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正文 第 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 章 小说下载尽在 [domain]宅阅读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 怜书 简介 他是圣魔界的君皇 是雄霸一方的帝王。 他拥有天下 却只在意一个美丽的存在。 可是他心底最温柔的守护, 那个美丽的存在,却挂意着另一个人。 “朋友之情竟比君臣之义重要! 他怎么能原谅濮阳柔羽? 明明人家要的是濮阳柔羽的命, 为什么最后失去的 却是他愿望守护的? 伴君的关键字:日久生情,伴君,怜书 第1章 “老王,是我啦,开门啊!”寒风细雨中哆嗦著的一群伙计轮流拍著门,为这个不寻常的现像交头接耳议论著。 太师府侧门本是运输食物杂什的出入口,平常不到五更天就有专门负责的人等在门洞前,与送货到太师府的商家交割货物。数十年如一日从来不曾耽误,今天却已经迟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人应门。 太师府正门矗立的两只石狮子旁,站得钉子也似的卫兵像是没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般,依然直挺挺的站著。几个等得不耐烦的伙计忍不住走了过去,几声“这位大哥请问一下……”没有回音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轻轻拍了卫兵一下。 “呜哇哇~我的妈啊!”杀猪似的惊骇声在消停几拍后震天嘎响起,“碰!”的一声,本来伫立的卫兵一言不发的倒了下去。死人苍白的脸色,咽喉处有一道早就干凝的血痕。 “嗳呀!你听说了吗?一夜灭门哪!” “是啊!真可怕,太师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竟然连个声儿都不出,就全部死光了!” “听说是一窝盗匪……” “血多的一直流到街上呢!” “我表哥在衙门里当差的,今儿个听仵作说是同一种杀人的方式,断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嘿!搞不好是濮阳少仲嫌未来的老婆太丑,干脆宰了的;濮阳少仲不是听说刚艺成下山?” “濮阳少仲?不可能啦,他爹指望著这门亲事给家楣添光,别说是丑了点,就算是母猪也得娶啊!” “什么!哈哈哈,这倒有趣哪~” 小客栈里热闹得像一锅煮沸了的开水,正冒著一个又一个的传言气泡。说的人口沫横飞,听的人也不时加入意见,到最后这个凶手从一个人到十来个杀手组成的集团,从京城的权力斗争到濮阳家毁婚杀妻,各式各样五花人扇安握在左掌,张开的右掌显得五指修长而晰白美观。 他自然就是濮阳家的长子,濮阳柔羽。 濮阳柔羽是盛名远播的美男子。听说连死去的太师靳向都对他有意思。都城里的传言听多了,王翼还以为濮阳柔羽真是个阴柔似女的人;今日一见,才知道是宛如芝兰玉树临风而立般的俊男儿,五官虽然清妍秀丽,却丝毫不带媚气。距离还有十来步,王翼已觉得一股清新之气迎面而来。 分宾主落座,王翼不自禁又看了看这互称父子的两人。实在很难想像竟是有血缘的一家人? “王大人请留步。” 一席宴饮,濮阳柔羽只是陪宴,没说什么话;和糟老头阔论朝事,没什么正经的,歌功颂德的话倒是听了一车。酒没喝几杯,王翼就借故有事辞了出来,寻了自己的轿夫,刚准备起程,却听得一声呼唤,是濮阳柔羽。王翼忙蹬轿止步,掀帘而出。 “濮阳公子有事?” 濮阳柔羽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能耽误大人一点时间?” “你已经耽误了。”王翼笑道。濮阳柔羽和他父亲一点也不像,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十分舒畅,王翼并不介意为了他多留在濮阳府一会。 “是关于舍弟的事。”濮阳柔羽做了个揖,将他重新让进门洞里。 “请说。” “舍弟不久前才学成下山,下山后就与太师的掌上明珠定了亲,这是王大人知道的。”濮阳柔羽一顿,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却笑,“京城里有些不干净的传言,我想王大人不致于理会。但舍弟与我毕竟是手足至情,在此事上不免多叨扰大人一声。祈不见怪。”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 章 “原来如此──”王翼一楞。要说濮阳少仲杀未婚妻,实是毫无根据之事。但听说濮阳二公子英姿飒爽,心高气傲,若要完全摒除嫌疑,也是不可能的。宰辅要他查案,他按部就班的查起,心中本无成见,但此时听濮阳柔羽一声关照,心里却突然醒觉了起来。 会特别提起,自然很有可能真的是兄弟情深,但何尝不可能是欲盖弥张!王翼望定了濮阳柔羽,自那双嗔黑的眸子里却只看见一番诚恳。王翼在心里叹了口气。想想又觉得自己未免多心:濮阳柔羽那样一个聪慧绝顶的人,肯做这种自打嘴巴的事? 王翼一拱手,“下官明白,一切禀公处理就是。” “多谢大人。”濮阳柔羽微微一笑,一揖恭送他出了府。 ※※※ 百年老店的上等客房里,一柄绽著青寒光芒的剑微微抖动著。少年右手握著剑柄,左手一块上好的绸布,轻轻拭过剑身。剑是干净的,平滑的可以清楚映出少年俊俏带著英气的脸孔,以及眉宇间那股仿佛沉思却又微微纠结的神情。 靳府的惨案,最初被发现的时间应该是在当天半夜,三更刚过的时候。发现的人就是濮阳少仲。 他到靳府的时间其实应该还要更早。如果不是那场突来的大雷雨,恰好将他阻了一阻的话。夜探靳府的原因也很简单,他要自由自在,而且不要连累家人、特别是他的哥哥,濮阳柔羽。他父亲既然可以为了权势出卖自己的儿子,他当然也能为了自己断绝这个荒谬的婚姻。拍拍衣袖离家出走是最简单的方式,但他父亲说:“你不娶,难道叫你哥哥去陪太师?” 那个老匹夫?他想起兄弟两人硬被他父亲拖到太师府相亲的时候,靳向看著濮阳柔羽的眼神。他当时就决定,他要杀掉那个老匹夫。 所以当他看见满院死尸时,他十分惊讶。是谁帮了他这个忙? 脚下湿透的软泥印出他的靴印。他眉头一挑,运起轻功飞跃在靳府各处,不意外的发现凶手不只聪明,还能谨慎行事。雨势洗去了所有的痕迹,他查不出凶手遗留下的任何线索。 他回到刚进来的地方,正要除去自己留下的靴印时,突然听见很高的地方有著一丝轻微的气息。他连头也没抬,剑气陡发,划过树梢,一根细枝带著几片残叶唰的落下地来,空气里飘荡著冷冷的气息。他知道那个人已经离开了。 拭剑缓慢而规律的动作可以宁静他的思绪。 他正在想他。那个在雷雨夜散发出冷冷气息的男人。 如果那男人是凶手,那么他是唯一的目睹者,为了灭口,男人会自动找上他;如果那男人不是凶手,那么当晚他在靳府出现的事就很有可能泄露出去。他是不是真正的杀人者,并不重要。权力的斗争太凶狠,稍有不慎就是毁家灭门之祸。高墙深院他并不在乎,但是他还有哥哥在。温文儒雅一介书生,万一泄密,别说经不起严刑拷打,光是地牢肮脏的环境就受不得了。 于是不论是谁主动找上谁,他们之间已经订下了一场生死战约。 ※※※ 王翼本来是打算直接到宰辅府覆命的,半路却突然想起濮阳柔羽的话,心里总觉得有什么梗在胸口不踏实,于是又吩咐轿夫转往审理司,亲自会见清查证物的一干衙役。 “在屋外的尸身上,伤痕有泡水肿胀的迹像。死亡的时间应该是在大雷雨之前或同时。” 几个仵作的报告大同小异,但有的说是一刀毙命、有的说是一剑毙命。他自己细看死者伤痕时,才发现凶手使用的兵器有点儿不寻常。每具尸体上的伤痕都在咽喉下一寸三分处,约半寸长,伤口看起来不似剑伤的创口狭小,却又不如刀伤的创口宽广,恰似凶手使用的兵刃是刀与剑的综合体一般。 “太师府里是否有任何可疑的发现?”王翼负手踱了一会儿步,回头问道。 一个差役躬身回道:“回大人,凶手没有留下什么证物,只在太师府左进的院子里,地面有一处擦痕,好像是用鞋底抹去什么的痕迹。” 王翼皱了一下眉头。太师府院里会有鞋底抹去土的痕迹,必是在雨后踏足其上。这凶手恁地奇怪,若是在大雷雨之前作案,又何必等到雨后再回到太师府?难道是想确定是否尚有活口? 思来想去没有个准头,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望在尸身奇特的伤痕上。但这些伤痕显然是绝顶的武功高手留下,普通仵作没有见识过,自然也不会知道这些。自己又是一介文官,该找谁呢? 谁?──蓦地,濮阳柔羽的形影跃上心头。王翼不禁呆了一呆,才想起濮阳家二公子上山学艺拜的师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鹤真人。透过濮阳家向顶鹤真人问上一问,应该也是个好方法才对! 主意既定,王翼回身出了审理司,驱轿又往濮阳府来。 “唉啊!这可不是王大人嘛?”濮阳然介两只眼睛笑成了一条缝,“王大人离开还不到半天又转回来,莫不是,”濮阳然介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道,“宰辅大人有什么吩咐?” “不是,”王翼略带烦躁的说道,“下官只是突然想起有事想请教濮阳长公子罢了。” “原来王大人是来找羽儿的?”濮阳然介微微怔了一下,立时又是满脸堆上笑来,“可是方才羽儿有什么得罪大人的地方?唉,羽儿关心弟弟是好的,但是冒犯了大人可就不晓事了,老夫先在这儿给王大人赔个不是……” 王翼只好跟他客套了几句。谁知道这老头话匣子一开竟是停不了般,又说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跟著濮阳家的下人到了后院,早见濮阳柔羽笑盈盈的就要向他揖礼。 “王大人。” “别、别再客套了!”王翼喘了口气笑道,“方才在前厅和濮阳大人说的够多了。” “那么,王大人有什么事?” 还真是快人快语!王翼心满意足地笑了下,突然整肃了脸容,庄严说道,“下官是为了寻找破案的线索而来。”接著便将来意说了一遍。 “不知能否请濮阳公子代下官向顶鹤真人一问?” 濮阳柔羽听罢,眼睫微微一敛,蹙额不语。 “濮阳公子?” “王大人,”濮阳柔羽回眸对上,歉然一笑,“这事得要舍弟才能帮得上忙。” “只是一问……” 濮阳柔羽轻轻嘘了口气,“王大人不是江湖中人,不知江湖规矩也是理所当然的。顶鹤真人立规极严,门人一旦入山,不到固定时日不论任何理由均不得擅自离开。即使是家父思念舍弟,欲上山一探也不能得。” “这、” “何况现下舍弟已经拜别师父下山,濮阳家与顶鹤真人已无关系,就是去了,别说见不到真人,恐怕连山门也不得进了。” “原来还有这种规矩,”王翼听罢怔了一会,心中还在思索是不是所有江湖中人都有这种奇怪的规矩时,濮阳柔羽已是笑了。 “王大人不必心急,这只是某些江湖高人自立的规矩罢了,并不见得人人如此,王大人可以另寻高明。” “那,”王翼微皱起眉头。他一个江湖人物不识,却到那里寻去? “何不到忘怀岭一问?” 忘怀岭?九长老居处?“唉啊!下官怎么就没有想到呢!”王翼一拍自己额头,才突然发觉今天许多问题都没有问出口,濮阳柔羽却像看穿了他心思般早已一一回答。王翼抬头看了濮阳柔羽一会,濮阳柔羽微笑回望,仍然谦和温雅,一丝得意骄矜之色也没有。王翼不禁一笑,“和濮阳公子谈话真是人生一大快意事。只可惜下官差事在身,不便久留,有机会定当再来请教公子。”说罢一揖到地,辞了出去。 濮阳柔羽送王翼出了二门,眼见他遥遥去了,方才回过身,慢慢踱步回来。 一进书房便怔了一怔。端坐在西侧椅上的,可不是他的弟弟,濮阳少仲? “那个人是谁?”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 章 “王翼──负责调查太师府灭门案的官员。” 濮阳少仲一抬脚,按剑在手,就要推门出去,濮阳柔羽一笑,“少仲,他查不出什么的。” “就是这样才麻烦。”濮阳少仲一挥手,转身又坐了下来。 “嗯?” “人不是我杀的。” “我知道。” “有个人看见我在太师府,事情传出去会牵连到家里。” “什么样的人?” “我没有看见他的脸。”濮阳少仲两道长眉一宣,“但我相信只要在百步范围内,我就可以将他找出来。” “高手?”濮阳柔羽问道。 “嗯。”濮阳少仲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在我之下。” 濮阳柔羽微微蹙起眉头,思索了好一会。“你离开一阵子,直到这件事不再重要时再回来。” “哥!” “我不是赶你走,”濮阳柔羽温和的笑著,“一来,你留在这里心里也会想著那个人;二来,王翼可能还会再来,或许还有其他调查的人会来,在自己家里躲避这些人也不是你能忍受的事。” 濮阳少仲无声透了口气,他这个哥哥真是将他了解到了十二万分。 “哥。” “嗯?” “……那老头没被我气死吧?”濮阳少仲冷著脸问道。 “差一点。”濮阳柔羽噗的笑出声来,“我会告诉爹,人不是你杀的,他今晚就能睡个好觉。” “噢。”濮阳少仲抿了抿唇,望了濮阳柔羽一会。几句话在喉间吞了吞终于没有问出口:既然要帮爹,哥哥你为什么不去做官呢? “我去帮你准备行李。”濮阳柔羽像似没有发觉他的疑问一般,一转身,径自潇洒离去。 ※※※ 这里是‘圣魔界’,一个与人间相似却又不全然相同的异世界。 相传远古时,拥有蓝色头发与暗红色眼睛的领导者,将一群与普通人类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 因为他们的寿命比普通人类长,有些还拥有特殊的能力与外貌,种种关于他们的谣传开始在各地扩展,人类视他们为妖邪精怪,处处排挤;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与为数众多的人类战争,最后另辟空间安身立命。 人类统称他们为‘魔’,他们则称自己为‘圣魔’,说自己其实是比人类还高贵尊严的存在。后来相沿成俗,也就称自己居住的这个空间为‘圣魔界’。 然而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祖先来自人界,也许是因为他们之中,有部分偶尔也到人界去探勘,甚至与普通人类通婚生下后代;他们虽与人界隔绝,长久发展下来,却也出现与人界类似的朝廷政情与商贾买卖。 但除了这些相似的地方之外,还有一部分,是被他们称为人界的人所不明白、也难以想像的。比如说,‘长老’的存在。 王翼来到忘怀岭,跟随忘怀岭的接待人走在上岭的路上。 临著深崖的小路一边是高耸参天的绝壁,一边是云飘雾渺的深谷,山风一阵一阵透心凉而来,即使是像王翼这样一个不会武功的文人走了大半天也浑身无汗,只感到清风徐徐,身心都被这风涤得干净舒畅。 在圣魔界,长老有著与君皇同尊的地位。就是君皇来访,长老一声不愿见也就挡回去了,因此王翼此番前来,也没有把握长老是不是会为这点子芝麻豆大的小事接见他,没想到童子进去通报之后,不过片刻便出来请他进去。 时间这么短,王翼本来以为进门不过几尺路,没料到竟是七弯八拐走了这许多时候,看来就是眼前这总角小童也是深怀绝艺,只顾著自己不懂武功,才刻意放慢脚步了…… 正胡思乱想间,眼前已出现一排屋舍,飞檐红砖翠绿瓦,甚是雅致好看。在前头导路的童子突然停下步来,清脆的嗓音喊道:“长老,王翼到了。” “请进。” 清平的嗓音传唤,王翼赶忙略整了衣冠,看看童子只在一旁垂手侍立,他也就自行举步跨了进去。 厅内轩敞,外来天光明亮,王翼一进门便看清屋里只有两个人:一个看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年端坐在正中的主位上平静带笑的望著他,一旁看来二十来岁的青年则静立其侧,周身散发出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王翼一时呆了:这?长老是那位? “嗯?”端坐主位的少年轻吭了声。 王翼听出这声音是方才叫他进来的那位,赶忙一撩袍角跪了,头碰下地去,“臣,慎刑司王翼拜见长老!” “起来回话。”少年说道。 王翼又叩了个头,这才站起身来,目光一抬与少年正照了眼,一时间只觉得少年那双翠绿色的眸子仿如大湖之水,深邃、开阔,好像有一股吸力要将他引入一般,心头一震,连忙别开视线,这才信实了眼前这看来比自家子侄还年轻的少年,是修行超过一千年的九长老。 “你是负责太师府灭门一案的官员,”少年见他拘谨,反而笑了笑,“不查案却来到忘怀岭,莫不是怀疑忘怀岭窝藏著凶手?” “下官不敢!”王翼一惊,回了话,才想到长老是在同他开玩笑;想起自己到忘怀岭来请教凶手一事,却从刚刚一直呆到现在,不觉好气又好笑,唇角轻轻一扬,忙又敛住了,正容说道,“下官是来请教关于凶手之事,”接著详细的描述了尸体伤痕的情状。 少年听了微微蹙起眉来,抬头与身侧站著的青年对望了一眼。 少年不答反问,“是谁派你来调查此案?” 慎刑司并不是普通的理事衙门,刑案不论大小,一向都是审理司辖下的衙门问案拿人,再交由慎刑司定罪。王翼知道长老是问他为何官不司其职,却越权查案,连忙回道,“臣职在慎刑司,一般刑案本不上慎刑司,但因此案关联到朝中大臣灭门大案,故宰辅大人下令慎刑司,特别嘱意调查。” “宰辅?”少年眼眉一动,又是沉定如常。微微一笑只道,“你所说的伤痕,吾只知五百年前,芜山的齐刃一派曾传出类似的兵器剑法。但事隔多年,齐刃一派早已凋零没落,吾本以为齐刃早已失传,没想到如今再现,竟成了灭门凶手。” “这……”王翼一听不觉失望。五百年前的旧事,如今却又从何查起?眼见长老定定注视著他,只得呐呐言道,“下官明白了,多谢长老,下官告退。” “你去吧。” “是。”王翼一磕头,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 章 “慢。” 王翼回过身来,只见少年口唇微掀,却只是一笑,“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查也难查,只是今后必须避免类似事情再度发生,几处京官大员方面,可以著人加意保护,比如,”少年顿了一下,“宰辅府。” 王翼心里咯登一声,突然觉得长老话中有话,细思却是合情合理,再寻不出破绽来,只得一揖拜别,径自出厅去了。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天色又还早,小童说声有事待办也不再送他回程。一个人沿路观山赏云本是施然舒畅的事,无奈王翼心里诸事纷扰,一会儿想起长老已过千岁,却仍旧年轻如斯,进修行之门去修行,似乎也是一件好事;一会儿却又想起尘事扰攘,自己身负太师府灭门命案,怎能有这种出世之想? 心事盈怀,眼前好山好水倒全成了无物。 突然眼前有个影子一闪,山路却窄得只容两人勉强并肩通行,一边是绝崖一边是山壁,无处可躲又难以侧身,王翼心里叫声不妙,却已经止步不住,一头撞了上去,心念电转间,他双臂齐出,心想等下撞上来人,也可以将人抱住,不致于就害人家滚下山去……不料来人轻挪巧移,飘然退了几步,王翼双臂用力过猛,顿时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风吹来,头上纱帽飘飘坠下崖去……王翼尴尬得满脸通红,心想这下就算笑掉人家大牙也无话可说了,猛一抬头,却见来人只是沉静的退在一旁,细致的瓜子脸儿上带著恬和的微笑── “……可否请先生稍微让路?吾有事要见长老。” “?嗯!啊!…是、是…” 王翼也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直到清和的声调宛如深井平静的水轻漾波纹般透冽沁心而来,方才醒觉。王翼又呆了呆,才从极度的震撼中清醒过来。 来人双目浅合,一头银发微束,柔顺的贴在背后。长而弯的细眉是那样好看的弧度,盖住眼帘的两排睫扇在眼窝下形成浅浅的暗影,微显苍白的光柔面颊丝毫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那鼻、那唇、那颈、那肩…… 王翼再次发觉自己又呆住的时候,眼光早已将对方自上而下不知看了几回。虽然发现自己正堵著唯一上山的路,但他就是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先生?” “呃、对、对不住!”王翼又一震,赶忙侧了侧身,这一侧没留神,脚下竟踩了个空,“啊!”的一声,突觉一股清风贴著自己的背后拂过,待回过神来,自己已是好端端的站在山路上,但眼前却失去了那人的踪影。 “啊!”王翼心神俱震,一声惊呼,赶忙转身向下望去,这一瞥眼才发现对方已在自己身后,方才瞬间拂过自己背后的清风,竟是救了自己又让双方调换了位置! 来人向他微微一笑,头略点转身离去。王翼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一急连礼貌都顾不上,一开口便喊,“喂,你──” “我是玥。”来人回头,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一般,回答了他的问题。一笑,微施礼转身飘然而去。 “玥?”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那儿听过……“啊!是他!”王翼又是一惊。很早以前就听说玥大人美如芙渠,如今看来,只觉得芙渠哪及得他千分之一? 王翼不禁一叹,叹出声来却连自己也呆了一呆。玥,嗯,玥大人──唉啊,忘了问玥大人,君皇对太师一门被灭案有何指示了! 蹉足连叹,却也不好再上山去,王翼怔怔望了山门一会,吐了口大气,方才回到山脚,寻了自己的轿夫登轿而去。 第2章 濮阳少仲寄居在都城外一家小客栈中已半月有余。 虽然濮阳少仲自十岁就离家跟随师父修习武艺,但逢年过节回家省亲,少年精力充沛,爱玩心性又待不住家里,早把都城内外都逛了个遍。熟门熟路的,想隐藏行迹自也容易许多。这半个月来,他日日进城查访,倒也不曾被人发现。 三月初七,王翼主理都城大案毫无进展,君皇下旨追查王翼的失职之罪。原来的三品顶戴降为六品,成了闲置京官;可王翼虽被剥了官权,原来上的条陈,诸如增兵防卫宰辅府等,仍是照准实行。 查案的官员换了一批,查案的严实度却像漏风皮球一样,只管著挨家挨户有模有样的清查,内地里却仍是个空。又过了两个月,递补太师的人选早已接了上来,都城几乎已恢复原样。太师府一夜灭门的惨案只剩茶余饭后闲磕牙的无聊话题了。 过了烈阳节,欢喜的节庆气氛一冲,事情更是了无痕迹。濮阳少仲打点行装准备回家,本来光天白日要出客栈,却突然想起他若是光明正大进家门,少不得又要被老头一顿好念。想了想,又卸下行李,等著月兔高升,打算干脆潜进自己家里在哥哥那里窝一段时间再现身。 不料几个月里白天出门都没撞见什么事,今夜三更才到自家后门,满城酣甜的睡梦里,濮阳少仲却突然感到一股特异的气息在前方一闪而逝。那种冷冷的悚栗感,莫不是──濮阳少仲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也顾不得去追人,身形一矮,窜过花墙,直奔濮阳柔羽的房门来。 “哥!” 一指劲拗折了门扣,濮阳少仲直冲到床榻前,一伸手就掀了被──空的! 这一下心口简直要擂出大鼓来,一颗心都提到喉咙了,猛然听到背后一声轻咳,濮阳少仲倏地回头,只见月光下,濮阳柔羽站在门口,带著玩味的表情瞅著他。 “兄弟,”濮阳柔羽轻拍著文人扇望望掉在地上的门扣笑道,“再怎么想念哥哥也不必和挡风的门儿过不去嘛!” 濮阳少仲立刻冲到他面前来,上下瞧了又瞧,见濮阳柔羽只是笑,似乎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想想方才自己急得像发癫的牛似的,也觉得好笑,“哥哥半夜不睡跑到哪去啦?” “睡不著望月清明,诗兴一来顺道谱了个曲,少仲要不要听听?嗯,月明……” 见濮阳柔羽双眉含笑低声吟咏了起来,濮阳少仲连忙摆了摆手,“不了,既然家里没事,我要去追凶手了。” “嗯?”濮阳柔羽狐疑的望著他。 “我刚才会这么急,是因为看到那男人从府里出去,我还以为……”濮阳少仲耸耸肩,“大概只是路过──嗯?哥?” 月光映照,只见濮阳柔羽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虽然立即恢愎了原状,但额上也微微沁出了几点汗水来。 “没什么。”濮阳柔羽用扇柄轻轻敲著自己的太阳穴,摇头笑笑,“文人的身体就是不中用,也不过晚点儿睡而已……” “那哥哥赶快休息吧!” 濮阳少仲伸手要扶他,濮阳柔羽一笑摆手制住了,“没糟到不能走的地步--少仲今晚还是别出去了吧?” “嗯?” “说不定凶手只是因为察觉你回来了才不敢动手,你这一离开,凶手绕回来,濮阳府还有谁抵挡得住呢?” “唔,说得也是。”濮阳少仲两道剑眉一宣,“那我就在哥哥隔壁的房间打坐,谅凶手也不敢再来!” 含笑将濮阳少仲送出门去,轻轻掩上了房门。濮阳柔羽身形一顿,再也撑不住单膝落地。 咬牙不发出半点声响,濮阳柔羽勉力支起身体,慢慢移向床边,身子沾上软被的瞬间,背上一片鲜红渗了出来。 他昏了过去。 ※※※ 濮阳少仲一清早就听见一声尖叫,接著是一下清脆的巴掌声。 他推开门出来一看,只见一个丫头捂著脸,眼泪要掉不掉的,他老头兀自横眉竖眼的低声发飙。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 章 “你是做什么吃的!大公子病了不叫大夫,就这么大声嚷嚷?” 丫头像是有满腹委屈,吱唔著只说了句:“可是……”一眼瞥见濮阳然介阴沈的脸色,头一低不敢再说下去。 “去去!今天不用你侍候了!” 丫头脚尖跐著地,没敢言声蹲了个万福悄悄退了下去。 濮阳少仲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绕过他父亲,正要推门进去,濮阳然介却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摇头示意不可。 “?”濮阳少仲无声询问,濮阳然介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濮阳少仲只得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距离,濮阳少仲估计哥哥就算清醒也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对话,脚步一停就问,“哥怎么了?” 濮阳然介转过身,脸上已是堆上笑来,“没什么,受了风寒,需要静养──对了,仲儿何时回来的啊?” 受了风寒需要这样发作丫头?濮阳少仲半信半疑,睨著他父亲看了一会,“昨夜。”顿了一下,“我去看看哥哥。” “嗳,丫头不懂事你也跟著闹?”濮阳然介仍是一脸教诲孺子的慈蔼神色,“你哥哥最重礼的人,你进去他能不起身?” 是你进去哥才会起身吧?濮阳少仲心里嘀咕了一声,想起自己不言声离家出走了这许多时日,老头头上本就稀疏的头发好像又白了那么几根,也不好太违拗他的意思。想了想,也没再作声。 濮阳然介一头走一头说,“你昨天才回来,兴许来不及和你哥哥说上几句……前几天内廷有消息说宰辅病了,可能要找个帮手,今早就来了廷寄,说是宰辅已病得不能理事,要羽儿进宰辅府帮办事务。唉,羽儿身子是不好的了,到了宰辅府,万一事繁又忙,不知道要折磨成什么样子~”说著唉叹一声,絮絮叨叨只是念著,“要是政务府的人事更调也就罢了,送点礼托人说项马虎就过了,麻烦的是内廷廷寄,竟是宰辅病中上折,君皇准了的!” 濮阳柔羽不只是都城有名的美男子,也是出名的才子。十五岁上就曾因为打赌,和满城的名士折辩,舌压群英,令满座钦服,宰辅亲自召见,打算收为义子,在宰辅府见习。谁都知道宰辅府等同君皇之下的权力中枢,宰辅的话十句里君皇会听九句半!能在宰辅府待个十年五年下来,年纪稍长不定就是出将入相……结果濮阳柔羽童稚一句:“皇恩不敢忘,亲恩不能忘。”……打动了君皇,仍旧放回濮阳府过他濮阳长公子的生活。 宰辅却是不能忘怀,三天两头派人来请濮阳柔羽过府。濮阳柔羽最后仍在宰辅府待了两年……每日政事习学,诗文会赏,自是不用提。 要不是后来濮阳柔羽身子骨日趋病弱,宰辅恐怕还不愿放他回家。也因为这样,濮阳家二公子十岁上就送了出去,宁愿在山上习武学艺,作养的一身强健,也好过满腹才学、病骨支离…… “推不掉?”濮阳少仲微挑眉,眼中杀机已露。 “唉,看看你。”濮阳然介唉声叹气,“除了打杀之外就不能想点其他的办法?自从太师府被灭,宰辅府日夜加强守卫,你不知道?” 濮阳少仲偏了脸,“那我带哥哥离开。” “你哥又不像你身强体健,整日价在外头跑也无所谓;再说皇命既下,羽儿要是不见了,咱这濮阳府恐怕也要跟著烟消云散啰!” 那就三个一起跑!濮阳少仲瞥了他父亲一眼,看他愁苦得满脸皱纹都贴黏在一处了,要他放下这个家业,干脆叫他抱著柱子一块烧死算了。 “现在只能向君皇告假看看,”濮阳然介叹道,“可当今最是苛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儿子太聪明老父也是烦恼哪……” 濮阳少仲翻了翻白眼,打算不再理会老头的自言自语,一转身却被叫住:“离期限只有两天,你可千万不要去吵你哥。爹去写告病折子,午饭时间就能送出去,唉。” 眼见父亲自顾自的走了,濮阳少仲怔了一会,回头看看濮阳柔羽平静的房门,眉头一扬,走了过去。 ※※※ 文臣下轿、武官下马。端容正装、解剑卸甲。肃穆严整的气氛映著皇宫正对门朝阳殿金碧辉煌的色泽,像是向所有臣民展示著它至高无上的威仪。 这里没有比皇宫更高的建筑,谁要是施展轻身功夫,露高了头,就有被机关合斥候官强弩穿心的危险。侍卫交接三个时辰一轮,都是当面点交,守护得滴水不漏。 濮阳少仲沿著皇宫周遭远远踏勘了一遍,发觉要潜入宫内而不被发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父亲为哥哥写的告病折子递上去,御批不准:‘卿岂独乐其身不顾国事耶?’君皇压根不信濮阳柔羽病得这么恰好时候。 濮阳少仲本来打算以濮阳家二公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晋见君皇,请求彻回对濮阳柔羽的御命,但他身无功名,又非皇亲国戚,自然连朝阳门都进不去。想起在床畔见到哥哥昏睡苍白的容颜,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潜入皇宫,面见君皇。 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乘轿远远而来,明黄盖顶紫玉垂苏,不正是唯一特准可以直入宫掖的轿子吗?濮阳少仲无声一笑,身形提纵而出。 道上溅起几点灰尘,抬轿的轿夫迷了眼,担心风大惊扰了轿里的人,回头却只见轿帘一角被风轻轻吹扬,覆又垂落。 “玥大人,皇宫到了!” 轿夫是不能随轿入皇宫的。轿子到了朝阳门要先落地,然后由特定的宫仆接进。 “嗯,进入吧。”清平的嗓音娓娓,轿子轻轻落地,又被小心的抬起。 “这里很安全。可以请你先放开我吗?” “君皇在哪里?” “君皇不会想见你的。” “有你在手上,君皇非见我不可。” 玥不禁一笑,“你若是这样押著我去见君皇,只怕一露面,就会被当场格毙。” “投鼠尚要忌器。” “君皇武学深厚,不是吾等可以望其项背。” 一缕银柔的发丝被拂过的剑锋削落。“这是我的问题,你只要带我去见君皇就可以了。”濮阳少仲冷冷地说道。 “唉。”玥轻轻叹息,“走吧。” 濮阳少仲微扬唇角一笑,长剑略收,不料呵腰出轿的刹那,玥身形突然一矮,迅速向前掠去。濮阳少仲知他要逃,眉头一皱,立即变招,长剑回转,向他肩胛穴位点去;玥身形挪移,扬起的衣袖恰好贴剑而过。 前方两尺有墙,濮阳少仲默算双方脚步,打算将对方逼到墙前制住,手腕微勾长剑已转刺对方胸前,但玥却像似被什么用力扯开一般,突然偏离了他的剑势笼罩范围。濮阳少仲一剑刺出,收剑变招已是不及,一声不妙还没出口,一股大力陡然逼面而来。 “且慢!君皇听吾一言!”玥急忙喊道。 濮阳少仲只觉得一股灼热从剑尖传来,针刺般的炙焰窜进经脉,上臂剧麻感觉顿失,匡当一声,长剑已然坠地。 “君皇!臣玥拜见君皇。”玥一旋身,极快的推了濮阳少仲一把,曲膝跪挡在濮阳少仲与来人之间。 濮阳少仲只感觉一道冷厉的目光直逼而来,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的蓝影。他勉强眨了眨眼,听见玥那声‘君皇’。 果然名不虚传哪!圣魔界的君皇──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 章 “君皇吗……”濮阳少仲猛力一脚踩破翻倒的桃木座椅,木刺扎进腿跟里,他奋力一挣,咬牙怒笑,“哥哥、是真的病了!” 眼前一黑,思绪已坠入黑暗里。 ※※※ 濮阳少仲一睁开眼,就见到自家老头两道稀落的眉毛皱成一团的景像,一时还以为是自个儿赖床,老头受不住亲自来叫人了,才想翻个身,不料一动全身骨头就像要散了一样,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起来,”濮阳然介看他咬牙攒眉忍得难受,不禁又紧张起来,“玥大人说要静养,哎唷,你行行好,别再动了!” “……哥呢?”濮阳少仲拼了半晌说出一句话来,身子已被父亲轻轻压平在榻上。 “还敢问?”濮阳然介呼了口气,“托你这勇闯禁宫之福,你哥吓得病情加重了几分……” “啊!” “别动!”濮阳然介一边安抚快要跳下床的儿子,一边露出个笑容,“不过也还好你这么奋不顾身,君皇答应让你哥好好修养,何时病愈了再到宰辅府帮办事务。” 濮阳少仲一口气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所在之处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全身也疼得不像话,“这是那里,我怎么了?” “还说呢。”濮阳然介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里是大内禁宫,你受了君皇一掌,差点送了一条小命,医者说清醒之前都不宜移动,我也是托玥大人求情才得进来看看你……” 玥大人?濮阳少仲一怔,陡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挟持进宫的人,要不是他在危急时推了自己一把,避开正面而来的一掌,现在他恐怕已经无命可活……想著要和他道谢,却又不禁奇怪,不知为何这个被硬架进宫的人还要救自己一命? “我得走了,”濮阳然介看他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站起身来替他掖掖被角,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里不比外头,稍一得罪人,将来就是不得了的祸!有事可以拜托玥大人,羽儿和他有点交情,也和君皇亲近,比较说得上话……” ※※※ “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君皇、”玥吃了一惊,赶忙下座,才要跪下已被人扶著手臂拉起。 “朕不是说过了,私下不必拘礼?” “是。” 蓝发君皇微吐了口气,背负著手走出几步,回身坐定了,“为什么替濮阳少仲挡下掌力?” “他只是一时心焦,并不是有意冒犯君皇,杀之有违君皇圣德。” “私闯禁宫,挟持大臣,难道还罪不致死?” “法理之下尚有人情,濮阳少仲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来,恳请君皇体念其拳拳为兄之心……”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呃?” “你的武功还在濮阳少仲之下,怎么就敢冒险挡下朕的杀著?” “慌急之间无暇思及,何况、”玥顿了一下。 “怎么?” “臣不好说,说了未免对君皇不敬。” “哦?心里打著主意,隐而不宣难道就是敬了?朕不怪你,你说。” “臣遵旨。”玥微微一笑,后退一步行了礼,“君皇既在,君皇不欲臣死,臣又岂能死?君皇必有救臣之法。” “你把朕当侍卫使?” “所以臣才会不好说……” 蓝发君皇一笑,声音已是柔和了下来,“怎么都说不过你。身体还好吗?” “扰君皇牵挂了,臣已经无事。” “宰辅之病,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宰辅是真病。” “哦?” “若是假病,则必略释权柄以掩人耳目,不会如今一般,君皇有意为他分劳,仍是推辞;也不会指定要濮阳柔羽入宰辅府接替职务。” “这样岂不矛盾?濮阳柔羽接替他的职务,他难道毫不担心权柄被夺?” “臣不这样看。”玥眉心微微一敛,几许担忧的神色闪过,“宰辅如今大动杀机,要一一拔除政争的对手。太师靳向就是个例子。臣以为濮阳柔羽也是他的目标,只是连摘两府,未免过于招摇。所以才要濮阳柔羽入宰辅府,再找机会下手。” “濮阳柔羽难道就不能藉这个机会反击?” “若是七年前的濮阳柔羽,或许可以做到,但如今的濮阳柔羽,入了宰辅府只是任人宰割罢了。” “濮阳柔羽在宰辅府的那两年,遇到什么事?” “……” “你不肯说?” “臣确是不知。” “你和濮阳柔羽算得上好交情,去问问?” “这是强人所难,臣不愿意。” 蓝发君皇盯了他一会,只见他弯月般的双眉间仍是一抹温和的神色。知道强迫不来,蓝发君皇叹了口气,自失的一笑,“想来你也不赞成直接找濮阳柔羽来问问了?朋友之情竟比君臣之义重要!” 玥一怔,一曲身跪了下去。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 章 “……你,”蓝发君皇摇了摇头,“罢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臣尚有一事恳请君皇应允。” “嗯?” “宰辅恐怕不会就这样放过濮阳柔羽,也许还会派出刺客──臣请君皇让濮阳柔羽暂时住进宫里。” “……连这些都替他设想到了。”蓝发君皇无奈的笑笑,“依你吧!” ※※※ 濮阳少仲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外头传来极轻的对话声。 “濮阳公子醒了吗?” “回玥大人,还睡著呢!” “那我晚些时再来。” 听得脚步声似要离去,濮阳少仲勉力翻了个身,才想开口,门扇上已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濮阳少仲两眼直盯著房门,看著它慢慢地被推了开来。 “我是玥。濮阳公子好些了吗?”秀丽的身形端步而来,最后定立在他榻前几步处。 濮阳少仲轻哼了一声,突然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玥先是一怔,不觉莞尔一笑,“很久没有人这样问了……我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你、”濮阳少仲吃了一惊。 “是,我看不见。”玥轻轻一笑。 一时间濮阳少仲真感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滚烫得发熟了──尤其不久前他才抓住玥,逼迫他带他去见君皇,还被玥救了一命──而他竟然没发现对方是个盲人── “这里的环境我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行动和常人没有两样。皇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所以……” “好了,我明白了。”濮阳少仲喘了口气。玥那种为别人开脱解释的作法和他大哥还真是像,难怪他们会交情不错── “你和我哥认识?” “嗯,柔羽不愧是个翩翩君子。” 濮阳少仲不觉唇角一扬,他赶忙抑下自己的笑意,这才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那你为什么不帮他?” “代宰辅职务一事吗?”玥微微一叹,“病的时间太过凑巧,说出来难以让人信服,反而会替柔羽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现在?” “因为你为兄勇闯禁城的事早已传扬全城,所以现在朝臣反而支援让柔羽告病休养。” 哦?那就是说我真的帮到哥哥啰!濮阳少仲眉头一扬,高兴得两眼放光,“真抱歉那天抓了你,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了!” 玥柔和一笑,“你能移动了吗?” “当然可以啊!”濮阳少仲奋力翻了个身。 “那我们得快回濮阳府。” “好啊!……呃,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杀柔羽。” ※※※ 明黄盖顶紫玉垂苏的轿子来到濮阳府前。 “哥!”轿窗里一眼看见濮阳柔羽迎在府前,轿子还没落地,濮阳少仲早已一个窜步出了轿,虽然脚步还有点儿歪斜,但上扬的眉宇已显得精神奕奕。 濮阳柔羽的脸色仍是苍白,看去气色却比之前好上许多,唇畔微微一勾,略微冷凉的手轻轻搭上濮阳少仲的手背,温和一笑,“少仲,辛苦你了。” 当初凭著一股冲劲直闯皇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想起差一点就要和哥哥天人永诀,不知怎的心里一股热浪直涌了上来,一阵酸苦逼上,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硬是忍住了。濮阳少仲轻轻吸了口气,将手向后一让,“是玥送我回来的。” “玥大人。”濮阳柔羽一笑,一个揖深深拜了下去,“舍弟给您添麻烦了。” 轿帘掀起,濮阳柔羽一步向前,平伸的手恰好接住玥向前的势子,引著他跨过轿栏,缓步上阶。 “濮阳兄不必和我客气。”玥微微一笑,“去年来过濮阳府,路径还熟,濮阳兄玉体微恙,还是进去歇著吧。” 安顿濮阳少仲回房安歇,遣退所有从人,两个人在书室里静默著。 两个人都不是急躁的个性,一盏茶饮尽了,玥放下茶盅,这才款款说道:“玥今日的来意,濮阳兄应该清楚。” “嗯。” “濮阳兄的意思呢?” “贪生焉得长生乎?”濮阳柔羽淡淡一笑,扇柄轻轻按揉额角,“更何况宰辅派出的人如果是‘他’,那么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办法逃过。” “如果是皇宫或忘怀岭呢?”玥回以微笑,“‘他’不至于闯进这两个地方杀人的。” “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困守在那里吗?”濮阳柔羽微扬唇角,“派出查案的人难道少了?守在宰辅府的人难道少了?但至今仍找不到他的踪影。官府要缉捕他归案,恐怕是不可能的。” 玥一时语塞。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早该知道无法说服濮阳兄的。” “谢谢你,玥。”濮阳柔羽诚恳的说道,“生死有命。更何况我了解他,在任何人之上──我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玥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少仲目前有伤在身,濮阳兄不介意我多派人守卫濮阳府吧?”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8 章 “咦?是玥大人啊!”刚从府衙办事回来的濮阳然介还没进门就看见玥从府里走了出来。 “濮阳大人,玥有事先离开了,告辞。” “呃,玥大人──” 眼见玥升轿而去,濮阳然介满怀希望的看著自己的儿子,“羽儿,玥大人说了什么?你不跟玥大人一起走吗?” “爹。”濮阳柔羽坚定的目光一瞬,温柔的笑了,“我是不会离开濮阳府的。” ※※※ 初八的夜晚,月还黯淡不明。朦胧的云薄纱一般掩住一整片稀落的星光,虫鸣将歇,融在夜色里的濮阳府看去一片安详静谧。 隐在树影里一双平静的眼缓缓巡视著周遭景像,绝不遗漏的看遍所有驻扎在此的明刀暗枪。忽然迎风而起,飒飒的风拂树叶声,巧妙的掩去本已几不可闻的落地声响。 暗夜的人影静静接近濮阳柔羽居住的院落,停在那扇薄门前。 濮阳柔羽安静的坐在榻上,扣著扇柄的右手有一瞬间微微渗著冷凉的汗。如预期般的,‘他’果然毫无困难的穿过密布的哨兵,来到自己的面前。巡夜的人才刚过门前,一小杯热茶冷却的时间之后,另一批巡视者会再经过。 映著月光,濮阳柔羽看见门外的人举起右掌,慢慢贴住门栓扣合的地方。他捏紧手中的扇柄,慢慢将自己全身的力量贯注在扇柄上。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把握。 瞬间房门微动,一隙月光透洒,濮阳柔羽猛地立起,掌中折扇向房门平旋而出;同一时间,窗台轻响,劲装的黑色人影竟穿窗而入,手风突起,一掌击向向前飞旋的折扇,一掌击向榻前的濮阳柔羽。 “唔─”鲜血溢出濮阳柔羽的唇角,蜿蜒流下‘他’已然按在他唇边的手掌。 “濮阳公子,有事吗?”巡视的人刚到,例行发问。 开启的窗扇已经拢合,掷到门边的折扇轻轻坠地,连灰尘也没有溅起一些。 “濮阳公子?” ‘他’轻轻移开覆在濮阳柔羽唇上的手掌,袖口下的利刃闪著光。 “没事。”濮阳柔羽缓缓的说道。 濮阳少仲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 心口的跳动十分剧烈,一道早已刻在他记忆里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环绕在这周围。胸口的感觉有点闷痛,却不像是之前旧伤的余威,“……哥?”心口一悸,他猛然从床上跃起,一摘宝剑,迅速冲向濮阳柔羽所在的厢房。 “为什么不逃?”低沉的男声在濮阳柔羽耳边问道。 “如果你真要杀我,我早已无命可活。”濮阳柔羽无可奈何的一笑,唇角溢出的鲜血渐渐染红两个人的衣襟,视线已经有些模糊。 “你知道我会再来。”他的表情平静无波,手腕翻转,利刃指向濮阳柔羽的胸口。“你不致于以为宰辅大人会放过你。” “呵,”一口鲜血再度上涌,神智已陷入昏沉,濮阳柔羽慢慢伸手握住他拢著短刃的右手,眼睫一合,轻轻一笑,“那么,你还要再杀我一次吗?师兄……” “哥──!” 濮阳少仲撞门而入,眼前的景像让他的思绪在刹那间陷入一片空白。 身体的动作比思考更快,他陡然向前扑出,长剑挥洒出一片晶莹的利芒,床榻上的黑影鹏飞而起,剑光隔断黑影与他的兄长,却隔不断就在他眼前没入濮阳柔羽胸口的利刃。 “啊────!” 剑穗飞扬,月光下的床榻一片暗红。 第3章 紧迫的追逐从暗夜持续到黎明。 跃过城墙,远离人烟,窜动树木草原,惊搅无数酣睡鸣禽,突地一声长嘶,喑哑不知名的啼声里,掌影剑光交错跃动,两道人影翻腾在嶙峋山壁间。 濮阳少仲早已不知道自己到了何方,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追得这么远、这么久。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像就要迫出胸口,撞击著肺腑的不知道是疾掠而过的风还是他提涌而出的狂乱内力?几道粘热的液体腥腻地划过他的脸庞,他也懒得去分清那是从身体的哪一处满溢而出?他只知道他要追上这个人。他一定要追上这个人,他要杀了他,他非杀了他不可! 长剑映著朝阳闪起千道眩目的光,黑色人影衣袖翩翻,掌风穿插在剑隙里,一次又一次击偏他刺来的长剑;他改刺为挑,手腕翻转剑花狂乱;黑色的人影足尖轻点,借力飘飘逸落在他身后;他疯猛回身,对方雄浑的掌力迎面而来,他也顾不得闪避,手中长剑刺出── 宛如风削锐石的声响。 他的剑紧握在手里,剑尖点在对方的心口,差一寸就能刺进心脏的距离,他却再也前进不了。 鲜血自他唇角涌落。 他一步踉跄,身形后退。“哈、哈、哈。”他低低的笑了起来。艺成下山风光飞扬的濮阳少仲哪里去了?是现在这个连亲仇都报不了的窝囊废吗?哈哈哈。 拄地的长剑颤抖,震裂的虎口沁出的浓稠血红,渐渐湮没了掌与剑之间的空隙,在他的袍袖和黄土地间滴潺连绵。 黑衣的男子漠然的注视著他。 ※※※ “你知道那是五百年才能练得一粒的药丹吗?” 在殿里来回踱步的蓝发君皇,带著些许不满的表情看著跪在他眼前的人,“一个普通的魔界人能活多久?不过两百年左右!” “濮阳柔羽是难得的人材。”玥抬头说道。 “他又不作官,一个只会吟诗作对的才子有什么用!” “人活著,就有无限的可能。圣魔界的主战与主和两派争论至今一直没有结果,濮阳柔羽的能力或许可以打破这个僵局。”玥按在地上的双手圈握成拳,汗水滑落他光洁的额头,“何况,君皇……现在并不需要这药,能救的人才为什么不救?” “你这是在跟朕说话?”蓝发君皇蓦地停步,“你为了他连判断力都失去了吗?如果朕可以将药赠给对朝廷无尺寸之功的平民,为什么就不赠药给宰辅?他对朝廷的贡献有目共赌!” “……”玥抿了抿唇,突然一个叩首,站起来转身就走。 “站住。你去哪里?”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9 章 “濮阳柔羽只剩一口气了,臣要去陪著他。” “你不能去。”蓝发君皇冷冷的说道。 玥有些愕然,“为什么?” “贵族、朝臣都知道濮阳柔羽与宰辅是主和与主战两大对立派系的主要人物,你是天子近臣,难道不懂得避嫌?” 玥一怔,突然一笑,伸手解下冠戴,“现在我不是了。” “你!” 玥回身一拜,一昂首,返身而去。 ※※※ 轰隆的雷声嘶吼,黑色的云层层叠叠涌了过来,间杂著晶亮穿梭的电光,暗沉沉的天空浓重著风雨将来的气息。 黑衣男子蓦地停步,微仰的目光盯视著天际涌动的乌云。风的来势很急,一场暴雨大约是避免不了的。 他离开战斗的地点已经半炷香的时间有余,奔出的距离也已经超过百里许,但是── 哗啦声响,雨点开始漫天击打,落势又快又狠,冰冷的雨水浇灌著他的躯体,很短的时间内身体已经一片冷意。 杀人很容易,救人却很麻烦。 黑衣男子微抿著唇,考虑了会,又回身向著来时路奔去。 也许现在的天空本来就是黑的。 雨水洗去濮阳少仲身上黯涸的血迹,也扯著更多的鲜血奔腾流动在他的脚下。他听见雨声、感觉雨洒在他的身上浇冷他本是炎炎炙热的身体,窜动著,掘走他仅余的温度,剥夺他所剩的感觉,他睁大眼,前方一片茫茫。 他不能死的。那柄利刃就像刺在他的心口,他不得不狂吼狂奔来消解那不能消解的剧痛;他怎么能死?他还没拔起那柄利刃,亲自为哥哥上药包扎;他怎么能想什么死不死的?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拔起那种痛得他要流泪的翻涌激荡的情绪! 约好了的,很久以前就说定了的── ‘哥哥,你怎么样了?痛不痛?’ ‘不怕不怕,仲儿在这里,谁都不能欺负你哩!’ ※※※ “玥大人──”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濮阳然介抱著最后的一丝希望迎出门外,此刻向后一倒,几乎要跌坐在门坎上,后边的从人赶紧扶住他,低声劝道。 玥心里有愧,也无心去听,微低著头,勉力克制自己的声音听来淡然:“濮阳大人,我……去看看濮阳兄。” 濮阳然介明知他看不见,却也只能略略点头示意,嘴一扁,早已掌不住老泪纵横。 几个大夫立在门前低声讨论著,间或隔著几声叹息。玥不言声进门,摸索著到了濮阳柔羽的榻前,触手处一片腥粘,显见是新流的血液。他轻轻咬了咬牙,蓄了劲力,一掌按上濮阳柔羽的胸前。 内力立时娓娓流入濮阳柔羽的体内,浑身周转一遍,渐渐汇进胸口受刀处。刀伤太深,若是冒然拔出可能导致大量失血而亡。在没有灵药相助的情况下,唯一的方法是以内力由内而外,一面逼出兵刃,一面维续筋脉,才有活命的可能。 玥明知以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完成此事,他却无论如何不能忍心看濮阳柔羽渐渐死去,就算只能多维持一刻也是好的。 ‘濮阳兄,你认为我该应君皇之邀出仕吗?’ ‘怎么问我?’濮阳柔羽笑道,‘你自己觉得呢?’ ‘我是个盲人,许多方面没有用场;论才,濮阳兄也高我十倍。我想君皇只是希望我能留在他身边罢了。’ ‘那你想留在君皇身边吗?’ ‘我觉得,’玥顿了一下,‘在忘怀岭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就留在忘怀岭嘛!’ ‘这、’玥微微蹙眉。 濮阳柔羽一笑,打断他的为难,‘这样吧,你出仕,但给自己立个心眼,一旦觉得在君皇身边的日子比不上在忘怀岭,那就回忘怀岭。有长老帮你,君皇也不至于就强人所难不是?’ 几个月来横在心里的枝梗就这样消融得无声无息。他一怔,亦是一笑,轻轻点了头。 内力不断的输送下,玥渐感难支,几度勉力试图增援,却也只能让濮阳柔羽的脉搏跳动维持在不停止的状态。心头一恸,顺著腮边两滴泪珠已滚了下来。 突然一阵温暖的内力自他背后传来,玥心神一震,几乎脱口喊出;耳后一阵轻缓低语:“别急,慢慢收力,朕会接替你。”一条手臂自他背后弯出,接替著按上他原先按的位置。 “君皇?”玥几乎不能置信也不敢置信,缓缓挪腾出位置来,怔怔的面对著他。 “你们预备著。”蓝发君皇头也不抬的对著一群悄没声立在一旁的大夫说道,“再医不好濮阳柔羽就等著领死吧!” 内力运动,不过片刻,榻上已是热气氤氲。 ※※※ 玥在寝宫外徘徊了一阵子。 君皇替濮阳柔羽疗伤后,回到寝宫已经两个时辰有余。君皇内力深厚,需要休息这么长的时间,显见内力损耗甚多。他心下难安,就在寝宫外守著。 “玥大人,君皇累著呢,您还是先回去歇著吧……”侍立在寝宫外的太监见他已经伫候了一个时辰有余,不由得低声劝道。 结果寝宫内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是玥吗?进来。” 玥缓步而入,循著熟悉的气息慢慢走进这个陌生的地方。即使没有肢体上的接触,他仍然可以感觉说话者元气的大量流失。“君皇……”什么绊了他一下,玥一步微跌,顺势跪了下来。 蓝发君皇看了他一会,轻轻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0 章 玥仍是跪著,“我──” “称‘臣’。朕没有答应你离开。” “……臣遵旨。” 蓝发君皇一笑,“你不必这样,朕没怪你。” “谢君皇。”玥站了起来。 “药不能给濮阳柔羽。” 玥微低了头,“臣明白,是臣莽撞。” “有件事情,朕要问问你的意见。” “臣知无不言。” “朕替濮阳柔羽疗伤之时,发现了两件事。”蓝发君皇微皱眉首,这两件事他已想了一段时间,却总得不出合理的结论。“濮阳柔羽身上,除了昨日才受的掌力与刀伤之外,在他背后,还有一道不浅的剑痕,依愈合的情况推算,受伤的时间就是他告病的时候。他的病,其实是剑伤。” 玥一怔,脸上已微微变色。“……这些伤,是同一个人所造成?” “朕以为是这样。”蓝发君皇点点头,“奇怪的是,如果是同一人,为何不在当时就取了濮阳柔羽的性命?这样一来,宰辅不就不必大费周章的要濮阳柔羽进宰辅府了吗?” ‘何况我了解他,在任何人之上──我不会有事的。’ 难道!玥心绪一动,“请问君皇,濮阳柔羽昨日所受之伤,可是绝对的致命伤?” “绝对?你这话问得奇怪。濮阳柔羽身上的伤当然能致命,”蓝发君皇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是指凶手能不能当场格杀濮阳柔羽,不给他留下一线生机的话……朕以为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之前他一直不能理解,见事一向透彻的濮阳兄,为何明知危险,却还要留在濮阳府,原来是这样。玥轻轻嘘了口气,脸上已微有笑意。“第一次的剑伤是刺客私下给濮阳柔羽的保护与警告。濮阳柔羽受伤恰好是在宰辅提出要他代理职务之后不久,他如果受了伤,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推拒这件事,另外也是警告他宰辅会对他出手的意思;昨日刺客则是奉命而来,要取濮阳柔羽之命。为了能和宰辅交待,他不得不重伤濮阳柔羽。” 蓝发君皇略觉讶异,“这样说来,刺客和濮阳柔羽交情匪浅?” “刺客出自宰辅府,而濮阳柔羽曾在宰辅府待过两年,臣以为有这个可能。” “嗯。另一件事,濮阳柔羽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虽然已经痊愈,却也因为经络受损之故,失去了九成以上的内力。”蓝发君皇一顿,“奇怪的是,这并不像是强劲的外力击伤,而是自内而外,像是他自己刻意造成的一般。” 玥胸口一拧,既心疼又难过。濮阳柔羽离开宰辅府后,他曾经去探望过。一个原本健康潇洒的翩翩公子,突然间像是将死的人一般,折磨得不成模样。“或许,这就是当初濮阳柔羽突然离开宰辅府的原因……” “玥?” “对不住,这是臣所能知道的极限了。” ※※※ 濮阳少仲睁开眼睛,只看见一整片凹凸不平的山壁。四周十分寂静,听得见山壁汇流的水珠滴下的清灵声响。剧烈的头痛使他无法思考,浑身的疲惫更让他只求能好好睡上一觉。但他总觉得似乎有件事在心里翻腾,让他的眼帘一直无法安心的合上。 他重复挣扎在浓厚的睡意与赶快清醒好仔细思考的拉锯里,渐渐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度恢复意识时,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正快速的移动著。疾风掠过他的耳际、鬓边,一阵阵透骨的寒意不断吹袭他的身体,他不自觉得向紧靠在身旁的温暖偎去。……好像是谁抱著他吧?回应著他的依靠般的,拢紧了臂膀。是谁?他勉力想抬头睁眼看看,拼命努力带来的困盹让他还未达到目的又陷入迷蒙。 算了,天大的事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他XXXX的,什么鬼时辰!三更半夜的,您老不睡我们还要睡呢! “嗳,来啦!”店小二满脸不情愿的自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懒洋洋的拉开早就紧闭的大门。外头天色泼墨似的黑,一眼扫去,什么都没有。 “去!见鬼了-呜哇-!”店小二啐了一口,才回头眼睛突然瞪成了铜铃,一声哀号没到尽头,一道冷冽的眼神生生让他住了口。 “客、客倌……”店小二结结巴巴的问道,“吃、吃饭饭……还是住住、店店……” “你去找个大夫来。” 低沉的声音冷冷的吩咐著,店小二这才看清楚这个黑衣人怀里还抱著另一个人。 要叫大夫就不会是死人……他XXXX的,还好不是鬼!店小二咽了口口水,已是满脸堆上笑来,“得了,小的先带您老到房里松快松快,大夫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一个晚上的急雨,地上到处都积了水洼,客栈里的客小二一边将院里的积水扫开,一边觑著愈来愈烈的日头。 时间差不多了,店小二放下扫把,到厨房里端出饭菜,照著昨夜大夫的吩咐,到客人房前轻轻叩门。 “客倌醒了吗?” 听见房里有些声音传出,店小二便推门进去。昨夜的少年已经醒转,正睁著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店小二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一阵鸡皮疙瘩窜上来,赶忙放下托盘里的饭菜,又随手抹净了座椅,“客倌请用饭。” “你是谁?” “呃?我、我吗?”店小二一楞,以为是他不满意侍候,脸上赶紧堆上笑来,“小的浑名二楞子,镇东人,不到十岁就在这客栈里招呼客人,客人一向也说还伶俐的……客倌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是要桂匀河里的大青锦下酒,小的也能给您找来。” 二愣子?不认识。桂匀河、大青锦? 少年又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咦?昨夜一个客人带您来的,还连夜去找了大夫来看病……” 看病?“我怎么了?” “呃,小的昨夜忙著给您烧水,没听见大夫怎么说。不过看爷今天气色不错,兴许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 少年微微蹙起眉头,“带我来的人呢?” “另一位客人吗?今早已经离开了。啊,爷放心,另一位爷已经结清了帐,还多给了些,说是爷身子骨儿还虚弱,要多补补,大夫也吩咐好药了。” 少年抿了抿唇,眼角瞥过一边案上置放著的长剑,“那是我的吗?” “该是吧。”店小二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少年又考虑了好一会儿,“你认识我吗?”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1 章 “啊?”这什么问题?难不成是那个皇亲国戚,还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微服出来玩,担心人家认出他的身分?店小二眼睛一亮,小心陪笑道:“这个,爷昨晚才来的,小人有眼不视泰山,不知道爷是……” “我是谁?” 第4章 “玥大人……” “嗯?是赖福儿?你不是说今天家里有事?嫂夫人身子还好?……唔……” “对不住,玥大人,对不住──” 高壮的身影扶住因迷药软倒的人,眼眶儿一红用袖抹了,卸下身上的外褂将人包住,打横抱起,迅速奔了出去。 “得手啦?”马车旁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笑道。 “嗯。”赖福儿吭了一声,也不理会,径自掀了车帘将人抱了进去。“快走吧!” “接下来是老子的事!老子都不急了,你急什么?”男人跟著钻进了车里,“啧啧!生眼睛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嘿嘿,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呜哇,你干什么?” 赖福儿毫不客气的用力拍开男人伸过来的手,呸了一声,“也不瞧瞧自己那付蠢样!王八羔子!” “火气很大嘛?怎的!女人孩子都不要啦?啊?”男人一巴掌挥了过去,结结实实打了他一个耳光,“很带种嘛!”眼见赖福儿闷声不响,男人反手又一个耳光,打得手都生疼了,赖福儿还是一声不吭。“──去!去驾车,堵在车里做什么?” 赖福儿狠瞪了他一眼,揭起车厢里准备的暖毯,轻轻盖住了玥。回头冷冷的说了,“你敢碰玥大人一根头发,我扭断你的脖子!” 男人呆了呆,透过车窗看见他坐上了前头。“驾”的一声,马车开始向前行去。 “……哼!老子要是不爽,不定带著美人儿就跑了。”瞄了瞄一边昏睡的美人,咂著嘴,男人不安份的手终于也没敢伸上。 ※※※ “你说什么!” “是、是……内丞、玥大人……失、失踪了!” 蓝发君皇恢复上朝视事后第一件震惊朝野的大事,就是内丞相、玥的失踪。最后几位见到他的人是抬轿送他回忘怀岭的差役,而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长老那里呢?忘怀岭呢?” “没、没有。”回报的侍卫战战兢兢,冷汗早渗湿了内外袍,“长老也十分震惊,忘怀岭出动了数十批人马……” “够了!”蓝发君皇急躁的踱著步,猛然一转身,恶狠狠的盯著面前颤抖著的一大群侍卫,“再去找!所有见过他的人,所有可能的地方!朕给你们搜城的权利,十天内找不到玥,全部提头来见!” 整个皇城连同近郊,顿时像是翻了江一样,官差受了上头侍卫的气转而出向下头,一个个饿虎出栏般狂查猛搜,连寺院、大臣官邸、监狱都没能幸免,一般人家为了保全,少不得巴结官差,客栈小店更成了伺机搜刮的重点,十来天下来,京城早一片叫苦连天。 然而要找的人仍然没有找到。搜索的范围早就扩张了出去,以京城为中心方圆几百里漫天洒网,人却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再也没有半分消息。 ※※※ “羽儿,回房休息一下吧,老坐在外头吹风也不好哪。”濮阳然介温言劝道。他也不明白这儿子心里在想些什么,醒来之后就是那样,老是怔怔的望著天空出神。或许是在担心玥大人的安危?但是那么多人都找不到了,羽儿就是望穿了天,玥大人也不会从天而降吧?还是担心仲儿?仲儿也好些天没回来了…… 濮阳柔羽回眸看著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来岁的父亲,顿了一会,突然温润的笑了,“爹,孩儿去作官好吗?” “羽儿?”濮阳然介不敢置信的盯著这个聪明过头的儿子,“你要作官爹当然很高兴,但是、但是你不是说……”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濮阳柔羽瞬间微蹙的眉宇很快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爹给政务府的人透个信儿吧?让他们上荐书,请君皇亲自来拜访孩儿。” 濮阳柔羽眉心的愁虑没有逃过濮阳然介的眼睛,濮阳然介呆了一会,“羽儿,你别吓爹了。爹虽然爱权爱钱,要养你们兄弟还没有问题。” “没这回事,爹。”濮阳柔羽轻轻合上眼帘,“是孩儿自己想的。何况孩儿只有作了官,才有能力去追查玥大人和少仲的下落……孩儿很担心他们。” “这、”濮阳然介直觉知道原因不止是这样,但柔羽想些什么他又猜不出来。想了半天只找到一个理由阻止,“但是君皇现在整副心神都放在玥大人失踪的事情上,恐怕……” 濮阳柔羽轻轻的笑了,“荐书里加上一句:‘有刑务之才’。君皇就会来了。” ※※※ 君皇果真来了。 轻装单骑,乘夜风而来。门房守夜的人惊呆得说不出话来,呐呐的指著东厢微亮的灯火,导引蓝发君皇来到濮阳柔羽的书房之外。 濮阳柔羽像似早知道一般,书房的门敞著,已经迎出了门外。“濮阳柔羽见过君皇。”一揖深深打了下去。 蓝发君皇看了他一眼,径自步入房内。濮阳柔羽摆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自己也入了书房,反手轻轻合上了房门。 蓝发君皇负手于后,微仰的目光注视著墙上高挂的一幅山水。他已经数夜不曾合眼,精神紧绷得像要一触即断,但他从不肯在人前示弱,也从不轻信人,虽然早就听说过濮阳柔羽的才名,却仍要试他一试。盯视著画里的山之巅、水之源,问道,“听说你有刑务之才?” “是。”濮阳柔羽直接应道。 蓝发君皇微皱眉头,回身正视这个答话毫不谦逊的‘才子’。“你可知道玥是怎么失踪的?” “知道。” “哦?” “玥行动的范围,不是在皇城就是在忘怀岭。如果他有事要到其他地方,也必定告知他人。既然无人知晓,那么就表示玥是在他平日的活动范围里失去踪影的。” 蓝发君皇微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这两个地方下手?” “自然不是。”濮阳柔羽一顿,“皇城里的动静避不过君皇的耳目,忘怀岭则是长老掌控的地方──因此下手之处必是在皇城与忘怀岭之间。” 蓝发君皇冷笑道,“只是这样又何需你来推论?朕问过所有抬轿的轿夫,在路程中并没有发生任何问题。” “玥有一个习惯,”濮阳柔羽不理会对方嘲讽的语气,平静的说道,“玥在上岭之前,会独自步行约二十里路左右,而这一段路途,并没有任何人陪伴。” “这、玥有这种习惯?朕不知道!”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2 章 “连君皇都不知道,谁能知道呢?何况玥的武功不弱,离忘怀岭又只有短短一段路程,怎会来不及求助?”濮阳柔羽轻轻提醒道。 “是玥认识的人……轿夫!混帐!”蓝发君皇铁青著脸色,转身就走。 “君皇且慢。”濮阳柔羽缓缓说道,“找人无济于事。” 蓝发君皇立时回头看他。 “若非失踪则必定已死,是再也找不著了。” “你知道主谋者是谁?” “君皇应该也清楚。” “朕不明白原因何在。”蓝发君皇用力挥了一下手,阴郁的目光盯著窗外暗黑的树影,“玥与长老的立场相同,对朝野主战与主和之争,抱持中立的态度。宰辅对付他的理由何在?” “理由是君皇重视玥。” “说清楚!” “宰辅原本以为玥对君皇不过是个宠臣,但玥为我求药、结果竟能使得君皇为我疗伤,玥在君皇心中的地位自然非同小可──”濮阳柔羽苦笑,不意外的瞥见蓝发君皇微微凹黯的眼眶。“宰辅要借著玥掌控君皇的行事决策,以控制政局。” “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想控制政局?” “一百多年来费尽苦心培植出来的局面,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濮阳柔羽续道,“宰辅希望对人界用兵的想法得到上皇支援,主战派的势力也在上皇在位末期达到前所未见的巅峰;如今君皇继位不过十载,主和意图却已十分明显,只碍于主战派在贵族及朝野间的势力太大,才没有大举变革。宰辅担心在他死后,朝局会全面倾向,因此要预先做下准备。” “准备?他根本活不了多久!”蓝发君皇一挑眉,“就算他要用玥逼朕杀掉一、二十个主和派官员,或者逼朕任命他想任命的人出仕,也不过是暂时的,他一死,朕救回玥,仍然要大兴变革!” 濮阳柔羽摇头一笑,“君皇小看宰辅了。宰辅是个能时时根据情势改变布局的人。在他知道玥的重要性之前,他的确只求能支撑几十年的时光;但在他知道玥的重要性之后,他想要的就不只如此了。” 蓝发君皇一震,“难不成……?” “政变。”濮阳柔羽轻轻的合上了眼帘,“他要的,是一个能支援他的主张的君皇。” ※※※ “你叫什么名字?”玥温声问道。 被带到不知名的地方,软禁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几天的时间,唯一与他接触的,就只有眼前这个每日为他送饭,照顾他所有需求的女孩。 “啊…啊…” 但是这个孩子却是个哑子。“你识字吗?” “唔…唔…” 女孩似乎是腼腆的笑了。“你的意思是,识字,但是不多吗?” “嗯…嗯…” 玥伸出手来,掌心朝上向著她,“那么能不能请你拉著我的手写字?” 女孩似乎迟疑了一会。也许是因为玥的笑容十分温和,考虑了一会后,女孩终于怯生生的碰了他的手。 玥轻轻地抓住她的手指,辩识著她所写的字。“香…哑…你以前叫香香,现在人家叫你哑儿?” “嗯…嗯…”女孩高兴的点著头,摇晃著玥的手指。 “……你的哑,不是天生的?” “呜…呜…”女孩拉著他的手,轻触著自己的喉头。 “啊!是谁做这么过份的事?” 女孩继续写著。 “……嬷嬷?管所有丫头的人?” 玥神色一暗,眉心微微纠结著。 女孩似乎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有些手足无措的轻摇著他的手,最后轻轻抚著他的眉心。 “对不住,我只是有些难过而已。”玥微微一笑,轻吐了口气,“你能告诉我这里是那里吗?” “啊…啊…” “不能说?”玥一怔,已明其意,“没关系,谢谢你。” “呜…”女孩考虑了一会,最后咬了咬唇,牵起玥的手指写著。 “靖?……康靖王府!” ※※※ “康靖王?”蓝发君皇一震,立时深深揪起眉。那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是。康靖王是唯一能不引起大争议,接掌皇位的人。” 蓝发君皇缓缓踱了几步,慢慢坐了下来。不论是康靖王或宰辅,正面与之冲突所引起的动荡都不能小觑。蓝发君皇深深吸了口气,望定濮阳柔羽,“你能说说对目前局势的看法?” “是。”濮阳柔羽颔首为礼,“圣魔界虽然自数千年前,即独立于人界之外,但与人界仍有千丝万缕的纠缠;历代君皇有的主张兴兵人界,有的主张与人界和平共处;受此影响,文人仕宦、贵族朝臣间也分为主战与主和两派,数千年来互有消长。如今君皇虽然意在主和,但主战派势力雄厚,而主和派的朝臣中又没有才能出众的领导人物,因此朝政时时陷入僵局。” “嗯。”蓝发君皇半眯著眼,听得十分用心。 “但这种情况正在逐步改变中。君皇自继位以来,提拔了一群主和派的官员,而人心趋利,原来的主战派见君皇有心改变,也有见风转舵的。宰辅年事已高,一旦驾鹤西去,主战派的零落也就是必然的结果。不过主和派有实际执行的困难所在,主战派其实还有抗衡的空间,宰辅大约是感到自己的时间不多,才会心急于掌控局面,派出刺客灭掉将来可能领导主和派的人物。” “这自然就是太师府被灭,与你被盯上的原因了。” “是。”濮阳柔羽轻吸了口气,“原本他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而已。但他发现了玥的存在──一个可能使君皇心生顾忌的人,他就有了鼓动康靖王政变的条件。”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3 章 蓝发君皇沉默了会。宰辅的确抓住了他的痛处。如果用玥的安危,来威胁他退位,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自己会怎么做。而这,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凌锐狠厉的目光盯视著濮阳柔羽。濮阳柔羽微微沉下眼睫,“没有事先警告玥,是我的失算。等救出玥,要杀要剐,濮阳柔羽都没有怨言。” “你能救玥?” “能。” “怎么做?” “明天一早,请君皇宣诏天下,敕封我为外丞,御驾亲临濮阳府,拜我为相!” “好大的口气!理由呢?” 濮阳柔羽从容回道,“转移敌人的目标──让宰辅用玥来交换我的性命。” “朕听过你在万庆楼舌战群雄的事。小小年纪能有那样的才华确实令人讶异。”蓝发君皇微一挑眉,冷冷一笑,“但理论不过空想,能济得什么事?就算拜相,宰辅又何需忌惮你到这个程度?” 濮阳柔羽淡然一笑,“主和派之所以长期被压抑,有一个最大的原因:那就是圣魔界本身无法提供所有人需要的粮食。因此主和派通常只流于理想空谈,变成对弱者怜悯的一种慈悲心肠的展现。” “这困难天下皆知。”蓝发君皇望著他,“你有解决的办法?” “粮食不足并不是圣魔界本身的地利不够,而是有地的人不肯耕作,而愿意耕作的人却无地可营生。圣魔界尚武,有以武功成就分封贵族的制度存在。贵族自恃身份,广圈地土,门人骑马射猎,互相争伐,天下便失去四分之一能耕作的土地与五分之一能耕种的人丁。” 蓝发君皇心中一动,“所以?” “如果改变目前由朝廷供给贵族俸禄的制度,改由贵族进贡朝廷,那么贵族需要自己营生,便不会放弃广大的耕地与人力,也会因为地大而由平民间招募人力,这样一来,就可以同时解决流民和饥荒的问题。” 蓝发君皇已听得坐不住,兴奋得起身踱步,转念一思,又问,“但贵族岂会坐视制度的改变?这样必定会引起抗争,万一贵族联合抗上,朝廷仍要大费周章与之周旋!” “贵族间利益的冲突,是个可以利用的点。当然朝廷也要配合政策,招抚其中一部分。”濮阳柔羽一笑,“争战虽然难免,但朝廷更能藉此名正言顺收回大半领地主导权。” “好!”蓝发君皇陡然停步,赏识的目光直盯著濮阳柔羽,“难怪玥如此欣赏你,难怪宰辅视你为心腹大患!你不作官太也可惜!朕可以给你莫大的权力,让你一展长才!” 濮阳柔羽一怔,苦涩的笑了,“我只是,想救玥而已。” ※※※ “王爷~”娇俏的少女轻蹙蛾眉,“王爷最近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都是婢子不好,不能顺著王爷的心意……” “好了,你这小妖精。”康靖王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头,又仔细抬起她的脸看著,笑道,“你是够漂亮的了,但是还是比不上他──” “她?”少女顺势偎进康靖王怀里,嗔道,“难道这就是王爷最近心思不属的原因?既然她那么好的话,王爷去找她就好了嘛~” “耶?”康靖王突然一拍大腿,将少女推了开来,“没错,本王有什么不能找他的?” 康靖王竟是说走就走,推开还怔楞的少女,就向关著玥的暖阁而去。 “王爷、王爷啊!”一旁颏下微须的谋士赶忙跟了出来,赶在他到达院落之前喘嘘嘘的说道,“碰不得、碰不得啊!” “有什么碰不得的?皇兄能上的人,本王就不能上?” “……王爷啊,”谋士不由得瞪大眼睛,“玥大人是朝廷敕封的内丞,可不是君皇的床伴哪!欺辱大臣已经是罪,更何况玥大人是被绑来的,万一宰辅的政策不成功,我们佯装不知情偷偷将人送回去也还能推得一干二净……蒙他都来不及了,王爷怎能故意去招惹?” 眼看暖阁就在前方,康靖王不情愿地盯了半晌,回眼瞪向俯伏在地的谋士,“都是你的理!哼……阙仁,备马!” “啊,是,小的就去。”一旁听得发怔的小厮赶忙一躬身,一溜小跑儿去准备了。 “本王开个玩笑,你担哪门子心?”康靖王斜睨著跪在一旁的谋士,“那种温柔婉约型的,本王早尝得腻了!” “呃?是,”谋士偷偷一笑,“我们会马上替王爷找合适的人选……” “去!谁要你们找?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康靖王大踏步走了出来,翻身上了马,愤愤地瞥一眼跟过来的谋士,“本王喜欢能文会武又泼辣的,你去哪里找?”一扬鞭,骏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著奔了出去。 此时正是早市收摊的时刻,出王府不很远的地方就是一个市集,康靖王只管横冲直撞的展现他过人的骑技,人群被他惊吓得到处乱窜,争相躲避著可能飞来的横祸。康靖王正得意的享受著这种人人要闪避他的快感,不料转过一条横街,一个卖包子的摊子还大剌剌地摆著,正买包子的少年也像似没察觉动乱般的站著不动,待康靖王想起要收缰,马蹄早就毫不留情的对著少年和摊子踏了下去── “他XXXX的,你没长眼睛啊!”少年凌空而起,一剑唰下,在马的眼前挥挽出一道炫烂的剑花,马儿一惊,登时人立而起,康靖王一呆,已被掀下马来。 “什么鬼地方,”少年恨恨的啐了一口,“没人认识我已经够倒楣了,半路还遇上你这种耍烂技随便吓人的杂碎?……喂,老伯,你别怕。”少年一手提著热腾腾的包子,一手收起剑,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这样够吗?喂?老板?” 少年一抬眼,只见满街的人都俯伏著身体跪著,吓得不敢出声,少年一呆,一回头,才注意到那匹马的鞍上,有著专属于皇族的蓝彩。 而马的主人,那个所有人跪拜的物件,正怔怔的望著他。 第5章 “王爷!王爷?”后头跟上来的武师们莫名其妙的看著一地突然的静寂。 少年眼见满街的人都跪得趴到了地下,立刻意识到自己头顶的天,脚踩的地,大概都是眼前这个劳什子王爷的,又见不远处一群人边喊边涌了过来,心知不妙,立时反身就走。 突然一声女人的尖叫响起,少年回头一望,正好看见涌上来的一群武师踏过一个扑跌在地的孩子,女人呼喊著要冲上去,却叫其他人一把推翻了地上,满市集的人跪在地上发抖,眼光兀自愤怒怜悯,却一抬眼就立刻避了开去,竟没有一个人敢上来说一句话! 少年心头一怒,也不走了,回身一记爆栗就砸在当前一个武师的头上,武师一个趄趔,站身不住向后跌了去,哎唷一声撞上辆油车,油一流淌满地水滑,整个市集立刻像锅炸开了的粥,尖叫声、斥喝声、哭爹喊娘的到处都是;只见鸡蛋菜叶齐飞,包子馒头乱滚,什么糖葫芦、捏面人、爆香卷、炸芋丸,连著胭脂水粉、布匹、香包、绳结小玩艺儿的洒了一整街。 满地狼狈,却正适合少年灵动轻盈的步伐,只见他轻松游走在众人之间,举手投足仿佛游戏一般;他有意教训人,下手都不轻,提动内息,用的是伤骨不伤肉的打法,哀号惨呼声中,片刻就倒了一大片人……不料随著内息提升,胸口一点闷痛竟渐形加剧,少年这才惊觉身上带的旧伤恐怕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能支撑的时间有限,而上来的打手却不减反增,必须速战速决才好!一瞥眼见到那个罪魁祸首还凉快在一旁看好戏,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少年心头一阵不悦,打定主意要削他一顿,再寻个缝隙脱身。 康靖王眼看少年身手矫健,一柄长剑还未出鞘,连著剑壳已打得众武师满地打滚,一门心思早已全关注到了少年身上,忽然瞧见少年目光一瞥,还吃不准少年打的主意,就听得一声斥喝,少年竟向他扑了过来。旁边就是一匹骏马,康靖王反手握住缰绳,轻轻巧巧就上了马,不料鞭还来不及扬起,少年已跟著跃上了马背,一纵送一反转,早将康靖王手臂反扭了背上,他自己跨上马坐著,缰绳一提,顺顺当当就将马头转了个向,变成面对著刚涌过来的一群武师! “大胆!还不赶快放开王爷!”教头气急败坏的吼道。虽然奇怪马术精奇的王爷为什么不将人甩下马来?但观风望色,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只和周围人对望一眼,几十号人又是一步一步逼了上去。 康靖王却高兴得满脸红光。肢体一接触,他立刻就知道少年身带内伤,放著大好情势不打只是想保留实力和退路而已~本来嘛,有勇无谋绝不是好事,看来这少年倒是两者兼具!呵呵,这人他喜欢! “喂!叫他们退回去!”少年微微喘著气,压紧了他的手臂,命令道。 康靖王却笑了起来,“他们是来迎接我们的,人多才热闹风光嘛!” “什么?”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4 章 “你既然上了本王的马,就是本王的人了,当然跟著本王一起回府啊!” 他XXXX的,果然是个杂碎!少年皱了皱眉头,双指并起直戳到他喉头,“叫他们退回去!” 康靖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伤了本王,可要连诛九族哦!” “九族?”少年一听,尚未全消的火气立刻又冒了上来,又见几个人绕到背后准备偷袭,满腔郁闷全涌了出来,一抓鞭梢反手甩去,啪啪几声破空裂响,鞭风过处连墙角都粉灰飞扬,背后先是死静,突然暴起一阵杀猪价惨叫,少年冷笑一声,“正好,我也想知道我的九族在哪里呢!” 喝!好俊的功夫!康靖王心头一喜,又得意了几分,突然想起刚才少年说没有人认识他的话,脑袋灵光一闪,“嗳,怎么还没消气呢?就算本王那天玩笑过份了点儿,你也不能装做不认识本王啊!” “你认识我?” “哈哈!”康靖王简直要心花怒放了,“哪有个不认识的?天天腻著呢!”眼色一闪,觑向站在稍后头的阙仁,阙仁会意,悄没声退了下去。“要不,跟本王回去,王府里还有你的院落呢!” 少年心里哼了一声:管你是认错人还是怎样?正好顺水推舟。少年不怒反笑,冷冷的说道,“哈,真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不过,打破人家的碗总不成就跑了吧?”扬鞭一指满地凌乱哭咽的群众,“我们自己人造成的这些损失,好歹要有个章程?” “这有什么难的?”康靖王一笑,随手招过一个奴才,“你去向帐房说一声,今天这里的百姓有什么损失,照十倍照应。” 一时欢声雷动,叩头谢恩的声音此起彼落,众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走了吧?”康靖王回头笑道。 一家人扶老携幼的景像让少年怔了一会,回神突然感到阳光炙烈,心头一恸,空落落的寂寥感一涌而上,只觉得意兴阑珊,刹那间什么也不想争辩了。勉强一弯唇弧,少年道,“嗯。” 阙仁能在康靖王府当二十几年的差不是没有道理的。 康靖王带著少年走回王府这一段短短的时间里,整个王府上下早就打点得妥妥贴贴。 “请王爷安!”“请公子安!”的声音从进府之后不绝于耳,一直延续到将进大厅之前。 颏下一溜小胡子的谋士一边请安,一边就踏前了几步,躬身在康靖王耳边低声说了句:“王爷可回来啦?客人等很久了!” “客人?什么客人?”康靖王漫不在乎的应著,一手指点著庭院里的设置,一手亲热的拉著少年的手笑道,“看见没?那是你最爱的雕花弯拱,整块玉石从南方运上来的;呐,那是金玉牡丹,御苑里新植出来的品种,看你爱的,本王就叫他们送了过来;还有左边那只翠薇鸟,也是近几年才有的品种,除了皇宫和这里别处没得找的;右弯过去……” 少年见他这样热络,虽然暗地好笑,心里倒也有一份窝心,只是微微笑著,由著他去搬弄;只剩谋士在一边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觑眼向内看了看:王爷的声音这么大,里头的客人没道理没听到,却没有动静,心里恐怕早就上了火!知道王爷一贯的习性还要黑天胡地的扯下去,谋士灵机一动,身子一躬道:“折腾好半天公子也累了,不如先梳洗一番,再来好好说话吧!” 康靖王瞪了他一眼,回头看少年似乎并不在意,心里一点不快也就没有发作,一笑说道,“呐,当王爷的,事情就是多!你稍待一会儿,本王去去就来。” “请便。”少年微笑应道。 康靖王眼见少年并没有意思要挽留自己,心里不觉有点儿失望,不怎么情愿的放了手,向后招了两招。 一旁侯著的阙仁早趋步上来,躬身笑道,“公子跟小人来吧,里边早备了热水,专等著公子呢!” 康靖王一脚踏进厅堂,心里就打了一个突。 白天光亮瞧得清清楚楚,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就站在厅堂中央,可怪异的,感觉里却像是那里什么也没有一样,透过那身黑衣,仿佛在眼前的仍然是那座雕花大瓷、那块翠玉屏风!可确实的,是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没错。 康靖王眨了眨眼,知道来人一定就是宰辅的心腹大将,传闻从不失败的杀手,‘末鬼’。眼见这家伙冰山似的,连表情也没有,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就算被主人卖了也还谢恩、收买不得的蠢蛋──康靖王本来就是在兴头上给打断了的,一腔心火还没处发泄,冷笑了下,没吱声上了主位,端起茶碗就喝了一口──呿,冷的! “来人,给本王换杯热茶来!” 谋士在一旁眼看气氛不对,连忙两边赔笑道,“这是我们王爷……王爷,这是奉宰辅之命前来的使者,专为绿箅而来的。” “哦。” “我方所承已完诺,请王爷履约俯允我方所请。”黑衣人平静的说道。 黑衣人话声虽然平和,意思却指著他不守约定。康靖王满心不是滋味,反唇相讥道,“人是送到了,可有什么屁用?又说是重要人质又是不能碰的?本王要个太岁来养?” “那是王爷的问题。就如同王爷只应将绿箅交予我方,也不保证是否能得到绿箅蛇。” ……哼!真不可爱。“绿箅本王赏人了!” 匡的一声,端茶进来刚听了这几句对话的小厮眼睛瞪得老大,一个没留神差点就让热茶溅了出来;谋士更是张大了嘴巴,傻瓜一样呆著:他虽然知道这王爷有时很不讲理,但耍赖到这一地步恐怕算得上是圣魔界有史以来第一了~ “赏给了,”康靖王有意试试这号称天下第一的杀手,心里盘算了几个府里的教头都不合意,猛然想起少年在市集里干净俐落的身法,心头一喜,脸上已露了笑。嘿,……不过,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儿好呢?白天大太阳的──唔,“‘昊’!”康靖王满意的笑了笑,这字好,和他满是朝气的模样儿也搭!嘿嘿。“有本事的话,自己去拿嘛!人就在本王府里,白衣劲装的少年就是。哦,对了,他现在在休息。要不、明儿午时本王给你们两个在校场安排一场打斗,你记得来就是。”说著就端茶。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康靖王原先还笑著,突然之间只觉得一道冷冽之气直透了过来,不觉怔了怔。 黑衣人也不多话,一拱手转身就走了出去。 “王、王爷?”谋士见康靖王不知怎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黑衣人离去的方向,连忙唤了两声,见他似乎回过神来,这才续道,“绿箅蛇能治百病根本就是外地人捕风捉影的谣传,就算给宰辅抓到了也治不好他的病……我们没和宰辅通知一声已经不占理了,怎么还要刁难人家?” “……哼。”康靖王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谁叫他娘没给他生一副好样貌?没的伤了本王的眼嘛。还有你,”康靖王喘了口气,拨著碗盖又是一副轻松笑貌,“传令下去,谁透了口风儿,本王剐了他!” ※※※ 濮阳柔羽拜相的消息很快就成了京城里人人谈论的头一件大事。 一天之内,由平民之身破格拔擢,连升七次,形成圣魔界有史以来第一次两位外丞并立朝廷的局面。 然而同职位并立毕竟是相当奇怪且难以协调的一种情况。更何况是拥有二级官员以下裁撤、升迁之权的外丞之职?圣魔界君皇之下,有宰辅,宰辅之下太师、外丞、内丞,三足鼎立,如今多了一足,这鼎是站得更稳呢?还是即将倾侧?而这其中,是否又暗喻了圣魔界自古以来主战与主和之争的新契机? 于是主战派的原外丞王禔,与主和派的新外丞濮阳柔羽之争,立时喧嚣了满天下。 王外丞府。 “二伯?”王翼有些不安的唤了一声。他是因为太师府被灭一案遭了降级处份的官员,如今重新启用,放了外任官。依规定上任之前,必须先去拜见外丞,聆听训诲。王禔是他的嫡亲伯父,又是原外丞,于公于私,拜会的次序都在新外丞濮阳柔羽之前。 奉茶落座都是常事,不寻常的是这位他自小十分敬重的伯父,竟然露出这样深沉忧虑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几个为官五十来年的一品大员,在新外丞上任的几日内就被撤职的关系?王翼暗自猜想著,拿捏著说了,“几个被撤的官员,平日确实也有不矩之处;二伯自为官以来,清廉公正,那是有目共赌的。” 王禔看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夫不为这些虚名儿,却是担心濮阳丞!” 王翼莫名其妙的看著他:濮阳柔羽圣眷正隆,有什么好担心的? “濮阳柔羽十五岁舌辩群雄的事,你也听说过。有才能谦,又是粉妆玉琢般的孩子,有谁不爱?老夫当时也打著和宰辅一样的心思,想收他为弟子,但毕竟不好和宰辅争。濮阳柔羽入了宰辅府后,老夫也还经常探望的。”王禔沉重的透了口气,“濮阳柔羽原本是光采耀人、顾盼生辉的得意俊才,也不知怎的,离开宰辅府后像变了个人似的?嗳哎,也不过两个月时间不见,好好一个人槁木死灰般没半点活气?”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5 章 王翼听得背脊一挺,惊讶无已。他为了太师府的案子见过濮阳柔羽,只觉得人内敛温良、善体人意,实在难以想像他过去竟有这样一段遭遇? “最奇怪的,濮阳柔羽从来不是一个急躁的人,如今他才从政,最是要由缓入急的时候,怎的就雷厉风行的硬来?”王禔皱著眉头,望了望案上那叠子文书──都是告状的,真是什么龌龊中伤的难听话都有。“大兴改革虽然能去眼前之弊,但也容易衍生后起之难!对他将来的从政有莫大的影响。”至此王禔深沉的舒了口气。他还有没说出口的话:濮阳柔羽这么急于表现自己的主和立场,一下子摘掉一群主战的有力官员,简直就像是故意和宰辅作对一样! 王翼听得怔楞。这些在权力中心打转的事儿,他过去虽然也曾听王禔提起,但却从来未像如今这般,透著深沉的压力。 王禔舒了口气,已恢复了常态。端起茶杯,用碗盖轻拨著浮茶,半晌才温声道:“你进宫去见濮阳丞的时候,给老夫捎个信吧?请濮阳丞过府一叙。” ※※※ 康靖王府的后院,徐嬷嬷半闭著眼,几个年纪小的丫环正在给她按摩双腿。 哑儿提著食篮从外面进来,斜坐著的徐嬷嬷一对细凤眼微微一睁,皮笑肉不笑的看著她,“怎么著,侍候人侍候出兴儿来了?这时辰才回来?” 哑儿低头要走,一边翘著二郎腿的男人喷吐著旱烟,抖著腿哼了一声,“过来,老子瞧瞧……来啊!过来嘛。” 哑儿顿了顿,紧了紧手中的篮子,默默走近。男人一把掀起盒盖,啐了一口,“客人怎么都没吃?……你脸色为什么这么苍白?啊?勾引人家不成是吧?说啊!”一伸手将她推了地上。 哑儿抬起头来嫌恶的瞪了他一眼,慢慢爬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突然被推倒的关系,怀里一样事物掉了出来,哑儿一惊,伸手一抓,突然转身就跑。 “咦?”徐嬷嬷突然醒觉了过来,高声叫道,“拦下她!” 几个外头的男人一听招呼立刻就涌了上去,哑儿哪里跑得了?不出后院周围已被几个人拎著拖了回来。 “我呸!贱种!”男人一把甩下烟斗,恨恨地骂道,“给你脸不要脸,没教训一顿当你老子死了!” “好啦。”徐嬷嬷笑了一声,顺手在男人膀上按了按。“哪,我说哑儿啊,现在你是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还是我叫人搜哪?” 哑儿咬著下唇,右手攒得死紧,一声不出。 徐嬷嬷挑了挑眉毛,抬头瞧瞧刚退出去的几个男人,轻松的笑道,“高家的、王家的、李家的、赵家的……也想你好久了呦,都经常和嬷嬷提起的,你想不想他们啊?” 哑儿全身一震,怨愤的瞪著她,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 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伴著嘿嘿的淫笑自外响起,徐嬷嬷不凉不热的笑了笑,“好啦,好啦,都是女人嘛。哪有个不疼惜的呢?” 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抚著,哑儿挣扎了会,一抬手,竟张口要咽,徐嬷嬷,张指就抓住她的手腕,只听哑儿惊呼一声,腕关节已被拉得脱臼,一块还温著体热的软帕裹著一小方硬物落了下来。 软帕上鲜血写就的几个字混著淡淡的血腥味,摊开在眼前:‘困于康靖王府。玥’;一方小印上只刻著一个字,‘玥’。 徐嬷嬷眨著眼,赏玩著那方玉石,“可真是好东西。” 哑儿捧著手腕,痛得眼泪直掉,惊恐的望著她。 “呵呵,乖孩子。”徐嬷嬷轻轻替她接回了手腕,“现在起,你是重要的人啰!晚饭起,你不必给客人送东西了,”一瞥身旁的男人,“呐,送她到我房里,什么需要都侍候著。只一条,不准离房。” ※※※ 皇城议事殿。 “报!濮阳丞参见!” “快进来!确定玥的所在地了!”蓝发君皇既焦急又兴奋,胸膛起伏,来回踱著步,一见到濮阳柔羽的身影,一手便指著一旁钉立的探子道,“你给外丞说说情况。” “是!”探子答应一声,恭敬回道,“我们的人在康靖王府外埋伏,见到一个女孩子跑出康靖王府,张眼四处瞧著,突然喊了几声‘玥大人’,弟兄们觉得奇怪,把她带到郊外,说明我们是君皇的使者,她就把玥大人随身的小印交给我们带了回来。还说,玥大人在康靖王府里的处境很艰难,要我们尽快去救人。” “之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玥是在康靖王府内,如今可好,有了玥的印信,不怕康靖王不交人!”蓝发君皇兴奋的说道。 濮阳柔羽接过君皇递过来的小印,四面翻看著,突然眉头微微一蹙,问道,“只有这方印玺吗?” “什么意思?” “只有这样是不够的。”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一方印鉴,如何证明真是从康靖王府内带出的?若是康靖王反问一句:这本来就是玥的随身之物,玥是君皇近臣,印鉴在君皇手中不足为奇……君皇又该如何分说?” “这、”蓝发君皇微皱眉头,转身问来报的探子,“还记得送印人的长相?” “就算送印人在我们手里,也有法子推诿的。”濮阳柔羽苦笑,“一个下人,王府里成百成千,只消一句:‘早被赶出去了。’我们也就无法追究了。” 蓝发君皇一怔,转身慢慢坐了下来。濮阳柔羽的话从来都不曾出错,他派出寻找玥的轿夫的探子回报,不止轿夫一人不见,整家子都不见了!而派到康靖王府周围埋伏的人马,更在今天确定了玥的行踪。而现在……明知濮阳柔羽的话不会出错,但他满怀的热切被浇上这透凉的冰水,如何禁受得住?怒气一炽,脱口就道,“二十三天了!明知他在哪里,却无法可施?朕-一”抬眼,大殿壁上高挂的一个‘忍’字跃入眼帘──‘君皇用心政事,是圣魔子民之福,只是有时却操之过急,失了中庸之道。’那是,微笑著的玥劝告他的话。蓝发君皇一凛,伸张的五指倏地抓拢成拳,后半段话终于没有出口。 濮阳柔羽眨眼间就猜到了十二分,轻挥手令探子出去,自己来到蓝发君皇近前,轻声道,“就快了。” “快了?” “这是宰辅在向臣示威。”濮阳柔羽望著空明的殿堂,视线像要穿透金壁辉煌的宫殿般悠然深邃,“宰辅在警告臣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他随时可以杀掉玥。”濮阳柔羽无声的透了口气,转回视线,淡淡一笑,“这表示先前的动作奏效了,几个重要官员的裁撤,已经动摇主战派的基石。” 蓝发君皇无言的凝望著他。为了保护濮阳柔羽的安全,他让濮阳柔羽搬进宫里;相处的时间多了,就愈是觉得他精明厉害得可怕。探子今日来报,除了玥的下落之外,还有一件事是他没让濮阳柔羽知道的:濮阳少仲在康靖王府。濮阳柔羽的兄弟为什要会在康靖王府?而玥的失踪,除了几个轿夫,知道玥不为人知的习惯的,也只有濮阳柔羽──他虽与玥交好,难保不是在利用玥;濮阳柔羽又曾是宰辅的心爱弟子……几件事联想在一起,万一一切都是师徒俩套好的计画…… “再一件事,宰辅就会有进一步的行动了。” “哦?” “撤掉王禔的职位。” “王禔一向处事公正,也不涉入两派之争,是朝廷得力的大臣,说撤就撤,难以服众。” “臣必须独掌大权,才能与宰辅一搏。”濮阳柔羽无奈一笑。君皇派人监视濮阳府,严密监管父亲的动向,侦骑四出,寻找少仲的下落……在在显示君皇对他仍有不放心的地方──但这却是不能说破的一层。“只有让他感到臣的威胁远大于玥,才能让他用玥来交换臣。” 蓝发君皇沉吟了会:让濮阳柔羽暂时接掌国事,是之前就商量定了的,只是他万万没料到,濮阳柔羽真的不到一个月就动摇了整个朝廷的根基,除了宰辅与王禔这两个根柢深厚的老臣之外,已无人能与他抗衡……情势的进展全寄托在濮阳柔羽身上,濮阳柔羽真忠心便好,万一……“无过被撤,王禔不会沉默。” “如果是王大人自己提出职呈呢?”濮阳柔羽看著蓝发君皇的犹豫,暗叹了口气,轻轻的笑了,“今日,臣会去拜访王大人。” 第6章 少年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断黑。张眼望去,一片暗沈。 他只是在近午时用了几碟子小菜、喝了一点儿酒,怎么就睡得不醒人事了?头还有些晕眩的感觉,少年用力甩了甩头,慢慢清醒了过来。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6 章 一清醒,房里还有其他人在的感觉立刻就明显了起来,少年一惊,立时气运双掌,饱满的真气顺著经脉而聚,竟毫无滞碍,顷刻就集结在掌心,发出淡淡的光来。 “看来是没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房里突然就明亮了起来。一早在市集遇上的那个家伙拿著火熠子站在灯火旁,眉眼都在笑,“看来府里那几个庸医还有点儿用处嘛。” “你对我下药?” “你别生气,这奇珍逍遥散必须在用药的人毫无所觉的放松情形下才能见效,所以本王让他们在你的饭菜里下了点迷药。这也是为你好嘛!呐,不信的话运气试试?所有的内伤都好了吧?” 少年略略提了气,果然如他所言,真气运行无碍,身上的内伤确实已经痊愈。少年提起长剑,剑尾一挑勾起行李,一拱手道,“谢了,有什么要求你直说吧。” “耶?怎么这么见外?我们──” “你认错人了。”少年平静的说道,“我不认识你。就算失去记忆,我也知道我不认识你。” 康靖王十分惊讶。──他是真的惊讶,王府里一张眼就看得见的富贵,现成的便宜奉送到手竟然还有人不要的──“你忘了吗?我们经常一起下棋……” 少年耐著性子道,“我不会下棋。” “花呢?喏,那株金玉牡丹本王叫人移进来了。”金色的、银色的可都是钱~ 少年深吸了口气,抿了抿唇,还是认真的回道,“我不爱花。” 噗。真是好人家的孩子~“那座弯拱总记得吧?你小时候爱玩,在那上头撒尿,府里的总管要打你,还是本王给你说情……”康靖王连说带比,说得口沫横飞,煞有其事般。 果见少年一张俊脸胀成通红,忍不住大喝道,“胡说!哪有这种事!” “桂匀河的画舫你也爱的,改天带你去吃桂匀楼的大青锦不定你就想起来了!” “去你的桂匀河、大青锦!”他XXXX的,怎么谁都问他知不知道桂匀河、大青锦?少年吼道,“我告诉你,那家什么桂匀楼的我去过了,鸟个用!”他就是在那里给人家当做疯子赶出来的! 哈哈哈……“翠薇鸟?” “吵死了!” “昊儿~”突然一声亲腻到暧昧的呼唤。 少年吞了口口水,极力克制著想出剑砍他的冲动,“我告诉过你了!你认错人了!” 呼呼,要装就装到底了。康靖王全身一震,不可置信的望了他半晌,“不可能的……世界上不会有人这么像本王的昊儿的!如果你不是昊儿,那么昊儿在哪里呢?”一屁股坐了,竟是双手掩面,垂头丧气。 少年一下子懵了。他实在不可能认识这家伙的!‘昊儿’?连听都没听过──可是那家伙一脸凄楚,本是飞扬跋扈的样态转眼都成了满面愁容,活像一刺激就要嚎啕大哭一样──少年几个吞吐,竟狠不下心去辩说真假。 一时之间室内静得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少年想了又想,空白的脑海里实在什么也想不起来。环顾四周,摆置的物品都精致华美,但却毫无印像;若他真的认识对方、真的住过这里,应该无论如何都会有一点点熟悉的感觉的…… 少年皱著眉头,想得头都痛了。之前冒认是一时兴起,真要充数到底他又做不出来……一咬牙,还是说了,“真对不住,我不是……” “留下来可好?”康靖王打断了他的话,一脸恳求的说道,“既然失去记忆,也无处可去吧?不管你是不是本王的昊儿,都留下来让本王照顾你可好?” 少年怔了一怔。人家听他说失去记忆,不是可怜他,当他乞丐一样给一碗饭、舍一点钱,装著同情抹抹衣袖,就是生怕他编谎赖著不走,赶瘟神一样赶他走,几时有人这么体贴温存,软语央求他留下?更遑论还应承要照顾他……衷肠一动,心里一股暖热上涌,突然觉得似乎也不必断然拒绝……少年眨了眨眼,强笑道,“暂时留下是可以,但如果你的昊儿回来了,或是我想起我是谁了,我就离开!” 康靖王本来也是和他闹著玩,主要目的不过是要说动他去和末鬼比试而已,但见这少年如此摰情,单纯不慕名利,倒也真的动了情肠,眼珠子一转,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件绿油油的物事来,递给他,“这是绿箅,说好要给人的,但那人犯了本王的忌讳,本王原想让你教训他一顿。但你身体初愈,这比试太伤身,你斟酌情况就给了吧。” 手掌的碰触,身体的温热让少年情绪一震,“知道了。”少年背过身去,勉力平顺著呼吸,“我会去,你走吧。” 真可爱~康靖王一笑,“昊儿~” “……别这样叫我,听著别扭。”少年顿了顿,微吸了口气,用力说道,“这样吧,你要高兴,直接叫我‘昊’好了。” “好!”真是好!“那你的行李,”康靖王一指少年背上的包袱,笑吟吟的说道,“放著吧,那些东西配你不上,回头叫人收拾了……本王有事要议,等等再来陪你。” ※※※ “恭贺王爷!” 一进书房,一个瘦长的年轻人已经一躬身,满脸堆笑。 康靖王给这家伙略略尖细的声音戳得浑身一毛,满心欢喜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瞪著他没好气的说道,“是晁公子嘛!本王有什么喜事?贺什么?” “王爷不是一脸高兴吗?今天小可进府的时候,听府里的下人说了,王爷新收了一个厉害的打手,听说还安排了和末鬼相斗?只是父亲大人的意思,是让末鬼拿了绿箅走人,支开他免得妨害了我们的大事,王爷怎么还留他下来?” 康靖王本来已经有点担心昊个性率直,和做惯杀手的末鬼比武会吃亏,偏偏这家伙还想提宰辅密信,用绿箅调离末鬼的事!康靖王从鼻孔里冷哼出一声,懒洋洋的踱到一旁坐下,不凉不热的说道,“不高兴的话,你自己想办法叫他走。” “呃、嗳,”晁爽干笑了一声。人家说康靖王个性怪异,翻脸比翻书还快,看来真是一点不假。一声轻咳,赶忙赔笑道,“王爷要怎么做小可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有一件事要请王爷注意一下。” 康靖王吭了一声当做回答。 晁爽是当今宰辅的螟蛉之子。虽是宰辅之兄过继的,但因为宰辅没有亲生儿子之故,因此一般也当他是宰辅的继承人来看待,出入都有人殷勤巴结,哪里受过这种闷气?但宰辅之命他不能也不敢违背,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勉强笑道,“今天过午,濮阳柔羽造访王禔府,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父亲大人认为这事应该先与王爷商量一下,也许应该祭出玥这张王牌了!” “哦,他们说些什么?”康靖王捻起一块点心慢慢嚼著,随随便便的问道。 “……王禔支开所有从人,与濮阳柔羽单独会谈,我们安排在王府的人也没有办法听见他们的对话,但父亲大人认为,濮阳柔羽是想说动王禔提出辞呈,以便总揽朝政。” “喔喔!”康靖王眼睛一亮,“这个濮阳柔羽有意思!他要能说动王禔那个老不死的主动辞退,就真是个材料儿了!” 一听康靖王称赞濮阳柔羽,晁爽的脸色立刻变得又青又白。离开宰辅府前,才听宰辅又叹又怜的语气,要杀濮阳柔羽还可怜他一身才华,明明两边针锋相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了,还当他儿子般疼!──咬了咬牙,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愤懑的语气,“父亲大人也说濮阳柔羽是不世出的英才,但有什么用?阻碍大业当然还是要杀掉的!” 肚里没有草料还装得一副大义凛然貌,想宰掉濮阳柔羽就明说嘛,嫉妒得这么明显还掩盖个屁!康靖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宰辅有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是,”晁爽一扬唇角,赶忙又敛住,郑重的说道,“父亲大人说要请王爷让小可见见玥,逼玥写封信给君皇,杀掉濮阳柔羽!” “唔……”康靖王皱了皱眉。 “王爷?” “等等吧。” “什么?”晁爽大声道。 “急什么?”康靖王嫌恶地瞪了他一眼,“濮阳柔羽能不能说动王禔还不知道,做什么急得投胎似的?等确定了再说也还来得及。”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7 章 “啊!可是父亲大人说,桂匀河百年一度的大决堤就要到了,朝廷往年早就在做准备了,现在给濮阳柔羽一搅和,河工根本还没有进展,父亲大人担心百万生民会因此而遭殃!” 这家伙除了会覆述宰辅的话,到底有没有一点主见?康靖王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站起身来适意的舒展了一下手脚,扭动著关节,慢吞吞的说道,“桂匀河也通过本王的封地,本王都不急了,宰辅急什么?这样吧,要是濮阳柔羽真的说动了王禔,你再去见玥吧!”一抬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 夜色漫卷,月上树梢。王禔府一盏盏罩著纱帘的灯火,晕亮著几处阶道。管家的赵头儿一边眯缝著眼瞧向早已暗下的书房,一边招手命人过来。 “老爷进去好些时了!没叫用膳吗?” “没有。”小厮舐了舐有点发干的嘴唇。他们几个奉命在书房四周听招呼,既不准走近,也不准离开。听不见里头的声气,只偶尔听王禔几声浅咳从里头传出来。可府里规矩大,主人没叫进,他们几个再大的胆也没敢造次。 “好几个时辰了……”赵头儿有点担心的觑著内里。天都黑定了,老爷没叫摆饭也就罢了,可屋里现成的火,为什么也不点呢?摸黑有趣儿吗? 濮阳柔羽一双黑嗔的瞳仁在微暗的屋里闪著灵动的光。 濮阳柔羽来到王禔府已有好一阵子了。此刻王禔轻呷了口茶,不急不徐的问道,“长老虽说不理俗事,玥大人却是他们自小扶养长大的,难道也能不管不顾?” 濮阳柔羽微一颔首,“事发不久,晚辈就去找过长老了。长老给晚辈的回复是:‘除非事情危及国体,否则他们不会出面。’” 王禔两道浓白的眉一拢。 “这正是宰辅大人高明的地方。”濮阳柔羽微敛了眉。他知道王禔已经明白──长老是以皇族的血统为重的。本来圣魔界的皇族例来都只有一位继承者,先皇却留下了两位有资格坐上皇位的人。两个都是先皇的血亲,长老不会厚此薄彼。 “即使是这样,老夫也不能答应。”瞬间的沉默,王禔已经沉定下来。苍老的声音如古井般深邃平静,缓缓的说道,“玥大人是无辜的受害者,但老夫不能以百万人的性命来换他一人。” “晚辈愚昧。何以见得是百万人的性命换他一人?” 王禔望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来燃亮了烛火,室内登时明亮起来。王禔枯木般的手一指案上积累的整齐的册子,缓缓地说道,“你一进来,老夫就让你看了。这里头,说明了两件事。一是人心不满,一是人心不安。那些攻讦你的,想必你早就心里有数,老夫也不必提;但有一些,却不得不重视。”王禔顺手抽起一份折子翻看著,“外丞本有调动人事之权,你要撤掉主战派的人员,老夫无话可说;但主战派久历朝事,文书娴熟,许多朝廷的常法还要靠他们推动,如今你撤掉这些能员干吏──”王禔一顿,目光渐渐凌厉了起来,“就拿桂匀河来说吧,百年一次的大决堤即将到来,这是关系多少人身家性命的事?河工要派、钱粮要筹,耐烦杂锁的事林林总总,还要求快!现在接手的官员毫无经验,几张签呈还在京城里转攸,底下人要怎么想?百姓要怎么想?” 濮阳柔羽静静的听他说完,起身一揖,郑重的说道,“晚辈明白。晚辈,是故意的。” 王禔一凛,视线瞬间鹰隼般集中到他身上。 “晚辈意在救人,以调动极少的人次来制造混乱,也是为了方便日后整顿。” “他事都不紧要,但桂匀河天灾,人命一去,你如何偿补?” 濮阳柔羽掀起一抹慧黠的笑容,“不会损伤人命。” 王禔一皱眉头,“你要等救回玥大人后再日夜赶工?就算从明天开始吧,征集十万民夫──这是朝廷目前能支出的极限了──日夜赶工,也只是个勉强而已。” “晚辈请问王大人,修堤的工作,最晚何时开始可以来得及?” “……十天内。”王禔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仅剩三个月,河堤连延千里,随时可能因洪汛提前而功亏一篑。” “既是如此,那么晚辈不打算修堤。” “你!”王禔气得站起身来。 “王大人,”濮阳柔羽离座,来到他面前,叩头一拜,“晚辈恳请王大人协助晚辈救这百万百姓。” 王禔吃了一惊,却不想伸手去扶他,最后重重坐回椅内,森严的说道,“你说,你若是说不出个道理来,老夫就在这宅院里杀了你,再向君皇请罪!” 濮阳柔羽俯伏在地上,一字一句清楚的说道,“圣魔界历年来以防堵之策治水,百年一次的大洪汛有朝廷出面保住了,但小洪汛年年都有,年久失修的地方仍然时有溃决。且河泥年年淤积,导致每次要重新修堤都必须付出比往年更大的代价,为什么不干脆让桂匀河泛滥呢?”濮阳柔羽仰起头来望著端坐的老宰相,“撤离沿岸以种田为生的百姓并不困难,朝廷就是要出钱补偿百姓家园损失也远低于修堤之用;再者,河水泛滥,必定带来肥沃的淤泥,来年的收成将比去岁多上一倍,离开的百姓能得到一笔钱又能得到更肥沃的土地;扣除十分之七的耕地,需要修堤的也就只有几个无法简单撤离的重要都城……” 王禔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从来治河不是防堵,就是想尽办法让河水出海外流,从来也没有人提出像濮阳柔羽这样大胆的看法──让河水泛滥,再利用河水泛滥带来的利益──那对国计民生将是多大的贡献──王禔手心已经渗出汗来。但他毕竟老成持重,长年防堵的方式治河,早已成了习惯,如今乍闻这样新颖的想法,一边是心动一边却是顾虑。 怎么说都是无人尝试过的方法── 王禔紧张的思索著,愈想愈觉得濮阳柔羽的话言之成理。不管如何,撤离的确是个安全的方法,只是要防著河水到处溢流…… 唔……河两边地势都低,只要撤离的范围估得大些,比起修堤,那也并不算得上是难事…… 王禔已经坐不住,佝偻的身躯颤巍巍立起,倾身去扶濮阳柔羽,拍著他的手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王大人,晚辈-” “别自称晚辈,你足以当任何人的导师。”刚刚一时激动,有些失了态了。王禔一笑,慈蔼里已经恢复了常态,一顿说道,“你说,你要老夫怎么配合?” “请王大人先自提辞呈,待晚辈救回玥之后,再请皇命,让王大人官复原职,以统整治河事宜──百姓信任您,只有您才能让他们放弃家园,离开再回来重建。” “好,好。”王禔欣慰的笑了,望著濮阳柔羽在光影下略微模糊的俊秀脸孔,心中一个念头陡然升起,笑容顿时打住。“这些话,你向君皇提过吗?” “没有。”濮阳柔羽直截了当的说道。 “这!君皇生性多疑,你曾是宰辅的爱徒,如今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混乱朝纲,再加上桂匀河一事……别说宰辅欲杀你而后快,就是在君皇面前,你的处境也十分艰难。” “晚辈明白。”濮阳柔羽淡淡而笑,“君皇早已对我生疑,若是将此事告知,君皇一定会认为晚辈一人就足以左右圣魔界的存亡,是比宰辅更危险的存在,那么无论玥生死如何,晚辈都将无命可活。” “宰辅若是用玥大人的命来‘清君侧’,你同样难逃一死!” “嗯。但至少救回了玥。这是我唯一的心愿。”濮阳柔羽敛眉道。 “你……”王禔深沉的舒了口气,“老夫知道你和玥大人交情深厚,但为了他付出生命,你也太傻了点。” 濮阳柔羽微微一笑,“酬知己罢了。” 王禔不无感慨的注视了他半晌,“若是当初收你为徒的是老夫,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世事难料。晚辈感谢王大人知遇之情。” “柔羽……”王禔唤了他一声,浓长的眉深深皱起,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七年前,你成亲的时候,老夫因为有事不能去,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要给你。但隔天却传出你与新嫁娘双双被下毒的消息,新娘死去,你也病重濒死。”王禔微微抿了抿唇,看著濮阳柔羽木然的脸色,在心里叹了口气,“老夫不信有人能在宰辅府中下毒,你与宰辅之间-” “王大人,”濮阳柔羽抬眼温存的望著他,淡淡的打断他的话,“事情过去了。那是晚辈心里的伤痛,王大人关心,晚辈感激,但王大人也不想见晚辈在这里痛哭失声吧?”幽幽一笑,濮阳柔羽一揖到地,“晚辈告辞。” 第7章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8 章 王禔辞官的消息一证实,天下哗然。从各地涌入京城叩阍陈情的官员和百姓挤得城门口寸步难行,客栈都人满为患。原本在王禔的辅政下,修堤的工作尽管缓慢,还是有所动作;王禔请辞,濮阳柔羽主掌之下的朝廷竟眼睁睁看著洪汛逼近,毫无作为。万人联名求斩濮阳柔羽的折子从案上一直堆积到地面,群情汹涌的仿佛桂匀河已经泛滥了一样。 皇城正像滚水般沸沸扬扬,晁爽此刻也兴奋激动得难以自己,骑在已经是放蹄奔驰的快马上,仍旧一鞭一鞭的抽挞催促,尽全力奔往康靖王府。内廷这两天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君皇已经不再信任濮阳柔羽,只为了濮阳柔羽曾说可以救回玥,才勉强按住怒气。而现在他要做的,正是让玥写封信给君皇,彻底粉碎君皇对濮阳柔羽的信任。濮阳柔羽尽自聪明,一定也没料到自己可能会在万夫所指下被推上刑场,好平息众人的怒气吧?哈哈哈! 近午时分,总是闭锁的房门啪的一声落了锁,带来一阵陌生的气味。玥心头微微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浮现。 晁爽意气风发的进来。很早以前他就听说过玥的美貌了,此刻一眼望见才知道人家说百闻不如一见真正是个什么意思。原本因为玥和濮阳柔羽交好的缘故,他打算先折辱玥一番再说,没料到此刻见了真人,一口气提到胸口,什么难听话都说不出来了!怔了会才讪笑道,“玥大人真是天仙下凡尘。” “你是谁?”玥端坐在椅上,平静的问道。 “晁爽。”晁爽忍不住趋近了几步。听说玥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他原本以为就算不是容色枯槁,也是脸白唇苍得不成样儿,没想到那一点憔悴在玥身上,竟显出那样柔美怜人的样态……“怎么不吃点东西?如果玥大人不习惯没有人服侍,小可十分乐意效劳的。”说著已经亲自倒了茶过来,捧近他唇边。 “晁爽?宰辅义子。”玥没有理会他的故献殷勤,只淡淡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晁爽笑了起来,看看左右无人,收回手的时候轻轻在他唇上抚了一下,“父亲大人想要濮阳柔羽的命,要你写封信给君皇,斩了濮阳柔羽,”晁爽顿了顿,略带神秘的说道,“原本连玥大人也要没命的,但小可十分愿意替玥大人向父亲大人求情……怎么样?”他已经忍不住要再次品味玥唇上柔滑的触感,弯下身靠过去就想亲嘴儿。 玥对人一向客气,绝少在不熟识的人面前露出生气的神色。但晁爽欺他势弱,言行轻狎侮慢,一道厌人的气味更逼面而来,玥眉头微微一蹙,偏过头去,脸上像挂了霜一样,“我不会写信,你要杀便杀。” 如果对方是害怕的偏过头去就算了,偏偏是那种带著一点鄙夷的冷静和不屑,怎么看怎么就像濮阳柔羽那一脸欠揍的格调!晁爽一心讨好巴结,这下子像被人用针戳了一下似的,心头一阵恼火,面上已经变了颜色,狞笑道,“这可由不得你!”抬手要往他脸上掴去,看看又舍不得,一回头向门口说了声,“进来!” 房门应声又开,脚步杂沓的涌进了四五个彪形大汉,一阵轻轻的呜咽声夹在其中,竟是几天不见人影的哑儿! 玥心头一震,身体微微一僵。 晁爽哈哈大笑了起来,绕到他背后故意低头在他耳边吹气,“听说这女娃儿还替你送信?女娃儿不见了,你就不吃饭了?” 玥略略别过了头去,僵硬的说道,“我不会写信的。” 晁爽冷笑了声,抬头向几个大汉说道,“脱了她衣服!给玥大人听听这女娃儿的浪叫!” “你下流!”玥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日绝食的脱力感猛地涌上,脚步一倾,已经被站在他身后的晁爽搂在怀里。玥用力一挣,晁爽却没放手,玥原本净白的脸色愤怒得整个泛起潮红,“你还算是宰辅的义子?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怎么?心疼了?”晁爽心猿意马的哼了声──他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绝色天香──顾虑著在场的人都是宰辅府里带出来的,担心一不小心被告上宰辅那里,倒也不敢太过不安分,只略抚了他泛红的脸颊耳垂,就放开了手笑道,“嘿,你要不就写信,要不就眼睁睁看著──噢,真不住,玥大人是个瞎眼的──要不就等著这娃儿被捣弄到死吧!” 玥气得浑身发抖,哑儿努力抑制害怕的哭声阵阵挖心剖骨般传来,他无论如何不能忍心哑儿为了他受这种折磨,可身上的穴道受制,武功半点也用不出来,想了想,一咬牙,慢慢踱开了步子,走到书案旁,摸索著抓起了一方石砚。 晁爽原先心头一喜,还以为他终于肯写信了,才奇怪著他不拿笔拿砚台做什么?突然见他左手举起了砚台,猛然就向自己搁在案上的右手砸下! “哎呀!”一个大汉见状不及思索就向前抱住了他,一手赶紧抓住他的左腕。 石砚咕咚一声滚下地来,残墨溅了晁爽一裤子,晁爽气得暴跳如雷,一抬手居然啪啪连甩了他两个耳光,口中兀自不停的骂道,“就你硬骨头,濮阳柔羽好样儿了?你就死心塌地到这份上?那家伙有什么好,夺人所爱还始乱终弃,你、你们就把他宝贝成这样!” 玥给他打得头昏,一下没忍住,鲜血流下了唇角,玥一袖子抹了,依然冷然的面对著他,满脸的不屑。 “你、你……好、好!”晁爽一把将他抓了过来,用力将他双手反剪,面对著屋里的一群人,恶狠狠的在他耳边吼道,“你就仔细听著吧!等会给老子跪地磕头看饶不饶!”一瞪眼,怒目看向一群怔呆的壮汉,“你们还不动手?” 一群大汉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宰辅府里的菁英,原本说好只是做做样子逼玥写信就算了,谁也没兴趣真的去对一个女娃儿动手;何况亲眼所见玥多情重义,而晁爽却势同疯狗,一时间竟是谁都不愿执行晁爽的命令。 晁爽简直要气疯了,眼看一群人个个都显出不屑的神色,一个一个眼神都在骂他寡廉鲜耻,他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抢过一个大汉手里的长剑,对著女娃儿的双腿就砍了下去! “啊哇──────!” “哑儿!”玥大喊一声,奋不顾身的扑了过去,张臂护住了哑儿。 哑儿已经痛得哭不出声来,一张眼却见晁爽杀红了眼高举著手臂还要再砍下来,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一翻身竟然将玥压到了身后,长剑跟著就劈了下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陡然一声拔尖哭喊,凄厉惊恐至极的声音却是晁爽发出来的。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是屋里的其他人。尖叫嚷吼在瞬间死寂的静默后炸沸了小厢房,几个大汉疯狂呼号,争踏著别人的身体连滚带爬的冲逃了出去。 “啊啊!”只剩双脚受了伤,爬不出去的哑儿瞪大了眼,拼命挣扎著往后退去。 地狱仿佛在刹那间兜头罩了下来,只剩一片永无止尽的黑暗…… ※※※ “什么!”濮阳柔羽惊得站起身来。 “玥是‘镜人’。”端坐在上位的少年淡淡重覆了一遍。“你将情势逼到如今没有转圜的余地,玥自然也会受到莫大的压力。你的构想原本十分有力,但情势可能会因为玥是镜人而全盘改变。你不能一意孤行。” 濮阳柔羽喘著气,重重地坐了下来。他知道长老造访定有要事,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这样几百年都难得碰上一次的异变。 濮阳柔羽用力握紧了拳头,思绪混乱得让他必须极力克制才能冷静的下来。‘镜人’是圣魔界最可怜又可悲可怖的传说。他们的眼睛是一面最清澈的镜子,照见人心中最恐怖可怕的幻想思维与回忆,只要一眼,就能硬生生让人堕入永远不能回返的崩裂情绪,直至死亡── 镜人又是皇族最有利的武器。拥有皇族血统的人不会受到镜人眼睛的影响,而能利用镜人。战争时,镜人可以在战场上不费吹灰之力催毁敌方最有力的将领;而承平之世,镜人又成为皇帝为了昭显其仁义磊落而诛杀的祭品。就算皇帝不杀,镜人也是所有野心者的第一暗杀物件,战世或平时,都一样…… “君皇、知道这事吗?”濮阳柔羽自震憾中清醒过来,抬起头问道。 “应该不知道。”九长老回道。 “那就要快!”濮阳柔羽用力一挥手,猛地站起身来,“整军备,扬武器,赶在有人发现这件事前将玥救回来!” 他不能让玥成为皇族互相争斗的武器,更不能让玥成为皇族昭示圣明的牺牲品──康靖王会放手吗?他没有把握。还有君皇……如果他知道玥是镜人,他还会想救玥吗? 濮阳柔羽连礼貌都忘了,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 ‘做什么!你们做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呜啊啊啊啊啊-’她的手脚被很多粗暴的手抓住,她的嘴巴被塞住。脚和手还有身体都好痛,她一定在流血。 她挣扎著在地上拖行,那些可恨的男人还在一点一点的接近她,用那种淫秽肮脏的辞汇污辱她。她已经恐惧到哭不出声来,睁大的双眼里只看得见绝望。突然,她的手在地上被什么割了一下,温热的鲜血自她手上流下,她意识到那是一柄锋利的剑,她慌忙双手并出紧握住那柄长剑,巨大的阴影靠近,她的手抓住剑身,拼尽生命的最后一点力气奋力跃起将剑刺出── “哑-啊-”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19 章 康靖王冲了进来,正好扶住玥向后软倒的身体,地上的女娃张著愤恨仇怨的将她的手指切断,她还是紧紧的握住剑身,将手里抓著的剑一点一点的送入玥的胸口。 康靖王一扭指将剑折断,一脚将哑儿踢开,鲜血大量自玥的胸口溢流出来,玥已经站不住身,血染的五指攀抓著康靖王的胸口,吃力的说道,“别、别杀……”头一偏,已经昏了过去。 康靖王赶紧伸指点住玥身上几个止血的穴位,大喊一声,“他XXXX的,快去叫那群吃饱撑著的庸医过来!” 康靖王是刚才才赶回来的。昊和末鬼的比试比出了莫名其妙的结果。末鬼一见到昊,绿箅也不要了,竟然弃战而逃!他本来还笑末鬼原来是个草包,没想到昊竟也跟著紧追不舍,连他在背后的殷殷呼唤都没有听见。他突然意识到末鬼可能知道昊的身世,他可能会因此失去昊……就赶紧派人出去找,但来报的都说两个人的速度太快,追之不及!追之不及?那本王养你们一群饭桶做什么?他一掌打翻几个教头,气得自己追了出去,可是他内力尽自深厚,轻功却不如那两个人,寻著线索追到桂匀河边,才突然想起濮阳柔羽劝退王禔、晁爽今天要来王府找玥的事;晁爽是有名的登徒子,给他见了玥没事都要生出事来!心里一惊,赶忙又奔了回来。 才一进府,就听得晁爽几声杀猪价的哀号,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冲出了王府,紧接著是一票宰辅那边派来的奴才。他还以为是府里的人见晁爽要对玥动手,出手教训了──还在高兴府里的奴才终于有了长进,一踏进暖阁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 镜人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康靖王喜得眉开眼笑,心里已经打了几个算盘,眼看哑儿挣扎著拿断剑还要砍过来,康靖王一阵不耐,一挥手就将她弹了出去,也不知道刚好砸中了什么,只听得一阵惨呼,已经没了声息。 康靖王也不理会,一手抄起玥的腿弯将他抱上了床,却赫然看见一道晶莹的泪珠滚下玥的眼角,康靖王一呆,一群大夫已经提著药箱冲了进来。 “王爷王爷!您怎么了吗?让小的看看!”一群大夫看他身上染了血,急著过来巴结,康靖王一扬手,巴掌打的带头的几个囫囵转了个圈,刚好趴到了床榻边。 “病人在那里!”康靖王啐了一口,瞥眼又见玥颊边那道泪痕,看看外头那女娃十成十找阎王报到去了,突然心里一股又躁又闷的气涌上来,一抬脚,从一个站在周边挤不进去的大夫屁股上踹下,阴狠的一笑,“都去干活去!嘿,人死了你们就是陪葬!” 哼,那样一个奴才死了还有美人给她垂泪,那天他挂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替他烧香呢!一群兔崽子。 ※※※ 末鬼和昊已经打了好几个时辰,从康靖王府的追逐开始,一直到出了康靖王的领地,追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山仑。两个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野草枯叶,也都大汗淋漓。 末鬼本来打算一避开康靖王的耳目,立刻就要将少年制住;但少年一见面就是杀招,出手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再加上末鬼无心伤他,他却咄咄逼人,几次几乎是拼命的打法,也逼得末鬼不得不收手退让……但末鬼对敌经验何等丰富?他一面化解少年的剑法掌势,一面观察环境,以一枝亘生的粗藤将少年绊倒,顺势以千斤坠的功夫将他钉压在地上。 “放开我!”少年气极怒吼,“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有胆量把我放了,咱们再来比过,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喘息声在胸口嘴鼻间传递。末鬼盯视了少年好一会。他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濮阳少仲,身手招式都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濮阳少仲会在康靖王府?为什么会成为康靖王的手下?为什么竟然不认识他?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问道。 少年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面无表情的又问了一次。 少年只觉得腕上突然像被烧红的烙铁圈住一般,热辣辣的疼痛针刺般传来,少年被激得起了性子,“他XXXX的!……呜……” 痛楚排山倒海般涌来,少年拼命咬牙不让自己发出难过的呜咽声;痛苦愈来愈甚,少年开始觉得头晕脸热,被他抓住的地方痛得麻痹,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说!”末鬼喝道。 少年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狠狠的瞪著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冰凉的液体滴湿了他的唇,少年忘情的舔吮著,猛地睁开眼,赫然是那张可恶的面孔。他从来不知道他会这么讨厌一个人!他XXXX的,居然有人长得这么欠揍,让他在校场上一照面,无来由的一股怒气冒出来,就只想好好的揍他一顿! 少年一挥掌就向他脸上甩去,未鬼身形一动,轻巧退了开来,少年这一掌直接撞上了岩壁,痛得龇牙裂嘴。 “你叫什么名字?”末鬼低沉的声音问道。 “干你屁事!”少年吼道。 末鬼眼神一变,他想到一个可能。“你以前见过我?” “他XXXX的!你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我要见过你?” 末鬼也不生气,放下水袋,慢慢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山里的夜晚十分寒冷。少年一整天没有进食,再加上穴道被制,左腕又被一条铁链锁在山壁上,扯又扯不断,站也站不直身,只能选择坐著或躺著,地上十分冰冷,衣衫又是山下初夏的凉薄,饿了喝点水还能忍忍过去,但寒气冻得他浑身疙瘩,细针一样戳刺著肌肤,他只能抱著膝,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他XXXX的,今天他居然得这么没用的冻死在这里── 朦胧间感到一股暖意包围了过来,暖烘烘的十分舒服,少年微微一笑,正想继续享受这种温暖时,一股食物的香味突然飘了过来,肚子跟著骨碌碌哀号起来,少年猛地张开眼睛,果然看见一整只烤得酥香的鸡放在自己的面前。 再仔细一瞧,那个全身黑衣的怪物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对著他,看不出在做些什么。身下不知何时垫了厚厚一层毯子,身上也盖了一件大衣,他一动,衣服滑了下来,居然是貂皮暖裘……哼!现在巴结也来不及了!少年撑著手臂坐起身来,又盯了黑衣人一会,黑衣人仍然没有动作……他XXXX的,反正要杀他睡梦里一刀就结了,也没必要下毒吧?少年也实在是饿了,一把撕开鸡腿就啃了起来。旁边居然还有一壶酒,少年吃得渴了,提瓶对口就灌下。 酒是温的,食物是热的,少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们在山上追逐了半天,没有半户人家,要弄这些东西起码得在几十里外,这家伙专程去替他弄来的? 少年不可思议的盯了他半晌,想不透这人的用意究竟何在。王爷交待的绿箅还好好的放在身上,不取绿箅,自己一个失忆的人,又有什么可利用的?哎呀!该不会想利用他来威胁王爷? “喂,你!”少年用力吞下一口梗在喉间的鸡肉,“如果你想利用我来威胁王爷,我劝你及早打消念头!我和王爷前天才认识的,我只是答应他来教训你而已!” 等了好半天,黑衣人也没有理他。 这家伙聋了不成!“你抓我干什么?” 黑衣人依然不言不动。 “我告诉你,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都是不可能的!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放了我回去,兴许我一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你***哑了不成?” 黑衣人除了偶尔离开去替他准备吃食之外,都待在少年视线所及之处。只是不管少年怎么说怎么骂,黑衣人都没有反应。 少年已经说到无话可说,气到无气可生了。 少年最后没好气的说道,“喂,我要如厕。你要是不想我拉在这里臭死你,你就让我出去!” 末鬼一听就站了起来,来到他身前,一伸手就扯下铁链扣连在山壁里的部分。 少年愣了一下。铁链与山壁接得十分紧密,他居然这么随随便便就扯下来了?那之前打那么久难不成是在让他? “别走太远。”末鬼说道。 少年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走了出去。 少年本来只是想出来透透气,转过一个山坳,发现他没有跟过来,旁边的野草又生得十分茂密,少年灵机一动就钻了进去。反正武功被制,若是放开步子奔跑,也跑不过对方,倒不如隐藏好自己的身形,等他找不到人离开之后,再出来慢慢寻路下山。 ……结果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出来找人。睡意渐浓,少年睁著酸涩的眼睛,开始觉得自己也许是做了件蠢事。说不定黑衣人听到他跟王爷没关系,早就已经不在乎他跑不跑了,那他还躲在这里当傻瓜? 少年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正打算站起身来,突然,一阵轻微的嘶嘶声传入他的耳里。是蛇!少年一震,要反应已经来不及,一道纤细的绿影迅速扑向他怀中,张口正要咬下,另一道更快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降下,五指一缩已经提著蛇的七寸站直了身。 月光下,只见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被抓在一个高大的男人手中。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0 章 “你……”一句话未完,少年就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洞里,黑衣人依然背对著他,不同的只是,原来圈住他手腕的铁链已经拿掉了。 嘴里的血腥味十分浓厚,少年舔著干涩的唇,慢慢坐了起来。身上没有什么不畅快的地方,却莫名的觉得疲累,连思考都懒。 “你身上的绿箅,引来绿箅蛇。你因为蛇吐出的毒气而昏迷。”未鬼说道,“你喝下蛇血,已无大碍,但需要一段时间养复元气。” “你故意的?”该不会这家伙根本就是在等蛇来咬他,才会这么久都没有出去找他。但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蛇一到你的身边,你就中毒了。我必须等蛇发动攻击,才能抓住它。”末鬼淡淡的说道,“你现在会觉得心懒身疲,是复原的必经过程,累了就睡,很快就会恢复精神。” “你是谁?” 末鬼顿了一下,转身面对他,简洁的回答,“末鬼。” “你不是要绿箅吗?” “绿箅只是个幌子。”末鬼说道,“有人希望我别碍事,拿了绿箅走人。” 少年皱了皱眉,他听不懂,不过反正这也不是他关心的事。少年又问,“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你记得濮阳柔羽吗?” “谁?” 末鬼微微皱起了眉。“你在客栈醒来之后,遇到了什么事?” 啊!“你是带我去客栈的人?”少年猛地张大了眼睛。 “嗯。” “原来我们认识?”少年靠著山壁,满怀希望的看著他,“我没有遇到什么事,一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知道我是谁?” 末鬼难得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替一脸倦容的少年拉好毯子,“你休息吧,等你好了,我带你去见你的亲人。” ※※※ 玥自昏睡里醒来。胸口的伤似乎已被妥当的包扎处理,他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 “醒了啊?”突然推门进来的声音十分高兴,“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本王再叫人给你看看?” 玥勉力挪身下榻,行了一礼,“臣玥,见过康靖王。” “嗳,”康靖王原本预料玥醒后就算不是大吵大闹,也一定会愤怒地质问哑儿的事,早准备了一车话,要说说是如何郑重的发落哑儿的后事,没想到玥却只是谦抑端庄的行了一礼,康靖王呆了一呆,赶紧趋前一步扶他坐回榻上,干笑道,“你是病人嘛!免了免了。” “臣久离皇城,政事荒废,恳请康靖王即刻送臣回京。”玥说道。 “你要回皇城?”康靖王一听就笑了,“你昏迷了三天,镜人的传说已经传遍天下了。” “臣想也是。”玥平静的说道。 “现在满朝文武眼睛都巴巴地看著皇兄的动作。寻你的人马已经撒了,濮阳柔羽调集兵马打算到本王这里把你要回去,结果还没出发就被带兵上皇城的诸王公贵族围堵在城里,说是让濮阳柔羽统兵,天下会大乱!你知道进上去的奏折里都写的什么?清君侧哪──你和濮阳柔羽!” “濮阳丞是受臣所累。”玥顿了一顿,“臣一人之事由臣一人承担。” “你还搞不清楚状况!”康靖王嘘了口气,笑道,“明著跟你说吧,濮阳柔羽已经得罪太多人了,不管你回去不回去,他都是难逃一死。”康靖王半笑的托起他的脸,端详著道,“这样吧,你跟了本王,本王保你平安!” “王爷厚意,臣心领了。臣相信君皇仁义深厚,必不以此加罪濮阳丞。”玥轻轻别开了头。 康靖王耸了耸肩,缩回手笑笑道,“你别死心眼──濮阳柔羽一执政,不到一个月就把朝廷搞得鸡飞狗跳,最重要的一条桂匀河,历代都拿来笼络民心的,他连瞧也没瞧上一眼,嘿!都要淹大水了,他居然还整军经武,预备著战事,你说,什么样的皇帝容得下他这种宰相?好吧,要说他是为了你好了,以前你是皇兄捧在手心里的宝,他可以为了你容忍濮阳柔羽,可现在呢?全天下都要杀你,你当皇兄还把你捧在手心里疼?” 玥只是平静地听他说话,表情动都不动。 “要说你傻,还是说你直?”康靖王翻了翻白眼。玥美得不带一点凡气,没想到连性情也天真得像个孩子。康靖王带点不可思议的神情瞅著他,“你跟著皇兄也几年了,还不知道他的脾性?他一心要做千古名君,给万世立不败的基业;你再美再好,跟大片江山比起来,值得什么?” 玥仍旧淡淡的说道,“臣不值什么,臣只求回皇城一见君皇,生死都无怨。” 康靖王这才知道,看来纤细温雅的玥,骨子里比谁都硬!听他将生死说得如此平淡,康靖王不由心里一阵酸热涌上,干笑了一声,戏谑道,“可本王喜欢你,舍不得你离开。” 玥怔了一怔,微侧了头。 “嗳,你别做傻事。”康靖王看他的神情由凄然伤怀一下子转成毅然决然,心脏几乎漏跳了一拍,“你要知道,这不是你死不死的问题,皇兄早就对濮阳柔羽心生嫌隙了,你一死,濮阳柔羽更是非陪葬不可!” “请、” “嗯?” “请……求您……让臣离开。”玥突然挣扎著下榻,就要向他跪下。 康靖王一下子慌了手脚,他实在怕了玥的眼泪,担心他一个伤心就哭出声来……慌忙间想也不想的就将他拥入怀里,玥似乎吓了一跳,挣了一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放软了身子,就任康靖王抱在怀里。 “玥?”康靖王呆了一呆。 “只要王爷肯让臣离开,”玥额上渗出了几点汗水,拳头反复握紧了又松开,终于生涩的说道,“王爷、喜欢臣的话,……”下头的话直如蝇呐,已经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康靖王心里雪亮,抬眼向上看了看,用力吞了口口水,还是勉强轻轻将他推开一个缝儿。他是喜欢美人,但不是这种方式……一顿,康靖王柔声道,“听说镜人的眼睛其实是很美丽的?” “也许吧,臣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为了不想伤人才假装目盲?” “臣是真的看不见。”玥抿了抿唇,僵硬的微微一笑,“只能勉强辩认颜色而已。” “张开来本王看看?” 玥挣扎了会,还是张开了眼睛。 缓缓眨开的的修长睫羽下,光采流转的美丽眼珠,淡淡弥漫著一层水雾,一个闪神还以为看见了大海的广阔深邃、朝霞的眩烂泽彩……康靖王心神一震,赶忙别开头去,笑了几声道,“果然很美,只可惜两眼瞳仁好像都有个淡淡的刻痕,稍微可惜了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1 章 “……王爷别嫌弃。”玥胸口微微起伏著,声音已经有些发颤,勉强笑了笑,“长老捡到我的时候,我还包在繦褓里,但眼睛已经被刺伤了,长老说没有大夫敢看著我的眼睛替我疗伤,长老们不懂医术,也已经尽力了……” 康靖王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本来只是想提出一个玥做不到的要求而已,没想到竟然把玥逼得连这些都说了出来── 感觉自己身前的人没有反应,玥一下子慌了,微抿唇,突然垫起脚尖,迎了上去。 啊!康靖王浑身一颤,赶忙用力推开他,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王爷啊!”谋士赶忙趋上,“宰辅派人催好几次了!说是信的内容请王爷答复一下……” “没空!”康靖王没好气的说道。 “嗳,王爷啊!”谋士瞧瞧暖阁的方向,赔笑道,“美人哪里都有的,犯不著为了这一个,毁了大好江山嘛!依小的看,宰辅这次的计划相当有把握,君皇放任濮阳柔羽倒行逆施,早就失了人心,我们只要杀了镜人,所有贵族都会响应,一举号召天下起兵,皇城大营里都是内应,断然没有个不成的!” 康靖王眉头一皱,一把抓起谋士的衣襟,恶狠狠的说道,“你脑袋填灰了?啊?他XXXX的,本王成功他也成功,本王失败他照样杀了濮阳柔羽,怎么都不亏本嘛。天下有这等好事?哼,宰辅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来做说客!” “王、王爷……没、没……”谋士的脸已经快要扭曲没气了。 他XXXX的,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自己卑鄙!“告诉你,本王要定玥了,谁敢再说一句要杀他的话,本王就先杀了你!”康靖王用力一甩手,恨恨的吐了口唾沫,“猪!”一拔脚,头也不回的走了。 哼!真真、他XXXX的! 第8章 蓝发君皇坐在宽大的御座上,盯视著站在阶前的濮阳柔羽,良久才问道,“你要出兵?” “是。”濮阳柔羽回视著他,“这是目前唯一的应对之策。” “哦?” “镜人在康靖王的手里,如果康靖王杀了镜人,并以此为号召,有大半的贵族和王公大臣都会倒向康靖王;我们只有赶在康靖王有此行动之前,先以王师的名义出兵追讨镜人;镜人历代来都是要献给君皇的,除非康靖王要昭示造反之心,否则断没有不交人的道理!” 镜人、镜人!他是这样称呼玥的吗?更何况以镜人的名义要回玥,就必须将玥杀掉以正人心……当然,这样一来,濮阳柔羽成了擎天保驾之臣,玥的生死他还会放在心上吗?蓝发君皇满心愤怒,勉力克制著没说什么,眼帘微微一合,手指轻轻敲著御座的扶手,冷冰冰的说道,“你可知道现在贵族已经兵临城下,要求斩你于城门。若是让你统兵,可能立刻就会激起叛乱。” “统兵的人不必一定是‘濮阳柔羽’。”濮阳柔羽双眼炯炯地望著蓝发的君皇,“请君皇先广诏天下:一者,已将‘濮阳柔羽’囚禁;二者,出兵向康靖王要回镜人。当然,目前京师的将领都是宰辅的人,不能完全信任,还请君皇赋予臣随军监督、便宜行事的权力,臣可以扮成另一个身分,随军出征。”目前也只能先以大局游说君皇。当然,他绝不会让玥回皇城。一等接回玥,立刻就将人送到忘怀岭,只有长老才有足够的力量,保护玥的安全。 哼,念念不忘军功!看濮阳柔羽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当初夜访濮阳府时担心玥的神情,蓝发君皇打心底生起一股厌恶之情,不屑的说道,“这是欺骗!” 濮阳柔羽一怔,心里泛起一阵不安,“兵不厌诈。” “朕看不需要这样。”蓝发君皇吸了口气,用力闭紧了眼再张开,“康靖王毕竟是朕的胞弟,朕单独下诏给他,说明厉害关系,让他将人送回来。” “镜人的传言早遍布天下了!”濮阳柔羽一惊,语气带了点急躁,“康靖王若是肯这样做,早就将镜人送回来了,既然没有动静,就表示康靖王必有所图!君皇,此事不可不慎啊!” “朕知道。”濮阳柔羽咄咄逼人的语气让蓝发君皇怒火横生,眉头一皱,冷冷的说道,“你的提议,朕会斟酌著办,朕也有心腹之人,你就不必辛苦的随军出征了!来人,送濮阳丞到偏殿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能离开。” “君皇!” “带下去!” ※※※ 玥缓缓走到门前。门上落了锁,他举起手来,拍著门。 “玥大人,什么事?”外头有人恭敬的问道。 “我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请个大夫过来?” 虽然声音听起来没有什么虚弱的感觉,但只是找个大夫应该也不致于出什么乱子才是。门上的侍卫大声应著,其中一人便快步离开。 不多时,听见落锁的声音,一名大夫提著药箱怯怯的站在门口,脸上的肌肉笑得僵硬,颤抖著说道,“玥大人,小的名叫金采,给您请脉来了!” “谢谢。”玥微微一笑,也没多说,别开头向著里侧,只舒腕让他看脉。 金采这才提著心趋步上前。王府的大夫虽然不少,但因为玥是镜人的缘故,没有人敢来。金采还是抽中坏签,不得已被拱出来的。一看玥别开头去,他三步并做两步过来,大气也没敢透一下,只管低著头瞧脉……结果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金采勉力抑制剧烈的心跳,赔笑道,“玥大人可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小的看玥大人复原良好,没什么毛病儿……” “是吗?” 玥回头一笑,把金采吓得倒退三步,药箱都在地上打了个滚,金采慌忙捡了起来,低头道,“小的给玥大人开副安神的药,等会叫厨房煎好了送来;玥大人要没什么事,小的就告退了……” 玥在心里叹了口气,仍旧温婉说道,“药不用了。我和常人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只有自己才知道怎么医治;你身上带著金针吗?能不能给我一些?我自己来。” “金针?啊!有、有!”金采慌忙应道,赶忙从药箱里抽出一些,放在干净的布上,小心翼翼的移动著脚步,摆在桌上,“玥大人,小的把金针放在桌上了,您请用吧,小的告退了。” 关门的声音很快响起,又上了锁。 ‘金针刺穴,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度释放身体的能量,但却十分危险。失败自是非死不可;就算成功,也会因为迅速的释放能量,使身体衰弱得很快,寿命最多只有平常人的五六分之一。非到最后关头,断不可轻易使用!’ 玥拈著发细的金针,静静的坐著。 这是他决定出仕之后,长老告诉他的话。长老似乎犹豫了很久,后来虽然说了,还是不断谆谆告诫,要他千万不可轻易尝试。 也许长老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了。玥轻轻的叹了口气。长老很反对他出仕,可是他却忍不下心放著那个人不管。 ‘你真美。跟了朕可好?’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坐在樱树下,君皇说的话。很多人都说他美,他已经听得厌烦习惯了,只礼貌的微微一笑,不做答覆。 第二年君皇又来,仍然说一样的话,他同样不理会。 第三年过去。 第四年过去。 第五年他故意不去樱树下。听人说君皇在那里等到日落。 到了第六年,他讶异于对方的毅力。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2 章 ‘你的表情终于变了。’君皇笑道。 第七年,君皇开始和他谈天下大势,理想抱负。 第八年过去。 第九年,他有些犹豫了。 ‘如果我的存在,有害陛下的霸业,陛下会如何处理?’ ‘朕会不惜一切保护你。’君皇笑道,‘但朕想,如果因为这样而伤害到无辜,你一定不会同意,所以朕会致力改变环境,让圣魔界不会因为你的存在而有所损伤。’ 第十年,他决定出仕。 君皇是断不会因为他是镜人而弃他于不顾的,他十分明白。可是柔羽不明白。柔羽太聪明,会循著最有保障的途径来救他;而君皇不懂柔羽,只会以为柔羽对他的心已经变卦,而处处制肘柔羽。万一、万一君皇杀了柔羽…… 玥咬了咬下唇。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若是君皇为了他杀害柔羽,他是不是还有勇气面对君皇? 第一根金针缓缓刺入穴脉,尖细的痛楚伴著腥苦的味道涌上喉头。被锁住的功力在穴脉间冲击,筋骨里好像有万蚁钻咬著、争著要蚀透他的肉体。 额上沁出了冷汗,玥咬牙忍耐,拈起第二根金针。 他不能让柔羽因他而亡。 他必须成功。 他要去见君皇。他非得去见君皇不可! ※※※ “王爷不好了!”阙仁一路跌跌撞撞的进来,差点没在门槛上摔个狗爬。 康靖王头也没抬地说道,“你王爷我好得很。” “不是啦!王爷,玥、玥大人不见了!” “嗯。……啥?”康靖王猛然从坐椅上跳起来,一脚就踩过阙仁低伏的背,向暖阁的方向奔去。 小院落里一排侍卫,被人点穴定住了身,个个姿势怪异的挺在院子里,康靖王随手拍开了一个侍卫,神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是谁将人带走了?” “没、咳、咳、”大约是康靖王手劲大了些,侍卫勉强挣著把话说完,“是玥大人自己突然从屋里走出来,众兄弟们看了奇怪,想围上去结果就被玥大人出手点住了!” “扯你娘的蛋!玥的武功早封住了,房门口那副精钢打造的锁──”康靖王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已经看到那副锁。锁没坏,坏的是门扇上的支架,整个被大力硬扯了开来。 康靖王一楞,“……你是说,是玥自己?” “回王爷,是啊!”侍卫哭丧著脸说道。 “糟了!”康靖王脸上像阴了一层黑云,“这个傻瓜!──他XXXX的,你们还楞在这里挺尸?还不快去追!” “可是、”侍卫嗫嚅的看著满院子泥雕木塑般的弟兄。 “你他妈没屌用的一群饭桶!”康靖王已经气炸了,一巴掌用力甩去,也顾不得和他们生气,一跺脚,足不点地的去了。 ※※※ “赖福儿,谢谢你。” 这里离康靖王府已经几十里地,没人烟的地方了。赖福儿先下了马,再将玥扶下。听玥温语道谢,一翻身就地上磕了个头,眼眶已是红了,“我是死有余辜的人了,玥大人还肯认我这奴才……” “别这样,”玥淡然一笑,“你有你的难处,我明白。肯送我到这里已经是念著旧情了,快起来,你还回王府去。” 赖福儿一阵哽咽,泪水已经走珠儿般坠下,“玥大人、玥大人……我女人也骂我没用的!可是他们抓了我老母亲,我、我……” “你这样我心里难受。”玥被他哭得心里凄惶。顿了会才道,“这样吧,你若有心帮我,回去后有人问起就撒个谎,指条错误的路给他们走。只是要委屈你熬点刑再说出来。” “奴才省得的!”赖福儿勉力收住了泪,赶紧将马牵了过来,“玥大人,您骑马走吧。” “我一个盲人,骑马只怕摔到山沟里去。”玥莞尔道,“马你还骑回去,我顺著日头的方向走。天若幸我大难得脱……”一阵恶心的感觉突然涌起,玥咬了咬牙忍住,伸手压低了纱帽子边缘,勉强笑道,“……再会吧。” ※※※ 康靖王原本是想,玥一个盲人,又美得天仙儿似的,一定一出现就万人空巷,再没有个好脱身的,没想到王府周围几里方圆都没有动静。康靖王拧著眉头,慢慢地策马踱回王府,才想著定有谁暗中助了玥一把,一进门,就见阙仁押著赖福儿跪在天井,专等他回来。 “王爷,小的都问出来了,是这个XXXX的将爷卖了!”阙仁伶俐的说道,“打断他几根骨头,已经问出人的去向,这会儿已经派人沿路去追了!” 康靖王看了一眼浑身血污的赖福儿。赖福儿一双眼已经被打肿了,只剩一缝的目光和他一照眼,立刻就低下头去。康靖王心里有数,摆了手示意阙仁给他去了绑,就著庭中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对著阙仁说道,“当初本王饶他一命,你知道为的什么吗?” 阙仁立刻赔笑道,“小的想,大概是看他身强体健,还有点儿用处?” “错!”康靖王长笑一声,“像他这模样儿的,外边河堤上的苦力成千成百,哪里就缺他一个了?本王留他下来,不为别的,就取他一个‘忠’字。” 赖福儿浑身一个机伶,不由得抬头看他。 “他虽然无奈背了主,一路到王府却都还一心护著主子。连本王想就近瞧瞧,他都疯狗一样挡著。”康靖王笑了一下,“这样的人,要说打断几根骨头,就肯把玥的行踪说出来,是没有可能的事。不过,”康靖王话锋一转,眯起眼盯著赖福儿道,“你虽然忠心,却蠢得可以!你知道玥回去做什么吗?他回去送死!” 赖福儿一惊,一伸手已经抓住康靖王的衣摆,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说玥大人……” “本王说他回去送死!”康靖王一脚将赖福儿踹开,恨恨地道,“你是聋了还是瞎了?你不知道玥是镜人?自古镜人躲避王室都还来不及,他傻得要回去给人家砍头,你也蠢得去帮他!” 赖福儿已经惊得呆了,“不、不会的,君皇对玥大人……” “情深义重是吗?哼。”康靖王一击掌,重重敲在石面上,激得石屑纷飞,他自己也激动得满头青筋爆现,“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我们就等著听报丧吧!” “王爷、王爷!”赖福儿想起上一辈的人说起过镜人的事,什么尸体悬吊城头,风干蛆烂了都没人敢去收尸的事,泪水已经滚了下来,捣蒜价磕头,“小的该死!求王爷救救玥大人、求王爷救救玥大人!” “救?怎么救?连人走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我说、我说!”赖福儿连忙道。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3 章 康靖王一撇嘴,“哪里?” “走东边儿,沿桂匀河畔过仁乐桥……我们在那里分手的,玥大人走路,我们骑快马,兴许……还赶得上的!” “你还算受教。”康靖王拍拍衣摆站了起来,看阙仁还在一边呆听,啐了一诘溃改氵站在這里做什么?快去追啊!” “啊!是是!”阙仁一醒神,赶忙去了。 “王爷,……玥大人,有救吗?”赖福儿眼巴巴的看著他。 “不知道。”康靖王木著脸道。玥一心要回皇城去,昊也不知道被末鬼拐到哪里去了!他XXXX的,本王就不信留不住一个喜欢的!“你给本王好好待在府里养伤,养得肥肥胖胖的,身上再带点儿伤,本王就杀了你全家!” 赖福儿一瞪眼,“呃、” 呵呵,这次玥回来,可不会再为死了下人哭了吧?不过,玥不是笨人,可不会明摆著给人家找出来……康靖王一皱眉头,已经有了主意,站起身来招呼道,“来人,准备几匹快马给本王侍候著,一会儿信写好,八百里加急,给本王送进皇宫里去!” 哼,给皇兄写封信,先宰了濮阳柔羽,看玥还敢不敢回去!呼呼,这次再把玥找回来,本王可不会不解风情了~ 康靖王忽然一笑,提袍抬脚,向著书房去了。 ※※※ 皇宫东配殿。 领头的大宫女凤仪看著濮阳柔羽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听说君皇请濮阳丞到这里是来‘休息’的,但殿外侍卫带刀带枪列班,其实已经形同软禁。她是这里的领头宫女,几天侍候下来,看见濮阳柔羽坐著不动的时候,远多过他吃饭睡觉总总杂事加起来的时间。 什么也不做,不会很无聊吗?凤仪不禁疑惑。抱著装水的银瓶走近,轻轻在杯里倒了水,偷瞧一眼,濮阳柔羽仍然从眉眼到盘坐的姿势都没有变过。看看左右无人,她乍著胆子更仔细的瞧著。 “你在看什么?”濮阳柔羽突然张开眼问道。 凤仪吓了一大跳,慌著摇手道,“奴、奴婢不是在看您-啊-”话一出口不打自招,凤仪羞得满脸通红,眼睛盯著地下恨不得有个地洞好钻进去。 濮阳柔羽只是一笑,端起她为他备的凉水喝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也侍候君皇吗?” “呃?啊,没有,我们没有交换著的,侍候正殿的是红儿姐姐。” 话说得语无伦次,濮阳柔羽也不在意,随口又问道,“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不就是您被关到这里来吗?凤仪心里疑惑著,“……奴婢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 濮阳柔羽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在这里已经三天了,离著传出玥是镜人的消息也有七八天了,恩师和康靖王方面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恩师──濮阳柔羽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在宰辅府的遭遇令他一想起来就剜心般痛楚,可在他心里,还是一直将宰辅尊为师父的。 宰辅总是将整个圣魔界的百姓摆在最前头。他主掌的朝廷不去动修桂匀河,各地的官员们还是照样一段一段的补修著。是谁在背后推动,不言可喻。 他将朝局弄得一团混乱,宰辅自然非杀他不可。原本他设想著以自己来换回玥,不料镜人的消息透出,情势瞬间变得极为不利。 朝廷已失去大半人心,皇城的领军将领又多是宰辅的门生故吏,只要康靖王杀了镜人,登高一呼,内外交通,顷刻就能翻天;届时兵临城下,要杀他濮阳柔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他的反制策略不被君皇接受,时机一过,已成待死之局。但为何,宰辅一直没有行动? 不、或许不是宰辅──恩师不是会为私情动摇大局的人,那是康靖王? 照说镜人在手,不是献给君皇以示臣服之心,就是自立为主,借著杀掉镜人以为号召──康靖王不进不退,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他留玥在王府,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变故啊!还是说,康靖王另有打算? 但留著一个烫手山芋,既不丢也不用,能有什么打算?饶是濮阳柔羽思绪敏捷,推演慎密,想了三天,仍想不出一个端倪来。 凤仪一看濮阳柔羽似乎又陷入了沉思,原本打算悄悄溜走的,但看他俊秀的脸上双眉打著结,不知怎的又有点不忍心把他丢下。料想他是为了君皇把他关在这里不开心,抿了抿唇,轻声劝道,“您……别担心,君皇说不定只是一时不高兴,过几天不定就把您放出去的。” 濮阳柔羽不由得苦笑。张开眼来瞅著她一张通红的俏脸,随口问道,“如果有一个犯下天大案子的人藏在你家里,官府已经知道,要你立刻把人交出来,在什么情况下,你会不肯交人?” 凤仪先是瞪大了眼睛,听他问完这么一个问题,不禁觉得好笑,“如果他是奴婢的父兄,当然就不会交啊!” “如果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呢?” “咦?这……”凤仪一听脸就红了,她想起进宫前和隔壁张大哥的事,张大哥可是宁可打断腿也要来见她一面呢!凤仪扭抳了好一会才道,“那……肯定就是……喜欢上他了。” “喜欢?”濮阳柔羽一怔,脑海里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脱口就问,“如果是你,你会喜欢上一个镜人吗?” “您是说玥大人?”凤仪呆了呆,有些难过的说道,“玥大人平时待人是很好的,就是我们这些下人,他从来也都是温声细语。就算、玥大人是镜人好了,玥大人又不会故意去害人,奴婢想、大家还是会喜欢他的吧?” 更何况康靖王拥有皇族的血统,根本不必担心镜人的能力! 只这么一顿,濮阳柔羽心里已经清楚透彻得明镜一般。他不由得伸手一拍自己的额头: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居然想了这么久! 既然这样,那只要去见康靖王,说明原委就完事了,根本就不必担心玥的安危。想到这里,濮阳柔羽已是笑了,站起来躬身就向凤仪一揖道,“多谢姑娘指点。” “咦?” 凤仪呆在当地,还不知道该扶不扶,就听殿口李公公的声气传来,不一会儿人已经跨了进来,冲著濮阳柔羽也不及行礼就道,“丞相,君皇急召您过去呢!” ※※※ 濮阳柔羽一跨进正殿,心里就是一突,蓝发的君皇端坐在御座上,合著眼仿佛沉思一般,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 带他进来的李公公已经退了下去,濮阳柔羽轻轻吸了口气,说道,“请君皇让臣到康靖王府去一趟,臣有把握,一席话让康靖王自动将人交出来。” 蓝发君皇缓缓张开眼睛,注视了他好一会。“你之前说的,朕已经照做。只是军队明拖暗延,目前出皇城不过百里,还不到交界处。” 这是当然的啊──濮阳柔羽暗暗叹了口气,君皇一定是撤掉几个为首将领了。这些人久历军心,突然撤换,军队又怎能乖乖听命行事? “你是对的。”蓝发君皇自嘲一笑,“该派监军,而不是撤换将领。” “君皇,”濮阳柔羽见他颜色黯淡,也不禁动容,温语道,“事情还是有转机的。这几日来臣已经想出了些端倪,只要一见康靖王,必定就能解决。” “这是康靖王昨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蓝发君皇深深舒了口气。为了这封信,他已经思考了一整天。 濮阳柔羽双手接了过来,翻开看了一眼便合上。他已经知道君皇找他做什么了──晚了一步啊!按捺著心里的激荡,濮阳柔羽一笑,淡淡问道,“那么,君皇要杀臣?” “……朕要说是呢?”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4 章 “玥不会回来,君皇只是白杀了臣而已。” “哦?” “康靖王信里说,若不杀臣,那么他就要杀了镜人,号召起兵。”濮阳柔羽一顿,将自己的思绪整理得更加条理,一句一句的说道,“濮阳柔羽一介书生,对康靖王有什么危害?臣一个祸乱朝廷的人,有什么价值让他用镜人来换?要说康靖王是为了朝局设想,那么他早该送回镜人,再请君皇将臣绳之以法;要说康靖王有自立之心,那么几天前,他就可以杀了镜人,号召起兵了。君皇想过,为什么康靖王之前没有任何动作,如今却突然要杀一个对他根本没有影响的人吗?” 蓝发君皇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是因为臣对玥有影响!”濮阳柔羽亢声说道。不意外的看见蓝发君皇一震的神情。“康靖王想要得到玥,他要断除玥对皇城、对君皇的留恋。” “你是说,”蓝发君皇不由得挺了挺背脊,“康靖王、喜欢上玥了?”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原因可以解释。”濮阳柔羽微微合上眼帘,迅速的思考著,“玥可能还留在康靖王府,唔-信里说五天的期限-很可能玥已经逃出了康靖王府。康靖王一时找不到他,又要防著玥回到皇城,才会想要在玥赶回皇城之前先断绝他的念头。” “……”濮阳柔羽实在是个人才,几句话就将情势剖析得滴水不漏,即使他心中早已有另一番打算,仍不由得就要依了濮阳柔羽的话改变既定的方针。只是,濮阳柔羽的话能全信吗?濮阳柔羽太聪明,若是存心欺骗,他一时半刻也找不出破绽来;而只要这番推算稍有错误,他就得眼睁睁看著玥死去── 濮阳柔羽暗叹了口气,昂首一笑道,“君皇还该将臣羁押,明诏天下,依著康靖王限定的时间将臣处刑。进一步要立于不败之地:派出监军、调回原领军将领,军队还要照原预定计画推进。另外派人四出,寻访玥的下落。还有几天的时间,我想,到那时,玥应该已经在皇城附近了。”当然他必须先连络长老,若是能先君皇找到玥是最好,若是不能,至少在君皇抓到玥之后,能出面救下玥── “……你不怕死?” “君皇若是体恤,就故意在刑场制造事端,将行刑的时间延后一两天。”濮阳柔羽把握的一笑。即使玥在中途有所耽搁,一两天的时间也该能让玥顺利回到皇城了。他还不能死,他必须在救下玥之后,让王禔顺利官复原职才行。 蓝发君皇原本就不打算真杀濮阳柔羽。这样一个人才,若是真心恃主,天下还有什么不能安定的?杀了实在可惜。──只是这样的话由濮阳柔羽自己说出来,听著却不是滋味:康靖王若真要杀玥,给他延后一两天,玥还有活路吗?恐怕他心里还是想著只要抓到玥,杀了镜人,自己就可以免于受戮吧?“朕明白了。”蓝发君皇冷冷的说道,“你的计画,朕会照做,只是,君无戏言,行刑的时间就定了吧!” 濮阳柔羽一惊,“君皇杀了臣,难道不怕玥伤心而去?” “朕更怕玥会因此被杀!” 濮阳柔羽一呆。蓝发君皇瞬间显露的担忧与心疼的表情,就如同当初他夜访濮阳府时一样。濮阳柔羽突然感到或许还有另一份感情,是他没有计算到的──该不会? “来人,将濮阳柔羽带下去!” 侍卫已经粗暴的架著他前进。将出殿门,濮阳柔羽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的问道,“君皇,还念著玥?” 回答他的,是蓝发君皇鄙夷的神情。仿佛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也没有资格听见那最真心的回答。 第9章 “君皇、终于还是来了。”沙哑黯淡的声音吐自老人的口中。老人微驼著背,胡须和头发都已经苍白稀疏,长年操劳的结果使得他的病来势凶猛,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苍老到几乎叫人认不出来的地步。 蓝发君皇注视著这个勋国元老,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即位之初,内忧频仍,几个有力的贵族联合抗上,几乎就掀了他尚未坐稳的皇位。是宰辅──眼前这个病危孱弱的老人,帮著同样刚上任的长老们,将他撑扶了起来。而在内乱已平,长老退回监督地位后,也是这个老人,一点一点的助他将上皇晚年时,因勤躯已倦所遗留下的靡烂国事收拾完善。 “恕老臣病躯,无法给君皇行礼。君皇,请坐。” 低哑的声音将蓝发君皇的思绪自回忆里拉回。蓝发君皇一回神,就见到一双智慧深沉的眸子温和的注视著自己。如父如兄──蓝发君皇微合了眼帘,端正恭谨的在他对面坐下,顿了会儿才道,“宰辅看来气色好了些,朕派人送过来的药草如果还合用,明日朕再叫人送过来。” “君皇隆恩,老臣感佩于心。老臣自知离死不远,只有倾尽余力,为君皇、为圣魔界聊尽心意而已。”几声剧烈的呛咳猛然嗽起,打断了宰辅字字艰难的话语。 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为什么却有著连他都不能轻易抗衡的力量?“宰辅若是累了,朕改天再来看你。” “呵,呵。”老人笑了,脸上刀刻般的皱纹,慈蔼中自有一份庄严。“君皇今日若是不听老臣将话说完,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听了。” 蓝发君皇在座中一欠身,肃穆了神情。 “圣魔界土地泰半荒瘠,人民善战而不善耕,自我先皇即位以来,确立争战为治国大方,多年来靠著掠夺人界的物资以补本身的不足。老臣承袭先皇遗风,以精良战事为主,改善地力为辅,这些君皇都是知道的了。”老人淡然一笑,复又端容说道,“臣罪有三:一者,在明知君皇治国自有他道,老臣驽钝,仍顽守旧风,致有今日朝局之乱。” 说的是臣罪,语气神情议的却都是君非。蓝发君皇一叹:宰辅将一腔心思寄托在死去的父皇身上,即使在他已经即位十数年后、主和政策早已确立的今日,依然固我。这股执念,可佩亦可悲! “臣罪之二,在于人力抗天,一意孤行。胁君皇在意之人,以迫君皇就范。” 蓝发君皇一凛。他没料到宰辅竟如此干脆的承认玥失踪是他所为。 “臣罪之三,在识人不明。将一腔真心,枉托沟渠。”老人一叹,仿佛不胜感慨,“若是康靖王爷愿意接受臣的建议,如今早已兵临城下。如何还能让君皇加派监军,再得先机?至今,臣已知天命难违,非人力可挽。” 这些都是之前濮阳柔羽向他解说过的。蓝发君皇也并不为内容惊讶,只是诛心之语平静说来,听来格外有一份惊心动魄之感。蓝发君皇也不去说些如何敢于冒犯天威的虚话,平静著神情,听他说完,才接口道,“宰辅是国之勋臣,纵使行有所失,朕也不欲加罪。朕今日前来,就是希望能与宰辅剖心相见。你既知天命难违,非人力可挽,又何必捍格?自此安心荣养,百年之后,朕仍为你立祠,入圣贤阁供奉。” 老人泛出油光的眼眶疲累得像要阁起来,却是笑了,“听说陛下将濮阳柔羽监禁了?” “是。三日后斩首示众。” “为了换回镜人吗?” 蓝发君皇只是一笑。 “看来君皇并无意真杀濮阳柔羽啊!”老人向后一仰,干瘦的身躯缓缓落进椅背里,“论濮阳柔羽的罪行,早该问斩,君皇一意护持,非国之幸啊!” 蓝发君皇微掀唇角讽刺了一句,“濮阳柔羽原本无意出仕,是朕勉强他的。” “呵呵。”老人低声笑了起来,“看来还是老臣的罪过啊!”苍白的发丝揉搓在椅背上,自梳理的整齐的发髻上翘翻出几丝不驯的发。老人勉力抬起混浊的眼珠,望了蓝发君皇一眼,叹道,“那么见识过濮阳柔羽的才华的陛下,在此事过后是否还能弃濮阳柔羽不用?” 一瞬间老人的眼里闪烁著危险的光芒,蓝发君皇微眯起眼,回视著他,坚定的说道,“是不能。朕若弃他不用,岂只有‘可惜’二字?” “那臣也只有厚颜请君皇斩了他了。” 蓝发君皇凝视著他。 “玥已经离开康靖王府,正向著皇城而来──在臣的下属监视之下。” 蓝发君皇一震,神色已经变得凌厉。 “臣只求斩杀祸乱朝政的濮阳柔羽,还朝廷之前的清宁而已。”老人一顿,安适的微笑著,勉力支起残弱的躯体端坐,“三日后,濮阳柔羽若是不死,那么臣的下属就会杀了玥。” “你!”蓝发君皇霍地起立,紧捏的手心里已经气劲凝聚,“你既然执迷不悟,那么朕也能当场格杀了你!” “老臣早已是濒死之躯了,也不留恋这一时半刻。”老人微微一笑,沉静安详。“臣猜想会有人搅乱刑场,午时三刻未必能顺利行刑。臣给下属的期限是未初一刻。” “朕记住了。”蓝发君皇深吸了口气,冷冷的看著他,“不愧是当了百年宰相的人──若是玥有任何损伤,朕会要你九族陪葬!”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5 章 ※※※ 大牢内,濮阳然介一路打躬作揖好不容易才到了牢房前。监禁濮阳柔羽的是单人牢房,一路警备森严,看也知道要逃狱是绝无可能的事。 濮阳然介隔著铁栏杆,一眼瞥见自己的儿子还像往常在自个儿书房一样,坐倚在墙边,曲著一脚,撑著头,合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神色,倒也还红润,不像受过折磨的样儿,一边放下了心,一边又提著心:都要被处决的人了,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啊!天生的聪明脑袋就不会用来救自己吗? “羽儿!”濮阳然介感到自己已经快要掉下泪来。 濮阳柔羽像大梦初醒一样,陡然张开眼来,惊喜的唤道,“爹,您来了!”赶忙就下了炕,一边翻找著小木桌上压著的一小块折叠好的纸张,拿著就快步前来,递了出去。 “这是?” “请爹代孩儿转交给长老。”濮阳柔羽微抿著唇,笑容有些儿忙急。他虽然给自己预留了后路,可恩师一定会杯葛,能不能成事,还得看天意。 “这什么?交给长老就可以免了羽儿一死吗?”濮阳然介一听是要交给长老,而不是给君皇的信,已经担心得两道眉毛都要皱在一起,“皇榜告示已经贴得大街小巷都是,从各处领地来的贵族现在都集聚在城里等著看你人头落地,长老一般都不管事的,这、你不求求君皇吗?” “无妨,爹,您别担心。”濮阳柔羽勉强微笑著安慰,他心里其实也只有六成的把握,“君皇也并不想杀孩儿的,要杀早就杀了,还等到现在吗?” “羽儿啊!”濮阳然介哀声叹了口气,“自古出事时都是这样儿的,打仗败了,将军能叫副将顶罪,副将就能再叫下头的顶;出了贪污渎职的罪儿,哪次揪了大官出来?还不都是些冤大头?爹几次给君皇上折子,都没有批下,想见君皇也没有一次照准的……君皇摆明了要你来担罪,你还硬挺得这样?上个罪折,自愿职官什么的……羽儿文章不是很厉害的吗?” “爹!”濮阳柔羽既感动又不觉好笑,眼帘一垂差点红了眼眶,赶忙扬起唇角戏谑道,“大不了您还有个儿子嘛!” “唉,你……”怎么只有这种时候才像以前那个活泼的小羽儿啊~濮阳然介嘀咕著喃喃抱怨道,“你小弟到现在连个影儿都没瞧见,也不知道是给人家招赘了还是醉到哪个温柔乡去了?你出这么大的事儿他都忍心不回来看看!” “别这样,少仲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濮阳柔羽温和一笑,他相信末鬼不致于对少仲不利的。只不过算算时间也太久了,出了什么事吗?濮阳柔羽微一敛眉,复又笑道,“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唉,羽儿啊……”如果早别管玥大人的事,是不是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好吧,这信爹会给你送去。”见了长老,看能不能再给羽儿求点情?好歹羽儿也是为了他们养大的玥大人才走到这个地步哪!濮阳然介抬起头来哀怨的盯了苍白斑驳的墙一眼,依依不舍的用力握紧儿子的手,“你要多保重,爹再来看你。” “嗯。”濮阳柔羽用力回握著,忍著眼眶里一劲儿酸热的感觉,笑道,“爹也多保重。” ※※※ “好呦!”人群里突然爆出一声吆喝,“斩得好、斩得好啊!” “唉啊,李大哥,你好歹也给咱乡亲解说看看嘛!这告示上,写的什么啊?” “濮阳柔羽要问斩啦!”被称做李大哥的粗大个儿抚掌笑道,“就在明儿午时呢!” “咦?濮阳柔羽!是那个濮阳柔羽吗?不是才刚升了宰相,还把王大人给捣弄下来那个?君皇不是还给他迷得七晕八素的吗?” “嘿。说到底,还是老相的功劳!”一个看来刚刚风尘濮濮赶回来的生意人说道,“这告示咱昨儿个就在城里看过啦,这里地方小,迟了一天才贴到我们这里来。城里人都说,是宰辅老大人抱病求见君皇,才定了濮阳柔羽死罪的!” “喝!果然还是宰辅老大人关心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啊!那个濮阳柔羽什么东西,才上任多久?什么都给他搅弄得一团浆糊,连外边不管朝廷里事的安生大爷们,也都巴巴的赶来观刑,说是不杀濮阳柔羽,大军就要跟著开进来呢!” “嘿,也还好君皇不糊涂,希里巴儿的就准了!” “呐,听说濮阳柔羽是个小白脸,君皇不定看上了?要不怎么会在短时间内升这么大官?” “拜托!玥大人才美若天仙吧?” “谁敢要一个镜人啊!”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外,一个全身大半脏污的人脚一软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一个路人,好心一把撑住他,“您老是外地来的?这么大热的天,怎么还包成这样?连脸都包起来了!” “谢谢您。”玥虚弱的说道,“我脸上被烧伤过,不好吓人,……请问这告示是真的吗?” 路人一边担心的看著眼前这个好象风吹就要倒的人,一边说道,“您老爱说笑。什么真的假的,都盖官印了哪还有假的?喏,要不自己看?” “我眼睛也烧坏了,您看我这一身跌伤,明眼人能这样吗?” “唉啊啊……真不住!我家就在前头,您要不嫌弃,跟我回去歇会儿?” “不了,我还得赶路。”玥全身热气蒸腾,一头一脸的汗几乎要把他闷晕,心里又记挂著柔羽,蹲下来伸手四处摸索著找他刚才手软时掉下的竹条,就要接著赶路。 “您是在找这个吧?”路人好心的拾起来给他,“您也恁是客气的,我们四周这么多明眼的,您说一声大家也就帮著找了,怎么就不肯吭声?看您赶得这样,打算哪里去?我们这地方虽小,出外去做生意的人还不少,您说个地方儿,我给您问问,搭个顺风车比什么都强哪!” “这、”之前他就是受了人家的好意,结果遇上强人,他不得不施展武功,敲脱对方几根骨头,这才脱身。但内力运转,带给他的恶心感十分强烈,吐了两次血才勉强止住。之前赖福儿给他找的拐杖也弄丢了,只好随便折根细竹枝凑合著用。他实在不敢再随便接受陌生人的好意,但柔羽处决日期迫在眉睫,他目盲靠著感觉走肯定要多绕冤路,看来似乎也没有选择余地了。无声透了口气,玥苦笑了下,“好的,我要到皇城去,先谢谢你了。” ※※※ “你怎么了?”昊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停下来的末鬼。他们本来是在赶往皇城的途中(末鬼说他的亲人就在皇城),一路走得好好的,末鬼却突然停了下来。 末鬼微微凝起眉头,思索了会,说道,“我们先回康靖王府一趟。”有些变故发生了。君皇下令问斩柔羽,究竟是谁的主意?玥在康靖王手里,应该只有康靖王才能威胁君皇。 “你耍我啊!”昊不满的撇了撇唇,“之前我就说要回王爷那里先说一声再走的,是你说要这样就不奉陪;现在都快到皇城了,才突然说要回去?” 末鬼也不跟他啰嗦,提步转身就走。 “喂,你-”他XXXX的,就会挑时间装哑巴!说个理由嘴巴会烂啊!眼看人三步五步,几个提纵已经要出视线范围,昊一股气立刻冒了出来,突然很想把他抓起来海扁一顿再说!卯足了劲就追了上去。 ※※※ 康靖王满意的听著下属报告皇榜贴出的消息,跟著就仔细吩咐了几条回皇城必经的路程布署人马拦截玥。才刚翘起二郎腿喝了口凉茶,猛不妨一个小厮一声:“我的妈啊!”连滚带爬的撞进厅里。 “干什么干什么?你爹挂了还是娘跟人跑了?” “不不不不……” “说一次就好!”砰一声杯盖跳起老高,康靖王重重的放下茶杯怒道。他最呕的就是他这么一个天纵英才的王爷,手下连个能办事的人都没有。明明第一批出去的人就拦到玥了,结果被打脱关节全部逃了回来──全部!居然没有一个知道要先忍痛跟踪著等人来接替,白白放著大好的机会流掉!他一气之下干脆折断几根反正也没用的骨头,通通赶回家去吃自己。他已经生了好几天闷气,才刚高兴一下,这杀才就死了老子娘似的号丧! “是是、是那个杀手……” “在哪里?”康靖王心中一喜──他当然不是因为听到那个死人脸高兴,而是因为有了末鬼的消息就表示可以知道昊的下落了! “走了!刚来就走了!” “什么?”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6 章 “小的、”小厮几乎要给他凶神恶煞一样的表情吓得哭出来,“小的只不过例行洒扫,到了暖阁那里,突然就给人蒙住嘴巴拖到旁边去,那个杀手问小的,玥大人哪里去了,小的也才说一声逃了,他就走了。小的只好赶紧来报告王爷……” 啪的一声,康靖王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他XXXX的,光会吃饭拉屎!”也不及多说,冲出厅堂就直接跃上屋脊,刚好见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在前边一闪,正要跳下另一个屋脊。康靖王赶紧高声唤道,“昊,等等本王啊!” 昊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去见王爷一面,可是末鬼走得这么急,他才刚踏进王府的范围,末鬼就已经办完事要走了,他只好也跟著跃上屋顶,但人都到了王府,不去见见王爷实在说不过去,这么一犹豫,才让康靖王有机会遇到他。 眼看末鬼已经转得不见去向,昊只得在屋脊上一拱手,说道,“王爷,后会有期!” 康靖王哪里肯放他走?灵机一动,腿一软,做势就要从屋顶上摔下来。王府的建筑不同一般,到处都有突棱的雕饰,昊大吃一惊,几个箭步过来,已经捞住了康靖王下坠的身子,两个人一起落下地来。 “王爷小心点!我得走了。” “本王想你想得饭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你好忍心这样就走?” “王爷,对不住。”昊心头一暖,顿了会,才诚恳的说道,“末鬼知道我亲人的事,我得去追他。” “这、”他XXXX的,那死人脸比本王还会拐人!“他说不定骗你?” “不会的,他知道我在客栈的事。”昊抬头一望,末鬼早不见了人影,心里暗自叫苦,可又不忍心让眼前一双热切望著他的眼睛失望,想了想,勉强笑道,“我先跟他去皇城看看,要是他真骗我,我就宰了他回来王爷这里。” “你们要去皇城?”康靖王心里咯登一声,一股不妙的感觉升起。当初宰辅会请他帮忙,用绿箅调开末鬼,听说就是末鬼对濮阳柔羽有私情,没有执行宰辅给他的命令。如今末鬼到皇城去,要是撞上了行刑,该不会大闹刑场?劫犯虽然比较难,要是闹过了未时一刻,过了原定行刑时间二刻有余的话,皇兄也不能厚著脸皮不顾朝廷体制的砍了濮阳柔羽吧? 万一时间过了,皇兄发现本王手上根本没有玥,那本王岂不是两头落空等著倒大楣?当初到底是哪个混帐说过了行刑时间二刻以上没宰成就表示犯人有冤情,天意不肯屈杀的?真他XXXX的── 想到他府里那一群饭桶,有哪个可以派到刑场去给濮阳柔羽补一刀的?但他堂堂一个王爷,大闹刑场像话吗?平常和大臣贵族们喝酒吃肉见面多了,他这身手哪个会认不出来?要是蒙面给人家当场喊出名儿,他这脸要往哪里摆啊!康靖王想到这里,手心已经沁出汗来。 “王爷?”昊见他神色有异,不觉关心道。 “昊!”康靖王双手并出抓紧他的手,“只有你能帮本王了!” “什么事?”昊看他原本红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一股热肠已经涌起,“只要我做得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好!”康靖王欣慰的拍著他的手背,“此去皇城,要严密的注意末鬼的行动,如果他要到刑场去……万一刑场出乱子没有顺利行刑,你就帮本王宰了那个犯人!本王也会到场,你不必担心行刺之后的安全问题。” “王爷小看我了,”昊豪气干云的笑道,“士一死酬知己而已。王爷对我好,昊谨记在心,王爷保重自己才要紧!昊告辞了!”一拱手,腾身而上,身形如风去了。 昊啊!康靖王注视著少年宛如飞龙矫健的身影,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呜呜呜,他总算有一个肯为他死的人了。“唉啊!不妙!” “王爷,什么事?”阙仁赶紧趋步过来,涎著笑脸问道。 “干你屁事!”康靖王一回头看见一群人涌了过来。他快要掉下来时没人肯在下头当肉垫子,现在才一窝蜂狗颠屁股似的要过来巴结!心中一股厌气生起,兜头甩了阙仁老大一个耳括子,“去,给本王备马去!” 他得立刻上皇城!人家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拼著王爷不干,到时无论如何都得保住昊啊! ※※※ 末鬼一路行来,心里的疑问渐是清楚明晰。近皇城的路上,不论是大驿道,或连路也辨不清的荒蔓野地,都驻守了层层的兵力。明面上说是皇城里集聚了诸多贵族,需要格外关防,其实目的都在镜人。 几条路踏勘过来,末鬼已经发现,兵力至少来自两方,其中以宰辅的势力最为广大,几个重要路冲统筹的人,都是宰辅的门人。康靖王的人马则散布在较为周边的地方。 昊跟著末鬼在皇城附近转来转去,已经十分不耐烦,末鬼还经常故意在哨站现身,累得他也得跟著大伙人一起排队等待通行,这也罢了,好容易挨到了城门口,末鬼居然回头跟他说:“你暂时不能进城。” 大日头下汗流浃背的,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昊先是呆了一呆,“什么?” “你不能进城。”末鬼冷冷的重覆著。 这下子简直比踩到狗屎还呕气:他这么辛苦的一路跟著这个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家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昊的火气几乎立刻就涨了上来,“他XXXX的,你这是什么鬼──!” ‘话’字还没出口,末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指戳出,封了他的穴道。 昊的武功原就不如他,又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偷袭,只能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身体渐渐软倒,末鬼一伸手托住了他,正转身要走,一个守城的兵丁在不远处看见,喝了一声,“喂,那边那个黑衣的,站住!” 末鬼原本打算在城外找个地方安置濮阳少仲,听见这一声喊,眉毛微微一扬:此时离开,只会启人疑窦。主意一改,他半扶半抱著濮阳少仲转过身来,也就顺势进了城。 找了间客栈将濮阳少仲安顿好,末鬼一刻也不迟疑,直奔宰辅府而去。 守门的人根本连他的影儿也没瞧见,只感觉一阵轻风拂过,哪里知道人已经入了内院? 床上躺著的苍白老人几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末鬼轻轻推门进来,在榻前单膝跪下。 “你回来了。”宰辅半睁著沉重的眼皮,喑哑的声音吃力的说道,“我想看看你。你扶我起来。” 末鬼依言站起,扶著老人倚在大迎枕上,便往后退了一步,仍旧单膝跪立。 “一文一武,你和濮阳柔羽是我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两个学生。”看著他,老人仿佛回忆起过往情事,满是皱纹的脸上泛起一股落寞的笑容,“濮阳柔羽已经与我背道而驰,你也即将步上与他相同的路。” 末鬼微微一震,抬头望向老人。 “当初我要你去杀濮阳柔羽,只是想确定你的动向。你不肯,于是我给你绿箅,要你远离,不要再来插手我和他的纠葛。可是你回来了,为了救他而来向我求情。” “师弟之前坚不出仕已经足以表示他对师尊的尊敬之意;如今因为镜人是他的好友而与师尊作对,也是不得已。” “我要杀濮阳柔羽,也不为这些小事。”老人混浊的眼珠缓缓转动著,注视著眼前跪得直挺的人,“我也不再与你们争论是非对错。既然你来了,我给你两条路:明日刑场上,濮阳柔羽与镜人玥,只能有一个活命。你若杀了玥,我就放了濮阳柔羽;你若杀不了玥,我就杀了濮阳柔羽。” 冷汗无声滑落背脊。“我不知道玥的行踪。” “他一定会到皇城。”老人泛起一抹虚弱的笑,“如果他在进城之前,就被拦杀,那是濮阳柔羽运气好;他若得脱入城,就看你的选择了。” 沉沉一顿首,末鬼缓缓站起身来。 “我老了,只想在九泉之下对得起先皇。”老人不再看他,合眼萎顿著,“你去吧。” ※※※ “喂,下车下车!” 拦路的差役在前头吆喝著,赶车的大块头回头向后说道,“先生,最近到皇城的路上,到处都有这种关口,等会少不得要下来给他们看看有没有携带武器什么的──其实哪里是什么戒严关防了?都是死要钱,等会给点银子打发一下就是了,只是要委屈先生下车一下。” 玥听著,心里已经有数。这些差役肯定是来找他的。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一方面的人马?“李大哥,你知道这些差役是哪里派来的吗?”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7 章 “哪里派来的?”被称做李大哥的汉子搔了搔头,有点莫名其妙的回问他,“不都是朝廷官派的吗?” 若是朝廷官派的,那么是不是可以经由他们,更快见到君皇?但万一有人不想让他见到君皇,他这样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只是要避也来不及了。通往皇城的这条大道上,每日行经的人何止千百?马车不能说调头就调头。玥也只好随著车驾来到关口,李大个儿牵著他的手,扶他下车时,玥侧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等会如果问起我们的关系,请李大哥暂时认我做弟。” “喂,做什么的?” “赶货进城的。”李大个赶忙赔笑。他是在自己村里,知道有这么个人想上皇城,可怜对方是个盲目的,反正顺路,也就行个方便。但刚才这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感觉好象在躲什么似的……莫不是惹上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李大个心里一个发毛,声音便带了点颤抖。 守关口的差役听他声音奇怪,又看他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已经起了疑,待见到他身边的人,大热天下载著纱帽蒙著脸,身形又和上头交待下来要找的人有点儿相似,眼色一带,另一个已经快步去请前面镇守的监官过来。 “旁边的这一个,把帽子拿下来!” “我的脸被烧伤,十分难看。” “叫你拿你就拿,啰嗦什么?” 一柄长枪抵到胸前,李大个已经吓得魂不附体,哆嗦著说道,“先生,您、您就拿下来给他看看嘛!刀剑可是不长眼睛的……” “参见监官!”几个人突然同声说道。 原来在后面排队等待进城的人,听说前头出了事,不少爱看热闹的已经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探问。围观的群众滚雪球似的,不多时已经围了小半圈人墙。 玥听后头的人愈聚愈多,前头似乎也来了个监官,现下若要逃走,只怕更易出事。眉头一宣,朗声说道,“我是朝廷敕封的内丞相,玥。谁是这里的主事者?”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玥是镜人的消息早已传遍天下,一半多的人是不信眼前这个浑身大半脏污的人就是玥大人,都睁大了眼睛要瞧热闹;另一半的人则是吓得倒退了好几步,想一看究竟又担心传言属实,只一径躲在他人身后觑眼偷瞧,却也舍不得离开;人挨人话传话,很快周遭就围得铁桶般扎实。 一个瘦竹竿似的人踏步而出,斜眼看了玥一眼,“我是主事者。来人,带走。” 玥心里一突:他是内丞相,论官职除了当今宰辅比他高出一等之外,天下百官都在他之下;一个监管地方的小官问都不问,就敢直接把他带走,除了说明这些人不是君皇派来的之外,也说明对方的来意不善。 玥心思一动,突然一伸手,将面上的纱帽与蒙面的布巾一同扯下。 随著纱巾掉落,露出一张虽然苍白疲惫,却仍美得令人难以逼视的美丽容颜来。一时间只听得低呼惊讶的声音此起彼落,原来嘈杂的环境瞬间被玥的美貌慑得宁静了下来。 “我是内丞相,朝廷并没有旨意撤我的职。论位份,我监管百官;论品秩,我是一品大员。你是谁,胆敢这样放肆,公开拿人?” “……下官秦学德。见过玥大人。”秦学德不情不愿的报了名。他也被玥的美貌震了一震,眼看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盯著玥的脸蛋移不开视线,他已经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要硬说人是冒充的,直接杀了,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上头派下来的任务是一抓到玥,带到暗处就地杀了,干净俐落。他本来也在一接获通报时就带了人过来准备把人抓走,没料到玥当著大家的面问他的姓名。这么多人都听见了,他要是私地处决了玥,甚至,只要玥在他手上有了闪失,将来论起私杀大臣的罪,他岂不是要第一个倒楣? “我要觐见君皇。叫你的人别拦路,让我们过去。” 去皇城?路上到处都是关卡呢!秦学德灵机一动,赶忙赔笑道,“下官奉君皇之命专在这里等著玥大人呢!来人──去把我的官辇抬过来。”过了这许多关卡,每站都报上一报,到后来哪还知道是谁负责的?等抬到了没人的地方再下手! 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若在这个地方与之争执,只怕要伤了诸多无辜的百姓。只能等到了无人的地方,再想办法逃走了──说不得,得动用镜人的力量…… 玥一点头,上了轿。 ※※※ 连过了几个关口,轿子渐渐向著人烟稀少的地方行去。玥一边默记轿子转弯的方向,一边注意著周遭的动静。感觉冷意渐渐上来,天应该是大暗了。 几个人在低声商量著: “大人啊,不是弟兄们不听命,人家说看见镜人的眼睛会发疯,该不会我们还没动手,就全部给弄疯迷了吧!” “那你们不会蒙著眼睛动手吗?” “蒙著眼睛?那万一砍到自己弟兄怎么办?” “笨蛋,镜人那样瘦不零丁的,一个上,一刀就砍死了,哪还需要一票人?” “大人,”一个吞咽口水的声音,“我白天也在关口见到镜人了,实在是、”声音愈趋细微,“要不要弄些饭菜干脆迷昏了他,大伙儿爽一下杀掉也就是了……” “那要不要抬到驿站那边去?那里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也方便说话准备啊!” 秦学德一边听著觉得下流,一边却又有些心痒难熬。他一个同僚女人不爱专搞男人,说的那些风流韵事不期然在他脑袋里浮现。看镜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儿,也不会太难摆平……吧? 这么多人,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人若是在驿站出事,也怪不到他头上去。想著,秦学德点了点头,一群随从立刻爆出一阵欢呼,轿子很快就转过了方向。 玥的听觉原就较一般人灵敏,练武之后,更是将这个能力发挥到了十二分。这几个人离轿虽然有一段距离,说话的声音也低,但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想起小时候,长老逼自己练武时说的话,玥不禁摇头一叹。 ‘你不练武,如何保护自己?’ 但他的根骨极差,练武的时候吃尽了苦头,硬挺著满身的瘀痛倔气道,‘法律不就是拿来保护好人的吗?别人伤害我,难道都不受法律制裁?’ ‘那是事后。事前呢?事发当时呢?你就任著别人欺负?’ ‘我大不了张眼,大家不是都怕吗?’ ‘你一张眼,就等于杀人,你爱这样?’ 他紧紧的攒著拳头,想起过去误害的那些人,眼泪几乎要掉出来,‘那我毁了这张脸算了!’ ‘玥!’长老抓住他的手,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你难过,你可以哭,但不能伤害自己。为了怕别人做坏而伤害自己,有什么值得?’ 想起长老的谆谆教诲,鼻端一阵酸热涌上,玥赶忙定了定神,轻蹬著轿子问道,“请问,我们现在往哪儿走?” 玥说话的声音低柔清朗,几个轿夫想起待会儿的事,都听得心神一荡,一个嘿笑一声回答道,“玥大人,我们正往迎京驿前进呢!” 迎京驿?那是离皇城最近的一个驿站,自那里到皇城,不出半天时间就可以赶到──只要能顺利在半夜出发,天大明时就能进城!玥心头一喜,已然有了计较。 到了驿站落脚,玥被安排在一间靠西的大院里头。端的是四邻不靠,极僻静的地方儿。玥心里明白,更表现的浑事不知。要了一大桶热水和干净衣裳,也不管外头多少人欺他目盲下流窥视,任事不理的好好料理了自己一番。 晚饭时候,秦学德亲自带了人,抬进来一桌酒菜,就地打了个揖,“玥大人,下官在关口多有得罪,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计小人过了吧?这一桌子酒菜,是几个弟兄们合请的,您千万赏光!” 玥只好跟著虚与委蛇道,“说哪里的话?我被人挟持,如今能顺利到这里,也还是几位的功劳,明日面君,也要提起诸位的。只不过在下不胜酒力,勉饮一杯与大家同乐,诸位就请随意吧!”一端酒,抬袖遮口,一杯酒都倒了袖里。 几个人顾著贪看他的美貌,哪还有谁会去注意酒的去向?都虚声附和著。想起方才看见的春色,再见他一张秀脸泛起酡红,灯火下丽色照人,都已经有些把持不住。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8 章 “你们不喝吗?”玥勉力忍住心里的厌恶,装著一笑,就便站起身来,颠著脚步向床榻行去,“在下累了,不能奉陪,诸位请便吧!”身子一软,侧卧了枕上。 一个粗壮汉子已经忍不住站起来就要向前扑去,秦学德一张手,死死拽住他后领拖了回来,劈头就骂,“XXXX娘,就急色鬼的这样?这里谁说了算?都给老子出去!” 几个粗汉都巴巴的揪著床上的美人,听见这话,吞著口水道,“嘿!大人,你好歹体谅弟兄们……快一点儿啊,可别让弟兄们等久了……” “知道!去去-”秦学德赶苍蝇一样,推颡踹背的赶著一群人出去。砰的一声门才关上,他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宽衣解带,淫笑一声就向床上扑去,满想温香暖玉在抱,不料身子才沾到床,床上的人猛然坐起,衣带一甩绕了他脖子,立即发力勒紧,秦学德猝不及防,待要挣扎已经太迟,白眼一翻几乎就要晕死过去。 玥原本打算进来一个制住一个,全部抓拢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驿站,不料刚才提气太猛,一股恶心的感觉由丹田冲起,暗蓄的劲力一下子戳破皮球般又泄回全身经脉;但秦学德已经扑了过来,他没有时间再度凝气,急中生智,抓起衣带就勒了他颈子。 秦学德一双眼珠已经凸出,勉力呼吸著挣命,玥这才稍稍放松,冷冷的说道,“叫你的弟兄们进来,给我备一匹马,带我出去。” “呜……”秦学德这才知道一开始就著了道儿,后悔却来不及了,一屁股瘫坐了下来,梗著声气道,“弟兄们,进来……” 外头早已等得不耐烦,听见这一声还以为他已经完事,欢呼一声几个人一起冲了进来,待见了里头情况,几个人都瞠目结舌,呆在当场。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备一匹马!”秦学德恶狠狠的说道。他全身脱得赤条条,光屁股露蛋摆给人家干看,心里已经把玥恨得牙痒痒,打定主义玥是个盲人,没人带路不成,满肚子龌龊主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玥大人,是小人没长眼,一时鬼迷了心窍,大人饶了下官这一回,下官一定将功赎罪,一路护送您回京!” 几个跟他一段日子的随从听出他的话意,众人互相使个眼色,连忙就分拨一批人到马厩里牵马,顺道暗地传声要人布置妥当。 玥心里明白,但他的确需要人带路,身上刚回复的一点劲力也不能随意浪费──想了想,一伸指点了他两臂穴道,让他无法自由活动双手,这才架著他起身,向门口走去。 出了门,已经可以感到一匹骏马就在前方十来步处,但身后四周都是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的人,连身前押住的秦学德也蠢蠢欲动,想方设法的要绊他一绊。这样下去,他无法顺利走出这里;回不到皇城,柔羽也…… 今晚十六,月光正明吧? 凄然一笑,玥回头,张了眼。 ※※※ 黎明前,最是黑暗。 星稀月斜时候,轻轻的推门声响起,昊自朦胧里醒觉,恍惚里什么也看不清楚;本以为是风动门户,才又闭上眼睛,陡然想起什么,一睁眼,果然就见那个该杀千刀的家伙立在床前。 “他XXXX的,你到底想怎么样?”这家伙自昨日午时将他丢在这里,居然一直到现在才回来。他实在怀疑这家伙究竟居心何在?如果不想带他来见亲人,当初就该让他被蛇毒死,或干脆把他丢在山洞里自生自灭,现在人都到了皇城,却又封了他的穴道把他横摆在这里? 末鬼看著躺在床上的濮阳少仲,心里也在思考。濮阳柔羽落难,等会就要押赴刑场,若是告诉濮阳少仲实情,依他的性子一定会奋不顾身的冲去救人,届时恐怕反而坏事;但若是一直将人放在这里不顾,万一自己在刑场失算,脱不了身又该如何? 考虑了会,末鬼伸指在濮阳少仲身上轻点了几下,低沉的声音说道,“你的穴道,过了未时之后就会自动解开,届时你就离开吧。” “离开?去哪里?”昊神色一变,突然感到这句话里透著不寻常的意味,“你说我的亲人就在皇城,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为什么你不带我去见他们?” 末鬼微闭著又张了开来,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喂,你-!”昊吓了一跳,不知为何,他隐约感到这次这家伙再离开,只怕就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连当初为何是这家伙带他去投宿治病都搞不清楚了,怎能放任他又再次把他丢下?眼看末鬼如魅的身影已经闪出门外,昊一急,再也顾不得脸面,放开喉咙就大声喊道,“喂,别走啊!可恶,你丢了我一次不够,还想再丢第二次吗?末鬼!” 末鬼仰头望见天上稀落的星辰,没有表情的脸上蓦地绽出一抹苦笑。毕竟是兄弟,连这种对他的不自觉的依赖,都一模一样。 脚步一顿,曙光已现,他没有时间再犹疑。袍角微扬,轻风已经送著身形不知所踪。 【上集终待续】 伴君(下)怜书 第10章 天空清朗得连一丝浮云也不见。 刚过正午,热气蒸腾的地面似乎要冒出烟来。原是洗锅造饭、炊烟袅袅的时刻,今日却反常的一点饭菜香不闻。一群兴奋等著看热闹的民众,里三圈外三圈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窃窃私语里偶尔夹几句高声喝采,已经不知道在场边鼓躁了多久。 濮阳柔羽低著头,任汗水顺著头额鼻唇,一道一道划下他的颈项。 他跪在场中央,专为受刑者画出的一圈界限内。君皇高坐在离场中十来尺远的监斩台上。两旁有来自各地的王公贵族和朝中诸大臣。长老们还没到。 他留书请长老派人在行刑的时候,击昏执刑的刽子手。刽子手只有一个,一旦出事,即使立刻替换,也要两刻钟。过了未时一刻,一句‘于礼不合’,君皇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停止行刑。古有明制,就是康靖王也无话可说才是。 他也请长老在离城近郊,派出人手四处勘察,最重要的,入城的四个门,必须确保畅通无阻,以免玥千辛万苦的寻路而回,却被阻在城外…… 末鬼平静的注视著周遭的一切。离行刑的时间还有三刻左右,他搜寻的目光来回在监斩台上众多的达官贵人,与场边个个看似无害的群众,寻找与他有著同样冷冽眼神的杀手。 他在宰辅的身边已经太久,久到他能看透宰辅真正的想法。宰辅已经老了,离死亡也太近,只想保持过去的一切;宰辅想除去的,其实是所有能造成变动的因素。 所以濮阳柔羽是宰辅的目标,杀了濮阳柔羽,主战派还能维持数十年的光景;镜人也是宰辅的目标,除去镜人,才能免去权势者之间的相互倾轧,与可能带来的战争。 宰辅要他杀镜人,一定也会另外派人杀濮阳柔羽。他必须尽快找出这个人,才能在必要的时候,救出濮阳柔羽。 ※※※ 秦学德带著几百人,十来条猎犬,在离皇城十来里处,分路搜寻玥的行踪。想起昨晚的遭遇,他仍心有余悸。要不是他见机极快,在一听见弟兄们惊呼惨号的声音后,立即闭上眼睛,拼命甩脱镜人的掌控,爬进一旁的矮石造景后藏身,赤身裸体地给蚊子虱子狠咬,硬是咬牙不吭不动,直躲了一个时辰才张眼出来……现在那一堆失心疯的废物里只怕就有他一份! 想起镜人的恐怖,秦学德调动了附近所有能用的猎犬,一路寻著气味追踪过来。哼,人发疯会乱跑,狗发疯就乱咬,干脆让镜人给狗咬死,省得麻烦。 “大人,找到马了!”一个差役气喘嘘嘘的跑来,在秦学德的坐骑前俐落的行了礼。 “人呢?” “没看见!” “妈的!是声东击西之计──去,再去附近搜索,派狗去,让狗在前面带路!”哼,你跑不了的,四个城门都是宰辅的人,插翅也飞不过去;你***贱人,要给老子活逮,蒙了眼睛叫几百个人轮上,操也要把你操死! “唔……呜……”玥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一下,一个没站稳,仆跌在一堆尖锐的小石子儿上,膝盖重重的撞上地面,再加上昨晚骑马带来的疼肿,痛得他几乎要掉泪。 他从没自己一个人骑过马,之前都是别人带著他控缰扯绳,他原也想自己一个盲人,反正是用不上,也没有认真去学,昨晚临时需要,才知道控马困难。勉强策马狂奔,双腿给无鞍的马背磨得肿痛不说,最后还让马给摔了下来,气得他举手就朝马身上拍去,也不知道拍中哪里,马居然举腿就踢!他差点就给马踢中,狼狈的几个翻滚,才勉强躲开。 感觉日光渐炙,离天大亮已经一段时间,到日头正中,恐怕也不到一个时辰,他不敢再和马缠斗,立即决定弃马步行;可腿痛得站不稳,颠颠倒倒的又跑又走,也不知道在草丛里给刺藤硬根怎生折腾,滚了好几次,好不容易摸到大路的边又不知道给什么绊了一下,才爬起身来,就听见远处狗吠人声喧嚷,大概是驿站带人追来了! 玥心里一声不妙,顾不得胸口一阵阵强烈的恶心感,勉强提气疾行,不料才冲上大路,一声大喝伴著马的高声嘶叫陡然在他耳边响起,吓得他掩耳蹲身,几乎蜷成一团。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29 章 “好你个王八羔子!你他妈这么大一辆马车,你就瞎了聋了猛冲!想死吃毒跳海去!给马踢死给车碾死,老子还得出钱给你买草席!” 玥惊魂甫定,听见有车有马,遇了救星般,也顾不得刚才人家骂些什么,赶忙大声说道,“请您送我上皇城!” 驾车的张二大楞了一楞──他女人今天生崽子,他还得给佃主进城买杂物,早窝了一肚皮火,偏这个呆子冲到路上找死,没下车踹两脚已经是他祖上积德了,现在居然还敢叫人送他一程?“去去,老子没空理你!” 玥却管不了这许多,耳边犬吠声愈来愈大,他心里愈是慌急,“拜托您!我、我得上皇城救人,迟了就来不及了!” “再不走开老子放马踢你!” 玥心一横,双手大张就挡在路中央。 张二大额上青筋已经冒了上来,“嘿!”的咬牙冷笑一声道,“老子今天见识到无赖了!要带你进城?行!你给老子磕三个响头成交!” 玥一怔,一咬牙,双腿一曲已经跪下,“碰!碰!碰!”连磕了三个响头。 张二大已经完全呆掉了,眼见对方头上都碰出血来,直挺挺的跪在他面前,他也坐不住了,赶忙翻身下车,一把将人拉了起来。 “请、请送我上皇城……” “你、哎、这是怎么说!”一拉才发现对方瘦得娘们似的,浑身也不知道是泥里还是草里滚出来,连脸上都是杂草泥沙,只看出一双眼睛闭著,感情还真是个瞎子── “唉啊!大人,在那边!”一个衙役远远看见玥,放声喊道。 玥一惊,赶忙回头抓住张二大衣袖,“拜托!” 张二大一见这阵势心里就有底了,“哼”了一声,“老子今天反正背到家了,”看玥还呆站在旁边,一矮身拦腰扛了扔进马车里,“***,头剃下去还有不洗的吗?拼了!” “驾!”的一声,马四蹄大张,泼风价去了。 ※※※ 日晷的影儿渐渐移动,慢慢要与刻线重叠。 午时三刻将近,催命鼓声还未响起,濮阳柔羽却突然感到一阵风从背上刮落,刽子手突然高举宽薄的大刀,一刀挥下。 糟!是宰辅! 濮阳柔羽只来得及想到这点,虽然明知应该闪开,但久跪的双腿已经麻痹,双臂绑缚得太紧连扭动都有困难。一时间除了立即趴下也无法可施,这下可好,本来是戮首,趴下可就变成腰斩了!濮阳柔羽满脑袋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趴下了没有,就感觉两道气劲迅捷无伦地分别闪过他的颊侧和后背,一前一后击中身后的刽子手,“砰”的一声巨响,刽子手肥壮的身躯吭都没吭一声就倒了下来。 事起匆促,没有人想到刽子手居然会在预定的时间之前动手,更没有人想到这样突然的发难居然还有人能挡得下来,满场观众都傻瓜一样张大了口,呆呆的看著,挤满人的刑场顿时鸦雀无声。 “叮”的一声,午时三刻的醒钟正好响起,擂鼓手反射性的举起鼓槌来,却不知道还该不该敲下去,就这一瞬的时间,围观的群众和监斩台上诸达官贵人已经“哗”的一声,台上台下一起鼓噪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都要斩首了,刽子手干嘛还争这一时半刻?” “反正都要杀,早一点儿有什么关系?” “呿,要是你儿子你要不要早一点?” “是谁救了濮阳柔羽?” “到底还斩不斩?” “还该杀!凭什么一点小事就停止行刑!” “搞不好濮阳柔羽后台硬挺,谁上场死谁呢!” ………… 躁音轰雷般围绕著濮阳柔羽。濮阳柔羽也在迅速的思索著:宰辅要杀他,又是谁要救他?君皇?其中一道应该是君皇……另一道呢?长老?不、不对,那种冷冽的冰寒之气……是师兄? 可师兄怎么会来?师兄是最不愿意违背师尊意思的人,怎么会来救他?该不会是和师尊达成了什么协定?能有什么协定……啊!该不会是……不可啊! 濮阳柔羽紧张的抬起头来四处搜寻著。眼前日光耀目生花,只见万头钻动,哪里寻得出人来? 蓝发君皇已经站起身来。他没料到宰辅居然会这样卑鄙,赶在预定的时刻之前突然动手,他出手的时候其实已经缓了一缓,却有另一道剑气先他一步击中刽子手。出手的是谁?是谁要救濮阳柔羽?玥呢?玥还安全吗? “君皇,今日刑场既然生变,依礼制应该立即停止处刑,重新审问。”王禔已经发话。他虽然辞官,仍是京官里受敬重的人物,朝廷也特准他上监斩台。方才一幕他也紧张得脸红气喘,但他毕竟老成持重,片刻也就沉定了下来。 此话一出,监斩台上其他人立即反驳,什么“濮阳柔羽是国之祸害,焉能因这小小的变动就停止行刑”云云,争得监斩台上下又是轰声一片。 蓝发君皇没有立即答话。他反复思索自己与宰辅的对答。濮阳柔羽若是不死,玥就非死不可──他该不该相信宰辅的话?宰辅定的时限是未时一刻,现在还没到,万一……不行,若是不能确定玥的安危,他还是非杀濮阳柔羽不可!“来人,再去派另一个刽子手来。” 王禔哪里知道蓝发君皇心里的想法?听他说要再派一个刽子手来,还以为他是想撑过古制的未时一刻,好光明正大的宣布暂缓行刑,心里大石一松,也不再多说,行了一礼,自回座去了。 ※※※ 时间在紧张里急速飞掠,张二大一路赶著马车,没命般向前奔驰,玥给这马车晃荡的不住干呕,紧抓著栏杆拼命忍耐;但一来马并不是什么千里神驹,又拉著车载著两个人,无论如何甩不脱身后轻骑便装的追兵;玥是耳力极明的人,一边估量著与身后追兵的距离,一边努力聆听近城门口惯有的例行检查声响;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张手,检查!”,玥心里一喜,知道城门已经在望,才高兴著,猛地一声巨响,不知道什么东西卡住了车轮,只听张二大一声:“他XXXX的!今天要认栽!”紧接著喀啦”一声,车轮已经离体,马车整个翻倒,他也被甩出车外。 手臂一阵剧痛,好像是折了手骨,玥没空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寻声向著张二大靠近,急切地说道,“能不能带我骑马进城!” 张二大看他手都折了还要赶路,也不啰嗦,解了马套,也不管马已经吐气唉鸣,拦腰抱起人就跨上了马,一抽鞭子立刻向城门口奔去。 守城的人都换了长老的人,远远望见前方一列人向著这里没命的冲,一骑在前,一堆在后追著,心里都警觉了起来,立即大开城门,派人出来接应。 “***,怎么前后都有人来赶?” “什么?”玥呆了呆,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守城门的是谁的人?万一是宰辅的人……一咬牙,他道,“任事不管,向城里去!” “得!”张二大一手将他挟得更紧,一手甩鞭,不断闪开迎面而来的人马,眼见城门口已到,张二大大呼一声,“到了!”马一声长嘶,突然软倒。 一时猝不及防,两人一起滚下马来,玥是有武功的人,身上虽痛,却也一跳即起,但他目不能视,想跑却没有方向;张二大却是个皮粗肉厚的庄稼汉,看玥一脸惶急,他一骨碌爬起身来,问道,“俺背你,要去哪里?” “刑场!” “刑场?”张二大一怔,“人家不是说午时三刻行刑吗?早过了吧!” “啊!”玥一听几乎当场昏过去,旁边一个声音适时响起,“是玥大人吗?还没行刑!”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0 章 “那随时可能行刑!快、快带我去……”玥也来不及问对方是谁,赶忙催促著,张二大一把抓住他,“用跑的不如用喊的!” “什么?” “用喊的喊到刑场啊!人没到声音就先到了!” “哎啊,说得是!” 未时一过,昊全身被封锁的穴脉渐渐消解,他深深吸了口气,正在调养元气,恢复久麻的四肢,突然听得外头传来一声:“刀下留人哪!” 又接著一声,“刀下留人──”似乎是渐向刑场的方向而去,昊一呆,猛然想起康靖王的交待。 犯人似乎没有死成,他必须赶快到刑场去才行!一跳起身,他一把抓起长剑,踢开门扇冲了出去。 未时一刻将近,蓝发君皇深深吸了口气,缓缓举起手来。他不能冒险,濮阳柔羽还是得杀……!眼见日影渐渐与刻线重叠,蓝发君皇提劲凝气,一举掌,正要发力,突然远远传来一声: “玥大人来啰!” 一声紧接著一声,好像有几十个人在喊: “刀下留人哪~” “玥大人来啦!刀下留人──” 声音已经渐渐变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蓝发君皇一呆,手下气劲已经缓了,只怔怔的望著声音的来向;濮阳柔羽却是浑身一震:玥来了,末鬼…… “君皇!” 陡然一声低哑的声音响起,一道纤细的身影向前跃出。蓝发君皇不知道自己已经笑了开来,起身就向那道身影迎去。 “不、住手、末鬼──”濮阳柔羽大喊。 却来不及。一道剑气突然从人群里发出,准确无比的射中空中无所遮蔽的身形,剑气穿心而过,血柱瞬间就从玥的心口狂涌而出。 玥一怔,只感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 玥的意识已经陷入昏沉。到了吗?刚刚是不是柔羽的声音?现在又是谁在唤他?谁……君皇…… 怎么会这样!紧紧抱在怀里的,不是想像里笑脸迎人的玥,而是…… “玥!” 一场混乱里,濮阳柔羽是最先醒觉过来的人,眼见君皇惊慌失措,紧抱著玥拼命要按住外流的鲜血,他赶忙喊道,“君皇!快用还灵丹给玥续命!” 还灵丹是圣魔界最珍贵的灵药,五百年才能练得一粒。之前濮阳柔羽伤重,玥就曾希望用还灵丹来救治他。此时一声喊出,一语惊醒梦中人,蓝发君皇浑身一震,一手贯入真气维护玥仅剩的心脉,一手抱起玥,身躯一长,已向著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 变故再起,君皇又突然离去,监斩台上一群高官贵族,监斩台下一群傻眼的群众,也不知道哪里突然爆出一声:“杀了濮阳柔羽这个奸佞!”,台上台下立刻窜起一片叫好声,群情激动,场面在一瞬间就几近失控。身怀武艺的台上诸贵族护卫、没有武功的平民,几乎当场就要跳上刑台。 濮阳柔羽立刻知道自己陷入了最大的危机,要不就立刻压下这股愤怒的火焰,要不就等著在刑场上给人分尸剁成肉泥。他当机立断,立即喊了一声:“谁敢上来,谁就是造逆!” 声如宏钟,既清又亮。一群跃跃欲试的人都怔了一怔,一来是震惊于一个怎么看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突然展现了惊人的内力,二来也是濮阳柔羽的话太过吓人。 造逆? 濮阳柔羽过去受过极重的伤,方才在毫无准备的情形下,拼著血脉逆流的危险,喊出的几句话,已经使得他气息急促,但如今情势危殆,他只得勉力为之。濮阳柔羽把握这难得的平静,当下续道,“君皇若要杀我,早就杀了,岂有如今刽子手惨死的事?刑场问斩本是君皇与我合计,目的是找出玥大人。如今玥大人已经找回,我还是朝廷的外丞相,公然杀害朝廷的一品大员,是贵族当夺封地,是平民则罪诛九族!” 句句铿锵,掷地有声,围观众人一时懵了,都呆等著看别人怎么打算。 突然高台上一句话传了下来,“玥是镜人,本王亲眼看见的。”康靖王突然说道。眼见皇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就知道玥要是不死,皇兄定然爱护有加。他自己是君皇唯一的亲弟弟,君皇是极重名誉的人,绝不肯落个杀弟的恶名,顶多削他封地,禁足几年──反正美人多得是,和皇兄争那一个未免太蠢,再说濮阳柔羽生死干他屁事?──他一放下心来,就懒得再待在这种闷热的地方,站起身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不料五花大绑、跪在刑场上的濮阳柔羽,突然发话,而居然也真能在一句话间就使所有人忌惮,兴头一起,他突然很想试试濮阳柔羽的能耐,也不走了,坐下来开口就道,“你本就是犯人,天底下有哪个犯人不要为自己脱罪的?你根本是信口雌黄!” 逆著光,濮阳柔羽看不真切,只从语气里听出这人正是康靖王。濮阳柔羽立即想到他是在为自己将玥关在王府的事脱罪,心里冷笑一声,讽刺道,“王爷不信我的话,难道连长老也不信?” 有著翠绿眼眸的长老,在另边高处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有玥的重伤,有一部分就是这个劳什子王爷造成的,濮阳柔羽心火一上,忍著血脉逆流的痛苦,介面就道,“王爷知道玥是镜人,怎么就不肯早早将他送回皇城?自古镜人就是要献给君皇的,挟持镜人,又意欲何为?” 呼、呼、好犀利!一句话就指著他造反哪!康靖王心里一阵遇到对手的感动,本来依他的性子不肯放濮阳柔羽干休的,但他内力深厚,早听出濮阳柔羽情况不妙,全凭一股意志力支撑著,再说下去恐怕要当场吐血,他也不想早早送了濮阳柔羽一条小命,长笑一声,说道,“好个濮阳柔羽,本王认了你这个外丞了!来人,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濮阳丞松绑啊!” 濮阳柔羽呆了一呆,他没料到康靖王与传言完全不同,竟如此温和?本来已经准备了一肚子话,随便康靖王答什么都能立刻反击,没想到康靖王居然就这样认输…… 濮阳柔羽任著众人为他松绑,不可思议的凝望著监斩台上看不真切的蓝发身影,思索著,慢慢站起了身来。 “多谢王爷。今日事到此为止,请诸位还回驿站休息,明日朝廷就会有旨意。” 诸达官贵族尽管心里不满,但上有长老,前有康靖王,也不好说什么,鱼贯下了监斩台,各自觅了自己的从人去了,群众没有热闹可看,边说边比的也就渐渐散开了。 濮阳柔羽其实已经走不动了,但他不想当场倒下,缓缓的眨著眼帘,努力维持微笑的神情站在原地,看著王禔和自己爹亲一脸欣慰的向他走来── “啊!哎!” 陡然背后一阵嘈杂声响起,满街还没走尽的人都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身影如飞,蛟龙一般跃上刑台,半空里拔剑就向濮阳柔羽砍下;濮阳柔羽回头一望,正与白衣少年打了个照面。 “少-” 少年呆住了。他来到刑场,听见王爷和犯人的对话,他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王爷怎会一下子就认输?莫不是被犯人抓住了什么把柄才不得不屈服?想起王爷对自己的托付,少年胸口涌起一阵烫热──他不能因为情势不利就放著不管!他要放手一搏! ……却没想到在见到对方的一瞬间,一阵心痛猛然窜起,封锁的记忆突然撬开一个缺口,一个模糊的影像隐约闪现,他直觉要收剑,但剑势如龙,直劈而下,早已收之不及!少年胸口一恸,泪水突然就滚了下来。 濮阳柔羽也呆住了,他该闪开的,但他只是怔怔的看著自己弟弟的长剑向他劈来,竟是要置他于死地……为什么?少仲…… “叮!”的一声,一道冰冷的剑气适时介入。剑气弹开了少年的剑势,少年向后一仰,连退几步,竟是站身不住,向后摔下刑台。台下侍卫眼见有人行刺,发一声喊,立刻蜂拥而上。 一道黑色的身影突然斜刺里窜出,赶在众侍卫的长枪刺向少年之前,将他抱了怀中,黑衣一裹,乘风再起,临别一瞥,只见濮阳柔羽满脸惊惶痛苦的神情。 末鬼一声低叹,踏风而去。 “羽儿!” 濮阳然介赶到,刚好将濮阳柔羽软倒的身躯接入怀中。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1 章 第11章 ‘这、这是什么?’ ‘断肠草。’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凤冠霞披的女子凄然厉笑,‘你是大才子,武功也比我高,我一个下贱女人,除了下毒,别无他法嘛。’ ‘什么?我……’烈火由内腑灼起,很快透入四肢百脉,他勉强运劲抵挡,却是一口鲜血呕出,眼前已经模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 她细指挑起他染血的下颚,冷冰冰的说道,‘你有的是家世才学,长得又俊,爱什么人到不了手,非要逼一个给你磨墨铺纸的下婢嫁你?’ ‘……逼?’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才摇头,她就定住他的额,像印像里一样婉约轻柔,带点俏皮的味道,‘柔羽,我本来当你是弟弟的。可是你要我嫁你……’像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笑的眼眸十分坚毅,‘你可知道,我们这一族的女子,宁愿死,也不嫁自己不爱的男人──’ 红烛高燃,火光透艳,他印像里,她最后的笑,是映在一柄精巧的匕首上。 ‘……净……’ “羽儿、羽儿。” 睡梦里恍惚听见熟悉的呼唤,濮阳柔羽缓缓眨开眼帘,透过睫毛的间隙看见自己父亲一脸忧愁的望著他。濮阳柔羽习惯的微微一笑安慰自己的父亲,“爹……叫孩儿什么事?” “唉,你可醒了。看你浑身是汗的,做恶梦了吗?”濮阳然介端过一碗敖了大半天的鸡汤,吹凉了就扶他起来喂他,“大夫说你现在比坐月子的女人还虚,要严禁茶水,渴了就喝这个-” 濮阳柔羽不禁失笑,“哪有这么严重。” “嘘!”濮阳然介突然压低了声音,觑眼望望微张的窗户,看看没人偷听,这才续道,“羽儿,你还是装几天病好了。” “爹,究竟怎么了?” “唉,你才回府,就有两个人找上门来。嘿,你猜是谁?”濮阳然介吐了口气,就见濮阳柔羽一脸茫然的看著他,“一个是长老、一个是康靖王。” “长老?”濮阳柔羽一听眉心就敛了起来,“长老会来一定是玥的事,玥怎么了?” 濮阳然介无奈的摇了摇头,“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长老坚持要等你醒来才说,就在府里干等。爹看不是法儿,就跟长老说,等你醒来后,立刻就送你到忘怀岭去,谁知道长老不肯,现在还在大厅里等著呢!” “……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濮阳柔羽揉揉还发著晕的额角,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太久了──长老可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我先去见见长老再说。”突然想起刚才父亲说康靖王也来了,濮阳柔羽随口问道,“爹,康靖王有什么事?” 濮阳然介两道稀疏的眉毛突然皱成一团,犹豫了会儿才道,“他说是有关少仲的事。” “啊!”濮阳柔羽一震,几乎软了脚步,抬头怔怔望著撑扶自己的父亲,半晌才道,“……少仲怎么了?” 濮阳然介叹了口气,“康靖王也说要等你醒来才说。” “我去见他!”濮阳柔羽转身就走。 “康靖王回驿站去了,”濮阳然介赶紧介面,捏著他的手掌心说道,“爹知道你关心仲儿也关心玥大人,不过凡事量力就好,你自己要多保重哪。” “……没事的,爹。”想起刑场的事,父亲恐怕也不比自己好受到哪里去。濮阳柔羽心里既难过又感动,用力回握著父亲的手,回头一笑,“孩儿先去见长老吧。” ※※※ 玥自昏沉里醒来,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著自己的手,柔缓的内力就从手心相接处一点一点的渗了进来。他想开口说话,全身却虚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尝试著轻轻挪动手指,就听一声压抑著激动的呼唤传来。 “玥……!”蓝发君皇勉力克制著情绪,生怕自己会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吓著了玥。玥服下还灵丹后,有一瞬间心脉全然停止跳动,他几乎吓掉了魂,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紧抱著玥不停地呼唤,直到那停止的心脉再度回复跳动…… 玥微微一笑,既感激又歉疚。不知为何,他记得意识离体的飘渺感受,生死一线的黑沈里,是一声声真摰的呼唤将他拉了回来……他想君皇一定在他身边守候了许久,他既然醒来,就该让君皇好好休息才是。 勉力挣了挣,他开口无声的呼唤著。 君……皇…… “玥、玥!”蓝发君皇终于还是忍不住,倾身就将他抱入怀里。 感觉君皇像个怕失去依靠的孩子一样紧紧的搂著自己,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自己揉入他的胸口一样,玥微微地笑了,轻轻提醒著,“……休息……” “什么?” 身体渐渐回复了力气,似乎也找回了说话的力量,“君皇该休息一下。” “啊!”他胸口的伤还没收口,该不会是弄痛他了!蓝发君皇赶忙松手。双臂微微一张,这才想到不只是弄痛怀中人的问题,还有自己已经逾越了君臣该有的礼节……果然还是失态了吗?蓝发君皇自失的一笑,想著该完全松手,却不知怎的,环著玥的双臂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怎么也不肯松开。该不会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太愉悦了,才会…… 玥没有挣扎,可能是身体还太虚弱所以没法挣扎;可是玥也没有叫他放手啊,该不会是……蓝发君皇杂七杂八地转著念头,想著玥说不定愿意接受他,又想著玥本是客气习惯的人,不好直说也是可能的……心情一下子高昂一下子低落,转瞬间额上已经冒出汗来。 玥微微蹙起眉头,不明白君皇心跳怎么会突然快了起来?试唤的问道,“君皇是不是太累了?” 蓝发君皇满心都绕在自己的思绪上,反而没注意到他说些什么。“玥,”他抿了抿干涩的唇,顺著自己的思路说道,“朕、能不能这样抱著你?”他已经紧张得连手心都渗出汗来了。 玥一愕,不觉失笑。原来君皇是在想这个啊……连圣魔界仅有的一颗还灵丹都给了自己了,君皇的心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玥温温柔柔的笑了,“臣……” “君皇!濮阳丞有急事求见!” 寝殿外突然来了这么一声,蓝发君皇一怔,立刻气得火冒三丈,突然后悔自己怎么不在刑场上就宰了这个碍事的家伙?蓝发君皇一咬牙,勉力忍住不让声音充满怨毒,“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殿外一阵细语商讨,濮阳柔羽好像就要冲进来了。 “报、报……”殿外侍者很快就转了回来,也不知道濮阳柔羽跟他说了什么,居然双腿都在打颤,“濮阳丞说事态紧急,一定要……”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2 章 蓝发君皇一抬手几乎就要把侍者轰出去,玥轻轻一笑,“濮阳丞一定是真有急事,请陛下先见见他吧。” 蓝发君皇只得不情不愿的放开环著玥的手。本来该出去听那家伙说些什么的,可他又不想让视线离开玥,想了想才道,“叫他进来!” 濮阳柔羽快步走了进来。 他在见了长老后,立刻就明白为什么长老宁愿在濮阳府等他三天,也不肯浪费半天的时间让他再到忘怀岭请教了。 玥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金针刺穴,快速激发身体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急速衰弱的后果,玥已经不能再留在皇城,不能再留在普通的圣魔界空气里了。他会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长老担心玥会因为君皇救了他,而做出什么承诺。依玥的性子,既然承诺了就是至死方休,一定要赶在玥话说定了之前,劝他离开圣魔界! ‘玥会听你的话,只有你才能说服他!’ 到了寝殿外,他才知道君皇正在里面,为了救玥,他也只好硬著头皮犯颜求见。 “什么事?”濮阳柔羽还来不及行臣礼,蓝发君皇就不耐烦的问道。 濮阳柔羽一拜,“臣有事要与玥大人单独谈谈。” 那意思是要把朕赶出去了?蓝发君皇铁青著脸色,气氛一时僵到了极点。 玥不由失笑,勉力撑起自己的身子,蓝发君皇一惊,赶忙扶著他靠坐在枕上,絮语叨念,“你还太虚弱,不能随意移动。” “濮阳丞有事要与臣谈,臣随他出去……” “不行!”蓝发君皇立刻反对。玥与濮阳柔羽都没有出声,寝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蓝发君皇看看玥微笑的脸庞,再看看濮阳柔羽一脸坚决的神色,很快就明白自己非离去不可。“……你们谈吧!朕出去。”蓝发君皇无奈的说道。恋恋不舍的看著玥,回身瞪了濮阳柔羽一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濮阳柔羽一等殿门合上,快步趋近床前,立刻问道,“玥,你承诺什么了吗?” “什么?”玥给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头雾水。 看来是还没……濮阳柔羽松了口气,缓了语气道,“你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吗?你动用金针刺穴的方式激发身体潜能,这会使你急速衰弱啊!” “我明白。”玥淡淡的说道。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你必须立刻离开。到修行之门去──你不是一直想成为长老吗?这样正好,一边修行,那里的环境也能保持你的体能不继续恶化下去……” “谢谢你,濮阳兄,”玥微微一笑,打断他急切的话,“我不想离开。” “你在这里,没几年好活啊!” “我知道。”玥缓缓吐了口气,“我不想忘恩负义。若不是君皇,我恐怕早就死了。君皇……喜欢我,我要留在他身边。” 濮阳柔羽怔怔地望了他一会。玥看来纤弱,意志却十分坚定,他若是决定了,就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更改……看来得从君皇那里下手才行! 濮阳柔羽眨了眨眼,勉强笑道,“结论别下得太早。我去见君皇,告诉他这件事,君皇一定也不肯你留下来的。” “濮阳兄,请别这样做。”玥挺了挺身子,“这样等于是将痛苦丢给君皇去承受,我宁可自己担下来,也不想逼君皇做抉择。” 逼?……‘谁叫你非要逼我嫁你?’ 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欢喜要做他的新娘子,她却以为是他逼她…… 全宰辅府的人都知道她不想,只有他一个人兴高采烈地等待著……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他真相?为什么! 一阵痛楚猛然涌上,一口甜血已经在口中。濮阳柔羽紧咬著下唇,勉力忍住不让心血上冲。 “柔羽?”玥察觉他的气息突然紊乱了起来,赶忙问道。 “我没事。”濮阳柔羽抿了抿唇,用力吞下那口甜血,勉强笑道,“别说逼君皇做抉择……你呢,你喜欢君皇吗?” “……” “玥?” 玥淡淡一笑,“偿深恩,亦未尝不可。” 濮阳柔羽一怔,笑了,温柔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关心我过去在宰辅府的事吗?我说了你听罢……”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他只是太想念玥,连一刻都不想失去玥的讯息。 他不是故意要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内力过人,隔著一层厚壁还能清楚的听见他们并不大声的对话。 ‘偿深恩,亦未尝不可。’ 偿深恩…… “君皇?” 他用力甩开一旁要过来扶他的侍从。颠一步顿一步的向著另一侧的宫殿走去。 “告诉濮阳柔羽,朕在东配殿等他。” 冰冷低沉的声音踅过樱树,散了满天落花。 ※※※ 踏进东配殿,濮阳柔羽的心就猛地一沉。原本再怎么僻静的殿宇,只要君皇在,身旁就一定会有服侍的太监宫女,如今一个侍从不见,宽广的东配殿里空荡荡的,只有蓝发君皇一人,合著眼,向后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 “臣,濮阳柔羽,见过君皇。”濮阳柔羽一个拜礼行了下去。 蓝发君皇慢慢的张开眼看他,并不叫起,也仍维持著同样疲懒的姿态。皇家讲究的体尊庄敬,见大臣时必定的端正坐姿,一样不见。 濮阳柔羽心里有数。他自己也遭遇过,心里多少能够体会蓝发君皇目前的心境。然而该说的还是要说,玥的情况势必不能再拖下去── 濮阳柔羽抬起头来,“君皇,玥已经不能再待在皇城了。请君皇、”一顿,诚恳地说道,“放了玥吧。” 蓝发君皇搁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缩紧了些。“……还有多久?”声音低得好平静,“玥还能待多久?”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3 章 “至多,十天。” 蓝发君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修行之门是圣魔界最奇妙的存在,是连圣魔界的君皇也不能干预的地域。有心的人,在那里渡过千年的修行,而后成为圣魔界的长老。 每一任的君皇,都会有九位元长老相辅,共同统驭圣魔界一千年。当他的寿命完结的时候,下一任的长老们正好离开修行之门,辅佐他的孩子,接任圣魔界的君皇。 他还有千年的寿命,却再也、见不到玥了…… “君皇,”濮阳柔羽知道蓝发君皇痛苦,但他不得不狠心要君皇做出承诺。他不能让君皇因为一时的眷恋而留下玥。“玥就算留下,也活不过十年,君皇最终仍要失去他的……”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所谓的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不是好友吗?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的要玥离开? “请君皇下定决心吧!若是君皇不说,玥一定会舍命留下。” 玥会使用金针刺穴,为的不就是赶回来救他吗?为了救他、玥受穿心之苦;为了救他,玥要离开自己…… “滚。” 蓝发君皇的声音不高,濮阳柔羽一时愕然。 “君皇?” “滚!”蓝发君皇用力吼道。 濮阳柔羽一怔,突然意识到对眼前的人来说,自己正在拼命要求的,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眼睫一眨,他闭紧了双眼,不去看君皇那强抑痛苦的神情。“请君皇让王禔官复原职,桂匀河畔千万百姓的姓命要寄托在他身上!”一叩首,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 濮阳柔羽回到之前君皇拨给他住的平和殿,收拾著自己从濮阳府里带来的书籍文物,和几件简单的衣裳。 “濮阳大人,您在忙什么?”专门服侍他的宫女凤仪端茶进来,诧异的问道。 “我已经不是濮阳大人了。”濮阳柔羽一笑说道,“今天起,我要离开皇宫,当一个自在的小老百姓。” “咦?可是玥大人不是回来了吗?您怎么就要走了?” “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呢?”濮阳柔羽轻轻勾扬著唇角,似笑似叹的说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凤仪蹙著眉头,“您说什么婢子听不懂……” “希望你永远都别懂。”濮阳柔羽笑著,“谢谢你这段日子的照顾。濮阳柔羽告辞。” ※※※ 濮阳少仲醒在一片交杂的记忆里。 好像还是七岁小儿,抢过一根木棍挺身就护著比自己大七岁的哥哥,泛水的眼睛凶狠的瞪著一群伸手想拉哥哥的坏人;好像才跌得鼻青脸肿的对师父说:‘我要继续学武,我要保护哥哥!’。但曾几何时,他竟连哥哥都忘记了;曾几何时,他持剑的右手,锋利的剑尖竟对著他的哥哥…… 濮阳少仲张开眼睛。眼眶里含不住的温热液体沿著脸颊坠下,没入颊侧的黑发里。 他眨了眨眼,看见一身黑衣的男人立在门边,静静地看著他。 “能动了就回家去吧。”末鬼说道,“你哥哥已经回府,事情已经结束了。” 结束?“你为什么要伤我哥哥?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是谁?” 末鬼沉默了会。他知道少年正用热烈的眼光望著他,急切的等著他的回答。 但他不是习惯解释的人。末鬼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走了,保重。” 少年怔了一怔,猛然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的含意时,门扇已经只剩轻微的晃荡。 “……”又来了!少年赶紧跳起身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长剑就追了出去,黑色的身影飘过树梢月下,瞬间在空中划开一道黑影。 “王,畅言天下大势,他原本以为师兄也同样爱护他的,但这却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要成亲,兴奋不已地去向师兄提说,而师兄明知道净姑娘并不喜欢他,却没有告诉他实情。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4 章 后来他们说的什么,师尊要利用净姑娘来拉拢自己的心,还有什么女人成亲后自然就死心塌地转性儿了,哪知道这女人性子这么烈?还要再给他寻一个美眷什么的?这些令他自责难安、愧疚痛苦的言论,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也并不怎么在乎,但他无法不在意师兄自始至终那样淡漠的神情。原来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一头热的喜欢著他们,净姑娘摆明不要他了,师兄最后也奉师命前来杀他…… 事情已经过去七年有余,但他心里那份深沉的遗憾与失落却仍然没有淡去。濮阳柔羽暗叹了口气。能怨他吗?其实也只能怪自己蠢吧……抿了抿唇,濮阳柔羽自失地一笑,“……少仲还好吗?我很想念他,如果你见到他,是不是能告诉他一声?” “嗯。” “你、见过师尊了?” “见过。”在一起的时日久了,末鬼明白濮阳柔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师尊要我进修行之门,成为长老,再主导千年后的局势。” 濮阳柔羽一时无言。依他对末鬼的了解,他想末鬼会遵从师命进修行之门的。“那么,永无再见之期了吗?” 末鬼只是微微掀起唇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师尊已经接近弥留了,如果你想见他,还是要把握时间才好。” 想像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走进宰辅的居室,濮阳柔羽一时怔了。满室被搬偷光的摆设,只剩一张床一张被子,和被摔在地上的几个破茶杯,孤零零的散在空旷寂寥的屋里。几只耗子惊见有人进来,拖著尾巴慌忙躲进床下柱脚边,吱吱喳喳地隐没在光线不及的暗地里。 “是柔羽吗?” 宰辅唤他的声音还和过去一样,威严里充满了慈和爱顾,濮阳柔羽浑身一震,眼眶已经红了,“师尊,是徒儿看您来了。”几步赶过,就跪落在宰辅的床边。 “呵。呵。”宰辅低哑的笑著,干枯的手指像是要去拍他的肩膀,却力不从心,“以前我就和你说过,做大事的人最忌儿女情长,看你如今这样,比七年前也没有一点进步啊……” 濮阳柔羽双手并出紧握住他瘦得皮包骨的手掌,勉强笑道,“师尊训诲的是……徒儿先让人给师尊换一个地方儿,好好的养病要紧……”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但有几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说说。”宰辅沉稳的说著,混浊的双眼突然炯然生光,凝视著他身前的濮阳柔羽,“我们的祖先,拥有超越普通下界人的能力,也乐意帮助他们,结果却反被下界人所害,赶到沙漠荒地。祖先里有才能之士,才另辟了这个空间让子孙得以存活……先人遗训,无论如何不能和下界人共存、更不能相信人类。我知道你一心和平的思想,只期望你在滥用对下界人的同情心前,能先想想过去的教训……” 老人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濮阳柔羽赶忙站起身来,轻轻拍著他的胸口,“师尊,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罢,现在……” “圣魔界一定得对人界用兵才行。”老人坚定的说道。 濮阳柔羽静静的听著,没有反驳。 “我已经交待了末鬼,他应该可以达成我的愿望。”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像是突然觉得自己幼稚,笑了起来,“只是,那已经是千年后的事了,我的尸骨也早就化成灰了吧。呵呵。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代平安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 ‘关于晁爽这孩子……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顾他……’ 宰辅并不知道,晁爽在见过玥的眼睛三天后就死了。据说是大叫著为什么!’一头撞在柱子上死了的。也许是没有人愿意去刺激一个垂死的老人,所以宰辅才会不知道…… 站在新立的墓碑前,濮阳柔羽静静的看著著火的冥纸耀闪著火花,一点一点的消融在金红色的火焰里。 即使从人界里独立出来了,许多人界久远流传下来的习惯,圣魔界的族人仍旧延续著。 真正古老的祖先,圣魔界和人界,不都是同样的吗? ‘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代平安’ 师尊啊!其实我们由不同的方向努力著的,是同一个理想…… 濮阳柔羽淡淡一笑,看著飞扬在晚风里被烧得只剩一角的冥纸,渐渐化成灰烬,飘散在无垠的大地里。 碑上曾经叱吒风云的名字仿佛也融在这昏黄的暮色里,沉默敛去。 第12章 “原来少仲曾经失去记忆?”濮阳柔羽有些吃惊,间而一想却又心疼:少仲一定是因为亲眼目睹自己受伤的经过,误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大受打击之下才会暂时失忆,也才会在见到自己的一瞬间恢复了记忆…… “是啊!本王已经认了他做义子了,”康靖王高兴的宣布,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是他的哥哥,也可以算本王的半个义子了。” 濮阳柔羽一呆,几乎从肚子里笑出来,轻咳了一声掩饰道,“这样,草民就不知道为何王爷还要派少仲来杀草民了?” “哎呀,误会一场嘛!反正本王也在刑场替你解危了,看你也不像个心胸狭窄的人,说说就过去了,怎么还往心里放呢?” 濮阳柔羽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康靖王一见他笑成这样,就知道这个才子八成早就猜到自己当初的意图了。康靖王也不掩饰,耸耸肩就笑,“本王知道瞒不过你这个外丞相,这样吧,看你要本王怎么给你赔罪,说一声就成!” “草民今天来,只是来问清楚事情的始末,既然已经明白了,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濮阳柔羽微微一笑,神色转成认真,“草民代替舍弟,感谢王爷的照顾。”说著一揖到地。 康靖王赶忙站起身来扶他,“嘿嘿,别这样说嘛!你们兄弟俩都是人才,如果能为本王所用,那就更美妙了。” 濮阳柔羽盯著他紧抓著自己不放的手一眼,神色自若的说道,“草民没有做官的打算,王爷也不必太客气殷勤了。” 真不可爱,和弟弟一点都不像!康靖王在心里嘀咕著,无可奈何的缩回手来,凉凉的说道,“不当官?算了吧,你这种人才,皇兄要是不用,他就不是本王所认识的皇兄啰~” ※※※ 在宰辅府逮到末鬼后,为了避开濮阳柔羽,濮阳少仲一路拉著他冲出皇城,来到这个荒郊野外。 “你跟我哥哥什么关系?” “……” “哥哥叫你师兄,你们不就是师兄弟?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 “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我哥哥的事情?” “……” “他XXXX的,你哑透了吗?” “……” “我就不信从你嘴里挖不出什么来!受死吧!”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5 章 连问了七八个问题,末鬼连屁都不放一个,活像自己是对著死人在唱歌一样!濮阳少仲本就满肚子的火气,这下更给他气得浑身乱颤,也不说了,一掌就甩了过去。末鬼哪里能给他打中?轻巧一个转身就避了开去。 “你为什么不回家?”末鬼飘开了几尺。 “干你屁事!”濮阳少仲一剑刺了过来。 末鬼眉头微微一皱。濮阳柔羽想念弟弟,他应该将人交还给濮阳柔羽才对。 想定了立刻行动。末鬼双指探出,看准了剑的来势,左手一并指就夹住了濮阳少仲的剑,右手一转一带,顺势摸上了濮阳少仲的肩胛;濮阳少仲已经意识到他施展的是擒拿手,但右手剑被他抓住,好像焊在铁里一样:丢了武器是丢人,被抓住也是丢人……他XXXX的,反正都是丢人,不如趁机先踹他两脚,出一口恶气再说! 濮阳少仲右手撤剑,左臂跟著向后斜滑开来,一个拧转飞跃,扭身就向末鬼踢去;末鬼是做惯杀手的人,真要打起来,濮阳少仲这一点小把戏还看不在眼里。只见他不慌不忙的反手将剑甩出,向后一个翻身,右足跟著踢起。 濮阳少仲心里暗自叫苦:在空中无可借力,等于是自己将腹侧送到他足跟上去!一咬牙,双手合并推出,打算抓住末鬼的脚再借力后退。末鬼一笑,右足陡然收回,向上一跃,再自空中推出掌力,“啪!”的一声,就将濮阳少仲严严实实地压到了地上。 “你还该回家去。”末鬼说道。 回去?就这狼狈样?再说什么都还没有从这只硬蚌壳嘴里问出来,又还来不及去找王爷,哥哥要是问起他为什么要杀他怎办? “我不要!喂、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啦────” 末鬼已经提著他的腰带把他扛上了肩,迈开大步向皇城前进了。 ※※※ 濮阳少仲一路使尽各种方法要挣脱末鬼,都没有成功。看看皇城就在前头,濮阳少仲心里也开始著慌了,放开喉咙就骂:“他XXXX的,老子说不要回去,你听不懂人话?……喂!你这个烂杀手、臭杀手,放我下来!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啦~” 末鬼看濮阳少仲已经慌得大吼大叫,心里也觉得讷闷。他与濮阳柔羽在宰辅府会谈的时候,濮阳少仲就躲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濮阳少仲没有出来和濮阳柔羽相见,他原本以为是自己在场的关系;但后来濮阳少仲拉著他就跑,像在躲什么一样,难道是要避开濮阳柔羽?连现在要带他回家,他也抗拒得像是要把他推入火里。 末鬼脚步一缓,将他放下来让他坐在地上,问道,“为什么不回去?” 他XXXX的,你要问几次啊?濮阳少仲胀红了脸,想撇头不理他,又觉得这根死人骨头一定会二话不说把自己扛了丢回家去。别说穴道被制,就是好好的也不见得能跑得过他……想了想,愤愤的说道,“这还不是你造成的!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的身份?非要等我动手杀哥哥时才要阻止我?” “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濮阳柔羽动手?”他失去记忆,濮阳柔羽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个陌生人……末鬼一顿,突然想及某个可能,“康靖王?” 濮阳少仲抿了抿唇,“王爷又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哥哥并不怪你,他很想你。” ……就是这样,他才更羞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啊!濮阳少仲烦躁的抓著自己的头,闷闷地说道,“反正我就是不想回去,你要是硬带我回去,等我武功变强,我一定追到天涯海角宰了你!” 末鬼眉头一皱,“你不想你哥哥?” 想、想啊!怎么不想!想到哥哥对自己的好,想到哥哥唤著自己的声音,濮阳少仲眼眶一红,泪水已经滚了下来。他赶忙伸手抹了,硬著脖子说道,“我就是不要回去!” 末鬼一怔:看他这模样,明明也是极想念濮阳柔羽的,怎么就坚持不肯回去了?末鬼先笑了笑,“我要进修行之门,恐怕你是很难追来的。”看他仍是伤心,语气一缓,柔声问道,“这样吧,你说说,要怎样才肯回去?” 濮阳少仲一听,抬眼瞪著他,“我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真相?” “就是你为什么要杀我哥哥,还有为什么不肯先告诉我我是谁?” “何不去问你哥哥?他会告诉你的。” “我就是要听你说!”濮阳少仲坚持道。 末鬼摇头一笑:濮阳少仲固执起来,连他哥哥也比不上。挑著重点说了,“杀你哥哥是因为宰辅下令;不肯告诉你是因为担心你冲动,反而坏了我刑场救人的计画。” 原来杀哥哥是别人下令的,连不肯跟他说都是为了哥哥好?这样说来,末鬼其实挺向著哥哥的嘛!濮阳少仲脸一红,突然觉得自己抗争得有些莫名其妙,念头一转,问道,“为什么宰辅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听见哥哥叫你师兄了,你是他师兄怎么还听别人的话去杀他?” “因为宰辅是我的师父。”末鬼淡淡的说道。 濮阳少仲呆了呆,再度觉得自己问了蠢问题,“……就算是师父,也不必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吧?”突然一惊,“你该不会真的要听他的话,进那个什么修行之门?” 末鬼只是微微掀起唇角。“他对我有大恩。” 濮阳少仲一怔,“要当长老要修行一千年耶!什么恩情那么重要?”就算从小养到大好了,他还不是常忤逆他老头…… 末鬼不再回答。只是笑了笑,轻轻拍开他的穴道。“我走了,你回家吧。” 濮阳少仲看著他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现在若是不阻止,那么他以后就再也看不到这家伙了!“喂、你等等!” “嗯?” “恩情不可能那么重要的,你再考虑一下!” 末鬼已经迈开步子。 “喂,别走啊!”他XXXX的,天底下哪有这么蠢的人?濮阳少仲已经跳起来追了上去,“要不然、要不然这样好了,”三个月太短、三十年太长……“三年好了!你先别进去,先到处走走好了!天地这么大,你一定会觉得有趣的!” 黑色的身影已经远去。 “喂喂、别冲动!喂!”***,一不做二不休,“我、我陪你好了!他XXXX的,末鬼!等我────” ※※※ “玥!” “臣见过君皇。”玥听见声音回头,依著对方的要求不再行礼,微笑等待。 “你在这里等朕吗?”蓝发君皇快步过来,自然而然的牵起他的手,引著他向湖边小亭走去。“真不住,为了桂匀河要决堤的事和王丞相议得晚了些,累你等待了。” “君皇用心国事,臣欣然感佩。”玥微微笑著,任他引著自己步向湖边。 “今天的天空很清朗,湖水也很清澈,就是热了些,你要不要含点冰块解解热?”蓝发君皇说著已端起亭中石桌上的一小杯茶水,准备运气凝水成冰。 “谢君皇,臣更想尝尝一池清凉。” “哦!这样好!”蓝发君皇双眉一扬,立刻带他步向湖边。白色石头砌成的矮栏圈著一汪绿水,他扶玥坐在栏上,俯身就去替玥脱鞋袜。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6 章 “君皇?”玥先是微讶,既而一笑,“不用了,臣只想碰碰这湖水。”说著弯下身,一手扶著栏杆,一手摸索著向下探去。 栏杆虽矮,坐著的人要能弯腰伸手碰到湖水,仍然有点勉强。玥扶在栏上的手微微一松,瞬间像要掉下湖里一般倾侧了身体,蓝发君皇一惊,想也不想就伸手抱住了他。 湖水碧绿得像一整块温润的美玉,清澈的映见他们的相依。风轻柔的吹著,荡在水面化成细细的涟漪。 几对豆娘轻轻点著水面,又相拥著往天空飞去。偶尔分离,再度依依,相伴著往花间草丛里去…… 水面的倒影无声无息的模糊了。 “君皇?” 玥似乎察觉了什么,微蹙著秀丽的眉回头。 蓝发君皇笑笑,用力眨著眼,轻轻将他扶正,“要不要听朕说个故事?” “嗯。”玥认真的点头。 “朕小的时候在人界历练,遭到有心窜位的贵族追杀。朕当时年纪小,圣魔族人在人界的生长速度又慢,所以有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都是人间八、九岁孩童的模样。”“有次朕受了伤,倒在一片麦田里,遇见了她……” 蓝发君皇微仰著头,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夏天。 女孩子拖著两条辫子,睁大好奇的眼睛看著他。然后看见从他身上奔流出来的鲜红血液,吓得尖叫著跑了。 他想她是不会回来了。躺在麦田里仰望著清澈的蓝天,撇著唇嗤笑自己的命运,等待黑暗将他笼罩。 结果醒来张眼就看见拖著两条辫子的女孩紧张的注视著他。他得救了。 伤愈后,他叫她妹妹,在他们家里住了下来。他很有力气,能做一些连大人都做不到的粗活,村里的人虽然害怕他异于常人的眼色和发色,却也高兴来了这么一个好帮手。很快就接受了他。 但那只是暂时的,几年后,村人就发现他长不大这件事。女孩为了怕他被排斥,到了远嫁他乡的时候就带著他一起走。 那时他叫她姐姐。 他长不大的事被那里的人发现,姐夫带著一群人追打著要杀死他这个妖怪,她就带他逃了出来。 那时他叫她母亲。 人界像他这模样大小的孩子,是长得很快的,所以他们经常要搬家,每一个地方只能住一年或两年。 “后来母亲变成祖母,祖母再变成曾祖母,然后朕亲手葬了她。”蓝发君皇笑了笑,“她后来知道了朕的身份,跟朕说:‘再怎么相异的族类,只要互相了解,其实也都可以相处得很好的’。” 玥先是怔怔的听著,而后一股情绪渐渐漫了上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果大家都能这样想,身为镜人其实也就不是什么大罪了吧?” “本来就不是。”蓝发君皇抚著他银白的发丝,轻轻拍著他的背。“当年朕在樱花树下见到你的时候,十分惊讶。你们,很像。” “原来臣长得像君皇的故人?” “不是长得像……时间过去这么久,朕其实已经记不得她的长相了。再说,朕也不记得见过像你这么美丽的人──”蓝发君皇促狭一笑,“是感觉很像。不知为何,见到樱树下的你,让朕想起当初见到的她。”只是,她走了,你也…… 玥微微一笑,“那么臣是托了她的福了?改天君皇带臣去祭拜一下?” 改天、吗?蓝发君皇闭上了眼睛一会,试著平静的说道,“今天是第十天了。” 玥敛了笑,“臣没有打算要离开。” “朕其实也只是将你当成她的代替品,好补偿朕当年没来得及对她付出的心意罢了。”蓝发君皇忍著几乎夺眶的眼泪,勉强笑道,“你还该离开,将来成了长老,才能为朕的孩子所用,帮朕的孩子巩固王位。” 有些事,并不一定要明说。玥沉默了会,“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那么,朕送你去修行之门吧?” “臣想先去见见濮阳柔羽。”玥微微一笑。 蓝发君皇一呆:他实在不想让玥去见濮阳柔羽──若不是濮阳柔羽,玥今天也不会离开他…… “道别吗?”蓝发君皇还是压下自己对濮阳柔羽的怒气,柔声问道。 “一方面是;另一方面,也是去请濮阳柔羽再度出仕。” “他的确是个人才。”蓝发君皇硬梆梆的说道。 “是人才所以高傲。君皇在他挂冠求去时没有立刻去追他回来,如今只有臣出面,以一个即将离别的朋友的身份请他回来了。” “玥!”蓝发君皇紧握著他的手,“朕宁可失去一个人才,也不要你委屈!” “臣不委屈。”君皇有时真像个孩子一样……玥笑了笑,“臣只是不想见一个有才华的朋友,不得一展长才;也不爱见君皇为得不到一个栋梁之才而难过。” 蓝发君皇心头一暖,几乎要忍不住决堤的泪水。“……对了,”蓝发君皇勉力笑了一下,装著调侃说道,“朕会记得你的模样的。” “臣也会谨记君皇的一言一行。” “呵呵,可惜你看不见,要不然还该让你带著朕的画像离开。” “谁说臣‘看’不见呢?”玥温温柔柔的笑了。 ※※※ 玥的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的脸庞,缓缓的、柔柔的,刻划著他的模样在他的心底。 阳光淡淡的洒落,玥微微的笑著。 他终于闭上眼睛的时候,那苍白美丽的手指,就细细地为他拭去颊边滚落的泪水…… 看著玥缓缓的步入修行之门,他的心情是意外的平静。 天空很清澈,只有几片雪白的浮云,悄悄地变幻著沧海桑田。 濮阳柔羽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的,不知是思念著离去的好友,亦或是不得不耐心地陪著他这个未来的主子。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7 章 最后被留下来,注定要一起共同奋斗的,竟然是他与他…… 半点不由人啊! “朕拜先生为相,先生可愿意?” 刹那吃惊的神情敛去。濮阳柔羽了然而笑,一顿首,朗声道: “臣,愿意。” ※※※ 岁月轻飘飘的从指尖溜走,离玥进修行之门,已过一年。他将自己放逐在繁杂的政事里,藉此将那永无止尽的思念藏进心底最深的角落。托玥之助,他拜了一个很有能力的丞相;桂匀河的水患渡过了,国政虽然还像一团乱麻,也逐渐上了轨道,一切都很好,只是…… “君皇,河东地区今年因为干旱,河东府请旨免去河东今年的赋税。臣以为,除了免税之外,朝廷也有能力拨款赈灾,臣与理户司几位大人日前商议,依河东人数和灾情看来,七百万两是合宜的。请君皇下旨照准。”濮阳柔羽说道。 照准?什么都说说就要照准,这么强硬,干脆你来坐朕的位置好了,还要朕做什么?“……监天司预测明年冬,北冰原的寒气会大举入侵,这笔钱朝廷还该留著预防严冬才对。河东府那边,叫他们自己筹款吧!”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今年冬天才刚过吧?濮阳柔羽眉头一皱,勉力压下怒气,冷冷的说道,“离今冬还有近一年,朝廷还有时间自他府筹钱,但河东府的灾难已经酿成,是燃眉之急,还请君皇先体谅灾民之苦。” “你的意思是朕不懂得民间疾苦?” “……臣不敢。” 脸上都挂霜了,哪里有什么不敢的?蓝发君皇好整以暇的说道,“算了,朕不和你多说,朕会找理户司的官员过来,亲自问问。外丞事多,朕也不好没事让你耽搁在这里,你下去吧。” 濮阳柔羽深吸了口气,僵硬的行了礼,突然想起跟著师兄去游历天下的少仲……要不是为了玥,只怕这时他也跟著他们畅游湖光山色呢!咬了咬牙,濮阳柔羽沉声说了句:“臣告退。”退了几步,将出殿门时,袖子一甩,愤愤去了。 不多时,理户司的官员进来,行了礼,捧上一叠帐本,“君皇,这是我们合议,河东府所欠缺的物质列表,上面有各种米、麦、盐、茶……当令的价格与该出的数量,” “总数多少?” “七百万两。” “行了,朕照准,你去办事吧!” “呃,濮阳丞说……” “朕知道,丞相说的很有道理,朕只是问问。你去吧!” 理户司的官员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君皇最后都会照准濮阳丞的提议,怎么就不当面跟濮阳丞说?这样翻来覆去,不是很浪费时间吗? 理户司的官员丈二金钢摸不著头脑,满脸问号的去了。 满殿侍者都在拼命忍笑。 风吹过,廊下铁马互相敲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蓝发君皇轻轻舒了口气,适意的站起身来四处走动著。满院花香随著这凉风浓浓的飘散在空气里。 修行之门里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季节的分别? 啊!玥,春天到了呢…… 第13章 元武二十年,玥离开后的第六年,朝廷打了一场大败仗。 圣魔界北方的大片冰原,原是流放犯人的场所。几十年前,开始有小股人马侵扰地方府县的情况,近几年为患犹甚。地方府县不堪其扰,几度向朝廷上表陈情,朝廷因而派出大军围剿北冰原。 ‘我军原胜券在握,不料纪章突然深入敌军腹地,参与此役的战士全军覆没,砍下的首级排列在广阔的冰原上,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蓝发君皇用力合起摆在面前的奏折,抓起一旁摆著的茶盅,猛地吞了一口,却又噗的一声全吐了出来,“这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冷茶涩了自然难喝啊!一旁侍候的从人一声不敢多吭,赶忙来收拾了,著人换一杯上来。 站在下头的濮阳柔羽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以前就和君皇说过,纪章这个人虽有勇力,但见小忘大,做个副将还好,千万不是独大的料,君皇不听,硬是将纪章捧上了将军之位;这也就罢了,两年烂仗都打下来了,节骨眼儿又缺了耐性,连著下旨要纪章赶紧‘擒贼首,以慰朕躬’,逼得纪章为求速胜冒行险招,才导致今日之败。 “丞相,”蓝发君皇眼看濮阳柔羽一脸寒霜,料他必是暗中腹诽自己。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是专断独裁了些,但他身为丞相,不能不畏责难谏上,事败之后,又想把所有过失推给君上,未免失了人臣之义……更何况,他会急著要纪章获胜,也不是好大喜功,而是新政尚未完全推行,国库已日益吃紧之故。想著,语气也就不怎么客气:“关于北冰原之战,丞相有何看法?” 看法不是早就和您说过了?濮阳柔羽木著脸,重述过去说过多次的话:“北冰原地势奇险,又兼环境艰难,能在那里生存下来的人,都有过人之处。朝廷无兵可挡其锋。臣以为,还是该以招抚为主。” 打了败仗,再去招抚?朝廷还要不要脸面?朕还要不要脸面?蓝发君皇脸色一沉,“北冰原是流放犯人之处,原就是一群该死的亡命之徒,他们若是识相,早该俯首听命,祈求朝廷放他们一条生路,岂能任他们践踏朝廷体面之后,再谈招安?” 战事失利,为了从几被战事拖垮的国库里调度钱饷安抚亡族,濮阳柔羽已经几天沾不到枕头,又听到这种光要面子不顾里子的话,疲累加上愤怒,心里火头早就一窜一跳,忍耐著听他说完,冷笑一声说道,“是,陛下圣明,但眼下国库空虚,壮丁损耗,是不是要增加赋税,再强行征召人民从军?” 蓝发君皇原来期盼他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料濮阳柔羽出口就是讽刺:他接掌大位以来,召谕天下的第一道旨意便是不加赋税、不强行征兵;濮阳柔羽这么巴巴的来戳他的痛处,又是什么居心!蓝发君皇气得站了起来,脱口就道,“你就这点子‘见识’?外头扛砖不识字的也比你强些,朝廷要你这外丞何用?” 濮阳柔羽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直瞪著蓝发君皇。他尽心尽力的辅佐,就换来这种侮辱? 蓝发君皇也觉自己这句话说得太过份,但濮阳柔羽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表情又让他拉不下脸去和一个臣子道歉;两个人正僵持著,突然殿外传来一声:“康靖王求见!” “……进来。” 唔,不太对劲。康靖王一看两人都铁青著脸,知道一句不慎,搞不好火头全兜了自己怀里,挑了挑眉,开口就咧成笑,“皇兄,听说北冰原打了败仗?臣弟的领地今年大丰收,税多收了点,一千万两不知道够不够应急?” 蓝发君皇一听就松了口气,瞥了一眼濮阳柔羽,故意道,“能这样为朕分忧解劳,才是朕的好臣子。” 濮阳柔羽本来也高兴国库的窘困能够暂得缓解,一听这话气得脸上青筋都冒了上来,握了握拳,咬牙道,“是,臣不能为君皇分忧,臣这就回家面壁思过去。”说完一拜,也不等君皇叫起,转身就走了出去。 “喂,嗳。”康靖王眼看濮阳柔羽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心里一笑,赶忙敛容,庄重的说道,“皇兄啊,濮阳丞毕竟也为朝廷付出不少,皇兄这样说,可真是伤他的心哪。皇兄不去安抚一下行吗?” “随他去!反正他经常这样。”濮阳柔羽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蓝发君皇心里其实也不高兴。但濮阳柔羽这次火气不小,要是真来个挂冠求去,现在可没有玥去求他回来……。挑了挑眉,又补了一句,“不过,他也是国家重臣,多事之秋还要借重他的才华,这样吧,你替朕去安抚一下。” 康靖王巴不得他这句话,一句“遵旨!”,眉开眼笑的追著濮阳柔羽去了。 ※※※ 平宁斋是宫里专为外丞设的见人办事处,里头桌椅茶具一应俱全,后进里屋连寝具都有──忙事的时候,连著三两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8 章 康靖王一脚踏进去,就见濮阳柔羽已如往常一般端坐在案后,翻阅著朝臣进上来的奏折。 知道他进来,濮阳柔羽冷冷的说了句,“下官还有事要忙,王爷要没别的事,请便吧。”连头都不抬。 康靖王看了一眼桌上堆的小山似的案卷,再看他微皱著眉头,拿著几份卷子比对,料想都是些要粮要饷的折子,唇角一扬,突然走过去,一大手按上了濮阳柔羽正翻看著的折子。 “……”濮阳柔羽抬头看他。 “先别忙嘛,既然本王都来了,不如折子放著,跟本王去散散心吧!……啧。”康靖王皱起一边眉毛,“看你憔悴的,几天没睡了吧?皇兄也真忍心,他不心疼,本王可是疼得不得了!” 这人是专门来找他麻烦的吗?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王爷要是太闲,宫里有的是可以陪王爷玩乐的人!这些折子明天一定得发出去,下官没时间和王爷闲聊。” “人家都说‘要你何用?’了,你这么认真做啥?” 濮阳柔羽顿时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脸色胀得通红。 “瞧,眼眶儿都气红了呢。” “你!”濮阳柔羽气得差点没一巴掌甩过去。 呵呵。康靖王突然收起一副吊儿郎当的痞样,怜惜的说道,“看你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气得要抓拳头揍人,想来皇兄给了你不少委屈啊!” 濮阳柔羽一怔。康靖王玩世不恭,十句话里没有一句能听,但这几句话倒真说进了他的心坎里。因为玥的缘故,君皇待他原就心存芥蒂,这他能理解,但意见不合也就算了,即使心里赞成,也要先驳他一顿,再交给别人去照做执行。他原也不是贪功好利之辈,但君皇总是将他的构想当成别人的功劳,对他的付出视而不见……五六年下来,他受的何止是一点‘委屈’? 原来还以礼相待的,方才居然连“要你何用?”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君皇厌恶自己居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自己忠君勤勉、宵旰忧劳,为的竟不知是什么?……想著想著,眼眶一热,竟真的差点要落泪。 “要不要跟本王走?”康靖王一倾身靠近了他,张大眼睛认真说道,“你没去过本王的封地吧?桂匀河沿岸都是美景喔!” 濮阳柔羽眼神一黯,“谢王爷好意,这些折子的节略等会君皇就要过目的。” “他不心疼你,你倒心疼他嘛!”康靖王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不是说要‘面壁思过’?正好趁机告个几天假……既然他说你不重要,你就让他看看你到底重不重要嘛。” 濮阳柔羽被康靖王说得有些心动。但他毕竟不是不负责任的人,要将国家大事当儿戏来玩,一时之间还真狠不下心。 康靖王看他还在犹豫,一把拉起他就向外拖,“走啦!反正准不准假,有皇兄定夺,你穷操什么心?” “皇兄!”康靖王一路拉著濮阳柔羽,到了殿门口才放手,叫他在外头等著,自己进殿去。 “什么事?”蓝发君皇看见濮阳柔羽在外头站著,却不进来,不禁纳闷。 “濮阳丞说他很累,要跟君皇告几天假。”康靖王眉开眼笑的说道。 什么?濮阳柔羽在殿外听得脸色一变,一抬脚突然想起刚才君皇侮辱他的话,一个想要‘看看君皇怎么说’的念头突然升起,这一脚到半路也就缩了回来,干脆踱起步来;蓝发君皇本来还期待濮阳柔羽进来解释,看他原本还注意著殿里的动静,现在居然已经负手悠闲的走来走去,压根儿就是故意的。蓝发君皇气得七窍生烟,盯著殿外,恶狠狠的说道,“国家有事还贪图逸乐,这种大臣也不会是什么好材料!” 康靖王肚里暗笑,装著听不懂他的话,“皇兄不反对的话,那臣弟就带濮阳丞到康靖王府去做几天客啰!” 以为朕没你不行?以前没你朕还不是将国事理得好好的!哼,这么侍才傲物,朕非降你几级不可!“去!”蓝发君皇一撇头,不屑的说道,“爱待多久就待多久!” 濮阳柔羽一咬牙,袖子一甩,真的转身就走。 康靖王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轻咳一声掩饰,辞出来,寻了濮阳柔羽一同登轿去了。 ※※※ ‘启奏吾皇万岁 皇恩高厚、德披天下,今桂匀河沿岸已重新建设,仅金汝一县,沿桂匀河畔共栽植松树二百四十二株,柳树三百二十八株,……米价平抑,斗米只要十钱二分,盐一斤六钱,茶……弩糸一县,米价稍高,斗米要十五钱,一斤盐八钱,茶……河工已峻,沿岸商机繁盛,计有染坊十七间、酒楼二十余家……有些戏坊、舞楼看上这块地,也思在此立基,念及有碍风化,臣未敢直应,乞圣上天聪决断……圣上天恩,庶民同沐春风……………’ “答”的一声,一滴朱砂滴在奏折上,蓝发君皇皱了皱眉,重重放下手中的笔,烦躁的揉著自己的眉心。这份折子,里头夹叙夹议,叙述的部分是琐碎到连几钱几分都有,建议的部分则是语气拿捏,闪烁不定;更糟糕的是轻重不分。柴米油盐直接关系民生,自然重要,但也不必分县细说;设舞坊之类的又算是什么事儿?也要他这个君皇来做决定?……他很想直接抓起笔来,在后头批个“知”字就好,但他生性不愿苟且,尽管通篇废话过半,还是一字一句看了下去,小半个时辰过去,一篇还没全部看完。 过去有濮阳柔羽替他整理比较,分列条项,他批示时就是拿著笔,看一条勾一条,每天只要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处理完政务。但现在就算不吃饭不睡觉,还没看过的折子仍然积得山一样高。眼看半天又即将过去,自己批示过的折子还不到全部的十分之一,他只有继续努力。想到濮阳柔羽告假去了康靖王府,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消遥快意,已经三天了还不知道要回来!他心里的恨火就一簇一簇的点燃。 蓝发君皇忍不住抓起一边空白的折页,写了几行字。 “来人!” “在!”外头侍候著的太监赶忙快步进来。 “八百里加急,把这封信送到康靖王手里。”哼,等濮阳柔羽回来,他非要把这些东西都堆到他眼前去不可! “遵旨。” ※※※ 天空十分清朗,烟波浩渺的桂匀河上十来只画舫稀稀落落的分布在水面上。自河岸看去,能容纳五六十人的大画舫都只剩零星小点。濮阳柔羽身在其中,倚著船缘,聆著水浪拍击的声响,看著水天一色的美景,思绪却飘回那一堆奏章里:仗是不能硬打的,那么如果沿著北冰原的边缘,选易守难攻的地点筑几个城,粮草补给容易,攻守都便易;再来,贵族的领地里也有和北冰原靠连的,诏令让他们也修筑城墙,朝廷就可以省下一半的支出…… “哇!” “王爷请自重。”濮阳柔羽一回神就看见康靖王的大脸靠在他眼前,只差一点就要鼻子对鼻子的撞上,濮阳柔羽一张手挡住他的脸,毫不客气地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康靖王委屈的摸著自己硬被他推开来的鼻子,继续哀告,“本王是看你一副魂儿不在身上的样子,想办法要引起你高兴而已嘛!做什么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昨天踹本王一脚就算了,今天还推本王……” 如果不是你半夜摸上我的床,我怎么会踹你。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慢慢的站起身来,冷冷的说道,“王爷要是再这么不正经,下官要回去了。” “唉啊,闹著玩的,别这么认真嘛。”康靖王赶忙亲自剥了颗河水湃凉的荔枝讨好他,“你平常忙著政事,一定有许多地方都没时间去玩,本王是好心要教你体会一下世间的乐趣……”话没说完,濮阳柔羽已经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羽儿?小羽儿~” 濮阳柔羽忍无可忍的站起身来,向著船尾吩咐道,“船家,我要回去了,请回航。” “喂喂,这是本王的船……” “王爷难道想限制下官的行动?”濮阳柔羽张著一双明眸似笑不笑的望著他。 “唉。”康靖王重重叹了口气,瞅了他一眼又垂下头来,“你长这么漂亮,怎么个性就这么差呢?你要温柔一点,本王命赔给你都值!” 濮阳柔羽被他逗得一笑,“那下官要庆幸个性差啰?” “嘿,”康靖王突然眉开眼笑,“这样就对啰,你笑起来多好看啊!” “……”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39 章 “王爷!”濮阳柔羽还来不及回话,就听得另一艘船上传来急促的呼叫声。一只小艇已经放了下来,快速朝著他们接近。 “什么事?”康靖王不耐烦的问道。 “君皇遣人八百里加急送了一封信给王爷!”来人自怀中抽出一封蓝绫封面的信函,双手捧给康靖王。 “皇兄的来信啊~”康靖王接过,看也没看,对著濮阳柔羽期盼的目光晃了一晃,十分故意的手一滑,“唉啊,不妙,信掉了水里啦~” 濮阳柔羽一呆,猛然想起要冲到船边时,信早泡了水,飘在水上渐渐沉了下去。濮阳柔羽不禁大怒,“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手滑了一下,信落了水嘛。”康靖王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对著已经目瞪口呆的来人说道,“去,你回去告诉信使,就说我们在船上,信不小心泡了水,请皇兄再写封信来吧。” 来人瞠目结舌的去了。 濮阳柔羽气极反笑,一声不吭的坐了船尾。 “柔羽?羽儿~”康靖王唤了他两声,濮阳柔羽只是不答理。康靖王扬起唇角笑了笑,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轻松的问道,“呐,你打算一辈子就给皇兄欺负得死死的吗?随便他怎么侮辱你、压抑你,你都无所谓吗?” 濮阳柔羽微微一震,仍然没有答话。 呵呵。“如果你自己回去,或者他随便写一封信就把你叫了回去──你说,他心里会怎么想?‘反正就算把濮阳柔羽踢出去,濮阳柔羽也会自己爬回来的!’以后不论你怎么做,他都不会放在眼里吧?” 濮阳柔羽闭上了眼睛,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道理。 “这就对了嘛。”康靖王得意的心里开花,一只手顺势搂上了他肩膀。 濮阳柔羽微笑著回过头来,举起扇子搁在他颈上,冷冰冰的说道,“再不放手,书生也会杀人的。” “是、是。”康靖王自讨没趣的放开手来,眯著眼看了一眼河水,“那……就继续玩水吧!” ※※※ “你说什么!”蓝发君皇勃然大怒,一手指著阶下发抖的太监:“你说信掉了水里?你让康靖王把信掉了水里?” “启、启奏陛、陛下……奴才不、不知道!” “你不知道!”蓝发君皇怒吼道,“朕看你是脑筋不清楚了吧!拖出去打二十大板,清醒点再进来回话!” “啊…啊…陛下饶命啊!” 啪啪啪啪……二十下闷响过后,传话的太监半死不活的又被拖了进来。 “说!” “呜呜……是王爷的手下把信拿去给王爷的!”传话的太监涕泗纵横的泣道,“王府里人说王爷和濮阳丞在桂匀河的画舫上,就把信接去了……回来就说信不小心掉了水里……” “朕的信,你没有亲手交给康靖王?”蓝发君皇狰狞一笑,“你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不把朕的交待放在眼里?” 可、可是君皇您没说啊…… “拖出去!再打二十大板!” “呜哇哇哇────” 哼,好你个濮阳柔羽!蓝发君皇快步走回桌边,站著就提起笔来又写了一张。 “来人!” “…在…”另一个太监战战兢兢的进来跪著。 “去!把这纸上的内容用印,明发诏谕。到康靖王府传旨!” ※※※ “王爷、王爷!” “这次又是怎么了?”康靖王懒洋洋的问道。 “圣旨到了王府啦!传旨的太监说是一定要濮阳丞回去听旨!”来人紧张的说道。 濮阳柔羽已经站了起来,康靖王却是“哦。”的一声,不当回事的说道,“呐,除非皇兄亲自来求你,不然你别回去。” “圣旨既到,我不能不接旨。”濮阳柔羽微微皱起眉头。 “呵呵。说你聪明,有时候还真是笨哪!”康靖王一笑,“说你病了,本王代接不就得了?” “病了还游河?”濮阳柔羽笑道。 真不好骗。康靖王吐了吐舌头,“好啦,那回去躺著总行吧!” ※※※ “什么!”啪的一声,御案上的茶杯掼出老远,摔得粉碎。蓝发君皇气得全身发抖,“病了?见鬼!” 跪著的太监吓得伏低了头,汗水滴得地上湿了好几团。 “去!给朕备马去!”蓝发君皇一边说一边已跨出了殿,“哼,朕要不把你抓回来,这天子位就让了你!” ※※※ 既然已经违逆了两次命令,要死要活都注定了,事情似乎也就变得比较简单。而康靖王啥事不会,就是会玩,濮阳柔羽住在康靖王府,听歌赏戏说笑解闷儿,渐渐也就放开了心。 “……那女人一听脸就红了,嗔道:‘死相,’袖子一甩,香气喷在他脸上,‘老娘那里也有个洞呢!’。” “噗~哈哈哈哈哈……”濮阳柔羽笑得一口茶都喷了出来,抓著布巾捂著胸口笑得前仰后合,康靖王看著濮阳柔羽笑成通红的脸颊,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有呢,那女人的儿子……” “君、君皇,王爷说濮阳丞病了……” “你敢挡朕?”蓝发君皇一挥手将阻挡的人摔到正笑著的两人面前。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0 章 康靖王和濮阳柔羽都是一呆,怔怔的看著不知何时大步跨进来的蓝发君皇。 蓝发君皇本来就已经满腹怒气,来到康靖王府一路走还一路听著康靖王不三不四的笑话和濮阳柔羽开怀大笑的声音,更气得五脏六腑都要沸腾一般,至此冷笑一声,“病了?嗯?” 也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一把抓过濮阳柔羽,拖著就走。 康靖王只见濮阳柔羽惊慌的表情,一句求救的话都来不及说,就已经被拖了出去。 看来这次皇兄的火气可以烧干整条桂匀河哪!康靖王吐了吐舌头。 小羽儿,你千万要保重!事情过后,本王一定会去看你的!要等本王唷~~ ※※※ “进去!”蓝发君皇拎著濮阳柔羽,一手劲将他摔进平宁斋。桌上堆了几天份的奏折,已经快要连个写字的地方都没有了。 濮阳柔羽被他从康靖王府里硬拖了出来,众目睽睽之下活像个被抓奸在床的小媳妇,一句抗议的话来不及说,已经被他一手死死挟住,跨上马就一阵狂奔。 “这算什么?君不成君……” “哼!如果你还能算是个尽责的臣子的话。” 濮阳柔羽一开始只感到腰间被束勒得难受,忍不住挥掌击去,拼命要挣开那只紧紧箍住自己的手;蓝发君皇本来不想理会,任他打了三掌,看看濮阳柔羽还想继续挥掌,眉头一皱干脆连他的双手一起挟制在怀里。他原本硬著脾气不肯求饶,不料后来腹中翻腾滚绞,全身血液都像要冲进头部一样,痛苦得直想把自己的头打掉,根本已经说不出话来;待回到皇城里,早已天旋地转,内脏都移了位。 “那些都是你该处理的。朕就在这里等著,限你今天午时前把它弄好!”蓝发君皇气冲冲地说完,径自坐了椅上,翘起腿来。 只见濮阳柔羽一手抓著桌脚,瘫跪在地上不住呕吐。蓝发君皇先是恨恨的啐了一口,“哼,病了是吧?”但濮阳柔羽完全没有反应。眼看后颈上的汗水把他的黑发都沾湿了,他仍只是干呕不断,蓝发君皇眉头一皱,向前拉起了他。 “别跟朕装蒜,你……” 结果正面一瞧,不止眼泪鼻涕、连口鼻都渗出血来。他一拉,濮阳柔羽整个人就软在他怀里,昏了过去。 “太医!”蓝发君皇一惊,赶忙喊道。 ※※※ 濮阳柔羽足足昏迷了五天,醒来后就见到自己父亲守在床边。 “爹……”濮阳柔羽虚弱的唤了一声,又几乎闭上眼睛睡过去。 “羽儿!”濮阳然介赶忙端了药过来,扶他起来靠坐在枕上,一匙一匙喂他,“慢点儿喝,太医说你有点内出血,喝急了怕是要反胃。” 眼看自己父亲担心得头发都白了,濮阳柔羽只好装著笑,拼命忍耐喝下那碗苦得要命的汤汁,这一清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正在自己的房里。 “爹,孩儿怎么会回来的?” “唉。”濮阳然介先是叹了口气,给他端来一碗温甜汤,一头喂,一头说,“是爹去拜托君皇让你回家休养的。” 但是君皇怎么会肯?他不是正在气头上?濮阳柔羽有些不可思议的想著。 “呵呵。”濮阳然介突然沙哑的笑了两声,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羽儿啊,你别多想,君皇也来看过你几次的。” 濮阳柔羽一呆,眉头微微一皱,突然问道,“爹,您是不是,和君皇起冲突啦?” “什么都瞒不过你。”濮阳然介轻咳了两声,“其实是这样的,爹一听说你病了,就赶紧进宫去看你,那时一堆太医围在你身边,有的给你看脉,有的扎针,还有捏人中的,爹看你病成那样,一股火冒了上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大吼了一声:‘谁把我的羽儿弄成这样?’一堆太医都吓懵了,那时爹才注意到君皇也在。”濮阳然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爹本来也怕,没想到你那时突然张开眼来说了一句话。” “啊?” “你说:‘爹,我要回家。’”濮阳然介挺了挺胸,自豪的说道,“爹一听心都疼了,很大声的就跟君皇说:‘臣要带小儿回家!’君皇好像也被爹吓了一跳,不知怎的也就准了。” 濮阳柔羽一笑,眼泪差点滚下来。他这个父亲最是爱钱爱权,趋炎附势的,居然为了他跟君皇杠上……忽然又想,自己在那种场合说要‘回家’,这个脸也实在丢大了…… 濮阳然介看他一会笑一会又满脸通红,还以为他在担心。收拾了汤碗傍著他坐下,轻拍著他的手温存的说道,“羽儿啊,爹想了几天,理出了点儿头绪,你听听看如何?” “嗯,爹,您说。” “爹原本以为,官做大了就是荣华富贵享用不尽的,但是看你位极人臣,几年下来反而消瘦了许多,这也罢了;君皇又时常难为你,把你的功劳推给别人,现在居然把你折磨成这样──”濮阳然介深深吸了口气,“爹是想,既然做这么大官也没半点好处,不然,羽儿你就辞官吧。” “爹,”自己当了大官,人家自然要卖父亲的面子,父亲也能显点儿威风,现在为了他连这些也不要了。濮阳柔羽感动得声音都有些哽咽,“谢谢爹,但羽儿不能辞官。” “你别顾忌爹,” 濮阳柔羽笑著打断他的话,“这是羽儿对玥的承诺。” “你也不是没遵守,形势比人强嘛!” 濮阳柔羽只是微笑,“玥是孩儿的好友,孩儿不想违背他的心愿。” “就是朋友害人才惨!” “咦?” “你想想,若是敌人,你比他聪明就能取胜了他!”濮阳然介愁眉苦脸的说道,“可是朋友呢?就算你比他聪明又有什么用,他一句话就能叫你为他去死,还心甘情愿呢!” 濮阳柔羽呆了呆,一时之间倒也无法反驳。 “你还是要继续做官?” 濮阳柔羽无奈的点了点头,“孩儿想君皇离不了孩儿。” “那这样吧,爹有一句话你记在心里。”濮阳然介一顿,说道,“别跟君皇比聪明比能干!” “什么?” “你要知道,在上面的人都怕下面的人压过自己;你比他聪明,又比他能干,那么还要他干什么呢?羽儿是念过书的人,也知道自古遭忌冤死的,就是那些又聪明又有才干的。”濮阳然介慈蔼的说道,“你压压自己的锋芒,别尽去反对君皇的意见。兴许君皇就会对你好些。” 濮阳柔羽不以为然的说道,“可是君皇有些政策耗时费力,又得不到什么好效果,自然要驳。” “你图得什么啊!”濮阳然介两道眉快要皱连成一块,“圣魔界是他的,治好治不好也是他的事,你巴巴的去为人作嫁有什么益处?再说,他这样对你,你都不生气?”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1 章 “孩儿自然生气。”听到这里,濮阳柔羽也不禁皱起眉来,“可是,政治是公器-” “爹知道爹知道,”羽儿什么都好,就是很难说服。濮阳然介赶忙拍拍他的肩头安抚他,“但是让自己做事做得舒服一些也不为过嘛!呵呵,要不你试试,别去驳君皇的意见,唔,半年、不、三个月就好,看君皇会不会对你好些?” “唔、” “你就当老父亲求你嘛。呜呜……”濮阳然介袖子一提,几颗眼泪就从遮脸的袖子下滚了出来。 “啊!爹……孩儿答应就是了。” 呼。还好羽儿不知道,要当个能承上应下的官儿,要哭要笑的本领是不能输给戏子的~ 第14章 濮阳柔羽又回到平宁斋办事了。只是这次回来似乎有些不一样。 朝会上。 “朕已令军队集结,打算再次出征北冰原。” 濮阳柔羽没有反应。 蓝发君皇不禁觉得奇怪。濮阳柔羽原本是很反对出兵的。“……丞相意下如何?” “君皇既然决定了,”濮阳柔羽勉力压下咒骂的冲动,冷冰冰的说道,“臣没有意见。” 满朝文武都是一楞──这实在不像丞相的作风。 蓝发君皇更是一呆:每次自己提出政策,濮阳柔羽总是会由各个方向剖析,再综合出一个更好的作法与结论。他虽然习惯去驳濮阳柔羽的话,但也知道其实濮阳柔羽的话才是有道理的。 就拿现在来说,他明知自己出兵的决策下得并不好,提出来也只是想听濮阳柔羽怎么说而已,结果濮阳柔羽一声不吭。这下可好,对著满朝文武,难道要他自打嘴巴吗? 眼见满朝窃窃私语,他不巧耳力太好──“丞相一定是怪君皇把他自康靖王府硬拖回来!”“就是啊!听说君皇把丞相放在快马上奔驰,从康靖王府到皇城,好几千里的路程哪!壮汉都受不了了,何况丞相看起来这么瘦弱的样儿。”“是啊是啊,听说君皇还骂丞相,嗯咳,说是:‘要你何用?’”“什么?那丞相怎么受得了?” 蓝发君皇暗暗咬了咬牙,他在宫里私底下的话居然也传了出来,看来那群太监未免多话了些,不好好整治一番不行! “……各位有任何意见吗?”蓝发君皇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没有人答腔。大家都习惯听丞相的意见了。 难道真要朕在众人面前丢尽颜面,你才满意吗?蓝发君皇恨恨地看著木立的濮阳柔羽,又憋了半晌,好不容易想出一个折衷的办法,“既然如此,那么先让驭兵司、理户司送上详细的造册,朕再与诸位仔细商议出兵事宜吧!退朝。” ※※※ “丞相,目前的国力根本不适宜出兵啊!”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一下朝就到平宁斋抱怨。 “再说国库目前的库存,也只够日常支用,无法再负荷军事上的支出了。”理户司的主司官赵宁安抱著帐册一旁苦著脸说道。 “那二位为何不在朝会时提出来呢?” 两位主司官一呆,“呃,我们是跟随丞相的脚步前进……” 跟随脚步?是树大好乘凉吧!濮阳柔羽开始有些理解其他人的想法:顶撞君皇的都是他,他们只要等待就能得到结果。──反正是答应父亲了,要做就彻底一些吧!濮阳柔羽干脆顺著他们的话回答:“那么我也是跟著君皇的脚步前进的。” “这、”二位主司官互望了一眼,“丞相……” “回去吧。”濮阳柔羽敛起笑容。北冰原的罪犯怙恶难止,光是招安,只会养刁他们的脾性和胃口。出兵予以迎头痛击仍是必要的,虽不是现在,但一切及早准备胜算才大。“既然君皇这样说了,你们回去,将皇城以及整个圣魔界的兵力和财力分布情形,造一份详细的清册给我。” “……是。”别看丞相外貌温雅,平日又极好相处,只要是公事,一旦决定了,态度就十分强硬。两位主司官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也只好应了下来。 于是蓝发君皇进来时,就恰好看到两位主司官垂头丧气的离开。 “臣见过君皇。”濮阳柔羽下座施礼。 “嗯。”蓝发君皇应了一声,顺步走近他办事的桌子,却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回头一瞧,濮阳柔羽还跪在地上。平常濮阳柔羽可能根本不理他就起来了,今天怎么…… 蓝发君皇开始觉得有些不妙,“起来吧!”才见濮阳柔羽规规矩矩的站起身来,一旁侍立著。 “君皇驾临平宁斋,不知有何要事?” “嗯、咳。”蓝发君皇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濮阳柔羽,突然觉得不太习惯,“朕是来问丞相,关于出兵北冰原的事。” “君皇不是决定了吗?”濮阳柔羽依旧恭谨的回道。 蓝发君皇抿了抿唇,“关于兵力、财力方面,有没有问题?” 濮阳柔羽似笑非笑的答道,“只要加重赋税即可。因为增税的结果,会使得民生艰难,所以自愿的兵丁也会随之增多。” “……”还在生气?哼,朕是不对,但好歹在你卧病期间,朕也亲临你的府邸几次,你就这么拿翘?蓝发君皇满心不高兴,勉力压抑著性子温和的回道,“丞相难道不知,朕自承接大任以来,就下旨不增赋税吗?” “为了君皇的心愿,百姓共体时艰也是应该的。” 这是什么话?可恶!蓝发君皇怒道,“这就是你的见解!” “是。” “你!” 我已经百般提示了。难道你的面子就这么重要,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吗?“臣最近身子不适,”濮阳柔羽终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君皇若是觉得臣办事不力,随时可以将臣免职。” 蓝发君皇一窒,顿时无话可说。在濮阳柔羽卧病的那几天里,他也不是没试著找其他人来整理参赞意见,不说没有人能做得像濮阳柔羽那样好,就是合力整理,也还会因为意见不同争得脸红耳赤,最后都说要找丞相定夺…… “君皇若无他事,臣要整理一下这些折子。”濮阳柔羽淡淡的说道。走过他身边,径自坐了下来。 蓝发君皇只能看著他一本折子一本折子的翻过,整理节略。半晌,似乎领悟到了什么,蓝发君皇暗叹了口气,不言声离开了。 ※※※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2 章 濮阳柔羽这次是真的火大了。 蓝发君皇无奈的想著:他不再提出任何意见,只会应和自己的话,和替自己整理节略。更糟糕的是,濮阳柔羽真的在积极准备战事! 交给他的节略上,十件里军事的准备就占了七件。今天送来的折子里,还包括了一些边锤小镇的地理和与内地的连络路线等事项。 对著一堆密密麻麻的红蓝线条,蓝发君皇只想直接去质问濮阳柔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说要出兵的是他自己,臣下配合自己的话做事,还有什么好说的?蓝发君皇叹了口气,开始有点儿觉得得罪书生实在很麻烦。 “你手上的是什么?”想著想著,信步就到了平宁斋。刚好看到凤仪端著一个条盘,似乎正要进去。 “奴婢见过陛下。”凤仪忙不迭地跪下行礼,“回陛下的话,这是要给濮阳丞的午膳。” “怎么这时候才送?”蓝发君皇怒道,“你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啊,奴婢不是故意的。”凤仪慌著答道,“这是丞相的吩咐……” 蓝发君皇眉头一皱,“丞相都这时辰才吃饭?”饮食不正常,难怪瘦得风吹就倒一样。 “不是的。”凤仪低头道,“以前丞相大半都会准时用膳,自从病后……”凤仪偷偷抬眼看了一眼蓝发的帝王,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这才呐呐地继续说道,“现在丞相说他要早点儿回去,所以不在宫里用晚膳,就让我们晚点儿送午膳……” 不想在宫里待太久是吧?唉,果然还是在生气。蓝发君皇眉头微微一凝。 “啊,陛下……”凤仪一呆,手上的条盘已经被蓝发的帝王端去了。 “谢谢你,放著就好。”濮阳柔羽头也没抬的说道。 蓝发君皇没理会他的吩咐,仍是端著条盘,就站在他面前等著。 来人一直没有离开,濮阳柔羽不禁奇怪,抬头一看,“啊,君皇……”濮阳柔羽吓了一跳,赶忙放下笔来,待要行礼,又见君皇手上端著凤仪平常惯用的条盘,看看时辰差不多,大概是在门口接了凤仪的?皇帝亲自给臣下端饭?要道歉也不必这么委屈吧!一时忍不住笑,唇角微微一扬,一个行礼掩饰了过去。 蓝发君皇原本就是打算来赔罪的,一瞥眼却见濮阳柔羽暗憋著笑,想想自己这样给臣子端饭来,实在也有点过当……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尴尬,顺手把条盘一放,坐了下来。看濮阳柔羽还低头跪在那里,蓝发君皇又是一阵不习惯,“……起来吧。” “是。谢君皇。”濮阳柔羽就一旁站著。 气氛沉闷得有点诡异,蓝发君皇只好先开口:“朕来,是想问你关于军事布署方面的事。丞相是打算在平姜、入川、芎和等十余个地点,布署兵力吗?” “是。”濮阳柔羽介面道,“臣前几日派去实地探勘的人回来了,这些都是易守难攻的地点,很适合作为进军北冰原的中继站。” “如果要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优势,这些地方都需要兵力驻扎。朝廷目前的兵力够吗?” “依照驭兵司送上来的清册,目前的兵力大约只达到需要的一半。” 蓝发君皇双眼一亮:那么你是不是要告诉朕不应该出兵? ……结果等了半晌,濮阳柔羽仍旧一声不吭。 蓝发君皇故意咳了两声,“想说什么你就说。” “伏请圣裁。”濮阳柔羽不凉不热地应道。 “你!”蓝发君皇气得站了起来,偏偏这种情况下若是破口大骂,他和濮阳柔羽之间就算是完了。拼命忍住到了嘴边的难听话,努力的吸了口气,突然看见一旁还放置著的条盘。 好吧,不管如何先缓和一下气氛,正经事晚点再说。 “丞相饿了,先吃饭吧。”蓝发君皇硬梆梆地说道。 濮阳柔羽其实是有点故意要气他的。蓝发君皇这么刻意忍让,他反而觉得讶异。“……臣不饿。” “朕看丞相是勤劳国事,饿过头了吧。”看濮阳柔羽仍旧站著不动,蓝发君皇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你吃吧,不必顾虑朕。” “国事为重。还是请君皇先议国事吧。” “朕要你吃你就吃!” 话才脱口,蓝发君皇就觉得不妙,才说要压抑自己脾气的,怎么就……蓝发君皇脸一红,赶忙说道,“呃,朕的意思是,国事要寄托在丞相身上,丞相的身体是很重要的,晚吃了不好。” 看他硬掰得还真像有那么回事,濮阳柔羽不禁一笑,“是。谢君皇关心。” 笑什么啊?啊,该不会──“朕不是专程给你送饭来的,你别误会!” 噗……“是。” 蓝发君皇愈发下不了台阶,一急又道,“你以后别这么晚吃!” “臣会注意。” “这样会弄坏身体!” “臣知道。” 怎么搞的,今天真是蠢话连篇!蓝发君皇暗自懊恼著,“……朕不打扰你了,你饭后再来见朕。” 濮阳柔羽不禁莞尔,“是。恭送君皇。” ※※※ 二个月后。濮阳府。 “羽儿,怎么样,君皇有没有对你好一点?”濮阳然介抓住最近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的濮阳柔羽,笑咪咪的问道。 “爹,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濮阳柔羽微微一笑,眉心却慢慢凝起,“北冰原最近动作频仍,怕是要开战。” “开战?君皇的意思不是已经要暂时先将战事按下来了吗?” “是。但是探子回报,北冰原已经集结了几万人,随时可能闯关。时间太短,我们的准备并不完善,若是他们挑中弱点……”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兵临城下,不打也是不行的。” “那你这次回来……?”该不会就是要回来说一声:暂时不回来了吧? “孩儿最近可能都要住在宫里。”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3 章 果然。唉。“你去吧,”濮阳然介苦笑了一下,虽然没什么用还是吩咐了一声,“该休息的时候要记得休息啊!” 而濮阳柔羽照例温柔的回答,“孩儿知道,爹不用担心。” ※※※ 平宁斋。 “禀君皇,北冰原的大军自平姜攻进入川,一天之内就占领了入川县城。守城的将军严朋当场战死,副将严友拖命到芎和县城,告知消息,说敌军很可能转向芎和。芎和县令请求朝廷支援!” 蓝发君皇深深皱起眉头,“若从中央调兵,赶之不及,”一转头,向著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问道,“若是从临近府县调兵,能派出多少兵马支援?” 霍铁甲赶忙叩下头去,回道,“附近都是小县城,一天之内能调派的军队恐怕不足五千人。” “这……丞相以为如何?” 濮阳柔羽也在迅速地思索著。之前准备战事,他已经将边境的地形熟记于胸:平姜、入川、芎和三县,一路向著皇城的方向而来。过去他们攻掠城池是为了抢夺物资,都是沾地即走;就是想要占领地盘,也该有停军驻扎经营的动作;既不抢掠又不经营,一味深入,竟似全然不顾生死一般,这又是为了什么?“叛军虽然勇猛,但至多不过五万,无论如何不可能深入腹地,打持久战;臣以为,先撤出临近几个县城的物资,再从后截断他的粮路,叛军无粮,不退则降。这就可以使我们立于不败之地。再来,只要寻一猛将,予以迎头痛击即可。” “嗯。”这就是濮阳柔羽的好处,精简的方针,确实的建议……蓝发君皇满意地笑了一下。两个月来,濮阳柔羽总算是慢慢肯开口了──而他当然也不会笨到在这种时候去驳他的话……“那么,该派谁去呢?” 濮阳柔羽望了一眼立即接受他的建议的君皇,会心一笑,“今日叛军既然一路深入,妄想一步登天;我们不妨给他们一条快捷方式──派一个他们认为有价值的人,将其诱入陷阱。臣以为,康靖王是最适合的人选。” “康靖王?”蓝发君皇迟疑了一下。康靖王身份尊贵,自然是诱敌的最佳人选,但是,“康靖王生性疏狂懒漫,未必能担此大任。” 未必能担此大任?濮阳柔羽微讶,随而一笑,“陛下不妨下旨予康靖王。臣想,康靖王会乐于遵旨才是。” ※※※ “小羽儿,听说是你推荐本王的?”康靖王一脚跨进平宁斋,冲著濮阳柔羽就笑。 “是。”濮阳柔羽自案后抬起头来,“下官也听说王爷义不容辞的接旨了。” “是你推荐的,本王再难也要接下来嘛。”康靖王一笑,睁大眼睛凑近他,“本王还听说,皇兄说本王:‘疏狂懒漫,未必能担此大任’你怎么就这么放心哪?唔,你该不会还在记恨上次的事,故意要看本王出丑吧?” “王爷看下官是这样的人吗?”濮阳柔羽眉毛一扬,眯眼笑了一下,“小事下官是不会记在心底的,不过大事可就不一定了。” “什么算大事?” “比如说王爷这次若是打输了,那下官就会记恨一辈子了。” “唉啊,战争嘛,不就跟掷骰子比大小一样?”康靖王呆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哪有保证一定赢的?” “是王爷就能赢。”濮阳柔羽一敛笑容,庄重的说道,“兵乃国之大事,请王爷切莫掉以轻心。” “哦喔。”康靖王一屁股坐上了他眼前的桌子,伸指抬起他的脸,很感兴趣的问道,“小羽儿,为什么对本王这么有信心?皇兄的评语你不认同吗?” “下官认同君皇的话,只是君皇少说了一句。”濮阳柔羽拿起扇子轻轻格开康靖王的手,一字一字的说道,“雄、才、大、略。” “雄才大略?”康靖王挑起一边眉毛,“那为什么大位没轮到本王来坐?” “因为王爷没有野心。”濮阳柔羽定定的回道。 两双精澯的眼睛同时盯了对方一眼。 “呵。本王就喜欢你这一点!” “谢王爷。” “那、如果本王得胜回来了,你要不要给本王一个奖赏?” “王爷想要什么?” “亲一下如何?” “好。”濮阳柔羽很干脆的应道。 “咦?”康靖王瞪大了眼睛,“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喔~可千万别在粮饷上拖延,故意害本王输掉喔~”康靖王高兴的跳起来转身就走,“嘿嘿,小羽儿,本王走了,等本王凯旋回来,你就知道了!” “呵。”濮阳柔羽也是一笑。他可没说要让他亲哪里啊! ※※※ 数月后。 月明星稀,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进皇城的大路上远远传来一阵马蹄声,一骑快马沿著大路急驰而来。 “嘶──”的一声长鸣,劲装的骑士来到城下,并不下马,只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面权杖,向上一扬。 守城的兵士认出那是军事急报的权杖,无论何时都必须紧急放行的重要消息。城门一开,马儿一声长嘶,朝著驭兵司而去。 子时刚过,平宁斋。 “丞相!”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抓著刚到的捷报,一路叫开宫门,一眼望见平宁斋的灯还亮著,兴奋地一脚就踏了进去,“胜了!我军得胜了!” 还在平宁斋里研讨国库收支的三个人一起抬头看他。 霍铁甲这才发现除了濮阳丞之外,君皇和理户司的主司官赵宁安也在。他赶忙一个头叩了下去,“微臣参见君皇!” “起来,”蓝发君皇已经喜动颜色,立刻从案后站起身来走到前头,“快把捷报给朕!”视线很快浏览过一遍,蓝发君皇已经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果然胜了!丞相,快看!” 濮阳柔羽伸手自君皇手中接过捷报,一眼瞄去,康靖王那一手龙飞凤舞般的字迹,像极了他的人。呵呵,好像看见康靖王叉腰大笑一样……濮阳柔羽心头一松,微微一笑,慢慢合上了眼帘。 “丞相?丞相!”赵宁安突然推了他一下。 “嗯?啊……”濮阳柔羽受了一惊,张开眼帘,就见蓝发君皇扶著他一只手臂,正注视著他。而原本交在他手中的捷报也不知何时掉了地上。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4 章 方才只感到浑身无力,手脚的力量似乎都被抽离,该不会……濮阳柔羽脸上微微一红,低头呐呐的道,“君皇恕罪,臣……”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蓝发君皇没有多说什么。见他已经站稳,也就放开支扶他的手掌。转头对两位主司官道,“这些你们带回去研究一下,明日早朝向朕说明;丞相就在宫里歇一宿,明日再回去吧。” “是,恭送君皇。” ※※※ 蓝发君皇回到寝宫,原本已经躺下,却突然想起方才的事。自从濮阳柔羽大病一场后,他真正感到这个丞相的重要,也才多注意一些。他自己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原就不需要太多的睡眠,但濮阳柔羽是个书生,身子比一般人差,休息的时间却居然比他还要少……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有些躺不住。翻了几个身,又想起今晚讨论的几个提案。他想,或许自己先看一看原折也好。 索性起身下了床,披衣就往平宁斋去。 平宁斋的灯光已经暗了下来,濮阳柔羽大概是睡了。蓝发君皇自掌灯太监的手中接过灯笼,轻步走进,在案上翻出几份折子,又轻步离开。 猛然一阵风起,折子给风掀动得啪啪作响。掌灯的太监一时没抓紧,几份折子给风吹得向后一翻,落了地上。 蓝发君皇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啊,君皇恕罪、君皇恕罪!”掌灯的太监吓得魂飞魄散,头磕得捣蒜一样。 今晚的风有点冷。蓝发君皇微一皱眉,说道,“这些折子拿回寝宫预备著,朕等会回去看。还有,去拿一条被子过来。” “啊?啊……是、是。” 绕进平宁斋后进的小厢房里,蓝发君皇不由一怔──房门忘了上锁就算了,被子还好好的铺在床上,濮阳柔羽居然和衣就侧在床上睡著了。蓝发君皇不觉好笑──这一笑又觉得心口一阵紧缩:朝臣已经习惯先来找濮阳柔羽问事,所以经常在早朝之前,平宁斋就已经十分热闹。为了战事,这一两个月来,濮阳柔羽根本没几天好睡,现在战事结束,实在也不需要他再这么辛劳──给他移个地方睡好了。 想著,蓝发君皇干脆脱下外袍,一把将他包住抱了起来。 在寝殿侍候的人都不约而同张大了眼睛:都说濮阳丞和君皇是最不和的,现在怎么…… 负责掌灯的太监抱著刚调出来的新被,更是呆在一旁发怔:人都抱进来了,这被子还要不要送去啊? 蓝发君皇也不理会,自顾自将人送了进去,不一会儿走出里殿,看了掌灯太监一眼,轻声说道:“被子送到里殿,给丞相宽衣。折子放外边案上。这里留一两个人听招呼就行,其他人下去吧。” 皇帝都这么轻声细语了,满殿人谁不会看眼色?都默不言声退了下去。 ※※※ 刚过四更,案上燃著的灯烛即将用尽。蓝发君皇索性合起看了大半夜的折子,站起身来舒展一下手脚。看看几个当值的太监有些歪靠在柱子上打起盹来,蓝发君皇皱了皱眉:明日该找管事的太监整理一下这几个奴才……。 离早朝还有一个多时辰,躺一下也好。想著,也就信步进了里殿。 里殿只留一盏罩纱的灯,散著微蒙的光。濮阳柔羽呼吸匀称而缓慢,看来睡得十分熟──蓝发君皇微微一笑,宽了衣,就在他身旁躺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半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就寝的缘故,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反而有些不习惯。蓝发君皇心中思潮起伏,一会儿想起治河的事还要再勘察一下,一会儿想起康靖王告捷的折子里提起北冰原的叛兵没有一个肯降,只好全数歼灭,看来要收伏北冰原还要再花心思……又想起进了修行之门的玥,现在不知道如何了? 想著想著,已经了无睡意。轻轻翻了个身,正好看见濮阳柔羽微侧的脸庞。 这一望,蓝发君皇就是一呆:这、濮阳柔羽什么时候长这么好看了? 略微清瘦的一张瓜子脸上挺秀的鼻梁和形状完美的嘴唇,特别是那两弯漂亮的眉……怪了,他的眉毛有这么柔顺吗? 蓝发君皇不禁支起手臂,抬起上身来注视著在他身旁躺著的人。 的确是濮阳柔羽没错啊!可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奇怪?一想起白天见到的濮阳柔羽,蓝发君皇很快就恍然大悟:过去听濮阳柔羽说话,只注意到他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再加上濮阳柔羽精明干练的才能,远压过他的长相给人的印像,这才会从来没有仔细去注意过他长得什么样…… 话又说回来,白天都醒著的时候,他这个君皇也不好盯著臣下的脸蛋瞧吧?会被误会的…… 误会?蓝发君皇一楞:那么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一想不觉有些尴尬,他赶忙移开视线;这一移,正好顺著透著珍珠一般光泽的下颚连颈线条,一路向下,望进微敞的衣领口。 ……还是去看折子好了…… 蓝发君皇一翻身下了床,快步走出里殿。 外边侍候的太监睁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瞧著突然走出来的君皇。 “朕要再看看折子。”蓝发君皇若无其事的说道。 看折子需要从被窝里爬起来,连外衣都不穿吗?“那奴才去给您拿件袍子。”太监说著已经拿了一件暖袍过来,替他披上。 袍子?蓝发君皇一怔。 近晓的空气微凉,他一低头看见自己赤著的双脚,只感觉脸上热辣辣的一片。 ※※※ “君皇,到平宁斋的大人们都在问丞相的去处哪!”五更刚过,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来禀报。 心不在焉的看了一夜折子的蓝发君皇,抬头瞪了小太监一眼,“告诉他们丞相还在休息就行了。” “呃,是。”小太监为难的点点头,“那如果大人们问起丞相的去处,是不是要告诉他们?” “不行!” 小太监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蓝发君皇也呆了一呆: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能说。眨了眨眼,这才缓声说道,“叫他们有事来找朕就好了,旁的什么也别说。” “……是。”小太监诚惶诚恐的退了出去。 “君皇,”大太监李公公向前细声说道,“早朝时候也快到了,是不是要叫醒丞相?” “好。”蓝发君皇随口应道。 “那奴才进去叫丞相了。”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5 章 “等等!” 李公公赶忙停步回过身来,听他进一步的指示。 蓝发君皇微微皱了皱眉,考虑了一会,“你进去看看,如果丞相睡得很熟,就别叫他了。” ※※※ 好像……睡了很久一样。 濮阳柔羽满足的叹了口气,感觉一辈子都没有这么舒服过。 他将眼帘撑开一条缝,瞄了一眼。室内还是一片幽暗,天好像还没有亮。于是他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又睡了多久,他突然怔了一怔。虽然思绪还在朦胧里,但惯常的作习就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于是他重又张开眼睛来。室内的光线幽微,一盏宫灯散发著昏黄的光。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平宁斋后进的寝室。他呆了一呆,一抬手又见露在被子外的手臂半裸,身上居然只有内袍而已…… 濮阳柔羽吓了一跳,立刻撑起身子来。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床……他该不会还在做梦吧? 突然他听见不远的地方有细微的声音传来。好像是在那扇门后?于是他下了床,快步朝著那扇门走去。 门一拉开,明亮的光线直扑而来,濮阳柔羽不得不暂时眯起眼来。 “咦?” “丞相!” 他还看不清楚门外的情况,就已经听见几个熟悉的大臣们此起彼落的惊讶嗟呼声。 第15章 “羽儿,理户司的赵大人托人来说过几次,赵小姐是有名的才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爹,您知道孩儿很忙,不好误人青春。” “不会啦,谁不知道濮阳丞天天都忙?人家都说没关系了,只要你点头就成!” “我根本没法照顾家室。” “那也没关系,只要你肯娶,爹替你照顾都行,你只要晚上回来陪媳妇儿睡觉就成了。”濮阳然介陪笑道。 濮阳柔羽微微蹙起眉来。爹虽然从以前就偶尔会问他的亲事,不过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热切过。“爹,您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事啊!羽儿年纪到了嘛──”濮阳然介哈哈两声,就看见濮阳柔羽压根儿不信的眼神。“……好吧,爹说了你可别在意。” “什么事?”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说濮阳柔羽伴君伴到床上去了。” “您说那天的事?”濮阳柔羽先是一怔,继而一笑。他是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走出君皇的寝殿没错,可是君皇当场也解释了,是担心他太累,才会给他移个地方睡的……已经十天前的事,他自己都快忘记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爹,您别理会那些。” 他是不想理会啊!濮阳然介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可是每天每天都有一票人要提醒他儿子的贞操问题,他有什么办法?再说,羽儿长得也实在太清秀了点…… “真的不考虑吗?就算没有这些事,赵小姐还是很值得考虑的。”濮阳然介不死心的问道。 “爹,”濮阳柔羽摇头一笑,“孩儿进宫去了。晚饭别等我了。” ※※※ “小羽儿,听说你陪皇兄睡觉?”康靖王一脚踏进平宁斋要笑不笑的问道。 濮阳柔羽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头做自己的事,“什么时候王爷也开始学人家嚼舌根了?” “那就是没有啰?”康靖王得意的笑道,“本王就说嘛,你这么大才气,哪用得著陪皇帝睡觉?你说是不!” 濮阳柔羽根本懒得理他。拿过另一份折子,翻开来就看。 “小羽儿……”康靖王突然凑近他,撅起嘴就要往他脸颊亲去,濮阳柔羽吃了一惊,抓起一份硬皮折子就向他的脸砸去。只听一声闷哼,康靖王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抓住他抓著折子的手,十分委屈的说道,“小羽儿,是你自己答应要给本王亲一下的耶。” “我没说是那里!”濮阳柔羽已经站起身来,手腕被康靖王抓住却怎么也甩不脱。濮阳柔羽皱起眉来,“王爷,请放开下官。” “那你要先让本王亲一下。”康靖王固执的说道。 濮阳柔羽翻了翻白眼。算了,反正话已经说出去了。“好吧,”他晃了晃自己被康靖王抓住的手腕,“王爷就亲这只手吧。” “手?”康靖王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小羽儿,本王打仗打得那么辛苦,睡泥浆地吃硬得像石头的干粮,你就这么忍心!” “如果王爷不愿意,下官也不勉强。” “你,……唉,好吧。”康靖王耸了耸肩,刚才的抗议好像装出来的一样,“手就手,总比没有好。那本王可不可以亲久一点?” 一只手还能做什么?总不能啃了吧?濮阳柔羽撇撇唇,“王爷高兴亲多久就亲多久好了。” 直到一刻钟后,蓝发君皇突然冲进来,将康靖王拉开,濮阳柔羽才知道自己做了多么卤莽的决定。 从指尖温柔的舔吮开始,沿著他手腕经络渐次滑动的唇舌,像羽毛轻搔又像落雪轻柔,偶尔轻轻的啮咬带来酥麻的奇异感受。 康靖王一直微微的笑著,用一种他无法脱离的魅惑视线,凝视著、又像恳求般渐渐地向他靠近。 他一手按在案上,身躯微微向后一仰,康靖王就扶住他,大手在他的背后散出阵阵暖热的气流。他不由自主地放松全身力道。 “柔羽……”低沉的声音仿似带著催眠的力量,让他微微合上眼帘。感觉一双宽厚粗糙的手抚过他的鼻端嘴唇,再向下滑落过他的臂膀,轻握住他的手。 康靖王的鼻尖蹭过他的,他微微一震,心想著不该让康靖王亲上他的唇,温暖的鼻息就离开了他的脸颊,向下往他的颈窝去。 一阵轻微的痛楚传来,他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一抬眼就看见蓝发君皇睁大眼睛看著他们。 “康靖王!”蓝发君皇一踏进平宁斋就看见这种景像,又是惊讶又是愤怒,几步向前抓住康靖王的后领就将他向后拽去,“你这是在做什么!”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6 章 “臣弟没有做什么啊!”啧,早知道就找个隐密点的地方~“这是丞相自己答应的嘛。” “胡说!”蓝发君皇气得捏紧拳头,几乎没一拳揍过去,“他怎么可能答应你做这种事?” “要不,您自己问他嘛!”康靖王一指濮阳柔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濮阳柔羽按著自己右半边的颈子,半是不可置信半是懊恼。心脏还砰砰的跳动著,他只记得那种舒服的感觉,连自己的襟口是什么时候被拉开的都不知道。 大概要留一个红印子了──万一给爹看到,真不知道爹会怎么想…… 耳边传来争执的声音,他一抬头,看见两个蓝发的家伙都盯著他瞧──盯著他颈上的痕迹瞧。 濮阳柔羽微一皱眉,拉好自己的衣领,横了两人一眼,“君皇和王爷若无要事,臣要回去了。” 也不理会两人一脸错愕的表情,一甩袖,濮阳柔羽径自走了出去。 ※※※ 传言愈演愈盛。 “你看你看,最近君皇和丞相多亲密啊──” “是啊!啧啧,真惊人,以前两个根本见面就吵呢!” “听说康靖王也和丞相有染,这才被君皇赶回封地的!” “原来是这样!”听的人右拳用力捶落左掌,恍然大悟,“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庆功宴还没开始,康靖王就回封地去了!” “嘿嘿,看濮阳柔羽那么柔弱的样貌,居然还能兄弟通吃咧!” “瞧,濮阳柔羽那长相,比你女儿还俊吧?呼呼,谁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坐上外丞的位置咧~” “羽儿,”濮阳然介抱进一卷名册,很轻却很坚定的放在他的面前,“最近来提亲的人很多唷,都是好人家的女儿,哪哪,这些是今天新来的,都说是非你不嫁!爹给你列了一张名单,写明了家世才华,你要有喜欢的,爹赶明儿就给你安排相亲。” 一张名单硬是被压置在他打开的书本上头,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写了千来字──昨天、前天、大前天……也是。濮阳柔羽向后一仰,不胜疲累的揉著自己的太阳穴,合眼勉强笑道,“爹,您替我推掉吧。” “怎么能推!”濮阳然介用力吼道。 濮阳柔羽吓得睁开眼来看著突然凶狠起来的父亲。 “嗯咳,”濮阳然介努力要装出父亲的威严样貌,“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突然脸色一垮,“呜呜,羽儿再不娶怕是要娶不到老婆啦……” “……”濮阳柔羽赶忙站起身来拍拍父亲的背,扶他坐下,柔声劝慰,“爹,孩儿不是早说了嘛,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别去听,空穴来风的事儿,哪里当得真了?” “你每天忙得连睡觉时间都没有,可是你知道外头怎么说吗?爹是替你不值啊!”濮阳然介呜咽道。 “孩儿知道。”濮阳柔羽勉力笑道。北冰原的战事方歇,多得是要处理的事,他好不容易偷空回来休息一下,就要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宫里还有事,孩儿得进宫去了。”说著转身就走。 “啊啊,羽儿你可别陪君皇睡觉!” 濮阳柔羽两眼向上一翻,一个闪神,不小心给门槛绊了一下,“砰”的一声,额头撞上了大梁柱。 ※※※ “这样说来,收编北冰原成为朝廷直辖的区域,仍属不妥?” “臣以为是这样。” “嗯,朕明白了,暂时让他们自己自治,再受中央节制即可……你额头怎么了?” “呃,”濮阳柔羽赶忙抬袖一遮,“没什么,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谢君皇垂问。” “丞相。”蓝发君皇突然叫了他一声。 “臣在。” 濮阳柔羽等著,蓝发君皇却又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嗯,如果你有中意的姑娘,朕也可以为你作主。” 濮阳柔羽不可置信的瞪著他:该不会连君皇也受谣言影响了吧? 看濮阳柔羽一副要笑又不好意思的表情,蓝发君皇顿时觉得自己的脸烘烘的热了起来。“朕是为你设想!”声音不知不觉地大了起来,“你是贤相,外头却说成了像下界董贤那一类的佞臣,连带朕也成了汉哀帝一流的昏君!根本就没有的事,却传得像真的一样!” 其实君皇在意的还是自身的名声嘛。“胸怀坦荡,又何必在意外头的流言?”濮阳柔羽微微一笑。 “你说的这些朕都懂!”蓝发君皇烦躁的踱著步,“但是人言可畏,三人市虎,一般没见识的老百姓哪里知道这些?现在日子太平还好,哪天出了什么事,还有不拿来当借口胡闹一番的?现在朝里就有一些贵族出身不服地位低的,到时还不趁机把你掀下来!” ……君皇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眼看君皇皱著眉头还要寻出理由来说服他,他不由肚里暗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周围的人都太在意这些传言,天天在他耳边聒噪,他突然有了捉弄人的心情。“君皇如果真的在意的话,那臣有一个法子。” “嗯?” “干脆把传言变成真的啊!”濮阳柔羽抿嘴一笑,接著正经八百的说道,“反正大家对假的事情比较有兴趣,变成真的不就没人理了吗?” 蓝发君皇一楞,“你胡说什么!” “臣没有胡说啊。”濮阳柔羽悠悠闲闲地,“君皇喜欢玥大人,通天下都知道,那时可也没什么流言吧。” “……”玥?蓝发君皇只觉得胸口一悸,刹那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好,玩笑开得太过份了……玥的离去是君皇心上的伤痛,没的引人伤心做什?濮阳柔羽微微一赧,连忙低头,“君皇恕罪,臣一时忘形……”其实流言多多少少影响下属对他的看法,连带也影响了决策执行时的速度。但状况尚不明显,他原来不打算去理会:既然并不真实,日久见人心也就不攻自破了。硬要去辟谣,反而落人口实。“君皇,臣想、” “嗯?” “臣想暂时离开皇城,去一趟北冰原。” 蓝发君皇神色一变,濮阳柔羽立即接下去说,“一来那里的情况复杂,臣想亲自去看一看;再来,北冰原远离君皇的庇护,把那边的事处理好,皇城少了根在背芒刺,也叫那些说嘴的人无话可说。” “那倒不如朕去。”蓝发君皇立刻否决了这个提案,“北冰原的流犯凶狠至极,你一个书生,就算多派人保护,也难免会有疏漏的地方。再说,”蓝发君皇眨著眼帘,不很情愿的承认,“你留在皇城,比朕有用处多了。” 濮阳柔羽一怔,猛然意识到这句话其实是君皇对于他们长久以来对立关系的服软与道歉。虽然不久前关系就已好转了,但都只是心领神会而已,没有这么直接……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7 章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赶忙轻咳一声掩饰过去,“君皇要去的话,臣十分赞同。但臣想,或许君皇协同康靖王一起,会更顺利,也少些风险。” 蓝发君皇见到他笑了,脸一红,也只好装做若无其事的带过去,“这样,朕明日就下召,排定行程。” “那臣告退了。” “你去吧。”蓝发君皇已经背过身去。 “君皇,”濮阳柔羽突然停步。 “嗯?”蓝发君皇只微侧了头。 “其实,臣想,这事要辟谣也并非不可能。”濮阳柔羽顿了顿,“臣记得几年前君皇曾经要画工画了玥的画像,只要把这画像拿出来,挂在显而易见的地方,大家就会知道君皇喜欢的是玥了。臣告退。” 蓝发君皇背著身子站了很久,直到濮阳柔羽离去一段时间,他才转身走向一边的木柜,捧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匣里是玥的画像,那是在玥离开后不久,他十分思念玥的时候,找画工画的。 开了锁,轻轻展画在眼前,仍是那个巧笑温柔的玥。 挂起来也好,他想。他是很喜欢玥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 ‘变成真的不就没人理了吗?’ 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唔,算了,别再想这句话了。还是想想要去北冰原的事好了,还有,也要尽快想个办法让濮阳柔羽去讨个老婆,此去快则十来天,慢则数月,总是要回来的……。 ※※※ 北冰原。 “唉。”康靖王第十一次叹气。 “康靖王,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叹气叹得朕心烦。”蓝发君皇在皱了第七次眉头后,终于问道。 “本王是在叹气,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小羽儿,而是……”长相一点都称不上好看的皇帝哥哥。真无聊。找点乐子好了~ “‘丞相’、‘濮阳丞’。”蓝发君皇铁青著脸第三次纠正,“胡乱称呼,不成体统。” “是是,那,什么时候可以让本王回皇城去见见丞相,本王挺想念他。”康靖王耸了耸肩笑道。 “在你对他的歪念头还没打消前,都不准。” “都说那是小羽儿自己愿意的──” “闭嘴!”蓝发君皇忍不住吼道。要不是这家伙搞出来的好事,宫里宫外哪来那么多闲言闲语?他现在也就不必在这见鬼的冰天雪地里巡视了。“你要四处拈花惹草,朕不想管,但不准对朝廷大臣出手!” “……”康靖王转头,对身后的将士弁佐扮了个鬼脸。 马蹄声答答敲在砖硬的冰雪地上。一列人在后头偷笑。 “朕是为了朝廷体面著想。”虽然很不想在意,但蓝发君皇还是听见窃笑的声音。他紧握了一下拳头,咬牙低声说道,“你要美人,到处都是,别打濮阳柔羽的主意。” “噢,可是皇兄也看到了,小羽儿也没制止本王啊!不定他心里是欢喜的。”康靖王眯眼笑道,“如果两相情愿,皇兄也要阻止吗?” “不可能!”蓝发君皇斩钉截铁的说道。 “皇兄怎么知道不可能?”康靖王假装怀疑的觑了他一眼,“难道皇兄真的和他睡过觉了?” “康靖王!” 好像平地一声雷,一望无际的雪地,几百里外都听得见蓝发君皇怒吼的声音。 ※※※ “咦?你怎么回来了?”濮阳然介惊讶的看著踏进家门的濮阳柔羽,“君皇不在,爹还以为你最近都不会回来了呢!” “是君皇体恤。”濮阳柔羽脱下羽氅,交给一旁的从人收下去,“君皇给孩儿派了两个有实务经验的大学士来帮衬,他们有的是底子,许多事稍微点拨一下就能入手。现在他们已经可以分担孩儿十分之一的工作了。” “那真是太好了!”濮阳然介高兴地几乎要转圈,“这样羽儿就有空娶媳妇儿啰!” “……爹,”濮阳柔羽摇头一笑,“孩儿能不能先吃饭?一路饿回来呢!” “啥?来人,快给大公子备点热食!”濮阳然介呵呵笑道,“咱爷俩很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呢,我们边吃边聊哦。对了,上次跟你说的理户司赵大人的闺女……” ※※※ “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康靖王挑著眉毛说道,“北冰原太安静了。” 他们刚离开一个小聚落,里头尽是病弱贫老,甚至连欢迎和欢送他们的人都没有。而整个北冰原看得到的,不是像这样的小聚落,就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 “嗯。”蓝发君皇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北冰原就只像他们看见的这样,那么那些精兵、猛将都是怎么来的呢?“丞相以为如何?”蓝发君皇闭著眼睛,习惯性的问道。 “咦?小羽儿来了吗?”康靖王很配合的左右看了看。 “……”蓝发君皇瞪了他一眼。 康靖王假装没有看到。“既然看不出什么,那不如回皇城嘛!回皇城再找小羽、呃,丞相讨论看看。” “哼。空手而回,专等著让他看笑话吗?”蓝发君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等我们回去,他说不定连北冰原周围的防线都布置好了。” 有这么得力的臣子,放著清福不享,不是彻头彻尾的笨蛋是什么?再说,一个皇帝没事去和臣下竞争办事的能力作什?埋怨臣子能力太强,害他没事干吗?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喔……康靖王听得忍不住笑,索性吹起口哨来。 “康靖王!” 康靖王一指指向天空,“看!那里有鸟飞过去──” “见鬼!” “唉啊!鸟被鬼给吓走了啦!”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8 章 蓝发君皇已经背过身去,径自策马前行了。 真无趣。康靖王翻了翻白眼:算了,想要回皇城,还是得靠英明神武的本王爷自己了~ “丞相,这是北冰原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一个侍从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冲进平宁齐。 北冰原?八百里加急?出什么事了!“快呈上来!”濮阳柔羽一惊,顾不得手里还抓著笔,接过信就急忙拆开。 一行标题赫然出现在眼前: ‘因北冰原雪色茫茫、毫无情趣,哀告小羽儿书’ 濮阳柔羽猛地抿了一下唇,差点没失声笑出来。再看内文: ‘亲亲小羽儿:本王每天在这里和皇帝老哥绕圈子,啥也找不到。但是皇帝老哥不知道在拗什么,硬是要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耗粮饷也不肯回去。据英明神武的本王探查的结果,好像是说什么不要让小羽儿看扁,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样子。亲亲小羽儿这么聪明,快想个办法让皇帝老哥回皇城吧!这样本王才能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亲小羽儿嘛!’ “噗…哈哈哈……”濮阳柔羽一开头已经忍俊不禁,看到后来实在忍不住大笑,一个不小心,手里的笔就在信纸上捺了一划,连信带笔掉了地上。 送信的侍卫和两个政事习学的大学士面面相觑,几乎忍不住惊恐的想著究竟出了什么大事?连濮阳丞都吓坏了? “哈哈……”濮阳柔羽好不容易止住笑,深吸了口气,捡起地上的信纸和笔,对著三个目瞪口呆的人扬扬手里的信,“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没什么事? 濮阳柔羽也不理会他们,回到案后坐下,侧头想了想,片刻后就振笔疾书,落了印,吹干墨迹折好装封,交给送信来的侍卫,“这个,用八百里加急送到北冰原给君皇。” “是!” 看著信被带走,濮阳柔羽转头忍不住又是一笑:让在北冰原无所事事、‘不知道在拗什么’的君皇回来是正确的;不过既然早都知道了,何必拖这么一段时间,再用八百里加急?既然你这么浪费,也不会心疼多花的银两由康靖王府支付吧?“荆学士,通知掌礼司,准备一下君皇回皇城的仪仗。” 大学士荆红呆了呆,“丞相,君皇并没有消息说要回皇城啊!” “快了!”濮阳柔羽简洁明快的答道,“皇城里有非君皇不能处理的事,君皇很快就会回来了。” “那是不是一并准备康靖王的仪节?” “不必。”濮阳柔羽挑眉一笑,“王爷不得进城的禁令还没解除呢!哈哈哈……”哼哼,亲亲小羽儿?叫得可还真顺口哪~ 第16章 郊迎百里,是圣魔界君皇回皇城时的仪仗。“臣濮阳柔羽,率诸臣工,拜见吾皇。” 他带头叩下,身后的官员便一忽儿的跟进,掌礼司的官员微微扬手,鼓乐齐鸣。 蓝发君皇远远就看见濮阳柔羽的身影。劲风吹得他衣袂飘动,身形微微后仰。有那么一瞬间,蓝发君皇几乎以为他要被风给带走了。 ……别让他跪那么久才是…… “皇兄、皇兄?看什么那么专注啊?”康靖王明知故问的揶揄著,突然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嘿嘿,如果皇兄半夜要上小羽儿的床,一定要仔细被他踹下来!” 蓝发君皇皱了皱眉头,不打算理会康靖王的胡言乱语,径自加快了脚步。 “这是臣弟的亲身经历呢!” 蓝发君皇猛然停步回头,脸色难看得发青。 康靖王还在装模作样,“皇兄别误会,臣弟可没有欺辱朝廷大臣哦。臣弟是想,小羽儿矜持,比较不好意思表达对臣弟的爱意,所以臣弟只好主动……” “康靖王─────────!” 鼓乐声嘎然止歇。连濮阳柔羽都抬起头来愕看著他们。 ……于是连郊迎的队伍都还没走到,康靖王就被赶了回去。 ※※※ “虽然封泰君对朝廷的旨意阳奉阴违已久,但丞相要撤掉他的领地,只怕有所困难。”蓝发君皇说道。 他就是为了这件事赶回来的。濮阳柔羽一向深谋远虑,却突然提了这么个意见,实在有欠思量。封泰君的领地靠近北冰原,地缘关系、再加上封泰君本身与北冰原有所挂勾,北冰原的罪犯大多从那里进入内地。由朝廷接管自然是好,但封泰君不可能这么随便就交出领地。弄不好,很有可能要引发内战……濮阳柔羽难道没有想过? “封泰君的领地还是要撤的。”虽然不是现在……濮阳柔羽抿嘴一笑,赶忙敛住,庄容说道,“臣想安排几个人到封泰君身边去,就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使封泰君有所顾虑;另外,也要联合泰君领地周围的贵族,孤立封泰君。” 原来还是要一步一步来?那怎么信里写得好像立刻就要行动一样?蓝发君皇不无怀疑的看著濮阳柔羽,刚好见到他唇边敛去的笑。 ……他笑起来,要比绷著脸好看多了…… “君皇?”久无回应,濮阳柔羽抬起头来,疑惑的望著他。 视线相对,蓝发君皇微微一震,不很自然的别过脸去。……大概是在北冰原待久了,身边粗膀阔臂的人见多了,才会突然…… “君皇思念玥吗?”濮阳柔羽微微一笑。 蓝发君皇这才发现原来眼前的一片彩影是玥的画像。“嗯,对!”他有些慌忙的应道。 濮阳柔羽眉头微微一蹙,却猜不出君皇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言不由衷?思念玥并没有什么不好啊!“臣打算会会虎威、德翼、化战、治修四君,给他们提个醒。这四人能力平平,性格略带懦弱,是容易说服的人物。” “好啊!”话说出了口,才觉得不妥,却又不好收回,蓝发君皇眉头一皱,说道,“这四人武功都不低,万一联合来反抗朝廷,你去见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臣会多带侍卫,也拟请康靖王陪同……” 康靖王?“不行!” “?” “康靖王对你……”蓝发君皇话到一半,看濮阳柔羽一脸疑惑的表情突然说不下去。轻咳了两声,换了个说法,“现在外头还很有些风言风语,丞相别和他走得太近比较好。” 濮阳柔羽一笑,“臣不在意,臣想王爷也不会在意。王爷武功高强,身份又尊贵,实在是最适当的人选。”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49 章 “可是他那天对你……嗯,咳,流言恐怕其来有自,也不是完全不可信的,不如朕选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给你。” “王爷只是爱玩而已──”君皇究竟在顾虑什么?派侍卫?政治意义天差地远,亏君皇说的出口。“如果王爷也同意,臣想就这么定了。” 定了?朕一心为你设想,你就这么‘定了’?蓝发君皇一怒,一句‘放肆!’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他深知濮阳柔羽向不轻易更改决定,兼之吃软不吃硬,而自己实在也没有充份的理由可以反对……想了想,最后放软了声气道,“你们两个,一个是朝廷大臣,一个是亲王,这关系著朝廷的体面……”但就算濮阳柔羽和康靖王真的……那又关他什么事?他究竟在操什么心啊?蓝发君皇突然觉得自己很蠢,“……你别和他太接近。” 王爷究竟和君皇说了什么啊?难怪还没走到郊迎的队伍就被赶了回去。濮阳柔羽瞥了一眼满脸不自在的蓝发君皇,忍不住一笑,“臣、明白……臣、告退。” “哈……” 眼看濮阳柔羽笑著走了出去,蓝发君皇只感觉心里像是有什么被戳穿看透了一样。脸一红,他赶忙别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的看著玥的画像。 ※※※ “濮阳柔羽和康靖王?元武帝身边最有用的两个人?”男人呵呵的笑了起来。陡然间眼中精光四射,“封泰君,我们的机会来了。” 封泰君忍不住倾身向前,“哦?” “备好军队,”男人又笑,“我们很快就可以拿下皇城了!” ※※※ 许多事情都不像原先预想的那么美好。 两位大使在蓝发君皇极度难看的脸色下离京出发后的第三天,车驾即将进入虎威君的领地。 “呼呼呵呵呵哈哈哈。本王就知道小羽儿一定是爱本王的!”康靖王再度发出得意的笑声,“你知道皇兄把本王叫去时说了些什么吗?他说啊!嗯咳,‘你最好是让濮阳柔羽完整无缺的回来。’嘿嘿,你说,皇兄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两个很有发展性呢?” 濮阳柔羽已经被他一路上不断的聒噪训练得充耳不闻,把握最后半天的时间,低头翻著即将见面的四个人的名录,偶尔对照一下地形图。累了就闭上眼睛休息,任凭康靖王怎么诱哄都不吭声。 “喂、喂,小羽儿?”康靖王正在考虑是要摇他让他瞪一眼,还是要干脆亲他让他砍一刀?车驾却突然停了下来。 “嗯?”濮阳柔羽张开眼睛来。 康靖王也是一脸莫名其妙,正要掀帘一问究竟,突然感到一道劲风迎面而来,康靖王想也不想,按住濮阳柔羽就向后一躺── “咻”一支羽箭以极快的速度从他们面上飞掠过去。暗蓝色的箭簇“啪”的一声没入车厢壁里,只留下缀著白色羽毛的箭尾轻轻颤动著,就停在他们瞪大的眼睛上方。 ※※※ “报!副将范郁求见!” 范郁?不是随同康靖王和濮阳柔羽去谈判吗?蓝发君皇心头一跳,赶忙传进。 范郁已经断了一臂,跛了条腿,一身伤痕累累,衣袍上到处都是暗褐色的血迹和泥块,被侍卫架著才勉强进了殿里,一句话没说,泪水已经走珠儿般掉落。 “臣……范郁罪该万死,不能保护王爷和丞相……罪该万死啊!” “怎么回事?说清楚!”蓝发君皇勉力抑制著心里的惊惶,镇定的问道。 “我们行到跃马沟一带,本来已经快要进入虎威君的领地,不料突然遇到埋伏……成千上万的羽箭射来,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后来,后来,”范郁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淌了出来,“又遇到预埋的火药……臣被爆炸震出好几十里,昏了过去。醒过来后回去看,已经见不到王爷和丞相的踪影了!” 蓝发君皇咬了咬牙,“……尸体呢?你有没有找过?” “那里一片血肉模糊,臣、实在……” 蓝发君皇握了握拳,突然从御座上一跃而起,一声大喝,“备马!”已经忍不住要冲出去。 “君皇莫急!”大学士荆红赶忙一撩袍角跪下,叩头道,“王爷和丞相遇袭,正是人心惶惶时刻,若是君皇也离开皇城,恐怕刚好让有心人有机可乘。微臣伏请君皇三思!” “三思?”一个是他唯一的胞弟,一个是……蓝发君皇痛苦得一拳重重敲在扶手上,猛然抬头,向外吼道,“殿前侍卫何在?” “在!” “去,率三千人去跃马沟!就算把那里翻过来,也要找到康靖王和濮阳柔羽!” “君皇,那里已经靠近虎威君的领地,是不是让他们派人找比较方便?而且临近贵族领地,随意派兵也会引起争议……”荆红提醒道。 蓝发君皇打断他的话,恶狠狠的说道,“你怎么知道虎威君不是设计害他们的人?”声音突然一颤,“去、去找!谁敢干预就杀谁!” ※※※ “小羽儿?小羽儿!” “嗯?……啊!王爷!”濮阳柔羽一惊醒,立刻一骨碌爬起身来。 被他压在身下的康靖王呼了口气,笑道,“总算醒了。睡得可好?本王是个不错的枕头吧?……唉唷,轻点轻点!” 濮阳柔羽正在检查他的伤势。康靖王伤痕累累,破碎的衣衫底下不是炸伤的痕迹就是擦伤,全身上下都是凝涸的血块。有两三处箭伤,簇头还留在肉里。肋骨断了三根,左手都骨折了,方才右手却还护著他…… 他们在半路遇袭。带来的侍卫全军覆没。他被爆炸的气浪震伤,康靖王护著他夺路而逃。追兵潮水一样涌来,他们跑到绝崖,看看无路可走,进退都是死,康靖王就问他一句话:‘小羽儿,你要跟本王殉情还是给人家先奸后杀?’他望了康靖王一眼,苦笑道:‘王爷把我丢下去吧。’康靖王毕竟是天皇贵胄,拿来威胁君皇最起码可以割块地;他不过是个臣子,对方又铁了心要和朝廷作对,没把他剁成肉泥都算客气了。‘啧,你就这点不可爱!’康靖王说。 ……之后,他只觉得风声呼啸,烈风刮得他全身肌肤隐隐作痛,好像也在山壁上撞了几次,后来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看自己身上就那么一点轻微的擦伤,濮阳柔羽眼眶一红,赶忙低头撕下自己的衣摆,替他拉直断骨,找树枝固定起来。 其他伤痕都好办,可这深入肉里的箭头要怎么办?箭伤附近的肌肉已呈黑色,是毒气扩散的现像。王爷的内力再深厚,也只能逼住毒气,断不能避免箭头留在肉里,一定会引起的腐烂…… 康靖王倒是先笑了,“小羽儿,你要找匕首的话,本王靴页子里有。” 可是这里也没有麻药…… “将军身经百战,有时候为了活命自己断臂切腿都有可能了,刻骨刮肉算不得什么啦。”康靖王干笑道,“腰囊里也还有些金创药,是出兵放马时养成的习惯,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起身来,四处搜索枯枝搓著生火。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已经略凉还是怎的,他的手有点儿打颤,火生了半天才燃起来。 濮阳柔羽勉强笑了一下,在康靖王靴页子里翻出匕首,就火上烤了一会。 “王爷,我没什么经验,可能……会很痛,请忍耐一下。”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0 章 康靖王掀起唇角,做了个笑脸,当作回答。自己抓了一把头发塞了嘴里咬住。 “……”火光下,康靖王额头冒汗,硬是咬著牙,一声不吭。濮阳柔羽也不去看他的表情,专心的一个箭伤一个箭伤的处理……末了敷上了金创药,这才敢抬头看康靖王的情况。 康靖王一见濮阳柔羽正在看他,马上又拉高唇角眯眼装笑。苍白的脸色却隔了好半晌才渐渐缓和过来。“呸”的一声吐出头发,呼了口气,“真是好痛呐,小羽儿。” 濮阳柔羽跪坐在他身旁,微低著头道,“对不起。” “嗳,痛的是本王,怎么你哭丧著一张脸?嘿嘿,还是和本王心灵互通,感同身受啊?” 濮阳柔羽笑了一下,略略别过头去。 “喂喂,”康靖王扁了扁嘴,“转过去本王就看不见你那张漂亮的脸了……呼呼,还好脸没受伤。转过来嘛转过来嘛!” 濮阳柔羽胸口一热,更别过了头去。 “小羽儿~”康靖王呼了口气,“算了,要不,你讲个笑话给本王听,看能不能减轻本王身上的痛苦?” “……谢谢。”濮阳柔羽低声道。 “啥?” 濮阳柔羽轻轻吸了口气,“谢谢王爷。” “啊?这是笑话?” “噗~”濮阳柔羽忍不住一声笑出来。 “这才对嘛!掉下山崖都没死,当然该笑啊。” “呵。”濮阳柔羽笑了一下。 康靖王无奈的叹了口气,“小羽儿,你要是真的觉得太对不起本王,这样好了,本王要求也不多,反正动不了,不然你亲本王一下好了,咱们就算扯平如何?本王真不爱看你愁眉不展的样儿。” 濮阳柔羽微掀了下唇角,“王爷,我去找点水和食物吧。看来我们至少得在这里待几天。” “好。匕首你带著。细皮嫩肉的,小心野兽把你叨去当晚餐。本王有这些箭簇够用了。” 那柄沾了血的匕首就放在身旁不远处,他拾了起来。挑出的箭簇都摆在一边。 胸口一股激动蓦地涌上,濮阳柔羽一回身,低头就往康靖王额上亲下。 “喔哦!小羽儿……” 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他脸上。 “……小羽儿,”康靖王心头一震,勉力笑了一声,“就算要你亲骷髅头也不必委屈的掉泪吧?何况本王这么英俊潇洒──” “呵……。”濮阳柔羽欠身为礼,起来又向他躬身一揖,这才转身去了。 ※※※ “陛下,臣冤枉啊────”虎威君已经欲哭无泪。一个王爷一个丞相在他的领地附近失踪,朝廷派兵不由分说把他打了个落花流水,现在连君皇都来了,正冷冷的盯著他。万一一个回答不慎,不定脑袋就搬了家了。“臣真的不知道王爷和丞相的下落啊!接获通报的时候,臣也是马上就率领属下到处寻找的!” “这是你的领地。”蓝发君皇的声音很平静,“朕也给你十天的期限了,找不到就是和逆贼同谋。”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虎威君看著蓝发君皇那一双好像刚噬过血的眼睛,突然想到人家说濮阳丞不在,君皇跟疯了也差不多……而天下最恐怖的就是有能力随意杀人的疯子了!呜呜。虎威君吞了口口水,一句抗议的话也不敢多说,匍伏在地上,不住说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这附近方圆五百里的地方臣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啊!” “哦。”蓝发君皇冷冰冰的应道。 “哇哇!是真的是真的啊!” 一旁的荆红看虎威君吓成这样,君皇又一副要杀人的样儿,哪里问得出什么话来?他看了一眼憔悴得眼眶已经微泛黑影的帝王,放缓了声调道,“虎威君,君皇是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你仔细想一想,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是你的人没有找过的?” “真的没有!唔,”虎威君突然顿住。 “怎么?” 虎威君嗫嚅了一下,“……这附近的确有个地方没有找过,” 蓝发君皇猛地回头。 “哇哇!臣不是故意不说的,实在是那个地方下去了就上不来,没有活路的!而且臣家里的地理师也说,那底下地气太热,恐怕没有水也长不出东西,所以臣想……臣想人要是掉了下去,也就……” “带路。” “啊?” “带路!”蓝发君皇一挥袖,将他摔了出去。 “王爷。王爷……”濮阳柔羽低哑地唤道。他们待在这山谷底下,已经十来个昼夜了。没有水、没有食物,唯一和这一片光秃秃的土地有点不同的,只有自上面山崖掉下来的枯枝。 他自己没有受伤,也还撑得辛苦,康靖王则时醒时昏。只是仗著内力深厚,勉力支持活命而已。炎热的日头和地气,烘得整片土地都干干裂裂的。既跳不上去又无人来援,再找不到水,也只好等死。可惜了王爷,要不是为了救他,现在也不致于沦落到这般地步。 “王爷……”濮阳柔羽又唤了一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不间断的呼唤。可能是王爷这次昏迷的时间太久了,一直没有醒过来的缘故。 王爷需要水…… 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匕首,他爬过去抓了来,又爬回康靖王身边。举起匕首就往自己的腕上割去。 “……别做傻事。”康靖王突然睁开眼睛,一挥手撞开他手里的刀。 刀刃在他腕上划了一下,血丝渗了出来 “唉唉,小羽儿要和本王一起殉情,本王是很高兴啦。不过皇兄一定会追下地狱砍本王十七八刀的,你别害本王死了都不安宁~” “王爷,”濮阳柔羽心里一阵酸热涌上,勉强笑了一下,“王爷内力深厚,喝了我的血,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我想,君皇很快会找来才对。” “既然很快就会找来,那你做什么割腕?来来,”康靖王伸出右手勾著他臂膀,拉著他,“睡一觉好了,你精神一差就光会胡思乱想。”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1 章 “呵。”濮阳柔羽略略扬起唇角,轻轻挣开他的手,柔声道,“那边有株老树,虽然看来像是早就枯死了,不定根部还含著一点水,我再去看看好了。王爷先别睡,等我回来可好?” “就是这里。”虎威君浑身抖得筛糠一样,他实在很怕君皇会叫他跳下去。 自谷底吹上的热风,连站在崖上都有些觉得热。蓝发君皇心里一颤,几步已经走近崖边。 “君皇且慢!”荆红一呆,赶忙叩头道,“这崖不知深浅,请君皇千万别以身涉险!臣以为,应该派人找些粗绳缒下,先测测深浅再说!” 蓝发君皇回头看了他一眼。荆红立刻识相的闭上嘴巴。这十来天下来,他已经领教够了这帝王的脾性。阻止也没用,干脆先去叫人准备绳索,等会万一上不来时再想办法。 蓝发君皇也不理他,纵身一跃,下了崖。 勉力挖开坚硬的地土,底下是枯萎的树根。濮阳柔羽颓然跪坐在地上,双手抓著干得火烤过一般的土壤,已经掉不出泪来。 最后一株老树…… “……丞相?” 他以为是幻听。 “丞相!” 他回头,看见一抹蓝影。他微微笑了一下,“王爷,您什么时候开始正经啦?能站得起来怎不快些出去……” 他一闭眼,突然感到臂膀被人使力拉起,“振作点!濮阳柔羽!” 他猛然张眼,盯著眼前那一张熟悉的脸孔,不敢置信,“……君皇!” “水!快!”蓝发君皇一手揽著一个,人还没上崖声音就已经到了崖上。 荆红见机极快,立刻备了水袋,著人整理一块干净地方,才刚完备,君皇已经跃了上来。 “水…” 濮阳柔羽才睁眼就挣开蓝发君皇的怀抱,一把抢过兵士递上的水袋,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喝水,结果他脚步一倾,却是跪坐了康靖王身边,扶起康靖王就要灌水。“王爷,水……” 康靖王已经昏迷,清水沿著口角流下,濮阳柔羽想也不想,含了一口水就哺进他嘴里。 一群人呆呆的看著他喂水,直到康靖王睁开眼来,说了一句,“小羽儿,你头发散了,脸也脏啦~” “呵呵呵~”濮阳柔羽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向后一仰,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还没想清楚那是谁就昏了过去。 蓝发君皇双臂用力一合,紧紧抱住了他。 第17章 轻微的晃荡一阵一阵,刚要睡去又传来。他是累极的人,原本不想理会,但身边经常传来的话语声又扰得他不得安眠。濮阳柔羽眉心一蹙,不很情愿的让眼睛微微眯开一条缝。 “……现在情形如何?” 君皇的声音? “封泰君似乎有意直接进军皇城。北冰原方面也蠢蠢欲动,还好丞相之前布下的防线阻了他们一阻。但即使如此,三天内封泰君的人马仍会到达皇城。” 是荆红? “皇城还有多少兵力?”蓝发君皇问道。 “不足七千!”荆红紧张的回报,“皇城近郊几个大的营区,都要君皇的敕令才能调动,但现在封泰君的人马正在通往皇城的路上,我们的探子很难穿越他们的阵营,勉强带令出发,恐怕半路被截,信物被夺!” 蓝发君皇眉头一皱,“我们离著皇城还有多远?” “如果要绕过封泰君的人马,还要八天。”荆红答道。 “……那就别回皇城。”侧躺在一边的濮阳柔羽突然发话。 蓝发君皇一怔,就见他挣扎著要撑起身来。蓝发君皇赶忙按住他,“你还累,别挂心这些事。” 他们原来在车厢里。君皇御用的轿辇内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上下差距约半人高。荆红站在下头回事,君皇坐在上头,他就躺在君皇身边,软红的布料铺成的褥垫上。 濮阳柔羽摇了摇头,“臣心里忧虑,躺不下。” 蓝发君皇无奈,也只好扶他起来。“丞相说不回皇城,那么要到哪里去?” “往皇城附近的大营去。”濮阳柔羽眉心微敛,“皇城兵力集中在周边成犄角之势的两个大营里,我们去其中一个,由君皇坐阵其中,一方面回救皇城,一方面也派兵攻击封泰君的领地。他倾巢出动,我们就端掉他的老巢!” “丞相,”荆红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濮阳柔羽勉强笑了笑,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以时间来说,封泰君在他们到达大营之前就能占领皇城。如果他以皇城人民为胁,别说大营里有许多兵士家眷都在皇城里,就连他的父亲也…… 濮阳柔羽一昂首,亢声道,“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要防著北冰原方面的猛将入侵。臣估计,主要的威胁仍在北冰原。臣拟派员传旨边陲严防北冰原方面入侵;另外,也要传旨虎威等四君,防止叛军自封泰君领地进入内陆。” “好。”蓝发君皇点了点头。 荆红会意,领令去了。 大敌当前,谁都可以有私心,只有他自己和眼前这个运筹帷幄的宰相不行。蓝发君皇心里明白,却也无话可慰。再者,今天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虽说是为了搭救康靖王和濮阳柔羽,但也是自己在没有安置好一切之前就冒然离城,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才会给封泰君可乘之机…… 车厢里一时沉默了下来。 濮阳柔羽微微吸了口气,“一支劲旅迅速直扑皇城,军需粮草辎重必然不多,其目的只在扰乱而已;我们只要能守住北方边陲,防止他们的主力入侵,这支军队就算能占领皇城,也必然不能久撑,我们四面包围,很快就能扼死这支军队──请君皇……”他勉强笑了一下,声音已经有些发颤,“不必过于忧心……” 温厚的手掌蓦地按上他的肩头。 濮阳柔羽心里一热,眼泪差点滚出来,“臣、尚未谢过君皇救命之恩。” “收复皇城,就是对朕最大的谢礼了。”蓝发君皇几乎忍不住冲动要去抚平他眉间的愁色,用力笑了笑,“丞相的身体还没好,要不要再睡一下?”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2 章 濮阳柔羽一低头,“臣……” “有事朕会叫你的。”蓝发君皇轻轻将他按平在榻上,柔声道,“没有好精神,怎能有好策划?等康靖王也醒来,你们一文一武,还要佐著朕安定天下呢。” ※※※ “如何,元武帝回皇城了吗?”男人问道。 “没有。”封泰君皱起眉头,“安排在他们身旁的细作回报,元武帝原本是要回皇城的,但是濮阳柔羽阻止,现在他们投精伦大营去了!” “哼。濮阳柔羽非除不可。” 封泰君阴狠的目光闪动,“他父亲在皇城里,抓起来,看他如何?” “他是元武帝身边的人,一切当然以元武帝为重。抓人质只怕没有太大用处,但起码还有扰乱心神的作用。”男人沉吟了会,“可以双管齐下──元武帝武功太高,派刺客怕是没用,这样吧,派人想办法在濮阳柔羽的饮食里下毒。给皇帝的食物有人先尝,给臣下的可没有吧。” ※※※ “多少吃一点吧。”蓝发君皇劝道。他愈来愈担心濮阳柔羽的情况。皇城里传出濮阳然介被擒的消息,说是要濮阳柔羽孤身去换,要不然就一天剐掉他一块肉云云。濮阳柔羽虽然没表示什么,但他吃得太少又睡不好,整天策划,累得要昏沉的神智还无法真正睡去,一点声音就能惊醒。 “小羽儿,你这样叫人心疼哪~”伤还没全好的康靖王按捺不住跑来找他,就见到他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要不然,本王亲自去救泰山大人好了!” “呵。”濮阳柔羽眼帘一敛,陡然张开,“对了,要借王爷的银两一用。” “真见外!本王的不就是你的?” “这仗眼看要成和稀泥的对峙状态。封泰君死守皇城不出,北冰原方面又蠢蠢欲动,看来没有几个月是打不下来的。粮饷最重要,我们一方面要扼死对方的粮道,一方面要让我军不虞匮乏。桂匀河沿岸,尤其是王爷的领地,最是丰饶,请王爷暂时提供军需吧。” “好,那本王派人-” 濮阳柔羽打断他的话,“王爷还得亲自坐镇才行。朝廷在打仗,底下就有龌龊官儿当墙头草,随时准备倒向有利的那一方,没有王爷亲自出马,不能确保粮饷无虞。只要能拖过几个月,一等皇城里的粮食吃完,拖也拖垮叛军!” “……知道了。”只是万一敌方坚守,先饿死的恐怕是你父亲……。目光一对,只见濮阳柔羽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神色,康靖王也不再多说,轻拍了拍他的脸颊,向著君皇头一点,立马就走了。 濮阳柔羽望著堆在自己眼前的食物怔怔地出神。 “……丞相?丞相!” “啊!”濮阳柔羽一声低呼,勉强牵动了下嘴角,“臣、”他实在吃不下。只要想到自己父亲可能的惨状,他就忍不住要呕吐。 “喝点稀粥?”蓝发君皇已经亲自舀了一匙送来。 “……好。”濮阳柔羽顺从的张口吞下。 滑软的粥不冷不烫,兼之十分清淡,他勉强还能接受,不料还要喝第两口的时候,他突然感到腹部一阵剧痛传来。 “唔-”濮阳柔羽眉头一皱,脑中陡然灵光一闪:不妙,太大意了! “怎么了?”蓝发君皇立刻伸出手臂拦住他痛得几乎要掉下软褥的身子。 “…毒…” “丞相──!” 剧烈的痛楚像在他的体内翻江倒海一般,“哇!”的一声,一口黑血猛地呕出,濮阳柔羽只觉眼前一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 黑暗是一堵无边无际的墙。 他好像移动著,又好像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他惶恐又惊悸,却连自己害怕些什么都不知道。 好像有什么非想起来不可的事? ‘羽儿,救救爹……’ 爹?您怎么了吗? ‘羽儿,爹好苦啊!’ 爹,孩儿侍奉您左右啊! ‘羽儿,你为什么忍心不来救爹?’ 孩儿怎么会不救爹? ‘羽儿,你救大家就不救爹吗?’ 模糊在黑暗里的是……? ‘羽儿…羽儿…羽儿…’ 血肉碎散、鲜血淋漓,他的…… “爹──!”濮阳柔羽一惊醒,几乎立即就翻身下榻。 “嗯?”蓝发君皇就坐在他身畔,见他挥舞著双手,睁大的双眼里满是惊恐,赶忙将他拦下。 “放开我、你放开我──!” 濮阳柔羽疯了一般不断挣扎,拼命要挣脱他的束缚,拳头雨点一样落下,力道大得不像刚解了毒尚未痊愈的人;蓝发君皇见他几乎要走火入魔,也顾不得其他,略使力将他的双手向后一压,顺势就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脸颊热辣辣的刺痛传来,濮阳柔羽呆了一呆。 “你只是做了恶梦了。冷静点。”蓝发君皇沉声道。 濮阳柔羽怔怔地望著他。 “没事了,那只是恶梦而已。”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3 章 “……梦?” “嗯,是梦。”蓝发君皇放柔了声调,缓缓降低内力的运送。自濮阳柔羽中毒昏迷,找太医灌药,到如今醒来的一昼夜里,他就一直抓著他的手,不断的输入内力。见濮阳柔羽已醒,情绪似乎也平静下来了,他才放心地停止内力的输送。“你中毒昏迷了一段时间。日有所思,才会给恶梦吓醒。没事了,别担心,只是梦而已……” 一道泪水突然滑落。 蓝发君皇胸口一疼,就见濮阳柔羽一手掩住自己的呜咽,眼帘一合,别过头去。“臣、失态了,君皇恕罪。” 濮阳柔羽另一手还在他手里。他略略握紧了,“你才醒来,身体很是虚弱,别太伤心了。” “嗯。谢君皇。”泪水不断自眼睛里涌出,擦了又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对了,臣清醒过来的消息请君皇别泄露了。” “嗯?” “既然敌方能下毒,可见军里有他们的细作。而他们又怕臣,臣昏迷,正好遂其所愿,我们可以利用这点误导他们。” “……”若他们信以为真,你的父亲只怕也没有活路了。 “国事为重,请君皇不必顾虑……臣。” “你、” “让君皇见笑了。”濮阳柔羽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的冲动。他突然移身下榻,想打开车厢门时,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来。他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是说要误导叛军?出去了还怎么隐藏行踪呢?”蓝发君皇温和的笑谑著。圈住他的手臂十分有力,“要是哭累了,就睡一下。”蓝发君皇抚著他的发,轻声说道,“朕不笑你,朕保证……” ※※※ “启奏君皇,封泰君的人马在前头估荖镇,与我们相距不到五十里。”驭兵司的主司官霍铁甲接获探子回报,匆匆走进中军营帐,对著靠在地图边的蓝发君皇和濮阳丞行礼禀道。 “有多少人?领头的将军是谁?”濮阳柔羽问道。 “人数估计约有三千人,领军的是封泰君的堂弟泰钰。” 他们早已沙盘推演了一个多时辰。濮阳柔羽此刻轻舒了口气,“人数虽少,却扼住要道。且泰钰个性谨慎,不是好对付的人。” 是不好对付。霍铁甲不由得与君皇对望一眼。前几天送出丞相昏迷未醒的消息后,敌方就不断传来准备虐杀濮阳然介的话,他们虽然封锁讯息,不敢说给丞相听,但丞相聪颖,又岂有料不到的理? “这里,”濮阳柔羽像是没察觉两人的心思,径自点著地图上一个狭隘的路口说道,“估荖镇三面环山,出入只有估荖道口一处,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如果选择进攻,必定旷日费时,但要绕过此处,泰钰可以从后攻击,我们将腹背受敌。” “那是要分兵驻守,让主力继续前进?”霍铁甲问道。 “这是可行之策。只这附近地势崎岖,泰钰必定另外派兵守在估荖镇前方的和石镇与田水镇,以逸待劳,等我军自投罗网。” “那我军是不是要佯败?”霍铁甲问道。 “全败容易使人瞧出‘假’字。这三处的战争,我军要有胜有败,但要败多胜少。另外要传令兵士,若是兵败被俘,一定要极力分说,丞相未死。”濮阳柔羽指著地图上一道细细的蓝线续道,“之后化整为零,渡过决水,在河畔扎营。一过决水,就近精伦大营。中军主力将他们堵在决水以南,精伦大营则围攻皇城。等收复皇城,再回头来收拾决水的战局。” 霍铁甲恍然大悟,领令去了。 蓝发君皇一直在旁静听他分拨调配。濮阳柔羽回过身来,“另一件事,要劳动君皇。” “你说。”蓝发君皇温和的说道。 “这里的事臣已经安排妥当,臣要请君皇与臣一同启程,抄小路先到精伦大营。” “你几日未曾合眼,得休息一下。” 濮阳柔羽嘴唇微微一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抿了抿唇。这几日君皇总是陪在他身边,他睡不著,君皇也就不睡。他被恶梦惊醒,君皇就握著他的手柔声劝慰。他有时候不禁怀疑,他能坚强的撑下去,是不是因为有君皇在他身边的缘故? “兵贵神速,我们得在三日内到达,调动精伦大营的兵力进逼皇城,才能给封泰君一个措手不及。时间紧迫,臣已经让外头准备好了,还请君皇立即启程。” “你还是可以睡一会。我们骑快马,两天就到了。” “其他马的脚程比不上君皇的千里神驹,这样不易关防……” “要什么关防?” 濮阳柔羽一愣,“君皇、” “别和朕说什么天子不轻易涉险的话。难道在你眼里,朕还比不上外头那群侍卫?”蓝发君皇一笑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朕保护你。” ※※※ 一切果如濮阳柔羽所料。中军大营才在决水河畔集结,皇城周围的攻防战,在封泰君尚未警觉时,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 “报!我们的人马已经将皇城围住了!” “报!康靖王率兵奇袭,已将封泰君的领地拿下!” “报!封泰君率同残党,望北窜逃,在边城被继威将军拦下,我军大获全胜,封泰君逃入北冰原!” 捷报一个一个传来,眼看就要班师回朝,蓝发君皇听著听著,兴奋得不住走来走去。“来人,去请丞相过来!”想想,又觉得等不及,自己袍角一提就出去了。 濮阳柔羽一直躲在精伦大营里一个僻静的所在。知道的只有寥寥几个心腹。平日谁也不见,只有蓝发君皇过来与他一起用膳,或者有事与他商量时,才会来见他。 “丞相!”蓝发君皇这次高兴得连通报的人也等不及,直接就闯了进去,“我军就要班师回朝了!” 濮阳柔羽放下手里的书,只微微一笑,起身行礼,“臣贺喜君皇。” 蓝发君皇见他如此冷淡,心里一凛,这才想起他的父亲还生死未卜。“进城后,朕第一个就下令寻找你的父亲,你不要担心。” 濮阳柔羽又笑了一下。自从他来到精伦大营,敌军那方就一直没有再传出关于他父亲的事。战事在前,他不能也不敢想太多,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他该好好想想这件事了。“臣有一事,请求君皇恩准。” “你说!”蓝发君皇心头一喜:濮阳柔羽已经消沉太久了。只要能让他开心,没有什么不好的。 “臣想辞官。” “什么?”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4 章 “国事上,有康靖王和荆红、易读两位大学士辅助,君皇大可以放心。”濮阳柔羽轻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臣父因臣的身份地位而受害,臣无面目再立身庙堂之上……” “不行,朕不准!”蓝发君皇打断他的话。他知道濮阳柔羽心里难过,但是他绝不愿意让他离开。“还有许多事需要你的协助;康靖王是武夫,荆红和易读都还不到火候,你一离开,朕要如何处理庞杂的国事?” 濮阳柔羽眼神一黯,“臣心灰意懒,就是留著,也无法再为君皇分忧。” “说什么心灰意懒!朕不是答应要寻找你的父亲了吗?你再等等,也许很快就有消息了!” “报,濮阳府找不到濮阳大人!” “再找。” “报,搜遍皇城,找不到濮阳大人!” “再找!” “报!叛军里也没有濮阳大人!” “再找!再找!” 蓝发君皇烦躁的在大殿里走来走去。收回皇城已经三天了,濮阳然介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濮阳府找不到、叛军里找不到、告示贴得满街,还是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该不会真的早就…… 蓝发君皇叹了口气,慢慢踱出殿外。濮阳柔羽虽然没说什么,但偶尔露出的痛苦神情已经让他愈来愈不忍心。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想了不知道多少方法,派了多少人,明查暗访就是找不到,再这样下去── “小羽儿,这是给你的。” 咦?是康靖王?他来了! “是什么?”濮阳柔羽疑惑的看著康靖王合住的双掌。 “嘻嘻,你伸手出来,本王才给你~”康靖王神秘兮兮的笑道。 “那就算了,我也没多大兴趣。” “喂喂,本王的亲亲小羽儿~别这么不给面子嘛,本王可是特地从边境那儿把这东西带来的!为你专程拿来的唷。” 亲亲小羽儿?隔窗听见,蓝发君皇不禁眉头微皱,却见濮阳柔羽唇角一掀,无可无不可的平伸出右掌来。 “这才对嘛!”康靖王双掌一起压在濮阳柔羽的手掌上,慢慢打开。 一阵奇异的触感在掌心跃动。活物? 濮阳柔羽一讶,康靖王已经把手移开,一只五彩缤纷的小鸟儿就停在濮阳柔羽的掌心里,好奇的左顾右盼。 “这是?” “翠薇鸟!”康靖王得意的宣布,“只有本王那里才有的!” 濮阳柔羽看著鸟儿,再瞥一眼康靖王,“王爷怎么想到给我这个?” “以前昊在本王那里的时候,很喜欢这种鸟唷。”康靖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本王想,你们是兄弟嘛,喜好说不定差不多,就给你带一只来了!” 鬼扯。濮阳柔羽抿唇一笑,“少仲最讨厌又小又精致的东西,尤其是活的──他会养死娇贵的金玉牡丹,捏死翠薇鸟-” “啊啊!本王不小心说错了嘛。”康靖王夸张的嘟起嘴来笑道,“昊是说,他哥哥,你,最喜欢这种小玩意儿了。” “哈!我跟少仲说的是玩物丧志-” “喂喂,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康靖王突然一扬手,手臂挥出一个潇洒的弧度,喊一声,“来!”翠薇鸟拍翅飞起,就落在他伸出的手指上。 康靖王团团转了一个圈,又把载著翠薇鸟的手指移到濮阳柔羽眼前,满面笑容,“那你说,本王把它送你,你喜不喜欢?” “……好吧,喜欢。”濮阳柔羽耸耸肩,接过来,手指轻轻顺著鸟羽,“它叫什么名字?” “小羽儿。” “什么?” “亲亲小羽儿~”康靖王很大声的说道。 两人对视著,濮阳柔羽忍不住噗叱一声笑出来。“原来王爷一直把我当成一只鸟?” “错了错了,”康靖王正经八百的说,“是本王太思念亲亲小羽儿,才会把它叫做亲亲小羽儿,没事的时候逗逗儿取乐,好解本王相思之苦啰。” “哈哈,那现在王爷把它给了我,王爷已经不再思念我了吗?” “因为你魂儿要飞了,本王才把亲亲小羽儿送给你。” “嗯?” “小羽儿,你别辞官好不?”康靖王拉著他的手,突然变得认真,“皇兄说你很消沉,一个劲儿的要走。你走了,本王会很想你的。” 濮阳柔羽勉强笑了笑,“王爷,我……” “别跟本王说什么没爹没娘的话。”康靖王抬起他的脸,点点他的鼻尖,“要是没爹没娘就要消沉,那皇兄给送下人界去修练的时候就该跳海,本王一出生不就要上吊了?你都几岁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 濮阳柔羽又是一笑,“王爷在说什么……” “好啦,留下来嘛。”康靖王拍拍他的肩头,“啧,愈来愈瘦,小心下次跳崖的时候,本王给你的骨头刺死~” “哈哈哈~” 窗外的人亦是一笑,举起的手一个握拳,无声一叹,终究没有推门进去。又停了好一会,一回身,轻步离去了。 “君皇、君皇!”夜里留守的太监急匆匆地跑来唤醒他。“驭兵司那里有人过来,说是有急事要面见君皇哪。” 驭兵司?该不会北冰原方面又出了什么事!蓝发君皇睁开眼来,一边穿衣著履,一边就吩咐道,“带人到外头等著,朕就来!” ……结果驭兵司带来的却是天底下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濮阳然介回来了!虽然不知为何是半夜偷偷进府,给守在濮阳府外的兵丁当作贼子绑了起来,但驭兵司的主事已经问清楚了,确定是他本人没错!目前就待在濮阳府里──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5 章 “丞相、”蓝发君皇快步赶到平宁斋。他等不及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濮阳柔羽。结果平宁斋灯火是暗的!蓝发君皇不禁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当然是暗的,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不过,这种好消息打扰他,他应该也会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来才对!呵呵。 蓝发君皇想著,已是满面笑容进了平宁斋。转进后院,却是一愣。 “啊……君皇,臣见过君皇。”濮阳柔羽就坐在院子里,突然见他进来,忙不迭站起身来,正要拜下,蓝发君皇已经一把将他拉起。 “好消息,丞相。”蓝发君皇笑著。 “嗯?”濮阳柔羽抬头望他。 就著月光,他清楚的看见濮阳柔羽清秀俊美的脸庞,总是精光内敛的灵动双瞳带著一点迷茫。心里猛然一股悸动,心跳微微的快了。他突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有些怪嗔自己的莽撞,更担心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驭兵司的人虽然确认过了,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误会,那岂不是…… “君皇?”濮阳柔羽不禁感到奇怪。见对方怔怔的望著自己出神,他只好略略提高了声音,“君皇,深夜有事?” “嗯、”蓝发君皇这才回过神来,濮阳柔羽轻微的挣了挣,他赶忙放开他的手臂,微微吸了口气,“方才驭兵司来报,说是,濮阳然介回府了。” 濮阳柔羽震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蓝发君皇也不催促,只是温和的望著他。 濮阳柔羽突然别过脸去,勉强笑了一下,“君皇,……臣不是在做梦?” “丞相希望这是在梦中?”蓝发君皇笑问。 “为什么来的人不是康靖王爷而是陛下呢?”濮阳柔羽突然笑了,泪水就顺著他略俯的脸庞滑下,“这样臣就能当做是王爷的玩笑而不会这样失态了。” “丞相、” “臣,叩谢陛下隆恩。” ※※※ “羽儿,爹跟你介绍,这位是秋月姑娘。”濮阳然介一手摆开,虽然是对著儿子说话,眼睛却是笑咪咪的望著秋月。 濮阳柔羽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安静的女性。梳得有条不紊的发髻,略略丰腴的脸颊和体态,说不上漂亮,却自有一股历练后的成熟稳重。 濮阳柔羽心里隐隐有一股不安。他笑了一笑,对著秋月点了点头,这才说道,“爹,您这段日子哪里去了?” “呵呵,爹一听说叛军要进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羽儿你了!你是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运筹帷幄都要靠你,叛军只要有点脑袋,都会想要害你!当然啦,要害你,抓爹是最方便的,所以爹就赶在叛军进城之前,跟著下人躲到乡下去了。” “委屈爹了。” 濮阳柔羽神色微微一敛,濮阳然介就拍拍他的手背,温声说道,“爹知道,爹失踪了,羽儿一定很难过,所以成天缠著人进城探探消息。但是乡下小地方,个把个月能有人要进城采买就算不错了,何况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爹自己又不敢出面,只好一直拖著,后来,”濮阳然介又转头望著秋月,笑道,“也是秋月姑娘好心,她不但收留爹,还三不五时替爹进城打探消息。” “噢、”濮阳柔羽望向一旁微展著温柔笑容的秋月,躬身一揖,“濮阳柔羽谢过……”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秋月姑娘。”濮阳然介赶紧补充道,“是这样的,她的丈夫几年前就过世了,也没有留下孩子,她现在是给人家帮佣,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还收留陌生男人? 濮阳柔羽才想著,濮阳然介已经接著解释,“是这样的,她帮佣的人家,早年是我们家的下人,她是他们的亲戚。也是爹怕叛军会循线找来,不敢住在大院子里,这才拜托秋月姑娘勉为其难的收留爹的。” “……”似乎,要多一个‘家人’了。可是他的家人不是只有爹和少仲吗?罢了,让爹高兴才是最重要的吧!濮阳柔羽微吐了口气,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烦闷些什么。“嗯,羽儿知道了。爹和……秋月姑娘都累了,先歇著吧。” ※※※ 大红灯笼高挂。厅堂里到处都张贴了红色的‘囍’字。 虽然没有四处宣告,但因著他宰相的身份,父亲二度结褵的消息仍然不胫而走,吸引了大批的宾客前来祝贺。 “恭喜恭喜啊!” “呵呵,濮阳老大人好福气啊~” “丞相也好福气,新娘子贤淑温柔哪。” 他听著恭贺的声音,看著杯觥交错、喜气洋洋的濮阳府,不知为何心头一酸,突然格外怀念起进了修行之门的少仲。 这本来,只有三个人的家…… 四周的声音过于嘈杂,过于喧腾,也……过于虚伪。濮阳柔羽微微抿了抿唇。在平宁斋的时候虽然事繁又忙,但和这种莫名烦躁的氛围比起来,连和君皇的意见争执都令人想念。 “宫里还有事,在下得先行一步,”他听见自己这样说,“诸位请尽兴,少陪了。” “柔羽似乎不是很欢迎妾身。”秋月微蹙著眉,略显担忧。 “唉,别这么说嘛!”濮阳然介赶忙安慰她,“你也知道,羽儿八岁大就没了娘,二十几年来和少仲还有老夫相依为命惯了,现在突然多一个人进了家里,不习惯是有的;但羽儿天命温良孝顺,又好相处,过一段时间他就会知道你的好处,我们一家子就能和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了!” “可是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虽然是梅开二度,”秋月腼腆的笑笑,“但柔羽只喝了杯酒,连菜都没吃,就说宫里有事,匆匆走了,这……” “就说羽儿不习惯嘛!”濮阳然介揽上她的肩膀,迫不及待香著她的脸颊,“以后呢,羽儿会感激我给他找了个好娘亲;你呢,会高兴多个好儿子~呵呵,老夫真是幸福啊!” ※※※ “丞相?”蓝发君皇有些疑惑的看著抓笔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濮阳柔羽。他是看时间不早了,平宁斋却还亮著灯,觉得奇怪这才过来看看的。最近朝里无事,北冰原方面有康靖王出马安抚,大体上一切安好,再加上荆红、易读等人的帮手,应该不致于有什么事要让他挑灯夜战才对。 “……君皇,”濮阳柔羽一回神,君皇都走到案前了。他不禁有点埋怨外头的侍卫也不来通报一声,最近老让君皇看见他的蠢样…… 他想起身行礼,君皇已经摆手制止了。 蓝发君皇背著手踱了两步,转身在一旁的椅上坐下,看了他一会,“丞相家里是不是有事烦心?”照理说,濮然然介回来了,他应该很高兴,经常随侍左右才对,何况最近朝里并不多事,怎么他待在平宁斋的时间却反而多?听说濮阳然介打算再娶,该不会…… 濮阳柔羽一听,面上一红,呐呐的道,“没什么,谢君皇关心。” 果然。蓝发君皇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赶忙敛了容,装做严肃的说道,“丞相要是不喜欢新进门的夫人,朕大可以替丞相做主!” “啊?”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6 章 “朕听说对方的出身并不高,丞相若是考虑有辱家风,朕下旨让濮阳然介休妻便是!” “不可!”濮阳柔羽话一出口,突然感到不对劲:君皇向来不关心这种臣下嫁娶的小事,怎么今天突然……猛然醒起,早见君皇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他突然感到有些生气。他是闹了点小别扭,但这是他自己的事,就算是君皇好了,凭什么可以这样笑话他?他慢慢站了起来,吹熄了案上的烛火,冷冷的说道,“时候不早了,还请君皇安歇。” 蓝发君皇一愣,见他神色不愉快里带著一点落寞,轻轻一笑,柔声道,“是朕失了分寸,丞相莫怪。” 濮阳柔羽略微惊讶的抬头望他。 为何过去从未注意到,在柔羽精明能干的表像下,这一片赤子之心呢?蓝发君皇轻轻舒了口气,微微笑道,“今晚月色太好,朕睡不著,来找丞相谈心。不知丞相肯否赏光与朕月下一游呢?” 濮阳柔羽微微一怔,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呢?朕的丞相?” 许多年以后,每当他想起这一晚、想起这一句话,总还是会会心一笑。也不知是单纯想逗柔羽开心还是怎的?心头一个莫名的冲动,他突然就这样说了。而那晚的柔羽喝了点酒,身上带著一点淡淡的酒香,不知道是酒醉人还是花月醉人,他们就这样开起了玩笑。 你笑什么呢?朕的丞相? 受宠若惊罢了! 咦?难道在丞相的心中,朕就是个不可理喻,不懂得对臣下好的君皇吗? 呵。 好吧,朕知道过去是对丞相不好……那,朕再敬丞相一杯酒,算是给丞相赔罪如何? 这嘛~赔罪不敢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啰! 柔羽的身上散著热气,怕风吹著夜凉,他的手就揽上柔羽的肩,柔羽没有反对,最后靠在他肩上慢慢就睡著了。 乌黑的发搔在他的脸颊上,他不由自主的轻轻吻了他的发。 星光烂漫,御苑里夜放的花散著馥郁的芬芳。 那是他们的开端。 “听说了吗?君皇经常看著玥大人的图发半天呆,然后在纸上写下丞相的名字,写了好多遍呢!” “哦?真的吗?”他刚到平宁斋,就见一群宫女围著说话。他好笑的插了一句。 “哇哇!对不起~~~~~”宫女羞红了脸,纷纷走避。 自从他靠在君皇肩上睡著的事传出,已经都过了半年。爹来问过,有点交情的文武臣属也都偷偷问过,连宫里侍候的从人偶尔也探头探脑的好奇。濮阳柔羽摇了摇头,不觉一笑。 君皇是对他很好没错啦── 走进平宁斋,一眼就见蓝发君皇站在那里。他知道君皇的耳力绝佳,方才那群宫女的话大概一句不漏都听见了吧? “臣见过君皇。” “免礼。”蓝发君皇似乎心情很好,笑著问道,“丞相笑什么呢?” “没什么。一些闲言流语罢了。”他不觉又笑了笑。从针锋相对到现在的融洽温馨,不经意里,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悄悄的在改变著。他有点不可思议的盯视著眼前这个有时认真过头、有时却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记得以前,君皇是很在意这些闲话的,现在好像也听习惯了?“君皇有事吗?”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蓝发君皇顿了会,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御苑里的花,丞相一直都没有空去看吧?花季快过了,朕想,花落之前,丞相是不是能陪朕一同观赏呢?” “好。”他笑了笑,说。 后来想起来,总觉得那天听到的‘闲话’,也许不是凑巧,而是君皇故意让他听见的。 因为那天在花园里,君皇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张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著君皇;而君皇原来像是想去抚花的手,因为紧张而握住长满了刺的花茎。 他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而这个问题,让一向被喻为圣魔界有史以来最贤明宰相的他,足足想了一年。 私情容易影响公事呢。他说。何况臣身居天下百官之首,君皇不担心臣以私害公? 你不会。 这不是一个好的楷模。后世子孙如果以此为例,难保不出乱臣贼子。 如果后世子孙如此不成才,朕也无话可说。朕只能向丞相保证,在有生之年,尽力为圣魔界子民做一番事业。 臣……,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你不愿意,朕绝不勉强。蓝发君皇苦涩说道。你仍是朕最敬重的丞相。 他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来。……臣寿不长,臣老死之时,君皇仍旧如今…… 蓝发君皇全身一震,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放心!朕会一直一直尊重你、珍惜你! 臣是说……,他笑叹了口气。好吧。 啊!? 好。他笑著,说。 后来康靖王来闹了几回。 皇兄真不够意思,不是喜欢玥吗?臣弟还奇怪怎么忽然就把臣弟调去北冰原咧~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响地把小羽儿抢走了! 朕是很怀念玥的。他说。还有,以后不许你这样称呼朕的丞相。 呦呦~。皇兄已经不在意外头的流言了吗? 朕的丞相不在意。他无奈的笑了下。所以朕也不能在意。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7 章 好吧,那最后一个问题。康靖王撇撇嘴,不怀好意的笑道:皇兄和‘丞相’在一起的时候,丞相想谁多些? 当然是朕啊!他理所当然的回答。 第18章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臣在想春荒的种粮。” “明天理户司就会送上清册了不是?” “今夏可能会有洪汛,能不能种还是个问题。” “这个交给监天司来烦恼就好。” 他走向前去,径自吹熄了案上的灯火;他的丞相不由一笑,抬头望他,“怎有不让臣下认真的君皇?” “臣下太劳累,不就是君皇无能?”他笑著回答。 “唔,”他的丞相挑了挑眉,撑著桌缘站起身来。 “能走吗?” “臣想走一走。” 于是他走在他身旁,打算随时让他倚靠。 “君皇记不记得以前臣说过的话?” “你说过的话很多,哪一句?” “呵呵。”他的丞相举起手来,轻轻抚著他的眉眼,“臣十五岁时,因为恩师之故,见过君皇一面;臣二十六岁拜相,到如今百年即将届满,君皇依旧如同当年的模样。臣想,再过一百年,君皇也还是这样吧。” “你这是要朕开心,还是要朕难受?” “呵呵。如果臣说两者兼具呢?” “朕说不过你。” 他轻柔而坚定的揽住对方有些支撑不住的躯体,吻著他的发一如当初。 月光映在他的丞相苍白的发上。“臣希望,君皇一直是盛世之君。” “朕会努力。” “──要注意贵族的势力并吞。” “嗯。” “月色很美,桂花也香,臣想在这里坐一会。” 他解下袍子覆在他的身上,“朕陪你。” 几百年以后每个孤独的夜晚,他都要想一遍,那在他生命中占著重要地位的人与美好的时光。 他喜欢在花园里漫步,月光洒落的时候,他好像就能听见当时的笑声,诉说著恒久的思念与幸福。 今晚你想著什么呢?朕的丞相? 少仲- 嗯,还有没有? 爹、娘- 然后? 玥吧? 再来呢? 王爷一段时间没来了…… 啊!?还、还有没有? 呵。呵。呵…… 【伴君全文完】 第19章 补遗篇 (一)万庆楼 十二岁那年,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感到兴趣。 他并不知道今天的万庆楼有个聚会,只是跟著忘怀岭的人出来闲逛的时候,走累了,随便找间客栈休息罢了。 “啊,这位小……”店小二愣了一下,不知道该称呼小姐好,还是小公子好? 他已经见惯这种场面,摸索著自己进了客栈。 “呃,是这样的,小店今儿个有个聚会,整间楼从午时过后就被客人订下了,所以……”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8 章 “我很累了,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他抬头说。 小二似乎被他的美貌与残疾震摄了,搓著手一头望望后堂,一头不知该不该让? “能不能请您给我一壶茶?我很渴.…..” 小二叹了口气,“小公子您随我来吧。楼上的怀香阁最是隐密舒适,只是待会儿要请您千万别出声,免得我被掌柜的责打。” “好的,谢谢。”他淡淡一笑,随著小二的脚步声上了楼。 “唉啊,濮阳公子来了!”从后面转出的掌柜的眼睛一亮,“时候还没到呢!您到得可真早。” “嗯,能不能给我一个隐密点的地方,我想休息一下。”少年笑著道。 “隐密点?有!二楞子,带濮阳公子到怀香阁!” “啊?” “啊什么?快带濮阳公子上去啊!” 二楞子只好硬著头皮带濮阳柔羽上去。沿途细声跟他解释怀香阁已经有人云云。 “没关系。”濮阳柔羽爽快的说,“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而已。” 于是二楞子带他到隔壁的闻春阁。 玥自幼眼盲,在听力上有人所不及之处。他坐在怀香阁里,听著隔壁那位叫做濮阳柔羽的人轻轻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带著一点紧张和兴奋又努力要镇定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就要面临什么重大的关头一样,颤抖著,不安里又带著很大的期待。 玥一直静静的听著隔壁那人的呼吸声。楼下渐渐传来吵杂的话语和高声谈笑,他听到那人霍然起立,振著衣袖,打开厢门缓步下了楼。 “在下濮阳柔羽,感谢诸位今日参加此会。” 那是响亮又自信的声音,用一种十分从容的态度和语气,彷佛笑著,有点谦逊,却又带著骄傲。 这个人,会赢吧?他想。 他听了一场非常精采的辩论。 濮阳柔羽又步入了闻春阁。不同的是,这次的呼吸声带著一种松泛和无比的疲累,在一阵紧张颤抖的呼吸声后。 这么厉害的人,原来,也不是那么有把握的吗? 玥突然有了一种主动去认识人的欲望。他等著,等濮阳柔羽起身,拉开厢房门的那一刹那,走了出去。 于是下楼的时候,他们碰在一起。 “您先请。”濮阳柔羽说。一抬眼却见对方合著眼帘,微笑著。 “我走得慢,您先请吧。” “……好的,谢谢。” 于是他听见脚步声,以上来时相同的步调下楼去了。 没有同情他呢! “我是玥。”玥在他身后说道。 “啊,您好,在下濮阳柔羽。”濮阳柔羽回身对他微笑。 “明天能去拜访你吗?” “大公子?”楼下濮阳府的下人唤道,“老爷等著呢!” “就来了!……明天我有事,后天可以吗?” 玥点点头,微微一笑。 决定后天一早,登门拜访去。 (二)习惯 今天他们聊得特别晚。 即使在忘怀岭,在他熟悉的地方,与他自小熟悉的人,他都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 临别之际,他变得有点依依不舍。 可是他不能依恋。他有一个心愿,是自小时候懂事时就立下的。 所以当濮阳柔羽一路送他到忘怀岭的山脚下,望著前面陡峭的山路,显得不放心时,玥下了轿,说,“到这里就行了。” “还有一段路呢。”濮阳柔羽也下了轿。 “我想自己走走。”玥说。 濮阳柔羽顿了顿,而后笑道,“那我能和您一起游览忘怀岭吗?” “天色要暗了,怕是看不清山景呢。”他知道柔羽是担心自己一个人走会有危险,才会这样说。他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带著一点小小的自信和骄傲,说道,“这是我的习惯。以后我希望能独立生活,不需要依靠他人。” (三)成亲 柔羽被带到宰辅府去了。 柔羽还是会来看他,有时告诉他宰辅府里的趣事,有时聊聊天下大势和自己的抱负。 他总是听得忘我。柔羽爽朗的笑声,好像在他和他看不见的天下之间筑起了一道桥。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59 章 有时候听著听著,他也会觉得有点不安。他在忘怀岭的日子十分平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没什么值得描述。所以当后来,柔羽渐渐少来,甚至消失了一段长长的时间时,他难免会想,柔羽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觉得无趣了。 后来再听到的消息,说是柔羽要成亲了。 帖子送到忘怀岭,指名要给他,可是他看不见。 “好朋友要成亲了,你不高兴吗?”念给他听的人疑惑道。 他应该高兴吗?“唔,成亲之后,说不定就不能常见面了吧。”他随便说了个理由。尽管现在见面已经不多。 对方笑了起来,好像笑他还小。“将来你也会找个人一起生活吧!” 是吗?他可是镜人呢!他沉默了会。“请把帖子给我吧。” 对方把帖子递给他,“你打算去参加吗?” “不了。”他笑笑,“我想柔羽也没心思理会我。” “是我多心了吗?我觉得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没什么。”他坐下来,开始他每天的功课,“我将来要到修行之门去,还是要多把握时间充实自己才是。” “两个月后,君皇会来忘怀岭。今年第五年了吧?” “与我无关。”他微微愠怒,却连自己在气什么都不知道。 “我随口说说而已。我走了,你用功吧。” 房门轻扣一声合上了,四周只剩虫鸣幽静。他的手按抚著烫金熏香的喜帖,莫名的静不下心来。 柔羽能记得要送张帖子给他,他应该要感到高兴了。 毕竟他连自己是镜人的事也没敢透露给柔羽知道。 柔羽大概有很多很多朋友吧,他想。 不像他只有柔羽一个朋友。 他不过是个盲目的人,对柔羽也没有什么重要性可言…… 所以,我、不重要吗? 他的手慢慢捏紧了喜帖。如果再捏紧一点,帖子大概会皱得不能看吧?他应该放手,趁现在赶快放手!立刻放手! 所以,柔羽没有亲自来。没有亲自来说给他听…… (四)君皇 玥跪坐在溪边,弯下身去,注视著自己的脸。 他的脸离溪水极近,近到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冰冷的溪流。他刻意张大了眼睛,想看看映在水里的自己的脸,但是他只感觉到一片模糊的光影。 这张脸…… 他重重的抚了下自己的脸,有些厌烦的扯了扯自己的长发──听说是银白色的头发,月光里最美丽的那种颜色。 ‘朕明年再来。’ 关他何事? 他不想再听到这句话,于是他暂时离开了忘怀岭。 ‘天~好美的人!’ 与我无关! ‘呵呵嘻嘻哈哈~是我先看到的,是我的!’ 我不是谁的! 他走出忘怀岭,却在这不知名的溪水边遇到陌生人。然后…… 手腕和肩胛都有些瘀痛,衣摆大概被撕掉了一些。他从懂事就开始学武,但是最后还是只能张开眼睛,依赖他天赋的本能。 “哼、呵呵。”说愿意照顾他一辈子的人已经连数都数不清了。 ‘朕会再来。’ 你懂什么? 他双手并出,掩住了自己的脸。 你懂什么! (五)朋友 他想找个人说话,就来到了宰辅府。 他知道柔羽刚成亲不久,可能没空(或不想)理会他,但他想,见见面就好,他不会给柔羽带来什么麻烦的。 结果宰辅府的门人声音十分不自然,好像在遮掩什么一样。只说柔羽被他爹带回濮阳府去了。他有些介意,也就到了濮阳府。 “小公子要找羽儿?”濮阳府的长辈问道。 “嗯,我是他的朋友。在万庆楼认识的。” 长辈似乎端详了他一会。“您是玥公子?羽儿曾经提过的。” “是。”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0 章 “唉。”对方突然叹了口气。 他感到叹息声里充满了忧虑。“有什么不妥吗?”他问,开始有些不安,“如果不方便,我改日再来。” “不、不,请玥公子去见见羽儿吧!看能不能、能不能让羽儿开朗一点……” 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柔羽的爹亲会那么忧愁。 他听说了一些宰辅府的事。柔羽的新娘子死去,柔羽积郁成疾云云……他直觉事情并不是这么单纯。但可能、他想、可能柔羽连自己的爹亲也没有全然告知吧? 他加快了脚步,向著柔羽的书房而去。 柔羽还是在读页翻动的声音。也听见轻微的沙沙声里,含带著一种愤恨和无奈。 “玥?”柔羽发现他了,声音里有一点点惊喜,“你怎么来了?” “我接到你的喜帖。来得晚了,对不住。” “哈。”柔羽笑了一声。笑声里多了一点讥讽,和很深很深的伤心。“不谈这些了,请进来坐一会吧。” “柔羽,”你遇到什么事了? 他咬了咬下唇,还没问出口,柔羽先问了,“玥,你怎么?身上都是伤!” “我习惯了。”一瞬间他觉得很开心,柔羽是第一个关心他身上有伤的人。他感动得眼眶有些发热,只好努力装出无所谓的表情,“经常遇到,也没什么。倒是你,”他吐了口气,突然觉得不必再问下去。 他想说、就会说,柔羽一定也是。想说、就会说。 柔羽沉默了一会。他感觉柔羽一定是流泪了,在他这个看不见的朋友面前。“……你今天有其他的事吗?” 每年的今天,君皇都会到忘怀岭来。“没有。”他回答。 “那,我们一起吃个饭;一段时间没见了,晚上留下来聊聊可好?” 朋友,需要的时候,能待在身边就好了。 他点头,微微的笑了,“好。” ================================================== 番外春迟 一切都是从那个该死的提议开始的! “怀仁县闻家那件案子如何了?” “回君皇,”审理司的主司官心里咯登一声:自从十天前那件事发生以后,君皇的心情就起伏不定,也不知道问起这件小案子是要做什么?可别一个不小心像上次那个倒楣鬼一样被罚个几年俸……心里七上八下的,低著头,主司关恭恭敬敬的回道,“以下告上,原就有一层干碍再。闻家下仆玉和告他家主子强奸,闻家则说他是自甘堕落。先是勾引闻家少爷闻理,覆又企图勾引闻家老爷闻达仁,这才给闻达仁抓了见官。怀仁县官断定玉和是因财起意,想趁机胁逼,价钱谈不拢才有此一说。因此判了玉和千里流放……” “荒唐!”蓝发君皇猛地打断他的话,“不是还有另一种说法?玉和和闻理原本两情相悦,是闻达仁执意要拆散他们,才设了圈套?这怀仁县官怎么当的?你去查查他是不是收了闻家的贿赂?是的话立刻革职下狱!” “这、”但这案子早就定谳了,而且是证据十分确凿的事啊!怀仁县官从审案到断案都表现得可圈可点,反而是君皇听到的那个说法,才是有心人为了中伤怀仁县官放出来的风声。 审理司的主司官正在为难,殿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咳。紧接著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进来,“君皇,丞相来了!” 柔羽来了!蓝发君皇心头一震,碍著大臣在场不能失了体面,勉强眼住紧张兴奋的心情,“快宣!” 救星来了~审理司的主司官吞了口口水,暗地里抹了一把汗。 两个人眼巴巴看著濮阳柔羽缓步而入。看来有点不稳的脚步显得身体还有些虚弱,蓝发君皇已经坐不住,站起身来正想上前扶他,濮阳柔羽已经一个曲身跪地,“臣见过君皇。” 声音平静里带著一丝冷漠,螫的蓝发君皇君皇心脏一阵紧缩。一眼瞥见审理司的主司官还杵在当地,竟是满脸同情的望著柔羽!蓝发君皇心头一阵火起,碍著柔羽在场不好发作,只好摆手示意他快点离去。 “快起来,不是说私底下不必拘礼吗?”蓝发君皇笑得有点不自在,柔羽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对他行跪礼。想去扶他起来,柔羽却已经按著地,自己慢慢的撑起身子来了。 ……都十天了,气还没消吗? “你身子还不好,实在不用勉强起身,有什么事吩咐那些太监一声就好,就是要朕去看你,朕也很乐意的。” 濮阳柔羽冷冰冰的说道,“理户司赵大人今天要进宫面圣,呈报明年春耕种粮的筹备情形。臣身为外丞相,岂可因一点微恙置国家大事于不顾。” “……”蓝发君皇一时语塞。他本来想说‘朕自己来就好,你休息。’但是历来都是柔羽与赵宁安商量之后,直接汇报给他过目,他盖章照准而已,一下子要他去抓出哪里有不妥之处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眼看柔羽站在那里像是随时都要闭上眼睛似的,蓝发君皇又是一阵心疼,不由得走向他,柔声道,“你坐著吧。”柔羽却是一动也不动,“……坐著吧,就算你还气朕,也别和自己过不去。” 濮阳柔羽实在也是站不住了,这才退了一步,在离他最远的椅上坐了下来。 “柔羽……” “君皇,”濮阳柔羽略略别过脸去,间接排斥君皇正向他靠近的脚步,“臣以为,那件案子的处置十分公正合理。” 蓝发君皇只好停下脚步,“什么?” “怀仁县的案子。” “公正?朕不以为。空穴不来风,既然有其他说法传出,还是应该查一下。柔羽……”见他又不搭理,蓝发君皇只好默默改变称谓,“不过这只是件小案子,丞相不必费心的。” “既然是小案子,那么君皇又何须费心?”濮阳柔羽抬头睨了他一眼。 “这、”蓝发君皇一楞,突然觉得柔羽一定是在心里骂他笨蛋。 “报,理户司赵大人求见!” “进来。”蓝发君皇有些无力的唤道。 ※※※ 睡不著。 睡不著! 躺在床上一个时辰后,蓝发君皇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1 章 今天公事谈得晚了,柔羽没有回府,就睡在平宁斋。人在咫尺呼吸的距离,却看不到也无法亲近。这种感觉实在令他一想起来就心里烦闷。 喂什么当初会去听那个浑帐的建议呢! ‘君皇,奴才听过去的前辈说,宫里有一些助兴的药……’ 其实他也不是贪欲,只是他和柔羽在一起已经一段时间了,柔羽一直无法习惯两人间亲密的接触。每次缠绵过后,隔天柔羽几乎都无法上朝。宫里什么肮脏话传不出来?只要柔羽不上朝,人家就认为他们昨晚一定做了什么好事。尴尬得要命不说,还有好几次柔羽不舒服而中止的--对著喜欢的人却什么也没法做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本来是想,如果能让两个人都觉得舒服就好了,也才听了那个建议。 ‘药?’柔羽惊讶得大瞪眼睛看他。 他本来以为希望不大了,‘呃,朕只是提议……算了,当朕没说。’ ‘好。’ 他还以为听错了。‘什么?’ ‘好的。’柔羽笑了一下说。 这种事情如果还要去问人怎么做才对,未免丢脸丢到家。更何况还不知道隔天会传成什么。于是他从丹房里拿出来的,雕琢的十分精致漂亮的小圆盒里,刮了不到半片指甲的药膏。 反正助兴而已,一点点的量应该就够了吧? 一开始的确是很愉快。 柔羽变得热情如火,连他想培养点气氛都没时间。衣服还没脱光,柔羽就扑了过来,翻云覆雨间挥汗如雨,连被褥是什么时候被挤下地去的都不知道……正当他紧抱著爱人感动于生命的美好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他是无所谓啦,但在这么下去,明天柔羽还能下床吗?这一想,才发现丝白的床榻上到处血迹斑斑,柔羽的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极度的陶醉愉悦变成痛苦难忍。 ‘柔羽?柔羽!’ ‘呜……’ 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叫太医来的时候,柔羽已经几乎要脱力了。 ‘苓合散?’太医一副要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他很想一脚踹下去。‘请问君皇用了多少量?’ ‘不到半片小指甲。’他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问题?’ ‘什么?!’太医的表情好像那药量可以杀死三头牛一样。‘没经过药酒稀释直接就用了吗?’ ‘知道了就快拿解要过来!’ ‘这种东西是没有解药的。’太医抹了一把汗,神情也开始变得紧张,‘只能由外而内将残余的药膏清洗出来。过程……不太舒服,要请丞相忍耐。’ 结果岂止不太舒服而已!柔羽连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抓著他的背浑身都在颤抖。到后来简直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央求他们停止。他贵为一国之君,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用力抱住柔羽,不让他移动,然后眼睁睁看著血和著水一道一道从爱人的身体里流出来。当时只觉得柔羽力道奇大,隔天一看才知道柔羽隔著衣服还在他背上抓出数道血痕,显然是痛惨了。 ‘因为之前已经弄出了伤口的缘故,所以,’太医无奈的说道,‘丞相需要静养几天,这期间请君皇千万不要……’ 废话,柔羽变成这样,他心疼都来不及了,哪里还会乱来?这太医是把他当成什么?这么不长眼,哪天非把他赶出太医院不可! 柔羽连发了三天高烧,醒来后知道他没有弄清楚药性就对他用药,气得脸都发青了-- 然后就像今天这样,除了公事以外,一句旁的话也不跟他说,他稍微靠近一步,柔羽就躲瘟疫一样避得他远远的。今天还是因为处理公事实在太晚了,不得已才留在平宁斋过夜。 “唉。”蓝发君皇再度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宁愿像以前一样,至少还能温言私语,耳鬓厮磨…… 罢了,反正睡不著,去看看柔羽好了,只要别打扰他就行了吧! “君皇!”平宁斋外的两个卫兵一同拜下,声音大得不寻常。 这种深夜,哪里需要这么大声?蓝发君皇眉头一皱,突然感到有些生气。 这件事他是做得不对,可也不必要联合几个卫兵,防他像防贼一样吧? 袖子一甩,蓝发君皇头也不回的走了。 “君皇呢?” “离开了!”卫兵在房门外答到。 “嗯,你下去吧。” 濮阳柔羽松了口气,微微合上了眼帘。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习惯两人同衾共枕的缘故,再加上之前那件事带来的余惊,这几天他一直恶梦不断,睡得很不安稳。他知道君皇重面子,但是用药这种事本来就极需小心谨慎的事,君皇居然也可以因为爱面子而直接拿他来试药? 事情过后,拉不下脸认真道歉就算了,居然还丢来一句:‘那个提议的混帐,朕已经把他处决了!’ 好像一切都是别人的错,他听了就该叩头谢恩一样! 一想起这件事,濮阳柔羽就一把火从心底烧上来。眼下又一将开春,正是忙事的时候,伤还没全好,走路会觉得痛;很累睡不好,真有种自己随时可能倒下去的感觉。 “可恶!”濮阳柔羽捏起拳头,一拳重重向下捶去。 爹本来就以为自己和君皇在一起是被迫的,现在弄得死不死活不活,爹见了心疼一直劝他干脆辞官…… 倚著床柱,濮阳柔羽闭著眼睛休息。突然一阵熟悉的气息靠近,他猛然睁开眼睛,果然就见君皇站在他床前。 “夜深了。”濮阳柔羽冷冷的说道,“君皇就算不想休息,也不必扰臣清梦吧。” “清梦?朕在外头看了半天,也不见你睡啊!”蓝发君皇脸色不善地说道。已经十天了,半夜里来探望,柔羽居然劈头就这么不给他面子。就是这种态度,才会使得大家都以为他是强迫柔羽用药交欢,朝臣侍卫连同太监宫女,看他就像在看狼,还有那种远远见他过来,会先去通报柔羽避开的家伙! 看了半天?武功好也不必用来偷窥吧?濮阳柔羽瞪了他一眼,“臣要睡了。君皇请吧!”被子一掀就钻进被窝里。闭眼别开头,已经不打算再理会他。 真要吵起来,柔羽口舌便利,他除了认输还是只有认输。眼见再怎么委曲求全,对方仍然拒他于千里之外,他心里一股气冲上来,干脆倾身将人连被子抱了起来。 濮阳柔羽吓了一大跳,下意识要挣扎,身子却给被子包住,紧紧的固定在君皇怀里。 “放我下来!”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2 章 蓝发君皇没理会他,脚步一提,以极快的身形穿越平宁斋回寝宫去了。 力气不如人,他反正也只能认了。 他被放在床上,看著蓝发君皇一脸怒气腾腾的宽衣解带,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君皇经常看著玥大人的图发半天呆,然后在纸上写下丞相的名字,写了好多遍呢!’ 他听见人家这样说的时候,以为又是哪里来的无聊传言。他在公事之余,当作笑话说给君皇听,结果君皇回答他:‘如果是真的呢?’ 他呆住了。 ‘你可以考虑。’君皇像是无所谓的试图身手抚著一旁盛开的花,不想手一颤,用力过大连茎都折了下来,窘得脸红到耳根,‘……多久朕都等。’ 他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才发觉原来君皇也有那么可爱的时候。 君皇从来不曾勉强他什么,感觉在君皇身边,他也可以有恣意任性的权力。但现在,包容体贴就像逝去的美梦一样。该回到从前吗?有礼淡漠的君臣关系……眨著眼帘,濮阳柔羽悄悄别过头去。 君皇很快就上了床,用力掀开他裹身的被子。大概是见他背对自己,又很用力的将他扳过身来,开始脱他的衣服。 “请住手。”他试著平静的说道,“臣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处理。” 蓝发君皇仍然没有理会他,左拉右扯,外袍中衣全卸了下来。 “既然如此,明日臣就辞官,专心接受君皇的宠幸好了。”他讥讽道,已经红了眼眶。 蓝发君皇一听,抬头瞪了他半晌。 他只见君皇胸口起伏著,似乎非常愤怒。 该生气的是他吧?可是他却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还痛著,可怕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他该怎么办?明天出宫后,就带著爹娘一起躲起来好了。就算没人敢收留他们,总还能去找王爷吧?就算他终究逃不了,王爷重义气,总还能照顾爹娘吧? “你在想什么?”蓝发君皇很不高兴的声音,“朕睡不著,找你来陪朕你很委屈吗?” 啊? “有什么事你可以说。”抓过一旁的暖被覆住他只剩薄衣的身子,蓝发君皇抬头望著床柱,说著说著好像在赌气,“哪次你说的朕没有听?-你别跟朕翻旧帐,朕已经承认以前对你不好--还有别老想著要去康靖王那里!” 呃?他呆了呆,怔怔的看著君皇慢慢又低下头来注视自己。 “你这样,好像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 “你别这样看朕,”蓝发君皇有些困难的咽著口水,稳著发抖的手笨拙地拭去他的泪,“朕只是,想你在身边而已……” ※※※ “王爷!”平宁斋外突然来了这么一声,紧接著就听康靖王爽朗的笑声传来,“好好,还是很有精神哪~有没有好好照顾丞相啊?” 濮阳柔羽一听是他,笑了笑继续埋首在公文里,却听一声熟悉得呼唤传来:“羽儿!” 濮阳柔羽一惊抬头,竟真是自己的父亲。 “爹,您怎么来了?”濮阳柔羽赶忙站起身来。 “呵呵,濮阳老大人在宫门外徘徊,本王经过顺道就带他进来了。” 果然。除了康靖王之外,别人也没有这么容易夹带人进宫。“谢王爷。” “唉啊,说什么谢,小羽儿的事就是本王的是嘛!好啦,人带到了,本王先到外头溜溜,等会过来喔~” “羽儿,”濮阳然介感激的看看转身吹口哨离开的康靖王又看看自己的儿子,“你昨晚没有回府,爹担心你出什么事,才会等在宫门外。还好王爷经过,要不然爹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昨儿处理公事晚了,孩儿没什么事的。” “是吗?”濮阳然介压低了声音,看看左右无人,这才续道,“羽儿你别骗爹了,爹刚才和王爷进来的时候,抓了几个太监问了,说昨晚君皇硬把你带回寝宫……这个那个,羽儿你还好吧?” “爹!”濮阳柔羽几乎笑出来,“君皇不会强迫孩儿什么的。” “那你之前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 “不好,皇兄来啦~!”康靖王一脸慌张的冲进来,“老大人快躲起来!” 躲什么啊?濮阳柔羽眉头一皱,还来不及出声制止,康靖王已经抓著濮阳然介一溜烟钻道后头去了。 “柔羽,”蓝发君皇神色戒备的走进来,环顾著周遭,“康靖王有来找你吗?” “有。”濮阳柔羽眨了眨眼。他开始有一种快要落入王爷的圈套的感觉。“刚刚走了。” “走了?他没跟你说什么?” “王爷来去匆匆,没来得及说上什么话。” “那就好。”蓝发君皇看来好像松了一口气,“以后不管他跟你说什么都别理他。” 王爷刚刚一定是去见君皇了。“怎么了吗?” 蓝发君皇轻哼了一声,“反正没什么正经的。朕也绝不会听他的话,你放心!” 不会吧?濮阳柔羽几乎要笑出来,“王爷说了什么了?” “没、没什么!”蓝发君皇脸一红,“他是花堆里滚出来的,别信他!” 濮阳柔羽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一笑满室生春。虽然极力克制了,蓝发君皇仍然免不了想起刚刚康靖王说的那些话。蓝发君皇吞了口口水--昨晚抱了柔羽一个晚上,柔羽睡得很好,他却睡得很不好--“呃,柔羽,朕能不能……”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3 章 濮阳柔羽呆了一呆,立刻想起康靖王和自己的父亲就躲在后头……可恶的王爷,居然这样整他!他连忙摆了摆手,“君皇,臣……” “怎么了?” “呃,等会赵大人会过来……” “赵宁安?他今早离京了不是吗?” “唔,不是、臣、” “?” 濮阳柔羽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君皇一步一步逼近,他只有一点一点后退,“君皇,臣……不太舒服。”他背抵著墙说道。 “不舒服?”蓝发君皇一惊,“要不要朕叫太医来看看?” “不要了!呃,”濮阳柔羽赶忙补充道,“只是有点头晕,休息一下就好。” “头晕?昨晚睡得不好吗?”蓝发君皇身手按了按他额头,“应该没有发烧……”手顺势向后,已经轻轻撩起他颈后的发,脸跟著靠了过来。 “你还在生朕的气?”蓝发君皇眉头微微一皱,也不知道是生气多些还是伤心多些? “不是,臣、”笨蛋……!那什么表情? “柔羽?” ……算了,不管了,以后要是觉得丢脸别怪我就好。 濮阳柔羽轻吐了口气,慢慢放松了全身的力道,眼睛一闭,“等会还要处理公事。” “朕知道。”蓝发君皇温柔地吻了他。 ※※※ “小羽儿,就算你不顾虑本王在场,也得照顾一下你爹吧?居然当场就……”康靖王咋了咋舌,故意说得很大声。 “王爷不就是要看这个吗?”濮阳柔羽挑了挑眉,“还有,我们没做什么,王爷别故意说得这么大声。” “嘿嘿,”康靖王压低声音靠近他,“本王教了皇兄一些法宝,皇兄最近有没有进步一些啊?” 濮阳柔羽但笑不语。 “要是还不满意,这样好了,看在小羽儿的面子上,本王就牺牲一点好了!”康靖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要不要,和本王试试啊?” 濮阳柔羽也笑了,笑得比他还要开心。 康靖王才觉得不对劲,后头已经传来一个他目前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试什么?”蓝发君皇非常不高兴的问道。 “啊!臣弟是说人界刚进上来的宝马,很好骑,问小羽儿要不要试试~” “去你的!”蓝发君皇忍不住咒骂了一声,“朕已经说过不许这样称呼朕的丞相了。” “唉啊,一时忘记嘛!” “你回领地去,以后没事别进宫。” “啊,可是这样小羽、丞相会想臣弟呐……” “哈哈哈哈哈哈~”濮阳柔羽已经忍不住大小了起来。 “滚!”只听蓝发君皇满脸通红的吼道。 街坊间有许多传说。 “听说后来好像是濮阳老大人看不下去了,托人去找了一些这个、那个时的软膏,才变得好些!” “咦?可是我听到的是康靖王传授君皇一些秘诀?” “不对不对,后来是遵照太医的方法用药……” “才不是,我听宫里的太监说,后来改成白天,这样第二天丞相就不会没法上朝了,听说有一次还是在窗缝里看到……” “那到底是白天还是晚上?” “嘿~都来啊!” “吃饱没事干吗?”理户司的主司官呿了一声,抱起卷宗,头也不回的匆匆赶往平宁斋去了。 “日子过得太和平了。”驭兵司的主司官也来了,北冰原那边的防线筑得差不多,还差一点钱。 “真是什么鸡毛蒜皮的是都能飞上天!”审理司的主司官翻了翻白眼,抓起怀仁县的案由,决定先去找丞相再说。 “丞相要是这么闲,圣魔界就完啦!”朝里的大臣们这么说。 “春荒总算过去了。”濮阳柔羽舒了口气,懒懒地倚入情人怀里。 “不是说不谈宫是吗?”蓝发君皇轻轻玩著他的发。 “北冰原的防线布起来了,维持这样的制度,百年内都不用担心北冰原方面入侵。” 怎么又来了…… “对了,审理司那边保证,怀仁县的案子没有问题。” 啊!--蓝发君皇怔了一怔。 “君皇不欢喜?”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4 章 “没有。” “真的没有?”濮阳柔羽其实也没打算追究太多,半合著即将闭上的眼帘,微吐著声气道,“君皇为什么会注意那件小事?臣一直觉得很奇怪呢……” “朕……” “……” “柔羽?喂,柔羽,别睡,喂……” 蓝发君皇揽著呼吸渐渐匀称的爱人,无奈的望著床顶发呆。 唉。 那么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他的柔羽,怎么就这件事猜不出来呢? 朕只是希望,真心相待的人都能相守而已啊…… 【完】 圣魔界记事 番外篇 《师兄》 by:怜书 <楔子> 只要能够杀死那个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 我要做一件事。 我就是为了完成这件事而存在。 我要扼死你那张虚伪的嘴脸,向全天下揭发你那些肮脏的假道学;我还要狠狠地践踏你那高傲的自尊,让全天下都听见你从云端掉进泥泞里的痛苦哭号。 该被排挤被瞧不起的人,是你! 而我,才是那个应该绽放光采、爬上荣耀的顶端,接受众人的尊敬与膜拜的人! 现在,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尽管前方的道路铺满了荆棘,汗水和鲜血已经浸渍了我的脸孔,我仍然一步一步地,毫不迟疑地向前走去。 就要到了。 出口那点灼亮的光芒已经在前方。 就要达成心愿了。 我慢慢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应该存在的。 知道吗?你死了,就好了! 没有你,就好了。 *****啊!他惊呼一声,猛然坐起。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刺痛了他的眼。 怎么了吗?柔羽? 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外头关切的问道。 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动听的声音是不是在唤他,于是他怔怔地坐在床上,望着声音的来向,没有回答。 柔羽?好听的女声又唤了一遍。略停了会,我要进去啰? 门被打了开来。窈窕的身影款步走入,映着天刚蒙亮的光,看不怎么真切。 一盆水被轻轻搁在桌上,女子皱起眉来看了他一会。柔羽,你不大对劲喔。说着向前走来,一只柔软的手按上了他的额头,没发烧,却出了一身的汗。女子自然的倾向他,眼里满是关怀,你做恶梦了吗?喊得很大声,我在外头都听见了,你还好吧? 剎那间他看清楚了她的容颜。一股悲伤的感觉瞬间漫上了他的胸口。 他刚才醒来的时候怎么会不知道她是谁?他是那么爱她,他当然知道她是谁。柔羽很好,谢谢净姑娘。 乔净微微噘起了唇,又望了他一会。以前不是都称我乔姐姐吗?今天怎么改了称谓了? 我想当一个能让净姑娘依靠的男人。他很坚定的说道。 ……你的乔姐姐可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先把衣服穿好如何?你今天睡得有点晚,早课要开始了。乔净抿唇一笑,随即摊开一旁折得整整齐齐的袍子,轻轻覆在他肩上。你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 柔羽很好,请净姑娘不用担心。他微微一笑。 女子温软的手按着他的肩,略略一紧,你哭了呢,柔羽。***** * 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扎着最简单的发型。好看的脸蛋,不高的身量,站在他面目严峻的义父身边,竟一点也不觉得小。 少年有白皙透红的肌肤和自然红润的嘴唇,微弯的眉载着一点英气。淡蓝的袍子包裹着纤瘦的躯体,修长的五指不突骨。干净的手、干净的书卷气。 他看得眼睛一亮,不知哪来这么个粉妆玉琢的漂亮少年? 这是我的义子,也算是你的师兄。 义父大人冷锐的眼神好像数万根针,扎得他浑身不自在。昨晚不该在行院里喝到那么晚的。他一边低下头,一边不由自主的偷看着少年。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5 章 初次会面。在下濮阳柔羽。少年十分有礼貌的点了点头。话说得老成,带点沙哑的声音却略嫌稚嫩,似乎还在变声期。 啊啊,原来是那个在万庆楼大出风头的濮阳柔羽……居然还这么小。 他抬起还有些迷醉的双眼,热切的对着少年笑道,师弟好,我是晁爽。 少年也笑了笑,大公子好。 * *****他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脸。面如敷粉、唇若点朱,大抵就是形容他的模样。黑夜一样的发和眼睛,让他整个人更增生动美丽。 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抚摸着镜面。眼睛、鼻子和嘴唇,全都是无懈可击的完美。 镜面映出后边靠墙一排书柜。闭上眼睛,他可以感觉到脑海里满藏的知识,随便想到哪一本,他都立刻可以背得出来。他也练剑,很短的时间里,学会了别人十年不一定学得来的武艺。 大家都说他是天纵英才,百年难见的文武双全。 他应该既得意又骄傲,为什么他还觉得如此空虚? 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一样。 柔羽,该练剑了。 乔净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他。你该不会从刚刚我出去后到现在都在发呆吧?拿起一旁梳发的篦子,乔净自顾自动手替他梳起头来。末鬼出几天任务,你就浑身没劲,活像魂儿跟着末鬼飞了一样。瞧,这不就回来了吗?今天你可以和你的师兄好好切蹉一番啦。 柔羽的魂不在师兄身上,在净姑娘身上。他很认真的说道。 呦!乔净不认识似的瞅着他,哪儿学来这些油腔滑调的?乔姐姐可要警告你,没事少和晁大公子混在一起!他可是有名的花花太岁,沾惹上,小心被卖了。 净姑娘,我说真的。我…… 好了。乔净放下发篦,双手一拍,你可以出去见人了。 他微微低下头。突然感到一阵伤心。 柔羽,乔净叹了口气,安抚似的拍着他的肩膀,我们不适合。我虽然拒绝了你,也还当你是我弟弟。你振作点。 他深吸了口气。 去练剑吧。让你的末鬼师兄久等可不好喔!***** * 师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你一起读书、钻研功课?他抱着一迭从各地精心搜集来的佚本,很故意的摆在案上显眼的地方。 严史!就见少年眼睛一亮。 喜欢就拿去吧。他故做大方的说道。 这本书柔羽看过了。少年微微一笑,原本以为家里的是仅存的一本,没想到这里也有。 喔?那它说些什么呢? 是说圣魔界的历史。 历史有史官记事不是吗? 史官记事有时为了当权者的威势而不能中肯,这本严史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大学者严基的著作,因为揭露皇家夺权的丑事,获罪于元明帝,而成禁书。如今还能见到的,都是当时人冒险藏住的。 喔喔。他一句话也接不上,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他一个朋友叫姚广之的,听说和花魁李鼎香好上了。李鼎香那婊子就有本事随抽随问随答,唬弄得姚广之把她捧成了天上圣女!师弟看来厉害十倍不止。虽然是男孩,这么漂亮装扮起来只怕不输给李鼎香,哪天带他出去让那群狐朋狗党见识一下,别老让姚广之一人独占锋头! 那这里头有没有你没看过的? 少年一本一本翻过,末了摇头笑了笑。 呵呵,师弟果真博学多才!实话说,师兄本来是为了讨师弟欢心,好进这间奋进斋,看能不能沾师弟的光,也多少念点卷气! 大公子太客气了。 那这样,明天师兄就搬进来啰? 随大公子方便。少年礼貌的笑笑。 * *****练剑原本是他最喜欢的事之一,可是今天他却没有心绪。 黑衣男子的攻势不论何时都是那么犀利,他心情一黯,招架着想闪开时,剑就已经划过他的臂膀,他啊-的一声低呼,臂上渗出鲜血来。 黑衣的男子微微皱起眉,放下剑过来看他的伤势。怎么突然闪神? 对不起。他低下头说道。 末鬼没有说什么。动作十分利落的替他上药裹伤。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末鬼将剑还入剑鞘,淡淡的说道。 师兄,他心里一阵难过,突然起了想哭的冲动,我、我…… 末鬼回过身来,望着他。 他在对方冷静的视线下,渐渐平静下来。我昨天向净姑娘说了,但是,他咬了咬下唇,净姑娘不要我。 末鬼没有说什么。 师兄,我、我这样是不是很难看?他的泪水止不住的掉下来,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她,真的真的,我…… 末鬼露出一抹温柔的神色。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便在一旁的树根坐了下来,合眸听他如泣如诉的哭了一个早上。*****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6 章 * 嘿!几个月没见了,听说你现在在读书?常在一起玩乐的友人们用一种彷佛不认识的眼光看着他。姚兄你看看,晁公子现在是不是浑身透着书臭味啊? 唔。被称为姚兄的姚广之摇头晃脑的看了半天,哪,背一段书来听听? 好啊!嗯咳。晁爽十分故意的清了清嗓子,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呼呼,真不得了!友人以手拍额,凑趣的说道,走,我们去找李鼎香那婊子!她不是说只要能和她互相问答三题,晚上就陪着睡吗?让我们也沾沾你晁大公子的光嘛。 晁爽这几个月来和濮阳柔羽一起读书,和这些人的连络也就少了。眼睛看的、耳朵听的,都是正经规矩、温文儒雅的言谈。他也开始觉得像柔羽那样说话,听来才真正是风光体面。而且柔羽长得很漂亮,他看着看着连李鼎香长什么样子都快忘光了。今天因为柔羽回家了,他才又突然间想到这些朋友。本来想出来走动走动连络一下感情,乍听这些自己过去熟悉的粗俗言语晁爽却觉得有点儿降低了自己的格调。……李鼎香不是姚兄的老相好?没事干嘛巴巴地去败人家的兴? 哼。姚广之轻哼了一声。 怎么?晁爽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的啦,同行的友人觑了一眼姚广之,略微压低了声音道,自从万庆楼的舌辩之后,李鼎香就说,除了那个濮阳柔羽,旁的人要见她一律都要答出她的三个问题。 咦?晁爽呆了一下,陡然爆出一阵大笑,这女人在想什么,师弟还不到十六岁耶! 师弟?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义父大人最近新收的徒弟,濮阳柔羽。 喝!你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现在每天都跟他一起读书呢!晁爽得意万分的说道。虽然其实他发呆看着柔羽的时间多过自己读书的时间…… 该不会是你在胡吣吧?姚广之摇着扇子怀疑的看着他,我在万庆楼见过濮阳柔羽一面,别说李鼎香,就是在场十来个饱学耆宿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能当他师兄,和他一起读书? 谁说不能!晁爽被姚广之那种轻蔑的眼神看得受不了,赌气大声道,这样吧,这几天师弟回家去了,过几天等他回来,我带他出来给大伙子见见,看他是不是我师弟! * *****他坐在案前,像往日一般翻阅着书本。 其实这府里已经没有多少书是他没看过的了。于是宰辅给他安排了一些由邸报上抄录下来的汇集本,让他练习着去处理政务上的事。他一直都十分有兴趣的,但今天却实在没有心绪读书。虽然哭过了一阵,感觉心里舒坦了一点,但其实还是一直惦记着。 他微微低着头,听到一阵脚步声向他靠了过来。 师弟,你怎么了? 晁爽亲切热络的声音让他起了一阵恶心。虽然说是和他一起读书,但其实晁爽根本大半的时间都花在注意他。每次他一抬头,晁爽不是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就是望着他笑,那笑里有一种奇特的欲望,好像要透过目光,将他整个人剥光,一寸一寸的剖解。他经常被晁爽看得浑身不自在,有时客气的提醒,晁爽不是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是干脆说什么喜欢看美人的话。碍着对方身份不好发作,为这种小事去烦扰宰辅,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于是他只能装做不知道。 他尽量维持着客气,没什么。 可是你眼睛都哭肿了呢! ……真不识相的人。他已经连理由都懒得找,别过了头,淡淡的回道,谢大公子关心,我想出去松泛一下。 啊,那我陪师弟一起走! 晁爽说着居然动手抓住他的手臂,他一阵厌恶,想也不想就甩开了他。 晁爽似乎呆了呆。 他毕竟是客气成了习惯的人,何况宰辅大人也提过,要成大事必须先要有容人的度量。再说这人是宰辅大人的义子,也不好太不给面子。于是他吸了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大公子,我真的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 * 还没进院子,晁爽就听见谈话的声音。 师兄,我这招浮云夕日,这样使对吗?说话的少年笑着,冬日热出一身汗来。 浮云要轻、看得见却是绵软一片;夕日余晖虽美,却要收敛。你的浮云太沈而夕日太耀眼。低沈的声音应道。 晁爽脚步略略一顿。听这个声音倒像是那个杀手末鬼?不过又有点奇怪。末鬼讲话从来没超过两个字。不是是,就是不是。反正就是个只会完成任务和回答问题的奴才,怎么今天话突然多了起来? 唔。少年思索了一阵,很快脸上就现出飞扬的神情,我明白了! 少年翻身跃起,柔软的身躯在半空中扭转出一个似圆的弧度,剑尖平刺微转,挥洒出万点的银光。 晁爽一脚跨进院里的时候,少年的剑光恰好笼住了他。少年练剑的时间还不长,陡然有人出现在自己的剑光里,吃惊之余,应变已经不及,一声惊呼,一旁的末鬼已然出手,从旁弹开了他的剑。 谢师兄!少年松了口气,对末鬼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回身看见是晁爽,微微一愕,略低了头,很有礼貌的说了声,对不住,大公子。 晁爽着实吓了一跳。他虽然知道柔羽也练剑,但因为练剑的时间是午后,刚好是他午觉的时间,所以从来也没有看过;原本他以为柔羽坐在案后专心读着书那种白皙沈静的模样是最好看的了,没想到练剑的时候,发着汗脸色整个泛红的柔羽,别有一番标致…… 他心里一阵颤动,突然想到末鬼从以前就一直和柔羽一起练剑,不知怎的,心中竟泛起一股妒意。晁爽干笑了两声,说道,没关系。不是说要回家吗?怎么在这里练剑? 少年似乎十分高兴,笑道,师兄前一阵子出任务,我一直没有机会讨教,现在师兄回来了,能把握当然就多把握。 原来是这样啊!真用功。晁爽赞许似的拍着少年的肩膀,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他使尽方法要讨好柔羽,古书、古玩、玉器,只要是能找到的珍品,他都在所不惜,但柔羽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笑得这么开心过。 呃,抱歉,大公子,我要练剑,能不能请您让开? 大公子?柔羽叫他大公子,却称呼末鬼师兄? 嘿嘿,他突然不想将手自少年单薄、隔着布料却透出热气的肩膀移开。宰辅府里除了义父大人还没有人能叫我让开的。一抬眼看见末鬼站在稍远的地方,脸上的表情是一贯的淡漠──他妈的,好屌嘛──我说话你杵在那里做什么?没的惹人厌烦!他向末鬼吼了一句,低头再望向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柔羽,脸上已换了笑,对了,你没必要叫末鬼师兄啊!他在我们府里只是个奴才而已,地位远远比不上我──啊,对了,当然也比不上你。你是我师弟嘛! 少年似乎有些生气。抿了抿唇,语气略微不客气了些:我想练剑了。刀剑无眼,请您离开。 既然师弟都说了,晁爽尴尬地笑了两声,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好占着师弟用功的时间嘛。哪,等会有空过来我的勤勉居坐坐?还有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呢! 有空我会去拜访大公子的。少年勉勉强强的应道。眼睛已经望向了别处。 * *****宰辅遣人将他唤了去。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7 章 见过大人。 我的病大约是好不了了。宰辅说。 他抬起头来,宰辅的脸色比起上次见到,似乎是更黄瘦了些。……大人别这么说。一点微恙,好好的调理,很快就会复原的。 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宰辅唇角微微一扬,慈爱的注视着他,叫你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件重要的事。 大人请说。大概是继承人的事吧。他想着,不禁有些怦然心动。 你觉得晁爽如何? 大人问哪一方面? 德行、才具。 他知道晁爽是宰辅的义子,原定的继承人。他也知道宰辅这样问他的意思,他应该替晁爽说点场面话,但他讨厌晁爽,于是他选择不多说。弟子在宰辅府的时间不长,大人应该比弟子更了解才是。他恭敬低头。 是吗。宰辅沉默了会,我明白了。 他十分了解宰辅今日的意思。看来接管宰辅府、入主朝政,都在眼前了。 净姑娘之前不肯接受他,把他当弟弟看待,一定是因为他还身无功名,还没闯出一番成绩的缘故,但这一切很快就要改变了,他就要成为像宰辅一样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净姑娘如果知道,说不定会改变对他的看法? 他不禁微微一笑。看向这个壮阔的大宅院。不久的将来,他就要成为这里的主人了呢。*****           * 唷~是晁兄嘛!一张熟悉的脸凑了过来,怎么,不是说要读书?看来圣人之道也比不过杜康销魂哪!友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晁爽没有答理他,只自顾自的喝闷酒。 别这样嘛,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姚广之冷眼看着,忽然一笑,突然消失了几个月,现在又在这里喝闷酒。我猜呢,大概是叫不来濮阳柔羽,怕给大伙子笑吧? 晁爽举杯的手顿了会,然后又是咕噜一声,一口吞了下去。 这也没什么好沮丧的嘛!友人耸了耸肩,看学堂里那些老古板,还不就是那副德性?心里头巴望着升官发财,可是明面儿上还不是装得一副清高的模样?我看呢,这个濮阳柔羽也就是这么回事!他爹不是才一个小小的郎中吗?哼哼,这么个骄恣性子,以后晁兄继承了宰辅大人衣钵,再来好好整治他! 宰辅衣钵!晁爽突然拿起整瓶酒对着瓶口就灌,酒液沿着他的口角流下来,他也不抹不拭,一边喝一边咕哝着笑,衣钵!哈哈哈。 众人见晁爽突然大笑了起来,夜枭一样的笑声却比哭还难听,心里都有点发毛。 难道宰辅竟然不把衣钵传给晁爽?那…… 姚广之眨了眨眼,突然意会了什么,转头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这群人原本都以晁爽为首,晁爽最近不常走动,渐渐大家也就听姚广之的。看这情形,也都知道有什么事要生出来,识趣的一一告辞了。 姚广之看人走得差不多了,这才凑近他,低声说道,晁兄,我有个好方子呢!借一步说话? 晁爽喝得醉醺醺的,连路都走不稳,让轿子给抬了回来。 他怀里揣了几包药,是姚广之从一个据说是神医的朋友那里拿回来的。 这宝贝叫芙蓉膏。掺在茶里喝一口,能让一个聪明人变成白痴。 你不用顾虑。芙蓉膏的药效很慢,大约一年的时间才看得出功效。你掺在茶里让他喝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你该不会真想把宰辅府的一切都留给那小子吧?嗯? 你有什么好良心不安的?宰辅府的一切本来就是你的啊!要不这样吧,要是觉得心里不安,大不了将来照顾他一辈子就好了嘛! 好像是这句话? 拿去吧! 于是他接了过来。 现在他头痛得发昏,神智却异常的清醒。他从老家带来的老奴才偷听到宰辅与柔羽的对话。宰辅病入膏肓,自知没有几年好活,有意要把地位传给柔羽──那他要怎么办?他跟了宰辅二十几年,叫过不知多少声义父──天底下哪有父亲不把衣钵传给自己儿子,却要交给一个来不到一年的外人? 何况以前在外头花天酒地,欠下不知多少风流债,都要用银子填还,人家看在他是宰辅义子的份上,才肯让他一直赊欠到现在。万一风声走漏,他竟然不是宰辅府将来的主人──这些杀才找上门来讨债,以义父的作风,可能要直接把他打入冷宫、父子恩断情绝了…… 正胡思乱想间,轿子已经到了宰辅府。宰辅府的死规矩,除了君皇来访和宰辅自己以外,其余人的轿子一律不准直入府邸。他也只得下轿来,一脚高一脚低的踏了进去。 恍惚中见到院子里有灯亮着,他也辨不清方向,推门就直闯了进去。 濮阳柔羽正在写策论,突然见他满身酒气、颠着脚步进来,吃了一惊,本想唤人,但他声音不大,深夜里奴仆盹着了,也没有人应声。眼见晁爽咕咚一声倒了地上,濮阳柔羽赶忙站起身来扶他,大公子,您喝醉酒了,我先叫人给您煮点醒酒汤。 呕~呕~ 但却来不及了,晁爽靠在他身上就是一阵狂吐,濮阳柔羽从来没见过人醉成这样,一时也慌了手脚,看他捂胸控背,一副难过得要命的模样,只好不断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大叫:来人! 不、别、别叫人、晁爽苍白着脸一边吐一边艰难的说道,嘿、嘿,给义父……知道了,还不扒我一层皮…… 濮阳柔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见他吐了一阵已经止住,站起来倒了杯水捧给他喝。 晁爽接过水来,却没有立即喝下。冬夜清冷的灯光下,濮阳柔羽本就清秀的脸庞显得更加白皙,透明得好像能掐出水来一样,黑的深夜一样的瞳仁正担心的看着他。胸前袖上到处是他吐出来的秽物,酸臭的味道一阵一阵的。 晁爽呆看着他,眼泪突然滚下来。 濮阳柔羽给他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大公子,您怎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柔羽,你叫我一声师兄好不好? 咦? 你是我的师弟啊!叫我一声师兄听听…… 您喝醉了…… 喝醉?哈哈哈哈哈哈。凄凉的笑声陡然响起又猛然顿住。晁爽突然盯住眼前的少年,一点一点的,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看得十分专注。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8 章 濮阳柔羽让他这样异样执着,既怜惜又似阴狠妒嫉的目光看得心里发寒,正不知如何是好,晁爽却突然平静了下来,吐了口气道,你衣服脏了,去换一换,顺便叫人进来给我清理一下。 呃,好。濮阳柔羽站起来走向门去,临出门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一般,这才快步去了。 * *****神智有点昏沈。 这是哪里? 他张开眼睛,视线所及全是陌生的摆饰。陌生里却又有一份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摇摇头,仔细回想昏迷之前遇到的事。 他记得宰辅遣人将他唤了去,谈论到继承人的问题。 他想起自己怀着兴奋的心情,正打算去找净姑娘时,不知道是谁突然叫住他,好像要跟他说什么重要的事,他就踏进了屋里,好像后颈一疼,然后…… 师弟你醒了啊?一个男人突然推门进来,随即迅速的关上门,好像怕人家看见的样子。 他瞇起眼睛,一时间想不起这张熟悉的脸孔到底是谁? 男人嘿嘿笑了两声,轻拍着他的胸口柔声哄慰,很难过吗?要不要喝点水?说着已经端了杯茶过来。 他想起来了,这人是晁爽。靠着身份地位吃喝嫖赌,一无是处的纨裤子弟公子哥儿。是他最讨厌的人。 他想打掉男人的手却力不从心。于是他别开头,倔强的一句不吭。 喏,你念这么多书,听过芙蓉膏吗?晁爽的一只手转着瓷杯,另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摩挲着少年光滑的脸颊,嘿,可能你念的书都讲经世大道,没提过这种可爱的小玩意儿也说不定。 他感到一种似啮似咬的感觉从身体内部升起。被啮咬过的地方就失去了力气。 身上的力气渐渐消失了对吗?晁爽呵呵的笑了起来,谁叫你平常都不听师兄的话? 请你放开我,大公子。他皱着眉头说道。 不要叫我大公子。晁爽温声劝道,外头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才腻着我叫大公子,你又不是── 男人的手隔着布料抚摸着他的身体。是那种,很……下流的抚摸方式。他渐渐感到难以忍耐,一股躁热的欲望自身体深处爬升了上来,带动难以言喻的快感。他喘着气忍不住呻吟了声,师、师兄…… 咦?你叫我?晁爽惊喜得张大眼睛。 末鬼、师兄…… 啪的一声,晁爽甩了他一个耳光。就知道也是个淫贱材料。怎么,末鬼让你很爽吗?晁爽低下头,伸着舌头舔着他脸上热辣辣的红印,再顺着他被剥敞开的衣领一路向下,呢喃着道,来,也叫我一声师兄看看。我会立刻让你舒服的。 你无耻! 晁爽抬头,揉杂着复杂情绪的目光阴狠的瞪着他,突然低头,你这张嘴,不要说话比较可爱…… 唔,别碰我!他用力别过了头,唇擦在肩膀上,拼命要擦掉他印上的温热。 唉嗳,原来师弟喜欢师兄亲在身上是吗? 他感觉晁爽紧贴着他的下身蠢蠢欲动。他害怕的想逃,晁爽已经掀起袍角用力抱紧他纤瘦的躯体。 砰!的一声,精雕的瓷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啊!不要、不──── 他猛然惊醒,喘着气,浑身都在颤抖。呜、呜呜…… 柔羽?柔羽?乔净一拍他,他就吓得躲到床角去,缩成了一团。乔净微微蹙起了眉,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末鬼。 晁爽一下手,我就出手了。柔羽只是昏过去而已。 那你救回柔羽的时候,还有发生其他事吗? 末鬼凝着眉心,思索了半晌,没有。 一男一女相视疑惑,又全都回头看着他。他的神智渐渐清醒了过来,开始可以理解刚刚只是他昏过去了在作梦。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慢慢想起他们是他最喜欢的两个人。 师、师兄……他迟疑的唤道。 末鬼闻言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 他怔了一下,突然感到整个脸颊都烫热了起来。被末鬼握住的手更是热得像要融化一样。 男人的体温…… 他突然抽出手来。 嗯? 我、我没事了。他勉强笑了一下,止不住剧烈跃动的心跳,我、能不能让我休息一下? 嗯。末鬼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走。 有事叫一声,我会在外头。乔净说着也退了出去,对了,大人把晁爽关起来了,你不必担心他再作怪。 晁爽? 他咬了咬下唇,努力要挥去脑海里淫糜的画面。他刚刚、刚刚梦见什么了?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影像一幕一幕的,都是自己干净白皙的躯体……那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啊!为什么自己会用那种蹂躏凌虐却又怜惜崇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身体?好像、好像那不是自己的身体似的……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69 章 明明那么讨厌晁爽,为什么还会梦见和晁爽在一起…… 虽说是梦,那种交织着恶心痛苦和愉悦欢快的感觉却那么真实……唔,真的是梦吗? 他忍不住扯开自己的衣扣审视自己的身体。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舒了口气,想起身走动,这才发现衣衫底下,那一片湿黏的情欲痕迹。***** * 雪已经下了一整天,鹅毛似的铺成了银白大地。 白天已是冻入骨髓的冷冽;入夜以后雪停,气温又下降了几分。充当牢房的僻静屋子没有炭火,即使使劲将一床棉被裹得浑身密不通风,晁爽仍然冷得无法入睡,只能抱着膝瑟缩在角落,阴郁地瞪着从窗台空隙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 晁爽已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好好刮胡子理头发、甚至洗个舒服的热水澡了。依着白天夜晚算日子,靠着那一点点的希望,一天捱一天的苦撑。 不知道义父大人打算关他多久?半年了,他被关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每天只能吃青菜喝白开水,读书与面壁思过。 一开始,还有不少人冒险偷带些他喜欢的玩意儿、酒啊肉的,说是感同身受、埋怨宰辅的处置太严苛等等;安慰他不定明天就放出来了! 渐渐的,来的人愈来愈少,说是宰辅大人最近忙,没提起公子您,恐怕还得再忍忍……最后只有一个他小时候从自家府里带出来的老奴才偶尔还会来看他。 现在,连老奴才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都巴结濮阳柔羽去了是吧?几百双眼睛就看着外人大大方方的取代他的地位,也没有一句公道话!以前左一句大公子,右一句主子的,眼下没权没势就变得连条狗都不如!狗还窝着灶边取暖呢,这贼冷的天,几百个奴才就没有一个知道要给他送件毯子送个火! 呵呵、哼哼。 走就走,反正你们都一样。表面上尊敬谦恭得什么谄媚样都有,骨子里根本不是尊敬我、根本都瞧不起我! 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你们干嘛用那种悲怜又不屑的目光看我?我不过惩罚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是下药了又怎样?他要喝那一杯茶还不是我一手摔掉的?根本没喝下去,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光靠那一张脸要人家同情! 咳咳! 唾沫溅在他寸许来长的胡子上,一点一点,映着星月的冷光透着诡异的青芒。 哼哼、嘿嘿,你很好嘛!你很优秀嘛!大家都宠你嘛!等我出去,你就知道了! 我要打折你的手脚、拔光你的指甲和头发,再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猪! 我还要让你跪在我的面前求饶,伸出舌头像狗一样舔我的靴子! 你清高是吧?嘿嘿,我要把你吊起来,叫府里所有干粗活的男人从后面操你!长一张女人样的脸,不就是预备着给人骑在下面?唔唔,就由我带头、然后王老五、张哥子、李福儿……一个一个轮番上!等大家玩够了,就卖给外面的行院,每天朝秦暮楚送往迎来,保准对你这淫贱材料的脾胃! 等我出去、等我出去! 晁爽突然一阵兴奋,一张苍白的脸变得异样的潮红,一把掀开被子踉跄着向屋子一角走去。 角落里有一堆被他践踏得乱七八糟的书,折揉成一团的纸页子丢得到处都是,许多字迹糊了又干,变成黏腻的一团。 你爱嘛!每天都看你在读有什么趣味?不如让师兄用书好好的疼惜你一番。 晁爽抓起一本早已残破不堪的书,粗暴的撕下几页,扯着裤头对准下体就是一阵搓揉。 啊啊……师兄……师兄…… 对对、就是这样!再叫几声、再叫几声啊! 呼呼喝喝哈哈!疼痛里夹着快感,晁爽更加卖力地套弄,不一会浊白的液体喷出,溅在那一堆书上。 嘿嘿。嘿嘿。 你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十足十的小人一个!我用芙蓉膏害你,还会一时不忍心推倒药水,你呢?你呢?哼哼,还不是觊觎宰辅的衣钵,怕义父大人不传给你,还要想方设法把我关在这里。 装得一副不屑攀权附贵的模样,也不肯叫我师兄,说到底,骨子里还不是龌龊污秽得很?既然这样的话,给了我有什么关系?也不必累得我自个儿在这里夜夜春宵。 晁爽满意的吐了口气,闭上眼睛享受回味。他这阵子常常做梦,梦见濮阳柔羽。他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扯开少年的衣服,贪婪地注视着那一副纤细柔软的躯体,享受着少年的哭泣和恳求,还有后来忍不住的高声吟哦。 比较遗憾的是,少年从来不肯叫他一声师兄,连在梦里都是。 哼,他当初实在不应该用那什么芙蓉膏,该弄点春药才对;就算用了芙蓉膏,也不该一时不忍心推倒,应该趁濮阳柔羽喝下的当口打昏他,外褂包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房里享受一番。搞不好是他把濮阳柔羽想得太清高了,衣服一脱真的压上去的话,说不定一下子就叫哥哥了。 正想得兴起,一阵风刮起,掀得窗纸簌簌作响,冷寒的气流刀子一样卷了进来,冻得他浑身哆嗦。 晁爽不由得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 全天下只有他知道濮阳柔羽是伪君子,那有什么用?濮阳柔羽还不是照样被捧在手心,受众人爱顾怜惜? 再说,现在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处?这么冷的天,想想有谁肯给他送个炭火还是棉袄来才是正经。 晁爽慢慢地站起身来,正想走回床上休息,突然窗边人影一闪,一个声音轻轻唤道,大公子? 那是他梦里带点沙哑的少年声调。连月光映在窗纸上人影的一举一动都是他熟悉的温雅,晁爽全身彷佛电击一般,瞬间一动也不能动。 大公子?不见回音,来人迟疑了一下,矮下身似乎放下什么物事,转头就要离开。 师弟……晁爽勉力压抑着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脏,想说点什么,却是张大了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我无意和您争夺宰辅大人的衣钵。人影突然停步,自嘲的说道,明年我就会参加朝廷的岁试,凭自己的力量步入仕途。 凭、凭自己的力量?他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在做梦?! 现成的宰辅继承人不干,要去参加考试从最基层的小官儿做起? 晁爽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向窗边。 宰辅大人非常重视大公子,只是恨铁不成钢。大人和我提起您的时候,言语里流露出一种悲伤和无奈;将您关在此处,也是为了让您体会没有永远可以依靠的人。我走了,请您体谅大人的用心。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0 章 义父的用心?对了,一定是这样!晁爽突然跳起身来,猛然打开窗户,急促的问道,等等,是义父叫你来的? 月光下,少年回头,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晁爽咬了咬牙,我不信! 少年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忽然微微一笑,随您。反正再一个月,我就要离开宰辅府了。 晁爽张大了眼睛。 映着雪光,少年白皙的容颜透明了般澄净。我的意见和宰辅大人不合,一旦出仕将来必成政敌。宰辅大人教了我许多,我不想连仕途都要藉大人的帮助。少年庄重的说道。 濮阳柔羽走了。他的思绪却乱成一团。 他呆呆的站在窗边任视线追着早已看不见的背影,感觉胸口被一股沉重的窒郁挤压得透不过气来。 窗下摆着一件暖裘,还有烘着热炭透着红光的小火盆。 他伸出手去,炙热的温度立刻灼伤了他的手指。 他瞪大眼睛,看着泛红起水泡的手指。痛的感觉由手指一直蔓延到胸口,再钻进他脑海里最深的地方。 这算什么? 不要在手的权势,推掉眼前的富贵? 啊、哈哈。 那为什么要关我这么久?关了我这么久以后,又来送温暖卖人情? 不过是怕我出去了报复,才趁着这时候来假意关怀! 哈。哈哈。 这算什么? 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不会信的。 我不信! * *****最近他的心情都很好。 师兄! 黑衣人闻声回头,就看见他飞也似的跳到面前来,红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要成亲了! 末鬼微扬起眉毛。 他兴奋的拉着末鬼的衣袖像个孩子一样晃动,净姑娘说要嫁给我! 哦? 是宰辅大人说的!他高兴地转着圈圈,却又带点不好意思,大人说,只要我两年内不离开宰辅府,就把净姑娘许配给我。 嗯? 啊!师兄别误会,不是我自己去找大人说条件的。他笑咪咪的道,是大人把我叫去,告诉我净姑娘对我有意,问我是不是愿意……师兄也知道,我喜欢净姑娘很久了,原先我还以为净姑娘真的不要我,他有点扭抳的说,原来是我不懂女孩家的心思。 末鬼一瞬间似乎陷入沈思。 师兄?他突然一惊,师兄该不会也喜欢净姑娘?你们常在一起…… 别胡猜。末鬼笑了笑,有点言不由衷,我只是有些惊讶。 嗯,我要好好习武,将来有需要的话,就可以保护净姑娘。呵呵,现在我还不是师兄的对手,不过再过两年,可就难说啰! 他说着提起剑就向末鬼刺去,末鬼似乎猝不及防,脚步稍慢了些,略略一退勉强避开,回了一剑,两人也就一来一往的拆起招来。 那天他笑得很灿烂,全心沈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没有注意到末鬼瞬间恍惚与异样的神情。***** * 大家都说,晁爽被放出来后,大有长进。宰辅关他一段时间果然是明智的做法。 冬天里的某一夜,关着晁爽的小院落突然起火。还好晁爽被救出来的时候,身上除了沾了不少黑灰外,并没有旁的损伤。他跪在宰辅面前痛承自己的过错,火也是他自己放的,他想离开那个封闭的小院落,想见义父大人,也想重新振作。 后来他也真的安份在府里读书,连大门都没有迈出一步。 义父大人是不是为了师弟的事烦恼呢?晁爽关心的问道。 宰辅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柔羽要离开,我也留不住。 孩儿不才,但知道有个方法能留下师弟! 喔? 义父知道师弟很喜欢府里的大丫头乔净吗? 宰辅的目光凌厉逼人,看了晁爽好一会。 晁爽心头一颤,突然觉得宰辅似乎是看出了什么。他一阵心虚,微微垂下了头,孩儿以为,一个女人比不上留下一个人才。 你不怕柔羽留下来,我将衣钵传给他? 晁爽苦笑了一下,孩儿被关起来这段时间里,想了不少事。师弟的能力的确高过我许多,我在他手下做事,也不委屈。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1 章 宰辅垂下眼帘,思索着,很快就有了决定。 去叫乔净来见我。 义父大人英明!晁爽笑道。 你要好自为之。宰辅缓缓的,突然这么说了。 晁爽一愣,瞬间像是有什么被清楚的透视了,……是。孩儿告退。 奉宰辅的命令,晁爽亲自将乔净带入密室里关了起来。 实话说,濮阳柔羽长得俊、家世清白,能力也不差,一个女人要能嫁给他,眼前就是享不尽的好处;末鬼不过一个杀手,又是府里的奴才,哪点都不能跟濮阳柔羽比──不知为何乔净居然反应如此激烈,宁死都不愿意。 两天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一个大美人儿憔悴地叫人心疼。一双散着烈焰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他,双膝一落,咬牙道,您替婢子送封信,就是婢子的再造恩人,您说什么乔净都应了! 他为了哄她吃饭也就应了。 信里头只用血写了四个字:我不愿意,说是要交给末鬼。 乔净喜欢末鬼,这件事全宰辅府的人都知道。所以原本晁爽就打算利用新婚夜,找杀手化妆成末鬼的模样潜入新房杀人,再嫁祸给末鬼。当然啦,如果末鬼肯自己动手,就免了刺客化妆被戳穿的危险。现在再加上这封血书,末鬼就是跳到河里也洗不清了。 事情很顺利、太顺利了。晁爽深深深深地吸了口气,牵动了一下嘴角。反正,濮阳柔羽非死不可,至于乔净嘛,如果没看到刺客的脸,就饶她一命好了。 走出密室,远远就听见濮阳柔羽的笑声,似乎正在和末鬼过招练剑。他想起乔净那双眼睛。 挺开心的嘛!他捏着那封信,冷冷地笑了起来。 知道吗?如果没有你,乔净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当然啦,我也是。 所以,只要你不在就好了。 只要你死了,就好了。 晁爽在奋进斋遇见濮阳柔羽。 是师弟嘛!你今天似乎很高兴? 见过大公子。濮阳柔羽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我可能会在宰辅府多待两年。 我知道啊!晁爽微微一笑,盯视着他细白的颈项,想象着只要轻轻一扼就可以将他杀死。你可要好好对待乔净。 咦?濮阳柔羽一下子红了脸,大公子您、您…… 乔净很小的时候就在宰辅府了,和我可算是青梅竹马呢。他的声音带着装出来的醋意,但她偏偏喜欢上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濮阳柔羽一听张大了眼睛,脸上已是掩不住的欣喜,原来净姑娘真的是喜欢我的,本来以为是宰辅大人误会……呵呵,我去找她。 听师兄一句劝,现在别去找她。 咦?为什么? 义父大人不是把成亲的时间都订下了吗?这时候去找乔净,只是让她不好意思罢了。搞不好,她会因为不好意思而反悔喔。 大公子您说笑了!濮阳柔羽一惊,立刻忙着解释,因为几天没见到净姑娘了,想问问净姑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他看着濮阳柔羽幸福地泛红的脸蛋,突然有一种冲动。他很想告诉濮阳柔羽,乔净为他受了多少苦。不过,他更想看那张快乐的脸露出被喜欢的人背叛的痛苦神情。三天后就要成亲了,你还是好好充实一下自己吧。 充实……什么?少年疑惑地问道。 要不要师兄我,教你一些叫人脸红心跳的事儿呢?~嘿嘿~ * *****红色是很漂亮的颜色。 他张着有点迷醉的眼睛,瞧瞧自己一身大红的衣装。新房里贴着红色囍字,艳红的大蜡烛散出温暖的光芒,烘得人暖熏熏的,又有点儿飘飘然。 他最爱的女人端正的坐在床上等他。凤冠霞披,刻意妆点过的脸容艳丽无双。只除了那双英气的眉敛着一抹冷淡,看见他进来时也没有特别高兴的表示。 唔,也难怪净姑娘生气。他在外头被一群人围着灌酒,也真的是太晚进来了啊。 ……啊,从今天起,要称呼净或夫人了。 他笑着走向她,唤了一声夫人。 乔净晶亮的瞳眸凝视着他,唇角一勾,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向烛光笼罩的桌边,纤纤素手捧起桌上的酒杯,举杯齐眉,贱妾敬夫君一杯酒,望夫君不弃。 什么贱妾不贱妾?净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还是说是因为新婚夜的缘故…… 他又笑了起来,满足地凝视着她艳丽的脸庞,接过了那杯酒。***** * 大公子?大公子! 门外传来一阵拍门声,带着十二万分催促的意味。晁爽心头一跳,脸上立刻泛起笑容。他已经躺在床上等了大半夜,专等好消息传进来。 嘿嘿!成了成了! 什么事啊?晁爽装出一副睡觉被吵醒的不耐烦声音,期待门外的仆人告诉他濮阳柔羽遇害的消息。 宰辅大人有事,请大公子到大厅。 哦?喔。晁爽止不住兴奋,是是,就来了! 远远就见大厅灯火通明。拿刀执斧的宰辅府卫兵分列两排,气氛甚是肃杀。晁爽心头一震,突然感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前后从人紧紧包夹住他,都是低头疾行,他连想缓下脚步先探问一番都没有机会。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2 章 一进去,立刻就可以看见跪在中央双手被反缚的黑衣刺客,又见一旁侍立的末鬼,手里的剑还在滴血。晁爽脸色一变,心脏噗通直跳,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你认识吗?宰辅冷冷地问道。 事迹败露了!晁爽突然想到义父曾对自己说过要好自为之,该不会义父早就料到他会招徕刺客?以义父大人的聪明才智,这不是不可能……义父既然猜到,还放任他去做,一直到逮到证据才叫他来,一定是决心要除掉自己,好让濮阳柔羽名正言顺的接掌衣钵!晁爽愈想愈是害怕,只知道认了就是死路一条,他勉力稳住颤抖的双腿,疾走向前,向刺客瞥了一眼,回、回义父,孩儿没见过此人! 哦,那就是这人胡乱攀咬了。来人,拖出去。 宰辅一声令下,两旁的卫士立刻饿虎扑羊一般涌上来,刺客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急着大叫,大公子,你不能见死不救!是你叫我来杀濮阳柔羽的!见晁爽低着头不理睬,刺客一怒,索性全兜了出来,我身上还有一封你亲笔写的信! 此话一出,大厅顿时一片死寂。晁爽脸色灰败,上下排牙齿紧张得格格相撞,拼命苦撑道,……本公子的字迹随便一个奴才就能偷了出去!你一定是濮阳柔羽派来的,故意要陷我于罪!好让濮阳柔羽能顺利继承义父大人的衣钵! 满大厅的人都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不屑神色,冷冷地望着他。 晁爽心里又恨又怕,突然想到放在身上乔净的那封信,一咬牙,噗通一声俯伏在地,一方面是要演戏,一方面也是生死关头真正害怕,一开口就声泪俱下,义父大人,孩儿是无辜的……孩儿身上还有一封乔净要给末鬼的信,孩儿事先看过了,为了怕末鬼心怀怨恨伤害师弟,还特地藏了起来不敢交给末鬼,孩儿、孩儿比不上师弟,早就认命了啊!颤着伸手从怀中摸出信来,本来要双手呈上,却抖得抓不住,信飘下了地。 末鬼伸手一探抓在手中抽出信来。 ! 只见末鬼脸色微微一变,黑色的身影风飘一样,掠了出去。 * *****如果绝不动摇的信任可以在瞬间毁灭,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坚固的城堡。 净、净……他在剧烈的呛咳里困难的呼唤,挣扎着向她爬去,谁、谁来,救…… 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来,他看见他最信任的黑色身影卷了进来。神情是他从没见过的惊惶。 师、师兄、暗黑的血溢出他的唇角,他笑了起来。师兄来了他就可以安心了。救、净…… 末鬼却是直扑向他,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右手按在他的胸口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运动功力的结果,额上立刻就渗出汗来。 我不要紧的,快救净姑娘啊!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拼命抗拒末鬼输入的内力,吃力地指着地上的女子,用眼神祈求着。 红色的鲜血染了一片。从匕首没入的地方,还在不断向外溢流。 末鬼终于向前抱起她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他看见她侧转着头,幽幽地注视着他最信任的师兄。 他看不见末鬼的神情,只见到她缓缓地举起手来,像是想打师兄的脸,最后却是轻柔的一抚而过。 空中没有着力的手很快落了下来,末鬼接住了她的手。他看见她长睫底下那一串泪珠。 呵、呵呵。原来,原来是这样……***** * 乔净死了,濮阳柔羽好像也跟着死了。他就像个人偶一样,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已经没有人去注意那天晚上的刺客了。每个人都想尽办法要让濮阳柔羽恢复原状。听说宰辅去过,末鬼也去过,濮阳柔羽都毫无反应。 他虽然因为这件事被关了起来,但义父念着情份毕竟没有杀他。晁爽开始明白,只要濮阳柔羽离开,他仍然是宰辅府的继承者。身在囹圄他带着点得意,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一个月后的晚上,宰辅叫人带他走出牢笼。 义父。晁爽俯伏在地上。美梦成真,他浑身激动地颤抖。 宰辅望了他好一会,你去见柔羽。他一向宛如铜墙铁壁般严峻的义父今晚却带着一股深深的叹息,那堵坚固的屏障好像突然间松垮了下来。他父亲明天要来带他离开了。你没必要再害他。 所以最后还是要靠他才能救濮阳柔羽吗?晁爽抬起头来,看见宰辅仰着脸,神情似悲似叹,这样一个人才! 晁爽突然感到一阵好笑。他本来以为义父没杀他是因为他是他的义子。到头来,没有谁真正在意他。他的生死都因为濮阳柔羽。 孩儿知道了!晁爽重重地叩了头。 月光很明亮,晁爽遣退了所有的奴仆,走入濮阳柔羽的卧室。 濮阳柔羽安安静静地坐在镜子前,没有反应也没有表情。张大的眼睛空洞地注视着镜子,好像看着自己又好像透过镜子在注视着过去的某一点。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濮阳柔羽真美。透明的、没有心的,可以让他恣意怜爱蹂躏的。 多可惜啊,这么一个人才!他嘿嘿地笑了起来,学着宰辅的表情装出叹息。可惜啊可惜,你这么好的才能,也只能看着爱人死去无能为力。他向前走去,双手并出扼住少年的颈项,我真想杀了你,濮阳柔羽。如果没有你,如今的宰辅府就不会变成这样;如果不是你,乔净就不会死了。啧,你以为大家都爱你吗?你知不知道乔净是义父大人关起来的?嘿嘿嘿。他的双手游移着抚上少年的脸庞,低头吮着少年的发香,还有啊,义父一句话,你叫他师兄的那个人就没告诉你实情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有什么好骄傲的?师弟?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晁爽冷冰冰地说道,你死了,就好了。 镜里同时映出他和他的脸庞。 泪水突然自少年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 *****他端坐在镜前,看着镜里映出的自己的脸。 我什么都愿意做,柔羽,晁爽紧抱着他,眼睛里透出一种卑微地祈求,只要你肯叫我一声师兄。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从镜里看着这个可悲的男人。没有才能没有实力,只能靠人家给他的一点恩惠苟延残喘。 你不知道我努力了多久。晁爽低下头拼命舔吻他的身体,好像要记忆他的每一寸肌理。如果我有你的才能就好了!这样每个人都会看见我,都会尊敬我。泪水沿着他的眼角迸流出来,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他轻蔑的笑了。 好啊,只要你能让我解脱。他冷冷地说道。 他已经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伤害、悲哀、背叛。他的存在给所有人带来痛苦,包括他自己和他最爱的人。死对他而言就是一种解脱。 泪水糊了他的眼,镜里的影像也朦胧重迭,两张同样悲哀的脸交缠替换,他渐渐分不清楚谁是谁。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圣魔界记事之伴君(出书版) 作者:怜书 第 73 章 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你死了,就好了。 净,我来找妳了。 山风吹拂着少年单薄的身影,少年望着写了她的名字的墓碑,微微一笑,突然倾全力将额角碰了上去。 夕阳晚照,一片殷红。***** * 呜哇!娘,那个人那个人── 啊啊!女人的尖叫声陡然响起,向后跌坐在地上,保儿快去叫你爹,有人一头撞在柱子上了,快去叫官府的人过来! 净?是妳吗?他听到女人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见眼前一片血红,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妳来接我了,是吗? 呜哇,别过来别过来!啊啊啊! 他抓着她的脚踝,吃力地吐字,我、我是最爱妳的柔羽啊,为什么妳不爱我?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呜啊啊啊~~~~~ 妳说他自称是什么?若与?官府办差的衙役一脸疑惑,看看身旁的同事,用嘴角呶了呶,我倒觉得这人像那天和老爷喝酒的那个叫什么晁公子的呢? 管他叫什么,找人画张像,贴出来叫家属来领就好了!世道不同啰,听说连宰辅也要被免职了。嘿,要真是晁爽哪,搞不好连棺材钱都没有啦。 耶?是这样吗?那你说我们老爷会不会替他办后事? 嗤! 圣魔界记事番外篇师兄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 [domain]宅阅读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 73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