衣柜的几个抽屉,也是空的。我丧气地坐在床边,烦躁地甩着腿,脚后跟突然撞到一个生硬的东西,发出闷闷的“砰”的一声,我赶紧蹲下身,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床下有个木匣子。我费了点劲将它抽出来,没上锁,打开一看,全是发黄的旧报纸,排版和字体与现在的大相径庭,什么《南京晚报》、《申报》、《救国日报》……因为都是繁体字,印刷质量也不好,读起来太费事,我没顾上看它们,随手翻开一本A4纸大小的牛皮硬壳本子,一页页都粘贴着豆腐块大的剪报,文章和标题里有很多汉字,看样子应该都是日本当地的报纸,标题大多有“清水”、“连环凶杀”等字样,我因不甚明了,也放在了一边。倒是有几封信吸引了我的注意,字体有些熟悉,第一封是“王教授亲启”,大概是王教授的私人信件,看到第二封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因为上面写着“谢之明亲启”!这是给我的?是的了!这是彭煊的笔迹,是他写给我的信,是真正的遗书!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划过:王教授杀了彭煊,并偷走了他的遗书!不对,如果彭煊是被谋杀的,就不会留下遗书!如果这两封信真是彭煊的临终遗言,我只能承认他是自杀的,但王教授为什么不想让大家知道彭煊真正的死因?我突然想起在彭煊书桌上拓的“秘密”两字,难道是王教授要守住什么秘密吗? 我的大脑在激烈地思前想后时,电话铃声猛地将我惊醒,黎璃压低声音道:“快走,王教授要上来了。” 我从身后取下背包,将这两封信胡乱一塞,盖好匣子,重新推回床底,看了看屋里的摆设都在原位,便关上门从安全出口走了。 出了翡冷翠,却找不到黎璃,我迫不及待要告知今天的收获,谁知她又来一通电话,我抢道:“你在哪里,我找到一个可以真相大白的东西了!” 她的声音谨慎得气若游丝:“我跟着白依依,她刚才接了个电话就神神秘秘地走了,肯定有问题,不跟你说了,不然就被发现了……”电话突然中止,我恼怒道:真是个傻丫头,怎么能一个人行动,有危险怎么办! 晚霞已经映红了半边天,我焦急如走失孩子的父母,倘若她不能全身而退,我又该如何自处。手机在手心里握出了汗,却不敢联络,万一使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暴露,从而招致灾祸,我就是当之无愧的千古罪人。 夜幕悄悄降临了,如潜行的鬼魅,慢慢将街景吞噬,我狂奔着,寻觅着她的踪影,也如一只疯狂的兽。 黎璃此刻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路跟到这个仓库,她才发觉自己迷了路,凉风一吹,也就有了三分清醒,后悔自己贸贸然一人前往,月黑风高,万一在这里遇到不测,尸体变凉了都没人发现。 她掂量着自己的步子,刚要绕过仓库拐角,忽然看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半蹲在地上,她惊悚地缩回头去,拼命告诫自己要沉住气,再探头一看,借着惨白的月光,她看到白依依手里举着一把匕首,而她的身边,躺着两具已经开肠破肚的尸体。 黎璃惊得丢了半条命,“啊”地叫出了声,白依依立刻警觉道:“是谁!” 黎璃已经吓傻了,站在那里呆如木鸡,白依依举着匕首步步逼近,就在要转过仓库拐角时,黎璃被一个人捂住嘴拉进了仓库。 我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是我。”绝处逢生让她欣喜若狂,我做了一个禁止说话的动作,拉着她向仓库上残破的玻璃窗看去,只见白依依面无表情地举着匕首四处寻找我们,刀刃泛着寒光,露出生机勃勃的杀气,我们此刻都明白,她是个刽子手,是镇子上凶杀案的主谋,我们撞破她行凶,断不会给我们留下后路。 我压低声音,强作镇定道:“听我说,一会儿我拖住她,你赶快离开这里。” 黎璃握住我的胳膊,咬着牙拼命摇头,说道:“我们一起走!” 看着她坚定的含泪的目光,我微微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出去,但是你要听我的!”我取下背包替她背好,嘱咐道:“这里面有很重的东西,如果我出了事,你要保管好。” 得到她的许诺后,我观察了一下仓库外的情形,正要拉着黎璃朝背对着白依依的方向逃命,不想一脚踢翻地上一个铁盒子,发出了“哐啷”的声音,我登时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忙乱中瞥见铁盒子上有几个字:解剖器械箱。白依依听见响声,立刻掉转头向我们追来,我见大势已去,一把将黎璃推开,大吼一声道:“快走!”便向白依依冲去,她一刀刺来,我竟躲过,但紧接着一拳却正中心口,我狠狠摔在了地上,白依依举着刀就要猛扎下来,突然“啊”的一声,翻到一边去了,我才看见黎璃在身后抡着背包砸到了她的头。 惊魂甫定,我拉起黎璃走了几步,失声道:“呀,包还在她那儿!”便挣开黎璃的手去拾包,却见白依依的眼睛微微睁开,知道她有反扑之势,忙和黎璃逃离了现场。 终于出了仓库来到了街道上,匆忙拦了个的士,直奔向最近的派出所,得救的喜悦还来不及梳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们简直可以说是扑向了值班的警察,两人激动地大口喘气,争先恐后地想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可是警察先生还是听得一头雾水。 “你是说,你们知道谁是这几年杀日本人的元凶?”年轻的警察一开口,办公室的人全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齐刷刷地看向了我们。 “是的,我们亲眼所见,她还想杀人灭口,如果刚才稍有疏忽,我们两个也成了刀下亡魂了。”我斩钉截铁地再次肯定。 小警察认识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拨通一个号码,放下听筒后,告诉我们道:“我们所长要见你们。” 所长是个三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壮汉,他礼貌地与我们握了手,右手手腕的关节处有个小小的蝴蝶纹身。他招呼我们坐下,说道:“我姓邢,说说是怎么回事。” 我简单将事情经过叙述了一遍,邢所长一直眉头紧锁,手捏着香烟,鼻子里喷着浓烈的烟气,他将烟头往烟灰缸里狠狠一按,疑惑道:“你们是水公馆的房客,因为在路上碰上了管家白依依,就一直跟她到了案发现场?” 黎璃连忙解释道:“因为在公馆里就觉得她有些奇怪,今天又碰到她神秘兮兮的,所以好奇跟着。” “哦——”邢所长拖着长音,“白依依……” “我认为应该赶快派人去缉拿她,她的行迹已暴露,肯定要逃跑的,像这种重刑犯,不能让他再去害人!”我见所长举棋不定,心急如焚。 “你们肯定是看错了!”谁知他话锋一转,胸有成竹道,“白依依,我见过她,一个大妈,就会买个菜,照顾个老人,怎么可能是凶手,天太黑,你们可能看走眼了,不过你们提供的消息很重要,我会派人去那个仓库侦查的。”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我们像受了莫大的冤屈,叫嚷道:“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们!我们说的都是实话!” 邢所长大手一挥,喊道:“李胖子,小崔,把这两人请出去!” 我们被拉扯着赶出了派出所,黎璃气得直跺脚:“还有没有天理了!” 我也始料未及,警察竟然会如此不作为,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黎璃苦恼道:“白依依会杀人灭口的,我们怎么办?” 我沉吟道:“当时天太黑,要不是你一路跟去,我们也很难确认就是白依依,反之,她没认出我们的可能性也很大,而且我们是白公馆的住客,如果我们出了事,她首当其冲被怀疑,我相信她不会以身犯险这么傻。” 她稍微平静了些,想起刚才惊魂一幕,又悚然道:“幸亏你及时出现,不然……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嘴一撇,将她脑袋一敲,没好气道:“你还提,下次不准这样了!你知道我问了多少人吗,幸亏你……还算漂亮,辨识度比较高,咖啡店小二指了方向,公交车站卖报纸的大妈说你上了哪路车,还碰上了个少妇,说你撞了她的孩子,总之是广大人民救了你。” 黎璃唏嘘道:“好悬啊。” “不过,我也要感谢你刚才救了我。” “不用谢,我们两清了!对了,你的包包里有什么宝贝,连命都不要了护着?” “是彭煊写给我和王教授的信,等回去拆开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真的?”黎璃的眼睛里闪着火花,迫不及待道,“那我们赶快回去。” “好!”我和她加快步伐,却无意间瞄到旁边商铺门上映着一个人像,他在马路对面一动不动地注视我们,我心里一紧,稍稍侧过脸,身后一个人立刻闪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不好,我们被人跟踪了!”我低声道,“黎璃,赶快走!”我拉着她在人行道上左突右奔,冲破层层人群,后面至少有四个人紧紧跟随,他们推开迎面而来的人,和我们一直保持几十米的距离,眼看离水公馆越来越近了,黎璃忙掏出钥匙开门,我们简直是一头栽进了屋里。 关好门后,我们长吁一口气,还没等彻底放松下来,身后的锁眼里传来缓慢的、清脆的转动声,在我们听来,不啻于一颗原子弹的爆炸声,黎璃立刻脸色煞白地望着我,现在上楼去显然是来不及了。我突然望见左手边有一个门,赶忙拉着黎璃就往里冲,黎璃焦急地放慢步子道:“这是水老太的房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话音未落,我已将她生拉硬扯拽进了屋。 房间很大,是个套间,难怪她不用出来沐浴如厕,房间里漆黑一片,靠墙正中放着一张被帐幔笼罩的大床,老年人入睡早,听觉不灵敏,很难知道我们的动静,我们摸索着躲在床对面的书桌下,静观其变。 黎璃轻轻“哎”了一声,我立刻警惕道:“怎么了?”她小声道:“没什么,我脚边有个包,我来看看。”她掏出手机,用屏保微弱的光线对着照看了一会儿,嘴里嘀咕着:“奇怪……” 我听着外面安静得如同风吹过草地,只有窸窸窣窣的来自夜行动物的叫人踏实的声响。我微微一动身,黎璃紧张道:“你要做什么?” “我出去看看,你别动。” 我小心移步到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确是一副宁静安和的样子,突然身后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让我的肾上腺素陡然猛升,我惊恐地回过身,一个缓慢沉稳的声音在黑夜中浮起,显得夜色更加苍茫和深邃,心脏的律动被它牵扯得飘渺而无着落:“我就让你怕成这样吗?”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8 章 然后灯被打开了,屋里赫然站立着一位面目不算慈祥的老夫人,她不算矮,因为痀偻着背也和身边瑟瑟发抖的黎璃一般高,身上裹着厚重的衣物,肩上有一张华美但色泽黯然的披肩。虽是年迈之人的眼睛,也有流波的转动,让我有一丝想亲近的体会。怕是刚才在黑暗中黎璃误撞了她,才发出这声惨绝人寰的尖叫。 突然有几声叩门声,白依依在门口道:“水老太,您没事吧。”是闻风而来的,我们齐刷刷地看向水老太,向她做出求救的姿势来。 水老太慢条斯理道:“没事,白小姐,您回去吧。” 再没响动了,我才轻轻道:“多谢水夫人。”她慢慢地走到一个欧式宫廷风格的扶手椅处,侧过身优雅地坐下,将身上的披肩拢了拢,缓缓开口道:“怎么回事?” “我们……我……”黎璃牙齿打起架,似乎对她有天生的畏惧。我接过话道:“水夫人,我们是被人追赶万不得已才躲到您的房间了,请您原谅我们的无礼和莽撞。” 她庄穆地点点头,我忽然从她已经衰老的五官上瞧出了瑛瑛的模样,她们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 “水夫人,”我走近一步,郑重道,“您的管家白依依是个杀人犯,请您为了自身安全,不要再和她有任何关系,她杀人手段毒辣,是个危险人物。” “哦?”她轻轻问道,抬起了眉头,微微一笑道:“她么,知根知底的很多年了,人是木讷了点,但心还是好的,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提醒。” “可是……”我还想力证自己的观点,被水老太打断道,“你们回屋吧,时间不早了。” 我们只好道了别,讪讪地向门口走去,水老太突然道:“谢先生,请您明天上午来我这里喝茶,好么?” 我一愣,对她知道我的姓氏有几分感激,瞟了一眼黎璃,她因为没被邀请而面色不佳,我恭敬道:“好的,我明早过来。” ☆、19 水公馆沉浸在夜色的薄雾中,像已经昏昏睡去,但我却分明感到这匀称的呼吸中蕴含着腾腾杀气。我们走过白依依的房间,里面悄然无声,但还是惧怕会突然打开门,冲出一个漆面獠牙的怪物来。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了黎璃的房间,我急不可耐地打开背包,却没见到信的踪影,匪夷所思的是,竟然多了一个陌生的颜色花俏的帆布手包。我一下子懵了,翻来覆去地搜索着背包的每个角落,连夹缝都没落下,还是一无所获。 黎璃在一旁自顾自地生气:“我都住了那么长时间,她怎么只请你喝茶,真是看菜下饭!”忽然瞟见我神色不对,才蓦然想起信的事,试探着问:“怎么了?” 我喃喃自语道:“信,信……怎么可能找不到了呢?” 黎璃也去翻看背包,将手包拎出来,惊愕道:“这……这不是白依依的吗?” “什么!”我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白依依的!” “是啊,她每次都拎着个包去买菜。”黎璃睁圆了眼睛,嘀咕道, “怎么到我们手里的?哎呀,这个背包不是我们的!我当初用它砸白依依的时候,是有些重量的,里面还有你的工具,绳索、手电、螺丝刀,好像还有个扳手……” 我如醍醐灌顶,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我拿错包了! “是的了!她今天也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肯定是你回去捡包的时候拿成她的了!” 我两眼无神地呆坐在床上,轻声叹道:“天哪,怎么会犯这个错!” 黎璃也郁闷不已,忧心忡忡道:“我们的信岂不是已经落到白依依的手里了?她又和王教授认识,万一把信又交还给王教授,可怎么办。” 就算夜里和白依依搏斗时她没认出我们,信里“谢之明”三个大字也会毫无悬念地揭露我们的身份,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黎璃,我想请你帮个忙,明天我和水老太喝茶的时候,我会想办法叫白依依出来,你趁机进她的房间,把那两封信偷出来,这个有点棘手,你愿意做吗?” 谁知她想也没想,干脆道:“好,我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 我倒是有些愧疚,自己犯了错,还让旁人以身犯险去弥补。 黎璃看出我的心理,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明天你的责任更艰巨,和水老太见面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要是能顺她的心意,没准儿还能套出许多话来,你没发现吗,无论是公馆闹鬼、沙也加的假死、彭煊的自杀、王教授的古怪行为,就连镇上日本人被谋杀的事,都和水公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为白依依就是从水公馆出来的,我相信水老太或多或少能解释一下。” 我点头道:“嗯,是的,答应和她见面,也是有这层考虑,但是从今天初见的情形来看,她并不像和她相仿年龄的老人一样好相处。” 黎璃歪着嘴道:“可不是,不仅凶巴巴,还有特殊癖好。” “嗯,癖好?” “刚才蹲在书桌下的时候,我的脚边不是有个行李袋吗,你知道里面有什么吗?”黎璃故弄玄虚道。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Revlon的流光凝彩唇膏!”黎璃宣布出来,没看到期待的反应,恨铁不成钢道:“就是露华浓这个牌子的口红,还是15号什锦蜜饯,很少女的那种橘红色。” “是她的东西?” “不止呢,还有一件Moso芭比粉的连衣裙,一盒日本原装的眼药水和一盒和三盆糖。所以别被她贵族太太的成熟老练欺骗了,其实是满满都是少女心。” “啊?这样,真是难以置信……” 黎璃从化妆盒里取出一管口红,摔在我面前,道:“看清楚,我自己也是用这个牌子的,一样的颜色!” 我有种说不来因由的尴尬,晕乎乎道:“可能是别人放在她那里的罢。” “怎么会,你见过她和别人有过来往吗!她就是个孤僻古怪的老太太!” 我们又商量了一会儿明天应对她们主仆两人的细节,看时间不早了,我叮嘱了几句后道了别,回自己的房间了。 这是第一晚睡在水公馆,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惊险刺激的事,折损了我太多的精力和元气,所以一倒在床上就昏死过去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抚摸我的脸颊。 那抚摸很温柔,像是年轻的母亲在爱抚自己的婴孩,我恍恍惚惚还在梦魇中,脑中有些许意识,却睁不开眼,也动弹不得。 她的手指纤细,从我的脸上轻飘飘挪移到唇上,绕着我的唇柔柔画了一圈,突然,我感到唇间一个温热的柔软的碰触,却又似蜻蜓点水,娇媚而怯懦地弹开了。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我想挣扎着醒来,却像着了“鬼压床”一样有劲没处使,我的眼睛仿佛被胶粘黏住,只在一丝细细的缝隙中,似乎看见一个女子的背影,她慢慢离去,又驻足回首,惊鸿一瞥中,是人间罕至的绝世容颜……我又昏昏沉沉地不省人事了。 第二天醒来,想到昨夜的境遇,发了一会儿呆,不知为何心里空空的,有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烦意乱。只是个美艳的春梦吧,我脸上有些发烫,恼怒地骂着自己: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心神还是不由自主地游走在那个女子的袅娜娉婷中,她的回眸,她的婉转,她的柔媚,虽然都像雾里看花一般,却让我流连忘返,不住地一遍遍回味,只是那女子的相貌似曾相识,我冥思苦想,终于拼凑出瑛瑛的模样来。 这时我却骇然了,又是瑛瑛!她已经害死了彭煊,我也会重蹈覆辙吗,一种恐惧悄然而生,这是我以前从未设防的地带,她是鬼,已经成了鬼,却还要魅惑活着的人。 我脸色通红,心里烦躁不堪,寒冬的天气里,我胡乱套上衣服,就跑到盥洗室里往脸上扑凉水。突然身边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你要是准备好了,就去水夫人的房间。” 我一惊,是白依依,她面色自若,将昨晚的惊心动魄化作了过眼云烟,难道,她果真不知道是我们,还是戏做得好?她见我一直瞅着她,不悦道:“没听见吗,见到水夫人,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注意分寸!”她露了白眼,从我身边径直过去了,身后赫然一个黑色的背包,那正是我的!她昨晚也没发现被掉包了吗? 来不及多想,我冲进黎璃的房间,她恰好也起床了,正在收拾床被,未等她开口,我急匆匆道:“白依依背着我的包,正要出门!”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19 章 黎璃“哎呀”一声道:“她没发现什么吧?” “我管不了这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那两封信拿回来!”我殷切地看着她,“你带上她的包,跟着她,瞅准时机换过来!” “好,我会见机行事的。”黎璃取过白依依的包,在栏杆处视察了一番,见她前脚出了门,后脚立刻就跟上了。 ☆、20 桌子上有一个银壶和两个银杯,雕纹繁密瑰丽,是大匠手笔,还有三四碟色泽鲜艳,花样精致的糕点,奶油的清鲜扑鼻而来。水老太微微一笑道:“请用吧。”一边为我倒了杯红茶,指甲热烈鲜艳,匀称明亮,左手的食指上缠着厚厚的白纱, 我谢过,关切地问道:“水夫人的手受伤了?” “不碍事。”她的笑容一丝不乱。 “水夫人今天请我来喝茶,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我直接提出心中疑惑。 “没有,请房客喝茶,不是房东应该做的吗?”她礼节性地一笑,官方中更显出应事的老练。 “那黎璃……”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不喜欢她。”她回答得干脆,又带了点情绪,但是继而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慢悠悠道:“我也会请她喝茶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别人的喜恶不好评判,我只得岔过话去:“今天水夫人请我喝茶,我是受宠若惊的,因为听说夫人并不爱见人。” 水老太用银匙轻轻搅着茶水,发出有节奏的“叮叮”的声音,等在这声音之外的静默中,让我如芒在背。 她终于开了口,却有些凌厉的试探:“我虽是足不出户,却也风闻镇上的变故,有个年轻的学生自杀了,听说是因为见我不得。” “不是,他想见的并不是您,所以您不必自责。”我为了不被她中途赶出去,只得小心应付,但心中怎能不怨,彭煊的死,是和她有必然关系的。 “我怎会自责?”她眼皮稍稍抬起,像听见一件滑稽浅薄的事,“是他幼稚,你们是认识的罢,那他想见的是谁?” 我突然意识到话题的深入比我预想得快得多,而且竟都是她在推波助澜。我顿了顿,盯着她的眼睛,吐词清楚道:“水瑛。” “哦——”她并没有多少意外,将手中茶一饮而尽,“又是她。” “您和她是亲戚吧,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多给我讲一些吗,我很好奇。”我恳求道。 “是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语气中带有轻蔑,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似的,“一个足以让全世界的男人为之倾心的女人,我的姑母。” “她是您的姑母?” “是的。” “已经过世了?” “死了二十几年了吧,就在这栋房子里。” 看来我以前的房东说的没错,二十多年前,水瑛是还住在水公馆的。 “你也对她感兴趣?”水老太眼色一转,斜斜地看过来。 “大概是因为我已去的同学的缘故罢,所以想知道更多有关水瑛的事。”我如实禀明。 “她很不幸,美丽是美丽,但很不幸。”水老太突自叹了口气,像不忍心回想往昔一般,“她的一生是活在噩梦中的,晚景也很凄凉。”谁知她话锋一转,带着些笑意问道:“莫不是你自己想知道她吧,别也被她的美貌迷惑了,她是个不祥的人。” 这看似无心的一问将我逼出一身细细的冷汗,昨夜梦中的温存又侵袭了全身,我讪讪道:“可惜她已经过世了。” 水老太轻笑了两声,这笑里藏着古怪,我一时辨认不清。 我拿起茶盅,也喝了两口,小心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一问,又觉得不敬。” “不妨。” “水公馆里有没有一些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超自然?” “就是——鬼。” “哈哈……”水老太大声笑了,她的声音一贯是低沉缓慢的,不像别的老人那样沙哑沧桑,这一笑,却有些高昂了。笑声停下,她缓缓敛色道:“哪里有鬼,鬼都在人的心里。” 我突然想到什么,很自然地对号入座了,忙追问道:“水夫人,莫不是你知道白依依行为不端?” “我并不知晓,不过,你昨日说她杀人,今天又怀疑她装鬼,你们之间是有误会罢。”她脑子很是机敏,纵使我思维如此跳跃,她也跟得毫不费力。 见她神色淡淡的,我不好再拂她的意,目光无意间落在昨晚躲藏的书桌下,黎璃所说的行李袋已经不见了。我扫视了一下屋里的陈设,见书架上有一本精装的意大利童话,黄色封皮,在一批灰暗的线装书中显得格外耀眼。 “您还看童话吗?”我随口问道。 她顺着我的眼光一瞟,笑道:“老太婆就不能看童话书了?无聊的时候,你也可以读一读,里面有一章《人皮》,很是有趣。” 后来又聊了些风土人情,我见她懒懒的,心里又惦记着黎璃的事,就告辞出去了,这次谈话,我好像知道了什么,却又像一无所知,心里有种恹恹的失意。 拿起手机,见几分钟前黎璃发的一则短信:我在刀泉菜市。我立刻驱车前往,找了几圈,正见一个健壮的大汉和她拉扯。 那大汉戴着只露着两只眼睛的毛线帽,在抢黎璃手中的背包,黎璃被他拖到了地上,死死攥着包带不放,我心急如焚,立刻上去就朝大汉私部猛踹一脚,他吃痛蹲在了一边,旁边看热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我喊道:“有人抢劫,快报警!”周围群众开始掏出手机拨110,大汉见形势不好,忍者痛躬着腰跑掉了。 又是虚惊一场,我扶心有余悸的黎璃上了车,问了简单的情况,原来她跟着白依依到了菜市场就找不到她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劫匪,硬是要抢她的包。 “我怎么火这么背啊。”她唏嘘不已,“也许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吧,昨天差点死了,今天又被抢,真是祸不单行。”她疲惫得靠在车座上闭上了眼。 “黎璃,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头。”我回想刚才劫匪的样子,心里有点惴惴不安,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细节。 “想多了吧。” 她不以为然,侧过脸看着我,“对了,今天和水老太的会面还顺利吗?” “不好说,我感到她并不隐瞒什么,却又话中有话,不说完全,让人难琢磨。”我叹了口气,“不过,她说有时间要请你喝茶。”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0 章 “不稀罕。”黎璃不屑道。 车里有片刻的安静,大家各有所思,黎璃一脸无奈道:“我们现在是孤立无援了,好不容易揪出白依依这个大恶人,谁知那个邢所长和水老太都不相信,看来得搜集更多证据才行。” 提到邢所长,我灵光一闪,是的,就是他!我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连忙推搡着黎璃道:“那个劫匪,你不觉得在哪里见过吗?” “他蒙着面,也认不出来啊。”黎璃疑惑道。 “那个身材,是不是和邢所长很像,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昨天去派出所,他——”我因为激动呛了几口,黎璃打断道:“邢所长?警察知法犯法?你是想破案想昏头了吧 ,别再牵强附会了!” “你听我说完!昨天在派出所,他跟我们握手,手腕上是不是有个纹身?” “是……”黎璃仔细回想道,“是个蝴蝶,挺小巧的。” “对!今天抢你包的这个人,他的手腕上同样位置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蝴蝶!” “啊?你看仔细了?”黎璃也发觉事情的怪异,开始紧张起来。 “我确定!所以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头,这绝非巧合。”我在心里盘算起来,白依依,派出所所长、白依依的包、抢包…… “这个包是白依依的,邢所长帮她抢包?难道他们是一伙的,水云镇的警察监守自盗?”黎璃惊慌失措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糊涂了!” “你别急,好好想想,白依依平常买菜要背双肩包吗?” “不会,一般就拎那个帆布包。” “那她这次出门买菜就有些反常了,还专门绕道盥洗室跟我打招呼,对了,她是想让我看见我的包在她身上,然后引我们去找她。”我尽力理清思绪,条分缕析。 “她怎么肯定我们一定会跟她出门?” “只有一种可能,她知道我的包里有很重要的东西,是我一定要拿回去的,也就是说,那两封信,她应该看过了。” “这……如果真是这样,也太糟糕了。”黎璃有些丧气。 “但我现在考虑的重点并不是那两封信在白依依手里,也不是她和邢所长勾结一起,而是为什么他们要处心积虑地拿回这个包,冒着被识破身份的风险?”我扬了扬手中的属于白依依的包,狐疑不已。 黎璃也附和道:“是啊,这个背包里,就是一个买菜用的帆布包,里面也没几毛钱,还用出动派出所所长吗?” 我头一抬,冷静道:“是不是里面有什么窍儿我们没有发现,他们是怕我们找到什么东西?” “很有可能!”黎璃笃定道,“我们快回去再自己研究一下。” ☆、21 昨晚拿到这个帆布包的时候,我也只是捏了捏就扔在了一边,这次我认认真真查看每一个针孔,扣扣掐掐,生怕忽略了什么重要机关。果然,在包包的前端有个细小的孔,用指尖碰了一下,凉凉硬硬的。黎璃也凑过来,抢在手里摸索了半天,不解道:“这是什么?” “是个摄像头。” “摄像头?怎么会……” 我从包里的隐蔽的地方找到一个存储卡,塞进电脑里,道:“我们来看看她拍了些什么东西吧。” 屏幕一开始歪歪斜斜的,是她在调位置,旁边不时走过穿西装打领结的服务生。黎璃叫道:“这是在翡冷翠旁的咖啡厅,她要和王教授会面!那天我离得远,他们说什么我都没听见……” “嘘,别说话,王教授来了!” 王教授步履稳健地走过来,拖过椅子坐下,开门见山道:“有什么事,直说吧。” 我们虽然看不见白依依的样子,但声音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水夫人让我提醒你,时间不多了,你最好现在就做出决定。” 王教授立刻锁紧了眉,眼睛里喷着怒火,咬牙道:“我说过的,我不会答应的,你们也不要来找我了,让她省省心!” “水夫人知道你可能还是不同意,所以带了个礼物给你。”镜头前多了一个铁盒子,白依依将它推到王教授面前,“密码你知道,打开看看。” 王教授有些犹豫,颤抖着拨弄密码锁,我们注意到白依依不停地推动帆布包,因为镜头离那个盒子越来越近了。 王教授小心打开锁,但是明显对白依依有所防备,将盒盖高高竖起,确保她不会看见。但从镜头里,我们对盒中物是一览无遗的。 只听王教授一声大叫,攥着盒子的苍白的手青筋毕露,我们提着心,仔细辨认盒子里那一截枯黄的干而脆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一向温文尔雅的教授大受刺激。 我将录像定格在那个东西上,黎璃眼睛要贴在屏幕上了,奇怪道:“这是个什么,一头还是红的,染了什么东西,这个有点像,就是形状像,但怎么可能是……” “我也觉得像什么,但不敢说出来,怕你害怕,你先说吧。”我幽幽地说道。 黎璃怕我觉得太荒唐,吞吞吐吐道:“我觉得像是……手指头,因为前面的一段很像是涂了甲油。”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个甲油颜色我也见过。”我心里如猛兽在击撞,却还要保持镇定自若的样子,“早上见到水老太,她指甲的颜色就是这种红色。” “不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是手指!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事情!”黎璃烦躁地跺着脚,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一边喃喃道,“天啊,我们到了平行世界吗,为什么这里的每一件事都不正常?” 我扶她坐好,冷静道:“是我们自己要卷进来的,不要怨天尤人。” 她还是心绪不宁,甩手道:“即使是手指,也不会是水老太的,要威胁王教授做什么事,用得着把自己割掉一块送他吗!这都是什么逻辑!而且——”她突然紧攥住我的胳膊,殷切道:“你早上见着她,她精神可好,手上有包扎吗,这个年纪的老太太,断了指,还不要死要活的?” 我诧然道:“是的,她虽然没显出任何病痛,但是食指上的确包着纱布。” 黎璃一下子瘫坐在床边,一副颓唐的样子,我板起她的脸,见她眼中有莹莹的泪水。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已经超过一个正常女孩的容忍程度了,况且她原来还有些精神上的病症。 “黎璃,你要是受不了了,就回家去吧,我留在这里继续查。”我真诚地说道。 “我没事,”她将眼睛一抹,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可以立刻原地满血复活的。” 我心疼地笑笑,按下播放键,王教授带着沙哑的声音道:“好吧,你跟她说,我同意了……”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啜泣,然后拿着盒子离开了。 画面结束后,黎璃道:“王教授走了后,白依依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地出去了,后来我跟她到仓库,见她杀了两个人,现在想起来,就是当初在水公馆问路的那对日本情侣。” “原来她当时在水公馆就盯上他们了。”我倒吸口凉气。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1 章 “这个白依依到底是什么来头,不仅买通了警察,还是水老太的心腹,真是八面玲珑啊。”黎璃感叹道,“连这么精密的设备也有,看来我们的对手不简单啊。” 我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水老太在防着她,不然为何不告诉她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连王教授也把她当外人,不过是白老太不方便出门,拿她当传话筒罢了。” 黎璃恍然道:“你说的在理,但是她杀她的日本人,关水老太和王教授什么事,好奇心这么强,小动作这么多。”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现在只担心的是白依依把信交给了王教授。” “交了又怎么样!他做了亏心事,避之不及,还会主动找你麻烦吗!只会当什么都没发生,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就当我们从来就见过那两封信。”黎璃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22 窗外是黑黢黢的天,一弯残月冷冷地挂在天幕上,月尖上有寒光一点。我关严了窗户,寒风还是从缝隙里钻了进来,滋溜滋溜响着,冷得刺骨。 我纹丝合缝地盖好被子,一头沉闷地扎进睡梦中,现在只有梦里才是现世安稳的好去处,白昼里的事都带些危机四伏的不安,像有人故意在暗处给你下绊子,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栽个粉身碎骨的大跟头,搞得人心惶惶。 不知烦闷了多久,我又恍恍惚惚睡去了,梦中却到了一处山涧瀑布,草木繁茂,鸟啭莺啼,有一美人在水边浣发,山歌回荡在溪水之上:“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那女子柔婉轻笑,秀发披在腰间,发出阵阵沁入心肺的馨香,我不由看醉了,她可是歌中唱的巫山神女?瀑布溅出的冰凉的白点子打在身上,让我分外清醒爽快,我轻轻向她走近,生怕唐突佳人,她低首含笑,眼波流转,我亦心弛神荡,沉醉在香兰芷芬中不能自已,忽然她转身欲走,一股袅袅娜娜不胜之姿,我心急如焚,连拉住她的薄衫,她回眸一笑,我细看那如花笑靥,顿时一惊,那眉眼竟然又是水瑛! 此刻便惊醒了,窗外风雨大作,窗户早已被吹开,甩在墙面上,发出“砰砰”的声音,雨水已溅到床上,被褥上湿了一片,我恍然明**中瀑布的清凉和奔腾之声,原都是暴雨的化身,只是这清甜的女儿香却从何处来,亦真亦幻,不似梦境。我怅然起身管好窗户,也无心再睡了。水瑛,这个名字像把烧红的烙铁一样使人惊栗,我起初是恨她的,恨她阴魂不散害死了彭煊,恨她将我和黎璃拉到这个光怪陆离的小镇,但现在是怎么了,也被她迷惑了吗?梦中的我们缱绻缠绵,两情相悦,俨然一对前世的眷侣,难道,我也像彭煊这样爱着她,只是自己没有察觉罢了,不,我喜欢的人是黎璃,我猛灌了几口凉水,对自己说,黎璃……可是,为何到现在,我的心还是狂跳不止呢。 在心神不宁中,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响动,我警觉地看了手表,三点一刻,难道是黎璃说的脚步声?果不其然,脚步声有些纷乱,可能不止一个人,我绝不信鬼神之说,但是这么晚还去阁楼的人,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连忙穿好衣服,悄悄出了门,公馆里静悄悄,丝毫看不出异常,我望着通向阁楼的一头没在黑暗中的楼梯,一种恐惧的感觉悄然攀爬至全身,阁楼里有什么,你的身后又会有什么,我在心里纠缠不清,真相可能不可怕,但是知道真相的过程中有太多可怕的未知,这才是正真让人恐惧的原因。 我踏上了第一层台阶,遥望楼梯尽头,似乎有一丝光亮,难道是错觉?愈是靠近,光亮愈加明显,果真有人在阁楼上!我加紧了步伐,在寂静的空荡荡的公馆中回响着踩在木板上发出的“吱吱”的脚步声,到阁楼了,却又是漆黑一片,我的脑子也像挨了重重的一拳,像被人恶作剧般戏弄了一般。我上到阁楼前的回廊,走到门前,摸到一把冰凉的大锁横在门上,门是锁上的,那脚步声和光亮是哪里来得呢?突然间,一股熟悉的气味从身后串出,这是梦里的瑛瑛的香味!我猛一转头,一个女人的影子忽闪过去,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黑暗中发出鬼魅的异彩。 我陡然一惊,悚然看去,又什么也没有了,怕什么,纵使是女鬼,也是瑛瑛的魂魄,算得上也艳鬼吧,我鼓起勇气猛追过去,出了回廊下到楼梯转角,突然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我两同时惊叫起来,她声音的凄惨程度远非我能比拟,我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嘘——是我!” 见黎璃惊慌失措左右打转儿的眼睛安顿下来,我才松开手,忙拉着她快步进了她的房间,关好门道:“你怎么出来了?” 黎璃惊魂未定,气呼呼道:“还要问你呢,吓死我了。” “我听见脚步声了,想去阁楼看看。”我在水公馆住了两夜,每晚都梦到了水瑛,两次的感觉都这么真实,这次甚至还看到她的魂灵,这又让我如何开口呢。 黎璃没好气道:“我说阁楼上有蹊跷吧,你开始还不相信。我刚才也是被楼上的动静吵醒了,听了一会儿好像是你开门出去了,就想去接应你,没想到白忙活了一场,还把自己吓得不轻。” 我笑道:“好了,我补偿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黎璃眉头舒开了,坐在那儿半天不吭声,像在想什么深刻的道理,又有些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开始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渐渐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现在不到四点,我还在一个女生的闺房里,床上是摊开的凌乱的被褥,上面还有温热。 她突然小声道:“我想原谅你了。” 我笑道:“你还真是大度,明天我请吃饭。” 她眼睛里有一丝慌乱,忙道:“不是这个……是先前的事……” 我先是一愣,继而振奋地弹跳起来,忙去握她的手,比中了彩票还要欢喜:“真的,我那些恶行,你都可以原谅了?” 她有些羞涩,昏暗的台灯下见着她红润的脸,将我的手推掉,吞吞吐吐道:“你罪大恶极,本要恨你一辈子的,可是恨你我也不开心,既然不开心,还不如就此作罢,何况,我还……一直都……只是不知你的想法……” 我高兴之余又有些手足无措,她说话间已扭捏着身体,别过头不再看我,平常也算落落大方,此刻一股小儿女姿态来,且话中款款情意也若隐若现,除非我是块石头,不然怎能不知她话中深意,只是可惜自己没先表露心迹,让一个女孩子在此辗转难安,实属罪过。 “黎璃,”我握住她的手,笑道,“你以前写信给我,说谢之明如何如何好的时候,我心里还不是滋味呢。” 她红着脸,试了几次挣脱不开我的手,忸怩道:“谢之明……是挺好的……你,就差远了……”她活泼地拿眼睛瞄了瞄我,又流转到了别处。 我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郑重道:“我的心,你可能感受到,我想一直照顾你,保护你,你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她眼里闪烁着激动地光泽,将头轻轻靠在我的肩头,微微颤动道:“好,你说话算数,不能变卦。” “一辈子都不变。”我低头温柔地吻了她的额头,将她紧紧搂抱住,这算是这段阴暗时光里仅有的甜吧。 我从额头吻到她的唇,不禁有些眼饧耳热起来,怀中的她深情款款,迎合着我的爱意,我见她颈脖白腻一片,心中一动,便要轻轻去解她的睡衣,她只是像只小猫一样温顺地等着我的行动,脸上飞红一片,越发娇俏可爱。 衣服褪去一半,露出一抹酥胸,我亦耳红心跳,兴奋异常,恍惚迷离间,又闻到了那股醉人的香气,我心里一惊,停下了动作,黎璃察觉了我的变化,小声道:“怎么了?”我轻轻摇了摇头,将她的唇温柔堵上,心中却有些不安。我的手攀上她的双肩,肆意享受着她肌肤的柔滑细嫩,她的五官,却渐渐模糊了,我吻着她的耳垂,又挪移到了胸前,在两人的热气氤氲中,我的神情越来越迷惘,一切都像在梦境中,仿佛我怀抱中的,正是方才入梦的巫山神女,我因能一亲芳泽而感到无比的荣幸和快慰,不,她不是什么山涧中被薜荔带女萝的女神,她是水瑛,是神秘梦幻的绝世美人,是让人为之疯狂又亲近不得的民国佳人,而我此刻,正拥着她,贪婪地嗅着她的体香,享有她独一无二的倾心相付,如果此刻给我一个帝国,我也可以拂袖而去,因为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将头埋在她的胸脯中,神情越发昏聩,嘴里不由自主喃喃地呼唤她的名字:“瑛瑛,瑛瑛……”突然我被一把推开,我猛然惊醒,直面着黎璃那张惊悚的愕然的脸。 她将被子扯来护住身体,愤怒中带着难以置信:“你刚才喊着谁的名字!” 我顿时清醒了!心中羞愧难当,此刻要有把刀,我绝对要将自己剖腹。 她愈发气愤得身体微微颤抖:“你在叫她的名字,是不是!瑛瑛,瑛瑛,她到底是何方神圣,你们一个一个要这样顶礼膜拜!” 我连忙去拉她的手,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没有?”她怒目圆睁,狠劲甩开我的手,哭叫道:“谢之明,原来你也是这样的人,你爱她就罢,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 我百口莫辩,心中只有千百遍的悔恨,只想将她重新拉入怀中。她赫然站起,不顾衣服还凌乱地披在身上,哭着将我推到门口,忍住眼泪,一字一顿说:“谢之明,我看错你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痛苦至极,低声唤了她的名字道:“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她突然平静下来,指着门再次道:“你走。” 我知道已无法弥补,只得怅然所失地离开了她的房间。 ☆、23 回去后辗转难眠,熬到天亮,连忙去敲她的门,只是门一推就开了,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房间收拾得齐整干净,衣柜里的衣服和化妆台上的日用品都不见了。我知道她又一次离开了,第一次被我拒绝,第二次因我背叛,老天不会再给我机会了,我实在是罪大恶极的人,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我眼圈通红,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她,倘若她还能原谅我……我不由自嘲地笑了,还痴人说梦地乞求原谅,你也配么。 “黎璃呢?”冷不防有人在身后发问,我回头看见白依依,却像抓了根稻草:“黎璃退房了吗?” 白依依有些一晃而过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租金一月一给,她月初给了钱,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那么,她是真的离开了。我像半身浸入冰冷地河水中,麻木地不知道如何挪动脚步,白依依盯着我许久,肃穆地开口道:“你们怎么了?” 我眼中喷着火星,怒视她道:“用得着你管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们不知道,我已经忍很久了,连警察也包庇……”突然凌空一个清脆的巴掌火辣辣地拍在了我的脸上,白依依挑衅似的斜着眼道:“年轻人,说话注意点,不要这么没有家教。”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2 章 我刚要发作,楼下一个声音道:“你们两在做什么?” 白依依立刻恭敬道:“水夫人,没事的。” 我看到水老太拄着拐杖蹒跚地回了房间,再看白依依,已经下楼了,心中硬是把怨气憋了回去,直接出了水公馆,沿路上水果摊和报摊都开门了,我一路问去,都没见过黎璃。 找到太阳高悬,手机也快打没电了,我疲惫地坐在路牙子上歇脚,一辆面包车慢慢从远处贴着路边开来,我起初没注意,可它越开越近,见到我也没有避让的意思,我才发现有些异样,刚要躲闪,谁知它在离我一米处停下,下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不由分说将我绑进了车里,我大惊,立刻高声呼救,可嘴里瞬间被一团东西堵上了。 车里加我四个人,一个司机,两个押解的男人,嘴里的东西被取出,我惊恐道:“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旁边一人不动声色道:“带你去个地方,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一路上再无多余的话,车内气氛僵硬冰冷,我对未卜的命运忐忑不安,在水云镇的仇家有谁,我在心中紧张盘算着——白依依,是的,她险些要杀了我,还有王教授,难道是知道我们偷了他的信,要报复不成? 车在我的如坐针毡中停下了,我继续被押入了一个陌生的住宅楼,这是栋新建的楼盘,很多房间还是毛坯房,我心中的预感愈发不好了,这里难道会成为我的杀人弃尸之地? 电梯到了最高一层,这一整层布局与别处不同,有单元房,也有打通成一个大会议室模样的房间。我被带入最尽头的一处房间,两人开了门,将我一推道:“你自己进去,有人在里面等你。” 我听天由命般地进了房间,发现是间简单装修过的套房,外面没人,抓我的主谋应该就在里面那扇门内。我一路走着,看外间的墙上贴满了简报,靠墙处还有一个立起来的白板,用记号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名字,名字之间用线七七八八地连了起来。我凑近看去,立刻呆住了,这个几个人名竟然是水瑛、清水沙也加、黎璃、彭煊、王教授、谢之浩和我,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我一头雾水,难道除了我和黎璃之外,还有人在研究这件事吗?再去看墙上的卡片,有网络上对王教授的介绍,有摘录县志的一段关于水公馆的简介、还有很多关于水云镇日本人被杀案的新闻报道。 我脚上像踩了棉花,晕晕乎乎地推门而入,里面没开灯,和外面的自然光形成反差,我的眼睛一时没有适应,只听到黑暗处有个熟悉的声音道:“请坐吧。” 我摸索着凳子颤巍巍地坐下,等看清里面的人,又条件反射似的弹了起来:“怎么是你们?”我面前是个小型的圆形会议桌,对面坐着白依依和邢所长,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人。 邢所长看到我惊愕的样子,笑道:“你不要奇怪,我们邀请你过来,是向你寻求帮助的。” “邀请?你们是把我绑来的!我帮不了你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忿忿道。 几人相视一笑,邢所长道:“还挺有骨气的。” 我冷笑道:“你作为派出所所长,和这个凶手勾搭成奸,罔顾自己的使命,现在知道我清楚你们的勾当,就要灭口,告诉你们,尽管杀了我,不然我出去一定会揭发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一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依依严肃道:“我们还是开始吧。” “好,”邢所长坐直了身体,清了清嗓子道,“谢之明,我看你是有点误会了,我们不是什么沆瀣一气、穷凶极恶的歹徒,白依依同志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队长,是水云镇日本游客被杀一案的主要负责人,我作为基层警察,主要任务是配合白依依同志的卧底工作,你清楚了吗?” 我一时如坠云雾,半天回不来神,这情节也太急转直下了,完全超过我的理解能力。白依依道:“小沈,去给他看一下我们的证件。” 我摇了摇手道:“罢了,证件也有作假的,你们叫我来做什么,能不能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白依依点头道:“小沈,你来说吧。” 小沈是一个精干的年轻人,带着金丝眼镜,两只豆子似的眼睛在反光的镜片里炯炯有神,他立马起身道:“是。”走到圆桌一侧,望着我道:“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水云镇这几年一直有日本游客被害的事件,因为作案手段恶劣,影响极坏,所以被当局压制下来,派了白队长作卧底,潜藏在水云镇暗中调查……” 我的脑海中不停翻腾着“卧底”两字,小沈看我心不在焉,故意提高声音道:“谢之明,你在认真听吗?” 我指着白依依道:“我不相信她是警察,她那晚想杀我。” 小沈道:“这件事我们过后会解释。”他继续道:“我们经过对受害现场的侦查,发现在每个受害地点附近的监控录像里都有个年轻女人出现过。”他打开投影仪,幕布上出现了几张照片,虽然五官很模糊,但看体型和走路姿态,是个年轻女子。 “这个女人每次都消失在同一个地方——水公馆,所以上级安排白队长以管家的身份入驻在公馆中,暗中侦查,你见过这个女人吗?”小沈指着放大的照片,问道。 “没有。”虽然我感到她不算陌生,但没有真凭实据,我不想和她扯上什么关系。 “起初日本男性游客的尸体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生殖器被割掉了,据法医验证,是在生前割掉的,而且在尸体上没有其他的致命伤,也就是说,受害者是因生殖器被割失血过多活活折磨而死的,女性受害者均为一刀毙命。” “但是最近几次日本游客被杀案手法较以前不同,男性死者是用凶器直中要害而死的,我们对这起案子本来就进展缓慢,现在作案手法突然改变,对破案更是难上加难了。” 我听着,渐渐打消了对他们身份的怀疑,但还是觉得疑点重重,比如,这起连环凶杀案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是仔细想想,有似乎有,但并不分明。 小沈好像知道我的想法,接着道:“也算是机缘巧合吧,你的女朋友住到了水公馆,白队长例行对她进行了调查,发现她是一起谋杀案的重要证人,而你正是凶手的哥哥,这些关系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这可能只是巧合,我们来水云镇的目的跟什么日本人没关系,你们不过牵强附会罢了。”我听他称黎璃是我的女友,心里不免有些酸楚。 小沈还想补充什么,被白依依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她大概是做惯领导和精英,平常语言里也带着威严的做派,但再也不是在水公馆里那种阴森森的口吻了:“小谢,首先我要先向你道歉,无论是对黎璃还是你,我日常的态度都很恶劣,因为水公馆是个是非之地,有时候故意恶言相向,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离开那里,我不愿她遇到危险,况且也会影响到我们办案。” 我对她的态度模棱两可,只是提出另一个疑问:“那就奇怪了,你们竟然不想让外人入住水公馆,为什么还要招房客?” “这并不是我的意思,为了不被辞退,我在水公馆一直都对水老太言听计从,她让我去发招租的广告,我也只得奉命了。” 她那张让人生厌的脸此刻面带笑意,我心里对她的反感竟有了冰消瓦解之势,但如果她所做之事都是好意,也未免矫枉过正了。我质问道:“那次黎璃昏倒被送进医院,是因为你想让她离开水公馆而故意装神弄鬼的吗?” “我没有。”白依依坚决道,“我怎么会装鬼吓她,只是刚好那晚我睡得轻,听见楼梯上有动静,见她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得摔下来,我为了确保她没事,就从锁眼里观察了一下,但始终不放心,所以一听到她的尖叫,又跑上楼去,见她已经昏倒了,才送她去的医院。” 我点了点头,这和黎璃讲述的情形是吻合的,但又不放心道:“你在水公馆这么多年,没有发现异常吗?她说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鬼孩子,晚上三点一刻阁楼还会有脚步声,这是我也亲耳听到过的。” 白依依摇头道:“我一直住在一楼,并未听过脚步声,只是最近有几次深夜仿佛见过一个陌生女人的影子,但始终没有看到真面目,有点捕风捉影的嫌疑。而且因为以前怀疑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潜伏在水公馆,我曾经细细搜过公馆的各个角落,并无这种藏身之地,所以以为是看错而已。” 我道:“阁楼可曾搜过?” “以前都是查过的。” 短暂的沉默后,白依依又道:“关于那晚,就完全是个误会了,我并不知道黎璃在跟踪我,我接了个电话,说一个疑似曾经监控录像里的女子在废弃仓库附近出现,等我赶到那里,两个日本游客已经被害了,当时天色太暗,我起初没看清你们,拿着匕首也不过是防身,但你们的攻击性太强了,还换了我的包。” 我一时哑然,当时当景,换成谁都会殊死搏斗一番,我仍不解气,但总算明白了他们把我“请”来的正真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包吧。我扬了扬头道:“包倒是没带来,但你们的储存卡在我这里。”我伸开手掌,对小沈掂了掂。 白依依脸上依旧挂着微笑,仿佛对我发现这卡是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小沈取走卡,几人立即围坐在一起看了一遍。 白依依道:“你们觉得这是什么?” 小沈道:“像是截雪茄。” 邢所长摆了摆手道:“不是,我看倒像一小段干枯的竹竿子。” 我心里觉得好笑,你们都没看到那染着红甲油的指甲吗? 白依依对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人道:“小尹,你说呢?”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3 章 小尹是个沉默寡言但并不木讷的人,我看不出他的年龄,好像从前或是今后很多年,他都会一直这样。他穿着黑色立领的羊呢短大衣,围着灰色的针织围巾,嘴唇上有一层硬茬的新长出来的青须,身材偏瘦,脸色有些苍白,目光坚毅,整个人干净清亮。 “一截手指,或是……”他皱着眉,略有迟疑。 “我也觉得是截手指。”白依依道,仿佛又暗自思量,喃喃道,“这又说明什么呢?” “白队长,”我打断他们的小会,起身道,“你们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了,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因为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白依依方才想起我,摇摇头道:“不,我们也有你一直想拿回的东西,你不记得了?”她拿起桌上的两封信,在我面前摆了摆。 我愕然,这不是我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吗,真的要物归原主了? 她又道:“对于你朋友的过世,我们也很难过,这两封信,特别是给你的那封,不仅算给了你一个交代,也对我们侦破连环杀人案有突破性的作用,因为我们从中发现了沙也加的真实身份,所以从另一个角度讲,我们是要感谢你的,但因为信中有很多令我们不解的地方,所以务必要请你来为我们答疑解惑。这才是你来此的主要目的。”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看那封信了,连忙从白依依手中撕开一封就读起来,这封信很短,是写给王教授的。 ☆、24 王教授: 我们的师生缘分要走到尽头了,纵使我知道你并不愿意见到这个结局,可是,当除夕那天我在你家中见到瑛瑛的第一眼,我的生命就已经定格在今天了,这是早晚的事,即使当时我不知道,但你是一定知道的。 我为了这个照片中的女人燃尽了生命里最后一把柴木,我爱她的整个人生,而你,却忠心于她的皮囊,我们各自痴迷,又何其相似,你也怨不得我。 那天你打了我,因为我知道了真相,更因为我在知道真相后还没有幡然醒悟,但自那刻起,我已做出了必死的打算。对于生死这两种自然状态,何必要牵肠挂肚,生命何时有意义,自有纷纭的说法,比如此刻,我就能体会到一种圆满,那对于爱的最剜心刻骨的追随,是我精神上的一个创举,我愿意在顶峰之上结束自己的生命,正如音乐在激昂之时戛然而止,才堪称经典。 倘若你还能继续这种缅怀的日子,就悄无声息地过下去吧,只怕也不能两全了,我的死是你灵魂上旁逸斜出的肉芽,等到开花那天,请一起祭奠心中的挚爱。 敬重您的学生 彭煊 读完信,我迷惑了,王教授在彭煊和水瑛的关系里,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是介绍人,还是信中所指的——情敌?而且还是个知道真相的情敌,水瑛再美丽不可方物,也是个普通的民国女子,哪里还会有什么真相让后世纠缠不清?我抬头望了望白依依,她理解性地微笑示意,又递给我另一封信,这封信的篇幅是上篇的数倍。 之明师兄: 没有跟你写过信,因为从来都是当面交谈,但我将要做一件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赞同的事,即便不赞同,也请尽力理解,人各有志,我执意要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谁也拦不住。你于我亦师亦友,有些秘密我不忍心带走,故在此告知一二,请你谨慎保管,勿使其成为茶余饭后的街谈巷语。 这半年来,我因爱成痴,你们屡次劝我自省,都无终而果,但我所经历的痛苦,你们也许永远都不会理解,那是来自炼狱的折磨,是一只长满尖齿的兽日日来撕你胸前的肉皮,可让我从这痛苦中醒悟过来,重新过上你们的生活,也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心里痛着,但思想却清晰深刻,因为这一份痛让我耳聪目明,就像狠狠拧自己以证明不是做梦的那股子蛮劲,让人清醒异常,与昏昏欲睡的你们划清了界限。 我以为以前的自己是开心的,生活本该如此,上学、长大、工作、恋爱、结婚。一个姑娘,长相尚可,脾气相宜,互不厌烦,家世相当,就是门好婚事,可自从见了瑛瑛,我在刹那间推翻了累积二十多年的感官认知,像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她是我用整个生命去刻画的形象,唤醒了潜伏在麻木的皮层下涌动的滚烫的血浆,我在那刻才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本我的能量无限地爆发,壮大到一个人迹罕至的高度,我站在这个高度上,自由就像眼前飞舞的蝴蝶,可以随意抓取,这种感觉让人上瘾,由奢入俭难,你说,我还会自甘堕落到重与你们为伍吗?所以,你们所谓的回头,我做不到。 我的痛苦来源于不断地追寻她的下落,但到了她的家乡,她的故居,我却释然了,她老了又怎样,死了又怎样,我所爱的水家大小姐,是永远活在照片上的一个意象,停留在最当年最灿烂的时刻,热烈地绽放在盛世年华里,超越了空间和时间,已经存在了,又何必去找,我在心里为她构建了一座丰碑,也为自己凿了一座墓窟,从此,便可日日焚香祝祷,了无牵挂。 也许再过几天,我就可以从浑浑噩噩中走出,神清气爽地和你重回校园,以为一切都圆满了,我找到了她,她的美好、无暇和幸福与我融为一体,我也将是美好、无暇与幸福的。但是,我却从王教授那里知道了一个真相,这个真相彻底击垮了我。 他来找过我,在你不在的时候,你到了水云镇一直很忙碌,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邀我去他的房间,请我喝了杯好茶,挂心于我的精神状态,当我告诉他一切将重回正轨时,他的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我知道他是真心关怀我。一个学生打来电话与他进行学术探讨,他独自去了阳台。 我在了无生趣中,发现了一个木匣子,好奇心驱使我打开,没想到也打开了一扇通往地狱的大门,里面是发黄的民国时期的旧报纸和几本厚厚的笔记本,这些笔记本有的是日记,有的是剪报。我翻开一本剪报,发现是一些日本当地的新闻和与水云镇有关的报道。 从日本报纸上的汉字中,我拼凑出一个家族的概况,王教授对这个叫“清水”的家族有着浓厚的兴趣:《清水家第七间全国连锁超市开业了》、《清水家族还实行严格的封建家长制吗》、《被称为“黑暗”家族的清水》、《清水极力封杀家族畸形儿的谣传》……我依稀记得他曾托我治疗一个叫黎璃的女生,而她的精神问题正来自于一个日本女孩清水沙也加,这个姓氏是偶然的吗?我想王教授不大会因为她才开始关注清水家族,还投入了这般精力。 水云镇的报道就很一般了,这个小镇上一开始有日本人被杀的新闻,后来因为封锁消息,这种新闻也少了,王教授搜集了一些做成了剪报。他是知道水云镇的,为什么当初却表示对瑛瑛一无所知? 我继续翻看到一期关于报道沙也加被害的新闻,里面有她的照片,当我看到这张油墨印出的照片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她竟和瑛瑛一模一样!我说不出当时的感觉,兴奋、惋惜、迷惘、困惑、无助……我心中的神灵刚供奉起来,就得知天使尚在人间,而又成了转瞬即逝的空白!我抑制不了心中的激动,夺去王教授手中的电话,让他必须给我一个交待! 王教授知道我发现了他的匣子,看着我迫切又怒气冲冲的样子,静静地吸完一支烟,向我讲述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埋藏在他心里很多年,从未见得光明。 在他还是孩提的时候,他的祖父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外出,少则一月,多则半年,祖母从不过问,家里人也只字不提。七八岁的年龄,最是缠人讨嫌的时候,一次祖父又要出门,他闹着同去,祖父无奈,带他饶过一座叠翠的山,跨过一条急湍的河,来到了一个木头小屋子里,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水瑛,五十岁不到的妇女,是个疯子。 祖父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也在这个小木屋里度过了无忧无虑的暑假,这个妇人对他而言,沉默寡言痴痴呆呆,总是孤独地看着天空,只有见到祖父的时候,才会露出温和的笑容。但他觉得她极美,比他的母亲还美,即使他的母亲正值风信年华。 祖父对她的经历缄口不谈直到去世,他默默接过祖父的义务,每年都要来这里照顾水瑛 ,陪她说话、散步、看鱼看鸟、听雨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那时他的祖母还健在,在将要离世的时候,告诉了他关于水瑛更多的事。 祖母说,祖父在教书的时候和水瑛恋爱了,但是遭父母阻拦被迫分开,后来她草草结婚,生下一双儿女。日军侵占南京后,不久攻入水云镇,那天她正带着孩子在娘家,一小队日军占领了水公馆,因水老爷一句怒骂,得罪了为首的长官,一声令下,日军便在水公馆大肆杀戮,男丁一律用刺刀挑死,妇女皆遭蹂躏后枪杀,水瑛抱着四五岁的孩子躲在阁楼上,将孩子藏在床下,暴露了自己,六个日本兵将她**了,本来蜂拥而来了更多的禽兽,但因战势突变首长急招,他们只得败兴而归,匆忙中留了她的活口。 祖父在事后慌忙赶至,帮工正从水公馆中搬运尸体,镇上的僧侣围在运尸车旁咿咿呀呀念着往生咒。他进了公馆,血水染红的地面像泼了一层红油漆,横七竖八地还躺着几具没来得及收拾的残尸。到了阁楼,见到衣衫褴褛已经痴傻了的水瑛,下体的血将床单都浸透了。他嚎啕大哭起来,连滚带爬地抱着水瑛到了医院。 水瑛身体的病医好了,心里的创伤永远不能痊愈,她疯傻了,她的丈夫在第一时间离她而去。祖父当时已经结了婚,征得祖母同意,在别处为她建了个房子,定期去照顾她,祖母心善,结婚前就知道祖父心中有人,却还是默默替他承担着感情的重债。 水瑛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清醒的时候想起不堪回首的经历又会发疯,迷糊的时候就叨念自己的孩子。祖父重返阁楼,却没再找到她的儿女,后来辗转打听,知道他们被一对日本夫妇收养了,还带到了日本,这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国家的苦难很容易被遗忘,但个人惨痛永不磨灭。祖父一边继续找寻水瑛的孩子,一边心细如丝地照顾她,当三十年后终于在日本有了孩子们的消息后,他毅然抛却手头全部工作奔赴日本,他太想与他们见面,太想告诉他们关于他们母亲的一切。 见到这对兄妹时,祖父将几十年跋山涉水的辛苦抛诸脑后,他欣喜地发现他们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和品行,哥哥叫秀明,妹妹叫未知,他们待养父母去世后,将自己的姓氏改为“清水”,为了纪念自己的中国姓。他们曾千万次探寻过母亲的消息,都如泥牛入海般杳无音信,得知母亲已疯痴,两人涕泪滂沱,悲痛至极。祖父在这个像城堡一样的地方住了几日,他的不安和恐惧与日俱增,这里有太多大门紧锁的房间,有身份不明的似乎在执行特殊任务的神秘人,每到夜晚,当白天的烦嚣沉寂下来后,他似乎闻到了一阵阵血腥味,这个味道让他想起几十年前水公馆的屠杀,他呆不住了,要求离开这里,并希望兄妹俩能一同回国探望水瑛。 兄妹俩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静静地诉说了一段秘事。 时间回到三十年前,1938年初,在水公馆床下避难的兄妹俩,哥哥当时五岁,妹妹四岁,在伴随着母亲悲亢的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中,在剧烈晃动的床下,他们互相捂住对方的嘴,用颤抖的身体给对方支撑下去的力量,他们眼前是一群狞笑着的将裤子退到脚踝处的魔鬼,这个景象成为了整个童年最悲惨的烙印。 后来他们被随军的日本女眷收养,并在战后带回日本,可深根在心中的仇恨日日啮噬和折磨着他们的身心,小小年纪,每个夜晚都会在极度恐惧中惊醒,母亲被害的惨状一幕幕涌上心头,他们决定要复仇,用一种最悲亢和不计后果的方式。强烈的复仇欲望给了他们铁一样坚强的意志,他们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日渐成为最精英的人才,创办了自己的宏伟的商业帝国,复仇的时刻开始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自己的养父母,后来就是一些参加过二战的老兵,多年的仇恨将他们历练地冷静老练,凶残毒辣,渐渐的,他们感到这样复仇并不能得到最大的快感,几经痛苦的煎熬,他们决定让自己的母亲“复活”,由她亲自去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恶人,这样的复仇才最酣畅淋漓、歇斯底里,才能带来最极致的快乐。筹备这个计划用了几十年,他们将其命名为“圣女计划”,为了培养一个圣女,兄妹俩不惜违背人伦常理,定下近亲婚姻的族规。这个圣女将会是受整个家族顶礼膜拜的图腾,至她成熟之日,就是复仇的最佳时刻。他们沉浸在复仇的快乐里,不愿因见到饱经磨难的母亲而再一次承受痛苦,秀明赠与祖父一比相当可观的财富,感谢他代为赡养母亲。 祖父并不清楚“圣女计划”具体的内容,只是感到清水家族的黑暗和恐怖,他带着失望和惋惜,长叹一声,只身回国了。 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水瑛的一切故事,当我对她的了解只有只言片语时,我的心是充盈和富于幻想的,而现在的我,像深冬枯萎的草木,在世界尽头等待最后的死亡。 之明师兄,我将用死亡祭奠我的挚爱,用生命来阐释美的悲壮,请不要为我伤心,因为我死得其所。 望你一切都好。 ☆、25 这封信耗费了我巨大的体力去接受这个关于水瑛和清水家族的故事,此刻我突然理解了彭煊对尘世绝恋的坚决,鲁迅曾阐释过悲剧,将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在彭煊心中,生命中最美好的莫过于他意识中那位出尘脱俗的民国佳人,他将尘世间最完美的意念加注在这个女子身上,直到她像天使一样周身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在他构筑的金碧辉煌的城池里,她无拘无束,夜夜笙箫,融化在爱与被爱的幸福泉水中,可现实是被诅咒的腐臭的浓浆,将他从头淋到脚,他炽热地爱的女人,竟然遭受了泯灭人性的折磨,并在这种撕心裂肺的折磨中黯然走到生命的尽头,他眼睁睁见到幻想成了泡影,美好被彻底毁灭,悲剧的力量如喷薄的岩浆顷刻将他熔化为一滩血沫,又冷却成一块苍老冰凉的化石,将最后悲怆的神态永远封存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亦是悲伤的,但不及彭煊,因为至少还完完整整站在这里,迎风洒点泪水,算作缅怀。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4 章 白依依见我阴郁的脸,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肩头,轻声道:“要不你先缓一缓,我们一会儿再说。”又嘱咐小沈道:“去倒杯茶来。” 小沈利索地“哎”了一声,一会儿一杯热茶就到了我的手里。我勉强笑了笑,道:“没事的,只是一时难以理解。” 白依依道:“信中说得比较隐晦,但交代清楚了两件事,一是日本清水家族其实是水瑛的后代,二是清水家族有一个伟大的复仇计划,就是要为水瑛报仇,这也是为什么凶案地点会分布在水云镇,因为这个镇子是他们家族的起源。我们调查过沙也加这个人,出入境记录显示,她这几年一直住在中国,这与水云镇开始凶杀案的时间吻合,最近有过一次短暂的回国,第二次来华途上在一艘游轮上出了意外。从她发生意外后,水云镇的凶杀案开始改变了作案手法,鉴于她的家族身份,我们有理由怀疑她就是凶手,但是我们对这个新凶手却一无所知,只是捕捉到了几个监控画面,与原先的画面对比过,相似度极高,一开始我们认为是同一个人所为,现在既然知道她已经死了,就确定是另有其人了。” “关于清水家族的事,都是王教授告诉彭煊的,你们为什么不去找他问个明白,也许是他有所保留。”我问道。 白依依道:“我们起初也有这个打算,但是王教授和水老太之间似乎有什么交易,在搞清楚这件事前,我不想打草惊蛇,暴露我的身份,引起他们的怀疑。” “看来水老太也不是充分信任你,”我撇撇嘴道,“不然也不会只派你做事,不告诉你原因。” 白依依点头道:“是的,她对我是有防备的,而且我也调查过她,她是从英国回家乡安度晚年的,也许是散落在海外的水家旁枝末节的亲戚罢,何况她已年迈,实在也做不出什么事,我们并没有把精力放在她身上。” 我回想了一下,道:“前日和她喝茶,她倒是说了水瑛是她的姑母。” 邢所长停下记录,抬头问道:“还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普通的聊天,就是感觉她比一般的老太太要伶俐些。”我由衷地总结了一句。 现在会场似乎陷入了僵局,大家心里都有疑问,又都拿不定主意,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很明显,如果沙也加就是凶手,可她在我们来之前已经溺海了,为何水云镇还是有好几起杀人案呢,第二个凶手又是谁? 小尹突然道:“我们为什么不把在沙也加遇难前后水云镇拍到的监控视频和她本人做个仔细的对比?” 白依依惊讶道:“你是在怀疑这三个人是同一个人?” 小尹道:“如果沙也加就是第一个凶手,我现在是在怀疑她也是第二个凶手,不过是作案手法因为某种原因改变了。” 我愕然道:“怎么会是同一个人,沙也加已经死了……”但猛然间,我想起黎璃在水公馆看到的沙也加的鬼魂,舌头又打结道:“不过,黎璃说她在水公馆见过沙也加,我一直以为是她的幻觉。” 这一点引起了白依依的重视,她给公安局物证鉴定中心打了电话,交代了几句。 小尹道:“之明,你在水公馆除了水老太、白依依和黎璃外,还见着其他人了吗?” 他这么一问,倒是惊出我一声冷汗,邢所长笑道:“哪有你这么问的,搞得水公馆还闹鬼似的。” “我……我……”我欲言又止,那晚看到的人影,连续两晚的梦境,都如此真实。 小尹道:“之明,你尽管说吧,再荒诞离奇的我们也是见过的。” 我犹疑道:“我似乎见过水瑛,在我的房间里,还有阁楼的长廊上,但都不能确定。” 邢所长咂咂嘴道:“水瑛是绝对不可能,就算活着也是过百的老太太了,哪里还能乱跑?” 小尹皱着眉冥思了一会儿,抬头道:“如果不是水瑛而是沙也加呢?你说黎璃见过沙也加,你见过水瑛,可能你们见到的都是同一个人!” 我诧异不已,这时白依依刚好放下电话,笃定道:“你们的推断没错,刚才我与鉴证科沟通过,将以前的录像、前几日仓库旁捕捉到的录像和沙也加本人做了对比,发现三人的相似度高达90%。” 小尹眼睛一闪,道:“也就是说,沙也加其实没死,凶手始终只有一个,她还在水云镇!” 白依依“嗯”了一声道:“只是有一点还不清楚,为什么她溺水未死后回到水云镇就改变了杀人的风格呢?” 小尹沉稳道:“我先给大家看个东西吧。”他从文件袋里拿出几张复印件分发给大家道:“我见过尸体,后来死的几个日本人都有一个特点,他们的右脚大拇指偏左下方有三个竖排的点,这个是清水心腹才有的标记。” 白依依接过来细细看了一会儿,道:“是的,我们的验尸报告忽略了这一点。” 我放下文件,惊讶道:“她为什么要杀自己公司的人?” 小尹望着我解释道:“这些人估计是清水派来找她的人,而她不想让自己的爷爷找到,也许是为了逃离家族束缚,也许还有什么我们不得知的原因,所以她不会再按照原先的杀人模式杀人,也不能暴露自己,所以只能把爷爷派来的人杀掉吧。” 我此刻内心起伏澎拜,激动不已,如果沙也加没死,之浩顶多是个杀人未遂,至少会轻判,但我一定要为他争取更大的利益,我立马道:“白队长,我弟弟是不可能杀沙也加的,他一直都告诉我们,沙也加是自己跳到海里的,这里面肯定有隐情,请你们务必调查清楚。” 白依依道:“你放心,我已经向上级提交了申请,这两个案子盘根错节,我这里没有结案,谢之浩的案子是不会早下结论的。” 我感激万分,再三谢过。 这时候小尹突然插话道:“我觉得有一点要引起我们的注意,就是他们近亲结婚,我认为是有原因的。” 小沈不以为然:“这也要琢磨,就太耽误事了,日本人是个变态国度,中国人入乡随俗了而已,小小癖好,万一是真爱呢?”说着自己笑了两声。 白依依没理会他,认真问小尹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小尹一边无意识地用笔在纸上画着圈圈,一边道:“他们要复仇,为什么要等到近几年才开始,这个准备时间也太长了吧?我认为他们在等待一个时机,而这个时机现在已经成熟了。” 白依依拖着腮道:“你继续说。” 小尹微微点了点头,沉稳道:“我研究过清水家族,这个家族就像信中揭露的,见不得光,因为他们一直在暗中繁育一个计划,知情人大多被灭口,少数的也是谨小慎微,三缄其口,我认为这个计划跟他们的近亲繁殖有关系。开始我一直都没有思路,直到信中提到清水沙也加和水瑛长得一模一样, 我才有了个设想,也许这个沙也加就是他们条件成熟的标志。” 他站起来,慢慢踱着步子道:“他们近亲繁殖,是想保留家族的性状特征,换句话说,就是通过不断的筛选传承,培育一个最像水瑛的女孩。” 白依依恍然道:“信中提到的供人瞻仰的‘圣女’指的就是沙也加?” 小尹郑重道:“我是这么认为的。” 小沈撇撇嘴道:“这想得也太偏了,别把我们领到沟里去了。” 我认为小尹的想法不无道理,那两兄妹本来精神就受了刺激,搞个什么邪门歪道出来也不奇怪,只是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道:“可是,近亲繁殖是容易有畸形儿出生的,他们把那些实验失败的病态的孩子都藏在哪儿呢?” 小尹道:“我认为是被处理掉了,就是杀掉,然后毁尸灭迹。” “为什么?”我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小尹解释道:“因为清水家族的公关一直在试图澄清坊间各种流言蜚语,事实上到现在,都没有确凿证据来证实那些家族丑闻,一旦有畸形儿在公众前露面,必然要引起哗然大波,所以他们为留后患,应该是都解决掉了。” 转眼到了中午,小沈订餐回来,给我们一人派发一个盒饭。白依依将饭推到一边,凝重地反反复复思考着案情。小沈殷勤道:“白队,多少吃一点,身体要紧。” 白依依道:“吃不下,有个问题我始终都想不通,你们好好吃吧。” 邢所长抹了把嘴,叫道:“你不吃,我们怎么好意思吃,什么事还搅和不清,我们一起想想。”说着把饭盒推开,瞪着大眼睛看着白依依。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5 章 白依依道:“我只是纳闷,这个沙也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水公馆我都是找遍了的,还有,她的作案手法为什么就变了,她是清水家族栽培多年才出的‘圣女’,她死了,清水家怎么安安静静的,没闹腾个什么事儿出来呢?” 我望望小尹,他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小沈倒是放下筷子,一副皱着眉头苦大仇深的样子。我是饿极了,秋风扫落叶般扒光了饭菜,见小尹还是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我喝了口茶,食指“笃笃”扣着桌子,仔细回想了一遍这几天所见所闻,希望能找到破案的线索,搜尽枯肠,倒是有了一个,便低声道:“我说一件事,不知有没有用,我以前的房东,她奶奶小时候和水瑛关系亲厚,她说在水瑛八十多岁的时候回过水公馆,后来又突然消失了,前几年水老太来到水云镇,她前去拜访,竟然发现她就是二十年前那个老迈的水瑛,她吓得一病不起,就这么去世了。” 白依依抬起头道:“哦,还有这种事?” 邢所长抢道:“我知道,信中说王教授在二十年前水瑛去世前带她回过一次水公馆,算是落叶归根,估计你房东的奶奶就是这个时候见到她的。” 小沈道:“那为什么又把她带走了?” 小尹此刻吃罢饭,接嘴道:“你可以还原一下当时王教授的心理,她对这个年迈的女人有一种畸形的依恋,一定会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所以水公馆不会是她最后的归宿。” 小沈不服道:“怎么留在身边,整天抱个骨灰盒不松手还是把她的尸体冻在自己家的冷藏室里?” 小尹耸耸肩道:“都有可能吧。” 白依依道:“这个就不必争论了,我找过给水瑛火化的殡仪馆,他们查了档案,说水瑛去世的时候是八十多岁,领走骨灰的家属正是王教授。” 邢所长纳闷道:“都成灰了,应该确定是死了的,不像沙也加是溺了海找不到尸体,那为什么也会有个一模一样的水老太在最近几年出现呢?” 白依依心里一动,问道:“小沈,水老太从英国回来住到水公馆后,是不是水云镇就开始有日本游客被杀的案件了?” 小沈翻了翻笔记本,道:“是的,大概在她回来后两个月有了第一起命案。” 白依依又陷入沉思,不解道:“这水老太按道理来说不应该有嫌疑啊,她的年纪……” 我插嘴道:“也许老太太是老当益壮,她房间里有少女用的化妆品,还爱看童话书。” 小尹忙道:“什么化妆品,什么童话书?” 我实在想不起黎璃告诉我的牌子,只得道:“一款橘红色的口红,还有件芭比粉的连衣裙,童话书是——意大利童话,她还说里面有一篇叫什么《人皮》的,很有意思。说实话,她给人感觉并不像是个老太太。” 小尹立刻打开电脑,噼里啪啦敲了一会儿键盘,道:“我找到这篇童话了,你们都来看看。”我们于是凑过去,围着小尹阅读起来。 这依旧是一篇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来源于意大利中部托斯卡纳地区,但其中有一段让我疑心它不适合做一篇童话故事: “可怜的姑娘被赶出宫门,身边只带了一个使女和一只钱包。她不知道到哪儿去才好。一路上,她遇见的那些青年男子都对她纠缠不休,令人讨厌。于是,使女想出了一个主意。这时,有个百岁老妇人刚刚去世,正在下葬。使女问墓葬人:‘你把这个老婆婆的皮卖给我们好吗?’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墓葬人掏出一把刀子,一点一点地剥下那个老妇人的皮,最后把整张人皮连同面孔、白头发、手指和指甲一起卖给了她们。使女把人皮硝过之后,又缝到一块薄布上,给姑娘做成一件衣服,让她穿上。这位百岁老人走起路来脚岁轻盈,嗓子象银铃般的清脆,人们望著她感到迷惑不解。” 后来她因步伐轻盈、性格活泼可爱引起了王子的注意,又纺纱和绣花样样在行,王子从门缝里瞧见了她脱下老人皮的样子,顿时爱上了她。 邢所长“啧啧”两声道:“小朋友读到这个故事不会有童年阴影?” 我心里像幻灯片一样闪现了几幅一遍剥人皮的画面,惊悚之余心里叹道,大概只有法医能做这个事情了,但如一道闪电划过,我突然想起王教授的书桌上放了几本关于解剖学的书,还有……硝皮方面的知识,不会这么巧吧。 “……她提到这个童话故事有什么深意吗?”白依依问道,而我仍未从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人皮,剥皮……可能是个象征,或是种意向,现实……现实不可能罢……” “这不仅仅是个童话故事,我认为其中蕴含着重要的信息。”小尹斩钉截铁道,他转身看到我六神无主的样子,问道:“之明,你怎么了?” “什么,我?没什么,就是想到一些事,可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什么事?”小尹追问道。 “我在王教授的房间里见过几本名是《动物剥皮术》、《毛皮硝制方法》和《系统解剖学》,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不知怎么我就想到了。” 小沈道:“我们查过资料,王教授在做心里治疗师前曾经是名法医,不过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小尹突然紧张道:“邢所长,我再确认一下水老太给王教授的那截断指。” 邢所长不明就里地望了望白依依和小沈,大家都不知道小尹又有什么新思路,调到手指出来的画面,小尹贴着屏幕看了许久,方松了口气,浑身放松地靠在椅子上。 白依依期待地问道:“小尹,怎么了?” 小沈也追问道:“说啊,别故弄玄虚了。” 小尹指着屏幕道:“白队,你来看看,这个并不是手指,它是中空的,准确地说,是左手食指的皮。” 白依依惊愕道:“只是皮吗?” 邢所长也看了看道:“现在越看越像了,的确不是个指头,里面没肉的。” 白依依纳闷道:“怎么会这样,水老太给了他一截手指皮,以录像展示的形态来看,这截皮已做过处理,不是刚从人身上剥离出来的,但水老太为何还要包扎了自己的左手食指?” 小尹长吸了一口气,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水老太讲的那个童话故事中的公主,其实就是自己,她自己正披着一张人皮!” 邢所长手一抖,一杯茶“哗啦”一声倒在桌上,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 白依依为难道:“这……” 小沈不屑道:“简直是天方夜谭。” 小尹不急不慢道:“我并不是信口开河,有几条原因可以说明:1、监控摄像中的可疑女子每次都消失在水公馆附近,现在假定她就是清水沙也加,公馆里我们只看到水老太一人,这说明沙也加在水公馆有个很好的藏身之地,试问,哪里有比躲在一个老太太的皮囊里更安全的地方呢?2、之明提到一些细节,说水老太有年轻女子的玩意儿,口红、连衣裙,性格也不太像是个老太太,这也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3、之明说他房东的奶奶在二十年前见过水瑛,这个水老太又和当时的水瑛一个样,更能说明水老太的身份是伪造的,而且,我们由此推断,水老太现在披着的皮正是水瑛的。” 还没等大家完全消化理解,小沈尖叫道:“尹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无凭无据,乱七八糟!水瑛是被火化的,骨灰都被领走了,哪里还有整套人皮!” 我才知道小尹的全名,只听他反驳道:“为什么不可能,王教授是个法医,他有剥人皮的技术,他对水瑛的迷恋足以做出违反常理的事情,对,水瑛是被火化的,但也有可能是被剥了皮才被火化,我们可以再去调查当年火葬场的工人。” 邢所长叹了口气道:“小尹啊,你那些志人志怪的小说看多了吧。” 白依依也道:“小尹,你的思路很清晰,但很多细节还要推敲,这样吧,小沈,你现在去联系火葬场负责人,再调查一下当年那个工人,看他还有什么印象没。” 小沈面露难色道:“这,上次笔录做得已经很详细了。” 白依依瞪了她一眼道:“再去问一次,这次注重挖掘细节。” 小沈怏怏地走了,我似乎看到他给小尹甩了一个不满的眼神,但此刻我因陷入深深的恐惧中而顾不上幸灾乐祸。沙也加没死,披着一张老人皮和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这简直是最惊悚的恐怖故事了!她从那张人皮里窥伺我们的一举一动,鬼魅般穿梭在整个公馆中,我们原来一直身处险境,而最危险的,却是我们的无知。晃神间,我觉得一切情理都通明了,那个梦中的水瑛,就是沙也加,她几次靠近我,又不伤害我,到底想得到什么呢? 我的手指碰到旁边的信,是彭煊写给王教授的,一行字赫然入眼:我爱她的整个人生,而你,却忠心于她的皮囊……,我呆住,立刻举起信来,叫嚷道:“皮囊,看,彭煊的意思不是指水瑛的容貌和外表,这是本意,皮囊!”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6 章 邢所长连忙过来将信拿给白依依和小尹看,两人再细读了一遍,白依依喃喃道:“难道真是这个意思?可是,就算王教授真的剥了皮,怎么会在沙也加那里?” 小尹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道:“我认为,这是清水家族从王教授那里抢来的。” 白依依和邢所长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小尹严肃道:“因为这张人皮对王教授来说,简直就是可以用生命去交换的宝物,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怎么可能拱手相让?而清水家族觉得这是她们母亲的东西,像佛之舍利一样是家族的圣物,不能为外人所得,所以估计是用了什么手段把这张皮抢走了。” 我接话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王教授看到盒子里那截手指会这么心痛,立刻答应了沙也加的要求。” 小尹赞同道:“是的,沙也加割掉一小块手指皮来威胁王教授,王教授是肯定不允水瑛的皮囊有半分不完整的,现在的问题就是,沙也加在要求王教授做什么事?” 邢所长歪着脑袋,拿笔敲着换桌子道:“不知道她和王教授的交易是不是清水家授意的。” 白依依立刻答道:“肯定不是,她杀了她爷爷派来找她的人,明显就是躲着他们呢,而且我还肯定,不过是原先没说——”继而望着我道:“不排除一种可能,沙也加是故意制造了落水的假象来蒙混清水秀明的,所以你弟弟是掉了她的陷阱里了。” 我听到这话,浑身清透了,喜出望外道:“赶快查出真相,还之浩清白才好。” 白依依微笑道:“这是我们的责任,你尽可放心。” 甩掉这个包袱,整个人轻盈地要飞起来,我为之浩来到水云镇,现在大功告成,已无后顾之忧,但随即又想起死去的彭煊和出走的黎璃,不免忧从中来。 ☆、26 白依依见我忧心忡忡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窘态,张了张口,又合上了,像做了亏心事短了几分似的。邢所长望了望她,自己也沉吟了一阵,道:“之明,我们有件事没告诉你,你听了可不要急。” 我正旁观他们的好戏,却没料到是做给我看的,心里七上八下道:“干脆点,现在哪里还有更糟糕的事情了。” 白依依叹了口气道:“有的,你之前问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王教授,其实在今天清晨我们发现王教授住的宾馆房间被洗劫了,他人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张纸条。” “什么,王教授不见了?”我赶紧接过纸条,上面只有短短四个字:黎璃有难。 我惊得目瞪口呆,心急如焚地叱问道:“早上的事,你们怎么现在才告诉我!知不知道救人要紧啊,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邢所长连忙上来稳住我的手舞足蹈,好言道:“我们已经派出全部警力去找王教授和黎小姐了,孰轻孰重,我们是分得清楚的。” 白依依也婉言解释道:“我也是早上接到了通知,就去楼上找黎璃,没想到你告诉我她已经不在白公馆了,我才意识到王教授给的消息可能是真的,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案情错综复杂,我们甚至连凶手的身份、来历、作案动机,一切的一切都还模糊不清,盲目去找黎璃就如同是大海捞针,所以必须得要你来协助调查,理清思路,可是如果你事先知道她有危险,我们怕你不会心平气和地跟我们合作,所以只有先瞒着你了,希望你能谅解。” 我急躁道:“现在解释这些有什么用!你们已经知道凶手就是沙也加了,还等什么,去水公馆找她啊!” 白依依也焦急道:“在我们谈话间,我已经派人去水公馆了,但是水老太,不,沙也加已经不在了,现在我们的搜查范围已经扩大到临近的县市了。” 我叫道:“不在了?她把黎璃带到哪里了?” 小尹突然冷冷道:“你怎么知道就是沙也加抓走了黎小姐,她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 我已经焦躁地晕头转向,简直跟无头苍蝇一样,听他这样一问,电光火石间又想到一些事来,便道:“是沙也加,她跟我说的,她说她不喜欢黎璃,她还说……总有一天要请她喝茶……天啊,她抓黎璃到底要做什么!” 白依依道:“是的,我们必须要知道她有什么意图,这样才能找到解救黎璃的方向。” 小尹突然道:“白队,沙也加也带走了王教授,这点不能不引起重视,说不定她和王教授的交易就是与黎小姐有关。” 我惊恐道:“那她是早就盯上我们了?不可能,我们来水云镇不久,还是无意中选择入住水公馆的,但是……”我突然想起在彭煊的丧礼上见到王教授,当他知道水公馆住的女孩子是黎璃时流露出愕然而担忧的表情。 小尹看我脸色突变,问道:“怎么了?” 我把当时的情形简单描述了一遍,道:“王教授曾经劝黎璃离开水公馆。” 小尹似乎自言自语道:“王教授是早就知道沙也加要向黎璃动手了,不,他是早就知道沙也加要向水公馆入住的一个女客动手,不过是遇见你们后才知道那个女孩是黎璃……”他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忙向白依依道:“白队,当时你们为什么要招房客?” 白依依回忆道:“是沙也加说房子太大,冷清得很,不如招一个房客。” 小尹步步紧逼道:“她提了什么条件没?” 白依依道:“有的,必须是女客,25岁以下,这是贴在网上的广告,但私下里跟我说,要面容姣好,身高160以下的女孩子,我并没有筛选,广告刚打上去,黎璃就来了,而且也符合要求,我就安排她住下了。” 小尹埋着头踱了几步,突然扬起脸来,道:“她在下一盘棋,她摆脱了清水秀田的控制,重回水云镇,就是为了实行这个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王教授协助,还需要一个年轻女性的参与,于是她就以招租的方式诱骗女子到水公馆,而黎璃不幸成为了她的猎物。” 小尹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子,大家都很默契地保持安静,突然他很奇怪地望向我,瞪大了眼睛道:“你说黎璃见过一个面目极为恐怖的鬼童?” 我一愣,支吾道:“是……她是这么说的……一个小女孩,很白的滚圆的脸……” 小尹立刻道:“白队,派一辆车,我们立刻去水公馆,再检查一下!” 白依依诧异道:“为什么,刚才已经派人检查过了,屋子是空的……” 小尹焦急道:“不,有一个地方他们一定没有检查到,事不宜迟,我们要赶紧去,不然黎小姐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我一听,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连忙拉着小尹道:“会发生什么事,你说清楚啊!”小尹没时间搭理我,只不住地催促道:“白队!” 白依依从他的神情中察觉了事态的严重性,连忙安排出车。我看着前排小尹凝重的侧脸,不敢再打扰他的思绪,但心里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邢所长在我旁边小声道:“你别抖啊,你看你脸色这么惨白……”我无暇顾及,耐不住性子问道:“尹警官,请你告诉我,黎璃她在哪里,出了什么危险?” 小尹半天才开口道:“我只是在心里有个预测,还得到了水公馆才有定论。” 我只得又干着急起来,邢所长附在我耳边道:“小尹不是警察?” 我吃了一惊,“啊”了一声道:“那他是谁?” 邢所长悄声道:“我们也不认识,是白队找的,估计是什么民间高人吧。” 这一路上再没声响了,到了水公馆,我看了沙也加的房间,果真是人去楼空,但摆设器物还是一应俱全,并无挪动的痕迹。小尹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空房间里,他对白队道:“其他的不用看了,我们去阁楼。” 一名尚留在公馆内的警察道:“阁楼我们也检查过了。” 小尹并没理会,直接向阁楼奔去,我们只得紧随其后。到水公馆这么多天,我还是第一次上了阁楼,门口的铁锁已经被撬开了,房内阴沉晦暗不说,还有一阵阵霉味。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7 章 这间极普通的阁楼堆放着几张明清时的旧家具,烛台、铁器、旧相框,还有一张木板床。不知怎的,一见这张床,我就想到水瑛被日本人糟蹋的场景,心里像万箭穿心一般疼痛。 白依依四处打量了一番,道:“没什么可疑啊?” 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也并不再走马观花了,心里琢磨着每天晚上听到的脚步声到底是哪里发出的。 小尹极其仔细地研究每一块墙皮和地板,敲敲这儿,打打那儿,看着纹理和走向,突然一块墙壁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尹笃定道:“就是这儿了,这面墙有问题?” 白依依敲了敲,发现是中空的,道:“需要把它打通吗?” 警官们面面相觑,打通一面墙谈何容易。小尹道:“不用。” 他走到墙边,扣开腻子粉,露出一侧木色来,他将那面墙只一抽,整个墙面就活动起来,在侧面打开了一人进的小门。 我们都惊呆了,邢所长惊愕道:“原来是木板刷了一层墙面漆!” 我们一个个进入木板后的房间,发现果真别有洞天,床、饭桌、衣柜,连卫生间都有,墙角处搁着一个卡其色的大木行李箱。我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白队仔细检查着这些物品,道:“这些都是谁在用,如果说水老太就是沙也加,还能有谁住在这儿呢?” 他一边搜索着蛛丝马迹,一边不动声色道:“就是黎小姐见到的那个鬼童。”他指着木箱子说:“这个就是沙也加逃生和载人用的木箱子了。”不一会儿,他从床下找到一双粉红蕾丝的棉拖鞋,对我道:“你每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个发出来的。”他翻弄了几下,像在自言自语:“还是个小姑娘。” 我一时如坠云雾,好像知道了,又的确是一无所知,只得急躁地说不出话来:“可这,这……” 小尹一脸严肃道:“白队,邢所长,之明,你们跟我来。”他带我们避开他人,深吸一口气道:“我现在能确定就是沙也加抓走的黎璃,从现在开始,必须派人仔细搜索水云镇的每个医院、私人诊所、火葬场,关键是殓房,只要具备进行手术条件的地方,都要去找,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懵住了,抓紧他的胳膊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必须要告诉我!” 他只是一脸坚毅地望着白队道:“白队,快下命令吧。” 白依依略有些踌躇,可还是按照小尹的要求调动了全市的警力,并要求密切注视全镇的监控录像,一有沙也加的行迹立刻汇报,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又调来一辆巡逻车,我们一起加入了搜寻队伍。 坐定后, 白依依才缓下来问道:“小尹,你解释一下吧。” 我此时已经焦头烂额,迫切需要他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小尹顿了顿,道:“黎小姐见到的那个鬼孩子,其实是个畸形儿,就是一直住在阁楼里的那位,不,不是一直,是沙也加从日本重回水云镇时带回来的。” 我叫道:“畸形儿?你有什么根据?” 小尹道:“根据黎小姐对她相貌的描述,既然不是鬼,那肯定是个长相怪异的孩子,而我一直以来就对清水家族近亲婚姻耿耿于怀,他们近亲繁殖,肯定会有畸形儿出生,而所谓的清水家族的黑暗,不止是对日本人的暗杀,还指的是他们处理了大批因不合法婚姻所诞下的怪胎。还记得沙也加跳海时的木箱子吗,这个箱子不仅帮她远渡重洋,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用来藏一个孩子。” 小沈道:“这也太滑稽了,完全是主观妄断,这个孩子是谁,跟沙也加是什么关系,让她费这么大劲从日本带过来,还不惜与家族决裂?” 小尹道:“是的,我们的确不知道她跟沙也加是什么关系,但有一点肯定,她肯定是一个清水家族复仇计划的牺牲品,也许就是沙也加的亲妹妹,当沙也加得知这个妹妹要被杀害掉的时候,即使深谙家族的传统,也还是是义无返顾地去将她解救回来,在逃亡的时候装作溺海而亡,试图完全脱离家族的监控。” 我如坐针毡,紧贴着车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过往的行人,希望能看到一丝熟悉的身影,耳旁小尹的话在我心里仔细盘桓,当离真相越近,心里越是沉甸甸的,怕他说出什么骇人的定论来。 白队恍然大悟道:“是的,是的,她将孩子藏在阁楼,每晚给她送饭,所以你们有时候会误以为看见了水瑛的鬼魂,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才要不择手段地保护她。” 邢所长看了看神情呆滞的我,不解道:“可是她为什么要抓走黎璃呢?” 小尹也紧张地看着我,似乎怕我的神经受到重创,慢慢道:“她与王教授有个交易,我认为这个交易是……再剥一张人皮。” 这句话像平地起惊雷,我的心顿时狂跳不止,我战抖着问道:“你是说……” 小尹握着我的手道:“沙也加一直在为她的妹妹挑选合适的对象,想从一个年轻女人身上得到一张适合她妹妹的皮囊,黎璃当初一进入水公馆,就已经是她的猎物了……” 我粗暴地打断他的话,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会有人这么丧心病狂!”我此时的惊悚已无法言状,就像见到了世界末日。 小尹也强忍道:“不要忘了,沙也加也是近亲繁殖的产物,就算没有生理缺陷,也可能有心理缺陷,何况她杀人无数,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白依依恼怒道:“是我害了黎璃,当初沙也加招房客,原来是有这么个伤天害理的打算。” 我双手抱着头,眼泪如潮涌,是我没保护好她,如果她跟我在一起,沙也加或许就没有机会对她动手了…… 车里的气氛顿时结成了冰霜,小尹小心翼翼道:“沙也加带着黎璃、王教授还有那个孩子,应该不会走多远,所以我断定她还在镇上。” 白依依此刻面色煞白,她沉住气问道:“你估计我们还剩多长时间?” 小尹无奈地摇摇头道:“这大概要看王教授能拖延多久了。” 我感觉全身像抽空一样疲软无力,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混沌,不知道该往哪里思考,也找不到有效可行的办法,仿佛此刻就是个束手无策的傻子。医院、诊所、太平间……这些地方有什么用,她要实行那惨无人道的谋杀,不会去任何一个公开场所,只要有一张手术床、一套解剖工具就可以了,不,只要有个房间,一个房间足以。在整个水云镇,有数以万计的房间,到底应该推开哪一扇门?我像被抛入水中,慢慢下沉,全部嘈杂的声音都扭曲成毫无意义的声波,眼前的世界也渐渐模糊了…… 突然白依依兴奋道:“好,继续在周边搜寻,一点痕迹也不要放过!”她吩咐司机道:“去南郊。” 我如梦初醒,木讷道:“南郊?” 白依依道:“是的,我们从监控录像上查到一个疑似沙也加的女人上了一辆红色箱型车,那辆车现在在南郊被发现了。?” 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激动道:“真的?”虽然南郊也是一片广袤的境地,但好歹是缩小了搜查范围。 我们找到那辆被重重围住的红色车,小尹在车上查看了一番,皱眉道:“沙也加很谨慎,什么也没留下。” 白依依发出命令:“大家重点在这片区域进行搜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 ☆、27 黎璃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隐约见到一个身材轻盈的女子背对着她忙碌着。她头疼得厉害,只记得自己跟谢之明争吵后提着行李独自出了水公馆,后来发生什么事就想不起来了。女子听见响动,嘴角一撇,转过身来,黎璃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越走越近,长发披肩,身材曼妙。 那女子点了根烟,靠在旁边的床沿上,斜着身体望着她道:“这药效真是持久,你竟然才醒过来。” 黎璃已经勉强可以看清了,却宁愿相信自己仍在迷幻中,因为眼前这个女人太像沙也加了,她有些不可思议,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女子笑着摇摇头,“啧啧”了两声,轻蔑道:“每个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我已经厌倦了回答。” 黎璃想挣扎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被捆绑在座椅上了,她愈发有了危机感,惊恐地打量着四周,一个似曾相识的简易的仓库,一个装满器皿和实验器材的玻璃柜,那个女人靠着的是个顶高的床,她在医院见过,像个手术台。 一侧一直若有若无地响着轻轻的歌声,声音轻飘飘的有些诡异,但是总不成调,像游荡在坟场上空的冤魂。黎璃屏住呼吸,缓缓地扭过头,昏暗的灯光下,一个扎着羊角辫,穿着小红裙的女孩坐在一张凳子上,正在专心致志地玩一只洋娃娃,她似乎发现了黎璃,便扭过头咧开嘴笑了。 菱形的头,菱形的嘴,牙齿像八目鳗的吸盘,她狰狞地笑着,像来自地狱的恶灵。黎璃肆无忌惮地惊声尖叫起来,叫了好久,直到嗓子嘶哑,再也发不了声了。 突然另一个人慢慢走来了,黎璃感到身旁有阴影逼近,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她紧闭双眼在心里祈祷,如果再遇见什么可怕的东西,那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8 章 “黎璃,是我。”声音很熟悉,有些疲倦的慈祥。 黎璃抬头一看,竟然是王教授,这是怎么回事?她晃动着被捆绑的身体,向王教授求救道:“教授,快放我出去!” 女子冷笑道:“真是可笑!” 黎璃再次认真打量这个女人,愈发不敢相信了:“你是沙也加?不对,沙也加是日本人,不会说国语……” 王教授叹了口气道:“她就是沙也加,你没看错。” 沙也加吐了口烟气,冷笑道:“王教授说应该让你死得明白,我想也是,反正有些准备工作还没妥当,不妨等你醒来。” 黎璃愕然道:“为什么要杀我?沙也加……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想干什么?” 沙也加婆娑着她的脸,低头轻笑道:“当我在水公馆看到你的时候,也很诧异,这个小姑娘不就是当初给我做作证的女孩吗?话说,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黎璃愈发不解道:“我在水公馆根本没见过你!” 沙也加“哼”了一声道:“奇怪,你总是说床头站着一个女人看着你,现在倒忘光啦。” 在黎璃还是如坠云雾的时候,王教授充满敌意道:“黎璃,在水公馆里从来就没有什么水老太,一直都是她,白天深居简出,晚上就出去害人!沙也加,如果水瑛还在世,绝对不愿看到她的子孙成现在这个样子!”王教授痛心疾首,眼中似乎含有清泪。 沙也加踢翻脚边的矮凳,发怒道:“水瑛,水瑛,你们一个个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我的爷爷奶奶,不!我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们的关系!我们都是被诅咒过的,都被这个叫水瑛的女人诅咒了!” 王教授因激动而剧烈地咳嗽起来,沙也加也平心静气道:“您老还是要保重身体,接下来的工作量可大着呢。”她狡黠一笑,像在自言自语:“是生剥还是活剥呢?” 这小声的嘀咕却让黎璃不寒而栗,她听清了每一个字眼,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是用迷惘困惑的眼睛像王教授求救。 王教授恳求道:“绫子的寿命不会太长,你何必要牺牲另一个人性命呢,我想绫子也不愿意看到有人为她而死。” 沙也加坚决道:“就是因为她不会活得太久,所以才要尽力给她正常人的生活,可怜的绫子,她从未在餐厅里吃过一次饭,看形形**的人,走进更多的风景里。”她微笑地侧过头,对黎璃道:“你会愿意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吗?哦,你当然会,你当初因为自责没有救我而患上抑郁症,现在在这个机会面前,你可不要错过了。” 黎璃挣扎道:“你们在说什么!让我怎么救她!王教授,她是什么意思?” 王教授艰难开口道:“黎璃,她是想取你身上一样东西给她妹妹绫子……你的皮肤……其实你在水公馆里见到的水夫人,也是沙也加用一张人皮伪装的。” 黎璃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简直要疯掉了,恐惧让她的面目僵硬而扭曲,手脚冰冷,心跳遽然加快,已经不能呼吸了,她急促地叫喊道:“神经病!教授,她是神经病,你也跟她一样吗!她要杀我啊,你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王教授背过身,低沉道:“我有一样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在她那里,她要挟我要毁掉它,我更不能坐视不管。” 黎璃绝望了,口中喃喃道:“疯子,一群疯子!” 沙也加不耐烦道:“好了,耽误这么长时间了,现在可以开始了吧。”说着就要解黎璃的绑在椅被上的绳结。 王教授按住她的手道:“我只会剥尸体的皮,你最好知道这点。” 沙也加甩开他的手道:“你让我先处死她?破坏了皮的完整性怎么办!” 王教授赶紧道:“不会的,我将毒药注射进去,皮肤上只会留下针孔大小的眼,不会被人看出来的。何况待到尸体变冷前剥皮,效果是一样的。” 沙也加翻了一眼,道:“好吧,你赶快注射吧。” 王教授犹豫了一会儿,又道:“我认为现在不是杀她的好时候。” 沙也加愤恨道:“你说够了没有,我已经没有耐性了!” 王教授真诚道:“你要是务求完美,就不要现在杀她,我年纪大了,又几十年没动刀,技术肯定不够娴熟,手法也没有以前老练。你将她饿两天,皮肤松弛的时候最好剥皮,也给我降低手术的难度,不然我保证不了成功率,到时候筹备多年的计划前功尽弃,也是你的损失。” 沙也加思考片刻道:“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王教授赶忙道:“从早上抓她到现在,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等明天这个时候就可以了。” 沙也加道:“好吧,我就等到明天这个时候。” 已经到了深冬时节,窗外阴风咧咧,天空还飘着冰凉的雨点。我们几个人执意没有回去,决心在旷野的车里度过一宿。小沈带了饭菜,白依依队和邢所长机械地往嘴里扒着米粒,小尹和我都无心吃饭,我蜷缩在座位上,双眼已成空洞的窟窿,他聚精会神地思考着,时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上两笔。 夜色越来越深了,我提着手电一跃下了车,小尹拉住我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黎璃。” 白依依坚决道:“不行,现在太晚了,你一个人行动会有危险。” 我吼道:“这么干坐着等结果,我会疯掉的!” 白依依还想阻止,小尹对她摇摇头道:“让他去吧,我跟他一起。” 白依依犹豫了一会儿,只好道:“你们小心,一有情况立刻通知我。” 我望了他一眼表示些许感谢,但再没有更多的话了。 我们走在四处无人的荒野上,时不时露出一处民居,这里已属于农村,村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拼搏闯荡去了,留下了妇孺和更多的空荡荡的房子。 我焦虑道:“十室九空,要一间一间去找吗,得找到天亮!” 小尹踢开路边的石子,道:“先问问当地人,说不定会有什么情报。” 我们逢着有亮光的房子就敲门询问,黑灯瞎火看似无主的房子就贴着门窗观察,但折腾了大半宿,终究无所获。 我懊恼地坐在一块草丛中凸起的石头上,用拳头狠狠捶在上面,来发泄心中的苦痛。小尹连忙握住我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手绢,一圈一圈细细地缠上,生气道:“你这样自残,于事无补。” 我倦怠地倒在地面上,草尖上的雨水沁入我的肌肤,有刺骨的冷。连这种微末的疼痛都让我感到不适,我懦弱地不敢去想象黎璃将要面临的残暴的灭绝人性的酷刑。 小尹依旧在沉思,脚下无意识的动作将一个小盒子踢翻,他回眼忘了一眼这个随处乱丢的垃圾,轻声念道:“鲜牛奶……” 我突然感到这个画面非常熟悉,而且冥冥之中觉得似乎在此刻是个极其重要的回忆片段,我搜刮枯肠,但脑海中始终找不到与之相吻合的情景。 小尹见我脸色煞白,奇怪道:“你怎么了?” 我干脆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在草地上不停地转圈圈,脚上一边做着类似踢翻什么东西的动作,不是个盒子……比盒子要重好多……是个箱子!对,是个箱子,我是在哪里见到的?一个仓库,杂乱无章,布满了灰尘……我一把抓住小尹的领口,激动道:“我踢翻过一个箱子……在一个仓库里!”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29 章 小尹不明就里道:“那又……” 我咽了口吐沫道:“是个金属手提箱,上面写着‘解剖器械箱’!” 小尹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你在哪里看到的?” “在仓库,我跟踪白队,白队跟踪沙也加,哎呀,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就是我和白队打斗的地方旁边有个仓库!” “好,我现在就跟白队说,他们带车先去救援,我们随后就到。” ☆、28 天天微微亮了,东方露出青涩的干净的白色,沙也加倚在窗旁,娇嫩的橘色的唇不自觉露出一弯微笑,像已经沉入地平线的残月,她的面容清秀柔丽,像工笔细描的古风画仕女,纷乱的发丝遮住了眼睛,但并不拂去。 王教授靠在墙边眯着了,黎璃精疲力竭地倒在椅子上,似乎精神已经游离开去,只是模糊地发着呓语。沙也加起初并没在意,待听清楚她嘴里所唤的名字,便“嚯”一声站了起来。 王教授和黎璃一下子被惊醒了,沙也加眼睛闪烁着异光,还没开口,已让黎璃心惊胆战。她玩弄猎物般地步步走进,低头轻笑道:“你在等谢之明吗?” 黎璃圆睁着眼睛,一瞬间记起这个轻敌来。 沙也加忽然变色,狠扇了她一巴掌,厉声道:“可笑!他根本就不爱你!” 黎璃突然来了勇气,对峙道:“你以为他会爱你这个疯子吗!我告诉你,他只是鬼迷心窍把你当成了水瑛,你只不过是披着水瑛的皮囊招摇过市的骗子,永远活在她的阴影下,没人会爱你,也不会有人在乎你!” 沙也加愤怒地掐住她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喊道:“他爱我!他真正爱的人是我!你已经被抛弃了!不!他从来也没爱过你!” 黎璃脸涨得通红,五官扭曲,已经完全呼吸不了了,王教授立刻将沙也加推开,叫喊道:“你会弄死她的!” 沙也加猛然回过神,凶狠道:“那就现在让她死吧,我已经等不及了。”她望着黎璃狞笑道:“等我达成绫子的心愿,再去和谢之明团聚,你就在天堂祝福我们吧!” 王教授支吾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沙也加举起注满了毒药的注射器,厉声道:“你要是还不动手,我就要改变主意活剥她了!” 王教授颤抖着接过注射器,撸起黎璃的衣袖,十分不忍心地看着她。黎璃自知死亡将近,此刻心却豁然平静了,她靠在椅背上,阖上双目,一只胳膊因暴露在外而感到寒冷,幽蓝的静脉此刻汩汩跳动着,她感到自己从未这么敏锐地去体察生命的流动。 当冰凉的针尖碰触到胳膊的一瞬间,突然一阵巨响,仓库的大门被人撞开了,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刑警涌了进来,白依依举着枪对着沙也加道:“举起手来!” 三个人顿时愣住了,但电光火石间,沙也加迅速从腰间取下手枪对着黎璃的颈部道:“你们谁敢上前一步!” 王教授躲在背后,瞅准时机,正要举起一个小木凳向沙也加砸去,沙也加头一偏,拳头侧飞过去,用枪柄将王教授打昏在地。她犀利地扫了一眼来势汹汹的敌人,肃然道:“绫子,到姐姐这儿来。”坐在一边的绫子偏着脑袋想了想,拖着布娃娃慢吞吞地走到了沙也加身旁。 此刻双方紧迫地对峙着,谁也不知道下一刻要发生什么,我和小尹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个僵局,我俩从十数里外马不停蹄地奔来,破门而入,小尹羸弱的身板已经要扛不住了,扶着腰蹲了下来,我却被眼前的仗势吓呆了,刚要上前,被白依依喝住道:“谢之明,退后!” 我看见黎璃被捆绑在椅子上,见到我,眼中流露出转瞬即逝的喜悦,但忽然又黯淡下来了。我顺着抵在她脖子上的枪口往上看,直撞上沙也加咄咄逼人的目光。 她先开了口:“谢之明,又见面了。” 见过黑白照片中的水瑛和报纸上刊登的沙也加,也在梦境中一遍遍温习过她的容貌,此时实实在在见到了本人,脑中却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是为了她倾城的容貌,还是因为与梦境太像,竟让我恍如隔世。 我一时语塞,只愣愣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放了黎璃,一切还可挽回。” 她冷笑道:“你的话很可笑。”她仰起头对他们道:“这回我是不能如愿了,但我也不会让你们如愿,这个女人我一定会杀掉。” 我慌忙道:“沙也加,杀了她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白依依也喊道:“你放了她,我们会考虑对你从轻处置。”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我道:“我只是不想看到大团圆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很让我心疼。” 我一愣,心里突然揪得有点难受,我清楚这种情绪并不是因为黎璃的命悬一线,而是一种对凄艳处境的女子的疼惜,但自责和羞愧一刹那袭上心头,怎么能对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心怀怜悯,是非不分到这种地步? 黎璃从我表情的微妙变化看出了我内心的游移和软弱,她绝望地别过头去,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我感到一种失控的难过,很害怕黎璃认为我此刻的拼命不过是一种正大光明的救人的道义,甚至有趁机调情的嫌疑,但现在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我重新收拾了情绪,义正言辞向沙也加道:“你要怎样才能放了她?” 沙也加嘴角一弯,轻轻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黎璃愤恨地将僵硬的脖子扭到一边,沙也加看我犹豫不前,用枪口猛地锤击黎璃的颈脖,厉声道:“你给我老实一点!” 黎璃吃痛大叫,我慌忙道:“不要!”说着就要向她走去,白依依拉住我道:“不要上去。”小尹在一旁将我们拉扯开,道:“让他去,没事的。”白依依犹豫地松开了手,我慢步上前,走到了我和她中间的位置。 沙也加突然将枪口对准了我,大家一片骇然,白依依示意警队不要动作。沙也加举着枪,一步步向我靠近,嘴上露出诡异的邪魅笑容,待我们相对而立时,她用枪顶着我的腹部,靠近我的耳朵轻声道:“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爱上你了,也是从那刻起,就绝望了。”她握住我的手扶在枪柄上,突然一转方向,按住我的手指扣动了扳机,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声巨大的枪声震破耳膜,沙也加已经倒地了。 周围的人一下子纷乱了,白依依大喊道:“叫救护车!要救活她!”有人去解黎璃的绳索,有人去照顾砸晕的王教授,我却只呆呆木木地跪在地上,将她轻轻抱在怀里,她的腹部汩汩流着血,嘴角盛开了一朵红莲,依旧是凄艳的美。 是我杀了她,我悲恸地质问道:“为什么!”她嘴角动了动,有一滴眼泪滑过。我感到她有话要说,附身到她的耳旁,她气若游丝道:“他们要找的东西,在水公馆门前的那棵柏树下。”说完望了一眼正安静看着她的绫子,又将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她的眼睛里此刻没有暴戾和凶残,也没有悔恨和愤怒,我看不出有什么,只觉得安详地像一个25岁的普通女孩子,也许她最想做的,也只是个普通女孩子。 我想做什么,可是手和脚僵硬地像万年的寒冰,我想要说什么,喉咙像炭烧过的干哑,周围都是纷乱的脚步声,担架进进出出,有人大声喊我的名字,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我耷拉下头,一晃而过的,是黎璃红肿的眼睛,白依依高声指挥的身影,尹然满怀深意的注视,还有地上沙也加悲怆的苍白的尸体。 ☆、29 两周后,我在玄武湖的一艘游艇上看风景,温暖和煦的冬日给我注入源源不断的活的生气,行船生起的风并不凛冽,但足够让我清醒,湖水碧波粼粼,我倚在栏杆上,发呆地看着一圈圈连绵起伏的波纹,脑子里闪现出好几张面孔,一帧帧的,像走马灯一样停不下来。突然我感到腿上受到了撞击,低头一眼,原来是一个小男孩奔跑太快,刹不住车撞到我了。我懒懒地没有理会,又转过头继续盯着湖面,后面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乐乐,叫你不要在船上乱跑,撞到叔叔了吧。”这声音很普通,却像一个块石头投掷在脑海里,我不由地循声望去,她也正好看向我,两人都楞住了。 我们找了两个并在一起的空位坐下,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远离了水云镇,也不想再回忆那些痛苦的经历,更不愿见到与此事有关的任何人,可偏偏这时让我与白依依不期而遇。 “身体怎么样了,你看起来还有些虚弱,怎么不多在家里休息,现在毕竟是冬天,外面还冷。”她关切地说道。 我是大病初愈,沙也加在我怀里死去后,继而发生的善后事宜我已经记不清了,因为高烧不退,我被送到了南京的一间医院,期间母亲专程赶来料理我的身体,烧得迷迷糊糊中,似乎白依依也来了,带来了刑警队的慰问,还告诉母亲之浩已经无罪释放了。母亲呆了一周,看我渐渐清醒过来,又着急弟弟的事情,就先回家了,我因为身体虚弱,继续留在南京养病。在我模糊的印象中,黎璃似乎也来过,还放下一束玫瑰花,其他的事情,不知道是因为意识上的刻意回避还是病体作祟,已经变得像天边的风筝一样遥不可及了。 “我还好,再不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要憋出病来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道:“这是你儿子?” “是的,今年7岁了。”白依依温柔地笑道,一边扯平孩子卷起的羽绒服下摆。 我惊讶于她角色转换得收放自如,无论是水公馆管家,刑警队队长还是母亲,她都扮演得认真细致,生活就是一场戏,认真的演员总会得到更多的回报。 我可以像洪水泄闸般同她聊上一天一夜,因为我经历了一幕戏的开场和高潮,却在谢幕的时候黯然身退,如果我不甘心,倒可以趁此机会问个彻底,可是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噩梦过去后,谁还想再一遍遍回味呢。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30 章 白依依打破平静,说道:“在这里遇见你挺意外的,你生病的时候我去看过你,那个时候你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知道你想尽量摆脱这里的一切,连回忆都不想有,所以现在看到我,你也不大会开心吧。” 我低垂着头道:“没有,我虽然想过可能再也不会与你们有什么交集,但是遇见故人,总是个开心的事。” 白依依轻轻笑了笑,道:“我加了好几个晚上的班写报告,抽空带孩子出来逛逛,虽然结案了,但后续工作还有好多,包括把绫子遣送回日本,我们已经跟日本警方联系了,提供了一切材料,他们下一步怎么处理清水家族我就不得而知了,杂七杂完成,顺利毕业,找工作,继续我的生活。” 白依依微笑道:“这样也好,这里风大,你还是下去吧,好好保重身体,回去后,逢年过节想到我了,就发个短信,不想发也没关系。” 我讪讪地笑了笑,拢了拢大衣,正要和她道别,她突然道:“沙也加,她葬在司门公墓。” 这句话漂浮在空气中,久久未散。 ☆、尾声 第二年的清明,我捧着一束小雏菊,放在无忧公墓的一处墓碑旁,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忧郁苍白的男孩。天上淅沥下着小雨,雨水顺着墓碑流下来,打湿了地上的白菊、百合和康乃馨,他生前被人宠爱,去世后也并不孤单。 我站了一会儿,喉咙凝噎住了,轻轻叹了口气,一转身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尹然,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微笑道:“我在你后面站了一会儿了,不想打扰你。” 他穿着黑色的薄夹克,将手上的花束放在墓前,道:“有很多人来看过他。” 我沉重道:“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很可惜。” 尹然忽然望着我,道:“你是他的朋友,也读过他的信,应该能理解他是在为自己争取一个圆满的结局,人生的圆满,不一定是生命规律地终结,也可以是精神找到最完美的寄托。” 我突然觉得在某种意义上,尹然更像是彭煊的朋友。 我们并肩出了墓园,找了一间雅致的咖啡馆躲雨,我点了一杯绿茶,慢慢道:“在南京的时候,听白队说你在这里,没想到真的有缘再见。” 他用小勺搅动着咖啡,答道:“是的,有些事要处理。” 我笑道:“那肯定是很棘手的案子了,你在这里呆了有好几个月了。” 他脸上晃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坦率道:“是私事,我来找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毕竟和他不是很熟稔的朋友,我没有深问,只是笑道:“你的推理能力让我印象很深。” 他满不在乎道:“我那些推理不是凭空用大脑转出来的,事先有过一番费事的调查,我知道的比你们多,自然想法就多了,没什么能力可言。” 他真的是个够坦率的人啊,作为一个侦探似的人物,不玩高深,不故弄玄虚,知无不言,我真的有点喜欢他了。 尹然喝了口咖啡,问道:“你还好吗?” 我沉默了一刻,坦白道:“不好,也许以后也不会好。” 尹然也顿了顿,道:“如果你认为有件事现在不做以后肯定会后悔,那就一定要做,不要像我这样,我已经后悔了,这种滋味很难受。” 我望着他,点了点头,窗外的雨已经停了。 ☆、番外 市里最繁华的就是这条仿古街,古色古香的房檐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广告招牌,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光从青石板砖上的雨水中反射出来,有点糜烂的暧昧气息。 尹然收起雨伞,临近店铺打烊的时间,路上行人寥寥可数。他转进一个黑漆漆的道子,道子深处是一排待拆迁的旧平房,偶尔能听到一两声男人的说话声。 刚能看到屋子的亮光,一个男人“腾”地从院子上的躺椅上站起来,瞅着他道:“你是谁?来干啥的?” 尹然笑了笑道:“把麦冬叫出来,我有事找他。” 那人警惕地打量他道:“你谁啊,麦哥可没说今天要见客啊。” 尹然叹了口气:“你叫他出来。”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31 章 男人被惹毛了,用手搡了他一把,威胁道:“赶快跟老子滚,不然打断你的狗腿!” “吱呀”一声,一扇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提着裤腰带,叼着根烟走了过来,他不耐烦道:“小磊,你在跟谁吵啊?” 那人指着尹然骂道:“来了个找死的,说要找麦哥您。” 麦冬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向尹然,心里正狐疑,尹然低头拍着身上的灰,一抬头,便和麦冬打了个照面。麦冬吓得退了几步,慌忙道:“尹哥?” 尹然微笑道:“麦冬,好久不见了。” 麦冬一锤头打在小弟身上,吼道:“知道是谁吗,眼睛长在屁股上了,快跟尹哥道歉!” 那人一头雾水,只得跟上了发条一样道:“尹哥对不起,对不起,尹哥……” 尹然也不理会,对麦冬道:“找个地方谈谈,我有点事。” 麦冬把尹然请进一个干净的房间,吩咐小弟斟茶倒水,感慨道:“尹哥,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尹然笑道:“不要喊我哥,我比你小得多。你混得不错啊,已经是个小头目了。” 麦冬不好意思道:“还不是因为当年您对我的照顾……” 尹然收敛笑容道:“我是看你家境可怜,有老人孩子照顾,放了你一马,但看样子现在已经开始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了,想想也是后悔。” 麦冬有点窘迫,为自己辩解道:“我也是跟着别人干,混口饭吃……” 尹然打断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昨天刚来这里,打听了一点情况,你们这儿有几个女孩子明天要送走吧,帮我找一个人。”他取出一张照片,摆在桌子上道:“叫秦燕。” 麦冬看了一眼照片,放低声音道:“有是有,就在这里呢,尹哥是想……” “我要带她走。” 麦冬为难道:“那不行,这些人都是有数的,我放走一个,洪哥饶不了我的。” 尹然道:“你自有你的办法摆平,再说,你做拉皮条这种缺德事,少害一个人,就是积一份德。” 麦冬不悦道:“您老还在说那些大道理,那是她们自己选的路,撵都撵不走呢,您说的那个叫秦燕的,我可知道,她跟我们一兄弟处对象,自告奋勇要来的,就算我放了她,她也不见得会跟您走。” 尹然道:“你让她男朋友跟她分手,把秦燕人交给我就行了。” 麦冬笑道:“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您老才叫干缺德事呢。” 尹然冷笑道:“叫自己女人去卖淫的男人,不跟着他也罢。” 麦冬讪讪道:“尹哥,这事我给你办了,我可是担着风险的,以前我欠你的,就算两讫了。” 尹然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道子口,点了支烟,过了半个钟头,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我不回去,不回去!”一个男人道:“赶快走!别磨磨唧唧的!” 尹然一转头,看见一个穿着短皮外套和黑丝的女人被一个男人拉扯着出来了,那男人甩了她一巴掌道:“麦哥让我跟你分手,你跟你的新相好赶快给老子滚!” 女人捂着脸骂道:“你个王八蛋,敢打我!当初让老娘赚钱养你,现在又嫌弃我了,我真是瞎了眼跟了你!”说着就扑上去一阵猛掐。 男人将她一把推到地上,嘴里咧咧骂道:“神经病!”嫌弃似地走进道子了。 尹然将她扶起来,道:“好了,秦燕,跟我回家去吧。” 秦燕这才将注意力转到这个“新相好”上,她从上到下瞅了他一番,笑道:“还是个帅哥,你说,你看上我哪了?” 尹然皱着眉头道:“我带你回家,你离家出走一个月,家里人很着急。” 秦燕取出一根烟,划了一根火柴,熟练地叼在嘴边,抽了两口道:“我不回去。” 尹然道:“你爷爷快死了,想见你一面。” 两人走在寂静的夜色中,见秦燕许久没有说话,他瞥了一眼,见她的眼泪染花了烟熏妆,黑乌乌的一两团在脸上,目光中流露出疲惫无力的空虚,尹然才意识到,她不过是个20岁正当年的少女。 她懒洋洋道:“我们现在去哪?”尹然打开车门,道:“我们走夜路,明天早上就能到你家了。” 几个小时的车程,尹然只在服务区停了一次,秦燕一直在副驾驶座上昏昏睡着。天刚擦亮,两人已经到了村头,这里显然也下过雨,地面泥泞,他们下了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一家农户走去,走到窗户旁,看见堂屋里有人影晃动,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尹然按住秦燕,两人等了一会儿,见警察出来了,一个女的埋怨道:“什么破路破天气,我们来这么远一趟,什么都问不出来。”男的道:“老头子的孙女不见了,报了案又找不到,心里着急得很,哪还会跟我们好好说,再说都过了二十几年的事情了,他不记得也很正常。”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待背影消失在村路的尽头,尹然敲了敲门,一个中年妇女一脸烦腻地开了门:“你们怎么又来了!”但见是一个陌生人,愣了一下,道:“你是谁?” 秦燕从尹然身后钻了出来,带点委屈,又桀骜地喊了一声“妈”,妇人一下子失声痛哭起来,将她一把搂在怀里,鼻涕眼泪都蹭在了女儿的衣服上。听到响动,家里人也出来了,秦老头看到孙女,也不住老泪横流,秦燕见老人安好,瞪了一眼尹然,径直翻冰箱找吃的去了,秦老头忙道:“快给小燕做点好吃的,快去啊!”妇人连声答应着跑进了厨房。秦燕的父亲才注意到尹然,忙请他上座,又问了些具体情况,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 尹然道:“不瞒你们,我们非亲非故,我愿意帮这个忙,也是为了自己。” 男人与父亲对望了一眼,道:“你救了我女儿,是我们一家的恩人,要多少钱你说个数,能给我们就尽量满足。” 尹然摇头道:“不是钱的事,是一些话想问问秦大爷。” 秦老头诧异道:“问我?” 尹然道:“是的,刚才有两个警察来过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秦老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神有一丝闪烁,终于像下了决心一样开口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县城火葬场的遗体美容师,你说的那个王教授,我知道,那天晚上他带着一具女尸来,要求火葬。” 老人咳了两声道:“证件都齐全,我们就受理了。”他抬头望了望尹然,接着说道:“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拨警察来问了,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但我们当初有约定,所以我一直替他隐瞒着,说我不记得有个什么王教授,也坚持自己工作的时候不会放任何一个人进入殓房。” 尹然道:“那当晚发生了什么事,您还记得吗?” 老人叹了口气道:“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生燕儿违反了计划生育,村支书带人要钱抢东西,我们眼看就过不下去了,王教授给了我们十万救命钱……” 男人瞪圆了眼:“爸,那钱是别人给的?” 老人愁眉道:“是的,所以我欠了他个大人情,没想到今天,唉……” 尹然道:“秦大爷,您放心,您就算说了,也不会给王教授带来损失,请相信我。” 秦老头点头道:“那是个老太太的尸体,八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不错,依稀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按流程,尸体一般是一到两天后才能火葬,但他很着急,给了钱打点,说必须要第二天就火葬。我是当晚的美容师,正要去工作时,他叫住我说,想给尸体做个小手术,让我去帮忙。我一开始不同意,因为殓房是禁止外人进入的,但他立刻给我开了张十万的支票,我也就妥协了,但没想到他那个手术竟然是……是……”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32 章 尹然着急道:“是什么?” 秦老头眯着眼,吐了口烟圈,悠悠道:“是剥皮。” 男人惊愕道:“剥皮?把老太太的皮剥了?这个什么教授是个变态吧。” 尹然静静听着,秦老头摇头道:“很儒雅的一个人,大概这个老太太是他什么至亲,他想留个念想吧。” 尹然道:“后来呢?” 秦老头又叹了口气道:“那晚真是噩梦一样啊,我虽然给无数的死人化过妆,也没见过这么血淋淋剥皮的场景,他技术不错,我想应该是法医出生的吧,而且又耐心又细致,至到天蒙蒙亮才把整张人皮剥了下来。” 尹然疑惑道:“整张人皮?” 秦老头道:“没错。” ━═━═━═━═━═━═━═━═━═━═━═━═━═━═━═━═━═━═━═━ ╭╮╭╮ ╭◆┴┴◆╮ │︵  ︵│ ★★★★★★★╰○--○╯★★★★★★★★★★★★★ ╭☆╭╧╮╭╧╮╭╧╮╭╧╮╭☆ ╰╮║[site]│╰╮ ☆╰╘∞╛╘∞╛╘∞╛╘∞╛☆ 本书来自:[site] [domain] 更多 TXT 好书 敬请登录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请于阅览后24小时内删除。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第 33 章 o:null});(new Image).src="/js.gif?error_b 第 3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