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 第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章 这几天的雪下得异常大,牢里阴冷潮湿,连一贯爱跑出来在她面前晃悠的老鼠都躲进洞里取暖。每天晚上入睡前,她都在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被活活冻死? 好在狱卒尚有一丝良心,见她冻得嘴唇都发紫,便丢给她一条破棉被。 尽管棉被脏兮兮的,上面还有很奇怪的味道,她还是紧紧地裹在身上。 可是牢里的待遇实在是太差,中午送来的饭食又是凉透了的。她强忍呕吐感吃下半碗米饭,后来就再也不敢多吃一口,生怕自己吃了再把胃都给吐空了。 两个月前,她被新帝禁锢这死牢中,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个什么样的结局,和她有过关系的那些人,似乎都从世界上消失一般。其实也没什么好期待的,她知道新皇帝不会放过自己。而且,也不会有人救她。 一贯爱干净的她,实在受不了日日皆对着脏臭的木桶,便拿出自己身上的所有值钱物件,只求狱卒给自己换一个干净些的带盖儿的木桶。那狱卒知道她以前的身份,拿了她的钱物后,便真给弄来一个带盖子的木桶,每隔几天还会帮忙给她倒出去一次。 她裹紧被子,依靠在墙角,强迫自己睡一会。 睡着了就不会觉得这么饿。 突然,牢门被打开。 听到开门声,她懒懒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眸的是衣着新式官服的卫珩,他身边还带着两个太监模样的人。 太监看到这牢房里的一切,嫌弃地捂了捂鼻子。 出恭桶已经放置了八天,其实她每天更衣的次数不多,因为吃的少。但是最近吐得比较厉害,加上这牢里本就味道很难闻,如果现在不是下雪天,只怕味儿会更重。 “四爷,要不您在外头,这种腌臜之地奴婢进来就可以了。”太监说。 卫珩仿若没听到太监的话,说:“宣旨吧。”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太监拿着圣旨,朗声道:“郭氏余孽听旨。” 她的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听到太监这句郭氏余孽,只是懒懒一笑,仍旧缩在墙角,保持不动。 狱卒气愤地上前踹了她一脚,骂道:“还不过来跪着!” 卫珩挥了挥手,面色淡淡地道:“罢了,由着她。” 听到这句话,她又是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落在卫珩身上。如果不是卫竞,她恐怕也不会再见到卫珩。记得第一次见到卫珩,是在那年的上元节灯会上,那时候卫珩见到她还得跪下行礼。不过现在,得换成她给卫珩跪下。 在她回忆往昔的时候,太监已经读完了圣旨。 圣旨说的很清楚,是要赐死她。 对于这个结果,她完全不惊讶,只是默默的抬头,视线正撞上了仍在看她的卫珩。 另一个太监端着盘子走到她身旁。盘子上放着一瓶毒酒,一条白绫。 宣旨的太监说:“皇上仁厚,说了要留你全尸,让你体面地走,你自个挑一个死法吧。” 她看着毒酒和白绫,半天连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她居然还能自己选择怎么死,虽说毒死和吊死都是死,可毕竟这新帝还真是尊重她的,至少没直接杖毙。 太监又说:“别死撑着了,快做决定吧,四爷可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你,你也莫要心存侥幸。” 她默默垂下眼眸。 其实她现在并不是怕死,只是还有些舍不得。 “这是什么酒?”她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已不似从前那般清脆悦耳,而是带了许多的沧桑味道。 太监道:“你,你还有心情去管什么酒……” 卫珩微微抬手,示意太监闭嘴,并让他们都出去。 太监立即把盘子摆在她旁边,然后和狱卒识相地退守到外面。 卫珩朝前走了几步,漆黑的眼眸里浮现出她瘦削的倒影,视线由上及下,似乎是在打量他。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对她说道:“这是上好的换骨醪,今年新酿。” 闻此她伸出手,曾经纤柔白净的五指如今瘦得能看见分明的骨节,脏得连指甲里都嵌满黑色的污垢。尽管如此,她的动作依旧优雅,还是那副高贵得宠的七公主做派。 她捏起那枚小小的青花瓷瓶,轻轻拧开,放在鼻尖闻了闻,说:“清香扑鼻,果然是上乘佳品。只是不知道里面的鹤顶红配不配得上这样的美酒。” 卫珩没说话,轻轻皱了皱眉。 “想不到卫佘会派四爷你来结束我的命……”她扬起下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久无神采的眼睛忽然闪着光亮,“四爷,我可否问你一个人?” 卫珩道:“谁?” 她捂嘴轻笑,轻挑眉毛,语气里多了一丝调侃之意:“还能有谁啊。” 卫珩眉头锁得更紧了。 “不能说吗?”她嘴角扬起一丝嘲弄的笑容:“我只想你告诉我他现在死了没有?” 卫珩轻叹一声,“木家尚在,但气数将尽,也就一两年内的事。”他从容地把木家的结局也预先告诉了她,语气不带丝毫情感。 “看来抱你们卫家大腿也同样活不长。”她垂下眼眸,指腹摸着那瓷瓶上的青花,愣了一会,说,“如果他死了,还请四爷烧几张纸告诉我吧。” 良久,卫珩说:“好。” 听到这句话,她姿态从容地把毒酒灌入腹中,饮的一滴不剩,放下瓷瓶,她抬手轻轻拂去嘴角的酒渍,“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尸首会被狱卒们丢去哪儿。”她低头沉吟,替自己猜测可能的葬身之地,“乱葬岗?野树林?渭河底?” 卫珩喉咙上下动着,眼睛里浮现出丝丝怜悯。 她伸出舌头,舔着唇角。 牙齿在灰暗的牢房里看着异常瓷白。 卫珩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看起来平静且坚定:“不会。”见她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卫珩再次肯定地说,“我已替你寻一处地方。我……我会将你好生安葬。” “那我先谢谢你了……” 卫珩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她转了转眼珠,感觉到了身体的异常。腹中一阵一阵接连不断地绞痛感让她感觉异常痛苦,眼前似乎开始模糊,手也在颤抖。 这毒.药已经发作,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要了她的命的。 她咬紧牙关,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 单薄的旧衣,隆起的腹部。 这个可能还没完全成形的孩子,已经陪了她四个月了。 她舍不得去死,不过是可怜自己腹中的孩子。这孩子来得实在是太晚了些,晚到不得不陪着她一起赴死。当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她本以为上天在怜悯她,她是真的想让这孩子能够活着,就像她一直努力在做的这些事情一样。 她忽而又是一笑,目光再次落在卫珩眉间,看着他震惊的表情,说:“是的……我……怀孕了……” 卫珩惊得快步上前楼主她的腰,手托起她的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你别告诉我,这孩子是我的?” 她只是笑着。 鲜血从她的鼻子嘴角溢出。 她张了张嘴,但是好像没力气说话,全身无力,整个人都瘫软在卫珩怀里。 “长安?长安!”卫珩扭头,对外面的太监厉声道,“快,快去叫太医!” 彻底失去知觉前,她就听到了卫珩前面吩咐太监的话,后面卫珩似乎一直在对她说话,但是她一个字都没听到。 长安,母妃当年给她取这个名字,是希望她一世长安。 第1章在线阅读 第1章 第1章 第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章 郭长安是被一阵雷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记忆还停留在喝完毒药后的剧痛中,感觉五脏六腑被人拧在一起,用力揉搓挤裂,然后再用那细细的竹签扎在上面,扎得密密麻麻,随后又由上而下滑动扎在上面的竹签……紧接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想到这儿,她猛吸一口气,记忆中的不适感顿时荡然无存,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常,呼吸顺畅,不觉得冰冷刺骨,不觉得饿,不觉得像在做梦。 屋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她记得小的时候,母妃担心她夜间睡不安稳,常让宫女在睡前燃一支安神香。此刻自己闻到的似乎正是那个安神香的味道。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手,用力掐这自己的脸。 疼。 恍惚中,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盖的是绣有金盏菊图纹的织锦缎蚕丝被,伸手捏了捏软和的被子,很舒服的触感,又去触摸床前镶金丝绣雀鸟的帐幔,绸缎的轻柔触感在指尖曼延至心底,真实到令她恍惚。 她用手肘撑起身子,低头发现连枕头也是曾经用过的云锦枕。上好的云锦布,绣着蝶恋花的仕女图,里面填满了安神的药草。而往里一点,又摆着一个不大的玉枕。 借着帘子外微弱的烛火,郭长安能看到玉枕的枕面上刻着一株折纸花,花是那年宫里最爱的芙蓉。 郭长安记得自己十岁那一年的生日,父皇赏了她一个玉枕,每到夏日,她就枕着那个玉枕睡觉,因为太喜欢,哪怕是天冷的时候,她也会把玉枕放在床边。 没死?没喝毒酒?活着? 亦或是从前那些全都是梦? 带着满腹的疑问,她撩起帐幔,映入眼眸的是曾经最熟悉的画面。 大宫女紫穗趴在离床不远的软榻上安睡,软榻紧挨着一个大大的烛台,上面只余一盏灯亮着。烛光并不明亮,但足以让长安看清床外的一切。在烛光的照耀下,寝殿显得安谧祥和。 这一切都和多年前一模一样,连气味都没有变半分。 郭长安看着眼前真实得近乎不真实的画面,久久没回过神,直到手臂麻了,才又躺回去。她躺在床上,闭了一会眼,等再次睁开眼,发现一切都还在。 仿佛从前的那些痛苦的记忆真的只是一场梦。 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被子,她却看到了自己明显缩小的身体,也看到了摆在床前的小鞋子。 宫里绣娘的手法总是这么精妙,看到第一眼差点以为鞋子上的绣的蝴蝶是真的。 如果没记错,她是十二岁的特别钟爱蝴蝶,她的衣裙鞋子甚至首饰,都偏爱蝴蝶造型。那时见到父皇,还曾央求父皇以后把她未来的府邸赐名为蝴蝶谷,为此还被二姐嘲笑,说她年纪小,就爱这些花里胡哨的名字。 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再次用力掐自己,这回掐的是胳膊。大约是用的力气太大,这一次的感觉比刚才捏耳朵的还疼。 这时,又响起一阵雷声,惊醒了宫女紫穗。 紫穗一抬头就看到七公主傻傻地坐在床边,急忙走过去,替她披上狐裘小披风,说:“公主您醒了怎么不叫奴婢,是不是雷声把您惊醒了?这雷声可真是有些吓人。”见公主发愣不吭声,她继续碎碎念叨着说,“今日是二月二,正巧也赶上了惊蛰时节。今年的春雷倒是来得准时,往年总是要等到三月里头方会听见打雷。” 郭长安抬头,怔怔地看着紫穗。 紫穗见她仍旧一脸茫然之色,以为她还没醒,便笑着说:“公主您莫不是还在梦靥中未清醒?” “紫穗……”郭长安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和她说什么。 “公主?” 郭长安撇过脸,不敢去看紫穗的眼睛,问道:“紫穗,现在是几时了?”沉稳平和的语调,特别不衬她此时此刻尚带孩子音色的嗓子。 紫穗看着表情异样的公主,用力眨了眨眼,猜测道:“应该是卯时。” 郭长安低下头,目光落在床边悬着的那双小脚上,吩咐紫穗:“伺候我更衣。” 紫穗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伸手试了试公主的额头,道:“公主,这时辰还早,依奴婢看,公主你还是……” 郭长安露出一丝浅笑,不着痕迹地掩饰内心的不安,缓缓道:“方才是做了个噩梦,想母妃了。伺候我更衣洗漱,今日我想早些去给母妃请安。” 紫穗只得走到门口,唤来宫女准备洗漱用品。 郭长安端坐在铜镜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回忆奇迹死前的一幕,发现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唯一奇怪的大概是卫珩那一句快去叫太医。不过再细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毕竟卫珩前一句也解释了原因。 他只是知道她怀孕了所以才会怜悯她。 宫中少女的发髻还是比较简单的,紫穗却因为担心扯到她的头发,梳头的动作异常轻柔。紫穗身为郭长安的贴身大宫女,十分清楚郭长安的喜好,不对,应该说是那个时候的喜好。 她哪里知道如今这具身体里的七公主已不是从前的七公主。 连郭长安自己都还没完全回过神。 “公主,今日要戴这株碧玉翡翠的蝴蝶步摇还是那个宝蓝色的孔雀翎步摇?” 两个步摇,形状稍有差异而已,但都是蓝色的,只不过蓝的程度各有不同,碧玉翡翠更偏绿,上面点缀着珍珠;孔雀翎则更偏蓝,以紫色为头,镶嵌黄金边,中间以墨玉为装饰,颇似孔雀开屏时尾巴上的点缀。 紫穗给她选的衣服,配上这蓝色步摇,可谓相得益彰。 听到紫穗的声音,郭长安抬眸,看到镜子里的那张脸,熟悉的陌生感油然而生。镜子里的人,杏眼罥烟眉,肌肤似雪般白皙细嫩,唇如朱樱,秀发乌黑透着光泽。她试着弯起嘴角笑了下,眼尾上翘,又颇似丹凤眼。 这就是当年还没长大的她啊。 精致到令她自己也不由得胸口一窒的五官,无需粉黛装饰,便以显露倾城之姿。 郭长安垂眸,轻声道:“我头有些晕,不戴这些了,怪沉的。” 紫穗微微一怔:“公主怎么头晕了?可是这一晚未睡好的缘故?”语毕,她将手里的首饰放在一边,两手搭在长安脸颊两侧眉尾之处,用中指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揉着。 郭长安抿唇:“也许是吧。” “公主,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长安摇头,她现在完全无法入睡。 “我方才让小厨房炖汤了,公主你起的太早,先吃点东西,然后再去给娘娘请安。” 郭长安低低地“嗯”了一声。 紫穗曾经伺候郭长安的生母灵妃三年多,尤其是在灵妃怀公主长安的时候,特别尽心。因此深得灵妃重用和偏爱,因此后来灵妃指派她专门负责照顾七公主。 记忆中的那一世,紫穗在明年满二十五岁,但是并未离宫,而是一直留下来照顾她,陪着她出宫嫁人,最后还为了救她死在木脩的剑下。 想起木脩,郭长安便觉得恨意袭来。原本她是可以躲过新帝的追捕,带着腹中的孩子隐居在人间,过最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木脩,却一直不肯放过她。在他准备把自己献给新称帝的卫家之时,还不忘侮辱她。他说:“我的七公主郭长安啊,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跪下求我,好好伺候我,我若是舒坦了尽兴了,或许会心软把你藏起来,不让卫家亲兵发现你。” 她用力捏着眼前的蓝蝶步摇,暗暗下定决心,不管之前的是梦还是现在的是梦,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木家骑在自己头上。 紫穗见她凶巴巴地瞪着手里的步摇,以为她又嫌弃这支步摇没有四公主的漂亮,忙夺了下来,“公主,仔细别太用力,免得划伤手。” 听到紫穗这么说,郭长安微微一笑。她上一辈子,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却任人践踏,阿猫阿狗都能当着她的面嘲笑她小小年纪,便学着她的母亲灵妃秽乱宫闱。那些误会和脏水毁了她一生。她被这群人人伤害得够多了,虽然努力学着保护自己,不过最后还是因为她是前朝公主的身份而被新皇帝所不容。 也是,这后宫里的人,包括她的父皇,谁会想到,不过短短十四年,大周朝就被卫家所夺。 既然老天爷忽然怜悯她,让她多出一世年华,她无论如何也得好好活着。如果不能好好活着,那她也要在有能力的时候,让那些玩弄过她的人,给她陪葬。 她记得,上一世的一切转变就发生在她十三岁。 方才紫穗说了,今日是二月二,那么算算,距离上一世的十三岁还有差不多一年时光。 如果没记错,母妃过两日就会被查出有孕的消息。 吃了紫穗特地为她准备的汤羹,心里却仍旧有些乱,从前的记忆纷至沓来,弄得她有些茫然。 让自己安静片刻后,她唯一想的就是,活着真好。 活着才能知道,自己曾经过得多么憋屈。 喝完汤,她漱口净手,“紫穗,走吧。” 郭长安的颐心殿和灵妃的翊熙宫紧挨着,越过两道拱门便是。 昨晚上皇上歇在翊熙宫,长安去请安的时候,皇上才刚起身,正在桌前用茶,而大太监刘保卿也伺候在旁边,等着皇上用完早茶一起去上朝。 郭长安看着停在宫门前的轿辇。 十六人抬的黄色龙舆,处处彰显着权势,让人见而生畏。只可惜……时光变幻万千,不可一世的父皇前世最后也只落得暴毙的下场。 她垂下眼眸,心里感慨万千,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等会再进去。毕竟父皇给予她的荣宠和羞辱一样多。 其实从名字就可以看出,皇上曾经多么宠爱她和母妃。这一代皇族皇子们的名字皆是从煜从水,如太子郭煜泽,皇三子郭煜潫等,而公主们则是从华从禾,唯独她是个例外。当年灵妃怀她的时候差点流产,生她的时候又是早产,据说整整生了一宿,差一点保不住,为此灵妃特地恳请皇上给她一个简单但听着有福气的名字。 原本,皇后已经让内侍监按照七公主的生辰八字,取了三个好听的名字,就等着皇上决断。因为灵妃这一说,皇上便觉得内侍监起得名字都不好,一时自己也没想出好名字,便问灵妃想给七公主起什么名,一切都让她做主。 灵妃便说:“皇上,依臣妾看,不如直接叫长安,既简单又不拗口。” 皇上看着尚在襁褓,但见了他就笑的七公主,当即同意。不仅如此,皇上还特地赐她封号平乐。一般在大周朝,公主的封号通常都要等公主活过两周岁,她是唯一的一个刚生下来没多久就有了封号的公主。 这些事,长安小时候没少听五皇姐郭华稹说起。每次听她说的时候,长安总能感觉到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酸味。 第2章在线阅读 第2章 第2章 第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章 紫穗见郭长安站着不动,便走上前对守门的太监说:“平乐公主来给灵妃娘娘请安,烦请顾公公通传一声。” 平时郭长安来灵妃宫里是不需要通传的,不过今日因为皇上也在,所以那太监须得要拦一拦。 郭长安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太监,好像大家都管他叫小顾子,他的真名大概没几个人记得,郭长安也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她记得小顾子御前伺候皇上五年多,是个稳妥的人。后来小顾子是怎么死的……郭长安仔细回想,好像是宸妃逼宫那晚,为护皇上被大太监刘保卿所杀。 想到这,她看小顾子的目光便柔和了许多,带了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小顾子急忙低下头,说:“公主请稍后。” 过了一会,小顾子跑出来,带着微喘的口气:“公主,皇上让您快进去。” 郭长安偷偷压着胸口的闷气,脸上恢复当年烂漫无知的笑容,抬脚走进翊熙宫。 皇上此时已经换上了朝服,戴着冠帽,准备去上朝。 她的生母灵妃则是满眼幸福地替皇上整理袖口。 大太监刘保卿则候在院子里,见到平乐公主,依旧是同平日里一样,脸上挂着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笑,十分规矩地跪下行礼。郭长安嘴角噙着笑,目光从刘公公身边一晃而过。刘公公就是这点好,哪怕他想害你了,这前头面儿上的礼仪总是做足了的。 皇上看到郭长安,招手让她过来。郭长安走上前,规规矩矩的行大礼,“长安给父皇和母妃请安。” 跪下的时候,她努力告诉自己,要和平常一样,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几日不见,长安看着又漂亮了许多。”皇上侧过头看了一眼灵妃,“长得愈发像你了。” 长安露出一个娇俏的笑容:“父皇,这哪里是几日不见,分明是几个月不见。要不是今日赶巧,长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父皇呢。”她看出来父皇今日心情不错。 “哟!”皇上乐得笑了,“小嘴儿也更伶俐了。你倒说说,朕何曾几个月不见你?” 长安想了想,其实她也不记得多久没见过皇上,仗着自己此刻还只是十二岁的模样,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反正长安是好久未见父皇了,可想得厉害。” 灵妃把她往一边拉了拉,说:“长安,别跟小时候那样缠着你父皇,你父皇得赶着去上朝。” 长安立即乖巧地站到灵妃身侧,屈了屈膝,说:“那女儿不缠着父皇了,女儿恭送父皇。”说完,小嘴儿却是下意识地撇了撇,甚至还发出一丝轻不可闻的哼声,像是略带怄气般地撒娇。 皇上伸手捏了捏她光滑的小脸蛋,道:“长安今年十二了吧?可这撒起娇来,朕觉得好像还是个孩提之童。既然今日是赶巧见到朕,那朕就许你一个愿望。想要什么尽快开口。” 长安顿时眉梢带笑,目光炯炯:“真的?父皇您可是当今天子,一言九鼎。” 皇上点头:“父皇何曾反悔过?” 长安心想,父皇你反悔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 她微微思忖片刻,说:“上回我去给母后请安,听见四姐和五姐在议论自己给太子哥哥准备的礼物是多么的好。我想来想起,也没想到自己能有什么好玩意儿可以送给太子哥哥。父皇,不如你赐一个宝贝给我,回头也省的四姐五姐嘲笑我。” 皇上笑着答应,“你还学着借花献佛了。回头朕多赏几件给你,记得别全当礼物送人,自己若是有喜欢的就留着。” 郭长安忙说:“我哪里舍得全送出去,父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我这还不都是四姐五姐说,太子哥哥不比别的哥哥,以后是要当皇帝的,我们这些做妹妹的,将来便是太子哥哥的臣子。如果送的礼物不诚心,以后会倒霉的。五姐还说……” 灵妃急忙阻止她:“长安你快别乱说话,你四姐和太子都是你母后所生,五姐和你四姐又住得近,亲密些是自然的。” 皇上却让长安继续说下去。 长安装作被吓住的样子,嗫嚅着说:“我不记得了,似乎,似乎……五姐后来就没说什么了。” 皇上点了点头,没多言,不过转身离开的时候嘴角的笑容却是彻底消失了。 长安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眼底的笑意同样渐渐散去。 郭长安嘴里的四姐是皇后所生,五姐是贵妃所生。 依照她父皇的性格,听了她方才的话,恐怕一定会往深处想。从前她不觉得,但是前世母妃的遭遇,让郭长安知道父皇疑心甚重,或者可以说,她的父皇不相信任何人。 尽管不知道未来怎么样,但是她仗着前世的记忆,至少可以避免某些对自己,或者说是对母妃不利的事情。 太子身子羸弱,多次在宫中家宴时咳嗽不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皇上心里早就起了要废掉太子的念头,不过是碍于皇后本家势力庞大,而别的几位皇子都不足以和太子对抗,所以一直压着,可惜最后并没有来得及,他自己便先走了。 郭长安觉得,如果不是父皇突然暴毙,那太子也未必能顺利坐上龙椅。 大约皇后早就明白皇上有心要废太子,所以一早就开始替太子钻营。 然而皇后千算万算,最后还是没能敌国贵妃和宸妃两人联手。她以为贵妃永远是她的人,殊不知贵妃和那刘保卿一样,都是墙头草。 太子马上便过十八岁生日,十五岁太子便开始监国,如今十八岁,眼看大婚在即。大婚后太子的势力便会更加庞大。 她的父皇,如今虽然年过五十,看着身子骨还是硬朗,最是忌讳自己的皇权受到威胁。 郭长安如今要做的,就是趁着自己和母妃还得宠,想办法替母妃避开前世的那些人泼过来的污水。顺便,让父皇和皇后,皇后和贵妃宸妃之间的矛盾再多一些。 皇上走后,灵妃和以往一样,让长安留下和自己一起用早膳。翊熙宫里的掌事姑姑端瑾早就命宫女们提前准备好了。不一会,几样合长安胃口的早点便被端了上来,一一摆放在降香黄檀制成的圆桌上。 郭长安跟着灵妃走到桌前,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她甚至都不敢多看周围的布置,生怕一切都是她的幻觉。她能感觉到母妃掌心的温度,暖暖的,直抵心间。似乎是在暗示她,一切都还未曾发生,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待灵妃松开手后,她轻轻舒出一口气,随后规矩地坐下用膳。 她忽然间的沉静让灵妃生疑,灵妃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有些困惑地说:“瞧你也没发热,怎地忽然就安静下来?平常你到了母妃跟前,总是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呢。莫不是刚才母妃说你一句,你不开心了?” 郭长安轻轻咬唇,抬头看着灵妃,努力压着想哭的冲动,说:“不是,长安只是想起昨晚上的梦,还有些心悸。” 灵妃问:“什么噩梦,说来给母妃听听。” “我梦到母妃怀了弟弟,然后母妃就不疼爱长安了。” 郭长安无时不刻不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久别的亲情还是让她眼圈霎时间红了。她赶紧垂下头,还没来得及眨眼,那成串的泪珠儿滴滴答答落在桌上,一滴紧挨着一滴,在精致的云纹雕花上层层晕染散开。 从这桌面上散开的泪渍中,她似乎看到了那一年母妃拼命挣扎的画面。 那几个太监,抓破了母妃的脸,把她推到在地,对着她拳打脚踢,随后按住母妃的头,把那长长的白绫绕个圈,套在母妃脖子上。一个人捂住母妃的口鼻,另两个人你拿着这端我拿着那端,分别使力,没多久母妃便凄惨地咽了气。她倒在地上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死不瞑目。 郭长安记得,母妃在临死前挣扎的时候,嘴里还在祈求皇上,祈求那个不肯信任她的皇上不要迁怒长安。她明明应该知道,这些话,太监们不会转达给父皇。 当时母妃说的每一句都如铁锤,狠狠地撞着她的胸口。 没有人知道,她当时就躲在那个木板床下。 前世,母妃死后,她经常梦到这一幕。梦醒的时候,总会摸到眼角的泪水。有时候,自己都哭得停不下来,在冬天的时候,觉得无论身上裹多少棉被都冷得打颤。 那几个太监的名字,模样,郭长安记了一辈子,他们就算是化成灰,她也会认得。如今万事从头开始,她就是豁出命,也不能让那一切再度发生。 灵妃笑了笑,拿着方帕替她揩泪,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脑门,说:“瞧瞧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吃那梦里假象的醋。况且母妃哪里怀了弟弟。就是真的有了弟弟或者妹妹,娘也还是会疼爱我们长安的。”灵妃越安慰长安哭得越凶,灵妃只要把她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身体,“梦都是假的,看你哭成了泪人,回头眼睛都要肿了,还怎么去见折春堂?” 折春堂紧挨着尚书房,是专给公主和各位陪读的侯门贵女们在宫中读书的地方。 灵妃见这话还是不起作用,只好说:“用完饭在宫里等母妃给皇后娘娘请安回来,今日就不去折春堂了,母妃陪你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散散心。” 郭长安抽泣着点头。 虽是忍住了哭,但整个人还在唏嘘不止。她的身躯还没完全长开,此刻依偎在灵妃怀中,却是不肯轻易离开。 她真怕眼前的一切是假的。 因先前在颐心殿吃过东西,早膳她并没有吃下太多。 御花园里的腊梅花和松红梅都未凋零,或者说开得正盛。此时,很多春天要开的花朵已经抽枝发芽,不消多久,御花园便会是花团锦簇蝶舞纷飞的场景。 从御花园回来后,长安又在翊熙宫里用了午膳,随后才打算回自己的颐心殿午睡片刻。她其实想一直黏着母妃的,这种久违的幸福感让她恨不得时光能就此停住。 她刚走到颐心殿没多久,才换了身衣裳,紫穗便来告诉她,刘公公便领着皇上的赏赐之物来到颐心殿。 “刘保卿刘总管刘公公……”郭长安在心底冷笑。如果可以,她真恨不得此时此刻就要了刘保卿的命。 当初母妃被赐白绫,要她选择自缢而亡,但母妃不愿冤屈就死,誓要见到皇上,最后是刘保卿亲口下令太监们动手,他皮笑肉不笑地站在旁边,不慌不忙地指挥小太监们□□母妃,回头在宫里见了长安,却还敢露出一副怜悯之情。 真是猫哭耗子。 郭长安当时求助和母亲交好的宸妃,恳请宸妃带她去见母妃。宸妃佯装心疼她,在最后一刻才终于说有机会能带她去见一见她母妃。后来若不是木脩说起,郭长安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宸妃是故意选在那天,为的就是刺激她。 从那以后,郭长安便处处刁难刘保卿,同时也忌恨父皇,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她被父皇冷落。后来她又因为卫珩的事情,磨掉了皇上对她的最后一丁点儿宠爱。 从前,她一直以为刘保卿是最忠心父皇的,结果他居然皇后的人。皇后为了能一直保住太子的地位,可能早就开始收买皇上身边的人。有多早郭长安判断不出来,现在也不能保证刘保卿是不是已经在为皇后卖命。 只可惜,对于刘保卿来说,皇后也不是他唯一的主子,皇上暴毙而亡后,皇后辅佐太子郭煜泽登基,但是太子郭煜泽的身体一直没能彻底好转,才半年多就病得倒下。在郭煜泽弥留之际,宸妃于是拉拢木家,以刘保卿做内应,对他进行逼宫。 可是不管刘保卿为谁卖命,他都是站在郭长安站在对立面。 想到这些,郭长安忽然觉得父皇十分可怜。表面上看起来总是所有人都听命于他,对他忠心耿耿,可一切正如他所疑心的那样,没有人真的对他忠心到死,唯一深爱他的女子,也因他的猜忌而死。 郭长安努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保持着面上的微笑,对刘公公说:“劳烦公公了。父皇都赏赐了些什么宝贝?” 刘公公满脸堆笑,眼角的褶子都叠了好几层,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道:“平乐公主,您自个人看就知道了。皇上最疼爱您,这些东西,有好些都是奴婢不曾见过的。” “公公又糊弄我了,这后宫之中,谁不知道你最得父皇宠爱,父皇收纳的那些个宝贝,可不都得经由您的手入库。”郭长安也笑着,朝着太监捧着的小盘子望过去。 刘公公道:“哎呀,平乐公主您快被抬举奴婢了。奴婢这贱命可真真是消受不起。”说完,刘公公赶紧让小太监们把东西交给颐心殿的奴婢们。 郭长安随即让紫穗赏刘保卿一袋银子,各赏随行太监们一锭银子。 这些太监们可是第一次收到平乐公主的赏赐。 郭长安前世得皇上宠爱的时候,个性很是骄纵,也从不把别处的太监放在眼里,对他们从来没和颜悦色过,更别提赏东西。但是如今郭长安知道了,有的时候,这些越是你看不上眼的人,越有可能在发生意外时帮你一把。 她尽管此刻恨刘保卿恨得不行,但是依然懂得收敛。 暂时由着他骄纵几日。 以后的日子会变成什么样,可谁都说不准。 郭长安回到殿内,望着暂时放在紫檀雕花椅上的几个锦盒,兴致缺缺地问了一句紫穗:“都是些什么东西?” 紫穗看了一眼手上的清单,走上前,翻看着锦盒,说:“最上面的这个里面是一套首饰,这中间的是一套古昝先生的文房四宝,还有玉雕……” “好了。”郭长安挑了挑眉,没兴趣听下去了,“把古昝先生的文房四宝和那套首饰留着,其余都入库吧。” 文房四宝郭长安打算作为贺礼送给太子,而那一套首饰,她恐怕入了库也会有人眼巴巴要跑过来看。 四姐郭华秾一直生活在皇后身边,她见惯了好东西,自然不会眼馋郭长安得到的赏赐。郭长安记得,今天八月份的时候皇上便会把她下嫁给陆国公的长孙陆至。 不过,会有别的人过来。 郭长安微微闭上眼。 她的五皇姐郭华稹,总是会看上她喜欢的东西,首饰、衣服、字画…… 甚至是大周朝的男人。 第3章在线阅读 第3章 第3章 第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章 中午小憩之时,郭长安睡得迷迷糊糊,脑子里突然冒出卫珩的身影。 她恍惚回到了将死的那一刻,眼前不停闪现的画面便是卫珩惊慌失措的模样。他似乎在不停地说话,可是自己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隐约记得他嘴巴不停动着。 卫珩的面孔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消逝。 她突然感到恐惧,小腹绞痛无比,似乎是腹中尚未完全成型的孩子正在脱离自己的身体……心慌得喘不过气。 她用力地掐住手边的东西,整个脑子里一片混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清醒着还是迷糊着,总觉得一睁眼,眼前又是那阴冷无光的牢房,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每日只能看着残羹冷炙呕吐不止,还有狱卒们不阴不阳的面孔…… “公主,公主!” 紫穗的手都要快被她掐出血印子了,不过七公主的梦话却让她惊得忘了手上的痛感。 郭长安倏地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待瞳孔聚焦,发现身边的人是紫穗时,才幽幽吐出一口气。她把手放在小腹处,此刻腹中仍有阵痛感。 “公主从前从不做噩梦,今儿个是怎么了?到底是梦到了什么?”紫穗用帕子轻轻拭去她额头的薄汗,“刚才还一直拽着奴婢的手说胡话。” 听到紫穗的话,郭长安微微蹙额,轻声问道:“我都说了什么?” 紫穗红了脸,压低嗓音,在郭长安耳边轻语道:“公主,你刚才提到了卫家四公子卫珩。” 郭长安猛地一怔,知道自己一定是因为梦到了前世所以才提到卫珩。不过她还是装作恍惚地念叨了一句:“我只是梦到自己被绳子勒着喘不过气罢了,且又不曾见过他,好端端的怎会地提到他……” 她这句念叨,倒是打消了紫穗的疑心。 紫穗自来到颐心殿照顾七公主后,几乎是和七公主形影不离的,方才她见公主睡得并不安神,眉头紧皱,面色痛苦,便想替她捏捏额头,结果却听到她轻声地呢喃:“不要走,卫珩,卫珩不要丢下我……” 紫穗自然是被她的呓语弄糊涂了,心下琢磨着,七公主难不成见过卫四公子?而且这话,似乎带着点暧昧,特别容易让人误会……紫穗可不是十二三的小丫头,今年她已经二十四岁了,之前也是在翊熙宫里伺候,对男女之情自然是知晓的。 故而方才,她不得不多想两人是不是私底下见过。 可思来想去,也找不出这二位能见面的可能时间。 卫珩可从未来过宫里,七公主至今也未出过宫,两个人怎么都不可能见过面的。 好在如今公主自己也在疑惑,紫穗便稍稍放宽了心。 “奴婢听错了也许,倒是公主,脸色看着煞白煞白了。”紫穗面露担忧,“奴婢还是让青萝去请太医给公主看看。” 长安按住她的手,摇头道:“不必,做个噩梦而已,也不用惊动太医。”她轻轻揉着腹部,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都怪卫芯瑶,总是在旁人跟前提她哥哥。” 卫芯瑶是卫珩的亲妹妹,因为五公主郭华稹的缘故,也在折春堂里陪读,上午入宫,下午出宫。据说贵妃原是想让卫芯瑶住在宫里,但因卫家三房就这一儿一女,因此卫珩的母亲央求了贵妃让自己每日能见到女儿,贵妃亦是大度,便允了卫三夫人的恳求。 卫家如今是日日派马车接送卫芯瑶。陪读左右不过是两三年,等卫芯瑶定了亲,也就不用再入宫。 卫家的几位孙子辈,一直是各大侯府贵女们私底下争相议论的主,连宫里的几位公主们也会谈起。卫家长房长子卫骁,十五岁时便子承父业,进入骁骑营。他入营时虽年幼,却也是凭借本事从营卫升为副营长,直到他当上副营长,骁骑营里的一干人等才知晓此人竟是卫候长孙。 年轻时便行事稳妥,不仰仗家族声望,亦是有真本事的人,皇上也颇为喜欢卫骁,恰逢贵妃所出的二公主和他年龄相仿,便下旨招他为驸马。 可惜在两人将要完婚之际,二公主大病了一场,病来得甚急,太医院全员出动也未能挽救她的性命,二公主终究是在那年中秋香消玉殒。从此卫骁便断了婚配的念头,说是要一辈子守着二公主的魂魄。惹得许多闺阁之女艳羡二公主的福气。 前世郭长安也希望自己将来的驸马能有卫骁这份痴情。 除去卫骁,让人提起最多的便是卫家三房的卫珩。 卫珩比卫竞小了七岁,今年刚好十五岁。 比起和二皇姐有一断故事的卫竞,卫珩其实没有任何事迹可以成为大家议论之人。他不是卫国公卫佘的长房长孙,论文武,也绝非出挑的。卫珩小时候倒是因文采出众被父皇夸赞过,可是长安记得,他会在这一年参加殿试,别说前三,根本就是排在倒数。 然而,他就算文才武略什么都不出众,就算在所有人当中什么都不做,只要他站在那儿,周围的一切变成了景,他的身影便是那片景中最为抢眼的。远看过去,他宛如画中的谪仙,连抬眸蹙额这样细微的小动作,都容易被看的人津津乐道。 他哪怕是对你微笑,也会让你觉得此人离你甚远,周身泛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 她第一次见他便有这样的感觉。 明明自己才是帝王之女,和他站一起,倒是被比下去了。 郭长安微微闭上眼。 这大周天下,大约找不到比卫珩容貌更出众的人了。 她想起卫珩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平乐公主天人之姿,卫珩一介平庸之辈,不敢攀附。” 平庸之辈……呸! 找哪个借口不好,非说什么平庸之辈。如此敷衍的搪塞之语,郭长安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被他嘲弄了一发。纵然他容貌之外的地方并不出挑,但也绝非平庸之辈。他不过是不愿当驸马罢了,甚至是有些嫌弃的,不然岂能连借口也说得如此随意。 曾经,郭长安以为他喜欢的是五姐郭华稹,但当大周朝被他们卫家倾灭,她才恍然大悟,哦,原来他不喜欢的,只是她们的身份。 也不知道卫珩上辈子婚配没有,到底是哪家姑娘入了他的眼。前世,她想嫁卫珩,但是没嫁成;五皇姐郭华稹也想嫁卫珩,同样也是没有嫁成。 比起五皇姐,在大周灭亡时,她倒是和卫珩有了夫妻之实。不过现在想起来,还不如没有。若不是因为有了身子需要去找大夫,她也不至于被木脩发现,更不至于被木脩当做讨好新帝卫佘的砝码而被献出去。 其实她们和卫珩,终究不能在一起的,勉强成了亲,结局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计较起来,彼此之间算是灭国灭族的血海深仇。 恨他? 好像有点,可是他也没那么坏,至少自己将死之时,他许诺已替自己寻得一处安葬的好地方。他应该会信守诺言的。只可惜不能去看一看上一世自己究竟葬身何处。 上辈子尝过了鹤顶红,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饮一杯。因为,实在是太疼了,疼到都察觉不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究竟窜到何处。 难不成是心理作用? 郭长安忽然觉得肚子里又是一阵绞痛,疼得瞬间牙齿都想打颤。总不会这回醒来,体内自带着前世的残留的毒酒吧? 她别过脸,蜷缩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公主……”紫穗看出她万分难受,急忙唤来青萝,吩咐道,“快去太医院请朱太医。” 长安疼过这一阵,感觉身下似乎是……她咬着牙,拽住紫穗:“紫穗,我、我只是肚子疼。不用让青萝去传太医。” 紫穗有些气恼,毕竟她比长安大了一轮,便说:“不行,公主你可是千金贵体,可不能有闪失。若是您再不许奴婢去请太医,奴婢只能找娘娘了。” “别……”长安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颤,“紫穗我你扶我去净室,我估摸……似乎是来葵水了……” 紫穗听此,立马不言语,小心地扶着她去了净室。 长安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来了葵水。前世明明是十四岁方来的第一次,这一回居然比从前早了两年。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原来重来之后,一切都有可能会变。事情不是按部就班地照着之前来的。 紫穗知道这是七公主的初潮,帮她换衣服的同时,还同她说了很多来小日子的时候要注意的地方。 “公主,头一回来小日子,身子是会不舒服的。这段时间,您可不能贪凉,也要多注意休息,奴婢也会让御膳房送些暖宫的吃食。若是一直这样疼,得一定请太医过来瞧瞧,看看是不是得吃些药调理。”说着,紫穗递给她一个暖炉子,让她放在腹部,可暂且缓解一下疼痛。 长安吧暖炉放在肚子上,过了一会,顿时觉得舒服许多。前世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她还在蹴鞠场上和五皇姐玩马球,一点感觉都没有,是下了马才发现有点儿不太对劲。而且前世记忆中,来小日子的时候,肚子几乎没怎么疼过,只不过是每回来的时候,身体有一点点乏而已。 “公主您可是长大了。这眉眼太像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紫穗想,七公主生来就是美人坯子,还没完全长开,便光彩夺目,再过个两年,也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儿,将来的驸马必定是前世修了福气才能娶了公主这般容貌的人。 紫穗听过旁人的传闻,说那卫家四公子卫珩虽未曾入仕,但品行端正,容貌更是京中少有且年长公主三岁,若是将来公主能嫁给他,想必也是不错的。至于旁的人,紫穗思来想去,也没想出哪个能配得上公主。 不过公主的婚事,素来都是皇上下旨定的,岂容她一个奴婢乱猜想。 见长安脸色稍好了些,紫穗也总算是把那颗悬着的心放下。 长安知道紫穗是真的担心自己,便对她笑了笑,说:“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紫穗刚要说话,便听小宫女进来说文阳公主和六殿下来了。 文阳公主便是五皇姐郭华稹。 六殿下,则是比长安年长一岁的六皇子郭煜鸿,宸妃的儿子。 这两个人此刻一起出现,倒是让郭长安有些吃惊。郭华稹和六皇子素来不亲近。 她这边还没说让宫女请进来,那边郭华稹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眨眼间,屋子里便多了两个人。紫穗急忙跪下给二位行礼。 郭华稹身上穿着最新的苏绣做的衣裳,颜色极为出挑,就算是大的节日上穿这样的衣服也不会被比下去,跟着她的宫女手里拿着她刚脱下的披风。她挽着偏成熟的少女髻,头上插着一株鎏金的蝴蝶形珠花簪子,上面的珍珠颗颗光泽盈润,珍珠围绕在簪子中心的殷红色的玛瑙周围。 如今宫里时兴眼角处点缀几笔妆花,郭华稹也让宫女在左边点了两笔,画上一朵粉色的桃花瓣。妆花画得十分逼真,乍一看,郭长安还真以为她眉尾处落了一瓣桃花。 只是,郭华稹今年刚十四岁,此刻也还是孩子身量,脸蛋圆圆的,还未完全脱去婴儿肥,这样一张透着稚气的面孔,非得画大人所钟爱的妆容,看上去真有些不伦不类。 郭华稹瞅了一眼郭长安,说:“七妹,天气这么好,你怎么还懒了起来,到现在还窝在床上。今日连折春堂都没去。” 当着六皇子郭煜鸿的面,郭长安也不好说缘由,只能笑而不语。 六皇子郭煜鸿倒是没怎么寒暄,像平常一样,亲昵地挨着床边坐下,“七妹,我中午的时候听宫人说,父皇赏了你古昝先生的文房四宝一套。你快拿出来,让我瞧瞧。” 古昝先生是个怪人,宝佑七年的时候便高中状元,却贪恋制砚,对官场毫无眷恋,一辈子都在研究文房四宝,且他做出来的从来不买,都是看谁合眼缘然后送出去。临死前他也不过是做出了七套,每一套都是用极好的材料制作而成,价值连城。 五十年后,皇上还是从外邦进贡的贡品里发现了一套。 六皇子郭煜鸿老早就想见一见这传说中价值连城的笔砚,可惜东西一送上来便被皇上锁在了私库,他自然不敢平白无故去问父皇要来观赏,如今一听说皇上把这个送给了长安,便立即跑来求看。 郭长安笑着让紫穗把皇上赏赐的文房四宝拿上来。 毛笔的笔身是用上好的白玉制成,光照下隐约透着些青绿色的光泽,摸上去莹润秦清凉,笔头和连接毛毫的地方则用了千年血玉。 而砚台看着更像是艺术品。 台底依然是古昝的名字。台身正面高出的地方雕着几行小篆,旁边则是栩栩如生的高山流水图,连流水上的一叶扁舟的刻画得无比清晰。 郭煜鸿拿起毛笔和砚台,爱不释手地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摸着笔身上镌刻的古昝二字,说:“七妹,能借给我用两日吗?” 郭长安有些犯难:“六哥若真是喜欢,我倒是不会小气说不给你,反正给我用也是浪费。只不过……” “不过什么?”郭煜鸿紧张地看着她,“七妹你要是送给我,我定然小心呵护,当宝贝一样收着。” 郭长安微微撇嘴:“可是我是跟父皇说我要送太子哥哥礼物,父皇才答应送我这些。我总不能把我那些女儿家的首饰拿出去当贺礼吧?” “这样啊。”郭煜鸿仍旧有些不舍,“我的生辰也快到了。”他想说,七妹你也送一个给我呗,毛笔和砚台随便哪个都行,剩下的再送给太子大哥。 郭长安才不会承认自己看出郭煜鸿的心思呢,她把目光投向郭华稹,“那怎么办?” 郭华稹扬起眉毛,说:“看我干嘛,又不是我的东西,你爱送谁就送谁。” 郭煜鸿不肯放弃地说:“不如我拿更好的东西和你换。” “什么更好的东西?”郭长安歪着头问。 郭煜鸿把手里的笔轻轻放下,拍着郭长安的肩膀,说:“七妹你等我,我去把东西拿过来给你看。”说完,他便站起,准备回去拿。 郭长安扯住他的袖子,“既然六哥开口了,那先把东西拿过去就是。回头我把你说的更好的东西当作贺礼送给太子哥哥。” 郭煜鸿听此满脸喜色,“真是我的好妹妹!” 等郭煜鸿走了,郭华稹一脸不解地问:“这不过是支玉笔和一个砚台罢了,到底哪里好了。” 郭长安点头:“我也没觉得哪里好,可能是我们都也不爱写字。我更加特别喜欢父皇送我的那套首饰。”郭长安示意紫穗把首饰拿过来。 果然,郭华稹眼前一亮,“父皇对你可真是好。平白无故赏了你这么多好东西。”郭华稹拿起来看了又看,就差对着镜子戴在自己身上仔细端详了。 “五姐你觉得好看吗?”她修正郭华稹的话,“父皇也不是平白无故赏我东西。”这都不是因为太子要过生日么。 郭华稹放下首饰,说:“是挺不错的,比我头上这个要好。” “那你拿去吧。” “你……送我?”郭华稹有些吃惊,七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方了? “七妹,你莫不是有事求我?”郭华稹睁大眼睛看着她。 “五姐真是懂我。” 话撂了出来,却又不明说什么是,惹得郭华稹只拿眼瞪她。 郭华稹低头,目光仍旧落在首饰上:“我能帮你什么事?你想要什么,去求一求父皇,不就什么都来了。” “这事不能让父皇知道。”郭长安故作深沉,“也不能让母后知道。” “你要干什么!”郭华稹被她吓了一跳,“难不成你想偷偷摸摸出宫。” “嘘——”郭长安抬手按住她的嘴巴,“你小点声,别叫旁人听到了。你前些日子不也是偷偷摸摸跟着卫芯瑶出过宫。” 郭华稹脸刷地红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只有她,卫芯瑶以及贴身伺候的人知道,郭长安是从哪里听说的。她自然是不会对郭长安讲,自己的心腹宫女也是不敢对旁人讲的,那唯一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卫芯瑶。 郭华稹咬了咬嘴唇。 “听说那个卫珩生得特别好?” “我根本都没见到。”想起这事,郭华稹还心有余悸,明明想装作小丫鬟跟着卫芯瑶混入卫府的,结果刚进大门,卫家人便齐齐给她跪下,弄得她好生尴尬。 “天天听卫芯瑶夸他哥哥,弄得我也想去看看到底长什么样。”郭长安压低嗓子,“五姐,下回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郭华稹没同意也没拒绝:“再说吧。” 其实公主偷偷出宫,被皇后发现,顶多是罚闭门思过几日,只不过是传出去面上不大光彩。她想偷偷出宫,可不是为了看卫珩。 这辈子别遇见他才好。 她出宫也未必非得跟郭华稹混在一起,只是和她一起比较不容易被人怀疑,毕竟她才十二岁,若是突然间变得太快,也会让人疑惑的。 大约是主动送出首饰,表面上郭华稹和自己仿佛更加亲近了。没经过太过事情的人,果然还是好哄的。一套首饰,在此刻的郭长安心中,就和普通的衣裳没什么两样。也真不知道前世怎么就能为了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和郭华稹闹得不可开交的。 郭华稹走后没多久,紫穗便把御膳房做好的暖宫汤端了上来。 “公主趁热喝,御膳房的曹姑姑说着里头加了些药膳,原是专门给各位娘娘们小日子不舒服的时候服用的。” 长安看了一眼热汤,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紫穗见此,端着汤一勺一勺地微她。 “公主,你可真是大方,一套首饰眼都不眨便送了出去。”伺候长安喝汤的时,紫穗有些不舍地念叨几声,“那可是皇上私库里的,纵是赏给各位娘娘,也不敢说舍得随便送出去,况且您还是一送一整套。” “反正原来也不是我的。”郭长安冲她微笑。父皇赏的东西,就算不怎么样,也总会惹人艳羡,她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反正这些身外之物,在大周灭国的时候,都被卫家列入国库。她倒是想自己有本事护住大周天下,可是眼前,她只是困在皇宫里的一位公主。 “那你把文房四宝给了六皇子,回头太子殿下的贺礼,你打算送什么?” “随便送点。”郭长安轻哼一声。 他是太子,什么时候缺过东西。难道还需要他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上赶着把好东西进贡给他? 太子如今最缺的,也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康健之躯。 第4章在线阅读 第4章 第4章 第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章 六皇子郭煜鸿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块儿。 长安刚喝完汤,六皇子领着随从太监来到了颐心殿。进了屋,六皇子让太监把怀里的东西都放置在桌上,随后抬脚迈进内室。 他走得较疾,额间冒出细微的汗珠。 他对长安附耳道:“前不久我舅舅托人送来天山雪莲,太子殿下的咳疾一直未曾好,说不定吃了天山雪莲能好转一些。” “天山雪莲?”郭长安微微吃惊,天山雪莲是可遇不可求的上等药材,每年宫里能得几株贡品就是了不得了。郭长安知道木家有一旁支专做药材生意,想必自从木府有出了几人三品以上的臣子和两位善终的妃子后,这木家的药材生意也是跟着蒸蒸日上。 她的目光在六皇子脸上打了个转,“六哥,宸娘娘可知道你把天山雪莲送给我?” 郭煜鸿一脸无所谓地说:“这关我母妃什么事,反正舅舅是给我的。她若是想要了,再去问舅舅要便是。对了,除了那株天山雪莲,我还把茯苓丸要来一盒,里面大约有二十颗,止咳最是有效的。你给太子送过去,若是他吃得顺,回头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多少。” 茯苓丸郭长安是知晓的,这是宸妃娘家的秘制药丸,连太医都说此药极为解渴化痰。不过对于太子这样沉疴宿疾之人来说,茯苓丸想来也没多大用处。太子的病似乎是打娘胎里便有的,若非他是太子,想必活不过几年。 不过好歹这也算是一种心意。 郭长安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郭煜鸿的馈赠。 郭煜鸿在临别前才发现长安脸色不大好,作为哥哥,他关切地问:“七妹你今日不舒服?” 长安眨了眨眼,说:“也不是哪里不舒服,只是昨晚上做了噩梦,一直没睡好的缘故。” “我去给你找些安神的药丸。” 长安急忙拉住他:“算了,宫里又不是没有太医。你在这样下去,难不成也是想去太医院?” “那我不找了?” “找来我也不吃。”长安怄气道,“最烦吃药。” “那行吧。”郭煜鸿没有坚持,“等你好点了,我们再一起出去玩。” 长安点头,目送六皇子离开。 小时候,因为母妃和宸妃走得近,她和六皇子又只是差了一岁不到,两个人的关系算是比较亲近的。长安不想让年仅十三的六皇子察觉出,自己其实并不大愿意在和他走得近。 一直到晚膳前,长安都是歇在床上,琢磨着自己该从何处下手。脑子里其实还是有些乱,整个人虚飘飘的。 快用膳的时候,灵妃过来看她。 她刚想起来被母妃请安,却被母妃抬手按住。她闻到母妃身上有一股淡淡地清香,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想到下午紫穗的话,她忍不住细细观察母妃的容颜。想来是从前太过熟悉,以至于都忘了,原来母妃是一个活脱脱的大美人。 皇后雍容华贵但少了那么一丝亲近感,贵妃气质如兰偏又稍显瘦削,宸妃温和娴雅可整个人挑不出特别出众的地方。 而她的母妃,却是最容易叫人一眼便记住的。 “好好躺着,又没外人,在娘跟前便不用行这些虚礼。”灵妃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摸着她的额头问,“肚子还疼吗?” 长安摇头:“紫穗送了御膳房的汤,喝了便不疼了。”她看着自己的生母,记得前世好像就是差不多这个时候母妃被查出有了身孕。 既然昨晚上父皇歇在了母妃的翊熙宫,那会不会就是这一回呢? 若真的是,一个月之后,她就得想办法提醒母妃注意饮食。 唉,遗憾是她不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母妃说。 灵妃娘娘原本只是宸妃娘家的家生奴婢,一直侍奉宸妃的祖母。那年宫宴,她陪着入宫,被皇上一眼看中,破例被留在宫里伺候,怀上七公主后,便直接封为灵妃。 小时候,郭长安记得宸妃对母妃最好,和母妃情同姐妹,对她也是无比宠爱。然而真相却是残酷的,这后宫里,每个人都要维护自己的利益。在皇位面前,任何的姐妹情深都是屁话。 现今郭长安甚至有点儿怀疑,当初母妃流产一事会不会和宸妃有关。 长安在努力回忆当年母妃流产的经过,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灵妃嘱托她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不过耳朵还是在听的,母妃都是在跟她讲述来小日子时候的注意事项罢了,这些注意事项,在下午的时候,紫穗已经在她耳边说过一遍。况且她有着前世的记忆,其实不听也无妨。 灵妃见她发呆,抬手拍了一下她的脑门,说:“今日一整天都瞧着你不对劲,你这孩子,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我嘱托你的话你到底记住几个了?” 郭长安对着灵妃傻傻一笑,说:“全记住了。” “晚膳吃了吗?” “还没。” “娘陪你一起吃。”灵妃怕她起床后肚子会着凉,也就不打算顾忌那些礼仪,吩咐紫穗,“把那小桌子移过来,就在床边吃。” “不要,我现在好多了。躺在床上吃太别扭,女儿又不是生了卧床不起的重病。”郭长安揭开被子,坐了起来。 “呸呸呸,你这小嘴怎么不挑点好的话说。” 灵妃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去外面用膳。 吃饭的时候,灵妃还嘱托她:“头一回一定得注意,不然以后会闹下毛病,回回来都能疼死你。” “母妃说的真的吗?”郭长安今天下午已经被折磨得够难受的了,真不希望以后每回来都这样疼得不能忍受。 “自然是真的,母妃什么时候骗过你。” 灵妃以前是个伺候人的婢女,和她住一起的大丫鬟□□桃。当年春桃来小日子的时候不注意,用冷水洗了衣服,还贪嘴吃了老夫人赏的冰镇西瓜,导致身子着了凉,以后每回来都疼得在床上打滚,后来是心善的木老夫人请太医院的太医开的药方,调理了两三年才勉强好转过来。 因春桃比她大两岁,故而等她来的时候,便知道了厉害,自己于是一直都很小心。 “哦,是哪个太医看好了春桃的病?万一女儿下回还是不舒服,是不是可以直接找他?” “他就是朱太医。”灵妃道,“回头他来给母妃请平安脉的时候,我让他也过来给你看看。” “朱太医的医术是不是特别好?” “那是自然的,太医院的医正,医术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当年母妃怀你,一直都是他负责开药调理。” “是吗……”郭长安低下头,心想,朱太医医术是高超,但是当年母妃怀自己的时候,也是一路凶险,又是差点流产又是提前产子,好在最终结果是好的。不然也没她郭长安这个人了。 “母妃,父皇是不是特别宠爱你?” “为何这么问?”灵妃感到奇怪,长安今日有些怪,但是哪里怪又说不出来,好像变得敏感了,也变得沉默了。 难道是因为长大了的缘故? “我就是问问。”郭长安低头刨饭。 提起父皇的时候,母妃眼里浓浓的情意,她都不忍心想象母妃前世被赐死时的心情。 “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什么了?”灵妃自从入宫后,听到过很多嘲笑她的话,说什么她是木家人专门送进宫迷惑皇上之类的都有。不过自打长安出生,皇后亲自给新晋位的灵妃送去贺礼后,这些留言便慢慢少了。 郭长安连连摇头:“长安真的是随口问问。” 灵妃微微一笑:“你父皇对你和母妃都是很好的。” 当初本该春桃陪着老夫人进宫的,但因春桃来日子的缘故,老夫人便临时换成了灵妃。其实乌压压的一片人,她只是本能地跟着大家一起跪下,完全没想到皇上会注意到她。 皇上从她身边经过,很快皇上的贴身太监便过来请木老夫人去面圣,说是皇上有要事要问询木老夫人,等木老夫人回来,灵妃便成了皇上的人。从那之后,她也在没有出过宫。 灵妃开始对皇上是畏惧,毕竟她只是个婢女,连大家闺秀都不管,更别提入宫的这些家世显赫的侯门贵女了。 但是皇上对她真的很好。 她出身不好,父母双亡,因为只记得自己姓楚,皇上变让西岭楚家将她认作义女;她没有生下皇子,但并不妨碍皇上提她位份,把她抬为妃子。 见自己的母妃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郭长安内心愈发难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原因,她躺在床上好久都没睡着。 她知道自己可能无力撼天,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为别的,只是希望在乎自己和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好好活着。 &&& 在宫里小心休息了三日,第四日的时候,基本上月事带上已经没有什么。郭长安才去折春堂了。 折春堂里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授课的是宫中的各位女官。大周对公主较为宽容,不像皇子,都会挑选朝中德才兼备的臣子们专门当然老师。不过学习的功课内容还是和皇子们一样,除了不必学着如何处理政务外,诗词歌赋请棋书画包括骑射也都是需要学的。 下了课,郭长安准备回宫,却被郭华稹拽住袖子。一回头,发现卫芯瑶也在。 卫芯瑶一直和郭华稹关系不错。 “五姐?”她嘴里叫的是郭华稹,目光却落在了郭华稹旁边的卫芯瑶身上。 卫芯瑶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忙说:“芯瑶见过平乐公主,公主万福。” 郭华稹见周围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说:“七妹,后天你得空吗?” “我没什么事。”长安其实这两天也没闲着,她把颐心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认了一遍。当然她不是大张旗鼓地把人叫过来一个个认,而是捕捉痕迹地记住了所有的人。她怕惹人怀疑,毕竟从前小时候,她除了记得近身服侍的宫女外,别的从没放在心上。 “那就好。”郭华稹继续说,“到时候我们应该不用偷摸出去,可以长大光明的出宫” “是吗?”郭长安弯起嘴角。 正大光明…… 郭长安一点都不想正大光明出去啊,正大光明出去,她还怎么偷偷摸摸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呢?不过既然郭华稹不忘记答应带自己出宫,她也不能矫情地拒绝。 “母后一定会同意吗?你到底想了什么好法子?” 郭华稹得意地说:“这你别管了,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方法。” 等次日上骑射课的时候,郭长安才知道,原来她所谓的法子,即使骑射课的时候假装从马上摔下来。郭长安心想,没长大终究是没长大,想出的法子还是挺幼稚的。不过应该会管用,只不过要苦了装受伤的人。 也不知道卫芯瑶是不是真心的。 估计郭华稹提起来的时候,卫芯瑶也不好意思拒绝吧。 当郭华稹嘱托卫芯瑶要如如何摔倒的时候,郭长安置身之外般地立在一旁,只竖着两只耳朵听,不说一词。 因公主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平日里是被捧在手心的,故而挑选的这些马都是最为温顺的个性,若非遇到极其凶险之事,是不可能狂躁起来,以至于让马背上的人跌下去。郭华稹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和卫芯瑶商议好了,若是马儿迟迟没反应,便用簪子刺一下马背。 带郭华稹被四姐叫过去的时候,长安问卫芯瑶:“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 卫芯瑶道:“平乐公主不用担心我,我骑马可不输给我哥哥。” 她这么一说,郭长安才猛然想起来。 卫芯瑶可是能在马儿奔跑之中,从一匹跃上另一匹且不会受伤的高手。 她完全不用替卫芯瑶操心。 很快,各位公主和侯府小姐们的马被小太监牵过来。 在比赛骑速前,郭华稹对着卫芯瑶做了个手势。前面拐弯处,教骑射的女官嘱托各位要小心,话音刚落,卫芯瑶的那匹马便因郭华稹的马逼近受了惊,尖叫一声快速跑起来,卫芯瑶的脚一直就没踩在马蹬中。马一个甩尾,她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可把不知情的人惊吓到了。 郭长安隔得不远,看她结结实实地摔在草地上,不禁有些担忧:她这演得也太逼真了吧? 她赶紧拍打自己的马,飞奔过去,在她身侧拉住缰绳,下马查看。 这时旁边的人也都往这里涌来。 长安有些紧张地拍拍她的肩膀:“卫芯瑶?” 她弯下腰,发现卫芯瑶双眸紧闭,手腕被蹭破了皮。正在想她会不会是真摔伤的时候,她猛地对长安吐了吐舌头,然后继续紧蹙双眉装昏死状。 长安叹了口气,果然自己还是多心了。 太医很快跑了过来,一看也是被催的,累得不停喘气,满头是汗。太医看完后说:“只是一些轻微的擦伤,无甚大事。” 饶是如此,郭华稹还是哭着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在宫里包扎完毕后,卫芯瑶被宸妃宫里的兰馨姑姑亲自送回卫府。 郭华稹特地求了皇后娘娘,说都是自己调皮,非要去靠近卫芯瑶,才惊吓了那匹马,让卫芯瑶受伤。皇后见她不过是想出宫,便也没把查出的结果说出啦。马儿为何受惊,其实让人一查就知。马屁股上的簪子刺的伤口虽小,但细看还是能很轻易发现的。 很快,到了出宫的时间,御林军两队人马护送二位公主。郭长安看到这架势,就知道这趟是白出了,对她来说一点用处都没有。她总不能带着一堆御林军在京郊偷偷置办田产吧。 卫府也得知了五公主和七公主要来,整个府里的戒备十分森严。 卫候还亲自在门口迎接。 郭长安看着卫佘跪在自己面前,觉得眼前的一切都跟假的一样。 卫佘可就是未来的新皇帝。 郭长安在他起身的时候,不仅多看了他一眼。卫佘的年逾花甲,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尤其是看人的眼神,无比坚定,好似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囊中物。他是武将出生,文采却不输给朝中的文官。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有野心的。如果大周一直都是这两年的看起来风调雨顺的样子,卫佘可能会当好一个臣子的本分。但是父皇暴毙,太子病弱而死,六皇子当了皇帝后无心政事,最后皇后本家又反过来压制住宸妃,并且逼着六皇子写下禅位诏书。经过一连串的事情,卫佘终究还是造反了。 郭长安想起他赐给自己的毒酒,心想,要是能让他也尝尝鹤顶红的滋味那该多好? 两位公主虽说是来探病的,但卫府阖府上下都弄得跟皇上前来微服私行一样。 卫佘迎接完后,卫老夫人便带着郭长安和郭华稹来到卫府的沁竹居。沁竹居专门给卫府各位小姐们住的地方。虽说地方比之皇宫是小了很多,但整体不会让人觉得小气。 进了屋后,郭华稹看着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正发呆的卫芯瑶,噗嗤笑了出声。 “卫六小姐有伤在身,这礼仪便免了。”她笑嘻嘻地挨着这床边坐下,抱怨道,“你祖父卫佘也太过郑重了点,搞得我都要心虚了。” 卫芯瑶道:“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吗?” “自然,何止啊。”郭华稹笑了笑,“弄得这么大张旗鼓,你说你哥哥他会来吗?” “我身体不舒服,他自然要来。两位公主你们就等着吧,让你们看看我哥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卫芯瑶得意地说。 第5章在线阅读 第5章 第5章 第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6章 郭长安听到卫芯瑶的话,低头笑了笑。 卫芯瑶一直都是这样,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瞻仰她哥哥卫珩。她身边藏不得半点好,最爱拿出来给所有人看。前世的时候,卫骁曾责骂卫珩成天不务正业,最后被卫芯瑶追着打。卫芯瑶小他十岁,又深得祖母疼爱,他也只能以兄长的语气训斥卫芯瑶没大没小,却不敢还手,就怕自己手下没个准头,伤了卫芯瑶。 卫芯瑶只有在宫里的时候才会拘谨,装成一个本分的大家闺秀,私底下她是一个疯丫头。 恐怕也只有她这样的疯丫头,才敢附和郭华稹从马背上摔下来佯装受伤。也亏得是她身子灵巧,不然像她那样甩下马,不折只胳膊断条腿还真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她跌下马的那一幕,郭长安仍然心有余悸。 她也曾从马背上摔下过,看上去其实没卫芯瑶摔得那么厉害,不过区别是她是真的摔下,直接磕破了头,左胳膊脱臼,右腿骨折,在宫里养了三个月才好。万幸的是额头上的伤疤不深,否则她闹了一通脾气,不仅没得到卫珩的同情,还把自己弄的毁容,估计不用等她听到别人的闲话,她自己就先羞愤死了。 耳边充斥着卫芯瑶夸赞卫珩的话,听得郭长安有些烦躁。 她抬起头,打量卫芯瑶的闺房。 房里摆设的桌椅是上好的黄檀木,一看便知是巧匠所制,连上面的纹路都前后呼应。摆放在内间旁边的屏风似乎是宫中的手笔,紫檀架子,雕刻着花瓣纹路,百花争艳的宫中绒绣为扇面,当中的一朵牡丹花最为精致,估计这是赏赐之物。桌子上摆着一套牙白色的瓷器,看着像是定窑白瓷,质地通透,光照下更显精致。 看来看去,都没发现这房里有什么别致之处。从正门到卫芯瑶的闺房,一切所见和平常富贵人家无二,不藏富也未显贫。 在三个人聊天的短暂时间里,前前后后静悄悄地来了三波下人。下人们走路的脚步声都很轻,连呼吸也是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来是因为屋里的客人是宫里的公主罢了。 丫鬟们先是送茶,后是送点心的。三两个梳着垂挂髻的丫鬟,衣着湖绿色罗裙,敛眉低头,动作麻利地将东西放在两位公主中间的桌子上,然后又悄声退下。初见之下,卫府丫鬟的教养不输给宫里的宫女。 郭长安看着冒着袅袅烟气的茶壶,心里却是在想:“这卫家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了造反之心的?” 卫佘武将出生,早些年又是在边关历练,故而在军中声望颇高。论起对大周的忠心,好像连父皇都说,卫家首当其一。所以父皇知他声望高,但并未削他卫家的繁荣,可见他们应该不是早就计划着的,不然以父皇的疑心病,恐怕早就把卫家给一锅端了。 当然,卫家这些年也很是低调。这两年除了卫骁冒头外,卫佘的其余之孙都很是平庸。连卫珩也不大用心考取功名的样子。 历经一世的郭长安想不出卫佘此刻到底是何种心思。卫佘老谋深算,郭长安知道自己暂且没那个本事去刺探他。 不过眼前直性子的卫芯瑶,倒是个容易突破的人。 只可惜,她要是突然和卫芯瑶走得近了,难保郭华稹不会疑心她是不是同样为了卫珩。 郭长安看着郭华稹,直觉告诉她,如果她今日能在卫府顺利看见卫珩,估计心也跟着搁人家了。 突然有点儿可怜郭华稹。 就像可怜前世的自己一样。 都是傻的。 突然,窗外传来奇怪的喧哗声,叫的似乎是哥哥二字。卫府上下都知道当朝二位公主在沁竹居,别提喧哗声,大家连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郭长安和郭华稹都好奇地侧过头看着窗外,发现竟然是一只红嘴鹦鹉。 只见红嘴鹦鹉落在窗棂处,昂着头,大声叫嚷着:“哥哥!” 卫芯瑶介绍道:“这是我养的鹦鹉,叫绿傻子。它可笨死,教了它一年多,统共才学会几个词。胆子孩子特别小,一到晚上就不敢飞出去。每回我哥哥来,它都叫得特别殷勤,敢情每日伺候它吃喝的不是我。”卫芯瑶停顿片刻,“好像确实不是我,都是下人们在替我照顾。但是这只可恶的笨鹦鹉,就是偏心我哥哥。” “难不成鹦鹉也认得我们的美丑?似乎不太可能。”郭华稹笑着打趣,“我觉得它一定是嫌弃你给的饭食不好吃。” 卫芯瑶伸出手,示意红嘴鹦鹉落在自己胳膊上,“绿傻子,过来!” 红嘴鹦鹉扑了扑翅膀,丝毫不动,只是看着屋里的人。 卫芯瑶知道鹦鹉不会飞落在她胳膊上,便放下胳膊,有些气馁地说:“这小东西!若是哥哥在,它必然会飞过来。” “绿傻子叫声公主听听。”郭华稹好奇地探过头。 红嘴鹦鹉还是叫着哥哥。 郭华稹说:“芯瑶,我看准是你没事老是叫哥哥两个字,它才学会这个词的。” “都会说些什么?”郭长安好奇地问,“它不会是笨到只会叫哥哥两个字吧?” “这倒没有,哥哥,妹妹这样简单的叠词儿它其实都会,但它不喜欢听我的话,我让它说什么它偏不说什么。”卫芯瑶没好意思说这只绿傻子因为受她感染,也会说“去死”这样的话。毕竟这不是吉利话,她虽然粗条,可也不至于蠢,毕竟是选出来陪公主们一起学习的人。 顿了顿,卫芯瑶继续道:“有时候……它还可以说三个字的。” “哪三个字?”郭华稹追问。 卫芯瑶捏着嗓子,微微仰起头,学着红嘴鹦鹉的嗓音,尖声道:“珩哥哥,珩哥哥。” 红嘴鹦鹉见此,歪着头,在窗户上走动着,待卫芯瑶闭嘴后,赶紧也说了几遍“珩哥哥”,似乎是在告诉别人,这才是它的声音。比起卫芯瑶学的怪嗓子,它的反而听着没那么奇怪了。 可把郭华稹逗得笑得合不拢嘴。 连郭长安也忍不住被卫芯瑶率真的模样逗笑。 “果真是只笨鹦鹉。以前四姐养的那只,还会说娘娘万福这些话。”郭华稹转过身,不再看着鹦鹉。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鹦鹉通人性,它听了这句好几句笨鹦鹉后,立即拍着翅膀飞入院子里的竹林里。 郭长安正好把话题引到了竹林上:“这片竹子长得真好。” “好是好,就是一到夏天,蚊子很多。每到夏日,母亲大人都得在周围熏蒲草,不然那蚊子多得数不胜数,且都是大个的黑色花蚊子,在门前绕成一团,快把我们大家都叮成蚊子包了。”卫芯瑶道,“这个时候算好的,没有那些恼人的蚊虫,竹林里还能看见冒尖的竹笋。” “我过去看看。”郭长安起身,对准备跟随她的人道,“你们都不用跟着我。” 她下了令,卫府的丫鬟们自然不敢跟着,而随着郭长安出宫的青萝,才要站了起来,也被郭长安的目光给盯在原地。 不过是院子里用来装点春景的小竹林,连御花园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她瞎着眼睛走也不会走丢。况且,郭长安真的想一个人待着。 她一直就不想见卫珩。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不太想看见他。想来是她自己还没调整好到底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卫珩吧。 看着郭华稹和卫芯瑶聊着聊着便各自笑开,郭长安感觉自己并不能和她们融合在一起。大部分她们认为好玩有趣新奇的东西,在郭长安眼中,已经不再新鲜有趣。 沿着修葺好的青石板小道,慢慢往里走。竹林里果然有新冒出头的竹笋。嫩绿的新生竹叶散发着淡淡的竹香。置身竹林之中,仿佛能听到竹叶被风吹打发出是沙沙声。林子里还有一条蜿蜒的小渠,水清澈见底,水底的鹅暖石都能看见。 走到深处,发现还建了一座八角亭。亭子旁边立着几个假山,周围又摆着一个圆形石桌,四个石凳围绕在石桌旁。 她在石凳上坐下,看着眼前的一片翠绿,心想:卫家会不会在这里面装什么密道之类的?穿过密道,里面放了许多兵器什么的,或者养着传说中的死士暗卫等等…… 她站起来,四处查探,没发现什么地方可以通密道,连那个假山也是实打实的。 耳边似乎听到奇怪的低喃声。 郭长安顺着声音走过去,发现原来是那只绿嘴鹦鹉,它立在不远处正前方的八角亭上,低声地唤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很低,像是在模仿别人偷偷自言自语时的样子。 看样子,绿傻子也不是真的傻啊,它大概是刚学会,所以没在人前嘚瑟? 郭长安仔细竖起耳朵仔细听,本来只是怀着半分好奇,可当她听清楚后,脸色变了。 绿傻子叫得是她的名字。 绿傻子怎么会叫她的名字? “长安……” “长安……” 鹦鹉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长安……” 郭长安揉了揉耳朵,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再想竖耳倾听时候,那只鹦鹉又突然飞向前方,最后在停在假山上,挑衅地瞪着她:“长安,长安,去死……” 去死? 郭长安懊恼地盯着鹦鹉,心想,没事你叫我名字做什么!还叫我去死,我看你这只小鹦鹉是活腻了。 难道这辈子还要被一只鹦鹉欺负?可恨她现在还没长大,踮着脚也够不着那只鹦鹉。鹦鹉还故意在原地蹦来蹦去。 她深吸一口气,撩起袖子,扶着假山突出的地方,抬脚往上爬。眼看伸手就能摸到鹦鹉,她忽然间怔住,自己这是在干什么?犹疑之间,鹦鹉展翅而飞,从她头顶掠过去。 堂堂平乐公主,竟然闲到跑来卫府来抓一只鹦鹉?自己听了都觉得蛮可笑的。遂收回手,低头看着地面,打算跳下去,却猛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什么人?” 郭长安转过头,毫无防备地看见卫珩立在前方。 鹦鹉此刻刚好落在卫珩手臂上,任由他用手指轻抚。 她吃惊地瞪着卫珩,掩饰慌乱的心,但是身体还是十分实诚,脚踩了空,整个人从假山上斜着往下倒去。想抓住假山,但是来不及了。 她失神地叫了一声。 站在不远处的卫珩抿了抿唇,在她将要落地时候伸手拽了一把,力道恰好足以被她扯进怀中。 郭长安猛地撞上他的胸膛,抬头正好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眉眼,看得人不由得想沉醉其中。 卫珩勾着她的腰肢,顺势低头看着,两个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他忽然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浅笑,搂着她腰的手指像抚琴一般,在她腰间轻轻拍了拍。 郭长安有种被他轻薄了的感觉。她蹙起眉头,抬手推开卫珩,厉声道:“放肆!” 第6章在线阅读 第6章 第6章 第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7章 郭长安明明是使了十成的力,可结果也只是把卫珩推得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几乎立在原地未动的卫珩,失望地叹了口气,以前怎么没察觉,自己居然如此软弱无力,连推开一个人都吃力。 其实这一步也是卫珩自己主动退的,否则以她的那点小力气,根本推不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矮的缘故,她觉得眼前的卫珩看上去似乎比前世还要高,两个人纵是隔了一步之间,她仍然能感觉到来自头顶的压力。忽然,眼前之人弯下腰,低下头,给她打千行礼。他声音还是和方才一样清冷:“原来是平乐公主,在下卫珩,见过公主。” 卫珩行礼动作极为随性,但他做完之后却无法让郭长安嫌弃。 他就算是打哈欠,也能让你觉出赏心悦目的味道。 郭长安在他低头的时候,偷偷地打量他:乌黑的头发以嵌玉的黑冠束起,外衣是云锦质地的月白色交领袍,袖口和领口是黑色的锦缎,上面玉环绣同样也是月白色的,里面则是白色的衬袍。 这些衣服若是穿在旁人身上,会使其增色;但是穿在他身上,倒被衬得平庸极了。 在他抬头之时,郭长安心虚地别开脸,心突突直跳,咬着唇问:“你、你以前见过本公主吗?” 她自然是认得卫珩的,可是卫珩应该还没见过她才是。 卫珩眯起凤眼,轻轻挑了挑眉,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长安身上游走,同时对她解释道:“在下刚踏进家门,便听说今日府上来了两位宫里的贵客。既是宫里的,探望的人又是小妹芯瑶,我便知道来人是文阳公主和平乐公主。”他继续道,“况且,公主这一身装扮,想叫人认不出来都难。” 郭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不过是件桃色的裙子罢了,大约是裙边镶着金线且绣着皇家才可使用的祥云图案让他看出来了。 卫珩抬手,指着长安头上的蝴蝶金钗:“平乐公主喜欢蝴蝶,谁人不知。”他又微微弯腰,脖子往前一点,正好可以平视长安。 两个人隔得只有一只拳头的距离,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长安忍不住紧张起来。若是前世,她此刻定然是翘起嘴角,毫不畏惧地同他对峙。如今因知道自己欠他一份情,她竟然没有那份底气了。 “长得也跟蝴蝶一样可爱呢,让人忍不住想多看几眼。”卫珩叹了口气,“就是个子矮了点。” “你、卫珩你……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长什么样岂是你一个外臣可以随便议论的?还当着公主的面,真是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三番两次调戏公主,若是告诉父皇,准保他这辈子仕途无门,说不定还能连累到整个卫府。 再者,这一世的卫珩怎么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前世的卫珩,最是高高在上的了,别说是自己,就是天仙下凡般的美人,他也不屑与旁人一样流露出贪慕之情,更不可能说出评头品足的话了。 长安脸色微红,语气里透着些许不悦,神情也稍显恼火,在此警告卫珩:“卫国公就这么教养他的孙子的吗?” “好了,我不说便是。”卫珩别过脸,“人小脾气倒还不小。” “下回胆敢再犯,本公主绝对不会轻饶。” 她抬头挺胸,希望自己的话能有威慑力,至少得让卫珩看出来,自己是认真的。说完,她又想到刚才被他拉扯一下,急忙低头查看衣服是否有凌乱支持,并顺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其实也没怎么乱,卫珩不过是抱住她而已。 她的这些表情和小动作落在卫珩眼中,便显得有些滑稽。她是公主没错,说话的语气也像个大人一般,可是那还不足自己肩膀的小身子骨,尚未张开的娇小脸蛋,纵然是板着脸一副呵斥他的样子,也是在没办法叫他正经认罪。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冤枉得很,明明是好心救了她,没让她摔着,她倒是一副被占了清白的神情。 卫珩刚才不过见她傻眼瞪自己,所以下意识地拍了拍手,本来就没想把她怎么样。 卫珩解释道:“方才是担心公主摔伤,才贸然出手。若有失礼,还望公主海涵。”言语中,他已把长安从头到脚又巡视了两遍。 郭长安一直紧抿双唇。 他抬起手臂,在一旁盘旋的红嘴鹦鹉立即顺势落在他胳膊上。刚收起翅膀,这红嘴鹦鹉便把脸对着郭长安,很是得意地张嘴:“长安……长安……” 郭长安虽然读不懂鸟语,却也能猜出这小东西是在仗势欺人。 真是……搞得她都有点儿想开口下令剁了这小东西。拔光它乌绿和橙黄相间的羽毛,看它还怎么敢转着眼珠子嘲笑自己。 “赶紧闭嘴,公主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小心公主下令责罚你。”卫珩抬手点了一下鹦鹉的红嘴,随后轻嘘了一声,示意鹦鹉安静,抬眸见长安尴尬地咬着嘴唇,遂扬眉轻笑,“公主大名鼎鼎,连我家养的小鹦鹉都知道。” 郭长安最害怕看见他笑了。 他一笑,纵是被他气得吃不下饭,最后也不了了之。 她轻哼一声,不想再自降身价和鹦鹉怄气,也不想再和卫珩独处下去,便甩着袖子扭头离开。脚步飞快,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蹭蹭的声响。 卫珩拍拍绿傻子的翅膀,绿傻子立即懂事地飞走。它扑腾翅膀的声音在竹林里显得异常清晰。随后,他不紧不慢地跟上郭长安。因腿长,他一步能赶上郭长安的三步,故而走的很是悠闲,却仍然和长安保持不变的距离。 长安若是此刻回头的话,想必又要被恼得不轻。偏这种恼火是不能表现出来的,毕竟他也不是故意的,谁让你腿比他短了一大截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现身于竹林出口处,守在沁竹居的侍卫们都忍不住偷偷多看一样二人的背影。 沁竹居里不光住着卫芯瑶,还有卫芯瑶的堂姊妹,堂姐卫芯茹,堂妹卫芯芩等。在郭长安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沁竹居里的小姐们正好都穿戴整齐地来拜见二位公主。所以长安一进门,就发现多了好几个年轻的卫家小姐,耳边同时也传来几声“见过平乐公主”之类的话语。 郭长安随意地挥了挥手,让几位小姐们起身。 她回头看着门口,惊讶地发现卫珩并未进屋。明明刚才感觉到卫珩一直走在后面的。正当他疑惑之时,一个丫鬟低着头,拿着一盒药膏走了进来。 “六小姐,刚才四少爷来了沁竹居,把这盒药递给奴婢,叫奴婢拿进来。”丫鬟想必是刚才和卫珩说了两句话,此刻面若桃花,连声音都透着喜悦。 没等卫芯瑶说话,郭华稹先站了起来,满脸失望地问:“什么时候?” “回公主,就刚刚的事情。”她怯怯地看了一眼郭长安,“在平乐公主进门的时候,四少爷也在门口。” “我哥他怎么不进来看我!”卫芯瑶鼓起嘴,“我到底是不是他亲妹妹!一盒小小的药膏就想打发过去?” 丫鬟道:“四少爷说,二位公主都在,他是外男,终究不方便。还让奴婢代他给二位公主请安。” “行了,你下去吧。”郭华稹挥手,端起茶杯,佯装饮茶,正好借此机会透过窗上的缝隙看着外面,果然发现了一道颀长的背影正在离开。 虽然她很想追出去叫住卫珩,但碍于自己的身份,没好意思这么做。 没能让郭华稹见到卫珩,卫芯瑶的表情有些失意。 郭长安倒是觉得,刚才丫鬟的那几句话,才像是卫珩能说的。 难道竹林里的卫珩是吃醉了酒吗? 明明他身上并没有酒气,只有淡淡的茶香。 看郭华稹失落得将要在外人面前失态,郭长安轻咳一声,想活络一下屋里的气氛,便问:“听说卫国公每日都要提点府上少爷们的功课?” 这屋里最为年长的卫芯茹道:“是的,祖父待他们最是严厉的。小时候我们也曾被祖父亲自教导过,不过到底是因为女儿家,纵是功课不如意,也未曾收到责罚。” 卫芯瑶眨眼道:“我哥哥也没被祖父罚过。” 卫芯茹噗嗤一笑:“你以为谁都能像珩哥哥那样备受祖父宠溺。” “卫国公在军中带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苛,倒是不敢想象他宠溺卫珩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郭长安微笑着,“真想过去看一看。” 郭华稹听到这一句,精神瞬间为之一振。她也无心恋茶了,放下杯子,一双美目直直地看着长安,“七妹这么一说,我也想去瞧瞧。不知道有没有宫里夫子们的严苛。” “现在方便吗?”郭长安看着卫家的几位小姐。 卫芯茹招收让丫鬟过来,吩咐丫鬟去前厅问一问情况,丫鬟领命而去,过了一阵子,丫鬟和一位衣着鲜丽的嬷嬷回来了。嬷嬷先是跪下行礼,待二位公主免了礼后道:“侯爷让老奴领着二位公主去前厅。” 郭长安和郭华稹离开后,卫芯瑶的屋子里又热闹了一阵。几个一起长大的小姐们小声议论,毕竟她们不必卫芯瑶,可以在宫里常见到公主们。 卫芯茹道:“我觉得,平乐公主看着不像大家传的那样不可一世呀。芯瑶,你以前不是说她最难亲近的。” 卫芯瑶亦是疑惑:“以前平乐公主确实是最难亲近的,待人从来都是傲着的,我平常都不大敢跟她说话。可这两日又觉得她似乎变了。总之她是最得皇上宠爱的,大家都不大敢得罪她。” 最年幼的卫芯莞托腮道:“七公主好漂亮啊。”卫芯莞在卫府也是排第七,今年才九岁,毕生的爱好就是吃,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小肉丸子。因为自己排行第七,因此没见到长安之前,她就喜欢同意排行第七的公主。她吸着口水,脑子里回味着郭长安的容颜:“脸蛋跟棉花糖一样,好想吃一口。” 卫府众小姐:“……” 第7章在线阅读 第7章 第7章 第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8章 郭长安知道自己的缺点。她从前就是被父皇和母妃惯坏了的。她对与自己不相关的人极为不屑,对太监宫女们也鲜少温和,眼里似乎只看到父皇和母妃。父皇宠她母妃的时候,自然也宠她,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冥冥之中她也养成了对自己喜欢之物要势在必得的坏习惯。 不管是首饰还是旁的新鲜玩意儿,郭华稹回回都抢不过她,每次只能被气得都去找四姐郭华秾诉苦。郭华秾听得久了,也觉得七妹太过欺负人。 郭长安当年的嚣张气焰,委实得罪了不少人。 这也是她前世失势之时,受众人踩的原因之一。 当年的太子生辰宴上,她还和准太子妃闹了些不愉快,生生把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王家嫡女说得失声痛哭。不过毕竟那王家嫡女是皇后看中的准太子妃,她欺负完那姑娘后就被皇后娘娘叫过去,在正宁宫里挨了半天的训。皇后最后还罚她回去抄写佛经第一卷十遍,抄不完不许出门。 前世郭长安最爱偷懒,在折春堂里听课也都是在瞎混。好在她天分够,虽不认真,课业倒也没差到哪儿去。可是这抄书……别说抄十遍,就算是抄一遍她都嫌累。那天晚上,她听着窗外的春雨,想到自己还得抄十遍经书,不抄完不许出门,连母妃也得碍于皇后的懿旨不得来探望她。她不禁悲从中来,拿起笔填了篇十六字令。 当年到底写了些什么郭长安已经想不起来,不过她想应该是自己卖弄文字最为成功的一次。因为父皇就是看了她的十六字令才又仗着自己的皇帝给她大开后门。 事情是这样的:第二天,她的父皇下朝后去了母妃的翊熙宫,随后来看望她,正好瞥见书桌上她填的十六字令,便拿起来读了一遍。父皇走后没多久,便下令让人给颐心殿送来最新鲜的果蔬,除此之外,还有十份已经抄写完毕的佛经第一卷。 据说这是父皇吩咐翰林院的编修抄的。 估计那编修得到这则指令的时候一定在琢磨,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呢?难不成是要微臣辞官出家念佛去?还是皇上觉得微臣最近太闲了给微臣找点事情做做? 皇后看到郭长安交上来的佛经,知道这不是她本人写的,但是碍于皇上的颜面,也没再追根究底。不过,姜还是老的辣,其实皇后心里一直记着这笔账的。后来灵妃流产,又被流言所累,接着被皇上赐死,长安的地位跟着一落千丈。但是她素来傲气惯了,一时间无法接受那样的地位落差,几次三番惹恼皇上,最后终于从高高在上的平乐公主跌成宫里任何一位主子都能嫌弃骂两句的小七。让那些看不惯她的人高兴得直鼓掌。 那些年,她被困在翊熙宫,抄了何止十遍佛经? 这么多年过去,她仍旧能一字不差地把整个佛经背诵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大周国律》、《宫规细则》等等。 她离宫之后,待人接物已经学得圆滑些,只是性格已形成,就算是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别人也觉得她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前世的教训已经够深的了。 所以,这一世,她怎么也不至于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放得太高。 但是,太低了似乎也不行。 不然连只鹦鹉都欺负她,想来就生气。 她现在还是公主,卫府是臣子,所以必要的姿态还得有。好歹目前皇家颜面仍在。 她和郭华稹跟着卫府的人往前厅走去。 郭华稹靠近她,小声地问:“七妹,方才你看见了卫珩了吗?你们前后脚出现,你总不能没注意到吧?” 郭长安看了她一眼,道:“嗯,我好像看见了吧。” “那他长得怎么样?” 长得怎么样? 郭长安还真不知道如何形容卫珩,想来想去,想不出合适的词,只好含糊地糊弄一句:“还行……” “你看清楚了没?”郭华稹两眼放光,激动地抓住她的袖子,“听说他眼睛会说话?” 眼睛会说话? 郭长安刚才只记得他眼底有自己的身影,况且他有没有对着自己卖弄……所以其实她觉得——“没有吧……” “听木荨说,他一笑起来,连路边的花都会不好意思开放。”郭华稹憧憬地咧嘴笑着,“总之是会让看到的人无法忘记的。” 郭长安侧过脸看着陷入幻想中的郭华稹,忍不住轻哼一声,说:“你是说他长得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如果他会法术,那倒是可能。但是这世上哪里来的会法术的仙人? 说不定真有。 自从发现自己重生后,郭长安觉得,一切皆有可能。说不定今世,卫佘最后并没要当成皇帝;卫珩也有可能娶了五姐。 “哎,好像是这个意思。”郭华稹道,“我说呢,木荨的形容为何让我觉得熟悉,原来是她笨,不知道去用这样一个简单的词来概括。” 郭华稹默默扭过头,正好看见不远处有几株盛开的素心腊梅,黄色的花瓣张开,透着扑鼻的清香。于是她停下脚步,在大家还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不走的时候,她抬脚朝那腊梅走去,伸手折下一支。 郭华稹奇怪地问她:“你摘腊梅花干吗?” 郭长安把手上的腊梅花塞给她:“你拿着。一会若是能见着卫珩,你看看这花会不会被羞的合拢起来。” 郭华稹被她说的脸霎时间红了,说:“七妹!” “拿着嘛,万一呢?”郭长安抬起头直视前方,“其实刚才我没看清楚,也不记得他到底长什么样……” 卫珩的样子,她压根不用多看,也无需多看。 他的模样,早就刻在了心里。 郭华稹嗅着腊梅花,颇为嫌弃地白了她一眼:“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看清楚,真是浪费。我们来的目的不就是看看艳名远扬的卫珩究竟长什么样的!” “我这不是打算把最好的机会留给五姐!”郭长安小声地调侃她,“回头五姐若是相中了,可以去对父皇说说,让父皇把他赐给你做驸马。” “七妹越来越淘气了!我不跟你说话了!”郭华稹别开头,手里的腊梅花却一直没扔。 此时,一行人来至卫府前院的一处门前。嬷嬷停下,对二位公主道:“二位公主请稍后,容老奴禀告一声,省的府上的人唐突二位公主。” 嬷嬷进去后没多久,卫老夫人便出现在门口。 卫老夫人和几位府上的女眷陪着郭长安和郭华稹进去查看了卫府的子孙们学习的地方。郭华稹哪里是想看这些,她憋着不开心,面对卫老夫人喋喋不休的叨叨声,有些烦闷,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郭长安却听得很认真。她真希望自己能听出点什么,结果什么都没发现,内心也有些遗憾。她表现出来的遗憾被郭华稹误解了。 郭华稹还以为郭长安同自己一样,遗憾这卫府真是麻烦,绕了半天就是没绕到点上。她把玩着手上的腊梅花,就差对周围的人说:“本公主的心意就那么难猜吗?本公主就是想看看卫珩到底长什么样而已啊!” 在郭华稹就快无聊得想说摆驾回宫之时,卫老夫人说:“如今府上的孙子也都大了,侯爷每日都会在书房把他们叫过来,挨个问询。如今,侯爷正好在他的书房。” 郭长安道:“有卫国公和老夫人这样的人当家,卫府后人想来也是不差的。这也是父皇的福气了,朝廷将来必然有更优秀的人才。我纵然是一介女流之辈,也感到欣喜。” 卫老夫人看着郭长安,心想:“这七公主倒不像只有十二岁。”她没敢接长安的话。 在卫老夫人的带领下,郭长安和郭华稹绕过一条长廊,最终来到了卫佘的书房。 卫佘刚才正和卫珩讨论他的亲事。 其实皇帝今年上元节的时候,便有心想在宫中设宴,让他们都带上孙子孙女,目的就是为了给文阳公主挑选良婿。 卫佘并不愿卫珩成为驸马。 成为驸马便意味着和官场无缘。 他还是很偏心自己这个孙子的,无奈这个孙子生得太好。几年前卫府的门栏就被媒人踏破,可惜他知道皇上的意思是要让他们卫府嫡出的孙子和公主联姻,所以不敢随便给他们定亲。就算皇上不想让卫家当驸马,卫珩的亲事也轮不到他们做主,只能等着皇上赐婚。 如今这两月,风声越来越明显。 皇上似乎是有意让卫珩娶文阳公主郭华稹。不然也不至于在两位公主前来给卫芯瑶探病之前,皇上在早朝后留住他,问他卫珩的近况,问得还挺详细。 卫佘看着卫珩,说:“这大概是皇上的意思,你做好准备。说不定过些日子,赐婚的圣旨便会下来。” 卫珩蹙眉,道:“孙儿若是不愿呢?” “什么事都能由着你,偏这事你不能说不愿。”卫佘叹气,“我听说这文阳公主还是不错的。至少比起骄奢到不可一世的那一位,要好许多。” 卫佘所说的骄奢到不可一世的那一位,便是指郭长安。 “孙儿真不愿娶文阳公主。”卫珩抬头,目光直直地对上卫佘的眼神,神情和语气都很坚定,“若是您不能替孙儿挡了这事,孙儿也只能自己去见皇上了。大不了惹恼了皇上,他赐我一死罢了。” 反正又不是没死过。 卫珩心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他不想委屈了自己,也不想平白无故耽误了文阳公主。 “珩儿!你素来懂事,怎么今日倒糊涂起来!”卫佘无奈地摇头,“若非皇上有心,你以为这二位公主能随便来我卫府?你真当皇上不忌惮我们?” “这是皇上他自己的事,于我何干!” “混账!”卫佘生气,“都是我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合该当初让你爹好好训诫你!” “孙儿认罪,孙儿不该顶撞祖父。”卫珩依旧坚定地表明态度,“但是孙儿就是不能娶文阳公主。如果皇上非要我们卫府娶一个公主的话,且非得是要我娶的话,那我就选平乐公主吧。” 卫珩心想:四爷我也只会娶长安。 第8章在线阅读 第8章 第8章 第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9章 卫珩从小就聪明,还有着超乎年龄的稳重。平时看着他似乎对府上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可你若是问他什么,他又能答得极好。小时候他的功课亦是出类拔萃,文武皆不输旁人,可每到需要他展示的时候,他就一脸我什么不知道的表情,愣是让大家怀疑他平时的能耐是不是假的。 说直白点,他就是不大上道,对求学入仕皆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让作为祖父的卫佘也颇为无奈。然而卫佘又极为看重卫珩,希望有朝一日卫珩能让他相信自己没看错人。 他卫佘怎么说也是阅人无数,偏偏一直摸不准卫珩的脾气。他觉得,卫珩这孩子,心重且藏得深。他不想让你知道,你纵是威逼利诱也未必能晓得他到底在想什么。 卫珩八岁的时候,便在不动声色间惹怒了木府的木脩哥仨,直把那三个人气得跑到卫府大门前叫骂。当天闹得很凶,引来许多不知真相的路人围观,最后是右相木禄亲自把木家三个叫骂的给提溜回去。 好像三个人回去了都被关了禁闭,至少一个月不能出门。 当然,惹事的卫珩也不好过。 卫定则身为卫珩的亲爹,自然要管教他。卫定则,亦是卫佘嫡出的二儿子,那两年被看起来省心其实一点都不省心的卫珩气得都想再生几个儿子,然后再也不管卫珩。 因为卫府和木府都是京中的高门大户,故而孩子间的小矛盾也能被认为可以夸大。 事情越传越玄乎,最后竟然连皇上也被惊动了。 那日下朝后,皇帝宣卫佘和木禄在德容殿觐见,亲自问他们:“如今有御史上本参你们二位家风不严,说是纵子当街闹事?还把路过卖菜的婆婆给吓得笑岔气了?两位爱卿和朕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卫佘和右相木禄面面相觑。 皇上您到底听谁胡诌的这些个屁话? 人能被吓得笑岔气?御史的措辞也太随意了点吧,好歹是正经翰林院出来的。 皇上轻笑一声,眉眼深处尽是戒备:“两位爱卿就别在朕跟前对眼了,只说有这事没有。” 卫佘和木禄无奈地点头。 作为已经混了两朝的卫佘和右相来说,在皇上面前,甭管怎么回事,先承认错误,深刻自省一番再说。反省完后,卫佘想解释的,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几个孩子在一起玩耍,然后闹了点小摩擦罢了。 当然右相没开口,卫佘也没真的开口解释,反正皇上就是想试探一下,究竟是孩子们之间闹不愉快,还是卫府和相府在拉帮结拜然后激发了小矛盾。前者使他们家事,皇上才懒得管,后者则是结党营私,皇上最为忌讳和厌恶的事情,若真是如此,皇上非削死他们不可。 卫佘下了朝回家后他直接杀去了小儿子的院子,把正在和逗弄卫芯瑶的卫珩叫到跟前,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晚饭不许吃了,先去我书房等着。” 夜幕降临,在卫佘的书房里,卫佘问卫珩:“为什么右相的孙儿不骂别人却骂你?你先头到底怎么惹着他们了?” 卫珩在书房里等候的时间里,早就把祖父突然出现的原因想出来了。此刻听到卫佘这么问,他一点都不惊讶。 卫珩实话道:“我其实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哄他吃了狗屎罢了。我看他先前吃得还挺香的,谁晓得扭头就翻脸了。” 卫佘:“……” 孙儿,你和木府多大仇,要这么戏弄人? 卫珩从卫佘眼里读到了疑问二字,便轻飘飘地追加一句解释:“孙儿就是看那个木脩不顺眼。”说完他识相地垂下眼眸。这理由确实不太具有说服力,然而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 卫佘不太明白,木脩不过是和卫珩在去年见过一次,两家往来并不多,怎么他就看人不顺眼了? 他疑惑地问卫珩:“仅此而已?没别的了?” 卫珩点头。 真的,他早就看哪个木脩不顺眼了,要不是碍于木脩的身份,他恐怕早就…… 总之,不修理木脩他便寝食难安! “来人!”卫佘吩咐左右,“家法伺候。” 卫佘必须要让卫珩知晓,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人是你看不惯的,但不是每个你看不惯的人都能起撩拨一下。先撩者贱,说不定你那天还会死在你看不惯的人手中。 其实这个到底卫珩何尝不知道。他越是清楚,越是忍不住,尤其是想到前世木脩那个小人得志的模样,他就怒火中烧,恨不得即刻手撕了木脩。 卫府的家法简单粗暴,和治兵是一样的。所谓家法,便是打板子,一般十个起数。若是下令的时候没说多少,那就是一直打,打到他满意了亲自叫停为止。家丁都知道卫侯爷是说一不二的,就算是夫人来劝也劝不住,便听话地把卫珩驾到外面的凳子。 很快卫珩挨打的声音便传到他耳朵,响了两声之后卫佘就忍不住了,抬脚踹着站在自己身边的马虎山,骂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 马虎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将,如今也是卫府的护卫。挨了卫佘一脚后,马虎山当即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快步走到外面,准备提醒家丁千万别真打,好在家丁其实压根不敢用力打。不过让马虎山吃惊的是,卫珩十分从容地趴在凳子上,在他出现时,还对他扯了一个笑容,完全是无惧所谓的家法。 要知道,真一板子打下去,这才八岁的卫珩定然是在床上躺上几天的。 而且,卫佘还是头一回把家法用在子自己嫡亲的孙子身上。 马虎山点了点头,觉得卫珩和侯爷一样,都是胆大不怕死的真汉子。难怪侯爷对卫珩不一般。 在马虎山的指导下,家丁们只好很委屈把板子打在对方身上。既要真实又要不能伤着卫珩,他们这些直肠子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替打。 卫佘在屋里听了十声后,便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让家丁们停手。他虽然嘴上不说,实际也是非常在乎卫珩的,有时候都想上书恳请皇上,让皇上把爵位世袭给卫珩(按嫡长顺序,卫佘的爵位当世袭给卫定则,卫珩的大伯),偏偏这孩子不省心啊。但凡他做出点成绩,卫佘偏起心来也不至于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嫡长子和嫡长孙。 别看卫珩很少摆脸色发脾气,其实卫府上下没人比他更倔。而且,他总是带着一脸超脱年龄的淡然姿态。甭管你多着急,多上火,跟他讲多少遍大道理,跟他梳理这整个事情的利害,他是那个不急不躁的态度拒绝你。 卫佘被卫珩气得都不知道该笑他还是该骂他。没见这小孙儿如今混出什么能耐,想法和要求倒还不少,竟然敢妄想在娶公主这件事自己做选择! 臭小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你当皇帝是你亲爹啊!还敢挑三拣四,小心皇上一怒之下把京中最差的姑娘赐给你…… 话说,京中最差的姑娘,那平乐公主郭长安应该排得上吧…… 卫佘想,孙儿你瞎了眼了,不知道平乐公主出了名的难伺候? 卫佘不相信卫珩能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但是他也摸不清自己孙儿的脾性,别看他说话经常不着调,有时候你以为他跟你开玩笑呢,结果他是认真的。 “你当这是让你挑选精兵上阵杀敌吗?难道你真要此刻和皇上对着干,置整个卫府于水火之中?”卫佘懒得再和他磨叽,“我再问你最后一句,娶还是不娶?” “孙儿不娶。” “好!”卫佘伸手把曾陪伴自己驰骋沙场的马鞭取下,扬手甩在卫珩背上。 鞭子落在他背上,发出极为响亮的一声“啪”。光听这个声音就觉得很疼。 这一下卫佘确实没少用力。毕竟卫珩长大了,不像小时候,他不敢打,怕给他哪里打坏了。 卫珩皱了皱眉,不吭声。鞭子打在身上,自然很疼,不过想想从前失去的那些,他反而觉得不痛了。 卫佘见他沉默不语,只好又问了一遍。 卫珩还是回答不娶,话音刚落,第二鞭立即落在他背上。 卫珩咬了咬牙,身子依然挺直不动。横竖卫佘舍不得打死他,他忍一忍便过去了。这一次他坚定表面立场,卫佘为了防止他以后把事情闹得更大,一定会想法子在圣旨下来之前替他周旋。 在卫佘鞭斥卫珩之时,郭长安和郭华稹也来到了书房前。 还没走近,二人就听到书房里传来鞭子抽在人身上的声音。 卫老夫人急忙抬脚进去。先前卫老夫人她就是担心卫佘训斥卫珩被二位公主撞见,所以故意绕了一圈,拖延时间,没想到这半天了,卫珩还没出来。 卫佘见夫人贸然闯进书房,吼道:“你进来干什么!” 卫老夫人见卫珩衣服后面都被鞭子打破了,心疼得也顾不得那么多礼节,气道:“珩儿素来听话乖巧,你怎地又动粗了!” 卫佘瞪着夫人,差点就说她妇人之仁。再说了,迄今为止,他不过是打过卫珩两回,头一回打板子还都是假的。试问他卫佘的儿孙,哪个没被他打过几回? 卫珩是他看着长大的,这小子要是真听话乖巧,他亲爹卫守则也不至于把卫珩交给他管教。不过他很快就想到,自己夫人不太可能穿得这么浓重在府里行走,想必是二位公主来了。 正在这儿想,郭长安率先出现在卫佘视线之中。 刚才郭华稹听到屋里的鞭子声,吓得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且扯着郭长安的袖子,小声道:“早听说卫国公脾气暴躁,在军中就有卫老虎之称,想来不是假的。” 郭长安当然知道卫佘的厉害。 但是现在她也不怕啊,卫佘再能耐暂时也不能拿她们怎么样。 她们可是公主。 卫珩此刻背对着门。他见祖父的神色微变,且对着门口的行礼,立即明白是府上的贵客出现在了书房门前。他急忙转身,果然看到了才分开没多久的郭长安。 郭长安一脸漠然地站在门口,而她身边的文阳公主郭华稹则显得有些呆。 在他转身之后,郭华稹的样子就更呆了。 郭长安看得到郭华稹,郭华稹这表现根本不是呆,而是害羞了而已。 卫佘对卫珩道:“混账东西,还不见过二位公主!” 卫珩听此,施施然行礼。虽然他身后的外袍被鞭子弄破,后背此刻有些火辣辣地疼,但是不妨碍他风度翩翩地形象。 卫佘此刻又说:“让二位公主见笑了!珩儿顽皮,老臣一时气急了才动的手。”说完,卫佘让人领着卫珩下去更衣。 郭华稹撇了撇嘴,想说卫国公你也太凶了,打坏卫珩可怎么办?他这么好的人,你赔的起吗?。 卫珩倒不觉得什么。 走到门口,他侧头看了一眼郭长安。 不过让他感到一丝郁闷的是,郭长安竟然偷偷笑了,尽管她笑得时间很短,可是他看到了,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自己挨了打,她竟然会开心? 郭长安,你个小没良心的! 第9章在线阅读 第9章 第9章 第1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0章 在看到卫珩狼藉的后背时,郭长安就想笑。她倒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想起方才在沁竹居,卫芯瑶说的那句“我哥哥也没被祖父罚过”。这才过去多久,就亲眼看见卫珩挨打的样子了。第二个想笑的原因,却是因为自己猜中了郭华稹的表现。 郭华稹和她前世初遇卫珩时的表现一模一样。 只是郭华稹比她矜持了一点。 她记得自己初见卫珩,只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被拨动了,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奇怪的心慌之中,甚至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眼前那些嘈杂的人声,各式各样的花灯都恍若消失一般,她只看到手里提着一盏兔子花灯的卫珩。 在卫珩意识到自己被她注目时,郭长安已经从容地走到他跟前。她接过紫穗手里的蝴蝶花灯,举得高高的,想照着卫珩的脸,然后自己便能看得更清楚。 在花灯的照耀下,卫珩更显得俊俏,面如冠玉,高挺的鼻子下是紧抿的不厚不薄的嘴唇,剑眉下的一双凤眼轻眯,微微显露的眼眸如黑曜石般明亮,身上还有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清淡茶香。 郭长安看的时间久了,甚至都有些自惭形秽。 她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并尽力让自己语气一如平常般傲气:“你是谁家的公子?” 跟在郭长安身边的紫穗提醒对方:“咱们平乐公主问你话呢。” 卫珩听到平乐公主四个之后,旋即垂下眸,道:“卫府卫珩,见过平乐公主。” 郭长安第一次看见他,心里就在想,这人怎么可以长这么好看呢?幸亏他是男子,若是女子,只怕连父皇也想将其纳为妃子。 “卫府?卫佘是你爷爷还是你爹爹?” 卫珩嘴角微微抽了抽,答:“回公主,家父卫守则。” “哦……”卫守则是哪个? 郭长安偏过头看了一眼紫穗,紫穗立即在她耳边轻语:“卫守则大人是卫佘的次子,亦是嫡出的,如今在国子监任职。”顿了顿,紫穗提醒郭长安,“公主,他说他叫卫珩。” 紫穗的提醒让郭长安恍然大悟,她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认真地打量卫珩,逼得卫珩忍不住往后退两步。 “原来你就是卫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果然……”郭长安想了半天,没找出合适的词,“你可比你的亲妹妹卫芯瑶好看多了。” 卫珩沉着脸,大约是有些受不了比自己矮半截的小丫头评论他的容貌,语气虽恭敬不过已经看出有些不耐烦。 “公主若是无事,在下便不打扰公主赏灯的雅兴。” 看着卫珩快步离开,郭长安的笑容在脸上漾开。 赏灯?她现在哪有什么心思赏花灯,她要赏卫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世关注了太多,又或者是前世她终究是得到过卫珩。如今的卫珩虽然和当年一样引人注目,但是总是觉得他少了股仙袂飘飘的感觉,看着更接地气。原来他也不过是活在人间的男子,并没有记忆中的那般遥不可及。也可能都怪刚才他在竹林里逗弄自己。 卫珩才走到门外,郭华稹终于开口了:“等一下!” 郭长安低下头,又是偷偷笑了笑。在郭华稹跟着走出去的时候,郭长安抬头,视线从卫佘身上飘过,最后落在了卫佘身后那张弓弦上,心下有些震惊。倘若没记错,木府老夫人的闺房里,也有着一模一样的弓弦。 这东西搁在旁人屋里,她未必会记得,偏偏是在木老夫人房中,且木相是文官出身,一辈子就没拉过弓弦,所以前世的时候,她记忆深刻。 怕被人察觉,郭长安并未多看,只是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事。 卫珩听到郭华稹的声音后,并未转身,只是停下脚步。 郭华稹咬着嘴唇,似乎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毕竟她这一声惹得周围的人都在打量她,好奇她想要作甚。 郭华稹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宫女茹儿,说:“把那盒上好的金疮药赐给四公子。” 其实这药本来是要赏给卫芯瑶的,毕竟卫芯瑶是为了配合她才从马背上摔下,不过刚才在卫芯瑶那儿,她只顾着专心打探卫珩的消息,倒忘了这茬。 宫女茹儿也不好意思当着卫府的人提醒郭华稹。 当着卫佘和卫夫人,郭华稹这般举动实则有些不妥。 卫佘知道皇上的意思,因此也不敢不理会文阳公主的心意,更害怕卫珩一根筋再说些混账话触怒文阳公主,便上前替卫珩言谢。 卫珩转身,面色淡淡的,“文阳公主美意卫珩心领……”他话说了一半,视线划过郭长安,恰好又看见郭长安在抿唇偷笑。 他这心里,忽然冒出一种可以称之为忧愁的情怀来,和一丝丝酸楚之意……索性连场面上的话也不说了,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大家视线之中。 风扬起他后背碎掉的袍子,竟衬得他落寞起来。 郭长安这回合是笑郭华稹的遭遇和自己一样,她也曾对卫珩献好,每次卫珩都是摆出这样一副面孔。她觉得刚才的卫珩才是自己熟悉的卫珩。 难不成这一世,她会成为局外人,看着郭华稹重复自己前世做过的那些事? 郭长安微微锁眉,犹豫自己要不要做点推波助澜的事情呢? 只是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把别的女人推给卫珩,这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失落和一点点的……大概是难过吧。但是,她现在怎么能为这样没用结果的儿女情长所累?她还要努力保护母妃,保护母妃腹中的孩子,也许保住那个孩子,也就避免了自己和母妃再受旁人的污蔑。 总之,她不能再和卫珩扯得太深。 她低下头,脑子里回想都卫珩后背的鞭痕,忽然再也笑不出来了。 卫珩一定很疼的吧。 不知道这次卫佘为何体罚卫珩,只记得上一世,卫珩曾经为了她挨了卫骁三鞭。卫骁骂她是是红颜祸水,骂她和她的母妃一样不知廉耻,骂卫珩给整个卫家丢脸。那年,京中已然大乱,卫佘结集部下把皇城围了个水泄不通,逼迫宸妃和昭帝投降。 那个昭帝本就不是郭家皇嗣,朝中大臣无人福气。 而散落在各个封地的郭姓王爷,早在父皇在世的时候,便被修理的差不多,活下来的都是一些没用的懦夫,几乎没几个有能力和卫家叫板。 也不知道卫佘称帝后,郭家最后活了几个人。 回去的途中,郭长安挑起帘子,看着外面,不敢回忆当年大军入京的场面。一些迂腐的京中学子和书生们聚集在朝乐门,抗议卫佘罔顾君臣之礼,夺取大周天下,最后被骑兵践踏致死。 改朝换代,总是有人牺牲得莫名其妙。 郭华稹托腮问郭长安:“七妹,你觉得那卫珩好看吗?” “嗯?”郭长安放下帘子,“还行。” 这个问题郭华稹已经问过她好几遍了。 “你方才不是看见了,为何老是问我?” “我忍不住啊。”郭华稹犯花痴般地傻笑,“难怪卫芯瑶不停夸他,他真是很好的样子。”忽然,她等着郭长安,一脸戒备地问,“七妹,你总爱和我抢东西,这回你总不会……” “五姐想多了。”郭长安看着精心打扮过的郭华稹,“我们的婚事都是父皇母后做主,何况我还小,就算是按年龄排,我也得在四姐五姐后面。” 郭长安这番解释,让郭华稹微微放宽了心。以郭长安的一贯脾性,若是她喜欢的,定然会先表明态度的,如今她这么说,郭华稹便相信她没那个心思,至少目前没有。她要趁着七妹在开窍之前尽快让父皇下旨。 马车进入朝乐门,过了朝乐门,停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宫女们赶紧上前。 紫穗握着郭长安的手,问:“公主手怎么这么凉?许是马车上不暖和。”她略不满地看了一眼青萝,“怎么不给公主备上暖炉。” 公主的小日子毕竟才过去。 郭长安任由她握紧自己手。 青萝看了看周围,小声埋怨道:“奴婢都备了,可是文阳公主看上了公主手里的暖炉漂亮,硬是要了过去。文阳公主坐在车上,腿上搁着一个,手上还捧着一个。” 郭长安道:“她穿的少,肯定冷。” 郭华稹为了见卫珩,刻意打扮过的,衣服穿得并不多,在车上纵然披着大氅,她依然手脚冰冷,加上郭长安总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索性就把自己的那个也给了她。 紫穗听此,道:“公主自从上回梦靥过后,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长安道:“都是小事。” 和生死相比,这些事她真的不大关心了。 “公主可见到他了?”紫穗小声问。 郭长安不懂:“谁?” “自然是……文阳公主想见的人。” “嗯,卫佘的这个孙儿委实长得不错。”郭长安笑得自然纯粹,“我看他是配得上五皇姐的。” 紫穗将信将疑地看着郭长安,心想这下自己总该放心了。七公主和卫珩真的没有私情的。 “对了公主,娘娘方才吩咐奴婢,让奴婢带你去翊熙宫用晚膳。” 一行人往内宫行走。 快过中元门时,郭长安突然停下。 “怎么了公主?”紫穗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不远处十多位即将换班的禁卫军朝这边走来。 侍卫们认得郭长安的衣服的品级,且看她身量年龄便知道她是公主,对她行了礼后都是低着头快步走开。 郭长安看到了那十几个人里,有一位面熟的,面熟到她此刻见了仍然感到心悸。 而那个胆大的侍卫陆子骞,此刻竟然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郭长安。 郭长安扭身,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第10章在线阅读 第10章 第10章 第1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1章 从中元门进去,若是走最近的路到翊熙宫,则必然会经过皇后的正宁宫。 太子刚好从皇后处离开,和郭长安迎面相逢。 郭长安并不常见到太子郭煜泽,脑海里对太子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就记得以前自己每次见了他都要关心他的咳嗽。若不是他身边的太监徐桂,加上他那衣服上绣有储君纹理的太子宫服,她可能都不太敢认。太子的宫服一贯是深青色的,上面绣着四爪的蟒。只有每逢节日盛典,太子才会穿和皇上一样的玄色衣服。 郭长安走上前道:“太子哥哥。” 太子禁不住风吹,连连咳嗽,身边的贴身太监立即吧大氅给他披上。他伸手拢了拢大氅,对长安微微点头颔首,算是打招呼,并问道:“长安今日出宫去了?”深色的宫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恩,和五姐姐一起,去了卫府。”长安踮起脚尖,伸出手递给太子,太子不明所以,只好接过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长安又努力垫了垫脚,将自己的手从太子手心挪开,继续往上伸。 太子郭煜泽朝下弯了弯腰。 长安这才终于试到他的额头。 太子郭煜泽看着她纯真的大眼,索性蹲下,省的她一直踮脚。 长安的手在太子的额头放置片刻,然后又在自己额前放了放,紧锁眉头,面露担忧之情,声音里透着关切:“太子哥哥你莫不是又着凉了?” “孤不碍事。”太子郭煜泽扯着嘴角笑了笑。除了同是母后生养的四妹,旁的弟弟妹妹们见了他,都有些疏远,更没人敢问他身体情况,倒是深得父皇宠爱的长安,见了他很少露怯,也不会刻意隐藏她的好奇和关心。 这两天父皇尽是训斥他政务不专心,他忙于应付未曾好好休息,加上这天气时寒时暖,便着了凉。太医已经开了药,用了两日目前也未见起效,反正他平常的喉疾是怎么也不会好的。他这次来见母后,也是想让母后探一探父皇这两日怎么忽然对他挑剔起来。 “前几日我为太哥哥的生辰贺礼发愁,六哥哥便送了我一株天山雪莲。天山雪莲是不是可以包治百病?”长安道,“我今日便让人给太子哥哥送去。你一定要吃了它,以后定然是再也不会咳嗽了。” “是吗?天山雪莲虽名贵。”太子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过孤也不是非得需要,长安不要留着自己用。” “我不用啊,我又不是储君。”长安将脑袋轻轻靠近太子身侧,“太子哥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呀,以后你可就是大周的皇帝,和父皇一样都是天子。” 太子郭煜泽被她的话说得愣住了。 长安退后两步:“太子哥哥,我先去母妃那儿了。” 太子蹲在地上,看着郭长安渐渐远去的背影,开始细想郭长安的话。贴身太监徐桂见太子还蹲着,便上前扶他起来,“殿下,太阳落山了,这外面挺冷的,您身子还病着,咱们还是快回宫吧。” 太子由着徐桂扶起自己,轻声问:“孤看起来是不是活不长久的样子?” 徐桂惊道:“殿下您这说得是什么话!殿下千岁,福气都在后头。” “罢了,孤这喉疾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吃多少药也不会好。”太子轻叹一声,心想以后走一步是一步吧,纵然父皇真心要废了自己,那也没办法。 太子和天子,差一个字,也是差一步,可这一步,却走得颇为艰苦。 他有时候真羡慕自己的几位妹妹,从不用担心地位不保,也不用防着兄弟。 太子因身体关系,在宫里也时常乘坐步撵。四个人抬的步撵,坐上去还是比较稳妥的。步撵快到东宫也就是毓镶宫的文华殿时,后面追上来两个气喘吁吁的小太监,怀里抱着一个黑色锦盒。 小太监将锦盒恭恭敬敬地递给徐桂,道:“太子殿下,这是平乐公主央奴才立即奉送给您的。” 徐桂打开一看,正是郭长安方才所提到的天山雪莲。 太子道:“长安有心了。” 待小太监走后,徐桂问:“殿下,这药……” “给吴太医看看有没有问题。”太子凝眉,微微停顿后吩咐,“若是没问题,让吴太医看着办。”他倒不是疑心郭长安加害自己,毕竟郭长安是公主,不涉及皇位之争,且灵妃膝下没有皇子。他疑心的是这天山雪莲毕竟是宸妃宫里的东西。 徐桂道:“奴婢知道了。” “对了,徐桂,”太子忽然问,“今日长安是和谁一起去的卫府?是为了前两日卫府的卫芯瑶摔下马之事吗?” 徐桂道:“想必是的。这是皇后娘娘特许的,据说平乐公主是陪着文阳公主去的。” “母后特许……”太子想,这恐怕是父皇的意思。关于太子妃的人选,母后也曾考虑过卫佘嫡长子的嫡女卫芯茹,不过因为父皇的一句话,最终还是没成。原来福皇上还是想让卫家的子孙做驸马。 不过太子也听说了,那卫府的卫珩容貌极佳,还不知道自己的五皇妹能不能招架得住。 &&& 长安此刻已经到了翊熙宫,正在陪自己的母妃灵妃用膳。 灵妃和长安用膳,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长安小的时候,灵妃最爱在饭桌上教她张嘴说话。长安也是不紧不慢地把看到的卫府转述给自己的母妃听,自然,她略去了竹林里偶遇卫珩之事。 长安说完,灵妃又给她碗里夹了许多菜:“长安,多吃些。母妃只盼着以后能多多陪你。” “那是自然,我要一辈子都陪着母妃。” 灵妃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道:“那倒也不用。等过两年你大了,总是要和你的姐姐们一样出宫嫁人的。” “四姐姐五姐姐都要嫁人了吗?” “是啊,你父皇和母后都给她们挑了人家。只不过你四姐先,你五姐大约是要再过个一年。” “她们都要嫁给谁啊?”郭长安咬着筷子。 “小孩子不许问这么多,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 长安放下筷子,问:“我知道的,不就是陆国公的儿子陆至嘛!” “咦,你怎地知晓?” “她们讲话我不小心听到的。”郭长安心虚地低头吃饭。 “不知道我们家漂亮的长安将来会嫁给谁。”灵妃想到以后要送她出宫,便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惆怅感萦绕在心头,恨不得此后每天都跟她在一起。 灵妃知道今日皇上不会来翊熙宫,便留长安和自己一道睡觉。睡前,她亲手教长安绣香包,“娘昨日恰好看见你宸娘娘在给六皇子绣香包,里面放了一些草药和香料,闻起来十分清爽。你宸娘娘把那配方给了我,我回头让朱太医从太医院抓点过来。” “母妃待长安真好。”郭长安拿起绣了一半的香包,“好漂亮的梅花。” “回头母妃再绣个你喜欢的小蝴蝶在上面。” 长安想了想,道:“不要了吧,梅花开的时候没有蝴蝶。” “这有什么打紧,只要你喜欢,娘就能绣上。” “女儿现在不喜欢蝴蝶了,蝴蝶太花哨,今日见了卫府的竹林,那一片绿色,倒是极为漂亮……” 母女俩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端瑾忽然掀起帘子进来,“娘娘,皇上的龙撵往这边来了。” 灵妃惊讶地坐起来,此时她已经散了头发穿着寝衣,和长安一道歇在床上了。 “皇上今晚怎么回来,不应该是陪皇后的。”今日是皇上和皇后当年大婚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皇上都歇在正宁宫。 “这……奴婢们也不知道,娘娘快起来接驾吧,马上就要到了。” 长安真想赖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起来,她喜欢和母妃一起说话,这种久违的幸福感实在是太让她眷念了。可是父皇来了,她不想起来也得起来。于是在宫女的伺候下,她套上衣服和鞋子,头发也不必要梳起,就这样下了床。 刘公公在殿外道:“皇上驾到!” 长安随着母妃一起到门口跪迎,一低头便看到脚下的暗青色金砖,跪在上面并不舒服,尤其是天热的时候,穿得衣服少,跪上一两个时辰,膝盖上的淤青要几日才能褪去。 “起来吧。”皇上看起来心情不大好,想必是和皇后闹了不愉快。 “皇上来得真巧,正好晚上长安在这儿,臣妾便亲自做了几道小点心,皇上可以一起尝尝。”灵妃聪明极了,她看得出皇上心情不好,便绝口不问皇上今晚为何回来,反而是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分散一下皇上郁结的心情。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待坐下后才看清楚灵妃和长安的装扮,遂问:“已经安置了?朕是不是吵着你们了?” “父皇,我们都还没睡。”长安她瞄了一样皇上,心想,我还是赶紧走的好,遂把目光投给身边的端瑾姑姑,“端瑾姑姑,外面黑我有些怕,你能送我回颐心殿吗?我明日再让母妃教我怎么绣蝴蝶。”目光再转移到皇上出,屈膝跪下,“女儿告退,父皇母妃万安。” “嗯。”皇上又是淡淡地回应一声。 摇曳的烛火下,长安没看仔细去看皇上的表情。 端瑾搀着长安的手离开。灵妃恋恋不舍地目送她们,嘱托道:“长安,小心别冻着了。” 皇上吃着滑腻香甜的糕点,默默地瞅着灵妃,吃完后饮了一口茶,“朕还是打扰到你们了?” 灵妃挥手让宫女们都退下,宫女们识趣地把门关上。带门都关好后,她咬着嘴唇,眼含笑意,抬手勾住皇上的衣领,软软地伏在皇上身上,柔声问道:“我的皇上大人,今晚到底怎么啦,臣妾好似闻到了一股酸味儿。可这糕点分明是甜的。” 刚才在正宁宫,皇后的话让皇上颇为生气。皇上不过是问了两句太子的身体情况,皇后一听这话便哭丧着脸,问他是不是要废了太子。皇上心里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看在皇后的面上,他一直忍了下来,毕竟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且皇后的就煜泽这么一个儿子,他暂时还没想扶持旁的妃子儿子当太子,只不过是想让煜泽先暂停协理政务,好好把身子将养好。但是皇后的态度让他颇为厌烦,他毕竟是皇上,难道连选中谁来继承大统的资格都没了? 皇上看着皇后的态度,加上近日的观察,不得不疑心皇后是不是将手伸到太远。 这么一闹,他也不想在正宁宫歇息,用完膳便摆驾去翊熙宫。 灵妃是从来不问前朝的事,也没有说为了长安问他要这儿要那儿,素来温婉可亲,在灵妃处他总能得到彻底的放松。而且灵妃也是唯一一个不是选秀进来,是他自己一眼相中的女人。 皇上伸手环住灵妃纤细的腰肢,“哪里有酸味?” “怎么没有!连长安的醋都吃。”灵妃捏起一枚糕点,“皇上要不要再吃一块?” 皇上轻笑,低头嗅着灵妃身上的清香,然后吻住她柔软的香唇。没一会,灵妃身上的寝衣便散了开来。灵妃垂下眼眸,脸色绯红,声音娇媚:“皇上……” 皇上用力抱着她踏入内室。 “朕不要吃什么糕点,朕要吃你。” 第11章在线阅读 第11章 第11章 第1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2章 回到颐心殿的郭长安翻来覆去没睡着。 她努力回想前世的事情,可十二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她只能记得大概,无法确定到具体的日子。本来以为母妃是上一回就怀上了,可是今晚看情形,父皇肯定会和母妃……嗯,那么是这一回吗? 想来是的,总不至于自己重生一回,母妃便少了一位孩子吧。虽说上一世皇弟未出世,可毕竟他是来过的啊。 前世母妃流产,让她不禁想到了今日偶然撞见的禁卫军陆子骞。陆子骞是陆至最小的叔叔,早先年和右相木禄曾有过往来。前世,正是他承认多年前受过母妃递伞之恩而害的母妃从此声名狼藉。 长安一想到他如今是御前禁卫军,虽说不能随意踏足后宫禁地,可前世他便不知道怎么地混进来了,甚是在那场大火之中,他还抱着穿着寝衣裸着脚踝起且昏厥不醒的母妃出现在大家视线之中。 长安不相信,单单这一场救火行为便让个父皇怀疑母妃,定然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她心里着急,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避开那件事。 除了这事,她的脑海里还一直萦绕这卫珩这个人,怎么挥都挥不走,就赖在了脑子里。明明不愿想到卫珩的,可偏偏还是不止一次地回忆今日和卫珩相遇的点点滴滴。卫珩好像把她当成一个小丫头,在逗她玩。 脑子里想着这些乱如麻的事情,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入睡,索性起床。 坐了一会,她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想亲在去确认一遍,自己今日是不是真的看花了眼。既然是快晚膳时间撞见侍卫们换班,那想必陆子骞是值得夜班,此刻定然守在前朝的某个地方。 郭长安穿上衣服,动作异常小心,未惊动依然睡着的紫穗。她知道门口还会有人守着,便从窗户处爬出。她想好了,若是被人发现,就假装自己在梦游。 不过外面是真冷,明明惊蛰已过,这晚上还是冷得人直打哆嗦。而且,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她小心翼翼贴着墙根,生怕被皇宫里的禁卫军察觉。 快到内宫出口处,她知道这儿守门的人最多,除了禁卫军,还有太监宫女们把手。她想绕出去,可不大容易。远远地就瞧见那儿灯火通明。郭长安稍微想了想自己能混出去的可能,发现根本不可能,便决定放弃。虽然遗憾了点,不过总比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装梦游要来的强吧。到时候还会让父皇和母妃面上无光,实在有些不值得。 回去的时候,她心里不惦记着查看陆子骞,反而不觉得路长。她决定快点回去,免得紫穗突然醒了发现自己不见了。突然,她发现有个太监鬼鬼祟祟地躲在一个拐角处,似乎是在等人。这无意中的发现让长安精神为之一振,顿时缩在角落里偷偷观望。 没让她等多久,她就看到另一个太监神色匆忙地跑来和其会和。长安隔得远,对方说话声音又很轻,她没听到他们在议论什么。不过不用想,光看他们半夜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知道没干好事。可惜夜色太重,两个人俱是低着头,长安只能看得出他们是内侍太监,看不出是哪个宫里的。 两个人说了几句后,便一前一后往后宫更深处走去。 长安脱下鞋子,小心地跟上去。在前面点灯的地方,她吃惊地发现,另一个所谓的太监竟然是假的,是陆子骞假扮。 而两个人一前一后所去的地方,正是母妃的翊熙宫。 长安心都快跳动嗓子眼了,一直凝神屏气地紧跟着。 她对翊熙宫和颐心殿之间的地理环境比这真太监和假太监熟悉,故而从后绕到了隐蔽处,等着两个人。 结果那两个人也走到了两处连接地方的长廊拐角处。 那个真太监掐着嗓子道:“此处便是翊熙宫了。” 陆子骞掏出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递给真太监,说:“这是黄金五十两,给你的赏银,顺便劳烦公公替我谢谢你们家主子。还有,”陆子骞声音变得阴沉,“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人知晓,我定会在出事前要了你全族人的命。” 郭长安努力把自己所在拐角亭子的树根处,希望别被发现。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穿了件深色的外袍出门。 真太监接过黄金,道了声谢后又说:“今晚皇上歇在翊熙宫,您如今知道地儿了快快离开。我这也走了。”语毕,真太监低着头,匆匆离开。 郭长安一直未能看清楚他的脸,而且此人的声音也颇为陌生,若是各个宫里掌事或得宠的公公,她一定会觉得声音熟悉。 陆子骞站在原地,抬头望着翊熙宫的宫墙,轻声呢喃:“小毓,你还记得子骞吗?子骞想你,想得快魔怔了。” 郭长安吓出了一声冷汗。 她的母妃灵妃,闺蜜楚毓。如果此刻她大声喊叫,陆子骞定然活不成,可是她又怕前世的故事重演,到时候陆子骞受不住酷刑,承认了他爱慕母妃,加上刚才那个太监不知名的主子知晓此事,到时候……到时候只怕母妃又成了洗不净的人。 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个法子对付这个陆子骞。 陆子骞站了一会后,总算折身离开。郭长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记住了尾随他们时走的路线,想必那条路是比较安全的,鲜少见人。 陆子骞离开后半柱香时间,郭长安慢慢站起来,准备回去。只不过刚才一直蜷缩着,两条腿麻了。正在她蹲下来揉腿的时候,听到颐心殿里传来慌乱的声音。 糟了,许是紫穗发现她不见了。 郭长安知道此刻溜回去是来不及的,索性真就假装自己在梦游,懵懂着一张脸,慢悠悠地在路中央游荡。她朝着颐心殿的大门走去,面对惊慌的涌出大门要去寻找她的宫女,连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紫穗看到她人影,总算心定了下来。她走过去,焦急地问:“公主,您这是去哪儿了,小脸儿都冻得煞白煞白的,吓死奴婢了!” 郭长安恍若无人地从她面前飘过。 “公主!公主您……” 有个和紫穗年龄相仿的宫女拉住紫穗的手:“公主该不会是在梦游吧?我的妹妹从前也有这毛病,半夜总是会自己独自起床,见了谁都和没看见一样。对了紫穗姐姐,你可千万别叫醒,说是叫醒了人就傻了。” 紫穗吓得也不敢再叫,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长安身后。 长安努力克制自己,保持一张木脸,呆呆地往门里走,为了逼真,面对门槛她也抬脚,好在紫穗青萝等人扶着她,她没摔跤。然后她和衣而睡,没多久就真的睡着了。 紫穗却是一夜不敢再睡。她就是睡得太沉,才没听到公主离开的声音,还是风把窗户吹开,冷光灌入她的衣领,把她给惊醒了。 第二天一早,灵妃便来看长安,见长安睡得香甜,也没忍心叫醒。这时,她问紫穗:“昨晚上,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公主,究竟怎么回事?”昨晚上,她服侍皇上,两个人温存了好几次,终于都累得入睡,可才睡下她就觉得耳边有人在喊公主,等睁开眼再细听时,却发现再没出现,便以为自己是太累了故而出现幻听。但是刚送走皇上,她还是不放心,过来看看长安。 紫穗跪下道:“回娘娘,都是奴婢失职,没注意到昨晚上公主梦游。” “长安……梦游?”灵妃紧张地试了试长安的额头,“你快和本宫说说清楚。” 紫穗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灵妃当即让人去请朱太医。 第12章在线阅读 第12章 第12章 第1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3章 灵妃在宫女去请太医的时候,问紫穗昨晚上有几人看到长安梦游之事,紫穗一一作答,不敢有所隐瞒。 “娘娘,此事关系公主的声誉,奴婢已嘱托他们要守口如瓶,不得对外人提起。”紫穗道。 灵妃听后,想了片刻,还是让紫穗把那些人都叫过来。她要再次警醒这些宫女太监。 看着屋里跪着的几个宫女太监,灵妃板起脸,目光不甚和善地扫过她们每一个人,问:“昨晚上的事情,你们之中可有人多嘴给说了出去?” 宫女太监们纷纷摇头。毕竟紫穗已经警告过,她们一时间还不敢乱议论。 “很好,你们都是伺候公主的人,要事事替公主着想,万不可学那多嘴的长舌妇将昨晚之事给传出去。如果本宫从旁人处听到了什么相关的闲言碎语,你们几个,本宫不会花那闲心思去查谁说的,统统一概而论,罚俸半年。”灵妃沉声,“都听清楚了吗?” “回娘娘,奴婢谨记!” 灵妃待人素来和蔼可亲,几乎没有罚过任何宫女,但此事关系到长安的名声,在事情未有定论之时,她绝对不能由着底下的人乱传。 当初她在木府做丫鬟的时候,木府三夫人房里的庶子,便被大夫诊断为迷糊症,后来那庶子和姨娘都被送去远郊的庄子里,直到她入宫的那一年,都没被放回来。 其实,小孩子梦游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当年木府的那位庶子已过弱冠,且不止一次半夜起来做些危险的事,不是意图掐死看到的人,就是溜达到柴房,拿起斧头在那儿劈材。若是有人阻拦,便用斧头劈人,煞是吓人。 灵妃可不想宫里知道这类症状的人以讹传讹,让不知情的外人误会长安亦是得了迷糊症。对她来说,自己膝下就长安这么一个女儿,虽说日前皇上待自己和长安都很好,可毕竟她从前只是一个婢女,没有敦实的娘家人。她只希望万一哪天皇上待她不如今日这般好,还能依然疼爱长安。 为今之计,便是让信得过的太医先瞧瞧,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再说。 见下面的宫女们都极为谨慎的样子,灵妃知道警醒的目的依然达到,便挥手道:“好了,都下去吧。”宫女们退下后,灵妃再问紫穗,“除了这事,公主近些日子可还有哪里不对劲?” 紫穗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没敢把长安说梦话的事情告知灵妃,她还是担心自己那日可能是听错了的。她对灵妃道:“还有便是前些日子惊蛰时分,公主被噩梦惊醒,奴婢瞧着公主脸色不大对,想必是被噩梦吓的。” “噩梦?” “是的。”紫穗道,“后来奴婢也被雷声惊醒。之后公主怎么也不肯再入睡,硬是让奴婢们伺候她起来,说是要去见您。” 灵妃想起来了,那天长安见了她确实颇为反常,哭了半天。不过长安已跟她说了,是做了噩梦的缘故。 这时,去请太医的青萝回来禀告。 不过只青萝一个人回来,朱太医并不在。 青萝道:“回娘娘,奴婢方才去了太医院却被告知,今日轮到朱太医休沐。” 灵妃疑惑道:“朱太医不应该是三日后才轮到休沐?”平时给她看病的都是朱太医,因此对朱太医几时轮休,她是清楚的。 青萝道:“奴婢也正奇怪,所以就也多嘴问了一句,那当值的太医回说,这是朱太医昨晚上临时请调的。朱太医今日怕是去了卫府,给卫府的六小姐看腿伤,说是领了贵妃娘娘的口谕。” “本宫知道了。”灵妃扭头看着床榻上依然安睡的长安,轻声叹气。 紫穗问:“娘娘,要不要去请别的太医?” “别的太医……本宫总是有些信不过。”她看着长安,发现自己的女儿果真是越长越漂亮了,眉眼口鼻处没有一处不是好的,真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她。见长安生得漂亮,她想将来的驸马一定不会冷落长安,于是心情稍微好了些。 灵妃抬手理着长安额前的碎发,道:“算了,还是等朱太医吧,也不是急的症状,且晚一天。” 长安此时睡得迷迷糊糊,灵妃的手指触到她的额头,她便微微有了清醒之意,正好听到灵妃的话,便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嗓音问:“什么等朱太医?”她伸个懒腰,看到坐在窗前的灵妃,“母妃……母妃你怎么在这儿?” 长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醒啦?还累不累?”灵妃俯下身,柔声问她。 长安点头:“好生奇怪,女儿觉得两只小腿酸酸的,仿佛走了许多路一样。该不会是去了一趟卫府,就这样将自己累着了吧?” “昨晚上可做了什么梦?”灵妃缓缓揉着她的两只小腿。 长安坐起身子,惊讶道:“母妃你怎地知道我做梦了?难不成我方才说梦话了?”她伸着脖子看着外面,“紫穗,母妃来了,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是母妃看你睡得特别香,不忍心让她们叫醒你。”灵妃亲自替长安更衣,同时问,“是做噩梦了吗?” 长安脑子飞快转着,昨晚上她确实做梦了,不过梦的是前世翊熙宫走水之事,梦里的她一面忙着救火,一面四处寻找陆子骞,就怕陆子骞再次出现。结果他真就出现了,依然是抱着母妃的从大火里跳出来。她顿时紧张起来,转头就看到父皇满脸震怒地下旨软禁灵妃。 不过这样不吉利的梦,还是别说出来了。 她假装努力回忆:“不大记得了。我就梦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然后那个人把我喊出去,还领着我在颐心殿和翊熙宫之间的走廊里来回绕。” 灵妃微微吃惊,这不就是昨晚宫女所说的她梦游的事? “可看清那人的相貌了?” 长安摇头,说:“相貌倒是极为迷糊,只远远地看见一抹影子。”她看着一脸严肃的灵妃和紫穗,“方才我好像听到你们说要请什么朱太医。可是母妃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她歪着头想了想,惊讶地抓起灵妃的手,“母妃,不会我真的要有……小皇弟了吗?” “哪有的事,小孩子家家,净忙着瞎操心。”灵妃道,“快去洗漱更衣。” 灵妃生长安的时候,差点没挺过来,后来一直调理才好转过来。好在她对生皇子之事本就没什么兴趣,能在后宫寻得一席安身之地便已足够,能有皇上的宠爱,同时没有皇子威胁到皇后,她反而觉得日子过得轻巧舒适。 &&& 卫芯瑶身上蹭破的地方已经缓缓结痂,朱太医看了后,给她开了一些不留疤痕的药膏。虽说蹭破的地方只是手腕脚踝这些地方,没伤着脸,但终究是女孩子,身上落了疤不好。卫芯瑶知道朱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里亦是排前头,便央求朱太医去看看卫珩。 反正来都来了,朱太医自然不会驳一个小女孩的面子,况且贵妃娘娘让他前来,本就是有讨好卫家的意思。 送走朱太医,卫芯瑶在丫鬟的搀扶下,从正院回往沁竹居。 丫鬟们剪了几枝新鲜的腊梅花插入泛着淡淡青光的白釉花瓶中,放置在六小姐卫芯瑶卧室之内。卫芯瑶一进屋便闻到了阵阵腊梅的香味,抬头便看见黄色的花枝,顿时想到了昨日来府上的二位公主。她听说,文阳公主很喜欢卫府的腊梅花,后来手上一直拿着一枝。 卫芯瑶凑近了闻花香,觉得甚是好闻,许多话譬如一年四季都开月季以及初夏盛开的栀子,她就不爱凑近了闻,总觉得太过浓烈,以至于有些刺鼻,但是这府上的黄色腊梅却不让人腻歪。 她觉得文阳公主挺好的啊,生母是贵妃娘娘杨韶,是出身高贵的杨相之女,年龄虽比哥哥小,但总体还是可以配得上的,为何哥哥看不上呢? 该不会是哥哥他自己不好意思了? 仿佛……哥哥也不太像是会羞涩的人。然而,也说不准呢。卫芯瑶取下一枝腊梅,倚在软榻上,闻着腊梅清香的同时思索如何才能让哥哥不忤逆祖父。毕竟看着哥哥挨打,她这个亲妹妹还是非常心疼的。 卫芯瑶本就不是擅长静心思考之人,她想了一小会便觉得脑瓜仁疼,索性揪着手上花枝的腊梅花瓣,扯第一瓣的时候,她嘴里念叨着:“哥哥娶文阳。” 扯第二瓣,则是念:“哥哥不娶文阳。” 整枝上的花瓣快数完的时候,卫珩一袭白衣,裹着满身茶香踏进屋里。他每回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在竹林里煮茶,尤其是喜欢在隆冬之际煮茶。每次一下完雪,整片竹林里便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用竹叶上那纯白无暇的新雪煮茶,会让煮好的茶香味四溢,沁人心脾。 此外,他还喜欢酿酒,尤爱酿换骨醪,不过只管酿不管喝,因为从前他喝了太多太多,只有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才能暂且忘了不该惦记的美好。 因从朱太医那儿得知是芯瑶央求他来给自己看看后背的伤,卫珩让朱太医看完后便来瞧瞧自己的妹妹卫芯瑶。 他看着专心揪花瓣的卫芯瑶,以及她教脚下的腊梅花瓣,不禁好奇:“在数什么呢?” 卫芯瑶此刻正数到最后一朵,故而异常专心,未搭理卫珩,继续数下去。卫珩仔细一听,发现她竟然在数自己娶不娶郭华稹,恼火得差一点想把她手里的那株腊梅夺过来捏碎。 这个小丫头,还没长到她哥哥的胸口位置呐,就愁着她的嫂子人选了,操的心也太远了点。 他娶谁岂是旁人能勉强的了的? “傻妹妹。”卫珩挨着软榻坐下,看着她脚踝处蹭破的地方,“叫你能,下回可别真摔断腿。小心成了瘸子没人娶你。” 卫芯瑶数到最后一朵了,颇为遗憾地皱起眉头,“怎么能是不娶?”她丢掉手里光秃秃的腊梅枝,埋怨着,“哥哥我都心疼你你就要错过一桩好姻缘了。”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哥哥卫珩,认真地说,“五公主人真的很好,贵妃娘娘待我也好。” “既是你觉得好,那你便继续和她做好朋友。” “可是……” “小丫头,不许操心大人的事。”卫珩戳着她的脑门,“下回也不许故意摔下马。她有能耐,怎地不自己摔下来。” 卫芯瑶红着脸,笑道:“是意外啦,你看我的脚都磨破了。” “哦?”卫珩挑眉,“你当你哥哥是瞎子?不知道自家妹子有几分本事?” 卫芯瑶被他一眼戳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个药给你,据说去伤疤极好。”卫珩把母亲放在他房里的药膏丢给卫芯瑶。 “这瓶身看着像是宫里的药……” “别费尽猜了,就是你那好朋友文阳公主送的。”卫珩说完,起身离开。走到门口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卫芯瑶脚下的腊梅花瓣。 不知不觉,他竟然也漫步到了腊梅花树下。 抬头看着眼前的一片腊梅花,那仿若涂了一层腊的黄颜色小花朵并不让人觉得烦躁,和着清香反而让他心里平静了许多,心里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竟忍不住也揪了一枝,动作有些随性地揪着花瓣。 长安愿意嫁我…… 长安不愿意嫁我…… 长安愿意嫁我…… …… 长安不愿意嫁我。 没了? 怎么可以! 一定是这枝没选好,重来。 于是卫珩又掰断一根更长的,结果令人好生气,居然还是不喜欢。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数错了!他气恼地丢掉手里这一枝,抬手又拽下一根,心想,偏不信这个邪。 于是整整两个时辰,卫府最为艳名远扬的四公子卫珩就斜靠在腊梅树旁,重复地在做下面的事情:折断花枝,揪花瓣,一遍一遍数。明知道这样无聊的事是极其不靠谱的,他仍旧专心得仿若高僧入定,连站在不远处偷窥他的小丫鬟都没注意到。 一直到连着三次数出长安喜欢我之后才满意地站直身子,抬手掸去无意中零落在身上的腊梅花般,神情悠然地抬脚离开。 在他身后,是一株可怜的被他无情揪断好多枝干的腊梅花树。 还有那一地的腊梅花瓣,和光秃秃的腊梅花枝。 第13章在线阅读 第13章 第13章 第1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4章 直到卫珩离开后,小丫鬟才恍然想起自己光顾着偷窥,手上的事情一丁点没做,慌忙拿起篮子里的剪刀,开始剪取腊梅花枝。 她本是奉命来剪新鲜的腊梅花,然后送至府上各个小姐夫人房里的,如今耽误了近两个时辰,回头不被嬷嬷骂死才怪。 正这么想着,她就看到管事的张嬷嬷领着另外两个小丫鬟来到了腊梅园。 张嬷嬷自然是先训斥了她一番:“好你个偷懒的绿梢,这一下午你都跑哪儿野去了!将近两个时辰,眼看太阳都要下山了,你统共就剪了这么几枝?若不是我过来看看,你岂不是要等到小姐们房里的花都开败了才做完!” 被唤作绿梢的丫鬟红了脸,说道:“奴婢没有偷懒,奴婢下午一直都在腊梅园里……”只不过没干活而已。 张嬷嬷才不理会她的解释,反正听起来就像是强词夺理之语。她抽出一根腊梅枝条,对绿梢道:“手伸出来。” 绿梢极不情愿地伸出手。 张嬷嬷打了绿梢三下手心,说:“别记恨嬷嬷,府里不养偷懒之人。若是不惩戒你,回头哪个都学你,府上的这些事难不成要让老爷太太少爷小姐们来做?” 绿梢其实也才十四岁,这是第一次被张嬷嬷打手心,颇为委屈地撇了撇嘴,指着不远处那棵腊梅花树下的碎花瓣,哭丧着脸解释道:“四少爷在腊梅树下赏花,奴婢不敢上前打搅。一直等到现在,四少爷走了才过去剪花枝。那满地花瓣儿便是四少爷揪的。” 张嬷嬷瞪了她一眼:“净说胡话,自己偷奸耍滑便是了,竟还想着把缘由推给四少爷。小心我告诉夫人,让夫人罚你去柴房烧火劈材。”张嬷嬷哼道,“何况,少爷那样忙的人,何曾闲得有时候赏花赏两个时辰?你就是编料也找个合理的,当嬷嬷没见过世面还是怎么地?嬷嬷吃得盐比你吃得饭都多。” 就算绿梢说的是真的,梅园这么大,她在另一边哪里能打搅到少爷。 偷懒就是偷懒。 张嬷嬷更加不喜欢绿梢了。 绿梢认为,此事真不能怨自己,方才那画面,换谁来也都一样会看到呆傻。难怪四少爷院里一个丫鬟都没有,全是小厮在伺候,怕是丫鬟过去了,一见着他便想入非非,没心思干活了。她还想着回去后就对同屋的姐妹们显摆自己今日看到了四少爷,且看了一个下午。如今张嬷嬷不相信她,她别提有多着急了。 她跺脚解释:“张嬷嬷,绿梢发誓说的都是真的。四少爷远看像仙人下凡,举手投足间仿佛专门能勾走人的魂魄,我、我一不小心就看呆了,且忘了时辰。” “再胡乱议论小心我掌你嘴!”张嬷嬷警告她,“我们这些做下人,干好自己的活,谨守自己的本分,千万别宵想那不可能的事。” 绿梢把头往里缩了缩,没敢多言。 张嬷嬷扭头对同来的两个丫鬟道:“你们两个和她一起,赶紧在晚膳前把腊梅花枝剪完,再分到各房里。” 张嬷嬷走后,两个小丫鬟缠着偷窥的绿梢,问道:“绿梢,你刚才真的看见四少爷了?” “我若是有半句瞎话,就叫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那四少爷为什么要揪花瓣呢?”说话的小丫鬟走到卫珩方才所呆的那棵树下,弯腰抓起地上的碎花瓣,“绿梢,你看了一下午,可知道为什么吗?” 绿梢揉了揉手心,道:“我哪儿敢靠近。倒是觉得四少爷像是在念什么咒语。”她伸手够着腊梅花,“干活吧,回头别你们俩也被嬷嬷责罚。” 当天晚上,卫珩揪花瓣的事情便传入了卫芯瑶耳中。 联想两个人先前交谈的画面,卫芯瑶笃定地认为卫珩定然是不喜欢她最后数的是不娶,故而又去重数了。她心想,哎,哥哥果然是个内敛的人。 次日入宫,卫芯瑶和五公主郭华稹无事闲聊,便把这事儿也说了出来。 她本想在府上多歇息几日,不过朱太医给她把了脉,她身上本来也都是蹭破皮的小伤口,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不好意思总是称病,免得朱太医回禀贵妃后,惹得贵妃娘娘多心。 卫芯瑶在和主郭华稹说话的时候,并未避讳郭长安。郭华稹自从认定郭长安不会和自己抢夺卫珩之后,便不再刻意说些酸溜溜的话挖苦郭长安,甚至在卫珩这件事上还总想咨询一下身为旁观者的郭长安:“七妹,你说卫珩他会不会心里已经有了人?” 郭长安怎么可能知道卫珩心里的想法。她顶多能知道卫珩并不想娶郭姓的公主,至于卫珩心里有没有人,她前世琢磨到死也没琢磨出来。 卫芯瑶急忙解释:“公主,我哥哥心里决计没有旁人的。他都嫌弃这世间的女子没他好看,又怎么会心里有人。他若是心里有人,我又怎会察觉不到。” 郭长安听到卫芯瑶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卫芯瑶的比喻若是被卫珩听到,指不定他得呕心成什么样。以她对前世卫珩的了解,卫珩顶多是对他夫人的要求高些,但决计不会拿自己和女子比。他最为厌恶别人夸他美的,虽然那就是事实。 郭长安有心让郭华稹主动一些,便故意说:“就算你哥哥心里没旁人,那也不能管着旁人心里没他。”她仰起头,单纯地冲郭华稹眨了眨眼,“五姐姐,你说是不是?” 郭华稹红了脸,支吾了一声。她也是那旁人之一,故而不好意思多言。 郭长安又问卫芯瑶:“芯瑶,你哥哥卫珩那么好,想来是有很多人倾心于他的,对吧?” 卫芯瑶道:“这……这确实是有。不过皆是她们自作多情罢了,我哥哥可是一个都没看上。当年,媒婆可没少来找我爹爹。旁的不说,就说那陆府的三小姐陆馨,也是想嫁给我哥哥的。” “你说的可是陆至的堂妹?”郭华稹问。 卫芯瑶点头道:“是啊。之前她在陆府设宴,缠着我问了好些问题,俱是在打探我哥哥的行踪,可烦人的。” 长安一怔,默默捋了捋着陆府的关系。陆至将来会娶她四皇姐郭华秾,陆至的父亲和陆馨的父亲是亲兄弟,而陆子骞正是这二位的亲小叔。 她低头,眼珠子微微一转,想出了一个如何和陆子骞正面交锋的法子。 她之前想了好多无法实施的方法。 直接和母妃说肯定是行不通的;半夜蹲守然后治陆子骞擅闯禁庭之罪也不太行,毕竟经过前晚之事,晚上守夜的宫女们愈发谨慎,生怕她再次“梦游”,她很难在半夜偷偷跑出去;宫外布置一些人对付陆子骞似乎可行,但是她眼下又没那个实力。总之就没找到一个合适又稳妥的办法。愁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偏偏这时,卫芯瑶透露了一个好消息给她。 原来陆家的陆馨还曾仰慕过卫珩。以郭华稹的性格来说,她必然会去好奇陆馨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下,可有机会接近陆子骞了。 “陆馨的父亲可是御前禁卫军陆子骞吗?”长安当然知道陆馨的父亲不是陆子骞,她故意这么问不过是想把话题引到陆子骞身上,“我似乎听父皇身边的顾公公说起过这个名字。” 郭华稹也不知道真假,听到长安这么说,便扬起嘴角道:“难怪你哥哥瞧不上,不过是个侍卫的女儿。” 卫芯瑶想了想,说道:“陆馨的父亲好像是户部尚书陆子简,陆子骞似乎是她叔叔。” 第14章在线阅读 第14章 第14章 第1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5章 郭长安道:“原来是我听错了,户部尚书倒是不错的官职。” 毕竟是正二品的肥缺,负责管钱的。 郭华稹托腮,颇为不屑地说:“正二品的尚书罢了。” 郭长安低头笑了笑,暗暗地想,比起自己的父皇,尚书确实不算什么。不过如此直白地在卫芯瑶面前说出来,还是不太好的。 说起来卫芯瑶的父亲卫守则的官职还不如那正二品的尚书。 卫芯瑶听了文阳公主的话,也学着郭长安,咧嘴傻傻地笑了笑,不去附和亦不反驳,免得让文阳公主陷入尴尬的境地。她虽是个粗神经的丫头,可还不笨,知道在公主面前,什么话当讲,什么话不当讲。 她倒不是怕和自己关系交好的公主们多想,就怕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有心。 郭华稹嫌弃一通后,问卫芯瑶:“她多大了,现在还未定亲吗?” “好像未听说她定亲的消息。”卫芯瑶道,“也许已经定了亲,还没传出来罢了。自从我哥拒了她一次后,她便不怎么同我来往。” 郭华稹听后大为惊喜,激动地拽着卫芯瑶的手臂:“此话怎讲?” 郭长安也竖起耳朵听卫芯瑶讲。 卫芯瑶道:“就是一个月前的事,那天正好是我生辰,我便求着哥哥带我去买荟聚阁新出的首饰。刚好就撞见她和她堂哥陆至也在。我们四个人便去了逍遥楼用点心,我和她在雅间,哥哥和陆至在外面。因我一直关注茶点,没注意她怎么找到时机同我哥哥讲的。只是我们各自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哥哥的脸色不大好看,我再三追问哥哥,他才隐晦地同我说,以后莫要把他的喜好告诉无关之人。” 卫芯瑶顿了顿,见文阳公主仍旧在等着她的下文,便继续说了下去:“我当时哪里明白怎么回事,就追着哥哥一只问,后来哥哥被我问得烦了,才同我说,以后若是陆三小姐再问起我和他相关的事,就让我直说他已有了心上人。” “那陆馨可真有胆量。”郭长安的话里并没有嘲讽之意。她觉得这姑娘的行为,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在男大女妨的年纪里有勇气去问心仪之人,可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来的。 记得前世陆馨也是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格。 前世陆家为了维护皇后党被宸妃所命令皇城戍卫围剿追杀,陆家除了四皇姐和她的女儿免于一死外,其余人都被杀害。而那时已经外嫁的陆馨则是带着嫁妆辗转求到了卫家。这么一回忆,郭长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陆馨当年会求到卫家,想必前世陆馨也一样早就和卫珩有过交集。 不过,卫珩的心上人是谁? 郭华稹亦是好奇:“你哥哥真有了心上人?是谁啊?” 卫芯瑶道:“我比你们更好奇,无奈的是不管我后面用什么方法,他都训斥我,不让我再多问。”她歪着头,回想卫珩当时尴尬的神情,“我猜他就是顺口一说,只是想让我拿这话去打消陆馨的念头。” 这时,负责今日授课的女官敲了敲案板,示意各位公主小姐们入席坐定,准备开始今日的讲解。 三个人的交谈到此结束。 授课结束后,郭华稹匆匆追上四皇姐郭华秾,郭长安则是遣回随行的青萝,独自一个人慢悠悠地往御花园走去。她想顺道采些腊梅花,看一看这腊梅到底有什么魔性,能让卫珩流连此间两个时辰。可人还没到御花园,就听到紫穗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长安颇为头疼地立在原地,一看紫穗的神情她便知道定是那朱太医来了。可惜她那晚根本不是梦游,所谓的“迷糊症”和她毫不相干,她实在不想让太医给自己瞧病。 也不知道这朱太医号脉的水平到底如何,万一他真能号出自己是假装的可就麻烦了。 长安好好回忆了一番前世见太医的各种经历,觉得太医应该号不出来。但是世事难料,她现在对什么都持有怀疑态度。 紫穗跑到长安跟前,气喘吁吁道:“公主,你怎么往御花园走了,朱太医可在颐心殿里等候多时了。” 长安仰头看着紫穗,“我想去御花园转转。紫穗你让朱太医先回去得了,等我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再传唤他。” 紫穗不依,挡在长安跟前,道:“公主,您还是回去让朱太医瞧瞧,好让大家都放心。” 长安叹了口气:“我那晚真的梦游了?” 紫穗看了看四周,用力点头,“奴婢开始怎么叫都叫不醒您,后来她们提醒我,说不能唤醒,我才不敢说话。” “为什么不能唤醒?”郭长安明知故问。 “因为,因为……那个时候,就是不能唤醒公主您啊。若真的唤醒了可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长安绕过紫穗,“你就当我现在梦游吧,反正我非要去御花园。” “唉,公主!奴婢一时也说不清楚,您还是跟我回去,也省的灵妃娘娘责罚我办事不力。”紫穗快被长安急得想用强了。 长安现在的身高不过才至她胸口,紫穗若是硬拉回去也不是不行,顶多是后面惹怒了长安自己受些责罚罢了。 “好了好了,你让朱太医拿着药箱去御花园的梅园里找我。” 紫穗实在拿她无奈,只好折回身,让人把朱太医请到御花园,随后又急急忙忙追上公主,“公主,您梦游的事情被娘娘压了下来,如今是想让朱太医给你看看是否严重。您倒好,非得让人来御花园里给你号脉,岂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长安道:“那就让朱太医等等,又不急这一时半会。” 她踏进园中,问看守梅园的宫女:“有没有剪刀?” 宫女忙拿出剪刀,递给她身边的紫穗,然后默默退下,将满院的腊梅独留给平乐公主欣赏。 长安看着紫穗,缓缓伸出手。 “公主,剪花枝这种小事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那还有什么趣味?”郭长安拿起剪刀,“许多事情,重要自己亲手做,才觉得有意思。”她走到一株腊梅花树下,“紫穗,你帮我拉一下上面的那一枝。” 她自己还够不着。 紫穗踮起脚尖,够到了长安所说的那一枝,然后将枝干往下压。几个回合下来,两个人便有了默契。 长安看着紫穗手中的十来枝腊梅,说:“紫穗,明年你是不是就可以出宫了?” 紫穗闻着腊梅花,惆怅道:“是啊,一晃,奴婢已经入宫快十三年了。”她看着郭长安,“不过奴婢已经答应了娘娘,此生都陪伴公主。” 长安有些头疼,她该怎么对紫穗讲,其实自己更需要她出宫呢? 她在心里微微叹息,离开这一片腊梅树,走到了前面的红梅树下。 无意中听到前面有人讲话。 好像是两个来梅园折花的宫女和太监。 太监的声音有些熟悉。 长安脑海里立即回想起这儿熟悉的来源。他和那天晚上自己听到的太监声极为相似。长安没想到重生后自己竟如此幸运,正在发愁这后宫的太监有上千人,到底该怎么找出那个人时,那个人就如此突然地出现在了跟前。 她对紧跟在身后的紫穗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进到前面在说话的两个人。为了防止对方回头看见自己,她又拉着紫穗隐在花亭后面。紫穗虽不明所以,却也还是听她的话,静默不语,竖起耳朵听那两人说话。 太监道:“我给你的银子,你也不用全给家里寄去,多少自己留点在身边。你如今在景秀宫里当差,日子不会好过,有银子傍身比较好。” “常公公,翠儿晓得。”那个叫翠儿的宫女似乎是在抹眼泪,“您对翠儿真好,翠儿这辈子都不知道如何报答公公。” 常公公道:“别说这样的话,偌大的后宫里头,我就你这么一个同乡,知道你家里不如意,不过是顺手帮你一把,无须介怀。”说着,常公公抬头看了看四周,“好了翠儿,我不跟你多说,我得回去。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来找我。” 如今的景秀宫就是一个冷宫。原来住着惠妃,如今是惠美人。父皇若不是看在三皇子的面上,恐怕惠妃连惠美人也当不成。 惠妃从曾经的得宠到如今的失势,是因为两个原因,一是见太子病体沉疴,便暗地里勾结前朝官员,妄图给三皇子当太子铺路,二是因为皇后娘娘发现她曾给孕中的灵妃送去可能导致滑胎的香料。两罪一并被揭发,皇上大为震怒,将她贬为美人,禁足在景秀宫,任何人不得探视;而三皇子,小小年纪就被逐出皇宫,如今住在京都的十字街景王府,且只享王爷的俸禄,没有王爷的实权。 听说,惠美人被软禁三个月之后就疯了。 伺候一个不得宠的疯癫主子,可见翠儿的日子过得多辛苦。 常公公离开后,长安缓缓踱步到翠儿跟前。 这个翠儿,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水绿色的低等宫女装,额前有一块拇指大小的疤痕,两只手又红又肿,还有皲裂的伤口,一看这手便是常下冷水的。此刻她正忙着把地上的梅花一一捡起来。 长安站在她跟前,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翠儿并不认得长安,但是她小心谨慎惯了,此时也不没去想长安的身份,急忙换成下跪的姿势,说:“奴婢是景秀宫里的钟翠。” “景秀宫啊……我都没见过这个惠娘娘。” 紫穗在她耳边小声提醒:“公主,这惠美人尚在禁足之中,任何人不得探视。听说惠美人疯疯傻傻,见人就打。如今景秀宫里就剩一个老嬷嬷、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 就在这时,朱太医提着药箱往这边走来。 长安看着跪在地上手足无措显得异常可怜的钟翠,说:“正好朱太医来了,让他给你看看你手上的冻疮。” 第15章在线阅读 第15章 第15章 第1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6章 那宫女钟翠听了郭长安的话,下意识地把手缩回袖子里。 朱太医和青萝眼看就要走到跟前了,她却是更加不安的模样,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不知道在害怕什么。现在是初春,御花园里出了这些盛开的梅花,地面也开始逐渐泛绿。钟翠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膝盖底下压着的野草,不敢多说一个字,更不敢抬头。 长安打量她这身素净的装扮,道:“你怕什么?” “回……回……主子,奴婢没有害怕,奴婢只是有点冷……” 虽说皇上只是下令惠美人禁足于景秀宫,明面上并未少了惠美人的供奉,但这后宫里素来是捧高踩低的。大家都知道惠美人再无翻身的可能,故而当景秀宫的宫女太监去内务府申领各式东西之时,那些当差的都是捡剩下的没人要的丢给他们,甚至明明有也不给,而是克扣下来去讨好别的宫里的掌事姑姑和太监。反正皇上不会管。至于皇后,皇上都不管的人,她当然更不会去管,何况这个人还曾妄想取代她的位置。 朱太医不明白眼前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对着长安行礼:“微臣见过平乐公主。” “朱太医不必多礼。”长安指着自己面前快把头缩回衣领之中的钟翠,吩咐朱太医,“快给她瞧瞧,我方才见她手都冻得裂开了。” 朱太医微微一怔,但并未多言,依长安的致使转身看着钟翠,蹲了下来,轻声道:“烦请姑娘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钟翠声如蚊蚋,“多、多谢太医。” 钟翠曾经听过别人议论平乐公主骄纵,刚才听闻太医喊眼前之人为平乐公主之时,吓得都想起身逃跑,心里更加担忧自己和常公公私会之事会不会被惠美人得知,但是听到太医那柔声细语的话,她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原本也是漂亮的一双手,如今看着竟有些惨不忍睹,除了冻得发青发乌,手指的骨节也都有些变形,手面和手指关节处裂开的伤口很深。钟翠她几乎不能握成拳头,一旦两只手握拳便会渗出血。 自从入宫被分至景秀宫里当差,每到冬天两只手就会生冻疮,刚开始奇痒无比,后来疙瘩就变软,皮肤开始裂开,甚至还会流血化脓。饶是如此,景秀宫里的衣服碗筷清扫之类的事情,也都得她一个人来做。而且景秀宫里分来的炭火特别少,惠美人一个人都不够用的,她更不可能有热水。 如今能得太医看看,哪怕太医只是给她开一个普通的药膏,她也心满意足。 朱太医看着她的手面,又让她把手平放在药箱上,然后他掏出一块方帕子,盖在宫女钟翠的说完出,替她试了试脉。其实对宫女,太医不必如此拘于礼节,但是朱太医习惯了这样,有时候连给侍卫们看病都下意识掏出方帕子。 朱太医收回手,拿出纸笔开始写方子。 长安问道:“朱太医,她情况怎么样?” 朱太医道:“这冻疮看这像是经年累月形成的,非一朝一夕,恐怕姑娘早些年就开始生冻疮了,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微臣先给她开个蛤蜊膏温润肌肤外加愈合伤口。明年若是不想生冻疮,就尽量不要去碰冷水,多穿衣服,注意保暖。另外微臣将开几剂补血驱寒的方子给她。”朱太医看着钟翠落魄的神情,知道这姑娘一定是哪个宫里不得宠的,便对那宫女说,“拿着我写的这张单子去内务府找毛公公,我会嘱托他替你抓药。” 钟翠胆战心惊地接过单子,整个人陷在惊喜中,语无伦次地对着郭长安的和朱太医说着感谢的话。 朱太医道:“姑娘不必言谢,微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 “好了,别跪地上了,起来吧。”她抬手撩头发之时,手指不小心刮到了左耳的红玛瑙耳坠。那脱离束缚的耳坠散落在地上的梅花枝中。连青萝、紫穗都没察觉到。她看着可怜兮兮的钟翠,突然就想到了自在牢房里度过的那段时间。 见自己公主在发呆,紫穗微微提醒着:“公主,朱太医还在等着您……” 郭长安轻咳一声,看着地上的梅花枝:“你一个人需要采这么多吗?” 钟翠道:“回公主,这是惠美人要的,她说要九百株腊梅花枝,奴婢这些还不够,下午还得再来。” 郭长安看着身边的青萝,道:“青萝,你帮她一起把这些送去景秀宫。”然后又对沉默寡言的朱太医,“朱太医,这里这么冷,不如回颐心殿再说。” 朱太医岂敢说不。 倒是一旁的紫穗,觉得公主的表情里似乎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喜悦。 三个人一同往颐心殿走。 走到一半,郭长安下一回地再次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手无意中碰到了左耳,惊讶地发现那枚红色玛瑙的耳坠不见。她手指捏着耳垂,揉了两三遍,耳坠确实是不在上面。这时,紫穗也注意到了此细节。 “怕是落在了梅园。”紫穗猜想。 “紫穗你去找找看。”郭长安撅嘴,“那可是母妃送给我,可千万别只剩下一只。” 紫穗道:“奴婢这就去御花园里再找找看。” “我在这儿等着。” “公主,您先回去好了,今日的风挺大的。” “没关系,我到前面的御风亭坐坐。” 此时青萝在帮钟翠,紫穗再一离开,长安身边就只有提着药箱始终面无表情的朱太医。她突然伸出手,吩咐朱太医:“朱太医,替本公主把把脉。” 朱太医满眼不解,“公主您……”一会说要回去看,一回说现在看。朱太医真要怀疑平乐公主是不是故意的了。 “我母妃不是让你给我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患上迷糊症。”郭长安轻轻撩起袖子,“别磨蹭。” “微臣遵旨。”朱太医打开药箱,拿出一块干净的白布,擦了擦手,随后又拿出另一块白净的帕子,盖在长安手腕处,然后半蹲下来,默默试着长安的脉象。 “公主的脉象有些低沉滑弱,是否近日吃了寒冷的食物?” 长安摇头。 “那便奇怪了。”朱太医紧锁眉头,闭上眼睛,手指紧紧压住郭长安的手腕,“公主最近常常梦靥是吗?” “是的。”长安默默地收回手,“朱太医医术精湛,连本公主做噩梦都能摸出来,真是厉害。” “公主谬赞。”朱太医道,“微臣稍候便去回复灵妃娘娘。公主你若是梦靥,有可能会出现梦游的症状,但这不会是常态,只会偶尔出现。但是公主似乎有些体虚,微臣需要开几个调养的方子,给公主补补气神。” 郭长安微微舒了一口气,心想,原来真的看不出来她是不是装的。害得她白担心一场。不过也亏得她心里不安,才会绕去御花园,意外撞见了常公公。 那常公公看上起挺在意钟翠的,那说话的语气里都带着柔情。 既是如此,那她便从钟翠下手得了。 此时紫穗已经走得没影儿了。 长安抬起下巴,微笑着看着准备离开的朱太医,目光中带了几丝凌厉之意,问道:“朱太医,先别急着走,本公主有几句话想问你。” “公主请问。” “你知不知道蚀香?” 朱太医原本安静的内心却因为长安这句话而猛然一怔,他几乎都忘了君臣之礼,惊愕地抬起头,直视长安。 郭长安看到他这个表现,一点都不意外。 她憋了这么久,可算是逮着机会和朱太医絮叨一番。 朱太医握紧拳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郭长安,道:“微臣……微臣听不懂公主的话。” “听不懂?”她看着前面,声音沉静得不像平时所表现出来的她,“朱太医不必惊慌,我郭长安既然当着你的面说了出来,就没打算现在揭发你。我就是觉得你这个人也怪可怜的。” 朱太医猛地跪下:“公主,此事关系重大,请公主切勿相信谣传。” “谣传?哪里有谣传?” 宫里压根没几个人知道。她郭长安能知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活过一世。 “那公主又是如何得知?”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知道蚀香了?”郭长安兀自笑了,“瞧我这话说的,这蚀香本就是你所配,你自是知晓。十多年蚀骨相思之苦,没见你从她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却见你被她害得妻离子散,你让本公主说你什么好。” 她怎么知道的,当然不会告诉朱太医。 长安垂眸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朱太医,道:“你起来吧,不知道的人看见了又要说我仗势欺人,连太医都不放过。” “微臣……微臣不敢。” “我不过是一个我十二岁的小丫头,你怕什么?”郭长安想了想,说,“不过我既然握着你的把柄,不利用利用你做些事好像也挺亏的。这样好了,你就说我梦靥特别严重,可能是惊蛰那天受了天雷的惊吓,需要听听禅院大师的开解。”郭长安知道这对朱太医来说比较难以自圆其说,毕竟他不是修道的也不是炼丹的,他是个太医,于是又补充一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怎么去圆,反正要想办法让我和母妃能正大光明去一回念禅寺。” 朱太医犯难地抬手擦了擦额前的薄汗:“微臣斗胆问一句,是……是灵妃娘娘的意思吗?” “唔,你若是当成是我母妃的意思也行。” 第16章在线阅读 第16章 第16章 第1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7章 朱太医听了长安的话,轻声呢喃:“原来并不是娘娘的意思了?微臣……微臣……” “难道是我的主意你就打算不依?”郭长安扬眉。 朱太医低下头,他知道自己没有和平乐公主对视的资格,刚才已经僭越。 “回公主,微臣并无此意。” 朱太医紧张地立在一侧,见郭长安站起来,从自己身边越过,急忙也提着药箱,跟在平乐公主身后,没有靠得特别近,始终保持一丈左右的距离。 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眼前的平乐公主了。从前只觉得平乐公主眼界颇高,从来不拿正眼看人,有时候连皇后娘娘所出的四公主,也就是福清公主,她也不放在眼里。宫里的几位公主皇子,就数她最不讨宫女太监们喜欢。他一直认为,这样性格的人,若是哪天不得皇上喜爱,定然会跌得很惨。 可是今天,平乐公主让他十分震惊。 连蚀香这件事她都知道,这后宫里的龌蹉事,还有哪些她不知道的? 她分明是小孩子的身量,行事却像宫里的娘娘一般稳重,对事情的要害拿捏得如此精准。朱太医感到有些害怕。 郭长安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身后的朱太医听到。她说:“朱太医,你替她做那些事的时候,本公主尚未出世,而且你终究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救了我母妃一命,所以只要你忠心,那件事就永远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连我母妃也不会知道。另外……”她微微停顿。 朱太医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面郭长安的背影上。 月白色双宫纱,淡青色梅花纹,宫中绣娘一针一线勾出来的,素净并不失高贵,和公主从前所钟爱的华丽风格颇为不同。不过公主头上的簪子仍旧是她从前喜爱的风格,乌黑的秀发中点缀着两只交替飞行的蓝蝶,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更加凸显她出尘的气质。 光看着这样的公主,他便庆幸自己当年幡然醒悟,费尽全力保住了灵妃和她腹中的小公主,这样漂亮的小姑娘,若是胎死腹中,那自己造的孽也太深了。 只是自己的一念之间,便改变了很多事。 郭长安突然转身,双手交叠在腹部,郑重地说出了她的后半句话:“而且本公主可以向你保证,会替你寻到你的妻儿。” 语气里依然透着些许寒意,但这是她的承诺。 向来人心最难琢磨,尤其是朱太医这样心思复杂的人。她今天和朱太医亮了底牌,但也知道不能束缚住他,唯有他所记挂的妻儿,才是他毕生所憾。 她知道朱太医远不是他现在看上去的样子,此人一定城府很深,不然不会到今日仍旧好端端的活在太医院。 郭长安并没有害人的心思,也不会刻意让朱太医去毒害谁,更不会让他做给妃子们下堕胎药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所以不担心朱太医因为良心过不去而背叛自己。她只希望,不管发生事情,身为太医的他能犹记初心,治病救人,而非害人。 “公主……微臣,已然放弃。”朱太医寻找了十年,一无所获,其实他知道自己无辜的妻儿可能早在十年前就过世。在爱情权利和医德之中,他选了后者,代价就是妻儿突然失踪。 郭长安微微一笑,垂眸道:“既然如此,本公主若是找到了,你又要欠本公主一个大人情。” 看着郭长安的神情,朱太医感觉到自己沉寂的心又起波澜…… 平乐公主说的如此肯定,难道是上天可怜自己,让此事有了转机? 若真的找到,他纵然是死,也无憾了。 朱太医深吸一口气,道:“若……若真是如此。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不畏生死,以报答公主的恩情……” “得了,这些虚话就别对着我往外蹦,本公主从来不信。” 郭长安回身继续往前走,远远就看见紫穗快步朝自己走来,她的表情神态瞬间又变得像个小孩子了,两只手垂在身侧,眼神单纯,丝毫没有方才让人生惧的气韵。 “公主,奴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幸好又看见那翠儿和青萝。耳坠掉在了梅园,刚好被整理梅花枝的翠儿看见。”紫穗微微弯下腰,“奴婢替公主戴上。” 郭长安摸了摸戴好耳坠的左耳,咬唇轻笑:“多谢紫穗,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母妃。” “公主是要折煞紫穗吗?”紫穗抬手理了理她被风吹得稍微有点乱的头发,“公主的事情就是奴婢的事情。” “青萝还在帮翠儿吗?”郭长安问。 紫穗道:“是的,也不知那惠美人要这么多梅花干什么。” 郭长安但笑不语。 惠美人的景秀宫里穷得连炭火都得算计着用,也就是花期将要结束的梅花可以仍由她采用。她不能离开景秀宫,景秀宫里也只有两颗合欢树,现在光秃秃的没什么可看,打发宫女出去多摘些红色的梅花回来,好让冷清的景秀宫里添几分喜色,也是人之常情。 朱太医一直跟到颐心殿。 灵妃已经等了多时。 “长安,瞧瞧你这一身寒气,是不是又在外面站了很久?” 长安道:“我去御花园剪了几枝腊梅花,没在风底下站太久。” “那也不能去这么久,你要是再不回来,母妃就要派人去找你了。”灵妃看着等候在外面的朱太医,朗声道,“朱太医请进来。” 进门口,朱太医规规矩矩地给灵妃行礼,然后便心无旁骛地给长安诊脉。诊断完毕,他抬头,视线飞快从长安身上滑过,然后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脉象的特点,说得颇为玄妙,大有卖弄的嫌疑。 灵妃不懂朱太医说的什么沉啊滑啊表示什么意思,但是听朱太医说了一堆,总觉得不像是好事,面露忧色。 长安歪着头瞧着自己的娘亲,目光里透着一丝狡黠。 “母妃,女儿没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灵妃看出朱太医有些为难,不知道是不是介意在郭长安面前说,便让长安在屋里呆着,自己则是和紫穗走到外间,让朱太医在外面说清楚。 “朱太医,这脉象究竟是不是很严重?” “不严重,不是迷糊症。只不过呢,也有要注意的地方。”朱太医刚才说了半天废话,就是在给自己争取思考的时间。从御花园到颐心殿,短短的时间里,他被平乐公主惊得出了两身汗,一时半会还真没琢磨好说辞,好在现在组织好了。 “公主的脉象显示她近来噩梦缠人,身边许是犯了什么小人,亦或是晚上被雷声吓得失过神。此事算是心病,微臣只能开些温和的药让公主放宽身心,晚上不在总是被噩梦惊醒,只是这药的作用较为浅显。心病尚需心药才可除根。” “本宫听得不是特别明白。”灵妃皱眉,“何谓心病?难不成长安真的是被雷声吓到了?” “有没有很难说,这还得问公主自己。不过微臣还建议娘娘让公主看些佛经类的东西,若是能让禅师讲解一番,化解公主心中的郁结,则是更好。” “你的意思是,让长安去山上寺庙驱驱邪气?” “微臣正是这个意思,但主要是要靠公主自己领悟。”朱太医埋头写好药方,递给守候在一旁紫穗,“这汤药一日服用一次即可,一个疗程后微臣再来给公主把脉。” “紫穗,送送朱太医。” 二位离开后,长安的脑袋从珠帘后探出,她笑嘻嘻地摸摸鼻子:“母妃,我说我怎么老做噩梦,原来就是那晚的雷声害的!” 灵妃叹了口气,“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怎么学着躲门旁后偷听。” “母妃,这本来就该告诉我,不然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老做噩梦。”她走上前,亲昵地倚在灵妃臂弯处,“朱太医的意思是不是我必须要出家?” “胡说,太医没有那个意思。就是让你多看看书,多听听禅理。”灵妃想了想,“后宫妃子若是祈福,多数是去念禅寺。” 念禅寺是皇家寺庙,主持是静秋师太,曾经多次奉命来宫里给各位妃子做法事。念禅寺就在京郊外的云峰山上,来回一日时间是够的。不管有用没有,灵妃都打算带着长安过去看看。 她决定明日就去找皇上。 次日,皇上听了灵妃的话,没有当即应允,直到晚上歇在翊熙宫的时候,才说:“朕会多派些侍卫同行,伺候嬷嬷宫女太监也要带上,虽说不远,可毕竟是宫外。另外这两日不行,天气冷,前两天刚又下了几场大雨,山路滑。等一个月,天气稍稍暖和一些,山上百花盛开,去了也好顺便赏景。”皇上搂着灵妃柔软的腰肢,问道,“长安这孩子怎么会被雷声吓到。” “臣妾亦不知,今年的春雷确实频繁了些。” “放心,朕的女儿不会有事。”皇上安慰道,“歇息吧。” 虽说得等些日子,不过对长安来说,这事已经十分顺利了。这两天,她也接着朱太医的给钟翠看病的机会,了解了钟翠的许多情况。钟翠的爹本是个秀才,但多次赶考都未中举,后来染了重病,花钱很多,如今仍未痊愈。钟翠是替他们县衙一位师爷家的女儿入宫做宫女的,只因师爷给了她娘亲二十两银子。 入宫后,她每月都会把自己的月钱寄给家里。因为她心疼自己的娘亲,娘亲一个人,要照顾爹爹和弟弟,还要打理家里的几亩薄田,很是辛苦。 钟翠还有一个本事,就是做饭特别好吃。青萝讲述的时候,那嘴馋的模样,连长安都忍不住想知道,她做饭到底有多好吃。 青萝说道:“其实也不是多好吃,就是口味十分别致。都是平常的东西,她能做出不一样的味道。没人要的烂冬瓜她削皮去瓤,切成肉丁大小的小块,拿蜜饯糖水外加我送给她的青柠以及几颗酸梅干果腌制几天,味道可是又脆又甜,还带着些许酸味,口感极好,像是新品种的蔬果。完全没有冬瓜的味道。” “是吗?你一会去把她叫过来,顺便让她拿一些腌制好的冬瓜给我尝尝。” 下午,钟翠胆战心惊地跟着青萝来到颐心殿。 她每一步都走的异常小心,谨慎到连周围人的呼吸都听在耳朵里。虽说她入宫多年,可是一直在景秀宫里走动,平时也就是去内务府领东西,反正从未领到好的东西,平常也被人欺负惯了,第一次看到处处透着华丽和贵气的颐心殿,都不太敢大口喘气。连旁人对她温言相待,她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跪在地上,颤抖地举起手里的食盒:“回公主,这便是奴婢刚腌制的冬瓜蜜。” “冬瓜蜜?” 名字起得还挺甜。 “回平乐公主,这是奴婢自己瞎取的名字。” 长安示意宫女把东西呈上来。 青萝急忙拿过钟翠手中的食盒,打开盖之,取出里面的磁碟,这碟子边上竟然还缺个口……这景秀宫可真够穷的。其实钟翠手里这碟子还是好的,每回惠美人发疯,就会打人扔东西,宫里的瓷器之类都碎得不成样子,连喝茶的杯子也只剩一套,好在惠美人一直没去砸那杯子。 青萝和两位宫女太监分别拿银子试了试,然后又各自尝了一口。 长安看着那泛着橙黄的冬瓜蜜,好奇地问:“你怎么会做这个?是和谁学的?” “是奴婢自己琢磨的。”钟翠很早就要帮着娘亲做饭,家里不富裕,有时候中午只有萝卜,她便自己琢磨出了很多方法,连豆腐乳都会酿的。 过了半柱香时间,尝食用的人没有任何问题,这才给长安呈上去。长安尝了一口,果然清脆爽口,甜中带着微酸,甚是开胃。 “真不错!”长安问她,“你还会什么?” 钟翠紧张地捡了几样做的好的,报了出来,且她都给起了几样听着就很好吃的名字。 长安吃了两口后放下,然后看着紫穗。 紫穗明白,公主这是想把人留在自己宫里使唤。 她替长安开口:“钟翠,你可愿意来颐心殿伺候公主?” “什、什么!”钟翠惊得张大嘴巴,“奴婢……奴婢……可是奴婢怕惠美人她……” “惠美人那儿你无需担心。” 长安当然不可能让可怜的景秀宫就只剩一个太监和一个老嬷嬷,于是打算让颐心殿里的两个宫女过去。她打定主意之后,便去找了父皇,当然,她是拿着钟翠新酿了冬瓜蜜去的。她送给父皇的冬瓜蜜是当着紫穗和青萝的面,且被太医查看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她才拿了过去。后宫里头,还是万事小心为好。 皇上吃了亦说颇为爽口,不输给御膳房里的人,因为对于长安的想法,并不多疑,只说她喜欢就留着用,甚至免了长安去皇后那儿说,直接自己吩咐刘公公跟内务府报备一声。 留下了钟翠,郭长安正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那常公公的时候,文阳公主郭华稹神秘兮兮地来找她。 “七妹,明天下了课,你陪我出宫如何?” “就咱们俩?” “对,我已经包下了畅音楼,到时候你别管我去了哪,倘若哪天我母妃问起来,你就说一直跟我在一起。” 郭华稹她其实想去见卫珩,听说卫珩和周家几兄弟最近常在云霄别院斗诗舞文,所以她想过去看看,但是又怕被人知道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想装扮成普通人偷偷混进去,不想负责保护自己的侍卫也跟着,因此就带上长安,希望来个金蝉脱壳,混过侍卫的眼线。 郭长安自然是要把握这个机会的。她带上了紫穗,并在郭华稹从畅音乐楼溜走之后,让紫穗把畅音楼的老板叫出来。 她记得,前世畅音楼生意异常火爆。若是自己能入股,将来总不至于被抓药钱逼得去当铺。不管怎么样,反正她现在手上有些闲钱,搁置在宫里,最后也都没能入得她的口袋。 她端坐在雅间,听着畅音楼里婉转悠长的古琴声,品着那一壶黄山毛峰绿茶,心里琢磨着过几天的念禅寺之行要如何安排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在她前面坐下。 郭长安抬头,不解的瞪着对方。 四皇姐不是说了包场的,怎么还有外人混进来了! 对方见她杏眼怒睁,满脸不悦,颇为无辜地说:“生气了?”嗓音清冷依旧,可他的神情语调里,总透着戏谑之意。 “卫珩,你怎么混进来的?”长安端起眼前的茶杯,猛饮下一大口。 卫珩笑道:“我泡得茶可好喝?” 这茶……竟是卫珩泡的? 他什么时候学会的泡茶?前世记忆中的卫珩,是不会去做这些事的。她抬头看着卫珩,说:“先回答我的问题。” “公主,不是你要找我的?” 第17章在线阅读 第17章 第17章 第1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8章 “我没找你!”郭长安没好气地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 白色带着蓝色小碎花釉彩的茶盏撞在栗色横纹黑胡桃木桌上,发出清脆的咚声。 听得卫珩心里咯噔了一下,生怕那茶盏被她撞碎了,她又是那么用力捏着,到时候伤了手可不好了。茶盏不值钱,可眼前的人在自己心里,无价。 卫珩的视线落在那茶盏上,眨眼便注意到了握着茶盏的那只小手,看起来便是知道细嫩柔滑,和她脸蛋一个色。 他神情怡然地拿起茶壶,给身为客人的郭长安续杯,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缓缓饮了两口,点头称赞:“我亲挑的毛峰味道还是不错。”他将茶盏小心轻放在桌上,“公主怎么转身就忘了自己吩咐下去的事情。” 长安张嘴想呵斥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他刚才的话。他说这黄山毛峰是他亲手挑的亲自泡的,难不成这家畅音楼是他的? 刚才她甚是在猜想是不是五皇姐郭华稹让人去找的卫珩,但随后想到五皇姐此刻并不在畅音楼,所以定然不是五皇姐找的他。 “你是畅音楼的老板?”郭长安试探性地问。 “怎么,哪里不像吗?”他理了理自己的外衣,正襟危坐地看着郭长安。 郭长嗤笑一声,卫珩还真的不太像。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铜臭味。 “真是稀奇,卫侯爷最器重的孙子竟然是畅音楼里抛头露面的老板。此事,恐怕卫候爷并不知情吧。” 在京都之地,大户之家拥有店铺并不稀奇,但通常都是会让家生的奴仆在外经营店面,从来没有卫珩这样的。 卫珩轻笑:我一般也不怎么抛头露面的,只是今日来的客人是平乐公主,公主又特地让命人去找我,我卫珩焉有不现身之理。” 郭长安此刻悔死了,她若是早知道畅音楼是卫珩的,肯定也不会让紫穗去找他。 奇怪,照说紫穗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她若是看到卫珩,恐怕也会随机应变,拿出银票递上去,并解释:“我们家小姐甚至喜欢畅音楼的茶点,特命我奉上些许银钱以表欣赏。” “紫穗?”她朗声唤着紫穗的名字。 她和卫珩孤男寡女,坐在同一个雅间里,虽说她如今得宠,应该不会有人故意泼脏水,说些不好的话,可被守候在外面的侍卫看见,总归是不好的。毕竟皇后心眼小,到时候说不定又罚她抄佛经。 卫珩道:“公主是在叫和你同来的那个宫女吗?别叫了,她方才误饮了一杯酒,想必是喝醉了,估计现在正睡得香甜。” 卫珩轻描淡写地说完,郭长安却被他撩得心烦气躁。 事情肯定不是卫珩说的这般轻巧。 紫穗是什么性格她岂会不知道,她素来谨慎,怎么可能乱吃东西。再说,如今两个人在宫外,紫穗肯定比平时更加谨慎,就算她开始不知情,但闻到酒味后,肯定不会喝下去。 好端端的,紫穗又没得罪他们卫家,她郭长安目前好似也没和卫家结下仇怨,他卫珩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他是要把上回挨卫佘打的事情算在自己和五皇姐头上? “卫珩,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你敢灌醉!”郭长安站起来,指着卫珩,“你信不信本公主治你的罪!” “都让你喝绿茶了,怎么还这么大火气!”卫珩依旧淡然地端坐在位置上,“我说了她是误饮,何况她是你的人,我怎么可能加害于她。” 说的似乎挺有道理的,可是没看到紫穗之前,郭长安是不会相信卫珩的话的。 “带我去见她。”她收起怒火,强迫自己镇定,都说怒火伤肝,她可不要为了眼前的人气伤自己。 “急什么?”卫珩轻叹,“公主还没说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 就算刚才有事,现在也不会跟卫珩讲的。 公主没事都能想到在下,看来心里是有我的。卫珩喜滋滋地对她展露笑颜,“公主原来是想见玉玱了?” 玉玱是卫珩的表字。 据说他的字是卫候爷卫佘亲自取的。当初卫珩周岁,让他抓周,他先是摸了一块小玉石,在手里玩了玩,然后又捏起一枚给可有吉祥富贵四个小篆的印章,将手里的玉石和印章放在一起敲了敲,听着清脆的“铛铛”声,他还开心地笑了。 于是卫佘便提前给卫珩想好了表字。 郭长安别开脸,“卫四公子也是健忘之人,上回在竹林,本公主便已警告过你。” “哦,平乐公主又要治在下的罪?”卫珩衣袂飘飘地走到她旁边,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没关系,玉玱都替公主记着,回头公主给玉玱算个总账就行。” 郭长安不得已往一侧挪了挪,愠色再次浮上心头,道:“我现在就想治你的罪。” “什么罪啊?” “卫四公子如此聪明,还用本公主说?” 当然是调戏公主之罪。 卫珩嘴角噙着笑,没有继续此话题。 郭长安在心里暗暗发誓,事不过三,若是卫珩敢再调戏她,她绝对会把前世的旧账一并算上。真惹怒了她,她也会让人端个盘子,摆着一根白绫和一瓶毒酒,让他卫珩选个死法。遗憾的是,她现在还动不了卫家,别说她了,父皇也不会轻易动卫家这样明面上的大忠臣。 她也只能心里这样臆想片刻,以便缓解内心的憋屈。 卫珩看着又是蹙额又是抿唇又是叹气的郭长安,也跟着叹了口气。 试探了好几回,他对自己的皮囊产生了怀疑。难道是这一世好看过了头以至于郭长安不喜欢?还是她年纪小,尚没有分辨容貌俊丑的能力?这似乎也不对,不过是提前了两年相见,她虽然看着身量小,但给个人的印象并非蠢呆二字,尚不至于对他半点感觉都没有吧? 他对别的女子只需目光拂及,对方便满脸羞赧之色,甚至有低头笑得宛如吃了一罐蜜。 怎地郭长安她总是一副十分愠怒的样子? 他抬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径直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长安并未跟上,便问:“公主不是要去找你的紫穗?” 郭长安无奈地跟上他。 卫珩走得很慢。 郭长安恼自己空有一肚子埋怨,却没有合适的借口教训他。她实在有些想不透,今世的卫珩完全好像变了个性子,从前他可是挺厌烦自己缠着他的。现如今她没有缠着卫珩的念头,然而卫珩仿佛和自己调了个儿。 她总觉得卫珩是在故意接近自己…… 难道是错觉吗? 她瞧着卫珩的背影,越来越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卫珩听着身后那轻碎的脚步声,不觉又停下来,回身看着郭长安。他搞不清楚郭长安穿的衣服是什么材质什么压纹的,只觉得这样藕荷色的衣服,衬得她肤色更加晶莹剔透,尤其脸上还残留一抹方才生气时的绯红色,煞是好看。 未施粉黛尚且如此,难怪自己看见画眉描红的她之后,会心乱如麻。 可惜,他现在只能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牵起她的手。 郭长安见他又停下等自己,只好鼓足气和他并肩而行。 “公主,畅音楼总共有三层,前后两个院子。前院是给客人所用,后院是伙计和掌柜等人居住。雅间在二楼和三楼。每个雅间都一个侧屋,以屏风为门,若是客人需要,则会安排弹唱之人。”他淡定地看着长安,“今日因为是二位公主包场,所以只在一楼的台幕里留了位女师傅弹琴。” 郭长安白了他一眼:“没兴趣。” “是吗?那是玉玱想多了,还以为公主也想投些银子。” “……没有。”郭长安心虚地咬了咬唇。 “其实开酒楼不过是为了自己方便,赚不了几个钱。”真正赚钱的南货北卖,以及商队出海,不过这些事需要人脉和精力。 “哦,是吗。那卫四公子还兴致盎然地经营畅音楼?” “我只是偶尔来巡视。”卫珩领着她迈入一间泛着清香的雅间,“公主可是头一个知道我是畅音楼老板的外人。”目前也就畅音楼的掌柜和账房知情,连畅音楼的伙计们都不知道。 “本公主真是荣幸极了。”郭长安语带嘲讽。 卫珩指着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的紫穗:“喏,你看,正睡着。” 长安不可置信地走上前,轻轻拍着紫穗的肩膀:“紫穗?”见紫穗纹丝不动,长安责问卫珩,“你到底给她喝了什么?” 卫珩清了清嗓子,诚实地说道:“十几年的清酒,加了迷药的那种。” 第18章在线阅读 第18章 第18章 第1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19章 卫珩说完,看见长安的脸色骤变,清亮的眸子里折射出发自内心的怒意,连小小的手掌也握成了拳头。他急忙解释:“公主殿下,这真的是个误会,请听我解释。” 长安此刻在想,如果自己是个男的,这会子定然撸起袖子,毫不留情地将眼前之人狠揍一顿,以郑重警告他,别没事动我的人。 无奈的是,她是个公主。眼前的人偏又承载了她上辈子太多的情感寄托,她甚至有一瞬间的迷茫,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重生之前,努力了那么久,和皇后宸妃木家卫家周旋了那么就,终究还是难免一死。 身体上挨了疼,脑子里才记得深。 若是真的打一顿卫珩,他以后必然会记着离自己远点。 就好比前世,她被卫珩的无视气恼了,但是顾及到自己的身份,又不能做出格的事情,更没办法对他拳打脚踢,只能把怒火撒在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于是她瞅准卫珩腰上的玉佩,伸手扯下,往地上甩去。 卫珩大抵是没想到一贯清高爱拿着的七公主也会突然做出这等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因为也没有多跟她计较,反而是露出一丝无奈的浅笑。 长安那时候只觉得他的笑是在讽刺自己,便愈发生气。 连那玉佩似乎也在和她作对,她那么用力地摔过去竟然只在地上打了几个转,最后稳稳地躺在地上,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长安走上前,抬起脚便要踩上去,这一下玉佩必碎无疑。然而卫珩并未容得她这么做,他伸手便将长安拉到一边,然后弯腰捡起玉佩。长安的小身子骨哪里承受得住卫珩猛地一拉,自然是跪坐在了地上,本就经常被皇后罚跪,此时膝盖疼得她头皮都要炸裂一般。 她浑身都不舒服,又看着卫珩他小心地捡起玉佩仔细查看,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啊。 她想,自己终究还是输给了五姐。 她比五姐郭华稹更先知道卫珩的生辰,结果自己送去的礼物被卫珩原分不动给退了回来,偏偏是五姐的玉佩被他收下。如今瞧卫珩这架势,可以看出他内心是极舍不得这破玉佩的。 “既然卫公子钟情我五姐,何不早些明说与我,也省的我在这里上蹿下跳惹你厌烦。”长安咬着唇,眼睛不经意间便湿润了,“到底是我错看了你,以为你会对我和从前一样好。” 她猜卫珩大约是也没想到他一时失了手,害得自己跌倒。在听到她的略带怨气的话语后,卫珩便面露愧色地对她伸出手:“方才是微臣失礼,还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微臣计较。” 长安别过脸,道:“卫公子何必惺惺作态。我一个不再得父皇宠爱、没了母妃庇佑、名声又坏了的七公主,比不上如日中天的卫家四少爷。既然比不上,哪里又谈得及失礼与否。”她扶着地面,自己站了起来,不过人却踉跄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心里难过导致还是膝盖太疼的缘故。 她咬了咬牙,走到矮榻上坐下,略带心寒说:“卫公子以后别再来看我了,免得被人知晓,有损你的清誉。我现在这样,横竖不过是嫁给一个我不想嫁的人,说到底也是公主,也不会比现在的日子差。” 长安记得,那一刻自己真的要死心了,觉得命运也不过如此,有些东西争取不来便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卫珩突然走上前,蹲了下来,默不作声,伸手便撩起她的裙角。 比起刚才的所谓失礼,他这才是真正的失礼。 郭长安震惊之余却又不敢大声呵斥,怕引来外人瞧见,只能把自己的脚往里收,压低嗓子问他:“卫珩,你不得放肆!你再动一下,本公主就算死,也会咬掉你半条命。” 卫珩却并未听她的,似乎是算准了她不敢叫侍卫。他动作轻柔地将长安的衣角撩起,说:“公主殿下,你膝盖流血了。” 长安这才发现,刚才猛地撞到地上,膝盖的旧伤再次裂开。 “有药吗?”他问长安。 长安指了指旁边的柜子,“里面有一盒前两日紫穗领回来的止血凝露。” 卫珩起身翻出止血凝露,又拿起旁边摆放的一丁点纱布,嘴里说了一声“微臣得罪了”,便用纱布擦去渗漏的血,用食指在崩裂的伤口处缓缓涂上一层止血凝露,然后压上剩余干净的纱布,又扯下里衣,动作轻柔地包扎起来。 包扎完毕,他抬头仰视长安,眼神是少有的关切:“疼吗?” 长安慌了神,之前的怒火顿时消失殆尽,甚至连自己是他扯跌倒的事情都忘了。 她回过神后,冷冷地回答:“看在你是替本公主包扎伤口的份上,本公主勉为其难不追究你的错了。” 至于卫珩所问的疼不疼,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点小痛。 身体上疼算什么?伤口好了也就忘了。 卫珩低下头,看着玉佩,似乎是满肚子疑惑。长安并不知道那一刻,卫珩之所以会戴着玉佩,不过是误以为玉佩是她送给自己的礼物。他还不明白公主怎么就忽然厌恶自己送的礼物了,又怎么会扯到文阳公主身上。卫珩摇了摇头,心道,真是想不通,不过既然她不喜欢,自己以后不再拿出来便是。 之后在郭长安还是公主的岁月里,卫珩别说是推她拉她,根本是连她的头发丝都没轻易碰过。因为每回相遇,他都是自觉地站得远远的,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过她。而她自己,也长了记性,再也没有把卫珩的一时怜悯当成她所渴望的欢爱。 郭长安重生一世,就没打算和卫珩牵扯太深。她恨不得掐着卫珩的脖子,问问他为何他要凑上前来,还一次一次惹自己生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重生后她努力学着控制情绪,让自己不要为无畏的事情烦心,也学着如何笑面迎人,可面对卫珩,她总是少了一分克制。 瞬间的失神过后,她听到卫珩已经在解释给她听了。 卫珩靠得很近,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得她都能听见对方说话间隔时换气的声音。 “这迷药无甚大碍,且加入的量不多,她睡上两三个时辰后自然会醒。”卫珩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小拳头上,继续解释,“虽说这酒并非我让她喝的,但确实是下头的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才害得你的人昏睡一场。我本意绝非如此。” 卫珩发誓,他的本意不过是要自己的亲信拖住紫穗,自己好有时间同长安多讲几句话,结果那几个小滑头,想不来好的办法,便骗紫穗说,畅音楼的掌柜只喝好酒之人想见,若是她能品出桌上的酒是什么品种的,掌柜的才会出来。紫穗喝了之后,便晕了过去。 卫珩这才知道他们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想浪费这么个好几回,于是面色从容地去了长安的雅间。 长安伸手试了试紫穗的鼻息,确实是在瞌睡之中,试探她的额头,也未曾见异样,这才问卫珩:“堂堂畅音楼,竟然是家黑店。卫珩,你就等着本公主禀告父皇吧。” “畅音楼怎么就是黑店了?” “下三滥的迷药都有,还不是黑店!” 卫珩无奈蹙额。 畅音楼开门做生意,赚得是四方八客的钱,况且他也不缺那种小钱。迷药是这么来的,前天有个富商,和一位赶考的穷秀才相识,富商花钱,让两个人同住在畅音楼。却不知那秀才见财起意,想在富商的茶饭里加点迷药,然后趁他昏睡之时,取走对方的钱财。结果比卫珩的亲信瞧见,便扣下了那迷药。卫珩那几个亲信一直在琢磨迷药管不管用,正打算要不要买两只大狗回来试试,结果紫穗就给撞上来了。 卫珩真是庆幸这确实只是普通的迷药,不然他得将这几个不靠谱的东西扒了皮,然后再送给长安处置。 只是,他讲了半天,长安压根不相信他。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郭长安斜睨卫珩,心想这次我才不会像前世那么傻,对你总是网开一面。她张嘴大声喊:“来……” “人”字还没来得及说,卫珩的手便捂了过来。 于是眨眼间,她的小身子就陷在了卫珩的怀里。 “嘘——”卫珩低头在她耳边轻语,“你真的打算让侍卫进来,然后看到现在这个画面吗?” 卫珩说完,缓缓松开手。 郭长安低头看着他环顾自己腰间的另一只手,道:“那你卫珩就不单单是开黑店这点小问题了。” “我看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并不是上策。” 长安如梦初醒。 侍卫若是真的进来了,尽管她和卫珩什么都没有,但难免会传出什么不好的话,再说这些侍卫多是贵妃挑的,定然是倾向贵妃那边。况且这个时候有极为敏感,谁不知道,贵妃讨好卫芯瑶,根本目的在于卫珩。 她前世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亏。那些见不得她好的人,一定会帮忙大肆宣扬,到时候就算卫珩因这点事丢了性命,她也捞不到半点好处。 长安推开他的手,身子转个圈,绕到外面,正好正对卫珩,“那你想让本公主当什么情都没发生?想得美。” “此事是我约束下人不力,责任确实在我,不如这样,我欠公主一个人情,公主可让卫珩替你做任何事。”卫珩举起手,“卫珩以自己生生世世的寿命发誓,公主伺候可命卫珩替其做一件事,哪怕是要卫珩自戕,也绝无二话。” 郭长安看着他如此认真,忍不住道:“那你现在自戕好了。” 卫珩:“……” 她看着卫珩脸上划过的一丝痛楚之情,心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卫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表现? 仔细琢磨了,又觉得有可能,毕竟被人逼着自戕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她特别想问一句卫珩:听到本公主的命令,是不是后悔了方才说的大话? 你也知道把自戕会很疼的对吗? 可你曾经把我的心揉碎了,我到现在都还没说一个字呢。 第19章在线阅读 第19章 第19章 第2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0章 卫珩看着长安,却没读懂长安眼里的情绪。 “公主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郭长安拔下头上的簪子,放在桌上,“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用这簪子吧,以你的力气,必然能用它割断自己的喉咙。” 她的声音轻轻的,每一个字都强飘飘地从她嘴里冒出来,似乎不带什么情绪。 但是卫珩却听得如被锤击,连胸口都像是被人捂住了似的,若不是屋里泛着香气,他都要怀疑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在呼吸。 卫珩低头苦笑,摸着她放在桌上的簪子,心里百感交集。 也许长安只是无心的,但是他却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她总是能三两句话就能伤了自己。 郭长安见他立着不动,笑着挑眉道:“舍不得了是吗?卫珩,自个打自个儿脸的滋味如何?”说话间她的手重新去拿桌子上的簪子,打算重新插回头上,结果手才摸到,那簪子便从手心划走。 正是卫珩拿走了簪子。 她静静地看着卫珩。 卫珩看着精美的簪子,用指尖抚摸簪子锋利的那一端,道:“公主,依玉玱愚见,割喉咙还是算了,血管一破那血直接从脖子处溅射出来,又没个衣服挡着,我怕吓着公主。玉玱觉得……”他抬眸,看着长安的眼睛,手握着簪子,将簪子尾对准自己的心口,“还是这里更为合适。” 长安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一语不发地和卫珩对视。 她才不相信卫珩敢自己伤害自己。 其实她的话也多是嘲讽之意,意在告诉她,自己不屑世上所谓的承诺罢了。 卫珩心里却在想,这簪子好像短了点,不知道能不能刺到一定深度。但是想到这一世就这么死了,也挺亏的。不过前世,长安因他而死,也许这次老天爷是打算让他以命偿命。 在他举手瞬间,郭长安别开脸,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服,有些紧张地说:“不必了。我方才只是说笑之语。” 可是卫珩的动作也太快了,她才转过头,卫珩的手已经拍在了胸膛处。等她这句话说完,那簪子好似已经陷入了卫珩身体里。 郭长安听到啪的一声,感觉卫珩真的使了很大力气,完全不是演戏给自己看的模样,忙将视线再次移到卫珩身上,只看到他指缝间渗出殷红的血。她慌了神,愣愣地张大了嘴。 “卫珩你……” 她的话什么时候这么好使? 长安表示困惑,卫珩向来没有听过她的吩咐,哪怕她有时候拿皇权压制,卫珩也都是云淡风轻的姿态,偶尔心情好了还会回她一句——“公主您方才说什么?微臣没听见。” 她看着卫珩手上的血越渗越多,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快步走上前,用自己的方帕子按住他的手,看着卫珩的眼睛,嘴唇刚动了一下,便被卫珩的右手食指拦住。 卫珩的手指抵在她的唇间,道:“公主殿下,不必叫人,既然公主想让卫珩死,那卫珩便不会苟且。”他似乎是在告诉郭长安,自己不是言而不信之人,“长安,但凡是我对你许下的任何诺言,我都会遵守,哪怕丢了命也不要紧。” “卫珩,你傻吗?”郭长安急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分明知道我是在说着玩。你、你给我好好捂住伤口,我……我这就去命守在外面的侍卫去把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喊过来!”她现在没事要卫珩的命作甚,卫珩要是就这么死了,她这不是立刻给自己树了好几拨敌人,五皇姐知道了定然会恨她,卫家知道了更是会忌恨她。 她转身就要往外去,卫珩忽然笑了,拽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公主,还是舍不得我的对吗?”卫珩眨了眨眼。 郭长安想挣脱他的束缚,无奈他手劲太大,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她气得抬脚踹了一下卫珩膝盖:“你快松手,难道你真想死?” “这不都是公主的意思,方才卫珩已经说了,只要是公主的意思,那……” 郭长安急道:“本公主恩怨分明,你虽然害了我的人喝了迷酒,可到底不会伤及性命,所以我的本意绝非是要你真的自戕。再说了,你不是一贯聪明的,怎么今日脑子这般轴?我的话哪里有那么难琢磨?” “如果我死了,公主会不会心疼?” “你别说说话了。你……你能松开我吗?你这样拽着我,叫我怎么传侍卫进来?旁人看见了会误会的。”郭长安败给了他的眼睛,无奈地说,“卫珩,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会不会心疼卫珩,是不是舍不得他死。 她不敢去想卫珩的那些问题。因为想不出答案,此刻脑子里是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今日到底为何要出宫。 “其实……”卫珩低头看着自己的心口,“簪子有点短,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长安这才发现,卫珩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痛苦的表情,手腕的力量依旧,完全看不出是伤到要害的样子。她踮起脚,丢下手里的方帕,去掰开卫珩的手,发现自己竟然被他骗了。 也不知道卫珩怎么弄的,她明明看见卫珩把那尖端对准他的心口猛刺进去,可如今看到的却是反的,簪子的锋利那端并未对准心口,而是对准他的掌心,而只随意会流血,是因为簪子划破了他的食指和手心。 郭长安立即拉下脸,转身不愿看他。 重活一世,还是又被他戏弄了。 卫珩捡起被她丢落在地上的方帕,绕在手上,算是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并不忘嫌弃一番:“这簪子还是不够锋利。”他轻咳一声,“以后就算是为了公主,我也会好好活着的。” 长安虽然庆幸他没有真的出事,但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耍滑头,还是非常生气的。她坐在桌子旁,语气冷淡地说:“滚出去,你卫公子的命,本公主可不敢左右。” 她怕自己折寿。 这辈子她可不想再来一次英年早逝。 卫珩其实还想在和长安说道说道,以便改善一些两人的关系,无奈他听到了一串鸟叫的声音。郭长安听着这就是一声简单的鸟叫,而卫珩却知道,这是自己的亲信在通知他,五公主回来了。 他只好暂且退避:“卫珩告退。” 听到卫珩往外走的声音,长安又叫住了他:“等等。”她抬头挺胸,“刚才卫公子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卫珩站得笔直,点头:“算数。” “那好,是你欠我的。”长安理了理衣裳吗“我会记着的。” 卫珩才刚离开没多久,郭长安便听到五皇姐的声音。 听语气,文阳公主似乎心情极差。 第20章在线阅读 第20章 第20章 第2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1章 郭长安看着依然昏睡的紫穗,心里有些着急,忍不住上前,左手托起紫穗的下巴,右手轻轻拍着她的脸颊,唤道:“紫穗,紫穗你醒醒。”她想稍微使点劲,又怕待会她的脸上会留下痕迹。 她试着叫唤几声,紫穗仍旧毫无反应。幸亏紫穗仍有呼吸和心跳,不然此刻瞧着和死人也无区别。 而刚吃了一肚子怨气的文阳公主,这会子正站在雅间门口喊道:“七妹?” 郭长安无奈之下,只好任由紫穗在此安睡,离开前不忘拿起雅间里的一条薄衾盖在她身上。 文阳公主郭华稹喊了两声,没得到郭长安的回应,同时瞭望整个畅音楼的大厅,也没瞧见郭长安的身影,不禁有些疑惑。她走到楼下,唤来一位侍卫,问:“可瞧见平乐公主了?” 侍卫摇头,并用奇怪的眼神偷偷看了一眼郭华稹。 郭华稹并不知道侍卫心里在想什么,见他摇头,心里的怒火便有些憋不住,语气很不好地责问:“那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真是废物,你究竟如何当差的!” “公主,属下……”侍卫低眉顺眼地垂下眸,暗暗地藏起了内心的鄙视之情,道,“属下无能,请公主责罚。”侍卫心想,还不是皇后娘娘暗示我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注意好生保护好文阳公主的? 郭华稹觉得这帮侍卫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不过在她转念又想,幸亏侍卫们不精明,不然她偷溜出去的事情岂不是也被人知道了。想到这儿,她亦是懒得在去追问侍卫们,结果刚一转身,就看见郭长安步履缓缓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郭华稹脑子里瞬间就冒出了先前木脩的那句话了:“听说,几位公主之中,当属平乐容貌最惊为天人,就是不知真假。” 她打量着郭长安,心里恨恨地想,个头分明还没自己高,不就是皮肤看着比自己白了点,眼睛看着比自己大了点,眉毛比自己更为精致了点,鼻子比自己稍微高了点,脸盘子比自己瘦了点,怎么那几个根本没见过七妹的人,都对七妹兴致盎然,竟然还有人说父皇是打算把七妹指给卫珩。 郭华稹抿唇,心道:“这绝对不可能的!母妃已经说了,皇上意欲让自己嫁入卫家。” 卫家除了卫珩,她谁也不嫁。 郭华稹问道:“七妹,你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抛下我独自回宫了。” “我看着畅音楼里没什么人,就随便四处看了看。”郭长安看了看门口的侍卫,拉着郭华稹往里面移了几步,问:“五姐,你去了哪里,好玩吗?这畅音楼快闷死我了。” “没什么好玩的。”郭华稹想到自己刚才的经历就很生气。 她本以为在云霄别院能见到卫珩,结果却看见了让她讨厌的陆馨。偏偏她没认出陆馨,陆馨也没看出她是公主。 云霄别院是前朝国子监大臣倾囊所造,一是为了让各地前来参加京考的贡士们有集中的落脚之地,而是为了方便有才之人在此聚集,以文会友。 每年在殿试开考之前,云霄别院总是异常热闹的。因风气所致,女子亦是可以来云霄别院,不过有专门供女子们吃茶比诗的地方,不可与男子们混为一起,且来云霄别院的女子多是在丫鬟的陪同下出现。郭华稹是以卫府七小姐的身份出现的,因为她知道卫芯瑶还未来过这里,所以别院里负责录入女子信息的人并不认得她。 她混进去之后,刚被领入女孩子多呆的听水楼,便遇到了陆馨。 她走过去试探性地向陆馨打探卫珩,结果陆馨身边的丫鬟便嘲笑地说:“真是,现在什么人都能鼓起勇气来问卫公子。也难怪卫公子越发不爱现身了。” 郭华稹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混出去的时候,特地穿了件颜色很素的衣服,她本就不是惊艳的模样,没了宫里的华服首饰装点,看着自然便和普通人家的小姐无二。 但是她以前只被郭长安呛过,如今郭长安也不大爱和她抬杠,今日忽然被一个丫鬟嘲笑,心里定然是怒的。当然她也不是独自一个人。她的贴身宫女茹儿当即说:“一个小小的婢女,竟然在公……公然说我家小姐,当真是没大没小。” “说谁没大没小你!”陆馨的丫鬟抬起下巴。 此时,陆馨开口道:“不得无礼。”随即她对郭华稹露出微笑,“在下陆国公府的三小姐陆馨,没管好我的丫鬟,她就是这般口直心快,说话不中听,还请妹妹不要生气。对了,妹妹瞧着面生的很,以前好似从来没见过。是第一次来云霄别院吗?如果需要我的地方,尽快开口。” 郭华稹本来就生气,听了她的话更加生气,听到她说她是陆馨的时候,她整个脸色的变了,差一点就想亮出自己的腰牌叫陆馨跪在听水楼前好好反省。 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遇见卫珩,也只好努力压制住不悦,毕竟她听母妃说了,男人最烦女子强势。她觉得卫珩那人的人,定然会喜欢小鸟依人性格的女子,自己若是此时此刻对陆馨大动干戈,怕是影响不好。 茹儿还想开口教训陆馨和她的丫鬟,郭华稹却已经开口:“茹儿,我们走。”路过陆馨身边时,她骄傲地冷哼一声,心想,且饶你这次,下回好好让你知道什么叫瞎了眼不识泰山真面目。 她往男子区走去的时候,被云霄别院里的人拦住,她无奈之下,只得亮出腰牌,并说:“本公主是得了母后的命令在云霄别院微服私访,你可别把我身份传出去。” 尽管她的话漏洞百出,可是她的腰牌是真的,因此云霄别院的人也没好意思再加阻拦,左右不过是恳请文阳公主在暗处走动,免得换了云霄别院的规矩。 若是云霄别院的规矩坏了,那男子定然也会来听水楼,那以后谁还愿意让自己未出阁的女儿被一群来自各地的贡士们看见。 郭华稹表示明白。她走在暗处,还没想到怎么去找卫珩呢,就听到不远处几位看穿着颇为不俗的年轻公子哥们在交谈。本以为他们是在谈论理想抱负,再不济也该是考试相关的东西,结果她一听才发现,他们在聊那听水楼的女子。 说话最多的便是木脩。 听了这帮人的话,她才知道原来卫珩今日并没来云霄别院。 她是白来了一趟,不止如此,还听了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对长安一通宵想和夸赞。他们如何议论长安她并不感兴趣,她只是特别不愿意听到什么卫珩娶长安之类的消息。 郭华稹听了没一会便和茹儿离开,经过听水楼的时候,又遇到了陆馨。她总觉得陆馨看自己的眼神也充满嫌弃。 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很不愉悦的情绪之中。 郭长安自然看出她心情不佳,但是也没赶着去问她怎么了,毕竟她稍微想想便猜了出来。能让她五皇姐郭华稹只带着一个茹儿偷偷溜出去,必定和卫珩有关联。许是她没见到卫珩,因此心情失落。 郭华稹饮了一口茶,看着郭长安竟然只是一个人,便奇怪地问:“七妹,和你一起出宫的紫穗呢?” 郭长安道:“我听说畅音楼里的酒水和茶水俱佳,便让她替我饮了一杯,谁料她不胜酒力,喝完便睡着了,我怎么叫也叫不醒。”说完,长安亦是打量郭华稹,也问,“五姐姐,你身边的茹儿又哪儿去了?” “我让茹儿去给我选一身衣裳。”郭华稹打算趁着陆馨还没走,再回去一次。 长安看着五姐身上这件衣裳,觉得这身行头确实把她衬得一般了。五姐其实是圆脸,眉毛又较为浓厚,最不适合这样素净且普通的装扮的。 “七妹,等茹儿回来替我重新梳妆后,五姐带你去云霄别院。” “去哪里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看那个陆馨。”郭华稹道,“那个陆馨长得也就是个普通模样,容貌并没有什么地方出挑。” 听郭华稹这么说,郭长安也只是微微一笑。 她觉得自己的五姐和前世一样,看人看事几位偏心,她看不顺眼的人,哪怕是天仙她也会说成丑女。 郭长安前世见过陆馨的,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但搁在和她同龄的侯门贵女中,也绝对是拔尖的那几个。 很快,茹儿就提着一个大包裹回到畅音楼。两个人入了雅间的隔间,没多久,新换装的郭华稹便气势不凡地走出来,“七妹,我们走吧。” 长安有些犹豫:“紫穗还在睡梦中未曾醒……”她知道,两个人若是正大光明离开畅音楼,那侍卫们必然也都是随同的。到时候畅音楼只剩紫穗一个人,她委实放心不下。 郭华稹便留下刚才被她训斥的侍卫,让他留在畅音楼,若是看到紫穗醒了,便告诉她两位公主有事先走,让她自行先回宫。 畅音楼距离云霄别院并不是特别远,马车不用多久就到了。 话说,来得早也不如来得巧。 郭华稹和郭长安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走出云霄别院正门的陆馨。 陆馨刚好也抬头看见了她,看着她忽然换了一身极为华贵的衣裳,又看到马车旁边站立的侍卫,内心吃惊极了,忍不住多打量了郭华稹几眼。 茹儿此刻走上前,伸手就甩了陆馨一个耳光,道:“看什么看,公主岂是你一个平民可以随意直视的!” 郭长安听到响亮的耳光声,微微抬眸,瞥了一眼陷入错愕以及震惊中的陆馨,将已伸出去的左脚又收了回来。她坐回马车里,抬手撩起马车窗户的厚布帘子,留一条够自己看戏的缝隙,颇有兴致地看着前方。 第21章在线阅读 第21章 第21章 第2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2章 陆馨也是娇生惯养的陆家千金,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等屈辱,别说是耳光,连打手掌心这样最为常见的车体罚都没挨过,此刻猛地遭了茹儿一耳光,整个人都似乎傻了一般,连她身后的丫鬟呆木若鸡,想必也是完全没料到自家金贵无比的小姐会挨打。 郭华稹慢悠悠地走上前,看着陆馨脸上的手指印,心里总算稍稍解了点气。她轻嗤一声,用名为呵斥实为赞许的语气对茹儿道:“茹儿退下,不得无礼。陆小姐毕竟是尚书大人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的,你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就动了手?你以为陆小姐和你平常训斥的人一样身份吗?” 茹儿退后两步,说道:“公主,奴婢只是想警醒一下陆小姐,免得她一直对公主不敬。” “不许瞎说,陆姐姐怎么会这样不知好歹,对本公主不敬?”郭华稹瞥了一眼茹儿,刻意用听起来严厉的声音说,“等回了宫,本公主再慢慢治你的鲁莽之罪!” 茹儿低下头,不再言语。 郭华稹这时才对陆馨说道:“陆姐姐,都怪本公主训教无方,平时又太宠这帮奴婢了。回头我定然好好罚她。陆姐姐你可千万别生气,母妃说,经常生气,眼睛容易长皱纹,长了皱纹,看着便又老又丑,没人喜欢。” 郭长安听着郭华稹声音,就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皮笑肉不笑,配上她的那几句话,可够让陆馨气恼的了。她就知道,以五姐的性格,定然要想方设法压住陆馨才肯罢休的。谁让她陆馨也曾喜欢过卫珩,若是偷偷喜欢那也罢了,偏偏让卫芯瑶得知,那不不得是公主们都知晓了。 陆馨的丫鬟似乎咽不下这口闷气,想上前和郭华稹理论,不过还是被回过神来的陆馨拦住。 陆馨毕竟年长几岁,知道今日这位公主看起来不像是假的,毕竟她后面的侍卫岁穿着平常衣服,但一个个神情严肃,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家能训得出来的侍卫。 她同样也看出来了,这位公主摆明了是想教训一下自己,若是自己的人再强出头,只怕事情会越闹越大。故而此刻哪怕是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她还是对着眼前气势嚣张的公主俯下身段,一脸谦卑地说:“公主言重了,陆馨虽虚长公主几岁,却不敢妄称姐姐。” 说话间,她低下头,用力摇了摇嘴唇。 郭华稹心满意足地打量她刻意做低姿态的模样,道:“陆姐姐若是这么说,那可就生分了。难不成你是觉得我公主出生配不上你陆国公府的出生吗?” 陆馨急忙摇头,说:“平乐公主,陆馨、陆馨绝无此意!” 平乐公主?! 郭华稹微微一怔,连茹儿也忍不住再次冷哼一声。陆馨却完全没想到自己弄错了人。她一直以为平乐公主郭长安在宫里横行霸道,最是让人厌烦之人,故而下意识便因为眼前的人是郭长安。 郭华稹抬起下巴,瞪着陆馨,在心里琢磨自己要怎么趁着这个机会既让她记清楚自己是谁,又能让她再次颜面扫地。 就在她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之际,从云霄别院大门里又走出一行人。为首的气宇轩昂的陆至,旁边还有木脩、司詹等人。 陆至也不认得郭华稹的。他只是听到有人说,自己的妹妹陆馨在门口被人欺负,当即丢下手里的丹青,急匆匆地跑出来看看究竟是谁,木脩等人好热闹,加上这几天他们又没什么正经事可做,便也跟了出来。 陆至一看就看见了陆馨脸上的五指印,语气不悦地问她:“馨妹妹,是谁这般不知好歹,竟然……” 陆馨赶紧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并把眼前的郭华稹介绍给陆至:“哥哥,切勿失礼,这位可是……可是平乐公主。” 陆至因为知道自己即将娶皇后所处的四公主福清公主,所以一直没敢接触别的女孩,别的公主他更是没见过,所以也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不是平乐公主。不过他相信既然陆馨这么说了,那定然是没错的。 他悄悄地将陆馨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嘴角噙着略带城府的浅笑,道:“原来是平乐公主,公主大名鼎鼎,陆至如雷贯耳。” 和陆至同时出来的木脩看到眼前的所谓平乐公主,心里颇为失望。不是说眼前之人不漂亮,眼前的人也是容貌出众的,可是她也未必比陆馨漂亮,她的漂亮属于雍容华贵的类型,而陆馨属于大家闺秀类型,两个人硬要比价的话,也分不出到底谁更胜一筹。 木脩不觉抬起眼皮,朝天看了看,心想:这样的顶多是出挑的小美人,哪里担得起倾国倾城这样的赞誉? 郭华稹不觉也开始打量陆至,毕竟陆至是她未来的姐夫。 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更加幸福。 陆至根本比不上卫珩是十分之一。她想到自己将来竟然能嫁得比四姐郭华秾好,整个人高兴得连眉梢都挂了笑意。 陆馨不想再被人围观下去,毕竟她脸上的印记依旧十分显眼,便说:“平乐公主,陆馨还有事情,要先行告退。” 这时,郭长安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担着这样的恶名声。前世,十二岁时候的她肯定比五姐郭华稹还要霸道,但那毕竟是从前,她眼界低,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从平乐公主的神坛上跌下。 如今的郭华稹,倒有些像前世的她,有时候只顾着自己眼前的欣喜,看不到长远可能会发生的悲剧。虽说公主责罚平民,按理不算是什么大事,可陆馨毕竟的陆家人,而陆家的陆至将来注定会成为驸马,到时候,陆家的靠山便是皇后了。 郭长安轻咳一声,将帘子整个撩起,露出只自己的脸,看着郭华稹,声音清脆地问:“方才我打盹的时候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我……五姐,是你在叫我吗?” 一句五姐,让在场的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位是文阳公主。 而真正的平乐公主,却还是在马车上未下来。 木脩和司詹等人看着真正的平乐公主,一个个竟都看傻了眼,都不约而同想到了“宫中人诚不欺我”这几个字。 尤其是木脩,差一点失态地流下口水。明明郭长安目前还只是十二岁小姑娘的模样,他却笃定地相信,十年后的平乐公主只会比现在更加诱人。 木脩在心里喟叹不已:卫珩这贱人,怎么运气总是这么好!难道皇上真要把这样的绝色小美人赐给阴险狡诈的卫珩吗? 他呆呆地瞅着郭长安,在心里做着美梦:若是自己能娶平乐公主,那该多好。 第22章在线阅读 第22章 第22章 第2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3章 一位侍卫走到马车前,两手撑地,弯腰下跪,以自己的平稳的后背为凳子。 郭长安伸手扶着马车门框,姿势优美地从马车上下来。 她一下车,和郭华稹的对比就更为明显。 一个衣着素净连发髻亦是最简单式样的人,却要比旁边一身华服穿金戴银涂红点腮的人耀眼。陆馨看了一眼后急忙低下头,觉得若自己是文阳公主,此刻定然羞愧难耐。同是公主,却被比得黯然失色,这文阳公主也是可怜的。想到这儿,陆馨便觉得自己的脸颊没那么疼了,毕竟陆府的几位姐妹们,容貌上都压不过她。不然,她也不敢宵想卫珩这样的人。 木脩吸了吸气,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还理了理脑后的碎发,目光灼灼地看着平乐公主。 郭长安一早就注意木脩的眼神了,想都上辈子他给自己带来的尽麻烦,她忍不住多看了此人一眼。上辈子木脩对她求而不得,这辈子她不光不会让木脩得逞,更不会让木脩好过。 在她已然连七公主的身份都不是的时候,木脩意外遇到去当铺当银子的她,并将她囚禁在一处别院里。在别院里,他妄图强行要了她,那时她已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因此是绝对不允许木脩染指自己。她知道木家当时也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卫家连根除去,于是以死想要挟,对他说:“木脩,要么你将我献给卫佘邀功,要么你继续扯我的衣服,但我会咬舌自尽而死。” 木脩当时被她的话吓得酒醒了,也就没再继续下去,转身离开。不过两日之后,他又是一身酒气地出现在别院里。此时他两眼通红,似乎已经喝得失去理智了,走上前按住长安的肩膀,对长安说道:“郭长安,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你却把我当狗屎一样玩弄,还抗旨不愿同我成亲,你害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我、我就算是死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木脩,你想想你那刚出世将过一周岁的儿子,你真舍得他死吗?”郭长安坐着最后的努力。 木脩却仿若没听见,手上的力更大了,掐得长安两只肩膀完全没办法动。 他靠近郭长安,贴着郭长安的耳朵,道:“郭长安,你当我不知道你和卫珩的私情?你就是个贱人,残花败柳之身,还装什么清高呢?我木脩这一回非要玩.弄死你,让你在本爷爷的身.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郭长安听到他的话,已经打算不再苟活,不过就算她死,也要让木脩尝尝苦头。她肩膀被木脩按住,但是嘴巴还能动,而木脩的脸又刚好贴自己贴得这么近,于是她咬住木脩的耳朵,用尽全力咬了下去。 木脩疼得大叫一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嘴。他的耳朵已经被咬出了两道深深的血口,眼看那块肉差一点就能掉下,此刻血汩汩正地往外流。他怒瞪两只眼,骂道:“贱人,郭长安你个贱人,你个淫.妇!” 说话间,他也不管自己的耳朵了,将郭长安双手反绑起来,并拖着长安进入内室,将她按在床下,动作麻利地解开自己的衣衫,却不料在他用力压制郭长安的两条腿,妄图脱光她衣服的时候,门被人撞开。 他骂道:“哪个狗东西瞎了狗眼坏爷的好事!” “是我!” 木脩一愣,这是刚给他生了一个儿子的正室高氏。 高氏看到眼前这一幕,气得差点当即说出和木脩和离的话,但是她毕竟嫁给木脩了,也有了儿子,此刻只能忍下这口气。 “你跑来别院干什么!”木脩极为恼火,但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在高氏面前要了长安。 他跳下床,抓起一件外衣按住流血的耳朵。这一刻恢复了点理智,他才觉得耳朵疼得受不了了。 高氏没理会他,径直走到被禁锢不方便动弹的长安身边,抬手就是两个耳光,朝她身上啐了一口吐沫,骂道:“呸,狐媚子。” 木脩拽着高氏,将她推在一旁,“疯婆子,你干什么!” 高氏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我干什么?木脩,你竟然还有脸问我在干什么!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在干什么!竟然把这祸害私藏在别院,你真是个不要脸的不要命的!可我和儿子还要脸还要命。今日你就给我一句准话,到底要不要把她送给卫家,如果你还要留着她这个祸水,我便带着儿子离开你!我还带着儿子改嫁,让你的儿子跟别人姓。” “疯婆子你真是不可理喻,滚!”木脩扯着她往外走,却撞见了自己的父亲木蟠。木蟠直接一脚揣在他的心窝处,然后命人把屋里的郭长安绑好,送给已经准备登基大典的卫佘。 其实,那高氏再晚来一秒,她便会自行了断。 就算是死,也不会让木脩得逞。 前世有那么多人要恨,而木脩是她宁死都想亲自杀死的人。 她多庆幸自己能多活一世,哪怕杀不了木脩,也要吓掉他半条命。 郭长安笑着眯起眼,看着木脩,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声。 木脩感觉到平乐公主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且停留了短暂的时间,内心不禁有些狂喜,认为这是公主的一个暗示。他自信地抬起头,暗暗地自我脑补道:“平乐公主刚才看我的眼神分明有深意,定然是想和我说话,只是碍于身份,且眼下不光是我们二人,所有有些不方便罢了。我木脩才品容貌亦是出类拔萃的,若单论容貌,我还未必输会给卫珩。” 也真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郭华稹斜了一眼郭长安,有些怨怼她夺走了本属于自己的风光,说:“马车如此颠簸,也亏得七妹不嫌弃,能在车上眯着。” 郭长安面带微笑,说:“也是,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疲惫。方才我还做了一个梦,梦见父皇要将五姐许配给卫家,可惜还没看清楚那圣旨上写的名字,我就被吵醒了。” 陆馨听到这话,心里忍不住揪痛。 原来传闻非虚。 看来卫珩不是要娶文阳公主就是要娶平乐公主。 陆馨抬眸再次小心翼翼地偷看两位公主,自然她也接收到了来自茹儿的威胁,立马将头压得更低了。一想到对面的两位身份都是公主,还有一位容貌比之自己更为出色,自卑的情绪顿时浮上心头。 第23章在线阅读 第23章 第23章 第2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4章 这边陆馨心里不痛快,那边的郭华稹却有些惊喜。 郭长安的弦外之音深得郭华稹喜欢,哪怕是明知道郭长安并未真的做这样的梦,她也会相信这是真的。她相信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自己此生一定是要嫁给卫珩的。她笑了笑,拉起郭长安的手,得意地说:“七妹别乱说,省的旁人听了心里不舒服。” 郭长安眨了眨眼,道:“可我方才真的梦到了。”她扭头看着陆馨,“咦,她是谁,怎么脸红红的?” 郭华稹道:“她是陆尚书的女儿。”至于脸红的原因,郭华稹当着陆至和几位世家公子的面,也没好意思再说一遍。她就算不顾及陆家人的脸面,但四姐夫的脸面总要给一点的。 陆馨觉得今日自己够丢脸的,实在不想再多呆下去,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哥陆至,陆至旋即走到她旁边,对二位公主道:“二位公主,微臣和舍妹回去还有事,就不打搅二位公主了。” 郭华稹看着陆馨仍旧发红的半边脸,扯着嘴角笑了笑,挥了挥袖口,说:“去吧。”语气里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气势。 陆家兄妹离开后,驻足围观的人也都纷纷行礼告退,而云霄别院的管家则是恭敬地过来,询问二位公主是否要入内,云霄别院已备好了上房。 郭华稹来的目的就是要羞辱一下陆馨和陆馨的丫鬟,让她们好知道好歹,此刻陆馨已经走了,她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再去云霄别院里逛,反正卫珩也不在。她便对管家道:“算了,天色不早,回宫太晚母后会生气,本公主还是改日再来吧。” 说完,她正欲拉着长安一起回宫,却听到有人上前行礼。她并不认得此人,不过知道他方才和陆至一起出来,想必也是出生不凡,毕竟那身衣服也非平常人家穿得起的。她奇怪地问:“你是谁?” 问完这句话她便想起来了,此人就是刚才自己以卫芯瑶身份潜入云霄别院时候,废话最多的一个,什么卫珩可能会娶平乐公主的话也是从他嘴里冒出来的,于是已经开始不给他好脸色了。 木脩道:“算起来,在下和公主也是沾亲的。” 郭长安听到木脩这么讲,差点笑出声。 郭华稹垂眸,揉着自己的拇指,语气懒散地问道:“你本家难不成同我母妃是一族的?” “非也。在下木脩,宫里的宸妃娘娘真是在下的亲姑母。”木脩说话间,目光多次从郭长安脸上扫过。 郭华稹冷哼一声,道:“原来是木相家的。那你该去找宸娘娘,同我攀附什么。”她又想起长安的母妃灵妃娘娘原始木家的丫鬟,“或者你找七妹,总是比我近的。”说完她丢开长安的手,兀自扭头回了马车上。怪不得他会说卫珩娶自己的七妹,敢情他是宸娘娘的内侄啊,那难怪是站在七妹郭长安那边的。 郭长安一点都不奇怪郭华稹的反应,毕竟贵妃娘娘和宸妃娘娘表面上一直是不和的。或许暗地里,她们此刻已经在暗送秋波了?又或许没有吧,因为她这些日子还没发现什么端倪。不过没关系,她总能发现出什么的。 木脩看见碍眼的平乐公主离开,自然是高兴的,急急忙忙抬头直视郭长安,道:“听说平乐公主和六皇子甚为亲近,那可真是巧了,我同表弟也是十分亲近的。” “哦。”郭长安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给他继续偷看自己的机会,转身上了马车。 木脩意犹未尽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盘算着,不管皇上是不是真的要把平乐公主许给卫珩,他都想试一试。反正皇上的圣旨还没下,也许方才平乐公主做的梦是对的,嫁入卫府的是文阳公主而非平乐公主,总之,他是有机会的。他打算这几天一定要求母亲入宫找姑母宸妃娘娘,打探一下消息。 听着前面马蹄的达达声,郭长安开始琢磨着,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借助陆馨的事让皇后认识到贵妃同她并非一心呢?最好同时也让宸妃娘娘和贵妃之间闹点小摩擦。她想了一会,觉得这事似乎不那么容易。皇后,贵妃,宸妃,这三位娘娘,可都不是蠢笨之人。 她抬头看到郭华稹嘴角挂着笑,似乎是在想什么开心的事情,刚打算对郭华稹讲话,就见郭华稹忽然抬起头,问道:“七妹,你方才果真梦到我成了卫家妇?” 郭长安道:“真的,我也奇怪为何偏偏会梦到卫家,不是什么木家陆家。我猜准保是因为你和卫芯瑶走得最近的缘故。”她歪着头嘻嘻笑了笑,笑了两声又似想起来什么,旋即换了一脸懵懂模样,问郭华稹,“对了五姐姐,那个叫木脩的,看你的时候目光闪烁不定的,还故意上前和你攀关系,又问我是不是同你关系亲近。不过我没和他说一个字……总之我觉得,他很是关心五姐姐你的。” 这时,车轱辘似乎轧到了石块,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郭华稹和郭长安都没有任何准备地往左边倒去。郭华稹的头碰到了车壁。 车子停稳后,郭华稹撩起帘子,呵斥道:“怎么回事?连个车都驾驭不好,是出门没带眼睛吗?” 车夫吓得从马车上滚下来,跪在地上,连连求饶,整个人瑟瑟发抖。驾车的车夫是宫里的太监,因为侍卫们平常驾粗鲁惯了,听说要给公主们当车夫,都有些害怕,而皇上和后妃的专用车夫是不可随意差遣的,这郭华稹又是偷偷溜出宫,所以只能让宫里头驾过车的太监当车夫。 郭华稹道:“方才本公主的头撞上车壁了,到现在还觉得后脑勺疼。幸亏这是在后面,若是本公主的脸撞了过来,破了相,母妃定会要了你全族人的命。你说你可知罪?” 车夫不停磕头,头撞在地上,丝毫不带犹豫,那“咚咚咚”的磕头声,听得郭长安都觉得脑门疼得厉害。 “二位公主饶命,都是奴婢无能,让车轱辘轧上石头,颠到二位公主,请二位公主绕了小的一命。” “求饶有用,那还要打板子何用?”郭华稹瞪着车夫,“回头你看我不告诉父皇一声,就说你们这些做奴婢的,心里只有别的主子,没有我这个公主。” 郭长安听到郭华稹一连呵斥了好几局,忍不住低头偷笑。郭华稹前世也是这样,每回说要罚人,都要先说道好几句,颇有些让人死个明白的意思。方才她的贴身宫女茹儿突然打了陆馨,还让她感觉颇为吃惊的。 后来细想郭华稹的话,她便觉出了味儿。 肯定是先前她来过云霄别院,在陆馨哪里听了些不愉快的话,外加前不久卫芯瑶刚说过,陆馨以前喜欢过卫珩,所以才没和陆馨废话。主要是不方便废话,说出来会显得她文阳公主小气记仇,并且也会让多心之人发现她一心想和卫珩好。 郭长安记得前世的自己,看谁不顺眼了,从来都是懒得跟对方解释,直接是说惩罚,譬如“掌嘴”、“跪几个时辰”、“送去别处”等等。 这辈子,她决定偶尔也要学一学郭华稹,至少得让对方觉得不是自己刻薄,而是你真的做错了事。 她揉了揉自己的膝盖,坐到郭华稹旁边,劝道:“五姐姐,算了,谅他也是没多少经验的。我瞧着他磕头很有诚意,就别罚他了,怪可怜的。”她随后又小声对郭华稹道,“五姐姐,回头父皇若是真的知道了这事,岂不是连我们偷偷出宫他也知道了?” 郭华稹看着郭长安,小声道:“七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下人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大度的。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真去告诉父皇的。”说完她拔高声调,“本公主谅你初犯,就不与你计较。抬起头吧,免得磕坏了回头再把马车架得直接撞上宫墙。” “谢谢二位公主,谢谢二位公主!”车夫抬起头,正好撞见平乐公主投过来的目光,心里充满了感激。 郭长安看着他已经红肿的额头,对他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微笑。 车夫顿时觉得自己这头没白磕。 放下帘子,郭华稹摸了摸戴在自己的头上在饰品,确认没有歪乱后才松了口气。 “七妹,你方才同我说什么来着的?” “我说木脩……” 郭华稹想起她刚才的话了,立即露出嫌弃地表情,告诉长安说:“就凭他也好意思和我攀附关系?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有个宸娘娘这样的亲姑姑便高人一等了?谁稀罕他的关系,真是可笑极了。” “我觉得他看着人不坏的样子,长得也还行……”郭长安托腮道。 “七妹,那你他和卫珩比起来,谁更好?” 郭长安皱眉,脸上露出纠结的表情,难以抉择的样子,最后说:“我觉得他们两个人长得都好。” 郭华稹又问:“那七妹觉得世上谁最好看?” 郭长安不假思索道:“自然是父皇了!” 郭华稹笑了,隐藏在笑容里的那句话是:“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郭长安心想,这两个人都不是我这辈子死也不会选择的人,就算心里有比较说出来也没意思,还不如索性让郭华稹误会自己。 郭华稹解释:“七妹,等你过两年你便知道该如何回答刚才那个问题了。” 郭长安似懂非懂都点了点头。 郭华稹瞧着郭长安的表现,内心又稍稍舒服了些。她觉得那些谣传卫珩要娶七妹的人,定然要失望了,七妹分明还不懂情爱为何物。 郭长安和郭华稹入了宫,各自回殿。 颐心殿里青萝快急坏了,看到长安回来,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公主你可算是回来了,再晚,皇后娘娘的盛宴便要赶不上了。”青萝急忙吩咐下面的宫女安排热水给公主洗漱净身。 “皇后娘娘的盛宴?” “是的,皇后不光让各位公主过去,还请了好几位宫外的女子。” 郭长安明白了,皇后这时打算在给太子殿下物色合适的侧妃啊。她记得这一年,正妃的人选皇后已经定了,不过是皇上尚未同意。 青萝给长安重新梳头,且好奇地问:“公主,紫穗姐姐怎么没直接伺候您回来?” 郭长安一愣,才想起来紫穗还在畅音楼里,不知道那侍卫有没有听命令好好照顾紫穗。 话说那侍卫还是很尽责的。 公主下令让他等紫穗,他便一直等着,直到听到屋里有动静,像是紫穗醒了的声音,才推开门进去。 紫穗先是惊讶地尖叫一声,随后便捂着胸口,说道:“你谁是,你给我出去。” 侍卫颇为无奈地将两手举止头顶上方,说:“紫穗姑姑,你看看清楚我这身衣服。” 紫穗仔细一看,才发现此人穿的衣服和先前守在畅音楼四周的人一样。 她轻咳一声,说:“原来是御前侍卫。紫穗方才是误会了,还望不要见怪。”她揉着依旧昏沉的头,起身往外走,“现在几时了?”走到外面发现大堂里竟然已经掌灯了,惊道,“太阳已然落山了?” 侍卫幽幽道:“是的。”他都等了一个半时辰了,心里颇为瞧不起这位紫穗宫女,一杯酒便能醉成这样,这酒量可真是够“大”的。 其实,侍卫并不知道,在畅音楼的人把他带去紫穗沉睡的那个雅间门口前,畅音楼的掌柜已经按照卫珩的吩咐,偷偷给睡熟的紫穗灌了几口可以让她快些清醒的汤药,不然的话,估计紫穗还得再睡上一个时辰。 侍卫又说:“二位公主已经回宫,平乐公主让属下在此等你醒来,然后护送你一起回宫。” 紫穗按着眉心,说:“我虽不常饮酒,可这酒量还不至于差成这样啊……”不过此刻也没什么时间让她思考,因为侍卫说了,再也回去,宫门就要落锁了。 两个人快步走到外面。 侍卫当即吹了个口哨,一匹黑马从远处跑来,停在侍卫面前。 紫穗问:“骑马回去?” 她不是不会骑马,毕竟公主很早也学骑马的,所以她多少会一点。可是她也只是会骑而已,不敢骑太快,也不怎么敢骑陌生的马。尤其眼前这匹黑马,一看便知道不是一般的马匹,她有点儿不大敢上前。 在她纠结到底要不要选择骑马的时候,侍卫已经翻身上马。 紫穗松了口气,心道:原来不是给我,我真是想太多了。 不过,侍卫骑马回去,她一个人……要怎么办?就在她眉毛都要揪到一起的时候,侍卫朝她伸出手。 紫穗愣了一下:“我和你,一匹马?” 侍卫点头:“这匹马并不是小马驹,可以承受你我的重量。”他看紫穗仍纠结,着急道,“紫穗姑姑,你再不上马,我们就真的要被拒之宫门外的。今晚不是我当值,我自然无所谓,可您和我不一样。”其实侍卫也怕郭长安回头再找自己,责问怎么没把紫穗平安送至宫中。 紫穗听此,二话不说便将手交给了侍卫。 侍卫很轻松地将她拉上马,然后两只脚用力蹬着马肚子,黑马立即明白似的,飞也似的往皇宫赶去。 等她赶回颐心殿之后,郭长安已经和青萝去了皇后的正宁宫里。 第24章在线阅读 第24章 第24章 第2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5章 在宴会上,郭长安见到了许多前世的熟人:未来的太子妃,未来的太子侧妃,未来木脩的正妻,未来要了三皇子的命的女人……看着这些熟悉的陌生人,她不禁有些感叹,低头饮了口桃花酒。 皇后宫里的桃花酒是专给尚未及笄或将将要及笄的姑娘们饮用的。这桃花酒里的酒味甚浅,饮在嘴里还泛着甜味,饮后唇齿间还留有一抹淡淡的花香。 其实皇后娘娘的宴会颇为无聊,一群人在歌舞声中彼此换着法子恭维皇后,顺便歌颂一下父皇,再然后便是你夸我首饰别致,我赞你妆花极美。郭长安前世就不爱这样的活动,她今天一早就是打算先露个脸,再随同大家一起表示一下自己母后和太子哥哥的尊敬,然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反正皇后的关注点也不会在她们这几位非她所出的公主身上。郭华稹因为是贵妃所生,所以皇后才对她多加注意。而她郭长安,一直都不讨皇后喜欢,每回皇后找她,定然是要说她哪哪不好,顺便也会讽刺一下自己母妃的出生。 母妃是婢女出生,可母妃至少一生都无害人之心。 长安觉得,母妃但凡有她们十分之一的狠毒,也不至于前世惨死。 若不是皇后宫里有她喜爱的桃花酒,她都不愿意坐到这个时候。 郭长安记得前世自己小的时候,曾好奇地问过皇后,为什么桃花酒如此香醇可口,喝了还不叫人醉。皇后身边的宫女便解释了一遍,说这是因为皇后宫里的桃花酒,酿制起来极为麻烦。在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取最先□□的桃花瓣,用冬日储藏的雪水洗净后,置入去年酿制的果子酒中,再加入槐花蜜,密封七七四十九天后取出,滤得下层浅粉色的清酒便是桃花酒了。且那果子酒也不是寻常的果子酒,非得是取盛夏清晨百花露水所酿的才行。 长安前世还想让紫穗也帮着自己酿制一回,只可惜,连果子酒都没来得及酿制好,她便被软禁在颐心殿里。 放下酒杯,她忽然就想起了如今被禁足在景秀宫里的惠美人了。现在惠美人身边没了会做饭的钟翠,也不知道日子过得如何。 长安招手示意青萝过来:“你回去替我看看紫穗回宫没有。” “可是公主你一个人……” “这满眼都是人,哪里是我一个人?”郭长安又吩咐她,“若是紫穗回来了,你让她好好歇息,请罪的话留着明日再说。” 郭长安料得一点都没错,紫穗回宫后,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在青萝回来之前,她都是一动不动地跪在颐心殿里,也算是她自己在惩罚自己。青萝回来后,立即站在紫穗面前,把长安的话转告给了她,可是紫穗她依旧岿然不动。 青萝道:“紫穗姐姐,公主说了,让你回去休息,今晚你也无需当值。” 紫穗道:“青萝你不用再劝我,我受了娘娘的重托照顾公主,今日却在宫外睡着,未能尽责,合该受罚。”她想,万一自己昏睡那段时间,公主出了意外怎么办?毕竟那是宫外。 “可是你这样一直跪着也不是办法。” “我自跪我的,青萝你快回去伺候公主,公主身边没一个人怎么行。” “不用去了,我回来了。”郭长安的踏入殿内,挥手让青萝先下去。 之前在宴席上,郭长安本想去景秀宫看看,无赖景秀宫前的侍卫一直都是皇后的人,她沿着景秀宫绕了一圈,也没发现可以让她钻空子绕进去的机会。她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先回来。 郭长安正好有话要吩咐紫穗,便让紫穗起来。 “公主,你那是责罚奴婢吧,奴婢一想到自己睡了一下午,心里便很是不安,生怕公主您……” 郭长安只好上前主动扶她,笑着对她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你别跪着,跪着我不方便和你说话。难道你想让我也和你一起跪着。” 紫穗吓得急忙站起来,“公主,你有什么事要吩咐给奴婢的?” 郭长安看着她,有些不舍,却还是说了出来:“紫穗,你明年出宫吧。” 紫穗怔了怔,半晌没说话。 郭长安看着发呆的紫穗,问:“紫穗你睡清醒了吗?” 紫穗用力晃了晃头,眨眼道:“大约是尚未清醒。”不然怎么会听到公主让自己出宫去这样的话。 “紫穗你不要误会,我让你出宫,不是嫌弃你,更不是说怪你今日中了别人的计。而是因为,我需要你在宫外替我做一件事。”长安握住了紫穗的手,“这颐心殿里,唯有你最得我信任,你对我如同我的乳娘一样重要。所以,那件事,我只敢拜托给你。” 紫穗愣愣地点点头,“公、公主,究竟是什么事?”她还是头一回看见如此慎重的公主,不觉有些不习惯。 郭长安走到桌子旁,伸手沾了些茶水,在乌檀色的桌子上写了三个字:“景王府”。 “公主……”紫穗没看明白,疑惑地垂眸看着公主。 紫穗入宫十多年,自然知道景王府里住着一位不得皇宠的三皇子郭煜潫。可是公主尚未记事的时候,三皇子便会皇上驱逐出宫,一个人和乳娘以及贴身太监住在景王府。按理,公主和三皇子之间,本不可能有接触的。 景王府里如今照顾三皇子的人也都是皇上委派下去,表面上是照顾三皇子,实际是替皇上监视他。时至今日,未得传召三皇子仍然不能随意进出宫。 郭长安用指腹抹掉茶水写出的三个字,轻声解释道:“紫穗,我希望你能是我在景王府里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不明白,但以后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她现在真的没办法解释以后发生的事情,毕竟说多了,紫穗会以为自己神智不正常。 事实上,紫穗此刻便觉得公主不太正常。她将公主的话仔细嚼了又嚼,越来越觉得是不是自己昏睡的那段时间里,有人在公主面前说了些蛊惑人心的话。她忍不住抬手,试了试公主的额头:“公主……您前些日子梦靥好些了吗?” 郭长安看着紫穗的举动,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就知道自己突然这么说,紫穗会觉得自己不正常。 “紫穗,我没事。”她只好再多说一些,“我是公主,将来总要出宫的,我让你先出宫,也是为了以后宫外的生活能顺利些。” “皇上如此疼爱公主,公主的婚事定然不会差的。”紫穗道,“到时候紫穗自然也会随着公主一并离宫。” “当年,三皇子也是深得父皇宠爱的,现如今不也落得整日被监视的份儿。人总之要未雨绸缪的。你看看惠美人,听说从前可是比连贵妃还要风光的人。” 紫穗听到长安这句话,恍然大悟,心想,原来公主是因为惠美人的事才变得如此多虑的。这么一来,公主的话似乎很有道理。皇上如今宠爱灵妃娘娘,所以对灵妃所处的公主也是倍加疼爱,可万一哪天宫里进了新人,而灵妃娘娘膝下又无皇子,皇上也许就更加宠爱新人。而且,公主之前的人缘很不好。 “公主您想得可真是远,奴婢还从来没想过那些。”紫穗答应后,仍旧有些担忧,“纵然奴婢出宫了,也未必能轻易进入那里。”谁不知道,被封为景王的三皇子一点实权都没有。 “距离明年放宫女出宫还有将近一年时间,我总会想出法子的。”长安打了个哈欠,“好了,今日不说这些,至于你怎么被那畅音楼里的人唬弄饮下酒,我也不会追究,你倒无需同我坦白过程。你下去好好歇息,传青萝来伺候我洗漱。” “公主……还是紫穗来吧,紫穗没事。” “你喝得酒可不是一般的酒,明日太医来的时候,我会让她给你看看,你今日就不必操劳。” 紫穗闻言没在坚持要自己伺候她洗漱,转身出去,并吩咐了青萝好好照顾公主。 次日一早,长安起身后刚用了早膳,朱太医便准时前来给她复诊。 朱太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她突然问:“朱太医,早上是否给我母妃请了平安脉?”她倒也不好意思直接问朱太医,母妃有无喜脉。 朱太医点头,回道:“娘娘凤体安康,只是有些忧心公主。” “那你该劝劝我母妃,告诉她我没什么大碍。”长安想了想,又问,“听说,昨日朱太医也给宸娘娘了把了脉?” 朱太医再次点头。 “宸娘娘是怎么了,需要朱太医给她把脉半个时辰?” 朱太医收回放在方帕上替她把脉的手,低下头,说:“宸妃娘娘着了凉,加之旧疾复发,因而病理复杂,娘娘担心微臣看得不尽兴,才让微臣好好替她把脉。” 郭长安抿嘴微笑,只对朱太医说了一句话:“我答应别人的事一定会做到,希望别人勿让我失望。” 朱太医道:“微臣谨记公主的每一句话。” 郭长安这才满意地抬起头,“朱太医,紫穗昨日吃了酒,醉得不省人事,你既来了,顺道也帮着替她看一看。” 朱太医自然不会说不字。他替紫穗把完脉,锁眉问道:“紫穗姑姑所饮用的酒怕不是宫里的吧?” “朱太医这也有能试得出来?”郭长安笑问。 朱太医也不瞒郭长安,直言道:“这酒里有可让人长时间昏睡不醒的迷药,多年前曾流行过。但今日宫中绝无此物,因为迷药中有对女子身体损害极大的成分,用多了可致无法生育。” 当年贵妃娘娘就是被新入宫妄图上位的杨美人害得再也无法生育,那杨美人也是极为谨慎的,将害人的迷药混在自己亲手做的点心中,每日晚间殷勤地给贵妃娘娘送去,说是吃了后有安神助眠之效。贵妃娘娘因为刚流产没多久,那些日子一直睡不安稳,总是做噩梦,吃了杨美人的糕点后发现晚上果真睡得极好,这一吃便吃了半年。半年之后,那杨美人一不小心算错了量,贵妃整整睡到次日晚膳时分才醒,醒后贵妃娘娘赶紧找来太医给自己把脉。开始太医都觉得这脉象奇怪,后来查了那糕点,才发现里面的端倪。 杨美人的事东窗事发后皇上皇后大为震怒,下令彻查后宫所有嫔妃们的寝宫,坚决杜绝私藏这类迷药。当然,那个杨美人最后被皇上下令杖毙。 郭长安大为震惊,心里都快将卫珩骂成筛子了,“那紫穗她……” “公主无需担心,紫穗姑姑的情况并不严重。我给开几副暖宫的药膳,吃上两个月便可根除。” 紫穗道:“多谢朱太医。”其实她对这个反应并不大,因为她本就没想过自己出宫嫁人这回事,她只是想好好照顾公主,陪着公主,将来再照顾公主生的孩子。 朱太医走后,紫穗道:“公主,你之前让奴婢给留意的那个常公公,奴婢已经找到他的人了。” “他是哪个宫里的?” “他是文渊阁里负责扫尘的太监,平日里闷头闷闹的,不爱说话的一个人。” “文渊阁……”郭长安抬脚迈出门,“我忽然想起来给太子哥哥选什么礼物了,我文渊阁找本祈求家人身体安康的经书,亲自抄写一遍送给太子哥哥,聊表做妹妹的心意。” 不过,眼下她不是去文渊阁,她得先去折春堂。 今日的折春堂显得有些安静,安静到让人感觉无趣,因为四皇姐和五皇姐都不在,平时会恭维她们二人的小姐们也都不怎么讲话。郭长安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才等待女官大人说那句今日就到此。 紫穗此刻人已经在折春堂里等着长安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去文渊阁。 文渊阁里面收藏了各式各样的古籍。 常公公平时就是在文渊阁里打算,替这些书籍除尘。 郭长安很快变招待自己要的那本经书,不过她来的主要目的,自然还是找常公公。那常公公自然完全没想到,平乐公主会来找自己,因而在紫穗喊住他,说公主找他过来问话的时候,他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般地走到跟前。 郭长安身子斜依在书架上,翻看自己手上的经书,看都不看常公公,只问了一句话:“常公公,五十两黄金可还好用?” 常公公当即吓得腿都软了。 “奴婢……奴婢听不懂公主的意思……” 郭长安心想:还狡辩呢,那晚上你和陆子骞的对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听不懂是吗?”郭长安合上书,抬起头,清冷的双眸里露出一抹狠厉之情,“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他要你全族人的性命容易,还是我要了你全族人的性命容易。我还可以再多附加一个人——”长安微微一顿,缓缓地说道,“你的翠儿。” 紫穗对公主嘴里冒出的自己听不明白的话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罢,郭长安懒得去欣赏常公公那近乎崩溃的表情,扭头问紫穗:“紫穗,钟翠如今是你在管教吗?” 她听得出郭长安的意思,便道:“是的,不过她略有些笨手笨脚。” “既然笨手笨脚的,那回去就先打断她的腿吧。” 第25章在线阅读 第25章 第25章 第2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6章 长安说完,兀自长叹。她瞧着常公公跪在地上,不停地用袖子揩去额前的冷汗,遂又说:“可惜了,听太医说,她脚上的冻疮还没好。不然,本公主就把她那双纤纤玉足送给你。也算是替她还了欠你的恩情。” “公主……公主!”常公公跪在地上,矢口否认,“奴婢……奴婢并不认识什么翠儿。” 他还当翠儿去了颐心殿伺候得宠的平乐公主是跳出了火坑,那惠美人疯癫之后,变得极为乖僻邪谬,对翠儿动辄打骂,可今日见了传闻中难伺候的平乐公主,才明白翠儿此番是又入了虎口。惠美人虽会动手,可从来没说过要打断翠儿的手脚。 “不认识?那她怎说你常公公是她的恩人?”长安探究似的摸了摸下巴,“你再好好回忆回忆,真的不认认识一个叫钟翠的?” 长安有些失望,原以为这个常公公能有多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情急之下这样漏洞百出的谎话也编的出来。此刻她只需让紫穗将钟翠叫过来一问,便知道两人是否相识。再者,就算他们俩真就串通好了说彼此不认识,在御花园里的那一幕也是她郭长安亲眼所见。 常公公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平乐公主既然能知道五十两黄金的事情,那必然也知道他和陆侍卫之间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过今日,同时也害怕自己会连累到翠儿,所以才想一口咬死不认识翠儿。其实说完他便后悔了。 见常公公没回答,郭长安道:“那好吧,反正本公主不喜欢蠢笨之人。既然你真的不认识她,我这颐心殿也就留不住她了。本来还想着你若是在乎她,本公主就拿她好好威胁你,若是你不听话,本公主就惩罚她。你但凡说一句谎话,我就赏她一个耳光;你说十句谎话,我就赏她一板子……想想她那个小身板,也不知道能撑几回。” 紫穗听得也禁不住替常公公捏了把汗,她委实不知道自家公主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一句比一句戳人心窝子。她和长安同时看见钟翠和这常公公在御花园的梅树下说话,知道这常公公必然是在乎钟翠的,可想而知,他听到这样的话,心里得多着急。 “反正没了钟翠,你还有家人,我到时候叫人把你家里人请来宫里是一样的。”郭长安抬手,轻轻拍着手里经书,“其实本公主没想要你的命,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顺便再让你帮我做件事。” “奴婢不知、公主是想知道什么……” “嗯,我想知道的多了去了。”郭长安把手里的书交给紫穗,“不着急,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想想自己后面该如何做。今日晚膳过后,你若是想明白了,就来找紫穗;若是没想明白,今晚我就把钟翠的脚送给你,你觉得如何呢?” 常公公这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即磕头如捣蒜般地替翠儿求饶:“求公主不要责罚翠儿,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也只是可怜她与我是同乡,才跟她说过几回话。” 可长安压根不理会他的哀求,径直离开了文渊阁,任由他一个人在原地磕头。 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踏出文渊阁后,长安吩咐紫穗:“叫个可靠的人盯着他,看他在晚膳前这段时间都会去哪儿。” 紫穗点头,本想问公主,这常公公到底犯了什么罪,可看着公主不悦的神情,到底还是没敢问出来。她觉得,方才的公主,好像是另外一个人。 正当紫穗沉思之时,郭长安突然停下里,跺了跺脚,问道:“紫穗,我刚才的样子,是不是凶神恶煞的?” 紫穗愣了愣,觉得自己熟悉的公主又回来了:“啊?公主的模样其实……不太吓人。”如果不看脸不看公主的小身子骨,光听声音,倒是有些凶狠的味道。 “我也觉得是。”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有些懊恼,“怎么长得这样慢?”要不是她说出了常公公最害怕别人知道的事情,恐怕常公公也不会被吓成那副样子。 “公主,那常公公是犯了什么事,让公主如此恼他?” “他?”郭长安想了想说,“他专听我仇人的话,我怎么可能看他顺眼?” “可是……” 紫穗仍旧有些不明白,公主哪有什么真正的仇人?也就是文阳公主总爱跟她争抢,可也算不上深仇大怨。公主的日子,明明过得极为顺利啊? 郭长安瞥了撇紫穗,伸手扯着她的衣袖,道:“惠美人当初陷害我母妃的时候,脑门上也没刻着仇人二字。” 惠美人也是个倒霉鬼,她想拉太子下水那是真的,可对于她陷害母妃这事,长安知道,远不是看上去的那样简单。 “公主,要不要告诉灵妃娘娘……” “别!”长安立马打断她的话,“母妃看起来聪明,其实心地特别软,别人滴两滴眼泪她便信以为真。你是我的心腹,可不是我母妃的。若是事事都去叨扰我母妃,那我以后便不再信任你。” 紫穗看着异常认真的公主,只好解释自己是习惯了所以随口那么一提,且再三保证绝对不告诉灵妃娘娘。 晚膳郭长安是和灵妃一起用的。 灵妃告诉她:“长安,你父皇已经准了母妃与你出宫事情,再过二十天,便是吉日。到时候,你宸娘娘也想同去,给六皇子祈福。” 宸妃她也要跟来?那可多麻烦。 郭长安顿时有些头大。 “宸娘娘为何不自己独自去?”长安撇了撇嘴,“那六哥哥是不是也跟着一起?” “这……母妃倒是没问。多个人多个伴儿,再说,你宸娘娘多疼你。”灵妃笑眯眯地捏捏长安的脸蛋,“怎么人大了,反倒对你宸娘娘生分了?如今不常去你宸娘娘宫里坐坐了,昨日我同她说话,她还提到你了。” 长安心想,就是因为人大了,且活过一世,才晓得宸妃是多么会演戏的一个人,若不是卫家造反,她可就是这后宫里笑到最后的人。这也真要感谢木脩,嘴里没个把门的,在妄图得到她身体的时候,把他知道的那些改说不该说的话都说给了她听。 她这辈子自然不想多看宸妃一眼。 只是如今和母妃讲,母妃也不会信。既然宸妃非要跟着,那便走着瞧吧,说不定还能让母妃看清楚宸妃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这不是忙着给五姐姐相人了嘛,所以才没去看望宸娘娘。” 灵妃心里咯噔了一下,放下筷子问:“你给你姐姐相人?这话什么意思?” 长安猛地捂住嘴。 “长安,不许对母妃隐瞒!” 长安羞愧地低下头,嗫嚅着:“我答应五姐姐,不说出去的。” “对母妃也不能说吗?你可真是个傻的!”灵妃按住她的手,“不说清楚母妃今晚就罚你不许吃饭。” “我替五姐姐相了两个人,一个是卫国公府的卫珩,一个是木相家的木脩。”长安笑得异常灿烂,“我看着两人对五姐姐都是有意的。尤其是那个木脩,还追着我问五姐姐是不是文阳公主。不过我看五姐姐大抵是更喜欢卫珩……” “好了,吃饭。”灵妃打住她的话,“这话以后不能在外人面前随便说起,知道吗?” 长安点头,心想,我就是说给你的听的。 晚膳过后,长安回到颐心殿,紫穗前来禀告:“公主,这一下午常公公除了方才去用了晚膳,别的哪儿都没去。” 长安拔下头上的珠钗,问:“他现在人呢?” “就在前面的八角亭里,等着公主您问他话。” 长安笑了笑,起身走到书案前,翻开经书,又看一遍自己抄录的内容,确认无误后夹入书中,并对紫穗道:“叫他把书送回去,给换成这本书旁边的那一本,顺便里面抄录的内容就是我要吩咐他去做的事。” 紫穗接过经书,翻开看着那张满是经文的纸:“公主,奴婢听说他不识字啊。” “他识字。”郭长安笃定道。 若是常公公不识字,在给书籍扫尘的时候,怎么能在打扫的时候,顺手就把她故意放颠倒且打乱顺序的几本书摆放正确呢? 也真是她记得这点,下午在抄佛经的时候,才会顺手写了今天这一段。其实她给紫穗的这张抄录的经书内容并不完整,中间缺了几个字,那几个字连起来便是:“念禅寺,告之”。 “去吧。”长安道,“你只许给他这本书,然后吩咐他换旁边那一本送来即可。” 紫穗只得满怀狐疑地过去,按照长安说的对常公公复述一遍。 常公公自然也未明白,问道:“紫穗姑姑,敢问公主没有别的吩咐了?” 紫穗白了他一眼,道:“公主只是拿错了书,让你给换回来,你怎地如此多话。” 说完她便快步回了颐心殿,此时长安已经让青萝伺候她沐浴更衣,准备就寝。今晚是紫穗守夜,她见长安睡了,便掐掉烛火,只留下两盏。上前去给长安盖被子放帘子之时,长安忽然捉住她的手,并在嘴边做了一个嘘声。 紫穗只好压低声音问:“公主?怎么了?” 长安亦小声道:“紫穗,你出去看看,颐心殿中的人,有谁不在房里休息。悄悄的,莫要惊动他们。” 第26章在线阅读 第26章 第26章 第2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7章 紫穗领命而去。 烛火在她身后摇曳。 长安本想等紫穗回来的再睡,无奈倦意袭来,她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终于还是抵不过这番疲惫,阖上双眼沉沉入梦。 窗外的春风依旧带着些冬日的寒意,越过窗棂,消失在中间的环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紫穗沉着脸从西阁处出来,迈入颐心殿的正院,发现院子左边的那棵桃树开花了。 这桃树是公主十岁的时候亲自所种,当时也未曾想一个小桃核真的能破土出苗,谁曾想竟在无人关注的情况下长了半人多高,后来公主喜欢这树,便一直悉心照顾,可惜未曾叫御花园里的花匠师傅嫁接过,这桃树也只是开花时候极美,结果长得却甚是缓慢,在去年夏末时节,才好不容易熟了几个小毛桃。 公主还吃了一个,吃完后说味道十分酸甜可口,哄得她也吃了一个,结果苦涩得很。紫穗那个时候,便觉得公主可爱中透着一丝狡黠,只是偶尔有些任性。 而今,她觉得公主长大了,也觉得这颐心殿不似从前那般单纯干净。 她从来没有想过颐心殿里会有存二心的奴婢,虽然公主待宫女太监们不是特别好,罚人的时候也丝毫不留情面,可终究也没让他们吃什么亏,再者她对这些人素来宽厚,从未有过苛责。 刚才公主那般吩咐她的时候,她还想多嘴一句,说不会有人不在,纵然是不在,那必定也是方便去了。结果她还真就发现有人不在,是宫女陶芝,平常十分小心谨慎的一个人,她本来还有些提携陶芝,想让她和青萝一样近身伺候公主的。她有些不相信,便又去了西阁,仍未发现陶芝的身影。 就在这时,她发现陶芝低着头,鬼鬼祟祟地回来了。她是想上前盘问的,只不过临了想起了公主吩咐,才忍了下去。 公主既然有次怀疑,想必先前必是发现了端倪,而她身为颐心殿的大宫女,被人尊称一句紫穗姑姑的大宫女,竟然毫无察觉,真是羞愧。 紫穗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回到屋内,发现公主已然睡熟,便放下帘子,又将烛火压得更暗一些,自己也在一旁的软塌上睡去。 长安醒来后,问紫穗:“昨晚上你可发现了什么异常?” 紫穗道:“陶芝昨晚上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看见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回来,也还没来得及问她。公主,是不是要把她叫过来问几句?” 长安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吃惊。她一早就怀疑自己身边被安插了外人,不然何至于朱太医来了她这儿几次,宸妃便也把朱太医叫过?今日她去了文渊阁,还拿回一本经书,对于她这样突然的反常行为,那个外人自然会在理清楚事情后急着去通风报信。 长安觉得对方也是够累的了,自己只是一个公主,又非皇子,何必花这心思去监视。她就算再得父皇宠爱,也分不到这大周的江山。 “留着她,等我和母妃去过念禅寺后,再好好收拾她。”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她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发了。 一连三日,四公主和五公主都未出现在折春堂,连卫芯瑶好奇地来问长安。长安想了想,对卫芯瑶说:“其实我也不知,许是四姐姐和五姐姐这几日有事。要不我们待会一起去关雎宫瞧瞧?” 贵妃的关雎宫和皇后的正宁宫相隔并不远。不过从折春堂走过去,还是关雎宫更远些,但是长安和四皇姐郭华秾的来往素来不甚密切,她琢磨着还是去找五皇姐郭华稹更合适。正好带着卫芯瑶一起,显得她没那么刻意。 二人说定了,才要往关雎宫的方向走去,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六皇子。 六皇子似乎是专门来找长安的。他过来便拽着长安的手走到一边,问:“七妹,你快告诉我,你和木脩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安一头雾水:“木脩?六哥哥你是说和你沾亲的木脩?” “对,就是他。我舅舅右相的儿子。” “我跟他能有什么事?明明还算不上认识的人。” “那他怎么突然求我母妃,说要娶你。” 长安顿时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拽着六皇子郭煜鸿的隔壁:“六哥哥,你这话是骗我玩的吧!” 六皇子蹙眉,说道:“哥哥骗你做甚。昨日下午他来找我,同我一起给母妃请安,他便突然说了这事,我当他是在开玩笑,以为母妃也不会当真。岂料就在方才我去给母妃请安,刚好听见母妃同父皇说这事,父皇气得摔门便出,连我请安都没瞧见。”六皇子顿了顿,又说,“木脩当时倒是说同你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这个木脩简直是胡说八道!”郭长安气得当即脸都红了,大声斥责道,“我何曾同他交好?那日我和五姐姐出宫,不小心撞见他们在云霄别院的人,我记得和他统共说了不到十个字,哪里来的相谈甚欢!而且,他分明是向我打探五姐姐来着的,我就觉得他看五姐姐的眼神不一般。不行,我要去找父皇。” 郭长安其实看得出那天木脩那天便对自己动了心思,前世又不是没见过。 可她没想到,今世的木脩胆子居然变得这么大,敢直接自己找宸妃提出来。难道他不知道,七公主郭长安才十三岁吗?父皇如今还宠着灵妃,对她亦是疼爱,怎么可能舍得这么早便把她嫁出去? 宸妃又怎么会突然对皇上说呢? 按理,宸妃应该会很谨慎的。 前世,她和木脩的婚事也是宸妃牵的线,不过那时候她在宫里已经毫无地位可言。所以宸妃才敢大胆找皇上提了那件事。 长安觉得困惑。 难道是因为木脩太过自信了,以为自己多看了他两眼便是对他有意,所以让宸妃也有所误解?似乎也说不过去,宸妃哪里有这么傻,依照她的性子,必然会把自己叫过去,试探一番吧。 暂时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不会一直郁结于此。 前世长安在近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都敢抗旨拒婚,最后岁迫无无奈上了花轿但最终还是在紫穗替自己挡了一剑的情况下逃离,让木脩颜面尽失。何况今世? 她看着六皇子,在心里冷哼一声。 “嘘,你小点声!”六皇子郭煜鸿看着站在一旁垂着头的卫芯瑶,“别叫旁人听见了,这事我是偷偷跟你说的。” 不过,长安那么大声,卫芯瑶真的听得一个字都不差。她虽然不知道前情提要,但根据长安的话,大抵也猜得*不离十。 她表示看热闹看得特别开心,下午回家,倒可以把这事说给哥哥听,让哥哥也高兴一下。毕竟,哥哥这些日子天天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事情不开心。若是能让他知道,同他素来不和的木脩最近也不是很顺利的话,想必他心里会平衡一些。 第27章在线阅读 第27章 第27章 第2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8章 郭长安才不在乎会不会被卫芯瑶听到,甚至是故意这般大声的,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听到。 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自己重复前世的悲剧。 父皇将她许给谁都可以,除了木脩和卫珩这二人。哪怕是今年即将出现的状元郎,她也不会激动成刚才那样。 她抬头看着六皇子,十分认真地说道:“六哥哥,你现在就陪我一起去见父皇,你要帮我向父皇说清楚。” 六皇子见她又是生气又是着急,又想到方才父皇一脸怒火地从母后处离开,下意识地躲闪,不去看她恳求的目光,“七妹,这事、这事父皇也没说就同意。我呢,就是看着平日里咱俩关系亲近才偷偷告诉你,毕竟你是我最疼爱的皇妹。”顿了顿,他又说,“长安,你若是一会真的要去找父皇,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否则父皇生气了怪罪下来,指不定我又得挨罚。”说完,他急急甩开长安的手,想要脱身开溜去别处。 郭长安岂能轻易放开他,见他甩开自己的手,转身要走,忙又拽住他的腰带,郭煜鸿当着太监宫女以及卫芯瑶的面,总不好意思和郭长安拉拉扯扯,只好老实地站在原地,左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几声:“七妹,六哥哥还有事,真的不能陪你一起去见父皇。” “那怎么行,难不成你要我一个女孩子家,去找父皇说自己的婚事?”郭长安撇嘴,“谁让木脩和六哥哥走得近。” “这……我也很意外,若是早知道他会同母妃说那些话,我昨日定然不会陪着他来见母妃的。”郭煜鸿一脸后悔,再说也不是他主动想和木脩走得近。他的母妃是木脩的亲姑姑,他和木脩本就沾亲,能不近吗? 他轻叹一声,抬手摸摸长安的头发,柔声道:“七妹是父皇的掌中宝,父皇对你的婚事,定然比四姐的慎重。放心,我瞅着今日父皇的表情,不像是答应了的样子。” “真的?”郭长安紧蹙的眉头才微微有所缓解,“最可气的就是那个木脩,敢觊觎五姐姐的同时又来烦恼我!” “是是是,回头我见了他定然要好好数落她!” 郭长安又碎叨几句后才松开手。 郭煜鸿忙领着随同离开,生怕长安再反悔要他陪着一起去见父皇。他现在倒有些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还不如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好。 因六皇子的突然出现,当日郭长安并未和卫芯瑶去贵妃的关雎宫找文阳公主。 郭长安和卫芯瑶告别后直接去了翊熙宫。 不过灵妃娘娘并不在宫里。 掌事姑姑端瑾告诉长安:“公主,方才御前的刘公公来了,说是皇上急着叫娘娘过去。” “端瑾姑姑,可知是为了什么事?” “回公主,这个奴婢还真不知。刘公公只字未提,奴婢也不好多问。” 长安听到这儿,猜想,父皇会不会是为了木脩求娶之事来找母妃商议的? 糟糕,母妃和宸妃关系那般好,她定然会觉得木脩此人肯定也是不错的。万一父皇问她觉得如何,她没提反对意见,那可怎么办? 长安急得恨不得即刻飞到正阳宫,就在此刻,她忽然想到前日自己同母妃说的话了。 她差点急得给忘了。 当时她为了营造出木脩看上五姐姐郭华稹的假象,同母妃说过,那木脩对五姐姐甚是关心……母妃想必不会这么快就忘的。既然如此,母妃肯定不会同意的。这样三心二意的男子,母妃怎么愿意自己嫁过去? 这么一想,郭长安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卸去了一身负重。她摸着桌子上的云纹雕花,问:“端瑾姑姑,母妃还会回来用午膳吗?” 端瑾说:“这可说不准。兴许娘娘今日会陪皇上一起用膳。” “好吧,那我还是回颐心殿了。”长安看着外面,“等下午再来看望母妃。” “公主,要不您在这儿等会看看,若是娘娘回来用午膳,也该快到了。” 郭长安想了想,朝端瑾姑姑点点头。 端瑾怕饿着公主,让人赶紧准备几样小点心端上来。不过每样小点心只有两到三个。之所以没端很多上来,一是因为这点心多为甜腻之物,吃多了对身体并无益处;二是怕公主自己贪嘴,以至于稍后的午膳吃不下。 郭长安尝了两块糕点后,端瑾忙端来一杯茶,放在长安面前,说:公主,你尝尝这个。这是奴婢们闲暇无聊之时调的玫瑰香茶。味道和平常花茶不一样,里头加了热烫过的牛乳和少许蜂蜜,甜滑润口,既不带涩味,又有茶香。” 郭长安怔怔地看着眼前的花茶。 前世她也喝过,不过是卫珩端给她喝的。 端瑾以为公主第一次见到浅玫瑰色如汤汁一般浓稠的花茶不大敢尝试,便说:“奴婢很小的时候就喝过的。最近几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怀念那个味道,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奴婢尝了,还觉得比记忆中更为好喝。”她拿起小小的银勺子,搅了搅,舀起一勺,送至郭长安嘴边,“公主尝尝便知道奴婢没有诓你。” 长安回过神,尴尬地对端瑾挤出一丝浅笑,接过端瑾手里的银勺,放鼻子下闻了闻:“玫瑰茶香混着奶香,两个味道融合在一起,竟然不觉得奇怪。亏得是端瑾姑姑,竟然想得出将这两样调和在一起。” 端瑾笑道:“却也不是奴婢自己所创,是奴婢娘亲想出来的。” “果真好喝呢。”长安尝了两口,“紫穗,回头让翠儿也跟着端瑾姑姑学学。” 紫穗应了声是。 长安没多尝。 她微笑着看着端瑾,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好在她并没有一直盯着端瑾看,因为也没让端瑾觉察出自己的异样。 她低下头,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 当时刚称帝没多久的太子忽然驾崩,宸妃扶持六皇子郭煜鸿称帝,木家瞬间成为众臣巴结之人,而她拒婚后就一直暂时住在景王府。后来已是宸太后的宸妃为了巩固六皇子的皇位,找个理由说景王意图谋反,包围了景王府,要杀景王一家。 其实景王连自己的府卫原先也是父皇控制的,哪里有机会造反? 当时围攻景王府为首的统领便是木脩,木脩见了长安两只眼睛瞬间就红了,宛如见了仇人一般。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污蔑她是景王的同谋,并毫不犹豫地射伤她的肩膀。 后来是卫珩半路将她救了下来。卫珩不能带她回卫国公府,只能将她养在自己的别院。她在别院养伤期间,卫珩几乎每天都来看她,替她煎药,给她煮饭,甚至还帮她洗过衣裳。 卫珩说:“朝中混乱不堪,木家又对你极为仇视,我不敢随便替你寻丫鬟。微臣厨艺不精,眼下就只能先委屈公主些许时日。” 那段时间,天下确实很乱,宸妃和木家忙着巩固自己的实力,皇后党又指责宸妃涉嫌谋害刚过世的太子哥哥,卫家估计已经在为造反做最后的准备。卫家人除了卫珩和卫骁,其余人都不在京中。卫珩和卫骁两个人身边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卫骁每日正常去骁骑营,而卫珩呢,整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当时,她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几乎不能做什么事情,见卫珩如此说,也只是微有些苦涩地笑了,说:“卫珩,还有以后还是别叫我公主了,听着生分。你见过落魄成我这样的公主?况且,我已经不是公主了,是当今宸太后眼中意图谋反的逆贼。” “落不落魄你也是公主。”卫珩抬头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却只是低下头,忙着替她熬药。 长安轻叹一声,她本来还以为将来有一天,她会煮饭给卫珩吃,替卫珩做衣裳,每天在家里等他回来。 想不到如今会是这样一个场面。 她看着肩膀的伤,说:“早知道木家如今这般只手遮天,你说我当初是不是不该拒婚?” 卫珩喉咙动了动,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在咽口水。 “可我当时只想嫁给你啊。我总是觉得你心里有我的,不然为何在我软禁的那些日子里,还偷偷来看我?”她笑着看着卫珩,“结果我抗旨了逃婚了彻底惹恼了父皇,你也没个表示。如今你又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公主……” “卫珩,你究竟想怎么样啊?”长安低下头,“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吗?” “公主,这药快好了,我去给你泡杯茶。”卫珩避开她的问题,直接走来。 长安看着翻滚的药罐子,觉得自己的心也好似里面的草药一样,被那滚烫开水熬着,都快要失去知觉了。 她对着药罐子呢喃:“说了让你别叫我公主,怎么还是左一句公主又一句公主的。” 过了好一会儿,卫珩才端着茶走过来。 长安伸着脖子,好奇地看着那杯茶:“这茶水的色泽为何如此奇怪?” “我怕你嘴里涩,这花茶本也有些涩,所以在里面加了牛乳和蜂蜜。”卫珩轻轻吹了吹茶,递给郭长安,“小时候我的一位姑姑教给我的,你尝尝看,这是我第一次泡这样的花茶。” 真的很好喝。 若不是有些烫的缘故,长安可能两口便喝完了。 过了差不多两个月,长安身上的伤彻底好了。她也吃惯了加了牛乳的花茶,不好意思每次都在卫珩来的时候央求他泡给自己喝,于是自己也学着泡了几次,不过味道总没有卫珩泡出来的好喝。 这一天,卫珩来了,她终于忍不住,问卫珩:“为何这花茶我泡出来的总没你泡的好喝?” 卫珩便让在她在旁边看着自己是如何做的。 原来茶煮开后,要去掉第一遍的茶水,留下第二遍的,继续放在火上煮,同时倒入牛乳,煮开倒入加了蜂蜜的茶杯中,然后用勺子轻轻搅匀。 卫珩看着她,问:“会了?” 长安点头。 “茶水和牛乳的量,你按照自己喜好放就可以了。若是没有蜂蜜,亦可以糖代替。” “卫珩,你要不顺便教我如何做饭?万一哪天你不来了,我也好别饿死自己。”她略带调侃地说着。 卫珩微微一怔,说:“既然已经救了你,就不会不管你。” “难不成你想管我一辈子?” “也……也不是不可以……”卫珩抿了抿唇。 长安信以为真。 等第二天卫珩出现的时候,她一直坐在屋里没出去。卫珩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推门进去,才发现她好端端地坐在床边,低着头,两只手垂在床边。 “公主?” 郭长安听见他进门的声音,等他走得近了,才缓缓抬起头,“卫珩,你说的管我一辈子,是真的吗?” 卫珩呆呆地看着她。 “卫珩?卫玉玱?”她伸手勾着卫珩的腰带,“你倒是应我一声啊?” “哦。” “哦?哦是什么意思?” 卫珩咬着嘴唇,别开视线,想离开,但是看到腰间的那双纤纤玉手,他忽然挑起长安的下巴,吻上她娇艳欲滴的双唇。他似乎是被克制坏了,长安差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长安想,一辈是很长很长的。管一辈子,应该是说在自己容颜不再之时,他仍然陪着自己。可是她哪里想得到,卫珩所说的一辈子,只是到大周亡国,他卫家称帝为止。 统共才几个月而已,一年都不到。 按说这是前世的事情,可从她的记忆时间来算,这好像就是前几个月刚发生的事情。她不过是睡了一觉,便回到了自己和母妃都还得宠的时候。 端瑾送来的这杯花茶还在飘散茶香味。 郭长安却再也心情喝下去了。 卫珩说这是他的一个姑姑教的,端瑾说这是她母亲教的。端瑾不会也是和卫家有什么关系吧?端瑾……她总不会是卫家的人吧? “端瑾姑姑,这个点了,母妃是不是不会回来了?”她叹了口气,问。 端瑾道:“想来是不会回来用午膳了……” 就在这时,翊熙宫的小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对端瑾道:“端瑾姑姑,不好了,娘娘被罚跪在正阳宫前!” 长安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第28章在线阅读 第28章 第28章 第2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29章 端瑾亦是吃惊,问小太监:“你方才说了什么?娘娘被罚跪?怎么会这样?” 娘娘到底是怎么惹着皇上了,竟被罚跪在正阳宫前。 皇上鲜少罚妃嫔下跪,纵是从前有妃嫔惹怒了他,也多是直接降了位分,以后再不复宠。倒是宫里的各位娘娘们,喜欢叫人跪着,许是因为娘娘们认为罚跪最能叫挨罚之人颜面扫地。 小太监没想到平乐公主也在,急忙给长安行了礼。他方才跑得急,这会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也说不利索。 长安走上前,瞪着他:“歇口气,好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太监垂下头,大口喘气,倒也不敢真的坐下歇息,气稍微顺了,便对端瑾和长安讲述事情的经过:“奴婢们其实都守在殿外,殿里的事情也不是特别清楚。”他抚了抚胸口,“起初皇上和娘娘在里头说着话儿,瞧着皇上也不是很生气的样儿。差不多到点的时候,刘公公进去问皇上是否传膳,出来后便对御膳房的人说,让他们多备一份碗筷,那意思原也是要留娘娘一道用膳的。可饭菜还没来得及上,皇后娘娘突然来了,皇后娘娘进里头没多久,奴婢们便听到花瓶碎了的声音。接着娘娘就被刘公公扶到了外面,在风口处跪下了。” 长安心里咯噔了一下,差点慌了神。 母妃挨罚这是想必和皇后脱不了干系,可当着皇上和母妃面,皇后娘娘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父皇如此生气?郭长安自认为不是木脩求娶这件事,若真是这件事,皇上也应该把气头撒在宸妃身上,而不是平白无故叫母妃受罪。 她思来想去,脑子里只冒出了陆子骞三个字。 难不成皇后已经找到了陆子骞爱慕母后的证据了? 她暗暗地咬住嘴唇,心里一直在祈祷,可千万别是和陆子骞有关系的事情。陆子骞曾经私自潜入后宫,这事常公公知道的,她不晓得还有没有别人知道。知道的人越多,母妃的处境便越危险。哪怕整个翊熙宫的人都说母妃没有私通侍卫,但凡皇后等人用点手段,威胁知情者虚构母妃在后宫里和陆子骞私会,父皇也会倾向于怀疑母妃的。 “刘公公可曾说了什么?”端瑾问。 小太监道:“刘公公扶着娘娘出来后便急忙入内,奴婢们都未来得及和公公说上一句话。问了娘娘,娘娘也只是沉着脸不语。奴婢哪里敢再多问,只好赶紧回来告诉姑姑。” “看来只能先去问娘娘了。” 见端瑾要去正阳宫,长安自然也打算跟上。 端瑾本想劝长安不要去,可是看到她满是焦虑的神情,又不敢多嘴,只好小声劝慰长安:“公主,娘娘不会有事的。” 长安没心情与她多说。 在没弄清楚端瑾和卫家人的关系前,她很难再信任端瑾。 长安走得很急,生怕晚了母妃会再受罪。 两个人走到正阳宫前,远远就瞧见灵妃娘娘一个人跪在地上,湘妃色的裙子在雪花白色的汉白玉地砖上颇为显眼。 翊熙宫的宫女,也都陪着跪在旁边。 长安跑过去,跪在灵妃身侧,揉了揉鼻子,红着眼圈儿问:“母妃,你为什么要跪在这儿?” 灵妃没想到长安会来,摸着她的手,要她起来即刻起来:“长安母妃不碍事。你别跪在地上,地上凉得很。” “是父皇要母妃跪下的吗?” “长安听话,快回去。”灵妃无奈地摸着她的额头,“母妃真的不碍事。跪一个时辰就好了。” “不行,母妃跪到什么时候,长安也陪着跪到什么时候。”长安倔强地跪在一旁,就是不动弹。 “长安,你这样可是要惹母妃和父皇生气吗?” 长安紧抿双唇,不言语。她何尝不知道,这样陪着一起跪,对父皇来说也是一种挑衅,若是父皇真的生气,恐怕她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是这短时间里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总不能来了之后,光看母妃跪在地上,她自己却站在旁边的道理啊。 端瑾问:“娘娘,这……” 灵妃挥手示意她别问:“皇后娘娘还在里面。端瑾,你带着长安回去。” 长安忸怩着不肯起来。 “长安,听母妃话好不好。母妃无意中说错了话,才惹得你母后生气,在这儿跪上一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大不了。你母后消了气,自然也就没事了。” 长安原本低着头抽泣的,听到这句话,心里忽然明亮起来。 原来是母妃说错了话得罪了皇后,所以才被罚跪,而不是和陆子骞相关的事情…… 长安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口气松了一半又被提起来。 她歪着头,满脸困惑地瞅着灵妃,心想:母妃啊,您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是被皇后罚跪,连宠爱你的父皇都没法替你求情吗? 一直以来,皇后都不太为难无皇子的妃嫔。不过母妃这些年一直得宠,哪怕宫里进来的新人,也都夺不走母妃的恩宠,再加上母妃和宸妃总是走得近,想必皇后也是忍了很久。 这一次,皇后总算找到了母妃的错处,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 长安正在这担心呢,皇后娘娘便从正阳宫里走出来。她抬头瞧了一眼皇后,生怕皇后再故意找茬,便起身走过去,恭敬地给皇后娘娘行礼:“长安见过母后。” “起来吧。”皇后娘娘不冷不热的对长安道,“长安如今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比起你四姐五姐还要出色,难怪你母妃连连嫌弃卫国公家和右相家。” 长安低下头,恭谨道:“一切都是托母后的福,母后将这偌大的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长安才有幸长到这么大。” 皇后笑了一声,嘲讽道:“人不大,竟然还学会说奉承话了,虽是嘴甜了些,倒不如你从前那样直来直去的性子讨人欢喜。” 长安厚着脸皮道:“母后,长安句句话都发自肺腑,绝非奉承。从前长安是年岁小不懂事,如今每日去折春堂,跟着四姐五姐一起,多少学了点道理。” 皇后看着软绵绵又极为谦卑的郭长安,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的感觉,饶是满肚子火却也无处发泄,只能转而瞪着灵妃,警告道:“太子再如何也是储君,也不该是你一个身为妾室的妃子可以随便说道的。” 灵妃垂眸,语气淡淡地说:“谢娘娘教诲,灵妃知罪。” 皇后又继续训斥了跪在灵妃身后的宫女们:“身为奴婢,不光要替你们的娘娘分忧,也要在适当的时候提醒自家娘娘。既然你们都喜欢陪跪,那就都给本宫多跪一个时辰。” 这时,皇上的声音传来:“云婵,说道说道就行了。” 皇上分明是在警告皇后不要太过分。 皇后端起下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说:“臣妾告退。” 长安低下头,用全力掐着自己大腿。 瞬间两眼便被泪水覆盖。 皇上朝她招了招手,“长安,过来叫父皇看看。” 长安怯怯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瞅着皇上,又微微抿了抿唇。 满眼的泪水加上委屈的表情,叫皇上看得心里十分心疼。皇上喟叹一声,他这最小的闺女,果真是出落得楚楚动人,长大了想必不会输给她母妃,必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模样。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被卫家相中。 皇上笑着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儿,问:“瞧你,怎么比小时候还爱哭鼻子。” “长、长安不哭。”长安抬手在脸上胡乱抹了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母妃,嘴里继续呢喃,“不哭。”嘴上说着不哭,却抽泣得更为厉害。 皇上一下子被她样子惹得不敢苛责了,“好了好了,父皇不说你了。”说罢他抬头,目光严厉地瞪着刘保卿,“刘保卿,一个时辰到了没?” 刘保卿愣了愣:“呃……”他偷偷瞄了一眼皇上,这离一个时辰还早着呢,不过皇上那表情和语气不像是问询的意思,倒是…… 哎,皇上说时辰到了那便是时辰到了,他忙说:“奴婢估计,一个时辰应该差不多了吧。”说话间刘保卿冲灵妃旁边的端瑾使眼色,端瑾自然听出了皇上的话是什么意思,忙扶着灵妃起来。 皇上亲自上前,握住灵妃的手。 “御膳房的人怎么还不上菜?”皇上语气不悦地又抛出一句。 刘保卿急忙让御膳房的人把饭菜端过来。 皇上和灵妃带着长安一起入殿。 今天上午,皇上问起大学士最近六皇子的功课,大学士连说很好,皇上便想着去宸妃的钟粹宫坐坐,本是想陪宸妃一起用午膳。不料宸妃对他说起了她的内侄木脩。 皇上是知道木脩的。 只是长安的婚事,他还真的从没考虑过木家。 前几日卫国公请旨入宫,提及了他的孙子卫珩,言语中多有暗示,似乎是有意主动求娶公主,只不过他们卫家更倾向平乐公主长安,而非文阳公主。他卫佘卯着劲地把文阳公主和平乐公主都夸上了天,最后又扯什么八字,说是卫珩的八字和平乐公主极为相称,就是他们自知卫珩没那等好命,不敢妄图攀附公主云云。 他卫佘嘴上这么说,心里想得还不是:皇上我们家卫珩和文阳公主可能不大合适。不过能娶公主是我们卫家八辈子积来的福气,而且卫珩好像和平乐公主比较合适,您看这事能成吗? 皇上当时并未发作,心里却在想,好你个卫佘,朕的女儿岂是你可以挑三拣四的? 再说了,长安还小。 本来连文阳公主的婚事,皇上也没想这两年就定下的。要不是算着卫珩年岁差不多了,他也不会暗示卫佘。他就是怕万一不给卫佘这个老家伙一些暗示,卫佘会不识好歹地给卫珩定了亲。到时候再想招卫珩为驸马就不容易了。 想不到今天,他又从宸妃这里听到了类似的话。 宸妃说:“皇上,臣妾的那个侄儿木脩人才品貌亦是不错的。昨日他巴巴地跑来求我,说和长安一见如故,两个人谈得甚是欢喜,恳求臣妾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皇上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问:“长安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皇上这时候心里想的是,卫家看中了自己的女儿,那可是卫国公亲自出面,还附带了溢美之词一箩筐;右相的儿子倒是心大,敢私下来求宸妃,真当自己优秀得完全配得上皇家血脉? “长安先前和文阳公主出宫,想必是在宫外见到了。”宸妃笑了笑,说,“木脩那孩子,说起长安的时候,眉眼中据是倾慕之情,他还把她们二人交谈的话一一转述给臣妾听,臣妾听了都怪不好意思的。” 皇上饮了一口茶,问:“你身为长辈,就没规劝他?” 一个尚未入仕的相府之子,和公主相谈甚欢,这传出去了,对公主能是好事吗? 再说他一个当父皇的,怎会不知道长安素来眼高于人?一般人长安都懒得搭理,连她自己宫里的太监她都不曾正眼敲过,又哪里会莫名去和一个未见过的男子聊得热络。 皇上这么一想,对木脩的印象瞬间便差了许多。 宸妃亲自给皇上续茶,小心翼翼地说:“倒也是臣妾私心了。臣妾和灵妃妹妹走得近,也是喜欢长安这孩子的,将来长安若是能嫁入木家,同我自然是亲上加亲,臣妾心里巴不得呢……再说,我看长安必然是同木脩合得来的,不然木脩也不至于敢冒着被臣妾责骂的风险来找臣妾。” 皇上当即沉下脸:“胡说!” 宸妃吓得手一抖:“皇上……” “长安的婚事,朕自有打算。你有这份心,倒不如好好教导六皇子。你看看他,身子比他太子哥哥健朗百倍,可课业远比不上当年的太子。你这做母亲的,合该好好反省反省。” 宸妃吓得差点跪下。 皇上走后,她才后悔不已,自己的这一步险棋还是走错了。她本来是想借着这个事儿,让皇上觉得长安小小年纪便爱出风头,行事不端,不是个懂得爱惜声誉的人。 可她没想到,皇上竟然是这个反应。 饶是后悔也没办法,话已经说出去了,宸妃只能再想办法,如何让皇上忘了这回事。 话说皇上从钟粹宫回到正阳宫后,便叫人把灵妃叫过来,问问她对长安将来是如何考虑的。 灵妃听了,自然不高兴,她有些怨怼,宸妃同自己关系如此亲近,为何此时不先同自己说呢?而且那个木脩……如果没记错的话,长安好像是提过,说的好像是木脩相中了文阳公主,怎么忽然间又说道长安身上了? 灵妃真要把这事婉转告诉皇帝的时候,皇后来了。 皇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居然也问皇上:“皇上,听说卫国公想要长安做他的孙媳妇?”她身为皇帝是正妻,后宫里的正主儿,自然有资格过问任何一位公主的婚事。 皇上蹙额道:“皇后又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华稹这孩子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得知自己不能嫁给卫珩,一连几日都不肯出门。还是华秾同我说起,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多嘴找人去国公府问了问。”皇后轻叹一声,“皇上,论理,长安亦是可以说亲的,可终究小了点,再者华稹毕竟年长与她,是她五姐。若是先定了长安的婚事,怕是对华稹不公平。” 皇后其实一直想让太子娶卫家的嫡女,若是太子得了卫家的支持,她也就无需日日担心皇上有心废掉太子,可是皇上就是不同意。 灵妃听了,瞬间觉得头又大了。宫里不早就有什么消息说是文阳公主的驸马可能是卫国公府里的人,怎么一眨眼又成了长安的了。她头疼地说:“皇上,皇后,长安这两日精神也不大好,臣妾正想带她去念禅寺去去晦气。她的婚事,还是缓两年再说。” 皇后对她得宠这么多年早就不满了,见她插嘴,自然态度不会好的。她斥责了几句,两个人为了子女,都没忍住话匣子,不知怎么话题就扯到了太子身上。 灵妃一时气急了,说话前也忘了三思:“长安虽有些精神不济,却也不似太子那般日日需……” 皇后黑着脸问:“太子哪般了?”她最忌讳别人说太子身体不好,虽然这是事实。 皇上不悦道:“够了,都给朕退下,让朕一个人安静会。” “皇上,灵妃口出恶言,诅咒太子的身体。若是不严惩,怕是以后三天两头有人跑到东宫对太子冷嘲热讽。”皇后道,“皇上,太子毕竟是您的嫡子!” 灵妃自知理亏:“臣妾方才不是那个意思,皇后娘娘您误会了。” “误会?”皇后冷笑,看着皇上,“你当我听不出你的意思?太子是日日离不开药,可这哪里是臣妾一个人的错!” 皇上移开视线,其实他对太子也有些愧疚。 当年,若非皇上的不小心,太子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落水,从此落下一生的病根。虽然太医院里记载太子是生来就带了病气,可事实上那次落水对太子才是要命的伤害。皇上终究要负些责任,这也是每次他想废太子但又犹豫的原因。 想不到如今太子竟也成了气候,他现在真想废太子的话,还要考虑更多的问题。 灵妃不敢再让皇上为难,便主动认罚。 “你去正阳宫外跪一个时辰。”皇后道。 皇上本想让皇后收回这句话,可灵妃低着头便出去了,老老实实地跪在正阳宫前。皇上心疼地看了她一眼,心想,皇后真该向灵妃学学。 灵妃今日挨了罚,在别人眼里可是极为值得的,因为后面皇上连着两日都歇在了翊熙宫。 长安回去后,细细嚼着父皇的话。 父皇问她:“长安,你可见过国公府的卫珩?” 长安问道:“父皇说的是将来要当我五姐夫的那个卫珩吗?” “别听人胡说,朕何时说过让他当你五姐夫了?” 父皇……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之前皇后娘娘说什么母妃嫌弃卫国公府和右相家。 她本意明明是要这两家都和五姐姐牵扯不清的,怎么现在莫名其妙把自己绕进去了。 长安托腮坐在窗前犯愁。 卫家到底在搞什么鬼?卫珩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卫珩现在只想把木脩叫到没人的地方,然后教训他一顿。 他听了妹妹卫芯瑶的讲述在宫里听到的故事,气得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第29章在线阅读 第29章 第29章 第3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0章 卫芯瑶见卫珩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熟人亦疏离的姿态,吓得也不敢再多嘴讲述自己听来的八卦之事。 她觉得哥哥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明明从前哥哥不是这样的,至少对她不是这样冷淡的。 “哥哥,你要写字吗?我帮你研磨。”卫芯瑶热心地拿起墨锭,缓缓地磨着,她瞧着手里的光滑圆润的玉簪形墨锭,“不愧是传闻中古昝先生所制的四君子墨锭,闻着都香香的。哥哥,你说这是什么香味?” 卫珩瞥了一眼那块墨锭,墨锭全身泛着青紫色的光,一面雕刻着粗壮的毛竹,毛竹上的纹路以及那细小的叶子都刻得十分精细,毛竹旁边的地上则是一只则正在拍打翅膀的飞鹤,飞鹤的眼睛刻画得炯炯有神;另一面是古昝先生所创的和竹子有关的骈俪文一篇,飘逸的柳体,可见笔工的非凡。 确实是古昝先生的四君子墨锭系列。 卫珩倒没注意到自己用的是此等好墨。 这时,卫芯瑶又低头嗅了嗅墨水的香味,呢喃道:“像是檀木的香味,又不全是。” 卫珩道:“这里加了好几种香料,檀香甘松香沉香藿香以及青木香。具体是如何调制出来的,我倒是不清楚。” 加了香料的墨锭磨出来的墨汁自然泛着香味。用这样的墨汁写出来的东西,存了多日,拿起来再读也叫人闻着心情舒畅。 “哥哥你真厉害,这都知道。”卫芯瑶一脸崇拜地对他笑着。 卫珩神情淡淡地放下手里的书,说:“多看书,你自然会知道。真不知道你每日去宫里都学了些什么。” “我学了好多东西!琴棋书画骑射蹴鞠,但凡是公主们会的,我也都会。”卫芯瑶轻哼一声,满脸自豪地显摆,“虽比不过哥哥们,但我敢说,那折春堂里就属我骑射练得最好!”说完,她又细细数了数自己出色的地方,甚至还大方地告诉卫珩,为了不抢了公主的风头,平时吟诗作对她可都有放水等等,“其实我觉得老天是公平的,越是漂亮的那文采越是叫人无法恭维,偏她自己还不知道,我每回见她交给夫子的文札,都替她臊得慌。” 卫芯瑶嫌弃了半天平乐公主的字,结果发现哥哥似乎完全没听,一直盯着放在案桌上的书看,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卫芯瑶该庆幸卫珩没注意听她的话,不然若是听出她在嘲讽郭长安,怕是又要说道她了。 “哥哥?” “恩?”卫珩抬眸,看了她一眼,转而伸手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水,“母亲这两日没查你的女红?” “我这两日绣了个枕套,也不算是完全没上手。” “是吗?”卫珩低头,看着干净的白纸,半天也不知道落笔写些什么。 此刻他脑子里想起来很多前世的事情,乱糟糟的心根本无法静下来。 卫芯瑶道:“我绣的可是很难绣的荷花。”她放下墨锭,双手托腮,笑眯眯地同卫珩商议,“哥哥,回头我绣好了送给你好不好?正好夏天快来了,晚上睡觉枕着荷花也会感到一丝清凉。到时候你同母亲说说,让她同意我和你们一起去郊外的香山骑马玩好不好?” “不好。”卫珩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卫芯瑶的央求。他妹妹卫芯瑶绣的荷花,想都不用想,自然是远看不像花近看豆腐渣的水准。 “为什么?”卫芯瑶不可置信地瞪着卫珩,“哥哥你以前都不拒绝我的。你们就带我去玩一回嘛,就一回行不行?” 卫芯瑶特别羡慕能在马背上驰骋射取猎物的感觉,可惜她是女儿家,卫三夫人(也就是她的母亲),虽是准了她学这些东西,但绝对不允许她像男孩子一样在外面疯野。 “你们兄妹俩在说什么呢?”卫骁穿着骁骑营的官府,脚上还沾着外面的泥土,也不在门口清理一番,直接便踏入卫珩的书房内。 卫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说道:“四弟,好久不见你,原来是躲书房里看书。” 卫芯瑶看见卫竞,忙转过身去,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大哥,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有没有带什么好玩的东西给我?” 卫骁翻了翻衣兜,摸出一块鸡蛋般大小的鹅暖石,丢给卫芯瑶:“刚捞出来的没多久,在我怀里捂了捂,现在还热乎着,拿去玩。” 卫芯瑶打量着手心鹅暖石,左看右看愣是没看出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解地问卫骁:“大哥,这石头有什么用?没看哪里不同寻常。” “你别嫌弃它看起来普普通通,这可是你大哥我带着一千骁骑营军士从京郊百里外的溪流里捡的,我顺候就摸到了这块石头,一下子便砸死了那只在溪边偷窥你大哥我洗脸的癞.蛤.蟆。” 卫芯瑶一听,忙把石头扔回给卫骁,那模样活像是丢掉了一块烫手的山芋,“大哥你可真讨厌,沾了血的破石头我才不要。真是没趣,以前每回来都还给我带些东西,现在越发爱糊弄人了。” 卫骁道:“你说你天天进宫,整日瞧着公主娘娘们盛装打扮的,什么贵重的东西没见过。我都不稀得再送你什么首饰胭脂,俗又不一定入得你的眼。” “大哥哥还真有脸说,一块破石头也好意思送得出手。不理你了,我去找心茹姐姐。”卫芯瑶气鼓鼓地甩袖离开。 卫骁瞧着她走远了,这才长嘘一口气,推了推卫珩:“四弟,我方才在香山那边看见一只白虎,可惜带着骁骑营一帮人,也不好散了队伍去捉虎。你现在要不要跟我去寻寻看?你跟我一样,可是从来没见过白虎的。” 卫珩有些烦躁地丢下笔:“白虎有什么好稀奇的。你让它好好在山林里活着,何必要了它的命。” “我也没说一定要猎到白虎,不过是再回去看看。”卫骁想了想,“你说你都在书房里窝几天了?你不会真打算听祖父的话,去考什么文状元吧?那东西考上了能有何用,难不成你也想入翰林院?” “离殿试还不到几月,我哪怕真不想考,也得做做样子,省的祖父到时候……”卫珩想起自己疼了好几天的后背,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卫佘对他也真够狠,打他的时候完全没有留情。 卫珩对功名从来都是不屑的,上辈子是的,这辈子自然也没变。 不过他和卫佘终究是口头约定了,卫佘得知他铁了心不愿娶文阳公主,便说:“那你好歹给我考取个功名出来。” 卫珩懂这话的涵义,只要他能认真应考,卫佘便会想法子替他周旋。想到前世他给予自己的那些压力和威胁,卫珩便心安理得地将这棘手的事情丢给卫佘去处理。 “做样子也不急这一时。走吧,马我都给你备好了,在侧门的耳房里,可别让芯瑶瞧见了,省的她又吵着闹着要同我们一起去。”他刚才故意气走卫芯瑶,就是怕卫芯瑶非要闹着跟上。 说完,卫骁又饮下一大口茶水,抬手拍了拍卫珩的肩膀,脚步生风地往外走去。 卫珩望着空白的纸笺,索性丢下笔,不去烦恼长安会不会被皇上指给那些叫他听了就厌恶的外人,跟着卫骁出了门。 香山在都城外,并不是特别远。 香山和云峰山接连一起,统称为京郊群山。京郊群山除了香山,云峰山,还有几处不大的小山坳,其中以香山的山峰最高,绵延的面积更广。 卫骁和卫珩就带了十来个卫家府卫,沿着香山寻找白虎的踪迹。 卫珩只是想出来散散心,顺便想想怎么让那个木脩再也不敢打长安的主意,所以对寻找白虎的什么的并不放在心上。 一行人往深处去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只落单的公鹿。 卫珩锁定那只看起来傻呆傻呆的公鹿,拉起弓弦,准备放箭。突然,一个人影闯入了他的视线。他定睛一看,那人穿着深色的云服,脚下瞪着一双黑色的马靴,也正拉着弓,对准了那只公鹿。 卫骁此时在卫珩身后不远,也看到了突然出现的人,忙大声提醒卫珩:“四弟,前面有人,千万别放箭。” 卫珩恍若没听到一般,直接松开手,将箭射了出去。 随着一声惨叫,卫骁忙拍着马背赶过去看看什么情况,路过卫珩时,埋怨道:“卫玉玱你看你干的好事!” 以卫珩的手法,明明是来得及收手的,就算来不及,他稍微偏一下,也不至于正好射中对方。 见卫珩面不改色地骑在马上,卫骁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念叨着:“也不知那人伤得如何,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除了卫骁,还有十来个人围了上去。 走近了,卫骁才发现此人竟然是右相府的木脩,和卫珩有过节的人。 卫珩慢悠悠地遛着马儿晃到了那人倒地的地方,十分悠闲地看着木家的人慌乱地围过去。他觉得这不能怪自己,要怨就怨木脩非得要跑到他的箭下等着他射,他岂有不成全之礼? 再者,别的不敢说,这一箭他却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是地射中了对方的胳膊,绝无生命危险。 只见木脩疼得哇哇大叫,手紧紧按着受伤的肩膀,嘴里囔囔道:“妈的疼死爷了!哪个瞎了眼的狗东西,竟然敢射小爷我!回头爷爷我定要扒了这狗东西的皮!” 卫骁下马,替卫珩揽下了这个责任,说:“原来是木公子,实在是抱歉,方才我瞄准鹿的时候,没成想你会突然窜出来,那时已经松开弦,想挽救也来不及。” 卫珩看着疼得满嘴污言秽语,就差满地打滚木脩,突然想起来前世长安受伤时候的样子了。 他记得她当时蹙着头,只闷声叫了一声,然后便紧紧咬着唇,脸色煞白,任由额头的虚汗直冒。明明疼得快晕过去了,也没像木脩这样丢人现眼。 给长安包扎的时候,他感觉那一箭像是射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恨不得那一箭真的射在自己身上。 第30章在线阅读 第30章 第30章 第3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1章 卫骁蹲下来,帮着木家随从一起稳住叫骂不止的木脩,同时再次诚恳地表达了歉意。木脩见是卫家的卫骁,更加恼火,连半分客气都不给,直接拉下脸,完全没有接受卫骁道歉的意思。只见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你个卫悍之,你箭法不精射伤了我,竟赖说是我突然窜出来,你怎么不说你故意射出那一箭的!我告诉你卫悍之,此事若没个交代,你们卫家以后休想有安生日子过!” “木公子,您还是先别动,让随从们把伤口包扎起来。”卫骁劝道。 木脩扭过头,骂道:“一个个都是死人吗,竟让伤我的人接近我?” 木家随从闻言,忙将卫骁挤到一边去。此时,木家一位稍通医理的随从上前审视伤口,说:“少爷,万幸并未伤到筋骨。” “少啰嗦了,快帮我止血。”木脩喊道。 “少爷,那我可要拔箭了……” 一听要将箭□□,木脩忙拿眼瞪他:“你现在碰我一下我便痛不欲生,你还要□□,连个药都没有,你想害死本少爷吗你!”要不是此刻他疼得没什么力气,不然一定拿脚狠踹他。 木家随从委屈地低下头。他们都是常陪着木脩木蟠来香山狩猎的,基本上都没受过伤,所以没有带药的习惯。 卫珩听到他话里的痛不欲生四个字,觉得很不舒服。木脩还有精力大声骂人,一看就知道伤得不重。他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府卫,然后走上前去,推开围在木脩周围的人。 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木脩见卫珩也在,顿时不再大声嚷疼,而是强忍着。 “哟,卫玉玱也在啊。”木脩握紧拳头,憋得一脸的汗。他觉得纵是再狼狈也不能再情敌面前丢了颜面。 木脩前几天就听了传闻,说是皇上要把长安许给卫珩,这才没忍住去求了姑母宸妃娘娘。只可惜事情并不顺利,后来他母亲去宫里请安的时候,宸妃暗示此事她已尽力,不过平乐公主的婚事皇上自有打算。他听到消息后没能忍住,又紧接着去找了六皇子郭煜鸿,结果被小他两岁的六皇子好好骂了一顿,还被警告说千万别再打长安的主意,否则皇上饶不了自己。 木脩得到这样一个结果,心情自然极为不悦。府上几个和他年岁相仿的人看他情绪不佳,便拉着他一起来香山打猎,意为让他散心。他们一伙总共十来个人,在香山晃悠了半天,尽是猎到几只野兔子,连头稍微大点的小野猪都没遇到,好不容易发现头野鹿,于是都有些兴奋,从另一个方向急急忙忙追了过来。两队人马的视线都在那只公鹿身上,都没注意彼此。还是木脩窜了远了,才闯入卫骁卫珩的视野之中。 一想到自己是被卫家人伤到,木脩的怒火就腾腾腾地往上冒,怎么压也压不住。 “空有一副皮囊而已。”他呢喃了一句,本来还想呸一声的,可卫珩突然蹲了下来,他便没来得及呸。 卫珩自然听到了木脩的话,不过他才懒得同一个男人争口舌,“木公子别来无恙?” 木脩冷哼一声:“我好得很。” “我看木公子似乎不太好。”卫珩瞄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得亏是肩膀,要再偏一点点,就是脑袋了。” “该是你们卫家庆幸,我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卫家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木家随从也都附和木脩。 卫府的府卫见此,急忙拥挤过来,给卫家造势。不过最后被卫骁给瞪回了原地。 这时卫骁将府卫随身携带的止血散拿出来,递给木家的随从。懂一点医理的随从立即对木脩道:“少爷,那我先给您上点药,回头咱赶紧回府,找太医过来拔箭包扎。” 卫珩笑道:“等回府叫来了太医,你们的木少爷怕是早疼得说不出话了。我看不必如此麻烦。”说着,他做了件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他伸手拔下那枚箭。 卫珩拔箭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木脩疼得差点背过气,这会子连骂卫珩的精神都没了。他在心里想:好,卫珩,小爷我记住你了! 木府随从急忙用水壶里的赶紧水给木脩冲洗了一下伤口,接着迅速将止血散倒了些许在伤口处,最后用布条包扎好。 伤口撒了止血散,便没原先那般疼了。木脩缓过神后,示意随从扶着自己站起来。他半倚在随从身上,带着恨意说:“真是多谢玉玱兄拔刀相助,此等‘恩情’,我木远道记着了!” 卫珩神色淡淡地挑了挑眉,丢掉手里的那枚箭,说:“木公子无需如此客气,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本来还想说这一箭就是我射的,木脩听了想必会更加气恼。 不过方才卫骁已经揽在了身上,此刻他卫珩再认的话,会让人觉得事情古怪。想想还是算了,免得卫骁回头又唠叨半天。 这事一闹,卫骁卫珩以及木家人都没心情打猎。 回去的路上,卫骁还是一个劲儿地数落卫珩,并告诉他为人处世总是圆滑些好,今日这种容易落人口舌的事情还是少做些。卫骁说得舌头都快干了,可一偏头看卫珩那副神游太虚的模样,心理顿时有些气恼,卫珩的模样显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卫骁不悦地提高嗓门,道:“早知道我就不替你背下这黑锅了。” 卫珩默默地抬起头。 其实卫骁哪里能理解他此刻的心境。 前世,他求祖父卫佘留长安一条活路,结果却是被关了禁闭。 其实他并没有故意去惹怒即将称帝的祖父。他不过以臣子的身份求新帝大赦天下之时多饶恕一个人,顺便再以孙儿的身份求他准许自己娶那个人为正妻。 这还是他第一次求自己的祖父。 卫佘不光关了他的禁闭,还让他的父亲卫定则看押自己。若是他逃了就要定他父亲的罪。除此之外,卫佘又命一百多位原卫府亲兵围着他的院子。卫珩绞尽脑汁之余,只能腆着脸求卫骁帮自己想想办法,好歹要他照顾一下长安,切勿让她在牢里受苦。他相信卫骁虽也看不惯他最终栽在长安手中,却不会见死不救的。 可是到最后,卫骁却给他送来了一瓶毒酒和一条白绫。他还以为祖父要赐死自己,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卫骁告诉他:“这是你最后一次能见她的机会了。” “大哥,你什么意思?”卫珩看着两样东西,有些恍惚。 “我早就告诉你,爷爷他不可能容得下郭长安,姑姑和长姐都是因她们母女二人而死,尤其是姑姑,分明是被她的胡搅蛮缠给害得丢了性命。”卫骁长叹一声,“你若是没去跟爷爷说要娶她为妻,或许她还能苟活于世,终身被囚禁。虽说一辈子囚禁很可怜,可人好歹活着,你若是想见总能见着。现在好了,爷爷为了断了你的念想,非要她死不可。四弟,我不止一次骂过你,也威胁过你,让你离她远一点,你怎么就不听?早知道会是今天这个模样,就该在她逃婚那次便杀了她。” 卫珩站在门前,想了很久,最后问:“祖父可曾定了时辰?” “最晚五天。让你去是我擅自做主的,我也希望你别在儿女情长上纠缠,狠不下心的人干不成大事。”卫骁看着他的眼睛,“四弟,你想明白了没?” “好,我去送她最后一程。”卫珩应下了。 他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看着长安死在自己面前? 然是前世的诸多事情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第31章在线阅读 第31章 第31章 第3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2章 桃花开的这几天,长安在闲着的时候便在屋里抄佛经,预备着作为送给她太子哥哥的生辰贺礼。有了前世抄佛经的经验,如今她三日便可抄完一卷,其实她只需看个开头,便能接着背出后面的内容。不过既然是作为祝福所用的贺礼,她誊写得还是十分认真的,但凡有一笔看着不妥,便丢弃重写。 紫穗和青萝看到公主丢弃的那些废纸,左看右看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长安自是无法对她们解释的,若是对字没有研究的话,那肯定瞧不出哪里写得不好。 写得久了,手指亦会觉得酸累。每每此时,她便抬头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桃花,粉色的桃花盖满枝条,桃叶才刚抽出短短的绿芽,卷曲着缩在桃花后面。院子里的桃树下,落了些许败了的桃花瓣。有时候风大些,还能将花瓣吹至窗前,落在她的案桌上。 这样的场景太让她熟悉了。 上辈子被禁足在颐心殿的那些日子里,她没日没夜地抄佛经送去给皇后检查,每天都过得异常枯燥乏味,唯有桃花开的那十来日,方能聊以慰藉她烦躁的心。 她突然就想起前世自己和紫穗在桃花树下捡花瓣的情形了。 那时候不能离开颐心殿,桃花的花期又短,两个人都有些舍不得漂亮的花瓣落在地上腐烂化为尘泥,便在每日早晚,小心翼翼地将散落在地上的桃花瓣一一捡起来。地上花瓣少的时候便用手,多的时候便用扫帚和簸箕。捡起的花瓣就放在屋里的檀木桌上。等花叶干枯的时候,一起装入锦盒之里。 当年做这些无聊且繁琐的事情时,她会觉得自己异常平静,心里的种种繁杂念头都被暂且搁置。 后来,她好不容易能够接触禁闭,却又因为当着父皇和宸妃的面拒绝嫁给木脩,而被再度禁足。那时候刚好也是桃花将开,粉色的花骨朵即将含苞待放。 她面色冷冷地将来劝她的刘公公骂走,然后折下一株桃枝进入屋里。 第二天一早,她睁开眼便看到自己摆放在床头瓷白玉瓶里的桃花枝上的花骨朵全部绽开,只可惜桃花没有什么香味,若是桂花腊梅花栀子花那一类的,那必然是香气满屋。折下的桃枝都开花了,那外面的桃树肯定开得更盛。她欣喜地走到门口,却发现院子里只余下一个半人深的泥坑。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有人来挪走了桃树。 后来她才知道,是新入宫没两年的婕妤娘娘听闻颐心殿的桃树生得好,桃花开得极为漂亮,便对皇上说自己想看,皇上一听,直接让宫人将桃树移栽到她所住的宫殿。 长安心里恼恨异常却又无处发作,心里憋闷得只想随着母妃而去。 如今回想起来,她觉得自己当初还是不够成熟,不知道掩饰心情,什么都写在脸上,也最容易被人利用。她就不应该和父皇对着干,哪怕恨他下令处死母妃,也该收敛在心底。 长安不知道这一世这棵桃树还能在颐心殿陪伴自己多久,便提笔将眼前的一幕画了下来。画着画着,脑子里便再度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她忍不住顺手在桃树下画了两位女子。 一位是紫穗,一位是她自己。 两个人都安静地蹲在地上,伸手捡着地上的桃花瓣。 快画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鼓掌声。长安惊讶地回头,发现竟然是六皇子郭煜鸿闷不做声地溜了进来。 她作势要去遮挡那幅画,并佯装生气地说道:“颐心殿里的宫女太监们今儿是成哑巴了吗?六哥哥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 郭煜鸿嘻嘻笑了笑,说:“七妹,是我叫她们都别出声的。我就是想偷偷看看你在做什么,竟然会如此投入,连我进门了都没反应过来。” “分明是六哥哥故意走得轻,不让我觉察到。” “好了好了,都是哥哥不好。”六皇子郭煜鸿审视她的画,“想不到,七妹的画功竟然也这般好了,院子里的这颗桃树我方才看了也都没觉得如何惊艳,可被你这么搬到纸上,尤其这空中飞舞的桃花瓣,细看还真是韵味十足,妙不可言。这树下的两个人,你也画得极好。这个是你宫里的宫女吧?”他指着紫穗问长安。 长安点头道:“六哥哥眼神可真好。”说完她又得意地扬起嘴角,“我也确实画得好。” 六皇子郭煜鸿笑着表示赞同,低头又去猜测画上的另一位女子是谁。看了好一会,他忍不住蹙起眉头,有些困惑地问郭长安:“七妹,你画得这一位女子是谁?像是灵娘娘,可又不像是。” 长安低头瞥了一眼画上的人,胡诌道:“这是我幻想的母妃十八岁时的模样。” 郭煜鸿点点头,也未察觉出哪里不对劲,便说:“画是好画,但旁边若能配上一首和桃花有关的诗,想必会更好。” 在他的怂恿下,长安写了两句佛中的禅语,并加上了落款和时间。 “七妹,这画你送给我吧!”郭煜鸿越看越觉得此画他十分喜欢,忍不住开口求长安把他给她。 “不行!”长安赶紧把画收起来,她岂能让别人提前看到她未来的模样。 郭煜鸿还是想要这幅画,便继续和长安磨叽。长安死活不肯松口,只说若是喜欢这样类型的画,她再画一幅便是。 郭煜鸿摇头道:“画画也是要论天时地利的,你上午画的和下午画的肯定会不一样。好妹妹,你送给哥哥得了。” 饶是郭煜鸿快说破嘴皮子,长安也未同意。 就在郭煜鸿继续不依不饶之际,翠儿端着一盘糕点过来。 “公主,这是奴婢方才新做的糯米桃花糕。” 翠儿特别爱做研究吃的,她在这方面似乎也是有天赋的。来了颐心殿后,她最开心的既不是每月的俸银比在景秀宫多,也不是再也不会被无缘无故打骂,反而是能随心所欲地做各种吃食。 自打她来了颐心殿,这颐心殿里的宫女太监们便过上了好日子,每天都能吃到不同种类爽口美味的小点心。 连紫穗都打趣最喜吃的青萝,若是她再这么吃下去,回头非得要跟御膳房里的太监嬷嬷们一样腰如粗桶,背如猛虎。 青萝被唬得都学会了节制,不敢再像开始那样由着性子敞开肚皮吃。可这两日早上起床梳妆时,她对着镜子还是觉得脸蛋比原先圆了点,便私底下偷偷问了太医,得知晚上最好不吃过甜腻的东西,于是每天晚上她都只敢吃一口点心。 长安早就让紫穗暗暗查过翠儿,因此知道翠儿是个性子单纯的姑娘,不懂得钻营,有点儿习惯了逆来顺受的日子,也没什么坏心眼,更没有在后宫攀爬的渴望,唯一的爱好便是做美食,大约也正是因为她这样有些胆怯懦弱又有些随遇而安的性子,才让常公公一直惦记着吧。 长安很真是高兴她这个时候做了糕点送过来,不然还不知道身边的六皇子要唠叨到什么时候。 她将收好的画递给紫穗,走过去看了看碟子里的糕点,方方正正的糕点,每块差不多胭脂盒那般大小,似乎是刚出锅的,此刻还冒着热气。糕点是三层的,上下皆是白色,中间的颜色是浅棕色的,和核桃酥颜色差不多。一个碟子里总共放了六块桃花糕,桃花膏周围则放了几瓣真实的桃花作为点缀,连同这青花祥云的碟子一起,看着叫人十分赏心悦目。再加上散发出来的糯米清香,让人食欲大开。 她问翠儿:“糯米桃花糕?”叫桃花糕,难不成是糕点里加了桃花?总不会是旁边摆放了几瓣桃花就能叫做桃花糕的吧。 钟翠道:“回公主,这是奴婢用糯米粉,桃仁末,早晨刚开的桃花瓣,外加蜜蜡和方糖做成的。这桃仁和桃花都有些苦,不过加了蜜蜡和方糖,苦味便被去了大半。” 刚才一直缠着长安要那副画的郭煜鸿也伸着脖子瞧着。 长安看他似乎想尝,便笑着说:“六哥哥替我尝尝好不好吃。”说话间她就已经捏起一枚,递给了郭煜鸿。 郭煜鸿品尝一块后,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块,等他打算吃第三块的时候才发现这宫女居然只做了六块,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弃第四块。 翠儿也一直盯着盘子上的糕点看,心里正在担心六皇子全吃完了,公主尝不到可怎么办。 早知道,她一定会多做几块。 “七妹,这便是你从景秀宫处寻到的小宫女?”郭煜鸿上下打量翠儿。 翠儿但凡被人盯着看,内心就会极度不安,知道郭煜鸿是皇子,此刻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直低着头,没一会脸便红透至脖子。 郭长安点头道:“可不就是她了。阖宫上下,没人不爱吃她做的糕点。” 郭煜鸿感叹:“才这么大,就能做出如此好吃你的点心。七妹你以后可是能大饱口福了。” 翠儿听了皇子和公主的话,笑得两只眼睛都快成了月牙儿,心满意足地将碟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动作轻轻地退了出去。 长安拿起一块尝了尝,说:“嗯,回头去念禅寺的时候,我路上要带一些她做的糕点。” “让她多备一些,好让我也能吃到。”郭煜鸿接过宫女递来擦手的方帕,最后一次问长安,“七妹,那画真的不借给我看看?” “又不是什么名家大作,六哥哥你就别要了。况且母妃在上面,若是被父皇母妃知道,我定要被说的。”长安关注到了他的前一句话,“六哥哥也一起去念禅寺吗?” 郭煜鸿道:“我也想出宫散散心。”平时不是功课就是功课,再不然也是听那些治国的大道理,他听了便烦。有时候他都羡慕太子哥哥,可以随意在宫内外走动,比他们这些皇子行事方便多了。 长安微微一笑:“那我让翠儿多准备几样吃食,到时叫母妃和宸娘娘也都尝尝。” 有一个多余的宸妃娘娘已经让长安够头痛的了,倒时六皇子若是一直缠着她,那她这趟正要算白来了。她要先想个法子,让六哥哥倒是也有些事情做。 转眼桃花便全部凋谢,也到了长安和灵妃娘娘离宫去念禅寺的日子。 长安站坐在马车里,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不确定陆子骞是否会出现。 也不确定前世在念禅寺的人如今还在不在。 第32章在线阅读 第32章 第32章 第3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3章 离宫前,灵妃和宸妃还要去向皇后娘娘辞行。自然,长安和六皇子今日一大早也都拜别过皇后。 平常妃子不大能轻易出宫,皇后亦然。 皇后目光扫过衣着便服的灵妃和宸妃,心里颇为不是滋味,面上仍旧挂着笑意,道:“穿得这般平常,可着实委屈二位妹妹了,不过毕竟是去宫外,平常些也好。”皇后目光在灵妃处微微停顿,“既是皇上特许的,本宫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们就安心去给皇子公主们祈福去吧。要谨遵圣意,切勿扰民。” 待灵妃和宸妃离开,皇后低头饮了一口茶,修长是手指摸着温热的茶杯,愁绪在心头弥散。 为了不过于张扬,灵妃和宸妃各带了两名贴身宫女随性。长安身边跟着的依然是紫穗,而六皇子郭煜鸿则是带着和他年龄最是相仿的小太监一起。起初,长安是和灵妃同乘一辆马车,不过后来宸妃似乎不太想一个人乘车,便让随侍的宫女们都在一辆车上,而她和长安以及灵妃三个人共乘一辆。 宸妃和灵妃两个人本来就常在一处说话,这会子出了宫,也有好些可聊的。长安听了宸妃的声音便厌烦,不过她也学会了圆滑处事,心里厌得越深,明面上越是笑脸相迎。她瞧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的样子,不禁在想,若是回头母妃得知宸妃娘娘一直在算计自己,那又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反正离那一天也不远了。 她虽不能直接跑到母妃跟前提醒母妃,但总可以做些事情让母妃她自己发现端倪的。 长安百无聊奈地吃着翠儿准备的点心,边吃边挑起帘子,刚好看见郭煜鸿骑着白马,目光炯炯有神,颇为神气的模样。 郭煜鸿刚好也看见了她,便靠过来问:“七妹,想不想和我一起骑马?” 长安看向灵妃,问:“母妃,我能不能也骑马?” 灵妃道:“女儿家哪有在外面骑马的?” 宸妃亦责备六皇子,不许胡闹。 长安遂用十分委屈地目光看着郭煜鸿。 郭煜鸿讪讪地笑了笑,伸出手道:“瞧着你吃东西,我也看饿了。这点心是你宫里的翠儿做的吗?是的话叫我也尝尝,上回吃的糯米桃花糕便很好吃。” 长安本就准备了他的那份,忙给他递了一块青色的麻团过去,并说:“这是芝麻馅儿的,你若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红枣和豆沙馅。除了这个,我还有核桃酥和杏仁酥,不过真没有糯米桃花糕,因我院子里的桃花谢了,御花园里的那几颗桃树,花朵也都是谢光了的。” 宸妃好奇地看着麻团,问:“这青色的倒是如何做出来的?” “翠儿专门让御膳房取来如今庄稼地里生长的麦子,洗净后剁碎,再挤出汁,加入干糯米粉中,做出来的糕点便是青色的了。”长安取了一块豆沙馅的递给宸妃,“宸娘娘你也尝尝,翠儿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其实不光糕点,钟翠平常做饭味道也十分可口。要不是她让紫穗明白地告诉御膳房总领,恐怕这时候翠儿早被那个肖公公瞧上了。 宸妃尝了一口,笑道:“想不到景秀宫里竟然也有这么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 长安也给灵妃也剥了一个豆沙馅的,也笑着地同宸妃道:“原也是我运气好,那日在我去御花园,赶巧了翠儿在折花,我看见她手上的冻疮甚是厉害,便让朱太医给帮忙看了看,后来觉得她一个人在景秀宫里极是可怜,便要了过来,起初没曾想她厨艺如此精湛。谁知道她去了御膳房转悠一天,回来便都能照样子做出来,味道还不带差的。” 宸妃转而对灵妃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在家,府上也有一个丫鬟擅长做点心。哎,妹妹,你可有印象?” 灵妃道:“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 长安再次撩起帘子,看着外面。 念禅寺离皇宫并不是很远,那一小段山路也早被修缮过,马车可以直行到念禅寺的寺门口。念禅寺是皇家禅寺,寻常百姓是不可以来的,一般能来的都是皇家显贵。所以哪怕平时没人,整个寺院也都是打扫得一尘不染。 在她们到达之前,早有侍卫们骑着快马提前到达念禅寺。而念禅寺的静秋师太,也是提前便知道今日有宫里的娘娘们过来上香祈福,一早便准备妥当。 祈福旨在心诚。 长安认为,心意到了便可以,不过灵妃娘娘倒是深深记着朱太医的话,非要她听静秋师太的念叨什么劳什子经文。可怜的郭煜鸿,也被迫安坐下来听禅。他出来就是想散散心,如今只能坐着听禅,心里别提多郁闷了,时不时瞅着静秋师太。 静秋师太也不敢真的对着皇子和公主叨叨许久,说了几句后便让她的师妹端来茶水果点。方才听禅前长安又拿了好几块好吃的糕点给郭煜鸿,此刻郭煜鸿正好口渴了,连着喝下两碗茶水。 喝完他问:“主持师太,这是什么茶,如此难喝!” 静秋师太偷偷地瞟了一眼六皇子,当然她不敢说你都嫌弃茶水难喝了竟然还连喝两碗这样的话,只是垂着眸道:“这是本寺中最好的茶了,不过定然是比不上宫里的。因此六皇子是会觉得苦涩,不如旁的茶水甘滑润口。” 长安低头闻了闻茶味,道:“六哥哥,我猜是你方才吃了甜的东西,才觉得茶苦。”她笑着放下茶,并未饮一口。 郭煜鸿想了想,觉得也可能是这么回事。不过念禅寺的茶比不上宫里也是事实。 静秋师太看得出二位并不想老实坐着听禅,不过既然娘娘们提了出来,她自然也要遵行。如今她略微讲了几句,也算了走了过场,便说:“念禅寺有九尊佛,分别在三殿之中,二位施主可前去拜会,贫尼这边领二位前去。” 郭煜鸿一听这话,立马站起来,说:“正合我意。师太请忙去吧,我和公主无须人领着,小小念禅寺倒也不会走丢。” 说完,郭煜鸿便带着长安走出殿外,他还把紧跟着他的小太监给骂了回去。郭长安见此,也示意紫穗不要跟来。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绕到了后殿。 后殿都有侍卫把手,郭煜鸿看着那几个侍卫,神情有些懊恼。 长安目光扫过后殿正中的金身佛像,佛像前的漆染成朱色案桌上摆着古铜色的香炉,香炉是云纹托底,炉身上绣着龙身,这好像是御赐的香炉。香炉里插着已经烧了一半的红香。 她见郭煜鸿并未打量这殿里的菩萨,而是看着外面,似乎还是围墙外,便问:“六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我本想带着你去寺外看看,我原先和骁骑营的人来过这儿,这云峰山是极为漂亮的。” “那让侍卫跟着,我们出去看看便是。” 郭煜鸿摇了摇头:“不成,这事不能被外人知道,若是母妃知道了,我也会挨罚的。” 长安一脸疑惑,问道:“六哥哥,你要作甚?” 郭煜鸿说:“七妹,你还记得木脩吗?” “当然记得了,喜欢五姐姐的人嘛。” “七妹你误会了,他对五姐真没那个心思。前些日子,他受了伤,是卫家的人误伤的。我见他带着伤跑来恳求我,便于心不忍,偷偷告诉他我们会来念禅寺。”郭煜鸿看着墙外,“想必这时他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长安冷下脸:“哥哥你真糊涂,竟然要带我私下去见他,这若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身为公主却不检点,和外臣之子私相授受!到时候父皇颜面何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严厉的声音起了作用,郭煜鸿突然不说话了,且皱起眉来。 长安还没来得及询问,便见他捂着肚子,额头冷汗直冒:“我怎么突然肚子疼了,净房在哪里?” 不光六皇子肚子疼,宸妃和灵妃也都出现不适的症状,宸妃和六皇子一样,似乎是吃坏了肚子,而灵妃却是面色发白,呕吐了两回。长安吓坏了,一直守在灵妃旁边,直到紫穗告诉她已经请了朱太医赶过来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今日所带的糕点里,确实加了点东西,但那药物只会同茶水犯冲,吃了让人拉肚子而已,不用吃药明日也能好的。可没说能让人面色发白呕吐加突然间没力气啊! 长安生气地问道:“静秋师太,你倒是给本公主解释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母妃、宸娘娘和六哥哥会突然间这样?” 静秋主持见二位娘娘和六皇子身体都有不适的症状,早吓得有些六神无主了,这会子也说不出个缘由来。她真的已经在绞尽脑汁想问题出在哪里,几位主子只是在寺里吃了茶水,但是那茶水不可能有问题的。难不成是烧的香有问题?可若真是香有问题,她们念禅寺的尼姑们每日都烧香,没见谁突然出事。 长安见她支支吾吾的,就知道她说不出下文,便让侍卫将念禅寺的所有人都带至大殿内。 她挨个看过去,果然叫她找到了蛰居在念禅寺里的牙婆黄宜香。 很快,宫里的朱太医便被快马加鞭送至念禅寺。 第33章在线阅读 第33章 第33章 第3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4章 朱太医到了后,依照二位娘娘的吩咐,先去给六皇子把了脉。 郭煜鸿趴在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相……直到看见长安领着朱太医进了屋,黯淡的眼神才稍显光芒,朱太医还没走近,他便将已手伸出去,气若游丝地念叨着:“太医,你可算来了……本殿下……本殿下如今连翻身都不敢了……” 肚子绞着疼,喝一口水便想跑净室。郭煜鸿不止一次认为自己可能是误食了巴豆,但思来想去,都没察觉到自己什么时候能吃下巴豆。 朱太医立即走上前,将左手搭在替郭煜鸿的腕部,把脉期间,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立在一旁的郭长安。 朱太医便收回手,说道:“烦请六皇子伸出舌头给微臣看看。” 郭煜鸿抬起头,朝着朱太医伸出了舌头。 舌苔微微发白。 朱太医问:“六皇子今日都吃了些什么?” “早膳是御膳房备下的肉糜粥……”大约是拉肚子拉得人精神恍惚,郭煜鸿想了好一会才说起了今日的早膳他究竟吃了哪几样,“后来到了念禅寺,本殿下实则只喝了两口茶,喝完没一会肚子便绞痛难耐,泻个没完。” “是否还吃了旁的?”朱太医又问。 “旁的?不会真是我误食了巴豆吧……”郭煜鸿哼哼了两声,看着朱太医,气恼不已,“那人最好祈祷别被本殿下逮到,不然,无论是谁都决不轻饶……”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太过激动,他又觉得不行了,艰难地从床上爬起,而一旁的小太监急忙上前,背着他跑去净室。连长安补充的那句“六哥哥你还吃了青团”这句话也未听到。 于是,屋里便只剩下郭长安和朱太医两个人。 朱太医小声道:“公主,您不会是把那个药……” 长安垂下眸,对此并不否认。 朱太医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依然是小声道:“相生相克的结果亦是因人而异,有人症状轻,有人症状严重,这岂可乱用!公主可万万不能误入迷津而不出来。” 朱太医表示困惑,前些日子,七公主明明还警醒他要谨遵医德,怎的今日倒又换成他劝诫公主了!早知道,他就不高告诉公主这些药草之间的各种禁忌。 长安诚恳地点了点头:“朱太医所言极是,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再者……再者母妃和宸娘娘的症状绝非因我而起。”她专门挑了豆沙馅的给母妃和宸妃娘娘,别的糕点吃了后再饮茶都会引起腹泻症状,唯有豆沙馅是没有加了和茶叶水相克的佐料的。 长安其实很想让朱太医立即去给母妃瞧病,因为她知道郭煜鸿肚里的拉完病也就好了,不会严重的。 这时,小太监背着郭煜鸿回来了。 朱太医已经在提笔写方子。 郭煜鸿问:“太医,本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殿下吃的食物中,有同茶水相克的东西,才导致了腹泻,情况并不严重,也非巴豆引起。”朱太医看了看郭煜鸿,“三个时辰内不要吃任何东西,症状自然会好。不过微臣还是开了给殿下开了一副方子,可用此方煮出来的药汁或泡脚,或擦身,都可以的,到时自会消弭所有不适的症状。” 郭煜鸿听了这话,整个人似乎瞬间便得了精神,急忙催着小太监拿着药方前去抓药。 长安拦住小太监,说道:“六哥哥瞧你糊涂的,他的脚力能赛得过擅骑的侍卫?他们都在殿外候着,随时奉命去拿药。”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事。”郭煜鸿依旧是趴在床上,挥了挥手指头,告诉小太监不用去了。 长安和朱太医一起离开,准备要去隔壁的客房给宸妃和灵妃瞧病,刚走到门口,就见宸妃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一脸病态地出现在门口。 朱太医急忙行礼:“微臣见过娘娘。” 宸妃声音透着些许沙哑,问:“六皇子情况如何了?” “回娘娘,六皇子情况并不严重。” “那你可知道是何原因?”宸妃终究是工于心计之人,不会但看面上发生的一切,也会思考背后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朱太医面色平淡地回道:“约莫是吃了什么东西和茶水相冲,引起了脾虚畏寒。此症状来得迅疾,故而殿下才频要出恭。” “本宫知晓了。”宸妃的舅舅是做药材生意的,其实对医理之类,她也算是略懂一些,不过自然不比不上朱太医。她其实已经不大信任朱太医,心里都在琢磨着回宫后让别的太医再给看那看。想到这儿,宸妃在宫女的搀扶下,抬脚迈入殿里。她自己刚才也是这般频去出恭,因此没有及时来看郭煜鸿。如今稍稍觉得好转一些,便立即过来看看她的儿子。 “这也不是在宫里,朱太医无需拘礼。”宸妃在床边坐下后,回头看了一眼朱太医,“就在这儿替我把脉吧。” 朱太医把脉的时候,宸妃还很认真地催问:“瞧完了没?瞧完了快去看看灵妃妹妹,她似乎更为严重。” 面对后妃,朱太医自然不能让人把舌头伸出来给他看,所以得用心把脉。 “怎么样?”待朱太医收回手,宸妃便关切地询问。 朱太医想了想,说:“娘娘这似乎是昨晚上睡前着了些凉,今日又是匆忙赶路,且对这山泉水有些不适。” “原来是这样啊。”宸妃咧着嘴角微笑,“会不会是茶水的问题?例如茶水不干净,茶叶是前两天的陈茶……” 朱太医道:“微臣稍候会再去查看念禅寺今日所备下的糕点茶水。” “那有劳太医了。”宸妃用力扯了扯手中的锦帕,“本宫这就信你一回。” 直到这个时候,长安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母妃或许也是不适应山泉茶水的缘故。 可事实上,一炷香时间过去了,朱太医还在给灵妃把脉。 长安原本放宽的心再次被吊到嗓子眼。 “太医,我母妃她……到底怎么了?”长安耐不住性子,站在旁边催问。 “娘娘这两日是否吃了桃仁类或者是苦杏仁类的食物?” 长安抢着替灵妃回答道:“母妃就昨天晚上吃了一枚糯米桃花糕,里面应该是加了少许的桃仁以显桃味儿。”她盯着朱太医,“太医,我母妃的脉象究竟是什么?” “似滑脉却又不似滑脉……”朱太医再次替灵妃把脉,“桃仁活血化瘀,娘娘若是有了身子,食用桃仁,确实会引起不适。只是娘娘的喜脉太弱,微臣一时也不敢轻易断定。娘娘请卧躺勿动,微臣先去看看寺里的茶水是否有问题,再来确定娘娘的脉象。” 不光灵妃紫穗等人怔住了。 长安听了也傻傻地立在原地。 她的小皇弟,难不成这一世要葬送在她的手上? 她低下头,心里一片不安。 方才长安的那杯茶并未喝,而宸妃和灵妃的茶水也都是喝了一半多,故而亦有剩余。在宸妃、灵妃和六皇子三人都出症状之时,这茶水便被长安命人统一收好,不得丢弃,好好看管,省的太医突然核查。 整个念禅寺的尼姑们也都在大殿静等,没有得到允许,不得妄动。 紫穗将念禅寺今日准备的茶水、煮茶的茶壶、茶叶等,统统端过来给朱太医一一查看。朱太医查验完毕,微微摇头,似乎是没发现什么问题。 长安见此,让紫穗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陪着自己一起来到大殿。 “太医一时也没发现茶水里有问题,可本公主觉得茶水定然有问题。这样,你们每个人都喝一口给本公主看看,看看是不是你们每个人喝完都是安然无恙的。” “静秋师太?”长安询问主持的意见,“你觉得本公主这样做是否多此一举?” 静秋师太双手合十,面色平静地说道:“平乐公主行事谨慎,贫尼自当尽心协助公主,以求真相。” 茶水不是静秋亲手泡的,但是在长安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也理清了思路,先前惶恐不安的焦虑感依然散去。念禅寺里平常来的也都是显赫之人,她们一直都是十分小心的,从未出过岔子,且念禅寺已经多年未有新弟子进来,所以也不存咋意图谋反之人混迹其中,因而她自然对茶水很有信心。 静秋师太相信问题绝对不是茶水。这茶水被端上来之前,她还拿银针试过。况且太医也说了,茶水目前没发现问题。 这么一想,静秋还真觉得平乐公主有些多此一举。 然而她又哪里清楚,长安本来就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你们呢?”长安复问在殿中的所有尼姑。 连主持都说了理应协助公主,她们哪里还敢多嘴,于是纷纷低下头,等着核查。瞬间,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 长安示意紫穗将茶水分下去。 可这泡的茶水只剩下半壶,紫穗倒了两杯后,数了数立在大殿里的尼姑,总计十六人。 她看着长安,似乎是想小声提醒公主,这茶水可能只够五六个人的。 长安自然也看到这个问题了。她端起凉透了的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说:“静秋师太,这茶水是谁泡的?” 静秋回道:“是贫尼的师妹静慈。” 长安抬头望过去,站在静秋右侧的一位中年尼姑朝前微微迈了一小步。 大约她便是静慈师太。 长安将手里的茶杯递给紫穗,紫穗立即将此茶端给静慈。静慈接过茶,一饮而尽,瞧她的模样,好似先前就已经渴了。紫穗回到长安一侧,继续倒了一杯。 长安又问:“还有哪几位今日接触过此茶?” 静秋仔细想了好一会,随后一一把名字念了出来,其中包括准备今日中午斋饭的几位。长安指着其中一位,很快那个人便走上前来。 喝完茶,此人看着并无异常。 长安上下打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贫尼法号定如。” “你竟然是定字辈的?”长安惊讶地看着她。 定字辈应该是静秋徒弟的徒弟,或者说是静秋的徒孙。一般都是念禅寺年纪较轻的一辈,但是这个定如看着比她母妃还要老上十来岁。 定如道:“回公主,贫尼入寺较晚,故而辈分不高。” 在长安问她话的期间,紫穗已经将茶水倒好递了过去,定如不敢抬头看公主的脸,连喝茶都是一直低着头的。 等她喝完,长安又问:“定如师太在寺里通常都忙些什么?” 定如道:“贫尼主要负责寺里的膳食,也会轮流敲钟,因定如识字不多,多是干些零碎的小事。” “你出家前是哪里人?” 定如道:“贫尼也记不清了。自打记事时起,贫尼便一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后来戏班子散了,贫尼饥寒交迫之下昏倒在念禅寺附近,好在上天眷顾,皇恩浩荡,贫尼并未死去,而是被念禅寺的湛木救起,喝了几日汤药后总捡回了一条命。” 静秋补充告诉长安,湛木便是定如的师父。 长安只是静静地听定如讲完她的故事。她还真没想到,身为牙婆的黄宜香,遍起故事来倒是像模像样的。若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长安肯定就信了她的话了。 长安挥手示意她不必再将她的事情,继续让紫穗将茶水给别的尼姑试喝。因前面的人喝了都没什么反应,后面这些人便少了很多顾忌。就在大家都认为茶水定是没有问题的时候,定如突然捂住肚子,跌坐在地上。她的面色顺便变得惨白,手指扒在地上,张大嘴巴大口喘气,似乎是想叫出声里却又不敢让声音自喉咙发出,于是大家便只听到她低沉的呜呜声。 此时正要饮茶的尼姑被吓得手一松,手里的茶盏跌落在地上。 茶盏清脆的碎裂声都被定如猛然凄惨的一声叫给掩盖住。 第34章在线阅读 第34章 第34章 第3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5章 静秋师太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瞧见这一幕,又再度慌了神。她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冲到定如身边,蹲下按住颤栗不止的定如,摇头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们喝了怎么都没事?”静秋扭头看着长安,“公主,公主这绝对不是茶水的问题!贫尼以性命担保!” 长安还未来得及表态,静秋便突然站起来,快步走到紫穗跟前,牵过紫穗手里的那壶茶,仰起头,咕噜咕噜,全部灌入腹中,以示清白。 她喝完后,大殿中的其他尼姑纷纷看着她。 守在大殿门口的侍卫见殿中似有慌乱之情,忙走进来问长安:“公主,是否将她们……” “暂且不必。”长安挥了挥手让他下去,“我会去禀告给母妃和宸娘娘。” 虽然她很想做主,但还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免得惹宸妃多疑。她目前还不想和宸妃娘娘扯破脸。 紫穗悄声问长安:“公主,那个定如师太……” 长安轻叹一声:“把她扶到屋里,让朱太医过来瞧瞧。” 朱太医刚给宫里报了信,正等着回音,又在宸妃娘娘的监视下亲自给六皇子验了快马加鞭送来的药。他确认无误后,宸妃方同意药入锅熬煮,并且宸妃还亲自监督小太监给六皇子用药水擦身。等六皇子脸色明显好多了后,宸妃才松了一口气,并喝下了朱太医开的药。 这味药里朱太医加了几样滋阴的药,故而宸妃喝完药没多久,便困乏得厉害,很快就阖上眼挨着六皇子的床边睡着。她的贴身宫女瞧见她睡着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急忙去叫朱太医。 朱太医便道:“娘娘是否已经用了药?若是,那确实会犯困。娘娘一觉睡醒后便会痊愈的,无须担心。” 宫女这才放心地回去,将宸妃娘娘移至隔壁的床上。 朱太医应付完宸妃的宫女,便急忙提着药箱子,跟着紫穗去看那位定如师太。 定如师太先是颤栗不停,随后便浑身发冷,接着嘴唇发紫,开始说起呓语。朱太医进去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在那儿念叨:“大人饶命,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会说的……饶命……不要杀我……” 朱太医一见定如的模样,便知道又是眼前这位一脸单纯懵懂的平乐公主搞的鬼。上去一试脉,果然是中了伐骨丹的毒。 伐骨丹和蚀香皆是他独创的毒.药,都可在缓慢中杀人于无形。 伐骨丹若是渗入汤汁中,日日让人服用,久而久之对方便会每晚做噩梦,浑身乏力,最终全身瘫软死于惊惧。但此□□有一个限制,便是要长年累月地累积,达到足够的量方能致命,就是每日服用,也至少得服用个五年以上,短时间内无法致命,就算一次服用很多,也会被排出体外。且量多的情况下,症状便会像定如师太这般,浑浑噩噩说胡话,脸色乍变嘴唇发紫,很容易叫人察觉。 蚀香,其实是他调配的一种香料,有轻微的催.情之效,亦会使女子不易受孕,同时可致孕妇腹中胎儿夭亡于腹中。此药和伐骨丹不同,伐骨丹他亦能配置出解药,但是蚀香一旦孕妇用得多了,那胎儿便很难活命。当年若非他发现得早,且想尽办法帮助灵妃,恐怕眼前的平乐公主便不复存在了。 也不知道平乐公主是如何得知的他所独创的这两味药的。公主问他要了这些药,他很明白地告诉过公主,当年他所调配的蚀香已全部被他自己摧毁,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调制这样害人的东西。而伐骨丹亦是害人的,他起初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公主。 长安便对他说:“朱太医,本公主向你保证,我只要一丁点,绝不会置人于死地,且一定在你的眼皮子低下使。若是你执意不肯给我,本公主便只好放弃寻找你的家人了。” “求……公主莫要为难微臣……” “朱太医,本公主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会害人呢?本公主要你的药,自然是用在有用的地方。你过来,本公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家人我已经有了眉目。” 禁不住长安的威逼利诱,朱太医终于无奈地给她送来小半颗伐骨丹,并说:“公主一定要保证不得乱用此药。微臣,微臣可是发过誓,此生再也不害人的!” 长安拿起淡黄色的伐骨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本公主答应你。” 朱太医提醒她:“此药终究于人有害,公主还是不要多有触碰。” 当时朱太医还一直担心公主会不会是想用此药给灵妃娘娘复仇,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宫里哪位娘娘突然中了此毒,谁曾想,公主竟把这药用在一个尼姑身上。 “公主,您不是答应过微臣,不去伤害无辜之人……” 如今屋里只有长安和朱太医和神志不清的定如,紫穗则是守在门口把风。 长安道:“朱太医,你先别着急。等我问几句话的,你便知道我为何把药赏给她吃。”长安上前,掐了掐定如的人中,不过定如好似毫无反应,还是蜷缩着身子胡言乱语。她嘻嘻笑了笑,知道自己力气或者方位掐得不对,便扭头瞧着朱太医。 朱太医起身,用力掐住定如的人中和虎边穴。 定如被掐得猛地睁开眼,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长安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贫尼法……法号定如。” “原来你姓什么?” “姓黄。”定如道。 “是做什么的?” “做些小买卖……” “胡说。我再问一遍,你原来是做什么的?”长安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她喉咙处,“不说实话,我便立即要了你的命。” 一说到要她的命,定如吓得脸都抖了,“不……不要杀我……我……我……”她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长安遗憾地叹了口气,没问出来。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告诉朱太医:“朱太医,她便是当年替右相卖掉你妻儿的牙婆。你不相信的话,就给她解药,待她完全清醒之后,审问便值知。” 说罢,长安走出房门,前去看看母妃现在如何了。 紫穗不解地问长安:“公主,你是怎么知道那定如原先是个牙婆的?还刚好由她经手卖了朱太医的家人?” 长安道:“我也是上回在畅音楼里意外听到的。” 紫穗仍是困惑。不过既然公主说是在畅音楼里听来的,那便是在畅音楼听来的。因为她也想不出公主除了这条途径,还能从何处得知这类消息。 其实长安是上辈子从木脩那儿得知的。 木脩第二次抓住她的时候,气急之下,也曾威胁说要若是她再不从了自己,便将她卖给牙婆,让她到那窑子里卖笑为生。 木脩还将躲在念禅寺里的定如抓了过来,告诉长安,这位黄婆子曾经是京中生意最好的牙婆子。后来木脩还真让黄婆子把捆得严严实实的长安放在马车上连夜往城外运。 长安嘴巴里被塞了布条,不能说话,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定如。 当时定如对她说:“夫人,您莫拿这样的眼神瞧我,我心里只是同情夫人的,可我若是不听木大人的,回头我这脑袋便保不住。”她瞧着长安的眼神太过哀伤,复又叹气道,“多年前,我也曾遇到这样的为难事。当年的右相木大人,也就是今日这位木大人的亲爹,如今被卫家封为左使的木禄大人,亦是吩咐在下做一桩生意。大人让我把女娃儿卖给戏班子,男娃儿阉割了送入景王府,可我瞧着那男孩子生得水灵,又一直可怜兮兮地瞧着我,戏班的班主也说男娃子根骨不错,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将他们姐弟二人都卖给戏班子。另找了一个男娃子送入景王府,结果被木大人发觉,要不是我逃得快一直隐居当尼姑,早就没命咯!” 一路上,定如碎碎叨叨同她说了许多话,大约是要告诉她别想着自己能放了她,也是暗中告诉她,其实当窑姐只要你会来事,也会遇到好人将你赎出去,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特地强调了长安的容貌,“夫人生的这般美,定然是当花魁的料,到时定然许多人求着要赎你出去”。 长安也从她那些碎话之中,得知她替右相发卖的是前朝太医的家人。 据说是太医不听话,得罪了宫里的娘娘。 长安稍有思索,便猜出了那太医是谁。 当然后来她并没有被定如卖出去。因为车子还未驶到城外,木脩便追了上来,又命定如将她运回别院。回去后,定如不过是多嘴问了一句话,便被木脩一剑取了性命。长安当时还被捆在车上,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便知道木脩又杀了人。而她原本也没打算活的。 长安站在院中,突然想起郭煜鸿先前说的,木脩在后殿的那些话。 木脩,此刻还会在后山吗? 下午,宸妃和六皇子都有了明显的好转,宸妃自然也在大殿里对那十几位尼姑大发雷霆。不过为了六皇子的身体,她并未在念禅寺久留,训斥完尼姑们便带着六皇子一起先回了宫。回宫前,她还特地来找灵妃,说了一大串恭喜的话。 灵妃因为状况并未好转,而朱太医虽觉得她是喜脉,但毕竟脉象太弱,所以也没敢随便用药。直到下午,宫里又来了两位太医,三位太医,在敬事房公公的确认下,一致认为灵妃娘娘是有了身孕,只不过时日极短,还不到二十日,因而喜脉较弱。 这样的喜事,自然得第一时间告知皇上和皇后。 本来皇上是派了刘公公来接灵妃回宫,但因灵妃先前误食了一些对胎儿不利的食物,目前三位太医都觉得娘娘如今不可走动,需躺在床上静养,等一切不利症状消失方可回宫。 毕竟念禅寺在山上,一路上还是有些颠簸的。 灵妃不能回去,长安自然也不肯回去。正好,她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等着陆子骞自投罗网。只不过,计划和她原先想的不一样。 她没料到,母妃在这个时候有了身孕,且日前要在念禅寺养胎。念禅寺可是宫外,若是有人想让母妃滑胎,动起手来比宫里还要方便。 她也无法完全信任在念禅寺里的这些侍卫,以及过来伺候的宫女太监们。 心里带着忧虑,长安坐在院子里,望着皎洁的月光,有些疲倦地露出愁容。 突然她发现前面的树冠下,似乎站着一个人,不像是守卫在此的宫中侍卫。 她站起来,朝前面走了走,发现前面确实是一个人的轮廓。她皱起眉头,盯着那个人的身影,问道:“什么人躲在那儿?” 第35章在线阅读 第35章 第35章 第3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6章 长安和灵妃所在的这处院子,名为春拂居,原本就是为了让前来祈福的妃嫔或者王爷妻妾们休憩所建。 春拂居紧靠德容殿,其最左边是寺院的围墙,围墙和春拂居之间有一个长廊,侍卫多是守卫在哪里。而最右边则是长着一株据说已有百年的古树。当初念禅寺被选为皇家寺院,亦是因念禅寺中有此古树。古树的枝干十分粗壮,需□□个人方能围拢起来。每到夏日,整个德容殿周围的建筑物全部被古树的繁茂枝叶所挡,哪怕是再热的三伏天,在树下亦不会觉得热。 因树木太大,加上长安站得远远的,所以并不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只看得见大致的一个人形轮廓。 宫中的侍卫无需守在树下。 整个春拂居内,是不允许侍卫随便进出的,只有宫女或者太监方能随意进出。三位太医此时也都在德容殿前面那座观音殿旁的慈氏阁中,未经传召,亦是不可以轻易踏入灵妃娘娘暂歇的春拂居内的。 此刻在春拂居内伺候的,暂时只有紫穗和另外两个宫女。 所以当她发现那个人是男子身形时,便知道此人不是侍卫。 至少不可能是今日奉命守卫在念禅寺的侍卫。 当她问出那句话时,对方似乎没有丝毫作答的意思。 长安面色不悦地朝着那个人走去。 她并不害怕此人突然加害自己,因为对方一旦有任何动作,她只需大喊一声,守在长廊里的侍卫便会冲进来。 只不过她也没想到,对方明明看见她走过来了,却是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好像等着她过去一样。 距离那个人两丈远的时候,长安便看清了他的脸。 她本来猜想此人或许是自投罗网的陆子骞,或许是六皇子说过的木脩,却唯独没有料到他会是卫珩。 卫珩姿态从容地倚在树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轻声道:“公主,是在下。” 长安看着他这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便有些不忿,他此刻不该面露忧色,然后给自己行礼,并立即解释原因的吗? 到底谁才是公主? 为什么他还能处之泰然地站在原地不动? 也不能说他完全没动,他正拿着扇子轻轻敲着树干,深色的锦衣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 长安亦立在原地,抬起下巴,声音里透着警告之意:“原来是卫四公子,大半夜的不在国公府里歇息,偷偷溜进念禅寺作甚?” 卫珩大言不惭地说道:“来赏夜景。”他打开折扇,“早就听说了念禅寺里参天古树,今日可算见着了。”嘴上说着赏景赏树,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长安。 这段时间不常见公主,感觉公主似乎又高了些,眼睛也更亮了。 此刻,长安只需要喊一声,卫珩便能被当成意图谋害皇嗣的罪臣给抓起来。她微微皱眉,在算计若真是喊来侍卫,是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害。卫佘在乎卫珩,父皇倚重卫佘又忌惮卫佘,贵妃娘娘有意拉拢卫家……说到底,她现在没有卫家人不忠的任何证据,饶是将卫珩打入大牢,以他们卫家人的实力,说不定父皇还是会妥协处置,又说不定,他们卫家人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万一他们也知道陆子骞的事情,到时候再反咬自己和母妃一口,那可就不好办了。 没有十足把握,郭长安不敢妄动。 而且,她也弄明白,卫珩大晚上的混进来到底想干嘛。 “卫四公子可真会挑日子赏景,连时辰也挑选的不错。”郭长安仔细看着周围,心想,卫珩不可能一个人堂而皇之就混进来,肯定有人帮他。 卫珩淡定地摇着扇子,慢慢地走到长安旁边,说:“是啊,方才走进来的时候在下便后悔了。在下竟不知道公主和娘娘也在,否则说什么也要早点过来。这大晚上的出现在此,确实会叫公主疑心。” 长安收敛笑容。 她要是相信卫珩的鬼话,那上辈子真是白死了。 其实卫珩刚才的话半真半假。他开始确实不知道长安要来念禅寺。他之所以上云峰山,都是因为木脩。木脩身上的箭伤尚未痊愈,便偷偷摸摸跑出来。卫珩得知以后,便也来了云峰山,想看看究竟什么事情重要到能让木脩不在府上好好的养病非跑出来不可。 在得知平乐公主在念禅寺里的时候,他一时没忍住,动用了自己埋在宫里的侍卫,混了进来。 终于见到了人,卫珩却怯步在树下,不敢上前。 夜幕中,看着面露倦容的长安坐在那儿发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一下子就浮现出长安裹着破棉被蜷缩在牢房一角的画面。 脑海里最开始冒出前世事情的时候,他才三岁。 起初他以为自己的心智被什么奇怪的东西蒙蔽住,闭上眼的时候,眼前总会冒出莫名其妙的画面,有时候还会听到自己在喊一个人名:“长安,长安。” 长安是什么东西? 人名?郡名? 三岁的他找遍整个卫府,也没发现一个叫长安的。 但是那些奇怪的画面经常在他脑海里盘旋,他还拐着弯地询问父亲,人是不是可以看到前世。结果自然是被他父亲卫守则训斥一番,说他跟着不着调的大伯混出去听戏,脑子里记了一堆不三不四的东西。 他本性便是不爱说道自己的人,所以整个卫府没有人知道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可能是个疯子。 那个时候名为郭长安的七公主还没出生,他完全搞不清楚为什么脑海里总会冒出这个名字。先是名字,后来是模样,清晰地仿佛她就站在自己对面。他还总是能看到阴冷潮湿还透着怪味的牢房,以及自己在牢房里抱着一个被血染红前襟的女子。 对方在他怀里不停地呕血,他怎么都止不住。 第一次看到这个画面是一个盛夏的午后。 毒辣的太阳悬在头顶,天气闷热得连蝉叫声都透着无力。府上的人都呆在屋里不愿出来,只有他一个人心情燥郁,有种说不出的烦闷感,明明屋里摆着一大盆冰块,他仍旧觉得热得透不过气。 后来他便一个人来到了卫府的荷花池边上站着。 芙蓉色的荷花高高地立在硕大的荷叶之上。 清澈的池水下能看见鱼儿时不时地冒出头。 他才站了没一会,便热得浑身出汗,低头看着清澈的池水,想着把脚放进去一定很凉爽,于是脱了鞋袜,坐在池边,将脚放入池水中。可惜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凉爽感,原本清凉的池水被阳光照成了温水。这时脚边有一只鱼露出了头,他好奇地弯腰,伸手想去捉那只鱼,结果自己仿佛中了魔一般,身子前倾,整个人顺着就仰头栽入池中。 池水不过半丈深,可那时候的他还不到五岁,猛地栽入水中,脑子瞬间就懵了,手脚无规则地乱动,整个人不停地往水下沉。 游泳他是学过的,四岁的时候祖父卫佘便叫他蹲马步上马背学戏水。 瞬间的惊慌过后,他冷静了下来,开始用正确的方式凫水。 此时,他憋住呼吸,紧闭双眼,又看到了让他觉得异常困惑的画面。 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解释,他便知道画面里的那个男子是自己,未来那个长大了的自己。 他听到自己在叫长安。 原来,画面中不停呕血的女子便是长安。而他看到长安面容时起,尚不懂情爱为何物的他瞬间就觉得胸口疼得说不出话,感觉好似自己被人从高处掷落,然后直接撞上了尖锐的石块,石块穿透他的后脊,撞碎了他的骨头,还没从这波疼痛中缓过神,又被数不清的石块从正面砸中,都死砸在了胸口的位置。 明明没有发生这些事,可是他却觉得异常真实,真实到已经喘不过气了。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难受。 被捞上来的时候,他“哇”得一声大哭起来,伏在家丁的话里,哭得难以控制。府上的人也只当他年纪小落了水被吓得。 后来被安抚好后的他一直是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 卫府的三奶奶曹氏,也就是他的母亲,见了他这样,甚是心疼,亲自给他熬了姜茶,还一直陪着他,给他讲各种有趣的故事。 “娘的乖珩儿,可是被吓着了?”卫三奶奶见他始终一副淡漠的表情,便摸着他的头,“珩儿,来,喝了这碗茶。以后啊我们再也不去那荷花池边了。” 卫珩懒懒地喝了姜茶,继续窝在床上发呆。他其实并不是真的发呆,而是想着能不能把那些曾经出现的像梦境一样的画面连成串,不过事情太过零散,他并没连起来。倒是回忆下午那一幕的时候,觉得自己太过丢人了,竟然哭成那样,委实不想再回忆起。 最揪心的是,旁人都以为他是因为落了水才哭的,他却不能解释,是因为胸口的那阵阵奇怪的痛感。后来更大一些,他还从下人们嘴里听说了这件事,在他们眼中,当时的他哭得是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卫珩的父亲卫守则一回府便听到了这则消息,连官服都不换便直奔内院,直到发现卫珩已无大碍后才松了一口气。 卫三奶奶道:“府医已经来瞧过了,没什么大碍。” 卫守则道:“无事就好,以后珩儿身边不得没人。”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也训斥了嫌热偷懒的丫鬟们。”卫三奶奶叹了口气,“今日也真是邪门,想来不是什么好日子。” 卫定则急忙嘘了一声,说:“千万别说这话,也不许府上乱传珩儿落水的事情。今日可是圣上的好日子。” “怎么了?”卫三奶奶看着卫珩,“珩儿这般呆呆的模样,可和之前完全不同。我担心是不是魂儿被吓没了。三爷,你说要不要带他去佛寺里驱驱邪,给他求个平安符什么的放在身上。” “那个东西都是假的。” “求个心安而已。”卫三奶奶瞪了一眼卫守则,“三爷,你方才说圣上怎么了?” “宫里的灵妃娘娘生了位小公主,皇上龙心大悦,吩咐我们翰林院给想几个好名字。” “让你们翰林院起名字?” 那个时候卫珩还不知道这位小公主便是长安,不然他一定竖起耳朵,好好听一听跟她有关的所有事情。 后来的十二年里,前世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地在他脑海里演示一遍。 直到去年,他才把整个事情捋顺。捋顺之后,他终于彻底清楚了自己的前世。 就像是一个失忆已久之人,忽然想起了前半生发生的一切。 他想,若是长安也记得前世的事情,那她是不是恨极了自己? 他就这样傻傻地看着长安出神,明明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明明想努力讨好她,想让她知道自己心里多么在乎她,可是两世为人的他,始终学不会在长安面前说那些话,变成了嘴拙之人。哪怕是说了出来,也总是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不正经味。 况且,他也知道,此刻贸然说那些话,说不定公主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登徒子。 好像,上一回在卫府,公主就已经这么认为了。他郁郁寡欢的是,七公主怎么没跟前世一样,对自己一见钟情呢? 他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如果能早一些想起前世全部的事情就好了,他至少可以更早开始谋划。 长安瞧他半天不吭声,又是叹气又是皱眉,不禁奇怪地问:“卫四公子你这是怎么了?怕本公主将你法办了?” “回公主,卫珩擅闯禁地,此刻正想着如何赎罪。” “比起你说什么赎罪,我更想知道,你怎么进来的。”长安仰着头看他。 “在下番强进来的……” 长安冷笑着:“卫珩,你看看那堵墙有多高,再者,长廊上还有侍卫把守。” 卫珩看着长安,心里有些惊讶,公主这是变聪明了?还是因为不像前世那样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看事情也通透得多? 见卫珩没说话,长安又道:“要不然,你再翻一个给我瞧瞧?若是你能翻过去,我便信了你。” 反正她的意思也只是相信你卫珩是番强进来的,没说不追究你擅闯禁地的罪。 念禅寺的围墙虽比不上皇宫的一半,但好歹也有两三丈。只有身手极好的人才能翻过去并保证毫发无损。前世她所遇到的人中,只记得一个卫骁能轻松做到。 她从来没见过卫珩做这样的事,所以觉得卫珩做不到。 第36章在线阅读 第36章 第36章 第3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7章 卫珩抬头看着围墙,又看了看一脸纯然的长安。 他总觉得,公主纯然的表情下藏着一抹看戏的轻蔑感。 他和为卫骁一样都被祖父卫佘亲自训练过。卫佘是武将,而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卫定则和卫守则对习武都兴致缺缺,尤其是卫珩的父亲卫守则,最厌恶舞刀弄枪,就喜欢把自己弄出一身文墨味儿。卫珩的大伯卫定则好歹入了骁骑营,算是勉为其难地安慰了卫佘。大约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祖父才想着把一身本事都传给孙子。 虽然攀岩走壁的能力比不上卫骁那般惊人,但是眼前的这堵墙,他还是勉强能过去的。 只是,真的要在长安面前展露吗? 毕竟这段时间他忙得连睡觉的时辰都是掐着点的,已经许久未曾练习,素来风度翩翩的他,万一失手了,岂不是…… 他清了清嗓子,问:“公主还是治卫珩的罪吧。”没等长安接话,他又忙着给自己开罪,“不过,在下有几个计策要献给公主,公主要不要听完了再做决定?” 长安挑眉道:“话都让你卫四公子说了,我还能不允吗?” 倒是挺想知道卫珩会说什么。 卫珩环顾四周,轻声道:“念禅寺里的情况,皇上派人来查看后便会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公主最好在皇上得空之前找个替死鬼,否则以宸妃娘娘的心胸,怕是公主到时候要费些心思才能安然脱身。” “本公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长安听到他的话,面色一冷,暗暗吃惊。 卫珩接着道:“公主若是懒得去找这个替死鬼,在下已经替公主找到了。念禅寺的了因师父有一段尘缘,几年前她的女儿身陷囹圄,为了救女她曾收受宫中贵人的钱财,给宫中送去的熏香中加了几味于身体有害无益的香料。” 卫珩的话较为隐晦,在他眼中,长安还是个小姑娘,因此有些话不必说得太过详细。 其实那香料里所加之物,皆是可以让女子不易生育的。敬奉佛堂的熏香主要是檀香,而了因送去的香料之中,除了檀香,还加入了足量的麝香,除了麝香外还加入少量的藁本、三柰、白芨、奇楠香、龙脑香、龙涎香、细辛,以用于中和麝香的味道,一般人不会轻易觉察出其中的麝香。 长安冷冷地瞥了卫珩一眼。 卫家并未出后妃,卫珩此前也没有入仕为官,更没有和太子、六皇子等人有很多接触,常入宫的卫芯瑶不太可能知道这么多。 那么,他卫珩又是从何得知的? 想必是卫佘。 宫中必然有卫家的人。 她垂了垂眸,压制住眼神中的惊讶之色,说道:“卫四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本公主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类事情?各宫中所用之香料,虽无定制,却都是上乘之品。连我宫中所燃的安神香也都是由各位太医瞧过,确保无虞方能使用。那了因若真为了钱财做出此等龌蹉之事,就不怕被娘娘们发现而因此获罪吗?” 卫珩想了想,说:“公主只管找那了因师父问一问便知。” “就凭你一句话,我便贸然去问,到时候没有证据,她又抵死不认,难不成我能逼她?”长安微微叹息,“何况,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下对宫中娘娘们的生活确实不是很清楚。不过了因师父送去的熏香,并非直接给娘娘们,而是供奉给中仁宫的皇太后的。” 皇太后要什么东西,自然无人敢随便查问。 不过,太后两年前便驾崩了。 在长安的记忆中,太后十分仁慈,对待各宫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父皇十分敬重太后,可太后却从不因此拿乔皇上,不问朝政,后宫之事也多以德服人,平常最爱在中仁宫里品茶写字念经,最爱去的地方便是离中仁宫不远的延庆殿里诵经。 卫珩话里的意思,难道是说熏香是太后授意? 这绝对不可能。 “你胡说八道!”长安生气地瞪圆眼睛,“卫珩,你妄议皇太后,单凭这一件,我便能代替父皇直接将你关入天牢。” “公主真是急性子,我怎么可能敢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卫珩抿唇轻笑,“太后娘娘自病重之后,可就从未去过延庆殿。” 卫珩这么一说,长安顿时恍然大悟。 两年前,久病缠身的太后娘娘开始卧床不起,宸妃娘娘她为了在皇上面前彰显自己的孝心,便日日去宫中祈庆殿跪拜一个时辰以祈祷太后能早日痊愈。 太后是最常去延庆殿的,延庆殿里的一应事物,包括所焚的香料,皆是由中仁宫里的人打理。所以宸妃娘娘从未想过里面的香料能被人做手脚,毕竟那是太后娘娘,皇上的生母。 宸妃的某位哥哥便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宸妃对医理也算的上略知一二,她本人又是极为谨慎之人,所以压根无需担心有人能下药下到她身上。 别说宸妃,若不是卫珩说起来,长安也不敢想象,当年竟然也有人敢在太后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想必卫珩所说的宫中贵人是指皇后娘娘吧。 除了皇后,谁又敢放肆到那个地步? 卫珩继续说:“了因师父的女儿本已许了人家,却被石荣害得家破人亡自己也锒铛入狱,哦,石荣也就是右相长媳的外甥。所以了因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得到钱财,另一方面也是想把女儿所受之罪转嫁到娘娘身上。公主若是怕没有证据,在下这儿还有当年所配熏香的方子,上面的字迹乃是了因亲笔。”卫珩摸了摸袖口,“只可惜没戴在身上,不然此刻便可呈送给公主。” “清修之人,本该了断尘缘因果,不问世事。了因师父真是愧对她的法号。” “身为人母,看着亲生女儿受罪,怕是内心再如何向佛,也是坐不住的。”卫珩叹了口气,心想,前世自己也差点当了父亲的人,“以后,公主若是需要什么,卫珩都能帮公主。” 卫珩的神色,仿若在发誓一般。 长安决定,回去要好好查探一番,看看后宫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卫家安插下的棋子。她首先最为疑惑,为何卫珩会知道念禅寺里的一切是自己做的手脚。得知这一切的只有紫穗和朱太医,而这两人,暂时都不太可能背叛她。还是说刚才是卫珩是猜的? 那也必然有人把今日在念禅寺发生的一切悉数告诉给他,他才能有的可猜。 瞧着卫珩一脸郑重发誓的模样,他突然想起前世他说的话了。 对她来说,其实也就是一年前发生的事情。 回想起来,记忆犹新的对话恍如就发生在昨日。 那时的卫珩说:“也许以后公主真的不能再是公主了。可是有什么关系,卫珩会永远保护公主,不管公主需要什么,卫珩一直都会在。” 而那时的自己,则是满心欢喜地将指尖放入他手心,在他手心边写着字边说:“我郭长安享过福受过罪,这后半辈子过得是富足还是贫穷,其实不甚重要。只要……”她仰起头,贪恋般凝视卫珩,“只要有你在便够了。或许我不能再叫长安了。方才我写了两个字,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你觉得怎么样?” 卫珩缓缓地抬起手,拾起落在她肩上的一根秀发,抿唇笑了笑,却也不曾回答她那个名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然而那些自己回忆起来都觉得十分甜蜜的情话有什么用?自己入狱之时,他杳无音讯。自己被赐死之时,他却亲自送来毒酒和白绫。 真是残忍,要她从最心爱的人手里接过送自己上路的毒.药。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和他叙旧情自然是不行的,他的样子看着也不像来和自己聊家常话情谊的。既然卫珩肯以这样的身份出现,那便已经宣告她再无存活的可能。或许她被关押的那段日子曾抱有幻想,可是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心顿时凉透了。 以前落难的时候,没敢奢望他现身救自己,可是他三番两次地出现,搅得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波澜,最后终于还是再次沦陷在他那里。 现在她被卫家人关押,其实心里最盼望着他能和以前一样。 结果命运真爱捉弄人。 他终于出现了,这一次却不是来救自己的。 听到太监叫他四爷,她也学着唤他一声四爷。不知他听了,会不会觉得异常讽刺。 她的自尊不会允许她对卫珩求饶,所以她也不会主动告诉卫珩自己有了他的骨肉。 不敢站起来,其实也是怕自己站起来的模样太丑,又或者因为长时间没吃饱,总是呕吐,发虚的身子站不稳惹他笑话。 听到卫珩说已经给自己寻得一处好地方安葬,她真是哭笑不得。 想来卫珩早就知道她必死无疑了。 长安扭头看着卫珩,心想:卫珩啊卫珩,除非我抹去记忆,不然你叫我如何敢再信你? 第37章在线阅读 第37章 第37章 第3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8章 “公主为何一直盯着在下看?”卫珩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 长安的眼神和她前世临别前极为相似。看到这样的她,卫珩便忍不住想上前把她揽入怀中,永远不让她再离开。他差一点要往前迈一步,却发现长安转了转眼珠子,神情在旋即间恢复如初。 长安勾起唇角,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别开视线,说:“本公主在想,如果扒下你脸上这张皮,你的模样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叫人心生妒忌。” 她合计着怎么也得给卫珩一点警告,要是卫珩再敢耍弄自己,瞎编了一个什么了因的故事,到时候她一定要剥下卫珩脸上这张皮,看看他下面是不是还有一副和如今完全不一样的狰狞面孔。 卫珩听了她的话,瞬间便觉得脸上发痒,好像真要脱层皮一般,抬手摸了摸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不禁略有些颓然地叹了口气。 记得卫芯瑶这些日子常在他耳根念叨,说平乐公主是最难相处之人,惯会用平常的语调说些叫人心寒的话。 卫珩下意识地摇开扇子。 风声吹着古树上的新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淹没了他的叹息声。 春末初夏之际,山上的夜晚并不热,甚至还是有些微凉的,可他觉得自己好似出汗了,心里也有些莫名的情愫在躁动。 他倒不是怕长安真的治他的罪,他既然能悄无声息地混进来便也能安然无恙再混出去,他只是怕这过一世后,人感情也会跟着改变。是因为眼前的长安还未长大的缘故吗? 他隐隐觉得,长安对自己似有敌意,而且是很深的敌意。 难道……长安和自己一样……也会梦到前世之事? 卫珩不敢再去往下深想,只觉得胸口又有些发闷,感觉和当年落水时一样,压抑得他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眉头紧锁,手中的扇子被他捏得发出吱吱的微响声。 长安此刻并未看着他,而是瞧着远处的围墙发呆,所以也没发现卫珩变幻的神情,待她回首时,卫珩已控制住了自己,脑中不在去想长安走时的模样。 长安目光自他眉心划过,说道:“我会让人把了因师父叫过来问话,卫四公子最好不要叫本公主失望。否则……我会新账旧账一起算。” 卫珩收起扇子,稳住自己的呼吸声,一本正经地对矮自己两个头的长安表忠心:“卫珩对公主之心,天地为鉴日月可昭。” “收起这些没用的话吧,最烦听到虚与委蛇的奉承之语。”长安挥了挥手,她还是不太习惯突然间一副忠贞之态的卫珩,总是觉得这样的他是别有居心。 她嫌弃地对卫珩道:“在我没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语毕,她却是自己先转身离开了。 卫珩看着她的背影,面色凝重地长叹了一声。 此刻,灵妃刚睡下没多久。紫穗正和另外两位宫女在一一细查殿内的每一处地方,免得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冲撞到娘娘和公主。紫穗见公主回到屋内,便放下手里的事。已经夜深,另外两位宫女见此,便各自下去歇息。 刚才紫穗伺候灵妃安寝过后,便想去问问公主还有什么吩咐,结果却发现了公主和卫家四公子在树下说话。虽然两个人是站着的,并且中间隔了一臂之长的距离,可是她还是没敢贸然上前。她犹然记得公主噩梦缠身那段时间,曾经念叨过卫珩的名字。 她胡乱猜测着:说不定公主和卫珩心有灵犀。 再联想到卫四公子的容颜,紫穗觉得这一切也都是正常的,比起亦倾心于卫珩的文阳公主,平乐公主表现已经算是内敛的了。按理,以公主一贯的性格,若是喜欢什么,是一定会主动去说的。这般细想,她又觉得事情好似不太对,公主的表现分明不像是对卫四公子动了情。 既然未曾动情,为何他们二人要私下见面?若果不是私下见面,以公主的个性,想来也不应该跟她有说有笑的啊。紫穗饶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公主的小脑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待那两位宫女彻底退下后,紫穗悄声问道:“公主,奴婢方才看见您……” “卫珩擅闯禁地,本公主看在五皇姐的份上,不同他计较。另外,他也确实说了几句有用的话。” 几句话便解释了一切。也是意在告诉紫穗,她从没私自约见卫珩。 紫穗微微垂眸,去给长安泡了杯茶。 长安接过紫穗端来的茶,抿了两口:“紫穗,朱太医后来怎么说的?” 紫穗道:“朱太医对另外两位太医说,定如师父是因为惊惧过度,故而生出异状。”紫穗顿了顿,心中没底,“公主,你觉得这样可信吗?万一皇上和娘娘真的彻查此事,奴婢怕公主也会牵连其中。此事还需得跟太医好好商酌一番。” “我早已牵扯进来了,何惧父皇盘查。若父皇真的细究起来,叫她一口咬定当时是被吓的就行了。”长安露出一个淡淡的浅笑,“定如师太是个贪生怕死之人,恐吓她是最有效的办法。”至于怎么恐吓,长安也不需要事事都教给紫穗。 紫穗并非愚笨之人,当即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定如有没有招供出什么话?” “定如倒是招供了一些,她说她本是胶东人士,姓黄,因为夫家没落相公早夭,她受不过公婆和婶娘的气,便只身来到京城落脚。” 这个骨节眼上,紫穗自然不方便逼供定如,只能诱供,可惜定如比她想象的狡猾。 其实定如不一定是狡猾,而是不敢说实情。 她在念禅寺这么多年,一直是小心谨慎的,生怕被木家人发现。 长安微微蹙额,这类无关痛痒的招供完全没什么用。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再去看看,遂问紫穗:“现在定如她被关押在何处?” “在柴房里。”紫穗道,“奴婢已经落了两道锁,窗户也都是木板条封死的。她应该逃不出来,就算逃出来了,外面也都是侍卫把守着,除非她能飞檐走壁,不然逃不到哪儿去。” 长安微微颔首,放下手里依然温热的茶,起身走进内室去瞧一眼母妃。灵妃晚间服了药,此刻睡得正香,只不过面色瞧着不是特别红润。她上前,小心翼翼地替母妃将被角往上拉了拉后,便轻轻退出房外。 “紫穗,你跟我一起去柴房。” 长安就不信自己也炸不出定如的实话。 &&& 定如毕竟吃了伐骨丹,虽药效已过,但是元气大损,如今正惶恐不安地缩在柴房一角,想去睡觉却又不敢睡觉。她听到有人推门进来,连头都不敢抬,只是立即匍匐在地上替自己辩解:“大人,大人不是贫尼下的毒,不是贫尼!大人明鉴啊,若真是贫尼,贫尼怎么会连自己都不放过啊大人?” 紫穗瞪了她一眼,“这大半夜的,别鬼哭狼嚎了。也没定下来说是你谋害皇子皇妃。你好好回话便是。” 定如像是吃了一颗定神丸,立即停止了喊屈,缓缓地抬起头,这才看见站在眼前是今日在大殿里的命她喝下茶的平乐公主。 长安看着她惊慌中带着祈求的眼神,说:“定如师父若是肯配合本公主,本公主或许不会要你的命。若是定如师父再敢说一句假话……”长安停顿下来,伸手摸了摸下巴,似是在思索怎么惩罚。 “如果定如师父再说假话,本公主就让人割了你的舌头和耳朵,挖掉你两只眼睛,再剁掉你的四肢,让你听不见看不见走不动,再把将你放在盐坛子里腌制,又或者,直接把你丢入猪圈与猪同食。”她对定如的反应十分满意,可见定如真是怕了,“定如师太,您知道这叫什么吗?” “人……人彘……”定如抖着身子跪在地上,听到长安冷笑声时,她更是抖得厉害,以前她做牙婆的时候,也常拿这样的话恐吓意图逃走的人,“贫尼很老实,贫尼一向很老实的,公主!” 紫穗见她吓得说话都在颤抖,便说:“老不老实公主自然会判断。饶是你现在说着好听话,回头不认真回答,亦无济于事。” “是是是,贫尼知道的,知道的。” “你从前是做什么营生的?”长安问,“为何会做那个营生?可是有什么人引荐?” 定如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慌了神般地用手指甲挠着地面。 “不想说是吗?”长安的语气变得不太好,“天都晚了,本公主早就乏了,我没那么多时间给你。” “不是!不是的,贫尼什么都说。”定如抬起头,看着长安,“贫尼原来是胶东人士,相公死了后,和几位婶娘无法相处。有次口角之争,我被她们羞辱是克夫,心里气不过,便……”定如微微顿了顿,抬手试了试额头的细汗,“便哄骗二婶娘家的小丫头跟我出去玩,本是想把她家的小丫头丢在官道上,吓唬吓唬她,谁曾想半路遇到了人牙子,我一时被蒙蔽了心智,就……就把小丫头卖给了人牙子……” 紫穗听了此话,紧锁眉头,小声讥讽道:“真是恶毒,竟然因为口角把无辜的侄女卖给人牙子。” 长安却是面色如常,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人心叵测。坏心眼的人总是那么轻易就踏入不归路。 定如道:“卖了小丫头之后,贫尼虽得了钱但也不敢再回家,便也跟着人牙子一道,稀里糊涂来了京城。后来,就干上了这个营生,平常我们也是不大做违法之事的,贩卖之人多是爹娘自愿卖的。我们其实只是充当脚力,把被贩卖的丫头小哥儿从一处地儿送至另一处地儿。真的没干丧尽天良的坏事!” 紫穗又是发出一声讥讽的哼声。 “后来怎么又不干了?” “贫尼……贫尼有次给一位达官贵人家做事,岂料惹怒了对方,被逼无奈才混入了念禅寺出家。” 长安抬眸:“说详细点。”她倒是不笨,都不明说是谁家。 定如便把自己如何擅自做主将男孩也卖给了戏班的班主一一说清楚,她还特地解释了那对孩童长得多么俊俏,就是姐弟俩人似乎都被吓坏了,一路上始终紧紧挨在一起,不肯同人说话。 “还记得那个戏班子叫什么名字吗?” 定如哪里会不记得,当年她被木家人追问了不止一次。 “叫圆云戏班,不过已经多年未听闻此戏班,或许早已至别处摆台,又或许解散也不一定。” 长安又问:“定如师父,你可还记得是什么日子卖了那两个孩子的?” 定如努力回忆,“这……这贫尼不太记得了。”她说了个大致的时间,“大约是那个时间,可能早几日可能晚几日。隔了太久,我真的不敢一口咬定具体时辰。公主……公主贫尼没有说半字假话。” 长安心中有数,想起来卫珩说的了因,便顺口多问了定如几句:“我且再问你,念禅寺可有一位名叫了因的师父?” “有的,了因也算是寺里的老人。太后娘娘在的时候,寺里无人不敬重她。”定如怯怯地抬头偷看了一眼长安,“不过了因师太的性格甚是高傲,一般除了静秋住持,旁人她都是不屑搭理的。我同了因师太,不甚熟悉。” “今日本公主问话之事,不得叫任何人知晓,否则传出去了,木家要你的命,本公主也保不住你。”长安脸上挂着浅浅笑意,转身离开。 她离开后,这定如立即瘫软在地上,不停地摸着心口处,念叨着:“原来这位小公主早知道我的事情,幸亏我没撒谎,否则……” 否则可就真的成了传说中的人彘了。 月光洒在静默的两个人身上,衬得夜色意愈发浓厚。 山上刮起的冷风亦从二人身边飕飕而过。 紫穗生怕公主着凉,不敢由着她在外面多站,忙扯着她回了春拂居。 长安在椅子上坐下,端起已经微凉的茶,却想到已经这么晚了,还是少喝些茶为好,便再放回原处。紫穗问长安:“公主,回头该如何处置定如?” 长安揉了揉眉心,想了好一会才吩咐:“你将今晚审问到的内容透露给朱太医,再让朱太医想法子叫定如永远闭嘴。” 定如原本就是有罪之身,她不过是叫她永远闭嘴,终究还是不忍心随便杀人。 “奴婢记着了。”紫穗上前给长安换了杯热水,一直拿在手里未递过去,就是怕公主突然喝了再烫着舌头,直到手里热水凉成了温水,方递过去,“公主,奴婢服侍你安置吧。” 长安蹙了蹙额,心里还在想着事。 “紫穗,你明日再去查查那个了因师父。”刚说完这句话,长安便听到外面又悉悉索索的声响,听着不像是一个人的脚步声,更像是一群人在外面走来走去,“紫穗,你听到声音了吗?” 紫穗竖起耳朵,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急忙走到外面,厉声问道:“什么人在外喧哗?” 另外两位宫女也都被惊醒,立即陪着紫穗一起到外面查看。 负责看守念禅寺的侍卫现身在院子门口处,回道:“姑姑,外面来了一群官府的人,说是查失踪案,非要搜查念禅寺。眼下已经搜到了春拂居。” “官府查案?”紫穗走上前,问道,“哪儿的官府,这么大的口气,连娘娘和公主所居之处也要勘察?是不是不知道犯上作乱四个字如何写?” 紫穗的语气很重,侍卫得了她的话,自然也更加硬气。 无奈对方的气势也颇为强盛,两个为首的人立在外面,大声道:“臣等也只是奉命行事,人便是在念禅寺附近没了踪影的,故而念禅寺里的嫌疑最大,还望姑姑们通融一下,容我等进去查看。绝不会打搅到娘娘和公主的。” “娘娘和公主已然歇下,你若是硬要闯进来,回头她们怪罪下来,你们可担待得起?若是再惹怒了皇上,你们可都仔细自己的项上人头!”紫穗气极了,没曾想这外官胆子竟如此大,寻常的官员见了侍卫,还不都是忙着绕开,他们倒好,明知道里面歇的是后妃和公主,也还敢要搜查。 也不知是谁给她们撑的腰。 通常情况下,只有当皇子或公主诞生,方会昭告天下。妃子怀孕时候,一般是不对外宣布的。所以紫穗也不敢对外搬出灵妃娘娘怀孕之事,可万一真的打搅到了娘娘,又或是害得娘娘小产,这过错在场的任何人也都担待不起。 长安在屋里喝了两口杯子里的热水,觉得肚子亦有些饿,可惜念禅寺里没什么好吃的,只能再喝两口水。紧张了一天,她真有些乏了。但是外面的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她隐约能听见紫穗语带不悦的话。 母妃刚有了孕相,又因她的缘故吃了桃仁类的点心,是必须要静养休息的。 长安抬手用力掐了掐眉心,抬脚走到外面,却是没想到已经夜深了的春拂居院门口会如此热闹。 春拂居外围满了人。 侍卫们挡在门口,而对方则是气势汹汹地立在那里,似乎正打算按硬闯的样子。 为首的是京兆尹谭罡大人和刑部的温以致大人。他们身后站着几十个捕快,一应的深色官服,为首的两位手里举着火把,后面的则都拿着不快专用的长刀。 紫穗禀告长安:“也不知道是什么官,胆子恁大。若真是放着他们进去,那还得了,娘娘非得被吵醒不可。” 长安看到为首的两个人时,已经不惊讶了。谭罡大人是右相的学生,他当年中了进士后外放为官,也没见有什么出色的政绩,却因为右相的缘故,在京兆尹空缺时候,被召回京中坐上那个位置。而温大人前世便是六皇子党。 前朝这些事,长安从前一直都不怎么关心的。但自己经历过一世,自然看得明白。前朝和后宫素来牵扯不断,后妃们争宠,有多少是真的爱父皇爱到无法自拔的?还不是因为自己位份高得盛宠,便会换来家族的荣耀?若是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那将来更是成了人上人。 紫穗呵斥这帮没规矩的人:“见了平乐公主,还不跪下行礼?” 说到底,谭大人和温大人还是没把长安放在眼里。 也是,虽说长安是公主,可她如今只是十二岁小姑娘,又不是皇子,快半百的谭大人和温大人怎么会把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放在眼里?况且,他们亦是得了宫中密令来的。 虽心里未把长安放在眼中,可这礼仪到底是不能缺的。 长安走到门口,挥手让侍卫让开。她看着谭大人和温大人,但同时又一直不开口叫他们起来,颇有刻意之嫌。 二位大人跪了半天,心里只想,这小公主到底要怎么样啊? 终于长安开口讲话了,却只是轻叹一声。 “臣等叨扰了公主休息,但真的是无可奈何的,还望公主赎罪。”谭大人道。 长安嘻嘻笑了笑,问:“你们都是什么人什么官职家里总共有几口人没事跑念禅寺做什么?” 谭大人和温大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公主问你们话呢?”侍卫从未在外官面前吃瘪,今日本以为自己亮出腰牌对方便会散去,谁料翻倍他们二人辩驳了一通,此刻心里正窝着火呢。 温大人先开口:“微臣刑部侍郎温以致,家□□有四十二口人。” 谭大人道:“微臣京兆尹谭罡,家□□有三十七口人。”说罢,谭大人看了看温大人,继续说,“臣等前来,是接了相府的人口失踪案。” “原来是温侍郎和谭大人。”长安掩嘴而笑,“好大的官职啊,可真是要吓死本公主了。”瞧见温大人和谭大人一脸尴尬之情,她面露讥笑,语气略微顿了顿,“瞧你们这阵仗,我还以为是父皇,或是太子哥哥,亲自来办案了。” “臣等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做的对啊,在朝为官,就要心系万民,不畏权贵!你们忠心为父皇做事,我一个做女儿的,应该替父皇道声谢谢才是。别说现在这春拂居里是我母妃在里头休息,就算是皇后娘娘,就算是父皇,你们也应该毫不犹豫地闯进来。毕竟是替父皇分忧,父皇定然不会怪罪的。”长安柔和的目光转为凌厉,扫过前面的所有人,“二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臣等惶恐!臣等不是这个意思!”谭大人万万没想到,这位小公主伶牙俐齿,说话字字带着味儿,甚是厉害。 “没关系,你们进去搜吧,看看那失踪之人会不会藏在念禅寺的春拂居里。”长安复又一笑,一字一字地说,“回头我会把今日之事如实禀告给父皇,势必要父皇给二位加官进爵,以为天下当官者的榜样。” 长安这么一说,温大人和谭大人倒是不敢进了。 “都起来进去搜吧。”长安斜乜这帮人,“就是千万别惊扰到我母妃。若是我母妃受了惊吓,身子突然不适,腹中的小皇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那我就不能给二位说好话了。我刚才算了算,二位的家人加起来还不足百人,也不知道一起惩罚他们能不能让父皇消气呢。” 谭罡和温以致顿时不敢进去了,他们先前来的时候,并不知晓念禅寺里的灵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子。若一不小心出了问题,那是真要掉脑袋的。他们又不傻。 谭罡道:“不不不,是臣等鲁莽了。臣等不知道娘娘和公主在里面歇息,只因木公子是在念禅寺附近没了踪影,臣等心急着想尽快破了此案,才斗胆要进来搜查一番。” 温以致也说:“微臣确实不知道娘娘和公主在里面,还望公主和娘娘赎罪!” 紫穗看着他们的模样,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 说是不知情,先前她也这么告知了这二位,可他们并不是此刻这个样子,方才分明傲气得很。 “哦。”长安装作恍然大悟样,“木公子?可是右相府的木公子?” “正是右相府的木脩公子。”温以致不敢轻易去窥视公主容貌,低头道,“想来木公子也不会在娘娘所暂居地方,臣这就去别处寻找。” 也不等长安开口了,这二人立即弓着腰转过身,以手势示意属下们赶紧撤,别傻愣站着了,这都摸到老虎须了,不赶紧撤,难不成还要等着老虎亮出獠牙咬一口吗? 待他们撤退,长安小声命令紫穗:“明日你回宫,把钟翠和母妃宫中的掌事太监一并带过来,再挑三两个信得过的宫女太监伺候母妃。”她又想起了一事,“前两日我作的那幅画,你记得回去的时候帮我毁了。”再想了想,她还是不太放心,“算了,你拿过来,我还是亲自烧毁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翊熙宫掌事宫女端瑾姑姑给她的启发,许多事情她总是要自己亲手做才安心。 “翊熙宫一应大小事务,都是由端瑾姑姑来处理协调,平常一些大事才会禀告给娘娘。奴婢要让她也过来吗?” “端瑾伺候母妃多年,想来是熟悉母妃的,让她过来伺候,也好。”长安点了点头。 折腾的一晚上总算过去,长安累得摸到床边便睡了过去,一直到日上三竿才悠然醒来。念禅寺在山上,比起宫中,还是冷了许多,不过空气里弥漫的清新之气,确实是宫里比不上的。 见长安终于醒了,紫穗便伺候她洗漱。娘娘醒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长安的情况,听说她睡得好,还想下床去瞧瞧,若非宫女们拿出太医的话劝诫,怕是她已经坐在长安床边了。 “对了公主,方才皇后娘娘宫里的马公公来了。” “送了东西?” “是的,不过娘娘并未放在身边,只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娘娘如今不能轻易下床,东西都是奴婢们接手的,不会轻易给娘娘。”紫穗压低嗓子,“皇后让公公找个念禅寺各位姑子问话,到现在还没问完,也不许旁人去看。” 长安第一反应是糟糕,那了因师太不会被皇后直接…… 第二反应是,如果皇后真的这么做了,那她现在赶过去阻止也晚了。 “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公主这样的小身子骨,昨日睡得那么晚,早上自是要多睡会儿。” 等紫穗替自己梳好头,长安连摆在桌上的早茶也没喝,便直接去见了灵妃。灵妃如今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翻看经书,看见长安进来,急忙要起身,好在身边的宫女反应快,伸手拦了拦,灵妃这才没坐起来。 “母妃,太医说了你要静养,可别乱动。” 灵妃仔细打量她,关切地问:“长安,你后来没什么地方不适吧?” 长安摇头:“母妃,我好着呢,我昨日并未喝茶。如今,母后宫里的公公真帮着询问念禅寺的各位姑子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母后一定会查明白的。” “有没有用早膳?” “还没。”长安看着母妃气色好转,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母妃要好好照顾自己,这胎一定是个弟弟。” 灵妃摸了摸她的脸:“长安放心,你是母妃的骨肉,就算是母妃再添一个孩子,也不会不疼爱你的。”灵妃竟然还记着长安刚醒过来时说的话。 长安用力点头,“我也可想有了嫡亲的弟弟。以后,我便再也不是父皇最小的孩子了。对了母妃,若是今日母后或者父皇叫长安回宫,母妃能不能想办法留下我。”她把头贴在灵妃胸口处,“长安想陪着母妃。” “好,稍候让母妃去把马公公叫过来,母妃亲自跟他说。” 长安的担心并非多虑。 昨日她留在念禅寺,皇后今日便对皇上进言:“皇上,长安是尚未出阁的公主,和灵妃住在念禅寺终是不妥。念禅寺里的日子,总是清苦了些。况且,念禅寺里意图谋害六皇子和宸妃娘娘的人尚未抓到。” 皇上听了,本想直接把长安接回来,可是又想灵妃一个人住在念禅寺,岂不更是孤单,连个亲近的说话之人都没有。 “太医不是查了,说那茶水没什么问题?许是六皇子吃了太杂的东西,回头再让太医好好给六皇子把把脉。” “可是臣妾还是担心。太医也非万能,这明间多少奇奇怪怪的方子,或许其中便有那么几味是害人的。”皇后道。 “你担心的也不无道理。朕只会考虑。”皇上说完,便离开了正宁宫。 一路上,皇上越想越觉得,灵妃在念禅寺里终究是不安全,毕竟那是宫外,这进进出出的侍卫和太医每个监管,总是不成的。思来想去,皇上叫来了刘公公和侍卫统领章德庆。 &&& 皇后宫里的马公公一直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才离开,几乎是在宫门落锁前赶回去的样子。马公公刚走没一会,紫穗也从宫里急急忙忙赶回来。端瑾和汪公公皆是伺候灵妃多年的,如今他们二人来了,紫穗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专心替长安做事。 长安一直等着马公公离开才去找那了因师太。果不其然,了因不见了。然而问了周围之人,才知道了因师父是昨晚上开始不见的,而非今日。这了因突然消失不见,倒是方便把可能查出来的事推在她身上,然而长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 一切都是卫珩的片面之词,她总觉得要自己亲自问过,才敢放心。 再说了,昨晚上了因不见了。她不得不怀疑昨晚上的那一切是不是别人同时预谋过的。借口木脩不见了,让官府来搜查,将侍卫们都引到春拂居,好方便他们处置了因。越想越觉得这是可能的。 与此同时,长安还无法辨别这群侍卫里,改姓卫的到底是哪些人。一天就在思虑中飞快结束。 到了晚上,长安依旧没早睡,坐在院子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紫穗问道:“公主,您莫不是在等卫四公子?” 长安并不避讳,点头道:“我正是在想,他会不会又偷偷混进来。”如果他不出现,她明日还会让紫穗去卫府一趟。 “现在端瑾姑姑和汪公公都在,公主还是需小心行事。”毕竟他们二人不是长安的亲信。若是叫灵妃娘娘知道了,逮着她发问起来,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万一灵妃娘娘动怒,她更担待不起。 “没事我自有应对之法。”长安叫紫穗不要担心。 两个人静等了好一会,也没见卫珩出现。 长安之所以等卫珩,是突然想到木脩失踪之事。六皇子说过木脩在念禅寺外,若不是他突然腹泻,恐怕长安早见到可恨的木脩了。所以木脩在这附近失踪并不可疑。 可疑的是卫珩手上的扇子。 她稍稍一回忆,便觉得卫珩昨晚上拿的扇子不像是他自己的。那扇子特别像前世木脩送给她的新月扇。 新月扇因扇面上有一轮弯弯的新月得名,多是用于男子亲睐女子时的赠物。前世新科进士训街之时,有女子也朝着模样俊俏的进士丢过此扇。不过明间的新月扇多以细竹制成,扇骨上没有花纹。好一些的扇面会以竹丝用巧法编织出新月图画。 达官贵人所用的新月扇则更为精致。扇骨通常是用象牙而制,每一根扇骨上都雕着缕空的弯月,弯月上还有小小的嫦娥坐在上面。需极为娴熟的雕工才能在象牙上雕出恰到好处的画面。扇面则是最轻的娟纱做成,在娟纱两面都是纺织出新月图,纺织成品后再染色上去。 起初长安并没想到这一细节,因为原本木脩送她东西她就没放在心上。 只不过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起了昨日自己发现卫珩身影的一个原因是看到那个人手上的扇子,象牙扇子在夜光下也是比较亮的。这才忽然想起这个细节。 “公主,想必卫四公子不会来的。公主若是有事吩咐他,不如等明日。”紫穗劝慰长安。 正巧钟翠跟着念禅寺里的姑子学了几道斋菜,刚趁着睡前这段时间学着做出来,想自己先尝尝味道。长安看着钟翠的背影,问紫穗:“翠儿的个子是不是同我差不多?” 紫穗打量着,说:“翠儿似乎比公主矮了些,不过乍看背影也瞧不出来。” 有了紫穗这句话,长安便放心了。她吩咐钟翠:“翠儿,把你衣裳脱下来给我传,你穿我的寝衣睡在床上。” “公主……”钟翠虽然想知道为什么,不过也不太敢问,只能听从,换好衣服后蜷缩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的。 长安命紫穗放在帐幔,这才安心地呆着紫穗往外走。 “公主,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看看这群看守的侍卫有没有偷奸耍滑的。” 长安其实还想查看一遍,这群侍卫里有没有陆子骞。如果有,她一定要想办法让陆子骞永远也当不成侍卫。顺便看看,卫珩会不会出现,并和哪几个侍卫走得近。 侍卫们不常看见长安,昨晚上长安出现的时候,他们也都是低着头的。不过长安容貌出众,为了防止被细心之人认出来,她还是用黑炭涂黑了自己的脸,让整个人看起来黑了两圈。紫穗见了她这个样子,愣是没忍住,笑了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比起宫里,念禅寺的进出可真是方面极了。 没有那么多盘查的规矩,也没有一道有一道的宫门宫墙。侍卫们多是认得紫穗的,也只当紫穗身边的小宫女是今日刚从宫里来念禅寺伺候的新人,故而未曾上前盘问。 紫穗走到各个守卫的侍卫身边,说:“奉娘娘的命,奴婢来核查一下各位大人们的身份。” 在念禅寺守卫的侍卫名单皇上那儿是有的。 紫穗这么说并不奇怪,核查身份本就是掖庭常见的管辖制度。平常守卫的侍卫们也是规矩严明,不允许私下换班。 紫穗没问一句,长安便在旁边听着,并极尽可能地去记下这些人的面孔。 大约是半个时辰过去,一圈侍卫都被盘问一遍。 长安并没看见陆子骞,也没发现卫珩的踪迹。 要她光听个名字便判断出谁是卫府安插的人,也是不可能的。她有些沮丧,正打算和紫穗回去休息。 两个人走到侍卫看不见的死角处,紫穗才敢小声地说:“公主,奴婢已经记下了人数,回头找公公核对一番并知道有没有不在岗位上。” 长安兴致不高地嗯了声,正要说回去之时,有人拽了她一把,将她拉入一旁的矮木丛中,而紫穗还没来得及张口叫喊,便被人用锦帕捂住口鼻。 长安闻着熟悉的味道,气恼地扭头,果然又是卫珩。 她还没来记说话,卫珩的忤逆犯上便直接由肢体转移到了言语上:“公主你怎么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带着一个紫穗就在寺外面随意走动,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卫珩是真的担心,觉得公主身边伺候的人也多是没用的,完全无法保护公主,还不如他派个人过去。 “危险的人,不就是你吗卫珩!”长安挣脱他的手臂,“你出现的正好,本公主正要找你。” 她有点儿想告诉卫珩,有时候知道太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第38章在线阅读 第38章 第38章 第3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39章 <!go> 卫珩心口微微一痛,深邃的眸光里闪过几许无奈:“卫珩不会伤害公主的。”他伸手拉住长安的手臂,免得她频频后退被可能出现的侍卫给察觉到。 见长安攥紧拳头,想从他手心脱离,他微微锁眉,低头谛视满脸敌意的她,瞧着她的眼睛里显露出的敌意,原本藏在心头的千万句话便哽在喉头,最终只转化为一句话,“公主不必担心。” 段翊探身偷瞄,想知道让自己的主子卫珩牵肠挂肚的小公主到底长什么模样。不过视线才刚落在长安脖子处,还没来得及将脑袋凑到小公主的正面便被卫珩眼角的余光给盯回原地。 但长安刚好也扭头看紫穗,便瞧见了段翊正在捂住紫穗的嘴巴。 瞧见公主模样的段翊顿时感觉有些失望:哎,这就是那木脩口中绝代佳人平乐公主?怎么脸黑乎乎的,还没有公子的皮肤看着好。 “放开她。”长安命令道。 段翊岿然不动,却是拿目光看了看卫珩。 卫珩食指轻轻动了动,段翊这才松开紫穗的手。 紫穗吐出嘴里的锦帕,低头大口喘气,想到方才自己被他禁锢在怀中,他的手还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便觉得郁郁不平,怒火在心中发酵。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对她。或许他并非故意,但是再次埋伏和卫珩一起吓到公主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紫穗越想越气,气得脸都红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伸手便给了对方一巴掌。 段翊完全没想到紫穗姑姑竟然当着公主和卫珩的面动手打他,想还手但是卫珩很明白地用目光警告他不许还手。 打了一巴掌后,紫穗仍旧气不过,又举手打过去,这次自然没打着,反而是手腕被段翊反手钳住,动弹不得。 段翊揉了揉被紫穗打红的半张脸,不悦地瞪着紫穗,心想:方才我是没注意才挨了你一巴掌,还真当我是个好欺负的吗? 长安转过身,盯着那个人。 段翊终究是下人,不敢直面公主,但是又觉得自己很是委屈,平白无故被同为下人的紫穗打,自己却不许还手,便目露忧伤地看了一眼卫珩。 卫珩松开长安的手,轻咳一声:“段翊快松手,不得对紫穗姑娘无礼。” “可是……”段翊心有不甘地松开手,脸上俱是忿忿不平之意,“公子,她……” “我怎么了!”紫穗咬了咬唇。如果不是公主也在,她定然是豁出命也要叫对方长长记性。 长安冷笑一声:“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你叫段翊。本公主且要问你,你什么时候辞了禁宫侍卫的职?” 换了身行头,长安差点没认出来。 真是没料到,此人竟然是听命于卫珩的。她开始还以为那日在畅音楼的侍卫都是皇后娘娘的人。能入宫当侍卫的,都非一般人,至少家里是几代从官,祖辈或者父辈得过皇上宠信的人,又或者大小就和皇上相识,不然很难成为侍卫。那御前侍卫的地位就更加不同寻常了。 经长安这么一提醒,紫穗也恍然大悟,原来他便是那日和自己同乘一匹马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的侍卫。 “回公主,段翊一直是追随卫公子的,从未干过什么侍卫之职。” 紫穗指着他的鼻子道:“你撒谎,那日分明是你。当着公主的面,你竟然还想狡辩。” 卫珩解释道:“段翊有一同胞弟弟名段翀。段翀确实是侍卫。因他们兄弟二人是双生子,容貌上极为相似,若非同他们二人相识已久,是难以分辨出来的。”解释完,他对长安道,“公主方才说找在下……” 长安打量他,这回倒没发现他手里拿着扇子。 段翊提醒道:“公子,这儿不是说话的好地方……”万一那个叫什么紫穗的大喊一声,把念禅寺周围的侍卫都引过来就不好了。 “公主可否随卫珩移步前面?”卫珩含笑道,“这春末夏初之际,云峰山上百花开群蝶舞,夜景亦是别有一番风味。” 长安尚未开口,紫穗便急着阻拦道:“公主不可!”她在长安耳边悄声说,“卫珩他终究是外人,且原先都传他和文阳公主……谁也不知道他们卫府到底站哪边……这大晚上的,他若是起了什么歹意奴婢可对付不过。公主,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段翊听到紫穗在那儿低声碎叨,忍不住冷哼一声,忍不住想告诉紫穗,我家公子风貌乃大周首屈一指的,多少女子渴求能和公子见上一面,若能得公子夜间想邀,只怕是死也愿意的。平常他都是担心别人对公子心生歹意。 长安点头把玩自己的手指头,似在思考。 “公主,我们回去吧。”紫穗牵着长安要往回走,并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段翊,意在警告他别和刚才一样想偷袭自己。 段翊对卫珩道:“公子,你瞧她那眼神……”明明自家公子是为了她们好,她们倒是不识好歹了,真够气人的。 卫珩抬手示意他无需多言。 长安轻轻拍着紫穗的手,笑了笑:“无妨,这夜间的云峰山,我还真未见识过。”再者,她确实有事要问卫珩。想来卫珩暂时也不会伤害她,不然也不用客客气气地站那儿邀请。以他旁边那个段翊的身手,便足以在眨眼间将自己和紫穗击昏过去。如果卫珩此刻真存了歹毒之心,她和紫穗恐怕现在早就不能开口讲话了。 而且,她也是知道的,卫家并没有听命于后宫任何一人。 长安抬眸直视卫珩:“想来忠君爱民的卫国公之孙不会做出忤逆犯上之事。” 卫珩垂首施礼:“公主明鉴。” 段翊在一旁费解地皱起眉头。 公子一贯不屑皇权,怎么到了这平乐公主面前,规矩甚足,一套礼行得异常娴熟? 主要是眼前这位平乐公主,看着也没段翀说的那般倾国倾城嘛。脸上黑乎乎的,感觉跟没洗干净一样。 “公主……”紫穗还是不放心,她此刻都有些后悔陪着公主出来了。 “卫公子烦请前头带路。” 就在这时,前面有细细的脚步声传来。接着还有四五个人压着嗓子聊天的声音。 段翊弓着身子,拨开树叶,发现是几名换班的侍卫往这儿走来。 侍卫们手里提着食袋子,袋子里面飘出肉香味。 他们大约是守了一天的念禅寺,又没吃到荤腥,所以在换班歇息的时候,忍不住弄了些荤菜。念禅寺是皇家寺院,禁荤腥的,故而他们也不敢在人前堂而皇之地吃,打算走到寺院外僻静点的地方。 “公子,要躲开还是直接那个了他们?”段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你们真是放肆!”紫穗没想到这个段翊如此不忌讳,直接在公主面前做出杀人的暗示,简直是没王法了。 她虽然说得并不大声,可口气严厉,终究是让远处的侍卫差距到了一丝异样。其中一个侍卫往这儿看了看,似乎是在判断刚才是不是有声音从那里传出来。 “不必。”卫珩低头看着长安,他还是不大愿意让长安看见自己的人弄伤宫中侍卫的画面。 段翊领命,动作伶俐轻巧地拨开前面的乱草丛,以方便卫珩和公主通过。 卫珩第一个,长安尾随其后。 紫穗仍想劝阻长安,不过才刚要开口,段翊便像鬼魂一样飘到她跟前,她连眨眼都没来得及,就再次被段翊捂住嘴。段翊在她耳边小声呢喃一字:“嘘——” 紫穗本能地挣扎。 段翊无奈之下,把心一横,也不管稍候卫珩会怎么罚他,伸手敲了一下紫穗的后脑。力道刚刚好,不会伤及紫穗的身体,却能让她瞬间昏厥过去。 看到紫穗闭上眼,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终于安静了,不用担心她拖累了自己。 他顺势将紫穗扛在肩上。 长安和卫珩在前面,所以并没瞧见段翊对紫穗的种种作为,也不知道紫穗已经昏厥过去。她只是突然感觉后面的脚步声对不上,才疑惑的回头,却发现紫穗像是昏睡了过去,被段翊扛在腰上。 长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瞪圆双眼:“卫珩,你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 长安的声音彻底让前面的侍卫确定这里似乎有人。侍卫纷纷拔剑朝这边跑来:“什么人!什么人!” 没时间多解释,卫珩一把将长安横抱起,他看着长安惊愕的目光,轻声道:“公主,卫珩得罪了。” 说完,他便抱着长安大步往前走。 等侍卫们跑过来的时候,这儿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几个人纷纷疑惑,难不成真的是方才出现了幻听? &&& 到了一片花海处,卫珩才放下长安。 段翊知道公子和公主有话要说,便没靠近,站得远远的。他嫌扶着紫穗太累,索性脱下外套丢在地上,让紫穗睡在一片花海之中。他对自己怜香惜玉的这番行为还很是赞赏的,似乎都忘了是谁让紫穗昏睡不醒的。 “紫穗姑娘,要不是看公子在乎你家主子,我才不可能如此心胸宽阔,把外衣借给你当毯子!”段翊高傲地对昏迷的紫穗道。 段翊揪了一株花,默默地挨着紫穗坐下,抬头眼观四方。当然,公子所在的那个方向,他不会一直别过头偷看的。突然她觉得紫穗怀中藏着什么东西,好像是纸的一角,又好像不是。段翊好奇地丢下手里的话,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捏住那个动词,轻轻拽了出来。 好像是一张纸。 段翊打开一看,是一幅画。 “这画的是谁啊?”他低头看了看紫穗,觉得其中一个好像是紫穗。 这另一个眉眼,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不远处的卫珩抬手轻轻擦着长安脸上的黑灰,忍不住笑了笑。他的笑意并未能感染长安。 长安不悦地推开卫珩的手,怒道:“卫珩,我是找你有事,但你别仗着我现在小,身边没有得力之人,便尽是做些出格之事。你再碰我,我回头便命人剁了你的手。” 卫珩讪讪地收回手,“卫珩是怕公主会觉得不舒服。”毕竟白净的脸上抹了一层,想来也不会好受,“公主你看这儿的夜景,是不是很漂亮。” 置身花海之中,长安只觉得像来到了梦境。月光之下,眼前的花虽不如百日那般盛放,但它们淡淡的花香味已经弥漫在整个空气中,肆虐自己的口鼻。 山泉水沿着前方的断崖石壁流淌而下,击打在下面的卵石上,发出叮咚的声音。 那高一些的,长得一团团的,是紫丁香;那再高一些的,好像是桃花,不过这山上的桃花还未谢。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她认识或不认识的花。有的盛开,有的没有。 说这里是花海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只是她从前怎么不知道云峰山上还有这样一处妙地? 她指着脚下膝盖高般的植物:“这是什么?” “这是琉璃苣,番邦种植的花,一年前我移植过来,栽在此处。”卫珩轻声道,“七月的时候会开花。” “这里的一切皆是你弄的?”长安有点儿想不通卫珩此举是何意。 卫珩点头,嘴角微微上翘。 上辈子,长安说不当公主了,想在以后所住的院子里种满花,各种漂亮的花。他没能替长安实现愿意,长安死后便被葬在了此处。后来他便命人把这片区域都种上了花。 只是花色再美,也不能让他开颜。 她才是他卫珩心中最美的那一朵花。 长安不在了,世上也没了花。 “卫公子真是有雅兴的人。”长安挑了挑眉,“看来御花园的掌事太监需要和卫公子好好学习学习。” “公主过誉,卫珩不过是闲暇无聊之际,做些事打发时间。” 长安瞧完这美轮美奂的景致,便扭身朝段翊走去。她必须要确认一下,紫穗是否平安。但卫珩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 长安恍惚听到卫珩叫了她的名字。 声音很轻的,轻得长安都不太敢确定。 她愣了愣,心想卫珩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唤她的名字。前世他都是最习惯称呼她公主的,而非名字。 “公主,紫穗不会有事。”卫珩侧头看着长安,“将来,紫穗的事也就是我的事。” 长安冷笑道:“紫穗是本公主的人,卫公子还是别宵想了。” “我……我意思是公主要保护的人,卫珩亦会舍了命保护。” 况且,就算长安不喜紫穗,他也得保护好紫穗。 “卫公子的命金贵的很,本公主的人就不劳烦您舍命保护了。”长安见自己总是挣不脱卫珩的手,细细思量,觉得那段翊想必也不敢真的把紫穗怎么着,便放弃挣扎着过去,不过嘴上还是不往讽刺一番卫珩,“第一回,紫穗让你畅音楼里的人给迷昏过去;这第二回,紫穗便叫你的人给敲晕过去;那第三回,你又会换个什么法子让她昏睡?” “卫珩会处罚不知轻重的段翊的。” 长安轻哼一声,问:“卫珩,你今日怎么没拿扇子?” “什么扇子?” “自然是昨日你手中所拿的那把的新月扇。”长安瞄了一眼卫珩。 卫珩抿唇,“公主喜欢那把扇子吗?”他也知道那是把上乘的新月扇,可是扇子是木脩的,他不会给长安。如果长安真的喜欢,他可以送一把更好的。送新月扇代表什么意思,他比谁都清楚。 “那扇子是你的吗?” “公主既然这么问了,想必是心有怀疑的。”卫珩并不做任何隐瞒,“扇子并非我的。” 长安弯起唇角,停顿片刻,不再同卫珩兜圈子,直接问:“木脩在哪?念禅寺的了因是不是你弄走的?” 第39章在线阅读 <!t; 第39章 第39章 第4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0章 <!go> 起初,长安担心了因师父是被皇后弄走了,但仔细一琢磨,便想着皇后没那么快对了因师父下手,毕竟太后已经驾崩,延庆殿之事多是无人知晓的,至少宸妃是肯定不知道的,不然她定然会让木家人去查念禅寺。他们木家人若是查了念禅寺,哪里还会容得下定如活至今日。 故而,了因失踪之事应该和皇后以及宸妃都无关。那么,了因师父要么是自己逃走了,要么就只能是昨晚上突然出现的卫珩是想弄走了。了因若是自己偷偷逃走,那不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因此,长安认定,这事几乎可以断定是卫珩在背后操纵。至于卫珩为什么对木脩下手,她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是卫珩和木脩他们之间的私怨。 卫珩目光落在她额头上方还未来得及擦掉的黑灰上,问道:“公主怎么突然对木脩感兴趣了?” 都怪月光太亮,照得长安白皙脸庞上的那层未擦净的黑灰异常显眼。那多余碍眼的黑灰,就跟木脩那把扇子一样,看得他心里怪不舒服的,仿佛一直在挠他,挠得他心里都觉得痒痒的,只恨不得再抬手替她擦干净。不过手抬到一半,他又给收回去。 “昨晚上,京兆尹谭大人和刑部的温大人要硬闯春拂居,说是木公子在念禅寺周围失踪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好端端的就会失踪呢?而且他的周围定然也有随从的,我越想越觉得此事颇为蹊跷。”长安笑笑,“既然事情撞到眼前了,我便替二位大人盘问嫌疑人几句,也算是替父皇分忧。卫公子手上拿着木脩的扇子,我称一句嫌疑人也不算冤屈了你。” 卫珩道:“了因师太脾气高傲,卫珩怕她的性子会冲撞公主,所以将她给请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好生伺候,顺便教教她如何做人。至于木脩,我不过借他扇子玩玩而已。” “是吗?那今日是把扇子还回去了?” “我让段翊还回去了。”卫珩面露忧色,“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要。” “卫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卫珩道:“我好心好意想借他扇子看一眼,他非得搞得好似我要剥了他的皮一般,弄得彼此面上都有些难堪。我那随从段翊……”卫珩回头看了一眼段翊,补充解释了一句,“公主方才也看到了,虽说段翊他听命于我,但实际上性格乖僻,并不总是听我的,时常会冲动做些出格之事。”说到这儿,卫珩又叹了口气,“段翊一心想替我扳回面子,便和木脩以及他那上三两随从起了争执。争执过程中,多少会有些肢体接触,那木公子原本就有箭伤,这一下便伤得昏死过去。不知道此刻他醒了没有。” “这么说,卫公子是纵容手下伤人,后又无视大周律法软禁了伤者?” “公主言重了。”卫珩解释,“木公子昏迷不醒,我是不放心,才让别人代为照顾。” 长安神色复杂地看着卫珩。 卫珩突然想起了因师太先前写的香薰配方,遂对不远处的段翊招了招手。 段翊此刻正在研究手上的画,所以压根没看见卫珩的手势。 卫珩招手过后,没看见段翊过来,便纳闷地扭头看过去。 长安也发现那个段翊似乎一直在盯着睡在地上的紫穗看,她担心是不是紫穗受了伤,忙走过去。这回卫珩倒没拦着他,而是跟着一起过去。 两个人走近了才发现段翊似乎是在一幅画,边看还边不可置信地念叨:“真是想不到,她画自己倒是挺像的。” 卫珩弯腰:“段翊你看什么呢看得如此入神?” 段翊被吓了一大跳,飞快地将画收起,站起来弹去身上的花瓣,恭敬地道一声:“公子。” 长安朝段翊伸出手,意思是让段翊交出画。 卫珩也同时伸出手。 段翊当然是无视了公主,直接把画交到卫珩手中。段翊目光偷偷瞄过长安的时候,心里不禁觉得惊讶,公主好像一下字变好看了。他再偷偷一瞄,终于明白了,原来公主先前给自己脸上抹了一层黑灰啊。 卫珩展开画:“哪来的?”其实他本意是要段翊把了因师父手写的香薰配方给他,而不是这幅画。不过既然段翊傻不愣登地递了过来,他看一眼也没什么。 立在一旁的长安气得真想法办了段翊,但是她现在又不好发作,更不能去抢那幅画,不然只会让卫珩这个人多心。卫珩展开画的时候,她的额头冒出点点虚汗,不过很快便恢复常态。他们顶多能认出画上的紫穗,不会认出自己的。 况且,现在是晚上。 月光虽足,但是赏画终究不如白日清晰。 本是让紫穗带出宫好销毁的画,可她一直在想了因师太的事情,也很担心母妃的身子,一时忘了问紫穗要画。估计紫穗也没想起来,故而画一直在她身上放着。 卫珩看着画,好一会才问:“这画……”他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超出想象。 段翊道:“这、这画是从紫穗姑娘怀里掉出来的。公子,段翊绝对没有……没有轻薄公主的人。” 卫珩低头看着仍未清醒过来的紫穗,“弄醒她。”他要问清楚,紫穗为何会有这样的画。这画上的人,不正是眼前的长安几年后的模样。 “是。”段翊蹲下来,扶着紫穗坐起,然后捏紫穗的手心,他想若是没效果,再去捏她的人中。 长安咬了咬唇,道:“卫珩,快把画还给本公主。画上的人是紫穗和我母妃。母妃的模样不是你们外人该看的。” 卫珩眉头跳了跳,脑子里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直到长安踮起脚尖抽出他窝在手心的画,他才回过神。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长安:“原来是公主画的,画功不俗,更为精妙的上面的字。” 工整的小楷,笔锋隽秀灵动,分明是练了多年字的人才能写出的。 分明是前世长安抄写多本佛经后所练出的一手好字。 前不久,卫芯瑶还曾在他耳根偷偷念叨说,平乐公主的字真真是折春堂里最差的。 长安心里顿时警醒起来,嘴上却强作镇定道:“闲暇之余,聊做几笔,打发时间。”她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玄乎的,卫珩不可能有透视眼,看出上面的人是她,也不可能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从前字不好看。 其实就算是他心有疑惑,也没什么打紧,字这东西,小时候的功底虽重要,可天赋以及后天的努力也不容小觑。原先字不好看的,多写多练后,自然能写出一手飘逸的好字。 幸好,卫珩没再追问。 卫珩问段翊要来了香薰配方,递给长安:“公主拿好。若是需要当年卖香料的人,卫珩也可以替公主寻得。” 段翊这时却有些担心,怎么这紫穗还不醒?他抬手去掐紫穗的人中。 长安心虚地接过配方,随便看了几眼后便收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将画折在一起,准备放入袖口中藏好。 卫珩在一旁看着,并努力在乱如麻的思绪中整理最近发生的所有事。见长安将画折成了手掌心大小的方块,不禁问:“公主亲自替灵妃娘娘作的画,怎么这般随意折叠?画折多了容易被损害,尤其是这样精致的画作。” 长安面不改色道:“卫珩,你管得太多了。”她扭头问段翊,“紫穗怎么还不醒?你方才莫不是伤着她哪里了?” 段翊连连摇头,颇为自信地说:“不会的,我绝对没有伤到她。”她半天不醒,肯定是她的原因,不是自己手法问题。 “本公主不信,三声之内若是紫穗不醒过来……”话还没说话,就听到紫穗猛地咳嗽两声。 这是醒过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卫珩一把将长安拉入自己怀中,低头逼视长安:“长安。” 这一回,他没叫她公主。 段翊吓得眼睛连连眨了好几下,心道:公子,你怎么了!你这到底怎么了啊!就算平乐公主是绝色天仙般的人,那也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怎么能猴急成这般,直接就把人搂进怀里了。再说了,她好歹是得皇上宠爱的小公主,公子你这样对她,真的不担心回头皇上怪罪下来? 段翊虽然想劝诫公子的,不过还是没那个勇气,便移开视线,刚好看自己旁边的紫穗正朦胧着双眼看着前面,大概还没完全醒过来。很快紫穗便揉着眼睛瞪着前方:“公主……” 段翊本着为了保护公子,不让更多人看到公子对公主不敬的画面,只好抬起手,又在紫穗的后脑勺上敲了一下。紫穗还没来得及记下眼前的画面,甚至便软了下来,整个人倚在了段翊怀中。 段翊于心不忍地说了句:“得罪了,紫穗姑娘。”他觉得公子可能要和公主说一些不想让他在旁边听到的话,于是识趣地抱着紫穗再往远处退了退。 长安道:“卫珩,你!” 放肆这样的词,长安都觉得不足以形容卫珩此刻的僭越。 卫珩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用不可思议地视线上下观摩她脸上的每一个小表情。 “长安,是你吗?” 长安也被他的模样弄得一头雾水,“卫珩,你是魔障了吗?本公主的名讳岂是你可以随意叫的!你再如此大不敬,我……” 卫珩松开她,忽然笑了。 长安被他笑得浑身不自在,更是不习惯他用那样的目光打探自己。她有些心怯地回退两步:“天色太晚,本公主要回去歇息了。” 卫珩捉住她的手,掰开她紧握的拳头,在她手心缓缓地写了两个字。 长安瞬间僵立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中似的,连呼吸头停滞住了。 整个人仿佛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这耳边的风就是是凉的还是暖的?这一大片花海究竟是虚幻的还是真实的?这眼前的人究竟是前世的还是今生的? “长安,是我。”卫珩握紧了长安的手,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惊喜还是惧怕。他想或许自己不该就这样让她也明白,或许他一个人知晓便可以了,可以等到何时的实际再找长安确认,可他终究是没能忍住。 他被这么多年的梦折磨得几近崩溃,实在是有些累了。他本来是想等长安十五岁了,自己求了皇上,娶了她之后,再彻底把梦里的一切抛弃。如今看来不用再等了。 长安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她怔怔地看着卫珩,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过了好一会,她才发出几声冷笑:“原来是你啊卫四爷,我以为我是独一个,想不到卫四爷也跟了过来。”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卫珩这一世瞧着不一样,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记得前世之事。 她用力甩开卫珩的手,继续往后退着,边退边说:“卫四爷若是想杀我,此刻是绝佳时机。错过了今夜,怕是以后就没那么容易了。” “长安。”卫珩看着她带着寒意的目光,心里一阵绞痛,“我怎么可能会杀你……” “卫珩,那毒.酒好喝得很啊,我郭长安毕生难忘!”长安微微攥紧拳头,咬着嘴唇,双眸浮起一层氤氲水气,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难道素来记忆超群的卫四爷也会不记得?”她努力深呼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还有,你不是从来不爱叫我名字的?” “长安,其实那瓶酒……” “上好的换骨醪,今年新酿。”长安补充了一句,“香气浓郁,沁人心脾。” “我真的不知道你有了身孕……”卫珩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神色。 “若是我有了身孕,你们卫家便会留我一命,等生完孩子再赐我去死吗?”长安用力抿唇,实在不愿意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卫珩,请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我是大周公主,我的名字只有至亲之人方能叫。” 卫珩,难道你还当我和前世一样,对你抱有奢望吗? “长安,你听我说,我从未想过要要你死,那瓶酒原也不是毒.酒……” 突然,前方冒出冲天的火光。 那是念禅寺的方向。 第40章在线阅读 <!t; 第40章 第40章 第4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1章 <!go> 看到火光的瞬间,三个人都愣住了。这样大的火势,念禅寺怕是要被烧毁。 长安望着火光,怔怔呢喃:“母妃……母妃还在里面……” 慌乱之下她也顾不得再去听卫珩的解释,什么毒酒白绫真情假意前世今生,她此刻统统不愿去想,满脑子都是母妃和母妃腹中的小皇弟。 她用尽全力甩开卫珩的禁锢,解脱自己双手之后她转身便也要跑回念禅寺。可是跑得太急了,她被山上的草根绊住,整个人朝地面扑去。 同样着急追上她的卫珩总算是在她手臂着地前拽住她的胳膊。 长安声音有些嘶哑:“卫珩,你快放开我!本公主命令你不许拦着我!” 卫珩蹙额,拽着她的胳膊不松手,立即对段翊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段翊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身边的紫穗,将她丢在一旁,动作飞快地消失在长安视线之中。 见长安仍在挣扎,卫珩立马将她抱起。待她双脚离地了她方老实了些,只是她那一双眼直溜溜地看着念禅寺方向的火光,显然是焦虑极了。 “长安,若真是念禅寺里着火,你现在跑回去也无济于事。念禅寺里有的我人,加上段翊,一定会尽全力救出灵妃娘娘。”卫珩瞥了一眼远处的火势,“不知是谁纵的火。” 卫珩对念禅寺里的布局十分清楚,柴房和灶房较为容易走火。但是这深更半夜的,寺庙里的姑子们大都已经歇下,一般不会在这个时候煮饭。而且就算是柴房着火,那火势也不可能一瞬间冒这么大。 长安低下头,大口喘着气。 待她稍稍冷静之后,卫珩才让她双脚及地。 长安抬起头,看着卫珩:“不管我去了有用没用,我都不能缩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出事。” “我和你一起过去。”卫珩不肯放开长安由着她跑过去,而是一直牵着她的手。 “卫珩,我现在仍旧是公主,我命令你松开手。”长安不悦地看着他。 卫珩不言语,也不松手,依然我行我素般地牵着她的手往念禅寺的方向走去。 “紫穗怎么办?”长安想起了紫穗还睡在地上。 两个人一起走到紫穗旁边,长安蹲下轻声叫着紫穗。她只能用一只手拍着紫穗的脸,因为另一只手一直被卫珩紧紧攥着。 她觉得手腕都快被卫珩勒断了。 “卫珩,你到底松不松开我?”长安本就心里着急,再看着卫珩不温不火的神情,便愈发恼火,“你总要让我腾出手来扶着紫穗。难不成要我把她一个人丢弃在这儿?纵是丢下谁我也不会丢下她的。” 长安的话不无道理,况且以她现在的小身板扶着大她十几岁的紫穗,怕是走不了几步,就算卫珩松开手,由着她往前冲,她也不可能比卫珩走得快。 但是无论眼前的现状说得有多明白,卫珩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松开长安的手。他还没来得及解释清楚,长安对他的误会仍然很深。所以,他怎么敢松开手,只恨不得将同样拥有前世记忆的她永远相携身畔。 上辈子,他就是留下长安一个人,自己去见了即将称帝的祖父,才彻底弄丢了她。 当然,也真的不能不管紫穗。 他要让紫穗好好活着。 卫珩想了想,弯腰将紫穗扶起,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昏睡。 紫穗因为被段翊又打了一下,这回睡得更沉,怕是这一时半会的就算叫醒了她,她也会是迷迷糊糊的走不快的。卫珩略一思量,伸手托住紫穗的腰,单手将她挂在自己的肩上。 “你……”长安看着紫穗像个布袋一样被他扛在肩上,忍不住警告他,“卫公子你就不能轻点吗?她是被你的人弄昏的,还不知道日后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卫珩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低头看着她的手,有些心疼她手腕被勒出的红痕,竟下意识地举至嘴边吹了吹。 长安被他此番动作弄得整个后脊都僵直住。 卫珩却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哪里不妥,他语气淡淡地说:“走吧,过去看看。”若是不知道长安有着前世的记忆,恐怕他还会思量自己这样是不是不太妥当,毕竟公主还未及笄。可是方才他已经知道长安同自己一样,故而做这样亲昵的小动作时,丝毫不脸红。 长安气得咬了咬牙。 她知道在不清楚前面状况之时,暂时也只能让卫珩的人帮她救人。否则,以她一人之力,或许赶回去会被纵火之人杀了灭口。那群人既然敢火烧念禅寺,怕是早做好了应策,他们必然不会允许自己活着。 只是,她不可能妥协到由着卫珩恣意妄为。 “本公主这样被你牵着,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你卫珩的妹妹是卫芯瑶。”长安着重强调了前三个字,就是希望卫珩能良心发现。 然而卫珩面如常态,丝毫不为所动,连说话的语气和带着前世的味道:“芯瑶若是被我牵着,只会仰头冲我傻笑。”根本不可能挣扎着要离开。 听了他的话,长安知道他现在不会轻易松手,只能无奈地先这样,并懊恼自己今晚的行动:“就不该跟你出来。” 卫珩看着前面依旧耀眼的火光,说:“幸好带着你出来了。”他真心庆幸自己今夜的行动,“长安,我知道你怨恨我,我也怨恨我自己,未能对你兑现承诺,也未能护你周全。” 所以这辈子,卫珩打算要好好护着长安,再也不让前世的噩梦重现。 长安听了他的话,只是冷笑着,板着脸道:“卫公子,以前的事情我不想记得也不愿意记得,还望卫公子能同以前一样,切勿当面直呼我的名讳。相同的话,翻来覆去说多了本公主会觉得烦,若是烦到极点了,也就顾不得卫公子以及卫国公的颜面了。” 卫珩道:“以前你这个岁数时,做事说话总是随心所欲的,如今倒变得老气横秋的。” 长安不甘示弱地回敬他:“以前卫公子这个岁数的时候,对本公主可是不屑一顾的,如今倒像是要变成狗皮膏药了。” 卫珩抿唇。 忽然他感觉都肩上自然的呼吸加快了些,好像是快醒了的样子。于是他停下脚步。 长安急道:“你又想怎么样?快走啊。” 卫珩将紫穗从肩上放下,轻声喊道:“紫穗姑娘,醒醒。” 在卫珩的几声叫唤下,紫穗慢悠悠地醒过来。她揉着后脑勺,抬眼打量身边之人,待看清是卫珩后,吓得急忙从卫珩怀里挣脱,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停下:“卫公子!” 她只记得自己被那个什么段翊偷袭了,然后就昏睡过去,至于卫珩,她明明记得卫珩是跟着公主的,怎么自己会从他怀中醒过来?紫穗又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卫公子旁边的公主。紫穗急忙窜至长安身畔,不过乍一醒来,她走路时,还觉得头晕乎乎的。等到她挨着长安站着,才发现前面有火光。 除了火光,三个人也都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叫喊声。 “公主,那……那不是念禅寺?”紫穗被吓得花容失色,“怎么会着火?” 就在这时,段翊去而复还。 “公子,此刻还是先不要过去为好。那边有百名左右的死士潜伏着,我们只有七八个人。他们似乎是铁了心要将念禅寺烧成渣。” 长安心里一沉:“那寺里的人……” 段翊看了看卫珩,一字一顿地说:“回公主,里面未逃出来的人,看样子都无生还的可能了。火是从前殿开始往后烧的。大晚上的,火势借着春风,恐怕这会子已经烧至后殿了。” 紫穗道:“不可能的!公主,紫穗这就过去看看!” 豆大的泪珠自长安眼眶滴落在地上。 她用力握拳,指甲嵌进肉里都未察觉。 卫珩对段翊道:“段翊,你先带着紫穗姑娘去别院。”说着他又丢给段翊个腰牌,“然后带着我的腰牌去找大公子卫骁。” 紫穗自然不会听卫珩的话,可架不住段翊身手好,三两下便制住了她。 紫穗不甘心地叫着长安,“公主……娘娘可怎么办……” 长安见此,压抑着哭腔,对紫穗道:“紫穗,你先离开也好,以后也不必再入宫里。回头我会去找你。”无论母妃此刻是否安然无恙,她都不愿意再牺牲紫穗。 紫穗挣扎无果,只能被段翊带着离开。 见他们走远了,卫珩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说:“长安,你信我吗?” 长安推开他的手,兀自抹去泪水,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不信。你们卫家人,最不可信。” 长安此刻只恨自己不是皇子,若是皇子,好歹手上是有一些自己的人的,可是她现在有什么?只有父皇的恩宠,母后的厌恶,几个忠心的宫女太监。在宫外,遇上这样的事,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长安的话让卫珩还是小小地伤了下。 卫珩倒不担心自己的人救不出灵妃娘娘,不过是因有了那百余名死士埋伏,所以此刻无法突围出来。卫珩也不急他们突围,反正很快,卫骁便会带着骁骑营的人前来。 “你放心,娘娘不会出事的。”卫珩指着前面,“等我大哥赶来的时候,我便带你去见灵妃娘娘。” 如此漫漫长夜,他正好可以和长安好好叙叙旧。 然而长安没有他那样笃定的信念,她再怎么假装镇定终究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担忧。 卫珩拉着她坐下,继续刚才没来得及说下去的话题:“其实我从未想象过要给你喝毒酒,那瓶酒也不是什么毒酒,里面并没有加入鹤顶红。” 长安低着头,伸手扯着地上的野草。 “长安……” 长安轻哼一声:“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我只是喝了换骨醪,然后便吐血而亡?卫珩,你唬弄三岁小孩呢?” “我只是没料到你有了身子。” “又是这句。”长安转过头,不想看到卫珩。 卫珩一时间语拙了。 长安说的没错,虽然酒里并没有鹤顶红,可她确实是喝了之后便香消玉殒,带着两个人的孩子一起离开。后来太医赶过来的时候,只看了一眼,连脉都没摸,便对他摇起了头。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站不住了,一低头便咳出了血。 太医急忙围在他的身边,又是替他擦药又是替他把脉又是不停地说着宽慰他的话。 原来心痛到了极致,也会呕血。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了长安拭去的前三天。 当初卫骁说了,只有五天时间。 卫珩一直在思考怎么才能安全且无后顾之忧地在五天时间里救出长安。 后来他第一次求人,求晏绒衣帮他救救长安。 游医出生的晏绒衣受不住他的恳求和逼迫,终于在五天时间里酿制出一瓶淡青色的失魂露。 晏绒衣告诉他:“此药人喝下之后,面色会发青,眼窝周围发乌,心跳暂停,呼吸极为平缓。除医道高深之人,一般医者是试不出脉象的也辨别不出服用者的呼吸的,每个时辰,服用者的脉搏只会短暂跳动半柱香时间。大部分时间看上去和死人一模一样。一日之后,药效失灵,你再让她饮下这瓶返魂露,人便会活过来。” 卫珩还没来得及说感谢之语,晏绒衣接着告诉他危害之处:“只不过,此药对人身体损害极大,轻者可能失去记忆,重者可能危及五脏内服,亦可致使她此生当不成母亲。” 这些对卫珩来说,这些危害都比不过长安活着重要。 他刚要离开,绒衣又道:“等等,此药万万不能给有身子的人食用,若是有身子的人吃了,那此药就是比鹤顶红还要毒的□□,吃后必死无疑。卫公子请切记!” 第41章在线阅读 <!t; 第41章 第41章 第4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2章 <!go> 长安扶着墙站起来的瞬间,他便傻了眼,脑海里一片空白,震惊得都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晏绒衣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在他脑海里循环,如同暴雨之夜的雷鸣声震得他几乎失去思考能力。他真希望自己看见的画面是假的,可是长安对他说出的那句话,彻底打消了他的幻想。 他被软禁的那段时间里,曾请卫骁替他多多关照长安,切勿让长安吃苦。他相信,以自己和卫骁的手足情,这点小事他必定不会推辞,更不该应下后却不去关注。可是,卫骁似乎从未来替他看过长安的,不然怎么没人知道长安有了身孕? 若是卫骁知道了长安有了身孕,恐怕绝对不会给他最后一次见长安的机会。 长时间不见,卫珩真的想快一点见到她,想看看她是不是在牢里吃了苦,有没有消瘦。天气这么冷,她可有衣服穿,会不会着凉,晚上是不是睡得着…… 狱卒去拿钥匙的时候,他还在想着回头等这桩戏唱完了,他要将她安置在何处才安全。 这一回,他要让自己的心腹跟着长安,不能再让长安有半点闪失。其实当初他就该把心腹留给长安,可那时候他怕祖父起疑。祖父曾叫他过来问话,问他有没有再和郭长安往来,是不是把郭长安藏了起来。他真是万万没想到,不过十来日未见,长安就没了踪影。他四处叫人暗暗寻找,结果最后却得知她被木家人奉送给了祖父。 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便往坏处走了。 和太监一道过来的时候,卫珩随口问了同行的狱卒:“长安姑娘在牢中可有异常?” 那狱卒似乎是没见过传说中的卫四公子,卫珩问他话,他傻愣愣地抬起头,直到太监提示才匆忙回答:“回四爷,犯……长安姑娘是一个人单关的,平常小的们也不大见她说话,不过大抵也算是个心宽之人,吃喝方面……”狱卒顿了顿,努力搜刮腹中的文雅之词,“也未见消减。只是牢里阴暗,长安姑娘久不见阳光,微有些恹恹之态。” 狱卒说了假话,长安被关的这段时间,频频呕吐,那些饭菜吃得很少,唯有偶尔的例汤会喝得干干净净。不过狱卒也只当她从前是公主出生,吃得都是上等的精细美食,这牢房里的饭菜对她来说,肯定是极难下咽的,所以吃了吐出来也属平常。加上他小小地琢磨一下四爷的话,觉得四爷应该不愿意听到犯人郭长安过得不好的话。 那太监在一旁道:“心宽些好,死的时候不至于拖泥带水不肯就范。” 卫珩默默地瞥了一眼太监,记下了他的模样。 狱卒这下不敢再说话了,因为他又觉得,自己刚才不应该附和卫四爷,称犯人为长安姑娘。 走进牢房的时候,卫珩真想给那狱卒一脚。 长安那个脸色,哪里是微有些恹恹之态?分明和形销骨立差不多,显然是未曾吃好过,整个人都瘦了两圈。 狱卒为表现自己,上前踹长安的时候,卫珩当即也记下了他的模样,心里在合计着,回头等长安恢复身子后,把这不知好歹的狱卒叫到跟前,让长安踹个够。 可惜身边的公公是祖父的人,他心里再怎么想,也只能压着,连看到长安,脸上也只能显露出寡淡之情。谁又知道他内心是多想冲过去抱着长安赶紧离开这又脏又暗的牢房啊?当时在牢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真心。 他知道,以长安的性格,断然不会选择白绫自缢而亡。就算她选了白绫,他也有法子叫她改选毒酒。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模样的长安,肚子里竟敢还有个孩子。 他想说,长安,你怎么竟然怀孕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怀孕了?我怎么方才不多问一句? 不过他还没问出口,长安便自己说了。 他脑子里顿时乱了,明明想说:“你别告诉我这是真的?你肚里的是我门的孩子而不是刚用了膳……”结果却说成了,“你别告诉我,这孩子是我的。” 他抱着长安不肯撒手,心里直懊恼,为什么呢,为什么刚才自己不先上前扶她起来?为什么刚才就不能多问她一句? 他吐出血的时候,着实把太医吓着了。后来他想抱着长安去找晏绒衣,药是晏绒衣炼制的,晏绒衣可能会有法子。他踉跄着身子,抱起长安就往外走,太医、太监和狱卒都劝阻不了他。哪怕是卫骁来了,他也不会冷静。 当时的他怎么可能会冷静下来? 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位至亲。 算算日子,那孩子差不多有四个多月,再过些时日,都该成形了。 后来,卫骁知道拦不住他,况且那郭长安已死,便由着他带走了长安。 骑着马带着已经没了呼吸的长安一路狂奔至晏绒衣的医馆。 见到他怀中的长安后,晏绒衣的反应和太医们一样。 晏绒衣道:“四个月的身子,却瘦成这样,一看便知是未曾吃饱过。失魂露让她整个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侵蚀,体内的经络爆裂,所以方才一定呕血不停……”看着卫珩求助的双眼,她摇头轻叹,“卫公子,饶是我晏绒衣医术再精,也是不能让死人复活的。”见卫珩颓然地抚摸长安的脸,晏绒衣颇为同情地说,“又不是没提醒过你,有了身子的人万不可服用失魂露。卫公子节哀顺变吧,如今懊恼亦是无济于事的。” 卫珩何尝不知道自己懊恼是没用的? 万幸他又得了一世的命。 卫珩侧头看着身量不大的长安,想到她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便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她还活着,真好。 长安看着前面的火光,十分焦躁。 她不敢去看前面的火光,索性坐在地上,低头揪着地上新冒出头的嫩绿野草。 “长安。” 长安一扭头便看见卫珩目光痴痴地注目着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卫珩也挨着她坐下,且语气低沉地唤她的名字。 “卫珩,你的人真的能救我母妃?”长安抓住他的手,“若我母妃经此一事能安然无恙,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卫珩听此,喜上眉梢地握住她的手:“真的?那你肯原谅我吗?”卫珩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释,“那瓶酒里加的不是鹤顶红,而是失魂露。” 长安打断他的话:“卫公子和我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原谅不原谅倒还真谈不上。” 她心里想的是,不原谅。 让她原谅几个月前送自己上路的人,她做不到,尤其那人还是自己深爱之人。大约是曾经太在乎他了,如今一看到他,她就会想起前世那些揪心窝子的事。 逝事如风,过去的一切何不让它就此烟消云散? 她希望自己能有如此豁达的心态,然而她做不到。做不到豁达,又不能与之抗衡,便只有暂且躲着些了。 卫珩道:“我知道你还在生气。” “当年我做了不少让卫公子很是为难的事。今世,我不会缠着你。更不会同五皇姐争夺你。”长安诚恳地说着,“我也知道,卫公子是看不上我们的。” “谁说的?”卫珩心慌地揽过她的肩膀,“你方才了说什么都答应我。那好,我回去便向皇上请婚,让皇上把你许配给我。”虽然长安模样小了点,可是他不在乎,大周朝也不是没有十二岁女子就成婚的事,等几年后她大了,心中的怒火散了,两个人之间的事便是水到渠成。 出乎意料地,长安冲着他笑了。 是嘲笑。 “卫公子快别说笑了。我现在一点说笑的心情都没有。” 卫珩看着她不屑一顾的表情,更加心慌了,忍不住重提起旧事:“长安,你不是答应做卫夫人的?” 长安挑眉:“本公主何曾答应过?” 卫珩一脸无奈。他就知道,公主惯会不认账的。 那日温存过后,长安板起脸,严肃地说:“卫珩,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虽然两个人经历和平时不一样的事,但他还是装的一如平常,面色平淡,眸子里都是清冷之光。 长安习惯了他的淡漠,继续说道:“如果你有的话,以后便不许来找我。若是你娶了夫人,哪怕不是娶夫人,只是纳了什么通房侍妾,也不许来找我。” 既然是她的人,那他无论身心,都不能有旁人。 卫珩眯了眯眼,浅浅的笑意自眼底冒出。不过很快他便恢复常态。 “卫珩,你听到了没?”长安不悦地拿手指头戳着他的胳膊,问他。 过了许久,卫珩捏了捏她的手心,说:“听到了,卫四奶奶。” “什么?”长安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红了脸,“我又不稀罕。” 卫珩又是笑了笑。 他怎么能让公主没名没分地跟着自己。 “若是公主心里有了旁的人,哪怕只是动了一点点念头,心里仍然有卫珩的位置,卫珩以后也不会来叨扰公主的。”卫珩学着她的语气道,“面首之类,卫珩更是不能忍受。” 两人相似一笑。 等她累了,快睡着的时候,卫珩才说:“反正我是栽你身上了。”明知道和她在一起,会有许多人反对,他还是决定一起走下去。 她起初纠缠自己,他是有些腻烦的,不过很快那种腻烦的感觉便消失了。她被许配给木脩的时候,他彻底明白,自己何止是有一点喜欢她? “祖父初得天下,这段时间我不方便来找你。等登基大典过后,我会找合适的时机求祖父准予我娶你。到时候为了避人耳目,就用你给自己取的新名字入玉蝶。好不好,卫四奶奶?” 长安迷迷糊糊的,耐不住他老是弄醒自己,便应了声:“好。” 卫珩想,公主若是一直不肯答应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长安想,有些事不能回忆,尤其不能对比着回忆。 不然,你只会觉得,当年的自己像个笑话。 不远处的火光似乎小了些。 两个人听见了刀剑碰撞的锵锵声,以及有些惨烈的厮杀声。 长安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扭头看卫珩,却是气定神闲地看着前方。 过了一会,卫珩说:“走吧,现在可以过去看看了。” 第42章在线阅读 <!t; 第42章 第42章 第4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3章 <!go> 好好的一个念禅寺,在这场大火之下,被烧得面目全非。 观音殿完全被烧毁,德容殿也烧得只剩下一个架子,屋顶上的瓦片被大火熏出了裂纹,横梁上粗壮的圆木还冒着烟,挨着德容殿的春拂居也没好到哪儿去。 连院子里的那颗古树也遭受重创,彰显岁月年轮的干树皮被烧去了一层,还不知道这树能不能活。 也多亏这是初夏,若是秋天或是冬天,这样大的火势,别说整个念禅寺了,可能会波及整座云峰山,从而引起一场山火。若是那种情况,就是把整个京城里的官差都捉过来救火,也是无济于事的。 卫骁立在念禅寺门前的石台子上,从容不迫地指挥大家救火。 幸好念禅寺不远处便是有一口不太常用的古井,古井的二十丈外还有雨水汇集而成的山中小池。 刑部尚书张承和大理寺卿韦邺连官府都未来得及换,不过两人消息得知得晚,卫骁已经将火灭的差不多了,他们才带着十来个人匆匆赶来。 还不明情况的两个人纷纷看着卫骁。 卫骁向二位大人抱拳道:“张大人,韦大人。” 韦邺看着眼前的狼藉场面,有些不敢确定地问:“卫将军不会是国公爷之后,行事果决快速令我等佩服。只是……只是听说宫里的灵妃娘娘暂居在念禅寺,不知真假。” 张承身为刑部尚书,昨日刑部侍郎温以致带着人来念禅寺寻找木公子,他是知道的,今天一早温以致向他汇报的时候,他已知道灵妃娘娘和七公主都在念禅寺里。 如今寺里突生大火,无论结果如何,龙颜震怒是在所难免的。 最坏的打算便是公主和娘娘葬身火海,他们这群人等着被治罪或贬官。 不不过张承还是奇怪,这卫将军怎么会牵扯进来。 遇到这种事,他在军营里好好呆着,皇上也不会无故迁怒于他,如今他出现在此,张承倒是觉得压力没那么大。 卫骁看着韦邺,道:“此事,卫骁也不是很清楚。”他示意前面那一排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现找出的尸首都在那儿放着,大人不妨前去查探一番。” 韦邺走上前,看了两眼便退回来,说:“这……这都烧成木炭了,如何能分辨得出。” 张承轻咳一声,说:“韦大人,我看娘娘和公主自有皇天庇佑,必然还活着。”从身形上看,那群烧成木炭的尸体之中,应该没有公主。公主不在,说不定娘娘也不在。这样的结局,对他么来说,是最好的。 韦邺道:“可是如果不在,娘娘和公主人去了哪儿?”韦邺看着张承,“昨日你的属下温大人来过念禅寺,可见到了娘娘?” 张承道:“温大人见过公主,也知道娘娘在寺里。” 韦邺拍着大腿,苦恼地叫道:“完了完了完了!”他急忙让随行的仵作去查看尸首情况,又问卫骁,“卫将军,您是最先到的,我等可否叨扰几个问题。” 卫骁道:“卫骁定然知无不言,以方便二位大人破案。” 因没带文书,韦邺也没打算用笔记下,只想先问问情况,岂料他旁边的大理寺卿张承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笔,放在舌尖舔了舔,又问那仵作要了几张纸,然后站在韦邺旁,做出记录的样子。 韦邺哭笑不得地看着张承:“张大人,您这是作何?” 张承道:“韦大人但问无妨,我替大人记着。这桩案子既是涉及了皇室,我等必须极其谨慎。” 韦邺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他轻咳一声,问卫骁:“将军是如何得知念禅寺起火的?且还是第一个赶来的。” 卫骁道:“骁骑营北大营离云峰山很近,山上火势冲天,哨岗士兵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情况,后我又联系最近汉中之地贼寇猖獗,便担心是不是这京城也来了贼寇,加上我和韦大人一样,也是听说了娘娘在山上为百姓祈福,故而带上骁骑营的人马,匆匆赶来。” “来的时候,可又遇到什么可疑之人?”韦邺问完,发现卫骁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忙解释,“卫将军息怒,这都是要记录在册的,所以还请配合一下。” 卫骁确实嫌弃韦邺这般啰嗦,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不正是被他们骁骑营除掉的五十多个可疑之人?另外还有几十个死在了他们埋伏点。当然,他们都是死士,好不容易才抓到几个活口,如今正让人好生看着,免得他们再自尽。 卫骁看着前面,点点头:“确实有可疑之人,且是有备而来,身上有武器,穿着黑衣,蒙着面。如今已被悉数制服。” “有活口吗?” “有,我已命人看着。堵住了嘴巴,捆着了手脚,免得他们畏罪自杀。”卫骁道。 韦邺想转身去询问纵火之人,站在他旁边的张承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韦邺狐疑地看了一眼张承,待见张承冲他微微摇头,他顿时明白,遂放弃询问。 作为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韦邺和张承都非等闲之辈。他们只许稍稍判断,便得知这群人绝不是什么普通的贼寇。贼寇要的不过是钱财,不会冒风险去烧毁皇家寺院,况且贼寇大多不会穿戴如此整齐。而地上的这群尸体,一应的夜行衣,所持的兵器也都是配套的。既不是贼寇,那纵火烧念禅寺的,要么是和念禅寺的一应姑子们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要么是痛恨暂居念禅寺的灵妃娘娘,别的也不太可能。 第一条想想也不可能,念禅寺的姑子们都是清修之人,是不大可能和旁人有深仇大恨的;那么便是第二条…… 对于此类的案子,韦邺和张承都不希望自己牵涉进去太多。 这时,卫骁的手下过来汇报:“将军,方才又找出了几具烧枯的尸体,属下们还在房间里找到了这个。” 手下呈上来,卫骁、韦邺和张承一看,是宫中所用的簪子,且从品质上看,像是娘娘们才能配用的簪子。 卫骁忙问:“簪子在哪儿找到的?” 手下指着春拂居,说:“在那儿。” 三个人彼此都沉默了。 “尸首呢?”卫骁刚问完,就见有两个士兵抬着一具焦尸摆在前面一排尸体最末。 卫骁快步走过去,韦邺和张承也急忙跟上。 韦邺挥手,让仵作快点过来,“快先看看这具。” 那仵作蹲下身,细细查看,看到脖子的时候,他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韦邺问。 仵作道:“回大人,这尸体虽然烧焦了,但是下官摸到了他的喉结……这是具男尸!”仵作继续查看,“此人不是宫里伺候娘娘的人。至于年龄,回头得等属下取了他的骨头方能知晓。” 念禅寺都是姑子,负责守卫念禅寺的侍卫们不经允许,是不能进入春拂居内的,但是这具男尸又不是太监,那…… 而且,起火的时候,侍卫们好像已经被死士们缠上,不可能会死在春拂居内的。 正当大家都在想这会是谁的时候,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 卫珩故意走的很慢,拖累了长安,就是不想让长安看到眼前这画面。偏偏他这位哥哥卫骁,还非得把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排在门口,其余的尸体也都是堆在一旁。 救完活的士兵们正在清理被杀死是死士尸体,来来回回的,甚是忙碌。 卫珩一直牵着长安,不肯松手,此刻他明显感觉到长安在努力克制。 如果这群尸体里有灵妃娘娘的话,他真怕长安会承受不住。 长安问卫骁:“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卫骁并未见过近距离见过平乐公主,且他看卫珩牵着对方的手,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便是七公主。韦邺和张承自然更不认得公主。 而且长安穿得是翠儿的衣服,大家都以为她是伺候卫珩的小丫头。 卫骁看着卫珩,心里在琢磨,哎呀卫珩你个小兔崽子,我说你这两日怎么成天不见踪影,原来是大半夜跑和小姑娘跑山上了。不过为什么要和小姑娘跑山上,而且还是大半夜的?而且这小姑娘看着似乎年纪不大。不过若不是卫珩来了山上,他也不一定那么快就反应过来。北大营离念禅寺这么近,若身为长官的他无动于衷,怕到时候皇上会迁怒。毕竟皇上宠爱的灵妃娘娘在念禅寺里,到时候皇上真怒了,谁都吃不准谁会莫名成为提替罪羊。 长安见卫骁在打量自己,往前走了一步,问:“这簪子是从春拂居里拿出来的吗?” 卫骁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又看了看卫珩,只见卫珩瞧瞧对他比划了一个手势:“七。” 七? 七……公主?平乐公主? 卫骁一惊,忙回道:“回公主,是的。” 长安伸手,面露紧张:“送过来给本公主看看。” 旁边的人一听是公主,急忙下跪行礼。这些人都是一边跪着一边偷偷打量公主,心里大多是在疑惑,公主怎么穿成这样了,公主怎么会和卫家的卫珩一起出现,似乎刚开始的时候,俩人还牵着手。之前,京中准备秋闱的士子们曾流传说什么皇上要把文阳公主嫁给卫府的卫珩,不过传了没两天,便又变成平乐公主。 如今看来,大家都觉得应该是平乐公主。 只不过皇上这圣旨若真的下了,那也太早了些。 韦邺和张承看到平乐公主的时候,还是欣喜大于好奇的,好歹公主活着了。 卫骁将簪子递给长安,顺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卫珩。 长安接过簪子,顺势挥手让各位起来。 熟悉的簪子,可不就是今日头上母妃所戴的。 “母妃……”长安握着簪子,抬脚就要往春拂居跑去,接过被卫珩一把拉住。 卫珩道:“公主,火刚灭,此刻过去太危险。” 张承亦附和卫珩,说:“卫四公子所言极是,公主千金之躯,还是让微臣等过去查看。”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响。 春拂居的房子突然间坍塌了。 第43章在线阅读 <!t; 第43章 第43章 第4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4章 <!go> 大理寺卿韦邺抚了抚额,心有余悸道:“幸亏大家都还没过去。” 然而,方才春拂居周围检查焦尸的士兵还没有全部退出来。卫骁立即命令士兵立即过去查看有没有人受伤。他作为骁骑营的副营长,面对此类突发状况,自然也抬脚往春拂居走去,走前还不忘体贴地说道:“二位大人留守门口即可,不必过去。” 虽然卫骁说他们不比不过,可是韦邺和张承还是往前走,一直走到德容殿前才停下来。韦邺一面看着前面士兵忙碌,一面回头偷偷看着公主。 “真是稀奇了。”韦邺轻叹,“我韦邺还没断过这样的案子,倒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看了。张大人您觉得如何?” 张承白了他一眼,说:“公主年岁尚小,初来这念禅寺,毕竟会好奇,许是听了什么人说云峰山风景秀美,便趁夜和侍女换了衣裳,偷偷溜了出去。一时贪念山间夜景,倒是成功避开了凶险之事。” “那卫公子……”韦邺又生疑惑。 张承道:“早就听闻卫公子多年前就爱爬着云峰山,前两年常常一呆数日,所以卫公子出现并不稀奇。想来是公主今夜混出去无意撞见了卫公子,恰巧那时念禅寺失火,公主心念灵妃娘娘,故而急着回来,但山路终究是山路,公主不常在山上疾走,怕是摔倒过,你看公主膝盖上的泥渍和碎草屑便知道了。依我之见,卫珩原先应是认识公主的,所以他便护送公主过来。再者云峰山上也会有猛兽出没。” 张承的推测不是不无道理,只不过听起来特别像是站在公主和卫公子那面,既脱洗了公主爱玩之嫌疑,也成功把卫公子的为何会牵着公主的手回来给圆了起来。而且,这也是最好的推测,不然别的推测都有可能得罪卫府或者得罪公主。 两方都不是好惹的主。 韦邺低头沉思,想明白后笑着对张承说:“张大人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明日呈给皇上的折子里,还需要加上这段吗?”韦邺不知道自己当不当加,他怕自己写得奏折和张承的不一样。今晚的案子非同寻常,还不知道明日朝堂上会是什么情形。 张承道:“我看,对于念禅寺走水一事,我们的折子还是联名写为好。”他蹙了蹙额,“和案子无关的,倒也不一定非要加上。” 韦邺点头表示赞同,作为大理寺卿,他审过无数案子,但本人能力平平,有时候还有点儿轴,好在是大理寺的一干手下颇为得力。对于和他曾经同窗过的刑部尚书张承,韦邺还是极为欣赏的,因为张承这个人,总是会在他脑子犯轴的时候点醒他。于是他也忍不住点一点张承:“张大人,你的属下温侍郎似乎和右相关系菲薄。” 张承道:“刑部官员私交如何,我这个尚书不爱管。若是触犯了大周律,才是我该过问的。” 韦邺看着张承,见他面无表情的,心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反正他回去后会警告自己随行的这五个人,绝对不许乱说话,省的给大理寺招来麻烦。 他回头,刚才看见公主也朝这儿走来,便说:“公主过来了。” 长安看着眼前的场景,抚着胸口,好半天才恢复镇定。 去春拂居的士兵们还在忙碌着,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些土石瓦砾,救出被砸伤的士兵。其中有个士兵极为倒霉,被横梁砸中了脑袋,没来的躲闪,估计那条命悬了。 走过来之前,长安已经问了验尸官具体情况。 验尸官便把仵作所查探的情况一一禀告给了长安:“公主,就目前的焦尸情况来看,还无法确定都是谁,微臣暂且也只能大致判断是男是女。具体情况,还需要仵作再探。” 长安偏头看着仵作,说:“小心些查探,若有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本公主。” 仵作低头连连称是:“小的谨记。” 长安道:“都去吧。” 仵作和验尸官继续回去验查尸体。 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卫珩不忍她备受煎熬的模样,便道:“长安,春拂居下有个小地室,娘娘想必在里面。” “你说什么?”长安觉得卫珩的话很不可思议,“春拂居里有地室?我怎不知道?” “我也是以前意外得知的。”卫珩轻咳一声,没长篇大论说这件事。 长安也没时间同他细究怎么回事,她急急忙忙走便过去,打算告诉卫骁。走了两步,她觉得自己过去提醒卫骁不太妥当,便对卫珩说:“你过去告诉卫骁。” 两个人走到德容殿前停下,正好卫骁这时也走了出来。 一个被抬出来的士兵捂着胳膊上的伤口,对卫骁道:“将军,那里面有……有一个暗格!” 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极为吃惊,除了卫珩和郭长安。 当然郭长安还是一脸吃惊地问士兵:“可还记得暗格在什么地方?” 士兵一抬头,却发现整个春拂居都变了模样,他一时还真不记得自己刚才发现暗格的是哪个位置。 长安无奈,转问找到士兵的人:“你们方才是从哪里把他救出来的?” 在士兵们的帮助下,一群人开始寻找暗格。很快,大家就找到了暗格。原本是床的那个位置,突然露出一个可以容人进出的口子。不过因为房子坍塌,用作打开暗格的床和工具都被烧毁,大家废了好些功夫才找到打开地下室的钥匙。 士兵打算下去查看。 张承忙道:“不可,先以声探之。”如果暗室里的坏人,士兵下去便有危险;如果暗室里真有娘娘,士兵贸然下午,于礼不合。 士兵遂扯着嗓子问一声:“有没有人在下面?” 回应他的是一阵寂静。 难道里面没人? 这不是长安希望看到的结过。她琢磨这,难不成是母妃一行人不确定说这些话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所以暂不应答?她冲到前面,亦大声说:“母妃,端瑾姑姑,汪公公?你们可在里头?” 这时,翠儿弱弱的声音传来:“公主,奴婢们都陪着娘娘在下面。” 长安低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翠儿,母妃是否安好?” 翠儿沿着阶梯慢慢地爬上来。 她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显然是哭过,外袍处还有烧过的痕迹。再接着,走是另两位伺候母妃的宫女。然后是汪公公,然后是朱太医和另外一位邵太医…… 两位太医? 长安还没来得及惊讶,这后面出来的人更让她吃惊了。 此人是大内侍卫陆子骞。 接着是两位穿着便服的普通女子,长安知道她们,她们是厨娘。自从念禅寺姑子们都有嫌疑伤害宸妃娘娘和六皇子后,念禅寺的一应伙食便由新招来的厨娘负责。 她们俩平常都穿着厨娘的衣服,挽起头发,一贯是垂头低眉的样子,看着十分老气,而如今他们散着头发,长安才发现,她们模样也是年轻的。 长安举得,这两个人应该是卫珩的人。 最后,端瑾扶着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的灵妃娘娘上来。 长安看见母妃被折腾成这般模样,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抱着她便哭了起来。 几位大人纷纷回避,只有宫女们立在原地。 此刻,灵妃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但她一见到长安,还是高兴地露出笑容,动作迟缓地摸着长安的头。外面火势起来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出去寻找长安,身边的端瑾汪公公如何也劝不住她。如果不是厨娘带着太医过来拦住,恐怕她就直接自己冲去侧殿救人了。 当时的翠儿在长安的床上已经睡着了,直到闻到烟味,她才惊醒,可为时已晚,侧殿已经烧着。这时一个侍卫冲进来救了她,将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对灵妃道:“娘娘,属下已将公主救出。” 灵妃一看,这分明是宫女翠儿,根本不是长安。问题翠儿怎么会穿着长安的衣服?紫穗和长安呢? 烟火呛得她连连咳嗽。 侍卫无奈,只好再冲进去救人,结果就没再出来。 厨娘和侍卫本想带着娘娘尽快离开,然而念禅寺似乎被歹人包围,为免被烧死,厨娘立即将春拂居娘娘所住的正殿里有暗室的事告诉给的大家,于是一群人纷纷下了地下室。 这时,朱太医已经叫人紧急去药方煎药,务必要在天亮前让娘娘服下,否则腹中龙嗣不保。 长安情绪稍稳之后,问端瑾:“怎么陆侍卫也在?” 陆子骞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且还和母妃一同在地下室里呆过一阵子,真是要了命了。难不成真要换个方式重复前世的悲剧? 长安绝对不允许这事发生。 万幸,他们不是单独在一起,事情还有的转机。 第44章在线阅读 <!t; 第44章 第44章 第4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5章 <!go> 未曾置身其中的人,是无法体会被救者此时的心态的。 在外面静坐了半个时辰,钟翠仍然心有余悸,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一点星火便惊得要跳起来。饶是端瑾这样稳重的,此刻也显得不在状态,面对公主的问题,她的脑子里也有些混乱。方才她只顾着照顾娘娘,生怕娘娘有半点闪失,对二位太医和侍卫如何也跟了进来,完全记不起来。她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汪公公,说:“汪顺,原先是陆侍卫最先冲进来的吗?” 汪公公揉着头,回道:“奴婢记得是这样的。多亏了陆侍卫他们,否则我等也非得要火势蔓延至正殿才被熏醒。” 端瑾道:“本以为不被烧死便被外面作乱的贼子乱箭射死,结果这念禅寺的厨娘却晓得春拂居里有暗室。” 汪公公连连点头:“不知道念禅寺的姑子们是不是都葬身火海。” “端瑾姑姑,顺公公,好好的,为什么会有失火?他们是要害我们吗?”钟翠坐在一旁,小声地问。 汪公公和端瑾看了一眼,都不知道当着公主的面该怎么回答。 好在端瑾如今也平静许多,便岔开这个话题,问长安:“公主,您怎么和翠儿换了衣裳,大晚上一个人在山上可是极其危险的!娘娘快担心死了。”说着她还瞪了一眼钟翠,想公主贪玩惯了,你一个宫女怎么不晓得规劝,还同公主一起合伙糊弄娘娘,回去真该好好训诫一番。 长安道:“我不过是让紫穗陪着我出去走走,没成想在外面迷了路。端瑾姑姑也别怪罪翠儿了。” “紫穗呢?”端瑾这才发现,一直伺候公主的紫穗不见了。 “紫穗……对啊,紫穗呢?”长安站起来,四处张望,佯装在找人,“一见着火,我就匆匆回来,紫穗原来明明和我一起的,走着走着人就不见了。” 汪公公担忧道:“可别是让歹人给抓去了。” 端瑾瞪他:“许是和公主走岔了。公主和娘娘无事就好。” 长安低头叹了口气。 她晚上离开前和紫穗我查过守卫在此的侍卫,原来并没有陆子骞。想不到她和卫珩离开一阵子,陆子骞便出现在此。 最开始,她是预料到陆子骞会出现,毕竟她让常公公告诉给陆子骞母妃来了念禅寺。陆子骞敢混入宫里偷偷看母妃所住的翊熙宫,想必知道了母妃在念禅寺,就一定会过来。她原是打算借此机会,好好警告陆子骞,让他从此不敢再觊觎母妃,当然她不确定这样是否有效,若是再不行,她便打算狠心除掉陆子骞。总归她不能让陆子骞再成为别人的威胁母妃的把柄。 岂料事情变化之快,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也是,连卫珩都有着前世的记忆,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呢? “长安!”突然,灵妃喊她的名字。 长安急忙转过身,由着母妃抓起她的手。 灵妃吃了朱太医紧急开的保胎药,加上两位宫女依着朱太医的方法,按揉娘娘身上几处穴道,此时已然是半睡半醒的,但是方才的大火仍旧让她心里不安,睡梦中她还觉得长安在着火的房子里没出来,便惊惧地喊了长安的名字。直到真实地感受到长安的手被自己紧握着,她才再度陷入瞌睡中。 其实这样的情况下,本不该让娘娘入睡,然而朱太医知道,如果此刻再不让娘娘快些入睡休息,怕是龙胎必定无法保住。如今为了保住皇嗣,他只能委屈一下娘娘,将就着休憩片刻。 方才娘娘们出来后,卫骁、韦邺、张承和士兵们也都下了地室细细检查过。 地室里有床,柜子,凳子,一些放置许久未用的烛火,还有女人用的一盒妆奁。床上也有被褥。帐幔上落满了灰。柜子凳子床沿上倒没有灰尘,想必是娘娘们下来后,宫女紧急打扫的。仔细摸柜子的死角就能摸到一层厚厚的灰。 后来,端瑾命人将地室里的被褥拿出,给娘娘暂且凑合着,否则地上凉,于娘娘身体有碍。 因为灵妃在此,官员士兵都不能靠得太监,长安想接近陆子骞都不能,心里急得不行。她眼瞧身边的端瑾汪顺和另外几个宫女,都显露疲惫之态,唯有她,因为陆子骞的出现而惴惴不安,完全无法定心休息。 钟翠因为年纪不大,且自己差点被活活烧死,所以哪怕现在安全了,也惶惶恐恐,不敢打瞌睡。 长安想到了两位厨娘,打算去见识一下她们。 不过这时候,二位厨娘都被张承叫过去问话,包括朱太医、邵太医和陆侍卫。问话的内容和长安所知道的差不多。 问及为何知道暗室之时,厨娘解释是以前无意中听到念禅寺的姑子们说起的。这是句死无对证的话,因为念禅寺的姑子几乎都死了。定如师太所在的柴房更是被烧成了灰烬,连尸骨都未找到。当然,还活着一个了因师太,不过了因师太恐怕是没法轻易露面的。 长安道:“她们二人护主有功,回头母妃定然有赏。二位大人可否问完了?若是问完了,我也好带过去请示母妃。” 张承道:“回公主,臣等问完了。” 长安看着两个年轻的厨娘,道:“跟过来吧。” 厨娘跟在长安身后。 方才没人注意的时候,二人已经得到了卫珩指示,卫珩告诉她们:“可对公主坦明一切。” 停在中间的地方,三个人说话既不会让前面的官员士兵听到,也不会让后面的端瑾他们察觉。 长安问:“你们二人都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草民叫弯月,这是我妹妹圆月。我们二人希望能替公主做事。” 她们是孤儿,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名字是卫珩给取的,姓也随了卫。不过两个人习惯了只说名字不说姓。 长安打量她们,道:“厨娘本公主不再需要,颐心殿已经有了翠儿,况且宫里的御膳房也不缺人。” 弯月道:“我同妹妹圆月也不只是会做饭。虽说我们姐妹二人身手一般,对付三两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以后公主若是出宫了,带上我们也比较稳妥。” “这么说,你们是习过武的?”长安问。 弯月道:“回公主,是的。” “本公主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长安道,“你们救了母妃是不错,可今日这场火还不定是有什么内情。要本公主留下你们,你们总得有所表示。” 弯月道:“只要我姐妹二人能做到,公主尽管吩咐就是。” 长安抬头看着卫珩的方向,轻轻挑眉,道:“本公主要你们杀了卫府的卫四公子卫珩。他就在这儿,若是不认识,本公主可以指给你们看。” 弯月顿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刚才不是都回答得挺快的,怎么现在不吱声了?” 弯月面露为难:“公主,我们……我们……杀不了卫公子。” 长安板起脸:“是杀不了还是做不到?” 弯月倒是不拐弯,她只记得卫珩说的,可以对公主坦明一切,于是坦白道:“两者都有。公子对我们姐妹二人有救命之恩,又让人教我们习武,给我们安身之处,让我们免于被人欺辱。我们做不到伤害公子,也没那个本事伤害到公子。”顿了顿,弯月又补充,“公子说了,保护好公主便是在报答他的恩情。” “这么说,卫珩才是你们的主子啊。”长安哂笑道,“一仆不侍二主。回头拿了母妃的赏,继续去听从你们的卫公子的差遣吧。” 弯月脸色更加难看了,“可是公子……” 这时,朱太医提着医箱朝这儿走,估计是再过来给灵妃娘娘把脉的。 此时天已蒙蒙亮,长安合计着宫里也快来人了。眼前这情况,母妃势必还是要回宫的,这一路颠簸,加上夜里受的惊吓,她真担心母妃的身子熬不住。 长安示意弯月和圆月在此处等候。等朱太医走到的时候,她便同朱太医一起往母妃暂歇的地方走去。 “朱太医,母妃今日恐怕免不了要赶回宫中的。”长安叹了口气,“母妃腹中的胎儿能保住吗?”她本还想说若是保不住便算了,母妃活着要紧,不过想想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毕竟皇嗣更为重要,她这话假如被有心者听到,传到父皇耳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朱太医道:“微臣定当竭尽全力,公主请放心。” “这一路上总有颠簸,你有几成把握母妃能安然无恙?” 朱太医停下来,想了好一会,对长安伸出两根手指头,一脸遗憾地说:“两成。” “只有两成!”长安不敢相信地瞪着他。 朱太医垂下眸:“微臣不敢诓骗公主,昨晚上娘娘就有了落胎的迹象,好在微臣和邵太医都在,娘娘躺了一会才略有好转,方才紧急吃了药,也不知道能不能转危为安。此胎本来挺稳的,也是这两日事情太多,娘娘过于忧心,又未能休息好。早知道会会发生这样的事,一开始就该让娘娘回宫养胎。” “行了,朱太医不必解释。”长安轻叹,“本公主相信你的医术,若是你说了只有两成把握,那旁的太医恐怕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公主抬举微臣了。”朱太医压低嗓子,“微臣也谢谢公主替微臣找到当年卖了我妻儿的牙婆子。” “本公主会命人继续帮你找圆云戏班的。”长安知道,以朱太医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没那么容易找到以前的戏班子。 “微臣正想等娘娘这胎稳妥了便辞了官去四处寻找。” “此事容后再议。太医先去瞧瞧我母妃吧。” 端瑾见是朱太医,便说:“娘娘已经歇下了。” 朱太医道:“我正是要看看娘娘休息时的脉象如何,请勿叫醒娘娘。” 端瑾小心翼翼地将灵妃的手拿出来,给朱太医瞧把脉。 朱太医瞧了脉后,低头写方子,写好后递给端瑾:“这是药膳汤,每日早晚都要让娘娘喝一碗。”随后他又写了一个方子,“先前给娘娘的药不可再喝,请换成这个。” 端瑾点了点头:“谢太医。” 长安顺便问端瑾:“端瑾,那两个小厨娘,母妃可曾说过赏赐点什么?” 端瑾道:“先前事态紧急,娘娘倒也没说如何赏赐她们。” “那我便替母妃做主了。”长安顺口便说,“紫穗,拿一百两银子……”说到这儿,才想起来紫穗已不在身边。 端瑾急忙拿出自己身上备用的银票,递给了钟翠。 平常她身上也不会有这么多银票,只是因为昨日紫穗来找她的时候,她知道娘娘可能要在念禅寺住一段日子,想着多带些银钱以防万一。幸好这些银票她一直贴身带着。 钟翠懵懵懂懂地接过银票,跟着长安离开。 弯月和圆月仍然站在原地。 长安道:“母妃赏了二位一百两银子,原来我也是要赏赐你们钱物的,不过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烧了,只能等以后本公主回了宫,再命人送给你们姐妹二人。”说完,她看了一眼钟翠。 钟翠这才明白刚才为何端瑾姑姑要把银票给她,她赶紧将银票双手奉上。弯月和圆月彼此对视一眼,也不知道眼前的银票当接还是不当接。 “既然是灵妃娘娘的赏赐,你们二人就拿着。”卫珩自前面走来,到了长安跟前,还规矩地给长安行了礼,“卫珩见过公主。” 卫珩话音刚落,弯月便接过了钟翠手中的银票,“草民弯月谢谢娘娘赏赐。” 钟翠从来没被人行过礼,乍然遇到这个画面,不由自主地回行了一个礼:“不谢不谢……”等大家都一脸疑惑地瞪着她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搞混了规矩,红着脸低头不语。 长安无奈地挥手叫她回去。 钟翠胆怯的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她恐怕还是更适合厨房那类地方。 长安看着十分听卫珩话的弯月和圆月,心里很不是滋味,弯月圆月对他一定是非常忠心的。连娘娘的赏赐都敢犹豫,还是当着她的面,性子也真是轴。 “卫公子怎么过来了,本公主还没好好谢谢你昨晚的救命之恩呢。回头你就在国公府里等着领赏吧。” “不是公主让圆月传唤在下过来,说是恐娘娘醒了有话要问。”卫珩信口开河道。 其实刚才圆月只是偷偷过去告诉他,公主不要她们而已,从来没假传这样的话。圆月怔怔地看着卫珩,一脸得不明白,还对卫珩做了个疑问的手势。 长安刚好看到了,于是笑着对卫珩重复了刚才圆月做的手势,问:“卫公子,这是你和下人之间的特别暗号吗?” 弯月忙说:“公主,我妹妹不能说话,那是我们之间的哑语。意思是……”弯月看着卫珩,也不大明白公子为何乱说,所以不知道要不要对公主说实话。 长安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圆月一直不说话,原来是哑巴。 卫珩心想,我不赖在不能说话的圆月身上,卫骁便不让我过来啊,我也是没办法的。他冲弯月圆月眨了眨眼,两个人立即会意地离开。 “真是忠心的奴婢。”长安一脸嘲讽,“卫公子御人有术。” 卫珩劝道:“长安,她们性子单纯,身手亦不错,留在宫中,可以保护你。毕竟我还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且如今紫穗也留在了宫外,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叫我如何能安心。” “她们可以这样这样交流。”长安又在卫珩面前演示了一遍圆月的手势,“到时候当着我的面骂我,我也不知道,太不安全了。” “我可以教给你,以后圆月说什么你都能看得懂。”卫珩柔声道。 长安别开视线:“不必了,我不信任你。” “卫珩要如何做才能得公主信任?” “要不你先替我做件事?”想了很久,长安只得把这件事交给卫珩,她不敢再慢一步了,算是兵行险着,暂且信卫珩一次也比宫里娘娘们先出手稳妥,“和母妃在暗室里呆过的人中,除了两位太医,还有一个多余的侍卫。” “你是说陆府的陆子骞?”前世关于灵妃如何失宠卫珩并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宫中对外说的是灵妃恃宠而骄且未能保住皇嗣,故而被皇上冷落,然后便染疾而亡。 长安用了多余二字,卫珩自然听明白她的意思。 这时,长安抬直了腰。卫珩扭头一看,原来是宫里的人来了。 刘公公几乎是连滚带爬冲了过来,一见到长安便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见到公主,老奴便安心了。一早上就有加急折子递上来,皇上当时还没睡醒,可奴才一听说是念禅寺着了火,便冒着被皇上砍了脑袋的风险叫醒皇上。如今皇上龙颜大怒,老奴离开的时候,气得一口东西都没吃。公主回宫后,一定要规劝皇上,切莫气坏了自己的龙体。” 刘公公说着说着,便激动地抱住了长安的腿着腿。被他这样弄着,长安觉得十分不舒服,说:“刘公公忠心,本公主是知道了。母妃同我俱是安好,公公无需如此伤心。” 别说长安觉得不舒服,就是站在一旁的卫珩都想忍不住抬脚踹开刘公公。不过刘公公是御前红人,当着后面那一片跟上来的宫中侍卫和宫女,他还是默默忍了。 刘公公揩着眼泪,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对了,刘公公,你身上有没有带银子?”长安扶着刘公公起身,面色严肃地问他。 刘公公前两天刚得了赏赐,且把那笔钱财存在票号里,如今身上还带着那五百两的银票。他有一个习惯,得到的赏赐之物中习惯贴身带几天再收藏起来。 “公主需要银子?” 大周朝,还没遇到过公主问太监要银子的事。 长安叹气,说道:“本公主所带的银票都被烧毁了。昨晚上卫家护驾有功,叫来卫公子,想给他一些赏赐,表示一下我对他么卫府大公子和四公子的赞赏。这话都说出去了,可身上没有一分钱……你若有便拿出来,权当我问你借的。” 长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公公自然赶紧掏出了身上的银票,悉数递给长安看。其实他不想的,但是银票折在了一起,当着公主的面,他总不能掏出几张银票后,再抽选出其中两张递过去,这不是让公主记住他小气了。 长安并未接那银票,甚是都是不屑看的,直接让刘公公给卫珩。 “这只是本公主的一些心意,回头父皇定然还会赏赐你们国公府的。”长安一本正经地说,“卫国公教出这样忠心的子孙,实在该赏。” 别人听了,还真以为公主是在赞赏卫国公。唯独卫珩,知道长安这是在讽刺卫府。 “卫珩替祖父家父谢过公主恩典。” “记得要继续好好替父皇为国分忧。”长安笑眯眯地对他说,“卫公子下去吧。” 卫珩退下后,所有人便忙着回宫之事。 皇上直接让人驾着龙辇来接灵妃和长安。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恩典,因为龙辇素来只有帝后可乘。 不过龙辇无法到达念禅寺,要从念禅寺下去一段路才能乘上龙辇。这段路,宫里的轿夫使用八抬大轿抬灵妃的。路上只求稳不求快。 等灵妃等人回到宫中,皇上已然下了早朝,正在暖心阁中训斥该被问责的官员。 十多年过去,皇上总算又能有自己的子嗣了,他内心是十分激动的,然而如今他却可能要失去这个孩子,自然极为恼火。 张承等人汇报完毕后,皇上问右相:“右相觉得此事会是何人所为?” 木禄哪里敢乱猜,他都在担心会不会是宸妃翻了糊涂,做出这等事,不过稍一琢磨,他便觉得不是,木府的终于府丁都是他管的,宸妃身边应该没有近百位是死士。 皇上又道:“朕记得温以致是你学生?他前一日去念禅寺搜查什么?” 木禄跪下道:“回皇上,温以致确实是臣的学生。他许是不知道念禅寺里住着娘娘,才贸然说要搜查。” “是木脩不见了?” “是的。”木禄低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脩儿这孩子至今还没有音信,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皇上见他哭了,心里厌烦,说:“好了,别对着朕哭丧着脸。朕准你三天假,回去好好找找木脩。” 待木禄退下后,换上再次看了一遍手里的奏折,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这群人简直反了天了,敢在他眼皮子低下闹事,真是不想要命了。皇上将奏折往地上一丢,大声道:“去把卫佘给朕叫进宫!” 过来一会,刘公公回来向皇上复命:“皇上,公主和娘娘已安然回宫。” 皇上立即起身,“随朕去看看。” 来到翊熙宫,后妃们都在里头,皇后也在。因为听说灵妃娘娘在宫外遇到贼人,大家都很关系,因此不约而同前来翊熙宫看望灵妃。 皇上瞧着屋里乌压压的一群人,不悦地皱起眉头:“一个个的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回自己宫里去,没事不要来打搅灵妃。” 皇后替众妃子说话:“皇上息怒,各宫的妹妹们都是担心灵妃妹妹才来的。本不是想打搅到灵妃妹妹。” 皇上抬眸看着皇后,道:“皇后也先回去。” 长安守在床边,昏昏欲睡。 一晚上没睡,端瑾和汪公公也是精神不济的模样。 她神色恹恹地给皇上请安,“长安见过父皇。” “眼圈儿都黑了,快回去休息,休息好了来看望你母妃也不迟。”皇上摸了摸她的额头,“在外头吹了冷风,别再病了。” “父皇,长按想守着母妃,母妃病得好重,还差点被火烧死。”长安眼泪应声而落,“长安觉得好可怕。” 皇上心疼道:“长安不要怕,父皇在这儿,你和你母妃都不会有事的。” 守在这儿的青萝见此,忙牵着长安回颐心殿。 皇上亦屏退众人,房间里顿时只余他一个人。他看着睡着的灵妃,坐在床边,说:“朕会查的。不管是什么人,朕都将严惩不贷。至于那个和你有关的告密折子,朕也会查!” 第45章在线阅读 <!t; 第45章 第45章 第4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6章 <!go> 经过十多日休养,太医院的诸位太医总算歇了一口气,灵妃娘娘的胎相暂且算是稳住了。 长安几乎日日都守在翊熙宫里,这翊熙宫里里外外的一切,她都关注着,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她都不厌其烦让太医核查,生怕什么人再来害了母妃。 近半个月过去,灵妃的脸色亦是好转许多。从前早晚之时她的脸色都是惨白的,也总是一脸倦容,唯有在午时方有些精神,如今却是和孕前无差,也能坐起来和长安聊会天。 中午,长安自然留在了翊熙宫陪母妃一起用膳。 如今灵妃的所有吃食都由太医亲自把守,从御膳房一路到翊熙宫,端菜的人都是长安和端瑾亲自挑选出来的。除了每日要紧的三餐,平常的点心皆是翊熙宫的小厨房自己做。钟翠会做饭,但是自从念禅寺之事过后,她变得有些怕火,被端瑾青萝数落了好几回方慢慢不再畏惧。 虽然钟翠做的点心与小吃味道诱人,但是对于孕妇的吃食禁忌她并不清楚,所以每样点心里加了些什么,都是有告诉太医的。对于这些甜腻或酸辣的小吃食,太医也不建议灵妃娘娘多食。 因为有了皇上先前的话,各宫妃子这段时间都不大敢来翊熙宫,连皇后也只是差御膳房多做了几碗血燕窝送来。只不过那血燕窝都被长安拦了下来。这是皇后娘娘明面儿上的血燕窝,按理不大会做过手脚,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恶,长安终究是不信任她们的。 她这样小心翼翼,连端瑾也觉得她太过谨慎。 长安对端瑾道:“母妃在念禅寺小住两日,便遇上莫名其妙的贼人纵火抢掠念禅寺。端瑾,你说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不是我太过仔细,而是越想越觉得后怕。身为女儿,为了母妃和皇弟的安危,我理应仔细些。” 虽然这是宫里,想像宫外那帮放纵是有些难度的,可前世翊熙宫不也走过水? 总之,她就是要万事谨慎。不觉得自己多费些心思有什么劳累,就怕别人费尽心机意图乱了如今的局面。 端瑾听了她的一番话,也认同确实该万事小心。 “可是公主,那毕竟是皇后娘娘赏的,若是让娘娘知晓了,恐怕又要找公主你的事儿。” 长安道:“母后母仪天下,雍容大度,怎么会同我这个小辈计较。” 青萝道:“那为何不让太医也看看?若是无事,娘娘吃了,与身体亦无坏处。” 长安却只是笑了笑,端瑾也没解释给青萝听。 三个人正聊着,翊熙宫外报皇上有赏。 刘公公知道娘娘身子不适,不方面下榻接旨,所以是由端瑾代为听旨。 皇上赏了许多金银钱币,除此之外,还有十几盆花草。 等刘公公宣完旨离开,长安冲青萝使个眼色,青萝立即会意地追了过去。 “刘公公,请留步。”青萝道。 刘公公狐疑地停下,问:“青萝姑娘,可是有事?” 青萝笑道:“瞧公公说的。公公在于御前伺候,最是盛宠之人,我没事哪里追拦公公的脚步。”她掏出身上的银票,动作小心地塞入刘公公手中,“这是我们公主还给公公的,以多谢公公那日救急。” 刘公公低头瞥了一眼,发现这至少是原先的两倍,忙推辞道:“哎呀,不敢当,这么多,杂家怎么敢当!公主这是要折了杂家的寿啊,青萝姑娘快快拿回去。” 青萝自然不收:“公主给出去的东西,何曾还要回来过?公公且管拿下,莫要推辞。况且,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好灵妃娘娘,公主都不常去折春堂,回头若是皇上生气,公公替我家公主说两句好听话。公公伺候皇上多年,最是能让皇上开心之人。” 刘公公见青萝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回银票,也就就不再推让下去,理所应该地将钱塞入怀中,并对青萝承诺说:“那是自然的。公主的事,便是杂家的事。” 青萝又同刘公公寒暄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顺便实打实地拍了刘公公的马屁,最后才试探性地问:“那折春堂的先生们应该未去皇上那儿说公主的不是吧?毕竟前两日的小考公主从头到尾都未参加,听说皇后很不高兴。” 刘公公哎了一声道:“皇上今日可忙得很,那折春堂的先生递上来的折子都不是打紧的,皇上到现在还没看呐。” “皇上一忙,想必公公也未得清闲。” “可不是嘛!”刘公公压低嗓子,对青萝道,“皇上最近可见了不少老臣,那卫国公都见了三回了,还有木府的人。这卫府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昨日竟然偷偷给皇上送了三位美女,如今正住在椒兰殿里。” 青萝吃惊地看着刘公公。 刘公公继续道:“不过于灵妃娘娘想必是没什么差别的。毕竟娘娘有了身体,若是诞下皇子,这位份兴许也会变一变的。哎,杂家可不能跟你多说,还得回正阳宫向皇上复命。” “公公慢走。”青萝屈了屈膝,待刘公公转过前面的弯儿彻底看不见人影的时候,急忙跑回翊熙宫。 青萝回到翊熙宫的时候,长安正陪着灵妃说话。 “母妃,你说父皇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花?以前好像从未见过。”她低头嗅着花香,“这花的香味倒是不浓烈,闻着心旷神怡。” 端瑾仔细端详此花,道:“这花的模样我倒是有些印象。以前绣衣坊里有个闽南来的小宫女,绣衣坊一年一度的绣花比赛中,她便绣了一朵类似这样的花,并因此摘得了那年的桂冠。好像此花叫什么麝香石竹,说是每年开花的时候,她都会摘许多放在家中。” “麝香?”长安有些不喜欢这个名字,“这香味和麝香也不像吧。” “自然不像,不过是名字里有个麝字,和公主认为的麝香毫无瓜葛的。” “这花有香味,虽说我闻着好闻,且香味也不浓烈,可究竟会不会对母妃的身体不好?”长安疑惑地问。 灵妃道:“我闻着觉得十分舒服,想来不会有碍的。”毕竟是皇上赏赐的。 再说屋里如今不燃香,放盆花也是好的。 “母妃,依长安看,还是放在外间吧。”长安皱了皱眉,似乎想起了什么,“明日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让太医瞧瞧,若是没问题,再放入内室。” “瞧你这孩子,比我这当娘的还小心。”灵妃无奈笑了笑,也未继续同长安辩论,由着她命人将花都搬至外间。 她盯着这一排花看,每一根花蕊都不放过,生怕自己漏过什么。从头到尾将每一盆花都审查了一遍,她才稍稍松口气。看着这些鲜艳美丽的盆花,蓦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真的太多谨慎了。 父皇,父皇总不会还他自己的孩子的。 这花是父皇赏的,是刘公公直接命人送过来的,中间旁人许是做不得什么手脚。刚想放下心来,转念又一想刘公公此人也不可信。她不禁叹了口气,感觉母妃怀孕这段时间,她恐怕谁都不会相信的。 这时青萝走到她身畔,把刚才从刘公公处得消息都告诉了长安。 “卫府送了三个美女?”长安皱起眉头,“此事先不要跟旁人说,尤其不要让母妃知晓。” 这半个月,长安觉得后宫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可怕,总是有种不祥的预感,连五日前太子哥哥的生辰都未能让她打消这种不安。而且,这段时间,父皇除了当日来看完母妃,后来便再没来过,实在不得不叫她多想。 太子的生辰,灵妃因为身体缘故,不便出席,当然贺礼翊熙宫都准备妥当了。和旁人精心准备的礼物相比,她手抄的那份佛经显得异常小家子气。不过在别人轻视她的时候,她知道父皇心里会高兴的。 这个时候,谁上赶着巴结太子谁便会让皇上心里不舒坦。 况且她抄的佛经寓意是极好的,且毕竟每一个字都是她自己抄写的。 “愿大周绵延万代,天下太平,太子哥哥福泽绵厚。”她说完这句话,皇上便夸她得体懂事,还让太子把那她手抄的佛经递过来给他看看,看完更是大加赞赏。 其实刚才有的说得比她还好听,但是那些人贺礼太重,皇上心里介怀着呢。 这半月里,也确实发生了许多事情。 太子的生辰便耗去了宫里许多人的时间。 而念禅寺纵火案,到现在刑部和大理寺都没给出一个结论,怕是他们就算查出了也不敢给结论。长安不知道父皇心里是如何打算的,但听了青萝说父皇召见了卫佘,听说还召见了当日在场的卫骁和卫珩,想必也是关心的。 但是,父皇召见木府的人却是为何? 也不知道卫珩那日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 长安不再纠结这几盆话,只叮嘱小宫女好生照看。旁人送来的东西她敢毁了,可是父皇赏赐的,她到底还是不敢当天就给扔了。 长安进了内室,又陪着母妃下了一盘棋。 灵妃虽然现在能下床走动,但是胎相尚未完全稳固,太医还是不大建议灵妃下床的。长安知道一直困在屋里会多憋闷,所以只有母妃醒了,她便陪着母妃说笑玩耍。 灵妃道:“想起你小时候,也是一日离不开母妃。母妃每日去给皇后请安,回来时还没踏入翊熙宫的宫门口,就听到你的嚎叫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又被谁虐待了。带你的几个奶娘被你吓的,都不敢继续留在宫里。” 长安不相信自己小时候会是好哭之人:“母妃是不是在唬我呢?” 端瑾笑道:“公主,娘娘可没骗你,我那时候都不敢抱你,一抱你你便撅起嘴,摆出一副要嚎啕大哭的模样。” 长安抬头,刚好看见汪顺回来,便抓住汪顺问:“汪公公,你侍奉我母妃也有多年了。你倒是说说看,我小时候顽皮吗?” 汪顺看了看主子灵妃,又瞧了瞧端瑾,忙绷着脸说:“公主小时候活泼着呢,尤其那嗓子特别好,嚎一天都不会哑。奴婢们都琢磨着,公主这性子实该取个小名,叫闹闹。” 说完,他自己都绷不住了,噗嗤笑了起来。 “那索性叫我吵吵得了,还闹闹……”长安没好气地瞪着他们,用撒娇的语气对灵妃道:“母妃,你看看你宫里的人!” 灵妃亦笑了起来。 看着娘娘笑了,端瑾和汪顺都觉得心情舒畅。 长安哼了一声,其实心里并不生气。 灵妃此刻放收了笑容,问汪顺:“怎么一下午都不见你人在?去御膳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汪顺欠了欠身,回道:“回娘娘,可不就是发生了点事。奴婢领着翠儿去御膳房领些做糕点的食材,结果翠儿想要的蜜饯全被同来的孜应殿的茹儿给要走。翠儿想着娘娘每日喝完药都想吃两枚蜜饯香糯糕,便想着要那茹儿留一些,结果被那茹儿一通好说。翠儿本就是心思敏感的人,被说得当即眼圈就红了。奴婢一时多嘴,也就插了两句话。结果那茹儿便是酸溜溜地说了些话。奴婢一时没控制住,就和她多争论了几句。” “都是小事,没有蜜饯糯米糕,吃点白水过过嘴也行。”灵妃道,“以后莫要和文阳公主身边的人闹矛盾。” 汪顺点了点头。 长安却问:“那茹儿都说了些什么样酸溜溜的话?” 汪顺不想说出来坏了娘娘的心情,便道:“不过是艳羡和嫉妒的一些话,倒也没什么。” 长安丢下手中的棋子,说:“母妃,不过是蜜饯,我去御膳房要,看他们敢不敢不给。就算没有了也得给我变出些来。” “你看你这孩子。”灵妃想让端瑾拦她,谁知道她丢了棋子就往外跑去,只得叹气道,“这脾气一会一个样儿。青萝,快跟上去,拦着些公主。” 青萝应了声是后急忙追了出去。 灵妃叹道:“紫穗失了踪影,也不知道青萝一个人近身伺候行不行。” 青萝追上长安,气喘吁吁地说:“公主,就算去御膳房领食材,那也不用跑着这样急啊!” “还不是怕母妃拦我。”长安笑了笑,“椒兰殿离御膳房好像不远。” 她倒是好奇,上辈子从未做过献媚之事的卫府,怎么突然送了美女入宫,还选在这个关键时刻。 第46章在线阅读 <!t; 第46章 第46章 第4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7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7章 <!go> 御膳房分为两处,一处是挨着暖心阁的内御膳厨房,里头的所有厨子宫女太监皆是只伺候皇上一人的,相当于各宫的小厨房,这是皇上自己的小厨房,当然这个小厨房的规格要比各宫的小厨房高出许多;另一处则是禁宫西侧的外御膳厨房。 长安所去的自然是外御膳厨房。 平常各宫所需东西在内务府领用即可,唯有吃的,需得在御膳房处登记领用。这则规定是先帝定下的,个中缘由长安等人自是不知。 走到一半的时候,长安想到这样过去太不够气势,怎么说汪顺是母妃身边的掌事太监,而钟翠是她一手提携到颐心殿的。那茹儿就算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也不能这般不知好歹,何况她不是,只是五姐姐的贴身宫女。 记得以前茹儿也不敢这般狂妄的,今日到底是怎么了?究竟谁借给她的胆子,她若是一个人在钟翠面前说也就罢了,骗骗当时汪顺也在啊。虽然汪顺没明说她到底絮叨了些什么,但长安知道定然不是好话。否则,方才汪顺也不必遮遮掩掩,一看那模样就是不想说出来,许是怕说出来了,会让身体尚未痊愈的母妃徒增不悦。 长安越想越觉得不能任由她们这样欺负人,母妃是好性子,然而一贯这样待人亲和却也不是什么好事。她知道,只有自己受到了威胁,母妃方会真正动怒,她素来是抱着在后宫里能谦让则歉然,万事争论赢了也不过如此的心态。 想想也是替母妃遗憾。前世她便是被这样的性子给害惨了,她认为后妃们都是姐妹相称的,大家偶尔说些难听话也不过是心里的妒忌作祟,等那一阵的气恼过去了,也就没什么事的。在后宫里,能被皇上偶尔惦记着,膝下还能有个女儿让自己烦恼,便心满意足。 其实母妃一直都没什么野心,但是有了皇上的宠爱,哪怕她再不想被人艳羡妒忌,也终要被然嫉妒甚至仇恶上的。 长安心想,这回一定要让母妃改一改这好欺负的脾气。若不是皇上宠爱啊,估计她早就意识到后宫里的女人远没有她想象得那般豁达。 青萝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遂问:“公主,怎么了?” 长安道:“青萝,你去把翠儿叫来,本公主带着她一起,让御膳房的奴婢们好好看看清楚,是谁护着她,省的以后他们还惯着旁人欺负颐心殿的人。” 得了公主的命令,青萝便快步去找钟翠,免得公主一个人等得着急。 青萝刚走没一会,长安便看见茹儿和孜应殿的两个小宫女有说有笑地朝这边走过来。两个小宫女手里皆提着食盒,瞧她们走路的样子,里面应该装了不少东西。长安凝神看着三个月由远及近,心想,可真是巧,就这么撞上了。 也对,她们从御膳房回孜应殿走这条路最为方便。 三个人有说有笑,却在抬头看到长安的瞬间收敛住了笑容,依礼下跪。 长安面上挂着笑容,低头用力嗅了嗅:“茹儿,你给五姐姐领了什么好吃的,怎么味道闻着这么香?” 茹儿道:“回公主,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些甜点。” 长安蹲了下来,目光盯着这镶了金边的朱红色食盒。两个宫女见此情形,怯怯地抬头看了看茹儿,茹儿努嘴,示意她们打开给平乐公主看。 待两个宫女揭开食盒盖子的时候,长安又抬头问茹儿:“你们三个人方才眉来眼去的,在盘算什么呢?” 茹儿尴尬地笑道:“公主说笑了,奴婢们哪敢在公主面前对眼色。还不是她们两个太不会做事了,瞧着公主有了兴致,还不赶紧的把盖子拿掉让公主好好看看,非得我提醒才明白过来,真正是缺少调.教的。”说着,茹儿还拿眼睛狠狠地瞪了二人,“公主可千万被往心里去。否则被文阳公主知道了,奴婢们又要被骂了。” 长安没理会她的一番废话,她看完两个食盒,一脸惊讶地问:“哎呀,真想不到,五姐姐也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好多啊,糖丝蜜饯奇异果酥山枣蜜葡萄干五仁果,看得本公主都要流口水了。”长安捏起一只青梅果脯,叹了口气,“今日母妃想吃翠儿做的甜润膏,唯独是少不了青梅果脯的,结果方才翠儿回来时偏说没领到。我就纳了闷了,御膳房每日瓜果点心俱是足量的,怎么会领不到。茹儿,你说是不是?” 茹儿道:“公主,这奴婢也……”她本想说不知情,但是眼瞧七公主这架势,分明是知道了方才她和钟翠斗嘴之事的。 另外两个宫女也是低着头,不敢直接回答长安。 长安松开手指,指尖捏着的青梅果脯落回食盒中,随后站了起来,“你们三个也起来吧。”等她们三个站了起来,长安又对那两个提着食盒的宫女说,“你们站着不许动。” 她对茹儿道:“自从念禅寺回来,本公主便没见过五姐姐,甚是想念,不晓得五姐姐最近是不是又变美了。茹儿,你替本公主带句话,这过于甜腻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好,一下子吃这么多,于身子有害无益。”说完,她抬起脚,将那食盒当初蹴鞠的彩球,一脚踢得沿着青砖翻出很远,里头的蜜饯干果纷纷从没盖上盖子的食盒里滚出来,洒在了地上。 茹儿还没从震惊中出来,只见长安又抬起另一只脚踢翻剩余的食盒。 完事后,她拍拍手,看着食盒滚出的距离,一脸遗憾地道:“许久不曾玩蹴鞠,生疏了很多,这脚上都没什么力气。”又道,“食盒里剩下的想来也够五姐姐吃的了。” 其实食盒很沉,她提上去的时候,脚趾头还有些疼。还好孜应殿的食盒是椭圆形的,若是那方形的食盒,长安估计滚不了那么远。 也不知道五姐姐是什么审美,她不止一次觉得,这食盒远看特别像小型带盖子的水桶。幸亏上面镶了金边。 她的五姐姐最厌恶吃青梅的,但凡和青梅有关的东西统统不吃,然而这食盒里却装了青梅,可想而吃,茹儿领的并非是孜应殿里需要的。想必她也是得了指示,故意将今日宫中的所有此类东西皆领走的吧。 能使得动茹儿的,不是连贵妃便是郭华稹。 长安心想,真的忍你们很久了。 左右不过是吵翻脸,也没什么大不了。至于陆子骞那个大隐患,她也一直在想法子应付最坏的可能,别看她每日都在翊熙宫里,可一转身做的事也不少。只是没料到,卫府好像真的也牵扯进来,不知道他们打着什么算盘。 茹儿显然是没料到堂堂平乐公主竟做出这等叫人无法理解的事,她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整个人就这样傻愣在原地。 “怎么都傻了?”长安问。 两个小公主忙过去将食盒提起,盖好盖子。 茹儿纵是心中恼火万分,也不敢同长安顶撞,毕竟她是正经的主子,而不是什么胆小怯弱的钟翠。 “公主,奴婢……奴婢……奴婢……”茹儿红了眼眶,连说了三个奴婢,“奴婢不知是什么地方惹怒了公主,还望公主明鉴。若是公主生气,大可责罚奴婢,何必同食盒过不去,万一伤了脚,奴婢们可担待不起。” “你是五姐姐的人,本公主责罚你似有些不合规矩。”长安想了想,“你自罚吧。” 茹儿又是一愣:“奴婢……奴婢何罪之有?” 长安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会翠儿便到了,要不我让她复述一遍你说的话。” 茹儿急忙跪下,自我反省道:“公主,奴婢方才和翠儿不过是争执了两句,想着她初去颐心殿,便多言了几句,意在提携她,告诉她在宫里怎么做事。言语之中绝无轻视娘娘和公主的意思。” 茹儿嘴上说着忏悔的话,心里却在恨恨地咬牙,默默念叨一句:看你颐心殿和翊熙宫还能蹦跶多久。 这段时间,文阳公主因为得知卫家找了父皇,似乎是看中了平乐公主而非她,因此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她知道父皇宠爱七妹,而七妹也生得漂亮,不禁伤心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没机会成为卫家妇。且她和福清公主又因为陆馨的事情闹了许多不愉快。总之日子过得很不愉快。 本来得知她们在念禅寺遭了火,她还想着若是七妹此番毁了容变好了,到时候自己还是有机会得到卫珩的。结果得到的消息是她和灵妃娘娘都没事。她顿时就气得病了,连着几日也吃不下饭。后来,贵妃娘娘见她日渐消瘦,忍不住告诉她:“华稹,快别不吃饭,不吃饭身体怎么能行?你这样要急死母妃的。你听母妃说,你那七妹眼看就要失宠了。” “母妃又在骗我,七妹马上要填个皇弟或皇妹,到时候父皇必然会更喜欢翊熙宫里的人。”郭华稹揉着眼睛,“母妃,您是贵妃,位份比七妹的母妃高,怎么母妃您不再多生几个?” 这句话戳到了连贵妃的痛楚,连贵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脱口而出道:“还不知道她肚里的种是谁的!皇上正查呢。一个丫鬟出生的人,又生了一副好面孔,能干净到哪儿去。” 近身伺候的茹儿自然也听到了这些话。今日在御膳房,看见翠儿,想到自家公主的憔悴样儿,便忍不住嘲讽了一通,明面上是说翠儿一朝遇见贵人入了颐心殿,暗地里却是在嫌弃丫鬟出生的灵妃娘娘。她仗着翠儿挺不错才多说的,却忘了翠儿身边还站着汪顺。 其实这样的话汪顺听到不少,灵妃娘娘一入宫的时候,这些话就未曾断过。他只是不想在娘娘胎像不稳的时候说这些闹心的话,省的娘娘不开心,故而没说。但其实心里也记着的,正琢磨着以后有机会了再寻这茹儿的不是。 汪顺显然没想到,公主会先来找茬。 茹儿也没想到,这么快七公主便来消遣自己。此刻她也只能懊恼自己为何要同翠儿费口舌,这些话真该晚几日再说的。 听了茹儿的话,长安更加不悦:“哦,本公主竟不知,翠儿什么时候该由你提携训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翠儿是你们孜应殿的人了。” “奴婢,奴婢惶恐!”茹儿终于知道,这平乐公主是真的生气了,她越是多说便越是倒霉,还是先闭嘴的好。反正,眼前的七公主也骄奢不了几天。 “虽说你口出狂言,在御膳房里对本公主和灵妃娘娘不敬,但本公主心地善良,不忍心罚得太重,你就跪上一个时辰吧。”长安轻描淡写地将目光落在那两个胆战心惊的宫女身上,“你们两个,还傻站那儿干什么,是想陪着她一起跪吗?” 两个宫女急忙提着食盒往孜应殿走。 她们需要赶紧告诉给文阳公主。 这时,青萝领着翠儿匆匆赶到这儿,看到地上散落的蜜饯和跪在路边的茹儿,很是惊讶,“公主,这是……” 怎么了? 长安道:“没什么,就是告诉她以后别把手伸太长,没事别学着训诫人。翠儿,本公主带你去御膳房找御膳太监认识一下。”走前,她还不忘提醒茹儿要跪满一个时辰。 去了御膳房,那御膳总管太监见了平乐公主亲自过来,亦是唯唯诺诺。御膳总管太监平常总是趾高气扬的,但是眼前的平乐公主,他终究还是不敢得罪。他这个人有些迷信,总是觉得大难不死的人,后福会绵延不断。 想必至此之后,他手下的人不大敢像从前一样看待翠儿的。只可惜今日御膳房里的果脯皆被领完了,他们实在也变不出来。 长安道:“那怎么办,难不成真要母妃吃了苦药后连口甜滋滋的东西都尝不到?” “蜂蜜和红白糖倒是有的。” 钟翠听此,便说:“那给我些蜂蜜和牛乳。”她可以用蜂蜜和牛乳做出甜糯的糕点。 “有劳总管大人了。”长安露出笑脸。 青萝跟着也赏了总管一大锭银子。 她本想起刺探一番新来的美人是谁,结果刚到椒兰殿,她就看到了两抹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圆月和弯月?不过显然这两人是宫女打扮。 弯月也看见了长安,她留下圆月,自己跟上了长安。 青萝奇怪地问:“你那个宫里的?跟着我们公主做什么?” 弯月道:“椒兰殿。顺路。” “你要去哪儿?” “御花园。” 那还真是顺路,青萝便不好多问。她并不知道,长安认识弯月和圆月。翠儿虽然觉得弯月长得面熟,不过一时也未记起来她就是那回在念禅寺里的厨娘。毕竟这妆容差别还是挺大的。 回去的时候,免不了要再遇到茹儿。 不过茹儿此刻并没有跪着,而是站在了郭华稹旁边。 “郭长安,你过来!”郭华稹怒不可谒地冲着郭长安喊。 郭长安定了定足,对翠儿说:“翠儿,你先回去给母妃做糕点。” 随后她言笑晏晏地看着郭华稹:“五姐姐,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了。妹妹可想你了。” 她才走到郭华稹身边,郭华稹便抬手欲打她,不过手臂却被人禁锢在半空。 “青萝,不得放肆。”长安以为是青萝眼尖手快拦住了冲动的五姐姐,不料一回头,发现是弯月。 第47章在线阅读 <!t; 第47章 第47章 第4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8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8章 <!go> 长安看到弯月的瞬间,立马哑了声,心里在想,论理这弯月不是她宫里的,她可以不出声;可眼前这情况,任谁都会以为弯月是她的亲信。 郭华稹用力却未能挣脱。她简直不敢相信,后宫之中居然又如此大胆之人。她再用力,想继续把这巴掌打下去,结果那宫女伸出得闲的那只手,将长安拉至一旁。 这一巴掌没能打在长安脸上,她便觉得自己连耳根都被气的发烫。 可是同一个宫女拉拉扯扯,她又觉得失了身份,尤其是自己完全拗不过对方。 虽然她身边的人也都围上来推搡弯月,可弯月脚下就跟生了根钉子一样,站得稳稳当当的,丝毫不挪动半步。 弯月目光凛然地看着郭华稹,似乎完全不认为到她做错了什么。 因为茹儿的事,郭华稹原本就已经憋了一赌气的火,赶到这儿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可怜巴巴地跪在地上,心里的火便愈发地大了。 茹儿还劝她:“公主别为了奴婢气坏身子。都是奴婢自己个儿不好,不会说话,惹恼了平乐公主。皇后娘娘最看重家人和气,公主万万不要为了奴婢受到的这点小惩戒,和平乐公主翻脸。终究她现在还是平乐公主。” 听了茹儿的话,郭华稹更难平静。她说:“茹儿你放心,本公主定要为你讨个公道。”管她还是不是平乐公主,就算是告到母后哪里,她也不怕。如今父皇忙着,想来也没时间管她们女儿家之间的争执。 心里存了这样的念头,所以一看到长安,她便气恼地直呼她的名字,想着以姐姐的身份教训长安。 小时候,她就知道长安比自己得宠,所以一贯也不大会和长安扯破脸皮。连贵妃和皇后娘娘走得又近,所以她自然便和四皇姐郭华秾关系好。 只是越大她越觉得自己的这位七妹妹甚至讨厌,有时候她甚至想问身边的人:“难不成生得好便什么都可以得到好的?” 从前在折春堂,她和五皇姐的功课永远都比郭长安优秀,可是太子哥哥的生辰上,她抄了本佛经,便人人称赞,连父皇都说她的字是子女中写得最好的。她和四姐姐去东宫看过,手抄的那本上面的字确实好看,然而分明不像是长安从前的字,她都怀疑那经书是旁人代为抄写的。也就是没有证据,否则,她定然要去母后那里告状。 她有父皇的宠爱也就够了,竟然连卫府也想要她做儿媳妇,而自己成了别人嫌弃的。这口憋屈心底的怨气,郭华稹至今都无法咽下。 前几日,听了母妃的话,她忽然觉得坏日子要到头了。 作为姐姐,她期待妹妹过得不好委实有些不厚道,可被妹妹压了这么多年,想到憋屈在心底的怨气可以撒出去,她便忘了所谓的姐妹之情。 本想在长安刚过来的时候就给她一巴掌,好让她看清楚状况,也顺便给自己立威。 殊不知,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宫女居然拦住了自己。 对方不光拦住了她,似乎还有意不让她动手。 郭华稹没想到,这个面生的宫女手劲儿大得让她觉得可怕。她使了吃奶的劲都未能挣脱,气得都想喊禁军侍卫过来护驾了。 这实话,长安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没张口说话,那弯月便闻声立即松开文阳公主的手。 青萝在弯月耳边小声提醒道:“那可是文阳公主,你怎么可以对文阳公主不敬?还不跪下求文阳公主原谅!” 说实话,她此刻对弯月还真有些另眼相看的。如果不是弯月突然出手,怕是五公主那一巴掌就要落在自家公主脸上了。出于这一点,她也要立即提醒弯月。她怀疑弯月是初入宫,对宫规都不熟悉,所以未能从衣服上判断出五公主的身份。 弯月听了青萝的话,急忙低下头,语气不卑不亢地解释:“奴婢新入宫,不识公主尊驾,奴婢以为尊驾是刺客,所以才鲁莽出手。方才得罪之处,请公主惩罚奴婢就是。” 她这这番话,压根不想是认罪求饶的,倒是透着一股子挑衅的味道。 郭华稹身边的宫女道:“好大的口气,你仗着自己的主子得宠,便认为公主不能罚你?” 郭华稹咬了咬唇,揉了揉方才被她捏住的胳膊,怒瞪弯月,道:“不认识本公主是吗?那本公主今日便让你好好认识下。”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自己说话的语气,厉声道,“跪下!” 弯月听了这话,抬头直视郭华稹,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跪。 “忤逆公主,可知道是什么罪?”茹儿道,“还敢用这般不敬的眼神直视公主,真是胆大妄为。” 弯月回头看了一眼长安,见长安一语不发,也就听话地跪了下来。 “先好好跪着,本公主一会想法了再决定是剁了你那只胳膊还是废了你两条腿。”郭华稹冷冷地甩下这句话。 长安只是默默看着她们。 她怀疑弯月方才的话只是随口而出的推托之词,就算她新入宫不认识公主,也不懂得从衣服判断身份,但自己方才都叫了一声五姐姐,她难不成判断不出? 真不相信卫珩调.教出来的人会蠢成这样。 亦或谁她有足够的底气,认为五姐姐不会那她怎么样? 她怎么看都觉得,以五姐姐的性格,怕是不会轻易饶了弯月的。 郭华稹这一肚子的气未曾撒出,反而又填了新怒,此刻几乎无法控制地厉声斥道:“郭长安,你竟然指使你的宫女对我不敬!我看你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长安揉了揉指尖,抬眸正色道:“五姐姐今日是怎么了,火气这么大。长安真的不知什么地方惹怒了姐姐。” 郭华稹冷笑:“你便装傻好了。” “五姐姐,长安是真傻的。”长安眯起眼前,露出笑容,“五姐姐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长安还得回去呢,母妃这些日子,身体一贯不大好,五姐姐也是知道的。” 说完,长安抬脚便要离开。 “你、你你给站住!”郭华稹自然不肯轻易让她走,“今日的事情若不说清楚,你哪儿都别想去。” 长安面带微笑地看了一眼茹儿,柔声问:“五姐姐,什么事?” “郭长安,你别再这儿装了。我从前竟然不知道,你是个两面三刀的人。刚让我身边的人罚跪完,转脸便耍赖不承认。”若不是碍于颜面,怕扭打起来,两个人最后会弄得狼狈不堪,郭华稹真想再对郭长安动手。 “哦。”长安作恍然大悟状,“姐姐原来说的是这点小事。” “这是小事?茹儿是我的人,俗语道‘打狗也要看主人’。” “我没打狗,我训狗呢。”长安再次看了一眼茹儿,“五姐姐,你何不问问茹儿,究竟她犯了什么罪我才罚的?” 郭华稹被她这副模样气得简直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攥紧拳头,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眼前的七妹。她咬牙切齿道:“不论她犯了什么事,也轮不着你管!” 长安懵懂地眨了眨眼:“那五姐姐也得早点告诉我啊,帮着五姐姐训诫宫女,我还以为自己做了好事,真没想到姐姐会这么生气。以后长安训诫之前通知姐姐一声就是了。”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对了五姐姐,那茹儿跪的时间满一个时辰了吗?她怎么就起来了,这样不听话啊!” 茹儿一听,急忙跪在了地上。 “你!”郭华稹终于再也憋不住,冲上去揪住长安的衣领,“郭长安我警告你,别以为我是你姐姐,我就会永远让着你,你今日偏要……” 长安丝毫不畏惧,依旧是方才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姐姐这么冲动,被父皇母后知道了可就不好了。” 这些宫女们也不敢真看二位公主扭打起来,纷纷上前拦住文阳公主。 茹儿此刻也不管什么时辰到没到了,再次站起来,在一旁低声劝道:“公主,我的好公主,切勿动手,回头皇后娘娘问责起来,公主便落了下风了!” 另一个宫女也道:“公主冷静!万不可动怒!” 跪在一旁的弯月见了这个情形,好几次想站起来,却都发现一旁的青萝在冲她摇头。弯月想,这样不成的,万一那文阳公主真的伤了平乐公主可如何是好?公子要的是她保护好公主,不能让公主少一根汗毛的。 而且,从身量上看,文阳公主比平乐公主稍微圆润了那么一点点,力气想必也会比平乐公主大,终究文阳公主是要比平乐公主年长几岁的。 思来想去,弯月低头想找一个小石块,无奈的是她跪的地方十分平整,一个石块都看不到。 郭华稹却好似失去了理智,她最看不惯郭长安此刻气定神闲的模样,因为这样衬得她毫无休养,可是她又真的十分生气。明明眼前人快失宠了,结果却是她更为着急,完全耐不住性子。 长安心想,五姐姐,不是我天生稳重,好歹我比你多活了一世,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场面可害怕的。若是我有心气你,你这年纪还真不是我对手。 她掩嘴而笑:“五姐姐,别这么容易动怒,怒极伤肝。”她微微抬头,学着折春堂先生们的语调说,“你瞧瞧这天多大多高,人要看得长远。那卫国公就是个没远见的人,五姐姐这样好的人儿,他们卫府竟然还敢嫌弃。”说完,她又是低头笑出了声。 这句话就是郭华稹这么多日子一直情绪不佳的根本原因,如今被长安当着宫女的面直说出来,她觉得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最让她气恼的是,当初她还同长安一起出宫找卫珩,更是在长安面前显露过心迹。 郭华稹气得眼睛都要红了,她大声道:“都放开我!” 宫女们被她吼得都愣了愣。 “一个个耳朵聋了是吗!放开本公主,想造反是不是!”郭华稹继续吼道。 宫女们不敢忤逆,只好松开手。 茹儿担心地说:“公主……” 郭华稹大口喘着气,脸上浮起一层讥讽的笑容:“郭长安,你别得意得太早。你说卫府嫌弃我,我看稍候整个大周侯府都会嫌弃你的!” 长安佯装惊讶道:“是吗,那真是太吓人了。” 郭华稹缓缓走近长安,边走边说:“你以为我会骗你吗?”她一字一顿地说,“七妹,不光侯门大院嫌弃你,这后宫里也将没有你们母女二人的立足之处!” 长安脸上依旧挂着笑,静静地看着郭华稹,听她继续说下去。 郭华稹道:“七妹,看在我们毕竟是姐妹,你现在跪下来求我,说你方才说的全是胡话,兴许到时候我可怜你,会赏你一口饭吃。” 长安道:“五姐姐怎么大白日的做起梦了?若真有那么一日,我大可求我的小皇弟赏饭吃,好歹我母妃腹中的孩子与我更为亲近些。至少不会像五姐姐这般凶神恶煞地对我。” “哼,哈哈哈。”郭华稹走到长安身边,和长安几乎要鼻尖对上鼻尖了,“你还以为你母妃有了身子就能更进一步了?谁知道你母妃肚子里的野种是谁的?有这样一个母妃,我都替你羞得慌。” 看到长安笑意渐隐,郭华稹终于觉得心里爽快了些。 可让所有人震惊的是,长安突然伸出手,掐着了郭华稹的咽喉要害。 “五姐姐,恶语伤人六月寒。”长安的眼底露出一丝悲恸之情,“人言可畏,你说出这等无凭无据诋毁皇嗣的话,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48章在线阅读 <!t; 第48章 第48章 第4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9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49章 <!go> 流言蜚语一旦传开,无论你如何解释,总是会有人信它。 当着宫女的面,郭华稹竟然说出野种这两字,长安饶是性子再好也不能由着她乱说,何况她原也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 郭华稹这段话,也终于让她明白,为何茹儿等人敢对翠儿和王顺公公出言不逊。想来茹儿也后也是听了这样类似的话。恐怕关雎宫里的掌事公公之辈的也知道。 长安想起母妃前世离去时候的模样,钝痛感瞬时席满全身,手上的力道也不禁加重起来。 郭华稹拽着长安的手,努力挣扎,说道:“郭长安,你……你有本事就掐死我。” 出于本能,郭华稹拼命地抓着长安的手,指甲将长安的手面掐出一道道指甲印,并抓出了血痕。 “五姐姐胡说什么呢?妹妹怎么可能会掐死你。”长安扯了扯嘴角,“妹妹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姐姐跟前说这等不着调的话。若是宫女太监,那还是不要留了,这等口出大逆不道之语的人,留着我担心以后会给姐姐招来更大的麻烦。” “郭……长……安……我宫里……的……事情……不要你……管!”郭华稹虽然被掐得有些气喘,但长安的手劲儿有限,且终究比她小,所以她也没有难受到需要说软化的份上。 双方的宫女从惊愕中回过神,都扑过来尽全力分开两人。 长安这边只有一个青萝,而郭华稹那边却又三个人。长安很快就被青萝抱到了一旁。 郭华稹被解救后,低着头大口喘气,伸手揉着喉咙。她已经愤怒至了极点,全然不记得什么体面,脑子里只记得自己方才竟然被她钳制住,而且是当着宫女们的面,她只想把不满统统还给郭长安。待宫女见她无事松开手时,她便冲过去欲和长安斗个你死我活。 青萝死死抱住长安,生怕二位公主再打起来,然而却没想到文阳公主那边却还是不罢休的样子。她见文阳公主满脸怒气地走上前,急忙转身,以自己的后背抵挡文阳公主的巴掌。 “贱婢,给本公主让开!”郭华稹道。 青萝道:“文阳公主若是心中不悦,尽管冲着奴婢来好了。” 郭华稹命令自己身边的宫女:“颐心殿的青萝对本公主不敬,你们去把她拿下,掌她的嘴,直到打烂为止。”她知道让宫女制服郭长安有点不现实,毕竟身份不对等,但是对付长安身边的宫女,还是没问题的。 长安厉声道:“我看谁敢!” 茹儿和另两位宫女便满脸委屈地看着郭华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上前动手。茹儿小声道:“公主,平阳公主的手流血了,我们万一伤着了她……” “你们担心什么,有本公主在,就算是吵到父皇哪里也不怕。”郭华稹想,反正父皇已然疑心翊熙宫里的灵妃娘娘,自己这番也不是无理取闹,而且也是郭长安先撩的她。若是郭长安之前不故意踢翻她的食盒,不罚跪茹儿,她也不至于来和她争执。 就在茹儿等三人准备往前走的时候,文阳公主突然腿下一软,膝盖一弯,整个人瞬时便跪倒在地。如今是初夏,身上的衣服并不厚,猛地往这青石地砖上一跪,还真是疼得慌。她揉着膝盖,大声喝道:“什么人!竟然暗算本公主!” 此时,这条路上只有她们两拨人。 那敢拦她手的弯月也好端端地在地上跪着,连头都没抬。 茹儿慌忙上前扶住郭华稹,并说:“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这时,茹儿也觉得腿上突然酸麻了,毫无力气。茹儿刚扶起公主,自己便又接着跪在地上。她心慌地四处瞧着,大喊:“来人,来人!” 其实这正是弯月的手笔。 弯月一时没看到石子,便伸手摸出脖子里的寄名锁。这锁是公子送给她的,她妹妹圆月也有一个,锁的末端吊着珍珠。 她原本想扯下上面的三颗珍珠,挑了个好时机,趁着大家不注意,将珍珠对准她们腿上的穴位弹出。不过在扯的时候,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地方有未清扫干净的杏子果脯,于是她趁着她们两拨人忙着分开二位公主的时间里,移动到果脯旁,剔除了果肉,用核子作为暗器,打在她们腿上的某一个穴位处。 因为郭长安一早就知道弯月是会武功的,所以她有注意道弯月藏在袖子下的那只手微微动了动。有一枚杏核还刚好弹至她的脚下,她立即抬脚压住。 茹儿喊来人之前,便已经有别宫的太监看见二位公主在拌嘴,他们也不知道该出面帮谁,便假装没看见从别的路饶走了。好在后来敬事房的公公也看见了,便急匆匆地赶去告诉给皇后娘娘。 在茹儿喊来人的时候,皇后娘娘刚好走到拐角处。 “成何体统!”皇后娘娘一脸怒火地走过来,分别看了两遍一眼,“也都不小了,怎么还这般不懂事!” “见过母妃。”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长安跪下的时候,顺便将自己脚下的那颗杏核拾起来塞进袖子里。至于另一颗杏核,好像是滚在了墙边,也不知道那弯月有没有看见。 “先前马公公来告诉本宫的时候,本宫还以为是他们看错了,岂料居然是真的。”皇后极为气恼地瞪着她们二人,“你们真是给本宫丢脸,给你们的父皇丢脸!” “母后,儿臣知错了。”长安抽泣着,低头捏着广绣擦了擦眼睛,“都是儿臣不好,是儿臣先动的手。” 虽说用袖子擦去了先前挤出来的两滴眼泪,不过她此刻却是泪如雨下,加上手上被郭华稹抓出几道哼唧,抽抽搭搭的可怜模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很是叫不知情的人心生怜悯。 此刻装柔弱一是她知道和皇后梗着脸不会捞着好处,还不如顺势让自己柔弱起来,且她本就是妹妹;二是她一直在回忆前世母妃被污蔑被赐死的那些事,悲从中来,确实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马公公这时翘着兰花指对皇后说:“娘娘,平乐公主的手好似被抓破了……” 长安撇着嘴,拽了拽袖子,想遮挡一下手面上的血痕。 皇后叹了口气,问:“华稹,你是姐姐,纵然是长安有什么地方恼了你,你也不当动手。” 郭华稹跪在一旁看到她此刻的做派,气得真想跳起来骂她虚伪。她抬头看着皇后,指着长安道:“母后,就是长安动的手,她方才差点要掐死儿臣。您别看她现在哭得厉害,先前的模样可是狠极了的。不信您问茹儿,还有她们。”她转身指了指跪在自己身后的宫女。 青萝忍不住张口道:“皇后娘娘,公主没有这样。” 马公公道:“闭嘴,娘娘问公主话儿,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青萝,不要替我辩解了。”长安抽泣着,“请母后不要责罚青萝,她也只是护主心切!”长安拜服在地上,手面上清晰可见的血痕自然又落在了别人的眼中。 皇后扫视了一圈跪在地上的人,说:“你们两个,起来和本宫回去说话。至于其他人,都跪在这儿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平时里有没有尽到做奴婢的本分。竟然眼睁睁看着二位公主吵起来,真是一群饭桶。”皇后又指了指跪在较远处的弯月,“那个是哪边的?” 郭华稹道:“母后,她是长安身边的宫女,方才对儿臣甚是不敬。” 长安眼圈儿仍旧是红的,她小声道:“母后,她不是儿臣宫里的,儿臣也不认识她。” “你撒谎,你若真的不认识,她怎么会一开始就跑过来替你挡了我一巴掌。” “华稹!”皇后目光眼里地看了文阳公主一样。 郭华稹也似乎认识道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闭上嘴。 皇后示意弯月过来。 弯月走到皇后跟前,在茹儿和青萝两个人中间再度跪下,并说:“奴婢弯月是椒兰殿里新来的宫女,确实不认识二位公主。” “椒兰殿?”皇后看了一眼马公公。 马公公忙小声提醒皇后娘娘:“娘娘,椒兰殿里暂时住着的便是卫国公府近日给皇上送了位美人。想必她是伺候那美人的丫鬟,陪同入了宫,成了宫女。” 皇后蹙额,看弯月的目光更加不悦起来。 “那你怎么也跪在这儿?”马公公见了皇后的颜色,开口问道。 弯月道:“回娘娘,奴婢是椒兰殿的弯月。小姐差使奴婢去御花园转转,看是否有好看的花可摘些回来。刚巧和七公主在椒兰殿外面撞见了,因此便先知道这位是七公主。”她伸手指了指郭长安,继续说,“因奴婢不初入宫,怕自己不熟宫规会得罪公主,因此走得慢。结果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有人意图袭击七公主,便伸手拦了下。彼此不知道动手的是五公主,否则就算是皇后娘娘您借了胆儿给奴婢,奴婢也是不会出手的。” 顿了顿,弯月又补充解释道:“奴婢替七公主挡了一下,想必惹得五公主误会,这才被罚跪的。请娘娘饶恕奴婢,奴婢不想被砍去手。” 马公公白了弯月一眼:“放肆,娘娘何曾说要砍你的手的?” 皇后看了一眼郭华稹,郭华稹低了低头,于是皇后顿时明白是郭华稹说的话。 “尽管不知者无罪,但本宫若不罚你,以后人人都拿着不熟悉宫规这套说辞的话,这后宫也没法治理了。谅你情况特殊,本宫罚你在这儿跪一晚上,天明了再回椒兰殿。” 说完,皇后转身离开。 长安和郭华稹跟在后面。 来到正宁宫后,皇后先让宫女去叫了太医。等太医走后,她才细细问她们二人为何这般大打出手,连宫规形象都不顾了。 长安虽然已经停止哭泣,却一直委屈着不肯说。 郭华稹看不惯长安这个样子,说话自然是带了点冷嘲热讽的味道。 皇后说:“你们两个人若是不对本宫说清楚,便都去延庆殿里思过三日。”她指着郭华稹,“你是姐姐,你先说。” 郭华稹便把长安故意责罚茹儿,还将茹儿从御膳房领来的蜜饯点心故意踢翻等事讲了一遍,“母后,儿臣绝对没有半字虚言,方才她们跪的地方,地上就有蜜饯瓜果。不信的话,母后可以去查。长安她,她分明没有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中。” 长安解释道:“母后,儿臣……儿臣绝对没有不把五姐姐放在眼中。儿臣惩罚茹儿,是因为……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你倒是说啊,别吞吞吐吐,妄图误导母妃。”郭华稹翘起下巴。 长安再次抽泣着,说:“是因为茹儿暗讽我母妃,说我母妃的坏话。”她揉着眼睛,“五姐姐方才也说了这样的话。我知道五姐姐从来不是那样的人,所以一定是茹儿在姐姐身边乱嚼舌根头,才害得姐姐亦说那些不着调的话。” “华稹,你到底说了什么?”皇后沉声问。 郭华稹低头不语。 皇后再次逼问:“到底说了什么?”见郭华稹还是不说话,她吩咐宫女,“去问问茹儿,本宫倒要看她到底是何等身份,敢妄议妃嫔。若是她不说,就掌她的嘴,掌到她开口为止!” 郭华稹咬了咬嘴唇,有点儿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在皇后面前说。她还没考虑清楚,那个宫女碧娜回来了,走上前在皇后耳边轻语了一句。 皇后听完,勃然大怒,拍着桌子道:“好大的胆子!给本宫杖毙!” 郭华稹吓傻了眼:“母后,母后,母后您别杖毙茹儿。儿臣也是听别人说的,而且儿臣说的绝非诳语,儿臣有人证物证,足以证明,翊熙宫里怀的很可能不是父皇的骨肉。” 第49章在线阅读 <!t; 第49章 第49章 第5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0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0章 <!go> 原本这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但是正宁宫里却没有传膳的意思。御膳房的海公公焦急地问正宁宫殿外的小宫女:“还请姐姐再通传一遍,这膳食都好了,若是错了时辰,怕是御膳房又要新做。”说着,海公公给小宫女手里塞了一锭银子。 小宫女四处看了两眼,见没人瞧自己,便将那银子揣入怀中,小声道:“怕是今晚上公公有的好等了。皇后娘娘如今又要紧事要处理,奴婢们都不大敢随意进去。” “是吗?”海公公恍然大悟,“怪不得关雎宫的娘娘也来了。” “可不是吗。不光关雎宫的贵妃娘娘来了,皇后还差使奴婢们去传唤了宸妃娘娘等人。” 小宫女的话刚落,就见宸妃娘娘带着自己的宫女来到了正宁宫。 宸妃娘娘一进入殿内就发现长安和华稹都跪在地上,贵妃娘娘则是满脸尴尬地坐在首位,时不时用担心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华稹。 宸妃娘娘早就知道二位公主争执之事,不过她此刻还是装出万分讶异的表情,看着长安和华稹,问:“二位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到现在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泪?” 皇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宸妃娘娘,道:“宸妹妹先坐下。究竟何事,本宫自会告诉各位妹妹。” 宸妃娘娘听此,只好讪笑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刚一坐下她又瞧见郭长安手上的纱布了,急忙站起来走过去,满脸关切地问长安:“长安,你的手上怎么缠着纱布?是伤着哪里了?快叫宸娘娘看看。” 长安恨不得推开虚伪的宸妃娘娘,然而今日的情形,她必须得将委屈和无助装扮到底了,于是拽着宸妃娘娘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宸娘娘,我……我……母妃不是那样的人……我……”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心里明白,宸妃娘娘此刻正跟所有人装傻呢。 “怎么了长安?你母妃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养胎呢?”宸妃摸了摸长安的头,“好了好了,你和你母妃都已经回到宫里了,不是在宫外的念禅寺。不会再失火的。” 皇后轻咳一声,说:“长安的手,太医已经瞧过,宸妹妹不必如此忧心。” 宸妃听此,只好再次坐回原位,并一脸好心地对皇后娘娘道:“姐姐,孩子们若是犯了错,且真心改过的话,也不是为一件好事。” 贵妃娘娘嘲讽道:“宸妹妹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连姐姐误会了,我也是方才来的时候,问了问身边的宫女才知道二位公主起了点小争执。” “好了,都别吵了。”皇后一挥手,下面顿时安静下来,“来人,给两位公主看座。” 皇后娘娘问问,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本来这事,合该请灵妃妹妹一道过来,若是她有辩解之词那便是最好的。但本宫知她身子不适,前段时间在念禅寺又遭了大火,如今好不容易胎相略稳,所以便没让她过来。” 长安和郭华稹总算不用再跪下,两人刚一落座,便有宫女端上茶水点心。毕竟晚膳她们没吃,这是皇后特地吩咐宫女准备的。 很快,皇后娘娘需要的人都来齐了。 在大家充满好奇的目光中,皇后娘娘大概地将文阳公主所说之事复述了一番。在座的几位娘娘闻言,无一不是露出震惊的表情,包括连贵妃。 皇后娘娘轻呷一口茶水,问在座的各位:“对于此事,大家怎么看?” 这种事,谁愿意出头,大家彼此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致看着连贵妃。 皇后于是先问了贵妃娘娘:“连妹妹,华稹一直是由你亲自带大的。华稹所说之事你可知晓?” 连贵妃此刻心里懊恼极了,她真是没想到女儿如此愚钝,哪怕是有确确实实的证据,那也无需她当这个出头鸟的啊。这几天,她都已经在物色合适的人选了,况且,她目前也没有十足的证据,只是听说了皇上在查。既然皇上再查,那她原本是不打算管的,除非皇上鬼迷心窍知道灵妃娘娘的私情后还继续宠爱灵妃,届时她才打算让自己选中的合适人选跳出来,就算不能彻底掰倒灵妃,也足以让灵妃在前朝后宫都声败名裂,那时候她就算诞下皇子,百官也不会同意皇上给灵妃更好的位份的。 如今皇后问她话,她倒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若是她回答知道,后妃们定然要追着她问,说不定皇上也会怪罪她。但若是不承认,那岂不让华稹受苦了。 郭华稹自然记得母妃告诉过她,此事皇上尚未定论,不让她四处乱说的。可偏偏她没管住自己的嘴。她急忙站起来,对皇后娘娘说:“母后,此事是儿臣从别处听来的,母妃想来不知道。且儿臣终究是晚辈,本不想掺入这件事里,但看着她仗着肚子处处为难人,儿臣便一时忍不住,说了出来。” 皇后娘娘道:“若你说的俱是真的,母后会赏你的。” “儿臣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说完,郭华稹面带得意的瞅了一眼长安。 长安的心里其实一点都不知道,她正等着看,到底郭华稹的证据是什么。不过,表面上还是万分悲痛的,一副恨不得对天大喊母妃冤枉四个字。 很快,一个年轻的小公公被传唤进来。 皇后问:“你就是文渊阁里扫尘的小路子?” 小路子跪下回话:“回皇后娘娘,奴婢正是文渊阁里复杂扫尘的小路子。” 依照小路子的说法,和他同住的文渊阁常公公时常半夜出去,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时辰才回来。而且他觉得常公公似乎总是不缺钱的样子。 很快常公公被传唤过来。 问到最后,常公公求饶道:“娘娘,此事皆是陆大人威胁奴婢做的,陆大人说,奴婢若是不给指路,他便要杀了奴婢全家!” “你说的陆大人是哪个陆大人?”皇后问。 常公公道:“回娘娘,是侍卫军陆子骞大人。” 长安说:“五姐姐告诉过我,陆子骞是陆至的小叔,陆至会是我们未来的四姐夫。常公公,你一定是在撒谎。母后!” 郭华稹道:“陆子骞的为人和陆至怎么能一样?况且,多年前,灵妃娘娘未曾入宫的时候,有人曾亲眼看见娘娘给陆大人绣手帕传情的。”郭华稹说得头头是道,语气里已经完全不把灵妃娘娘当做长辈了。 郭长安在心里冷笑着,心想,现在且让你得意一阵子好了,总归你得意不了多长时间的。 宸妃此刻居然还在帮着灵妃娘娘说好话:“姐姐,我觉得灵妃妹妹不像是没规矩的人。从前天她伺候我祖母的时候,祖母还夸过她,说她是个得体懂事的好丫头,从不招摇的。” 郭华稹道:“那是宸娘娘不清楚灵妃的真正面目罢了。” 贵妃在一旁,听到郭华稹句句不饶人地谴责灵妃,脸色都变了。她忽然觉得,华稹好像被人利用了,否则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连她都不清楚的事,华稹哪来的自信,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她紧张得快把自己的手中的绫罗帕子绞碎了。如今她人在正宁宫里,想及时为郭华稹补救也晚了些。此刻只能期待,皇后娘娘真的能审出点什么。 她目光严厉地瞪着郭华稹:“华稹,长辈之间的事,你莫要多言!” 在郭华稹的指引下,皇后娘娘拿出腰牌,命正宁宫的人立即出宫,传唤宸妃府上的几个佣人入宫文化,同时还让人立即传唤陆子骞入宫觐见。 人还没来,皇上便得知了这个消息,和刘公公快步来到了正宁宫。 皇上道:“大晚上的,皇后这时倒是热闹异常。究竟什么事,把各宫的人都叫过来了?”皇上看了一眼马公公,“我听说,皇后还拿了自己的腰牌让人出宫?” 皇后道:“皇上,此时关系重大,臣妾如今也不敢乱说,只等着人来了问清楚才敢禀告皇上。所以未及时通知皇上,请皇上原谅。” 皇上走到长安跟前,看着长安绑着纱布的手,问:“怎么回事?” “父皇,长安……”长安抬头,怯怯地朝着皇后和连贵妃看了看。 “手是怎么了?”皇上又问。 连贵妃见此,急忙拉着郭华稹跪下,说:“皇上,都是华稹不好,和长安起了争执,一时心急才无意中抓破长安的手。” “父皇,儿臣不是故意的。”郭华稹在连贵妃的注目下,也不敢多说。 皇上看了看郭华稹,脸色不甚友好,道:“怎么当姐姐的?” “父皇,华稹、华稹知道错了!”郭华稹揉了揉自己的喉咙,心里恨恨地想,郭长安居然没在自己脖子上留下痕迹,要不然父皇一定不会只怪罪自己。 其实长安手上的力道不轻,只不顾掐喉咙的淤血暂时是看不出来的,怎么说也要道明日。 皇上说了两句后落座。 这是皇后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把事情大概讲了一遍。 讲完,皇上怒得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盏砸在地上。这事,他已让卫佘暗中去查,没成想如今后宫里的人都知道了,他怎么能不生气。 “人来了没?”皇上道,“朕亲自问。” 木府的人来了后,讲得也是头头是道。 不过回来的人禀告了皇上和皇后:“陆大人不在陆府,据说是前些日子寻医治病去了。” 皇上森着一张脸:“去哪儿治病了?” “这……他们陆府的人也都说不知情。” “没用的东西!”皇上起身,“这些人都暂且押入大牢,等找到陆子骞再一一审问。” 就在这时,刘公公从殿外匆匆入内,对皇上道:“皇上,卫府的卫珩求见。”说完刘公公起身,在皇上耳边道,“卫珩已经找到了陆侍卫,已经和陆侍卫在暖心殿外候着了。” 皇上眉头一锁,心里有些矛盾。 早在刚收到那封秘密举报的折子后,他便让卫府去查了,那时候陆子骞便不在陆府。找到现在,可总算找到了陆子骞。他心里一方面想尽快查清楚,一方面又担心事情真如那些人所说。若真是如此,灵妃和腹中的孩子定然不可留,至于知情者,也不能留。 所以他才让卫府秘密调查。至于在皇后宫里发生的这些,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皇后挨着皇上坐着的,所以也听到了刘公公禀告皇上的话。她瞅了一眼皇上,道:“皇上,事情如今都走到了这步,若是不给大家一个交代,怕是对灵妃妹妹不够公允。皆是流言蜚语四起,妹妹身子骨又弱,万一……” “让陆子骞进来。”皇上吩咐,“卫珩在外候着。” 长安此刻忽然紧张起来,前面的那些事,她都有应对之法,且常公公的今日的话也是她教他说的,唯独陆子骞…… 卫珩……居然没杀掉陆子骞? 有些事情,她本没打算彻底弄清楚,因为弄不清楚,反正父皇一旦疑心,便会疑心到底,所以只要陆子骞死了,父皇疑心就疑心吧,总归是没证据,况且,母妃此次怀孕时间很合理,因为敬事房里的记录都对得上。 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将簪子拔下来。这根簪子同意是蝴蝶形状的,簪子背面镶着两颗小的祖母绿,两颗祖母绿中间有个小凹槽,凹槽里面她存了点朱太医从前研制的毒药,并在涂了薄薄的蜡层封住。她抠出蜡层,用小拇指的指甲将里面的细微的毒药弄出来,然后佯装口渴喝水,趁机把指甲里的毒药搅和在茶水里。 如果陆子骞真如前世一样,承认自己爱慕母妃的话,她便要兵行险招了。 第50章在线阅读 <!t; 第50章 第50章 第5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1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1章 <!go> 看着陆子骞在宫女的指引下缓缓入内,长安忍不住握紧手里的茶盏。 如今她也别无选择,只能且走且算。 陆子骞面色看上去算不上容光焕发,但也没显得出颓废之情。想必是要进宫面圣,他身上的衣服似乎还是新换的。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陆子骞。 陆子骞目不斜视地走到殿中间,对着皇上皇后跪下行礼,口中说着:“罪臣陆子骞参见皇上皇后。” 郭华稹此刻的表情别提多得意了。 长安没理会郭华稹射出来的挑衅目光,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她有些紧张,怕被人看出来,于是只能做些小动作缓解自己的紧张。 皇后侧头看着皇上,发现皇上正在打量眼前的陆子骞。陆子骞和灵妃年岁相仿,比皇上小了十来岁,虽整个人的气势比不上皇上,但是总体长得还算过得去,比之卫珩自然远远不足的。 “皇上?”皇后小声提醒皇上。 皇上眯了眯,问:“陆侍卫前些日子告了假,都去了些什么地方?” 陆子骞一一作答。 皇后道:“陆大人,您认识跪在地上的那个人吗?”皇后指着常公公。 陆子骞转头,仔细地打量着常公公,好一会才回过头道:“回娘娘,微臣不认识。” “不认识就不认识,为何要想那么久?”郭华稹着急着父皇母后快点问他重点,忍不住开口呛陆子骞。 陆子骞微微低头,不卑不亢地说:“回公主,微臣是在回忆以前见过的宫里的所有人。通通想了一遍,记忆中确实未曾见过这位公公,这才敢回答娘娘的问题。” 郭华稹又道:“你撒谎,你分明……” 连贵妃吓得拉着她在位置上坐好,说:“小祖宗,你消停会。你父皇母后自会问询。”连贵妃说完,对皇上皇后欠了欠身,“皇上,姐姐,天色不晚了,我还是带华稹回去歇息,免得她明日又起得晚。” 郭华稹挣扎着:“母妃,我不走。” 皇后面色冷冷地看着连贵妃,说:“事情是华稹检举出来的,她若是走了,那后面有疑问了本宫找谁问去?” 皇后知道连贵妃也想看着灵妃倒霉,不过她不想华稹牵扯进来。 然而世上哪有处处顺着你的事? 皇后偏要她们母女二人坐这儿听着。 本来她是非常想让灵妃也过来的,让她亲自经历一番这样的事,恐怕她以后便不敢霸着皇上的宠爱。可惜她怀了身孕,皇后也知道她胎相一直不稳,若是在正宁宫里没了的话,她这个当皇后也要受责。 见连贵妃面露尴尬,皇后问皇上:“皇上觉得呢?” 皇上自始至终脸上都写满了不高兴。他懒懒地看了一眼郭华稹和连贵妃,道:“贵妃真是替朕教了个好女儿。” 连贵妃听了这话,只得低着头,尽量不讲话,同时也瞪了一眼郭华稹,意在告诉她千万别再多嘴了。 然而郭华稹满脑子都是,要揭发灵妃娘娘的真面目,让郭长安面上无光,让她以后永远都低自己一级,于是压根没去细想她母妃给她的暗室。 她觉得,胜利就在眼前。 长安也不希望郭华稹离开。 如果郭华稹走了的话,她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晚辈,恐怕也得离开。到时候具体陆子骞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那自己岂不是等同于瞎子点灯。 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她可就没办法对付陆子骞了。 皇后道:“常公公,陆侍卫他并不认得你,你是如何半夜替他打点让他潜入翊熙宫的?” 陆子骞听了忙一脸惊慌地问:“罪臣不知道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郭华稹道:“当着父皇和母后的面,你竟然还想狡辩!父皇,母后,依女儿之见,应该对他用刑。到时候,看他还敢不敢说假话。” 郭长安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一旁连贵妃的表情。 连贵妃看上起似乎恨不得起来封了郭华稹的嘴,听到郭华稹开口的瞬间,她脸色都便白了。 陆子骞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华稹,大声道:“皇上!罪臣自知有罪,可罪臣从未踏足后宫,更没去过什么翊熙宫。对于公主所说的话,罪臣实在有些糊涂。” 郭华稹似乎又要张口讲话,不过这时连贵妃用力拧了拧她的大腿,她才委屈地低下头,不再讲话。不过长安觉得,以郭华稹今晚的状态看,不问出点什么她是不会罢休的。 皇后也看了一眼郭华稹,道:“华稹先喝点水,方才说话的声音都哑了。”说完,在皇上的默许下,皇后让人呈上了旁人提供的一些证据。 第一和证据是手帕,是传说中灵妃娘娘在未入宫前和陆子骞的定情信物。但是当皇后问起来时,陆子骞却解释他从未和灵妃娘娘接触过,更别提什么定情信物。 陆子骞摸了摸额头的汗,说:“皇上,娘娘,绝对没有这回事!罪臣早些年是经常去木府玩,但从未去过内院,只在前院和木府的男丁们见过几回。” “既然你不曾和嫔妃私下见过,那为何自称罪臣?”坐了半天没说话的宸妃娘娘好奇地问他。 陆子骞道:“回娘娘,这些日子臣告假,却未及时禀明缘由,也未告诉旁人微臣去了哪儿,害得皇上同娘娘找了臣许久,这委实只微臣的不是。还请皇上责罚。” 皇后又问了在场的以前的木府丫鬟,问她们有没有记错人。这几个丫鬟异口同声地回答:“奴婢们觉得没有诓骗皇上和皇后,陆大人当年确实对娘娘甚为关注的。” 陆子骞道:“皇上,娘娘,罪臣以性命担保,绝无此事。罪臣身份低位,被人乱传无所谓,可娘娘就不一样的。此事关系娘娘的清誉,罪臣就是戴十次枷锁,也不能承认。况且,罪臣岂敢觊觎灵妃娘娘!” 皇后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传邵太医。” 邵太医便是那日和朱太医一起从地室里出来的人之一。 当时念禅寺起火之后,他们一起和陆子骞连同灵妃娘娘进来地室。 “二十日前的事情,陆大人想必还是记得的。”皇后笑着转问邵太医,“邵太医,您可看清楚了,当日一起下地宫的人中有没有这个人?” 邵太医抬头,看到陆子骞面孔的时候,冷不丁地递了个寒颤,“回皇后娘娘,有的。” 一直阴着脸不说话的皇上终于开口问道:“陆大人大半夜的,跑去念禅寺做什么?而且那晚在念禅寺当值的侍卫人中并没有你的名字。” “罪臣……罪臣其实是……”陆子骞尴尬地低下头,双手扯了扯自己的衣摆,似乎很为难。 第51章在线阅读 <!t; 第51章 第51章 第5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2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2章 <!go> 陆子骞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郭华稹十分不耐烦,好几次想站起来说话,都被连贵妃死死按住。连贵妃握着郭华稹的手,不停地用眼神警告她别强出头。 显然,皇上和皇后也有些不耐烦了。 陆子骞在喉咙里嘟囔了一句。 在皇上是示意下,刘公公走上前,对陆子骞道:“陆大人自个人在这儿絮叨什么呢?” 陆子骞抬头看着四周的人:“皇上,臣……臣……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皇后娘娘蹙额,问道:“陆大人,何谓难以启齿?”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陆子骞不论承认与否,此事之后,他都难被皇上重用。且现如今人证物证都有,大家都觉得他此刻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饶是嘴上死不承认,最后进了大理寺,一套刑罚下来,恐怕真冤枉最后也会点头认罪,只求早些死了解脱。 “罪臣去念禅寺,其实是去找三位太医的。”陆子骞道,“可是刚找到太医,还没说上两句话,念禅寺便遭了贼人袭击。罪臣和太医们万般无奈才和娘娘一同躲入地室之中的。” 皇上垂了垂眸:“当真如此吗?” 陆子骞连连磕头,说:“皇上,罪臣绝无半句虚言!当时在地室之中,罪臣自知身份尴尬,一直都是躲着娘娘的,躲得远远的,连娘娘身边的宫女也都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的行为被心怀鬼胎之人算计。也是因这事,罪臣次日便离府,省的被忌恨之人算计到。不成想,当初担心之事还是发生了。” 邵太医道:“皇上,陆大人此言差矣。当初陆大人和朱太医一直在娘娘左右,微臣敲得一清二楚的,陆大人的眼珠子都快挂在娘娘身上。当时地室里只燃了一根蜡烛,光线很暗,微臣隐隐约约瞧着大人的手似乎正勾着娘娘的腰佩。若不是地室里人多眼杂,怕是他早就和娘娘贴一起了。” “你胡说八道!”长安将茶盏猛地拍在桌子上,指着邵太医,“你、你们!” 不过她的声音被皇上拍桌声盖住。 也是,任谁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都会不舒服,况且这个人还是皇上,且灵妃娘娘是他宠爱之人。他此刻恨不得叫人上前撕烂邵太医的嘴。 邵太医显然没见过皇上如此动怒,吓得腿都软了,后面的话断断续续的,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 皇上强忍着冲动,道:“很好,很好!”说罢,他转而继续看着陆子骞,等着陆子骞的解释。 陆子骞道:“太医身负救死扶伤之责,今日行径却丑陋得叫人不愿多看一眼,一字一词都让人深感心寒!我陆子骞自问从未得罪过邵太医,为何太医要这般诋毁我和灵妃娘娘?” 邵太医低着头,强撑着道:“微臣……微臣也只是据实禀告。在皇上跟前,微臣永远不会撒谎。” “父皇,邵太医一人之言不可信。”长安可怜兮兮地看着皇上,“他方才的话定然是编出来的假话。” “你怎么知道是假话?”见郭长安开口讲话,郭华稹总算也逮着机会说话,“我看就像是真的。我……”才说了一半,便被连贵妃强行拉回去。 连贵妃低声道:“华稹,你若再多言一个字,回头母妃便罚你一个月不准出门!”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要你抄出一本经书。” 陆子骞亦道:“邵太医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词没撰好。邵太医,我且问你,当晚在地室里,当时为了防止地室不透气,是不是只点了一盏灯?” 邵太医点头:“是。” “地室有多大,想必太医也是知晓的。不知道太医是否还记得,蜡烛是谁拿着的?” 邵太医愣了愣,完全没想到陆子骞会在这么问。 陆子骞道:“邵太医观察的那么仔细,竟然不记得蜡烛是谁拿在手上的?” 邵太医想了想,梗着脖子道:“是……是那个小宫女。” “是吗?” “哦,不是,不是小宫女,小宫女当时受了惊吓,好像是端瑾姑姑。”邵太医有些慌乱,其实他自己当时都以为自己会死,心乱如麻,一直在惊恐中祈祷家人平安祈祷自己能活着出去,压根没工夫去记这些细节。 “呵,邵太医,当时拿着蜡烛的分明是在下!”陆子骞冷哼一声,“那是守卫的侍卫皆死于非命。我因去过饶峰山的山洞,知道无光的地下非常黑暗。所以下去的时候,顺手带上了一盏灯。入了地室,因不确定何时能出去,故而吹灭了烛火,只余一根蜡烛亮着。而端瑾姑姑,一直扶着体力不支的灵妃娘娘,哪里有手脚能腾出来拿烛火?且你自己也承认了,地室里光线很暗,那么暗的光线下,你都能观察到娘娘的谁牵着水,却不知道烛火在谁手上,真是可笑极了。” 宸妃娘娘道:“本宫听得都要糊涂了。” 连贵妃道:“是啊,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臣妾也是听得稀里糊涂的,完全不知道该相信谁。” 陆子骞继续说:“皇上,皇后,各位娘娘,罪臣从未接近过娘娘,邵太医所言分明是诬陷。” “臣说的都是实话,臣说的是真的。”邵太医急了,“皇上皇后,臣确实看得出陆大人对娘娘别有深意。” 木府的丫鬟此刻也忙着继续抹黑灵妃娘娘,说:“陆大人当时真的很喜欢毓儿姐姐的。时常选在毓儿姐姐在老夫人身边的时候去探望老夫人。其实只为了看一眼毓儿姐姐。” 皇上依然还是沉着脸。 皇后道:“既然陆大人和灵妃妹妹确实无瓜葛的话,为何偏偏选那一日在念禅寺里找太医。陆府亦是京中权贵,陆至更是即将和本宫结成亲家。陆大人若是身体有疾,随时都能传唤太医。” 陆子骞道:“因为,此疾不甚光彩。罪臣一直都没好意思请太医给臣看。又刚好有听人说有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在念禅寺,所以才偷偷潜入念禅寺,想私底下给太医给帮忙瞧瞧。”说完,他看了一眼刘公公。 刘保卿俯下身,待听完陆子骞的那句话后,整张脸都变了,看陆子骞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然后便急忙回到皇上身边,在皇上耳边把陆子骞的毛病说了出来。 皇上一愣,也显得有些尴尬,显然是没料到这个情况。 而旁边坐着的皇后,同样是惊讶地露出惊讶加尴尬的表情,并吐出两个字:“荒谬!” 于是,皇上说:“不晚了,各宫都先回去。至于涉案之人,先统统收监关押。邵太医和陆侍卫留下。” “父皇!”郭华稹不悦地嘟起嘴。 连贵妃急着离开,连行礼都有些粗糙,行完礼,拽着郭华稹就离开了正宁宫。 宸妃和其余各宫妃嫔也都是一脸茫然地离开。 趁人不备,长安将茶水悉数倒出,倒在了自己的袖子里,由着袖子湿了。离开前她还不忘对着皇上,露出委屈受伤的表情。 走出正宁宫,她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通往正宁宫的路边略微歇了歇,不一会就发现太医院的值班太医统统被传唤至正宁宫。从刘公公同情的眼神里,以及父皇和母后瞬间的尴尬表情上看,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猜到了原因。只是……只是……她被自己的此番推测也惊到了。皇后娘娘说的真是一点都不错,真是荒谬。 因为先前皇上说了,卫珩在外候着,所以大家离开正宁宫院门的时候,都看了站在门外,清姿过人的卫珩。 面对进进出出的人,卫珩始终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他立在夜色里,旁边的小太监手里提着盏灯笼,无论远看近看,都让看到之人发自内心地赞叹一句,果真是卫家好男儿。 长安拧了拧袖子上的茶水,若有所思地离开。深夜的正宁宫,怕是难得能像今日这般热闹。她身边没有宫女随行,自己也未拿着灯笼,便一个人朝弯月下跪之地走去。她想找弯月确认一次,自己的猜测是否属实。 她知道,弯月骨子里还是卫珩的人,所以她有可能是知道的。 “长安。” 走到拐角处,卫珩赫然出现在她面前,风光霁月般对她露出笑容,柔声唤着她的名字。 长安着实吃了一惊,心想,这人是会飞还是怎么了? 刚才明明还站在正宁宫门前候旨的! 第52章在线阅读 <!t; 第52章 第52章 第5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3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3章 <!go> 虽心里惊讶他动作之快,可面上还是冷淡如常地对他道:“卫公子,别来无恙。” 多日不见,卫珩的气色似乎比之前更好了。 起初她觉得自己有了前世的记忆,这一世的路总会走得顺当一些。却不曾想到,这卫珩竟然同自己一样,也记得前世的事。 长安感觉有些沮丧。 这种沮丧让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此刻的身份优势了。 卫珩仿佛感觉不到她刻意疏远的模样,还是一副这世上独有你我是最亲密的表情贴过来。他一低头便瞧见长安手面上缠着的白纱布,顿时心慌焦急起来,问:“你的手怎么了?”说话间便已捉住她的手,小心端详着。 长安用力抽了下,没抽出来,只好说:“被猫挠了下。” 卫珩顺势摸着她的袖口:“你的袖子怎么是湿的?” “那只猫顺便撒了泡尿。”长安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卫珩,你能不能离我三尺远?若是叫宫的宫女太监们瞧见了,还当我郭长安巴着你卫珩不放。”她哼了一声,“回头传到那只猫耳朵里,她又得张牙舞爪地闹个没完。” “好歹我也是认真替你料理好了陆子骞的事,你便这般不想见我?”卫珩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明知道得到的答案不会让自己满意却还是一脸期待的表情。 “我只是想让你把陆子骞‘藏’起来,让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你做得倒好。”长安终于挣开他的禁锢。 她方才可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甚至不惜自己饮下毒酒来转移注意力,顺便借机将皇上的注意力拉到皇后娘娘身上。 “此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没有来得及通知你。”卫珩自省其身。 其实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关于灵妃娘娘和陆子骞大人早些年的那些事,会这么快就被人揭发出来。 长安左右看了看,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后,才小声问卫珩:“卫珩,你究竟给陆子骞灌了什么*汤?竟能让他当着父皇母后的面公然撒谎。” 记得前世的陆子骞完全不是这个样子。当然前世陆子骞被审问的时候她也不在场,据说也没在他身上使太多刑罚,他便承认自己一直喜欢母妃,为了母妃多年不娶,并曾潜入翊熙宫偷看过母妃等等这些事。 最让父皇气愤的便是,他身上还留着母妃赠与他的手帕。 其实前世的陆子骞收审的时候,也是做好了打死不承认的准备,毕竟他也知道无论自己承认与否,都难道责罚,唯一的区别就是,若是不承认,灵妃娘娘便可安然无恙。可是,当时有人存心要引他认罪,便找了个和母妃身形相仿声音相仿的宫女,在他面前演了一出戏,害的他以为自己再死撑下去,灵妃便死在各类刑罚之上了。 这段故事,今世的长安是不会知晓的了。 卫珩略一思索后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若是真在乎你母妃,就千万不要犯傻害了你们。” 长安嗤之以鼻道:“若真有这么简单,我早就找机会跟他讲道理了。” 卫珩轻咳一声:“总之,这段时间里,不会再有人误会娘娘和陆侍卫之间的事情。就算有人再想误导也翻不出大风浪的。” 见卫珩不说真话,长安忍不住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让陆子骞成了……成了……” 废人这二字长安终究没好意说出口。她觉得就算陆子骞真的和公公们成了一类人,也不能叫做废人,顶多是以后不能成亲罢了。 之所以认为是卫珩让陆子骞变成公公,而非陆子骞本身不举,是因为前世的记忆。若陆子骞不举是生来就有的,那恐怕前世的悲剧也不会重演。 卫珩看着长安的尴尬地问了出来,笑道:“怎么可能,他又非十恶不赦之人,我哪里能这般对他。若真如此,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痛快。”同样作为男子,他自然知晓尊严二字的重要性,对男自己来说,若好端端地成了废人,恐怕心里郁结一辈子都解不开。何况陆子骞的出生亦不输给寻常公子哥。 长安有些糊涂了,她回想了一遍方才父皇和母后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卫珩:“那你和陆子骞到底是在演哪出戏?” 卫珩道:“不过是让他吃了些药,暂且看起来像是不正常罢了。等风波过去,让他吃了解药他便可以恢复正常。” 虽然明知道眼前的长安和自己一样带着前世记忆,可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不太好意思看着长安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长安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说这类话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也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自己前世一开始就拒绝了长安。一方面是觉得她太小,另一方面是自己当时确实不想做驸马。当驸马不如娶个普通女子自在。后来他又发现,自己好像又谁都看不上,心里老是可怜没了亲娘的七公主。当时他以为自己是可怜,是同情。后来再看到那些没了爹娘被迫卖身的小女娃们时,他才惊觉到原来自己根本不是同情七公主。 然而,他前世素来骄傲惯了,明明知道了自己的心迹也不愿意对长安承认,只是憋在心里。每次长安出事了,他便会想法子出现。最后一次的失误全怪他自己。他把权势看得太轻,以至于自己最后也成了池中鱼板上肉,非但没能救出长安,反而害了长安。 “什么药?”长安惊讶,这世上竟然又这样的药,真是神奇,“方才我离开的时候,父皇召集了太医院的太医,想来是要验身。陆子骞吃的药真的管用?不会露陷?” 卫珩点头道:“长安你大可放宽心,我试验过,十分有效。”他见长安脸色浮出嫌弃和不相信的表情,急忙补充道,“不是我自己试验的,我的意思是找了山猴野狗试验的。长安,你可千万别误会。” 虽然捣鼓出这个怪药的晏绒衣拍着胸脯保证不会出事,但他也没傻到拿自己当试验品。再说了,此时的晏绒衣还年轻着呢。 左一句长安又一句长安,长安听得心烦,总是会想起前世死时耳边传来他叫自己名字的声音。她不觉拧眉道:“卫珩你太放肆了,叫公主。” 直呼本公主的名讳,真是忍你半天了。 卫珩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说:“叫公主实在是显得我们有些生分。” “本来同你便不熟。” 长安心想,卫珩竟然连这种稀奇古怪的药都能有,他身边一定是有精通医理之人。若是自己身边也有这样的亲信那该多好。 朱太医这段时间勉强可用,然而朱太医自己也说了,他要辞官去找寻他的儿女。 被困于后宫之中,母妃又一直被善妒之人惦记着,她觉得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 “那也无妨,等公主到了适婚年龄,嫁人卫府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熟悉。”卫珩笑着说。 长安不想再跟他继续说这些不可能的废话,反正已经知道了陆子骞事情真相,也懒得同卫珩多语。转身要走的时候,卫珩突然拉住了她,说:“再让我看你一会儿。” 再过几柱香时间,他恐怕又要很久才能和长安重聚。 他拉着长安的手,说:“椒兰殿里的女子,叫晏绒衣,若是以后朱太医不在宫里,有事你可去找她。陆侍卫的药便是她做出来的,她那里稀奇古怪的药丸特别多。” 不过,这晏绒衣也是贪玩之人,她到现在还没把解药炼制出来,卫珩至今也没好意思告诉陆子骞真话。反正这两三个月里,陆子骞还是别吃解药的好,免得露陷。 “晏绒衣?你们卫府送给我父皇的美人?”长安冷笑着,“原来是你送进来的。我还在想,这卫国公何时变得这般随性,敢往宫里送人。” 卫珩解释道:“我终究是外臣,不能频繁入后宫。留几个可信之人保护你,是我的责任。”顿了顿,他继续道,“长安,一会你在宫里千万不要出来,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第53章在线阅读 <!t; 第53章 第53章 第5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4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4章 <!go> 看着长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卫珩心里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堵住了,一直堵到嗓子眼的感觉,特别憋得慌。 “我说的是真的,今晚上宫里不会太平。” 长安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回他:“知道了。还请卫公子说明白点,是怎么个不太平法。难不成你们卫府要造反吗?会不会太急了点?” “自然不是。”卫珩急忙解释,“是和太子有关。以后我做什么都会告诉你,免得你我之间再起误会,就算是夺了你们大周的天下也是一样会告诉你的。” 对卫珩这句话,长安还是认同的。 毕竟他送自己上路前,也算是提前告诉了自己的。 她别过头错开他的目光,道:“你以为我会在乎我们之间有没有误会?卫珩,我现在只在乎我和母妃的命运,我只想我们在宫里活得平安,不希望母妃枉死,也不希望自己像前世那样一直被人压制。至于我以后的生命里有没有你,我一点儿都不在乎。” 说完这句话,长安忽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惊蛰那晚,她带着前世的记忆醒来,面对眼前的一切,总觉十分不真实。遇到卫珩的时候,也总是无法释怀。会记得他对自己好,更会牢记他对自己的不好。曾经那么在乎的一个人,却是送她上路之人。 有时候,她也会恍惚,为什么当年会如此痴迷卫珩呢?这几日陪伴母妃的时候,她想明白了很多,也许最开始是因为卫珩的绝好的容颜,但后来一定是因为,在自己最孤独无助的时候,他总会出乎她意料地帮她一把的缘故。 如果最后不是他送来毒酒的话,说不定这辈子她还会爱上卫珩。 可惜,那杯酒,葬送了她的命,也葬送了她对卫珩的感情。 “长安……我们真的一定要这样生疏吗?”卫珩愣愣地看着她。 她笑着伸出手,戳着卫珩的心口位置,说:“既然我们都有前世的记忆,那我门不妨敞开来说。我是大周的公主,你是新朝的皇孙。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王朝又怎么能容忍两代皇亲?咱们俩,以后可有的账算了。”她在卫珩心口处用力点了点,“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长安心想,得亏自己不是皇子,不然第一个对你们卫家下手。 “那都是十四年后的事情,世事本就变幻莫测。”卫珩按住她的手,“你不能拿以前的事情直接断定我们就是永远的仇人。就算是要问斩,也总得要等到秋后吧。” 长安笑道:“大周律,谋逆之罪,一经证实,即刻处死。”说话间,长安踮起脚尖,努力伸手够着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卫公子好自为之吧,千万不要让卫府谋反的迹象显露出来,否则,以你们卫家现在的情况,还不一定能成事。” 卫珩被她拍了一下,眉头顿时皱起,似是疼痛所致。 长安见此,不仅没有收回手,还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揉了揉,果然摸出他肩膀处有包扎的迹象。 卫珩倒吸一口凉气,捉住她不安分的手,说:“别揉了,受了点伤。” 长安一脸惊讶,摆出一副就是要气死你的表情,说:“谁啊,这么厉害,居然能伤到你卫四公子。本公主回头一定要重赏他!” 卫珩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能真的伤到他的人,不就是眼前一直在故意上她的七公主郭长安。 “你便幸灾乐祸好了,反正我会护着你。”卫珩叹了口气。 长安一愣,抽回手:“时辰不早,卫公子跪安吧,本公主要回宫歇息。” 看着长安离去的背影,卫珩心里五味杂陈。他很想将长安送至颐心殿,可是一路上会遇到太监宫女,他目前还是不要给长安多添麻烦。 眼下也正是敏感时候呢。 第54章在线阅读 <!t; 第54章 第54章 第5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5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5章 <!go> 长安领着一直跪着的青萝回了翊熙宫。因这段时间她一直跪着,膝盖都跪麻了,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长安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道:“回头让翠儿好好看看,宫里有备用的药膏。”她微微叹气,“太医此刻想必是请不过来的。” 太医此刻应该都在正宁宫。 青萝说:“不过是跪了一会儿,奴婢不碍事的。” 青萝想问长安方才都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问。方才五公主的话她也听到了,心里一直在担心公主气不过在正宁宫和五公主再度争执起来。她见公主眼睛微微有些肿,约莫是先前哭过的缘故,便愈发担心公主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两个人还没走到翊熙宫呢,就看见汪顺心急火燎地往这边走来。待看见长安后,汪顺才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 长安定足问他:“汪公公?” “娘娘催着奴婢来寻公主,这会子怎么都不肯休息了。”汪顺见青萝走路一瘸一拐,“青萝这是怎么了?” 先前的时候,灵妃便让汪顺去找长安。当时汪顺一出门便发现侍卫守住了翊熙宫门。此时端瑾也出来,见到这一情形,立马觉出事情不对劲,急忙对翊熙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强调说,不可以告诉娘娘有侍卫守住了翊熙宫的宫门,若是娘娘知道了,她第一个不饶恕。 汪顺也只是在门口站了半个时辰,然后走进屋和端瑾一起说公主有些累,回颐心殿休息,估摸今晚是不过来了。灵妃娘娘因身体刚刚有所好转,也不能出去找长安,便信了汪顺的话,不过是让汪顺和端瑾多多替她照顾长安,毕竟紫穗不在公主身边。 等伺候好娘娘,服侍娘娘入睡后,汪顺才敢告诉端瑾,那门口的侍卫似乎是奉了皇后懿旨,在此保护娘娘。 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罢了,因为根本不容翊熙宫里任何人进出。汪顺说遍好话,也塞了两只银票,然而侍卫就是不让他出去,也不跟他说具体所谓何事。 他也端瑾等人被困在翊熙宫里,也不知道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里无比的担心。 正当她们二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宸妃宫里的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本以为侍卫会阻拦,谁知道那宫女对侍卫二人拿出了宸妃娘娘的腰牌了,他们便让小宫女入内了。 端瑾大喜,心想至少可以问问她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这小宫女却说奉了宸妃娘娘的命令,有重要事情要禀告灵妃娘娘。 端瑾哪里肯轻易让她和娘娘说翊熙宫突然没禁足了。 可这小宫女也是倔强,非说事情重大,见不到灵妃娘娘本人,她是绝对不会说一个字的。 汪顺和端瑾被她气得也是干着急,只好暂且敷衍她说:“娘娘怀有身孕,如今刚入睡,再大的事情也大不过娘娘的身子。” 那小宫女却道:“姑姑和公公还是跟娘娘通传一声吧,我们娘娘可是冒着被皇上降位的风险差使奴婢过来知会娘娘一声的。此时真的非同小可!” 见她这么说,端瑾也有些害怕,但是她更害怕娘娘突然受刺激。娘娘这一胎本就怀得凶险,实在不敢再让娘娘心情有大的起伏。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灵妃娘娘被人扶着走到了门口。灵妃只看了各位一眼,便由着宫女扶着自己折身回到里屋。见此情形,端瑾和汪顺自知隐瞒不住,便只好带着小宫女入内请罪。 “睡了会儿我便觉得事情不对,长安没有一次回宫歇息会不同本宫讲的。”灵妃扶着软枕头,问,“都说明白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长安呢?” 端瑾和汪顺纷纷摇头。 灵妃扭头看着宸妃宫里的小宫女,“宸姐姐派你过来的?” 小宫女点头回道:“回娘娘,是的。” “是有话让你带给我?” “我们家娘娘让奴婢通知娘娘一声,皇后娘娘不知从哪里得来的谣言,说娘娘腹中的孩子不……不是皇上的,是……是侍卫陆子骞大人的。如今娘娘正留下平乐公主和文阳公主,在问询事情真相。望娘娘赶紧准备,回头皇后娘娘定然会差人来问的。”说着,小宫女便垂下了头,避开灵妃娘娘探究性的目光,“皇上……皇上如今也和皇后娘娘一起。” 小宫女说完,紫穗和汪顺皆变了脸。端瑾急忙走到灵妃身旁,说:“娘娘,这必然是误会。想来是有人嫉妒娘娘有了身子散播的谣言,皇上和皇后决计不会被小人利用。” 灵妃冰着脸,两只手用力抓着软枕头,对小宫女说:“替本宫谢谢宸姐姐。端瑾,赏。” 小宫女拿了赏赐后应声退下。 端瑾担心地看着灵妃娘娘,生怕她会被气得呕血。此时太医又不在,翊熙宫里的人又都被禁足,简直糟糕透了。 小宫女走后,灵妃突然冷笑了一声。 端瑾看得心里很是难受,换位想,若她是娘娘,怀了孕却遭了这么多的罪,也会悲切难耐的。她小声地叫了声:“娘娘……”压在喉头的那句宽慰之语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去了。 灵妃问:“本宫这是被禁足了吗?” 端瑾道:“只是有侍卫守在门口,怕不是皇上的旨意。如今皇上和皇后都在追寻谣言源头,娘娘千万不要往心里去。等明日便好了。” 灵妃又是冷笑一声,说:“本宫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本宫有些饿了,想喝粥。” 端瑾连忙命小厨房准备热粥。 吃了些粥,灵妃的脸色看着又好转了些,她半躺在床上,对汪顺和端瑾:“不管本宫怎么样,只要长安没事就好。”随后她吩咐汪顺,后半夜若是侍卫松懈了,一定要混出去打探长安的情况。 结果猜到了子时,侍卫便接到懿旨说禁足解除。汪顺想也没想,便出去寻找长安。 找到长安后,他替长安扶着青萝,一起往翊熙宫走。 长安不解地问:“母妃平常不会在这个点儿醒过来,怎么今日会在此时差你过来寻我?” 汪顺长叹一声,把方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长安。 长安问道:“母妃现在状态如何?” “看着还好,可是奴婢们都很担心。” 长安咬了咬牙,加快脚步。回到翊熙宫里,果然发现母妃没睡,正躺在床上,给她腹中的小孩子缝衣服。端瑾则是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时不时说些好玩的故事。看见长安回来,灵妃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招呼长安躺在自己旁边。 长安听话地脱了鞋袜,又让宫女们端来水洗了手脸和脚,这才爬上床,挨着灵妃躺下。 “母妃,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母妃在等你。”灵妃笑着摸着她的头发,柔声问,“今日你被你母后叫过去了?” 长安点头:“我和五姐姐吵架了,母后罚我们抄经书来着。” “还有呢?”灵妃见她浑身安然无恙,只是手上被抓破了皮,面上的愁容这才渐渐散去。 “还有……还有就是五姐姐听信旁人谣言,说了母妃坏话。不过父皇和母后都责罚了她。”长安轻描淡写一语带过。 灵妃听了,也只是嗯了一声。在她看来,这事情发生的莫名其妙,又结束的莫名其妙。但她又不能追着自己的亲生女儿问,毕竟是和她有关的谣言。 长安眨了眨眼,说:“母妃,长安没有淘气。实在是五姐姐说话气人。” “母妃知道。” 灵妃看着长安,又伸手摸了摸尚未鼓起的肚皮,下定决心,为了长安她也要好好活着,不能被有心之人气着。她一直觉得宫里的姐妹们虽为了争宠而相互看不对眼,可终究还是没有很恶毒的作为。今晚,她忽然发现,自己以前是不是太傻太天真了? 宸妃作为她最信奈的姐妹,在这个节骨眼上,却主动跑过来把一切事情告诉给她,是真想帮她吗? 她越想越觉得不是的。 如果真心要帮助她,应该会想法子证明她的清白,而不是急着把未定的事情通知给她,尤其她也清楚自己此胎极为稳的情况下。 况且,她和陆子骞认识这件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她当宸妃是姐妹,才在她问起来的时候无意说了两句。当时她也只是觉得陆府的三公子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压根没有多想。她和陆子骞之间清清白白,这么多年也一直未曾再见过。那晚在念禅寺,她都没有认出陆子骞。 联想到念禅寺的那场大火,她忽然觉得后脊一阵冰凉。 宸妃此刻心里也是恼火的。 她完全没有想到,陆子骞居然没有承认,更没有想到,他甚至敢全程撒谎。她以为就算他嘴硬不承认,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谁知道那陆子骞在马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后,事情便突然转变了,完全超乎她的预想。她现在担心的是,要如何挽救,才能不让灵妃对自己心生嫌隙。 毕竟从皇上的态度来看,灵妃在他心里,分量依旧不轻。 而牵扯最多的连贵妃,却是头疼得不知道怎么办。虽说整个问话都是皇后主持的,可是揭发出来的却是华稹。如果事情是真的,那倒还好,现在偏偏不是。她担心华稹还会被人利用,更担心皇上从此不再喜欢华稹,不再来她的关雎宫。如今,她也只期望灵妃经此一事后,会一蹶不振,最好彻底流掉孩子。 各宫都在思索这间乌龙之事后,会发生什么。 然而,谁都不会料到,东宫太子带领亲兵,将皇上和皇后困在正宁宫内。皇宫的出口也都被东宫的人控制住。 第55章在线阅读 <!t; 第55章 第55章 第5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6章 长安 作者:幽己 第56章 <!go> 皇后吃惊地看着手握长剑的太子,问:“泽儿,你、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则是冷冷地瞪着太子:“太子不经传召入内,且未卸武器闯入,是想造反吗?” 太子道:“父皇,儿臣自知不孝,还望父皇九泉之下能原谅儿臣,儿臣此生也就任性这一回。” 皇后走上前,按住太子的手,劝道:“泽儿,你怎么这般糊涂,怎么能说大逆不道之言?” 太子道:“母后,别拦着儿臣,儿臣这么做自有儿臣的道理。今夜之后,母后便是皇太后了。” 皇后见他继续胡言乱语,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转身对皇上道:“皇上,泽儿这些日子是被病糊涂了,方才才说了那些糊涂话,请皇上千万不要怪责泽儿!” 太子低了低头,眼圈儿微红,说:“母后,儿臣……” 皇后厉声道:“混账,你给本宫闭嘴!”她指着门,“快带着你的人滚出正宁宫!” 可是太子并不动弹。太子不动,太子身边的人自然也不动。追随太子的人都知道,今夜如若不成功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们只能成功。 其实,走到这一步,太子哪里还有退路?从他决定替母后杀掉灵妃娘娘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念禅寺的火是他命人放的,死士是他暗中收买的人。 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他只是有些遗憾自己的七妹长安。虽然长安性格不讨喜,开始的时候还有些跋扈,有时候连他这个太子也不放在眼中,可上一回,她却跑到自己身边,要自己身体快些好起来,让太子心里觉得暖暖的。 然而,成大事者,岂能拘泥于这些小事。他只是遗憾了一阵子,便让人迅速安排一切事情。 可是灵妃的命居然那么硬,那样的情况下都能安然无恙。 他简直不敢相信。 之前,太子去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母后和贴身嬷嬷的对话。于是他得知,宸妃曾经在他小时候害过他,那一年他落水,也和宸妃脱不了干系。而宸妃和灵妃关系好,灵妃深得父皇宠爱,父皇因此对宸妃也十分好。加之过去了多年,她母后也没有证据,故而他只能暂且将那口恶气藏于心中。 后来,皇后终于找到机会,在太后驾崩后,让宸妃日日闻着对身体有损的香料,致使她以后再难有孕。 这点惩罚,在皇后娘娘看来,太轻了。毕竟六皇子身体健康,而太子却落下了病根,喉疾至今未能痊愈。 太子后来越想越不忿。他是堂堂太子,可是在朝廷上,还没有右相能说得上话。他想替父皇分忧解难,然而面对那些仗着朝中有人撑腰四处为非作歹的官员,他却没有罢免治罪权,所有他断的事最终都得皇上审批了才行。他觉得自己这个太子,当得委实窝囊。他兢兢业业,结果还是多次听到传闻,说皇上要废除他,原因就是觉得他太羸弱,总是病体歪歪的模样。 加之太子觉得死士的事总有一天会被查到,或许到时候还会连累别人。太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决定冒险一试,成则提前接管大周帝业。 皇上走上前,拉开皇后,目光凌厉地看着太子:“太子究竟想如何?” 太子拿出一份已经写好的圣旨,递过去,说:“父皇不妨先看一看这个。” 圣旨的内容是说皇上自愿退位让贤,由太子即日登基。 “父皇只要盖上印玺即刻,后面的事情儿臣自能办好。” 皇上只看了一眼便撕毁了这份假圣旨。 太子面不改色,继续说:“既然父皇不愿退位让贤,那儿臣也只能请父皇驾崩了。”说到这儿,他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皇后不可置信地看着太子,方才的吼声让她嗓子瞬间哑了。 其实不光皇后吃惊,这屋里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谁都无法想象,素来宽厚仁慈的太子殿下,竟能做出逼宫之事。 大家都觉得不理解,太子他已经是太子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再等些年又如何? 太子却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撑到父皇驾崩。他的身体一直是靠各类名药吊着,究竟还能活多久他也不知道,也许十年,也许只有五年。自从皇上允许他参政之后,他便怀有一腔抱负,渴望能一展宏图。他想改变大周很多东西,想除掉右相府,想对付陆尚书,想革新去弊。然而只要他是一天的太子,他就无法完成自己的抱负。 再者,父皇的皇位也是从皇叔手里夺来的。 弑兄和杀父,都是一样的无情。太子不觉得父皇比自己高尚。 而且,自从他前段时间离宫体察完民情后,他觉得父皇不是一个好皇帝。父皇任人唯亲,多疑善妒,贪图安逸,完全不适合做皇帝。他早些年也给父皇写了很多封奏折,可是没有收到一篇回应,甚至父皇完全就不看他的那些奏折。他想若自己做了皇帝,一定能更好地管理大周,去除官.场.毒.瘤,让大周绵延千百年。 当宸妃从念禅寺回来后,太子就发现母后心生不宁。联想到宸妃不能有孕的原因,加上灵妃娘娘意外有了身孕,太子觉得自己要替母妃做些什么。想不到,就这事,让他瞬间损失了很多死士,且十拿九稳的事情最后没成功。他知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所以他命人暗中找到和该案相关的小人物,然后乘人不备,杀掉对方。 成功的路上,总是要有些血泪的。 太子郭煜泽拔出剑,缓缓上前走。 皇后拉住她,用哀求的眼神道:“泽儿!?你快给你父皇跪下说你错了,快!” 太子道:“母妃,这便是我送你的礼物。以后您再也不用担心发生了后妃们为了争宠而不择手段的事情了。” 皇上道:“太子,你是朕的嫡子,又是长子,朕念你初犯,许是被人唆使才迷糊了,可饶恕你这以后,且不追究此事。” 太子想了想说:“父皇,儿臣只是想替你当好这个皇帝。”顿了顿他又说,“回头父皇驾崩之后,儿臣会让六弟下去陪父皇的。父皇宠爱的灵妃娘娘和七妹,同样也下去陪伴您。到时候,您黄泉路上必不会寂寞。” 皇上失望地看着太子,长叹一声。 太子的剑落在皇上脖子上,皇上依旧神色自若地端坐着,问:“泽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此刻收手朕必定不追究你的罪。” 皇后抱着太子,带着哭腔哀求道:“泽儿,母后求你了,你快跟你父皇告罪!泽儿!” 太子对身边的侍卫道:“请皇后娘娘去厢房坐着。” 正在这时,皇上猛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往地上砸去。 皇后几乎是绝望地瘫软在地上。 与此同时,外面涌入了更多官兵。 厮杀声随即在静谧的深夜里响起。 &&& 长安并未睡着。 她听到母妃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后,便轻手轻脚起从床上起来,走到外面。本该静谧的深夜,可她却似乎听到一阵阵喧嚣声。 端瑾拿起外衣,给长安披上,问:“公主是睡不着吗?” 长安老实地将衣服穿好,并吩咐端瑾将自己头发简单挽起。她若有所思地问端瑾:“姑姑,你有没有听到声响?” 端瑾手不闲着,耳朵却是竖了起来,然而她并没听到什么声音,刚想说没有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长安急忙朝门跑过去,越过守门的小太监,耳朵贴在门缝上仔细听着。 守门的小太监原本坐在门廊下,头枕着雕花栏杆,一直是处在昏昏沉沉的瞌睡中,被长安这么一惊,他猛地醒了,一看是公主和端瑾姑姑,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见过公主。” 突然有人敲门。 这深更半夜的,不该再有人敲门的。加上今日天刚黑那段时间,翊熙宫莫名其妙被封门一阵子,大家心里都不是很安定。 长安面不改色地打开内门,继续往外走。端瑾急忙跟在后面,说:“公主小心,还是奴婢来吧。” 小太监一个激灵,冲到前面,问:“什么人在外面?” 门外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弯月求见公主,劳烦公公通传。” 长安心想,弯月罚跪这么快就结束了? 小太监脸一横,心想:“弯月是谁?” 长安立在原地,吩咐道:“把门打开。” 小太监担心地看着公主,一脸为难地说:“公主……这……” 长安道:“把门打开,本公主认得她。” 端瑾亦是不解地看着长安:“公主,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来?” “本公主也想问问她。” 小太监瞧瞧地打开一个门缝,想透过门缝看看外面什么情况。结果他还没看到什么,门就猛地被推开了。小太监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揉着脑袋抱怨道:“这都哪个宫里的,怎么如此粗鲁!” 此时,门口却是站着三个人。 弯月和圆月长安是认识的,至于站在她们俩中间的那个年轻姑娘,长安没见过。不过从她身上的衣服看,好像是美人品级,长安猜她大概就是卫珩嘴里所说的晏绒衣。 晏绒衣圆脸大眼睛,眉毛和头发一样浓密,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她的眼珠子黑溜溜地发亮,看人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聪明伶俐的味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和太医身上的药味不一样,她身上的药味叫人闻着舒心。 长安看到她腰上挂着一个香包,想来里头的香料是可以清神静气的。 她眨了眨大眼,上下打量着长安,自报家门道:“我是新入宫的晏绒衣,来找公主串门儿。” 小太监此时站起来,揉着依旧有些疼的脸颊,说:“有您这么串门儿的吗?”小太监回头看了一眼长安,“公主?” 晏绒衣白了一眼小太监,也没等长安发话,便自己抬脚走了进来,边走边说:“也不是我想赶这个时候过来,还不是担心你们家公主。”说着晏绒衣又打量了一遍长安,心想,这位七公主模样是不错,从她此时的模样可以推测出,她将来必然是美人无疑。可是看来看去,她也只是一个小丫头嘛。就算她的身份是公主,在行医多年的晏绒衣眼中,长安仍旧是个小丫头。 卫珩居然会喜欢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长安示意小太监把门关上,又让端瑾叫小厨房烧壶热茶送来。 晏绒衣兀自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随后便又宫人端来一盏灯。 长安亦在旁边坐下,并示意周围人都下去不要围在旁边。端瑾不放心突然出现的人,但长安已经告诉她不碍事,她只得退得远远的。 晏绒衣道:“刚才当着宫女太监的面没好意思说清楚,不知道玉大哥有没有知会你一声,我就是你以后的专属太医。”晏绒衣似乎是个自来熟的人,她说话的语气语调和表情,就好似和长安认识很多年一样。 长安觉得有些不舒服。 不过晏绒衣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把卫珩的朋友全当成自己的挚友般对待。 “玉大哥?”长安蹙额。 “就是卫玉玱啦。”晏绒衣不喜欢玱这个字的发音,也不喜欢卫这个字,但是她和卫珩又是好朋友,为了让两个人关系听起来熟捻些,又为了体现她对卫珩的尊重,她便称呼卫珩玉大哥。 “晏美人不该是我的专属太医,而是父皇的妃嫔才是。”长安笑了笑,“不知道晏娘娘深夜造访,是有什么急事?” 晏绒衣笑了笑,说:“哪有什么急事,你大哥带兵围了皇宫,现在正和你父皇在正宁宫对峙,我怕椒兰殿不安全,就带着弯月圆月投奔你了。”恰是不是怕椒兰殿不安全,是怕翊熙宫出事,所以她才特地和弯月圆月来了这儿。 “你说什么!”长安此刻方明白,卫珩先前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觉得这事太荒谬了。 她觉得就算太子哥哥知道父皇如何不满意他,他也不可能带兵合围皇宫,威胁父皇的。毕竟他已经是太子了,虽然身体孱弱这么多年,父皇多次想废掉他,可最终都没也废他。前世也是他顺位当了皇帝。 只不过是命短,当了不到半年就病死了。 晏绒衣道:“公主,我不骗你。你那太子哥哥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我特别想去给他把把脉,好久没见过他那面相的人了……”她感慨了一阵子,口风一转,“估摸着过了今晚,他就不是太子了。现在他让他手下的十几个人正在满后宫的假传圣旨,叫大家都去正宁宫前会和,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太子哥哥想当皇帝?”长安问。 晏绒衣道:“不然呢?总不会是他闲得慌想和皇上皇后玩游戏吧?” 长安起身道:“我过去看看。” “唉,不行不行。”晏绒衣想,会武功的总共就弯月圆月两个人,你要是和灵妃还分开的话,她还怎么保证这两人的安全呢。 长安一眼便看穿她,说:“若真如你所言,太子哥哥已经控制了后宫,那就凭你们也保护不了我和母妃。”况且,谁知道这人是真心还是假意的。 她轻瞟了一眼晏绒衣,一脸不屑。 晏绒衣揉了揉心口,喃喃自语道:“那眼神真是一个小丫头该有的吗?” 弯月站在一旁轻咳一声,提醒晏绒衣注意说辞。 端瑾本是不要长安半夜离宫的,劝说道:“公主,您这一晚上都没怎么歇息,奴婢看了都心疼。若是娘娘知道了,必然要为公主担心。” 长安道:“我知道,天亮前我一定回来。我就是在宫里转悠转悠。”她不想把晏绒衣所说的事情告诉给端瑾。 她也不许端瑾叫醒青萝。 几个人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看见两个太监突然出现。其中一个一脸煞气地说:“传皇上旨意,请公主和娘娘去正宁宫听旨。” 长安道:“替父皇传旨的都是太监,从未有过生面孔的男人。而且,后宫禁地,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尽管他们穿着太监的衣服,但是说话的声音,行事走路的模样,根本就是舞刀弄枪人方能有的。 对方还没来得及说话,弯月和圆月便突然窜至前面,死死掐住了对方的咽喉,再一抬手,便隔断了对方的喉管。 血飞溅出来。 守门的小太监吓得顿时两腿发抖。 长安道:“去扒了他们的裤子验身。” 小太监一验身,发现果然是未曾净身的假太监。 长安赶在他开口喊有刺客前阻止他:“现在喊也没用。安静点,别招来人。” 出了这事,端瑾便更不让长安出门了,上前保住长安,说:“公主,突然有人假传圣旨,肯定是出事了,您千万不能贸然出去。”说着她便命令小太监将门锁上。 “姑姑不碍事的。你没看见弯月圆月身手这么好?” 端瑾仔细打量这弯月圆月,这才隐隐觉得二人的模样似曾相识。 长安问晏绒衣:“晏娘娘是不是也想去看看?” 晏绒衣太想去看了。 她一介平民,能入宫瞧见这样的大戏码,别提多好奇了。如果不是答应了卫珩,她早就溜过去看了。 长安宽慰端瑾,说:“我去找父皇。父皇若是出事,那我们才真的倒霉了。” 离开前,长安嘱托端瑾把宫门紧锁,把宫里人都着急在殿前,天亮前,不管什么人敲门,都不要开。 “若是有人闯进来怎么办?”小太监颤颤抖抖地问。 长安道:“真闯的话,刚才就闯了,而不是假传圣旨。” 而且长安觉得,太子哥哥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调动如此多的人。 离开翊熙宫后,领路的显然成了弯月。她似乎知道哪条路安全哪条路不安全。到了正宁宫,她带着长安和晏绒衣先绕到兰夏阁,随后自己爬上屋檐,又和圆月合力将长安弄了上去。等圆月也爬上去后,晏绒衣在下面不悦道:“喂喂,还有我,还有我。” 弯月随即丢下一根粗麻绳。 晏绒衣看着麻绳,撇嘴道:“虽然我以前采药经常爬山涉水,可是我现在好歹也是一个美人的品级吧,怎么待遇和公主差那么多?” 抱怨归抱怨,她还是老老实实沿着麻绳爬了上去。爬上去后还问了弯月怎么会随身带着麻绳,结果弯月指了指旁边的人。 原来这兰夏阁的屋顶上蹲守着四五个侍卫,不过都是皇上的人,潜伏在此罢了。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暂时也不会下去。 长安刚上去的时候,猛地看到旁边蹲着几个侍卫,也是吃了一惊。这几个侍卫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蹲的地方暴露了,正想杀人灭口呢,好在其中一个见过长安。此人便是段翀,段翊的胞弟。 得知眼前的小姑娘是平乐公主了,几个侍卫纷纷垂头作为行礼。毕竟大家都蹲在屋檐上,不方便下跪磕头什么的。而且正宁宫里头行事紧张,几个人也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晏绒衣在一旁轻声问道:“侍卫见了娘娘,是不是也要行礼的?” 长安道:“晏娘娘初入宫,父皇尚未正式册封,他们不认识是正常的。”再说了,侍卫们本来不太可能常见到皇上的妃子。 段翀问道:“公主您怎么跑来这等危险的地方?” “这儿视角好。”长安舒服地坐在屋顶。 看到屋顶上这几个人的时候,长安心里忽然不着急了。 起初她以为父皇全然处在被动的位置,可如今看来,父皇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正宁宫殿外全是太子的人,之前被召集至正宁宫的太医们纷纷跪在院子中间。长安并没有看见她太子的人,也没有看见父皇和皇后。 突然,手边似乎有个软软的东西,长安低头一看,一个白色的大老鼠趴在她手面上,她惊得尖叫一声。虽然及时捂住了嘴,不过还是引起了正宁宫侍卫们的注意。段翊急忙将长安挡在身后,因为长安的衣服不是深色的,在夜里比较显眼,容易被人观察道。 守在正宁宫周围的侍卫已经有人朝这边走过来。 长安急得额头都冒出汗了。 晏绒衣此刻急忙捏了捏老鼠的身子,老鼠吃痛地吱吱吱尖叫,从晏绒衣手里窜出,沿着屋檐往地上跑。 下面的侍卫纷纷朝着这个方向射箭。 白色的老鼠瞬间死在乱箭之下。 第56章在线阅读 <!t; 第56章 第5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