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马金枪传》 正文 第1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节 书名: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文案: 大宋初年,赫赫闻名的杨家将堪称战场上的王者!天下敌寇闻之丧胆。然而大将难免阵上亡,金沙滩一战,七郎八虎血染沙场为国尽忠,有童谣唱道:“大郎替主把命丧,二郎舍命救八王,三郎乱马踏为泥,四郎被擒到北国,五郎挂单当和尚,六郎只身见高堂,七郎乱箭死军中,八郎至今无影踪,两狼山前悲令公!” 试问,杨家八郎为何无影无踪? 自古战场之上不谈仁,不讲义,不问情,只看成败!难道说,只因杨八郎在战场之上谈仁讲义,乃至问情,便要在世间遁形吗? 战场之上,杨八郎又向该谁问情?仁、义、情,他该放弃还是坚守?若是放弃,他该放弃对谁的仁义?若是坚守,他又该坚守哪份情爱? 内容标签:铁汉柔情 恩怨情仇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延顺(杨八郎)、耶律休哥 ┃ 配角:呼延佩显、杨家将、杨六郎、白玉堂、颜查散、潘美、韩延寿、萧太后 ┃ 其它:宋辽边关、杨家将、南征北战、军事历史、武侠江湖、一战功成、金沙滩 ☆、天波杨府 大宋朝二帝太宗赵光义驾坐东京汴梁,国号太平兴国。其时大宋国力强盛,文治武功皆在历朝历代之上。自太【祖】皇帝赵匡胤开国以来,大宋朝汇集了天下英才,可谓济济一堂,满殿忠良。东京汴梁城更是一片繁荣,百姓安康,有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为证。更有诗云“水门向晚茶商闹,桥市通宵酒客行”,足见汴梁城之盛况。 在汴梁城中有一条大河名叫汴河,汴河两岸灯火通明,其中以金梁桥头的一家酒楼为最。此楼高达十三丈又一尺零三寸,楼身四面自楼顶各垂下四串大红灯笼,每串八个,共计一百二十八个,彻夜通明。自太宗皇帝赵光义登基以来,汴梁城内便一直有这么一家酒楼,名为“登英楼”。 登英楼之寓意,能登此楼者,皆为英豪!因此,登英楼接待的客人都是汴梁城内数得上名号的显贵之人,以及全国各地的富商名门,堪称日进千金。但是任谁也说不出这登英楼的东家是谁,所以这位神秘的东家也成为了登英楼贵客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一天夜里,汴河边登英楼正如同往日般的热闹,楼内大堂人声鼎沸,精明的小二端着珍馐美酒穿梭于各个酒桌之间,全国各地的富商、名门子弟在此谈古论今,朝廷大员家的公子少爷们也在此吟诗作对。唯独二楼的长廊尽头一处名叫“天客阁”的雅间内略显安静。 在天客阁内坐着四个人。其中一位便是大宋朝天波杨府的养子杨平杨延顺。 杨延顺手中拿着酒杯,看着眼前的三人心中不禁感叹,这三人若是叫出名字来,哪个都能震得这登英楼摇三摇,晃三晃。 这头一位,正对着杨延顺的便是当朝皇子,太宗皇帝赵光义的三儿子赵恒赵休元;第二位乃是大宋朝九大王爷中最为年轻的汝南王郑印郑昭明;第三位是自家的世交铁鞭王呼延赞的独子呼延佩显。 话说铁鞭王呼延赞征战沙场一生,膝下本无子嗣,后天下太平,就在因功封王的第二年,与家中老妻老来得子,取名“佩显”,也唤作呼丕显。老两口视这个儿子为掌上的明珠,特别地宠爱。在家里呼延佩显才是王爷,呼延赞只能靠边站当小兵。 还记得那是杨延顺刚到天波杨府的第二年,那年杨延顺八岁,小佩显四岁。铁鞭王呼延赞带着儿子来杨府做客,佘太君叫来八郎延顺与小佩显作伴玩耍。本来还蛮听话的小佩显突然抓住杨延顺脖子上戴着的双鱼玉坠不肯松手,这可急坏了杨延顺,因为这是自己亲生父亲王子鸣留给自己的唯一物件了。小佩显一心想要玉坠玩,杨延顺就是拽着死活不撒手。小佩显见抢不过来便哇哇地放声大哭,终于成功地引来了呼延赞和杨继业夫妇。 只见呼延赞急火火地跑到呼延佩显面前,刚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被身旁的杨延顺吸引住了。呼延赞紧盯着杨延顺的小脸,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杨继业夫妇,问道:“这就是王贤弟的儿子吧?” 杨继业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呼延赞眼圈一红,重重地叹了口气。“令公,以后劳烦你多加照料这孩子,定要将他养育成人,以谓王贤弟的在天之灵啊!”说完老泪纵,跪在地上抱着杨延顺大哭起来。杨延顺并没有动,只是抬头看了看杨继业夫妇。 小佩显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本来想叫来爹爹帮自己的,谁想到爹爹比自己哭的还惨。于是小嘴一张,也跟着哭了起来。 那天呼延赞带着小佩显走出杨府大门的时候,杨延顺突然跑出来将手中的双鱼玉坠分成两半,将其中的一条白鱼坠塞进小佩显胖乎乎的小手里,然后转身跑回了杨府。 想到这儿,杨延顺的目光不由地落到了左手边呼延佩显的脸上。 就在这时,汝南王郑印郑昭明突然用怪异的腔调发话,“哎我说杨老八,你干嘛半天不说话,一直盯着我们佩显看啊?” 还未等杨延顺说话,三皇子赵恒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不但盯着看,而且目光下流,表情猥琐。” “哈哈!”郑昭明大笑,“是不是看上了?看上了就领回家去吧!真的,我们不拦着。” “放屁!”杨延顺马上反驳,“我什么时候盯着佩显看了?佩显你说,我有吗” 呼延佩显:“有!” 呼延佩显撅着嘴,假装生气地用筷子插着盘子里的鱼眼。郑昭明和赵恒相顾大笑。杨延顺脸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别闹了,说点正事儿。你们知道这登英楼的东家到底是谁吗?” 赵恒看看郑昭明,摇摇头。郑昭明看看呼延佩显,摇摇头。呼延佩显看看杨延顺,一嘟嘴,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杨延顺:“能建得起这么豪华的酒楼,而且来这儿的客人非富即贵,我想东家必定不只是一个商人,或者说,不只是“一个”人。这东家必定在京城有着巨大的势力!”杨延顺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前些天潘豹在这喝多了大闹登英楼,听说回家后被老太师潘章大骂一顿,而且被禁足,再也不许踏进登英楼半步!” “咦?潘章也能骂他儿子?奇了!”呼延佩显笑道。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郑昭明吧嗒吧嗒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这说明登英楼的东家,潘章也不敢惹。”赵恒慢悠悠地说道。 郑昭明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杨老八,你说了一大堆,不会是想告诉我们,这登英楼是你们老杨家开的吧?要是这样,今天这饭钱我可不用给了!” 杨延顺白了他一眼:“咱们四个就你天天上早朝,和我爹还有潘章同殿称臣,你觉得潘章怕我们老杨家吗?” “也是哈!”,郑昭明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只听说潘杨两家不合,还没听说过谁怕谁。那一定是佩显家开的,潘章怕老王爷呼延赞啊!” 郑昭明把他的小眼睛一眯,冲着呼延佩显贱笑道:“佩显啊,要真是你家开的,你早告诉哥啊,哥往你家砸了多少银子呢!而且还有一事。” 郑昭明笑的更贱了。“回去跟老王爷说说,赶紧把你嫁进杨家得了。呼杨两家本来交情就深,再加上这么大一座登英楼做嫁妆,杨老令公就是用脚踹,也得把杨老八这小子踹进洞房的!” 话音刚落,呼延佩显就站起来了,两眼瞪着郑昭明,气得细眉斜立,双手叉腰气运丹田,“你作死啊!” 后者大笑不止,呼延佩显便离座去打。郑昭明连忙起身在天客阁内左右闪躲。呼延佩显则追着郑昭明打,原本还算安静的天客阁这下也热闹起来了。 赵恒憋着笑,向前探头问道:“老八,你怎么看这事儿?” 杨延顺一咧嘴,手一摊,“我能怎么看,从咱们四个认识那天起,你和郑昭明就时刻想把我和佩显撮合到一起。闹到现在,我家里那七个哥哥都以为我俩“好”上了呢。” “谁问你这个了,我说的是登英楼。”赵恒一脸的无奈。 “哦,你说登英楼啊。三哥你觉得会是谁家的呢?”杨延顺凑到赵恒面前反问道,一点没为刚才的事尴尬。 “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八贤王开的。”赵恒小声说,“不过,总觉得少点什么”。 “少了我二师父。”杨延顺一笑,“如果说太师潘章会怕一个人,那么一定就是他的亲弟弟,通武王潘美!再加上八贤王赵德芳,登英楼的东家就聚齐了。” 三皇子赵恒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延顺一眼,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八啊,如果说这登英楼的东家想要”。 赵恒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呷了一口酒,咽下了刚到嘴边的话。杨延顺摇了摇头,也没有说话。 却说郑昭明和呼延佩显闹累了便回到酒桌前重新坐下,见杨延顺和赵恒俩人都不说话,呼延佩显便问道:“八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杨延顺随口答道。 “哦”,呼延佩显想了一下,“那杨七哥是十八岁,明明比你小两岁,怎么还叫你八弟呢?” 郑昭明也来了兴趣,“对啊,我也一直想问来着,为什么你排行老八呢?” 杨延顺看着二人笑了笑,道:“我确实比七哥年长两岁,我本是王子鸣之子后来幸有天波杨府收养。杨家上下待我如亲子,一个排名又算什么,是我自请排在第八位的,并且改姓为杨。我们兄弟八人按名排列,就是“平定光辉,德昭嗣顺。”大哥杨泰杨延平,二哥杨正杨延定,三哥杨高杨延光,四哥杨贵杨延辉,五哥杨春杨延德,六哥杨景杨延昭,七哥杨希杨延嗣。我排行老八,原名王平,便叫杨平杨延顺。” 酒桌前三人听后点点头,原来世人所说的“七郎八虎”便是由此而来。 郑昭明又问:“老八,那为什么你与杨老令公使大刀,你七个哥哥却使枪呢?” 杨延顺想了想,道:“我爹使大刀好像是因为有个什么约定,一辈子不能使枪。而我那七个哥哥使枪是因为杨家本来就是使枪的名家,单说咱们这一辈儿,“呼杨高郑”四大家,使枪使得最好的还是我六哥杨延昭!” “嗯,这个是事实。郡马的枪法确实高超,恐怕就是你爹也不是他的对手。”郑昭明伸手从酒桌上拿起一只鸡爪子指了指呼延佩显。 “少拿你那鸡爪子指着我!"呼延佩显翻了汝南王一个白眼,继续问道:“八哥,那你为什么也使刀呢?” 杨延顺:“因为我的两位师父开国王、通武王都是用大刀的,而且我爹也想自己的刀法有个传人,于是就传给我了。” 呼延佩显马上又坏笑道:“那八哥你一定打得过郑昭明吧?” 杨延顺没说话,只是笑呵呵地看着身旁的郑昭明。汝南王郑印郑大官人正往嘴里捅鸡爪子呢,闻听此言,扭头看看杨延顺又看看呼延佩显,口齿不清地骂道:“呼延佩显!你们夫妻俩合伙欺负欺负本王是吧?我告诉你们,惹急了本王,这饭钱我不出了!” 三皇子赵恒在旁边拍着郑昭明的肩膀笑道:“郑王爷,不要担心,不是还有本皇子呢吗?放心,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俩欺负你一个的,不过嘛”,赵恒话锋一转,“今晚的饭钱你是一定要出的!” 郑大官人像没听着一样,依旧埋头酒桌,不停地往嘴里塞着鸡爪子,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爱吃鸡爪子。 再说呼延佩显,方才和郑昭明打闹了半天,又喝了几杯酒,便有些乏了,便说:“八哥、三哥我累了,想回家。” “嗯”。杨延顺答应了一声,起身道:“三哥,昭明,夜深了我也该回去了。” 赵恒:“好吧,你顺便把佩显送回去,我和昭明再呆一会”。 杨延顺应了一声便拉着呼延佩显走出了天客阁,留下三皇子赵恒和汝南王郑印。 “昭明,老八的武艺到底有多高?”杨延顺走后不久,赵恒便问汝南王。 郑昭明擦了擦嘴边的油渍,靠在椅子上歪着嘴说:“人说老杨家父子九人,两口宝刀七杆枪天下无敌,特别是杨六郎和杨七郎,更是厉害的没边了,此话不假。但其实呢,真正厉害的是这两口刀,而不是那七杆枪。” “哦?”赵恒立即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郑昭明正色道:“老八他爹,金刀令公杨继业,一口金刀当真是使得出神入化,而且愈老愈勇,北国人称之为“杨无敌”!咱们老八,深得他爹以及他师父的真传,更是使刀的能手,用刀的精英!” 郑昭明看了看赵恒,继续道:“老八有一口宝刀,名曰“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而且他融合了杨、曹、潘三家的刀法所长,又加入了自己的独特技巧,自创了一套奇绝的刀法,取名为“九反朝阳”!加之座下一匹“绝影千鬃揽月驹”,呵!十个汝南王,抵不上个杨八郎!” 赵恒闻听此言,不再说话,只是紧锁眉头思虑着什么。 “三哥,咱们也该走了,否则宫门锁了你就回不去了。”郑昭明提醒道。 赵恒:“今晚我就不回宫了,出来时已经和父皇说过了。” 郑昭明:“你怎么说的?” 赵恒:“我说,做客汝南王府!” ☆、呼延佩显 杨延顺牵着马和呼延佩显走在汴河边,两人都没有带仆人。 杨延顺不带仆人是因为杨府教子甚严,杨府众公子出门要么骑马,要么步行,不准坐轿。杨继业就是怕儿子们骄奢淫逸,败坏家风。呼延佩显平时出门都是坐轿的,他自幼便倍受铁鞭王呼延赞的宠爱,呼延赞可怕这个宝贝儿子累着伤着,所以每次出门都是“家丁开道,仆人抬轿”。不过今晚因有杨延顺亲自送他回家,于是便打发仆人家丁先回去了。 却说呼杨两人走了半天的路,都没说话。杨延顺只自顾地想着事情,愁眉紧锁。登英楼作为京城第一酒楼,每天接纳天下的三教九流不计其数,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生意交易,几乎都在这里,甚至朝廷大员也多在此秘密商讨大事。历朝历代都会有这样的一座酒楼,不但是英雄辈出之处,更是宵小集会之所。而酒楼的东家更是太宗皇帝赵光义的心腹之患通武王潘美,八贤王赵德芳。 十五年前太【祖】爷赵匡胤突然驾崩,赵光义在心腹大臣的拥戴下登基称帝。满朝文武都不敢忤逆,唯有两人公然反对,头一个就是通武王潘美,第二个是太【祖】的王皇后。一个是战功赫赫天下闻名的王爷,另一个是自己敬重多年的皇嫂,赵光义也没办法。后幸有开国王曹彬出面劝退了潘美,又加封皇侄赵德芳为贤王,食八王俸禄,才安定了王皇后。而如今师父潘美暗中与八贤王赵德芳共同开了登英楼,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赚钱吗?谁能相信他们只是为了赚钱呢? 再者就是三皇子赵恒,杨延顺对他多少有些防备。自己和呼延佩显是由郑昭明向赵恒引荐的,第一次见面杨延顺就断定赵恒绝不是一个规规矩矩坐等加封亲王的皇子,他一直在默默丰满自己的羽翼。赵恒与朝中大臣相交频繁,与郑昭明关系更为亲密。郑昭明虽然在众位王爷中不是最有分量的,但他是最年轻的,待众位老王爷离世之后,郑昭明必是大宋柱石,手中权力定然非凡。而佩显的父亲呼延老王爷在朝中影响力极大,这也就应是赵恒与佩显相交的缘由。至于和自己相交嘛,原因就再明显不过了:三皇子最大的对手莫过于当今太子的老师太师潘章,而潘杨两家不合人人皆知,三皇子赵休元这么精明的人自然不会遗漏杨家。但是为什么选择了自己而没有选择六哥杨延昭,杨延顺一直捉摸不透。 杨延顺兀自想着,全然没顾身旁的呼延佩显。呼延佩显见杨延顺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也便没有说话,只是跟在他后面走着。后来可能是走不动了,或者是其它的因由,只听见呼延佩显嘴里嘟囔一声“不走了”便坐在汴河边的栏杆下,两手托腮,呆呆地望着前方,也想起事来。 杨延顺一愣,回头一看呼延佩显,不由得愁眉舒展,面露笑意,道:“佩显,怎么不走了?” “哼,走不动了。”呼延佩显没有看他。 杨延顺低头看看呼延佩显的白缎子面的九凤朝天靴,笑道:“走了几步就累了,真是可怜这么好的靴子了。”说完还“啧啧”了几声。 “可惜了你穿啊,给你穿!”,呼延佩显抬起右脚,靴指杨延顺。 杨延顺:“不了,我怕太小了挤脚。” 呼延佩显“哼”了一声,又开始两手托腮,想起事来。 近来呼延佩显很是郁闷。前些天问郑昭明自己是不是很像八哥的媳妇儿,没想到这货回答说“我一直都把你当他媳妇儿看啊!”虽说自己很想揍他,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心里却是很开心的。郑昭明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但这句一定是真的!自己一定真的很像八哥的媳妇儿! 呼延佩显从记事儿起就跟着杨八郎的屁股后面转,杨八郎从他嘴里的“八哥哥”变成了现在的“八哥”。虽说叫法变了,但在他心中的地位却从没有变过。准确地说变得更重要了!他始终把杨八郎和爹娘看做是自己的两座靠山。 呼延佩显是家中的独子,虽说有爹娘的宠爱,但总觉得没甚意思,可只要有杨八郎在,情况就不同了。所以他三天两头的就往杨家跑,或是拽着杨八郎来自家王府。就连老令公杨继业也时常笑谈,若自己是个女儿身,他一定代八郎亲自上门提亲。但自己终究是男儿身,大宋朝虽说民风较为奔放,不少名流贵族也有喜好男风之俗,但终究不得入大雅之堂,更何况是呼杨这两家名门望族呢?而且八哥是否也会对自己有意呢?这些呼延佩显自己都不知道。 八哥长大后成熟稳重了许多,而且对自己更加爱护了,几乎是事事让着自己。自己变得这么任性骄横,都是杨八郎的错,当然还有老爹呼延赞的错,呼延佩显如是想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呼延佩显开始希望杨八郎天天陪在自己身边,有一天不见都心烦,恨不得把自己绑在杨八郎身上,他走到哪里自己就跟到哪里。虽说有点那个,但只要八哥不嫌自己那个,自己就不怕那个。嗯,八哥一定不会嫌自己那个!想到这,呼延佩显不由得笑出声来。 杨延顺在旁边将呼延佩显的举动都瞧在眼里,心里很是狐疑。见呼延佩显抬头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便问:“佩显你没事吧?” 呼延佩显:“啊没事啊!” “没事那回家吧,已经很晚了。”杨延顺将马牵过来,下巴一扬示意呼延佩显上马。 呼延佩显站起身来,抖抖锦袍上的土,便屁颠屁颠地走到马前准备上马。 呼延佩显:“那个八哥扶我一下吧。” 杨延顺:“你自己上不去吗?” 呼延佩显:“哎呀!扶我一下能死啊!” 杨延顺一脸无奈,将手臂放在呼延佩显的九龙朝天靴下向上一抬,只听见呼延佩显又喊道:“你想把我掀下马还是扶上马啊?用这么大力,真是的!”杨延顺无奈地拭去衣袖上的鞋印,默默无语。 呼延佩显却是兴致勃勃,在马上扭着腰哼着曲儿,洋洋自得之际还不停地主动和杨延顺搭话。 “八哥,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来着?” “绝影千鬃揽月驹。” “哦千鬃啊”,呼延佩显捋着马的鬃毛,确实挺多的,还挺长,有手感。 “八哥,六哥使的枪叫什么啊?” “虎头錾金枪。” “八哥,你的两位王爷师父为什么都没有娶媳妇儿呢?” “不需要。” “八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了。” “哪家的小姐啊?”呼延佩显在马上酸溜溜地问。 杨延顺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呼延佩显见杨延顺没回答,便撅着嘴再次问道:“是不是礼部尚书家的赵小姐?还是大鸿胪家的黄小姐?” “都不是。” “那你说是谁!”呼延佩显在马上咬着牙。 杨延顺眼见到了铁鞭王府,便转过身来对呼延佩显说:“佩显到家了,下来吧。”说完便伸手要扶呼延佩显下马。 “不下!你不说是谁,我就不下来,在这上面呆一辈子!”说着一甩杨延顺的手,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死活不肯下来。 话说揽月驹本属宝马,宝马皆通人性。揽月驹平日里受到杨延顺的驯服,早已变得十分温顺机灵,并且冲锋陷阵与主人配合地极好,更兼有一颗护主之心,可今晚揽月驹的脾气却有些暴躁。呼延佩显在自己的身上扭来扭去不说,还时不时地抓乱自己的马鬃取乐,更难以忍受的是呼延佩显一路都在欺负自己主人。揽月驹一想到这儿,护主之心便燃起熊熊怒火,感受到呼延佩显一夹自己的肚子,揽月驹便“嗖”的一下子窜了出去。这一下子不但吓了杨延顺一跳,更吓坏了呼延佩显。 呼延佩显在马上大叫一声,还未来得及抓住缰绳,身子便向下一倾,眼看就要坠下马来。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杨延顺大喝一声“佩显小心!”,随即一伸左手抓住呼延佩显的九凤朝天靴,右手抓住眼前快速飘过的马尾,双手同时用力。揽月驹吃痛之下长啸一声,人立而起,呼延佩显也随之坠下马来。杨延顺立即单膝跪地,右手快速松开马尾抱住呼延佩显的肩头,左手沿靴上移停在膝处,将呼延佩显平稳地接住了。 眨眼之间发生的事皆惊得两人冷汗直流。呼延佩显双手环住杨延顺的脖子,看着杨延顺的脸,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呼延佩显站在杨延顺旁边大哭:“人混蛋,马也混蛋!”。 话音刚落,只听见身后的揽月驹重重的打了个响鼻。回头一看,那厮正快步朝自己走来,目光不善。吓得呼延佩显“啊呀!”一声又钻进了杨延顺的怀里。 杨延顺左手抱着呼延佩显,右手按住探过来的马头,怒斥一声“回去!”,只见揽月驹满眼的不甘,却又无奈地转过马头,将自己硕大的屁股对着两人,马尾还不屑地抽了几下。 杨延顺看着怀中的人,轻声道:“佩显啊,八哥喜欢的这个人可是俊秀聪慧,面若二月的桃花,声似三月的鹂莺,八哥对他可是倾心已久,不能自拔。整颗心都放在他心上了,你还想知道他是谁吗?” “说!我倒要看看哪个狐狸精惹得你如此着魔!”呼延佩显挣脱杨延顺的怀抱,满脸通红地质问道。 杨延顺满面春风,向身后一指,一字一顿地道:“他、住、在、铁、鞭、王、府。” “你看上哪个丫鬟啦?我这就回去杀了她!”呼延佩显杀气逼人。 杨延顺拉过呼延佩显的手,一边摸着一边道:“恐怕你杀不了他,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铁鞭王呼延赞啊!” 呼延佩显:“胡扯!我爹才没有女儿我爹我爹!”。 杨延顺放下呼延佩显的手,转身登鞍认蹬跨上揽月驹,手中马鞭一扬,“驾”!揽月驹立马来了精神,转眼间便跑出去三丈远。 呼延佩显呆呆地站在铁鞭王府门前,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忽然间回过神来,跳起来大喊:“八哥,你是说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禁足 第二天上午,杨延顺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来人正是自己的四哥,杨贵杨延辉。 杨四郎:“八弟,快收拾一下,延昭叫咱们去商量些事情。” 杨延顺:“好的,我这就穿衣服,四哥你叫仆人给我打点水来,顺便帮我梳梳头发。” 杨延顺忙了半天终于梳洗完毕,便随杨四郎来到了大哥杨延平的院子,推门进屋,只见众位兄长皆在,除了杨七郎。 杨四郎搬来两把椅子,两人刚刚落座,便听见有一人开口道:“大哥、六弟,人都来齐了,有什么事说吧!”。 杨延顺循声望去,正是自己的三哥,杨延光。 杨三郎和杨四郎两人相貌略有相似,脾气却都差不多,三郎急躁,四郎偏激,这两位少爷没少给杨家惹祸。 杨大郎看了看六郎杨延昭,道:“六弟,这事还是你来说吧。” 杨六郎应了一声说道:“刚刚爹爹散朝回来,把我和大哥叫去,爹爹说,边关急报,北国元帅韩昌韩延寿领兵四十万入侵中原,已下边关十余城。皇上龙颜大怒,派兵三十万抵御辽寇。”六郎刚说到这儿,剩下的几位少爷便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 三郎最先说道:“大胆的韩昌,敢兵犯中原,我杨家将第一个不答应!” 四郎紧接着道:“对!决不答应!”俩人一唱一和。 五郎:“两国刀兵相向,边关的百姓怕是要遭难了,阿弥陀佛,罪过啊!” 八郎杨延顺也忍不住问道:“六哥,皇上派大军三十万,那谁人为帅啊?” 杨六郎还未回答,便听三郎延光说道:“八弟,咱杨家将的威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宋朝论帅才论武力,除了咱爹,还有谁能担此大任?” 四郎:“对!帅印一定是咱杨家的!”。 杨延顺刚要说一声“好吧”,却听见六郎道:“不是,不是咱爹挂帅。” 众位兄弟闻听此言不禁愕然,大家又看看大哥杨延平,杨延平摇了摇头没说话。 “那是呼延赞老王爷挂帅?”二郎杨延定问。 “不是!” “常胜王石延超?”三郎问。 “也不是!” “汝南王郑印?”四郎问。 “那小子不行。”这次是杨延顺回答的。杨家上下,连同令公杨继业在内,也就杨延顺敢称汝南王为“那小子”,不过此时大家关心的问题是谁挂帅,都未注意。 五郎杨延德也着急了,毕竟由谁挂帅事关重大,一场战争的胜利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主帅对战阵的判断以及决策。想到这他也开口说道:“到底是谁挂帅,六弟快说吧!” 六郎看了五郎一眼,道:“当朝太师,潘章!” 此话一出,大家就是一愣,谁都没想到会是此人挂帅。 三郎看着四郎,问:“四弟,谁挂帅?” 四郎道:“没听清,好像是通武王潘美。” 六郎没理会三哥四哥,继续说道:“太师潘章挂帅,他儿子潘豹为先锋,八王爷认为潘章父子不足以为帅为将,便请皇上收回成命。皇上自然不允,但又不好拂了八贤王的面子,便下令潘豹在天地庙前立下擂台。若一个月之内没人能打败潘豹,便命他为先锋,若有人打败他了,便叫打败他的那个人为先锋,不过”。 六郎看了看大哥杨延平,没有说下去。 大郎杨延平道:“不过潘章又请皇上下旨,九大王爷家的公子少爷不许登台打擂,违者满门抄斩!”此话一出,屋内便炸开了锅,杨家五位少爷你一言我一语地大骂老贼潘章。 杨三郎:“潘章老贼何德何能,敢持此帅印?满朝文武谁人能服?” 杨四郎接话道:“呵呵,皇上他老人家服就行。” 杨五郎:“潘章为帅,国无宁日。” 杨延顺也是紧缩眉头,他是真没想到会是潘章为帅。 大宋朝满殿忠良,唯独这个老贼潘章不是东西。他仗着女儿潘素蓉是西宫娘娘,自己又是当朝太师,在朝廷上欺天子,下压群臣,非亲不取、非财不用、飞扬跋扈、专权挡道。因为有八贤王赵德芳和自己爹爹令公这些有功之臣在朝,他还不敢轻举妄动。他恨透了那些老臣,一心想扩大自己的势力,怎奈没机可乘。 如今若是真让他得了帅印,那必定是个祸害。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本是潘章的亲弟弟,可亲兄弟也反目成仇了,足见此人是多么的不得人心。可奈何当今皇上却是极其信任他的这个老丈人啊。看来赵休元他爹,是真糊涂了! 杨延顺这话是在心里想的,不过却有人说出来了。 三郎杨延光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道:“我看老皇上是糊涂了!昏君一个!” “三弟休得胡言!”大郎正色道:“食君之禄,为君之臣,怎能说此大逆不道的话来!若是被咱爹听见,非打你四十军棍不可!” 三郎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是以下犯上了,便哼哼了几声不再言语。 四郎见三郎不说话了,便道:“潘章请皇上下旨不让九大王爷家的公子少爷登台打擂,我看就是专门针对咱杨家的。” 二郎问道:“四弟,此话怎讲?” “二哥你想啊,九大王爷,首先八弟的两位师父开国王、通武王都未娶妻,哪来的孩子呢?八贤王的孩子那是金枝玉叶啊,谁能去上台打擂?就算赢了也不可能去前线打仗啊!再说常胜王石延超、平东王高怀亮,两位老王爷没儿子,都是闺女,而且都嫁人了。九大王爷就剩下东平王高怀德、铁鞭王呼延赞还有咱爹火山王了。” “还有汝南王郑印。”杨五郎幽幽一句。 “老五你别打岔行吗?汝南王郑印还未娶妻,自己也不可能以王尊上台打擂啊。”四郎继续道:“高王爷的儿子高琼高君保当年报号下南唐,救驾太【祖】皇帝于危难之际,早已名声在外,而今在军中担任要职,此人也定然不会去打擂。所以说就剩下咱杨家了。” “还有呼延佩显。”杨五郎又是幽幽一句。 “呼延佩显你觉得他会去打擂吗?那花拳绣腿小细腰的,也就欺负欺负咱家老八,再说等他过了门儿,不还是咱杨家的人!所以说皇上下的圣旨就是针对咱哥儿八个的!哎,怎么不见老七呢?” 杨延顺把眼睛一眯,在心中腹诽杨五郎,真是闲的总插什么话呢,一提到呼延佩显就准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先不说自己和呼延佩显有事没事,就算是真的有事,那也得低调啊!不过还好,四哥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来,杨延顺马上应和,生怕再绕回呼延佩显身上去。 “对了,怎么不见七哥啊?”杨延顺故意提高声调。 “你们几个都闹成这样了,若是让老七知道这事,那还得了?他那火爆脾气,不去闹事才怪!”大郎说道。 “把你们叫来就是告诉你们,在潘豹立擂台这个月,谁也不许出家门!咱们就在我这院子内喝酒聊天,切磋武艺,缠住老七不让他出门儿。特别是老三老四,你们俩给我老实点!” 听大哥说完这番话之后,大家都不说话了。要想这个月不出事,那只有不出门这个办法了。 二郎五郎倒是无所谓,一个性情温和厚重,一个吃斋念佛心无杂念,一个月不出门倒也无妨。三郎四郎心中却是极其地不痛快,一个月不出门,那不把人憋死啊!不过要是出门了还真管不住自己,若是再给爹娘惹点麻烦,那可真是不孝了。三郎四郎是明事理的人,想到这也就一齐点头答应了。 大郎见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答应了,就剩下八郎杨延顺了,便转头看向八郎等他表态。 其实杨延顺是最不愿意答应的人。本来打算今天去找呼延佩显解释解释的,可如今横插这么一档子事儿,自己便一个月不能出门。按照平时,自己也能忍得住,但昨晚不知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若真是一个月不出现在他面前,呼延佩显非得亲自跑到天波杨府来抓自己不可。当时只是被呼延佩显问及自己是否有喜欢的人,自己心中便莫名地冲动,嘴里说出的话自己也不敢相信,不过呼延佩显的小脑瓜应该反应不过来吧,想到这儿杨延顺不禁笑出声来。 “八弟你笑什么呢?”杨四郎问。 “哦没事,没什么,大哥说的在理,我这个月不出门就是了。”杨延顺心想:想什么我能告诉你吗?说出来你不得笑话死我啊!再说要不是你和三哥还有七哥,我至于一个月不能出家门吗?七哥想到杨老七,杨延顺一龇牙,“哎,你们说七哥知道什么叫做打擂吗?” 或许这是一个极其沉重的问题,大家都不知怎么回答,连三郎四郎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后来还是六郎打破了沉静。“先别管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打擂了,总之这个月谁也别和他说这件事。他要是真不知道,等过了这个月,我找时间和他解释”。 杨延顺回到自己的屋内,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呼延佩显修书一封,然后叫仆人送到铁鞭王府。大概内容就是我本来想去找你的,奈何朝中生变,我不能出家门了,具体情况问你爹,我们大概一个月之后就可以见面了。勿念,八郎延顺。 见仆人将书信送走,杨延顺心中的压抑少了许多,虽说信中貌似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至少呼延佩显问起来自己也有交代了。想到这儿,杨延顺便提起房内的大刀,来到大哥的院落中喝酒谈天,顺便切磋武艺。 ☆、显威露情 杨大郎的院落中今日非常的热闹,杨府的八位公子都聚集在这里,这在杨府还是颇为少见的画面。 大郎延平、二郎延定平日都在军中操练兵士,很少回家。三郎延光与四郎延辉常常嬉戏于市井,虽说杨府管教甚严,但这两位总是能钻到空子。五郎延德则是终日在屋内参禅悟道抄写佛经,很少露面。六郎延昭贵为驸马,在南清宫供职,也甚是繁忙。八郎延顺则是每日去两位师傅那里学习兵法武艺。七郎延嗣因为年纪小,外加脑子不太灵光,就每日在家独自练武。所以这兄弟八人很少聚集在一起。 时维三月,春意正浓,杨大郎院中的两棵桃树吐露芬芳,一片妖娆之色,好不醉人,可树下却是另一片景象。刀光闪处,枪尖影随,树下两人激战正酣。 只见其中一人裸着上身,露出黝黑的背脊,面色急躁,手握一把丈八蛇矛点钢枪,左扎右刺,枪枪不离对手的咽喉颈嗓。而他的对手掌中则是一口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左支右挡,刀背磕枪尖,每次都能把已到眼前的蛇矛点钢枪拨开三寸并躲过要害,看得人心惊肉跳,可大刀的主人却面不改色,一脸春风似桃花。 距离两人相斗的树下一丈开外,杨六郎与杨四郎并肩而立。只听六郎问:“四哥,你说他们俩谁胜算更大一些?” 四郎:“老七!” 六郎:“我却不这样认为”。 “我也不这样认为!”身后闭目养神的五郎突然开口说道。六郎回顾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为什么?我就觉得老八不行!”,四郎理直气壮。“大哥、二哥别下棋了,你们说谁能赢?” 亭子中的杨大郎一推棋盘,气急败坏,“不下了不下了,有这么个烦人精在这儿,我是下不好了!”说罢便走向树下,眼望战在一处的七郎八郎。 “哎!大哥你说谁是烦人精啊?我只不过是给你出谋划策而已啊!”三郎大喊。“哎二哥你怎么也不等我啊,我也去看!” 树下的杨七郎愈发的勇猛,手中丈八蛇矛点钢枪的速度越来越快,八郎的脸色也不似方才轻松。 两人斗了一百三十回合,杨七郎热汗直流,心中满是惊惧。自从开打以来杨延顺似乎从没有进攻过自己,一直在防守。可他却貌似早已进攻了,因为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处于他的刀锋之下了。从他的刀法中可以看出一丝爹爹的刀法,却时隐时现,让自己摸不到头脑。这样下去,恐怕不妙啊。 “这就是‘九反朝阳’吗?果然神奇。”杨六郎暗叹道,“诶,七弟自己肯定不知道输在哪里了。” 又十五个回合过去了,杨七郎的枪尖停留在杨延顺左肋四寸处,而杨延顺的银面抹月刀则停在了杨七郎头顶一寸。 桃花飘散,如同落雨。 杨延顺大刀上扬,刀尖抵住下落的花瓣。 “七哥,你的蛇矛枪果然凛冽,这桃花儿只因受你枪风所伤,就过早地凋谢了。” 杨七郎喘着粗气走到树旁的石桌前,把大枪往地上一摔,抬起一罐酒来了个长鲸吸水,紧接着说:“老八,我服了!你比我厉害。” “七哥承让!”杨延顺话音未落,只见两道寒光自左右刺来,正是三哥和四哥挺枪来战。 杨延顺冷笑一声,身子如同鸿毛一倾,躲过两枪。“三哥四哥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真是吓坏八弟我了。” 三郎四郎也不言语,收枪再攻,三郎攻上,四郎攻下。 吸水提卢枪以‘柔’见长,只见杨三郎左手按枪尾,右手握枪腰,使了个‘金鸡乱点头’直刺八郎面门。 乌金虎头枪‘硬’字当头,杨四郎矮下身形,大枪横扫,以‘秋风扫败叶&039;之势直攻八郎下盘。 两枪呼啸而来,气势万钧,眨眼间已到近前,无人能躲。 二郎杨延定心中大惊,三郎四郎出手又快又狠,八郎必败无疑,好在这是自家兄弟比武,老三老四会在关键之时收住兵器,若是在战场上,无论谁遇到老三老四的合攻,都会必死无疑。 杨六郎却不这样想,他有十足的把握杨延顺不会输。事实上,杨延顺真的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杨延顺临危不惧,单手将银面抹月刀正立着【插】进地面三寸有余,恰好挡住横扫过来的乌金虎头枪。枪杆碰刀杆,震得杨四郎虎口一麻,当即大枪脱手落地。再看杨三郎的吸水提卢枪,枪头正被杨延顺握在手中。 杨延顺右手紧握枪头,左手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刀,贴着吸水提卢枪杆顺势推去,口中念道“小鬼推磨!”,吓得杨三郎浑身一颤,这哪是小鬼啊,大刀推过来杨三郎赶紧松手。 不到三个回合,三郎四郎也败下阵来。 杨延顺将吸水提卢枪还给三哥,长舒一口真气,刚要坐下来休息一下,只听一人说道:“八弟,能否再战一阵?” “六哥来战,延顺自当奉陪!” 杨延顺又来到树下,靴踏桃花,倒提大刀,拉出一个‘夜战八方踢刀式&039;,“还请六哥先出招,延顺擅守不擅攻。” “人说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却不知守而不攻,败而取胜,才是兵法的精妙所在,刀法亦是如此,对吧八弟?” 杨延顺并不答话,只是盯着杨延昭的虎头錾金枪,舔了舔嘴唇,像是享受战前的喜悦。 桃花妖娆如故,树下确如战阵般肃穆,刀光闪耀,铁戈铮鸣。 “这就是你的刀法吗?九反朝阳果然精妙绝伦!”杨六郎斜刺一枪说道。 “六哥的虎头錾金枪也真令八弟佩服,大宋朝使枪的武将六哥当属头一位!”杨延顺一刀劈下,又中途转变方向,来了一招横扫千军。 “五弟,你觉得六郎和八郎,谁更胜一筹呢?”杨大郎问。 “我不知道,”五郎答道,“但是能与七弟大战一百四十五个回合并让他心服的人,恐怕除了八郎,再没有谁了。” “不错,而且在三个回合内击退老三老四的合击,现在还能与六弟酣战不落下风。”杨二郎补充道。 “好了,让老八休息一下吧!”杨大郎喊道。 六郎挺枪拨开杨延顺的刀身,停了下来。“八弟,你足令我心服,快过来歇息吧!” 杨延顺应了一声也放下大刀,走到石桌前,接过四哥递过的酒碗一饮而尽。耍了这么久的大刀,杨延顺确实累了,若是再战一会儿,自己定然体力不支落败下来。七哥杨延嗣的枪法果然不同凡响,而六哥的枪法更是名不虚传,三哥四哥的枪法也是首屈一指的,应该找机会领教一下大哥二哥和五哥的枪法。哦对了,佛门不动刀枪,所以五哥使用的是独龙渗金棍。 兄弟八人在院中把酒畅谈,全然没注意到在小院的左边阁楼上站立的金刀令公杨继业。杨继业看着自己的八个儿子,最后将目光落在八郎延顺的身上,许久之后才将目光转向六郎杨景杨延昭。 正如杨延顺的意料,呼延佩显在第三日就找上门来了。 “八哥,你怎么喝醉了?”呼延佩显搀着杨延顺。 “没醉”,说着杨延顺便走回了直线,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不装醉能回来吗?杨延顺心想。自己正和四哥喝酒呢,便被下人告知铁鞭王府的佩显公子登门造访,点名要见杨八郎。自己听后一惊,差点被嘴里的酒呛死,刚想起身去大堂找呼延佩显,没想到他居然己经找到这里,身后还跟着大嫂二嫂三嫂四嫂六嫂。自己连忙假装醉倒,否则会被这些嫂嫂羞死,趁她们还未开口,便借醉拉着呼延佩显出了院子,直奔自己的卧房。 呼延佩显看着杨延顺确实不似喝醉,便直奔主题开口问道:“八哥,你那晚是说喜欢我吗?” “嗯这个嘛不是。”杨延顺在椅子上局促不安。 呼延佩显:“不是?那你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杨延顺:“我被禁足了。不只是我,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 “你不会写信吗!”呼延佩显打断杨延顺的话。 杨延顺:“前些天,不是写过一封了吗?” 呼延佩显:“你写的什么啊?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有!” “息怒息怒”,杨延顺递过去一盏茶。 呼延佩显:“凉的!” “”。杨延顺自己咽了一口凉茶。 呼延佩显:“八哥,我喜欢你。” 杨延顺虎躯一震,杯中凉茶洒落衣襟。 呼延佩显:“八哥,我喜欢你好久了!你看不出来吗?” 杨延顺:“我。” 呼延佩显:“好,就算你看不出来,现在我告诉你了,我喜欢你,那你喜欢我吗?” 杨延顺:“我不知道。” 呼延佩显:“不知道?你那晚在我家门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铁鞭王可只有我一个儿子。” 杨延顺:“那晚和现在不同了。” 呼延佩显:“有什么不同?” 杨延顺:“有什么不同?北国兴兵开战,边关百姓生灵涂炭,我杨家岂能坐守京城空享富贵?加之我大宋又是潘章老贼挂帅,杨府、大宋、天下,都不会安宁。我还怎能喜欢你?” 呼延佩显:“怎么不能喜欢我?” 杨延顺喟然一叹,看着呼延佩显道:我何尝不想与你吐露心中之情,奈何我为战将,两军交战,战阵变幻莫测,我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倒也罢了,若是苦了你,我心何安?” 呼延佩显扑进杨延顺的怀里,道:“八哥,你真是傻,佩显既然喜欢你,又怎会不明你心。我只需知道你心里是否有我,我又何在意生死。你生我即生,你亡我亦随。” “佩显。”杨延顺抱紧怀中的人,良久无言。 ☆、杨延嗣 自那日之后,呼延佩显每日都来杨府与杨延顺等人喝酒聊天,两人关系日渐亲密。可杨府还是出了大事,杨七郎在天地庙前打擂,力撕潘豹,闯下大祸。 那是杨府公子们禁足的第三十天,也是潘豹立擂的最后一天。这天恰好杨六郎被南清宫的八贤王召去,杨八郎被两位师傅叫去,杨二郎又军中有事,家中便剩下大郎三郎四郎五郎七郎,这祸端便是三郎四郎引起的。 “大哥,老六老八,还有二哥都有事出去了,就剩下咱们几个了,要不咱们也出去透透风吧?”三郎道。 “不行!这是最后一天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那你看二哥,老六老八都出去了啊!我也要出去,憋死我了!“四郎道。 “出去了净给爹娘惹祸,还是规规矩矩在家得了!”杨大郎不容分说。 “大哥,我们出去保证不惹祸,就溜达几圈便回来,你看着我们还不行吗?”三郎小心问。 杨大郎:“就算看住了你俩,也看不住老七!” “不带老七出去不就行了嘛!”四郎说道。 “不带他出去,就你们出去,他会不闹?”杨大郎还是不答应。 “咱们把他灌醉放在屋子里不就好了嘛!等他酒醒了我们也回来了啊!”三郎出主意道。 四郎急忙附和,“对,把他灌醉了,咱们快去快回,保证没事!大哥,你就让我们出去吧!” “那好吧!”杨大郎犹豫着答应了,三十多日没出家门,自己也有些受不了,况且三郎四郎如此恳求自己,兄弟情深,怎好再三拒绝。只是委屈老七了。 杨大郎与三郎四郎偷偷溜出家门时,五郎正在抄写经书,七郎正在醉酒大睡。可是一个时辰后,杨大郎与三郎四郎还没回来,七郎却醒了。在杨府里找不到哥哥们,叫来仆人一问,说是都出门了,七郎自己一琢磨,说好不能出家门的,他们一出门准惹祸,我得把他们都找回来!于是,杨府最大的祸星出门了。 登英楼的天客阁内,杨延顺与呼延佩显相依而坐,刚从师父那里出来,就被郑昭明找来这里了。汝南王郑印手握酒杯站在窗前,眼望热闹的街市。“老八,你说若真是潘章挂帅,潘豹先锋,这仗能赢吗?” “能不能赢我是不知道,但输是一定的,”杨延顺用嘴接住呼延佩显递过来的葡萄粒。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节 “呃这不就是一定输嘛!”郑昭明斜了杨延顺一眼,“你们俩什么时候搞在一起了?” “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夙愿吗?现在我们在一起了,你还不满意吗?”杨延顺答道。 “满意,满意,我真是太满意了!我一会就进皇宫把这事告诉三哥。”郑昭明笑眯眯地道。 “昭明,我一个月没出门,京城里有什么大事吗?”杨延顺问。 “大事?现在全京城最大的大事,就是潘豹立擂!一个月来,还真没有能够打败他的,倒是被他打死了许多有名的武师,还伤了几名教头。看来他还真有那么两下子。” “哼!你也说了,只是有两下子而已。”杨延顺甚是不屑。 “哎,要不老八你去打擂吧,也赢回个先锋官当当?”郑昭明戏弄道。 杨延顺:“我要是把潘豹打死了,你负责啊?” 郑昭明站在窗前并没有接话,而是疑惑地问道:“老八,你不是说你家兄弟都被禁足了吗?怎么杨老七还在大街上晃悠呢?哟!这手里还拎条人大腿呐!” 杨延顺听得此话心中就是一惊,紧忙走到窗前向大街上一瞧,果不其然正是自家的七哥杨希杨延嗣!七哥怎么还跑出来了?还拎条人腿,这是把谁给撕了?其他的几位兄长呢?杨延顺心中满是疑问却没有答案。 “八哥快看,那不是老贼潘章吗?”呼延佩显大呼。 杨延顺抬头一看,果见一大队官兵正飞奔而来,头一位正是当朝太师潘章。潘章气势汹汹,七哥惊慌失措,两人莫不是有什么关联! “这恐怕是来抓我七哥的,不知七哥又闯什么祸了,我得去救他。”杨延顺说完便纵身一跃跳下高楼。 “八哥小心!”呼延佩显在楼上大喊。 杨延顺跳下登英楼立定身形后立即来到杨七郎身旁,此时官兵已到近前。只见众官兵围成一个圈,把二人圈在中央,太师潘章一马当先,怒骂道:“杨七郎!我儿潘豹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却在擂台上将他活活打死,我今日定要将你这小畜生生吞活剥,大卸八块!以谓我儿在天之灵!来人啊,将他拿下!” 众官兵一拥而上,杨七郎拎着人腿左冲右撞,大骂道:“老东西,你儿子在台上打死那么多人,我就卸了他一条腿而已,便宜他了。要不我把大腿还给你,咱俩互不相欠!”说着杨七郎把手中的人腿向潘章扔去,正好砸在潘章怀里。潘章一见大腿飞来,下意识伸手抱住,低头眼见儿子的大腿,一惊一悲之间,早已疼得昏了过去,晃悠悠地栽下马来,众官兵立即拥上前去。 杨延顺见此时机马上带着杨七郎冲出包围,向僻静处跑去。 “七哥,怎么回事?你去打擂了?”杨延顺定神问道。 “啊,我去啦!”杨七郎粗声答道。 “那也不用把他打死啊!”杨延顺叫道。 “怎么了?潘豹打死那么多人,我就卸了他一条腿而已,要不是我喝多了,我就把他脑袋拧下来了!” “你哎!”,杨延顺长叹一句。 “老八,我是不是又给爹娘惹祸了?”杨七郎瓮声瓮气地问。 “你说呢?”杨延顺愁眉紧锁,忽听见身后马蹄声渐行渐近,急忙转身一看,原来是呼延佩显和郑昭明,杨延顺松了一口气。 “老八,到底怎么回事?潘章好像入宫去了。”郑昭明跳下马来说道。 “你们来的正好,七哥在擂台上力撕潘豹,闯下大祸,潘章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定是找皇上告御状去了。” “那怎么办?”呼延佩显问。 杨延顺:“佩显,你快去南清宫找我六哥,让他快回杨府,我在家里等他。” “嗯!”呼延佩显应一声,便快马加鞭直奔南清宫。 杨延顺:“昭明,你快进宫,我爹在宫中与皇上下棋,对此事全然不知。潘章去告状,我爹定然矢口否认,两人必定僵持,但此事我杨家毕竟理亏”。 “我知道怎么做”。说话间郑昭明已跳上马直奔皇宫。 杨延顺:“七哥,咱们先回家吧。” 汴梁城天波杨府。 杨六郎大步跨进府门,来到前堂,只见杨延顺一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便道:“八弟,呼延佩显说七弟打死了潘豹,是否真有此事?” 杨延顺:“按七哥的说法,没想往死里打,就是卸了一条腿”。 杨六郎:“哼!这小子哪去了?” 杨延顺:“屋里睡着呢。” 杨六郎:“还有心思睡觉!我这就绑了他进宫找皇上请罪!” 杨延顺:“六哥,那样一来七哥必死无疑。杨府上下也必受牵连!” “可是管不了许多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我杨家犯法再先,理应认罪受罚!”杨六郎道。 “犯法?七哥打死潘豹不假,可潘豹又打死了多少人?若真是论起法来,潘豹死一次都是便宜他了!”杨延顺道。 “你说的对,但是你认为皇上会在意区区几个武师的性命吗?”话音从后堂传来,正是五郎杨延德。 “五哥你也知道了,可怎不见大哥他们呢?”杨六郎问道。 杨延顺接过话来,道:“我问七哥了,是三哥四哥把他灌醉了。想必是他们耐不住性子出去了,却又不想带着七哥,就故意把他灌醉。谁想到七哥醒的早,不见了众人,便出府跑到街上去了,然后就上台力撕了潘豹,逃避追捕时在登英楼下被我撞见。” “诶!”杨六郎重叹一声坐在椅子上不说话。 这时杨府门外匆匆进来三个人,正是外出归来的大郎三郎四郎。只听见三郎说道:“哎,你们听到没?百姓们说有个黑小子把潘豹给劈了,哎呦那个痛快啊!我就说应该去看看打擂,你和大哥就拦着不让去,错过了吧。” “街上那么多的官兵,估计都是抓那黑小子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好汉,奈何无缘相识啊!”四郎遗憾道。 “四哥不必伤怀,好汉就在家中!”杨延顺在大堂内大声道。 “哦?六弟八弟你们回来了,五弟也在啊,不抄经书了?”杨三郎打趣道,看来他还不知道七郎的事。 “哼,我抄多少经书也偿还不了你们造的孽!”五郎眼皮也未抬一下,似是不愿看他。 杨三郎莫名其妙,大郎四郎也十分疑惑,就算偷偷溜出去的事被知道了,五郎也不至于这样说啊,三人在外面真的没惹祸啊!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杨大郎首先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七弟呢?” “床上睡着呢。”杨延顺道。 “哦,还睡着呢?那就放心了。”杨大郎长舒一口气道。 “我说的吧?没事!大哥你就是瞎担心。”三郎得意道。 杨延顺:“是没什么大事,七哥就是睡醒了出门溜达一趟,顺便运动了一下,就回家继续睡觉了。” “他出门了?做什么运动了?”三郎问道。 “就是跑了一圈,上了个擂台,卸了条人腿,骂了个老头。”杨延顺接着道:“哦对了,人腿是潘豹的,老头叫潘章。” “什么!” 此话一出,杨大郎与三郎四郎惊了一身冷汗。 杨延顺放下茶杯说道:“六哥,不消片刻爹爹一定会回来,绑七哥和我进宫面圣请罪。皇上定然会为他的老丈人报仇而不会饶恕七哥和我,恐怕还会连累杨府上下。” 杨六郎:“这我知道,我却该如何是好?”。 杨延顺“此刻不是上朝时间,王公大臣大多不知此事,皇上若是只斩我和七哥还好,就怕潘章老贼在背后捣鬼使皇上斩我全家,那时宫中只有汝南王,势单力薄,再有潘章老贼在侧,郑印定然求不下情来。六哥,爹爹绑我和七哥进宫后,你要速速找来众位王爷为我杨家求情!或许我和七哥还有一线生机。” “我知道了。八弟,娘可知道此事?”六郎问道。 “这么大的事,怎会不让娘知道呢?此刻娘在七哥屋里呢。”八郎答道。 兄弟几人愁眉紧锁谁也不言语了,忽听杨府外一声怒吼:“逆子!还不快给老夫滚出来!” “糟糕,爹爹回来了!”四郎叫道。 “六哥,看你的了,”杨延顺说道,随即叫下人拿来麻绳,叫杨三郎将自己双手捆上走出杨府,正遇匆忙赶来的呼延佩显。 呼延佩显:“八哥,你”。 杨延顺笑道:“八哥要去见皇上了。” 呼延佩显:“八哥,我已经回府找我爹了,他现在进宫找潘章理论去了,你不会有事的八哥!” 杨延顺笑了笑,用手轻触呼延佩显的脸颊,然后大步走出杨府,“爹爹,孩儿知罪。” 杨继业:“八郎,我知你是受七郎的连累,见自家兄弟受困怎能不出手相救,这不能怪你。你回去吧。” 杨延顺:“爹爹,您有心放我,潘章也不会放我,孩儿怎能让爹爹受制于潘章呢。再者说,我杨延顺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正好借此机会一睹我大宋皇上的龙颜。” 杨继业:“哎,好吧。七郎呢?” “爹爹,儿来了!”杨七郎自府中跑出来,瓮声道。 “逆子!快随我进宫面圣请罪!”杨继业满面怒气。 “老爷!定要将我这两个孩儿活着带回来啊!”府内一声呼喊,只见佘老太君带着众位少夫人走出府来。 杨继业在马上长叹一声:“诶,自作孽不可活,我又有何能保他不死啊。”说完便扭过头去,不再看众人。 这时杨延顺在杨七郎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只听见杨七郎嘿嘿一声,道:“我记住了!” ☆、被贬雄州 杨继业带着两个儿子穿过三重宫门,登上九层台阶,刚来到金殿前,就听见殿内有人大声讲话:“潘章,有我呼延赞在,你休想残害忠良!” “冤枉啊皇上,杨七郎打死我儿,老臣心痛啊!恳请皇上为我做主啊!” 杨继业急忙进殿扣头:“皇上,罪臣杨继业已将两个逆子带上殿前,请皇上问罪。” 杨延顺跪在金殿台阶下偷眼观瞧,只见爹爹杨继业和汝南王郑印站在左手边,而杨延嗣的右手边则是嚎啕大哭的太师潘章。潘章面前一人怒目圆瞪,须发皆颤,正是呼延佩显的父亲,铁鞭王呼延赞。 这时台阶上传来当今皇上赵光义不紧不慢的声音:“国丈啊,杨爱卿已经将他的儿子带来了,你不要再哭啦!朕会为你做主的。” 潘章:“老臣多谢圣上呜呜”。 赵光义:“下跪者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皇上,这个是八郎杨延顺,那个是七郎杨延嗣。”杨继业一指八郎,又指了指七郎。 杨延顺抬起头,只见龙椅之上坐着的赵光义一身绣龙黄袍,腰橫玉带,头戴蟠龙冠,足踏紫金龙靴,两道重眉一对小眼,年龄在五十上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派富贵之象。 赵光义坐在龙椅上也向下打量着。只见杨七郎膀背腰圆,扫帚眉大环眼,狮子鼻方海口,两耳朝怀,即便是跪在地上也是不怒自威。再看八郎延顺,肩宽背挺,面净齿白,一对朗目,两道剑眉,样貌颇为硬气,虽然和七郎比起来略显瘦弱,但却多了几分精明干练,想必也是个特骨铮铮的汉子。哎,这二人若是未曾犯法,倒也会是我大宋得力的战将,可惜了。 赵光义看罢问道:“你是杨七郎呃你是杨八郎,怎么长得不像啊?” 杨继业:“回皇上的话,八郎是微臣的养子。” “哦”,赵光义拉了个长音,继续道:“杨七郎,朕问你,国舅爷是你杀的吗?” “啊!是我啊!”七郎一开口给赵光义耳朵震得嗡嗡响,心说这小子嗓门怎么这么大啊?还是别让他说话了。 赵光义:“杨八郎,是你在登英楼下面带走杨七郎的吗?” “是。”杨延顺只说了一个字。 赵光义:“你们两个可知罪?” “皇上!我何罪之有啊?”杨七郎大叫道。 “哎呦!你说话不能小点声嘛!”赵光义气道。 杨继业:“小儿不知礼数,还望皇上恕罪!” 赵光义:“哼!何罪之有?你杀了朕的国舅,还打伤了国丈,朕岂能饶你!来人啊,把杨七郎推出去斩了!” “慢!皇上,七郎不可杀啊!”呼延赞向前一步。 赵光义:“呼王爷,杨七郎已经认罪伏法,国舅爷确是他杀的,这杀人偿命,朕为何不能杀他?” 呼延赞:“皇上,杀人偿命本是应该,但杨七郎是在擂台上打死潘豹的。这擂台如战场,输赢关乎生死,潘豹被打死只能怪他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 “皇上,歪理啊!杨七郎打死我儿乃是事实,如今不但不认罪伏法,还反说是我儿自己的过失,老臣不服啊!”潘章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点没顾忌自己当朝太师、西宫国丈的颜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之事,何来打擂即可不偿命之说?一派胡言!”赵光义怒道! “皇上,小王有一句话要说。”郑昭明手执象牙笏板,朗声道。 赵光义:“汝南王有何话说?” 郑昭明:“回皇上,小王听闻国舅爷在天齐庙前立擂,打死有名的教头六名,无名的好汉八名,更有许多被打伤打残的武师只因国舅爷是皇亲国戚,死者家属不敢报官讨要说法,小王思量,可否请太师出面给死者家属一些补偿,以彰太师深明大义。” 郑昭明一番话说得赵光义满面通红,自己小舅子还把别人给打死了,太师也没说啊。这下可好,刚说完的无论台上台下杀人偿命,小舅子死一回都不够了。 这时候杨延顺又掐了掐身旁的杨七郎,杨七郎一愣,又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马上大呼:“皇上!只因潘豹在台上打死人了,我才上台教训他的!可他偏要置我于死地,我才失手打死他的。皇上明察啊!” “国丈真的是这样吗?国舅打死了那么多人?”赵光义一脸的阴沉。太师潘章一见情形不好,眼珠一转,马上又哭闹起来:“皇上啊您当初下旨不让他们登台打擂,杨七郎却打死我儿潘豹,皇上,杨继业教子无方抗旨不尊啊!” 赵光义一听,立马想起来了,连忙说道:“杨继业,你抗旨不尊,可知罪?” 杨继业:“臣知罪。” 赵光义:“好,来人啊!将杨继业满门抄斩!” “慢!父皇息怒!”殿外匆匆走进一人,正是三皇子赵恒赵休元。 赵恒:“父皇,天波杨府满门忠良,更曾立功无数,是我大宋的撑天擎玉柱,架海紫金梁。如今只因杨七郎失手打死潘豹一人便抄其满门,只恐边关将领闻听此事心寒不已,难以保家卫国,到时丢失边城,悔之晚矣啊!还请父皇三思。” 赵光义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细缝,面色更加阴暗,心中更是怒气冲天。这才多大功夫自己的命令就被人叫停两次啊!我是皇上啊!我不就是要杀杨继业一家嘛,至于丢失边城吗?杨家将就是大宋的撑天擎玉柱,架海紫金梁啊?我这么大的宋朝没人了吗?不让我杀,我偏要杀!想到这儿,赵光义腾地一下站起身,怒道:“朕今天偏要杨家将死,我看谁敢让他生!来人,把杨继业拉出午门外金瓜击顶!把杨七郎杨八郎斩首示众!” “报皇上,八贤王殿前求见!” “报皇上,常胜王石延超殿前求见!” “报皇上,东平王高怀德殿前求见!” “报皇上,平东王高怀亮殿前求见!” “报皇上,通武王潘美殿前求见!” “报皇上,丞相王延龄、赵普殿前求见!” 赵光义站在龙椅前额头渗汗,不用说,这些王爷准是来求情的,看来真的是杀不了杨继业了。 八宝金殿上第一次聚集了这么多朝中显赫的人:一个皇帝一个皇子,八个王爷,一个太师兼国丈,两个丞相都到齐了。 杨延顺心中一惊,六哥果然厉害,不但请来了五大王爷,还有两位丞相,甚至连自己的二师父通武王潘美都请来了。其实杨延顺哪里知道,通武王潘美是呼延佩显请来的。 “众位爱卿一起进宫,所为何事啊?”赵光义明知故问。 “回皇上的话,我等都是为杨家求情的,望皇上开恩。”八贤王毫不掩饰。 赵光义:“可杨家人抗旨不尊,还打死了国舅,犯了死罪啊!而且,朕金口玉言,说出的话还能收回不成?若是这样,岂不是对国丈不公。” “请皇上收回成命!”七大王爷齐呼。 赵光义:“这你们。” 面对七大王爷,赵光义也有些害怕,特别是怕八贤王和通武王。八贤王赵德芳是自己的皇侄,这个皇位原来是自己的哥哥,赵德芳的父亲太【祖】赵匡胤的,太【祖】死后,该叫赵德芳坐,结果太【祖】将皇位“让”给了自己。后来王皇后骂殿三日,自己也觉得多多少少有些对不起赵德芳,所以封他做了个八千岁,又赐了他王命金锏,上可管君王不正,下可管臣子不忠;上殿不参君,下殿不辞王;见皇上不用磕头,就用金锏冲皇上点三点,这就算见礼了,再冲皇上点三点,就是告诉皇上:“我走了。”金锏受皇封,打死勿论。所以八贤王说话,赵光义也得合计合计。 再说通武王潘美,他功高盖主桀骜不驯,自己登基做皇帝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对,自己对他也无可奈何。好不容易经开国王曹彬劝说隐退了几年,如今又因杨家的事出来了,怎能不叫自己心虚。就在赵光义自己合计的时候,通武王潘美说话了。 潘美:“臣听闻皇上要斩我的徒儿杨延顺,就立刻进宫面圣,没想到皇上连金刀令公杨继业也要杀,杨继业他那几个儿子也要杀,佘太君也要杀,杨府的众位太太小姐们也要杀。臣有一事不明,皇上打算何时杀进我通武王府啊?” 潘美的声音细致轻柔,一点也不像是个年迈的武将,可就是这轻柔的嗓音,却足矣让大宋朝的二帝太宗无言以对,赵光义憋得面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太师潘章见到自己的弟弟潘美将皇上逼得如此难堪,自己也是冷汗直流,连忙从地上爬起,对皇上一躬到底,“皇上,老臣糊涂啊!小儿确实死有余辜,老臣本不该怨及他人的,皇上明察,众位王家千岁说的对,杨家是功臣,如被杀岂不冷了群臣之心?再说我儿潘豹人已死了,杀七郎我儿也不能活,何必两败俱伤?故此,臣也给杨家求情,放了他们吧!” “嗯国丈你真的不追究了?”赵光义连忙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老臣不追究了,这一切都是老臣自家的过失,不怪他人。”潘章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位王爷拱手赔笑。 赵光义心想:还是自己的国丈向着自己啊,给自己台阶下,要不今天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不过,若是将杨家无罪释放,我堂堂大宋皇帝的颜面何存?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想到这儿,赵光义开口道:“杨七郎打死国舅之事,因双方都有过错,朕就不予追究了。至于杨家抗旨打擂之事,因有众位王爷求情保本,就免其死罪,不过活罪难逃”,赵光义用小眼睛偷瞄通武王潘美,见后者面无怒色,便继续说道:“朕现将杨家将贬至雄州,杨继业任知州,没有旨意诏宣,永不许回京!” “皇上,佘老太君年事已高,不宜远行,恳请圣上宽恕!”说话的正是左丞相王袍王延龄。 赵光义:“准奏!杨继业,你可只带你的七郎八虎,即刻离京!杨家女眷就留在京中吧。” 杨继业带着两个儿子跪倒在金殿前,哽咽道:“谢主隆恩!”,又起身向众位王爷深鞠一躬,什么话也没说,转身下殿。 杨延顺带着杨七郎叩谢皇上后又跪倒在众位王爷面前,“杨延顺多谢众位王爷大恩大德!”说完深深一拜。 呼延赞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只见他扶起杨延顺,道:“孩儿啊,别怕,等皇上消气了,伯父再保本你们杨家回京哈。” 杨延顺摇了摇头,道:“伯父,代我向佩显说一声,恕我不能亲自和他告别了。”说完,杨延顺看了看郑昭明和三皇子赵休元,转身下殿。 ☆、八郎辞师 八宝金殿上,杨家父子离去后,通武王潘美也辞殿走了,临走之前还走到太师潘章面前说了一句什么,潘章当即吓得面色苍白。余下众人却是面沉似水,老令公跨马抡刀保了一辈子大宋,如今却也被贬出京永不录用,可叹伴君如伴虎。吁嗟之间,忽闻殿头官报:“万岁,边关来了二十四道加急折报,大辽元帅韩昌韩延寿带四十万兵马过了雁门关已进中原。日抢三关,夜夺八寨,大兵过处,边关百姓生灵涂炭苦不堪言,望万岁速速发兵!” 赵光义一听,心说坏了,这才一个月的功夫,辽军已经势不可挡了,连忙叫道:“国丈,大辽的兵马打过来了,你打算何时带兵迎敌啊?” 老贼潘章心里一合计,北国打得这么勇猛,我去了也白给啊!不行,我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你们这些老王爷个个都保本杨家将,我就先拿你们开刀,等到了前线能打就打,不能打我就降。主意已定,潘章躬身说道:“皇上,老臣的儿子潘豹死了,没有了先锋官,这叫我如何出兵啊?” 赵光义一听,便急道:“那可如何是好啊?国丈你再想想办法啊?” 潘章:“皇上,老臣保本铁鞭王呼延赞,东平王高怀德,平东王高怀亮,常胜王石延超随军出征,我大军必定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赵光义:“准奏!” 四位老王爷一听,暗骂老贼潘章,你就损吧,临死还拉着我们垫背,不过皇上已经准奏了,自己又身为国家大将,大敌当前理应征战沙场,只得领旨出征。 八贤王赵德芳在旁一听,心中不禁琢磨:王爷们都跟着出征?老驸马高怀德那么大岁数也去?皇叔呀,你也去吧,免得在宫中闲得没事,今天杀这个,明天杀那个,叫你也尝尝鞍马劳苦的滋味。 赵德芳向前一步,道:“皇叔,您是马上皇帝,有道的明君,何不御驾亲征,也叫北国看看,中原的皇帝英勇善战,不是好惹的。一来可鼓舞军卒士气,二来可以吓住韩昌。” 皇上本来不愿到前敌,怕有危险。八贤王拿话一刺他,他心中血气上涌,你把我鼓捣走了,那你也别在南清宫享福了,咱们同去。 赵光义:“皇侄,你可保着孤同去?” 赵德芳连说:“行,行。” 赵光义:“好!调三十万兵马,择吉日良辰起兵。” 杨延顺刚走出皇宫,便对杨七郎说:“七哥,你先和爹爹回家,带着众位兄弟先走,我去辞别我的两位师父,随后再赶上你们。” 杨七郎:“嗯!你去吧!” 杨延顺应了一声,转身刚要离去,忽闻身后宫门内有人叫道:“杨八郎!” 杨延顺回头一看,来人一身白缎子锦袍,大红绣边,一条玉带缠在腰间。再往上看,剑眉鹰眼,唇薄鼻耸,颌下无须,看似正值中年,其实已年过六旬,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 “师父,延顺正欲前往王府,与两位师父辞行。”杨延顺跪倒在地。 潘美:“随我而来。” 杨延顺跟在潘美身后,有仆人牵过马匹,潘美翻身上马,利索地整理好衣带,却见杨延顺依旧站在马下,便道:“你为何不上马?” “延顺不敢与师父同乘一马。”杨延顺规规矩矩地道。 “哼,和你大师父一样,畏畏缩缩,当年他也不敢上我的马,你倒真像他啊。”潘美继续道,“既然你不上马,就跟在为师后面跑吧。”说完潘美一扬马鞭,骏马飞奔而去。 杨延顺撇了撇嘴,一脸无奈,迈起大步追了上去。 穿过了三道街口,转了几道小巷,杨延顺终于看到潘美的马拴在王府门前的木桩上了。杨延顺推门入府,径直走入大堂后的跨院,来到大师父的房前,房门已经打开了,二师父潘美坐在床头,手中端着汤匙正往榻上的人嘴里送。杨延顺站在门口未动,过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二师父的声音,“八郎,进来吧。” 杨延顺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道:“徒儿杨延顺来给师父辞行了,恕徒儿不肖,不能再跟随师父习兵练武了。” “八郎,起来吧,为师也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这次被贬出京,未尝也不是件好事。记桩守而不攻,败而取胜。攻守互易,胜败无常。”榻上的人道。 杨延顺:“延顺谨记大师父教诲。” “你大师傅教你守,我却教你攻。他叫你静,我偏叫你动。现在你要走了,他送你兵法口诀,我就送你战甲盔袍。”潘美离开卧榻,走到杨延顺面前,“走,我带你去取盔甲。” 杨延顺向榻上看了看,榻上的人摆了摆手,没有说话。杨延顺又一躬到底,才退出房门。 潘美带领杨延顺走到东跨院的练武房,以前杨延顺便是在这习武的。今天一推开房门,只见屋内正中央一张案台,案台上摆放着一双靴子,一副盔甲,一个束发冠。 “八郎,这是你大师傅当年征战时披挂的战甲,现在就交给你了。他日你在战场上,见此战甲也能多想想你大师父的教诲。”潘美继续说道,“你二师父我的战甲送给呼延佩显了,希望他不会用到。” “二师父如何识得呼延佩显?”杨延顺疑惑地问。 潘美:“那娃娃在府门前跪求我进宫救你,我招他入府,谈了好久才入宫的。” “什么?是佩显找您来的?”杨延顺惊道。 “哼,曹彬教出来的徒弟都和他一个德行,有心无胆你休负了呼延佩显对你的一片心意,否则我饶不了你。”潘美转身离去,又停住脚步道:“八郎,你我师徒一场,今日一别不知他日还能否相见,不如你将战甲穿上,让为师看看可好?” “嗯徒儿遵命。”杨延顺将案台上的战甲拿起穿在身上,周身上下打理利索后,走到潘美面前。 潘美抬眼观瞧,心中不禁一颤。眼前的杨延顺头戴束发乌金冠,体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驼龙阴风袍,足踏虎头佛母靴。杨延顺本就长得颇为硬气,加之甲胄在身,更是威风八面,英姿非凡。潘美口中不禁念道:“又是个伤人之情,痛人之心的主啊”。 “师父,你说什么?”杨延顺并未听清。 “八郎,你靠近一些。”潘美将手搭在杨延顺肩上,向内一拉,薄唇靠在杨延顺耳边,轻声道:“切记,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 杨延顺虎躯一震,恍惚间潘美已转身离去。“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杨延顺重复念道,心中混作一团。 离开王府时,有家丁传话说:不要和外人提及你师父的名姓。杨延顺听了之后一阵黯然。 再回到杨府时,杨继业已带着七位兄长离家奔雄州去了。杨延顺也不做耽搁,辞别了佘太君以及众位女眷便打马出了汴梁城北门。此时日薄西山鸟归山林,城外行人渐少,杨延顺回望汴梁一眼,拨转马头,北上雄州。殊不知这一去,此生便再难回东京汴梁。 汴梁城铁鞭王府内,呼延佩显正在哭闹。老王爷呼延赞则是满眼的无奈:“儿呀,你说你去雄州干嘛呀?老令公一家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现在谪贬雄州,你就别再去给人家添乱了。” “我要去找八哥!”呼延佩显叫闹着。 “杨八郎已经和我说了,让我代他向你告别。人家也没欠你什么,你怎么老缠着他不放呢?”呼延赞问。 呼延佩显握着胸前挂着的白鱼玉坠,呢喃道:“我欠他的。” 呼延赞:“儿呀,爹爹过几天就要随军出征了,你在家好好呆着,听你娘的话哈,等爹回来呢,就上奏皇上,请他把杨家召回来,好不好?” 呼延佩显根本一句话都未听进去,只是兀自握着玉坠回房了。老王爷以为他想通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杨延顺星夜赶路,终在两个时辰后赶上了杨继业等人。爷俩见面后浅谈了几句,便又催马前行。杨家父子几人皆是当世的猛将,座下战马亦是惊世的名驹,不消时日便到了雄州城。雄州原来的知州叫夏伯成,夏伯成这人十分的和气,将杨继业一家接进知州府,自己搬出去住。又和老令公说缺什么少什么,说一声,没事也不用到衙门去,一切由我照料。”令公很感激,爷们九人便在知州府中住了下来。 这期间,百姓传闻边关捷报频频:有当今皇上御驾亲征,八贤王陪王伴驾,四大王爷做先锋开道。潘元帅三十万大军收复大片失地,已经打到幽州城下了。 百姓是兴高采烈,杨继业却不然。潘章打了胜仗,自己心中多少有些酸溜溜的,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担忧:北国兴兵四十万来犯中原,必定是兵精粮足蓄谋已久。韩昌韩延寿更是饱读兵书,勇冠三军的年轻统帅,怎么如此不禁打呢?如今皇上也在前敌,但愿潘章有真本事,别中了韩昌的诡计,否则皇上便会陷在危难当中啊! ☆、雄州搬兵 八郎杨延顺自从来了雄州,不是每天与兄长们喝酒练武,便是独自一人到街上看热闹。雄州城并不算大,但地处边陲,边关的百姓们都在此集会交易,甚至经常有北国的客商来此采购商品。 这一天杨延顺正在街上闲逛,忽然听见身后人声喧闹,回身一看,只见一个白衣人骑着一匹白马飞奔入城。街上的行人都被冲撞散开,叫苦不迭。 杨延顺心想,这是何人?如此的不顾百姓安危,简直是目无王法!思虑之间白马已到近前,速度未减。好小子,这是打算从自己身上踏过去啊! 杨延顺脚下一转,身子一侧,白马正从身边擦过。紧接着手抓马鞍,双足踏地,飞身上马,正坐在马屁股上。马上那白衣人一惊,不由得紧握缰绳,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小子!你是何人?胆敢在城中纵马飞奔!”杨延顺质问道。 白衣人一听杨延顺的声音便是浑身一震,紧接着双肩耸动,倚在杨延顺怀里哭了起来。 杨延顺给吓了一跳,慌乱间低头一看,不禁惊呼:“佩显!” 杨延顺见是呼延佩显,心中百感交集。两人打马出城,来到城外一处高坡。正值初夏,坡上碧草青青。杨延顺先跳下马,又将早已哭成泪人的呼延佩显抱下马来。两人坐在坡上,杨延顺定眼观瞧,只见眼前人满脸的风尘,软眉紧蹙,鼻若桃红,一双泪眼肿的跟杏仁一般。 杨延顺满心欢喜,道:“佩显,你怎么来了?” “你走时连我的面都未来得及见,我能不惦记你吗?”呼延佩显反问道。 “皇命难违,我不敢耽搁啊。”杨延顺答道。 呼延佩显抽泣道:“我长这么大都没和你分开过。你倒好一走便是这么远!我能不来找你吗?” “呃”,杨延顺用手轻轻擦拭呼延佩显眼角的泪滴,小心问道:“佩显,你来这儿,家里人知道吗?” 呼延佩显:“不知道。我爹到前线打仗去了。我是偷了郑昭明的马逃出来的。” “啊!”,杨延顺看了看身后的白马,果然是匹宝马,一身白练似雪。郑昭明曾说过这匹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佩显,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杨延顺又问。 “我刚找到你,你就想我回去!你”。呼延佩显话未说完,便倒在杨延顺的怀里,杨延顺连忙抱住他上马回城。呼延佩显应该是昼夜兼程,劳累过度所致。想到这儿,杨延顺快马加鞭直奔知州府。 到了府内,杨延顺直接将呼延佩显抱进自己的卧房,叫仆人打来热水,又哄走了趴在窗前的三哥四哥,这才找来面巾沾了热水给呼延佩显擦了擦脸。 “我干脆给他擦擦身子吧,他昼夜兼程,一定出了不少汗。”杨延顺想到这儿,便伸手去解呼延佩显的衣带。脱了外衣,又解开呼延佩显的中衣,杨延顺气息忽然变得沉重起来。只见呼延佩显躺在榻上,衣服已被自己解开了大部分,露出里面的身子,肌肤细腻如水,一张小口还时不时张开。 杨延顺连忙拉过被子盖在呼延佩显的身上,自己坐在床头定了定神,“还是等他醒来自己洗吧”,杨延顺安慰自己道。再看过去时,不由得拉起呼延佩显的手握在自己手心,不忍放开。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幽州城内,皇上赵光义坐在龙椅上是茶不思饭不想,满嘴起泡。 十天前,大军打到幽州城下,韩昌弃城败走,元帅潘章接自己入城庆祝。谁知第二天一大早,韩昌四十万大军忽然调回,把幽州城围个水泄不通。紧接着就炮打四门,讨敌要阵。潘章大惊失色才知是中计了,连忙派出四位老王爷出城迎敌。却不想出去四个回来一个,只有铁鞭王呼延赞败回城中。东平王高怀德,自己的亲姐夫,战死东门;平东王高怀亮,自己的亲妹夫,战死西门;常胜王石延超,开国的老功臣,战死南门。可把自己心疼坏了!现如今敌军围城十天了,元帅潘章也是无计可施。城内已是弹尽粮绝,哀声遍布,可怎么办呢? 赵光义正在这犯愁呢,就见八贤王赵德芳走进来了。 赵德芳问道:“皇叔,你用膳了吗?” 赵光义一拍大腿:“哎呦!德芳啊,这个时候朕还怎么吃得下啊?你看朕这嘴,全是泡啊!” 赵德芳心说:活该啊你!让你听信老贼潘章,现在好了,被困了吧!可怜三位老王爷啊,为大宋朝鞠躬尽瘁一辈子,到老了不能在家中颐养天年,还得随军出征,最终还死在这儿了。为什么啊?还不是你偏袒潘章,赶走了杨家将。若是有杨继业和他那八个儿子在,哪还用的着这些老将出马啊。 赵光义道:“德芳啊,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啊?你给出出主意啊。” 赵德芳:“你不是有潘大元帅吗?” 赵光义哀声道:“你就别提他了!他要是有办法,我还用得着这么愁吗?” 赵德芳偷笑道:“皇叔,如今天下只有一人能救你。” 赵光义一听有救,两眼放光,连忙问是谁。八贤王大声答道:“杨继业!” 赵光义一听,顿时泄了气,“除了他,别人不行吗?” 赵德芳:“若是别人,恐怕皇叔你就再也看不到西宫娘娘潘美容咯!” “啊!”赵光义嘴一咧,“那就找他吧”。说着就刷了一道圣旨要召杨继业父子前来救驾。 八贤王看了看,摇摇头,“不行,杨继业不会来。” “呃他为何不会来啊?”赵光义问。 赵德芳:“皇叔,你忘了当初是怎么把老杨家赶出京城的?贬至雄州,永不录用。哦太平年间把人家贬了,现在打了败仗又想起人家了,搁你,你乐意来吗?” 赵光义一听,臊得满脸通红。“那皇侄,你说怎样杨继业才肯来呢?” “写血书!”赵德芳早就想好了。 赵光义:“血书?可哪来的血让朕写呢?” 赵德芳:“咬破中指,写下血书,杨继业看了血书就会来了。” 赵光义听着心里就合计,咬破中指写血书,那得多疼啊!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咬吧。于是就把中指放在嘴里,嘎吱一咬,劲儿还使大了,好悬没把手指头咬下来,血喷的老高。赵德芳一看忙说:“快写快写,别浪费咯!” 赵光义咬着牙写了一道血书。八贤王捧着血书十分满意,道:“成了!快叫太医来给皇叔包扎一下吧。” 赵光义忍着痛问道:“这下杨继业能来了吧?” 赵德芳:“不能。” “什么!我手指头都咬成这样了你还告诉我不能?”赵光义大叫道。 赵德芳:“皇叔你别急啊,这血书是写完了,但是得有人闯出敌营将它送到杨继业的手上啊!” “那谁愿前往啊?”赵光义话音刚落,就听门外突然有人高呼“我愿前往!” 等这人进来赵光义抬眼一看,是一员老将,身高九尺肩宽背厚,粗眉环眼鼻直口方,花白的胡须撒满胸前,头戴亮银狮子盔,身披大叶鱼鳞甲,牛皮战靴,腰间佩带铁鞭,走起路来甲叶子沙沙作响,显得十分的威武雄壮。此人正是铁鞭王呼延赞。呼王爷是河东的名将、开国的老臣。这个人心直性耿,一个字也不认识,虽然有些粗鲁,但打仗却是非常勇敢,和杨继业交情过命。 “老爱卿,你愿前往?”赵光义问道。 呼延赞:“我愿前往!你说去哪吧?” 赵光义一听,原来你还不知道去哪呢!“爱卿,朕要你闯敌营到雄州去请杨家将,好解我幽州之围啊。” “啊?去请杨家将?我不去!”呼延赞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赵光义就问:“你为何不愿去啊?” 呼延赞:“说赶走就赶走了,说召回来就召回来,人家要是不愿意来呢?我不是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了。不去!” 赵光义脸又红了,看了看赵德芳,意思是你帮帮我吧! 八贤王心想皇上也够惨的了,又是满嘴起泡又是写血书的,我就帮帮他吧。便对呼延赞说道:“呼王爷,我知道满朝文武你和杨继业关系最好,也只你能请得动杨家将。皇上也知道错了,你看都写好了血书要杨继业官复原职前来救驾。你也知道,只有杨家将能救咱们。若是没有杨家将,不但咱们得死,大宋朝的百姓也会跟着遭殃,你忍心吗?” 呼延赞看看八贤王,又看看血书,道:“好吧,我去!” 赵德芳:“打算何时动身?” 呼延赞:“今晚,南门。” 到了夜半三更,呼延赞吃饱喝足,顶盔贯甲,周身收拾妥当,将血书掖在胸前,辞别了皇上和八王千岁,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一马当先冲出城外。刚跑过护城河,就听身后吊桥咯吱咯吱升了起来,紧接着城门紧闭。呼延赞心说,我这刚一出城就把城门封死了,后路没了,生死由命吧。老王爷抬头看看残月,不由得心寒:我呼延赞六十多岁了,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过得去了!又想想战死的老驸马高怀德高怀亮,以及常胜王石延超,心中更加凄凉。 “太【祖】爷,老将来了!”呼延赞一声怒吼,手执铁鞭冲入敌营。只见他不由分说见人就打,见坑就躲,座下宝马良驹更如同乌龙摆尾般在连营内横冲直撞。眼见敌军忽然闪出一人,呼延赞知是辽国大将来了,便将铁鞭挂在腰间,低身从马上摘下丈八滚云枪,催动战马直取敌将。 呼延赞本就豁出性命了,座下战马也知危难当头,人借马威,马借人胆,一时间势不可挡,不到一个回合便枪挑敌将。呼延赞是越杀越勇,凭着胸中一口怒气从敌营内侧杀到了外侧,冲出重围时也不敢留恋,识得了雄州的方向,一路狂飙到天明。 ☆、离别 呼延佩显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睁开双眼只见自己躺在床上,屋中空无一人,刚欲起身,又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被谁解开了放在椅子上。呼延佩显刚想走下床去拿回自己的衣裳,这时只听见房门被人推开,吓得呼延佩显又连忙回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谁?”呼延佩显小心问道。 “佩显,你醒了?”杨延顺答道。 一听是杨延顺的声音,呼延佩显悬着心放了下来。“八哥,这是你的房间吗?” “是啊,你过来沐浴更衣吧,晚饭快准备好了。”杨延顺站在一个木桶前面,木桶上冒着腾腾热气。 呼延佩显:“八哥,我的衣服是你解开的吗?” “是啊哦不是,那个你自己解开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杨延顺语无伦次,连忙退出了房间,将门关好。“佩显,我到前堂等你。”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 “跑什么啊,我又没怪你。”呼延佩显在床上小声说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杨家父子九人已在前堂坐好,仆人也摆好了酒席。只听杨三郎道:“这个呼延佩显怎么洗这么久啊?我都饿了。” “你以为都像你似的啊,用凉水一冲便出来了。”杨五郎道。 “来者是客,等一等又有什么关系,佩显那孩子远道而来看我们,定是累坏了。一会儿都让他多吃点。”杨继业说道。 杨四郎道:“是呀八弟,佩显远道而来看你,你可要照顾好他呀!” 杨延顺坐在那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得赔笑。正在这时,呼延佩显由仆人领着来到前堂,杨延顺连忙起身招呼:“佩显到这边来坐。” 众人一听,这杨八郎怎么还口吃起来了,转身一看,只见呼延佩显凤眼雁眉,鼻悬如胆,唇薄似纸,肌白赛雪,面若梨花。七尺的身材着青缎罩袍,内穿绣菊中衣,腰系一条白色丝绦,堪称俊美无双。 杨延顺看的痴了,呆呆站着,不知所为。 “老八,你脸怎么还红了?哈哈!”杨三郎笑道。 “啊!天热的快吃饭吧!”杨延顺一把拉过呼延佩显。 “侄儿见过杨伯父”,呼延佩显一躬到底。 “嗯,快坐快坐,佩显啊,一路辛苦了。”杨继业笑呵呵地说道。 呼延佩显坐在杨延顺身旁,一桌爷们十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席间只听杨六郎道:“佩显呢,今晚看来要委屈你了?” 杨延顺一听要委屈呼延佩显,心中不快,问道:“六哥,怎么了?为什么要委屈他?” “你别急,我是说今晚得委屈佩显和你住在一起了,知州府就这么大,没有空房让佩显住了。难道你想让他和我们住?”杨六郎打趣道。 “不用了,还是和我住吧。”杨延顺急忙道。 是夜,杨延顺与呼延佩显回到卧房,掌灯之后,杨延顺坐在灯下,道:“佩显,你先睡吧。” “你呢?不睡了吗?”呼延佩显问道。 杨延顺:“我等等再睡。” 呼延佩显走到杨延顺面前坐下,拉住杨延顺的手:“八哥,你怕什么?”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节 “我不怕”,杨延顺手一缩,不敢看他。呼延佩显又抓住杨延顺的手紧紧不放,“八哥,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杨延顺:“但是”。 呼延佩显问道:“你不喜欢我吗?”“喜欢。”“我不漂亮吗?”“漂亮”。“那是因为我不是女人?”“不是,我喜欢男人。”杨延顺急道。 呼延佩显: “那你为什么不敢碰我?” 杨延顺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指着窗棂下说道:“因为他俩在这下面 。” 呼延佩显忙走向前一看,惊道:“三哥四哥,你们俩蹲在地上干什么?” 杨三郎:“糟了,被发现了。” 杨四郎连忙高声答道:“你三哥被老鼠咬了,我们来抓老鼠的。佩显你不知道,这雄州的老鼠比京城的个大。你睡觉时小心点哈!” “你才被老鼠咬了呢!”杨三郎刚叫道,就被四郎按住嘴巴拖走了。 “那个,你俩继续哈,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三郎挣扎道。 呼延佩显脸一红,关上了窗,“八哥啊!” 杨延顺一把将呼延佩显揽入怀中,不由分说便看准薄唇亲了下去,“佩显,我现在不怕了。” 呼延佩显:“八哥,你可会娶我?” 杨延顺:“这个自然,等过一段时间,我便与爹爹说明此事,将你娶过门。” 呼延佩显嘤咛一声,两人倒在床上。烛影轻摇,映在窗上一片旖旎之色。 第二日上午,杨延顺与呼延佩显到雄州城外散步。四月的天气,边关野地,风光也是一片大好:碧草青青,花吐芬芳,杨柳随风,似水柔波。二人见四下无人,便牵着手,说着情话。 这时,只听马蹄声近,杨延顺四下张望,远处一匹黑马驮着一人,正向两人跑来。马上一人盔歪甲斜,浑身是血,狼狈不堪,一杆大枪枪头挂在马上,枪尾却拖拉在地。 呼延佩显只觉得这匹马看着眼熟,等马到近前,认出来了,正是自家的“墨玉无瑕”!再看马上那人,牙关紧闭,虎目圆睁,一脸的血腥,连胡子都染红了,不是自己的爹爹呼延赞还会是谁! 呼延佩显忙扑上前去将呼延赞扶下战马,失声痛哭,“爹爹,你不是去前敌打仗取了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呼延赞愣了半天,揉了揉眼睛,看看呼延佩显,又看看杨八郎,一声长叹,“儿呀!爹爹两世为人啊!” 知州府内,呼延赞一口气连喝了三壶凉茶,坐在椅子上休息了半天。呼延佩显在一旁一边为爹爹擦脸上的血迹一边掉着眼泪,心疼自己的爹爹呀。呼延赞看着老令公杨继业和杨家八个儿郎,一脸悲戚。 就听杨继业问道:“老哥哥,你不是在前敌随王伴驾吗?怎么沦落至此啊?” 呼延赞:“别提了,都怪老贼潘章!”说着就将大军被困幽州城,三位老王爷为国捐躯,皇上写下血书,八贤王把自己闯营送信的事说了一遍。又从怀中掏出血书,递给杨继业。“我不识字,还是你自己看吧。” 杨继业接过血书,打开看罢,将血书递给大郎杨延平。大郎看了之后又递给六弟杨延昭,三人看完都没说话。 杨延顺拿过血书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见字如面。今大军被困幽州,内忧外患,军民苦不堪言,朕悔不当初,不该贬谪良臣。愿令公大义,前来救民,朕必定当面谢罪拜恩,官复原职! 呼延赞一看令公不语,便问:“贤弟,你打算何时发兵救驾啊?” 杨继业:“老哥哥你也累了,我们不如先吃饭吧,救驾之事容后再议。” 呼延赞一听便知道,杨继业这是不愿去。可也不怪人家,用到人家了就过来求,不用就贬,搁谁心里都不会舒服。算了,先吃饭吧,我也饿坏了,救皇上也不差这顿饭的功夫了,再等等吧。 呼延赞是真饿坏了,自昨夜闯营到现在一直没吃饭呢,席间他是风卷残云。杨家众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呼王爷偌大的年纪还得征战疆场保家卫国,我们这些年轻人却在家里享福,心里惭愧啊!也想立马上去杀敌救驾,报效国家。只是爹爹态度不明,自己不敢擅自做主。 杨延顺吃不下饭,便在桌前打量着众人,却没看见七哥杨延嗣,心说坏了,七哥不会是偷溜出去,闯幽州救驾去了吧?想到这儿连忙问道:“六哥,你看见七哥了吗?” 杨六郎道:“未曾看见。” 三郎四也道不知。杨延顺忙叫来管家:“你看到我七哥杨延嗣了吗?” 管家答道:“七少爷披盔挂甲出去了。” 杨延顺:“什么时候走的?” 管家:“呃呼王爷来的时候走的,大概一个时辰前。他还说不让我告诉你们呢。” 杨延顺:“爹爹,七哥准时立功心切,到幽州闯营救驾去了!” “这个逆子!”,杨继业一摔饭碗。 杨六郎忙说道:“爹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七哥一人去了,先不说能不能打败韩昌,就是进城了,潘章老贼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杨继业低头思虑:“嗯,六郎,你和八郎先行一步,免得你七弟遭遇不测。我和你五位兄长随后就来。”说完又叫二郎杨延定去找知州夏伯成调兵。 杨延顺忙回屋取来战甲兵刃,穿戴整齐后随六哥打马出城。刚到城外,便听身后有人呼喊,回头一看,正是呼延佩显。“六哥,等我一会儿可好?” 杨六郎:“八弟去吧,和佩显说几句话,告个别吧。” 杨延顺跳下战马,一身甲胄哗哗作响。呼延佩显如乳燕归巢般扑进怀里,“你又要一声不吭便走,你为我想过没有?” 杨延顺:“佩显,我皇上危难,男儿岂能不厮杀疆场,报效家国呢?况且七哥性命危在旦夕,我不得不走。” 呼延佩显:“我不管什么皇上,我只要你早点回来!” 杨延顺将颈上黑鱼玉坠取下与呼延佩显交换,“今日起你佩黑鱼,我带白鱼。等到双鱼合璧之时,既是你我相聚之日。” 呼延佩显:“相聚之日,你还会娶我吗?” 杨延顺眼眶一红,热泪滚落,“佩显,待我得胜归来,定许你一世凤冠霞帔。” 呼延佩显拭去杨延顺的泪水,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嘴角,“我等你回来。” 落日西沉,染红了半边云天。芳草萋萋,马鸣萧然。雄州城下,只剩一人,素衣白袍,紧握一支黑玉。殊不知,多年之后再见心上人时,已物是人非。 ☆、闯幽州 杨延顺辞别了呼延佩显,与六郎快马狂飙。明月初升时,两人登上一处高坡,终于看到了幽州城。幽州城下灯笼火把象火海一样,照如白昼。四十万辽兵辽将站在一起,是人挨人,人挤人。仔细观瞧时,城下正有两人激战,具体情况看不清,但定是杨七郎无疑。 杨延顺说道:“六哥,我帮你开路,你省点力气好救七哥。” “好”,六郎道,“八弟你要小心,不可轻敌。” “知道了”,杨延顺话音刚落,一人一马已冲向营盘,手中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向上一扬,杀进敌营。 辽营外侧都是些喽啰兵,只闻身后马蹄声疾,还未回头,便已身首异处。杨延顺刀法精湛,骁勇无敌,这些小兵哪是他的对手。大刀纷飞如同收割人命的战镰,不消片刻便杀出一条路来。杨六郎手拿虎头錾金枪自坡上飞奔而下,一路畅通无阻。刚有一队敌军围上来,便被杨延顺快刀斩首,杨六郎不禁暗暗敬佩。 杨延顺是大宋朝开国王曹彬,通武王潘美的徒弟,又深得金刀令公杨继业的真传,在战场上谁能挡住他呀!座下绝影千鬃揽月驹更是宝马中的绝品,最善征战。杨延顺在上面大刀乱砍,它在下面四蹄乱踢,不知伤了多少辽国的兵将。敌军不敢再上前,杨延顺手握大刀冲到城下,杨六郎紧随其后。 二人勒住战马定眼观瞧,只见一人和杨七郎战在一处。那人三十多岁,面如青瓦,两道朱砂眉,一对圆虎眼,连鬓络腮的红胡须。身高顶丈,膀大腰粗,头戴八宝天王盔,肩上双搭狐狸尾,脑后飘摆雄鸡领。身穿五龙天王甲,手中拿着三股托天叉,座下一匹战马名叫敖头狮子雪。远看,金甲天神问世,近看,烟熏太岁临凡。 杨七郎与此人交战,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不行了,杨六郎催动战马,眨眼间来到那人面前。那人正举叉欲刺,杨六郎端起金枪往外一磕,大叉被磕开了。然后一抖金枪,“噗噗噗”扎了三枪。那人连忙扭头,“呛嘟”一声,左耳金环被穿掉了,还扯下来一块肉。那人大叫一声拍马便走,杨六郎也不追赶,带马回看:“七弟,你没事吧?” 杨七郎一看是六哥和八弟来了,放声大哭:“六哥唉,你们可算来了。我杀到城下,老贼潘章不给我开门,还叫我力杀四门效仿古人。我累得带浪袍松,饿得两眼冒金花,哪还有力气打仗啊。来到南门正遇韩昌,差点没让他给我扎死。你们一定得给我报仇啊!” 六郎一听,气得咬牙切齿:“好你个潘章,我和你没完!” 杨延顺道:“六哥,还是先退辽敌吧,你看,韩昌回来了。” 这边韩昌手捂着左耳,涓涓流血,紧瞪着杨六郎。只见杨六郎 身高八尺,金盔金甲素罗袍,座下白龙驹,手中虎头錾金枪,双眉倒竖,二目放光,面如冠玉,一表人才。 韩昌喝道:来者何人?” 六郎立马横枪:“我乃杨令公之子、余太君所生、你家六爷杨景杨延昭!” “啊呀!杨六郎!”韩昌早就听说他了,杨家将中,头一个数六郎杨景,此人够帅才,今日见面,果然名不虚非传。惊叹之时,有副将在耳边说道:“元帅,你看杨六郎身后那个穿黑袍的,就是他刚才从连营外面杀进来,一路无人可挡,我军死伤大将无数。连杨六郎都跟在他身后呢!” “哦?”,韩昌举目观看,只见那人头戴束发乌金冠,体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驼龙阴风袍,足踏虎头佛母靴。掌中一口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座下一匹绝影千鬃揽月驹。再往脸上看,面净齿白,朗目剑眉,连人带马看着都硬气。韩昌心说,这又是一员年轻的猛将啊,大叉一指杨延顺,“你又是何人?” 杨延顺催马按刀,也不多言,只道:“杨家八郎!” “六郎也好,八郎也罢,都来受死吧!”韩昌拍马来战杨延顺! “哼!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到舌头!”杨延顺叫骂一声,抬起大刀迎了上去。 刀叉相碰,二马错蹬,一个回合,圈马再战。杨延顺一心想要砍死韩昌为七哥报仇,韩昌也想打死杨延顺威震宋军,奈何两人皆是当世的英豪,武艺超群,到了三十回合难舍难分。这时杨六郎也端枪来战,“八弟,六哥助你!” 再看韩昌真不含糊,手中三股托天叉拨刀挡枪,好不威风。可他今天也是遇到对头了,对手若是别人他还能应付过来,不过面对杨延顺和杨六郎两人,他也是不行。杨延顺大刀专攻其上,杨六郎金枪专攻其下。刚开始还可以,可越到最后越觉得两臂发麻,头昏眼花。一个不留神,被杨延顺大刀扫到头上天王盔,盔落发散。 韩昌被吓得一身冷汗,心说这仗没法打了。先是来了个杨七郎力杀四门,挑我四门战将;再是杨六郎刚一到就扎坏了自己左耳金环;现在这个杨八郎更是厉害,一口大刀好悬没要了自己命,幸亏脖子短,否则脑袋就不保了。不行,我也得叫人来帮忙。想到此处,韩昌大喊:“快去请大惕隐!”有辽兵应道,连忙去请。 杨延顺抡起大刀:“找谁都没用,你受死吧!” 韩昌大叉一横,刚接住一刀,杨六郎的金枪也奔腰间刺来,连忙闪躲。枪尖擦着腰带划了过去,火星四溅。又战了几个回合,韩昌已陷入危难之际,忽闻身后有人高喊:“元帅莫怕,我来了!” 韩昌一听,精神大震。“师弟,快来助我!” 只听来人一声大喝:“嘟!那个拿刀的,你过来,我来战你!” 杨延顺一听叫他,便撤回大刀拨马回头打量来人,远看,头顶九云烈焰冠,身披龙鳞火红甲,大红的斗篷,亮银的战靴,座下一匹浑红马,手中一口三尖两刃刀,连人带马犹如一团烈火。近看,面似银盆,眼如鹰隼,斜眉入鬓,鼻似玉柱,牙排似玉,一张薄唇微启,好不醉人。没想到北国的人也如此俊美,杨延顺不禁心中叹道,不过韩昌怎么长成那德行了? 那人见杨延顺并不动手,只是盯着自己看,不禁怒道:“再看我小心你脑袋搬家!”话音一落,浑红马四蹄攒动,三尖两刃刀迎面扎来。 杨延顺大刀一横,卡住那人兵刃,道:“看你又如何?大不了让你看回来嘛,八爷我长得也不赖!” “放屁!谁喜欢看你!”那人收回三尖两刃刀,顺势又剁。杨延顺挥刀迎战,面无惧色,一边打着一边与那人交谈。 杨延顺:“你叫什么名字?”“关你屁事!”“什么?关里媲氏?这个名字可不好听。”“找死!”“胡说!八爷千里迢迢而来可不是为了找屎的啊!”杨延顺掌中银面抹月刀上护其身下护其马,来人占不到丝毫便宜,心道:这个拿刀的果然有些本事,看来我还不能小觑!就是他这张嘴太讨人厌!我早晚得撕了它!正琢磨着,只听杨延顺再次开口说道:“我说,你的战马好像是母的啊?”“公的!”“那你的马怎么总朝我的马飞眼啊?”那人鹰目一瞪,杨延顺吓得一哆嗦,“战马乱搞就算了,你怎么还向我暗送秋波啊?”“你今晚必须死!”那人怒喝一声,手中三尖两刃刀亮光一闪,直奔杨延顺咽喉之处。后者立即用刀挡开,心说:坏了,惹急了!杨延顺也不敢怠慢,忙使出浑身解数。 杨延顺本以为自己的刀法‘九反朝阳’应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可今晚一战韩昌,二战此人,自己都没有将其斩于马下,难道是自己还差的很多吗?越想越气,杨延顺心中发狠,我就不信打不过你,手中大刀转守为攻。 另一边,杨六郎正激战韩昌韩延寿。虽说没有了杨八郎,可韩昌也没感到多少轻松,眼前的杨六郎枪法绝伦,看不出丝毫破绽。杨六郎也暗暗惊奇,不愧是辽国的兵马大元帅,果然有本事! 幽州城下四人鏖战不休,两国的兵将都看傻了。辽营这边四十万兵将鸦雀无声,全都目不转睛盯着战场。幽州城上更是挤满宋兵宋将:皇上赵光义在正中央,左右两旁有八贤王赵德芳,兵马大元帅潘章,中军大将高琼高君保,以及边关众将岑林、柴干、郎千、郎万、马巨、姜礼、苗刚、石青等人。 赵光义心想:当初要杀杨家将,众多王爷保本,皇儿赵休元说杨家是大宋的撑天擎玉柱,架海紫金梁,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 再说城下韩昌,是越打越累,手中大叉也觉得愈发的沉重起来,心道不好。正琢磨着,忽闻身后军营一阵大乱,叫喊连天!就听到这边有兵卒喊道:“快跑啊杨家将来了!都是使枪的,还有一个使棍的!跑晚了磕着碰着吃饭可就不香了!”又听那边的兵卒喊道:“昨晚放跑一个使枪的老头,今晚就来了杨家将,幽州城是困不住了!” 韩昌一听杨家将来了,吓得目瞪口呆。杨家这两个儿子就把我打成这样了,听说杨家哥八个呢?再来五个我今晚非死这不可!想到这儿,手中三股托天叉虚晃一招,拨马就走。“师弟快走!全军撤退!” 兵败如山倒。韩昌败走,军心涣散,不到片刻,四十万大军便被杨家将冲的七零八落。于此同时,幽州城门大开,高琼高君保也带领城中兵将冲杀出来,与杨家将里应外合。 事实上,金刀令公杨继业没带多少人马来。雄州城小,只聚集了三千兵卒,怎奈杨家的五个儿郎太过勇猛,加之杨七郎闯营救主,单挑四门大将,六郎八郎又鏖战城下,辽军早就怕了。一听杨家将来了,没人再敢应战。 幽州城下,只见杨延顺立马横刀,“你快走吧,再不走,汝命休矣!”“哼!杨八郎,我记住你了!早晚我要你败在我手上!”那人说完,拨转马头,四蹄如飞,如同一团火云般,渐渐消失于乱军之中。 杨延顺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自语道:“大惕隐却不知这人叫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双龙会 杨家将马踏辽营,只杀得天昏地暗,星斗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辽兵望影而逃,扔下锣鼓帐篷,刀枪器械,一下子退出三十多里远。 杨继业父子九人在城下相聚,共同下马进城见驾。只见城内出来了好多人,头一个正是元帅潘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杨七郎一见潘章,不容分说向前一探身,一把抓住潘章,将潘章举过头顶,“我摔死你这个老东西!” “七郎住手!”杨继业大喝一声。 “爹爹,他太不是东西了!”七郎哭道。 杨继业:“有事见了皇上再说!” 七郎满脸的不干,却也无奈,只得将潘章往地上一扔。虽说没有用力,但也把潘章摔的够呛,疼的老贼哎呀一声,但又连忙爬起来,假仁假义说道:“老令公辛苦了!各位少令公真乃英雄也!” 杨家众人没理他,杨继业冷哼一声,抬腿进城了。到了城里,就见八王千岁骑着逍遥马来了,“哎呀!杨爱卿辛苦,孤王迎接迟了。” 杨继业连忙施礼,“微臣何德何能,敢劳千岁大驾金身!” 赵德芳:“令公冒生死之险,前来解围,皇上和孤王是感谢万分啊!快到中军帅帐吧,皇上等着呢。” 杨继业率领众子跟着八贤王来到了帅帐,跪倒便拜,“皇上,微臣救驾来迟,望皇上赎罪!” 赵光义连忙走下龙椅,扶起杨继业,“杨爱卿,辛苦你了!”忽听下边有人高喊:“皇上!为我做主啊!” 赵光义一看,是杨七郎。七郎浑身是血,皇上便问:“七将军,你为何叫我给你做主啊?” 杨七郎:“皇上,我为救您,闯了辽营到幽州城下。潘章不给我开门,叫我力杀四门,想把我累死在阵前。要不是我六哥来了,我早就死了。皇上给我作主!” 赵光义听完这话,问道:“潘元帅,七将军讲的可是实情?” “嗯,我是想七将军若能力杀四门,必然青史标名、万古留芳啊?”潘章答道。 赵光义:“哼!明明是官报私仇,陷害七郎,罪不容赦。来人,推出去杀!” “是!”有人架起潘章就往外推。正在这时候,忽听有人高喊:“皇上,刀下留人!” 赵光义一看,正是杨继业。“杨爱卿,你为何替他求情啊?” “皇上,常言说,冤仇可解不可结。我杨家本就有愧于潘元帅,今我儿七郎毕竟无事,愿皇上开恩,饶过潘元帅,好使我潘杨两家言归于好。”杨继业说情道。 皇上赵光义一听,心里高兴坏了。潘章本是自己的国丈,要是真杀了,回朝之后和西宫娘娘也没法交代。正好杨继业一求情,赵光义马上顺水推舟,“杨爱卿果然心善啊!潘章,既然令公替你求情,我就饶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这个元帅就不要当了,让给令公做吧!” 杨继业一听,马上又道:“皇上不可!潘元帅也曾治军有方啊!臣愿在潘元帅帐下听令,到时候将帅合心,必能大破辽军,扬我国威!” 赵光义:“好!杨爱卿果然大义凛然!潘元帅,还不快多谢杨爱卿!” 潘章连忙抱拳躬身:“哎呀令公,老夫感激不尽啊!” 令公杨继业点点头,扶起潘章:“潘元帅,日后你我要齐心合力啊!” 潘章连忙称是,可心里却暗想:杨继业,你在我手下为将,看我怎么收拾你! 杨延顺看到这,心里愤愤不平,心说爹爹你给他求什么情啊!他是什么好人吗?我杨家早晚得毁在他手里! 接着,皇上摆驾回行宫,潘章升帐,把杨家功劳记在功劳簿上,又派人打扫战场,犒劳三军救济城内百姓。几天以后,城中军兵身体复原,城里百姓也得活命,人人感激杨家父子的恩德。 这一天,皇上和八贤王来到中军大帐,和众将商讨军事,忽有中军官来报:“皇上,大辽国兵马大元帅韩昌派来使者,前来送信,现已在城下。” “哦?让他进来!”赵光义道。 不大一会儿,进来一人,众人抬眼观瞧,只见此人鹰眼高鼻,薄唇亮齿,身披百花袍,腰系红玉带,手中执着使节。杨延顺一见此人,心中惊喜:居然是他! 赵光义拉着长调:“来者何人?” “辽国大惕隐,耶律休哥!”那人答道。 众人一听,心中惊讶万分。因为辽国的大惕隐,是掌管皇族政教的人,在辽国地位相当之高。不过这一点,杨延顺并不知道,也没在意什么官职,只在心中暗道:原来他叫耶律休哥,好名字! 赵光义继续问道:“你是来送信的?” “是!这有韩元帅的书信一封,请皇上过目。”耶律休哥拿出一封书信,有内侍接过,呈给皇上。 赵光义一看书信,龙颜大悦:“众位爱卿,韩昌说幽州一战自己损兵折将,无力再冒犯我朝。天庆梁王追悔莫及,愿拿出降书顺表。为使两国永结盟好,百姓安居乐业,特在金沙滩设下双龙会,摆酒宴,请朕前去赴会。” 元帅潘章一听,连忙说道:“恭喜皇上,辽国投降,我朝再无人敢犯!此番定要前去,彰显我大宋天威!” 赵光义听了很是高兴。八贤王却道:“正所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此事关系重大,要和众位大臣好好商量才是。 杨继业也道:“皇上,自古君不入险地。大辽国韩昌乃当代豪杰,他带四十万兵马攻打大宋,虽然在幽州城败,但并没伤元气,今日韩昌下请帖,一定有诈。依为臣之见,不去为妙。” 耶律休哥一听,笑道:“原来大宋的君臣胆子这么小啊!连在金沙滩纳降都不敢去。看来我应该回去和元帅商量商量,何必投降呢!” 赵光义一听,心里不高兴了。心说杨继业叫你事事小心,被人耻笑了吧。潘章一看皇上面沉似水,知道皇上心中不痛快,连忙道:“皇上,本帅愿保驾赴会,请皇上放心,我必多带将官,确保万无一失。” 赵光义心喜,道:“元帅果然忠义,这样吧,大惕隐,你回去告知韩昌,朕定如期赴会!” 杨继业再想说话也晚了,皇上已经答应人家了,无奈之时,道:“皇上,臣也愿保驾前往。” 赵光义:“有杨爱卿与诸位少将军,朕更加不怕了!” 潘章手拈胡须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心说:赵光义,你是自己找死啊!此去金沙滩,如进阎罗殿,别想再回来了,杨家父子纵有天大本事也保不了你。这样一来,不但借北国刀杀了杨家,替我儿子报仇,而且我若和韩昌讲和,大宋朝天下也能落到我手。 杨延顺却紧盯着耶律休哥,这小子一脸的阴鸷,准没好事,这个双龙会去不得!奈何自己身微言轻,根本说不上话,只得眼睁睁看着耶律休哥面带阴笑离去。 过了几日,赴会之期已到。潘章把幽州城内兵权交给铁鞭王呼延赞,并且嘱咐,如果出事我会派人送信给你,你立马带兵前来接应!一切准备妥当,潘章带着五百御林军在前面开道,七郎八虎身披甲胄,分为左右两队,护着皇上和八贤王,后面是金刀令公杨继业督队,带着一千精兵强将,直奔金沙滩。 金沙滩离幽州城不太远,有几十里地,滩外有山。据说几百年前,山前有一道大河,后河流改道,前边形成一道沙坝。现在这条河没水了,两边淤沙,一马平川,河南面的平阳沙坝就叫金沙滩。滩上修起内外两道土城,虽然不甚高,却十分牢固。土城中筑个高台,这个高台并不是新修的,而是辽国以前的点将台,现在又变成宋辽两国会盟的盟台。这个高台,正中是议和殿,是两国君主订盟书、祭天的场所。两旁还有偏殿,供更衣、摆御馆用的。台子左边是辽国天庆梁王居住的黄罗帐,台右是宋朝皇上的行宫。这个行宫有院墙,一丈四尺多高。 宋军行至距金沙滩五里之外,有辽将奉命接应,宋朝君臣便跟随进了金沙滩。滩上无数辽国兵将,分为东西:左边头一位便是韩昌韩延寿,右边是大惕隐耶律休哥。当中央有匹高头大马,马上坐一位王爷,年龄在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红脸膛,黄眼珠,头戴九龙珍珠冠,身穿黄袍,这个人就是辽国的天庆梁王,复姓耶律,单字名尚。 耶律尚见宋朝皇上来了,连忙下马抱拳:“ 臣有罪。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无故兴兵犯境,请皇上宽恕。” 赵光义一听,挺高兴,下了龙辇,说道:“人非圣贤,谁能无过。知错改了就好,何必客套。” 耶律尚:“皇上一路劳乏,请先到行宫歇息龙体。明日再请皇上到议和殿,再宣谈盟约。” 赵光义连声答应,在耶律尚的陪同下进了土城。杨延顺在皇上身边跟着,一进土城,只见城内高墙壁垒,城中有城,心道不好,若是辽军关上城门,我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任人宰割。想到这儿,连忙拨马回头,来到后军杨继业身边,道:“爹爹,此城实乃凶险之地,进不得啊!” “儿呀,为父岂能不知,可皇上不信啊!事到如今,只能盼望韩昌是真的投降了。”杨继业说完,也催马进城。杨延顺心中不快,却也无奈,“若是真的降了,倒也是好事,我也可以回去找我的佩显了。佩显,等着我。”杨延顺单骑徘徊良久,也催马进了土城。 赵光义进了行宫,只见行宫内雕梁画柱,香烟缭绕。天庆梁王说话毕恭毕敬,韩昌在下边保护着,真有投降的诚意。不过多时,耶律尚请辞,赵光义摆了摆手,“请便。” 君臣在行宫内摆下酒席,开怀畅饮,席前潘章高举酒杯:“我主亲自到金沙滩纳降,可称是有道的明君,天庆梁王定然感恩戴德,明日盟约必然水到渠成!”赵光义很高兴,一直喝到夜半,才散去睡觉。 杨继业很是不放心,叫过杨延顺,“八郎,咱爷俩上半夜下半夜地守着,千万别都睡着了。” 杨延顺:“爹爹,你先睡吧,我看着。” 杨继业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杨延顺衣不解带,甲不离身,肩上扛着银面抹月刀,在行宫内来回踱步。 到了三更天,六郎杨延昭来了。“八弟,你去歇息吧,我看一会儿。” 杨延顺:“没事,我挺得住。” 话音刚落,只听行宫外三声炮响:“咚!”“咚!”“咚!”紧接着杀声震天,“活捉宋朝皇帝赵光义,杀呀!” 杨延顺与六哥对望一眼,两人连忙冲出去一看,只见辽国的兵将把行宫包围了。行宫外的御林军和辽兵打在一起,伤亡很厉害,杨延顺二话不说,挥刀入阵。“六哥,快去给爹爹报信!” ☆、舍命救主 杨六郎跑回行宫,正遇令公杨继业带着众位兄长出来,“爹爹,果然不出您所料,韩昌诈降,辽军正攻行宫,八弟已经出去迎敌了。” 杨继业哀叹一声,刚想带着儿子们冲出去,忽闻身后有人喊道:“令公留步!”回头一看,是潘章,还领着他两个儿子和两个侄子。 杨继业:“元帅,皇上被困,如何退兵?” 潘章说:“这算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本帅带人出征,抵抗辽将,你留下护驾。” 杨继业:“军中不可无帅,还是我出战吧!” 潘章:“令公!你偌大年纪了,还是留下守行宫吧。再说,上次在幽州,我对不起七将军,今天让我立功赎罪。”说完,见潘章上马横刀,领着儿子、侄子走了。 事实上,他哪是去迎敌啊,一听炮响,他就知道不好,心说这小小的行宫准时守不住的,我还是快点跑吧,能战就战,不能战就归顺韩昌吧!否则辽兵一进来,我也得死这儿。 杨继业并不知潘章所想,只道是潘章改过自新。 这时皇上和八贤王带着众多文官也都出来了,赵光义靴子都没穿好,龙袍也是松松散散,“杨爱卿,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潘元帅呢?” 杨继业未等搭言,只听杨四郎说:“我们中天庆梁王的计了,外边正在交战呢,您的潘元帅早跑了!” “啊?潘元帅跑了?”赵光义大惊失色! 杨继业:“皇上,别听小畜生乱讲,潘元帅是出去迎敌了!” “哦!那令公,你可有退敌之策啊?”赵光义正问呢,忽见杨延顺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刀上还滴着鲜血! 杨延顺跪倒在地:“皇上,宫外五百御林兵全部阵亡,禁军教练使邓标战死,潘元帅落荒而逃,不知去向。敌军人数太多,怕是守不住了,请皇上速想对策!” 赵光义哪有什么对策啊,只听他说:“众位卿家,天庆梁王言而无信,双龙会成了鸿门宴,恨当初不听杨令公之言,非赴这个双龙会不可。朕死无怨言,只是连累你们大家做了他乡鬼,寡人实在不忍。倒不如朕前去求降,保众人脱离虎口。” 杨继业连忙抱拳躬身:“皇上遇难,臣之罪也。哪能叫您去受辱?只要有杨家将在,定能闯出重围、保主还朝,望皇上不要着急!” 赵光义哭道:“令公真是保国忠良、赤胆忠心。只是迫在眉睫,杨爱卿有何良策?” 杨继业也只是安慰皇上而已,自己心中也没法子,只得先劝皇上八贤王和众文官回去,留下自己带着八个儿子想办法。 大殿里,烛火摇曳,杨家父子九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连七郎也不吱声了。宫门外杀声震耳,屋里幽静得吓人。 大郎杨延平最是着急,他一只脚蹬在椅子上,手扶剑柄,看着年迈的父亲,只见他两鬓如霜,条条皱纹,眼望纱灯,长吁短叹,仿佛这半夜的工夫他又老了许多。我是长子,应该替父分忧解愁,为国多出力,可怎么办好呢?思虑间忽见八弟杨延顺两眼放光,定是有主意了,连忙问道:“八弟,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杨延顺:“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不当讲的呢!快说吧!”杨大郎急道。 杨延顺说道:“我刚在外面杀敌时,见后院宫墙倒塌,露出一个好大的豁口。韩昌可以诈降,我们也可以啊!北国叫皇上投降,咱们就将计就计:找一个人冒充皇上出去投降,他们准不会生疑。再叫人暗里保护皇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宫墙缺口冲出去,定能保住皇上龙体!” 杨继业听后便道:“这是个好计策,偷梁换柱,可谁能舍身救主呢?冒充天子者,凶多吉少呀!” 大郎杨延平一听,马上跪倒在地:“爹爹,儿愿替主受难!” 杨继业:“你说什么?” 杨大郎:“儿愿扮成天子,替主受难!” 杨继业听完,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摔倒。他双手哆嗦着扶起大郎,“儿啊,这等于替皇上送死啊!” 杨大郎笑了笑:“我死如草芥,保住皇上龙体,方能重振旗鼓,赶走外患,不受鞑虏欺辱。舍我一条命,可换万民乐,死而何惧?” 杨继业点点头,“这才是我杨家的后人。” 话音刚落,只见杨二郎也跪倒在地:“爹爹,儿愿扮作八王,保驾受降。” 杨延顺也跪倒在地,“主意是我出的,我要保着大哥二哥同去!”说话间,三郎四郎五郎六郎七郎皆跪在地上,“我们同去!” 杨继业低着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八个儿子,说不上有多亲,“儿呀,爹爹深知冒充皇上的危险,怕你们有去无回啊!临来时,你们娘亲交代我说,要我们同去同归,若你们有些差池,我怎向你们的娘亲交代啊?又让家中媳妇依靠何人?” 杨大郎说:“瓦罐不离井口破,战将难免阵前亡。您的儿媳都深明大义,我娘乃巾帼英雄,她爱自己的儿子,更爱千家万户的儿子。我杨家是挂爵将军,为国尽忠,理所当然。儿意已决,再无更改。爹爹,你就叫我们去吧!” “是啊!爹爹,让我们去吧!”杨家众子齐道。 这时宫外又是一阵炮响,嘶喊声越来越近,杨继业道,“那就按计行事!大郎二郎随我去见皇上八王,你们快去外面看看!” 说完领着大郎二郎来到寝宫,将计策一说,赵光义还算有点人性,死活不干。“孤哪能连累卿家之子!不行不行!” 杨继业:“皇上!事已至此,要分清孰轻孰重啊!您是一国之主,若有三长两短,我大宋江山何人执掌啊?” 经过百般说劝,赵光义终于答应了,令公忙说:“皇上,快写下降书,脱下龙袍,臣保您离开行宫。” 皇上写下降书,又马上和八贤王更衣。皇上摘下冲天冠,脱掉龙袍,八贤王也拿下王冠,扒朝靴。杨大郎和杨二郎对着龙袍王冠拜了三拜,“望皇上恕罪!”说完拿起龙袍王冠穿在身上。 另一边有辽国军卒来报,“大帅,宋朝君臣愿意投降了!” “好!停止进攻!“韩昌笑道,“大王,赵光义降了!” 天庆梁王耶律尚哈哈大笑:“好啊!待他们君臣来降,我们就把他们乱刃分尸!到时天下就是我的了,你就是中原的兵马大元帅了!” 行宫内,杨继业两眼发直,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记住,你们兄弟八人要同去同归!” 杨延顺道:“爹爹,您到时候找准时机带着皇上八王从豁口冲杀出去,要多加小心!” 杨继业:“嗯,八郎,我知道你武艺超群,但你父王子鸣将你托付给我,我”。 杨八郎:“爹爹,我知道您的意思。延顺是杨家的八郎,决不贪生怕死,哥哥们若是不在了,我活着也没意思!况且,多一个人多份力,我誓死保住哥哥们!” 杨继业:“好吧,记住,同去同归!” 这时,车辇准备好了。大郎上了车辇,二郎骑上逍遥马,三郎、四郎、五郎在左,六郎、七郎、八郎在右,出了行宫。大郎低声说:“兄弟们,我们到会盟台下,要一拥齐上,杀死天庆梁玉、抓住韩昌,以雪国耻。” 众兄弟一声应和,定要豁出性命,血战金沙滩! ☆、金沙滩 天已放亮,杨延顺与众人顶盔贯甲护着大哥二哥来递交降书。 辽军一听宋朝皇帝投降了,便息兵止战,大开城门,众将都挤在土城中看热闹。这边会盟台上,天庆梁王耶律尚手握酒杯,与韩昌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龙辇驶到会盟台下,天庆梁王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哈哈大笑。大郎杨延平在龙辇中身着龙袍,手拿雕弓,心想:耶律尚,你死期到了!” 韩昌高声说道:“请大宋皇帝下辇递交降书吧!” 杨六郎伸手拉开龙辇的幕帘,里面的杨延平搭弓射箭,直指天庆梁王。只听得“嗖!”的一声,耶律尚应声倒地,箭头没入喉咙两寸有余。 韩昌伏在尸体上大哭:“赵光义,你为何射杀我主!” 杨延平道:“韩昌!你看我是谁!” 韩昌定眼一看:“啊!杨大郎!”。说着连忙招呼众将:“给我上,要死的不要活的!” 土城内全是等着看热闹的辽国将官,一看天庆梁王被杨大郎射杀,元帅又大怒,连忙拿起兵器围攻杨家将。杨家众子也都上前迎敌。 此时杨大郎连忙跳下龙辇,翻身上马,刚骑在马背上,身后冲来一员辽将,名叫兀环奴,手中拿着开山狼牙棒,大棒向前一杵,正中其后心。杨大郎身穿龙袍没有盔甲,被狼牙棒一打,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口鲜血喷出三丈来远,身子摇摇晃晃栽下马来。杨七郎离大郎最近,一看大哥落马,连忙来救。手中丈八蛇矛枪一晃,枪挑兀环奴。七郎跳下马来,抱住大郎:“大哥!你不要死啊!” 杨大郎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奄奄一息说道:“七弟快走!”说完气绝身亡。杨七郎抱着大哥的尸首放声大哭。 三郎杨延光这时也赶到,眼见大哥身死,心如刀割,却无奈道:“七弟,快上马!我们杀出去!” “那我大哥呢?”七郎问道。 “活人要紧!快走吧!”三郎大叫。 此时韩昌在会盟台上大喊:“关上闸门!不要走了杨家一人!”辽军在城头上放下千斤闸,眼见杨家众人要困在此处,杨二郎一打座下战马,直奔闸门。到了跟前一看,闸门已经放下一大半了。二郎双足踏镫,在马上站起身,双手擎住千斤闸,一时间马嘶人吼,杨二郎生生托起千斤闸。杨延顺等众人赶到一看,不禁大怮:“二哥!” “快走!”,二郎低吼一声。 众人无奈,只得低身钻了过去。轮到杨延顺时,他说道:“二哥,我来换你吧!” 此时杨二郎面色通红,脖子胀粗,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见他虎目圆睁,摇了摇头。杨延顺眼中含泪,钻了出去。 等到最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韩昌已端着三股托天叉赶到闸门下。他见杨家众人都逃了出去,气得哇哇大叫,手中钢叉一举,正刺在 杨二郎肩头。二郎肩头吃痛,再也使不上劲了,千斤闸门轰然落下。可怜二郎杨延定连人带马都砸死在千斤闸下。 韩昌被关在千斤闸门内,连忙大呼兵卒再次拉起千斤闸。 闸门外侧,城外有城,杨家众子又被一道城门困在瓮城之内。只见这道城内,有一员辽将,一身火红,手拿三尖两刃刀,面色冷峻,单挑三郎四郎。不是别人,正是辽国大惕隐耶律休哥。 杨延顺一看是耶律休哥,心中百般翻滚,连忙挥刀向前:“三哥四哥快走,我来战此人!” 三郎四郎心知自己打不过耶律休哥,也知自家八弟本领非凡,便道:“八弟小心!速战速决!”说罢,两人拨马杀向城门。 杨延顺苦笑一声,心道:要和此人速战速决谈何容易呀! “杨八郎!我今日定要与你一决雌雄!”,耶律休哥道。 杨延顺大笑:“是雌是雄一眼便能看出,何必生死对决呢?很显然,我是雄的,你是雌的!” 耶律休哥气得面色惨白,手中三尖两刃刀直劈杨延顺脑门。杨延顺提起银面抹月刀便与耶律休哥战在一处。 与此同时,三郎四郎都已冲到城门下,却见城门被一只巨大的青铜锁锁住了。正在发愁之时,只听见身后有人大喊:“三哥四哥让开,我来开锁!”扭头一看,只见杨五郎不知在哪儿抢来一对车轮大斧,正往这边赶来。 等五郎来到门下,憋足了气力一斧下去,火星四溅。两斧下去,锁断链折。杨五郎丢开大斧,拿起独龙渗金棍一招力劈华山,正砸在青铜锁上,大锁“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后又寻来杨七郎,四人合力推开城门。 杨六郎此时也杀到城下,血染白袍,金枪乱颤。见城门打开了,心中惊喜,说道:“快快出城!”忽闻身后一声长啸,转头一看,八郎杨延顺被困垓心,有三人将其围在正中。六郎道:“我得去救八弟,你们快走!” 杨四郎一把抓住六郎肩头,“延昭,还是四哥去吧!三哥,五弟七弟,记住,保住延昭!”说罢,抬起乌金虎头枪冲入重围。 原来,杨延顺与耶律休哥大战之时,内城的韩昌带着一员大将冲了出来。韩昌一见杨延顺,分外眼红,一心想要杀死杨延顺以报幽州城下削盔之仇。这三人便将杨延顺围在正中,刀叉往来,枪棒交互,战得激烈!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杨延顺纵然刀法无敌,也架不住群攻。况且,杨延顺自昨夜辽军包围行宫便一直血战,直至今时被困,早已筋疲力竭。三人中,除了韩昌与耶律休哥,另一人也是辽军有名的大将,名叫胡达,手中拿着一杆丧门大枪。杨延顺一心都在韩昌和耶律休哥身上,并未顾忌胡达。胡达看准时机,丧门大枪一抖,正扎在杨延顺肩头。枪头自前肩刺入,后肩扎出。痛的杨延顺仰天长啸,紧接着左手按刀尾,右手压刀身,一刀正砍在胡达肩上。杨延顺忍着剧痛大刀一拧,胡达眨眼间便身首异处。 韩昌见胡达身死,更是气得哇哇乱叫,大叉迎面刺来。杨延顺肩头还吊着胡达的大枪呢,勉强砍死了胡达,此时哪还有还手之力。杨延顺双眼一闭,面如死灰。佩显,八哥对不住你,回不去了!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韩昌就要把杨延顺挑落马下,忽然听到耶律休哥大喊一声“不要杀他!”。韩昌心中一惊,手上力道便泄了三分,正赶上四郎杨延辉赶到,手中乌金虎头枪一扫,便磕开大叉,救了杨延顺一命。 韩昌一看是杨四郎,马上收叉来战。两人打到三十回合,四郎一个不慎,被韩昌大叉拨下战马。韩昌也不追杀,只是转身对耶律休哥说道:“这两人你看着办吧。”说完便打马出城,去追杨六郎等人。 耶律休哥谢了一声,来到杨延顺面前,伸手便是两个耳光,打得杨延顺满嘴鲜血。杨延顺剧痛之下昏了过去,一头栽下揽月驹。耶律休哥叫来手下副将:“把这两个人押回去,关入地牢。顺便把杨八郎肩上的枪拔出去,上点药。” 土城外,杨六郎带着三哥五哥七弟,且战且退,辽军兵将仍然源源不断从城中冲出。三郎杨延光落在后面,被一队辽将拖住不前。三郎手中吸水提卢枪枪尖乱颤,一连挑落七人,却不防身后一支流星锤飞来,正中头部。盔落发撒,两眼充血,目不能视。紧接着背后又挨一刀,两腿也被双【枪】刺穿。三郎一声惨叫跌落下马,再想起身时已经站不起来了。只得躺在地上,仰天长叹:想不到我杨门忠烈今日也要埋骨金沙滩,我恨当今皇上忠奸不分!我恨老贼潘章陷害良臣!我恨韩昌犯我边境!待我死后,愿血肉深入地下,尸骨化为参天大树,我要阻挡辽兵,卫我国土!说完,手握一把黄沙撒在身上! 此时土城内又冲出一队辽兵,转眼间已到近前,三郎杨延光两眼一闭,被乱马踏为肉泥! 五郎六郎见三哥落在后面,连忙冲杀回来。可为时已晚,只看见金沙滩上血肉一片,旁边战马哀鸣,杨六郎悲呼一声,痛心疾首!杨五郎更是目眦欲裂,眼见前方韩昌正从土城冲出,便对六郎说道:“六弟,你走吧。我去为三哥报仇!”说罢一拍战马,手中独龙渗金棍一横,直奔韩昌。 韩昌一见杨五郎如同怒目金刚一般冲向自己,心中便是一惊。只听得五郎大喝一声:“韩昌!便是我佛如来也会怒做狮子吼!今天我杨延德就要送你去西天!”手中大棍一扫,韩昌连忙横叉来挡。五郎八卦棍独步天下,加之杨延德一腔怒火,韩昌一时间也无从招架,只得边打边走。五郎拍马便追,不多时两人便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也不知杀了多久,只见昏天暗地,朔风怒吼。六郎杨延昭寻兄不着,寻弟不见,在马上失声痛哭。哭声引来一人,正是七郎杨延嗣。杨七郎身中一刀,又被扎了一枪,可算找到六哥,不禁问道:“六哥,我三哥五哥呢?” 六郎含泪说道:“三哥马踏为泥,五哥追着韩昌,不知所终。” 七郎一听,也放声大哭。这时,只见远处尘土飞扬,来了一队人马,高挑大宋旗帜,由远而近,头前一人正是金刀令公杨继业。辽军一看,连忙鸣金收兵。 原来,杨大郎射杀天庆梁王之后,城内大乱,杨继业便保着皇上八王以及一班文臣从院墙豁口逃了出去。因为大将都去会盟台看热闹了,只剩下辽兵看守营盘。这些兵卒哪能挡住杨继业呢。杨继业杀出重围,保着皇上八王逃离金沙滩,直奔幽州城。到了城下叫开城门,皇上八王进了城。杨继业本想带兵杀回金沙滩,但怕辽军袭城,便在城下守着。等过了正午,也不见儿子们回来,杨继业再也等不下去了,嘱咐呼王爷看好城门,便带着五千兵将赶赴金沙滩。 到了金沙滩十里之外,就见六郎七郎在那抱头痛哭。杨继业一看只有两个儿子,心中便是一震,在马上欠身问道:“六郎,你哥哥们呢?” 六郎一分战裙,跪倒在地,不住磕头:“爹爹,孩儿对不起您!没能将兄弟们带回来!” 杨继业一听,心中便明白的【八】九分了。再看杨七郎,七郎大嘴一咧,哭道:“爹爹,大哥被打死在城中,二哥连人带马砸死在千斤闸下,三哥金沙滩马踏为泥,五哥追着韩昌不知所踪,八弟被耶律休哥等人围困城中,身负重伤,四哥回去救他,现在两人生死不明!” 杨继业不听还好,一听七郎所讲,顿时眼前一黑,昏死在马下! ☆、贵人 大辽,上京。 杨延顺在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浑身疼痛,尤其左肩更是时不时传来阵阵钻心之痛。伴随着剧痛耳边还会传来有人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杨延顺努力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片漆黑,再仔细观看时,只见身边有一人发丝散乱,满脸污垢,声音正是从此人嘴里发出。只听那人说道:“八弟!你终于醒了!” 杨延顺:“你是?四哥!”只见杨四郎双手被锁链吊着,两脚上也拴着鹅卵粗细的脚链,再看自己,也是如此。杨延顺动了动双手,一阵刺痛伴随着铁链哗哗作响的声音传来。“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 “八弟,你忘了吗?我们在金沙滩诈降,后被辽军擒住。这是大辽的地牢内,我们已经到这儿两天了。”四郎说道。 “两天了也就是说我昏迷两天了。”杨延顺说话时,嘴里还隐隐作痛。“我想起来了,耶律休哥还打了我两巴掌!该死的!” “八弟,你的伤好些了吗?”四郎关心地问道。 “暂时没事了,也不知道谁帮我把枪拔了出去,还上了止血药,否则我这两天光流血也流死了。”虽然还会传来阵阵钻心之痛,但杨延顺还是可以挺住。 杨四郎:“是耶律休哥叫人帮你处理的。我想,咱们俩被关在这儿而没有被处死想必也是因为他。” 杨延顺:“哦?有意思,难道他是舍不得杀我们?” 杨四郎:“谁知道呢?自你我被擒之后,便被辽军押至上京。后来又被投进地牢,不见天日。也不知六弟他们怎样了,是否逃了出去呢?” 杨延顺心中也是阵阵酸痛,想起大哥二哥惨死土城之中,不觉得热泪滚落。 牢门外有两个狱卒,听见牢内有说话的声音,便打开牢门观看。只听一个对另一个说道:“呦吼,那个家伙醒了,快去告知惕隐大人!”“是,我这就去!” 杨延顺看见狱卒,便道:“我说,大鼻子的那个!就是你!过来过来。”那狱卒听见杨延顺叫他,便腆着草包肚子一步三晃来到他面前:“叫你大爷啊!老实呆着,听到没!” 杨延顺道:“你再往前点!” “干嘛?”“叫你往前点你就往前点,哪那么多废话!”“哎呀!把你小子狂的,老子今天非教训教训你!啊!你干什么”。 杨延顺手中铁链一扬,正套在那人脖子上,用力一拽,“八爷送你过奈何桥!”只见那人粗腿不住蹬地,不到片刻便被杨延顺勒死了。 “八弟,你做什么?”杨四郎问道。 杨延顺:“他身上有钥匙,我们得逃出去,否则一会儿耶律休哥来了非折磨死我。” 杨延顺将那狱卒勒死后,便伸手去拿他腰间的钥匙,奈何刚刚碰到钥匙圈,就听牢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正是耶律休哥带着一队狱卒赶到了。 耶律休哥走进牢房,叫狱卒点燃火把插在墙上,一见倒在地上的尸体,冷哼道:“还真有点本事,刚醒来就有力气杀人,看来还是伤的轻!来人,把他锁链给我绞起来!” 有狱卒应道,走到杨延顺身后拨动机关闸,杨延顺腕上锁链便被绞起,双手也随之被抬高,杨延顺肩膀一阵疼痛,不由得闷哼一声。“耶律休哥,我落在你手中无话可说,要杀要刮随便你,痛快点!” 耶律休哥坐在椅子上,笑道:“要杀你早杀了。我就是要留着你,供我玩乐!至于你嘛”,耶律休哥一指杨四郎:“留着也没用,拉出去杀了吧!” “慢!耶律休哥,你敢动我四哥,我和你没完!”杨延顺怒道。 耶律休哥:“到了现在你还敢和我这样说话!我就动他,你能将我怎样?拉出去杀了!” “我打死你!”杨延顺用尽全身力量扑向耶律休哥,却被锁链紧紧拉住,肩膀的创伤被撕裂,涓涓流血,痛的杨延顺冷汗直流。 正在这时,从牢门外走进一人,正与被推出去的杨四郎迎面相撞。“诶呀!这人是谁啊?” 耶律休哥一听,心中暗道不好,她怎么来了!起身一看,只见来人柳眉细鬓,杏眼红唇,一身的俏丽,年龄在十七八岁,正是当今辽国萧太后的三公主玉镜公主。“玉镜,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呢?” “我找遍皇宫都没找到你,奴才说你到地牢里来了,我就来看看。你还没告诉我他是谁呢?”玉镜一指杨四郎。 耶律休哥:“他是宋朝杨家将的杨四郎。” 玉镜:“你这是要杀了他吗?”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4节 “是!”,耶律休哥答道。 玉镜:“别杀了,把人送我吧!” 耶律休哥:“你要他做什么?” “我我要他教我读书!你总不在,也没人教我了。”玉镜道。 耶律休哥:“真的?我记得你可是不愿意读宋朝的诗书啊。” “我”,玉镜脸一红,踮起脚尖在耶律休哥耳边说了什么,耶律休哥一听,连忙惊道:“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啊?你不是掌管皇族政务的嘛!就是一句话的事嘛?”玉镜急道。 耶律休哥:“就是不行!” “那我就去找母后!把杨四郎给我带上!进宫!”玉镜一扭头走出牢房,直奔皇宫。 耶律休哥看看杨延顺,对狱卒说道:“给我看好他!”说完转身追了出去。 狱卒们也走出牢房,关上牢门,将杨延顺一个人锁在牢里。杨延顺心中满是疑惑:怎么了这是,来了个女人要我四哥?还要去找萧太后。不管怎样,看来四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倒是自己,这肩上的伤被自己挣开了,还在流血,若是不及时止血,恐怕还得死啊。想到这儿,杨延顺连忙大喊:“来人啊!我流血啦!管不管我啊?” 狱卒们进来一看,还真是血流不止,几个人一合计,大惕隐临走之前让咱们几个好好看着他,若是他死了,咱们怎么交代呢。于是,几个人便找来专门给犯人看病的大夫,给杨延顺止住血,又包扎好伤口。杨延顺心中很是满意,又对狱卒说道:“有没有饭啊?我饿了!” 这几个狱卒心说你这么多事呢?但也没办法,只得找来了一些简单的饭菜。 “我怎么吃啊?”杨延顺晃晃锁链。 狱卒想给他解开,但又转念一想,还是算了,他刚弄死一个,这小子太厉害,还是锁着吧。自己费费劲,喂他吧。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饭菜,也没什么油水,杨延顺也是吃了很多,好多天没吃饭了,谁能受得了呢。等到杨延顺吃完,心想:四哥怎么还没回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时只听牢门再次打开,杨四郎回来了,还是那身打扮。狱卒又将杨四郎锁上,出去了。 杨延顺连忙问道:“四哥,那女人带你干嘛去了?” 杨四郎气道:“带我去见萧太后,让我做她的驸马!” “啊?”杨延顺心道:这北国的女子果然开放啊,连公主也开放,刚见一面的人便想嫁,真够可以的。 杨延顺:“那四哥,你答应了吗?” 杨四郎:“我怎能答应?” 杨延顺:“为何不答应呢?” 杨四郎:“我身为大宋之臣,杨家之子,我怎能娶辽国公主为妻!我若娶了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爹爹,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你四嫂啊?” 杨延顺叹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恐怕你我再无还朝的可能,只能终生老死在北国,或是死在耶律休哥之手。” ☆、醉酒迷情 地牢内,杨延顺透过墙上的天窗仰望夜空,不见明月。 “佩显,若你知我陷落北国,不知会怎样痛心,怎奈我无力逃脱!只愿你当我死在金沙滩,我便了无牵挂了。”想到这儿,杨延顺一声喟叹,垂下头,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下。 杨四郎在黑暗中听着杨延顺的啜泣之声,心里想到:八弟本是王子鸣之子,他父母双亡后,由我杨家收养,是苦命的人,他是王家的唯一血脉。而且这次血战金沙滩,八弟也是为了给我们争取时间,缠住韩昌和耶律休哥,才身负重伤的,现在又身陷北国,我身为他四哥,理应救他。爹爹,原谅孩儿的不孝吧!娘啊,你也就当没生过杨延辉!只是可怜我家中的发妻! 第二天一早,杨延顺睁开双眼,身体各处无不酸痛着,左肩的枪伤也貌似恶化。 “八弟,我想好了,我去娶玉镜公主。”杨四郎低声道。 杨延顺:“嗯,出去一个总比全关在这儿要好,耶律休哥一心要折磨的是我,他不会为难你的。” 杨四郎:“八弟,待我出去后,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杨延顺:“四哥,不要着急。此事需缓和一段时间,否则也会连累到你的。” 四郎应了一声,随即对门外的狱卒喊道:“叫你们大惕隐来,我有话对他说!” 门口的狱卒也知昨天发生的事,不敢怠慢,连忙去报告。不多时,耶律休哥便来了,“想好了?” 杨四郎:“想好了,我答应公主。” “嗯,带走。”耶律休哥一摆手,便有人解开四郎的锁链,推了出去。杨四郎回顾一眼,“八弟,保重!” “四哥放心!他舍不得杀我的,满眼的春波,想必是对我动心啦!是不是啊?惕隐大人?”杨延顺满脸的笑意,却不防耶律休哥反手又是两巴掌,打得自己面颊火辣辣的灼痛。 耶律休哥紧紧瞪着杨延顺,一双鹰眼跳动着火焰,“杨延顺,我早晚撕烂了你这张嘴!” “呵呵”,杨延顺苦笑一声,此生再不多说几句,恐怕就得等到下辈子了。看着耶律休哥转身离去,心中却是怎么也恨不起来。 几日后,杨延顺在地牢内忽听见窗外笙箫阵阵,爆竹声声,莫不是四哥与公主今夜完婚?这几日耶律休哥一直没来过牢房,他是大惕隐,掌管皇族政务,想必是忙于公主的婚事。想到这儿,杨延顺又不禁苦笑一声,怎么还惦念起他来了?待他事了,不一定会怎么折磨自己呢。杨延顺低下头,沉沉地睡了过去。 忽然一阵声响,牢门被打开了,走进一人酒气熏熏,一身大红吉服,“咦?他居然睡着了。吊着双手还能睡着,真是笑人。给我弄醒他!” 狱卒抬起一桶凉水,自杨延顺头上浇下,杨延顺浑身一震,惊醒过来,“耶律休哥,你这个混蛋!” 耶律休哥:“哈哈,杨八郎,真该拿个镜子让你看看自己,落水狗一只!” 杨延顺一甩发上水滴,只见耶律休哥一双媚眼,两颊酒红,一身的醉意,满脸的笑痕,“你喝醉了倒是比生气时好看的多。” “你们都退下,没我的命令任谁也不准靠近地牢”,耶律休哥屏退左右,轻摇腰肢,走向前来,伸出修长的手指抵住杨延顺的下巴:“那你倒说说看,我生气时是怎样的啊?” 杨延顺看着面前人,调笑道:“像一只发情的母狼,哈哈!” “你这杂碎!我今天就要你看看,什么叫做狼!”耶律休哥一声怒叱,转身自墙上取下一支枯骨软鞭,反手一扬,鞭尾正抽在杨延顺右脸,痛的杨延顺头一甩,一条血痕立现。紧接着耶律休哥手中软鞭不住挥舞,杨延顺身上衣衫尽碎,鲜血直淌。杨延顺咬碎钢牙,恶狠狠地盯着耶律休哥:“你最好打死我,否则你早晚会后悔的!” 耶律休哥丢掉手中枯骨软鞭,笑盈盈地绕到杨延顺身后,左手绕到杨延顺胸前,右手搭在杨延顺右肩,薄唇轻启,在杨延顺耳边轻声说道:“我现在就已经后悔了,你原谅我可好?” 杨延顺只觉得一阵酒香飘来,耳边痒痒的,身上却疼痛不止,只得紧咬钢牙,说不出话来。 “你说,我现在又是什么样的啊?”耶律休哥不依不饶,左手轻抚着杨延顺胸前伤痕,疼痛难耐却又奇痒无比。杨延顺喘着粗气,无奈道:“像像喝醉了的猫。” “呵呵喝醉的猫?你可真会说话,我倒是开始喜欢你这张嘴了。”耶律休哥说完又转到杨延顺身前,伸手将杨延顺左肩衣袖撕开,露出里面的枪伤。只见一个圆形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溃烂,黑血外流。耶律休哥双眼一下变得清澈起来,自语道:“好可怕的伤口,一定很痛吧。”又伸手小心翼翼地触碰伤口,杨延顺一声闷哼。 耶律休哥双眉紧蹙,一张俏脸逐渐靠近杨延顺胸前,将两片薄唇贴在伤口之上,不停吮吸。杨延顺虎躯一震,“不不要!” 耶律休哥双手紧紧抱住杨延顺的身躯,直至将伤口深处的淤血全部吸出体外后,才松开双手,后退几步,双眼又变得迷离,一脸红晕,醉道:“我累了,不管你了!”说完便摇摇晃晃走出地牢,只剩杨延顺一人在寂静的地牢内大声喘息,心跳不止。 感觉到左肩隐隐作痛,却不似之前般恶化,杨延顺不禁在心中自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只是因为喝醉了?难道说,他真的。”杨延顺没有再想下去,只觉得头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耶律休哥没有再来,而是来了一个老头,老头是大夫。他仔细检查了杨延顺的伤口后,又给他敷上药。“胳膊吊着是不会好的,把吊环拿掉!”老头对狱卒说。“可是拿掉吊环,他跑了怎么办?”“那就给他戴上一副枷锁!总之不能让他肩部受力!否则好不了!” 于是,杨延顺便可以不必整天站着了,虽然脖子上戴了一副四十斤的枷锁很累,但是至少自己可以坐下休息,而且在脚链的长度范围之内,自己还可以活动一下。 第三天,耶律休哥也没有来,第四天,耶律休哥还是没有来。杨延顺心中满是疑惑:他怎么还没有来?难道是又上前敌打仗去了?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他来呢!心中又是一阵慌乱,“我该恨他才对!我该恨他可是为什么恨不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杨延顺跪在地上仰面大吼,声音在地牢内久久回荡。 第五天,耶律休哥终于出现了。他刚走进牢房,杨延顺便站起身,快步走向前,却被脚链拽住,停在了耶律休哥面前三步,“你这几天做什么去了?” 耶律休哥一脸寒霜,鹰眼扫过杨延顺,冷声道:“与你何干?”声音干脆,不带一丝情感,与那晚醉酒的他截然相反。 杨延顺:“我哼!你去前敌了吧?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是打败仗了?” 耶律休哥冷笑道:“我堂堂的大惕隐,怎能屈尊去前敌打仗?前些天我到前敌去,也只是为了和我师哥叙叙旧而已,却不料遇见了你,还把你擒了回来!真是造化弄人啊!如果我那日不去前敌,恐怕你杨家将早就杀死我师哥,马踏辽疆了吧?” 杨延顺听后,沉默不语,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从不去想什么‘如果’。 耶律休哥继续道:“虽然我没去前敌,但是我却知两军阵前发生的事情,关于你杨家的。” “快点告诉我!我杨家怎么了?”杨延顺向前一步,脚链被挣得紧紧的。 耶律休哥:“你们杨家嘛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断锁崩枷 耶律休哥屏退狱卒,坐在椅子上看着杨延顺,像一只狡黠的猫审视猫爪中的老鼠。 杨延顺则紧紧盯着面前人,喊道:“快说!我们杨家怎么了?” 耶律休哥把鹰眼一眯:“你是想从头听呢还是只想听个结果?” 杨延顺:“从头说起!” 耶律休哥:“好,那就从你被擒之后说起!你被擒之后,杨三郎血战金沙滩,枪挑我辽军七员大将,是个英雄!可惜终是寡不敌众,被乱马踏为肉泥。” 杨延顺不听还好,一听此言,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口中不住念道:“三哥!三哥”。 耶律休哥冷冷地看着杨延顺,继续说道:“五郎八卦棍果然不容小觑,杨延德追着我师哥韩昌不放,两人跑进黑松林大战一夜,最后马失前蹄摔进湍急的河水中。师哥爱惜他是个良将,派兵到下游打捞,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要我接着说吗?”耶律休哥抿了一口茶,摆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杨延顺却是已泪如雨下,忍痛道:“说!” 耶律休哥:“杨六郎与杨七郎冲出重围,被你父杨继业救回幽州城。宋朝皇帝带病还朝,将大军交给潘章。潘大元帅官报私仇打了你父四十军棍,又让他带伤迎敌。父子三人被师哥韩昌引诱至两狼山,围困了四天四夜。杨七郎突围找潘章搬救兵,却被潘章绑在百尺竿头乱箭射死。他身中一百零三箭,七十八支穿透胸骨,连我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心寒。”耶律休哥叹了一口气,继续道:“七郎一去不回,杨继业心灰意冷,怒撞李陵碑,碰死在两狼山。后大军攻山,杨六郎下落不明。杨家将,就剩下你和三驸马了。” 杨延顺听后只觉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如刀割,泪洒胸前。月余前在雄州城,七位兄长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如今大哥二哥三哥战死沙场,五哥六哥生死不明,七哥最惨,乱箭穿心,死在了宋军军营!更可怜我的爹爹令公,戎马一生,最后却撞碑而死!一把黄沙,草草埋了忠骨。 苍天!我杨家世代忠烈,你为何要如此这般! 耶律休哥鹰眼一扫,冷笑道:“你们中原人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可今天你杨八郎又哭又跪,看来你还算不上铁骨铮铮啊!我以为你挺得住呢!哈哈!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记说了”。 “不要不要再说了!”杨延顺以头碰地,痛哭流涕。 “你一定会喜欢听的!”耶律休哥俯下身来,在杨延顺耳边细声说道:“你杨家将为国尽忠时,宋朝的兵马大元帅、西宫国丈、掌朝太师潘章,正在我辽国中军大帐里喝茶呢!” 杨延顺一听此言“腾”的一下子便站了起来,惊得耶律休哥连连后退。“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说潘章早就暗中投靠我大辽了!” “啊呀!老匹夫!气死我也!”杨延顺一声怒吼,剑眉倒立,两目血红,面色惨白,踉踉跄跄,口中叫道:“潘章!你这个奸诈小人!赵光义!你这个无道昏君!我杨家将不是死在辽军之手,而是死在你这对禽兽君臣之手!我杨家保大宋何来?苍天!我杨延顺在此立誓,此生绝不再做大宋之臣!” 说罢,一腔怒火走遍四肢百骸,浑身肌肉紧绷,双手双脚聚集了气力,两手向外一分,双足一挣,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枷崩锁断,链折铐开,杨延顺长啸一声扑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躲闪不及正被他按在地上,“你要做什么?” “我打死你!”杨延顺左手按住耶律休哥,右手握拳,猛然下落,耶律休哥两眼一闭,却没有感觉到疼痛,睁眼一看,杨延顺的拳头在自己鼻尖前停住了。 杨延顺收住了拳头,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虎目含泪,不顾耶律休哥的挣扎,对准薄唇吻了下去。 双唇相触,杨延顺便再也停不下来。耶律休哥却是紧咬牙关,不让他侵入,杨延顺一拧手中玉腕,耶律休哥疼痛之下牙关一松,杨延顺舌尖顺势而入,两舌交缠,耶律休哥浑身一颤,便再也反抗不得。 杨延顺一腔怒火转为【欲】火,撕开了耶律休哥的衣襟,将头埋在他脖颈之间,耶律休哥想挣扎起身,却再次被杨延顺按住手腕动弹不得,“杨八郎!你住手!杨八郎啊!” 杨延顺近似狂乱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耶律休哥白皙的颈上、肩上,腰间的玉带也被杨延顺一把扯断,褪去外衣,又扯开袍裙,耶律休哥所有隐秘之处尽暴露在杨延顺眼前。 再次醒来时,杨延顺正躺在地牢中间,身上并没有在再被人锁上镣铐,牢门也只是虚掩着。几缕阳光从天窗斜射进来,杨延顺却起身走进黑暗,“原来,我心中早已有他。佩显愿你当做我死了此生,怕是回不去了”,杨延顺紧握手中的白鱼玉坠,泪珠滚滚,落在冰凉的地面,发出‘滴答’之声,在寂静的地牢之内显得格外清脆。 耶律休哥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月余后的一天,有兵卒将杨延顺带出地牢,在辽国的宫殿上,再次看到了思念已久的那身红衣。 那日大辽国正举行朝会,有左丞相萧天佐启奏:“太后,今有哈密国派来使者献贡,并带来一匹烈马,请我大辽君臣鉴赏。” “哦,那就带他上殿!”萧太后说道。 不多时,一人跪倒殿前,萧太后俯身一看,呵!这人长得这个难看:大圆脸,紫脸膛,扫帚连鬓眉,【蛤】蟆眼,狮子鼻,鲶鱼嘴,两排大黄板牙长得歪歪斜斜,正是哈密国使者密斯托哈。此人一开口,声若洪钟:“密斯托哈参见太后!” 萧太后:“嗯!起来吧。密斯托哈,你是来进贡的?带来了什么啊?” 密斯托哈:“回太后,小臣带来了肥羊五百只,壮牛三百头,外加一匹烈马!若是大辽国有人能叫出它的名字并且降服它,我哈密国便心服口服,愿年年纳贡,岁岁来朝。若是没人能叫出名字,降服不了,我们不但明年不来纳贡,今年的也要带回去!” 此话一出,就有右丞相萧天佑驳斥道:“大胆的密斯托哈,居然敢口出狂言,威胁我大辽,小心我带兵踏平你哈密小国!” 萧太后:“丞相,我大辽向来是以理服人,若是真的没人能认得并且降服这匹烈马,不能让哈密国心服,这贡品不要也罢。密斯托哈,把烈马带上来让我们看看吧!” 没过多久,只见十二个武士抬上来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有一骏马。这匹马长得威武漂亮:蹄至背高八尺,头至尾长丈二,鬃细毛长,躯体两侧洁白如玉,只是从鼻梁骨到尾巴有一道线是黑色毛,四蹄如碗,也是黑色的。头上长角,肚下生鳞。 众人看罢,皆惊叹不已!萧太后问道:“众位卿家可有认得此马的?”没人搭言。萧太后又看看身边的耶律休哥,问道:“大惕隐可认得吗?” 耶律休哥轻声道:“回太后,此马我也不识。” “哦?那你能降服它吗?”太后继续问道。 耶律休哥一撩官袍,跪倒在地:“请太后恕罪,臣近几日身体不适,恐难以降服此烈马。” 萧太后笑道:“无碍,本后也只是问问而已,大惕隐身体不适要及时调理啊!你是大辽的肱骨之臣,可不能病倒了!本后明日叫御医给你瞧瞧。” 耶律休哥:“多谢太后!” 萧太后又看看群臣,问道:“果真没有一人能识得、降服此马以扬我国威吗?” 就在这时,品阶台前走出一人,向上一抱拳,朗声说道:“母后,儿臣举荐一人,定能认得此马并且将它降住!” 萧太后俯身一看,此人一身蓝袍,身高七尺,面润如玉,眉清目秀,鼻直口方,正是玉镜公主的三驸马,杨贵杨延辉。 萧太后一见是杨四郎,心中惊喜,她对自己这个三驸马很是满意,便问道:“不知驸马举荐何人呀?” 杨四郎:“母后,儿臣举荐杨平杨延顺!” 萧太后一听,杨延顺杨延辉应该是兄弟俩,便问:“杨延顺是你何人?你为何举荐他?” 杨四郎答道:“不敢欺瞒母后,杨延顺正是儿臣的八弟。他早年在东京汴梁常与宋朝的公子少爷们为伴,浸淫此道多年。后来与我一起被大惕隐擒拿至此,现如今就关押在地牢之内。只要把他放出,定可降此烈马!” 萧太后面沉似水,不悦道:“难道我大辽无人了吗?要让一个宋人替我出头?” 话音一落,耶律休哥便向前一步,趴在萧太后耳边说了些什么,萧太后听完转怒为喜,说道:“那就把他放出来,让他试一试。” ☆、降烈马 懿旨一出,便有人将杨延顺带到殿前,大辽群臣扭头一看,只见杨延顺一身血污,须发虬结,看不清面貌,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有神。众人心想:三驸马长得相貌堂堂,为何他八弟却如此落魄形象呢?” 原来,杨延顺自被擒之后,乌金冠被人摘掉,一身甲胄也被扒了,投入地牢关押两个月有余。两个月不见天日,在地牢内又被耶律休哥一顿鞭打折磨,再英俊的人也会变了模样,此时的形象自然不会好了。 四郎杨延辉一看,心中疼痛:我的八弟怎么会被折磨成这样了?根本看不出本来相貌了。 正心疼着呢,就听见萧太后问道:“你就是杨八郎?” 杨延顺抬头一看,只见大殿上方坐着一人,六十多岁,看着却像四十,双颊扑粉,大眼睛,高鼻梁,一身龙袍。身后有内侍举着日月龙凤扇,看起来极其庄重威严。 萧太后本名萧绰,字炎炎。年轻时便是女中豪杰,曾与宋太【祖】赵匡胤阵前交锋。后来天庆梁王耶律尚死在金沙滩,萧绰便登基称帝,掌握大辽朝纲,手下有左右丞相萧天佐萧天佑、兵马大元帅韩昌、南北院大王耶律斜轸耶律大石、大惕隐耶律休哥等人拥护。 而耶律休哥此时正站在萧太后身旁,一身红底百花官袍,正看向杨延顺。杨延顺心中一动:终于见到你了! “回太后,我就是杨八郎!”杨延顺口中答道,眼神却落在耶律休哥身上不忍挪开。 萧太后:“杨八郎,现有哈密国使者密斯托哈带来烈马一匹,我朝中无人能识,无人能降。三驸马向本后举荐你,你能识得此马吗?” 杨延顺听罢,转身看向那匹关在铁笼里的烈马。自己刚一上殿便注意到它了,这马长得真是漂亮。杨延顺绕着铁笼走了三圈,又是低头哈腰又是踮脚上蹿的,将这匹马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的清楚,心中不禁暗道:原来世上真有这种绝品,以前只在古书上看到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杨延顺在殿上一拱手:“太后,这匹马我认识!” “哦?你果真认识?那快说出来,好让使者心服!”萧太后道。 杨延顺眼珠一转:“太后,若是我说出名字来,使者抵赖不认怎么办?不如让他先把名字写在纸上交到大惕隐手中,等我说完,再让大惕隐看看手中纸条,对与不对,一看便知!” “好!密斯托哈,你觉得如何?”萧太后问道。 密斯托哈只得称是,写下了马的名字。耶律休哥走下台阶,接过纸条攥在手心,走过杨延顺身旁时,低声说道:“你要是说错了就等死吧!” 杨延顺心中一喜,高声说道:“多谢大惕隐关心,杨延顺定然不负众望!” 此话一出,群臣不知何意,看看杨延顺,又看看耶律休哥,众人皆是满脸疑惑:大惕隐和他说什么了? 耶律休哥一怔,满面绯红,走回萧太后身边,玉齿一咬:杨延顺,我真后悔怎么不早把你弄死在地牢里! 杨延顺却是一脸笑容,指着铁笼中的烈马说道:“此马生于大雪山之下,不畏严寒,本是家马与山中大野兽【交】合孕育而生。这东西生下来便把母马吃掉,凶悍无比!不惧虎豹,可战群狼!世人依其容貌命名为“一字赖脚玉麒麟”。因其头上长角,左角为日,右角为月,肚下生鳞,如同冰霜甲胄,所以也叫“日月霄霜特!”。 杨延顺语惊众人,耶律休哥连忙打开纸条一看,果然写着两个名字,正如杨延顺所说,心中不禁敬佩,又将纸条递给萧太后,萧太后一看,不禁喜道:“密斯托哈,杨八郎说的可对?” 密斯托哈忙说道:“大辽果然有奇人,他说的不错。但不知他能否将此烈马降服?” 萧太后也问道:“杨八郎,你能将它降服吗?” 杨延顺心中也是没底,此马为惊世绝品,自己也是头一次见到,能否降住还真不好说。想到这儿,杨延顺道:“太后,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食不饱力不足,如何降马啊?若是让我吃饱了,尚可一搏!” 萧太后:“好!来人,拿上些食物来!” 懿旨一下,有内侍端来烧鸡烧鹅,烤乳猪,烤羊腿。杨延顺一看,鸡鹅太小,乳猪太肥,还是吃羊吧,拿起羊腿站在大殿上便啃了起来。北国的羊腿烤的有滋有味,油滴四溅,香气喷喷。杨延顺片刻便将羊腿吃个精光,又撕开鸡鹅,大吃特吃。待到吃完了,只剩下一只乳猪,杨延顺又开口道:“太后,可否给我三坛烈酒壮壮胆子?”“准!” 又有内侍捧来三坛酒,酒塞一开,香气四溢,杨延顺闻了闻,“好酒!”说完提起酒坛,仰头便倒。“咚咚咚”,豪饮如牛,三坛烈酒尽皆下肚。此时的杨延顺血气上涌,只觉得肩不疼,胃不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太后,我要降马!” 萧太后很是振奋,说道:“杨八郎,你若降住此马,本后必有重赏!” 杨延顺一抱拳,没有说话,转身下殿。 哈密国的十二个武士又将铁笼抬下宫殿,放在宫殿前方的广场中央。这个广场全是石砖铺地,是个圆形的广场。靠近宫殿处,有一个高台,萧太后君臣便登上高台,等着看杨延顺降马, 此时杨延顺走到广场中央,一身酒气,两眼发红,转身看看了高台之上的耶律休哥,“请大惕隐为我擂鼓助威!” 耶律休哥一听,不禁在心中骂道:又不是上战场,擂什么鼓,助什么威!有心不去,可太后正看着自己呢,看这样是默许了。心中纵百般不愿也得走到战鼓前,拿起鼓槌。 一声鼓响,铁笼门开。二声鼓响,烈马冲出!三声鼓响,马腾人不见。 高台上君臣心中一惊:杨八郎哪去了? 耶律休哥也停下手中鼓槌,紧紧盯着广场中央那匹一字赖脚玉麒麟!这时有人呼喊:“他在马肚子下面!”众人连忙看去。 原来,铁笼的门刚被打开,笼中烈马便瞬间冲出,眨眼间便来到杨延顺面前,不禁惊道:“好快!” 只见烈马四蹄腾空,便想要把杨延顺撞倒。杨延顺措不及防,顺势便倒,正好烈马从身上跃过,杨延顺双手一伸,正扣在马肚子上的鳞甲上,紧接着一提丹田气,整个人便贴在了马肚子上。 就见这匹烈马四蹄如飞,绕着广场便跑了起来,马蹄踏石砖,哒哒作响。杨延顺贴在马肚子上,心想:广场上全是石砖铺地,马又跑的这么快,我若松手掉下来,不被马蹄踹死,也得碰地而死啊。不行,我得想办法骑到它背上。想到这儿,扣紧手中鳞片,便向马背上爬。 马快如飞,杨延顺贴在马肚子上向上爬更是艰难无比,等到爬上去的时候,马已经绕着广场跑了十来圈了。杨延顺一身冷汗,酒气早已泄了一大半,趴在马背上气喘吁吁。 玉麒麟一感觉有人骑在它背上,一声咆哮,翻蹄亮掌,在广场中前蹿后蹬,想要把杨延顺摔下马背。杨延顺紧紧抱住马脖子,面色苍白,只觉得胃中翻江倒海,刚才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杨延顺心道不好,要玩完!这时,飞奔着的烈马突然一停,杨延顺一把没抓住,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啪!”的一声,脸朝下拍在了地上。 杨延顺的脸把石砖拍出一个坑! 这下子摔得太狠了!像贴模具一样,就把自己那张脸印在了大辽国殿前广场的铺地石砖上。 杨延顺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为什么?太丢人了! 高台上的众人还以为杨延顺摔死了呢,唏嘘不已。就连耶律休哥也垂下头来,眼中竟然含泪,紧握双拳,指甲都将掌心刺透了,鲜血直流。“杨八郎!你怎么能就这么。” “死”字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广场上传来一阵叫骂声,正是自己一心想要将其撕烂的嘴中发出来的。耶律休哥连忙抬头望去,只见心中那人正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烈马破口大骂呢! 话说杨延顺趴在地上,心中那个气呀!被个畜生拍在地上,颜面何存?不对,颜面印在石砖上了!一想到这儿,更是气得眼皮直跳,嘴角抽搐。耳中听到马蹄声响,知是烈马来了。双手一撑地,跳了起来,转过身时,烈马已到近前,马唇碰鼻尖。杨延顺一声大喝:“老子发飙!” 一声暴喝惊得烈马人立而起,前蹄一抬便想顺势踩死杨延顺。杨延顺双手一举,正抓住马蹄,向下一拽,“你也趴下吧!”玉麒麟后足未稳,前蹄又被一拽,“啪!”的一声也拍在石砖上了。 杨延顺单手叉腰,指着玉麒麟的马头便骂:“你这孽畜!瞎了你的眼,也不看看八爷是谁,敢摔我!瞧你长得那死出,马不是马,兽不是兽,你怎么有脸活在世间?一身的白毛,蹄子还是黑的!恶心死我了!说好听的叫“一字赖脚玉麒麟”,其实你就是一乱配的杂种,胎毛没褪干净!头上长角,肚下生鳞,你以为你是真龙啊?屁!我看你是成精的鲶鱼一条,找死的水蛇一只!” 玉麒麟哪受过这般屈辱啊?站起身来,对着杨延顺脑袋“当”就是一口。杨延顺脑袋一歪,躲过去了。“娘的!还会咬人?畜生!我今天就教教你怎么做牛做马!” 说罢,杨延顺双手握拳扑向了烈马,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常言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字赖脚玉麒麟也曾将称霸雪山脚下,自然不是善类,怎奈今日遇到了杨延顺,称霸的日子算是到头了。 高台上众人看到此处,都呆呆地愣住了。等到杨延顺发泄完一腔怒火,烈马也变死马了。玉麒麟趴在地上,皮青脸肿的,鬃毛也被拔了,鳞甲也被扯掉,连头上的角都被打折一节,哼哼唧唧别提多惨了。 杨延顺晃晃胳膊,向上一抱拳:“太后,我已降服烈马!” 萧太后手扶栏杆,面带愁容,道:“杨八郎,我让你降服此马,不是让你打死此马啊?” 杨延顺昂首道:“太后,我并没有打死它。请看?” 众人抬眼观瞧,杨延顺一声怒吼:“畜生!还不起来!”玉麒麟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鬃毛,在杨延顺身旁把头一低。只见身上鳞甲再次长出一层,覆盖在原来残碎的鳞甲上。头上的断角也慢慢长齐,身上伤口逐渐愈合。不多时,又是一匹赫赫生威的“一字赖脚玉麒麟!”。 高台上众人不住称奇,耶律休哥的心思却不在马上,“杨八郎,你真是可恨!害我如此失态我真该在战场上就结果了你的性命,或许也能免去自己的许多劫数!” 杨延顺:“太后,方才我曾说过,此马也叫日月霄霜特!日月在角,霄霜在鳞,而这“特”便在于它有一特异之处,只要未伤及心脉,无论受多重的创伤也能马上愈合!” 萧太后哈哈大笑:“好马!果真好马!密斯托哈,你可心服?” 密斯托哈跪倒在地:“太后,臣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大辽还有如此能人!臣服了!哈密国愿年年进贡,岁岁来朝!”说完,转身辞去。 萧太后心中很是开心,道:“杨八郎,你大功一件,本后说过只要你降服烈马,就必给你重赏!你说,你要什么?” 杨延顺:“太后,我是大辽的重犯,不敢要什么赏赐,只求您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吧!”“请太后将此马赏赐给大惕隐! ☆、铁镜 萧太后心中很是高兴,本来她见这匹马如此奇特,便想将此马赐给耶律休哥,正好杨延顺倒替她说出来了。萧太后满口应允,叫过耶律休哥:“大惕隐,还不谢过杨八郎?” 耶律休哥眯着双眼,道:“太后,此烈马是被杨八郎降服的,恐怕不能归顺于我,我还是不要了。” 杨延顺忙道:“没事没事,它现在已经听话多了,只要你拿着鞭子抽它一顿就好了!马和人不一样,你越是抽它,它越是老实!” 耶律休哥知他话里有话,没有搭言。 萧太后:“既然如此,大惕隐你就收了这匹宝马良驹吧!杨八郎,你降马有功,我封你为大惕隐司门下平章,参知政事,至于府邸嘛,就由大惕隐督改原林牙府为平章府。退朝!”说完,还有意无意看了耶律休哥一看,耶律休哥连忙跪倒:“恭送太后!” 萧太后回了后宫,群臣也都散去,只留下两个人,杨四郎和耶律休哥。 四郎一把抱住杨延顺:“八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怪四哥,没能早点把你解救出来。” 杨延顺:“没事四哥,我在牢中过得也很好,多亏有惕隐大人照顾我啊!”说完,一脸笑意看着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一脸寒霜,那日杨延顺对自己施暴的画面历历在目,回去之后自己在床上躺了三天,想要派人把他杀了,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今日再次见到杨延顺那张脸,心中又是波澜起伏,不能平静。以为杨延顺身死时,心中更是疼痛难忍,我怎么会这样?耶律休哥满眼的幽怨,却故作平静道:“既然太后封你为我门下平章,那就请明日到我大惕隐司任职。”说完一甩官袍,拂袖而去,留下四郎八郎两人面面相觑。 下了朝,出了皇宫,杨延顺跟随着四哥先来到驸马府。一进内院屋内,屏退下人之后,杨延顺跪倒在地:“四哥,耶律休哥说我三哥战死,五哥六哥生死不明,七哥被潘章乱箭射死军中,还有,爹爹被围两狼山,怒撞李陵碑,果真有此事?” 杨四郎尚未说话,便已满眼泪水,“八弟,此话不假。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老贼潘章暗通辽国,将我杨家忠烈尽皆害死啊!宋朝皇上却听信谗言,将兵权交付奸臣之手,实在是寒我杨家之心!” 杨延顺一听,知此事为真,再也掩藏不住心中悲愤之情,一声长叹:“果真如此!四哥,你说我杨家保这无道的昏君何来?我杨延顺已在牢中发誓,此生再不做大宋之臣!” 四郎杨延辉听到八郎说出此话,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却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先将杨延顺扶起,劝说道:“八弟,不做大宋之臣可以,但你我毕竟是宋人啊!我杨家儿郎为保大宋江山,满门尽忠,你我却在辽国贪享富贵,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兄弟、爹爹,更对不起家中尚在人世的老娘啊!” 杨延顺:“可你我现在也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老贼潘章也定不会放过你我,恐怕还会被其反咬一口,唯有忍辱在此,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时四郎刚想搭言,突然有人推门而进,“八弟来了?听说你降服烈马,被母后封为大惕隐司门下平章。真是可喜可贺!” 杨延顺闻声看去,只见来人正是那日在地牢见到的三公主。 杨四郎连忙介绍道:“八弟,这就是玉镜公主。” 杨延顺:“延顺见过公主。” 玉镜:“嗯。驸马,怎么光顾着说话了?还不快带八弟洗洗身,换一套干净的衣服来,在地牢里可受苦了吧?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我去叫人准备饭菜。 “公主说的是,我这就带八弟去。”杨四郎说道。 杨延顺跟着四哥去沐浴更衣,等到洗完出来,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觉得舒服多了。在地牢中不见天日,如今终于能过着常人的生活了。等来到前堂吃饭时,玉镜公主一见杨延顺,心中一动,暗道:原来他长得这般英俊硬气,正好我妹妹铁镜公主一直吵着也要嫁给汉人,我不妨将八弟介绍给她。 四郎八郎并不知她心中所想,俩兄弟两世为人,如今又能坐在一起吃饭喝酒,实为不易,两人喝到次日凌晨,方才醉倒在酒桌上。 第二天,杨延顺迷迷糊糊被人叫醒,“八弟,你今日要去大惕隐司就职,该醒醒了。” 杨延顺睁开眼一看,正是玉镜公主,忙道:“多谢公主,我这就去。”说完站起身来,却是摇晃不止。 玉镜:“八弟今日就别去了,我叫人去和三哥说一下。”说完也不顾杨延顺反对,就叫仆人将杨延顺扶进房间。杨延顺心想,我一个汉人,又是杨家将,辽国必定不会重用。昨夜和四哥闲聊得知,平章也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官职,不需做什么,不去也罢。于是便倒头大睡。等到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杨延顺刚想下床,却见床头坐着一个女人,长得倒是清秀,柳眉细鬓,一脸的天真。 “你是何人?为何到我房间来?”杨延顺坐起身来,惊道。 “我来看看你呀!听说你降服了哈密国进贡的烈马,还把它送给我三哥了。”那人说道。 杨延顺:“耶律休哥也是你三哥?你也是他妹妹?” 铁镜:“他是我族兄,我姐姐是玉镜,我是铁镜。” 杨延顺一听,心道:怎么她家都这么喜欢镜子啊?又一想,她姐是玉镜公主,那她不就是铁镜公主?怎么大辽国的公主都这么随便啊?急忙说道:“那个铁镜公主,你和我独处一室不太好吧?要不你先出去,等我沐浴更衣,再去给你请安?” 铁镜:“没什么不好的,我们大辽没那多臭规矩,而且等你娶了我,就不用天天给我请安了。” 杨延顺:“嗯什么?我娶你?什么时候的事?” 铁镜:“我想要嫁给你呀,你敢不娶我?我堂堂大辽的四公主,嫁你一个平章还愿意啊?” 杨延顺心说,我当然不愿意了!要是个王子我倒还可以考虑一下,“那个公主啊,您们皇族内政,应该都由大惕隐管啊?你应该去找他啊!” “嗯我这就去找三哥,他一定会答应的!”说完铁镜便转身出去。 杨延顺长舒一气,耶律休哥应该不会答应她的!我得去找四哥说说这事儿。想到这儿,杨延顺连忙下床,找到四哥,将这事儿一说,四郎道:“一定是玉镜和她说的,八弟,你是怎么想的啊?” 杨延顺:“我当然不愿意啊!” 杨四郎:“我回头和玉镜说说,让铁镜打消这个念头。对了八弟,你和耶律休哥我怎么觉得”。 “四哥,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杨延顺道。 杨四郎说道:“只要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不过,你可是王家唯一的男儿啊!” 杨延顺眼神一暗,沉默不语。 又过了一日,杨延顺早早起来,到大惕隐司报道。有官员将他领至耶律休哥处,杨延顺一拱手:“杨延顺前来报道。” “杨八郎,你可知罪?”耶律休哥淡淡一句。 杨延顺:“下官不知所犯何罪。” “你勾引当朝四公主,铁镜公主,还说不知何罪?”“下官没有。”“那为何铁镜公主跑到我这,让我把她嫁给你?”“如果被人喜欢也算勾引的话,那大惕隐你也勾引我了!”“你说什么?”“我喜欢你!” 静,很静 。 杨延顺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不动,耶律休哥紧紧盯着他,手却在紧握一团,半响无言。 过了盏茶功夫,耶律休哥开口道:“我不会将铁镜公主嫁给你的。”又拿起桌上一套官服丢在杨延顺身上,“明日有朝会,记得上早朝,自会有引导官带你到该站的地方。两日之后平章府也会修葺完成,这几日你就暂住我大惕隐府吧,省得你再勾引铁镜公主!” 耶律休哥大袖一摆走了,剩下杨延顺一人,拿着官服,“让我去你家?有趣!” ☆、大惕隐府 杨延顺换好官服后,便在院子里左摇右晃,因为他的任务就是参知政事,只要有朝会的时候去上个早朝,听听朝会的内容就可以了,他这个平章执事其实就是大辽国给汉人官员的一个职称。 在大惕隐司府衙转了一天,一个朋友都没交到,因为这里多是契丹人,而且说话也都是契丹语,杨延顺哪里听得懂呢。虽然大辽国贵族与朝臣都学了中原话,但在私下里全都是契丹人在场的时候,他们还是喜欢说本国语言的。正好杨延顺也不想与这里的人有太多瓜葛,便一个人喝着茶,坐在院中直至日落。 到了傍晚时分,杨延顺回到驸马府,见过四哥之后交代一声,又找来下人带路,便骑着马直奔大惕隐府。 到了大惕隐府后,杨延顺打发下人回去,将马匹拴在门前马棚,抬腿便要进府,却不防被门口两个守卫拦下。 “什么人?”“杨八郎!”“干什么的?”“干耶律休哥的”“什么?敢直呼惕隐大人名字?快滚快滚!小心打折你的腿!”“那我就先打折你的腿好了!”“啊!啊啊!”“他的腿已经折了,你还拦我吗?”“你好大的胆子!啊啊!” “我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了,特别是你们北国人!”,杨延顺大步跨进府内,左看看右瞧瞧,大惕隐府还挺大的。杨延顺拦住一名丫鬟,“小妹妹,请问耶律休哥在哪里啊?”“你找大惕隐?你是什么人?”“我是他良人!”“”。 “流月,带他进来!” “是,惕隐大人!” 杨延顺跟在流月身后,转入一间屋内,耶律休哥正坐在桌前,“你出去吧。” 流月:“是。” 杨延顺大大咧咧也坐在桌前,“哟,晚餐挺丰盛的嘛!”,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便去夹菜。 耶律休哥:“菜里有毒!” 杨延顺又拿起酒杯。 耶律休哥:“酒里有毒!” “什么没毒?”“什么都有毒!”“你也有毒?”“有毒的是你,我是中毒之人。”“哦?我身上还有毒?什么毒?”“情毒!” 四目相对,杨延顺道:“你可想解毒?” 耶律休哥:“此毒可解?” 杨延顺::当然可解!不过,只有我一人可解。” 耶律休哥:“怎么解?” 杨延顺起身绕到耶律休哥身后,双手按在他肩上,低下头道:“用一生去解。” “一生的时间太长了,我不如杀了你!”耶律休哥反手掐住身后人的脖颈。 “如果杀了我就能解毒的话,你早就动手了。”杨延顺笑道。 耶律休哥:“我早就该杀了你!” 杨延顺:“可是已经晚了。” 耶律休哥松开手,拿起酒杯,轻抿一口。 杨延顺:“不怕中毒?” 耶律休哥:“你就是最大的毒物,我连你都不怕了,何惧此毒?” “哈哈,说的好!惕隐大人,不如你我举酒交杯?”杨延顺也拿起一杯酒。 耶律休哥:“滚!” 杨延顺:“”。 两人吃摆晚饭,杨延顺擦擦嘴,道:“大惕隐府吃的就是好!” 耶律休哥:“哦?比驸马府还好?”“面对心爱之人,吃什么都好!”“我带你去看些东西。”“什么东西?”“跟着来就是,哪那么多废话!”“好吧。” 杨延顺跟着耶律休哥身后,来到一处练武厅,厅内烛火通明,远远的便听见厅内有马蹄声响,杨延顺加快脚步,抢先一步推开厅门,只见里面两匹骏马,正在赛跑。那两匹马一见杨延顺进来了,伸起脖颈,两声长啸,跑到杨延顺面前。 杨延顺两眼发潮,面前这匹黑马正是自己的坐骑“绝影千鬃揽月驹”,旁边那匹白马便是“一字赖脚玉麒麟”。杨延顺抱住马头,“好兄弟,没想到你我还有相见之日。”揽月驹一声嘶鸣,不住打着响鼻。 杨延顺回头看着耶律休哥,说道:“多谢!” “不用谢我,我本想将其收为已用,只不过它不顺从罢了。”耶律休哥伸手轻抚玉麒麟鬃毛,漫不经心说道。 “我的盔甲兵刃不知能否一并归还?”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还你容易,不过你得陪我打一架!” “打架?那多伤感情啊?不如我陪你睡一晚吧?”杨延顺贱笑道。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冷眉倒竖,一脸的不爽,“你打还是不打?” 杨延顺:“打!你说怎么打?马战还是床战?” 耶律休哥也不搭言,心想说是说不过他的,直接上手吧!右腿一抬,正踢在杨延顺肚子上。杨延顺疼痛之下只得双手抱着肚子,这一下好悬没把刚吃的食物全都吐出来,疼的杨延顺一张脸都纠结在一起了。“你心好黑也不事先招呼一声。” “哼!兵不厌诈!这也是你欠我的,活该!”说完又是横扫一腿,直奔杨延顺腰间。杨延顺连忙伸手来挡,“还想踹我?没那么容易!看拳!” 两人你一招我一式便在练武厅内打了起来!杨延顺双拳如虎,直击耶律休哥上身。耶律休哥腿似蛟龙,尽皆攻在杨延顺下盘。斗过三十几个回合,杨延顺笑道:“你怎么总打我下身啊?真是下流!”“少说废话!你的王八拳不也是总在我前胸晃悠!”“什么王八拳?八爷我这是太【祖】长拳!着!”杨延顺一招“佛子出世”正击在耶律休哥前胸,后者紧退几步,问道:“太【祖】长拳?就是赵匡胤的拳法?”“正是!”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回身在兵器架上拿起一柄兵刃,道:“此乃三尖两刃烈焰刀,又名贪狼逐日!刀法曰“血染乾坤”,共一十八式!” 杨延顺也回头找兵刃,只见兵器架上正是自己的大刀,欣喜之余拔刀倒提,笑道:“我这是九耳八环大关刀!又名银面抹月!刀法曰“九反朝阳”,共九式!” “比我少了九式呢?看来你必败无疑!”耶律休哥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招“银蛇出洞”正奔杨延顺面门而来,杨延顺手中有刀,便如龙入大海,虎归山林,不慌不忙抬起大刀向外一拨,“想赢我?没那么容易!” 九耳八环,环环相扣;银面抹月,月月生辉。三尖两刃刀,三尖为火,两刃为焰,犹如一条火龙。二人虽然彼此相惜,手中兵刃却毫不留情,一心想要争个高下,或许英雄豪杰大多如此,哪怕是相爱之人。 激战直至夜半,两人终于力竭而止,尽皆躺在地上。杨延顺气喘吁吁地说道:“我看你俊俏可人,颇合我心,今夜才饶你不死!” 耶律休哥也是香汗淋漓,反驳道:“若不是我这几日身体不适,早就把你劈死了,还留你在这废话?” “呦呵?你不服我?那就继续来战!”说完,杨延顺把手中大刀一丢,俯身压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哪还有力气反抗,口中骂道:“混蛋!从我身上下去!” “不下!”“你下还是不下?”“不下!”“好!既然你不下,我就”“你能把我怎么样?” 耶律休哥心一横,牙一咬,伸手便抱住杨延顺脖颈,向下一拉,两人四目相对,两唇相接,鼻尖碰鼻尖。 杨延顺心中升起一团【欲】火,紧紧压住身下人,“我就说,你赢不了我的!” 练武厅内,马嘶人喘,两个身影交缠良久,直至火烛燃尽。 ☆、闹上京 大辽宫殿上正举行朝会,杨延顺站在大殿最后的角落里,倚着金柱,听着辽国君臣喋喋不休商讨国事。耶律休哥则是站在萧太后身旁,两人相较,地位悬殊。不过杨延顺也是自得其乐,站在群臣的最后,不必规规矩矩的。 约合过了一个时辰,杨延顺已经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朝会终于结束。杨延顺跟着众人下朝,耶律休哥却被萧太后留下,带到了后宫之中。杨延顺只得自行回到大惕隐府,在练武厅内打了一套拳,日上三竿时,耶律休哥才回到府中,一脸的忧色。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5节 杨延顺忙问:“怎么了?被萧太后骂了?” 耶律休哥愁眉紧锁:“太后密探来报,乙室王府、奚王府近日大军调度频繁,恐生内乱。” 杨延顺讥笑道:“怎么,你们大辽也有叛乱之人?” 耶律休哥看了他一眼,长叹一声,道:“我大辽有北、南院大王府、乙室王府、奚王府,四大王府各领一大部族,即五院部、六院部、乙室部、奚六部。四大王府有各自的军队家臣,但都尽忠于我主狼王耶律尚。可自狼王死在前敌,萧太后欲称帝,军营中有我,师哥韩昌,南北院大王拥护,朝中亦有左右丞相支持,才能顺利登基。可乙室王府、奚王府一直态度不明。如今我师哥统领大军在前敌,南北院大王亦在左右辅攻大宋,朝中空虚,若是此时有叛军来攻上京,恐朝局动荡。” 杨延顺心道,大辽有内乱才好,省得你们犯我大宋疆土,但见此时耶律休哥满面忧色,心中却又不忍,便问道:“乙室王府、奚王府能有多少兵马?” 耶律休哥答道:“两王府势力较小,约合八万。” 杨延顺:“那上京城内有多少兵马留守?” 耶律休哥:“上京兵马尽皆归我统辖,加之皇城内御林军,约有三万精兵!军中大将却都调到前敌去了,此刻城中只有我的副将阿里铁牙和上京城守将阿里海牙。” “哦?原来你不但掌管皇族政教,手中还有兵权呢?”杨延顺心中颇为敬佩,耶律休哥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早已是一国的栋梁,可笑自己还只是一个叛国投敌的小小平章执事。 耶律休哥浅笑一声,并未搭言。杨延顺则一脸轻松地转到耶律休哥身后,伸手搭在他腰间,道:“别怕,你不是还有我吗?给我五千精兵,我替你活捉乙室王与奚王。” “我怎知你否真心助我?”耶律休哥拍掉腰间的手,问道。 杨延顺:“按理来说,我应该建议你把韩昌调回,不但能解上京之危,还可解宋朝之难,不过这样一来,就让宋朝有了喘息之机,你大辽再想攻宋,便是难上加难。你虽是大辽之臣,但毕竟是我心上之人,我怎忍心不助你一臂之力?况且,你也一定不会让你师哥大军折返的。” “你果真不怕我辽军灭宋?”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孟子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今大宋昏君当朝,奸臣当道,有你们在边疆兴兵来犯,还能警醒他们,否则我大宋子民必将受其祸害。再说,你们想灭我大宋,又谈何容易!” 耶律休哥不置可否,只是淡然地说道:“你我之间不谈两国之事。现在乙室王府与奚王府是否作乱,尚无定数,就算他们真的作乱,我耶律休哥也有足够信心能够平叛。” “但是未雨绸缪,早作打算还是好的。”杨延顺提醒道。 “这个我自然知晓,还是说说你吧,我今早入宫,铁镜公主又缠着我让我把她许配给你。”耶律休哥盯着杨延顺。 杨延顺一脸的无奈,“你看我干嘛?我又没勾引她,我的心可都在你身上呢!”说完便想抱住耶律休哥,却被耶律休哥推开:“汉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你的平章府明天就修葺好了,你早点住过去!” “平章府有你这儿大吗?”“自然没有。”“你会去平章府找我吗?”“我堂堂的大惕隐怎么会去你平章府。”“那我还是不住进去了,在你这儿挺好。”“不行!平章府是太后命我督改的,你必须住进去,否则就是抗旨不尊!”“你放心得下我?不怕我勾引铁镜公主下嫁到我的平章府?” “你我会时常召你到我这儿的。”“今晚我们同床吧?”“滚!” 杨延顺在大惕隐府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还没吃早饭就被耶律休哥撵了出去。杨延顺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店铺,要了两个肉包子,蹲在路边吃了起来。想我杨延顺怎么说也是个平章执事,虽说没有实权,但大小也是个官啊!还要沦落到在路边吃包子的地步,真是惨啊! 吃完包子,杨延顺又向路人打听平章府,找了好半天都没遇到一个能听懂中原话的人,看来还得回包子铺找老板打听。杨延顺心想:一定得找个时间和耶律休哥说说,得让大辽国民也学习中原话!不能只让贵族学习,要做到普及!正想着呢,只见前方有一队兵卒,头前一人披盔挂甲。“这应该是个将官,一定懂中原话,我去问问他。” “大人你好!请问平章府怎么走啊?”杨延顺一脸笑容。 那人看了看眼前的汉人,道:“你是何人?” 杨延顺:“我是新任的大惕隐司门下平章,杨八郎!” “哦,原来是个小小的平章执事,你问你的府邸在哪儿?哈哈,我还没听说过一个平章也配有府邸?”那位将官一阵大笑。 杨延顺把眼一眯,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应该也是耶律休哥手下的兵将,耶律休哥昨晚对我还是挺好的,我看在他主子的面子上也不能和他计较。便道:“听说是原来都林牙府改建的,还请您告知一声。” 那员将官把眼一瞪,“滚!大爷没时间和你扯,让开!”说完又想一把推开杨延顺,却没有推动,不禁大怒,“你快让开!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杨延顺剑眉倒立,面似寒霜。“你也配让我滚?找死!”,说罢向前一步,拔起那将官腰间佩刀,反手一刀,正砍在脖子上,鲜血横溅,那人两腿一蹬,当即不活了。” 杨延顺将佩刀丢到那人身上,不屑去看,大步迈过尸体,来到一名兵卒面前,“平章府在哪?” 那名兵卒浑身战栗,还从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汉人,伸手一指,说道:“前方,走过三个三个路口,左转左转再左转,左转,左转”。 杨延顺大手一扬,“啪”的一声打在那兵卒脸上,“那不又转回来了!滚蛋!”一指第二名兵卒,“你说!” “前前方,走过三三个路口,左左转一百步,再右转直走三百步,就就看到了。” “嗯记住,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是杨八郎!”杨延顺大步流星地走了,剩下面面相觑的兵卒,还有看呆了的辽国百姓。 杨延顺心中很是不爽,耶律休哥手下的兵将就这样?他是怎么带兵的?带出来了一群饭桶啊!怪不得大辽四十万兵将至今还没打到东京汴梁。 眼看就要到平章府了,忽闻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一员大将策马而来,身披大叶鱼鳞甲,头戴亮银狮子盔,满下颌的络腮胡子,一脸的彪悍,看样子是个纯种的北国人。身后还跟了好多的北国兵卒。 杨延顺侧身靠在路边,想让他过去,没想到那人却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马鞭一指:“你就是杨八郎?” 杨延顺一听,看来是找我报仇的,胸脯一挺:“对!我是杨八郎!” 那人又问一遍:“你果真是杨八郎?” 杨延顺有心顶他,脖子一扬: “老子就是杨八郎!” 那人一声爆喝:“你当真是杨八郎?” 杨延顺心说这人耳朵有毛病吧?敢情我刚才那两句都白说了,心中一怒,一把拽住那人手中马鞭,“你下来吧!” 那人坐立不稳,被杨延顺一拽,一下子就趴在地上了。杨延顺指着他的大脑袋叫道:“听好了!八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杨延顺是也!” 那人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杨延顺喊道:“你不反悔?” 这一句话好悬没把杨延顺气吐血了,如今终于知道耶律休哥为何总想撕了自己的嘴了。杨延顺也想把面前这人的嘴撕了,太气人了! 算了,我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杨延顺转身便想走,却被那人拉住。“干嘛?” “你反悔了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杨八郎?”那人不依不饶。 杨延顺就觉得自己脑袋像是被人用狼牙棒抡了一般,嗡嗡作响。迫不得已,杨延顺握住那人大手,“兄弟,我不是杨八郎,你才是杨八郎啊!” ☆、平章府邸 那人把嘴一咧:“我不是杨八郎,我是阿里海牙!” 杨延顺一听,阿里海牙?这不是上京城守将吗,就这脑袋能守住上京城?“阿里海牙,我问你,你为什么找我啊?” 阿里海牙:“你真的杨八郎?” 杨延顺扭头就走。 “平章大人!大人等等!”阿里海牙一把抓住杨延顺:“你就是杨八郎,我现在知道了!平章大人,受我一拜!”说完对着杨延顺深鞠一躬。 杨延顺一愣:上京守将给我这个小小的平章执事鞠躬?难道他知道我和耶律休哥的关系了?这怎么什么都和人说啊,我得回去教训教训他。 “平章大人,那日你在殿前降马,可惜我在守城,没有亲眼目睹。不过阿里铁牙看到了,他回来和我一说,我心中对你无限敬佩!平章大人,我们结拜吧!”阿里海牙粗声说道。 “啊啊?结拜?算了算了,海牙大人您位高权重,日理万机,我一个小小平章执事哪敢和您结拜呢。先告辞了,回见!”说完杨延顺一溜烟儿地跑了。 阿里海牙站在原地看着杨延顺背影:“平章大人果然有气节,不屑与我等鲁莽之辈结拜,可惜可惜。回头和铁牙说说,让他和平章大人结拜好了。” 杨延顺直奔平章府,到了府门前推门就进。“门口连个守卫都没有,啧啧。”进到院子中只见有四口大缸各占一角,缸身齐腰,缸口约五尺,每口大缸里面都蓄着水,水中有各有一条火鲤,杨延顺看了颇为喜欢。 再看左手跨院中,有一个水池,碧波荡漾。水池旁有一凉亭,名为封侯亭。亭下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一首诗,字体甚是潦草,作诗的人像是用宝剑将这首诗刻在石碑上的。 杨延顺仔细地看了看,口中念道:“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亦何如?不能治国安天下,妄称男儿大丈夫!”呵!好霸道的口气!再看石碑下方,有些尘土黏在碑上,似是掩盖了些什么。杨延顺蹲下身来用手抹掉尘土,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也是颇为潦草,仔细辨别后,才认出来:都林牙尉萧特烈。再抬头看看封侯亭,杨延顺自忖道:“看来此人颇有建功立业之心,不过怕是壮志难酬。否则也不会将这都林牙府改为我的平章府了。” 看罢左边,又来到右手跨院。院中有一棵红叶枫,因为不是秋季,枫叶尚未红熟。院子中还有几间厢房。杨延顺退出来,穿过正堂来到后院,看了看自己的卧房,又转回正堂,坐在椅子上,忖道:“怪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好冷清啊!” 话音一落,府门突然就被推开,进来一队人,当前一人正是大惕隐府的丫鬟流月。 流月:“平章大人,惕隐大人派我带人来服侍您!” 杨延顺惊喜道:“哦?多谢!有劳众位了!” 众位仆人家丁一一见过杨延顺:四个婢女、两个门卫、外加一个管事的老头。流月一一介绍完毕后便向杨延顺告辞,杨延顺忙道:“你不留下来吗?” 流月笑道:“奴婢还要回去服侍惕隐大人。” 杨延顺又道:“那个你们惕隐大人没说什么时候让我过去吗?” 流月:“没有啊!” “哦!那你回去吧,常来玩哈!”杨延顺一直送到大门口。哎,我做什么好呢?还是出城外看看吧!正好仆人家丁们已经把马匹刀甲从大惕隐府带过来了,杨延顺便道:“何大可,你去把我的马牵过来。谢春波,咦?这个名字好阳光啊?” 老头连忙笑道:“大人说笑了,您叫我谢老头就行了。” 杨延顺:“哎,怎么也得叫你一声谢伯啊。谢伯,我出去转一圈,你带着他们好好把家里打扫打扫。” 谢春波:“是大人,您早去早回!” 杨延顺应了一声,翻身上马,直奔上京城东门。 契丹人以东为尊,昔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宫帐坐西向东,官员分列宫帐两侧,因此官职都分称北、 南。辽朝中枢官制分为北面官与南面官两大系统。北面官管理契丹政事,南面官管理汉人事务。杨延顺是汉人,本应归为南面官,但萧太后任命他为耶律休哥的手下,所以没能和辽国的汉人官员有接触。 再说杨延顺出了东门,只见东门外是一条护城河,河外有五十里平川,两边有树林绵长不断,再往远处看,可以隐约看到有山。杨延顺骑马进了树林,只见树木繁茂,枝叶遮天,杨延顺不禁紧锁眉头:此林藏匿三万兵卒不成问题,对近在咫尺的上京城是个极大的威胁,但也是良好的伏兵条件。 又打马绕到南门,西门,北门,最后回到城内,杨延顺心中已有上京城周围的环境布局:东门外有密林,可藏匿兵卒。又有五十里平川,易于正面对敌。北门外有一条大河,连着护城河与内河,此门与汴京城南门相似,皆是城中水路运输之用。西门外有青山环绕,皆是些村庄农户,颇为安全。南门外有一条官道,直通金沙滩一带,正是宋辽两国的边界之处,也易被大军堵截。看来若真有叛军来犯,首要应防范东门、南门。至于西门、北门,多派些兵卒守卫即可。 杨延顺在马上想着,却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大惕隐府。“呵呵,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啊!”杨延顺翻身下马走进府中,门口的守卫也不敢再阻拦了。来到大堂,不见耶律休哥。又进后院,直奔卧房。 卧房门开着,杨延顺探头进去,正见耶律休哥倚在床头,像是睡着了。杨延顺蹑手蹑脚走进去,来到耶律休哥面前,细细打量着,“真的睡着了?”说着便将脸凑到跟前,轻吻耶律休哥唇尖,却不防被后者一把捏住脖子。 耶律休哥突然醒来,目光凌厉:“你干什么?”“我想你了,来看看你!”“那怎么鬼鬼祟祟的?”“看你睡着了,不忍惊醒你嘛。昔有汉哀帝为董贤断袖今有我杨延顺为你耶律休哥鬼鬼祟祟啊!快放开喘不上来气了!”“哼!” “呼呼呼!”杨延顺大口喘着粗气:“娘子,你这是谋杀亲夫啊!在我们大宋可是要浸猪笼的!” “你叫谁娘子?”“你呀!不对吗?”“不对!”“那叫你贤妻?”“也不对!”“小浪蹄子?”“我还是掐死你吧!” “放开!放开!”杨延顺抓着耶律休哥的手,“我有正事和你说!” 耶律休哥把手收回:“你能有什么正事?” 杨延顺紧挨着耶律休哥说道:“我刚才去城外转了一圈,探察了上京城外的地形。如果有叛军来犯,我有信心一天之内便可平息叛乱,活捉两王!” “哦?你真有信心?”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一把抱住耶律休哥:“我哪会骗你啊?” 耶律休哥:“哼!鬼才信你!” 杨延顺刚想反驳,却听门外有人禀报:“惕隐大人,阿里铁牙求见!” “让他进来!”耶律休哥说道,“你还不放开我?” “不放行不行?”“不行!”“好吧。” 杨延顺松开耶律休哥,两人离榻走到桌前坐好,便见一人走进屋内,跪倒在地:“惕隐大人,我已探知乙室王府、奚王府却有叛乱之心,现已集结大军八万,正向上京城进发!” 耶律休哥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鹰眼一横,“果然还是反了!阿里铁牙,随我进宫见太后!” 阿里铁牙连忙起身,退出屋内,目光却留在杨延顺身上。 杨延顺:“娘耶律兄,别丢下我啊!” “你先回平章府,等着我去找你!”耶律休哥话音未落,人已走出房屋。 杨延顺:“好吧我回府等你”。 ☆、阿里铁牙 大辽内宫,萧太后一脸的平静:“大惕隐可有退敌良策?或是本后派人给韩元帅送信,让他大军回京救国?” 耶律休哥拱手道:“太后,不必劳烦元帅回军,臣手下有一人,加之上京城内三万精兵,足矣平息叛乱!” 萧太后:“何人能够这么受大惕隐赏识啊?” 耶律休哥:“殿前降马的杨八郎!” 萧太后:“我虽不相信杨八郎,但我相信大惕隐。你尽管调兵遣将,只要能平息叛乱,朝中之臣任你挑选!” “多谢太后!臣告退!”耶律休哥带着阿里铁牙转身离宫,直奔东城门。城墙上,阿里海牙一见大惕隐来到,倒地便拜:“阿里海牙拜见惕隐大人!” 耶律休哥:“阿里海牙,关闭城门!准备擂石滚木,不久便会有叛军来犯。” “啊?叛军?哪里来的叛军?”阿里海牙惊奇道。 阿里铁牙:“兄长不知,乙室王府、奚王府联合叛乱,八万叛军正向上京城开进!” “啊!还有这事?我这就去传令!”说完一转身下了城头。 耶律休哥:“阿里铁牙,你拿我令箭,去军中调五千精兵不,八千精兵,去平章府找杨八郎,一切皆听他调遣!” 阿里铁牙犹豫道:“大人,他?” 耶律休哥:“去吧!” “是!”阿里铁牙也转身下了城头。 “杨八郎,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否则”,耶律休哥站在城上,远望天边,一脸的肃穆。 平章府门前聚集了八千辽军,把街道堵了个严严实实。老管家谢春波跌跌撞撞跑进府内,“杨大人,不好啦!官兵来了!” 杨延顺正在前堂喝茶,慢悠悠道:“谢伯,何必惊慌?你又没犯法。” “我是没犯法啊,但不知大人您在外面招惹谁了啊?您快从后门跑吧!”谢春波说着就去拽杨延顺。 杨延顺无奈道:“我也没招惹谁,您就放心吧,官兵不是来抓人的!” 正说着,府门被人推开,进来一员将官,快步走进大堂,撩战裙,分甲叶,一提鱼踏尾,跪倒在地,“平章大人,门外有八千精兵,听候调遣!请下令!” 杨延顺仔细看看这人,心中便觉得异常亲切。此人俊眉朗目,高鼻梁,菱角口,两耳有轮,头戴亮银盔,身穿银装甲,身材挺直,一表人才! 杨延顺起身将他扶起,问道:“你就是阿里铁牙?阿里海牙是你何人?” 阿里铁牙:“回大人,阿里海牙正是家兄!” “哦,今日你兄长还要和我拜把子呢?”杨延顺笑道,“可惜我当时一心想要回家,便拒绝了,你回头有空替我和他告个罪哈!” “平章大人,家兄鲁莽无礼,还望大人海涵!”阿里铁牙又跪倒在地。杨延顺连忙将其扶起,心道: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性格各异不一般,本没什么奇怪可言。不过这兄弟俩的性格却是世间少有、天下无双啊!一个冒冒失失听不懂话,一个规规矩矩总爱下跪。耶律休哥的手下真是很有个性! “铁牙大人,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平章执事,你何必总跪我呢?快坐快坐。 ”杨延顺将阿里铁牙推到椅子上,又将一盏茶递了过去。 阿里铁牙连连称谢,又问道:“平章大人,大军正在候命,不知您何时下令啊?” 杨延顺:“哎,此事先不提。咱们俩也别互相大人大人的叫了,多麻烦啊。这样,我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八哥,我叫你铁牙怎么样?” “下官不敢与大人称兄道弟。”阿里铁牙又跪在地上了。 杨延顺一看,脑袋嗡嗡响,这哥俩真是愁死我啦。“你别总跪我了,你比我官位大多了。”说着杨延顺也跪在他面前:“你要是不起来,我也跪着,你看怎么样?” 阿里海牙头一低,不说话了。杨延顺心道总这么跪着也不是个办法啊,心念一转,便道:“这样吧,你我结为异姓兄弟,你看怎么样?反正你我都跪下来了。” 阿里铁牙抬起头来,“八哥在上,受小弟一拜!”说着头一碰地。杨延顺也忙道:“贤弟在上,受八哥一拜!”“小弟怎敢受八哥一拜,恕罪恕罪,八哥再受小弟一拜!”“八哥不才,怎敢受贤弟两拜,我再拜吧!”“受小弟一拜!”“受八哥一拜!” 谢春波都看傻了,这两位大人怎么拜起来没完了呢?就在这时,堂内又走进一人,眼见此景,心中生怒,骂道:“你们两个拜堂呢?” 杨延顺扭头一看,正是大惕隐耶律休哥,连忙起身道:“耶律兄,你来的正好!我和阿里铁牙结为异姓兄弟,你来做公证人吧!”阿里铁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耶律休哥问道:“只是结拜?” “是呀!”杨延顺答道。 “好呀,你和我的手下拜把子,我是不是也得叫他贤弟啊?”耶律休哥压低声音说道,手却拧在杨延顺腰间,狠狠一掐。 杨延顺疼得眼中含泪,却一脸笑容,“哈哈,耶律兄说笑了,贤弟贤弟快来说说军情,你我三人共商平叛大计!” 三人围到一起,杨延顺问道:“铁牙,叛军多久能到上京城?” 阿里铁牙:“八万叛军,最早不过明日清晨。” “哦?现在日已西垂,保险起见,我现在就出城埋伏!”杨延顺说道。 “你要出城,去哪里?”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我与铁牙在东门外树林里伏兵,待到叛军来到城下,必然叫战。城中无将,你可派我四哥迎敌。等到四哥与敌将交战,将两王引出,我便单骑冲出,扰乱叛军。叛军大乱,你城中大军冲出,两王必定落荒而逃。这时铁牙再率八千精兵杀出,必能活捉两王!” “你一人便能扰乱叛军?”耶律休哥怀疑道。 “你觉得八万叛军与你师哥四十万大军相比若何?”杨延顺一脸戏谑。 耶律休哥:“自然无法相比!” 杨延顺:“我连你师哥的大军都敢扰得七零八落,何况区区八万叛军?” “那我和阿里铁牙何时出兵呢?”耶律休哥问。 “身为军中大将,难道还看不出战阵时机吗?”杨延顺转身回后院穿好甲胄,提着大刀走出来,“铁牙,叫兵卒带好干粮,我们去城外守株待兔!” 阿里铁牙应了一声转身出门,耶律休哥斜眼瞪着杨延顺,道:“你若敢背着我和阿里铁牙好上了,我就在你面前杀了他!” 杨延顺一脸贱相:“你吃醋了?要不你和铁牙到林中埋伏吧,我帮你保护萧太后?” “算了吧,保护太后这事我可信不着你!再者说,我的人,阿里铁牙也不敢乱动!”耶律休哥满眼的怨毒。 杨延顺:“我是你的什么人啊?娘子?” 耶律休哥双手环住杨延顺身躯,“你是我的贱人!”说着又一把拧在他腰间,痛的杨延顺一声尖叫。 谢春波在大堂门外不敢往里看,心道:杨大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啊?和惕隐大人商讨军事还一惊一乍的,不都说中原人都很注重礼节的吗?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平叛 远望红轮西坠,不久月打东发。行路君子奔店家,野鸟林中宿下。 杨延顺坐在林子里,一声不吭。出城后,耶律休哥从城内跑出抱住自己,并在唇间留下一吻。同样是在城下,同样是在自己奔赴战场之时,同样是自己心爱之人,同样是无言的一吻,不一样的是自己的身份与所爱之人。佩显,我果然还是负了你,但愿你我此生不必再见。 “有什么话你就说。”杨延顺见阿里铁牙在他旁边欲言又止,便道。 “八哥,你是不是有心事啊?”阿里铁牙问道。 杨延顺:“是呀,我想起了另一个叫我八哥的人。” 阿里铁牙:“额他是谁啊?” 杨延顺把眼一闭:“故人。” 阿里铁牙一听,心知这不是自己再该问的事了,便扯开话题道:“八哥,你扰乱叛军后,我应该什么时候出兵啊?” “我叫你出兵的时候,你再冲出来即可。” 杨延顺倚在树下,伸手抓一把黄土,紧紧握住,不住在心里告诫自己:我现在是辽国之臣,心中所爱之人为耶律休哥。宋朝的人与事,已在金沙滩,连同大宋的英烈忠魂,掩埋在黄沙之下了。 眼前尽皆是北国兵卒的面孔,几个月前自己与他们还是敌人呢,现如今却同为袍泽,还要同战叛军,真是世事难料。杨延顺是个很会宽慰自己的人,他沉默了半响,便伸手碰了碰身旁的阿里铁牙:“铁牙,你和兄长从军几年了?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阿里铁牙见杨延顺问他,连忙答道:“我和兄长自小便在军营中长大,约有十八年了。我们没有家人,唯一的亲人就是惕隐大人!十年前惕隐大人将我们兄弟俩带在身边,再后来兄长因功封为上京守将,而我就一直留在惕隐大人身边,做他的副将。” “哦?这么说你们都是征战疆场多年的老将了?哈哈,可叹我这才是第三次上战场。”杨延顺苦笑道。 “八哥真是说笑了,你怎么会是第三次上战场呢?”阿里铁牙根本不信。 杨延顺说道:“我的第一个战场是在幽州城下,那晚我为救七哥杀入重围,与韩昌大战,后来又与耶律休哥大战一百多回合未分胜负。第二个战场是在金沙滩,我在土城内被你的大惕隐和韩昌还有另一员辽将围攻,我身受重伤,后来晕了过去。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你把我押回来的吧?” “额是我,那天你确实伤的挺重,我把大枪从你肩头拔出时你都未吭一声,我还以为你死了呢。”阿里铁牙答道。 “哈哈,殊不知,有多少人盼望着我死呢!”杨延顺笑道。 阿里铁牙刚要搭言,忽有斥候来报:“铁牙大人,前方八里处探得有叛军安营扎寨!” 阿里铁牙:“再探再报!” 斥候匆匆离去,阿里铁牙对杨延顺说:“八哥,他们来了!” 杨延顺:“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该亮了,他们应该在天亮时分前来围城。让士兵们先在林里歇息,两个时辰后进入备战状态!” “是!”阿里铁牙转身传令。杨延顺也闭上双眼,在树下小憩。不知过了多久,被人摇醒,睁眼看去,正是阿里铁牙。“八哥,该醒醒了,天已经亮了!” 杨延顺站起身来,只见东方既白,秋分的清晨已有寒霜。不多时只听见远处轰轰作响,天边翻起滚滚烟尘,杨延顺嘴边含笑,果然是心急的主,一大早的便来围城。“叫士兵们多吃干粮少喝水,留着肚子等着回城喝庆功酒!”“是!” 叛军围城,耶律休哥在城上细眼观瞧,不禁冷哼,“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他们!阿里海牙,城中三万精兵,西门三千,北门三千,南门五千,余下兵卒皆留在东门,顺便去把三驸马请来。” 阿里海牙:“遵命!” 大辽宫殿内。萧太后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群臣,道:“今日将诸位爱卿叫来,可知为何?” 没人回话,萧太后继续道:“枢密使事、知枢密副使、御史台大夫、宣政院使,别人不知,你们四个还不知道吗?” 殿前跪倒四人,疾呼:“太后,臣等不知。臣等不知啊!” “哼!死到临头了还不知悔改,留你们何用!推出去斩了!”萧太后一声怒叱,“此四人勾结乙室王府、奚王府叛乱,现叛军已到城下,本后已派大惕隐带兵平叛,诸位爱卿就在殿内与本后一齐等候大惕隐凯旋归来吧!”说完,萧太后把眼一闭,养起神来。殿内群臣面面相觑,只得在殿中焦急等待着。这时,只听城外炮响三声,震得胆小的官员腿都软了。 上京城东门外,八万叛军连成一片,气势浩大。炮响过后,有一员将官打马出列,对着城上大喊:“城上可是大惕隐耶律休哥?” “正是本官!”耶律休哥答道。 那人道:“我乃乙室王帐下先锋忽律大朵儿!萧绰那老娘们儿想要篡位谋朝,将我主狼王耶律尚害死在前敌,现大辽军民怨声载道,乙室大王、奚大王不忍辽国葬送在你们手中,顺应天道民心,带兵前来复国!识相的快快打开城门投降!我王宽宏大量,定饶你性命不死!” 耶律休哥一心忠于萧太后,如今听城下忽律大朵儿如此出言不逊,早就怒火中烧了,待其说完,耶律休哥接过一柄射雕弓,拉弓搭箭,“嗖!”的一声,箭飞如电,正中眉心。忽律大朵儿嘴一张,嗓子里“咕噜”一声,便断了气,倒下马来。 耶律休哥在城上高喊:“叫乙室王、奚王出来答话!” 有兵卒去传话,不久只见叛军中冲出门几员大将,身后如同众星捧月般拱出两匹黄骠马,马上两人穿金戴玉,年纪在五十上下,正是叛上作乱的乙室王、奚王。 两人打马到城下,其中一人高喊道:“惕隐大人,近来可好?” 耶律休哥:“乙室王,我不好啊!我的两只看门狗近日不老老实实地看家护院,居然跑到我的卧房里去了。我一气之下拔刀剁下了两颗狗头,谁知又来了两只!” 乙室王一听,气得眼瞪胡子翘,“耶律休哥,你不知好歹!等我打进上京城,第一个就宰了你!” “本官恭候!”耶律休哥一甩手,城上箭矢激射,两王连忙拨马归队。一番箭雨射完,叛军中冲出一员大将:“城上的,快快下来与某家决一死战!” “惕隐大人,阿里海牙请战!”阿里海牙跪倒说道。 “不必,叫三驸马出战迎敌!”耶律休哥手一摆,紧盯着城下。 将令一下,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冲出一人:头戴敖龙银盔,身穿锁子金甲,座下风波马,掌中虎头枪,正是四郎杨延辉! 叛军大将见出来一人,但不是耶律休哥,便问:“你是何人?” 杨四郎心想:我一个宋人,若报出辽国驸马的名号岂不让人耻笑。算了,你管我是谁呢,我直接打死你得了!想到此处,一拍战马直奔来人。那人一见,连忙摇晃手中车轮巨斧,来战杨四郎。 四郎本是大宋的杨家将呀,手中乌金虎头枪硬字当头,虽说打不过韩昌但还打不过别人嘛!不出五六个回合,手中大枪一扫,正打在那人头上,“啪!”的一声,脑浆迸裂,那人摔下马来,死了。 这时,叛军中又冲出一员大将,手拿走线流星锤,人未至,锤先到。四郎拿枪一挑,将锤拨开,顺势一扎,将那人刺死在马上。乙室王一见不好,连忙叫道:“别一个一个的去送死啦,都上吧!”话音一落,便有三员大将拍马出战。再看杨四郎,掌中大枪翻飞,毫无惧色,四匹马在城下打得团团转。 乙室王正观敌瞭阵呢,忽听身后叫喊声四起,心道不好,难道是韩昌大军回来了?不能这么快啊!有手下人来报:“大王,我军后方有一人,黑盔黑甲黑马,手拿大刀,杀进来了。” 乙室王一听,伸手就是一巴掌,“放屁!一个人他能杀进来?还不快去给我看清楚咯!” 杨延顺从林中单骑冲出,徘徊了半天才冲进重围。为什么呢,因为杨延顺一看这八万叛军,气势挺凶,但再仔细一看,尽皆是些老弱病残。再看城下的那两个王爷,穿金戴玉,这哪是来反叛作乱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进贡纳税的呢。四哥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死两员敌将,可见叛军之弱。有心再想徘徊一会儿,但一想,算了,早打完早结束,我还要回城找我的大惕隐娘子呢。 杨延顺大刀一扬,杀进重围。那些叛军哪是他的对手,有几个将官来挡,造型还没摆好呢,就被杨延顺一刀劈了,杨延顺心想:在我眼中,你们最漂亮的姿势就是惨死马下。 不多时,杨延顺一人一马便把这八万叛军扰的人慌马乱,再看城下,杨四郎也挑落两人了,战局愈发的轻松。杨延顺人狠马快,直取城下两王。乙室王、奚王一看,真是一个人,黑盔黑甲黑马,连忙叫身边大将去挡杨延顺。 杨延顺是见一个宰一个,眼看就要来到两王近前,忽然从上京城中冲出一员大将,身后带着一万精兵,爆喝一声:“平叛立功的时候到了!杀!” 两王一见,吓得拨马便跑!杨延顺一见,心中骂道:娘的,阿里海牙你这个时候出来干嘛!杨延顺手起刀落,斩了最后一员敌将,拍马便追。 两王带着一队兵马,落荒而逃。乙室王道:“进树林!进去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了!” 奚王拦道:“要是树林里有伏兵怎么办?” 乙室王一想也是,刚想要走回大道,只见身后冲来一人,手拿九耳八环大关刀,面如凶煞,“妈呀!他又来了!快进树林!” 杨延顺一拽马缰绳,“吁!幸亏八爷我还留一手。贤弟!快快出来吧!” 树林中的阿里铁牙憋足了气力,正等着这两位王爷进来呢,听见杨延顺一喊,再也憋不住了,率领八千精兵冲出树林,正遇乙室王、奚王,二话不说便将他们围在正中。杨延顺随后赶到,一刀削落帅旗,笑道:“铁牙,你我昨日结拜,愚兄没什么见面礼,正好今天,赶来了两条土狗送给你!” ☆、纵鲤归渊 杨延顺带着八万精兵回去堵截叛军,到了近前,还没等开打呢,叛军们便丢枪丢弃刀,降了。 原来,乙室王府、奚王府精壮的士兵都被韩昌选去扫南灭宋去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也不情愿来作乱,奈何被王命难违,如今一看京城守将如此勇猛,谁还敢打啊。就这样,八万大军倒戈投降。 杨延顺在城下聚齐了阿里铁牙还有四哥杨延辉,三人押着乙室王、奚王进城找耶律休哥,城外的叛军由阿里海牙带兵看管不提。 再说杨延顺一进城门便见耶律休哥站在前方,连忙翻身下马,迈大步向前:“哈哈!耶律兄你看,为夫那个我说话算话,两位王爷我给你请回来了!” 耶律休哥走到乙室王、奚王面前,冷笑道:“本官恭候两位多时了!” 乙室王连忙陪笑:“嘿嘿,惕隐大人辛苦辛苦!本王老糊涂了,不该作乱,我后悔了,你放了我吧?” 耶律休哥剑眉耸立,鹰眼怒瞪:“耶律重光,摸摸你的狗头还在不在!” 乙室王吓得手往脖子上一搭:“在,还在。” 话音刚落,耶律休哥抽出佩刀,右手一扬,乙室王的脑袋便“骨碌碌”掉下来了。奚王吓得瘫在地上,哀求道:“惕隐大人,看在你我同宗的份上你绕过我吧!都是他,是他鼓捣我叛上作乱的!” “耶律督钩,你还有脸求我!”耶律休哥手起刀落,又是一颗人头滚落,鲜血溅到官袍,一片嫣红。 “你怎么把他们砍了?”杨延顺惊道。 “对于叛乱之人,我大辽从来都是只要人头!抓活的没意义。”说完,从地上捡起两颗人头,带着阿里铁牙等人进宫复旨。 “要死的,早说啊!我何必在林子里呆一晚上嘛!” 杨延顺扛着大刀看着耶律休哥的背影喊道。说完,便牵着战马独自回平章府。 宫殿之上,耶律休哥跪倒在地:“太后,乙室王、奚王已被阿里铁牙活捉,臣已在宫外将两人就地正法,这是人头,请太后验明!” 萧太后:“好!将两颗人头给众臣传看!” 殿上群臣都被吓得面色惨白,不敢多言。萧太后又道:“大惕隐平叛有功,赏金千两,锦缎三百匹,牛羊各三百头。三驸马杀敌有功,赏银千两,锦缎五百匹,牛羊各两百头。阿里铁牙,你活捉两王,功劳最大,本后封你为辽骠将军!官居三品!” “太后,城外尚有八万降军,不知如何处置?”耶律休哥问道。 萧太后:“都是我大辽子民,他们原也是不愿反叛的,都放归田园吧!大惕隐,你再替本后犒赏三军!”说完,萧太后退朝了。 众臣散去之后,阿里铁牙问道:“惕隐大人,为何不提八哥啊?若不是他,我也抓不到两王啊?我还是把这个将军给他当吧!” “胡扯!”耶律休哥一瞪他:“你懂什么?杨八郎现在当个平章执事是最适合他的!三驸马枪挑六将不也只是赏了点钱而已!太后的想法,岂是你能揣摩的!” “下官知罪!”阿里铁牙跪倒在地。 “起来吧,随我去犒赏三军。”耶律休哥带着阿里铁牙走出宫殿。 杨延顺回到平章府后,沐浴更衣,吃罢饭,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等到睁开眼时已经日头西垂,杨延顺在屋内大喊:“谢伯!谢伯!” “大人,您叫我?”谢春波推开房门,在门口问道。 “谢伯,今天有没有人来找我啊?”杨延顺趴在床上问。 谢春波:“没人啊。” 杨延顺:“没人?我睡了多久了?” 谢春波:“大人,您睡了两个时辰了。” 杨延顺颇为失落:“谢伯,你去大惕隐府门口看着,如果耶律休哥回来了,你马上回来告诉我!” 谢春波一低头,退了出去。杨延顺躺在床上,眼望帷帐,满眼的空洞。 突然谢春波又推门而进:“大人!”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去大惕隐府门口看着嘛!”杨延顺不耐烦道。 “大人,我一出门就看到大惕隐骑着马往咱们府来了!”谢春波笑道。 “什么?他现在走到哪了?”杨延顺忙问。 谢春波:“他现在谢春波见过惕隐大人!” 杨延顺一听连忙卧在床上,将被子盖在身上一动不动。只感觉有人走进屋内,坐在床头。 “你怎么了?”“嗯我在林子里躺了一夜受凉了。”“哦?受凉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有!我觉得头晕,眼晕,浑身冷,鼻子疼。”“这么严重啊?看来是无药可医了,谢春波,给你家大人安排后事吧!” “哎!你别走啊!”杨延顺一把抓住床边的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你不是要死了吗?我干嘛还不走,等着看你尸体发臭啊?” 杨延顺:“我觉得看到你之后就好多了!” 耶律休哥被杨延顺拽回来,坐在床头。杨延顺拉着他的手,问道:“你天天都这么忙吗?” 耶律休哥:“是。我刚犒赏完三军,一会儿还要进宫去复旨。最近大辽边陲还有一些附属国蠢蠢欲动,我要时刻关注军情。” “哦。”杨延顺一脸落寞。 耶律休哥看出杨延顺心思,也未多说,只是杨延顺拉下床,带到院中的水缸旁。“你看那水中鱼,游的多自在。” 杨延顺低头一看:“是啊,鱼儿能够在水里游,就是最莫大的幸运!” 耶律休哥:“可惜,它只能囚禁在这缸中。它周围始终有一层无法逾越的墙,即便它很想出去,但理智告诉它不能。” 杨延顺看着耶律休哥,“它自己是出不去,但是我可以帮它。”说完,杨延顺气沉丹田,在缸前扎个马步,双手向前一伸,“起!” “你把它举起来干什么!”耶律休哥惊呼。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是无法逾越的!”杨延顺双手向前一推,水缸脱手而出,正落在院子中间。 “逾越过去又能怎样?它不还是得死!”耶律休哥一指地上的鱼。 缸身粉碎,水溢满地,一条火鲤在地上垂死挣扎,像一簇跳动的火焰,灼人眼球。 杨延顺大步向前弯腰将鱼拾起,握在手中。“有我在,它就不会死!”说完,带着耶律休哥走进左手跨院,来到水池旁,将鱼放进水里。火鲤一摆红尾,遁入水中,消失不见。 耶律休哥:“它是不用死了,但也永远的离开了你。” 杨延顺:“离开我了吗?你来看看。” 耶律休哥心中疑惑,便走到杨延顺身边,两人紧挨着弯下腰来,一起向水中看去。只见水中映着两人的倒影,自己一身红装,犹如一团火焰,杨延顺则是一脸的坏笑。 “你让我看什么?”“别总把自己看成一团火焰,偶尔也要把自己当成火鲤。”“你就这张嘴厉害!”“是吗?我只有嘴厉害吗?”杨延顺扶住耶律休哥腰肢,“你忘了?那晚在地牢内”。 耶律休哥一把推开他,横眉冷对,“你再说一句试试?” 杨延顺连忙赔笑:“咦你想哪去了,我是说那晚我伤的很厉害。”说着还把衣襟一拽,露出胸膛上的鞭伤,伤口已愈合,但伤痕却也永远的留在上面。 耶律休哥心中一颤,两眼潮红,伸手去触碰那一道道疤痕,“我该怎样偿还给你?” “你已经偿还了!”杨延顺抱住眼前人,深深地吻了下去。 池水拍岸,一双佳人映在水中,闪闪烁烁。忽见一尾红鳞惊现,打破两人水中相依的倒影,匆忙遁去。 第一卷完 ☆、祸起狼烟 今日的大辽朝会与往日不同,没有了喋喋不休的政治言论,都是有关于军情的,这一点杨延顺还是能听的懂的。 只听左丞相萧天佐说道:“太后,西域诸国近日来尽皆造反,公然反对我大辽,声称不会再进贡来朝。其中以西夜国闹得最凶,已经聚集兵马,多次掠夺我边境子民。太后,若不及时加以惩治,必成大患!” 萧太后:“西域诸国地处我大辽西陲,当年我主狼王给他们封号,让他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他们虽不情愿,但惧怕我辽国铁骑,所以也就接受下来了。而我大辽近年来一心想要扫南灭宋,却将他们忽视多年。我大辽虽然与宋朝开战,但我们一心向往中原文明,而西域诸国则不然,对于这种顽固不化冥顽不灵的种族,唯一让他们心服的办法就是彻底地打败他们,让他们一提起我大辽就心生畏惧!” 萧天佐:“太后说的极是!不过,现如今我朝与大宋交战正酣,韩元帅脱不开身,我们派谁去教训他们呢?” 萧太后龙目一扫身边众人,“大惕隐,不知你可愿意领兵出征,平叛西域诸国啊?” 耶律休哥连忙跪倒:“臣,愿西征平叛!” “好!惕隐大人,不知你想带多少人马啊?”萧太后问道。 耶律休哥:“太后,现如今我朝与大宋交战正酣,抽不出多余的兵力。臣愿只带所部兵马三万,辽骠将军阿里铁牙,上京守将阿里海牙,以及平章执事杨八郎!有此三人在侧,臣必能无往不利,威震西域诸国!” 萧太后:“好!不过你把上京守将带走了,那谁来守我国都啊?” 耶律休哥:“太后,臣闻南院大王在前敌受伤,不妨将他调回,一边养伤一边守城。南院大王征战多年,虽负伤,但守我国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太后:“准奏!大惕隐,你真的要带杨八郎去吗?” 杨延顺站在宫殿上一听,太后不愿让自己去?一定是铁镜公主在她耳边吹风了。我可千万不能留下来啊,否则得和四哥一样,在这当一辈子驸马,打死我都不干! 耶律休哥说道:“太后,实不相瞒,若是没有杨八郎随行,臣还真不敢领旨出征。” “那好吧,大惕隐择个黄道吉日出征,本后率群臣给你饯行!”说完便退朝走了。 太后退朝,群臣散去,杨延顺一把拉过耶律休哥:“你真要带我去西域平叛?” “你不愿意去吗?”耶律休哥反问道。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6节 “愿意愿意!我还没去过西域呢,这次可要好好欣赏一番!”杨延顺笑道。 “别高兴的太早,我带你去可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西域诸国,民俗尚未开化,彪悍成性,茹毛饮血之事十分常见。我的密探来报:这次西域诸国推举最为强大的西夜国为盟主,集合各国军马十二万,誓死要摆脱我大辽的控制。我只有三万兵马,你说,我能不带上你吗?”耶律休哥一脸的阴鸷。 杨延顺听的目瞪口呆,四个人带着三万兵马还要威震西域,这不是作死嘛!“你还能不能从你师哥韩昌那再借来点兵马了?不用太多,来七万就够,十万打十二万,我绝对有信心!”“若能调度兵马,还要你何用?”“三万打十二万,怎个打法啊?”“怎么打你会不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师父是谁!”“”。 杨延顺一回到府中,就看见四哥正在等自己,连忙上前道:“四哥,你来了?” 杨四郎嗯了一声,“大惕隐呢?” 杨延顺:“他去军营了,出征在即,有好多事要忙。” 杨四郎:“八弟,你果真要随军出征?” 杨延顺闻听此言,知四哥必有心事,便屏退下人,道:“四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八弟,你我本是宋人,现如今一个大辽驸马,一个大辽平章,这已经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了!你还要去西征西域,给耶律休哥卖命吗?”杨四郎道。 杨延顺眼神一暗:“四哥,军国大义我早已抛在脑后了,我只知道,不能让耶律休哥只身入西域。他只带三万兵马,身边若没有个得力战将,恐怕他回不来。我不能眼看这种事情发生,而且我留在上京城,恐怕会有好多人期待着我死”。 杨四郎:“哎我自知是劝不了你的,只是,你可知辽军这么多年来东征西讨,除了对大宋开战之外,都是不带粮草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以战养战,杀人肥己。”杨延顺道。 “是啊,辽军此次出征真正目的不是抢关夺寨,而是震慑西域诸国,所以耶律休哥才敢只率三万兵马西征。三万兵马,灭国或是不够,但屠城却是够了。八弟想必还没见过辽军屠城吧?”杨四郎说完拍拍杨延顺的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延顺呆呆地站在原地,四哥的话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杨延顺真的不知道屠城是什么概念,更没见过。只是从大师父那里听说过“为将者,屠城不仁,杀降不义,自毁其道,天下众怒,切忌!。”连二师父潘美这样杀伐果断的战将也恨极了屠城之人。或许,耶律休哥做过这样的事情,或许不久,还会在自己面前做这样的事情。我该怎么面对呢? 十天后,西征大军出整装待发,萧太后带着群臣在十里长亭为耶律休哥等人饯行。 萧太后:“大惕隐,此番西征,不知何时能回?” 耶律休哥:“太后,西域诸国关系密切,种族复杂,乱而无序,加之战阵难测,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萧太后:“大惕隐,你真的只带三万兵马前去?” 耶律休哥:“兵不在多,在于精。将不在勇,在于谋。三万精兵,足矣威震西域,扬我国威!” 萧太后:“好!大惕隐,本后等你凯旋而归,必封你为我大辽”于越!” 耶律休哥一连饮了三碗践行酒,一声“出发”令下,三万兵马启程出征。此次出征,有先锋大将阿里海牙带领三千步卒两千骑兵在前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中军是大惕隐耶律休哥和随军参谋杨延顺带着一万骑兵五千步兵,后军是辽骠将军阿里铁牙带着五千步兵压粮运草,另有五千骑兵督队。 大军离开上京城,三日后到达古定河城外。 ☆、首战休循 古定河城,依河为名。城外一条大河名为古定河。 中军兵马沿河而行,杨延顺则立马在河旁,眼望滚滚河水东去,不禁发呆。这几日脑海中一直浮现着饯行时四哥的那句话:“待大军归来时,想必我已不能再叫你八弟了。杨延顺,好自为之吧。”杨延顺心中很是不解:难道我真的不该来吗? 耶律休哥自后赶来,在旁边勒住战马,指着河水道:“此河名为古定河,发于我契丹古八部之一的吐六于部,流经至此,东至盛京,汇于辽河。十三岁那年我曾随父王到此视察民情,时过八年,我又回来了,这里倒是一点没变。” 杨延顺“你父王?” “我父王名叫耶律督鞭,是前任的奚王,五年前就死了。”耶律休哥答道。 “耶律督鞭?耶律督钩,莫非是他叔叔?”杨延顺抬头问时,耶律休哥已扬鞭打马,跑到前面去了。杨延顺连忙跟在后面,“我们大概还要多久能到达西域啊?” “再有十天!”耶律休哥的声音从前方飘来。杨延顺一咧嘴,催马上前,两人并绺而行。 “你最近总是闷闷不乐,有心事?”耶律休哥语气平淡。 “倒没什么,就是发现我们的粮草好像要不够了。”杨延顺假装关心道。 耶律休哥:“粮草足够支撑我们到达西域的。” “那打仗的时候呢?”杨延顺明知过问。 耶律休哥:“赢了,就有敌人的粮草给我们吃。败了,就不用吃了。” 杨延顺一听,果然如此,又问道:“你打算怎么震慑西域诸国?三万兵马,恐怕难以全歼敌军吧?”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你不用试探我,你心里明知道我会怎么做。” “那你以前也做过吗?”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做过!自我十五岁随军征战起,共屠城一十三次。” “也就是说,你早已杀人无数了?”杨延顺冷冷地问道。 耶律休哥:“你又何必要我说出口呢?杀一个人是杀,杀一千个人也是杀,有什么区别吗?” 杨延顺:“可城中的百姓应该是无辜的吧?” “无辜?战争里,没有无辜的人,只有活和人死人。而只有赢的人才有活下来的权利。杨八郎,这些你师父没教给你吗?”耶律休哥略有些不悦,他明显地感觉到杨延顺这几天的不正常,自从出征以来,杨延顺脸上一直都是严肃的表情,从来没有笑过,难道是他对自己有些什么意见吗?耶律休哥的疑惑在心中积压着。 只听杨延顺说道:“我师父说‘为将者,屠城不仁,杀降不义,自毁其道,天下众怒”,我觉得,你应该听听我建议。” “你有什么建议,尽管说好了。”耶律休哥道。 “威震西域诸国,不一定需要用屠城的方法,我们可以排兵布阵,将敌人困在我军的战阵之中,活捉敌将首,与之谈判。使之心悦诚服,自愿归降,还可不伤及黎民百姓。你没听过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典故吗?”杨延顺劝说道。 “哼!排兵布阵?那是你们汉人的传统,我契丹人打仗,没那么麻烦。”耶律休哥甚是不屑。 “你!”杨延顺情知耶律休哥不会轻易听信自己,只得等到以后慢慢劝说吧。想到这儿,心中积怨已久的不适之感也消失了,便道:“对了,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啊?一直以来都没正式称呼过你。”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转移话题,也不便再继续争吵下去,便附和道:“你可以叫我的表字铁筝。” 杨延顺:“铁铮?耶律铁铮,铁骨铮铮,够硬气!” “不是那个铮,是古筝的筝。”耶律休哥纠正道。 “什么?铁筝?哈哈!没想到你堂堂的大惕隐,居然会个有这么秀气的名字啊?”杨延顺打趣道。 耶律休哥并没有生气,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杨延顺的贱笑,心里却舒服了许多,便问道:“你的表字是什么?” 杨延顺答道:“延顺。” 耶律休哥问道:“延顺是你的表字啊?那你名字叫什么?” “我原名王平,后被杨家收养,就叫杨平杨延顺!”杨延顺解释道。 “杨平?哼,真是难听!要不你随我姓耶律吧,耶律平勉强还凑合,不过比你的杨平可强多了!”耶律休哥一脸的戏谑。 “胡扯什么?我怎么能跟你姓!倒是你,早晚得便成杨耶律氏!”杨延顺笑道。 “门都没有!”说完一打坐下马飞奔出去! 杨延顺一看,连忙叫道:“你去哪啊?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军右侧追逐着,惹得兵卒们纷纷张望。就听有人说道:“惕隐大人后面那个宋人是谁啊?看起来两人关系不错嘛!”话音一落,便有人答道:“你不知道吗?这是咱么的中军参谋啊!至于两人是什么关系,可不是你我可以打听的!”“哦哦,明白!”两个兵卒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十天内,杨延顺真是大开眼界,从平原走到草原,又从草原走到沙漠。自己作为中原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广袤的草原上遍地都是牛羊的景象,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无垠的沙漠上骄阳灼人的烈焰。 一路上更有耶律休哥作为自己的向导,向自己介绍每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与地貌,自己也和军队中的士兵打成一片,好不快活。耶律休哥也没有再提起屠城的事,杨延顺心想,等到西域再说吧。却不知,这十天过得飞快,转眼间,自己脚下的黄沙,已属西域地界。 中军帐内,耶律休哥坐在帅椅上,杨延顺站在一旁,帐中站着先锋阿里海牙、辽骠将军阿里铁牙以及耶律休哥手下三位低级将官。杨延顺在西征途中已与这三位将官熟络了,分别是左迁护楚封关,右千户唐经年以及后军都督沙律金狼。 只听耶律休哥问道:“阿里海牙,你先锋部队先到一日,可曾探得敌军消息?” 阿里海牙拱手道:“惕隐大人,末将已探得距离此处十五里外,有一座小城,名叫休循国。对于休循国,左迁护楚封关十分了解,请大人听他讲吧。” “楚封关,你来说!”耶律休哥命令道。 楚封关跪倒在地,道:“大人,休循国是离我大辽最近的小国,户三百五十八,口千三十,胜兵四百八十人。此国虽小,却好战!不但多次扰我大辽边境,也时常与西域诸国开战,故而此次西域诸国联盟,并没有让它参加。” “哦?还有这样的国家,有意思。看来我军第一顿饭有着落了。”耶律休哥冷笑一声,即刻传令,“楚封关,我给你三千步兵攻城,日落之前,我要把中军大帐扎在休循王宫!沙律金狼,你带一千骑兵做策应,定要万无一失!”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灭国之战 楚封关、沙律金狼领命出帐,带着三千步兵与一千骑兵攻打休循城。 杨延顺在心中琢磨着,怎么休循国这么小啊!三百五十八户人,四百八十个兵卒,还没有大宋一个县城大呢。这样的小国还敢屡犯边境,就不能叫做民风彪悍,叫做傻啊!楚封关、沙律金狼都是猛将,攻打休循小国实在是轻而易举。如果西域诸国都是这样的话,那这三万精兵没准还真可以横扫西域无对手啊!想必四哥也没有想到这一点吧。 正想着呢,忽听见耶律休哥问道:“杨八郎,你想什么呢?” “啊?我想我们应该即刻拔营起兵,等到楚将军战胜,我们立马进城,早作准备!西征声势浩大,西域诸国定已得到消息,若是在我们立足未稳时,他们出兵突袭,恐我军有失!”杨延顺答道。 “嗯,你说的在理。身处战场边缘,什么状况都会可能发生。传我帅令:全军拔营起兵,跟在楚封关兵后,准备入住休循城。”耶律休哥一声立下,帐中大将接令退出。耶律休哥紧接着道:“你这个参谋还真是做得到位,看来我把你带来是正确的。” 杨延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懒懒地说道:“你不带我来我也会来的,为夫可放不下娘子你一人征战沙场啊!” “杨八郎,你可要弄清楚,我现在可是全军统帅,你要是在我帅帐之内毫无礼数,小心我以军法处置!”耶律休哥手拿令箭威胁道。 杨延顺:“别拿你的军法压我,我可不是你手下,娘子!” 耶律休哥:“你再叫我娘子小心我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好吧铁筝哈哈!”杨延顺大笑一声跑出帐去,回头喊道:“惕隐大人,本参谋去前线督阵了,你快率全军跟来哈!”说完翻身上了战马,跟在大队人马向休循国跑去,杨延顺要亲自看看楚封关怎么攻占休循国。 大约三炷香的时间,杨延顺赶到休循国下,眼前的小城怎么也无法令人相信这是一个国。四方的土城,没有护城河也没有吊桥,只有一扇陈旧的城门。城下三千步兵已排列整齐,左右两翼各有五百骑兵。楚封关和沙律金狼正全军身后的帅旗下。杨延顺不禁心中犯疑:这两个将军怎么还跑后面去了? 杨延顺打马来到楚封关与沙律金狼身旁,“楚大哥,怎么还不攻城?”西征途中,杨延顺早已与楚封关等人混的关系非常要好,耶律休哥不在场的话,几人便称兄道弟。 楚封关一看杨延顺,连忙道:“杨老弟,你不知道,西域诸国打仗,得等到双方都列好阵势,双方将官一齐下令,才能开打!” 杨延顺一听,不禁气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沿用春秋那一套!楚大哥,听我的,趁他们还没准备好,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楚封关犹豫道:“杨老弟,这样不好吧,岂不是打破了传统,会被西域人耻笑的。” “楚大哥,咱们是干什么来的?平叛来的,可不是来做客的。”杨延顺正说着呢,只见城门大开,里面涌出了好多的休循兵将,“就是现在,全军出击!” 楚封关心说好吧,我这个左迁护得听中军参谋的啊,全军上下除了大惕隐就是你最大了,攻城吧。想到这儿,楚封关一声令下,军旗摇摆战鼓如雷。 战鼓一响,便是进攻的意思,三千步兵一齐杀向休盾城,左右的骑兵也从两侧杀来。杨延顺一看,便想提刀冲杀,却不防被楚封关一把拽住,“杨老弟,你干什么去啊?” “杀敌去啊?”杨延顺茫然道。 “杨老弟大可不必,你堂堂的中军参谋,怎么能亲自杀敌呢?我和老沙都不去呢。”楚封关劝道。 沙律金狼也连忙点头,道:“杨老弟,休循国这个状况你也了解了,四百八十个兵卒,用得着咱们出手吗?” 杨延顺一听也是,四百八十个兵卒,等我冲下去仗也打完了。于是勒住战马举目观瞧。只见三千辽兵正排着队进城呢,“打完了?” 楚封关:“没有,只是冲了进去,还没开打呢。” 杨延顺咽了咽口水,看来我这中原人还真不适应西域的打法呢。不多时,只听得城内喊杀声起,但并未持续多久,就见土城上竖起了大辽的旗帜。 楚封关笑道:“怎么样杨老弟,打完了!” 杨延顺扭头看了看他,问道:“你确定休循国曾多次侵扰大辽边境?不是其他国家?” “确定!就是这帮人总来我大辽边境放羊,我忍他们好久了!”楚封关说着便催马入城,留下杨延顺一个人在西域的风沙中凌乱,这方圆二十里全是戈壁沙滩,他们不去大辽边境放羊还能去哪啊! 杨延顺打马入城,城内倒着几具死尸,但不是辽军,应该是休循的士兵。眼前一群士兵围成一个圈,杨延顺挤了进去,正见楚封关面前跪着一个人,满脸的怨气哇哇乱叫,蓝眼睛高鼻子,红头发黄胡子,皮肤褶皱,身穿灰色长袍,看布料应该是缎子的,只是有点脏。 楚封关一看杨延顺来了,就指着那人鼻子道:“这是我们杨大人,有什么事和他说吧!” 那人一愣,扭头看了看杨延顺,又膝行至杨延顺面前,一顿乌拉乌拉地乱叫。 杨延顺翻身下马,“他说什么呢?” 楚封关道:“他是休循国的国王,正埋怨你在休循士兵出城的时候突击,不按传统方法打仗。” “国王!”杨延顺惊住了,国王就长这样?连大宋一个小小的县官都比他长得富态!杨延顺心中有些怜悯他,就因为到边境放了几次羊,便被灭国了,况且人家也没参加西域诸国的联盟啊。于是便弯腰说道:“国王大人还是起来说话吧。”不曾想那人一把抓住自己,张嘴便咬。 杨延顺吓了一跳,右脚一抬将其踹翻在地,“这怎么还带咬人的啊!” 楚封关一见,连忙上前揪住那人衣领,大手一扬便是两大巴掌,“活得不耐烦了你!” 正打着呢,忽听身后一声怒吼,“发生什么事了!”兵卒连忙让开道,来人一身甲叶哗哗作响,正是先锋阿里海牙。 楚封关一见,连忙道:“先锋大人,休循王刚才冲撞到了参谋大人,我正修理他呢!” “什么?敢冲撞我八弟!我砍死他!”说着阿里海牙拔出腰刀便要杀人,杨延顺一把抓住他,“海牙大人,算了算了,不碍事的。还有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八弟了?” 阿里海牙一听,摇着大脑袋嘿嘿一笑,“你和我弟弟铁牙结拜了,那你不就也是我弟弟嘛!放心!以后谁敢冲撞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杨延顺一听好悬没气死,却也无奈。这时,大军进城,耶律休哥也来了,看看众人,道:“还呆着干嘛?快升帐议事,斥候来报,北方有两万大军来袭!”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看都没看休循王一眼。众人一听,连忙叫来辽兵将国王押下去,又命兵卒看好城门,紧急升帐。 ☆、力阻屠城 休循城内立起了一座中军大帐,耶律休哥正坐中央,鹰眼扫过帐中众人,道:“北方五十里外有两万西域的联盟军,正如杨参谋预测的一样,应该是来突袭我们的,只不过我们抢先一步攻下了休循国,否则在边境与之相遇,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阿里海牙问道。 耶律休哥并未回答,只是问道:“唐经年,我曾命你查看休循国的国库以及统计城内人口数量,现已如何了?” 唐经年跪倒在地,禀报道:“回大人的话,下官已经统计完了。” 耶律休哥:“报上来!” 唐经年:“惕隐大人,休循国库内现有粮食两千斛,草料三千石,锦缎百匹,马匹两百,牛羊五百。城内现有休循国人七百三十一名,其中兵卒一百八十二名。” “敌军一个时辰后就可到达城下,你们说,城内的休循人该如何处置啊?”耶律休哥斜眼看着杨延顺问道。 杨延顺心中一惊,不禁想到:难不成是要屠城?不行,我一定得阻止他! 这时,阿里海牙第一个答道:“大人,我辽军从不留活口,这些人留着也是浪费口粮,全杀了最好!” 沙律金狼也连声应和,余下众人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只是待在原地不动。杨延顺见此情形连忙站出来,道:“不可!休循国人不能全杀!” “为何不可?”阿里海牙问道。 “为将者,屠城不仁,杀降不义,自毁其道,天下众怒!总之不能杀无辜的人!”杨延顺力争道。 耶律休哥不紧不慢地说道:“杨参谋,你说这些人不能杀,可留着他们也是要浪费口粮的。我军自带的粮草已经用尽了,你总不能让我的士兵空着肚子跟我打仗吧?为帅者,首要任务是保证士卒精力充沛、气势旺盛,才能在战阵上取胜!” 杨延顺听后在心中念道:自己不带粮草来抢人家的,还说人家活着是浪费口粮,真是够不要脸的。可想归想,嘴上却不能这样说,思来想去,心生一计,忙道:“我有一计,即可不杀他们,也可省下口粮,更重要的是对我军百利无害!” 耶律休哥在心中偷乐,就知道你杨八郎有的是计策,但脸上却表现的很是平淡:“哦?你有什么计策,说来听听。” 杨延顺:“敌军自北而下,一个时辰就可到达,我们不妨将城中百姓驱赶至北方,其必与敌军相逢,七百多人挡住来路,定可拖延一段时间,我们就可以有充分的时间来准备迎战了!” 耶律休哥沉吟片刻,道:“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休循的百姓可以走,兵卒却必须死。楚封关,沙律金狼,此事由你二人去办!” “是!”“是!”两人领命。耶律休哥继续说道:“接下来,该说说怎样迎敌了。” 杨延顺再想保住休循兵卒的性命也晚了,帅令一下,耶律休哥定然不能收回,无奈之下只得退在旁边,不再言语了。 阿里海牙此时又开口道:“大人,我军应即刻造饭,等将士们饱餐一顿,正好出城迎敌,我大辽勇士还能怕了这些乌合之众吗!” 话音一落,阿里铁牙便站出反对:“不行!西域盟军的两万人本是想突袭我们的,所以必然尽是精锐。我军若是与其硬碰,恐损伤过大,我军没有后续力量,一定得把伤亡降到最低!” “铁牙所说极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事我不会做!” 耶律休哥否定了阿里海牙的建议。 帐中大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都没有了注意,最后都把目光落在了杨延顺身上。杨延顺正低着头呢,全然没注意,阿里海牙忍不住问道:“杨大人,你可有计策?” “我?没没有。”杨延顺含糊道。 耶律休哥:“没有那就快想,做为中军参谋,这可你的职责所在!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十九四二一。说吧!” 杨延顺在心中一顿腹诽:娘的,八七六五三被你吃了!思来想去,不说话也不行了,都看着自己呢,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有一计,但不知可行与否。” “说出来听听。”耶律休哥诱导着。 杨延顺:“额左迁护,不知休循城有几道城门?” 楚封关一听问到自己,连忙出列拱手道:“回杨大人的话,此城因人少城小,所以只有一前一后两道城门,西域诸城大多如此。” “如此说来甚好!”杨延顺心中信心倍增,道:“一个时辰后必定日落,天色将黑。我们可以效仿韩昌兵困幽州之法,大军埋伏在城外,再派大将诈败归城,城门不关,将敌军引诱进城,此时我们再迅速围城,瓮中捉鳖!敌军困于中街,此时由大将带骑兵杀进城内,冲入敌军胡乱砍杀,后门入前门出,接着再由前门大将带兵进城,前门入后门出,如此几番冲杀,定能将敌军全歼于中街!” “可我军只有三万,不知能否围困住敌军啊?”阿里铁牙质疑道。 “贤弟大可宽心!当初韩昌以兵四十万将大宋三十万大军困于幽州城四门之内,现如今休循城只有两道城门,我三万兵将足矣将其困在其中!”杨延顺解释道:“不过,关键还在于能否把两万敌军全部引进城!” 耶律休哥两目放光:“此法可行!你们谁愿诈败诱敌?” 阿里海牙、阿里铁牙等人尽皆请命诱敌,杨延顺却在一旁道:“他们都不行!” “那你去如何啊?杨大参谋。”耶律休哥调笑道。 杨延顺却是一本正经:“我也不行!诈败之人必须要有足够高的地位与声望,敌军才会不过一切全军进城擒拿于他,所以只有你能去!” 此话一出,帐中大将尽皆反对,“惕隐大人,怎能让您以身犯险,末将愿往!”“末将愿往!” 耶律休哥冷笑一声,道:“杨参谋的话你们也听到了,说的在理。若是你们前去,恐怕难以将敌军全部引诱进城,还是我去吧!” 杨延顺站在一旁不说话,众将再想阻拦也没机会了,耶律休哥传令道:“阿里铁牙,唐经年,我命你二人带八千步卒七千骑兵埋伏在休循城后门外侧,待到敌军入城,即刻出兵围城。” “是!”两人跪倒领命,手接令箭。 耶律休哥继续道:“阿里海牙,楚封关,沙律金浪,我命你三人带五千步卒,七千骑兵,埋伏在休循城两侧,待到敌军入城,你三人即刻冲出,堵住前门,若是跑出敌军一人,你们三个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三人也跪倒在地,接过令箭。 “杨八郎!我命你带三千骑兵,与我在城中诈败诱敌深入!”,耶律休哥先是一顿,紧接着低声道:“你负责保护我。” 杨延顺一拱手,“领命!,说完便去接令箭,却不防耶律休哥把令箭向后一收,嘴里拉着长调:“嗯?” 杨延顺把嘴一咧,“干什么?” 耶律休哥一脸坏笑,“杨大参谋,怎么,没接过令箭吗?” 杨延顺眯着双眼看着耶律休哥,恨不得把他按倒在地狠狠教训一顿,可现在众将皆在,自己身为中军参谋怎能冒犯统帅。无奈之下一撩战裙,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末将,领命!” 耶律休哥把令箭轻轻放在杨延顺手上,“收好咯!”说完又坐回帅椅。杨延顺则是憋得满脸通红,接过令箭站在一旁,在心中说道:好小子,等你闲下来的,我让你好好求求我! 耶律休哥却不知杨延顺心中所想,只是自顾心中喜悦,说道:“楚封关,沙律金狼,你二人去把休循百姓聚齐,当着他们的面把休循兵给我全都斩了!那个休循王别杀,我还指着他带着他的子民去找西域盟军呢。” 二人领命出帐,耶律休哥继续道:“唐经年,传令三军,埋锅造饭!吃饱之后,各将带军出城埋伏,一切依计行事!” 唐经年也出帐传令了,耶律休哥看看一旁的杨延顺,心想:你越是不想伤及无辜,我就越要杀他们。“阿里海牙、阿里铁牙,你们兄弟俩带着杨参谋去监看楚封关杀人,记住,千万不要遗漏了一个休循兵!” ☆、歼敌 杨延顺与阿里海牙、铁牙走出大帐,来到休循城外,楚封关已将休循百姓赶到城下。休循百姓的人挨人、人挤人站在一起,面前是一百八十二名休循士兵,他们身后正站着手拿钢刀的大辽将士。 楚封关面似黑铁,大手向下一扬,“杀!”钢刀应声而落,一百八十二颗头颅骨碌碌滚到地上,鲜血四溅。杨延顺只觉得头昏目眩,再看休循的百姓,全都呆呆地站在那里,满眼的恐惧、迷茫、哀痛、不知所措,却没人发出一声。 沙律金浪指着休循国王喊道:“带着你的子民,向北跑!” 休循王面如死灰,呆呆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身后的百姓的们跟在他身后,默默地离开了自己的家园,没人回看一眼。 杨延顺看着休循百姓远去的背景,直到渐渐淡出视线,只剩下一线黄沙伴着落日晚霞,不禁长叹一声。 这时只见阿里铁牙走到自己身旁,低头说道:“八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你始终是救不了他们的,这些人还是得死。” 杨延顺听得此言虎躯一震,一把拉住阿里铁牙:“此话何意?” 阿里铁牙道:“休循国和西域诸国关系一直不好,而一直没有被灭国是因为休循国地处辽国边境,且国家贫困至极,没有人愿意出兵攻占这里,不但劳民伤财还可能引起我大辽的反击。现如今被我大辽灭了,剩下的百姓都是老弱病残,如遇西域盟军,恐怕不会太久,他们就会被杀得一个不留。” 杨延顺一听,一脸悲戚望着黄沙落日:刚离虎口,又入狼窝,是我杨延顺害了你们啊,都怪我太笨了,没有想到这一点! “八哥,我们回城吧,吃过晚饭,就要准备迎敌了。”阿里铁牙劝说道。 杨延顺只得应了一声,打马回城。 一个时辰之后,马蹄声滚滚而来,顷刻间已到城下,有兵卒点亮火把,只见黑压压的二十万西域盟军围在城下。耶律休哥站在城头上,低头看着花花绿绿的敌军,不禁冷笑。大辽的军服都是黑色的,着装统一,而西域盟军因为由不同的国家军队组成,而且同一个国家的士兵穿戴也是不也一样的,加之各国大多贫困,装备极其简陋,所以乍一看就像是一帮荒漠强盗,颇具有西域的民俗气息。 这时,只见军中一匹战马出列,马上一人一脸的横肉,须发皆张,红眼睛红胡子,操着一口杨延顺听不懂的西域土话,冲着城上喊了半天。杨延顺眉头紧皱,低声询问:“他说什么?” 耶律休哥手一摊,“别问我,我也听不懂,当初把楚封关留下好了。” 城下那人见喊了半天没人回话,气得一阵大叫,紧接着吼道:“城上的,我说你们快快出城投降,否则我哈德牛温就要踏平你小小土城,别以为你们守得住!” 杨延顺一听都气乐了:能说人话干嘛不早说!还叫什么牛瘟?我只听说过猪瘟。再说耶律休哥,朝着下面冷哼一声,道:“哈德牛温,你听好了,我可是大辽国的大惕隐,此次征西的统帅,你等着,我现在就下去战你!” 说完转身下城,杨延顺紧紧跟在身后。城门一开,城中冲出两队骑兵,雁翅形分列两厢,当中冲出一匹白马,头上长角,肚下生鳞,正是一字赖脚玉麒麟。马背上,耶律休哥头顶火凤朝阳冠,身披月落红云甲,足蹬鱼鳞战靴,手提三尖两刃烈焰刀,英姿非凡,万般威风。身后杨延顺黑马黑冠黑甲黑披风,只有手中一把银面抹月刀颇为闪亮。 哈德牛温一见耶律休哥,心中顿时没底,但转念一想看他这么年轻,又能有多大能耐,我先试试他!想到这儿拍马向前,晃动手中四棱镔铁槊,搂头便砸。耶律休哥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横“当”的一声架住大槊,哈德牛温连忙收手,两人继续交战。 约合二十个回合,耶律休哥心想:他也就这两下子,我斩他也非难事,但我还是要诈败诱敌深入。于是手中三尖两刃刀渐渐变慢,假做力尽之态,虚晃一招拨马便走。 哈德牛温一见,心道:他果然不行,我定要活捉他,带回去,盟主定然高看于我,到时候我就名震西域啦!越想越兴奋,手中大槊一扬,“跟我冲啊!”。 此时耶律休哥已进城内,三千骑兵也陆续进城,杨延顺在最后喊道:“快奔后门!他们追上来了!”众人急急忙忙跑向后门,刚出后门,敌军也追到了!杨延顺立马横刀堵在后门,“快叫铁牙带兵围城!” 哈德牛温追到后门,一见杨延顺,吓得一勒马缰绳,“你是谁!” “死到临头,你管我是谁!我先问你,你可遇见过休循百姓”杨延顺按住手中大刀问道。 哈德牛温哈哈一阵大笑,“休循人?全宰了!休循王还被我绑在马尾上拖了十里远呢!”杨延顺听完心中怒火中烧,提刀便砍。哈德牛温正想应战,忽听喊声四起,心中惊恐,发愣时不料杨延顺马快,已到近前,手中大刀顺势劈下,将哈德牛温连头带右肩齐齐削下,鲜血喷了一脸。杨延顺也顾不上擦拭,拨转马头直奔城外。 主将身死就在眨眼之间,两万联盟军在城中如同无头苍蝇,向前跑被阿里铁牙大军困住,往回跑前门也被阿里海牙等人封死,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困在中街无法逃脱。 慌乱之间只见后门大开,正是耶律休哥带着三千骑兵杀回城中,见人便砍,直奔前门。不多时,这队人马出了前门,西域盟军被砍死六千多人。紧接着又是一队骑兵冲入,头前一位大将手拿百钉狼牙棒,正是阿里海牙,见人便打,冲出后门时盟军又死了五千余人。如此这般,阿里铁牙带兵由后门入前门出,一番过后,沙律金狼带兵从前门入后门出。等到杨延顺带兵进城时,街上已没有站着的人了,两万西域盟军尽皆躺在地上,尸骨如山,堵住了中街。 “铁牙,去叫大惕隐,我们该西入了,休循城烧了吧。”杨延顺说完转身出城,不愿多留片刻。 这一战,辽军毫发无损全歼西域盟军两万。 清晨的红日被一阵烟雾笼罩,鹰啼阵阵,马鸣萧萧,杨延顺坐在马背上啃着干粮,身后是冒着滚滚浓烟的休循城,城内一具具尸骨被烧得劈啪作响,仿佛是两万个冤魂一齐向大漠诉说着苦楚。一阵风沙吹过,掩埋了倒塌的城墙,断垣残壁终化为历史,从此休循只在古籍中留下草草一笔:休循国,户三百五十八,口千三十,胜兵四百八十人,灭于辽惕隐之威。 耶律休哥骑着一字赖脚玉麒麟自后方跑来,来到杨延顺身边笑道:“杨参谋,这一战你功劳最大,多亏你的计策,我军才能毫发无伤地全歼两万敌军。来,吃牛肉干!”说着从腰间解下布袋递给杨延顺。后者却没有接过来,只是兀自啃着干粮,半晌才道:“你们契丹人是狼,吃的是肉,西域人也是狼,吃的也是肉。可我不是。” 耶律休哥听后哈哈大笑,“对,我契丹人是狼,西域人也是狼。一个是草原狼,一个是沙漠狼,吃的都是肉。可你杨八郎却也不是吃素的,你是一只专门吃人心的狼。比我们可恶多了!”说完将牛肉干塞进杨延顺手里,柔声道:“你第一次来荒漠,如果吃不好,很容易病倒的。” 杨延顺心中一暖,一丝浅笑浮在脸上,“我可不是狼。” “哦,那我的心八成是被狗吃了!哈哈!”耶律休哥说完拍马便跑,杨延顺在后紧紧追赶,“你才是狗呢!” 两人跑上眼前的一个高坡,勒住战马,杨延顺刚想说话,却见耶律休哥伸手一指前方,“你看!” 杨延顺抬眼望去,只见远处有一队人马,约有几十人,赶着一群牛羊,正浩浩荡荡向西慢行。 ☆、故人 两人驻足观瞧片刻,只听耶律休哥笑道:“又有人给咱们送牛羊来了。”说完策马跑下高坡,回归军队。不多时,只见楚封关与唐经年两人带着一千骑兵直奔西方,杨延顺也赶紧拍马跟上。 一千铁骑轰轰而来,那队人马早就发觉了,可沙漠上一处掩体也没有,跑也跑不掉,只得围成一个圆阵,准备抵挡。 楚封关最早来到近前,手中挥着豹尾钢鞭,圈马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摘栽,要想从此过,留下牛羊来。牙嘴里蹦出半个‘不’字,嘿嘿,一把黄沙埋!” 杨延顺赶到后,一千骑兵将这队人马围在中间,众人一听,好悬没乐出来,这地方连棵草都没有,哪来的山哪来的树啊?楚封关可不管别人所想,依旧在那喊道:“怎么的,没有个头人吗?叫你们头人出来说话!” 话音一落,就见一人拨马出列,赔笑道:“这位大爷,小的走这条路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您,不知您是哪国的啊?还请赏下个名号来。” 杨延顺催马来到楚封关跟前,低声道:“楚大哥,只说我们是强盗即可,这队人来历不明,怕是西域的探子。” 楚封关一听,嗯了一声,道:“大爷我是边境上的强盗,不属于哪个国!你头一次见我,我也是头一次见你!你要问我叫什么,沙律金狼是也!” 杨延顺一听,心中直乐,好个楚封关,也知道做强盗不光彩,把这个屎盆子扣在了沙律金狼头上了。 再说那人,听完之后并未言语,只是不住地看着杨延顺,上一眼下一眼打量着,又突然之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翻身下马跑到近前:“杨大人!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您啊!您怎么跑到西域这鬼地方来了?” 杨延顺一听,心中惊奇道:我在西域还有朋友?不记得啊。再仔细看去,只见眼前这人长着一张大圆脸,紫脸膛,扫帚连鬓眉,【蛤】蟆眼,狮子鼻,鲶鱼嘴,一张嘴满口的大黄板牙,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着还挺眼熟,他是想起来了,“居然是你!” “是我是我!大人你终于想起来了,看来我不用死啦!”那人不住地鞠躬道。 楚封关一看,不禁问道:“杨老弟,你认识他?” 杨延顺苦笑一声:“若不是他,恐怕我现在还关在地牢里呢。密斯托哈,真难得你还认得我,你怎么沦落成这样啊?我记得头一次见你,你穿着挺好的啊?” 密斯托哈大嘴一咧,黄板牙上下一碰,说道:“大人,您上次见我,是因为我是哈密国的使者,为了不在大辽丢人,特地向我哈密国王借的衣服。我平时就穿这样啊。” 杨延顺听后一乐,问道:“你这赶着牛羊去哪里啊?” 密斯托哈苦着脸道:“回大人,我是去给无雷国进贡啊!” 杨延顺一听,心知这里有事,便对他说:“密斯托哈,赶着你的牛羊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密斯托哈一听,虽不知道去见谁,但自心里觉得杨延顺还是可以相信的,于是便招呼手下人赶着牛羊,被一千骑兵‘簇拥’着跟在杨延顺身后。 不多时,杨延顺便回到了刚才的高坡,向下看去时,只见军帐已经扎好,士兵们埋锅造饭,等着吃抢回来的牛羊。等密斯托哈来到跟前一看,一片连营,数不清的辽兵辽将,看到此处,不禁哽咽:“总算等到你们来了!哼呜呜!” 杨延顺一听,这怎么还哭上了,扭头说道:“别哭了,有事进帐说!”“是,大大人!” 杨延顺带着密斯托哈、楚封关、唐经年走进中军大帐,阿里海牙,阿里铁牙,沙律金狼也在帐中坐着,一见杨延顺连忙站起身来,“杨大人,您回来了!” 杨延顺点点头,走到帅案前,对耶律休哥道:“看我把谁给你带来了?” 耶律休哥闻言观瞧,只见帐中跪着一个西域人,长得这个难看劲儿就甭提了,看得心里都发闷,冷声道:“你是何人?” “惕隐大人,是我啊!”密斯托哈哭喊道。一说话露出两排大黄板牙参差不齐的,更难看了。耶律休哥一看这两排黄板牙,认出来了,哈密国使者密斯托哈,就是他带来的玉麒麟,自己对他这口牙特别有印象。 耶律休哥:“密斯托哈,你不在哈密国呆着,跑到这来干什么啊?” 密斯托哈:“大人,我是去给无雷国进贡的!西域诸国结盟,屯了三万盟军在无雷国,因为粮食不够,无雷王就向我哈密国压榨,我王没办法,只好答应,派我带了三百头牛、两百头羊给他们送去。惕隐大人,我们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终于把您给盼来了,您一定是来平叛的吧?”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道:“不错,我是来平定西域诸国的。密斯托哈,西域诸国联盟反我大辽,不知你哈密国有没有参加啊?” “大人,我哈密国哪敢冒犯天威啊!没参加,我们头一个反对!实不相瞒,这个西域诸国早就联合在一起了,上次我去辽都进贡,说的那些话都是他们逼我说的,那匹玉麒麟也是他们抓的,让我带去为难萧太后。”密斯托哈跪在地上说道。 阿里海牙听到此处不禁冷笑道:“是你哈密国太小,西域联盟不要你们吧!” 密斯托哈一听,脸臊得通红。耶律休哥继续道:“密斯托哈,你起来说话吧,只要你哈密国没参加联盟就好,至于原因不重要。我军刚到西域,对于什么联盟还不是很清楚,你能给我们说说吗?” “能!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密斯托哈站起身来,摇着脑袋继续道:“大人,这西域联盟是由西夜国发起的。西夜王有个妹妹叫做西夜琴,是我们西域的一颗明珠,她的美貌与智慧足以替明月照亮整个夜空!就是她游说各国加入联盟的。联盟中有六国,分别是西夜、无雷、南兜、乌铩、弓月部、火寻国。其中以西夜最为强大,其次是弓月部、南兜、无雷、乌铩、火寻国。六国推举西夜王为盟主。西域的其他小国像蒲犁、皮山、依耐、俱密、护密、朱俱波等都没有直接参加,但却附庸着六国。我哈密和休循因为离大辽较近,他们怕我们走漏消息,便没有让我们加入,不过却时时压榨我们!” 耶律休哥听后愁眉紧锁,看来西域还果真复杂,又继续问道:“无雷国距此地还有多远?有几员大将?” 密斯托哈:“无雷据此还有四十五里路。守将有两个,一个叫谢多斯,另一个叫哈德牛温!这两个小子最坏,总仗着自己是无雷国的大将欺压各个小国,我恨死他们了!” 杨延顺思虑片刻,道:“密斯托哈,哈德牛温已经和休循一同化作历史了,你也不必怨恨了。我问你,你哈密国是想继续被西域诸国欺辱啊,还是想效忠大辽啊?” 密斯托哈一听,心中惊道:休循化作历史了?难不成被他们灭国了?这也忒快了!我还是赶紧抱住辽国这条大腿吧!想到此处连忙跪倒在地,鲶鱼嘴一撇:“我哈密国愿世代效忠大辽王朝,决无二心!” 杨延顺对着耶律休哥一笑,附耳道:“下一个化作历史的就是无雷国了,娘子,你看着办吧!” 耶律休哥瞪了杨延顺一眼,将他推开,继续对密斯托哈说道:“密斯托哈,既然你已决定要效忠我大辽,我定然会保你哈密国平安无事。你这几百头牛羊就留下来做我大军的口粮吧!” 密斯托哈满口称谢,心中却想到:这下好了,我也不必去无雷了,收拾收拾回家吧,嘿嘿! 耶律休哥早已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不过,你还得去无雷国走一趟,把我大辽的‘贡品’献给无雷王!” ☆、夜袭无雷 密斯托哈正在心中窃喜,却不防耶律休哥说还得让他走一趟无雷国,急忙问道:“惕隐大人,要我去送什么啊?” 耶律休哥笑道:“我要你把我大辽的步兵送进去!” “啊!这怎么送啊?”密斯托哈惊道。 “这个你不必担心,自会有人告诉你怎么做”,耶律休哥继续道:“传令下去,先填饱肚子,今晚夜袭无雷!” 帅令一下,杀牛宰羊,全军开食。 密斯托哈手拿着羊腿在帐外与手下人坐在一起,满面的愁容。让我带着辽军去无雷城,这得多危险啊!要是被发现了,我头一个就得被人砍死啊,可是也不能不去啊,怎么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呢?正琢磨着呢,只见杨延顺从帐中走出来方便,密斯托哈连忙起身,一把拽住他,叫道:“杨大人!” “干什么!把你的手拿开,全都是油!”杨延顺一把推开密斯托哈,眉毛微皱。 “嘿嘿,杨大人不好意思哈,我想问您个事。”密斯哈托连弯腰带拱手,一脸的笑意。 杨延顺看着密斯托哈这张笑脸好悬没吐出来,本来就长得丑,一笑更丑了,不耐烦道:“有事快说!” 密斯托哈:“杨大人,不知我该怎么把辽军带进无雷城啊?” 杨延顺看看四周,低声道:“我们晚上行动,趁天黑敌人看不清,你就说都是你的手下,护送牛羊的。进了城就没你什么事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找个地方躲起来!” “杨大人,到时候我就跟在您身边你看好不?”密斯托哈就信任杨延顺一人,总觉得跟着他决不会错。 杨延顺一皱眉,道:“不行,我得带兵在外面埋伏,等城内的辽军占领城门后我才能进去,你不能跟在我身边。” “啊?那谁跟我去啊?不能只让我自己带着辽军去吧?那不是送死嘛!”密斯托哈一脸的哀愁,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呜呜,老婆啊,这回我是再也看不着你了!” 杨延顺心说这人怎么总爱哭呢,挺大的人了却胆小怕事,怎么当上哈密国外交大臣的呢!看他哭起来没完也不是办法,自己这还憋着尿呢,便说道:“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你看那两个人。”杨延顺一指远处一顶帐篷外的两人道:“左边的那个叫沙律金狼,右边的叫楚封关,还有一个叫阿里海牙的,他们三人跟你去。” 密斯托哈揉了揉眼睛,只见左边那人身高顶丈,虎背熊腰,面如黑铁。右边那人更加结实,两道重眉,一对豹眼,颔下虎须根根立,正是方才扮作强盗打劫自己的那人。看到此处不禁问道:“杨大人,你说反了吧?我记得右边那个人叫沙律金狼啊!” “你记错了!”杨延顺说完转到帐篷后面方便去了,留下密斯托哈一个人在原地琢磨,“不能啊,我记人挺准的啊!” 杨延顺回到中军大帐时,耶律休哥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你肾不好啊?”“你肾才不好呢!密斯托哈拽着我和我说了半天,要不然早回来了!”杨延顺坐下来,继续啃着羊腿。 耶律休哥低头想了一会,问道:“你说这次夜袭无雷,我军是否会有损伤?” 杨延顺:“没有十全十美的计策,就算有些损伤,也无法避免。毕竟,无雷国也算是西域大国。” “呃我军若有损伤,定让无雷血债血偿!”耶律休哥狠狠地说道。杨延顺一听,放下手中的羊腿,正色道:“铁筝,无论如何,答应我,不能伤及城中无辜的百姓!”“好。” 红日西垂,大军拔营启程,一炷香前,密斯托哈、阿里海牙、楚封关以及沙律金狼已经带着两千步卒出发了,他们的任务是混进城,然后迅速杀死城门守卫,占领城门,放辽军入城。密斯托哈一路上不停地讨好三位辽国大人,不是请楚封关保护他就是请求跟在沙律金狼身后,弄得三人好不厌烦。 不知走了多久,夕阳最后一丝光亮也被荒凉的沙漠所掩埋,天彻底暗了下来,阿里海牙等人终于看到了无雷城。夜幕下,无雷城像一只雄伟的巨兽般伫立在沙漠上,高大的城墙比休循国的土城坚实得多。身后的大军已经埋伏妥当,阿里海牙压低声音说道:“密斯托哈,我和你说的都记清楚了吗?” “清楚了大人!您放心吧!”密斯托哈毕恭毕敬答道。 阿里海牙又命令道:“你们两个一进城,就给我大杀四方!惕隐大人密令:待到大军进城,不留无雷一人。明白吗?”楚封关、沙律金狼一声低喝:“得令!”。 四人准备妥当,带着步兵拍马来到城下,密斯托哈在城下大喊:“城上的,我是哈密国使者密斯托哈!给你们送牛羊来啦!开门!” 无雷守军低头一看,认得此人,便冲下面喊道:“你怎么才来?天黑了,不能开城门!” 密斯托哈一听此话,气沉丹田,鲶鱼嘴一咧:“放你老娘的狗屁!老子远道而来给你们送吃的你还不让我进城!要老子在外面过夜,没门!老子走了!无雷王问起来我就说你小子不让我进城!”说着便拨转马头,假装要走。 城上守军一看,还真被唬住了,心里一合计:他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而且这次还是赶着牛羊来的,若真是生气走了,上头怪罪下来自己也担当不起,算了,放他进来吧!想到这儿,便叫城门守卒合力推开城门,走出城来,道“密斯托哈,你进来吧!” 密斯托哈一见城门开了,在阿里海牙身旁低声道:“大人,城门开了!” 阿里海牙:“把我们带进去,别露出马脚!” 密斯托哈一点头,催马进城,阿里海牙等人在身后紧紧跟着,后面是两千步卒。 等来到城下,密斯托哈笑道:“多谢了兄弟,等我见到无雷王会替你说句好话的!” 那人也笑道:“哈哈,多谢多谢!哎,我说怎么没看到牛羊,全是兵啊?” 密斯托哈一听,连忙招呼阿里海牙等人先进城,自己闪到一旁,对那人解释道:“牛羊都在后面呢!这些是我哈密国的勇士,护送牛羊的,你不知道,现在沙漠强盗很多的!” “哦?在我无雷国的地界还有强盗?”那人问道。 密斯托哈一心想要拖住此人,眼珠一转,道:“当然有强盗!我上个月还遇到过呢,那个强盗头头叫做沙律金狼,很凶狠的!抢了我几百头牛羊呢!” 两人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功夫,辽军已有三分之二进入了城内,忽听得里面喊杀声四起,那人一惊:“怎么回事!”话音未落,密斯托哈便拔出腰间佩刀,一刀下去,人头落地。“怎么回事?夜袭无雷!嘿嘿,我得快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不恐怕连我都性命不保!”说完拍马就溜。 再说城内的阿里海牙等人,此时已与城门守军杀作一团,慌乱中,只见城内街道上来了一匹快马,马上一员大将手拿大铁枪,口中高喊:“何人在此造次!谢多斯来了!” 楚封关一见此人,心知这是城内唯一的大将,把他宰了就省了许多麻烦,于是把手中豹尾钢鞭插在腰间,一低身从得胜钩鸟翅环上摘下双钩银丝鹿筋枪,直奔谢多斯。两人一照面也不多言,挥枪便刺。谢多斯是沙漠上有名的大将,枪法狠毒;楚封关却也是耶律休哥部下中的能手,他征战多年,粗中有细,手中一杆枪威震边关。 两人打斗多时未见胜负,楚封关心想:我们是来夜袭的,得抓紧时间,不能被他缠住不放。想到此处,手中双钩银丝鹿筋枪猛然向前一刺,直奔谢多斯哽嗓咽喉,谢多斯一见,连忙扭头闪躲。楚封关的枪尖两侧是带双钩的,谢多斯把枪尖躲过去,却没躲过双钩,正被钩在脖子上。楚封关把手中枪向后一拽,钩破了谢多斯咽喉,后者铁枪一丢,手握咽喉栽下马来,抽搐片刻,气绝身亡。 谢多斯一死,守军更乱了!阿里海牙带着一千步卒冲向城内,沙律金狼带兵上了城头,斩掉无雷军旗。 城外,耶律休哥和杨延顺正带着辽军铁骑飞奔而来,不多时来到城下,抬头看时,城上已换了大辽军旗,铁骑冲进城内,开始了血腥的屠杀。城内仅剩的一万联盟军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奋勇拼杀,却是死的多,活的少。不多时,阿里铁牙带着步兵也冲进无雷城,紧接着关闭城门,不走漏一个人。 这一夜,无雷城内杀声震天,鸡犬不宁。一万盟军死在辽军屠刀之下,无雷王被阿里海牙用狼牙棒砸死在寝宫内。无雷王座上坐着耶律休哥,一脸的冰霜,刚刚唐经年来报,辽军步卒战死三百,骑兵战死五十。以这样的伤亡来换取一座无雷城是值得的,但对于耶律休哥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他满腔的怒火,牙关紧咬。 可他身旁的杨延顺此时关心的却不是辽军损失了多少,他此刻心中满是疑惑:自从进城之后,一路杀到无雷王宫,西域的一万盟军也尽皆死在了城中,可为何久久不见阿里海牙等人回来复命?自己的义弟阿里铁牙也不见踪影,刚刚唐经年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已一眼,到底想表达什么?现在天已将明,为何现在城中还是喊杀声不断?难道是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7节 “铁筝,为何阿里海牙等人还不回来复命?”杨延顺质问道。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复命?那也得等命令完成了才能回来。” “你下了什么命令?”“无雷城内,有权活着的人,只能是我辽人。”“什么!你骗我,你居然下令屠城!我是宋人,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你?哼,我怎忍心杀你啊,我的杨参谋!”“耶律休哥,你休想我再为你出谋划策!” 杨延顺说完转身离去。 耶律休哥:“你去哪里?” 杨延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看看你把无雷城祸害成什么样子!” ☆、密斯托哈 第三十二章密斯托哈 战乱的年代,好人与好钢,都被用在刀刃上。 仓央嘉措 东方既白,冷月作隐,天已明。 杨延顺策马出了无雷王宫,来到街上,放眼望去尽皆是面目狰狞的辽军。他们手中或拿着刀剑,或持着矛枪,每一次挥舞都夺走一个无辜的生命,或许在他们的眼中,所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平日里练习的木桩。自己立马站在街道正中央,环顾四周,仿佛置身于阿修罗的屠场。 一名衣着破烂、满脸惊恐的女人向杨延顺跑来,伸出右手想要抓住他,似是寻求庇护,杨延顺连忙低身伸手去扶。那女人却是忽然身子一震,留在原地,张着嘴发不出声,满面的痛楚。杨延顺一脸茫然,在马上望去,只见她身后一名辽兵手拿大枪正刺在其后心。那辽兵一脸肮脏的笑容,没有一丝犹豫,大枪向后一拉,女人摔倒在地,张着双目,努力向杨延顺马下爬起,最终还是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杨延顺倒吸一口凉气,悚然间觉得这女人是死在自己手里,她最后爬向自己,莫不是在向自己索债!惊恐之时又不经意间瞥见街边一间破损店铺的门后藏着一个孩子。孩子稚嫩的脸上写满恐惧,并试图将自己完全藏在门后,他小心翼翼地向门后面挪动着。杨延顺翻身下马走向前去,口中喊道:“来!到叔叔这来,叔叔保护你!别怕!” 那孩子似是听不懂杨延顺所说话的含义,只是更加恐惧地向店铺内跑去,刚跑了两步,便撞在一人腿上。那人是一个辽兵,一身的甲胄,左手提着店主人的头,右手的钢刀还在滴血。血滴在那孩子的脸上,孩子仰着头,呆呆地望着辽兵。后者则是一脸的不屑,手起刀落,不带一丝情感。 杨延顺冲到店门口时,孩子已倒在血泊之中,小脸上再无恐惧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满眼的空洞,魂已离体。 那辽兵走到杨延顺面前,跪倒在地,粗声道:“大人,您来了!” 杨延顺惨然一笑,只说了一句话,“把刀给我。” “是!”辽兵恭敬地将刀递上前去,杨延顺接过钢刀顺势劈下。终于,这把刀也沾染了契丹人的鲜血,当即便完成了它的使命,被杨延顺一把折断。 “耶律休哥,真该让你亲眼看看你手下做的事。哼,或许,这些都是自你那里学来的吧!”杨延顺牵着战马沿着街道而行,周围正上演着一幕幕惨无人道地屠杀,他自己却兀自自语道,“这真的是他的士兵吗?或许他只是命令其他人去做,自己从未亲手做过吧?”杨延顺又摇摇头:“呵,真可笑,我居然还在为他开罪。”远处沙律金狼的身影像一个屠夫,手中是一柄杀戮大斧,面前的人群如同砧板上血淋淋的肉,任其宰割。 杨延顺走到城门前时,屠杀已经结束。回首望去,尸叠如山。杨延顺呆呆望着,在他眼里只有死尸,只不过有的尸体躺在地上,双眼圆瞪;有的尸体则拿着钢刀站立着,一脸的笑容;还有的尸体坐在马背上,不住地欢呼。 沙漠上的太阳似乎不愿目睹这场屠杀一般,从未露面,取而代之的是满天的黑云。沙漠上的雨,向来是这个季节来到,即便今日这里发生了一场屠杀,即便无雷国不似往日的祥和,秋季最后一场雨还是如期而至,给西域带来了一丝湿润。只不过,带给杨延顺的却是更加难以忍受的冲击。 沙漠上的雨,来的迅速,来的猛烈,顷刻之间,暴雨倾盆,无雷城内血流成河。两股血河夹杂着碎尸残臂沿着街道两旁流向城门,杨延顺就站在城门下,滚滚的血水漫过靴面,流向城外。 “就算我没杀一个人,也会被这脏人的血腥味所浸染,呵呵。。。我真的没杀人吗?”杨延顺仰天一叹,雨水落在嘴里,却仿佛是地上的血水入口一般,血腥并且苦涩。杨延顺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伏在城墙上不住干呕,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脚下一软,倒在了血水当中。 这时从城头上冲下一人,快步跑到杨延顺身边,连忙将他扶起,哀声道:“我的杨大人啊,你这又是何必呢?” 杨延顺一身的血污,扭头看去,只见雨幕中站着一个人,正是密斯托哈。 密斯托哈道:“杨大人,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从王宫出来,这一路走来我都在城头上看的清楚,知道你难受,但这就是打仗啊!自古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别伤了自己的身体,不值得!” 杨延顺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密斯托哈:“滚开!”紧接着踉踉跄跄跑出城外,顶着暴雨伏在沙地上一阵呕吐,脑海中尽是城内死尸的惨状,身上也全都是甩不掉的血腥。杨延顺恨不得把自己的胃吐出来才算罢休,然后又脱掉外衣,裸着胸膛,任雨点拍打,只想借此洗掉一身罪孽。 密斯托哈躲在城门下不敢靠近,忽闻身后马蹄声响,扭头一看正是一字赖脚玉麒麟,背上驼着一脸寒霜的耶律休哥,后面跟着阿里海牙、阿里铁牙等人。密斯托哈连忙跪倒在地,“小的见过大惕隐以及诸位大人!” 耶律休哥却根本没看他,打马出城直奔杨延顺。到了近前,刚想开口骂道,却见杨延顺一身的伤疤,尽皆是自己曾经所为,心中一软,问道:“杨八郎,屠城是我下的命令,罪孽也由我一人背负,你为何如此糟践自己?” 杨延顺紧闭双眼,并未做任何回答,只是半响问道:“你为何骗我?” 这个问题耶律休哥还真回答不上来,当初自己也只是随口一说,但后来考虑到此番前来是为了威慑西域诸国,不做出点大的动静怎能吓住西域人。但杨八郎一心力阻自己屠城,自己又怎么再告诉他自讨没趣,所以就下了一道密令给阿里海牙。如今想想,自己所为皆是形势所逼,也不是错误之举,但毕竟是失信于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尤其见到杨延顺如此举动,看来他是真伤心了。想到此处便翻身下马,亲自扶起杨延顺,柔声道:“雨下的大,我们先回城吧?” 却不防杨延顺一把推开他:“走开!我不回去!那不是人呆在地方,要回你自己回去!” 耶律休哥闻听此言心中也腾起怒火,站在雨中骂道:“杨八郎!我好言相劝你却不知好歹,你一身的仁义道德,能用来打仗吗?我告诉你,我耶律休哥做事从不后悔,无雷城屠就屠了,少了一个中军参谋我照样打仗,而且占一城屠一城!” 说完翻身上马回了城中,却又嘱咐道:“阿里铁牙,给他在城外扎个帐篷,既然他不想回来就让他在外面呆着吧!” 阿里铁牙应了一声,连忙叫手下军卒去搭帐篷。本想自己留下来照顾八哥,可自己身为大将又有任务在身,没有大惕隐的批准也不敢留在城外。若是安排别的士兵自己也不放心,正犯愁呢,忽然有人自告奋勇道:“铁牙大人,小的愿去照顾杨大人。” 阿里铁牙抬头一看,就见两排大黄板牙,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你能照顾好吗?” “这个我虽然不敢打保票,但我能安慰杨大人啊!”密斯托哈一脸认真地说道。 阿里铁牙心想:八哥现在也需要有个人在旁边陪他说话,开导他,就让密斯托哈试试吧。便道:“那你就跟在八哥身边吧!好好照顾着,若是八哥有一点闪失,我扒了你的皮!” 密斯托哈:“是!请铁牙大人放心!” ☆、屠刀之下 大雨倾盆,无雷城外支起了一顶帐篷,杨延顺躺在军榻上,沉入梦乡。密斯托哈坐在帐门口,望着帐外连绵的雨幕,不禁独自念叨着:“这位杨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在战场上有慈悲之心的人。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契丹人,应该是中原人,和耶律休哥关系好像还不一般,难道是啧啧,大人物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这种俗人能想象的。哎呀!谁打我!”“吵什么!” “哎杨大人,您醒了!”密斯托哈转过身捡起军靴放回军榻前,继续说道:“杨大人,刚才您昏睡了过去,惕隐大人给您在城外搭了一顶帐篷,我们现在在城外呢。” “城外密斯托哈,你怎么也会在这儿?”杨延顺坐起身来问道。 密斯托哈:“小的是留下来照顾大人您的。” “哦?照顾我?”杨延顺不禁苦笑,怎么留下这个人来照顾我了,“那你去给我找件干净的衣服来吧,我不能一直就这么裸着上身吧。” 密斯托哈一跺脚:“哎呀!让我给忘了,我这就去拿,”说着披上斗笠,转身出了帐篷,冒着雨跑进城内,杨延顺一见又是一阵苦笑。不多时,密斯托哈又顶着雨回来了,“大人,衣服拿来了,您穿上吧!” 杨延顺接过衣服穿在身上,感觉好多了,就听密斯托哈问道:“杨大人,您这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全身都是伤疤啊?我看着都疼,您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苦?比起我死去的哥哥们,比起城内那些尸体,我这还算苦吗?就算苦,我又能对谁说呢?”杨延顺低头苦笑道。 密斯托哈大嘴一咧:“杨大人,您可以和我说啊!” 杨延顺抬起头看看面前的密斯托哈:“和你?” 密斯托哈:“对啊,和我说!您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烦心事、哪怕是苦衷,您都我说。别看我密斯托哈嘴大,但严实着呢,而且等您打完仗回去了,我也回我的哈密国了,到时候两不相见,您也不用不用不好意思了。” 杨延顺听后心想:他说的也对,自我被擒北国,一个朋友也没有,心里有什么也不能和四哥说,有些话压在心里好久了。若是能说出来,也是好事。想到此处,便道:“好吧,我就和你说说。我叫杨延顺,本是宋人,家住东京汴梁。后来宋辽开战,我全家随军出征,爹爹、哥哥们都战死沙场,我被耶律休哥擒在阵前,带回了辽国。我弃国投敌,做了辽国的平章执事,现在又做了耶律休哥的中军参谋,随他出征西域。这一身的伤,都是拜他所赐。” 密斯托哈听后并未搭言,只是坐在那里看着杨延顺。 杨延顺继续说道:“我和耶律休哥情投意合,在辽国上京帮他降烈马,助他平两王之叛。他出征西域兵将带的少,我怕他有失,便陪他来此征战,他也有心带着我来。却不想他戾气太重,杀性太强,我却和他相反,看不得他杀无辜的人。战乱之世,百姓本就苦不堪言,还要惨遭屠刀加身,我心何忍!我一个宋人,先是弃国投敌,此为不忠;我父死在辽军围攻之下,我却在辽国殿前称臣,此为不孝;现在又为辽军出谋划策,残害西域百姓,此为不义!不忠不孝不义之事,我都做了,一身的罪孽,洗也洗不清。” 密斯托哈闻听此言,沉默半响便道:“杨大人,您也不必自责。战乱的年间,没有什么忠义廉耻,也没有绝对的正与邪,更没有对错之分。还有,我们谁身上不背负着罪孽呢?您身上有罪孽,惕隐大人身上也背负着,萧太后背负着,西夜王背负着,就连我这个小小的使者身上也背负着罪孽。实不相瞒,我三岁偷狗、五岁偷羊、八岁的时候就把邻居的帐篷点着了,到了十五岁的时候还偷看过女人洗澡,再大些贩卖过牛羊,逃过税,也曾杀过人,但我现在不也是好好地坐在您面前和您说话嘛!中原人常说:好人有好报,但好人真的都有好报吗?我哈密王人最好了,但不也还是受四方的压榨?城中的百姓虽然无辜,但是您也不能保证不杀他们,他们就不恨您啊。西域流传着一句话:人只有在屠刀之下,才会显现出无辜的面貌,否则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杨延顺听了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密斯托哈说的也都在理,无法反驳,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自己如梦方醒,正在心中品味着呢,忽见一人走进帐内,撩战裙,分甲叶,一提鱼踏尾,跪倒在地:“末将不请自来,望杨大人恕罪!” 杨延顺抬眼观瞧,只见面前跪着的这人两耳朝怀,虎目放光,鼻高如峰,两片厚唇,颔下三绺虎须,头戴银翅帅字盔,身披紫金大叶连环甲,气宇轩昂,正是右千户唐经年。 杨延顺连忙下了军榻,扶起唐经年,道:“唐大哥,快快请起,私下里你何必如此客气呢,像楚大哥他们一样,叫我一声杨老弟就行!” 唐经年站起身来,拱手道:“杨大人,末将自心里敬佩您,不敢造次!” 杨延顺心中颇为无奈,唐经年这人和楚封关他们不一样,此人饱读兵书,心中有谋,并且性格内敛,不爱张扬,做事规规矩矩,深得耶律休哥器重。更有一点,他原本也是宋人。 “唐大哥,不知你为何而来啊?”杨延顺问道。 唐经年:“杨大人,惕隐大人给我一支令箭,命我带三千铁骑奔袭蒲犁、皮山两国,末将不知如何打法,还望杨大人指点一二。” “详细说来!”杨延顺一闻战事,马上来了精神,抛开心中种种苦衷。 唐经年:“蒲犁、皮山两国并肩紧邻,距此地不足三十里。两国实力甚至不如休循,但其依附于南兜国,位于南兜外侧,如同南兜的两个屏障。惕隐之意,是让我摧毁这两个屏障,他下一步便攻取南兜。不过,末将如何以三千骑兵同时灭掉两国呢?” 杨延顺心道此事简单,刚想要说话,却又一滞,看着唐经年的双眼道:“唐大哥,你果真不知怎么打法吗?” 唐经年脸上一红,忙道:“不瞒大人,末将心中已有计策,但吃不准能否得胜,怕奔袭不成反而打草惊蛇,给惕隐大人带来麻烦,所以特地来此请教您。” 杨延顺轻笑一声,道:“唐大哥,你知道大惕隐为什么派你去奔袭蒲犁、皮山,而没有派楚封关或是沙律金狼吗?”“末将不知!” 杨延顺:“因为大惕隐和我都相信你有能力拿下两国!唐大哥,你有为帅之才,只是缺少单独指挥作战的经验,所以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打出你的名号来!大惕隐可是一直期望你能独当一面,为他分忧!” “多谢杨大人金玉良言,末将已经明白了,就此告辞!”说完起身离帐,却又回过身来,拱手道:“杨大人,末将也是宋人,知道您心中的苦衷,但为将者,肩负重任,有时不得不做违心之事,还望大人谅解。” 杨延顺苦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眼望帐外雨幕摆了摆手,唐经年转身离去。帐内一声轻叹:“又要多了两座空城。”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分兵而战 雨,还在下。 帐中,杨延顺正思索着什么,突然从城中又出来一队辽军,为首一员大将出了城直奔帐篷。 马到近前,翻身而下,“杨老弟教我!” 杨延顺抬眼一看,来人正是楚封关,不禁问道:“楚大哥,你让我教你什么啊?” 楚封关走进大帐,说道:“惕隐大人给我了三百步卒,让我在沙漠上散布咱们火烧休循、灭哈德牛温两万盟军,以及屠了无雷城的消息。可这茫茫大漠,还下着大雨,我去哪里散布消息啊?” “是不是耶律休哥叫你来找我的?”杨延顺反问道。 楚封关:“是呀!大惕隐说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让来找你!” “楚大哥你回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还是去问耶律休哥吧!”杨延顺双眼一闭,知道也不告诉你。 楚封关听后并没走,而是一笑:“嘿嘿,和大惕隐说的一样,他就说你准不会告诉我!还说你会让我回去找他!” “哦?他还说什么?”杨延顺睁开双眼问道。 楚封关:“他还说,你是中军参谋,如果不告诉我的话,就让我那令箭命令你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支令箭,“杨参谋,告诉我吧,我该咋办?” “你该去死!”杨延顺心中满是不悦,又开口问道:“密斯托哈,依耐、俱密、护密、朱俱波哪一个距此地较近?” 密斯托哈一听,连忙答道:“依耐国附庸于乌铩国,距此地较远。朱俱波更是远些,在西夜以西。唯有俱密、护密两国较近,距此地二十五里,只不过是在西南方向。” 杨延顺听后,便对楚封关说道:“听到没,去俱密、护密两国。” “可是我只有三百步卒,恐怕打不过他们啊!”楚封关担忧道。 杨延顺一声长叹,这个人和唐经年的差距也太大了,怪不得这么久还只是一个左千户,无奈道:“不是让你带兵去打仗,是让你去带着三百步兵,乔装打扮一下,然后去散布消息。明白了吗?” “嘿嘿!我明白了!惕隐大人说的没错,你准是有办法!”说完转身出了大帐,带着三百步卒直奔俱密、护密两国。 杨延顺坐在帐中,心里想道:耶律休哥,我不进城你就把我这儿当成了中军大帐,事事都要来问我,还说没有参谋你照样打仗,哼,口是心非的家伙。看雨似有要停的趋势,雨一停,就该启程了。“密斯托哈,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要走了!” “走?去哪里?回城中吗?”密斯托哈闻言问道。 杨延顺又是一声叹息,怎么我身边就不能安排个聪明伶俐点的人呢,无奈地解释道:“楚封关去散布消息,不多时西域大地上人人都会知道辽军已经来了,到时候战斗也会变得艰难,而此地也不安全了,没有必要留在这座空城内了。” “哦,可是惕隐大人为什么要把消息散布出去呢?不告诉他们,然后进行突袭不好吗?”密斯托哈疑问道。 杨延顺继续解释道:“这两次突袭成功全赖于机缘巧合,下次恐怕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而且打仗也不能全靠突袭。兵法有云: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将辽军以闪电之速灭了两国,又全歼西域盟军三万的消息散布开来,足矣震慑西域诸国,西域诸王也会各自在心中盘算:在自己的利益面前,就不会有绝对牢固的盟约,有时候所谓的盟约,其实也只是一张废纸而已。” 密斯托哈连连称是,道:“说的太对了,我就知道沙漠上这些诸侯王都只会为自己着想!” 杨延顺并没有说话,这世上又有谁不只为自己着想呢? 雨已停。 无雷城被冲刷得干干净净,街道上不见一丝血迹,只有一具具被雨水浇得发白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杨延顺不禁皱紧眉头,“耶律休哥,在这样的城内你居然也能坐得住,你不出来,我也不进去,看谁先认输!” 果然不出杨延顺所料,雨一停,城内便出来一大队人马,带队的正是阿里铁牙,人未至声先到,“八哥!” “贤弟你来了,我们是不是要走了?”杨延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 阿里铁牙惊奇道:“八哥,你都知道了?收拾妥当了吗?我们确实要走了!” 杨延顺站在帐门前看了看,问道:“不过,怎么人好像不够啊?” “不够吗?我亲自点的兵,四千骑兵,一个不少啊!”阿里铁牙答道。 杨延顺:“四千骑兵?” 阿里铁牙一怔,从怀里拿出一支令箭,解释道:“惕隐大人让我做你的副将,我们带着四千骑兵,等唐经年灭了蒲犁、皮山两国后与我们汇合,然后直接攻取难兜国!” “那耶律休哥呢?坐在城内等我们凯旋归来?”杨延顺问道。 阿里铁牙:“惕隐大人也不会留在这里,他要带剩下的兵将攻打乌铩国。” “什么?分军而战?这样风险太大了,不行!”杨延顺竭力反对着。 阿里铁牙看着杨延顺,什么也没有说。杨延顺也心知自己的反对不会有太大作用,“他一定不想此时见我吧?就算我现在进城去劝他。” 阿里铁牙:“以我对惕隐大人的了解,是这样的。他现在只想证明,没有你,他一样可以。” 杨延顺轻轻一笑,一脸的无奈:“即刻启程!” 大雨过后的荒漠也同样可以行军,或许这也是沙漠的好处吧,至少不会像土地那样泥泞,杨延顺骑在揽月驹上想到。 “我们还要多久才会到达?”杨延顺问道。 密斯托哈从后面赶上来,道:“杨大人,若是到蒲犁、皮山两国则不需多久了,也就一炷香的时间,过了前面的沙坡就是了。” 杨延顺应了一声,又对阿里铁牙道:“传令全军,加速疾行!” 将令一下,四千铁骑马踏如飞,不消多时便登上沙坡,杨延顺勒住战马,只见沙坡的另一面地势较洼,不远处是一片绿地,绿地正中央正是蒲犁、皮山两国的营帐,不过现在已经破败不堪,可以远远看到辽军的身影。在这样的沙漠上能拥有这么大面积的绿地,看来蒲犁、皮山两国定然教他国富足,而他们依附的难兜国也定然更加强大。 四千骑兵紧跟在杨延顺的揽月驹后冲下沙坡,来到绿地边缘,已经可以看清地上的青草,马蹄踏上去,立刻便有了踏实的感觉,不似踏在沙漠上软绵无力。 眼前的景象虽然破败,但也足以想象得出几个时辰前的繁盛,看来唐经年是打胜了。 ☆、走马下南兜 杨延顺在马上观瞧,不多时唐经年便由军卒带领着过来,躬身便拜:“杨大人,您来了!” “耶律休哥派我来的,他让我打下南兜,自己去打乌铩。”杨延顺淡淡地说道。 唐经年惊道:“什么?末将觉得不妥,我们应马上回军,与惕隐大人汇合。” 杨延顺冷目一扫,道:“哼,现在回去,耶律休哥定会以不服从军令惩治我的。” 唐经年一听,不敢在言语,两位大人之间的事儿自己还是少参与为好,便问道:“杨大人,那我们现在如何攻打南兜啊?” 杨延顺远望南兜城,距此处不远,虽然比不上中原的城池高大,但在这沙漠上也算是一座坚固的堡垒了。“唐大哥,你攻打蒲犁、皮山时,南兜未曾出来营救?” 唐经年:“没有。开始时,我还有所顾忌,怕南兜来救,可直到打完了,也没见南兜城门打开。” “哦?奇怪了,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居然没人来救,莫不是你所率三千骑兵损伤多少?”杨延顺紧皱双眉沉思片刻,又开口问道。 唐经年:“托杨大人的洪福,三千骑兵只有些许小伤,但没有重伤之人,更没有战死者。” “好!唐大哥果然有本事!铁牙贤弟,回去定要向耶律休哥如实禀报!”杨延顺心中很是开心,七千骑兵,我足以拿下南兜城! 三位将官聚齐七千骑兵,奔向南兜城下。南兜城大门紧闭,城头上也空无一人,杨延顺心中犯疑:这南兜王跟我摆空城计?空城计可不是这么摆的啊。正琢磨间,忽见城门大开,涌出了好多人,杨延顺心中一紧,再仔细观看,不是官兵,而是布衣百姓。 杨延顺心中更加疑惑:怎么百姓还跑出来了,投降的吗?” 眼前这群百姓一步一挪走向辽军,几十步的距离足足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等到了跟前,杨延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可能是说话声音太大,那群人听了之后吓得不敢再动,过了好久才有一个人站出来,跪倒在地说了半天,可杨延顺一句没听懂。“密斯托哈!密斯托哈!”杨延顺回身叫道。 “哎!大人我来了!”密斯托哈从后军催马赶到前面来,“杨大人,您叫我?”原来密斯托哈一看要打仗攻城,连忙跑到全军最后去,就怕自己伤到碰到,可等了半天不见辽军有什么动作,又听见杨延顺在前面喊自己,就连忙又跑到前军。 杨延顺指着面前那个难兜国人对密斯托哈说:“你给我听听他说什么了!” 密斯托哈应了一声,翻身下马,来到那人跟前说了半天,最后转身抱拳:“杨大人,他说他们是城里的百姓,看到咱们来攻城,害怕了,就聚在一起推开城门逃了出来,他们是来投降的。” 杨延顺:“哦?城门没有守军吗?城内驻扎了多少联盟的军队?” 密斯托哈:“杨大人,容我再问问。” 密斯托哈又和那人交谈起来,两人说起来没完没了,甚至哈哈大笑。杨延顺有些不耐烦了,自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大刀一晃,刀尖正抵在密斯托哈后脑:“说完了吗?八爷我让你问军情,你在这儿给我唠家常呢!” 密斯托哈浑身一颤,抖如筛糠,“杨杨大人,我问完了,问完了,您别生气哈。 “快说!”杨延顺一声令下,密斯托哈立马把他听到的全都说出来了。 原来南兜的守军在前几日被西夜琴,也就是西夜王的妹妹带走了,城中现在只有少数兵将。辽军来攻,城内百姓害怕城破被屠,便率先跑出来投降。 众人听了皆是心中高兴,杨延顺却是面色严峻,“密斯托哈,你回后军去吧。” “不用我翻译了?”密斯托哈一脸的疑惑,看杨大人的样子并不高兴,心想:没有道理啊,城内没有守军,他应该高兴才是呀? 杨延顺双眼一眯,道:“唐大哥,你怎么想?” 唐经年:“杨大人,若真是城内守军被调走了,也算是好事。不过。。。就是难辨此话真伪。” “兵不厌诈。”杨延顺轻声道。 唐经年:“杨大人你的意思是?” 杨延顺看着面前的百姓,冷笑一声:既然是投降,为何只有男子却没有老弱妇孺啊?定然是城中使诈,诓骗我来了。我虽不愿见辽军屠城,但也不是妇人之仁!“来人!把他们杀光,一个不留!” 将令一下,辽军便是一愣,唐经年也是眉头一皱,但是作为职业军人,他们只知道服从将令,无需多问。唐经年指挥着五百骑兵从两翼杀出,将这群人围在正中,手起刀落,不消片刻尽皆屠杀干净。 “检查尸体。”杨延顺命令道。 辽军不知为何检查尸体,更不知检查什么,呆在原地不知所为。杨延顺一见不禁恼怒,翻身下马,亲自来到一具尸体旁仔细检查:一身粗布旧衣,满手都是粗糙的老茧,但不似因常年拿刀所磨,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莫非,是我错了?杨延顺低头琢磨着,面沉似水,不发一言。 众人在旁边观看,虽不知杨延顺在想什么,但也不敢多言。突然间,寂静被一阵喧闹声打破,众人回头看去,只见南兜城门再次打开,又出来一群百姓,哭喊着向辽军跑来。杨延顺抬头一看,心中一惊:果然,我杀错了,这次才是真的。 杨延顺翻身上马,提起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拍马向前。众人一见,忙呼道:“大人!”杨延顺也不回答,挥刀杀向那群百姓。 城下的那群人本来正跑向辽军,忽见一员大将挥刀而来,满脸的杀气,心道不好,也顾不上许多,都从背后抽出一把砍刀,直奔来人。 杨延顺心中满是怒火,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自己。虽知城中必然有诈,但却判断失误,第一群百姓本来无辜,这第二群百姓才是城中守军装扮的!杨延顺,你真是枉为大将!想到此处,手中大刀一劈,面前人当即分为两半。杨延顺杀进人群,手中大刀上下翻分,不多时便将这群‘百姓’杀得七零八落。身后的辽军一看将军冲杀至前,虽不知所为何事,但也都杀了过来,将剩下的南兜人剿灭干净。 杨延顺勒住战马,看着银面抹月刀,一脸悲戚。 ☆、南兜王 杨延顺抬头看看城头,此时依然没有人,只有一卷南兜旗无力地垂在旗杆上。城门还未来得及关上,杨延顺道:“进城吧。” 唐经年:“杨大人,此时进城恐怕不妥吧?” “进!”杨延顺说完拍马便走。 唐经年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阿里铁牙一把抓住,“别问,进城。” 唐经年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带领军队进入南兜城。 一进城,唐经年便是一愣,没有守军,没有埋伏,街道两旁却是站满了南兜的百姓,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唐经年连忙赶到杨延顺身旁,“杨大人”。 杨延顺一摆手,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只是向前一指,道:“你看,密斯托哈说的没错。” 唐经年顺势一望,只见街道尽头,站着一群人,与百姓不同,他们衣着华丽,却也是满眼的惊恐。 杨延顺催马缓缓走向那群人,来到近前时,只见头一个人是个英俊的年轻人,身高七尺挂零,一身紫衣,满脸的平静,眼神也平淡出奇,而且看相貌还有些与中原人相似。那人见到杨延顺后也是上下打量着:“你是杨八郎?” 杨延顺闻言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认得自己,于是便答道:“对,我就是杨八郎。你是谁?” “南兜王,文桀。” “文桀吗?又是个好名字啊。”杨延顺说完拨转马头便走。 唐经年见后很是不解,杨大人这是要走的意思啊,怎么了?听个名字就走了,不干正事了吗?刚要说话,便听到南兜王喊道:“杨延顺,你为何要走?” 杨延顺头也不回地道:“我不杀你,只是因为没时间杀你,不代表你不该死。” 此时的杨延顺心里却被另一件事缠住不放:南兜王看似是在此投降,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南兜的守军都被那个叫西夜琴的人带走了,这么大的南兜国,所屯西域盟军必然不在少数。西夜琴全都带走了,不留一兵一卒,她把军队带到哪去了?耶律休哥率军去攻打乌铩,若是身后突然从天而降几万西域盟军,那后果可真不敢想象。耶律休哥,你可千万不要有一点闪失! “可是,我还有两件事情没和你说呢。所以,我不能死,你不能走。”声音无奇,语调平淡,杨延顺却勒住了战马,“有什么事,你最好快说!” 文桀:“若是你能陪我一战,将我打败,使我心悦诚服,我定然将所知的事情全部告诉你。”他话音一落,就见杨延顺战马回转,四蹄如飞,眨眼间已到近前,大刀向前一探,直指自己面门。 杨延顺:“你想死,很容易。” 文桀淡然一笑,用手推开杨延顺的银面抹月刀,自身后牵来一匹战马,翻身上马,手拿一杆凤嘴梨花枪,笑道:“我要是真死在你手,也算是天命使然了。” 杨延顺却并未理会,只是上下打量这匹战马,就见这匹马目如金灯,尾似铜丝,四蹄如同铁碗,周身上下尽是强健的筋骨,如若猜的不错,应该是西域特有的大宛名驹! “马虽好,却也难逃一死。”杨延顺手中大刀一扫,便与文桀战在一处。 文桀一杆凤嘴梨花枪左扎右刺,枪法极快,却怎么也伤不到杨延顺一丝一毫。杨延顺在心中暗道:此人枪法与四哥颇为相像,只是少了些硬气,若是再多练上几年,也能称得上是个英豪俊杰。只不过,此时还差了些火候。 约合过了三十个回合,杨延顺绕到文桀马后,心道打斗该结束了,我也不想听你说什么了,你赶紧投胎去吧!杀心一起,便把手中银面抹月刀向上一扬,搂头便剁。眼看着就要将其斩于马下,后者只闻耳后生风,心道不好,想躲也来不及了,急中生智,大喝一声“王平!” 文桀一声“王平”惊得杨延顺心中一颤,急忙把手中大刀一拧,贴着文桀的后脑削下,正砍在那匹大宛名驹背上。战马一声哀鸣,身体断为两截,将文桀摔出两丈远。文桀自地上爬起,身上的紫衣也被扯破,手中的凤嘴梨花枪也丢掉了,他踉跄着走到被杨延顺劈死的战马前,两眼一潮:“撩沙,你是替我而死的。”说完双膝跪地,对着马首一拜。头碰地,马瞑目。 杨延顺看到此处也是万般痛心,战马对于征战杀场的人来说就如同兄弟一般,自己当初也曾失去座下的战马,何尝不晓得个中滋味。可是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困在心头,杨延顺只得把刀一收,开口问道:“文桀,你为何知道我的本名?” 文桀站起身来,平息片刻后依旧平静地说道:“我不但知道你叫王平,还知道你父叫王子鸣,乃后汉之臣。” 杨延顺:“这就是你要说的第一件事?” 文桀:“是。” 杨延顺:“说第二件吧。” 文桀一愣,显然没想到杨延顺会如此平静,难道他已知道他父亲的事?心中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见他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就是大辽的惕隐大人,此刻恐怕已命断乌铩了。” 阿里铁牙和唐经年一听此话,便是浑身一颤震,两人同时拔出佩刀架在文桀脖子上,“你说什么!” 杨延顺也是心中一紧,果然不出所料,西夜琴带着西域盟军去围攻耶律休哥了。看了看文桀,刀架在脖子上了还是一脸的笑意,杨延顺双眉一皱,道:“阿里铁牙、唐经年,把刀放下!” 两人虽是一腔怒火,奈何杨延顺已经发话,只得撤回佩刀站在一旁。 杨延顺看看文桀,继续问道:“西夜琴带走了多少西域盟军?” 文桀:“足足五万。” 杨延顺闻言身子就是一晃,“你没骗我?” 文桀:“西夜琴公主亲自交代我,要如实回答。” 杨延顺面沉似水,两道硬眉拧做一处,道:“铁牙,点齐两千骑兵随我去救耶律休哥!唐经年,你率领剩下五千骑兵留下守南兜城。” 唐经年一听,连忙道:“杨大人,我也要去救大惕隐!” 杨延顺把眼一横,道:“两千骑兵足矣。若是救不出来,去再多的人也没用。可你则必须留下来守住南兜,这是我们唯一的立足之地,五千骑兵恐怕也是我们最后一支生力军。” 唐经年虽然救人心切,但经杨延顺一说,也当即明白南兜城的重要性,答了一声“遵命”,不再多言。 杨延顺又问道:“若有敌军来袭,你能守住吧?” 唐经年撩战裙,分甲叶,一提鱼踏尾跪倒在地:“请杨大人放心,我定守住南兜,等您带着大惕隐平安归来!” “好!记住一点,不可伤南兜百姓一人,还有他!”杨延顺一指文桀,“等我回来还有话要问他!” 唐经年:“是!” 杨延顺握紧了缰绳,叫道:“密斯托哈前头带路,乌铩国!” ☆、铩羽 却说三人拍马出城,身后两千骑兵紧紧跟随。绝影千鬃揽月驹四蹄如飞,扬起漫天黄沙。马背上的杨延顺牢牢抓住缰绳,心乱如麻。 文桀,他究竟是谁?为何会知我父之事?又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待我回去之后定要他讲个清楚!但此时,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耶律休哥,你遭受乌铩守军与叶琴的五万联盟军前后夹击,能否撑得到我来?无论如何,你都要支撑住,我已不怪你屠城之事,也不怪你欺骗了我,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想到这儿,杨延顺右手一扬,再次狠狠地抽了揽月驹一鞭,马兄,求你再快一点! 两千骑兵飞奔了大半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两军战场。乌铩城比南兜城略小,却坚固异常。杨延顺勒住座下揽月驹定眼观瞧,城下两方士兵正在混战,黄沙滚滚,一片喊杀声。 杨延顺满心的焦虑,“铁筝,你在哪儿啊?” 只听得身后的阿里铁牙一声惊呼:“那是我兄长!” 顺势望去,只见乱军之中一员猛将虬发皆张,虎须倒立,座下一匹乌骓马,手中紧握一杆百钉狼牙棒奋力拼杀,身边的敌军无一合之将。正是先锋官阿里海牙! 阿里海牙在这儿,他必然知道铁筝的下落!想到这儿,杨延顺一声令下,两千骑兵顺势冲向战场。杨延顺率先到达战场边缘,手举大刀见人便砍,身后的阿里铁牙也手拿方天画戟杀入敌军,两人不消片刻便杀到阿里海牙身边。 此时的阿里海牙已杀得昏天暗地,根本分不清来人是谁,手中狼牙棒见人便砸。杨延顺大刀一横,正挡住迎面砸来的狼牙棒,紧接着大刀一抬,将狼牙棒拨开,怒道:“阿里海牙,你看我是谁!” 阿里海牙闻言一愣,坐在马背上虎目圆瞪,“杨杨大人!大人,您终于来了!我们被围攻啦!” 杨延顺也不多言,张嘴便问:“耶律休哥在哪儿!” 阿里海牙回身一指,道:“大惕隐刚刚在那边!有八个人把他困住了!” 杨延顺连忙顺着阿里海牙指的方向望去,风尘滚滚,只见乱军之中一抹嫣红,不是心中挂念的那人还会是谁! “铁牙,你们快撤回南兜,我去救耶律休哥,不要等我们!”说完拍马便走,手中银面抹月刀上下纷飞,座下揽月驹翻蹄亮掌,一条血路被杨延顺冲杀出来,耳中只听得战马嘶鸣之声传来,正是一字赖脚玉麒麟,恐怕是受伤了。杨延顺心中更是焦急,手中大刀力道加重,左右开拨,“铁筝,我来了!” 再说耶律休哥一身红甲红袍,手中三尖两刃烈焰刀不住挥舞,自己是越打越气,越打越累。座下的玉麒麟也是遍体鳞伤,虽是不断愈合着,却也是痛的嘶吼声阵阵。 耶律休哥原本带着阿里海牙、沙律金狼奔袭乌铩,却没想到乌铩国如此难攻,更加始料未及的是身后突然冲出五万西域盟军!本就疲惫不堪的军队被前后夹击,当即便混乱不堪,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敌军尽皆是西域诸国的强兵良将,可谓是势如破竹。沙律金狼最先战死,阿里海牙也不知现在何处,自己又被八名敌将围困,虽说已经斩落三人,但剩下的五人却更加勇猛无常。身边的辽兵越打越少,耶律休哥被五名敌将困在当中一声叹息,都怪我刚愎自用,分兵而战,才会落得如此下场。杨八郎,不知你现在是否已攻下南兜,你我怕是难有再见之日,可惜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我错了。 耶律休哥如此想着,心中的怒气也尽皆化为悔恨以及对杨延顺的眷恋,手中三尖两刃刀也逐渐慢了下来,只觉得头昏眼花,只能不断防守,再无进攻之力。 突然间五件兵刃尽皆向自己的要害之处袭来,耶律休哥手中三尖两刃刀外向一拨,又拉回来横在胸前,“当!”“当!”“当!”三声,挡住了三个人的攻击,另外两个人的兵刃却是再也接不下了。耶律休哥苦笑一声:“若是得知我埋骨黄沙,杨八郎可会为我一哭!”说着把眼一闭,不做反抗。 就在此危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铁筝小心!” 铮铮之声,如同龙吟,不绝如耳。紧接着一声惨叫,惊得耶律休哥鹰目猛然睁开,只见面前一名敌将已栽落马下,身首异处。自己身旁一人,头戴束发乌金冠,体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驼龙阴风袍,掌中一口九耳八环大关刀,闪闪发光;座下一匹绝影千鬃揽月驹,虎虎生威!马背上的人剑眉倒立,鼻翼膨张,满面的硬气,一口钢牙上下一碰,声若惊雷:“大惕隐莫怕,杨参谋在此!” 耶律休哥浑身一震,是他!真的是他!他来了!“杨八郎,你你怎么会来? 杨延顺:“吾一心皆系于君之身。君在此,吾必至!” 耶律休哥闻言心中便是一暖,一丝笑意浮于面上,“杨八郎,你总能让我惊喜。” 杨延顺也是哈哈一笑,刚要搭言,却听得对面一员绿袍将问道:“来者何人!” 杨延顺大刀向右一摆,傲然道:“我乃大辽国大惕隐司门下平章,杨八郎是也!” 绿袍将一声怒喝,“杨八郎,你还我大哥命来!” 杨延顺低头看了看刚刚被自己斩落马下的那名蓝袍将,不禁笑道:“还你是不可能了,我送你去见他吧!”说完抬刀便砍,直取来将。 两人战在一处,剩下的三员敌将也都围了上来。耶律休哥一见,冷哼一声挥起三尖两刃烈焰刀来战敌将。杨八郎一来,自己立即便来了精神,只觉得浑身充满了精神,只要有他在,死又何惧! 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两人是越杀越勇,面前的敌将转眼间便是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只剩下一名披着紫袍的小将落荒而逃。敌将虽死,敌军却不断地围了上来,杨延顺拍马提刀便要突围,不妨却被身后人拉着衣袖,回身一看正是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两眼含泪,一身红装如同绽放在战场上的红瞿,好不醉人。杨延顺杀气立减,也不顾身边越围越近的敌军,便把大刀往鸟翅环得胜钩上一挂,跳下揽月驹,签过玉麒麟的缰绳,“铁筝,我可来迟?” 后者闻言便是一笑,紧接着也翻身下马,扑进杨延顺怀中,仿佛根本不知自己身陷重围,道:“不迟。。。你来了就好,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却又为何要来,不怪我欺瞒于你了?我杀性太重,屠城无数,手中沾满鲜血,你为何还要来救我呢?” 杨延顺看着怀中的人,苦笑一声,道:“你可知,江山如画,也不敌你一身红装!你纵然罪孽深重,我也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你,哪怕死后入了地狱,我也会刀斩鬼怪,陪你一齐杀下十八层!” 敌军已到近前,刀枪剑斧直指相拥的两人。耶律休哥一阵清脆的笑声,看着眼前的杨延顺,笑道:“那你就陪我下地狱吧!”说完双手搭在杨延顺两肩,身体向前一倾,四目相对,两唇相触,一吻如狂。 “杨八郎,剑戟如蝗,也要尝你唇间清凉!” ☆、西夜琴 乌铩国城下,战阵萧然。 城外东北面,有一处高坡,立着一杆帅旗。帅旗长五尺、高三尺,上下齿牙边,旗心绣天狼,旗边烙着火焰纹,上有飘带,随风翻飞作响。 帅旗下有一匹宝马名为碧眼狻猊兽,马上坐着一名异族女子,头戴莲花遮月盔,身穿锁字连环粉龙甲,腰间环着十八节蝎尾鞭,足踏水磨鳌龙靴,掌中一口锈绒刀。面润如脂,碧眼如波,鼻高似青竹,唇红赛玉璞,杀气不多,媚气十足。此人便是西域联盟的缔造者,西夜王的妹妹,西夜琴。 西夜琴旁边有一紫袍小将,泪珠滚滚,一脸的悲痛,“公主,我祁家只有只有我回来了,哥哥们都都战死了。”说完俯首痛哭。 “祁浚将军,今日,你失去了七位哥哥,却得到了一位姐姐。”声音自马背上传来,语调平淡却透着无限酸楚。祁浚再次抬头时只见西夜琴已站在自己面前,手中一巾红罗帕,正为自己擦拭眼角的泪滴。 祁浚小心地握住那只手,这是一只如此精致的手:玉指青葱却毫无柔弱之感,正如同手的主人一样,坚毅如刚,细致如玉。心中悲痛顿时化为一腔血气喷涌而出,撩袍跪拜,毅然道:“公主末将,末将定拼杀战阵,永不退缩!为我西域而战,为为公主而战!” 说完,祁浚翻身上马,带领一队军卒再次冲入战阵。 西夜琴抬头眺望,乌铩城下,一红一黑,两道身影还在紧紧相拥。原来辽惕隐同为此道中人,呵,有趣!想到这儿,西夜琴把手一扬,叫来一名副将,道:“传令下去,活捉辽惕隐,至于那个叫杨八郎的,格杀勿论!” 城下,唇分。 耶律休哥:“八郎,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杨延顺嘴角一扯,笑道:“当然!我们还要回去拜堂呢!” 耶律休哥满面羞色,笑骂道:“谁要和你拜堂啊!你先解决了他再说!” 杨延顺闻言回身一看,只见刚刚逃脱的紫袍小将又回来了,不禁硬眉一皱,趴在耶律休哥耳边轻声道:“铁筝,今日我为你斩将、刈旗,明日你嫁给我可好?” 说完轻笑一声,未等耶律休哥回答便翻身上马,摘下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正色道:“铁筝上马,随我冲杀出去!” 话音一落,揽月驹翻蹄亮掌直奔敌将,来到近前,杨延顺一声怒喝:“娃娃你又回来作甚!” 祁浚横眉冷对,叫道:“杨八郎!我七位哥哥皆惨死在你俩刀下,我定要杀了你俩,为他们报仇!” 杨延顺一听面前的紫衣小将也有七位兄长,并且也尽皆死在战场,不禁凄然,同为天涯沦落人,他此时心中之痛我尽皆知晓,何必再赶尽杀绝呢。想到这儿,杨延顺勒马不前,按下手中大刀,道:“我是八郎,你也是八郎。你痛失七位兄长,我也曾感受过你的痛楚。我不杀你,你走吧。” 祁浚先是一愣,紧接着怒气耸胀,“我不要你可怜!看镗!”说着手中的锯齿獠牙镋直奔杨延顺砸来。后者无可奈何,把马向右一拨,躲开了一招。祁浚见一招没砸到,紧接着把大镗一横,便要镗打腰盘。杨延顺连忙身子一低,伏在马背上,又躲过去一招。祁浚两招未中,气得紧咬钢牙,“你去死吧!”又是一镗,呼啸而来。 此时杨延顺已经在马背坐起身来,大手一拍马头,揽月驹心领神会,直接窜出去两丈远。锯齿獠牙镋再次落空,祁浚因用力太大,身子在马上一斜,险些落马。待其再次坐好时,杨延顺已经圈马回身,来到近前,手中大刀一抬,正搭在祁浚肩上。 杨延顺:“娃娃,我看你就十六七岁的模样,战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否则,休怪你八爷不客气!” 祁浚把眼一横,怒道:“要杀便杀,八爷我也不怕死!你要是不杀我,我就杀你,提你人头去见公主!”说完手中锯齿獠牙镋一扬,正磕在杨延顺刀背上。只听“呛啷啷!”一声,杨延顺手中大刀差点脱手,未及反应,大镗又是向前一杵,揽月驹马头一侧,躲过一劫。 杨延顺立马横刀,心中怒火中烧,心道:小子,战场之上我让你三招已是对你莫大的仁义了,可你不识好歹,休怪杨某无情!手中银面抹月刀一翻,刀背向前,一招横扫千军正打在祁浚后心,紧接着大刀上扬。 此时的祁浚已经在马背上口吐鲜血,摇摇晃晃,恐再无招架之力。杨延顺只得把心一横,钢牙一咬,“来世再见!”双臂一用力,大刀闪着银光下落,正砍在祁浚肩头。后者一声闷哼,紧接着左手紧紧按住砍在肩上的大刀,杨延顺一时间居然无法收刀再砍。祁浚右手锯齿獠牙镋向前一伸,正抵在杨延顺咽喉,可惜用不上气力,未伤及一丝一毫,饶是如此,也吓得杨延顺一身冷汗。 祁浚不禁苦笑,嘴一咧,鲜血喷涌而出,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喊道:“公主琴,祁浚尽忠了!” 杨延顺只觉得手中大刀一松,便把左手一搭刀身向内一拉,右手攥刀尾向外一推,一招“范蠡行舟”,如同划桨一般,刀斩祁浚。 祁浚尸首异处,杨延顺却是心中百感,一声重叹,拍马继续突围。 西域联军虽是精兵强将,但在杨延顺面前却也是不行,一路冲杀,前面正遇帅旗,旗下的西夜琴一脸寒霜,有副将道:“公主,他杀过来了,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西夜琴扭头怒叱:“难道我数万联军还要给他让道?废物!”说完手中绣绒刀一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杨延顺带着耶律休哥冲出重围,杀到帅旗前,勒马观瞧,不禁看得呆了。 只见帅旗下一名主帅模样的人:一件莲花遮月盔、一身锁字连环粉龙甲,一段十八节蝎尾鞭,一双水磨鳌龙靴,一口锈绒刀,怎么看怎么觉得漂亮!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两人相对一眼,笑道:“铁筝,你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吗?” 耶律休哥答道:“我原本以为,只有萧太后年轻时,才算的上是美人,却不曾想,这沙漠深处的公主,也有这般姿色!” ☆、美人应怜 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两人冲到了帅旗之下,正遇西夜琴。虽然惊叹于西夜琴的美貌,不过两人却皆未曾动心,毕竟这是两个对女人没兴趣的男人。 只听得耶律休哥道:“八郎,斩了此人,西域战乱便是平息了一大半!” 杨延顺:“好!那我这就去取她项上人头!”说完拍马出战。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8节 帅旗下西夜琴屏退众将,挥刀来战杨八郎,心中甚是不服:我倒是要看看你们俩怎么从我这口刀下逃过去。” 人未到,两口刀先交锋,“呛啷啷”一声金戈铮鸣,两马错蹬,二人圈马再战,两口大刀各显其威。 与西夜琴离得近了,便看得更加清楚,这张脸堪称是杨延顺见过最漂亮的了。无论是在南朝还是北国,也无论男人或是女人,在此人美貌前恐怕皆会自惭形秽。杨延顺也不例外,心中不禁叹道:长得如此美貌又能上得了战场的女人,除了古之姽婳,恐怕便只有此女子了。 两人交战四十余回合,西夜琴突然收刀败走,绣绒刀托在身后,不顾一切向西方逃去。 杨延顺不禁笑道:“拖刀计?那八爷我就将计就计!”一催坐下揽月驹,在后面紧紧追赶。 耶律休哥看到此处不禁担忧,此乃拖刀之计,八郎怎么还追上了!正想要拍马上前协助八郎,转念又是一想,连自己都瞧出来了,八郎又岂能不知。西夜琴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八郎面前耍大刀。从古至今,用刀的名将,八郎恐怕只怕关二爷吧!如此想到,心中的担忧立减。耶律休哥沉下气来,坐在玉麒麟的背上紧盯着两人。 再看杨延顺正紧追不舍,突然间面前飞奔的碧眼狻猊兽一停,马背上的西夜琴头都未回便把掌中绣绒刀一横,刀锋向后,正对着后面紧追上来的杨延顺。 杨延顺冷笑一声,一拍马头,揽月驹心领神会,把马头一低。同时杨延顺向后一仰身,正躺在马背上,手中银面抹月刀也是一横,不过是刀背向前。两马错蹬,西夜琴的绣绒刀紧贴着杨延顺的鼻尖掠过,而后者的抹月刀却结结实实地磕在西夜琴的脊背。 西夜琴一声【呻】吟,痛得她伏在碧眼狻猊兽背上半天不得动,幸有一身粉龙甲护住玉体,未伤及心腑 。只见她吐了一口鲜血,坐立身形,又抬起手中绣绒刀,一声怒叱,催马再奔杨八郎。 杨延顺一见西夜琴吐血,心中也是略有不忍,更有几分敬佩。她虽是一介女流,口吐鲜血后还能再次拼杀,只这一点就已强过许多男儿。更何况还担任一军统帅,率领军队与辽国作战,堪称巾帼英雄。不过,战场之上不讲同情怜悯。无论是谁,既然上了战场,便再无男女之分,皆是敌人。加之她身为西夜公主,只要斩了她,耶律休哥平乱也就容易多了。 这时眼看绣绒刀已到近前,杨延顺手中大刀忙向外一磕,紧接着两人再战一处。 杨延顺边打边道:“西夜琴,你若下马投降,回去劝说西夜王交了降书顺表,还能留下一条命来。否则,休怪我刀下无情,只怕可惜了你这身娇容!” 西夜琴美目圆瞪,心中一腔怒气,骂道:“休得多言!你若能杀我,算你有本事。杀不了我,我就先杀了你,再杀耶律休哥,马踏辽疆,入主中原!” 杨延顺一听,不禁冷笑道:“就凭你这区区几万兵马还想马踏辽疆入主中原?我呸!八爷我这口刀就不答应!”一声怒喝,手中银面抹月刀如蛟龙出海般直袭西夜琴,后者连忙挥刀来挡。杨延顺大刀一拧,擦着绣绒刀身而过,刀尖正划过西夜琴右颊,如脂玉般的面颊上立显一条红线,西夜琴一声惊呼,面颊微痛。 杨延顺双腿一夹马肚子,揽月驹向前一窜,两个马头相碰,吓得碧眼狻猊兽一声嘶鸣,人立而起。西夜琴连忙抓紧缰绳,杨延顺趁机抡刀便剁,眼看刀削粉颈,只见西夜琴柳眉紧锁,玉齿轻颤,手中绣绒刀向下一放,一声轻叹,如同。 杨延顺只觉得面前的人好似有万般苦楚,令人不忍下刀,心中怜悯之情顿起,心道:如此美娇容若是惨死我刀下,岂不是作孽!罢了,饶她一命!手中大刀上移三寸,正砍在西夜琴的莲花遮月盔上。一时间,盔落发散。 饶是如此,西夜琴也只觉得天旋地转,摇晃着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又踉跄着站了起来,一双玉手伏在碧眼狻猊兽上,不住喘息。 杨延顺再看去时,不禁面红心跳。只见面前的人一头银发披在肩头,垂至腰间。左耳挂环,右耳吊坠。眉间一点紫砂,唇边一处血痕,楚楚动人,犹赛谪仙。看到此处不禁责怪自己道:“哎,下手太重了!” 西夜琴这一落马,可吓坏了西域诸将,连忙催马举刀一哄而上,将杨延顺围在中间,誓死要将其乱刃分尸。这时耶律休哥也冲杀至杨延顺身旁,两人一起抵御众将。 再说这边的西夜琴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副将,吐了一口淤血,命令道:“把我的刀拿来!” 有兵卒自地上捡起绣绒刀交给她,西夜琴再次翻身上马。副将连忙勒住战马,劝阻道:“公主,您不能再战了!”“滚开!” 西夜琴拍马入阵,众将一看连忙停止围攻,闪到一旁,勒住战马等候吩咐。 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一齐收刀勒马,看了看西夜琴,后者绣绒刀一指杨延顺,怒道:“杨八郎,你果然有本事。但你没杀我,我便要先杀你,再杀他!”说完大刀一摆,又指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不自量力!” 杨延顺则是哈哈大笑,也不多言,抬起大刀便要上前应战,却被耶律休哥叫住:“你回来,我去!免得你再怜香惜玉!”说完一瞪杨延顺,满眼醋意。后者则只得按下手中刀,勒住座下马,哂笑一声,未敢搭言。 ☆、刈旗立约 耶律休哥催马上前,说道:“西夜公主,我已领教你的兵法,不知能否再领教一下你的刀法?” 西夜琴美目一弯,紧接着笑道:“大惕隐前来赐教,本公主自然愿意奉陪。我也早就想见识见识大辽国的惕隐大人的马上功夫了。” 简单说了两句,二人便战在一处。耶律休哥一心想将西夜琴斩于马下,一来平息叛乱,二来报围攻之仇。而西夜琴则更是想要一举歼灭辽军,虽说有杨八郎来捣乱,但关键还在于耶律休哥。 杨延顺紧盯着战场,只见两人的身影交错,目不暇接。三尖两刃烈焰刀左刺右扎,招招不离西夜琴咽喉粉颈。绣绒刀上劈下砍,招招不离耶律休哥前胸后脑。虽然说惊险万分,看得人冷汗直流,可杨延顺心中却是另一种想法:这两个人看上去怎么会如此般配呢? 再仔细想一想,一个是辽国惕隐,红衣似烈火,宝马如蛟龙,当世的俊杰,貌赛潘安!另一个是西域公主,银发如落雪,良驹似狻猊,绝世的娇容,美比谪仙!无论是从身份、相貌还是武艺,两人皆称得上是天造的一对,地设的一双!再往自己身上看看,一身黑袍黑甲黑马,和耶律休哥站在一起,颜色不搭对,而且还比他矮一点点。要是和西夜琴站在一起,颜色对比反差还太大。而恰恰耶律休哥和西夜琴两个人在一起,却是相得益彰,令人羡慕。 越想下去心里越不是滋味,虽说耶律休哥与西夜琴两人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甚至是敌对的双方,但杨延顺还是不禁腹诽道:看来女人真是个祸害,特别是这种美女,更是大祸害!常言说道,倾城之容可乱民,倾国之姿可乱国。而像西夜琴这种足矣蛊惑人心的美女,还是不要让她留在世上的好。既然你貌比谪仙,我就把你送回天上去吧。想到此处,杨延顺杀心已起,也顾不上耶律休哥的叮嘱,拍马进阵,大刀直逼西夜琴。 西夜琴本就受了伤,和耶律休哥战在一处更是觉得不是对手。加之杨八郎不知为何冲了上来,刀刀凶狠,毫不留情。一时间心慌意乱,刀失其法,破绽百出。 耶律休哥虽然也不知杨八郎为何突然冲了上来,但是两人合力若能及早将西夜琴杀死,也是件好事。便也不多问,与杨八郎两人互相配合,合击西夜琴。 西域诸将一见自己家公主被围攻,眼见要不行了,连忙拍马来救。二十八名偏副将一齐冲杀上来,将杨延顺两人团团围住,虽不能伤到二人,却也是及时地救了西夜琴一命。 西夜琴被手下副将救出,眼看着被围困在中间的杨延顺、耶律休哥两人,是又惊又气。惊的是自己捡回一条命来,险些战死;气的是自己武艺不精,没能降住两人。但此时的两人虽是被困在垓心,不过却还是越杀越勇,看着自己手下的将领一个接着一个落马惨死,西夜琴不由得咬牙切齿。 “杨八郎,你去死吧!”一声怒叱后,西夜琴把绣绒刀往马上一挂,拿起虎头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狼牙箭。三支狼牙箭搭在弦上,拉动虎头弓,瞄准垓心中的杨八郎,刚想撒手放箭,却又是一顿,犹豫片刻,西夜琴将箭头瞄准一身火红的耶律休哥。“大惕隐,我又不想要你活了。”话音一落,弓响如雷,三支狼牙箭快如闪电,穿过众人,直逼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正力战敌将,只听得一声弓响,紧接着耳后生风,心道不好,连忙挥刀去拨,打落两支狼牙箭。却不曾想西夜琴三箭齐发,躲过两箭,最后一支箭却正中右肩,箭头入肉三寸,痛的耶律休哥一声闷哼。 杨延顺听见弓响,便知不好,挥刀来挡,却不见箭。连忙去看耶律休哥,只见后者已经中箭,面白如纸,单手提刀,紧咬钢牙,浴血拼杀。一时间,杨延顺只觉得心如刀绞。 “铁筝!” 杨延顺一声怒吼,吓走挡在面前的敌将,赶到耶律休哥身旁,一刀劈下,将与耶律休哥纠缠的那人砍成两半,“铁筝,你没事吧?” “无碍,快冲杀出去,不得恋战!” 耶律休哥忍痛说道。 杨延顺跳下揽月驹,又翻身骑上了一字赖脚玉麒麟,让耶律休哥靠在自己胸前,两人同乘一骑。“后面的事,就交给我吧!” 一拍战马,一字赖脚玉麒麟嘶鸣一声,翻蹄亮掌,踏沙而起,直冲敌将。杨延顺抡起大刀,两目充血,一腔的怒气直奔西夜琴。眼前哪有一合之将,尽皆成为刀下亡魂。到了西夜琴面前,杨延顺举刀便剁,西夜琴已被杨延顺吓呆了,再想提刀去挡已经来不及了,不由得把眼一闭,心道:罢了,看来我西夜琴注定要死在杨八郎刀下。 西夜琴心如死灰,却并没有等来死亡。只听得身后“咔嚓”一声响,周围兵卒一阵惊呼。睁眼看时,杨八郎已在十丈开外,勒马横刀,声若洪钟:“西夜琴,今日我斩你帅旗而不杀你,是想你知道,我随时可取你项上人头。但我知道这并不能让你心服投降。十日之后,你率军来攻南兜城,我以兵法降你,定让你输得心服!” 说完,杨延顺紧紧搂住怀中的耶律休哥,拍马便跑,直奔东方,绝影千鬃揽月驹紧随其后。 西夜琴看着远去的两人,柳眉紧锁,随即又舒展开来。回身看看被斩断的帅旗,齐腰而折,旗头插入沙中。身旁副将来报:“公主,辽军死伤惨重,但是主将阿里海牙被人救走,我们实在抵挡不住,望公主恕罪。” 西夜琴并没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断旗,切口整整齐齐,用手抚过,没有一丝瑕疵,足见刀锋之利,若是砍在颈上,想必切口也会如此完美吧。 “杨八郎,我倒要看看你的兵法是否也如刀法般令我钦慕。” ☆、夜宿残垣 莽莽黄沙,枯草离离。黑云断日,鹰隼难飞。 不知跑了多久,坐下的玉麒麟已经气喘如雷,浑身银鳞乍起,汗液滴落沙间,马腿肌肉抽搐不停。 即便是惊世骇俗的宝马,驮着两个男人在无法着力的沙漠上狂奔,也会有累的时候。玉麒麟终于停了下来,身后的揽月驹立即跑上前来,用马头蹭着玉麒麟的脖颈,像是在抚慰同伴。 杨延顺低头看着紧贴在自己怀里的耶律休哥,柔声道:“铁筝,你还好吧?” “嗯。”耶律休哥应了一声,却不想再多说一句,躺在杨八郎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逸得多,哪怕是肩上还插着一支狼牙箭。 杨延顺道:“铁筝,我抱你下马,玉麒麟已经支撑不住了。” 耶律休哥轻轻点头,闭着双眼。 杨延顺在马上抱起耶律休哥,翻身跳下马来,双足陷入黄沙半尺,有效地缓冲一下,怀里的耶律休哥并未感觉到太大的震动,只是轻哼一声。 将耶律休哥平躺着放在黄沙之上,杨延顺小心地扒开肩头的布甲,道:“铁筝,你忍一下,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嗯。” 杨延顺左手按住耶律休哥肩头,右手握紧狼牙箭,一咬钢牙,将狼牙箭拔出体外,后者“啊”的一声睁开双眼,冷汗直流。肩头的伤口正向外流血不止,杨延顺连忙抓一把黄沙洒在伤口之上,片刻便止住了血,又撕扯下一块战袍,将伤口包扎好。耶律休哥挣扎着坐起身来,向杨延顺怀中靠去。杨延顺连忙将其揽入怀中,紧紧抱住,心中阵阵绞痛。 耶律休哥低声道:“八郎,你怎么会来救我?” “南兜城破,城中没有守军。南兜王一心想要缠住我,我便知此中有诈。” “阿里海牙逃脱了吗?” “有铁牙护着他,你放心吧。此时,他们想必已经回到南兜城了。” “可惜沙律金狼,为了救我,死于乱刃之下。” “将军难免阵上亡。马革裹身,也算了结他生平夙愿。” “这一战,我军元气大伤,还有能力再平乱西域吗?” “有!南兜城还有五千骑兵,足矣。” “你有信心?” 杨延顺又抱紧怀中人,低声道:“有!” 天色越来越暗,朔风凛凛,黄沙飞扬,气温骤降。 “看来今晚要有一场大雪了。”怀中的耶律休哥睁开双眼,轻声道。 “下雪?”杨延顺看看天空,黑云滚滚。 耶律休哥:“我们得在雪落下来之前,找个隐蔽所。否则,非冻死不可。” 杨延顺还不知道北疆的雪有何威力,但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听耶律休哥的话,今晚可能真的会冻死在这儿。毕竟自己对于北疆的一切,都不如他来的熟悉。 四下望去,只见西南方向的地面上,有一处阴暗之处,可能是一块巨石,又或者是其他什么掩体。无论是什么,也总比在此处强上百倍。 “那边好像有块巨石,我们去那行吗?”杨延顺小心问道。 耶律休哥闻言望去,道:“那不是巨石,是个土城。我们就去那里。” 杨延顺自耶律休哥的话中听倒些许兴奋,或许那真是一个绝佳的去处。于是便将耶律休哥小心地背起来,又拽着两匹坐骑,一步一步地捱向土城。 来到近前,只见断壁残垣,荒草丛生。沙漠上有无数的小国,这些小国在岁月的碾压下,或被他国吞并,或独自消亡,留下的残败不堪的土城,是唯一能够证明他们曾经存在的依据。现在,这些遗留下的旧址成为两人绝佳的躲避风雪的场所了。 杨延顺将耶律休哥小心地放下,找来一些荒草,铺在尚未倒塌的土屋内,又点燃一堆柴火,与耶律休哥坐在火推旁,相对含笑。 耶律休哥:“你靠近一些。” 杨延顺挪了过去,耶律休哥便依在怀中。 “还痛吗?”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比起你曾经受过的伤,这算什么。” 杨延顺硬眉紧锁,“若是我早下杀手,你也不会遭此箭伤。” 耶律休哥:“可你最后不也是没杀她吗?” 杨延顺:“她伤你,我自不会留她。不过她还有更大的价值。” 耶律休哥:“什么价值?” 杨延顺:“西域叛乱能否平息,皆在她一人身上。” “哦?此话怎讲?”耶律休哥看着杨延顺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硬朗坚毅。 杨延顺刚想说出计划,却不想耶律休哥已经吻了上来,口中的话皆化做两舌的缠绵。 土屋内的柴被烧得噼啪作响,屋外的雪已经落下,杨延顺压在耶律休哥的身上,一场春色即将上演。 ☆、抱病土城 土城外,银装素裹,无垠的沙漠变成了一片银滩。北风吹过,卷起漫天银沙,晶莹如星。 杨延顺站在破败的土屋内,眼望屋外,身后是躺在荒草上的耶律休哥以及一堆冒着青烟的灰烬。 “沙漠上怎么还会下雪呢?”杨延顺自问着。他是中原人,家住东京汴梁,对雪也是颇为熟悉。早年听父亲杨继业说过,北方的游牧民族所居住的草原冬天会有暴风雪,但此处地处西陲,皆为戈壁荒滩,又怎会下得如此大雪? “天下之大,穷一生无法尽皆相识。你没见过的还有很多。” 声音自身后传来,正是出自耶律休哥之口。 杨延顺连忙回身来到草榻前扶起耶律休哥,后者继续道:“此地虽为荒漠,但昼夜温差极大。四季虽不分明,但冬季却尤为明显。说来也怪,此地向东五百里,冬季不落雪。向西四百里,冬季不落雪。向南三百里,冬季不落雪。唯有此处,冬季雪落数尺。而其向北千里,更是常年冰霜,雪深可达数丈。” 杨延顺:“哦?竟有如此绝地!” “绝地?非也,此乃宝地也!”耶律休哥咳漱一声,继续道:“此地”。 “有人来了!”杨延顺突然打断耶律休哥,然后小心站起身来,透过墙上的空洞向外看去,只见雪地上正有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杨延顺不禁恼道:“这下坏了,不知这是哪来的人马!” 那队人马渐行渐近,逐渐可以听得到人的呼喊声。只听一人道:“大人,咱们还有多远啊?冻死我啦!” 一个粗壮的声音紧接响起:“不知道!老子也快冻死了!娘的,这什么鬼地方!前几天还下雨呢,这才放屁的功夫,居然下起大雪了!” 杨延顺听得哈哈大笑,心中阴翳全无,在土城内喊道:“看来你这个屁,放的还真是绵长久远啊!足足放了几天几夜!” “谁!谁在说老子!”那个粗壮的声音吼道。 “大人,好像是从那个土城里传来的!” “哦?土城里有人?进去把那小子给老子拎出来!”那个粗壮的声音再次吼道。 杨延顺坐在耶律休哥身边,一脸笑意,说道:“咱的兵到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土墙便被推倒。“轰”的一声,雪沫飞扬,冷风刮进屋内。耶律休哥不禁裹紧盔袍,杨延顺则是硬眉紧缩,面沉似水。 “我看是谁在说老子坏话!老子非。。。啊!杨老弟!”屋外走进一个彪形大汉,衣衫单薄,面色通红,但却底气十足,话只说了一半,便耸然转折。 来人正是楚封关。楚封关一看杨延顺,心花怒放,但又瞧见靠在杨延顺身边的人,不禁大骇,连忙跪倒在地,口中叫道:“末将失礼!不知元帅在此,罪该万死!” “起来吧。”耶律休哥不想在他身上浪费力气,只说了一句,便不再有说话的意思,把头靠在杨延顺身上,身子不住发抖。 杨延顺抱紧身边的人,轻声问道:“你怎么了?”“冷!” 杨延顺脸色一变,连忙道:“楚大哥,快快生火!” 楚封关一见,不敢耽搁,连忙叫手下人收集破损的木材,在两人面前生起一堆火来。耶律休哥这才觉得温暖许多,紧闭着双眼,不愿多动。 “杨老弟,元帅他这是怎么了?咱们,又为何能在此撞见啊?”楚封关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延顺叹了一口气,先是将土城外的兵卒尽皆叫进来,又点起些火堆,破败的土城中不多时便暖和了许多。紧接着便将乌铩城下的事情说与楚封关听。提及沙律金狼战死沙场,楚封关一脸的悲戚,几欲落泪。但又想到,为将者,又有几人能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呢?此等死法,也合乎天命。如此想来,心中也便释怀得许多。当听到杨延顺斩断帅旗却放过西夜琴时,楚封关不禁大叫:“杨老弟,这儿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她呢!要是我一定送这娘们上西天!为老沙报仇!”说到此处,楚封关眼圈不禁泛红。 杨延顺头也未抬,淡淡说道:“西夜琴,理应让她死在对我军最有价值的时候。” 楚封关虽然并未听懂此话的含义,但也知道杨延顺必然是自有打算,也未再多问。杨延顺又说了与西夜琴立约之事,楚封关听后立刻振奋起来,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杨老弟,那我们快回南兜城吧?这地方,冷死人啦!” 杨延顺闻言不住点头,看看紧贴在自己身边的耶律休哥,把手轻轻放在其额头,滚烫滚烫的,看样子是发烧了。 杨延顺:“嗯,此地不宜久留。不过,你能找准南兜的方向吗?” “额。。。我是不能,不过他能!”楚封关拉来了一个精瘦的汉子,继续道:“这是咱军中的向导。” 杨延顺:“嗯,如此甚好,出发!” ☆、军医 楚封关的军中向导名叫邦古哈,契丹人。年幼时随祖父在西域行商,后家道败落,便弃商从军,在楚封关手下的斥候营中做了一名小斥候。这次征讨西域,楚封关便提升他做了斥候营的一个小小排长,并且作为全军的向导。这对一个年仅16岁的娃娃兵也算得上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了。 杨延顺将他召来,询问他南兜城的方向与距离,这个精瘦的小契丹兵跪在地上拍着胸脯保证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把大家带回南兜。也不知道是第一次见到参谋大人很激动还是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邦古哈的小脸红通通的。 找准了方向,三百步卒从土城中鱼贯而出,在楚封关粗野地叫骂声中一路狂奔。邦古哈骑着杨延顺的揽月驹扛着军旗冲在全军最前,作为全军的风向标。 杨延顺则是抱着耶律休哥骑在玉麒麟上,裹在步卒中前行。楚封关的吼声在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荒漠上久久回荡:“冷吗?冷的话就他娘地跑起来!” 到了正午时分,荒漠上空又开始落雪,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肆无忌惮地拍打着众人的脸庞。杨延顺搂紧怀中的人,眯着双眼,终于在一片混沌之中看到了南兜城。 “铁筝,我们到了!”“嗯。” 三百步卒入城,杨延顺打马直奔城中军帐。 “军医!军医哪去了!”将耶律休哥放在军榻上,杨延顺便大吼道。阿里铁牙匆匆忙忙带着一名年轻的军医走入大帐,叫道:“军医来了!” 这名年轻的军医一进军帐便要下跪行礼,却不防被杨延顺大手一抓,直接拎到榻前,“少说废话,看病!” 军医不敢多言,急忙查看病情。帐中站满军中大将,却都不发一言,紧盯着军榻上的耶律休哥,忧心忡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军医回身拱手道:“诸位大人请放心,惕隐大人并无性命之忧。” 一句话,帐中诸人尽皆长舒一气,放下心来。就听阿里海牙问道:“惕隐大人怎么还不醒啊?” 军医连忙答道:“惕隐大人不知为何体质疾速下降,遭遇风寒后便更是高烧昏迷,故而不醒。不过待下官熬制汤药,惕隐大人喝了汤药便可好转。”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禁面色微红,不过好在帐中诸将未曾留意。 军医继续说道:“至于箭伤嘛,虽然严重,但好在未伤及筋骨,因早已止住血,已经结痂。惕隐大人千金贵胄,假以时日,调治得当,定能痊愈如初!” 军医一番话听得帐中众人如释重负,杨延顺更是满心欢喜,不过看着榻上的耶律休哥还饱受着病痛折磨,不禁心疼。便道:“大惕隐卧病期间,自当由我照料。” 话未说完,就听军榻上的耶律休哥虚弱地说道:“照料我作甚有有手下人即可。这期间,我要你代我统领全军。” 杨延顺闻言便是硬眉一皱,他本不愿答应统领西征大军,不过此时除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军中大将唯有唐经年有统帅之才,不过他职位尚低,威望不够,况且此人有时过于谨慎,尚缺历练。自己的义弟阿里铁牙虽然位高权重,威望也大,不过要做一军之统帅,还略有欠缺。至于阿里海牙楚封关等人,只适合冲锋陷阵,虽然有时粗中有细,不过运筹帷幄之事还和他们不搭边儿。 想到这儿,杨延顺只好点头答应,对帐中诸将道:“好吧,我就以参谋之职代大惕隐行元帅之事,统领全军!” 帐中诸将自然没有异议,尽皆散去。帐中只留杨延顺一人,坐在军榻前,望着耶律休哥发愣。 此时耶律休哥病倒了,西征之事系尽皆于自己一身,我又该怎样代他统领全军呢?若真能帮他平了叛乱,也算是对得起他了,毕竟,铁筝为自己付出了太多。 杨延顺兀自思虑着,忽闻帐外一声报号:“杨大人,军医萧天机求见!” “进来!”杨延顺坐正身姿,说道。 帷幕一挑,进来一人,手中端着一碗汤药,正是方才的军医。 “杨大人,汤药熬好了。”声音不紧不慢地飘来。 “端上来!”杨延顺未动,命令道。 萧天机恭敬地将汤药端到近前,杨延顺接过汤药,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人:此人身高七尺有余,略有羸弱,着一身黛蓝色罩袍,内穿牙色中衣,足下却蹬着一双藕色快靴,尽显阴柔姿态。再看面上,一双细眼如狐,两片薄唇,三千青丝绾住一支玉簪,贴得近时,还可嗅到一身药草香味。 “杨大人,药凉了,可就失效了。”萧天机嘴角一扬,提醒道。 杨延顺并未搭言,转过身去,将耶律休哥自榻上扶起,一勺一勺喂着汤药。片刻功夫,一碗汤药只剩药底。耶律休哥再次沉睡过去,杨延顺将药碗放下,轻声道:“萧军医可还有事?” 萧天机细声道:“杨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有事在此处说明即可!”杨延顺冷冷道。 “在此处多有不便,恐惊扰到惕隐大人养伤。”萧天机狐眼一弯,答道。 杨延顺:“哦?那就到我参谋大帐如何?” 萧天机一抱拳:“杨大人,请!” 杨延顺掖好被角,松开禁握耶律休哥的右手,起身离帐。萧天机向军榻上望了一眼,随即尾随出帐。 帐外,两人互不言语,直奔参谋大帐。来到了参谋帐中,杨延顺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看着立在帐中的萧天机,问道:“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 后者并未搭言,只是狐眼一眯,紧接着一声冷笑,从袖口中抽出一柄亮银刀,直逼杨延顺颈前。 杨延顺一顿,只觉得颈上一凉,面前便多了一双狐眼,满身的药草香气迎面扑来。“萧军医竟有如此敏捷的身手,杨某佩服!” “杨八郎,你死到临头了,知道吗?”“恕杨某愚钝,不知!”“你就不怕我手一抖,在你这颈上一划,结果了你这条性命?”“杨某这条命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你若喜欢,尽可拿去!”“你以为我不敢杀你?”“我只知道,你若还啰嗦的话,可就真杀不了我了!” ☆、萧天机 男儿有泪不轻弹,弹泪也因情字难! 帐外落雪如飞鸿,风声呜咽,南兜城一片萧条,寂如死城。 帐内,温暖如春,恍如隔世。 杨延顺坐在椅子上依旧喝着热茶,对面的萧天机则擦拭着手中的亮银刀,两人都未有先说话的意思,最后,还是杨延顺先开口道:“多谢萧军医不杀之恩!” 萧天机冷哼一声,道:“若非大惕隐一再护着你,我早就杀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大惕隐做过什么!” 杨延顺老脸一红,哂笑一声,端着茶杯问道:“萧军医定是还有其他的话要对我说吧?” 萧天机收回亮银刀,眯着狐眼,说道:“你果然比我想象中聪明得多,怪不得连大惕隐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哈哈!萧军医说笑了!”话音一落,杨延顺双目放光,手中茶杯瞬间出手,直击前者面门。萧天机心头一惊,连忙抽出亮银刀,一刀劈碎茶杯,杯中热茶尽洒衣襟,不禁眉头一皱,却不防杨延顺已经欺身上前,一只手紧紧扣住自己脖颈,双眉拧在一处,好不骇人。 杨延顺单手按住萧天机脖颈,目光凌厉,冷声道:“萧天机,别再我面前放肆,我杀你,也是易如反掌!”说完,杨延顺松开大手,转眼又是一脸笑意,“萧军医,你找本参谋何事啊?” 萧天机憋得满面通红,加之身体本就羸弱,一时间竟咳嗽不止,连忙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自瓶中倒出几粒药丸吞下,方才止住咳嗽,兀自坐在椅子上喘息。 杨延顺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此人本也生着一副令人怜惜的气质,不过这双狐眼却是很让人心生芥蒂。真不知道耶律休哥怎么会把这样的人安排在身边。 萧天机平息了片刻,看着杨延顺,一脸的怨恨,道:“我找你,是为了请你给一个人做师父!” 杨延顺:“哦?耶律休哥可知此事?” 萧天机:“大惕隐自然知晓,只不过。。。他一直说时机尚未成熟,还不能和你提及此事,可那想拜师的人却已迫不及待了。” 杨延顺撇了撇嘴,道:“我哪知道是真的想拜我为师还是想要杀我?” 萧天机面色一红,解释道:“大惕隐向来高看于你,而那人更是对你敬佩不已,我心中不服,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杨延顺:“那人是谁?” 萧天机嘴角一挑,道:“二皇子,耶律隆裕!” “我大哥杨延平射杀天庆梁王于金沙滩,现如今他的二儿子想拜我为师?呵,这真是天大的讽刺!”杨延顺很是不屑。 萧天机:“我契丹人恩怨分明,射杀我主狼王的杨延平已死在金沙滩了,此仇已报。况且当时各为其主,没有对错可言。现如今,你身为我大辽平章、西征参谋,二皇子想拜你为师,又有何讽刺可言?”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耶律休哥说的对,时机未到。可惜你不听他良言,擅作主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 萧天机闻听此言不禁恼怒,道:“杨八郎,你可知上京城有多少人想要你死?你先是在两军阵前与韩元帅结仇,韩元帅在朝中的亲信早就恨你入髓。后在上京城刀劈左丞相萧天佐妻侄,若不是二皇子替你摆平诸事,大惕隐又趁机带你出征,逃离是非之地,你早就在菜市口被一刀斩了!现在你还敢拒绝二皇子?” “你太不了解我杨八郎了,便是你家萧太后来拜我为师,也要看八爷的心情!”杨延顺一口回绝。 萧天机一听此言,更是气得血气上涌,不住咳嗽,一条细长的脸蛋苍白若雪,杨延顺看了不禁劝道:“萧军医身体有恙,还是早点回去歇息为好!” “哼,杨八郎,你早晚也会有求我的一天,咱么走着瞧!”萧天机站起身来便走,却听杨延顺再次说道:“今日之事,本参谋自不会告与惕隐,萧军医大可安心!至于大惕隐的身体,还望萧军医多多照料!” “这个自然不必你说,倒是你,少折腾惕隐大人几次才是!”萧天机挑帘出帐。 杨延顺面沉似水,坐了片刻便起身离帐,来到耶律休哥帐中。耶律休哥依旧在榻上沉睡,杨延顺双眼一潮,坐在榻前,看着耶律休哥的面庞,久久未动,可往事却尽皆浮上心头。 想我杨延顺还真是命途多舛,早年被收为天波杨府的螟蛉义子,拜师于大宋的两位王爷,看似风光无限,可个中辛酸又有谁能体会得到?幸有自幼相识的呼延佩显与我情投意合,互相爱慕,却不曾想边关战事一起,我随军出征边塞,这一去,情断爱绝。金沙滩一战,父兄尽皆为国尽忠,我被眼前之人擒至北国,这一生便也因此改变。只因潘章老贼专权当道,陷害忠良,我誓死不再做大宋之臣,背国投敌,却不想又有幸被他所爱。他时而热情似火,时而冷漠如狼;时而温顺如猫,时而凌厉如鹰。性情乖张,却待我至亲,为我除忧解难,又甘愿雌伏我身下。我已负了佩显,怎能再负此人!若真是如此,我又何生于天地间,徒被他人耻笑。 念及深处,不禁大怮,本就心藏凄凉,如今又被触动,竟有几滴泪水落下。幸而帐中无他人,耶律休哥又沉睡不醒,杨延顺也就任凭热泪滚落,哪知竟有一双手攀上脸庞,替自己轻轻拂去泪水。 杨延顺泪眼婆娑,只见榻上的耶律休哥不知何时已然转醒,此时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傻瓜,怎么还哭了?” 声音如丝,飘入耳间,如同催泪的药物,一时间轻声啜泣竟变为嚎啕大哭。杨延顺紧紧抱住榻上的耶律休哥,将头埋在其胸前,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便会离自己而去。 耶律休哥轻启唇齿,却还是未发一言,只是抱住杨八郎,任其泪水将自己衣襟打湿。 ☆、文桀 中军大帐内,杨延顺两眼通红,耶律休哥却是满面的笑意,道:“想不到我的参谋大人居然也会哭得像个孩子似的!来和本元帅说说,谁欺负你了?本帅为你做主!” 杨延顺自然一声不吭,只是兀自坐在榻前,想了半天,突然问道:“铁筝,西征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耶律休哥一脸的不解,道:“有何打算?自然是班师回朝!只不过,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平了这西域的叛乱。” 杨延顺眼神一黯,失落道:“是呀,平叛西域之乱,的确还需时日。” “八郎,你有心事?”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呃的确有件事在我心中耽搁许久了。” 耶律休哥:“什么事?” “我的身世!”杨延顺说完便召来帐外守卫,命令道:“去把右千户唐经年给我请来!”“是!” 守卫应声离帐去请唐经年。杨延顺回身解释道:“我本是天波杨府收养的螟蛉义子。生父乃是后汉之臣王子鸣。故而我本名为王平,这你可知晓?” 耶律休哥点点头,道:“略有耳闻。” “前几日我攻打南兜城,城破之后,南兜王为了拖住我,好使我不能去救你,故意向我挑战。打斗之时,他身处劣势,我本已起杀心,想将其斩于马下,却不曾想关键时刻他竟突然大喊王平!他不但叫出我本名,甚至还知我生父是王子鸣。我知此中必有因由,便留他一命。此事一直是我心中的一个疑问,西域的南兜王怎会如此知晓我的身世!”杨延顺一时间愁眉紧锁,不住摇头。 耶律休哥思索片刻,问道:“八郎,知道你原名的人也不在少数,莫不是他从别处打听得到的?” 杨延顺摇了摇头,道:“即便他能打听得到我叫王平,也不可能打听得到我生父王子鸣之事。毕竟。。。大宋朝知晓“王子鸣”的人,向来对这个名字忌讳如深!” 耶律休哥应了一声,不再追问,只是握住杨延顺的手,安慰道:“只要把南兜王叫来一问便知,此时他已沦为阶下之囚,也不怕他不说实话!” “嗯”,杨延顺应了一声,忽闻帐外有人高声报号:“唐经年求见!” 杨延顺:“进来!” 帐幕一挑,唐经年走进帐来,抬眼望去,杨八郎坐在榻前,耶律休哥也已醒来,此时正看着自己。唐经年连忙一撩战裙,分甲叶,一提鱼踏尾,跪倒在帐中,声音刚劲有力:“见过惕隐大人,参谋大人!” “嗯,起来吧!”耶律休哥点头道。 唐经年站在一旁,等候吩咐,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是一脸的严谨。 杨延顺笑道:“唐大哥不必拘谨,此刻又不是升帐议事,放松一些!” “是,杨大人!”唐经年双手抱拳,恭敬道。 杨延顺不禁苦笑一声,看看耶律休哥,后者也是满眼的无奈,道:“说正事吧!” 杨延顺闻言点点头,道:“唐大哥,此时把你叫来不为别事,只因本参谋要为你在大惕隐面前请功!你以三千铁骑连灭蒲犁、皮山两国,实乃大功一件!我能走马下南兜,你也是功不可没!而且我也知晓,前日你以五千骑兵守住南兜城,击退两万前来围城的西域盟军,此等大事可不是只懂得征战沙场的武将能做出来的!你的统帅才能,有目共睹!” 唐经年闻言连忙跪倒,道:“末将不才,唯有以粗蛮之力拼杀战阵,以血肉之躯守城扼关,仅以此寸功来报朝廷,又怎敢在大人面前请功!” 耶律休哥道:“唐经年,你有勇有谋,我向来赏识与你。为将帅者,谨慎一些倒也是好事,不过你也要切记,万不能少了激进之心!” 唐经年道:“末将谨记大惕隐教诲!” 耶律休哥看看杨延顺,后者便道:“唐大哥,几日之后我有重任要委派于你,这几日你便把手中军务交于阿里铁牙等人即可。我要你养精蓄锐,以最好的状态来完成任务!” 唐经年:“多谢杨大人赏识!末将定不负众望!” 杨延顺点点头,又开口问道:“唐大哥,我曾嘱咐你替我看守一人。现如今此人身在何处?” 唐经年:“回杨大人,南兜王此时被囚禁在王宫内。下官命两队兵卒看守,也曾勒令兵卒不许欺辱于他,定然毫发无损!” 杨延顺:“哦?如此甚好!那就把他带上来吧,我有话要问他!” 唐经年:“是!” 说完转身出账,不多时便押来一人,走进帐内,禀报道:“杨大人,南兜王带来了!” 杨延顺闻言抬头观瞧,唐经年身边站着一人,一身紫衣锦袍,英俊的面容略有憔悴,却依旧平静如斯,正是南兜王文桀。 “唐大哥,你下去吧。”杨延顺命令道。后者双手抱拳,行过礼,转身离帐,留下帐中三人,无言相对。 却说耶律休哥与文桀乃是第一次见面,两人皆是互相打量。杨延顺却是率先开口道:“南兜王,你看,辽惕隐已经被我救回来了!” “西夜琴公主呢?”文桀反问道。 杨延顺阴笑一声,道:“你应该知道,乱军之中取她那颗美丽的头颅,对我来说。。。并不算难事。” 文桀一听此言,心头便是一颤,紧接着两眉耸立,紧咬双唇,急问道:“你把公主琴怎么了!” “放心!我只是砍了她的帅旗而已,并且相邀她来南兜城。想必不久,你就可以看见自己的心上人了。”杨延顺笑着答道。 他很讨厌文桀总是一副平静的样子,所以方才故意吓他一下。 文桀得知西夜琴并无大事,便轻哼一声,逐渐平静下来,淡然道:“你找我来,不只是想说这些吧?” 杨延顺也不绕弯,开门见山,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知我本名?又怎知我生父王子鸣之事?” 文桀淡淡一笑,道:“我就是南兜王文桀而已,没什么神秘可言。至于我为何知道你叫王平以及你父王子鸣之事,这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可否听我讲一段往事?” ☆、赵匡胤亲征太原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 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间兴亡过首。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 前人撒种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题记 二十五年前,宋太【祖】赵匡胤统领大军二十万,亲征北汉刘氏,北汉后主刘继元昏聩无能,大厦将倾,贤臣良将尽皆择主而事。 其年三月,北汉名将杨继业在好友呼延赞的劝说下,献城归宋。太【祖】赵匡胤甚是赏识其才,官拜帐前都虞候,视为心腹。 五月,北宋兵临城下。后主刘继元哪敢拂赵匡胤的虎须,当即弃国投降。乱世当中建立起来的北汉王朝风雨飘摇了二十九载,共历四主,最终亡在刘继元之手。 然而,即便北汉已然灭亡,但还是有些许忠义之士守城扼关,拒不降宋。在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太原太守,王子鸣。 本想班师回朝的赵匡胤听闻此事,不敢怠慢,连夜调集十万大军兵发太原。不想太原城高,坚固异常,加之守将王子鸣谋略无双,武艺超群,领军大将石延超无计可施,只得上书赵匡胤求援。 赵匡胤收到前线急报,打开来看,不禁勃然大怒:“北汉皇帝都降了,现在连个小小的太原城都拿不下!我养的都是一群废物吗!” 赵匡胤很少发脾气,不过每次发脾气都是十分骇人,中军大帐内战将如云,却是无人敢撘一言。 良久,突然有一人高声叫道:“皇上,臣有话说!” 赵匡胤回身一看,只见一人走出队列,跪倒在地,往脸上看时,就见一双虎目,两道重眉,鼻直口方,年纪在四十上下,威风凛凛,气壮胆豪。此人正是不久前被自己收入帐下的北汉名将杨继业! 一看杨继业有话要说,赵匡胤压下心中怒气,问道:“杨爱卿,不知你有何话要说呀?” 杨继业正色道:“皇上,臣要说说这太原太守,王子鸣!” 赵匡胤一听此话,连忙道:“杨爱卿,起来说话!” 杨继业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皇上,王子鸣乃是北汉第一名将!人称银面韦陀!莫说前线只有一个石将军,便是帐中诸将再挑出两三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哦?”赵匡胤把眼一眯,问道:“连你也不行吗?” 杨继业一声哂笑,道:“臣若为萤虫,王子鸣当为皓月。这萤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呀!” “如此说来,我还不能轻视于他!好吧,朕就御驾亲征太原城!我倒要看看这银面韦陀有何本事!”赵匡胤一声令下,满帐文武齐声应道:“皇上英明!” 太原城,城头上站着一员武将,头戴紫金盔,体挂锁子甲,足蹬乌油靴,身旁立着一杆八宝黑缨枪。此人正是太原城副将,姓文名锦字颜台。 文锦望着城下的宋营,满面的忧虑。宋军围城半月有余,宋将石延超空有十万大军,却不敢攻城,尽皆因惧怕太守王子鸣之威。不过现在宋朝皇帝亲自来了,素闻赵匡胤是个有道明君,马上皇帝,一身武艺横扫十国,手下更是战将如云。太守虽为人中俊杰,恐怕这次,也回天乏力!只怪我文锦无用,不能为太守分忧。想到此处,这位忠心的副将不禁一声长叹,尽显凄楚。 落日的余晖照在太原城头,百鸟归林,猛虎回山,万籁俱静。城下连绵的宋营也升起阵阵炊烟,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夜半三更,宋营刁斗声阵阵。巡逻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手中尽皆执着锋利的长矛。忽然有一名士兵一声呜咽,倒地不起。同伴连忙围上来查看,只见那名士兵喉咙上正插着一支雁翎短箭! “不好!有人偷袭!”话音刚落,身后亮光一闪,一把钢刀自后脑削下,紧接着从黑暗中杀出一大批身着北汉军服的士兵,见人便剁。 好在宋军训练有素,不多时便集结成队,将北汉军团团围住。就在此刻,突然从北汉军中冲出一匹烈马,一声嘶鸣直奔宋军,面前哪有一合之将!尚未看清马上那人相貌,便被挑破喉咙,惨死当场!宋军一声惊呼,不禁闪开一条道路。这匹烈马眨眼间已到中军大帐之前,马上那人长【枪】一挑,将帅帐前照明用的火盆挑落,正落在帅帐边上。一时间帅帐燃气起熊熊大火,宋军大叫不好,连忙围上前来救火。 却不想那匹烈马突然拨转马头,再次冲杀出来,宋军死伤无数。慌乱中,只听得连营四周数声怒吼,原是宋军大将闻声杀出。马上那人一声长啸,拍马便走,身后的北汉军紧紧跟随。 帅帐之中的赵匡胤正在睡梦之中,不想突然被人摇醒。睁开龙目一瞧,正是呼延赞,不禁疑道:“爱卿为何如此慌张?” 呼延赞大喊:“皇上,快随我出帐,着火啦!” 赵匡胤还未明白过来,就被呼延赞一把抱起,直奔帐外。到了帐外一瞧,只见宋军已经乱成一团,身边有高怀德、高怀亮、石延超等大将重重保护。再看远处,杨继业正与一人打斗在一处。天黑看不清相貌,只能看清那人头上的金冠夜明盔闪闪发亮。 赵匡胤紧锁双眉,看罢多时,不禁感叹:“这真是一员猛将!尔等快去助杨继业擒拿此人!” 龙口一开,身边大将尽皆翻身上马,直取敌将。可惜终是晚了一步,等他们到了近前,杨继业已然败下阵来。就见那名猛将走马如流星,已逃到太原城下。城下有人接应,城门打开,跑进城去,又重新升起吊桥,众人追赶不上只得回归宋营。 次日,旭日东升,宋军炮打城门叫战。不多时,只听得“吱咯吱咯吱咯”,太原城吊桥放下,城门大开。自城中奔出一队兵马,雁别翅排开,分列两厢,中间冲出一匹烈马,马上一人头戴金冠夜明盔,身穿柳叶绵竹铠,肩披流金战袍,掌中一杆银蟒枪。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9节 赵匡胤端详半天,高声道:“昨夜可是将军袭营,烧了我的中军帐?” 就见那人立马横枪,剑眉倒立:“正是某家!” 赵匡胤点点头,心道:好气魄!继而再次问道:“不知将军姓甚名谁?”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催马直奔近前。宋军大将不知其来意,连忙催马出列,将赵匡胤护在身后。哪知赵匡胤一声断喝:“退下!”众将无奈,只得退了下去。 赵匡胤也打马出列,仔细打量来人。 就见那人道:“宋朝皇帝,你听仔细了!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太原太守,王子鸣!” ☆、枪挑金盔战八方 太原城下,赵匡胤满面笑容,“将军真乃英雄也!出入我宋营如入无人之境,武艺超群,更是胆识过人!赵匡胤此生就是佩服将军此等俊杰英豪!若不是两军对垒,朕真想与你喝上一杯烈酒,谈笑古今!” 王子鸣一声冷笑,道:“赵匡胤,你不必奉承我!素闻你是马上皇帝,有勇有谋,不知你敢不敢与我一战?我若战败,便自愿献上我这颗头颅!” 赵匡胤依旧满面微笑,突然反问道:“若是朕战败了呢?” 王子鸣一愣,不曾想到赵匡胤会如此自贬,思虑片刻,怅然道:“赵匡胤,你是有道的明君,一统天下的霸主,即便你战败了,我也不会杀你。毕竟,谁也不愿意再看到天下四分五裂、诸侯纷争的场面。” “将军大义!赵匡胤愿与将军一战!”说完打马向前,自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兵刃,准备迎战。 王子鸣仔细打量着,只见赵匡胤头戴闹龙金盔,身披九麟龙甲,足下蹬着一双虎贲赤金靴;座下龙子驹,掌中天罡达摩棍,腰间还系着一对红铜锤。阵势一摆,自有一派帝王之相,气势万钧! “宋朝皇帝,得罪啦!”王子鸣大叫一声,突然间掌中银蟒枪向前一探,直刺赵匡胤面门。这一下,吓得宋军大将一身冷汗! 再看赵匡胤,天罡达摩棍向外一拨,力道威猛,不落下风。宋军众将这才长舒一气,毕竟皇上也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三军将领。 再说战场上两人,激战正酣。王子鸣的银蟒枪快、狠、准,招招毙命,谁都不能轻视。赵匡胤的天罡达摩棍稳、沉、猛,坚不可摧,王子鸣也不敢大意。 两人打得团团转,座下战马也是相互较量着。王子鸣的战马一身海棠红鬃,名为逐日鎏彩虹,乃是草原上的头马,后被人降服,辗转到了王子鸣手里,随王子鸣征战沙场,性如烈火。赵匡胤座下的龙子驹价值千金,宝马中的宝马,不过相比逐日鎏彩虹,少了一些威猛。好在赵匡胤经验老道,马借人势,未有太大差距。 两人打到四十回合,王子鸣银蟒枪向下一砸,赵匡胤举棍来挡,却不想座下龙子驹正被逐日鎏彩虹一口咬住,战马吃痛之下向下一跪,赵匡胤当即下盘不稳。本就年老体衰,不及王子鸣年少力壮,这一枪更是无法接下。耳间就听得“当”的一声,银蟒枪结结实实磕在天罡达摩棍上,赵匡胤就觉得虎口剧痛,大棍脱手,自己也摔下马来。王子鸣长【枪】一颤,枪挑闹龙金盔,吓得赵匡胤两眼一闭,面如死灰。 王子鸣也不下杀手,挑了金盔拨马便走,却被宋军众将拦住,不禁冷哼:“就凭你们能拦得下我?”掌中银蟒枪一晃三颤,大开大阖,迎战众将,毫无惧色。 原来,宋军众将观敌瞭阵,见赵匡胤战败落马,闹龙金盔被王子鸣挑在枪头,只道皇上战死,心中尽皆悲烈欲死,双眼一红,一齐杀了上来! 五名大将围攻王子鸣。高怀德、高怀亮、呼延赞,三人三支大枪在左;杨继业、石延超,两人一口金刀夹着双枪在右。尽皆使出生平绝学,誓死要为主报仇! 再看王子鸣,座下马掌中枪,力战五名当世名将,一张银面紧绷,浑身肌肉贲起,甲叶纷飞,刀光剑影,仿佛韦陀临世,护法朝纲! 宋将五人是越打越怕,越打越累,眼前的王子鸣当真是惊世的猛将! 合五人之力竟无法取胜,这银面韦陀的称号,还真非浪得虚名! 六人打了三十回合,忽听得身后一声暴喝:“尔等还不快快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当今圣上赵匡胤! 赵匡胤自地上爬起时,周身打量,发现自己只因落马而受了轻微擦伤。王子鸣果然是重信之人,只挑了自己的闹龙金盔而未伤及性命。抬眼看时,不禁心生怒气,只见战场上六匹战马杀做一团,自己手下五员大将围攻王子鸣,更让自己气愤的是五个人居然打不过一个人!眼见手下五人渐落下风,赵匡胤当即怒吼止战。 王子鸣看看赵匡胤,又看看五名宋将,冷笑一声,拍马便走,却不防被身边一人拽住流金战袍。扭头看时,正是呼延赞。 呼延赞不知何时跳下马来,拽住王子鸣的战袍,道:“王贤弟,刘继元都降了,你为何还死守太原?即便守住了太原,你也挽救不了北汉朝纲!北汉已经亡了,你何必还如此固执呢?” 杨继业也劝道:“贤弟,你我本同事一主,但后主昏聩无能,朝中亦有奸臣当道,后汉灭亡实乃大势所趋。宋主乃当世的明君,一统天下,势不可挡,此乃天道,你又为何逆天而行呢?” 王子鸣闻听二人所言,冷冷道:“国家虽亡,壮士犹在!我为北汉之臣,又岂能失节降宋!天道要北汉灭亡,我无能为力。但我王子鸣,也绝不会跪在他国之殿!” 说完拍马要走,可呼延赞还是紧紧拽住战袍不放,王子鸣横眉冷对,“放手!” 呼延赞:“我不放!” 王子鸣:“放手!” 呼延赞:“你也曾叫我一声大哥,我又怎忍心看你走向绝路!贤弟,降了吧!” 王子鸣一声冷哼,自腰间抽出佩剑,回身一扫,斩断战袍,“今天我王子鸣与尔等割袍断义!从此你我再无瓜葛,战场相见,便是敌人!” 王子鸣割袍断义,拍马回城,无人敢追,只留下呼延赞呆呆立在原地,手中攥着断袍,声泪俱下! 赵匡胤经众人搀扶,看着呼延赞,也是愁眉紧锁,道:“好个银面韦陀,我帐中大将竟无一人可与其一争高下。难道这太原城,终是不属我大宋?” 皇上开始泄气,军中大将更是无计可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语出一言。忽有杨继业高声道:“皇上,有两人定可与王子鸣一争高下,并且稳胜不败!” 此言一出,赵匡胤龙目放光,急忙问道:“杨爱卿,你所说何人啊?” 杨继业:“皇上,臣曾与王子鸣饮酒座谈,席间他曾谈到,天下名将他只怕两人。” 赵匡胤:“杨爱卿,你就别卖关子啦!快快说与朕听,是哪两个人啊?” 杨继业:“曹彬,潘美!” 赵匡胤一听,心道:对呀,我怎么把他俩给忘了呢!不过此时二人正统军攻打南唐,若是此时调回,恐失战机啊! 皇帝赵匡胤思来想去,决定先给两位心腹大将写封诏书,向二人说明此间情况,又询问计策,并且征求二人意见。 赵匡胤原来是后周的大将,现在又是大宋朝的明君,自然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所以来与不来,皆由曹、潘二人自决,不以君命强求。 主意已定,众人回归宋营,赵匡胤写好诏书,叫来亲军郎官,五百里加急,直奔南唐前线。 ☆、王子鸣夜战中计 入夜时分,宋朝皇帝赵匡胤坐在中军大帐内闷闷不乐,自诏书南下已经五天了,可是还没有回信。自己年轻时也曾做过通信兵,心知从此处到南唐前线也就两天的功夫,一来一回共计四天。可这都第五天了,还是没有回信! 我十万大军耗在太原城,多呆一天就多消耗万石粮食。打仗就是打钱!做将军的可以不必考虑这些事儿,可自己做皇帝的却不得不想啊!奈何城中的银面韦陀王子鸣非常人也,恐怕非曹彬、潘美二人不能将其降服!哎!我赵匡胤还是老了!想到此处不禁在帐中长吁短叹,忽闻帐外蓝旗官禀报:“皇上!征南大将潘美求见!” 赵匡胤:“什么!朕的潘美将军来了!” 太原城内,太守府。 王子鸣独自坐在中堂,阖目养神。纱灯闪烁,一只飞蛾直奔火光,“呲”的一声,燃为灰烬,火苗继续跳动着。 突然府门被人推开,王子鸣睁开双目去看,只见来人一脸风尘,一身的甲胄尽显沧桑,正是自己的副将,文锦文颜台。 “颜台,何事惊慌?难道宋军夜半攻城了?”王子鸣端起案前盏茶,抬头问道。 文锦双手抱拳,答道:“将军,宋军几日来都未曾攻城,末将打探到,他们在等一人!” “谁?”王子鸣并未在意。 文锦:“潘美!” 王子鸣闻言虎躯一震,一盏热茶尽洒衣襟,忙问道:“那潘美来了吗?” 文锦:“已到宋营!” 王子鸣倒抽一口冷气,起身踱步到院内,仰望夜空,只见一轮圆月如盘,遥不可及,不禁一声长叹:“哎!天欲亡我!” “将军颜台愿与将军共赴沙场!”文锦跪倒在地,毅然道。 “颜台,你说我死守太原,此举是对是错?”,王子鸣淡然问道。 文锦:“末将从不问对与错,唯一心追随将军!将军马到之处,便是末将征战之地!” “好!文颜台真血性男儿也!我王子鸣有此等副将追随,怕他何来!”王子鸣回身将文锦扶起,突然低声道:“颜台,随我到后院来。” 次日清晨,宋军烧火做饭。吃过早饭,立即炮打太原城门。一连几日未曾攻城,宋军宋将憋足了气力,此时尽皆发泄出来。一时间,十万军卒吼声震天,甚至盖过了火炮隆隆之声,震得太原城摇摇欲坠! 突然太原城门大开,冲出一队彪悍的北汉兵。虽仅有千余人,却是在宋军震天的吼声中屹立不动,面无惧色。紧接着城中冲出一员大将,顶盔贯甲,立马横枪,正是银面韦陀王子鸣! 宋军中,赵匡胤被众将簇拥着,龙目一抬,紧盯着城下的千余北汉军,对身边的高怀德道:“若是北汉军尽皆如太原守军这般彪悍勇武,朕要扫灭北汉,恐怕十万大军远远不够。若北汉大将皆如王子鸣这般骁勇无双,恐怕朕此生都难以平灭北汉了!” 驸马高怀德闻言一笑,道:“皇上多虑了,北汉名将也不在少数,可又能如何?以王子鸣之威尚且只做一城之太守而已。后主刘继元昏聩平庸,不能任贤用能,才是北汉灭亡的根本所在呀!”言下之意,便是赞扬赵匡胤英明神武,所以才能横扫十国,一统中原。 赵匡胤大笑一声,不再言语。城下的王子鸣却是早已不耐烦,道:“尔等尽皆为我手下败将,今日攻城莫不是前来送死!” 宋将闻言虽然气愤,却也无人敢应战。两军对峙良久,日头从东边升到了正中,到了正午,宋军还无动静,十万大军静悄悄地看着王子鸣。王子鸣心中疑惑,不是说潘美来了嘛,怎不见出来应战,莫非有诈! 王子鸣不知底细,连忙拍马回城,紧闭城门。宋军也不追赶,见北汉守军回城,十万宋军也归回营地,埋锅造饭。 到了半晚时分,王子鸣正在府中吃饭,忽闻炮声四起,喊杀声震天,不禁紧皱眉头:“宋军又来攻城了?”到了城头一看,城下灯火通明,一名宋将正在城下耀武扬威,讨敌要阵,正是大将高怀亮。 王子鸣一声冷哼,转身下城,叫人牵来战马,打马出城,直奔敌将。高怀亮一看王子鸣出来了,连忙拨马便走,逃回宋营。王子鸣也不追赶,便要打马回城。却不防又一员宋将冲出,高叫道:“王子鸣,你敢追我吗?” 王子鸣回身一看,正是石延超。二话不说,拍马便追,石延超拨马便跑。却不想王子鸣马快枪长,眼看到了近前,王子鸣掌中银蟒枪猛然出击,正扎在石延超右肩。石延超痛的一声大叫,宋营连忙冲出数名大将来救石延超。王子鸣一看,拍马回城。刚到城下,身后又是一声叫喊:“王子鸣,你敢来追我吗?” 王子鸣面沉似水,回身一看,正是宋将高怀德,不禁恼怒道:“尔等只会叫嚣,却不与某家决战,究竟有何用意!” 高怀德高声答道:“来来来!老夫定与你决一死战!” 王子鸣闻言拍马来战高怀德,眼看就要到了近前,没想到高怀德调头便跑,边跑边喊:“王子鸣,老夫肚子疼!不和你玩啦!回见!” 王子鸣勃然大怒,冷面似铁,拍马便追,直冲进宋营,定要枪挑宋将以泄胸中之愤!宋将一拥而上,将王子鸣团团围住,十八般兵刃尽皆向前招呼,却无法伤到王子鸣丝毫。倒是王子鸣长【枪】一扫,打死了几 名宋将。宋将无奈,只得边打边退。王子鸣此时已经血染双目,收枪便追。 此时战场上的一幕不禁令人瞠目结舌,王子鸣只身一人猛追宋将二十一人。被王子鸣追上的宋将尽皆惨死枪下,剩下的宋将在不知不觉中已将王子鸣引至太原城旁一处树林。一进树林,众将尽皆隐去。王子鸣心道中计了,虎目圆瞪,喘着粗气,手中长【枪】直滴鲜血。 “我知道你来了!出来吧!”王子鸣一声大吼,银蟒枪瞬间出击,正扎在面前一棵大树上,紧接着一抖臂膀,大树应声裂开。 树后闪出一人,剑眉鹰眼,唇薄鼻耸,颌下无须,面白若雪。头戴白龙盔,体挂银龙甲,足蹬飞凤靴,银练的披风,一把八卦透龙劈水刀紧握手中,座下的宝马英姿飒爽,名为雪玉逍遥! ☆、文颜台移花接木 两人看罢良久,还是王子鸣率先开口道:“潘美,好久不见!” 潘美闻言身躯一颤,轻声答道:“好久不见。” “曹大哥近来可好?”王子鸣问道。 潘美:“他还好。” 王子鸣重叹一句:“我多希望你说他不好!” “子鸣,你怎会还怨恨我俩?”潘美急道。 “呵呵!此情此恨,至死方休!”话音一落,王子鸣手中银蟒枪如同银蛇出洞,直刺潘美面门。潘美一晃八卦透龙劈水刀前来应战,两人打斗到一处!约合三十回合,王子鸣一枪扎破潘美披风,怒道:“潘美,你再手下留情,小心我扎破你银龙甲!” 潘美闻言不该怠慢,连忙使出浑身解数,力战王子鸣。两人由树林中打至树林外,方才隐去的宋将再次围了上来,想要协助潘美,却不防正挡在潘美刀前。王子鸣一见时机,长【枪】一晃,三颤九颠,一连挑落五名宋。潘美心急如焚,一声怒喝:“还不退下,前来送死吗!” 高怀德等人一听,连忙退闪到一旁,将两人围在正中,潘美提刀再战王子鸣。 银蟒枪如同出海蛟龙,势不可挡,眨眼间潘美的银练披风上已多了七个窟窿。八卦透龙劈水刀好似神兵利刃,专斩妖龙,不多时扫落王子鸣头上金冠夜明盔。周围众将尽皆看得傻了,王子鸣何等之威竟然也被潘美打得盔落发散,这潘大将军真乃世间神人呀! 他们哪里知道,此时潘美也是仅仅能与王子鸣持平,要想取胜却也非易事,一个不小心,便可能命丧黄泉。不过,王子鸣似乎余情未灭,招招狠毒却并不致命,故而潘美的大刀也逐渐慢了下来。 高怀亮在一旁看到潘美招式变慢,只道是潘美力尽,心道:若是潘将军也对王子鸣无可奈何,那可就真的坏了!我还是助他一臂之力吧!想到此处,拉弓搭箭,瞄准王子鸣就是一箭。 王子鸣一心皆在潘美身上,全然未顾身旁宋将,这一箭射来正中肋骨,痛得他一声闷哼!恰好这时潘美大刀扫来,自己力有不逮,难以招架,一刀正砍在肩头。王子鸣仰天长啸,拨开大刀,拍马便跑。高怀亮一见效果显著,连忙又射一箭。身旁众将一见,也都拉弓搭箭,一声弓响,八只羽箭尽皆射向王子鸣。潘美再想阻拦也已来不及了,八支羽箭穿金透甲,尽皆没入体内三寸有余。 王子鸣鲜血直流,咬紧钢牙,纵马狂奔,直奔太原城下,宋将拍马便追。 此时太原城下,已成一片火海。原来王子鸣被追赶宋将又力战潘美时,杨继业和呼延赞当即率兵攻城。太原守军饶是勇猛,也拦不住这两位呀!等到王子鸣跑回城下,太原城门已破,宋军宋将已占领城头。王子鸣一声悲呼,摔下马来。身后潘美等人赶到,看着满身鲜血的王子鸣,忍痛道:“子鸣,你现在投降认输,还不算晚。我主英明神武,定会重用于你!投降吧!” 王子鸣一声冷笑:“潘美,我不用你可怜!来,某家尚可一战!” 说完翻身上马,立马横枪于太原城下。宋将一拥而上,想趁机击杀于他,却不想王子鸣单手提枪,依旧是无人可挡。宋将又战死数人,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 高怀德来到潘美面前,低声道:“潘将军,还请您亲自出马!” 潘美无奈地点点头,催马提刀,来到王子鸣面前。此时的王子鸣血染征袍,一头黑发尽皆散乱,身中十余箭,皆在要害,早已没了打斗之力,全凭胸中一口气撑到现在。 潘美满眼凄楚,翻身下马,来到王子鸣马前,自腰间取下一柄青锋剑,拱手送上。 王子鸣一阵冷笑,回身看了看太原城,又紧盯着潘美,一把将长【枪】插在地上,在马上俯身接过宝剑,口中念道: “剑不似英雄悲, 宝剑尚得豪杰配, 英雄只留裹尸归。 韦陀护法何为? 朝纲不【在】青烟飞, 长【枪】易折百事摧。” 剑出鞘,青光一闪,逐日鎏彩虹一声哀鸣!王子鸣自刎城下。 王子鸣战死,太原城破,杨继业率领军队直奔城内太守府,却不见王子鸣家眷,心中生疑,“我记得王子鸣还有个一岁的儿子呀!怎么不见了!” 走出太守府,正遇呼延赞,呼延赞问道:“你可看见王贤弟的家眷?” 杨继业:“没看到。我本想替王贤弟收养其子,可如今却是寻他不到,我真是愧对王贤弟呀!” 话音一落,忽有手下将官禀告:“报杨将军,有一员北汉副将冲出城门,向北方跑去!” 杨继业与呼延赞对视一眼,又忙问道:“那副将可有带个孩子?”“没有看清,不过。。。是好像背个孩子!” 杨继业与呼延赞连忙翻身上马,带领一队人马奔出太原城,向北方追去。 却说太原城北,一员副将盔歪甲斜,浑身是血,手中一杆八宝黑缨枪,怀中抱着一个孩子,正催着战马向不远处的村庄跑去。此人正是太原城副将文锦文颜台。 夜色已黑,文锦拍马进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下马叩门。不多时门被打开,里面一个妇人,两人一见面,那妇人不禁惊呼:“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小声点!”文锦连忙进门,又将门反锁住,随着妇人来到屋内,将怀中的孩子放在床上,床的另一头同样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孩。 文锦坐在木椅上,将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紧接着两行热泪滚落。那名妇人看到,连忙询问:“老爷,发生什么事了?这孩子又是谁的?” 文锦一声长叹,痛道:太原城破,将军力战而死,这是他的孩子。他明知太原城守不住了,故而昨夜将孩子托付给我,求我照料。” “那将军夫人呢?”妇人问道。 文锦:“城破之时,夫人自尽而死。” 那妇人还欲说什么,忽闻门外战马嘶鸣,火把簇动,不禁大惊失色,只听外面有人喊道:“文锦,我知道你在里面!快把王子鸣之子交出来!我杨继业与王子鸣也算是故交,愿代他将此子抚养成人!” 又听一人高声道:“我呼延赞与王贤弟情深义厚,你还有何不放心的!” 屋内文锦一声冷哼,心道:将军便是错交了你们这些无义之徒才会惨死的,我又怎能把将军之子交于你们认贼作父!可是转念一想,自己也打不过杨继业、呼延赞两人,这可如何是好! 忧虑之间,双眼落在床上的两个孩子身上,心中忽生一计,便大步走向床边,抱起牙床里侧的孩子。 “儿呀,别怪为父心狠,只因将军临终托孤,我文颜台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否则怎对得起将军的知遇之恩!”说完便要出门,却不防被那妇人一把拽住,“老爷不可!那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啊!你怎能如此做法啊!” 文锦双眉一皱,一把推开面前妇人:“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说完大步出门,来到杨继业面前,将孩子奉上,道:“希望你们能妥善照料此子!” 杨继业接过孩子,坚定道:“请你放心,我们定将此子养育成人!” 说完,带着宋军走了,留下文锦一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又忽闻屋内一声悲呼,连忙跑进屋内,只见那妇人一头撞死在桌角,床上的孩子大哭不止。 文锦只觉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三晃,幸而扶住木椅才不致倒下。走到床边,抱起将军之子,嚎啕大哭。 那一晚,文锦烧了老屋,抱着孩子,星夜逃离太原,向西北跑去。这一去,便再没有回来。 ☆、往事如烟尽消散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杨慎 耶律休哥的中军大帐之内,寂静无声。文桀满面泪光,颓然坐在帐中,凄楚之情不言而喻。 杨延顺也是虎目含泪,半响问道:“你是说,我是文锦文颜台之子?” 文桀凄然一笑,道:“不错,我才是王平!你,本应叫做文桀!” “文桀怎会是这样”杨延顺一声哽咽,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任谁也无法想象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情。一个大辽西征参谋,一个西域南兜王,而两人的生父却是有一段如此荡气回肠的往事。 耶律休哥也是沉默不言,心中满是遗憾,想不到二十五年的北汉竟有王子鸣这般举世无双的人。若文桀所说属实,那王子鸣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名将,谋略无双,战无不胜!只是可惜当时萧太后没能发现此人,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如今的宋辽两国,将是另一番景象了。 不过,更令人吁嗟不已的是那位副将文锦,导出了一场好戏!移花接木,把自己亲生骨肉献了出去,骗过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护着王子鸣之子来到了西域。赤胆忠心可昭日月!这是怎样的一个热血男儿,才能有如此气魄,做出此等可歌可泣之事! 再看帐内的两人,相对垂泪无言。耶律休哥便道:“八郎,此等好事,你二人为何还要如此悲伤呀?” “好事?”杨延顺举目看着耶律休哥,满脸的不解。 耶律休哥笑道:“这怎不算是好事!二十五年前,王子鸣太原托孤,文锦不负所望,凭着一颗赤胆忠心独自一人将文桀养育成人,而且还做了西域的南兜王!而你亦被令公杨继业收为杨家八子,这些年来,想必杨家待你也不薄,还教会了一身的武艺。而今,你和他还有幸相逢,此不是天大的好事?想必王子鸣与你生父文锦,九泉之下也尽皆瞑目无憾了!” “嗯可我”,杨延顺依然无法释怀。 耶律休哥轻笑一声,拉住杨延顺的手,道:“八郎,我知道你所想。你要记住,你不是王平,也不是文桀,你就是你,杨家八郎!当谎言被所有人认同,那么就是事实!二十五年前,文锦骗过了天下人。二十五年后,你便是杨八郎!在宋朝如此,在大辽如此,在我心中,亦是如此!” 杨延顺长叹一声,垂头半响,道:“是呀,我是王平也好,文桀也罢,世人始终还是要叫我杨八郎的!”说完起身来到文桀面前,双手抱拳,问道:“文桀,请问我我生父文锦是否还健在?” 文桀拭去泪滴,轻声道:“不在了!五年前就已经离世了。” “哦。”杨延顺也并未抱有太大期望,随即又问道:“不知他老人家葬在何处?” 文桀:“南兜王城,后山。” “还请带我前去!”杨延顺语气诚恳。 文桀点点头,未说其他。杨延顺转身回望耶律休哥一眼,刚想说话,却不想后者依然笑道:“去吧,我已无大碍!” 杨延顺点点头,随着文桀离帐直奔后山。 大帐内,耶律休哥一脸漠然,突然道:“萧天机,你进来吧!” 帐幕一挑,就见一双狐眼,正是军医萧天机。 萧天机进帐跪倒在地:“萧天机见过惕隐大人。” “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耶律休哥一指案前盏茶,萧天机连忙起身端起,送到耶律休哥面前,口中说道:“听到了!如果此事为真,那么杨八郎今年可就是二十六岁啦!” 耶律休哥喝着热茶,并未搭言。 萧天机继续道:“活了二十六年,有一天突然被人告知,你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呵,想想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啊!这移花接木之法,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耶律休哥也叹道:“哎,真是难为八郎了。”说完又是一阵咳嗽,萧天机连忙上前查看,道:“惕隐大人,养病要紧,您千万不能再为其他的事劳神费力了!” “无碍!”耶律休哥摆摆手道:“你附耳过来!” 萧天机连忙靠近前去,却不想耶律休哥一把扼住其咽喉,一双鹰目尽显凌厉,“记住,有些话该你说你便说,不该你说的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知道,我就算把你杀了,萧太后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完一把松开萧天机,萧天机瘫在榻前不住咳嗽,面色苍白,双眼尽是惊恐,伏在地上哭道:“惕隐大人,天机知错了!” 耶律休哥也不做理会,继续问道:“你把二皇子安排到哪个营去了?” 萧天机:“回大人,二皇子在阿里海牙的钦察营!” “嗯也好,让他受些磨难,将来才能有所成就。”耶律休哥叹道:“你起来吧!切记不要过于放肆,特别是在杨八郎面前!” “天机谨记!”“退下吧!”“是大人!大人还请您多作歇息,毕竟您现在有伤在身。”“嗯,知道了。” 孤城暮角,引胡笳怨,北风嫣然,飞云黯淡夕阳斜。 杨延顺跪在一座坟茔之前,身边跪着文桀,两人都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各有一番悲情。 杨延顺心里明白,对于坟茔之内的人,文桀心中的悲痛定然多过自己百倍。二十年的朝夕相伴,他定是已把文锦当为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恐怕便是文锦讲出实情之时,他也是不会去接受。正如耶律休哥所言,当谎言被所有人认同,那么就是事实。文桀依旧是文桀,他是西域的文桀,是文锦的文桀。自己也只是杨八郎。 往事如烟,清风吹散。王平,早已随着二十五年前的那些往事,作古尘埃。 想罢多时,杨延顺叩首起身,刚想离去,却被文桀拽住衣袖,“爹爹临终前说,若我有机会与你相见,让我代他问问你,是否会责怪他当年的决定?” 杨延顺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未作答复。坟茔里埋葬的是王子鸣忠心耿耿的副将文颜台,是与文桀相依为命的父亲文锦,与我,又有何干系?我又能有什么资格去责怪这个男人。 ☆、唐经年 杨延顺回到帅帐之时,耶律休哥已然沉睡,便退出帐来,回到自己的参谋大帐。 两日后,楚封关匆忙赶到参谋大帐,道:“杨老弟,西夜琴率军围城了!” “哦?这么快就来了!好呀,咱们去城头上看看!”杨延顺笑道。 楚封关一脸不解,问道:“杨老弟,她来围城,你怎么还这么高兴呀?” 杨延顺低笑一声,反问道:“楚大哥,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来平息叛乱的啊!”楚封关答道。 “对嘛,她不来我们怎么平乱啊?难道要我亲自去莽莽荒漠找她?”杨延顺说完大笑一声,直奔城头,楚封关连忙跟上,也不住点头道:“杨老弟定是心中已有计策!” 杨延顺登上城头,阿里铁牙等人已等候多时。一一见过之后,杨延顺俯身看去,只见城下连营一片,人马不计其数,城下的积雪尽皆被踏为平地。 “城下大概有多少西域盟军?”杨延顺问道。 阿里铁牙一脸严肃,答道:“西夜琴原部兵马便有数万之众,加之南兜城调去的五万盟军以及汇合了前几日被唐经年击退的两万兵马,恐怕不下十万!” “十万?”杨延顺硬眉一挑,疑道:“我军先前便剿灭西域三万盟军,加之此时城下十万,共为一十三万。可我记得,耶律休哥在宫殿之上,和我说只有十二万啊,这哪又多出了一万?” 阿里铁牙低声道:“八哥,恐怕是细作调查错误,也可能是西夜琴本就偷藏几万兵马,没有公之于众。” “如此说来,西夜琴除了这城下十万兵马,可能还有后备力量?”杨延顺道。 阿里铁牙:“可能如此!” 杨延顺倒吸冷气,若是这样,自己还是得谨慎行事呀!耶律休哥啊,你可真是调皮,自己病倒了,把这个烂摊子交给我,啧啧,不乖! 众人看杨延顺面色阴晴不定,不知其心中所想,甚是忧虑,阿里海牙便忍不住问道:“咱么这如今怎么办呀?是现在冲杀下去,还是等到夜晚偷袭?” 杨延顺看看他,摇了摇头,道:“如今西夜琴只是围城而已,又没攻城,你着什么急呀!”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吧?”阿里海牙问道。 杨延顺闻言把眼一眯,道:“对!给我高挂免战牌,咱们就这么看着他们!”说完转身下了城头,留下阿里海牙一人呆呆地站在城头看着城下的十万西域盟军发愁,一片雪花飘落,阿里海牙突然感到了阵阵寒意。 再说杨延顺带着阿里铁牙回到参谋大帐,神色立变。只见他硬眉紧锁,面沉似水,在帐中不断踱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问道:“铁牙,现在我军还有多少兵马?” 阿里铁牙思虑片刻,道:“无雷一战,我军步卒战死三百,骑兵战死五十。乌铩城下一战,我军步卒战死三千五百四十一名,骑兵战死两千九百一十三名。现在城中,还剩步卒九千一百五十九名,骑兵一万四千零三十七名。共计两万三千一百九十六名将士。” “铁牙,我命你自各军各营中抽出精英步卒五千,精英骑兵五千,我要用这一万人摆阵。另外,自各营中挑选得利的战将十名,我军帅帐大将太少,捉襟见肘,难行军令。”杨延顺又道:“明日之后,我要在帐中看到他们!” 阿里铁牙:“末将听命!” “城中粮食是否充足?”杨延顺突然问道。 阿里铁牙:“八哥敬请放心,南兜城本是西域的粮仓,粮食储备充足,足矣支撑我们到来年春季!” 杨延顺:“嗯,好。将士们是否配备棉衣?这冬季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切莫冻坏了三军将士!” 阿里铁牙:“八哥放心吧,将士们早就配发了棉衣。此等军务你不必操心,我就能办好!” 杨延顺点点头,道:“你下去准备吧,顺便把唐经年叫来,我有事要与他谈!” “是!”阿里铁牙退出帐外,不多时,唐经年赶到。刚进大帐,未来得及行礼,便被杨延顺一把拽到军案前,道:“唐大哥,你可记得我几日前和你说要委任你一个重任?” 唐经年:“自然记得!” “嗯,唐大哥你先看看这个。”杨延顺指着军案上的一张图纸道,“你可识得这个阵法?” 唐经年拿起图纸端详半天,突然虎目耸瞪,“这。。。这是九开鱼鳞阵!” 杨延顺点点头,又拿出另一张图纸,道:“唐大哥,你再看看这张?” 唐经年接过再次低头端详,不多时又猛然抬头,惊道:“八门金锁阵!” “正是!唐大哥好眼力!再来看看这张。”说完杨延顺再次抽出一张图纸,递给唐经年。后者急忙接过,拿过来一看,不禁面色涨红,“七杀冲关阵!” 杨延顺满面笑容:“唐大哥果然是饱读兵书之人,竟都一一能识得,佩服!” 唐经年却是紧紧攥着三张图纸不放,激动道:“杨大人,你在哪得来这些阵图的?要知道,便是仅仅其中一张便足矣令一个将军一战成名!” “哦?有这么厉害吗?这些都是我自己画的。”杨延顺淡然道。 唐经年闻言虎躯一震,颓然坐在椅子上,道:“我苦读兵书十载,也没能参透这三个阵法,杨大人,果然才智高超!” 杨延顺大笑一声,扶起唐经年道:“唐大哥,这有何难?我来教你!”说着将三张阵图排列在军案上,一一解说。 唐经年本便是饱读兵书、心有谋略的将领,加之杨延顺言简意赅,处处简明扼要,不多时,三张阵型图尽皆解说完毕。唐经年心中豁然开朗,以往迷惑之处尽皆迎刃而解,不禁跪倒在地,虎目含泪:“杨大人,唐经年有一事相请!” 杨延顺忙道:“唐大哥有何事起来说便可,杨某自当尽力而为!” 唐经年却是长跪不起,道:“请杨大人收我为徒!” “啊!”杨延顺心头一惊,忙道:“唐大哥,我何德何能,能收你为徒呀?” 唐经年一脸正色,道:“唐经年此生钦佩之人非大人莫属!请大人成全!”说完便是低头一拜,杨延顺连忙拦住,却违拧不过。心道:我小小年纪怎么收他为徒呢?不过转念一想,唐经年腹有谋略,资质也不错,只是这么多年来没有高人指点,才只做了一个小小的右千户。若是有个师父点拨几句,不出时日,定可成为当世名将。耶律休哥手下少有得力助手,我为何不替他培养一个呢! 想到此处,杨延顺当即决定下来,便道:“唐大哥,若是你执意如此,恐怕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唐大哥’了?” 唐经年何等聪明之人,一闻此言,连忙叩首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杨延顺连忙扶起唐经年,轻叹一句,“经年,你可别嫌师父年轻哦!” ☆、初发军令 杨延顺喝过唐经年的拜师茶,又连忙拉过他,道:“经年,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情与你相商。” 唐经年见杨延顺少有的一脸正色,也连忙道:“不知是何事?” 杨延顺阴笑一声,把军案上的三张阵图叠在一起,道:“你说,若是将这三阵合一,会有什么样的效果?” 唐经年眉头一皱,道:“师父,九开鱼鳞阵强攻难守,八门金锁阵玄之又玄,七杀冲关阵气势如雷。单是一阵都难以驾驭,若是将三阵合一,怕有不妥。” 杨延顺点点头,却道:“三阵合一的确难以驾驭,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具有非凡帅才的人才行!” 唐经年:“可大惕隐如今卧病在床,我们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一个人?” 杨延顺看着唐经年,“你可记得为师说过要委派于你一个重任?” “啊!”唐经年惊恐万分:“师父,我怎能担此大任!” “若是你之前拒绝,我还能考虑换别人来执掌此阵,不过此时你已拜我为师。。。做我的徒弟,没有胆量可不行!”杨延顺说完将手按在唐经年肩上,道:“怎么,你不敢吗?” 后者忙道:“不是!我只是觉得。。。此阵由师父来指挥更为妥当!” 杨延顺撇撇嘴,无奈道:“此阵有两难:一是中军元帅指挥之难,二是带兵大将组阵之难。既要有可堪大任的元帅指挥,还要有熟知此阵的大将带领众军将,方可发挥此阵的最大威力。耶律休哥难以上阵,只好我亲自出马了。”说完,自袖口内抽出一卷图纸,丢给唐经年,道:“此阵多年前我便已将其写好,后经我两位师父指点改正,现已堪称完美,你看看吧!” 唐经年连忙打开来看,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五个大字三合玄襄阵。再往下看时,不禁冷汗直流,耳边又响起杨延顺的声音:“三合玄襄阵以阴阳为基,取之三阵,又困之三阵。借以阴阳相调,使得原本相冲的三阵紧密融合。既有九开鱼鳞阵的强攻之力,还有八门金锁阵的固守之玄,更兼具七杀冲关阵的雷霆之威。我坚信,西夜琴定然破不了此阵!” 唐经年突然放下阵图,疑问道:“师父,你为何要摆如此复杂的阵势对付西夜琴?我想这三阵任选其一,都能足以将其击败!”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击败?不,我要的不仅仅是击败她,而是要这十万西域盟军有来无回!” 唐经年闻言便是倒抽一口冷气,不过仔细想来也的确如此,击败敌方将领又如何?最重要的还是要把他手下兵马尽皆剿灭,这样才能平息叛乱。 杨延顺又道:“你只管详细专研此阵便可,其他的尽皆由我来安排,若有不明之处,随时来找我。退下吧!” “是!”唐经年叩首离帐。 第二日清晨,西夜琴率军攻城,杨延顺高挂免战牌,阿里海牙坐镇城头。剩下诸将紧急升帐,尽皆聚在杨延顺的参谋大帐之中。 杨延顺双目扫过,帐中大将有阿里铁牙、唐经年、楚封关以及新挑选的十名战将。这十名战将中杨延顺只认识一人,便是楚封关手下的小斥候邦古哈。其余九人由阿里铁牙一一介绍给杨延顺,分别是步兵营的谢君飞、李茂可、萧豹。骑兵营的耶律畏光、忽律术突、金振鹏、韩方。钦察骑兵营的萧千钧、完颜克雕。 介绍完毕,杨延顺站在帐中说道:“唐经年出列!” 甲叶声哗哗作响,唐经年跪倒出列。 杨延顺:“现有十员战将,皆为三合玄襄阵所挑,你要与他们熟络,知晓十人所长,好分配阵中职司!” “末将明白!”唐经年起身归列。杨延顺再次开口道:“你们十人皆为营中精锐,各有所长。本参谋代大惕隐行将帅之令,擢你十人为玄襄十将,官阶与都尉等同,即日起参与三合玄襄阵的训练,一切尽皆听从右千户唐经年军令,如有违者,斩立决!可有异议?” “没有!”帐中十人应声喝道。 “好!阿里铁牙,我曾命你挑选的五千步卒与五千铁骑可已挑完?”杨延顺问道。 阿里铁牙:“回大人,现已集结完毕,随时待命!” 杨延顺:“嗯,阿里铁牙,自今日起你要率领十万精兵协助唐经年练阵!” 阿里铁牙:“末将遵命!” “大人,那我干什么呀?”楚封关突然问道。 杨延顺:“你呃楚封关听令!” 楚封关双手抱拳:“末将在!” 杨延顺:“我命你负责监督玄襄十将排兵布阵,若有一人偷懒怠慢,你的豹尾钢鞭就别闲着了!” 楚封关一听,立马笑逐颜开,高高兴兴领过军令,不妨杨延顺又加了一句:“若是被我发现你故意刁难玄襄十将,我就贬你去做火头军!” 话音一落,帐内诸将哈哈大笑,楚封关一张老脸由黑变紫。 却说杨延顺军令一下,帐中诸将接令退帐,尽皆为三合玄襄阵去做准备。留下杨延顺一人也没闲着,他在帐中踱步片刻,便叫守卫牵来揽月驹,翻身上马,直奔城头。 到了城头一看,阿里海牙正紧握双拳望着城下的敌军运气,便问道:“情况如何了?” 阿里海牙一见杨延顺,连忙道:“他们攻了几次,不过尽皆被我的擂石滚木砸了回去。现在城下那小子正在叫阵,口出狂言,真是气死我啦!” 杨延顺点点头,阿里海牙为耶律休哥手下的猛将,跟随他征战多年,攻城略地有万夫不当之勇,守城方面更是毫不逊色。这也是耶律休哥为何把他长年带在身边的原因,有他坐镇城头,自己也是十分的放心。 杨延顺又俯身向下看去,只见城下一名西域敌将,满面的横肉,一身的匪气,盔甲陈旧,不似当日乌铩城下那些战将装备精良。想必这是西域其他国家的将领,西夜琴定然不会一上来便把自己部下最精锐的兵将派出来。这种做法有好有坏,好的一方面是可以保存实力,养精蓄锐。不好的一面是这些兵将易败,恐伤三军之气。不过,若是自己来用兵,定然不会如此。想罢,便对阿里海牙说道:“你想不想下去教训教训他啊?” ☆、敌进我退,敌困我扰 “想啊!老子早就想下去教训他啦!不过你有军令在先,只让我看着他们,不让我下去与之交战。”阿里海牙高声答道。 杨延顺:“嗯,很好。那我就再给你下一道将令!” 阿里海牙闻言便是精神一震,跪倒在地:“末将在!” “我命你披挂上阵,城下交锋,只许败不许胜!你能做到吗?”杨延顺一脸笑意问道。 “啊?那算了,我还是不下去了!”阿里海牙大嘴一咧,当即坐在地上,不再说话。 杨延顺见状哈哈大笑,扶起阿里海牙道:“我要你今日败,明日胜,再败,再胜。如此反复循环,在我军的三合玄襄阵练成之前,你要把西夜琴给我拖住。否则,他们久攻不下,十万大军又撤回到莽莽荒漠,我们又到哪里去找他们?还谈什么平叛西域啊?” 阿里海牙一听,觉得在理,便拱手道:“我明白了!就要像癞皮狗一样死缠住他们不放!敌进我退,敌困我扰!” “哈哈,前面那句有点糙,后面那句倒是精辟至极啊!”杨延顺一把搂过阿里海牙,低声道:“如果在城下遇到了西夜琴,你就这样说,明白了吗?” “嗯,明白了!”阿里海牙说完转身下城,杨延顺坐在城头,独自忖道:当年王子鸣也是面对城下十万敌军,和我今时一样。不过貌似还是我的压力小一些,毕竟西夜琴不是赵匡胤,帐下也没有我爹爹令公那样的名将,不过,我也不是王子鸣啊。 不多时城门一开,阿里海牙单骑冲出,一身大叶鱼鳞甲,头戴亮银狮子盔,手中抡着狼牙棒直取敌将。两人见面也不多言,圈马便战。四十回合之后,阿里海牙想起杨延顺叮嘱,虚晃一招,拍马便跑。后者紧追不放,不过阿里海牙座下宝马良驹,四蹄如飞,一步十丈,片刻便又拉开了距离,打马入城。 杨延顺看着城下叫骂不止的敌将,一脸笑容。再说阿里海牙穿着一身甲胄走上城头,大声道:“我明日二十回合就能把他打死!” “嗯,不错!”杨延顺拍拍他的肩膀,道:“明日把他打死,之后定有敌将出来报仇,你要再败,记住了?” “放心吧,我记住了!”阿里海牙拍着胸脯保证道。 杨延顺点点头,又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转身下城,留下阿里海牙坐镇城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0节 南兜城内,中军帅帐,耶律休哥刚喝完一碗汤药,和军医萧天机两人谈论着什么,突然帐帘一挑,就见杨延顺一张笑脸探了进来。 “呦,杨大参谋来了!快过来坐!”耶律休哥笑逐颜开,招呼杨延顺。 杨延顺屁颠屁颠来到榻前,萧天机连忙垂目低头,闪在一边。就听杨延顺问道:“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耶律休哥:“好多了,现在已经能下榻走动了,就是肩上箭伤还需些时日调养。” “嗯,有劳军医了,若不是他妙手回春,你也不能好的这么快,”说完杨延顺向萧天机一抱拳。后者连忙跪在帐中,道:“照顾惕隐大人,本是小人职责所在,不敢言劳。惕隐大人,还有副汤药需要我亲自熬制,小人告退了。”说完叩首一拜,转身出帐。 杨延顺笑眯眯地看着耶律休哥,道:“你倒是好呀,躺在帐中,不理军务,可是累坏我了。西夜琴十万大军围在城下,恐其还有后备力量,我是步步为营呀!” 耶律休哥轻哼一声,答道:“让你也知道知道,元帅不是这么好当的!再说,十万大军又如何,恐怕再来十万,也难不倒你吧?” “我可没想过要当什么元帅,是你硬逼我的。还是当个参谋好啊!”杨延顺拉起耶律休哥的手道。 “说些正事,你要摆阵?”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对,三合玄襄阵!” 耶律休哥:“我契丹人用兵,始终不似你汉人那样精通复杂。多年前,萧太后与大宋皇帝赵匡胤阵前相遇,萧太后统领辽军三十万,而赵匡胤当时只有五万人马,孰强孰弱,一眼便知。却不曾想赵匡胤摆出了一个六丁六甲阵,反败为胜。三十万大军折了大半,萧太后也在那一战中身受重伤,直至今日,还心有余悸。只盼你也能如那赵匡胤一般,以一阵破了西夜琴十万大军。” 杨延顺答道:“败而取胜,此乃我大师父曹彬所长,我从师多年,自然也深谙其道。我虽不似赵匡胤那般英明神武,可好在西夜琴也不是萧太后。” 耶律休哥:“那何时能让我看看这三合玄襄阵啊?我对阵法一窍不通,以后你可得教教我?” 杨延顺:“在此之前,还是让我先看看你你的伤口痊愈的如何了。”说着便向前扑去,却不防被耶律休哥一把推开:“离我远点,本帅一会儿要沐浴,你还是快走吧?” “你身上尚有箭伤,一个人怎么洗啊?还是我帮你吧,正好我也洗洗!”杨延顺一脸贱相。 耶律休哥:“好啊!不过我每次沐浴都是萧天机特地调制的热汤,里面有不少药物。若是你洗完了浑身长疮,可要及时地去找他治病啊!” “胡说!你洗就没事,我洗就长疮?骗我的对不对?”杨延顺一脸的不信。 就在这时,帐门一开,萧天机指挥着几个兵卒抬进来一个浴桶,紧接着就见他端着几碗汤药尽皆倒进浴桶之内,随后竟然又抓出几条蛇来,摘出蛇胆,捣碎放了进去。杨延顺眼睁睁看着热汤由清澈变得嫣红,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杨参谋,你还要不要和本帅一起沐浴呀?”耶律休哥鹰眼弯成一道月牙,笑问道。 杨延顺看着浴桶中的翻滚的液体,又看看萧天机的一双狐眼,打了个哆嗦,“算啦!本参谋突然想起来要去替南兜城二道街上的寡妇挑水,就先失陪啦!”说完,一溜烟的跑出军帐,留下耶律休哥和萧天机两人笑作一团。 ☆、三合玄襄阵 却说杨延顺逃出中军大帐,一路直奔南兜王城外的校军场。未到近前,就听见甲叶之声哗哗作响,马鸣不断,人声鼎沸。 来到近前一看,就见一员大将正在高台之上,便是自己新收的徒弟唐经年。唐经年排兵布阵,手中八支大旗来回交换,所指之处,都有一员战将率军准时抵达。 杨延顺看罢多时,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时一员大将飞奔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杨老弟,你来了!”来人正是楚封关,杨延顺心念一闪,便将他拉到一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见楚封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校军场上唐经年继续操练着士兵,阿里铁牙在一旁协同指挥。两人配合极好,一个在高台上摇旗施令,另一个在阵中领军响应,三合玄襄阵已初步成形。 再说场外,突然冲杀出一队骑兵,带头一人手摇豹尾钢鞭,须发结皆张,正是右千户楚封关。只见他带着这队骑兵冲入大阵,见人便打,一时间校军场上的万余士兵阵脚大乱。 高台之上的唐经年一见此景连忙摇起黑色大旗,阵中的阿里铁牙立即响应,带着八名手执长剑的骑兵自阵中冲出,散落在大阵各处,一声怒喝稳住阵脚。唐经年又摇起一杆蓝色大旗,阵中便闪出一队步兵,为首有两员战将,一人手提金顶轧油锤,另一人手拿四棱虎头槊,正是李茂可、萧豹二人。 就见两人抡起兵器便砸,楚封关哪敢怠慢,手中豹尾钢鞭左支右挡,躲过金顶锤,挡住虎头槊,紧接着一声怒吼,收鞭再打。李、萧二人本不是楚封关的对手,不过此时二人合力,也占了兵刃上的便宜,却也能与楚封关不相上下。两人兵器一长一短,相得益彰。短的为锤,楚封关不敢与之硬碰硬,长的为槊,楚封关又鞭长莫及。不过好在他经验老道,手中钢鞭更是挥洒自如,李、萧二人渐落下风。不多时,便被楚封关打败,仓皇而归。 高台之上的唐经年又晃起绿色大旗,阵中马上又有变化,就见一队骑兵排成一排,直冲楚封关所带骑兵。阵中骑兵尽皆精锐,哪是其他人所能抵抗。不消片刻,便将楚封关所带之兵打倒大半,不过却是对楚封关无可奈何。 骑兵一撤,又闪出两员战将,正是忽律术突与金振鹏两人,两人皆使大刀,也算是玄襄十将中颇为骁勇的战将。楚封关不敢大意,自马上摘下双钩银丝鹿筋枪,来战二将。约过四十回合,二将战败而归,再看楚封关也是气如牛喘,热汗直流。刚想整理所部人马,却不防高台之上唐经年紫旗一摆,又杀出一员战将。 只见这员战将年轻体壮,身高在八尺挂零,两眼有神,相貌堂堂,一脸英气逼人,正是钦察骑兵营的萧千钧! 萧千钧手拿盘龙一字点刚枪,见面不容分说,便与楚封关交战在一处。两只大枪交错相往,二人皆是使出浑身解数,一时间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萧千钧手下骑兵手拿长刀尽皆上前,将楚封关围在正中。楚封关心中一慌,不想萧千钧盘龙枪扫来,正中自己背脊,痛的他“啊呀!”摔下马来。 萧千钧倒提盘龙一字点钢枪,生擒楚封关。唐经年在高台上晃动白旗,众将归位,兵马回阵。 杨延顺看后不禁大笑道:“楚大哥受苦也!” 话音一落,就见唐经年自高台之上跑下阵来,扶起楚封关,二人又来到杨延顺面前。楚封关一脸的委屈,道:“若不是我打累了,岂能被他挑下马来!” 杨延顺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楚大哥,你应该高兴才对啊!连你都被打落下马,这说明,三合玄襄阵,成啦!”说完,杨延顺转身对唐经年道:“经年,没想到你才高志广,这才几日工夫便把三合玄襄阵练得有模有样,不错!” 唐经年立即抱拳道:“多亏有铁牙大人和楚大人的协助,以及玄襄十将的配合,末将才能初步完成此阵!” “嗯!”杨延顺点点头,带着两人来到高台之上,在军案前又指这阵型图道:“经年,此阵还有几点不妥。你看这里,再看此处,若是能将这两处调换,再把这点增加百名骑兵,楚大哥第一阵便会落败!” 唐经年仔细看罢多时,摇起蓝色大旗,随即又摇动紫色大旗,最后黑旗一收,战阵耸变。杨延顺看在眼里,不住点头,当即下了高台,跨马抡刀,加入战阵。 大阵中心正是阿里铁牙,两人汇合一处,一刀一戟,杨延顺在左,阿里铁牙在右。此时就见高台之上唐经年一晃白旗,战阵启动,再晃蓝旗,步卒亮刀,气势逼人。绿旗一摆,两员战将率领骑兵冲出,长【枪】向天一刺,威风凛凛。紧接着黄旗摇晃,又两员战将领兵冲出。接下来分别是红旗、青旗、紫旗。最后黑旗一摇,杨延顺与阿里铁牙自中间冲出,十六名长剑骑士尾随其后。两人一黑一白,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如同两条阴阳鱼在阵中游动。所到之处,便是阵阵吼声不断,阵势如雷! 杨延顺与阿里铁牙二人打马回到阵中,唐经年黑白旗同时一摇,战阵立即撕裂开来,杨延顺面前闪出一条大道,回身与阿里铁牙对望一眼,两人倒提兵刃一齐拍马杀出! 唐经年接着红旗一摇,两员战将带着一队骑兵紧随二人冲杀出去。接着紫旗一摇,萧千钧带领所部一营也瞬间冲出。最后黑旗一晃,战阵当即合拢归原。唐经年手中五色军旗来回交换,阵中一片厮杀之声。 不多时,杨延顺骑马赶回。唐经年也跑下台来,师徒相会,唐经年立即跪倒在前,“师父,经年不辱使命,阵已练成!” 杨延顺:“哈哈!为师没看错你!快快起来,随我去见大惕隐!” 再说两人来到帅帐,杨延顺满面春光,“铁筝,阵已练成,待到你伤好之日,便是我破敌之时!”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心有成竹道:“有你在我自然尽皆放心,听说你收唐经年为徒了?” “正是!”杨延顺毫不隐瞒。 “那想不想再收一个徒弟呀?”耶律休哥抬眼问道。 杨延顺心知他所讲之事,却装做不知道,便问:“再收?收谁呀?” 耶律休哥笑道:“你装的还真像。萧天机已经和我说了。” “呃其实我就是不想收他!”杨延顺道。 耶律休哥:“为何?” 杨延顺:“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 耶律休哥:“嗯你心中有所顾虑也属常情。好吧,就权当他与你无这师徒之缘。” 杨延顺倒是没想到耶律休哥竟如此随和,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有将官来报:“杨大人,海牙大人请您前去城头有事相商!” ☆、大战在即 杨延顺赶到城头,连忙问道:“找我何事?” 阿里海牙晃着大脑袋答道:“西夜琴在城下叫你答话!” “哦?我教你说的话,你都和他说了吗?”杨延顺俯身看向城下。 阿里海牙:“说了啊!” 杨延顺:“打开城门!”说完转身下了城头。 阿里海牙连忙命人打开城门。城门一开,杨延顺单骑冲出。 来到城下,只见对面的西夜琴头戴莲花遮月盔,身穿锁字连环粉龙甲,腰间环着十八节蝎尾鞭,足踏水磨鳌龙靴,掌中一口锈绒刀。依旧的杀气不多,媚气十足。此时正骑着碧眼狻猊兽来回打转,想来是早已不耐烦了。 “不知琴公主找我何事啊?”杨延顺在马上问道。 西夜琴美目一瞪,道:“何事?此时两军交战,你说我找你能有何事?” 杨延顺哈哈一笑,道:“正如阿里海牙所说,大惕隐耶律休哥重伤在身,所有军务尽皆压在杨某一人身上。而且这几日还要排练一个举世无双的战阵,真是忙得不得了,可把我累坏了!可否再宽限我几日,等到我休息好了,再与你阵前交战,一决高下,如何呀?” “哼!摆阵?我十万大军还会怕你区区三万人摆的阵?”西夜琴一脸不屑。 杨延顺:“琴公主你错啦。杨某只用一万人摆阵而已。” “一万?有意思,看来你这是摆明来送死的!若是一万个杨八郎,我到可能会怕,不过,可惜杨八郎只有一个!”西夜琴尽是嘲讽之意。杨延顺却是不以为然,接道:“不知琴公主,可否宽限几日,给杨某这个机会呀?” 西夜琴:“好!姑且留你三天狗命,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用这一万人,来攻破我十万大军!”说完,拍马回营,却又听到杨延顺的声音从后面飘来:“琴公主,南兜王很是想念你呀,你要不要进城来看看他啊?我保证,只是纯纯地见面,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来不?” 西夜琴头也未回,高声答道:“滚!” 杨延顺一耸肩膀,心道:文桀呀,看来你的公主琴一点都不在意你哟!随即拍马回城。 帅帐之内,杨延顺皱着硬眉,道:“经年,这几天你要和铁牙加倍练兵,不可懈怠,三日之后,就是我们破敌之日!” “是!”唐经年应声答道。 “八郎,现如今已到冬末,春季即将来临,为何不等到天气转暖之时再与之交战?”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轻叹一声,道:“时不我待,我何尝不想拖到来年春季,不过西夜琴也不是傻子。她心中知晓,西域盟军若不能一鼓作气击败我们,时间一长,早晚会自内部瓦解,所以她此时定然不顾一切想要把我们困在南兜城内。也只有这样,我的三合玄襄阵才能吞掉她的十万大军,而不至于被她中途逃掉。” 耶律休哥“嗯”了一声,随即又问道:“到时候我该做些什么?” 杨延顺闻言一笑,答道:“到时候你就坐在城头,看我的三合玄襄阵是怎么吞灭十万大军的就行!” 耶律休哥:“如此说来,我倒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呵呵,对了,还有一事,”杨延顺正色道:“三合玄襄阵目的在于歼灭敌军,而对于西夜琴及她手下的一些大将,恐怕难以将其杀死在阵中。所以,届时我将和铁牙率领一队骑兵追击,力求生擒西夜琴。若是有可能,我还要攻下乌铩国!” 耶律休哥一听杨延顺提到乌铩国,眼角就是一跳,自己曾铩羽乌铩,这真是一个耻辱,不由得浑身散漫杀气,“若是攻下乌铩”。 杨延顺突然一把握住耶律休哥,道:“铁筝,我不希望你,再做那些事情。” 话音一落,耶律休哥顿时清醒,身上杀气尽皆散去,微笑道:“明白了!” “不再骗我?”“放心,我不会再骗你了!” 时间,对于军旅中的男人,没有任何概念。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是眨眼间的事情,何况三天。 第三日的清晨,南兜城外飘了雪花,给本就一片肃穆的战场增添了一阵微寒。 西夜琴倚靠在碧眼狻猊兽身上,身后是十万西域盟军。可她的一双美目却流连于空中飘飞的雪花上,一身的甲胄也掩盖不住她的美丽,反而更添一分英气。在这冰雪的世界里,她静静等待着,等待几日前城中那个求自己宽限几天的男人。对于这个男人,她仿佛是爱上他了。甚至连自己也不敢相信。不过那日,乌铩城下,他单枪匹马冲进来,大杀四方,最后连自己都被他打落下马,刀削帅旗那一刻,自己真的怕了,怕了这个死神一般的男人。 而对于自己来说,能让自己感到害怕的人才值得自己去爱。 南兜城上,阿里海牙也是顶盔贯甲,一脸的严肃。一个时辰后,无论太阳是否升起,都会有一场大战在此打响。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肩上、盔甲上,他都像是一塑雕像一样,一动不动。他不相信一万人可以打败十万人,但是他相信杨八郎。想必,弟弟阿里铁牙也同样相信,那个叫做杨八郎的男人。 此时,阿里铁牙正擦拭着手中的方天画戟。这次出征以来,自己一直没有机会正面与敌交锋,恐怕大家也已经忘记了我“断戟郎”的称号,不过这次能与八哥并肩作战,我定要他也见识我这个义弟的真正本领:银戟不断,铁郎不败!” 一顶军帐之内,军医萧天机正细心熬制一碗汤药,似乎即将到来的这场大战与他毫无干系。不过他的心思,却早已随着帐外纷飞的雪花飘散开来:二皇子,战争无常,生死由天。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希望你能走下去,不要倒下,天机等你得胜归来! 耶律休哥坐在帐门前,鹰目黯淡无光,伸手接住一片散落的雪花,看着它消融成水,自指尖流下。“八郎,无论胜败,骂名都由我来背负吧!” ☆、阵显神威 南兜城校军场,一万辽军披挂整齐,手执利刃,尽皆望着面前高台之上的那员将军,等候军令。 台上那人头戴银翅帅字盔,身披紫金大叶连环甲,两耳朝怀,虎目放光,鼻高如峰,两片厚唇,颔下三绺虎须,往那一站,不怒自威。一双虎目扫过场上众人,忽然转身跪倒在地,道:“惕隐大人,万事俱备,唐经年请求发令!” 萧天机自军榻上将耶律休哥扶起,耶律休哥手拿令箭,交付唐经年手中,道:“唐经年,本帅命你排兵布阵,定要城外敌军有来无回!” “末将领命!”唐经年低喝一声,转身站在高台之上,手中一杆蓝色大旗,喊道:“李茂可、萧豹何在?” “末将在!”“我命你二人带步卒八百,占云龙之位,见蓝旗而动,奔松皮之位,途中遇卒杀卒,遇将杀将!”说完手中蓝旗向下一掷,萧豹伸手接住扛在肩头,二人同声喝道:“末将领命!” 唐经年:“忽律术突、金振鹏何在?”“末将在!”“我命你二人带骑兵一千,占虎韬之位,见绿旗而动,奔轮违之位!”手中绿旗一掷,金振鹏伸手接住,二人同道:“末将领命!” “萧千钧何在?”“末将在!”萧千钧走出队列,一脸坚毅。 “我命你带骑兵一千,占大妄之位,见紫旗而动,而后追随黑旗而行!”“末将领命!”萧千钧接过紫旗,领兵归队。高台之上的萧天机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直到耶律休哥一声咳嗽,连忙收回目光。 再说唐经年继续发号施令,手中红旗、青旗、黄旗尽皆发下去,最后手拿黑旗,恭敬道:“杨大人、铁牙大人,您二人深谙此阵法,不需末将多说,还请您二人见黑旗而动!”说完,自台上将黑旗掷下,阿里铁牙自马上一把接住。 众将接过军令,唐经年在台上一抱拳,道:“还望大惕隐亲临城头,拭目以待!” 说完,手中摇起白色大旗,一万兵将尽皆奔向城外。 南兜城外,西夜琴骑上战马,紧握手中绣绒刀,盯着城门。城门一开,一万辽军冲出,成方形队列,尽皆手执利刃,一动不动。 西夜琴正在生疑,就听城头之上一声高喊:“西夜琴,本将唐经年,奉杨大人之命,排兵布阵,誓要剿灭你十万大军!若是你此时下马投降,还来得及。否则休怪唐某无情!” 西夜琴举目观瞧,就见南兜城上立着一员大将,身后摆着八色大旗。而他左右两边分别是守将阿里海牙以及辽国大惕隐耶律休哥,却是不曾见到那个一身硬气的男人。便道:“唐经年?没听过!我问你,杨八郎何在?” “哈哈!”唐经年一声大笑,答道:“西夜琴,今日之后,你就会永远记住我的名字!至于杨大人嘛,他就在阵中,你敢闯阵吗?” 西夜琴大刀一摆,怒斥一声:“有何不敢!” “好!”唐经年一声大喝,自身后抬起白色大旗,白旗一摇,城下辽军像一部机器,瞬间启动。 西夜琴皱着双眉,只见辽军兵马嘶鸣,在城下瞬间围成一个大阵,阵前有三门,便是进阵之口。自马上观瞧,可以隐约看到阵中有七色旗帜,不过详细情况却看不清,只得进阵方知。不禁忖道:“杨八郎敢以一万辽军对我十万兵马,不是神便是疯子。不过我却不信这世上有神的存在,我只相信实力。想罢,便问道:“有谁愿第一个闯阵?” “末将愿往!”一声高喝,一员西域大将打马出列,此人正是乌铩国大将贺黑突由。 西夜琴:“好!你便带所部一万兵马,前去闯阵!” 贺黑突由也未应和一声,便拍马冲出,身后一万兵马紧紧跟随。到了阵前三门,也不等辽军说话,便冲进去左边阵门。城上唐经年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紧接着手中青旗一摇,城下大阵立起变化。 贺黑突由猛闯入阵,只见面前青光一闪,一杆青旗之下,立着一员战将。就见这员战将掌中一杆五钩神飞亮银枪,枪头闪闪发光,夺人二目,正是玄襄十将中的完颜克雕! 贺黑突由见状,提起手中青铜驼牛枪便是向前一扎。再看完颜克雕,竟然一动未动!待青铜驼牛枪来到近前,突然身体一斜,整个人贴在马背上。贺黑突由眼见一枪落空,连忙收枪再扎,却突然觉得腹部剧痛,低头一看,完颜克雕的五钩神飞亮银枪已刺穿战甲,枪头尽皆扎入腹腔。 完颜克雕把枪向外一拨,贺黑突由的肚子便被划开,鲜血四溢,当即摔下马来,魂飞魄散。可叹他至死也不知道完颜克雕是何时出枪的。 主将眨眼间便已战死,一万西域盟军呆在当场,不知所为。城上唐经年却是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左手黄旗,右手绿旗,同时摇起。再看阵中,韩方、耶律畏光两人率领一千二百步卒飞奔而来,与完颜克雕旗下的八百步卒何在一处,尽皆手拿钢刀。到了近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专斩敌人首级。另一边,忽律术突与金振鹏两人也带着一千骑兵准时赶到此处,骑兵尽皆手执长【枪】,腰佩长剑。此时长【枪】在手,自马上向下一扎,敌兵立死当场。 城头之上的耶律休哥不禁手扶城垛站起身来,自高处向下看,一目了然。三合玄襄阵呈圆形,阵中青旗、黄旗、绿旗聚在一处,三旗之下便是修罗战场,三千辽军屠杀一万西域盟军,刀光剑影,尘土飞扬。四周的辽军尽皆按兵不动,也都未发出一丝声响,唯有三旗之下喊杀声不断。“这究竟是怎样做到的?”耶律休哥剑眉紧蹙。 再说城下的西夜琴,看不清阵内情况,只道是大事不妙。约合过了半个时辰,阵内杀声已停,三色大旗各归其位。南兜城上的唐经年白旗与青旗合在一起,向右一摆,城下的一万辽军尽皆行动。待其站稳,就见三合玄襄阵已向右平移两丈,“吐”出了一万西域盟军的尸首,一杆青铜驼牛枪插在雪地上,贺黑突由的首级孤零零的挂在枪头,鲜血滴落,渗入雪层。 ☆、戮军十万 南兜城下,三合玄襄阵像一只长着獠牙的巨兽,睨视着西域盟军。呼啸的风雪像是巨兽可怕的喘息声,在每个西域兵的耳旁响起。 唐经年一动未动,西夜琴也是一动未动。 良久,只见西夜琴突然长刀指天,一声怒叱,直奔三合玄襄阵。西夜琴身后有二十八员西夜国的偏副将紧紧跟随,九万西域盟军也当即奔向阵前。 唐经年重眉一拧,手中蓝旗一晃,阵中便闪现八百步卒。步卒手拿雕弓,羽箭上弦,不瞄飞奔而来西域大军,却是箭矢指天。蓝旗之下两员战将,正是李茂可、萧豹二人。眼见冲在最前的西夜琴已经马到一箭之地,李茂可胸中提气,一声大喝:“放!” 一时间,八百步卒手中雕弓响声连绵,八百羽箭如同抛物,尽皆射在距三合阵前一箭之地。西夜琴被迫勒住战马,身后的滚滚大军也停下脚步。 城上唐经年白旗一摆,战阵归原。紧接着紫旗一摆,自阵中冲出一员年轻战将,手拿盘龙一字点刚枪,座下宝马如风,转眼间已到西夜琴近前。 “萧千钧奉杨大人之命,特来替琴公主指路!”萧千钧自马上一欠身,算是行礼。 西夜琴美目一转,道:“哦?他倒是想得周到!” 萧千钧也不多言,打马到西夜琴身旁,手中盘龙一字点钢枪向左一指,道:“公主请看,此乃九开门,门内有强攻之阵,公主小心!”接着长【枪】指向中门道:“此乃七杀门,门内战将有雷霆之怒,气势难挡,公主小心!”最后一指右边阵门,道:“此乃金锁门,门内玄幻难解,入阵难出,公主小心!” “有劳阁下代我谢过杨大人,无论胜败如何,西夜琴都敬他男儿坦荡!”说完,西夜琴向着三合玄襄阵一拜,心道:杨八郎,想不到你竟如此仁义!哎,你若是我西域人该有多好! 再说萧千钧打马归阵,西夜琴道:“我自领军入七杀门!忽律金赤领军入金锁门,谁愿入九开门?” “公主,末将愿往!”答话之人正是西夜二十八将之中的西夜德光。此人是西夜琴的族弟,官拜军中元帅副将。 西夜琴看看西夜德光,点点头,不再多言。 三个人各带两万兵马自三门而入,兵马进阵,阵门立合!唐经年虎目耸瞪,白色大旗不住挥舞,一万辽军齐声断喝,像是巨兽发出怒吼。耶律休哥紧紧盯着唐经年,就见他迅速放下白旗,手中七色旗不断交换,城下三合玄襄阵整体启动! 单说西夜德光率军冲进九开门,阵门一闭,众人心中便是一震,只得咬紧牙关向阵内杀去。刚行的几步,面前黄旗一闪,两员战将横在马前。韩方手拿九股烈焰叉,面似黑铁,托叉便刺。耶律畏光手拿九节链子锤,自马上向前一抛,直击西夜德光面门。 西夜德光年纪不大,却是骁勇善战,手中血挡梅花枪拨叉挡锤,却不想耶律畏光的链子锤一碰枪杆,立即回转,吓得他把头一低,躲过一劫。身后的一员副将却是不走运,正被链子锤击中面部,一脸鲜血,摔下马来。 再说西夜德光与韩方战得三十回合,却不见耶律畏光,偷眼看时,就见耶律畏光带领一千二百名步卒阻击自己所率的两万兵马,此时两万兵马已折了三千!若是如此下去,早晚尽皆丧命,西夜德光收枪便要来战耶律畏光,却不防面前红旗一闪,又来两员战将,正是谢君飞与邦古哈领着一千骑兵而来。二人一见西夜德光便战在一处,身后又有韩方托叉赶来,三人将其团团围住。西夜德光便有千般本事,此时也难逃到奈何桥上去喝孟婆汤的命运。十余回合之后,谢君飞手中描金戟一扫,正打在西夜德光背脊之上,西夜德光一口鲜血吐出一丈远。紧接着邦古哈一晃二龙宣化斧,正砍在西夜德光头盔,韩方一挺九股烈焰叉,将其扎在叉头,又向敌军甩去,砸倒了一片西域盟军。 于此同时,金锁阵中,忽律金赤两眼赤红,像一只发了疯的恶狼,手中凤头斧不停挥舞,将面前之人尽皆砍死马下。而然,他所砍翻的却都是自己的手下。他所带领的两万兵马也是双眼赤红,自相残杀不止。辽军共分成八队将这两万敌军围在中央。每队百人,手中雕弓上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不多时,一员战将自蓝旗后闪出,手中金顶轧油锤横扫向前,正抡在忽律金赤的后心。忽律金赤被打得飞下马来,口吐鲜血不止,哪知一根四棱虎头槊搂头砸下,当即头一歪,死了。 中路七杀门,西夜琴手中绣绒刀上下翻飞,刚刚打走了两名使大刀的辽将,却不想又来了两个使枪的辽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给自己指路萧千钧。萧千钧这杆盘龙一字点钢枪无坚不摧,另一人的五钩神飞亮银枪更是快如闪电,好在西夜琴刀法娴熟,此时尚可应对。可她的两万兵卒却是没有这么幸运了,刚刚被她打败的忽律术突与金振鹏又突然跑回,领着两千骑兵,八百步兵冲入敌军,大刀所到之处,尽是鲜血横流。 城上的唐经年面色凝重,手中大旗不断挥舞,突然对身边的阿里海牙道:“海牙大人,请将那把黑旗拿给我!” 阿里海牙将黑旗拿来,唐经年一把接过,心道:该杨大人出场啦! 三合玄襄阵,集三阵所长,以阴阳调之!阵中的阴阳便是杨延顺与阿里铁牙两人。唐经年黑旗一扫,杨延顺一声令下,十名长剑骑兵自身后冲出,散布于大阵四周,压住阵脚。紧接着杨延顺提刀催马,身后百余名黑衣骑士紧紧跟随,自阵中杀出,向九开门方向奔去。另一面,阿里铁牙一身银装甲,头上亮银盔,手中一杆方天大戟,率领百名白袍骑兵,杀向金锁门!一时间,阵内人吼马嘶,血光四溅。耶律休哥抖着双手,紧紧扣进城头土墙,往下看去,阵如八卦,阵中阴阳双鱼游动,所到之处,血流百步。“此等战阵竟有如此威力!八郎,你总能令我震惊!” 再说杨延顺,座下马掌中刀,杀入阵中,所到之处,尽成血河。来到九开阵门前,一声断喝,“一个不留!”谢君飞、邦古哈、韩方、耶律畏光四人挥舞兵刃冲入敌军。 阿里铁牙也已到达金锁阵,长戟一挥,八百名弓箭手尽皆放箭,西域军一波又一波倒下。最后八百名弓箭手箭壶尽皆射空,李茂可、萧豹二人率军杀入。 杨延顺与阿里铁牙二人将阵中审视一圈,又回归阵中。除中路西夜琴力战萧千钧与完颜克雕之外,其他西域军皆已殆尽。杨延顺拿过黑旗,在阵中不住摇晃。城上的唐经年见此情形,连忙摇晃红旗、黄旗、蓝旗,一时间三合玄襄阵立停两阵,唯有七杀阵仍在鏖战。耶律休哥鹰眼一扫,问道:“唐经年,怎么停了?” 唐经年连忙答道:“大惕隐,杨大人力求剿灭敌军十万,末将自然不敢有所遗漏!”话音一落,就见城下战阵生变,原本闭合的九开门、金锁门再次开启。阵外剩下的三万盟军一见,急忙分为两队,冲进阵来,力图救回同伴,哪想到他们刚进来,阵门便合上了!唐经年白旗一摇,上下两阵再次启动,喊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中路七杀阵两军胶着不开,西夜琴虽是女流,貌比天仙,但手中的绣绒刀却是货真价实的世间利器,刀光熠熠,杀气如虹。萧千钧与完颜克雕两人合力却也是难以取胜,反而略有败北迹象。 好在唐经年早已注意到此间战况,手中黑白棋合在一处,奋力摇摆。中路辽军有专门负责旗语的骑兵,一见城上旗色有变,连忙通知二位战将。两人百忙之中偷眼去瞧,果然城上黑白旗帜摇摆,当即收回兵器,四散开来。 西夜琴眼见二将突然遁去,不禁惊奇。向四周看去,身边的辽军也尽皆散开,只留下自己所剩不多的兵马。“哎!想不到这个三合玄襄阵如此神威,恐怕我十万大军尽皆毁矣!”念到此处,西夜琴不禁怒气填膺,一打坐下马,便要挥刀杀入战阵,去寻杨八郎。却不想被身边副将一把抓住,“公主,不能再战了!快快撤离此处!我军死伤殆尽!” 原来辽军向左右撤退,让出一条道路来,西域盟军见此时机,便想趁机脱阵,殊不知,这正是杨延顺心中所盼。西夜琴不谙阵法,见此阵着实骇人,若是长此下去,全军定然难逃一死,加之副将劝说,心生退意,领着诸将拨马便逃。 而此时阵中的杨延顺与阿里铁牙却是早已冲到近前,西夜琴与副将马快,尽皆逃了出去,剩下的兵马却是来不及逃脱,哪知杨延顺根本不去看他们,跨马抡刀猛追西夜琴。城头之上的唐经年红旗一摇,谢君飞、邦古哈率领骑兵尾随而出,紫旗一摇,萧千钧端枪拍马追出。最后唐经年黑旗一晃,战阵合拢,将剩下的西域军尽皆困在阵中,手中五色军旗来回交换,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十万大军就此湮灭,南兜城下血染寒风,雪地变血地。唐经年手摇大旗,指挥着这只巨兽一次又一次“吐”出成堆的尸首。耶律休哥手扶墙垛,任由落雪堆积肩头,难平心中之情。 西夜琴纵马狂奔,北风似钢刀飞过,刮得一张俏脸生疼。这一战,西夜二十八将竟折了一大半,只剩十三骑紧紧跟随。十三骑后,一杆黑棋色大旗如同招魂幡在风中哗哗作响,疾速前进。旗下一人座下揽月驹,掌中抹月刀,好似荒漠死神,步步紧逼。 ☆、断戟郎 西夜琴纵马直奔乌铩国,杨延顺在后率军狂追,越追越近。 “八哥,若是她逃进乌铩城,恐怕我们一时难以攻破!”阿里铁牙忽在旁说道。 “放心,她进不去乌铩城的!”杨延顺说完狠狠一打快下坐马,揽月驹翻蹄亮掌,绝影千鬃,踏雪如飞,不消片刻已赶上西夜琴手下的一员副将。那员副将扭头一看,不想杨延顺大刀正砍下来,当即尸首异处,坐下战马驮着死尸跑向一旁,尸体摇晃着落下马来。 杨延顺也不作理会,掌中银面抹月刀一横,刀锋先前,双腿一夹座下马肚,揽月驹心领神会,猛然向前一窜,又一员副将被腰斩落马。揽月驹越跑越快,眨眼间又追上三人,不过杨延顺却不下杀手,眼见乌铩城已在视野之内,城上浓烟滚滚,杨延顺一勒坐下马,渐渐停了下来。 身后萧千钧、谢君飞、邦古哈三人率领骑兵也赶了上来,“杨大人,怎么不追了?”萧千钧问道。 杨延顺并未作答,而是下令道:“萧千钧,你领军从右翼包抄,切记不可追的太紧!” “是!”萧千钧连忙答道,带军向右奔去。 “谢君飞、邦古哈,你二人领军从左翼包抄,也不可追的太紧!”杨延顺命令道。 “是!”二人领命离去。阿里铁牙不禁疑问道:“八哥,如此一来,西夜琴定然逃进乌铩城啊?” 杨延顺打马而行,毅然道:“她进不去的。此时乌铩城,已经姓楚了!” 西夜琴领着败军残将直奔乌铩城,到了城下却见城头浓烟滚滚,不见一名守军,心中便升起不祥之感。有一员副将拍马上前,向上高声喊道:“快快开门!”喊了三声却也不见有人作答,突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数枝雕翎箭射来,那员副将一声哽咽,摔下战马身亡。 西夜琴心头一惊,急忙抬眼观瞧,就见自城头垛墙之后站起一排弓箭手,中央一名大将,头戴扳卷荷叶狮子盔,身披八宝大叶驼龙甲,一双豹眼,两道横眉,连鬓的虎须乍起,好似天王发怒。身边倚着一杆双钩银丝鹿筋枪,立于风雪之中,威风凛凛。疑惑之间,就听那人在城上吼道:“西夜琴,这座乌铩城姓楚啦!你还要进来吗?” 此人正是左迁护楚封关!原来西夜琴在南兜城下攻打三合玄襄阵的时候,楚封关奉杨延顺之命,率军自南兜后门溜出,奔袭乌铩国。乌铩国守将于城下御敌,却被楚封关一枪挑破咽喉,惨死马下,楚封关趁机攻占乌铩,等候西夜琴败逃。 西夜琴一听此言,倒吸冷气,哪还敢进城,急忙拨转马头,向西跑去。跑不足百步,就见面前闪出一杆红色大旗,旗下一人手执盘龙一字点钢枪,身后千余骑兵。西夜琴连忙拨马向东跑去,刚跑出几步,就见一杆红旗立现,旗下两元大将,手拿兵刃,身后又有千余骑兵。 西夜琴眼见绝路,一声怒叱,抬起绣绒刀直奔谢君飞、邦古哈二人。谢君飞、邦古哈急忙催马应战,哪知西夜琴马到近前,突然马头向左一拨,正从身边飚过,再想去追哪里还能赶得上。就在此时,西夜琴面前黑旗一闪,旗下两人立马横刀,拦住去路。 西夜琴定睛一看,不是杨八郎还会是谁。转身看时,乌铩国城门一开,楚封关领着兵马也冲了出来,东南西北四面尽皆被辽军占据。再看看自己的副将,仅余十人,不禁惨笑,道:“想不到我西夜琴,终会丧命乌铩城下。”一双美目尽显凄楚。 辽军越逼越近,就听杨八郎喊道:“琴公主,那日也在此地,我说过要以兵法降你,不知如今,你是否心服口服?” “呵呵,杨八郎,想让我心服,你还差得远了!”西夜琴口中如此说道,心中却是早已心服,杨八郎当真的她的克星,让她又爱又恨,难以自拔。 西夜琴一声轻叹,忖道:若是死在你的刀下,也算值了。想罢催马提刀,便要做殊死搏斗。身边副将一见,连忙上前阻拦,“公主,有末将在此,怎能让您以身犯险!”话音一落,两员副将便冲到前面,一人手拿四方镔铁锏,另一人手拿打将钢鞭,直指杨八郎道:“有我等此,怎能让你冒犯公主天威!” 杨延顺一声冷哼,“公主天威?我杨八郎向来喜欢违逆天威!”说完催马提刀,却听身旁有一人道:“八哥,此阵让与义弟如何?” 杨延顺扭头一看,正是阿里铁牙,便道:“好!铁牙小心,不可轻敌!” “八哥放心!”话音一落,阿里铁牙已打马冲出,来到近前,倒提银戟,高声道:“ 尔等还不快来送死!” 西夜琴在马上仔细观瞧,就见眼前这人俊眉朗目,高鼻梁,菱角口,两耳有轮,头戴亮银盔,身穿银装甲,座下白马如龙,掌中一杆方天画戟,不禁忖道:早听说辽国惕隐耶律休哥手下有一员大将,人称“断戟郎”!银戟不断,铁郎不败,莫非就是此人!” 再说那两员副将,一见来人气势汹汹,催马便上,一人铁锏攻上,一人钢鞭攻下,毫不留情。阿里铁牙一声冷笑,手中银戟一扫,正磕在两件兵刃上,“当、当”两声,阿里铁牙原地不动,那两员副将却是倒退几步,虎口震得发麻。再想上前,却哪想阿里铁牙已经攻来,方天画戟快如蛟龙,坚如磐石,二人兵器尽为短刃,鞭长莫及,只得处处退守,全无招架之力。 阿里铁牙一心想要在杨八郎面前显能,手中银戟尽显神威,打至十五回合,银戟破空而过,正刺在一员副将胸前,那人口涌鲜血,当即落马。随即收戟再攻,一招横扫千军,雷霆万钧,正打在另一人背脊,那人当即被扫落下马,阿里铁牙催马跟上,银戟一划,结果了那人性命。 “再来!”阿里铁牙一声怒喝。 话音刚落,又两名副将持枪来战。一杆金锋枪猛然攻左,一杆盘竹枪紧随攻右,两枪呼啸而来,阿里铁牙面无惧色,挥戟扛枪。只听得一声脆响,盘竹枪应声而折,那员副将还未来得及闪躲,便被银戟戳穿胸膛,当即不活了。阿里铁牙随后收戟再战金锋枪,战得十余回合,已占上风,又一员副将喝道:“风热莫怕,大哥风雷来也!” 阿里铁牙斜眼看去,一员副将豹头环眼,手执虎头钻金枪跑来助战,不禁俊眉一皱,收戟回防。 再说风雷马到近前,大枪一拧,直刺面门。阿里铁牙一转头,躲过一枪。风雷也不收枪,直接向下一砸,阿里铁牙一拍坐下腾霜白,宝马心领神会,向右一跳,躲过一枪。“不错,值得一战!”阿里铁牙一声称赞,却立即朗目一横,手中银戟耸然来攻,风雷连忙收枪来挡。哪知此攻为虚,阿里铁牙手中银戟猛然抽回,手攥戟杆,戟尾向后一插,正中身后副将风热。风热一丢手中金锋枪,一声呜咽,摔下马来。阿里铁牙把银戟一收,带出几滴鲜血,染红银装甲。 杨延顺观敌瞭阵,看到此处不禁连连称赞,“虚而实之,实则虚之,攻防不备,义弟果然有勇有谋!” 再说战场之上,风雷眼见弟弟惨死,不禁怒火中烧,双眼血红,猛然上前,虎头钻金枪左右开打,阿里铁牙却只是不住闪躲,并不回击。不消片刻,风雷筋疲力尽,手中大枪已无章法,阿里铁牙觑得时机,银戟突然出手,入喉一寸零半,风雷双目怒瞪,却再也合不上了。 阿里铁牙倒提银戟,一勒坐下马,宝马人立嘶鸣,风雪中一声怒喝:“谁人再来!” 杨延顺看到此处不禁拍掌叫绝,铁牙果然深藏不露,有此人在侧,如虎添翼! 西夜诸将只剩五人,见此情景,进退两难,但凭着一颗忠勇之心,也尽皆提起兵刃,合击阿里铁牙。 战场之上,六匹战马嘶鸣,阿里铁牙力战五将,却是越战越勇,手执银戟好似天神临凡,降妖除魔。再看五将,也尽皆豁出性命,拼死抵抗。杨延顺叹道:“好个断戟郎,银戟不断,铁牙不败!颇有当年王子鸣之雄风!” 忽然身边闪出一将,正是萧千钧端枪而来,“杨大人,末将请战,协助铁牙大人杀敌!” 杨延顺思虑片刻,忖道:铁牙纵然勇猛,恐怕此时也力有不逮,我要保证他的周全,切不可让受一点伤害!当即下令道:“好,你速去支援!” 萧千钧一得将令,当即催马向前,手拿盘龙一字点钢枪加入战斗。萧千钧一来,阿里铁牙倍感轻松,二人枪来戟往,相得益彰! 西夜琴一见萧千钧前来助阵,心道不好,当即也要前去助阵,便在此间,阿里铁牙已扫落一员副将,萧千钧枪挑副将,剩下三人大败而归。 阿里铁牙与萧千钧拍马便追,迎面正遇西夜琴,三人交战,刀光耀眼,银戟闪亮,长【枪】如龙,一时间竟难解难分!忽听得身后一声大吼:“杨某来也,贤弟退下!” ☆、生擒敌首 杨延顺一声令下,阿里铁牙、萧千钧二人立即拨马回走,西夜琴勒马按刀,看着杨延顺一言不发,心中却早已百感交集。而后者却是一脸的笑意,催马来到近前,傲然道:“琴公主,你还不下马投降吗?” 西夜琴紧咬红唇,一双美目尽是怨恨:“杨八郎,少说废话!我岂能归降于你!”话音一落,手中绣绒刀一晃,直逼近前。杨延顺摇摇头,叹道:“哎!非得让我对你动武呢!”说完也提起银面抹月刀,迎战西夜琴。 话说二人也非第一次交战,彼此已深知对方底细,杨延顺自是不会怕她,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耍的哗哗作响,目不暇接。西夜琴却是难以消受,本就惨败于三合玄襄阵,阵亡十万大军,副将如今也只剩三人,心中悲痛自然难以释怀。更要人命的是面对眼前之人自己还怀有满腔爱慕之情,真可谓是恨不成恨,爱亦难爱。本就不是他对手,如此一来,更是招架不住,自一开始,便始终落于下风。 再说杨延顺,心中可没有如此复杂的情感,他一心只想生擒西夜琴,然后顺势西进,助耶律休哥一举平息西域叛乱,廓清边境局势,早日班师回朝,好尽早卸了自己这一身的甲胄戎装。故而手中大刀毫不留情,招招凶狠。却哪知西夜琴今日不似往常,刀法略有懈怠,缓慢无力,全无凌厉之风,与那日的她迥然不同。 不过此时杨延顺也无心思去揣摩个究竟,只道是她因战败而乱神,这对自己来讲却是件好事。打得三十回合,杨延顺觑得时机,掌中大刀一晃,直击西夜琴头上莲花遮月盔。西夜琴早有教训,见状连忙低头闪过,哪知大刀尾随而至,向下砸来,速度之快,难以闪躲,只得提气在胸,准备硬扛这一下。耳轮中只听一阵金戈铮鸣之声,大刀正砍在锁字连环粉龙甲上。杨延顺力度掌握恰到好处,大刀破甲,立即一拧,刀锋贴着西夜琴背后金丝软甲而过,收刀再攻。 西夜琴在马上坐好身形,只见自己的盔甲已落,只剩贴身的金丝软甲,不禁心生惊惧。手下的三员副将一见公主受难,连忙拍马来战,却被谢君飞、邦古哈、萧千钧三人拦住去路。再说杨延顺,马到近前,大刀一扬,猛然劈下,西夜琴连忙举刀去挡。哪想杨延顺此招用尽了十分力气,加之银面抹月刀刀锋锐利异常,两刀相接,绣绒刀杆直接被斩为两段,抹月刀威势不减,直奔西夜琴粉颈而来。后者一声惊呼,再想闪躲也已来不及了,一时间万念俱灰,防佛又回到了那日杨延顺刀削帅旗之时,不过这次,她心中却是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倍感欣慰,“八郎,死在你刀下,我亦无怨无悔。” 这句话声音极小,杨延顺并未听清,不过手中大刀却是及时转向,再一次削落莲花遮月盔。杨延顺本就一心想要生擒于她,自然不会让她死在自己刀下,而且对于西夜琴的三千银发,自己有莫名的好感,自上次一见,心中已有烙印,终于今日又得尝夙愿,得见银丝。 眼前之人三千银发披肩,左耳金环,右耳玉坠,眉间紫砂一点,风雪之中,恍如谪仙飘落人间。西夜琴红唇一张,满目惊慌之色,任谁都无法不生怜爱之情。可杨延顺却处处异于常人,他只偏爱那一头银发,至于这如花美貌,却是毫无兴趣。只见杨延顺收刀催马,二马错镫之时突然出手,一把将西夜琴揽过怀中,只觉那人柔若无骨,娇躯一颤,又一股芳香扑鼻,不禁打了喷嚏,“啊啊啾!” 杨延顺生擒西夜琴,剩下的三员副将哪还敢抵抗,当即下马受降,被辽军绑了。楚封关此时也打马来到近前,一脸的不正经,笑道:“哈哈!杨大人好本事,若是我等必被她美貌所迷,不忍下手,倒是大人你心狠手辣辣手摧花,才能生擒于她!” “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杨延顺一眯双眼,鼻子一耸,又打了喷嚏,不禁在马上忖道:这个西夜琴没事把身上弄这么香干嘛!随即把手一松,怀中的西夜琴当即失去平衡,摔落下马,好在地上雪层不浅,这一下并未摔伤。 杨延顺:“铁牙贤弟,给我把她绑了!” 阿里铁牙应了一声,翻身下马,拿着绳索上前,却不防西夜琴死命反抗,铁牙不忍心动武,若是将其生硬捆绑,恐伤了这貌美花容,故而看着杨延顺,一脸的无奈,意思是:还是八哥你来吧,我下不去手。 杨延顺硬眉一皱,嘴中嘟囔道:“祸国殃民。”当即翻身下马,接过绳索,亲自绑缚。西夜琴这下却是没有反抗,只是满眼的幽怨看着杨延顺。杨延顺倒是毫无反应,除了多打几个喷嚏外,便是面沉似水。想不到身为全军参谋,亲自上阵杀敌不说,还得自己绑缚敌人,啧啧,手下养了一群见到女人就怕的废物啊! 另一边,楚封关站在阿里铁牙旁边低声问道:“铁牙大人,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杨大人如此英雄,怎么就不懂得怜香惜玉呢?” “大惕隐管的太严吧!”话一出口,阿里铁牙便后悔了,自己怎能在人前说出这种话呢!当即一瞪楚封关,你小子瞎问什么。 楚封关立马心领神会,连忙岔开话题,“铁牙大人刚刚真是英勇啊!让我不禁想到了那句“银戟不断,铁郎不败!我楚封关最为敬佩的两人便是你和杨大人了!” 阿里铁牙闻言一笑:“那你不敬佩大惕隐吗?” “敬佩!”楚封关连忙答道。 阿里铁牙:“那我们三人,你最敬佩哪个呀?” “呃这个,这个嘛我当然是铁牙大人了!”楚封关答道。 阿里铁牙:“哦?为什么?” 楚封关:“铁牙大人最年轻!” 两人在一旁打着哈哈,杨延顺却是押着西夜琴,走进了乌铩城。城内街道上跑来一人,见了杨延顺便一把抱住,“啊呀我说杨大人呐,想死我啦!你有没有受伤啊?辛苦辛苦啊!呦!这不是琴公主嘛!” 杨延顺一把推开面前之人,仔细一瞧,一张大圆脸,紫脸膛,两道扫帚连鬓眉,【蛤】蟆眼,狮子鼻,鲶鱼嘴,满口歪歪斜斜的大黄板牙,除了密斯托哈还会是谁!原来,楚封关奔袭乌铩国,正是此人带的路。若不是他,自己还会有很多难以克服的麻烦。想到此处,杨延顺面色一缓,笑道:“密斯托哈,这一路辛苦你了!回去找大惕隐要赏去!就说我杨八郎答应的!” 密斯托哈连连称谢,又突然上前,伏在耳边低声讲道:“杨大人,西夜琴可是西域的明珠啊!不但人长得漂亮,更是才智无双,她可聪明了!您可要看好她呀,千万别让她跑了!” 杨延顺闻言点点头,当即道:“来人,把西夜琴押入参谋大帐!我要亲自看管她!” 入夜,风雪渐停,乌铩城破,又平了一国之乱,班师回朝之日,当在不远!杨延顺命邦古哈领一队骑兵回南兜城报信,自己转回帐中。一进军帐,便见一柄短剑狼牙短刀抵住自己咽喉,不禁笑道:“看来密斯托哈所言非虚啊!” ☆、夜泣 却说杨延顺挑开帐帘,便有一柄狼牙短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股凉意侵袭全身。眼前一人面润如脂,碧眼红唇,皓齿如冰,声若,“进来!”短短两个字,听得杨延顺心中一痒,身子一个趔趄,便被眼前人拽入帐中。 杨延顺一脸笑意,进了军帐,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可脖子上的狼牙刀却并没有撤离,依旧搭在咽喉之处。杨延顺把嘴一咧,道:“琴公主,你这是要干什么呀?” “干什么?杀你!”西夜琴美目一瞪,手中力道当即加重了几分。 杨延顺:“杀了我,你的十万大军也回不来了。杀了我,你也还是败了!” “没有你,我又怎会惨败?没有你,我又怎会痛失十万大军!”西夜琴质问道。 杨延顺:“不义之师,终会败北。没有我杨八郎,也会有赵八郎,孙八郎。总之,你胜不了的!” “你凭什么说我是不义之师?”西夜琴反问道。 “兴兵作乱,屡犯边境,挑起战事,狼烟四起,这便是不义之师!“杨延顺毅然答道,丝毫没顾忌西夜琴愈来变坏的脸色。 西夜琴:“你可曾想过我为何要兴兵作乱,屡犯辽国边境?” “何必去想,我是来平叛的,不是来听你诉苦的!啊啊啊啾!”话未说完,杨延顺又打了一个喷嚏,身子一抖,便觉得颈前一痛,被狼牙刀划出一道伤痕,幸而伤口尚浅,只是流出一道鲜血。 西夜琴一见杨延顺颈上流血,心中便是一慌,连忙撤回狼牙刀,一脸的惊恐,“你没事吧?”说话间双手竟已攀上杨延顺脖颈,仔细检查,一双美目尽显柔情。 皓腕当前,细致如脂,杨延顺只觉得身子一震,紧接着连忙歪过头去,“啊啊啾!”又是一个喷嚏。 “你怎么总打喷嚏啊?”西夜琴见杨延顺并无大碍,当即放下心来问道。 “你离我远一点,我就就不打了!”杨延顺抱怨道。 “我?”西夜琴满面疑惑,却也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杨延顺一歪头,用手擦掉颈上的血迹,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我?不打算杀我了?” 西夜琴闻言一震,美目转瞬又变得凌厉,手中亮光一闪,狼牙短刀再次抽出,刚想欺身上前,却不防杨延顺一声断喝:“和我保持距离!”说完就见他鼻子一抽,好像又要打喷嚏。 杨延顺拧了拧自己鼻子,接着说道:“兴兵做乱之事,我不予置评,你的原因我也不想听。不过我若是你,绝对不会在此刻兴兵作乱的。” “为什么?大辽与大宋交战多年,此时举国之兵尽在宋辽边境,后防空虚,正是我西域诸国崛起的时机!”西夜琴据理力争,毕竟这场战乱是由西夜国发起的,而且她一直坚信此时是西域最好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故而亲自游说诸国,组成盟军反叛大辽。 哪想杨延顺一声冷笑,以全然不屑的语气道:“愚蠢之极!” 西夜琴柳眉一皱,恨不得甩他一巴掌,自己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人敢说自己愚蠢,他是第一个! 就听杨延顺继续说道:“宋辽两国交战,倾全国之力,此时的萧太后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后方有异。西域乱军一起,应当立即平叛,决不能坐视不理,看着你日益壮大。到时候,辽国受两面夹攻之苦,还不如此时耗些力气,尽早将你铲除,免留后患!而且”,杨延顺话锋一转,正色道:“你以为辽国真的会后防空虚?宋辽前线的四十万辽军皆由扫南灭宋大元帅韩昌一人独掌兵权,南北院大王在侧辅攻,可朝中还有一位大惕隐耶律休哥!他能文能武,手下战将亦是有勇有谋,足矣平叛你西域诸国!” “耶律休哥?他不也还是败在我手上了?”西夜琴满心的不服,道:“若不是有你在,我早就生擒他了!” “若不是有我在,他也不会去攻打乌铩!”杨延顺话音之中尽是爱怜之情:“若不是有我在,他也不必遭许多的痛楚而且,他手下还有唐经年、阿里海牙、楚封关等人,更有我的义弟“断戟郎”!平心而论,即便没有我杨八郎来此,你能打得过耶律休哥的三万辽军吗?” “即便一时不能取胜,我也定能让他有来无回!”西夜琴咬紧皓齿说道。 “呵!你若抱着如此想法,必败无疑!”杨延顺提醒道,心中却想:我的铁筝,岂是你能小看的! 西夜琴自然不服,刚想反驳,却不想杨延顺一摆手,自椅上站起身来,道:“夜色已黑,我要睡了!”说完便向军榻走去。 “你不怕我趁你熟睡,一刀结果了你的性命?”“你若想杀我,随便你!”“那你也不怕我逃出去?”“我军帐外面有二十名护卫,尽皆手执雕弓。我已下令,若不是我先走出军帐,那么无论是谁出来,尽皆乱箭射死!”“你把我留在军帐之中,却并没有我的军榻,你让我睡哪?”“除了我军榻之外,你随便睡...我想,你今晚也不会睡。”话音一落,杨延顺便睡了过去,全然不顾及身边被自己生擒的敌军首领西夜琴。 西夜琴见此情境,身子一软,倒在椅子上,心道:是呀,我怎能入睡?十万盟军尽皆战死,而且就是眼前人所为,我却没法杀他。哥哥,你不会怪我吧! 想到兄长西夜王,心中愧疚之情加重,又看看军榻之上的杨八郎,若是他能知晓我心,随了我的爱意,也算无憾。可他偏偏对自己毫无感觉,枉我生得这般美貌,对此人全然无用,还不如一个男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西夜琴越想越悲,加之北风吹进帐内,身感阵阵凉意,一时间女子之情生起,全无战场之上如姽婳郎般的凌厉之势。不禁美目垂泪,双肩抽动,两行清泪落下,一夜未眠,银发似雪凄寒。 ☆、争锋 杨延顺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好久没有熟睡若此,一身疲惫尽皆消去,好不快意。 西夜琴趴在军案前,一夜未眠的她在清晨时分睡着,睡梦中眼角的泪还在滴落。杨延顺瞧见,走下军榻,来到她身边,突然大声叫道:“西夜琴,该醒醒啦!”后者浑身一颤,当即吓醒。 “杨八郎,你要干什么?”西夜琴满目怨恨。 “干什么?谁让你坐在我的军案前了!这是你该坐的地方?”杨延顺说完用手一指军帐角落,道:“那才是你该呆的地方!” 西夜琴愤愤起身,走到角落,坐在黄沙之上,紧瞪着杨延顺。杨延顺却是毫不顾忌,坐在她刚坐的椅子上,一拍军案,叫道:“来人,击鼓升帐!” 一声令下,有帐外护卫接令,击鼓升帐,不多时,数位大将鱼贯而入,头前一位正是辽骠将军阿里铁牙,接着是左迁护楚封关、谢君飞,萧千钧等人,最后连密斯托哈都进来了。 诸将进帐便拜,杨延顺点点头,道:“起来吧!” 众人起身,分列两厢。杨延顺问道:“邦古哈回来了吗?” “回大人,他昨夜便回来!”谢君飞答道。 杨延顺:“哦?大惕隐可有军令?” 谢君飞:“惕隐大人并无军令,他说诸般事宜尽皆凭大人抉择!” “好,那咱们就继续西入!”杨延顺兴致勃勃,耶律休哥果然够了解自己,便接着说道:“密斯托哈,此地附近有联盟的国家吗?” 密斯托哈闻言出列,一张大嘴,道:“杨大人,此地周围有依耐、俱密、护密三国。依耐本为乌铩附属国,楚大人攻破乌铩之时,依耐本想出兵支援,却不知为何后来便退兵了,而且交上了降书顺表,声称要归顺大辽。”说完一看楚封关,楚封关立即答道:“大人,确有此事!这是依耐王的降书。” 杨延顺接过降书一看,果不其然,依耐王愿归顺大辽,退出盟军。刚要说话,就听帐内角落处有人说话:“胆小的依耐王,我早就该让乌铩吞并了他!” 众人扭头看去,没想到正是那个貌比谪仙的西夜琴,此时正坐在黄沙之上,侧耳倾听。众人进帐之时都未注意到她,想不到她居然在杨大人军帐之中,不禁惊讶万分。 再说杨延顺,把嘴一撇,道:“不必理她!”众人连忙转身,不再去看西夜琴。杨延顺便继续说道:“依耐王既然降了,便饶他罢了,我们也不能去打一个自愿归顺的人。那我们下一步,去攻俱密、护密如何?” 楚封关闻言答道:“杨大人,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大人:“楚大哥有话便说。” 楚封关思虑片刻,答道:“大人,我曾奉命去俱密、护密两国散布消息,发现发现这两国实在孱弱不堪,恐怕加在一起,也没有一个休循强。末将想说的是如今我军毕竟兵力有限,是否可以不去管这两国,而是将兵力集中在更强的西域盟国。” 杨延顺听完点点头,突然问道:“西夜琴,俱密、护密两国是否果真如他所言,那么的孱弱不堪?” 帐中诸将一见杨延顺居然向西夜琴询问,尽皆错愕难言。就听西夜琴答道:“是呀,在你杨八郎的面前,哪有什么强敌啊!”话语中尽显嘲讽,一双美目落在杨延顺身上,颇有幽怨。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1节 杨延顺却是郑重地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不去攻打他们了。楚大哥言之有理,我们还需保存实力,以待强国。” 萧千钧此时却突然出列,道:“杨大人,此女乃西域敌首,她的话,末将认为不可信!” “放心!我自有分寸!”杨延顺又道:“我若记得不错,联盟中还有弓月部、火寻国。密斯托哈,这两国哪个较近?” 密斯托哈闻言答道:“杨大人,弓月部最近,在此处西北二百三十里处。而弓月部向西南不足百里,便是西夜国。火寻国则在西夜国后方,九十里地,已到大食国边缘,不属西域范围了。朱俱波国便在西夜西方四十五里处。” 杨延顺:“也就是说,我们下一个要攻克的,便是这弓月部了!” 阿里铁牙出列道:“杨大人,我们不等与大惕隐合军再一起西入了吗?” “不必!精锐之兵,攻城略地,人多反倒不好,况且我们还有西域明珠琴公主在手!”杨延顺说完一看西夜琴,满面笑容。 西夜琴却是一声冷哼:“我会帮你?” “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杨延顺话锋一转,命令道:“阿里铁牙听令,我命你带两千骑兵先行,密斯托哈带路,今夜要在弓月部前十五里安营扎寨,切记不可被其发现!我随后就来!” 阿里铁牙双手抱拳,应和一声。杨延顺又道:“楚封关,你留下守乌铩城,待到大惕隐来,你再挑五百强兵赶赴前线,与我汇合! 楚封关:“遵命!” 诸将领命出帐,安排启程事宜不提。单说杨延顺自阿里铁牙领骑兵先行之后,也带着五百步卒,押运着乌铩城中夺来的粮草,向弓月部进发。这次攻打弓月部,应该算是辽军第一次正面攻打西域盟军。一打休循,实在称不上攻城略地。二打无雷,是在夜色的掩护下,由密斯托哈带领着偷入城中。三打蒲犁、皮山,也算是偷袭成功。四打南兜,走马而下,全无胜利可言。五打乌铩,也为奔袭之战。 南兜城下一战,消灭西域盟军十万,加上之前的三万盟军,已灭十万三,按理来说西域的军队已经打完了。不过,看如今情景,西域定然还有后备力量。想到此处,杨延顺一勒座下揽月驹缰绳,扭头问道:“我说,你们西域到底还有多少军队?” 揽月驹旁边还有一匹战马,名叫碧眼狻猊兽,马背上驮着一人,正是西夜琴。原来杨延亲自押解着西夜琴,若是把她装在木笼囚车中,不在自己眼前,还怕她跑了。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抵住她的美貌,难免生出怜爱之情,除了自己之外。若是让她呆在自己身边,离得太近,自己的鼻子还受不了。没办法,只得找来她的坐骑,让她跟在自己身边。 再说西夜琴一听杨延顺发问于她,便把脸一转,故意不去看他,道:“大辽国与大宋朝动辄便是几十万的精兵强将,我西域也有几十万的兵马难道不行吗?” 此话一出,杨延顺脸色甚是难看,若真如她所说,有那么个三四十万,自己还真得把这把骨头埋在西域黄沙之下了!不过,她所言不可尽信。毕竟耶律休哥的密报声称西夜盟军十二万,虽然有些不准确,但大体上应该差不多,最坏也便是还有个三四万的后备兵马。毕竟西域诸国向来兵马稀少,也不富裕,很难供养得起一个庞大的军队。 如此一想,心中也少了些顾虑,觑见西夜琴坐下的碧眼狻猊兽:一双马目大如铜铃,筋骨刚健,四蹄有力,二只马耳垂直挺立,好不昂扬!杨延顺向来擅于相马,一见此马便知非世间凡品,再看看自己的绝影千鬃揽月驹,不禁想与之一拼高下,便道:“西夜琴,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西夜琴闻言满目疑惑,问道:“比什么?” “赛马!”杨延顺兴致勃勃,“若是你的宝马能跑过我揽月驹,我便放了你手下的三个副将!如何?” 西夜琴初时不信,又问道:“此话当真?” “自然不假!”杨延顺话音一落,便见西夜琴的碧眼狻猊兽如箭射出,转眼间已在十丈之外,不禁连声叫好,随即拍马便追! 西域的落雪早已被落日融尽,两匹战马奔腾如飞,蹄踏黄沙。夜幕迫近,一轮钩月升空,此情此景不禁令人想起诗鬼李贺之作“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更有唐人翁绶诗云“毛骨天生胆气雄,千里追风赶金龙!”足见战马之雄健迅疾。再说揽月驹,本便是杨延顺万里挑一的宝马良驹,更是名为“绝影千鬃”,岂非常马所比!碧眼狻猊兽固然是西域良马,也难以与之匹敌,或许当今天下也只有耶律休哥的“一字赖脚玉麒麟”能与之一较高下!故而,杨延顺策马狂奔,初时并不着急,只是跟着碧眼狻猊兽的脚步而行,两马相距两丈。 大约跑了一炷香的时间,碧眼狻猊兽逐渐慢了下来,原来此马爆发之力尚可,但若是比起耐力,远不如揽月驹。杨延顺看在眼里,心已明了,当即一夹马肚,揽月驹快如流星,向前一窜,便已追上西夜琴。杨延顺马鞭一扬,揽月驹又是瞬间发力,两马齐头并进。杨延顺一声大笑,随即一把拽住碧眼狻猊兽的马缰绳,两马立定,杨延顺笑道:“西夜琴,你输啦!” 西夜琴看着眼前人,月色之下,尽显硬气,可是在他一双虎目之中却不见一丝情感,不禁失落道:“输了又如何,你却也从不对我作何举动,哪怕只是想法都没有!”话语之中竟有些许愤懑之情,杨延顺听得甚是糊涂,上前询问,西夜琴却是不理自己,只得与她打马回归军队,星夜向弓月部赶去。 ☆、一将功成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曹松《己亥岁》 第二日清晨,杨延顺率军到达弓月部前十五里的辽营,与阿里铁牙的两千骑兵汇合。 下马之时,西夜琴已在马背上入睡,杨延顺只得亲自将其自碧眼狻猊兽上抱下,送进军帐之中。刚想将她放在自己的军榻之上,不想再也忍受不住西夜琴那一身的香气,又打了一个喷嚏。身体一抖,怀中的西夜琴立即惊醒,睁开美目一瞧,自己被杨八郎抱住,心中便是一暖。哪知杨延顺一见西夜琴转醒,连忙脸色一变,把手一松,任凭西夜琴摔了下去。 西夜琴痛的“啊呀”一声,蹲坐在地上,鼻子一酸,双眼垂泪。杨延顺心道不忍,刚想前去安慰,就听帐外有人高声道:“杨大人,铁牙求见!” 杨延顺立即走回军案之前,答道:“进来吧!” 阿里铁牙应声进帐,便见西夜琴蹲坐在地上,一头银发披在双肩,依旧是左耳金环,右耳玉坠,眉间紫砂一点,不过,一双美目桃红,似是有泪珠藏在眼中。阿里铁牙不知发生了何事,也不敢去妄加猜测,更不敢去询问杨八郎,只得双手抱拳道:“八哥,昨夜我军到此,不想被敌军发现踪迹。请八哥责罚!” “无碍。敌军可曾派军袭营?”杨延顺问道。 阿里铁牙:“未曾!不过我已派兵加强戒备,随时应对敌军突袭。” “好!”杨延顺思虑片刻又道:“铁牙,戒备不可松懈,其次,派出斥候监视弓月部,一有动向,马上来报!呃你命兵卒烧一桶热水,随后送进帐来。” “遵命!”阿里铁牙俯首拱手,又回顾了一眼西夜琴,转身出帐。 帐内,杨延顺看着西夜琴,西夜琴看着杨延顺。 杨延顺:“那个你知道弓月部有多少守军吗?” 西夜琴:“不知道。” 杨延顺:“你们西域究竟还有没有后备军队?” 西夜琴:“不知道。” 杨延顺:“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西夜琴:“你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我是你仇人啊!”杨延顺又道:“你现在是我的俘虏,知道吗?” “哼有种你就杀了我!”西夜琴把脸一别,只留下一头银发给杨延顺看。 杨延顺:“西夜琴,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只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说完,起身离帐,留下西夜琴一人,皓腕一抬,抹去眼角泪滴,“杨八郎,你怎恁的铁石心肠!” 不多时,帐帘一挑,杨延顺又回来了,身后几名兵卒抬着一个浴桶而进。 “出去吧!”杨延顺命令道,随即又对西夜琴说道:“你,过来,进去,洗。” 西夜琴:“干什么?” “把你身上的香气给我洗掉!我闻着受不了!”杨延顺命令道。 “我若不洗呢?”西夜琴反问。 杨延顺:“那我就帮你洗!”说完,便做要扑上来的姿态,哪知西夜琴根本不怕,一声轻笑,道:“那你来呀?”美目一弯,尽显媚态。 “呃本参谋还有军务在身,没时间和你戏耍!”杨延顺说完匆匆离帐。西夜琴一声轻哼,站起身走到浴桶前,用手轻撩热汤,呢喃道:“杨八郎,你可知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 随即解衣入浴,清洗玉体。自被杨八郎擒来,还从未清洗过,这对她这个西域公主来说,是件极其难忍的事,想要主动张口,却怕杨八郎不予,好在今日有此机会。洗着洗着,又不住想到杨八郎身上,便有一阵难言的凄楚涌上心头,忖道:枉我这一身娇容,竟在这人面前毫无作用,天下竟有这般男人,而我却又偏偏爱上了他。莫不是我起兵反辽,果真违逆了天道,故而老天爷派下此人来折磨我? 西夜琴正想着心事,忽见帐前人影一晃,不禁惊道:“谁!” 只见那人影一顿,随即一抱拳,道:“琴公主莫怕,在下并未有偷窥之意,只是想趁杨大人不在,来说一句话。” “说什么?”西夜琴见不是杨八郎,不禁恼怒,再听声音,好似是那个“断戟郎”阿里铁牙。 此时帐外人影答道:“琴公主,我来奉劝你莫有非分之想。惕隐大人爱上的人,不是你能染指的。你现在还没死,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死。在惕隐大人发威之前,还是谨慎些好,或许,能侥幸得活一命。”说完,那身影便转身离去。 西夜琴一声冷笑,心道:我既然敢起兵作乱,便早就不怕死了,好容易遇到这个让我又怕又爱的男人,我又岂能轻易放弃。辽惕隐真是小看于我了,我便不信,杨八郎宁愿爱你一个男人也不爱我! 辽军营外,杨延顺不住打着喷嚏,不禁恼道:“这是谁又在背后念道我啦!”话音刚落,便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响,手搭凉棚望去,一队兵马正向此飞奔,头前一杆大旗,上书一个“辽”字。“看来是楚封关来了,不错,来的正是时候。” 不消片刻,楚封关已到近前,一见杨延顺,连忙翻身下马行礼:“杨老弟,我来了!” “楚大哥快快起身!”杨延顺扶起楚封关,问道:“大惕隐已到乌铩国了?”话音一落,突然看见楚封关身后有一人,浑身血污,发丝凌乱,面色苍白,两眼无神,仔细看时,不禁惊呼:“你你是文桀!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杨延顺一腔怒气,文桀不同常人,乃是王子鸣之子,是自己生父文锦费尽千辛万苦、甚至是舍弃自己而要保全的人。即便他是南兜王,是大辽的敌人,自己也要像生父文锦那样保全他,不能使他受一丝伤害!这样,文锦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自己也没有白白被生父舍弃,没有白白忍受着空活二十余载却不知自己生父是谁的痛楚。 而如今,文桀显然是被人所欺,被人所打,此事怎能容忍!再看楚封关,一脸的愁容,似是有难言之隐,杨延顺心知此中必有蹊跷,便道:“随我入帐,详细说与我听!”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与平时洒脱随意的他全然相反,楚封关不禁冷汗直流,紧随其后。 来到帐前,杨延顺突然止步,转身道:“你去把营中其他将领尽皆带来,就说升帐议事!” 楚封关哪敢怠慢,急忙转身去找诸将。杨延顺一挑帐帘,走入帐中。西夜琴刚穿好衣服,见杨八郎突然进来,不禁惊喜,刚想说话,哪知面前人与往日截然不同,硬眉紧锁,面沉似水,丝毫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只听他冷冰冰地命帐外守卫将浴桶抬了出去,接着坐在军椅上,一言不发。 又过了片刻,帐外诸将到齐,鱼贯而入,行礼跪在帐中。杨延顺抬眼扫了一圈,帐中有七人,分别是阿里铁牙、楚封关、萧千钧、谢君飞、邦古哈、密斯托哈,以及站在帐中角落处的西夜琴。 “起来!”杨延顺命令道。 诸将起身,站成两列。 杨延顺忍着怒气淡然道:“楚封关,你解释一下吧,文桀怎会变成那样?” 西夜琴一听“文桀”二字,心中便是一惊:他?怎么了? 楚封关跪倒出列,支吾半天:“他他是”。 “你不会告诉我,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那样了吧?”杨延顺咬牙问道。 楚封关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接着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帐中诸将尽皆不知发生了何事,不过见杨八郎一脸的阴霾,想必不是什么好事,尽皆不敢出声,只等着楚封关解释。 再看楚封关,想了半天,把头一摇,钢牙一咬,粗声道:“算啦!我还是说实话吧!杨大人,惕隐大人把南兜城和乌铩城尽皆屠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杨延顺一声怒吼,剑眉倒立,紧紧瞪着跪在帐中的楚封关。 楚封关重叹一声,道:“先是三合玄襄阵大败十万敌军,随后惕隐大人血屠南兜。南兜王力阻,可毫无效果,而后亲眼目睹辽军屠城,悲痛难奈,杀入军中,被萧豹毒打,幸有唐经年及时赶到救下一命。而末将受命守城待惕隐大人前来,哪知哪知惕隐大人进城便下令屠城,末将身微言轻,怎敢抗命。屠城之后,末将提起奉杨大人之命,要带五百骑兵前来支援,惕隐大人便叫末将将南兜王带来,交于杨大人处置!” 帐中诸将一听,尽皆失色。阿里铁牙也是满面严肃,问道:“楚封关,你说的可是实话?” 楚封关:“事关重大,末将岂敢妄言!” 杨延顺听完之后,只觉得心中悲痛难解,“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怒道:“耶律休哥,你竟再次骗我!”紧接着右掌拍下,只听“啪!”的一声,将身前军案一掌震碎,随即又颓然倒在军椅之上,一阵苦笑,口中念道:“将军何封侯,功在杀人多。” ☆、罢理军事 帐内,无人语出一言。 大惕隐耶律休哥血屠南兜、乌铩两城,身为部下的将官,他们并不感到有何不妥。 首先,此次出征的目的在于平息叛乱,威震西域诸国。而屠城,或许是最直接、简单、有效的方式。其次,屠城之事,并不只是第一次。他们皆追随大惕隐戎马多年,所屠之城也并不仅仅是西域这三座而已。另外,对于大惕隐耶律休哥,他们早已把其当为心中的神一样的男人,大惕隐永远都不会错,他的军令也永远都不能违抗。 不过,这位参谋杨大人,显然不这么想。从军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不要去参与,不要去揣测,也不要去争辩。何况,这位杨大人也是神一样的人物,加之他与大惕隐之间的关系,虽不知晓得太清,但也绝对不是自己能想象的。故而,帐中诸将尽皆眼观鼻、鼻观心,严谨并且沉默。大帐内,只能听到杨八郎的苦笑,以及西夜琴的叹息声。 良久,阿里铁牙终是忍不住说道:“杨大人,即成事实,还是少做他想为好,现我军兵临城下,军中调度还需您亲自下令指挥。不知,我军接下来做何动作?” 阿里铁牙一打破僵局,众将连忙附议,密斯托哈也咧着大嘴说道:“现如今还是尽早平息叛乱为好,这样才能让无辜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呐!” 杨延顺一听密斯托哈之言,不禁想到那日无雷城外的交谈,那句话还回响在耳边,“人只有在屠刀之下,才会显现出无辜的面貌,否则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呵!到底谁才是披着羊皮的狼?那些无辜的百姓是吗?即便是狼,也已经放下武器,低头投降了,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有些人是披着人皮的狼,可有些狼却是连人皮都未曾披上!狼,终究是狼! 众人见杨延顺并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再次追问,哪知杨延顺把眼一闭,道:“全军戒备,谨防敌军偷袭。都退了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军令。千里奔袭而来,到了敌人家门口了还要守军不出,任何一个将官都不应有如此决策的呀!奈何杨大人军令已下,众将只得接令出帐。阿里铁牙本还想说什么,但见杨延顺满面的痛楚之色,只得叹息一声,也退出军帐。 众将退帐,杨延顺不禁热泪滚落,双手掩面,跪在帐中,痛苦之情不言而喻。“想我杨八郎自被擒北国,立誓不再做大宋之臣,而今却是做了大辽的屠夫,手中鲜血淋漓,西域有多少无辜的军卒百姓皆是因我而亡!杨八郎,你本便是因战争而失去亲生父母的人,而如今你又毁了多少家庭,残杀了多少丈夫、父母、儿女呀!若是爹爹令公泉下有知,定是悔恨怎能将自己养育成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杨八郎,你活之为何啊?” 杨延顺一举吐出心中之苦,随即又伏地大哭。西夜琴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心道:他果然与常人不同!为将帅者,居然以一颗仁义之心征战疆场,岂能不痛?哎,如此看来,他也不是如我想那般的铁石心肠,竟能为我西域百姓遭难而自责若此。 西夜琴想罢便走上前去,抛去两人之间芥蒂,也不顾男女之嫌,一把将杨延顺搂过,靠在自己胸前,柔声道:“杨八郎,你何必如此自责呢?这便是战争了,人命贱如荒草,秋风过,枯黄萎败;北风过,残折无活。本就没有对错可言,唯有强弱之分。”说罢,一双美目也落下泪来,滴落在杨延顺额前,晶莹似玉。 再说杨延顺,听闻西夜琴所言,心中更是悲痛难忍,纵使一身勇武如神,此时也难离她怀中,只得任其将自己抱住,两人相拥垂泪,各有一心凄楚。良久,西夜琴忽然问道:“既然你不愿再做辽军屠夫,何不和我潜回西夜国,远离了这杀人的战场?”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此话,杨延顺猛然将其推开,站起身来,横眉冷对,怒道:“你别想我去为你西域卖命!你也好,耶律休哥也罢,皆是想利用于我。战场之上,无论哪一方,都是不顾百姓死活的恶人!” 西夜琴一见杨八郎发怒,连忙解释道:“你误会了!只要你愿意随我一起回到西夜,我愿意劝说兄长归降,交上降书顺表,决不再兴兵作乱!我想要的只是你呀,绝不是要利用你为西域作战!” 杨延顺一声冷哼,道:“我怎知你是否也在骗我?我还能相信何人?” 西夜琴一听此言,心中不禁有气,她本为西夜公主,被誉为西域的明珠,何时如此低三下四地去求过一个男人,不但被拒,还被误解为另有所图,心中积怨不禁脱口而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你的是耶律休哥,又不是我西夜琴,你为何如此怀疑我!” 杨延顺闻言一震,口中念道:“是呀,骗我的是耶律休哥,是耶律休哥,呵呵,耶律休哥。”说完,便踉跄着走向军榻,一头栽倒,泪如雨落。 西夜琴话一出口,便有悔意,见杨八郎再次泪洒榻前,不禁心疼,便走到榻前,握住杨八郎的手,安慰道:“你莫怪他了,他身为辽惕隐,定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说完便觉心如绞痛,是了,我身为西域之人,耶律休哥是我的敌人,是我的情敌,我却为了所爱之人为敌人、为情敌辩解。呵,他若能理解还好,就怕他根本不知我为他所做的一切。 帐外,羌笛无人吹,关山月不明。夜已渐深。帐内,杨延顺含泪入睡,榻前的西夜琴却是一动不动望着他。曾几何时,杨延顺也曾坐在军榻之前望着昏睡的耶律休哥,他定然是想不到,在自己倒在军榻之时,也有一人如此满目含情地望着自己。而这个人,却不是耶律休哥。 西夜琴大胆地用手抚着杨延顺的脸庞,此时的她已全无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气质,唯有一张温柔如妻的貌美花容。可那榻上之人却是紧闭双眼,没有福分看到这一幕,不过,她,确是已然满足如斯。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延顺每日醉卧在帐中,全然不顾帐外之事,一切军务尽皆由阿里铁牙照看,西夜琴倒也是乐得杨延顺每日都留在帐中,这样自己就能始终与他相伴。二人不谈军事,不言恩怨,西夜琴也不再提潜回西夜之事,杨延顺也不再想耶律休哥对他的欺骗,二人终日相对,话虽不多,却也早已消除对彼此的芥蒂。 杨延顺始终记得那晚西夜琴说的话,也自知她心中对自己的爱意,只得假装不知,毕竟自己始终对她全无念想。西夜琴虽然也恼杨八郎对自己无意,但能与他偶尔交谈,时时刻刻看着他,也是件令人心安的事。 就这样过了旬日之久,忽然帐外有人一声高声报号,打破了二人往日的平静。 ☆、弓月部 饮烈酒,观冷雨,美人泪,或可尝。醉人不醉心。 这一日,杨延顺手捧酒杯,醉卧榻前,蓦然想到前朝诗圣杜甫的名作《新婚别》,不禁脱口而出: “兔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嫁女与征夫,不如弃路旁。 结发为君妻,席不暖君床。暮婚晨告别,无乃太匆忙。 君行虽不远,守边赴河阳。妾身未分明,何以拜姑嫜? 父母养我时,日夜令我藏。生女有所归,鸡狗亦得将。 君今往死地,沉痛迫中肠。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 勿为新婚念,努力事戎行。妇人在军中,兵气恐不扬。 自嗟贫家女,久致罗襦裳。罗襦不复施,对君洗红妆。 仰视百鸟飞,大小必双翔。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西夜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待杨延顺背完,诗人所表之情已然在心中明了:新婚夫妻离别,丈夫征战沙场,娇妻独守深闺,心如刀割。丈夫的生死、爱情的存亡,国家的命运,三者紧密相连。娇妻忍痛鼓励丈夫参军,同时也表露出至死不渝的爱情誓言。 本就是感性之人的西夜琴自被诗句所感,口中念道:”好一句‘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可叹这世间不如意的事本就繁多,但愿你和我互结同心,永不相忘!” 一双美目落在杨延顺身上,却又马上转过头去,三千银丝披肩,便好似诗中那贤良的娇妻一般,空等良人归来,直至白发若雪。 杨延顺饮一口烈酒,一阵苦笑,千百年来,战争不止,可有谁替世间那些青丝熬成白发的妇人想过?不过尽皆是“可怜白骨攒孤冢,尽为将军觅战功”罢了。 帐外,一声报号:“师父,唐经年求见!” 杨延顺手中酒杯一顿,良久搭言,“进来吧!” 话音一落,帐外进来一名大将,头戴银翅帅字盔,身披紫金大叶连环甲,两耳朝怀,虎目放光,鼻高如峰,两片厚唇,颔下三绺虎须。不是唐经年还会是谁!只见唐经年跪倒在地,朗声道:“徒儿拜见师父!” 西夜琴见进来之人竟是那日南兜城上指挥三合玄襄阵的人,而且居然口口声声叫杨八郎师父,看来那令人惊惧的三合玄襄阵,定然是出自杨八郎的手笔无疑,不禁叹服杨八郎的才能。 杨延顺则是把嘴一挑,笑问道:“西征将军近来可好啊?” 原来,南兜城下一战,三合玄襄阵戮军十万,唐经年一战成名!消息传到辽国上京,萧太后大喜,遂拜唐经年为西征将军,位居三品,加官进爵,可当真称得上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再说唐经年,一听杨延顺叫他西征将军,心中惶恐,忙道:徒儿无礼,请师父责罚!” 杨延顺:“有何无礼?起来说话。” “谢师父!”唐经年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师父,徒儿有一事不明。” 杨延顺:“何事?” 唐经年犹豫片刻,道:“师父为何连日来不理军事,也不攻打弓月部,莫非有何难言之隐?惕隐大人闻之特叫徒儿前来弄清个中缘由。” “没有难言之隐,只是不想再作孽罢了。我攻一城,耶律休哥便屠一城。我怕他把西域屠尽了,故而不出兵攻敌。”杨延顺毫不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此中原委。 唐经年似是早已知道杨延顺会如此作答,也不惊奇,只是小心道:“惕隐大人说,若是师父再不有所行动,他就亲自来攻弓月部。” “好啊!让他来吧!大惕隐身先士卒,必定鼓舞士气,一股拿下弓月部。杨八郎再此先行祝贺啦!”杨延顺话语中尽是嘲弄,唐经年只得无奈低头,行礼告退。哪知杨延顺又将其叫住,道:“经年,为师有几句话,要说与你听。” 唐经年连忙跪倒,道:“徒儿洗耳恭听!” 杨延顺先是怅然一叹,随后说道:“十年一将,白发成沙。你一战成名,功在多年的历练与韬光养晦。但也要谨记,为将者,若是不讲仁义,没有一颗怜悯苍生之心,哼徒为被千古唾骂的屠夫。” 唐经年:“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杨延顺:“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叫我师父了。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不过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有朝一日你到了宋辽前线,切莫对宋人使用三合玄襄阵。不是我偏袒大宋,只是大宋能人无数,可破此阵者怕是不在少数。我不想你成也此阵,败也此阵!” “徒儿谨记师父教诲!”唐经年俯首叩头,起身时虎目含泪,看着杨延顺半晌,才转身离去。 “这么好的徒弟,你为何不要了?”西夜琴自角落走出问道。 杨延顺为自己倒上一杯酒,自嘲道:“吾好为人师,恐终会误人子弟。” 西夜琴夺过杨延顺手中酒杯,一饮而尽,笑道:“我倒是不怕你误人子弟,不如收我为徒可好?” 杨延顺抬眼看去,西夜琴面润如脂,腮边嫣红,一滴烈酒自唇边流出,又伸出小舌舔舐,好不惹人怜爱。遂自口中念道:“我怕误你终生。”“你已经误了。”“那真是你的不幸。” 西夜琴欺身向前,一阵香气扑来,好在杨延顺也早已习惯了,不再打喷嚏,只是硬眉略皱,问道:“你要作何?”话音刚落,两唇便已相抵,只觉得唇间一丝清凉,西夜琴俯身榻前,竟将自己强吻。 良久唇分,西夜琴却是满目哀怨,方才杨八郎毫无反应,任凭自己如何索吻,他都是一动不动,“杨八郎,你为何始终对我无动于衷?” 杨延顺也不作答,只是把头一歪,不去看她。 西夜琴凄然一笑,“果然是我自作多情”。说完走回帐中角落,倒在地上,任凭泪滴渗入黄沙,背对着杨八郎,合目睡去。 夜间,一场晚冬冷雨不期而至,雨滴落在帐顶,又顺势而下,汇成一道小河,蜿蜒至帐内,渗入沙中。西夜琴所躺之处,正是帐内最低之地,不消片刻身下的黄沙便已湿透,睡梦中的她只觉凉意袭身。 这时,帐中站起一人,走到西夜琴身旁,“切莫凉了身子。”说完便俯身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军榻之上,又拉过军被给她盖严。随后在黑暗之中摸索着寻到一壶酒,挑开帐帘,坐在帐门处饮烈酒,观冷雨。 军榻之上,美人泪落。 又过旬日,耶律休哥引兵而至。帅帐据辽营正中,三军将领升帐议事,杨八郎未去,也未有人来请。三日之后,辽军进攻弓月部,这一仗持续数月之久未胜。但全军上下士气高昂,将领请战频频,耶律休哥每日亲上战场,三尖两刃烈焰刀血染乾坤,终在草长莺飞之际,大破敌军。 然而辽军所到之处,依旧是流血漂橹,枯骨如山。弓月部,化为黄土尘埃。 ☆、解药 几个月来,辽军中似乎遗忘了一个人,那便是随军参谋杨八郎。 帅帐议事时看不到他,战场杀敌时看不到他,就连平时在军营中也看不到他,因为他只在自己的帐中,从不出帐。最多便是有守夜的兵卒在雨夜里看到他在帐门前饮酒观雨。 大惕隐耶律休哥攻破弓月城,随后下了一道军令,命杨八郎带五百步兵向西南行进六十五里,作为全军先锋攻打西夜国。这道军令初下,帐中大将皆是惊奇,哪有让堂堂一个参谋去做先锋官该做的事呀?更没谁敢只带五百步兵去攻西夜。要知道,西夜国是西域诸国中最为强大的国家,也是这次西域之乱的发动者,其实力不容小觑。然而军令已下,谁敢违逆? 楚封关带着军令来到杨八郎的帐中,将耶律休哥的军令交代清楚,末了还问道:“杨老弟,要不我等再向惕隐大人请命,让你带五百骑兵前去,如何? 哪知杨八郎闻言大笑,道:“楚大哥,耶律休哥怎能听你的谏言?他既然主意已定,哪有更改之理。多谢你了,去回报耶律休哥,我杨八郎,即刻启程!” 送走了楚封关,杨延顺便亲自点齐五百步卒,没有与任何人辞别,独自向西南而行。 五百步卒,走的极其缓慢,乃是杨延顺有意为之。因为他知道,距离西夜国越近,西夜琴的性命也就越难保全,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故而一路上走走停停。 话说这一日,夜色将近,杨延顺下令安营扎寨,忽有粮草官来报:“杨大人,我们走了差不多五天了,粮草都快用尽了,可还没到西夜国,这该如何是好?”言下之意便是因为杨延顺没有按计划行军,导致粮食不够吃了。 杨延顺把眼一瞪,怒道:“没粮草了就派兵回去找耶律休哥要啊!找我何来?” 那名粮草官哪能想杨延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奈之下,只得照做。因此先锋军队便停滞此处不前,专等耶律休哥派粮草来。 消息传到弓月城,耶律休哥一声冷哼,当即命忽律术突押运粮草十余车,送到杨延顺处。 忽律术突三日后便抵达了杨延顺的军营,交接完毕后,杨延顺笑道:“回去告诉耶律休哥,杨八郎即刻启程,杀向西夜国。” 忽律术突领命出帐,杨延顺却在在军椅上一坐,长吁短叹。西夜琴看到,不禁询问道:“什么事能让你愁困至此?” 杨延顺:“快到西夜国了。” 西夜琴:“如此甚好,我也快到家了。” “呵呵,你就真不怕?”杨延顺问道。 “怕什么?不过是一死而已。”西夜琴忽然哽咽道:“得不到你的心,还是死了为好。”本以为与他朝夕相对,必定能得他的真心相爱,哪成想即便他怨恨耶律休哥,即便他不与耶律休哥相见,可对自己还是无动于衷,甚至有一晚自己主动投怀送抱,也被他一把推开。事已至此,她早就不做奢望了,因为她知道,这个连一个深情的眼神都不曾在自己身上逗留的男人,心中有着另一个男人。 杨延顺把头一别,不忍去看西夜琴的泪滴。数月以来,每天夜里,他不是坐在帐门前饮酒望月,便是醉卧黄沙,口中梦呓着耶律休哥的名字。而对于军榻上的美人,他不会去碰,也不会去爱。若问为何,那便是他的心早已给另一个人了。即便那个人一次又一次地欺骗自己,即便那人杀戮成性,即便那人不与他相见,可每次闭上双眼,看到的却都是他。一杯烈酒,一段悲情,一场纠葛,一身红衣。 二师父潘美曾经说过,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当初的自己并不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可如今理解了。他在战场之上遇见了耶律休哥,也爱上了耶律休哥。至于西夜琴,即便美若谪仙,也难抵那一身红衣似火。 可话说回来,西夜琴也是在战场遇见的自己,也爱上了自己。此情此景,岂不与自己同样可怜。爱上不该爱的人,面对难以逃离的抉择,两人都选择了去爱。故而自己对她尽是同情,不忍去伤害她,也自然不忍送她去死。 然世间之事,往往事与愿违。自己一心要帮耶律休哥平息叛乱,威慑西域,这西夜琴便是其中关键。杀她,自己于心不忍,不杀她,难平叛乱。若是将她交于耶律休哥之手,则必死无疑,所以这也是自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的原因。而耶律休哥血屠无雷、南兜、乌铩、弓月部,这是杨延顺所怨恨之处,但他也绝不会因此而改变对耶律休哥的爱。这便是杨八郎,爱可以大过一切,包括恨。 旬日之后,杨延顺率军抵达西夜城下。西夜王派兵出击,却被杨延顺一把银面抹月刀杀回城内,五百步卒明目张胆将辽营扎在西夜城下,兵围西夜。杨延顺不出则已,一出则比天高。座下马掌中刀,以一人之威,威慑西夜。消息传回弓月部时,全军振奋,耶律休哥当即下令兵发西夜。 六月的天气,阴晴不定,中午时分还是艳阳高照,暮近之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杨延顺坐在帐中,对着铜镜清理胡须。耶律休哥不日即将到达,自己怎能还以一派颓废之色面对他呢。身后的西夜琴却不知杨延顺心中所想,只是兀自望着帐外的西夜城发呆。 西夜琴:“你今天看到我兄长西夜王了吗?” 杨延顺:“没有。” 西夜琴:“你知道城内有多少守军吗?” 杨延顺:“不知。” 西夜琴:“三千。” 杨延顺放下铜镜,问道:“当真?” 西夜琴:“骗你何来?西域的后备力量尽皆在弓月城,不想还是被耶律休哥攻破了。你说得对,即便没有你杨八郎,耶律休哥也能平息这场叛乱,只是时间问题。” 杨延顺走上前来,问道:“你为何要告诉我?” 西夜琴闻言回身望去,眼前之人已洗尽铅华,一身硬气似钢,面净齿白,一对朗目,两道剑眉,让人看了之后不忍移目。“告与你知又能如何?即便城中有兵三万,也难抵你八郎之威。西夜国终会灭亡,亡在我西夜琴之手。你曾说我祸国殃民,看来此言不虚,就是不知,我还能否成为你的祸水红颜!” 说完,西夜琴将帐帘放下,转过身来,自将身上衣物褪尽,三千银丝垂下,一步步杨延顺逼来。 杨延顺一见此景,惊得后退三步,哪知一下仰面倒在军榻之上,再想起身却已不能,只觉周身上下难动,遍体燥热难忍。“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西夜琴向前一扑,趴在杨延顺身上,笑面盈盈:“我对你下毒了。” 杨延顺紧锁双眉,咬牙道:“何时? 西夜琴:“你可还记得我身上总令你打喷嚏的那股香气?” 杨延顺:“你既早已下毒,为何此时才取我性命?” 西夜琴闻言大笑,一脸媚气如妖,道:“我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我是来给你解毒的。” 杨延顺:“给我解毒?解药在哪儿?” 西夜琴手抚面前人脸庞,满目柔情,又俯身下去,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我便是解药。” ☆、夜宿帅帐 骤雨初歇。 耶律休哥率军而至,西夜城下辽军遍布,将其围个水泄不通。 帅帐之内,只有二人,便是数月之久未曾相见的耶律休哥与杨延顺二人。 杨延顺一脸愁容,两道硬眉拧作一团,立在帐中久久不语。耶律休哥见状,问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与我说话吗?” 杨延顺:“不是。” 耶律休哥:“那你为何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杨延顺嘴一咧,一时竟不知如何解释,总不能直接说“我被西夜琴睡了”吧。想罢良久,不知如何作答,索性不去管它,反问道:“你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随即一甩袖袍,傲然道:“我是不会和你认错的。” 杨延顺轻叹一句,道:“也没指望你和我认错。”说完转身离帐。 耶律休哥连忙将其叫住:“喂,你干什么去?” “既然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我便回去呗。”杨延顺平淡答道。 “你回来!我有话和你说。”耶律休哥低声道。 杨延顺:“什么事?” 耶律休哥:“你恨我吗?” 杨延顺:“不恨。只有怨。” 耶律休哥:“不恨就好,你要知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萧太后要我威慑西域诸国,使其不敢再犯我大辽,我只好将其赶尽杀绝,免留后患!” 杨延顺听后无言,只是兀自望着帐内黄沙,眼前竟浮现起西夜琴的一颦一笑,不禁浑身一震。 “你怎么了?”耶律休哥见杨延顺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杨延顺:“没没事。” 耶律休哥半信半疑,继续道:“我本不愿欺骗与你,可若告知实情,你定然与我大闹一番。这样一来,在三军将士面前,你教我如何收场?” 杨延顺嘴角一勾,又未搭言。 耶律休哥见状只觉无味,也不再说话,两人相对片刻,随即相拥,相吻。 “我还以为你真的恨我了。”耶律休哥调笑道。 “我哪敢啊!你可是大惕隐,我不过是小小的参谋而已。”杨延顺皮笑肉不笑。 耶律休哥把手扶在杨延顺的腰间,突然一拧,一脸寒霜,“你真的不敢吗?那你这一身的香气是谁的?” 杨延顺苦笑一声,推开耶律休哥的手,道:“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呀?我中毒了。” “你中毒了?”耶律休哥根本不信,“谁敢对你下毒?” 杨延顺不知从何说起,便道:“你把萧天机叫来,我中毒与否,他一看便知。” 耶律休哥点点头,派人去叫军医萧天机。 不多时,萧天机进帐行礼,“大人,你叫我有事?” 耶律休哥一指杨延顺,道:“你看他可有异样?” 萧天机闻言一愣,再看杨延顺,那人一脸的晦气,数月不见,倒是憔悴了许多。不过的确似是有些不对劲,便道:“杨大人,可否伸出手来,让小的给你把脉。” 杨延顺看着面前的狐眼,无奈地将手伸出,任其把脉。 再看萧天机,把手搭在杨延顺腕上,面色一变,随即又逐渐缓和,又凑到跟前闻了闻,也不禁打了个喷嚏,喷了杨延顺一脸。后者一声怪叫,“干嘛呀你!这是以下犯上!” 耶律休哥却是不管他,继续询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萧天机思虑片刻,细声答道:“杨大人应该是中毒了,不过似是也已解毒,体内或许还残留一些毒素,不过已无大碍?” 耶律休哥剑眉一挑:“谁胆敢对你下毒,我定要他死得难看!” “正如萧军医所说,下毒之人也已给我解毒了,何必再难为她呢。我们还是谈一谈西夜国吧。”杨延顺岔开话来。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道:“那好吧,你打算怎样攻打西夜?” “强攻!”杨延顺斩钉截铁:“西夜国守军仅有三千,我们完全可以正面击垮他们!” 耶律休哥:“好!那你现在就去点齐五千兵马,让阿里海牙带兵去攻打西夜国吧!” 杨延顺闻言一愣:“现在?” 耶律休哥:“对!去吧。” 杨延顺不知耶律休哥何意,只得将信将疑走出帐外,去找阿里海牙不提。 再说耶律休哥,自杨延顺走出军帐,面色便是一寒,看着萧天机,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萧天机小心答道:“如果猜的不错,应该是西域的‘醉香一笑’。” 耶律休哥:“西域的【毒】药哼!详细说来。” 萧天机:“此【毒】药为气状,初闻香气逼人,自鼻腔而入,流至四肢百骸,人不能察,除了打几个喷嚏外,倒也无大碍。不过,此药名为‘醉香一笑’,这个‘醉’字便在于酒,中毒之人只有在饮酒之后才会毒发。下毒者只要控制下毒的时间、用量以及中毒者的饮酒次数,便可掌握其生死。中毒者若是在饮酒之后,还不能及时解毒,便会毒发,死时便如醉酒一般,含笑而亡。” 耶律休哥面色愈寒,又问道:“此毒何解?” 萧天机略有迟疑,道:“此毒的解法倒与其他【毒】药不同。” 耶律休哥奇道:“如何不同?” “呃这个。”萧天机狐眼一抬,走到耶律休哥身边,附耳而言。 耶律休哥不听还好,听罢剑眉倒立,鹰目如刀,钢牙紧咬,口中迸出三个字,一字一顿:“西!夜!琴!” 阿里海牙带着五千兵马在西夜城下交战,杨延顺在后观敌瞭阵,奈何西夜王高挂免战牌,就是不出。阿里海牙打马回营,杨延顺也是无计可施,只好回归本营。 一进军帐,便听一个声音响起,“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杨延顺也不敢搭言,自军椅上一坐,端茶来喝。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体内的毒素还有残留,不如我们再来解毒可好?” 杨延顺还是不说一句,任凭身后的声音如何戏弄自己,皆是不理不睬,最后干脆走出帐外,直奔中军帅帐。 帐内,西夜琴躺在军榻之上,一转方才放浪之形,满目哀凉,兀自忖道:杨八郎,既然你不能爱我,就恨我好了。总之,我要让你始终记得我,不能把我遗忘。 中军帅帐,耶律休哥也已躺下,忽闻帐外有人说话,“惕隐大人,让我进去可好? 耶律休哥听清来人,冷哼一声,道:“不好。你还是回去解毒吧,到我这儿何为?” 杨延顺吃了闭门羹,一脸无奈,但又故意在帐门旁大声叹道:“哎!看来我只好去找义弟铁牙了,求他留我一夜!”说完迈起大步便走,没走出几步,就听身后有人骂道:“你敢去找他,我就扒了你的皮!” 杨延顺在心中偷笑,可转过身时却是假装一脸的凄惨,道:“那你就派人再给我搭一顶军帐吧?” 耶律休哥把头一扭,也不说话,可手中帐帘却是没有放下,杨延顺一见,连忙钻了进去。 “你进来干嘛?”“外面冷!”“谁让你睡我军榻的,下来!”“不下”“杨八郎,我可是三军元帅,你敢违背我军令?”“违背又如何,你来咬我呀?” 帐外,萧天机端着一碗汤药,刚要挑帘进帐,就听里面一声惨叫传出。 “你怎么真咬呀!” ☆、美人魂散逝如烟 雪海边,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走。西见烟尘飞,大将戍边不可归。金甲难脱,风吹面如割。天地间一片混沌,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沙。杨延顺独自等待着,他并不知自己在等什么。 突然间,西边转出一骑,缓缓向自己走来。马上一名女子,看不清容貌,但只觉这便是心中所念,等候的人,便应是她。 马到近前,还未来得及搭言,忽见女子身后一双血眼大如红灯。惊恐之间,定睛一看,原是一只体型巨大如马的白狼。白狼一直尾随着女子,藏与风雪之间,难以发现,直到其睁开一双血眼,才在混沌之中认得出来。 杨延顺急忙大叫示警,奈何那名女子仿佛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喊,依旧一脸笑意向自己缓缓而行。杨延顺惊惧之间,便觉手中有一物,低头一看,是一只锋利的长矛。眼见白狼已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女子一口吞下去,杨延顺用尽浑身力气将手中长矛掷出,正中白狼胸前。白狼倒地,化成人形。 杨延顺走上前去一看,那人眼如鹰隼,斜眉入鬓,鼻似玉柱,牙排似玉,一张薄唇微启,鲜血自嘴角流下,不住叫着自己的名字。俯身看时,不禁惊呼:“铁筝!”连忙将其抱在怀中,心如刀绞,泪似泉涌,“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呀!” 耶律休哥抚着杨延顺面颊,虚弱道:“你果然偏爱与她!” 杨延顺转头去看,那名女子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一头银发似雪,左耳挂环,右耳吊坠,眉间一点紫砂,楚楚动人,不是西夜琴还会是谁!再低头看时,耶律休哥已然鹰目紧闭,死在自己怀中。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杨延顺仰面嘶吼:“不!” “不!”杨延顺一下坐起,双目耸瞪,一身冷汗直流,原来是南柯一梦。四下去看,只见身边的人也已惊醒,一双鹰目满是柔情,关切道:“八郎,怎么了?做恶梦了?” “没没事。”杨延顺走下军榻,寻来一盏凉茶,一饮而尽。梦中的情境还历历在目,眼中之泪依旧未擦,脑中一片混沌,如梦中的那场风雪。 耶律休哥也走下榻来,坐在身边,握住杨延顺一双手,道:“八郎,你心中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杨延顺思虑良久,问道:“西夜琴你一定会让她死,对吧?” 耶律休哥闻言心中一痛,却并未发怒,只是冷言道:“我若说对呢?” 杨延顺叹息一声,未做回答。 红日东升,中军帅帐内战将云集,耶律休哥击鼓升帐议事。杨延顺再一次站到了帅案一旁,不过此刻却是一脸萎靡,颓然之色尽显。 就听耶律休哥问道:“我军已兵围西夜数月许久,奈何西夜王按兵不动,龟缩在城中,一时难以攻破,诸位可有良策?” 帐中安静至极,没有一人站出说话。耶律休哥向左右两厢看去,道:“阿里铁牙,你有计策吗?” 阿里铁牙出列道:“末将尚未有计策。” 耶律休哥:“唐经年,你呢?” 唐经年也跪倒出列,答道:“惕隐大人恕罪,末将也没有对策。” 耶律休哥又望向帐内其余战将,问道:“其他人,也没有对策吗?”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2节 帐内无人语出一言,耶律休哥一声冷笑,“指望你们,恐怕明年的今日,我也难以攻下这西夜城,好在我还有杨参谋。” 耶律休哥看看杨延顺,继续道:“昨夜,杨参谋已经向本帅提出计策了,现说与诸位听听,看可行与否。” 帐中大将一听,连忙凑上前来,仔细来听。只听耶律休哥道:“我军三合玄襄阵戮军十万之后,杨参谋生擒西夜国的公主西夜琴,现如今还关押在我军中。西夜琴是西域的明珠,是西夜王的唯一的妹妹,我们若是将西夜琴处死,示之与西夜国,西夜国上下定将愤而出战。只要他们敢与我一战,岂有不败之理!” 话音一落,帐内诸将尽皆看向杨延顺,只见杨延顺还是一副颓然之色。诸将不解,唯有少数了解内【幕】的人可以看出,此计定非杨延顺所提,而是出自大惕隐之手。不过单论计策而然,堪称为上上之策!故而便有一班战将连声附议,直呼妙计。 耶律休哥甚是满意,便道:“既然诸位没有疑议,处死西夜琴之事,便由军医萧天机去办!” 军令一下,诸将散去,帐中却早已不见了杨延顺的身影。 辽营内,萧天机手中端着一个壶毒酒,身后带领十余兵士,直奔参谋大帐。另一边,杨延顺拉来一人,嘱咐道:“你定要将萧天机缠住!明白吗?” 那人把鲶鱼嘴一咧,两排黄板牙上下一碰,连声道:“明白明白!”说完,便向萧天机跑去,高声道:“萧军医干嘛去呀?小的有事想请教你呀?我最近老是尿不出来,你说这是什么毛病啊?” 参谋长内,西夜琴正在铜镜前梳妆打扮,忽见帐帘一挑,杨延顺匆忙而进,不禁喜道:“你回来了!” 哪知杨延顺一脸焦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自己的手,道:“快走!耶律休哥派人来杀你了!” 西夜琴却是一脸笑意,紧攥着杨延顺的手,问道:“哦?那你这是要放我了?不怕你的惕隐大人怪罪下来?” 杨延顺哪有时间多说,只是催促道:“你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西夜琴:“你这么怕我死,难不成你是爱上我了?” “我你走还是不走?”杨延顺挣开西夜琴双手,大声吼道。 “不走!你若爱我,我死也值了!你若不爱,我便是走了也是白活!还不如死在你面前,至少你能永远记得我!”西夜琴也是倔强说道。哪想话音一落,便听帐外一声大笑:“琴公主果然痴情!这话让人听得甚是感动!” 杨延顺闻言虎躯一震,下意识将西夜琴挡在身后,西夜琴心中一喜,自身后将杨延顺右手握住。 帐门一挑,耶律休哥带着萧天机走了进来,身后还有阿里海牙、楚封关等一班大将。原来耶律休哥在帅帐中寻杨延顺不到,便已知其行踪,遂带着阿里海牙等人直奔参谋大帐,途中正遇被密斯托哈缠住的萧天机。耶律休哥一声怒叱,密斯托哈哪还敢再做纠缠,连忙跪拜告辞。众人来到参谋大帐,帐内两人还未离去。 耶律休哥看着杨延顺,心中又是一痛,却是轻笑一声,道:“杨参谋,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呀?” 杨延顺并不搭言,只是紧紧盯着萧天机手中端着的毒酒,目光似火。 耶律休哥一声冷哼,一瞪阿里海牙等人,诸将会意。就见阿里海牙和楚封关两人走上前来,拱手道:“杨大人,还请到帐外等候。” 杨延顺自是不肯,却不防阿里海牙突袭而上,一把将自己抓住,楚封关随后一掌拍下,正中后颈。杨延顺饶是英勇,也难招架这一重击,当即眼前一黑,回望最后一眼。恍惚间,只见西夜琴泪如梨花落,随后便晕了过去。 待其醒来时,帐内众人尽皆不语,耶律休哥站在军案之前,背对着自己,萧天机一双狐眼依旧令人不安,手中酒壶已空。杨延顺只觉喉间一阵苦涩难言,四下看去,只见军榻之上一人横卧,踉跄着走上前去,俯身看去,不禁双膝一软,跪在榻前。 军榻上,西夜琴一双美目紧闭,面润如脂,鼻高似青竹,唇红赛玉璞,还是那般的杀气不多,媚气十足。杨延顺握住其一双玉手,只见手掌间留有一张纸条,打开来看,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纸条之上留有十个精致的宋字:“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 耳边再次响起二师父潘美那句话:“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 杨延顺哽咽道:“西夜琴已死,可否留我与她单独呆上片刻?” 耶律休哥转身离去,帐中众人也随之出帐不提。杨延顺擦干眼角泪滴,看着榻上的人,不由得阵阵苦笑,“你为何这般傻气?一定要我说出口吗?无论爱或不爱,我都难以将你遗忘。从你让我打得第一个喷嚏开始。呵呵”。 杨延顺: “银发三千,眉间紫砂,美人梨花泪。岁月蹉跎,烈酒斟酌,雨夜谈魂魄。古来士卒徒草莽,奈何将军更无情。千堆白骨铸战功,万丈情丝刀斩尽。断念残留,良人不归。卿当问:黄沙战场,何故无情?卿当看:人如荒草,秋来枯黄,冬来败折。卿当知:十年一将,白发成沙,不问情殇。自此大将爱戎装,三军兵士别红妆,帅帐雪如霜。” “二师父说的对,不该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你我皆错了。但显然,你我都会一错再错下去。你已经做到了,我还会坚持。”杨延顺说完起身离帐,不想帐外耶律休哥正等着他,两人相视良久无言,最终还是联袂而去。 ☆、西夜王 西夜城下,南兜王文桀抱着西夜琴的尸首痛哭一夜,次日清晨,西夜城门打开,有人将其带入城内,举国哀伤。 三日后,西夜举国上下出战,三千军卒,五千妇孺,尽皆披甲执枪。西夜城下,一片悲壮之景。耶律休哥坐在一字赖脚玉麒麟的背上,倒提三尖两刃烈焰刀,凝视着城下的西夜军民,冷面如霜。 “军民混杂,实乃用兵大忌。西夜王背水一战,怕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誓要为他妹妹报仇了。”耶律休哥身旁的杨延顺平淡说道。 耶律休哥剑眉一挑,笑道:“报仇?他要真有那个本事才行!西夜琴死于我手,而西夜王将会死在你手。” 杨延顺闻言面色一黯,没有言语。 此时,西夜城中冲出一匹快马,马上一人头戴三尺白巾,身披素袍,腰橫孝带,掌中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向脸上看时,面如塑雕,五官分明:眼如岩下电,鼻似玉山倾,口方耳璇,颔净项白,一头乌发如同墨漆,立于城下军卒正中,便如珠玉处于瓦砾之间。 耶律休哥鹰目一亮,笑道:“果然是西夜琴的哥哥,其容貌毫不逊色其妹。想不到这西夜国,尽皆是俊美之人,杨大参谋,你可有眼福咯!” 杨延顺一时不知说甚为好,只得撇撇嘴,不去搭言。此时只听西夜王在对面声如寒霜,问道:“哪个是杨八郎?” 杨延顺闻言却是不动,耶律休哥又道:“你大舅哥找你呢?还不快去?”话音一落,就听西夜王又喊道:“耶律休哥又在何处?快快出来答话!” “你仇家找你呢!”杨延顺也低语一声,催马出列,耶律休哥紧随其后,打马出列。 西夜王眼见对面辽军走出两骑,一黑一红,皆为将帅打扮,手中八棱梅花亮银锤一指黑袍将,问道:“你是杨八郎?” 杨延顺不愿多言,只是轻轻点头,算是应了下来。西夜王又锤指红衣人,道:“那你就是辽国惕隐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一声冷哼,也未做说话。再看西夜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自己疼爱的妹妹便是死在这两人手中,岂能罢休!当即手中亮银锤一挥,身后西夜军尽皆怒吼杀出。 再看耶律休哥,手中三尖两刃烈焰刀向右一挥,阿里海牙率军从右杀出,接着三尖两刃烈焰刀向左一扫,阿里铁牙率军从左杀出,最后自己也拍马冲出,身后中军将士紧随而至。就像杨延顺所说,对于西夜国,强攻即可,这也是辽军最为擅长的作战方式。 两军相接,兵戎相见,西夜军竟凭着一腔怒气死死抵住辽军前进的步伐,但时间一长,便显势弱。而西夜王更是怒气不竭,挥动掌中八棱梅花亮银锤直奔耶律休哥而来。两人兵刃相接,二马错镫,圈马再战。打了良久,已经交战四十回合,却是难分胜负。 耶律休哥的血染乾坤共一十八式,堪称战场无敌,很少有人能让他把十八式尽皆使出。不过今日一战西夜王,便知此人非同一般,耶律休哥不敢轻视,掌中三尖两刃烈焰刀上下翻飞,把血染乾坤发挥到极致。 再看西夜王,面色如刀,一对亮银锤左右翻滚,力达千钧,一锤击面,一锤擂腰,誓要将耶律休哥砸死马下。两锤呼啸而至,耶律休哥心道不好,却也是毫不惊慌,把头一歪,躲过一锤。三尖两刃烈焰刀左挥格挡,只听“啪!”的一声,亮银锤正砸在刀杆之上。好在耶律休哥的兵刃非一般凡品,并没有被砸断,饶是如此,也是颤了三颤,震得虎口发麻。 西夜王收锤再攻,耶律休哥横刀来挡,又是一声巨响,硬接下一锤,力道威猛,玉麒麟四足入地半寸有余。哪想这一锤震得玉麒麟当即发飙,四足猛然发力,瞬间腾起两丈高,扬起黄沙一片,耶律休哥顺势一刀劈下,西夜王慌忙之间躲过一刀,不想第二刀又至,连忙挥锤回防。 耶律休哥人借马威,瞬间反客为主,掌中三尖两刃烈焰刀招招凶狠,气势恢宏,如星火燎原。西夜王一时间难以招架,当即虚晃一招,拨马便走。 西夜王想走,耶律休哥却是不想追,他的目的在于攻破西夜城,至于西夜王,有另一个人替自己杀他。当即挥刀入阵,劈杀敌军,毫不留情。 再说西夜王,自知敌不过耶律休哥,当即落荒而逃,打马直奔西夜城后方。匆忙之间回顾一眼,就见一员黑袍大将握着一把银面抹月刀紧追不舍,当即诡笑一声,打马扬鞭,一骑绝尘。 那员黑袍大将正是杨延顺,他不愿与耶律休哥围攻西夜王,故而一直在后军观敌瞭阵。待到耶律休哥渐占上风,打跑了西夜王,自己这才拍马来追。 再看西夜王,座下宝马名为皎雪骢,净白如雪,快可追风,奔于青草之间,甚是显眼。杨延顺则是鞭打座马,绝影千鬃揽月驹黑如乌龙,四蹄攒动,好比流星赶月,逐渐拉近与皎雪骢的距离。 二人一逃一追,不知不觉中已跑出百里之远,日头西垂,两道身影越拉越长。哪知面前突然闪出一道树林,杨延顺心道不好,若是西夜王逃进林中,此时已近傍晚,自己再想擒杀于他,可就难上加难了!不想西夜王突然间一勒战马,拨转马头,手中亮银锤一晃,直奔杨延顺而来。 杨延顺心中惊喜,只道是西夜王想与自己决一死战,当即横刀立马,专等他来。 再看西夜王,突然口中大笑不止,一对亮银锤被落日照的闪闪发光,杨延顺只觉眼前一花,恍惚间似是见到林边又冲出一员敌将。不由得手搭凉棚望去,不禁惊得一身冷汗,只见西夜王旁边有一匹白马,马上一人头戴三尺白巾,身披素袍,腰橫孝带,掌中也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两人直奔自己而来。初时以为眼花错乱,待其来到近前,定睛一看,还是两人不假。往面上看去,两人竟长得一模一样!竟有两个西夜王! ☆、揽月驹 杨延顺驰骋百里追杀西夜王,不曾想自林中又冲出一匹白马,白马上还有一个西夜王!惊慌之间,两个西夜王手拿着四支亮银锤已到身前。 杨延顺来不及多想,手中抹月刀向上一扛,正接住两支大锤,一时间便觉虎口发麻,两臂疼痛难忍。还未来得及收刀,另两支大锤一左一右袭来,眼看要将杨延顺夹在中间,这一下若是躲不过去,定被两支大锤夹成肉饼。杨延顺情急之下一夹马肚,揽月驹一声嘶鸣,向前一窜,躲过一劫。还未转身,便听耳后生风,不用多想,定是锤到 ,连忙又是一俯身,两支大锤自背上扫过,杨延顺浑身汗毛乍起,好不骇人。 待到其稳定身形,又见两人来攻,杨延顺只得处处防守,毫无进攻之力。眼前的两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尽皆俊美无双,但却冷面如刀。两人连手中招式也尽皆相同,一人攻上,另一人便攻下,一人攻左,另一人便攻右。杨延顺难以招架,不禁在心中惊叹:想我杨八郎一向以擅守自居,如今看来,也怕是守不住了!却不想心思刚一岔开,便见眼前一支大锤迎面击来,连忙举刀来扛,谁知身后又是一锤扫来,“啪!”的一声,正砸在后心。幸有天河寒江甲护体,才没有震碎心肺,但只觉得胸腔内一阵剧痛,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在面前的亮银锤上。 左边那人将亮银锤一收,一声冷笑,道:“杨八郎,你死到临头,可有话说?” 杨延顺稳定身形,收刀护住自己,问道:“你们到底谁是西夜王?” 话音一落,左边那人便是一阵大笑,道:“我是西夜王!” “我也是西夜王!”右边那人又道。 杨延顺紧皱硬眉,看着两人片刻,问道:“那谁是西夜琴的兄长?” 左边那人又答道:“我是她兄长!” “我也是她兄长!”右边那人也道:“杨八郎,我妹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害她身死!我定不饶你,拿命来吧!”说罢手中亮银锤一晃,搂头便砸。 杨延顺哪还敢硬扛,当即一拨战马,躲过一击,随后大刀一摆,边打边退。心中想道:如此说来,这二人定是孪生兄弟,想不到西夜琴竟有两个哥哥!两个西夜王!两对亮银锤!呵,看来我今日定是要葬身此处了! 杨延顺情知难逃一死,便也不再怕了,掌中大刀转守为攻,九反朝阳的刀法也为当世绝唱,岂容他人小看。杨延顺拼死反击,三人战在一处,一时间难舍难分。不过毕竟在兵刃上八棱梅花亮银锤占着便宜,杨延顺大刀不敢与其硬磕,加之先前身重一锤,打至三十回合时,只觉得已是回天乏力,四支大锤如同梵音索命,一步一步销蚀着自己的生命。 恍惚之间,只见有一支亮银锤又奔自己后心,杨延顺连忙闪躲,哪知躲过后面,却躲不过前面,另一支亮银锤正中前心。 “啪!”,天河寒江甲应声而碎,杨延顺只觉胸前堵着一口气血,再也难以把握平衡,当即落下马来,哪知身后又是一锤而至,杨延顺一口鲜血喷出两丈远。“呵,好多了,终于不堵了!多谢!”杨延顺一声苦笑,挣扎着站起身来,大刀拄地。战甲尽碎,原本挂在胸前的白鱼玉配此时也被震出。杨延顺握住白鱼,眼前竟浮现起一张梨花面,凤眼雁眉,鼻悬如胆,唇薄似纸,肌白赛雪。“佩显,八哥这次怕是真的要身死异国他乡了!”远望落日,此时耶律休哥也应攻下西夜城,西域之乱,只剩朱俱波、火寻两国,就算没有我,也足以平叛了。想不到我杨八郎杀人无数,也终将被人所杀,天道循环,理所应当! 杨延顺面如死灰,毫无反抗之心。面前四支亮银锤一同砸下,眼看便要去做锤下亡魂,哪想身后一声嘶鸣,眼前瞬间跳出一匹黑马,正挡在身前。 原来竟是揽月驹忠心护主,以血肉之躯挡住四支亮银锤,一声哀鸣,筋断骨折,当即惨死眼前。这正是“器宇轩昂品亦高,跋山涉水不辞劳。 寒槽让秣情尤重,患难为主命可抛!” 杨延顺看时,只觉眼前一黑,心如刀割,当即浑身肌肉贲起,誓死要为其报仇雪恨,遂自身后拔起大刀,在掌中一晃,瞬间劈下,这一刀雷霆万钧,刀锋凛冽,左边那人收锤不及,一颗头颅当即滚落下马,掌中亮银锤还未松开。 再看杨延顺,双目血红,银面抹月刀左劈右砍,剩下的那人只得挥锤招架。哪想杨延顺已不顾生死,大刀劈砍,毫不留情,大刀正砍在锤头,火星四溅,刀刃卷起,收刀再砍。奈何自己站在地上,不及那人骑在马上,心中更是悲愤不已,拖起卷刃的大刀横扫马腿 ,就见那匹白马一声悲鸣,四蹄尽断,马上那人也顺势栽下。 杨延顺手起刀落,却不想那人反应极快,提起亮银锤一挡,“当!”的一声,将大刀磕开,杨延顺只觉得虎口剧痛,大刀当即脱手飞出,低头看时,双手满是鲜血。那人自知不是对手,觑得时机,起身便跑,此时暮色渐近,黑暗中只见一人着一身素袍狂奔,头上三尺白巾飘飞。 杨延顺冷哼一声,自地上拾起散落的射雕弓,羽箭上弦,拉弓如满月,只听得“嗖!”的一声,羽箭离弦,正中那人后心。那人又跑出几步,终是倒地身亡。 一轮冷月东升,杨延顺颓然坐在揽月驹的尸骨旁,悲痛难忍,两眼间泪如雨下,又俯身大吐鲜血不止,最后挣扎起身,丢盔弃甲,踉跄着向夜色深处走去。 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倒在地上,月光洒下,卷刃的刀身依旧闪着寒光。 百里之外的西夜城,早已成一片血海,耶律休哥屠尽城内男女老少,却不知此时杨八郎也已在生死边缘。次日午时,还不见杨延顺归来,耶律休哥当即派出三千骑兵去寻,哪想只找到揽月驹的尸骨,以及那把卷刃的银面抹月刀。 耶律休哥面色苍白似霜,一双鹰目如冰,“阿里海牙,楚封关,我给你二人五千骑兵,给我搜寻方圆百里的村庄。搜一村,屠一村,直到找到他为止!” 楚封关闻言略有迟疑,问道:“大人,为何要搜一村,屠一村?” 哪知耶律休哥双眼血红,嘶吼道:“他们没有收留他,便该死!!!” ☆、多情总被无情伤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雨霖铃》 我叫她她。是一名西域的少女,用汉人的话来讲,就是胡女。 我出生在朱俱波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小村庄里。今年十九岁。还未成亲。族里的人不喜欢我,他们经常会笑着说道:“她她是哑巴!谁会喜欢!” 我每天的生活就是和爷爷一起赶着羊群,去离村庄十五里外的山坡上牧羊。不过,这一个月来,我又多了一件事,便是要照顾一个男人,一个受伤的男人。 他是被一只小羊羔发现的,那天他倒在山坡上,小羊羔在他身边叫唤着,我走过去,发现了他。爷爷说,他还没有死,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于是,我们把他带回了家中。 他真的伤得很重,浑身满是鲜血,虚弱至极,我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但爷爷说他还活着。爷爷求村庄里的人帮忙从城中买了药材,亲自熬制汤药,再喂给他喝。他就一直躺在那里,十五天后才醒来。 那天我正端着药碗,站在榻旁,发愁怎样给他喂药。因为每天都是爷爷给他喂药,我在一旁看着,不过今天爷爷有事出门了,只好我来。爷爷说,药不能停。 我像爷爷那样,准备先掰开他的嘴,哪知刚接触到他的唇边,就听见他说:“你是谁!” 他醒了。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半天,他硬眉一皱:“你是哑巴?” 我心中一痛,只得点点头。 傍晚,爷爷回来了。看到他醒来了,爷爷很高兴,便将经过和他讲述一遍,并叮嘱他要按时喝药。哪知他只是点点头,一点感谢的意思都没有。我心想:这人真没礼貌。爷爷似是看出我的想法,悄悄对我说:“把他照顾好,等到他好了,也就离开了。救人不是图回报的。”我点点头。 爷爷问他叫什么,他回答:“木易。” 爷爷问他一身的伤是怎么得来的?他没回答。爷爷笑了笑,便不再追问。可我想知道,我想问,可是我是哑巴。 木易依旧不能下榻,我一直照顾他。他话很少,甚至一天都说不上一句话。我觉得他和我一样,也是个哑巴,为此我开心了好久。 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欢什么。 他不喜欢我看着他,不喜欢我给他擦脸,不喜欢我碰他胸前的白鱼玉佩,不喜欢我笑。我想,可能是自己太难看。所以每天,我都很伤心。 突然有一天,他不经意间看到了铜镜中的自己,面沉似水。他叫我递给他一把匕首,我以为他要自杀,自然不给,哪知他走下榻来,自我手中夺过。原来,他的伤已经快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不是想自杀,他只是想给自己刮胡子。他变得那般英俊,一脸的刚毅,连爷爷都夸他有一身的硬气,是个男子汉。 我想,我爱上他了。我依旧每天照顾他,他还没有完全康复。话依旧不多,仍然讨厌我笑。 有一天,村里的恶霸图图周哈上门讨债,爷爷说没钱。家里的钱都给木易买药了,怎还会有钱还债呢。图图周哈说,没钱就拿我抵债。 爷爷哭了一晚,我却没哭。 木易说:“不愿意,就可以不去。钱,可以不还。”我不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三天后,图图周哈上门要人。木易坐在房门前,手中拿着柴刀,说道:“只要你能走进这个门,你就可以把她她带走。”还是平淡的语调,可我听着却是满心感动。 图图周哈被木易砍死了,仅仅一刀。 爷爷被吓得半死,连忙催促木易快逃,因为图图周哈的舅舅是朱俱波国的副将老爷。木易冷笑一声,说出那天的第二句话:“来一个,杀一个。” 我觉得比起图图周哈,木易更像是恶霸。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夜里,木易看着月亮,我看着他。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我是哑巴。我想,就算我可以说话,他也不会回答我的。 爷爷说,木易是汉人,是战场上的人,是不属于这里的人,是我不该爱的人。爷爷让我不要抱有幻想。 我是哑巴,生来便只会点头和摇头。这次,我选择了摇头。我从不幻想着他会爱我,我只想,他能一直在这儿养伤,我可以一直照顾他。我也可以,为他一辈子不笑。 第二天,图图周哈的舅舅带领一队手拿钢刀的兵卒堵在门前。我开始害怕,即便木易很厉害,但他们有那么多人。 木易依旧一副常态,坐在门前平淡地说道:“图图周哈是我杀的,谁想替他报仇?” 图图周哈的舅舅也死了。他手下的兵卒都跑了回去。爷爷更加害怕。我不怕,因为有木易在。 那天晚上,木易喝了酒,我本不让他喝,但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他喝醉了,对我说道:“你笑起来很像一个人,所以我讨厌你笑。” 我想问他我像谁,可是我是哑巴。他醉倒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我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这感觉,真好。 木易被一阵马蹄声惊醒,屋外,尽是骑兵,不仅包围了整个屋子,还包围了整个村庄。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我惊慌地关上门,却被木易打开。木易走了出去,我很害怕,不敢跟出去。 透过门板间的缝隙,我看到了骑兵的首领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木易站在那里,脸上有一丝笑意。这是几个月来,我第一次看见他笑,可我却再也笑不出来。我感觉,他要离开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出门去,一把将他抱住,我哭喊着,叫他不要走!不过,他听不懂,我是哑巴。 他给了我几锭黄金,我不要。他去给爷爷,爷爷不敢不要。他骑上马,走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躺在他曾经躺过的榻上,哭个不停。爷爷说:“她她,你要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他不属于你。”我摇头。 门外又一阵马蹄声响,我连忙起身,我想,一定是他回来了! 我推开门,一支长矛突然刺来,刺进了我的身体。好痛。我想到了木易的那一身伤。他一定更痛。 ☆、冲冠一怒 黄云哀鸿,古道悲风,一丘新坟一鸦啼。寻古探今,荒丘难辨名主,坟茔无人祭酒。征战否?无情否?谁又可说。 杨延顺跟着楚封关回到了西夜城。 西夜城,已属辽军。 走进中军大帐,一人如乳燕归巢般扑进怀里,一身的红衣,撞得杨延顺一阵咳嗽。“呵呵,我最近有点虚。” 耶律休哥满目含泪,紧紧抱住杨延顺,哭道:“八郎,你终于回来了。这几个月来我夜夜祈祷,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我一直在等!” 杨延顺浅笑一声,安慰道:“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回到你身边了吗?咳”。 杨延顺其实并没有完全康复,身中三锤,还尽皆打在前后心处,能活下来便已是奇迹,更别提想在几个月内完全痊愈。 他躺在军榻之上,耶律休哥则是坐在榻旁。杨延顺将那天的事又讲述一遍,说道有两个西夜王时,耶律休哥不禁自责道:“想不到竟有此事!若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单独追去!八郎,都是我的错。”“这怎么能怪你呢,谁都想不到会有这种事呀!”“嗯那你的揽月驹怎么也死了?”“它他是为救我而死的。”杨延顺一声哽咽,继续道:“我本已心灰意冷,不愿再做反抗,只打算死在亮银锤之下,哪知他突然窜了出来,挡在我面前,为我扛下致命一击救活我一命。” 耶律休哥闻言心中也是一阵酸楚,随即又正色道:“八郎,我要你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你要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杨延顺郑重地点点头,道:“放心吧,我好不容易活着回来见你,又怎能不珍惜。” 耶律休哥这才放下心来,又给他讲了西夜城的事。“西夜城破,文桀再次被俘,我知他与你渊源甚深,不忍伤他性命,便将他放走了。听手下人说,他带着西夜琴的骨灰,去太原了。” “如此说来,他应该是去寻他生父王子鸣的故居了。”杨延顺颇为失落,本来想与文桀再见一面,哪知斯人已去,这一别,恐今生再难相见。上一代的情义,在自己这儿算是断了,文颜台应该不会怪自己的吧,毕竟,文桀还活着,王子鸣也算后继有人了。 想罢多时,又喝了一碗汤药,耶律休哥在自己身旁欲言又止,杨延顺刚想询问,忽听帐外有人禀报:“惕隐大人,前方有军情来报!” 耶律休哥剑眉一皱,道:“进来吧!” 帐帘一挑,进来一人,跪倒在地,杨延顺扭头看去,正是斥候营的邦古哈。邦古哈被选为玄襄十将,半年多来也已屡立战功,加官进爵,现在掌管斥候三营,专主搜集军情信报。 邦古哈行礼之后,正色道:“大人,斥候营来报,朱俱波国曾派出五百骑兵,血屠了一个村庄。” 耶律休哥鹰目一眯,道:“朱俱波国已于半月前投降,交了降书顺表,我本着不杀降者的慈悲之心,并没有兴兵进犯。现如今他屠了一个村庄,也是他国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必理会。”说完,还有意地看了杨延顺一眼。 邦古哈拱手答道:“末将也是如此想来,不过听楚大人说,杨大人曾在那个村庄养伤,末将怕有关联,便急忙来报!” 话音一落,杨延顺自榻上探身问道:“你再说一遍,是哪个村庄? ” 邦古哈连忙答道:“就是楚大人接您回来的那个村庄,距离朱俱波城三十余里。” 杨延顺不听还好,一听此言,只觉得胸中一阵灼痛,似有烈火焚心,当即一口鲜血喷在榻前。耶律休哥一见,惊得一声大叫:“八郎!”随即回身骂道:“你瞎说什么话!还不快去找萧天机来!” 邦古哈吓得一身冷汗,他哪会想到杨延顺竟有如此巨大的反应,连忙跑出帐外去寻军医萧天机。 再说帐内,杨延顺一把抓住耶律休哥的双手,虎目含恨道:“铁筝,给我三千骑兵!” 耶律休哥将他按在榻上,心痛道:“你先养好伤再说,到时候别说三千,三万我都给你!” 哪知杨延顺却是挣扎着起身,一身怒吼:“不!我现在就要!” 耶律休哥不知他所欲何为,此刻只得顺着他说道:“好,我给你三千骑兵。但是,你要做什么?” 杨延顺凄然一笑,道:“报仇雪恨!” 耶律休哥自知难以劝阻,只得无奈答应,令阿里海牙与楚封关二人点军三千随杨延顺前去,并委派军医萧天机随军而行,照料杨延顺。 杨延顺借来一字赖脚玉麒麟,带伤翻身上马,好在玉麒麟为宝马良军,骑在背上甚是平稳。三千骑兵出城,如一道飓风,向西而行。 耶律休哥站在城头,一声长叹,下令道:“通知唐经年,朱俱波国将灭,谨防火寻国做拼死反击!” 杨延顺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那个村庄。自己在那里住了数月之久,她她也照顾了自己数月之久。自己永远无法忘记重伤之后第一次张开眼时,那双抚在自己唇上的手,以及,那张笑脸。笑起来,像极了西夜琴。 她她虽然是哑巴,但对自己恩重如山。那是个让人怜惜的女孩,是个善良的女孩。自己很喜欢她,即便不是爱,但也不想她受到伤害。她是该被保护的,毕竟她只是像西夜琴,而不是西夜琴。可是如今,怕是都已毁了。 当杨延顺踉跄着走到那熟悉的屋前时,楚封关连忙来扶,却被他一把推开。再也看不到她她那俏丽的倩影,因为她她,此时正躺在地上。一身血污染红了衣裳,像一簇盛开在肮脏的土壤上的妖娆的红瞿。“她她本不属于这里,我应该将她带走的。既然保护了她一时,为何不保护她一世!杨八郎,你个混蛋!”杨延顺将她她抱在怀里,泪流两行,满腔的自责,怒斥着自己。甚至有一刹那间,他想到,若是自己永远都是木易,永远留在这里,她她也就不会死。 楚封关等人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着杨延顺抱着地上的女孩哭,虽然不知她是谁,但看杨延顺这悲痛的样子,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人。大人物,就是不一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红颜知己,同样也会有人因他而死,这真的是好事吗?楚封关答不上来,阿里海牙也答不上来。 杨延顺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眼前一晃,一双狐眼凑上前来,紧接着就听萧天机那细致的声音说道:“杨大人,您重伤在身,不宜过度悲痛。人死不能复生,还是早早将她埋葬为好,也算是送她往生了。” 杨延顺很不愿意听萧天机说话,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她她已死,因自己而死,自己除了悔恨痛哭,也该为她报仇雪恨。想罢,站起身来,命军卒挖了一个墓坑,将她她抱进去,最后一把黄土掩埋。 楚封关低声问道:“杨大人,是否立碑?” 杨延顺兀自忖道:百年之后,娇躯变枯骨,石碑变瓦砾,空余一丘荒草,谁又识得此间埋葬何人?立碑与否,又有何区别。不过转念一想,她她为自己付出这么多,难道死后还换不来一个名分?想罢命令道:“立一断木即可。” 楚封关又问:“断木之上,可需刻字?” 杨延顺一声哽咽,吐出四个字,“木易之妻。” 一丘坟茔新立,杨延顺三拜转身,跨上一字赖脚玉麒麟,回身道:“她她,我这就为你报仇去!驾!”一打座下马,如箭飞奔,直奔朱俱波城,身后三千骑兵紧紧跟随。 约有三柱香时间,到达朱俱波城下,杨延顺冲冠一怒,虎目圆瞪,一声令下,杀尽城中之人! 这一夜,朱俱波城如同人间炼狱。朱俱波王本以为投降辽军,便可偏安一隅,保住性命,哪想还是被阿里海牙从寝宫中拎了出来。朱俱波王跪在地上哭诉,询问为何还要赶尽杀绝。阿里海牙懒得回答,楚封关却道:“因为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 朱俱波王满面疑惑:“我惹谁了?” 楚封关:“杨大人!” 朱俱波王:“杨大人是谁啊?”话音未落,身后一把钢刀劈下,尸首异处,鲜血横飞。杨延顺靴擦刀头血,一脸寒霜,“何必知道我是谁。” 杨延顺生平第一次参与辽军屠城,而且这次也是他自己的决定。当他手起刀落,面对着满面惊恐的朱俱波人时,他似乎已经明白了耶律休哥以及辽军诸将为何那么热衷于屠城。不是因为麻木,而是因为责任。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救赎。战士的眼里,没有无辜者,只有敌人和命令。 那一晚,杨延顺卷刃了了八把钢刀,折断了十杆【长】枪,杀人无数,有军人、有平民、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实在足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浴血奋战”。为一人而屠千百人,是对是错,谁能说得清?谁又愿意去说清?阿里海牙不会去说、楚封关不会去说、三千辽军更不会说。或许,这才是战争真正的残酷之处。 狼烟一起,便无善恶对错,唯有白骨成堆筑战功,荒丘无数尽封侯! ☆、夜遁逃 杨延顺屠尽朱俱波,次日率军回到西夜城。消息传到前线,唐经年大为震惊。 原来,自耶律休哥攻下西夜城之后,便派唐经年率领玄襄十将兵发火寻国,耶律休哥自己领军攻打朱俱波。不想朱俱波在坚持两月后便投降了,耶律休哥欣然纳降。如此一来,火寻国也或可不战而降。谁知便在此时,杨八郎血屠朱俱波,火寻国哪还敢降,当即倾举国之兵力抵御辽军。 再说杨延顺回到西夜国,听闻此事,也道不妥,毕竟因自己一时的愤怒,扰乱了耶律休哥全盘的计划,颇为内疚。于是,在身上的伤快痊愈的时候,主动请缨,奔赴火寻前线,欲祝唐经年一臂之力。 耶律休哥闻言自是欣喜,不过担心杨延顺的伤势,打算让他再晚些时日去。杨延顺答道:“我已经因一己之私扰乱全局,还怎敢因此小伤拖延。愿亲奔前线,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攻下火寻国!”耶律休哥见杨延顺如此坚持,便只好答应,并且让萧天机长伴杨延顺左右,以防他旧伤复发。 杨延顺本不愿意带着萧天机在自己身边,奈何耶律休哥强求,只得应予。一路上,两人话也不多说,萧天机每日熬制汤药给杨延顺补身,杨延顺也只顾喝药。 三日后,杨延顺抵达辽军大营,唐经年早就接到军令,自在营外五里处迎接。两人见面,也不多礼,直奔帅帐商讨军事。杨延顺虽然现在还不能亲上战场,但是运筹帷幄还是绰绰有余,加之手下还有玄襄十将,攻克火寻国并非难事。 火寻国也算是西域大国,精兵良足,不过在辽军面前还是略显不足。加之有杨延顺及唐经年两人合谋,任他固若金汤也难逃城破之命。 当西域再一次漫天飞雪时,辽军发动了致命一击。有杨延顺坐镇中军帐调度指挥,唐经年亲上战场,玄襄十将左右配合,大破火寻城。火寻王于宫中自缢身亡,城中兵将尽皆战死。不过这一次,辽军没有屠城,耶律休哥也没有下任何密令,火寻国成为辽军西平叛乱过程中唯一没有被屠的西域联盟大国。 次年三月,消息传回辽国上京,萧太后大喜,给予耶律休哥辽国最高荣誉,封为“于越”。杨八郎被封为辽国“大常衮”,掌管遥辇九帐大常衮司。阿里铁牙,阿里海牙等人皆为加官进爵,楚封关则被封为“征西左将军”镇守辽国与西域的边界,追封沙律金狼为“征西右将军”。密斯托哈则因有功于大辽,也被封为一个小小的西域侯,回他的哈密国享福去了。而唐经年则是一战成名,早已被封为“西征将军”,同年八月,又加封为“神威将军”,率领手下“玄襄十将”赶赴宋辽前线,协助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攻打宋朝三关大帅杨六郎,此间暂且放下不提。 单说辽军五月班师回朝,大军行至古定河城时,正直夏季之时,杨延顺近日来却是闷闷不乐。这一天夜里,杨延顺呼被耶律休哥叫至中军帅帐,两人缠绵之后,耶律休哥突然问道:“八郎,我观你近日愁眉紧锁,莫非有些心事?” 杨延顺轻轻一笑,道:“没事。” 耶律休哥却是毫不相信,嘴角一挑,道:“你是不愿回上京城吧?我的常衮大人。” 杨延顺闻言一愣,看着耶律休哥良久,最终还是点头,道:“不错,我实在不想回去。” 耶律休哥:“为什么?” 杨延顺长叹一声,道:“不瞒你说,想我杨八郎乃是背国投敌之人,现如今又做了辽国大常衮,这叫我心何安?你也知我本为宋朝杨家将,父兄尽皆战死沙场,我却苟且偷生,偏享富贵,岂不令天下人耻笑?而且潘章老贼害我家破人亡,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耶律休哥听后并未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看杨延顺,杨延顺继续说道:“当初你带兵平叛西域,我怕你力有不逮恐有闪失,故而随你出征。如今西域叛乱已平,你也班师回朝了,我却想潜回大宋,做我该做的事。” 耶律休哥:“那你做完了那些事,会回来找我吗?” 杨延顺:“也许不会。” “为什么?”耶律休哥急道。 杨延顺两眼一潮,答道:“爱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怕你也”。 话未及说完,就被耶律休哥用手抵住双唇,就听他道:“我不怕。其实有些话,在西夜城时我就想与你说了。” 杨延顺:“什么话?” 耶律休哥将杨延顺拉至身前,附耳道:“我想你带我走!” “走?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你若想回大宋,我便陪你去大宋。你若想报仇,我便和你一起去杀潘章!”“为何?”“我早就不想留在辽国了,奈何我为皇室中人,自生下来便肩负着那些厌人的使命。我早就厌烦那种生活了,幸而有你的出现,我枯燥的人生才有了光彩。萧太后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也是时候离开了。我曾说过,人就像鱼,周围始终有一层无法逾越的墙,即便它很想出去,但理智告诉它不能。”“它自己是出不去,但我可以帮它!”“那你愿意帮我吗?”“自然愿意!不过你真的打算离开辽国,舍弃你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于越”之位?”“哼此等虚名,和你比起来,又算什么呢?”耶律休哥说完抱紧杨延顺,杨延顺也是心中一暖,紧紧搂住怀中的人,轻声问道:“那你打算何时与我南下?”“你打算何时?”“今夜可好?”“正合我意!” 晚风习习,繁星当空,夏季之夜百虫齐鸣,颇显和谐。古定河城城门一开,吊桥放下,一匹白马自城中冲出,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南下。马上两人尽皆心中欢喜难言,白马跑出四十余里后方才停下,一黑衣人率先跳下马来,抬头笑问道:“铁筝,你若后悔还来得及?” 马上一人红衣如火,两眼含情,一字一顿答道:“我、绝、不、后、悔!” 第二卷完 ☆、谣言 “紫塞三关隔,黄尘八面通。胡笳吹复起,汉月照还空。杂沓仍随马,萧条暗逐风。将军休拂拭,留点战袍红。”明人邝露的一首《边尘》道出了自古边关之景:军事要冲,胡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两军一次又一次的交战,北风萧条,吹得边关战将军袍咧咧,戎装留尘。 话说宋辽两国边境绵长,北有燕云十六州,中有幽州城、倒马关、雄州城、遂州城、瓦桥关,后方还有代州城、雁门关。宋辽两国久战多年,边关诸城也是夺来再失,失而复得。 自杨家七郎八虎闯幽州之后,幽州城已被夺回,怎奈金沙滩一战,杨家将血战殉国,元帅潘章又陷害忠良,逼死金刀令公杨继业于两狼山,大宋朝再无人可挡辽国铁骑。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更是趁机一鼓作气,掠夺边关诸城,先吞燕云十六州,后已占领幽州城,又攻破倒马关,直逼雄州城。 这一日,遂州城下,一个黑衣汉子牵着一匹白马自北而来,马上一名男子红衣似火,面上虽有一派风尘之色,但也丝毫掩饰不住其俊美之姿。两人打马入城,见街上行人往来,还算热闹,不禁欣慰。随后二人找了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打尖住店。精明的小二甚是热情,将二人引至后院二楼客房,一脸喜庆,道:“二位爷,这是本店的最后一间客房了,也是最好的一间!不知您二位能否将就一下,住在一起呀?” 黑衣汉子嘴一咧,笑道:“可以可以,小二哥儿辛苦啦!”说着自怀中摸出三两碎银,塞进小二手中。店小二何时见过这么这么多钱,一见这人如此阔气,笑得更加开心,道:“这位爷真是大方,小的多谢啦!” 黑衣汉子答道:“没事,你下去吧!一会儿我二人下去吃饭,你给我们预备个桌子!” “好咧!二位爷您歇着,小的这就下去准备!”说完,小二一溜烟的跑下楼去。屋内的红衣男子向床榻上一趟,长舒一气:“终于可以歇息了!” 一个时辰后,二人相伴走下楼来,一楼堂内坐满了过往客商、贩夫走卒以及众多江湖人士。黑衣人双眉一皱,叫过小二 ,道:“小二哥儿,我叫你给我准备的酒桌可还有?” 小二闻言一惊,惭愧道:“对不起您呢,您看这店内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直没有空闲的座位呀!”话音一落,就听“啪!”的一声,红衣男子伸手便是一个巴掌,正打在小二脸上,打得小二在原地转了三转。喧嚣的店内一下子便静了下来,尽皆看向此处,黑衣汉子也是暗擦冷汗,连忙往小二手里又塞了三两碎银,道:“小二哥,真是对不住了,我这位朋友脾气不太好!”小二哪敢言语,况且又有银子在手,傻子才不干呢,连忙道歉。 这时,就听店内角落传来一个刚劲有力的声音,“此处尚有两张空位,不知兄台可愿意与我等凑成一桌,共饮一杯酒啊?” 黑衣汉子循声望去,就见一张桌旁坐着三人,话语正是从一中年男子口中说出,连忙拉着红衣男子来到桌前,双手抱拳,笑道:“如此说来,小弟便叨扰各位了!”说着二人便坐下,仔细打量桌旁三人。 面前正中坐着的这位中年男子,面如重枣,两道卧蚕眉,高鼻梁,两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自有一派英雄气魄!旁边还有两人,一人是位老者,面如古铜,两道扫帚眉,一撮山羊胡,满脸皱纹尽显沧桑。自是沉稳如钟。另一人却是个白脸的大汉,腆着肚子,仰着脸,咧着嘴,一副“我怕谁?”的样子,好不有趣。 中年男子也上下打量着二人,看罢问道:“不知二位兄台打哪来啊?” 黑衣汉子忙答道:“咱们从雄州来!” “哦?雄州?那边是前线啊!打得怎么样了?”白脸大汉急忙问道。 黑衣汉子闻言面色一沉,摇了摇头,道:“打得不好,恐怕雄州城早晚也得丢失。大宋朝毋有良将,空有数万大军,却也难抗韩昌虎狼之师!” 话音一落,便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怒道:“谁说我大宋朝没有良将?还有我六哥”。 话未说完,便听那红面的中年人咳嗽一声,白脸大汉当即不再言语,就听中年人说道:“如今我大宋朝能与韩昌比肩的也就唯有天波杨府的六爷杨郡马了,不过”。中年人似有难言之情,话说了一半,那名老者接过话来,道:“可惜杨郡马空有一身武艺,也难带领我等大宋军民抗辽杀敌呀!” 那黑衣汉子一听“杨郡马”三字,便是虎躯一震,手中酒水洒落胸前,却也不顾擦拭,忙问道:“不知为何啊?” 老者冷哼一声,道:“皇帝老而昏聩,空有良将,却不让他上阵杀敌,最终导致忠良报国无门。我等眼看辽军践踏边关,却也是无能为力!” 黑衣汉子听后愤然道:“难不成,还是潘章老贼捣鬼!”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是满面疑色,中年人看着他半响,忽然问道:“听兄台口音,不像是边关一带的人氏?” 黑衣汉子笑着答道:“实不相瞒,小弟本是东京汴梁之人,后因家中生变,才浪迹到塞北边关的。此间想来,我已有三年多未曾回归中原之地了。”话音之中尽显凄凉酸楚,那中年人闻言点点头,叹道:“看来近些年来发生的大事,兄台还不知道?” 黑衣汉子一听,连忙拱手道:“还望您为小弟讲说一二!” 中年人饮了一杯酒,道:“自金沙滩一战,宋军损失惨重,杨家将更是老少爷们全都战死疆场,为国尽忠,唯有六爷杨景归来。”说完此话,那中年人竟倒满一杯酒,洒在地上,以敬杨家忠魂!紧接着又继续说道:“杨家将战死沙场,与太师潘章难逃干系,六爷在众多结义兄弟朋友、八王千岁,以及寇天官的帮助下,终于沉冤昭雪,在黑松林手刃仇家潘章,不过也因此被发配云南。后边关战事不断,太宗皇帝只得将其召回,怎奈传闻六爷杨景于途中病逝,不治身亡。 哎!将星陨落,我大宋无望矣!” 此话说出,便见黑衣汉子虎目含泪,众人只道是他惋惜杨家将,也便没有多言,唯有那红衣男子于桌下紧紧握住黑衣汉子的手,眼中尽是关怀之情。 ☆、拍蒜瓣 三杯两盏下肚,那白脸大汉便有些酒醉,逞风道:“传闻就是传闻,我坚信,六爷定是没死!他早晚会回来,带着咱爷们上阵杀敌,大败辽军,打得契丹狗抱头鼠窜!特别是那个韩昌韩延寿,我焦大爷一定不会放过他!” 话音一落,哪知那红衣男子一声冷哼,讥笑道:“不自量力!”原来,这红衣人正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而那黑衣汉子也正是杨家八郎,杨延顺! 耶律休哥听得那白脸大汉口出狂言侮辱辽人,自是心中有气,便搭话反驳。就见那白脸大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耶律休哥吼道:“你说什么?” “不自量力!”耶律休哥又是冷冷一句。 此时便是那中年人也是面有愠色,眯着一双丹凤眼,问道:“我观兄台面貌,应该不是中原人吧?” 杨延顺见此情景,连忙打圆场道:“误会,误会,我这位朋友不会说话,还望各位见谅!他是西域人!” 哪知耶律休哥根本不领情,嘴角一勾,道:“我复姓耶律,契丹人!” 此话一出,桌前三人尽皆怒目而视,便是方才那位老者也是面露杀机。杨延顺一见情况不妙,又急忙道:“诸位切莫误会,我这位朋友虽是契丹人,但只是辽国的一个小小的商人,我二人情投意合,此间到此只是看看有甚商机可寻。经商之道,本就没有国界之分,而且我这朋友也是很反对宋辽开战的!”说完又自罚三杯酒,笑道:“这常言说‘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诸位朋友想必也知,这世间知音难寻,若是人生有此知音一二人,便是莫大的幸运了!即为知音,又何谈种族之分?小弟自认为,耶律兄便是我知音!” 一番话尽显二人情深意重,酒桌上三人亦是重情重义的好汉,闻听此言也便怒气消减,气氛缓和下来,就听那红面的中年人突然笑道:“闲聊了这么久,还未自作介绍,真是无礼了!在下姓岳名胜字景龙,祖籍山西太原。这位是我的结义兄弟,名叫焦赞。”说着一指那白脸大汉。紧接着又介绍那位老者道:“这位是我大宋的医学圣手,欧阳淳正!” 杨延顺一一敬酒,随后道:“在下姓木,单名一个易!我朋友名叫耶律铁筝!” 岳胜三人也是一一敬酒,耶律休哥依旧是一脸寒霜,不再说话。其余四人又闲聊几句,推杯换盏之后便回房休息,留下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二人。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面带忧伤,心知他是因岳胜等人谈到杨六郎而伤心,便想宽慰于他,说道:“八郎,潘章已被你六哥打死,也算是替你杨家报仇了,你何必还伤怀若此呢?” 杨延顺倒满一杯酒,答道:“潘章虽死,可我六哥也因此发配云南,至今依旧生死不明,我怎能心安?” 耶律休哥劝道:“正如焦赞所说,传闻毕竟是传闻,你六哥朝中有那么多朋友,既能让他沉冤昭雪,又怎能让他病死途中呢?想必是你六哥心灰意冷,不愿再理军政,隐姓埋名了吧?” 杨延顺闻言心道:此言也合常理,六哥打死潘章,定然仇家众多,称病诈死,然后再隐姓埋名也算是上策了。想罢多时一饮杯中酒,道:“铁筝,天色尚早,不如你我去城中走走如何?”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想开,自然欣喜,二人结伴出店,来到遂州城中漫步消闲。这时就见街尾围了好多人,二人探头一看,不禁笑道:“这有个卖艺的,我们不妨在此观看片刻。” 两人驻足观看,就见人群中有个小伙子,这人身高不足五尺,是个小胖墩,光着膀子,肩宽背厚,一身的腱子肉,短胳膊大拳头,面色黝黑,一字横眉,单眼皮,肿眼泡,小塌鼻子大嘴岔。杨延顺心道:此人这个容貌能和密斯托哈有一拼!再看他手中拿着一条镔铁大铲,这条铲,铁铲杆,铁铲面,大铲头,此时正在人群里面练着呢。 大铁铲带动风声,呼呼作响,前伸一丈,后缩八尺,腾空如飞,落地无声。这人是越练越快,越练越好。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看到精彩之处不禁拍手叫好!就连杨延顺看到也不禁暗自佩服,低声道:“铁筝,此人若是上了战场,其勇猛之威当不在你我之下。”耶律休哥也是点点头,心道:大宋朝果然是能人辈出,不但杨家将厉害,单是这么个卖艺的黑小子都是勇猛异常。啧啧,我终于知道师哥韩昌为何这么久还没攻破大宋了,一个字,难! 再看人群中的这个黑小子,练了一番之后,把招式一收,站住了,向众人一抱拳,小塌鼻子一吸气,声音嘶哑着道:“我说,我练的怎么样呀?”人群中有人搭言:“不错!真厉害!”黑小子又道:“跟你们说,我这才练了练了一半!后面还有一半,没练呢!”人群中又有人搭言:“那你倒是练给我们看看呀!”黑小子答道:“好叻!你们瞧好咯!”说完手中大铁铲向上一举,摆了个‘举火朝天式’,紧接着口中大喊一声“拍蒜瓣!”。 耶律休哥看到此处不禁心中惊奇,便问道:“这个‘拍蒜瓣’是什么意思?” 杨延顺也是心中糊涂,便答道:“可能是他的招式名称吧!” 再看人群中的黑小子,又练了半天,最后把铁铲向怀中一收,道:“好啦,练完了!”众人连忙鼓掌叫好:“好!好!练得好!” 就听那黑小子道:“行了,练得好就行了!今天就练到这儿了,都散了吧!”说完把大铁铲一摔,自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擦干身上的汗,穿好衣服,又道:“别看了!都走吧!走吧,练完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瞧练完了,就尽皆散去,只留杨延顺和耶律休哥两人。就听耶律休哥问道:“你说这个黑小子是干什么的?” ☆、杨九郎 杨延顺一听耶律休哥所言,便答道:“还能干什么,打把势卖艺的呗!” 耶律休哥:“那他怎么不要钱呢?” 这话刚一说完,就听那黑小子说道:“哎?对啦,我没要钱呢!我光顾练了,忘了找你们要钱了,你们谁看我练铲了,都得给钱啊,我今天还没吃饭呢!” 耶律休哥一听此话,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哪有卖艺的忘记要钱的?看这黑小子模样应该是脑袋里少根筋,是个傻小子!不过这傻小子又怎么把武艺练得这么好呢?看来他必是受过高人的指点,名人的传授。他在这儿想着呢,就见那黑小子一步三晃走到二人跟前,小塌鼻子一吸气,道:“你们俩刚才看我练铲了吧?他们都走了,不给钱,要不你俩给我点钱?” 杨延顺见状心生爱才之心,便给了他五两银子,又问道:“我观兄台武艺非凡,怎么会沦落至此,卖艺谋生啊?” 那黑小子便道:“我刚和师父学完武艺,打算回家去看我娘的,不过我吃的多,师父给的盘缠又少,就花光了。没办法,只好一边卖艺换钱吃饭,一边回家了!” 杨延顺听完又问道:“那不知兄台家住何处?” “我家住在雁门关外,”黑小子答道。 杨延顺心想,雁门关据此地路途尚远,他这五两银子也不能够,想罢又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道:“兄台,我这还有些盘缠,应该足够你到雁门关的了。切莫再风餐露宿,卖艺街头了。” 黑小子一看,略显羞赧,道:“我娘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一桶水回报。你真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等我有钱了,一定报答你!” 杨延顺一听,也不禁笑出声来,道:“兄台多虑了,你我皆是逆旅之人,于他乡相逢,便是缘分,何谈报恩不报恩之说?在下姓木名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黑小子道:“木易?咦?这还有姓木头的?” 耶律休哥在旁大笑,杨延顺则是一脸尴尬,道:“兄台,在下姓木,而非姓木头!” 黑小子哦了一声,道:“行了,我记住了!”说完转身就走,哪知走出几步又转了回来,问道:“你叫什么了?” 杨延顺只觉得有点头疼,刚要回答,就见那黑小子一拍脑袋,道:“我想起来了,你叫木头!再会哈!”说完转身又走了。 耶律休哥在一旁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扶着杨延顺道:“木头!哈哈!” 杨延顺却是满面不爽,心道:这黑小子怎么像个傻子呢?好像还没告诉我他叫什么呢!哎! 再说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二人继续在城中散步,直到日落西山,天色已晚,这才走回客栈。上了二楼,推门进屋,一番洗漱之后宽衣解带,上榻休息。哪想刚要入睡,就听外面楼下一阵喧闹之声,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有钱你们为啥还不让我住店?” 紧接着便是一阵砰砰乓乓的打斗之声,那声音又响起来了:“我今个非住店不可,你们谁敢拦我?” 杨延顺心中甚是好奇,便起身下榻,推开房门向下观看,就见院中有个黑小子,手中拿个镔铁大铲,一脸的不愤,正是今天下午街头卖艺的那人。他身边站了一圈客栈的伙计,有杂工,有小二,有大厨,有扫院子的,有喂马的,还有洗菜的。再看他们手里拿的都是什么扁担,菜刀,扫帚,椅子,甚至还有拿炒菜大勺的。杨延顺看了不禁一阵苦笑,继续看时,只见有人说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嘛,不是不让你住,实在是本店都已经住满了,没有空余的房间了,要不你再去其他客栈看看?”说话的这人正是客栈的掌柜的,名叫赵有财,是个略有发福的中年人。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3节 就听那黑小子说:“不行!大爷我都问了一圈了,都说都说住满了!我今个就不走了!” 话音一落,就听见“啪!”一声,那黑小子回头一看:“呦呵,你小子还还敢打我?” 原来有个伙计趁他说话,手中拎着扁担偷偷溜到他身后,想把他打晕,以防他再闹事。哪成想扁担都打折了,他却一点事儿没有,连摇都没摇一下。 就见那黑小子上去一把将那伙计抓住,紧接着向外一丢,将他丢出了门外,口中念叨:“不让我住店,你们你们也出去睡大街吧!”回过身来,喊道:“你们一起来吧,把你们都打趴下了,我就去睡觉!” 客栈中的伙计们哪还敢上前,老板赵有财也是满面的愁容,这时就听二楼的杨延顺说道:“掌柜的,大家都是逆旅之人,您不妨行个方便,给这位兄台找个房间,让他尽早歇息罢了。” 赵有财闻言苦道:“杨大爷,我是开客栈的,哪有不让人住店的道理呢?不过小店真的是住满了,连马棚都没地方了!” 杨延顺闻言也是点点头,赵有财说的也是实话。前方战事吃紧,大量的客商向后方逃难,沿途客店自然人满为患。想罢便道:“既然如此,就请兄台上楼,住在我这间客房吧!” 那黑小子早就认出杨延顺来了,一听此话,连忙抱着大铁铲“噔噔噔”跑上楼来,一拍杨延顺肩膀,“呀!木头,咱们又又见面咧!” 杨延顺一脸无奈,刚要说话,就听屋内耶律休哥气道:“木头,你还想不想睡觉啦!” “你怎么还叫我木头呢。”杨延顺心知耶律休哥是气自己把这黑小子带来,只得来到榻前软磨硬泡,耶律休哥却是把头一别,根本不理自己,反而去问那黑小子:“喂,你今天下午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黑小子一听耶律休哥问他话,小塌鼻子一吸气,哑声道:“我我叫杨九郎!” 此话一出,杨延顺眉头便是一皱,问道:“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我叫杨九郎啊!”“如此说来你有八个哥哥?”“对啊!我这八个哥哥才了不起呢!大宋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天波杨府的杨家将,我排名最小我就是杨杨九郎!” ☆、螟蛉义子 黑小子自称是天波杨府的杨九郎,笑得耶律休哥在床上打滚,又一把抓住杨延顺,鹰目一弯,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个街头卖艺的傻弟弟,没听你说过啊?哈哈!” 杨延顺却是面沉似水,一拍桌子,道:“胡说!杨家将七郎八虎,何时出了你这个杨九郎?” 黑小子把嘴一咧:“怎么就没有我呢!我就是杨星,杨九郎啊!” 杨延顺把眼一瞪:“你叫杨星?为何冒充杨家将?” “我没有冒充,你怎么就不信呢?唉呀,真是愁死人了,想我杨家为大宋征战疆场,呕心沥血,到头来还没人相信我真是太伤心了!”杨星兀自伤怀,还喝了一盏茶,撇了撇嘴,以表心中惆怅之情。 杨延顺面似寒霜,又道:“你不是说家住雁门关吗?又怎么会是东京汴梁的杨家人?” 杨星答道:“我家确实住在雁门关,但我也却是杨九郎不假!” 耶律休哥闻言在杨延顺耳边轻声道:“八郎,难不成是你爹爹令公在外面又给你兄弟八人生了个弟弟?怕你娘生气,故而没敢告诉你们?” 杨延顺自是不信,道:“我爹令公一生光明磊落,又怎么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况且我父对母亲佘太君情深意重,两人相濡以沫多年,又怎能有此等荒谬之事!”说罢又低头沉思,良久抬头,一脸严肃,问道:“杨星,你休要诓骗与我,别人或许能信你,但我绝对不信!你可知我是谁?” 杨星被他一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把嘴一咧,道:“你你不是木头嘛,我认识你,你看我练铲了。” 杨延顺冷哼一声,指着杨星的鼻子说道:“你听好了,我不是什么木头,八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天波杨府,令公膝下那不孝的八儿,杨平杨延顺是也!你说你是杨九郎,为何我十几年来,却都未曾在杨府见过你!你到底是谁,如实招来!” 杨星一听,问道:“你你真是杨八郎?” 杨延顺把牙一咬,“千真万确!” “啊呀八哥呀!我的八哥呀,你不是死了吗?八哥呀,我今天今天终于见到亲人啦!八哥,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那,我我从今往后就跟着你,哪也不去!”杨星哭着喊着抱住了杨延顺的大腿,说什么也不撒手。 杨延顺看看耶律休哥,耶律休哥看看杨延顺,两人面面相觑,杨延顺心中更加疑惑,耶律休哥确是更想大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再说杨延顺,将杨星扶起来,一脸正经,开口问道:“杨星,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自称杨九郎,详细说与我听,我不怪你。” 杨星把眼泪一抹,坐在椅子上,道:“我就叫杨星,家住雁门关外,我爹是杨令公的副将。一场战役中,我爹为了保护令公,替他挨了一箭,被辽军射死了。令公来到我家时,正好我娘刚生下我。令公说把我收为义子,等我长大之后,就让我去找他,接替我爹的位置,继续做他的副将。后来我上山学艺,学完之后就下山来到边关,哪想听说杨家将在金沙滩都战死了,杨老令公更是被潘章老贼逼死在两狼山。从此辽军抢关夺寨,耀武扬威。我想就是因为他们欺负咱们老杨家没男儿了,我身为令公的义子,我得保家卫国,我得为父兄报仇!杨家的七郎八虎虽然战死了,但是还有我杨星杨九郎!我要是也战死了,也还会有杨十郎,杨十一郎!我自称是杨九郎,就是要让辽军知道,杨家男儿永远都会守在大宋边境!我原本想回雁门关看一眼我娘,就去投军杀敌,不过我碰到八哥你了,我就不回去了,我要跟着你!对了八哥,你怎么没死呀?” 傻小子杨星一番话,说的屋内两人半响无言。杨延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耶律休哥更是心中震撼:杨家将果真是深入民心啊,看来大宋朝只要还有杨家将在,师哥韩昌就无法攻进东京汴梁。现如今,莫说杨家还有个不知所终的杨六郎,便是八郎一人,也足以抵抗辽军。而且大宋朝像杨星这样的人一定不在少数,这一仗,怕是一开始,便已经败了。 杨延顺听着杨星口口声声叫自己“八哥”,心中的难受劲儿就别提了。一个傻小子都知道自称杨九郎,要上阵杀敌,为父兄报仇,保家卫国。同样为爹爹令公的螟蛉义子,我白白在天波杨府呆了十几年,还不如这个未曾谋面的杨九郎呢!我真是愧对杨家,愧对我这个“杨八郎”的名号!越想越悲,越想越痛,就在此时,忽然听闻门外有人说道:“杨大爷,小的打扰了!” 门外站着一人,正是客栈的掌柜的赵有财。就见赵有财弓着腰,赔笑道:“杨大人,小的刚派人收拾了一间货仓,尚可住人。请这位壮士去那住便可,不必劳烦您和他同住,您看如何?” 杨延顺闻言强忍心中悲痛,道:“既然如此,杨星你便随赵掌柜的去吧,早点歇息,有事儿明天再谈。” 杨星却是赖着不走,道:“八哥,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杨延顺苦笑道:“不会!我又岂能骗你,你快去睡吧。” 杨星闻言点头,随着赵有财出去了。房门一关,杨延顺便是两眼一潮,落下泪来。 耶律休哥见状,连忙询问:“八郎,你怎么了?” 杨延顺将心中所想尽皆吐露出来,然后抱着耶律休哥恸哭良久。耶律休哥听后心中也是伤感万分,只得劝道:“八郎,你也有你的苦衷,何必自责若此呢。” 杨延顺却是不住摇头,突然又问道:“明日我去两狼山祭奠爹爹,你可陪我同去?” 耶律休哥点头道:“这个自然!” 随后两人便吹灯拔蜡,解衣相拥,同榻而眠。 ☆、双王爷 第二日清晨,杨延顺还在睡梦中便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原来是杨星上门来了。打开门时,杨星一把将自己抱住,叫道:“八哥,你真没走!担心死我啦!” 杨延顺点点头,道:“嗯,你先下去叫一桌酒菜,今天咱们去两狼山祭奠爹爹。” “啊,那好啊!我这就去!”说完转身下楼,又突然折回来,低声问道:“八哥,一直跟在你身边的契丹人是谁呀?” 杨延顺一愣,心想他怎么知道耶律休哥是契丹人,便答道:“他叫耶律铁筝,是我的朋友。对了,你休要对他人张扬,也不要对别人说我是杨八郎,明白吗?” 杨星:“为什么呀?” 杨延顺:“别问那么多,照做就行!否则我就不让你跟着我了!” 杨星急忙道:“别呀!我绝对不和别人说就是了!那我可以说自己是杨九郎吗?” 杨延顺:“随你便。” 杨星嘿嘿一笑,转身下楼。杨延顺转身回屋,来到榻前,轻声唤道:“铁筝,醒醒啦,我们该下楼了。” 耶律休哥睁开一双鹰眼,伸手一把将杨延顺抱住:“八郎,再睡一会嘛!” 杨延顺挣扎着起身,又把耶律休哥拽起,道:“不行,今天我要去祭奠我爹,我们必须早起!” 耶律休哥见杨延顺略有愠色,便道:“好吧好吧!你去给我打点水来!” 两人洗漱完毕,走下楼来,杨星已经叫了一桌饭菜等候多时。杨延顺拉着耶律休哥坐下,又环顾一圈,见客栈依旧人满为患,却不见那日的岳胜三人。找来小二哥一问,才知那三人已经结账走了,便不再去想。 三人坐的酒桌靠近店门,门前便是街道,可以听见街上的行人说话声以及小贩的叫卖声。杨延顺已经吃喝完毕,刚想叫小二再上一壶热茶,忽听街上“当当当!”十三棒铜锣开道,探身去看,就见街上一群官兵抬着一顶大红的官轿,轿中坐着一人,看不清面貌,只知是一位年轻男子。 心中正疑惑着,就见客栈掌柜的赵有财走了进来,杨延顺连忙将其拽过来,笑问道:“掌柜的,这街上的是哪里的官员啊?” 掌柜的答道:“杨大爷,这是咱遂州的知州啊!” “知州?不对呀!十三棒铜锣开道,至少也得是个王爷,知州怎敢如此做派?”杨延顺又问道。 掌柜的一听,知道这是个行家,便道:“您说的一点没错,咱这知州老爷原来在京城就是王爷!” 杨延顺一听,便道:“不知是京城的哪家王爷啊?” 掌柜的赵有财颇为神气地道:“要说咱知州老爷,在京城可是大有名气!那就是铁鞭王呼延赞的独子,双王呼延佩显!”赵有财话一说完,就见杨延顺面色不对,只见他双眼失神,手中还拿着茶杯,茶杯冒着热气,可人却是一动不动。 赵有财伸出手来在杨延顺面前晃了三晃,口中叫道:“杨大爷?杨大爷你怎么了?” 后者还是没反应。耶律休哥见状在旁边一推,杨延顺当即缓过神来,一把抓住赵有财,急道:“掌柜的,你再说一遍,是谁?” 赵有财吓了一跳,答道:“双王爷,呼延佩显啊!” “双王?他何时封王了?”杨延顺兀自呢喃道。 赵有财笑道:“杨大爷,这事儿您都不知道?我给您讲讲吧,你让我从头说?从尾说?还是从中间插一杠子说?” 杨延顺不假思索道:“从头说!” “好叻!”掌柜的搬来一条凳子,坐下说道:“此事还得从金沙滩一战说起啊!金沙滩一战,杨家将战死沙场,唯有六爷杨景、七爷杨希归来。可惜后来令公父子三人被老贼潘章陷害,被困两狼山,七爷杨希冒死杀出重围找潘章帮兵。却不想救兵没搬来,反而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了,七爷杨希被潘章绑在百尺竿头乱箭射死。令公久等救兵不到,心知大限将至,怒撞李陵碑而亡。杨家男儿至此只剩六爷杨景一人,六爷只身杀出重围,在众多朋友的帮助下进京告御状!可当时潘章手握兵权,把守边关要塞,皇上纵使相信六爷所言为真,也不敢派兵来捉拿与他。在此之时,铁鞭王府的少公子呼延佩显挺身而出,亲自到殿前请旨要下边庭捉拿潘章!事实上,呼延两家为世交,眼见杨家被潘章迫害至此,呼延公子又怎能坐视不理呢!呼延公子只身下边庭,不知历尽了多少千辛万苦、死里逃生,最后终是将老贼潘章捉拿归案,押解到了东京汴梁!回到京城那天,百官相迎!太宗皇上御封呼延公子为靠山王,八王千岁也加封呼延公子为敬山王,所以呼延公子便是大宋朝唯一的双王!” 掌柜的赵有财说到此处,突然话锋一转,低声道:“你们可知这双王爷为何如此以身犯险,一定要亲自下边庭捉拿潘章,为杨家报仇雪恨吗?” “你不是说了那个双王爷双王爷和杨家是世交。”杨星咧着大嘴答道。 “不对!”掌柜的摇摇头,道:“我听说,其实双王爷和杨府的八爷两人互相爱慕多年,堪称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奈八爷征战沙场,金沙滩一战之后便一去不回,生死不明。故而双王爷将一腔恨意转嫁在卖国通敌的老贼潘章身上了。毕竟若没有潘章,杨家将也不至于这么惨。” 此话一落,耶律休哥身躯便是一震,看着杨延顺一双虎目无神,想必心思早就飞到那双王爷呼延佩显身上去了。以前从未听他提及过此人,想不到他在宋朝还有个如此痴情的爱人。念及至此,不禁心生醋意。 再看掌柜的赵有财,脑袋一晃,又开口道:“潘章被抓到东京,这案子总得有人来审吧?不过找谁谁都不敢来审,潘章身为国丈太师,又是三军统帅,谁敢查他啊!后来八王千岁在下邳县找了个县官,叫寇准寇平仲!这位寇大人可了不得,一到京城便被御赐封为双天官!他不但敢接这个案子,还查的清清楚楚!老贼潘章确实叛国通敌,陷害杨家忠良,更是残忍地杀害了杨家七爷。不过他毕竟是皇上的老丈人,皇上怎忍心杀他呢,便把他发配边疆,永不许还朝。可事实上呢,潘家派人买通了狱卒,找个人代替了潘章去边疆受苦。六爷杨景闻听此事怎能任其逍遥法外,当即将老贼潘章于京城外的黑松林截杀,然后带着潘章人头上金殿请罪!皇上一见老丈人的人头当即龙颜大怒,便要将六爷斩首示众,双王爷一听此事,急忙上殿求情。哪知皇上不允,双王爷情急之下闹金殿、骂皇上,打娘娘!幸而有寇天官,八王千岁,汝南王,通武王联名求情,才保住性命,被贬至咱们遂州当知州了!六爷杨景也被发配云南,传闻病死途中,哎!杨家男儿无一生还啊!” 赵有财说完一阵吁嗟,起身走入后院不提,只留下酒桌前三人,皆是良久无言。 ☆、兵围遂州城 遂州城客栈内,赵有财的一番话让酒桌前的杨延顺三人默不作声,三人心中各有想法。不知过了多久,杨延顺率先开口道:“杨星,你去街上买些祭奠用的黄纸酒水,我们出城去。” 杨星应了一声,晃着大脑袋出去了,杨延顺和耶律休哥二人则坐在酒桌前等待,本以为耶律休哥会问些什么,但他却一点说话的意思也没有。杨延顺无奈之下只得率先开口问道:“铁筝,你没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耶律休哥轻轻一笑,道:“没有。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事情,我想你会主动告诉我,如果你不告诉我,那就说明我不必知道。” 杨延顺听后点点头,并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飘向街道,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还不见杨星回来,杨延顺不禁心疑,刚想起身去找他,就听见街道上忽然喊声四起,百姓们突然惊恐万分,四处逃散。 “怎么了?”耶律休哥问道。 杨延顺眉头一皱,答道:“还不知道,不过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话音刚落,就见杨星自人群中挤了出来,跑到客栈中,尖声道:“八哥,不好咧,那个那个辽军打过来了!八王爷和双天官寇准带领宋军退到了遂州城下!” “什么?辽军这么快就打过来了!”杨延顺心中不安,韩昌打过来了,宋军无大将,恐怕佩显有危,他攻不能攻,守不能守,这可如何是好! 杨延顺正想着呢,就听耶律休哥道:“既然这样,恐怕我们今天还无法出城了。八郎,你不去州官府帮帮那个双王爷退兵吗?若是没有你,恐怕这遂州城也早晚会被我师哥攻下的。”说完未等杨延顺答话,便独自起身回房了。 杨延顺听罢心中有愧,只得嘱咐杨星几声,也尾随上楼了。 再说遂州城外,辽军与宋军正在交战,在两军战场的西侧,一名辽将名叫沙里金,带领着一队辽兵押解一辆木笼囚车,囚车内关着一个人,朗目若星,横眉如剑,一头黑发高束,英俊非凡,身上还有一派尊贵之相。 这队辽军正向北而去,却不防被一群牤牛堵住去路,沙里金在马上大喊:“放牛的,你给本大爷让开!” 放牛的几个伙计一见辽军,吓得腿都发抖,冷汗直流,只有两个大汉是丝毫不惧,站在最前头,瓮声问道:“凭啥让我们让开,你咋不让开?” 辽将沙里金一听,不禁心中恼怒,仔细打量面前两人,就见这二人身高顶丈,虎背腰圆,大脑袋,粗脖子,豹子眼,厚嘴唇,面色黑如铁。二人身上穿戴不多,皆是粗布破衣,一身钢炼似的肌肉露在外面,两双大脚宽厚,没穿鞋。再看手里,一个手中拿着一个斗大的铁锤,锤尾拴着一条一丈多的铁链,另一个手中拿着鹅卵粗细的混铁棒。书中代言,这两个黑大汉是两个傻子,但天生神勇,二人的名字也很简单,拿锤的叫董铁锤,拿棒的叫宋铁棒。 沙里金看罢,心想这二人恐怕不是善茬,若是吵起架,再动起手来,我这百十来号的兵还不一定能赢,便道:“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答话!” 董铁锤一听,脑袋向后一晃:“我们老板在后面呢,你找他干啥?我就能打死你,信不信?” 沙里金闻言眉头一皱,刚要骂人,就见牛群后绕出一匹白马,马上一人长得甚是威武,来到近前时,那人开口便是南方口音,问道:“哎呀我说怎么了?” 沙里金答道:“我是大辽的将军,现在押解重犯,你们快给我闪开道来!” 那人闻言一顿,心道:民不与官斗,何况此时两军交战,大宋的几十万兵将都打不过辽军,我一个卖牛的逞什么能啊。想罢便吩咐手下个、伙计把牛群散开,让出道路来。 沙里金在马上点点头,带兵推着木笼囚车走了过去。白马上那人在道旁看着,忽然见囚车中关着一人,看着甚是面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便问道:“将军,这囚车中押着的是谁啊?” 沙里金在马上大笑道:“哼,这就是你们大宋朝的汝南王郑印!” 原来自呼延佩显下边庭捉拿了潘章,潘杨两家的案子虽然结束了,杨六郎被贬云南,可边关尚无统帅。双天官寇准便上奏请八王千岁挂帅,自己和汝南王郑印随军出征。不过到了边关也打不过韩昌,只得节节败退。雄州城破之后,八王爷带军逃往遂州,汝南王郑印郑昭明殿后,却不想被韩昌生擒,交于沙里金押解回上京。 再说马上那人一听沙里金所言,心道不好,汝南王都被擒了,我得救他啊!想罢自马上摘下一支虎头亮银枪,在掌中紧握,横枪立马,高声道:“嘟!任大爷我又改主意了!你可以走,汝南王得留下!” 沙里金一听,心中有气,拿起一杆大枪,便要开战。再看那人手中虎头亮银枪一晃,也已到近前,二人交战方才十余回合,沙律金便被亮银枪崩飞兵刃,惊慌间就觉得下盘不稳,身后传来一声“嘿嘿,我拽马腿”。 原来宋铁棒在旁边一看打起来了,便跑到沙里金马后,两手一抓马腿,将马的后腿抬了起来。他天生力气大,手劲儿也大,战马哪能承受,当即连人带马摔倒在地。沙里金还未爬起,白马已到近前,虎头亮银枪一刺,正中咽喉。 辽军一见主将身死,急忙丢盔弃甲逃跑不提。董铁锤跑到木笼囚车前,站住脚步,手中摇起链子铁锤,一圈接着一圈蓄力,带动风声,就听“呼呼呼。” 囚车中的郑昭明一看,急忙问道:“壮士,你要干嘛?” 董铁锤一愣,瓮声道:“我把车砸开,救你出来啊!难道你还想像小鸡似得在里面蹲着啊?” 郑昭明:“壮士,你这一锤子砸下来不是把我和车都砸扁了吗!” 董铁锤一听,恍然大悟,道:“是呀,我这一砸你也成肉饼了。那我怎么救你啊?” 郑昭明答道:“壮士,沙里金身上有囚车的钥匙,你把钥匙拿来,我不就出来了吗!” 董铁锤:“沙里金是谁?” 郑昭明颇为无奈,道:“你们刚才打死的那个就是。” 董铁锤哦了一声,迈开大步去取钥匙,就见他把沙里金的尸体翻过来,掀过去,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钥匙,打开囚车,放出了郑昭明。郑昭明连连称谢,心道:这两个大汉端的是勇猛无敌,那个骑白马的更是堪称将才,若是能收为己用,定能威慑辽军。想罢便仔细大量白马上那人,就见那人面如冠玉,一双剑眉入鬓,甚是威武,再仔细看时不禁心中震惊,连忙跑过来,问道:“你是杨六郎!” 那人闻言便跪倒开口道:“哎呀,小的见过王爷!” 郑昭明一听,这口音怎么还变了,但此时无暇顾及其他,便问道:“杨郡马,你怎么在这儿啊?快随我去见八王千岁,传闻你病死了,真是痛煞我等! 那人微微一笑,道:“啊呀我说王爷,你认错人啦。我不是杨六郎啊,我是任炳任堂惠,家住云南昭通府!你说的那个杨六郎是我结义的六哥,他已经病死啦。” 郑昭明一听,满面狐疑,道:“你真的不是杨郡马?” 任炳答道:“我真的不是呀。” 郑昭明不禁心中失落,问道:“那你可愿意随我进城见八王爷?你一身武艺,若是不从军报国,建功立业,也忒可惜了!” 任炳摇摇头,道:“小的只是一个贩卖牲口的,随六哥学过几招枪法而已,上不了战场的,更别提什么建功立业了。想我六哥武艺超群,举家忠良,最后还不落的家破人亡,被贬云南,惨死途中的结局?” 郑昭明一听,心中颇为酸苦,是啊,杨家满门忠良为国尽忠,最后却还落得如此下场,岂不让人寒心。想罢便再三谢过救命之恩,辞别任炳,打马直奔遂州城,与宋军汇合。 任炳又吩咐手下伙计圈拢牛群,也奔遂州城而去,牛群最后还跟着一顶轿子,轿帘低垂,看不清里面是谁,任炳却是执枪打马,护在轿旁。 一行人赶到遂州城内之时,宋军也已败回城中,韩昌兵围遂州! 再说任堂惠,带着董铁锤宋铁棒直奔遂州城内最大的客栈,掌柜的赵有财早就迎了出来,笑道:“呦,任大爷,这兵荒马乱的,您还来做生意啊?” 任炳拱手笑道:“哎呀不是我想来啊,我是被辽军赶来的。我这还有五百头牤牛呢,辽军从雄州打到遂州,我正被夹在中间,不来也得来啊!”正说着呢,从轿子中忽然跑出一个小孩,小孩蹦蹦哒哒地跑到任炳身边,赵有财仔细打量这个孩子,不禁在心中感叹:嘿,这小孩长得好看!两道黑眉如画,一双大眼有神,鼻直如玉,唇红齿白,一张小脸粉嫩如膏,身着茶白衣,脚踏竹青靴,怎么看怎么喜欢! 小孩站在一边看着任炳,任炳笑道:“掌柜的,这是犬子,取名为任金童!” 赵有财拍掌大笑道:“好名字!任少爷当真称得上是‘金童’!” 就见任金童伸出手来拽了拽任炳,任炳把头一低,任金童踮起脚尖,附耳说了几句,任炳点点头,随即道:“掌柜的,我还有事,你先给我儿子安排个房间,我去去就回。”说罢翻身上马,叫人抬着轿子向城东走去。 ☆、迎战韩昌 呼延佩显自接到前军急报,连忙召集遂州军将,顶盔贯甲,抬刀备马,出城去救八王千岁等人。两军相接,一场混战,呼延佩显身先士卒,一时间宋军气势难挡,韩昌以为宋军救兵到了,不敢轻易跟进,率军撤退。宋军得以脱身,急忙撤回城中,并紧闭四门,准备擂石滚木,谨防辽军攻城。 八王一进遂州城,来到行宫内,见了呼延佩显,眼泪就掉下来了,哭道:“佩显啊,因为六郎的事,皇上把你由大贬小,来到遂州,委屈你了。今天若不是爱卿救驾,孤王就没命了。” 呼延佩显嘴角一勾,道:“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现在中军元帅高君保身受重伤,我军中无帅,韩昌若来攻城,可如何是好?” 八王答道:“孤王曾请你家呼延老王爷回京搬救兵,这都走了半个月了,还不见音信啊!”说着一阵叹息不止。 呼延佩显闻言不禁冷哼一声,道:“我爹爹曾到雄州搬兵,请来了杨家将,最后杨家将血染沙场,男儿皆尽忠。如今又让我爹爹回京搬兵,难道还要请杨家女将?杨家男儿战死前线,便要女眷上阵迎敌,哼咱们大宋的男儿都哪去了?” 一番话说得八王爷满面通红,大宋朝确实对不起杨家将,杨家男儿为国尽忠,只剩下自己的妹夫杨六郎,可自己还是没能将其保住,最后被皇上将其贬至云南,病死途中。想着想着,心中更加悲痛,八王泪如雨下。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高声道:“哦我说八王爷,你不必伤怀,咱们大宋的男儿还是有的!我寇准便算头一个!” 呼延佩显听着这话一股山西味,不用想准是双天官寇准寇平仲。自己对寇准此人还是颇为敬佩的,当年他受命调查潘杨两家的案子,不惧王权贵胄,秉公执法,为杨家昭雪,并且为人足智多谋,诙谐有趣。十分受八王的器重。 再说八王爷,一听寇准此言,心中也略有宽慰。就听寇准又说道:“我说双王爷啊,你还是快点找个大夫来给高元帅治伤吧,否则他非得死这不可。” 呼延佩显闻言急忙叫人找来大夫,来人是个老者,面如古铜,两道扫帚眉,一撮山羊胡,满脸皱纹。呼延佩显道:“这是我大宋的医学圣手,欧阳淳正老先生。” 欧阳淳正一一给八王、寇天官见礼,随后医治中军元帅高君保不提。就在此时,忽闻四周炮响,地动山摇。有手下将官匆忙来报,韩昌炮打四门,攻城叫战。 八王一听此话,吓得满面苍白,不知如何是好。寇准却是不害怕,只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昌攻不进来的。 呼延佩显看看八王,又看看寇准,心想:此二人皆是文官,我身为铁鞭王的儿子,又是大宋的双王,此时我若不担纲受任,岂不有负国家厚望?况且我还有遂州的万千子民,我若不挺身而出,待到城破,他们必将受苦遭难。想罢一撩官袍,跪倒在地,道:“我呼延佩显虽没有杨家男儿勇猛无敌,但也是将门之后、一州之官,我愿出城迎战,誓死保住遂州,保住八王千岁!” 说完起身离去,叫来手下兵卒,抬刀上马,出城迎敌。八王爷一听此言,心中十分感动,含泪追出行宫,高喊道:“佩显,孤王愿一同前往,登城助威!” 城外辽军围城叫战,尽皆是刀出鞘,箭上弦,兵卒数万之众,将官亦是不下数百余人。正中有一杆大帅旗,帅旗上书一个斗大的“韩”字。帅旗下一人红胡须,大眼珠,阔嘴咧腮,头戴八宝天王盔,肩搭狐狸尾,身披五龙天王甲,座下敖头狮子雪,手中三股托天叉,正是大辽国的兵马大元帅,耶律休哥的师兄,韩昌韩延寿。 话说韩昌自金沙滩一战,杨家将战死,自负再无敌手,遂一路南下,横扫燕云十六州,又夺回幽州城,破倒马关,下雄州,无人可挡,而今兵围遂州,誓要扫平大宋。 此时就见遂州城门一开,城中冲出一队人马,当前一员年轻的将军,年龄在二十上下,横刀立马,好不威风。仔细看时,就见那人凤眼雁眉,鼻悬如胆,唇薄似纸,肌白赛雪,面若梨花。往身上看时,头戴白龙盔,体挂银龙甲,足蹬飞凤靴,银练的披风,掌中一把八卦透龙劈水刀,座下一匹白马名叫照夜白! 韩昌不禁心中赞叹,宋人果然俊美,将领一个比一个漂亮,也一个比一个废物,但看此人非同一般,应该有些本事。想罢便道:“小将军是何人?” 呼延佩显:“我家祖居河东,我父呼延赞,我乃遂州知州呼延佩显!” 韩昌一听,笑道:“原来是呼延千岁!听说你下边关活捉潘章,官拜双王,后来又被大宋昏君由大贬小,来到遂州当了个小小的知州老爷。” 呼延佩显闻言脸一红,道:“这有你什么事?” 韩昌:“宋主无道,我劝你不如归顺我大辽,做我大辽的双王爷如何?” “放屁!我大宋男儿岂是卖国求荣之辈!”呼延佩显说罢提刀催马,直奔韩昌。后者一阵大笑,挥叉来战。 两人交战,呼延佩显抢上风头,手中大刀左劈右砍,韩昌拿叉拨开。二马错镫,圈马再战。战得二十回合,呼延佩显大刀横扫,却不防被韩昌挡住,急忙收刀再砍。韩昌心道:此人刀法极像我大辽常衮杨八郎,可惜他力气不如杨八郎大,根基也不如他稳。 此时二人又打马碰头,大刀、钢叉并举,韩昌体壮身长,抢了个上首,呼延佩显身躯单薄,只抢得下首。就见一招“举火朝天式”大叉向下一砸,呼延佩显连忙横刀来挡,“当”的一声震得两臂发麻,虎口疼痛难忍。韩昌紧接着收叉一刺,直奔呼延佩显右肋,想将其挑下战马。 呼延佩显一看不好,连忙一只脚甩镫,身下向下一闪,来了个镫里藏身。可惜躲的晚点了,被钢叉刺破银练披风,钢叉又向前一挺,刮破马身,照夜白疼的“希律”一声,扬开四蹄,带着呼延佩显就往回跑,韩昌在后面紧追不舍。 眼看韩昌马快,已追上照夜白,举叉欲刺,呼延佩显危在旦夕。便在此时,从城中又冲出一匹快马,来人一声大喝:“王家千岁莫怕!某家来也!” 这一声气吞山河,韩昌吓了一跳,他为人谨慎,从不贸然行事,一见来人气势凶猛,当即勒住战马,仔细观瞧。呼延佩显觑得时机,打马逃回遂州城。 再看城下那人,是名中年男子: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高鼻梁,两片厚唇,颔下五绺短髯,一身紫袍护体,掌中倒提青龙偃月刀,座下一匹赤兔嘶风马,宛如关公再世,二爷重生! ☆、花刀太岁 话说韩昌被来人一吼震住,举目观瞧,就见来人气宇轩航,自有一派英雄之相,不禁忧心问道:“来者何人?” 就见那人把青龙偃月刀一摆,怒目圆瞪,答道:“花刀太岁,岳胜岳景龙是也!” 韩昌闻言一愣,心道:花刀太岁?没听过此人,想必也是个草包,我应快点把他扎死,好继续攻城。想罢手中三股托天叉一晃,直逼岳胜。 再看岳胜,挥刀来战,丝毫不惧。早就听说韩昌的名号,一心想与其大战一场,一较高低,看看这个大辽元帅到底有何本事。故而岳胜胸前提着一口硬气,用尽浑身解数,使出六十四路桃花刀法,力战韩昌! 韩昌本以为岳胜是个草包,哪成想一交手方知此人勇猛刚强,刀法娴熟,毫无破绽,力道也甚是威猛难扛,加之反应速度极快,当真是一员猛将。自己见过这么多使刀的名将大家,头一位要数大常衮杨八郎,这第二位恐怕非此人莫属,便是大宋朝的金刀令公杨无敌,恐怕也难与此人并肩称雄。 二人战得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就见战场上刀来叉往,两匹战马打得团团转。这时,韩昌手中大叉突然晃三晃,直刺岳胜面门,后者偃月刀向外一拨,磕飞大叉,却不防叉尾刺来,正中肩头。韩昌大喜,收叉再战,岳胜却是咬紧钢牙,一声未吭,手中大刀依旧沉稳不乱。 再说辽军见自家元帅占了上风,士气大振,摇旗呐喊,为其助威。这边遂州城上,八王千岁也亲上城头,虽不知这是哪里来的猛将,但是只要能打退韩昌就好,遂亲自为其擂鼓助威,又命宋军宋将为其高声呐喊,压住阵脚。 战场上的岳胜已与韩昌大战六十回合,不尽心中惊叹,韩昌果然是堪为帅才,武艺超群,恐怕大宋唯有自己的六哥杨景能与其一较高下,相比之下自己还是差点。眼见自己力有不逮,恐怕再打下去有失,心生退意,忽听身后宋将喊声阵阵,更有八王千岁亲自擂鼓助威,不禁涌起一腔热血:我岳胜今日能与韩昌大战六十回合,更有当朝八王千岁为我助阵,死又何惧!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理应投身报国,我便是要舍了这身皮囊,血战沙场,不让韩昌再犯我边关一步! 想罢手中青龙偃月刀一举,座下赤兔嘶风马猛然前窜,岳胜顺势一刀劈下,韩昌急忙闪躲,稍稍慢了一步,大刀贴着马屁股劈下。好在韩昌身为元帅,战马也是披甲带叶,这一下并未伤到战马,只是带起一阵火花。饶是如此,也吓得韩昌一身冷汗。再看岳胜把刀一拧,横扫韩昌腰间,韩昌提叉挡住,岳胜又是收刀再攻! 又过了十余回合,岳胜早已精疲力尽,就觉得手中大刀越发沉重,韩昌见状立即转守为攻,这一下岳胜彻底吃不消了。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就在此危难之际,忽听身后有人高喊:“大哥莫怕,老焦来也!” 韩昌闻言偷眼看去,就见遂州城中又冲出一匹战马,马上坐着个白脸大汉,身材微胖,掌中擎着双枪。这两条大枪,端的是令人胆寒,枪杆奇长,有鹅卵粗细,枪头闪闪发光,枪身漆黑如墨,枪尾拴着两个红绒球,好不乍眼。那白脸大汉边跑边骂:“韩昌,你家焦三爷来杀你了,还不快快逃跑!” 韩昌见此人气势非凡,若是与岳胜联起手来,恐怕自己还真对付不了,想罢大叉虚晃一招,拨马便走,岳胜得以活命,打马回城。书中代言,这个白脸大汉正是焦赞,其实他才是个草包,只会装腔作势,没有真材实料。也亏得他脸皮厚,胆子大,大言不惭却依旧面不改色,故而才能吓退韩昌,救回岳胜。 岳胜回城,八王千岁下城迎接,连称壮士英勇。岳胜带着焦赞翻身下马,跪倒在地,道:“末将参见八王千岁!” 八王十分开心,问岳胜:“壮士哪里人啊?” 岳胜答道:“末将山西太原人,天波府的杨郡马是我的结义兄长,自六哥身死,我等便投到了双王门下,想要报国立功,完成六哥的遗愿!” 八王一听岳胜提及杨六郎,心中不禁叹息道:“若是我的妹夫杨延昭还活着,带着他这些结义兄弟,何愁不能打退辽军,卫我边关啊!”想罢扶起岳胜,回到行宫,与诸将商讨军事。 是夜,呼延佩显顶盔贯甲站在遂州城头。城下的辽军已安营扎寨,挖战壕,埋鹿角,做陷坑,立辕门。呼延佩显看了不禁心中害怕:看样子韩昌非要攻下遂州城不可!太平年间,遂州城只有兵卒五千,可如今屯兵数万,又皆是老弱残病,吃什么呀?外边围城,粮草运不进来,军民早晚都得饿死。自己此时重任压身,要亲上战场,退敌守城,可面对如此惨况,着实没有办法。六哥杨景身死,八哥生死不明,韩昌这是欺负我们没人啊!若是八哥能回来,韩昌便是陈兵百万又有何惧?他越想越悲,鼻尖一酸,不禁落下泪来,“八哥,你在哪里啊?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一轮冷月升空,寒光洒下,呼延佩显伏在城头失声痛哭,单薄的身躯支撑起一身甲胄,尽显凄凉。 与此同时,杨延顺坐在客栈大堂中一言不发,听说呼延佩显迎战韩昌,幸有岳胜及时相救,否则恐有不测,不禁心中悲痛。呼延佩显上阵迎敌,自己怎能放心的下,若他是半点闪失,自己。 “哎!”杨延顺一声长叹。 “若是放不下他,就去找他好了。”耶律休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杨延顺摇摇头,道:“我不能去找他。” 耶律休哥也不多言,只是把目光落在客栈门前一个小孩身上。这个小孩长得着实漂亮,让人看着心中喜欢。就见耶律休哥走到他身边,问道:“娃娃,你站在这儿做什么?” 那孩子一听有人问他话,便答道:“我在等我爹呀!” 杨延顺一听,这孩子怎么大舌头呢,不禁好奇,也问道:“你爹是谁啊?” 那孩子刚要回答,忽见一人走进门来,孩子如同乳燕归巢般抱住那人,口中喊道:“爹爹,你可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杨延顺闻言向门口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觉得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双膝一软,跪倒下来,口中叫道:“六哥!” ☆、任堂惠 话说任炳任堂惠刚一跨进客栈大门,就见自己的儿子任金童向自己扑了过来,连忙伸手抱住,却不曾想紧接着面前跪倒一人。仔细打量,只觉得面前人似曾相识,便将其扶起,问道:“哎呀,这位兄台快快请起!” 杨延顺一听任炳的南方口音,心道:咦?六哥说话怎么还变味了?不过此时顾不得其他,站起身来便将任炳抱住,哭道:“六哥,他们都说你死了。” 任炳闻言心中明了,这定是杨延昭的兄弟,把自己当成杨六郎了,还未来得及解释清楚,就听旁边一人道:“八郎,此地人多眼杂,还是回房再谈吧!” 杨延顺点点头,毫不分说将任炳拉进二楼客房,又找来傻小子杨星,关好门窗,让任炳坐在椅子上,自己和杨星再次跪倒在地,道:“杨星,你不是想见杨家将吗?这位就是咱的六哥,杨景杨延昭!” 杨星一听,咧开大嘴,压着嗓子,声音却尖细,笑道:“哎呦!六哥,我是你九弟,杨星杨九郎啊!” 任炳坐在椅子上局促不安,身边的儿子任金童也是满心疑惑,大着舌头问道:“爹爹,他们怎么都给你下跪啊?” 杨延顺看着任金童,问道:“六哥,你何时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宗保呢?” 任炳看看儿子,叹息一声,起身将杨延顺和杨星扶起,又看着屋内的耶律休哥,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是哪位啊?” 杨延顺连忙介绍道:“六哥,你不认识他了吗?幽州城下咱们交过战的!”杨延顺还想继续说,却被任炳打断。任炳道:“八弟,你不要告诉我他是谁,我不应该知道的,因为我不是你的六哥杨延昭啊!” 此言一出,屋内三人尽皆惊奇,杨延顺硬眉一皱,问道:“那你是谁?” 任炳道:“八弟,你不记得我了吗?十年前我在天波杨府住过半年呢。” 杨延顺闻言一愣,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良久方才想起,惊道:“你是任大哥!” 任炳笑道:“哎呀八弟,你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任炳家住云南昭通府任家庄,自小随父亲经商,贩卖牲口。十年前的一天,任炳独自一人来到东京汴梁,正走在大街上,就见有一人行色匆匆牵着一匹马迎面走过来,走过身旁时,任炳多看了一眼。就见这匹马长得威猛英俊,遍体黑如墨,没有一丝杂毛,四蹄硕大,马腿刚劲有力。任炳的父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相马伯乐,自己也和父亲学了一些,他断定这匹马绝非凡品,定能卖个好价钱。想罢便将那人拦住,问道:“哎呀兄台留步,不知你这匹马可否卖与我啊?” 那人闻言看了看任炳,低声道:“三千两银子!” 任炳一听,连声称好,将包袱解开,把自己身上带的钱全都给他了,正好三千两。那人接过银子,将马缰绳往任炳手里一递,转身就走。任炳可开心坏了,这匹马少说能卖个五千两,自己这次能赚两千两。他牵着马在街上闲逛,忽见前边跑来一群家丁手拿棍棒向自己冲了过来。来到近前,不容分说,抓住任炳便打,一边打一边骂着:“让你小子偷马!你还敢偷铁鞭王的马,真是活腻了!” 任炳被抓到铁鞭王府,铁鞭王呼延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吩咐家丁:“给我绑在树上打!”任炳叫苦连天,拼命解释却没人听他的。正打着,有一人走进铁鞭王府,正是六郎杨延昭。 原来,铁鞭王呼延赞今天到杨府做客,出来的时候发现自的宝马‘墨玉无瑕’丢了,不禁怒气冲天,从令公杨继业那里借来一匹马回到王府,命家丁出去寻马,正赶上任炳刚买完马,就被发现了。而令公杨继业担心呼延赞的马找不回来,特地叫六郎过府看看。 杨六郎一进门,就见院中树上绑着一个人,家丁正拿着鞭子不住抽打。六郎好奇,便走上前去观看,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心道:这人怎么长得这么像我啊!再仔细看看,更像了! 再说任炳,正在那忍痛挨打呢,忽见面前来了一人,斜眼看去也十分震惊,口中念道:“哎呀,都给我打傻了,我怎么瞧见了我自己呢?” 六郎闻言便知此事蹊跷,连忙止住家丁,询问怎么回事,任炳一一作答。六郎一听,笑道:“如此说来,倒也不碍事,我带你去见王爷解释一番便可。”说罢六郎命人将任炳解开,带到呼延赞面前解释,替他说情。 铁鞭王呼延赞看看杨六郎,又看看任炳,转怒为喜,大笑道:“没想到这又冒出一个杨六郎!” 杨六郎将任炳带回杨府,杨府上下无不惊奇。佘老太君十分喜欢任炳,六郎也和他意气相投,遂与任炳结拜兄弟,又留任炳住在杨府,教他枪法武艺。大约过了半年之久,任炳提出要回家看看老父,六郎便给他盘缠,送他回家,临别依依不舍,垂泪相送。 杨延顺说清原委,耶律休哥点点头,不过傻小子杨星却是还没明白,依旧管任炳叫六哥。 杨延顺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任大哥,你家住云南,我六哥也被贬至云南,你定然知道他的下落!传闻说我六哥病死途中,可有此事?” 任炳闻言面色黯然,道:“的确如此,六哥已经不在人世了。” 杨延顺虽早有准备,不过亲自听任炳说出此话,也是心中悲痛难耐,一双虎目落下泪来。 此时耶律休哥却突然说道:“我怎知你是假任炳,还是真六郎?” 此话一出,屋内人皆是不解,杨延顺含泪问道:“铁筝,你此话何意?”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道:“既然没人能分的清杨六郎和任炳,那么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咯。若是死的是任炳,活的是杨六郎,那他假扮成任炳,逃离世事,谁又能分得明白?” 杨延顺觉得耶律休哥所言在理,便擦去泪水,问道:“你到底是我六哥还是任大哥,请明言!” ☆、六郎现身 客栈内,任炳又叹一声,道:“哎呀,我真的是任炳任堂惠了!你看这是我儿子任金童,我不是杨六郎!你在不信去问掌柜的,我与他相熟多年,他后院还有我五百头牤牛呢!” 杨延顺见任炳如此坚持,也不好再怀疑,便与任炳交谈甚久,直至夜色深邃,才放任炳回去。杨延顺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耶律休哥在一旁被背对着他侧卧,良久转过身来,见杨延顺胸前的白鱼玉配,问道:“我若猜的不错,这玉佩应该还有一半吧?” 杨延顺只得点头承认。耶律休哥一咬嘴唇,问道:“那一半在双王呼延佩显身上吧?” 杨延顺并未搭言,只是侧过身来一把抱住耶律休哥,道:“别想那么多,我人不是在你这儿嘛!” 哪知耶律休哥挣脱开来,道:“人在我这儿,心却不在,有什么用!” 杨延顺一脸无奈,解释道:“我毕竟是宋人,眼见辽军围城,宋军中还无大将,我能不担心吗?你倒是好,你师哥韩昌所向无敌,自不用担心,可佩显毕竟难担大任啊。” 耶律休哥气道:“那你去双王府找他啊,帮他上阵杀敌,帮他打退我师哥,顺便把我绑了,交给你大宋皇帝,岂不是大功一件!” 杨延顺闻言错愕道:“我岂能做出此等事来,况且我又不能表露身份,天下人只道是杨八郎死了,我才能与你这般逍遥自在,若是得知我还在世,我又怎能陪你终老呢!” 耶律休哥一听此言心中倒有些感动,表面上却是依旧假装生气,冷哼一声不理杨延顺。杨延顺则有抱住他,这次耶律休哥倒是没有反抗,二人相拥而眠直至天明。 第二日一早,杨延顺二人起床梳洗完毕,相伴走下楼来,坐在客栈大堂吃早饭,顺便打听辽军围城的消息,好在依旧相安无事,辽军只是围城,宋军据守城门,尚无大碍。不过此时城中百姓皆是忧心忡忡,掌柜的赵有财却是整天乐呵呵的,毫不惧怕,逢人便说:“放心吧,遂州城现在有八王千岁、双王千岁还有汝南王千岁以及双天官寇准寇大人,东京的皇帝一定比咱们还急,听闻铁鞭王已经回京搬兵,此时定是已经派出救兵了!我们坐等二路元帅就行了!” 杨延顺一听也颇有道理,的确,八王千岁可是大宋朝的顶梁柱,汝南王郑昭明又是三皇子赵恒的心腹,呼延佩显则官拜双王,更是铁鞭王呼延赞的独子,加之双天官寇准,中军元帅高君保,这些都是大宋朝不可或缺的大人物,皇帝就算再糊涂,也绝不会放弃他们不管的。不过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地位之重,才会引起韩昌的步步紧逼,他定是非要攻下遂州城,活捉这些人不可。 想罢不禁重叹一声,六哥已经不在人世了,自己还不能出面,大宋朝此时还能找出谁来与韩昌一争高下呢?老王爷呼延赞这次能请来谁呢?自己的两位师傅,已经多年不理政事,恐怕不能前来,众多开国的老王爷也都是战死的战死,年高的年高。年轻一代的少将军,高君保已在军中,自家的都战死了,便是呼延佩显都已经在前线上阵杀敌了,看来大宋朝的武将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杨延顺正在这惆怅着,忽然听到一个孩子声音响起,正是大舌头的任金童。就见任金童跑进来哭道:“我爹爹被人打了!”杨延顺一听,当即暴跳如雷,任大哥也算是自家兄弟,特别是得知六哥死后,自己心中便把他当做是自己的六哥了,如今居然有人敢打任炳,自己当然不依。 杨延顺立马抱着任金童跑出客栈,耶律休哥和杨星紧随其后。三人问清道路,辗转来到遂州城东城的一座大宅院,杨延顺站在门前,问道:“金童,你爹爹在这里?” 任金童答道:“对啊,我和爹爹刚到这儿来,就被三个人围住,那三个人便把爹爹围起来了。” 杨延顺听后不禁皱起眉头,趴在门板上向里偷看,就见院子站着四个人,任炳站在中央,另外三个人将他围住,四人正在说些什么,离得太远听不清楚。杨延顺一脚踹开木门,带着耶律休哥和任金童走进院内,接着一声大喝:“嘟!哪来的村野匹夫,胆敢欺负我任大哥!” 话音一落,院中三人尽皆转过身来,杨延顺定睛一看,其中两人自己认识,正是花刀太岁岳胜和双枪将焦赞。再看另一个人,此人身高顶丈,身躯魁梧,一张大脸黑里透红,最有特点的是此人背后背着一个大葫芦。这个葫芦大的出奇,看样子还是沉甸甸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岳胜一见杨延顺,笑道:“原来是木易兄弟,不知木兄到此何干啊?” 杨延顺对岳胜还是十分敬佩的,此人向来彬彬有礼,而且在战场上救过呼延佩显,更能与韩昌大战六十回合,宋军中能有如此勇猛的武将不容易。于是笑道:“小弟见过岳大哥,岳大哥,不知您三位为何要为难我任大哥啊?” 岳胜闻言便道:“兄台,你可知道他是谁?” 杨延顺:“他是我任大哥,任炳任堂惠啊!” 岳胜点点头,道:“他是任炳不假,但屋内的却是我的结义兄长杨景杨延昭啊!”说罢不禁双目含泪,又转身对着紧闭的房门道:“六哥,我等自随你结拜为异姓兄弟,可谓是情深意重。闻言你身死,更是痛不欲生,孟良焦赞为了你在八乍山占山为王,举兵造反。我岳胜更是出家为道,后闻韩昌大军压进,我投到双王门下,死战韩昌,为的就是完成您的遗愿,保家卫国。我等如此情义,还换不来你以真面目相见吗?” 任炳忙道:“哎呀,岳大人啊,我不是说了嘛,屋内的是我的夫人,染了病,不能见客,不是六哥杨延昭啊!” 岳胜根本不信,带着两个兄弟跪倒在院中,一声未吭。 杨延顺听到此处,心中一翻,一把抓住任炳,问道:“任大哥,屋内的可真是六哥杨景?” 任炳还想争辩一番,就听屋内传来一声叹息,“哎!堂惠,让他们进来吧!” ☆、打八郎 杨延顺一听屋内有人说话,不禁晃了三晃,好在任金童在自己身旁,将自己扶住。岳胜三人已走进屋内,杨延顺回望耶律休哥一眼,也和杨星急忙冲进屋内,耶律休哥则走在最后,站在门前向内张望。 就见屋内,一张床榻,榻上躺着一人,虽然相貌与任炳一样无二,但一脸的病态,不过自己可以辨出此人正是三年前在幽州城下与师哥韩昌大战的杨六郎! 杨六郎躺在病榻之上,由任金童扶起,一阵苦笑,看着岳胜三人,又看看任炳,叹道:“我杨延昭此生能有你们这般的结义兄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岳胜,孟良,焦赞你三人勿要责怪堂惠,是我让他这么做的。我不见你们,是因为我此时苦病缠身,又报国无门,不想再拖累你们。传闻中我已身死,虽是谣言,但我此时也确实离死不远了。” 岳胜闻言忙道:“六哥莫怕,欧阳老先生正在双王府,有他在,你定然可以痊愈如初!” 杨六郎笑了笑,又向屋内看去,就见任炳身后跪着一人,便问道:“这位兄台为何跪在地上啊?” 任炳闻言便一闪身,让出身后的杨延顺。杨延顺膝行至榻前,泪洒胸襟,大声哭道:“六哥!我是八郎啊!” 病榻之上的杨六郎一听此言,虎躯一震,当即滚落下床,一把抓住杨延顺,哭道:“八弟,真的是你吗?” 杨延顺连连点头,道:“六哥,是我!我没死,还有四哥,四哥也没死!” 杨六郎一听精神大振,拉着杨延顺坐在榻旁,问道:“八弟,金沙滩一战,你我兄弟分别多年,我只道你和四哥战死,未曾想今日能再次相见,快和六哥说说,你和四哥是怎么活下来的?四哥此时又身在何处啊?” 杨延顺擦干眼泪,道:“六哥,金沙滩一战,我和四哥被辽军生擒,押回上京城。幸有耶律休哥保住我俩性命。四哥被大辽萧太后的玉镜公主看中,召为当朝驸马。后来耶律休哥奉命平叛西域,我随他出征,我二人情义厚重,他屡次救我于危难之中,我更是对他难舍难离。平息叛乱之后,我和他相约远离朝政军务,星夜南下,想回大宋打死潘章为我杨家报仇,然而听闻潘章已死,六哥也身死云南,不禁悲痛万分。本想去两狼山祭奠爹爹,之后便与耶律休哥归隐田园,不问世事,哪想韩昌大军围城,我等尽皆困在此处。天可怜见,让我遇到了任大哥,你我兄弟二人才能在此相见啊!” 屋内众人听罢杨延顺所说,皆是沉默不言,面色低沉。杨六郎则是板着脸看看门口的耶律休哥,又看看身边的杨延顺,平淡道:“八弟,你跪在我面前。” 杨延顺不知何事,也不敢多问,连忙跪在地上。就见杨六郎伸出一只手,问道:“八弟,你可知这是何物?” 杨延顺满心疑惑,刚想做答,就见杨六郎把手一扇,一个巴掌打在脸上。杨延顺本可以躲开,可是又不敢躲,就听“啪”的一声,把杨延顺打得嘴角流血。紧接着杨六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口中骂道:“我打死你这个背国投敌,卖主求荣的畜生!”说完又回身抽出榻前宝剑,想要劈死杨延顺,却被身旁的任炳一把拦住,“哎呀我说六哥啊,你们杨家好容易剩下几个男儿,你可别杀他啊!” 身旁众人也尽皆劝道,杨延顺则是在地上爬起,又跪倒杨六郎面前,不敢反抗。耶律休哥看到此处却是不干了,就见他走到榻前,拽起杨延顺,剑眉倒竖,一双鹰眼怒瞪,骂道:“杨延昭,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要了你的命!”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怒目而视,一时间剑拔弩张,杨延顺一见连忙挡在耶律休哥身前,道:“众位息怒,他不懂礼数,多多见谅!” 杨六郎见杨延顺此时还依旧护着耶律休哥,不禁怒火中烧,一声怒吼:“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杨延顺闻言心如刀绞,却也无奈,只得眼含热泪,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又起身道:“六哥,延顺自知罪孽深重,百死难赎,但我与耶律休哥情深义重,亦是难以割舍。请六哥权当延顺已经死了,我以后也绝不再做背国投敌之事。若是六哥日后有用到延顺之处,延顺自当赴汤蹈火。”说罢,带着耶律休哥转身离去,杨六郎看着两人背影一声长叹:“是我杨家的错,使八弟失落北国,才落得如此下场啊!” 岳胜接话道:“六哥也不必太过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命运如此,不可强求。当下紧要之事,还是请六哥随我等到双王府去,让欧阳老先生尽快医治伤病才好。韩昌大军围城,还要靠六哥你呀!” 众人尽皆点头赞同,是夜,杨六郎来到双王府。呼延佩显正与郑昭明把酒夜谈,一见杨六郎,顿扫心中阴霾,心道这下有救了,连忙派人去行宫请来八王和寇准。八王、寇准一见杨六郎,更是热泪直流,看到六郎身患重病,又心疼了半天,连忙叫来欧阳淳正看病。 却说欧阳淳正看了半天,手捋胡须半响,才道:“各位王爷,六爷的病虽不是什么罕见的疾病,但也是十分的难治。” 八王率先发话,道:“老先生便说需要什么药材吧,本王一定给你弄来!” 欧阳淳正:“回八王爷的话,所需的药材倒不名贵,寻常药铺便可买到,不过这药引子便难寻了!”众人忙问所需什么样子药引子,就听欧阳淳正说道:“要想治好六爷的病,非得有四样药引子不可!分别是:麒麟角、乌龙尾、金龙须、雌龙发!” 次话一出,众人惊奇,便问这四样东西是何物啊?欧阳淳正道:“这四件东西并不真的指其表面的含义。麒麟、乌龙,此等传说中的神兽,我等凡人又上哪去寻啊?” 焦赞一听,急道:“你说了半天,这些东西都找不到啊?那我六哥就得等死呗?” ☆、八郎寻药 岳胜把眼一瞪,骂道:“就你多嘴,先听欧阳先生把话说完!” 焦赞把脑袋一低,不再言语。欧阳淳正继续说道:“比方说,这金龙须便很好得到!八王爷贵为千岁,乃是当今皇上的亲皇侄,自为龙体贵胄,只要八王把自己的龙须割下少许即可!” 八王闻言自己的胡须还可以治病救人,当即叫人拿来小刀,割下些许胡须,交于欧阳淳正。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4节 欧阳淳正又道:“这雌龙发嘛,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有,便是辽国的萧太后!她把握辽国朝纲,堪称女中豪杰,可算是龙体金躯。至于麒麟角、乌龙尾,乃是指宝马的角和尾。据说这两匹马一个远在西域,一个在辽国皇宫,要想取得这三物,皆是难上加难啊!” 此话说出,众人沉默不语,谁都没有了主意,到了二更天,众人散去,任炳也带着儿子任金童回到了客栈。他在客房内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来到杨延顺的房门前,敲门进屋。 杨延顺将任炳让进屋来,就见他一脸的忧色,便问道:“任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吗?” 任炳叹息一声,便将欧阳淳正的话说了一遍,要想治好杨六郎的病,非得先寻到这四样药引不可。杨延顺闻言思虑片刻,问道:“任大哥,你是说现在我们只有金龙须,还需麒麟角、乌龙尾、雌龙发这三物?” 任炳点点头。杨延顺看罢便拉过耶律休哥,两人说了几句,随后便道:“任大哥,我这有麒麟角!” 任炳一听,惊道:“八弟,你怎会有麒麟角啊?” 杨延顺笑而不语,拉着任炳来到客栈马棚,指着一匹白马道:“任大哥你看,这匹马是耶律休哥的,原产西域,名为‘一字赖脚玉麒麟’,欧阳先生所说的麒麟角,想必就是此物。”说罢走上前去,一拽马缰绳,玉麒麟把马头一低,杨延顺顺势掰下一根麒麟角,痛的玉麒麟重重打了一个响鼻,耶律休哥忙上前去按住马头,不住安抚着,又狠狠瞪了杨延顺一眼。 任炳一见此物更为惊奇,小心接过麒麟角,叫道:“哎呀八弟,你可帮了大忙咯!我替六哥谢过你了!”说罢作势欲跪,杨延顺哪敢让他跪拜,连忙扶起,道:“任大哥,折煞我也!我能再为六哥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你快把这麒麟角送回王府吧,至于乌龙尾、雌龙发,也交给我来找吧!” 任炳忙问:“哎呀,你打算去哪找啊?” 杨延顺答道:“欧阳先生不是说在辽国王宫嘛,那我就去那找!” 任炳:“此去辽国凶险万分,你要自己去吗?” 杨延顺回望耶律休哥一眼,道:“有他在,我不怕!” 任炳点点头,双手一抱拳,转身离去,直奔双王府。杨延顺则转过身来,走到耶律休哥身边,问道:“铁筝,你可愿陪我前去?” 耶律休哥:“你去哪里,我自然不离你左右。”杨延顺闻言一笑,道:“我答应你,等我们这次回来,就再也不理世事,找个深山隐居,独自逍遥快活!” 耶律休哥听罢,心中欣喜,二人遂上楼休息,挨到次日天明,叫来杨星,三人出了客栈,直奔双王府。 到了双王府,杨延顺叫杨星入府找花刀太岁岳胜,自己和耶律休哥则在府门前等候。耶律休哥打趣道:“你怎么不进去,叫他个傻小子进去找人?” 杨延顺面色一红,道:“我这不是不方便嘛!”话音刚落,府内便大步走出一人,一把将杨延顺抱住,口中说道:“老八,你果然没死!快随我入府去见佩显!” 杨延顺一见来人,不禁心潮涌动,道:“昭明,好久不见!”可身子却丝毫不动,后者不明,刚想发问,府内又走出几人,正是杨星带着岳胜、孟良和焦赞。 岳胜一抱拳,道:“八弟,多谢你的麒麟角,欧阳先生已经验过,正是他所需的药引!” 杨延顺笑道:“不是我的,是他的。”说完一指耶律休哥。岳胜闻言一顿,并未表示什么,只是继续道:“我听任兄弟说你还要去辽国寻乌龙尾,雌龙发?” 杨延顺点点头,岳胜继续道:“此事凶险万分,八弟怎可独自前往?” 杨延顺:“岳大哥不必担心,有耶律休哥和杨星陪我前去。” 岳胜:“那你打算何时起身?” 杨延顺:“事不宜迟,此时就走!” 岳胜又问道:“走哪门?” 杨延顺看看耶律休哥,道:“走西门,我们不能与韩昌碰面。” 焦赞突然发话,道:“我说,为啥要大白天走啊?辽军围城甚严,晚上不是更容易突围?” 杨延顺:“若是晚上突围,韩昌定是以为我等去搬救兵,那他一定会加紧攻城,力求在援军到达之前破城,如此一来,遂州危矣。若是白天突围,韩昌得知我等不是回京而且去北国,他定会心中起疑,不敢贸然攻城。” 岳胜点点头,道:“八弟说的在理!不知此去多久可回?” 杨延顺思虑片刻,道:“多则十天,少则五日!” “好!我等自当护送八弟出城,为你引开辽军,你好趁机突围!”岳胜道。身后的孟良也大声说道:“ 八弟,我老孟一定给你烧出一条大路来,放心吧!”说完拍了拍身后背着的大葫芦。 杨延顺不知何意,却也无暇询问,便转身道:“昭明,我此时重任在身,先行别过了!” 郑昭明闻言点头,心中惆怅万分,但也未言语,杨延顺几人便打马直奔西门。 等到几人身形渐远,郑昭明叹息一声转身回府,哪想府门后突然闪出一人,仔细一看,正是遂州知州,呼延佩显! 郑昭明道:“佩显,老八还有事,等他回来的,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后者闻言眼圈一红,泪珠滚落,哭道:“不行,我不放心,我要去城头!”说完,呼延佩显跑出府门,郑昭明连忙紧随其后。 再说杨延顺六人顶盔掼甲,叫开城门,直奔辽军。辽军攻打西门的大将名叫沙里银,是沙里金的弟弟。沙里金押解汝南王郑印的时候,被任炳任堂惠长【枪】挑死,他弟弟沙里银比他厉害一些,在辽军众将中也算是厉害的角色,双手拿锤。不过面对岳胜,却是根本不是对手。 岳胜马快,先到沙里银面前,掌中青龙偃月刀一劈,砍,搂,剁,四招下来沙里银便有些招架不住。紧接着孟良赶到跟前,手中拿着一柄车轮板斧,板斧向前一推,口中念道:“小鬼推磨!”正砍在沙里银腰上,当即一分为二,惨死当场。 等到焦赞来到近前时一看,沙里银已经死了,口中便道:“算他走运,没等到我来就死了,否则他死的更惨!”此话是自吹自擂,岳、孟二人没搭理他,继续杀敌。孟良则是把车轮板斧往马上一挂,抽身拿起身后的大葫芦,解下塞口,口中大叫:“孟爷爷请你们吃烤肉!”说完大手一拍葫芦身,自葫芦中弹出两颗硫磺球,正打在迎面而来的辽军身上,碰上便着,火势猛烈,辽军瞬间大乱! 杨星在后面瞧见,不禁大笑:“哎呀我说这个葫芦好呀,还会喷火!孟葫芦真有你的,借我玩玩呗!” 他话音刚落,身后杨延顺赶来,骂道:“玩什么玩,还不快跟我趁乱冲出去!” 说完,三人趁乱突围,杨星在前,耶律休哥在中,杨延顺在后,不多时,便杀到重围之外。岳胜等人见杨延顺已经突围,连忙打马回城,以防韩昌来袭。 ☆、大于越 却说杨延顺、耶律休哥、杨星三人冲出重围,又一路向北狂奔。三匹马大约跑了半个时辰,已过雄州城,面前来到一座山前。这座山当真是巍峨险峻,但见山峦重叠,蜿蜒百里,树木丛生,荒草齐腰,怪石嶙峋,恶鹰盘飞,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山的中间是山沟,沿着山沟是一条山路。山路崎岖不平,很不好走。三人走出一个山口,又见一个山口,当真是兵行险地,令人生畏。杨星不禁尖着嗓子问道:“我说,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这么不好走呢?” 杨延顺回望耶律休哥一眼,后者答道:“两狼山!” 杨星把大脑袋一晃,惊道:“两狼山?这不是我爹爹令公身死的地方嘛!不行,我得下马拜一拜!”说完翻身下马,跪在地上,拜了三拜,再看杨延顺,也是一脸的悲痛难言。 杨星三拜之后,起身上马,继续前行,哪知刚走出一个山口,面前忽然闪出好多的北国兵,旗幡飘扬,长矛耀眼。杨延顺三人再想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辽军也已发现他们了,并且迅速围了上来。 耶律休哥勒住战马仔细观瞧,说道:“八郎,这是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军队!” 杨延顺闻言心道不好,因为据自己所知,耶律休哥虽同与耶律大石拥护萧太后,不过二人向来不合。平时二人在萧太后面前,还能装装样子,维持一下关系。如今耶律休哥和自己‘私奔’至此,二人若是相见恐怕再无情面可言,而且萧太后也极有可能下令缉拿耶律休哥。如此一来,耶律休哥的处境比自己还要危险。 想罢,杨延顺向前一带马,道:“铁筝,你快到后面去,别让辽军发现你!” 耶律休哥轻笑一声,道:“他们已经发现了!” 杨延顺抬眼望去,果不其然,辽军已有动静,连忙道:“铁筝,你快走,我留下帮你阻挡一会!” 耶律休哥却道:“此去辽国皇宫,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去引开耶律大石,你趁机夺路而逃,向下再走七十里,便可到达上京城。” 杨延顺一听,当即反对:“不行!我不能让你去!那么多的辽军,你只有一个人,怎么能应付过来!况且,你随我逃离大辽,恐怕辽人已经不再认你这个‘大辽于越’了!” 耶律休哥闻言冷笑一声,道:“单凭我耶律休哥一张脸,也足以威慑辽军。八郎,你还要不要救你六哥了?若你还想寻到药引,此时便不是犹豫的时候!” 杨延顺听到此处,心中也是一阵纠结,自己既想要救六哥,又不想耶律休哥为自己以身犯险,这可如何是好?思虑片刻,杨延顺便道:“铁筝,你要小心!杨星,你跟着铁筝走,务必要保他周全!不得让他受半点伤害,否则你就别来见我这个八哥!” 杨星一听自己要和耶律休哥走,很是不高兴,道:“我想,我想和八哥你去大辽皇宫找药引子,救六哥的,才不想和他走呢!” 杨延顺闻言大怒,把眼一瞪,“不行!找药引之事,由我来完成即可!你必须要留下保护铁筝!你要是不愿意,就回家去吧!以后别再自称是杨九郎!” 杨星一见杨延顺发怒了,心中害怕,连忙道:“那好吧!我就跟他走了!八哥,你你可要小心啊!” 杨延顺点点头,又道:“铁筝,小心行事!等我回来!” 耶律休哥鹰眼一眯,笑道:“放心吧!还有你这个傻弟弟跟着我呢,我不会有事的!”说完,一打座下玉麒麟,直奔辽军冲去,杨星跟在他马后,也奔辽军而去。” 就见耶律休哥在马上高喊:“大辽于越,耶律休哥在此!全军随我而来!” 辽军闻言皆是一震,待到耶律休哥马到近前,仔细一看,红衣白马,还真是于越大人。 耶律休哥拍马直奔山头后方,辽军不知其意,但尽皆跟着他马后,向山后跑去。耶律休哥在辽军中的影响是极大的,其地位甚至远远超过了扫南灭宋的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而辽军几员将领一见队伍大乱,连忙叫喊着整队。奈何此时辽军根本不听他们的,都只听耶律休哥一人的,只得叫苦不迭,连忙向后军送信,请北院大王耶律大石前来统领三军。 原来,这支军队本是韩昌下令驻扎两狼山的,当初就是耶律大石带领着这支军队兵围宋军,逼死令公杨继业的。杨继业战死之后,韩昌便下令其驻守两狼山,以备不时之需。直到韩昌攻打到遂州受阻,这才下达军令,要耶律大石带军出山,前往遂州支援自己。不曾想,在这里正遇要去北国皇宫的杨延顺三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咱们单说八郎延顺,自耶律休哥将辽军的尽皆引到后山之后,杨延顺觑得时机,打马从辽军身后绕过。两狼山的荒草如林,正好将其掩盖住,□□的战马虽不是什么宝马良驹,但杨延顺马术精湛,在崎岖的上路中如履平地,不多时便已逃脱辽军的视线范围。他勒住战马,回身眼忘两狼山,心中默默念道:爹爹,愿你在天有灵,保得铁筝周全! 叹罢,杨延顺打马直奔上京城,一路上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日头西落之时,正好赶到上京城下。上京城头之上的号角已经吹响三遍,杨延顺摒弃心中杂念,借着夜色,打马入城。 进了上京城,杨延顺牵着马,辗转来到了驸马府。来了上京城,不找自己的四哥还能找谁,而且也只有在驸马府,才能寻到机会混进皇宫。 杨延顺围着驸马府绕了一圈,来到了驸马府后院,就见他把马拴在一棵槐树下,然后翻过院墙,跳进院中。自己在驸马府住过一段时间,对这里还算熟悉,辨别了方向,直奔四哥杨延辉的卧房而来,一路上小心翼翼,躲过了婢女守卫,悄悄来到屋前。指尖沾湿,浸破窗纸,向内观瞧,就见屋内有一女子背对着自己,身着妃色小衣,挑灯描眉。再仔细看时,屋内并无自己的四哥,不禁心中疑惑。就在此时,忽听身后声响,不远处正有三两人向此处走来,杨延顺惊慌失措,竟失手推开房门,一个趔趄栽进屋内,屋内那名女子闻声转身,不禁惊慌失色。 杨延顺急忙起身关好房门,回身看去,面前女子并不是玉镜公主,看着虽有些面熟,不过慌乱之间无暇多想,当即欺身上前,手中风翅短刀一闪,逼在女子颈前,低声道:“休要多嘴,否则你们都得死!”说完身子一矮,藏进牙床之下。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人进屋便问道:“四妹,你没事吧?” 杨延顺在床下一听声音,这才是自己的四嫂玉镜公主。想必是自己记错路,走错了房间,不禁心中悔恨。这正是:佳人房中安寝,侍女便把灯拿,不久星斗一齐发,八郎床下恨咬牙! ☆、计骗铁镜 话说八郎延顺藏身于床下,就听屋内的玉镜公主叫喊四妹,不禁心中疑道:四妹?莫非这女子是铁镜公主! 杨延顺想罢计上心头,铁镜公主早晚会回皇宫,我若藏身于她轿中,岂不可以混进宫中! 此时,就听玉镜说道:“四妹,夜色已深,姐姐也就不打扰了,你早些休息吧!” 铁镜闻言便道:“姐,你见到杨八郎了吗?” 床下的杨延顺一听此话,不禁一惊,若自己被发现藏在铁镜公主的床下,可就麻烦了。 玉镜:“你说大常衮?没有。自从他和三哥私奔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也不知三哥此时如何了。哎你提他做什么?” “没什么!”铁镜急忙答道。 玉镜:“恩。我回房了,驸马最近心情不太好,我得回去陪陪他。”说罢,玉镜转身离房。杨延顺自床下听得房门已关,便从床下翻出,坐在房中木椅上,看着面前的人。 铁镜公主也与他对望,半响问道:“你来干什么?” 杨延顺冷笑一声,道:“找你!” “找我?”铁镜满面惊奇。 “对,找你!”杨延顺答道:“铁镜公主,你还未有驸马爷吧?” 铁镜闻言面色一红,道:“没有你问这干什么?” 杨延顺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紧盯着铁镜道:“不知道大常衮杨八郎,能否配得上你呀?” 此言一出,铁镜娇躯一颤,道:“你?你不是和三哥怎么又回来找我?” 杨延顺面色一暗,道:“你三哥他,重病在身,时日不多了。” 铁镜:“什么?怎么会这样?” 杨延顺:“他在西域征战时便已患病,不过没来得及医治,后来变成了不治之症。” 铁镜:“真的就一点办法没有吗?” “我找了大宋朝最好的大夫,大夫说,或许还能再延续一些时日,不过”。杨延顺欲言又止。 铁镜忙问:“不过什么?” 杨延顺:“需要两样药引。雌龙发和乌龙尾。大夫说,这两样药引在辽宫,我只好回来找。” 铁镜:“那是什么?” 杨延顺:“就是你母后的几根头发,以及一只名叫‘乌龙’的马尾。你三哥还说”。 “说什么?”铁镜问道。 杨延顺:“你三哥说,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待他去世之后,让我来照顾你。可我不知道能否配得上你?” “配得那个,三哥现在身在何处?”铁镜小声问道。 杨延顺:“我把他安置在宋辽边境的一处人家,他在等我。” 铁镜点点头,道:“那我能帮助你吗?” 杨延顺嘴角一勾,道:“你能把我带进皇宫吗?” 铁镜:“这个能!不过你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杨延顺闻言一愣。 铁镜:“我三哥身患重病,需要雌龙发和乌龙尾,还还让你照顾我?”“自然当真!”“那我明日便回宫!不过我该怎么把你带进去呢?” “让我藏在你的轿子里啊!”杨延顺早就想好了。 铁镜:“那好吧,可今晚?” “哦,你先歇息吧,我也躺一会。”说完,杨延顺又藏身床下,又道:“放心,我不会偷看你的。” 夜半,杨延顺躺在铁镜公主的床下,不住叹息,铁筝,我这样骗四公主,你不会怪我吧? 床上,铁镜亦是难以入睡,心中泛起波澜,想想几年前,第一次对杨八郎倾心时自己还年少,如今他竟自己找回来了。只是不知,三哥耶律休哥真的如此病重吗?不管怎样,自己都要帮助杨八郎找到雌龙发和乌龙尾! 次日清晨,杨延顺自床下爬起,铁镜已叫来卫兵将轿子抬来,放在门前。杨延顺寻得时机,溜出屋内,藏身轿中。 不多时,就听院内有人声传来,正是玉镜公主。就听她说道:“四妹,你怎么今早就要走了?” 又一个稳健的声音响起,“是呀,不是说这次要多住些时日的吗?” 杨延顺在轿内听得清楚,正是自己的四哥杨延辉,但此刻只得压住心中之情,不去见他,毕竟尽快找到药引救六哥才是正事! 不多时,铁镜挑帘上来,起轿回宫。抬轿子的四个卫兵刚把轿子抬起来,便是面色一变,今天四公主怎么这么重啊?但也不敢多言,四人只好使尽力气,抬着轿子回宫。 玉镜公主和四郎杨延辉一直送到府门外,杨延辉看着远去的轿子也是眉头微皱,心中奇道:铁镜怎么会突然就要回宫了呢? 这时,忽有家丁来报:“驸马爷,后院外发现一匹马,不知道是谁的?” 四郎闻言便带着家丁绕到府院后方,就见院墙外的一棵槐树上拴着一匹战马,上前仔细打量,不禁心中一翻:这是宋朝的战马! 且说杨延顺和四公主铁镜坐在轿中,杨延顺一心想着乌龙尾的事,便问道:“公主,你可听闻皇宫内可有一匹马名叫乌龙?” 铁镜答道:“乌龙?没听过!” “那皇宫中可有些宝马良驹?”杨延顺又问道。 铁镜:“宝马倒是不少,不过就是不知道你想找的是什么品种的。” 杨延顺心想,既然名叫’乌龙‘,想必也是一匹黑马。便道:“黑色的马!” “黑色的宝马也有很多,不过有一匹黑马倒是十分特别,和其他的宝马不一样。”铁镜想了半响答道。 杨延顺闻言眼前一亮,连忙问道:“有何不同之处?” 铁镜道:“那匹黑马好像叫做‘抱月乌夹寨’,本是几年前辽东的国王献给我父皇的。不过父皇还未来得及骑,便死在金沙滩了,母后怕睹物思情,便把那匹马和父皇的遗物封在皇宫的后院府库了。 杨延顺一听,嘴角一挑,心中已有成算,大辽皇上的坐骑,定非凡品,看来我要找的‘乌龙’定是此马不假! 此时,轿子已过三重宫门,杨延顺成功混进皇宫,此间便要大闹辽宫! ☆、浪子无心 杨延顺坐在铁镜公主的轿子中,来到了皇宫内院。轿子停下,铁镜屏退守卫,杨延顺走下轿来,跟随铁镜来到了她的寝宫之中。 杨延顺四处打量着,但见雕梁画柱,金瓯碧瓦,玉石铺地,宝珠垂帘,一派富丽堂皇之象,看得自己不住点头称道:“四公主的寝宫就是不一般,岂非我等寻常人家能比呀!” 铁镜一听,面色微红,答道:“你也不去看看你的大常衮府邸,也是很气派的呢!” 杨延顺闻言一愣,问道:“我还有大常衮府?萧太后没通缉我?” 铁镜:“母后怎会那样做啊?她说,虽然你和三哥走了,但还是会回来的,所以便修葺了大常衮府和于越府,专等你们回来。 杨延顺听罢,心中一时难以释怀,没想到萧太后如此宽厚待人,若是搁宋朝的皇帝,恐怕早就把自己和耶律休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再来个全国通缉了。如此看来,萧太后果然是异于常人,有自己的独特之处。不过此时还是救六哥要紧,于是便把话锋一转,问道:“铁镜公主,你什么时候去帮我弄些你母后的头发来啊?” 铁镜把头一低,低声道:“其实,我想问你些事情”。 “问什么?”杨延顺有些不耐烦,心想女人就是事多。 铁镜:“你真的会回来照顾我吗?你会喜欢我吗?” 杨延顺不禁在心中忖道:我得了雌龙发,再找到乌龙尾,便要逃之夭夭,赶快回两狼山找你三哥去,哪能再回来呢!而且我杨八郎又怎会喜欢上你这个黄毛丫头呢?西夜琴我都没爱,何况你! 此为心中所想,口上当然不能如此作答。就见杨延顺把眼一眯,突然将铁镜抱住,后者不禁娇躯一颤,耳边就听那人说道:“我自会回来照顾你的啊!哪怕你三哥不说,我也是要回来的。自第一次在驸马府见到你,我就被你所迷,为你所惑。奈何当初我刚刚摆脱囚犯之身,又毫无作为,怎敢对你表露心声。后来我为你大辽征战西域,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功成名就,官拜高爵,好能与你相配。我为了你做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要醉倒在你的嫣然一笑中,便是我血染黄沙,建功立业的原因!” 一番甜言蜜语说下,杨延顺自己都觉得浑身战栗,更别提涉世未深的铁镜公主了。就见她面色红如桃花,心跳快如奔鹿,也不自觉地抱紧面前的杨延顺,这时的她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心都交给杨延顺,更别提是母后的几根头发了。这正是:佳人情深义更重,怎奈浪子本无心。只怕红烛尚未尽,却不再见情郎君。 话说铁镜公主被杨延顺示爱一番,自是心中甜如蜜饯,当即便要帮其去寻雌龙发,杨延顺自是不会阻拦。铁镜离宫,杨延顺躺在铁镜的床上,心中不安,不知怎地,自从对铁镜说完那番话语之后,竟不自觉地想起了呼延佩显,想到几年前在雄州城下,自己对佩显说的那番话:“待我得胜归来,定许你一世凤冠霞帔!” 越想心中越是不安,杨延顺遂起身猛喝一壶凉茶,当即平静下来,随即追了出去,尾随铁镜。自己还是亲眼看到她拿到萧太后的头发才好,否则,谁能保证她不是拿了自己的头发哄骗自己呢?杨延顺骗了铁镜,自然也怕铁镜骗自己。或许,这便是说谎的代价吧,时刻不得心安,难以信任他人。 再说铁镜公主,自出了自己的寝宫,便直奔萧太后的寝宫。一路上她心中满是欢喜,不过良久又平静下来,自问道:我又该如何得到母后几根头发呢?我平时不爱去母后那里,如今突然前去要头发,恐怕她会起疑心,而且现在应该还不能告知母后自己和杨八郎的事。 铁镜扶住宫墙,想了半天,终是心生一计,不禁莞尔一笑,喜逐颜开,当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世间佳丽。不知杨延顺看到此时的铁镜公主,是否会自责没有怜惜如此佳人美眷。 辽宫内院,萧太后的寝宫外,铁镜已恭候多时,有内侍匆匆走出,轻声道:“太后请四公主进宫。” 铁镜走进寝宫,跪倒在地,道:“女儿给母后请安!” 萧太后方才睡醒,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闻言回身道:“起来吧,你不是去你三姐那里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铁镜早有准备,答道:“回母后的话,铁镜在驸马府听姐夫讲汉人儒家的经典,‘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也,故得万国之欢心。’意思是说:孝,是天经地义之事。昔日的明主以孝道治理国家,才使得举国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萧太后闻言点点头,道:“汉人的有些经典,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你要常去你三姐那里,和驸马多学一些,驸马是饱读诗书的人,你要虚心求教。” 铁镜:“这个自然!子曰:‘自天子至於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我以前不够懂事,从未尽孝道,今天我要给母后尽孝。也给我大辽的百姓做个榜样,我们大辽也要弘扬孝道,才能真正国泰民安!” 萧太后一听此话,心中满是欢喜,这个平时最不听话的女儿居然也懂事了,自己真是欣慰啊,便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孝顺我啊?” 铁镜眼前一亮,道:“母后,我给你梳头发啊?” 萧太后点点头,端端正正坐在铜镜前,铁镜走上前来,拿起象牙梳,开始替萧太后梳发。萧太后只觉得心中百感交集,这女儿给自己梳头发,就是和婢女的感觉不一样。 铁镜心中也是心酸难忍,自己长这么大了,还是第一次给母后梳头发,不禁眼圈一红,落下泪来,但又想到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便强忍心中之情,轻声问道:“母后,你怎么有白头发了?” ☆、雌龙发 萧太后闻言笑了笑,道:“母后老了呗。你都这么大了,我的青丝早已改了颜色,哎,岁月催人老,母后也一样难逃天道。”此间的萧太后,全无一国之君的威严庄重,只剩下一个年迈的母亲,在清晨和女儿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 铁镜轻叹一声,又调皮地说道:“母后,我帮你把白头发拔掉可好?” 萧太后:“拔它作何?终究会再长出来的,回不去了。” 铁镜开始撒娇,道:“不嘛,母后,我就想帮你拔掉,我不想它们欺负母后!母后还年轻着呢!” 萧太后拧不过铁镜,加之心中本就欢喜,便道:“好了好了,随你便吧,你若想拔,便拔去把。” 铁镜心中一喜,开始拔萧太后的头发,但是却遇到了问题,萧太后的头上有黑头发,白头发,还有红头发,不知该拔哪根好。原来,萧太后乃是人中之龙,体质也是异于常人,她的头上有七根红发,也就这七根红发才能称之为‘雌龙发’。 不过铁镜并不知道这一点,但她心思缜密,想道:既然不知道拔哪根好,杨八郎也没告诉要几根,我就每样拔三根好了。就这样,铁镜一连拔了萧太后九根头发:三根黑发,三根白发,三根红发。 拔完之后,连忙将头发藏于袖中,又道:“母后,梳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萧太后看都未看一眼,便道:“好,真好!” 铁镜心中也甚是欢喜,随即又与萧太后闲聊几句便告退离开,萧太后也上朝议事。二人依次离开寝宫,忽然自帷幕之后闪出一人,正是八郎杨延顺。他尾随铁镜至此,便一直藏匿在角落深处,期间他本想冲出来杀了萧太后,这样便可了解宋辽两国的恩怨,手中的风翅短刀也已出鞘。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自己在此杀了萧太后又能如何?宋辽两国的恩怨真的只是在两国的君主身上吗?想来不是。没有萧太后,宋辽两国也还会战乱不息。自古以来,也没有那场战争是因为刺客刺杀一国之君而停止的。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况且,如果自己出手杀了萧太后,恐怕铁筝定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如此想来,便得不偿失,故而杨延顺迟迟未出手,直至看到铁镜成功拿到雌龙发,才把短刀回鞘。 此刻,杨延顺又潜回铁镜寝宫,铁镜将雌龙发交付与他,杨延顺心中激动,一把又将铁镜抱住,说道:“多谢四公主!” 铁镜自是面色羞红,杨延顺也不管她,便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偷乌龙尾啊?” 铁镜:“你这么急干什么?现在天色尚早,等到夜半时分,你我再潜去府库,不是容易的许多?” 杨延顺心中怎能不急,不过铁镜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好压下心中的焦急,兀自在房中等待。铁镜见其满面忧愁,只道是为自己的三哥担忧,刚想开口安慰,就听他问道:“二皇子还在军中吗?” 铁镜闻言一愣,道:“你怎知皇兄他在军中?”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我早就知道了,他化名为萧千钧,手使盘龙一字点刚枪,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味,和军医萧天机一样。二皇子和萧天机如此做派,恐怕萧太后还不知道吧?” 铁镜:“你瞎说什么?我皇兄怎么了?” “你皇兄想拜我为师,萧天机便替他向我求情,二人身上同样的药香味,恐怕就是缠绵过多所沾染上的。”杨延顺笑道。 铁镜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皇兄和萧天机的事,只得答道:“那又如何,母后一定不会允许他们俩在一起的,早晚都会分开,此时万般相爱又如何。” “你怎知他们定会分开?”杨延顺问道。 “有违天道纲常之事,终不会长久的。”铁镜一板一眼地说道。 杨延顺却是听得极为认真,口中念道:“有违天道吗?” 铁镜话一出口,才想到杨八郎和自己三哥耶律休哥的事,不禁心中悔恨,生怕杨八郎会因此生自己的气,那知杨八郎又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有违天道的事,我做的也不少了。不差这一件!” 铁镜听罢,只觉得心中不畅,不知为何,自己似乎是不愿意杨八郎提起他和三哥的事,只觉得他若时时刻刻都能只想着自己便好。 杨延顺可不管铁镜所想,只盼快点挨到夜半,尽早取得乌龙尾,好离开这,去寻耶律休哥。 二人相对而坐,良久无言,杨延顺自觉无趣,又怕冷落到铁镜,只好假装笑容,道:“四公主,你今年多大了啊?” 铁镜急忙答道:“十八。” “哦。你可会武艺?”“和三哥学过一些。”“可上过战场?”“没有,不过三姐上过。”“玉镜公主还上过战场?”“是啊,就是几年前的金沙滩那场战役。母后说,让我多和姐夫学习武艺,以后也是要上战场的。” 杨延顺闻言点点头,心道:契丹人与西域人,无论是耶律休哥、玉镜公主,萧千钧亦或是西夜琴,皆是王侯贵胄,却都亲上战场,杀敌立功,这一点倒真是令人敬佩。想我大宋,太组皇帝也曾是马上的皇帝,不过如今,不要说王侯的女眷了,便是当今太子、各家王爷,又有几个男儿能够亲上战场呢?到头来,只是养了一群不知疾苦,未经战争,不明民生的无道之人来作为一国的统治者。哎,我等将士“口饮刀头血,脑枕马鞍桥”,到头来又是为了谁? 想罢心中愤懑难平,只得放它过去,不再去想,看看面前的铁镜,又道:“四公主,你我切磋一番武艺如何?” 铁镜自是欣然答应。二人便在寝宫内拉开阵势,杨延顺擅使长拳,马步一扎,长拳探出,二人便打斗至一处。铁镜虽然打不过杨延顺,但也是经过耶律休哥严加指导的,一招一式也算得体,虽不及耶律休哥迅猛,但也拳脚带风,不得小觑。 二人打至二十回合,杨延顺长拳猛攻,铁镜一时难以招架,慌乱之间下盘不稳,向后摔去,不禁口中惊呼。杨延顺又怎能让铁镜在自己面前跌倒,当即向前迈步,移到铁镜身后,一把将其抱住,搂至怀中,柔声道:“四公主,小心了。” 铁镜被杨八郎抱在怀里,只觉得面颊烧红,再看那人,一脸硬气如钢,剑眉入鬓,双目含情,口吐软语,好不惹人喜爱,便不禁把双目一闭,不敢再去看。 杨延顺见铁镜如此姿态,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是依旧温文尔雅,缓缓将二人距离拉近,在铁镜公主耳边轻声道:“铁镜公主,你真美!”语罢,便吻上其唇,探舌入口。 铁镜何时经历此等事来,只觉得呼吸一紧,便再也无力,任其夺取自己的初吻。 待到唇分,杨延顺一脸笑意,道:“公主,夜色将深,我们何时去盗乌龙尾啊?” 铁镜此时早便没了主意,杨延顺说什么便是什么,当即便要带着杨延顺出宫去寻那匹“抱月乌夹寨”! ☆、盗马金枪 夜幕深邃,乌云遮月,正是潜伏夜行的好时机,夜色下杨延顺和铁镜避开守卫,悄悄来到大辽皇宫的后院府库。府库位于后院的偏僻角落处,门前仅有两个守卫,因为这里很少来人,故而两个守卫也是略有松懈,依着库门,沉入睡梦。 杨延顺蹑手蹑脚来到二人面前,以手做刀,向下削去,正砍在二人脖颈之处,二人低沉一声,倒地不起。铁镜在后面看得清楚,不禁惊呼:“你怎么把他俩杀了?” 杨延顺不耐烦道:“没杀,只是打晕而已。”说罢,自二人身上摸来钥匙,打开府库,迈步进去。铁镜半信半疑,盯着躺在地上的二人,就见二人一动不动,呼吸已停,不禁心中悲痛,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挽回的办法,只得跟着杨延顺走进府库,去寻乌龙尾。 来到府库之内,杨延顺已把墙上的火把点亮,就见眼前一个四方的大堂,长宽各有数十丈有余。堂内堆满了历代先王的遗物,大到盔甲战袍,兵刃器械,小到杯盘衣物,玉枕佩环。 杨延顺环视堂内一周,就见大堂角落黑暗处似有东西,走近一些还能听到喘息声,似有活物。若是真如铁镜所说,那匹“乌龙”关在这里,就必定是它无疑。想罢杨延顺手拿火把,走上前去仔细观瞧。 这一看可是不得的了,饶是杨延顺艺高人胆大,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就见面前一个硕大的铁笼,笼内关着一物,此物长得尤为奇特,头大如斗,眼大如灯,四方大口,八颗利齿,颈上鬃毛乍起。再看身上,更是骇人:遍体乌黑,瘦骨嶙峋,十八根肋骨突显,身上黑毛短细,四腿如柴,马蹄上圆下方。往身后看,马尾倒是遒健修长,硬如钢针。 杨延顺看罢心中疑惑,这也算是马?就算是马,也是病马啊!如此这般又怎能称得上是“乌龙”? 杨延顺大着胆子将笼子的锁打开,又拉开笼门,将马放出来。这匹马倒也听话,蔫头耷脑地走了出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杨延顺看看铁镜,问道:“四公主,你说这马叫什么名字?” 铁镜虽然不懂相马,不过看这匹马的样子,再看看杨八郎的脸色,也只得低声说道:“它叫抱月乌夹寨。” “我怎么看不出来,他能有‘抱月’的潜质啊?”杨延顺绕到马后,捋了捋马尾,犹如钢针,不禁叹气道:“尾巴硬成这样,这是多久没刷了。”伸手握住几根马尾,想将其拽下,怎知竟没拽下。杨延顺以为自己的力气用小了,便加大力度,可还是没有拽下来。不禁恼怒,随手一拍马屁股,“啪!”的一声,马纹丝未动,再看杨延顺抱着手蹲在地上,满面痛苦之色,骂道:“这马屁股怎么如此之硬!” 缓了半天,才觉得手逐渐有了知觉,杨延顺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这匹马。看了半天,杨延顺又对着马屁股拍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又痛的他蹲在地上半天。再看那匹马,把头一扭,回头看看杨延顺,八颗利齿一错,似是在嘲笑。 杨延顺硬眉紧皱,来到马头前,紧盯着这匹马。就见这匹马也在紧盯着自己,四目相对,谁也不动。 铁镜公主在一旁看得疑惑,心想杨八郎怎么不去拿乌龙尾,却和这马对上眼了? 再说杨延顺盯着面前这匹马,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就见这匹马呼吸沉重,喉咙内隐约有低吼之声,四方大口抖动,八颗利齿摩擦。杨延顺不禁惊呼一声“不好!”话音刚落,就见这匹马猛然向前一探头,大嘴一张,好在杨延顺早有准备,向后一跃半丈,口中骂道:“萧太后多久没喂这马了,看样子要吃人啊!” 再看那匹马,四蹄一动,又到近前。杨延顺哪还敢停留,转身便跑,谁知那马紧紧跟随,在这府库大堂中追着杨延顺不放。后者稍有懈怠,便被马追上,大嘴一张,正咬在杨延顺衣上,猛然甩头,杨延顺就觉得自己双脚离地,飞了起来,只得双眼一闭,任由自己摔落。耳间就听铁镜一声惊叫,紧接着就觉得【胯】下一痛,硌得生疼,连忙张开眼来看,不禁心中惊奇,原来自己正坐在马背上!再看那匹马,马头回转,一双大眼正望着自己。 “什么意思?”杨延顺翻身下马,小心走到马的面前,上下打量。就见这匹马慢慢地贴近自己,然后打了个响鼻,不住用马头蹭着自己,一副乖巧之态,只不过那八颗利齿始终收不回去,咧着大嘴,有点渗人。 “四公主,这匹马关了多久了?”杨延顺回头问道。 铁镜闻言一愣,随即答道:“自从父皇战死,便一直关在府库内的笼子了。” 杨延顺哦了一声,心道:此马果然奇特,相必是关押久了,今日得自己释放,心生感恩之心,想要归顺与我。转念一想,如此瘦马竟通人性,必非凡品。虽然其貌不扬,但也定有其奇异之处。杨延顺本就是爱马之人,加之自绝影千鬃揽月驹战死之后,自己便一直没有坐骑。为将者,没有自己的战马又怎么能行呢?如此想来,杨延顺便想将这匹“抱月乌夹寨”收为已用,便把手放在马头上不住抚摸,就见此马温顺如羊,好不惹人喜爱。 “既然你我有缘,我便收下你好了!”杨延顺大笑道。抱月乌夹寨似是能听懂人语,高叫一声以作应和,杨延顺听闻更是欣喜万分。 然而正在此时,忽闻府库外有人高喊:“里面什么人!快快出来!休得偷盗皇家宝物,小心性命不保!”杨延顺一听,心道不好,定时自己的动静太大,惹来了巡逻的卫兵。再看铁镜,也是一脸的惊慌。杨延顺正在思索如何是好,就见抱月乌夹寨翻蹄亮掌,不住躁动。“呵呵,马兄看来已经不耐烦了?好!我就陪你一起冲杀出去!” 说罢,杨延顺自府库中找来一副马鞍,放在马背上,安置妥当。心想:我这没有兵刃盔甲,又怎么能冲杀战阵呢?转念又是一想:这个府库中尽是历代先皇的遗物,想来会有些战甲盔袍和兵刃。便向府库内打量,就见大堂右侧的地上,斜躺着一杆大枪。杨延顺走上前去,附身捡起,手中一抖,将枪身上的灰尘抖落,就见这杆大枪体长丈八,龙头凤尾,金光闪烁,枪锋逼人。杨延顺持枪在手,不禁赞叹:“好一杆龙头皂金枪!”紧接着杨延顺找到一柄秋水雁翎宝刀,又在一个架子前寻来一副战甲盔袍,穿戴整齐,翻身上马,只觉得心中热浪翻滚,斗志昂扬,只想大杀四方,威震天下。 铁镜看着杨延顺,心中爱慕之情更重,就见面前之人头戴九龙盘珠冠,身穿大叶金锁连环甲,脚踏虎皮圈金靴,肩搭鎏金凤翅袍,腰悬秋水雁翎刀,掌中一杆龙头皂金枪,座下宝马抱月乌夹寨! 杨延顺在马上看着铁镜,笑道:“多谢四公主助我取得雌龙发,乌龙尾以及这一身的宝贝,不过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就是麻烦公主送我出城!”话音一落,杨延顺便催马上前,来到铁镜身旁,一把将其抱起,二人骑在马上,铁镜在身后紧紧抱住杨延顺,口中道:“我想跟你走!” 杨延顺闻言哈哈大笑,并未说什么,只是告诉铁镜莫怕,紧接着一夹座下马,抱月乌夹寨瞬间窜出,奔出府库,吓得辽宫守卫急忙后退,杨延顺金枪在手,口中高呼:“杨八郎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这正是:英雄盗得马与枪,一身甲胄寒月光。势如蛟龙出云海,又似猛虎下山冈。 ☆、乌龙甩尾跃辽城 话说杨延顺宝马金枪冲出府库,皇宫守卫尽皆不敢上前,只得将杨延顺团团围住,一名卫兵首领手执长剑指挥,杨延顺看在眼里心中冷哼,一催座下战马挺枪来刺。那人躲闪不及,正被杨延顺刺中前心,挂在枪头,杨延顺马也不停,继续前进,众人慌忙闪出一条道来。 杨延顺长啸一声,将那名守卫首领一甩,又压倒一片卫兵,紧接着马不停蹄,直奔辽宫宫门。皇宫守卫因为看到铁镜公主也在马上,只道是被杨延顺劫持,不敢放箭,这倒是便宜了杨延顺,一路畅通无阻,快步如飞。 此时有人高声令下,关闭宫门,杨延顺一路狂奔,马到宫门之下时,宫门刚刚闭合。杨延顺一声怒吼,直冲过去,掌中金枪一擎,正顶住宫门,双臂一较劲,这一下力达千钧,硬是将宫门顶开三尺,抱月乌夹寨觑得时机,向前一窜,冲出宫门。杨延顺又辨别方向,打马直奔驸马府,身后皇宫守卫紧紧追赶。 夜色已深,上京城街道上空无一人,杨延顺快马加鞭,座下马翻蹄亮掌,四蹄嗒嗒作响,转眼间便到驸马府门前。杨延顺不敢耽搁,自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来,咬破食指,在布上写上大字:六哥尚在,卧病遂州。写完之后,取下雕翎箭,缠在箭尾,拉弓满月,正射在驸马府门前的柱子上。杨延顺回望一眼追兵,打马扬鞭,直奔城门。 又跑了半刻,只见面前又闪出人群,不是拦路虎、就是拦路羊。仔细一看,原来是守卫城门的辽兵,想来是已到城门之下。杨延顺金枪一抖,扎死面前辽军,紧接着大枪横扫,单枪匹马战辽军! 不多时,皇宫守卫赶到,与城门守卫前后夹攻,饶是如此,也难伤杨延顺丝毫。不过此时,城门已闭,杨延顺也无他法,怎奈座下的抱月乌夹寨一直暴跳如雷,很不老实,一直想摆脱束缚。杨延顺无奈,只得放下手中缰绳,道:“马兄,你想怎样,便随你去吧!” 再看抱月乌夹寨,一得杨延顺许可,当即嘶风怒吼,一张大口,咬死面前辽军,紧接着驮着杨延顺和铁镜公主二人跑上城门阶梯,竟直奔城头而上。杨延顺心中惊奇,却不解其意,只得挥舞手中金枪,上护其身,下护其马。 一人一马杀到城头之上,抱月乌夹寨忽然停了下来,打着响鼻,转头看向铁镜。杨延顺一见,心领神会,当即将铁镜抱下马来,笑道:“四公主,恐怕你我要在此分别啦!” 铁镜闻言就觉得心中一痛,问道:“你去找三哥吗?” 杨延顺点点头,没有说话。 铁镜:“那你何时回来找我?” 杨延顺:“呵呵,四公主,你太天真了!我一心系与你三哥身上,又怎么会对你有情?既然无情,又何谈回来找你?” 铁镜怎想杨八郎竟会说出如此话来,当即惊慌失措,心痛万分,不禁眼含热泪,哭道:“这么说,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都是骗我?为什么?” 杨延顺金枪一扬,一拍座下马,道:“为此宝马金枪,还有你母后的雌龙发!别无他由!” 铁镜闻言万念俱灰,自己竟相信了如此可恶之人,还帮他拿到了雌龙发,乌龙尾,恐怕他说为救治三哥也是假话,想必是为了别人。念及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禁羞愧难当,更觉对不起自己的母后,对不起大辽,一时痛楚难捱,转爱生恨! 就见铁镜一反常态,目光凌厉如刀,咬牙切齿,怒道:“杨八郎,我以真心对你,你却如此待我,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你既然来我辽国盗马偷枪,便是我铁镜的敌人!全军听令,放箭!” 城下的守卫军早就注意到了城头上的变故,此间又听到铁镜公主下达的命令,又怎敢不从。当即弯弓搭箭,朝城上射去。 杨延顺见状,也觉得自己有过分之处,不过话已说尽,也无收回之理,此时箭矢飞来,只得挥枪来挡。扫落一番箭雨之后,杨延顺忽然心起杀机,今日与铁镜结仇,他日若是铁镜上了战场,又是大宋的劲敌,我何不在此结果了她的性命!此念一闪,杨延顺不禁心中惊惧,我杨八郎何时如此嗜杀成性?而且面前之人不但从未做过对不起自己之事,更加是帮助过自己的人,自己已经伤了她的心,怎能还夺她性命! 杨延顺兀自恼怒之时,只觉得座下战马躁动不安,回过神来,就见抱月乌夹寨竟已前蹄搭上城垛,它竟然想要跳下去!惊慌之间只闻身后箭雨又至,杨延顺只得抛去心中杂念,把钢牙紧咬,一拍座下马,吼道:“马兄,随你去吧!”再看抱月乌夹寨,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紧瞪,口鼻中怒气嘶风,利齿如刀,一声嘶吼,驮着杨延顺,马尾一扬,猛然向前一跃! 就见冷月寒光,一匹黑马自辽城上跃起,划破长空,如同乌龙奔月!马上一人好似金甲天神临世,手执金枪【刺】天,一声长啸,声震雷鸣! 这匹马一跃竟跳出数十丈,前蹄着地,后蹄落稳,正踏在上京城外的护城河边上,追上城头的辽军辽将都看得呆了,不禁心中感叹:唯有此人此马,才敢做出如此惊世之举! 再说杨延顺,左握缰绳,右执金枪,此时再看座下的瘦马,怎么看怎么喜欢,口中不住赞叹:“好一匹抱月乌夹寨!” 此间杨延顺跳下城来,便如同蛟龙入海,猛虎归山,哪里还有人拦得住他!辨别了方向,一人一马恨不得肋生双翅,直奔两狼山而去! 上京城头,冷月依旧,美人垂泪,众将劝说不得,只得眼看着铁镜公主立于城投之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好不凄凉!不多时,自城内奔来两匹快马,马上两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跑上城头。辽兵一见,连忙跪倒行礼:“卑职参见玉镜公主,参见驸马爷!” 玉镜直奔自己的妹妹而去,四郎杨延辉则是愁眉紧锁,遥望夜色之中的高山,黑暗之内隐约能见一点金光闪耀,不禁握紧手中的布条,指尖入肉,鲜血直流。 ☆、北院大王 话说自耶律休哥和杨星引着辽军到了两狼山后山,自玉麒麟上摘下三尖两刃烈焰刀,倒提兵刃,剑眉斜立,一双鹰目细长,望着辽军一言未发。辽军自是不敢乱动,也尽皆看着耶律休哥,不知所措。 不多时,自后军赶来一员大将,众星捧月般走到全军头前,耶律休哥抬眼观瞧,就见那人年龄在四十上下,一双褐目有神,两道重眉如刀,面黄耳圆,颔下胡须三寸,威武难表,气势不凡。再往身上看,金甲银叶铠,亮银如意盔,足下一双罕皮宝靴,手中一杆双耳方天亮银戟,座下宝马云雷吞甲兽,正是北院大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打马上前,皮笑肉不笑,道:“好久不见,大于越!” 耶律休哥闻言冷哼一声,也答道:“好久不见!” “我听闻大于越和一个汉人小子,私奔南下了可有此事?”耶律大石睨着双眼说道。 耶律休哥:“是又如何?” 耶律大石:“如此说来,可算为叛国之罪啊,我的于越大人!” 此话一出,辽军尽是震惊不已,大于越耶律休哥又怎么会叛国呢?不过谁都不敢言语。 耶律休哥把手中兵刃一摆,问道:“说我叛国,你有何依据?我想,恐怕就连萧太后,也未曾怪罪与我吧?你在此给我定叛国之罪,真是笑话!” 一番话说得耶律大石面红耳赤,的确如耶律休哥所说,萧太后对这件事还真未曾怪罪,更别提给他定什么叛国之罪了。自己也只是为了恐吓于他才这么说的,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耶律大石怒哼一声,反问道:“那此刻于越到此,莫不是要回归我大辽的?” 耶律休哥摇摇头,面色一黯,道:“不是,我是来告诉你们,休得再向前一步,否则,死!” “如此说来,大于越是要做我大辽的敌人咯?”耶律大石冷笑道。 耶律休哥:“错了,我是要做你的敌人!” 此话一出,耶律大石气愤难当,当即手中方天亮银戟一横,怒道:“看来你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刀头上见分晓!”说罢,拍马来战! 耶律休哥也早想与此人一教高下,遂打马上前,二人斗在一处。耶律大石方天亮银戟大开大阖,气势难挡,抢先占尽上风,不过耶律休哥却是面不改色,手中三尖两刃刀左攻右防,二人战至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辽军此时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是自己的统帅,另一个是军中战神,当今萧太后面前的红人。如今二人打在一起,谁都不敢上前相助,更没人呐喊助威,只是紧瞪着双眼看着。 另一边的傻小子杨星却是毫无顾忌,他见二人打在一处,自己没有伸手的机会,只觉得心里痒痒,只得在一旁指手画脚,嘴中更是闲不下来。他本是个哑嗓子,但音调却尖细,大嘴一咧,声音别提多难听了。 就听他在一旁指挥着耶律休哥道:“扎他屁股!削他耳朵!剁他鼻子!扇他脸蛋!刺他裆部!” 杨星在一旁乱叫,打斗着的二人皆是心中有气,耶律休哥本就不待见他,耶律大石更是心中有气,恨不得撇下耶律休哥,先去打死那黑小子。又打了三十回合,难解难分,耶律大石心道:如此下去,白白浪费时间,我不能伤到耶律休哥,但他却能伤我,不划算!”想罢,手中亮银戟虚晃一招,贴着耶律休哥三尖两刃刀划过,带起一阵火星。耶律休哥一闪身,再回头看去,耶律大石已拍马回归军队,不禁冷哼道:“怎么,怕了?” 耶律大石面色一红,答道:“我岂会怕你!不过我没有必要和你死缠烂打,我有五万大军,只要一声令下,定叫你俩万箭穿心!” 耶律休哥傲然道:“你可以下令试试看!”后者被他一激,当即一声怒喝:“全军听令,放箭!” 话音一落,辽兵辽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敢动。耶律大石一见此情此景,心中腾起熊熊怒火,又是一声令下:“放箭!违令者,斩!” 还是没人动。为什么呢?没人敢动!辽军上下谁不认识耶律休哥啊!大辽于越,萧太后面前的红人,辽国的皇亲国戚,公主殿下都要叫他一声三哥,更是大辽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的师弟,军中战神,谁敢在他面前放肆啊? 耶律大石眼见自己竟然指挥不动部下军队,当即双眼火红,抽出腰间配剑,寒光一闪,砍翻身边的几员辽兵,怒吼道:“谁敢不从我将令,便是此等下场!” 辽军一看,不禁都在心中骂道:“耶律大石,你就缺德吧,你自己不怕死,敢得罪大于越,还要拉上我们垫背。不过现在也没有办法啊,得罪于越大人可能会死,不得罪他就一定会死,只得无奈,拉弓上弦,不过还是没人敢先发第一箭。 耶律大石气的须发皆颤,自马上拿起射雕宝弓,从箭壶中抽出三支羽箭,搭在弓上,瞄准耶律休哥,“嗖!嗖!嗖!”弓震三声,三支羽箭直奔耶律休哥面门飞去。 再说辽军,本就精神紧张,心中发虚,忽见有人先射出箭来,也未看清是谁,便尽皆把手中羽箭射出,一时间弓响震天,上万支羽箭结成箭雨,向耶律休哥和杨星二人压来。 耶律休哥饶是骁勇无敌,也不禁大惊失色。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统军大将,不怕战阵刀枪往来,就怕羽箭飞蝗。面对铺天盖地的飞箭,谁能全身而退呢?二人身后是个斜坡,全无遮蔽之物,只得不住挥舞手中兵器,边打边退。虽然打落羽箭无数,但也难逃中箭之苦。 一番箭雨过后,再看二人,惨不忍睹。耶律休哥身中一十八箭,好在他武艺高超,三尖两刃刀护住了要害,即便如此,也是浑身鲜血直流,口中血滴不止。座下的玉麒麟也是身重数十箭,不过未伤及心脉,尚不致死。可是杨星的战马却是没有这么好命了,此时已如一个刺猬般倒在血泊之中,倒是杨星自己毫无大碍,只收肩膀处被羽箭擦过,带去一片皮肉,这对皮糙肉厚的他来说,倒是根本不值一提。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5节 ☆、苏武庙 话说耶律大石一见耶律休哥身受重伤,狂笑不止,当即领军逼近。耶律休哥伏在战马之上,不住喘息,手中却是紧紧握着三尖两刃烈焰刀!杨星一看不好,连忙拉着玉麒麟向土坡上退去,口中叫道:“哎呀,我说,你可别死啊!你要是死了,八哥非得扒了我的皮!” 话音一落,耶律休哥在马上冷哼一声,强忍疼痛坐立在马上,摆好身形,骂道:“少说废话,我尚可一战!”说完,一抖马缰绳,剑眉倒立,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横,居高临下,停在土坡之上,身上斜插着十八支羽箭,却依旧一声断喝:“不怕死的向前一步,我耶律休哥定让他死的难看!” 这一声威镇寰宇,再看辽军,还真的停住了脚步,无人再敢上前。耶律大石也是心中惊惧,暗道:此人果然无敌,重伤之下还能有如此气魄。 他正在这思虑,就听身旁有人说道:“末将愿替大王收拾此獠!” 耶律大石转头一瞧,正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周兴祖,此人擅使鸡爪链子锤。 周兴祖请命出战,耶律大石点头应允,前者便拎着链子锤直奔耶律休哥。 杨星一见周兴祖趁人之危,欺负耶律休哥身受重伤,便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上前教训他,哪想自己还未动身,就见身旁的玉麒麟猛然一跃,顺势而下,正跳到周兴祖面前。玉麒麟身中数十箭,满心怒气,此时尽皆化为一声嘶吼,吓得周兴祖肝胆俱裂,在马上一歪,栽下身来,死了。 耶律休哥一声冷哼,并未说话,鹰目一扫,审视着辽将,就像苍鹰蔑视燕雀一般。 周兴祖被玉麒麟活活吓死,可心疼坏了他的弟弟,周兴嗣。他未得耶律大石允许,便打马出列,直取耶律休哥,手中链子紫金瓜向前一递,想砸死耶律休哥,那知后者把兵刃一扬,斩断链子,三尖两刃刀未停,直向下劈来,只听一声惨叫,周兴嗣被劈为两半! 耶律大石嘴角抽搐不停,转眼间两名心腹大将尽皆送命,自己如何能忍。不过再看耶律休哥,虽然身中十八箭,依旧是勇猛难当,甚至不逊方才,自己还真是心中胆怯,想罢,只得叫部下安营扎寨,心道:耶律休哥,你身受重伤,我杀不了你,但你也别想逃!不出三天,你一定被我困死在两狼山! 辽军安营扎寨,耶律休哥死守土坡,约过了半个时辰,再也坚持不住,摇摇晃晃便想要跌落下马,杨星见状连忙去扶,耶律休哥俯身下马,靠在玉麒麟身上,口吐鲜血。二人无奈,只得继续向土坡上走去,此时还是与辽军相距越远越好。走了十几步,就见面前有条小路,沿着小路走去,但见落叶凋零,寒虫倒挂,风鸣树吼,昏暗阴沉。 二人止住脚步,抬眼一看,就见面前闪出一座多年失修的古庙,坍塌破败,金漆脱落,但尚能认清字迹,耶律休哥仔细辨认,上写三个大字:苏武庙。 站在庙门前向内看,就见庙中苏武的神像还在那站着,只是泥金退了一大半。耶律休哥点点头,心道:当年苏武坚贞不屈,不惧怕匈奴人威逼利诱,牧羊于北海边,渴饮雪,饿吞毡,名标史册,为后人所敬仰,不愧为一代英雄! 耶律休哥看罢,又向苏武庙四周打量,猛然见到庙旁有座残碑,高五尺。再去边上很仔细观瞧,碑上血迹斑驳,上面也有三个大字,写着:李陵碑。耶律休哥用袍袖弹去浮尘,看了看碑文:李陵与匈奴作战,最后战败降了。耶律休哥剑眉微皱,摇摇头,此等败类怎会还有人给他立碑? 这时,身边的杨星突然发现了什么,叫道:“哎呀,这怎么还有把宝剑呢?”说完,转到李陵碑右侧,碑石上斜插着一把宝剑,杨星手握剑柄,用力一抽,火石飞溅,将其拔出握在手中摆弄。又道:“这剑上面还有字呢,你看?”说完,把剑递给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接过,上下打量,就见宝剑青锋三尺,寒光瑟瑟,背面刻着“令公杨”三个字。看罢不禁心中惊奇,转头看看苏武庙,又看看李陵碑,当即心中明了:传闻大宋令公杨继业被困两狼山,最后怒撞李陵碑而亡,想必是令公走投无路,也曾来到此处,看过苏武庙,又见到李陵碑,自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要学苏武,莫仿李陵’,这正是:“庙是苏武庙,碑是李陵碑。令公身丧此,何日裹尸归?一代英雄,死于他乡异地!” 耶律休哥将手中的宝剑还给杨星,道:“此处便是你父杨继业身死之地,这把落叶青锋剑也是他的遗物,既然被你发现,想必是老英雄在天有灵,留给你这个杨九郎的,你收好吧!” 杨星闻言眼圈一红,跪在碑前,双手将剑举过头顶,三拜九叩。耶律休哥在一旁看着,说道:“你可在周围仔细找一找,或许还能找到令公的尸骨。” 耶律休哥一句话提醒了杨星,这黑小子当即跳起来四处寻找,奈何找了半个时辰还是未见,连一根骨头都没有,何谈尸骨呢! 杨星苦着一张脸,耶律休哥劝说道:“令公如此大人物,他的尸骨想必是被辽军夺去了,以后定有机会再寻回的,你不必伤感若此。 杨星只得点点头,回身问道:“夜色已深,辽军想必不会攻上来了,你身受重伤,还是到庙里歇息吧,明早辽军攻上来,也一定是苦战!” 耶律休哥点点头,二人牵着玉麒麟走进苏武庙,耶律休哥背靠苏武像,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杨星问道:“要不我帮你把你身上的箭拔下来吧?” “不行!我身中十八箭,若是此刻拔出,止不住血,我死的更快。”耶律休哥说罢把眼一闭,夜幕低垂,蝉鸣不止,此刻要做的事就是等候,等杨八郎赶回,能够再看他一眼,自己就是死了,也了无遗憾。 杨星见状,只得拿着大铁铲,坐在庙门前,以防辽军来袭。 ☆、铁铲神威 清晨,冷月作隐,红日将升,鸟啼声清脆作响,东方泛起鱼肚白纹。 耶律休哥只觉得周身疼痛难忍,箭伤愈发的严重起来,耳边就听有人在叫唤自己,便睁开二目去瞧,面前人是个黑小子,不是杨星还会是谁。便道:“何事?” 杨星答道:“那个啥啊,我说天放亮了。我估摸着耶律大石这小子就快攻上来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耶律休哥闻言也是愁眉紧锁,自己已如强弩之末,恐怕难以继续征战,这可如何是好?想了良久,对杨星道:“喂,你骑我的玉麒麟,回遂州城给宋军报信去吧。我是走不了了,也不能走八郎回来看不到我,会担忧的。我必须留在两狼山,你不用。” 杨星自是不会答应,把大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尖声道:“不行!我答应过八哥保护你的,不能丢下你不管啊!你现在已经身受重伤了,我再一个人逃回去,别说八哥不会放过我,我自己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耶律休哥一声冷笑,引起一阵咳嗽,咳出血来,忍痛道:“你保护我?你拿什么保护我?” 杨星一愣,也不知如何作答。此刻,忽听苏武庙外喊杀声四起,定时辽军攻上来了,杨星看看耶律休哥,后者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面色平静,不起波澜,自己不禁急道:“哎呀我说这都什么时候啦,你还像个佛爷儿似的坐在这儿!”说完便伸手把耶律休哥拉起,又强行将其推上一字赖脚玉麒麟,手忙脚乱地朝苏武庙后院小门跑去。 杨星牵着马,踹开小门,来到苏武庙背面,这里面前又是一道山梁,不过这道山梁上草木稀少,毫无可避之处。杨星咬牙跺脚直叫命运不济,却也想不出其他法子来,只得牵着玉麒麟,向山梁上跑去。 再说辽军,冲进苏武庙之后不见耶律休哥踪影,连忙禀告耶律大石。耶律大石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连忙派兵搜素后山,不多时遍寻到了耶律休哥二人。 辽军冲上土坡,赶上二人,将其围困,杨星把小眼睛一瞪,目中带火,转身对耶律休哥说道:“我说,你先在马上呆一会,看我去教训这帮狗娘养的!” 说罢也不顾耶律休哥,手中紧握镔铁大铲径直冲进辽军中,辽军一愣,这黑小子怎么突然跑过来了,面色不善啊!一个辽兵就在惊奇之间,大铲已到近前,眼见就见面前一个宽大厚重的铁铲头,一声惊呼未起,便已被其一铲削落首级,身旁一人还未等反应过来,铁铲横扫而至,眨眼间便被腰斩为两段! 此时辽军虽然惊骇不已,但毕竟训练有素,当即一齐围了上来,要打死杨星,为自己的袍泽兄弟报仇雪恨。杨星哪会怕这些人,一见众人围了上来,不禁咬牙道:“好啊,你们都上来才好呢,看我不一个一个把你们脑袋都扒拉下来的!”说完铁铲横在胸前,大战辽军。要问杨星为何对辽军如此仇恨呢?一来,宋辽两国交战多年,杨星家住雁门关一带,自小见惯了战争给边关百姓带来的苦难,心中自是恨死了挑起战事的辽人。二来,杨星的生父以及义父,皆是死于辽军之手,他可谓与辽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此间又遇辽军耶律大石重伤耶律休哥,他更是心中愤愤难平。 其实杨星自己是不太喜欢耶律休哥的,他是契丹人,还是辽军的高职统帅,自己向来是把这类人当做仇人看待的,不过自己的八哥杨延顺却和他情深义重,甚至和他相爱相知,犹如夫妻一般。自己当然难以理解,不过也不敢多言语。他心中只知道一件事:自己是杨九郎,杨延顺是自己的八哥,八哥对谁好,自己就对谁好,哪怕那人自己不喜欢。八哥要自己保护的人,自己便是豁出性命也要保其周全!而今耶律休哥已然重伤在身,自己难有脸面去见八哥,此间定要替其报仇雪恨,用辽军的血,来洗刷自己的罪责! 再来看杨星,手中铁铲纷飞,前伸一丈,后缩八尺,左抡半圈,右扫一片,每到一处必是鲜血飞溅,毙命多人。辽军一轮接着一轮地冲上前来,却皆是难以招架他的大铁铲,甚至根本难以近身。 此时辽军中冲出一员大将,手拿反背独角铜人槊,此人名叫贺里度牙,双臂有千斤之力,乃是耶律大石手下的众多大将之一。就见此人虎目一瞪,怒喝一声:“小子!休得猖狂!拿命来!”说完手中大槊向下一砸,一招力劈华山,重达千钧!杨星见着,不敢大意,把镔铁大铲一横,口中叫道:“开!”耳间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贺里度牙虎口发麻,在马背上晃了三晃,不禁心中惊惧。再说杨星也不好受,他没有战马,站在地上接了这一招,本就吃亏,此时更是觉得双膝发软,不过好在还撑得住。 贺里度牙见状,又是一招砸下,杨星手疾眼快,向外一侧身,躲过一招,紧接着把铁铲一扬,自下而上,将贺里度牙头上的乌金盔打落。后者一身冷汗,心道这一铲好悬没要了自己的命!惊慌之间不想杨星竟绕到了自己马后,就听他一声大喝:“拍蒜瓣!” 贺里度牙心中不明,转身看去,就见一个硕大的铲头已经来到面前,“啪”的一声,正拍在脸上。好家伙,这一下,直接把贺里度牙的脑袋拍进胸腔,当即不活了。尸体落下马来,杨星鼻子一拧,叫道:“嘿嘿,拍死你算便宜你了!”紧接着一脚踩下,又把他脑袋挤出来了,一铲下去,贺里度牙的脑袋骨碌骨碌正滚到了玉麒麟的马脚之下。 耶律休哥看罢,不住点头,杨星果然不容小觑。 另一边,辽军一阵躁动,又冲出一员大将,此人姓段名洪字开方,手使锯齿飞镰合扇板门刀。这口大刀,大的出奇,刀身如同一扇小栅栏门般,刀头带齿,犹如怪兽巨口。 段开方到了近前也不言语,搂刀便剁,气势威猛。杨星见状提铲迎战,二人交手十回合,就听杨星双腿蓄力跳起三尺来高,一声怪叫,“糊脸蛋!”又是“啪”的一声,拍在了段开方右脸之上。再看段开方,脑袋都飞起来了,可见这一招杨星用力之猛。 段开方身死不提,杨星将他的人头捡回,摆在贺里度牙的头颅一旁,自己连胜两局,心中不禁豪气冲天! ☆、浴血两狼山 话说两狼山上杨星连毙辽军辽两员大将,甚是勇猛无敌。耶律休哥在马上欠身道:“小心行事,耶律大石手下战将如云,不可大意!” 杨星点点头,刚要开口,就见辽军阵营又有两员将军一齐杀出,耶律休哥不禁眉头一皱,道:“左边那人手拿亮银钉钉狼牙棒,名叫求斯利,色目人。右边那人手使三亭镔铁狼牙棒,名叫金乌突。二人也算是武艺超群,小心为上!” 杨星提起大铲,叉着腰,看着面前二人,一脸不屑,那二人也是未把他放在眼里,手中狼牙棒一齐探出,直奔杨星而来。杨星大铲一横,挡住两只狼牙棒,双臂发力,将其挡开。三人交战一处,别看杨星没有战马,却是丝毫不落下风,大铲扫过,呼呼作响。而两只狼牙棒却也不容小觑,招招凶狠异常,一个不小心便会惨死棒下。 耶律休哥在一旁不禁手心发汗,若是杨星战死,自己心中自是难以释怀,毕竟他也是为了救出自己。他正在这儿想着,战场上已有变故,就听见杨星一声大喝:“搓脚盖!”耶律休哥一愣,这是何意?再往战场上看去,就见杨星再次蹦起,手中铁铲一伸,直奔求斯利脖颈而来,这一招快不可挡,求斯利一声呜咽,首级被铁铲削下。杨星一压铁铲尾,铲头高抬,那颗首级正向自己飞来,耶律休哥手中马鞭一抽,将首级打落,滚到马蹄前。 金乌突一见求斯利惨死,吓得啊呀一声怪叫,打马便往回跑。杨星又怎会放过他,大铁铲一驻地,借势跳出三丈,拔铲一拍,打在金乌突战马的屁股上,直接将战马打得瘫倒在地。战马一倒,金乌突下盘不稳,直栽在辽兵跟前,杨星跟上,手起铲落,又将一颗头颅拿在手中,回身一掷,丢在玉麒麟马前。 杨星于辽兵跟前将金乌突打死,好不威风。辽军惊惧,无人敢上前抢回尸体。杨星一声怒喝:“还有谁!” 话音一落,又几员战将出列,与其打斗一处。两个时辰过后,天依旧阴沉无光,杨星累的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拿大铲的双手甚至累的开始哆嗦,只觉得头晕目眩。再看玉麒麟脚下,赫然摆放着十四颗血淋淋的头颅。杨星一连斩杀辽军十四员大将,而此时,辽军阵营仍有辽将冲出。 来将三人,就见这三人打扮威武非常,将精疲力竭的杨星团团围住。耶律休哥抬眼一看,心道不好,这三人乃是耶律大石手下最为骁勇的战将。头一人,名叫于台山,擅使金攥提卢枪;第二个是于台水,擅使金锋六合枪;老三于台道,擅使金冠莲花枪。兄弟三人金枪如龙,怕是自己也难敌其合击。刚想叫回杨星,哪想四人已交战在一处。 杨星一和此三人交手,便心中明了,此三人绝不是方才那些酒囊饭袋能比,三杆金枪快如电,亮如灯,好不骇人!才几个回合,自己便已落下风。 就见于台山手中金攥提卢枪分心便刺,杨星急忙闪躲,慢了一步,被枪头划破胸前衣襟,带起一块皮肉,鲜血淌下,疼的杨星脑袋一晃,铁铲横扫落空。紧接着于台水金锋六合枪自上而下扎来,吓得杨星后跳三尺,倒在地上。这还不算完,金锋六合枪连刺三招,杨星只得抱住铁铲在地上翻滚躲避。好容易躲过一劫,哪想自己还未立定身形,身后又是风声一紧,于台道的金冠莲花枪直奔后心扎来。杨星把牙一咬,一声低吼,转身挥铲来挡。“当!”的一声,金枪正刺在铁铲之上,枪锋未损,铁铲倒是被其划出一道四寸的痕迹。 在此之时,于台山于台水二人挺□□来,一人在左,一人在右,正刺中杨星左右两肋,疼的他一声怒吼震天,口中涌出鲜血不断。二人抽枪再刺,于台道金枪也已到面门,杨星只得把头一歪,躲过一枪,却又被两枪【刺】中大腿,鲜血如注,流淌出来。 耶律休哥看得心疼,便想拍马来助杨星,哪知自己刚一动身,便是浑身疼痛难忍,根本无法作战。再看战场之上,杨星被三人轮番攻击,身上已是枪伤无数,饶是如此,他还是紧咬牙关,拼命反抗!就在辽军都以为三枪大将这个无敌的杨星快要打死之时,哪想杨星突然大发神威,纵使浑身尽是枪伤,仍是拎起铁铲大开大阖。 就见杨星觑得时机,一铲拍在于台山战马头颅之上,这一下生生将战马拍死,于台山心道不好,急忙抽身弃马,才没被战马压在身下,可是还是难逃一死。只见杨星紧紧跟上,大铲一拍,用尽浑身气力,于台山手中金枪来挡,却被其连枪带人一齐拍在铲下。于台水见大哥遇难,怎会善罢甘休,手中金枪一抖,斜刺下来,杨星转身过来,金枪【刺】中身躯,他却一把将枪握住,于台水金枪难以收回,慌乱之间杨星左手提铲,横扫而过,将于台水腰斩于马上。 再说于台道,眼见二位兄长死在面前,岂能不悲痛。就听他一声悲呼,挺枪【刺】来,悲痛之余枪法略有破绽,杨星看在眼里,便是口中鲜血直流也要哈哈大笑。金枪来到近前,他双手抬铲,挡住一枪之后一招秋风扫败叶,横斩于台道战马马腿。眨眼间战马失蹄,摔倒在地,将于台道压在马下,难以动弹。 杨星拔出金锋六合枪,用尽力气刺向于台道。可怜辽军于台道,最后竟死在自己二哥于台水的金枪之下。 再看杨星,浑身是血,身重枪伤二十余处,却又踉跄着割下于氏兄弟三人的首级,摆放在玉麒麟之前。 杨星将大铲插入地下一尺,依靠在铁铲之上,看着耶律休哥,道:“我答应八哥要护你周全,却还是让你身受一十八箭,如今我斩杀辽军十八将,算是算是为你报仇了。想必八哥,也不会责怪与我了。” ☆、耶律大石 话说耶律休哥看着身受重伤的杨星,浅笑一下,道:“杨星,你错了,你才杀了十七人而已,还差一颗人头。”说完,耶律休哥马鞭向前一指,“你看,耶律大石还活着呢。” 杨星闻言回身去看,便见辽军中走出一员大将,这员大将端的是与众不同,一双褐目,两道重眉,面黄耳圆,三寸胡须。金甲银叶铠披肩而挂,亮银如意盔头顶端正,罕皮宝靴足下蹬紧,一杆方天亮银戟手中握拿,正是辽国的北院大王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重眉紧蹙,心中甚是气愤,他本以为耶律休哥已是强弩之末,今日必死于此。但是又念及毕竟自己二人同殿称臣多年,若是传出耶律休哥死于自己之手,恐怕以后会有很多麻烦,便想叫手下人去结果了他性命。哪成想中间冒出了黑小子杨星,一连斩杀自己十七将,这怎能让自己忍受,当即拍马从后军赶到阵前,把手中的兵刃一横,怒斥道:“谁人如此大胆,敢杀本王的战将!” 杨星一看耶律大石,顿时血气上涌,心道若不是这小子突然出现,自己也不必和八哥分开了,耶律休哥也不用身受十八箭,自己更不用如此这般的拼了老命了。看来一切的罪过都在他一个人身上,结果了他的性命不但是给耶律休哥报仇,也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恶气!想罢,竟觉得浑身有力,气沉丹田,答道:“就是爷爷我杀的人,孙子你敢有何说法?” 耶律大石怒目而视,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星听见问他叫什么,一时间竟然诗意大起,倚靠在自己的大铁铲上,摇头晃脑,做起诗来。就听他口中念道:“嘿嘿!” “古往今来英雄多,让我替你说一说。 常山赵云保幼主,蜀汉关公护皇嫂。 大唐薛礼救圣主,大宋太组送京娘。 这些英雄都不算,谁不怕我拍蒜瓣! 要问我是哪一个?你爷爷杨星杨九郎!” 耶律大石听罢骂道:“杨星小儿,你真是不要脸!这些英雄岂是你能比肩的?还说什么谁不怕你拍蒜瓣?我呸!你凭什么这么狂?” 杨星把头一低,又回头看看耶律休哥,问道:“我说,你和我八哥到底什么关系?”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心道怎么突然又扯到自己和八郎身上了,便道:“我和他我爱着他,他也爱我!”本还想只说什么情意深重之类的话,但转念一想今日能否活下去都还未知,还顾及那些没用的世俗说法何来?便如此直截了当回答杨星。 杨星点点头,道:“这样的话,我死也值了。” 耶律休哥又是一愣,不知他所言为何。就见杨星转身面对耶律大石,又是一副爷爷看孙子的表情,大笑道:“要问爷爷为啥狂?耶律休哥爱八郎!”说完猛然抽出大铁铲,向前一窜两丈,手中铁铲抡圆了直奔耶律大石袭来。 再说耶律大石,一听杨星之话,好悬没从马上栽下来。以前就听说大于越和大常衮两人之间有些情义,没想到今天这黑小子倒是一点不含蓄,直接把这事喊出来了。不过此时也无暇再做他想,面前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镔铁大铲,连忙提起方天亮银戟来扛。就听“当”的一声,两件兵刃相接,震得耶律大石双臂发麻,虎口发痛。 “哎呦,这小子还真有些力气!”耶律大石话音刚落,就见杨星再次袭来,还伴随着一声怪叫:“拍蒜瓣!” 耶律大石一听,啊哈,这就是拍蒜瓣啊?手中兵刃一横,又接下一招。杨星怎能善罢甘休,铁铲回收,前伸一丈,叫道:“搓脚盖!”耶律大石听罢,心说这都什么招式,还搓脚盖?这一铲下来脑袋都得搓下来。连忙向后一仰,紧贴在马背之上,躲过一招。等他再坐起来时,就听杨星又一招来了,“糊脸蛋!” 耶律大石来不及多想,把身子一低,伏在马上,躲了过去。 杨星拼尽力气使出的四招,两招被耶律大石扛下,又躲过去了两招,此时是真的没有力气了。再看耶律大石,一见杨星黔驴技穷,不禁冷哼一声,挥戟来战杨星。若是让杨星吃饱喝足,二人单打独斗,他还是能与耶律大石战得几十回合的,不过此时他已近油尽灯枯,又如何能是耶律大石的对手呢? 就见耶律大石手中的大戟纷飞如雪,招招夺命,杨星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耶律休哥在马上咬碎钢牙,手中三尖两刃烈焰刀对准耶律大石掷出,后者正一心与杨星打斗,加之耶律休哥瞄的精准,这一刀正刺其左肩,划破一条两寸的豁口。 耶律大石登时便是一痛,手中双耳方天亮银戟慢了下来,杨星得以喘息。再看耶律大石,气的嘴角一抽,杀心大起,便在此时,忽闻后军有动静传来。转身看去,就见一队人马快步奔来,为首一人头戴亮银战盔,身穿银装素甲,座下宝马腾霜白,掌中一杆画戟方天。 待此人来到近前,众人一看,不禁惊愕,不是别人,正是‘断戟郎’阿里铁牙! 话说阿里铁牙来到近前,打量片刻,看到耶律休哥浑身中箭不禁身躯一阵,却也没再表现出什么,只是扭头对耶律大石道:“恭贺北院大王立此大功,敢重伤大于越,看来太后和韩元帅定会对你大加赞赏啊!” 耶律大石此时无暇去听阿里铁牙的话外音,只想一心除掉杨星,便道:“铁牙大人,快助我一臂之力!除掉这个杀我十七员大将的黑小子!” 阿里铁牙一听,心道有趣,这个眼前的黑小子竟如此威猛,果然,于越大人身边总会有能人陪伴。不过为何不见八哥啊?此时,耶律大石再次催促道:“铁牙大人,快快助我!” 阿里铁牙冷笑一声,放下铁戟,自马鞍前取下射雕宝弓,拉弓搭箭,对准杨星。耶律大石看罢不禁心中惊喜,耶律休哥却是冷冷看着,未发一言。 ☆、笑里藏刀 众人就听“嗖”的一声,弓响如雷,再抬眼瞧去,竟见耶律大石中箭受伤。众人惊慌之间,就听见阿里铁牙笑道:“大王,一个和尚有水喝,两个和尚没水喝,原来这个道理你不懂啊?萧太后叫你我寻找于越大人的下落,如今被你先找到了,我岂不是功劳全无?” 耶律大石一愣,忍痛道:“铁牙大人,我乃是堂堂的北院大王,怎会和你抢功?你若喜欢,耶律休哥让与你罢了!” 阿里铁牙摇摇头,道:“你还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啊。” “那你想要什么?”耶律大石急忙问道。 阿里铁牙:“我要的是北院大王。” “要我?呵呵,你是想要我北院大王这个位置吧?哼,若是别个,或许你还能要去,可这个北院大王,你怎么要啊?”耶律大石笑道。 阿里铁牙:“你死了我不就可以做北院大王了?” “你?”耶律大石倒是没想到阿里铁牙会如此直接说出这番话来,便道:“铁牙大人,你敢杀我?你敢杀北院大王?” 阿里铁牙:“我是不敢。不过,若是北院大王死于敌将之手,还是说得过去的!” 话音刚落,耶律大石脸色一变,盯着阿里铁牙道:“你是何意?” 阿里铁牙并未作答,只是望向杨星。杨星早已注意到了战场上的变化,听完二人所谈之话,又见阿里铁牙望向自己,当即心中明了。就见他憋足了气力,猛然跳起,手中镔铁大铲一举,大喝一声:“拍蒜瓣!” 耶律大石连忙横戟来挡,哪知此间阿里铁牙突然发难,三支雕翎羽箭一齐射来,正中耶律大石软肋。痛的耶律大石大叫一声,一时间难以发力,又怎能再挡住杨星蓄力一击。就听“啪”的一声,戟断杆折,耶律大石被杨星拍死在马上,身子一歪,落下马来,死在杨星脚下。 杨星手起铲落,耶律大石尸首异处。耶律休哥仍旧是冷冷看着,未发一言。 此间,就见阿里铁牙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抱拳道:“于越大人,您怎么身受如此重伤?快随我回大辽疗伤吧?” 耶律休哥摇摇头,还是没说话。 阿里铁牙继续问道:“于越大人,不知常衮大人去何处了?” 耶律休哥:“你八哥,他回来了。” 话音一落,阿里铁牙就听见后军一阵骚乱,连忙上马仔细观瞧。就见一人从两狼山北面闪出,一直冲进辽军,所到之处,全无一合之将,一路杀来,畅通无阻。 待其来到近前,就见此人头戴九龙盘珠冠,身穿大叶金锁连环甲,脚踏虎皮圈金靴,肩搭鎏金凤翅袍,腰悬秋水雁翎刀,掌中一杆龙头皂金枪,座下战马如同乌龙滚云!再向脸上看,面净齿白,朗目剑眉,硬气如刀,飒爽逼人。正是天波杨府的义子八郎,姓杨名平字延顺,盗马金枪的杨八郎! 话说杨延顺自马跳辽城之后,一路向两狼山奔来,赶了一夜,待其来到两狼山下时,寻不到耶律休哥和杨星,心中甚是焦急。抬头一看,就见山上辽军遍布,有打斗的情形,心道定是耶律休哥二人与辽军交战。连忙催马提枪,从辽军外围杀进内来。等他来到了近前,就见杨星坐在地上,浑身鲜血如注,生死不明。再向上看,不禁心如刀绞,就见耶律休哥立于玉麒麟上,身中箭矢,嘴角带血,满目哀凉凄楚望着自己。痛的他啊呀一声大叫,见面前还有一员辽将,不容分说,挺枪便刺。 面前那人自是挥舞兵刃来挡,二人交手。几个回合之后,那人突然大叫一声:“八哥!真的是你!我是铁牙啊!” 杨延顺闻言一顿,手中金枪连忙一闪,自那人颈边而过,收枪在手,仔细打量,果真是阿里铁牙!惊道:“贤弟,果真是你?” 阿里铁牙自是翻身下马行礼,杨延顺也不和他客套,连忙下马来到耶律休哥马前,双目噙泪,哽咽道:“铁筝,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我绝绕不了他!” 耶律休哥被杨延顺扶下马来,靠在他身上,轻声道:“没事了,你回来就好。”说完便把经过讲述一遍,又对杨延顺道:“若不是杨星,恐怕你只能见到我的尸首了。” 杨延顺听罢心中酸楚难耐,看着玉麒麟脚下的十七颗人头,大步来到杨星面前,一把抱住道:“杨九弟,八哥谢过你了!” 杨星一见八郎,心中甚是欢悦,道:“八哥你终于叫我一声九弟了。是不是就是承认我,是是杨九郎了?” “是!你就是杨九郎!”杨延顺扯下战袍替杨星包扎伤口,一边说道:“九弟,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八哥吧,八哥带你回去疗伤!” 杨延顺牵来一匹战马,正是耶律大石的坐骑,云雷吞甲兽。将杨星扶上战马,转身来到耶律休哥面前,道:“铁筝,你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回到遂州,养好伤,再不理战事!” 说罢,三人尽皆上了战马,杨延顺深知耶律休哥与杨星二人重伤在身,不能耽搁,便在马上把金枪一抖,道:“铁牙贤弟,实不相瞒,我此次去辽宫盗马金枪,还偷了萧太后的雌龙发。现在耶律休哥和九弟身受重伤,我要带他们回大宋疗伤,你若拦我,你我兄弟二人今日便在此一战!我若败了,自会束手就擒,但愿你看在多年的情义上,及时救治他二人。” 阿里铁牙闻言连忙跪倒,手扶杨延顺的金枪,道:“铁牙怎敢阻拦八哥,还望八哥好生照料于越大人!” 说完,阿里铁牙起身立于一侧,让开一条道路,身后的辽军怎敢不从。一来耶律大石战死,现在除了杨延顺和耶律休哥外,就是阿里铁牙职位最大,谁敢不听他的。二来,若是真要阻拦,谁又拦得住呢?辽军自是也闪开一条道路。 杨延顺点点头,牵着三人战马的缰绳,一路狂飙,直奔遂州城而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两狼山后。阿里铁牙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有副官在身旁问道:“铁牙大人,他们已经走远了,不知我们现在作何打算啊?” 阿里铁牙走到耶律大石尸体旁,捡起耶律大石的首级,道:“拿他的人头,回去和萧太后请功!太后此次派我出来,就是要看看谁敢动大于越,没想到北院大王还真是不知好歹,触到了萧太后的逆鳞!” 说罢,阿里铁牙带着本队人马回归上京城,并留下些将官率领北院大王的兵马继续驻守两狼山,等待韩元帅的调遣不提。 ☆、枪挑金环 话说杨延顺三人快马加鞭来到遂州城前一处高坡,此时已近正午,遂州城下辽兵依旧围城,水泄不通。就在杨延顺发愁如何冲进城中之时,但见左手边林后突然闪出无数兵将,这真是一群精兵猛将,一路杀进辽营,势不可挡。 杨延顺心中不解,这又是哪里来的人马?看兵卒的穿着打扮,是宋朝的兵将,但不知道谁是? 此时韩昌也已调兵遣将来战这队宋军,就见他亲自披挂上阵,手拿三股托天叉,冲在最前。宋军中也冲出一员先锋大将,迎战韩昌。杨延顺在马上仔细观瞧,就见那是一员女将,红衣红裤绣花鞋,弯眉大眼双眼皮,面色洁净,一口白牙如雪,手中拿着茶杯粗细的烟火棍。杨延顺不看还好,一看此人不禁惊道:“啊呀,怎会是她!” 耶律休哥在旁一听,问道:“八郎,这个女子是谁?” 杨延顺没有作答,硬眉一皱,抬头去看宋军帅旗。就见帅旗上书着一个烫金大字“佘!” “铁筝,我娘来了!” 再说战场之上,韩昌韩延寿把手中托天叉一举,问道:“姑娘,你是何人?我看你年纪轻轻,貌美如花,快快回去找个婆家罢了,何必来此战场!” 那女将一听,气沉丹田,朗声道:“你告诉我你是谁?” 韩昌一听,气乐了,心道这天下还有人不知道我是谁的?便笑道:“我乃是大辽国的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是也!” 话音一落,就听对面讲道:“哦,你就是韩昌啊!要问姑奶奶是谁,你先坐稳了!” 韩昌不解,问道:“干什么?”“免得姑奶奶大名一报,把你小子吓得栽下马去!”“放屁!快说你是谁?”“姑奶奶我本是天波杨府里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烧火的丫头杨排风!你小子胆大包天,敢来犯我大宋边境,我劝你快快下马投降,免得姑奶奶我一生气,把你连人带马烧成灰、磨成粉、擀成面、冲水喝!” 韩昌闻言大怒,骂道:“呔!我本念你是个女子,不想杀你,但你不听良言,蹬鼻子上脸,该着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拿命来!”说完抬叉便刺。 再看杨排风,不慌不乱,手中烟火棍一擎,拦下一叉,稳稳当当,毫无破绽。韩昌收叉再刺,直奔她左肋扎来。杨排风手中烟火棍向外一拨,又一回合。韩昌心道:这天波杨府真是人才济济,一个小小的烧火丫头都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这脸面往哪搁!想罢心中更是怒气冲天,手中钢叉抖动,招招毙命! 话说这杨排风,本是杨府的老管家杨洪捡回的一个孤儿,后来收留在杨府做了个烧火丫头。但是她这个丫头不老实,天性顽皮,喜好舞枪弄棍,经常和府里的家丁打仗。后来六郎杨延昭得知此事,便教她习武,给她弄个烟火大棍做兵刃。 这次边关告急,铁鞭王呼延赞回京搬兵,找不到能领兵打仗的大将,只好再请杨家将,只不过这次请来的是杨门女将。杨府男儿战死,但女眷亦是个个忠心,佘老太君挂二路元帅,亲征边关,来遂州城救八王千岁。但是没有先锋官,杨排风得知此事便主动请缨,做了全军先锋,此间来到遂州城下正遇韩昌。 杨排风手拿烟火棍左支右挡,越打越怕,心道这韩昌果然是个能人,不是我能抗衡的,可如今骑虎难下,稍有破绽都会惨死叉下,这可如何是好? 而宋军帅旗之下立着一人,正紧紧注视战场上的打斗。就见此人头戴帅字凤翅金盔,身披九吞八乍黄金甲,腰横金玉带,足蹬熟铜宝靴,座下一匹虎头驹,鸟翅环得胜钩上悬着一口八宝转环钩搂刀,不是别人,正是令公杨继业的结发之妻,太君佘赛花! 佘太君面目严肃,稳重深沉,眼见杨排风渐落下风,恐她有失,连忙对左右说道:“排风力有不逮,谁人快去换她下来!” 话音刚落,有人应和道:“我去!”说完那人打马冲出,佘太君一看,心中更是担忧,身旁的寡妇太太们也更是着急,为什么呢?因为冲出去的那人正是杨府唯一的长孙,六郎杨延昭的儿子,杨宗保! 这边韩昌正抖钢叉来刺杨排风,忽然从一旁斜刺来一支亮银梅花枪,吓得他身子一歪,好悬没掉下马去。 韩昌收叉勒马,仔细观瞧,就见面前人是个娃娃:粉脸膛,细眉美目,高鼻梁,菱角口,两耳有轮,头带素缨盔,身披银叶甲。座下骑着一匹白马,马的脑门上有一撮红毛,叫千里银河一点红,手中一杆亮银梅花枪,不次于玉面哪吨。这娃娃不但长得好,眼角眉梢还带杀气。 韩昌被此人相貌打动,压下火来,笑问道:“小将军,你是谁家之后啊?”“我家祖籍山西火塘寨,后搬到京城天波杨府,爷爷火山王、金刀令公杨继业,祖母无佞侯余太君,父亲当朝郡马杨景杨延昭,我娘乃是柴郡主,再往下间,便是你家大少爷杨宗保!” 韩昌一听,杨延昭的儿子?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有他爹的风采!又说道:“我和你爹也算是相识多年,你该叫我一声大伯啊!” 杨宗保一声怒斥:“放屁!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做我大伯?看枪!”说完手中银枪一抖,直奔韩昌面门而来。 韩昌又怎会怕他,脑袋一歪,躲了过去,笑骂道:“小将军,你如此不懂礼数,张口骂人,不怕你爹爹怪罪?” “杀了你我爹才开心呢!”杨宗保挺枪再刺,韩昌挥叉挡开,又道:“哦对了,听闻你爹爹死在云南了?可有此事?” 此时天波杨府的人还不知杨六郎没死,韩昌一提杨六郎,杨宗保怎能不心痛?他年少气盛,登时怒目圆瞪,恨不得一枪扎死韩昌,但他怎能打得过韩昌呢?十几个回合下来,韩昌无心恋战,钢叉压住梅花枪,问道:“小将军,你爹爹已经死了,你还为大宋卖什么命?不如归顺我大辽,做我儿子如何?” 韩昌是真的喜欢杨宗保,长得漂亮,武艺还不错,想到自己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没个孩子,便想收他为义子,不过话说的有点难听了。杨宗保一听此言,气的目眦欲裂,梅花枪一抖,扎了三枪,快如闪电,颇有杨六郎的风范。韩昌一见这招,登时吓得一身冷汗,当年在幽州城下,杨六郎就用这招挑破自己左耳金环,从此便把金环带在右耳。如今杨宗保也使出这招,如何不叫自己害怕! 他越怕就越倒霉,慌乱之间,不但没躲过去,反而自己撞到枪尖上了。只听“呛嘟”一声,亮银梅花枪穿破右耳金环,扯下一块皮肉,疼的韩昌大叫一声,双目充血,手中钢叉再不留情,直奔杨宗保软肋刺来。这一下势不可挡,杨宗保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看就要惨死叉下,突然金光一闪,一杆龙头皂金枪【刺】在钢叉之上,韩昌只觉得钢叉一歪,刺偏了。定睛一看,杨宗保身旁多了一个人,不禁气道:“你是啊呀!你是杨八郎!” ☆、韩延寿撤军 话说韩昌韩延寿被杨宗保一枪穿破右耳金环,气急败坏之下杀心一起,本欲将其挑于马下,哪知被人用金枪一档,仔细观瞧那人,竟是大常衮杨八郎,不禁怒从心来,道:“常衮大人,你为何突然现身?我师弟为何不在你身旁?” 面对韩昌的质问,杨延顺自知理亏,便道:“韩元帅,今日我来,只是不想你欺负小辈。宗保是我侄子,你若是想杀他,我绝对不答应!” 话音一落,杨宗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老叔,你没死啊?韩昌这小子欺负咱老杨家没人,还要让我认贼作父!” 杨延顺宽慰道:“宗保莫怕,你先闪到一旁,为我观敌瞭阵!”说完横枪立马,拉好阵势,便要开打,杨宗保自是让到一旁不提。 再说韩昌,眉头一皱,道:“常衮大人,你我原来是敌人,打也就打了。不过现如今你我同殿称臣,又怎好在阵前打斗呢?” 杨延顺:“呵呵,我本就不愿做你大辽常衮,客套何来?再说,你也想报当年的削盔之仇吧?” 他一提当年幽州城下的事情,正触到韩昌的痛楚,韩昌如何不怒,当即答道:“既然常衮大人有心与我一战,休怪韩某不客气了!”说罢手中钢叉晃三晃,直奔杨延顺前心扎来。杨延顺自不会坐以待毙,就见他把龙头皂金枪一甩,也奔韩昌刺来,二人打一照面,圈马再战。 一边打斗着,韩昌一边问道:“常衮大人,你不是擅使大刀吗?为何又换成金枪了?” 杨延顺答道:“韩元帅,咱们习武之人,自然是十八般兵刃尽皆涉猎了!实不相瞒,我这枪法可比刀法更加了得。别忘了,我可是杨家将!” 此话一出,韩昌还真有些胆怵。要知道,杨八郎的刀法已经堪称天下无双,若是他的金枪比大刀还厉害,那自己恐怕还真非其敌手。韩昌向来小心谨慎,这是为帅者的优点,但若是亲上战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了。杨延顺便是深知他这一点,才唬住了韩昌。事实上,杨延顺明知自己的金枪不如大刀厉害,他虽然也是杨家将,但从未练过杨家枪法,自己的造诣也都在刀法上。若是面对其他人,自己还不会怕,可是面对韩昌此等能人,恐怕自己的枪法早晚都会露出破绽,故而先放出狠话唬住韩昌。 二人交战五十余回合,杨延顺枪法渐有不足,韩昌也似乎瞧出些端倪。二人又战十余回合,韩昌大笑道:“常衮大人的枪法比起你六哥杨延昭,似乎还有些不足啊!” 杨延顺心道不好,连忙急中生智,长【枪】虚晃一招,猛然向韩昌身后望去,口中喊道:“六哥,刺他后心!” 韩昌一听,心中生疑,本欲不信,但又听到身后确有马蹄声响。他不敢大意,连忙收叉回防,觑得时机回身观瞧,不禁悲从心来,手中钢叉一顿,急道:“师弟,你怎会伤成这样?谁敢冒犯你,师哥我劈了他!” 原来耶律休哥见杨八郎与师哥韩昌打斗在一处,心中担忧,他知道杨延顺并不善使金枪,在师哥面前恐有危险。同时也怕师哥疏忽,被八郎伤到,故而催马来到战场,见到师哥,答道:“伤我之人已经死了,多谢师哥关心。”说话间,嘴角还有鲜血留下。 韩昌一见,心中有气,钢叉猛然向杨延顺砸来,骂道:“你是如何照顾我师弟的,怎能让他身受重伤!” 杨延顺心中有愧,只用金枪轻轻一挡,被韩昌震得后退几步,座下抱月乌夹寨一阵低吼。 “师弟,快随我回辽国养伤!”韩昌道。 耶律休哥摇摇头,打马来到杨延顺身旁,没有再说什么。韩昌与他同门多年,自然了解他的性格秉性,见此情景只得一声重叹,还要说些什么,却忽闻身后喊杀声不断,原来是遂州城内的宋军冲杀出来了。 铁鞭王呼延赞请来二路元帅佘太君前来解围,在城下与韩昌打斗,遂州城内早就有人禀报八王千岁和双王呼延佩显了。众人大喜,连忙点将出兵,与援军里应外合。 遂州城门一开,花刀太岁岳胜一马当先,手提青龙偃月刀,座下赤兔嘶风马,犹如关公在世!左右两边分别是孟良焦赞,拿着车轮板斧和双枪。三人带着一万宋军杀进辽营,直奔韩昌而来。 再说太君佘赛花,虽说不知战场上生了什么变故,但一见城内宋军冲出,当即下令全军出动,带领着杨门女将一起杀来。韩昌一见大事不好,心道一个杨八郎我尚且可以一战,若是宋将全都拼杀上来,恐有不测,连忙率军撤退,临行前大叫一声:“师弟保重!杨八郎,我师弟若再有不测,我定杀上东京,活捉宋主陪葬!”说罢,率军撤离。杨延顺闻言只得点点头,护着耶律休哥直奔遂州城内跑去。 乱军之中,孟良摆动车轮大斧,忽见浑身是伤的杨星,连忙带着三弟焦赞来到近前,问道:“杨兄弟,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 杨星哪还有力气回话,只是伏在马背上不住喘息。孟良焦赞一看,连忙护着杨星回城。另一面,岳胜和佘太君汇合追杀辽军,辽军撤出二十里,丢盔弃甲,继幽州城一战之后,再次围城失败,大败而回。 宋军得胜归来,八王千岁带着呼延佩显、寇准等人出城迎接,八王千恩万谢佘太君,太君自是带着众位寡妇太太行君臣之礼。期间忽闻杨宗保叫道:“王舅,你可看到我老叔去哪里了?” 此话一出,佘太君浑身一颤,转身问道:“你说谁?” 杨宗保连忙答道:“我老叔,杨八郎啊!刚刚战场上使金枪的那人,若不是老叔及时救我,恐怕我早被韩昌扎死啦!”他说完眼圈又是一红,眼泪落下。呼延佩显一见,连忙上前抱住杨宗保,道:“宗保别哭,我带你去见他!” ☆、刀逼欧阳 话说呼延佩显提出要带杨宗保去寻杨延顺,佘太君急忙问道:“佩显,照你说来,我八儿没死?” 呼延佩显还未等答话,就听一个人说道:“哦我说八王爷啊,老太君她远道而来,我们还是进城说话吧。” 八王千岁一听在理,连忙带着众人回到城中,来到双王府,笑道:“太君,本王带你来佩显的双王府,你可知为何啊?” 佘太君心说我哪知道啊,便道:“老身不知。” 八王道:“太君,本王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六儿子,杨景杨延昭没死!此时就在双王府!” 此话一说,佘太君一行人尽皆惊奇不已,杨宗保更是激动,抱着八王爷的胳膊问道:“王舅,我爹没死?快带我去见他!” 八王爷大笑,带着一行人来到了杨六郎的病房前,推门而入,笑道:“六郎啊,看我带谁来了?” 此时屋内有五人,分别是孟良焦赞,欧阳淳正以及病榻之上的杨六郎和杨星。原来孟良焦赞护着杨星回到了城中,连忙来找欧阳淳正医治。正巧欧阳老先生在为六郎调养身体,便来到了六郎的屋内。欧阳淳正一见杨星重伤在身,连忙医治,好在他所受的伤未曾伤及心脉,包扎过后,只需良药调制,安歇养病即可。 再说六郎听见八王说话,抬头一看,屋子里进来了一大群人,仔细观瞧,不禁急忙下榻跪倒在地,哭道:“六郎不孝,拜见娘亲及诸位嫂嫂。” 佘太君亦是哭得凄惨,“儿呀,你原来没死啊,可心疼坏了为娘啊!你怎会落得如此这般啊?” 杨六郎便把自己的遭遇讲述一遍,说到自己身染重病恐将不久人世,好在有欧阳老先生为自己诊治,更有八弟杨延顺送上的麒麟角,并和九弟杨星为自己去北国盗雌龙发,故而还有一线生机。 再说母子相见,本是大快人心之事,但此时却多了一分凄楚。因为老太君佘赛花看到了六儿杨景,不禁又想到了亡夫杨继业以及其余那七个儿子,更念及一直未见的八郎延顺,刚想要问些什么,就听六郎道:“娘,我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九弟,杨星!”说罢带着佘太君来到杨星的床榻前,杨星重伤在身,已然不能动弹,但见到老太君,连忙滚落下床,一番咳血之后,跪在地上,双目噙泪,哭道:“娘,我是杨九郎,您认我不?” 佘太君怎能不认,杨星为了自己的六儿舍生去北国盗发,又是大宋难得的武将,任谁也无法拒绝,便道:“认,你就是杨家将的杨九郎!” 杨星闻言高兴地不得了,连忙跪拜佘太君和六哥杨景,杨宗保将其掺起,叫了一声九叔,杨星点点头,扫过屋内众人,看见八王千岁,呼延佩显,寇准,杨家众位女眷,岳胜,孟良,焦赞也都在,就是不见自己的八哥杨延顺和耶律休哥,不禁问道:“哎,你们谁看到我八哥啦?我八哥哪去啦?” 屋内众人听罢,没人回答,老太君佘赛花更是一头雾水,她问道:“杨星,你要找的八哥可是我八儿杨延顺?” 杨星道:“是啊!”说罢便把自己如何遇到杨八郎、跟随杨八郎为六郎去北国盗雌龙发以及保护耶律休哥身受重伤之事讲了一遍,又急忙从怀中掏出雌龙发来,交给欧阳淳正,道:“这是八哥在遂州城外给我的。” 欧阳淳正接过雌龙发,端详半天,笑道:“太好了,这正是雌龙发!不过,乌龙尾可曾寻到?” 杨星刚要回答,忽听屋外有人高喊:“欧阳老先生快来救人!” 此话一落,杨星大叫道:“哎呀我八哥来了,真是太好了!” 屋内众人连忙向外观瞧,就见屋外走进一人,一身黑衣如墨,面色如刀,双目之间尽是焦急之色,全然未顾屋内他人,不参礼数,直奔欧阳淳正而来,一把拉住,急道:“欧阳先生,快随我去救人!” 原来杨延顺护着耶律休哥回到遂州城,直奔客栈而来,进入客房之内,将耶律休哥安置床榻之上,小心地褪下战甲盔袍,十八根羽箭依旧插在身上,杨延顺不敢轻易处置,但深知耶律休哥危在旦夕。此时任炳任堂惠闻讯赶来,二人商议片刻,着任堂惠带着儿子任金童留下照看耶律休哥,杨延顺亲自去双王府请欧阳淳正前来医治。 杨八郎离了客栈,一路快马加鞭,冲进双王府,由下人指点,直奔杨六郎的卧房而来,推门而入。 再说欧阳淳正,把眼一眯,问道:“不知杨兄弟叫我去救何人啊?” 杨延顺:“耶律休哥!” 欧阳淳正把手一甩,冷冷道:“不去!” 杨延顺闻言心中腾起怒火,他强忍着问道:“不知欧阳先生为何不去啊?” 欧阳淳正把眼一低,道:“他是契丹人,我是宋人,两国交战,势不两立,我为何要救他?” 杨延顺听罢一声冷哼,手搭刀柄,按绷簧,刀出鞘,寒光一闪,抽出秋水雁翎刀在手,直抵欧阳淳正脖颈,“你救还是不救?” 此举一出,屋内人尽皆惊呼,杨六郎率先发话,“八郎,不得对欧阳先生无礼!” 八王千岁也随声附和道:“八将军,有话好说,你何必动粗呢!” 屋内人尽皆劝解,唯有两人未说话,便是佘老太君以及藏在她身后的呼延佩显。 杨延顺此间心忧耶律休哥,又怎会善罢甘休,就见他冷哼一声,道:“契丹人?当初耶律休哥献出麒麟角时你们怎么没嫌他是契丹人?萧太后也是契丹人,你们怎不嫌她的雌龙发?乌龙尾亦是契丹人的,你们还打算要吗?” 屋内众人皆是面色羞红,不知如何是好,唯有杨星低声说道:“八哥说的对,耶律休哥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咱们宋人的事,为啥不救他啊?” 杨延顺手中钢刀紧握,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救还是不救?若是不救,你休想活命!” 欧阳淳正仗着有屋内众人给他撑腰,为了彰显自己的民族气节,把头一扬,硬气道:“不救!” 话音刚落,杨延顺手中钢刀一拧,直接削下。眼看欧阳淳正便要血溅三尺,就见一支龙头拐杖突然伸出,挡住秋水雁翎刀,救下欧阳淳正一命。众人心说好险,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直都未说话的佘太君出手相救。 杨延顺转头看去,一见竟是自己的娘亲佘赛花,不禁害怕,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把刀收回鞘内,双手抱拳,道:“娘,您这是何意?” 佘太君龙头拐杖杵地,骂道:“何意?我倒是想问问你是何意?” 杨延顺:“大夫不救人,留他何用,杀之罢了!” ☆、访山求医 话说杨延顺要杀欧阳淳正,却被佘太君拦下,太君道:“我不知道你和那个耶律休哥是什么关系,但是你竟要为了一个辽人来杀宋人?而且,你杀了欧阳先生,谁来救你六哥?” 佘太君一番话说得杨延顺哑口无言,他不是词穷理亏,而是觉得心寒,此间众人都只把心放在六哥一人身上,可却未曾有人替耶律休哥想想,更没人为自己想想。耶律休哥虽是辽人,但他先献出麒麟角,后来也是因为跟随自己去给六哥盗发才身受重伤的,竟没人念及他的恩情! 杨延顺扫过屋内众人,冷冷一笑,摇摇头,没在说什么,转身要走,忽闻屋内有个声音响起:“城外向南十里,有座八卦山,传闻山上有个和尚,医术高明。” 听得此话,杨延顺虎躯一震,这是他的声音。杨延顺轻叹一声,转身施礼,道:“八郎谢过双王千岁!” 说完便转身出门,期间未曾抬头看过屋内众人一眼,更未看过藏在佘太君身后的双王呼延佩显。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还是岳胜岳景龙最先开口说道:“我看看杨兄弟,顺便向他要来乌龙尾,六哥的病还是越早诊治越好!”说罢,带着孟良焦赞二人追出屋去。 呼延佩显强忍泪水,道:“六哥好生休息吧,我去安排下人给九哥收拾间屋子。”说完也转身离去,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八王千岁说道:“我们也都走吧,让六郎母子二人多多叙旧。” 八王发话,其他人自是遵从,相继离去,最后留下六郎和佘太君两人,六郎垂泪道:“娘,有一事孩儿我必须和您讲说!” 佘太君:“什么事啊?你说吧。” 杨六郎:“娘,我四哥还在人世!” “什么?你是说四郎还活着?”佘太君急忙问道。 杨六郎长叹一声,道:“此事还要从头说起,不瞒您说,四哥和八弟能活到现在,多亏那个耶律休哥相助!” 佘太君:“哦?此话怎讲?” 六郎自是把杨八郎和他所讲之事和佘太君讲述一遍不提,单说八郎延顺,自离了双王府,心中郁闷,又心忧耶律休哥伤势,便连忙打马回客栈。到了客栈门前,刚要抬腿进去,忽闻身后有人大喊道:“杨兄弟,等等!” 杨延顺闻言回身看去,就见三哥大喊策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杨延顺问道:“三位兄台来找我为何啊?” 焦赞道:“我们是来拿乌龙尾的!”话音一落,就被岳胜骂道:“住嘴!怎能对杨兄弟如此无礼!”说罢对杨延顺一抱拳,笑道:“杨兄弟,六哥危在旦夕,有劳你辛苦一趟,亲自去北国涉险,盗得雌龙发,乌龙尾,大伙儿感激不尽!现如今雌龙发已有杨星兄弟交给六哥了,不知乌龙尾何时才能交给六哥治病啊?你也知道,六哥患病时日已多,不能再耽搁了!” 岳胜说的得体清晰,话语间甚有恳求之意,杨延顺自是不会为难他,便道:“岳大哥,你说的对。不过乌龙尾现在还不在我手里啊!” “啊?莫不是杨兄弟没有盗得乌龙尾?”孟良惊道。 “非也!你们看那匹马,名曰抱月乌夹寨!”杨延顺一指自己的坐骑,又道:“它就是‘乌龙’!你们想要乌龙尾,自己拿去吧!”说完杨延顺转身进了客栈,上了二楼客房,推门进屋,面色忧虑。 杨延顺跪在床边,握住耶律休哥的双手,轻声道:“铁筝,欧阳老匹夫医术不济,不敢来,我带你去寻更好的大夫,你再忍一会哈!” 耶律休哥苦笑一声,道:“是他不愿给我医治吧?无碍的,只要有你陪着我就行。”说完攥紧杨延顺的手,笑面如花。 任炳任堂惠在一旁问道:“哎呀八弟,那你打算去哪找大夫啊?城里的大夫看看小病还行,耶律兄伤的如此严重,恐怕他们也治不好啊!” 杨延顺:“佩有人告诉我遂州城外十里有座八卦山,山上有个和尚,传闻他医术精湛,想必是位高人,我打算带铁筝去那寻医!” 任炳:“那我陪你们去吧!” “不必了任大哥,我二人前去便可。高人向来喜欢清静,若是人多了反而不好。”杨延顺如是答道,其实他是想单独和铁筝相处。 任炳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们何时动身呢,我去给你叫辆马车,耶律兄此时想必也是难以骑马了!”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好,我去找马车!” 片刻之后,杨延顺抱着重伤在身的耶律休哥走下楼来,来到客栈门前,任堂惠已经找好一辆宽敞而又舒适的马车,车内铺设三层锦缎,以防道路颠簸。杨延顺将耶律休哥小心安置妥当,转身道:“有劳任大哥了!” 任堂惠:“哎呀,八弟不要和我客套了!快快出城吧,天色晚了就不好走了!” “嗯!”杨延顺结果马鞭,亲自驾车,刚要启程,又被人叫住。“杨兄弟,等一等啊!” 杨延顺跳下马车,循声看去,就见岳胜三人正向自己招手,走上前去,就听孟良气喘吁吁说道:“杨老弟,你这马太厉害了,我们根本进不了身,这可如何是好?” 就见抱月乌夹寨咧着大嘴,八颗利齿外露,鬃毛乍起,像一头受了惊的病狮,好不骇人。 “哦?啊,此马性情是有些暴烈,还是我来吧!”杨延顺绕到马后,轻抚马身,抬起三根马尾,尾硬如钢,“岳大哥,三根够吗?” “够了够了!”岳胜急忙答道。 杨延顺猛然发力,折断三根马尾,交给岳胜,后者结果,连声感激,带着兄弟二人打马回到双王府不提。杨延顺安顿好抱月乌夹寨,登上马车,带着耶律休哥除了遂州城,直奔八卦山而来。时维暮林萧索,悲风四起,马车所到之处,竟是一片秋景凄凉,看得二人不禁心中怅然。 此情此景,杨延顺怕耶律休哥心生烦闷,便道:“铁筝,你若觉得无趣,我给你唱支小曲可好?” 耶律休哥闻言双眼一亮,答道:“堂堂的常衮大人要给我唱小曲,我自是要洗耳恭听啦!” 杨延顺苦笑一声,想来自己二十几年的遭遇,便兀自打着拍子,开口唱道: “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胜者为王败者寇,只重衣冠不重人。 三贫三富不到老,十年兴败多少人。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 谁人背后无人说,那个人前不说人。 山中自有千年树,世上难逢百岁人。 岂无远道思亲泪,不及高堂念子心。 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 人情似水分高下,世事如云任卷舒。 入山不怕伤人虎,只怕人情两面刀。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6节 天上众星皆拱北,世间无水不朝东。 笋因落箨方成竹,鱼为奔波始化龙。 记得少年骑竹马,看看又是白头翁。” ☆、八卦山上 暮色如画,落日余悲,秋风逼人,瑟骨凄寒。杨延顺赶着马车,来到八卦山上一座庙前,庙门紧闭。 “铁筝,我去叫门,你稍等片刻!”说完杨延顺跳下马车,来到山门前,叩响门环。不多时,庙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小沙弥,长得还算端正,向杨延顺作了一个揖,问道:“不知施主前来所谓何事?” 杨延顺后退两步,跪倒在门前,道:“小师傅,我朋友身受重伤,特来请高僧诊治!还望小师傅向里面通禀一声!” “哦,施主快快请起,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找师傅!”那小沙弥说完便向院内领路。杨延顺将马车拴在庙门前,抱起耶律休哥,跟进庙内。 三人来到大堂前,小沙弥掌灯之后,双手合十,道:“两位施主稍后片刻,我去请师傅来!” 杨延顺连忙还礼,又对耶律休哥说道:“再忍耐片刻,马上就有高僧出手相救了!”后者点点头,却也没再说什么。二人坐在堂内的椅子上,静静等候着。 不多时,从后堂走出一人,眉目庄重,步伐沉稳,一身僧衣,满头华发。杨延顺心道这想必是位带发修行的高僧,不敢多看,起身跪倒便拜,口中说道:“请高僧救命!” 那位僧人缓缓将杨延顺扶起,高唱佛号:“阿弥陀佛,施主快快请起!贫僧必定尽我所能,诊治你这位朋友!” 杨延顺连声称谢,那僧人看了一眼耶律休哥,却最终把目光停留在杨延顺身上,上下打量一番后,开口问道:“施主,贫僧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杨延顺:“高僧问了便是!” 那僧人点点头,问道:“施主何方人氏?”“东京汴梁!”“施主姓氏为何?”“木易之杨!”“施主可知汴京城的天波杨府?”“实不相瞒,在下正是天波杨府的义子八郎,姓杨名平字延顺!” 话音一落,就听那僧人一声惊叹:“啊呀八弟!可还认得为兄?”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禁心中一震,借着灯光,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僧人,良久问道:“你可是五哥?” “正是!吾乃杨春杨延德是也!八弟,真想不到你我还有相见之日啊!”说完一把抱住杨延顺,二人抱头痛哭! 良久,杨延顺抹去泪水,问道:“五哥,你怎会在八卦山做了和尚?” 杨五郎一声长叹,道:“哎!金沙滩一战,我与韩昌大战一夜,最后马失前蹄掉进河水之中。本以为我杨延德就此归西,哪成想我命不该绝,被八卦山的僧人救起,在庙中养伤。等我伤好之后,便做了此庙方丈,不再理世间俗世。但我心中始终无法放下众位兄弟啊!八弟,你又为何会到此处?快与我说一说!” 杨延顺吁嗟不已,却话锋一转,道:“五哥,我的事稍后再提,你快看看铁筝的伤势!”说完拉着五郎来到耶律休哥身边。 杨五郎看了半天,愁眉紧皱,道:“他伤得不轻啊!” 杨延顺急道:“五哥,无论如何你都要医好他!否则否则我也不活啦!” 杨五郎眉头一挑,看看杨延顺,又看看耶律休哥,手指拈花,点了耶律休哥几处穴道,随后说道:“他已经昏了过去,虽然伤重,但没有性命之忧,我能医好他。不过你先告诉我他是谁,又和你什么关系?” 杨延顺看着耶律休哥,满面柔情,道:“他是契丹人,辽国的大于越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我杨八郎的心爱之人!” 五郎闻言一愣,却也没再问什么,只是良久说道:“他中箭多日,箭伤已经结痂,箭头入肉,想要取出绝非易事。而且,还有三支箭靠近腑脏,若是贸然拔出,定有危险!” “那该如何是好?”杨延顺急道。 “可以先用刀剑将箭身斩断,只留箭头,然后再小心剜出。不过,要求刀剑必须锋利无比!”五郎严肃地答道。 杨延顺点点头,自腰间抽出秋水雁翎刀,寒光一闪,屋内顿时冷气逼人。“五哥,你看此刀如何?” 五郎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你要注意,斩断箭矢之时不能让其有丝毫震动,否则。。。伤到心肺,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杨延顺闻言一震,深吸一气,将宝刀缓缓靠近那三支羽箭,刚刚与其相接,耳间便有铮鸣之声,箭矢应声而断,只留箭头。一连斩断三支羽箭,杨延顺额头已是冷汗直流。 杨五郎道:“不错,接下来交给五哥好了。不过,如此箭伤,恐留伤疤。” 杨延顺想到耶律休哥为人性格,不禁问道:“五哥,可有更好的方法,免留伤疤吗?” 五郎沉吟片刻,道:“有法子了!不过,需要十八颗珍珠!将珍珠磨成粉,洒在伤口之上,便可不留伤痕!” “好!我现在就去找珍珠!”杨延顺说完便要离开,却被五郎一把拽住,五郎道:“八弟,此间已经夜深,明日再下山不迟,他也没有性命之忧,你就放心吧!今晚便于五哥说说你这些年是如何过的,可好?” 杨延顺闻言点头,将耶律休哥安置妥当之后,兄弟二人彻夜未眠,讲述这些年所经之事! ☆、绑票 次日清晨,杨延顺早早起来,在院中练了一套太【祖】长拳,周身火热,梳洗完毕后,来到耶律休哥的榻前。此时,耶律休哥尚在昏睡不醒,身上的箭矢已经剜除,伤口业已包扎,急需珍珠作粉,敷在伤口之上。 杨延顺看罢便想起身下山去寻珍珠,哪知手却被人拽住,竟是耶律休哥转醒,拉住了自己:“八郎,你要去哪里?” 杨延顺柔声答道:“我要下山,去寻十八颗珍珠,碾碎作粉,涂于伤口之上,可使你免留伤疤。” 后者闻言点头,又问道:“那你何时回来?” “天黑之前,我必回来。本寺的方丈乃是我五哥杨延德,你好好在此养伤,不必担忧!”杨延顺说罢掖好被角,转身离去,走下八卦山,在山下的林中停了下来。 此处林间寂静,杨延顺蹲坐树下,心乱如麻:十八颗珍珠,我该去哪里寻呢?到遂州城去买?不行。自己向来不在意钱财之物,加之几年来征战不休,身上没有太多的银两,根本买不来十八颗珍珠。去找六哥要?不行,我不会回去找他们的。呼延佩显?不行!我此时以何面目面对于他。哎!这可如何是好? 杨延顺兀自发愁,此时林中走出两个樵夫,肩上担着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走在前面的樵夫问道:“我说,你这柴要卖给谁家啊?” 后面那个樵夫闻言答道:“城中的李员外家!” 前面那樵夫笑道:“李员外家?三年前我就不去给他家送柴了!李员外尖酸刻薄,钱给的少,还总埋怨咱们送去的晚。”“嗯的确如此,那你的柴卖给谁家啊?”“我?我卖给周员外家啊!”“周员外?哪个周员外?”“就是八卦山下的周员外家啊!周员外人特别好!虽然家财万贯,但从不欺负咱们穷人,而且赏钱给的也多!”“真的?那我和你一起去,也把柴卖给周员外!”“好!跟我走吧!”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个樵夫的话落在杨延顺耳中,杨延顺深吸一口吸,虎目一转,右手不禁握住了腰间的秋水雁翎刀。两个樵夫越走越远,杨延顺远远望着,突然迈起大步,紧紧跟了上来。 两个樵夫走了半个时辰,来到八卦山旁,走出林中时,便见面前闪出一座高墙大院,院门宏伟方正,红漆的柱子,三阶的台阶,确实是富贵人家。 杨延顺在一旁看罢,心中忖道:看来我杨某今日也要做一回强盗,打家劫舍了!为了铁筝,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此时那两个樵夫已经走进周府大院,杨延顺刚想提刀进门,忽见门的左侧道上来了一辆马车。马车驶到门前,车夫高喊道:“小姐回来了,还不快去禀报老爷!” 门口的家丁一听,连忙向院内禀报。杨延顺一听,顿时心生一计,就见他快步冲出林中,来到马上前,跳了上去。紧接着右手抽出秋水雁翎刀,搁在车夫肩上,车夫已吓得腿软,失声问道:“你你是谁?”“强盗!”“你你要干什么?”“打劫!”“打劫什么?”“打劫你家小姐!”“干什么?”“哼,干什么?叫你家老爷正午之前带上十八颗珍珠,送到林前十里坡的两棵槐树下。过了正午不见珍珠,我就把你家小姐卖到窑子里去!对了,你们也不用报官,现在宋辽两国交战,没人会管你家的小事!” 说完杨延顺抓起缰绳一抖,“驾!”马车冲了出去,剩下车夫哭喊着向院中跑去:“不好啦,小姐被绑票了!” 杨延顺驾着马车,一路直冲,到了十里坡之后,勒住马匹,心道:这一路狂奔,马车内却一点动静没有,这周家小姐还真是镇定自若。想罢便伸手去撩车帘,未及看清里面的人,便先见一拳打出,直奔自己胸前。杨延顺冷笑一声,不躲不闪,却是一把抓住,只觉柔弱似水,不禁笑道:“想不到周小姐还有武艺在身!” 话音一落,就见车内一声怒斥:“你这恶人,快放开我!” 杨延顺哂笑一声,将手松开,举目看去,就见面前之人竟是貌美无双:目若桃花,眉似牙月,皓齿霜肤,水绿长衣,青丝玉容。 杨延顺不禁看得痴了,面前人突然叫道:“看什么!你是谁?为什么要挟持于我?” 杨延顺回过神来,依靠在马车上,道:“我是恶人,挟持你是为了钱财之物。” “你真是大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如此目无王法之事!我劝你快把我送回去,否则我表哥来了,绝饶不了你!他可是王爷!”周小姐大声道。 杨延顺闻言有意吓她,手握秋水雁翎刀,搭在她粉颈之上,面色阴鸷,问道:“你表哥是哪个王爷啊?说来听听,看我认不认识他。” 周小姐:“说出来吓死你,我表哥可是双王呼延佩显!” 此话一出,杨延顺浑身一颤,手中雁翎宝刀随之一抖,刀锋一挑,斩断周小姐鬓边青丝三缕。杨延顺收回雁翎刀,低头不语,心中发愁:哎!怕什么来什么,想不到还是会和他有牵连。周员外定会去找佩显搭救,如此一来哎! 杨延顺兀自惆怅,一旁的周小姐却是欣喜,她见杨延顺面色不定,以为他是害怕,便道:“你怕了吧!现在悔改还来得及,快把我送回去,我会让表哥从轻发落的!” 杨延顺硬眉一挑,突然心疑问道:佩显何时有你这个表妹?我怎不知!” 周小姐:“为什么一定要你知道?你是谁呀!居然还敢直呼我表哥的名字,真是胆大包天!” 杨延顺心道没必要和她纠缠下去,一会佩显来了,自己该如何是好,不如此刻离开,把她自己留下吧。至于那十八颗珍珠,只好再想办法了! 主意已定,杨延顺跳下车去,拔腿就走,哪知却被人拉住,回身一看,正是那个周小姐。 ☆、曾经恩爱反为仇 话说八郎杨延顺正准备离去,却被周小姐一把拽住,转身来看,却见周小姐竟已跳下车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杨延顺问道:“何事?” 周小姐:“你是不是怕了?” 杨延顺:“不是。” 周小姐:“那你为何要走?” 杨延顺:“我不想见你表哥。” 周小姐:“你认识我表哥?” 周小姐:“你怎么不说话了?” 杨延顺:“你叫什么名字?” 周小姐:“我叫佩瑶。” “佩瑶好名字。周佩瑶,你靠近些。”杨延顺道。 “干嘛?”周佩瑶问道,却不防杨延顺突然欺身上前,右手扣住自己脖颈,拉到身前,在耳边说道:“佩瑶表妹,杨某劫持于你也是迫不得已,不要怪罪。” 周佩瑶闻言甚是诧异,刚想发问,就听见一阵马蹄声急,抬眼看去,就见林旁冲出一队人马,皆是官兵打扮。再仔细去看,就见人群前一人,一身素带鎏金罩袍,凤眼雁眉,鼻悬如胆,唇薄似纸,肌白赛雪,面若梨花,座下照夜白龙马,手握缰绳,勒马停在十步之外,正是自己朝思暮念的表哥,大宋双王呼延佩显。 周佩瑶一见呼延佩显,连忙疾呼:“表哥!表哥快来救我啊!” 却说呼延佩显早已看见此处二人,却没顾周佩瑶的呼喊,只是呆立于马上,一动未动,身后的兵马亦未敢动。 周佩瑶见呼延佩显未动,连忙又叫一声道:“表哥!” 呼延佩显这次倒是说话了,只听他哽咽道:“八哥,你终于肯见我了。” 周佩瑶一听,心中不解,但就听身后之人一声叹息,“佩显,多年未见,你可还好?”说完,杨延顺松开手,放开周佩瑶,周佩瑶连忙向呼延佩显奔去。此时呼延佩显也下了战马,跑了过来。 周佩瑶心中大喜,急忙张开双手,本以为表哥会将自己抱住,哪知呼延佩显竟从自己身边跑过,直奔身后之人。周佩瑶转身去看,竟见呼延佩显扑进杨延顺怀里,二人紧紧相拥,呼延佩显更是泪如雨下。 “八哥,你去哪里了?佩显等了好久好久。”“佩显,八哥八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周佩瑶回到周家大院时,满心失落,自己被人劫去,表哥来救,却是从头到尾都未曾和自己说过一句话,甚至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回来时,是遂州城的官兵将自己送回来的,因为表哥和那个人骑着照夜白,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中,照夜白啃着秋天的黄草,老实地呆在原地,时而抬起马首看看不远处的两人。那两人对望良久,随后一人问道:“八哥,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只是不知从何说起。”声音苦涩,似是充满了无奈。 “他是谁?”呼延佩显小心地问。 “大辽国的于越,耶律休哥。” “你和他?”“佩显,别问了,杨八郎的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 “那是属于谁?你不是还活着吗?你不是回来了吗?为什么不属于你自己?为什么不让我问!”呼延佩显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抓住杨延顺的袖口问道:“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肯见我?你知道我这几年怎么过的吗!你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啊!” 呼延佩显伏在杨延顺肩头痛哭,后者一动未动,良久答道:“我不见你,是因为。。。因为我是个背国投敌的人,我和耶律休哥相爱,我是杨家将的污点。我本该死在金沙滩的,只是他没让我死。” “我不在意你背什么国投什么敌,也不管你的命是谁的,你回来了,我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八哥,我说的不对吗?”呼延佩显满眼期望地问道。 杨延顺摇摇头,将呼延佩显推开,眼望林中片片落叶,道:“不对。” “为什么!!!” “我回来了,但也就要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 “去我想去的地方。” “那会带上我吗?” “不会!” “也就是说,我空等多年,只等来了大辽常衮杨八郎,却不见我的八哥延顺?” 杨延顺没有作答,呼延佩显则是大笑三声,左手猛然抽出腰间佩剑裁云,向前用力一刺,正中杨延顺右肩,看着杨延顺惊恐的双眼,呼延佩显冷笑道:“想必我八哥不是死在金沙滩,而是死在你这大辽常衮之手吧?” “对咳咳你八哥,已经已经死了。”杨延顺眼如死灰,艰难答道。 呼延佩显则是拔剑转身,大步流星,毫无迟疑,翻身上马,丢下一只红色锦袋,冷颜如霜,道:“看来你我情义已断,好自为之吧!”说完走马入山林,埋没了身影。 身后,杨延顺终是挨不住心中之情,双膝一软,跪倒下来,任凭右肩血流不止,只是兀自哭倒在林间枯叶之中,悲情难表,痛如刀割。待其止住泪水,拾起地上红色锦袋,打开来开,里面竟是十八颗沉甸甸的珍珠,将珍珠倒出,锦袋最深处还静静躺着一支黑鱼玉坠。 杨延顺重新将珍珠收入袋中,又把黑玉与自己颈上白玉合并,将双鱼玉坠掖入怀中,望着呼延佩显离去的方向,叩首三拜。起身时,杨延顺高声道:“多谢双王不杀之恩!”说完,杨延顺手捂伤口,踉跄着向八卦山上走去。 林中树后,照夜白突然窜出,马上的双王呼延佩显泪如雨下,耳边还回响着那年他对自己说的话: “今日起你佩黑鱼,我带白鱼。等到双鱼合璧之时,既是你我相聚之日。” “相聚之日,你还会娶我吗?” “佩显,待我得胜归来,定许你一世凤冠霞帔。” “我等你回来。” 呼延佩显打马离去,回到周家大院。进门时,周老员外殷勤迎接,双王沉思良久,道:“姨夫,待打退辽军之后,我便会迎娶表妹过门!” 这正是:多情自古空遗恨,明月清风冷看人。 欲知世情须尝胆,会尽人间暗点头。 昨日花开今日谢,梦醒时分方觉寒。 物是人非百事休,曾经恩爱反为仇。 他最终还是等来了凤冠霞帔,只不过,穿戴的人,不是自己。 ☆、中秋夜 杨延顺带伤回到八卦山,五郎杨延德急忙为其包扎诊治,但杨延顺丝毫不以为意,来到耶律休哥榻前,笑道:“铁筝,我回来了,久等了吧。十八颗珍珠拿到了,等我研磨成粉,给你涂在伤口之上,便可不留疤痕。” 耶律休哥看着杨延顺右肩,关切问道:“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杨延顺:“无碍。这是我应得的,早些面对更好。” 耶律休哥闻言心中既明,也未多说,便和杨延顺在房中聊起其他之事。杨延顺也乐得其中,和耶律休哥在一起,总能让自己轻松起来,一扫心中忧愁。 常言道,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转眼间已到八月十五,正值中秋佳节。 这一天,杨延顺正与耶律休哥在庙中庭院比武,倏忽半月之间,耶律休哥在五哥的高超医术下已经好了大半,二人一边比武切磋,一边谈笑说情,好不快意。突然庙门被人叩响,有小沙弥去打开庙门。庙门一开,就见门前立着两个大汉。其中一人脸大如盘,黑里透红,背后背着大葫芦。另一人是个白脸大汉,咧着大嘴,正朝庙里四处张望,看到杨延顺二人之后突然双眼放光,大叫道:“杨兄弟!可算找到你啦!” 说话间二人已迈着大步走进院中,杨延顺看着二人,将耶律休哥挡在身后,双手抱拳,道:“不知孟二哥、焦三哥找我何事?” 来的二人正是孟良焦赞,就听孟良答道:“这不是中秋佳节到了嘛,六哥着我二人前来寻八弟回去,一起团圆团圆!还有咱们的盟娘老太君想你啦!快跟我们下山回城吧!” 杨延顺闻言心中一翻,六哥找我回去?不能啊,他想必都不会再认我这个八弟了。还有娘亲佘太君,当初自己离开时也没有留住自己,想必也是不打算再认我了。如此想到,杨延顺便摇摇头,道:“有劳二位辛苦奔波了,不过实不相瞒,杨某并不打算回去,而且城中少我一个杨八郎,也并不影响什么的。”说完,杨延顺转身拉着耶律休哥准备进屋。 焦赞一看,急忙说道:“杨兄弟留步,六哥亲口说的,要我俩请你回去!”孟良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六哥还说,只要你回去,还是一家兄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苦衷。” 此话一出,杨延顺心中一热,不过转念一想,就算六哥不怪自己了,自己还能回去吗?回去之后怎么面对呼延佩显呢?杨延顺又看看身旁的耶律休哥,道:“有劳孟二哥带个话儿,就说中秋佳节有人更需要八郎陪伴,若是六哥定要见我,就请他上山来吧有一个人,也很想见他呢!” “谁啊?”孟、焦二人齐声问道。 杨延顺看着佛堂内的人影,低声道:“五哥,杨延德!” 孟、焦二人下山后,耶律休哥在耳边问道:“八郎,你真的不想下山?”“不想。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是夜,一轮明月高升,圆润如盘,皎洁如玉。八卦山庙前,一人一马,叩响了庙门。开门的小沙弥双手合十,问道:“不知施主深夜造访,所谓何事?” 来人也连忙还礼,恭敬道:“还请小师父行个方便,向方丈通报一声,就说天波杨府的六郎杨延昭前来拜访!” “来者是客,还请施主到庙中大堂等候吧!小僧这就去为您通禀。” 月色下,一名僧人快步从庙中后院来到大堂,就见堂中端坐一人,素衣长袍,面如冠玉,眼若星矢,长眉似刀,黑发披肩,颔下三缕胡须,一看便是饱读兵书、胸怀大志、腹有经纶之人。 那人自是察觉自己进来,眉目之间竟突然一变,紧接着缓缓起身,满目深情,最后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哭道:“五哥!真的是你!我是六郎延昭啊!” 五郎杨延德也急忙跪倒,兄弟二人相扶而泣,六郎问道:“五哥,你怎么会在此出家为僧啊?八弟又在何处?” 五郎答道:“此时说来话长,暂且不提。八弟在庙后竹林中饮酒,你我兄弟三人今日得以相聚,实乃万幸,何不把酒畅谈,赏月言欢?” 六郎应声道:“此来甚好!” 说罢,兄弟二人走向寺庙后院,出了小门,面前是一片竹林,明月当空,映出林中一条石径。走到尽头之时就见一块空地,中央摆放石桌石凳,石桌之上尽是美酒佳肴。 在桌前坐着一个人,正背对着六郎,黑衣长袖,举杯邀月。 五郎走上前去,轻咳一声,那人闻声转身,正是八郎延顺。八郎瞧见六哥来了,连忙跪拜。六郎将八郎扶起,没说什么,兄弟三人便依次落座桌前。 五郎率先举杯,道:“今日我们兄弟在此竹林石径得以相聚,真乃天佑杨门!我杨五郎先来敬天!”说罢,五郎举杯长空,一饮而尽。随后又自斟一杯,道:“这第二杯,敬咱死去的爹爹以及诸兄!”五郎跪在地上,六郎八郎也连忙跪在一旁。五郎将杯中酒洒在地上,兄弟三人三拜九叩,而后相扶而起。 五郎再倒一杯,望着左右两位兄弟,热泪盈眶:“六弟、八弟,天可怜见,你我还有重聚之日!”叹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日首开酒戒。 六郎见状,也自斟一杯,道:“五哥,六弟敬你!” “慢!”五郎打断道:“六弟呀,这一杯酒,你应该先敬八弟!” 六郎闻言看看八郎,八郎则是不敢抬头。五郎继续道:“当初你重病在榻,命在旦夕,可有此事?” 六郎答道:“确有此事!” 五郎:“当时急需世间罕有的四种异物做引,可是?” 六郎:“不假!” 五郎:“你可还记得是哪四样?” 六郎正色道:“麒麟角、乌龙尾、金龙须、雌龙发!” 五郎:“不错!八贤王给你金龙须,此乃王恩,我杨家当以死报国以报其恩!” 六郎慨然答道:“为王家千岁征战沙场,虽死不辞!” ☆、金枪将醉酒赋诗 五郎杨延德继续问道:“那对耶律休哥呢?你因他是辽人而恨之入骨,同样,他亦对你怀恨在心,但他还是献出了麒麟角,此恩不当报吗?” 六郎不知所答,沉吟良久:“这”。 五郎:“八弟貌似潜入北国辽宫,盗回雌龙发、乌龙须,此等恩情不当报吗?” 此话一出,八郎连忙道:“延顺为救六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此乃兄弟之情义,怎敢寻求回报!” 六郎叹息一声,他虽憎恨耶律休哥,罪责八郎不该背国投敌,但本心还是可怜、感激八郎的。而且他向来认为,使八郎失落北国是自己的失责。如今经过五郎一说,自己更是觉得对不起这位八弟了,想罢举杯说道:“八弟,六哥敬你!往日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八弟原谅!”说罢饮尽杯中酒,八郎亦是举杯回应。自此两兄弟涣然冰释,再无芥蒂。 兄弟三人推杯换盏,竹林畅晚,酒过三巡,六郎杨延昭喝得醉了,站起身来,举杯望月,想起多年来宋辽两国交战,沙场争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悲从心来。他本便是忠良之后,亦有报国之志、征战之心,此间不禁醉酒作诗。 诗曰:月下敲蛅乡夜寒,征人不寐忆长安。 雾迷北塞逰魂泣,草没中原战骨衰。 直望明河临象国,谁将甘露捧金盘。 何年卸甲天河洗,酩酊征歌岁月宽。 一首作罢,尚不畅快,又作诗云: 去年今日始离家,久戍边关信可差。 别话想来深似海,归心动处乱如麻。 时维八月征衫薄,节近中秋酒共赊。 遥忆雄州城上月,清光依旧照琵琶。 六郎连饮三杯,转回身来,笑问道:“八弟何不也作诗一首?” 八郎点点头,站起身来,踱了三步,眼望竹林冷月,想到去年今日尚在西域疆场,可世事难料,而今身处此地,宋辽依旧交战,自己却早已忘了军国大义,更没有保家卫国之心,不再想为宋主卖命,便道: 伊人秋雨梦归来,断剑残虹落马蹄。 将军冷月魂散去,旧刃水寒卸甲尘。 暮云千卷黄沙尽,徒为枯骨画红妆! 散落人间无情泪,此生不见赵家郎。 六郎听罢心有不悦,道:“此生不见赵家郎?八弟,此为何意?” 八郎先看了看五哥,又看了看六哥,道:“实不相瞒,延顺已有归隐之心,耶律休哥伤势一好,我自将褪去战甲盔袍,与他携手山林,不问宋辽两国之事。或许,这也是我俩最好的归宿吧。” 六郎把眉一皱,怒道:“八弟怎可如此做想! 八郎温文一笑,道:“依六哥来看,应当如何?” 六郎正色道:“五哥、八弟,既然你我兄弟相聚,便是天要亡辽!我相信,三人合力,定能大败韩昌,夺回燕云十六州,逼近上京城。到时候兵临城下,萧太后不得不降,从此天下再无征战,你我亦可不负圣望,报答皇恩!” “皇恩?”八郎摇摇头:“大宋想要灭辽,无异于痴人说梦!徒使万千将士化枯骨而已。六哥,我说过,此生不再做大宋之臣,怕是不能为你分忧了!” 六郎满眼诧异,又转头来向五郎看去,五郎饮尽桌上的最后的一杯酒,高颂一声佛号,口中念道: 识透人情惊破胆,看穿世间心胆寒。 白璧易埋千古恨,黄金难买一身闲。 佛法浩瀚广无边,度尽人间苦和难。 人生究竟归何处,笑游清秀山水间。 话音一落,五郎伸手在自己头上拍了三下,一时间满头华发尽脱,留下一颗光头。五郎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满面春光,对着桌前二人笑道:“贫僧终于了无牵挂,自此之后青灯古佛,山水同乐。若是有缘再见,定会向二位施主化些斋饭。”说完,五郎杨延德顺着石径走下山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之中。 自始至终,八郎未发一言,六郎却是愣在原地,不知所为。良久一声长叹,伏在石桌上大声痛哭,声泪俱下。杨延顺劝道:“五哥向来佛缘深、情缘浅,此般抉择想必也是命中注定,六哥勿要伤感。” 六郎自是寻思半响,叹息不止。而后八郎又道:“六哥,不知你可有退兵之策?” 一提战事,六郎当即精神抖擞,道:“实不相瞒,我想了许久,可还未有良策。” 八郎听罢点头,虎目一转,突然道:“六哥,我有一策不知可行与否?” 六郎:“八弟快讲!” “六哥莫急,先听我讲一段往事。”八郎想了片刻,道:“一年前,我尚在西域,随辽军攻打西夜国。我本欲千里擒杀西夜王,却不想西夜王竟是一对孪生兄弟。二人长得异常相像,甚至可以说毫无差异!两个西夜王同使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招式锤法同样相同,威力无边,远远超过一人之力。那一次,我惨败四支亮银锤下,命在旦夕!揽月驹也为了救我而亡,便是我那把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也在那场战役中卷刃作废,足见其威!” 六郎道:“八弟何意?” “六哥,若是战场之上突然出现两个杨六郎,你说韩昌能不做怕?能不退兵吗?”八郎诡笑道。 六郎:“你是指?” “银枪将,任炳任堂惠!” 书中代言,大宋朝的杨景杨延昭因其擅使虎头錾金枪,故而人称“金枪将!”而任炳任堂惠因其擅使虎头亮银枪,加之其与六郎杨景长得甚是相似,常人难辨,故而人称“银枪将!” 再说六郎,此时思虑片刻,当即虎目放光,道:“多谢八弟良策,十日之后,我当与韩延寿决战于黄土坡!”说罢便要告辞下山,又嘱咐八郎道:“八郎,你的坐骑兵刃我已帮你带来了,现在庙前。你虽为杨家将,但却从未练过杨家枪法,实属遗憾。我这本是自己撰写的《杨家枪法》,现交付与你。你天性异禀,想必不日之后便可惨痛杨家枪法之精髓!”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交付于八郎延顺。 八郎小心接过,掖在怀中。六郎便下山回城,暂且不提。 ☆、竹林归隐 八郎延顺独自留在石径竹林,但见明月当空,繁星满天,秋意甚浓,此间竟无所想,只是怅然伫立于石桌前。为自己倒满一杯酒,入口极涩,不住咂唇。但闻身后脚步声响,不久来到近前,便被人从身后抱住。 杨延顺放下酒杯,手搭在耶律休哥双手之上,并未回首,只是问道:”此间唯剩你我二人也算是清静了许多。“ 耶律休哥:“是呀,只剩你我二人。” 杨延顺:“铁筝,陪我坐上片刻可好?” “有何不可。”耶律休哥坐下石凳,杨延顺亦坐在一旁。清风拂面,顿时清醒了许多,便道:“中秋之夜,北国之月亦照南国,辽人也好,宋人也罢,不都享受中秋佳节,何故频生战事,非要一争高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本是同根生?天下也只有你杨八郎会如此作想吧?”耶律休哥笑道。 杨延顺:“非也非也。天下作此想之人必不在少数,只不过”。 “不过什么?”耶律休哥追问道。 “不过,此等人皆如我一般,无心去理甚国家大事,只想安守田园,陪伴妻儿老小,亦或纵情山水,放浪形骸罢了。”杨延顺答道。 耶律休哥:”宋人不是讲’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吗?” “哪个宋人讲的?“杨延顺问道。 耶律休哥:“我怎会知道!” 杨延顺硬眉一皱,道:“应该是‘天下太平,匹夫有责!” 说罢,又饮了酒一杯,转头看去,耶律休哥面色苍白,依有病态,忙道:“铁筝,你身体尚未全然康复,此处秋寒不弱,你又不能饮酒抵抗,我们还是早些回屋为好,以免你病情加重。” 后者点点头,没在言语,两人遂相扶回到庙中斋房,一夜无话。 次日天明,二人辞别了庙中沙弥,相伴下山,来到遂州城内,此时战事不紧,城门尚可开放,边关百姓如常日一般劳作生活。久居边关的他们似乎早已不怕战争的残酷,战事一起,便放下手中一切繁务,守城扼关。战事一退,便还原本来角色,经商的经商,劳作的劳作,回归平淡生活。 话说二人寻回一字赖脚玉麒麟,又置办了一车货物,辗转来到了遂州城南门的一处僻静小巷。走到巷口的第三家,杨延顺敲了敲门板。耶律休哥甚是不解,问道:“你带我到这儿干嘛?这又是谁家?” 杨延顺一笑,答道:“别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耶律休哥也未再追问,二人站在门前等待。不多时便听到门内院中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板被人拉开一条缝隙,自里面探出一颗白首,望着两人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是杨公子吗?”声音迟缓干涩。 二人闻声抬眼望去,就见面前站着一位老人,满头白发苍苍,面如古铜,老态龙钟。杨延顺连忙答道:“李伯,正是在下!” 李伯恭敬道:“恕老朽不周,让二位公子久等了。这人年纪大了,腿脚不灵活,记性也就不好了。杨公子,您二位快快进来吧。”说完将门打开,侧身让过二人。 杨延顺道:“无碍。” 三人依次进了屋内,分宾主落座。其实就是坐在了三把木椅子上,耶律休哥环顾屋内,甚是简朴,若是没有这几把木椅外加一张木桌,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身后应该是一个卧房,房门上挂着深蓝色的布帘,并没有见到这家人的女主人,想必是个独居的老人。 再说李伯,此时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壶凉茶,放在桌上,杨延顺尝了一口,耶律休哥确实没有勇气去尝。毕竟没有谁会直接对着壶嘴喝茶的,除了杨八郎。 李伯坐在八朗面前,道:“杨公子,老朽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杨延顺:“最近杂事繁忙,难以抽身,让李伯久等了。”说完自怀中掏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木桌之上,推到李伯面前,继续道:”这是购屋的三十两,加上之前的定金五两,共计三十五两,您老清点一下。” 李伯见到银两,摆了摆手,道:“杨公子,上次你交了定金离开后,老朽思量多时,常言道‘攒下黄金几百斗,临死不能带分文’。我一个老头子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还要那么多钱财何用?徒招灾祸罢了。所以,老朽只收五两定金便可。”说罢,起身回到卧房,时刻不多,挑帘出来,手中多了一张黄纸。 “杨公子,这是房契,你拿去吧。”李伯道。 杨延顺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又丢在桌上,道:“李伯,这东西想必我也不需要,双王爷会替我收好的,对吧?” 说罢,杨延顺起身离去,耶律休哥随时不明就里,也值得尾随离开。二人离去之后,李伯慌忙跪倒在地,面向屋内,道:“老朽无能,还是被杨大人看穿了,千岁爷恕罪!” 良久,屋内走出一人,眼望屋外木门,道:“无碍。” 遂州城外,杨延顺和耶律休哥坐在马车之上,载着一车货物向远处驶去,马车旁是两匹骏马,正是一字赖脚玉麒麟和抱月乌夹寨。抱月乌夹寨似是十分喜换玉麒麟,不停地围着它打转,时而跑到前方又折返回到玉麒麟身边,时而绕到玉麒麟身后,去嗅玉麒麟马尾。不过玉麒麟似是不太喜欢这个新朋友,不停打着响鼻,警告那匹体态异常,不修边幅的‘乌龙驹’不要靠近自己。 再说耶律休哥,倚在杨延顺身边,问道:“八郎,方才你买的是什么房子啊?” 杨延顺答道:“我答应过你,要和你归隐山林,没有房子,我们住什么啊?所以刚到遂州城时,我就向人打听,知道南门的李伯在城外竹林中有间小屋,便去下了订金,等你我再无世间杂事缠身,就一起去做个竹林隐士!” “想不到你早已有打算,看来本于越还真没看错你,我的常衮大人!” “那是自然!于越大人,可知道咱们还有多久能到竹林小屋?” “我虽不知,但也不急。不过,我的玉麒麟好像着急了?” “哦?它急什么?” “急着摆脱那匹和你一个德行的乌龙驹啊!” ☆、于越下厨 话说杨延顺与耶律休哥走到竹林前时,但见竹黄叶枯,秋风瑟瑟,竟是一幅凄寒之景。耶律休哥不禁向杨延顺怀中缩了一缩。马车碾压过枯叶,尽是岁月消磨的声响。 二人皆是沉默不语,两匹战马亦是甚为乖巧地跟在车后。继续向竹林深处驶去,约半柱香时间,眼前风景立转。但见一条斜径幽远,周围竹林竟有新绿之色,叶青如萍,风摇枝摆,婆娑如画。正如南宋陆放翁诗云:“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沿着小径向前,忽见一房新屋,木质漆金,屋旁已有人开垦出的田园花圃。二人跳下马车,绕到屋后,一潭清池静如明镜。再回到屋前,推门而进,小屋恬静清新,桌椅崭新,花梨窗棂。走进内室,有张侧榻安放于床边。支开木窗,便是那潭清池。秋景如诗,尽收眼底。当轻风潜入屋内时,耳边便有风铃作响,清脆悦耳,宛如天音。 耶律休哥鹰目一弯,喜出望外,称赞道:“看不出常衮大人还真会挑,此地颇合我心,在此终老也是不错的选择!” 杨延顺点点头,没有说话,因他心中明了,恐怕这一切都是呼延佩显为自己置办的。 书中代言,早在呼延佩显得知杨八郎尚在人世,并且已回到遂州城时,他便派人在此林间置办木屋田园,这里的一切都是呼延佩显亲自督造的:屋前的竹林,屋后的池塘,甚至是屋内桌椅的位置都是呼延佩显一一指定,几乎一切都是依着杨延顺所好。他本想杨八郎归来与自己相见,共同抵御辽兵,待战事一了,便想辞官不做,与八哥终老山林。怎知世事难料,空以一腔热忱安排好了一切,到头来却都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耶律休哥此时已经躺在床榻之上,却被杨延顺一把拉起,道:“铁筝,现在还不能休息,我们还要稍作收拾,况且屋外还有一车货物尚未安置呢。” “那你就去搬嘛!” “马还没喂呢?” “放到竹林里自己吃去吧!” “晚饭还没做呢?” “你去做呗!” “衣服还没脱呢?” “你帮我脱了。” “好啊好啊!” “慢着!你脱我衣服干什么!” “你不是要休息嘛,我给你侍寝啊!” “停!我还是去喂马吧!” 说完耶律休哥跳下榻来,到院中去寻马匹。杨延顺则是暗笑一声,也走出屋来,安置杂物。两人各忙各的,只不过杨延顺忙了一下午的家务活,耶律休哥放了一下午的马。 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暗淡,耶律休哥牵着两匹骏马归来,正望见杨延顺站在池中寻找着什么,便笑道:“大常衮好兴致啊,居然独自一人在戏水?” 杨延顺闻言看了一眼耶律休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猛然扎进池水之中,吓了耶律休哥一跳,急忙跑到水边去看。就见池水咕咚咕咚冒了些气泡,紧接着杨延顺突然从水中窜出,手中多了一尾鲤鱼。 耶律休哥见到此景,心中喜悦,暗自忖道: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会摸鱼。 杨延顺走上岸来,耶律休哥转头去看,又突然背过身去,面红耳赤,骂道:“你这厮怎么不穿衣服!” 杨延顺一脸无辜,道:“你有见过谁下水摸鱼还要穿衣服的啊?” “那你也不能全脱了啊!”耶律休哥回道。 “怕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说着杨延顺把鱼丢在地上,自己竟在岸边晒起太阳,虽然此时已然夕阳西下,但他还是怡然自得,好不快活。耶律休哥却是一跺脚,转身回屋。 过了片刻,杨延顺穿戴整齐,拿着那尾鲤鱼,来到屋前,透过窗棂向屋内张望,此时耶律休哥正躺在榻上,似是睡熟。杨延顺轻轻唤道:“娘子娘子醒醒娘”。 “干嘛!”耶律休哥猛然鹰目一睁,问道。 “呃你没睡啊?"杨延顺诧异地问道。 耶律休哥:“自然没睡,叫我干嘛?” 杨延顺把手中的鲤鱼一举,道:“娘子,你会做菜吗?” “会!” “你居然会做菜?” “怎么,不信?” “自然不信!”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7节 “哼把鱼拿来!” “干什么?” “做菜啊!” 耶律休哥说着伸手将鲤鱼夺了过来,起身离屋,来到灶台处,环顾一圈后,道:“杨八郎接令!” “末将在!”杨延顺在窗外喊道。 “本帅命你,半炷香之内找来木柴生火!” “得令!” “把你的秋水雁翎刀拿来!” “做什么?” “剖鱼!” “呃你看这把刀行吗?”说着杨延顺递上前去一把精致的银色小刀。 耶律休哥结接过,道:“不错!”话音刚落,手中银刀一转,便已将鲤鱼钉在砧板之上,随后鹰目一扫,“你还不快去找木柴生火,还想不想吃晚饭了!” 杨延顺觑一眼砧板上的鲤鱼,小心道:”想!末将去去就来!“说完一溜烟地跑掉了。 耶律休哥则把目光收回,看着砧板上的鲤鱼,心道:当初和萧千机学了一些厨艺,看来还是有用处的!杨八郎,你将是世间第一个吃我做的菜的人!“ 杨延顺抱着一堆木柴回来时,竟见耶律休哥坐在门前等着自己,手中还把玩着剖鱼的银刀,便问道:”你怎么坐在这儿了?“ “等你回来啊!”耶律休哥答道。 “鱼呢?” “剖完了!”说着一指砧板。 杨延顺跑到近前去看,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于越大人,你这鱼鳞好像还没刮啊?” “啊?刮鱼鳞?需要吗?”耶律休哥甚是惊奇。 “不需要吗?”杨延顺反问道。 “常衮大人,我们契丹人吃鱼是不刮鱼鳞的!”耶律休哥支吾道,脸色却红了一大半。 杨延顺:“哦?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耶律休哥:“哎?慢着,你还是把鱼鳞刮一刮吧,毕竟你是宋人,我怕你吃不习惯。” “不必,我也想尝尝这不刮鳞的鱼,做出来是什么滋味。”话音未落,忽觉面颊生风,眼前银光一闪,吓得杨延顺把眼一闭,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睁开来看,就见自己身后的木梁之上插着一把银刀,正是耶律休哥剖鱼所用的那把。 就听耶律休哥道:“叫你刮你就刮,哪那么多的废话,小心我军法处置!” 杨延顺急忙媚笑,道:“遵命!末将这就刮刮哎我说于越大人,你去把洒家的秋水雁翎刀拿来可好?” “干什么?” “这把小银刀插得太深,拔不出来了!” ☆、今夜与君歌一曲 竹林木屋,良人对饮。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战”,耶律休哥终于将鱼做好,而杨延顺则一直在旁为其“助攻”。待到锅中终于飘出鱼香之时,耶律休哥在心中暗自感叹:这场“战役”终于胜利了,好在没在八朗面前丢脸!刚想松一口气,却听见杨延顺突然问道:“铁筝,你可曾放盐?” “盐?做菜还需放盐?我只知在鞭子上放盐,抽起来才叫爽快!”耶律休哥兀自答道。 杨延顺只得装作没听见,急忙去屋内收拾碗筷,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对着累倒在一旁的耶律休哥笑道:“娘子,我们一起用膳如何?” 耶律休哥一听,便来了精神,走到桌前,拿起筷子便去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嘴里,却突然面色一变,强忍着将其咽下,道:“明天还是去城中请个厨子来吧!” 再说杨延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旋风筷子抡圆了,狼吞虎咽,口中还不住说道:“今日有娘子亲自为我做此美味佳肴,真是荣幸之极!”说罢又一饮而尽。 耶律休哥则睨着双眼,道:“难吃就少吃点。“ “咦?怎么会难吃呢?堪称美味啊!实不相瞒,为夫还从没吃过如此鲜美的鲤鱼!”杨延顺答道。 “切!就会耍嘴皮子。”耶律休哥如是说道,心中却是喜悦难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耶律休哥忽道:“八郎,你上次唱的小曲儿还蛮好听的,再给我唱一曲如何?” 杨延顺看着耶律休哥,沉吟片刻,突然笑道:“好!既然娘子想听,我就再唱上一曲!”说着站起身来,挑起烛灯,拿起酒杯,绕道耶律休哥身旁,问道:“娘子想听什么?” 耶律休哥:“今夜你我对饮言欢,那么就唱‘酒’好了!” “酒?”杨延顺点点头,道:“听好了,为夫这就给娘子唱个小酒曲儿!” 竹林深处,碧水清池,木屋孤灯,歌声如诉: “说人生,道人生,可叹人生路不平。 古来圣贤皆寂寞 惟有饮者留其名。 好酒之人分两等也有正来也有偏。 英雄饮酒创奇迹,攻营拔寨斗泥丸。 豪杰饮酒增谋略,敢叫日会换新天。 文人饮酒增灵感,吟诗绘画谱新篇。 美人饮酒增资色,品箫抚琴韵味甜。 酒不醉人人自醉,好酒不醉方为高。 杜康造酒刘伶醉刘伶一醉整三年。 三年头上算酒账刘伶成为酒中仙。 这一好酒不要紧 坟茔丘里蹲三年。 你说可怜不可怜! 想我汴京赵太组,饮酒醉在金殿前。 醉酒斩了郑三弟,醒酒免了潘太师。 斩免不公民声怨,刀枪滚滚起狼烟。 这一好酒不要紧,从此江山不得安!” 歌声一住,杨延顺将酒杯猛然放下,双眼一潮,险些落下泪来。耶律休哥听其曲中提到太师潘章,虽不知其所意,但知其所恨,急忙安慰道:“八郎,唱曲而已,何必想些不开心之事。罢了,我们坐下来,继续饮酒可好?” 杨延顺依旧默不作声,坐在耶律休哥旁,闷闷不乐。耶律休哥见状,继续道:“八郎,不如我给你唱个小曲儿如何?” 杨延顺一听,眼睛一亮,答道:“娘子既有雅兴,为夫自当洗耳恭听!” 耶律休哥浅笑一声,清唱道: “吾家黄龙西山府,安城炊烟暮。 谁知塞外风霜怒,无寻家何处。 那日我与君相处,桃花笑晨雾。 转眼君去悲风枯,冷月照归途。 君在无,君在无, 安城寂寥草木疏。 君知无,君知无, 愿以长生换相晤。” 曲到此处戛然而止,耶律休哥躺在杨延顺怀中,问道:“此曲如何?” 杨延顺反问:“铁筝,这是哪里的曲子?”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想了半天,答道:“这是这是我家乡的曲子。” 杨延顺:“家乡?辽国?” “嗯算是吧。”耶律休哥说着向杨延顺怀里蹭了蹭。 “那为何只唱了一半?”杨延顺问道。 “因为因为我只记得这些了.”耶律休哥说着竟有一滴泪水自眼角滑落,杨延顺却是未曾注意到,只将耶律休哥抱紧,低下头时,正见耶律休哥唇角凑了上来,便对准吻了下去。 两唇相碰,自是一发不可收拾。二人激吻片刻,耶律休哥便被杨延顺抱到了榻上,轻轻将其放下,褪去小衣,露出胸膛来。杨延顺轻吻其身,又突然扯去罩袍,耶律休哥惊呼一声,却也未作反抗。杨延顺一路吻下,烛火摇曳,屋内只闻喘声不休。 不多时,二人尽皆【赤】身相对,杨延顺压在耶律休哥身上,一双大手亦是不住游走,最终停在一处,又俯在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耶律休哥登时面红耳赤,方欲挣扎,才发现自己双手不知何时已被杨延顺用衣袖缠在床梁之上,挣脱不开,只得弱声问道:“你做什么?” “呵呵,铁筝,还记得当日在你辽宫牢房之内,你我所做之事吗?”杨延顺反问道。 “啊混蛋,休得再提此事!”“好,我们不提,只是温习!” 话音方落,杨延顺猛然一挺身,耶律休哥眉目立变,两片薄唇轻启,未等喘声出口,便被杨延顺吻住,只得将喘声咽回,化为一声轻哼,美目似是春波,流转开来。只得将杨延顺抱紧,任其肆意为之,指尖划过他的背脊,却也难敌他【欲】火焚身。只得在心中叹道:即为所爱,又有何惧?想罢不禁将身上人搂紧,牙关一松,呻吟如歌,同赴巫山。榻间摇晃,耶律休哥鹰眼迷离,身随杨延顺所动,不敢有半点停滞,怎奈身上人虎豹之躯,自己早已挨不住了,他却愈战愈勇,仿佛把这床榻之间当成了战场,用尽浑身解数,丝毫没有溃败之意。 耶律休哥只得哀求告饶,哪知越是如此,杨八郎越是兴奋,其巨大的冲击力如同脱缰的野马、狂奔的战车,最后自己也无心挣扎,才发现竟也甚是享受,不禁转忧为喜,主动索求。这一变化自然不会逃得了杨延顺法眼,遂其威风凛凛,犹如攻城略地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发动进攻。 二人真情所致,全然不顾事间礼法,亦将人生愁苦之事忘却,唯留此间情爱不休,故而诗云: 美人灯下醉,良人何辞累。 夜来云雨起,声声震寰宇。 舔干娇羞泪,一点朱唇尝。 皓腕绕床梁,褪去小衣藏。 细腰存紫伤,雪颈留红妆。 朱唇品箫忙,五指犹猖狂。 琼浆沾帷幔,娇喘入耳畔。 香汗湿枕旁,仙妻正彷徨。 褥巾擦雪身,暖枕垫粉、臀。 玉腿搭我肩,素手攥床边。 柳眉微蹙紧,樱口轻松张。 上马跨银枪,腰颤几度香。 朱红轻飞溅,暗夜菊花殇。 ☆、宋辽决战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高水清,风云骤起,兵精粮足,正好厮杀。 从遂州城雇来的仆人们带来了消息,十日前,太宗皇帝赵光义驾崩于深宫内院,八王爷赵德芳带领双王呼延佩显、汝南王郑印、双天官寇准回京奔丧,还命六郎杨景率军五万,美名其曰护送诸王,实则回京逼宫。边关则留铁鞭王呼延赞、太君佘赛花等人率领杨家女将及边关诸将镇守遂州,以防韩昌来袭。 三日之后,宫中传来消息,太子‘不愿’登基,发誓要为先皇守孝终老。八贤王主持大局,在双王呼延佩显、汝南王郑印、双天官寇准以及六郎杨景的支持下,拥护三皇子赵恒赵休元登基八宝金殿。 消息一出,震惊朝野,以右丞相赵普为首的一班老臣誓死反对三皇子登基,奈何庙堂之上有八贤王坐镇,京城之外亦有杨六郎五万精兵安营,随时可进宫‘勤王护驾’,赵普等人只好来到德高望重的通武王府门前,请通武王潘美出山主持公道,哪知通武王非但没有答应出山,反而翻出陈年旧账,反将一军,道:“当年太组爷驾崩,理应由魏王赵德昭继位,尔等却拥护太宗继位!你赵普更是私下与幕僚说无论是谁继位,都是他赵官家做皇帝,有何区别!如今又怎么忘了当年所说之话了?哼,太子继位也好,三皇子继位也罢,大宋的江山也依旧姓赵!” 说完话,潘美拂袖而去,老管家关门送客,赵普等人羞愧难当,悻悻而归,从此再无人称何异议。三皇子赵恒不日登基,翌日,拜将杨景,封为大宋兵马元帅,统领三军,抵御辽寇。 对于宋朝的百姓而言,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是谁带领大宋军民抗辽。当百姓听闻是杨六郎挂帅出征,尽皆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宋朝的百姓,只知道杨家将就剩下六郎一人了。而且杨六郎在大宋威望极高,无论是武艺谋略,人品材质,都是堪称帅才,是此时大宋最好的元帅人选。杨六郎众望所归,军民拥戴,士气高涨,誓要与辽军决一死战,彻底御敌于国门之外。 此时遂州城外,竹林木屋,杨延顺坐在窗边手握兵书,却是没心思去看。三皇子如愿登基,六哥也当上大宋元帅,看来不久必有一场大战,一场决定胜败的大战!宋军胜,边关战事便了。宋军败,江山危矣!辽军胜,顺势南下,逼近京都汴梁,朝纲恐摧!辽军败,回归本国休养生息,来日方长,难伤其根本。如此看来,六哥所面临的压力要远远大于韩昌! 想到此处,八郎延顺不禁叹息一声,尽显忧虑。 此时耶律休哥方从屋外回来,见杨延顺愁眉紧锁,叹息连连,心知有事,便问道:“八郎,何事忧愁?” 八郎转过头来,将心中所想讲明,耶律休哥听罢也是半晌无言,随后突然道:“八郎,我听闻宋辽两军今日调度频繁,大战将至,不如你我到战场边缘观战?若有闪失,你我还可前去搭救,你救你六哥,我救我师哥。如何?“ 杨延顺看看耶律休哥,后者一脸真诚无假,便道:”如此甚好!” 又过旬日,秋分至。雷始收声、蛰虫培户、水始涸。 这一天,遂州城外,韩昌再次挥兵而至,此次有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以及神威将军唐经年来助,韩昌是势在必得!队伍一亮,城上便有蓝旗官跑到城内帅帐,高声禀报:“杨元帅,韩昌带兵而来,现已到城门之外!” 六郎杨延昭一听,心道:来得正好!当即击鼓聚将。三通鼓罢,诸将已到帅帐,依次站好。杨延昭虎目扫过帐中众人,突然开口道:“诸位兄弟,今日韩昌再次兴兵来犯,本帅誓死与其决一死战,定要让他有来无回!望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说罢向帐内深鞠一躬! 帐中诸将齐声喝到:”末将得令!“ 三军出城,诸将压阵,杨延昭一马当先,来到最前,遥望面前韩昌,高声喊道:”韩昌,前来受死吗?” 韩昌一声冷笑,答道:”杨六郎,多年未见,如今你已成大宋元帅,可喜可贺啊!“ 杨延昭横眉冷目,并未搭言,韩昌继续道:”杨元帅,此地狭窄,难以一较高下,据我所知,此处西北有百里竹林,竹林前有一黄土坡,地域辽阔,正好厮杀,不如你我前去那里如何?” “好!还请韩元帅前头带路!”杨延昭答道。 韩昌大叉一晃,带着万千辽军浩浩荡荡向西北而去,杨延昭带着宋军宋将紧随其后! 再说竹林木屋之内,杨延顺与耶律休哥二人正缠绵在榻,耳间忽闻吼声震天,战马嘶鸣,似在不远之处。仔细听来,倒不是喊杀之声,应该是还未交战。二人四目相对,杨延顺道:“大战开始了。”说罢起身下榻,耶律休哥紧随其后。二人收拾妥当,自院中牵来乌龙驹和玉麒麟,翻身上马,循声而去。 半柱香之后,两匹战马一前一后从竹林中冲出,就见面前是一个黄土坡,坡下兵卒万千,战马无数,仔细来看,正是宋辽两军对垒! 看辽军,刀枪林立,旗幡招展。当中有两杆门旗分为左右,上联是:大英雄三股叉开拓疆土,下联写:勇豪杰跨战马大展宏图。当中一杆大旗,高三丈三,金顶红面伴着黄火焰,上写道:“扫南灭宋大元帅”,中间书斗大“韩”字,护旗兵有二十四名。旗下一员大将,正是韩昌韩延寿。看韩昌:头戴天王盔、身罩红缕天王甲,胸绣金龙,肩搭狐狸尾,脑后飘摆雄鸡翎。护心镜、耀眼明亮,拌甲绦,九股紧拧。吞口兽、肩头绷,丝蛮带、腰中横,绿把腰刀辅内盛,虎皮囊、宝雕弓,整鱼袋、鱼踏尾、软征战裙膀下从,有中衣、老古铜,牛皮战靴俊内容,狮子雪、血里红,迫风赶日数它能,三股叉、手中擎,运用遂心招数灵,二目有神赛金灯! 杨延顺不禁赞叹道:“铁筝,你师哥韩昌果真大才也,若不是沙场为敌,真欲与其称兄道弟,把酒论兵!” 耶律休哥应道:”实不相瞒,在遇到你之前,师哥是最令我敬佩之人!“ 杨延顺转头看去,两人则相视一笑。 ☆、难分胜负 话说宋辽两军决战于黄土坡,两军对垒,刀枪如林,箭戟如蝗。 就见宋军一个个盔甲鲜明,军装齐整,人分五色、马分五色、盔分五色、甲分五色,高挑各样大旗:飞龙旗、飞凤旗、飞豹旗、三十六杆天罡旗、七十二杆地煞旗、周围一百单八杆压阵旗。正中有两杆日月门旗分为左右,四杆认标旗列立两厢。认标旗是素白缎子的,上绣黑字,特别显眼:上写道:“一杆枪,枪镇天下惊敌胆,座下马,马驰疆场灭群顽”;“抗辽兵,兵精将勇奇功建,保大宋,宋朝江山万万年”。当中是月白缎子大旗,中间绣斗大个“杨”字,迎风飘展,旗下正是三军大帅杨景杨延昭。 只见他杨延昭头戴一顶黄金凤翅帅字盔,高扎十三曲簪缨,珠缨倒撒,黄金抹额镶衬二龙斗宝,顶门是朵白绒球,撒红点,突突乱颤,身披一件金锁连环甲,内衬一件素征袍。前后带有护心宝镜、冰盘大小,冷森森耀眼锃光,胁下佩一口杀人宝剑,金吞口,金什件,杏黄挽手,剑把上飘洒着茶黄色灯笼穗,护挡的鱼踏尾,三叠倒挂,左右征裙卡金边、走银线,挡护膝、遮马面,座下一匹追风赶月白龙驹。这匹马,头至尾丈二长,蹄至背八尺五。细蹄寸儿、大蹄碗儿,鞍瞻鲜明,马挂威武铃,鬃毛乱颤,四蹄蹬开,有如闪电一般,鸟翅环得胜钩上挂着一杆虎头錾金枪。往脸上看:面似冠玉,宽天庭,重地阁,两道剑眉直插入鬓,一对虎目皂白分明,黑如漆点,白如粉淀,元宝阔口,三绺短髯、飘洒胸前,那真是不怒自威! 耶律休哥见此不禁赞叹道:“好一个金枪大将杨延昭!不愧为当朝郡马、三军统帅,真乃英雄也!” 杨延顺听罢,笑道:“铁筝,如果我猜的不错,不久将会有另一个英雄出场!” 耶律休哥闻言心中不解,暗道:若是再来一个英雄,恐我师哥有危! 再说战场之上,六郎杨景与韩昌韩延寿皆打马出阵,二人走得近些,六郎道:“韩昌,我敬你是条好汉,一身武艺谋略也甚是让我折服。你我既为邻邦,就应该兄弟相处,不该三番五次犯我中原、掠我百姓,占我城池。听我良言,速速退兵,两厢和好,互相往来,岂不为美?” 韩昌闻言哈哈大笑,道:”杨元帅,人生在世,哪一个不想好?中原景物宜人,地大物博,土地肥沃,可你们国君无能治理江山,我们萧太后来帮助治理,又有何不好?” 杨六郎把脸一沉,怒道:“我们国土,岂容你们侵占!我劝你速速退兵。” 韩昌:“杨元帅,叫我退兵可以,咱们两个今天战上一场,我这钢叉会会你那金枪。我若败了,自当退兵!” “既然如此,杨某奉陪到底!”话音一落,六郎杨延昭摘下虎头錾金枪,打马直取韩昌,韩昌毫不示弱,挥动三股托天叉,来战六郎! 二人皆是当世英豪,彼此相知相敬,战场之上,亦是知根知底,丝毫不敢大意,故而六郎把杨家祖传枪法使出来了。 但见枪山相仿,电闪一般,横风扫月,双手托天,怀中抱月,二郎担山。 有诗为证: 怪蟒出洞吐寒光,敌人阵前比戴伤。 按头推攥斜身刺,独蛟戏水最难防。 乌龙绞尾横抢扫,反手拌杆砸顶梁。 转尾摇头挥血挡,蜻蜓点水鬼神忙。 霸王甩枪回身打,胸前挂印美名扬。 再看那元帅韩昌,也是名人指点、高人传授。这杆钢叉练得炉火纯青、也是登峰造极。两个人一条枪、一杆叉,枪叉并举,百十回合,不分胜负。 有诗为证: 钢叉一抖阴阳手,举火烧天托双肘。 八宝转环风雷响,狮子摇头大张口。 白蛇吐芯奔面门,黄龙白尾两肋走。 叶茶探海招数妙,偷天换日移星斗。 大鹏展翅劈头落,敌将相逢难逃走。 二人斗了一天一夜,尚不见胜败,两国的边关大将都看傻了,世间唯有此杨六郎、韩延寿能如此威猛无敌!杨八郎早已口干舌燥,转头看看耶律休哥,后者亦是神情疲惫。 此时忽闻金瓯激响,原来是边关副帅花刀太岁岳景龙怕自家元帅有失,故而当机立断,鸣金收兵。辽军见状,也急忙鸣金收兵。 再说战场上两人,各自收了兵器,对望道:“待我回去稍息片刻,再回来战你!” 说罢,二人打马回归阵列。此时宋辽两军早已在两边安营扎寨,自家元帅一回,当即有大将把其扶下鞍马,抬回帐内,卸甲搬盔,酒水佳肴,百般照料。宋营内,六郎杨景气喘吁吁,坐了良久,方才叹道:“累煞我也!韩昌果真不好对付啊!” 左右两边忙有人搭言:“六哥,下一阵让我去吧!”“六哥我去吧!”“还是我去吧!” 杨六郎摇摇头,道:“你们都不能去。” 诸将不解,六郎解释道:“我不是怕你们打不过韩昌,只是此战是属于六郎杨景和韩昌韩延寿的!唯有一人能替我去!” 焦赞闻言忙问道:“谁啊?” 六郎笑道:”你们看看此时帐内少了谁啊?” 帐内诸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少了谁呢?大家都在啊!左有岳胜、孟良、焦赞、杨星、佘老太君及杨家女将。右有杨宗保、呼延佩显、岑林、柴干、郎千、郎万、马巨、姜礼、苗刚、石青等人。边关诸将都在这里,还有谁没到吗? 大家正在此疑惑,忽然帐帘一挑,进来一员大将,顶盔挂甲,罩袍束带,身边还跟了一个漂亮的娃娃。大人还未说话,这娃娃先张口道:“哎呀,介么多银呐!”诸将一听,乐了,这娃娃怎么还是个大舌头! 另一头,辽营内大帐内,韩昌刚刚酒足饭饱,方欲歇息片刻,忽闻帐外喊声震天,战鼓如雷,不禁眉头一皱,大喊道:“抬我钢叉来,诸将随本帅再去战杨六郎!” 有手下兵卒抬来钢叉,韩昌伸手接过,大步迈出帅帐,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敖头狮子雪,一摸马首,说道:“马兄,辛苦你啦!再随本帅出征沙场,扬名立万!”战马一声嘶鸣,人立而起,驮着韩昌冲出营寨,直奔战场! ☆、任堂惠大战韩昌 话说韩昌韩延寿打马奔赴战场,举目观瞧,就见面前的杨六郎头戴亮银飞龙盔,身披大叶亮银云片甲,腰横金玉带,足踏虎头快靴,座下一匹白龙马,掌中一杆虎头亮银枪! 韩昌一看,不禁笑道:”杨元帅怎么还换了一身装扮?“ 六郎没搭言,手中银枪一抖,二话不说,直奔韩昌!后者一见,心中惊奇,但无暇多想,急忙挥叉来挡。二人战在一处,又是一场大战! 斗至百十回合,韩昌突然把叉一横,问道:“杨元帅,我们今天还要战上一天一夜吗?” 六郎依旧未搭言,银枪继续进攻,韩昌好不气恼,浑身肌肉紧绷,又迎了上来! 韩昌无奈,只得又斗了一天一夜,刀叉往来,已没有昨日勇猛迅捷,韩昌突然用叉拨开银枪,厉声道:“杨六郎,你我暂且歇息片刻如何,稍后再战!” 此时六郎也是精疲力竭,只把虎头亮银枪一收,打马回营。韩昌见状,眉头一皱,也打马回营。单说韩昌回到辽营帅帐,把大叉一丢,战甲盔袍一卸,高声道:“酒来!”忙有护卫送上大碗酒来,韩昌一连干了三碗,紧接着大手一挥:“饭来!”又急忙有人摆上饭菜酒食,韩昌狼吞虎咽,吃罢,倒头军榻,呼呼大睡。帐中诸将还欲禀报军情,哪知还未开口,便听到韩昌鼾声大起,竟已睡了过去。诸将不禁心痛,元帅与杨六郎连续大战两天两夜,还不得休息,这身体怎么吃得消呢?就算人没事,战马也受不了啊!可又没办法,杨六郎不也是连续作战两天两夜嘛? 再说宋营之内,六郎回到帅帐,也是大吃大喝,狼吞虎咽,边关诸将在一旁看着,六郎边吃边说:“哎呦,累死我了!” 诸将一听,心说元帅怎么还变成云南口音了。正在此时,帐帘一挑,进来一人,诸将回头一看,来人竟也是杨六郎!诸将看看这个六郎,又看看那个六郎,突然明了,原来方才与韩昌大战一天一夜的是假六郎,宋朝的银枪将,任炳任堂惠!怪不得方才口音不对呢,竟然如此! 再说六郎杨景,来到任堂惠面前,道:“贤弟,辛苦你啦!” 任堂惠头也未抬,继续狼吐虎咽,待到吃饱之后,放下筷子,叹道:“六哥,这韩昌真不好对付!一会儿要是还让我上,我可就真的打不过他了!” 杨六郎闻言一笑,拍拍任堂惠的肩膀,道:“贤弟啊,不瞒你说,一会还得让你出马!” “六哥,我可真的不行了!再打下去,非得露出破绽,被韩昌发现我是假六郎!”任堂惠说道。 杨六郎摇摇头,附耳在任堂惠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听完之后,看看六郎,猛然点头!突然又问道:“六哥,我儿子呢?” 杨六郎道:“放心,宗保在陪金童呢!” 再说此时日上三竿,韩昌在帅帐中醒来,躺在榻上兀自思量,怎么昨天的杨六郎穿了一身的亮银甲?就连金枪也换成了银枪。况且,打斗之中,杨六郎枪法也有不同,与第一日的金枪相比,明显稍逊一筹。这是为何呢?听闻杨六郎大病初愈,想必是打斗两天两夜,旧病复发,力有不逮吧,若是果真如此,可真是妙哉!我应当即出兵,再与他大战,一定能将他累死在战场之上!想罢韩昌大笑一声,高声道:“取我兵器来,本帅要与杨六郎决一死战!” 黄土坡,宋辽对决,两国的兵将皆是忧心忡忡,自家元帅皆已大战两天两夜,此间再战,胜负难料!稍有疏忽,不但性命不保,更可能是全军溃败! 此时韩昌已到了战场之上,依旧威风不减,打马转了三圈,等待杨六郎出来。过了片刻,就见宋军忽然如鱼分水,战列两厢,自后军冲出一匹快马。抬眼去看,马上那人正是银盔银甲的杨六郎。杨六郎脸色并不是太好,韩昌心中暗喜,看来自己所猜不错,杨六郎果真是旧病复发,看来自己今天胜券在握了!想罢,自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钢叉,摇三摇,晃三晃,直奔杨六郎刺来! 再说这头的任堂惠,苦着一张脸,见韩昌二话不说直接打了过来,心道他还不知自己是假六郎,只得抬起虎头亮银枪,上护其身,下护其马,防守为主,不去进攻。任堂惠越是这样,韩昌越是觉得他就是杨六郎,此间已是强弩之末了。 二人战了八十回合,韩昌突然觉得不妙,杨六郎银枪一点破绽没有,非但没有败退之象,加之其一直在防守,省了许多气力,倒是自己,不断进攻,此间已经略有疲惫。他越想越怕,手中钢叉也渐慢了下来。任堂惠却依旧不紧不慢,也不进攻,仍是防守。 韩昌不禁心中有气,一时间乱了招法,恰巧此时自己居于下首之处,背对着身后斜阳。落日的余晖照耀,阳光正射在任堂惠的大叶亮银云片甲中央的护心镜上。护心镜本就明晃晃,耀人二目,加之反射落日之光,正照在韩昌面门之处。其威如炬,直刺双瞳,韩昌惊得大叫一声,眼前一黑,不可见物。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韩昌惊慌难以视物之时,从宋营之中冲出一匹快马,这匹马白的发亮,威武难表!马上一人金盔金甲,手执金枪,好似金甲天神!这人奔到战场之上,与任堂惠并肩而立。 韩昌耳中听闻马蹄声至,只是敌将来袭,不敢乱动,钢叉护在胸前,却不听来敌有何动作。又过了片刻,双目逐渐恢复,还是不见敌将有所动作,待其双目完全复明,连忙抬眼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看完之后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嗡作响!“这怎么可能!”韩昌大呼! 原来,韩昌睁开双目之后,就见面前两匹战马,马上两人,一人正是方才与自己打斗的杨六郎,另一人,竟然也是杨六郎! ☆、金银将斗败辽帅 话说韩昌睁开双眼去瞧,竟见到了两个杨六郎!他心道定是自己被阳光晃得晕了,赶紧揉了揉双眼,再次抬眼去看。面前还是二人,二人都骑着白马。往脸上去瞧,长得别无二致,好似一个模子中刻出来一般。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人金装,一人银装,一个是手拿虎头錾金枪,另一个是手拿虎头亮银枪! 看官皆知,此二人便是大宋的金枪将杨六郎和银枪将任堂惠是也!不过韩昌却是不可得知,只以为杨六郎懂得□□之术,不禁心中惊惧! 就在此时,忽听金枪将一声怒喝:“韩昌,你的死期到了!” 韩昌虎躯一震,支吾道:“你你是谁?” 金枪将闻言哈哈大笑:“吾乃大宋三军元帅、天波杨府六郎,杨景杨延昭是也!” 韩昌听罢又问银枪将:“那你是谁?” 银枪将也是哈哈大笑:“吾乃大宋三军元帅、天波杨府六郎,杨景杨延昭是也!” 韩昌听完恼羞成怒,目眦欲裂,只把钢牙咬碎,怒道:“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你是金枪杨六郎,还是银枪杨六郎,都把你们扎死了就好了!”话音一落,手中钢叉一抖,来战金银二将! 二人一看,急忙闪开,一左一右,金枪倒刺,银枪上挑,左右配合相得益彰,把韩昌围在中心,左右夹攻。 再看韩昌,端的是勇猛无敌,这杆钢叉左挡金枪右磕银枪,力道如同下山之虎,威势好比出海蛟龙。宋辽两军都看傻了,韩大元帅果真世间高人也!此时就见他杀得双眼通红,犹如蛮荒凶兽一般,好不骇人!另一头,金枪将杨延昭也是心中惊惧,韩昌怎会如此威猛,本想以二人之力击杀于他,怎知他拼死反抗,竟能抵住我二人合击!要知道自己和任堂惠双枪配合得天衣无缝,其威力远远超过了两个杨六郎,这便如同两仪生四象一般,无穷无尽,可竟还是制服不了韩昌!恐怕八弟延顺,也没想过回事如此局面吧! 说到八郎延顺,此时也正如六郎心中所想无异,他与耶律休哥同在黄土坡旁观战,对于战场之上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当金银二枪将同时出现时,八郎自是心中兴奋,六哥和任大哥的合击,天下无人可当!转头看向耶律休哥时,后者却是不同寻常地冷静。 杨延顺:“不担心你师哥韩昌吗?” 耶律休哥:“担心。金银二将之威,谁能不怕?” 杨延顺:“那你竟能如此冷静?” 耶律休哥:“至少师哥现在还没有败!” 此言一出,杨延顺心中一惊,是啊,韩昌还没败! 再说战场之上,三人鏖战已到白热化时期,韩昌杀得疯狂,金银二将亦是豁出性命,全然不顾。一杆钢叉,两杆□□,枪来叉往,枪退叉回。三人各自有攻有守,旗鼓相当。这场大战又持续了一天一夜,挨到了第二日上午,才有了决定性的转变。 话说此时过了一夜,三人皆是疲惫不堪,任堂惠最惨,银枪章法已乱。韩昌次之,虽然钢叉依旧有条有理,可速度却早已慢了下来,只觉得头晕目眩,越来越重。再说六郎杨景,虽然枪法不乱,速度也还得以保持,但已是强弩之末,他大病初愈,完全是靠着一腔忠君报国之志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就在宋辽两军全神贯注盯着三人时,忽见韩昌一个趔趄,居然矮了下去,仔细看来,竟是战马率先挨不住了,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不到片刻,当即身亡。韩昌的敖头狮子雪活活被累死在战场之上,并把韩昌甩去老远。韩昌被甩到地上,牙关紧咬,虎目圆瞪,手中叉也丢在一旁,再也站不起来,兀自喘着粗气,眼望苍天,不禁流下泪来。一声长叹:”哎!天欲亡我!“ 再看六郎杨景,觑见此大好时机,当即一打坐骑,快马来近前,金枪一抖,便想结果了韩昌性命,哪知一杆三尖两刃烈焰刀突然刺来,正中枪头,不但救了韩昌一命,险些将自己带下马来。 突出此变故,宋辽两军皆是一阵惊呼。银枪将任堂惠也急忙打马来到六郎杨景身边,金银二将再次并肩而立。众人抬眼望去,就见韩昌面前站着一匹高头大马,这匹马长得威武漂亮:蹄至背高八尺,头至尾长丈二,鬃细毛长,躯体两侧洁白如玉,只是从鼻梁骨到尾巴有一道线是黑色毛,四蹄如碗,也是黑色的。头上长角,肚下生鳞。它的名号也极其响亮,乃是本部书中最为珍贵的宝马一字赖脚玉麒麟,又名日月霄霜特! 再看马上那人,身着红衣,面似银盆,眼如鹰隼,斜眉入鬓,鼻似玉柱,牙排似玉,一张薄唇微启,张口骂道:“嘟!杨六郎,你若在向前一步,我定要你脑袋搬家!” 六郎一听,不禁血气上涌,骂道:“耶律休哥,往日看在八弟的面上,我不与你纠缠,今日国事当前,你休得捣乱!你若让开,交出韩昌,还则罢了。你若再做阻拦,休怪我金枪无情!” 耶律休哥闻言一声冷哼,也不多言,抬起三尖两刃刀,直奔杨六郎,六郎亦是提枪来战,任堂惠怕六郎有失,也急忙抬起银枪,加入战斗。 三人大战,方才三十回合,杨六郎便心道不好,自己本就筋疲力竭,不如耶律休哥气盛,加之耶律休哥的刀法‘血染乾坤’果真是不容小觑,恐怕唯有自己八弟延顺才敢与其争锋。自己和任堂惠两杆大枪还真的打不过他,稍有闪失,便是性命不保,想罢便生退意,哪知就在此时,又生变故,任堂惠忽然马失前蹄,摔倒在地,耶律休哥眼疾手快,手中三尖两刃刀顺势剁下,眼看任堂惠就此身首异处,忽然有人一声大喝:“刀下留人!” 耶律休哥闻言一顿,当即收回兵器,转身看去,就见自己的师哥已被一人扶起,那人正是八郎杨延顺。 八郎延顺扶着韩昌上了战马,送回了辽军,立即有辽军接过自家元帅,耶律休哥也撇下任堂惠,跟着杨延顺策马跑进竹林,当即隐去不提。 ☆、求策退兵 再说杨六郎,见状急忙下马扶起任堂惠,紧接着二人翻身上马,长【枪】一挥,带着宋军冲杀辽军。因为辽元帅韩昌大败,宋军气盛,辽军无人敢逆其虎威,当即保着自己元帅向后退去。常言道:兵败如山倒。辽军一退,宋军当即紧追不舍。金银二将冲在最前,身后是岳胜孟良等人,再后面是杨家女将,最后面是一员小将,小将身着白甲白袍,手拿一杆亮银梅花枪,正是六郎之子,杨宗保! 杨宗保的战马名叫千里银河一点红,战马之上还驮着一个娃娃,杨宗保手拿梅花枪护着着这个娃娃一路追着辽军不放,口中说道:“金童,你爹爹就在前面,等我们追上了你就能看到啦!” 任金童大着舌头问道:“宗保哥,我什么时候能像你一样上阵杀敌啊?” 宗保扭头一笑,道:“等战事一了,我就教你杨家枪法!” 任金童点点头,突然又道:“不行啊,战事一了,我就得和爹爹回云南了!” 杨宗保:“放心吧,你爹爹为国立功,定会加官进爵,留在此处和我爹爹一起镇守边关,到时候你就和我回天波杨府吧!” 辽军大败,逃了三天三夜,宋军亦是追了三天三夜。收复了雄州城、倒马关、幽州城。过了幽州城便是蓟州城,有北院大王阿里铁牙率兵抵抗,又有神威将军唐经年在侧辅佐,二人硬是使宋军止步于蓟州城之外。阿里铁牙骁勇难挡,唐经年更是谨慎有谋,加之其曾从师于杨延顺,依师所长,十分善守,故而二人在此,整理败局,还可与宋军僵持些许时日,不过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此时辽国上京,韩元帅府人满为患,正厅之内坐满了朝廷大小官员,议论纷纷。而内院卧房,韩昌卧病不起,一战大败,他已是身心俱竭,如今的他终于能够理解为何诸葛孔明可以气死周公瑾了。自己现在不也是心有不干,却无力回天吗? 病榻之侧,坐着一人,乃是当朝萧太后,就见萧太后满目心痛,道:“元帅,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切勿为此一战而伤身过度!你虽败了,但还是我大辽元帅,功不可没!” 韩昌闻听此言,不禁泪洒榻前,挣扎着起身跪拜太后,太后连忙扶起,又问道:“元帅,此间宋军兵围蓟州城,阿里铁牙和唐经年二人死守蓟州,但恐不济,你可有良策退兵?” 韩昌听罢长叹一声,寻思良久,答道:“太后,如今唯有两人可解我大辽此劫!” “哦?”萧太后眼睛一亮,急问道:“是谁?” 韩昌:“三驸马,杨贵杨延辉!” 萧太后沉吟片刻,又道:“那另一人呢?” 韩昌:“我师弟,耶律休哥!” 萧太后:“三驸马那里还好办,可不知于越如今身在何处?如何可解燃眉之急?” 韩昌:“太后勿惊,臣知道师弟现在何处。我早已打听得到,他就在遂州城外,黄土坡前,百里竹林,木屋清潭。故而我选在黄土坡与杨六郎决战,想要引师弟出来。也幸亏我做此选择,若不是紧要关头师弟冲出救我一命,我早已成了杨六郎枪下亡魂了!” 萧太后点点头,却又忍不住问道:“元帅,你也知于越与大常衮之事,你说常衮,会让于越回来吗?” 韩昌看看萧太后,道:“太后,臣担保于越会回国靖难,便是大常衮,亦是应该站在我方,为辽国效力的!” 萧太后:“可常衮毕竟是宋朝人,也是杨家将啊?” 韩昌笑了笑,道:“太后忘了吗,他虽是宋人,但爱的却是我辽人,亦如三驸马,亦如臣。” 萧太后似有所悟,突然笑道:“元帅所说及是!” 上京,驸马府。 萧太后亲临驸马府,驸马府上上下下出门迎接,跪倒了一片。萧太后扶起玉镜和驸马杨四郎,三人共同走进大堂,屏退闲杂人等,萧太后道:“三驸马,本后此次前来,是专程来求你的!” 此言一出,杨四郎甚是震惊,玉镜公主也急忙道:“母后,发生什么事了?” 萧太后看看玉镜,又转头看向四郎,道:“驸马想必也已知前线战事。现在宋军兵临蓟州城下,韩元帅说唯有驸马和大于越可解当前之急,不知驸马可有退兵之策?” 杨四郎闻言一愣,沉默良久,突然跪倒在地,道:“母后,儿臣唯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太后将其扶起,道:“如今此处皆是自家人,何必客套,驸马有话便说吧。” 杨四郎:“谈判求和!” “求和?”此话一出,屋内的两个女人皆是震惊,萧太后也是略有不悦,道:“求和?我大辽岂可与人求和?” 杨四郎急忙纠正道:“母后,是谈判求和!” 萧太后:“何意?” 四郎道:“便是双方派出各自代表,在战场之上摆上谈判桌,共同谋合!毕竟,磨磨嘴皮子总比刀兵相见要好。我想韩元帅便是此意,只不过他身为元帅,不好说出求和之话,故而才让母后前来寻我。一来,我是宋人杨家将,宋军统帅是我六弟,可以说得上话。二来,我又是当朝驸马,足以代表我契丹皇室谈判!” 萧太后闻言甚是在理,又问道:“那又为何要寻于越回来?” 杨四郎道:“母后,常言道:弱国无外交,没有军事实力,在谈判桌上说破大天来也无济于事。我军初败,士气低沉,宋军大胜,士气高涨,若是我方没有在战场上令其忌惮的人,恐怕谈判求和,也只是一纸空话。现如今,观我大辽,韩元帅定是不能再上谈判桌了,能够震慑宋人并且带动我军士气的恐怕唯有大于越一人!” “对了,还有一人,”杨四郎突然补充道。 萧太后:“谁?” 四郎:“大常衮,杨八郎!” 萧太后长叹一声,突然问道:“驸马,你若去了前线战场,见了你旧时家眷,生母兄弟,可如何是好?” 杨四郎听罢便知萧太后这是怕自己临阵倒戈,再回到宋朝去,便一把搂过玉镜,道:“母后,您的孙女想念您多时了,您不去看看吗?” 四郎此言不明而喻,我和玉镜如此相爱,况且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着? 萧太后也是聪明人,见四郎如此做派,自是知其心意,一笑而过,不再心疑。 次日,杨四郎奔赴蓟州城。 ☆、四郎探母 话说四郎杨延辉奔赴蓟州城,到了城下,叫开城门。有北院大王阿里铁牙及神威将军唐经年亲自接回城中,三人商讨一夜,定下计策。次日天明,宋军炮打四门叫阵,阿里铁牙叫人摘下免战牌,宋军见状好不兴奋,几日来,辽军高挂免战牌,难以与其交锋,宋将个个摩拳擦掌,等得不耐烦了。今日辽军摘下免战牌,看来将有一场大战! 宋军排列站好,单等辽军出城。就见蓟州城门打开,又放下吊桥,吱嘎吱嘎之声一停,就见城中冲出一人一马! 仅此一人一马!就见那人头戴二龙抢珠冲天冠,身披鳌龙宝铠,座下风波马,掌中虎头枪,正是四郎杨延辉! 四郎打马上前,远眺宋军,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再看宋军之中也冲出一员大将,这员大将头戴天王盔,身披太岁铠,掌中擎着两杆大铁枪,座下骑着一匹青鬃马,正是焦赞。 二人相互对望,焦赞最先发话道:“我说,对面的那个人,你是谁啊?快快报上名来,焦三爷从不杀无名之辈!” 杨四郎无心应答,心道:我倒是想看看六弟手下都是些什么样的能人!想罢乌金虎头枪一挑,直奔焦赞扎来。焦赞一看吓了一跳,连忙挥枪来挡。两枪相碰,焦赞心说坏了,这人不简单,我恐怕打不过他!另一头,杨四郎冷哼一声,收枪再攻。十个回合下来,焦赞落败而逃。四郎也不追赶,虎头枪一横,深吸一气,阖目养神。 焦赞首战失利,脸上好不光彩,回到大宋阵营,就见自己的结义二哥孟良笑道:“三弟,这么快就回来了?” 焦赞灰头土脸,急道:“你别看我笑话,要不你去会一会那厮,我敢打赌,你一定也打不过他!” 孟良被他一激,心中血气上涌,道:“三弟,看我砍死他!”说罢提起车轮大斧,上了战马,奔赴战场。还没到近前,就先扯着嗓子喊道:“呔!拿命来!” 四郎抬眼望去,就见这是个红脸大汉,狼牙盔、塘猊铠,掩心镜,亮闪闪。手中一把车轮大斧着实令人胆寒,座下一匹枣红马也甚是威风。就见他大斧迎面劈了下来,带动风声,气势不善,口中更是大吼道:“劈脑门儿!” 四郎一带战马,躲过这招。就见那大汉又是横抡一斧,叫道:“剔排骨儿!”四郎把虎头枪一挡,“当”的一声,磕住大斧。 孟良见状不禁心惊,这一下自己运足了气力,那人却是纹丝未动,倒是自己,被震得在马上一晃。“气死我啦!”孟良大叫一声,手中大斧又是向前一递,“扎眼仁儿!” 四郎又是一闪身,躲了过去。孟良气急败坏,收回大斧又是一招:“砍肉锤儿!” 这下四郎未躲,手中大枪一举,抗住大斧,紧接着贴着斧头向下一刺,正中孟良拌甲绦,长【枪】一挑,将其挑下马来,却并未伤其性命! 孟良惊得一身冷汗,自地上爬起,指着杨四郎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何不杀我?”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8节 四郎看着他,把枪收回,并未回答,却是反问道:“天波杨府的佘太君现在何处?” 孟良不知其意,只得如实答道:“军营之中!” “带我去见她!”四郎道。 孟良:“你敢单枪匹马进我宋营?” 四郎连声大笑:“有何不敢!”说罢,竟是跳下马来,将虎头枪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上,从孟良身边走过,直奔宋营,“你还不头前带路!” 孟良见状也急忙捡起车轮大斧,追上杨四郎。二人走到宋营前,宋将皆是惊奇,不知其意,只得紧随一旁,紧握兵刃,以防不测。杨四郎却若全然无视宋将,昂首挺胸,大步来到辕门之前。 到了辕门前,就见里面出来一员大将,高喊道:“你是何人?” 四郎并未搭言,只是忽然双膝一弯,跪在辕门之下。此举一出,诸将震惊。那员大将更是心中疑惑不解,忽见孟良跑来,道:“岳大哥,他要见盟娘佘老太君!” 岳胜闻言一愣,上下打量四郎,心道:此人面相与六哥甚是相像,莫非。 “随我来吧!”岳胜突然道:“二弟,你快去后军叫元帅来!” 四郎不闻其他,跟随岳胜身后,膝行一路。待到岳胜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宋帐,帐帘低垂,帐内不时有笑声传出,傍边立有一杆将旗,上书一个“佘”字。四郎眼望旗帜,竟落下泪来,对着将旗三拜之后,高呼道:“娘,不孝之子杨延辉请见!” 此言一出,周围宋将尽皆大惊失色!而大帐内也是突然一静,良久有人猛然将帐帘挑开,从里面跑出好多人,杨四郎不敢抬头,只是将头深深低下,泪滴入土,不住啜泣。片刻之后,就见面前有一双凤尾黄靴,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自头上传来:“你抬起头来,让老身看得仔细。” 字字如刀,刻在四郎心上,四郎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模糊,面前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同样两眼含泪。二人对望良久,四郎再也忍不住心中之情,扑在佘太君腿前,哭道:“娘,我是四郎啊!” 老太君亦是认得出来,抱住自己的四儿痛哭道:“儿啊,果真是你吗?” “是我!是我!我是杨四郎!”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在场之人皆是于嗟不已。待到二人止住泪水,来到帐内,佘太君坐好,杨四郎亲斟一盏茶,跪在太君前,道:“娘,孩儿不孝,多年来不能在娘亲左右侍奉,罪孽深重。” 佘太君接过茶来,不住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四郎听罢,心中却是更痛,站起身来,环顾帐内,帐内皆是自家之人,多年未见,竟有些陌生。待其目光落在一人身上时,不禁虎躯一震,好在身边有把木椅,急忙握紧,支撑自己不倒,不敢再去看她。 “四儿,这些年来,你可是在辽宫度过的?”佘太君突然开门见山问道。 四郎哪敢隐瞒,当即答道:“是。” 佘太君点点头,又问道:“听说你做了大辽驸马?” “是!”四郎道。 佘太君:“那你还回来作甚?” 四郎没想到母亲会如此说话,只觉得心中一痛,是啊,我还回来作甚?环顾帐内之人,看自己的眼神尽皆鄙夷,唯独那人满眼心酸爱怜。 四郎不知如何作答,但又想到自己此行目的,寻思良久,方欲回话,突然帐帘一挑,冲进一人,在身后一把将自己抱住:“四哥!” ☆、止战谋合 四郎被人抱住,转身一看,那人正是自家六弟,杨景杨延昭!兄弟二人难免抱头痛哭一阵,待到擦拭眼角泪滴,六郎道:“四哥,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现在我军气势正大,定可一举扫灭北国,为我杨家报仇,为大宋雪耻!” 四郎尴尬一笑,道:“六弟,此次四哥前来,正是为两国之国事而来!” 六郎望着四郎半晌,把头一转,道:“既然是为国事而来,还请三驸马随本帅到帅帐议事!”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出帐外。 四郎一见,忙向帐内人一一行礼,随后紧追出帐外,跟着六郎到了帅帐之内。 帅帐内,唯有四人,三关大帅杨六郎,边关副帅岳胜,双王呼延佩显以及四郎杨延辉。 四人落座完毕,六郎久久不言,面色低沉,毕竟和自己的四哥商讨宋辽两国之事,各代表一方,怎能叫人心中畅快。 岳胜见状,便率先开口问道:“敢问三驸马,此番来我宋营,所求为何?” 四郎正襟危坐,答道:“为天下百姓谋合,为宋辽两主谋合!” 岳胜道:“何为谋合?” 四郎:“两军休战,谈判谋合!” 岳胜凤眼一抬,道:“休战?我军胜券在握,恐怕没有必要和你大辽休战吧!” 四郎低笑一声,道:“你何来胜券在握?”随即又把目光落在六郎身上,道:“你只不过是打败了韩昌韩延寿,但并没有打败辽军!六弟,宋朝不比辽国,大宋若没有了你杨六郎,江山危矣!可大辽没有韩昌,只不过是少了一个兵马大元帅而已。况且据我所知,大辽可居元帅之位的人,还大有人在,举国可战之兵,亦不下三十万!”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呼延佩显便问道:“四哥,辽国还有谁人也可为帅?” 这一声四哥叫得四郎满心酸楚,他暗叹一声,看看呼延佩显,道:“还有四人,便是大辽于越耶律休哥、大常衮杨八郎、北院大王阿里铁牙、神威大将军唐经年!” 六郎把眉头一皱,道:“但据我所知,耶律休哥与八弟隐居山林,不问世事,又如何能出山担任辽元帅之职!而那个阿里铁牙和唐经年,更是没有听说过的人!” 四郎浅笑,道:“六弟难道忘了,黄土坡上,是谁就走了韩昌?咱先不提耶律休哥和八弟,单说阿里铁牙,此人乃是耶律休哥手下第一人!其兄长阿里海牙更为上京城守将多年,颇受萧太后器重。兄弟二人自幼追随耶律休哥,乃其心腹!况且前不久,阿里铁牙被封为北院大王,在辽军中威望极高,仅次于韩昌和耶律休哥,军中称其为“断戟郎”! 岳胜闻言问道:“何为‘断戟郎’?” 四郎:“银戟不断,铁郎不败!” 六郎冷哼一声,道:“徒有虚名之辈我见得多了,你还是继续说说那个唐经年吧。” 四郎暗道:徒有虚名之辈,尽皆在我大宋啊六弟!嘴上却道:“好吧,那我就继续说说这个唐经年。他本是宋人,在辽军多年,担任低级将官,却被耶律休哥所器重。后耶律休哥征讨西域,他被八弟收为弟子,教其兵法战阵。此人武艺虽不敌沙场大将,但其谋略却堪比帅才!加之从师八弟,学得一身本领,既善守又善攻,更是放出话来,天下之人唯敬佩八弟,余者不值一谈。唐经年手下还有玄襄十将,各有所长,宋军兵围蓟州城多日,久攻不下,便是因其二人在此守城,想必副帅大人已经领教其威!” 岳胜听罢不禁暗自点头,守蓟州城的两人的确不好对付,远远不是韩昌手下那些兵将可比的。阿里铁牙的马上功夫足以与六哥一战,而唐经年的兵法战略也足以与六哥一较高低。二人合力守城,无人能破!加之辽国后备充足,若是久攻不下,恐怕宋军到时就得无功而返啊! 帐内三人无人语出一言,四郎见状,又急忙补充道:“对了,还有耶律休哥和八弟延顺。你们现在兵围蓟州城,别说攻不下,便是攻下了蓟州城,杀了阿里铁牙、斩了唐经年,也是大祸临头啊!“ “为何?”岳胜问道,六郎也是抬眼观瞧,等其回答。 四郎道:“你们若是杀了耶律休哥心腹、斩了八弟爱徒,那他二人岂有不出山之理?你们也知道,耶律休哥性格怪诞乖戾,八弟为人倔强偏激,常常会做出,为一人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此二人血屠西域诸国便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实不相瞒,此番请耶律休哥出山的正是大辽的萧太后,萧太后亲自出面,耶律休哥就算不愿意,恐怕也得出面吧!再加上三十万辽军,六弟,恐怕这次,真的轮到你为国尽忠了!” 说罢,四郎不再言语,但心中却是苦不堪言,对自己的六弟说出此等话来,我杨四郎还算是人吗!可是不如此做法,又怎能使其与我谈判,完成任务呢!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只是委屈我六弟了! 六郎此时心中也似翻江倒海,难以平息。自大败韩昌之后,一路追杀辽军,本以为能再无敌手,怎知道了蓟州城后遇到阿里铁牙和唐经年二人,这二人还真叫自己头疼!四哥说的没错,我只是打败了韩昌,而不是打败了辽军。辽军可以没有韩昌,他们还有北院大王,还有神威大将军,甚至还有大于越、大常衮这样一人足以平天下的大才,可我反观我大宋呢?眼下看来,除了我杨六郎,谁人还能为帅啊?谁人还能与这些顶级的辽将一争高下啊?哎,若是爹爹还在世多好啊,有他老人家在,带领我们兄弟八人镇守边关,何惧天下诸将! 想到此处,六郎不禁抬眼去看四哥杨延辉,就见四哥也是强作镇定,紧咬下唇,右手食指紧扣拇指。自己与他兄弟多年,自然知晓他唯有在悲痛之时才会做出此等动作来。仔细想想,宋辽交战多年,他和八弟最苦,沦落北国,又都受恩于北国,生不如死,却无人能解其心中之苦痛,只得默默背负骂名,有家难回,有国难投,独在异乡,称臣异国!如今还须为北国出头,与我家人反目,真是难为他了! 想罢,六郎抿了一口凉茶,开口道:“三驸马,请回吧,至于谈判谋和之事,三日之后本帅自有答复,毕竟此等大事需与诸将商议商议。” 四郎闻听此言,知道此事已成,依着六弟的性格,他定也是不想再战下去了,如此一来,谈判谋和已是必然之事!想到此处,四郎双手一抱拳,笑道:“元帅大义,在下告辞!”说完转身要走,岂知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四哥,你不去看看四嫂吗?” 四郎闻言一顿,却也是没有回身,只留下一句话后便大步迈出宋营,翻身上马回了蓟州城。 “我既失节,何又累他,身不由己,不如不见!” ☆、靖难出山 遂州城外,黄土坡前,百里竹林,绿叶如新,秋分不度,碧潭似镜,木屋小径,柴扉半倚,远山如画,银铃如歌。 一队车马驶向竹林,沿着斜径而来,停在了木门之前。自马车旁走出一匹青马,马上有个羸弱的男子,翻身下马,慢步来到近前,叩响木门,却是无人应答。 随后自马车旁又走出一匹马来,马上的男子一身紫衣,也跳下马来到木门前,问道:“没有人吗?” 青衣人急忙答道:“应该是有人的!” 紫衣人听罢便把木门推开,走进院来,环顾一周后面朝屋门,双手抱拳,高声道:“常衮大人,萧千钧求见!” 屋内还是无人应答,萧千钧又道:“常衮大人,萧千钧求见!” 这次屋内突然传出声音“你来做什么?” 萧千钧急忙答道:“末将不请自来,望大人海涵!大人,请见千钧一面!” 屋内那人应道:“不请自来,便是不速之客!不见!” 萧千钧不敢多言,只得扭头看看那青衣人,后者向前走了几步,道:“杨八郎,你爱见不见,我只问你,于越大人何在?” 话音一落,一把银刀自屋内飞出,划过青衣人发梢,削落一段长发,紧接着钉入木栏,当真是入木三分,足见其力道之猛。 “萧天机,你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啊!”说话间木门大开,里面走出一名男子,正是杨八郎。 杨延顺看着院中二人,毫无好感,目光不善,问道:“寻铁筝何事?” 萧千钧刚要作答,身边萧天机已经开口道:“你问那么多作何,告诉我于越大人在何处即可!” 杨延顺把嘴一撇,继续问道:“寻铁筝何事?” 萧天机有意顶撞于他,咬牙切齿,道:“我问你于越大人现在何处?” 杨延顺转身回屋,“砰!”的一声将房门紧闭,“滚!” 二人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萧天机气的直跺脚,萧千钧却是摇摇头,道:“天机,你不该惹怒常衮大人的!” “哼!你敬重于他,我可不在乎!”说完萧天机一转身回到马车旁,低语几句,马车内有人一声轻叹,道:“我们既是来求人的,又怎能如此无礼呢!”话音一落,马车幕帘一挑,车内便走出一人,萧天机也不敢去看,急忙低身去扶,将其扶下马车,又来到院内,萧千钧也急忙护卫在一旁。 那人站在院中环视一周,点点头,笑道:“杨八郎好雅兴,此间院落的布置也颇合我心,怪不得休哥不想回来,若是我有幸在此小住,恐怕也不想再回上京城了!”说罢,那人又走近一些,大声道:“杨八郎、耶律休哥,我来看望你们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屋内有盏茶杯摔落掉地的声响,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眼前屋门突然被人打开,门前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正是耶律休哥和杨延顺! “臣不知太后驾到,接驾来迟,望太后恕罪!”耶律休哥一提裙踏,跪倒在萧太后面前,杨延顺却是站在身后,毫无跪拜之意。 萧太后呵呵一笑,扶起耶律休哥,道:“唉,怎恁多礼节!快快起来!”说罢将耶律休哥扶起,又对杨延顺道:“杨八郎,多年未见,怎么,不打算请我这个太后进屋做客?” 杨延顺嘴角一抽,身子一侧,道:“请太后进屋休息!”态度也还算客气。 萧太后点点头,挽着耶律休哥走进屋内,萧千钧和萧天机连忙跟在后面,倒是杨延顺,最后一个走进屋来,就见萧太后正左右打量屋内装饰。 “不错,着实叫人心仪!”萧太后坐在木椅上,耶律休哥递上一盏热茶,萧太后接过浅尝一口,随即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耶律休哥二人,道:“我突然造访,若有打扰之处,还望见谅。实不相瞒,我此次而来,是有一事相求!” 杨延顺闻言在心中暗道:就知道你堂堂一国之君不会没事闲着来串门! 耶律休哥却是再次跪在萧太后面前,道:“太后,您说哪里的话,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又怎会有君求臣之说?太后若有吩咐,尽管道来。” 萧太后将其扶起,看着耶律休哥,又把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道:“两军前线战事,你们可知道?” 耶律休哥一听提到战事,看了一眼杨延顺,答道:“我俩只知师哥败在杨六郎手下,其余的倒也不知。” 萧太后叹息一声,道:“的确如此!韩元帅战败,我军节节败退,宋军一路追杀,到了蓟州城下。幸有阿里铁牙和唐经年守住城池,牵制住宋军。我向韩元帅问策,韩元帅向我举荐你和杨八郎,还有三驸马。”说完,萧太后看向杨延顺,一旁的耶律休哥闻言甚是震惊,杨八郎却是满心狐疑,问道:“还有我四哥?” “对!”萧太后继续道:“我去找三驸马,请他出谋划策退兵,三驸马说要与宋军谈判求和,并嘱咐我一定要把你和休哥请回蓟州城去,才能确保谈判顺利,两军谋合!” 杨延顺:“谈判求和?我六哥会答应?” 萧太后:“杨元帅一定会答应的,这是你四哥亲口对我说的!” 杨延顺:“不去!” “为何?”萧太后与耶律休哥二人同时问道。 杨延顺一把搂过耶律休哥道:“回去容易,谈判更容易,不过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萧太后一听此言,心道果然找他没错,杨八郎定有十足把握退了宋军,并且能够促合两军休战!想罢笑道:“呵呵,你是怕我到时候不让你俩回来?此言差矣啊,我何时有过阻止过你们俩人的事情吗?” 杨延顺:“你虽没有阻止,但铁筝向来心软,到时候难免”。 “八郎,此时国家有难,需我等回国靖难,你想那些事作何?如今首要之事是如何退了宋军。而且你又何必担心,就算暂且不回,也是你我二人同在北国,等到战事终了,你我还是随时可回来啊!”耶律休哥劝道。 杨延顺却是心中不悦,不过仔细想想,耶律休哥说的也对,一来萧太后向来对自己二人有恩,二来等到事了,再想回到此处,想必也无人敢加以阻拦。想罢看着萧太后,道:“太后,你今天亲自来请我二人,我二人定时要回国靖难的,毕竟我也算是你大辽常衮,铁筝也是你大辽于越,此乃职责所在。而且,你也算对我二人有恩,于公于私,我们都该随你回去,助你退了宋军,一为辽国安危,二为天下太平。不过,有句话我可得说在前面哦!” ☆、宋使访辽 萧太后满脸笑容,道:“大常衮有话便讲即可。” 杨延顺:“战事一了,我与铁筝随时就走,你不可横加阻拦!” 萧太后:“只要你能照顾好我的大于越,我也就放心了,又怎会阻拦你们!我向来是支持你们的。”说完,又看了耶律休哥一眼,耶律休哥面色微红,道:“多谢太后成全!” “事不宜迟,我们应该立即动身前往蓟州城!”一直呆在一旁的萧天机突然发话道。 “恩,言之有理。二位可有异议?”萧太后问道。 “没有!”“有!” 耶律休哥和杨延顺同时答道,却是两个答案。萧太后便问:“大常衮有何异议啊?” 杨延顺道:“还有一事,我必须讲明。” 萧太后:“何事?” 杨延顺“谈判可也,但若不成,勿使我与宋军交战!” 萧太后满口答应道:“放心,强人所难之事我是不会做的。” 杨延顺见状把头一点,耶律休哥便道:“既然如此,我们出发吧!” 再说杨延顺,虽然本不愿意去蓟州城谈判,但此时已经答应了萧太后,便又变得归心似箭,毕竟蓟州城还是有自己所挂念之人,无论在宋亦是在辽。 四人启程,一路快马加鞭,不出一日,已到蓟州城后门,城门大开,耶律休哥与杨延顺打马入城,萧太后则由萧千钧、萧天机二人护送回上京城不提。单说耶律休哥与杨延顺二人进了蓟州城,最先见到的便是北院大王阿里铁牙!阿里铁牙跪在二人面前行礼,杨延顺急忙将其扶起来,笑道:“铁牙贤弟,如今你已是大辽国的北院大王了,可不要再见面就跪拜我等了。随便打个招呼就好了嘛!” 阿里铁牙:“在八哥和于越大人面前,铁牙不敢造次!” “呃好吧那个我四哥在哪儿啊?怎不见他出来接我啊?”杨延顺问道。 阿里铁牙:“三驸马此时正与唐将军在帅帐之中接待宋军使者,商讨谈判等诸多事宜。” “哦?”杨延顺看着耶律休哥,后者忙道:“铁牙,快带我们前去帅帐!” “遵命!”阿里铁牙应喝一声,提步便走,耶律休哥、杨延顺二人紧随其后,等到三人来到帅帐前,有蓝旗官高声道:“大辽于越、常衮大人,北院大王到!” 话音一落,阿里铁牙已经掀起帐帘,请两位大人先进。杨延顺却突然向后一退,对耶律休哥道:“于越大人,您先请!” 耶律休哥对他的举动全然不解,鹰眼一眯,道:“你怎么突然客套起来了?” 杨延顺:“哎,此等时刻你我可是辽国的大人物,要见宋军使者的,所以才更需要尊卑有序嘛!” 耶律休哥一听,心道此言有理,不过总觉得杨延顺另有他图,便一把抓住杨延顺手腕,阴笑道:“常衮大人当与本于越同进同出!”说罢拽着杨延顺走进帅帐,阿里铁牙跟在最后。 帐内原有五人,其中一人转身看时,不禁心中一震,急忙跪拜在地:“唐经年见过于越大人、常衮大人!” “起来吧!”耶律休哥说罢走到帅案前坐下,此间他官职最大,故而他居首位。杨延顺第二,坐在耶律休哥右手边,下首处便是阿里铁牙。耶律休哥左手边则是三驸马杨延辉和神威将军唐经年。 几人来不及寒暄,耶律休哥便把目光落在帐内三位宋军使者身上了。这三位也算是旧相识,分别是岳胜、孟良、焦赞。耶律休哥也不客套,开口便道:“三位前来此处,想必是杨元帅已经想通了,欲与我大辽谋和?” 岳胜向前一步,声音稳健沉着:“大辽既然主动求和,我杨元帅也本着为两国交好、百姓安康的原则答应与你,故而派我等前来通禀一声!” 耶律休哥点点头,问道:“那杨元帅可曾定下时辰地点?” 岳胜摇摇头,答道:“我们杨元帅说了,既然此次休战谈判是你们提出来的,拿这些事宜也应该由你们准备,我们只管按时赴会!” 耶律休哥闻言转头看向阿里铁牙,后者连忙道:“此事我与三驸马已经商议妥当,还请三驸马亲自告知宋使大人。” 四郎道:“嗯谈判日期定于五日之后,辰时。至于地点嘛,便是蓟州城下!” 耶律休哥道:“宋使可听得清楚?” 岳胜:“五日之后,辰时。蓟州城下。到时我杨元帅会如实赴约,还请于越放心!” 耶律休哥嘴角一勾,道:“好!五日之后我会亲自迎接杨元帅!” 岳胜双手一抱拳,说了声告辞,便带着孟良焦赞离去,还未出帐,焦赞突然转回身来,高声问道:“我说,你们这次可不会再像金沙滩那般摆了个鸿门宴了吧?这次要还是鸿门宴,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打到你们上京都城!“ 此话说得很是无礼,不过岳胜却是没有出声斥责,而是面沉似水看着耶律休哥,等待其答复。常言道:兵不厌诈,又何况还有前车之鉴呢。辽人着实让人难以相信! 提到金沙滩,帐内人皆是面色难看,四郎八郎更是痛心伤臆,若不是金沙滩一战,如今恐怕也不是此等局面了。耶律休哥倒是明白岳胜三人心中所忧,便道:“若是我说不会,想来也不能让你们信服。三驸马,你来回答!” 四郎低叹一声,看向三人,道:“休战谋合,本就是在下所提,我怎能会言而无信,做出君子所不齿之事!不知三位可否信得过我杨四郎?” 四郎说罢,八郎也道:“辽军若无真心谋和,杨八郎定献上我这颗头颅,送到东京汴梁,向赵官家赔罪!” 四郎八郎说出此等话来,岳胜也再无可挑剔,便带着孟良焦赞二人走了,留下帐内四人,皆是面沉似水,无人言语,只闻叹息声。良久,耶律休哥率先发话道:“三驸马,谈判谋合是你提出来的,我与八郎也应诏而回,协助与你。但是具体事宜,还要劳烦你费心了!” 四郎一听,答道:“于越大人,为国效力,也是我辈职责所在,五日之后的谈判,还要您亲自出马,才能镇得住场面,否则谈判谋合,难上加难!” 耶律休哥:“嗯,三驸马,此些事稍后再议不迟。你与八郎多年未见,想必还有很多话要说吧?我等就不做打扰了!”说罢,带着阿里铁牙和唐经年出帐,留下杨家兄弟二人。 ☆、八郎射虎 “常衮大人,可还记得你我上一次见面,是在何时?”帐内,四郎杨延辉问道。 “不记得了,只知自我随军出征西域,便再未相见。这许多年过去,四哥你也变了许多。”八郎答道。 四郎:“呵!人生在世,谁人能不受世俗影响,一成不变?” 八郎:“四哥,你我阔别重逢,还是不要提那些往事了吧。” “也对!便说眼前的事儿!几天前,我见到了咱们的娘,还有六郎延昭。”四郎道。 “娘可有说些什么?” “没没什么。” “六哥呢?” “只涉国事。” “国事那两国和谈,四哥可有信心?” “你们若不来,没有。你们来了,便有。” 八郎把嘴一撇,突然道:“你可见过四嫂了?” “她玉镜啊,有些时日未见了。”四郎道。 八郎闻言未语,四哥明知道自己问的不是玉镜公主,既然他有意回避,自己强行追问也是无趣,遂道:“四哥,我只求谈判结束之后,我能与铁筝回归山林,不想再生出事端,还望你助我一次。” 四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不过,世事难料啊,八弟!” 八郎硬眉一挑,反问道:“此话何意?” 四郎看了一眼八郎,叹息道:“此时韩昌新败,病卧上京,六弟延昭心中所惧便只有你和耶律休哥。你觉得,你那六哥不会在你们身上做些文章吗?” 八郎一听,心中便是一翻,开始后悔当初不该答应萧太后前来蓟州。本就心中不安,如今更是愁眉紧锁,叹息连连。四郎见状便开口安慰道:“八弟,你莫要担忧,凡事也都应该往好处想,况且还有四哥在此,难道还会怕了你六哥不成?” 八郎仍是惴惴不安,闻言只得轻应一声,走到帐门前伸手掀开帐帘,只见帐外不知何时已是风雪漫天。冷风夹杂着雪花吹进帐内,冷得杨延顺浑身一颤。“四哥,下雪了!” 四郎也走到帐门前,望着帐外的大雪,道:“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辽国的雪吧?我却是不知见过几次了。也不知这场雪会下到何时,可千万别耽误了两军和谈!”说完,四郎迈步走出帅帐,走进风雪。 杨延顺看着四郎的身影,又抬头看看滚滚黑云,纷繁的雪花如同鹅羽旋落,竟使人看得晕了。杨延顺忙退回帐内,吩咐军卒煮了一壶热茶,以拒风寒。 这场雪下了三天三夜,雪停的时候,已逾半尺。四郎杨延辉带领辽军在蓟州城下修建会盟大帐,唐经年在一旁协助指挥。耶律休哥这几日一直忙于和阿里铁牙商议军事,自他回归军营之后,已经大大小小开了十余场会议。辽军新败,又要赶着谈判谋合,有诸多事宜需要耶律休哥亲自处理,唯独使杨延顺闲了下来。 城外有四哥和唐经年,二人皆是心思缜密之人,修建之事不需要自己插手。城内又有耶律休哥和阿里铁牙,两个军事大才,亦不需劳烦自己,这样一来,自己便显得孤独许多。加上几日来大雪封门,着实让八郎百无聊赖,便趁此雪停之际打马出城。 此时杨延辉与唐经年忙于指挥辽军,并未注意到八郎,八郎便放马飞奔,跑了几里路忽见面前坡下连营一片,看旗号正是大宋的营盘。 杨延顺忖道:此时我若被宋人发现,颇显嫌疑,还是远离为好。想罢,便一拨马头,打马进了一旁的林中。初冬萧瑟,一场大雪让林中万物尽皆白了头。杨延顺兀自在林中信马闲逛,忽见林前有一物闪动,急忙一带马缰,定睛一看,正是一只野鹿。这场大雪下得突然,野鹿只有在雪停了之后才能出来觅食,此时早已是饿的头昏眼花,一心啃食雪层下的枯草,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的杨延顺。 杨延顺心中大喜,心道:若是打只野鹿回去给耶律休哥炖汤喝,也算是自己做了件正事。想罢便悄悄伸手摸向虎头宝弓,又从箭壶中抽出一支雕翎箭。箭搭弦上,拉弓如满月,瞄准野鹿的咽喉之处。“嘣!”的一声,弓弦一响,雕翎箭应声而出。哪知就在此时,耳闻又一声弓响,一支黑金羽箭自别处飞来,两支羽箭尽皆【插】进野鹿咽喉。野鹿一声哀鸣未断,便已倒地身亡。 杨延顺心中正喜,却忽见野鹿咽喉之处还有另一支羽箭,便把眉头一皱,心道:这支箭又是哪里射来的?莫非还有别人也在狩猎这只野鹿?想到这儿,杨延顺便四处张望,只听马蹄声响,悬铃声至,自林中树后闪出一匹白马,这匹马长得漂亮极了!从头到尾透着一种高贵的气质,比杨延顺坐下的抱月乌夹寨有气质多了。再看马上那人,头戴凤翎珠冠,身披雪莲淬绒袍,足踏板银靴,腰横紫玉带,手中执着一柄金翅弓,马背上悬着犀皮箭壶,自上而下显着雍容华贵。再往脸上看时,杨延顺不禁眉毛一挑,面颊一寒,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宋朝的双王爷,呼延佩显! 两人四目相对,各有所想,嘴里却是都未曾出言,颇显尴尬。相持良久,呼延佩显把手中金翅弓一放,翻身下马,走到野鹿的尸体前,准备将其拎起带回,全然没有让给杨延顺的意思。后者见状,也不敢去争,方欲打马回去,只觉得坐下战马躁动不安,八颗钢牙一错,不住低吼。杨延顺还未弄懂其意,便听一声咆哮震响山林,紧接着一阵寒风刮过,眼前一晃,便见一物自身旁雪坡后窜出,直奔呼延佩显而去。 常言道:龙从云虎从风,此间奔向呼延佩显的正是一只吊睛白额虎。原来,不光有杨延顺和呼延佩显盯上了这只野鹿,一直躲在雪坡后的白虎也将其视为嘴边的猎物。白虎也是三天未曾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如今眼见饱腹之物将被呼延佩显抢走,它怎会心甘?杨延顺不敢直面呼延佩显,可白虎却是不怕,遂自坡后窜出,直奔呼延佩显,欲从其手中抢夺野鹿。 说时迟那时快,杨延顺一见白虎扑向呼延佩显,自是要救!当即抽箭搭弓,一支长箭射向白虎。再说那白虎,也算是林中兽王,活得年头久了,也早有几分灵性。一听弓响,心知不好,立即虎尾一摆,后肢发力,腾空跃起,竟将雕翎箭躲过。再看这支箭,余威未减,直指呼延佩显而来。 ☆、双王命危 杨延顺眼见此景疾呼:“不!”奈何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支箭正中呼延佩显右胸,一时间鲜血满溢,染红了半边的雪莲淬绒袍。那白虎趁机一口咬住野鹿尸体,奔林间逃去。杨延顺当即滚落下马,哪知脚下一滑,摔向前去,来不及站起身,便手脚并用直奔呼延佩显爬去。来到近前,一把抱住倒在雪中的呼延佩显,只见怀中人牙关紧闭,面色惨白,眼间竟有迷离之色。 原来,杨延顺本是怕白虎伤到呼延佩显,一心想要将其射死,故而手中力道十足。哪知这一箭被白虎躲过,射中了呼延佩显。呼延佩显又哪能受住杨延顺的奋力一击呢,此间他倒在杨延顺怀中,早已是气若游丝,危在旦夕! 杨延顺一时间泪溢眼眶,紧抱住呼延佩显,竟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肝肠寸断,百哀攻心。忽然抱月乌夹寨四蹄乱踏,杨延顺方才醒悟过来,急忙抱起呼延佩显,翻身上了战马,一声暴呵:“驾!” 抱月乌夹寨四蹄攒动,直奔大宋营盘而来! 不多时,杨延顺怀抱身中箭矢的呼延佩显来到宋营辕门。辕门前有鹿角壕沟,杨延顺一拍战马,抱月乌夹寨高高跃起,尽皆跳过,吓得守门的宋兵惊声连连。杨延顺哪里顾得上许多,认准中军帅帐直冲而来。 宋军以为有敌人袭营,急忙围了上来,杨延顺见有人挡路,满眼血红,一声大喝:“滚!”众人认出这是杨八郎,谁人敢拦!当即闪出一条道路来,杨延顺直奔帅帐前,翻身下马,抱着呼延佩显冲进帅帐。 此时宋军帅帐内杨延昭等人正聚会议事,忽见一人闯入帐中,刚要发怒,定睛一看,不禁心中一颤,“八弟,你啊!佩显!”帐中诸将一下子便围了上来,六郎疾呼:“快叫军医来!” “欧阳淳正!”杨延顺大吼。 “欧阳老先生随着八王爷回京了!”不知帐中谁答了一句。 杨延顺一听此言,只觉头脑一怔,嗡嗡作响,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随之幻灭不在,当即两眼一闭,四肢发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众人一看,连忙跑上前去,掐人中,灌凉水,扇嘴巴,好容易将杨延顺弄醒,就见他泪眼朦胧,痛哭不止。 此时已有宋军军医赶来,仔细检查呼延佩显的伤势,几人看过之后尽皆摇头,满脸严肃,方欲开口,杨延顺早已扑来,“你若敢说治不了,我就杀了你!”几位军医慌忙跪倒在地,头如捣蒜。众人拉开杨延顺,杨延顺挣扎开来,看着重伤不醒的呼延佩显,突然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对六郎说道:“我去北国寻人救佩显,你一定要保他不死!等我回来!” 说罢未等六郎应答,八郎已经冲出帐外,跳上战马,直奔蓟州城来。此时他心中满是那长着一双狐眼的人,那人几日前随萧千钧护送萧太后回上京城,现在想必快要回来了。杨延顺快马加鞭,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萧天机身旁。 等他赶到蓟州城下,只见城门前有几员大将围在一起,仔细看去,正是刚刚回来的萧千钧、萧天机以及四郎杨延辉三人。杨延顺心中惊喜,自马上摘下龙头皂金枪,一拍战马,挺枪袭来。 城门下的萧千钧正与三驸马交谈,就听见身后一阵马蹄声疾,方欲回首观望,就见面前四郎脸色大变,萧天机亦是惊呼一声,心道不好,未及做得反应,只觉得颈上一凉,一支金枪离自己咽喉不过半寸。 “八弟,你此欲何为?”四郎怒道。 “杨八郎!你快把枪放下!”萧天机也怒道。 萧千钧一听是杨八郎,心中疑惑,却又放下心来。他深知杨延顺行事光明磊落,不会无故偷袭,更不会没由来的要自己的性命,想必是另有缘故。刚想张口询问,就听杨延顺说道:“二皇子,勿怪杨某无礼,借你的萧天机一用!”说完伸手将萧天机揽过,又拦腰抱起放在马背之上。萧天机不知是何意,自是不依,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怕杨八郎伤了萧千钧,只好闷不做声,一双狐眼恶狠狠地剜着杨八郎。 杨延顺则是没有理会许多,金枪一收,拍马便回,带着萧天机直奔宋营。 宋营帐内,众人正在发愁,呼延佩显不知被谁射了一箭重伤在身,命在旦夕。杨延顺又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众人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六郎杨延昭更是愁眉不展,呼延佩显不比别人,他父亲是铁鞭王呼延赞,开国的老臣,自家的世交。他自己又是先帝亲封的双王,与杨家有恩,也是自己的好友,与八弟杨延顺情深义重,可以说是整个宋营最应该被保护的人!如今竟遭遇此事,凶手尚且不明,若有不测,自己这个三军元帅该怎么向当今圣上交代?怎么向呼延老王爷交代?怎么向大宋的军民交代? “哎!”六郎一声叹息,只觉得帐内透不过气来,刚想要出帐清醒一下,就见帐帘一挑,杨延顺拉着一名男子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快去救人!”杨延顺命令道。 萧天机本来满心惊惧,被杨延顺拉到宋营,又到此中军帅帐,面前满是大宋的精兵强将,他怎能不怕?不过最让他害怕的还是杨延顺,不知他怎么疯狂若此,如同入了魔道一般骇人。不过等他来到榻前看见重伤的呼延佩显,又看看帐内的众人,萧天机心中突然明了。 他认识榻上那人,呼延佩显,大宋的双王!呼延佩显与杨延顺的事儿几乎两国边关的人尽皆知晓。如今一个重伤在榻,一个如疯如狂,哼,此中曲折不甚明了,这也就是杨延顺为何劫持自己到此的原因了!杨八郎,你也有今天! “快快救他!”杨延顺吼道。 “不救。”萧天机淡淡一句。 “你救还是不救!”杨延顺一把抽出身旁宋将的佩刀,直指萧天机。 ☆、八郎跪求萧天机 此时帐中这一幕宋将都颇为熟悉,想当初在遂州城,杨延顺也是这样刀逼欧阳淳正的,只不过那时是为了救耶律休哥! 萧天机冷笑一声,狐眼一弯,用手将眼前的军刀推开,又看了看帐中众人,道:“我听闻你们宋营中不是有个医国圣手吗?怎么不见他来救人?当初我大辽的于越大人在遂州身受重伤,那个医国圣手因于越大人是辽人而不救,如今我一个辽人,又为何要救这个宋人啊!” 此话说得颇为轻松,不过帐中宋将听得却是异常沉重。“是呀,当初我们不救耶律休哥,如今又凭什么让人家救双王呢?” 杨延顺哪管这些,只是又问一句,“你救还是不救?” “不救!”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杨延顺杀机立显。 “八弟勿要冲动!”六郎及时阻止,他太了解杨八郎了,为了呼延佩显,八郎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六郎按下八郎的军刀,低声道:“八弟,他是你请来的,想必也是医术高明之辈。如今欧阳先生不在,佩显命在旦夕,唯一的希望可都在这个人手里啊!” 杨延顺一听,当即清醒,看着榻上的呼延佩显,两行热泪滚落,手中军刀也丢在一旁。 六郎又转过身来,躬身道:“这位小兄弟,我乃是大宋朝的三军元帅杨延昭是也。榻上重伤之人想必你也识得,正是我大宋的双王爷!现如今,宋辽两国正在停战谋合,于公,你该出手相救,以促进两国化干戈为玉帛。于私,你本是医家之人,就应本着医者父母心拯救天下罹难之人。再者说,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兄弟,还望你慈悲为怀,出手相救啊!到时我大宋朝定当感激不尽!” 杨六郎一番话说得诚恳亲切,他又是一国之元帅,能降尊亲自求人,按理说常人定会出手相救。怎奈这萧天机并非常人,他可不在乎什么军国大事,更不会去信什么积善行德、医者之心等话,他见杨延顺为了呼延佩显痛苦成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杨八郎啊杨八郎,先不说你身为我大辽常衮却跑到这宋营来了,单说你这幅要死的样儿,你对得起我于越大人吗?你可曾为他想过!我萧天机怎能为你救了这个呼延佩显?莫说他现在已经危在旦夕,便是死不了,我也会下毒让他死! 想罢,萧天机狐眼一眯,没有理会杨六郎,而是看着八郎延顺,阴笑道:“杨八郎,你可还记得出征西域时我说过的话?” 八郎闻言一愣,看向萧天机,心中却已不知是何滋味。 萧天机继续道:“我说过,终有一天,我要让你求我的!”帐中众人闻言不悦,自家元帅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恳切了,他还不依不饶,这让人怎能忍!若不是看着元帅尚未表态,早就结果他的性命了! 萧天机慢悠悠地走到杨延顺身旁,将手搭在其肩,口吐香兰:“只要你跪下求我,我就答应救他。” 这话说得声细,不过帐内众人尽皆听到了,六郎把头一转,心道:“完了,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八弟的性格,听到这话,定会将其斩杀当场。那时候,呼延佩显可就真的没救了。” 帐中众人也是气愤非常,恨不得亲手宰了面前这个狐狸精一般的男子。萧天机倒是怡然自得,全然没有刚来到这里时的惊惧,因为众人的把柄捏在自己的手里,那就是重伤在榻的双王的性命! 再看杨延顺,此时却是异常的冷静,双目也逐渐清晰,兀自在心中思量:我杨延顺向来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耶律休哥,另一个便是呼延佩显。汴京城中,我爱上他;雄州城下,我许诺他;金沙滩前,我离开他;北国辽宫,我负了他;西域黄沙,我忘了他。如今我又亲手射伤与他,或许爱上我,便是他此生所犯的唯一过错!而我欠他的,此生是还不起了。佩显啊,你可会怪我? 想到此处,杨延顺双膝一软,头重脚轻,跪倒在中军帐内,以头碰地。这一跪,帐中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良久,杨延顺将头抬起,泣道:“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声涩音凉,不胜哀婉之至。 萧天机一时错愕,他从未想过杨延顺会真的跪下来求他,此情此景,自己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求你救救他!”杨延顺又是一声哀求,帐内众人见萧天机不作反应,不禁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萧天机呆了半晌,淡淡道:“不行。” “为何!”杨六郎听罢也不禁恼羞成怒,一个辽军军医竟将一帐宋将逼到此番地步! 萧天机急忙答道:“我可以答应救他,但是我身居大辽官职,此时两国尚未谈判妥当,没有于越大人发话,我怎敢救治他国之人!” 一番话说得甚是有理,杨六郎听罢思量半刻,忙对身旁的岳胜道:“快去蓟州城请耶律休哥!” 话音未落,有兵卒冲进帅帐来报,“元帅,大辽的大于越、三驸马、北院大王带兵闯营冲进来了!” 岳胜一听,急忙带人出帐迎接。不多时,帐帘一挑,几人陆续进帐,头一位便是一身官袍的耶律休哥,气势如虹。身旁则是一身戎甲的阿里铁牙和佩剑随身的杨延辉。 耶律休哥环视帐内一周,一双鹰目看看杨六郎,又看看萧天机,最后将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口中却道:“杨大元帅,可否给在下解释一下,此情此景,究竟是何意?” 一句话问得杨延昭哑口无言,因为他自己也不该从何说起,正在发愁之际,突然跪在地上的八郎延顺开口道:“还是由我来解释吧,整件事都是因我而起。” “八郎”耶律休哥欲言又止,身旁的阿里铁牙急忙去将杨延顺扶起。杨延顺擦干泪水,长叹一声之后,便将自己如何在林中射鹿,又如何偶遇呼延佩显以及白虎突袭、自己为救人而误射呼延佩显的经过讲述了一遍。 话音一落,帐内人无不称奇,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不过却是没人怀疑杨延顺,毕竟他没有必要说谎,也绝不会在有关于呼延佩显的事情上说谎,众人唯有感叹世事难料! ☆、劫后余生 帐内,耶律休哥面无表情,杨六郎却是急坏了,再耽搁下去,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都救不了呼延佩显了。想到此处便急忙向前一步,道:“大于越,可否让萧军医为我大宋的双王治疗伤痛?现两军休战,若是贵方能伸出援助之手,杨某定是感激不尽!谋合谈判之事也会容易得许多了!” 四郎一听此言,双眼一转,心中已有想法,便附耳耶律休哥几句,后者听罢,面色转善,点头之后道:“杨元帅说得在理,萧天机,快去救人。” 耶律休哥一发话,帐内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萧天机也不敢怠慢,急忙移步到榻前,先检查伤势。期间回望耶律休哥一眼,狐狸眼一眯,似是问询,耶律休哥则是鹰目一瞪,其意不言而喻:你要是敢下毒或是故意治不好,有你好看! 萧天机规规矩矩治病救人,帐内众人亦是目不转睛看着,无人语出一言,帐内静无声。突然萧天机转身问道:“箭矢太深,拔不出来,我要先断箭尾!谁有神兵利刃?” 话音一落,就听一个哑嗓子喊道:“让开让开,我有啊!” 众人扭头一看,正是傻小子杨星杨九郎。就见杨星走上前来,自腰间抽出一口宝剑。剑出鞘,铮鸣声起,如泣如诉,萧瑟井然。耶律休哥识得这把宝剑,正是他与杨星在两狼山拾得的令公杨继业之遗物落叶青锋剑! 萧天机接过落叶青锋剑,仔细打量,的确是把宝剑。他将剑锋靠近呼延佩显身上的箭矢,只听“吧嗒”一声,箭尾折断落地。“好剑!”萧天机一叹之后将宝剑还给杨星,杨星神气洋洋回收,自己也算是立功一件! 萧天机随即自袖中掏出一柄小银刀,自烛火上烧红,又转身过来对众人说道我要三块寒冰,三碗白雪。宋将不解其意,尽皆看向六郎杨延昭,六郎心中也是犯疑,但他深知高人向来是手段各异,非常人所知,便也不多问,急忙吩咐孟良焦赞去寻,两兄弟摇头晃脑出帐去了。此时正值冬季,风雪刚过,要寻这几样事物也不算难。不多时二人回来,孟良捧着三块寒冰,焦赞抱着三碗白雪。 萧天机接过一块冰,放在呼延佩显的胸前,又自碗中抓一把白雪,握在手中,雪融为水,自手中流淌,正落在伤口之上。帐中人一看,明白了,萧天机这是借冰块之寒先将呼延佩显右胸冻僵,使其麻木,免受伤痛之苦,又以白雪化水冲洗箭伤之处。众人正等着看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却见萧天机突然转过身来,看着众人,道:“我要将箭头自他右胸中剜出,期间凶险难测,帐内不宜留有闲杂人等,你们都出去吧!” 耶律休哥听罢,转身便走,阿里铁牙与四郎杨延辉紧随其后走出大帐。余下的宋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众人都没了主意,原因很简单,把自家的双王留给这个萧天机,多少让人不太放心。 萧天机看着杨六郎,狐眼一弯,笑道:“你们若是不放心我动手,自己来吧!”说完还把手中小银刀向前一递,杨六郎急忙摆手,招呼宋将道:“快走啦,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净给人家添乱!”说着自己率先带头走出大帐,只留下宋营军医几人为萧天机打下手。 刚走出大帐,杨延昭就见面前两拨人剑拔弩张,左边人是最先出帐的耶律休哥三人,右边的正是自家的女将,头一位便是那烧火的丫头杨排风! 就见杨排风手中一杆烟火大棍横在胸前,棍指四郎杨延辉,叫道:“四少爷,你就直说吧,你还打不打算回我们宋营来了?” 另一头,四郎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低头不语,耶律休哥则是闭目养神,倒是阿里铁牙佩刀已抽出一半,怒目而视。今天闯进宋营,两位大人的安危定是要由自己负责。虽然如今自己业已是大辽的北院大王,但在耶律休哥面前,阿里铁牙还是将自己定位于一名副将。 杨六郎一看,急忙把眼一瞪,怒斥道:“排风,你这丫头怎恁得无礼!还不快把兵刃收下,回你的营帐去!” “元帅,他不回来,老太君和四少奶奶都在营帐里哭呢!”杨排风口无遮拦道。 “回去!”六郎把脸一沉,“此乃军令!” 军中元帅最大,元帅说的话便是军令,无人敢不从。杨排风唯有悻悻而归,临走之前啐了一口,满面怒气。 四郎更是不敢抬头,倒是六郎杨延昭,面色一变,笑道:“铁牙大人,一切都是误会,咱还是快把宝刀收回去吧!”说着握紧阿里铁牙双手,将佩刀推回刀鞘内。阿里铁牙双手一抱拳,走到耶律休哥身后,不再言语。 “于越大人,咱们到偏帐休息如何?”六郎提议道,毕竟此时耶律休哥的身份不一般,无论两军是战是和,都不能怠慢! “不必了!”耶律休哥睁开一对鹰目,“我在这儿等萧天机,他一出来,我们便回蓟州城!” “呃好。”杨六郎应了一声,也站在军帐前,一同等候。此时这一幕颇为罕见,两军的最高统帅,率领着各自的手下将领,尽皆站在军帐前。一阵北风吹过,又带来了一阵风雪。 过了三炷香的时间,杨星的头顶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的雪花了。他抖落积雪,又扭头看看身边的孟良,孟良因为身材魁梧,身上的积雪多于常人,看上去就像雪人一般。杨星不禁哑着嗓子笑道:“哎快看啊,孟葫芦变成雪葫芦啦!”因为孟良背后背着一个火葫芦,杨星又记不住他的名字,便一直叫他孟葫芦。 他这一叫,众人也刚要去看孟良,忽然帐内一阵咳嗽声传来,紧接着帐帘一挑,一双狐眼探出,萧天机面色煞白地走出大帐,未等开口说话,先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咽了下去,方才面色转好。六郎见状心道:看来这小子身体也不好呀,有道是能医难自医,也真是世间讽刺之事。 再看萧天机,走到耶律休哥面前,道:“大人,那人的伤已治好,属下业已留下药方,若是按时吃药,细心调养,痊愈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宋将一听,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了下来,杨六郎方欲道谢,忽然一名军医从帐内跑出,低声道:“元帅,他留下的方子都是剧毒之物啊,这叫我们怎敢配药呀!” 萧天机闻言大笑,道:“哈哈,爱信不信,不过你们这群庸医若是擅自给你们的双王开药方,吃死了可莫要怪罪到我萧天机的头上哦!” ☆、唇枪舌战 话说六郎闻言面色一寒,沉吟片刻后道:“就按他开的药方给双王配药!”说罢向耶律休哥一拱手,道:“多谢于越大人仗义出手,杨某感激不尽!”后者倒是面色黯淡,不愿多言,只道两日之后谈判再见,便带着手下三人离了宋营,回蓟州城去了。余下的宋将急忙挤进大帐,却见杨八郎跪在榻前,唯留背影,使众人不敢靠近。六郎一摆手,众人又悄悄退出大帐。 原来,耶律休哥和杨六郎等人退出大帐时,唯有八郎延顺留在帐中,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天机救人。萧天机手中银刀割开呼延佩显右胸剜出箭头时,杨八郎一颗心几乎也被银刀剜出。等到萧天机用雪水洗净伤口时,三块寒冰也都用尽,原本昏死的呼延佩显瞬间清醒过来,却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便又直挺挺地倒在榻上。八郎三步并两步跳到榻前,一双手扼住萧天机脖颈,好在呼延佩显还有呼吸,只是因痛昏厥,八郎这才放开面色煞白的萧天机,跪在榻前,忘了众人的存在。 两日之后,宋辽谈判会盟如期举行。 说起谈判会盟,华夏子民可从不会陌生,从春秋战国时起,时至宋辽时期,华夏大地上举行的谈判会盟业已不下千万次。或许这些会盟发生的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人物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结尾,似是诅咒一般,无论多么坚实的会盟条约,都有破裂的那一天。区别只在于会盟结果维持的时间长短而已,有的维持百年,但实属罕见,大多数维持几十年或是十几年。更有甚者,昨日会盟刚刚结束,今日会盟双方便又撕破脸皮,刀兵相向,足见谈判会盟的可笑之处。不过,更加可笑的却是千百年来,人们却对谈判会盟一事乐此不疲,明知结果却依旧热衷,其原因大概就是生于乱世的人,都想拼了性命也要过上太平日子,哪怕只有几年也好。可惜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人多半是生于市井却整日忧心忡忡的人,亦或是厮杀半生,早已忘了生死的人。 再说今日宋辽谈判于蓟州城下,会盟大帐建得奢华大气,足显大国之威!大帐中央一张长桌,双方代表分列两厢,左边的是大辽,右边的是大宋,两国泾渭分明。谈判尚未开始便已是剑拔弩张,双方人马都是久经沙场的统军大将,更要命的是两伙人马谁也不怕谁,辽军虽然新败,但元气未伤,依旧可与大宋殊死一战。而所谓的谈判,只不过是把战场搬到谈判桌上而已,‘征战’的还是那些边关诸将,场面却是更为壮烈! 会盟刚一开始,便见宋方有一个红脸大汉,丹凤眼一抬,卧蚕眉一挑,虎口一张,开门见山道:“我认为,宋辽要想休战谋合,得先把燕云十六州还给我大宋再说!” 此话一出,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辽方当即有人反击道:“阁下此言实属可笑至极!我等若是拱手让出燕云十六州,还算什么军人!有种的,你们一刀一枪来打,攻下一城是一城!若是攻不下,还是快快退回雁门关后吧,免得我大辽再来一次兵围遂州!”说这话的正是神威将军唐经年。 书中代言,燕云十六州之于辽国亦如雁门关之于宋国。大辽的都城上京便在燕云十六州之后,而大宋的东京汴梁亦在雁门关之下。可以说燕云十六州便是大辽的门户,雁门关也是大宋的门户,自是重要之至! 再说谈判桌上,宋方又一人道:“哎呀!若是全收了你燕云十六州,也是我大宋不懂礼数了。不过如今我宋军已兵临蓟州城下,你们总不能让我们空手而归吧!依我看,燕云十六州我们不能全要,但是至少要得其九州!你们便把蓟州、易州、涿州、顺州、儒州、檀州、涿州、瀛州、莫州都让给我大宋可也!常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此一来,你我宋辽两国还可经商往来,何乐而不为呢!”说这话的正是银枪将任炳任堂惠,他本是买卖人出身,故而话语间尽显商人之利,不过辽人也没人喜欢他这本生意经,话音一落,便又有辽人跳出来反对。 放下宋辽两方大将的‘征战’不提,单说两方统帅耶律休哥和六郎杨延昭,二人尽皆排在首位,相对而坐,却是无言以对。耶律休哥自进帐以来便一直都是闭目养神,思绪似是毫不在此,任凭手下将领与宋将交锋,无论成败,都只是沉默不语。 再说杨六郎,此时也未曾说话,不过心里却颇为舒坦。他本以为自己手下皆是些沙场大将,嘴上功夫恐难上台面。唯一一个有点文化的文人呼延佩显还被自己的八弟给射了,至今还难以下榻,可真让自己心忧!不过如今一看,自己的担心似是多虑了,手下的那些人还真是都把自己的痞性显露出来了,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岳胜都变得不要脸起来。没办法,谁叫这是在谈判桌上呢,谁要是做仁义君子,谁就注定失败! 就这样,两军统帅都不说话,手下的将领吵了一天,也没有达成统一的结果,次日和谈亦是如此,这可急坏了四郎杨延辉,不过耶律休哥却依然毫无态度,心思似是不在国事之上。为此四郎甚是不满,倒是北院大王阿里铁牙安慰道:“八哥已在宋营四五日,尚不知何时归还,于越大人怎能不分心他处?” 四郎一听也觉在理,仔细一想,也颇为赞同,自己不担心八弟,那是因为他在宋营,在六弟的手下,虽说两军对立,但兄弟情义尚在。但是耶律休哥不同,他与六郎的关系是对立的,自己心爱之人在敌人手下,又怎能放心得下呢!况且心爱之人还守在情敌床榻之前。 “哎算了算了,是战是和,关键还在八弟身上啊,我也别急了,唯有静观其变罢了!”四郎如是安慰自己道。 这一夜,风雪稍缓,就见夜色中走来一匹白马,径直往宋军辕门走去。马上一人,手捧一方紫檀木匣,驾着马,踏着风雪,到了辕门下。守门的宋兵见到来人,便大声叫道:“站住!什么人?想要干什么?”声音随风飘了好远。再看马上那人,思虑了良久,手抚着木匣,在口中兀自念道:“什么人?师哥,他问咱们是什么人呢。” 守门的宋兵见状不禁心虚,又仗着胆子,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19节 “老夫潘美潘人凤,想要见你们的三关大帅杨六郎!” ☆、潘美 次日天明,风雪殆尽,宋辽两国会盟谈判继续,两方大将早早来到蓟州城下的会盟大帐。帐内长桌俨然已成楚河汉界,一边是西楚霸王,一边是汉王刘邦。此时两方的统帅都未曾到场,双方的大将便在帐内大声谈论着,谈论的内容自然是离不开两国军事,其中不乏几声带有讽刺味道的高谈阔论。也分不清是哪一方先招惹的哪一方,总之两方在一阵喧嚣过后终于打了起来,不过,打的只是嘴仗。 武官打嘴仗,实属罕见,整个会盟大帐被吵得沸沸扬扬,突然帐帘一挑,进来了两个人,帐内便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各自回到座位,默不作声。帐门前的两人正是大于越耶律休哥与三驸马杨四郎,二人也依次就座。过了片刻,尚不见杨六郎前来谈判,辽方便有一人高声问道:“你们元帅哪里去了?怎么还不见他来!” 此话问得毫无礼数,按理来说宋将此时完全可以拍案而起,可出乎意料的是竟无人怨言。为什么呢?因为问话的人正是四郎杨延辉!四郎与六郎的关系是亲兄弟呀!即便说两人现在身居不同阵营,但毕竟血脉相连,哥哥找弟弟这不是理所应当嘛,外人又敢有何怨言? 再说岳胜,听到四郎一问,急忙站起身来答道:“回三驸马的话,我家元帅现在正陪一位大人向此赶来,想必马上就会出现了!” “哪位大人?”四郎追问道。 岳胜刚想回答,就听见帐外有人高声呼道:“杨景来也!”声音方落,便见帐帘被人挑开,走进一人,正是六郎杨延昭。 杨六郎把身子一闪,又让出一人,那人来到帐内环视一周,尚未开口说话,一班宋将便已跪倒在帐中,齐声高呼道:“末将拜见通武王!” 宋将一齐跪拜,叫出王号,这可惊呆了辽方众人,便是一直闭目的耶律休哥此时也耸然睁开鹰目,横扫过去,就见杨六郎身旁一人,头顶青竹束发冠,身着红缎锦袍,黑金描边,腰悬白玉。再往脸上看,剑眉鹰眼,唇薄鼻耸,颌下无须,两耳如刀,一看便是狠毒之人。可仔细看来,竟与自己有些相像,不禁心中一紧,思忖道:这便是八郎的二师父,大宋的开国王爷潘美吗?果然人如其名!虽已年过六旬,却依旧俊美非常!在上一辈人中,潘美也算是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了!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依稀可见当年风采! 耶律休哥如此想到,心中便已生出一股不祥之感:潘美的到来,定将会是扭转乾坤,与我大辽颇为不利呀! 再说潘美,此间两片薄唇轻启,声音细致轻柔,语道:“诸位请起。”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潘美口中说出来,竟是犹如,根本不像是年迈的武夫能发出的声音,直叫人惊奇不已。不过耶律休哥却不这样想,他听了潘美的声音只觉得心中万般恶心,这哪是人的声音,分明是妖精的魅音!” 潘美一发话,宋将急急忙忙起身站到一边,六郎将潘美引至宋方首位,自己也站在一旁,对耶律休哥笑道:“于越大人,此乃我大宋通武王,此次奉圣谕前来边关,专司两国谈判事宜!”此话一讲,其意不言而喻。说白了,就是现在有更高职位的王爷来了,有什么事你就和他谈吧! 对于潘美的突然到来,辽方众人心中也皆为震动,潘美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宋朝的开国元勋,一生百战而无败绩!辽人向来敬重强者,如此传奇一般的人物摆在面前,他们哪敢与之同桌而坐?故而便如宋将一般起身离座,站在自家于越身后,以表敬重之意。 如此一来,帐中长桌前只坐着两个人,便是耶律休哥与潘美。两人相对而坐,互相打量着对方:一个是大辽于越,身居高位,年少有为,俊美无双。另一个是大宋王爷,开国功臣,名震天下,驻颜有术。更为巧合的是今日二人尽皆身着红衣,加之二人本就面貌相像,如此一来,竟如同一人!耶律休哥便是三十年前的潘美,而潘美便是三十年后的耶律休哥。 两人相视良久,潘美率先说道:“老夫潘美,冒昧前来,于越见谅!” 耶律休哥虽是不愿与之会晤,但事已至此,只得开口答道:“在下耶律休哥,今日有幸一见王爷真身,实乃我等福分,何来冒昧之说!” 潘美:“我观于越乃人中龙凤,令人爱慕,也难怪我那徒儿对你痴迷若此!” 话中提及杨八郎,耶律休哥鹰目一闪,却也未再做过多表情,只是应了一声,算是回答。 再说潘美,突然话锋一转,似是以局外人的口吻说道:“谈判会盟,好呀!能会盟就别打仗,劳民伤财,老夫向来厌恶此事!说吧,于越有何打算?” 此话一出,帐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宋将辽将,皆是不懂其意。耶律休哥也把一双鹰目低垂,不作回答,只等潘美再做解释。 潘美见状苦笑一声,道:“哎,老糊涂了,怪老夫没有把话说清楚,是这样的,我要杨八郎永远留在大宋,直至终老,以此为条件,边关诸城你大辽随便划分!于越大人,你便说想要哪几座城池吧!” 这番话潘美说得轻松,不过听的人却没有这么轻松。此话一出,帐内便像炸开了锅一样,无论宋将辽将,尽皆是震惊不已,谁能想到潘美竟能提出此等条件来!大帐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唯有三人未做动静,便是潘美、杨六郎以及耶律休哥。 四郎杨延辉见状,上前一步道:“杨延辉见过潘王爷!王爷,在下有话要问!”帐内众人急忙闭了嘴。 就见潘美看了看杨延辉,随即便道:“老夫还记得你,杨家四郎,你与我徒儿八郎向来关系紧密,有话便问吧。” “多谢王爷恩准!王爷,您所说的边关诸城,不知都包括哪些啊?”四郎问道。 潘美:“雁门关以北。” “哦?王爷的意思是说,雁门关以北的城池我大辽皆可接手?”阿里铁牙也忍不住问道。 “不错!”潘美继续道:“只要你们的大常衮杨八郎此生不再踏足辽疆半步!” “若是在这期间常衮大人归国,又当如何?”唐经年突然问道。 潘美斜睨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冷笑道:“他若再敢与大辽有半点瓜葛,老夫便亲提精兵三万,挥师上京!定叫他的心上之人,死于乱军之中!” ☆、南北合 潘美说罢,一双鹰目挑衅地瞥了耶律休哥一眼,正碰后者鹰目扫来,戾气如刀。就见耶律休哥面寒如霜,道:“王爷区区三万精兵便想挥师上京城,还要我死于乱军之中,恐怕是玩笑之话吧?” 潘美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老夫一把年纪了,还会和尔等娃娃说笑话吗?” 耶律休哥冷哼一声,答道:“实不相瞒,在下实在难以相信三万宋兵便可挥师北上,还要取了我的性命!” “不信?好吧,于越大人大可一试。”“怎么试?”“放下会盟不谈,两军开战,看老夫如何以三万精兵挥师上京,取、你、性、命!” 耶律休哥被其一激,不禁血气上涌,刚要发怒,却被身旁的四郎一把拦住,已到嘴边的话也未来得及说,便听四郎抢先说道:“王爷,请容我们回去商讨几日再做答复可也?毕竟您提的条件关系到大辽常衮,这可不是小事呀!” 潘美闻言点头,道:“四郎说得在理,况且老夫也不是心急之人,三日之后,等你们的答复。是战是和,可都在你家于越一念之间呀!”说罢,潘美带着六郎等一班宋将回了宋营,只留下辽方众人在帐中不语。 帐内众人看着杨四郎,四郎叹息一声道:“想必诸位都在怪我拦下于越大人吧?” 耶律休哥冷声道:“你最好解释清楚!” “哎我这也是为咱大辽着想啊!”四郎继续说道:“你们都不相信通武王潘美可以挥师上京,那是因为你们不够了解他!” 耶律休哥:“如此说来,你很了解咯?” “实话说,我也不了解他!”四郎苦笑一声道:“但你我,以及在座的诸位,可都了解他的徒弟,八郎杨延顺呐!” 耶律休哥:“此话怎讲?” “于越,以你对八郎的了解,若是这话由他嘴里说出,你可会相信?”四郎反问道。 耶律休哥闻言一愣,旋即眉目一紧,未曾搭言,倒是一旁的唐经年答道:“若是常衮大人亲率三万精兵,想要挥师上京,我想在座的除了于越,无人能挡!” 众人闻言点点头,阿里铁牙也道:“在我看来,八哥若想攻取上京,定是苦战,但胜算极大!”说完,他看向耶律休哥,后者竟也是轻轻点头,心道:是呀,若是八郎攻城,我来守城,又能守得几日呢? 四郎似是早已猜到众人心中所想,随即又道:“潘美是八弟的师父,若八弟都能攻下上京,那”。话只说了一半,但众人已经心知那剩下的一半是什么了,不禁擦了一把冷汗,幸亏三驸马及时阻止,否则后果难以预料啊! “三驸马言之有理,但是并非师父一定强于弟子啊?古来弟子强于师的例子也不少!潘美能做八哥师父,但也未必一定强于八哥!”阿里铁牙道。 “你太小看潘美了,他的‘通武’王号可绝非浪得虚名!”四郎又对耶律休哥说道:“于越大人,你可还记得几十年前的太原太守王子鸣吗?” 耶律休哥口中念道:“银面韦陀吗记得!” 四郎:“于越大人,若是你与王子鸣交锋,胜算几何啊?” 耶律休哥:“恐怕难足三成。” “嗯假若我记得不错,你曾对我说,这王子鸣可是败于潘美之手呀!”四郎提醒道。 此话一出,耶律休哥身躯一震,暗道:是呀,这王子鸣虽是自刎而死,但他也却是说过,天下唯怕两人,其中一人,便是这通武王潘美啊!” 耶律休哥自知难以与王子鸣相提并论,如此看来,与潘美也是实力悬殊。虽说潘美如今已年逾六旬,但看他的面貌未变,谁又能知他此时实力呢?谁又敢冒险一试呢!倘若贸然开战,真敌不过潘美,自己死于乱军之中也就罢了,可上京城谁来守卫呢?到时候潘美兵围上京,马踏辽疆,我可就是大辽的千古罪人啦!又有何面目去见萧太后与师哥韩昌呢?“ 想到此处,耶律休哥手扶帐内木椅,一步一挪来到帐前,掀开帐帘,面前依稀可见连绵的宋军营盘,不禁悲来横集:“八郎啊八郎,我该如何是好啊?” 话音一落,帐外风雪又至,耶律休哥只身投入漫天大雪之中,仰天太息,堂堂于越竟困顿若此,无依无靠,身在宋营的大常衮可曾得知? 身后的辽将尽皆为自家于越叹息,阿里铁牙更是百酸搅肠,身为大将不能为于越分忧,真是难辞其咎。此间只见风雪大作,天地为之变色,耶律休哥突然翻身上了战马,手中长鞭一挥,座下一字赖脚玉麒麟四蹄扬起,飞奔而去。马上的耶律休哥迎风而哭,雪花打在脸上,如同烙印,风吹在身上,如同刀割。不知跑了多久,耶律休哥一勒战马,在风雪中不见南北,不分东西,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摔落皑皑白雪之中,那一刹那,耶律休哥肝心若裂:“八郎,对不起了!” 三日后,宋辽会盟,谈判成功。次日,昭告天下,书云:宋辽交战,期年未果,边关动荡,民不聊生。今谈判合谋,南北会盟,划城而治,幽州为界。北为辽疆,南为宋土,互不侵扰,工商往来。辽之常衮,伤宋双王,囚于南国,生不得还,以安民心! 自此,宋辽多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耶律休哥答应了潘美的条件,但也并未多要城池,宋辽两国仍以幽州城为界,回到了宋太【祖】赵匡胤时的疆域版图。两军互换盟书的那一日,耶律休哥以大辽于越的身份许诺宋朝百姓:只要大宋边关有杨六郎镇守,辽国便再也不犯边境。这一战,谁也说不清哪国胜了,但是有一点可以得知:耶律休哥输了,输了自己心爱之人。 宋营,呼延佩显转醒之时,只见一个背影黯然离去,那人一身枷锁,脚镣哗哗作响。 ☆、马蹄南去人北望 不知过了多久,杨延顺被人叫醒,紧接着便被带到一座大帐内,帐内几人陆续退出,只剩下三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六哥,另一位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第三位,却是叫不出名字来。 看着面前三人,八郎只觉得头痛欲裂,仔细回忆过往的经历:呼延佩显转醒的那天,自己被人带走,铐了一身的枷锁,这也不足为奇,谁叫自己是罪臣之身呢。自己被关了许久,都未曾有人出现,直到两国谈判成功的消息传来,自己向狱卒要了一坛酒,醉得不省人事,那真是一坛好酒。醉梦中,自己仿佛看到了耶律休哥与二师父潘美相对而坐:两身红衣,两双鹰目,却尽皆看着自己再后来,耶律休哥哭了,二师父笑了。 而此间帐内,只听二师父潘美说道:“八郎,好久不见。可曾想念为师?” 杨延顺冷哼一声,抖抖身上的锁链,道:“想!徒儿怎么会不想念师父呢?” 潘美:“八郎,我知道你对耶律休哥的决定颇为不满?” “师父错了,徒儿对耶律休哥没有怨言!”“哦?那就是对为师有怨言了?”“徒儿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叛国的事你都做了?你对得起杨家列祖列宗吗!”“师父,徒儿乃是杨家义子!”“那你对得起为师吗?”“师父,你可对得起银面韦陀?” 潘美鹰目耸瞪:“你说什么?” “徒儿是问,二师父与大师父,可曾对得起二十年前的太原太守,银面韦陀王子鸣!”杨延顺如是答道。 潘美嘴角一抽,起身离座,背对三人,未曾言语,不过肩膀却微微颤抖,六郎见状,急忙道:“八弟,你怎能如此说话呀!此间你身负重罪,怎么还不知错就改呢!” 八郎闻言把身上枷锁一晃,反问道:“不知我身犯何罪?” 六郎长叹一句,道:“八弟,这是京城来的双天官寇准寇大人,此次前来边关专司审判你的罪状,还是由他来告诉你吧!”说罢一指帐中那人。杨延顺抬眼望去,就见那人三十多岁,上中等身材,两道细眉、一对朗目、鼻直口正、齿自唇红、圆耳垂肩,颔下三缕黑须、飘洒胸前,长得倒蛮不错,再一看穿着打扮,官袍加身,虎靴添足,乌黑官帽,帽翅修长,可见官位不低。 寇准面色一暖,笑道:“八将军所犯之罪也不算多,就是每条罪状都足以致死呀!”说着便把杨延顺的罪状一一列出。第一条:叛国通敌,为虎作伥。第二条:出征西域,助纣为虐。第三条:救走韩昌,卖国忘本。第四条:射杀双王,罪不可赦! 杨延顺听罢倒是笑了,答道:“还有一条,你们忘了。” “哦?说来听听!”寇准道。 杨延顺:“击杀当朝天官,罪大恶极!” 此话一出,寇准当即面色一变,就见杨八郎突然扑向自己,高抬臂膀,猛然下落,四十斤的狱枷正向自己砸来。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此等当口,就见寇准面前突然窜出一人,挡在前面,双手一举,托住狱枷,叫道:“八弟,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杀人而已。”杨八郎笑道。 “放肆!天官大人对杨家有恩,你怎可如此以怨报德!”六郎怒斥道。 杨延顺倒在地上,泪流双颊,道:“那又与我何干?我早就不算是杨家将了,从金沙滩被俘那日起我的命就不属杨家了。” 六郎:“八弟,你怎能如此说话!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以前是,现在还是!” 八郎:“不不,我的命就从未属于过自己。以前属于杨家,后来属于耶律休哥,现在我都要死了,我的命也还是不属于我。” “对!现在你的命属于我!”话音一落,潘美一掌拍下,杨延顺当场被其击晕,倒在帐中。 六郎看罢,不住摇头叹息,道:“哎是我杨家对不起八弟呀!”说着不禁眼圈一红,又急忙躬身道:“寇大人受惊了,延顺无礼,延昭替他赔罪!”说罢竟要下跪赔礼,寇准急忙一把扶住,口中说道:“元帅严重啦!区区小事,我怎会放在心上呀!倒是我该感谢元帅,要不是你及时相救,恐怕我就真的一命呜呼啦!”说着看看倒在地上的杨延顺,随即又问道:“现如今这八将军该如何处置呀?” 六郎忍痛道:“寇大人依法处置便可!” “不可不可呀!元帅,我哪敢呀?”寇准急忙说道。 六郎闻言一愣,旋即答道:“寇大人,请你依法处置,我杨家决不有半点微词!”言语果断,毫无情面。 寇准见状,苦笑道:“元帅误会啦,我怕的不是你,而是怕耶律休哥呀!”说完又看向潘美道:“按理来说,八将军必死无疑。但是如果八将军死了,大辽那边谁能保不出什么乱子呢?再者说,八将军与当今圣上的关系总之,罪孽虽重,却也难以定责!” 六郎闻言不禁抽了一口冷气,想了半响,问道:“不知圣上可有何指示?” “圣上说了,一切都听王爷的!”寇准说着,二人不约而遇望向帐内潘美。后者则手扶军案上的紫檀木匣,缓缓道:“老夫怎么会忍心处死我这唯一的徒儿呢。” “那王爷的意思是?”寇准低声询问道。 潘美:“三天后,我将带着八郎南下葬了我师哥。” 六郎与寇准对视一眼,二人不再说话,双双而出,只留下帐内的潘美与八郎。 八郎醒来的时候,自己已在温暖的军榻上,榻前一个冒着热气的木桶,走下榻来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枷锁已经退去,便跳入木桶中沐浴起来,又穿了件新衣,待一切完毕后,八郎正襟危坐,对着帐外喊道:“来人呀我醒了!” 不多时,帐外走进一人,一身白衣如雪,银发若霜,正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潘人凤! “徒儿谢过师父不杀之恩!”八郎说道,却是未曾下跪,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 潘美看罢,眉间竟有失落之色,旋即又道:“既然你也醒了,我们便动身吧。”?” “往何处去?”“南国。”“何时归来?”“这便要看天意了也许,你再也回不来了。” 八郎闻言鼻子一酸,自怀中取出那本《杨家枪法》放在榻上,又跪下身来,拜了三拜,随即起身,跟随潘美出帐。出了大帐,便见自己的坐骑抱月乌夹寨,八郎走过去摸摸马头,随即翻身上马。马上唯有鞍鞯,已无战甲盔袍,更无金枪箭壶,八郎手握缰绳,打马出营。 日头西落,两匹骏马踏雪而行,一黑一白,一急一缓,马蹄南去,斯人北望。马上的人不知过了几关几隘,只知徒劳地抬头仰望,却再也看不见北国的云、边关的月。 第三卷完 ☆、吹灯大师 白马踏春泥,乌龙滚红云。自塞北边关一路南下,杨延顺与潘美二人绕过东京汴梁,向东南取道。方过应天府,行至淮南一段,一则北方传来的消息留住了二人疾奔的马蹄。 辽统合二十七年十二月,萧太后因积劳成疾病崩于宫中,享年六十七岁,葬于乾陵,尊号承天皇太后。大辽于越耶律休哥奉太后遗诏扶持大皇子耶律隆绪登基,史称辽圣宗。 次年三月二十四日,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亦是病逝于上京元帅府,圣宗追封其为大辽太师,位列九卿,赐名耶律遂正,葬于平州。 再说杨延顺于马上向北方三拜,面色怆然,大辽遭此劫难,耶律休哥定是已压上千钧重担,想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声。潘美在旁问道:“你是拜萧太后还是拜那个韩昌呢?” 杨延顺:“徒儿拜的是大师父。” “那你可拜错了方向!”潘美抚着手中的紫檀木匣说道。 杨延顺则没有回答,只是望了一眼“大师父”,便打马南去,潘美亦是紧随其后。 又行了月余,杨延顺二人来到了隶属于淮南东路的扬州城下。 大宋的行政等级划分为路、府、州、县。全国共有二十四路,一十九府,287个州,1135个县。各路亦有隶属中央的军队管辖驻防,如河东路的火山军,淮南西路的无为军。 话说八郎站在扬州城下,不住打量,只见扬州城高大雄伟,气势恢宏,较之边关诸城更为壮观,不禁惊奇:想不到此处还有如此这般的城池,怕是非万余精兵难以夺城。 潘美看了扬州城一眼便拨马右转,八郎见状急忙跟随,只见前者没有进城,而是沿城前大道向一旁的山上而来。杨延顺心中不解,却也懒得开口询问,紧随其后,打马上山。走了半晌,终于来到山顶,眼前便见一座古刹,方圆之地,朴素无华,似是早已被世人遗忘。马蹄声嗒嗒作响,在空山古刹久久回荡。 潘美翻身下马,将白马拴在庙门前,便去叩门。不多时,庙门被打开一扇,一个小光头探了出来打量潘美二人。潘美鹰目一弯,伸手在小光头上轻弹三下,小光头急忙躲了回去,紧闭庙门。杨延顺不禁腹诽道:“你堂堂的通武王竟有闲情雅致和这个深山古刹里的小沙弥开玩笑,看把人家吓的。这下好了,吃了个闭门羹。” 另一头,潘美依旧一脸笑容,在庙门前耐心等候,八郎便道:“师父,我们来古庙作何?不会只为弹那小沙弥的光头吧?” 潘美回身冲他一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竟显出几分俏皮,而后低声说道:“此庙中有为师多年前的一位朋友!”“和尚吗?”“一位得道高僧!” 此时庙中一阵脚步声传来,杨延顺聚精会神地等待那位得道高僧的出现,就听“吱嘎”一声,庙门打开,一个老光头走了出来。杨延顺硬眉一挑,就见这老光头两条长眉垂面,一撒银须飘扬胸前,脖子上挂着大串佛珠,身着淡黄袈裟。见到潘美之后面露喜色,高念一声佛号后躬身道:“原来是潘王爷大驾光临,失敬失敬!” 潘美亦是面露微笑,答道:“吹灯大师,数十年未见,你依旧佛像威仪呀!” 此话一出,杨延顺只觉得胸口一闷:吹灯?这世间竟有如此法号的大师?他若是有师弟,一定是法号‘拔蜡’呀! “难得潘王爷还能记得老衲的法号呀!哈哈咦?怎不见曹王爷?”老光头吹灯大师把白眉一弯,突然揶揄地笑问道。 潘美闻言笑容便是一顿,随后拿出那紫檀木匣,双手奉上,老光头一见,面色当即转喜为悲,“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唱罢,吹灯大师恭敬地接过木匣,面色庄重,道:“王爷请进!” 这句话也不知是对“潘王爷”说的还是对“曹王爷”,总之杨延顺已随潘美走进庙内,到了庙堂中,老光头把木匣放在佛案前,转身问道:“潘王爷,不知打算何时下葬?” 潘美此时已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三拜九叩,闭目道:“今夜!” “嗯不知这位施主是?”老光头看着杨延顺问道。 潘美:“我和师哥的徒儿,杨延顺。” 吹灯大师:“哦?这便是杨令公的义子八郎?” 杨延顺不悦道:“正是在下!” 老光头上下打量一番,指着杨延顺又对潘美道:“那他也就是大辽常衮杨八郎咯?” 潘美:“是!” “哎呀呀!可算是见到活的啦!有道是闻名不如见面,杨施主比传闻中英俊多啦!”老光头左一圈右一圈地打量杨八郎,突然一声怪叫向后跳出一丈多远,单足立地,臂膀腾空,一招白鹤亮翅立于佛前。宽大的袈裟被臂膀架起,活像一只掉了毛的光头老蝙蝠。 这一变故可吓坏了杨八郎,心说这老光头什么毛病?怎么还一惊一乍的呢! 再看吹灯大师,左手一勾,叫嚣道:“来来来小兄弟,老衲听闻你一把大关刀打败边关无敌手,今日一见正好与你切磋切磋!” 杨延顺见状不禁心中咒骂:这老光头怎么看也不像是佛门中人呀!竟想要在佛祖面前和我比武,说好的得道高僧呢! 那吹灯大师见八郎一动不动,花白的胡须一颤,开口道:“别找了,我们佛门不动刀枪,没有兵刃,你我二人就切磋拳脚功夫罢了!” 杨延顺闻言心中更气,谁找刀啦!这老光头有病吧!“二师父,这位大师?” 潘美站起身来,眼也未抬,道:“吹灯大师,别闹了,你可吓坏我这徒儿了。” 此话一出,老光头当即面色一改,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宝象庄仪,开口道:“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是想看看杨施主的佛性,果然不出所料,杨施主临危不乱,堪称大才呀!有兴趣加入我佛门吗?” ☆、金牌 话说老光头吹灯大师一听潘美所言,当即面色一改,双手合十立于胸前,宝象庄仪,开口道:“阿弥陀佛!老衲方才是想看看杨施主的佛性,果然不出所料,杨施主临危不乱,堪称大才呀!有兴趣加入我佛门吗?” “没兴趣!”杨延顺一口回绝。 “啧啧,可惜啦!”老光头见拉拢不成,突然面目悚然,故意压低嗓音道:“杨施主,你身上杀气太重,戾气难消,眉目之间尽是困顿之色,面色不善,怕是心中有恨无爱,长此以往,恐招致祸害。还望你多行善事,慈悲为怀呀!” 杨延顺闻言一顿,尚未搭言就听二师父潘美开口道:“我潘美的徒儿身上怎能没有杀气?大师多虑啦!” 老光头听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拿着木匣走向后院,潘美看了一眼杨延顺后也随之走入后院,佛堂内唯留八郎一人。 杨延顺站在佛堂中,抬头看看佛祖金身,轻叹一声,取来香火,燃于烛台,插在香炉之中,随后跪在方才潘美用过的蒲团上,却是没有叩拜,只是苦笑一声,起身进了后院。 整个古刹建于山顶,来到古刹后院时斜阳已落,鸟归山林,万物无声。不多时,一轮明月东升,映在大江之上。站在山顶,鸟瞰下去正见扬州城池。扬州城亮如白昼,灯火通明,依稀可见城内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作为淮南最为繁华的古城,扬州堪称富甲天下。 八郎看得多时,忽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姓,转身看去,正是二师父潘美。潘美面色严肃,一旁的老光头正在替自己的大师父曹彬做着法事,待其做法过后,便要将大师父的骨灰葬在此庙中。这是大师父生前的遗愿,也是数十年前的约定。 实话说,杨延顺很怀疑老光头的佛法修为,若不是二师父表现的对其异常信任,自己绝不会允许这个吹灯大师为大师父做法事的,谁知他年轻时是不是不守戒律清规的花和尚呢! 月上中天,法事做完,老光头招呼庙里的小光头们将大师父葬在后院,二师父一直默不作声,在一旁静静地注视着一切,杨延顺自己则跪在地上,头戴孝布如霜,眼望大师父埋骨黄土之下,准确地说,应该是埋灰黄土之下。 大师父生前杀人如麻,所到之处伏尸百万,功成名就,封侯拜将,好不传奇!可最终身后之事亦如常人,黄土掩身,埋没了英魂。杨延顺看看潘美,心中忖道:不知二师父终将埋骨何处? 院中的僧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离去,便连那老光头也是未再言语什么就在不知不觉中离开了,院中只剩师徒二人,潘美突然道:“徒儿,待为师死后,也要葬于此处!” 杨延顺闻言心中一惊,不敢搭言,只得绕开话题道:“二师父,接下来我们将往何处?” 潘美听得此问,不禁回想起当初在东京汴梁时的情景:那一夜太宗赵光义病危,急宣潘美进宫,宫内大臣已是急的乱成一团,潘美赶到之时赵光义屏退众臣,拉着潘美的手道:“爱卿呀,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朕心知当年有些事做得并不光彩,其实也早已悔恨在心,奈何骑虎难下。如今朕将崩矣,欲使皇儿赵恒接位,爱卿以为如何?” 潘美冷冷道:“可也!三皇子向来深得朝中大臣厚赞!而且像极圣上当年!” “呵呵,爱卿有趣!”赵光义又道:“实不相瞒,今夜急召爱卿前来,只为一事。” “圣上请讲!”“扬州、金陵,乃朕心之大患!待皇儿赵恒登基,其必有谋,恐生祸乱!”“圣上是指金陵涪王?”“正是!”“呵,恕臣冒昧,涪王乃是圣上四弟,这?”“哎呀爱卿,我们家的事儿你还不了解吗?实话说,当年我篡了二哥的位,乃是我和四弟合谋为之,但我深知四弟为人不正,若是使他当权,必是国之大难!故而我登基之后将他一贬再贬,他心中必是恨我,待我死后,他必生乱!如今宋辽决战在即,到时候,他乱的可就不是我儿赵恒的江山,而是大宋万千百姓的江山呐!” 赵光义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滚下龙榻,泣不成声。潘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痛的不是眼前的赵光义,而是当初的太【祖】爷赵匡胤! 当初太组驾崩,自己便深知此中蹊跷,故而竭力反对赵光义登基,可后来师哥曹彬说的对,无论是谁当皇上,都是他赵官家的江山。现如今太【祖】已死,我等臣子就算为其昭雪,那谁来登基呢!魏王赵德昭流放在外,八王赵德芳尚且年幼,此时主少国疑,若生大乱,谁来承当?还不若使他赵光义登基大宝,换取天下安定!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妥协对也好、错也罢,又有何意义?魏王已死,八王也无心复位,就这样吧。 看着眼前的赵光义,潘美也不禁泪沾衣襟,赵光义也算不上是个昏君,虽没有当年太【祖】的大才,但也算是当世英豪,若是没有他,当年太【祖】也不会黄袍加身。这大宋的江山,说来也有他的一半功劳!想到此处,潘美不禁心软,将赵光义扶回龙榻,低声道:“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赵光义闻言面露精光,自龙榻内侧拿出一卷圣旨,又拿出两方金牌,交给潘美,潘美跪倒接过,再抬头看向龙榻时,赵光义已驾崩西去。便再拜三首,起身倒退出了寝宫。宫门外尽是文武大臣,潘美甚至看到了自边关前线赶回的六郎杨延昭等人,随即抽出圣旨,打开来看,面色怆然,却是故意念道:“圣上已崩,遗诏曰太子即位!” 遗诏一下,群臣哗然,太子急忙扣头拜倒在潘美脚下,“王爷,本太子恐难以胜任国君之位,望王爷明察,再另选贤能!” 潘美见此不禁一声冷哼,再次打开遗诏,道:“方才本王读错了,先皇遗诏,三皇子赵恒即位!” 群臣顿首,无人敢语出一言,这天下间敢读错遗诏的,或许只有面前这位通武王了! “二师父!”杨延顺再次叫道。 潘美当即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心中酸楚,想要将其搂过身来,却还是止住动作。哽噎一声,自怀中拿出一方金牌,丢给面前人,道:“拿好它!先皇赐给我和你大师父两方金牌,你大师父临终前,叫我把他的那方金牌传给你。” 杨延顺接过金牌上下打量,便见金牌之上刻着一条五爪金龙,金龙面露凶相,仔细来看,一只龙爪之下竟还有另一颗龙头,只不过那颗龙头没有龙身。将金牌翻至背面,上书三个大字:斩立决! ☆、扬州城 “这这是何意?”“八郎,为师深知你心中的恨意与忧愁,但这恨不能对为师宣泄。这忧愁,为师也解不开。当年我对你说不要爱上战场上遇见的人,可你还是爱上了,拿着这块金牌,去扬州城吧,只要你不举兵造反,怎样宣泄都可以。对大宋的厌,对大辽的爱,对我的怒,对呼延佩显的情,或者说对你自己的恨!” 杨延顺闻言虎躯一震,缓缓跪在潘美面前,道:“徒儿不明白。” 潘美也蹲下身来与八郎平齐,手挑其鬓发,鹰目迷离,耳语道:“杨八郎,为师要你在扬州横着走!” 杨延顺急忙向后闪身,拉开与潘美的距离,再次跪倒问道:“师父何意?徒儿不明!” “哈哈!少装糊涂!”潘美鹰目一瞪,突然伸手将面前人拉至怀中,两颈相交,声魅如妖:“辽之常衮,伤宋双王,囚于南国,生不得还,以安民心!” 说罢,潘美又突然转身,仰望白月,声冷如冰:“扬州城的红桥当铺有我当年私存的千两黄金,你执此玉符便可领取。等你都花费完了,我就会出现。” “师父,你要去哪儿?”“江南,金陵。我不在的时候,吹灯大师会保你周全!”“保护我?”“进城你就知道了!” 说罢,潘美将玉符递给杨延顺,后者接过玉符,看着山下的灯火通明,竟有些迟疑,待其转身时,潘美已然离去,吹灯大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高念佛号道:“阿弥陀佛!杨施主,老衲有一言相劝。” 杨延顺:“老光大师请说!” 吹灯:“杨施主,待你进了城,城内的人若有何传言,请不要放在心上。” 杨延顺点点头,虽然听不懂老光头说些什么,但他此时全然没有心思与他交谈,刚想迈步下山,老光头又开口说话了“杨施主,老衲这有一串佛珠,你若在城中需要些帮手,便可拿着它去城内找金枪镖局的总镖头金枪太保于台文!” 杨延顺听罢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接过那串佛珠放于怀中,亦是双手合十,躬身道:“多谢大师!” 次日天明,杨延顺步行下山,将乌龙驹留在山顶古刹,交于吹灯大师照看。再说吹灯大师送走杨延顺,方欲回转庙中,忽见山下一顶官轿飞奔而来。半柱香的时间,那顶官轿便已来到庙门前,抬轿的官差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吹灯大师白眉一挑,就见官轿中走下一人,那人上前问道:“大师,小王求见潘王爷!” 吹灯大师闻言心惊,方欲答话,身后已有人开口说道:“昭明,你来了!” 那人躬身一拜,道:“王爷,不知咱们何时动身去金陵?” “即刻动身!”“那扬州?”“放心!猛虎进城,扬州再无安宁之日!” 单说杨延顺沿着小路走下山,就见一顶官轿自山下飞奔而来。山上的路只有这一条,故而杨延顺站在路的一旁,因心中有事,兀自低头盘算着,也未曾抬眼打量。而那官轿亦是风风火火,自杨延顺身旁风一般的刮过,转眼便消失在路的尽头,杨延顺又走回路中,往扬州城而来。 扬州城门下,进出的百姓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不禁使烦闷的杨延顺心情大好,当即迈步进了扬州城,这一步,是杨延顺的一小步,却震得扬州城一晃三晃!便如潘美所言:猛虎入城,扬州无宁日! 扬州城名扬天下,富甲一方,多年来文人骚客对其赞不绝口,唐代德宗时的礼部尚书权德舆曾做广陵诗美赞扬州, 诗云:广陵实佳丽,隋季此为京。 八方称辐辏,五达如砥平。 大旆映空色,加箫发连营。 层台出重霄,金碧摩颢清。 交驰流水毂,迥按浮云甍。 青楼旭日映,绿野春风晴。 喷玉光照地,颦蛾价倾城。 灯前互巧笑,陌上相逢迎。 飘摇翠竹薄,掩映红襦明。 兰麝远不散,管弦闲自清。 曲士守文墨,达人随性表。 茫茫竟同尽,冉冉将何营。 且申今日欢,莫务身后名。 肯学诸儒辈,书窗误一生。 其中首句‘广陵实佳丽,隋季此为京’道尽扬州繁华之景堪做京都。另一位与权德舆同朝为官的户部员外郎姚合亦是诗云: 广陵寒食天,无雾复无烟。 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 园林多是宅,车马少于船。 莫唤游人住,游人困不眠。 然而,古往今来的文人谁也都不比曾在扬州做官的杜牧写的真实传情: 炀帝雷塘土,迷藏有旧楼。 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 骏马宜闲出,千金好暗投。 喧阗醉年少,半脱紫茸裘。 秋风放萤苑,春草斗鸡台。 金络擎雕去,暖环拾翠来。 蜀船红锦重,越橐水沉堆。 处处皆华表,淮王奈却回。 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 天碧台阁丽,风凉歌管清。 纤腰间长袖,玉佩杂繁缨。 柂轴诚为壮,豪华不可名。 自是荒淫罪,何妨作帝京。 当然,杨延顺此时所在的是北宋的扬州,较之唐代时期的扬州更为繁华昌盛,以致这个生于北国、长于北国的汉子在城中呆立半晌:天下竟有如此富庶繁华之城,我若为王,定当定都于此! 杨延顺缓过神来时,便如同村里来的孩童一般,在扬州城中左看右看,好不快活。待到日上中天,忽觉腹中饥渴,这才想到自己该吃饭了,可吃饭需要钱呀,这里可不比军营。正在犯愁之时,方才想起二师父潘美留给自己的玉符。“红桥当铺!” 寻人问路,杨延顺方才知晓,红桥当铺乃是开在红桥旁边的当铺,当初还以为当铺的名字叫红桥呢。待到杨延顺来到红桥旁,但见红桥风骨颇为沧桑,想来也是一座古桥了。桥的一边有一家当铺,这家当铺十分显眼,硕大的“当”字招牌静静挂在大门前,门前左右刻有一副联字,上联道:紧急场中方便路;下联书:困穷时内济人舟。 ☆、金客楼 杨延顺念罢点点头,“不错!”迈步而入,便见当台,台内一人,面相刻薄,山羊胡,手拿算盘,尚未正眼瞧人,便酸溜溜地问道:“当什么东西?” “在下并非前来典当财务的!”杨延顺答道。 “那你是来赎物的?”山羊胡问道。 “也不是!”杨延顺说罢将玉符递上前去,山羊胡接过来仔细打量片刻,突然面色一变,抬眼看着杨延顺,问道:“这玉符是我们店里三十年前发出的,看你的样子也就三十岁,不可能是你的,不知阁下是怎么得来的?” 杨延顺冷笑一声,淡淡道:“与你何干?” 山羊胡吃了瘪,却又不敢怎样,只得忍气道:“算了,反正我们是认玉不认人,你抢来也好偷来也罢,都与本当铺无关。说吧,你要取多少?”“三百两金!”“一个人带这么多钱,你不怕因财招祸吗?”“多谢提醒,在下不怕!” 那山羊胡也是轻哼一声,自账房提出三百两财物交于杨延顺,后者将其接过,又拿回玉符,转身便走。走出当铺几步,便觉身后有人跟随,杨延顺也未在意,便去寻酒楼。 扬州城内的酒楼多如星辰,尚未走得几步,杨延顺便见一座酒楼,依河而建,共有三层,红砖碧瓦,长灯高挂。酒楼堂前也挂着一幅联字: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 再抬眼去瞧,正中一块匾额,上书‘金客楼’三个大字,匾额右下角有行小字,仔细看去,知州柳舒畅。“想不到这酒楼背后还有官家撑腰。”杨延顺一边自语一边走进酒楼,精明的小二立即跑上前来,作揖道:“贵客临门,楼上请着!公子,不知怎么称呼您呀?” 杨延顺方欲报名,随即一想,我这戴罪之身、叛国之人,怎好再提自家姓名!又想到下山时老光头和自己提及的金枪太保于台文,便开口道:“本家姓于。” “原来是于公子呀,快快楼上请着!”小二哟呵一声,将杨延顺带到三楼,坐于临街一面,笑道:“公子,您看这位置如何呀?” “不错!”杨延顺答道:“把你们最好的酒菜佳肴全都上个遍,我饿很久了!”说罢手中闪出一锭十两金子,笑问道:“这些可够酒钱?” 小二急忙接过:“够了够了!公子稍等片刻,酒菜马上就来!”说罢转身下楼。杨延顺则眼望街景,尽情欣赏。忽有一群孩童自街角转出,你追我赶,口传童谣,唱道:大郎替主把命丧,二郎舍命救八王,三郎乱马踏为泥,四郎被擒到北国,五郎挂单当和尚,六郎只身见高堂,七郎乱箭死军中,八郎至今无影踪,两狼山前悲令公!” “八郎至今无影踪!”杨延顺喃喃道,只觉心中不畅,此时美酒上桌,杨延顺连喝三杯,突然冷笑不止,心中暗道:是啊,杨家八郎囚于南国,生不得还。但谁又知晓他身在何处?貌比何人?反正也回不去了,我又何苦过得如此难堪?二师父说的对,我厌大宋,爱大辽,怒潘美,恨八郎,可这又能如何?事已至此,还不若还我本来面目! 想当年,杨八郎在京中也算是膏粱子弟,纨绔非常。只因边关战起,他随军出征,从此踏上军旅之路。实话说,他并不快乐,无论在宋在辽,亦是西域,他都是愁容远比笑容多。即便有耶律休哥在侧,他也常是一副忧国忧民的面目。可事实上呢,这并不是八郎所愿见到的。八郎曾说,在宋,为杨家而活;在辽,为耶律休哥而活。这条命,从未属于自己。如今独处扬州,何不为自己活一次?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呢! 想罢,杨延顺转忧为喜,嘴角含笑,一饮杯中酒,尝尽盘间味,只觉此间美味得以独享,乃是人生第一大快事! 待到酒足饭饱,杨延顺开始仔细打量这四周的环境,就见三楼内摆着几张大小不一的酒桌,但想来不是饭时,来此的人并不多,算上自己在内也只有三桌人。另外两桌分别坐在内侧,并不靠窗,杨延顺得以打量这两桌人。 第一桌人吵吵闹闹,约有七八人,看样子不是市井流氓便是街头地痞,各个长得歪瓜裂枣,出口成脏,好不讨人厌恶。第二桌坐着两人,一男一女,尽皆配剑。男的长得确实一般。而那女的背对着自己,看不清面貌,不过这背影嘛,也倒是不错,想来其面貌也不会太差。 杨延顺眯着眼想着二师父对自己说的话,在扬州城横着走。呵呵,看来二师父还真是了解自己呀,这下又要做一次纨绔子弟了!当即便想起身找事,却不防那群地痞轰然大笑,紧接着便向那一男一女走来,将其围住,其中一个脸上长疮的人率先开口道:“呦!这是哪家的小姐呀?长得如此俊俏!” 杨延顺闻言心道:看来可以先看一场好戏咯! 只可惜这场戏来的快散的也快。 自古以来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其结局大多相同,便是被‘英雄救美’。这不,杨延顺还没看够呢,那些地痞便被那长得确实一般的男子打跑了。“啧啧,想不到这男的还是个有武功在身的人呢!”杨延顺自语道:“看来还得八爷我亲自上演一出欺男霸女的好戏呀!” 再说那桌男女正满脸怒气,女的道:“九哥,想不到此处居然还有如此无赖,真是可恨!” 那男的闻言也道:“哼,一群目无王法的东西!小妹,莫和此等无赖生气,不值得!” “王法?何为王法呀!”杨延顺突然在身后问道。 那被称为九哥的男人忽闻身后有人说话,急忙回首去瞧,就见一人满面银荡地看着小妹。那小妹柳眉一皱,问道:“你又是谁?” 杨延顺笑道:“在下于台文!敢问小姐芳名?”此话一出,便见那九哥面色一变,而那小妹也是怒目相向:“胡说八道!竟敢冒充我大哥名号,你到底是谁!” 这么巧?碰到熟人啦!杨延顺不禁汗颜,尴尬一笑:“不好意思,在下方才失礼啦,莫见怪莫见怪!”说罢便退后几步,想要转身离开,可那两人却怎能善摆甘休,当即抽出腰间佩剑将杨延顺拦下“不说清楚,休想离开!” ☆、书生 话说杨延顺在金客楼正准备欺男霸女,怎曾想冒用金枪太保于台文的名号却被认了出来,这下可好,不但没做成好戏,反而惹祸上身。 杨延顺只得尴尬地笑了笑,用手指轻轻推开面前莲妹的长剑,赔笑道:“小妹”。 “放肆!小妹岂是你能叫的!”那九哥怒道。 “呃两位,误会,纯属误会!”杨延顺笑道。 小妹:“有话就等我们抓你回去见了大哥再说!” 杨延顺闻言想道:他们的大哥想必就是那于台文咯,我若跟他们回去见到于台文,只要拿出老光头给我的佛珠,定是也不会为难与我。可我现在并不想去见那于台文呀,况且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还真是丢脸呀!所以说,我绝对不能跟他们回去! 主意已定,杨延顺笑道:“不可不可呀,今日我还有事,告辞啦!”说罢闪身便想逃下楼去,怎知那二人皆有武功在身,反应也不慢,一见杨延顺要逃,当即长剑刺来,根本未顾杨延顺死活。杨延顺只觉身后两道冷风袭来,心知不好,当即把身子一低,却躲得偏了些,躲过了那九哥的长剑却没躲过小妹的长剑。 长剑刺向右肩,划破了衣裳,却未伤及皮肉,惊得杨延顺一身冷汗,心道:这扬州城内果然高手云集呀,怪不得二师父说要那老光头保护我呢! 其实杨延顺哪里知道,扬州城内尽皆是江湖人士,而他自己本属于战场上的人,若说起行军打仗、攻城略地,这些江湖人士怎能比得过他呢!不过若是单打独斗,杨延顺此时又无兵刃战马,自然略逊一筹。有道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便是说此。好在杨延顺也有些武艺在身,况且这九哥与小妹也并非武艺超群,在江湖中也最多是二流中等的高手,故而杨延顺还足以应付。 眼见此间是逃不掉了,杨延顺便把身子一转,双手握拳,与二人打斗在一处。杨延顺身怀三十六路太【祖】长拳,此时与二人打斗十几回合也不落下风,但他心知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一个战场上的人物怎能打过江湖中人呢?当即闪身来到临街的窗前,双拳呼出,一招“佛子出世”逼退二人,转身便跳下三楼,落在街中,冲进人群中逃走。 楼上的二人来到窗前,眼见杨延顺在人群中逃窜,身后还有几个贼眉鼠眼的人紧紧跟随。那小妹正准备跳下楼去追,却被身旁的九哥一把拦住,“小妹,不要追了。我们还要急着回去见大哥,而且你这样持剑在街上追杀人,怕是会给大哥带来麻烦。我看算了,一个宵小之徒,不理也罢。” 小妹一听,点头称是,只得恨恨道:“下次别让我再看到这小人!”说罢二人转身离去。 单说杨延顺不知跑了几条街才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并没有人来追,这才放下心来,坐在路的一旁歇息,心道:哎,出师不利呀!二师父还想让我在扬州城横着走呢,这下好了,连个欺男霸女的事都做不来,怎么说我也是威震边关的杨八郎呀,怎么到了这南国水乡,竟落得如此不堪! 他正在这长吁短叹,忽闻有人喧笑,循声望去,便见面前江面宽阔,水流平缓,两岸青柳垂杨,春风吹度,暖阳高照。江水当中画舫舟阁,往来如梭,南国才子佳人乘舟作乐,吟诗唱句,尽显风流。 杨延顺看到此处,不禁回想起当年汴京河上,王舟溯游,满座贵胄。三皇子赵休元、汝南王郑昭明、铁鞭王府小王爷呼延佩显、天波杨府八郎延顺,四人结伴同游,那场面远不是这些扬州士子驾着小小画舫可比的。可再看如今呢,三皇子登基大宝,九五之尊;汝南王权倾朝野、年轻有为;小王爷也成了天下唯有的双王爷只有我杨延顺埋名隐姓,囚于南国,时也?命也?想罢,不禁口吟词句: “南国佳丽,媚声依旧,风吹舟阁,一柳春风醉。” “好个‘一柳春风醉’!不知下阙为何?” 杨延顺闻言一顿,循声望去便见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站立一人,身高七尺有余,一身秀才打扮,布衣长衫,青钗束发,两袖飘然,面润肤白,俊秀有加!不过看起来似是有些潦倒:两只布鞋蒙上一层灰尘,一袭长衫也略有古旧。但其身板挺直,满面春风,一双美目如兰,透着清澈无邪。靠得近些,尚可嗅到一丝书卷气息,定是那寒窗苦读的书生无疑!常言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南国别的不多,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倒是一抓一大把!哎真是真是棒极了! 那书生见杨延顺呆呆地看着自己,时而皱眉时而欢喜,最后一双虎目紧盯自己面颊,不禁脸面发烧、耳根发红,后退几步,躬身道:“在下唐突,方才冒犯了公子,还望见谅。” 再看杨延顺,依旧一动未动。书生尴尬万分,转身欲走,忽闻杨延顺一声叹息,吟道:“帝都竹马,今朝王侯,金樽浣酒,谁忆边关客?”当即心中一喜,又回转身来,赞道:“好词好词!公子,不知怎么称呼?” “在下于呃在下文桀,不知兄台如何称呼呀?”杨延顺笑眯眯问道。 那书生急忙答道:“哦,小弟颜查散,见过文公子。公子好文采,令人钦佩!” “哪里哪里!”杨延顺笑得像朵花儿一样,见到颜查散看着自己右肩方才被那莲妹挑破的衣衫,不禁尴尬道:“被野猫挠了,莫要见怪哈!” 颜查散也是嘴角含笑,问道:“文公子落落大方,真乃性情中人也,不知可否与小弟交个朋友?”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0节 杨延顺自是求之不得呀,当即答应,并带着颜查散到江边一个小酒铺坐下,“小二,上一壶好酒!颜兄,你我今日初遇,我便做东,咱们不醉不归!”说罢亲自为颜查散倒满一杯酒,随即也为自己倒上酒,举杯道:“文某不才,先干为敬!” ☆、路过江湖 显然颜查散还没适应如此豪爽的杨延顺,见其先饮,自己只得小啄一口,以表敬意。哪想正被杨延顺看在眼里,揶揄道:“颜兄如此饮酒,莫不是瞧我不起?” 颜查散一听,面色发红,解释道:“不敢不敢!”当即又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哪知饮得急了,呛了一口酒水,咳嗽不止。这下面色更加红了,也不知是酒醉还是害羞,看得杨延顺哈哈大笑。 “看来颜兄不善饮酒呀!”杨延顺说罢将其面前酒杯换成茶杯,又亲自为其斟茶,道:“颜兄饮茶便可!” 颜查散:“小弟怎敢如此无礼,还是饮酒吧,只是慢些才好!” 杨延顺心中赞叹:不错,为人正派有礼,我喜欢!随即又道:“哎,颜兄多虑了,文某粗人一个,不在意那些礼数。倒是颜兄,莫要逞强,最后落得自己难受呀,那样我可会心疼的!”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颜查散把头一低,腼腆道:“多谢文公子体谅,不才实在是酒量颇浅。” 杨延顺点点头,又自斟自饮,忽听颜查散问道:“听文公子口音,不似是扬州人呀?” “的确如此,我祖籍山西太原,家住家住东京汴梁。”杨延顺说着面色一暗,心中略感伤怀。颜查散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道定是触及文公子伤心之事,自感愧疚,也不敢再多问,只是偷瞄着面前人脸色,生怕其责怪自己。 杨延顺自然不会那样做,只是伤怀片刻,随即便面露喜悦,饮酒笑谈,仿佛方才一瞬的感伤只是颜查散的错觉。二人随即交谈良久,杨延顺了解到颜查散家住扬州城外的小村,父亲本是及第的进士,后来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只剩他和一个妹妹相依为命。多年来寒窗苦读,只为有朝一日金榜题名,一来报国安邦,抒展心中之志;二来光耀门楣,摆脱穷困之苦。这令杨延顺颇为敬佩,便想助其一臂之力,但如何相助却是还未曾想好。 再说二人一个饮酒一个饮茶,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好不快活。颜查散的渊博学识,知书达理,令杨延顺赞叹;而杨延顺的阅历丰富,侃侃而谈,亦是令颜查散钦佩。直到日头西垂,风吹柳暗,方才想起时辰不早了,杨延顺结了酒帐,摇晃着站起身来,满面酒醉,大着舌头说道:“这日头落得忒快,着实让人不爽,贤弟,我先送你回家,明日你我再把酒畅谈!” 颜查散见杨延顺醉成这样,哪里还能让他相送,连忙起身扶住他,道:“文公子,还是我送你吧,不知你住在哪家客栈呀?” 杨延顺闻言不悦,道:“我不是说了嘛,不要叫我公子!我是个粗人,叫我杨老八就行!” 颜查散一听,杨老八?这怎么还改了姓氏了?随即一想,他定是喝多了,也未去在意,口中又不能再叫公子,便道:“好好好,小弟就叫你文大哥好了。文大哥,你住哪里呀?” “我住东京汴梁不对!我住在上京平章府也不对!我住在军营里还不对!哎呀,我住在哪里来着?”杨延顺酒气熏熏地问着颜查散。 颜查散一听,得了,看来我是问不出来了!还是直接带到我家去吧!想罢便扶着杨延顺向扬州城外走去。 杨延顺被颜查散扶着,两人靠的很近,只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传入鼻中,也分不清是书卷气息还是什么体香,总之是很好闻,便不自觉地把手一伸,将颜查散揽入怀中,一只大手扶在其细弱腰肢之上。后者浑身一颤,却也未将其推开,只道是他喝醉了,便相伴着往家中走去。 走出了扬州城,此时已是月上柳梢,就快到了自家小村,颜查散忽然觉得身后似是有人跟随,转过身来去看,果不其然,从道旁的林子中走出一伙强人,手中都拿着明晃晃的家伙,好不骇人。颜查散只觉得心中发凉,却不自觉地将杨延顺推到自己身后,语音一颤,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伙强人中有个带头的,向前跨出一大步,嚷道:“干什么的?劫财!快把你身旁那人交给我们!” 原来这伙人自杨延顺从红桥当铺出来时就已经盯上他了,只不过当时在城内,人多眼杂,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妄为。再加上看到杨延顺似是有武艺在身,更不敢轻举妄动,好在杨延顺喝了一天的酒,醉的不省人事,便知机会来了,一路尾随二人到城外,方才准备动手。 再说颜查散一听这伙强人要劫财,这才想到刚刚文大哥结账时显露的阔气逼人,看来文大哥定是有财之人!不过自己说什么也不能将文大哥交于他们手中,便道:“你们你们竟敢在此打劫!竟敢竟敢目无王法?我是不会把文大哥交给你们的!” 那强人首领一见这个文弱的书生竟敢如此说话,气得牙根痒痒,把手中的钢刀一举,骂道:“看来你活的不耐烦了!”话音一落便一刀劈下。 颜查散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那强人的钢刀被人一脚踹飞,惊得自己一身冷汗!借着月色仔细观瞧,原来是自己的文大哥酒醒,抬脚来了这一下,方才救了自己性命,心里别提多高兴啦。 原来杨延顺并未酒醉得不省人事,一路走来都是装的,一来是想看看这个颜查散是否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二来是想引出这些心怀不轨的强盗,其实自己早就发现他们了;三来呢咳咳也是顺便占点便宜。 果然,颜查散没有让自己失望,当真是可交之人,杨延顺这才立定身形,又救了颜查散一命。 再说那伙强人,一看杨延顺‘酒醒’了,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大伙一起上,把这小子砍死了,剩下个书生不就好办了,那他身上的钱财不就都属于咱们了!于是在那首领的带领下一拥而上。 颜查散可吓坏了,缩在杨延顺身后不敢动。杨延顺捡起被自己一脚踢飞的钢刀,冷笑一声,这几个人还是不必放在眼里的。三下两下,杨延顺将这伙强人就解决了,当然了,并不是杀死他们,而是把他们打跑了。此时不比从前,自己身在扬州而非边关战场,杀人是要偿命的! 回过身来看看战战兢兢的颜查散,杨延顺笑道:“贤弟,没事啦,不要害怕,有大哥保护你!” 颜查散看着杨延顺手上的钢刀,问道:“文大哥,你是江湖中人?” “非也非也!我一个粗人,只是路过江湖而已!” ☆、夜宿颜家 杨延顺打跑了强盗,问道:“贤弟,咱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颜查散答道:“去我家中!” 杨延顺点点头,二人进了村庄,九转八拐地来到颜家门前。此时村内家家户户把门窗关紧,唯有他家柴扉半倚,院内小屋灯火阑珊,看来是有人在等候颜查散归来。 再说颜查散将柴门推开,尴尬道:“小弟家中简陋,若有不周之处还望文大哥见谅。”说着声音越来越细。 杨延顺本就不是矫情的人,在军营中早已习惯粗食干粮,军帐长榻更是破损不堪,又怎能会在意这些呢,当即走进院子,口中说道:“君子居之,何陋之有!” 颜查散闻言心中欢喜,引杨延顺来到屋前,便见屋内烛光一闪,自屋内跑出来一人,“哥,你回来啦!”声音婉转如莺,细腻如啼,听得人心里舒服。抬眼望去,面前是一位女子:鹅蛋脸吹弹可破,淡眉长睫,两鬓相垂;鼻似玉砌,牙排如圭;双目顾盼,尽是旖旎之色;素面朝天,纯洁无暇;衣着罗裙,玉足香鞋;俊美姿容,不可方物! 那女子一见杨延顺,连忙将头埋于粉颈之间,细声道:“哥,你带人回来啦?” “哦,小妹,快来见过文大哥!”颜查散又道:“文大哥,这是舍妹,名叫”。 “颜如玉!”杨延顺打断道。 颜查散闻言一笑,见小妹羞得转身回屋去了,便道:“小妹不知礼数,文大哥莫怪才好。” “无妨,无妨!”杨延顺随颜查散走进屋来,坐在一张木桌前,早有小妹端来茶水。饮了茶,只觉得清新淡雅,不禁赞道:“好茶!” 颜查散:“小弟还怕文大哥饮不得这田间俗物呢!” 杨延顺:“哎?此言差矣,这田间之物才是茶中极品!虽出身贫贱,但韵味十足,筋骨极强!风吹不折,雨打不摧,比那所谓的名茶贵品不知好上几倍!实不相瞒,我这俗人,偏爱此俗物!”说罢又饮了一杯,回味无穷。 颜查散点头称是,随即又道:“文大哥,此间夜色已深,今晚便留在舍下小住吧。” 杨延顺闻言打量屋内格局,唯有两张床榻,一张在内屋,一张在外屋,不禁把眉头一皱,答道:“不了,我还是回城中去吧。”说着起身要走。 颜查散一见此景连忙阻拦,问道:“文大哥莫不是嫌此陋室难以下榻?” 杨延顺急忙摇头,“贤弟此言差矣,我怎能有此肤浅想法?只不过小妹貌美如花,尚未婚娶,我若留宿在此,传扬出去,恐左邻右舍说了闲话到时候伤了小妹名节,那我可是罪大恶极啦!” 一番话尽是肺腑之言,正直坦荡,便连杨延顺自己也觉得今天表现不是一般的良好呀!内屋的小妹听后暗自钦慕杨延顺的为人品质,颜查散也是敬佩万分,当即便道:“大哥为君子,小妹为良家,一清二白,何惧他人闲话?文大哥你便留下来吧,大不了你我同榻,居于外室,内房留与小妹。这两屋尚有幕帘相隔,既不失了礼数,也不劳你夜半回城了,如此可好?” 杨延顺一听颜查散相邀同榻而眠,岂有拒绝之理!当即答应下来,露出一脸的荡笑。颜查散只觉得文大哥一下子从正人君子变成放浪小人了,开始心疑自己是不是做错决定了? 是夜,灯息人卧。 杨延顺与颜查散同榻而眠,二人并肩躺在一处,使这小床榻略显拥挤。不知过了多久,杨延顺转醒过来,自床上爬起,蹑手蹑脚来到院中。白日里酒喝得多了,临睡前还饮了两盏茶,故而刚睡到一半,便觉得尿意袭来,只得出来方便。可是他左看看右瞧瞧,也没找到这茅房在何处。杨延顺内急的不行,正打算到院中角落方便,忽听得身后脚步声近,急忙回身一看,却不防与来者撞了个满怀,便下意识伸手将那人揽住,手及之处柔软若水这手感啧啧,坏啦!别是小妹,这可丢人啦! 想着急忙低头一看,不是妹妹是哥哥,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大手又漫不经心扶上其腰,低声问道:“贤弟怎的夜半不眠,难道是放心不下我,出来瞧瞧吗?” 颜查散慌忙答道:“不是不是!小弟是出来小解的。” “哦?真巧!我也是呀,咱们一起吧!”杨延顺恬不知耻地说道。 颜查散:“不了不了,还是文大哥你先吧。” “呃好吧!”杨延顺这才松开手,方欲抬脚迈步,又回头问道:“贤弟呀,那个你家茅房在哪儿?” 颜查散闻言一愣,随即伸手指向一处,杨延顺便向那处走去。借着月光,寻到了茅房,杨延顺大马金刀地往那一站,随手解开腰间衣带,开闸放水,期间还不忘回望颜查散,但见后者立于月色之中,娇柔之态好不撩人。这正是: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杨延顺一时满脑子都是低俗恶趣,叫道:“贤弟,真的不一起来吗?”那声音要多放荡有多放荡。 颜查散脸面发烧,刚要拒绝,就听茅房那处传来一阵大叫“哎呀,尿手上啦!” 二人回到屋内时,杨延顺正拿着一块布偷偷擦手,等到躺在床上时,就发觉身旁的颜查散辗转反侧,便开口问道:“贤弟,睡不着吗?” 颜查散:“嗯觉得有点冷。” 杨延顺一听便是计上心头,好在此时夜深人静,屋内伸手不见五指,若是有一丝光亮,颜查散都能看到身旁人脸上挂着的银笑。 杨延顺:“贤弟呀,我在北方时曾听说有一种方法可以驱寒。” 颜查散:“什么方法?” 杨延顺:“呃就是两人肢体相接,便可传递热量,要不要尝试一下?” 还未等颜查散回答,杨延顺便已将一只手搭在其胸前了。 “现在还冷吗?”杨延顺无耻地问道。 颜查散:“呃上面不冷了,下面还有点冷。” 杨延顺又把一条腿搭在颜查散身上,“现在还冷吗?” 颜查散:“不冷了。” “嗯,可是我冷了。”杨延顺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那我把一只手搭在你肩上好了。”说着颜查散侧过身来,伸手一搭。 杨延顺:“我下面也冷。” 颜查散闻言便也把一条腿搭了过来,两人相拥一处,虽看不清对方面容,却可感觉到对方的气息。 杨延顺:“好了,现在可以睡觉啦!” ☆、新衣 夜里,杨延顺做了一个梦。梦中自己抱着颜查散,乘舟作乐,饮酒言欢,颜查散将盘中葡萄送到自己嘴前,自己伸着舌头去接,眼前的颜查散却突然变成呼延佩显。呼延佩显伸手一推自己,将自己推下船去,自己瞬间失重。等到立定身形时,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战场中央,身边尽是交战的士兵。尚未看清是哪国的兵将,便见面前奔来一匹烈马,马上一人红衣似火,掌中一柄三尖两刃烈焰刀。马蹄攒动,眨眼间便已到了自己身边,而那柄三尖两刃刀正刺进自己胸前! 次日天明,杨延顺醒来时床上已不见了颜查散,想起昨夜做的梦,只觉得心中隐隐不安。随即又起床下榻,这才看见颜家兄妹二人。颜查散手拿书卷在窗前品读,专心致志,颇为认真。小妹则在灶台前忙活着,尽显良家女子的贤良。 杨延顺看到此处不禁羡慕起这兄妹二人。虽不能锦衣玉食,但温馨十分,兄妹二人情义赛金,共同支撑起这个小家。想到自己有家难回,或者换言之是无家可归,便是一声太息,引得颜查散回眼一望,笑问道:“文大哥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话音一落又突然低头不语,想必是想起昨夜的“睡姿”。 杨延顺却是毫无羞耻之心,伸伸懒腰,道:“睡得不错!咦?小妹真是厨艺了得呀,这美味堪比扬州城中酒楼名厨!” 原来小妹早已做好早饭,将饭菜端到桌前,见杨延顺夸奖自己,不禁面色一红,道:“文大哥说笑了,怕你吃不惯这粗茶淡饭。” “哎,小妹亲自下厨,怎能是粗茶打饭?端的是美味佳肴!”说着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菜放入口中,“棒极了!不知将来哪家有福气的公子能娶到小妹呀,真是羡煞我也!” 颜家兄妹闻言皆是含笑如春,好不惹人怜爱,杨延顺兀自在心中叹道:这两兄妹还真是有趣,都爱脸红!哈哈! 早饭吃罢,杨延顺看看兄妹二人,突然面色一寒,叫道:“坏了!” 颜查散心中一惊,急忙问道:“怎么了文大哥?莫不是耽误了什么大事?” 杨延顺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我好像忘记洗脸了。” 颜家兄妹听罢哈哈大笑,杨延顺则是满面无奈。小妹急忙起身端来水盆,颜查散拿来抹布,杨延顺一一接过,待到洗完之后,心里这才觉得舒坦万分。 待到日头高挂,云淡风轻,杨延顺与颜查散二人结伴出门,往扬州城走去。一路上有说有笑,却不防路边长了一株荆棘,荆条长得细长,伸展到路边,颜查散一个不慎,正被其挂住袖口,用力一拽,却不想一阵破裂之声,衣袖被刮了一条口子。颜查散拿着破裂的衣袖,满面愁容,叹息道:“哎,这可糟了,父亲大人留下的衣裳被这荆条刮破,真是不孝呀!”说着又看看杨延顺,道:“文大哥,我得先转回家中,叫小妹给我缝补一下才能出门,大哥你先进城吧,我稍后再去城中寻你。”话语中尽显悲惨。 杨延顺又怎能答应呢,当即道:“贤弟不必如此麻烦,你我同去城中,再买上三五套衣裳不就好了?” 颜查散闻言摆手道:“不可不可,小弟我怎能花费大哥的钱财呢!”说着便往回走,却被杨延顺一把拽住。回过身来就见杨延顺扯过自己衣袖,用力一拽,撕开一个口子,道:“贤弟你看,现在我的衣服也坏啦,需要一件新衣,正好我们一起去买吧!” 颜查散一见心中万般感激,想要再拒绝,却见杨延顺又欲撕开自己的衣袖,只好将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点点头,不再言语。 杨延顺见状很是开心,带着颜查散走进扬州城,寻了一间衣铺,各自找了一件衣服。颜查散挑选了一件长衫,绣着兰花飞蝶,清秀淡雅,穿在身上更显风流,自有一派才子气质。颜查散也很是满意,但是当问及价格时却是面色一寒,想要脱下来,却被一旁的杨延顺拦住,“贤弟莫动,让大哥仔细看看,啧啧!这衣裳当真就是为贤弟裁定的,你穿上之后倜傥风流,都快赶上我了!不错,就这件了!” 颜查散偷偷拉着杨延顺衣角,低声道:“文大哥,这件长衫要五两银子呢,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杨延顺闻言点点头,道:“贤弟说得有理!老板,这样款式的再给我来三套!” 老板一听,开心的不得了,当即将衣裳打包好,交给杨延顺,杨延顺又递给颜查散,道:“贤弟呀,你我相识一场,为兄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几件衣裳就当是我的见面礼啦!” 颜查散当然不敢拒绝,就算拒绝也没用,只好收下,再三谢过。杨延顺则拉着他道:“贤弟,快替为兄看看,我穿这件怎么样?” 颜查散闻言上下打量,就见杨延顺穿了一件雪白长衫,手里还拿着一个扇子,左右一摆,突然像个书生一般拱手作揖道:“贤弟,为兄这厢有礼了!” 颜查散看着这个‘书生’不禁“噗嗤”一笑,又连忙回礼道:“哦大哥,小弟还礼了!”口中这样说着,可脸却偏向一旁,不住嗤笑。 杨延顺见状好不尴尬,汗颜道:“哎,看来我果真不适合做文人。”说着便脱了长衫,找来一件窄身短袍,黑衣金袖,煞是威武。颜查散看罢,不禁竖起大拇指道:“文大哥果然英气逼人!” 杨延顺哦了一声,问道:“当真适合我吗?” “适合!真是太适合您啦!”颜查散还未回答,一旁的衣铺老板便笑着答道,伸出两根胖胖的手指,“大爷,这件短袍八两银子!” 杨延顺看看颜查散,后者点点头。 杨延顺:“既然贤弟都说好了,那就这件罢了!”说完便从怀中掏出银两交于老板,胖老板见了银子,乐开了花,满嘴吉祥话,杨延顺却是一句没听,带着颜查散便走出了衣铺。 ☆、行舟游春 画舫乘春破晓烟,满城丝管拂榆钱。 郑燮 “扬州春日,官河风光,画舫舟阁,才子江郎,佳丽尽红妆,顾盼寻夫良!”颜查散一身长衫立于江岸一边,望着江上舟来船往,好不羡慕。杨延顺则在一旁挑着眉毛问道:“贤弟,江上的那些狗男女在干什么呢?风骚得很呀!” 颜查散一听,只觉得这话讲得忒粗俗,急忙解释道:“文大哥,那是扬州的士子佳人,在行舟游春呀!此间春意正浓,才子们一来相聚吟诗作对,二来结交天下朋友,三来若是被哪家的小姐看中,还是一段姻缘呀!”说着眼中尽是向往之景。 杨延顺闻言心道:不就是春天来了集体□□嘛!不过看颜查散举止形态,似是也有乘舟游玩之志呀!想罢问道:“贤弟若是喜欢,你我也一同乘舟作乐如何?” 颜查散摇头道:“不不,此等皆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做的雅事,我等平民何来画舫。”话音一落,再看杨延顺已不知哪里去了,急的颜查散左右张望,口中不住叫道:“文大哥!文大哥,你去哪了!”找了良久也不见杨延顺,颜查散急得满头是汗,忽见江中一条画舫驶来,船头一有个人凭栏而立,正不住向自己招手。 定睛一看,那人肩宽背挺,面净齿白,一对朗目,两道剑眉,样貌颇为硬气,一身黑金短袍,不是自己的文大哥还会是谁!身后的舫阁张灯结彩,顶梁漆金,雀替涂丹,船柱雕龙画凤,待其驶到近前,就见船头的玲珑灯上描画着的花鸟栩栩如生! “文大哥,你怎么到江上去了!”颜查散倾身问道。 杨延顺眉目一弯,笑道:“贤弟快快上床哦上船!看看大哥我租的这条画舫怎样,可合贤弟心意?” 颜查散开心极了,自岸边提起衣袖,跳上了画舫,杨延顺急忙一把拉过,道:“贤弟贤弟,快快与为兄同游扬州!”说着二人走进舫内,一桌酒席摆好,二人坐在桌前,杨延顺吆喝一声,便有船夫将画舫开动,驶入江中。 颜查散第一次乘坐如此豪华的画舫,偷偷问道:“文大哥,你在哪里租来的这条画舫?多少钱呀?” 杨延顺伸出五只手指,在颜查散面前晃了晃。 “五十两一天!那也太贵了!”颜查散惊道。 杨延顺摇摇头,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道:“五十两一个时辰!” 颜查散一听当即呆坐在椅子上,“文大哥,咱么快下船吧,怕是付不起船费呀!” 杨延顺哈哈一笑,道:“贤弟莫要担心,钱,我已经付完啦!”说着拉起颜查散走到窗边,又道:“前人说得好,‘千金散尽还复来’!钱财乃身外之物,便是散尽也不足惜,倒是此等良辰美景、人间情义,才是我辈最该珍惜的!”说着尝一口美酒,却尽是苦涩之味。他本是战场之上下来的人,几经生死,见惯了人间离合,又怎么再在意钱财之物呢?故而说出此番话来。一旁的颜查散自然没他这般洒脱性情,不过却也觉得颇有道理,接过杨延顺手中酒杯,将剩下酒水饮尽,胸中竟也豪情许多,眼望扬州江畔美景如梭,不禁心生才情,念道:江北烟光里,淮南胜事多。市廛持烛入,邻里漾船过。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春光荡城郭,满耳是笙歌。” 杨延顺听着这首诗觉得心情好多了,再说颜查散一首作罢,尚不尽兴,随即又道:“满郭是春光,街衢土亦香。竹风轻履舄,花露腻衣裳。”尚未做完,忽闻有人接道:“谷鸟鸣还艳,山夫到更狂。可怜游赏地,炀帝国倾亡!” 这首诗前四句本是描绘春景无限,街巷相通,泥土芬芳,风吹竹摇,百花霓裳,尽显扬州之美。而这后四句却是话锋一转,由景移情,讽古叹今,心怀天下,忧国忧民,一下子便从单纯的写景诗升华到怀古诗,当真是接的一手好词妙句! 颜查散满面惊奇看着杨延顺,意思是文大哥好文采。杨延顺却是急忙摇摇头,不是我说的。颜查散见不是文大哥说的,那又是谁说的呢?二人正在此茫然之间,忽闻江上又一声传来:“在下唐突,坏了二位公子雅兴,莫怪莫怪!” 杨颜二人循声望去,便见从自己的画舫侧后面划过来一条小船儿,实际上这条船也不算小了,但是和杨延顺的画舫相比还是小了许多。 再说那船头上站着一人,穿一件粉绫色箭绣袍,周身宽片锦边,五彩丝鸾带束腰,左玉环,右玉佩,内衬葱绿夹衫袄,青缎快靴,月白色的快马服,锦簇花团。再看品貌,真是面如美玉,白中透光,光中透润,润中单透出一种粉嘟嘟的颜色,如同是出水的桃花般吹弹得破。两道墨眉斜入天仓,二眸分明,黑若点漆,白如粉锭,神情足满。鼻如玉柱,口塞涂朱,牙排碎玉,大耳垂轮,细腰窄肩,双肩抱拢,一团足壮,天生神威。 颜查散看得呆了,心道天下竟有此等俊美威仪之人呀!待到两船相近,就听杨延顺一声荡笑刺耳:“啊哈,兄台你好呀!” 这话当不当正不正,那人闻言一愣,随即答道:“两位兄台,方才在下听闻有人作诗,随即便来了兴致,接了四句,不知有没有坏了二位的雅兴呀!” 杨延顺心道看见你还哪有什么雅兴啦,全都是低俗恶趣啦!当即面挂银笑,道:“没有的事!兄台莫挂在心上,相见即是缘分,不知在下可否邀兄台同游呀?”说着一拱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意思是咱们相见不容易,你船小,我船大,还是来我的船上一起玩吧! 颜查散见杨延顺发出邀请,也是十分的开心,正所以英雄惜英雄,才子爱才子,看得出文大哥很喜欢那人! 就见那人突然一笑,如同三月的冰河融化,四月的桃花□□,五月的桂花飘香,六月的牡丹绽放!“既然兄台相邀,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啦!”说罢那人对小船上的船夫低语几句,随即一转身,青缎快靴一蹬船头,竟从小船直接‘飞’到画舫之上,落足之轻,毫无半点声响。 杨延顺心中一惊,这还是个‘高手’!两船虽是相近,但也隔着三四丈远呢,自己都不一定能跳过来,他居然轻轻松松地就飘过来了,不简单! 他正在这儿想呢,另一头颜查散已经自我介绍了,“小弟颜查散,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呀?” 那人急忙答道:“在下姓柳名舒畅,见过颜兄!” ☆、酒逢知己 话说杨延顺相邀柳舒畅同游,但心中却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是在哪里见过,可还未来得及仔细回想,便听见颜查散在一旁提醒道:“文大哥,柳大哥在向你问好呢!” 杨延顺闻言回过神来,急忙答道:“柳兄,在下姓文,单名一个桀字!” 柳舒畅则是春风一笑,上下打量杨延顺一番后,道:“我猜文兄不是隐迹江湖的侠客便是那纵横沙场的将士!不知可对?” 杨延顺哈哈大笑,道:“柳兄何以见得?” 柳舒畅:“我观文兄虎虎生威,硬气如钢,但面目似有沧桑之色,眉间隐现杀气充盈。”说着小心看了杨延顺一眼,见后者面容未改,依旧银笑如初,便继续道:“当然了,这些只是在下的猜测而已,若有冒犯之处,文兄莫怪莫怪!”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足见这是个心直口快,坦坦荡荡的正人君子,杨延顺自是十分喜欢这种人,便道:“柳兄高见!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戎马边关之人,只不过那是曾经的事了。” 柳舒畅:“我向来敬重边关将士,口饮刀头血,脑枕马鞍桥!驾铁马,舞金戈,冲锋陷阵;护国门,保江山,卫我家园!文兄,借你一壶美酒,让我敬你一杯!” 柳舒畅越说越激动,走到酒桌前亲自倒了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面对杨延顺一饮而尽。杨延顺当然不会拒绝,虽然心中有愧,却也不能明说,只得拿起另一杯酒,饮进口中,其中之味唯有自己心知呀!又见柳舒畅兴致昂然,怕他再敬自己,急忙转移话题,揶揄道:“柳兄,若我猜得不错,你应该是江湖中人吧?” 柳舒畅闻言大笑,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颜查散颇为委屈,苦着脸说道:“二位大哥皆非凡人,一个是边关将士,保家卫国;一个是江湖侠客,快意恩仇,唯有小弟我呀是个落魄的穷书生,简直是无地自容!” 这一番自嘲说德颇为有趣,杨延顺却是正色道:“此言差矣呀!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不是你这书生小弟在昨日主动结识了我这粗人,又在今日用一首小词勾来了柳兄,我们三人怎能有此机缘相识呀!所以柳兄,你我二人当敬贤弟一杯!” “当敬当敬!”柳舒畅说着又倒了三杯酒水,端着酒杯道:“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颜兄,你才高志广,定非池中之物,莫要丧气自贬,正所谓潜龙在渊,必有上请之时!我先恭贺颜兄啦!”说完与杨延顺二人举杯饮尽。 颜查散开心坏了,急忙举杯道:“借柳大哥吉言,多谢多谢!不满你说,其实小弟早就想考个状元郎当当啦!” 话音一落,在场三人皆是哈哈大笑,随即落座桌前,推杯换盏,饮酒作乐。画舫之外,不知何时已飘起细雨,江上舟阁渐行稀少,才子佳人尽皆散去,倒是杨延顺嘱咐船夫莫要靠岸,顺着大江一直向扬州城外驶去。 城外又是另一番景色:春江水平,烟雨朦胧,两岸柳绿,花红如新,飞鸟归林,细雨低吟。画舫缓缓掠过水面,推动一圈圈涟漪散开而来,宛如游于画中。四周寂静无声,唯闻舫中欢笑不断,紧接着歌声传来,声音细致若水,小曲儿惹人喜爱,正是从那书生颜查散口中飘出。 颜查散:“与文哥共举杯,萍水相逢做朋友,世间相聚不容易,请你再饮这杯酒!” 杨延顺:“好贤弟庆相逢,一见如故说风流,投缘就是好兄弟,今夜与你喝个够!” 颜查散:“与柳哥称兄弟,千杯不醉乐悠悠,楼台近水月当空,酒逢冤家又何求!” 柳舒畅:“好贤弟喝一杯,人生梦醒再回首,百年好酒千杯少,哪怕船夫要我走!” 舫外摇桨的船夫一听,心道:咦?关我嘛事呀! 颜查散:“金镶玉凤求凰,人间最难配成双,天下知己当你我,只恨时光太匆忙!” 柳舒畅:“说不完喝不够,最难得是好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只恨时光太匆忙!” 杨延顺:“只恨时光太匆忙!” 当夜,细雨停了,一轮钩月自云后探出,夜照江流。颜查散酒量不济,醉卧画舫,倒是杨柳二人尚得清醒,嘱咐船夫将画舫泊于岸边,二人手中各拿酒壶,走到窗外,凭栏望月,相对畅饮。 “文兄,今夜当真快活,相见恨晚啊!”柳舒畅口中说道,一双美目却是长望夜空。 杨延顺:“哈哈,相见恨晚?不不,总强于不曾得见。我向来是个容易满足之人!” 柳舒畅:“文兄所言极是,倒是我浅见了!呵呵,我观文兄谈吐不凡,定是有些来历吧?” “哪有什么来历!”杨延顺饮了一口酒,掩盖心中不安,面前的柳舒畅不是常人,若是稍露马脚,还真怕被其瞧出什么端倪来。相识一场,互视知己,本不应该有所隐瞒,但自己确实身份特殊,恐给二人带来什么麻烦,故而暂时还是不告诉他们真相为好,想罢又反问道:“倒是柳兄,来历不凡呀!记得我头一天来到扬州城时,在金客楼的牌匾上看到扬州知州的题字,好像也叫柳舒畅呀?” “哈哈!原来文兄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啦!”柳舒畅长叹一声,道:“这知州的身份,我也是有苦难言呀!” 杨延顺并未搭言,只是独自饮酒,柳舒畅却走到自己身旁,低声道:“文兄,我虽猜不出你是何人物,但想必定是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知州吧?对吗?” 杨延顺:“在我眼中,只有柳兄,而无知州!” “说得好!只有柳兄,而无知州!”柳舒畅拍拍杨延顺肩膀,“若是有朝一日,我需要文兄助我,不知可否呀?” 杨延顺:“柳兄太抬举我啦,我一个粗人,能帮上什么忙呀?” “只要文兄能够站在我身后便可,使我知道,在这扬州城内,我并非孤单一人!”柳舒畅说完满面怅然,只身走入画舫内,卧于颜查散之侧,唯留杨延顺一人将壶中酒饮尽,不知过了多久,方觉得困意来袭,入舫小睡。 ☆、酒铺 次日清晨,天色转晴,风轻云淡,鸟语花香,杨延顺唤醒颜查散与柳舒畅,三人弃了画舫,登岸而行。昨日画舫行了许久,早已出了扬州城东门数里,三人便决定走路回城,顺便欣赏沿路春景。 话说三人自小路上了官道,路上行人渐多。三人结伴,说说笑笑,行了几里,正当响午时分,颜查散只觉得腹中饥渴,忽见面前路旁闪出一家酒铺,不禁欣喜,便道:“两位大哥,前面有家酒铺,不如我们在此歇歇脚如何?” 杨延顺闻言向前望去,就见面前百步开外有一处高坡,坡上有家酒铺,铺子不大,在路旁摆了四五张桌子,专供来往的客商行人歇脚,顺便卖些酒食赚钱牟利。杨延顺看罢点点头,问道:“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柳舒畅笑道:“不瞒文兄,我自见了那酒旗,便想去瞧瞧了!” 杨延顺不明就里,急忙去看,便见酒铺前挑着随风飘摇的酒旗,上书十个字:“隔壁三家醉,开坛十里香。” 杨延顺看罢也不禁心中想往,与柳舒畅相视一笑,随即又对颜查散说道:“贤弟,我们这就去尝尝那美酒如何?” 颜查散自是欣喜应答,如同得了蜜糖的娃娃一般。 再说三人快步来到酒铺前坐下,杨延顺哟呵一声:“来人呐,给大爷上酒!” 话音一落,自酒铺里走出一人,人未到,声先至,“三位公子,不知想要喝什么酒呀?”声细调扬,似是野猫叫了春,又似少女怀了情,听得在座三人心中一颤,便是杨延顺此等人物也不免回身去看,身旁的柳舒畅亦是如此,更别提少不经事的颜查散了。 三人循声望去,便见面前一个美妇,面白齿净,柳叶吊梢眉,黑瞳白凤眼,身细体长,风、骚透骨,莲足轻移,袅袅婀娜。谁能想到在这青山下、绿水旁的小小酒肆里竟藏着一个美貌佳人呢!虽整日劳作如斯,却依旧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蛋!神了! 杨延顺只觉得唇干舌燥,不禁咽了咽口水,低声道:“祸国殃民!”柳舒畅却是眼帘低垂,似是在想着什么,而他身旁的颜查散早已面红如丹,呆若木鸡,痴痴地望着那美妇。 再看那美妇步生莲花,来到颜查散面前,柳眉一挑,唇齿轻启,道:“这位公子怎么一直盯着奴家看,叫人羞惭!”说着雪颈间竟染上了绯红,但脸上却是丝毫未见害羞之色。倒是颜查散,怎想到那美妇对自己说话,急忙起身深深一躬,期期艾艾道:“小生小生真是无礼了,姐姐姐姐莫要见怪才才好”。 杨延顺心道这颜查散怎么看到美女就不会说话了呢,还是太年轻了!再说那美妇突然噗嗤一笑,又急忙伸出一只素手掩住薄唇小口,面赛桃花,道:“公子真是说笑了,怎会叫奴家姐姐呢?那公子不就成了奴家的小弟弟啦!” 颜查散哪还敢搭言,面如酒红,一路烧到了脖颈,看的杨延顺心痒。而那美妇却是眉目一转,看向柳舒畅,惊道:“想不到这天下居然有如此容貌的男子,竟如美玉一般,叫人爱不释手。”说着竟然将一双手抚上柳舒畅面颊,轻轻拂拭,如同在欣赏一件珍宝,眼中尽是爱怜之色。 不过柳舒畅倒是一动未动,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那美妇见状轻轻一笑,收回一双玉手,做了个揖,温柔道:“公子,奴家失礼了。”柳舒畅依旧一动未动,而那美妇也未再做何动作,而是将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 杨延顺心中喜道:来了来了!先调戏颜贤弟,再爱慕柳兄,这下终于轮到我啦!难不成是要勾引我嘛!我好害怕,好激动!哈哈! 他在这胡思乱想,哪知全然没有猜对,就见那美妇突然面色一变,如霜似冰,如同九天玄女一般散发着寒气,冷冷道:“不知军爷想要喝什么酒?”不带一丝柔情,倒更像是厌恶。 杨延顺一见好不恼怒,当即伸手把桌子一拍,骂道:“什么态度!” 这一下吓坏了颜查散,柳舒畅却是紧盯着那美妇,而后者却是毫无惧色,一声娇嗔,又恢复到了方才那副风、骚透骨的样儿,“哟!这位军爷,奴家哪里得罪您了,给您陪个不是!”说着又做了个揖,一双美目尽显无辜,任谁也无法再怪罪下去,倒是杨延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娘们儿怎么变脸比变天还快呀,果然是个祸国殃民的主!想罢只好压下心中怒火,问道:“你这酒铺号称‘隔壁三家醉,开坛十里香’,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快快上些酒来让大爷尝尝,若是美酒还则罢了可若是名不副实,呵呵,那大爷我今天就砸了你的铺子!” 那美妇依旧面色未改,道了声军爷稍等,便移步后堂取酒去了。一旁的柳舒畅见状急忙拉过杨延顺,低声道:“文兄,莫要小看了这妇人,她可不简单呐!” 杨延顺闻言一愣,问道:“不知柳兄此话何意?” 柳舒畅:“方才她叫你军爷,想必是看出来你曾是上过战场、打过仗的人,故而面色不善!便从这一点,我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杨延顺越听越糊涂,柳舒畅则道:“早些年,江湖出了一个奇女子。这女子原本姓金,貌美如花,虽是个良家,但却身负武艺,后来嫁了一个姓李的丈夫。再后来宋辽开战,他丈夫从军打仗去了,怎知金沙滩一战随着杨家将战死沙场,她得知消息之后性情大变,发誓要杀了杨家将为夫报仇!” 杨延顺听到此处不禁心疑,问道:“她丈夫战死沙场,死于辽人之手,为何要怨恨杨家呀?” 柳舒畅:“说她奇,就奇在此处啦!她对人说,我丈夫是跟着杨家将打仗的,你杨家带走了我丈夫,却没能把他带回来,我不找你杨家找谁呢?” 杨延顺一听心中苦闷,两条硬眉缠在一处,心道:她说的没错呀!若不是我杨家指挥有误,没能看清韩昌的诡计、阻止圣上赴那双龙会,才使得万千将士阵亡沙场,埋骨异地他乡,使这世间又多了多少孤儿寡母。哎!造孽呀!” 柳舒畅可不知杨延顺心中所想,而是继续说道:“金沙滩一战,杨家只有六爷杨景回来了,若是再被她杀了,那我大宋岂不是再无良将!故而在她路过扬州时,被一位佛门大师拦下,那大师给她说清利害、讲明死生之事,化解了她心中魔障,才使她忘了仇恨,不再北上汴京寻仇。听说她后来便留在扬州,还开了个酒铺。” 杨延顺听罢恍然大悟,看着柳舒畅,一字一顿道:“你、是、说、这、娘、们、儿、是、个、寡、妇、呗!” ☆、书生救美 粗俗! 柳舒畅在心中想道,可面上却是一副‘你说的很对’的样子。杨延顺把眼一眯,看着已经走出来的那美妇,现在知道名字了,叫金寡妇! 那金寡妇怀中抱着两个酒坛,正在胸前,走起路来好不迷人。待其来到跟前,把怀中的两坛酒放在桌上,对着杨延顺笑道:“这便是小店的美酒啦!这坛名叫‘三家醉’!这坛名叫‘十里香’!不知军爷想要开哪儿坛呀?” 杨延顺看看柳舒畅,后者笑而不语,杨延顺便道:“先开这‘三家醉’!” 金寡妇唱了一声诺,便伸出一双玉手揭开泥封,端的是酒香四溢!又命铺子里的小伙计端上一盘熟牛肉,亲自倒了三碗酒,道:“二位公子、军爷,请!” 颜查散端起酒碗,瞧了半天,显然还不适应这用碗盛酒的喝法,杨柳二人倒没有这许多顾虑,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好酒!”杨延顺眼前一亮,这酒恁得清冽! “这坛也开!”杨延顺一指旁边那坛‘十里香’,金寡妇面带微笑,轻声道:“军爷喜欢就好,不过那坛‘十里香’可比这‘三家醉’要贵上一倍呀!”其意不言而喻,你光喝酒不拿钱,这不是在老娘这里耍乐子嘛! 杨延顺怎会在意,当即自怀中掏出一锭黄金,“十两,够吗?” 十两黄金,便是盘下这个小酒铺都够了,金寡妇笑面盈盈,玉手一搭泥封,“砰!”又开了一坛,依旧是酒香四溢。 杨延顺深吸一口酒气,便觉得气通七窍,急忙让倒酒喝来!金寡妇又给每人倒了一碗,这碗酒下肚,便是柳舒畅都不禁叫好,杨延顺更是喜上眉梢,这小酒铺的美酒堪比当年东京汴梁的登英楼!真叫绝了! 等到一坛酒饮尽,杨延顺与柳舒畅二人还是不觉尽兴,但是颜查散早已迷迷糊糊,怕是不能再喝了。金寡妇见状道:“实话说,这两坛美酒尚不是小店最好的,只算是三品与二品。” 杨延顺闻言一顿,自怀中又掏出银两,掷于桌上,道:“把那最好的拿来!” 柳舒畅也满目期待:“真不知这一品的美酒,当是何味!” 金寡妇转身去取美酒,不多时,抱着一个酒坛回来,哪知这时路旁又来了一伙人,共有七个,头一个人一见金寡妇,顿时笑逐颜开。可是这人长得也忒难看了,就是个活脱脱的丑鬼:一张脸似驴脸长,左边脸上一块青色胎记,右边脸满是麻子,一口槽牙金黄,像是刚从茅房吃饱了出来似的。最恶心的是这人下巴上长了颗大痦子,痦子上还有一根长毛,打着卷。再看这人的身材,弯腰撅腚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一说起话来更难听了,就像那野驴吃草却被草根卡着嗓子一般的叫唤。“小寡妇,大爷我今个又来了,你想我不滴?” 说着还伸手去摸金寡妇的脸。 再看那金寡妇面露厌恶之情,身子一闪躲开了,那丑鬼哈哈一乐,“躲什么呀?大爷我又不能吃人!”说完他身后的六个地痞无赖也是哈哈大笑,满面猥琐之色。 这伙人杨延顺认得,正是那日在金客楼调戏莲妹的那些人,杨延顺心道这狗还真是改不了吃【屎】,前些日子刚被那九哥教训完,今天又来犯贱了,看样子还不是头一次来。身旁的柳舒畅也在看着,但他深知这金寡妇的来历,故而气定神闲。但是颜查散却没杨柳二人这般镇定,一见有人欺负金寡妇,当即起身加以阻拦,杨延顺都心惊这小子什么时候反应这么快了。 就见颜查散走到金寡妇面前,将其挡在身后,方才的酒意也已消了大半,看着那丑鬼的黄板牙,正色道:“光天化日之下,尔等竟敢依仗人多欺负一个弱女子,当真是令人汗颜!试问你们难道不自惭形秽吗?” 那丑鬼本来满心欢喜,一见个书生站出来,当即面色不悦,骂道:“关你小子什么事,走开!”说完伸手一推颜查散,哪知颜查散被推开后竟又站了回来,“我决不允许你们欺负她!”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紧张的。 丑鬼一见,心中恼怒,回身一个眼色,便有两三个地痞围了上来。一直在旁观看的杨延顺不禁硬眉一皱,刚想起身,却被柳舒畅拉住,低声道:“文兄莫要担心,你看那里。” 杨延顺闻言看去,便见颜查散身后的金寡妇不知何时已把酒坛放到一边,手中却多了两把柳叶泼风刀,不禁心中惊道:哟!这两把寡妇刀真亮!闪眼睛! 再说颜查散惊慌道:“尔等尔等意欲何为?” “干什么?叫你多管闲事!”一个地痞说着便一掌抓过来,哪知忽然亮光一闪,再看那人五只手指瞬间少了三只,紧接着便听见他杀猪一般嚎叫。 周围的人定睛一眼,金寡妇手拿两把钢刀面露杀气,正将颜查散护在身后。 那丑鬼一看,骂道:“都给我上!” 身后人一听命令便一拥而上,杨延顺就觉得自己像是进了屠宰场一般,耳边尽是杀猪一般的嚎叫,一伙人七个,留下二十一只手指,仓皇而逃,只有那丑鬼被金寡妇踩在脚下,不住哀求道:“姑奶奶姑奶奶扰我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金寡妇咯咯一笑,柳叶泼风刀贴着丑鬼的鼻子一扬,那丑鬼当即血流满面,用手一摸,鼻子没了!紧接着被金寡妇一脚踹开,屁滚尿流地跑了。 再说金寡妇一回身,丢了手里的刀,一手端起酒坛,一手揽过颜查散,笑道:“公子真好,懂得保护奴家,不像你那两个大哥,只知道坐在一旁看戏!” “姐姐姐说笑了,好好武艺。”颜查散憋得脸面通红,又被金寡妇挽着走回桌前,道:“让两位久等了,一群聒噪的杂碎,没扰了二位的雅兴吧?” ☆、美人泪 杨延顺先将颜查散从金寡妇的手中拉回,接着一挑大拇指,道:“好刀法!” 金寡妇听人夸奖,又是一笑,尽显媚态,接着将手中酒坛轻轻放在桌上,话锋一转,道:“今日多亏这位公子出手搭救,想来是我与三位有缘,这坛美酒便赠与三位啦!”说完看了颜查散一眼,美目中别有一番滋味。 柳舒畅闻言大笑,道:“还请金老板为我等打开这坛一品的美酒!” 金寡妇抬眼看了看柳舒畅,道:“想不到还有人识得我呀!这坛酒送给你们,值了!”说话间金寡妇打开了泥封,“啪”一声,颜查散一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杨延顺惊道:“贤弟,你怎么了?” “他醉倒了!”柳舒畅答道。 “啊?醉倒了?这”杨延顺将目光落在那坛酒上,酒香入鼻,精神一振:“酒去泥封,即醉人倒!好!好!当真是好酒!” 柳舒畅:“不知这坛酒是用什么酿造的,可否告知一二?” 金寡妇端起酒坛给杨柳二人各倒了一碗,嘴角一勾,道:“我劝二位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否则,怕你们就嫌弃这美酒了。” 杨延顺被其勾起兴致,怎能善罢甘休,便道:“此言差矣,不知美酒的由来,怎能品出其味!你还是告诉我们吧,这酒是用什么酿造的?” “我的泪。” 杨延顺闻言一颤,碗中酒溢出许多,顺着碗口流下,就见他急忙将碗抬高,伸出舌头去舔,“如此佳酿,可不能浪费一滴!” 金寡妇原本心伤,一见杨延顺这般作为便也不禁被其逗乐,笑声如铃,少了许多风/骚,多了些纯真。 杨延顺看在眼里,又饮了一口酒,尽是铁马金戈、肝肠寸断之味,不知道这金寡妇在人前多少辛酸,尽皆化为了人后的夜半泪流。一个女子受尽世间难,尝遍人生苦,用泪水酿出的美酒,又岂能不醉人! 杨延顺一碗下肚,竟也是头晕目眩,醉态俨然。他又着金寡妇倒了一碗酒,问道:“这佳酿可有名字?” “还没有呢,”金寡妇答道。 杨延顺:“现在有了!就叫‘美人泪’!” “三家醉,十里香,美人泪!金老板好手艺呀,这般美酒,当真称得上是天下无双!”柳舒畅说着看向金寡妇,哪知身旁杨延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举酒碗,摇摇晃晃,面朝北方,醉道:“美人泪,杯中酒,征人长叹马长嘶。君不知,娇娘薄衫湿。”说完一饮而尽,手中酒碗摔落,杨延顺倒在地上,醉的不省人事。 金寡妇看着杨延顺,眼中已无厌恶之色,尽是哀楚,叹道:“想来这位军爷也是战争的苦主,如若不然,怎品得出我这酒中滋味。” 柳舒畅:“我这文兄一连饮了你两碗酒方才醉倒,也算是酒量极高之人了!” 金寡妇:“倒是白五爷,怎么滴酒未尽呀?莫不是奴家我这‘美人泪’配不上您的口味?” 柳舒畅闻言大笑,道:“非也非也,只怪在下酒量太浅,难以消受呀!不过金老板怎识得我的身份?” 金寡妇:“在这江浙地界开店的江湖人,有谁敢不识得你白五爷呀?” “哈哈!金老板说笑了,不过我这两位兄弟都醉倒在你这了,可如何是好呀?”柳舒畅问道。 金寡妇:“不如将二位公子抬至奴家的小院歇息,待奴家煮了醒酒汤,便可解酒醒来了。” “甚好!劳烦金老板了!”说完,柳舒畅抬其杨延顺,金寡妇扶起颜查散,四人向南行了百十余步,便见路旁闪出一个小院,一间木屋,甚是简单。将醉倒的二人扶进屋内,放于床榻之上,随后金寡妇煮了醒酒汤,喂了颜查散,又交于柳舒畅,由后者喂了杨延顺。 约过了大半个时辰,杨延顺最先醒来,看看身旁依旧未醒的颜查散,轻轻下了床榻。屋内无人,桌上有一盏茶,杨延顺端起喝罢,推门走出,便见院中有一棵桃花树,正值春意正浓之际,桃花开得绚烂多姿,煞是好看,时不时有桃花落下,缤纷夺目。这棵桃树倒是与天波府、大哥杨延平的院内一般惹人喜爱,杨延顺如是想到。 树下坐有一人,正是柳舒畅,就见他面如美玉、清秀可人,此时正手中拿着金寡妇那把柳叶泼风刀仔细打量着。 杨延顺走上前去,笑道:“这可算是一把宝刀?” 柳舒畅闻言抬目一看,见到杨延顺,答道:“不算宝刀,但的确是一把好刀。” 杨延顺:“习武之人,重于自身,而非兵刃,宝刀虽好,钢刀亦是不差丝毫!” 柳舒畅摇摇头,道:“文兄有所不知,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当年,可在这兵刃上吃过亏呢!” “哦?柳兄可否详细说与我听?”杨延顺颇感兴趣。 柳舒畅点点头,远望他处,叹道:“当年,我初入江湖,便遇到了一个人。他是个开封府的衙役,武艺高强,容貌端庄,人品极佳。” “想来柳兄对这人极为敬佩了?”杨延顺揶揄道。 “是呀!”柳舒畅答道:“此乃我生平敬重的第一人!不过当时年少,只欲与其一争高下!” 杨延顺坐在柳舒畅一旁,仔细倾听,柳舒畅则继续讲道:“可是他却从不与我交手,每次见面只谈心情、抱负、理想。他那人是个死脑筋,只想着保护他的大人查案,从不在意他人。” 柳舒畅:“每当我提及要与他切磋武艺时,他都避而不谈,甚至转身就走。我当然不应,后来,我想了办法,终于得偿夙愿!你可知我怎么做到?” 杨延顺嘴角一动,道:“挟持开封府那位大人!” “不错!”柳舒畅兴高采烈道:“有一晚我大闹开封府,挟持那个大人,逼他出手与我一较高下!” 杨延顺:“结果如何?” 柳舒畅叹息一声,道:“可惜我没有一把宝刀,只有一把钢刀在手,后被他的宝剑巨阙斩断了刃,只得退去。” “巨阙?这不是传说的神兵利刃吗?”杨延顺疑道。 柳舒畅:“不是传说,的确有这把宝剑,就在他手中。” “你们后来还有见面吗?”“未曾再见。”“可曾想他?”“夜夜在想。”“那又为何不去寻他?”“再次相见,恐怕他就是为取我性命而来。” 杨延顺未再搭言,只是兀自想着柳舒畅所说的话,恐怕,那手握巨阙的开封府衙役,此时正苦苦地找寻于他,当然了,不是要杀他。 ☆、结义金兰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1节 农家小院,斜阳渐落。 杨延顺与柳舒畅二人在院中桃花树下交谈良久,忽闻房门作响,但见颜查散自屋内走出,“让两位大哥久等了,小弟不胜酒力,不曾想竟一醉至此!” 杨延顺哈哈大笑道:“贤弟醒来就好!不若我们再喝上几坛美酒?” “不了不了!”颜查散急忙摆手道,又打量小院一番,问道:“这是谁家的小院,如此干净整洁,这棵桃树也甚是惹人喜爱!” 柳舒畅:“这乃是金老板的小院,方才颜兄可是睡在金老板的床榻上呢!想必定是温暖宜人啦?” 颜查散闻言错愕,夕阳映下,照得面色发红,杨柳二人便是哈哈大笑。 颜查散只得转移话题,却又不知说何为好,忽见一片桃花飘下,两片三片四五片,片片嫣然,如同花雨,好不凄美! 树下三人尽皆无言,只是望着散落的桃花出神,各有一番心事。 突然颜查散眉目一转,开口道:“此情此景实属罕见,若不珍惜良辰岂不是辜负了这棵桃树的美意?” “哦?不知颜兄所言为何?”柳舒畅问道。 颜查散:“我等三人既引为知己,又为何不效仿古人,在此桃花树下、落英之中,焚香拜天,义结金兰!” 话音一落,就听院外一声叫好,三人望去,正是金寡妇归来。走进院内,轻摇腰肢,来到三人面前,“若是三位公子有意在这桃花树下结拜为兄弟,奴家愿准备香炉祭品,美酒杯盘!” 柳舒畅率先开口应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自高!二位若不嫌弃,我愿意结义贤良,与诸兄称兄道弟,共看世间繁华!” “太好啦!文大哥,你愿意吗?”颜查散开心地问道。 杨延顺一愣,结义?若你们二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恐怕就他想到这里,不禁面露苦楚,颜柳二人一见急忙问道:“文兄不愿意吗?” 杨延顺摇摇头,看看柳舒畅又看看颜查散,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说道:“两位贤兄,实不相瞒,文桀绝非你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我罪孽深重,却又有苦难言,世人皆是避之不及,你二位还想与我结拜吗?” 柳舒畅闻言正色道:“文兄,我自问向来是不拘泥世俗,只要你我性情相投,口味相对,无论你是天王老子还是江洋大盗,我都愿与你引为知己,称兄道弟!”说完一手拽住杨延顺。颜查散也道:“文大哥,我一向敬重你的为人,无论你是谁,我都愿认你为兄!”说着也拽住杨延顺,三人握拳,六目相对。杨延顺重重顿首,“既然如此,我等三人便在此结义金兰!” 三人主意已定,便托金寡妇找来香炉香案,摆好祭品,焚香烧纸,上拜苍天,下拜厚土,于桃花树下跪倒,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三人相扶起身,互相通告了年龄,以柳舒畅最为年长,拜为大哥,杨延顺次之,排行第二,颜查散最小,成了三弟。 杨延顺端起香案上的酒杯,道:“大哥、三弟,我敬你们两位!”说着一饮而尽,柳舒畅举杯回应,随后又敬二弟三弟,这可苦了颜查散,他刚刚酒醒,这下又要大醉了!好在杨柳二人皆知其酒量不佳,又是自家兄弟,怕他伤了身体,便只允其少酌几口。更有金寡妇早已在一旁煮好了醒酒汤,时刻准备为兄弟三人解酒。 时辰不多,日落西山,月打东发,桃花树下兄弟三人早已忘了时间,依旧高谈笑论。就听杨延顺说道:“大哥、三弟,你我三人互为知己,又有八拜之交,切要记住“宁学桃园三结义,不效瓦岗一炉香!” 颜查散心中不解,便问道:“二哥,此话是何寓意?” 杨延顺解释道:“想当初,东汉末年,刘、关、张三人于桃园结义,三个头磕在地上,从此互为异姓兄弟,雅赛同胞,千古留名,万古流芳!这正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柳舒畅闻言点点头,“不错,我等应向古人看齐!” 颜查散又问道:“那什么叫做‘不效瓦岗一炉香’呢?” 杨延顺饮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道:“隋末唐初,贾家楼四十六友结义,也互为异姓兄弟,而后建立了瓦岗寨,起兵反隋,创立大魏王朝!但最后为了共同的利益,瓦岗寨降了李唐,大魏王朝冰消瓦解,四十六友亦是死的死、降的降,我们切不可效仿他们!” 颜查散听完很是感动,举杯道:“二位兄长,我们定要向那桃园三结义学习,不做瓦岗之流!”说完一饮杯中酒,以表心志,怎知饮得急了,呛了自己,咳嗽半天。一直坐在一旁的金寡妇急忙上前拍拍颜查散背脊,温柔之时,恰似是姐姐照顾弟弟。但再看其一双美目之中尽是关怀之意,又如妻子心疼丈夫一般。 杨柳二人尽将此情此景看在眼中,相顾一笑,未作他言。 再说三人把酒畅谈直到次日天明,柳舒畅已有离去之意,道:“不瞒两位贤弟,我本是这扬州知州,此间已两日未曾回府,怕是早已积压公文无数。我想先回城中处理些公务,不若两位贤弟随我回府如何?待我事了,尚可把酒言欢!况且,我家中还有一小妹,名为柳金蝉,近日外出归来,我想把她介绍给两位贤弟呢!”说着看看杨延顺,一脸的笑意。 昨夜畅谈,已知三人皆未有家室。不过三弟似与那金寡妇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二弟文桀虽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其品质为高,时而稳重沧桑,时而下流风趣,若能召为妹婿,与金蝉一对,也算是美事一件! 颜查散听罢笑道:“柳大哥,真是巧了,我家中也有一位小妹,名为颜如玉!我这两夜未归,心中担忧小妹,也想先转回家中看看。便让二哥陪你回府吧,等我看过了小妹,再入城到府上找你们不迟!” ☆、金陵涪王 话说三人商议作罢,颜查散回家探妹,杨延顺则随柳舒畅回府处置公务。临行之时金寡妇半倚柴扉,又将颜查散叫了回去,二人躲在门后不知说了什么,杨柳二人辞别金寡妇和颜查散,先行一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颜查散与金寡妇私语不提,单说杨柳二人往扬州城走去,路上二人说话谈天,就听杨延顺问道:“大哥,我看金寡妇似是看上咱三弟了,三弟是个老实人,不知会不会吃亏呀?” 柳舒畅摇摇头,道:“放心吧,据我所知,那金寡妇在江湖中也小有名气,虽不是行侠仗义之辈,但也非宵小之徒!你也看到了,她是个苦命的人,敢爱敢恨,想来是不会伤害三弟的。” 杨延顺点点头,这事还是交于三弟自己处理吧,我虽是出于兄弟之情关心他,但也毕竟是他的私事,不宜插手过多。想罢话锋一转,道:“大哥,扬州是个好地方,你这知州想必是享尽荣华富贵吧?” 柳舒畅闻言苦笑一声,叹道:“二弟,你有所不知呀,我这一州之长只是表面风光,但实际上,如坐针毡!” 杨延顺不禁想起那夜画舫之上,柳舒畅对自己说的话,不禁问道:“你这堂堂知州,莫不是还有掣肘之处?” 柳舒畅:“二弟,大宋朝乃是以文官辖制武官,这你可知道?” 这点杨延顺自然知道,想当初,义父杨继业功劳无数,但不也要屈尊于那太师潘章之下嘛! 柳舒畅:“可我这文官却要受武官所挟!” 杨延顺:“大哥,你就明说吧,或许二弟还可为你解忧排难呢!” 柳舒畅看看杨延顺,倍感欣慰,道:“这扬州地界上有个兵马总管,也就是扬州的统制官,此人姓张名鸿字明檀,手下掌管着扬州大小军队。他虽有才却无德,肆意搜刮民脂民膏,强占良田房屋,欺商践市,胡作非为!更是处处与我作对,我早已对其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奈何我却毫无办法惩治与他!” 杨延顺一听倒是毫不在意,他本是京城的少爷,家世显赫,身边好友也尽皆是汝南王郑印这般贵族子弟,平日里见得也都是铁鞭王呼延赞、通武王潘美等这些元老重臣,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小的州统制官放在眼里,便道:“大哥直接上书当朝天子,参他一本,叫他依法惩治便可,又有何难?” 柳舒畅摇摇头,“二弟有所不知,这奏折我不知写了几番,但都未见回音,怕是尚未曾呈到天子面前,便已被小人拦下了。” 杨延顺:“那大哥也可托付朝中友人直接在金殿之上参他一本,又有何人敢拦?” 柳舒畅闻言一叹,道:“不瞒二弟,大哥我在朝中没有朋友。” “哦?”杨延顺心中生疑,尚未发问,又听柳舒畅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 杨延顺看看柳舒畅,后者继续道:“便是天子已经看过我的奏折了,但是尚不能处置与他,只能任他法外逍遥!” 杨延顺听罢不禁嗤笑,这当今天子赵休元可不是个软柿子任谁都可捏来捏去,莫说一个小小的州统制官,便是一路安抚使,若敢触犯王法,他也会毫不犹豫将其法办! 柳舒畅见其不信,便道:“二弟可知这张明檀是哪派人物?” 杨延顺摇摇头,他已不在京城多年,更未曾进过大宋朝堂,哪里知道此时朝堂之上的格局?只知道当初太师潘章一派人等处处和自家作对,如今潘章已死,不知谁将成为下一个权倾朝野的重臣。 柳舒畅见状,答道:“他是金陵涪王一手提拔的人。” “金陵涪王!”杨延顺在脑海中仔细搜寻有关他的记忆,当年在京城便已听说这位王爷了,他本是太【祖】爷赵匡胤的四弟,原名赵匡美,后避太【祖】字讳,与三哥赵匡义一同改名为赵光美。再后来,太宗赵光义登基大宝,他只好再次改名为赵廷美。传闻这个王爷年少有为、足智多谋、深居简出,并不为世人所熟知。太【祖】爷驾崩之后,赵光义登基,拜其为开封府尹,成了大宋朝第二位开封府尹。书中代言,这开封府第一任府尹便是赵光义。再说赵廷美出任开封府尹未满三年,不知为何被太宗皇帝一贬再贬,最后来到金陵做了个毫无实权的王爷,自己对他知之甚少。想罢便又问道:“大哥,即便他是涪王的门生又能如何?难道天子还会怕他不成?” 柳舒畅:“天子自然不会怕他张明檀,但他身后的涪王,可是倍加令天子忌惮呐!” “此话何意?”杨延顺似是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柳舒畅:“当年太宗皇帝将涪王贬至金陵,可当真是放虎归山之举呀!这些年来,在涪王步步为营、苦心经营地操办下,长江南岸几乎遍是其党羽势力。如今的金陵涪王,堪比当年的南唐后主李煜,势力足以与当今天子划江而治!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杨延顺听得此言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朝廷这些年来把精力全都放在与北国的征战之上,却是忽视了自家后院的涪王,反而养虎为患。不得不说这是先皇太宗和朝堂上一班老臣的失算所在呀。好在宋辽之战业已结束,若是再持续个几年,到时候涪王羽翼丰满,若其突然发难,汴京两面受敌,这大宋的江山可就不保啦! 柳舒畅见杨延顺面色变化非常,心中想道:我这二弟果然来历非凡。想罢又道:“江南是涪王的天下,扬州是张明檀的天下。你说,我这个小小的知州在朝中尚无依靠,又如何能在其间斡旋生存,为扬州百姓谋得一番太平呀!”言语之中尽是酸楚无奈,杨延顺听罢不禁暗自赞叹,大哥果真君子贤良,令人钦佩。 突然,杨延顺面容一变,揶揄道:“大哥举步维艰,又为何不投靠那涪王罢了,有朝一日,或可飞黄腾达呀!” 柳舒畅剑眉一挑,厉声道:“二弟,若是在昨日之前,你与我说这般话,我定视你为小人。不过今日你我已是八拜之交,我知你天性风趣,此话定是与我取笑,我不怪你,但以后切莫再说此等君子不齿的话来!” ☆、冤家聚首 杨延顺讪笑一声,不再多言。不多时二人已回到扬州城内,走街过巷来到府衙,带着诸多公文,二人回到知州府。 柳舒畅先是叫来下人与杨延顺一一见礼,随后嘱咐老管家好生招待自己的二弟,又对杨延顺说声勿要多礼,权当在自家一般,有什么事便吩咐下人即可,随后步入书房处理政务。柳舒畅深知,以杨延顺的为人,就算没有自己陪伴,他也会逍遥自在,乐得其所的。 再说杨延顺当真是没有负柳舒畅‘厚望’,他是恁得逍遥自在,手中拿着一串葡萄,先在知州府游玩了大半圈,身后则是有知州府的老管家杨伯紧随伺候着。 扬州天华地宝,物资丰盛,知州府也比其他州县的要富丽堂皇。杨延顺穿堂过院,来到府中莲池旁,蹲坐在一处假山石上,闲暇下来不禁回想着来时路上与柳舒畅的谈话:涪王赵廷美势大如虎,威摄大宋半壁江山,东京汴梁的赵休元不会放任不管,更不会坐以待毙。现如今北方战乱虽然已经平定,但大宋也是元气大伤,百业待兴,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用来休整,方能恢复国力。可江南的涪王也不容小觑,已经错过压制他的最佳时机,赵休元不会再等了。可他会怎样除掉这个心腹大患呢?毕竟涪王是自己的皇叔,是皇亲国戚,就算知道他图谋不轨,赵休元也不敢轻举妄动,这可如何是好? 杨延顺兀自想着,两道硬眉拧在一处,老管家杨伯也不敢打扰,只在一旁站立。不知过了多久,杨延顺只觉得怀中有一物甚是坚硬,硌得皮肉生疼,取出来看,不禁恍然大悟:金牌、五爪金龙、赵光义、潘美、斩立决! “我原本疑惑二师父怎么把我带来这江南之地而不是带回汴梁看押,原来,他是有先皇的任务在身!不过,为什么又把我扯进来了?”杨延顺在莲池旁小声嘀咕着,却不防身后已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人,是个俏丽的女子,他此时尚未发觉,忽闻有人高声道:“我听说哥哥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结拜义弟,杨伯,你可看到那人在哪儿?” 陪在杨延顺身旁的杨伯一见那女子面色一变,急忙指了指杨延顺示意那女子,那女子方才发现蹲坐在莲池旁的杨延顺。 杨延顺闻声转回身来,便见一名女子峨眉淡妆,杏眼红唇,牙似碎玉,腮如粉桃。长得颇为俊俏,倒是眉眼间隐匿着几丝杀气,更显英气逼人。这人看着好生熟悉,在哪里见过呢?杨延顺如是想到。 一旁的杨伯连忙引见道:“文二爷,这是我家金蝉小姐,知州老爷的亲妹妹!” 杨延顺点点头,原来这就是大哥口中的小妹柳金蝉,果然品貌端正,举止投足间与大哥真有几分相像。 再说那女子,不看杨延顺的面貌还好,一见杨延顺转过头来,当即峨眉耸立,目瞪腮红,手按腰间长剑,绷簧一弹,引剑而出,直指杨延顺面门而来,口中还在骂道:“我杀了你这个流氓!”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禁心道不好,想起来了,面前这个柳金蝉正是那日在金客楼要杀自己的小妹,真可谓冤家路窄,没想到会在这知州府内遇到她!等等,她她是大哥的妹妹!还来不及多想,杨延顺急忙弯腰躲过一剑,那柳金蝉怎能善罢甘休,长剑一挥,又斜刺过来。可吓坏了一旁的杨伯,只得大呼道:“小姐小姐,快停手呀,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二爷可如何是好!他可是老爷的结拜义弟啊!” “呸!我大哥光明磊落,怎会结交如此不三不四的人!今日你撞在我手里,便休想活命!”说着柳金蝉面露杀机。 杨延顺被其攻击,只得步步后退,却忘了自己站在莲池旁,退了不到三步,一脚踏空,“扑通”一声掉进池水之中。好在池水不深,杨延顺挣扎站起身来,见那柳金蝉依旧不依不饶,此时已站在池边,手握长剑还往自己身上招呼,他不禁怒火升起,觑得时机,躲过长剑锋芒,猛然捉住握剑的那只玉手,向下一拽,“你也下来吧!” 柳金蝉不及杨延顺力大,加之站在池边立足不稳,便被杨延顺拉进池水中,也是挣扎了半天方才站起身来,再看那人早已上岸,正不住抖落身上水草。 杨延顺浑身湿透,赶紧摸摸怀中金牌,好在未曾失落。转过身来看着正准备上岸的柳金蝉,杨延顺怒道:“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我于死地?” 柳金蝉答道:“你当初轻薄与我,还冒充我于大哥的名号,我岂能饶你!” 杨延顺一听,自觉得理亏,她又是柳大哥的亲妹妹,自己也不能还手,加之此时衣衫尽湿,也无心情与她争辩,只叹自己倒霉,一甩衣袖,转身出了知州府。 再说杨伯练练叫苦,先把小姐扶上岸来,随后道:“小姐您没伤到吧?您气走了文二爷,老爷问起来,可如何是好呀?” 柳金蝉登上岸来,气得直跺脚,道:“怕什么,我哥问起来就说我把他打跑了。下次再见面,绝不会让他再从我手中逃走!” 杨伯颇为无奈,此时杨延顺已经出了知州府不见踪影,他也只好叫来丫鬟送小姐回房换洗衣裳。 再说八郎延顺出了知州府,气急败坏,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找了一家衣铺又弄来一套干净的衣物,方觉得心中舒畅许多。站在街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思虑之间,忽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小和尚。小和尚很年轻,虎头虎脑,颇招人喜欢。就见他面色焦急,正往人群中不住观望,似是在寻人一般。不多时,小和尚脑袋一晃,迈起步子便往人群中跑。杨延顺来了兴趣,紧随其后。 小和尚东拐西转,走街串巷,忽然在一座楼前停了脚步,满面焦急,踌躇不定。杨延顺见状抬眼望去,便见此楼高八丈三尺,红砖碧瓦,张灯结彩,端的是富丽堂皇。再仔细瞧时,便见门前一对楹联,上书:佳山佳水佳明月,佳人佳事,传千秋佳话! 不错!杨延顺暗自品评道。再看下联,上书:痴男痴女痴心梦,痴情痴意,笑几辈痴人! 举目观瞧,最上头有三个大字:洞香春! ☆、雷劈刘一 话说杨延顺跟着小和尚来到扬州城内的一处名叫洞香春的楼前,但见门前有人不断进进出出,莺莺燕燕,好不热闹,原来这是一家青楼,怪得不小和尚站在门前不敢进去呢。 杨延顺有心帮他,便走上前来,笑问道:“小师傅,看你愁眉不展,似是有难解之事呀,不知在下可否帮得上一些忙?” 那小和尚一见杨延顺和自己说话,却是把粗眉一皱,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他,显然是有些意外,不肯轻易相信与他。杨延顺见状,双手一抱拳,道:“常言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小师傅莫要多疑,在下文桀,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顺便帮你一个忙而已。” 小和尚闻言应声答道:“交朋友倒不必了,施主若能帮小僧这个忙,也算是功德一件了,小僧亦是感激不尽!” 杨延顺:“小师傅但说无妨,你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小和尚想了一会儿,便给杨延顺说道:“这扬州城外三里处有座梨花村,村尾有一户人家,这家男主人早年下世,剩下老夫人刘张氏把儿子刘一拉扯成人,并为他娶个妻子,可这刘一每天都到赌场去耍钱,回来便打骂母亲,十分不孝,恶名远扬,但对妻子却是特别恭维。其妻恪守孝道,常常劝他改过,但他不听。” 杨延顺听罢不禁冷笑,未做评价,小和尚则继续道:“今日我来到梨花村化缘,正撞见刘一之妻坐在门前垂泪,上前询问缘由,原来几日前,刘一打骂其母,她劝解不成,只得将怀中儿子摔落至地。儿子疼痛而哭,刘一方才住手,拿了家中银两,奔扬州城而来,这一去便是三日未归。她本欲进城寻夫,奈何脱不开身,家中老少皆须自己照料,故而小僧前来,替她寻回自己的丈夫。本来已经在赌场前将他拦住,但却被他诓骗,使其再次逃脱。方才又被我撞见,他却躲进这青楼之中,教我无可奈何。” 杨延顺叹道:“其妻能摔子劝夫,当真称得上是深明大义之人,可这刘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师傅你便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模样,我进去把他给你抓出来即可!” 小和尚点点头,道:“那人长了一张黄脸,尖嘴吊梢眉,更有一处与众不同,两眉间长了颗痦子,穿了件褐色短袍。” “嗯,我记住了,小师傅在此等我片刻”,说罢杨延顺一转身,去寻那人,迈起一步刚踏进洞香春,便嗅得一股纸醉金迷的胭脂味。对于这种风月场,杨延顺也是颇为陌生。虽说当初在汴京城没少与郑昭明等人厮混,但还从未去过青楼,毕竟杨府的管教十分严格,若是让爹爹杨继业知道自己去青楼寻欢作乐,他非打死自己不可。 话说杨延顺走进洞香春,但见满堂的客人笑声不断,发着春的窑姐个个花枝招展,精明的侍女在人群中快步穿过,皮笑肉不笑的老鸨一边从客人手中接过银两塞进自己的腰包,一边用老母鸡下蛋的嗓音招呼着楼上的姑娘们赶快下来接客。 由于杨延顺进来时正有两三个富家公子打扮的‘贵客’走在自己前面,加上他衣着普通,并未被人所注意,这令他十分庆幸,他可不想被那个老鸨“招呼”着。 杨延顺站在堂中角落四处搜寻刘一的身影,不多时便被他找到了。这个刘一正笑眯眯地和一个窑姐插科打诨,杨延顺来到其身后,一伸大手探在刘一颈后,稍一用力便将其抓了过来,面露凶相,低声道:“跟我走一趟,莫要挣扎,否则叫你死在此地。” 那刘一哪里经得住杨延顺恐吓,当即瘫作一团,任其摆布。洞香春内其他的客人见状,无人言语,毕竟在此等场所常见有人寻仇闹事,尽皆见怪不怪,杨延顺便将刘一拽出洞香春,交付于小和尚手中。 刘一一见小和尚,当即面色一变,一张黄脸如同蜡纸,抖如筛糠,看来早就知道这小和尚是来寻他回家的。再说那小和尚见到杨延顺将刘一抓了出来,心中甚是高兴,再三拜谢之后便要带着刘一出城归家,杨延顺想一同前去,小和尚自然不会拒绝,故而二人结伴,一同押着刘一向城外梨花村走去。 话说这刘一不守孝道、打骂生身之母,本就是一个丧尽天良之人,如今被杨延顺二人押着回家,自是心中生恨,不知悔改,更是生出逃跑之心。三人来到梨花村村口之时正遇一名妇人怀中抱着孩子迎面走来,刘一眼珠一转,心生诡计,待到那妇人走过身旁时突然上前一步抢过那孩子,紧接着向远处一抛,竟将孩子丢了出去,紧接着自己拔腿便跑。 这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杨延顺始料未及,尚未做出反应,那小和尚竟已跳出一丈,妇人的叫声还没停歇,小和尚便已将孩子接住,杨延顺这才长舒一口气来,随后硬眉一拧,面露杀气,这刘一真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竟做出此等下贱之事,自己岂能饶他?扭头看去,刘一方才跑出不远,杨延顺方欲抬脚迈步去追,只听得耳间一声巨响,平地一声雷,响彻九州,仿佛震得大地都下沉三尺。 这一声旱天雷实在是太响了,莫说那路边的妇人,便是杨延顺此等虎将魁星都被吓得双腿发颤,动弹不得。过了半响,杨延顺方能张口问道:“小师傅,这是哪里来的雷声,竟能如此震人心魄?” 小和尚喘了半天的粗气,叹息一声,答道:“此乃天雷!” “天雷?”杨延顺环顾四周,突然大叫不好,道:“我太大意了,竟让刘一这畜生逃脱!气死我也!” 小和尚摇摇头,道:“他并没有逃脱。” “哦?那他在哪儿呢?”杨延顺问道。 小和尚将怀中孩子交还给妇人,随后双手合十,叫了一声佛号,道:“天公作怒,降神雷除之。至此魂飞魄散,化青烟灰尘。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孽呀作孽!” 杨延顺闻言一愣,看着远处那一缕飘散的青烟,倒抽一口冷气,问道:“你是说他被雷劈死了?” 小和尚:“五雷轰顶,不可活。” ☆、逛青楼 话说天雷劈了刘一,轰为齑粉,化烟而飞,目睹这一切的杨延顺着实不知该如何相信,原来这天地之间真有报应一说呀!此时杨延顺不禁在心中暗自思量,那刘一生来不孝,丧尽天良,故而遭此劫难,那么我杨八郎呢?我可曾孝顺父母双亲?爹爹杨继业虽说战死沙场了,可娘亲佘老太君还在呀!我未曾在其膝下尽得一点孝道,天可容我? 思来想去,杨延顺心中颇为不自在,此时想要回汴京的天波府无异于痴人说梦,自己这戴罪之身能何去何从?还是算了吧。想罢,叹息一声,转身问道:“小师傅,如今刘一已死,你可有何打算?” 小和尚高念一声佛号,答道:“小僧还要赶去刘一的家里,将此事告知其家人。” 杨延顺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小师傅,你我相识一场,我却还不知你法号为何?” 小和尚闻言挠挠光头,无奈道:“师父还没有赐给我法号呢。” “哦?那你师父平日里都怎么唤你呀?”杨延顺问道。 小和尚:“小僧俗家姓向,名东来。师父平日里就叫我‘东来徒儿’,有时候也叫‘徒儿东来’。” 杨延顺:“向东来,好名字!小师傅,不知你我今日一别,何日才可再见呀?” “文施主不必烦扰,相识是缘,相逢亦是缘。有朝一日,缘分到了,你我定可再次相见!”说罢,向东来转身离去,留下杨延顺一人站在路旁。 日头将落未落之时,杨延顺已转回扬州城中,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洞香春门前。杨延顺抬头望时不禁心中发笑,反正无所事事,知州府也回不去了,我今晚何不在此凑个热闹,看看这风月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一脚迈进洞香春的大门,杨延顺便被老鸨盯上了,就见她一步三摇,未曾说话先咧嘴,人未到声先至,“哟!这是哪家的公子爷呀,奴家可是头一回见着,快进来,莫要在门前惹了寒气,坏了身子,奴家可心疼着您呢!” 这一声声的‘奴家’听得杨延顺心里恶心,还未曾开口说话,便被老鸨拽进大堂内,想转身离开也来不及了,只得无奈地先递上五两银子。那老鸨一见银子,双眼放光,急忙收入手中,一边高叫着公子好阔气呀一边将杨延顺推进了两三窑姐的怀中,便不再去管他了。 原来那老鸨见杨延顺穿着一般,想必不会有过多钱财,故而得了五两银子便不再搭理,转身招呼别的客人,这正中杨延顺下怀。他坐在堂中靠边的一张桌前,左右两边各有一位才貌一般的窑姐服侍,杨延顺便问道:“不知两位姐姐唤作什么名字?” 那两名窑姐一听杨延顺问她们名字,扑哧一笑,一个伸手去摸杨延顺前胸,笑道:“奴家名□□娇。” 另一名窑姐更是大胆,直接将手伸向杨延顺腰间,“奴家叫夏荷。” 杨延顺被二人摸得甚是不自在,毕竟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头一回逛窑子)再者说,他曾面对的是西夜琴那般的绝世美人,如今要他面对胭脂俗粉,他能有何心情。倒是春娇与夏荷两人兴致颇浓,平日里两人接待的不是歪瓜裂枣就是老病残丑,如今出现了杨延顺这样年轻貌俊的男人还是头一回,怎能不让她们欢喜。遂未等杨延顺有何动作,两个窑姐早已是芳心暗许。 单说杨延顺心中不适,方欲推开春娇与夏荷二人起身离去,忽闻铜锣一声响,紧接着莺莺燕燕的洞香春大堂内忽然安静了下来,众人尽皆停止了嬉闹,有座的归座,没座的站在一旁,便是楼上的嫖客窑姐们也尽皆推开房门,倚在栏杆前,凭栏眺望。 杨延顺不解其中意,便问春娇道:“姐姐,不知此是何意?” 春娇急忙答道:“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你来的巧了,正赶上我们洞香春的花魁出来见客,要是你运气好,还可以被她召为入幕之宾呢!” 杨延顺:“哦?那不知这花魁叫什么名字?” 夏荷接话道:“这花魁名叫天一,乃是淮安人。” “淮安人”,杨延顺于口中念道之时,堂中已有动静,举目去瞧,就见一座早已搭建好的台子立于正中央,一袭轻纱幔布缓缓拉开,有个身材婀娜的女子出现在眼前:品红长衣迤地,鹅黄束带缚着腰身,石榴红的内衬隐现。裙摆轻摇,移到众人面前,轻轻作了个揖,楼上楼下的公子少爷以及众多嫖客们一齐欢腾起来,声浪一层高过一层。 杨延顺心中不解,心道:一个花魁而已,怎至于让这许多人如此行径? 想罢,便又抬起二目去瞧那花魁,怎知花魁面上竟悬着一层青纱,不禁轻哼道:“胭脂俗粉,何故娇柔做作,真是令人作呕!” 杨延顺本来声音不大,却是很不巧,众人的欢呼声刚刚停下,大家都静静地看着花魁天一,怎想杨延顺此时说出这番话来,落于众人耳朵里,也被那台上的天一听到,场面颇为尴尬。沉静片刻,忽有人高声道:“你是何人,敢如此诋毁天一小姐,还不快快赔礼道歉,再立即滚蛋!” 此人一喊,其余的人也立马反应过来,争先抢后地想要为花魁天一出头,就听堂内人声鼎沸“对!快赔礼道歉!”“滚出洞香春!”“滚出扬州城!” 杨延顺自然不会畏缩,一双虎目扫过堂中众人,随后轻轻端起桌前茶杯,抿了一口茶,猝然掷于堂前,只听得“啪!”的一声,茶杯碎了一地,喧闹的众人立即停了下来,尽皆不知所措。 杨延顺一举气势万钧,震住全场之后将虎目落在那花魁身上,问道:“小姐既是青楼女子,为何又遮着面纱,不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大爷我来,就是为了看你在风尘之中假扮高贵?若是如此,岂不是白白花费了我的银两!” 花魁天一闻言未动,自成为这洞香春的花魁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和自己说话。她看杨延顺虽是衣着简单,却是仪表不凡,身上更是有着非同常人的气质,深不可测,遂轻施一礼,答道:“客官,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话音方落,杨延顺便哈哈大笑,道:“身居青楼之中,却是卖艺不卖身,好呀,那你便让我看看,你有何才艺?” 杨延顺说罢搂过春娇和夏荷,目光却一直在天一身上,脸上尽是不屑之色。再说春娇与夏荷,本就对杨延顺芳心暗许,如今一看他如此男子气概,更是欢喜得不得了,不用杨延顺来抱,自己便向其怀中贴去。不过,这倒是令杨延顺眉头一皱,颇为不适。 而此时台上,花魁天一却是进退两难,台下的众人也对杨延顺颇为不满,满心的厌恨却是不敢发泄,无人敢抚杨延顺的虎须。那花魁天一左等右等也不见有人为其出头,偷瞄杨延顺之时,后者却是在紧盯着自己,令人生怯,便暗自忖道:罢了,不知我怎惹上了这个太岁,今夜便唱上一曲吧,只求他不要再生什么乱子。 天一如此想到,便准备为杨延顺唱曲献艺,谁知方要开口之时,便听洞香春门外有人高喊道:“谁人敢冒犯天一小姐,本公子定要治他的罪!” ☆、花魁 话说八郎延顺在洞香春逞了威风,无人敢站出来为花魁天一出头,正当天一无奈之下准备开口之时,忽然被人叫住。一听到有人来了,还出言要为天一做主,众人别提多高兴啦。而那花魁天一也是翘首以盼,迫不及待地想要看清来人是谁。 再说杨延顺,听到有人出头,正中下怀。为什么呢?本来自己的二师父潘美叫自己在扬州城内横着走,自己若不闹出点事情来,怎么向他交差呢?何况自己心中有气还没有撒,就等着有人来找茬呢。 转眼间,方才在门外叫喊之人业已进屋,他一迈进洞香春大堂,堂内的众人就叫了起来。 “快看哪,是张公子!”“张公子快治他得罪!”“张公子真帅!”“张公子带人来了!” 杨延顺闻言转身问身边的春娇与夏荷二人,道:“两位姐姐,这张公子是谁呀?” 那春娇关切地答道:“公子可要小心啦!这张公子名叫张封锦,在扬州城可是无人敢惹的,你切莫要与他相争!” “哦?他是谁家的公子,竟有此等势力?”杨延顺颇为感兴趣道。 夏荷忙接话道:“这张公子乃是扬州统制官张大人的独子!你看他后面的仆人,可都是军营出身的!” 杨延顺:“统制官?就是那扬州的兵马总管,张鸿张明檀?” 夏荷:“公子莫要高声,怎可直呼张大人的名讳?” 杨延顺哈哈大笑,原来是张明檀的儿子。巧了,自己正要替柳大哥出气,治治这个张明檀,如今他儿子居然送上门来了,那就先拿小的开刀,以后再收拾老的! 想罢,杨延顺一抬虎目,那张封锦已到近前,身后仆人约有七八人,各个身强体壮,两目放光,的确是军营出身。再看张封锦,纨绔非常,一身的膏粱之息,不过长得还算可以,就是年纪似是不大。 张封锦上下打量杨延顺一番之后,问道:“你胆敢诋毁天一小姐,还为难与她,谁人给你的胆量?你可知罪?” 话音一落,身后立即有人应道:“他胆大包天,张公子,治他的罪!” 杨延顺未做动作,那张封锦又道:“识相的,你跪在地上向本公子认罪,再向天一小姐赔礼,或许我能放过你,否则”。 “否则如何?”杨延顺反问道。 张封锦:“否则,就把你押入牢中,让你刺配充军!” 杨延顺:“呵!张公子好大口气呀!大爷我花钱到窑子里找乐子,就想听听天一小姐唱个曲儿,如今你就要定我的罪,还要刺配充军。怎么,难不成这天一小姐是你亲娘,值得你这么为她出风头?” 此话一出,洞香春内一片哗然,头一回敢有人这么说张公子的,众人不禁咧嘴大笑,便是那台上的天一也忍俊不禁,心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欺负我就罢了,还敢欺辱张公子,说我是他娘。虽说张公子年纪尚轻,但也不可如此比拟呀! 张封锦怒气上升,脸面通红,骂道:“你是何人?敢如此辱骂与我!来人呀,让他给我跪下赔礼!”说着身后的几个仆人便欲上前,杨延顺突然开口道:“张公子,此话有差呀!我说天一小姐是你娘亲,怎么是辱骂与你啦?难不成你因为她是青楼出身便瞧她不起?那你为何还要为她出头啊?再者说,就算你为她出头,恐怕今晚天一小姐,也不会召你为入幕之宾的!” 张封锦闻得此言便是一愣,忙问道:“为何?” 杨延顺:“因为爹爹我要和你娘亲在今夜倒凤颠鸾,你一个小娃娃凑什么热闹呀!” 此话一出,洞香春内哄堂大笑,花魁天一也是面容发烧,好在尚有青纱遮面,以免被人看了笑话。 杨延顺这话说得下流,天一作为风尘女子自然不会尴尬,可张封锦乃是堂堂扬州统制官的独子,怎能当众首次侮辱,当即勃然大怒,也顾不上叫人,自己便要冲上前去,恨不得将杨延顺掐死。 杨延顺推开笑得直不起腰的春娇与夏荷,站起身来一声大喝:“退下!” 这一声如同惊雷,不但喝退张封锦,更是压过洞香春内众人的笑声。堂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只闻张封锦战战兢兢问道:“你你你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杨延顺大步一踏,来到张封锦面前,低头道:“张公子,听闻你在扬州城内无人敢惹,大爷我就不爽!”说着抬手便是一巴掌,只听得“啪!”的一声,张封锦被打倒在地,嘴角流血。堂中众人惊呼不已,张封锦的仆人更是上前围住杨延顺,怎知杨延顺自怀中掏出一块金牌,冷哼道:“可有人识得此物?” 话音方落,便有人高喊道:“啊!这是这是御赐金牌呀!” 杨延顺点点头,心道这扬州城果真是卧虎藏龙,眼界高广之人不在少数。 有金牌在此,无人敢造次,堂中众人尽皆跪倒在地,楼上楼下尽皆心中胆寒,心说这是哪位皇亲国戚呀,怎么到咱们洞香春来了? 再说杨延顺走到张封锦面前,虎口一张:“起来!” 张封锦急忙站起身来,惊道:“你你到底是谁?” 杨延顺反手又是一巴掌,张封锦再次倒地。 杨延顺:“你管我是谁,识得我手中金牌便可!”说完自地上拽起张封锦,抬手又是一巴掌,张封锦当即不省人事。 杨延顺转过身来,看着地上跪着的仆人,冷言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莫要嚣张,有我在城中一日,便无他安宁!我今日打了你家公子,不为别的,只因他张明檀,为虎作伥!” 那几个仆人中有个带头的,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是京城中哪位贵胄?” 杨延顺:“放心,我虽有金牌在手,但我不姓赵!滚吧!” 几个仆人一听此言,急忙抬着自己公子跑出洞香春,洞香春内仍是跪倒一片,无人敢动。杨延顺虎目扫过众人,又走到台前,花魁天一正跪在台上。 “抬起头来!”杨延顺道。 花魁天一闻言一颤,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美目流转,怎敢正眼去看面前人。 杨延顺抬起左手,轻拾天一下颌,又使右手小心解开天一面纱,露出本来面目。 “来,给大爷笑一个!” 天一不敢不从,蓄意良久,终是一笑回应。 杨延顺虎目移动,转身而去,那花魁天一急忙起身,在身后嘤道:“大人天一可入得大人眼中?” 杨延顺停步未动,却也未曾回身,只是轻笑道:“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说罢,走出洞香春大门。堂内众人方才敢起身,你言我嚷,尽是冷汗淋漓,唯有花魁天一兀自站于台上,有丫鬟从后台跑上来:“小姐,您受委屈了,快快回房吧。” 天一:“阿妙派人打探这位大人的住处。有朝一日,我当登门拜访。” ☆、绿池 斜街曲巷趋香车,隐约雏伶貌似花。 应怕路人争看杀,垂帘一幅子儿纱。 《朝市丛载》清 话说杨延顺大步出了洞香春,心里是五味陈杂,方才看到了天一的真面目,果真没有辜负这个名号“天一”。这不由得让自己想起了当年的西夜琴,二人同样美得出尘遗世,但一个美在武,一个美在柔。这真是江南水乡,风华宝地,人杰地灵! 思虑之间已走出数十步,杨延顺不禁发愁,他本想在洞香春留宿,但经过自己这么一闹,便很难再待下去了,那么今夜又该去哪里过夜呢? 他正烦恼着,忽听耳边传来叫卖声,“大爷,来喝点酒,歇歇脚吗?” 杨延顺扭头一看,是个卖酒的小二,身后是一间酒铺,摆在路旁。此时扬州城已是夜□□临,街上大部分行人业已归家,但还是有一些晚归或是不归的人在城中游荡,此时便有三两个人在这家小酒铺歇息谈天。杨延顺心想既然自己此时也无何处可去,就在此坐上片刻,小酌一杯吧。遂应了小二一声,小二急忙拉过一张凳子,擦拭好桌子,让杨延顺坐下。 点了一壶酒,杨延顺自斟自酌。此酒虽说不如城外金寡妇酿制的醇香,但也入得口,饮得尽。故而一壶作罢又来一壶,期间杨延顺无所事事,便竖起耳朵听邻桌的两人谈话。 邻桌的是两个秀才,此时夜深尚不回家的多半是风/流秀才,杨延顺心道。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手摇折扇的秀才抿了一口酒,突然神秘而又下贱地微笑道:“朱兄今夜可有些空闲时间?” 那姓朱的马上答道:“有的有的,不知吕兄有何想法?” 先前那人忙道:“既然如此,你我二人为何不去绿池留宿一夜,也好逍遥快活,活络活络筋骨?听说最近那里可是又有些新人来了哦!”“哦?果真如此?”“果真如此!”“那你我需得同去!”“同去!一定同去!” 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愉悦地决定了一件‘大事’,当即联袂而去,不作停留。杨延顺看在眼里,心想这‘绿池’是什么地方?看二人的表情似是青楼一般的场所,不过这洞香春就在附近,二人为何舍近求远呢?难不成那绿池较之洞香春更上一筹? 杨延顺越想越感兴趣,当即叫来小二结账,随后尾随两个风流秀才走街过巷,来到一处场地。杨延顺定睛看了看,这是在西城的一条街上,街尾矗立着一处高阁,红砖碧瓦,灯火通明,其华丽奢靡的程度不亚于洞香春!那两个秀才便是走进了这幢楼中。仔细观瞧,门前两个大红灯笼,映照着两方大字“绿池”! 仅此二字,再无其他。 杨延顺心中不解,向内看去,里面也有许多人,但门前却又无人招揽生意,看样子不像青楼呀。正当他在门前徘徊之时,忽见门前两根长柱刻有小字,左为:面首三千。右为:相公八百。八颗小字,若不仔细观瞧还真看不见。 再说杨延顺,看此八字,当即心中明了,不禁喜出望外,方欲抬脚迈进大门,又转身回来,思量片刻,便找了一家衣铺,好在尚未关门,他选了一身锦衣罩袍,再次转回绿池门前,迈步便进! 话说这绿池到底为何呀?书中代言,此乃是一家男娼妓馆!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我国便有崇尚男色之风。而在汉以前“狎昵娈童”仅为君王贵族的特殊癖好,但到了魏晋南北朝,此风渐渐普及于士大夫及社会民众,并且多有歌咏之词。至唐朝与五代期间,男色之风渐衰,但至宋朝又兴盛起来,男子公然为娼,聚集于风月作坊,招揽生意。元代男色之风又衰,到明清时期又复盛。有史可考的古代男妓一般被称为男宠、男色、小倌、相公、面首等。更有甚者,北宋时期还有“魁首”一说,与青楼的花魁,遥相呼应。 单说杨延顺鲜衣怒马、意气风发闯进了绿池,映入眼帘的尽是清秀的小倌,可人的男宠,嬉笑如歌,怎能不让杨延顺心动?找来院中的老鸨,寻了一间雅阁,杨延顺自怀中拿出金银尽皆塞进老鸨手中,之后便大马金刀地坐在屋中,开口道:“你这绿池号称面首三千,相公八百,可是属实?” 那老鸨在金银面前早就显露本性,忙道:“那是自然!客官喜欢什么我们就有什么!”说完一招手,自屋外走进十几名男宠,依次排在杨延顺面前,等候挑选。 杨延顺抬眼去看,十几人尽皆内穿女服,外罩男衣,长发披肩,薄唇涂丹。虽是清秀可人,但尚未可使自己心动,故而将手一摆,不再去看。 那老鸨见状急忙也是一摆手,十几名男宠退出,又进来一排小倌,依次站好,等候挑选。 杨延顺眼都未抬,只是尝了一口新茶,随后一摆手,“再换!” 老鸨心知今日遇到了难以伺候的客人,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再一摆手,又进来一队男色。 杨延顺看了看,摇了摇头。老鸨两道浓眉一摆,似有不耐烦之色,方欲开口,忽见门外有下人匆忙而入,口中还大叫着不好了。老鸨浓眉一横,骂道:“不长眼的东西,瞎叫什么,没看到客人在吗,有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下人急忙向杨延顺赔了个罪,随后惊慌道:“不好了,张统制张大人带兵围住了咱们的绿池,现在人已到大堂!” “什么?张大人?他来干什么!”老鸨惊道。 “谁知道呀?我看他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呀!”下人应道。 “找我的!”杨延顺说道:“去把张大人请来吧!” 老鸨闻言面色一变,却也恭敬道:“是的,我这就去请!”说完退出房间。 不多时,就听“蹬蹬蹬”有人跑上楼来,紧接着房门被人推开,有人高声叫道:“哪个不长眼的打了我儿子?” 杨延顺循声望去,就见门前一人身高七尺,肩高背厚,虎步生威。再看面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鼻尖耳阔,两目精光。不用问,这定是扬州统制官,张鸿张明檀! “张大人,为何气势汹汹,追我到这绿池而来呀?”杨延顺不紧不慢地问道。 张明檀:“就是你小子打了我儿?来人呐,给我拿下!” ☆、张明檀 话说张鸿张明檀闯进绿池来找杨延顺算账,却听杨延顺冷哼一声道:“小的不懂事,老的也如此莽撞!真不知涪王怎么放心把你留在扬州!。” 张明檀一听提及涪王,当即浑身一震,挥手挡回手下人,上前几步,仔细打量杨延顺几眼,随后环视屋内,看了看靠在一边的众多小倌男宠,又看看老鸨,随后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杨延顺:“你儿子的手下人没告诉你,我有金牌在手吗?” “金牌?哼,你骗得了无知鼠辈,可骗不了我张明檀!我怎知你手中金牌是真是伪?”张明檀反问道。 “不错,还算有点头脑。”杨延顺饮了口茶,伸手掏出金牌,放在面前桌上,“张大人不信,尽管上前来看!” 张明檀一看杨延顺真的掏出了金牌,不禁心疑,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小心翼翼走上前来,看看杨延顺,后者未动,张明檀便把目光落在金牌之上。一方金牌,刻着一条五爪金龙,仔细来看,不禁浑身一震,随后缓缓抬起金牌,方欲去看金牌背面,就听杨延顺不紧不慢的声音传到耳边:“张大人,你可要想好了,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后果自负。” 张明檀满心惊恐,却又心存疑虑,最终还是将金牌翻了过来,二目上前一瞧,不禁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杨延顺跟前,面色发白,口唇发青。“大人恕罪,下官下官失礼!”他这一跪,绿池里里外外大小官差士兵百姓仆人也尽皆跪倒在地,那老鸨更是心中发慌。 再说杨延顺,看着面前的张明檀,戏谑地问道:“张大人,看清楚了吗?” 张明檀:“看清楚哦不!下官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哦?这么大一块御赐金牌张大人居然看不见?”杨延顺拿起金牌在张明檀眼前晃了晃。 张明檀急忙低下头,答道:“下官只是看到了金牌,仅此而已,并无其他!大人,还是快把金牌收起来吧!” 杨延顺嘴角一勾,将金牌收回,“起来吧,我有话问你。” “谢大人!”张明檀起身退到一旁。 杨延顺:“你是否很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张明檀:“大人,下官不敢妄自猜测。” “哼,告诉你也无妨,我姓文。”杨延顺道。 张明檀眼珠一转,心道:我没听说朝廷中有这么一位姓文的大臣或是王爷呀?虽不知其人,但金牌却是真的,我还是小心为好,切莫惹祸上身!想罢,张明檀又是一鞠躬,道:“哦,原来是文大人!大人,方才下官与小儿无礼之处您大人有大量,恕罪恕罪。” 杨延顺摆摆手,道:“此事无碍,我只问你,你与扬州知州柳舒畅处处作对,却是为何呀?” 张明檀闻言一愣,方要辩解,却被杨延顺骂回:“你休要狡辩,只回答我所问便是!” 张明檀背后冒汗,双眼一转,答道:“大人,下官与知州大人的确有些矛盾,但并无私人恩怨,只是政见不同,也绝对没有处处为难与他,大人明察呀!” 杨延顺冷哼一声,心知此时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随即摆摆手:“张大人,夜色已深,你若是无事,就回吧!或者,陪我在这绿池嬉闹一晚?” 张明檀连连摆手,道:“大人说的是,此时夜色已深,下官就不再叨扰大人了。下官这就走,明日再来给大人请安!”说罢,张明檀带着手下人匆忙离开,不作停留。 杨延顺则是叫来老鸨,“再给我换人!” 老鸨此时哪里还敢不耐烦,急忙招呼屋内众人退下,又接二连三进来数十人。杨延顺一一看过之后皆是摇头,心中不悦,老鸨更是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再说杨延顺,看了半天忽觉口渴,伸手去拿茶来喝,竟是已经没了,便把茶杯往桌上一摔,“上茶!” 老鸨一见,急忙招呼仆人,“快给大人上茶呀!” 话音一落,自门外走进一人,手端茶具缓缓而来,走到近时轻轻将茶具放在桌上,倒好茶后,恭敬地将茶杯敬到杨延顺面前。自他进屋开始,杨延顺的目光便一直在其身上,待到此时,伸手接过茶,那人行了个礼,转身欲走,却被杨延顺一把抓住皓腕。“暂且留步!” 那人闻言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脱杨延顺,却怎也挣脱不开。老鸨见状以为那仆人冲撞了杨延顺,急忙道:“大人莫要见怪,他是新来的下人不懂规矩,您息怒息怒!” 杨延顺却是置若罔闻,将那人拉至自己跟前,命令道:“抬起头来!” 那人不知其何意,却也不敢违逆,缓缓将头抬起,一张面容尽显:眉清目美,貌姿妍媸,皓齿如镜,姣首若珍。 杨延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白川。”“白川?你可会歌舞?”“习得词曲二三折,尚未精通。”“可否唱与我听?”“这小人不敢。”“为何?”“呕哑嘲哳,难以为听。”“无妨,尽管唱来!” 那白川闻得此言,却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看向一旁的老鸨,老鸨笑道:“大人,若是喜欢他,何不叫他沐浴更衣,穿绫挂缎,也好为大人歌舞一曲。此时粗布麻衣,怕是会坏了大人的雅兴,更是难以伺候大人呀!” 杨延顺听罢也觉在理,便道:“可以,不过莫要让我久等!” 老鸨应了一声,心里却是高兴坏了,总算有一个看中的了!虽说是个端茶送水的小厮,但好在也受过管教,不至于在大人面前失态。想罢,便急忙带着白川去梳洗打扮,临行之时,白川回眸一顾,竟是百媚横生! 再说余下众人一一退下,杨延顺坐在雅阁内耐心等候,约有盏茶过后,便见雅阁之门被人轻轻推开,白川着一身浴火红袍婷婷而待。 杨延顺抬眼望之,笑逐颜开,轻声问道:“卿可否为我歌舞一曲?” 白川轻点皓首,随即如一片红瞿浮水,妖娆起舞,荡漾开来。紧接着,一阵歌声飘至,杨延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如梦人生芳心碎,空对落花我泪垂 为何情缘逝似水,大江去,那堪追 无奈情丝抛不去,堪叹狂风吹飞絮 情义尽化烟,烟消天外去 错为情爱,一生落泪,往日情侣负寒盟 带泪望远方,青山寂寂,怨恨期待变唏嘘 无限情深遭抛弃,飘泊如今怨恨谁 奈何又逢暴雨风,落花悲尽碎。” ☆、佳人红衣 绿池,白川一曲舞罢,止于堂中,未敢多动。杨延顺呆立良久,扭过头去,轻拂额旁垂发,实则抹去眼角余泪。待其稳定心神之后方才拍手称好,随即唤道:“川,到我身边来。”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2节 白川款款移步,来到近前,跪于杨延顺一旁,后者却是一招手,道:“坐我身边来。” 白川把头一低,“小人不敢。” 杨延顺嘴角一勾,便亲自将其扶起,二人相邻而坐。 杨延顺:“来此绿池,有多久了?” 白川:“回大人的话,上月刚刚到此,一直替诸位姊妹端茶送水。” 杨延顺笑道:“哦?如此说来,我还是你的第一位客人了?” 白川面色一红,却是不知如何作答。杨延顺将其手拉过,自语道:“怕是你这辈子只能侍奉我一人了。” 白川闻言当即跪倒在地,“多谢大人!小人感激不尽,定当竭尽所能,以报大人之恩!” 杨延顺见状大笑道:“不错,没想到你不但品貌端庄,尚且聪慧过人,不过”。说到此处,杨延顺却是迟疑了良久。白川心慌道:“小人有何差错,还望大人海涵!” “不,并非是你有何差错,只是只是你能把这身红衣脱了吗?”杨延顺问道。 白川当即面色一红,羞赧之处,尽显姿容。杨延顺见此心知白川误解自己的意思了,便解释道:“你这身红衣似火如荼,我看着,会勾起伤心往事。所以你还是脱掉吧!” 白川自是顺从,起身轻轻解开束带,一袭红衣落地,露出内衬薄衫,面容绯红,似是酒醉,又宛如桃花遮面,看的杨延顺不禁端茶牛饮,以解口舌之燥。随即将白川唤至身旁,二人委身于床榻之侧,由白川将杨延顺衣物褪尽,吹了红烛,卧身于床榻之上。黑暗之中,杨延顺轻轻将白川揽过,后者身躯一颤,向其怀中依了过去,静静等候片刻,杨延顺却并未有何动作,方欲开口,忽听杨延顺在耳边问询道:“川,你方才所唱之曲唤作何名?” 白川:“江南春梦。” “江南?”杨延顺呢喃着这两个字,似是被其刺痛一般,将头埋于白川怀中,仔细去听,竟是哽咽之声渐起,随后怮哭不止,如同饱受万箭攒心之苦。 原来,杨延顺自背离北国,别了耶律休哥,一路随潘美南下,心中之苦无人可诉,悲伤之情无从宣泄,今日偶遇佳人白川,其一身红妆似火,不禁勾起心中挂念之人。是夜,怀抱佳人,突感温暖,心中便更加念及远在千里的耶律休哥,却终是无可奈何,万般思念化作一腔热泪,洒落榻前。 白川不知杨延顺心中所想,初时慌乱无措,但怀中之人越哭越伤,不禁让自己生起怜悯之心,遂将其抱紧,轻拂背脊,以示安慰。 窗外,不知何时已落下雨滴,雷鸣电闪,尚不及屋内人嚎啕之悲。 过了良久,白川轻声唤道:“大人,所哭为何?”“为伤心之事。”“那何为伤心之事?”“悲欢离合。” 二人相拥而眠,一夜无话。再说次日清晨,杨延顺早早醒来,眼望身旁的白川,心中尽是爱怜。昨夜之事依稀记得,白川善解人意,着实令自己满意。 再说杨延顺起身之后,穿上内衬,依靠在床边,白川尚未醒来,便将其轻轻拦至怀中,心中却开始思虑近日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二师父潘美将金牌交于自己手中,把自己留在扬州城,并且让自己随意行事,而他则前去金陵。依照自己的性格,留在扬州,势必会扰出乱子,那么首当其冲,最先倒霉的便是这扬州城内大小官员。知州柳舒畅与自己结义金兰,这点显然二师父不会事先料到,然而,柳大哥忠心为君,与金陵涪王乃是死敌,这点二师父必是知晓。而他此次南下所受先皇遗诏便是解决涪王,消除当今圣上赵休元的隐患。如此想来,二师父留自己在扬州的目的便是要自己解决扬州兵马总管,张鸿张明檀! 想到此处,杨延顺不禁嘴角一勾,这种杀人的勾当自己是手到擒来。不过,是否需要明证言顺地将张明檀除去呢?想着想着,杨延顺觉得口中发干,便想下床去取茶来喝,怎知却是起不来身。 原来,白川将一双手臂环绕于杨延顺颈上,并且其大半个身子压在杨延顺身上,此时尚在睡梦之中,杨延顺怎忍心将其惊醒呢?故而只好忍着口渴之急,静静等白川醒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颜查散自辞别了金寡妇,回到自己家中,见过小妹颜如玉,将这两天来发生的事情一说,兄妹俩尽皆是心中欢喜。此日清晨,天空方亮,颜查散便迫不及待地来到扬州城中,辗转来到了知州府。方欲进门,却被门前两个侍卫拦住,便笑道:“两位大哥你们辛苦了,小弟是来找知州大人的,我是他的义弟!”颜查散恭敬道。 “走走走!哪来的穷书生,我家老爷怎会与你结拜?”两个侍卫显然不信。 颜查散面色一红,道:“你怎知我不是你家老爷的义弟?罢了,你若不信,便先向里面通禀一声,你家老爷必会请我进府!” 两个侍卫一听,相对一笑,其中一个走到颜查散跟前,道:“要我兄弟二人替你通禀也行,不过这跑腿费嘛哦不对,应该叫做登门费!”。说着那人把拇指与食指一搓,面露奸笑。 颜查散一看,心中万般气愤,心道这官府衙门怎会是藏污纳垢之处,不知柳大哥是否知道他家门前的侍卫如此作为呢?心中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先见到大哥再说吧。于是,便从怀中掏出三两碎银,交付于那侍卫手中。 那侍卫一看,不禁把眉头一皱,“这也太少啦,不够我兄弟二人买酒喝呀!” 颜查散闻言面色涨红,“你你怎可如此无耻!” “哟,你还骂我无耻?再来三两,否则你就走吧,我决不为你通禀!”那侍卫趾高气扬说道。 颜查散心中这个气呀,心说等我进去见到了大哥,有你们俩好受的!遂把脚一跺,又掏出三两银子,交于侍卫二人。那二人见到了银两,当即面露微笑,一个收了银子,另一个忙跑去府内通禀。 不多时,便见自府内出来一人,正是扬州知州,颜查散的结义大哥,柳舒畅。 柳舒畅一见颜查散,当即跑上前来,一把抓住颜查散,愉悦道:“三弟,怎么才来,大哥甚是想念与你呀!” ☆、以德报怨 知州府门前,颜查散见了柳舒畅也是笑逐颜开,但是一想到方才之事倍感不快,便故意哭丧着脸,哀声道:“大哥,怕是三弟我以后再也来不了你这知州府了。” “啊?这是为何?”柳舒畅不解道。 颜查散:“我付不起这登门费呀!” “登门费?”柳舒畅满心疑惑,不过看三弟面露委屈之相,又回身看到守门侍卫二人挤眉弄眼,心中已明白七八分,故而面色一沉,叫道:“张磊王立!” “小的在!”两个侍卫齐声答道。 柳舒畅:“你二人可知罪!” 张磊王立自打看到柳舒畅亲自迎出府门便心知不好,如今颜查散一告状,柳舒畅询问下来,自是心中惊恐,急忙跪倒在地,求饶道:“小的知罪,小的知罪!老爷息怒,我们再也不敢啦!” 柳舒畅冷哼一声,骂道:“不要脸的东西,丢尽我知州府颜面!三弟,这两个混蛋向你要了多少银两?” 颜查散心中欢喜,眉目一弯,笑道:“六两金子!” 张磊王立二人一听,心中叫苦,明明是六两银子,怎么变成金子啦! 再看柳舒畅,眉目如刀,气势凌人,“还不把金子还来!” 张磊王立二人哪敢不从,好在二人尚有些积蓄,凑足了六两金子,交还与颜查散,心中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尽管如此,柳舒畅也还是气字当头,喝道:“来人呀,将此二人各自杖责四十大板,打出知州府!” 二人一听,心说坏了,不但赔了银两,还要失了官差,这下可惨了,当即跪在地上求饶。颜查散一看,心中不忍,便出言阻拦,劝道:“大哥莫要生气,他二人也非恶人,只不过贪些小利,罪不至此呀!”说着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张磊王立二人,并将方才的六两金子交还与二人手中,道:“这六两金子还给你们俩,以后切莫再要贪图小利,否则,可就没人给你俩求情了!” 张磊王立一听,满心惊恐,急忙看向柳舒畅,后者却是冷哼一声,道:“还不快谢过三弟?” 二人得了柳舒畅的准许,当即又跪在颜查散面前,千恩万谢,“三爷大人有大量,小的不识抬举,还望恕罪!”“多谢三爷,三爷您真是大善人呀!” 柳舒畅懒得再理此二人,便对颜查散说道:“三弟,你我快快进府吧,莫要站在门前了。”说完拉着颜查散进府就坐,有仆人端上茶来,颜查散饮了茶,道:“大哥,真想不到你竟是这扬州知州,看来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对了,怎不见二哥呢?” “呃”柳舒畅闻言面色一沉,满是伤心之色,颜查散见状心知不好,忙问道:“莫非二哥有事?” “哎!都怪我那个小妹!”柳舒畅叹气道。 颜查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道:“此话怎讲?” 柳舒畅便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告与颜查散,末了还说一句“小妹欠于管教,惹恼了二弟,实乃我这个做大哥的过失呀!” 颜查散方欲劝慰,却忽听后堂内传来一阵怒叱:“谁说我欠管教!” 话音一落,一名女子自后堂走出,身上还配着一把长剑,一身便装,似是将要出行。柳舒畅头也未抬,一指那女子道:“三弟,这便是我家小妹,柳金蝉。” 颜查散闻言一看,便见一个侠气女子站在自己面前,眉目之间与自己的大哥柳舒畅确有相似之处。出于礼貌,颜查散向前一步,拱手道:“见过金蝉小妹。” 柳金蝉看看颜查散,此人一身书生打扮,却是俊美无双,更兼有一股浩然正气,让人看了着实舒服,故而自己也向其回礼一番,随后道:“大哥,我要出门了。” 柳舒畅眉毛一皱,道:“才回来便又要走?你个女孩子家怎么如此不安分,将来可怎样嫁人?” 柳金蝉似是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地走出知州府,“我随于大哥离开扬州几日,莫要挂念!” 柳舒畅长叹一声,道:“让三弟见笑了。” “大哥,我观金蝉小妹倒是女侠风范,颇令人敬佩!”颜查散满是欣赏之情。 柳舒畅摇摇头,道:“不说她了,我已派人出去寻二弟了,此刻也应有消息了。” 一提起杨延顺,颜查散也是心中忧虑,二人愁眉不展之时,忽闻门外有人来报,“大人,出大事了!” 颜查散抬眼一看,自府门外跑进来一个老头,气喘吁吁,颔下胡须颤颤巍巍,模样颇令人忍俊不禁。 柳舒畅见状问道:“杨伯,何事如此惊慌?慢慢道来。” 杨伯答道:“大人,不好了,我看见兵马总管张大人带了一大队军马向西城的绿池去了!” “哦?张明檀何故在城中大动干戈?”柳舒畅问道。 杨伯摇摇头,随即又道:“不过我听坊间传言,昨晚张大人的儿子张封锦在洞香春为花魁出头,却被人给打了。那人还扬言,有他在扬州城一日,便不许张大人安宁一天。后来那人便出了洞香春去了绿池,再后来张大人带兵包围了绿池,但也没有抓住他。我还听说,张大人在绿池里给那个人下跪啦!” “竟有此事!”柳舒畅又问道:“那张明檀今日去绿池为何?” 杨伯道:“好像是去给那人请安!” “啊?请安?”柳舒畅一下站起身来,满面惊奇,口中自语道:“莫非是涪王来了扬州?” 颜查散听的满头雾水,看看柳舒畅,后者还在自语,便上前问道:“杨伯,可曾听闻那人姓甚名谁?” 杨伯虽不知颜查散是谁,但也不敢不答,回想半天,一拍脑袋:“想起来了,街坊说那人姓文!” “文?莫非是文二哥!”颜查散惊喜道。 “二弟?”柳舒畅当即转忧为喜,吩咐道:“杨伯,召集三班衙役,我等也去绿池请安!”杨伯应了一声,出府去了。柳舒畅回转身来,问道:“三弟可随我同去?” 颜查散:“当然同去!” ☆、陷害栽赃 扬州,绿池。 “不好了,张大人又带兵来啦!”门外,有人高喊道。 老鸨眉目一拧,面露烦躁之色,“哎,怎么又来了。还不快出门迎接!”说着话,便率先带头出了绿池大门,身后跟随着众多护院和下人。 “哟!张大人,您来的真早,给您请安啦!”老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张明檀把眼一睨,道:“少说废话,我问你,文大人醒来没有?” “回大人的话,文大人已经醒来多时了,现正在房内用饭。”老鸨道。 “嗯”,张明檀点点头,“带本官去见大人!” 老鸨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毕恭毕敬,道:“遵命,大人,请随我来!”说完转身进院,登上三楼,来到正中央一间房门前,老鸨轻轻叩响房门。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白川自屋内探出首来,望见老鸨,方欲施礼,便被老鸨一把拦住,如今白川是绿池的红人,老鸨怎敢再叫他如此作为呢。当即脸面一暖,笑道:“小川呀,张大人来了,不知能否进屋呀?” 白川闻言看向楼梯口处的张明檀,后者一身官袍而立,背负双手,面容复杂。“等我问问大人吧!”说完此话,白川把房门一合,去禀告杨延顺。 再说八郎延顺,自清晨醒来之后,便觉得腹中饥渴。待怀中白川醒来之后,叫绿池后厨做了菜肴 ,此时正在大快朵颐。白川走到跟前,轻声问道:“大人,统制官张大人来了,此时已在门外,不知能否进来?” 杨延顺闻言先是喝了一口汤,随后擦擦嘴,方才说道:“让他进来吧!” 白川点点头,打开房门,让进张明檀,而他的侍从与守卫尽皆留在门前。老鸨在门口看了看,最后还是转身下楼去了。 房间内,张明檀跪在地上行礼,杨延顺道:“起来吧张大人,早饭用过了吗?” “用过了。”张明檀答道。 “嗯!今天来找我干什么?“杨延顺一边问着话一边招呼白川过来自己身边坐,而张明檀却是依旧站在原地。 张明檀:“回大人的话,下官是来给大人请安的!” “哦。”杨延顺撇撇嘴,道:“安已经请过了,张大人还有事吗?没事就请回吧,如此烟花风尘之所,怕是张大人不习惯吧。” “不,文大人,下官还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张明檀恭敬道。 杨延顺:“哦?何事?” 张明檀:“不知文大人此次前来扬州,是否为公事?下官怎未曾接到上级的通告呀?” “我此次前来,乃因私事。”杨延顺答道。 “但不知文大人,可否替下官做主啊?”“哦?替你做主?”“文大人,实不相瞒,下官与本地知州素有过节。实乃是下官看不惯他所作所为,故而处处与他为难,实则是为了保这扬州一方土地的安宁呀!” 杨延顺闻言一愣,把眼一眯,道:“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之处,看不惯知州所为呀?” “文大人,其实下官早已暗中查明,这知州柳舒畅有三大罪状!”张明檀信誓旦旦说道。 杨延顺:“说来听听!” 张明檀欲言又止,斜眼看了看杨延顺身旁的白川,意思再明显不过。白川也心知此时不当自己在场,便想起身离去,哪知却被杨延顺自身后拉回,后者满面不爽,“此处无外人,你说!” 张明檀见状只好点头,面露奸诈,答道:“一,他以知州身份私卖盐铁。二,他贪赃枉法,鱼肉百姓!” 杨延顺心道:这两条罪状,若是有一条坐实,柳大哥都是死罪难逃啊!但这张明檀今日昨夜两张皮,他嘴里的话,我又怎可去信!想罢,又开口道:“第三条罪状是何呀?” 张明檀面色阴鸷,低声道:“文大人,其实,这知州大人是假的!” “哦?”杨延顺听得此言精神一震,“此话怎讲?” 张明檀见杨延顺反应如此之大,不禁暗笑,又急忙解释道:“文大人,下官业已派人查明,其实知州柳舒畅早被人掉包了。真的柳舒畅已死,如今的柳舒畅,乃是一江湖侠士!此人在江浙一带颇有名气!” 杨延顺不禁陷入沉思:实话说,这番话他倒觉得张明檀没有骗他。其实他自己也早就怀疑了,柳大哥身上从未有朝廷命官的气派,而且柳大哥曾说过自己在朝中没有朋友!试问能够担任扬州知州如此要职的人物在朝中怎会没有朋友呢?扬州富庶繁华,乃是商贸重地,更兼占据险要地势,无论是皇上还是涪王,都会紧紧盯着这个地方。如今扬州统制官是涪王的人,知州却不是涪王的人,却也不是皇上的人!这着实令人生疑。 随即杨延顺便问道:“那如今的知州,到底姓甚名谁?” 张明檀:“传闻,此人家住陷空岛,姓白,名玉堂!” “白玉堂?”杨延顺口中念道,眉目深邃,饮了盏茶,道:“如此说来,这白玉堂倒是个奸诈小人,看来我当初误信谗言,误会与你啦!” 张明檀忙道:“下官惶恐!只求文大人能够依法惩治此人,还我扬州一片青天!” 杨延顺点点头,叹息一阵后忽听门外有人禀报道:“大人,知州老爷来给您请安啦!” 杨延顺心中暗喜,面色却是未惊,看了一眼张明檀,随后道:“张大人,知州来了,依我看,你们二人还是不要见面为好,若是在此地吵了起来,怕吓坏了我的佳人!”说完便把目光落于白川身上,不再去看张明檀。 张明檀答道:“文大人说的是,下官这就告辞!”说完便转身走了。 杨延顺见张明檀出了房门,便开口问道:“川,你觉得这个张明檀,是好是坏?” 白川闻言沉思片刻,小心答道:“小人不敢妄言朝廷命官。” 杨延顺:“莫怕莫怕,实话实说便可。” 白川:“我虽不知张大人是好是坏,但知州柳大人,定是没他所说那般坏便是!” 杨延顺闻言哈哈大笑,随即高声道:“叫柳大人进来见我!” ☆、柳知州 杨延顺召见知州柳舒畅,门外当即有人应了一声,忙去传话。 与此同时,张明檀方才走下楼梯,迎面正遇柳舒畅与颜查散二人。张明檀冷笑不止,道:“柳大人,你貌似来晚了一步呀?哈哈!” 柳舒畅面露怒色,却是未曾搭言,带着颜查散上楼去了。张明檀见状更是心中畅快,随即召来心腹,小声吩咐道:“飞鸽传书与涪王,将此处情况告知与他,但让他放心,扬州确保无失!” 再说柳舒畅带着颜查散登上楼来,轻轻推开房门,走进雅阁。颜查散一见杨延顺,面露喜色,方欲上前搭话,却被柳舒畅一使眼色拦了下来,随后柳舒畅向前一躬身,道:“知州柳舒畅,见过文大人!” 颜查散在一旁见到,也忙躬身行礼。 柳舒畅:“下官今日清晨方才听闻文大人驾临扬州城,故而前来请安,大人恕罪!” 杨延顺摆摆手,道:“我本就不欲打扰本地的官员,故而来此绿池,不过,方才统制官张大人和我说了一件事。” 柳舒畅:“愿闻其详!” “张大人说你贪赃枉法,私卖盐铁,罪大恶极!”杨延顺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发冲冠,面露厉色! 柳舒畅未等搭言,身边的颜查散却是早已按捺不住,跑上前来嚷道:“二哥怎可轻信小人谗言!大哥他”。 “你是何人,还不给我退下!”杨延顺骂道。 颜查散目瞪口呆,立在原地,不知所为,“二哥你”。 “下官知罪!”柳舒畅突然跪下身来,高声道。 杨延顺:“柳舒畅,今日我且无证据在手,假以时日,我若寻得证据,定要摘你顶上乌纱,项上人头!还不快滚!” 柳舒畅面色铁青,再三跪拜之后,拉着早已吓傻的颜查散退出雅阁,转身离去。 杨延顺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嘴角一抽,把手一招,白川当即走上前来,低声道:“川,快去把柳大人请回来!” 白川不解,却也不敢多言,急忙走出房门,去追柳舒畅二人。此时二人已出了绿池,转街过巷。颜查散眼泪都落下来了,口中诉苦道:“二哥怎会变成这样了?” 柳舒畅却是满面春风,劝道:“三弟,不要伤心,二弟马上便会派人来请你我回去的!” 颜查散:“可他方才”。 “三弟,切莫被眼前之象迷惑。”柳舒畅劝慰道。 颜查散:“啊?难不成二哥是演戏给我们看的?” 柳舒畅摇摇头,拉过颜查散,在其耳边轻语道:“演戏的是我们,看戏的却是另有其人。” 颜查散还欲询问,却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柳大人留步!”声清语柔,恰似妇人梦呓。 二人转身去看,来人虽为男子却是衣着女妆,胭脂拂面,盛装繁饰,正是方才绿池所见,站在杨延顺身边的那人,男色白川。 转眼间,白川来到柳颜二人身边,颜查散双手抱拳,道:“不知阁下唤住我二人,所为何事?” “这位公子,文大人差小人前来寻回柳大人与公子阁下。”白川恭敬道。 颜查散望了柳舒畅一眼,果然如柳大哥所言。当即二人随白川回转绿池,自后门而入,来到了三楼雅阁,白川推开门,请进柳舒畅与颜查散。 再说杨延顺,此时正在屋内来回踱步,一见房门被人打开,进屋三人,不敢怠慢,急忙跪倒赔罪道:“大哥三弟见谅,方才形势所逼,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如此作为,怕是寒了大哥与三弟的心,文桀百死难赎!” 柳舒畅急忙将杨延顺扶起,劝慰道:“二弟严重啦,愚兄怎会不知你所难之处?倒是吓坏三弟了!” 颜查散依旧不明,疑道:“两位兄长,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杨延顺闻言与柳舒畅相对一笑,答道:“三弟,你与大哥前来之时,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遇到了统制官张大人啊!”颜查散道。 “对!我是故意将他支走的!但是张明檀不是傻瓜,他虽然走了,却在屋外留下了人来监视你我。故而你与大哥进屋之时,我故作恼怒,骂走了你二人,也是迫不得已呀!”杨延顺解释道。 颜查散一听屋外有人监视,面露惊色:“啊?那人在哪里?” 杨柳二人见状不禁哈哈大笑,杨延顺道:“三弟莫要惊慌,此时人已去了!” 颜查散闻言不禁尴尬一笑,道:“走了啊小弟还以为他被二哥捉了呢!” 杨延顺摇摇头,道:“三弟,二哥可不能抓他呀,我还指着他给我回去通风报信呢!” 颜查散显然不知其意,尚未发问,杨延顺率先开口道:“川,快来见过我的结义大哥与三弟!” 白川早就心中惊诧不已,闻言急忙来到三人跟前行礼跪拜,谁能想到文大人居然和扬州知州是结义兄弟!想必张大人更是没有料想到这点。 再说柳舒畅,看了看白川,却又把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二弟,恕大哥直言,你到底是何人?” “对呀二哥,听说张大人都要给你下跪问安,你到底是何人呀?”颜查散附和道。 杨延顺却是并未着急解释,先是请柳颜二人落座,随后反问道:“白大哥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 “我怎会知道你你二弟!”柳舒畅面色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杨延顺:“实不相瞒,我怀疑很久了,但却不能肯定,不过今日张明檀却是替我解了心疑。白大哥,你可真不小心呀,怎么会被张明檀查到呢?” 后者闻言叹息一声,看看杨延顺,又看看三弟颜查散,这才吐露实情,道:“事到如今,我也瞒不住了!罢了,便说与你二人听!” 颜查散一头雾水,杨延顺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柳舒畅满面忧愁,道:“我的确不是知州柳舒畅,那个柳舒畅也是涪王的人,在来扬州上任的路上被我杀了。我本是行走江湖之人,锦毛鼠白玉堂是也!” ☆、实话实说 颜查散闻言惊道:“大哥你杀了朝廷命官?” “呵呵,三弟呀,你大哥我杀的人又何止一个柳舒畅呢?”白玉堂继续道:“当初我刚从京城取道回金华县,路上正遇柳舒畅前来上任,我观他为人不正,行事不端,便是心中不爽。后来多方打探,才知他是金陵涪王的人。一想到扬州统制官张明檀也是涪王的人,若是这二人同治扬州,那扬州的百姓可要遭苦受难了!故而我当机立断,将其刺杀于途中小路,并假冒他的名姓走马上任。可来到扬州之后,才发现官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与张明檀斡旋三年之久,我却是胜少败多呀!” 颜查散听得目瞪口呆,杨延顺却是波澜不惊,道:“那大哥为何不一刀宰了张明檀,重回江湖,行侠仗义,岂不逍遥快活,也好过在此憋气窝火?” 白玉堂叹息道:“我何曾不想杀了张明檀然后一走了之呀!但是知州杀了统制官,这事儿无论是当今圣上还是涪王都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寻我不着,那么受苦遭难的可就是扬州大小官员和百姓啦!而且自古以来侠以武犯禁,乃是江湖之人的大忌呀!愚兄饶是胆大包天,也不敢犯上作乱!” “可白大哥你曾大闹开封府,还挟持了那位查案的大人,这不也是侠以武犯禁吗?”杨延顺揶揄道。 白玉堂见杨延顺以此事取笑他不禁面色发烧,解释道:“那是因为当初大哥年轻嘛,所以才犯得此糊涂事。哎,要不是这件事,我也不至于此时孑然一身,孤独若星。”说完竟是显露伤痛之色,追悔莫及。 杨延顺知其往事,故而也是沉默不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再说颜查散,此时却是缓过神来,心道:大哥的真实身份是江湖豪侠,那么二哥呢?想罢,便追问出口。 白玉堂一听,也急忙道:“二弟,我业已讲明我的身份,现在也是时候到你吐露真情了吧?” 杨延顺摇摇头,看看颜查散,后者急忙拍手道:“不用看我,我就是扬州城外,堂堂正正的穷书生一个!”说着还用手一拍胸脯,“如假包换!” 杨延顺苦笑一声,却又突然严肃起来,道:“川,你过来。” 白川急忙跪在杨延顺面前,等候吩咐。 杨延顺:“川,之后的一番话,你若听了,或许会给你带来灾祸。在座的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但是你却大可不必受我所累。当然了,我也不强人所难,听与不听,你自行决定。” 白川俯首叩头,毅然道:“白川身份低贱,幸有大人临幸,得此殊荣,感激不尽,愿追随大人,生死不移!” “嗯,好吧。”杨延顺扶起白川,又看着面前白颜二人,道:“我本姓文,此事不假。后因生父生父战死沙场,我被人收养为义子,家住东京汴梁天波府!” 白玉堂:“汴梁天波府?那杨令公你!” “不错!”杨延顺道:“金刀令公杨继业乃是我的义父,我是他那不孝的八儿杨平杨延顺!”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 “你是杨八郎?”颜查散惊道。 杨延顺点点头,没再言语。过了良久,白玉堂开口问道:“二弟,可我听闻,杨八郎他他?” “宋辽交战,期年未果,边关动荡,民不聊生。今谈判合谋,南北会盟,划城而治,幽州为界。北为辽疆,南为宋土,互不侵扰,工商往来。辽之常衮,伤宋双王,囚于南国,生不得还,以安民心!”杨延顺口念着当年的诏书。 颜查散:“二哥,那你为何还可逍遥至此?” 杨延顺自怀中拿出那方金牌,道:“我二师父,乃是通武王,潘美潘人凤!” 白颜二人面露惊色,也不知是被金牌所慑还是被潘美所惊,总之是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摆在面前,让人不得不信,杨延顺所做所为足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过了良久,白玉堂道:“二弟,先把金牌收回吧。大哥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杨延顺正色道:“大哥请说!” 白玉堂:“你是杨八郎,我不怀疑,但不知,你此次来到江南,所为何事?那方金牌,必有它的寓意吧?” 杨延顺点点头,答道:“我来江南,的确是囚于南国,我回不去的。而那块金牌,乃是我大师父曹彬的,经由二师父之手交付与我,也是为了便于行事行圣上心头之事!” 白玉堂当即心领神会,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倒是颜查散颇为好奇,问道:“二哥,那些有关与你的传闻都是真的吗?” 杨延顺苦笑一声,“既是传闻,那我本人怎会得知呢?” 颜查散方欲回答,却被白玉堂打断道:“管那传闻作甚,无论你身份为何,都是我结义的兄弟,不是吗?” 颜查散点头应和,杨延顺心中颇为感动,看着面前的白颜二人别提多亲切,故而叫来下人,准备酒席,兄弟在绿池之中开怀畅饮。席间,杨延顺给白颜二人讲述自己所经之事,心酸之处,不禁垂泪相对,白颜二人听了也是心中酸楚,兄弟三人情义更精进一步。 不久日薄西山,推杯换盏之后,白玉堂道:“二弟,时候不早了,你我回府如何?” 杨延顺放下手中酒杯,摇摇头,道:“大哥,我不能回去。” 白玉堂:“哎,我知二弟心中所想。我兄妹二人自幼父母双亡,我又疏于管教,故而使小妹养成了刁蛮的性格,不过二弟放心,下次再见面,我定要让她给你赔罪!” 杨延顺摆摆手,道:“白大哥,不是我怕小妹,而是我不想去你那知州府。你也知我心中所好”,说完拉过身旁的白川,继续道:“况且现在我随你回府,岂不被张明檀所知,到那时,可就耽误大事了!” 白玉堂闻言思虑片刻,又看看白川,只好无奈点头,“好吧,就依你所言。不过,我和三弟也该回去了,也好准备你我的计划。实话说,我恨不得今晚就潜去张府,宰了那个小人!” 杨延顺劝慰道:“白大哥稍安勿躁,你三年都忍了,又何差这几日?” 颜查散也道:“二哥说的在理,大哥你再忍忍吧!” 白玉堂点点头,随即起身带着颜查散出了绿池,直奔知州府而去。 路上,颜查散问道:“白大哥,听了二哥所言,他的遭遇颇令人同情。果然,他并不同世间流言那般恶毒无耻!” 白玉堂:“三弟呀,你要记住,世间俗人,往往都是瞎子,分不清好人与坏人!古往今来,多少人死于流言之下。二弟此等人物,有情有义,才是真男儿,胜过世间虚伪之徒百倍!” ☆、白川得宠 当年人未识兵戈,处处青楼夜夜歌。花发洞中春日永,月明衣上好风多。 淮王去后无鸡犬,炀帝归来葬绮罗。二十四桥空寂寂,绿杨摧折旧官河。 《过扬州》韦庄 话说自白玉堂与颜查散二人辞别了杨延顺,离了绿池,屋内便只剩杨延顺与白川相对而望。杨延顺饮酒之后便觉得胸襟燥热,便起身推开窗,晚风吹面,倍感清爽。远望高山隐匿,近看波光暗影,流水如诗。依靠着楼前的这条河正是由隋朝炀帝所开,静静地流淌了数十年,此时依旧庄重如初。河上船火摇曳,隐隐约约,或明或暗,映衬着扬州城漆黑的夜空。此情此景之下,杨延顺幽幽叹道:“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朝代更迭,几多兴亡。” 白川虽不解杨延顺所言,也不知其所想,却也翩翩来到窗前,关切道:“大人,此时夜色已深,莫要再吹了急风,恐伤风寒。” 杨延顺摇摇头,默然念想道:眼前之人若是铁筝,必定知我心中所想!不过,这也怪不得他。想罢,抬手指着远处一点光亮询问道:“你可知那是何地?” 白川闻言望去,又低头想了想,随即答道:“大人,那是少咸山。” “少咸山?”杨延顺又道:“此山上可有人家?” 白川:“人家倒是没有,不过却有座古刹,古刹内的方丈大师在扬州一带十分有声望!” “哦?”杨延顺不禁想到了初来扬州时所遇的吹灯大师,看此山的方向正是当初那座山,便道:“你可知那位方丈大师的来头?” 白川摇摇头,答道:“没人知道那方丈大师从哪来,只知其佛法高深,武功也相当了得,并且深受本地百姓的爱戴与敬仰。” 杨延顺点点头,随即转过身,抬头看看面前的白川,突然道:“川,如今你也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切记莫要泄露出去。若是给外人知道了,恐怕我的麻烦不断。” 白川一下子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道:“大人放心,小人绝不敢泄露半句”! 杨延顺笑着将其扶起,道:“好了,快起来吧。川,可否再为我唱首小曲儿?” 白川恭敬道:“不知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杨延顺低眉思虑,良久才道:“不知川可否唱得北国之曲?” 白川面露难色,“小人不曾学得北国之曲。” 杨延顺颇感失望,却也不能怪罪与他,便笑着摇了摇头,兀自走回榻前,闭目回忆片刻,不觉吟唱道: “吾家黄龙西山府,安城炊烟暮。 谁知塞外风霜怒,无寻家何处。 那日我与君相处,桃花笑晨雾。 转眼君去悲风枯,冷月照归途。 君在无,君在无, 安城寂寥草木疏。 君知无,君知无, 愿以长生换相晤。” 唱至此处,戛然而止,如同琴弦崩断,江河截流。白川本未料想到杨延顺会亲自吟唱,更未想到他停顿在此处,不禁茫然问道:“大人为何不再继续唱下去了?” 杨延顺:“没有了。”“什么没有了?”“没有了词,也没有了他!”“他是谁?” 杨延顺没有回答,白川却想到了传闻中的那两个人,不知怎地竟心中升起醋意,便小心翼翼道:“可是那契丹人?” 杨延顺听得此言不禁脸色疾变,横眉冷目,开口骂道:“放肆!” 白川当即吓得跪在地上,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哭腔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大人饶命啊大人”。 白川梨花带雨地跪在地上求饶,杨延顺怒目而视,却最终还是缓过神来,叹息一声,道:“川,起来吧。” 后者依旧未敢起身,把头埋得很低,抖如筛糠。看官须知,杨延顺是何许人也?久经战阵的沙场猛将呀,当世数一数二的英雄豪杰!而白川呢?本是江南小镇的清秀小倌,向来人贱身轻,被世人嘲笑玩弄,如今好容易碰到杨延顺待他不薄,却又惹得八郎发怒,他岂有不怕之理? 杨延顺见此情景,也不禁心中悔恨,忖道:他也是无心之言,我怎可因此便把心中积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呢。他越是这般想着,看着白川便越觉得怜悯,故而亲自起身抓住其一双玉手,轻轻将其扶至榻前,拭去佳人眼见泪水,柔声道:“刚才是我不对,千不该万不该,不应怒叱与你这样吧,今晚我睡在地上,算是对我的惩罚,如何?” 白川没想到杨延顺会说出此番话来,心中倍受感动,一惊一喜之间,眼角又有热泪滚落,看得杨延顺这个心疼,忙道:“若是还不解气,你来打我如何?” 白川更是控制不住心中所感,当即扑在杨延顺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杨延顺手忙脚乱将其揽住,不住安慰。 不知不觉,月出东山,已到了宽衣就寝之时。杨延顺解了衣物,与白川相拥而眠。看着后者哭红的双目,自己怎么也提不起占有的欲望,便吹灭蜡烛,于夜色中谈起天来。 经过方才的一哭一闹,白川倒是胆大许多,知道了杨延顺真实的身份,心中自有好多疑问,此时全都脱口而出。 “大人,您真的杀过很多人吗?”“很多,多到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大人,辽国的萧太后真如传闻中那般美丽动人吗?”“年轻时,足可称得上北国佳人。”“大人,西域的景色如何?”“景是好景。”“人呢?”“人非好人!”“大人,听闻您在京城时曾与当今圣上为伴?”“好多年前的事了。”“大人,不打算回东京汴梁吗?”“不打算!”“大人”“好了,夜深应当人静!”“好吧大人。” 白川依偎在杨延顺怀中,却又忍不住问道:“大人,您会在扬州呆多久呢?” 杨延顺:“或许一辈子。” 白川闻听此言,不禁暗自欣喜。哪知杨延顺又道:“也或许明天就走!” 话音一落,杨延顺便沉入梦乡,身边的白川却是心生忧愁,紧紧握住杨延顺的手,一夜未眠。次日天明,杨延顺醒来之时,却见白川跪在榻前,满面的憔悴,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杨延顺急忙问道:“你为何跪在地上?” 白川:“大人,您若今日便要离开,请带走白川吧!小人愿为您做牛做马,只求大人不要丢下我。” 杨延顺一见不禁心中怜惜,心道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竟使白川悲怮至此,真是不该!当即将其扶到榻上,安慰道:“放心,我若离开扬州,定将你也带走,远离这烟花红尘之地。不过,此时你须听我的话!”说罢将芙蓉被拉过来为其盖好,“你怕是一夜未眠,快点补个觉吧,等我归来之时,再与你共赴巫山!” 白川面色一红,轻声问道:“大人欲往何处?” “张府!” ☆、定唐刀 扬州城,张府。 统制官张明檀在府中大堂拱手而立,“不知王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敢问王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堂中正中央一人答道:“本王此次前来扬州,只想知道那手执金牌之人到底是谁!” “回王爷的话,那人自称姓文!”张明檀答道。 “朝廷上下就没有哪个姓文的敢如此作为,更不会有御赐金牌在手!”“王爷,这个小人就不知了!”“嗯总之无论如何,本王都要在离开扬州之前,弄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张明檀点头称是,忽然有下人来报,“大人,府门外有一人要见您。” 张明檀:“谁?” “他自称姓文!”下人答道。 张明檀闻言一惊,转身道:“王爷,他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可知他为何前来?”“这个倒是不知!他行事不按常理,任谁也猜不透。”“无妨,你便将他请进来,本王倒想看看他到底长甚模样!”“王爷,还请您移步到后堂,此时怕是不便与他相见!”“此言有理,本王这便到后堂去!” 张明檀看着那人步入后堂之后,立即招呼下人道:“来人,随我出去迎接文大人!” 话音方落,便听一人高喊:“不必啦,我已经到了!张大人府中好是宽阔,我走了好久才来到这大堂啊!”说话间杨延顺已经大步迈进堂中,正遇要出门迎接自己的张明檀。 张明檀见状急忙下跪行礼:“下官迎接来迟,望文大人恕罪!” 杨延顺未等其跪下,便伸手扶了起来,笑呵呵说道:“张大人勿要多礼,我此次前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张明檀眼珠一转,拉着杨延顺道:“大人还请先到堂中落座,再详谈不迟。来人,上茶!” 杨延顺点点头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看见一旁的桌上已有一盏茶,便道:“不用了,这已经有了!”说着便拿起茶杯一仰头喝了下去。 张明檀刚坐在一旁看到此景不禁冷汗直流,心道:糟了,这是刚刚王爷的茶!可别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哎?他怎么喝下去了!” 杨延顺喝完茶只觉得这盏茶好像有些凉了,再看张明檀脸色怪异,便问道:“张大人怎么了?莫非身体不适?那我就不叨扰了,你好好歇息吧!” “不不不!文大人,您方才说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劳烦您大驾莅临寒舍?”张明檀岔开话题道。 杨延顺闻言便道:“是这样的,你曾说那知州柳舒畅私卖盐铁、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并且还是一个假知州,可有此事?” 张明檀:“的确如此!” 杨延顺:“那日你离开之后,柳舒畅前来拜见与我,我观其人并非善类,况且不知礼数不敬王法,想必的确如你所言,那我又怎可容他继续在此扬州城作威作福,嚣张枉法呢!” 张明檀:“大人所言极是!但不知大人有何良策来惩治此人?”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3节 杨延顺一摆手,道:“张大人附耳过来!” 张明檀不知其是何意,只好走上前来,洗耳恭听。就听见杨延顺低声道:“过几日柳舒畅将要大婚,他曾邀我前去,想必不久你也会收到他的请柬。到时候,你在其大婚之时向我供上他的罪状,众目睽睽之下,我定让他伏法受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大人切记,不要带所部兵马前去!” “好!可是那柳舒畅乃是江湖之人冒充的,怕是武艺不低。他若狗急跳墙,我不带一兵一卒,谁能将他制伏呢?”张明檀问道。 杨延顺笑道:“张大人堂堂的统制官,还会怕了一个江湖宵小之徒?” 张明檀面色一红,道:“下官倒是不惧,只是怕他会伤到了大人您呀?” 杨延顺摆摆手道:“放心放心!我文某人几经生死,刀枪阵上都未曾眨眼,还会怕他?” “文大人神武,下官佩服!”张明檀恭维道。 便在此时,忽从后堂帷幕后走出一人,附耳在张明檀身旁说了什么,便急急退了回去,虽然走得匆忙,但杨延顺还是看清了那人容貌,不禁震惊,暗自道:那是那是白川!不对,白川明明还在绿池睡觉呢,怎会在此张府?而且那人步伐沉稳身材矫健,似是习武之人,与自己所识的白川虽说相像,便也绝不可能是同一人! 杨延顺正出神地想着,忽见张明檀在面前唤着自己的名字,这才缓过神来,问道:“方才那人是谁?” 张明檀不知杨延顺所想,那日在绿池也未曾留意白川,故而并不知自己府中那人与他极其相像,便道:“文大人,那是下官手下的差人,刚刚来报,剿灭了一伙强盗,收缴上来的赃物中有一口九环金攥定唐刀,又名三亭冷偃铄!相传是唐时大将郭子仪的遗物,郭子仪征战一生,乃是中唐名将,他的兵器想必不是凡品,故而前来将此刀带到府上,请下官鉴定一二。” 杨延顺一听有把大关刀,不禁双目放光,随即又不屑道:“你也会品鉴大刀?” “下官只是略知一二,大人您见多识广,可否请您为下官鉴定一番?”张明檀道。 杨延顺本就有此意,当即道:“快叫人抬上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宝刀!” 张明檀一摆手,便有两个下人抬出大刀,不过此时杨延顺过于兴奋,并未注意到此刀是从后堂抬出来的。 那两个下人抬着大刀来到杨延顺面前,其中一人不小心脱手,就见大刀落下,正切在张明檀大堂中的石砖之上。 杨延顺看看石砖,又看看大刀,叹道:“好锋利的刀口!”说完推开两个抬刀人,亲自将插在地上的大刀拔出,仔细端详。就见这口大刀漆金嵌玉,刀杆挺直,刀尾削尖,刀头明亮,九个银环套在刀背上,挥舞起来哗哗做响,看的杨延顺心里痒痒。 自从折了自己的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在辽宫盗宝得了龙头皂金枪,杨延顺便学了杨家枪法,改用为枪,但他心里始终还是钟爱于大刀的。而辽宋结盟后,自己随二师父南下,便又告别了金枪。想不到在此南国之地还能见此等宝刀,杨延顺如何能不振奋! 张明檀在一旁将杨延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开口问道:“大人,这口刀可算得上宝刀?”“是不是郭子仪的遗物我不知,但却是宝刀无疑!”“大人可是喜欢此刀?”“如此宝贝,谁能不爱?”“既然如此,下官便借花献佛,将此刀送与大人!” “哦?此话当真?”杨延顺转身问道。 张明檀:“当然是真!” “哈哈!好,那我便收下啦!”杨延顺扛着定唐刀大笑出了张府,张明檀高呼恭送大人,却也是未曾移步。待到杨延顺的身影消失不见,张明檀才转过身来,此时后堂那人业已走出来,坐在方才杨延顺所坐之处,面露笑容。 张明檀:“王爷,为何要送刀与他?” “本王方才在后堂见得此人容貌,便觉得他很像一人。故而派人拿了大刀前来试探于他,果不其然,证实了本王心中所想!” “哦?这么说王爷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张明檀问道。 “扫平辽寇惊敌胆,七郎八虎闯幽州!” 张明檀一听,心中震惊,失声道:“莫非他便是”。 “哈哈!明檀,本王把你的大刀送给了别人,你不会怪罪吧?”“下官不敢!正所谓宝刀配英雄,我又怎会如此小气呢!”“嗯。白玉堂屡次坏我大事,若是能够借他的手除了这个祸害,也算去除本王心头一患!” 张明檀:“下官明白!” ☆、寻马少咸山 话说杨延顺自张府得了这把定唐大关刀别提心里多开心了,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中计,败露了身份。此时走在扬州街道上更是看什么都高兴。却又在心中想道:我现在有了大刀,心里也踏实多了,为何不去把我的乌龙驹带回来呢?如此一来,自己在扬州行事走动,也可方便了许多。 想到此处,杨延顺便找准了少咸山的方向,出了城门,奔山上古刹而来。 来到山上古刹之时,已是正中晌午。杨延顺叩开庙门,一个小沙弥走出来,前者问道:“小师父,吹灯大师可在庙中?” 那小沙弥似是记得杨延顺,便答道:“大人来的不是时候,师父今早下山去了。” 杨延顺:“那他何时能归来?” “这就不知道了。”小沙弥挠挠头,继续道:“大人还是进庙中等候吧?” 杨延顺抬头看看天,太阳正圆,山上也是燥热不堪,便点了点头,随小沙弥走进庙中,来到一间客房,休息片刻。不多时又有小沙弥送来斋饭,吃饱喝足之后便觉得困意来袭,吹灯大师尚未归来,加之屋内清凉舒适,杨延顺便倒头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延顺堪堪醒来,揉了揉双眼,看看窗外已是落日斜云,晚霞无边。杨延顺寻来小沙弥,得知吹灯大师还没有归来,不禁心中郁闷。心道:这老光头要是十年八年的不回来,我还能等他不成!罢了,我自己去寻乌龙驹,趁天还亮,早些下山去吧! 想罢,杨延顺走出客房,在庙中转来转去,好容易找到了后院的马厩,推开柴门,便见几匹马站在一处。仔细看时,其中有一匹黑马异常显眼:头大如斗,眼大如灯,四方大口,利齿八颗,瘦骨嶙峋,病病殃殃。不是自己的抱月乌夹寨还会是谁! 找到了自己的乌龙驹,杨延顺开心坏了,宝马乌龙也是非常兴奋。好些天没见自己的主人了,如今终于见到了,不禁咧开大嘴,八颗利齿外露,嘶鸣一声,人立而起,挣开了马缰绳,直奔杨延顺跑来。 乌龙驹来到近前,杨延顺手扶马鬃,倍显爱怜之情,又将九环金攥定唐刀放在鸟翅环得胜钩上,方道:“马兄,我来接你了,从此再不离你而去,放心吧!” 说完话方欲翻身上马,忽听身后怪风袭来,心道不好,急忙低下身去,躲过一劫。转身来看,一个大和尚站在自己面前,身材魁梧,虎须皆张,手中拿着一杆渗金大棍,面露凶相,如同怒目金刚。此时天色渐晚,那大和尚详细的面貌已经看不清楚,杨延顺只道是又来了一个大光头,并且来者不善,便率先开口问道:“大和尚,我问你,你何故背后伤人?” 那大和尚脑袋一晃,反问道:“你何故到此偷马?佛祖脚下,你尚敢行小人之径,看贫僧不教训了你!” 杨延顺一听,心道误会了,刚想解释,那大和尚已经抡起大棍打了过来。杨延顺一见不好,急忙闪身又躲过一招,随即摘下定唐刀,握刀在手,骂道:“大和尚,你休要逞威,这期间尚有误会,你得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大刀都拿在手了,便是大战一场罢了,来吧你!”说话间大和尚已经甩棍到前,杨延顺见躲不过去,便把大刀一横,来了个立地生根。耳间只听得“当”的一声响,大棍磕在刀杆上,震得杨延顺膀臂发麻,心道这大光头好大的力气。 本来,杨延顺刚得到一把宝刀,便想找个人来比试较量一番,如今遇到这个会武的大和尚,二人之间虽有误会,但他也懒得解释了,早已抛却脑后,一心想要和这个大和尚一较高下。故而大刀一摆,反守为攻。 再说那大和尚,一见杨延顺挥刀来战,也是心中激昂,大棍左支右挡,丝毫不惧。二人大战开来,惊动了庙内的小沙弥,小沙弥赶过来一看,心道不好,却又不敢上前劝说,只得在原地着急。 杨延顺虽然许久未用大刀,但其刀法从未生疏,此间挥舞起定唐刀,大开大阖,九反朝阳,气势万钧。而那大和尚手中渗金大棍也是硬字当头,刚中带柔,独步天下,少逢敌手。如今二人相战已有八十回合,尚不见胜负,不禁各自心中思量,还真小看了对方。 虽说如此,二人依旧打得火热,不知不觉中已过百余回合,杨延顺大刀横扫,秋风吹叶;大和尚金棍下砸,力劈华山。眼看二人就要两败俱伤,在此危急时刻,突然窜出一人横在两人当中,左手推拂杨延顺刀杆,右手轻接大和尚的金棍,两道猛力瞬间被化为流水一般,再无刀光剑影,而是一片祥和之象。 “阿弥陀佛,自家兄弟,何故手足相残!” 杨延顺闻言一震,再看向中间那人,正是老光头吹灯大师!吹灯大师竟轻轻松松握住自己的刀杆,泄去自己的千钧之力;又稳稳的接住那大和尚的一招力劈华山,承受泰山之重而面不改色,一声佛号叫出,自己当即煞气散去,清醒过来。 再看那手拿金棍的大和尚,也是浑身一震,高念道:“阿弥陀佛,贫僧又犯了嗔戒,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杨延顺收回定唐刀,看着吹灯大师,不知如何是好。吹灯大师却是向他走来,一副佛像威仪,道:“杨施主,好久不见!老衲十分想念与你呀!可不知为何今日一来,便要在此手足相残呢?” 杨延顺硬眉一挑,道:“大师说甚胡话?何来手足相残一说!” 吹灯大师哈哈一笑,转过身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可笑可笑,可悲可悲,可叹可叹!” 杨延顺心说这老光头病的不轻,怕是糊涂了,刚要开口斥责,却听“哐当”一声,方才那大和尚手中渗金棍摔落到地,紧接着那人大步来到自己面前,“八弟!” 一声‘八弟’听的杨延顺心中一惊,普天之下能叫自己八弟的人寥寥无几,而面前这个大和尚,他他为何敢叫自己八弟呢? “怎么,你认不出我了吗?”大和尚双手抓紧杨延顺肩膀,叫道:“我是你五哥呀!” “五哥!”杨延顺虎躯一震,仔细打量面前之人,“你你怎变了如此模样?又怎会在此地出现?” 大和尚正是五郎杨延德,闻听八郎所问,不禁悲上心头,却又喜极而泣,“八弟,真想不到你我今日又能相聚!想我当初离了遂州,便一路南下,后来结识了吹灯大师,常有往来。我今日到访此地,怎知不见大师,却看到你,但天色渐晚,五哥我又老眼昏花,故而才没认出你来,八弟莫要责怪五哥是也!” 八郎延顺怎么责怪与他,当即笑逐颜开。常言道他乡遇故知乃是人间喜事,又何况遇到的是自己的亲人呢!随即又跪拜五哥杨延德,后者扶起八郎,二人方欲寒暄,吹灯大师笑道:“二位快到佛堂前叙旧,莫要在此地浪费时间啦!难不成还想再打一架吗?” 杨延顺应和道:“不可不可,我可打不过五哥!五郎八卦棍,让我心服口服!” ☆、八郎遭袭 杨延顺三人来到佛堂之中,兄弟二人寒暄良久,心中满是情义。吹灯大师在一旁闭目念经,忽然睁开双目,道:“老衲发现近日扬州城内江湖人士众多,其中不乏大奸大恶之辈以及宵小之徒,杨施主可要小心为上!” 五郎杨延德一听八郎有危险,沉思片刻,问道:“八弟,你如今在扬州都做些何事?怎会与江湖中人有了瓜葛?切记,江湖不比战场,不是你能应对得来的!” 杨延顺连连点头,却也不好说什么,一来自己不能将二师父的事告知与他;二来要说自己和江湖扯上什么关系,也就是和白玉堂大哥结拜而已,其他的还真想不出什么事来。 五郎见此,心知八郎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追问,而是回身自包裹中拿出一物,交付与八郎手中,道:“八弟,你拿着这个,以后若是有了危险还可防身!” 杨延顺不知何物,接过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打开来看,便见刀光耀眼,这是一把刀!“五哥,这是哪里来的刀?” 吹灯大师闻言也走上近前,接过那把刀仔细端详,五郎却道:“这是五哥几年来行走江湖时偶然间得到的一把宝刀啊!但也不知叫什么名字,今日便送与你吧,我一个出家人也不便将其带在身上。” 杨延顺刚要谢过五哥,却见吹灯大师满面异常,胡子都翘起来了,不禁问道:“老光呃大师,你怎么了?” 吹灯大师满面喜色,道:“杨施主,可知这把刀的来历?” 杨延顺眼睛一翻,“我哪知道!” 吹灯大师一本正经道:“此刀原是春秋五霸晋文公所有!晋书曰:‘阿利造五兵之器精锐尤甚既成呈之工匠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也使斩铠匠。又造百炼钢刀为龙雀大环,号曰大夏龙雀,铭其背曰:&039;古之利器,吴楚湛卢,大夏龙雀,名冠神都。可以怀远,可以柔逋;如风靡草,威服九区。世甚弭之。’不过后世传闻,此刀在晋楚之战时,败给了名剑湛卢,至此隐遁于世间。今日一见,吾辈大幸矣!” 杨延顺颇为不信,便道:“既然是春秋古刃,之后又隐遁于世,你怎知这把刀便是大夏龙雀,而不是别的刀,亦或是仿造?” 吹灯大师摇摇头,道:“不会是仿造的,后朝无人能锻炼出如此神器,而且你看,这刀身之后有刻字为证!” 杨延顺接过来一看,刀身之后还真有刻字,铭文布满刀身,不过,自己却是不识得这是何字,更别提辨别真伪了!不过看老光头正经的样子,应该不会骗自己,况且五哥也说是宝刀,那就更不会错了! 吹灯大师在一旁盯着杨延顺手中的宝刀,问道:“杨施主,你要是不想要,就把这刀留给老衲吧!” “不行!”杨延顺立马拒绝,“谁说我不要?” 吹灯大师:“杨施主,你是战阵上的猛将,又不行走江湖,用的是大关刀,要它何来?” 杨延顺见状,更加确信这把宝刀的价值之所在,答道:“五哥给我的,你一个出家人争什么!就算我用不到,也不给你!” 吹灯大师一听倍感失落,却又无可奈何。 不知不觉中月上柳梢,已到了辞别的时刻,兄弟二人难舍难离,却又需面对现实,只得自我安慰有缘自会再见。杨延顺打马下山之时吹灯大师再三叮嘱,若是有了困难,定要拿着佛珠去找金枪镖局的总镖头金枪太保于台文!可杨延顺因为先前之事,很是不好意思去登门拜访,故而便应了一声没再多言,策马下山,终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回了扬州城中。 杨延顺快马加鞭,回到了绿池,将乌龙驹交给后院小厮,叮嘱好生看管之后便带着大夏龙雀刀登上楼来,寻到房间,方欲推门而入,忽觉异常。如今业已是夜半时分,为何屋内却无人掌灯呀?仔细来听,屋内竟有人交谈之声。杨延顺不禁屏住气息,就听屋内有人道:“当初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沦落至此,如今有了出路,特来寻你,你却不愿与我离开此地,难不成心里还怪罪着我?” 紧接着有一个声音响起,可以辨别出来,这是白川的,就听其道:“我不怪你,但也不会跟你走!”“哼!听说你最近在陪一个达官显贵,难不成是真心跟了他?如此作践自己何来?”“不要再说了,你快走吧,若是大人回来撞见你我,可怎生是好!” 杨延顺一听,心道此事蹊跷,又听闻里面人骂道:“我倒要看看你服侍的是什么样的大人,他若归来,我便一剑刺死他!他死了,你不走也得走!” 杨延顺闻言气愤不已,心道这小子哪来的,好大的口气!再去听时,便闻撕扯之声,“我求你了,你快走吧,不要伤害大人!”“哼,走开!”话音一落,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传来,显然是那人推了白川一下,白川站立不稳,撞倒了桌椅。 听到此处,杨延顺再也忍不住了,一脚踹开门,骂道:“大胆!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你是何人?”话说出来,杨延顺却是硬眉一皱,屋内没有掌灯,根本看不清那人面貌。再说那人处于黑暗之中,冷笑一声,道:“哼,看来是你的大人回来啦,受死吧!”说着一抽腰间长剑直插过来,杨延顺心道不好,眼见白光一闪,杀气铺面,惊慌之间摸到腰间的大夏龙雀刀,急忙抽刀来挡。电光火石之间,就听耳边一声脆响,长剑堪堪折断,那人惊呼不已。 杨延顺却是开心坏了,果真是宝刀呀!正开心着,忽觉面前人影一闪,那人绕到自己身后,紧接着耳后生风,定是那人来袭!杨延顺也顾不上许多,急忙自胸内抬起一口硬气来扛。“啪”的一声,一掌正拍在杨延顺背脊,疼的杨延顺大叫一声,再也提不起气来,身子向前一倒,大夏龙雀刀脱手而去,吐出一口血水! 这一掌,把杨延顺拍出三步开外,他挣扎着起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当真叫人疼痛难忍,心知这是遇到江湖高手了。但此时强敌还在,不敢疏忽大意,杨延顺在黑暗中摸索着站起身来,“你你是何人?” ☆、八郎问路 话说杨延顺回到绿池,背后遭人袭击,拍了一掌,口吐鲜血。惊惧之间,屋内突然有人点起蜡烛,杨延顺顾不上许多,急忙借助着光亮,抬目去看那人。 但见面前三步之外,站着一人,一身柳黄长衣,水绿色的发巾,左手执着一把断剑,右手做掌。向脸上看去时,杨延顺不禁惊呼,心中疼痛难忍,道:“川你居然居然对我下此毒手!” “大人,我在这里,那不是我!”突然身旁又扑来一人抱住自己,杨延顺转头去看,来人外罩雪青莲花袍,内着丁香碧草衣,满面的泪痕,这才是自己的男色白川! 眼见两个“白川”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杨延顺思绪大乱,只觉得背后更是火辣辣的疼痛,又吐了一口鲜血,失声问道:“川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白川方欲解释,手执断剑那人冷笑一声,骂道:“怎么回事?今夜就是你的死期!”说着迈步来到近前,右手做掌便要拍向杨延顺项上人头。杨延顺心知自己躲不过去了,便把身旁白川一把推开,猛然抬眼目瞪来人。那人借着火烛光亮,看清了杨延顺面貌却是吓得向后一退,这一掌没有拍下,杨延顺才得以活命。 再说那人见了杨延顺的面貌,心知今日闯了大祸,却又颇为无奈,看了白川一眼,道“子由,好自为之!”说罢便破窗而去,逃走了。 白川把屋内蜡烛尽皆点亮,只见杨延顺坐在一张椅子上口流鲜血,面色发白。他急忙扑在杨延顺面前,泪水直流。 杨延顺见此情景,满心疑问,忍痛问道:“川,你可识得那人?为何与你长得一般无二?” 白川哭诉道:“大人,那是小人的孪生兄长,姓白名山字子路!多年前他为学武艺而离家出走,不知所终。后来爹娘死了,我被卖到绿池。原想今生今世都不会再见到兄长,怎知他突然找到了我,还要带小人离开这里。但我一心将终生托付与大人,又怎可随他离去。故而惹他恼怒,对大人动武,重伤了大人,小人罪该万死!”说着以头碰地,痛哭流涕。 杨延顺重叹一声,他向来对孪生兄弟有阴影。当初自己险些丧命在西夜王那对孪生兄弟手上,如今又因白川这对孪生兄弟使自己身受重伤,真是倒霉到家了!面前的白川跪在地上,叩头不止,看着心疼,想要扶起他却是痛得弯不下腰,只得叫道:“川,快快起来,我有话问你!” “大人!”白川泪眼婆娑。 “川,你可告知他关于我的身份?”杨延顺继续道:“今日我在张府见到了你的这位兄长,想来他是在为张明檀做事!” 白川心知杨延顺要对张明檀动手,听到此处心中又惊又痛。惊的是自己的兄长白子路竟然为张明檀做事,这不是明摆着和大人做对嘛!痛的是张明檀早晚要栽在大人手里,到那时,恐怕兄长也会因此受累,难免做了炮灰。 杨延顺见白川久久不语,面露悲痛之色,急忙问道:“难不成你将我的身份泄露了?” “没有!”白川答道:“大人放心,小人只字未提有关大人身份的事!大人,您受此重伤,我该如何是好呀?” “没有就好!”杨延顺摆摆手,道:“川,你来看看我伤势如何?”说着杨延顺站起身来,脱了上衣,露出脊背。白川急忙绕到他身后,不看还好,一看眼泪就滚落下来了,哭道:“大人,我也不知兄长练得是什么掌法,但您的伤势不轻呀!” 杨延顺也是心中担忧,重新穿好衣物,暗自忖道:我非江湖人士,也不知这一掌是否会要了自己的性命。此时城门已关,我若强行出城去找吹灯大师疗伤,定会惊动了张明檀。我若去找大哥白玉堂,又怕被人暗中跟踪,败露了计划。再者说,今夜白子路来此绿池,不知真是为白川而来还是为我而来。若是为我而来,恐怕是张明檀下的命令,难不成他已经有所察觉了?如此说来,怕是白大哥也有性命之忧呀! 想到此处,杨延顺硬眉一皱,开口道:“川,你过来,我有要事派你去做!” 白川:“大人请说!” 杨延顺:“川,我十分相信与你,知道今日受伤之事与你无关,错不在你,你不必自责。但我今日在张府想必是露了马脚,被张明檀察觉。我怕他也会派人去找白大哥的麻烦,你快去知州府,将这把大夏龙雀刀交于白大哥手中,叫他小心提防!” “大人,我若去了知州府,谁来照顾你呀?”白川担忧道。 杨延顺摆摆手,道:“我也不知自己所受的伤会不会致死,故而我要及时找人医治。这个忙你也帮不上,还是听我的话,快快去帮我送信,这比什么都重要!” 白川只得无奈点头,再三叮嘱大人小心之后,便拿着宝刀奔去知州府,暂且不提。单说自白川离了绿池,杨延顺也急忙走下楼来,寻来自己的乌龙驹,好容易搬鞍认镫骑上战马,奔出了绿池,来到扬州街道上,找来行人问路。 “这位老人家,你可知可知金枪镖局怎么走?” ☆、夜访镖局 话说杨家八郎延顺在扬州城绿池内遭遇袭击,被男色白川的兄长白山白子路一掌拍在脊背,身受重伤。此时,他骑着乌龙驹来到了扬州街上,寻来一位老者问明了金枪镖局的大概方向,策马而去。 杨延顺面色极差,胸内翻腾似海,痛入脊髓。座下的良驹乌龙亦是通达人性,心有所感,故而四蹄稳健,快而不乱,忙而不慌。这使得杨延顺在马背上少受了许多苦,不禁手扶马鬃以示感谢。 乌龙驹走街过巷,绕过一座茶楼之后,面前的街道突然宽阔起来。街道旁有一座大宅院,院门前高挂两个大灯笼,灯火通明,照亮了门前的一块空地。杨延顺拍马来到近前,仔细观瞧,只见两个灯笼上各贴着一个字“于”! 杨延顺心道这定是金枪太保于台文的宅院,错不了!再借着灯光去看,门前的左右两根柱子上写着一副联字。上联书:镖局威名震江湖。下联写:金枪铁胆誉神州。杨延顺看罢拍手称赞,再抬头去看横匾,有四个烫金大字:金枪镖局! 杨延顺深吸一气,这才甩蹬离鞍下了马,又免不了一阵重咳。平息之后,将乌龙驹拴在门旁马桩,随后便来到大门前。大门紧闭,杨延顺拉起门环,轻轻扣了三下,毕竟此次前来求人,故而十分有礼。 门环“嗒嗒嗒”响了三声,不大一会儿,大门拉开一条缝,自门内探出一颗白首,看了看杨延顺,一阵苍老的声音响起:“今天太晚了,不接镖了,明天再来吧。”说完便要关门。杨延顺急忙阻止道:“老人家稍等片刻,在下并非前来投镖的,而是想要见总镖头于太保一面,我有要事相求!” “太晚了,明天再来吧!”老者如同没听见杨延顺的解释一般,又要关门。杨延顺再次拦住,情急之下胸内疼痛,未等说话便吐了一口鲜血。老者见状,突然问道:“你受伤了?” 杨延顺点点头,答道:“实不相瞒,在下为歹人所袭,身受重伤,此番前来正是寻求于太保帮我疗伤的。” 老者闻言心中不忍,便道:“如此说来那老头子便帮你问一问吧,不过总镖头是否会答应见你,我就不知道了。” 杨延顺拱手称谢,老者转身进院前去通禀。大门未关,杨延顺便推开门,走进院内,立于中庭等候。此时圆月当空,十分明亮,照的镖局内内外外很是清楚,可以看见院内停放的镖车以及堂前矗立的四杆大镖旗! 看见镖旗,杨延顺来了兴趣,便走上近前想要看的仔细些。夜间无风,镖旗垂下,杨延顺刚想伸手去扯,忽闻一声怒叱:“哪里来的贼子?胆敢来金枪镖局偷盗!”声音清脆非常,是个女子。这一声惊得杨延顺把手一缩,举目四望,忽见堂前立着一人,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杨延顺近前,伸手便抓,擒住了杨延顺的臂膀。 杨延顺方欲解释,那女子突然骂道:“又是你这个流氓!今夜来到我的地盘,你休想再逃了!”说着手上力道加重。杨延顺一听此言,大惊失色,叫苦不迭!真是冤家路窄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结拜大哥白玉堂的亲妹妹,柳金蝉!前几日白玉堂在绿池表露真身,同时也对杨延顺说出了自己的小妹柳金蝉也是假冒的,她本名乃是白莲白凤棠,名为女名,字却略显男性化了,故而人多叫她小妹。 此时白凤棠早已擒住杨延顺的臂膀,后者自是不依,挣扎起来,慌乱之间一个巴掌推在了白凤棠的胸前,所及之处,柔软如荑。 白凤棠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本来长得就漂亮,此时面容嫣红,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妍媸! 杨延顺看得呆了,可惹恼了白凤棠,她伸手去摸腰间长剑,可是没有摸到。再摸另一边,却摸到了一条银丝软鞭,抽鞭一扬,“啪”的一声打在眼前人右面脸颊。杨延顺只觉得脸面发凉,这才把冒犯白凤棠的手缩回来摸在自己脸上,低头一看,流血了。 事已至此,杨延顺便想发怒,但又想到毕竟是自己失礼在先,况且又是有求于人,不可太过强硬,便要好好解释一番。怎知白凤棠早已怒不可竭,银丝软鞭接二连三落下,恨不得将面前的流氓抽成碎片。杨延顺无奈之下左闪右躲,心里也是十分委屈。 二人一言不合打将起来,很快便引来了镖局里更多的人。只见十几条身影闪现,火把灯笼将大院照得亮如白昼。 “小妹,怎么啦,这人是谁?”一人在旁问道。 白凤棠手也不停,答道:“下贱的贼人,无耻的流氓!” 那人一听,转头看看左右闪躲的杨延顺,也大声骂道:“原来是你这个无赖!” 杨延顺一听,心道这又是谁呀?居然还有人认识我?循声望去,正是那日在金客楼被莲妹唤作九哥的男子,周围更是还有十几个人负手而立,看样子就知道不是善茬。 再说那九哥此时也奔上前来,手执一把长剑,又递给白凤棠一把长剑,二人再次双剑合击杨延顺。 杨延顺吃过他们俩的亏,况且此刻有伤在身,自是不敢大意。遂跳到一边,伸手拔出一杆大镖旗,舞旗为枪,来战他们两人。手中有了兵器,杨延顺心里踏实多了,三十回合之后,胜败立显。杨延顺一招银蛇出洞,磕飞了白凤棠手中的长剑,又一招回马金枪,正刺在九哥剑柄之处,使其止步,无法上前。 “九弟,小妹,暂且退下,七哥来战这厮!”忽有一人大喝一声,抽刀来战。 杨延顺又没机会解释了,一把三叉鬼头刀已到面前,只得将镖旗一晃,与他打斗至一处。 话说这七哥的刀法实在高超,杨延顺暗自称赞。二十回合作罢,杨延顺本想再来一个立地回马枪,怎知伤痛发作,镖旗刺出一半,自己力道便泄了八分。七哥觑得时机,横刀砍来,杨延顺只得咬紧牙关,急忙抽身向侧面一滚,躲过一劫。刚想起身,寒光一闪,鬼头刀又至。慌忙之间,杨延顺举起大镖旗来接,“咔嚓”一声响,镖旗被砍成两段。眼看鬼头刀落下,杨延顺危在旦夕,又有人大喝一声,“七弟住手,留他性命!” 那七哥闻言点头,手中鬼头刀一拧,刀锋侧偏,斩去了杨延顺额前长发! ☆、横扫千军如卷席 金枪镖局内,杨延顺踉跄起身,面前的七哥收了鬼头刀,退到一旁,另一人迈步来到自己面前。抬目去看,那人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口方鼻正,元宝大耳,黄面褐发,三十出头的年纪,顶丈的身材,站在自己面前如同一截黑塔一般,说起话来洪亮如钟。 “小子,我看你枪法不错!方才兵器不称手,七弟赢了你也不光彩,实在不公平!我等从不占人便宜,如今给你一杆虎牙枪,你我再战一场,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罢那人也不管杨延顺是否愿意,便硬塞给他一杆□□。杨延顺接过虎牙枪,以枪拄地,面色如灰,可是夜色深邃,也没人看得清楚,更不会有人想到他有伤在身。 再说那人见杨延顺接过枪,便道:“小子,你且听好了,我乃是金枪镖局三太保铁沐风!若是你武艺不济,被我打死,下去见了阎王爷也好有个交代!看枪!”话音一落,铁沐风掌中水火夺魂枪分心便刺! 杨延顺见枪扎来,急忙一闪,躲过一枪,鬓间汗珠滚落,心道这金枪镖局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呀!未及多想,铁沐风舞枪又刺了三下。杨延顺怎敢怠慢,连连躲避,却是惹怒了铁沐风,就听他骂道:“小子,你为何还不还手?莫非看不起我!” 杨延顺怎会看不起他呢?实在是自己毫无还手之力呀,此时如同强弩之末,若是贸然出击,怕是未曾打倒对方,自己便先歇菜啦!可眼看铁沐风大枪越打越猛,自己若是再不还手,也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故而一提丹田气,咬碎钢牙,拼尽气力,使出杨家枪法,与他打斗一处。 杨家枪法堪称天下一绝,杨延顺更是此中翘首,他所领悟的枪法精髓决不再六郎杨延昭之下。故而反攻之时,气势倍增,着实令铁沐风眼前一亮。 铁沐风是越打越兴奋,今日好容易碰到一个除了大哥于台文之外的使枪高手,怎能放过如此大好的切磋机会!他这般想着,杨延顺却是遭了秧,五十回合过后,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更没有了气力,手中的虎牙枪愈发的沉重,此时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 又十余回合过后,杨延顺彻底落败。铁沐风只道是自己技高一筹,兴奋之余,力拔山兮,跳将起来,反身将手中水火夺魂枪向下猛然一砸,来了一个“霸王一字摔!”直奔杨延顺头颅砸下。这一枪若是打在头上,定是脑浆迸裂,必死无疑。杨延顺一动未动,为什么呢?他早已做不出任何反应了。铁沐风本是心善之人,见此情景,突然心中不忍,我若打死他,这世间也少了一个枪中高手,况且他也罪不至死,我又何故非要下此狠手呢! 铁沐风如是想到,当即手中大枪一拨,移了三寸。“啪”的一声,这一枪正砸在杨延顺左肩,当即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杨延顺被这一砸,反而清醒了许多,疼痛瞬间转化为一口硬气,顶在胸膛,不吐不快。只听他大叫一声,紧接着手中虎牙枪一横,使了一招“横扫千军”,正扫在铁沐风右肋。 耳间又听见一声“啪!”,铁沐风横着就飞出去了! 谁都没有想到,杨延顺居然爆发出此等威力,一枪打飞了铁沐风,看傻了在场的众人。白凤棠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跑到近前,“三哥!” 紧接着余下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三哥!”“三哥!”“三弟没事吧!”“三哥,我去宰了这小子!”“三哥!” “慢!”铁沐风大喝一声,站起身来,撩袍看了看伤势,只是淤青,外加破了点皮,并无性命之忧。为什么呢?是杨延顺武艺不精吗?不是的!首先说,这一招本是九反朝阳中的招式,是大关刀的用法。若是杨延顺此时手中拿着定唐刀,那铁沐风必定腰斩当场,断为两截。再者说,看官须知,杨延顺重伤在身,又被镖局里的人车轮大战,如今又挨铁沐风一枪砸在肩上,早没了气力,如何能伤人啊!正所谓横扫千军如卷席,若是杨延顺没有受伤,那一枪扫过去,定叫铁沐风骨断筋折! 常言道,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铁沐风被杨延顺一枪打飞,心中的震惊远比伤痕更重。那一招‘横扫千军’的威力不下于自己的‘霸王一字摔’!自己可是用了十足的气力、万般的精神,方才取得如此效果。可他那一枪打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感受到其人力道。或者可以说,方才自己仅仅是被招式打飞的,而非面前人实力所致。这样一来,不是他故意要放自己一马,便是他因为一些缘故而不能用上力气。 如此想到,铁沐风便迈步来到近前,双手一抱拳,道:“不知这位小兄弟为何手下留情?你本可将我打死的!” 但是过了许久也未听见有人作答。铁沐风心觉有异,抬目去看,面前之人□□拄地,整个身子都倚在枪杆上,面色煞白,毫无生气可言。莫非他被我打死了?铁沐风情急之下伸手去推杨延顺肩头,后者晃了三晃,好容易稳定身形,颤抖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递上前去。铁沐风急忙接过,怎知两手相触之时,杨延顺“噗”的一声喷了铁沐风满身鲜血,随即倒下身去,不省人事! 这事发生的太快,转眼之间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见镖局的庭院高墙上传来一声悲叹:“啊呀二弟,大哥来晚一步!”话音一落,只见人影一闪,铁沐风面前多了一个白衣人,那人手拿把一把刀,不容分说,抽刀便剁,“我要你替二弟偿命!”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铁沐风将要身首异处,突然又一人窜出,“白五爷息怒,留他性命!”紧接着铮鸣之声大作,一把五金折铁扇断为两截。 铁沐风只觉得冷汗直流,惊道:“二哥”。 未等说完,就被那唤作二哥的人打断:“还不退下!”紧接着那人又一拱手,道:“白五爷,为何出手伤人呀?须知刀剑无眼,倘若一时失手,可不就坏了咱们多年的情义?” ☆、铁袖红莲掌 五爷白玉堂冷哼一声,手中大夏龙雀刀一抬,直指面前人,寒气逼人:“于台文,你再不出来,我就杀光你金枪镖局八家太保!先从你这二弟铁扇子凌松开始!” 此话一出,在场人无不惊惧,一向温文有礼的白五爷为何今日如此狂躁?白凤棠眼见自己的亲哥哥说出此等话来,不禁气道:“大哥,你为了这个流氓如此失态,岂不令人耻笑?” 白玉堂一声怒斥,道:“住嘴!回家再收拾你!”吓得白凤棠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心道自己的大哥从未如此骂过自己,如今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 再说白玉堂,冷哼一声,道:“凌太保,看来我得杀一儆百啦!” 凌松未敢多动,只是赔笑道:“白五爷,依我看这其中定有些误会,我们不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白玉堂眉目一皱,忽听堂内有人高声说道:“是呀,白五爷为何不坐下来谈一谈呢?” 众人听到了这个声音,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来者正是自己的大哥,金枪镖局的总镖头,金枪太保于台文! 白玉堂见到于台文,也把手中宝刀放下,回身抱起二弟杨延顺,道:“于太保,我二弟身受重伤,特地来此寻你疗伤,尔等不出手相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加害与他?” 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惊奇,你一言我一语说道:“什么?他受伤了?”“受伤了还这么厉害?”“怪不得他招式威猛,气力不足呢!” 于台文也知此事自己理亏,只得一抬手,道:“白五爷还是快把你那位朋友送到我这,我们看看伤势如何?毕竟人命关天,其他事日后再说不迟!” 白玉堂也无心与他争论,听得此言急忙把杨延顺抱到于台文面前。 于台文:“他伤在何处?” “应该在背部。”说着白玉堂将杨延顺翻过身来,解开衣物,众人上前一看,只见脊背之上一个鲜红的掌印,似是一朵红莲,妖冶魅火,透骨渗髓,果然是身受重伤!在场的人一想到方才还与他打斗,不禁满面发烧,心中满是愧疚之情。铁沐风更是跪倒在地,“白五爷,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难这位兄弟,还将其打伤,我情愿以死谢罪,还望于大哥救他活命,替我道一声歉。”说完便要自寻短见,众人急忙拦住。 于台文依旧盯着掌印,头也未抬,道:“要想赔罪,等我把他救醒了,你自己来赔,我可不帮你。”说完伸手点了杨延顺几处穴道,又问道:“白五爷,依你看,这是哪家的掌法?” 白玉堂沉思良久,道:“铁袖崆峒!” “不错,这正是崆峒派的红莲掌!好在伤他之人功力不足,否则折腾这么久,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啦!”于台文一摆手,“老五老六,把他抬到后面去。白五爷,今夜我就替他医治,救不活他,你随时取我项上人头!” 白玉堂心说你救不活他,我杀了你顶个屁用!嘴上却说道:“多谢!今夜我便守在这里,何时二弟醒了,我何时再走!” 于台文:“五爷自便!”说罢转身便要到后堂去,却被铁沐风拦住,“大哥,你看这串佛珠”。 “哪里来的?”于台文一把抢过,仔细看过之后,面色庄重,道:“这是吹灯大师的!” 铁沐风答道:“他昏倒前交给我的!” “哦?”于台文眼珠一转,面色一紧,“事不宜迟,我马上救人!” 到了五更天,月出正北,白玉堂坐在金枪镖局的大堂内,满心焦躁。白凤棠走上前来,道:“大哥,太晚了,你到客房休息吧?” 白玉堂手握一盏凉茶,堪堪饮罢,反问道:“小妹,我来问你,为何你屡屡为难二弟呢?有何过节不能解开呢?” 白凤棠闻言心中不爽,更懒得解释,一赌气,转身走了,留下白玉堂一人唉声叹气。等到次日,旭日尚未东升,天刚放亮,于台文自后堂走出,看看白玉堂,一拱手,道:“白五爷,在下不负众望,你那位朋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白玉堂先是一喜,随后马上转忧,急忙追问。 于台文:“虽无性命之忧,但重伤之后未能及时医治,又动了筋骨,伤了左肩,怕是需要些时日才能完全痊愈!” 白玉堂点点头,只要没有性命之忧便好,又嘱咐了几句,便要离去。于台文却将其拦住,问道:“白五爷为何还愁眉不展呀?” “啊?没事,没事。”说着白玉堂离了金枪镖局,趁街上还未有行人,急忙回到知州府。 不久日上三竿,杨延顺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左肩疼痛难忍,稍一用力,剧烈的痛楚将自己激醒。睁开眼来,自己躺在一间客房内。此时觉得口渴难耐,便小心下了床榻,坐在桌前,自斟茶水,喝了三盏,方觉解渴。 喝罢茶水,杨延顺开始回想昨夜的事,只记得昏倒之前已将吹灯大师交给自己的佛珠递给了铁沐风,那自己伤定是金枪太保医治的。想到此处,便想出门去寻太保道谢,怎知方才打开房门,便见门前一人倒在地上,鼾声大起,睡的正香。 杨延顺心中惊道:这是何人呀?怎么在我房前熟睡?用脚踢了踢那人,还是未醒,杨延顺只好弯下腰来,伸手一拍,“嗨,醒醒!” 这一拍,那人醒了,睡眼一睁,“哎呀我去,俺咋睡着啦!谁拍俺啦?” 杨延顺一听,这什么口音?再仔细一看,面前人虎头虎脑,膀背腰圆,一对铜铃般大小的眼珠炯炯有神!那人也上下打量自己一番,突然一拍大腿,“唉呀妈呀,你小子可算醒啦!俺给你说,昨个夜里俺在这守你一宿啊!困得俺呀迷瞪的!” 杨延顺双眼一眯,把手一抬,道:“不知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俺叫胡天黑,在镖局里排行老四,你就叫俺胡老四就行啦!”那人瓮声答道。 杨延顺:“啊,原来是胡四哥,失敬失敬!昨夜辛苦你了,不知于太保现在何处?” 胡天黑一把抓住杨延顺的手,道:“你要找大哥啊?走,俺带你去!”说着迈步便要走,杨延顺急忙叫道;“胡四哥!” 胡天黑:“啊?咋的啦?” 杨延顺一阵咳嗽,道:“慢慢些才好!” 胡天黑:“妈呀,俺忘了你有伤在身哈,忒不好意思啦兄弟!要不俺抱你去吧?” 杨延顺连连摆手,道:“无碍无碍。胡四哥前头引路便可,小弟尚可走路,不必麻烦四哥!” “不麻烦!”“不用了,四哥”“真不麻烦,俺抱你去吧!”“滚!” ☆、群英相会 八郎延顺跟着金枪镖局的四太保胡天黑穿过跨院小门,沿着廊道来到大堂前。未见人形,先闻人声,看来几家太保尽皆聚在大堂。 “到啦!大家都在堂上呢,跟俺进来吧!”胡天黑招呼杨延顺,后者点点头,迈步跨进大堂。举目四望,大堂两侧各有五张椅子,坐着七家太保以及白莲白凤棠。胡天黑向众位兄弟一拱手,随后道:“大哥,那小子醒啦!”随后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刚刚落座,怎知身旁的众位兄弟“唰”的一声又都站起来了,他不明何意,也只好跟着站起来。 杨延顺将目光落在大堂正中,一把天王椅坐镇中央,椅子上坐着一人,不用说,定是金枪太保于台文!杨延顺满怀期待,抬眼仔细观瞧,那人正襟危坐,身披一套雕尾英雄氅,长巾束发,紫簪横冠,足下蹬着一双狼牙快靴,干净利索,气威而不凌人。再往脸上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刀削俊眉浓如墨,虎目龙睛眸胜星!再往下间,鼻如悬胆,耳似垂珠,唇红齿白,颔下无须,当真是人中龙凤,江湖俊杰!不过看样子年龄不大,应与自己相仿!于台文身后是一尊等身神像,供得到正是手拿大刀的关二爷。二爷虎虎生威,香烟缭绕,如同临凡驾世一般! 看到此处,杨延顺收了目光,心中满是钦佩之情,亦有感激之意,故而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双手向上一抬,“延顺叩谢太保大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今日始,愿尊阁下为兄,余以弟礼侍之!”说完纳头便拜! 杨延顺此生高傲自负,所跪之人屈指可数,而这位金枪太保于台文,算得上是头一位让他甘愿低头的人! 而此时天王椅上坐着的人见此情景,急忙起身,飘然而至,“贤弟,快快请起!台文何德何能,怎敢受你一拜呀!”说着便将杨延顺扶起,上下打量一番,不禁赞叹道:“贤弟好一副精钢铁骨,重伤之后仍能大开大阖,以武会友,而今日更是大病痊愈,已经好了七八分,岂非凡人所及,真是令我等羡慕!” 杨延顺:“于大哥说笑了,多亏大哥妙手回春,才有延顺的今日!” “哈哈!不瞒贤弟,昨夜亏得你来寻我,否则这崆峒派的铁袖红莲掌,扬州再无他人敢医!”说完未等杨延顺搭话,于台文又一把拉住他的手,笑道:“只顾着客套,忘记给你介绍了,在场的诸位,乃是我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也是我于某人行走江湖、刀尖上立业的生死兄弟!你看,这位是我的二弟,咱镖局的顶梁柱,铁扇凌松凌寄魂!”说着一指杨延顺左手边的头一位。杨延顺举目望去,那人青衣铁扇,两眸狭长,看来定是精于算计之人,此间正望向自己,满面春风,笑起来颇让人暖心。“延顺见过凌二哥!” 凌松一摇铁扇,算是回应。 于台文继续道:“至于我的三弟嘛,不用过多介绍”。未等说完,堂中便有一人跪倒在地,“兄弟恕罪!昨夜我趁你伤重之时出言挑衅,更是打伤了你,实乃小人之举,惭愧之极,无地自容!” 杨延顺急忙俯身将其扶起,“铁三哥此言差矣,延顺不请自来本就失礼,此事不怪他人,你勿要自责至此!” 铁沐风依旧面色通红,不知所措,于台文见状也道:“沐风,既然贤弟都已说了,不再怪罪于你,你也不要自责了,以后寻得机会,多多补偿贤弟便是!” 铁沐风闻听此言,心中方才舒服一些,说了声多谢延顺贤弟,便退了回去。于台文一招手,道:“老四,过来!” “嗯那!咋的啦大哥?”胡天黑晃着脑袋走了过来,于台文拍拍他的肩膀,看得出来很喜欢他,随即对杨延顺说道:“想必你也认识他了,咱镖局的四太保,也是我娘家表弟,早些年随我自关内闯荡江湖,后又南下到此。看起来像个傻子,但也是身怀绝技之人啊!” 杨延顺点点头,看到胡天黑就不禁想起自己的七哥杨延嗣,故而十分郑重地唤了一声胡四哥。胡天黑大嘴一咧,“叫我干啥啊?” 杨延顺闻言一愣,看了看于台文,后者直接把手一抬,把胡天黑一巴掌拍回座位,“哎,说你傻还真不冤枉。老五老六,过来!” 话音一落,就听两人齐声应道:“来嘞大哥!” 杨延顺转头一看,就觉得头疼,又是一对孪生兄弟。于台文看到杨延顺的表情,笑道:“我当初见到他们兄弟俩时,也是这幅表情!”说完一指左边的那位,“这是哥哥,五太保常天庆,善使一对双翅玲珑钺,江湖人称‘银翅横江!’。”说完又指旁边的一位,道:“这是弟弟,六太保常天灰,善使走线链子锤,也有个混号,‘铁锤震江北!’说起来,我也曾差点折在这对兄弟俩手里呀!” 此话一出,杨延顺倍感震惊,能够让于台文吃亏的人,那定是手段非常,高手中的高手!想罢,当即一躬身,“五哥,六哥,受小弟一拜!” 接着,于台文又介绍道:“七弟复姓夏侯,字慕徒!” “七哥昨夜的鬼头刀,真叫小弟胆寒,佩服佩服!”杨延顺赞道。 夏侯慕徒谦逊一笑,未作他言,于台文却道:“七弟所长并非兵刃,而是拳脚功夫。武林人无不称道神拳太保的那双手,当真是硬可击石,柔可破水!” 杨延顺连连点头,“于大哥,莫非江湖中数一数二的能人都在你这镖局当中?” 于台文摇摇头,“贤弟呀,你太抬举我啦!九弟,快过来,我替你引见一下!”说完,只见一个身材不高,面色发青的年轻人走过来,不用多说,这就是那九哥啦! 于台文:“这是咱镖局的九太保,他的大名,在江湖中可比我们强多啦!” 杨延顺一听,心中称奇,九哥的武功自己是了解,并不算是太好,为何又能名声远扬呢?不过转念一想,能身居镖局的九太保,定是有高人一等的技能!故而杨延顺十分谦虚,道:“愿闻其详!” “要是说起九弟,那可是武林中前五十年,后五十年,加起来一百年才得此一个的奇才啊!”于台文卖起关子,各位太保更是神情自豪,杨延顺愈加来了兴趣,“于大哥快快告诉我吧!你若不说,我可亲自问九哥啦?”说着作势要问。 于台文道:“好,九弟,你自己来说!” 那九哥见此,只好撅着嘴,答道:“我叫雷震雷鹏飞。” 杨延顺一挑大拇指,“好名字!” 九哥一听,面色缓和下来,刚要说话,却听二太保凌松摇着铁扇子笑道:“鹏飞万里偷日月,雷横三江纳须弥!九弟的偷天须弥手可是让江湖中各大镖局、银号闻名丧胆啊!想咱们镖局自建成以来,唯一一次被人盗了镖,便是拜九弟所赐!我等毫无办法,最后亏得大哥出面,收下九弟,这才使得天下再无盗贼敢打咱们镖局的主意!为什么呢?谁敢在九弟面前班门弄斧呢?九弟可是功不可没啊!” 杨延顺听罢此番话,自心中佩服!看似毫不起眼的人却是镖局中数一数二的太保,更是名震江湖的高手,看来武林之事远非自己所想的那般简单。 九哥雷鹏飞回到座位,于台文面容一暗,叫道:“小妹过来!” 不用想,杨延顺便知道是谁,自己也是硬着头皮,拱手道:“见过凤棠小妹!” 白凤棠一声未吭,站在于台文身旁。于台文面沉似水,道:“小妹,你与贤弟有何过节,今日便说开来,解了这个结,日后方可平常相处啊!” 杨延顺闻言急忙道:“先前都是在下不好,冒犯凤棠小妹之处,还望见谅!我与白大哥为手足兄弟,日后也自当待小妹如亲,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于台文点点头,杨延顺说的十分诚恳,虽有意避讳二人的过节,但一个男人敢于向女子低头,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再看看小妹白凤棠,仍是一脸的怨气,遂开口道:“小妹,贤弟如此谦逊,你还是原谅他吧!”对于白凤棠,于台文向来宠溺,一来全镖局上下只有这么一个女子,大家都把他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二来,白五爷在江湖上的名号响当当,有他的亲妹妹在自己镖局里使得许多江湖败类不敢轻易前来骚扰,谁都不想得罪白五爷,自然也就没人敢来得罪白凤棠,金枪镖局也算沾了小妹的光。 再说小妹白凤棠,事到如今也只好点头称是,自己实在拿杨延顺无可奈何,无论是大哥白玉堂还是于台文都对他青睐有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归是有让人喜欢的地方。想到此处,白凤棠便把心中怨气打消,当然,昨夜杨延顺失手冒犯自己的帐不能撇清! 如此一来,杨延顺便算结识了金枪镖局里的九家太保外加小妹白凤棠,可大家却都不曾知晓他的身份,故而凌松率先开口问道:“说了这么久,我等还不知贤弟高姓大名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激辩众太保 最怕流言刮骨刀,祸乱人间不可饶。 看透红尘千般事,无愧于心逞英豪。左更白起 话说杨延顺一听有人问及自已身份,不禁心中压抑,有心诓骗,却又觉得失礼,思虑良久未言。于台文见状,心知杨延顺必有难言之隐,刚想劝说,却见杨延顺撩袍跪倒在地,满面正色,答道:“关二爷在上,各位兄长,小弟不敢隐瞒真身,只是怕我说出来了,诸位容我不得!” 此言一出,在座无不称奇,心说没听说江湖上有哪个败类啊,再说与白五爷结义的人能坏到哪去?为何他会怕我们不容他呢! 于台文容颜一变,却又急忙笑道:“贤弟快起来说话,我等皆敬重与你,又怎会容不下你呢!” 杨延顺并未起身,看看堂上的各家太保,面露难色,最终还是开口道:“我乃天波杨府、令公膝下那不孝的八儿,杨平杨延顺是也!”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凌松最先脱口而出:“你便是杨八郎?”“是!” 铁沐风:“你也是大辽的常衮?”“不假!” 常天庆:“你与大辽于越关系暧昧不堪,更曾助他横扫西域?”“确有此事!” 常天灰:“你射伤了大宋双王呼延佩显?”“是我所为!” 雷鹏飞:“如此说来,你是个卖主求荣之辈?” 听到此处,杨延顺不禁站起身来,只觉心中有话不吐不快,看看众人,反问道:“若说我卖主求荣,在下不禁要问,谁是我主?” 雷鹏飞立即答道:“当今圣上!” “此言差矣!我在军中之时,乃是先皇当政!”杨延顺道。 雷鹏飞:“那你也不该背主投敌啊!” 杨延顺虎目一睁,怒道:“君不正,臣投他国;父不义,子奔他乡!当年先皇亲信国丈潘章,奸臣当道,昏君无谋,才使得我杨家满门忠烈血染金沙滩,此事天下百姓皆知!金沙滩一战,我为辽国所擒,幸有耶律休哥保我不死,残留性命。后西域诸国起兵,辽国萧太后委任耶律休哥为帅,平叛西域!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唯有鞍前马后,替他平乱,这算错吗?” 雷鹏飞哑口无言,六太保常天灰接话道:“但你助纣为虐,帮着耶律休哥血屠西域多国,此事你有何辩解?”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此乃军国之事,尔等江湖人怎会明白个中道理!西域乃华夏之大患!辽人虽然可恨,但人人向往中原文明,心怀崇敬之意!可西域蛮族不同,他们只想争夺天下,侵占土地。若是辽国不作为,任由西域壮大,那时我大宋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辽人的虎狼之师,更有西域的戎狄之患啊!” 常天灰不知如何作答,常天庆急忙帮衬道:“那平乱之后,你却因功封为大辽常衮,你身为汉人,怎可受北国之官?岂不是忘本之为!” “汉人不可为辽官,辽人不可受汉职,这种想法只有大宋君臣才有!你去辽国看看,金殿之上,满朝文武,却有半数汉人!辽国唯贤是举,不分辽宋,能人尽可为官,故而才有如此强盛的国力!当年宋辽相争,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昌韩延寿也是宋人,但他在我大宋别说当个元帅,便是一个偏将军也当不得!你可知为何?”杨延顺反问道。 常天庆:“为何?” “大宋的庙堂传统,非亲不取,非财不用,不看才能,只靠党派,以文制武,致使天下大才流于他国,谁之过?再者说,我杨八郎本是令公的螟蛉义子,我的亲身父母乃是后汉刘继元之臣,并非汉族。若我任大辽官职是忘本,那我在大宋,岂不也是忘本?难不成我还能举兵造反,恢复我后汉江山?”杨延顺一番话吓得常天庆后退三步,倒在椅子上,举兵造反的话他都说得出来,谁还敢与他争论。 七太保夏侯慕徒此时发问道:“你为辽国征战,怕是涂炭了边关百姓无数吧?” 杨延顺正气凛然,答道:“为将者,军令一下,便是伏尸百万、血流成河,此乃兵家之常事!但我八郎延顺,刀下从未有大宋亡魂,枪下也未伤及汉族百姓!” 话音落下,大堂内寂静无声,气氛颇为尴尬。于台文早已回到自己的天王椅上安坐,此间向二弟凌松一使眼色,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先前一步,打破僵局,笑道:“杨贤弟,莫要激动,军国之事我等江湖草莽如何听得懂啊!再者说你现在‘囚于南国’,本能回到辽国享受富贵荣华,却是没有,可见你还是留恋大宋的。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当初的选择定是有你的道理,我等不在其位,不谋其事。现如今你来到了金枪镖局,大家相识一场,便是缘分,何故争得你死我活?是对是错,都留给世人评说便了,我等镖局的兄弟,只认光明磊落、重情重义的汉子,也向来不怕世人流言!杨贤弟,若是你能看得起我等江湖莽汉,你我依旧兄弟相称如何?” 一番话说得雍容有度,杨延顺倍感暖心,方才情绪激昂,现在想想实在不该,故而一抬手,道:“各位英雄若是容我,延顺甘愿拜诸位为兄!”说罢拜倒在于台文脚下。堂中众人看看杨延顺,又都把目光落在于台文身上,等他示意。 于台文紧绷的面容突然一松,显露欣喜之情,又急忙起身亲自扶起杨延顺,道:“杨贤弟,今日一见,方识英雄俊杰!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无愧于心便是真男儿!贤弟,往事如何,大哥不去过问,自今日始,你的事便是我的事!”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串佛珠,递给杨延顺,说道:“贤弟,你拿好这串佛珠,以后无论是谁,只要拿着这串佛珠登门,我金枪镖局愿听候吩咐!” 杨延顺见此情形,心中别提多高兴啦,有金枪镖局罩着自己,就算行走江湖,也可安枕无忧啦!转念又是一想,我眼前便有件大事,为何不找他来帮忙呢!想罢,便凑近于台文面前,低声说道:“于大哥,实不相瞒,小弟我还真有事相求!”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4节 ☆、计算张鸿 金枪镖局内,杨延顺与于台文交谈良久,于台文最后点点头,答道:“贤弟,我说过,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放心吧,我定会全力配合你!” 杨延顺面露喜色,于台文又道:“贤弟,昨夜白五爷曾到此看望与你,今早得知你已安然无事,才匆匆离去,不过我观其忧心忡忡,面色不佳呀!” 杨延顺听罢,心中自知原因,便道:“于大哥,请你告诉我,我这伤几日才能彻底康复呢?” 于台文:“贤弟这次伤的太重啦,虽然你体质极佳,但想完全康复,至少需要十五天!” 杨延顺摇摇头,心道太晚了,不过也顾不上许多啦,随即又道:“于大哥,我此时不便与白大哥相见,还望你派人去知州府上报个信而,就说我已无大碍,一切依计行事!叫他不要担心,更不要贸然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于台文点点头,道:“九弟,你现在就去知州府,将杨贤弟方才所言与白五爷讲述一番!” 九哥雷鹏飞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镖局,直奔知州府。再说杨延顺,此时一拱手,道:“大哥,恕小弟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啦!” 于台文略有担忧,但他也不好阻拦,便道:“贤弟,你还没有痊愈,要多加小心啊!这样吧,我叫小妹和七弟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你看如何?” 杨延顺开心坏了,当即道:“如此甚好!不过,不知小妹与七哥是否愿意啊?” 七太保夏侯慕徒笑道:“我当然愿意!” 杨延顺:“有劳七哥了!”说罢又看向白凤棠,后者十分不愿意,但转念一想,我不接近他怎能报昨夜的冒犯之仇呢,遂答道:“我也愿意。” 杨延顺笑面如花,道:“有小妹同行,我确信江湖中再无人敢加害于我啦!” 白凤棠闻言冷哼一声,心道:就算有人想要害你,也是为天下除去一个败类! 杨延顺并不知小妹白凤棠心中所想,和堂上各家太保辞别之后,在夏侯慕徒和白凤棠的护送下出了镖局。于台文则带着太保们送出镖局门外,亲自将杨延顺扶上抱月乌夹寨,再三叮嘱七弟和小妹照看好杨延顺之后,这才放三人离去。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铁扇子凌松走到于台文身旁,问道:“大哥,这次二弟可真的猜不透你心中所想了,你向来不与朝廷之人结交,也不准我们与朝廷之人有何瓜葛,就怕惹祸上身,甚至连金陵涪王都被你拒之门外,但又为何与这个杨八郎走得如此亲近,怕是对咱们的镖局不利呀?” 于台文摆摆手,叹息一声,道:“寄魂,你有所不知,这个杨八郎可非同小可!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他选择了我!再者说,吹灯大师于我有恩,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鱼情念水情。总之,我们得全力扶持这个杨八郎啊哪怕他真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败类!”说罢转身回了镖局,并再三强调各家太保,莫要口快,泄露了杨八郎的身份! 单说杨延顺三人骑马走在街上,夏侯慕徒开口问道:“杨老弟,咱们回哪儿去呀?” 杨延顺:“先回绿池,去看看我的小宝贝!” 夏侯慕徒听完脸都绿了,没想到江湖传闻威震边关、大名鼎鼎、十恶不赦的杨八郎真的有这种喜好啊!看来他和大辽于越的事也八成是真的! 白凤棠并不知‘绿池’是何处,听名字像是青楼妓院,但看七哥的表情古怪,心中生疑,便策马来到七哥身旁,小声问道:“七哥,这绿池可是青楼?” 夏侯慕徒不知如何作答,思来想去,道:“不是青楼,但也差不多,只不过里面都是都是男色。你也知道,传闻中杨老弟本就不近女色的。” 白凤棠一听恶心坏了,当即叫道:“我说,我可不陪你去那个什么绿池啊,我要回镖局!” 杨延顺打马走在两人前面,正开心着呢,听见白凤棠所言便把手一摆,头都未回,意思是随你去吧,莫要打扰八爷我思考人生! 白凤棠冷哼一声便要拨转马头,却被七哥一把拦住,“莲妹,你可不能走啊。大哥派你我保护杨老弟,你这走了,剩下我一个人孤掌难鸣,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怎么交代啊!再者说你现在回去,大哥问起缘由来,定会责骂你的。” 夏侯慕徒一番话,说的十分在理,白凤棠也怕回去被于大哥责骂。再者说谁知道这个杨八郎还有多少仇人啊,若是真的被人打死了,怕是自己的兄长白玉堂也饶不了自己。越想越气,却无可奈何,只得一扬马鞭,抽得坐下马哀鸣不断。 杨延顺在马上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手中捻着佛珠,兀自忖道:老光头还真是够意思,二师父潘美要自己解决扬州的张明檀,这事老光头一定也知道,才给了自己这串佛珠,再三嘱咐让自己去找于台文帮忙。想当初,自己在绿池中与大哥白玉堂、三弟颜查散谋划如何使张明檀伏法认罪,自己提出,要大哥假意迎娶三弟的小妹颜如玉,邀请张明檀过府赴宴,在席间将其就地正法。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突然冒出个白子路,一掌打得自己险些丧命,如此看来,就算张明檀不带部下兵卒,带几个武林高手,自己也杀他不得呀!到时候狗急跳墙,怕是我兄弟三人都得被他反将一军。可如今有了金枪镖局的支持,所有麻烦都可迎刃而解啦!看来我还要感谢白子路呀,若是他不打我这一掌,我怎会想到去找于大哥呢?也不会结识九家太保啦!哈哈咦?九家太保,为何没有八太保啊! 想到此处,杨延顺伸出手指来,数着手指算道:“大哥于台文、二哥凌寄魂、三哥铁沐风、四哥胡天黑、五哥常天庆、六哥常天灰、七哥夏侯慕徒、九哥雷鹏飞加上小妹白凤棠真的没有八哥哎!” ☆、挥刀救美 夏侯慕徒跟在杨延顺马后,就见他在前面自己嘀咕着什么,便把马缰绳一带,来到跟前,想听得仔细些。杨延顺见夏侯慕徒来到自己身边,急忙问道:“七哥,我刚才忽然想到,为何不见镖局里的八太保啊?” 夏侯慕徒闻言面色一僵,杨延顺见此心知必有蹊跷,便看着七哥等待下文。七哥叹息一声之后说道:“八弟被大哥逐出中原,回塞外了!” “塞外?”杨延顺很是不解。 夏侯慕徒:“八弟本是西域人,南下中原之时遇到了我们。原本一见如故,结为异姓兄弟,但八弟为人不太正派,有一次喝多了,冒犯了大哥,大哥一气之下将他打了一番,并且赶出镖局。八弟便回了塞外,至此再无联系。” 杨延顺哦了一声,心道于台文如此宽容有度的人都会气得痛打自己的结义兄弟,那这个老八一定十分不正派!想到此处不禁吧嗒吧嗒嘴,满是惋惜之情。正在此时,座下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杨延顺慌乱之间急忙抓住缰绳,定睛去看,马蹄下跪着一人,也不知他何时出现,也不知他为何跪在此处。眼看乌龙驹前蹄落下,那人仍是未动,杨延顺急忙一拨缰绳,乌龙驹马头侧到一边,马蹄落在那人身旁。 杨延顺硬眉一皱,心想这是谁人,怎么跪在我的马前?真是太信任我啦,若是我反应慢点,他就得被乌龙驹踹死。带着怨气,杨延顺问道:“何人跪在马前,抬起头来!” 那人听到杨延顺的命令便将头抬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脸:面润如玉,细眉明目,长鼻梁,软唇似烛,长发披肩,额前箍着一条褐色窄巾。这张脸最惹人注目的便是嘴角有一处淤青,看样子是被人殴打过,好不惹人怜惜。不过杨延顺却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你你来干什么?难道说打我一掌还嫌不够,还想要打死我吗?” 马前所跪之人正是白山白子路,他那夜打了杨延顺一掌之后才发现他身份的,吓得他急忙收手,逃离绿池,回到张府找主子认罪。他把经过一说,气得主子回手就是一拳,骂道:“你明明说去找失散多年的弟弟,怎么把杨八郎打啦!杨八郎若是死了,岂不是误我大事!” 白子路急忙答道:“他他应该不会死!” “不死?不死事儿更大!若是他查明你是我的手下,与我为敌,更会扰乱我全盘计划!现在你马上滚去找他,他若死了,你就不用活了!他若没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要给我向他赔罪,他若不饶你,你也不用活了!” 白子路脑海中只回荡着主子的这几句话,故而游走在街道上不知如何是好,怎知杨延顺正骑着大马迎面走来,这才跪在马前赔罪。听见杨延顺所言,白子路急忙解释,慌忙之中忘了自己右手还拿着长剑,这下可好,剑虽未出鞘,却把杨延顺吓到了。紧接着就听一声大叫,面前蹦出个黑脸大汉,二话不说,双手做拳,打将过来。 白子路眼疾手快,伸手一推,便是一掌,拳掌相接,便觉一股力道传来,震得自己胸口闷痛。另一头,夏侯慕徒也是暗自惊奇,方才杨老弟的坐马受惊,自己便觉不妙,紧接着听到杨老弟所言,自己便判定这人必是伤他之人。本来,夏侯慕徒就想会一会崆峒派的铁袖红莲掌,今日一见,果然不容小觑。 再说白子路,站起身来,刚想解释,面前的黑脸大汉又挥拳来战,丝毫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二人你来我往,打了三十回合,未见胜负。白凤棠见此,心道真是麻烦,这个杨八郎果然不是好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想要害他。把脚一跺,拔出长剑去帮七哥,无论如何先把这人制服再说。 白子路一见白凤棠加入,便也想拔剑抵挡,但转念一想,我是来干嘛的?我是来赔罪的呀!越打越难解释,我还是不要还手了。想到此处,白子路把掌一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侯慕徒没有想到白子路会突然收手,双拳已到近前,眼看就要打在白子路身上,身后的杨老弟突然嘶吼一声,“七哥住手!” 夏侯慕徒被吓了一跳,当即气沉丹田,来了个立地生根,在白子路面前站住了,双拳这才没有打上。 再说白凤棠,长剑也眼看要刺在白子路身上,听到了杨延顺所喊,却是根本未做反应,心说我管你呢,先把他杀了再说。长剑刺来,白子路依旧未动,只把双眼一闭,心说罢了,反正是都是一死,早死早托生! 说时迟、那时快,长剑已碰到白子路衣襟,却是“呛啷啷”一声,被磕飞了。 白子路睁开双眼一瞧,面前的杨延顺打马而来,手中倒提一杆三亭冷偃铄,冷面银刀,横眉怒目,果真让人倾慕。 原来,杨延顺一见白凤棠提剑加入战斗便知不好,白子路怕是不是对手,故而悄悄摘下九环金攥定唐刀,握在手中,以防不时之需。哪知白子路突然收手,不做反抗,自己虽然叫住了七哥,但却叫不住白凤棠。杨延顺只好拍马赶到,手中定唐大关刀向上一挑,将白凤棠的长剑磕飞,这才救下了白子路的性命。不过自己伤势未好,这一抬刀挑剑,使得本就未曾痊愈的左肩再次撕裂,疼痛难忍,故而杨延顺面色不善,咬紧牙关,似是怒气冲天,实则是疼痛所致。 可是其他三人不知,夏侯慕徒只道是因为小妹白凤棠没有及时收剑,险些伤了那人性命,故而使得杨老弟发怒,谁知道他和他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呢?想到此处,夏侯慕徒急忙道:“莲妹,快把长剑捡回来。”说完又一把抓住白子路,推到杨延顺面前,道:“杨老弟放心,人没伤到,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杨延顺这才把面色缓和下来,将定唐刀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上,道:“先带回绿池吧!”说罢打马走在最前,夏侯慕徒押着白子路跟在后面,最后面便是白凤棠,满面的愠色。 ☆、非礼勿视 杨延顺打马回到绿池,老鸨千呼万唤将其迎接进门,那气势如同出阁的闺女带女婿回娘家门一样。好容易回到白川房内,却见白川卧在床上,闭目休憩,口中还梦呓着自己的名字,杨延顺小心掖好被角,退出房门,来到隔壁的一间房内。 夏侯慕徒将白子路押进屋内,白凤棠则站在门前,不屑进屋,但双眼却不住向屋内瞟来。 杨延顺一摆手,道:“七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与他相谈。” 夏侯慕徒:“他好吧,杨老弟小心些,此人武艺不低,若有危难,你便高声唤我,我就在门外,寸步不移!” 杨延顺心中一暖,道:“有劳七哥!” 夏侯慕徒转身出屋,关好门,站在门外,四处打量。洞香春倒也去过,不过这绿池却是头一次来。 白凤棠见七哥出来了,便上前问道:“七哥,你怎么出来了?” 夏侯慕徒心说我不出来还能在里面干嘛呢,遂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白凤棠满心疑问,便趴在门前,轻轻推开一条缝,向屋内瞄去。刚看了一眼,便口中啐道:“哼,不要脸的东西,刚回来就脱衣服!”说完却依旧向屋内偷看。七哥夏侯慕徒心觉不妥,却也不知如何阻拦,只好任由她去。 再说白子路双手被缚站在屋内,面无表情。杨延顺也未搭理他,小心脱下自己的上衣,解开肩上绷带,检查伤口,鲜血直流。杨延顺皱了皱眉,自包裹内掏出大哥于台文交给自己的绷带,再次绑好,以防流血过多。折腾一番之后,才望向屋内的白子路。后者一直在一旁看着,见杨延顺收拾好了,才开口问道:“你左肩怎么受伤了?” “呦呵,你关心我啊?”杨延顺嘻嘻笑道。 白子路把眼一翻,“爱说不说!” 杨延顺哂笑一声,道:“还不是拜你所赐。” 白子路不明就里,却也懒得再问,把头一低,跪倒在杨延顺面前,冷言道:“小人昨夜误伤了文大人,望大人恕罪!” 杨延顺一听,反倒觉得惊奇,问道:“你是特地来向我道歉的?张明檀让你来的吗?” 白子路并未回答,依旧说道:“还望大人恕罪,小人才好回去复命!” 杨延顺见此情景,心中已明白得七八分了。只见他满面的银笑,晃晃悠悠来到白子路跟前,伸手将绑缚其双手的绳子解开,又顺手在他手上一摸,肤滑如脂。杨延顺心中荡漾,白子路却是惊得把手一缩,横眉冷目,“你干什么?” 杨延顺笑呵呵道:“你不是来向我赔罪的嘛,拿出你的诚意啊!” 白子路一阵恶寒,“你什么意思?” 杨延顺笑而不语,回到床前,仰面倒在榻上,伸手一勾,道:“过来,给大人我倒茶!” 白子路满心不爽,却也无奈,只好照做,门外的白凤棠却是冷哼一声,“小人得志!” 杨延顺哪管那么多,一手接过白子路递来的茶,一手却紧紧攥住白子路的手。后者急忙想要抽回,杨延顺却是越攥越紧,急的白子路面红耳赤。等到杨延顺喝完茶,才把手一松,又把空茶杯递上前,伸手一指屋内桌子,“喏,送回去!” 白子路接过茶杯,面如冰霜。 “咦?你看起来很不开心唉!谁惹你啦?”杨延顺明知故问道。 白子路把手握成拳头,紧盯着杨延顺,后者仍是满面银荡。“是,文大人!”白子路咬牙切齿将茶杯放回桌前,却是再也不愿走近那人一步。哪想那人把手一勾,声音如同发情的老山羊,“子路过来!” 白子路:“你又想干什么!” 杨延顺面露无辜之色,道:“我没想干什么呀!你不是要赔罪吗?我给你机会啊!” 白子路一听此话,只得把心中怒气压了下去,走到杨延顺床前,但也不去看他。 杨延顺看在眼里,乐在心中,趁白子路不备,一把拉住他的手,接着用力向床上一拽,将白子路拉上床来。“你干什么!”杨延顺无心作答,欺身上前,压了过来。他本就赤【裸】着上身,将白子路压在身下,后者不知所措,慌乱之间更是忘了自己有武艺在身。 杨延顺抽出左手,轻触白子路嘴角,目光深邃,柔声问道:“谁人把你打成这样,告诉我,我决不饶他!” 白子路一听此言,心中便是一颤,不由得转过脸去,委屈的泪滴自眼角流下。这二十几年以来,第一次有人对自己说出如此关怀的话语。年少时,自己与弟弟时常被人欺负,父亲却从不敢给自己的孩子撑腰,任由他人打骂;长大之后,离家出走,寻访高人,拜师学艺,师父却只知责骂自己天资愚钝,未曾有一点关怀之情;后来学成下山,跟了主子,从此只知命令不知对错,冷血无情,哪还会有人关心、在意自己呢?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却被眼前的这个人问出了这句话。期盼多年的一句话终于有人问出口,自己却不知如何作答,本来杀了他的心都有,可如今还能下的去手吗?若是他也死了,怕是这世上再无人会问出那句话了。 杨延顺此时毫无白子路那般的烦恼,更没有胡思乱想,此时脑海中只有一件事,那便是洞房花烛。眼望白子路侧过脸去,不禁嘴角一勾,俯首吻下,一发不可收拾。 白子路毫无反抗之力,只觉得被人扯去衣衫,再后来便只记得身上那人左肩渗透的斑斑血迹,染红了衣衫。 屋外,白凤棠浑身一颤,急忙关好房门,满面羞红。夏侯慕徒见状,忙问道:“莲妹,怎么不看了?” 白凤棠支吾半天,才道:“要看,你自己去看!”说完飞奔下楼,逃也似的离了绿池。 夏侯慕徒不解其意,也想推开一条门缝去瞧,但手刚一碰到房门,便急忙收回,口中念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阿弥陀佛,我也走吧,杨老弟暂时应该没有危险!”说完转过身,三步两步便下了楼,未敢多留片刻。 ☆、汝南王 杨延顺光天化日之下在绿池把白山白子路给睡了。事后,白子路站在屋内,杨延顺坐在床前,略显愁容,心道:我怎么把他给睡了呢?本来自己的男色是白川,可却一直没来得及碰,反而把他哥哥给睡了。不仅如此,他哥哥还是武林高手,还是那张明檀的手下! 杨延顺思来想去,尴尬道:“子路,要不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白子路一声未吭,杨延顺又道:“你放心,张明檀那里我去说!” 白子路面无血色,跪下身来,“望文大人恕罪!” “我何时怪罪过你呀!”杨延顺脱口而出。 白子路闻言不知是悲是喜,只把头一叩,“谢大人海涵!”话音一落,破窗而出,走了。 杨延顺呆立在床前,心中满是失落与不舍,口中念道:“这就走了?” 过了良久,杨延顺才缓过神来,站起身,推开房门,却不见七哥夏侯慕徒与白凤棠,不禁腹诽道:这两个人怎么都不见了,说好的寸步不移,这也太不靠谱啦! 站在门前望了一圈,也不见有人回来,杨延顺便推开隔壁的房门,走进白川的房间,坐在床前,轻声唤道:“川,我回来了。” 白川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杨延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人,你可算回来啦,小人担心您一夜,您怎么又受伤啦?” 杨延顺拍拍白川肩膀,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放心吧。”拂去白川的泪水,看着这张脸,杨延顺不禁又想起了他哥白子路。 白川不知杨延顺心中所想,便把自己的身体靠近杨延顺怀中。肌肤相亲,杨延顺觉得心中有异,不自觉地便把白川推开,白川见此,茫然问道:“大人,您怎么了?” 杨延顺一时心虚,不知如何作答,好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说话,杨延顺急忙起身道:“七哥,我在这里!” 门外人听到杨延顺所言,急忙推门而去,正是夏侯慕徒和白凤棠两人。白凤棠看看屋内的白川,柳眉微蹙,冷笑道:“屁大的功夫,还换了身衣服,真是恶心!” 杨延顺没有理会她,而是问道:“七哥,看你风风火火的,难道出了什么事吗?” 夏侯慕徒重重一点头,低声道:“杨老弟,绿池外面来了好多人,看样子像是哪家大户的打手,我和莲妹怕你有闪失,这才急忙回来。” 杨延顺哦了一声,转身道:“川,这城中还有哪家贵胄门阀吗?” 白川听得此言,急忙翻身滚下床来,跪在杨延顺面前,“大人恕罪,小人有话还未来得及说!” 杨延顺一头雾水,夏侯慕徒更是不明白,这个白子路怎么一下子变得怎么乖啦!还是杨老弟管教有方! “川,你所言何事?”杨延顺似是不悦道。 白川:“大人,我家主人,想要见您!故而先叫小人告知您一声,外面的人,都是小人安排的。” 杨延顺硬眉紧蹙,倒抽一气,点点头,笑道:“好啊,好你个白川!枉我这般信任与你,到头来连你也在算计着我!怎么?莫非你那主人就是张明檀?好,叫他进来,我看他奈我何!” 此话一出,夏侯慕徒深感不妙,白凤棠也握紧手中长剑,一时间气氛颇为紧张。 白川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退出房门,不大一会,就听“蹬蹬蹬”,约有二十多人跑上楼来,护在门外,白川上前,“大人,我家主人来了!” “来了就来了,难不成还叫我出门迎接他不成!”杨延顺坐在屋内中央,满面怒气。 “哈哈,小王可不敢让堂堂的大辽常衮出门迎接啊!”门外有人大笑应答,杨延顺一听此言,急忙起身,“你你怎么来了?” 此时房门外一人踏进屋来,白凤棠举目去瞧,但见来人朗目若星,横眉如剑,一头黑发高束,英俊非凡。手中折扇一摇,似是书生,身材又挺拔结实,可不像江南才子。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富贵之象自然流露开来。 那人看看屋内三人,先向夏侯慕徒一拱手,道:“若小王猜得不错,阁下应是神拳太保啦?” 夏侯慕徒不敢失礼,急忙把手一抬,“江湖草莽,不值一提!” 那人随后又望向白凤棠,面露笑容,“这位想必就是金枪镖局的莲妹咯?” 白凤棠觉得来者不善,眉目一挑,厉声问道:“你又是何人?” 那人闻言又是大笑,走上前来,手中折扇一搭杨延顺肩头,“老八,你怎么还不给你的朋友们介绍一下本王啊?” 杨延顺拍掉肩头的折扇,道:“昭明,一别经年,想不到今日还能相见,有事直说吧,别再拐外抹角啦!” 郑昭明把头一摇,道:“哎,看来见到我,你并不是很开心啊?你可知我为了找到一个能讨你喜欢的男宠费了多大的心思嘛!”说着笑着看了看白川,随后又道:“算啦,谁叫我比你年长呢,就原谅你了。老八,潘王爷现在金陵,力有不逮,希望你赶快前去协助!” “哦?此事你也知晓?”杨延顺问道,随即又自答道:“是了,此等大事,当今圣上岂会不派你来!” 郑昭明未做理会,而是问道:“听白川说,你要惩办张明檀?” 杨延顺冷哼一声,看着退在一旁的白川,反问道:“昭明,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何派人潜在我身边?”说完猛然出手,抓住身旁的郑昭明,用力向下一拽,郑昭明被拉到自己面前,二人相隔仅有半尺。 门外的护卫见状急忙冲进来,“王爷!”“王爷!”“王爷!” 郑昭明抽出一只手来,随意一摆,“退下。” 杨延顺这才松开手,郑昭明整理衣襟,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三哥说了,等到江南事了,希望你跟我回去,他不会亏待你的。只要你留在汴京城,就还是我大宋栋梁!” “哼!少说废话,你既然派人监视我,又怎会不知我身受重伤?昨夜怎不见你前来救我?”杨延顺一双虎目中火焰跳动。 郑昭明面色一寒,“老八,我也想来救你,但实在是脱不开身。涪王,来扬州了!” ☆、万家灯火无居处 杨延顺:“涪王?他来做扬州做什么?” “还不知道,我猜测应该是被你的金牌引来的。总之,你还是尽快处理好扬州的事,然后赶去金陵,好助潘王爷一臂之力!”郑昭明严肃说道。 杨延顺:“还有事吗?没有的话,八郎恭送王爷大驾!” 郑昭明显然没想到杨延顺会如此绝情,“老八,你我非要闹得如此不堪吗?” “杨八郎早死了,死在金沙滩。”“那你现在是谁?你不还是杨八郎!”“不,我是大辽常衮,杨延顺。”“老八你呼延佩显成亲了,迎娶他表妹周佩瑶。”“好事!”“老八,你真的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杨延顺想了一想,道:“还真有两件事要和你说。” 郑昭明欣喜道:“你说。” 杨延顺:“一,我有个书生义弟,名叫颜查散,若是哪天他到了京城,还望王爷能帮我照拂一二。” “好说,你的义弟,就是我的义弟!第二件事呢?”郑昭明问道。 “二,带着你的白川,马上走,不要让我再看到他!”说完杨延顺一拍桌案,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背对着众人。 郑昭明只觉得心酸难耐,看着杨延顺的背影,长叹一句:“老八,好自为之吧!”说完带着手下众人和白川出门而去,离了绿池。 “杨老弟他们,他们已经走了。”夏侯慕徒小声道。 杨延顺咬紧钢牙,一动未动,此时只有四个字最适合他了,那便是欲哭无泪。 白凤棠却是问道:“那是哪家王爷?” “汝南王,郑印,郑昭明!” 夏侯慕徒与白凤棠相望一眼,未敢再多说什么,心中暗道:敢如此对待汝南王的人,恐怕天下除了当今圣上和杨八郎,没人再敢了。 却说杨延顺转身看看二人,道:“七哥、小妹,你们先回镖局吧,让我一个人想想事情。” 夏侯慕徒还想说什么,杨延顺却已走出房门,走到后院牵来抱月乌夹寨,打马出了绿池,头也不回地走了。 “七哥,咱们回镖局吧!”白凤棠道。 “不,你先回吧,将此事告知大哥,我要暗中保护杨老弟。”说完夏侯慕徒紧随杨延顺而去。白凤棠只好自己回了镖局,暂且不提。 不知是第几次独自一人走在扬州的街道上了,夜色将暗,街上行人渐少,家家户户掌灯闭户,安居乐业,倒是杨延顺,似是无主游魂一般,寂静无声,禹禹独行。 “大人,来碗馄饨吗?”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叫声唤住了杨延顺,四周望去,这才发现,右手边摆着一个小铺子,一位老者正满怀期待的望向自己。杨延顺不知如何拒绝,点点头,坐了下来。 老者很是开心,亲自为杨延顺擦干桌子,说道:“大人,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杨延顺如同未听见一般,兀自发呆,脑海中尽是那夜白川的一身红衣舞姿以及自己倒在他怀中大哭的情形。想不到啊,我杨延顺身边居然没有一个可信之人,来到扬州还需处处提防,倒不如边关沙场上那般快意恩仇了! 想到此处,杨延顺抬头看看那名老者,老者满面笑容,端来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小心放在杨延顺桌前,“大人,尝尝小人的手艺如何?” 杨延顺却觉得老者笑得狡诈,那般的不真实,故而一动未动。老者不明,又劝说道:“大人,尝尝啊?小人在这处也颇有名气,街坊邻居都爱吃呢!” 杨延顺还是未动,老者面色微变,失望远大于迷惑。 此时,忽然从远处跑来一个年轻人,“爹,快收摊子吧,我娘已经做好饭了,在家等您呢!咱们回家吧!” 老者答道:“等等,再等等,这还有位大人呢!”说完回头去看杨延顺,却见桌前已空无一人,那碗依旧冒着热气的馄饨旁,放着一锭银子。老者重重叹了一口气,又道:“走吧,回家。” 杨延顺骑着乌龙驹晃晃荡荡,目无表情,想想老者的笑容,自己怎能打扰他享受天伦之乐呢?转身看看,扬州城万家灯火,却没有我杨八郎的容身之所呀!为何如此?想必是我杀人太多,身上背负的业债太深,这是报应啊! 杨延顺伸手摸摸马鬃,道:“马兄啊马兄,如今只剩下你陪我啦!” 说话间,自杨延顺身旁走过一顶花轿,杨延顺未曾留意,倒是花轿上的人注意到了杨延顺,走过之后又折了回来。 “前头骑马的可是文大人?” 杨延顺闻言便回头看去,一顶花轿,四个轿夫,轿子旁还有个小丫鬟,方才这话应该是小丫鬟问出来的。 “不错,我的确姓文,小妹妹找我何事?”杨延顺在马上问道。 小丫鬟笑颜如花,道:“可不是我找你,是我家小姐找你!” “你家小姐?我不记得在这扬州城中,我与哪家小姐有朋友之交啊?”杨延顺反问道。 小丫鬟忙道:“大人真的不记得了吗?那日在洞香春,你还因为我家小姐把张公子打了呢!” 杨延顺:“哦,洞香春的头牌,叫什么来着?” 小丫鬟刚要搭言,轿帘忽然被人掀开,里面走出一位女子,“小女子天一,不知大人还记得我吗?” “记得!”杨延顺拨马就走。 小丫头急忙叫道:“你怎么走啦!” “阿妙不要无礼。”天一骂退小丫鬟,随后也唤道:“大人为何要走?” 杨延顺把马缰一带,乌龙驹停下脚步,丝毫提不起兴趣,答道:“我为何不走,难不成还要在这大街上与你唠家常?” 天一闻言笑道:“那不知大人可否随天一回到洞香春,再灯下详谈呢?” “谈什么?”杨延顺问道。 “谈什么都行。”天一答道。 “对不起,没兴趣。”杨延顺又要走,天一再次拦住,“大人!” “何事?”“大人难道不想和天一说说话吗?”“无话可说!”“大人,天一观大人似有伤心之事,不知天一能否为大人排解忧愁?” 杨延顺冷笑一声,“好啊,我看你如何为我排解忧愁!” ☆、自古美人如名将 杨延顺偶遇洞香春的花魁天一小姐,并随其回到洞香春,走进天一的闺阁,杨延顺问道:“我这算不算是你的入幕之宾啊?” 天一轻轻一笑,道:“大人愿意来此是天一的荣幸,当为上宾!” 杨延顺心中不屑,却也并未表现出来,往屋里椅子上一坐,环视一周,尽是女阁之物,又道:“天一小姐,既然视我为上宾,何不以美酒佳肴待之敬之?” 天一闻言忙道:“大人欲饮酒作乐,天一自召人准备。”说完,花魁天一把手一招,道:“阿妙,快去准备酒菜。” 丫鬟阿妙点头退出屋去,留下杨延顺与天一二人独处。杨延顺喝了口茶,便开口问道:“你说要为我排忧解难,不知怎样为我排忧解难啊?” 天一恭敬道:“尚不知大人有何忧愁之事,为难之处?” 杨延顺:“不知我为何而愁为何而忧,便敢夸口为我排忧解难?” “天一虽不知大人所忧为何,但仍可解大人之难!”后者答道。 “哦?”杨延顺嘴角一勾,“此话怎讲?” “大人”,天一方欲答话,房门被人推开,“小姐,酒菜准备好了。” “送进来吧!”天一答道。 有侍者送进酒食,天一来到杨延顺身边,道:“大人,天一为您斟酒?” “不必!”杨延顺摇摇头,顺手拿起筷子,“等我吃饱再说!” 天一一愣,道:“大人莫是错过了晚饭的时辰?” “一言难尽!”杨延顺不想多做解释,抡起旋风筷子大快朵颐,期间还抬头看了一眼天一,“你不吃点吗?” 天一掩面失笑,道:“不了,大人请自便。” 杨延顺:“怎么,你笑话我?” “天一不敢,只是觉得,大人真是豪爽之人!”后者答道。 杨延顺闻言暗自思量道:我大晚上的跑到青楼之所蹭吃蹭喝,传出去也确实不好听。况且又在花魁面前不顾形象的大吃大喝,不好不好。 想罢,杨延顺放下筷子,自怀中掏出三十两纹银,交给小丫鬟阿妙,道:“喏,我吃饭可是给钱的,别说我以大欺小,仗势欺人。” 说完,杨延顺起身欲走,天一急忙唤住,言道:“大人留步!大人,您这是要走吗?” 杨延顺点点头,道:“我有钱吃饭,可没钱留宿啊!”其实杨延顺想说没钱嫖、娼,但念及天一的颜面,故而改说留宿。 天一何等女子,自然知晓杨延顺心中所想,顿了片刻,又道:“大人宽心,天一并不是想要赚大人的钱财。” “什么意思?”杨延顺又转回酒桌前,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嘴里。 天一面色微红,答道:“大人尽管留宿在此,天一说过,要为大人排忧解难的。” 杨延顺把眼一眯,心道:嫖、娼还可以不给钱?而且嫖的还是青楼的头牌花魁!想不明白,故而又看向丫鬟阿妙,想从她身上看出些破绽,可后者正捧着银子,毫无表情。杨延顺一拍头,谁说我没给钱,给了,三十两啊!不过三十两嫖花魁? 天一见杨延顺看向阿妙,面色阴晴不定,以为他不想阿妙在场,便道:“阿妙,你先出去吧,没什么事,不要进来,也不要外人打扰。” 阿妙应了一声,退出房去,杨延顺见此也是心中不解,就见花魁天一起身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拿在手中,道:“大人,请!” 杨延顺接过酒杯,看着后者,一动未动。天一见状便道:“大人可想听曲?天一愿为大人歌舞一曲。” 杨延顺这才一饮杯中酒,道了一声:“请!” 天一款款移步中厅,“小女子献丑了!” 说罢,长袖一摆,倏然起舞,翩若惊鸿,动如孔雀东飞,止如金凤栖梧,一颦一笑,非凡人所能及也。 杨延顺不禁拍手赞曰:“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白纻。” 天一嬿婉回身如飞,金衣玉袖抖翘,臻首一抬,银牙轻启,言语飘零。一曲《落砂词》流转开来: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让我欢喜又害怕未来 你最爱说你是一颗尘埃,偶而会恶作剧地飘进我眼里 宁愿我哭泣不让我爱你,你就真的像尘埃消失在风里 你是我最痛苦的抉择,为何你从不放弃漂泊 还对你是那么难分难舍,你总是带回满口袋的砂给我 难得来看我却又离开我,让那手中泻落的砂像泪水流 风吹来的砂落在悲伤的眼里,谁都看出我在等你 风吹来的砂堆积在心里,是谁也擦不去的痕迹 风吹来的砂穿过所有的记忆,谁都知道我在想你 风吹来的砂明明在哭泣,难道早就预言了分离 曲终舞罢,花魁天一跪倒在中厅,“大人,此舞如何?” 杨延顺:“舞是好舞。” 天一:“此曲如何?” 杨延顺:“曲是好曲。” 天一略显迟疑,又道:“那人呢?” “人?”杨延顺自斟一杯,道:“卿本佳人,奈何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啊!”说罢此言,杨延顺心中满是酸楚,想来,自己本可为一世名将,只叹造化弄人,将军离了沙场,埋名隐姓,不见白头。 天一却是起身快步上前,手握杨延顺,道:“大人,天一不求善终,只求长伴大人左右,虽死无惧!” 杨延顺听得此言不觉大吃一惊,这花魁天一原来早对我有非分之想啊!只可惜八爷我心里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女人的。想到此处,杨延顺急忙抽出手来去拿酒壶,本想喝上一杯酒压压惊,却怎想酒壶已空,早被自己喝光了。 天一见此,便起身拿起酒壶,道:“大人稍等片刻,天一为您取酒来。” 走出房门,天一叫来丫鬟阿妙,低语几句,丫鬟阿妙略显惊讶,问道:“小姐,这样真的好吗?” 天一柳眉微蹙,道:“管不了那么多,总之今夜我得把文大人留下来!” 阿妙只好点头应允,时间不大,小丫鬟端着酒壶回来,交给天一,嘱咐道:“小姐,切记不可饮得太多!” 天一点点头,转身回了房内,看见杨延顺正坐在桌前思量,面色时喜时悲,便忙上前说道:“让大人久等了。”随即斟了满满一杯酒,端起酒杯,“大人请用!” 杨延顺接过酒杯,想也没想便一饮而尽,哪知天一又递上一杯酒来,杨延顺不好拒绝,便又一抬首,仰面饮尽。怎知两杯清酒下肚,自己竟是头晕目眩,似有沉醉之意,便支吾着问道:“天一小姐,这是什么酒?好大的酒劲,我还从未见过。” 天一见此,忙道:“大人若是醉了,天一扶您上床休息可好?”虽是问话,可她却已经搀扶起杨延顺走向床边,嘴角微微一笑,杨延顺早已看不清楚。等他倒在床上之后,只觉得自己身上压着一个人,感觉得到,似是花魁天一,杨延顺忙道:“姑娘自重呀!”嘴里这样说着,可双手却不自觉地搂住身上那人,一股女儿香拂面而来,杨延顺只记得最后一个念头,又被女人睡了。 “大人,让我为您排忧解难。”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红粉窟、英雄冢 次日清晨,天色方亮,却未见朝阳,只有轰隆隆的雷声不断传来,震醒了床榻上的杨延顺。 杨延顺睁开眼来,就见怀中熟睡着的花魁天一,不禁眉头一紧,伸手拍了拍头,心道:娘的,被这小娘们儿算计了。当初被西夜琴下毒,如今又被天一下药,虽说皆是绝世美人,但自己却每次都昏迷不醒,毫无意识,太亏了! 越想越气,杨延顺就想叫醒天一理论理论。怎知天一在睡梦中忽的一转身,身上的绣花被滑落,露出芙蓉般的娇躯,两朵桃花映入眼帘,看得杨延顺浑身一颤,不住的戳牙花子。“啧啧,此等祸水红颜已经祸害了我八爷,我就不应该再让她去祸害别家好汉。正所谓惩恶扬善,义不容辞啊!” 说完,眼见天一依旧未醒,杨延顺再次拉好被子,以惩恶扬善之名,与那天一共赴巫山。 窗外,雷声阵阵,不知何时早已落下雨来,拍打着窗棂,劈啪作响。屋内,却是春意正浓。杨延顺虽是重伤未愈,但毕竟将星魁元,龙精虎猛,况且初试男女之事、初识儿女之情,自是把持不住。加上花魁天一妖媚如狐,一心想要留住杨延顺,更是不肯善罢甘休。二人缠绵不止,早忘了时辰,本有小丫鬟阿妙在门前伺候,但耳闻屋内之声,自是不敢打扰,兀自守在门前,以防他人打扰。然而天一身为花魁,每天想要见她的达官显贵不在少数,便是张明檀之子张封锦也在其中。 阿妙自是拦不住张封锦,不过好在还有另外两个人守在自己面前,那就是金枪镖局的七太保夏侯慕徒和四太保胡天黑! 原来,杨延顺出了绿池,夏侯慕徒便一直尾随与他,一心想要护其周全。等到杨延顺偶遇花魁天一,来到了洞香春,夏侯慕徒才悄悄离去,回了镖局,将此事与大哥于台文说明。于台文本就放心不下,次日清晨又见天气不佳,怕是会有暴雨而至,便叫来四弟胡天黑与七弟一起前往洞香春,照应杨延顺。 果不其然,来了洞香春,正遇张明檀之子张封锦吵着闹着要见花魁天一,夏侯慕徒自是不允,上前阻拦。张封锦一见是金枪镖局的人,顿时矮了一大截。因为父亲张明檀虽是一方大员,但向来不敢招惹金枪镖局的于台文,也屡次警告自己,勿要招惹金枪镖局的人。 张明檀虽是武官,但并不是粗人。虽宠爱儿子,但也决不溺爱,管教甚严,并且曾严厉的警告张封锦,你可以去任何地方,但绝不能给我惹事!故而张封锦见夏侯慕徒拦在自己面前,只得悻悻而归。 再说屋内,杨延顺自是不会在意屋外的事,他料定绝不会有人敢来打扰自己,当然白子路除外。故而与天一颠龙倒凤,不知休止,耗费了许多体力。等到力尽之后,这才走下床榻,穿好衣物。回身看看天一,后者更是筋疲力竭,早已昏睡过去。杨延顺十分舒坦,推开门,走出来,看看阿妙,问道:“霞姐呢?” “大人稍等,奴婢给您去叫!”说完转身下楼去了,杨延顺回身关好门,刚想迈步下楼,就见两个人先跑了上来,其中一人低声道:“杨老弟,你可算出来了。” 杨延顺抬眼一看,来人正是七哥夏侯慕徒和四哥胡天黑,忙道:“让两位大哥久等了,你们怎么来找我了?有事吗?” 夏侯慕徒道:“杨老弟,我们没事。于大哥派我们两个来保护你,最近扬州城内江湖人众多,怕有不测。” “哦!有劳两位大哥了!对了,怎么不见莲妹啊?”杨延顺问道。 夏侯慕徒:“她回知州府了,被知州大人叫回去,似是有事。” 杨延顺一听知州大人,猛然一拍头,“哎呀,我自己还有事没办呢!”话音一落,便想抬步就走,却见面前晃晃悠悠来了个肥婆,“文大人,往哪里去啊?奴家来了,不知您有何吩咐啊?”来者正是洞香春的老鸨,身后跟着小丫鬟阿妙。 杨延顺心中有事,不愿与她多浪费时间,自怀中掏出金牌,说道:“从此我要天一只服侍我一个人,能办到吗?” 老鸨一见杨延顺拿出金牌,脸都绿了,连忙跪倒在地,一改常态,头如捣蒜,“办得到!办得到!大人放心,绝不会再有人染指咱们天一的!” “嗯!”杨延顺点点头,又道:“钱呢,我没有!你要想要嫖、资的话,就把这块金牌拿去当了吧,应该值几个钱!” 老鸨心都碎了,哭道:“大人啊,您能来咱们洞香春,是咱的福分,我什么都不要,您快把这宝贝收回去吧!” 杨延顺冷笑不止,道:“既然如此,我就收回好了。你听着,我现在要去办事,天一还在休息,你给我百般伺候着,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她和我抱怨一句,你就别做老鸨了,自己找根麻绳吊死算了,省得大人我心烦!” 老b鸨早就吓得不敢乱言,只是不住点头,心道这个文大人真是大宋朝乃至全天下的煞星啊,怎么就被自己摊上了呢! 的确,拿着金牌出来嫖霸王娼,也就是杨延顺能做的出来,而他也的确是全天下的煞星。 杨延顺交代之后,便叫来小厮牵来自己的马,准备出行。身后的夏侯慕徒急忙拦道:“杨老弟慢点,你这是要干嘛去啊?” 四太保胡天黑也道:“这外面下那么大的雨,还能干啥啊,别出去啦!” 杨延顺:“实不相瞒,我有要事在身!” 夏侯慕徒又道:“可你还有伤呢,若是再淋了雨,岂不更加严重?” “在床上的时候就已经好了!”杨延顺说完翻身上马,打马扬鞭,奔入雨中,找准城门的方向,一骑绝尘。 夏侯慕徒不知杨延顺有何事这么着急,却也无奈,只好和胡天黑二人拉来两匹骏马,在雨中追赶杨延顺。 却说三人出了城关,雨越下越大,杨延顺所骑的乌龙驹乃是宝马,自是不怕,仍可健步如飞,但夏侯慕徒与胡天黑所骑却是寻常的马匹。此时天降大雨,不但道路泥泞,难以行走,眼前更是模糊一片,难以辨物,故而夏侯慕徒高呼杨延顺等一等。 杨延顺本来心急,但眼见二人的确寸步难行,也不好丢下二人独自离去,便拨马回身,等着二人。 三人再次汇合,一步一挪,在雨中缓缓而行。 却说杨延顺为何心急如焚,此时竟冒雨前行所往何地呀?原来,杨延顺此时正欲往颜查散家去,去找颜查散的小妹!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5节 ☆、假戏真做 话说当初兄弟三人决议让大哥白玉堂假装迎娶三弟颜查散的小妹,以大婚之名邀请张明檀,让他不加防范,好使其就地伏法。如今万事俱备,只差颜家小妹这把东风了。但是倘若她不答应,这事可就难办了。虽然颜查散再三保证定会劝得小妹同意,但杨延顺还是不放心,非得亲自去见小妹一次才行。可怎曾想这中间徒生了许多变故,先是自己被白子路打成重伤,去镖局寻救治反而又被群攻。好容易疗了伤又出现了郑昭明,离了绿池来到洞香春,真正算是掉进温柔乡里了。故而此时虽是暴雨也必须来寻颜家兄妹,否则杨延顺真的难以保证自己什么时才能愿意抽身来办正事。 三人行了半晌,终于来到颜查散家的屋前,此时也顾不上叫门,三人直接推开院门,跑进屋内,吓得屋内两人连声尖叫。 杨延顺甩甩头发上的雨水,活像是落汤鸡,道:“三弟莫怕,是我啊!” “啊,二哥!”颜查散急忙走上前来,“你怎么冒雨来了,伤势好了吗?” 杨延顺摆摆手,没有回答,而是介绍道:“这是金枪镖局的胡四哥、慕容七哥。专门保护我的,放心吧!” 颜查散一抱拳,几人算是认识了,杨延顺便道:“三弟,这几日为何没在知州府啊?” “哦,我回来陪陪小妹。”颜查散道。 杨延顺:“额小妹她,可曾说什么?” “小妹答应了!”颜查散答道。 “哦?”杨延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了,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见颜查散笑道:“二哥,其实小妹是真的要嫁给大哥了!” “什么?”杨延顺颇为诧异,“真的嫁给大哥?” “是啊!小妹未嫁,大哥未娶,若是真做一对夫妻,岂不是天大的好事?”颜查散道。 杨延顺:“小妹答应了?” 一旁的小妹满面羞红,小声道:“我都听哥哥的。” “那白大哥呢?他也同意?”杨延顺问道。 颜查散点头道:“迎娶小妹过门,结为夫妻,便是大哥提出来的!” 杨延顺听得此言,不禁眉目一皱,心中疑虑重重,颜查散见状忙问道:“二哥觉得不妥吗?” “啊?没有没有不妥,好事好事!”杨延顺转过头去,看看小妹,后者似是也无异议,便道:“既然如此,我先走了,毕竟在将张明檀伏法之前我们不宜多见,以免暴露计划。等到那日之时,会有镖局的人接小妹过府,确保小妹万无一失,放心吧!” 颜查散也知杨延顺不宜久留,便再三叮嘱他注意疗伤,送他出了门。杨延顺三人打马回城,一路上杨延顺却是忧心忡忡。大哥白玉堂真的想要娶小妹颜如玉吗?这多少让自己心有顾虑,因为这事关小妹的终身幸福,作为结义的兄长,自己当然要为其考虑再三。然而,此时杨延顺并没有意识到,即便是假装成亲,依旧是毁了小妹的一世幸福,而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白玉堂才愿意真正迎娶小妹过门的。 雨如注,雷如怒,三人回到洞香春时已是渐进傍晚,杨延顺翻身下马,向身后的两位大哥一拱手,道:“今天多谢两位兄长随我而行,有劳了。不过,现在我等尽是湿衣在身,时间长了恐怕难耐,不如二位兄长先回镖局歇息,今夜想必也会无事!” 夏侯慕徒本想要坚持留下来,但自己确实是十分难受,大雨一浇,身上没有一处是干的,若不及时更换衣物,怕是会惹了风寒。故而杨延顺一说此话,他便应了下来,带着四太保胡天黑转回镖局。 再说杨延顺,回到洞香春,跑上楼来,进了天一的闺房,里面有两人,天一和阿妙。杨延顺哪管许多,进屋便开始脱衣服,口中还道:“快,给我来碗热汤!” 阿妙急忙下去准备,杨延顺则在天一的帮助下脱得□□,急急忙忙跑到床上裹在被子里,战战兢兢打了几个喷嚏,“冷死我了!” 天一来到近前一边帮杨延顺擦拭发间雨珠一边问道:“大人今日冒雨去了何处?怎么才回来,天一想你想得紧呢。” “去办点事情。”杨延顺并不想说太多,毕竟白川的事情让他心有阴影,对于烟花之地的人,不可透露太多。 天一何等聪明,自是看出杨延顺不愿继续说此事,好在阿妙此时端来热汤,自己接过来,侍候杨延顺喝汤。但是杨延顺却是很不舒服,记忆中只有人喂自己喝药,还从没有喂自己喝汤。如今天一端着热汤,自己却是很不自在,觉得难以下咽,不禁心中感慨,哎,看来我杨八郎真不是能够享受的人。 想到此处,杨延顺接过汤碗,“我自己来吧!” 一碗热汤喝罢,杨延顺觉得身上暖洋洋的,阿妙也早准备好了干净的衣物,但自己却并不打算换洗,反而是把身上的绣花被一丢,□□出身体来,道:“快来给我看看,伤好了吗?” 天一闻言便俯身来看,只见杨延顺背脊正中有一朵红莲,嫣红刺目,便问道:“大人,您背后有刺青吗?” 杨延顺一愣,“刺青?没有啊?” 天一眉目一蹙,道:“可这里的确有一朵红莲呀?”说着把手轻抚上去,杨延顺不禁念叨:“坏了,怕是没那简单,还得找于大哥瞧瞧。”不过看看窗外的倾盆大雨,杨延顺摇了摇头,但心中却依旧担心此事,可如何是好? “不能找于大哥但是可以找他啊!”杨延顺突然笑道。 天一:“大人,您要找谁?” “快派人去趟张府,就说我要找白子路,叫他来见我!”杨延顺答道。 天一:“张府?哪位张大人?” 杨延顺:“兵马总管,张明檀!” 天一忙下去吩咐,不久便已回来,却见杨延顺不知为何面沉似水,只听其问道:“昨天夜里,你是不是对我下药了?” “没只不过是酒而已。”天一答道。 “胡扯!”杨延顺怒骂一声,“我会分不清酒醉和昏迷吗!” 天一被其一吓,急忙跪倒在床前,“大人恕罪,天一只是只是想要留住大人,放了一点点。” 杨延顺:“放了一点点什么呀?” “春□□,外加蒙汗药。”天一小心翼翼答道,怎知杨延顺突然一阵诡笑,道:“过来,我再问你件事情。” 天一不敢违逆,急忙站起身来,坐在床榻旁,道:“大人想要问什么?” “你那□□,还有吗?” ☆、夜深人不静 扬州张府内,有洞香春的下人登府传话,说文大人要见白山白子路。张明檀正在府中与涪王交谈,闻得此言心中一动,随即禀报涪王道:“王爷,杨八郎要见白子路。” “哦?白子路?”涪王当即叫来后者,龙口一开,问道:“杨八郎要见你,你可知为何?” 白子路闻言一惊,跪下身来,忙道:“属下不知!” “嗯去看看何事,切记不能怠慢了他!”涪王吩咐道。 白子路应了一声,急忙出府奔洞香春而来,路上不禁在心中盘算着,却不防被雨水打湿衣衫。 紧赶慢赶,终于来到了洞香春,此时天色将暗,雨也渐缓,白子路在洞香春门前徘徊良久,还是一低头迈进堂内,推开扑过来的窑姐们,直奔楼上而来。找来侍女一问,寻得杨延顺所在房间,站在门前,嗒嗒两声,叩响房门。“白山白子路求见文大人!” 话音方落,屋内便传来一声“进来吧!” 白子路紧咬银牙,推开房门,迈步进屋,站在屋内,没抬头,也没多余动作,只是一拱手,没言语。 屋内那人也没说话,反而是坐在床边,开口唱道: “一更里进入绣房,水仙花开,满庭飘香,灯火明亮。 俏佳人,唤夫郎,揭盖头,卸浓妆,快把门关上。 新月弯弯,照上纱窗,忽听谯楼,更鼓齐忙,春深夜长 新郎官,看新娘,对照菱花,细打量,真是俊模样呀。” 歌声一住,杨延顺已移步到白子路近前,把手一伸,抬起后者下颌,“真是俊模样呀!” 白子路向后一闪身,问道:“不知文大人召小人来,所为何事?” 杨延顺仿佛没听见一般,反问道:“怎么样,我唱的如何?” “大人,召我来何事?”白子路依旧追问道。 “切!无趣!”杨延顺说完便哼着小曲儿,上了床,口中唱道:“二更里上了牙床,含羞带愧,宽去衣裳,落下幔帐。红绫被,卧鸳鸯,蜂儿采蜜,恋花香,别把奴家忘啊!”边唱边脱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脊背,“你来看看,这朵红莲是怎么回事?” 白子路听到此话,这才走上前来,打量一番,答道:“大人,你被小人的铁袖红莲掌所伤,所以才留下这个红莲的印迹。” 杨延顺:“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消去?” “消去不了。”白子路淡淡道:“此掌一出,所伤者若有幸不死,也会永久的留下这个印迹,直到死去那天,才会随肉身的消亡而消失。” “啊?这什么破掌法!”杨延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种事,硬眉一皱,斜睨着白子路,道:“你就没什么秘术可以洗掉这个红莲?或者你再拍我一掌,把它打回去?” “再有一掌,大人怕是性命不保。”白子路依旧平淡的语调,杨延顺却是颇为不爽,“背着这玩意儿,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吧?” 白子路:“这倒没什么影响,大人敬请放心,若是没有其他事,小人先行告退。” 说罢,白子路转身便要离去,却被杨延顺叫住道:“等等!别急嘛”说着面露微笑,把手一拍,门外有一队人进屋,手中托着酒菜,摆在桌上,为首一人笑道:“大人请慢用!” 白子路抬目看去,为首那人正是洞香春的花魁天一,此时正与杨延顺使着眼色,似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再看杨延顺,屏退了众人,手拿酒壶,道:“稍坐片刻,莫要急着回那张府,在我这里不是也挺好吗!” 白子路有心拒绝,但眼见杨延顺面容倏然变色,便不敢再违逆,只好点点头,坐在桌前。杨延顺这才面色一缓,倒了一杯酒,递上前去,“今后若无外人在场,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白子路:“但凭文大人吩咐。” “哎,怎么还叫我大人呢!”杨延顺一抬手,示意白子路饮尽杯中酒,继续道:“白老弟可曾婚配?” 白子路堪堪饮罢酒水,一听此言,急忙答道:“未曾!” 杨延顺心头一喜,又道:“那可有中意的姑娘?” 白子路:“小人公事缠身,不敢有半点儿女私情!” “此言差矣!”杨延顺又将白子路酒杯倒满,道:“公事归公事,私情归私情嘛!” 白子路没言语,只是将杯中的酒再饮而尽。杨延顺看在眼里,不禁面露笑容,坐在白子路对面,紧盯着那张俊俏的面颊。 白子路见杨延顺盯着自己,便觉得脸面发烧,恍惚间更是觉得是有头晕之症,身体燥热难耐,双眼渐为迷离,“大人,你怎么笑得如此如此?” “银荡吗?”杨延顺恬不知耻地问道。 白子路未及应答,便一头栽倒在酒桌上,紧接着便觉得自己被人抱上牙床,宽去衣裳,倍感清凉,但在尚存一丝的意识下驱动自己双手护住胸前,怎知却再次被人拉开,耳边只留下一句话:“你弟弟负了我,便由当哥哥的来偿还好了!” 门外,花魁天一心中可是五味陈杂,身旁的丫鬟阿妙不知自家小姐心境,想要推开房门一探虚实,却被天一出言制止,“别看!” 阿妙奇道:“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们回房吧!”天一答道。 “那文大人呢?”阿妙依旧不明就里。 “别问了!”天一一跺脚,转身回了自己的绣房。 夜半三更,牙床之上,二人有情,相依相拥,欢乐正浓。其时白子路早已清醒,他与杨延顺不同,身负武艺,酒中的【春】药只迷得住他一时。但此时即便已清醒又能如何,只得任由杨延顺胡作非为,口中叫喊着大人莫要高声,恐怕门外有人听。 杨延顺闻得此言,更是兴奋异常,心中腾起一阵邪念,更加肆无忌惮,欺辱着身下之人。白子路连连哀求,却也是无济于事。哪知睡在隔壁房的天一将这一切都听在耳中,翻来覆去,不能入眠,不仅腹诽道:“这男子怎恁得风骚,丝毫不比自己相差,怪不得文大人能被他迷住!” ☆、凤求凰 转眼又到了四更天,好容易挨到夜深人静,终于可以安眠于枕,天一这才缓缓入睡,隔壁的杨白二人也是沉沉地睡了过去。可惜入睡不长,白子路却是残梦不断。先是梦见仲夏之末,有位郎君离开家园,一去不还。妻人雨泪连连,放出风筝断了线,鸳鸯两飞散,不得相见。再往下间,妻人独守寒窗,月光下撤,那人的面容分明就是自己白子路,可远走的郎君却是再也忆不起容颜。 房檐铁马,响声叮咚,细雨绵绵,落地无声,晚风摇动,惊醒春梦。白子路夜半下床,寻了衣裳,来到窗前。转身看看床上的人,叹息一声,推开窗来,未等多动,便听身后有人问道:“又想一走了之?” 白子路闻言气急道:“你究竟想怎样?” 杨延顺来到白子路身后,突然伸手抱住他,问道:“怎样?难道一定要我说出口吗?我喜欢你!” 白子路虽是已有心中准备,但等到杨延顺亲口说出此话,仍是身体一僵,不知如何是好。“大人你”。 杨延顺:“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寒冬,大雪漫天,你于风中,无依无靠;转眼又见鲜花,开满春山,只我一人,度日如年。” 白子路鼻子一酸,任由杨延顺揽住自己,依靠其怀中,须臾片刻,泪珠滚滚。 “怎么?怕跟了我受委屈?”杨延顺戏谑道。 白子路转过身来,在夜色中盯着面前人,良久才吐出几个字来,骂道:“你这冤家!” 杨延顺哈哈大笑,将白子路拦腰抱起,又回到牙床之前,“夜色深寒,娘子莫着了凉,快与为夫上床暖暖身子!” 白子路却将其推开一边,正色道:“大人你”。 “慢!”杨延顺打断道:“别叫我大人。” “那叫什么?”白子路问道。 杨延顺蹲在白子路面前,牵过其一双手,道:“你可以叫我夫君、丈夫、良人、官人、孩儿他爹!哈哈!” 虽是夜幕深邃,但白子路仍可看到杨延顺脸上的银荡,急忙摇头,道:“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杨延顺颇感无趣,不知说何是好。白子路则是思前想后,开口道:“不如我叫你‘郎君’如何?” 杨延顺当然是无所谓,连声称好,白子路却依旧满面正色,道:“我有正事要和你说,张明檀他他不是我的主子!” “哦?”杨延顺一愣,“那谁是?” 白子路:“金陵,涪王!” 杨延顺:“涪王?” “嗯!王爷现在张府,而且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杨家八郎!”白子路小心说道。 杨延顺却是倒抽一气,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又猛然问道:“他怎能知晓?” 白子路:“那把九环金攥定唐刀”。 杨延顺:“你是说,涪王是为了试探于我,才叫人抬出那把大刀?” 白子路点点头,没再说话,杨延顺却是长叹一声,深感懊悔,坐回床边,愁眉紧锁,也没再说话。白子路看在眼中,有心劝说于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小心地靠进杨延顺怀中。杨延顺见状不禁喜从心来,揽过其人,轻声道:“算了,早晚涪王都会知道的,不想了。倒是子路,你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白子路急忙点头,想了片刻,便问道:“郎君,你为何身在洞香春而不是绿池?子由怎不在你身边?” 杨延顺一愣,本以为白子路会问些有关自己的事,没想到他问的却是白川。不过转念一想,哥哥问弟弟的下落,也在情理之中,可提及到白川,自己不禁阵阵心寒。此时白子路来问,便只好如实回答,将之前的经过一说,白子路是呆在当场,口中呢喃道:“子由竟是汝南王的人!” 杨延顺叹息一声,却见白子路突然跪倒在自己面前,哭诉道:“郎君,子由虽不该潜伏在您身边监视于您,但我断言,他对您的爱意是真非假,看在如此情分上,还望您饶他一命!” 杨延顺连忙将白子路拉起,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若是想要他性命,还会放他随汝南王离去?还有,以后切莫再跪拜于我,有事直接对我言说,你在我心中,情深义重,胜于泰山!” 白子路闻言欣喜万分,可一想到白川,心中又愧疚非常,但也无可奈何。杨延顺搂着白子路肩膀,轻声道:“子路放心,待我忙完眼前一些事,便会把你从涪王身边要过来的!” 话音一落,便听窗外更鼓喧鸣,五更天至,一只公鸡报晓,天色微亮,夜雨方停。杨延顺见白子路眼中似有离去之意,便道:“你先回张府吧,但是不要告诉涪王你我的事,我也不问你涪王的事,免得你陷入两难之地。” 白子路心中一暖,道:“郎君心如明月,子路当不易不移!”说罢,推窗而出,离了洞香春。 杨延顺留在屋中,兀自言语道:“ 不弃不离哎,有门不走,每次都破窗而出,这身高来高去的武功真叫人头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知州府内,白玉堂正在来回踱步,几日之后就是自己大婚之日了,这一天的意义无比重大,成败都在此一举,不过哎,一想到小妹,便觉得愧对于她啊! “大人,大人!”突然一阵叫喊声打断了白玉堂的思绪,抬目望去,便见看门的张磊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何事如此冒失,毫无礼数!”白玉堂骂道。 “大人,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啊!”张磊答道。 “哦?”白玉堂忙道:“拿来看看!”说完结果张磊手中的信件,刚扫一眼,不禁心中一颤,“他人在哪里!” 张磊:“谁呀?” 白玉堂:“送信的人!” “走走啦!”张磊不明就里。 白玉堂不禁失落万分,紧握着手中的信,迟迟没有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大喜之日 杨延顺正坐在房中,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正是天一。 天一:“大人,昨夜睡得可好?” 杨延顺未答而是反问道:“距七月十六还有几日?” 天一道:“今天是七月十四,两日之后便是七月十六了。” 杨延顺闻言起身欲走,天一忙道:“大人何处去?” 杨延顺:“去忙些要事,晚些回来。”说罢便出屋而去,留下天一一人,不知是何滋味,只好静静守候。待到夜半时分,杨延顺才迟迟赶回,沐浴一番后,便解衣上榻。天一枕在杨延顺身旁,思量许久,才开口唤了声大人,却不见杨延顺应答,起身来看,后者早已入睡,只好作罢。 接连两日,杨延顺皆是早出晚归,与天一所言甚少,更未行床第之事。待到七月十六日这天来到时,杨延顺却破天荒地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堪堪醒来。睡醒之后,看看身旁的天一,不禁心中骚动,心想这几日冷落了美人真是不该,遂俯身亲吻天一。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所惊,但马上反应过来,伸手揽住杨延顺,媚态百出。 杨延顺见此早就【欲】火腾起,当即伸手解开天一亵衣,俯首入怀,赶赴巫山。一番云雨之后,二人仍旧缠绵不分。天一躺在杨延顺怀里,轻抚杨延顺胸膛,轻声道:“大人,若有一日,你不要我了,该如何是好?” 杨延顺看着天一,想了半响,自项上解下黑白双鱼玉佩,将白鱼玉佩交给天一,自己留下黑玉,道:“我若负了你,你大可执此玉佩前来寻我,亦或,前来杀我。” 天一接过白鱼玉佩,紧握手中,想要再抱紧杨延顺,却不防被其一把推开,就见杨延顺走来床榻,来到镜前,兀自梳洗长发。天一又道:“大人,奴家还有话要说。” 杨延顺摆了摆手,道:“有事等我今夜回来再说吧,此时我尚不能分心,可好?” 天一自是点头应答,杨延顺轻轻一笑,转身出了房门,走下楼来,站在洞香春大门前,眼见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长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再抬眼看看天边,红日将垂,远山在望,正是一番好景色。又过了片刻,一顶官轿自街角转出,四个青衫小厮抬着官轿四角走得飞快,转眼间已来到洞香春门前。为首的一个年轻小厮环顾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杨延顺身上,脸上立马变换笑容,走上跟前,低头跪拜道:“大人,小的们来迟了,罪该万死!” 杨延顺摇摇头,道:“无碍,本是我出来得早了,你们来的正是其时,起来说话吧!” 那小厮急忙起身,恭敬道:“多谢大人海涵,如今时辰将近,敢请大人上轿吧?” 杨延顺说了声好,便低身钻进官轿之中,坐稳后,四个小厮也各就其位,有人喊了一声起轿,便抬起官轿,飞奔而去。 洞香春楼上,花魁天一凭栏而望,看着渐隐于街尾的官轿,不知为何心中满是不安,只得轻声叹息,祈祷万事无非。 单说杨延顺坐着官轿走街过巷,飞奔的官轿逐渐变缓。杨延顺掀开手边轿帘,只见身边又多了一顶官轿,也是四人所抬,轿上一人正满面笑容,向自己抱拳示意,正是兵马总管张明檀。而官轿的周围则围着七八个锦衣人,白子路赫然就在其中。 杨延顺看罢,便放下轿帘,闭目养神,兀自忖道:“张明檀啊张明檀,今夜 便是你的死期呀。这也怪不得别人,谁叫你站错了队伍呢?” 两顶官轿并排而行,轿中两人心思各异。时间不大,已到了知州府门前,老 远就听到了鼓乐礼器之声,传送入耳。张明檀率先下了轿子,来到杨延顺轿前, 道:“文大人,咱们到了。”说罢伸手揭开较帘,杨延顺深舒一气,走出轿子, 看看张明檀,道:“走吧,咱们去为柳大人贺喜啊!”说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向知州府大门。 今夜的知州府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处处洋溢着欢愉之情。门前的一副新联更是惹人注目,就见上联书:扫净庭阶迎客驾;下联写:携来笙管接鸳舆。 杨延顺点点头,心道不错。门前的老管家杨伯看到二人,急忙跑上前来行礼,随后高声唱道:“统制官张大人到!”说完又看向杨延顺,不禁面容一慌,不知如何来报。张明檀在旁见此,眉毛一挑,怒道:“这是汴京城来的文大人,还不快让你家老爷出门迎接!” 杨伯急忙跪倒赔罪道:“小老儿有眼不识,望大人见谅啊!我这就去找我家老爷!”说完便要进府通禀,却见杨延顺摆摆手道:“不必了,今夜是知州大人的大喜的日子,何烦他出门迎接,咱们自己进去就行了,走吧!”说完迈步进府。 杨延顺已然发话,张明檀自是不敢不听,只是轻哼一声,招来手下人递上喜帖,紧接着便跟随杨延顺进府。老管家杨伯急忙再次高喊一句:“文大人到!张大人到!”随后也急忙跑进府中。 再说知州府内,摆了酒席。杨延顺放眼望去,约有百余名宾客在此。众人见杨延顺走进来,皆是噤声而望。这其中有认识杨延顺的,也有不认识但是见过的,还有既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不过众人都认识张明檀啊!此时张明檀在杨延顺身后毕恭毕敬,在场的众人自是也不敢再高声言语,以免祸从口出。 杨延顺从府门前走到宴厅前,眼见金枪镖局的众位太保各自散落坐于席间,几人相顾一笑。此时大哥白玉堂也已出现,正立于宴厅前,等着自己。就见今夜白玉堂身着一挂大红吉袍,袍上绣龙描金;头戴双翅郎官帽,一动一行,颤颤悠悠惹人喜;腰间横着一条锦玉明珠带,倜傥风流;足蹬一双紫阳朝天靴,走起路来雅步雍容,再配上他那张俊美得一塌糊涂的姿色,当真是人中龙凤! 杨延顺看到此处则忍不住遐想,啧啧,若是大哥愿意嫁人就好啦! ☆、拜堂成亲 话说白玉堂哪知自己这个二弟的心中歪念,此时当着张明檀和众人的面前,自己还是要走走场子的,故而一撩婚袍,纳头要拜,“文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杨延顺自然不会让白大哥跪自己,眼疾手快,扶起将要跪倒的白玉堂,笑道:“柳知州今夜小登科之喜,那些繁文缛节不要也罢,若是不慎使着婚袍沾染了灰尘,怕是新娘子会怪罪与我啊!” 白玉堂哂笑一声,道:“不敢!大人,还请进宴厅就坐。” 杨延顺点点头,刚要迈步,却又拉住白玉堂的手,看看眼前的宴厅,总觉得少些什么,便道:“柳大人今夜大婚,我没什么贺礼总是不好的。这样吧,我送你和新娘子一副喜联,不知可否?” 白玉堂:“文大人赏赐,下官自感蓬荜生辉!”说罢,叫下来抬来一张桌子,摆好笔墨纸砚,杨延顺执笔在手,看看白玉堂,思想当初兄弟三人桃花树下结义金兰,如今大哥迎娶三弟的小妹,亲上加亲,虽是谋事而婚,但倘若白大哥以后能真心对待小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罢着墨落笔,笔走龙蛇,不出片刻,便已写成。 张明檀最为好奇,走上前来观瞧,但见字体苍润挺拔,飞扬灵动,不禁心中暗自钦佩,念出上联:“一岭桃花红锦绣”。白玉堂也紧跟着念道:“万盏银灯引玉人!” 话音方落,就听门外有人高喊道:“新娘子来啦!新娘子来啦!” 杨延顺心中不知为何颇为失落,却是笑道:“柳知州,玉人来了,还不快去迎接?” 白玉堂双目含情,眼望自己的二弟,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是难以开口,只好伸手抱拳,看似是行官场之礼,其实个中情义只有二人心中自明。 杨延顺拍拍白玉堂肩头,笑道:“快去接新娘子吧,莫教人等急了!” 白玉堂也面色转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率先出门迎亲。已有下人收好笔墨纸砚,并将那副喜联挂在宴厅前。杨延顺不欲出门,便道:“张大人去出看看热闹吧,我就不去了。”说罢转身进了宴厅,张明檀则随众人出门观瞧。 单说杨延顺坐在厅中祖台前,喝茶等候,忽闻身旁有人说道:“这大喜的日子人人开心,怎么就你脸色难看?” 杨延顺闻言转头一看,一人衣着锦衣,面格俊秀,正是白山白子路,不禁心中喜悦。瞧瞧四周没什么人注意,便伸手拉住白子路,低声道:“我是在愁,什么时候你能嫁给我呢,我也想成婚啊!” 白子路面容含羞,嘴上却道:“你要死呀,谁要嫁给你!”说着还把手抽了回来,瞥了杨延顺一眼,道:“我是留下来看着你的,你别动手动脚的!” 杨延顺哈哈一笑:“好啊,正好知州大人没回来呢,这里也没别人,咱俩先借他的宴厅一用,拜花堂吧!” 白子路闻言恼羞成怒,刚想骂人,就见门外的宾客们一拥而至,新郎官带着新娘子回来拜堂了,只得低声道:“等过了今夜,我一掌拍死你!” 杨延顺怎会怕他威胁,心中倒满是喜悦。此时众人业已走进宴厅,就见大哥白玉堂手拿一条红绸,绸子中央系着一个大花球,另一头则牵在新娘子手中。新娘子凤冠霞帔,红纱遮面,遍体飞鸾彩凤,体态婀娜,一双精致的凤首鞋更是惹人怜爱,果真是活脱脱的一个玉人。 两人之后,则是自己的三弟颜查散,依旧一身书生打扮,此时正满面喜色地看着自己。杨延顺轻轻点头,却不敢多做姿态,怕被旁人看出端倪。与此同时,有人高喊道:“吉时已到,拜堂成亲!” 原本喧闹的宾客们立即安静了下来,颜查散被请到祖台前和杨延顺一左一右落座,白玉堂和小妹则是一拜天地,二拜杨延顺、颜查散,最后夫妻对拜,在宾客们的喝彩声中礼成,正式结为夫妻。随后,新娘被送进后院新房,新郎官则留在宴厅,开席宴请前来的宾客。宴厅内坐的都是扬州的达官显贵以及富商名士,其余的宾客则坐在院中。 却说杨延顺乃是此处最大的大人,陪同他的自然都不是一般人。除了新郎白玉堂,席间其余七人分别是颜查散、张明檀、金枪太保于台文、二太保凌松凌寄魂以及扬州的另外两位官员和一名富商。 席间,众人纷纷举杯祝贺白玉堂新婚之喜,便是张明檀也一连敬了三杯,一切安然无常。待到酒过三巡、宴过五味,杨延顺用眼角偷瞄张明檀,后者亦是频频回应。杨延顺又饮了一杯酒,轻轻点了点头,张明檀尽是看在眼中,随即嘴角一勾,高声道:“柳兄呀,你我同治扬州多年,可你一直未曾婚配,这件大事张某人可是时常挂在心上啊。好在如今你已成婚,知州夫人又是贤良端庄,真是可喜可贺!日后,想必柳兄身后再无牵挂,定会为扬州百姓谋求福祉,安居定业啊!” 白玉堂闻言一笑,答道:“这个自然,守一方百姓,护一州安宁,乃是知州本分所在!” 张明檀:“嗯,说到治理扬州,维护百姓安居,在下到时想起一件事来,不知当讲不当讲呀?” ☆、血溅婚堂 白玉堂看看杨延顺,随后道:“文大人面前,有何不能讲的事?” “呵呵,的确,文大人在此,自然可讲,不过”张明檀话锋一转,阴骘道:“此事涉及到知州柳大人你呀,今夜你大婚,我怕说出来,宣扬出去对你不利啊!” 白玉堂傲然道:“看来张大人是要在文大人面前弹劾我呀!既然有事那便说出来,柳某人行的正、坐得端,自然不怕!” 张明檀面露笑容,看看杨延顺,后者点点头,道:“柳大人都这样说了,我便听听好了!” “是!”张明檀起身道:“柳大人,有人说,你犯了三条重罪,每一条,都罪该万死啊!” 此话一说,席间众人都面面相觑,心中惊惧不已,这么多年来谁都知道扬州的知州与统制官文武不和,但谁能想到张明檀会在柳舒畅大婚之日突然发难呢!厅内众人默然噤声,院中的宾客们也察觉到大事不妙,尽皆低声议论。 再说白玉堂,也是站起身来,冷颜面对张明檀,道:“哦?既然如此,还请张大人一一列举!” 张明檀也是冷哼一声,开口道:“第一条,你以知州身份私卖盐铁。第二条,你贪赃枉法,鱼肉百姓!” 白玉堂面不改色,道:“还请说出第三条罪状!” 张明檀面露奸诈,讥笑道:“三,你杀害朝廷命官柳舒畅,并假冒他的身份来上任扬州知州,实乃欺君罔上之罪!你认,还是不认呢?” 三条罪状一出,众人无不心惊,特别是第三条,柳大人居然是假冒的?这可是轻易不敢说出口的事情啊! 再看白玉堂,冷笑几声后,一手扯掉身上婚袍,内着一身白衣,凛然若锋,众人不解其中意。又见白玉堂面色一变,突然一声大喝:“关门!” 门外侍卫一听,立即关闭府门,在场宾客无不惊慌。张明檀却笑道:“怎么,柳大人心虚了?被我说中了?看来我要叫你一声白大人啦!” 白玉堂也不搭言,快步来到桌前,俯身自桌底抽出一件兵刃,正是那把大夏龙雀刀。这一抽刀立即引来了张明檀的八名锦衣手下,与白子路一样,他们七人都本是江湖人士,在涪王手下做侍卫,此次特地前来保护张明檀的。 白玉堂自是不怕这几人,道:“张明檀,你我明争暗斗多年,是非曲直各自知晓,不错,我的确不是柳舒畅,但也绝非是你口中贪赃枉法,鱼肉百姓之辈!五爷我光明磊落,岂是尔等小人可以随意诬陷的!今夜,我就要了你的狗命,给你的主子提个醒,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国为民!” 说罢,寒光一闪,大夏龙雀刀直逼张明檀脖颈而来。 张明檀急忙起身躲避,见白玉堂已然撕破脸皮大动干戈,不禁冷笑道:“哈哈,果然不出张某所料,文大人在此作证,我张明檀可是要为了朝廷清理门户啦!”说罢张明檀看向杨延顺,怎知后者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笑呵呵走到张明檀身旁,道:“张大人,你所言之事确实不假啊,这柳舒畅柳大人的确罪该万死,不过嘛”杨延顺话音未落,一脚正踹在张明檀腿上,张明檀根本没有设防,被他这一踹,正跪在正厅中央。 “文大人,你!”“哈哈,张明檀啊张明檀,你机关算尽,却是没有料想到这白玉堂乃是我的结义大哥啊!我也不是什么你口中的文大人,想必你也知道,我乃是天波杨府的义子八郎,杨平杨延顺!” 张明檀把眼一瞪,盯着杨延顺道:“如此说来,杨大人打算伙同白玉堂这个江湖人士一起对付我这个朝廷命官?” “不错,今夜就是你的死期!”杨延顺说着双手握拳,率先发难。保护着张明檀的八个锦衣手下当即跳了出来护在张明檀身前。金枪太保于台文见状也立即带着席间的几家太保抢上前来与那侍卫打斗一处,慌乱间就听有人高喊一声“大人快走!” 白玉堂大叫一声,“岂能让你走脱,张明檀,拿命来!”说着持刀直奔张明檀。张明檀也急忙招架,他虽是一员武将,但单打独斗的功夫却不如白玉堂,而白子路等人此时又被镖局的几家太保纠缠不放,难以前来支援。就见二人打了不到十几个回合,白玉堂反提宝刀,使了一招黄龙倒转身,刀锋奔着张明檀横着切来。后者再想闪躲却也来不及了,就听咔嚓一声,张明檀一声哀嚎未及,便被斩为两段,血溅婚堂,当场毙命。 张明檀一死,白子路等人便慌了神,混乱之中有五人被众家太保打死,剩下三人站在门前,白子路心道不好,当即叫道“撤!”一声令下,三人破门而出,白子路临行之前望向杨延顺一眼,却也没留下什么话,随着手下两人逃了。 再说白玉堂,见张明檀已然正法,心情大好,也不追赶,看着惊慌的宾客,一抱拳,道:“众位亲朋,实不相瞒,我乃是浙江金华府的白玉堂,江湖人称锦毛鼠是也。今夜我杀了张明檀,利弊干系都在我一人身上,与众位无关,大家尽可放心,朝廷若是追究下来,白某人一人承当!” ☆、山雨欲来 转眼间统制官张明檀身首异处,谁人还敢说什么,宾客们尽皆告辞,慌忙离去。于台文带着众家太保走上前冲着杨延顺和白玉堂一抱拳,道:“杨贤弟、白五爷,跑了三个人实乃我等办事不利,还望海涵。” 杨延顺急忙应道:“于大哥多虑了,我等兄弟感谢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责怪与你呢。”白玉堂也道无须自责,当下于台文也带着几家太保告辞不提。 单说白玉堂叫人将张明檀的尸首拖下,重新整理厅堂之后,杨延顺问道:“白大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白玉堂答道:“二弟,我既然已经与小妹拜了天地,皆为夫妻,自当带她回到浙江金华府见一见家里人。况且此间杀了张明檀,朝廷定不会放我逍遥法外,此地不宜久留。” 杨延顺点点头,又问道:“那白大哥打算何时离去?” 白玉堂叹息一声,看看屋外,道:“天色已晚,我还是明日再动身启程吧。” 杨延顺颇为不舍,拉着白玉堂和颜查散二人,三人在堂内又饮了片刻,这才道:“大哥、三弟,既然如此我就先行告辞,明日清晨再来送别大哥。” 白玉堂想要留下杨延顺,后者却道:“大哥,无论怎地今夜你还要洞房花烛,做兄弟的我又怎能叨扰呢。”再三挽留不下,白玉堂这才送走杨延顺。杨延顺出了知州府便往洞香春而来,他记得临出门时天一曾说有事要对自己说,故而加快脚步,不敢耽搁。 再说白玉堂送走了杨延顺,心中未免有些失落,转身刚想与三弟颜查散说话,忽觉得头上瓦片略有响动,白玉堂心道不好,房上有人!想罢急忙跳到院中,抬眼望房上观瞧,借着月色,就见一道身影匆忙离去。白玉堂心中一紧,猛然想起几日前有人送来书信,不禁失声道:“是他!” 话音一落,白玉堂也纵身跳上房子,不顾其他,随着那道身影而去。 再说颜查散不知发生了什么,等到自己来到院中时,早已不见了大哥白玉堂的身影。一想到自己的小妹还在婚房中翘首以待,可大哥却不知追谁去了,急的他连连跺脚,不知如何是好。 放下颜查散暗自焦急不提,单说白玉堂施展陆地飞腾的轻功去追那道身影,越到近前越是心中不安,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跑了约有半柱香的时间,就见眼前那道身影终于停了下来。 白玉堂也停下脚步,看看四周,已经到了扬州城西的偏僻之处,身旁一条细水流淌,面前一座古桥如月架在河道之上。那道身影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站在桥上,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白玉堂便道:“展兄近来可好?” 桥上那人闻言一动,片刻后答道:“不好。” 白玉堂:“为何不好?” “有贼人冒充一州之长,大人派我星夜兼程赶到,前来调查。怎曾想,那贼人不但冒充知州,更是杀了朝廷命官,这叫我如何是好?” “哦?身为御猫的展大人居然还会为此等贼人发愁?莫不是舍不得下手擒拿于他?” “哼只不过是他正值大婚之时,我不忍他娘子刚刚成亲便要守寡。” 白玉堂闻听此言一时凝噎,不知怎样回答,半响过后,叹息一声,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展兄可否不要怪责与我?” 那人沉默一阵后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星目紧盯白玉堂,道:“白五爷成亲与否,关我何事!不过恕在下无礼,展某抓贼,奉命行事!”说着那人手中寒光一闪,自腰间抽出佩剑巨阙,心意一动,眨眼间便已欺身上前,剑锋泛着青光架在白玉堂脖颈之上。 白玉堂双眉微皱,“你要杀我?” “正邪不两立。”“展大人动手之前,可否让白某再问一句话?” “你说。”“这三年来,你可曾有一次哪怕一刻想念过我?” 话音一落,巨阙宝剑一颤,失手落地,展大人未及捡起,便见面前人扑进怀中,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撒手。良久之后,那名展大人深吸一气,猛然把面前人推开,俯身拾起宝剑,转身腾空,再次离去。 白玉堂哑然失声,望着展大人离去的方向,咬碎银牙,眼中含泪,把脚一跺,紧随而去。 与此同时,知州府门外,一顶黑色官轿缓缓而来,停在府门外,有个黑衣人来到官轿跟前,低声道:“王爷,咱们的人已经把知州府包围了,只等您一声令下我们便杀进去!”过了片刻,轿内传出人声“除了那兄弟三人,其他人格杀勿论!” “遵命!”黑衣人应和一声转身带人踹开了知州府的大门,天空开始飘下细雨。 杨延顺走在路上,脚步紧急,眼看就要到了洞香春楼下,远远的就见洞香春楼前站着三个人,待到来到近前这才看清,来者不是别人,乃是白山白子路的弟弟白川白子由,身后还跟着两个打手。不用说,此人前来定是来找自己的,杨延顺深吸一气,刚要开口说话,就见白川向自己抱拳施礼,口尊一声大人请借步一谈。杨延顺眉毛一皱,不知他有何事,本不欲和他废话,转念一想,他身后是汝南王郑昭明,不看僧面看佛面,不念鱼情念水情,故而杨延顺点点头。 四个人提步走到洞香春一侧的角落里,白川令手下两个人在一旁巡视,不要使生人靠近。 杨延顺看着白川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白川跪倒在自己面前,答道:“大人,子由今日寻大人有三件事相求。”“说!”“当初欺瞒大人,实乃王命在身,身不由己,望大人不要怪罪与我。”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你是郑昭明的人,我不怪你。”“谢大人海涵!大人,我兄长白山虽为张明檀做事,但请您看在小人的面上手下留情,放过兄长一马。” 杨延顺闻言一愣,心说看来他还不知我与白山的事,算了,我也别告诉他了,便道:“张明檀已然正法,你大哥逃了,我也没派人去追,此事就算了结了。说第三件事吧。” 白子由把头一叩,再三拜谢,这才又说道:“大人,这第三件事乃是王爷嘱咐在下,一定要劝您尽快赶往金陵,因为…通武王出事了!” 杨延顺不听此话还好,一听此话不禁头脑发昏,急忙道:“此言何意?” 白川把头一低,答道:“小人不知。” 杨延顺硬眉紧锁,思来想去,说了一声知道了便转身回了洞香春,白川亦是带着手下人消失在巷尾。 再说杨延顺心事重重走进洞香春,推开房门见天一正坐在牙床边等候自己。杨延顺来到床边坐下,天一起身为杨延顺脱去外套,道:“大人可算回来了,真让天一好等。”杨延顺点点头,“辛苦你了。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我吗?”天一闻言面色一红,后退一步跪在了杨延顺面前。“天一,你怎么?” “大人,我…有了您的骨肉!” “什么?你说你有了我的骨肉?” ☆、嫂子≈小妹 天一点点头。 杨延顺倒吸一口冷气,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天一长于世故,眼见杨延顺如此反应自是明白,便问道:“大人不开心吗?” 杨延顺:“不…只不过,你可确定果真有孕?” 天一点头称是,“大人放心,天一腹中孩儿确实为大人的骨肉。” 杨延顺摇摇头,只觉心乱如麻,二师父如今现在金陵不知出了什么差错,而自己却在扬州还弄出个孩子!可自己还没有准备想要当父亲啊,这可如何是好?想了半晌,杨延顺才发现天一还跪在地上,急忙将她扶起,道:“快起来吧,你现在怀有身孕,还应处处小心。” 天一眼角眉梢尽是忧色,她阅人无数,长于事故,又怎会看不出杨延顺的真实心情呢,但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点头,独自咽下苦楚。 二人宽衣而卧,杨延顺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天一亦是背对着杨延顺,各自想着心事,夜不能寐。耳间只听房檐铁马摇动,叮咚作响,不久雨声传来,夜阑卧听,不知不觉二人尽皆熟睡。 话说雨下一夜,天还未亮,房门突然被人敲响,惊醒了牙床上的两个人,杨延顺皱皱眉,不知何人在门外,刚欲发话,天一便道:“大人稍候,我去开门。” 杨延顺一把拉住天一,面容转柔,道:“且慢,你有身孕在身,还是我去吧。料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你好好歇息。”说着杨延顺走下榻来,穿好衣物,来到门前,将门打开,面前两人,一人正是小丫鬟阿妙,另一人则是个仆人打扮,青衣小帽,尽被雨水打湿。 杨延顺未等开口询问何事,那青衣小帽之人便跪倒在地,涕泪交流,“二爷,不好了,知州府出事啦!” “什么!你再说一遍!”“知州府被灭门啦!” 杨延顺青筋暴起,伸出手来将那仆人提起,“你仔细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哀声连连,叫道:“二爷啊,我是知州府的门卫王立,昨晚婚宴散了,您也走了,可是知州老爷却被一个男人引走了,不知去向,随后颜三爷在府中大发雷霆。可是可是突然有好多黑衣人闯入府中,见人就杀,掳走了颜三爷,灭了知州府满门啊!小的我在茅房里躲过一劫,等那些黑衣人走了才敢出来。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夫人,好在夫人还在。夫人叫我给给您报信来了!二爷,您可以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杨延顺怒火中烧,一把推开王立,迈步便向楼下走,突然又转身回来,快步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天一面前,道:“我若回不来了,你便当我死了!”说罢未等天一阻拦,杨延顺起身离屋,快步奔向楼下,早有人牵来乌龙驹,杨延顺拢拢马缰绳,擦擦定唐刀,一马当先冲出洞香春,快马加鞭直奔知州府。马蹄飞快,来到知州府门前已经闻到血腥味扑鼻而来。天空骤雨未停,雨水冲刷下来,府门前血流成河,杨延顺甩蹬离鞍跑进府内,只见死尸遍布。未及多想,直奔后院婚房而来,一脚踹开房门,杨延顺冲进屋内,“小妹!”话音一落,一道红影投入怀中,“二哥!” 杨延顺紧楼住怀中人,良久才道:“小妹莫怕,二哥来了,你可知是谁做的这一切?”小妹闻言一指桌子,道:“二哥,昨夜那个人给你留的信!” 杨延顺闻言一愣,“哦?居然给我留信了?拿来我看看!”小妹急忙将信拿来,杨延顺接过信件一看,上写“八将军亲启”五个字,杨延顺与小妹对望一眼后拆开信件,但见笔走龙蛇,上书“见字如面,八将军之威海内皆知,兵功之强,通武之力,天下敌寇莫不丧胆。今幸临南国,吾人倍感荣耀,欲邀将军金陵一叙,把酒言欢。奈何白兄已去,不知踪迹,故先请颜卿小聚,共待将军大驾。”再往下间,四个小字,“廷美参上”! 杨延顺读完信件不禁倒抽冷气,廷美…金陵涪王赵廷美!是了,我们杀了他的心腹张明檀,他定是要为其报仇的,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啊! 小妹见杨延顺半天没说话,便问道:“二哥如今我们如何是好?”杨延顺眉头紧锁,心中忖道:信中说涪王已经把三弟颜查散抓去金陵了,想必也不会加害于他,不过大哥白玉堂呢?本来以为大哥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涪王的人骗走,但信中涪王却说他也不知白大哥去哪了,扑了个空。想必本想前来向其复仇,但大哥不在,只好把三弟带走了。 杨延顺这样想着,又眼看小妹焦急地望着自己,便道:“小妹放心,若真如信上所言,三弟现在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白大哥嘛,应该也不会有何差错,但不知被何人带去了哪里。现如今不必管他了,我立马启程赶赴金陵去救三弟。可你…你怎么办呢?这知州府显然是不能再待了,若是……”。 “我跟你去!”小妹突然打断杨延顺说道:“我要跟你去!现如今哥哥被人抓走,我也不要一个人继续呆在这里,况且…况且白大哥也不会回来这里了!” 杨延顺闻言一愣,心觉诧异,只见面前的小妹眼中泪水晶莹,满是委屈,心知此中定有蹊跷,便问道:“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嗯!”“那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嗯…白大哥他…他是跟人走了。” “跟谁?”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6节 “我不知道,但哥哥说他是跟一个男人走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杨延顺听完这么一番话,心中突然明了,想起来之前白玉堂曾对自己说过的事,如果有一个男人对他很重要的话,应该就是开封府的那位办差官了。可白大哥在新婚之夜抛下婚房中的新娘跟别人走了,这可真是岂有此理!若是有他在,这府中也不会死这么多人,三弟颜查散更不会被人抓走!大哥啊大哥,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想罢看看小妹,杨延顺心中更是自责难堪,当初若不是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小妹如今也不会这般委屈:刚刚出嫁,新婚之夜新郎大杀四方,随后又跟别的男人跑了。紧接着被人灭门抄家,亲哥哥又被人抓走了。哎,她到现在居然还能如此冷静,若是寻常女子早就哭的不省人事了,这么好的女子白大哥怎么就不珍惜呢!不过也怪自己,昨夜若是听从白大哥的话就在府中,也不会发生这种惨事。 杨延顺心中满是悔恨之情,又掺杂着对小妹的怜惜,不禁眼圈发红,紧接着长叹一声,跪倒在小妹的凤头鞋旁。“哎,小妹,我与白大哥兄弟二人对不起三弟颜查散,更对不起小妹你呀,愚兄无能,让你受委屈了!”说完就要叩头谢罪,小妹惊得不知所措,见杨延顺跪拜自己也急忙跪在他面前,向前一扑,将杨延顺紧紧抱住。杨延顺也不禁抱住小妹,二人悲哀难耐,两厢落泪。 突然杨延顺心觉不安,小妹已经嫁给白大哥了,虽没有洞房花烛但也是拜过天地的,于情于理都是自己的嫂子啊!我现在抱着她这成何体统!念及到此,杨延顺急忙收回双手,退后几步,道:“小…呃…嫂子,延顺还是先去金陵吧!”说完就要转身出门,却被小妹一把拉住“我也要去!还有不要叫我嫂子,我和白大哥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况且他都丢下我跟别人走了,我又何必再认他为夫!二哥还是叫我书瑶,颜家虽是小门小户,但也不愿受此等屈辱之后依然做他白家媳妇!” 杨延顺听完此话,心中便是一翻,本以为小妹是小家碧玉,谁想到她心性如此刚烈,强于三弟许多。转念一想,若不是坚韧不屈,又怎能兄妹相依过了这许多年的穷苦日子,果真是令人敬佩!想罢,杨延顺重重点头,道:“书瑶,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随我一同去往金陵,待解救了三弟,我定寻回白大哥,让他当面向你请罪!” 第四卷完 ☆、鸿林客栈 江南自古形胜,尤以金陵、扬州为最。自扬州南下金陵,水陆皆通,交通便捷。然而近月雨季逼近,数日暴雨不止,江河暴涨,积水冲坝,舟楫不行,故而陆路拥堵不堪,商旅不断,行人如流。 这一日,在距扬州三十里外的安元县的官道上,一家镖局正在走镖。二十名镖师押着七八辆马车冒雨前行,镖队的最前头一个少年身披蓑衣,一脚踏进水洼,回身摇晃着早已被雨水打湿的镖旗嘶吼着:“后面的跟上,再有三里路就到客栈啦!”往少年脸上看,十【八】九的年纪,面貌端正,两眼精光,不高不胖,略有驼背。 少年在雨中指挥着镖队前进,自己则扛着镖旗绕到了队伍的后面,来到一名老者面前,把镖旗往地上一拄,说道:“爷爷,到了前方的客栈咱们休息一晚如何?这雨下的急,看样子也停不了,天气将晚,怕有强人劫路!” 那老者眯着眼点点头,看看少年,问道:“娃子,累不累?苦不苦?” “不累!不苦!”少年咬牙说道:“我是要成为像金枪太保一样的人物!咱家的镖局也要像金枪镖局一样名震江湖!” 老者闻言不禁哈哈大笑,答道:“不错,年轻人有志气!但是也要一步一步地来,切忌急功近利。等走完了这趟镖,回去爷爷就找陆庄主说媒,让他把女儿许给你做媳妇。” 少年听着不禁面色一热,小声应了一声,又道:“我去镖队前头看看!”话音方落,未等少年扛起镖旗,就听身后悬铃作响,马蹄声疾。爷孙俩心说不好,来者不善,立即回头张望,就见身后的雨幕被一口金刀劈开,由远及近,正往镖队冲来。少年双眼圆瞪,冲着镖队吼道:“兄弟们小心,强人来了,准备保镖!” 这一声从队尾传到队首,镖师们急忙抽刀掣枪,拉开架势,准备迎敌。再说老者,一双鹰眼紧盯那口金刀,就见金刀之后,一匹快马,马上一人怀抱着一个红衣女子,由于雨水太大,看不清面貌。老者眉头一皱,回头喊道:“没有老夫的命令谁都不要轻举妄动!” 话音落地,快马也已到了近前,少年怕爷爷有闪失,急忙跨步上前,抽出钢刀,就要拼命,哪知肩头一沉,正是老者的右手搭了上来,按住少年,低声道:“娃子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少年发愣的功夫,快马自身前奔过,四蹄如飞,快如闪电,扬起的泥水正溅在爷孙俩的脸上。等到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马已经离去,再次隐入雨幕当中。 老者擦了擦脸上的泥水,笑道:“咱们多虑了,这只是个过路人,想必是有急事在身,虚惊一场,哈哈。” 少年收刀回鞘,擦净泥水,啐了一声,骂道:“呸!也不知道赶去哪里投胎,吓死小爷了!” 老者摆摆手,道:“行了,平安无事就好,赶快启程,不要再耽搁了!”说完爷孙俩组织镖队再次冒雨前行。 再说那匹快马,自离了镖队便沿路而行,又跑了约有半个时辰,就见路两旁的树林逐渐开阔。出了林道,登上高坡,放眼望去,就见一家客栈坐落在一片空地之上。客栈很大,专供行路的客商歇脚,一杆幌子飘在雨中,隐约辨别出四个宋字:鸿林客栈。 马上那人拽紧缰绳,对怀中的女人道:“书瑶,前边有家客栈,咱们可以休息啦!” 怀中的女人小声嘤了一声,“全凭二哥所言。” 被唤作二哥的人正是杨平杨延顺,自知州府见了小妹颜书瑶,二人商议一起南下金陵去救颜查散。为了节省时间,颜书瑶执意不坐马车而随杨延顺共乘一骑,怎想到路上大雨难歇,体弱的小妹自是不如杨延顺,经过一路的颠簸劳累终是病倒了。杨延顺心中别提有多焦急了,奈何人生地不熟,路上一直寻不到客栈,如今可算找着了,有人的地方就好办,小妹的病也不能再耽搁了。 想罢,杨延顺催动坐骑,乌龙驹四蹄攒动,冲下高坡,直奔客栈而来。到了客栈院门外,并未见有人过来牵马,杨延顺只好骑着乌龙驹进了院子。院子很大,摆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马车,往一旁看去有几间茅草搭盖的马棚,杨延顺催马到了马棚下,拴好乌龙驹,先将鸟翅环得胜钩上的定唐刀背在背上,随后把小妹抱下马来,走进客栈的大堂。 大堂里面人声鼎沸,尽是往来的客商旅人,还有众多江湖人士,尽在喝酒吃食,更不乏高谈阔论,甚是热闹。杨延顺抱着颜书瑶站在大堂门口半天,也没有人注意到。 外面的雨还在下,杨延顺和颜书瑶身上早已淋湿,急需换洗,只好站在堂口招呼小二安排房间。怎知叫了几声,也不见小二过来招呼自己,杨延顺不禁心中生怒。 颜书瑶见状,细声说道:“二哥,不若我们换一家客栈?”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此话,杨延顺倍感怜惜,压下心中怒气,说道:“不,你太累了,不能再颠簸了。况且此处荒无人迹,想必是只有这一家客栈。” “那可如何是好?”颜书瑶越说越没力气,杨延顺瞥见门口摆了一条长凳,便把颜书瑶轻轻放在长凳之上,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去要两间客房。放心吧,一切都担在二哥身上。” 说完杨延顺站起身,自背后解下定唐刀,站在大堂门口,以刀拄地,满腔怒气化为一声大喝:“呔!” 这一声大喝如同九天惊雷,震得大堂内的人耳膜生疼,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门口雨幕之前,站了一个人,一身黑金英雄氅,手提一柄大关刀。身后一名女子依靠着门杆坐着,虽是满面的病容,但却楚楚动人。仔细看时,这女子身上竟是穿着大红婚衣。众人看到此处不禁暗自猜想这两人的来历,不时有人暗自发笑。 再说小二此时急忙赶来,冷笑道:“哟!这位爷,喊什么呢?不累吗?” 杨延顺见此人面黄肌瘦,令人厌烦,不满道:“给我准备两间上房!” 小二嘿嘿一乐,吊着肩膀说道:“大爷您睁开眼仔细瞧瞧,这里里外外的都是人,哪还有上房了?茅房都住满啦!” 堂内众人闻言哄堂大笑,杨延顺嘴角一抽,提起定唐刀径直走到最靠近门口的一张酒桌前,看着堂内的众人,又对小二道:“按照你的意思来说,只要我杀了这堂内的一两桌人,就会有空房腾出来了?” 此言一出,堂内人耸然变色,有那胆小的急忙把头低下。而杨延顺身前的这张酒桌坐了六个人,这六个人都是闯荡江湖的人,一听杨延顺说出此话,当即拍桌而起,领头的一人叫黑六,指着杨延顺的鼻子骂道:“放你娘的狗屁!哪来的小子满嘴喷粪,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你姥姥的活的不耐烦啦!” 话音刚落,就见黑六面前的酒桌被金刀挑翻,酒菜洒了黑六一脸。众人一惊,再看黑六,肩膀上压着一口金刀,刀刃离脖子只有一寸。杨延顺手中力度加重,黑六一声哀嚎跪在地上,不住发抖:“大爷大爷饶命啊,小的刚才喝了点酒,嘴里就开始放屁了,您您别当真啊!” 杨延顺也不去看黑六,而是收刀回来看着堂中众人,道:“在下无意冒犯诸位,只想要两间上房而已。若有人让出,自当拜谢,但若无人相让,在下只好杀人了。” 大堂内的众人默不作声,无人敢出一言,小二也早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杨延顺等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休怪在下无情了!”说着手中大刀一横便要大开杀戒,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叫道:“慢着!你个王八绿球球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让你在这儿胡乱杀人?你以为山西人是吃素的吗?岂能让你在这撒野!” 堂内的众人闻听此言循声望去,就见堂内站出一个孩子的确是个孩子,一个长得很难看的孩子! 杨延顺也把目光落在这个孩子身上,不禁倒抽一气,这孩子一张嘴就骂人,骂的难听不说长得还难看。难看到什么程度呢?就算是任金童掉粪坑里捞出来都比他好看!年龄在十岁上下,溜肩膀,两仙鹤腿,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子,菱角嘴。最显眼、最特殊的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眼眉!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着,要不注意看,活像个吊死鬼。 杨延顺心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丑鬼呢?有心不理他,他把自己骂了;若是理他,他还是个孩子。 就在杨延顺暗自发愁的时候,那小孩又说话了,“哎我说,你不是要杀人吗?来来来,小爷陪你练几趟拳脚,看看你这个拿大关刀的有没有那个本事在这里撒野!”话音一落,就见小孩噌地向前一窜,转眼间就到了杨延顺面前,怪叫一声跳起三尺来高,小巴掌抡圆了直奔杨延顺的脑袋而来,“拍死你!” ☆、水耗子 白眼眉的小孩眨眼间来到了杨延顺近前,跳起来抡起巴掌就要打他。杨延顺不敢托大,自从被白山白子路的铁袖红莲掌打过之后他就再也不敢小觑江湖中人了,谁知道这个白眼眉的小孩是否也会个铁袖金莲掌、绿莲掌什么的。 想到这杨延顺急忙闪身躲过,却没想到白眼眉打蛇随棍,巴掌向下一翻,借着身体向下坠落的势力又是一巴掌。杨延顺心知这下躲不过去,便把钢牙一咬,硬接了一下。“啪!”的一声正拍在杨延顺的后脑,没想到一巴掌拍下来,杨延顺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原来他高估了这个白眼眉,毕竟只是个孩子,没有那么深的功力,打在杨延顺身上不痛不痒。可这孩子却是再次一跳三尺,这次直接蹦到了杨延顺的身上,双腿骑在杨延顺的肩头,两个小巴掌啪啪啪一顿乱拍,打的 杨延顺睁不开眼睛。 虽然不疼,但是臊得杨延顺满面通红,被一个孩子打成这样,还真难以还手。堂内众人哈哈大笑,杨延顺心说罢了,这孩子如此作为定时身后有大人撑腰,打了小的老的自然就会出来了。心念到此,杨延顺肩膀一动,用了一招“老龙抖甲”将白眼眉甩到地上,紧接着向前一踏步,手中金刀一晃,直指白眼眉,“谁家的野孩子?再不出来管管,在下就帮你管教管教!” 话音一落,自堂中一张酒桌后站起四个人,为首一人声音洪亮:“好汉莫恼,那是我家的孩子!” 此人话语一出,堂中众人举目观瞧,有眼尖的人认了出来,小声叫道:“卢大爷,是卢大爷!”“还有蒋四爷!”“徐三爷也来了!”“韩二爷!” 杨延顺硬眉一皱,抬眼看去,就见那人身材高大,紫微微一张面皮,黑漆漆满部髭须。身后的三个人,第一个人细条身子,面色金黄,微微的有点黄须。第二个人面色漆黑,光闪闪两个环睛。第三则大有不同,那人骨瘦如柴,两撇八字胡,仿佛病起来的模样,却又目光如电,炯炯有神。 杨延顺看着站起来的这四个人,心知来者不善,却也不退缩,向前一抱拳,问道:“这白眼眉的孩子是你们的?” 为首那人点点头,答道:“不错,这孩子是我三弟的,刚才冒犯了阁下,还望见谅!” 杨延顺心中不悦,道:“子不教父之过,孩子犯错自当老子受罪。实不相瞒,在下本不愿与你们江湖人结仇生怨,但今天这事确实让我恼怒,还请四位给个交代。” “哈哈,给你交代?我们还想从你要个交代呢!你张口闭口的要杀人,也不问问这堂中的好汉们答不答应!也不问问我们四位大爷允许不允许!”说话的正是那骨瘦如柴,留着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说的。 他说完话,为首那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又说道:“不错,我四弟讲得明白,阁下自来到这里之后便盛气凌人,不把在座的各位当回事,着实不该啊!我们兄弟四人在这江湖之上也小有名气,自然不会让你欺负到咱们头上来还忍气吞声。” 杨延顺冷笑一阵,道:“既然如此,还请报上名号来,也让在下长长见识!” 那被称为四弟的人见状便一步三晃走上前来,笑呵呵道:“那你可要站稳了。”“干什么?”“免得听到咱们的名号吓得你尿了裤子瘫倒在地上。” 杨延顺心说这口气还挺大,我当年在宋辽边关大战韩昌韩延寿的时候都未曾害怕,还会怕了你们几个江湖人士吗?故而把手一伸,道了声“请”字。那人看看他,点点头,似是有赞许之意,随后一指为首那个紫色面皮的大汉,道:“这是咱们大爷,姓卢名方,江湖人称钻天鼠!”说完又一指金黄脸的汉子,“这是咱们二爷,彻地鼠韩彰!那是咱们三爷,穿山鼠徐庆!刚才打你的那个白眼眉的小孩就是他儿子,名叫徐良!”说完又拍拍自己的胸脯,没想到力气用大了,拍疼了,咳嗽了半天,这才说道:“咳咳,至于在下嘛,便是四爷翻江鼠,蒋平蒋则长是也!” 杨延顺听完这番话,好悬没乐死,心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钻天鼠、彻地鼠、穿山鼠、翻江鼠,这不都是耗子嘛!越想越乐,杨延顺笑问道:“劳烦问一下,你这个翻江鼠是不是就是那水耗子啊?” 书中代言,杨延顺此话不假,这翻江鼠蒋平啊,因为水性特别好,可以在水中张目视物,还可以在水下呆上三天三夜,故而江湖人送了个混号,叫翻江鼠,其实也就是个水耗子。但是蒋平呢,特别地不喜欢别人叫他水耗子,为什么呢,本来吧他长得形象就不是特别好,翻江鼠呢听起来还多少有点霸气的感觉,但是一说水耗子呢,就一下子怂了很多,故而只要一提这个水耗子三个字,蒋平就翻脸,翻脸就要宰活人。 杨延顺说他是水耗子,蒋平蒋则长当即怒火向上撞,二话不说,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兵刃分水峨眉刺便往杨延顺身上招呼。杨延顺眼见一话不和便要抄家伙动手,不禁暗自发笑,这江湖人士大都是绿林草莽、泛泛之辈,像我大哥白玉堂那样能文能武的人太少了,怪不得他名号那么大呢。转念一想,若是自己提出大哥白玉堂的名号,以他的身份威望或许能够使面前这四个人知趣,礼让三分,避免一场打斗。但是又一想,有这个必要吗?我堂堂的杨八郎枪林箭雨都不怕,还会怕这四个草莽之辈吗?况且白山和自己说过,这江湖中人能够像他那样一掌拍死我的其实也没有几个:大哥白玉堂算一个,他自己算一个,金枪太保于台文也能做到,还有的就是扬州城外的老光头吹灯大师。想到此处,杨延顺也就不怕了,便把手中金刀一横,挡住蒋平的一击,随后倒提大刀跳出屋内,来到客栈的院子里。杨延顺叫道:“水耗子,大堂内人多,施展不开,咱们在外面比划比划!”其实杨延顺是怕打斗慌乱,伤到一旁的颜书瑶。 再说蒋平一见杨延顺跳到院内,自己也跟随着跳了出去,剩下的三人一见自己四弟追去了,也急忙跟随。再看院内,雨还没停,杨延顺手提定唐刀,四只耗子扯着兵刃加上白眼眉徐良五个人把他围在正中央。 钻天鼠卢方说道:“我等四人也已报了名号,不知阁下姓甚名谁?” 杨延顺寻思片刻,心说事到如今我也别再报什么文桀的名号了,干脆实话实说。想罢之时便把手中金刀拄地,虎口一开,气贯长虹,“吾乃杨平杨延顺!” ☆、大五义 杨延顺在鸿林客栈报了名姓,四鼠听罢就是一愣,大爷钻天鼠卢方看看二爷韩彰,韩彰看看三弟徐庆,徐庆又看看翻江鼠蒋平。蒋平把手中的分水峨眉刺收到鱼腹袋中,向前走了一步,问道:“你果真是杨延顺?” 杨延顺斜着眼看了看这只水耗子,答道:“八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吐唾沫就是一个钉,又怎会欺瞒与你!” 蒋平咯咯一乐,小胡子一颤一颤地笑道:“八弟呐,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啦!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良子,快过来给你八叔磕头见礼。”说完招呼白眼眉徐良,徐良跪地就要磕头,杨延顺心中疑惑,急忙叫道:“慢!先别磕头,把话说明白了,谁是你的八弟?我怎么不认识你们呢?” 这时大爷卢方说话了,“八弟,你不明白不要紧,但是只要我提一个人,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和白玉堂是什么关系?” 杨延顺一听,不假思索道:“那是我结义的大哥!” 卢方:“对咯,白玉堂在江湖上还有一个绰号你可知道叫什么?” 杨延顺闻言一怔,心中似是有些印象,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便把头一摇,“不知道。” 穿山鼠徐庆便接过话茬,说道:“小五在江湖上人称锦毛鼠啊!” 杨延顺哦了一声,随后又惊又喜,看着面前的四只耗子,心中暗想,大哥白玉堂绰号锦毛鼠,难不成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大哥怎么没和我说过呢?若真是一家人,那今天这场架还不用打了。 蒋平看杨延顺半天没言语,心知他还半信半疑,便解释道:“八弟,你可知小五白玉堂祖居何处?现在又家住哪里?” 杨延顺答道:“大哥祖居浙江金华府白家庄,家住松江陷空岛。” “不错!”蒋平笑道:“我们四个也住陷空岛,白玉堂正是我们的结义五弟。故而我们五鼠在江湖上人称大五义!” 杨延顺一听此言,不住点头,看来这水耗子说的不假,大哥加上面前这四个人正好是五只耗子。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杨平杨延顺的呢?想到这儿,杨延顺将心中的疑问讲出。 大爷钻天鼠卢方这才道:“是这样的,十天前小五给我们来了一封信,信上说他在扬州当知州,并在信中讲了张明檀的事,以及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八弟你呀。实不相瞒,自从小五三年前离家出走,我们兄弟四人是天天念想,夜夜忧心。如今得了他的信件我们放心不下,故而才星夜兼程,想要去扬州找他啊!这不刚来到此处,咱们兄弟就相遇了。”说完卢方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杨延顺。 杨延顺接过来一看,与卢方所言一致,而且看字迹的的确确是大哥白玉堂的。杨延顺读罢信件又双手将其奉还给卢方,随后一咬牙,把定唐刀放在一边,屈膝跪倒在四人面前:“四位兄长在上,受小弟一拜。” 话说杨延顺本不想行礼,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大哥白玉堂都得管他们叫哥哥,那么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尊他们一声兄长。况且自己也不能再给大哥丢人啊,以后他们五只耗子相见,自己不能让大哥难堪,所以才跪拜四鼠。 再说四鼠一见杨延顺跪倒在地,急忙过来搀扶,大爷卢方拉着杨延顺的左手说道:“我托个大,叫你一声八弟,八弟,你能认我们四个做兄长,真是荣幸之至啊!”蒋平拉着杨延顺的右手道:“八弟,咱们也别在外面淋雨啦,进屋说话吧。”杨延顺点头称是,几个人便进了客栈大堂。 客栈里的人本以为他们五个人会大战一场,定有好戏看,谁知道他们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称兄道弟。众人也不敢多嘴,见五人进屋来了急忙闪退一旁让出地方来。 杨延顺刚一迈进大堂,就见颜书瑶倚在门口,他这才想起来,光顾着自己打架了,怎么把小妹忘在这里了!想着急忙把颜书瑶搂进怀中安抚半天。 蒋平这时走过来,问道:“八弟,这个女子是谁啊?看起来好像生病了。” 杨延顺欲言又止,想了片刻说道:“一言难尽,不知四位哥哥能否给小弟找个房间,再帮我找个郎中来。” 蒋平答道:“没问题啊,跟我来吧!” 杨延顺抱起颜书瑶跟着蒋平来到二楼客房,蒋平道:“八弟,这个房间很干净,你俩住进来正好。你再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找郎中来。”说完他转身下楼,杨延顺脸面一红,没再说什么,轻轻地把颜书瑶放在床榻上,倒了杯茶水给小妹喝,随后拉过被子给她盖好,便等着郎中前来看病。 时间不大,蒋平带了个郎中回来。郎中看过之后说没什么大事,只是路上颠簸又淋了雨,有点着凉,害了风寒,吃两付药就好。 杨延顺叫来小二,小二此时老老实实,缩成一团,不敢看他。杨延顺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小二手里,嘱咐道:“小二哥,麻烦你派人跟郎中去抓药,然后煎好药端给我。十两银子应该绰绰有余,剩下的你自己就留着吧,等她病好了我还重重有赏。” 小二嘚嘚瑟瑟接过银子,唱了声喏便跟着郎中抓药去了。杨延顺又返回床前,帮小妹盖好被子,轻声安慰道:“你先躺着休憩一下,等睡醒了我再来看你。” 颜书瑶点点头,杨延顺便出了客房,跟着蒋平来到大堂。等到二人落座之后,三爷徐庆问道:“我说八弟,那是你媳妇吗?” 杨延顺摇摇头,看看桌前的四鼠和白眼眉徐良,口打唉声,说道:“那是我三弟颜查散之妹,也是我刚过门的嫂嫂,颜书瑶。” 四鼠闻言一愣,白玉堂在信中只提到了他和杨八郎、颜查散结义的事情,以及想要计杀统制官张明檀,但是并没有提及娶亲一事。所以四鼠心中疑不解,二爷韩彰便问道:“你是说那女子是小五的媳妇儿?” 杨延顺:“是,正是大哥白玉堂之妻!” 卢方:“那为何她却和你来到此处?” 蒋平也问道:“怎么不见小五呢?他去哪儿了?” 四只耗子你一言我一语问得杨延顺头都大了,最后还是徐良一拍桌子,喊道:“行啦!你们四个老耗子好没道理啊,叽叽喳喳问起来没完没了,你们倒是让我八叔说句话呀!” 四鼠这才安静下来,一起看着杨延顺等他解释。 杨延顺重叹一声,道:“四位兄长,此地人多眼杂,不知能否先到客房再容我详细说来?” 蒋平一拍桌子,道:“行!咱们这就上楼去大哥的房间!” 说完五个大人带着一个小孩就上了楼,到了客房里,蒋平把门窗关好,凑到杨延顺身旁,问道:“八弟,这下能说了吧?” ☆、猫鼠的陈年旧账 杨延顺点点头,便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向四鼠述说。从三兄弟相遇开始,说到结义,又说到计算统制官张明檀。再后来白玉堂娶妻小妹颜书瑶,大婚之夜杀了张明檀,随后又跟一个男人跑了。以致后来涪王赵廷美杀进知州府,抓走了颜查散,留书叫自己亲往金陵赴约,自己才带着颜书瑶来到了这家鸿林客栈。 一翻经历讲述完毕,四鼠没人言语了,连白眉徐良也一句不吭。就见大爷钻天鼠卢方面沉似水,其余三鼠也是面容难看。最后蒋平开口问道:“八弟,你说小五在大婚之夜跟了一个男人跑了,这可是真的?” 杨延顺点点头,道:“这虽然不是我亲眼所见,但却是三弟颜查散看见的,并且告诉了小妹颜书瑶,再后来小妹才告诉我的。” 蒋平啧啧嘴唇,说道:“小五啊小五,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哪个男人竟然让你如此上心,连自己的媳妇都不管了!” 卢方冷哼一声,道:“不用说,一定又是那御猫展雄飞!” 穿山鼠徐庆也点头说道:“一定是他!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来祸害咱家小五。” 杨延顺一听这话心知必有隐情,便开口问道:“四位兄长,不知这展雄飞是何许人也?”他与我大哥白玉堂又有什么关系?” 卢方欲言又止,蒋平在一旁看着,便道:“大哥还是说吧,小五和八弟结拜,也就不算外人了,自家人不怕丢人,说吧说吧。” 杨延顺一听这句话更是迷糊了,什么丢不丢人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难以说出口。 卢方皱了皱眉,这才对杨延顺讲道:“五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叫南侠展昭展雄飞。此人功夫了得,手中一把巨阙剑举世无双。后来此人进了开封府,做了办差官,因功被皇上封为御猫,官至四品带刀护卫。本来他和我们陷空岛五鼠没什么瓜葛,可是小五觉得展昭御猫的封号正和我们五鼠相克,觉得展昭是故意想要压我们一头,给我们难堪。我们四人劝说小五不要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年轻气盛,背着我们兄弟四人偷偷跑到开封府和展昭一较高下。再后来他在东京惹恼了展昭,我们怕他打不过展昭便追到东京帮忙。怎知道等我们到了东京汴梁,小五居然告诉我们他喜欢上展昭了,不准我们打展昭。我们一气之下又回到了陷空岛。谁知道一年过后,小五哭着回来了,虽然没跟我们说为什么,但是不用问,一定是被展昭欺负了,可还是不准我们替他报仇。在家呆了两个月,小五离家出走,并且留书告诉我们不要去找他,否则就抹脖子自杀。直到十天前,我们收到了小五的书信,这才启程要去扬州寻找小五。” 杨延顺听罢这番话恍然大悟,想不到大哥白玉堂竟还有这样心酸的一段往事。 卢方讲了半天喝了一口茶,又问道:“事到如今,八弟你有什么打算吗?” 杨延顺答道:“正如方才所言,我要带着小妹颜书瑶去金陵救我的三弟颜查散!” 卢方沉吟半晌,说道:“八弟不可去啊,那金陵可是龙潭虎穴!涪王盘踞江南多年,金陵一带正是他的老巢,可谓凶险莫测。” 杨延顺:“可也由不得我不去啊!大哥白玉堂不知所踪,实话说我并不担心他。一来他武艺高强,二来又是和展昭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危险。倒是我的三弟颜查散,一介布衣书生,身陷危险之地,我这做二哥的又怎能放任不管呢!再者说涪王赵廷美点名道姓叫我前去赴约,我若不去,岂不是懦夫!” 卢方听罢点点头,知道再劝也没什么用了,便道:“八弟,相识一场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况且你还带着小五的媳妇。虽然小五这事儿对不起弟媳,但他们小两口毕竟已经拜了天地,我们这些当哥哥的不能不管。这样吧,我带着二弟三弟继续去找小五,让四弟跟着你去金陵搭救颜查散。金陵城江湖人士众多,八弟你初涉江湖,有四弟在身边还可以互相照料,我也能放心了。等到我们找到了小五,就去金陵与你们汇合,到时候准让他给弟媳道歉谢罪!” 杨延顺本不愿意带着水耗子蒋平,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次出来得匆忙,没有吱会于台文等众家太保,也没有来得及和吹灯大师打招呼,身边没有江湖人,的确势单力薄。想到这儿他便答应下来。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小二端来了汤药。杨延顺接过汤药离了卢方的房价来到颜书瑶的房内。轻轻关上房门,来到床榻之前,颜书瑶依然熟睡在卧。杨延顺不忍叫醒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过了好大一会,眼角扫过床尾,这才发现小妹还穿着鞋子。杨延顺心想这如何能舒服,便伸手将颜书瑶的一双绣鞋扒了下来,紧接着便见一双玉足,小巧可人。杨延顺心中一荡,急忙把鞋子在床前摆好,深吸一气,不敢再去多看一眼。不知为何,心中十分不安。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有人叫着自己。杨延顺扭头一看,颜书瑶醒了。也不知道是被自己惊醒的还是睡醒了,杨延顺也不敢多问,总之满脸通红。“小妹睡睡得可好?” 颜书瑶轻轻应了一声,反问道:“二哥,那四个人是谁啊?” 杨延顺知道她问的是那四只耗子,便答道:“他们是大哥白玉堂的四位结义兄长,都是一家人。” 颜书瑶闻言把头往床内一歪,不再说话。杨延顺不明就里,以为刚才自己为她脱鞋被她发现,生了自己的气,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解释却又张不开口,只好吞吞吐吐,端起汤药,小心说道:“书瑶,该喝药了。” 小妹颜书瑶把头一摇,“不喝!” 杨延顺眉头一皱,却又马上舒展开来,耐心哄劝道:“小妹听话,来把药喝了。” 颜书瑶又是摇头,杨延顺无可奈何,便把药碗放在桌上,坐在床边,二人尽皆一言不发。 颜书瑶见杨延顺也不说话了,只觉得心中委屈,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正所谓美人泪,杯中酒,谁喝都得醉。杨延顺也不例外,一见小妹哭了,心中又是自责又是心疼,只好凑上前去伸手帮小妹擦拭眼泪。哪只颜书瑶突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不哄我了?” 杨延顺闻言一怔,又急忙哄道:“小妹快快喝药,良药苦口利于病,病好了咱们才能继续赶路呀!来吧,二哥亲自喂你。”说着杨延顺一手端起汤碗,一手拿着汤匙送到颜书瑶嘴边。颜书瑶看了他一眼,噗嗤一笑,这才喝下汤药。 再说第二日清晨,雨过天晴,大爷钻天鼠卢方带着二爷韩彰、三爷徐庆离开客栈去寻白玉堂。临走之时,大爷把白眼眉徐良交给杨延顺,说道:“八弟,小良子虽然年龄小,但这孩子聪颖过人,也有些功夫在身,我就把他留给你了。”说完未等杨延顺拒绝便翻身上马走了。 杨延顺心中略有不悦,心道这下好了,我拖家带口的,到了金陵若是出了大事可怎么办呢?又得照顾小妹书瑶,还得照顾这个白眼眉徐良,还有一只水耗子。可是木已成舟,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望着卢方三人远去的背影,杨延顺带着白眉徐良返回客栈。又住了两天,颜书瑶病情已好,四人这才重新上路,奔往金陵而去。殊不知前方一场大难正等着八郎杨延顺! ☆、捉虎令 话说杨延顺带着小妹颜书瑶、水耗子翻江鼠蒋平以及白眼眉的小孩徐良离了鸿林客栈,一路快马加鞭直奔金陵,路上无话。单说四日之后,四人抵达金陵城下,杨延顺刚要打马进城,却被蒋平蒋则长一把拽住,“老兄弟,你要干什么去?” 杨延顺一愣,答道:“打马进城啊!” “不可啊!”蒋平道:“这涪王请你来金陵赴约,可谓是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在一切没有打探清楚之前,我们这样贸然进城,若是涪王有诈,在城中设了埋伏,岂不是措手不及!今日日已西垂,我们还是在城外找家客栈休息吧,等到明日晌午再进城不迟。” 杨延顺心有不悦,心说我堂堂的杨八郎还会怕谁不成!但是转念又是一想,自己此时还带着颜书瑶,自己不怕,但是若是小妹有什么闪失,可对不起大哥和三弟呀。想罢之后只好点点头,答道:“既然如此,便依四哥所言。只不过,不知这城外哪里有客栈?” 蒋平见杨延顺答应了便笑道:“有,金陵城之繁盛不输于东京汴梁,乃是南方的枢纽重镇,无论是城里城外皆是商旅不断,客商无数!我们兄弟行走江湖多年,也常来金陵,西门外有一家大客栈,叫秦家老店,是江湖人开的,与陷空岛有点交情,咱们就去他家!”说完蒋平前头带路,白眼眉紧跟着。 杨延顺也没什么可说的,便一策马,带着颜书瑶也跟在后面。 时间不大,四人绕到金陵城西门外,远远的便见一家老店的旗幌子飘在空中。走近一看,这是一家大店,比鸿林客栈要大的许多。店房充足,环境优良,从贩夫走卒住的合间大房到文人书生住的雅间,以及富商显贵住的套房跨院,应有尽有,故而这家老店也是鱼龙混杂,卧虎藏龙。 蒋平刚一跨进店门,店内的老掌柜的便迎了出来,双手抱拳,笑道:“哟,这不是翻江鼠四老爷嘛,怎么有空来咱的小店,多年未见,一向可好啊?” 杨延顺站在蒋平身后上下打量着这位掌柜的,是一名老者,年龄在五十上下,面色古铜,体格硬朗,精神饱满,两眼放光,看得出这不是一般的老头。来时的路上蒋平就曾和自己说过,这老头原来是在扬州开镖局子的,后来金枪镖局越做越大,老头自认为不是金枪太保的对手,竞争不过他,便顺水推舟,送了于台文一个人情,自己不做了,来到这金陵城外开了秦家老店。老头姓秦,单名一个希字,擅使一对熟铜锏。因为老头性格好,人缘不错,闯荡江湖之时有个外号,叫赛叔宝。 再说翻江鼠蒋平,见掌柜的秦希亲自接了出来不禁觉得脸上有光,再者老友相见,也是分外喜悦。蒋平对秦希说道:“多谢老哥哥惦念,我们五鼠弟兄都好,今天来的匆忙,不知还有没客房了?” 秦希忙道:“有有有!我专门为咱陷空岛的五位兄弟准备了一个跨院,你们来了就住,没来就空着,从不给外人住。”说着领着四个人往跨院走。蒋平再三称谢,几人便来到了一座跨院,院内有五间客房,住四个人绰绰有余。 不久日落西山,老掌柜的秦希处理好前院的杂事之后便命人准备酒菜,来到跨院内找蒋平叙旧,正好杨延顺也在屋内和蒋平说话。由蒋平引荐之后,杨延顺就算正式认识了秦希。秦希得知杨延顺的身份之后,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半天,随后长叹一声,道:“罢了,八将军果真将星魁元,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不过也幸亏你我有缘,八将军住进了小店,否则福祸难料啊!” 杨延顺一听此话心知必有蹊跷,看看蒋平,后者也怀有疑问,便开口问道:“老哥哥,不知此话怎讲?” 秦希道:“你们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金陵城中放出风来,说是涪王悬赏三千金捉虎。这涪王在江南就是皇上啊,他下的悬赏令不就相当于圣旨嘛,故而无论是绿林的强盗飞贼还是江湖的各门各派都等着捉虎呢,这个悬赏令也就称作捉虎令!” “捉虎?这金陵城还出了老虎不成?”蒋平问道。 秦希:“非也非也!这虎不是山中的老虎,而是指八将军啊!” 杨延顺听得此言更加糊涂,这赵廷美明明是留信叫我来金陵,却又要悬赏捉我,难道是怕我不来吗? 蒋平不知杨延顺所想,但却是哎呀一声,说道:“亏得咱们来了老哥哥的店,否则一进金陵城不久被人发现了啊!金陵一带本就江湖人众多,涪王又下了悬赏令,重赏之下必有贼人,咱们要处处小心啊!八弟,我看明天你也别出门了,我自己进城帮你打探打探!” 杨延顺闻听此话心中略有不悦,涪王大张旗鼓地散播消息要来抓我,我若是畏畏缩缩岂不丢人,这怎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蒋平精于世故,更善于察言观色,此时观杨延顺动作便心知他的不满,刚想出言劝解,忽听房上的瓦片有响动,不用说定是房上有人!蒋平与秦希对视一眼,老头秦希也察觉到了,唯有杨延顺还不知情。 再看秦希,起身将屋内的烛灯一一吹灭,以免屋外的人向屋内打飞镖暗器,蒋平随后抓起一把椅子丢出窗外,投石问路。随即蒋平和秦希双双跳到屋外,口中叫道:“哪里来的朋友,出来见见吧!” ☆、江夏三鬼 话说杨延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步迈到门前向院中观望。只见院中左右各有两盏气死风灯(乞赐封灯),将院中的大部分地方都照的清晰。蒋平和秦希并肩而立,他们面前的院墙下的暗处似是有人影晃动。白眼眉徐良也从自己的小屋里跳了出来,站在一旁仔细打量。杨延顺暗自忖道:想不到还未进金陵城,就已经有江湖人士望风而动追找到这里来了,不用说,这定是来抓自己想要领悬赏的。 此时那院墙下的人想必也知道自己身份暴露,便也不再隐藏,大步迈出,站在院中,未等说话,先是一抱拳,这叫先礼后兵。 杨延顺仔细看去,一共三个人,头一位身高一丈左右,脖子细的像擀面杖,脑袋大的像冬瓜,饼子脸,斗鸡眉,母狗眼,蒜头鼻子,蛤【罂嘴。大脑袋上还戴了一顶小帽子,鬓插红绒球,身穿箭袖袍,腰里扎着带子,挂着百宝囊,背后还背了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正是深夜看丑鬼,越看越糟心。杨延顺心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磕碜的人呢,比密斯托哈强不了多少。再看他身后那两位,也是丑鬼中的魁首,实在不能当人看。 再说蒋平率先开口问道:“不知三位壮士姓甚名谁,还望能够通报姓名。” 话音一落,那为首的大脑袋便答道:“嘿嘿,你问我是谁,站稳了,小心大爷一报名把你们吓趴下了!” 蒋平心说这丑鬼怎么这么多废话,刚要开骂,那大脑袋已经说道:“这位是我大哥,人称要命鬼黄荣江。”说着一指自己左手边的丑鬼说道。“这位是我二哥,人称追命鬼黄荣海。”又一指自己右手边的丑鬼。“再往下说,就是你家房爷我啦!爷爷我姓房啊,叫房书安!江湖人称细脖大头鬼是也!我们兄弟三人就是江夏三鬼,你怕不怕?” “哦原来是江夏三鬼啊!”蒋平拉了一个长音说道。 房书安冷笑道:“正是你家三位爷爷驾到!” 蒋平一摇脑袋,“没听过!” 房书安大脑袋一晃,这个泄气啊,心说你没听过还哦什么哦,害的我以为你知道似的。“别管你听没听过啦,今天夜里房爷是来找杨八郎的!你们几个谁是杨八郎,赶紧站出来自己找绳子捆上,省得大爷费事!” 蒋平把小胡子一挑,咯咯一乐,道:“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丑鬼是来抓杨八郎领赏的?” 房书安把母狗眼一瞪,“少他【妈】废话,快点把杨八郎交出来!” 这一句话惹怒了杨延顺,心说我堂堂杨八郎还会被你们三个丑鬼唬住!当即迈开大步来到近前,往房书安面前一站,骂道:“丑鬼,你可认得我?” 房书安被杨延顺吓了一跳,母狗眼一翻,“不认识,你他【妈】是谁啊?” “八爷我就是杨平杨延顺!” “哎呀,你就是杨八郎!”房书安大脑袋一晃,指着杨延顺说道:“好小子,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该着我房书安在涪王面前立功,你来的正好,快快缴械投降,给我磕三个响头,再跟我到王府走一趟,爷爷把你往上一交,我就领了赏钱。你若答应还则罢了,否则。” “否则怎样?” “嘿嘿,嘴里蹦出半个不字,管杀不管埋!” 几句话说的杨延顺火往上撞,硬眉一立,双手推开,握紧双拳:“丑鬼,你真是大言不惭,八爷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抓我领赏!” 房书安一看杨延顺握拳要打自己,也冷笑道:“嘿嘿,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该着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少说废话,接拳吧你!”说着杨延顺向前一窜,挥拳便打,哪知房书安突然向后跳出一丈开外,“慢着!” 杨延顺硬眉一皱,不悦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手掐着腰说道:“你小子不是武林中人,不知道房爷的个性,无论和谁打架,动手之前,房爷我都要练一趟刀法。一来热热身,二来让你见识见识房爷的厉害,万一你觉着自己打不过我,还可以认输谢罪。”说完没等杨延顺答应,便自己解下背后的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单手握刀,母狗眼一闭,挥舞开来。 小片刀左一刀右一刀耍的呼呼刮风,刀光剑影,自以为不含糊,其实也就唬人还行。在场的都是能人,自然不会被他所骗,这个房书安一看就是个草包,草包中的大草包! 单说杨延顺心中这个气呀,哪有这样的人,打架之前还要自己热热身,眼看着房书安练完了一趟刀法,自己都没动手呢,他就已经气喘如牛,满脸通红了,这还用打吗? 再说房书安,练完刀法的最后一招收刀式,把刀往怀中一拉,母狗眼一睁开,正看见自己的大哥要命鬼黄荣江,刚想问杨八郎跑哪去了,黄荣江把嘴一咧,埋怨道:“三弟呀,太要命啦,你怎么练蒙圈了呢,这可真要命啊,方向反了,那个杨八郎在你身后呢!” 房书安应了一声,刚想转身,就听见“啪”的一声,杨延顺的一脚正踹在他的屁股蛋子上,一下子把房书安踹出老远,手中的小片刀都飞了,他自己则被踹趴在地上。追命鬼黄荣海见状急忙跑过去扶起房书安,口中还不停地念叨:“哎呀,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这个杨八郎不简单啊,三弟没事吧,真有意思!” 房书安哼哼呀呀地站起身来,一手捂着自己的屁股,一手接过要命鬼黄荣江递过来的小片刀,骂道:“姓杨的,你怎么暗下毒手呢,太不要脸啦!我刚热身完,还没说开打呢你就踹我,不行,老子不服!再来,房爷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杨延顺这个气呀,心说我杨八郎和你这个草包还需要大战三百回合?三个回合打不死你,都算我白活!想到这里杨延顺叫道:“小良子,把我的定唐刀拿来!” 白眼眉徐良正在旁边看热闹呢,心说这三个丑鬼一个比一个丑,越丑的越有意思,此时听到杨延顺吩咐,急忙取来定唐刀。 再说杨延顺接过定唐刀,摆了一个夜战八方踢刀式,骂道:“房书安,你不是叫细脖大头鬼吗,我今夜就斩你狗头,让你做个真鬼!” 江夏三鬼中的老大黄荣江一看,心说不好,“要命啊要命啊,三弟,和姓杨的大关刀比起来,你的小片刀就是修脚刀啊,太要命啦,要不咱跑吧?” 老二黄荣海也道:“杨八郎有点意思,这把大刀更有意思,三弟你行吗?” 房书安一看杨延顺的大关刀,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嗡了一声,又大了三圈,这两条腿也觉有有点发飘,鼻子一抽,好悬没哭出来,“二哥,我觉得不行啊。” ☆、白莲花 杨延顺手拿定唐刀,迈步向前,手起未等刀落,眼前的三人突然跪了下来。房书安把嘴一咧,膝行三步,一把抱住杨延顺的大腿,哀求道:“八爷爷饶命唉!孙儿我投降啦!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起了歹心,以下犯上,冲撞了您老的虎威。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成一个屁放了吧!孙儿我定然记得您的好,从此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定有孙儿我报恩的时候!” 杨延顺一听此言,只觉得头大,这个细脖大头鬼一口一个孙儿,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怎么这么不要脸呢?忒没骨气了!杀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意义。故而杨延顺把大刀一收,拄在地上,半晌也没言语。江夏三鬼见杨延顺没有动作,难解其意,不明其心,便又齐刷刷地向蒋平叩头,房书安又哀求道:“四老爷您也替孙儿们说说好话啊!同为绿林人,虽说咱们往日没有什么深交厚情,但是人不亲武艺亲,武艺不亲祖师爷还亲呢。您想啊,我们虽是败类,但咱们也算是同宗同源。实不相瞒啊,您的老师那也是我的师爷啊!说这话您可能不信,您不是有一个师弟叫尚红云嘛,那是我授业老恩师,我的亲师父啊!师父他老人家可疼我了,您说今天要是把我杀了,等到日后你们师兄弟一碰面,我老师一问,师哥呀,你当初怎么把我的徒儿给杀了呢?您说这多尴尬啊!所以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孙儿吧!” 翻江鼠蒋平一听,这小子居然是自己的师侄?师弟怎么收了这样的一个人当徒弟呢,我也没听说啊!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和师弟自从辞师下山之后就很少见面,说不准他真的收了这个丑鬼做徒弟也未尝可知啊!想罢,蒋平问道:“房书安,既然你知道我是你师伯,那为何刚才对我爹长妈短地骂着?现在有了生命危险倒想起来叫我四爷爷啦?” 房书安急忙把磕头,如同捣蒜,道:“四爷爷啊,都怪孙儿鬼迷心窍,被那赏金给蒙了双眼,刚才没有看清您老人家的容貌啊。这不八爷爷的一脚把我踹醒了,咱们爷孙俩才有机会相认呀!多谢八爷爷您刚才的一脚,要不您受累,再给我一脚,把我踹飞吧,飞得越远越好,争取您把我踹到这院墙外最好!”说完又跑到杨延顺跟前,背对着杨延顺,腰向下一弯,把屁股撅得老高,“八爷爷劳烦您再给孙儿来一下吧!” 杨延顺心中这个烦,心说这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看着他就不烦别人! 杨延顺自然不会去踹他,而是抬起定唐刀,倒转大刀,用刀杆的尾部向前一怼,正怼在房书安的屁股上,疼的房书安嗷的一嗓子跳出三丈,滚到院墙之下。 再说杨延顺,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在心中挂念着小妹颜书瑶,心说外面打得这么热闹,怎么小妹的房间却如此安静呢?甚至连灯光都没有亮起。杨延顺越想越觉得不安,便迈步来到颜书瑶的房前,轻轻叩响房门,唤了一声“书瑶”,不见屋内有任何动静。杨延顺硬眉一皱,伸手推门,门却是没有开,被人从屋内搭上了门栓。杨延顺心道不好,抬腿一脚哐当踹开房门,冲进屋内,快步来到榻前,伸手一探,床榻之上只有被褥,空无一人。杨延顺只觉得冷汗直流,环顾一周,只见窗户大开,来到窗前一看,一条小路蜿蜒至夜色深处。再看看窗棂之上,沾有些许泥土,不用说,小妹颜书瑶定是被贼人掳走了! 杨延顺虎目圆瞪,出屋进院,从墙角一把拎起正蜷缩一团的房书安,面露凶光,“我问你,你们把颜书瑶弄到哪里去了?如实招来,否则我今夜定送你去投胎!”说完又把房书安往地上一掷,疼的房书安直叫唤。 蒋平等人一看便知道出事了,急忙围了上来,杨延顺将颜书瑶失踪一事一说,蒋平一拍脑袋,大叫不好,“一定是趁咱们不备,有人掳走了弟妹颜书瑶,此乃调虎离山之计呀!房书安在外佯攻,贼人却在暗处动手,看来他们的目的不是八弟而是颜书瑶啊!” 话音刚落,就听房书安在地上爬起来,晃着大脑袋,接话道:“非也非也!四爷爷你说错了,这不是调虎离山,而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叫坐山观虎斗,顺手牵羊!” 蒋平看着自己的这个师侄就来气,甩手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还有脸在这儿拽文嚼字,有屁快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不如实招来!” 房书安这回也不敢站起身来了,而是趴在地上,哼哼呀呀地说道:“四爷爷别打啦,我说,我全说!四爷爷你误会了,我们兄弟三人并没有同伙儿,今天夜里来呢的的确确是为了抓八爷爷去领赏的,这是我们的初衷啊!”随后房书安的母狗眼一翻,道:“八爷爷,你们是不是丢了一个女人啊?” 杨延顺点头道:“不错!” 房书安:“哎呀,那可就大事不好啦!四爷爷你有所不知啊,我们兄弟三人在来的路上碰上了一个人呀,你猜我们碰到谁啦?” 蒋平抬起巴掌就要打,房书安急忙答道:“别打别打,你慢慢听我说,我们碰到白莲花宴丰啦!他问我们干什么去,我说来抓八爷爷。他就说也想跟着我们一起来,为我们献上绵薄之力,帮帮忙什么的,顺便也想分点赏钱。但是,却被你的乖师侄我义正言辞道拒绝啦!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宴丰不是个好东西!他混号白莲花,是个臭名昭著的采花大盗,江湖上提起他的名字呀,顶风臭十里!这贼人也分三六九等,采花贼是最下贱的。我们江西三鬼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也不屑与他为伍!想必是因为被我们拒绝了,他心中不服,这才偷偷地跟着我们来到了秦家老店,发现了颜书瑶并且趁乱做下此等罪恶滔天之事!” ☆、受伤的乌龙驹 白莲花宴丰趁乱掳走颜书瑶,可急坏了秦家老店的众人。杨延顺二话不说牵来了乌龙驹,刀逼房书安,要他带路去寻宴丰。房书安把嘴一咧,道:“八爷爷,孙儿我与那白莲花没什么交情,又怎知道他住在哪里啊!” 杨延顺硬眉倒竖,骂道:“少说废话,你既然这么了解他怎会不知他藏在何处!再说你等皆为江湖败类,私下里不知一起干过什么勾当,说你们没有一点交情,我却不信!今天你就是用鼻子闻,也得给我闻出来白莲花的下落!再敢言说半个不字,休怪我刀下不留情!” 房书安哪还敢反驳,只好点头答应。蒋平等人一看,自然不会让杨延顺单枪匹马去救人,当即也牵来马匹,翻身上马,房书安在前头引路,众人紧随其后。 话说房书安的的确确如杨延顺所说,他与白莲花没什么深厚的交情,但并不是一点交情也没有。此二人本是同乡,但又互相看不上。宴丰嫌弃房书安是个草包,他闯荡江湖只不过是狗掀帘子全靠嘴。另一边,房书安也不耻宴丰的人品,不屑与之为伍。可说到底二人皆是同乡,清楚各自的底细,所以在路上房书安就对杨延顺说道:“八爷爷,这个宴丰还有一个哥哥,叫白菊花晏飞。武艺超群,人长得也漂亮,但也是一个大淫贼,比其他弟弟宴丰犹过之而无不及!晏飞在金陵城外西北三十里处的马家庄有座宅子,我想宴丰一定是藏在他哥哥家里了,咱们去那儿没准能找到他。不过我没去过马家庄,只听别人说过大概的方位,具体的路线可能不太明白。” 杨延顺哪还管的许多,几人在月下快马加鞭,奔上了金陵城西北的官道。走了有大概半个时辰,眼前的官道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一条大道分成了三条小路。这是个岔路口,借着月光还可以看清路旁草丛里的一块石碑。房书安打马上前,就见石碑上刻着三个古字:睢隍道! 房书安看罢转头对众人说道:“各位爷爷,再往前走,孙儿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三条路不知哪一条能通到马家庄,此时三更半夜,也没有过路的人让咱们问路,这可如何是好?” 杨延顺紧锁眉头,看房书安的样子也不像撒谎,可此时小妹被宴丰掳走,安危莫测,自己岂敢再做耽搁,想罢便道:“事到如今,我们只好兵分三路,无论哪一路通到了马家庄,都务必救出颜书瑶!” 蒋平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但不知怎么分派三路之人呢?” 杨延顺看看身边的几人,道:“四哥,你带着房书安,徐良,追命鬼黄荣海走左路;秦老哥带着要命鬼黄荣江走右路,我自己走中路。明天日落之前,咱们秦家老店汇合,不见不散!”说完未等蒋平答应,杨延顺便一甩马鞭,奔中路而去。急的蒋平连喊数声,但杨延顺马快,早已不知所踪。蒋平一拍大腿,心中暗道:八弟呀八弟,你怎么如此鲁莽呢,单枪匹马,人生地不熟,还有不知多少贼人要抓你领赏,你这不是自己找死去嘛!颜书瑶已经丢了,你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小五白玉堂交代! 蒋平哀声连连,却也没有补救的办法,无论是自己这一路还是秦希那一路,都不能再抽人去追杨八郎,因为虽然白莲花宴丰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他哥哥白菊花晏飞可不好惹!若是遇到了晏飞,人少还真不好对付。但是转念又一想,杨八郎是何许人也,将星魁元!他所见识过场面只在众人之上,不在众人之下,定会遇难成祥,化险为夷!罢了,我等就依计行事吧。想罢,蒋平等人兵分两路,一左一右,打马奔进夜幕深处。 单说杨延顺离了众人,这才长舒一气,因为他本就不喜欢人多,向来习惯匹马单刀,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此时他心中如火烧,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马家庄,抓住宴丰一刀劈了,救出小妹颜书瑶。故而心中牵挂,没有注意到身旁环境的变化,路旁的树林越来越浓密,脚下的路越来越窄。也该着杨顺今夜不太平,跑了有两柱香的时间,他这才察觉有异,一拉马缰绳,勒住战马,四下打量,不知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 再说乌龙驹被杨延顺一勒马缰绳,希律律一声嘶鸣,前蹄扬起,停了下来,却也惊醒了一旁树林深处藏在树上的一人。此人本来躺在树杈之间熟睡,忽听耳边马蹄声响,又是一阵嘶鸣响彻夜空。等他睁开双眼,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向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骑在乌龙驹上的杨延顺,一下子就精神了。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借着月光上下比对一翻,此人不禁笑逐颜开。将画像重新往怀中一揣,挺胸提气,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杨延顺的马背之上,躲在杨延顺身后,没发出一点响动。 杨延顺还在踌躇不前,根本没发觉身后有人,但是乌龙驹察觉到了背上多了一个人。大凡名马,皆通人性,有一颗护主之心。乌龙驹察觉来者不善,而杨延顺还不知道,故而乌龙驹猛然打了个响鼻,不住抖身,想把那来历不明的人甩下背来。杨延顺不知其意,见乌龙驹躁动不安,便勒紧缰绳,伸手按住马首,不住安抚。怎知乌龙驹愈发暴躁,上蹿下跳,嘶鸣不断。杨延顺本就心烦意乱,此时被乌龙驹一闹,更是怒火中烧,便大喝一声,骂道:“畜生,作甚怪来!” 乌龙驹吓得浑身一颤,正所谓一物降一物,它再爆烈,也不敢逆杨延顺的虎威,所以不敢再动,把马首一低,垂头丧气,心说:主人啊主人,我这是为你好啊!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还骂我,算了,该着你今晚遭难,我也不管你了。 ☆、俊秀的臭豆腐 话说杨延顺可不知乌龙驹的委屈之处,此时咬定牙关准备继续前行,哪想到忽觉背后有人吹气,正吹到自己的脖颈上,热乎乎的,不疼不痒,倒有几分舒坦。杨延顺伸手一摸脖颈,没觉得有什么。刚放下手来,又是一阵热气,不禁心中疑惑。回头向左看看,没人。回头向右看看,还是没人。杨延顺皱着眉头,低头不语,心说难不成今夜遇到了过路鬼戏弄于我不成?古人皆迷信,杨延顺也不例外。他正想着,只觉得那股热气又吹了过来。杨延顺没有动,而是紧盯着地面,月光洒下,地上除了自己骑着乌龙驹的影子之外,还有一道黑影骑在马背之上,正贴着自己身后! 杨延顺心中一惊,但也没有害怕,有影子那就不是鬼。正所谓腰里揣副牌,谁来跟谁玩!只要是活人,我杨八郎就不怕!正好心中有气,便对此人发!想罢,杨延顺双手握拳向后一探,却被那人扼住了手腕,又化拳为掌,向后一推,那人没他力大,只得松开双手与他对了一掌。杨延顺趁机回头一望,就见一个身影借着自己的掌力向后一跳,飘落下马,站在路中间。 杨延顺也翻身跳下马,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着那个人,一共看了十八眼,杨延顺心中的怒气便消了一半,因为面前这个人长得俊秀可人。二十出头的年岁,身高七尺有余;细腰梁宽肩衫,箭袖袍裹身,干净利落;鬓插野花,粉嘟嘟的惹人怜爱;面如满月,五官标致,眉梢之间不带一点杀气,尽是温良之色。杨延顺心说此等就算杀人放火也比旁人看得顺眼,所以压下心中怒火,问道:“不知兄台是何人,为何戏耍在下?” 那人向前走了几步,目含春波,笑如桃花,两排银牙一碰,开口答道:“吾呀!你先不要问鹅是谁,鹅来问你,你可是那杨八浪?” 听了这番话杨延顺心中就凉了半截,方才的热情一下就退了大半,怎么如此俊秀的人说起话来这么难听!一嘴的南方口音,想必和任炳任堂惠是一个地方的人。还有点大舌头,一说“我”就说成了“鹅”,还把自己叫成了“杨八浪”,唉看来这世上果真没有完美之人。 杨延顺不愿多言,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而那个人却是咯咯一乐,“鹅本以为无论是谁抓到你杨八浪也都轮不上鹅呀,不成想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真是天公作美,让鹅这个瞎猫碰上了你这个死耗子,看来咱们缘分不浅啊!杨八浪,跟鹅走一趟王府,咱们领赏钱去吧!” 杨延顺暗叹一句,这可不妙,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想要抓自己领赏的人。如今我还要去解救小妹颜书瑶,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抓我去王府!想到此处,杨延顺决定先探探此人的底细,便问道:“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杨八郎岂能被无名之辈所擒!” 那人一听,答道:“吾呀!鹅是个南方人呀,姓冯,名渊,字更谣!江湖中看得上鹅的人称鹅为圣手秀士!看不上鹅的人叫鹅臭豆腐!” 书中代言,这个圣手秀士冯渊不算恶人,只是不学无术,不务正业,武艺平平,唯有轻功还可以拿得出手。他浪荡江湖多年,净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好在也没有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人又长得不错,所以人送绰号圣手秀士。是说他白白净净像个秀才一般,并且轻功傍身,经常小偷小摸的,才叫做圣手。但他是个南方人,说话的时候口音很重,还有点大舌头,并且他嘴里不饶人,什么难听说什么,故此很多人看不上他,叫他臭豆腐!此人日后与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共同投靠了开封府,为朝廷效力,在“倒座南衙开封府,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希仁的手下当了办差官,算是改邪归正。冯渊与房书安同为草包饭桶,一俊一丑,惺惺相惜。加上二人江湖气十足,满肚子的坏水,正人君子不好意思做的事他俩都好意思做,所以在开封府专门对付那些大奸大恶之辈,屡试不爽,人称“开封二坏”,也算是包拯面前的红人,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单说此时冯渊报了名号,随即就想上前来擒杨延顺。杨延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眼看动起手来,先下手为强,握双拳直奔冯渊面目,再看冯渊,不慌不忙,等到杨延顺双拳到了近前,右手一探,推开双拳,左手一立,直奔杨延顺的耳轮,这一招叫做丹凤朝阳!杨延顺向下一低头,再看冯渊,双掌并在一处,泰山压顶,按杨延顺胸前的华盖穴。杨延顺急忙向下一坠,紧接着往外一纵身,这才把冯渊的第二招躲开。可是冯渊一晃脑袋,两臂一摇,脚下使了一个野鸡蹬步便跟了过来,随即饿狼掏心,双掌直奔杨延顺的软肋。杨延顺一看不好,急忙使了一招狮子大甩头,这才把冯渊给摆脱了。 三招过后,杨延顺的冷汗就下来了,心说还真小瞧了这个臭豆腐冯渊,这三招处处惊险,稍有疏忽,自己今夜就得交代在此处了。 再看冯渊,也是吃惊不小,随后打蛇随棍,垫步上前,二人又战在一处。杨延顺使出三十六路太【祖】长拳,威力不容小觑。冯渊这边,依旧还是方才那三招。三招过后,还是那三招。反反复复,颠颠倒倒。原来冯渊只会三招,打快拳还可以唬住人,但是时间长了就露出了破绽,所以说他是个饭桶,也就比草包房书安强一点而已。 又打了十几回合,杨延顺暗自冷笑,心说冯渊这两下子还真是差劲,他想抓自己去领赏是不可能了,但是自己也很难逃脱。因为冯渊的轻功了得,杨延顺抓不到他,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冯渊都能利用轻功巧妙地躲开。若是杨延顺缓下力道,冯渊又能瞬间黏上来,就像一张狗皮膏药,甩不掉,撕不烂,怪不得他叫臭豆腐呢,真是讨人烦,招人厌! 这可急坏了杨延顺!杨延顺本就有事在身,不愿耽搁,可被冯渊缠住,难以脱身。二人打了将近三十回合,杨延顺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声,“呔!”吓得冯渊倒退三步。杨延顺趁机来到乌龙驹旁,一抬手摘下九环金攥定唐刀,提刀在手,杀心便起,心说即便是你冯渊再美上三分,我今夜也要辣手摧花,斩了你这个臭豆腐! 冯渊一看杨延顺拿了兵刃,自己也急忙抽出腰间的小钢刀,锃明刷亮。但是和杨延顺的大关刀比起来,颇显可爱!杨延顺一见冯渊的小钢刀,莫名地想起来房书安的小片刀,想了一想,兀自忖道:算了,这个冯渊和房书安一样,是个浑人,我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呢!思来想去便没有了杀意,握住了定唐刀,没有动作。 冯渊见杨延顺突然不动了,不知虚实,也不敢先动手,二人便拿着兵刃你看我,我看你,僵持半晌,忽听从路旁的树上飘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两个大男人含情脉脉地看着有甚意思,倒不如姐姐陪你们快活快活!”话音一落,一阵异香飘散,冯渊面色惊【变】,大呼不好,急忙用手掩住口鼻,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觉得头晕目眩,小钢刀脱手,随后整个人便倒在路边。 杨延顺不知发生何事,刚想看个仔细,就见面前银光一闪,三根银针飞来,正刺在面颊,初时不觉如何,走了不到三步,手中定唐刀也浑然脱手,随后倒地不省人事。今夜,杨延顺恐怕就要遭一大难! ☆、倒采花 夏夜虫鸣啾啾,天至四更,月出正西。睢隍道旁的密林后,有一处土坡,坡上有间木屋,屋内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来,就见屋内绑着两个人。其中一人年龄在二十上下,鬓插野花,躺在地上,似是正在熟睡,不住地吧嗒嘴,忽然像是梦魇一般,浑身一颤,双脚一踢,正踢在另一个被绑着的人身上。他倒是没醒,那个被他在睡梦中踢了一脚的人却是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身处一间屋内,自己双手被反绑着,仔细想了半天,这才明白,自己方才被人用银针放倒。再看身旁,正躺着那个鬓插野花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圣手秀士,臭豆腐冯渊!而这被踢醒的人,则是杨平杨颜顺! 话说杨延顺四顾无人,便叫醒冯渊,等到冯渊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之后,看看木屋,又看看杨延顺,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 杨延顺看他哭了半天,这才问道:“你哭什么?咱们俩这是怎么了?” “吾呀!别提了,杨八浪,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遇到你,鹅倒了大霉啦!”冯渊委屈地骂道。 杨延顺心说怎么回事,这个臭豆腐怎么开口就骂人呢?他把心中的火往下压了一压,继续问道:“冯渊,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骂我!” 冯渊:“吾呀!都怪你啊,为什么要鹅碰到你!鹅要是不碰到你,就会一直在树上藏着,只要我在树上藏着,陆素贞就不会发现鹅,鹅也不用被抓了!” 杨延顺一听陆素贞,这是个女人的名字,便问道:“那个陆素贞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躲着她?难道她是你的未婚妻,要抓你回去成亲不成?可我也不认识她呀,为什么把我也抓起来了?” 冯渊把眼一瞪,粉扑扑的小脸气的通红,骂道:“吾呀!放你娘的狗屁!你才是她的未婚夫呢!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 杨延顺再也没有耐心了,虽然手被绑着,但是腿还没有,不像冯渊,手脚都被绑的严实,故而他抬起一脚正踢在冯渊的屁股上,骂道:“混账的东西,你能不能说人话?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渊一看杨延顺发怒了,心中还真是害怕,此时自己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没有反抗能力,只得老老实实道:“吾呀!鹅可不是怕你呀,但是现在咱们同在屋檐下,也算是难兄难弟了,鹅就告诉你好了,这个陆素贞是个贼啊!” 杨延顺一愣,反问道:“你不也是个贼吗?” 冯渊小嘴一撅,嚷道:“吾呀!你不要打断鹅讲话啊!你是不知道呀,这个陆素贞她是贼!她是个淫贼!她是个倒采花的女淫贼!她在江湖上顶风臭百里,人称九天玄狐。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就看上了鹅,追了鹅三天三夜,让鹅陪她风流快活,鹅不依她,她就要杀鹅!哎这下落在她手里,鹅凶多吉少啦!” 杨延顺这才听明白了,原来这个臭豆腐冯渊不是专门来抓自己的,是为了躲避陆素珍而在树林中藏身的。也该着自己倒霉,正好路过,撞到他的手里。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冯渊一现身,就被陆素珍发现了,这可倒好,还顺手把自己抓来了。 冯渊委屈了半天,突然问道:“吾呀!杨八浪,你可看到陆素珍哪里去了?” 杨延顺摇摇头,答道:“我从昏倒到现在,都没有见过陆素珍一面,只听见声音了。” 冯渊倍感奇怪,心说这陆素珍怎么没有杀自己呢?而且人还不见了。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通,索性就不想了,又对杨延顺说道:“吾呀!鹅说杨八浪啊,咱们俩别在这儿呆着了,陆素珍准是出门了,咱们还是快跑吧!” 杨延顺刚想点头答应,忽听屋外有人打斗,由远及近,杨冯二人面面相觑。又过了片刻,打斗之声停止,就听有人说话的声音,清脆悦耳,是女人的声音。 “闫雪莹,你纠缠我快一个时辰了,不就是想要个男人嘛,我给你了!圣手秀士冯渊给我留下,另一个男人随你处置!” 紧接着有人搭话道:“姐姐你早答应我多好,何必逼小妹我和你动武呢?要知道我玉面狐也不是好惹的,我看上的男人就没有得不到的。再者说刚才抓他们俩,妹妹我也是出了力的,你堂堂的九天玄狐,不该这么小气呀!” 九天玄狐陆素珍不愿再争口舌之快,便道:“好了好了,咱们俩打了半天,天都快亮了,咱们进屋快活吧!” “妹妹就等姐姐你这句话呢!”说完二人便来到屋前,吱嘎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杨延顺与冯渊抬眼观瞧,未等看清之时,就听人说:“姐姐,他们两个醒啦!” 话音一落,就有人点亮了屋内的烛灯。杨延顺这才看得清楚,屋内站了两个女人。头一位身穿着碧蓝色的长裙,裙边上绣着出水青莲,肩头绕着靛蓝轻纱,腰间用一条白色织锦将那纤纤楚腰束住,一头青丝如尺丈悬瀑,一泻而下,如仙如魅。再往脸上看,面如朝霞,娥眉淡雅,柳目成双,俏鼻梁,兰芝口,牙排碎玉,唇红似锦,手托烛台,果真一个九天玄女临凡!但是猛然间又想到这不是玄女而是玄狐,是个倒采花的女淫贼,不禁令人咋舌! 再看九天玄狐身旁的另一个女淫贼,此人号称玉面狐,果然名不虚传,面容妖冶,狐眼青眉,细鼻小口,缠发簪髻。内衬茜色胸衣,外罩长衣海棠红,一双藕色小鞋裹着玉足,鞋上还扎着缃色绒球。若是没有先前听到她们的谈话,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令人齿冷的女淫贼! 玉面狐闫雪莹笑眯眯地看着杨延顺,陆素珍倒没有仔细去看他,而是来到冯渊跟前,冷哼一声,扇了他一巴掌,气道:“你倒是继续跑呀?” 冯渊此时抖如筛糠,眼看都要哭了,“吾呀!要杀要剐就快一些,你不要吓唬鹅呀!” 话音一落,闫雪莹也来到冯渊面前,咯咯一乐,伸手抬起冯渊的下巴,道:“陆姐姐怎么舍得杀你呀,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她怎么如此偏爱你这个臭豆腐呢!一张嘴就吾呀吾呀的,让人厌烦!” 陆素珍眉头一皱,不爽道:“那是我的人,你休要乱动!你的在那边呢!”说完一指杨延顺。 闫雪莹:“姐姐不要担心,妹妹既然说了不会和你抢这个臭豆腐,就绝不会食言,不过我倒是很想吓吓他呢!”说完双手向前一伸,探到冯渊胸前,又反手抓住他的衣襟,向左右一分,将上衣撕开,露出冯渊雪白的胸膛,吓得冯渊吾呀一声,泪珠已在眼中打转。 陆素珍刚要阻拦,就听“吧嗒”一声,一根卷轴从冯渊的衣内掉在地上。屋内的四个人除了冯渊之外,都被这个卷轴吸引了注意力。闫雪莹松开冯渊,俯身捡起卷轴,打开来看,是一张画像,画像上方还有三个字“捉虎令”!再往下看,一个人的面容跃然卷上,闫雪莹看罢不禁大笑道:“姐姐,多谢你给了我一个好男人!”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7节 ☆、刀劈玉面狐 木屋内,玉面狐闫雪莹拿着从冯渊怀中掉落的画像乐不可支,九天玄狐陆素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便上前询问。 闫雪莹笑道:“姐姐,你可知这个男人是谁呀?他可是威震边关的杨平杨延顺!也正是涪王下令悬赏的杨八郎!今夜姐姐把他送给了我,你说妹妹能不感激你嘛!” 陆素珍一听此言大吃一惊,也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抓到了杨八郎!她转过身上下打量杨延顺,随后嘴角一勾,笑道:“妹妹你可是误会了,姐姐我只是把杨八郎借给你快活快活,可不是把他整个的送给你!这去王府领赏一事嘛还得咱们姐妹一同前去!”说完伸手摸了杨延顺脸颊一下。杨延顺把头一甩,很是厌恶地瞪了陆素珍一眼,他听这两个女淫贼根本没把自己当人看,而是当做物件一般借来送去,恨的杨延顺牙根痒痒。 再说闫雪莹听了陆素珍的话,也明知自己不可能独吞杨八郎,便道:“妹妹我可真想马上就和这鼎鼎大名的杨八郎一起快活快活,可他现在是涪王要的人,咱们怎敢染指呢!现如今这个杨八郎碰不得了,妹妹我又馋的紧,倒不如把冯渊借给我快活一次!”说完便扑向冯渊,把冯渊拽到床边,丢上床去便想做那苟且之事。 一旁的陆素珍一看当即不答应,叫道:“慢着!你不准动冯渊!那是我的人!” 闫雪莹闻言心中不爽,反问道:“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可不够仗义!你要和我平分杨八郎,妹妹我半个不字都没说。我想要借冯渊玩一玩,你却不准!前前后后一算,妹妹我今夜可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呀!倒是你,既得了男人又得了赏!” 陆素珍柳目倒竖,“分你一半杨八郎已经够抬举你的了!冯渊,决不允许你碰一下!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音一落,就见闫雪莹面容不善,猛然挥手,射出三根银针。陆素珍看在眼中,身子一侧,躲过银针,接着骂道:“骚狐狸,你太放肆了!” “姐姐号称九天玄狐,也没比我这骚狐狸清纯到哪儿去!按理说咱们俩都是做倒采花的勾当,今天你借我一个男人,明天我还你一个男人,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次了,你何必为了一个臭豆腐和我翻脸呢?难不成,姐姐你对这傻小子动了真情?我劝姐姐还是要清醒些,咱们倒采花的最忌讳对男人生情!” “住嘴!何时用你来教训我!”陆素珍怒斥道:“玉面狐,你太猖狂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我,今天我就要和你决一死战,从此江湖上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说着陆素珍向前一进步,自腰间抽出一口盘蛇剑,亮闪夺目,如同银蛇出洞,直奔闫雪莹咽喉而来。闫雪莹也顾不上床上的冯渊了,急忙抽出蝎尾鞭招架,二人就在木屋之内打斗起来。 倏忽间陆素珍一剑扫灭了烛灯,杨延顺一看机会来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当即挣开腕上绳索,跳出屋外,绕了一圈,终于在屋后找到了乌龙驹,他正准备翻身上马,突然又停住了动作,兀自忖道:我跑了出来,可冯渊还在两个女淫贼的手里呢!虽然说我与冯渊非亲非故,甚至还有仇,可我真的能丢下他不管吗? 杨延顺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冯渊的那张俏脸、鬓间插戴的粉花、一张嘴“吾呀吾呀”的口音以及他叫自己“杨八浪”时候的样子。思来想去,想去思来,杨延顺一拍自己的脑袋,骂道:“畏畏缩缩,优柔寡断,岂是大丈夫所为!”说罢,自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九环金攥定唐刀,持刀返回屋前,大喝一声冲进屋内,准备搭救冯渊! 屋内的两个女淫贼也是打得难解难分,就见陆素珍手拿一口盘蛇剑,这口剑可是宝贝,是一种软剑。平时不打架的时候可以缠在腰间,常人看不出来,等到动手打架的时候再抽出来,用力一甩,软剑可以变成硬剑。软硬兼备,出其意料,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另一边闫雪莹手中的兵刃也不可小觑,她用的是九节连环蝎尾鞭!鞭子可长可短,如同弹簧一般!鞭子尖上还淬了奇毒,见血封喉!她要是耍起鞭子来,常人不敢近身。 盘蛇剑、蝎尾鞭,这两件兵刃正配两个女淫贼,她们俩个人蛇蝎心肠,行走江湖多年,看见漂亮小伙就心动,心动就想玩,玩完就杀,令人发指! 再说两人在屋内打了四十回合,虽然未分胜负,但是闫雪莹知道长久下去自己一定不是陆素珍的对手,便把心思放在了冯渊的身上。她心中想道:你陆素珍不是一直护着冯渊不让我碰吗,那我就杀了他,咱们俩谁都别想占到便宜!杀了冯渊之后我能打就打,不能打我就逃!我去搬救兵,再回来抢了杨八郎,让你九天玄狐什么都得不到! 想罢,闫雪莹手中蝎尾鞭向前虚晃一招,陆素珍不知实情,急忙向后一闪。闫雪莹暗笑一声,手腕一甩,蝎尾鞭突然调转鞭头,方向转了一百八十度,直奔床上的冯渊刺来! 陆素珍一见闫雪莹的蝎尾鞭不打自己而是奔冯渊去了,就知道自己上了当,心说不好,手中的盘蛇剑急忙向前一射,正刺在蝎尾鞭的鞭尖上,火花四溅!蝎尾鞭被打歪了方向,而盘蛇剑也被弹飞,正扎着床边的木框上。吓得冯渊一缩脖子,浑身直冒冷汗。 再说陆素珍自射出盘蛇剑之后,自己的身子也随剑而走,来到闫雪莹身后,伸手就是一掌!闫雪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正被打在后心。紧接着陆素珍绕过闫雪莹,来到床边,伸手抽出盘蛇剑,将冯渊护在身后,看着闫雪莹不住冷笑。 闫雪莹被拍了一掌,就觉得胸膛里一阵翻滚,差点吐出血来。她不敢大意,捂着胸口后退几步,退到了屋门前。正巧赶上杨延顺提刀冲进屋内,一眼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闫雪莹,二话不说,抬刀便砍!闫雪莹只觉得身后恶风来袭,急忙回头,还没等看清楚,定唐刀就从天灵盖劈下,一路向下,根本没停,活生生将闫雪莹劈为左右两半! 这件事发生的太快,陆素珍也没有反应过来。就只看见闫雪莹站在屋门前,突然身体就一分为二,向左右两边倒下,鲜血混杂着五脏六腑以及肠子下水,乱七八糟的洒落了一地,腥气逼人!再仔细一看,这才明白过来,闫雪莹被人活劈了!而那劈人的便是杨八郎,此时正提着滴血的大关刀向自己走来 ☆、呕吐呕吐 话说杨延顺刀劈玉面狐闫雪莹,迈步进屋,直奔九天玄狐陆素珍。虽然说这是两个女子,好男不应该和女斗,但是闫雪莹和陆素珍除外,这是两个倒采花的女淫贼!杨延顺最恨这种不要脸的女子!两个女人长得一个比一个貌美天仙,可就是不学好,专干下九流的勾当,不做良家做【淫】妇,实在令人齿冷!所以,杨延顺心中腾起杀机,想把这个陆素珍也劈死刀下。 再说陆素珍,眼见闫雪莹惨死眼前,心中惊骇不已。虽然说她是个女淫贼,手下的人命官司也不少,但是没见过死的这么惨的!活活将生人劈为两半,哪个女子亲眼看见此等场面能不吓得花容失色?但好在陆素珍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行走江湖多年,此时还能强装镇定,就见她咬牙立目,横剑在手,问道:“杨八郎,你要干什么?” 杨延顺手中九环金攥定唐刀一晃,九个金环哗哗作响,冷笑道:“干什么?送你上路,正好两只狐狸做个伴儿!”话音一落,手举大刀向下劈。 陆素珍一看不好,急忙闪身躲避。杨延顺见一招走空,急忙第二招砍来,大刀一横,用了一招小鬼推磨。陆素珍吓得脑门冒汗,急忙原地一跳,运用轻功腾空而起。杨延顺手下不留情,一看陆素珍跳起来了,便伸左手拉刀尾,右手推刀杆,把定唐刀当做一把大铁铲,横扫陆素珍腰眼。陆素珍尚在空中,脚下没有着力处,再想躲也来不及了,但是心知如果被大刀拍在腰间,定死无疑!陆素珍只好趁身体下落的时候,运用丹田气,身子一斜,定唐刀没有拍在腰间,却正正好好拍在陆素珍的背上。就听“啪!”的一声,陆素珍被拍的横着飞了出去,倒在窗下,口吐鲜血,身受重伤,但是命保住了。她也不敢停留片刻,从地上爬起,翻窗跳出,飞也似地逃了。 杨延顺再想追她也已经来不及了,毕竟陆素珍是绿林中人,有着陆地飞腾的功夫,而杨延顺不同,他只是一员武将,攻城略地很在行,两军交锋也无人能敌,但是论起‘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的江湖武艺,他是一窍不通。他之所以能够刀劈闫雪莹,拍飞陆素珍,靠的只是一力降十会,但若动起真格的,十个杨延顺也打不过一个陆素珍。杨延顺心里很清楚这一点,故而没有去追,也不敢去追,便转回身,把瘫在床上的臭豆腐冯渊一把拉起,用他自己的小钢刀把绑着他手脚的绳索割开,刚想说咱们快走吧,半个字都没出口呢,就见冯渊脸色不正,红中透绿,绿中带黑。杨延顺吓了一跳,以为他中毒了,便双手抓住冯渊两边肩膀,一边摇一边问:“臭豆腐,你怎了!” 杨延顺话音刚落,就见冯渊张开嘴“哇”的一声吐了杨延顺一身。 “臭豆腐,你他娘的活拧歪啦!” “吾呀!不怪鹅,都怪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你哇”。 冯渊话没说完,又吐了杨延顺一身。 原来,杨延顺刀劈闫雪莹,不但陆素珍看见了,被闫雪莹丢在床上的冯渊也瞧见了。别看冯渊是个男人,但他却远不如陆素珍!陆素珍杀人无数,即便是心中惊惧,但是没在外表上表现出来。冯渊却是受不了,他平日里都是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虽然也宰过活人,但哪见过这场面啊!眼见闫雪莹左右一分,鲜血混着五脏六腑流淌在地上,血腥味扑鼻,当即腹内翻腾,恶心的要吐。不过紧接着杨延顺又和陆素珍交手,冯渊在一旁看的提心吊胆,便把这茬压了下去。等到杨延顺打跑了陆素珍,转过身来解开了冯渊的绳索,冯渊心一松,方才的恶心劲又上来了,他强忍着不吐,故而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但是杨延顺不明就里,以为冯渊中毒了,抓着他的肩膀一阵摇晃,冯渊再也忍不住了,这才把嘴一张,吐了个三江倒流,四海奔腾!而且他吐的这些脏东西一点没浪费,全吐在杨延顺身上了,地上一点没有。 杨延顺只觉得眼前一黑,心中暗自骂道:作孽呀,我回来救这个臭豆腐干嘛! ☆、飞来的鸡骨头 破晓之时,木屋之内,杨延顺赤身裸体,面容不善,两眼紧盯着床上的冯渊冯更谣。后者不明觉厉,只觉得自己背后发凉,连忙把床上的被子一把拉过来,盖住自己的身躯,轻声颤音地问道:“吾呀杨八浪,你你要干什么!鹅鹅可不怕你!” 杨延顺伸手一抓,把被子掀开,跳上床榻一脚把臭豆腐冯渊踹下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滚出去,给老子拿新衣服去!” 冯渊一愣,呆了半响,这才反应过来,“吾呀!去去哪儿拿衣服?” “马背上!” 冯渊一溜烟儿跑出屋外,寻到了乌龙驹,从马背上摘下包袱,拿出新衣服,刚想送进屋去,转念一想,这个杨八浪欺人太甚,鹅不能就这么被他欺负着,鹅干脆拿着他的新衣服,骑着他的宝马,鹅自己逃跑算了,就让他光着身子在屋里等着吧!刚想到这儿,就听一阵破窗之声,紧接着眼前金光一闪,那把九环金攥定唐刀从屋内飞出,正插在自己面前的空地上。 “想走可以,先把衣服送进来!” 冯渊哪还敢造次,当即拿着衣服灰溜溜地钻进屋内,等到杨延顺穿好衣服,他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吾呀!杨八浪,你蛮厉害的嘛,连陆素珍都打不过你!鹅佩服你!” 杨延顺此时心中烦闷,根本不想理他,自己耽误了一夜,小妹颜书瑶凶多吉少啊!正想着呢,就听冯渊又在耳边叫道:“吾呀!杨八浪,看来鹅想抓你领赏是不可能了,那么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 杨延顺有心不回答他,但是还是开口了,答道:“我要赶去马家庄救人!” 冯渊一听此话,哈哈大笑。杨延顺不知何意,便问道:“你笑什么?” 冯渊:“吾呀!杨八浪,你有没有脑子呀,此处距马家庄差的十万八千里!你走错路啦!” 杨延顺一听,心道不好,怕什么来什么,自己果然走错路了!越想越愁,冯渊便在一旁询问怎么回事。杨延顺也不想瞒他,便把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搅闹秦家老店,小妹颜书瑶被白莲花宴丰掳走的事和他一说,冯渊一拍大腿,道:“吾呀!杨八浪,你昨夜刀劈闫雪莹,拍飞陆素珍,也算是救了鹅一命,鹅这个人呢有恩必报,鹅知道马家庄在哪里,也认识白莲花宴丰,鹅带你去马家庄救你的姘头!” 杨延顺抬起来又是一脚,正踹在冯渊屁股上,骂道:“怪不得你小子被人叫做臭豆腐,这张嘴太缺德了!那是我小妹,也是我嫂子,你他妈才找姘头呢!” 臭豆腐冯渊疼的吾呀吾呀乱叫,听杨延顺一口一个小妹,一口一个嫂子,早就迷糊了,心说到底是谁啊?但是也不敢再问,就怕杨延顺再踹自己。 再说杨延顺,听冯渊说要给自己带路,自然很是高兴,心说看来昨晚决定回头救他果然没错,这就派上用场了。可是又一想,这个冯渊是个丧门鸟,自从遇到他之后自己一步一个坎儿,把他带在身边准倒霉!便问冯渊可不可以画一张地图,自己带着地图前去马家庄,就不用他带路了。没想到这个冯渊吾呀一声,非说有恩必报,一定要亲自带路,若是不答应他,他转身就走,什么也不和自己说。杨延顺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点头,二人烧了木屋,同乘乌龙驹,在冯渊的带领下,直奔马家庄。 一路之上,冯渊吾呀吾呀地说个没完没了,杨延顺根本没心思和他闲扯,只想快点赶到马家庄,看看颜书瑶是否已遭不测。二人绕回睢隍道,重新选择第一条路。杨延顺一看,正是翻江鼠蒋平走的那一路,心说水耗子呀,你可一定要找到马家庄救出小妹! 杨冯二人策马跑了十五里林道,刚冲出密林,冯渊突然吾呀一声叫道:“杨八浪,停下马来,停下马来!” 杨延顺闻言急忙一勒马缰绳,乌龙驹瞬间停住。“怎么,马家庄到了吗?” 冯渊一摇头,指着林前的一块空地,道:“吾呀!杨八浪,你看那有一间小店,咱们去吃早饭吧!” 杨延顺抬眼望去,面前果然有一家小店,店幌子立的老高,下面是一间茅草搭盖的棚子,摆了几张桌子,有两三个过路的行人正在歇息用茶。杨延顺眉头一皱,心说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吃早饭,便道:“不吃了,救人要紧,咱们越快越好!” 冯渊却是不答应,“吾呀!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赶路?就算赶到了马家庄也没力气救人啊!而且鹅昨晚吐了那么多,肚子里早没东西了!不行,鹅要吃饭!”说完没等杨延顺说话,冯渊自己从马背上‘滋溜’一下滑了下去,三步并两步,跑向那家小店。 杨延顺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臭豆腐净给自己帮倒忙,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却还有心思吃早饭!可是到如今,自己却拿他无可奈何,他不给自己带路,凭自己一个人也找不到马家庄,只好催马上前,跟在冯渊身后。 再说冯渊,来到小店前,寻了一张桌子,叫来小二,吩咐一声上饭上菜上酒上茶!时间不大,摆了一桌子的酒菜,冯渊吃肉喝酒,杨延顺在一旁看着,没动筷子,根本吃不下。看看冯渊,又看看太阳,时间不早了,便道:“臭豆腐,你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好早点上路!” “吾呀!什么早点上路,说的这么不吉利!你才上路呢!”他一边说着,一边啃着手里的鸡腿,等鸡腿啃完了,他就顺手把鸡骨头向身后一丢。 他们俩坐的桌子正靠在路边,路上正巧来了一群光头和尚,冯渊的鸡骨头不偏不倚正丢在其中一个大和尚的光头上。那和尚被飞来的鸡腿吓了一跳,伸手一摸脑袋,心说什么玩意,摸了满手的油,仔细一看,是人啃完的鸡骨头。大和尚脑袋一晃,张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丢我鸡骨头,站出来!” 冯渊一听,扭头一看,那胖大的和尚身披僧衣,光头大脑袋,豹子眼,狮子鼻,四方大口,耳大垂轮,长得跟南瓜成精似的。冯渊咯咯一乐,不但没有道歉,反而笑道:“吾呀!正是你家冯渊冯大老爷丢的鸡骨头,大光头你有意见吗?” 杨延顺捶胸顿足,心说你个臭豆腐冯渊,净给我惹是生非,跟在你身边,我杨八郎倒了八辈子的霉啦! 再看那群和尚,足足有十九个人,而且看起来个个都有武艺在身,这要是一言不合,打斗起来,自己和冯渊非得吃亏不可!想到这儿杨延顺急忙起身替冯渊赔礼道歉。哪成想,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就见那群和尚当中有一个人突然指着杨八郎喊道:“师叔,他就是杨八郎!和这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光头大聚会 杨延顺怎么也没想到臭豆腐冯渊的鸡骨头丢出了一场横祸! 当那群和尚当中有人叫出“杨八郎”三个字的时候,杨延顺就心说不好,又摊上麻烦了! 再说那胖大和尚,一听此话,也不管冯渊了,转过头来看杨延顺,瓮声道:“你就是杨八郎?跟贫僧走一趟吧!咱们回庙里谈一谈!”说着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住杨延顺的肩头,疼的杨延顺一咬牙,急忙一个老龙抖甲,臂膀一晃,甩开大和尚的手掌,紧接着拽起桌旁的冯渊向后一退,骂道:“臭豆腐,你个丧门鸟,净给老子惹事!” 冯渊也暗抽一口冷气,满脸的委屈。再看杨延顺,摘下定唐刀紧握在手中,护着冯渊,硬眉紧皱,喝道:“秃驴,想不到你们出家人也要抓八爷去领赏,真是令人可发一笑!不过我杨八郎也不是好惹的,你们想抓我,先问问这把刀答不答应!” 那大和尚见状哈哈大笑,道:“杨八郎,早就听说你一把大刀威震边关,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几分能耐!”说完一挥大手,身后的十八名年轻的和尚冲上前来,每个人手提一根齐眉棍,将杨冯二人围在中间。 冯渊一看,支吾道:“吾呀!杨八浪,这是少林寺的十八棍僧,你可要小心啊!” 杨延顺冷哼一声,一脚踢开冯渊,挥刀来战十八棍僧,有刀在手,杨延顺就不怕!定唐刀上下翻飞,左支右挡,前劈后挑,以一人之力大战十八棍僧。虽然不是马战,但是定唐刀依旧发挥了杨延顺的看家本领九反朝阳。 一旁的冯渊都看傻了,不住吧嗒嘴。而那个大和尚也是不住点头赞叹,杨家将果然是大宋朝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这个杨八郎乃是人中俊杰,虽然他不会功夫,但是这一套刀法也足以让他威震边关了,不过他怎么就走了邪道,背国投敌了呢!可惜了! 大和尚正在兀自想着,打斗已经结束了,杨延顺最后一招刀法收回,手执定唐刀站在中央,围绕着他一圈的少林棍僧已经倒在地上,哀声不断。 杨延顺并没有下杀手,毕竟这些和尚也没想要自己的性命,自己当然不能动手杀佛门之人。 大和尚一见手下徒弟尽皆倒地,便变得恭敬许多,双手合十,口念佛号:“阿弥陀佛!杨施主果然好身手,不如贫僧陪你打上几个回合?” “来吧!”杨延顺先下手为强,挥刀便劈! 再看大和尚,不躲不闪,等到大刀离脑门三寸远时,这才不慌不忙地举起双手一合,正接住大刀。杨延顺一见心中惊惧,这么多年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用手接住自己的大刀。紧接着杨延顺便想抽刀,怎知竟是抽不动。大和尚哈哈一笑,杨延顺就是一皱眉,手中定唐刀一拧,看你松不松手! 大和尚也不逞能,顺势便松开大手,紧接着双掌一晃,便迈步上前。杨延顺只看见大和尚身子一动,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步法,还没看清呢,大和尚人还没到,肚子先到了,正撞在杨延顺胸前。杨延顺就觉着自己被寺庙里的金钟撞了一般,胸前一闷,好悬没背过气去,又急忙后退了几步,用大刀向后也拄地,这才站稳。再看大和尚,依然笑呵呵得看着自己。杨延顺心中不服气,又挥刀来战,一僧一俗,一胖一瘦,就打斗在一处! 一旁的臭豆腐冯渊看得清楚,前两个回合,杨延顺就恐怕不是那个大和尚的对手,现在俩人又打在一处,杨延顺依旧一直处在下风。冯渊心中着急,就想帮帮杨延顺,便在一旁喊道:“吾呀!大和尚你印堂发黑,你的死期到啦!杨八浪,扎他耳朵!削他脑袋!扣他鼻孔!像踹鹅一样的踹他的大屁股!” 冯渊吓唬大和尚,怎知大和尚佛心稳定,丝毫没受他的干扰,倒是杨延顺,耳听着冯渊吾呀吾呀地乱叫,就愈发地心烦!期间抽空回望一眼冯渊,硬眉一皱,虎目一瞪,冯渊立马闭嘴不喊了。 再看二人打斗三十回合上下,大和尚左手抓住定唐刀刀杆,右手为掌,正拍在杨延顺肩膀上。杨延顺哎呀一声,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麻木了,大和尚用力一拽刀杆,把定唐刀抢在手中,接着把腿一抬,正蹬在杨延顺小腹上。杨延顺腹如刀绞,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再无反抗能力。 臭豆腐一看杨延顺被人打趴下了,大事不好,他吾呀一声转身就跑。虽然他轻功不错,但在少林寺大和尚面前就是实实在在的大饭桶。大和尚抢身上前,伸手就抓冯渊,冯渊还想反抗,便使出他仅会的那三招,“丹凤朝阳,泰山压顶,饿狼掏心”。三招过后,就被大和尚像抓小鸡似的,拎着衣领摔到杨延顺面前。十八棍僧急忙上前,押住杨延顺和冯渊。 大和尚哈哈一笑,对杨延顺说道:“杨施主,莫要担心,贫僧并不是要抓你去王府领赏的,而是受本门师兄之命,抓你回寺院,至于师兄怎样处置你,贫僧就不得而知了。杨施主,委屈一下,跟贫僧走一趟吧!” 杨延顺把头一扭,没有说话,冯渊却道:“吾呀!大和尚,你要抓杨八浪,为什么还要把鹅也捎带上?” 大和尚:“你修养太差,心性不定,长此下去,定会走入邪道,贫僧不忍世间又多一个恶贼,所以要带你去佛门方便地,好好地改造你!若是你有意悔改,还可以剃度出家,拜入我佛门之下!” “吾呀!大和尚,鹅才不要去当和尚呢,快放了鹅,快放了鹅!”冯渊手刨脚蹬,拼死挣扎,但却不起作用,被两名棍僧夹杂中间,憋得脸红脖子粗。 大和尚把手一挥,‘阿弥陀佛,咱们回寺庙去见掌门师兄复命吧!” 十八棍僧便押着杨冯二人,跟在大和尚身后,向一条大道走去。一路之上,杨延顺仰望苍天,悲从心来,心说自己当年在边关战场杀人太多,作孽太深,故而遭此报应,遇见了丧门鸟冯渊,怕是上天派他来折磨自己的。自己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若是有幸不死,恐怕将来还要踏进龙潭,唉!小妹、三弟,二哥对不起你们呀!大哥,你又在何方,可知我等遭此劫难,等你回来搭救啊! 杨延顺心中悲戚,冯渊也是心中委屈,一直在叫倒霉,走了约有半个时辰,就见前方道路来了一个小和尚,虎头虎脑,身披僧衣,脚踩僧鞋,脖子上挂着一串大佛珠,走起路来步履如风,四平八稳。冯渊瞧见,咯咯一乐,叫道:“吾呀!杨八浪你看,今天真是光头大聚会啊,前边又来了一个小光头!” 杨延顺听他说话心中就来气,也没理他,抬头看了看,前方果然来了一个小和尚,等到那小和尚走近了,只觉得看着眼熟。杨延顺仔细回想,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喊道:“小师傅留步,文桀在此,快来救我!” ☆、一片伤心画不成 小光头听到有人喊他,急忙抬头一看,一眼就望见了被押着的杨延顺,也惊呼道:“文施主,你怎么在此处?” 杨延顺忙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别问了,快快救我!” 话音一落,就听走在最前头的大和尚高声喝道:“阿弥陀佛!东来徒侄,好久不见!” 原来,这个小光头正是杨延顺在扬州城遇见的向东来。当初杨延顺还曾帮助向东来抓住了刘一,后来刘一被天雷劈死,两人才就此分手,一直未曾得见。临行之时,向东来曾对杨延顺说,相识是缘,相逢亦是缘。有朝一日,你我定可再次相见!果不其然,今天杨延顺被大和尚抓住,在回寺庙的路上,正好撞见向东来,所以杨延顺大呼求救。 再说小光头向东来,一听大和尚叫他,急急忙忙行礼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凌空师叔!师叔,不知你为何押着文施主,这要去哪里呀?” 大和尚凌空答道:“我受二师兄之命,前来抓拿杨八郎!” 向东来一听这才得知,原来文桀就是杨八郎,遂道:“师叔,小侄曾与杨施主有些交情,可否容我与他说几句话?” 凌空点点头,向东来便来到杨延顺跟前,念声佛号,请押着杨延顺的两名棍僧给杨延顺松绑,随后又道:“原来文施主就是鼎鼎大名的杨八郎,小僧以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见谅!” 杨延顺自然不会责怪,而是急道:“小师傅可否救我?实不相瞒,我有要事在身,耽误不得呀!” 向东来闻言面色一黯,叹息一声,答道:“杨施主,不是小僧不想救你,而是无能为力啊!首先,凌空是我的本门三师叔,他又是受了二师叔之命前来拿你,谁也不敢违命!其次,就算我敢违命救你,我也打不过凌空师叔啊!” 杨延顺见向东来说得诚恳,也知道他却是无能为力,那个凌空的确武艺高强,便道:“既然如此,不知小师傅能否帮我一个忙?” 向东来双手合十,道:“杨施主尽管说,小僧定是竭尽全力!” 杨延顺这才放下心,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道:“小师傅,请你拿着这串佛珠,去扬州请金枪太保于台文,让他快来救我!” 向东来接过佛珠一看,欲言又止,杨延顺便问道:“小师傅,有何不妥之处吗?” 向东来:“杨施主,这串佛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是我师父的啊!” 杨延顺一听,心中大喜,忙道:“老光头哦不,吹灯大师是你师父?” 向东来:“是啊!我看不用去请金枪太保了,我直接去请师父来吧!只要师父出面,二师叔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杨延顺:“不不不,金枪太保也要请来,人多好办事!小师傅,你骑我的宝马乌龙驹,快去快回!” 向东来点头答应,又去请示凌空,可否把杨八郎的马匹交给自己。凌空在一旁听的清楚,想不到这个杨八郎和自己大师兄还有关系,便点头应允。向东来辞别众人,骑上乌龙驹,一骑扬尘,回扬州去请吹灯大师! 送走了向东来,杨延顺又被棍僧押解重新上路,可是心中暗道,想不到老光头吹灯真的有师兄弟,便问道:“凌空大师,在下有事不明!” 凌空闻言便道:“杨施主有何事不明?” “敢问你的二师兄法号是否叫拔蜡?” “阿弥陀佛,杨施主休要口出狂言!我二师兄法号金灯,复姓欧阳,名标字普中!” 杨延顺打个哈哈,也没再继续问下去。日落偏西的时候,一行人来到一座山上大庙,庙宇巍峨,庄重肃穆,比起吹灯大师的古刹不知大了多少倍!杨延顺定睛一看,山门前提着三个金字,药王寺! 等到被押进寺内之后,凌空大和尚去找掌门师兄复命,杨延顺和冯渊被押在院内等候。杨延顺心想,这些和尚抓我不是为了领赏的,不为财恐怕就是为了要我的命!转念又一想,只要那个金灯出来见自己一面,凭着吹灯大师的情面或许还会放自己一马!可谁想到金灯根本没有出面,直接下令把杨冯二人押进牢房,严加看管!杨延顺只好垂头丧气地被押进牢房,倒霉的是冯渊居然和自己关在一处,自己双手被套上枷锁,双足被拴上铁链,可冯渊却是被没有被限制,只是被关着而已。 时间不大,有小和尚送来水食,冯渊一看都是青菜馒头,不禁口发牢骚,“吾呀!鹅要吃肉!鹅要喝酒!少拿这咸菜条糊弄冯大爷!” 而那小和尚根本没有理他,转身又出去了,冯渊回头看看杨延顺,忽然觉得他挺可怜的,便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拿着馒头给杨延顺吃。 “吾呀!看你被锁的跟个猴子似的,啧啧,真是可怜啊!不过好在咱们俩都关在一起,鹅没有被锁着,鹅可以照顾你呀!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早就让你和鹅一起吃点早饭,你就不听,怎么样,吃亏了吧!你要是吃了早饭一定能打赢那个大和尚!鹅相信你!来,鹅喂你吃馒头,张嘴,啊!”说着冯渊拿起馒头就往杨延顺嘴里塞。 可杨延顺此时正在气头上,因为他刚想起来和翻江鼠蒋平等人约定无论结果如何,今天日落之前都要在秦家老店汇合。可如今自己身陷药王寺,别说去救小妹颜书瑶,便是自己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再加上冯渊一提起吃早饭的事,要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不吃那顿饭,也就惹不来这场祸,所以想越生气,归根结底来讲,都怪半路蹦出个臭豆腐冯渊!如果没有冯渊出来捣乱,自己就算走错了路,也可以及时按原路返回,去和众人汇合,都因为冯渊出来捣乱,才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 想到这儿,杨延顺看着面前的冯渊,目露凶光,抬起一脚正踹在冯渊小腹之上。因为他双腿也被铁链锁着,所以只能用上三分力气,但是也疼坏了臭豆腐冯渊!冯渊把手中的馒头一丢,双手捂着肚子,骂道:“吾呀!杨八浪,你为什么踹鹅!疼死鹅啦,疼死鹅啦!” 杨延顺一抖锁链,道:“冯渊,我真恨不得一脚踹死你!你个丧门鸟,你害苦我啦!” 冯渊一听这话,不禁悲从心来,从地上爬起来,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眼圈一红,泪珠已在眼中打转,哀声道:“吾呀!杨八浪,你要是这样说话,那咱们之间的情义可就散尽了!” 杨延顺也没多想,随口答道:“放屁!八爷我何时与你这等江湖草寇有过情义!昨晚真不该救你,让你死在陆素珍剑下最好!” “吾呀!气死鹅啦!杨八浪,鹅自认对你有情有义,可你却丝毫不领情!还骂鹅是草寇呜呜鹅,鹅打死你算啦!”说着冯渊擦掉眼角泪珠,悲来横集,抬起手来就要一掌拍死他,可却又在离杨八郎脑门上三寸停住了!冯渊眼含热泪,心如刀绞,收回手来,转过身去。杨延顺这才看的清楚,冯渊哭了! 冯渊一哭,杨延顺也觉得后悔,责备自己不应该把责任全都推在他的身上,要怪只能怪自己作孽太深,遭此报应!想罢,杨延顺刚想开口道歉,就见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冯渊突然转身,面容含恨,伸手一招“丹凤朝阳”正拍在自己胸口! 杨延顺事先没做准备,这一招挨得结结实实。虽然冯渊的武功不济,但他却是用了十足的力气,而且这一招丹凤朝阳也是冯渊仅会的三招绝技之一,所以威力也不容小觑! 再说杨延顺,胸内五脏六腑翻滚,仰面朝天,喷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良久未动。冯渊见状也是一惊,心说坏啦,莫不是鹅用力太狠,真把他打死了! 想到这儿,冯渊急忙去看杨延顺,就见后者浑身肌肉紧绷,四肢发力,把枷锁铁链尽皆绷的嘎嘎响。冯渊不由得后退几步,口中惊呼:“杨八浪你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杨延顺两手向外一分,双足一挣,只听得“砰!砰!砰!”三声闷响,枷崩锁断,链折铐开,杨延顺长啸一声直扑奔自己! 冯渊躲闪不及,正被杨延顺压在身下,就见杨延顺两目充血,右手挥拳,眼看就要落下,慌乱之中冯渊叫道:“你要做什么!” “我打死”,你字还没出口,杨延顺猛然清醒,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冯渊,又看看身后崩断的枷锁铁链,落日的余晖从天窗洒进牢房,此情此景,唤起杨延顺心底的记忆。那一身红衣闪过眼前,杨延顺便如同被人抽筋拔骨一般,泄了浑身气力,站起身来,踉跄着走回牢房墙下的暗处,仿佛早已习惯了牢房内的一切,目光呆滞,毫无生机。 冯渊尚不清楚杨延顺为何变成了这样,只觉得心中压抑,走上近前,刚要开口询问之时,却见杨延顺两腮落泪,这正是“曾伴浮云归晚翠,犹陪落日泛秋声。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夜闯马家庄 话说翻江鼠蒋平蒋则长很是郁闷,自从和杨八郎分道扬镳之后,自己无时不刻不在担心着杨八郎的安危。同时,也时刻挂念着自己的弟妹颜书瑶。这两个人无论哪一个出了事情,自己都担待不起,到时候怎么见小五白玉堂以及大哥等人呢! 蒋平在马上合计,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和追命鬼黄荣海也在不停地合计,两个人不知道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白眼眉徐良则紧紧地盯着房书安和黄荣海,生怕这两个人再在闹出什么乱子来。一行四人策马而行,走了约有三炷香的时间,终于在面前看见了一个大庄马家庄! 蒋平一见马家庄,心说坏了,果不其然,自己走对了路,那杨八郎一定是走错路了!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发现,最好尽快赶回来! 再说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来到蒋平身边,道:“四爷爷,咱们真的要进庄吗?” 蒋平小眼一瞪,答道:“废话!不进庄子怎么救人?” 房书安:“可是可是就怕白莲花晏丰他哥哥白菊花晏飞也在庄子里啊!这个白莲花倒是不足为虑,可是他哥哥可不白给啊!估计咱们四个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蒋平刚想呵责,突然间庄子旁飞奔过来一队人马,这队人扬鞭打马跑的飞快,由远及近,眨眼间便来到近前,从四个人身边飞奔而过。四个人浪荡江湖多年,都已看出这队人马各个都是武林好手,要命鬼黄荣海更是吓得躲在翻江鼠身后,不敢正眼去瞧。 此时虽然是夜间,但是蒋平的小眼睛却是目放精光,等到那队人马的最后一个人经过身旁时,他突然叫道:“铁兄弟留步!” 话音一落,最后那个人一勒马缰绳,坐骑嘶鸣一声,人立而起。马上那人仔细打量蒋平,因为天色太暗,他没看清楚。蒋平咯咯一乐,笑道:“铁兄弟认不出来我了吗?在下蒋平蒋则长是也!” 那人闻言这才看清,急忙道:“哦啊,原来是蒋四爷在此!大哥等一等,蒋四爷在这里!” 一声叫喊,那一队人马又都折了回来,房书安翻着母狗眼看着,就见一共八个人,为首一位身披雕尾英雄氅,长巾束发,紫簪横冠,气势凌人。再仔细一看,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刀削俊眉,虎目龙睛,鼻如悬胆,耳似垂珠,唇红齿白。一举一动干净利落,潇洒随风,好一个江湖俊杰!此人身后还有七人,也是双目放光,各个虎胆龙威! “三弟,何事唤我?”“大哥,大五义的蒋四爷在这儿呢!” 为首那人闻言一愣,仔细看看路旁的四人,随后翻身下马,来到蒋平跟前,双手抱拳,道:“原来真是蒋四爷,于台文方才眼拙,没有看清,四爷莫怪!” 蒋平也急忙下马,手扶着于台文,笑道:“于太保多礼了!” 于台文当即又叫来身后的几人前来见过蒋平,蒋平一看,都是金枪镖局的众家太保,分别是二太保凌松凌寄魂、三太保铁沐风、四太保胡天黑、五太保常天庆、六太保常天灰、七太保夏侯慕徒、九太保雷震雷鹏飞以及小妹白凤棠! 蒋平不禁心喜,便问道:“于太保,不知你们赶着去哪里啊?” 于台文也不隐瞒,便道:“四爷,我等兄弟要赶去金陵!” 蒋平心中一动,又问道:“不知去金陵又所谓何事啊?” 于台文答道:“四爷,你可知五爷白玉堂在金陵成婚一事?五爷成婚之后,不想当夜就被涪王血洗知州府,掳走了五爷的义弟颜查散。在这之后,五爷的二弟杨八郎带着五爷之妻只身前往金陵,我等得知此事之后,特地前来助杨贤弟一臂之力!” 蒋平提听到此处,便把大腿一拍,叫道:“太好了!你们来的太是时候了!我正愁没人帮忙呢,你们就来了,真乃天意也!” 于台文身后的二太保凌松闻言问道:“莫非蒋四爷也知道杨老弟之事?” 蒋平哀叹一声,道:“何止是知道啊,我方才不久和杨八郎分手!”说完便把自己和杨八郎的事情一说,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叫到:“四哥,你是说我嫂子被采花贼掳走了?” 蒋平抬头一看,此人正是小五白玉堂之妹、身在金枪镖局的白凤棠! “不错呀,不但如此,杨八郎还走丢了,能不能按原路走回来还不知道呢!”蒋平叹气说道。 于台文眉头紧锁,道:“四爷,既然颜书瑶就在这马家庄,我们还是先救人要紧!至于杨贤弟等救完人之后再想办法找回来也不迟!” “于太保说的太对了!正好你们来了,我也就不怕白菊花兄弟俩了!”蒋平说完又一拍房书安的大脑袋,道:“书安呐,快点前头带路,咱们这就去救人!” 细脖大头鬼慌忙应和,心说自己今夜真是大开眼界了,不但看到了威震边关的杨八郎和大五义当中的四爷蒋平,还有幸看到“铁胆誉神州”的金枪太保于台文!真是三生有幸! 房书安不敢怠慢,带着自己的兄弟黄荣海在前边开路,黄荣海一边走还一边说:“有点意思,金枪太保都来了,真是太有意思了!” 再说一行人进了马家庄,才发现这庄子不算太大,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晏家的宅子。因为晏家在马家庄最有钱,而且兄弟俩又是江湖大盗,故而晏家的宅子正在马家庄的中央。 众人来到宅子门前,房书安刚要叫门,就被蒋平一把抓住,道:“书安别急,咱们得安排安排,不能这么莽撞,如果打草惊蛇,被这兄弟俩跑了可就不好了!于太保,你说该怎样办?” “蒋四爷说的有理,万不能走脱了这两个贼人!”说罢于台文一摆手,叫来‘银翅横江’常天庆和‘铁锤镇江北’常天灰兄弟俩,低声嘱咐道:“五弟六弟,这个宅子是个四方的院子,你们俩去守住宅子的后门,千万不要让贼人跑了!”兄弟俩应和一声转身悄悄奔宅子的后门。随后于台文又叫来铁沐风和夏侯慕徒,道:“三弟、七弟,你们俩分别守在左右院墙外,如果有贼人跳墙而逃,你俩就杀了他!招惹了白五爷和杨贤弟就等于招惹了咱们金枪镖局,要死的不要活的!”三太保和七太保也轻声应和一声,便往宅子左右走去。 再说于台文安排妥当之后,便问蒋平道:“蒋四爷,你看这样安排如何?” 蒋平点头笑道:“于太保安排的天衣无缝!”说完又对房书安说道:“书安啊,你现在就去叫门!态度要蛮横,越横越好!争取把白家兄弟俩吓住,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的!” 房书安一听此话心里可乐开了花,因为这小子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狗仗人势!他欺软怕硬,以前也没少被白家弟兄欺辱,今天仗着身后有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撑腰,一定要找找以前丢掉的面子!想罢,他晃着大脑袋来到门前,把手一挥 ,咣咣砸门。 片刻之后便有看门的伙计前来开门,把门打开,伙计瞅了瞅,就见门前来了好多人,为首的一个人细脖子大脑袋,一脸的痞子相,嘴撇的跟瓢似的。 伙计问道:“干什么的?大晚上砸什么门?” 房书安把母狗眼一翻,嘴一撇,骂道:“干什么的?抄家的!快把晏飞和宴丰给房大老爷牵出来!房爷今夜要和他俩大战三百合!识相的就赶快投降,跪在地上给房爷磕响头,再把颜大奶奶给我请出来!如若不然,房爷一发威动怒,别说什么白菊花、白莲花,就是你们家的耗子洞,房爷也给你扒开了,把里面的小耗子崽儿掏出来一个接着一个的摔死!” ☆、白菊花 马家庄,晏家宅。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砸开宅门,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大放厥词,吓得看门的伙计一溜烟儿地跑进内宅报信去,众人也推开宅门闯进院中。 时间不大,伙计找来了家宅的主人,众人抬眼观瞧,就见从后院走出一人,此人面似银盆,八字利剑眉,大豹子眼,通官鼻梁,方海阔口,牙排碎玉,齿白唇红;穿蓝挂翠,腰中挎着宝剑,白鲨鱼皮的剑匣,灯笼穗左右偏摆,粉底青面的靴子,二十挂零,风华正茂,脸上不冷不热,迈步来到院中。 两伙人互相看了看,谁也没有先说话,蒋平一掐房书安,房书安这才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啊呔!来者可是白菊花宴飞?还认识你家房大老爷吗?” 那人闻言打量房书安片刻,突然大笑道:“晏某还以为是谁,原来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啊!不知房爷今夜驾临寒舍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房爷要干的事情可多了呢!先把你颜大奶奶请出来,随后咱们再算一算前仇旧恨!”房书安伸着脖子扯着嗓门喊道。 白菊花晏飞一听,心中不明,便道:“房书安,你说什么呢?哪里来的颜大奶奶?” “啊呀,你他娘的还不承认?我告诉你白菊花,你别不识好歹,以前房爷怕你,但是今天夜里房爷可不怕!你看见我身后的这些人了吗?都是房爷请来的祖宗们,专门对付你这孙子的!你若是赶快交出人来,我们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你看,这是什么!”说完话房书安自腰中抽出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明晃晃,闪亮亮!也不顾旁人,房书安握着小片刀耍了一趟二十一式寡妇刀法。等他耍完了,把刀一收,手指白菊花晏飞,叫道:“房爷乃是天下第一的刀客,这把宝刀专门砍狗头,就问你怕不怕!” 晏飞听着房书安吹的都快没边了,本想拔出宝剑教训教训他,但是一看房书安身后的那些人,看着面生,不知是何许人也,还是谨慎为妙。所以晏飞也没动怒,而是冷笑一声,道:“房书安,你别瞎咋呼了,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小子就是狗掀帘子,全靠嘴!动起真格的来,你就是个大饭桶,十个你都不够给我塞牙缝的!我告诉你,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人!什么颜大奶奶颜大姥姥的,我这儿统统没有!你们从哪来就回哪去吧!”说完,晏飞一甩袍袖,就要送客。这时候突然就听有人说道:“晏飞,你真有意思!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们能信吗?你把白菊花宴丰找出来,你问问他,看他说有还是没有?” 晏飞一看说话这人,也认识,正是江夏三鬼中的老二黄荣海。再说房书安一听这话,也想起来了,忙道:“晏飞,你弟弟宴丰掳走了我们的人,要不然我们能追到这儿来吗?你快让他把人交出来!” 晏飞闻言把眼珠一转,心说坏了,不用说,一定是宴丰干的这事!他们兄弟俩的都是采花贼,而且兄弟连心,晏飞自然要包庇宴丰,便道:“放屁!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快滚,否则休怪晏某不客气!” 翻江鼠蒋平闻言怒火上升,他本就担心颜书瑶的安危,而且此时又弄丢了杨八郎,起因都在白家兄弟身上,一听晏飞放出狠话,当即拽出分水峨眉刺,跳到院子正当中,小胡子气得一颤一颤的,张嘴就骂人:“晏飞,你小子别不识好歹,四爷忍你好久了!识相的快把人交出来,否则四爷刀子扎进去,让你变红菊花!” 晏飞手握宝剑,仔细打量蒋平,良久才道:“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大五义中的水耗子呀!我说蒋矬子,你别说大话吓唬人,这又不是在水里,你能翻出几个浪花?不瞒你说,要是你们大五义中的锦毛鼠白玉堂来了,白某可能会怕,但是只有你一个,嘿嘿,这不是送死嘛!” 常言说,话不投机半句多,蒋平本来就最恨别人叫他水耗子,如今白菊花晏飞左一句水耗子,右一句蒋矬子,蒋平听了当然不能忍,手中握着峨眉刺便向前一挺身,就想扎死晏飞。 再看晏飞,不慌不忙,飘飘然退出一丈开外,随后手按绷簧,“咔嗒”一声,弹出紫电青霜剑。蒋平一看晏飞手中的长剑,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把剑冒着紫光,散着寒气,一看就宝剑。但是事到如今,管他宝剑与否,我也不能怕,想着蒋平又向前一纵身,手中峨眉刺一划,真奔晏飞颈嗓咽喉。 晏飞冷笑一声,心说不自量力的水耗子,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白某的厉害!紧接着手中紫电青霜剑一挥,便与蒋平战在一处。蒋平本就武艺不及晏飞,加上晏飞年轻,并且占着兵刃上的便宜,不出三十回合,蒋平额头就冒了汗。五十回合之后,蒋平只有招架之能,毫无还手之力。房书安在一旁看的清楚,他眼见蒋平力有不逮,怕他出了闪失,急忙晃着大脑袋叫道:“四爷爷唉,你快回来吧,咱们这边还有这么多高人呢,何必用的着你去拼死拼活呢!” 蒋平被房书安一提醒,这才明白过来,心说自己都被气糊涂了,这还有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呢,自己逞什么能呢!想到这儿萌生退意,便虚晃一招,向外一跳。晏飞一看蒋平想跑,当即加紧步法,提起宝剑向前一纵,就听蒋平哎呀一声摔在地上,仔细一看,虽然没有被宝剑刺中要害,但是宝剑外面有一层气刃,锋芒划破了蒋平的胳膊。 晏飞见状冷笑三声,“哈哈哈,蒋矬子,我就说了你这两下不行!怎么样,见血了吧!” 没等晏飞话音落地呢,就见一人“嗷”的一声窜了出来,正跳在晏飞面前,也不说话,抬起两个巴掌就打他脑袋。晏飞心说不好,若是被这两个巴掌拍住,自己的脑袋就得像西瓜一样被拍碎了!想罢他急忙向后一闪身,就听“啪!”的一声,那两个巴掌合在了一处。晏飞冷汗直流,庆幸自己躲过去了,再抬眼观瞧,面前站着一个大汉,膀背腰圆,一身横练的肌肉,铜铃大眼,四方大口,满身的煞气!此人正是四太保胡天黑,他见蒋平受伤,晏飞耀武扬威,心中就生气,也没和别人商量,就自己蹦了出来,先给晏飞一个下马威! 晏飞平了平气血,问道:“这位好汉,你是谁人?为何突然动手!” “你他妈管我是谁呢!死去吧!”胡天黑双掌合十向前一伸,正抵在晏飞喉咙上,紧接着双手一分,掐住了晏飞的脖子。再看晏飞,手炮脚蹬,脸红脖子粗,被胡天黑掐的都快翻白眼了。不过他也是受过高人的传授,名人的指导,此时意识还算清醒,攒尽吃奶的力气把手中的宝剑向上一挥。胡天黑知道他这把宝剑的厉害,也不敢托大,急忙把手缩回,晏飞这才能够喘气,得以活命。哪成想自己没喘几下呢,胡天黑又晃着双掌来到近前,不容分说向下就拍,晏飞急忙原地转身,躲过一掌又一掌,一共躲了一十八掌!这也就是白菊花晏飞,若是旁人,早就被胡天黑拍死了! 再说金枪太保于台文,看着自己的娘家表弟胡天黑和晏飞打在一处,虽然占着上风,但是他看的仔细,晏飞这小子眼珠滴溜溜直转,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且此等采花贼下手最黑,毒镖暗器什么都会,万一晏飞突然打出毒【药】镖来,四弟就得吃亏!想罢于台文一招手,铁扇凌松急忙来到跟前,“大哥,何事?” 于台文把眼一眯,道:“四弟虽然厉害,但是晏飞诡计多端,长此下去,定然使诈,我怕四弟吃亏,你快去换他下来!” 凌松点点头,道:“我也正想上去,不过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于台文:“人要死的,剑要活的!” 凌松转身看着打斗的二人,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开,脚下一滑,便已到了胡天黑与晏飞的中间,右手自腰间抽出一把五金折铁扇。 再说晏飞,本来正想趁胡天黑不备,想要暗中打镖,哪知道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手拿铁扇的人,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就见扇面一扫,紧接着天旋地转,自己好像飞了起来。准确的说,只有脑袋飞了起来 ☆、我来救你 凌松凌寄魂铁扇一扫,眨眼间白菊花人头飞起,溅起一滩血水,人头打着旋儿的飞上房檐,又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正落在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的脚前。就见房书安咯咯一乐,脚踏着人头,挥着手里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叫骂道:“叫你小子狂!白菊花呀,你也有今天,被房爷踩在脚底下的滋味如何?你说呀!你倒是说话呀!” 蒋平在一旁看着,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骂道:“人都死了还说个屁!快给我搜人去,少他娘地装大尾巴狼!”房书安一听不敢言语,把脖子一缩,提着晏飞的人头冲进宅子,挨个屋子搜人。 再说四太保胡天黑,一看白菊花晏飞被凌松打死了,心中不爽,叫道:“二哥你这是干啥?和我抢个什么劲儿呀!” 凌松收回铁扇,把手一拱,笑面春风,赔礼道:“四弟,不好意思,二哥看着心痒,脚下一滑,就冲了进来,没想到这个白菊花这么不禁打!四弟莫恼,下次二哥一定不和你抢!” 胡天黑虽然有时犯浑,但是他也明白此时不是争辩的时候,况且凌松为人颇令自己信服,故而也就不再计较。此时于台文也说道:“四弟,是我让二弟出手的,咱们前来救人,理应速战速决,越快越好!”胡天黑一看大哥发话了,更是不再敢言语什么。凌松俯身捡起晏飞的宝剑紫电青霜,擦拭干净之后交给于台文,后者接过,道:“此等宝剑却配小人,岂不可惜?” 凌松嫣然一笑,“故而二弟将它取来,献给大哥,宝剑当得君子配!” 于台文点点头,将宝剑还鞘,却转过身来,叫过白凤棠,道:“小妹,大哥使不来宝剑,还是送给你吧!” 白凤棠一愣,随即拒绝道:“大哥,还是你自己用吧,我怕是用不来”。 于台文摆摆手,道:“大哥我人称金枪太保,若是用剑,岂不是还要改名为宝剑太保?那多难听啊!小妹快快收下吧!” 凌松在旁观瞧,当即明白于台文的用意,其一,小妹在镖局内功夫最弱,虽然平时有众人保护着,但行走江湖,难免遭遇风险,有了宝剑,便多了一层保障;其二,翻江鼠蒋平在此,那不久势必也会见到大五义的其余四人。小妹白凤棠是锦毛鼠白玉堂的亲妹妹,大五义视之至亲至切!大哥将宝剑赠与小妹,他日相逢,白五爷定然感激,如此一来大哥的面上也好过些;其三,此次我等毕竟是来救白五爷的妻子,是为大五义帮忙做事,然而我们却在此趁机夺取宝剑占为己有,岂不是喧宾夺主,忘了正事?宣扬出去,对大哥的名声颇为不利!所以,这把宝剑唯有白凤棠可以拥有。 想罢,凌松笑道:“小妹,大哥既然有意将宝剑送与你,你何不收下?” 白凤棠答道:“这么好的宝剑应该留给大哥啊,我我武功又不好,给我也是浪费。” 凌松摇摇头,“小妹有所不知,此剑阴寒气柔,并不适合男子使用,若大哥佩戴,不但不能发挥作用,反而会妨碍大哥。恰巧小妹你所练的剑法颇具阴柔之色,配此宝剑再适合不过了,定能如虎添翼呀!” 白凤棠听凌松这么一讲解,当即恍然大悟,便不再推辞,接过于台文手中的紫电青霜剑,拿在手中,倍感清凉舒坦,便笑眯眯地谢过大哥于台文。 于台文十分高兴,道:“别忘了谢你二哥,可是他帮你抢到宝剑的!” 白凤棠闻言点头,冲凌松一抱拳,“小妹谢过二哥!” 于台文也轻声说道:“知我心者莫若寄魂也!” 凌松依旧春风满面,点点头,看看大哥又看看小妹,没有说什么。就在这时,忽听细脖大头鬼房书安的喊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就见房书安和黄荣海从屋子出来,“坏了坏了,屋里没有人啊!白莲花宴丰这小子一定是跑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又被人推开,“大哥,抓到贼人了!” 众人忙回身观瞧,就见五太保常天庆手中拎着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六太保常天灰身后背着一个女子,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二人身后还跟着铁沐风和夏侯慕徒。 常天庆走到院中来,把手中那人往地上一摔,众人一看,是个死人,但是看不清面貌,因为脸上血肉模糊,红的白的,不堪入目。 于台文问道:“五弟,这人是谁?” 常天庆笑道:“大哥,这人应该就是白莲花宴丰!我们兄弟俩奉您的命令守在后面,刚听见前院打起来了,就看到这小子从后门逃了出来,身上还背了个女子,不用说,准不是好人!我想要抓活的问个清楚,没想到六弟把手中的走线流星锤一甩,正砸在他脸上,结果就直接砸死了,我们只好把他和这女子带来前院,给你们看看。” 常天灰也道:“大哥不是说了嘛,要死的不要活的!这小子鬼鬼祟祟,一定就是宴丰,咱别管他了,倒是这个女子,现在人事不省,不知道怎么了!”说完常天灰把身上的女子放下,蒋平和白凤棠上前一看,正是颜书瑶! 白凤棠急忙接过,怀抱着颜书瑶,一探鼻息,还有气,便问蒋平:“四哥,嫂子这是怎么了?” 蒋平看了看,道:“没事,别担心,被药迷住了!房书安,你去宴丰身上找找,一定有解药!” 房书安急忙跑到宴丰的尸体旁边,捏着鼻子闭着眼睛找解药,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包小药,送到蒋平面前,蒋平用鼻子闻了闻,说道:“没错,是解药,给她喂下去,一会儿就醒了!” 白凤棠按照蒋平的指示给颜书瑶喂了解药,时间不大,果然就见颜书瑶转醒,她左看看右看看,只认识蒋平。 蒋平一看白凤棠醒了,心里才算踏实了一半,另一半还惦念着杨八郎。 颜书瑶开口便问:“我二哥哪去了?” 蒋平知道她问得是杨八郎,便长叹一声,道:“一言难尽啊,咱们先回秦家老店吧,边走边说!”说完众人便翻身上马,出了马家庄,直奔秦家老店,蒋平一路之上给颜书瑶讲说经过,等到日当正午的时候,众人便到了秦家老店。 刚一进店门,就见赛叔宝秦希带着要命鬼黄荣江从店里迎出来,“四爷,你们总算回来了,我俩走错了路,根本没找到马家庄,你们找到了吗?” 蒋平一看只有秦希和黄荣海,并没看到杨八郎,不禁心头一沉,道:“我们走对路了,找到了马家庄,也救回人了!杨老弟没回来吗?” 秦希摇头道:“没有啊,一直没见回来!” 蒋平一拍大腿,哎呦一声,“坏了!果然丢了,怕什么来什么!”说完就要起身上马回头去找杨八郎,秦希一看,急忙拦住,道:“四爷等一等,莫要急!” 蒋平一愣,问道:“老哥哥,你为什么拦我?” 秦希道:“你忘了杨老弟是怎么和咱们约定的吗?他说日落之前,咱们在此汇合,现在刚刚正午,还没日落呢!或许是杨老弟多走了几里路,现在正往回赶呢,如果你去找他,两人没有碰面,到时候他回来了你丢了,岂不是更麻烦?况且现在来了这么多英雄,你们也忙活一晚了,该休息休息了!” 蒋平听他一说,头脑才冷静下来,看看八家太保,又抬头看看天,心说罢了,再等等吧,先把这些人安顿下来再说,如果杨八郎真的丢了或是出了事,也就不差这一天半天的了!想罢蒋平便下马和众人一起进了秦家老店,吃喝休息,盼着日头西落! 另一头,药王寺牢房内,臭豆腐冯渊看着面如土灰的杨延顺,心里难过,也后悔自己不该打他那一掌,可此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得呆呆地看着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就见牢房外来了一人,手中执剑斩断牢门锁链,推开牢门,望着冯渊小声叫道:“我来救你,快跟我走!” ☆、人生若只如初见 牢房之内,冯渊见突然有人来救自己,不禁心头大喜,但是抬头一看,心中就凉了半截,来者手拿盘蛇剑,正是九天玄狐陆素珍! “吾呀!你你怎么会来?”冯渊磕磕巴巴地问道。 “我来救你呀!”说完陆素珍伸手来拽冯渊,“快跟我走吧!” 哪知冯渊一闪身,躲过陆素珍的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吾呀!鹅不跟你走!” 陆素珍眉目之间尽是焦急之色,急忙解释道:“我不会杀你的,你不要怕,我真的是来救你的!以前是我不好,只要你跟我走,我保证重新做人!” 冯渊听的迷糊,心说你重新做人与否与鹅何干呢?我干嘛要相信你呢?想着便继续摇头,此时牢房外已有脚步声传来,像是寺庙的僧人发现了陆素珍。 陆素珍心急如焚,道:“你别犹豫了,我之前受了伤,打不过那些和尚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跟她走吧,想来她不会害你!”说这话的正是角落里的杨八郎,他看得出,陆素珍说的恳切,没有半点虚假。又一想,之前陆素珍处处维护冯渊,不让玉面狐碰他,如今重伤在身,还冒死前来救他,想必是动了真情,只不过实在出人意料! 冯渊却是反问道:“那你不走吗?” “她是来救你的,又不是来救我的,我为什么要走?而且我不想再看到你,宁愿呆在这牢房里!”杨延顺说完又恢复了之前目光呆滞的表情。 冯渊冷哼一声,小嘴一嘟,肩膀一晃,看着陆素珍道:“吾呀!鹅跟你走,前头带路!” 陆素珍闻言大喜过望,笑如花开,一伸手拉住冯渊,转身就走,她在前面,冯渊在后面。刚迈出两三步,冯渊突然道:“吾呀!鹅的刀在那儿呢!”说着一指牢房的墙上。陆素珍抬头一看,果然墙上挂着冯渊的小钢刀,便飞身一纵,取下钢刀,交付给冯渊。冯渊接过小钢刀,心中别多开心了,陆素珍便拉着冯渊继续跑,哪知冯渊又是一叫:“吾呀!你看那是谁?” 陆素珍吓了一跳,急忙抬眼去看,可面前并没有什么人,刚要回头,就觉得后背一凉,紧接着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低头一看,冯渊的钢刀从自己后背【插】进,前胸插出,刀尖挂着血丝,冷冰冰,寒人心。一瞬间,陆素珍想到了自己与冯渊初见的那一晚 江湖上的小盗贼居然胆大包天偷到了九天玄狐的家里,他一边擦汗一边撬着钱箱铜锁,鬓间的野花鲜艳夺目,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已经走近的钱箱主人。当那主人的玉手拿着香巾递到面前时,小盗贼还十分有礼地说了声谢谢,接过香巾一边擦汗一边吾呀吾呀地嘀咕着什么。突然,小盗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像是被什么法术定住了一般,一动不动。钱箱主人咯咯一乐,道:“小哥继续呀?要不要我帮忙?我这里有钥匙的!” “吾吾呀!呀!不必了,鹅这就走了告辞!”“别走呀,不如留下来咱们一边数着银子一边探讨一下终身大事?”“吾呀!算了算了,鹅是臭豆腐,鹅是臭臭臭臭豆腐!最臭的豆腐!怎么敢高攀呢?告辞!” 看着小盗贼一溜烟儿的逃了,慌忙中掉落了鬓间的野花,九天玄狐俯身捡起那支花儿,粉嘟嘟的可爱。她平生第一次觉得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有多么荒唐,若是此人不嫌不弃,自己甘愿与他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怕是不可能了,陆素珍惨然一笑,美目之中流转着泪花,痴痴地看着冯渊,他还是那么可爱,只是那钢刀着实令人疼痛,痛的她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陆素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冯渊的手,呜咽道:“快逃”。 话音一落,九天玄狐陆素珍松开了手,直直地倒在地上,一双美目到死也没能合上。冯渊看了她一眼,不由得身躯一震,鬓间的野花也被震散,花瓣飘洒,落在陆素珍身上。冯渊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俯身抱起陆素珍大哭一场,却听耳边一声佛号高亢,“阿弥陀佛!” 冯渊转身一看,牢房前站了一群和尚,为首的一位正是凌空。凌空和尚双手合十,面容悲戚,问道:“你既然不想和她走,便不走罢了,为何还要伤她性命?” “鹅杀人何需理由!”冯渊一扭头,不再去看陆素珍,自己走回牢房,坐在地上不再说话。凌空叹息一声,叫手下弟子把尸体抬了出去,又看看牢房内的杨冯二人,摇摇头,转身走了。 杨延顺紧锁硬眉,站起身来,来到冯渊跟前,伸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口中骂道:“混蛋!” 冯渊气急败坏,反口骂道:“吾呀!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越骂声音越低,直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听不清,接着他眼圈一红,低头哭了起来,“你不走鹅也不走!” ☆、金灯 药王寺一间禅房内,凌空和尚正向一位大和尚交代着什么,良久,那大和尚睁开双眼,道:“既然如此,带他来见老衲!” 凌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领命,便转身离去,来到寺院牢房,打开牢门,望着牢内的二人,道:“杨施主,本院主持金灯大师要见你,随贫僧来吧!” 杨延顺一愣,转头看看冯渊,冯渊身子一晃,想要起身跟来,却又退了回去,把头一扭,没有说什么。杨延顺叹息一声,摇摇头,起身出了牢房,跟着凌空离去。 再说凌空带着杨延顺来到寺院的大殿前,突然低声道:“杨施主,主持师兄就在里面,他若问起话来,你可要小心答复,或许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二师兄会将你放了也说不准呢。” 杨延顺会心一笑,点点头,道:“多谢大师提醒!” 凌空和尚也没再说什么,当即迈步跨进大殿,见二师兄正站在佛前,背对着自己,便道:“师兄,杨施主来了!” 那老和尚闻言转过身来,高唱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八将军,老衲恭候多时了!” 杨延顺就听得耳边嗡嗡作响,震的脑袋疼,急忙抬眼观看,就见殿前有一尊大佛,佛像下立着一个大和尚,呵!这大和尚长得与众不同,人都说身材分为“天、同、贯、日,气、甲、申、由”八个字,那这个大和尚的身材就是放大版的“同”字!上下一般粗!他身高过丈,顶天立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如果要是蹦上三蹦,估计能把大殿的顶梁戳个窟窿!肩宽背厚,肚大如缸,还是大号的水缸!身上的袈裟都快包不住他的肚子了,撑的像个小帐篷。杨延顺不禁回头看了看凌空和尚,本来以为凌空已经够胖的了,可他这个二师兄金灯足足比他胖了三圈!真不知道这药王寺的伙食怎么这么好,把这里的和尚一个个吃的都长成了这般模样! 杨延顺继续向下打量金灯,腰下两条长腿裹着僧裤,可这根本不像腿,明明是两根柱子!再看脚下,踏着两只僧鞋,像两条旱船一般,看得杨延顺一愣一愣的。再仔细打量一番,这个金灯头大如斗,浑圆锃亮,上面还受着戒,十二个香疤个个都如同茶杯大小。两道九转朱砂狮子眉,一双铜铃大豹子眼,大鼻头,方海口,面赛红铜!这哪是和尚啊,分明是镇守山门的伏魔石像,杨延顺不禁心中腹诽:这药王寺的和尚怎么把石像搬到大殿里来了。哪知此时凌空突然来到近前,低声道:“杨施主,主持师兄在与你说话呢!” 杨延顺看看凌空,又看看那“石像”,摇摇头,心中还是不信眼前的石像是个活人!再退一步说,他就算不是石像,去掉脑袋也就是一水缸,怎么可能是人呢! 金灯和尚似乎看穿杨延顺心中所想,张开大嘴哈哈一笑,蒲扇大手双手合十,道:“八将军莫怕,老衲贱躯颇胖,但还算是个人!” 杨延顺被金灯一笑,不禁脸色一红,稳定心神,答道:“大师言重了,我只不过见大师宝相庄严,颇有我佛如来风采,不禁看得入神,失礼!” 金灯也不戳破,而是继续道:“八将军,暂居敝寺,不知可否让你受苦了?若是有不敬之处,还望将军见谅!” “佛门方便地,蛟龙得盘,猛虎需卧,又何况我小小的杨八郎呢!再者说我早已不是什么将军了,大师不必客套,有话尽管直说,我既已为阶下囚,是杀是剐,悉听尊便!”杨延顺不想再和金灯扯皮,这大和尚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此时龙游浅滩,虎落平阳,有什么还是摆在明面上直说最好,省得越来越丢人现眼。 金灯:“杨施主快人快语,爽快!实不相瞒,老衲请杨施主来,原本是以为施主罪孽深重,想要留施主在本寺出家,每日朝拜我佛,洗刷罪孽,超度亡人,但想必杨施主不会答应的吧?”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不错,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杨八郎乃一屠夫耳,放不下屠刀,吃不来素斋,受不住清规,怎敢厚着脸皮玷污这佛门清净地呀!”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8节 凌空闻言便是一皱眉,心道不好,刚想要说什么,就听二师兄金灯叹息一声:“唉我佛慈悲!杨施主,老衲此刻想来也是,若你真与我佛有缘,早留在大师兄的地藏古刹了,又何苦舍近求远,来我这药王寺出家呢!” 金灯停顿半晌,又道:“杨施主,老衲留不住你,可又不能放你,你说如何是好?” 杨延顺嘴角一动,道:“想必金灯大师早已想好出路,尽管说来便是,杨八郎洗耳恭听!” “杨施主乃一猛虎也,这猛虎需得真龙来降!老衲寻思,还是将杨施主送进城里,交给涪王千岁。涪王乃皇族贵胄,真龙之体,想必可以镇得住你这虎躯!”金灯说完紧盯着杨延顺,后者却是冷冷一笑,道:“金灯大师,不怕我这下山猛虎,拔了那龙筋,剥了那龙鳞?” “龙虎风云际会,谁胜谁负,是成是败,皆为天数,老衲不敢违也!”金灯说罢,点指凌空道:“师弟便送杨施主一程,即刻动身,不要耽误!” “不可!”凌空阻止道:“师兄,那涪王颁下悬赏,设了捉虎令,明明就是想置杨施主于死地,若是将他送去,岂不是送他去死!” 金灯:“涪王若真是想要他死,便是天数,吾辈不可违,你尽管送去罢了。” 凌空又向前一步,急道:“东来侄儿已回扬州找大师兄,若是大师兄得信前来要人,我等又该作何解释?” “解释甚来!大师兄若是来了,就让他去找涪王要人,老衲概不奉陪!”说罢金灯大袖一甩,便要退回后院禅房。杨延顺早就心中不爽,心道你个大水缸和尚,吹胡子瞪眼睛的,我看你就是装腔作势,都胖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功夫,八爷我早就忍得不耐烦了!老光头也算与我有恩,你这般说话,岂不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杨延顺就想出手拦住金灯,遂脚下一发力,瞬间跳了过来,双手握拳,使出太【祖】长拳第一式,佛子出世,直奔金灯后腰袭来。 凌空和尚一看杨延顺出手,大叫不好“杨施主住手!”可还是晚了,话音未落,杨延顺双拳已到,正打在金灯后腰,金灯猛然顿住。杨延顺心中窃喜,以为得手,哪知金灯头也没回,一晃肩膀,迈步继续走。杨延顺就觉得双拳之处猛然传来一股巨力,绞住双臂,动弹不得。等到那股巨力由手臂传到四肢百骸,自己突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像后弹射出去,眼看自己的脑袋就要撞到殿中的铜柱,不禁心如死灰,若是撞到铜柱之上,自己焉有存活之理!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凌空和尚赶到,杨延顺感觉自己像是撞到了面团之上,柔软中带着韧劲,紧接着又被人一把抱住,不禁头晕目眩,等了好久方才清醒过来。 杨延顺睁眼一看,自己正被凌空和尚抱住,原来刚才自己撞在了凌空的身上,怪不得像是撞到了面团似的。等他挣扎着站起身,眼望着凌空和尚,满心的愧疚,这个大和尚对自己太好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自己,想到此处便双手抱拳,一躬到底:“延顺谢过大师救命之恩!自今日起,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无论是功夫还是修为,更别提品德人性,延顺都自愧不如,大师乃真佛在世!” 凌空和尚摆摆手,道:“杨施主,不要多礼了,倒是贫僧还要向你赔个不是。本来我抓你上山,是以为二师兄想要让你出家为僧,不曾想他却要将你献给涪王。贫僧有意相帮,却实在无能为力呀!方才你的确不该出手,二师兄功力深不可测,不要说你,便是大师兄来了,也未必能讨到便宜。唉杨施主,事到如今,贫僧只好奉命行事,将你送往王府,切莫责怪!” 杨延顺明白事理,当然不会与凌空计较,答道:“凌空大师的心意,延顺领情了!此番前去王府,怕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再者说杨八郎不怕死,战场上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只是等我去了王府,还望大师照拂臭豆腐冯渊,不要为难他!” 凌空和尚点头道:“杨施主放心,等到过些时日,我自当禀明师兄,将他放了便是!” “如此说来,延顺还要感谢大师了!”说完又是一躬身,凌空也没阻拦,等到杨延顺起身之后,便带着杨延顺出了大殿,找来几名寺中弟子,一行人往金陵城中去了 ☆、金陵 金陵城外,古桥流水,蓝天大日,来往的行人不断,进进出出,城内外一派祥和气象。殊不知此乃假象,仔细看时,可见东边两三个小厮贼眉鼠眼,西边五六个大汉背负钢刀,南边一伙儿官兵察道,北边几家镖局押货。金陵城,汇集山南水北的三教九流,似是一张大网,笼络了三江五岳的俊杰英豪,流寇亡民,当真称得上是鱼龙混杂,虎穴龙潭! 凌空与杨延顺来到金陵城下,抬眼望去,金陵城壮阔雄浑,凌空和尚问道:“杨施主,你看此城如何?” 杨延顺看了半晌,面露忧色,答道:“若是涪王造反,此城非精兵五万不能下矣!还得说是在没有良将守城的情况下但凡守将有三分良才,此城都浑如天堑!想当年太【祖】爷南征李煜,我的两位师父率军数万之众,挥师过江,正遇南唐大将林虎子守此金陵,数月不破!若不是太【祖】施了反间计,离间李煜君臣,恐怕还真难以收复江南!” 凌空和尚听的一愣,他本以为杨延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是想问问他金陵城的繁华之景、富庶之邦较之大辽、西域如何?没想到杨延顺一门心思都在攻城略地、带兵打仗之上,眼中所看到的只有攻伐之景,毫无世间繁华之象,不禁暗自感概:此等将星魁元不让他去守城扼关、镇守国门,真是暴遣天物,浪费良材!可思来想去,此等红尘之事又和出家人何干?想罢便继续道:“前朝李白游历金陵时,曾作诗三首,一曰:‘晋家南渡日,次地旧长安。地即帝王宅,山为龙虎盘。金陵空壮观,天堑净波澜。醉客回桡去,吴歌且自欢。’二曰:‘地拥金陵势,城回江水流。当时百万户,夹道起朱楼。亡国生春草,离宫没古丘。空余后湖月,波上对江洲。” 杨延顺听罢不置可否,凌空继续道:“其三曰‘六代兴亡国,三杯为尔歌。苑方秦地少,山似洛阳多。古殿吴花草,深宫晋绮罗。并随人事灭,东逝与沧波。” 杨延顺这才道:“太白的诗乃世间佳作,咏此古都金陵,依旧豪放霸道。想当年后主李煜不战而降时,我还是个孩子,只记得他那首《虞美人》写的忒为酸楚,一句‘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令人垂泪。可如今见此金陵,我才知道,李煜那厮纯属活该!金陵城古韵非凡,帝王之气訇足,没能成就霸业,李煜真是枉为人君!” 凌空和尚哑言失笑,一时竟不知如何搭话,寻思半刻,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话锋一转,说道:“杨施主,我奉主持师兄之命,将你交给涪王,现已到金陵城下,还是莫要耽搁,咱们进城去吧!” 杨延顺见凌空如此说道,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随他直奔城门而去。城门处有官兵盘查进出的行人,那官兵的首领一见来了一个胖大和尚,和尚身后还有一群小和尚,在和尚中间还站一个俗家人。仔细看了看,那首领哎呀一声,大呼道:“杨八郎!围起来,快围起来!别让他跑了!” 城门处的官兵们一听首领咋呼起来了,急忙掣刀执枪,将凌空一行人围了起来,圈在正中央。官兵们这一动作,吓了周围百姓一跳,紧接着百姓们聚拢过来,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热闹。 凌空和尚不禁眉头一皱,心中不悦。再说那官兵首领,此时还算客气,来到凌空面前,打量一番之后,问道:“不知大师从哪里来呀?那又是何人?”说着一指杨延顺。 凌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军爷,贫僧是钟山药王寺的和尚,身后这人正是天波府的杨家八郎!贫僧受主持所托,将此人送交给涪王爷,既然军爷在此,贫僧就将此人交付给您了,希望您将杨八郎送到王府!”说完,凌空又转回身来,在杨延顺身旁轻声道:“杨施主,贫僧这就走了,你随这军爷去王府便可倘若他看不住你,或是被你打死,想必也是天数了,杨施主好自为之,自求多福!” 说罢凌空和尚带着手下的小和尚转身走了,杨延顺心中一动,他明白,凌空这是有意放自己逃呀!他把自己交给守城的官兵,官兵哪能看住自己呢?自己要想逃,除了凌空之外,怕也是没人能拦得住!可我该不该逃呢?能不能逃呢? 杨延顺站在原地,兀自想着,那官兵的首领却是乐坏了,要是把这杨八郎送到王府,那自己岂不是立了大功一件?想罢便招呼手下的官兵,“来人啊,把他给我绑了!咱们去王府领赏去!” 手下人闻言便一起上前,拿绳子将杨延顺五花大绑,押着进了金陵城。杨延顺却是没有反抗,因为他已经想好了,不逃!那王府就算真是龙潭虎穴,杨八郎也要走上一遭! 再说金陵城内的街道上,此时挤满了人群,百姓们一听杨八郎抓住了,都涌上街头前来观瞧,开路的官兵不停嚷嚷道:让开让开!你他娘的给我滚远点!还有你,滚蛋!把路闪开!” 人群当中有两个人,也踮脚向街道上看着,就见其中一人低声说道:“五哥,真是杨老弟唉!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快去救他吧!”说着伸手就去摸腰间的走线链子锤,却被身旁的五哥一把按住,“六弟,不要莽撞,此刻不能动手,金陵城内可不是你我兄弟能够造次的地方。而且你看,杨老弟步伐沉稳,面无惧色,成竹在胸,我估摸着他是有意被人抓到的!否则以他的身手,若是想要逃,这几个官兵是拦不住他的!” “五哥,那咱们怎么办?”“六弟,你速回秦家老店,将这事告诉众人,再由大哥和蒋四爷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嘛,跟在杨老弟身后,在暗中保护于他!” 那人也不犹豫,应和一声便钻入人群不见,剩下的这人则紧盯着街道正中的杨延顺。此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枪镖局的五太保常天庆和六太保常天灰。原来,自那日蒋平回到秦家老店,左等,杨延顺不回,右等,杨八郎不见,直到日头西落,明月东升,蒋平两眼一黑,险些背过气去。不用说,杨八郎一定是出事了!一想到金陵城内外,高手遍布,宵小无数,杨八郎时刻都有性命危险,蒋平就哀声连连,就差抹脖子自杀了。 金枪太保于台文也心急如焚,与蒋平一商议,马上派遣众人出去分头寻找杨八郎,而常家两兄弟便来到了金陵城内。兄弟俩白天夜里的打听,也不见杨八郎的消息,终于这一天,二人正在城中一家饭馆吃饭,忽听大街上人声鼎沸,来到街上一看,这才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杨八郎!常天灰年轻气盛,便想跳到街上抢人,常天庆却是经验老道,按住了自己的兄弟,交代一番之后,常天庆回去搬救兵,自己则暗中保护着杨八郎。 再说此时的街道另一头,也有两个人正在低声嘀咕着,分别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年。就听那少年在老者身边低声说道:“爷爷你看,那不是咱们在安元县遇到的强人吗?原来他是杨八郎啊!” 老者眉目低垂,拉着少年挤出了人群,来到偏僻处,道:“唉别看了,咱们本来是押镖送到王府的,可王爷收了镖也给了赏钱,却硬是不放咱们走,非要让咱们留在金陵城几日。我看这金陵城乃是非之地,如今这杨八郎又被捉来了,怕是金陵城眼前就要有一场大乱。咱爷们还是处处小心为妙,千万不要招惹了谁,等到风头过了,咱们马上禀明王爷,求他放咱们走,明白吗娃子?” 那少年也满面愁容,听罢之后点点头,道:“知道了爷爷,我定会谨慎行事,天色不早,咱们回店房吧。”说完搀着老者,二人东拐西拐,隐进城中小巷 ☆、不弃不离 杨延顺被推搡着走街过巷,来到金陵城中央大街的尽头时,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突然散去,即便是有那胆子大的人,也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再紧随其后。杨延顺心中疑惑,抬头仔细看看四周,这才发现街前立了一座衮龙碑,碑上刻了字,乃是“文官落轿,武官下马”。 杨延顺这才明白,想必眼前就到了涪王的府邸了。想那金陵涪王乃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是大宋朝太【祖】皇帝的亲兄弟,也是当今圣上赵休元的亲皇叔,自然身份非凡!从辈分上来讲,他比东京汴梁南清宫的八贤王还要高出一截,八王赵德芳见了他都要叫一声三皇叔,乃是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王爷!涪王在野不在朝,盘踞江南,着实令人生畏! 再说众人绕过衮龙碑,便见一处宽广之地,乃是王府门前的广场。这个广场大的出奇,较之军营的教军场还要大上一倍,尽皆是青龙石铺盖,甚是平坦。一眼望去,广场的后面,便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府邸。说是府邸,其规模早就超过了一般王爷的宅院,称为宫殿也不为过,毕竟以涪王的身份,理应像八王赵德芳一样,住在宫中。再看原本飞扬跋扈的官兵们此时也小心翼翼起来,低头低眉低声,生怕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举动,如同夹着尾巴的看门狗。杨延顺却是不以为然,依旧昂首挺胸,这便是豪杰与常人的不同之处,当即显露出来! 等到走近王府,离大门还有数十步远,那官兵首领便小跑来到府门前,对着看门的守卫一躬到底,未曾说话先赔笑。别看都是看门的,这看守王府大门的人可比那看守城门的身份高多了。不要说他小小的城门守卫,便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文官武将,见了这王府守卫都要礼让三分,正所谓王侯门前矮三级! 再看王府门前的守卫,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撇着嘴,酝酿了半天,才拉着长音,来了一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守城门的周四儿,你不好好看门,来王府干什么呀?”这端腔儿拿字儿的气派活像知州老爷一般。 被唤作周四的首领却是满面笑容,答道:“好事,天大的好事!”说着便凑上跟前,小声嘀咕了几句。那守卫这才把眼睛睁开,伸着脖子看了杨延顺一眼,撇着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替你向里面通禀一声!你们看住他,别让他跑了!”说完一指杨延顺,随后便转身往王府里走。 就在此时,恰巧王府中也有一队人往外出,为首的一人也走得匆忙,二人一个不小心便撞在了一起,那守卫偷眼一看,当即双腿一软,跪倒便磕头,口中嚷道:“白都统饶命,白都统饶命呀!” 那白都统把眉头一皱,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急什么!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小的知罪!”守卫忙解释道:“白都统,看守城门的周老四带来了一个人,说是钟山药王寺的和尚抓住了杨八郎,此时送到王府,交给王爷!” 白都统闻言身子一震,“你说杨八郎被抓住了?在哪儿呢?” 守卫忙答道:“就在门外!” ‘外’字还没落地,白都统已经迈步踏出府门,站在门前的石阶上向下看。杨延顺见府门内冲出一人,也抬眼去看,四目相对,尽皆在眼底闪过一丝喜色,随后又变柔情。当然旁人却是没有看出来,那白都统看了片刻,随即吩咐道:“来人啊,把杨八郎押进门房,我要亲自看管!”说罢一甩袍袖,又走进了府内。手下人立即过来,将杨延顺拉进了府内门房。 白都统坐在门房内,先派手下人去禀报王爷,随后道:“其余人都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 手下人领命出了门房,等到房门关闭之后,杨延顺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抱住白都统,勾起嘴角的笑意,道:“子路,可曾想我?” 原来这白都统正是白山白子路!自从白玉堂血溅婚堂,斩了张明檀,白子路等人便逃回张府,涪王大怒,训斥他一顿之后,便让他带着张明檀之子张封锦先回了金陵,自此之后白子路便再也没有与杨延顺见过面。此间二人相见,满肚情话竟不知从何说起,听到杨延顺问话,白子路却是反问道:“你怎么被抓来了?” “为夫想你呀!这不来看你来了嘛。如果不被他们抓住,我又怎么能堂堂正正与你相见呢!”杨延顺嬉笑道。 白子路却是不吃这一套,道:“你少拿鬼话狂骗我!说正经的,涪王下了悬赏捉拿你,其心定是想置你于死地,你此刻被擒,怕是命在旦夕,这这可如何是好?”说着白子路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杨延顺见状知道白子路对自己乃是真情,不禁心中倍感温暖,便安慰道:“娘子放心,为夫不是傻子,怎么会前来送死呢?我想,涪王片刻之间不会要我性命,虽然想不明白为何倒是你,没有保护好张明檀,回来之后涪王有没有为难你呀?不知娘子是否受苦了?” 白子路闻言鼻子一酸,双手握拳,拍打在杨延顺肩头,嗔道:“你这冤家,就会说些不正经的话来骗人!” 杨延顺银笑一阵,抱紧白子路,二人相拥良久,杨延顺用手刮刮白子路鼻尖,正色道:“娘子,我问一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白子路见杨延顺少有的正经,便道:“你问。” “我二师父潘美可还活着?”杨延顺说着话,瞬间神情冷如冰霜。 白子路吓得一怔,急忙道:“活着!只不过他被涪王抓了,此时,正关在一处极其凶险的地方!” 杨延顺:“没死就好。白川之前找过我,说二师父在金陵危难,叫我快来搭救,可我我太不孝,耽搁了这么久才来。若是二师父真有不测,我真不该如何面对他老人家。”说罢,杨延顺满面愁容,硬眉紧锁,似是能挤出水来。 白子路刚想再说什么,忽听门房外有手下人说道:“白都统,王爷请杨将军去敬清宫。” “敬清宫?”白子路面色一变,看看杨延顺,欲言又止。 杨延顺察觉怀中人变化,便问道:“有何不妥吗?” 白子路重重地点头,道:“敬清宫,那是涪王的寝宫王爷怎会叫你去寝宫呢?” 杨延顺闻言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王爷的寝宫嘛?萧太后的寝宫我都去过,何惧之有!” 白子路见杨延顺毫无惧色,便也不再过多担心,便带着杨延顺出了门房,直奔王府最深的那一进院子走去。一路之上,白子路给杨延顺讲说涪王的脾气秉性,叫他小心应对,可杨延顺的心思却都在王府的景色上,一会看东,一会看西,根本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气得白子路直跺脚。 走了约有一柱香的功夫,终于来到敬清宫前,白子路本想随着一起进去,却被门前的宫女拦住,“白都统留步,王爷吩咐,只召杨将军觐见,其他人等,一概不见。” 白子路倒抽一口冷气,只觉眼前发黑,扯住杨延顺衣角不肯撒手。杨延顺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自己,便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娘子可还记得那夜在洞香春,你临走之前对我说的话?” 白子路失声道:“郎君心如明月,子路当不易不移!” 杨延顺拉过白子路的手,伸出食指在他手心中写了几笔,随后大步一迈,进了敬清宫。 “君心似我心,不弃不离!” ☆、游宫观画 杨延顺一脚踏进敬清宫,不禁暗自赞叹,人都说金陵涪王的宫中景致好,话不虚传,果然强于一般王公大臣家中的景色许多。眼前只见一片瑞气当空,庭院成荫,花草芳香,目光所及之处,忽见面前刻写一副楹联,杨延顺看罢上联瞧下章,上联‘雨过琴书润’,下联‘风来翰墨香’,正当中没有横披挂块匾,端写三个金字“敬清宫”! 杨延顺读罢暗自忖道:想不到涪王竟是风雅之人,与太【祖】皇爷以及太宗皇帝大不相同。他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大门,走上甬路,脚下皆是金石铺砌,走过时不发一丝响动。等他转过影壁,就见书房,书房门上也有一副楹联,看罢上联瞧下章,上一联书‘庭有余香谢草郑兰燕桂树’,下一联‘家无别物唐诗晋字汉文章’。 “好一句谢草郑兰燕桂树,唐诗晋字汉文章!”杨延顺本是饱读诗书之人,但多年征战,世人只知其统军将兵的能力,竟是没人知晓他的文采!其实杨延顺能文能武,较之沙场点兵,更擅属文调琴。此时一见涪王的书房楹联,眼见身旁没有别人,杨延顺便自顾自的赏析起来,就见他思虑片刻,讲道:“南北朝的谢灵运有诗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故有‘谢草’之说。想那谢灵运,其人自恃门第高贵,又才华横溢,非常高傲,曾说,天下才学共有一石,建安诗人曹植独得八斗,我得一斗,余下一斗天下人共分。就连前朝的李太白都对谢灵运颇为推崇,曾有‘吾人咏歌,独惭康乐’之句。可在杨某人看来,都是放屁!若天下人共分一斗,又哪来我杨延顺的才高七斗!” 说罢,杨延顺拍手大笑,自觉得意!但他定然未曾料想到,此时身旁尚有两人隐匿在暗处,此二人皆有听声辩位的功夫,将他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不过也因这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杨延顺身上,竟是谁都没有察觉到对方也在。而杨延顺没有这等功夫,自然更是察觉不到,故而三人皆是不知对方所在,也实属可笑。 再说杨延顺,笑着笑着突然停住了,一拍脑袋,又兀自讲道:“或许我错了,这‘谢草’之说未必就是指那恃才自傲的谢灵运东晋谢安以草书出名,仅次王羲之,‘谢草’之说指谢安草书也未可知啊!一会儿若是见了涪王,一定要问个清楚!” 杨延顺下定决心之后又继续品读楹联,讲道:“春秋时期郑国的国君郑穆公,他的一生,因兰而生、因兰而死,充满遐想的人生,像兰花一般。自古赏兰、爱兰、品行如兰的例子难以计数,却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出生、入死,都归结于兰花。想必这‘郑兰’之说便是此意了!而这‘燕桂树’嘛五代时燕山的窦禹钧生了五个儿子,相继成材。长乐老冯道曾赠诗曰:‘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枝老,丹桂五枝芳’。《三字经》也录史实有‘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读罢上联,又看下联,就听他高声道:“这下联便容易了,‘唐诗’想必是指太白之诗,终唐一世,唯有太白独领风骚!‘晋字’定指书圣王羲之;‘汉文章’乃是指两司马,一曰太史公司马迁,二曰司马相如,天下文章,莫出其右!” 看罢两联,杨延顺这才抬头去看横披,上写四个字:文射斗牛。杨延顺嘴一咧,笑道:“涪王爷真乃豪气之人比我还豪气!”说罢之后突然想到,既然已来到书房的门前了,我何不进去瞧瞧呢? 杨延顺想什么就要做什么,根本没在意什么君臣之礼,一挑门帘便走进去,只见书房雅致又亮堂,明珠盖顶,金砖镶地,八仙桌子带着靠椅,文房四宝摆在桌案,儒经墨典,还有一张藤子凉床,床靠在山墙,墙上挂满丹青画。 一见丹青,杨延顺顿时被吸引过去,先看这墙丹青十张,头一张画的是一代圣贤孔夫子,第二张画的是二郎担山赶太阳,继续看下去,乃是三气周瑜诸葛亮,四姐临凡配夫郎,伍子胥打马过沙江,吞并六国秦始皇!再往下间,七夕牛郎会织女,八仙过海笑脸扬,九里山前数韩信,十面埋伏楚霸王! 观罢这墙,再观那墙,那墙横挂丹青三张。头一张有男有女有一匹高头大马,乃是薛丁山征战西凉,中途路上遇见樊梨花,二人动刀枪,寒江关上最终薛丁山收妻樊梨花。 第二张,画的也是一男一女一匹高头大马,乃是小罗璋初上战场,中途路上遇见红月娥,二人动刀枪,最终对松关上罗璋收妻洪月娥。 再看第三张,杨延顺不禁笑出声来,上面画的还是一男一女一匹高头大马。不过,这画中人,自己却是认得,不是别人,正是高琼高君保!这高君保乃是东平王高怀德的儿子。大宋朝军中最有威望的四家王爷便是“呼杨高郑”,分别是铁鞭王呼延赞,义父火山王杨继业以及子承父业的东平王高君保和汝南王郑印郑昭明!高君保虽然和自己平辈,但却比自己年纪大的许多,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高君保就已经报号下南唐,救驾太【祖】皇爷于危难之间!后来又在阵前遇见了刘金定,二人一动刀枪,便产生了情愫,最终双锁山上高君保收妻刘金定,传为一代佳话! 观罢这墙,再观那墙,那墙挂着四张丹青。有一个红脸将军骑红马,乃是武圣关羽关云长!有一个黄脸将军骑黄马,老将黄忠出南阳!有一个白脸将军骑白马,长坂坡上武艺强,怀抱幼主赵子龙!有一个黑脸将军骑黑马,黑袍黑甲黑头盔,黑胡茬子脸面黑,丈八蛇矛猛张飞! 看罢武将,杨延顺叹息一声,想到自己怕是此生都难以再上战场,只觉酸苦,刚想转身出去,却瞥见这扇墙上开了一个门。他仔细一看,原来书房是两进的,自己此时所在之处是第一间,门后还有一间。“既然来了,自然要看个仔细”,杨延顺一边说着,一边迈步进了第二间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一面影壁,上面刻着六幅画!与外面不同,这六幅画都是女子,杨延顺驻足观瞧,第一张画着一个女子在劝酒,自己却是不知这画的是何典故,思索之时,无意间看到画的一旁还刻着字,字体苍劲,上书‘西施擎杯醉吴王’! “原来如此!”杨延顺立马去看第二张,有一个女子立在书案前,乃是蔡文姬赋诗,下笔成章!往下看时,就见一个女子策马草原,王昭君出塞赴北疆!有个女子奔长城,孟姜千里寻夫郎!有个女子骑战马,花木兰从军保家邦! 看到最后一张时,杨延顺咦了一声,就见上面画着貌美女子,腾空而起,等他看到刻字时,才恍然大悟,此乃嫦娥奔月! 一一看过之后,杨延顺觉得无趣,便绕过影壁,走进内阁。等他四处打量一番之后,不禁双膝一软,紧接着竟是落下泪来 ☆、赵廷美 涪王的书房内,第二进内阁要比第一进大了许多,当真是洞中有乾坤,芥子纳须弥。只见杨延顺跪在正中央,左右两边分别是两根金石玉柱,上刻有字。左边这根上刻‘撑天擘玉柱’;右边那根上刻‘架海紫金梁’,而杨延顺头顶则是一块横匾,上书‘大宋栋梁’四个大字。再看那匾额之下,便是靠山墙壁,璧上面挂着九张画像,画像前头则是一条香案。香案之上,供着香炉,青烟黛香,徐徐飘散。 杨延顺泪眼婆娑,深深望着那九张画像,头一张,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天波杨府老令公,自己的义父高堂,杨继业!再往下看,第二张,杨泰杨延平!第三张,杨正杨延定!第四张,杨高杨延光!第五张,杨贵杨延辉!第六张,杨春杨延德!第七张,杨景杨延昭!第八张,杨希杨延嗣! 杨延顺每看一张,便三拜九叩,直至看到第九张时,不禁站起身来,就见最后一张画上,一人头戴束发乌金冠,体挂天河寒江甲,肩披驼龙阴风袍,足踏虎头佛母靴,掌中一口九耳八环银面抹月刀,座下一匹绝影千鬃揽月驹!不是自己,还会是谁!就见画中的自己身后还有一座黑城,若是猜的不错,当是幽州城!杨延顺看罢擦了擦眼中泪水,暗自思忖:这涪王的书房里怎么还会供奉着我杨家父子九人的画像?涪王所作所为,到底是何意? 他正兀自想着,忽听书房帐帘挑动,有一人缓步走进,边走边颂着诗句,但闻一首《西江月》,曰道:“滚滚龙争虎斗,匆匆兔走乌飞。席前花影坐间移,百岁光阴有几。说古谈今话本,图王霸业兵机。要知成败是和非,都在渔樵话里。” 杨延顺听得心中激动,也没转身去看来人,而是眼望义父与七位长兄的画像,也作一首《西江月》应答:“天上乌飞兔走,人间古往今来。沉吟屈指数英才,多少是非成败。富贵歌楼舞榭,凄凉废冢荒台。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 话音一落,便听身后那人拍手叫好,“好一句‘万般回首化尘埃,只有青山不改’!八将军,你莫非从画中来?” 杨延顺闻言虎躯一震,这才缓缓转过身来,抬眼望去,只见面前之人年岁在四十上下,身长八尺有余,身着沧海龙腾袍,头戴闹海云龙冠,腰横玉带,脚踩龙靴。往脸上看时,但见日角龙颜,龙睛凤目,奇骨贯顶,雄姿杰貌,任谁都不敢直视,就连自己也不自觉地低下头来。 杨延顺心中忐忑,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叩拜行礼,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涪王却是龙口一开,如天外来音,长音贯耳,“八将军,今日你我君臣终于得以相见,廷美倍感欣慰啊!” 杨延顺闻言再也不敢站立,当即叩拜,答道:“罪臣杨延顺,参见涪王!” 赵廷美急忙上前,搀扶起杨延顺,龙颜大悦,道:“八将军不要多礼,快快请起!” 杨延顺站起身来,不敢抬头,仍旧低首垂目,赵廷美见状便道:“八将军可否抬起头来,让廷美看个仔细?” 杨延顺不敢不听,小心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却又觉得不妥,慌忙低下头去。赵廷美淡淡一笑,道:“八将军虎威赫赫,当真大宋柱石,世间良材也!” 杨延顺:“延顺惭愧,萤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王爷天威龙颜,罪臣拜服!” 赵廷美摇摇头,说道:“八将军,你我不要如此客套了,倒显得君臣生分,来,与廷美坐下说话!” 杨延顺连连摆手,“王爷面前哪有罪臣的座位。” 赵廷美见状便拉起杨延顺的手,直把他推到书房内的椅子上,道:“既然如此,廷美只好以王命令八将军坐下!” 杨延顺无奈,只好顺从。赵廷美则坐在一旁,抬起龙目又打量一番杨延顺,竟是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八将军,宋家王朝对不起你们杨家啊!”杨延顺心头一动,却也没敢说什么,就听赵廷美继续说道:“自我大哥太【祖】皇帝黄袍加身,之后下南唐、攻北汉,以铜锤换玉带,收了杨家将,乃是我朝幸事!杨老令公战功赫赫,跨马抡刀保了一辈子大宋,人称‘杨无敌’,廷美甚是感激、钦佩!可惜人到暮年,没能在京颐养天年,却因金沙滩一战,为国尽忠,七郎八虎更是所剩无几,每当念此,廷美甚是心痛!之后便找来画工,画了你们父子九人的画像,供奉于此。杨家之苦,错在赵氏!”说完赵廷美站起身来,对着墙上的杨家将躬身一拜,吓得杨延顺急忙跪倒在赵廷美之后,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心道:若是太宗皇帝有涪王一半英明,我杨家都不会落难至此。 赵廷美转身扶起杨延顺,再次以君臣之礼落座,赵廷美话锋一转,低沉道:“八将军,廷美若是起兵造反,你可愿意为帅呀?” 杨延顺惊得一身冷汗,虽然早知涪王有反意,但是没想到他却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还想让自己为帅,带兵去打汴京的赵休元!“这这”。 赵廷美:“八将军不必惊讶,廷美之心,路人皆知。多年以来,我苦心经营,盘踞江南,实力雄厚,足以与汴京的皇帝一争高下。只是可惜,军中无有可以为帅者。纵观天下,唯有八将军堪当此职!廷美对八将军之爱,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杨延顺:“多谢王爷厚爱!可是延顺曾在北国发过毒誓,此生再不为宋臣!况且王爷若是刀兵一起,届时定当生灵涂炭,大宋江山怕是岌岌可危王爷三思啊!” 赵廷美:“八将军所言之事,廷美也听说了。当初致使你和四将军杨延辉落难北国,实乃潘章之错,太宗之责!想必八将军心中所恨是我那二哥赵光义吧?你所言不为宋臣,其实也仅仅是指不做赵光义之臣,对吗?” 杨延顺虎目一转,心知这是涪王在为自己推脱,他所说的也颇有几分道理,但是自己真的能做他赵廷美的臣子吗?答案还是不能,便道:“即便如此,王爷就忍心看着大宋江山陷入危难吗?北国辽邦虎视眈眈,王爷一起兵,辽邦定然生乱,到时候恐怕让大辽坐收渔翁之利!” 赵廷美高声大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若八将军为帅,廷美何惧天下群寇!我有将军在侧,安枕无忧也!北国辽邦,不过尔尔!将军,廷美说的可对?”一番话说的豪气冲天,霸气十足,杨延顺听了也难免心中豪气耸增,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喷涌而出,却硬生生地被咽了回去,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二师父潘美那句话‘千万不要造反’。 良久,杨延顺才缓缓答道:“延顺天资驽钝,恐难以担负大任。王爷,延顺有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赵廷美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却又温润如玉,笑道:“八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王爷,我二师父潘美现在何处?” ☆、宫闱秘史 杨延顺提及通武王潘美,赵廷美龙颜一变,沉默半晌才道:“八将军,你二师父此刻就关押在府中。” 杨延顺一听,急忙问道:“那我可与他见上一面?” 赵廷美冷冷一笑,“将军,此时不是谈论他的时候,咱们还是继续说说你为帅之事吧。” 涪王言语之中颇有愠色,但杨延顺却是没有察觉,急道:“王爷,还是不要再提那起兵造反之事了,刀兵一起,生灵涂炭,到时候不知多少家园被毁,多少娇妻失去丈夫,多少孩童失去父亲王爷怎能忍心为一己之私,不顾百姓安危?延顺背国投敌,已经是大宋的罪臣了,现在更不会再领不义之师,毁家灭国!” 赵廷美龙目一眯,沉吟片刻,笑道:“将军,你征战多年,怎会不知‘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者说,胜者王侯败者寇,待到廷美登基八宝金殿之时,谁人还敢说什么生灵涂炭,毁家灭国?” 杨延顺硬眉一皱,“王爷,此话欠思量啊!” 赵廷美摆摆手,道:“八将军年纪尚轻,还不知这世事的道理。当年陈桥驿兵变,大哥赵匡胤黄袍加身,趁人之危,威逼孤儿寡母,此事难道就不人神共愤、遗臭万年吗?当然不会!因为大哥不但夺了柴氏江山,还夺了天下江山!终成一代帝王,开国太【祖】!他成功了!” “此事年代久远,八将军或许难以感同身受,廷美就再说一个近的。”赵廷美继续道:“那一年冬,廷美还住在东京汴梁,二哥赵光义还是晋王,倒坐开封南衙。忽一日,大哥召二哥和我进宫赴宴,却只教二哥入席,命我于殿前等候。席间天气突变,霾起四野,雪雹骤降。两位哥哥酌酒对饮,我则站在万岁殿前,立于雪中。” 杨延顺倒吸一口冷气,他知道,涪王接下来恐怕就要讲“烛影斧声”之事,此等宫闱秘史,讲给我这个外人来听,岂不荒唐! 果不其然,赵廷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酒过三巡,夜幕深邃,我命人燃起宫灯,随后屏退殿内所有宦官婢女,至此万岁殿中只有我兄弟三人。遥见烛影下,二哥时或避席,有不胜惶恐之状。直至三更,殿前积雪已逾数寸,二哥突然冲出殿内,大哥紧随其后,手执柱斧击地,锵锵有声。二哥跑到我的身后,抖如筛糠。大哥看了看我,随后对二哥说:‘好做,好做!’遂返回殿内,解带就寝,鼻息如雷。那一晚,我与二哥留宿宫内,鼓打五更,大哥崩矣!二哥奉遗诏于灵前继位,改国号‘太平兴国’!八将军,我二哥此等弑兄夺位之人,岂不该遗臭万年?当然也不会!因为他成功了!” 杨延顺额头渗出冷汗,支吾道:“王爷,莫不是以为,此时起兵造反,也会成功?” “哈哈!我赵廷美行事,岂有不成之理!你可知为何二哥可以入殿与大哥对饮,我却只能立于殿前雪中?因为陈桥驿兵变,乃是我一手策划,并非出自大哥真心!大哥忠厚之人,始终觉得愧对柴氏,但他自己却已经做了皇帝,又能向谁解释呢?所以他耿耿于怀,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再说二哥,他胆小怕事,性本软弱,又怎敢冒出弑兄夺位之心?其实也是在我的怂恿之下,才策划出那烛影斧声之事!大宋朝从开国到改朝换代,这两件大事都是出自廷美之手,你说我这第三次行事,又怎会不成?” 杨延顺重叹一声,缓缓道:“王爷,你将此等宫闱秘史都讲给我听,倘若我还是不愿与你共事,怕是应该和二师父潘美一个下场吧?” “不错!将军若不能为我所用,廷美只好忍痛割爱了。”赵廷美猛然站起身,一双龙目紧盯杨延顺,后者却是摇摇头,跪倒在他面前,道:“请王爷送我去见二师父吧!” 赵廷美咬牙切齿,龙袖一甩,剑眉倒竖,“八将军,不要逼我!” “延顺不敢,还望王爷成全!”杨延顺以头碰地。 赵廷美忽地一转身,戾气暴增,一掌拍向影壁,只听龟裂之声噼啪作响,“出来吧,你已经藏得够久了!” 话音一落,影壁瞬间碎成数片,从残壁之后走出一人,赵廷美看了一眼,也不禁咦了一声,“本王还当是谁,想不到是你呀!” 杨延顺闻言一惊,心中害怕,难不成是白子路担心自己,偷偷潜了进来?若是这样可就惨了,涪王正在气头上,自己尚且自身难保,白子路岂不是必死无疑!想到这他急忙抬头去看,却见那人并不是白山白子路,而是金枪镖局的五太保常天庆! 就见常天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良久才道:“想不到涪王爷武艺精湛,深不可测,竟能发现在下小人自以为不是王爷的对手,更不敢在王爷面前动武,请王爷动手吧!” 赵廷美杀意一起,瞬间来到常天庆跟前,猛然出手扼住其喉咙,臂膀一教力,竟将常天庆举了起来,冷冰冰道:“本王杀你易如反掌,但看在于台文的面上,饶你一命!”说完甩手将常天庆扔出,正砸在墙上。常天庆吐了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身来,“多谢王爷不杀之恩!” “你是来救杨八郎的?回去告诉于台文,除非他亲自出马,否则谁来都没用!”赵廷美说罢摆摆手,不再去看他。 常天庆点点头,又看看跪在地上的杨延顺,这才起身出了书房,飞身跳出王府,隐入城中不见。 再说赵廷美,放走了常天庆之后,叹息一声,道:“八将军可知在你之前我还找过谁来担任军中统帅之职?” 杨延顺没有言语,赵廷美兀自说道:“我最先找的就是金枪太保于台文。实话讲,于台文的统兵之力,不在将军之下。不过,他和将军一样,同样不肯为廷美效力。随后将军之师通武王来到金陵,被我请进王府,以同样的话劝说,结果你也知道潘美的脾气,不但拒绝了我,还将我大骂一顿。我本想杀了他,但念及他为大宋朝立下汗马功劳,并且从始至终都忠心于大哥,这样的忠臣杀一个少一个,我还是没能下手,遂将他囚禁于冲霄楼,你想见他,就去吧!” 说完赵廷美一甩龙袖,转过身去,迈步离开书房,却又停顿了一下,道:“谢草之说是指谢安草书。将军之才,不止七斗,足谓八斗也!”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群狼欺虎,群虎屠龙 自涪王走后,片刻便有三十余名甲士冲进书房,驾起杨延顺,又在头上蒙了黑布,令其双目不能视物,紧接着便被推搡着走了起来。约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杨延顺被人拉住,尚未听清到了何处,就被人抬了起来,不觉得心中担忧。耳边只听得门开的声音,然后身边的人脚步尽皆放的很轻,看样子他们走得非常小心谨慎。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隐约听到抬自己的人像是暗自松了一口气,自己被人放下,双脚踏地,终于感到踏实。 杨延顺侧耳听着,想要辨别这是到了什么地方,可头上的黑布突然被人揭开,眼前瞬间射来光亮。杨延顺眯着眼睛,待到疼痛减缓之后,这才缓缓张开一双虎目,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间监牢不这是一座阁楼!杨延顺猛然想到三个字“冲霄楼”!涪王曾说二师父潘美囚禁在冲霄楼,并且答应自己来见潘美。 杨延顺想到这环顾一周,却是并没见到什么人,便喊道:“师父!徒儿来了!师父你在哪儿啊!”喊过之后还是没人应答,杨延顺想找找看,哪知刚迈了一步,脚还没落地,就听突然有人叫道:“别动!一步都不要动!” 杨延顺一听这声音正是潘美的,可是却看不见人在哪里,虽然心中疑惑,杨延顺却也不敢乱来,只得把脚收回,站在原地。“师父,你”。 没等他说完话,就见从铜柱之后走出一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衣着却是规整,白的清澈,没沾染一丝灰尘。只不过,身上却锁着四根鹅卵粗细的铁链,铁链的另一头挂在四根铜柱的金环上。 “八郎,不要乱动,此地遍布埋伏,一步一暗器,三步一翻板,稍有不慎,小命交代。不信你走走看。”那人说完不知为何嘴角浮出一丝笑意,不过杨延顺却是没有看到。听见潘美这样说话,杨延顺就是一愣,既然容易送命,为何还要让我试试看?师父莫不是老糊涂了?这人到底是不是我的二师父? 就在杨延顺发愣的时候,潘美又转回铜柱之后,杨延顺急于来到潘美的身边,也没多想,迈步就追了过去,一步两步三步,刚走到第三步,就听脚下‘咔咔’两声响动。杨延顺咦了一声,低头一看,正踩在翻板上,还没等作出反应,就觉得脚下一空,身子由于重力直直地坠了下去。 不要说杨延顺根本不会轻功,便是会轻功,没有地方落脚借力,在这种情况下也得死于非命。再看翻板之下一张铜网,铜网上尽是银光闪闪的刀尖,杨延顺心道不好,两眼一闭,只好等死。 哪知这时,突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杨延顺胳膊,“快点上来,为师坚持不了多久。” 杨延顺睁眼一看,头上一人正抓着自己的胳膊向上拽,那人头发散落下来,透过发丝,那张脸看的清晰,剑眉英目,唇薄鼻耸,颌下无须,两耳如刀。普天之下长着这般狠毒之相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耶律休哥,另一个便是潘美了! 潘美用力一拉杨延顺,杨延顺手脚并用,这才爬上翻板,倒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多谢师父救命之恩!” 潘美摆摆手,依靠着铜柱坐了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袍带袖,开口问道:“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杨延顺:“徒儿是来找师父您的!数月未见,不知师父安危如何,只好深入虎穴龙潭,一探究竟。” 潘美眉目一紧,随后马上恢复平常,问道:“那你也见过涪王了?” 杨延顺点点头,道:“涪王爷王者之风,贵胄之姿,有幸目睹,令人折服。只是在他面前,有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潘美咯咯一乐,道:“这就对了,涪王岂是凡人可比,普天之下,能出其右的只有一人。” “还有人能超过涪王、那人是谁?”杨延顺脱口问道,可是出口之后心中便已知道了答案。果不其然,潘美答道:“太【祖】爷,赵匡胤!” 杨延顺叹息一声,道:“涪王若是真龙天子,我倒真想在拜在他门下,俯首称臣,可惜他始终不是正统,如今天子已是赵休元,若是再起兵造反,涂炭生灵,这样事情我是做不来。” “你能这样想才不愧是我潘美的徒儿,若是心中有一丝反意,我刚才都不会救你。”潘美甩甩衣袖,示意杨延顺过来。 杨延顺暗抽冷气,惊魂未定,看了潘美动作,这才缓缓靠近,与潘美并肩而坐,靠在铜柱之上。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你可知为何自己会生出臣服涪王之心?”潘美问道。 杨延顺摇摇头,“徒儿驽钝,还望师父讲解。” 潘美伸手一巴掌拍在杨延顺头上,手抬的很高,却是轻轻落下,倒也不疼。拍在杨延顺头上之后又轻轻抚着他的头,“少在我这扯闲皮,你如果真的驽钝,我会收你做徒弟?”话锋一转,潘美又温和起来,道:“你我师徒就别跳进世间的俗套里去了,为师向来待你如同亲子,这许多年来,对你可谓是倾尽心血当然了,为师性格怪诞,想必你也受了不少苦。” 杨延顺眼圈一红,泪珠已在双目中打转,想要扑进潘美怀中,却还是忍住了,只是握紧潘美的手,口中不住叫着师父。可转念一想,潘美对自己这般好,恐怕是因为王子鸣吧?当年文颜台移花接木,这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二师父断然不会想到自己是文颜台之子,所以一直把自己当成王子鸣之子照料 想到这,杨延顺顿时心中凉了半截,握着潘美的手也渐渐松开了,想要将这一切告诉师父,却觉得不合时宜,若是再问一问他与王子鸣到底有何关系,就更不合时宜了。杨延顺面色越来越难看,潘美却是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讲道:“你之所以能够横扫边关无敌手,那是因为你是将星魁元,猛虎也!而你面对的人都是豺狼之辈,就好比耶律休哥,他虽然凶狠毒辣,但终究是狼,压不住你这头猛虎,只落得猛虎欺狼的下场。” 杨延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小声念叨:“虎狼?狼压不住虎,所以虎欺狼呃”,杨延顺面色一红,不知道师父这句话是不是另有所指。 潘美倒是没多想,继续道:“可你这头猛虎南下之后,好日子便到头了。猛虎可欺狼,却压不住龙呀!稍有不慎,还会被真龙降服。” 杨延顺咽了咽口水,“那涪王不就是真龙嘛!” 潘美未置可否,半响之后又突然道:“八郎,若是宋辽边关的两国将帅一同对付你,你能打得过吗?” 杨延顺当即摇头,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的,“当然打不过!耶律休哥、韩延寿、六哥杨延昭、任堂惠、阿里铁牙再加上杨星和孟良,这些人不用全上,有两三个就能要我的命!” 潘美点头称是,“所以你也不必害怕,群狼尚可欺虎那群虎亦可屠龙!” 杨延顺听罢之后愣了愣神,潘美则是叹息一声,“说到你和涪王,倒也是可惜了一对明君良将。若是你再早生二三十年,得遇涪王,恐怕当年一统天下的就不是太【祖】爷而是涪王了。” 杨延顺还在愣神,没听到潘美的后半段话,而这时,潘美却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听,好像有人叫你”。 ☆、锦毛鼠一探冲霄楼 冲霄楼内,杨延顺和潘美尽皆不再说话,侧耳倾听,隐约听到有人声从下传来,好像在叫着“杨二哥”。 杨延顺一听,猛然想到能叫自己二哥的除了颜查散不会是别人!想着就要迈步去看个究竟,却被潘美一把拽住,“不要乱动,你忘了此处都是机关陷阱?我能救你一次,却没那能力救你两次!” 杨延顺也如梦初醒,可心中却是似火烧,自从三弟颜查散被涪王掳走,不知死活,此时听到他的声音却不能相见,怎能不让人着急!潘美眼见杨延顺焦急的神色,便道:“你先别急,咱们现在身处冲霄楼,冲霄楼一共三层,除去楼顶,只有两层可以关押人。这是第二层,你那朋友想必是关在第一层。现在想和他见面怕是不可能了,你倒是能和他说说话。” 杨延顺经潘美的提醒,这才清醒过来,急忙扯着嗓子喊道:“三弟!三弟是你吗?我是杨八郎啊!” “二哥,是我!是我!二哥”楼下的颜查散应和道,最后却是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哭了。 杨延顺更是着急,“三弟不要怕,二哥来了,一切都好办!你有没有受伤?” 颜查散:“没有受伤,涪王把我掳来,一直礼遇有加,待有上宾,只不过他让我做他幕僚,跟着他造反我我不敢,就被关在这里了。” 杨延顺:“做得好!涪王虽然志在四海,但非良善,此等人不可追随!三弟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颜查散在楼下点点头,突然问道:“二哥,小妹书瑶可还好?” 杨延顺一听这话,长叹一声,支吾半天也不知如何做答。颜查散见杨延顺不说话,更是焦急地叫道:“二哥!二哥?小妹出事了吗?” 杨延顺不敢隐瞒,只好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颜查散听,从自己带着颜书瑶离开扬州开始,一直到睢隍道自己与众人分兵三路、自己被臭豆腐冯渊所缠、被凌空和尚擒住,最终被送进王府。从头到尾颜查散都没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等到杨延顺讲完之后,颜查散已泪如雨下,却也没有哭出声来,害怕再被杨延顺听到。 “三弟,是二哥对不起你们兄妹,我我哎!”杨延顺重叹一声,随后跪倒在地,不住磕头,额头砸的地板砰砰直响,鲜血留下,却也不停。 潘美看着眼里,不住心疼,却也知道没法劝说,只得在一旁看着。楼下的颜查散听到响动,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急忙喊道:“二哥!二哥不要这样,不必自责!小妹小妹自有造化,怨不得他人!只是不知道大哥现在何处?” 杨延顺知道颜查散问的是大哥白玉堂,自己却也不知道白大哥现在何处,不禁落下泪来,哭诉道:“大哥大哥不知所踪,杳无音讯!” 此时夜幕已深,冲霄楼外,立着一人,此人斜跨百宝囊,身着白衣飒飒,手拿宝刀闪闪,一脸的狰狞,满目的煞气,正是大五义中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抬头看看冲霄楼,愤恨道:“赵廷美,等我救出二弟,定要杀进你的寝宫,血染王府,报仇雪恨!”说罢,抬脚便走向楼门。 冲霄楼是一座机关楼,楼内机关遍布,埋伏重重,本就是一个杀人的战场,所以外面根本不用人把守。白玉堂推开楼门,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亮之后,借着烛光向内观瞧。但见楼内四方的石砖铺地,四根铜柱似是从楼底长出,直【插】进冲霄楼的第二层,仿佛通到楼顶一般。两边有两道楼梯,通向第二层,楼梯黑洞洞的,看不清楚。再看第一层内的大厅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有一尊腾龙,这条龙雕得栩栩如生,连龙鳞都雕得仔仔细细,龙目微张,龙首高抬,龙口之内吐出两条碗口粗细的铁链。铁链一头深【入】龙身,另一头挂着两个金环,耷拉在龙口之下。 白玉堂看罢心中忖道:早就听说涪王在府中建了一座机关楼,名为冲霄,楼中尽是机关暗器,但凡有人进去都是有死无生!依我看,都是耸人听闻,想必死在此楼之中的都是那无能之辈,我白玉堂英明一世,怎会被一座冲霄楼吓住!这世间的机关暗器,没有我破不了的,那两个金环想必就是机关总闸,只要我拉开总闸,这冲霄楼就是死物! 想到此处,白玉堂便迈步进了冲霄楼,环顾一周后,从百宝囊中掏出一颗石子,圆圆的石子甚是好看,也是白色的,正符合了白玉堂的性格。就见他投石问路,将石子掷出,石子打中第一块石砖之后又跳到第二块石砖上,紧接着没停,再次弹起,敲在第三块石砖上,这才旋转着停了下来。一颗石子可以连续打在三块石砖上,乃是白玉堂的绝技,也可以看出白玉堂的内功深厚。 再看那三块石砖,前两块被石子击中之后,立即翻了过去,下面是悬空的,乃是翻板,只有第三块石砖是实心的。白玉堂冷笑一声,“雕虫小技”,说着便想跳到第三块石砖上去,哪知就在这时,只觉得肩头一沉,有人伸手按住了自己。 白玉堂没能跳起来,身子却是一震,心中惊惧,心说坏了,身后有人!这人何时来到自己身后的,自己居然没有发觉!一想到这就觉得头皮发麻,白玉堂伸手从腰间抽出大夏龙雀刀,没等回头,先甩一刀,这便是白玉堂的精明之处!若是常人,定然立马回身看看是谁,但如果身后是歹人,自己这一回身,正好不设防,有了空挡,歹人拿刀一捅,准死不活。可白玉堂却是不会犯这种错误,就见他把宝刀向后一划,感觉刀走空了,身后没人,这才小心转过身来。 白玉堂抬眼仔细观瞧,目光所及之处,但见楼门外站着一个身影,也是一身白衣,果然有个人!那人影一晃,隐入园中不见冲下。白玉堂心中暗想,我已经被人发现了,自然不能再继续探那冲霄楼,需得追上前去抓住那人,管他是好是坏,先一刀咔嚓了,免得泄露自己行踪!这便是锦毛鼠白玉堂,翻脸便无情,瞪眼就杀人,又何况那人打扰他办正事救人呢! 话说白玉堂飞身追了上去,眼前的身影越过几道院墙,突然停在了一块僻静之处。白玉堂赶到,不容分说,挥刀便砍,那人也急忙闪身,挥掌拍向白玉堂胸前背后。二人打了才几个回合,白玉堂脱口而出,“铁袖红莲掌!好呀,你就是当初打伤我二弟之人,我岂能留你!看刀!” ☆、美英雄二探冲霄楼 锦毛鼠白玉堂一刀劈下,那人不敢大意,急忙闪身躲避,紧接着大喝一声道:“慢!我有话说!” 白玉堂正准备抽刀再剁,一听那人喊叫,便收刀在手,问道:“你有何话要说?” 那人不敢耽搁,忙问道:“你可是锦毛鼠白五爷?” 白玉堂点头,“是又如何?” 那人躬身施礼,一拜到底,“白五爷莫要动刀,在下白山白子路,乃是涪王手下四品带刀都统,我与杨八郎关系密切,情义笃厚,咱们都是自己人。” 白玉堂美目一转,道:“白子路?五百年前也算一家,不过你当初打伤我二弟杨八郎,险些让他丧命,可你却说与他关系密切,我怎能相信?”说着宝刀一抬,正搁在白子路脖颈上,只要他再敢胡说,定要他身首异处。 白子路却是把脖子一伸,丝毫不惧,正色道:“我与郎君刎颈之交,生死相托,岂会骗你!” 白玉堂听后仔细打量白子路一番,忖道:此人长得与那扬州绿池的白川倒有几分相似,刎颈之交刎颈吻颈?吻颈!哈哈,原来如此! 一想到杨延顺往日的所作所为,白玉堂也就相信了白子路的话,不再怀疑,便把刀收回,问道:“既然如此,子路兄为何引我到此处?” 白子路叹息一声,遥望冲霄楼,道:“自郎君被王爷关进冲霄楼,我便想来救他!可我不懂机关之术,只怕前脚刚踏进冲霄楼,后脚就已万箭攒心,所以只好守在楼前。方才我见白五爷前来探楼,想必也是来救人的,但我不忍见你白白送死,这才现身,将你引到此处。白五爷,你虽是真英雄,可也不能只身赴险!你可知这冲霄楼里关押的不仅仅是郎君杨八郎,还有大宋朝的通武王潘美潘人凤以及扬州的书生颜查散,涪王能将这么重要的人关押在此,还不派兵守卫,足见冲霄楼凶险莫测,难以攻破!还望白五爷三思,不可大意啊!” 白子路不说还好,他一说颜查散也关在楼中,白玉堂就更要去探冲霄楼了!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别人不敢做的事他都敢做,别人越是不让做的事他越要做!恰巧此时王府中有人叫喊白都统,白子路只得辞别道:“白五爷,手下人寻我,怕是涪王找我有事,我要先去前院看看。不过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你的行踪,你也千万不要再去探那冲霄楼!依我看你赶快回去,多找人手,多找伙伴,一起来破冲霄楼!到时候我做内应,一同救出我的郎君!” 说罢,白子路又对白玉堂一躬到底,随即转身离去。 再说白玉堂,两眼眯成一条缝,冷笑道:“我就不信小小的冲霄楼能要我的命!”说完翻墙过院,又回到了冲霄楼,推开楼门,低声叫喊,“三弟!查散?二弟,你们在哪?大哥来救你们了!” 白玉堂连叫了数声,这才有人搭言,“大哥,真的是你来了吗?我在这!”说话这人正是颜查散。刚才白玉堂一探冲霄楼的时候,颜查散因为哭累了,睡着了,加上白玉堂轻功极高,走路不带响动,并没有惊醒他。此时白玉堂二次回来,才把颜查散叫醒。 再说白玉堂循声望去,就见铜柱之下站起一人,衣着破旧,一举一动都伴随着铁链的哗哗响声。拿出火折子仔细一看,那人正是自己的三弟颜查散!就见颜查散泪流满面,眼窝深陷,一身斑斑血迹,说话都没力气了。 原来颜查散被涪王掳走之后,涪王虽然气他们合伙杀了自己的心腹张明檀,但涪王也是招贤之人,他见颜查散品貌端庄,一定也是胸有文墨之人,便想招为己用,不曾想却被颜查散出言拒绝。颜查散不同于潘美和杨延顺,只是一介布衣,涪王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一怒之下,鞭打杖责,只留下一口【活】气,关进了冲霄楼。先前杨延顺问他是否受伤,颜查散不敢吐露实情,怕杨延顺为自己担忧,所以说谎骗杨延顺自己没事,此时一见白玉堂来了,满肚子的苦水再也憋不住了,这才哭道:“大哥,你终于来了!” 白玉堂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是真的心疼自己三弟,好悬没疼的昏了过去,“三弟,都是大哥的错,才让你遭此劫难!别急,大哥这就来救你!” 说完,白玉堂从百宝囊中掏出七颗石子,投石问路,等到把翻板一一探查出之后,便纵身跳了过去。哪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冲霄楼内的机关有明有暗,明的可以通过石子探出,暗的却是探不出来。等到白玉堂跳到一块石砖上之后,就听四周有机关绞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阵破空之声,四根矛枪自左右分别射来。白玉堂急忙腾空跳起,躲过矛枪,身子刚落地,脚下机关又响,咔咔两声,翻板一翻,下面就是脏坑。坑内全是污水,白玉堂还偏偏不会水,一见脏坑便叫不好,身子向下坠的时候,他本能地伸手一抓,正好扣在石砖的边沿,借着这股巧劲,白玉堂脚下踩风,使了一招‘蜻蜓提纵术’,纵身一跃,跳出脏坑。 片刻之间,便惊得白玉堂一身冷汗,哪知道这只是开始,还没等他站稳,脚下又是一块翻板,翻板一动,就见下面是一个净坑。净坑里面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白灰,也就是生石灰,只要有人掉下去,坠落的冲击力就会击起生石灰,糊住口鼻,烧瞎双眼,生不如死。白玉堂更不敢大意,在身子下落的时候急忙用左脚一踩右脚尖,上来三尺,右脚一踩左脚尖,又上来三尺,这一招叫‘燕子三抄水’!也就是美英雄白玉堂,旁人绝使不出来! 再说白玉堂好容易从净坑中窜出来,站稳之后,不由得庆幸,现在脚底下踩着的不是翻板。他刚想抬步,猛然觉得自己腿上一痛,竟然跪了下去,仔细看时,小腿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水渗了出来。原来刚才的坑中墙壁上还嵌着刀,白玉堂向上窜的时候正好刀尖刮住了小腿,好在不算太严重,咬咬牙还可以挺过去。可是他这一跪不要紧,腰上还挂着大夏龙雀刀,刀背正磕在旁边的一块石砖上,就听‘咔咔’两声响,白玉堂叫苦不迭,此时早没有了力气,若是再掉下去可就真的上不来了!苦恼之际,也没那多时间给他想,白玉堂一掏百宝囊,摸出来链子飞爪,飞爪一扔,正抓在冲霄楼四根铜柱中离自己最近的一根上。白玉堂拉紧飞爪,紧接着施展轻功,借着抓力,跳到了铜柱之上,紧紧依附,如同壁虎一般。再回头看看自己方才所站的那个地方,从地上【插】出数十根铁剑,每根铁剑都锋利无比,锃明刷亮。 白玉堂擦擦额头上的汗,不住喘息。颜查散在一旁看的更是心惊肉跳,看着还趴在铜柱上的白玉堂,关切道:“大哥小心!” 白玉堂定了定神,看着离颜查散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又伸手摸出石子投石问路,推敲半天之后,确定了落脚的地点,从铜柱上飘身跳下,两脚各踩在一块石砖上。白玉堂暗自思忖,我踩着两块石砖,就算其中有一块是翻板,我也可以凭借着另一块石砖站稳,不至于掉下去。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白玉堂脚下的两块石砖都是翻板,并且毫无生息地翻转过去,白玉堂根本没反应过来,大头朝下就栽了进去。 颜查散本来在一旁看着,突然间自己的大哥就消失不见了,看着那两块翻板,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他倒抽一口冷气,紧接着放声大哭,“大哥,你可死的太惨啦!”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诸君收藏啊!评论呀!指导啦!!!在下携边关众将拜谢!再拜谢! ☆、这是家事 锦毛鼠白玉堂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脚下的翻板一动,便心知不好。此时他没了力气,再也跳不动,只好等死,哪知栽下去之后,双腿却碰到了石砖边沿。 常言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见白玉堂双腿紧扣住石砖边沿,用了一招‘珍珠倒卷帘’挂着坑边。目光所及,坑内刀光闪烁,这是一个刀坑,里面【插】满了明晃晃的钢刀,白玉堂的脑袋只离刀尖一寸。眼看此时不是松气的时候,他低喝一声,舌尖一顶上牙膛,双腿用力,腹部肌肉一收,就像折叠一样,把头扣在了双腿当中,紧接着双手扣住双脚,浑身筋肉紧绷,竟从坑内翻滚出来!等他爬出刀坑之后,再看脸上已没有了人色,额头上一道刀伤醒目,鲜血流了出来,却也没有力气再去擦。 再说颜查散,一见白玉堂突然从坑中冒出来,一惊一喜,好悬没昏了过去,急忙扶住铜柱,哭道:“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玉堂也是惊魂未定,突然楼上有人叫喊,“大哥!是你来了吗?大哥!”白玉堂仔细一听,正是二弟杨八郎的声音,急忙答道:“是我!我来救你们!” 原来,刚才颜查散以为白玉堂掉下刀坑死了,所以哭的撕心裂肺,加上机关之声阵阵,惊动了二楼的杨延顺和潘美。杨延顺一听白玉堂来了,先是一喜,随后脸色一变,大叫道:“大哥,你快走!你一个人是救不出我们的!这冲霄楼太危险了,快回去,不要为我们以身犯险!” 白玉堂听后直摇头,“不行,我一定要救你们出去!当初咱们结义金兰,我怎么能留下你们在这受苦!就算是死,咱们也要死在一处!”说完就要迈步过来,颜查散一看,大叫一声“大哥!” 白玉堂心中一惊,忙去看颜查散,就见颜查散跪在地上,对着自己不住磕头,以头碰地,磕的砰砰直响,“大哥,求你了,你快走吧!不要再过来了,太危险了!你快走啊!求你了,你快走啊!不要管我们!” “三弟!”白玉堂哽咽一声,泪珠滚滚而下,“大哥怎么能丢下你们不管呢?” 颜查散猛然站起身,威胁道:“大哥,你若不走,我就一头撞死在铜柱之上!你就不必再来救我了!” 杨延顺一听,也在楼上喊道:“大哥,你若再以身犯险,我也一头撞死!” 白玉堂哀叹一声,只觉得肝胆俱裂,看着颜查散作势欲撞,急忙道:“三弟别动,大哥走大哥这就走!” 杨延顺听罢,这才放下心来,喊道:“大哥快去秦家老店,蒋四哥在那里!还有小妹书瑶,她她被白莲花宴丰掳走,此时不知死活,你一定要找到她!” 白玉堂点点头,含泪看着颜查散,道:“三弟、二弟,等大哥回来!大哥找回小妹,就立马回来救你们!”说罢,白玉堂飞身出了冲霄楼,甩下两行热泪,跳出王府,直奔城外而去。 城外,秦家老店内,翻江鼠蒋平蒋则长只觉得右眼皮狂跳,自己寻思着一定没有好事,自从众家太保出门去寻杨八郎,一直都没有下落,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正唉声叹气,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正是三哥徐庆之子,白眼眉徐良。徐良进门就过来拉着蒋平往外走,边走边说:“四叔,杨八郎有下落了,你快去看看吧!” 蒋平一听,急忙跟着徐良来到店门前,就见六太保常天灰正与众人说着什么,走进一听,原来他是回来报信的,说是看见杨八郎被押进了王府。蒋平一拍大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众人一商量,急忙翻身上马直奔金陵城。走到半路途中,就见路旁有四人混战,还有一人斜倚着大树,满脸的着急。金枪太保于台文一看,倚着树的那人正是五弟常天庆,不禁疑惑,他不是暗中保护杨八郎去了吗?怎么会在这呢! 没等于台文想明白,常天庆也看到了众人,急忙跳起来招呼众人。“大哥!六弟!我在这,快过来!” 众人赶到跟前,一看常天庆受了伤还没等问怎么回事,就听蒋平嗷唠一嗓子,拽出峨眉刺,加入四人混战。于台文回头一看,除了蒋平之外还认识三个人,分别是大五义中的大爷钻天鼠卢方,二爷彻地鼠韩彰,三爷穿山鼠徐庆!另一人长得十分英俊,一身官衣,手拿着宝剑,却不认得是谁。由于蒋平的加入,原来三打一变成了四打一,不过那人依然不落下风,于台文不禁暗自钦佩,真是好武艺! 再说常天庆咳嗽了一声,道:“大哥,快让他们别打啦!都是自己人,误会啦!我这伤不是展兄弟打的,是被涪王打的!” 于台文一听,更加疑惑,二太保凌松走过来,自怀中掏出一瓶药,递给常天庆,道:“先吃两粒药,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常天庆接过药,说道:“我跟着杨老弟潜进王府,被涪王发现,打伤了我。回来的路上,正遇到白五爷和这位展兄弟。白五爷问我怎么受伤了,我便说杨老弟被涪王抓了,白五爷便进城去救杨老弟,叫展兄弟送我回客店。不成想白五爷前脚刚走,卢大爷他们就赶来了,以为是展兄弟把我打伤的,这才打了起来!” 于台文听得明白,刚要出手阻止面前混战的五人,却听穿山鼠徐庆叫道:“不只因为你,还因为这小子勾走了我们的小五,我们弟兄追了他一个多月了,他要是不把小五交出来,我们就得要他死!” 于台文迟疑了一下,又问常天庆道:“这个展兄弟到底是何许人也?和白五爷又是什么关系?” “南侠展昭!”常天庆答道,“和白五爷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了”。 “御猫展雄飞!”凌松闻言一惊,急忙来到于台文跟前,附耳说了什么,于台文听罢面色一惊,小声嘀咕道:“这应该算是家事吧,恐怕我这个外人不好插手。” 凌松也点头应和道:“的确,咱们只好在旁看着,不过一时半刻也难分胜负。” 白凤棠一听此言,便道:“大哥,我要上去帮忙!” 于台文眉头一皱,五个打一个,怕是有违江湖道义,便把头一摇,“不行!南侠名号响彻大江南北,乃是正道之人,咱们不能落井下石、以多取胜!” 白凤棠只好作罢,焦急地看着混战的五人,五人一直打到明月东升,还没分出胜负,蒋平等人一边打一边叫骂着,而那名叫展昭的侠客却是一直未发一言。于台文和凌松在一旁看得清楚,这展昭的武艺还在四鼠之上,只不过一直不下狠手,否则四鼠早就趴下了。就在这时,忽听道旁有人骂道:“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人!” 四鼠一听这话,急忙放下手中的兵器,而那展昭也收回宝剑,面露喜色。于台文转头去看,也不禁面露笑容,心说可算不用再打了。 再看说话那人由远及近,一身白衣,腰跨宝刀,正是五爷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来到近前,四鼠急忙上前问候,哪知白玉堂却是看都没看他们,而是直奔展昭,关切道:“你没事吧!怎么不还手?净被人欺负!” 展昭笑了笑,刚想要答话,突然面色一惊,“你怎么受伤了?” 四鼠一听,也急忙上前关心道,“怎么啦?谁打你啦?”“小五怎么能受伤呢?谁干的!”“小五没事吧,快来,大哥背你回去疗伤!” “哎呀,起开!”白玉堂赶走四鼠,气道:“死不了人的!” 于台文见状这才上前道:“白五爷,好久不见!” 白玉堂一见于台文,急忙道:“快!跟我去救二弟,他们被关在冲霄楼中!一定要把他们救出来!” 凌松一见,铁扇一摇,阻拦道:“慢!白五爷,莫急!” 白玉堂面色一寒,“你要干什么?” 凌松笑道:“白五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阻止大家去救人,只是觉得此时救人,不是最佳时机!” “那你说何时是最佳时机?”白玉堂反问道。 凌松答道:“五天之后,涪王大寿!到那时,我们不但要救人,还要闹他个天翻地覆!” ☆、问责 秦家老店,屋内坐着一圈人,左边半圈是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和白凤棠,右边半圈坐着五鼠,最后一位是紧挨着白玉堂的展昭。在展昭的身后,还站着江夏三鬼和白眼眉徐良。众人正在商议如何去救杨八郎,就听锦毛鼠白玉堂率先问道:“凌太保,你方才所说涪王大寿之事,具体的情况还要说明,还有,到时候我们又该当如何救人?”说完众人将目光都落在凌松的身上。 凌松微微一笑,道:“前些日子我等兄弟去打探杨老弟的下落,听闻江湖上的朋友说涪王大寿将近,五日之后,就会在王府举行宴会。这次宴会请来了很多江湖豪杰。说是豪杰,其实大多都是那些贪图荣华、献媚取宠之徒,而且,也是准备要跟着涪王造反的人。”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29节 于台文打断道:“名为寿宴,实为借机密谋造反,对吧?” “大哥说的是。”凌松点点头,继续道:“杨老弟被关押在冲霄楼,冲霄楼咱们是碰不得的这一点,想必白五爷已深有体会。” 白玉堂面色一红,无奈道:“不错,冲霄楼实在凶险,我险些丧命在那。想要从冲霄楼中救人,难比登天。” 屋内众人闻言面色就是一寒,都知道白玉堂生平气傲,快意恩仇,从没有犯难的时候,如今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足见冲霄楼果真是一个九死一生的地方。大五义的四鼠听到五弟这样说,更是心中惊惧,别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四个却是太了解白玉堂了。想当初,白玉堂跟随师父学艺,他的师父在江湖上人称“西洋剑客”夏玉奇,精通西洋八宝转心螺丝钉和机关术方面的技巧。白玉堂更是在机关术上下了苦功夫,虽然尚不及其师,但也是江湖上少有的懂得机关术的能人,要不然他敢一个人两探冲霄楼吗?不过白玉堂都在冲霄楼面前服软了,这冲霄楼也太可怕了!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着一个‘愁’字,都在为冲霄楼犯难,唯有坐在白玉堂身旁的展昭关心着白玉堂,小声道:“以后切莫一个人独闯冲霄楼!如果非去不可,我陪你去。” 旁人没有听到,白玉堂却是听得仔细,心中一喜,眼望展昭,含情脉脉。 凌松又道:“冲霄楼碰不得,但我们还是要救人,这突破口就在涪王身上!平日里咱们见不到涪王,但是寿宴当天,涪王必然现身,到时候”。 蒋平马上接话道:“凌兄弟的意思是说,咱们大闹寿宴,劫持涪王,让他交出杨老弟?可这样的话,就是以下犯上,犯了王法啊?” 凌松摇摇头,“蒋四爷,涪王有反心,此乃路人皆知之事,朝廷早就注意到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杨老弟派来呢?” 话只说了一般,凌松就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屋内的精明之人已经心中有数,但还有少数人不明白,就比如胡天黑、韩彰、徐庆和江夏三鬼等人。 蒋平:“这样来说,咱们非但没有犯法,说不准,还算立功咯?” 凌松未置可否,常天庆却突然开口道:“可有一点不知你们有没有想过,寿宴的那天,涪王可是邀请了许多有名的江湖人。虽然那些人品行不端,但是身上的功夫却是实实在在的!他们能眼看着咱们劫持涪王吗?而且涪王本人的功夫也深不可测,怕是在座的大多数也都不如涪王啊!” 此话一出,众人面色又是一寒,常天庆说的很对,想要劫持涪王哪有那么容易?那涪王不但身边高手如云,自己怕也是高手中的高手!众人虽然没见过涪王动手,但能一掌将常天庆打伤,在座的人除了白玉堂和于台文,恐怕就只有那个不知虚实的南侠展昭能办得到了吧! 凌松也把眉头一低,道:“这一点,我倒是未曾料到。” “此计可行!”于台文拍拍凌松的肩膀,朗声道:“大家不要气馁,你们想想看,能够贪图富贵,与那涪王一起造反的人,定然都是些宵小之徒,无能之辈!真正的武学大家不但武艺高强,品格更是超脱一般,断然不会来金陵趟这趟浑水。至于涪王嘛有白五爷和我在,劫持他应该不算难事!” 众人一听,豁然开朗,顿时又觉得信心满满,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更是哼哼道:“我就说嘛,那个涪王也不是三头六臂,咱们这么多人在呢,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淹死啊!再说那些什么江湖豪杰,他们要是在旁看热闹还则罢了,若是敢上来捣乱,不用各位出手,我房书安就全包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宰一对!就是得麻烦凌太保把你的铁扇子借给我,就像你杀白菊花似的,我也拿着扇子这么一扫,把他们脑袋全都扒拉下来,按个放血!” 大家知道房书安这是吹牛,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不过白玉堂却是突然大叫一声不好,听到房书安说到白菊花这才想起来,二弟杨延顺嘱咐自己先去找颜书瑶,被自己忘了,这可如何是好! 白玉堂将这事儿一说,屋内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都盯着白玉堂看,看得白玉堂浑身不自在,“你们看我干什么?赶快想办法救人啊!” 蒋平这时开口说道:“小五呀,等到你想起来救人的时候,恐怕弟妹早死啦!放心吧,人已经被我们救回来了,就在后院呢。不过做哥哥的得说你几句呀,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新婚之夜你这个新郎跑了,把新娘和小舅子丢在一旁不管,自己杳无音讯,踪迹不见。你要是不走能出这些事吗?颜查散会被涪王掳走吗?杨老弟也不至于单枪匹马带着弟妹来金陵救人然后被抓了!你自己说,你还算是个人吗?” 蒋平这话是对着白玉堂说道,但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展昭。 再说白玉堂,闻听此言脸涨得通红,紧绷着面皮,没敢搭言。他身旁的展昭眉头一皱,便想要起身说话,却被白玉堂拽住胳膊,紧着使眼色叫他不要动。大爷钻天鼠卢方在一旁看的清楚,心中更是有气,道:“小五,平时都是我们把你惯坏了,现在哥哥们必须要管管你了!你把手松开,现在马上去后院给弟妹赔个不是,求她原谅!” 白玉堂紧咬着牙关,依旧紧紧拽着展昭,手心中满是紧张的汗水。三爷穿山鼠徐庆是个急性子,他见白玉堂一动未动,还拽着展昭不放手,心中就有气,走到近前一把拽住白玉堂的衣襟就把他从座位上提起来,骂道:“你还坐着干嘛!跟我到后院赔罪去!” ☆、好白菜被猪拱了 白玉堂脸色煞白,就如同在冲霄楼里踩了翻板似的,额头上冒着冷汗,任凭徐庆拽着衣襟,也不敢反抗。在四位结义长兄当中,他最怕三哥徐庆,虽然自己的武艺在五个人中是最好的,但是长兄如父,不敢以下犯上,有违纲常。况且,这件事的的确确错在自己,白玉堂不敢逃避责任,让他以死谢罪都可以,但是就是不敢去面对颜书瑶。 再说展昭,早就忍不住了,手搭在宝剑巨阙的剑柄上,“咔叭”一声,退燕翅按绷簧,“呛啷啷”抽出利刃,屋内就如同打了一道厉闪一样,寒光四射!徐庆眼前一亮,紧接着脖子一凉,“啊”了一声,便不敢再动。就见宝剑巨阙正搭在徐庆肩头,剑身上的寒芒离他脖子不到一寸,只有稍微一动,定然血溅当场!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都站起身围上前来,手中尽皆拿着兵刃,横眉冷对,二爷韩彰率先骂道:“展昭,你休要猖狂!要是敢伤我三弟一根头发,我就让你横着出门!” 大爷卢方也怒斥道:“展昭,你不要肆意妄为,要不是看着小五的面上,我们早杀你了!快把剑放下!” 展昭冷哼一声,道:“展某人本不想惹是生非,只不过你们不该责备白玉堂!责任都在我身上,他大婚之夜是我把他带走的!你们要杀要刮冲我来,休要为难他!” 白玉堂眼圈一红,险些落泪,又急忙按住展昭的手,“把剑放下,别伤了我三哥。你放心,他们不会为难我的,也不会为难你的,大不了我以死谢罪!”说着也抽出腰间大夏龙雀刀,横刀在颈,含泪看着四鼠,“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说的没错,我的确对不起颜查散和杨八郎,更对不起颜书瑶,我可以死,但是你们不能难为展昭!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他没有错!”说着含笑看着展昭,“错在我错在我是个男儿身”。 话音一落,横刀自刎,众人心说不好,想阻挡却也来不及了,只吓得双眼一闭,耳间忽听一阵铮鸣之声,睁眼看时,就见二太保凌松不知怎地竟站在白玉堂身旁,怀中抱着一把断为两截铁扇子,痛惜道:“哎在同一把刀下断了两回,又得花钱再买一把了!” 凌松早就料到白玉堂要自杀,所以在危急时刻抢身上前用自己的五金折铁扇挡住了大夏龙雀刀。虽然铁扇子是报废了,但是好在救下了白玉堂。 展昭急忙收回巨阙剑,又一把夺下大夏龙雀刀,抓住白玉堂的手就要往屋外跑,却见二爷韩彰横移五步,手拿镔铁大棍堵住了门口,“你可以走,但是小五必须留下!” “够了!二爷,难道还想逼死五爷吗?”始终未曾说话的于台文再也忍不住了,豁然站起身来,没等看清动作,就已到了展昭跟前,“展兄弟,你也别急着走,冤家宜解不宜结,今天于某人腆着一张老脸,做一回和事佬,还望南侠赏些薄面。” 展昭虽然头一次见于台文,但早就听闻金枪太保的名号,况且方才凌松救下白玉堂,也算于自己有恩,而且他本就是良善之人,更不愿与人结仇,便道了声谢,拉着白玉堂重回座位。 于台文很是欣慰,回头看了一眼守在门前的韩彰,道:“二爷也回来就座吧!” 韩彰抬头看了看大哥卢方,卢方沉着脸点点头,韩彰这才拎着铁棍回了座位。 于台文微微一笑,随后坐在屋子正中央,分别对着展昭和卢方一抱拳,说道:“咱们兄弟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有号的人,往日来也互相仰慕,今天因为杨老弟咱们聚在了一起,也算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于某人要做和事佬,你们两方若是不服,觉得我不配,可以站出来,于某人愿意领教领教!倘若胜了我,我马上抬屁股走人,不管你们两家事;倘若胜不了我,就请屈尊坐下来,咱们好好地谈一谈。卢大爷、展南侠、白五爷,你们可有异议?” 四鼠一听这话,面色就是一变,卢方赶紧道:“言重了言重了,有于太保做中间人,我们兄弟求之不得,绝无异议!”说完又看了一眼展昭。 白玉堂坐在展昭旁边,急忙低声道:“有于太保出面,我四位兄长断然不敢造次,对咱们百利无一害。” 展昭听罢答道:“你不要怕,就算满屋子人一起对付咱们,想必也不是咱们的对手。” 白玉堂一拧他胳膊,骂道:“你真是个傻瓜,要是没有于太保在,凭咱们的巨阙和大夏龙雀刀,自然不用害怕,可问题是于太保在啊!你不了解他,他只在你我之上,不在你我之下。再者说,于太保说的句句在理,咱们都是因为杨八郎聚到一起的,也算是一家人,你有见过自家人窝里斗的嘛!” 展昭听后也不敢反驳,便道:“我俩也无异议。” 于台文很是满意,便道:“既然如此,于某人便问了,白五爷,你与展南侠到底是何关系?” 白玉堂先是面色一红,随后把腰板一挺,反问道:“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说是什么关系?” 这回轮到于台文脸红了,他尴尬地咳了两声,又问道:“那你既然有了心上人,当初为何还要娶颜小姐?” “当初为了设计杀张明檀,所以才出此下策。而且那时我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我以为他一直恨我,谁知道他”。白玉堂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细,最后只是痴痴地望着展昭。 展昭忙接茬说道:“当初白玉堂大闹东京,挟持了相爷,胁迫我和他比武,我一气之下说了些狠话,谁想到他却当了真,负气而走。自他走后,我才知道自己离不开他,怎奈公务缠身,一别就是多年。直到前不久,我向相爷请了假,特地寻他而来,却不想他已成婚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我们本想一走了之,但听说杨八郎被抓,这才现身。” 于台文点点头,心想:好一对没羞没臊的苦命鸳鸯啊,真令我羡慕,口中却说道:“如此说来也情有可原,但不知卢大爷,你们兄弟四人是否愿意接受展南侠这个弟媳,啊不对这个女婿,也不对这个这个身份啊?” 蒋平刚要说不接受,但又想到白玉堂刚才抹脖子的情景,要是小五再抹一次脖子,谁能保证还会被救下来呢? 四鼠你看我,我看你,心里都明白,虽然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兄弟,但这么多年,四鼠一直把小五当成心头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特别是大爷卢方的妻子李氏,长嫂如母,对白玉堂比对自己的孩子都好,衣食住行,照顾的无微不至。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五,如同四鼠的亲儿子,要星星要月亮,四鼠都会给他去摘,此时又怎忍心再拒绝,万一他真的抹脖子死了,四鼠就得跟他一起死。 大爷卢方眼望着白玉堂,满眼的不舍,又看看展昭,越看越有气,那眼神分明就是可惜了一颗好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卢方又看看于台文,心里明白惹不起,只好长叹一声,“罢了我们接受,接受了。” “大哥!”白玉堂扑上前来,跪倒在卢方面前,眼含热泪,不住磕头。卢方也不禁眼圈一红,看着白玉堂,哽咽道:“小五呀,只要你过得好,你开心,哥哥们就心满意足啦!起来吧起来吧。”说着卢方扶起了白玉堂,展昭也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对着四鼠一躬到底,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白凤棠突然站出来,大声道:“那我嫂子怎么办?” ☆、盟单兰谱 白凤棠这么一问,众人皆不言语了,白玉堂低着头,愁眉紧锁,卢方也是哀声连连。到最后,还是于台文说道:“颜书瑶之事还是缓一缓吧,现在也不是追责、赔罪的时候,我们应当先把杨老弟和颜查散救出再说。到时候,再由卢大爷带着白五爷一同赔罪,是罚是打,就交由颜家兄妹俩抉择吧!” 众人一听,尽皆点头称是,事到如今,唯有把一切恩怨都放一放,先救人再说。于台文又拉过白凤棠,小心嘱咐道:“小妹,这几日你不必随我们在外奔波,只管留在店中陪着颜书瑶,也顺便让她消消气,免得她记恨白五爷。” 白凤棠看了白玉堂一眼,心中暗想,让颜书瑶不记恨他,可能吗?可转念又一想,白玉堂是自己的亲哥哥,就算他有千般不是,自己做妹妹的也得帮他,所以便点头答应,此事这才告一段落。 五日之后,金陵城内涪王府门外的广场,与往日的宁静庄重不同,今夜车水马龙,停满了轿子,拴满了马匹。涪王府,门庭大开,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进出的人络绎不绝,尽皆是江南各省的大小官员以及富豪商贾,递上请帖,送出礼单,由门客引进王府,呼朋唤友,一同向涪王祝寿。 再看涪王,着一身大红吉袍,绣着金龙,满面的笑容,手举金樽,一一回应前来祝寿的人,颇显爱民如子,一副贤王风范! 不久月上东山,大多数宾客都已告辞,只有少数涪王的心腹留下。除去这些心腹,大约还有一百多名江湖人士也留了下来。涪王带着他们进了康宁殿,按身份高低一一坐好,上百号人挤在殿中,有那身份实在低微的都排到了殿门外,没有椅子,就自己找块石头坐着。 涪王赵廷美换了一身龙袍,正襟危坐在殿中,看着自己的心腹和众多的江湖人,龙口一开,说道:“众位爱卿,诸位江湖的好汉,今天本王做寿,你们能来,本王甚是欣慰!” 殿中众人急忙起身,口尊千岁,一齐拜谢。涪王点点头,笑道:“大家都坐!今夜没有外人,都是自己人,不必客套 。本王把你们留下来,是因为有一件事情要同大家商议!” 众人一听,急忙静了下来,竖着耳朵去听。就听涪王说道:“明年的中元节,也就是七月十五,本王决定起兵北伐汴京,打下龙庭,执掌大宋江山!” 此话一出,涪王的心腹尽皆未动,因为他们早就知道涪王的想法,倒是那些江湖人,一听此话,就如同在晴天打了一道惊雷,顿时炸开了锅!你一言,我一语,吵吵嚷嚷,大殿之内人声鼎沸,这不禁让涪王手下的心腹官员眉头一皱,这些江湖人毫无礼数,没有一点文化,真不知涪王招揽这些人来到底有何用处。 涪王却是毫无厌恶之情,一脸欣慰地看着殿内的众人,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故而一直没有发话。再说众人吵嚷了半天,终于有一个带头的人站了出来,“无量佛!大家静一静,听王爷把话讲完!” 涪王抬眼看了看,说话的是一个老道,头戴鱼尾道冠,金簪别顶,身穿道袍,双脚蹬着一双靸鞋;精神抖擞,二目放光,面如晚霞,花白的胡须飘洒胸前,背背七口宝剑,一大六小。听人介绍说这六口小宝剑其实是暗器,大小不超过一尺,一边三个,都在身后背着,手拿拂尘,一摇一摆,颇有仙风道骨的模样。涪王认得此人,江湖人称三手真人,姓刘,叫刘道通! “仙长不必多礼,让好汉们多说一会,不碍事的”,涪王说罢一抬手,那老道便回归本座。众人也没再多言,都盯着涪王看。正在这时,就听有人高颂佛号,“弥陀佛!王爷,贫僧有礼啦!” 众人一看,站出来两个圆了咕咚的和尚!头前这个大和尚,身高八尺有余、九尺不到,粗细也有八尺,活像庙里的弥勒佛。不过这是一个凶僧,长着肉乎乎的脑袋,脑袋两边挂着肉墩墩的耳朵,一边一个,垂在肩头。肉包子眼睛斗鸡眉,大塌鼻子,撅撅嘴,通红的嘴唇,满口的白牙,耳朵上还带一副金环。这两金环没有烧饼大也差不多,光着脑袋,上面也受着戒,看样子约有五十多岁。穿着极薄的灰布僧衣,脚上穿着开口的僧鞋。 在这个大和尚身后,还站着一个和尚。这和尚是个头陀,散发披肩,月牙金箍勒头,面似金丹,一张铜锣大脸,两道铁杠子眉,一双环眼,大趴鼻子鲶鱼嘴,两耳朝怀,穿着灰布僧衣,年纪在四十开外。最显眼的是此人背着一块金棋盘,腰里斜跨个兜子,装了三十二颗金棋子。 涪王看了半天,这才想起来,头前那个凶僧叫三世比丘昆仑僧,不过好像没有名字,后面那个头陀叫三世陈抟陈东坡,这两个和尚是师兄弟。 涪王道:“两位高僧,不要多礼,有话请讲便是。” 昆仑僧撇了撇大嘴,说道:“王爷,贫僧和师弟先表个态!您要造反,贫僧愿意跟着您一起杀向东京!不单单是我们兄弟俩,在座的诸位都愿意跟着您!您说咋办就咋办!谁要是敢说个不字,贫僧第一个不答应!” 殿中众人一听,都默不作声,因为都知道这两个和尚的厉害,没人敢惹昆仑僧,就算有那个胆小怕事的,不想跟着造反,此时想走也走不了了。 涪王哈哈一笑,“高僧说的太好了!本王原来害怕诸位嫌弃,担心好汉们不肯与我共成大事,既然大家都赞同,咱们就一起签一个盟单兰谱,到时候事成之日,按着盟单上名字一一封赏!在座的诸位都算从龙有功,都是开国的元勋!” 此话一出,大殿内又沸腾了起来,众人一听以后有封赏,都能成开国的元勋,早就忘了害怕,一个个摩拳擦掌都要在那盟单兰谱上签字。 涪王命人捧着盟单,自己头一个将名字写在上面。紧接着就是三世比丘昆仑僧和三十陈抟陈东坡,第四个便是刚才那个老道刘道通,其余人等皆在殿内排队争抢着签名。 人群之外有一老一少站得老远,就听那年轻的少年小声问道:“爷爷,没想到涪王要造反啊!咱们就是来送镖的,事先也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啊!要是知道了,打死也不来送这趟镖,现在可如何是好?那两个凶僧说,谁不答应就要宰谁,咱们签还是不签?” 老者也是暗叹一句,“唉那个盟单是万万签不得的!签上了名字,就是造反的罪人啊!” “可咱们也不敢得罪涪王啊!”少年发愁道。 老者想了片刻,道:“别急,等一等。人这么多,涪王不一定认识每一个人,要是别人问起来,咱们就说签过了,他们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查。等过了今晚,咱们就得找机会早点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君心非我心 约过了半个时辰,盟单兰谱才算签完,涪王叫人收好,送至冲霄楼,随后又在康宁殿大摆酒席,宴请殿内的上百人。常言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只见三手真人刘道通突然站起身说道:“王爷,听说您抓住了杨八郎?” 涪王点点头,笑道:“不错,杨八郎现在就关押在府内。” 刘道通看看众人,又对涪王说:“王爷,我们都是市井小民、山野村夫,还从来没见过大人物!这杨八郎虽然背国投敌,但也算是杨家将,不知能否请出来,让我们大伙儿瞧瞧,看看这个威震边关的杨八郎到底长什么模样!” 他这一说,殿内的其余人立马起哄道:“不错,咱们还没见过大人物呢,带出来看看啊!”“王爷,今夜正好签了盟单,大伙高兴,把杨八郎带出来乐呵乐呵!”“王爷,我想看看杨八郎是不是三头六臂呀?”“王爷,听说杨八郎不喜欢女人,那咱们就找个娘们儿试试,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女人!” 白山白子路作为涪王的都统护卫,一直都站在涪王身后。此时听到那些江湖人越说越下贱,不禁心中恼怒,他盯着那些叫的最欢的人,记住他们的样子,日后定要找机会杀了这些人。 再说涪王赵廷美,此时多喝了几杯,一听众人起哄,便点头答应,“既然诸位要看,那本王就命人把他带出来,让大家看个痛快!”话音落地,众人又是一阵欢呼。白子路闻言心中一动,急忙上前,拱手道:“王爷,子路请命亲提杨八郎!” 涪王笑道:“好!你带着人,去把杨八郎押来!” 白子路领过王命,出了康宁殿,带着三十甲士直奔冲霄楼。到了楼下,命甲士进去带杨延顺出来,这三十甲士是涪王亲自训练的,专门负责进出冲霄楼,其余人等,都不能也不敢进这冲霄楼。 时间不大,杨延顺被甲士带出冲霄楼,抬头看看夜空,一轮明月挂在天边,不禁感概:“终于重见明月了,不知明月可曾想我。” 话音一落,白子路怒道:“明月是谁?” “啊?娘子白都统来了!不知找我何事呀?”杨延顺故作正经地说道。 白子路屏退三十甲士,“你们走吧,我稍后会亲自把杨八郎押送到康宁殿!” 甲士们自然不敢违命,当即离开,剩下杨白二人。杨延顺刚想上前拥抱白子路,就见白子路面色一变,“你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哦?放我走?涪王是叫你带我去那个什么殿的吧?如果你把我放了,你岂不是要受连累!”杨延顺问道。 白子路急地直跺脚,“别管我了,你快走吧!涪王今天大寿,召集了心腹和许多江湖人密谋造反,还签了盟单兰谱。他们饮酒作乐,想要寻你的开心,总之你若不走肯定要吃亏!” 杨延顺反手抱住白子路,笑道:“既然如此,我更不能走了。一,我不能连累你,你因我而被涪王处死,那我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二,涪王要造反,这事我必须阻止!想躲也躲不掉啊!二师父说了,如果我能成功阻止涪王造反,或许我就有机会回辽国,不必一直囚在江南。” 白子路本来听得高兴,但一听杨延顺说要回辽国,不知为何竟是心中一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见杨延顺把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像书生一般,但却是个骚包的书生。“还请兄台前头引路,带我去见王爷!” 杨延顺跟着白子路踏进康宁殿的时候,殿内的众人突然安静下来,尽皆望着杨延顺。上百道目光投射过来,倒还真吓了杨延顺一跳,不过他马上适应过来,昂首挺胸,走到殿中央,傲视群寇。再看那些江湖人,神色不一而足,有的仰慕,有的不屑,有的钦佩,有的害怕。杨延顺环顾一周,将殿中人看个一遍,不禁心中暗笑,常言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真是不假。涪王到哪儿找来了这些歪瓜裂枣,一个个长得比细脖大头鬼还不像人!杨延顺越看越想笑,直到最后根本就忍不住了,站在大殿上狂笑不止。 涪王喝的有点醉了,见杨延顺来到殿前,未等说话,先是大笑不止,举止投足之间,尽显大将风范,这才是真英雄啊!再看看殿内的其他人,不禁摇了摇头,萤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殿内众人虽不知杨延顺所笑为何,但也知其定是没有好意,便也不禁心中憋闷。就见刘道通眼珠一转,又站出来了,向涪王一拱手,道:“王爷,杨八郎果然与众不同,我等算是见识了。今夜王爷大寿,又逢签订盟单的喜事,何不让杨八郎献曲一首,一为祝寿,二为助兴!” 杨延顺盯着面前的这个老道,冷笑道:“这位道爷,想不到你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却是满肚子的男盗女娼啊!莫不是你喝的醉了,把这康宁殿当成了青楼不成?想必道爷是青楼的常客吧?否则怎么张口闭口的不离唱曲助兴?” 刘道通闻听此言便要发怒,但一想涪王还在跟前,他怎敢造次,便冷哼一声,没有搭言。杨延顺却是无所畏惧,见刘道通气得满面通红还不敢还口,笑的更加大声了。 涪王这才开口道:“八将军,廷美早就听说你最善属文调琴,今夜恰逢大喜之日,将军可愿意弹奏一曲?” 杨延顺听见涪王赵廷美说话,不敢怠慢,但心中却满是豪情,不吐不快,便道:“满座酒囊饭袋,岂知焚香操琴之雅,徒为对牛弹琴罢了!” 殿中众人一听此话,尽皆怒目相向,若不是涪王尚未发话,恐怕早就一拥而上将杨延顺乱刃分尸了。 再说涪王,此时竟是突然兴起,非要听杨延顺奏曲不可,便离座来到杨延顺跟前,一把抓住杨延顺双手,恳切道:“将军,可愿为廷美一人而弹?” 杨延顺:“罪臣屠夫之手,沾尽了鲜血,多年未曾抚琴,怕是早已生疏,呕哑嘲哳,难以为听。” “廷美就要听将军之手弹奏出的铮鸣之曲!来人呀,抬琴来!”涪王龙袖一甩,吩咐下去,立即有人抬来一张古琴。 涪王转身亲自斟了一杯酒,举杯道:“廷美先敬先生一杯!”说完一饮而尽,满面酒红,期待地看着杨延顺。 殿内众人没想到涪王竟如此看重杨八郎,不禁心生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把怨恨转嫁到杨八郎身上。 再说杨延顺,此时再也推脱不得,信步来到琴案前,便见案上放着一张素琴,古香古色,简朴至极,与金碧辉煌的康宁殿显得格格不入。 “琴是好琴,但不知这双操琴的手,是否还能拨响琴弦。”说完,杨延顺轻轻一抚,琴弦一震,琴声散开,如子规啼血,独凤哀鸣。想到前几日游宫观画,与涪王一见如故,奈何君臣不能同心,杨延顺只得认命,调琴弄弦,轻启唇齿,唱道: 我本飘零人,薄命历苦辛, 离乱得遇君,感君萍水恩。 君爱一时欢,烽烟作良辰, 含泪为君寿,酒痕掩征尘。 灯昏昏,帐深深, 浅浅斟,低低吟。 一霎欢欣,一霎温馨, 谁解琴中意,谁怜歌中人。 我为失意臣,君是得意王, 君志在四海,岂敢望永亲。 薄酒岂真醉,君心非我心, 今宵共怡悦,明朝隔远津。 天下正扰攘,四野多逃奔, 须臾刀兵起,君恩何处寻。 生死在一瞬,荣耀等浮云, 当君凯旋归,能忆樽前人。 灯昏昏,帐深深, 君忘情,臣伤神。 一霎欢欣,一霎温馨, 明日江水头,遗韵埋孤魂。 ☆、蛤蟆眼的侯爷 涪王赵廷美的王府后院一间客房内,一灯如豆。屋内坐着一人,这人长着一张大圆脸,紫脸膛,扫帚连鬓眉,【蛤】蟆眼,狮子鼻,鲶鱼嘴,一张嘴满口的大黄板牙,此时正坐在一张酒桌前,桌上杯盘狼藉,好似刚被人扫荡过一般。再看那人,显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此时正用粗壮的手指抠着牙缝里的肉丝,好容易抠出来,粘在手上,又把手指送进嘴里,将那肉丝舔了进去,咽下肚子,满脸的幸福。 自斟一杯小酒,送到嘴前,嘬了一口,酒水自喉咙流下,清脾洗胃,别提多舒坦了。就听见那人自己哼哼着小曲儿,根本听不出唱的是啥,咿咿呀呀的,活像老太太尿了炕一般。他却自得其乐,反正这屋内只有他一人,并无旁人在场。 又过了片刻,就见他松松腰带,抖了抖袍袖,自语道:“唉,想不到我密斯托哈也有今日呀!瞧这美酒佳肴!瞧这官袍履带!这面料!这手感!啧啧,就连我大哈密的国王都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啊!” 密斯托哈翻着【蛤】蟆眼,想着几月前发生的事情,自己本来在哈密国当着小小的西域侯,谁知被大辽国的于越大人耶律休哥秘密召到上京。说起耶律休哥,自己也和他算是老相识了,还有那个威震边关的杨八郎,可惜自从宋辽罢兵言和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自己此次南下宋国,就是奉了大于越之命,以特使的身份,带了五百名亲兵,名为访宋,促进两国工商交流,实为前来寻找杨八郎的! 大于越说了,只要自己能把杨八郎带回辽国,自己就是大辽国的侯爷。这大辽的侯爷和西域的侯爷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自己说什么都要找到杨八郎并且把他带回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都南下宋国两个多月了,半点杨八郎的消息都没有。不但如此,刚到金陵城,就被大宋的涪王请到了王府内,好吃好喝地招待,美味佳肴,不胜枚举,每天都撑的小辫朝天!看得出来,这个涪王一心想要拉拢自己这个大辽特使,言语之中,尽是蛊惑引诱之词,啧啧,看来大宋朝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啊! 密斯托哈长吁短叹,又忖道:大宋朝是不是铁板一块和我倒真没什么关系,我还是早点找到杨八郎最好!明天早上就去向王爷辞行吧,我应该继续向南找,想必杨八郎没在金陵停留而是继续向南走了。唉,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啊!唉,大于越对杨八郎用情至深,令人动容啊!唉,王府的酒菜这么美味,我真不想走啊! 他正在这边想着,突然门外有人道:“侯侯侯爷,涪王啊啊派人派人来请您去前殿,说是有人唱曲儿助兴,想叫您您一同前去听听听。” 密斯托哈闻言一愣,听曲儿?他挠了挠脑袋,暗自想到,今天涪王大寿,寿宴结束之后自己就回来了,因为知道涪王还要和心腹大臣们密谋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对于自己这个“特使”来讲不便知晓,自己也没那兴趣了解,不过此时又派人找我去听曲,莫不成涪王真想要我去参与?临来之时大于越千叮咛万嘱咐自己,此次南下首要任务是找杨八郎,叫自己不要涉及两国政治,否则惹出了祸,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罢,密斯托哈大声道:“你去回绝了他,就说本侯爷已经躺下歇息了,就不去听什么曲儿了!” 门外那人名叫铁刺烈,是个结巴,也是此次南下的五百亲兵的头领,专门负责保护密斯托哈的安全,此刻闻言便答道:“是是!我就说嘛,侯爷肯肯定没兴趣,他们找了找了个大大男人唱小曲,听说还还是曾经跟咱们大啊大辽打过战的杨家将啧啧,我这就去回回了他!” 话音刚落,房门‘哗啦’一声被人从里面拽开,侯爷满身的酒气扑面而来,瞪着一双【蛤】蟆眼,大黄板牙上下一碰,“你再说一遍,他们找了谁唱小曲儿?” 铁刺烈吓了一跳,舌头都打卷了,磕磕绊绊地答道:“他他他他们找了个大大大大啊男人”。 “哪来的男人?” “不不知道啊,听说是杨杨家将,也不知道是杨杨杨家将的老老啊几!” “快带我前去!快!” “侯侯侯爷,真真真的要去?” “少他妈废话,快给老子带路!” 密斯托哈一巴掌拍在铁刺烈的后脑勺上,拍的铁刺烈眼冒金星,紧接着密斯托哈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风一般地直奔前殿。 等到密斯托哈来到殿旁的侧门时,殿内已经传来了歌声,密斯托哈仔细听着,“一霎欢欣,一霎温馨,谁解琴中意,谁怜歌中人。” “是他!果真是杨大人!”密斯托哈心花怒放,“我解琴中意,我怜歌中人啊!杨大人,我来啦!” 密斯托哈加快脚步,走进大殿之后直奔杨延顺,不想涪王见他进来,一摆手,叫他到一旁坐下。密斯托哈不敢违逆,只好压下心中的喜悦,乖乖地到一旁坐下,拍着手欣赏杨八郎唱曲儿。不过听着听着,密斯托哈扫帚眉一皱,看看殿内的众人,一个一个面目阴鸷,不阴不阳,心道:看这样子,这些人都不怀好意啊,一个个长得比我还磕碜,难不成,杨大人有危险! 密斯托哈进殿,杨延顺并没注意到他,等到一曲唱罢,杨延顺便把琴推到一边,不再言语。涪王赵廷美却也没有动作,好像还沉浸在刚才的曲子中不能自拔,倒是殿内的众人,本来就不待见杨延顺,此时又见涪王不置可否,便有人私自揣摩上意。就见一人率先发难,站起身来,大声质问道:“杨八郎!今日乃是涪王大寿,你却弹得一首哀曲,分明是对王爷不敬!王爷,贫道以为,杨八郎罪人之身,以下犯上,不若今夜将他剖膛摘心,一来咱们将要举事,正好拿他祭天!二来,以惩其不敬之罪!” 密斯托哈闻言眉头一拧,望向殿中,就见说话的人是个老道,他不禁在心中骂道:牛鼻子老道,老子好容易才找到杨大人,话还没说上几句,你就要把他剖膛摘心,真是让老子不爽! 想到这儿,密斯托哈一招手,叫过来铁刺烈,低声道:“记住这牛鼻子的长相,找机会宰了他喂狗!” 铁刺烈点点头,他本来就看不起大宋人,又何况是大宋的贼寇呢。 再说涪王呵呵一笑,开口道:“刘仙长,你”。 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密斯托哈起身高喊一声:“慢着!” 哪知道此时康宁殿外也有人大喊一声“慢着”,而且声音比密斯托哈大的多,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殿外的人吸引了过去,谁都没留意到密斯托哈。密斯托哈也心中好奇,便跟着众人往殿外看去,就见殿门前站了一个漂亮小伙儿,二十出头的年岁,身高七尺有余;细腰梁,宽肩衫,箭袖袍裹身,干净利落;鬓插野花,粉嘟嘟的惹人怜爱;面如满月,五官标致,腰间系着小钢刀,眉梢之间点点杀气,上下两排银牙一碰:“吾呀!杨八浪不要害怕,鼠辈们不要猖狂,冯大老爷来啦!” ☆、虽千万人鹅往矣 臭豆腐冯渊的到来让康宁殿的众人小小的骚动了一下,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因为大家发现只有他一个人。杨延顺本来心喜,以为有人来救自己了,但一看是冯渊,不禁暗叫倒霉,怎么又是他! 前几日凌空大和尚将杨延顺送到了王府,杨延顺托他放了冯渊。本来凌空就觉得对不起杨延顺,一心想要补偿他,所以对这件事也就格外地上心,一回到药王寺就马上向主持师兄金灯大师提出要求放了冯渊。 金灯大师本来就没把冯渊放在心上,师弟凌空一提,自然顺水推舟,没有迟疑。凌空得了准许,这才到地牢内把冯渊放出来。冯渊一得自由,马上撒腿就跑,怎知跑了一半又折了回来,跪在庙门前一动不动。凌空和尚不知为何,便问道:“冯施主去而复返,莫不是想要放下屠刀,入我空门?” 冯渊急忙把脑袋一摇,“吾呀!不是不是!鹅想问大师,杨八浪哪去了?” 凌空和尚闻言心中就是一沉,叹气道:“实不相瞒,杨八郎被送到城中王府去了。你也知道,涪王颁下悬赏令,要捉拿杨八郎,他”。 没等凌空说完,冯渊便已跳起身来,脚下一滑,风也似的溜走了。凌空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回到寺庙之内。 再说冯渊,本想一走了之,但不知怎地,就是放心不下杨八郎。思前想后,这才铁了心要去救人,故而偷偷溜进王府,探听得知杨八郎被关在冲霄楼内。冲霄楼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冯渊一清二楚,他没有白玉堂的能耐更没有白玉堂的胆量,根本不敢去探冲霄楼,只好日夜徘徊在王府周围。正赶上今夜涪王大寿,冯渊一想,我既然进不去冲霄楼,何不从涪王身上下手!于是他便跟着祝寿的人混进了王府,吃了寿宴之后,祝寿的人都离去,唯独他偷偷摸摸躲进了柴房。 冯渊本想在柴房躲一会,没想到刚才吃寿宴的时候多喝了几杯酒,只觉得昏昏欲睡。本来他酒量就不大,属于不喝正好,一喝就醉那种人。加上王府的酒水都是上等的好酒,像冯渊这样的小毛贼平时怎会有机会喝,所以冯渊也不知深浅,一杯接着一杯不知喝了多少,此时迷迷糊糊,便想小憩一会。怎知这一觉睡得死,等到醒来时才发觉不好,急忙出了柴房去找涪王。 等他找到康宁殿的时候,涪王和他的心腹们以及那些江湖人都已签完了盟单兰谱,并且杨延顺也已经被人带上大殿。冯渊一见杨延顺,心中激动,但也不敢莽撞行事,便施展轻功,爬上了殿门的顶梁,双脚勾住横梁,身子向下一荡,使了一招“珍珠倒卷帘”,像一个倒挂着的壁虎,偷偷瞧着殿内发生的事。 杨延顺一曲唱罢,冯渊只觉得唱的哀伤,虽然不知道曲中的含义,但只觉得心如刀割,而当一个老道站出来责难杨延顺,想要杀了杨延顺剖膛摘心的时候,冯渊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时血气上涌,说什么也要救出杨延顺,哪怕舍了自己一身剐! 冯渊从顶梁上跳下来,站在殿门前一声大喝打断了涪王的话,殿中众人都看向他时,冯渊害怕了,只觉得腿肚子都转筋,因为他看清楚了,刚才说要剖膛摘心的那个牛鼻子老道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手真人刘道通!再看看殿中的其他江湖人,小温侯徐昌、小霸王项鸿、大力神车新远、丧门神金大力、双头蝎子吴道澄、双头蛇胡镇甲、绝命真人李道修、紫面阎罗陆凯、病太岁张华、金头虎贾正、母夜叉郝燕蓝娘哟,吓死个人!等等,那个大胖和尚,还有那头陀三世比丘昆仑僧!三世陈抟陈东坡!!!冯渊两眼一黑,好悬没晕过去,手扶着殿门,呆呆地望着殿内那些随便一个都能掐死自己的‘江湖好汉’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另一边,三手真人刘道通也看清楚了冯渊,鼻子里送出一股气,轻轻地哼了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臭豆腐啊!冯大爷,今天你是来找死的还是来找死的啊?” 殿中其余人一听,哄堂大笑,笑声都快把康宁殿的殿顶掀开了,因为大家着实想不到,来救人的居然是冯渊,这个只会偷鸡摸狗的不入流的小贼! 再看冯渊,本来就胆怯,众人这一笑,更吓得他不知所措,恍惚间就觉得双腿间一股暖流淌下还挺舒服的! 靠近殿门口的人有一个叫小粉蝶田环,也是个不入流的小贼,不过他和冯渊还不一样,他是个采花贼。因为没人看得起他,所以他只好站的离涪王最远,离殿门最近。不过此时他却看的最清楚,冯渊脚下湿了一片,裤脚处还不停地滴答着,拿鼻子一闻,呵!骚里骚气的。 “尿了!他吓尿了!”田环使出吃奶的劲儿喊了一嗓子,殿中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比前一阵声音还大,就连涪王赵廷美也笑的前仰后翻,上气不接下气。涪王本来有心杀他,不过见此只好摆摆手,笑道:“这这是哪来的小杂碎,快给本王轰走,哈哈!轰走吧!” 涪王一发话,殿中的众人马上收住笑声,脸憋得通红,三手真人刘道通却道:“王爷,此人不能留!必除之!”说完一使眼色,马上有两个人站起身来直奔殿门前走去,正是金头虎贾正和他老婆母夜叉郝燕蓝。 密斯托哈笑完之后又叹息连连,本以为有人来救杨八郎,谁知道来了个这种中看不中用的货,哎看来他小命难保咯! 再说臭豆腐冯渊,此时已经不知道脸皮为何物了,手扶着殿门,眼圈一红,委屈的哭了,心说看来今天不仅丢了人,还要丢了命呀!抬眼望了望殿中央的杨八郎,就见他此刻也正盯着自己,他眉头拧成一团,面沉如水。杨八郎啊杨八郎,我冯渊怎么就认识了你呢!随后又一想,罢了,我当初恩将仇报,杀了九天玄狐陆素珍,看来今日是报应来了,该着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死就死了,来吧! 想到这儿,冯渊一抹眼泪,手扶刀柄,抽出腰间的钢刀,跳到殿前的院中空地上,指着迎面走来的两人,骂道:“吾呀!都不要再笑了!看看这是什么,一尺四寸长的钢刀,杀人的物件!冯大老爷今天豁出去了,来来来,咱们大战八百合!管你什么真人比丘胖头陀,老子不怕!”说着挥刀杀向贾正、郝燕蓝二人。 杨延顺心中一紧,迈步就要冲出康宁殿,刚到殿门前,却被人从身后一掌拍中,脚下一软,跪在地上,紧接着臂膀被人狠狠压住。杨延顺也顾不上自己了,挣扎着叫喊道:“冯渊快跑,不要管我!” “吾呀!虽千万人鹅往矣!” ☆、砍死你丫的 人都是有潜能的,潜藏的能量也是巨大的。当被逼至绝境甚者危及性命之时,人很容易爆发这股潜藏的能量。对此,密斯托哈称之为狗急跳墙,杨延顺称之为兔子急了也咬人,冯渊称之为打通了任督二脉 自以为打通了任督二脉的臭豆腐冯渊晃着锃明刷亮的一尺四寸长的小钢刀大战金头虎贾政和母夜叉郝燕蓝,如果不是因为先前被吓尿了,裤脚依旧湿哒哒的,此时的冯渊真可以称之为威风凛凛。 话说这三人早就打过交道,平日里冯渊见了这夫妻俩是铁定要抱头鼠窜的,因为这两人在武家坡开了一家夫妻店,实则为黑店,冯渊吃过苦头,若不是冯渊还算机灵,恐怕早就成了贾正夫妻俩的包子馅了。而今日贾正和郝燕蓝领了刘道通的命令来杀冯渊,自是信心满满,因为他们太了解冯渊了,这小子一撅屁股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可是打着打着他们就发现不对头了,冯渊这小子好像武艺长进了不少,贾正心里嘀咕着。 他的媳妇郝燕蓝也暗自琢磨,这臭小子虽然只会三招,但是这三招还真练得不错。转念又一想,我夫妻俩前来投奔涪王爷,当着这么多江湖好汉的面,可不能丢脸,要是打不过一个臭豆腐,以后还怎么混啊!想着郝燕蓝便有些着急,这一着急坏了,手下套路一快,还有点乱套了。 能有那么十五个回合过后,冯渊一转身,来了个脚里藏刀,郝燕蓝吓了一跳,急忙闪身一躲冯渊飞踹过来的脚,来了个胸前大敞门。冯渊脚后随刀,“噗”的一声钢刀自前胸【插】进去,后心插出来,接着一抽刀,一道血线冲出,冯渊绕到郝燕蓝身后,冷眼观瞧。 郝燕蓝当然是不能活了,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嘴角还叫了一声“当家的,我”。没等话说完,绝气身亡。金头虎贾正一看自己媳妇死了,也顾不上冯渊了,当即撇了刀,抱起郝燕蓝的尸体放声大哭,“婆娘唉,你怎么死了呢!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婆娘等等我啊婆娘唉。” 冯渊冷笑一声,“吾呀!你不要嗷嚎啦!哭的鹅这个心烦,你忍一忍,鹅把你的脑袋扒拉下来,送你去见你的婆娘。正好两个人在黄泉路上还有个伴儿,着刀吧你!” 话音一落,冯渊捧刀来到近前,金头虎贾正“啊”了一声,脑袋一扬,钢刀正砍在脖子上,眼看是活不成了,贾正倒在郝燕蓝尸体上,鲜血溢满了二人的身下。 冯渊把钢刀在鞋底擦了擦血迹,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现在也不怕了,不就是死吗,已经有两个垫背的啦。想罢把钢刀一举,骂道:“吾呀!瞧见没,冯大老爷从不放没有味的屁,说宰活人就宰活人,眼睛都不带眨的,就是这么干净利索嘎嘣脆!你们若是放了杨八浪还好说,如若不放,今天鹅就要宝刀喝群贼,砍死你丫的!” 杨延顺一听这话好悬没气死,冯渊啊冯渊,你自己有几斤几两还不知道嘛,侥幸赢了一阵就快跑呗,还再这瞎拽什么啊!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冯渊不是那种愣头愣脑的人,他平日里比谁都怕死,而今夜却是豁出了性命,说到底还是为了救自己唉!杨八郎啊杨八郎,你欠太多人的恩情了,此生可怎么还啊! 再说小粉蝶田环,一看冯渊杀了贾正和郝燕蓝,不禁心里冷笑,平日里看这夫妻俩咋咋呼呼的,以为有点能耐,没想到这么不禁打。不过也该着我小粉蝶今天露脸,我要是不立点功,就凭我这采花贼的身份,还真难在王府立足。那帮牛鼻子老道和胖和尚嘴里不说,心里可都看不上自己,要我说,都是贼,谁也没比谁高尚到哪去!这个臭豆腐冯渊以前也没和我结仇,不过谁让你不识好歹大闹王府呢,算了,我杀了你邀功得了。想罢,小粉蝶田环跳到院中,一指冯渊的鼻子,笑道:“臭豆腐,你别得意了,你可认得我是谁?” 冯渊一看,面前站着的这个小伙儿跟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穿着一身花衣,手里拿着一支小匕首,看相貌很是俊俏,不过一双桃花眼从里到外透着丝丝的淫气,有点印象,不过叫不上名字,想罢便摇了摇头。 田环笑道:“听好了,我叫田环,一会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问你怎么死的,你得知道是谁杀的你。” 冯渊立马装作恐惧万分的模样,“吾呀!你就是田环?” 田环一看冯渊的样子,不禁心里高兴,想不到我还这么有名啊,“怎么,你听过我的名号?怕了吧!” 冯渊咯咯一乐,“田环啊没听过!不认识!” “哎呀,气死我也,你死这儿吧!”二人一言不合,田环当即挥着匕首欺身上前,直奔冯渊的哽嗓咽喉,吓得冯渊一缩脖子。田环紧接着一个扫堂腿攻下,手上匕首一划,刀锋直逼冯渊双眼。 这一招使得着实歹毒,冯渊若是躲闪不及定时要吃亏的,杨延顺看着心里着急,却是帮不上忙。 再看冯渊,眼看匕首到了近前,脚下又有扫堂腿,哪里还躲得了,情急之下向后一仰,正好田环腿到,正扫在冯渊腿上。冯渊情急之下把手中的小钢刀也撇了,双手抱头,双腿一蜷,身子扣成了一个球,借势骨碌骨碌地滚出了两丈远。田环一看抬腿就追,不成想冯渊又滚回来了,直奔自己脚下。 田环不敢大意,向后退了几步,就见冯渊越滚越快,来到田环脚下,突然把手伸出来,一把拽住田环的两个脚踝,紧接着一用力,“吾呀!躺下吧你!” 田环脚下不稳,“啊”的一声,身子就向后面倒了过去,后脑勺正磕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出来了,刚想起身揉揉脑袋,再看冯渊早已跳起来了,捡起小钢刀顺势就冲田环前胸扎下来。田环心道不好,急忙向后一窜,钢刀没扎在胸前,却正扎在了裤裆上,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两股之间躺下,紧接着一阵剧痛传来,小粉蝶田环捂着裤裆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冯渊这一刀不偏不倚,正扎在田环用来祸害良家女子的那活儿上,鲜血瞬间就殷红了田环的裤裆,小粉蝶变成小红蝶了。 “吾呀!看你这个样子也挺遭罪的,鹅都觉得疼。啧啧算了,鹅心地善良,最看不了别人受苦遭罪了,发发慈悲,送你上路吧!” ☆、捣蒜 冯渊说完抬刀就砍,田环此时早就神志不清了,钢刀砍下,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咔擦”一声,一颗人头落地。 臭豆腐冯渊从闯荡江湖的第一天开始,就从来没这么威风过。今天夜里虽说最开始被人吓尿了,不过此时接连杀了三个贼人,着实让他有些飘飘然,心里乐坏了,“吾呀!痛快!鹅之前怎么没发现自己这么厉害呢!以后谁再敢叫鹅臭豆腐,看到没,这就是下场!先阉后杀!”说着一指田环的尸首,乐的嘴都瓢了。 世间的事都有两面性,有娶媳妇的就有嫁闺女的,有开心的就有难过的。冯渊这边是胜了,康宁殿里的众人就负了。涪王赵廷美面沉似水,龙目扫过殿中众人,冷哼一声,其意不言而喻,一个个都是饭桶,本王养你们何用!这时有人坐不住了,一拍桌子,“弥陀佛!贫僧去会会这个杂碎!” 众人一看,正是三世比丘昆仑僧! 三手真人刘道通急忙起身,劝道:“佛爷,一个小小的冯渊怎敢劳您金身大驾,您身份太高了,还是让晚辈们去吧!” 在殿中的江湖人,就属三世比丘昆仑僧和三世陈抟陈东坡辈分最高,三手真人刘道通都小他一辈,故而不敢让昆仑僧贸然下场。昆仑僧若是下场,冯渊的骨头渣都能让他打碎了磨成粉,不过冯渊也实在不配和昆仑僧伸手。刘道通说罢,陈东坡也劝道:“师兄莫要生气,此等小辈,不值得咱们动手。” 昆仑僧这才哼哼呀呀地回归本座,刘道通又道:“冯渊太过猖狂,只身闯进王府,还在殿前撒尿,实在是对王爷不敬,无论如何都留他不得!你们谁去把他宰了替大伙出出气?” 话音一落,就有人迈大步走出来,杨延顺举目观瞧,就见那人三十岁开外,月白缎子扎巾,月白缎子箭袖,腰扎板带,外披英雄氅,长得也甚是伟岸,三绺须髯,黑如墨汁,两目如电,双耳朝怀。最显眼的是此人背后斜背一杆方天铁戟,鹅卵粗细,丈八杆长,戟身漆黑如炭,戟尖闪亮如星,月牙锋利无比,泛着森森寒光,戟头下还挂着葱白血挡,看得人脊背发寒。 杨延顺看罢就知此人非同小可,急忙问身后押着自己的老道,“我说牛鼻子,你可认识这人,他看起来甚是威武!” 这个老道叫李道修,是三手真人刘道通的师弟,绰号绝命真人。杨延顺想要冲出康宁殿,正巧李道修离他最近,所以上来就是一巴掌,打得杨延顺跪倒在地,实则只用了两分功力,否则凭他的一巴掌,杨延顺够死三四个来回了。 再说李道修,看了殿中那人一眼,不阴不阳地答道:“小温侯徐昌。” 杨延顺哦了一声,又继续抬眼望去,“他和你相比怎么样?” 李道修冷哼一声,“他也配和贫道比!不过嘛……”,他随即话锋一转,捋着胡子说道:“此人是刚出世的英雄,小有名气,的确也不容小觑。” 杨延顺听罢心里明白,这个小温侯徐昌断然不是好惹的,冯渊呐冯渊,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再说徐昌双手向上一抱拳,朗声道:“涪王爷、刘真人,徐某不才,愿下场去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三手真人刘道通一看是小温侯徐昌,面色一喜,笑道:“既然徐老弟想要出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徐昌点点头,转身就想出殿去会斗冯渊,不想突然有人大声叫道:“徐大哥稍等!杀鸡焉用牛刀?这种小角色由我们哥俩应付就好了,徐大哥不必亲自动手。” 说话这人声若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直响。杨延顺急忙抬目观瞧,就见仿佛两截黑塔矗在那,身高尽皆有一丈,肩宽背厚,膀大腰圆;脸蛋子像铜锣,脑袋像个酒坛子,掌中各擎着一条丧门螺丝棍,浑身上下穿青挂皂,干净利落。 杨延顺吓了一跳,急忙又问绝命真人李道修:“这两个夯货又是谁?” 李道修眼皮一抬,看了两个人一眼,不耐烦地答道:“大力神车新远,丧门神金大力。” 杨延顺的心就是一翻个,这两个夯货不用动手,往那一站就是煞气逼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冯渊岂不是要被像老鹰抓小鸡一样的抡起来打!想到这里杨延顺的冷汗就流了下来。 再说徐昌一看车新远和金大力站出来了,自己不好回绝,而且他本来心里也不愿真去和冯渊动手,赢了不光彩,输了还丢脸。徐昌索性就顺水推舟,让与他们俩去了,自己一拱手,道:“既然两位贤弟有意,便请了!”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力神车新远和丧门神金大力二人跳出大殿,来到冯渊面前,大喝一声:“呔!小杂碎,臭豆腐,休要猖狂!我们哥俩来了,受死吧!”说完二人各自擎着螺丝棍一左一右压了上来,冯渊一晃脑袋,向后一跳,左手拿刀,右手伸平,“吾呀!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干什么?宰你!”车新远手中大棍一扫呼呼带风,直奔冯渊。冯渊哪敢怠慢,就地一滚,又滚出老远,站起身后,张口骂道:“吾呀!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们两个打鹅一个,还要不要脸?” 金大力粗眉一横,环眼一瞪,“两个打你那是看得起你。别废话了,我杵死你!”说着手中丧门螺丝棍向前一探,直怼冯渊。 冯渊一看这条大棍都快赶上自己腰粗了,要是被杵上,那不就像是捣蒜一样,把自己捣成蒜泥啦!情急之下闪身一躲,另一旁的车新远的大棍也到眼前。冯渊叫苦不迭,左闪右避,想着还算高超的轻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时间一长就受不了了。俗话说一力降十会,你再大的能耐,再多的高招妙艺,也比不上人家一身的蛮力厉害。车金二人都是身大力不亏,手中大棍更是坚硬如铁,果真就如同捣蒜一般,两条大棍似蒜杵,冯渊如同大头蒜。几个照面下来冯渊的小钢刀就被磕飞,又过了几个回合,冯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只不过这次不是尿的,是累的 ☆、又尿了 冯渊的汗水滴答往下淌,只有挨打的份,全无还手之力。杨延顺看的直着急,只得大喊:“冯渊快跑,别纠缠了!”话音刚落,身后的李道修一巴掌拍下,这下用了四成功力。杨延顺只觉得胸腔内翻江倒海,紧接着血气上涌,“哇”的吐了一大口鲜血。 “老实地看,再乱叫下一巴掌就要你的命!” 冯渊正上蹿下跳,一门心思都在车金二人身上。不过杨延顺一喊,他急忙偷眼去看,眼见杨延顺被李道修打得吐血,心中着急,想要上前救他,却根本到不了他的身旁,眼前这两条大棍随时可能要了自己的命。冯渊一分心,脚下不慎,左脚绊了右脚,竟然自己栽了个大跟头…… 还没等冯渊起来,车新远已赶到近前,大棍向下一杵,眼看就要把冯渊杵成蒜泥,却不想金大力也赶到了,抬脚照着冯渊的屁股就踹了一下。 车金两人事先没有商量,一起出的手,金大力腿长,先踹到了冯渊的屁股。再看冯渊像皮球一样,骨碌骨碌的被蹬出去三丈远。紧接着车新远的大棍落下,砸在石砖之上,“咔擦”一声,石砖裂了数条缝。杨延顺吓得好悬没背过气去,晃晃悠悠地倒退了几步,正踩在李道修的靸鞋上。杨延顺一边吐血一边道歉:“哟!不…真不好意思,我…我不是有心的,是故意的!” 李道修气的脸色一会阴一会阳,看杨延顺吐血不止,才知道刚才自己下手重了。又逢涪王龙目扫来,目光不善,李道修不敢怠慢,从怀中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约有小拇指甲那么大。李道修一手拿着药丸,一手掐着杨延顺的下巴,也不问他同不同意,一抬手就把药丸塞进他嘴里了。杨延顺刚想反抗,但觉得入口的药丸一阵清凉,一犹豫的功夫,药丸已经融化,像是嘬了一口小酒一样,顺着喉咙淌了下去。别说,还挺舒服的!再看李道修,眼皮又耷拉下去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杨延顺笑了笑,又去看冯渊。 臭豆腐冯渊被金大力踹出三丈远算是捡了一条命,好容易爬起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哼唧:“吾呀!疼死老子啦!你个夯货,看鹅不砍死你的!鹅…鹅刀呢?” 车新远与金大力二人本来在吵架,车新远骂金大力:“你刚才老王八伸腿,多的哪门子一脚!”金大力也不服气,回骂道:“你事先也没吱声,谁知道你的搅屎棍这时候砸下来啊!” 两人正吵着,一听冯渊找刀要砍人,车金二人对视一眼,手中两条丧门螺丝棍同时出手,一齐奔冯渊打来。眼看冯渊又要成蒜泥,突然从院墙上飞下来一人,准确的说是被人扔下来的。那人“嗖”地一下被扔下来,正砸在车金二人身上。两人只觉得眼前先是一黑,随后就看见一大坨肉飞了过来,紧接着就被砸眼冒金星,两条大棍也脱手了。再看那坨肉,好悬没摔冒泡了,此时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晕头转向,也不管别人,二话不说,抽出小片刀,先练了一套二十一式的寡妇刀法。等他最后一招练完,把小片刀一横,扯着破锣嗓子喊了一句:“啊呔!房老剑客来也!都不要动,动一动要你们的命!” 此人话音刚落,身后又飘落数人,仔细查一查,竟有十八九号人物。 殿中众人呼啦一声尽皆起身,悉数冲出殿外,众人仔细一看,院中突然出现的这伙人都是从四面的院墙上跳下来的,想必是早已埋伏好久了。再看为首的三个人,头一个就是刚刚自称房老剑客的那位,仔细看看,这人长得十分惊人,其貌不扬,最特别的是这个人长了个大脑袋。大脑袋就像一个大窝瓜,小细脖子就像擀面杖,给人的感觉要是谁一不小心碰一下他的脑袋,这脑袋就得骨碌下来。不但如此,大脑袋上还带了一个小帽子,六角的小帽子,像一片窝瓜叶盖在头上。众人一看,认识,这个大脑袋在江湖上是鼎鼎大名的鼎鼎大名的草包!比冯渊还草包,正是江夏三鬼中的老三,细脖大头鬼房书安! 再看房书安身旁的两位,众人就是心中一翻个,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帅气的年轻人。呵!这两个年轻人长得太俊了!房书安夹在中间,跟这两位一比,那都没得看。就见左边这个人,穿一件白绫色箭绣袍,周身宽片锦边,五彩丝鸾带束腰,左玉环,右玉佩,内衬雪色夹衫袄,银缎快靴,月白色的快马服,锦簇花团。再看品貌,真是面如美玉,白中透光,光中透润,润中单透出一种粉嘟嘟的颜色,如同是出水的桃花般吹弹得破。两道墨眉斜入天仓,二眸分明,黑若点漆,白如粉淀,透着逼人的杀气。鼻如玉柱,口塞涂朱,牙排碎玉,大耳垂轮,细腰窄肩,双肩抱拢,一团足壮,天生神威,腰间还挂着一口宝刀,不用想,定是世间少有的神器! 再说右边那人,英姿勃勃,年纪尚轻,身材适中,面颊丰满,浓眉朗目,鼻正口方,两耳紧贴;气色红润,目光炯炯,自有一股英气;头戴鹊尾英雄巾,身穿青色大襟紧身袄,腰束一条二寸宽艾色线织鸾带,下身穿青色灯笼叉裤,足蹬薄底紧统快靴,腰悬一柄宝剑,宝蓝色鲨鱼皮剑鞘,又是一件上古名器! 殿前众人约有百十号人,自然是藏龙卧虎,一打眼便识得这两个人的身份,不禁失口叫出声来:“是锦毛鼠白玉堂!还有南侠展昭!” 再说臭豆腐冯渊,本来正晕头转向地找自己的小钢刀,一见突然从墙上跳下来这么多人,先是一惊,随后就是一喜,一惊一喜转换的太快,冯渊头晕目眩,直直地向后就倒。说时迟、那时快,突然窜出来一个小孩,一把拽住了冯渊的手,咯咯一乐,“臭豆腐,你可站稳了啊,不要怕,咱们都是好人!” 冯渊被他一拽,身子稳了稳,这才没倒,听完小孩所言,便去看他。就见拉着自己手的这个小孩面如紫羊肝,小眼睛,鹰钩鼻子,菱角口,最吓人的是长了两条刷白刷白的白眼眉!一说话露出大片牙,黑牙根,眼角往下耷拉着,嘴角往上翘着,活脱脱的吊死鬼!刚刚站稳的冯渊只觉得自己双腿之间又一股暖流躺下依然挺舒服的!紧接着喊了一嗓子,冯渊又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吾呀!谁家的孩子,长得肿么磕碜呢吓死鹅了!”说完脑袋一歪,昏死过去了。 白眼眉徐良本来想扶他的,但是一听冯渊所说的话,心中恼怒,刚想要踹醒他,一看冯渊身下淌出了一滩水。徐良就以为冯渊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伤流血了,急忙蹲下身用手沾了一点水渍送到鼻子前闻一闻,骚里骚气的,这才明白不是血水,跳起身来大骂:“妈的,你个王八绿球球的,又尿了!” ☆、小温侯 话说涪王赵廷美做寿这一日,锦毛鼠白玉堂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未等日落,他便亟不可待地要去城中的王府,却又被展昭拉了回来。直到玉兔东升,众星赶月,白玉堂才被允许走出了秦家老店。 一行人趁着夜色潜进城中,混进王府,分别是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大五义、南侠展昭、江夏三鬼以及白眼眉的小孩徐良。小妹白凤棠则留在了秦家老店,负责照顾颜书瑶。 十八个人趴在康宁殿外院墙上,眼看着殿中众人签订盟单兰谱、杨八郎抚琴唱曲。等到刘道通大放厥词之时,白玉堂气就不打一处来,拽出宝刀招呼众人就要跳进院中开打,不曾想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臭豆腐冯渊! 一见出现变故,白玉堂急忙喊了一句“等一等!”,众人又稳住心神,仔细观瞧。不过其他人是没有动作,但是细脖大头鬼却是跳了下去。他这人草包一个,没有那收放自如的功夫,还爱凑热闹,比谁都积极。白玉堂拽宝刀要跳下墙却没跳,收住了动作,可房书安却收不住了,身子已经跳下墙了。眼看着就要暴露身份,南侠展昭眼疾手快,伸手如电,向下一探,正掐在房书安的脖子上,紧接着臂膀一用力,像拎小鸡子似的把房书安又拎上了墙。 房书安本来脖子就细的像擀面杖似的,加上展昭劲儿使大了,好悬没把老房的脖子掐断了。房书安趴在墙上喘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抬头一看,正瞧见尿裤子的冯渊,刚咧开蛤蟆嘴想乐,白玉堂又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好悬没把他的大脑袋拍掉了。“小点声!要是被发现了有你好看的!” 冯渊狗急跳墙,侥幸赢了两阵,杀了三个人,白玉堂看的忍俊不禁,展昭也抽了抽嘴角,十八个人继续看着。等到大力神车新远和丧门神金大力出来的时候,展昭就是一皱眉头,道:“这个冯渊怕是要有难!” 白玉堂也点头,“既然如此,咱们就露面吧?” 二太保凌松却摇了摇头,小声笑道:“无妨。咱们不如再等等看,我觉得这个臭豆腐异于常人,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众人一听,也觉得在理,这个冯渊着实可爱,说他是个草包吧,还冤枉他了。因为他的的确确杀了三个人,赢了两阵。但若说不是草包,也着实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他。白眼眉徐良咯咯一乐,小声道:“他不是草包,是个尿包!” 此话一出,众人频频点头,憋着笑意,瞪着眼睛看着臭豆腐冯渊上蹿下跳。不过,时间不大,大家就看出来了,冯渊的确打不过车金二人。就在冯渊被金大力踹飞之后,又逢命悬一线的时候,白玉堂看不下去,再不出手冯渊的小命儿就得交代。就见白玉堂掐着房书安的小细脖子顺手就把他扔了下去,正砸在车金二人身上,不但敲山震虎,还救了冯渊的一条小命。 白玉堂紧跟着就跳了下去,展昭也随其后,二人一左一右,落在房书安身边,其余众人也跳下院墙,拉开了阵势,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另一头,三手真人刘道通捋着花白的胡须,暗自思忖道:白玉堂和展昭怎么来了,看来有些棘手。 三世比丘昆仑僧却是没听过展昭的名号,看看自己的师弟陈东坡,便问:“锦毛鼠贫僧倒是略有耳闻,不过这个南侠又是谁?贫僧只知道有个北侠啊!”后者答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听说这个展昭乃是常州府武进县遇杰村人氏,善轻功、会袖箭、剑法高超。不过已经投到南衙开封府包黑子的门下,做了个四品带刀护卫,还被当今皇上封了御猫的称号。” 涪王赵廷美在一旁听得清楚,他观白玉堂与展昭皆是相貌出众、人中俊杰,不禁心中生出招揽之意,毕竟自己手上的能人不多,江湖流寇倒是不少。 再说车新远和金大力二人,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捡起了各自的螺丝棍,看着白玉堂和展昭就有些心虚。不过这两个人有点愣,要是旁人,你说自己要是害怕了就撤下了呗,这两个夯货却是与众不同,越是害怕越往上拱!两个人小声嘀咕几句,竟是突然发难,一同举起大棍来了一个‘举火朝天式’,想要把面前的三人一起砸死。 房书安一看吓得双腿直嘚瑟,要不是左右两边有人夹着,恐怕早已跪下来了。再说白展二人,眼看大棍砸下,却是不躲不闪,等到大棍离自己头顶有那么三寸的时候,这才有所动作。“呛啷啷”两声,房书安就见左右两边闪起两道寒光,一刀一剑,架在自己的头上。再看车金二人手里的丧门螺丝棍,像黄瓜似的被切开了两半。 车新远和金大力吓得“妈呀”一声,扔了半截的棍子就往回跑。展昭和白玉堂也不追,但是白玉堂却是一扬手,打出两颗飞蝗石。这两颗飞蝗石是暗器,都有小鸭蛋那么大,表面打磨得光滑异常,不偏不倚,正打在俩个人的后脑勺上,不过却是没听到石子掉落在地的声音。 明眼的高手却是明白,也看得仔细,那两颗石头为什么打在人身上却没有掉下来呢?因为白玉堂功力太深,飞蝗石打破了后脑的骨头,嵌进脑子里。再看车新远和金大力,又跑出三步,这才双双倒地,死的干脆彻底。 展昭眉头一皱,刚要说些什么,白玉堂却道:“对于这种贼人,我向来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留活口!” 房书安虽然武功不高,但是眼神好,母狗眼一翻就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见白玉堂出手毒辣刁钻、干净利落,很是对他的脾气,心中钦佩,拍手叫好:“好!太他娘的好了!打他个万朵桃花开!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啥子这样红!” 还是那句话,有赢的就有输的,有死人的就有哭丧的。白玉堂打死了车新远和金大力,乐坏了房书安,却哭坏了另一头的小霸王项鸿,“老前辈啊,仙长!佛爷!给我的两位哥哥报仇啊!他们可死的太惨了!” 三世比丘昆仑僧和三十陈抟陈东坡也呼噜呼噜地运气,出去五个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当着涪王的面,这也太丢人了。三手真人刘道通面沉似水,拂尘一扫,就要亲自下场,“无量佛!贫道去会会这厮!” “仙长,您且留步!白玉堂虽然厉害,但也不劳烦您亲自动手,交给我吧!”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0节 刘道通一看,正是小温侯徐昌! “徐老弟,你要小心!这个锦毛鼠也不是吃素的!”刘道通有点不放心地提醒道。 徐昌:“仙长不必多言,我早就想会一会他了!” “嗯既然如此,你就去吧!无论如何,小心为妙!”刘道通嘱咐道。 徐昌唱了一声诺,倒提铁戟出了康宁殿,来到院中,往那一站,不怒自威,“白玉堂,你可认得我!” ☆、宝刀喝群贼 锦毛鼠白玉堂抬眼一看,心中就是一顿,此人决不可小觑!就见他手执一杆方天铁戟,眼角眉梢有千层的杀气,身前身后有百步的威风!上下打量一十八眼,这才问道:“你可是那江湖人称小温侯的徐昌?” “正是某家!白玉堂,你的名声可太大了,我刚入江湖的时候就不断地听到有人提起你,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那些个人把你夸得都没边了,有的说你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有的说你站起来顶破天,坐下来压塌地;还有的说你拳似流星眼似电,身如蛇形腿如钻。我本以为像你这种人得长三个脑袋六条胳膊呢,今天一看,你和我也一样,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没多什么呀,怎么你就名声这么大呢?我很不服啊!”徐昌说着挑衅地撇了撇嘴,“要不咱们伸伸手?” 白玉堂那是心高气傲的人,当然受不了他的挑衅,当即答道:“我原以为你徐昌是个人物,没想到也是条秃遗巴狗啊!你横什么横啊?还想和我伸手?你这两下子白给呀,伸手你就得趴下啊!五爷我恼一恼,你的命还得搭上!我的儿,听爹一句话,哪凉快哪趴着去,别来凑热闹!” 白玉堂言辞犀利,毫不留情面,徐昌自然是怒火中烧,把手中铁戟往地上一【插】,“姓白的,少说大话,你我大战三百合,分上下、论高低,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说完脚下使了一个鸡蹬步,两手做拳,直奔白玉堂胸前打来。 白玉堂一见徐昌没有拿兵器,也把自己的宝刀解下来交给展昭,随后转身与徐昌斗在一处。徐昌频频发动进攻,一招紧似一招,一招快似一招,三环套月,流星赶月,流星探马,双拳如雷,一招一式皆是万斤之力。再说白玉堂,稳如泰山一般,既不硬接,也不躲避,拳到就收,掌来就让,上善若水,厚积薄发。二人斗了一百回合不见胜负。 常言道: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徐昌心中暗道罢了,果然人如其名,这个白玉堂当真深不可测,的确当得起这么大的名号!白玉堂也是暗挑大拇指,也就是我,换做旁人早就被徐昌打趴下了。 又过了十几个回合,徐昌长拳一收,猛然回身【抽】出【插】在地上的方天铁戟,大开大阖,顿时气势倍增。白玉堂不敢怠慢,忙道:“刀来!” 南侠展昭在一旁看着,一直都替白玉堂捏着一把汗,一听白玉堂要刀,急忙把宝刀向前一送。白玉堂一个黄龙大转身,躲过了扫来的铁戟,趁机“呛啷啷”一声抽出大夏龙雀刀,执刀在手,搂头便剁。 徐昌向后一闪身,随后又挥动铁戟,一勾一探,招招不离白玉堂的哽嗓咽喉。白玉堂有宝刀在手,豪气大胜。刚开始的时候一招一式还能看得见,到了后来只见刀光不见人影,像一团白雾把白玉堂护在里面。徐昌也不示弱,闪辗腾挪,窜蹦跳跃,一杆方天大戟耍得滴溜溜转。这正是下山虎遇见上山虎,云中龙遇见雾中龙,针尖对麦芒,难解又难分! 两边的人都看傻了,就连三世比丘昆仑僧都睁大了眼珠子紧盯着徐白二人,刘道通花白的胡须直颤,“英雄出少年啊!” 涪王一听,招揽之心更切。 二人又斗了百余回合,鼻洼鬓角都冒了汗,白玉堂心中琢磨,我今天是来救人的,可不是来比武的,二弟杨八郎还在他们手里呢!我要是再和徐昌打起来没完没了,等到筋疲力尽的时候,人家那边还有百十来号人呢,我们不就得等死嘛! 想到这儿,白玉堂心中一活,计上心头,从百宝囊中偷偷地摸出了一颗飞蝗石,刀光一闪,徐昌眼前一花,白玉堂的暗器瞬间打出。“啪”的一声,正打在徐昌的脸上。 徐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觉得鼻子一疼,紧接着就流血了。他急忙把铁戟一横,虚晃一招,跳出圈外。再一摸鼻子,鼻子骨被打折了,鲜血直冒,满脸是血。实际上也不是很疼,咬牙挺一挺也还能继续打,不过太丢人了! “白玉堂,你使诈!你居然用暗器!”徐昌怒骂道。 白玉堂仰天大笑,“我的儿,你也从来没说过不准用暗器啊!再说了,我只不过是用石子打了你一下,你若不服,咱们还可以再战!” 徐昌一抹鼻子,自己的两个鼻子眼不停地往外窜血,还打个屁呀! “白玉堂,我记住这个仇了!早晚有一天,加倍奉还!”说完徐昌也不和别人打招呼,自己提着铁戟翻墙越院走了。 白玉堂暗自想道,此人也算英雄,坦坦荡荡,干脆利落!他正想着呢,突然就听一声怒吼,“白玉堂,休要猖狂,拿命来吧!” “我的儿,你又是哪一个?莫不是前来送死?”白玉堂抬眼看着突然窜到眼前的这个人,身高顶丈,手中拿着一杆霸王枪,气势汹汹,眼睛都红了。 此人正是小霸王项鸿,他与车新远、金大力交好,白玉堂用飞蝗石打死了他们二人,项鸿就想要报仇,不过徐昌却先站了出来,可是没打赢,走了。小霸王项鸿本就是急性子的人,一看徐昌走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拽出霸王枪下场寻仇。不过他这两下子着实不咋样,只在宝刀下走了三五个回合,白玉堂就知道他的底细了,把刀一收,叫道:“慢着,项鸿,你这两下子白给呀!五爷不杀无能之辈,你回去吧!” “放你姥姥的狗屁!看枪吧你!”项鸿根本不听劝。 白玉堂冷哼一声,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项鸿,不是我吹,我这一刀下去,把你从脑瓜顶劈到屁股蛋,左右两扇一般重,上秤称一称,差二两算我二十几年的功夫白练!” 项鸿都气疯了,“哎呦喂!姓白的,你也忒狂了!你他妈。” 话还没说完,就听“噗”“啊”的两声,一滩血洒在院中,项鸿一分为二,整整齐齐,连霸王枪都断为两截。 书说简短,又下场两个人,也都成了白玉堂的刀下鬼,最后刘道通实在坐不住了,不顾阻拦,翩然下场,“无量佛!白玉堂,你耍的好威风!可你要知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贫道今天就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三手真人 三手真人刘道通飘然下场,手捻须髯,“无量佛!白玉堂,你可认得贫道?” 白玉堂一看,认识,这老道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厉害,七口宝剑,技压北七省。锦毛鼠白玉堂一拱手,“道长,您的大名晚辈是如雷贯耳,又怎会不认识。” “嘿嘿,白玉堂,贫道再厉害也没有你厉害啊!一出来就杀生宰人,好手段啊!”刘道通阵阵冷笑。 白玉堂也不和他客气,答道:“道爷,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些人为虎作伥,天理难容,我就是动动手,送他们去投胎。您这么大岁数了,一定是明是非、懂道理的人。今天我们来,也无非是想带走杨八郎,至于你们和涪王的事情,我们一概不管。您看,能否抬抬手,放了杨八郎?” “呔!”刘道通把眼珠一瞪,骂道:“白玉堂,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放人就放人?狗屁!别人或许会怕你,但贫道不怕!贫道也奉劝你,早早缴械投降,在涪王面前磕头赔罪。看在你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一位,贫道愿意在涪王面前给你美言几句,饶了你性命,一起为王爷效力!” 白玉堂一听,再谈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拽出大夏龙雀刀,道:“刘道通,五爷给你几分薄面,但是休要得意忘形!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五爷什么时候跟人求过绕。来来来,咱们刀尖上说话,看看是你牛鼻子杀我,还是五爷砍你!” 说完,白玉堂挺刀上前。刘道通行走江湖多年,自然不慌不忙,但他也不敢小觑白玉堂。就见刘道通抽出那口丧门七星剑,向上一横,正挡住白玉堂砍下来的宝刀。刀剑一碰,溅起火花无数,耀人双眼。二人同时撤回兵刃,向后一跳。 南侠展昭在一旁拉住白玉堂,低声道:“你下来歇一歇,我来对付刘道通。” 白玉堂一甩胳膊,“不用!我非刀劈了这个牛鼻子!”说完有拉刀来战刘道通。 二人刀砍剑刺,你来我往,叮叮当当打了十五个回合,就见刘道通突然射出丧门七星剑,同时左右手向后背一搭,抽出六口小宝剑。前文说过,这六口小宝剑其实是暗器,大小不超过一尺,乃是刘道通的绝技,他不知打死了多少武林好手。 丧门七星剑突然脱手射出,直奔白玉堂面目,他哪敢大意,急忙挥刀来挡。“崩”的一声磕飞丧门七星剑,正在疑惑,刘道通怎么把宝剑撇了,突然听到身后展昭大喊:“小心,有暗器!” 白玉堂闻言双目一睁,就见一道寒光直射面门,急忙闪身躲避。刚躲过一招,又来了一道寒光。白玉堂用刀一劈,铮鸣之声响起,紧接着就听“吧嗒”一声,那道暗器掉落在地,低头一看,是一口小宝剑,已经断为两截。没等白玉堂抬头,又听展昭喊道:“小心,又来了!” 白玉堂只觉得后脑勺上刮过一阵冷风,惊得一身冷汗,急忙低身,同时脚下一蹬,宝刀一划,用了一招海底捞月,砍向刘道通双腿。再看刘道通,飘飘然,轻飘飘,向后退出两丈远,同时三口小宝剑射出,分上中下,直奔白玉堂而来。 白玉堂一见三道寒光,再想躲也来不及了,当即舌尖一顶上牙膛,抖丹田一粒混元气,脚下发功,双足发力,向上一窜,跳起一丈来高。正赶上三口小宝剑飞到,白玉堂刀劈上面那口小宝剑,牙咬中间那口小宝剑,脚踩下面那口小宝剑。刘道通一惊,没想到白玉堂艺高人胆大,居然敢接下自己的小宝剑,要知道偏一寸差一毫,都会丢了性命! 再说白玉堂,落下身来,抬脚一踢,把脚下踩着的那口小宝剑踢了回去。然后一甩头,嘴里的那口小宝剑也射了出去。紧接着,手拿宝刀,人随刀走,直刺刘道通。 刘道通本来是用暗器来打白玉堂的,没想到反被白玉堂打了回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不过也来不及再做他想,两口小宝剑已经飞射回来。不过毕竟是自己的暗器,刘道通用不着畏惧,就见他眼疾手快,两手一伸,接住了自己的暗器,随后便背在背上,重新放好,否则这两口小宝剑也得丢了。 白玉堂见他两口空空,冷哼一声,手拿大夏龙雀刀回身一挑,正挑在丧门七星剑的剑柄上。刚才刘道通射出了丧门七星剑,被白玉堂躲过,正斜【插】在地上。此时再看那丧门七星剑,被白玉堂的大夏龙雀刀一挑,一下子就飞了起来。打着旋的飞向刘道通。刘道通一见宝剑回来,立即跳起三尺多高,伸手接住了宝剑,叫道:“好小子,有种!咱们再来过!” 白玉堂也拉好架势,准备开打。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高喊道:“慢一慢!等一等!莫要心急,不要手快!房老剑客有话要说!” 白玉堂眉头一皱,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就见细脖大头鬼拎着自己的小片刀晃晃悠悠地来到近前,道:“白五爷,您稍等一下,让我和这个牛鼻子说几句,您也歇一歇!” 白玉堂不知道房书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要出言呵斥,就见展昭正向自己使眼色,只好依着房书安的话,自己退到了一旁。 刘道通一见白玉堂退了,房书安冒出来,不禁心中生疑,便问道:“怎么的,你这个丑鬼也想和贫道走上一两招?” 房书安嘿嘿一笑,摆摆手,答道:“房老剑客的确有心想要和你走上一两招,不过嘛,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剑客我好久不杀生了,也不想再作孽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刘道通暗笑,你就吹吧,谁还不知道你,轮到谁杀生也轮不到你杀生啊,杀个鸡都费劲的货! 房书安继续笑道:“看在咱们都是武林中人的份上,我得说你几句,你别不爱听,你们出家人不是都跳出红尘之外了嘛?不是天天说什么‘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的嘛!怎么到你了这全变卦了?又是丧门七星剑又是暗器的,打打杀杀,心狠手更狠,你丢不丢人啊!再说了,刚刚你和白五爷打在一处,已经分出胜负了,你的大宝剑也飞了,小宝剑也断了,高下立判!白五爷看你年纪大了,不忍心杀你,还把大宝剑还给你了,这是人家仗义!你可倒好,非但不感谢,还要继续和人家动手,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刘道通被房书安说的一愣一愣的,听到他问,顺口便接道:“叫什么?” “寿星老尿炕,老没出息的!” ☆、金枪挑头陀 三手真人刘道通一听房书安的话,气得是七窍生烟,面皮红里透青,青里透黑。他身前身后的人更是笑的一发不可收,就属杨延顺笑声最大,没想到这个房书安的嘴皮子功夫还真有两下子,比他那套寡妇刀法强多了。正笑着,杨延顺又是心中一紧,闹不好绝命真人李道修又要打自己,不过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再说刘道通,满肚子的火没地撒,想要劈了房书安,有失身份,继续和白玉堂打,还没有那个脸面。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刘道通一跺脚,背着宝剑转头退回大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一言不发,低头运气。 房书安一看刘道通回去了,不禁洋洋得意,转过头对蒋平说道:“怎么样,四爷爷,咱这嘴炮的功夫也称得上剑客?” “贱客!贱客!老贱客!”蒋平挑着大拇指说道。 房书安还欲大笑,就觉得脑后有风,吓得他急忙把大脑袋扭回来,就见两个亮晃晃圆不隆冬的东西朝自己飞了过来,眼瞅着就要打到自己的面前,定是有死无生!房书安心都凉了,“妈的妈我的姥姥,房爷要归位咯!” 话音还没落地,就觉得身后有人一拽自己,紧接着面前闪出两人,刀光剑影,呛呛作响。房书安闭着眼睛把手往自己的大脑袋上一划拉,“哎呦!脑袋还在!我还活着!”接着把母狗眼一睁,只见面前站着这两个人正是白玉堂和展昭。 房书安心生感激,语无伦次,跪在地上就磕头,“多谢两位爷爷啊!三番两次救了我,谢谢你们俩,祝你俩长命百岁,长相厮守,白头到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哎呦我说什么呢!”蒋平在一旁看着,气得伸腿踹了他一脚,骂道:“少他妈扯犊子,赶紧退回去!” 房书安不敢多言,站起身来躲在众人身后。再说白玉堂和展昭,根本没心思去理房书安,此时尽皆紧盯着面前的人,神色凝重。就见他们面前那人披头散发,头戴月牙金箍,一张铜锣大脸,面似金丹,两道铁杠子眉,一双环眼,大趴鼻子鲶鱼嘴,两耳朝怀。身穿灰布僧衣,脚下踩着僧鞋,年纪在四十开外,手里拿着一块金棋盘。这块金棋盘大的出奇,有一张小八仙桌那么大,上面勾勒着楚河汉界,条条框框,很是显眼。棋盘两边带着把手,正好握在手中,整张棋盘用金水走了十六遍,是锃明瓦亮!此人正是三世陈抟,殿中的那个头陀,陈东坡! 杨延顺眼见陈东坡下场了,心中就是一惊,急忙问道:“这个头陀很厉害吧!” 李道修虽是很不情愿,但还是承认了,“何止是厉害!整个大殿里除了昆仑僧就属他了!” 杨延顺闻言更是担忧,刚才看的清楚,陈东坡从腰间斜跨着的兜子里掏出两颗金棋子打向房书安,要不是白展二人反应快,房书安的脑袋早都搬家了。 陈东坡嘟丧着大脸,很是不悦,斜眼看着白玉堂和展昭,“两个小辈,一起上吧,省得贫僧费工夫!”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同时拉着兵刃扑上前去,三人打做一团。就见陈东坡站在正中,手中抡着金棋盘,呼呼刮风,左拍白玉堂,右扫展昭,气势恢宏,雷霆万钧。白玉堂和展昭虽然手中拿着的都是宝刃,但也不敢和陈东坡的金棋盘硬碰硬,只得在两旁游走,两相策应。三人一伸手,心中都是震惊,陈东坡暗道:果然英雄出少年,两个小辈功夫的确不错。白展二人却是大感不妙,光一个陈东坡都可力敌我二人,那殿中还坐着一个大和尚昆仑僧呢!这可如何是好! 涪王赵廷美在殿中端坐,看着三人打得难舍难分,微微蹙起眉头,想了片刻,低声叫来都统白子路,嘱咐了几句。就见白子路面容一惊,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却也不敢不从,抬眼看了杨延顺一眼,后者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三人打斗的场景。白子路忧心忡忡,悄悄退出殿外。 殿外,陈东坡是越打越起劲,手中的金棋盘玩的滴溜溜转,一抬一落,一扫一横,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无可挑剔,毫无破绽。更令人胆寒的是看似轻松,却招招毙命,稍有不慎,被金棋盘碰上一点,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当场拍成肉饼。 白玉堂和展昭两人面色凝重,丝毫不敢大意,时间一长,二人的鼻尖鬓角都冒了汗。白玉堂最惨,先前都打斗了数场,此时筋疲力竭,又遇到了陈东坡,要不是还有展昭在旁策应,恐怕早就败下阵来了。不过还是出事了,就见陈东坡的金棋盘忽然拍向展昭,展昭急忙向后一窜,差一寸就拍到自己的面门,惊得一身冷汗。谁知这一招是虚招,声东击西,白玉堂才是陈东坡的目标。就见金棋盘突然转向,横着就向白玉堂扫来。白玉堂反应不及,刀法也乱了套。展昭急忙上前搭救,手中巨阙宝剑向前一刺,想要刺穿陈东坡的右臂。不过高手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陈东坡更是高手中的高手,经验老道。也不知是听到了宝剑破空的风声,还是早就料到了,就见他右手一松,右臂向身后兜里一伸,掏出一颗金棋子,也不用回头,抬手就打展昭拿剑的手腕,左手依旧攥着金棋盘向前推,棋盘的边框正顶在白玉堂胸前。 白玉堂虽然慌乱,知道躲不过去了,但还是要保命,就见他把大夏龙雀刀向上一翻,贴在自己胸前,金棋盘的边框正顶在刀身上,没有直接顶在自己的肉上。虽然有宝刀挡在中间,不过还是觉得胸前一阵剧痛,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向后就倒。 展昭一看白玉堂受伤,心神意乱,也没躲过那颗金棋子,正打在手腕上,手腕吃痛,巨阙宝剑当即失落。 陈东坡一招声东击西打倒武林界的新出世的两大高手,不禁傲气耸增,举起金棋盘就想要将这两个手下败将一一拍死,突然斜刺里冲出一人,人未到,一点金光已到咽喉,只要那人再向前一挺,自己定然被刺透咽喉,死在当场,去西【天】朝拜如来了。 这一变故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就见陈东坡举着金棋盘一动不动,咽喉处抵着一杆丈二点金枪,金枪被一人持在掌中,那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巾束发,紫簪横冠,刀削俊眉,虎目龙睛,正是赫赫有名的金枪太保于台文! “弥陀佛!于太保,好久不见,可还记得贫僧?” 于台文抬眼去看,手中金枪却依旧抵着陈东坡的咽喉,就见大殿中的人都出来了,头前一位正是三世比丘昆仑僧。 “晚辈当然记得,早些年曾受大师教诲,一言一句,历历在目,皆是金玉良言,不敢忘悔!” 昆仑僧哈哈一笑,“于太保风度依然,贫僧却是垂垂老矣。” 于台文刚要搭话,突然间白子路从院门外冲进,带领着许多兵将,将此地围了个水泄不通,随即就见面前人群一闪,分列左右,走出一人,王冠龙袍,正是涪王赵廷美。 “于太保,廷美很是想念你呀!” “王爷挂念,令台文诚惶诚恐。” “哈哈,于太保,今夜来我王府,所为何事啊?” “想必王爷比我更清楚,台文只想带走杨八郎而已。” 赵廷美看看还在举着金棋盘的陈东坡,道:“既然是为杨八郎而来,就先把人放了吧,本王看他举着金棋盘半天了,想必早已手臂酸苦了。” 于台文答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这点苦头不算什么。况且前辈又是武林翘楚,举上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对吧前辈?”说着手中金枪微微一动,陈东坡咽喉当即见血。 陈东坡被于台文用金枪抵着咽喉,还被他一口一个前辈、武林翘楚的叫着,臊得满脸通红,就连脖子被金【枪】刺出血来都不觉得疼了。 昆仑僧在一旁看的清楚,急忙道:“于太保,莫要乱动,你要是一分神,贫僧的师弟就要一命呜呼啦,到那时,恐怕就坏了咱们的情义了。” 于台文心中暗笑,我与尔等有何情义,不过还真得小心着点,这唯一的筹码若是死了,我们这帮人可就插翅难逃了。 赵廷美好像丝毫不在意陈东坡的生死,冷冷道:“于太保,就算你刺死了他,今夜你们也恐怕难逃了,不如早早投降,本王向来惜才爱士,不会为难你们的。否则无论是本王手下的将士,还是众位英雄好汉们,恐怕都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话说到这份儿上,双方就僵住了,一时间剑拔弩张,触而即发,气氛冷到了极点。突然,从涪王身后挤出一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三晃,走到了两拨人马之间,“大家不要紧张,我来说几句,哎呦摔死本侯爷啦!” ☆、立擂之约 两方人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突然挤出来一人,一步三晃,一边走一边说话,来到正中间,突然左脚绊了右脚,“啪叽!”来了一个狗抢屎,趴在了地上,正倒在三太保铁沐风的脚下。铁沐风低头一看,猛然间倒退几步,指着那人就要大叫,却被二太保凌松掐了一把,随后道,“瞧把你吓得,不就是一个丑鬼嘛!”说着拉起那人,手中却多了一把匕首刀,横在那人脖子上。 凌松咯咯一乐,笑道:“涪王,现在我们可是又多了一个筹码啊!啧啧,听这小子刚才自称什么侯爷,想必比那陈东坡老前辈还要重要吧?” 众人一看,叫苦不迭,这个自己把自己绊倒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域侯密斯托哈! 原来,金枪太保于台文一枪制住了陈东坡,却引来了众多官兵围困,密斯托哈再也待不住了,他心想无论如何我都得帮着这伙人逃出生天。就算今夜救不走杨八郎,也得保证他们的安全,才能有下一次或是下下次的救人,这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过我该怎么做呢? 密斯托哈眨着蛤蟆眼,想破了脑袋才想出一个办法来,有了,我把自己当做人质给他们劫持。正样他们又多了一样筹码,而且我还是个侯爷,代表的是大辽,涪王此时定是不敢和大辽撕破脸皮!他想到这儿说干就干,这才有了刚才的那出戏。 再说涪王赵廷美,一看密斯托哈晃晃悠悠地自投罗网,是又气又恨。有心不管他吧,他还是大辽的使者,死了没法交代。管他的话,自己的形势就由主动变成了被动。涪王一时拿不住主意,面沉似水,没有说话。其余众人见王爷没有发话,也都不敢有所动作。 凌松冷笑一声,抬起拳头对着密斯托哈的肋骨就捣了一下,疼的密斯托哈眼泪直流,大鼻涕都冒了泡了。见众人还是没有救他的意思,密斯托哈便破口大骂自己的护卫军统领铁刺烈,“哎呦!铁刺烈你小子看什么看,还不快来救我!我要是死了你们都别想好!耶律休哥大于越一定不会饶了你们的!!!”前半句是对着铁刺烈说的,而后半句却是看着杨延顺说的。 凌松也在一旁笑道,“看来我失算了,你这个侯爷没什么用处,宰了吧!”说着手中的匕首刀在密斯托哈的脖子上左划一下右刮一下的。虽然没有真的下手,却也的的确确吓得密斯托哈半死。 另一头,杨延顺一看是密斯托哈,不禁虎躯一震,心中暗道:他,他怎么会来到大宋的! 紧接着密斯托哈又喊出耶律休哥的名字,杨延顺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想冲上前去问个仔细,却不想身后的李道修看的紧,把自己狠狠地押住,根本到不了密斯托哈跟前。 杨延顺有人押着,铁刺烈却是没有,他不知道密斯托哈是故意被人捉住的,只当是他危在旦夕,想要上前去救人,也知道自己的两下子拿不出手,而且大于越给的五百亲兵也没在身边,只好去找涪王。别看铁刺烈是个结巴,但是说起话来还是很有气势的。 “夫妇夫妇父王,啊不对,涪涪王!快快快派人救猴儿侯爷啊!侯爷要是出出出了意外,大辽定会啊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两两国兵戎相见,王爷就啊就啊就啊就是罪人!” 涪王一听,心生不悦,龙目一扫,铁刺烈顿时心中惊惧,但也不敢露怯,仍旧念念叨叨要求涪王救人。涪王嫌他烦,一摆袖子,“本王知道了,你闭嘴!” 铁刺烈顿时就把嘴闭上了,不再言语。涪王愁眉紧锁,不禁叹了一声,看心思像是已经动摇了,另一边的人刚要松口气,却见三手真人刘道通又走过来了,趴在涪王耳朵旁压低了声音,说了半天。 还是那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刘道通给涪王出了一个主意,涪王听后面带笑意,点点头,随后道:“仙长果真老奸巨哦不,足智多谋!足智多谋!既然是仙长你出的主意,就由你来和他们说吧!他们若是答应了,就放他们走,若是不答应哼!斩草除根!辽国那边,本王担着!” 于台文等人一看,就知道坏了,这个牛鼻子老道准是又冒坏水,一定没什么好主意。 果不其然,就见刘道通阴阴一笑,手摇拂尘,“无量佛!于太保,贫道想出一个办法来,即可保证你们今夜全然身退,还可以使我们不为难,并且已经得到了王爷的准可,不知你们想听不想听?” 于台文手执金枪,看看刘道通不阴不阳的面色,随后道:“二弟!” 二太保凌松闻言便走上前上,双手一抱拳,答道:“既然仙长想了两全其美的主意,我等自当洗耳恭听!” 刘道通点点头,道:“陈老前辈也好,侯爷也好,都不是主角,主角是杨八郎啊!你们是来救杨八郎的,我们是抓杨八郎的。现如今杨八郎就在我们手中,虽然你们手里也有两个人,但这两个人论起筹码来,不敌杨八郎一个!所以呢,贫道就想了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法子!” “不知前辈所说的公平公正公开的法子是什么?”凌松问道。 刘道通把嘴一咧,吐出三个字,“八郎擂!” 凌松:“还望仙长讲的明白些!” 刘道通走到正中间,指着杨八郎说道:“其一,就以他为擂台的彩头!咱们两方人马上台较量,谁赢了杨八郎就归谁,另一方不得再纠缠,此为公平!其二,咱们两方可以各找打擂的帮手!咱们都是江湖人,你找你们的亲朋好友,我找我们的哥们弟兄,到时候齐聚八郎擂,既可以帮咱们打擂,也可以主持公道,此为公正!其三,八郎擂设在金陵城外,到时候无论是山南水北的百姓,还是五湖四海的英雄,都可以一睹八郎擂的风采,此为公开!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两方人马各自议论,都不住点头称是。凌松和于台文低语了几声,又找大五义商议片刻,随后应声道:“仙长所言甚是,我们答应了!不过,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该如何了结?” 刘道通早有准备,当即答道:“想必你们自己也清楚,今夜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难以善终。我们这边要人有人,要兵有兵,也不怕你们狗急跳墙。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们愿意用一人作为交换,换回陈老前辈和侯爷。当然了,不可能用杨八郎来换,贫道这就向王爷请示,用颜查散来换。”说完,刘道通回身去请示涪王。涪王满口答应,召来白子路去提颜查散。时间不大,颜查散就被带来了。 颜查散一来,杨延顺见他满身伤痕,披头散发,登时心中绞痛。另一头,白玉堂也早就醒来了,一见颜查散,更是心疼万分,急忙和凌松商议,定要换回颜查散。 凌松只好答应,便道:“仙长,我们同意,请将颜查散送过来吧!” 刘道通:“还请于太保先将金枪收回吧!” 凌松回头望了望于台文,轻轻点头,于台文这才撤回金枪。刚一撤回,陈东坡的金棋盘就砸了下来,于台文金枪一横,使了一招“霸王扛鼎”,硬生生的接下了这招,震得虎口发麻。 凌松一见,柳眉倒竖,“仙长!莫不是说话不算数?那我等定要拼个鱼死网破!”说罢抽出五金折铁扇,身后的大五义和各家太保也都拽出兵刃,随时准备拼命! 刘道通也没想到陈东坡会如此动作,只得望向昆仑僧,后者见状,大嘴一咧,“弥陀佛!师弟,回来吧。” 陈东坡一听昆仑僧发话了,只得收回金棋盘,盯着于台文,眼似火烧,“于太保,咱们八郎擂上见!”说罢悻悻而归。 于台文提枪在手,应声道:“于某人奉陪到底!” 陈东坡回归本队,颜查散也被白子路送还给白玉堂等人,双方交换之后,刘道通道:“还有侯爷没还给我们呢!” 于台文一拱手,道:“非是晚辈不讲信用,只不过人心狡诈,江湖险恶,我等还需要侯爷保驾护航。待我们出了城,自会放了侯爷。” 刘道通闻言便请示涪王,涪王点头应允,把手一摆,兵将尽皆散开,放开一条生路。刘道通又道:“贫道知道你们住在城外的秦家老店,明日自会派人下达战书,吱会擂台的时间地点,咱们八郎擂见!”说罢拂尘一摆,“请吧,诸位!” 于台文也不言语,带着众人押着密斯托哈便冲出来王府,一路也不敢歇息,直到出了城门,进了城外的密林之中,把密斯托哈摔在地上,怒目而视,“说!你怎么又到中原来了!” ☆、西域侯的青葱岁月 密斯托哈被摔在地上,也不敢起身,而是跪爬几步,抱住了于台文的大腿,声泪俱下,“大哥!大哥唉!八弟想死你啦!” 此言一出,惊呆了大五义,唯有镖局的众家太保没有惊奇,只不过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就听密斯托哈继续说道:“大哥,自从被你赶走之后,我是日日夜夜想念咱们兄弟几个啊,天可怜见,让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大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原来,金枪镖局共有九家太保,分别是大哥于台文,二哥凌松,老三铁沐风,老四胡天黑,孪生兄弟老五老六,分别是常天庆和常天灰。再往下,就是七弟夏侯慕徒,以及九太保雷震雷鹏飞。这其中少了八太保,就是哈密国的西域侯密斯托哈。 早些年时,密斯托哈还是一个混小子,二十啷当岁,久闻大宋朝地大物博,文明昌盛,便内心向往。后来,他带着和蔼可亲的哈密王赏的盘缠,不顾家人的反对,只身离了西域,来到宋朝。过了边关之后,一路南下,所见所闻都令这个西域的小伙子流连忘返。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黄河,其间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扬州之后,他的盘缠眼看着就要用光了。当时他住在扬州城外的一个小店,小店很是简陋,但也因为简陋,房钱不贵,密斯托哈才能够住得起。可眼看着手里仅剩的银两都要用光了,若是交不上房钱定要被店家赶出门外,露宿街头,这可如何是好啊!密斯托哈就犯起了难。 人在他乡,一遇到难事,就容易想家。这一想家更了不得了,思乡心切,急火攻心,水米不进,加之扬州近来雨水连绵,密斯托哈一下子就病倒了。本来就愁着没有盘缠了,加上生了一场大病,连打工还债的能力都没有了。密斯托哈在床上一躺就是半个多月,病情越来越重,人都脱像了。店家看他的样子恐怕是交不上房钱了,又不想他死在自己的店里,平添晦气,便叫店里的伙计趁着夜黑风高把他裹在麻袋里,抬到树林里活埋了。反正他眼看是活不成了,早死晚死都一样。 也该着密斯托哈命大,伙计正趁着夜色把他抬进林子的功夫,金枪镖局的于台文带着众家太保押镖回来了,正路过这片林子。于台文等人行走江湖多年,经验老道,他一看有两个人鬼鬼祟祟地抬着一个麻袋往林子里走,就知道没好事。当即,摘下丈八点金枪,走马流星,赶到近前,截下了那两个伙计。 那两个伙计一看于台文众人,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直磕头。于台文问怎么回事,难道是杀人越货的强盗不成?那两个伙计急急忙忙把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于台文一听,很是不悦,但又一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便掏出银两,代付了密斯托哈的房钱,赶走了两个伙计。随后,叫胡天黑背起麻袋里密斯托哈,回到镖局,寻医问药,终于将密斯托哈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密斯托哈大病痊愈之后,便留在了金枪镖局里打杂,时间一长,和众人处的感情愈加深厚,于台文便收他作为镖局的太保,按年龄排到了第八位。可是,人年轻就容易犯错误,何况是一个从西域边陲小国来到文明昌盛的大宋的密斯托哈呢。面对诱惑,密斯托哈动摇了,起了歹念。这诱惑,就是金枪镖局押的镖,三箱黄金,整整三百两! 密斯托哈想要回西域的哈密国,那里还有亲人朋友,还有和蔼可亲的哈密王,但是转念又一想,大哥对自己恩重如山,那是救命的恩人啊,如同再生父母!我密斯托哈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于是乎密斯托哈便把心中的邪念压了下去。 不过,世间的事情大多具有戏剧性,你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一行人押着镖在半路的客栈过夜,于台文把晚间看守金子的任务交给了密斯托哈。密斯托哈守着三箱金子,心中像猫挠似的。他心想,我这辈子,别说三百两黄金了,就是三两黄金,我都没看过。现如今这亮闪闪的金子就摆在我面前,我不拿,就打开箱子看看总行吧。 他就这样自己安慰着自己,我就看一眼,就一眼。心里想着,手上已经有了动作,打开箱子的一刹那,密斯托哈脸红脖子粗,脸蛋上的肉嘟嘟直蹦。自己小时候偷看女人洗澡都没这么激动过!黄金,自古以来都是□□裸的诱惑啊!密斯托哈大嘴一咧,口水流到了金子上,他急忙伸手去擦。这手一碰到金子,就再也不想拿开了!他把金子捧在手心里,又贴在脸上,还觉得不过瘾,又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放在嘴里咬了咬,恨不得跟金子睡觉。 密斯托哈问自己,这是什么?这是金子啊!这是谁的金子?这是我的金子啊! 常言说,人的心是红的,眼是黑的。但如果眼红了,那心就黑了!密斯托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邪念,抓起一把金子就往怀里揣,一边揣一边在嘴里嘟囔着:“去泥马的于台文,去泥马的救命恩人,还是金子实在啊!别怪兄弟不是人,只因金子太迷人!妈的妈我的姥姥啊,走人,回西域!!!” 密斯托哈揣着满怀的金子往店外跑,越着急越来事,正巧店门口有一个看门的小伙计,正倚着门打瞌睡。密斯托哈慌里慌张地往外跑,也没看清他,一脚正踩在小伙计的腿上,小伙计嗷的一声就疼醒了。密斯托哈一个栽歪,好悬没趴在地上,幸好扶住了门框。不过刚才的动作太大,他怀子的金子又揣的太满,没包住,“啪嗒”两声,滑落出两颗金子,掉在地上,正滚落在小伙计脚边。 小伙计正疼得抱着腿哭,眼前突然一亮,两个金元宝正端端正正摆在自己面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就捡,脸都乐开花了! 密斯托哈一看,火就起来了,张嘴骂道:“还给我!” 小伙计自然不依,“为啥要还给你,我看到的就是我的!不给!” 密斯托哈这个时候按理说就应该赶快跑,虽然丢了两块金子,但怀里还有许多。不过此时他早已没了心智,丢的是金子吗?那是命! 密斯托哈伸手就去夺小伙计手里的金子,两人就此厮打起来。这不打还好,一打更出事了,密斯托哈怀里的金子都滑落出来了,掉的满地都是。小伙计一看这么多金子,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张着嘴大叫道:“哦我知道了,你偷了人家的镖!来人啊,抓贼啊!快来人啊,再不来就跑了!” 密斯托哈本就做贼心虚,小伙计一喊,吓得他肝胆都碎了。不过此时正是深夜,大家都在睡梦当中,一时半刻也来不了。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密斯托哈这种浑人呢!就见他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抽出腰间的钢刀,杀人放血。那小伙子一见钢刀心知不好,还没等喊出救命二字,就被一刀捅在胸口,一命呜呼! 密斯托哈撇了钢刀跪在地上捡掉落的金子,一边捡一边乐,“都是我的!都是我的!谁抢要谁命!都是”,眼前一双狼牙快靴,密斯托哈先是一惊,随后身子一颤,瞪大了圆眼,半天才缓过神来,手中的金子也拿不住了,尽皆掉落。再看他,向前一窜,抱住了那双靴子,眼圈红了,哭道:“大哥,我错了!” 那双狼牙快靴的主人冷笑一声,“好啊!好你个密斯托哈,怪我当初错翻了眼皮,救了一个白眼狼,活生生的畜生让我领进了家门,气死我也!”说罢,于台文脚下发力,抬腿一蹬,把密斯托哈踹出两丈远,骨碌骨碌地滚到了门外。幸亏这一脚踹在了肩头,若是踹在胸口,密斯托哈早就没有命在了。 密斯托哈也不敢逃,又从门外爬了回来,跪在于台文跟前,不住磕头。于台文正在气头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干镖局的这一行当,最怕的就是押镖的镖师监守自盗!如今密斯托哈不但偷了金子,还杀了人,犯下滔天之罪,怎么还能留他?于台文抬掌就要打死他,正赶上其他几个太保闻声赶来,及时拦住,又苦苦哀求一番,这才保住了密斯托哈的小命儿。 命是保住了,但是于台文说什么也不留他,就给他一句话,“俩山落到一起出!土豆搬家滚蛋!从今你再敢踏足中原半步,定不饶你!” 至此,金枪镖局只剩下八位太保,但雷震雷鹏飞却一直唤作九太保,于台文也没有更改之意,其余几人更不敢再提当年事 ☆、又一个王爷 金陵城外的密林深处,密斯托哈抱着于台文的大腿哭的死去活来,于台文却是面目铁青,冷冷不发一言。二太保凌松见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便急忙扶起密斯托哈,问道:“这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当上侯爷了?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密斯托哈不敢隐瞒,便答道:“我自从当年回了西域,哈密王对我很好,又当了大臣。后来西域诸国造了大辽国的反,我被迫出使大辽,结识了被俘虏的杨八郎。再后来杨八郎随耶律休哥征讨西域,平了叛乱,我因为有一点小小的功力,被萧太后封了西域侯。接下来就是宋辽征战了,耶律休哥和杨八郎在边关事想必你们也听说了,杨八郎被囚在宋朝,耶律休哥心中还有情,放不下他,就派我以辽国特使的身份南下,想要我把杨八郎偷偷带回去。我找了大半个宋国,也没找到杨八郎,来到金陵之后却被涪王接到了府里,没想到杨八郎被涪王抓住了。就在刚才,你们来救人,身陷重围,我当然要挺身而出,这才能够和诸位兄弟相见!” 他说之后,又跪倒在于台文面前,道:“大哥,当年的事是我糊涂,不该伤你的心啊,这些年我早已改过自新!现如今,你们要救杨八郎,我也要救杨八郎,咱们还是一家人,请你看在杨八郎的份上,原谅我吧!” 金枪镖局的其余太保也都为他求情,于台文长叹一声,“罢了,你起来吧。方才若不是你挺身而出,我们今夜也难逃一劫。事到如今,你有何打算?” 密斯托哈站起身,答道:“大哥,我打算回去,在涪王那里给你们做内应,有什么事也好照料一二。” 于台文:“不可,你今天的所作所为,难保涪王不对你起疑心。你若再回去,岂不是送死?” 密斯托哈笑道:“大哥放心,我现在是西域侯啊,代表的是大辽国,即便涪王想要杀我,他也得掂量掂量着我的这个身份。不过,那涪王不是什么好人,他一心想要早反,不但笼络了江湖人士,还有数万的兵将,你们可要万分小心啊!” 于台文点点头,叮嘱密斯托哈回去之后小心行事,最好能和杨八郎见上一面,要保证他的安全。密斯托哈拍着胸脯保证,随后便依依作别,出了密林,回城中去了。 再说余下众人,正准备回秦家老店,突然林子有人拍掌大笑,众人无不心惊,循声望去,就见树后面走出两个人来,前头一人手拿钢刀,一身紧衣打扮,显然是个护卫。后面那人衣着华丽,器宇不凡,朗目若星,横眉如剑,一头黑发高束,手摇金扇,笑盈盈地来到众人近前。 白玉堂手拿宝刀,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找死不成!” 那来人刚欲答话,突然从白玉堂身后闪出一人,按住白玉堂的宝刀,道:“千完不要造次,你快退下。”说完走到那人跟前,单膝跪地,恭敬道:“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南衙展昭,叩见王爷!” 那人春风一笑,收起金扇,亲自扶起展昭,“展护卫,快快请起,想不到咱们能在金陵相见啊!” 白玉堂等人一见,满心疑惑。展昭急忙介绍,“这位就是咱们大宋朝的汝南王!” 众人一听,汝南王?郑印郑昭明!大宋朝最年轻的王爷,年轻的时候就与当今圣上赵休元莫逆之交,如今更是朝堂上的顶梁柱,想不到竟会在此处得见,急忙跪倒一片,口尊王号,再三行礼。 汝南王郑印郑昭明扶起众人,道:“诸位为了搭救我八弟,以身犯险,本王在此谢过!”随后又道:“那涪王倒行逆施,竟想举兵造反,本王和通武王奉圣上之命前来平乱,不曾想通武王已陷囹圄,连杨八郎也牵连其中。本王日夜担忧,却是无计可施。天可怜见,让本王遇到了你们这群英雄好汉,若是能够救出通武王和杨八郎,圣上定会龙颜大悦,因功封赏,加官进爵!况且我又与南衙的包相爷交好,到时引荐你们去他的开封府当差,和展护卫一样,同为朝廷效力!” 众人一听,无不欢喜,习武之人能像展昭那样被朝廷任命为官,乃是最大的荣耀了!不过,于台文却是冷静非常,他先是把与涪王的擂台之约和郑昭明讲述一遍,随后又问道:“王爷,只要我们打赢了擂台,自然就可救出杨八郎。至于通武王爷,听说被关在冲霄楼,我们大家一起去救,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这涪王叛乱,只靠我们这些江湖人,怕是难以平定啊!” 郑昭明点头称是,道:“只要你们赢了擂台,救出了老王爷,就等同于断了涪王的獠牙利爪,没有了獠牙利爪,就算他是什么真龙,咱们群虎也能降住他!况且,本王还有五万兵将驻扎在扬州,只要本王一声令下,立即南下渡江,炮打金陵!” 于台文听罢这才放下心,随即又问道:“那不知此次军中是何人带兵?要知道涪王盘踞江南多年,手下的精兵强将不在少数。若是没有精明强干的主帅,想要平乱怕也非易事!” 郑昭明:“于太保所言甚是,不若这平叛的主帅就由你来做如何?” 于台文闻言心中一震,当即冒了冷汗,跪倒在地,“小人无才无德,难堪大任,王爷恕罪!” 郑昭明冷笑一声,随后又扶起于台文,道:“于太保多虑了,本王只是与你开个玩笑而已。那军中的主帅说给你们听也无妨,乃是如今的东平王高君保!” 展昭闻言便出来打圆场,笑道:“既然是高王爷挂帅,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使我等信心倍增!王爷,此时夜色已深,您看” “恩既然如此,搭救杨八郎和通武王的事还要劳烦各位英雄了!至于军队调度之事,本王会派人随时与诸位联系。待到功成之日,就是咱们同殿称臣之时!”说罢,郑昭明对着众人一鞠躬,“劳烦各位了,昭明静候佳音!”说完话,转身带着护卫离去。 众人恭送汝南王之后,也不敢过多停留,急急忙忙赶回秦家老店。第二天一早,就有王府下战书的人到了,正是绝命真人李道修。八王擂就定在下个月的初五,地点就在金陵城外的药王寺。众人接了战书,急忙筹备打擂之事,各自写信,找自己的亲朋好友、师兄师弟前来帮忙助阵,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书信发出去之后的十几天后,便有各路英雄豪杰陆续到来。汝南王郑昭明包下了秦家老店作为迎宾馆,专门用来招待请来的人。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翌月初五,这一天早上,秦家老店的英雄豪杰们早早起身。因为人太多了,约有两百多位,一起走过于扎眼,便三人一队、五人一伙地赶赴药王寺,老少爷们誓要打下八郎擂,救回杨八郎! ☆、赴约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天气逐渐转凉,清晨的朝阳还没有完完全全升起的时候,秦家老店的老少爷们、英雄豪杰们就已经出发了。不说别人,单表臭豆腐冯渊,他自从被于台文等人从王府救出来之后,在秦家老店安心养病,其实他本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又惊又累,大吃大喝几天之后就好了。在这期间,他认识了一个好朋友,就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两个人虽然年龄差了约有十几岁,但是同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个天下最大的大饭桶!他俩也早已相互慕名已久,奈何一直没有机会相识,现如今一见如故,拜了把子。房书安年长几岁,就是大哥,冯渊就是小弟。 这一天清晨,俩人早早就起床了,站在秦家老店门口,一左一右靠着门框,活像两尊门神。就听冯渊在右边问道:“吾呀!房大哥,他们都三三两两的走了,咱们兄弟和谁一起去啊?” 房书安把小母狗眼翻了翻,吧嗒吧嗒嘴,答道:“老冯,大哥早就想好了,咱们就跟着白五爷和展南侠。他们俩功夫最好,咱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准安全!”冯渊一听,觉得有道理,白展二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跟在他们身后还可以随时打打下手,听候吩咐。哥俩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人陆续出来,时间不大,就叫见白玉堂和展昭并肩走出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小孩,正是白眼眉徐良。老房一给冯渊使眼色,两个人就很在了后面。白玉堂一开始还没注意,直到走了两三里路,这才发现他们俩。 “你们俩鬼鬼祟祟跟在我们身后干嘛?” 老房一拨浪大脑袋,答道:“五爷,你不是说要搭伴而行嘛,咱们就喜欢跟着您!您可千万别赶我们俩走,都不待见我俩,我俩实在找不到伴儿。” 白玉堂本来还真想赶他们俩走的,不过一听房书安说的这么可怜,也就动了恻隐之心,便道:“行吧,你们俩就帮我看着点小良子!打擂的时候怕是人多,千万别让他走丢了。” “好嘞,五爷您就放心吧!”说着房书安就过来拉徐良的小手,道:“小兄弟,小爷们!今天可不要乱跑啊,我们俩就是你的保镖,你要是拉屎尿尿都得跟我们说一声,听见没?你丢了我们可不好交代!” 徐良哼了一声,反问道:“我说你们俩个跟过来是不是也为了看我五叔和展南侠谈情说爱的啊?” 话音刚落,房书安急忙用大手把徐良的嘴巴捂上了,“小祖宗哎,你可小点声!让你五叔听见,非扒了你的皮!他昨天刚被你爹他们逼着和颜査散兄妹认错,现在正有气没地撒呢!”说完,徐良也不敢再言语了,翻了翻小眼睛,道:“行了,我知道了。” 再说冯渊,看着前头并肩而行的白展二人,心中暗想:若是鹅与杨八郎也能这样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冯渊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停在原地呆了半晌,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难道说是因为。冯渊正在乱想,突然又听见房书安叫自己:“老冯?臭豆腐!肿么了你?快走啊,八爷还等着咱们去救呢!快快快,麻溜利索滴!” 冯渊这才定了定心神,匆忙应了一声,赶了上来。 话说不到正当午时,五个人就到了药王寺之前,到这一看,冯渊就愣住了,才二十几天没来,全变了样子了。就见药王寺前门高搭一座擂台,高耸入云,气势宏伟,看样子是没少花钱!而且这座擂台跟别的擂台有几点不同之处:第一没梯子,要想上去,就得凭真功夫!第二,太高,平地到台板得有三丈挂零! 再看台上,摆有满满两排的兵刃架子,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带钩儿的、带尖儿的、带刃儿的、带刺儿的、带峨眉针儿的、带锁链儿的,十八般兵刃是样样具备!在擂台左右,还有一对贴金的对联,上联写“拳打南山斑斓虎”,下联配“脚踹北海混江龙”!横批三个大金字,足有一人多高,八!郎!擂!台口一圈有一尺多高的五色栏杆,还配有出将入相两个门,就好像野台子戏班一样,不过,比那戏台大得多得多!擂台后面是休息的地方,涪王请来的人都在后面休息。此刻台上没人,就是台下有几十名出家的小和尚,手里拿着齐眉棍维持秩序,观众的人群不能靠台子太近,起码在十五丈以外。为了有个标识,地上钉了一排木桩,用黄绒绳拦着。 白玉堂他们再一看,从山南水北来看热闹的人是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白玉堂他们挤进人群,尽量往前凑。实在挤不动了,就站在那里不动。房书安抬着大脑袋,翻着母狗眼,骂道:“他妈的这擂台盖的缺德啊!” 白玉堂眉头一横,问道:“哪个地方缺德?” “它…没梯子啊!像五爷您这样的一抬腿就能上去,像我这样的蹬破了鞋底儿也上不去啊!”老房扯着破锣嗓子不满道。 展昭闻言也道:“想必这是刘道通故意显露了一手,难为咱们!正像你所说,有能耐的人不在乎,没能耐的人就傻了眼。” 臭豆腐冯渊在一边听着,心里就开始着急,自己本来还想上台出出力,最好能见到杨八浪说几句话,这下可好,自己连台都上不去,真是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他妈的搭个擂台还弄得这么高,你们咋不上天呢! 冯渊正在心里咒骂着,时间已经正当午时,就见上场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个人来。这个人左手中拿着一把小铜锤,右手提着一个钟,对着天下众人一敲钟,当!当!当!钟声传的老远,不绝于耳。诺大的场子,刹那间就肃静下来,就听这个人高声宣布,“各位乡亲们,八郎擂现在就要开始啦!请大家肃静!下面请三手真人刘道爷出场,跟大家见面!” ☆、八郎擂 八郎擂的后台出来五个老道,规规矩矩、整齐划一地登上擂台,往台口一站,甚是扎眼!台下的众人抬眼仔细观瞧,五个老道,打扮的一模一样:都穿了一身新道服,头上戴着白绫色的道冠,金簪别顶,身穿银灰色道袍,青护领、青袖边,腰系杏黄水火丝绦,刷白的半截白布高装袜子,蹬着一双厚底的道鞋。五个人身后背着各自的宝剑兵刃,手摆拂尘,胡子梳的溜光刷亮,满面春风,神采奕奕! 成千上万的人眼光都集中在这五个老道身上,人们窃窃私议,有的人认识,有的人不认识。 为首的那个老道把手中的拂尘甩了几甩晃了两晃,抖丹田颂法号,“无量佛!各位施主,天下的英雄好汉,贫道不才,我就是刘道通呀!身后的这几位,正是贫道的师兄弟,乃是九天真人马道源、绝命真人李道修、五阴真人吴道成、七星真人司马德修!” 天下众人一听,这才想起来,台上的五个老道在江湖上大名鼎鼎,人称五真人!虽说是出家人,但是你听他们的道号,什么绝命了、五阴了,一听就是不是善类! 刘道通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今天这座八郎擂就是在贫道的主持下召开的,可能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要立八郎擂?今天我就跟大家讲一讲,顾名思义,什么叫八郎擂呢?就是以杨八郎的名义命名的!实不相瞒,杨八郎就在后台,现在就让大家看看这个杨八郎到底长什么样!”说着,刘道通一拍手,后台出来四个光头的小和尚,押着一个人,正是杨八郎! 只见杨八郎脖子上带着枷锁,身上缠着铁链,脚上铐着脚镣,走起路来哗哗直响。再看他的模样,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裸【露】的肌肤上还看得出有不少泛着血迹的伤痕,看样子这段日子不怎么好过,定是遭受了刘道通等人的虐待。不过,杨八郎一双虎目仍旧放着精光,昂首阔步,丝毫没有半点怯懦之色! 天下的众人一见杨八郎,“哗”的一声,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刘道通点指杨八郎,大声说道:“大家看,这就是背国投敌的杨家将,赫赫有名的杨八郎啊!想他杨家满门忠烈,没想到就出了这么一个畜生!金沙滩一战,他背叛家国,在北国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大家可能还不知道,他在北国可做了大官,被当初的萧太后封为辽邦的大常衮!不但如此,宋辽征战的时候,他作为辽国的统帅,在边关不知杀了多少咱们大宋的军民!还射伤了双王爷呼延佩显!后来宋辽停战,为了达成协议,他被作为交换条件,押送回了宋朝,囚在牢中。不过,却不知为何被他逃了出来。好在上天不容难容之人!此事被涪王知晓,涪王颁下捉虎令,重金悬赏,捉拿于他!” 刘道通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口干舌燥,缓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后来,他被药王寺的金灯大师捉拿并押送到王府交给涪王查办,此事本就应该了结了,不过”,刘道通话锋一转,道:“没想到杨八郎暗自勾引江湖中的败类,在涪王大寿那天搅闹王府,企图劫走杨八郎。好在王府还有众多英雄好汉相助,这才没让他们的奸计得逞!可是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退让,贫道才请示涪王,借药王寺的宝地,搭建擂台。目的就是想要在天下众人面前和他们一争高下,谁赢了谁就可以把杨八郎带走!” 刘道通说完之后,可气坏了台下的白玉堂等人,没想到刘道通舌灿金花,颠三倒四,绝口不提涪王造反之事,硬是把自己说成了江湖败类,救人也成为了不义之举。想到这儿,白玉堂就要拉刀上台,恨不得当场劈了刘道通,却被展昭拦住,“不急于一时,刘道通也就过过嘴瘾,咱们来都来了,还是依照计划行事,先打赢了擂台再说!” 白玉堂这才稳下心神,没有动作。再说刘道通,此时又在台上大言不惭,“各位施主,天下的英雄好汉,贫道刚才讲的明白,我们是为了杨八郎才立的擂!不过嘛,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断然是不能让他好过的!故而贫道已经向涪王请示了,批下了黄金千两作为镇擂之资!不论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只要你登上擂台说,我要替天下人教训教训这个杨八郎,你就可以和杨八郎伸手过招。你打他一拳,我们就给你黄金三两!你踢他一脚,我们就给你黄金五两!决不食言!”说话间就有小和尚端着一盘盘的金元宝蹬上了擂台,整整齐齐摆好,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耀人双眼。台下众人见了黄金又是一阵骚乱。刘道通嘿嘿一笑,接着说道:“或许贫道方才说的话,可能有些人不爱听,觉得刺耳。没关系,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们允许大家有不一样的看法。只要你敢登台,跟我们说,我要为杨八郎抱打不平,那么就可以和我们的镇擂官动手!同样,只要你能够打了镇擂官一拳,我们就给你黄金三两!你踢镇擂官一脚,我们也给你黄金五两!或许还有人要问了,那这个擂台得打到什么时候?贫道告诉你,有两种情况可以终止擂台:一,只要你们能把这后台的镇擂官们都打趴下了,打到我们服了,那就结束打擂,我把杨八郎拱手相让!二,嘿嘿,那就是杨八郎被人轮番打死了,擂台就结束了,咱们皆大欢喜!话不多说,最后提一句,这是擂台,也是杀人的战场!无论是谁,你上台之前请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千万别逞能!否则骨断筋折、伤身失命,我们可不负责!好了,八郎擂正式开始!” 说完,刘道通退回后台,他的四个师兄弟也回去了两个,留下了绝命真人李道修和五阴真人吴道成看守杨八郎站在镇擂黄金的旁边。而此时,第一名镇擂官也站在了台口,此人姓陆名凯,绰号骇人,乃是紫面阎罗! ☆、阿弥陀佛,走你 八王擂正式开始,紫面阎罗陆凯站在台口上,此人年岁在三十左右,中等身材,宽宽的肩膀,厚厚的胸膛,面如马灰。光头没戴帽子,挽着发攥,浑身上下着青色的衣服,腰里缠着板带,赤手空拳,干净利落。书中代言,这个陆凯正是九天玄狐陆素珍的哥哥!此时就见他气沉丹田,对着天下的众人喊道:“诸位好汉、各位英雄,方才我们刘道爷交代的清楚说的明白,我就不必废话了。在下就是镇擂的擂官,人送绰号紫面阎罗!姓陆我叫陆凯啊!我先压压场子,给各位打趟拳,各位可上眼仔细瞧!” 陆凯说完向下一塌腰,两臂甩开,转动身形,练了一套达摩神拳!神拳练罢,稍停片刻,掌声如雷,百姓们拍手叫好。 “好!果然是好拳脚!”“好功夫!”“练的漂亮!” 这陆凯一高兴,就找不到北了,他有点得意忘形,稍微喘了喘气,二次抱拳,大声笑道:“哈哈,练了几招粗拳笨脚,承蒙各位抬爱还给我叫好,愧领!愧领!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功夫功夫,这玩意儿骗不了人呐!千人瞅万人瞧,要是真没两下子还换不来这个‘好’字。我可不是打把势卖艺的,我是擂官,我斗得是江湖败类,斗得是大五义,斗得是金枪镖局的人!我估摸着这些人都来了,你们请的亲朋好友也应该在人群之中。你们别光看热闹,有胆子的上来一两个!跟姓陆的比一比!有没有?” 他在台上大放厥词,可气坏了台下的一个人。就见此人挤出人群来到擂台底下,抬头看了看,估摸了一下擂台的高度,倒退几步,运足了气力,向前一窜,脚踩住擂台下的横梁。紧接着向上窜了三下,一手扣住了台板,手腕一用力,爬上了擂台。 众人一看有人登台了,急忙闭上嘴仔细观瞧。陆凯一看上来人了,也上下打量一番,随后咯咯一乐,“哈哈,我当是哪位英雄好汉,没想到是个女人啊!女人上什么擂台啊,这哪是你该来的地方,赶快下去,不要捣乱!” 再看那名女子,身细体长,透骨风骚,衣衫秀丽,周身上下紧趁利落,背后背着两把钢刀,柳眉倒立,美目圆瞪,点指陆凯骂道:“休要小看女子,你们讲得清楚,谁都可以打抱不平,老娘看你们这些鸟人就有气,今天就是要杀杀你小子的威风!” 杨延顺抬眼一看,上台的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扬州城外开店的金寡妇!故人相见当然是喜出望外,不禁问道:“金老板,你怎么来了?” 金寡妇闻言轻移莲步,转身来到杨延顺身旁,也不看那两个老道,只对着杨延顺说道:“我听说涪王要开八郎擂,就知道你遇到难处了,这才来到金陵想要给你帮衬一把!” 杨延顺一听,心中满是感动,“金老板恩情似海,杨某不知如何感谢啊!若是有朝一日能够脱身,定要还去你家酒铺,再喝上一碗美人泪!” 金寡妇轻轻一笑,随后问道,“杨兄弟,你可知颜查散现在何处?听闻他也被涪王抓了,不知可有危险?” 杨延顺:“金老板放心,三弟已经被大哥救出来了,现在应该在秦家老店养伤。” 金寡妇一听颜查散受伤了,心疼得不得了,便说:“杨兄弟,咱们闲言少叙,我先教训教训这小子,随后我就去找颜查散!” 杨延顺:“金老板千万要小心啊!” 金寡妇点点头,随后来到陆凯面前,抽出两把柳叶泼风刀,直指陆凯,“小子,老娘教你做人!” 陆凯不认识金寡妇,看她是个女子,更不把她放在眼里,也不拿兵器,赤手空拳就和金寡妇战在一处。二人拳脚相加,你来我往,刚刚过了十五个回合,金寡妇就卖了一个破绽,陆凯不知是计,挥拳上前,正被金寡妇一刀砍在右手手臂上,齐着肩头就斩断一只胳膊。胳膊正落在杨延顺脚下,他也没有好心思,抬腿一脚就把断臂踢下了擂台,掉在一个观众的头上,吓得那人妈呀一声,尿了裤子。 再说陆凯,疼的是哇哇乱叫,哪还有能力继续打下去了,当即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百姓们一看,这个金寡妇太厉害了,伸手不留情,这第一场比武就见了红,接下来还不得出人命啊! 台上的金寡妇擦了擦刀上的血水,叫道:“后台有没有喘气的,赶紧把这个鸟人抬回去!” 小和尚们一看,急忙上台抬走了陆凯,又拿抹布擦干了血迹。陆凯被人抬到了后台,有郎中包扎抢救暂且不提。不过这可心疼坏了陆凯的叔叔陆朝东,就见陆朝东嗷的一嗓子就从后台窜到了前台,指着金寡妇破口大骂,“你这泼妇!我侄儿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痛下杀手砍了他的胳膊?老朽饶不了你!” 金寡妇刚想反驳,突然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吓得她擎着双刀闪到一旁,定睛一看,身后不知怎滴趴着一个人。 就见那人缓了半天才吐出一句人言,“吾呀!摔死鹅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圣手秀士,臭豆腐冯渊! 话说金寡妇上台打擂,台下的冯渊挤在人群中也暗自琢磨着:这头三出没好戏,鹅要想上台和杨八浪说说话就得抢在前头。不过这擂台太高了,鹅怎么才能上去呢? 冯渊一边想着一边四下看,亏着他眼尖,就见人群中挤着一个胖大的和尚,大光头特别显眼。冯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就见他挤过人群来到那个大和尚身后,轻轻拍了拍大和尚的肩膀。大和尚正看着擂台,感觉到有人拍自己,就扭过大脑袋一看,冯渊正站在自己身后。 “阿弥陀”。 “佛”字还没说出口,大和尚就被冯渊拽出了人群,来到一处僻静之处,冯渊问道:“吾呀!凌空大师,你不在后台,怎么跑到前面来了?” 凌空高颂佛号,双手合十,满面的忧愁,“冯施主,你有所不知啊,二十几天前涪王派刘道通来到寺里,说是要借地方立一座八郎擂,贫僧第一个就不赞同!我觉得无论杨施主是好人还是败类,那都应该由朝廷来管,我们怎能私自判罪呢?况且佛门乃是清净之地,立一个擂台打打杀杀有违佛法啊!而且刘道通为人不正派,在江湖上名声很不好,我认为他心怀鬼胎,贫僧不愿意和他沆瀣一气,所以坚决反对这件事!没想到主持师兄却答应了下来,为此我们师兄弟大吵一架,贫僧负气而走。今天八郎擂开擂,贫僧一来看看刘道通会有什么阴谋诡计,二来当初是我把杨施主抓住并且送交王府的,心中有愧于他,想要来帮帮忙。” 臭豆腐冯渊一听,“噗通”一声就给大和尚凌空跪下来了,“吾呀!凌空大师,你是个好人啊!你不是想帮忙吗?现在就有一个忙需要你帮,你一定要答应啊!” 凌空急忙劝慰道:“阿弥陀佛!冯施主,贫僧能做到的一定帮忙,快快起来吧!” 冯渊这才起身,小声说道:“吾呀!大师哦,鹅想要上擂台啊!你帮帮鹅呗?” 凌空听完就是一皱眉,答道:“冯施主,这个忙贫僧不知道该怎么帮啊?那擂台都是凭自己功夫上的,旁人想帮也没办法啊!” “吾呀!大师不要犯难,鹅有一个办法啊!” “哦?不知冯施主有什么办法?” “吾呀!其实很简单的,麻烦大师你把我扔上去,就像扔包似的!” 凌空一听,心中乐坏了,心说哪有这么上擂台的,我把你像扔包似的扔上去,那不得笑掉天下百姓的大牙!不过又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二人便回到八郎擂,挤进人群。 “阿弥陀佛,乡亲们让一让,贫僧要过去!”“吾呀!快快闪开,鹅等打擂去了!” 百姓们一看,呵!这个大胖和尚,人没到肚子先到了,走一步晃三晃,都能甩出荤油来。这么大坨肉少说也得有三百斤,他怎么能上得去擂台呢?难不成他要先来一个深蹲然后再把自己弹上去吗? 二人也不顾旁人的说笑,跨过了黄绒绳来到擂台下,此时金寡妇刚砍了陆凯的胳膊,小和尚正拿着抹布擦洗擂台。 凌空问道:“冯施主,准备好了吗?” 冯渊周身上下收拾妥当,答道:“吾呀!鹅准备好啦,劳烦大师神力了!” 凌空点点头,伸出两只大手,一手拎住冯渊的脖领,一手拽住他的腰带,使出少林的神功,就像拎包一样抡起了冯渊,“阿弥陀佛,走你!” ☆、饭桶大战饭桶 臭豆腐冯渊被凌空大和尚扔上了擂台,擂台三丈高,他被扔起来三丈八尺多高!啪的一声拍在了台板上,吓了台上的众人一跳。幸亏冯渊轻功不错,否则这一下就把他摔得冒了泡了!就这样冯渊都觉得头昏脑胀,眼冒金星,缓了半天才挺起腰板站起身来,晃动晃动四肢,稳了稳心神。金寡妇压着双刀来到近前,问道:“这位兄弟,你来干嘛的?”冯渊说道:“吾呀!鹅是来抱打不平,打擂的!你已经赢了一场,现在轮到我了,你下去歇一歇吧。” 金寡妇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冯渊,觉得他有点不靠谱,特别是他这个上台的方式,太新颖了!不过转念又是一想,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江湖上的能人太多了,大多是不显山不漏水的,谁知道这个看起来甚是俊俏但是满嘴吾呀吾呀的小子不是一个隐世的高手呢?他敢上擂台,定然是有过人之处!想到这儿,金寡妇便点点头,指着陆朝东对冯渊说道:“你可要小心点,这个人可不好惹!”说完又转身对杨延顺说道:“杨兄弟,既然又有人上台了,那么我就下去找颜查散去了,等到看罢他之后,我再返回来帮忙!”杨延顺听了很是感动,又叮嘱几句帮我照看三弟云云,然后金寡妇就翻身跳下擂台挤进人群不见。 再说陆朝东一见金寡妇走了气的哇哇怪叫,就想要跳下擂台去追,却不曾想被臭豆腐冯渊拦住了。冯渊骂道:“吾呀!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要去哪里?” 陆朝东听得一头雾水,心里暗道:这个蛮子说什么呢?嘀哩嘟噜一大串,连个个数都分不清,一句听不懂! 陆朝东便反问道:“你说什么?” 冯渊:“吾呀!鹅问你,你要去哪里?” “我…”陆朝东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自己现在是镇擂的擂官啊,怎么能轻易下台呢。那金寡妇打完一场走了,换上了这个蛮子,我只能和他伸手,如果我下台去追,那就是等于认输了。想罢,陆朝东压下心头的怒火,答道:“我不去哪里,你不是要来打擂吗?那就快快动手,不要耽误时间!” 冯渊闻言把脸往下一沉,问道:“吾呀!我先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陆朝东:“我叫老阎王陆朝东,陆家堡的老庄主!刚才的陆凯是我侄子,金寡妇砍了他之后就跑了,你和金寡妇是一伙的,我就拿你出气,拿命来吧!” “吾呀!你就是陆朝东啊,鹅叫圣手秀士冯渊!鹅劝你不要说大话,否则风大闪了舌头,惹恼了冯大爷焉有你的命在!不信你来看!”冯渊说完也不管陆朝东,自己啪啪啪练了一套王八拳!把陆朝东也练傻了,心说这位什么毛病,不好好打擂自己练上了。不过一听冯渊的名字他想起来了,这是江湖上著名的饭桶啊! 等到冯渊练完一套拳,平了平气血。其实他本来没有这毛病,这都是跟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学的。他俩拜了把子之后,房书安教他,在打架之前先自己练一趟拳脚,一来威慑威慑敌人,二来给自己打打气,这样接下来打架心里也有个底,冯渊对此深信不疑。 陆朝东却满不在乎,说咱俩多说无益,开打吧。说着欺身上前,一个单掌开碑直奔冯渊面门。杨延顺在一旁看着心中着急,心说怕什么来什么,自己一直就担心冯渊上台,他要是上台可太危险了。别人打架靠的自己的实力,冯渊这人打架,能不能取胜,三分天注定,三分地注定,中间三分靠狗屎运,还有一分看对手的心情,可以说没有一分是能靠得上他自己的。要是平时打打小毛贼什么的或许他侥幸能赢上一场,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八郎擂啊!涪王请来的人没有饭桶,个顶个的江湖好手绿林大盗,冯渊这样的上来十个也才给啊! 放下杨延顺在一旁担心不提,单说臭豆腐冯渊,眼看着陆朝东的单掌来到近前,就叫他一不慌二不忙,扎稳了马步,盯着陆朝东的掌。早了不躲也不闪,晚了还不行,正好在节骨眼上冯渊动了。只见冯渊运足了气力,左手往外一分陆朝东的掌,右手一立,直击陆朝东的耳门,这第一招叫丹凤朝阳!“呼”带着风声就到了!陆朝东往下一低头,再看冯渊把双掌并在一处,泰山压顶,从上往下按陆朝东的华盖穴。陆朝东急忙使了一个千斤坠往外一纵,这才躲过第二招。可是冯渊一晃脑袋,两臂一摇,脚下使了个野鸡蹬步,紧随而至,饿狼掏心,双掌直奔他的软肋,陆朝东一看不好,使了个狮子大甩头,刷拉往旁边一躲,这才把冯渊摆脱。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1节 就这么几下陆朝东就冒了汗,心中暗自惊奇,人言冯渊是饭桶,不饭桶啊!这几招是干净利落,好快的手法!也就是我陆朝东久经大敌经验丰富,不然今天是非吃亏不可。紧接着陆朝东心里夹着谨慎,跟冯渊又战在一处,打着打着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冯渊翻过来调过去就这么三招,丹凤朝阳,泰山压顶,饿狼掏心!陆朝东心中犯起了疑惑,他想冯渊一定是使诈,就用这三招来迷惑我,让我上当,好出其不意地击败我。冯渊你可小看我了,姜还是老的辣,我偏不上你的当,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活! 陆朝东这样想着,手下加了万倍的小心,只守不攻,不敢轻易进招。冯渊一看,心中暗笑,陆朝东这是被自己唬住了。可是又一想,就算他被自己唬住了,我也打不过他呀,时间长了准是不好,这可怎么办呢?冯渊一边打一边暗自盘算,终于让他想出了一条妙计,就见他打着打着冷不丁怪叫一声,“吾呀!” 这一嗓子把陆朝东吓得好悬没趴下,“呃什么毛病一惊一乍的,你叫唤什么?” “吾呀!陆朝东你先别打,鹅有话要讲在当面!” “什么事你说吧?” “吾呀!陆朝东鹅问你,你是英雄你是狗熊?你是君子你是小人?” ☆、飞得更高 陆朝东没听明白,反问道:“冯渊我不明白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君子怎么说,小人怎么讲,英雄怎么谈,狗熊怎么论?” “吾呀!你要是英雄要是君子,你就跟鹅单对单个对个,不分出胜负就绝不善罢干休!要是小人的话就上三个五个的鹅也绝不害怕,不过你可就跌了份栽了跟头了!”冯渊说完诡异一笑。 陆朝东哈哈一乐,答道:“冯渊啊,你这个人颠三倒四,怎么可能呢?咱们两个人在擂台上比武,当然不会有旁人插手。” “吾呀!鹅为了防备万一,以防不测啊!” “我看不必了,咱们俩快快动手,不要瞎耽误工夫!” “吾呀!不行!鹅觉得这话必须讲清楚说明白!这样吧,你去后台跟你的人讲讲清楚,鹅也跟鹅的人说说明白,否则这个擂台没法继续打了。” 陆朝东拧不过他,只好转身回到了后台,跟后台的各位镇擂官说道:“大家伙儿听我说件事,我跟冯渊约定,我们两个人在前面比武,不需要别人帮忙,你们可千万别伸手,我一个就够啦!大家伙该聊天聊天,该喝茶喝茶,谁也不用帮忙,不然的话这小子说话可就不算了。”后台的人一听,大家都乐坏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个臭豆腐冯渊还真是左一出右一出,不三不四,不伦不类。 擂台上,冯渊也站在头口喊,“吾呀!天下的百姓,四海的英雄,金枪镖局的众位太保,大五义们,鹅冯渊要跟大家说个清楚明白,鹅和陆朝东比武,不需要别人帮忙,哪一个从中插手,你可对不起鹅!你们就看着鹅,看鹅是怎么赢他的吧!”说完刚要转身和杨延顺再说上几句,却不想陆朝东一开上场门回来了。 陆朝东点指冯渊,“臭豆腐,你和你的人说明白了,我也和我的人讲清楚了,现在咱们可以继续打了吧?” “吾呀!说完了,来吧来吧,咱们继续!”说完冯渊和陆朝东又打了起来。可是刚打了十几个回合,就听冯渊又冷不丁地喊了一嗓子,“吾呀!” 陆朝东吓得魂儿都掉俩,心说跟他打仗可真别扭,满嘴吵吵,吾呀吾呀乱叫真他娘的吓人。就见陆朝东收招定式,脸色很是不爽,问道:“冯渊,你什么意思?” “吾呀!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刚才你鹅说的清楚讲的明白,就是你鹅二人动手比武,对不对?” “对啊!” “吾呀!那你为啥叫别人给你帮忙?” “胡说!哪来的第二个人?” “吾呀!混账的东西你瞪眼说瞎话居然不承认,你回头看看那是谁?” 陆朝东信以为真了,一合计刚才可能是有人上厕所没听见我的话,看我不行了上台帮忙,这不拆我的台嘛!他想着就回头去看谁来了,可是回头一看,没人!就在他知道上当的时候,晚了!冯渊这小子真够损的,陆朝东刚一回头,冯渊就把左腿一立右腿一抬,对准陆朝东的肚子“哐当”就是一脚! 陆朝东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手,躲闪不及正被冯渊踹到在地,四脚朝天,两眼一翻,背过气去了。 台下的老百姓一看乐的肚子都疼,都说这个臭豆腐可够缺德的,台上台下一阵大乱。冯渊把腰板一拔胸脯一挺,挑着大拇指自己夸自己,“吾呀!看到没,这叫什么?这叫能耐!有力使力无力使智,文武兼备!” 小和尚们此时急忙出来,把陆朝东抬回后台抢救,好半天才缓过气来,三手真人刘道通点指陆朝东骂道:“该!真是活该!枉你闯荡江湖四十五年,你叫一个臭豆腐给你调理了!饭桶!气死贫道了!” 冯渊也趁这个机会来到杨延顺的跟前,“吾呀!你怎么样?他们打你了吗?这些天可把鹅担心坏了!你放心,于太保他们找了好多的能人帮手来,这次一定把你救出来!” 杨延顺看冯渊打了胜仗,心里也很高兴,答道:“我没事不要担心,倒是你,见好就收吧,赢了一场就够了,赶快下台,否则别的镇擂官上来你可要吃亏。” 旁边两个老道也是阵阵冷笑,根本不屑去看冯渊,冯渊腼腆一笑,脸还红了,“吾呀!鹅晓得了,我就是上来看看你,你没事鹅就放心,鹅这就下台。” 话音刚落,就见上场门一开,出来一个人,正是陆朝东的兄弟,陆凯的爹爹,陆家堡的二庄主,老阎罗陆朝西! 臭豆腐冯渊一看,心说不好,上来人了,这下子跑不掉了。他刚在那琢磨怎么躲过这一劫的时候,就听身后“砰”的一声,又被扔上来一个人,也吓了冯渊一大跳。冯渊定睛一看,笑了,“吾呀!大哥,你怎么和鹅学啊也被扔了上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 原来,冯渊在擂台上打了胜仗,笑坏了天下的百姓。房书安在擂台下一看,行啊,冯渊这小子不错,凭他那两下子居然还敢上台打擂。不过他都敢上台,我怎么就不敢呢?我肚子里的坏水比他多的多。不行,我也得上台露一手,让绿林道的人看看,我房书安也有能耐!想到这儿,房书安就往白玉堂的身边挤了挤,小声说道:“五爷,咱们商量点事,我也想上台打擂,您帮帮忙,把我也扔上去呗?” 白玉堂闻言一声冷哼,很是不待见他,骂了一声滚蛋就不理他了。房书安碰了一鼻子的灰,但是还不死心,就往南侠展昭身边凑了凑,“展老爷,南侠客,要不您受受累,把我扔上去?” 展昭为人心地善良,向来不太会拒绝别人,房书安求到自己这了,不好推脱,他见白玉堂没说什么,便只好答应下来。两个人挤到了擂台底下,展昭说道:“房书安,准备好,我这就把你扔上去。” 房书安紧了紧腰带,压压小片刀,深呼吸两下,热了热身,答道:“我准备好了,来吧!” 展昭点点头,伸手拽住房书安的腰带,一用劲把他横在头顶,紧接着就像丢沙包一样把房书安扔了上去。擂台三丈高,房书安被扔起来四丈,比冯渊飞的还高。但是房书安不能一直在空中飘着,“啪”的一声摔在台板上,震起了一层灰,摔得比冯渊还惨。 冯渊咯咯一乐,来到房书安跟前,一挑大拇指,“吾呀!大哥,你比鹅厉害,飞得更高,摔得更疼!” ☆、陆家三连败 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好悬摔冒了泡,他缓了半天才叫道:“冯老弟,看在斩鸡头拜把子的份上快扶大哥一把!” 冯渊急忙扶起房书安,问道:“吾呀!房大哥,你怎么也上来了?” “放屁!你小子都能上来,我怎么就不能上来呢?我是来打擂的!你已经赢了一场,脸露得够瞧的了,快快下去吧,换大哥来打一阵。”房书安答道。 冯渊一听乐坏了,正愁不知道怎么打陆朝西呢,房书安上台算是给自己解了围。当即一抱拳,道:“吾呀!大哥要千万小心,小心千万啊,小弟这就下去了!”说完,却奔杨延顺跟前来,杨延顺以为冯渊还想和自己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却脚下一抹,奔着金子去了,一边往兜里揣金子一边自己念叨:“吾呀!牛鼻子老道说的清楚,只要打了你们的镇擂官一拳,就给黄金三两!踢镇擂官一脚,也给黄金五两!刚才鹅踢那老小子一脚,正正好好赚你们五两金子。啧啧,别说,你们这个擂台摆的真有水准,就是擂台太高,上来了下不去啊。” 臭豆腐冯渊拿了金子之后来到台口,往下一看,只觉得眼晕,太高了。紧了紧腰带,伸了伸腿脚,眼一闭,牙一咬,向下就跳。三丈高的擂台,若是摔在地上,不死也得摔残。好在冯渊轻功不错,落下来有一丈五的时候提了提气,正踩在一个观众的头顶上,紧接着又踩了下一个人头顶,等到第三个人的时候,那人往旁边一躲,冯渊脚下踩空,“趴叽”摔倒到地上,“吾呀!你跑什么,摔死我了。” 观众们一听,心中好笑,你踩人脑瓜顶,谁能不躲啊?笑罢冯渊,众人又把目光收回,往台上望去。擂台之上,房书安正在吹牛皮,就见他斜着母狗眼看了半天,问道:“我说,老头子你叫什么名?我可不打无名之辈!” 老阎罗陆朝西答道:“我叫陆朝西,陆家堡的二庄主就是在下!” 房书安:“哎呀,你这个名字可不太好啊大路朝西,你这就是要上西天呐!” 陆朝西骂道:“少他妈废话,你又是哪一个?” 房书安咯咯一乐,点指陆朝西,答道:“站稳了,听仔细了,我乃是天下第一的老剑客,人称野外老剑仙,海外小剑魔,爷爷姓房,叫房书安呐!” 陆朝西愣了愣,问道:“没听说江湖上有个姓房的老剑客啊?你到底是哪根葱哪头蒜?” 房书安:“嘿嘿,陆朝西,你当然没听说过我了,我是世外的高人化外的隐士。我不屑与你动手,我打的是成名的剑客有名的剑侠,你还不配!快快回去吧,你去把三手真人刘道通给我换上来,你把三世陈抟陈东坡给我叫上来,你把三世比丘昆仑僧给我牵出来!” 房书安在台上大言不惭地吹着牛皮,台下的百姓们听得可笑,心说这个丑鬼嘴可太缺德了,还要把人家牵出来,那不成畜生了吗? 房书安吹的天花乱坠,可气坏了后台的镇擂官们,更气坏了老阎罗陆朝西!陆朝西心道,这个丑鬼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啊!不行,我们老陆家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我这局必须胜!想罢,陆朝西骂道:“呔!丑鬼,休要大言不惭,咱们少说废话,快快拉家伙动手吧!”说完,陆朝西从兵器架上抽出两杆八棱镔铁锤,搂头便砸。 房书安哪敢怠慢,大叫一声不好,跳到一旁。紧接着陆朝西的镔铁锤向前一送,房书安又急忙向后一蹲,使了一招千斤坠,镔铁锤还差三寸就怼到老房的嘴唇上了。陆朝西一见两招落空,气得哇呀呀怪叫,使出浑身解数大战房书安!老房则压着他那把一尺二寸长的小片刀,跳来跳去,不敢硬上。一来自己的兵器吃着亏,小片刀不敢去砍陆朝西的镔铁锤;二来说实在的,自己这两下子根本打不过他。 话说老阎罗陆朝西不是好惹的,头二三十年在江湖上也有着响当当的名号!不过,常言说的好,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毕竟年纪大了,腿脚也没那么灵活,打了三十回合,陆朝西就冒了汗了。再看房书安却还在劲头上,他正在壮年,蹦蹦哒哒的三十几个回合根本不以为意。 俩人又打了十几回合,房书安看出来陆朝西有点力不从心,心中暗笑,眼珠一转,有了主意。就听见老房一边打着一边喊,“我扎你耳朵,削你鼻子,砍你屁股,剁你脖子!” 陆朝西听着老房吵吵来吵吵去的很是心烦意乱,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打架就老老实实打架呗,他妈的嘴里哪来这么多零碎!” 房书安咧着大嘴嘿嘿一乐,“你他妈管我呢!老子就愿意说,你可以不听啊!看我扎你他妈的耳朵!” 杨延顺在旁边一听,心中疑惑,房书安是扎他耳朵还是扎他妈耳朵啊?陆朝西都这么大岁数了,他妈也早都埋土里了吧? 放下杨延顺在一旁乱想不提,单说陆朝西,一听房书安要扎自己耳朵,下意识的就把脑袋向后一缩,以防万一。不过他的上半身是躲了,但是下半身没动,还扎着马步呢。老房的母狗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亮,趁着陆朝西缩头的功夫,根本没去扎他的耳朵,而是把手中的小片刀一翻,尖朝下,对着陆朝东的靴子就扎了下去,不偏不倚,正扎在他的大拇脚趾上。 陆朝西就觉得脚尖一凉,紧接着钻心的刺痛就传了上来,疼得他妈呀一声,扔了手中的八棱镔铁锤,抱着自己的脚在擂台上翻滚不止。 房书安收回小片刀,擦了擦血,咯咯一乐,笑道:“陆朝西,看你偌大的年纪,本老剑客就不要你的性命了,快去逃命去吧!”说完又叮嘱杨八郎几句,什么我们大家来救你了,不要害怕云云,最后翻身下台,暂且不提。 擂台之上,陆朝西被人抬回后台诊治,又有药王寺的小和尚擦干了斑斑血迹,百姓们议论纷纷,就在这时,上场门一挑,出来一个老道,众人仔细一看,正是三手真人刘道通! 刘道通站在台口前,高颂法号,“无量佛!贫道来说几句。” 他一开口说话,台上台下的众人都赶紧闭嘴,仔细倾听。就听刘道通说道:“诸位好汉,天下的英雄们,刚才那三个镇擂官全是饭桶,让大家看了笑话。不过没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打擂台就注定会有赢有输,接下来就由贫道亲自坐镇,不知哪位好汉愿意赏脸,咱们切磋切磋!” ☆、打死人了 台下的百姓们一听,刘道通亲自镇擂,头三出没好戏,这回好了,正戏来了!人群之中,锦毛鼠白玉堂一看刘道通上台了,也要自己上台,却被南侠展昭拦住了,就听展昭劝道:“你不必着急,那刘道通是你的手下败将啊,何必再和他动手呢?咱们要等到最后,对付最难打的人。” 白玉堂一听的确有道理,那刘道通想必也请了很多高人,我还是再等等,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擂台上已经上了一人,刘道通仔细打量着,就见这人长得的确不一般:平顶身高,能有一丈一尺挂零,肩膀宽三尺,称得上是肩宽背厚,腚大腰圆,蠢得没边了。如果长上毛,就和山里的大狗熊差不多了。再看此人的脑袋,就好像坛子翻了个,底儿朝上肚儿朝下,大嘟噜腮。面如青蟹盖,满脸都是骚皮疙瘩,大酒糟鼻子头,鲇鱼嘴,满嘴大板牙。头上带软帽,脚下提着快靴,身穿长袍长衣,腰里勒着板带。 刘道通看罢,拱手问道:“无量佛!这位施主,你是来打擂的吗?想要与贫道较量高低不成?” 就见那人拨浪着大脑袋,瓮声瓮气,好像两口水缸的回音一样,“不是!俺不和你这个老家伙打!俺是来打他的!”说着那人一指杨八郎。 刘道通小眼一眯,“哦不知施主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啊?” “俺叫勇金刚华大鹏!家住山东济南府齐州华家坨!怎么,我不能打他吗?”华大鹏问道。 “可以可以”,刘道通暗自冷笑,心道:杨八郎啊杨八郎,我看你今天要吃亏!随后一摆手,绝命真人李道修和五阴真人吴道成押着杨延顺来到了台口。台下的百姓们目不转睛地观看着,都想见识见识杨八郎是否真如传言那般的厉害。 杨延顺看看那华大鹏,华大鹏也看看他,随后问道:“你就是杨八郎?” 杨延顺没有搭言,撇了撇嘴。华大鹏继续道:“他们说了,只要俺打了你就给金子,俺看你白白净净的,想必是不禁打,你就老老实实的蹲在那让我揍几下得了!” 杨延顺回头看看李道修,后者也没言语,和吴道成一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好,闭目养神。杨延顺只好晃了晃枷锁,带着这三十多斤的家伙还真有点累。华大鹏见杨延顺一直不言语,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见他围着杨延顺转了几圈,绕到了杨延顺身后,突然双拳握紧,猛地冲上近前,抡起拳头对着杨延顺的后脑便砸。杨延顺早有准备,听着脑后恶风不善,脚下一发力,来了一招黄龙大转身,同时双手向上一扬,抬起枷锁,“咔擦”一声,华大鹏的拳头正砸在枷锁之上,震得杨延顺脖子好悬没折了。华大鹏收拳跳到一旁,呲牙咧嘴,一拳砸在枷锁上着实不好受。趁着这个空档,杨延顺双臂发力,两足贯气,当场断锁崩枷,挣开了脚镣,崩开了枷锁。 书中代言,这已经是杨延顺第三次断锁崩枷了,古往今来能做到这份上的只有三人,头一个是隋末唐初的傻英雄罗士信,第二个就是杨延顺,第三个则是水浒传里的行者武松。 再说擂台之上,杨延顺断锁崩枷,惊住了天下了百姓,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停地说着杨八郎的厉害。就连李道修也睁开了双眼,心中不住赞叹:杨八郎果然非同一般,要说断锁崩枷对我们这些武林高手来说并非难事,但是他区区一个武将,并没有太高的武艺,靠的仅仅是一身铜皮铁骨,除了他之外,旁人是万万做不到这一点的。 杨延顺舒展了筋骨,随后看着华大鹏,开口问道:“我说兄台,杨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上台来打我啊?难道仅仅是为了想要赢得赏金吗?还是因为你是刘道通他们一伙的,要为他们出头?” 华大鹏眼见杨延顺断锁崩枷,心中也是一翻个,没想到这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身手还这么厉害。又听见杨延顺问话,便应声道:“俺不是他们一伙的,俺就是来赢金子的!他们说了只要揍你就给钱!” 杨延顺听罢明白了,这小子不分好赖,也没打听清楚就上台来了,只是为了钱来的。既然如此,我就应该手下留情,教训教训他也就是了。一来,他要是不上台来打自己,自己还没机会活动活动,带着枷锁像小鸡似非常不舒服;二来,也真的是没必要伸手就取人性命,得饶人处且饶人。想到这儿,杨延顺一勾手,示意华大鹏进招。 华大鹏见状便伸手蹬脚与杨延顺打在一处,他仗着身大力不亏,拳可击石,腿可断木,杨延顺还真不敢大意。两人进招拆招,打了约有三十几个回合,就见杨延顺先是一招虚晃华大鹏的面门,接着下盘一扫堂腿,正扫在华大鹏的双腿之上,仿佛扫在了铜柱之上。虽然没有把华大鹏扫倒,但是也让他晃了三晃。杨延顺趁机打蛇随棍,双手握拳,一招佛子出世,双拳正锤在华大鹏的胸前。华大鹏受力之余向后蹬蹬蹬退了三步。可是很巧,他本来就站在台口边上,又往后退了三步,第三步正好踩空,身子一个栽歪,大头朝下就掉下了擂台。 三丈高的擂台,上来挺难的,但是下去就是眨眼的功夫,根本来不及反应。台下的百姓们就见华大鹏打着打着突然踩空了,从擂台上栽了下来,急忙都向后一退,也没有人去接着他。因为华大鹏的身躯太大了,比狗熊小不了多少,而且擂台边上的百姓都是普通人,没有会武的,所以就眼睁睁的看着华大鹏头朝下脚朝上的摔下擂台。 “吭哧”一声,百姓们再一看,华大鹏脑袋都怼到腔子里去了,脖子都碎了,当即是不活了。百姓们哗的一声大呼小叫,“太厉害了!”“死的太惨了!”“活该啊!谁叫他财迷心窍!”“杨八郎打死人啦!” ☆、一个杀猪的引发的血案 杨延顺站在台口上向下一看,华大鹏摔死了,不禁埋怨自己,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三手真人刘道通走上前来,斜眼看了杨延顺一下,轻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可以啊,果然身手不凡。”随后又大声道:“诸位,大家安静安静,不要惊慌,前面咱们说的清楚,这擂台就是杀人的战场,自己能耐不行的上来就是找死,瞧见没,这就是很好的例子!闲言少叙,接下来不知还有哪位英雄上来讨教啊?无论是打我们的镇擂官还是打杨八郎的,都请上台来吧!” 话音一落,就听人群之中有一人高声断喝:“我来!都给我让开!少帅今天要上台打擂!” 杨延顺在台上闻声一看,就见台下人群中有一个光头的大汉正向台下挤过来,他一边挤着一边骂骂咧咧,“都他妈滚开,惹恼了少帅要你脑袋搬家!”所过之处鸡飞狗跳,百姓们苦不堪言。 杨延顺就是一皱眉,心说这小子又是哪里来的,怎么还敢自称少帅? 他正想着呢,就听台下有人大喊,“我说台上的,放下跟绳子给少帅来,他妈的台子建的这么高,你们要上西天嘛!” 刘道通闻言也是不悦,心说你上不来台还要打什么擂呢。正要搭话,突然后台有人走上来低声说了几句,刘道通闻言一愣,随后便点点头,吩咐手下的小和尚们放下一条麻绳,垂下擂台。台下的那人接过麻绳的一头,拴在自己腰中,台上的七八个小和尚一起用力,把他拽了上来。等到这人上台之后,刘道通微微一笑,问道:“不知少帅光临,所为何事啊?” “何事?当然是他妈的揍人来了!我看这小子就不爽,怎么滴,你们杨家将就了不起是吗?今天少帅爷爷就要揍你!”说着他点指杨延顺大声骂道。 杨延顺就是一皱眉,刚想问问刘道通这人是谁,就见刘道通阴阴一笑,道:“既然少帅想要打擂,贫道就不打扰了。”说完闪退到一旁,满脸阴笑。台下的百姓们一看又上来一个光头大汉,看样子凶神恶煞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便都屏住了呼吸,盯着台上两人的一举一动。 再说杨延顺忍着怒气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又是哪位?为何口出狂言辱骂杨家将?难道杨家将曾经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吗?” 就见那人答道:“问我是谁?听好了!我爹是潼关大帅镇陕西鲁兆雄!我是他儿子,人送绰号花花太岁鲁青天!乃是潼关的少帅!半个月前我就听说了金陵要开一个八郎擂,特地从潼关赶到这里,就要会一会你这个杨八郎,我倒要看看你这个杨家将有什么了不起的!” 杨延顺闻言心中一顿,心说有点麻烦,这个鲁青天叫什么花花太岁,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他爹乃是潼关大帅,和六哥的三关大帅乃是同一级别的将领。鲁兆雄原本是太师潘章那一派的人,手握重兵,把守潼关。潘章倒台前夕,他见风使舵,早早的脱离了潘章门下,才得以存活。加之北国强兵压境,各大关口要塞还需大将把守,所以朝廷也就没多加惩治,一直到了现在,也没定他什么罪过,他依然是潼关大帅。如今涪王想要起兵造反,自然四方拉拢官员将领,鲁兆雄却保持中立,老奸巨猾的他知道只要自己不表明态度,朝廷和涪王两方都会极力安抚和拉拢。如今自己虽然早已不算是杨家人了,但是还顶着杨家将的名号,如果我今天把这个鲁青天得罪了,回头他爹在朝廷上参杨家一本,我这不是给天波杨府找麻烦嘛!不过话又说回来,当今圣上赵休元和杨家的关系可非同一般高,更是视六哥为大宋的肱股之臣,想必也不会是非不分。 思来想去,杨延顺决定先礼后兵,于是便忍下心中怒火,笑道:“少帅,你爹是大宋的栋梁,杨家也是大宋的臣子,既然同殿称臣,你我今日何必拳脚相向?今日延顺落难,乃是江湖宵小使诈,恶意中伤于我,少帅你不应该掺和进来,还是早早离开是非之地吧!” “放屁!”鲁青天骂道:“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还来教训本少帅了?我听闻你背国投敌在北国作威作福,和那个耶律休哥狼狈为奸。现在落到了大宋人手里我还能饶了你?别和我扯什么同殿称臣的,你们老杨家死的死没得没,现在几乎就剩下满门的寡妇了,还他妈牛什么?我今天就要揍你,你又能如何?” 杨延顺听了这一番话,脑门上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就见他面沉似水,抬头问道:“少帅,你果真要和我动手?” “对!少帅爷爷就是要揍你!怎么啊呀!”鲁青天话还没说完,就被杨延顺一拳打在嘴角,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了小腹之上。哪曾想他只是惊叫了一声,却是丝毫没动。 杨延顺也是一愣,自己的两拳力达千斤,若是常人挨了这两拳早就应该摔倒在地,没想到这个鲁青天深不可测,不能小觑! 他正想着呢,鲁青天也反应过来了,伸腿就是一脚,正蹬在杨延顺肚子上,把杨延顺踹出一丈多远。杨延顺紧咬着钢牙,站稳了身形,两眼瞪着鲁青天如同火烧。 鲁青天嘿嘿一乐,笑道:“杨家将不过如此,我今天非把你打死不可!”说完向前一纵身与杨延顺打在一处。杨延顺不敢大意,两人你来我往打了有六十多个回合,杨延顺的汗就流了下来。他本来就被刘道通等人折磨得浑身是伤,身子虚,不如鲁青天底气足,此时更在势头上落了下风。又过了十几个回合,杨延顺心道再这样下去自己准吃亏,不由得心生一计。就见他咬紧钢牙,提了一口硬气憋在胸前,伸手抬腿快了一倍,三十六路太【祖】长拳耍的淋漓尽致。鲁青天被杨延顺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怎么突然猛了起来,不由得手忙脚乱。杨延顺则是步步紧逼,猛然间左手一晃,右拳奔着鲁青天的太阳穴打来,鲁青天急忙低头闪过,哪知道杨延顺这招是假的,趁着他低头哈腰的功夫,杨延顺抬腿冲鲁青天的小肚子踢去。“当”的一脚,踢得实实在在,结结实实。鲁青天站立不稳,倒退几步,“噗通”倒在了台上。他刚想要鲤鱼打挺站起来,却不防杨延顺赶上近前,一脚踩住他前胸,怒道:“少帅,你现在给本少将军赔个不是,兴许还有命在,否则,别怪在下不客气!” 鲁青天哪会怕这个,他扯着脖子喊道:“你敢把我怎样!我爹是潼关大帅,我是少帅!就是涪王来了也得给我几分薄面!本少帅要人有人,要势有势,一两骨头值千金,一声令下,叫你脑袋搬家!” 杨延顺听到这话,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抓住鲁青天的脚脖子,又一脚踩住他另一条腿,想要把他撕了。鲁青天一看不好,急忙两腿一别,像麻花似的拧了个劲,掰不开,劈不了,两个人就在台上僵持着。 这时候台下有个看热闹的百姓,他本是杀猪的,看着两个人在台上僵持着很没意思,常言说看热闹的不怕事大,他看出了门道,就大喊一声:“照他肋巴扇来一下,把他的劲泄了,就能把他撕开了!” 杨延顺一听如同醍醐灌顶,对着鲁青天的软肋就是一拳,“当”的一下打断他三条肋骨,疼的鲁青天妈呀一声,双腿分开泄了劲。再看杨延顺,一脚踩住他左腿,两只手拽住他右脚的脚脖子,“咔嚓”一声,将鲁青天的大腿撕了下来,鲜血洒了一台。杨延顺抬手一扔,把大腿扔下擂台,又拽起鲁青天的左腿,“咔擦”一声,又撕了下来。此时的他早已双眼血红,撕完了大腿两手又奔鲁青天的脑袋摸来,刚要扭他脑袋,身后被人“啪”的一声拍了一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猛然间吐了一口鲜血,踉踉跄跄没等倒下,李道修和吴道成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拉回了擂台边上。 百姓们吓坏了,华大鹏的尸首还在擂台下摆着,又飞下来一条大腿,再看台上的鲁青天,早已被杨延顺大卸八块,气绝身亡。人群中寂静无声,只有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拍手叫好:“好!八爷爷太厉害了!撕的好!就应该再把他脑袋拧下来!” 三手真人刘道通的两条眉毛锁在一起,都快拧出水来了,自己出手就慢了一步,鲁青天就被杨八郎撕了,这回去可如何向涪王交代呢!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还在擂台之上,当着天下百姓的面,也着实无可奈何,只得叫小和尚收拾了擂台,把鲁青天的尸首抬下去,继续开擂! ☆、小黄鸡 八郎擂杨延顺打死了少帅鲁青天,自己却也被三手真人刘道通拍了一掌。杨延顺暗自思忖,这样下去自己早晚被五真人活活拍死,前前后后自己被人打了不下十余掌,这可如何是好?他正想着的时候,擂台上又起了变化,就听见擂台下掌声雷动,杨延顺抬眼去瞧,就见人群分开左右,中间有两个小娃娃一前一后直奔擂台飞来。前头的那个娃娃穿了一身金黄罩袍,绣着银边,内衬黄衫,足蹬金靴,金冠束发,还有一绺短发别在右额,随风而摆,活像一只可爱有趣的小黄鸡。 小黄鸡身后跟着一个娃娃,身穿粉衣袍,袖口领边绣着银丝,内衬白衣,脚上蹬着银龙台口靴,没有扎头发,披肩的散发垂下,头顶箍了一圈野花编的花环,他紧随前头那只小黄鸡,两个人兔起鹘落,眨眼之间便已飞到擂台之上。杨延顺晃了晃脑袋,的的确确是“飞”到了台上,绝世轻功在此间,看的杨延顺一愣一愣的。 三手真人刘道通也不住咋舌,抬目观瞧,两个小娃娃也就过了十一二个春秋,想不到轻功如此卓绝,真乃后生可畏。再仔细打量一番,两个娃娃长得标致,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银娃娃似的,不过这两个漂亮娃娃也大不相同。站在前头的小黄鸡面容姣好,却长了一对三角玲珑眼,眼珠一晃,便好似诡计在心。以刘道通多年识人的经验,此子定是伶牙俐齿、机敏善变、狡黠刁钻之辈。再看身后的那个粉衣娃娃,面若敷粉,含羞若笑,两片鱼唇,微露贝齿,好像春风吹桃花,开满枝头,又如白鹤止畔,在水一方,盈盈独立,看着让人那么舒服。 刘道通暗自思忖,正所谓僧道妇孺不临阵,临阵必怀绝技。眼前这两个娃娃轻功卓越,看来不是名人的弟子就是高人的儿子,决不可小觑。想罢刘道通高颂道号:“无量寿佛!两位小兄弟献艺登台,不知有何指教?”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小黄鸡撇了撇嘴,“老头儿,谁是你小兄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咱们今天是来打擂的!你们不是摆擂台吗,今天小爷就给你这擂台包圆了,甭管是前台还是后台的镇擂官,我都给你打趴下,赶快结束八郎擂,我好领着杨叔儿回家!” 刘道通一听眉头紧皱,这小黄鸡怎么说话这么不中听呢,你一个娃娃就想把我们所有的镇擂官打趴下,合着我们都是饭桶呗,在这陪你过家家呢? “娃娃,童言无忌,贫道不与你争辩什么,你是谁家的孩子,快快下台找你家大人去吧,这擂台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刘道通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就听小黄鸡咯咯一乐,“老头儿,你再叫一声娃娃,我让你脸朝下贴着擂台转三圈,再把你扔下去,你信不信?” 刘道通一听,突然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娃娃,这么多年,你可是头一个敢和贫道说哎呦,好快的”身法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刘道通趴在了擂台之上,小黄鸡抓着刘道通的一只脚就抡了起来。 台上台下的观众都看傻了,谁都没看清刘道通是怎么趴下的,耳间只听小黄鸡稚嫩的童音以及刘道通带起来的风声。 “一圈两圈三圈走吧你!” 小黄鸡一撒手,刘道通就像沙包一样飞了出去,正当大家惊呼的时候,就见那个粉衣娃娃脚下一抬也跟着飞了出来,伸手一抓刘道通的道袍,又给扔回了擂台之上,随后他也飘然落定,开口道,“说过你多少次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位道长和咱们无冤无仇,你若把他摔死了,岂不是自己惹祸上身!父亲大人想必也在台下,你如此不懂得礼数,就不怕待会见面他教训你?快去给道长赔礼。” 小黄鸡脖子一扬,两只手抱在胸前,“切!我可是为了帮他打擂才千里迢迢的赶过来的,他要是骂我,我转身就回峨眉山找师傅去!” “唉”粉衣娃娃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 此时刘道通已经被后台赶出来的九天真人马道源、七星真人司马德修搀扶起来,样子颇为狼狈,因为他是被小黄鸡打趴在地,脸贴着擂台板抡了三圈,所以此刻白绫色的道冠也掉了,别顶的金簪也不知丢到那里去了,披头散发,脸上蹭破了皮,血珠滚滚,还有木刺扎在脸颊。好在他被粉衣娃娃拽了回来,否则要真是摔下擂台,不死也得重伤,现在仅仅是狼狈一些,面皮上破了相而已。 刘道通站起身来,目光呆滞,手指着小黄鸡说不出来话,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他的师兄弟只好先把他扶到后台歇息,随后四真人一同登台,就见七星真人司马德修点指小黄鸡,“小子!你是谁家的娃娃,竟敢对我师兄如此无礼,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小黄鸡冷冷一笑,手指玩弄着自己额前的短发,“你还叫我娃娃?” 司马德修呛声不语,绝命真人李道修接话道:“既然如此,不知阁下高姓大名,仙乡何处,师从何门?” 小黄鸡手叉着腰,笑道:“听好了,小爷只说一遍!我祖上乃是边北辽东关外人士,师从峨眉山,我师父的名讳我是不敢提,他老人家也不让我们说。至于我们兄弟俩叫什么嘛,这个可以说。小爷姓于,大号于清威!身后的是我哥,于清鸣!” 李道修听罢和身旁的三位师兄弟议论半天,尽皆摇摇头,随后便道:“贫道等人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说过阁下的名号,不知令尊令堂又是何人?” 于清威闻言似是不悦,拧着眉头说,“我妈早死啦!至于我爹嘛,你们应该听说过金枪镖局吧?” 李道修倒抽一口冷气,“金枪镖局?阁下莫不是金枪太保于台文的儿子?” “不错!”于清威很是不耐烦,“别管我是谁的儿子,咱们快快伸手比武,把你们都打趴下了,我就带着杨叔儿走,八郎擂就散了吧!” 杨延顺一听眼前的两个娃娃是于台文的儿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果然虎父无犬子,于大哥的两个儿子人中俊杰,令人钦佩!不过这八郎擂太过凶险,他们兄弟俩可千万不要因为救我而受伤啊! 另一头,李道修看着于清威,答道:“阁下乃是高人之后,想必身怀绝技,我们兄弟五人江湖人称五真人,顾名思义,我们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架一起打所以说你要是想和我们动手,恐怕就要以一挑四。” 话音一落,身后有人说道:“我回来了!小兔崽子,刚才让你偷袭得手,贫道非报此仇不可!” 大家转身一看,正是三手真人刘道通,只见他皮青脸肿,头上还包着纱巾,不过看起来受伤不重,只是皮外伤。五个老道站在一起,以刘道通为首,个个都是背负宝剑,双手做掌,拉好了架势。 于清威看着五个老道拉好了群殴的架势,三角玲珑眼一转,笑道:“你们以为我会怕吗?嘿嘿哥,你上!” ☆、清鸣复清威 于清鸣走到擂台中间向五个老道一拱手,道:“方才清威不懂礼数,道长们见谅,我们奉家师之命下山助我父打擂,不欲伤人,只求救出杨叔儿,咱们比武较量,清鸣定会点到为止。”说完摘下头上花环交给于清威,又道:“帮我拿好,莫要弄坏了,否则你赔。” 五真人一听,你看我我看你,心说这小子文质彬彬的,但是说到话怎么这么刺耳呢,还不欲伤人,点到为止,这是根本没把我们五个放在眼里啊! 于清鸣轻轻一拱手,示意五真人出招,五个老道也不客气,挥起五双肉掌就向于清鸣拍来。五个老道把于清鸣围在正中,使出本派金莲掌,招招狠毒。再看于清鸣,一双小手蓄满内力,上护其身下护其腿,只守不攻,于清威在一旁看着嘟起小嘴,嚷道:“打他们啊,怎么不打呢!打后面那个打左边那个打前面那个!” 杨延顺也紧盯着打斗的六人,虽然他不是武林高手,但是也看得出于清鸣的套路,只守不攻。啧啧,这孩子挺像我的,攻守互易,胜败相倾,只有成竹在胸的人才敢这么做,看来这五个老道要倒霉。 六个人打了有三十多个回合,仍然看不出胜负,五真人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我们五个人打一个娃娃还打不过,这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想到这儿五真人互望一眼,猛然间收回双掌,刷拉一声,抽出五口宝剑,宝剑出鞘,直奔于清鸣刺来。 再看于清鸣,足尖一点地,蜻蜓点水,向上纵起身来,五把宝剑紧随向上,于清鸣却轻飘飘地落在宝剑尖上,看的杨延顺心中一紧,“好轻功!” 五真人见状急忙抽回宝剑,于清鸣顺势落下,宝剑再次刺到近前,他却不再躲避,“噗噗噗噗噗”五把宝剑尽皆刺进于清鸣的衣袍之内。杨延顺哎呀一声,刚要冲上来,却见眼前黄光一闪,正是小黄鸡于清威拦住了自己的去路,“拦我干什么,快去救你哥哥啊!” “不必”,于清威摆了摆手,“倒是杨叔儿您呀,气色很差,快快到一旁歇息吧。” 说完,于清威背着手像个小大人似的继续看着打斗的六人,杨延顺只得紧挨在于清威身后,再抬眼看时,就见于清鸣呆立在原地,阖目不动。五真人冷笑连连,刚想说些风凉话,却发现手中的宝剑抽不回来了,一股吸力搅绞住了宝剑,越是用力抽越是吸得紧。 “这”。 五真人面面相觑的功夫,于清鸣耸然睁开双目,两道精光一闪,于清鸣臂膀一晃,□□衣袍的五把宝剑应声而断。未等五真人反应过来,于清鸣脚下一动,前推两掌,掌打九天真人马道源、绝命真人李道修;后捣两拳,拳击五阴真人吴道成、七星真人司马德修;最后,于清鸣右腿一抬,脚踹三手真人刘道通。等他收招定式之后,五个老道尽皆躺在擂台之上,口吐鲜血。 于清威见状不禁拍手叫好,却不妨把手中的花环拍散了,花瓣掉落一地,只剩下一圈枝叶。 于清鸣本来打赢了擂台心情大好,不过他一抬眼之时,看见于清威正忙不迭地在地上捡花瓣往枝叶上按,当即怒气冲头,脚下一动便已来到于清威面前,只听“啪!”的一声,于清威脸上多了一个红手印。再看于清鸣,抢过零落的花环,冷哼一声,“你自己打吧,我走了!”说完没等于清威说话便已飞下擂台,挤进人群不见。 杨延顺看得目瞪口呆,这哥哥也太狠了吧,为了一个花环就打了弟弟一巴掌,而且看手印,这一巴掌打的可不轻啊!于清威也觉得尴尬极了,小手挠了挠头,说道:“杨叔儿,让你见笑了,我哥平时最讨厌我弄坏他的东西了,不过好在我也习惯了。”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手印,“不过您放心,我哥虽然走了,但是我一个人也能打擂,我一定把您救出去!” 杨延顺面色一缓,轻声道:“侄儿,你们兄弟俩远道而来,我很感动,看到侄儿身怀绝技,我更是欣慰万分。不过常言说,听人劝吃饱饭,既然你哥哥已经走了,你就快去追他吧,不要再呆在擂台上了。这擂台凶险万分,他们请来的人大多心狠手辣,万一你稍有不测,伤了一点半点,我都心疼啊,更没办法面对你的爹爹呀!” 于清威咯咯一乐,道:“杨叔儿,您怎么如此婆婆妈妈呀,不像传闻说的那样无情无义啊!您就放心吧,有我于清威在,没人再敢动您一根手指头!这些个镇擂官在我眼里都是饭桶,都是狗屎啊!我能把他们放在眼里吗?不惹我还好,若是惹了我,恼一恼,你侄儿我把这些镇擂官的眼珠剜出来当弹球玩!” 杨延顺一听,心说坏了,这孩子怎么和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一个德行啊,嘴上没有把门的,净会吹牛皮!这要是走上了邪道就是不可挽回啊!想到这儿,杨延顺刚想要劝导劝导他,突然就听擂台上有人大喊,“混账的娃娃,你好大的口气啊!你来看,贫僧来也!” 于清威一听,转过身来,就见眼前站了个大头陀,头戴月牙金箍,铜锣大脸,铁杠子横眉,环眼趴趴鼻子,鲇鱼嘴,招风耳,面似金丹,手里拿个金棋盘。 于清威看了半天,面色一黑,好悬没吐出来,“你是谁呀?长得真够可以的,就好像个面团子蒸熟了拿出来烫手,啪叽掉地上了,然后让人踩了七八脚,最后被狗叼走啃破了皮。你比我师父养的旺财还丑上三四倍。” 杨延顺在一旁听着,忙不迭地问道:“旺财是谁啊?” “旺财是条狗啊!”于清威脆生生的回答道。 擂台下的百姓们听完是哄然大笑,人群之中的于台文却是紧皱着眉头,心道:这孩子要是走了邪道就是不可挽回啊! 身旁的四太保胡天黑却笑道:“唉呦去,二侄子真是太给咱镖局露脸了!这小嘴吧吧的,俺太稀罕啦!” 于台文却是满面愠色,骂道:“此子锋芒太甚,必惹灾祸,等他下台来我定去教训他,你们谁也不许求情!说罢,于台文又心忧长子于清鸣,便叫道:“二弟二弟?寄魂哪去了?” “二哥找清鸣侄儿去了”三太保铁沐风忙答道。 于台文闻言向四处望去,就见擂台西北方向的林边,二太保凌松正陪着一个孩童摘花,那孩童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长子于清鸣。于台文这才放下心,随后把目光又转回擂台之上,此时,自己的次子清威正叉腰运气呢,看样子又是要骂人,唉这孩子要是走了邪道就是不可挽回啊! ☆、大战陈东坡 擂台上三世陈抟陈东坡横眉倒竖,“小娃娃,休要猖狂,勿要逞口舌之快,当着天下这么多英雄的面你居然敢羞辱贫僧,焉还有你的命在?可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也不欲与你个娃娃一般计较,只要你磕头认错,拜在我的门下,从此尊我为师,待我为父,我绝不难为你!不但不难为你,还教你更厉害的功夫!但是,你若仍然不知好歹,休怪贫僧无情,今天把打死你在擂台之上,那可就可惜了你的一身好功夫了!” 于清威听罢,双手叉着腰狂笑不止,“哈哈!大头陀,你是老糊涂了吧!尊你为师,待你为父?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在我眼里你就是一坨狗屎加饭桶啊!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就应该吃斋念佛,老老实实呆着山上的破庙里,跑到八郎擂充什么大尾巴狼?你觉得自己不含糊,想要鳌里夺尊人前显贵,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今天咱们伸一伸手,看看谁能把谁打死!”说完,于清鸣就要动手,却被杨延顺及时叫住,“侄儿,我的好侄儿啊!你可不要逞能,快快下台换你父亲上来。这个大头陀可不好惹,你可千万不要和他动手!” 于清威哪里听得进去,一把推开杨延顺,道:“杨叔儿,你也听到了,这个和尚摆明了要和我一争高下,我若下台逃跑不但丢了我父亲的名号更砸了我师父的名号!我还哪有脸面回山见我师父?你快快闪到一旁,看侄儿我和他斗个天翻地覆!” 话音一落,于清威甩掉罩袍,露出短衣襟的小黄衫,一招“黄鸡展翅”亮相,便赢得台下掌声雷动。再说陈东坡,也脱去宽大的僧衣,手拿金棋盘,脚下迈着虎步,猛然前窜,如同猛虎扑食,直奔小黄鸡而来。于清威却丝毫不惧,跳起身一计连环脚正踹在棋盘之上,陈东坡先是一顿,随后竟是倒退几步方才立稳身形。这一招先声夺人,于清威便赢了个满堂彩。台下的观众们又是一声叫好,白玉堂和展昭在人群之中也不住叫好。 “玉堂,这个于清威果然有真本事,这一招干净利落,足下怕是有千斤之力,否则以陈东坡之威,不至于如此不堪。”展昭赞叹道。 白玉堂闻言也道:“此子不容小觑,无论是气势还是武艺都不输陈东坡。想当初以你我二人之力尚未能使陈东坡后退半步,如今他仅仅一招便逼退了陈东坡的蓄力一击,高!假以时日,他的名号定在你我之上!只是不知这么优秀的娃娃到底师从何门”。 再说擂台之上,陈东坡稳定身形,提着金棋盘又攻上近前,棋盘抡得呼呼带风,若是拍到身上定是骨断筋折,看的众人心中发毛,脊背发寒。于清威却是毫不畏缩,赤手空拳,丝毫不退,更不避让。金棋盘从左拍来,于清威便右掌接;金棋盘从右拍来,于清威便左掌接;金棋盘从上往下拍,于清威便两掌接;金棋盘从下往上扫,于清鸣便腿一抬,正踹棋盘的边框,总能把陈东坡带一个趔趄。总之,于清威是招招不躲,掌掌必中棋盘正中心,虽然小手不大,但却蓄满了功力,如同金锤擂鼓一般,震得陈东坡节节败退。 陈东坡的金棋盘前前后后拍了有三十余下,都被于清威用掌拍飞,又过十几个回合,陈东坡攻势渐弱,于清威便气势倍增。就见他左掌一推金棋盘,右手食指与中指一勾使了一招二龙戏珠禅吸式,横扫陈东坡面目。两只手指还没到近前,陈东坡就感觉到一股力道袭来,自己的两只眼珠向外鼓鼓着,吓得他急忙把金棋盘挡在面前。哪只于清威顺势变招,五指张来,贴着金棋盘滑过,直拍陈东坡的肩背。陈东坡又是一闪,不过慢了半拍,被于清威的中指划在了肩头,饶是如此,也把他打出去一溜滚,等到他站起身来检查伤口,就见自己肩膀已经被打出一道黑印,血水包在肉里,淤住了穴道。陈东坡急忙自己用手挑开皮肉,放出黑血,否则晚了怕是自己这条胳膊就保不住了。 再看于清威,此时又是一招二龙戏珠禅吸式扫到眼前,陈东坡忍着痛往边上一滚,躲过一招。于清威继续追赶,陈东坡继续闪躲。简短解说,两人绕着擂台跑了有三四圈,陈东坡就像条癞皮狗似的滚过来滚过去,根本不站起身,让人无从下手。于清威泄下气来,这个大头陀别的能耐没有,逃跑倒是一流的。也就在这时,上场门一开,出来了一人,来到陈东坡身后,一拍他的肩膀,“弥陀佛!师弟,快快下去吧,否则你的五官早晚会少了一件。这位小施主的禅吸力练得炉火纯青,若是等他再长几岁,怕是不要他出招,只要他两只手指姿势一摆,你的眼睛就自顾自的飞出来了!” 三世陈抟陈东坡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师兄,三世比丘昆仑僧!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肩膀呲牙咧嘴,道:“师兄,定要为我雪此仇恨,此子不除,我难以立足!” “下去吧!”昆仑僧吩咐一声,陈东坡转身回了后台。随后昆仑僧双手合十,诵佛号,“弥陀佛!小施主,你可识得贫僧?” 于清威扬着下巴抱着肩膀,眯着小眼睛,撇了撇嘴。昆仑僧兀自说道:“当年贫僧与你父初次见面时,你和你长兄还在襁褓之中。我与你父于雪夜战了两百零八招,但因他心中惦念你俩,恍惚之间败了我一招半,不过金枪太保的名号却闯了出来。说起来,咱们也算故人了!” 于清威听了半天,啃了啃手指头,大舌头郎叽地答道:“兔子,扫说废发,当年鹅爹叔儿的辣一招半,鹅今天定要找回来!”说完甩了甩手上的口水,轻舒双臂,又是一招“黄鸡亮翅”! 昆仑僧见于清威摆好了架势,轻轻一笑:“小施主,贫僧岂能和你动手呢?还是哈哈弥陀佛!于施主,你终于现身了,贫僧久等了!” ☆、上阵父子兵 小黄鸡于清威回身一望,正见一人倒提着金枪站在自己身后,肩头上还坐着带着新花环的哥哥于清鸣,不用说,定是自己的父亲于台文到了。 于清威好不气馁,只好嘟着小嘴,跪倒在擂台之上,“父亲大人在上,儿子给您磕头啦。”说完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便张嘴问道:“你上来干什么,我能打过这秃子的!” 于台文放下于清鸣,随后冷哼一声,呵斥小黄鸡“无礼的小子,还敢放肆!滚到一边去,恁的猖狂!” 原来,于清威大战陈东坡的时候,于台文就有些担心他,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小,虽然师从名门,但是多面未见,自己也不知他的武艺到底长进到什么地步了。等到后来见于清威已占上风,但是仍然没办法彻底将陈东坡打败,于台文便已经心中有数。再后来三世比丘昆仑僧登台了,于清威仍旧是那副“你们都是饭桶狗屎”的样子,于台文就知道自己的小儿子要吃大亏。恰巧此时二弟凌松带着于清鸣回来了,于台文便一把抱过于清鸣,挤过人群,来到擂台之下准备登台。 话说于台文的轻功本不如自己的两个儿子,于清鸣可以轻轻松松飞上擂台,但他号称金枪太保,自然有过人的本领。就见他在擂台之下,金枪拄地,随后身子压住枪尾,长【枪】如同一把弯弓,“嗡”的一声,将于台文弹起四丈多高。他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随后轻轻落在擂台之上,于清鸣也正好落在父亲的肩头,而于清威却尚未察觉,足见于台文的武艺之高。 再说于清威,被于台文训斥之后,红了小脸,嘟着嘴走到父亲身后和于清鸣站在一起。于台文先是冲大和尚昆仑僧一拱手,没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儿子来到杨延顺面前,屈膝欲拜,吓得杨延顺急忙搀住于台文,“大哥,你这是干什么?” 于台文长叹一声,答道:“贤弟受难,愚兄没能及时将你救出,羞愧难当,本无颜相见,但八郎擂起,兄自当提枪来战,还望贤弟宽恕。” “大哥哪里说什么客套话,我深陷囹圄,大哥带着镖局的各位兄长前来助阵,更有两位贤侄远道而来,杨某何德何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么怪责与你!”杨延顺满目真切,说完又搂过清鸣清威,“二位贤侄少年英雄,大哥好福气啊!” 于台文摇摇头,“唉,清鸣尚可,清威却算了,不提也罢,先把眼前的事摆平再说,你我兄弟稍后再叙!” 说完,于台文提着金枪回到擂台中央,“大师,咱们又见面了!” 昆仑僧满脸堆笑,“于施主,当年你我夜战风雪,你的两个儿子尚在襁褓之中,风雪交加,多耽误一时半刻孩子都受不了,故此你没法与贫僧全心而战,败了一招半式。如今时隔多年,你业已成名号,你的孩子也都长大成人,少年轻狂,贫僧却半截身子入土了。如今唯有一个愿望,就是与你再战一回,你我全力而战,不知胜负又将会如何啊!” 于台文依旧恭敬,道:“大师所言之事台文历历在目,当初你于雪夜之中截住我与孩儿,不顾风雪之寒叫我与你比武,我只好将两个孩儿放在冰雪当中”说到这儿,于台文回望两个儿子一眼,于清鸣面无表情,于清威却是咬着嘴唇,握着拳头,小眼睛似乎跳着火焰。 于台文继续道:“我与大师打斗百余回合,难分胜负,可我的孩儿正在风雪之中啼哭不止,故而我佯装作败。此仇此恨,我至今难以忘怀。”说着,于台文金枪一挑,直至昆仑僧,“大师,你我今日,定要一决生死!” 昆仑僧听罢哈哈大笑,“弥陀佛!想不到当年是于施主让我的,既然如此,你我定要好好比试一番!”话音刚落,昆仑僧已到跟前,一招单掌开碑,直击于台文的天灵盖,速度之快,就连于清威都没看清。 再说于台文,猛然转头,随后金枪横在胸前,向外一来,那一掌正打在枪杆之上,嗡嗡作响。于台文紧握金枪,两眼如刀,长【枪】一挑,与昆仑僧战在一处。二人本就有前仇旧怨,如今擂台相遇,各为其主,更是分外眼红,手下毫不留情。 于台文金枪如龙,眨眼间就已经把昆仑僧的僧衣刺破七八个透明窟窿。不过昆仑僧号称三世比丘,也不是等闲之辈,两张肉掌呼呼刮风,当真是磕着就死碰到就亡。双掌对金枪,难解难分,谁也占不到一点便宜。台上台下的人盯得仔仔细细,还有的议论纷纷,其中二太保凌松最是担心,满面的焦虑,白玉堂和展昭也是面色凝重。 再说台上,二人打了有两百回合,金枪不倒,双掌难分,两方势均力敌,气势恢宏,隐约竟有雷鸣之声,足见二人功力之高深。杨延顺看在眼里,心中震惊,于大哥的枪法绝伦,怕是天下第一人!自己的杨家枪法,根本不值一提。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想当初我还自以为天下之人无出我右可如今身陷囹圄,我才发现,比我强的人太多了!以于大哥的枪法来看,如果我与他对阵,金刀碰金枪,我必输无疑! 另一头,小黄鸡于清威双眼滴溜溜转,他左瞧瞧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便一伸手把于清鸣拉到一边,低声道:“哥,你想不想咱爹爹赢?” 于清鸣闻言一愣,看着自己的兄弟,问道:“你意欲何为?莫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言。” 于清威点指于清鸣,随后又指了指自己,双手向前一伸,随后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咬着小钢牙,眉目间尽是杀气。 于清鸣当即心理神会,却是眉头一皱,犹豫了起来,于清威见状,急忙在旁说道:“你刚才没听咱爹说吗,这大和尚当年趁人之危,咱们俩还小的时候,他就欺负咱爹,害得咱俩在风雪中冻得直哭。而且刚才咱爹说这话的时候,回头看了咱们一眼,你觉得这是何意?” “这”于清鸣沉吟片刻,猛然抬头,“来而不往非礼也!” 于清威咯咯一乐,“我的好哥哥,这叫有仇不报非君子!上吧你!” 于清鸣把头上的花环摘下丢到一旁,两只小手一晃,双掌蓄力,心念一动,便已来到昆仑僧左侧,手起掌落,直奔昆仑僧的天灵盖拍下。于清威也没闲着,小黄鸡脚下一滑,来到昆仑僧右侧,一招二龙戏珠禅吸式,直奔昆仑僧双目扫来。 昆仑僧本来正与于台文专心打斗,他们二人不相上下,如同天秤上的等量砝码,正好持平,哪怕只要有一根鹅毛落在其中的一边,都会打破平衡,更别提突然出现的清鸣与清威两个身怀绝技的娃娃了。耳间就听“啊”的一声,先是于清威得手,小手里多了两个肉球,血淋淋的,昆仑僧的两颗眼珠出来了。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于清鸣也得手了,掌打昆仑僧天灵盖,大秃头如同西瓜被铁锤砸了一样,一瞬间,万朵桃花开!再一看,脑袋都打碎了!于台文嘴角一勾,金枪一挑,把昆仑僧的肉身甩到擂台之下,“咕通”一声,昆仑僧死的不能再死了! 擂台下的百姓们掌声雷动,于台文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却马上恢复平静,“清鸣,清威,随为父下台!”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一声狮子吼,仿佛天外来音,震得父子三人身子一晃,台上台下也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留步,贫僧来也!” ☆、于氏遭难 大和尚凌空站在台下看着三世比丘昆仑僧的尸首摇了摇头,双手合十,叹息一声。不曾想突然听见台上一声佛号高亢,举目望去不禁大惊失色,“不好!于氏父子恐怕有失!” 凌空身旁的臭豆腐冯渊闻言就是一愣,急急忙忙抬头看去,就见台上站了个大和尚!这个大和尚,肩宽背厚,肚大如缸,身高过丈,顶天贯地;一颗秃头大如粮斗,浑圆锃亮,受着茶杯大小的十二个香疤;往脸上看,两道九转朱砂狮子眉,一双铜铃大豹子眼,大鼻头,方海口,面赛红铜,好像伏魔镇妖的罗汉! “吾呀!这大和尚是谁呀?长得真吓人!”冯渊吓道。 凌空:“那是贫僧的师兄,药王寺的主持金灯!” 擂台上,于台文父子转身一看,吓得目瞪口,于清威问道:“爹,这大和尚是谁啊?狮吼功好生了得,震得我心神不宁,怪哉怪哉!” 于台文将两个儿子护在身后,答道:“此乃少林八大名僧之一的金灯大师,也是药王寺的主持,江湖中的老前辈了!”说完又定了定心神,向上一抱拳,“台文见过金灯大师,不知大师唤住我父子三人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于太保,你岂不是明白人装糊涂?这是擂台,八郎擂!贫僧乃是镇擂的擂官,你们赢了一场胜仗还有下一场啊,打死了昆仑僧还有我金灯啊!怎么,难不成你们想要逃走不成?”说完一摇蒲扇般的大手,“如是你们逃了,贫僧就只好和八将军伸伸手过过招!” 于台文闻言心中便是一翻个,这个金灯大师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与他过上几十回合的招数,更不要说不懂武艺的杨八郎了!明摆着逼迫自己与他动手,否则他对杨八郎晃两下双掌,估计就得把杨八郎拍死。罢了,无非一个败字,我于台文虽然打不过他,但是保命的功夫还是有的,不过,得先让两个孩子下台。 想到这儿,于台文刚想转身告诉两个儿子快快下台,哪知一转身两个儿子没了身影,再仔细一看,于清威已经带着哥哥于清鸣与金灯打在一团。于台文心中直叫不好,这个于清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没办法,儿子都上了,老子自然得跟上!于台文擎金枪也赶上近前,父子三人大战金灯! 常言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面对共同的强敌,父子三人心意相通,三个人使出生平绝学,金枪在上,一颤三颠,一枪三刺首,金鸡乱点头!金枪在中,穿金裂石,呼啸而来,硬字当头谁敢当!金枪在下,横扫六合,秋风败叶随波走! 再言于清威,前打连环掌,后踹钻心腿,脚下一扫波涛起,双掌一晃龙戏珠!进如银蟒出洞,退似黑蛟盘水,攻则野马分鬃,守则金丝缠腕,虎扑、鹰击,兔起、鹘落! 再看于清鸣,手执花枝,大开大阖,如同□□大戟;一挥凛凛,恰似仗剑成河;柔弱之处,又如始皇挥鞭;刚硬之时,好比吴王操戈!正是君子善假于物,世间万物于手,皆可为刃! 此父子三人,柔中带刚,相得益彰,攻守兼备,变幻无穷,看得天下百姓都傻了眼,试问天下谁还能与其一争高下?然,无巧不成书,天下的能人似乎都聚在了八郎擂,这金灯大师正是能人背后的能人,高手中的高手! 但见金灯,不动如山岳,以静制动,任他父子三人狂风骤雨,我依旧青灯古佛,心如止水,无欲则刚。封住门户,护住奇经八脉,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氏父子的进攻如同长河入海,虽是一路奔腾而至,波涛滚滚,但到了尽头却是无声无息,化为虚无。等到六十回合过后,金灯振臂晃掌,犹如大鹏展翅,力挽狂澜,一时巨浪滔天,荡尽天下,不鸣则已,一鸣动九霄!不出则已,一出比天高! 再看于氏父子三人,全无招架之力,如地崩山摧,浪溃长堤!先是金枪太保于台文挺□□来,却被金灯手攥枪头,内力透过□□,直逼于台文双臂,想抽枪再攻却是抽不出来。紧接着金灯运气功压住枪头,金枪被压弯如满月,金灯突然放手,金枪瞬间绷直,正弹在于台文前额,于太保当即口吐鲜血,昏死在擂台之上。 于清威见父遭难,双手一招二龙戏珠直奔金灯双目,金灯早知他的套路,双目一闭,于清威的两只手指就好像扣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再想换招根本没有机会,金灯大掌一挥,正拍在于清威后心。于清鸣此时招式也到,手中花枝一甩,缠着金灯脖颈,自己蹬在金灯后背,想要勒死这个大和尚。哪知金灯猛然一运气,脖子耸然胀了三圈,粗了三倍,花枝崩断,于清鸣立足不稳,被金灯反手一掌拍飞。 于清鸣与于清威各中一掌,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擂台,根本没法提功运气,更别提运用轻功了,只得任由自己摔落在地。三丈高的擂台,两个十二三的娃娃一前一后摔落在地,仗着功夫高底子厚,两个娃娃没有当场摔断气,可即便如此,也是气若游丝,面如白纸,趴在地上大口吐血。 人群之中只听数声嘶吼,金枪镖局的七家太保直奔两个孩子,面前有挡道的百姓观众可就倒了大霉了,根本没有来得及闪躲,就被四太保胡天黑左一拳右一巴掌的扒拉倒了。等到七人赶到近前之时,急忙抢救,不过两个娃娃是进气少出气多,根本无从下手,吓得凌松泪水涟涟,抱着两个娃娃痛哭不止。眼看于清鸣和于清鸣要魂归西天,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凌松一下,“无量天尊!凌太保,还不退下,将贫道的徒儿交还于我!” 凌松闻言浑身就是一颤,急忙回头望去,就见面前站了三个人,最前头的是一个年轻的道长,年纪只在十七八岁左右,此人身高七尺挂零,细腰板,宽膀子,扇子面身材,面如满月,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唇通红,身穿道袍,圆领大袖,腰系黄丝绦,身后背剑,手拿拂尘,真好比神仙降世一般。再看他身后,站着两个和尚,正是扬州城外古刹内的吹灯大师以及小和尚向东来! 凌松只认识吹灯大师,犹豫之时,那年轻人又开口说道:“凌太保,快将贫道的徒儿交还于我,再耽误片刻,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他们不得!” ☆、三掌赌输赢 凌松也是病急乱投医,此时自己毫无办法,既然这个年轻道长说能救人,那就给他试试看吧。那年轻的道长接过两个娃娃,当即盘膝而坐,运功输气,护住二人心脉,运用本门道法功夫,抢救二人不提。 擂台之下乱成一团,擂台上也没闲着。杨延顺眼睁睁看着金灯把于台文打得昏死过去,又把两个侄儿打下擂台,生死不明,他怎还能忍而不发,更管不了自己的性命了,从擂台边上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大关刀,直奔金灯大师而来。他一腔怒气抡着大刀大战金灯,左劈右砍,金灯竟是一时也难以招架。不过金灯毕竟是武学宗师级别的人物,过了三十余回合,便一招擒敌,反败为胜,但是对杨延顺却是另眼相看。只见金灯双掌合十夹住大刀,笑道:“阿弥陀佛!八将军,于氏父子三人尚且只能与贫僧过上七十余回合,而你一人一把刀便可与贫僧过上三十余合,果然将星魁元!可敬可敬!”说罢,左右手一错,竟将大刀折断,随后一掌拍下,将杨延顺打昏在擂台之上。 杨延顺一倒,白玉堂可不干了,他早就想登台了,此时一见杨延顺受伤,更是怒不可竭,呼啸一声飞身上台。南侠展昭不敢让他独往,也紧随其后,飞身上台。二人登台之后,各自抽出刀剑,刚要动手,却听金灯说道:“阿弥陀佛!白少侠、展少侠,你二人不必动手,快快下台去吧!贫僧不打无能之辈!” 白玉堂何等的心高气傲,一听此言,气得目呲欲裂,刚想冲上前去,却被人一拍肩膀,“阿弥陀佛!白少侠,此阵让与贫僧如何?” 白玉堂心中一凛,与展昭一同回头,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光头,正是吹灯大师。白玉堂不敢造次,只得点头,闪到一旁,再去找杨延顺时,却不见了踪迹,只有于台文昏死在边上,便与展昭二人架起于台文跳下擂台找人诊治。 原来,向东来自受了杨延顺的嘱托之后便快马加鞭赶回扬州,找到了自己的师父吹灯。老和尚一听便知大事不好,急忙和向东来风风火火地往金陵赶来,本以为能够在八郎擂开擂之前赶到,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因为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年轻道长,缠住他比武,耽误了一天。 话说这个年轻道长不是别人,正是峨眉山上的隐士,江湖上有名的宗师级别的人物,姓白,叫白一子!因为武功练得出神入化,返老还童,使本来年过八十岁的样貌变成了十七八的样貌,加上他喜欢穿一身白衣,擅使一把佛光剑,故而人送绰号“白衣神童小剑魔!”而且这个小剑魔就是于清鸣和于清威的师父,他性格耿直,脾气火爆,同时也是疾恶如仇,敢作敢当,在武林中让恶人闻风丧胆! 再说吹灯大师此时上了台,对面的金灯正是自己师弟,长叹一声,道:“师弟,你嗔念太重,痴念太深,没想到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唉阿弥陀佛!” 金灯大师冷笑一声,“师兄,少说废话,今日你来无非也就是想要带走杨八郎的吗?不过想要带走他也得先过了我这关,贫僧此时是镇擂的擂官,你来打擂,咱们就别客气了!” 吹灯大师闻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你我同门一场,怎可动手呢?” 金灯冷冷一笑,“既然师兄不愿比武,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法子!” “师弟请讲!”吹灯答道。 金灯:“我看咱们俩一对三掌,你把我打败了,我认输,结束八郎擂。如果我把你打败了,还请师兄下台吧,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吹灯大师一听,这也是一个办法,我如果赢了,自然救回了杨八郎;我如果输了,大不了换别人来打,反正擂台下还有一个白一子,怕是师弟绝没想到这一点。想罢,吹灯大师点头答应。 金灯一看此事定下来了,心中暗喜,解释道:“师兄,我说的一对三掌并非是掌对掌,而是我打你头顶三掌,你打我头顶三掌,这么个掌对掌,看咱俩谁先打谁?” 吹灯大师闻言心有担忧,就问道:“那咱们谁先打谁呢?” 金灯一晃头,“阿弥陀佛,您是师兄,当然您先动手啦!” 吹灯一听,心说好吧,既然如此,休怪师兄无情了。 擂台下的观众们一听这两个大和尚要三掌赌输赢,这样的打擂还是头一次见,而且两个大和尚都是少林寺的八大名僧,如今可以一览少林寺有名的硬气功了,故而大家都满心期待地看着。 再说金灯大师骑马蹲裆式站在台上,两眼平视,舌尖顶着上牙床,让丹田之气贯于头顶,身子绷直,两脚生根似的。吹灯大师一看,退出去七八步远,然后挽起袖子,五指并拢,就抡开了胳膊。只见他抡一下,涨一圈,抡一下,粗一圈,用气运足了,等胳膊跟大腿一般粗了,才高声喊道:“师弟,师兄得罪了!”话音未落,“啪”一掌就砸下来了。金灯运足了气力接了这一掌,只觉得胸膛发热耳朵呜呜直响,但总算没被砸伤。“再来!” 吹灯满指望一掌能达到目的,哪知出乎意料,心中可没底了。他心想师弟的功夫真高啊,这么重的掌怎么没打动呢?再来一下看看。想到这儿,他退出一丈多远,抡起胳膊把气运足了,“啪!”比前一掌更有力。 金灯被砸得站立不稳,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也直冒金星,耳朵也一个劲地响,不禁在心中暗自想道:我总算把二掌躲过去了,但三掌能否招架住呢?师兄一直都比我厉害那么一点,我总不服,今天我定要和他一争高下!想到这儿,他稳了稳心神,活动了一下筋骨,仍然骑马蹲裆式地站好,闭上眼睛,用舌尖顶着上牙床,运足丹田之气,绷直了身板,等着第三掌。 吹灯大师倒退一丈五尺远,两眼一瞪,直奔金灯而来。他抡开掌,蹦起五尺多高往下砸,“啪”的一声,金灯被砸得退出七八步远,只觉得心口发热,两眼发胀,嗓子眼发腥,眼看要吐血,他赶紧用气功压了下去,这才保住了性命。 吹灯一看砸完三掌金灯都没事,心里又惊又喜,师弟的功力大为长进,不过我能否接下他的三掌呢?“阿弥陀佛”,吹灯大师站在台上好像泥塑木雕一般。 ☆、白衣神童 金灯等心血恢复正常之后,说道:“阿弥陀佛!师兄,这回该我打你了吧?” “当然,大丈夫一言出口,岂有翻悔之理?”“一对三掌吗?”“当然,该你的了。”“好,那就请你站稳,接掌!” 吹灯大师也模仿金灯的样子,把气运足了,然后骑马蹲裆式一站。见此情景,金灯心道:师兄,别怪我无情,咱们各为其主,各有目的,你打了我就该到我打你的了!想罢运足了少林真功,把蒲扇似的大手向空中一举,对着吹灯就砸。 “啪”一掌拍在吹灯的脑门子上,打得他退倒了七【八】步,直觉得两眼发胀,胸膛发热。吹灯大师咬牙挺住了第一掌,往前走了几步,准备接受第二掌。 金灯见头一掌没把吹灯砸倒,心中着急,他知道吹灯大师功底极深,想砸倒他十分不易。再有两掌就决定胜负了,也不敢怠慢,一个劲儿运气,然后往前一蹲,朝空中举起巴掌,拍下了第二掌。 其实吹灯大师一掌是勉强支持的,第二掌下来,他就挺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擂台上。他想站起身来,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嗓子眼儿里一热,一股热血涌了上来,“哇”一口丹田血就喷洒在地。吹灯大师把血吐了吐,摇摇晃晃又站了起来,准备挨第三下。 金灯一看师兄吐血了还不甘心,他心中暗想:你这是不要命了,那可别怪我狠心,第三掌我非揍死你不可。想到这儿,他身子往后退,把大巴掌往空中一举,这第三掌要砸下去的话,吹灯是必死无疑了。一直在擂台底下的凌空大师看到这儿可不干了,急忙跳上擂台,“阿弥陀佛!二师兄,你非要打死大师兄吗?若是这样,先打死我好啦!”说罢,凌空往吹灯身前一站,阖目不语。 金灯一看凌空上台来了,气得青筋直蹦,“老三,你别管闲事!刚才大师兄打我的时候你怎么不上台阻拦?为何轮到他挨打了你便上台了?” “二师兄,你嗔念太重,痴念太深,一直想要超过大师兄。其实你早就在武学上超过大师兄了,只不过佛学这里,一直难度瓶颈,你还没看透吗?”凌空说罢也不管金灯,转身便抱起重伤的吹灯跳下擂台。金灯眼睁睁地看着凌空带走了吹灯也未加阻拦,良久才高颂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刚想转身回后台,突然就听有人高声断喝,“金灯,你打伤我的徒儿还想走?门都没有!” 金灯大师闻言转身来看,就见擂台之上不知何时已经上来一个人,这个人飘无声息,以自己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看来又是一位高人呐!冷静下来之后,金灯抬眼去看,就见面前站了一个年轻的道长,年纪只在十七八岁左右,此人身高七尺挂零,细腰板,宽膀子,扇子面身材,面如满月,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鼻直口方,嘴唇通红,身穿道袍,圆领大袖,腰系黄丝绦,身后背剑,手拿拂尘。 金灯并不认识他,便问道,“阿弥陀佛!这位小道爷,可是你叫住了贫僧?” 白一子冷冷一笑,答道:“金灯,难不成你不认得我了吗?几十年前,你我还曾煮酒论道。” 金灯上下打量一番,摇了摇头,“小道爷在与贫僧说笑呢吧?看你的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谈何几十年前呢?” “哈哈!金灯,就算你不认得我,那你可认得贫道手中的这把剑!”说着白一子反手抽出佛光剑,执剑在手,冷冷看着金灯。 金灯大师目光落在那把剑上,一把古剑,剑身暗淡无奇。他刚想要说不认识,白一子捏了个剑诀,古剑响起阵阵铮鸣之声,再看剑身,竟散发着一团金光,包裹着剑身,聚气成刃,剑锋如洗。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2节 “这这是佛光剑!你在哪里得来这把剑?你和白一子是什么关系!”金灯满面惊惧,久久难以平静。 白一子:“金灯,贫道就是白一子,人称白衣神童小剑魔是也!” 金灯一听此言,双目耸瞪,吓得后退了三步,手指白一子,“你你怎会这般模样?” “模样如何只是一具皮囊,你我出家人又何必在意这一点。金灯,你摆这个八郎擂,对或是错,贫道不管,也不在意。不过,你打伤我徒儿,贫道就要出手管上一管!”白一子盛气凌人,两条眉毛都快要竖起来了。 金灯:“你徒儿于家那两个小子是你的徒儿?怪不得武艺如此出众,不过贫僧还是无法相信你就是白一子,这样吧,咱俩比划比划,我看看你到底是真是假!” 白一子把手中拂尘斜插在背后,手拿佛光剑,“贫道也正有此意!金灯,亮家伙吧!” 金灯大师回身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佛门的日月方便连环铲,镔铁打造,足有六十余斤,泛着幽幽的黑光,也就是金灯,旁人还真拿不起来。在看金灯大师,也不客气,抡起大铲一招力劈华山直奔白一子砸来,开门见山,气壮山河。白一子手拿佛光剑向上轻轻一挡,金灯心中一顿,他知道白一子的佛光剑是货真价实的宝家伙,削铁如泥,切自己的铁铲就像切黄瓜似的,不能硬碰硬。故而金灯急忙一拧手中的大铲,向白一子的肩头扫去,这一招若是扫上,白一子的肩膀就得被砸塌了。白一子不敢托大,向旁边一闪身,大铁铲‘刷拉’一声扫空,正砸在擂台的台板上。只听“咔擦”一声,给台板砸了个大窟窿! 金灯抽出铁铲,横扫白一子的腰间,白一子手向上一翻,一把住在扫过来的铁铲,纹丝未动。金灯急忙往回抽,白一子冷冷一笑,手中佛光剑向前一刺,欲刺金灯的右肋。金灯大师也不含糊,当即松开铁铲,臂膀一甩,让过宝剑,自己的身子却窜到了白一子的面前,紧接着肚子一挺,使出一招佛子撞金钟。 说是佛子撞金钟,其实是金钟撞佛子,金灯就是那口大钟,白一子就是那小佛子,两个人的身材差距太大。白一子左手攥着金灯的大铁铲,右手拿着自己的佛光剑,胸前亮了个大敞门。眼看金灯的肚子就要到近前,白一子面不改色,左手抓住铁铲向身后一拄,插进台板,自己紧贴铁铲的铁杆,右手佛光剑一立,剑锋向前,就等着金灯自己撞上来。 再说金灯,本来气势汹汹,犹如金钟横推,但一见白一子的架势,心道不好,自己这一撞肯定首先撞到佛光剑上啊!佛光剑是绝世的宝刃,自己撞上去定然四百来斤一分为二,半扇二百斤,不带差一两的。可事到如今再想换招也完了,高人比武一招一式都是瞬间的,金灯有变招的想法,却没有变招的时间,只得把眼一闭,豁出去了。 另一边的白一子却是心存善念,毕竟是宗师级的武林前辈,修为高,品行更高!他号称白衣神童小剑魔,剑下斩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从不乱杀无辜,况且金灯也是武林的泰斗,出了名的少林大师,即便他有些不对,但罪不至死。故而白一子就手下留了情,虽然他打伤了自己的两个爱徒,但是爱徒并无大碍,已经被自己抢救回性命,可金灯若撞上了佛光剑,定是必死无疑!想罢,就在刹那之间,白一子换了招式,佛光剑向旁边一拧,剑锋转向,同时运起自家的斗转阴阳心法,这个时候金灯也撞了上来,只听‘咔嚓’一声,白一子身后的铁铲脆生生的折断。 原来白一子武艺高超,深不可测,自创的斗转阴阳心法,可以将自身受到的攻击力转移到别人或者其他东西上。金灯的撞击力都被白一子转移到了身后的铁铲上,铁铲受不住力,应声而断,足见金灯的功力深厚。白一子毫发未损,不过金灯却惨了,虽然命保住了,不过他还是被佛光剑伤到了。他撞上了佛光剑的剑身,剑身外面有一团金光,乃是剑气和白一子的内力交融而成,就像是一团火烫伤了金灯胖大的身躯。 金灯向后连退了八【九】步,等他稳定身躯低头一看,自己胸前的僧衣都烧没了,胸前一条烫伤的痕迹,而且不同于一般被火烫伤的伤痕,这伤就算是自己用多年的内力来抵御都疼痛难忍。金灯强忍着痛,高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剑魔,多谢手下留情,贫僧输了!” ☆、飞云道长 白衣神童小剑魔两招打败金灯大师,令台上台下的看客无不吃惊,想不到白一子这么厉害,区区两招,就让少林名僧金灯大师拜服,厉害,太厉害了! 金灯大师俯首认输,白一子也不为难他,收起自己的佛光剑,道:“既然我伤了你,也算是给我的两个爱徒报了仇。虽然贫道不欲掺和你们这个什么八郎擂,不过我毕竟是在台上把你打伤的,也算是给我徒弟来帮忙的,怎么样,还不快快交出杨八郎?” 金灯大师一听,长叹一声,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虽然擂台后面还有许许多多的镇擂官,但是都白给啊!自己算是镇擂官里最能打的了,这不也败在人家手里了嘛。想到此处,金灯大师一摆手,叫来小和尚,“去,把八将军请出来吧!” 方才于氏父子遭难,八郎杨延顺抡大刀与金灯力战三十回合,最终被一掌打昏在擂台之上,随后就被小和尚拖到后台抢救。好容易弄醒了,杨延顺一想到于家父子生死不明,悲伤至极,又哭昏了过去,一悲一伤,好悬没背过气去,幸而后台还有五真人。五真人被于清鸣打倒在台上,虽然受伤不轻,但不致死,于清鸣向来手下留德,不轻易伤人性命。这五个老道虽然打架不太厉害,可医治人的手段倒不含糊,自古以来,僧道多会医术,并且医术高超,强于一般的郎中大夫。 却说五个老道轮番抢救杨八郎,这才使他保住了性命。前台金灯大师战败,命人请出杨八郎,五真人便带着杨八郎走上台来。 再说小剑魔白一子见杨延顺登台,便上下打量一番,只见杨延顺双目无神,被司马德修和刘道通架着,任人摆布,唯唯诺诺,很难将他和赫赫有名的杨家将联系到一块。不过事到如今,也管不了许多,便道:“贫道这就将杨八郎带走,八郎擂散了吧。至于你们不满也好,怀恨在心也罢,可以随时来峨眉山找我小剑魔报仇雪恨,贫道乐意奉陪到底!” 五真人听罢只得无奈点头,心说谁敢去找你报仇啊,不过八郎擂以这个结局收场,我们怎么有脸回去见涪王呢。三手真人刘道通眼珠子都要转歪了,也没想出什么主意来,刚想要放弃,打算交出杨八郎,却听见擂台底下有人高颂道号:“无量佛!小剑魔需要猖狂,贫道来也!” 众人一听,心中奇怪这是谁呀,竟敢直呼白一子,急忙往台下看去,就见台下一人纵身一跃,跳上擂台,稳稳当当站在五真人面前。五真人不看还好,一看此人,急忙推金山、倒玉柱,齐刷刷地跪倒磕头,“尊师,您怎么来了!” 再看那人,一声冷哼,“贫道的脸都让你们五个丢尽了,我要不来,你们今天如何收场?”说罢又转回身与小剑魔面对面,咯咯一乐,“白一子,多年未见,可还认得我这个老朋友?” 白一子抬眼去看此人,就见他身高九尺挂零,在‘天同贯日,气甲由申’八个字中占了一个‘天’字。金簪别顶,身穿白绫色一身道袍,圆领、大肥袖,腰系飘带,被山风一吹,真好像从九天之上飞下来的神仙一般。再往上瞅,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一把银髯三尺多长,飘洒前襟。他身背两把特异的兵刃,手拿拂尘,往那一站,‘天’字形的身材是稳如泰山一般! 白一子沉思片刻,又看看跪倒在擂台上的五真人,开口问道:“莫非阁下就是飞云道长郭长达?” “哈哈,难得小剑魔还能记得贫道。不错,我就是飞云道长郭长达啊!白一子,按理来说,你我都快百十岁的人了,以咱们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不应该再管江湖事了。可是你的徒弟打伤了我的徒弟,我这脸上实在是挂不住啊。而且你为了你的爱徒登台打了金灯,那我也要为了我的爱徒登台打擂。可是咱们一动手呢,难免伤人,你打伤了我不好,我打死了你也不应该,那怎么办呢?”郭长达点指杨八郎,继续说道:“你也为你的爱徒出了气,就没必要再打什么八郎擂了。贫道也不想再为自己的徒弟找面子,他们被打算他们活该,武艺不精怪不得别人。我也不打算和你动手了,只要你把这个杨八郎留给我的徒弟们就成!” 刘道通一听这话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老师真是爱护自己啊。本打八郎擂开擂之前,自己就曾修书一封给师父,请他出山镇擂,不过他老人家根本没回信,以为不来了呢,没想到他自己偷偷来了。哎呀,看来败局要扭转啊! 再说白一子,还真被郭长达说动了心。一来,自己从来不想管什么八郎擂九郎擂的,此次下山也仅仅是怕自己的两个爱徒有闪失。二来,郭长达说的没错,像自己和他这个岁数和修为的人,动起手来必定有一方非死即伤。郭长达不好惹,自己还真拿不准是否能打过他。再者说,武林中九十多岁的武林泰斗寥寥无几,虽然两个人不是一派的人,但也算是惺惺相惜,非到万不得已,不愿意撕破脸皮。 想到这儿,白一子高颂道号:“无量天尊!飞云道长说得在理,既然如此,贫道就不奉陪了。”说完小剑魔就打算下台,他刚一转身,突然间觉得身后恶风来袭,定是有人偷袭自己,速度那个快,以自己这么高的武艺都来不及闪躲,情急之下只得运起硬气功硬抗。 耳间就听“啪”的一声,白一子被人一掌打在背后,蹬蹬蹬向前三步,差半寸就掉下擂台了。也就是小剑魔功力深厚,若是换了旁人,早被这一巴掌打得七窍流血飞出擂台。 再说小剑魔白一子站在台口的边上,眼望着台下观众,就觉得头昏脑涨,急忙运气功平定了气血,这才转过身来,就见飞云道长郭长达满脸阴鸷,冷笑连连。不用说,定是他刚才打的那一掌,只有他有如此功力。 白一子点指郭长达,质问道:“郭长达!你为何背后偷袭与我?贫道已经答应你了不再管此间事,你又为何暗下毒手?” 飞云道长郭长达闻言大笑不止,“哈哈!真是不好意思,贫道一时没忍住,你我数十年未见,总想和你切磋切磋武艺。刚才跟你开个小玩笑,贫道以为凭小剑魔的修为,应该能躲过这一掌,哎怪我,怪我!” ☆、擂台决战 白一子心中明白,郭长达哪是开什么玩笑啊,他就是想趁自己不备打死自己,好替他五个徒弟报仇,替他自己找回颜面。郭长达啊郭长达,我白一子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头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本以为你是武林界的泰斗,品质应该没得说啊,没想到你狡猾奸诈,还不如黄口小儿,真是令人齿冷! 白一子是越想越气,他的脾气其实也不好,年轻的时候仗剑天涯,目空一切,天下人就没有放在眼里的,属于见火就着,一言不合就拉家伙宰活人的性格,要不然能有个绰号叫小剑魔嘛。只不过后来年纪越来越大,修为品行也上了一个境界,显得仙风道骨,平易近人。不过骨子里他还是不能吃亏的主,我欺负别人行,别人不能欺负我!我徒弟打死别人行,别人休想动我徒弟! 就这样,白一子一声冷笑,“郭长达,既然你说想切磋切磋武艺,正好,贫道也有此意。不但如此,贫道还要报这一掌之仇!当着普天下老百姓的面,今天咱俩大战三百合,不死不罢休!你说吧,是比家伙还是比拳脚?” 郭长达点点头,道:“当然是比拳脚了,咱们的身份在台上舞刀弄剑不好看,既不雅还容易伤人。”说完双掌一立,封住门户,专等白一子来攻。 白一子:“早就听说你飞云道长善打金莲掌,今天就让贫道的三仙云流掌会一会你!”说完白一子晃双掌来到近前,先发制人,把掌一立,迎头便砸,这一招叫泰山击顶! 郭长达一看,第一掌是硬功夫,我得接下来,想罢他使了个举火烧天式,左臂往上一横,两只巴掌正好碰到一块,“啪”的一声把白一子的胳膊震得颠起来有三尺多高。再看郭长达,也不轻松,向后倒退了几步,两人都领教了对方的厉害。双方稳定心神,各自晃双掌又战在一处,云流掌对金莲掌,旗鼓相当,针尖对麦芒,时刻不大两人就走了有五十回合。二人晃掌再斗,郭长达用了一招二龙戏珠,白一子则对老君关门,郭长达见势不妙,连忙撤回掌又甩了一招蛟龙出水直奔白一子的心门,这一掌若是打上,恐怕白一子就要没命。 不过白一子经验丰富,他一见掌奔心门,急忙气沉丹田,身子往后一甩,使了个千斤坠,退出一丈多远。郭长达一掌掏空,脚下使了个鸡蹬步,两步窜到白一子面前,双掌一分,迎面击来。白一子稳扎稳打,使了一个拨云见日,双掌往上一接,正好四张碰在一起,震得两个人同时退了好几步。二人不分上下,更是热血上涌,定要分个高低,打个你死我活,故而又使出掌法精髓,战在一处,只见掌风呼啸,如雷震耳。 等到过了二百多个回合,白一子身上冒了汗,云流掌对金莲掌,吃不了亏但也占不到便宜,要想取胜还得动心计。想到这儿白一子故意慢下身形,招式渐缓,郭长达以为白一子内力不足,心中窃喜,故而加快进攻,一掌接一掌,招招毙命。又过了五十回合,就听‘啪’的一声,金莲掌正拍在白一子的右胸,白一子脸色铁青,背过身就逃,郭长达哪会善罢甘休,晃双掌便追。白一子闻听耳后恶风来袭,知道郭长达的金莲掌到了,心意一动,使了一招黄龙转身,绕到郭长达身后,紧接着野马分鬃绝户掌,双掌落下,正拍在郭长达两肋。郭长达根本没想到,原来刚才那一掌是白一子故意挨打的,就是为了麻痹自己,其实他早就提了一口硬气在胸,随后装作受伤不敌,转身逃窜。 等到郭长达明白过来也晚了,白一子的两掌拍下,打得他血气上涌,好悬没吐血出来。白一子随后一招老龙闹海,脚踹郭长达后腰,蹬得结结实实,把郭长达踹起一丈多高。郭长达也不含糊,虽然挨了两掌又被踹了一脚,却仍能临危不乱,借着白一子的力使了一招云里翻身,双脚落地,半蹲半跪,嘴角渗出一道血痕。 白一子冷冷看着郭长达,就见郭长达擦了擦嘴角血迹,重新站起身,也不言语,双手往肩后一搭,拽出两把特异的兵刃。别人不认得,但是白一子见多识广,多年前也曾和郭长达交过手,知道这两件兵刃名叫量天尺,属于二十四路外五行的家伙,形状和招法都与众不同。一寸来宽,三尺来长,似剑而无锋,似刀而无尖,似锏而无棱,乃是郭长达的独门绝技。郭长达双手运气,一对量天尺仿佛冒着缕缕黑烟。 白一子不敢马虎大意,也抽出自己背后的佛光剑,执剑在手,蓄气于剑,剑身光芒四射,一团金气充盈。二人对峙片刻,郭长达把一对量天尺左右一分,亮开门户,白一子手持佛光剑,捏了个剑诀,往前一进步,手腕一翻,佛光剑朝着郭长达迎面刺来。郭长达不敢怠慢,用左手的量天尺往外一撩佛光剑,右手的量天尺抡起来奔白一子的耳门便扫,白一子往下一低头,量天尺走空。小剑魔收剑再攻,把胳膊一抡,佛光剑奔郭长达的双腿便砍,郭长达使了个旱地拔葱,跳起来三尺,顺势把量天双尺并在一处,由上往下搂头便砸,白一子赶紧闪身,把他的兵刃躲过,提佛光剑与郭长达战在一处。 台下的观众们看着两个出家的道人打擂比武,手中都拿着特殊的兵刃,招法也不同,眼界大开,人们屏着呼吸,仔细观战。小剑魔使尽平生的本领,一边打着一边偷偷观看,就见郭长达须髯飘摆,身形转动,论身法不比自己差,量天尺耍起来呼呼带风,神出鬼没,不愧是一代宗师。小剑魔心中暗想:我可得留神注意,稍微有点马虎,我命休矣! 另一边的郭长达也是一边打一边偷看,暗竖大拇指,白一子人称白衣神童小剑魔,果真不是浪得虚名,精力相当充沛,招法果然不俗。我得谨慎小心,拳脚已经输了一招半式,比兵刃再输的话恐怕今天我的命就得交代在这。 二人打斗到八十个回合,没想到佛光剑正好砍在了量天尺上,耳中就听见“咔吧”一声,郭长达一看,吃惊非常,左手的量天尺被佛光剑斩断,这乃是自己心爱的宝物啊,没想到被人家给废了!他刚一愣神,佛光剑又到了,郭长达不敢再用量天尺去扛,急忙闪身,趁机跳到白一子身后,扬起右手的量天尺便砸白一子的软肋。哪知白一子根本就没回头,不愧是小剑魔,反手一抓,正捏住落下的量天尺。郭长达一见不好,忙不迭地向回抽,却发现抽不出来,又急忙向外拧,小剑魔便向里拧,两个人一教劲,量天尺被拧成麻花了。 郭长达心知不好,松开量天尺,晃起金莲掌,也想要使一招野马分鬃,不想小剑魔突然黄龙大转身,佛光剑一扫,铮鸣之声响起,郭长达就觉得自己飘了起来,转了好几个圈。低头一看,脖子以下还站在擂台上,双掌还作势欲打,自己脑袋却飞起来了 郭长达一腔血喷洒擂台,白一子变成了红一子,却根本不去擦,收回宝剑,扬起佛尘,“无量天尊!贫道今日又开杀戒也是逼不得已,郭长达,你安息吧!”话音刚落,突然面前人影一闪,一阵龙吟之声响起,紧接着两掌到了近前。白一子毫无准备,仓促之间抬起双掌去接,四掌相对,把白一子打退十余步,紧接着一脚踩空,栽落台下。不过白一子功力深厚,一个鹞子翻身稳稳落地,再抬眼去望台上,已不见那人踪迹,同时也不见了八郎杨延顺 第五卷完 ☆、皇图霸业 千古悠悠,有多少英魂嗟叹。空怅惘,人寰无限,丛生哀怨。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 山风微凉,吹拂而过,如清水凛冽,透骨生寒。杨延顺不禁缩了缩肩膀,迷迷糊糊,逐渐转醒。但见一人站在身侧,手中拿着酒杯,抬目望着残月,嘴角微动,似是刚刚吟诗作罢。 杨延顺挣扎着站起身来,抹了抹双眼,仔细看了看四周,只见自己身在一座凉亭之中。此亭修在山巅,绝顶之峰,山风料峭,阵阵寒意彻骨。此山巍峨耸立,往下望去,但见左手边一江春水涌动,如银练,似玉带。右手边,一道峡谷,幽深寂静,万般险恶,千种凄寒。而往面前看时,一人独立。 杨延顺倒吸一口冷气,还未发声,那人却已开口说道:“八将军终于醒来,廷美等候多时了。” 杨延顺拍了拍头,仔细回想,自己明明在八郎擂,为何又到了此地?思虑片刻未果,便问道:“延顺糊涂,不知为何竟然到了此处?还请王爷告知。” 涪王转过身来,却是没有急于回答,而是斟了一杯酒,递上前来,“八将军,此处风寒过甚,你又刚离牢狱不久,纵是虎躯也难抗风寒,先饮杯酒,暖暖身子。” 杨延顺不敢推脱,只得接过酒杯,尊了声千岁,一饮而尽,的确暖和了许多。涪王赵廷美见状微微一笑,又招呼杨延顺坐在亭中的石桌前,“莫管君臣之礼,你我权当老友叙旧。” 杨延顺不知涪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照做,挺直腰板坐在了涪王面前,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涪王轻轻一笑,自斟自饮,说道:“自从八将军被刘道长带走之后,廷美日夜思量,终觉不妥,悔不当初。将军毕竟将门虎子,大宋栋梁,岂可被江湖宵小之徒软禁?还大摆八郎擂,致使将军颜面扫地,廷美之过也。故而廷美于八郎擂当天,便早早离了王府,暗自隐匿在擂台下。于家父子遭难,将军单刀战金灯,廷美便想出面制止,奈何还是晚了一步,使将军受伤。” 涪王一边说着一边给杨延顺倒了一杯酒,等杨延顺饮了杯中酒之后,又继续道:“后来吹灯大师登台,败在金灯三掌之下,而后小剑魔白一子前辈出面,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什么飞云道长郭长达。廷美觉得场面愈发混乱,不可收拾,恐怕将军在混乱中有失,故而现身,把将军带到此处。” “王爷武艺超群,想必不在白一子前辈之下。”杨延顺淡淡地恭维了一句。 涪王笑着摆了摆手,问道:“八将军,数日不见,不知可有改变心意?是否愿意为廷美之帅?” 杨延顺深吸一气,朗声道:“王爷,恕延顺难以从命。” 涪王点点头,龙颜半点波澜未起,似是早已料到答案。 “罢了,不谈此事。那日廷美做寿,八将军曾弹奏一曲《江水吟》,廷美甚是感念。今日为表八郎擂之歉意,廷美愿意为将军奏一曲《英魂叹》!”说着,涪王自石桌旁拉来一张素琴,古香古色,简朴至极,正是当日杨延顺所用的那张。 琴声一起,杨延顺心念一动,如果说自己的琴声满是铁马金戈、列土封疆,那涪王的琴声则称得上是君临天下、气吞山河。但见涪王拨弦弄音,龙口一开,声漫霄汉: 尽吹散,尽吹散。 滂沱雨,无底涧。 涉激流,登彼岸。 奋力拨云间,消得雾患。 社稷安抚臣子心, 长驱鬼魅不休战。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 从头转。 泣血蝇虫笑苍天, 孤帆叠影缩白链, 残月升,骤起烈烈风。 社稷安抚臣子心, 长驱鬼魅不休战。 看斜阳,照大地阡陌, 从头转。 曲罢,杨延顺眼圈泛红,幸而夜色深邃,得以掩盖。涪王则站起身来,背负双手,迎风而立,仰望残月当空,山风吹动龙袍猎猎作响。 “八将军,可知我们脚下的山唤作何名?” “不知。” “此山名为垂天,此亭名为扶摇。” “垂天山,扶摇亭?” “昔年庄子曾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而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传闻大鹏南飞,落于此处,其翼化为山,是为绝顶之峰,故名垂天山。后不知何人又建此亭,名为扶摇亭。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廷美欲大鹏展翅,绝云气,负青天,奈何风之积也不厚,难已矣!” 杨延顺闻言心中明了,却也难以再说什么,只得拱手而立。 涪王似是并没在意,话锋一转,手指左手边的江水道:“此为无底涧,江水湍急,难知深浅,故名无底。”说完又一指右手边的山谷,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这谷名叫伏龙谷,相传五百年前,此处坠一下一条金龙,伏地而亡,故名伏龙谷。说起来此谷还与本王有些关联。” 涪王说到此处,突然笑出声来,随后轻咳一声,讲道:“当年本王初到金陵,听闻此处有一伏龙谷,便欣然往之。怎知谷口处有一出家道人,拦住王驾,对本王说:此谷名为伏龙,实乃不详之意,王驾虽尊,亦不可乱闯,否则定如当年之金龙,亡于此处,化为黄土枯骨。” 杨延顺:“如此说来,王爷便没有进谷?” “非也!本王岂会被此江湖术士诓骗?当即下令进谷,还绑了那道人与本王一同游谷。后来非但没有被伏龙谷镇压,反而有幸在谷内得了一卷天书秘术,练就了伏龙掌法,更得了一把宝剑,名为诛龙剑。”涪王笑逐颜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游谷遇宝的时刻。 杨延顺:“那后来呢?王爷可曾处置那道人?” “没有。”涪王摇摇头,“那道人自从被本王绑了强行带入谷中,便一直脸色铁青,未发一言。后来本王得了天书秘术,又有宝剑在侧,便将他放了。从此本王虎踞江南,经年累月,如今已成龙虎之势!本王手握诛龙剑,又有伏龙掌傍身,你说,何惧东京汴梁之主?哈哈哈,八将军,不事先恭贺廷美吗?” 杨延顺面沉似水,抬头看了看涪王,低声道:“王爷,回头是岸!” “回不去啦!”涪王一挥袍袖,“本王已召集江南各路人马,大军十万之众,聚集金陵城南。只待本王一声令下,挥师北上,直捣龙庭!待本王夺得了大宋江山,定要剑指燕云十六州,马踏辽疆!” 杨延顺:“王爷,攻城略地,抢关夺寨,这谈何容易啊!况且大军无帅,又何谈挥师北上?难不成,您要亲自披挂上阵,征战沙场?” “哈哈,八将军,本王并不糊涂,也明白征战之苦,更懂得兵法战阵变化莫测,若无名将挂帅,一切皇图霸业皆为荒诞!”涪王说完自斟一杯酒,抿了抿唇边。 “不知王爷找的是哪家名将?延顺愿闻其详!”杨延顺向上一拱手,却别过头去。 涪王饮尽杯中酒,良久之后才缓张龙口,吐露出两个名字来。“潘人凤!杨八郎!” 杨延顺闻言虎躯一震,随后立即跪倒在地,“王爷!我师徒二人恕难从命!” 赵廷美冷冷一笑,阴风袭来,声如鬼魅。 “八将军,对不起了,为了江山社稷,廷美只好忍痛割爱,委屈你们师徒了。” ☆、鬼门十三针 辛苦一遭,杨延顺又回到了冲霄楼。 在垂天山上,涪王叫自己回来看看二师父潘美便知他所言之事了。自己不明就里,被涪王带下山,回到了金陵城涪王府。 杨延顺深吸一气,稳稳心神,随后便被人带进了冲霄楼。如同第一次一样,到了第二层,杨延顺才被褪去眼罩,得以视物。环顾四周之后,才发现这里已经大不相同,面前不知何时已经修建好一间牢狱,根根铁栏泛着寒光。四根铜柱伫立在监牢四角。杨延顺小心翼翼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机关陷阱,想必是被人关了总闸。来到监牢门前,没有上锁,拉开铁栓,打开牢门。 “二师父?徒儿回来了。”杨延顺轻声喊道。 没有回应。 杨延顺眉头一皱,难道二师父已经不在这里了吗?不会啊,涪王叫自己来看二师父,又怎么会让自己扑空。思虑之间,就听铁链之声咯咯作响,铜柱之后,绕出一人。 杨延顺一见,心中一喜,快步上前,可刚走了三四步,便停住了脚步。“师父,是是你吗?” 面前这人披头散发,一身白衣血迹斑斑,面容狰狞,双眼血红,喘着粗气。铐住手脚的四根铁链绷得笔直,仿佛拴住的不是人,而是一只断角的苍龙,浑身布满杀气,令人胆寒却步,身边百物俱衰。但的的确确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无疑。 “二师父,延顺回来了!”杨延顺小心翼翼说道。 “八八郎八郎回来了,快快到为师身边来。”话音一落,潘美便如被人抽了骨一般萎下身形,倒在地上。 杨延顺急忙上前,抱起二师父入怀,此时潘美浑身杀气尽散,一双血眼也逐渐清晰。“八郎你终于回来了。” “师父,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涪王对你做了什么?”杨延顺满目泪水,心如刀绞。 潘美咳了两声,答道:“涪王欲起兵造反,奈何军中无大将,你我师徒又誓死不从,他招揽不成,便只好用强了。” 杨延顺不明所言,一双眉头紧锁,似是可以拧出水来,“如何用强?” 潘美颤颤巍巍坐起身来,反手撕开自己的衣袍,露出脊背,“你自己看。” 杨延顺仔细去看,但见潘美脊背肤白,光滑似脂,可却有两颗紫金色的圆点异常醒目,大小如同钢针之尾,用手轻轻一碰,坚硬非常。 潘美眉头一皱,痛的轻哼一声,“别碰,这是金针刺穴,痛入骨髓,非常人所能忍也!” 杨延顺听得冷汗直流,“这这师父,这金针刺穴是何说法?为何用两根金针来折磨你?” 潘美凄然一笑,道:“两根?八郎啊,若是只有两根金针,为师也还挺得住。除了这身后的两根,双足各一针,双臂各两针,头顶一针,下颌一针,下阴一针,前胸两针共一十三针。” “鬼门十三针!”杨延顺吐口而出。 “呵呵,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不愧是我潘美的徒弟。”潘美轻轻一笑,掩盖住了满面的痛楚。 杨延顺:“可可鬼门十三针明明是救人之术,为何为何用它来折磨师父?” 潘美摇了摇头,想要靠在铜柱上,杨延顺见状一把拉过,使潘美靠在了自己怀里,潘美倒也没有反抗,继续说道:“鬼门十三针可以救人不假,但前提是正确运用。人身上的十三鬼穴,分别为鬼封、鬼宫、鬼窟、鬼垒、鬼路、鬼市、鬼堂、鬼心、鬼腿、鬼信、鬼营、鬼藏、鬼臣。若是方法运用得当,以金针刺穴,轻可医痴、癫、痫;重可医疯、狂、魔。可涪王涪王他逆用十三针,倒转了我的十三鬼穴,致使我经脉混乱,阴阳颠倒,五行逆势。你可知有何后果?” 杨延顺听罢只觉摧心剖肝,泪滴如雨,“轻则痴狂,重则疯魔。” “不错!好在涪王才施此法不久,为师暂时还能抵御一段时间,可可为师怕是忍受不了多久,真的好痛好痛啊!”潘美一边说着一边大喘粗气,一双鹰目决眦,满眼滴血,双手如鹰钩虎爪,挠在地上,鲜血淋漓。 杨延顺一把抱住潘美,紧握他的双手,叫喊道:“师父,师父,冷静!冷静!八郎在此,师父不要怕,徒儿在这儿徒儿在这儿。” 潘美挣扎了良久,终是气力一松,倒在杨延顺怀中,缓缓道:“八郎,为师现在还算清醒,可终归会有疯魔的那一天无药可救,无法可医。等到我神志不清之时,怕是只会听从涪王一人指令,这也是他的打算。他想使我统军北上,攻下汴京龙庭,夺了大宋江山。到那时想必我早已不堪重负,难以为用,定会气竭而亡。可涪王他雄心远大,一心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为师死了,接下来受苦的就是你了!涪王是打算用你我师徒二人的身体,造就两个征战沙场的战神,好助他完成皇图霸业啊!” 杨延顺两眼空洞,怀抱着潘美的身躯瑟瑟发抖,“师父我们该该如何是好?” 潘美轻叹一声,“八郎杀了我,在为师还清醒的时候杀了我!然后你想方设法让你的江湖朋友救你出去!唯有此计可行,也算是替为师解脱了,免得我再受这钻心挖腑之痛!” “不!师父,定会有办法医治你的,我带你出去,我们去寻遍天下名医,定会有法子的!”杨延顺怒吼之下,泪洒胸襟。 潘美伸手轻轻抚住杨延顺脸庞,帮他拭去泪水,温柔一笑。“傻孩子,若是有法医治,为师也不会甘愿在此等死。杀了我吧,以免他日我上了战场,杀了大宋子民,造下罪孽,那叫我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太【祖】皇爷呢?” 杨延顺双目如冰,“不!我杨八郎已经不忠不孝,更不会再做弑师此等不仁不义之事!既然师父终会有疯魔的那一天,延顺就陪师父一起等侯。待师父疯魔之后,死在师父之手,延顺无怨无悔,此生亦无憾事!” “哈哈和你大师父一个德行。我潘美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跟对了主子、选对了夫君、收对了徒弟!”潘美开怀大笑,丝毫没有疼痛之意。“八郎,你曾问我,是否对得起二十余年前北汉的太原太守银面韦陀王子鸣!为师今天就给你讲一讲当年的事吧。” ☆、后会无期 北汉,其实是五代十国中相对最为贫弱的一个,只占有十一个州县,但却有黄河、汾河、五行山相拱卫,号称“表里山河”,易守难攻。北面是辽阔草原,容易补充战马,加之其寄居在大辽契丹族的羽翼之下,作为辽国与中原政权的战略缓冲,受到百般庇护。况且北汉本身也确实足够顽强,后主刘继元手下虎将无数,当年的杨继业、呼延赞等人亦在其帐下听令。 话说北汉地界的五行山上,有一道观,隐匿山林,与世隔绝。道观的主人叫长发道人雪竹莲,雪竹莲手下有三个徒弟,名叫曹彬、王子鸣、潘美。 大徒弟曹彬为人厚重,谦谦有礼,对上待为人父,尊敬孝顺;对下如同长兄,宽容礼让。他学了一身武艺,稳扎稳打,兵法战阵之能,乃是三人当中最为厉害的一个。 二徒弟王子鸣英雄气概,聪明绝顶,智勇无双,嫉恶如仇。但时常目空一切,眼高于顶,又性情暴烈,执拗非常。 三徒弟潘美一表人才,伶牙俐齿,惠外秀中。但为人乖戾,性格怪诞,加之排行最小,倍受师父和两位师兄的爱护宽容,骄纵成性,跋扈桀骜。 师兄弟三人终年累月在山上与老师雪竹莲修行,很少与外界接触,久而久之,三人渐生情愫。 王子鸣对师兄曹彬乃是敬重之情,可对师弟潘美却情非一般,年少的他并不知如何隐藏这份情感,故而表现得异常激烈。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潘美始终对他提不起兴趣,一颗心都在大师兄曹彬的身上。可往日里学起兵法战阵如痴如醉的曹彬,对于情感二字一窍不通,呆头呆脑,十分古板。加之曹彬明知王子鸣对潘美有意,便不敢过多与之往来,故而经常惹怒潘美,气得他直骂曹彬为呆头鹅。 师兄弟三人各怀心思,老师雪竹莲也佯装不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偏袒谁都不好。况且儿女儿儿情长,当老师的也不好出面,只能一笑了之,让他们自己解决。 话说这一日潘美又缠着曹彬讲说兵法,王子鸣在一旁看不下去,越看越气,好似打翻了醋坛一般,便起身出了道观,在山间漫步,舒缓心情。偏偏天意弄人,无巧不成书,王子鸣路遇一人,此人衣着华贵,却慌慌张张,顺着山路急跑而来。 王子鸣出于好奇,便伸手拦下了那人,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你为何如此惊慌?难不成有人追杀你吗?” “虎!有老虎!快救寡人!”那人手拄着长剑,不住喘息,面如白纸。 原来此人正是北汉后主刘继元,他出宫狩猎,来到五行山,却不巧遇到山中猛虎。禁军统领在山下驻扎,身边只带了些内侍太监,一见猛虎吓得都瘫倒在地。可说来也奇怪,猛虎不管别人,专奔刘继元而来,吓得刘继元打马就逃。可他不认路,慌乱之中钻进了荆棘丛生的黑松林,马被绊倒,把他摔了出去。刘继元爬起来就跑,一路手拿长剑劈枝砍叶,可算冲出了黑松林,正好见面前一条小路,便沿路奔逃。 再说王子鸣,一听说有猛虎伤人,当即收住气息,紧握双拳,耳间就听一阵怪风刮来,“嗷呜”一声,一只斑斓猛虎跳出丛林,虎踞小路正中,望着两人面前而来。刘继元吓得急忙躲在了王子鸣身后,王子鸣却是咯咯一笑,“畜生,早就听说你伤人太甚,今天撞到了爷爷手里,就等死吧!”说着王子鸣扑身上前,空着手与猛虎战在一处,不消几个回合,就把猛虎打死在路边。王子鸣冷哼一声,又来安慰刘继元。 刘继元看得眼睛发直,缓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这时山下的禁军也闻讯赶到,刘继元表明了身份,拉着王子鸣的手,亲切说道:“壮士,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救,寡人恐怕早就葬身虎口了!寡人看你英雄气概,武艺超群,不如跟寡人回宫,封你为领兵大将,不知意下如何?” 王子鸣得知这是北汉的皇帝,急忙跪倒磕头,但却婉言谢绝了,“多谢皇上赏识,只不过我在山上跟老师学艺,此时只是出来散心,若是这跟皇上走了,岂不是对不起老师多年的栽培之恩?不若让我回去请示他老人家,老师如果应允,我便下山追随皇上。” 刘继元一听,说的很有道理,并且看得出这是一个重情重义、尊师重道的人,便答应了下来。随后解下腰间玉带,交给王子鸣,说道:“壮士,你是寡人的恩人,救命之恩永生难忘啊!你拿着寡人的玉带,回去请示你的老师。无论你何年何月来找寡人,只要寡人一见这条玉带,就会想起你的恩情,到时定封侯拜将,以报大恩!” 说完,刘继元带着禁军走了,王子鸣则拿着玉带,兴高采烈地回了山上道观。他本想马上去找老师雪竹莲,但是转念又一想,老师最近身体有恙,上了年纪了,需要多休息,我何不先找师兄弟商量一下,再一同去跟老师说呢。想到此处,王子鸣便去找曹彬和潘美。 恰巧潘美也出了道观去山间挖草药,给老师调理身体,只剩下曹彬在书房研读兵书,王子鸣便先对曹彬说了这件事。他说了前后的经过,最后又说道:“师哥,不如你我师兄弟三人同去投奔刘继元,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定会给咱们哥三封侯拜将,咱们一起保了北汉,岂不是好事一桩!到时候领兵征战沙场,名扬天下,也给咱们的老师增光啊!” 曹彬一听此话,沉默半响都没有搭言,因为他心里并不愿意。可王子鸣不知其所想,见他不吭声,便一再追问。曹彬无可奈何,只好如实回答。“子鸣,我并不赞同你的想法,也不愿意跟你下山辅保北汉的刘继元。” 王子鸣闻言一愣,师兄头一次这么果断地拒绝人,便问起原因。 曹彬便开口解释道:“一来,是你救了刘继元,你是刘继元的恩人,刘继元给你封侯拜将,合情合理。可我和人凤不是刘继元的救命恩人啊。若是凭借这一点拜为大将,恐怕有人不服,而且我自己心里也难以接受,明明可以靠本领官拜大将,为何还要靠关系呢?想必人凤也不会愿意的。” “二来,刘继元不是什么有道的明君!北汉国年年向大辽进贡纳税,寻求庇佑,此乃汉人的耻辱!我曹彬又怎能跟着这样的主子呢?况且刘继元根本没有一争天下的心思,更没有那实力。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宁愿给一争天下的明主牵马执鞭,也绝不为此等昏庸无能的人统兵打仗。” “三来,老师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们做徒弟的又怎么能在此时撒手不管,自己下山谋求富贵呢?那还是人嘛?总之,你不要再提此事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曹彬继续低头看书,不再去理王子鸣。王子鸣年轻气盛,性情暴烈,根本听不进曹彬所言,被拒之后,心中有气,便道:“你爱去不去,不去拉倒!我去找人凤,我带他去北汉!”说完就要走。 曹彬一听此言,眉头一皱,面色不悦,阻止道:“你要去就自己去,不要扯上人凤,我不会让你带他去辅保刘继元的!” 一提到潘美,王子鸣的气就更不打一处来,当即一拍桌子指着曹彬的鼻子骂道:“曹子昂!你天天霸占着他,现在我有了好的出路带他一起去享福,你还阻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什么有道的明主无道的昏君,全是借口!你就是想一人独占人凤!” 曹彬听罢气得横眉冷目,王子鸣依旧不依不饶,“曹子昂,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有胆量的咱们屋外比武,你赢了我扭头就走,再也不管你和人凤。我要是赢了,我就带他走,你不准阻拦!” 曹彬满腔怒火,好容易压了下来,咬牙切齿,“好啊,王子鸣,既然是你无礼在先,那做师兄的今天就教训教训你!” 说罢,二人一同跳出屋外,王子鸣掣一杆银蟒枪在手,曹彬倒提九耳八环太阴刀,二人对望两眼,随后便战在一处! 话说一刀一枪打了有七十回合,不分胜负,但却已分了上下高低。曹彬毕竟是大师兄,他的刀法比王子鸣的枪法稍微高了一些,但他为人宽厚,虽然心有怒气,可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平日里好像一家人一般,虽然闹了点别扭,但终归是自己人。所以曹彬处处留情,每招每式都点到为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伤了王子鸣。王子鸣自然知道曹彬在让着自己,反而使他更加恼怒,掌中银蟒枪越发的凶狠,招招不离曹彬哽嗓咽喉。偏巧这时候潘美采药归来,一回道观就看见曹彬和王子鸣打斗在一处。 只见王子鸣招招狠毒,曹彬只守不攻,渐落下风。潘美心生怨恨,也没弄清缘由,从旁边兵器架上抬起自己的八卦透龙劈水刀就向王子鸣砍来。王子鸣本来一门心思都在曹彬身上,根本没注意潘美已经回来了,而且背对着潘美,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劈来的大刀。曹彬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他忙大喝一声“子鸣小心!” 王子鸣一听,心知坏了,这才察觉到身后恶风来袭。亏得他年轻气盛,猛然间双足发力,向前窜出两步远。不过还是慢了一拍,被潘美的刀尖划到了,从右肩斜着划到了左腰,一条血痕立现,染红了整背的衣衫。 王子鸣背后一痛,踉跄着摔倒在地,反手一摸,伤口差不多半寸。王子鸣心如刀割痛啊,自己仅仅是被刀尖划了一下就这么深的刀口,如果没有躲开呢?恐怕以这一刀的力度,自己定然有死无生。人凤啊人凤,想不到你居然对我也下死手啊! 王子鸣拄着枪站起身,眼含热泪看了看面前的两人,一拱手,“师哥,人凤!后会无期!” 说罢,王子鸣提枪下山,投奔了刘继元,一去不返。曹彬只得带着潘美跟老师雪竹莲讲说经过,雪竹莲听罢又气又心疼,本就已在弥留之际,终是一口气没上来,溘然长逝。曹彬和潘美心中带着愧疚,在五行山上为雪竹莲守孝,一守就是三年。三年过后,二人相伴下山,投奔了明主赵匡胤,随他征南扫北,结束了五代十国的战乱,为大宋江山立下赫赫战功!而后,曹彬被太【祖】皇爷恩封开国王,潘美恩封通武王,二人名动天下! 至于银面韦陀王子鸣,则在北汉亡国之后,自刎于太原城下 ☆、清风大剑 冲霄楼内,潘美躺在杨延顺怀中,淡淡说道:“若是问我可曾对得起王子鸣,我会说,在五行山上的那一刀,是我对不起他。但太原城下,我不后悔,两军对阵,各为其主。八郎你可会怪为师,逼死了你生父?” 杨延顺猛然回过神来,“师父你刚才问什么?” 潘美:“你可会怪为师,在太原城下逼死了你的生父?” 杨延顺思虑良久,才答道:“师父,其实王子鸣不是我生父。我不是他的儿子。” 潘美面容一惊,“什么?你说什么?” 杨延顺长叹一声,便将自己远征西域,遇到了南兜王文桀之事讲给潘美听,又说了当年太原城破,王子鸣的副将,也就是自己的生父文锦文颜台移花接木一事。说罢,杨延顺跪在潘美跟前,“师父,徒儿今日才讲出实情,是怕是怕师父知道我是文颜台之子,便不再。” 话还未说完,潘美将其揽了过来,“傻孩子,王子鸣是不是你的生父这都不重要。耶律休哥说的对,你就是杨八郎啊,是为师的好徒儿!”随后又道:“好一个太原副将文颜台,王子鸣有如此忠心耿耿的手下,想必他离开我们之后,也过得不差。” 说完,两人相依,靠在铜柱旁休憩,其间潘美又发狂了数次,幸而有杨延顺在侧,及时的唤醒了潘美。也不知楼外过了多久、明月升起几次,两人终是劳累过度,依偎睡去。 冲霄楼外,白衣如洗,一把宝刀反射着月光,凄凄寒,冷森森,佩刀的那人俊美姿容,抬目看了看冲霄楼,咬着银牙,“八郎,大哥来了。” 此人正是锦毛鼠白玉堂!原来,自涪王掳走了杨延顺,八郎擂一片大乱。金枪镖局的太保们、大五义,以及他们请来的人,包围了八郎擂的后台,把后台的镇擂官们统统抓住,一个都没走漏,却硬是问不出是谁劫走了杨八郎,因为谁也不知道是涪王来了。再后来,五太保常天庆说道,“莫非是涪王亲自来了?以涪王的身手,掳走杨八郎也不是没有可能!” 常天庆的假设得到了大伙的肯定,除了涪王,想必也不会再有别人抢夺杨八郎了。故而,老少英雄们只得放了镇擂官,打道回府。对于这些镇擂官,白玉堂本来不想放,可是又不能全都杀了,关还关不住,都是江湖上混了多年的贼,谁看得住他们呢,索性就都放了。 再说众人拥着白衣神童小剑魔回了秦家老店,受伤的疗伤,口渴的喝水,饿肚子的吃饭,大伙都十分沮丧,本来以为能救出杨八郎,结果无功而返。休息一夜之后,蒋平蒋则长带着大伙商议对策,先派出九太保雷震雷鹏飞潜入涪王府,探查到杨八郎果然又被关进了冲霄楼。接下来的几日,众人商议如何才能攻破冲霄楼,救出杨八郎和通武王,可是商议了几日,始终是没有结果。为什么呢?冲霄楼谁也破不了,没那个本事。想请来白玉堂的老师西洋剑客夏玉奇,可是山高路远,等请来老剑客又不知道何年何月了。况且老剑客年岁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经得起折腾,故而一时间陷入僵局。 放下旁人不说,单表美英雄白玉堂,白玉堂这些日子上了很大的火,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为什么?心里担忧着二弟杨八郎!当初以为八郎擂就能把他救回来,可谁知道辛苦一遭,无功而返,还折了于氏父子,三人至今还在床上躺着,下不了床。更可气的是自己根本没机会登台,没出上一点力。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和臭豆腐冯渊都上了台,打了擂,和八郎讲了话,自己却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怕是二弟还以为我这个做大哥的不够情义,根本没来呢。 白玉堂越想越气,本来他就是心高气傲的人,加上众人都想不出办法,自己更是上火。从扬州到金陵,这一路的祸事最根本的原因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新婚之夜若是自己留了下来,便不会使三弟颜查散被人掳走,更不会有二弟杨八郎单骑赴金陵的事。思来想去,白玉堂一咬牙,暗下决心,我就算是死,也得死在救二弟的路上,绝不能在秦家老店窝囊死!今夜三探冲霄楼,不成功,便成仁! 是夜,白玉堂紧趁利落,收拾周身上下,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一个人悄悄离了秦家老店,进了金陵城,潜进王府,来到冲霄楼前。冲霄楼仍然是没有守卫,白玉堂推开楼门,向内观瞧,大厅中央的石台仍在,台上的腾龙栩栩如生,龙目微张,龙首高抬,龙口之内吐出两条碗口粗细的铁链。铁链一头深【入】龙身,另一头挂着两个铁环,耷拉在龙口之下。 一切都如同第一次来时一样,白玉堂仍旧投石问路,百般小心,走进了冲霄楼。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白玉堂处处不敢大意,排除了千难万险,终于来到了中央石台。看着台上的石龙,白玉堂咽了咽口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两个铁环。紧接着双臂一教劲,咬着牙关,将两条铁链拉出,耳边只听咯吱咯吱的响声,机关运作,突然“咔”的一声,铁链拉不动了,所有的响动也都消失,冲霄楼内一片寂静。 白玉堂终于长舒一口气,冲霄楼的机关总闸破了,这楼就此便是一座死物啦!想到这儿,白玉堂按了按腰间的大夏龙雀刀,看准了楼梯的方向,迈步就要上二楼。走出一步,两步,三步,突然就听身后“嘎巴”一声。 “咦”,白玉堂扭身去看,就见那台上的石龙龙口张开,紧接着把两条铁链吸了回去,机关总闸又启动了!白玉堂心说大事不好,祸到临头,脚下翻板一翻,白玉堂栽进陷坑,坑内四周顷刻间射来无数飞镖,镖上淬了毒液。而坑下则是一张铜网,网上布满了小片刀,刀尖冲上,只要人掉下来一挣扎,整张铜网立即合拢,将人裹在里面,除非是个铜铁做的身子,否则绝无活下来的可能! 白玉堂一声悲呼:“吾命休矣!” 在这紧急关头,突然从坑上跳下一人,未等看清人影,便见一把金刚铁伞撑开,横扫一圈,挡住了飞来的毒药镖。随后那人一伸手,揽住白玉堂的腰,脚下一点铜网的刀尖,非但没有被扎穿,反而立在了刀尖之上。铜网一受力,立马合拢,那人却借势弹了出去,怀抱着白玉堂跳出陷坑,紧接着足不点地,飞出了冲霄楼。 刚一出冲霄楼内,那人就猛然把白玉堂往地上一摔。白玉堂惊魂未定,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急忙跪倒在地,纳头便拜,“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话音刚落,就见那人扬起右手,“啪”的一掌正打在白玉堂脸上。“混账的东西,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我来,今夜焉有你的命在!” 白玉堂一听此话,也顾不上被打的脸了,急忙抬头去看,就见面前这人与自己打扮的一般无二,白衣白裤,一身干净利索,手拿一把金刚铁伞,背后斜背着一把大宝剑名叫纯钧,这这人自己太认识啦!白玉堂都不用看脸就知道是谁,只见他抱住那人的大腿,硬挤了几滴眼泪,“大哥哈哈,你怎么来了?你来了就好了,快帮我破了这该死的冲霄楼,我被它欺负惨啦!” 书中代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与白玉堂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江湖人称清风大剑,白金堂是也!原来,白家共有兄妹三人,大哥白金堂,老二白玉堂,三妹白凤棠。其中白凤棠跟着金枪镖局的于台文游历江湖,而两个兄长则一同拜在了西洋剑客夏玉奇的门下。夏玉奇精通机关埋伏、陷阱暗器,写下了四本书《春》《夏》《秋》《冬》,全都是破解和建造机关的方法以及原理。白玉堂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只读了前三本就觉得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了,再也不用惧怕天下的机关埋伏了,便独自下山闯荡江湖,没想到在冲霄楼碰了钉子。而他大哥白金堂却正好相反,白玉堂有的优点他也有,白玉堂的缺点他都没有。所以白金堂老老实实在山上跟老师学艺,熟读四本书,反复钻研,那能耐比白玉堂高的不是一点半点。白玉堂自己也心知肚明,故此才死皮赖脸的求大哥出手帮忙,破此冲霄楼。 再说白金堂,见自己的二弟白玉堂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大腿耍赖撒娇,心说都是大五义的那四个耗子给惯得,想要再出声责怪也不可能了,便搀扶起白玉堂,说道:“我跟着你好几天了,你的事我一清二楚,等回去了再跟你算账!先说眼前这座冲霄楼,你一直认为机关总闸是那石台上的石龙?” 白玉堂闻言瞪着一双美目,脸上一阵茫然。 “啊?难道不是吗?” ☆、兄弟齐心 清风大剑白金堂看着自己的弟弟白玉堂不住摇头叹息,“唉!你小子从不肯好好读书,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呢?老师的四本书你读了三本就以为天下无敌了吗?知道你为什么破不了冲霄楼吗?” 白玉堂被一顿呵责,哪里还敢还口,只得无奈摇摇头。白金堂用手指一点白玉堂的脑袋,气道:“因为你没读第四本!这冲霄楼本就是咱们恩师西洋剑客夏玉奇建造的,老师把冲霄楼的大小机关、暗器埋伏以及总闸开关,原原本本、一丝不差地记在了第四本《冬》上,可你小子就是没当回事!碰钉子了吧!” 白玉堂一听,心花怒放,“这冲霄楼是咱老师建的?哎呀,我差点死在老师手里啊!” “你还有脸说!”白金堂作势又要骂人。 白玉堂急忙一把抱住大哥的胳膊,“快告诉我机关总闸在什么地方吧?你一定知道对不对?救人要紧啊大哥!” 白金堂压下心中火,拍了白玉堂的脑袋一下,随后手向夜空中一指,“你看那是什么?” 白玉堂闻言望去,隐隐约约就见有两条铁链架在空中,铁链一头正连在冲霄楼楼顶,另一头则连在冲霄楼左右两边的八角亭上。两个八角亭皆建在土山之上,居高临下,仿佛是冲霄楼的两座门神。白玉堂看罢是一阵汗颜,其实他早就发现了这两座八角亭,只不过根本没把它们和冲霄楼的机关总闸联系起来,以为仅仅是涪王为了好看才建的这两个亭子。 白金堂低声说道:“你我一左一右,同时斩断铁链。”说罢,转身腾空跃起,施展陆地飞腾的功夫直奔左边的那座八角亭。” 白玉堂也急忙施展轻功奔右边的八角亭,二人的轻功不相伯仲,皆可横跳江湖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又何况这小小的八角亭呢!等到二人都跳上了八角亭顶,白玉堂从腰间抽出大夏龙雀刀,白金堂从背后抽出纯钧宝剑。两道金光一闪,二人执刃在手,对望一眼,心有灵犀,对准两条铁链砍下。“呛啷啷”两声,两条铁链尽皆被斩断。 再说白玉堂,断了两条铁链,心中这个兴奋劲别提了,脚下一运力,从八角亭上飞下,直奔冲霄楼楼门。清风大剑白金堂在一旁看得清楚,白玉堂就像离弦之箭,‘嗖’的一下便射向了冲霄楼,气得他咬牙切齿,也急急忙忙飞下八角亭,企图拦下白玉堂。可白玉堂毕竟是先走了一步,白金堂慢了半拍,也不敢高声呼叫,怕引来王府护卫。眼看着白玉堂就要登门进了冲霄楼,白金堂只好从打出一支袖箭,一扬手,“嗖”射向白玉堂的发髻。 就见这支袖箭以极快的速度赶上了白玉堂,正好击中白玉堂束发的玉簪,一声脆响,白玉堂簪断发散,而那袖箭未停,直射进冲霄楼门柱内,入木三分。白玉堂被吓得浑身一颤,一看是大哥的袖箭,不明就里,急忙转过身来,哪成想刚回过身,眼前就是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白玉堂知道这是白金堂的巴掌,也不敢躲,“啪”的一声,正打在脸上。“大大哥,怎怎么了?” 白金堂眉头紧锁,眼中怒色正盛,手指着白玉堂,骂道:“玉堂啊玉堂,你可气死我也!” 白玉堂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跪在大哥面前,低头不语。 白金堂:“你是不是以为断了那两根铁链,便是破了冲霄楼总闸?” 白玉堂心中一翻,“不不是吗?” “啊呸!”白金堂气得虎目圆瞪,“你小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幸亏老师没在,老师要是在这,得被你活活气死!白教你这么多年啦,你一点没学会!” 说完,白金堂扭身就走,“你小子自己破吧!死里面算了,就当是老师清理门户啦!” 白玉堂见状急忙起身去追,一把抓住白金堂的手,“大哥,小弟错啦!你别走啊,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啊?”说着跪倒在白金堂跟前。白金堂往左走,他往右跪,白金堂往右走,他往左跪,挡得严严实实。白金堂气急败坏,想要从他身上迈过去,还舍不得,终是一声长叹,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白玉堂见大哥不走了,急忙起身赔情,“大哥,小弟错啦,决不再意气用事,一切都听大哥的安排。求大哥看在你我一母同胞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帮帮小弟的忙。我保证,破了冲霄楼,救出人,待到此间事了,我就跟着大哥重回山上见师父,熟读经典,潜心钻研,绝不再目空一切,自以为是!” 白玉堂说罢一拱手,对着白金堂一躬到底,白金堂哀叹一声,扶起自己弟弟,说道:“玉堂,不是大哥我不讲理,只不过实在是担心你的安危啊!你的性格太傲了,急躁冒进,听不进人劝,常年行走江湖,早晚要吃大亏的。就拿这次来讲,若不是大哥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你,你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话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有何颜面去见死去的爹娘啊!” 说着,白金堂眼圈一红,好悬没落下泪来。白玉堂也臊得满脸通红,“大哥,小弟知道错了,为今之计,还是先破楼为好!” 白金堂点点头,道:“书上说,这冲霄楼的总闸分为三段,两小一大。小的那两个就是被咱们斩断的两条铁链,不过这远远不够。常人都会以为总闸在那石龙,稍聪明点的会以为在那两条铁链,可如果另一段大的总闸没有破坏,贸然进了冲霄楼,还是有死无生啊!” 白玉堂听得冷汗直流,心想幸亏大哥来了,否则今夜自己死一百回都不够啊。想到这,白玉堂急忙问道:“大哥,不知第三段总闸在哪里啊?” ☆、大破冲霄楼 冲霄楼下,白金堂拉着白玉堂的手说道:“书中说,老师建好了冲霄楼,不过涪王却没有让他来埋机关总闸,而是另有安排,找了别人来埋。看来,涪王早就留了一手,不过却已被我探查出来了。”说完抬手一指冲霄楼,“喏,就在冲霄楼后!” 说完,白金堂迈步就走,白玉堂紧随在身后。两条白影穿墙过院,跳到了冲霄楼后的一个跨院内。白玉堂抬眼一看,就见这个院内有一个小庙,庙内灯光闪烁,隐约有人声传来。 白金堂冲着白玉堂使了个眼色,兄弟俩踮着脚尖轻轻来到小庙窗前,洇湿手指,点破窗纸。二人往内望去,就见庙内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酒食。酒桌前,一僧一俗,那个僧人是个胖大的老和尚,看年纪在六十岁上下。那个俗家也不瘦,长得黑不溜秋,满脸的骚皮疙瘩。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交谈,就听那胖和尚说道:“这个三手真人刘道通真不是东西,教唆涪王派我来看守这么一个死物,这不是大材小用嘛!天天憋在这里,真叫我难受啊!” 白玉堂一听,看守东西?不用说,定是机关总闸,看来大哥所言非虚啊!然后继续偷听,就听那个俗家人说道:“可不是嘛!甭说佛爷您这么高的身份,就算是我,那也是一流的高手啊!堂堂陆家堡的二堡主,黑面阎罗陆旋,居然也被派到这儿看守这个死物,真是气死咱爷们啦!” 胖和尚抿了一口酒,道:“算了!反正你我在此也落得清净,正好没人来烦,而且也算功劳不小。”陆旋也急忙应和,白玉堂听到此处,便想与大哥白金堂商议一番,不曾想刚一转头,就见白金堂已经推门而入。白玉堂一愣,随即一想,罢了,便是我兄弟二人直接杀进去又能如何,想罢便跟随着大哥走进屋内。 屋里的两个人正喝着酒,一见有人推门而进,都是一愣,胖和尚放下酒杯问道:“你们两个是谁?干什么来的?” 白金堂轻轻一笑,向上一拱手,答道:“佛爷,我们哥俩受王爷所托,来给您二位送点好东西。” 胖和尚闻听此言眉头一皱,“可是我怎么不认识你们俩啊?” 白金堂:“这不奇怪,您老那么高的身份,怎么可能认识我们这些小喽啰呢,不过我们哥俩却是认识您呀!” 胖和尚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带来了什么好东西?” 白金堂神秘一笑,凑到跟前,“佛爷您上眼瞧!”说着手往怀中掏了掏,随后向前一递,胖和尚也没防备,也向前凑了凑。哪成想白金堂一扬手,射出一支袖箭,正中和尚的脖颈,扎进去一寸,胖和尚临死也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像铜铃,“窟通”一声,栽倒在地。 原来,这个胖和尚不是一般人,白玉堂不认识他,但是白金堂认识,他知道这个和尚不好惹,乃是小西天金堤寺的僧人,叫花面如来法空!如果真动起手来,想要打倒他并不太容易,所以白金堂用了暗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虽然说不太光彩,可是此时破楼救人要紧,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再说一旁的黑面阎罗陆旋,一看法空死了,急忙摸起桌边的三叉鬼头刀,刚要动手,白玉堂的大夏龙雀刀已经搁在他脖子上了。 白玉堂手握宝刀,双眉倒竖,“不要动!动一动,要你的命!我问你,你们两个在这看守什么?” 陆旋还想耍心计,假装不知,答道:“大爷,小的只是受命跟那大和尚一起看守东西,可是看守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啊,大和尚没告诉我!” 白玉堂冷冷一笑,手中宝刀一拉一推,像是锯木头似的在陆旋脖子上锯着,“你还嘴硬?” “哎哟哟!爷爷饶命啊,我说我说,我们受命看守冲霄楼的机关总闸啊!”陆旋哪还敢撒谎,当即吐露实情。 白玉堂:“那机关总闸藏在何处?” 陆旋:“就在身后的夹皮墙中。” 白金堂闻言踹倒了夹皮墙,就见墙后有一个铁磨盘,足足有桌子面大小。铁磨盘的下面是纵横交错的铁弦,四通八达,粗细不一,粗的有人的胳膊那么粗,细的也有小手指那么粗。白金堂看罢之后,剑眉一竖,骂道:“好小子你居然说谎,这哪是什么机关总闸,分明是骗我,你简直是找死!”说完一抽纯钧宝剑,当场刺死了陆旋。 白玉堂一愣,忙问道:“大哥,难道这不是总闸吗?” 白金堂擦擦剑身上的血,答道:“这是总闸,我只不过是找个借口杀人罢了。”说完,招呼白玉堂,二人一齐来斩这些通往四面八方的铁弦。好在二人手中的都是宝家伙,切金断玉,削铁如泥,不出片刻,尽皆斩断,破了机关总闸。 白玉堂终是长抒一气,笑道:“大哥,现在可以去冲霄楼救人了吧?” 白金堂点点头,白玉堂转身就走,却又被拉了回来,白金堂一指那根最粗的铁弦,道:“不必再出去了,沿着这根总弦,就能到冲霄楼底。” 白玉堂一看,果不其然,沿着铁弦的方向有一条暗道,兄弟二人迈步便走,等到走到了尽头,就见一处地下石室,头上有一块翻板。二人从下面顶开翻板,纵身跃了上去,正是冲霄楼的一楼正厅中央,旁边就是那座石龙。白玉堂一看这座石台就来气,飞起一脚,将石龙踹进翻板下的石室,摔得粉碎。 白金堂:“玉堂,现在可以上二楼救人了,不过你要小心,那个楼梯不能走。” “哦?为什么?”白玉堂问道。 白金堂:“如果咱们只是关了总闸,那么楼梯可以走。可是咱们毁了总闸,冲霄楼所有的机关都成了死物,唯独这个楼梯启动了自毁装置,只要一踏上楼梯,立马从四周射出硫磺火石,冲霄楼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与闯入者同归于尽!” 白玉堂听罢冷汗直流,老师太厉害啦,居然能建造出这样一座机关楼。幸亏我哥俩是老师的得意弟子,否则绝对破不了它,更不要说旁人啦!随后又想,既然楼梯走不了,那只有走楼梯的扶手啦! 想罢,白玉堂来到扶手前,纵身一跃,头朝下,脚朝上,双手支撑在扶手上,使了一招“蝎子倒爬城”!两只手向上倒腾,就这样爬上了二楼。 白金堂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心说玉堂啊,我做哥哥的太了解你啦,一路之上你被我训斥,心中不服,脸上无光,所以用了这么一招蝎子倒爬城。你就是想显示显示自己也是有绝技在身的,怕我小瞧了你嘛!哈哈,亲哥俩你还跟我扯这个里格啷,想要压我一头,你真是太傲啦! 白金堂笑罢,心说算了,我让你一招,好让你心里头好受些,权当是我不如你罢了。想罢,纵身跃上扶手,使了招‘登萍渡水’,规规矩矩、稳稳当当地上了二楼。哪知到了二楼一看,兄弟俩都傻了眼 ☆、君臣相别 冲霄楼二楼,锦毛鼠白玉堂和清风大剑白金堂站在楼梯口,皆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二楼一片狼藉,一人浑身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但见这人双手双脚都有半截铁链,想必原来是锁住的,只不过被他挣开了。再看这人身下,还有一人,两人扭打在一处,准确说,被骑在身下的那人根本就没有还手,只是任由身上的人拳脚相加。 白玉堂仔细观瞧,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是浑身一震,那个被骑在身下挨打不还手的人,正是自己的结义二弟,杨平杨延顺! 看到此处,白玉堂怒从心中起,当即凌空一脚,踹倒那披头散发的人,紧接着忙去扶杨八郎。而那被踹倒的人,也立即起身反扑,白金堂欺身上前,与其战在一处。 却说杨延顺被白玉堂扶起,看了半天,才认出来,“大哥,原来是你来了啊!” “二弟,你怎么不还手啊?气死我也,我去杀了他!”白玉堂看在浑身伤痕累累的杨八郎,心疼万分。哪只杨延顺却一把抓住他,“不要,为人子弟,若是还手打师父,岂不是欺师灭祖?” “啊?这这是你师父?”白玉堂惊道。 杨延顺:“不错,正是我的恩师,大宋朝的通武王,潘美是也!” 白金堂在一旁听见,也是一惊,手下急忙留情,不敢再出全力。不过这通武王却如疯魔一般,根本不肯罢休,甚至不顾死活,不知深浅,根本不避剑锋,硬往剑尖上撞。白金堂加了百倍的小心,生怕一个不慎,伤了通武王。 白玉堂也看出来端倪,急忙问道:“二弟,你师父怎么了?” “唉!”杨延顺一提到此处就觉心如刀割,“我师父他他被涪王逆用鬼门十三针刺穴,倒转了十三鬼穴,已经已经入了疯魔!” “看来已经救不回来了,难道要我杀了他吗?”白金堂边打便问。 “不!不要伤害他,他是我的师父,是唯一一个还认我的亲人,不要杀他!”杨延顺跪在地上,雨泪双垂。 “那可如何是好?”白玉堂心急如焚,“要不咱们先走吧,通武王怕是带不走了。” 杨延顺一听此言,面如土灰。 于此同时,忽闻冲霄楼外有人高呼,“楼上的,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滚出来投降,否则我们放火烧楼了!” 白玉堂急忙到窗边一看,只见无数的官兵包围了冲霄楼,灯笼火把照的通明。官兵手中尽皆拿着火箭对准冲霄楼,怕是只等涪王一声令下,就要射了上来。 “大哥,怎么办?”白玉堂一边掺起杨延顺一边问道。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3节 “此地不宜久留,快带杨八郎下楼,否则涪王下令放火箭,咱们都得葬身火海!”白金堂说完便引着潘美来到窗前,紧接着率先跳下楼去。潘美一见,也不犹豫,纵身一跃,也跟着跳了下去。 白玉堂则架着杨延顺,嘱咐道:“二弟,抱紧我,咱们也下去。”说罢,施展轻功,带着杨延顺跳下冲霄楼。 冲霄楼下,涪王赵廷美看着面前的四个人,最终把目光落在潘美身上,随后嘴角一勾,“成了!哈哈,人凤,退下来吧!” 赵廷美一发话,原本疯魔的潘美突然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来到涪王跟前,喘着粗气,一言不发,冷冷看着杨延顺等人。赵廷美不禁拍手大笑,“哈哈,看来本王功成之日就在不远,八将军,难道你还执迷不悟吗?” 杨延顺看着自己的师父如今已经完全沦为涪王的傀儡,不禁心中悲痛。只见他摇了摇头,叹道:“王爷,执迷不悟的不是我,是你呀!” 涪王突然面容一变,袍袖一挥,两手一背,冷面如冰,“杨八郎,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凭这两个家伙,就能救出你吗?” 白玉堂一听此话,血气上涌,当即拉刀跳了过来,“王爷,你说此话是何意?难不成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哈哈,白玉堂,你的确功夫了得,但是和本王比起来,终究还是差点。”涪王揶揄一笑,随后又看了一眼白金堂,“这位看起来还算有点本事,别废话了,一起上吧!”说完,涪王甩掉龙袍,亲自走上前来,双掌一晃,亮了一招夜叉探海式。 白玉堂钢牙一咬,就想要上前,却被白金堂轻轻一拍肩膀,“玉堂,千万别大意也别逞能,眼前之势对咱们很不利,咱兄弟还是一起上,能打就打,打不了想办法带着杨八郎逃!” 白玉堂被白金堂一提醒,这才冷静下来,的确,此时敌众我寡,不能大意,而且还要保着二弟顺利逃脱。想罢,白玉堂重重一点头,兄弟俩一刀一剑,左右夹击涪王赵廷美。 再看涪王,双掌一分,毫不畏惧,一双肉掌对战两把宝刃,丝毫不落下风。涪王所恃的便是一十八式的伏龙掌,此掌法罡风凛冽,硬气逼人,施展开来有阵阵龙吟之声。加之涪王本身就是龙体贵胄,王者之风,霸道之势,大大提升了伏龙掌的威力,一时间气势难挡。再说三人打至四十回合,白玉堂就觉得大事不妙,打还打不过,走还走不脱,涪王果真是高深莫测。 就在此难解难分之时,突然冲霄楼后有一人高呼,“玉堂莫怕,雄飞来也!”紧接着寒光一道,斜刺劈来,直奔涪王面门。 涪王双掌一合,凌空夹住宝剑巨阙,随后又一松双掌,借势退出两丈,定睛观瞧,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御猫展雄飞! 展昭一来,白玉堂信心倍增,三人合力,两把宝剑夹着一把宝刀,大战涪王赵廷美。再看涪王,真是不含糊,一招紧跟一招,一招快似一招,龙吟之声不绝如耳。而白玉堂三人,则是处处被动,好在三人各有宝刃,一把纯钧,一把巨阙,一把大夏龙雀刀,攻守兼备,优势互补。 又过了三十回合,涪王猛然用出一招亢龙有悔,一条金龙自身后喷涌而出,气势万钧,震退了白玉堂和展昭二人,唯独清风大剑白金堂依旧伫立原地。就见他右手握着宝剑纯钧,左手撑着金刚铁伞,嘴角溢出了一丝血迹,也不过擦拭,咳了一声,轻轻笑道:“幸亏临下山时,师父把他的金刚伞给了我,真是帮了大忙啦!”随后回头看了一眼受伤在身的白玉堂和展昭,道:“你们俩休息一下吧,大哥来单独会一会王爷。” 涪王颇为赞许地看了看白金堂,随后双掌一晃,一招双龙取水直探白金堂前胸。再看白金堂,左手金刚铁伞一撑,右手握纯钧剑自上而下猛劈。涪王不敢硬接,忙使了一招神龙摆尾,绕到白金堂身后,右掌高举,猛然拍向白金堂后颈,此招名叫震惊百里。白金堂则立马用了一招秦王负剑,剑锋凛冽。涪王当即换招,龙战于野,双手夹击白金堂双肋,右腿踢向其下阴。白金堂金刚铁伞撑开,护在身前,挡住涪王的双手,随后一抬左腿,与涪王对了一脚,借力向后一退,横剑在手,稳如泰山。 涪王心中一颤,看来自己还是真是小瞧了这个白金堂,此人与自己不相上下。再看看白展二人,此时也休息过来,各持宝刃,作势欲上。涪王冷冷一笑,摆了摆手,道:“罢了,各位果真豪杰,本王服了。至于杨八郎,你们带走吧,本王不再阻拦!” 此话一出,倒是出人意料,白金堂收起金刚铁伞,向上一拱手,“多谢王爷。”随后三人来到杨延顺身边,便要带他离去,却不想杨延顺突然对着涪王跪了下来。 涪王一看,面容一缓,轻轻一叹,问道:“八将军还有话对廷美说?” 杨延顺以头碰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延顺第一拜,多谢王爷知遇之恩,此生不能为君臣,来世再为王爷牵马执鞭!” 赵廷美双目一阖,沉吟片刻,终是说道:“八将军言重了,快快请起吧。” 杨延顺则是二次以头碰地,“延顺第二拜,请王爷把白子路赏给我。我二人已定终身,不易不移,不弃不离,望王爷成全!” 赵廷美满心疑惑地看了一眼白子路,后者畏缩一团,瑟瑟发抖,“哼,离心离德之人,廷美留之无用。白都统,随八将军去吧!” 白子路闻言如同大赦一般,忙跪下给涪王磕了三个响头,随后跑到杨延顺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却不妨八郎一摆手,再次以头碰地,重重地磕了第三个头,“延顺第三拜,请王爷悬崖勒马,一旦起兵,生灵涂炭。不义之师必败北,王爷三思啊!” 赵廷美摆了摆手,“八将军,你的心意廷美领了,走吧快走吧,在我改变主意之前。” 杨延顺泣不成声,终是站起身来,泪眼婆娑看了潘美一眼。潘美依旧双目如血,呆呆地望着涪王,完全感受不到杨八郎的存在了。 “唉子路,咱们走吧!” 是夜,杨延顺终于逃离了苦海,出了金陵城回到秦家老店。一说经过,众人嗟叹不已,又怕涪王反悔,不敢多做耽搁,群英夜奔扬州,寻汝南王而去。 ☆、虎驾镇扬州 杨延顺等人星夜兼程,在黎明时分赶到扬州城下,此时的扬州城和杨延顺离开之时已大不相同。 话说锦毛鼠白玉堂新婚之夜刀斩了统制官张明檀,随后自己又弃官离任,重回了江湖,扬州的官场是一阵大乱。后来,幸有汝南王郑印郑昭明及时赶到,稳住扬州上下,收拾了杨延顺和白玉堂留下的烂摊子。随后,汝南王又从淮南东路调来五万精兵驻扎扬州城,统军大将乃是东平王高琼高君保! 两个王爷虎驾坐镇扬州,其意不言而喻,正是直指金陵的涪王赵廷美!故而扬州戒备,切断了与金陵的一切往来,唯留军营密探往来其间。 再说杨延顺一行人到了扬州城下,只见城门紧闭,戒备森严,城头上高挑一杆帅旗,上书一个单字“高”。众人看罢,急忙叫门,时间不大,城头上旌旗一晃,闪出一员大将,头戴梅花帅字盔,身披龟背锁子甲,腰横一把将军剑,目光炯炯,眉分八字,身躯八尺,威风凛凛,一看就是马上的猛将,军中的元帅。仔细打量,年龄约在四十岁上下,不用说,定是东平王高琼高君保! 话说高君保在城头上俯身一看,厉声喝道:“尔等何人?” 杨延顺一摆手,四爷蒋平蒋则长忙来到身边,问道:“老兄弟,你看是你来回话呢还是我们来?” 杨延顺想了想,答道:“四哥,这话你我都不适合来回。” “哦?那应该找谁来回呢?”水耗子蒋平眼珠一转,低声问道。 杨延顺一指展昭,道:“他有官职在身,由他来回话最好。” 蒋平咯咯一乐,道了声明白,便一溜小跑来到展昭身边,把话一说,展昭不好拒绝,便点点头,走出人群,撩袍跪倒在地,对着城上的高君保叩首道:“高王爷在上,下官乃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展雄飞!” 高君保一听,面容缓和下来,道:“原来是展护卫啊,你不在开封府办差,怎么来到扬州了?” “唉王爷不知,一言难尽啊。我身后的这些人都是江湖豪杰,受郑王爷之命,在金陵城与涪王周旋,救出了杨家八郎,不过却没能救出通武王。我等受了不小的挫折,又得知涪王已召集江南各路兵马十万之众,随时发动叛乱,我等特来报信!” 高君保沉吟片刻,答道:“既然如此,事出紧急,你们快快进城来吧。”说着一声令下,城门大开,放下吊桥,展昭等人陆续进城。高君保也走下城头,见了众人的面,把展昭拉到一边,问道:“展护卫,你们救出了杨八郎?” 展昭忙道:“不错啊,王爷您要见他吗,下官去叫来他便是。” “不必了,”高君保一把拉住展昭,“你们快去找昭明吧,他就在城中知州府,本王还要镇守城门,就不陪你们去了。”说罢,高君保和众人一一打过招呼,便回了城头之上。 再说八郎延顺,自从进了城,便一直躲在众人身后,刻意地不去与高君保见面。事实上两个人并不算熟悉,加之八郎不欲再见当年故人,故而假装身体不适,没有与高君保当面相见。众人赶去知州府,杨延顺又带着白子路先行告辞,只说要去城中客栈休息,至于其他事,都交付白玉堂和展昭。 众人无奈,只得任他去,单说展昭和白玉堂带着众人来到知州府门前,有人向内通禀,时间不大,众人就见知州府内又走出一个白子路。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白子路的弟弟,白川白子由。 白子由先是扫过一眼众人,唯独不见杨八郎的身影,不免心中失落,但也急忙拱手道,“诸位英雄久等了,下官奉王爷之命,特来迎大家入府,快快请进!”说完把大家请进府,来到了知州厅堂。堂上,汝南王郑印郑昭明端坐,众人跪倒一片,“拜见王爷!” 郑昭明面容一缓,起身扶起前面的白玉堂和展昭,又道:“诸位英雄辛苦,快快请起,来人,看座!” 众人一一坐下,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一眼,二人再次起身,白玉堂道:“王爷,我等有负众望,只救回了杨八郎,却没能将通武王爷救回。” 郑昭明摆了摆手,笑道:“无妨!”话音一出,又觉得不妥,急忙收敛笑容,道:“兵无常势,水无常情,况且涪王非等闲之辈,诸位英雄能救出杨八郎,本王已经甚是感激了,英雄们不必自责。” 众人一听,心中宽慰不少,本来还以为回来会受到汝南王的责骂,没想到王爷如此通情达理。郑昭明看了看堂中众人,眉头微皱,问道:“既然救了杨八郎,怎不见他人影?” 白玉堂:“王爷,是这样的,进城以后,他便独自去客栈歇息了。八郎刚脱牢狱,身心疲惫,怕在王驾前失礼,这才。” “唉看来八郎还是不愿来见我啊。”郑昭明说着摇了摇头,满面哀愁,众人也不敢言语。片刻过后,郑昭明豁然开朗,“既然如此,本王也就不再强求,由他去吧。倒是诸位英雄功不可没,本王也知道了金陵发生的事情,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涪王自求死路,我等只得为了大宋江山除此奸佞。英雄们舟车劳顿,便先去歇息吧,来日大战,还望诸位鼎力相助。等到得胜之日,昭明决不食言,封官拜将,即在不远!” 说完,又安排了众人的食宿。本来这个知州府是白玉堂的,后来白玉堂甩手不干了,汝南王驾临扬州,便把知州府该做王爷行宫,白玉堂等人自然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便安排了他们去住城中的官府驿馆。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带着于清鸣、于清威则回了自家的镖局,顺便请两个孩子的授业老恩师,白衣神童小剑魔白一子到镖局住下。吹灯大师、凌空大师、小和尚向东来以及清风大剑白金堂、大五义、江夏三鬼、颜查散兄妹、臭豆腐和展昭白玉堂则去了驿馆。 临走之时,汝南王郑昭明单独叫五爷白玉堂留下,展昭不放心,也想留下来,但却被白玉堂劝了回去。随后众人离了知州府,只剩下白玉堂一人,站在堂前,拱手而立,“王爷,不知留下玉堂有何要紧之事?” 郑昭明半晌没有搭言,只是盯着白玉堂看。白玉堂起初还觉得不自在,但是后来心中一想,明白了,王爷这是兴师问罪来了。我本是知州我杀了知州柳舒畅,冒名顶替,做了三年的知州,只这一点,我就是死罪一条。况且我还杀了统制官张明檀,虽然他是涪王那一派的人,但也是朝廷命官啊,手上两条人命,证据确凿,唉。白玉堂想到此处,长叹一声,撩起衣袍,跪在郑昭明面前,“下官小人有罪,王爷息怒。男儿于世间,敢作敢当,我绝不狡辩,但凭王爷处置!” 郑昭明:“本王早就听闻,你白玉堂名号响亮,江湖人称白五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白玉堂把头深深一低,只觉两颊发红。郑昭明又道:“你手上的人命案子想必不止两条,但本王并不感兴趣。你杀了柳舒畅、张明檀,本王也不会追究你,若是在私下里,或许还会称赞一声‘杀得好!’。不过,我毕竟是大宋的汝南王,有些话说不得。你也的确有罪,但不是杀人之罪,而是逃官之罪。你擅自离任,置一州百姓于不顾!一夜之间,扬州没了统制官也没了知州老爷,群龙无首,官场大乱,民生动荡。若不是本王来的及时,这扬州就毁了!”说着郑昭明怒不可竭,手中茶杯往地上一砸,“啪!”震得白玉堂浑身一颤。 虽说白玉堂是男子汉大丈夫,杀人不眨眼,但他也是人啊。而且在那个年代,王权大于天,他就算再英雄豪杰,也跳不出世俗。白玉堂也的的确确不畏权贵,但那是指贪官恶吏,郑昭明却不一样,这是堂堂正正的大宋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不同于涪王,他身正名清,是货真价实的大宋栋梁,白玉堂对他全是敬畏之情,所以此时也颇为害怕。 再说郑昭明,平息了片刻,情绪这才缓和下来,道:“不过你在任三年也算为官有道,扬州在你的治理下也曾富庶一方,当今圣上对你赞不绝口,如今又有扬州的大小官员、名门望族联名向本王保你,功过相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玉堂面如死灰,叩首拜谢道:“但凭王爷发落。” “这个知州你是不可能再当了,本王也已经找到了合适人选。”说着郑昭明一拍手,从后堂走出一人,文官打扮,站在一边,垂手恭立。白玉堂也没敢抬头去看,就听耳边汝南王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杀了扬州的统制官,朝廷一时间也找不到人补替。所以,你得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这统制官的担子,你便接下吧。” 白玉堂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以为难逃一死,结果非但没事,还要自己去做统制官。人生大起大落来的真是太快了,哈哈,人生如梦,变幻万千。 郑昭明看了还在发愣的白玉堂一眼,随后只身走进知州府内院。老八,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白玉堂转死为生,全是看在你的面上啊毕竟当年咱们兄弟一场,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他乡遇故知 白玉堂还在发愣的时候,那个文官已经走上前来,伸手扶起了他,笑盈盈道:“白大人,快起来吧,王爷已经回内堂了。从今以后,你我一文一武,共同治理扬州,我初来乍到,还望你多多提携啊!” 白玉堂这才反应过来,定睛一眼,面前的人身高七尺,一身文官打扮,笑面盈盈,看年纪在三十七八,面皮白净,儒雅如风。看罢之后,忙答道:“哪里哪里,我有幸不死,必当感恩戴德,日后定当为扬州百姓效犬马之劳。” “哈哈,哦对了,在下姓夏,名行字伯成,原是雄州人士。” “哦?原来是夏兄,有礼有礼。” 夏伯成摆了摆手,道:“你我同为扬州的父母官,就不必再客套了。白兄,我向你打听个人,听说你们把杨家八郎救回来了?” 白玉堂点点头,反问道:“难不成夏兄认得杨八郎?” 夏伯成轻叹一声,答道:“不错啊,我们也算是故人了。不知,能否带我去见一见他呀?实不相瞒,我和杨家将还算有些交情。” 白玉堂一听,便答应了下来,俩人便一同出了知州府。府门外展昭正站立等候,只见他一脸冷峻,似是有不开心的事。白玉堂不知所以,一见展昭,心中欢喜,将方才的经过一讲,怎知展昭神情淡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道:“我有事要跟你说。”声音有些冷,白玉堂听着极其不痛快,但是夏伯成还在场,自己不好说什么,便答道:“这样吧,你先回驿馆歇息,等我忙完了这边事就回去找你。” 展昭:“你哪来那么多事要忙?” 白玉堂一听,心中不悦,刚想搭言,夏伯成在一旁道:“展大人,不要责怪白兄,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央求白兄带我去找杨八郎的。” 展昭眉头一皱,上下打量了夏伯成一番,“你又是谁?” 夏伯成答道:“展大人不认得我很正常,我原本是雄州的一个小官,后有幸得圣上垂怜,派我跟着汝南王来扬州整治官场。现在我又被任命为扬州的知州,和白兄一起治理扬州,以后咱们三人便是同殿称臣的同僚了。” 展昭看了看夏伯成,又看了看白玉堂,只撇下一句“我回驿馆等你”,便转身走了。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身影,握紧的拳头终是松开,长叹一声,也转过头来,道:“夏兄,让你见笑了。” “无碍,无碍。只是看样子展大人似乎有要紧事想和白兄商谈,要不我还是不打扰你了,改日再去看杨八郎也行。”夏伯成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 白玉堂只觉尴尬,忙道:“他能有什么要紧事,夏兄不必在意,走!咱们去找杨八郎。”说着,便带着夏伯成走了。 话说杨延顺虽然没有告诉白玉堂他要住哪家客栈,但是以白玉堂对他的了解,还是轻而易举地寻到了他。在扬州城的金客楼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了杨八郎的踪迹,他就住在三楼的雅间。白玉堂在扬州当了三年的知州,当年还以柳舒畅的名号为金客楼提了字,所以提出要见杨八郎的请求,掌柜的自然不会不答应,当即亲自引路,带着白夏二人,来到了杨八郎的房前。 掌柜的轻轻敲了敲房门,“客官,统制官白大人和知州夏大人来看您来了。” 片刻,房门打开,开门的正是白山白子路。白子路一见白玉堂,“原来是白五爷来了,快请进吧。” 进了屋,杨延顺正在桌前独饮,一见白玉堂,面容转忧为喜,“大哥,你怎么来了?快来陪我喝一杯。” 白玉堂摆了摆手,道:“先别急,我给你带来了一位故人,你且来看。” 杨延顺听罢这才注意到白玉堂身后的人,二人对视良久,杨延顺眼圈一红,种种往事浮现心头。“夏大哥,真的是你吗?” “哈哈,八弟,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呀!” 书中代言,这个夏伯成正是当年雄州的知州。太宗皇帝赵光义在位的时候,贬了老令公杨继业带着八个儿子到雄州,原来的知州夏伯成变成了副知州,还把自己的府邸让出来给杨家父子住,自己搬到了衙门里。杨继业虽然是名义上的知州,可他毕竟是武将,对文官的事不甚了解,所以雄州还是由夏伯成来治理,老令公得了清闲,十分感激夏伯成。加上夏伯成为人和善,谨言慎行,儒雅有度,学富五车,令公便时常召他来家里做客。夏伯成的年纪和杨家众子相差不大,所以很快便和他们交好,尤其是和五郎六郎关系最好,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八郎延顺相对小一些,但也经常听夏伯成和哥哥们畅谈天下,针砭时事。后来,呼延赞雄州搬兵,老令公带着儿郎们赶赴沙场,一家人血战金沙滩,死的死没的没,离了雄州就再也没有回来。 宋辽征战多年,边关动荡,朝廷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小小的雄州上,所以夏伯成又做了雄州的知州。再后来宋辽谈判,立了盟约,两国化干戈为玉帛,边关终于太平了几年。而此时,当今圣上已经变成了赵休元,杨六郎也做了三关大帅,但他并没有忘了夏伯成,而是向赵休元举荐,将夏伯成调到了京城,在汝南王郑昭明手下做事,成了心腹。 此番郑昭明南下,便带着夏伯成来到了扬州,并任命为扬州的新知州。一来,夏伯成确实有自己的能力;二来,夏伯成和白玉堂都有杨八郎的这层关系,想必能够很好地相处,一文一武,不至于掣肘。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再说杨延顺和夏伯成见面之后,互诉衷肠,二人讲说这些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又一同回忆当年。这期间二人泪洒当面多次,又快乐又惋惜,但更多的还是欣慰。想不到这许多年过去了,二人都离了边关雄州,相遇在扬州之地,他乡遇故知,谁能不动容呢?最后,直到圆月东升,夏伯成才起身告辞,“八弟,你我有缘再聚,实乃人生大幸也。我日后久居扬州,想必你我可以经常往来,听闻你刚脱牢狱之灾,受了不少的苦,还是多多调养为好,过几日我再来看望你,时候不早了,为兄先告辞了!” 说完,又和白玉堂、白山告辞,夏伯成离了金客楼,暂且不提。单说杨延顺,送走了夏伯成,倒了两杯酒,递给白玉堂和白山,三人坐在桌前,杨延顺笑道:“离了金陵,可谓两世为人。大哥、子路,我先敬你们俩一杯,若没有你们俩,我岂能安然无恙的坐在此处啊!” 白玉堂听闻,只觉羞愧难当,先是和白子路一齐饮了杯中酒,随后放下酒杯。杨延顺刚想再倒一杯,白玉堂轻轻摆了摆手,兀自站起身来,挪到杨延顺跟前,双腿一弯,跪了下去 ☆、讨个公道 锦毛鼠白玉堂突然跪在了杨延顺跟前,吓得杨延顺和白子路同时起身,刚想要扶起大哥,却被打断,“二弟,先让大哥把话讲完。” 杨延顺一愣,“好吧,大哥,你说。” 白玉堂:“第一件事,我在大婚之夜抛弃下三弟和三妹,一去不返,致使小妹蒙羞,二弟和三弟遭此劫难,我难以释怀。”说完,深深一拜,惊得杨延顺也赶忙跪下来,“大哥,事出有因,你何必自责呢?我不怪你,况且我早晚都要去金陵走一遭,这是不可避免的。” 白玉堂:“二弟真乃通情达理之人。第二件事,我此时实在实在无颜去见三弟还请二弟为我为我转述歉意,恳请三弟的原谅。至于小妹我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杨延顺点点头,“大哥我明白,三弟和小妹那里交给我,咱们快起来说话。” “慢。”白玉堂未动,依旧跪在地上,深深叩首,“第三件事,也不怕二弟你笑话,乃是我与展昭之间,有了些芥蒂。” “哦?怎会如此?”杨延顺甚是疑惑。 “都怪大哥心高气傲,听不进人言劝慰。”白玉堂满面的悔恨之色,解释道:“八郎擂之后,我等没能救出你来,大哥心中很是难过,也很难堪,觉得自己十分无用,竟救不了自己的结义兄弟。后来得知你被押在冲霄楼,我便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三探冲霄楼,而且是偷偷去的。在此之前,展昭曾多次劝诫我不要单独行动,就算执意要做什么事,也一定要叫上他。可是我自己本就没有信心能够破得了冲霄楼,就算死在了冲霄楼中也不堕了锦毛鼠的名号,更对得起咱们兄弟的情义了,可我不能带着展昭陪我去送死啊,所以唉。” 白玉堂:“展昭他向来都唯我是从,只除了一件事,就是不准我独自去面对危险。他也知拗不过我的性子,便只求我无论作何危险之事,都叫上他一起便可。可这次我偷偷救你,偏偏又没叫他,他得知之后先是及时赶到了冲霄楼与你我共同抵抗涪王,随后一路逃奔扬州。在路上他便对我不搭不理,方才又说有事要同我说,怕是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了,还望二弟,同我前去,帮大哥挽回他的心,我不能离了他啊!” “大哥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定不会不管不顾,走,咱们这就去找他,二弟帮你赔情。”杨延顺说完就想拉着白玉堂走,哪知白玉堂又叩了一下头,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痕。 杨延顺心中大怮,“大哥,你这干什么啊,叫我如何承受得起啊?你我弟兄无论何事都可明说,你你这叫我如何做人啊!” “二弟有所不知,大哥还有最后一件事要求你帮忙,此事对我至关重要,等你听明了缘由,也就知道我为何如此了。”白玉堂以手拭泪。 杨延顺面容严肃,“大哥请说。” 白玉堂:“我兄长清风大剑白金堂,乃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这我知道,若不是他及时相救,你我恐怕都得折在冲霄楼。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他呢。”杨延顺正色道。 白玉堂:“可就是这么唯一的亲哥哥,他反对我和展昭的事啊!原本同意支持我四位结义兄长,现在有了大哥白金堂撑腰,也开始反对我二人了。从金陵到扬州的一路,他们五人对我百般训斥,展昭又对我不搭不理,唉此时此刻,唯一不嫌弃我、还愿意和我说话的,就只有二弟你啦!” 杨延顺不听还好,一听此言,心中怒火中烧,想大哥白玉堂这段日子里为自己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冲霄楼上又不知过了几趟鬼门关,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亲人不亲,情郎不疼,心中百般苦楚无处说,哎呀!真是气煞我也!想到这儿,杨延顺站起身来,手拉白玉堂,“大哥莫怕,二弟绝不会让你受着天大的委屈,走,你我同去找他们理论去,哪个胆敢再对冷言冷语,我杨八郎刀劈了他!”说完又回身对白子路说道:“子路,你去金枪镖局,请于太保到驿馆来一趟。” 白子路听了白玉堂的种种诉说,心中也万般同情、百般的怜悯,曾几何时,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想到此处,便也开口劝慰道:“白五爷,你莫伤怀,此时还有我和郎君在你身边。郎君是你的二弟,你要相信他,定能帮你拨云见日,理清这种种纠葛。”说完,便转身下楼,奔金枪镖局去了。 再说白玉堂,此时哭的像个泪人似的,杨延顺手拉着他,一路走下金客楼,叫伙计牵来自己的乌龙驹。在扬州众人团聚之时,向东来便把乌龙驹还了回来。再说杨延顺扶着白玉堂,二人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大哥,坐稳了,二弟带你去讨个公道!” 白玉堂听闻此话,心中终于得了宽慰,双手搂住二弟的腰,将头靠在他后肩,啜泣声渐弱,“全凭二弟做主。” 金客楼到城中驿馆,正有一条横街直通,杨延顺打马扬鞭,乌龙驹翻蹄亮掌,四蹄如飞,在街上犹如一道飓风。马蹄踏在石路上,哒哒作响,未见人影,先闻其声。好在此时的扬州街上人少,因为全城戒严,时刻准备御敌,故而很少有人再出来。有那么三三两两的闲散人,远远见到飞奔的快马,也都急忙闪躲到一旁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撞翻自己。有那巡逻的官兵看见了,想要拦下来,还没等他们张口,就听杨延顺一声怒斥:“滚”! 巡逻的官兵都傻了,心说这是谁呀,比自己还横呢。有那眼尖的官兵看出来了,就算不认得杨八郎也认得他身后的白玉堂,这人咱们惹不起,还是快快让开,别找不自在。杨延顺一路畅通无阻,不消片刻,便来到了驿馆门前。 驿馆门前还挺冷清,除了两个把门的官差,也没什么别人了。夜深人静,唯独杨延顺的坐下马乌龙驹打着响鼻。杨延顺硬眉倒竖,手握缰绳,在驿馆门前绕了两圈,喝道:“展雄飞,你给我滚出来!” ☆、八郎赔情 月挂当空,星稀云淡,杨延顺护着白玉堂在驿馆前一声大喝,叫出了南侠客御猫展雄飞。展昭出门一看,就见白玉堂骑在乌龙驹上,而杨延顺则站在马下,眯缝着眼睛,扬着下巴,怎么看怎么欠揍。 展昭思量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杨老弟,不知你唤在下出来何事?” 杨延顺:“姓展的,少套近乎,我来问你,你因何对我大哥白玉堂冷言冷语?又有何话要对他单独讲?我倒要听听,你有理还是没理!” 展昭闻听此言心中就不痛快,看看马上的白玉堂,白玉堂满眼委屈,再看看杨延顺,看样子这是来抱打不平的。展昭平了平心中的怨气,平缓地答道:“八将军,展某人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杨延顺冷哼一声,道:“展昭,从金陵回到扬州,这一路之上,你先是对我大哥不理不睬,致使他受了委屈无处诉。而后,你又冷言冷语,大哥最需要抚慰之时你不言片语,又说要甚么话单独讲。我和大哥结义兄弟,情深意长,你有话就对我们俩说吧!” 展昭眉头就是一紧,心道这个杨八郎怎么如此不懂事,我和白玉堂的话为何还要对你讲?你算个什么东西呢?而且我对你还有搭救之恩,虽然说我不需要你感恩戴德,但是你也不应该这样同我讲话啊!想到此处,展昭朗声答道:“八将军,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我展某人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延顺大笑不止。 展昭不明就里,疑问道:“八将军,我不知道你为何发笑?有何可笑?” 杨延顺:“我笑你太不知抬举,八爷管你的事情是给你面子。你个小小的四品带刀护卫,还敢指责我?八爷动一动嘴皮子,让你丢官弃爵、生死难料!” 展昭脑门青筋直蹦,再也忍不住了,怒视杨延顺,破口骂道:“姓杨的,别以为你和王爷有点关系我就会怕你。展大爷我光明磊落,在江湖行侠仗义,在庙堂忠心不二!鼎立天地,不愧于心,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岂会被你三言两语所吓!就算尔等勾搭连环,陷我于不义,大不了我重返江湖,快意恩仇,爷们儿不伺候了!” 杨延顺咯咯一乐,面容放荡:“说得好啊!重返江湖,快意恩仇,啧啧那我大哥白玉堂,你将如何以待?” “你”展昭一时哑言,随后又道:“我可不信你会对他怎样,你们不是结义兄弟吗?” “哈哈,说的不错,我们是结义的兄弟我们是结义的兄弟”,杨延顺一边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一边走向展昭跟前,然后一拉展昭的衣襟,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展大哥,我和白大哥是结义的兄弟,兄弟间的情分,就像亲人一样,你又何必吃醋呢?消消气,我是支持你们俩的。” 话音一落,杨延顺突然撩袍跪下,展昭原本正想着杨延顺的话,突然见他一矮,跪在自己跟前,“姓杨杨老弟,你这是干什么?” 杨延顺突然正色道:“展大哥、南侠客,请受延顺一拜!”说着以头碰地,再次抬起头时,白玉堂已经下马来到跟前,也是满面疑色。杨延顺看看大哥白玉堂,又看看展昭,道:“展大哥,我刚才这一拜,先谢你救命之恩,杨八郎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你我本路人,既不相识也不相知,但你因白大哥而终日为我奔波,甚至几次以性命相搏,虽是出于对我大哥的爱而爱屋及乌,但从我这论,还是恩情!” 展昭和白玉堂一听,二人都觉愧不敢担,展昭忙道:“杨老弟,快起来说话。” “不急。”杨延顺说完又是一拜, “展大哥,这第二拜,延顺赔情。我大哥白玉堂为救我而几番涉险,致使你终日不得心安,延顺之过也。大哥救我,乃是义字使然;独行而不告知与你,乃是情字所致。你我之于他一义一情,理应一同使他潇洒无忧、快意人生,而不是让他因你我二人而左右为难、独受委屈。展大哥,我说得对吗?” 展昭早已面红耳赤,听到杨延顺问话,急忙两手一搭,拱手道:“杨老弟所言甚是,雄飞心胸狭隘,气短量小,致使玉堂心伤神乱,愧对于他,尔后再不敢言大丈夫。”说完又对着哭成泪人的白玉堂一躬到底,“玉堂,我我不该胡乱吃醋,更不该怨你责你但我对你的牵挂是真的,你性情火烈,若没我在身边,我怕你吃亏遭难啊。唉杨老弟所言极是,我们本应使你潇洒无忧,到头来却反让你左右为难、独受委屈,雄飞错了!” 白玉堂红着眼扑进展昭的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都抹在了他衣襟上,“呜呜我还怕你不要我了。一路之上,你都你都冷言冷语,大哥们还对我厉声厉色,你知道我有多怕吗?” 展昭拥着白玉堂,轻抚他背脊,“不怕不怕,我怎么会不要你呢?若是有谁反对咱们,一把刀一把剑杀将出去,定能闯出一片天来!” “那都是我的哥哥们,怎能对他们出手!”白玉堂拍打着展昭哭诉道。 展昭哂笑一声,一看杨延顺还跪在地上,急忙俯身扶起道:“杨老弟,多谢你的教诲,不过这送佛送到西,你看我们俩的事,你”。 “哈哈,展大哥放心,我就这么一个情深义重的兄长,自然会帮你们帮到底。”说着杨延顺看向驿馆门前,早就闻声出来的人排成了一行,为首一位正是清风大剑白金堂。白金堂身后站着大五义的四只耗子,五个人看着杨延顺,面色冷峻。最终还是白金堂率先开口,道:“八将军好手段啊,轻而易举地便撮合两个不知羞耻的人,可笑!可笑!” “宁拆一座庙,不毁一家亲!白大侠棒打鸳鸯散,胡闹!胡闹!” ☆、天道有常 清风大剑白金堂冷眼盯着杨延顺,开口问道:“八将军,不知身上的伤可好的利索了?” 杨延顺伸了伸胳膊,甩了甩腿,答道:“好的差不离了,说到此处,还得多谢白大侠那日救命之恩啊,如若不然,杨某恐怕就折在了冲霄楼。”说完一拱手,表示谢意。 “八将军若是真想谢我,此间的事就不要再插手了。”白金堂开门见山说道。 “不可不可啊。”杨延顺摇摇头,“我白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一码归一码,你救了我,他日自当感恩戴德,可这事嘛,我们也绝不会让步。”说着杨延顺瞧了瞧白金堂身后的大五义的那四只耗子。 白金堂:“八将军,就算你要插手,你又能怎么管呢?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和玉堂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当哥哥的管弟弟,不应该吗?” 杨延顺:“应该,应该。你可以随意骂他,骂吧。要是不解气还可以打,随便打。” 白金堂:“我骂他作甚,我打他作何?我是要他离开那个展昭!” 杨延顺:“我记得上一次有人逼我大哥离开展昭,好像是逼得大哥自刎谢罪了。怎么,白大侠,你打算逼死自己的亲弟弟?” 白玉堂一听,心领神会,抽出腰间大夏龙雀刀,横在脖颈上,跪在地上,“大哥,你若再逼我离开他,我定死在当场!” 展昭一见,也抽出巨阙宝刃,横在脖颈,跪在白玉堂身边,看了看众人,却没说什么。 白金堂冷冷一笑,指着白玉堂骂道:“你们这样做可还知羞耻二字!有违天道纲常,乱了礼法,可有脸去见白家的列祖列宗!” 白玉堂面色通红,却是咬紧银牙,未发一言。杨延顺则道:“白大侠此言差矣。逼死了你弟弟,没有脸去见列祖列宗的可是你呀!” 白金堂:“宁愿逼死他,也好过他丢我白家的脸面。” 白玉堂闻言面色一黯,杨延顺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却道:“众位可曾闻荀子曰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在场的众人突然听杨延顺诵起诗书来,皆不知其意,毕竟是靠武艺闯荡江湖的,有几人会真的去读什么圣贤书啊,故而都默不作声,倒是一旁的细脖大头鬼房书安不知所以,问着身边的臭豆腐冯渊,“我说冯老弟,你可知道这句话是啥意思?” 冯渊一愣,道:“吾呀!鹅倒是听茶馆的说书先生提到过,不过鹅的记性不太好呀,这些年刀光剑影风吹日晒的,早都忘到屁股蛋子上,随着屁溜走啦!” 再说白金堂,不知杨延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吟片刻,答道:“荀子的这句话出自《天论》篇,是说天下大道也就是自然,自然的存在是有它自己的道理的,不是因为尧舜很贤能而为他存在,也不是因为商纣夏桀很残暴而为他灭亡。” “白大侠果然是饱读诗书之人,说的不错。不过嘛,对于这句话,杨某人却有着自己的浅见。”杨延顺道。 白金堂:“愿闻其详。” “天道有常,这句话的重点不是承认天道,而是强调有常。是说事物发展都有内在的规律以及他特定的价值与意义。”杨延顺顿了一下,看了看后者的反应,白金堂显然也是头一次听人这样解释,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沉思。杨延顺继续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也是在阐释世间万物的规律性要强于他本身的属性。” 杨延顺缓缓踱步,走到冯渊跟前,问道:“臭豆腐,你听懂了吗?” “吾呀!鹅没听懂,鹅就知道白五爷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呗,又不是啥伤天害理的事。而且鹅听没听懂不重要,重要的是白大侠听懂了就好。”冯渊痴痴地答道,不曾想杨延顺却一挑大拇指,称赞道:“智者。” 冯渊一听,洋洋得意,却又马上小脸一红,不知为何,不敢再去看杨延顺。杨延顺没管那么多,转过身又道:“众位可曾闻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房书安一听,突然像是顿悟了一般,目光都变得深邃了,用手捋了捋额前的长发,缓缓道:“这句话我知道是什么含义。” “哦?说来听听。”杨延顺饶有兴致的看着房书安。 就见老房轻叹一句,背着手迈着方步,时而摇摇头,时而仰望星空,最终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像是教书先生一般,长叹一声,“天地残暴不仁,把万物都当成低贱的猪狗来看待,而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圣人也没两样,还不是也把我们老百姓也当做猪狗不如的东西!” 房书安说完又接连摇头,眉头紧锁,仿佛这一刻身负着唤醒天下苍生的重任,本以为杨延顺也会夸他一句智者或是大贤,没想到杨延顺回身就是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骂道:“你他娘的才猪狗不如呢,狗嘴吐不出象牙!杨某人平生最恨不懂装懂、有点屁大的学问就装成大儒的人,误人子弟!世间败类!”骂完之后,杨延顺一眼瞄到冯渊身旁的三个大光头,分别是吹灯大师、凌空大师以及小和尚向东来,便咯咯一乐,道:“素闻二位大师佛法高深,学富五车,不知能否替晚辈们解释一下圣人之言,到底讲的是什么?” 吹灯和自己师弟凌空对望一眼,二人心道,这个杨八郎平日里可不见对咱们这么客气,今天为了他大哥白玉堂,还真是舍了他一身的傲气,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拆他的台不是。想罢,吹灯大师满面笑容,答道:“既然八将军发话,老衲就班门弄斧,说上几句了。” 杨延顺:“大师请讲。” 吹灯把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这句话出自道家祖师爷老子的《道德经》,讲的是天地不情感用事,对万物一视同仁。圣人不情感用事,对百姓一视同仁。道家的思想乃是遵循自然规律,任凭世间万物自作自息,或繁衍,或生存,或消亡,不采取干预的态度,更不会采取干预的措施。因为万物在天地之间都依照着自身的习性规律发展,不受天、神、人的左右。” 白金堂听罢,双手合十向吹灯大师施了佛礼,“多谢大师教诲。”随后又对着白玉堂和展昭说道:“你们二人起来吧,八将军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二人乃是情感所致,性情相吸,实为自然之势,非人力所能改。要我对你等一视同仁,不可心生偏见。可我哎,玉堂啊,好自为之吧。”说完,白金堂又冲杨延顺道:“八将军,伶牙俐齿,舌灿金花,若你能为朝廷所用,文治武功,定当在历代先贤之上,金堂拜服。此间事了,我也该回山了,八将军,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你我有缘,再会。” 话音一路,白金堂纵身跃起,兔起鹘落,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而远处的街头,也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众人抬眼望去,两匹快马来到,正是金枪太保于台文和白子路,杨延顺抚掌大笑,“于大哥,你终于来了。” 于台文马到近前,翻身下马,“杨老弟,我听闻又有人找你麻烦?” “不是找我的麻烦”,杨延顺一指那四只耗子,“于大哥,有人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呢!” 于台文横眉冷对,“卢兄弟,当初在金陵城外的秦家老弟,你们四兄弟不是答应于某人不再寻展兄弟的麻烦了吗?怎么,现在又要变卦?我于某人生平最重诚信,最恨背信之人,你们”。 于台文话还未讲完,翻江鼠蒋平忙道:“哟,于太保你误会了,咱们兄弟怎么会忘了当初你的大恩呢。我们就是出来看看,毕竟小五的亲哥哥来了,我们做义兄的也得出面不是。现在一片乌云都散了,白大剑客也走了,小五还好好的,我们也开心着呢。” 于台文:“哦?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杨老弟,你说呢?”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哈哈”,杨延顺一使眼色,“众位都回屋吧,天色不早了,好生歇息吧”。 白玉堂也来不及多谢,急忙拉着展昭回了驿站,其余众人也回了自己的房间,驿站前只剩下了杨延顺、白子路和于台文。就听于台文问道:“杨老弟,我是不是来晚了?” 杨延顺:“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但我的确是被一件事给耽搁,这件事还与你有关。”于台文说着看了看白子路,后者面色并不好看,杨延顺察觉有异,便问道:“子路,到底何事,快说与我听!” ☆、关你屁事 杨延顺看着白子路,等他回答。白子路把嘴一撅,紧绷着脸,答道:“有个女人来找你,说是她家小姐怀了你的孩子,在妓院里受尽了苦,正盼着你去解救呢!” 杨延顺脑子嗡的一声,心说坏了,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天一!随后急忙问道:“于大哥,那人现在何处?她叫阿妙,是洞香春花魁天一的丫鬟。” 于台文答道:“我们是在路上碰到她的,她拦下了我们,追问你的下落。我不知其底细,不敢贸然带她来见你,又恐耽误了这边的事,便叫她先回洞香春等候。” 杨延顺自语道:“我这就去…不行,我这边还有事未了,三弟和小妹那里……”。杨延顺叹息一声,愁眉紧锁,于台文看出他的难处,思虑片刻,开口道:“我看八弟此时想必也抽不开身,但天一姑娘毕竟是怀了你的骨肉,再让她呆在洞香春里受苦也实不应该。不若这样,我先替兄弟你去把天一姑娘接出来到我的镖局里暂住,怀有身孕之人应该受到好的照顾,等你忙完了这边的事再去镖局见一见天一姑娘,你看如何?” 杨延顺听罢,连连称谢,又叫来白子路,道:“子路,我这边暂且抽不开身,你陪于大哥去洞香春走一遭如何?实不相瞒,天一的确怀了我的骨肉,只不过我还未来得及告诉你,不知,你可会怪我?” 白子路本来绷着的脸突然涨红,然后竟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只见他哈哈大笑,随后拉着杨延顺的手,道:“我又怎么会责怪郎君呢?听到你有了骨肉,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郎君有后,以后也不会再有人说我的闲话了,我只求能长长久久的守在你身边。” 杨延顺双眼一潮,将白子路揽入怀中,呢喃道:“我上辈子定是积了大德了,才能在此生遇到你。子路于我,贤内之助也。” 白子路闻言心中满是欢喜,刚想亲一下杨延顺,却不想于台文在一旁轻咳了一声,二人这才想起来金枪太保还在身边,羞得白子路满脸通红。于台文清了清嗓子,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白贤弟。” “嗯,有劳于大哥了。子路,也辛苦你了。”杨延顺对着二人一抱拳,于、白二人翻身上马,话别了杨延顺,奔洞香春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放下杨延顺暂且不谈,单说金枪太保于台文和白子路二人策马来到洞香春门前,虽然说近日来扬州城全城戒备,街上少有行人,不过洞香春却依旧宾客满座,笑语欢声,夜夜笙箫。于台文和白子路甩镫离鞍下了坐马,抬腿迈进洞香春。对于此地,白子路倒是不陌生,因为此处正是自己当初与杨延顺定情之地。他永远也忘不了那夜房檐铁马,响声叮咚,细雨绵绵,晚风摇动,惊醒春梦,鸾凤求凰。想到此处,心中蓦地腾起丝丝火热,烧得面赤颈红。 再说于台文,他可是头一次来这烟花柳巷,不禁紧皱着双眉,很是不适应。看看身边的白子路,只见他面色异常,便问道:“白贤弟,我看你似有不适之状,想必也是厌烦此勾栏之所吧?我看咱们还是快些找到那天一姑娘,早早离去为好。” “啊?”白子路被于台文一叫,这才缓过神来,也没听清他刚才说什么,急忙赔笑道:“是是是,于太保说的对呀!”说完,二人推开挤到身边的浓妆艳抹的窑姐,来到洞香春堂中央,四处打量。 于台文紧着鼻子,看过一圈后,身旁的白子路一拍自己的肩膀,还没等自己张口,就见他一指堂内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目望去,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拿着粉红手绢摆来摆去,正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看样子正在训斥什么人。仔细看看,老鸨身旁跪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是之前拦住自己的阿妙。 于台文和白子路对视一眼之后,二人便向前走了几步,耳边就听老鸨扯着泼妇骂街一般嗓音喊道:“什么?要吃乌鸡莲子羹?不行!你家小姐还以为她是花魁呢?她都怀孕四个月啦!四个月没给老娘赚钱啦!还想吃这吃那?乌鸡不要钱吗?莲子不要钱吗?老娘白养你们四个月了,你当我这是施粥铺吗?” 一旁的阿妙泪如雨下,跪在地上哭诉道:“妈妈,我家小姐怀了身孕,什么都吃不下,就想吃点莲子羹,你就给她做一碗吧!求你了!而且听说文大人就要回来了,等大人回来了看见你如此苛求小姐,岂不是……。” “少拿你那个大人来唬我!”老鸨像是点着了火捻的炮仗一样炸了锅,“不提他还好,一提他老娘气都要气死了!什么狗屁文大人啊,他姓杨!你们被骗了,说了多少次啦!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听说他得罪了金陵的涪王爷,我看那,是没法活着回来了。赶快叫你家小姐把胎打了给老娘接客吧,还想白吃白喝到何时!” 话音未落,老鸨猛然被人一拽,掼到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哎呦,谁敢打我!” “你刚才说什么?哪个狗屁文大人?”白子路一脚踩住老鸨,两眼一眯,满是杀气。 老鸨:“我…我,你是谁呀?关你屁事!”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未落,白子路气就不打一处来,他长年跟在涪王身边,在江南地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涪王之外,从未受何人呵斥过,便是当初的张明檀也是对他客客气气的。如今老鸨先是骂了杨延顺,这就已经让白子路恼火了,加上一句关你屁事,白子路再也忍受不住了。就见他猛然俯身将老鸨从地上拉起,左手捉住她衣襟,右手抬起一掌,正落在老鸨的华盖穴上。白子路的铁袖红莲掌连杨八郎都抵挡不住,又何况是老鸨呢。老鸨喊都没来得及,就把头一歪,鲜血从嘴角流下来,死了。 洞香春内的嫖客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惨案吓呆住了,过了良久,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杀人啦!”,嫖客们都争先恐后地跑出了大门,剩下的窑姐们也都紧闭房门,唯有洞香春的打手们涌了进来,约有二十多人。白子路看都没看死去的老鸨一眼,而是拉起吓呆在一旁的阿妙,对于台文说道:“于太保,劳烦你先跟这位阿妙姑娘去看看天一姑娘。” 于台文:“那这里……”。 白子路冷冷一笑,答道:“涪王造反的大旗已经举了起来,不日即将兵临城下。此时扬州城的汝南王和东平王一心在想怎么镇压叛军,我杀了妓院个把的人,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的。” 于台文倒抽一口冷气,还想说什么,却被白子路阻止道:“于太保快去看看天一姑娘吧。” 于台文只要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心知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便拉过阿妙,低声道:“阿妙姑娘,快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吧。” ☆、怀孕的花魁 于台文自认为已经看过了许多世间的美女,应该说到了波澜不惊的地步。可是当他见到了花魁天一之后,突然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来逛一逛青楼,至少在杨八郎之前来到这洞香春,就好了。眼前的天一,若是用四个字来形容,那便是楚楚动人。若是用两个字来形容,那便是可人。总之,自己见到天一之后,便升起了一个念头,难以吐露,难以启齿,更难以消除。 “于太保?于太保?”丫鬟阿妙叫了两声之后,于台文这才回过神来,得知自己方才失态,急忙一拱手,道:“天一姑娘,在下是金枪镖局的于台文,受杨老弟之托,来接你脱离这不净之地。” 花魁天一本来正躺在床上歇息,听闻屋外打闹声响起,以为是自己的文大人回来了,急忙下床来。不想门被打开之后,进来的却不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听于台文说罢之后,天一眉目间尽是忧愁,“不知于太保说的杨老弟可是我家的文大人?” 阿妙在一旁急道:“小姐,文大人就是杨大人,您别纠结了,既然杨大人派人来接咱们了,就快些走吧。” 天一满眼的失落,“那杨大人为何不亲自前来?” 于台文:“天一姑娘,杨老弟身负重任,此时此刻难以脱身,但他心中十分挂念你,叮嘱我千万要照顾好你,想必明日或是后日,他便可来看你了。” 天一苦涩一笑:“那我们现在又能到何处去?妈妈不会让我离开的。” 于台文:“姑娘请放心,你口中的妈妈已经被打死了,还是莫要耽搁,咱们快走吧,否则官府追查下来,不太好办。” “啊?被谁打死了?这岂不是惹了大祸了!让我和肚子里的孩儿怎么活呀。”天一说着,眼泪簌簌而下,看样子这些日子里没少落泪,眼睛始终水汪汪的,看得于台文直心疼,急忙应道:“姑娘莫怕,我既然受了杨老弟的嘱托,便自然会照顾好你。时间不早了,咱们这就走吧。” 天一此时也别无他法,便吩咐阿妙收拾东西,于台文却道:“不必收拾了,姑娘什么都不用带,生活应用之物我府上多得是,只等姑娘移驾。” 天一只好点头应允,于台文看在眼中,处处是情,心中不禁叹道:杨老弟呀,真羡慕你有如此佳人爱慕。刚想到这儿,就听白子路在身后说:“还在等什么,咱们快走吧,外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于台文转身一看白子路,突然想到他和杨八郎的关系,再看看满面哀楚的天一,不禁长叹一声,感叹上天不公。白子路不明所以,笑问道:“于太保为何叹息?” “没什么,这位便是天一姑娘,我也和她讲明来意了,咱们这就走吧。”于台文答道。 白子路抬目望去,阿妙身边的女子正是几个月前的花魁天一,他们见过面,天一姑娘还是那般的美丽动人,螓首蛾眉,目似明珠,面如敷玉。唯一不同的是此时已经显怀,一双玉手扶在自己的肚子上,低着头,不敢抬头来看,玉颈绯红,楚楚动人。想到她怀着自己郎君的孩子,白子路便不敢怠慢,声音也变得温柔许多,清了清嗓子,道:“天一姑娘,可还记得子路吗?” 天一闻言抬头一看,当即便认出了他,当初杨大人从自己这里拿去的春药全都用在他身上了,而且那晚自己就睡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想必,他现在和杨大人的关系,恐怕比自己还亲密。天一想着,便觉得心中受尽委屈,可又不能表现出来,便也轻轻答道:“记得。” 白子路显得十分有礼,道:“既然姑娘还记得我,想必也会相信我了,那咱就动身吧,受郎君之命,暂居于太保的金枪镖局,请吧。” 说完,白子路将天一请出了洞香春,出门的时候,天一始终都不敢去看洞香春厅堂内的尸体,而阿妙却看得仔细,平日里的那些欺负过自己主仆二人的人,都死了。吓得她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过心中却觉得痛快,咬着牙,扶着自家小姐天一上了于台文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四人准备妥当,白子路却突然道:“于太保,你先带着天一姑娘启程吧,我随后再赶上来。” “哦?不知白贤弟有何事未办妥吗?”于台文问道。 白子路一指身后的洞香春,道:“此烟花柳巷,留着就是祸害,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尸体,若是不解决了,怕是会惊吓到了扬州的百姓。” 于台文点点头,便不再追问,带着天一先行一步,往金枪镖局走去。不一会儿,就听身后马蹄声响,白子路已经赶了上来。于台文刚要说什么,忽然见白子路身后的方向火光冲天,通明透亮,“白贤弟,你放火了?” “不错,我把洞香春,烧了。”白子路毫不在意地答道。 于台文双眉一皱,“这可不好啊,这样做岂不是会引来官府的人。” “他们来了又如何?不必在意,咱们继续走吧。”白子路说着率先打马向前,于台文颇为无奈,看着洞香春的方向,摇了摇头,也催马往回走。四人刚走出片刻,就见两队兵马从临街奔来,一队在左,一队在右,将四人团团围住。于台文心说不好,抬目一看,左边为首一人正是镇守扬州的东平王高君保!高王爷身披铠甲,威风赫赫,开口问道:“呔!尔等何人?城中失火,想必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于台文刚要搭话,就听右边那队人马的首领叫道:“大哥,你怎么在此?” 于台文闻声去看,才知道那人不是叫自己,再仔细看时,不禁吃了一惊,方才说话的那人竟然和白子路长得一模一样。再看白子路,咯咯一笑,道:“子由,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呢?实不相瞒,那大火是我放的,我把洞香春烧了。” “你为什么烧了洞香春?”白子由问道。 白子路:“洞香春的天一姑娘怀了杨大人的骨肉,我奉杨大人之命,前来接走她。不过嘛洞香春的老鸨不识好歹,辱骂杨大人不说,还指派下人打我。你哥哥我怎么说也曾是涪王手下的都统,怎能受这窝囊气,便把他们都杀了,顺便一把火烧了洞香春。” 高君保一听,急忙问道:“你说的杨大人可是杨八郎?” 白子路:“不错!” 高君保刚想再说什么,白子由策马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旁人听不清。只见高君保点了点头,随后低声答道:“既然白都统这么说了,我便给你个面子,这边的事我可以不过问,不过郑王爷那里你还要说清楚。还有,叫你的哥哥莫要嚣张,这里是扬州,不是金陵!”说罢,高君保一摆手,带着自己的兵马走了。白子由在马上一拱手,“恭送高王爷!”随后,策马来到白子路面前,看看于台文,又看看马车,道:“哥,今天的事就权当没发生过了,高王爷那边不再追究,郑王爷那里我也会解释,不过你以后可不要如此莽撞行事了,否则会给杨大人带来麻烦的。” 白子路:“好呀,你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看来你在汝南王手下学到了不少啊,让开吧,我该护送天一姑娘走了。” 白子由看看马车,拉了拉白子路的衣袖,低声道:“哥,这个天一姑娘,真的怀了杨大人的孩子?” 白子路:“真的。杨大人亲口说的,不会有假。” 白子由:“哥,你现在跟杨大人什么关系?” 白子路:“杨大人是我郎君。” 白子由:“真羡慕你。” 白子路:“少说废话了,快放我们走吧,这些事,日后再和你细说。” 白子由点点头,一挥手,指挥自己的兵马,道:“都让开,放他们过去。” 白子路拍拍白子由的肩膀,“保重。” 放走自己的哥哥和于台文之后,白子由带着手下人回了扬州的知州府,入了内院,来见汝南王郑昭明。 郑昭明:“何处失火?” 白子由:“回王爷的话,洞香春被人烧了,呃被小人的哥哥,白子路烧了。” “哦?”郑昭明眉毛一挑,“你哥哥无缘无故烧洞香春干嘛?他不是和杨八郎在一起吗?” 白子由:“王爷,据说洞香春的花魁天一怀了杨大人的孩子,所以”。 郑昭明嘴角一勾,“杨八郎有孩子了有意思,这事我该不该向皇上禀告呢?” ☆、义兄义弟 金枪镖局内,于台文安顿好了天一,回到自己的房中,眼前不断浮现天一的容貌。于台文在卧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最后干脆披衣坐起身来,挑灯沉思。 上一次于台文如此迷恋一个女子,还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初迷恋的正是他的亡妻。自从妻死后,于台文孤身一人,一边照顾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一边在结识江湖兄弟,建起了金枪镖局。镖局初建的几年,异常艰苦,自己时常在外,幸有二弟凌松凌寄魂帮忙照顾两个孩子。再后来,镖局的生意越做越大,蒸蒸日上,两个孩子也长大了,便送去峨眉山,拜在了白衣神童小剑魔的门下,而自己却一直鳏居多年。这许多年来,登门做媒的人不计其数,于台文也刚刚而立之年,但却从没答应哪一门婚事。本以为此生都不会再爱上谁了,可今晚见了天一之后,沉寂的心却像是千年的冰河解冻,百岁的枯木逢春。 威震江湖的金枪太保被人迷住了,被烟花柳巷的花魁迷住了,而这花魁偏偏还怀了杨八郎的骨肉。呵,就算杨八郎只是游龙戏凤,可自己又如何向人诉说?果真是造化弄人啊!于台文想到这儿,只觉得胸中烦闷,便推开门,来到庭院,反复踱步。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了一处别院,抬头看看,不正是天一姑娘所住的院子嘛。于台文心觉不妥,刚想转身离去,忽闻房门声响动,循声望去,天一姑娘正走出屋来,缓缓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耳边只闻叹息声不止。 于台文蓦地心中欢喜,想要上前搭话,又觉得夜半三更,颇为失礼。可若是不上前去说话,心中还失落,百般难耐。就在他犹豫之时,天一却是发现了他,不过夜深看不清楚,只得开口询问:“是谁站在那里?快快出来,否则我就叫人了!” “姑娘莫怕,是我,夜半难以入眠,故而出来走走,不曾想竟闯进了姑娘的庭院,还望见谅。”说着,于台文走上前来,天一这才看清,忙起身答道:“原来是于太保,天一方才没看清楚,太保勿怪。” 于台文:“啊,无碍。我闻姑娘连声叹息,不知何故,难不成是在下的镖局简陋,姑娘难以适应?” “不是,太保说哪里话”,天一解释道:“小女子得太保相助,离了那苦海,感谢还来不及呢。只不过,心中少许烦闷,难以入睡,哎”。 “哦?姑娘有何烦心之事可说与我听,一来宣泄心中之苦,二来,或许我能帮上些忙。”于台文殷勤道。 天一:“多谢于太保关照,不过太保日夜操劳,天一又怎敢以些许小事叨扰。” 于台文一时不知如何做答,天一也没再说什么,二人沉默半晌,皆觉尴尬。最后,还是于台文率先道:“姑娘,夜半微凉,你还有身孕在身,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在下便不打扰了,若是有何需要,叫阿妙姑娘唤我就好。”说完,于台文告辞,回了自己的庭院,天一独自发呆了良久,最后也回了屋内,暂且不提。 话说另一头,八郎延顺此时此刻正与三弟颜查散促膝长谈。自从别过了于台文和白子路,杨延顺便进了驿馆,寻到了颜查散的房间,敲门进屋。屋内,金寡妇正在喂颜查散喝药,她见杨延顺来了,知道有事,便打了声招呼退出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杨延顺则接过汤药,拿着汤匙一口一口地喂颜查散喝药。 等到喝完了药,杨延顺轻声问道:“三弟,身体可还好?是否痊愈?” 颜查散:“多谢二哥关心,我没事了,只剩下些皮肉伤,不碍事的。” “三弟,让你受苦了。”杨延顺说着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缓了片刻,又开口道:“我本不该这么晚了来打扰你歇息,只不过啊,咱们的大哥求到我这了,我身为他的二弟你的二哥,只得深夜来访。” 颜查散奇道:“白大哥求你?求你什么?” “哎”,杨延顺叹了声气,便将白玉堂三跪自己的事讲了一便。颜查散一听,也心疼的直拍大腿,“大哥糊涂啊,咱们义结金兰,我是两位哥哥的义弟,怎么会生出责怪他之心呢!实不相瞒,我还想等着明天一早去看他呢。我知道大哥此刻心里一定不好受,我不怪他。而且此次金陵一行,查散只是个文弱书生,非但没帮上两位哥哥的忙,反而成了累赘,致使大哥二哥三番五次为我铤而走险,查散心中有愧啊。” 杨延顺一听,只觉得更加愧对三弟,刚想出声劝慰,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二人扭头看去,门口站着一人正是大哥白玉堂。 白玉堂快步来到床前,一把拉住颜查散的双手:“三弟,大哥才是真的愧对于你啊!”说着,涕泪交流,抱着颜查散不撒手,颜查散也落下泪来,口中直呼大哥受苦,三弟不曾责怪与你。杨延顺在一旁看着,心中倍感欣慰,自己有如此重情重义的义兄义弟,也算不枉此生了。 兄弟三人又垂泪聊了半晌,颜查散突然哀叹一声,道:“大哥,有句话三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白玉堂擦擦眼角泪滴,应声道:“三弟有话直说,大哥听着便是了。” 颜查散:“大哥,咱们俩没话说,不存在什么责怪不责怪的,可是我那小妹…哎,也怪我,父母早丧,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对她过于宠溺,养成了倔强的性格。小妹虽看似柔弱,可内心刚强,此事,必是对你心生怨恨,难以释怀啊。” 白玉堂听罢,也只得长叹一声,无所适从,看了杨延顺一眼,“二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大哥实在是没有面目再去见小妹,恐怕还得劳你走一遭了。” “大哥说哪里话”,杨延顺答道:“我既然都答应你了,自然要替你把这事办妥。不过…说心里话,大哥,我真的不敢保证能够使小妹彻彻底底不再怨恨你。” 白玉堂:“这点我自是知道,也不敢奢求小妹原谅,不过总该给人家一个交代。” 第3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4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4节 杨延顺点点头,又问颜查散道:“三弟,小妹现在何处?” 颜查散:“哎呀,小妹不在驿馆,她被白凤棠接到金枪镖局了。小妹虽然怨恨大哥但却和白小妹相交甚好。” 杨延顺:“金枪镖局…正好,我本就想去镖局一趟。大哥、三弟,这件事宜早不宜晚,我现在就动身去镖局找小妹。天色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吧!” 白玉堂和颜查散一一应和,杨延顺便转身出了驿馆大门,解下拴在门前的乌龙驹,翻身上马,直奔金枪镖局而去。 ☆、凌松的苦楚 杨延顺匹马赶到金枪镖局的门前,借着月光打量,门前悬挂着的灯笼贴着两个“于”字,左右两旁的门柱挂刻着一副对联“镖局威名震江湖,金枪铁胆誉神州”。再看正当中横着的一块匾“金枪镖局”! 此番二次前来,杨延顺心中感慨万千,时光荏苒,百般变幻。翻身下了马,来到门前,轻轻叩响门环,杨延顺耐心等待着。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人打开了一条缝,紧接着探出一颗白首。杨延顺迎上前来,恭敬施礼,“老伯,可还记得在下?” 那老者手中提着一盏灯,抬高了仔细地看了看杨延顺,苍老的声音响起,“记得,你怎么总是这么晚来啊?大家都睡着了。咳咳…你还要找于太保吗?” “不。”杨延顺摇了摇头,“这次我是来找颜书瑶的!” “谁?颜书瑶?不认识,找错门了吧。”说着老者就要关门。杨延顺急忙用手一拦,“啊,在下说错了,我来找白凤棠!” “找白小姐?这么晚了不行啊,没有二太保的允许,我们下人不准去女院的。”老者又道。 杨延顺闻言只得改口道:“那我就找二太保,凌松凌寄魂!” “这样啊,那跟我来吧。”老者说着一招手。 杨延顺紧跟着进了镖局的大门,在老者身后亦步亦趋。老者提着灯,满怀歉意地说道:“真对不住了,老朽年迈,这身子骨不如从前了,走的忒慢,年轻人可别见怪啊。” 杨延顺忙答道:“无碍,老伯慢些走,在下不急。” 老者干笑了两声,声音苍老至极,“本来啊,老成这个样子,腿脚都不灵活了,没有人家再要我看大门了。只有我们家太保们心善,把我雇回来,钱不少给,还叮嘱我不要太劳累,也就看看大门,传个话而已。”说着说着,老者自顾自的笑起来,“哎,人老了,总觉得憋闷,见到个人就爱说起来没完。年轻人,别笑话老朽啊?” 杨延顺:“老伯说哪里话,谁都有老的那一天,今朝我笑人,明日人笑我啊!” “今朝我笑人,明日人笑我,说得好啊,年轻人。”老者夸奖了一番,随后又带着杨延顺进了一个跨院,道:“到了,你等一下,我去通报一声。” 杨延顺立马停住脚步,老者上前几步来到房门前,轻轻叩响,道:“二太保,有人找您。” 过了片刻,屋内才有人答道:“谁人找我?” “嗯,是那个…那个”,老者一时语塞,急忙转身问道:“年轻人,我忘记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杨延顺:“杨八郎!” 老者点点头,在门前回话道:“他说他叫杨八郎。” 屋内人听罢显然一惊,随后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顺便叫杨老弟进屋来。” 老者转述之后,便提着灯走了。杨延顺站在门前,等到屋内烛灯亮起之后,才推门而进。屋内,二太保凌松已然端坐,见杨延顺进来,忙笑道:“杨贤弟深夜来访,可有指教?” 杨延顺:“深夜来访,实在失礼,只不过我此时急于想见小妹颜书瑶。可听说小妹颜书瑶和白凤棠在一起,所以,劳烦二哥带我去见白小妹。” 凌松一听,已知道杨延顺的来意,便起身道:“好说好说,咱们这就前去。不过嘛”,凌松的话锋一转,“小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此时天色已晚,她愿不愿意见你还真难说。” 杨延顺一撇嘴,没有说什么,凌松看罢,知道杨延顺心意已决,想必定是有要紧事,也不敢耽搁,便道:“额杨老弟,随我来吧。”说完,起身提起一盏灯笼,走在前头,杨延顺忙跟上。二人话不多讲,一路无语,来到了白凤的庭院。凌松示意杨延顺稍等,而后自己来到房门前,看着黑漆漆的屋内,犹豫了片刻,又转身问道:“杨老弟,真有急事?” 杨延顺重重点头,道:“虽事发突然,但已迫不及待。” 凌松听罢说了声好吧,便伸手轻轻敲响房门。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应答,杨延顺心中不免迟疑,凌松也觉得纳闷。随后,凌松又重重敲了几声,这才见屋内烛火亮起,紧接着有人叫喊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谁来找我?若是没有紧要事,本姑娘饶不了他!” 杨延顺一听,就知道这是白凤棠无疑。紧接着,凌松答道:“小妹,是二哥我。” 白凤棠在屋内答道:“二哥?你来做甚?莫不是大哥有事叫我?” “非也。”凌松答道:“不是大哥叫你,是杨八郎杨老弟来了,他来见颜姑娘,说是有要事相商。” 白凤棠:“不见!让他滚吧,明天再来!不对,明天也不用来了,我们没话跟他说!” 凌松没再言语,而是转头看向杨八郎。 杨延顺眉头一皱,拧在了一起。上前走了几步,来到房门前,躬下身,朗声道:“小妹,我是你二哥杨八郎。深夜来访,不为别个,只为你和白大哥而来。一为向你再次赔礼,二为解白大哥心结,请小妹出来一见。” 等了半天,不见颜书瑶应答,却闻白凤棠的声音再次响起,“颜妹说了,不要你道歉,你回去吧。” 杨延顺很是不痛快,心说怎么哪里都有这个白凤棠,我这帮你亲哥哥白玉堂来办事的,你倒好,不但不帮忙,反而还一味地撵我走。不过此时不是生气的时候,杨延顺平了平气血,又开口道:“书瑶,你我自扬州单骑赴金陵,一路之上相依相随,可谓是亲情似海深。而那夜,你被贼人白莲花掳走,二哥心如刀绞,身如火焚。我月下夜奔马家庄,却不曾想人生地不熟,走错了路,被江湖宵小所擒,送至涪王府。后又被押冲霄楼,八郎擂上几番生死,我都无惧无悔,可我心中始终挂念的唯有一人,便是小妹你呀!。” 杨延顺顿了顿,继续道:“书瑶,难道我好容易死里逃生之后,想要见一见你,也这么困难吗?” 话音方落,房门猛然被人打开,杨延顺尚未看清,便有一人扑入怀中,耳边只闻啜泣之声,低头一看,正是小妹颜书瑶。 颜书瑶双手紧紧搂着杨延顺,哭的像个泪人。杨延顺安慰了良久,才止住哭声,遂问道:“书瑶,多时未见,你可还好?”说完又看着白凤棠,满眼挑衅。白凤棠也站在门前,看着杨延顺抱着颜书瑶,咬牙切齿。 再说颜书瑶,抽泣了半天,答道:“我没什么事,倒是二哥你,受了许多苦。” 杨延顺笑了笑,继续问道:“书瑶,我来问你,你可还怨恨我和白大哥?” 颜书瑶:“我从未怨恨过二哥你,至于白大哥,我也想通了,既然他有爱的人,我又何必给他添麻烦呢。我颜家兄妹,皆是明事理之人,也请二哥转告白大哥,不必再有心结,书瑶不怪他便是了。” 杨延顺一听,心中欢喜,随口问道:“那方才你怎么哭的如此委屈啊?” 颜书瑶:“我不是委屈,我是一直在担忧二哥你,听说你受了重伤,也不知好没好利索。我想见你,可白姐姐却不让。刚才也是她不让我出来见你的,否则我早就出来的了。听到你说的那些话,以为你对我有责怪之意,才哭了出来。” 杨延顺一听,冷冷地看了白凤棠一眼,随后又安慰道:“书瑶不要担心,我并没有责怪你之意。既然你我把话说明白了,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天色不早,你继续歇息吧,不过,明天你还是回驿馆吧,别总和她呆在一起,小心把你带坏了。”说完杨延顺就要离去,颜书瑶一见,忙一把拽住他,问道:“二哥,我何时才能再见你?” 杨延顺一愣,“见我?随时都能,想必咱们这群人都得在扬州城呆上好一阵子。” 颜书瑶点点头,松开拽住杨延顺的手,道:“二哥也要经常来看我啊!” 杨延顺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随后便和凌松出了庭院,颜书瑶也转身和白凤棠回了屋内。 再说杨延顺,向凌松道谢之后,便要离开金枪镖局,却被凌松拦住,道:“杨老弟,这么晚了你便留在这吧,我叫下人给你安排间屋子。而且,我听说大哥已经把洞香春的那位花魁接回来了,她是你的人,你不去看看她吗?” 杨延顺盯着凌松看了看,夜色下的他依旧一派儒雅之风,看不出有何端倪,不过杨延顺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可是自己此时还真不想见天一,便回绝道:“不了。待到明日,我再来登门拜访。”说完,转身离了金枪镖局回天客楼去寻白子路,而凌松却一直都站在镖局门前,看着杨延顺一人一马消失在结尾,面色幽怨,独自呢喃道:“快把你的女人接走吧,千万别留在了镖局里,这里不需要这个女人”。 ☆、急诏 杨延顺三登金枪镖局的府门,是在第二日辰时,跟随他来的还有白山白子路。二人在正堂稍坐了片刻,于台文便带着众家太保和自己的小儿子于清威出了内堂,众人见过面,按主次落座。杨延顺这次是正式登门,带了些许的礼品,于台文不好推脱,一一收下,又叫下人看了茶。白子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一线润喉,虽比不上自己常年在涪王府饮的贡茶,但也称得上是名茶佳品,于太保果真是有品位的人。 杨延顺对品茶一事倒是不在行,匆匆喝了一口,便起身撩袍拜倒,朗声道:“于大哥,先前在金陵你带着太保哥哥们为我出生入死,连两位贤侄都千里迢迢赶来为我帮忙,延顺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八郎给你叩头了。”说完,纳头便拜。于台文急忙起身搀扶,“贤弟客气了,为兄略尽绵薄之力,实在不值一提。今日贤弟安然归来,可喜可贺,稍候片刻,咱们推杯换盏,为兄宴请贤弟。” 杨延顺起身归座,笑道:“多谢大哥款待,延顺今日前来,一为道谢,二为天一。昨夜因我有要事在身,实在不便,故而叨扰大哥,我今日便接她走。”说着,杨延顺有意无意地看了二太保凌松一眼。 凌松当即开口道:“杨老弟所言及是,天一姑娘甚是想念你,今日相逢,随你离去,想必姑娘也欣喜得很!” 杨延顺点点头,道:“二哥所言不差,不知天一现在何处?” 于台文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瞪了凌松一眼,凌松却是假装没看见一般,刚想要回答杨延顺,哪知被于台文打断道:“慢!杨贤弟,我有句话要讲给你听。” 杨延顺一拱手,“于大哥请讲。” 于台文:“贤弟,你也知道,天一姑娘现怀有身孕,若是跟你去客栈住恐怕照顾不周,不如就留在镖局,可以照顾得妥当些。” 杨延顺还未搭言,凌松便率先答道:“大哥所言差矣,天一姑娘一心系于杨老弟身上,呆在他身边才是最好的选择吧。而且,我相信杨老弟也有足够的能力照顾好她。又何况…咱们镖局都是些大男人,天一姑娘在此,一来是不会方便,二来,恐怕也难以照顾好她。若是有些偏差,坏了胎气,岂不是对不起杨老弟了!” 这番话本来说的合情在理,旁人听了倒没什么,不过于台文一心想把天一留下来,听得便很是刺耳。加之二弟寄魂一直和自己唱反调,故而心中有气,凌松话音刚落,于台文便厉声喝道:“放肆!寄魂,你怎得如此无礼!天一姑娘怀着杨老弟的孩子,我们做兄长的自然要尽心尽责,怎么能百般推脱!小妹白凤棠住在镖局数载,也没说什么不方便的。若是怕咋们照顾不周,我马上派人去请十个八个稳婆来,就住在镖局里,日夜伺候着!你若觉得不便,便自己搬出镖局好了!” 众人一听,皆是大吃一惊,面面相觑,心说今天这是怎么了,大哥竟是罕见的和二哥发了脾气!不但发了脾气,还说出这样的狠话,只为了一个怀有身孕的花魁。严谨的说甚至还不能叫做弟妹,因为杨八郎从来没提过娶她过门的事,她始终,还只是个青楼女子。而大哥对二哥发脾气这事,还是自从镖局建立的数年间的头一次,真是奇怪了! 凌松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哥于台文竟然说了这样的话。于台文话一出口也后悔了,可是当着杨延顺的面也不好收回自己的话。其他几家太保都不敢言语,皱着眉头谁也没说话。凌松见状,心中生气,一时间难以化解,堵着气跑出了正堂。 杨延顺今天脑子有点呆滞,至始至终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于大哥一心想留天一住下,凌二哥一心想天一被自己带走…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凌松跑出去之后,小妹白凤棠紧忙追了出去,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但是白子路看的明白,见杨延顺还没反应,便偷偷掐了他一把,使了个眼色。杨延顺领会,心说我还是先别纠结了,此时此刻除了自己恐怕没谁还能打破这僵局了!想罢,杨延顺起身离座,道:“于大哥,为了我的小事而引起二哥不悦,实在是令我羞愧万分。还请大哥唤出天一,我这就带着她离开。等到三日过后,二哥气消了些,我再登门赔罪。” 于台文忙道:“贤弟说哪里话,这事不怪你,你莫要自责。要不,你和白贤弟一同留下来吧,都住在镖局,也好有个照应。” 杨延顺哪还能答应,连连摆手,道:“不了不了,大哥之情我心领了,不过我散漫惯了,还是住在外头尽兴些,请大哥快快把天一唤出来吧。” 于台文一听,心中满是失落,杨八郎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自己也不好再拒绝了,而且还惹了二弟不高兴,恐怕自己一会还得去赔礼道歉。他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声,随后道:“好吧,我这就着人去请天一姑娘。”说完唤三弟铁沐风亲自去请。时间不大,铁沐风便把天一主仆引到了正堂。 天一一见杨延顺,心中欢喜万分,叫了声大人便想扑进杨延顺怀中,怎料杨延顺一拱手,“于大哥,我们这就告辞了。” 于台文带着众家太保送至镖局门外,“贤弟,我派四弟和七弟护送你们回客栈吧?” 杨延顺摆摆手,“不必了大哥,有子路在,足矣。”说完,二人护着天一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一路回客栈而去。 再说于台文望着远去的马车,呆立良久,怎知小儿子于清威在身后咯咯一笑,道:“唉…赔了夫人又折兵,爹,儿子真同情你。不对,我应该同情二爹,无缘无故被爹骂了一顿,啧啧,说给我哥听去。”说完,于清威一溜烟儿地跑回了镖局,留下于台文独自一人运气,心中琢磨着怎么给二弟赔礼道歉。他想了半天,终于打定主意,刚想迈步回镖局,耳闻身后马蹄声至,转身来看,一骑来到近前,马上人军卒打扮,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口尊声太保大人在上,奉东平王帅令,急诏众位太保入幕府议事! 于台文眉头微微一皱,东平王?那是高王爷啊!幕府议事? “不知高王爷诏我等前去所议何事?” “军情密报,涪王昨夜起兵,今已在大江对岸扎下营寨,不日即将渡江攻城。王爷诏众位太保前去商议军事,共谋退敌之策!” “既是密报,何故告与我等闲民?” “王爷亲下帅令,小人奉命行事,太保无需多疑,王爷正在幕府等候,还请即可动身!” 于台文舔了舔唇边,目光深邃,“王爷诏几家太保前去?” “镖局内的所有太保。” 于台文心中波澜骤起,“我于某人建功立业之时,终在眼前!” ☆、改名白府 话说八郎杨延顺带着白子路从金枪镖局接回了花魁天一,在回客栈的路上,杨延顺和白子路并排骑着马走在前头,天一和阿妙则坐着马车在后面跟着。杨延顺闷闷不乐,愁眉紧锁,左思右想。白子路见状,忙问道:“郎君,不知你为何愁眉不展?可说与子路听?” 杨延顺扭头看看他,叹了口气,道:“今日于大哥不知为何突然对凌二哥发火,我总觉得心中有愧,好像是我惹了祸事一般,果真昨夜不该让天一住进镖局啊,给人家添了麻烦。” 白子路一听,咯咯一乐,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困扰了郎君,原来是这事啊!平日里看你也机智非常,怎么今日就这般蠢笨,忒得有趣!” 杨延顺听罢,心里不是很高兴,沉着脸问道:“你既然知道,就快些告知我,省得我胡乱猜想!” 白子路见杨延顺没有心思开玩笑的样子,便也不再打趣,正色道:“郎君,今日这事按理说不该怪你,可是从根本来讲,还是你惹出来的。” 杨延顺越听越糊涂,“此话怎样?到底是该怪我还是不该怪我呢?” 白子路拨马向杨延顺靠了靠,两人离得近些,就听他低声说道:“郎君,金枪镖局八个大老爷们外加一个白凤棠,他们的关系可谓是情深义重,似山高,似海深!” 杨延顺点点头,示意白子路继续说下去,后者接着说道:“可是日久生情想必你也看得出来,或许其他人对于太保只是兄弟情义,可凌太保嘛,就说不清咯”。白子路故意拉了个长音,眼含春意,目露柔情。杨延顺一经点醒,也幡然醒悟,又想到于大哥鳏居多年,定是有些原因的,便反问道:“你是说于大哥和凌二哥的关系,如同你我这般?” 白子路偷笑道:“或许不若你我这般直白洒脱,毕竟于太保比郎君你正人君子多了,但是肯定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在里面。” 杨延顺也没顾及白子路说的什么正人君子之事,反而又有些迷茫,“那好好的怎么就吵了起来呢?” 白子路哀叹一声,恨不得掐杨延顺一把,“郎君,你今日可真是笨的可以啊!”说完一指身后的马车,“还不是因为她!”话音刚落,白子路突然觉得不妥,自己似乎是对天一姑娘不够尊敬。不过再看杨延顺,根本没在意这事,反而又陷入沉思。杨延顺想到昨夜自己离开镖局之时,凌二哥嘱咐自己的那句话,这才一拍大腿,“原来于大哥喜欢上了天一!” 话音一落,杨延顺自己又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翻三江、倒四海,暗自高呼,麻烦!麻烦! 白子路在一旁看着,也知此事尴尬之处,自己也不好多嘴,便不再言语。二人身后马车上的天一,本来隐约听到了杨延顺叫了自己的名字,掀开车上帘子一看,杨大人依然兀自骑着马,那白子路在他一旁并绺而行,不禁叹息一声,心说只要有这人在杨大人身边一日,自己便肯定不得安生,想着握紧了身旁阿妙的手,怎知阿妙此时的心思却都在那白子路身上。 书说简短,四人回了客栈,杨延顺心说天一有孕在身,定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便拿出之前二师父潘美留给自己的玉符,交给白子路,道:“执此玉符,到城中红桥当铺,取金二百两,置三进文宅,好让天一与你我同住。” 话音方落,杨延顺又改口道:“慢,改取金四百两,不惜重金安置宅院,天黑之前我要住进去,顺便雇些前堂后院的丫鬟奴仆以及家丁管事。”说完又补充道:“宅中必有书房与演武堂,至于正堂和厢房之类的,按你自己喜好布置便可。” 白子路一听,喜出望外,不过还是谨慎地问道:“郎君,不需要去问问天一姑娘的想法吗?毕竟她”。 杨延顺一摆手,打断道:“快去快回,为夫可等着搬进去呢。” 白子路莞尔一笑,得令而去,心情大好,一来这件小事对他来说乃是小菜一碟,毕竟他可做过涪王的都统职,办事能力自然不必怀疑。二来,郎君置办宅院,虽说主要是为天一而准备的,但是他说的明白,也要自己同住,甚至选择什么样的宅院、房屋布置都由自己决定。想到这儿,白子路就如同为自己买房子一般,分外积极。未等日落,一切办的妥当,白子路将杨延顺三人引至自己置办的宅院门前,早有丫鬟家丁在门口迎接。杨延顺抬头一看,三进的大宅,门前横着一块匾,上写杨府两个大字。 “子路。”杨延顺叫道。 白子路急忙应道:“郎君何事?可有哪些地方不妥?”还没进门,就见杨延顺面色阴晴不定,白子路吓坏了,怕是郎君不满意。 杨延顺见白子路脸上带着忧色,便安慰道:“你别多想,我很满意,你做的很好,很合我心。只不过有一处还需要改动。” 此话说完,一旁的天一也侧耳来听。就见杨延顺指着门上的那块匾,道:“把这杨府换为白府。” 话音一落,白子路先是一愣,随后跪倒在杨延顺跟前,面色惨白,一旁的天一也大惊失色。杨延顺急忙扶起白子路,道:“子路,你这是干嘛?” 白子路:“郎君,我怎敢把这杨府换为白府!若是郎君不满意,咱们换为文府也好啊!” 杨延顺手扶着白子路,喟叹一声,道:“子路,你且听我解释,我改为白府没有别的意思,只因这杨府二字看的我心中痛酸,令我想起了东京汴梁的天波杨府。我虽是杨姓,可所作所为实在愧对九泉之下的爹爹杨老令公,故而我置办宅院,不敢顶杨府之名。再者,我虽本姓文,可养育我的却是杨家,平日里行走江湖,取个化名也就罢了,可此置办宅院之时,我断然不敢贸然改姓,否则我有何面目活在世上。但这偌大的宅院,总该有个名姓吧?你我不是外人,情深义长,我的便是你的,那这宅子就叫做白府又有何不可呢?就这么说定了,马上叫人去换!” 杨延顺说的斩钉截铁,白子路更是感动的泪水涌动,便吩咐下人摘下了杨府的匾额,再去订做新的来。二人互相搀扶着刚要踏进宅院大门,天一在旁轻咳一声,惊得白子路浑身一颤,急忙挣脱了杨延顺手,闪到一旁,低头不语。虽然明知郎君对自己的恩情和爱意,可毕竟自己一个男儿身,难登大雅之堂。当然了,想必那天一姑娘青楼出身,也是难登大雅之堂的,但她毕竟是个女子,还怀了郎君的骨肉,自然是比自己高出一头,白子路如是想到。 杨延顺也才反应过来,的确不该在天一面前有这般的举动,不过他见白子路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不敢乱动的样子,心中倍感怜惜。心说他本是涪王跟前的红人,跟了我也算是由高到低,摒弃富贵权势了。他能为我舍弃这一切,我若是不以良心待他,岂不是猪狗不如?想罢,杨延顺一伸右手,拉住白子路,又一伸左手,拉住天一,半开玩笑地说道:“白老员外,这到了你的白府了,你不快快带我畅游一番?”说完,拉着二人一同进了府门。 是夜,杨延顺与天一同住正房,白子路住在西厢房,阿妙住在东厢房。天一怀有身孕,夜间多次醒来,作呕难耐,两次三番都是杨延顺亲自起身端茶送水,百般照顾。天一看在眼里,心中感动,便开口道:“大人,让你如此照顾我,天一心中有愧,本应该是我服侍你的。” 杨延顺:“你怀有我的骨肉,我理应如此照顾你。” 天一听着心里却很难受,杨大人对自己说话始终不似对白子路那般柔情。但她心有不甘,自己已经怀了大人的骨肉,又怎会被一个男人比下去。想到此处,便试探地问道:“大人,不知你何时会迎娶天一过门?” 杨延顺也没多思考,随口反问道:“我何时说过要娶你?”话一出口,自知不该,再看天一,满目泪花。她本就是貌美非凡的女子,一张俏脸美如婵娟,若是伤心之时,更如同湘江水逝,风抵秦淮,深情款款,让人看了便不忍移目。杨延顺只得百般安慰,将天一揽在怀中,不经意间碰到一物,拿过一看,一支白玉,正是当初自己送给她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当初自己对她说的话:“我若负了你,你大可执此玉佩前来寻我,亦或,前来杀我。” 夜色已深,天一逐渐困顿,安稳睡去,杨延顺却是清醒得很,枕旁人不是心上人,却难以离弃,唉。 另一头,知州府改成的汝南王行宫却是灯火通明,各色人员紧锣密鼓,身穿夜行衣的密探进进出出。汝南王郑昭明没办法像杨八郎一样还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的事,只见他满面愁容,终是一摔手中密报,起身喝道:“来人,备轿!去幕府!” ☆、临战拜将 东平王高君保在城中扎下了中军帅帐,坐镇帐中,虎视帐中两排战将。左手边的十人是自己的淮南军本部战将,右手边的八人是郑昭明极力推荐来的以于台文为首的八家太保。 实话说,自己本不欲接纳他们,毕竟他们没受过正规的训练,可郑昭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八人召进军中效力,两家世交,自己不好拂他的面子。况且郑昭明年轻有为,是当今圣上赵休元的左膀右臂,他所赏识的人应该不差。高君保转念又是一想,的确,自己部下战将凋零,好一点的将领都被挑去守边关了,在杨六郎手下任职,此时手中剩下的十员战将也资质平庸,此时补充些新鲜血液也好,若是还能把这八个人培养成一支劲旅,岂不快哉! 高君保正想着,突然外面蓝旗官报号:“汝南王到!” 郑昭明大步跨进帅帐,“老哥,我没来晚吧!” 高君保:“刚刚好,快坐,咱们升帐议事!” 郑昭明落座在高君保下垂首,帅帐之中,元帅最大。 再看高君保,大手一拍帅案,声如下山虎,震耳欲聋,“涪王反了!已经扎营大江对岸,明日渡江攻城!本帅与郑王爷奉圣上之命,南下平叛。扬州,是我们与叛军的第一战!第一城!第一战,若败,扬州,若失,涪王即可挥师北上,再无阻碍!到那时大宋庙堂倾覆,江山不保!所以,第一战,我们不能败!扬州城,不能失!” “誓死守卫扬州城!” 账内众将一声喝,表明决心。 高君保点点头,“口号喊得响没用,要拿出真本事来!咱们只有五万兵马,朝廷拨不出更多的兵来,边关各地也调不来兵。可涪王呢,他有十万兵马,帐下战将无数,更可怕的是,潘王爷为帅”,高君保顿了一下,“潘王爷本是大宋柱石不过,咱们的任务就是平定叛乱,保我大宋百年基业安康,无论面前是谁,我等都要奋勇向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以诸位,可有平叛良策?” 话音一落,帐内寂静无声,没人说话,过了良久,高君保又问了一遍,“诸位,可有良策?” 半晌,还是无人搭言。高君保长叹一声,“哎看来老夫手下净是些酒囊饭袋,兵怂将熊!罢了,我高琼乃是大宋的王爷、常山的名将!明日叛军攻城,我自顶盔掼甲,执素银枪,驾白龙马,冲锋陷阵,战死阵前,报圣上浩荡皇恩,也不辱了我祖上盛名!” 话说这高君保的父亲高怀德乃是太【祖】爷赵匡胤的姐夫,大宋朝的开国元勋,也是大宋的驸马爷,一辈子为大宋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大辽的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韩延寿挥师南下,太宗赵光义亲征,因为奸臣潘章当道,高怀德战死在幽州城,王位便由高琼高君保继承。高君保不但是东平王,还是皇亲国戚,当今的圣上赵休元还得叫他一声哥。想当年,太【祖】爷赵匡胤攻打南唐被困,高君保手执素银枪,座下白龙马,枪挑四门,救出太【祖】皇爷,一战成名天下惊!而今,高君保年逾四旬,人当壮年,更是傲视天下群雄。不过他为人低调,胸怀四海,实乃大宋良将能臣! 再说帐内的众人,一听高君保此言,皆是心有不忿,就见一人率先出列,单膝跪在帐中央,双手一抱拳,声若洪钟,“高王爷、大元帅,在下有言不吐不快!” 高君保一见站出来这人,眼前一亮,正是郑昭明举荐的于台文,据说号称金枪太保,故而笑道:“太保请讲!” 于台文不卑不亢,“王爷,莫长了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好!”高君保大声赞赏,“太保远志!可是你可有平叛良策?” 于台文看了一眼郑昭明,郑昭明满目赞赏之色,这给了他极大鼓舞,朗声答道:“在下认为,我等此间首要想的是退敌良策而不是平叛良策!” 高君保点点头,“接着讲!” 于台文:“高王爷、郑王爷,且听我言。在下认为,我军与叛军相比,我有三利,他有三弊!” 高君保顿时来了兴趣,“太保快快讲来!” “其一,我军平叛江南,师出有名,军民同心,上下一体!反观叛军,乌合之众,鱼龙混杂,利益使然,貌合神离!” 高君保与郑昭明对视一眼,又道:“继续说!” “其二,我军后备粮草充足,源源不断。故而首要退敌之策,乃是先守后攻!反观叛军,急于求成,若是首战失利,则定军心涣散。他若强攻,我则固守,他若不攻,我便出击!” 高君保忍不住打断道:“以逸待劳,何愁不破也!哦?太保请继续说。” “其三,据在下所知,叛军虽有潘王爷为帅,但潘王爷神志不清,早晚定会自溃。而涪王手下又无良将贤臣,这样一来,我军何愁不胜也?” 高君保疑惑道:“太保何出此言?即便叛军无良将,可我军中似是也无”。 于台文把手一招,金枪镖局的众家太保尽皆跪在帐中,于台文向上一拱手,道:“王爷,请您坐镇城头,看我八家太保为您守城扼关,杀敌斩将,效力阵前!” “好啊!”高君保拍案而起,大手一挥,自帅案上拿起一卷圣旨,“临行前圣上亲口对我说,此番南下平叛,可于江湖当中寻良将贤臣,并授予我和郑王爷先斩后奏以及先任后报之权,可自行任命军中将领以及朝廷命官。郑王爷任命文官,本王便任命武将!于台文接旨,本王赐你金枪太保名号,领前军先锋官一职,主司守城,必要之时给予叛军反击,手下众人皆赐太保名号,官拜都尉使,自选副将,明日一战,只许胜不准败!你可敢接旨?” 于台文双膝跪地,带着手下的兄弟叩首帐前,“末将接旨!定不辱命,死守扬州!” 话音一落,于台文郑重接过圣旨。高君保重升帅帐,一帐帅将共议军事,于台文指点三军,部署战略,众人共待次日首战,士气高昂,势不可当! ☆、战城南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汉乐府》 扬州南门外,大江横亘,浪涌波涛,水势顺流而下,如奔马扬蹄,直击扬州水门。水门在城门左侧,百余条舟舸拱卫,为首一条大船,吞水千石,伫立在湍急的水流中。船头两人,披铠挂甲,手搭凉棚远眺,远处江面舳舻千里,旌旗蔽空,涪王的叛军水师整装待发,随时会顺流攻下。 两人看罢多时,一人忍不住道:“五哥,你说咱们哥俩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啊?如今虽是加官拜将,可我这心里始终觉得不踏实。今日一战过后,焉有脑袋扛在肩膀?尚未可知啊。” 那五哥用眼角余光撇了他一眼,道:“天灰,你怕了?” 六太保常天灰手摇着走线链子锤,戏谑道:“怕,也不怕。” 五太保常天庆扭头看看他,问道:“此话怎讲?” 常天灰勾了勾嘴角,答道:“先说这怕!别人不知道,但咱心里明白啊,跟大哥干镖局之前,咱兄弟俩可是水贼,做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来到这两军阵前,虽说披了这身官皮,可骨子里还是怕得狠啊。恨不得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找个没人的地方上了岸,等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下水逞逞威风,做个活王八!”说完,还自嘲地干笑了两声。 常天庆听罢,皱了皱眉头,但也没出言斥责。常天灰继续说道:“再说这不怕!虽说咱爷们儿出身不好,但毕竟也改了性子归了正道。这些年和大哥走南闯北,走镖运货,累是累了点,但挣得钱自己花得踏实,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不但脱了水贼的名号,更让江湖人尊一声太保爷儿,这可不都是托大哥的福嘛!如今又当了将军,披了战甲,咱们这辈子算是活到顶头了,今日一战,便是死了喂鱼,那也是响当当的护国英雄!还怕他个船梆子!” 常天庆点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大哥把这水门交给咱哥俩守,他带着其余兄弟守城门,两边都自顾不暇。涪王或许先攻水门后攻城门,也或许先攻城门后攻水门,还可能水陆并进,两门一块儿攻。可甭管他怎样排兵布阵,咱哥俩都必须守住这水门!水门若是破了,就等同于扬州破了,到时咱俩就是千古罪人,比当水贼还遭人痛恨,唾骂百年呐!” 常天灰长舒一气,道:“放心吧五哥,别忘了做水贼那会儿,你被人叫做‘银翅横江’,我被人叫做‘铁锤震江北’!这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在水面上,咱还真没怕过谁!等他姥姥的叛军船来,弟弟我一抡流星锤,挨个给他砸漏砸沉,让他娘的下水当活鱼!” 常天庆听着忍不住大笑,哪知笑声未落,便听鼓声阵阵传来,远处叛军扬帆起锚,顺水而下,直逼水门! 常天灰一拽铁锤,“姥姥的,说来就来!” 常天庆一抬手,厉声道:“别慌!传令下去,牙船前围,拉好渔网水栅,备好火箭!” 另一边,扬州南门城头,二太保凌松惊呼道:“叛军动了!不好,他们居然先攻水门!” “快派兵增援,水门不可失!”东平王高君保急忙传令。 “慢!不可妄动!”于台文喝道,“王爷,我军不可自乱阵脚,水门有常家兄弟固守,但请放心!” 高君保虎目一瞪,“于太保可有百般把握?” 于台文应声道:“我相信自家兄弟!也请王爷信我!” 高君保沉吟片刻,“好!本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太保有把握,我便信你!但我城中大军该当如何应对?不能就这么看着吧?” 于台文道:“回王爷的话,叛军先攻水门,定是为引我等去水门救援,他们好趁机渡江。此时我等应按兵不动,等到叛军渡江之时,半路击之!” 高君保一摆手,“太保全权定夺,本王给你坐镇城头便是!” 于台文带着手下将领一齐拱手抱拳,“王爷圣明!” 说完,众人都挤在城头,密切关注水门战况。水门这边,两军相接,叛军水师探路的是三十条快船,紧接着便是六条楼船,势如压顶,直逼扬州水师。 再看常天庆,一声令下,命人拉起了事先埋伏在水中渔网,渔网上钢刀遍布,寒气森森。叛军的三十条探路快船正被兜住,可其顺流而下,惯性太大,根本停不下来,撞到渔网上的钢刀,船上的叛军哪有存活之理。紧接着,身后的楼船驶来,将这三十条快船撞个粉碎。 渔网可以兜住轻巧的快船,却拦不住庞大的楼船。六条楼船先是一顿,随后便撕破渔网,继续攻下。常天庆眉头紧锁,又是一声令下,守军拉起水栅。水栅就是埋在水底的栅栏,只不过是大号栅栏,用腰粗的圆木扎成一排,前头削尖,逆着水流埋在水中。楼船体大,船底深入水下,正被水栅戳住,因为水势和惯性,瞬间就被戳漏了数个窟窿,江水倒灌,时间不大,六条楼船东倒西歪,沉入江水之中。 扬州水师一阵雀跃高呼,可呼声还没落,叛军的楼船又压了过来。涪王虎踞江南多年,水师经营的最好,战船不下千百,损失了六条楼船不过是九牛一毛。攻打扬州水门乃是第一战,涪王更是下了血本,把装备精良的战船都调了过来,遮天蔽日,横江断流。 守军看着接连不断的楼船阵阵胆寒,有一员副将问道:“五太保,咱们的水栅只有六排,叛军攻一次,咱们就损失一排。照这样下去,早晚都有用没的时候,到时候叛军再攻,咱们可怎么办啊?” 常天庆还没发话,六太保常天灰便是一声断喝:“怕什么!大不了短兵相接,船上就是阵地,白刃死战!” 那副将被骂得血气上涌,登时心里没了惧怕,“得令!大不了白刃死战!”说完雄赳赳地挺立船头,指挥部下备防。 常天庆赞许地看了六弟一眼,随后按了按腰间的将军剑,道:“六弟说的没错,大不了死战。不过五哥倒想起个计策。”说完,冷冷一笑,盯着叛军的楼船,咬牙切齿道:“只要我守在水门下,断不会让你破城!” 常家兄弟固守水门,城头上的于台文也没闲着,眼看着涪王叛军渡江一大半了,将令发下,城门大开,率先奔出两骑,三太保铁沐风和四太保胡天黑各领三千兵马,直扑尚未落脚的叛军。铁沐风掌中一杆水火夺魂枪,胡天黑手拿四棱虎头槊,二人皆是以刚猛著称,带领六千人马杀声阵阵,两军交战,顷刻间,已占上风。 高君保站在城头上不住点头,这两员虎将当真难得。别人不知道,自己太清楚了,手下的淮南军,虽然号称精兵,但其实稀松平常,对上涪王的叛军,能三个顶一个就不错了。 书中代言,高君保不是酒囊饭袋,可为什么他手下的兵都是弱兵呢?这还得说回当年的宋辽之战。宋辽两国打了多年,韩延寿当世的奇才,加上辽军兵强马壮,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败的呢?还不是靠的数十万无名的兵卒以性命相搏,以血肉之躯,前仆后继,将辽兵堵在了大宋国门之外。虽说杨家将一门战死无数,可大宋战死的儿郎又岂是只有杨家的?不知多少老父失去了膝下的孝子,不知多少贤妻失去了枕边的丈夫,更不知多少孩童失去了身后的慈父。在大宋没有良将统兵之时,正是这些连名字都留不下的阵前兵卒,把自己当成了棋子,慷慨赴死,守卫了国门。再后来杨六郎挂帅,边关的兵卒已经所剩无几,只得从各地守军十中抽三,把精兵强将都带去了边关,留下的净是些老弱病残。 涪王反叛作乱,赵休元在八宝金殿上问谁可带兵平叛?满朝的文武没人敢搭言,都知道自己手下的弱兵难挡涪王之威,更怕自己落得丢城败北的名声。赵休元气得几乎哽咽,站在金殿上斥责众臣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国家危难当头,尔等却都畏缩不前,朕留你们何用?” 有臣子进言:“圣上,可请三关大帅杨六郎领军南下平叛!” 赵休元恼羞成怒,一拍龙书案,冕旒冠垂下的珠帘嘟嘟乱颤,手指那进言臣子骂道:“搬回杨元帅,你去守边关吗!你震得住大辽的数十万兵马吗!你斗得过耶律休哥吗!就算金殿易主,让朕那王叔夺了,朕也绝不召杨六郎回京!即便扬州失了,汴京陷了,这江山还是姓赵。可若召回了杨六郎,这江山就要姓那耶律了!” 天子一怒,满殿文武尽皆胆寒,跪在金殿中瑟瑟发抖,唯有一人挺身站立,高呼圣上,我愿领兵南下平叛。赵休元看得痴了,愣了半响,绕过龙书案,跳下龙阶,一把拉住那人的手,问道:“东平王,你愿领兵平叛?” 高君保心中一翻,反问道:“圣上,难不成您信不过我吗?” 赵休元一把握住高君保的双手,大笑道:“朕信不过旁人,还信不过朕的王兄吗!” 就这样,高君保南下平叛,郑昭明辅之,赵休元给他俩刷了两道圣旨,可以选贤任能,任命朝廷命官。在平常,这可是只有皇上才有的权利,就因为军中无良将,朝中无贤臣,国难当头,不拘小节。 再说此时扬州城下,六千弱兵依仗着两位太保神威,杀得士气大振。不过,毕竟叛军声势浩大,兵多将广,虽然初时乱了阵脚,但最终还是稳定下来,站稳了脚跟。高君保一看,忙道:“于太保,咱们虽然已占先机,险胜了几分,可涪王势大,不可硬敌,还是快快收兵吧,咱们守城要紧!”高君保此时比于台文还担心铁沐风和胡天黑的安危,如此良将,断不可折了,定要留在军中,好好栽培! 于台文自然也看得出时机已过,贪多嚼不烂,虽然先前占了上风,可再下去,六千人马对上数万叛军,定要吃亏,何况此时已经折了约有两千人马了,故而立即鸣金收兵。铁沐风和胡天黑回了城中,奔上城头,众人还没来得及道贺,就听水门处杀声震天,喊声阵阵,众人望去,不禁目眦欲裂,泪水涌上眼眶,胡天黑更是须发皆张,钢牙一咬,“俺去救人!快给俺派兵!” 哪知于台文眼前一黑,好悬没晕了过去,幸而凌松在旁扶住。于台文定了定心神,怒斥胡天黑,“放肆!军中岂可儿戏!谁都不准去,准备城下御敌!” “你说啥?不行,俺得去救人!”胡天黑吼道。 于台文甩手一巴掌,正打在胡天黑脸上,“夯货,用你来说!我我岂不知救人要紧可?我若此时分兵,别说水门不保,此南城门也得失。潘王爷不愧名号通武,我于台文服气了。”说完,于台文两行热泪滚下。 高君保刚想说什么,于台文一拱手,道:“王爷放心,台文心中有数,五弟说过,水门绝对不失,我信得过他!”说完又是一转身,号令其余诸将:“披挂上马,随我城下御敌,为六弟报仇!” ☆、铁锤震江北 五太保常天庆按着腰间将军剑,看着接连不断的楼船,道:“六弟,我有一计,恐怕得需要你亲自走一趟。若是此计成了,水门断不会失!” 常天灰一听,心中高兴,急忙道:“五哥快说,什么计策?便是刀山火海,弟弟也去得!” 常天庆一指叛军楼船,道:“你看这楼船,高约五丈,宽有四丈,长十六丈,六条楼船并列而下,势如破竹。若是不早做打算,等到水栅用完,咱们也得跟着倒霉。咱们兄弟玩完事小,水门破了可就事大了。我方水军没有这么大的楼船,即使正面对敌,也吃着亏,何况咱们在下,叛军在上呢!” 常天灰点了点头,“那该怎么办?我看水栅也坚持不了多久。” “白刃死战咱们也不怕,可是要战得有价值!”常天庆舔了舔嘴唇,继续道:“我意,你我还做回原来的老本行。” 常天灰没明白什么意思,“什么老本行?” “水贼啊!”常天庆一拍常天灰的脑袋:“抢他娘的!把他们的船抢过来咱们用,咱们把船逆流驶回去,就算对着撞,咱也不心疼!” 常天灰听了两眼发光,突然挠了挠头,道:“五哥,抢过来容易,我一个人就行。可是那么大的船,我一个人也划不动啊!除非把咱们的人都弄上去,可是怕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咱们登船啊!叛军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咱们抢呢?” 常天庆听着有理,想了一会,道:“那咱们就退一步,把楼船抢过来,抛下锚,让它们替咱挡着。一来可以避免和叛军短兵相接;二来,有机会咱们或许还可以登上楼船,真正的使它为我所用!” 常天灰点头应和,“就这么办了,我这就去抢!”说完就要动身,却被五哥拉住,“六弟,这次五哥不能陪你同去,你千万要小心。两军阵前,都说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纵然咱们有武艺在身,你可千万不要逞强。此计若行,你便去做,若是难以实施,你便回来,咱们另想他法!” “放心吧!”说着常天灰拎起走线流星锤,召来副将,带着二三十人,驾着七八条快船,驶向叛军的楼船。时间不大,常天灰已到江心,仰头看看楼船,似是江中巨人,顺流而下,激起波浪滔天。常天灰的小船没法靠近楼船,这可急坏了他,怎样才能登上这高达五丈的楼船呢! 副将在一旁道:“六太保,咱们还是回去吧,这根本就上不去啊!” 常天灰摇摇头,“不行,咱们回去容易,再想找出办法拦住这些楼船可就难了!我兄弟二人受命来守水门,自当全力而为,断不敢半途而废!”想罢,面色冷峻,将链子锤掖在腰间,问副将要来一把铁弓,抽出一支羽箭,取来一根长绳系在尾端,用力拉了拉,确保不会断。随后问副将道:“我说,你水性如何?” 副将一愣,答道:“回太保的话,小的水性好极了,我名叫江龙儿,号称江上小白龙,浪里白条汉,水下七夜郎!” 常天灰冷哼一声,“如果你他妈没吹大话,今日估计还可以活命。” 这名叫江龙儿的副将一听,尴尬道:“什么意思?看样子咱们要死啊?” 常天灰手拉铁弓,搭箭瞄准楼船的船沿,道:“给我撞它!撞上了你就跳水跑吧,叫后面的船给我做掩护!” 江龙儿一听,哑口无言,心说太保您真是艺高人胆大,咱们这小船撞上了楼船,哪还有命在啊!可是将军发话,岂敢不听?只好亲自驾着快船,迎着巨浪,直奔楼船撞去。 楼船上的叛军早就注意到了这几条快船,不过根本没放在心上,心说你几条破船就算撞上我,我都不带打晃的。故而,根本没人留意他们来此做什么,更没有拿弓箭射他们,也因此给了常天灰一个天大机会。 江龙儿的确不含糊,就见他迎风破浪,把快船驾得像是一把尖刀刺向了楼船。在两船相撞的刹那,常天灰射出羽箭,正中楼船船体。接着他拽着羽箭上的长绳,一跃而起,施展轻功,手脚并用,跳上楼船。快船撞上楼船之后,当即破碎,江龙儿跃入水中,踪迹不见,死活不知。 再说船上的叛军,突然见面前一个人影跳了上来,还没到反应过来,铁锤已到面前,眼前一黑,便打了个脑浆迸裂,万朵桃花开! 六太保常天灰跳上楼船,手使走线链子锤,在船上就大闹开来。铁锤带动风声,呜呜作响,所到之处,百花齐放,红的白的混作一团。常天灰自从跟了于台文,就再也没杀人杀得这么痛快了,就见他面目狰狞,目光冷峻,根本没把人当人,就当成一个个会动的木头。杀了有半柱香的功夫,楼船上的叛军就被他杀了个精光,有的倒在船上,有的直接掉进江里喂了鱼。 紧接着,常天灰找到了楼船的巨型铁锚,就见他双手抡起铁锚,一声怒喝,引得两军都眺目观望。只见他把铁锚抡圆,一撒手,铁锚掉进江心。原本顺流而下的楼船突然被铁锚一拽,登时调转了船头,正撞到了旁边的另一艘楼船。旁边楼船猛地一颤,叛军还没等站稳,就见一个凶神恶煞般的人拎着铁锤跳了过来,又是一阵屠杀。 前文书说过,叛军的楼船六条一排,简短接说,常天庆一连夺下了三条楼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毕竟就算是砍了三条船的木头也早该累了,更何况是杀人呢。况且他还要凭一己之力抛下楼船的巨型铁锚,若不是练家子,有武艺傍身,谁能做到呢! 五太保常天庆一直担心着六弟的安危,但见他成功夺下了第一条楼船的时候,就放下心来,开始指挥着扬州水师去登楼船。若是真能将抢下叛军的楼船为己所用,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扬州水师这边有了动作,叛军那边也有了动作。话说掌管叛军水师的主帅叫魏戴喻,传闻绰号带鱼将军。这个带鱼将军帅帐之下有三个江湖人,正是当初策划八郎擂的三首真人刘道通以及他两个师弟。 当初八郎擂结束,许多涪王的爪牙幡然醒悟,归隐了山林,但还有很多仍是死不悔改,选择继续追随涪王,贪图富贵荣华,这刘道通便是其一。本来他们师兄弟五个是很齐心的,可是八郎擂上,自己的老师飞云道长郭长达被白衣神童小剑魔白一子打死了,这使兄弟五人分崩离析。七星真人司马德修和绝命真人李道修认为,老师郭长达之所以被人打死,都是因为师兄刘道通大摆八郎擂,否则老师也不会来帮忙,更不会被人打死。所以,二人决定不再跟着师兄刘道通为虎作伥,便联袂而去,隐入江湖。而剩下的九天真人马道源和五阴真人吴道成则选择继续跟着师兄。 可人呢,如果人品不好,无论是做好人还是做坏人,都招人烦。师兄弟三人回了涪王府,赵廷美很是不待见他们仨。因为赵廷美很后悔开这个八郎擂,更对给自己出主意的刘道通心怀怨恨。可是他一向对外宣称招揽能人贤士,没办法赶他们走,更不能杀了他们,只好把他们仨派到了水师主帅魏戴喻的帐下充当幕僚,眼不见为净。可不巧的是,魏戴喻这个人最烦江湖人,而且心胸狭隘,不学无术,三个老道来了之后,处处显得比他聪明,所以魏戴喻对他们仨更不待见。 叛军攻打扬州水门,刘道通就一直向替魏戴喻出谋划策,可是魏戴喻根本不听他的,很让他郁闷。正赶上六太保常天灰抢夺楼船,大杀四方,无人可挡。刘道通一看,建功的机会来了,便请缨出战。他对魏戴喻说:“大帅,这个常天灰是金枪镖局的太保,不可小觑。若是放任不管,他能一连抢咱们六条楼船。所以呢,江湖人还得我们江湖人来对付,我们兄弟三人出马,定把他活捉到帐下,任您发落!” 魏戴喻嘴都没张,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点头答应了,刘道通三人便转身出了水寨,驾条扁舟直奔常天灰而去。常言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刘道通是坏,但是还有比他更坏的。魏戴喻手下有个亲信叫郝萌,在刘道通三人走后,对魏戴喻道:“大帅,您真打算让他们三去捉拿那个什么太保?” 魏戴喻无奈道:“没办法啊,除了他们仨别人也打不过那个常天灰啊。” 郝萌叹息道:“大帅您糊涂啊,咱们是打不过他,但是咱们人多啊!您一声令下,千万将士拉弓射箭,射他透心凉啊!他再厉害能躲得过箭雨吗?能要死的谁抓活的啊,多麻烦!而且您想啊,您的三条楼船被人家抢啦,然后又被三个老道抢回来了,这事传到涪王爷的耳朵里,好说不好听啊。人家会说大帅您练的水师都是孬兵,三条楼船的兵将比不上三个臭老道!” 魏戴喻一听,猛的惊醒,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抬大腿踹向郝萌,骂道:“你他娘的不早说,快去给老子调兵,射他娘的!” 郝萌又道:“大帅,现在恐怕晚了,三位道长没准都和人家打起来了,我”。 “少他妈废话,都给老子射死!”魏戴喻又补充一句:“回头就和王爷说三位道长身先士卒,精神可嘉,不过武艺不精,殉国啦!” 刘道通三人赶到之时,常天灰已经夺下了五条楼船,正在第六条楼船上血战。而此时扬州水师也登上了前面的五条楼船,准备逆流反击。刘道通三人飘身上了楼船,剑指常天灰,叹道:“六太保,您真厉害!金枪镖局的爷们果真个个都是好汉!刘某人佩服!不过啊,各为其主,我劝您还是乖乖投降吧,否则动起手来,您肯定吃亏!” 话音一落,常天灰铁锤已到近前,根本没打算跟他们废话,自打三个老道上了船,他就知道今天恐怕要完。自己平日里对上他们三都有些吃力,更别提此时此刻了。若是五哥在身边,或许还能较量一番,可这是不可能的,五哥得在后方指挥水师。而且若我们兄弟俩都栽在了这里,谁来守水门呢!不过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把这最后一个铁锚抛下,六条楼船横江截流,我便是身死,想必也能换来扬州水门数十天的安宁了! 想到此处,常天灰豁然开朗,生死已经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手中铁锤一抡,是大战三个道长。刘道通三人都是手拿宝剑,属于短兵器,可常天灰使的是走线链子锤,一寸长一寸强,加上一颗必死决心,常天灰威力猛增,任他三人人多势众,也占不了丝毫便宜。 四人激战正酣,忽闻身后弓响如雷,甚至压过了这大江上的波涛之声。常天灰偷眼看去,不禁仰天大笑,声凄音厉,加上他披头散发,血污满身,似是已然疯癫! 刘道通三人不明就里,也停下手中宝剑,转身去看,登时呆立当场。数万只羽箭形成箭雨,铺天盖地,直奔楼船而来。三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还在船上,魏戴喻竟然会命人放箭。刘道通一时老泪纵横,丢了宝剑,放声大哭。可常天灰却异常冷静,把手中链子锤随手一丢,纵身跳到铁锚前,用尽生平最后一丝力气,抡起巨型铁锚,嘶喊出最后一声人言:“铁锤震江北,六太保归天啦!” 声音一落,铁锚落入水中,楼船猛然打横,激起滔天巨浪,冲刷了一船的血水,而那箭雨也已落下 和刘道通师兄弟三人一同被射死的还有刚刚登上楼船的扬州五百守军。三个老道做了水鬼,五百守军成了英魂。 副将江龙儿在水下憋了好久的气才到水面露了头,四下看去,江水泛红,腥气逼人。他刚要感叹自己命大,突然身旁有个人顺流而下,没等自己看清,就被旋涡卷到了江水之下。江龙儿心中一惊,急忙再次潜下水去,等他浮上水面之时,背上多了一具尸体,万箭攒心,血水流干,已经绝气多时了。 江龙儿带回了常天灰的尸首,不过五太保常天庆还没看到,因为他早在叛军弓响的那一刻,便带着扬州水门的全部守军逆流而上,登上那用自己亲弟弟命换回来的六条楼船,和叛军短兵相接,白刃死战!一时间江面上波涛顿时,怒浪翻天,银翅横江,血染天边! 另一头,扬州城下,金枪太保枪颤三颠,血染征袍,大战潘美潘人凤!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看了一眼,已经62万字了,259章。写到了现在,大约快有三年的时间了。我十分感谢一直陪着我的读者朋友们,从第一章开始坚持读到259章的朋友,我真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我有时更新很慢,然而你们还没抛弃我,我真的很感动。或许读的人并不多,但是我并不在意那个点击量,只要还有一个读者朋友坚持陪着我,我就无比的幸福和感动。我不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第一次写,一切都在尝试和摸索中,文笔难登大雅之堂,还望各位见谅。我也十分欢迎一路陪我走来的朋友们对我批评指正。最后,杨八郎携手耶律休哥祝读者朋友们生活愉悦,笑口常开! (ps:每一章的内容提要都是七言或八言的章回体副标题,可有时候我的思绪断了甚至大脑短路,想不出太好的章回体标题来。如果读者朋友们对哪一章的副标题不太满意,或者有更好的想法,可以留言在章节的下方,我一定及时回应!万分感谢!) 左更白起 16/7/22 ☆、将军百战死 楼船上战死了六太保常天灰,可心疼坏了金枪太保于台文,一声令下,手下众兄弟顶盔掼甲冲出扬州城。 城下,通武王潘美潘人凤身骑宝马悬光骢,体挂龙鳞白金甲,肩披鎏金凤尾袍,手提长刀名叫银龙锁日月,披头散发,目红如血。于台文纵马来到近前,钢牙一碰,喝道:“潘王爷,于某人见礼了!” 潘美目视于台文,冷哼一声,没有言语。于台文又道:“王爷,你通武绝学,名不虚传,但今日晚辈定要以这金枪会一会你那宝刀,以报六弟在天之灵!”说完,金枪一挥,带领着扬州守军冲锋向前。潘美也不犹豫,一提马缰绳,悬光骢一声嘶鸣人立而起,宝刀银龙锁日月划破长空,数万叛军蜂拥而上,潘美也提刀迎战于台文。 两军相接,金石迸溅,惨不忍睹。于台文交战潘人凤,金枪碰大刀,铮鸣声大起。二人刚一伸手,于台文就倍感压力,人言潘美擅攻,果真名不虚传,大刀劈、砍、拉、推、刺、削,招招惊险。于台文金枪横、挺、扛、扎、弹、崩,处处小心。虽说自己一心想要打败潘美,可哪有那么容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只凭一腔热血和满腹怒气是远远不够的。二人打了有百十回合,仍不分胜负,潘美疯癫之态,毫无疲倦之感,可于台文却不是,他鼻洼鬓角尽是汗水。又过了三十回合,于台文稍微慢了一招,被潘美一刀劈下,贴在肩头划过,只差半寸便砍到了身上,惊得于台文一身冷汗,当即清醒过来,稳定心神,处处留意,招招谨慎。 于台文一边打一边偷眼观瞧,潘美双目血红,疯癫之态甚是骇人,如此下去定然有失,不若施展计策,将他斩杀。想罢,于台文虚晃一招,假装败走,想要引潘美来追,好使一招回马枪,将他刺于马下。可是潘美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对战场的一切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眼见于台文败走,便已知他的谋划。故而将计就计,纵马来追。于台文见状,以为潘美中计,心中大喜,握紧点金枪,等到潘美来到身后,猛然回身,金枪自下而上刺来,直奔潘美哽嗓咽喉。潘美早就知道他会用这招回马枪,一见金【枪】刺来,一不慌、而不忙,拨转马头,悬光骢心领神会,向旁边一闪,躲过致命一击,紧接着潘美一声怒斥,大刀一抡,搂头便剁。于台文大惊失色,急忙一甩马镫,右腿抽出,来了一招镫里藏身,伏在马腹之下。大刀走空,于台文来不及多想,又擎着金枪从马腹下刺出,直扎潘美小腿。 潘美见状,不惊反喜,嘴角一勾,用大刀一挡,金【枪】刺在刀身上,火花迸溅。于台文趁机又翻身回到马上,甩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潘美狂笑,又挥刀来战,于台文是个好对手,激起了他杀戮的欲望,如此英雄豪杰不死在我潘美的刀下,岂不是可惜! 于台文横枪来挡,心中早已凉了半截,在潘美面前,用一切计策都是白费,他名号通武,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计策没用过呢?自己这点小心思,潘美一眼就看穿,除了和他硬对硬的死磕,没别的办法。想到此处,于台文放弃了一切计谋,专心和潘美拼武力,枪来刀往,剑影刀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再说其他太保,领着扬州守军和叛军混战。前文说过,高君保带来的兵将都是弱兵,三个顶上一个就不错了。此时两军交战,叛军人数远远大于守军,若不是几家太保在前头冲锋陷阵,带动士气,守军早就被叛军全歼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是节节败退。虽说太保们勇猛非常,但是战场不同于擂台,不是你一个人勇猛就能决定胜败的。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几家太保浴血奋战,也难敌叛军兵山将海的层层压来。 守军节节败退,率先折了七太保夏侯慕徒。 话说夏侯慕徒号称神拳太保,最擅长拳脚功夫而不是兵刃,这在战场上可吃了大亏。他手拿三叉鬼头刀,在马上左劈右砍,不知砍翻了多少叛军将领,可是守军节节败退,他又要分心思约束守军不要后退。奈何兵败如山倒,哪是他一个人就能管得住的?气得他索性也就不再管了,自己提刀来战叛军。一刀砍死面前的叛将,觉得兵刃十分不顺手,干脆扔了鬼头刀,跳下马来,双拳向前一探,打在叛军身上,登时打倒了一大片。随后转身又是一拳,击碎叛军的头颅。夏侯慕徒这才觉得痛快,双拳似流星,大展神威,身前身后两丈内,不敢有人靠前。 可是他却犯了个战场大忌,那就是弃马步行。本来将军上战场,离不开宝马雕鞍。一匹好马,可以使将军如虎添翼,冲锋陷阵,如履平地,来去自如。可没了战马的将军,就如同是自断手脚,深陷泥潭。比方说当年常山赵子龙之所以敢在长坂坡前七进七出,自身勇猛是一方面,可他座下的战马亦是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或许看官要问,那些兵卒都是步战,没有战马仍然勇猛非常。可是大家别忘了,步卒都是五人一伍,十人一队,百人一长,千人一统,身前身后都有自己的兄弟,没有单打独斗的小兵。可是将军都是一人统兵千百甚至数万,哪有扎堆的道理。而此时守军败退,夏侯慕徒手下的兵卒都逃了,只有他一人还在奋战,又弃了战马,早已是身陷泥淖,不能自拔,偏偏他还不自知。 就在此时,夏侯慕徒引来了叛军的一员将领,那将领催马来到近前,自马上挥刀劈下。夏侯慕徒闪身躲过,紧接着一拳击中马首,战马哀鸣倒地,他顺势拎起那叛军的将领,刚想一拳打下,却忘了身后不是自己的护卫军而是叛军。众叛军一见夏侯慕徒背后没有设防,一拥而上,乱刀砍下,当即是血肉模糊,乱刃分尸。可怜七太保一代神拳,终是死在了扬州城下。 再说另一边,三太保铁沐风掌中水火夺魂枪正如其名,挨到就死,碰到就亡,夺魂摄魄,犹如战场杀神。可是一人之力难当千百,纵有移山填海的功夫也有力竭气短的时候。叛军铺天盖地的压来,铁沐风杀得昏天暗地,血污满身,终是力尽坠马,被围上来的叛军乱枪戳死。想他使了一辈子的枪,到头来死在了枪下,不知是善终还是悲惨? 城头之上,东平王高君保手扶额头,双眉紧皱,看着城下的激战,面沉似水。思索再三,终是大手一挥,喝道:“传我帅令,鸣金收兵!” 二太保凌松一直陪在高君保身旁,于台文出城迎战,特地留下来凌松。一来,教他坐镇城头,辅助高王爷纵览全局;二来,自己真不忍心二弟亲上战场。凌松向来机智有余,勇猛不足,在镖局里一直都是军师的角色,替于台文守家持业,此间更适合在战场后方出谋划策而非临战杀敌。 高王爷一声令下,凌松急忙叫人鸣金召回大哥于台文,他在城头上看的清楚,守军节节败退,三弟、七弟战死,大哥和潘美鏖战不休,几番生死,惊险非常,不能再打下去了,否则这金枪镖局就只剩下自己了! 金瓯作响,城门大开,败军丢盔弃甲逃入城中,凌松在城头上一看,大哥于台文仍在与潘美鏖战。自己清楚地很,不是大哥不肯回来,于台文向来守规矩,高王爷鸣金收兵,他断然不敢不从,此时定是难以脱身。再看潘美,勇猛非常,缠住于台文不放,定是要斩他于马下不可。 凌松一看,心中焦急,当即请命,“王爷,大哥被缠住难以脱身,而城门若是不及时关闭定会让叛军冲进来,末将请命,出城去接大哥回来!” 说完,没等高君保答应,转身就要走。高君保一把拉住凌松,“回来!” 凌松以为高王爷不允,刚想跪倒求情,就听高君保继续说道:“你来镇守城头,本王亲自去接于太保!”话音未落,高君保已然走下城头。他心里明白,凌松去了也是白给,还会和于台文双双送命,除了自己亲自出战,别无他法。刚才在城头上看的清楚,自己手下的将领个个是怂包,如果自己手下的兵卒哪怕再强上一点,众位太保也不会惨死。要想守住扬州城,必须要保于台文不死,否则谁还能和潘美一较高下! 却说高君保一骑绝尘出了扬州城,直奔战场,和于台文二人携手并肩共战潘美。二人两杆枪,两相策应,这才从潘美手下逃脱。潘美也不紧追,而是冷笑三声,指挥叛军攻城。 凌松一见高君保和于台文进了城,急忙传令关紧城门。城门刚闭,就听有一人叫道:“二哥别关门啊,还有小弟我呢!” 凌松一听,心说不好,俯身一看,正是九弟雷震雷鹏飞。原来,刚才城下激战,雷鹏飞仗着自己轻功好,出入叛军如履平地,手中长剑专斩敌酋。但见叛军将领,便施展轻功飞到敌将身前,长剑一扫,斩首阵前,故而他深入敌军,一连斩了十三颗头颅,个个都是百夫长以上的将领,使得叛军群龙无首,自乱阵脚,可以说是立了大功!等到鸣金收兵之时,他正在叛军阵中,等到他赶回城下之时,凌松已经叫人关紧了城门。 凌松抬头看,雷鹏飞身后的叛军紧追不舍,眼看着已到城下,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打开城门,否则叛军就会一拥而进。凌松急中生智,忙叫人放下一道绳索,九弟轻功高超,定能借着绳索安然回来。 雷鹏飞在城下见到二哥放下绳索,心中大喜,急忙一跃而起,抓住绳索,荡在城墙之上。他正想借力再次施展轻功,忽闻身后异响大作,惊得他回头一看,一箭飞来,分外劲急,不同于其它寻常羽箭,哪里还躲得过去。雷鹏飞心知大限已至,高呼一声莲妹,紧接着箭到跟前,一声闷哼,将其生生钉在城头。雷鹏飞只觉胸前一阵剧痛,耳边山呼海啸的杀声渐渐隐去,模糊的双眼却清晰地看到了白莲白凤棠昨晚的情景浮现心头,自己在莲妹的窗外倾诉多年的情愫,屋内烛火已灭,莲妹的声音传来,“等你明天立了头功再来找我吧!” 凌松看了看绳索的尽头,眼前一黑,紧忙扶住了城墙,抬目向远处看去,潘美手执一张三百石的铁胎大弓,还保持着拉弓搭箭的动作 ☆、王爷间的交流 第3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5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5节 于台文昏厥数次,次次醒来,次次哭昏,四位手足兄弟战死沙场,岂不让自己心肝俱碎。 自从回到城中,于台文就在马上摇摇欲坠,等到听闻三弟、七弟和九弟尽皆殒命之时,当即一头栽下马来,人事不省。高君保急忙命人将其抬到自己的行宫休养,思来想去,又命人传令二太保凌松,千万守好城门,随后匆匆忙忙直奔汝南王行宫,一脚迈进大门,便大喊道:“昭明,昭明!” 汝南王郑印郑昭明正处理军务,一见高君保来了,急忙放下手头事,问道:“老哥,怎么啦?城门失守了?” “没有!”高君保一摆手,面色凝重,喝了一口茶之后,叹息道:“打得不好,叛军太多,潘美太强!” “金枪太保也抵挡不住吗?”郑昭明也是面色凝重。 高君保哀声连连,“要没有金枪镖局的几位太保,这扬州早失了!”说完,又将战场上的事讲说一遍。郑昭明听后也十分动容,道:“我定要奏明圣上,给这几位战死的太保追封谥号,塑金身,建祠堂!” 高君保愁眉不展,面色很是不好,郑昭明见状,又问道:“老哥,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高君保欲言又止,郑昭明便道:“老哥有话就请直说,哪怕是要我亲自披挂上阵也没问题!” 高君保看了看他,答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有人不用呢?何故让无辜的人惨死呢?” 郑昭明也是一愣,“不知老哥你说的是谁啊?咱们的人不都派上阵了吗?还有谁闲着呢?” 高君保:“你少在这装糊涂,咱们不是还有杨家将呢吗!” 郑昭明:“老哥你才是糊涂啦,要是能请回杨六郎,哪还用的咱们在这发愁!圣上说的清楚,就是”。 高君保一拍桌子,高声道:“少跟我扯淡!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杨老六!那不还有一个杨老八吗!就在城中,为什么不用!” 此话一出,郑昭明哑口无言,二人沉默半响,只听城外喊杀声阵阵。高君保沉重地开口道:“昭明,你听听,外面是什么声音?那是催人命的声音!每一刻,咱们都有兄弟在战死。我带来的都是弱兵,抵挡不住涪王的叛军。兵已经弱了,如果将还怂,这仗怎么打!这扬州怎么守!” 郑昭明还是沉默不语,高君保继续道:“这才第一战,我们就死伤了近一万人马,还剩下四万弱兵以及四个太保。你是不是要看到剩下的四万人马和那四家太保都战死了你才开心!” 郑昭明一拍桌子,厉声道:“老哥,咱们都是效忠圣上的,扬州若是失了,你我都是罪人!我岂敢眼睁睁看着扬州失守而无动于衷!” “那为什么不请杨八郎出战!”高君保怒吼道:“从杨八郎被救回来那天我就说请他出战,可你就不答应,现在你说,到底为什么不能让他出战!” 郑昭明嘴角一抽,长抒一气后,才缓缓道:“老哥,那请你先告诉我,请杨八郎出战有什么好处呢?” 高君保一愣,气道:“这不是显而易见!杨家除了杨六郎就属杨八郎最厉害。而且他师从潘美和曹彬,潘美善攻,八郎善守。师徒最为了解,除了杨八郎还有谁是对付潘美的最好人选?你吗?还是我?还是金枪太保?” 郑昭明平静非常,道:“老哥说的没错,杨八郎的确是对付潘美的最好人选。不过临来之时,圣上对我说,非到万不得已,不可用杨八郎。” 高君保越听越迷糊,怎么又扯上圣上了?不过他为官多年,经验老道,便问道:“不知圣上此言何意?昭明,你还是说的清楚些吧,否则我这心中牵挂,难以守城啊!” 郑昭明看看高君保,“既然老哥问,我便说的清楚些。”紧接着叹息一声,目光悠远,仿佛在回想往事,“先帝太宗在位时,当今圣上还只是个皇子,但他一直想取太子而代之。” 高君保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郑昭明:“可要成这件大事,军中、朝中,都必须有人支持。朝中嘛,圣上倒不担心,有至少一大半的权臣都站在他这边,可军中却无人相识。再观我大宋军中,最有权势的便是呼杨高郑四大家。我郑家虽说是我当家,可在军中的影响远不如你们三家。你高家乃是皇亲贵胄,你也从不参与政事,很难拉拢你。呼延老王爷和杨老令公刚正不阿,也很难答应与我等同谋,便只好找他们在军中供职的儿子了。” 郑昭明:“呼延老王爷的儿子呼延佩显,如今的双王爷,虽然不曾在军中任职,但是却和杨家众子交好,恰巧我私下里和佩显又很要好,便先把佩显介绍给圣上。随后,通过佩显,又结识了杨家众子。” 高君保刚想要说什么,郑昭明打断道:“我知道老哥你要问什么?杨家八个儿子,该选哪个呢?不可能把八个儿子都招揽过来,一是太难;二是如果知道的人太多,容易暴露。所以”。 “所以你们就选了杨六郎?”高君保反问道。 “不!”郑昭明摇了摇头,“我们选的是杨八郎!” 高君保满面疑色,郑昭明却是一本正经道:“杨八郎乃是天波杨府的义子,我们和他走得近些不太会引人注目。而且,佩显曾和我说,有一次杨老令公和呼延老王爷喝酒,老王爷问令公,你八个儿子哪个可为帅才?老令公说保国安邦当首推六郎,其次又补充道,开疆拓土当为八郎先!” 高君保点了点头,“观六郎所为,保国安邦,的确正是其所长。如此观之,令公所言,当为不假,那么八郎,想必定有开疆拓土之能!” “是呀!而且他还是开国王和通武王的徒弟,以后在军中的作为定然不可限量。况且六郎是八贤王的妹夫,那时八王爷的态度并不明朗,难说他不会争夺皇位,咱们大宋朝的内部事你也是知道的,如果八王爷想要争位也在情理之中。你说我们舍他其谁?当然要选他了!而且还可以用呼延佩显拴住他,这一切,八郎还不知情。”郑昭明冷冷一笑,却又突然怅然若失,“奈何世事难料啊!韩延寿突然发兵攻宋,老令公一家征战沙场,又被太师潘章陷害,只有六郎生还,八郎那时生死不明。所以,不得已我们只好帮助六郎昭雪,顺便扳倒太子那派的潘章,还使六郎感恩戴德。通过六郎,我们又得到了八王爷的支持,可谓是一箭三雕!虽然失去了一个杨八郎,但这一切都值了。” 高君保冷冷一笑,没说什么。郑昭明叹息道:“我知道老哥心中所想,定是对我等嗤之以鼻。” “不敢!”高君保答了一声。 郑昭明毫不在意,继续道:“可万万没想到,杨八郎没死,还投了北国。实话说,八郎所为,我们并不怪他,形势所逼,理所当然。但是,他活着,我们就不得安宁。他在北国,若是助辽军攻宋,我们国难当头。他在南国,若是助涪王反叛,我们灭顶之灾。好容易把他从涪王那抢了回来,你说我还敢让他上战场吗?他若是打退了涪王,扬名天下,到时候圣上按功行赏,他若提出请求放他回北国辽邦和耶律休哥团圆,你说圣上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高君保闻言也是眉头紧皱,想了半响,问道:“我心中有两个问题,不吐不快。” 郑昭明:“老哥请讲。” “一,我听闻当年宋辽言和,杨八郎被当做筹码被咱们要了回来,那时为何不将他处死,一了百了。以他的所作所为,判他个背国投敌之罪,不成问题吧?” “唉。”郑昭明一声叹息,“老哥不问,我都不想提这事。处死杨八郎哪有那么容易,杨八郎一死,耶律休哥就能马上撕毁合约,玩了命的攻打咱们。况且那时潘王爷还在,谁敢动他徒弟?只得做个顺水人情,让他自己发落。” 高君保恍然大悟,又问:“二,就算让杨八郎出战,立了功劳,他就一定会请圣上放他回大辽吗?在大宋加官进爵不也很好吗?大辽能给他的,咱们大宋也能给啊?” 郑昭明摇了摇头,“大辽能给他耶律休哥,咱们大宋能给他谁?呼延佩显?还是你?还是我?” 高君保听了半天,觉得越来越乱,索性不管了,一拍桌子,道:“算了,我还是守城去吧!这里面的事太乱,我是搞不清楚!不过我要是把扬州丢了,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早点请杨八郎!” 说完,高君保起身离了行宫,郑昭明则听着城外喊杀声阵阵,看着高君保远去的背影,独自道:“老哥呀,你太不懂当今圣上了,圣上早已不是当初的三皇子了,我我这是在保护老八啊!” ☆、死守扬州 潘美潘人凤指挥叛军猛攻扬州城,城头之上,二太保凌松凌寄魂坐镇,部署守军全力守城。 叛军势猛,云梯陆续立在城墙边,无数的叛军张牙舞爪攀爬而上,手中钢刀泛着寒光。远处,还有六架巨大的投石机已经建好,随着一声令下,巨大的圆石划着抛物线呼啸而来,直击扬州城,砸在城墙上,闷声大作,击起灰尘碎石无数。 凌松柳眉横卧,面如凝霜,看着以及攀爬上来的叛军,一声令下,城头上十四口巨釜盛着滚烫的金汁铁水一倾而下,铁水浇到云梯上的叛军头上,正是灭顶之灾。一瞬间,人肉烧焦的气味升腾而起,俯身看看,那叛军头顶已被铁水烫穿,露出森森白骨,身上的铁甲也融在肌肤之上,惨叫声起伏不断,如同森罗地狱。 一架云梯毁了,马上又有一架重新搭上城墙,一个叛军死了,马上又有另一个叛军补上。无数的叛军登上云梯,又迅速陨落,丢下一具具残缺的尸骨,堆积成山。凌松伏在城头,数次作呕,面前一次又一次闪过狰狞的面孔,却又立即变为血污甚至焦糊的尸骨,城墙之上,已经布满了血水肉泥。他真的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愿意跟着涪王起兵造反,为什么掀起战争,为什么疯魔一般拼命向前,好好活着不好吗? 副将的话又将他拉回眼前,“禀报太保,猛火油已准备好,随时可以反扑!” 凌松紧咬牙关,好容易挤出四个字,“立即反扑!” 副将一得令,马上组织守军搬来火油桶,立在城墙上,紧接着又是一声将令“倒!” 数十桶猛火油接二连三倾倒下去,浇在叛军和云梯上,使他们手脚打滑,根本爬不上来。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噩梦紧随其后。凌松于城头上背过身去,一摆手,“动手吧!” 副将一脸凝重,率先拉开一张射雕弓,搭上火箭,自上而下,一生弓响,火箭‘嗖’的一声射=出,正中云梯上的叛军。叛军身上顿时腾起火焰,惨叫着摔落下去,一路砸中了其他叛军,尽皆是烈火焚身。而城头上的其他守军亦是射=出火箭,一时间扬州城下猛火四起,熊熊火焰烧的老高,凌松站在城墙上都感觉到热浪逼人,而这燃烧着的不是丛林草木,而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时间,扬州城下变成了人间炼狱,燃着的叛军四处奔逃,却是没跑几步便活活烧死。无数个火人在烈火中翻腾,凄惨之声响透云霄,似是烧焦的灵魂在悲鸣!惨叫之声传入城中,城中老少尽皆躲在家门里瑟瑟发抖,就连江面上的两军水师也停下了战斗,呆呆地望着扬州城下的这场焚烧的业火。 叛军那头,早就无人再敢上前,过了良久,只能听到尸体烧得噼啪作响之声,再也没有一丝惨叫。俄而,大火终灭,扬州城下尸骨成山,五千叛军化为焦土,尸气冲天。凌松掩鼻而视,城下,叛军阵前,潘美身骑白马徘徊良久,最后还是隐入阵中不见,少顷,叛军撤军,水师亦是回营。 副将一见,嘶吼一声“叛军撤啦!” 城头上的守军随之欢呼,声浪一阵盖过一阵,似是刚刚火烧五千叛军之事已与他们无关。唯有二太保凌松颓然倒下,倚靠着墙跺,面色惨白,终是忍受不住,放声大哭。副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二太保刚失四位兄弟,自己真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得垂手而立,目不斜视。 少时,凌松扶着城墙站起身来,眼望城下森森白骨,传令道:“备好雷石滚木,以防叛军来袭!昼夜巡逻,不可松懈!”随后转身离了城头,直奔行宫而去。 城内,杨延顺的三进宅院大门紧闭,位于宅子一角的演武堂内,两个身影正在切磋武艺,正是杨延顺和白子路二人。杨延顺一套□□长拳虽然勇猛刚硬,但毕竟在白子路面前差的太多,故而白子路可以一边和他交手,一边忙里偷闲,问道:“郎君,你且听城外杀声震天,惨声不断,真是骇人。” 杨延顺猛然打出一拳,白子路不慌不忙躲过,杨延顺又甩出一脚,白子路把掌一立,轻轻推来。杨延顺又是三拳直捣白子路心窝,都被后者轻松化解。随后,杨延顺长叹一声,这才收住拳脚,悻悻而止。来到一旁的椅子前坐好,饮了一杯茶,这才答道:“打仗,哪有不残酷的,一声令下,就会有千百人丧生。不信,你去城头上看,想必城下已然尸骨成堆。” “那为何惨声不断,如此骇人?”白子路也饮了杯茶,坐在杨延顺身旁。 杨延顺淡淡道:“守城大将想必是用了猛火油反扑叛军了。” 白子路看杨延顺一脸淡漠,不禁问道:“郎君,不担心城门会失守吗?叛军十万,我们才有五万人马,天差地别,这扬州城能守住吗?” “守不住也得守!”杨延顺继续道:“高君保不会做丢城败北的罪人,郑昭明也不会放任扬州不管。总之,你不用担心了,就算扬州城破,涪王也不会把咱们怎么样。” 白子路点点头,又道:“郎君,我方才出门时,听说高王爷临阵拜将,请了金枪镖局的八家太保镇守扬州,不过已经折了四家太保了,连于太保都差点没回来,几番生死,险些被潘王爷斩于马下。” 杨延顺闻言顿时面色大改,“你说什么?金枪镖局折了哪几家太保?” 白子路慌忙道:“我也是听说而已,但具体是哪几家太保折了性命,还不清楚。” 杨延顺长叹一声,叫道:“来人呐,快给我去城中打听,折了哪几家太保!” 有下人在门口伺候着,一听杨延顺发话,急忙出了府门打听。时间不大,匆匆回来,回禀道:“老爷,小的打听清楚了,六太保常天灰率先战死水门,而后,七太保、三太保尽皆战死城下。而九太保雷鹏飞他”。 “他什么他,快说啊!”杨延顺怒道。 “九太保被潘美以一张三百石大弓射中,钉在了城墙之上。除了六太保的尸首被副将带回,其余三位太保尽皆尸骨无存,找不回来了。” 杨延顺一听,“哎呀”一声大叫,心痛万分。 “大哥于台文呢?现在何处?”杨延顺又问道。 那下人忙道:“于太保被接回城中,昏厥数次,据说人事不省,在东平王行宫修养。此时守城的是镖局的凌太保,据说叛军暂时退了。” 杨延顺:“快,快快备马,我去探望于大哥!” 话音未落,杨延顺又急忙摆手,“慢,算了不去了。” 白子路刚想询问为何不去,就听杨延顺吩咐道:“摆起香案,我要在家中祭奠四位太保哥哥!” ☆、长庚斯年 时间不大,香案摆好,杨延顺跪在香案前,哀声连连,泪如雨下。 白子路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也跟在杨延顺身后,跪了下来。杨延顺哭罢多时,回身问道:“子路,你可知我为何如此伤痛?” 白子路摇头表示不知。杨延顺解释道:“那夜你将我打伤,我命在旦夕,正是去了金枪镖局,在众位太保哥哥的救护下,才捡回了一条命。金枪镖局的诸位太保,对我杨延顺,可是有着救命之恩啊!” 杨延顺自顾说道:“后来,我被涪王所擒,金陵城外摆下了八郎擂,八位太保为我舍生忘死,来救我出苦海,此乃再造之恩!你说,四位太保哥哥殡天,我杨延顺岂不痛哉!”说着,又大哭不止。 白子路只好再三劝慰,却是无济于事,等到杨延顺哭累了,白子路便叫人撤了香案,扶着杨延顺回房休息。哪知刚刚躺下,又有天一的贴身丫鬟阿妙匆匆忙忙赶来,“不好啦,小姐昏过去了!” 杨延顺一听,急忙从床上爬起,又命白子路赶快去寻郎中和产婆来。杨延顺来到天一床前,就见天一面无血色,牙关紧闭,忙问阿妙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何昏倒!” 阿妙哭诉道:“城外喊杀不断,惨叫不绝于耳,小姐本就胆小性弱,听得长了,终是忍耐不住,吓昏了过去。” “那为何不早来找我?”杨延顺气道。 阿妙战战兢兢答道:“小姐说说老爷正和白大人练武,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哎”,杨延顺一声喟叹,说话间白子路带来了郎中和产婆一十七人,看样子他是把全城的郎中产婆都找来了。杨延顺急忙命众人诊治天一,众大夫产婆看过一番之后,都是面色不好。杨延顺眼尖,看得清楚,急道:“如何?有甚不妥?” 一个产婆上前答道:“老爷,夫人怕是要生了!” “什么?”杨延顺一脸不信,“少来唬我!人言怀胎十月才会产子,这这才七个月啊!” 产婆解释道:“老爷您有所不知,夫人受了惊吓而昏厥,引起早产,这事在产妇中很常见啊。” 杨延顺哪里懂得,便道:“那就生吧!你们快快助产!” 那产婆应了一声,随后便叫杨延顺等人退出了房外,又招呼下人们烧水送水,一时间白府上下都忙了起来。 杨延顺和白子路以及几个郎中站在门外等候,几个郎中小声商量了半天,突然有一个郎中走上前来,拱手道:“老爷,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延顺:“讲!” “夫人体弱,又逢早产,怕是怕是容易引起难产,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杨延顺一听,面容耸变,还没等说什么,房内突然冲出一个产婆惊叫道:“老爷,不好啦,夫人难产!” 杨延顺虎目一瞪,“难产又怎滴,你们这么多产婆郎中,还没有办法吗?” 产婆无奈道:“这女人难产,就等于和阎王爷隔了一层纱,咱们凡人哪斗得过勾魂的小鬼呢?您看,咱们是保大还是保小?” 话音一落,白子路就道:“保小!” 哪知杨延顺虎目扫来,瞪得白子路浑身一颤,“大人若是保不住,我就砍了你们双手,以后也别做产婆了!” 白子路也道:“小的若是保不住,我也要砍了你们双腿!” 那产婆战战兢兢回房去了,杨延顺在门前急得左右踱步,突然一跺脚,带着白子路回到演武堂,众人都不知他干嘛去了。时间不大,二人又出了演武堂,就见杨延顺顶盔掼甲,手中提着九环金攥定唐刀,虎虎生威,迈着虎步,来到天一房门前,高声喝道:“天一莫怕,别说勾魂的小鬼,便是阎王老爷来了,杨某也将他一刀斩于堂下!你且放心,安心产子,有我在此,甚么妖魔都不敢害你性命!” 说完,杨延顺拎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在房门前,白子路也腰悬宝剑立在杨延顺身旁,二人面色皆是凝重。 郎中们一看,尽皆骇然,心说不用管他砍不砍阎王老爷,今天若是保不住这夫人孩子,那老爷的大关刀就到先砍咱们!所以,几个郎中绞尽脑汁,用尽生平所学,商量对策,煎药的煎药,烧水的烧水,指挥的指挥。 白府上下忙了有两个时辰,夜色已深,府中上下掌灯,临近亥时,房内一阵啼声传来,紧接着有产婆奔出门外,怀抱着孩子,高兴道:“老爷,夫人生啦!生了位公子!” 杨延顺还没来得接过这孩子,又有一个产婆跑出来,“老爷,夫人生了二公子!” 杨延顺刚要接第一个孩子,又见第二个孩子抱了出来,忙去接第二孩子。白子路在一旁则接过了第一个孩子,抱在怀中一看,孩子粉嘟嘟的小脸,噘着嘴正哭得起劲。 “天一可还安好?”杨延顺急忙问道。 产婆满面欣喜,“托老爷的福,夫人安然无恙,只是身子虚得很,需要好好调养。” 杨延顺一听,这才放下心来,仔细地看着怀中的孩子,不知怎地,突然一阵心慌。 白子路在一旁欢喜道:“郎君,快给两位小公子起名字吧?” 杨延顺眉头一皱,“取名字?” “对呀,孩子生下来,当然要有名字啊?”白子路笑道。 杨延顺想了半天,看着怀中的小儿子,开口道:“此子诞于扬州危难之时,家国动乱,难料祸福,哎诗经《大雅》有云:於万斯年,受天之祜。愿大宋国运绵长,此子也能蒙受上天垂怜庇佑,便叫他斯年吧。” “那大公子呢?”白子路看着怀中的孩子,甚是喜爱。 杨延顺一摆手,“既然是你抱着,那就你来起吧。” 白子路欣喜万分,偶然抬头见夜空中太白星骤亮,喜道:“我虽不如郎君学识渊博,但也知《小雅》有云,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我想便叫长庚好了!” 杨延顺一听,嘴角一抽,心中就是一翻,此乃大忌!子路对《诗经》一知半解,不知此话代表的含义。东有启明,西有长庚,虽然同为太白金星,但启明见于凌晨,长庚见于夜幕,终世不得相逢,乃是兄弟失和亦或分离之兆。不过又见子路兴致昂然、满心的欢喜,不忍坏其兴致、泼他冷水,便道:“好那就叫长庚吧!” ☆、天有异象 扬州城外,叛军的营盘扎得连营百里,营寨后面,一条官道蜿蜒,道上数百辆大车缓缓而来。为首一员将官骑马引路,后面的一辆车上坐着一个赶车的少年和一个老者,就听那少年问道:“爷爷,涪王起兵造反,先是让咱们替他运送粮草,如今又要运送棉衣火炭。你说着十一月的天,还正热得很,他们要这棉衣作甚?” 老者摇了摇头,答道:“我若知道这是为什么,就不是你爷爷而是通武王了!咱们只管听命办事,少问为什么,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搭上性命。”说完又是长叹一声,满是无奈。少年听罢只得点点头,此时心中也只有一个念想,就是盼望着这场仗快点打完,无论谁胜都好,他只想早点回家,远离这杀人的战场。 另一头,在扬州城内,汝南王行宫正在议事,众将围坐在一起,汝南王开口道:“有密探来报,叛军正不知运送什么,动用了上百辆大车,自昨夜起便一直源源不断,不知他们又要搞什么鬼!” 东平王高君保一听,道:“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对咱们不利。” 四太保胡天黑急道:“那咱们就去抢,把这些东西都抢回来,不就知道是啥啦!要是有用,咱们就留下,要是没用,就一把火烧他娘的!” 于台文听罢,摆了摆手,他此时带着孝带,白巾缠头,面色低沉,“四弟,可你要知道,以咱们现在的处境,别说主动出击去抢人家的粮草物资,便是咱们自己安安稳稳的守城,都万般艰难!” 此话一出,屋内众人都默默点头。随后,二太保凌松禀报了城头的布防情况,五太保满眼血丝,声音嘶哑,也禀报水门的布防。高君保刚想出言赞赏,忽然有手下兵卒来报:“禀告两位王爷,行宫外有一人自称白山白子路,说是替人传话来,有要事要对两位王爷讲。” 郑昭明和高君保对视一眼,都是心中明白,那白子路是杨八郎身边的人,定是替杨八郎传话。高君保没有说话,而是等着郑昭明做决定。郑昭明沉思片刻,开口道:“带他进来!” 时间不大,白子路被带进屋来。屋内众人尽皆熟悉,也没客套,只见白子路跪在地上,道:“小人参见王爷千岁。千岁,奉我家郎君之命,有几句话讲给诸位听。” “起来说话!”郑昭明凝眉注视。 “谢王爷!”白子路站起之后,一拱手,答道:“我家郎君夜观天象,见北方玄天危宿异动,西南朱天参宿黯淡,南方炎天鬼宿隐逝,故而断言,近日必有天灾将降。故而派小人前来通禀,使诸位大人早做准备,以防叛军趁天灾再生人祸。” 郑昭明面容一变,“那你家郎君是否曾说过,会是什么样的天灾?” 白子路恭敬答道:“既是天灾,自然难以预料。不过郎君说了,他能看出来,那么他的师父通武王自然也会知晓。所以,还是望众位大人早做准备,以防不测。” 郑昭明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下去吧。”白子路再次叩首告辞,转身离去。郑昭明见白子路依然离开,这才开口问道:“老哥,你说杨八郎此话可信吗?” 高君保想了一想,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是他又说的不是很清楚,咱们也不知到底会有什么天灾,如何防备?” 于台文咳了一声,接话道:“高王爷,杨贤弟的意思不是叫咱们防备天灾。天灾若至,非人力可改也!故而,是叫咱们防备叛军,以防潘美趁机攻城。毕竟,他们师徒俩是最了解对方的,杨贤弟能夜观天象,那潘美定然也能。郑王爷方才言叛军动用百辆大车运送什么,想必正是为了防备此天灾,只不过,我等尚且不知。唉,怕只怕只能坐以待毙了。”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只不过在此坐以待毙,也忒憋屈了。凌松想了半天,开口道:“高王爷,在下有句话不吐不快!” 高君保忙道:“二太保尽管说来?” 于台文一看凌松面容,便已知他想说的是什么,这也正是自己心中一直都有的疑虑。就听凌松问道:“王爷,何不请杨八郎出战潘美?这其中的优劣,不用多说,总比咱们在此坐以待毙要强的许多!”胡天黑也应和道:“是啊,让徒弟和师父大战一场,看看到底谁更厉害些!” 于台文也一拱手,道:“王爷,我赞成二弟想法,叛军势猛,潘美更是所向披靡,若是请出杨贤弟,或许我们还有反攻的机会!否则咱们困守扬州,早晚有弹尽粮绝的时候!” 高君保知道这里面的麻烦事,故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郑昭明。郑昭明眉头紧皱,一摆手,“此话休得再提,众将官守城去吧!”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未敢多言,便匆忙离了行宫。出门之后,凌松问于台文道:“大哥,今日王家千岁这是怎么了?往日里对咱们的建议言听计从,可为什么在搬请杨八郎一事上,竟是如此决绝?” 于台文沉吟片刻,答道:“想必这中间还有许多事情咱们不知道,既然王家千岁不准,咱们就规规矩矩守城吧。”说完,又拉过五太保常天庆,道:“五弟,水门那边你定要仔细万分,谨防叛军水师偷袭!” 常天庆嘶哑着嗓音答道:“大哥放心,天灰天灰以命相换,终使得楼船为我所用。有楼船在前挡着,叛军旬日之日,攻不过来的。” 于台文双眼一潮,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我兄弟守城去吧!” 言罢,众人各自回去守城,暂且不提。 是夜,杨延顺正在房中照看天一,两个幼子挤在身边,天一满面憔悴,但却是掩不住的喜色。 “大人,听说你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天一问道。 杨延顺:“不错,哥哥叫长庚,弟弟叫斯年。” “杨长庚杨斯年”,天一低声念道。 “不”,杨延顺摇了摇头,“文长庚、文斯年。” 天一听罢面露喜色,“大人起的好名字,这两个孩子忒有福气。” 杨延顺浅浅一笑,看看长子长庚,百般喜爱,但是一看次子斯年,总觉得心慌,又想到长子的名字,就觉得心中不安。天一看出杨延顺面有忧虑,便问道:“大人,莫不是尚有心事?亦或,天一惹到大人不悦?” 杨延顺急忙宽慰道:“不是,你莫要多想。对了,我交给你的白鱼玉佩可还在?” 天一闻言自怀中掏出玉佩,道:“此玉佩天一一直贴身携带,大人所赠,不敢失落。” 杨延顺接过玉佩,又掏出自己的黑鱼玉佩,将两支玉拿在手中,道:“这双玉佩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生父文颜台留给我的唯一物件,多年来不敢离身。我从未见过他老人家的模样唉,如今我已有子嗣,便传与我儿罢了,愿我父在天之灵,佑护他的一双孙儿。”说完,将黑鱼玉佩放在着长庚怀中,将白鱼玉佩交付斯年手中。两个孩子手握着玉佩便往嘴里去塞,杨延顺宠溺一笑,又轻捋天一发丝,温柔道:“我杨延顺竟然也会有儿子,辛苦你了夫夫人!” 天一闻听此言,双眼一红,落下泪来,“大人,你终于肯认我为妻了!”说完,泪如雨下,怀抱两个幼子,钻进杨延顺怀中。 杨延顺喟叹一声,轻轻搂着天一,宽慰半响,随后道:“天一,此时扬州动乱,实在不是良辰,等到此间事了,寻得吉时,你我再奉子成婚,堂堂正正娶你过门,给你名分,可好?” 天一摇了摇头,道:“大人,天一不需要,天一只要大人在心中承认我为妻就好,其余的我都不要。”杨延顺听罢此言觉得更加对不起天一了,只得将她搂紧,待到夜深之后,二人和衣而卧,相拥入梦。 而窗外,白山白子路轻轻叹息。他自从行宫回来,便打算来找杨延顺回禀,不过见杨延顺陪着天一,不敢打扰,便一直在窗外等候。一直等到屋内烛火吹灭,二人已然入眠。白子路知道今夜杨延顺是没时间见自己了,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不敢嫉妒,却也难以释怀。他只好缓缓踱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哪知才走了三五步,便觉周遭风起,彻骨凄寒。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没有任何贼人来袭,正在疑惑之间,忽觉脖颈一凉,伸手一摸,冰凉的液体!放在鼻前闻闻,没有血腥味,是水。不过这空荡荡的宅院中哪来的水啊?也没有下雨下雨?下雪! 白子路猛然抬头,但见夜幕中翻滚着浓云,漫天的雪花旋落 ☆、雪之灾 清晨之时,杨延顺尚在睡梦之中,只觉得周遭冷气嗖嗖,不由得蜷起身来。身旁的天一似是也感觉到了寒冷,往杨延顺怀中钻了进去。杨延顺这才醒来,睁开双眼,看看怀中的天一和两个孩子,不经意间瞥到了房门开了一条缝隙。杨延顺这才明白,怪不得觉得冷,定是夜间时候房门被风吹开了。看到此处,杨延顺便轻轻下床,来到门前一站,顿时觉得寒气逼人。等他从门缝中向外一张望,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就见房门外漫天银色,一片雪白。“下…下雪了!”杨延顺惊呼一声,急忙将房门关好,回到床前,掖好天一的被脚,穿戴好衣物,出了门。站在院中,杨延顺叫来仆人,问道:“这雪何时下的?”那仆人打着颤地答道:“老爷,自昨夜里便下了起来!” 杨延顺看他冻的颤颤抖抖,便问道:“府中可有木炭?快去生些火来取暖!” 仆人答道:“老爷,府中的木炭并不太多,白大人说要留下来给夫人和少爷们先用。” 杨延顺点点头,当即唤来阿妙,“快去给夫人生火取暖,好生照料着。”随后又问仆人道:“既然府中木炭不足,那就快去外面买些回来,这雪下的大,不生火取暖定是不行的!”仆人急忙答道:“老爷,白大人一早就带人出去买了,就是不知怎的,到了现在还没回来。” 正说着呢,就见白子路带着下人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一见杨延顺,白子路垂头丧气道:“这雪下的忒急,我到外面买木炭,哪知道早都被人抢光了,此时就算有钱都买不到。不过还好,咱们府中本来储备了一些,足够夫人和两位公子取暖用了。” 杨延顺摇了摇头,道:“可咱俩和仆人们也要取暖的啊,现在木炭不足,就先烧木柴取暖吧!” 有仆人答道:“老爷,府中的木柴也不够啊!叛军围城,打柴的樵夫没办法出城,咱们也买不到。” 杨延顺一听,眉头紧皱,“那咱们总不能活活冻死吧!”说完环顾四周,只见院中种着树木,便一拍脑门,“这不都是柴禾嘛!来人呢,给我把树砍了!全都砍了当柴使!” 白子路出言道:“郎君,这些树木本是用来造景的,若是都砍了生火,岂不是坏了景色?” 杨延顺搓着手答道:“人都要冻死了,还看什么景啊?树砍了可以再种,人冻死可就都完蛋了!”说完,亲自带领下人砍树。 等把树砍好之后,劈成了柴,杨延顺分给下人们抱回自己的房间取暖。杨延顺也得以歇息,和白子路一起围着火炉前取暖。白子路问道:“郎君,这大雪便是你之前夜观天象所预测的天灾吧?” 杨延顺点点头:“雪下的这么大,一夜之间,便逾数尺,岂不是天灾?况且这是南方,怕是百年都难得下这么一场大雪。” “雪下的这么大,涪王会不会退兵啦?这样一来,岂不是天助我等?”白子路兴奋道。 杨延顺摇了摇头,“怕是不会,我师父潘美定是早已预见这场大雪会来,怕只怕…叛军已有准备,唯有扬州守军措手不及。到时候叛军趁机攻城,对我等实在不利啊!” 白子路添了些木柴,使火苗燃得旺些,又道:“反正郎君事先已经派我告知他们了,若是他们不自做准备,也怨不得别人。”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没等杨延顺把话讲完,突然有人在房门外叫道:“老爷,我抓住了一个小偷!” 杨延顺和白子路一听,都是一愣,谁还敢来我白府偷盗,岂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白子路起身打开房门,面前正是丫鬟阿妙,身后跟着两个下人,押着一人,低头垂目,不过衣衫凌乱,看样子已经是被打过一回了。 众人进了屋,杨延顺看了看那小偷的模样,疑惑道:“阿妙,你抓错人了吧?这不是栓柱,咱们自己的人嘛?” 这个栓柱是府上的一个家丁,为人勤快老实,平日里少言寡语,是个老好人,杨延顺对他印象还不错。 阿妙:“没错,就是他!他偷夫人的木炭,被我抓住了!他供认不讳,夫人心软,不忍责罚,叫我带来给老爷发落。” 白子路一听,怒火中烧,上去就是一个巴掌打在栓柱的脸上,“敢偷夫人的东西,你活的不耐烦了!”说着就要拔剑砍人,杨延顺急忙拦腰抱住,“不至于不至于,怎可轻易杀人!”安抚好白子路,又转身问道:“栓柱,你偷夫人的木炭干什么?我不是给你们分发了木柴去取暖吗?若是不够继续砍树罢了,何必要偷东西呢?” 栓柱跪倒在地上,涕泪交流,哭诉道:“老爷呀,小人也不想啊!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呀?你说出隐情来,或许我还可以饶恕你。”杨延顺很是大度地说道。 栓柱:“老爷,实不相瞒,小人一个月前也刚刚做了父亲,孩子才满月,可正赶上百年不遇的雪灾啊!小人家里简陋,难避风雪,这木柴取暖也不管用,又没有钱财去买木炭,孩子冻的直哭,我妻以泪洗面。小人虽然在府中得以取暖,可一想到家中妻儿尚在受苦,心里百般难受,故而才想偷点木炭送回家中给妻儿取暖。”说完,又是砰砰砰地磕头不止,“老爷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回吧!” 杨延顺一听,动了恻隐之心,眉头紧缩,想了半天,良久开口道:“去把管家给我叫来!” 时间不大,管家白不同来了,“老爷,您叫我?” 杨延顺指着栓柱问道:“咱们附中的仆人婢女,有没有谁家还像他家一样房屋简陋,难避风雪,既没有木炭取暖,又没有口粮果腹的?” 管家白不同听罢,叹息一声,道:“老爷,不满您说,咱们府中的下人们几乎家家都是这样的。您和白大人是北方人,想必是见惯了这大雪大寒,可是…可我们没有啊,小老儿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才赶上这么一次。我们家里的房屋遮风挡雨还可以,但是却挡不住严寒大雪啊!此时叛军围城,城内的所有物资都短缺,我们是既没有棉衣御寒又没有炭火取暖,恐怕再过些日子,能不能吃上饭都是问题了!” 杨延顺面色沉重,白子路也搭言道:“唉…白伯说得不错,叛军围城又赶上天降大雪,恐怕咱们府上过些日子也不好过……”。 杨延顺点了点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终于开口道:“栓柱,你且站起身来,我不怪你,你现在便回去家中,接来妻儿与你同住。我白府虽说不大,但还可遮蔽风雪,免得你妻儿受苦。”说完,又对管家白不同道:“你去通知各奴仆婢女,但凡家中有此情况的,皆可将老幼带来我府上。冷了我给棉衣木炭,饿了我给粮食粥饭,只要是在我府上做工效力的,我杨某定然保你全家免遭灾难!” 此话一出,白不同和栓柱赶紧跪倒谢恩,白不同连口称赞,老爷您真是大善人,积了大德了!杨延顺摆了摆手,叫他们退下赶快去办此事,随后他却独自呢喃道:“积德吗?唉…我厮杀疆场多年,手上染满鲜血,不知背负了多少业债。在这之前,我尚且不在意甚么积德行善一说,但如今我膝下已有两子,尽在襁褓之中。来日苦多,长路漫漫,我不求他们能受老天多大的庇佑,只求他们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顺利长大成人便好,至于积德嘛…哼”,杨延顺摇了摇头,“先弥补了业债再说吧!” 白子路在一旁听罢,忙道:“郎君但请宽心,那战场厮杀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古往今来的为将者,哪个手下没有万千人命?他们不都活的好好的!又何况郎君一向心善,天地良心,定会保佑两位公子长命百岁,逢凶化吉!” 杨延顺听得悦耳,搂过白子路在怀中亲昵,良久又道:“这几日可要辛苦娘子你了,府中上下事务,尽皆交付你手中,若有难处,就来寻我,切莫自己扛了。” 白子路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二人又亲密半天,屋内炉火燃得正旺,也引起二人的□□,故而脱衣上榻,两厢缠绵,暂且不提。再说此时城外,白雪皑皑,叛军营寨升起阵阵炊烟,整齐的巡逻队在营盘外游荡。令人惊奇的是,叛军竟是人人穿着棉衣,像是早已事先准备好一般,没受到一点天灾的影响。 二太保凌松站在城头之上将这一切都看眼里,本来只是身子寒冷,可一看叛军的阵势,心里又凉了半截。反观扬州守军,凌松面色低沉,城头上的兵卒一个个裹着单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都蜷缩在城垛之下,抱着枪矛,冻得傻掉了一般。凌松出声叱责,确实根本无人动弹,气得他朝旁边的一个兵卒踢去,哪知那名本来靠在城垛上的兵卒身子一歪,倒了下去。凌松眉头一皱,上去仔细探察,已经没了呼吸,冻死了。 凌松猛然起身,环顾四周,兵卒三三两两地散落着,东倒西歪,尸骨无数而城下,突然响起阵阵战鼓声,低沉的声音轰轰而来,似是催命的音符,一声一声叩在了凌松的心头。叛军攻城了 ☆、一夫怒临关 叛军攻城。 吓坏了城头上的凌松凌寄魂。 二太保凌松惊慌之余急忙召集兵卒守城,城上的守军也是惊慌失措,慌慌张张地抬起雷石滚木往城下砸去。不过衣衫单薄的守军早已冻得不成样子,又哪还有力气守城呢。眼看叛军势猛,甚至有人吓得掉头就跑。凌松气急之时抽出腰间将军剑砍翻几个逃兵才遏制住逃跑的趋势,一边派人赶快去给城中送信一边指挥部下拉弓射箭阻挡叛军,可是天冷得异常,兵卒们连弓都拉不开。 凌松额头上的汗珠滚滚,眼看着登城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头,无数叛军蚁附而上,可守军却毫无抵抗之能。城下的叛军更是抬着粗大的圆木撞击着城门,发出阵阵闷响。再看另一头的水门却是毫无动静,看来潘美把主力都集中在了扬州城下,定是要一鼓作气攻破城门! 眼看着阻击不成,凌松当机立断,吩咐部下整顿还能战斗的守军,抽出刀剑,准备和登上城头的叛军白刃血战。寒风中的守军瑟瑟发抖,不只是冷的还是吓的,眼看着第一个登上的城头的叛军被凌松一剑刺穿喉咙,滚烫的鲜血洒落城头,也激发了守军们的斗志,两军在城头上开始了血战!奈何实力悬殊,守军不堪一击,纷纷倒下,城头上的叛军越来越多。凌松手拿将军剑左劈右砍,血染衣衫,直到宝剑卷了刃折为两段,索性弃了手中断剑,抽出腰间五金折铁扇,拿出看家本领,也难以力挽狂澜。而此时,又忽闻城下一阵欢呼,城门发出嘎嘎的响声,竟被叛军撞开了! 凌松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好悬昏了过去。等他清醒过来,身子向下一纵,跳下城头,正落在被撞开的城门前,折铁扇一摆,扫落大片叛军的人头。凌松一人一扇立在城门之前,吓退了势头正猛的叛军!可叛军一看,只有凌松一人,又猬集过来,刀枪并举,就要将凌松乱刃分尸。哪知凌松血气上涌,提起一口硬气顶在胸前,手中折铁扇上下翻飞,左削右扇,前劈后挡,杀得叛军血肉模糊,尸骨横立。叛军一时不敢上前,各个面面相觑,堵在城门之前,无人敢越雷池半步。 再看凌松,长发披散,手执血红铁扇,一身的青衫浸染鲜血,两道柳眉如刀,紧咬银牙,立在大开的城门前,如同山岳,巍巍不动! 有叛军急忙向阵后传令,时间不大,叛军分列两厢,一人一马呼啸而来,人未到,声先至,“谁人阻我大军!” 凌松被这一嗓子震得浑身一颤,抬目望去,不是别人,正是疯癫的潘美潘仁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九弟雷震雷鹏飞被其一箭钉在城头之上,如此血仇怎能不报!想到此处,凌松一摆铁扇,足下一动,直奔潘美杀来。叛军一看,当即上前阻挡,自是提头送死,被凌松杀得人仰马翻。不过叛军人多势众,凌松想要杀到潘美面前也非易事。潘美却是连连冷笑,高声呼喝:“呔!汝纵是铜皮铁骨又奈我何?于千军万马之中汝如雨打浮萍!何其蠢也!” 凌松手中铁扇不休,口中扬言道:“若是舍了我区区性命可溅你一身怒血,何妨一试!” “哼!黄口小儿岂可配与我为敌!”说完,潘美手搭箭壶,抽出长箭三支,拉起三百石铁弓,“小太保,惜你一世容颜,铁扇绝伦,难当我潘美一怒!”话音一落,弓响震天。 凌松正在厮杀,耳听弓响,便知难逃一死,也不闪躲,正中三箭,射穿胸骨。三箭力猛,凌松仿若败叶凋零,被一阵秋风扫落在城门之下。只见他擦干嘴边血滴,铁扇杵地,跪在破开的城门前,血眼朦胧,“大哥,寄魂先走一步”。 眼见凌松身死,潘美面无表情,举起长刀一挥,叛军就要涌进城内,头前一名叛军已经迈过凌松尸身。谁知就在此时,忽闻一声大喝,一个黑面大汉赤【裸】着胸膛跳出城门,正护住凌松尸身,顺手拉过那跑在最前的叛军,举过头顶,向潘美丢来。潘美见眼前一黑,也不犹豫,手中大刀银龙锁日月向上一划,正劈中那飞来的叛军,将其一分两半,溅了一身的血污。 潘美面冷如霜,睁着血目去看来人,就见早有守军抬回了凌松的尸身,而那黑面大汉光着膀子赤手空拳挡在城门下,虎目中噙着热泪,一声怒吼:“哪个敢上前一步,胡爷撕了他!” 叛军早就怕了,吓得连连退步,就连潘美的座下宝马悬光骢也是惊得人立而起。潘美收紧缰绳,心中恼怒,怒叱叛军休要惊慌,城门已开,还不快快冲入城中!叛军听到帅令,不敢不从,而且有潘美在此压住阵脚,叛军们也胆大了起来,拿着刀枪一拥而上。 再说城门前的黑面大汉,正是四太保胡天黑,他本在城中带着兵卒巡城,听闻城门喊杀声阵阵,知道这是叛军攻城了。不过他在城北,想要赶到城南助阵却不是那么的容易。天降大雪,城中百姓饥寒交迫,不知多少人冻死在了路边,还有吃不上饭的百姓涌上街头讨饭,更有甚者趁机偷盗抢劫,扬州城内乱成了一锅粥。而叛军一攻城,街上的百姓们顿时大乱,一时间私下逃窜,将街道堵得严严实实。胡天黑恨不得肋生双翅赶到城南助阵,却也无奈。等他好容易赶到了城南之时,却见城门已被撞开了,心中一翻,大叫不好,可是又没见叛军进城,他急忙来到城门前一看,正见凌松战死! 胡天黑眼泪就下来了,胸前翻滚着怒血,身上的单衣既不挡寒又嫌累赘,干脆伸手撕破上衣,一声怒吼,跳到城门外,护住了二哥凌松的尸身。等到叛军再次涌上前时,胡天黑退到城门口,手中虽然没有兵刃,但是挥手为拳,翻手为掌,也打得叛军上前不得,正是一夫怒临关,万夫莫敢开!与此同时,金枪太保于台文和东平王高君保终于赶到,登上城头,杀退城上叛军,又传下令来,叫胡天黑莫要纠缠,快快想办法关紧城门。胡天黑听了大哥命令,当即收住拳脚,守军们急忙推上两侧城门,却不想城门关到了一半,潘美赶到了! 原来,潘美一见于台文登上城头,就知道麻烦来了,当即一提战马亲自奔到城门下,想要快点解决胡天黑,好使大军一涌进城。潘美一来,把城下推城门的守军们吓得都跑了,任凭胡天黑怎么呵斥都不管用。吓破胆的兵卒只顾生死,其余什么都不顾了,只留下胡天黑一人守在城门处。 眼看潘美马快,还差五六丈就到城门口了,胡天黑心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潘美进城,故而头脑一热,双手一搭左右两侧关了一半的城门,浑身肌肉贲起,一声发自心底的嘶吼,竟是凭借一人之力将两扇城门推动,紧紧地闭合在了一起! 潘美马到近前,眼看就要撞上了城门,就见他一拉缰绳,悬光骢猛然一甩头,侧着马身撞上了城门。潘美没来得及抽腿,右腿正夹在马身和城门之间,疼的他一咬钢牙,拨转马头,带着叛军愤然离去。 再说于台文一见潘美暂时退军,急忙跑下城头来看胡天黑,“四弟,潘美撤军了,辛苦你了,快”,于台文说到一半就是一愣,就见胡天黑还保持推紧城门的姿势一动不动。于台文心中一沉,来到跟前一看,胡天黑虎目圆瞪,没了气息,力尽而亡! “哎呀,痛煞我也!”于台文抱着胡天黑的尸身痛哭不止,想这四弟本是自己娘家表弟,早年间在关外随自己闯荡江湖,风餐露宿;后来随自己南下入关建立了金枪镖局,任劳任怨,可如今哎!于台文哭的泪眼模糊,忽然身旁又有副将来报:“于太保,您快去看看吧,二太保也战死了,尸身抢回,在”。 没等副将说完,于台文便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副将急忙掐住人中,好容易缓醒过来,于台文只说了两句话,“去请八郎贤弟守城带我去看寄魂!” ☆、再请杨家将 雪后一战,折了两家太保,东平王高君保在城头上整理乱军,又抵挡了潘美的数次攻城。每一次攻城,都使守军锐减大半,五万兵将只剩不到两万,只怕潘美再多攻几次,扬州城就无兵可守了。 另一边,汝南王郑昭明也是焦头烂额,大雪突降,军民无以御寒,本来后方支撑扬州的粮道也因积雪覆盖无法运进来,更别提运送什么棉衣木炭了。而凌松和胡天黑先后战死,令守军的实力元气大伤,更令于台文悲伤至极,昏厥数次,每每醒来却又再次哭晕,直至流干眼泪,只剩哀嚎,不能下榻。水门那一头,虽说因为大雪突降,江面结冰,水师无法动作,但也难料潘美是否有奇兵突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五太保常天庆尚在,镇守水门,应该无事。想到此处,郑昭明又急忙唤来手下都尉白川白子由,令其去水门探望常天庆,无论常天庆有何所需,皆要满足他,但保水门不失! 在这之后,郑昭明又拿起书案前的奏折,乃是扬州新任知州夏伯成的上书,其言城中百姓大乱,流民暴动数起,饥寒交迫,易子而食,实乃有违天道人常!他和统制官白玉堂商量过后,想要打开扬州府库,发放粮食,接济城中饥民,不知王爷准否? 郑昭明沉吟片刻,提笔批了个否字,随后长叹一声,兀自叹息道:“唉…我若开了府库,叫我守军吃什么?守军无粮,还提什么守城呢!”他正自语着,突然白川回来了,跪在案前说是有事禀报。郑昭明满心疑惑,问道:“我不是派你去探望五太保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五太保有什么需要?” 白川答道:“回王爷的话,五太保常天庆病倒了,风寒入体,不能下榻。小人怕耽误军情大事,故而急忙回来禀报!” 郑昭明一听急的来回踱步,“快!召集所有军医,都去给五太保看病,确保他无事!”白川领命,刚想退出房门,又补了一句,“王爷,小人临走之时,五太保嘱咐我,叫我务必给王爷捎句话。” 郑昭明:“快快说来!” 白川:“五太保说,还请王爷快快搬请杨八郎,否则,如此下去,扬州定失!” 郑昭明听罢,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快去寻军医给五太保看病!”白川领命离去,剩下郑昭明一人,来到门前,抬头看看漫天乌云,不见晴空。他紧皱双眉,心中暗道:我若启用了老八,三哥会放过他吗…唉,不管了!先守住扬州再说!想罢,郑昭明召来部下,穿戴整齐,直奔扬州南门城头。 城头上,高君保冻的脸色铁青,手扶将军剑,愁眉紧锁,一见郑昭明,奇道:“昭明,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郑昭明手扶城头,答道:“此间最要紧的事就是守城啊,情况如何了?” 高君保摇了摇头,“情况不容乐观,怕是挡不住几次进攻了,潘美果然人如其名,无人能敌!” 郑昭明搓了搓手,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老哥,若是此时搬出杨八郎,还来得及吗?” 高君保闻言就是一怔,想了半天,答道:“太保们都战死了,就算请出杨八郎,他手下也无将可用,如何带兵守城呢?” 郑昭明淡淡答道:“有,尚有一些人可为将,与杨八郎关系密切,定然不会掣肘。” 高君保听罢此言,先是一愣,随后面色低沉,没有搭言,只是冷冷地看着郑昭明。后者瞄了他一眼,继续道:“老哥,实不相瞒,我还有一队人马可用!凡事都要做两手准备,虽然折了金枪镖局,但我还有大五义等人,他们也是个顶个的英雄豪杰,再有杨八郎带领,定然确保扬州万无一失!” 高君保冷冷问道:“你为何不早些搬出这些人马,何苦要等太保们都战死了才说出来?” 郑昭明轻叹一声,“老哥,你也知道的,不到万难时刻,我是不会请杨八郎的!” 高君保又想说什么,却还是咽回了到嘴边的话,只是轻轻答道:“既然如此,就快请来杨八郎吧!”郑昭明听罢拱了拱手,转身下了城头。 此时,扬州白府内,杨延顺正和天一逗着孩子,突然白子路来报,“郎君,汝南王登门,前来见你!”杨延顺闻言也是满心疑惑,但还是点点头,道:“既然王爷来啦,咱们就出门迎接吧!” 等到杨延顺带着天一孩子出了房门,便见郑昭明已经来到了府中院子,正四处观望着,他见了杨延顺之后,笑道:“老八,这整个扬州城都已天寒地冻,乱成一锅粥,唯有你府上一片温馨,其乐融融!果然好手段,早知该让你替我管理这扬州,或许尚可避免这生灵涂炭之景!” 杨延顺一拱手,微微一笑,道:“王爷说笑了,我能保一府上下平安,就知足了!”说完,又对天一道:“来见过王爷!”天一闻言抱着次子斯年跪拜在地,白子路也抱着长子长庚跪在一旁,“小女子参见王爷千岁!”“小人参见王爷千岁!” 郑昭明眉毛一挑,看了看天一,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奇道:“这位是?” 杨延顺淡淡答道:“这是内子,前不久刚为我生下两个儿子。” 郑昭明闻言大喜,急忙上前亲手扶起天一,“弟妹快快请起!来来来,让本王看看我的两个侄儿!”说着一手接过斯年,又一手接过长庚,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满面爱怜,“老八,我这两个侄儿都叫什么?” 杨延顺:“长子长庚,次子斯年!” 郑昭明一听,笑容一顿,面带疑色看着杨延顺,似是在询问什么,杨延顺则是淡淡一笑,道:“名字而已,无需顾及太多,我杨八郎不在乎那些说道。” 郑昭明点点头,面色再次转喜,吩咐侍从道:“稍后备好黄金千两,送到府上,算是本王给两位贤侄庆生之资!”说完又看着两个孩子,笑道:“两位贤侄长大成人之后,定会是大宋栋梁,军中名将!” 此话一出,杨延顺嘴角一抽,心道郑昭明话里有话。未等他多想,郑昭明已将两个孩子交还给天一,转身对自己道:“老八,我都来了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叫我进屋坐坐?” 杨延顺哦了一声,笑道:“还请王爷到屋内歇息!”说着,众人进了屋,天一抱着孩子回了内宅,郑昭明也屏退左右,唯有白子路留下。杨延顺开门见山道:“王爷登门造访,不知有何事找我?” 郑昭明:“这话说得有趣,即便没事,我就不能来找故人朋友叙叙旧吗?” 杨延顺嘴角勾笑,“王爷还真是沉稳,想您日理万机,扬州迫在眉睫,此时此刻,您还有心情扯皮,佩服!佩服!” 郑昭明被杨延顺说得脸色一红,撇了撇嘴,道:“老八,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金枪镖局八家太保如今只剩两家,扬州守备军不足两万,你师父潘美无人能敌,你说我不来找你,还能找谁呢?废话少说,你就说我怎样做才能请你出山镇守扬州?” 杨延顺抿了一口茶,淡淡道:“王爷这是叫我师徒反目、战场为敌咯?” 郑昭明长叹一声,“老八,你就饶了我吧,扬州守不住,咱们大宋还有好?再说你师父已经不是你师父了,你我心里都明白,他救不回来了,只有你才能给他解脱!” 杨延顺听罢此言把手中茶杯猛然摔在地上,怒道:“我师父永远是我师父!” 郑昭明一愣,一歪头,不再言语。白子路在旁一看,急忙跪倒在地,“王爷您息怒,我郎君他……”,郑昭明一摆手,道:“无碍,我们多年的情分,就算他不顾,本王也会顾的!”说完,就要起身离去,哪知这时杨延顺的声音传来:“军政大权,都需交付我手!否则,免谈!” 郑昭明面色突变,大笑不止,“哈哈!老八,没问题!老子和高大哥,随时听你调遣!” 杨延顺眉头一皱,怒道:“你又给我下套?” “哪儿有!”郑昭明满面堆笑:“要套你这猛虎,我可没那本事!哈哈,老八,何时起身呢?只要你一声令下,咱们立即摆驾行宫!” “摆什么行宫?直接上城头!” ☆、冰城 话说杨延顺一行人登上扬州城头,眼见东平王高君保手扶城垛,叹息连连,忙走上前去,一抱拳,道:“高大哥,小弟见礼了!”高君保闻声转过头来一看,两眼放光,“哎呀,杨贤弟,可算将你请了出来,扬州有救了!”杨延顺看着高君保冻得发紫的脸膛,关切地问道:“高大哥,您冻坏了吧!”“唉,这算什么!”高君保摆摆手,“你来了就好办,否则我就是再冻上三天三夜,也是白冻!”杨延顺眼皮一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情况如何?” 高君保忙正色答道:“贤弟你来看,潘美的营盘扎得牢固,连绵三四十里,兵卒皆有棉衣御寒,士气高涨,实在是对我们不利呀!” 杨延顺也在城上向下看去,对身边众人道:“你们看,叛军营内已升起炊烟,看样子是埋锅造饭了,如此说来,今日他们不会再攻城了!” 郑昭明听罢,点头称是,“看来咱们也能趁机歇一歇了。”高君保却反问道:“这会不会是潘美迷惑咱们的呀…我实在被潘美打怕了,心里始终难以安稳。” 杨延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高大哥放心吧,我所言断不会有错,此时……”,话没说完,突然一旁传来兵卒的大叫声,众人急忙扭头去看,就见一旁的城门楼着起了火!原来,有兵卒因天冷而偷偷生火取暖,不曾想一不留神,引燃了城门楼的一角。高君保气得破口大骂,又急忙叫人抬水来灭火。时间不大,有人抬来一桶水,浇灭了火堆。高君保想要叫来私自生火的兵卒训斥,被杨延顺制止了,众人继续讨论守城之事。郑昭明问道:“老八,可有良策守城?” 杨延顺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我们先回城中整顿治安吧!”说着就抬步往城下走,哪知他刚踏上台阶,突然脚下一滑,失了重心,整个人都向后仰去。杨延顺身后正是紧跟着的郑昭明和白子路,二人一看,急忙伸出手一左一右搀住杨延顺,才没让他倒地,却也惊得杨延顺一身冷汗。白子路关切道:“郎君小心,没磕到吧?”杨延顺站稳之后,摆了摆手,“没事”,他又低头看了看脚下,原来台阶上结了一块冰,自己没看到,一脚踩上,才险些摔倒。 “奇怪,刚才上来的时候没看到这有块冰啊?”杨延顺自语道。郑昭明在旁答道:“应该是刚刚抬水灭火,洒了一些在地上,天寒地冻,这才结了一层冰。”杨延顺闻言双目一转,“天寒地冻…结了一层冰?有啦!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众人见杨延顺手舞足蹈地大笑,不知发生了什么,忙问道:“八将军,你怎么了?莫不是有良策了?” “良策!天大的良策!”杨延顺自信满满地答道:“便是再来二十万叛军,也攻不破我这扬州城!”说完也不管还疑惑着的众人,直接传下一道将令,“来人,快去给我抬水来!所有人都去,快去!” 将令一下,众兵卒纷纷丢了手中的刀枪,都去提着水桶打水。郑昭明和高君保仍是不解,倒是白子路眼珠一转,突然面灿如花,“我明白了,老天爷给郎君送了一座冰城!”杨延顺哈哈一笑,“知我心者,子路也!”郑昭明和高君保二人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杨白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耐心等待。 时间不大,已有百十来号兵卒提着水吭哧吭哧地上了城头,领头的副将问:“杨大人,水…水来了!”杨延顺把手一挥,“一字排开!” 众人听令,尽皆提着水桶沿着城头女墙一字排开,等着杨延顺继续发号施令。就听杨延顺一声高喝:“倒!” 众人一愣,还没明白是何意思,杨延顺又喊一声:“倒水!”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倒水?往哪里倒啊? 白子路一看,都替自己的郎君着急,急忙上前来,从兵卒手中拎过水桶,一只脚踏着城垛,将这桶水向城下倒去,一滴不剩。杨延顺拍手叫好,命令左右:“就像这样,把水全都给我倒下去!” 众人一看,不敢违命,尽皆将手中水桶里的水一顷而下,倒得干干净净。杨延顺把手一挥,“继续抬水去,接着倒!”随后又对高君保道:“高大哥,您在这看着,明天一早,我给你一座攻不破的扬州城!” 就这样,守军全都上阵,拎着水桶不断地从城头上往下倒水,五百兵卒一批接着一批,这五百人累得倒不动了,又调来五百人继续抬水、倒水!高君保一直在旁监督,皱着眉头不发一言,杨延顺等人则回了城中。待到夜半之时,北风一刮,大雪纷飞,天冷地冻,彻骨凄寒。 第二天一早,杨延顺带着郑昭明和白子路走上城头,高君保一见,张开臂膀就给杨延顺一个熊抱,“贤弟,你真是好手段啊!哈哈,这下潘美可傻了眼,咱们高枕无忧咯!” 郑昭明一听,心里疑惑,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怎么就高枕无忧了?” 杨延顺轻轻一笑,没有说话,高君保却是耐不住性子,一把拉过郑昭明,“昭明,你且往下看,这是什么!” 郑昭明来到城头前俯身向下一看,满眼的冰晶,耀人二目。就见扬州城墙上附着着约有六尺宽的冰层,厚一点的地方甚至达到了一丈。厚厚的冰层从城垛一直覆盖到城墙根,犹如给扬州城披上了冰装雪甲一般,赫然一座冰城! 郑昭明惊奇道:“这?这是何处来的神冰?” 第3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6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6节 白子路咯咯一乐,提醒道:“王爷,您忘了,昨天郎君一直叫人往城下浇水,这神冰不正是老天爷送给咱们的吗!” 郑昭明这才恍然大悟,拍手叫绝,“好呀,好一座冰城!杨八郎,真有你的啊,我就知道请你出山绝对错不了!” 原来,杨延顺叫人从城头上倒水,因为天气寒冷,第一桶水贴着城墙流下来,刚一半的高度就冻成了一层冰,紧接着第二桶水就流了下来,继续冻成冰层。周而复始,一桶接着一桶,等到冰层从上到下都冻住之后,再浇下来的水结成冰,便增加了冰层的厚度。这样一来,冰层越来越厚,等到夜里北风一吹,更是冻得结结实实,坚不可摧,造就了一座冰城! 高君保赞叹道:“杨贤弟,你们来之前,叛军也发现了咱们浇筑的冰城,潘美还试着攻了一阵,不过,无功而返啊!城门都冻在冰层里了,他们抬来的撞门柱根本没用;而后他们又架云梯,奈何冰层太滑,梯子搭不住,人刚爬上一半,就连人带梯都摔下去了;最后他们气急败坏拿弓箭往上射,我带着部下都钻到了城门楼里,等他们射完了,我出来一看,你猜怎么着?那箭射到冰层上,别说射穿了,扎都扎不住,只留下一个白点!” 杨延顺满意地点点头,道:“别说他们用箭射,便是拉来大炮轰,我扬州城都不带起一点灰儿的!”说完,又继续观察着城下叛军营寨,问道:“高大哥,我师潘美回营之后,可有何动作?”“没有,刚打完,你们就来了,潘美回去之后也再也没露头,估计是商量着准备撤军了吧?”高君保讥讽道。杨延顺摇摇头:“他不会那么容易就撤军的,此处虽然难攻,但是还有水门!水门谁在守水门?” 郑昭明忙答道:“五太保常天庆!” 杨延顺思虑片刻又唤高君保道:“高大哥,此处已经没有大碍了,麻烦您再分五千兵卒去守水门!”高君保点头接令,杨延顺又问道:“昭明,我昨夜叫你清点府库,还剩粮食几许?” 郑昭明一听,正色道:“老八你放心,粮食还够咱们吃的。两万守军,再吃上半年都不成问题!”杨延顺眉头紧皱,面沉似水,“我问的可不是守军能吃多久?”郑昭明面容一僵,低声道:“老八,难道你真的要打开府库,开仓放粮?那样的话,供给全城百姓,恐怕用不上三个月,咱们就得断粮了!” 杨延顺冷冷一笑,“昭明,你请我出山的时候,我说过,要把军政两权都交付我手,就连你也是要听我的,怎么?你要反悔?” 郑昭明面如凝霜,摇了摇头,“我说话算话,自然不会反悔。” “那就照我说的去办吧,我不会眼睁睁看着扬州百姓饿死的,否则,我守住了一座‘鬼城’,又有何用呢?”说完杨延顺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也不是土财主白白放粮的。贴出告示,官府开仓,每家每户要想领到粮食吃,必须有男丁出来入军。咱们的兵只够守城的,等到三月过后,冰化了,粮食也吃没了,就是咱们反攻平叛的时候!” 郑昭明和高君保对视一眼,都燃起了心中斗志!往日里能守住城就不错了,如今杨八郎一来,不但使扬州固若金汤,更有一举平叛之心,怎能不让人激动!郑昭明和高君保同时拱手抱拳,“请八将军下令!” 杨延顺稳了稳心神,平平气血,高声传下四道将令: “传我将令,高王爷坐镇扬州,协同常天庆共守南城门和水门,但保三月不失!” “传我将令,郑王爷部署后方,尽快恢复与汴京的通信,确保三月后冰消雪融之时,我后方物资得以补充!” “传我将令,白山白川兄弟,协助知州夏伯成开仓放粮,登记新兵入伍,若是家中无男儿,亦或老幼病残,则不需他们出丁入伍。至于御寒之事,尽可砍伐城中树木,但保军民不受冻、不受寒、不受饥、不受饿!其次,城中若有流民盗寇、扰乱治安者,当场斩杀,无需活口!” “传我将令,钻天鼠卢方、彻地鼠韩彰、穿山鼠徐庆、翻江鼠蒋平、锦毛鼠白玉堂和本将一同训练新兵,待到三月过后,开城反攻,平叛江南!” ☆、圈套 扬州城在八郎杨延顺的整治下变得井井有条,虽然说军民仍然受苦,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在这场百年不遇的大雪中,尚可保一方百姓平安。可城外的叛军仍然没有退军,除了杨延顺之外,其他人都是甚为震惊,毕竟若是一般将领,攻不下冰城,早就该退军了,谁能还在此耗着呢?唯有杨延顺心里明白,一来,疯癫的二师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二来,涪王赵廷美起兵造反,便是骑虎难下,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城外叛军不退,在风雪中安营扎寨,虎视眈眈。城内虽然衣食得以供给,百姓得以活命,但也是步履维艰。眼看着府库的粮食一天接着一天的消耗,而冬日里的大雪仍旧不断,后方道路难以疏通,汝南王郑昭明的心头就越来越沉重。杨延顺每日带兵练兵,也是愁绪万千,他知道,冰城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也就三个月。来年开春二月份,天气转暖,这冰城就也不复存在了,到那时,自己就难免会和二师父潘美战场为敌,面对面地较量了!可自己还在犹豫之间,让我和师父战场拔剑挥戈,岂不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所做的大逆不道之事,也不在少数了,况且二师父现在不清醒,已经是癫狂了,想必他自己,也想早早结束这场噩梦吧! 再说杨延顺城中练兵,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次年一月末,扬州城内又出了件大事,五太保常天庆久病缠身,终是撒手人寰,病死在病榻之上。消息传来,杨延顺放下了手头的一切事务,直奔金枪镖局。等他到了府上一看,众人都到了,上到两个王爷、夏知州、大五义、展南侠、白山兄弟俩,下到白一子、大光头和小光头、义弟颜查散、金寡妇、小妹颜书瑶以及江夏三鬼和臭豆腐,大家都来了。杨延顺走进灵堂,但见金枪太保,自己的于大哥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没有哭也没有嚎,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看样子早已心碎肝裂,不知悲伤为何物了,只能听到白凤棠娓娓的哭声。白凤棠身旁是两位小侄,于清鸣和于清威,两个孩子也是披麻戴孝,在灵堂前烧纸。 杨延顺一看,眼泪滚滚而下,从于清鸣手中接过一条孝带,缠在自己的头上。他跪在灵堂前,抬目一望,七块灵牌,二哥凌松凌寄魂、三哥铁沐风、四哥胡天黑、五哥常天庆、六哥常天灰、七哥夏侯慕徒、九哥雷震雷鹏飞。灵牌之后,七口棺材,可怜的是三哥、七哥和九哥、早已找不回尸骨,只得做个衣冠陈放灵堂。看到此处,杨延顺又不禁响起自己家中的七位兄长,眼泪哗哗不止,跪在灵堂里磕头。随后又一转身,跪在于台文面前。于台文眼皮抬了一下,看着杨延顺。杨延顺对着于台文又是不住磕头,于台文沙哑的声音如老枭一般,“贤弟,为兄可否求你一件事?” 杨延顺心中一顿,“于大哥但说无妨,刀山火海,八郎也去得!” 于台文摇了摇头,突然伸出两手如同铁钳一般扣住杨延顺两边肩膀,“定要斩那潘美替我七位兄弟报仇雪恨!” 杨延顺心头一紧,不敢撘言,只得叩下头去。于台文却是疯魔一般,怒目圆瞪,双眼冒火,扣住杨延顺两肩,不住摇晃,“你快答应,快答应我啊!定要斩那潘美,斩那潘美!斩那潘美!!!” 众人一看,急忙上前拉开两人,郑昭明派人扶着于台文回内宅休息,随后众人又在灵堂之中劝慰杨八郎。白玉堂劝道:“二弟,于太保悲伤过度,难免失态,你别往心里去,毕竟他一连失去七位兄弟,而且差不多都是死在潘美之手,他哎,也情有可原!”颜查散也上前道:“二哥,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切莫保重身体,你可是我们大家的顶梁柱,你可不能也倒下了。于太保的话,你也别难过,他也是苦命的人。”郑昭明却道:“八郎,这边的事你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你还是抓紧练兵吧,至于潘王爷哎,其实他已然疯癫,算不上是罪魁祸首,始作俑者乃是涪王,谁人都可活,唯独涪王定斩不饶!” 屋内人各抒己见,各有各的心思。有的人劝杨延顺杀潘美给太保们报仇;有的人劝杨延顺放不放过潘美无所谓,重要的是杀涪王,平定叛乱;还有的人说潘美和涪王都不能放过,总之是不同位置的人有不同的想法,杨延顺只是一边听着,一边往火盆里烧纸,谁的话也没回答。等到众人都劝说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一个人始终没说话,他往前凑了凑,想要张嘴和杨延顺说几句,却又怯生生地退回去了。杨延顺余光瞥到了这一幕,良久没搭言的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臭冯渊,你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众人一听,都扭头去看冯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冯渊更害怕了,脸都红了,磕磕绊绊的说了一句:“吾呀!你你多保重,自己不要不要受伤就好了。” 众人听罢,皆是不屑,就知道这臭豆腐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杨延顺却是罕见地又回了一句:“多谢,我会倍加小心的。” 臭豆腐听完,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退了回去,不再多言,一旁的细脖大头鬼房书安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赞许。 再说八郎延顺,听罢众人所言,站起身来,搂过一旁的清鸣清威,道:“两位贤侄,替我照顾好你们的父亲。我不会让你几位叔叔无辜惨死的!” 于清鸣听罢,礼貌性地抱拳拱手,“多谢杨叔!” 于清威则拉着杨延顺的手,道:“叔儿,其实父亲说的也是气话,我们都明白,这不是潘王爷的错,大家都是身不由己。战乱之祸,罪在天下每一个人,无论好人还是坏人。” 众人一听,皆是面色羞赧,满面愧色,活了这么多年,倒不如一个孩子看得清楚。 杨延顺宠溺地摸了摸于清威的头,道:“贤侄说得好!说得好!杨某空活这么多年,倒是贤侄一语点醒,何必去争谁该死谁该活,天下已然生乱,你我皆难逃干系!”说完,又亲自点了三炷香,插在香炉中,对着灵牌三拜。而后,没再理任何人,带着白子路转身离去。 杨、白二人出了金枪镖局,东走西拐,来到了一条小巷,是个死胡同。杨延顺一直走到胡同尽头才停下脚步,白子路心中不明,却也没出声询问,只是静静地站在杨延顺身后。就见杨延顺背对着自己,肩头一耸一耸的,抽泣声渐响。白子路心中一疼,刚叫了一声“郎君”,杨延顺转身扑进了怀里,放声大哭。 “子路,城外之人,吾不敢不敬。城内之人,吾不敢不从。且为之奈何!” 白子路心疼地拍了拍杨延顺的背,劝慰道:“但从己心,何累于他!” 话音方落,就听有人高颂一声佛号,惊醒了二人。杨延顺站直了身子,伸手抹了抹眼泪,抬目望去,就见胡同里来了两个光头,正是吹灯大师和他的小徒弟向东来。 杨延顺抱拳施礼,声音还带着哭腔:“大师,您怎么来了?” “阿弥陀佛,八将军,老衲有一事相求。”吹灯双手合十,也是十分客气。 杨延顺笑道:“大师有话但说无妨,咱们都是自己人,何必客套呢。” 但见吹灯大师左顾右盼,确定没有闲人之后,一撩袈【裟】,带着向东来跪倒在杨延顺面前,“请八将军务必斩了潘王爷!” 杨延顺一听,大惊失色,也忘了去扶吹灯起来,而是满面诧异,“为何你也口出此言?” 白子路在旁看着,急忙搀扶起吹灯大师和向东来,“大师有话站起来说,您这一跪郎君可担待不起。” 吹灯站起身来,叹息一声,道:“八将军,老衲怎会忍心去让你杀自己的师父呢?只不过,这一切都是潘王爷亲口所托啊。” 杨延顺硬眉一挑:“二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师快快讲给我听!” “哎”,吹灯一声长叹,“八将军且听我说,先帝太宗临终之时,召来潘王爷颁下密旨,叫他协助三皇子消除心头之患——涪王!故而潘王爷领命南下,带着你来到了扬州,随后汝南王也奉当今圣上之命到此处了。两位王爷准备一同讨伐涪王,可涪王却始终不起兵造反,原因很简单,军中无将可为帅,故而按兵不动,这可急坏了当今圣上。涪王不造反又有什么理由去讨伐他呢?涪王不起兵,朝廷便没有借口开战,又怎么能消除心头之患呢?故而圣上下了一道密旨给汝南王,便是逼,也要逼涪王起兵!而后汝南王想出一计,涪王不是没有可以为帅的人吗?那咱们就给他送去一个可以为帅的人!助他起兵造反!” 杨延顺听到一半,突然想到初次和郑昭明在绿池见面时,他告诉自己二师父在金陵遭难,后来又曾派白川白子由告知自己二师父出事了,叫自己赶快赶往金陵,难道说杨延顺觉得头脑发昏,扶着身旁白子路,痴痴地问道:“那他他把我二师父送去了?” 吹灯摇了摇头,“也不能算是他送的,是潘王爷自愿的。汝南王将此计策一说,潘王爷便一口答应下来,说这个人非我不可。等到我过去了那头,带着涪王的叛军起兵,再叫我徒儿领兵平叛,将我斩了,然后涪王也就不值一提了。” 杨延顺心中慌乱,“不不对!既然是郑昭明设的计,为何到了金陵二师父非但不答应为帅,还大骂涪王,宁死不从!他还告诉我,不要让我和涪王同流合污!这这说不通啊!” 吹灯哀叹一声,答道:“八将军,你糊涂啊!潘王爷的为人天下尽知,一生都忠于大宋忠于太祖皇爷!若是突然转变,轻易答应了涪王,你认为涪王会信任他吗?涪王天下雄主,不用苦肉计,怎么能骗得了他让他中计呢!所以潘王爷越是大骂涪王、越是表现得宁死不从,才能激起涪王的反意,逼他倒用鬼门十三针,逆转自己经脉。等到自己癫狂之后,涪王就彻彻底底地放心了,才能信任自己,才能起兵造反啊!至于他告诉你不要和涪王同流合污,更隐晦的意思是叫你亲自领兵平叛,斩了自己,替他守住太祖皇爷的江山!” 杨延顺听罢,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任由白子路怎么搀扶都站不起来,“为什么呢?二师父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值得吗?” 吹灯大师:“哎,你还是不够了解你的二师父啊。自打你们初到扬州,登门拜访之后,老衲便看出来了,潘王爷早已是行尸走肉。曹王爷的死,让他也没心思活下去了,若不是身上还有没完成的重任、还挂念着你,想必,曹王爷下葬之时,他就自尽了。” 杨延顺听了此话,想起大师父下葬那天,二师父对自己说的话,“徒儿,待为师死后,也要葬于此处!”看来二师父早就想死了,在这之后,又是郑昭明的一条毒计,让他顺水推舟,既然是死,何不死得其所?哈哈,郑昭明啊郑昭明,你诓骗得我好惨啊!我处处小心,就怕入了你的圈套,到现在才明白,我从南下的那一天,就已经在你的圈套里了。棋子,都是棋子,二师父是你的棋子,太保们是你棋子,大五义也是你的棋子,我?更是你最重要的棋子。不对!杨延顺幡然醒悟,我是你的弃子啊,只不过现在这颗弃子又被重新启用了。郑昭明啊郑杨延顺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另一个身影,站在郑昭明背后的身影一身龙袍的赵休元! ☆、八郎别妻 杨延顺擦干眼泪,离了胡同,告知身旁的白子路,回去继续开仓放粮,安置百姓。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提起。白子路自是满口答应,百般劝慰杨延顺之后,二人分开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三日后,金枪镖局的太保们出殡,场面隆重,声势浩大,七口棺材抬出镖局,扬州城的百姓都出来送别。往日里,太保们在城中就一直受人尊敬,此间又为了守住城池保护百姓战死,谁人能不感激呢? 街道上,兵卒封道,引魂幡开路,吹灯大师带着向东来诵经超度,走在最前。而后,乃是于台文带着两个儿子,披麻戴孝,面朝着棺材,倒退着,一步一跪,一跪一叩首。抬在最前的一口棺材,正是二太保凌寄魂的灵柩,八人抬棺扶灵。百姓中有人眼尖,看得清楚,这八人都不是常人,头前两个人一左一右,正是八郎杨延顺和统制官锦毛鼠白玉堂!后面的两个人一左一右,乃是钻天鼠卢方和彻地鼠韩彰;中间的两个人左边的是穿山鼠徐庆,右边的是臭豆腐冯渊;最后的两个人,左边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右边是南侠客展昭展雄飞! 二太保之后,便是其他家太保,皆是十六人抬棺。抬在最后的一个是九太保雷鹏飞,白莲白凤棠扶棺而哭,步履阑珊。灵柩之后,便是送葬的队伍和吹鼓手,哀乐声笼罩着扬州城。 送葬队伍在扬州城内绕城三圈,而后又绕回金枪镖局后门。原来,汝南王郑昭明派人在金枪镖局后面建了一座太保祠,塑造太保们金身,供人祭拜。九口棺材抬进祠堂后院,于台文嘶哑一声,“兄弟们,回家了!”而后,棺椁下葬,葬于祠堂,至此,金枪镖局名存实亡 在这之后,水门由杨延顺派遣翻江鼠蒋平去守,蒋平不负众望,在开春江水解冻之后,一连抵挡住叛军水师两次的攻击,这让杨延顺很是放心,也分担了不少压力。 话说这一天夜里,杨延顺忙里偷闲,带着白子路回到白府来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夜半之时,久久难寐,起身步于中庭,抬头望月,只见圆月高挂,散着淡黄色的月光。杨延顺略微皱眉,掐指一算,今夜二月十七,正是月圆之时。微风吹来,少了些寒意,已是初春时节。“这一夜的春风吹过,城外的冰墙也该融化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开城征战,平息叛乱了。”杨延顺自语道。 “大人,是要开战了吗?”身后传来天一的声音,杨延顺转身一看,不知何时,天一已经出了房门来到自己身边了。 “嗯,府库里的粮食已然告罄,怕是连三天都支撑不到了。我必须尽快开城,一鼓作气攻破叛军,否则难解燃眉之急。”杨延顺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天一的手,继续道:“夫人,我心中始终觉得不踏实。” 天一闻言,脸色也带着淡淡的忧虑,“大人,不知有何事让您心忧?可否讲给天一听?” 杨延顺摇了摇头,“我只能告诉你,在我出城之后,或许你们娘仨处境很危险。” 天一惊道:“啊…那,那该如何是好?” 杨延顺拍了拍天一的背,柔声道:“先莫要惊慌,我也只是担忧而已,况且已经想好退路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付给天一,道:“若是有不测之事发生,你便带着这封信去找大哥于台文,把信交给他。信中我已写明一切,大哥看了之后,就会保你们母子周全。不过切记,你不可事先打开书信自己来看,信中的内容涉及太多,不是你该知道的。” 天一收下书信,眼泪也滚滚而落,“大人,我怎么感觉您要离开我们娘仨了?” 杨延顺哀叹一声:“实不相瞒,我也不知哪次离别将会是永别…身如雨打浮萍,不由己啊!只是苦了你们娘仨了。” “那…那大人就不能不离开吗?”天一雨泪双垂。杨延顺心中想道:我若不离开,不去平叛,那二师父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明知自己中了圈套,明知自己是他人的棋子,也得按照他们所安排的道路去走啊!只是苦了我家中妻小…… 想到此处,杨延顺无奈地摇了摇头。 天一擦干眼泪,突然变得坚强了,用手轻轻抚着杨延顺脸庞,三分不舍五分爱意,还有两分怜惜,“大人,天一虽不知为何您会注定离开我们娘仨,但也知道,若是有可能,您定不会撇下我们娘仨不管的。” 杨延顺闻言很是感动,刚要开口说话,天一伸出一只玉手抵住他的嘴唇,“大人,既然分别在即,不知日后何时会再见,亦或难以相见,就让天一,今夜再为您舞一曲吧!” 杨延顺听了此话,想起与天一在洞香春之时,她唱的那首《落砂词》,如今又可闻天一唱曲,自然不会拒绝,便欣然应允。再说天一叫来丫鬟阿妙,手拿着一壶酒,侍立一旁。随后,又找来白子路,借来宝剑一用。白子路不知何事,见杨延顺点头之后,才将腰间宝剑解下,交付给天一。天一用手按腿三叩首,而后手抚鬓角,再次起身站稳,对着杨延顺施了一个万福礼,“您出征在即,天一今夜剑舞,愿我夫君旗开得胜!” 话音一落,抽出宝剑在手,剑舞月影,衣袂翩跹,长袖抖翘,莲足旋斡。待到她银牙轻启,耳边又响起天一那绝美的歌声,一曲《送别》携着夜半星光,如慕如诉。 “送君送到百花洲,长夜孤眠在画楼。 梧桐叶落秋已深,冷月清光无限愁。 送君送到百花亭,默默无言难舍情。 鸟语花香情难舍,万分难舍有情人。 送君送到百花林,抬头望北雁南飞。 失意泪撒相思地,天也感伤雨纷纷。” 纵是初春时节,听罢此曲也觉身处晚秋,离别之情骤浓,杨延顺泪水溢于眼眶,哀叹一声“夫人呐”。 天一歌舞已罢,收剑在手,白子路便想取回宝剑,哪知天一根本没有归还之意,而是顺手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白子路看在眼中,心中觉得隐隐不妥,但也不敢多言。杨延顺却是丝毫没有注意,走上前拉着天一的手,“夫人绝美,天下独一,延顺何其幸也!” 天一掩面而笑,“大人谬赞了。”而后,召来一旁的阿妙,拿过酒壶,亲自斟满了三杯酒,而后一搂罗裙,跪在杨延顺面前。杨延顺不明就里,想要扶起自己的夫人,却被天一轻轻推开,就听天一声音清脆,目含深情地看着杨延顺,道:“我为夫君满满斟上三杯酒,你我夫妻举案齐眉效梁鸿。三杯酒杯杯情意重,满纳盛情与心声。”说完,拿起一杯酒,向上一递,“这头杯酒,敬汴京杨府婆母佘太君,略表儿妻我一点心情,祝她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青松!” 杨延顺欣然接过,饮下第一杯酒,天一浅浅一笑,又道:“二杯酒敬夫君,愿夫君多保重,为妻捧酒为你践行,切记为妻情如此酒,愿它时刻暖在你心中!” 杨延顺一把接过,痛饮此酒,不留一滴。天一拿起第三杯酒,“三杯酒敬天地,愿天地感动,但愿天地显神灵,保佑夫君攻无不克,平乱江南得胜还朝!” 杨延顺把酒捧在手,一行热泪滴酒中,酒泪相融心相印,肝胆相照夫妻情!待他俯身将这杯酒洒在地上,还没等站直身子,就听天一口尊一声夫君保重,随后呛啷啷一声剑鸣,天一拔剑,自刎面前。 杨延顺不看还好,一看此景,痛入骨髓,摔了手中酒杯扑上前去,一把抱住倒下的天一,“啊呀夫人,我的妻啊,你这是为何呀!” 天一泪洒衣襟,血溅中庭,声如离雁,凄凄凉凉,“夫君即将离去,妾身岂可独活?况且,天一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天一真的好羡慕白公子,身负武艺,不但可以常伴夫君左右,还可保护夫君平安。若有来世,愿我生得男儿身,再来寻夫君续今生缘。”话音一落,天一垂手而亡。 杨延顺心如刀绞,只觉得喘不上气来,憋了良久,才哭出声音,怀抱着天一的尸骨,怆地呼天! 白子路在一旁看傻了眼,“郎君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生离死别了呢?” 杨延顺悔之晚矣,只得如实答道:“我的妻,为何你如此刚烈?早知你会如此,我便是把你带在身边又能怎样?我只是怕出征之后郑昭明会对你们母子不利,才叫你去寻于大哥避一时危难。若有机会,我定然会回来找你们的,我岂会抛弃妻子呢!” 白子路一听,明白了,说来说去还是汝南王郑昭明的事,气急之下,他捡起宝剑怒道:“如不是这个郑昭明,何至于此!我去宰了他!”说着就要冲出府门,被杨延顺一声呵斥,“回来!不要再做让我伤心的事了,子路啊,我已失去夫人,万不能再失去你了!”说完,两眼一黑,悲痛而倒,昏了过去。 ☆、潘美身死 天一的死,杨延顺没有告知任何人。在出征的前一天,杨延顺将天一葬在白府后院,散尽家财,分发给府上的家丁仆人,而后将他们都遣散出府。偌大的白府,空空荡荡,只剩杨延顺和白子路,两个儿子也被送到三弟颜查散那里,交由他和金寡妇代为照看。杨延顺祭拜天一之后,和白子路在屋中对饮交谈,就听杨延顺自嘲道:“我杨八郎守得住扬州城,却守不住我的家!明日你我出城征战,想必也再难以回到此处,这宅子怕是也会沦为鬼宅,还顶着白府的名字,着实可悲!” 白子路劝慰道:“房宅只是身外之物,郎君膝下还有两位公子,身旁还有子路陪在左右。待到战事一了,我们回扬州接回两位公子,从此天南海北,四处皆可为家!” 杨延顺饮了一口苦酒,干涩地笑了几声,搂过子路在怀,亲昵良久,却是彻夜未眠。 次日清晨,杨延顺罩袍束带,顶盔掼甲,周身上午收拾得紧趁利落,倒提大刀,来到天一坟前跪下。 “夫人,延顺走了,你若在天之灵,保我们的孩儿平安无事吧!”说罢,再三叩首。而后,白子路牵来乌龙驹,杨延顺翻身上马,二人打马出了白府,直奔行宫而来。 行宫外,众人都已到齐,等待杨延顺发号施令。杨延顺到来以后,委命各将,分派任务,弃守水门,集中所有兵力。一切妥当之后,命兵卒从内而外凿开城门,破冰而出,直袭叛军营地。 叛军未曾料想到扬州守军竟敢主动出击,一时间乱了阵脚。杨延顺带着大五义,领着扬州兵将冲进叛军营地,憋了许久的扬州兵终于得以宣泄心中的仇恨和怒火,势不可挡,大杀四方,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叛军扰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混战之中,突然听叛军营地里一声长啸,一匹快马冲杀出来,扬州军纷纷避让,无人敢拦。就见这匹快马载着一人直奔锦毛鼠白玉堂,白玉堂自知不敌,拨马便走。那人紧追在后,长刀扬起,誓要斩白玉堂于马下。危机之时,八郎延顺冲出,正拦下那人,大刀一横,扭头道:“白大哥,此间交付于我,你快去劫杀涪王!” 白玉堂擦干头上冷汗,应和一声,整理部下兵将,去乱军中劫杀涪王暂且不提。 单说杨延顺拦下这人之后,抬目一看,面前人身骑宝马悬光骢,体挂龙鳞白金甲,肩披鎏金凤尾袍,手提长刀名叫银龙锁日月,披头散发,目红如血,正是自己的二师父潘美潘人凤! “师父,可还记得徒儿?”杨延顺殷勤问道。 潘美冷哼一声,却是没有搭言,把手中宝刀一晃,直奔杨延顺劈来。杨延顺把手中大刀一横,接下一招,二人就此开打。前三十招看不出好坏,更分不出胜负,杨延顺边打边在心里合计,我应该把二师父带到没人的地方,这块儿人多混乱,难以施展。想罢,双腿一夹马肚子,乌龙驹四蹄张开,向战场外奔走,杨延顺在马上手也不闲着,抡着大刀边打边走,就将潘美引到一处僻静之处。杨延顺骑马在前,潘美在后紧跟着,等离了战场,喊杀声渐小,潘美突然警觉了起来,勒住战马,不再往前走了,一双血目紧蹬着杨延顺。杨延顺一见,也勒住战马,拨转马头,大刀一挥,向潘美攻来。潘美本来警觉,一见杨延顺主动出击,嘴角勾起浅浅一道笑痕,也纵马杀来。二马碰头,双刀并举,潘美气盛,抢占上首,大刀自上压下,直砍杨延顺脖颈。杨延顺一见师父毫不留情,心里就凉了半截,急忙撤回大刀横在肩头,挡下一招。紧接着二马错镫,圈马再战,两把大刀,横扫竖砍,左搂右剁,上挑下劈,杨延顺使出浑身解数来战潘美,九反朝阳的刀法招招使绝,拼尽全力。 不过,杨延顺还是分出一点心思来,始终不甘心的他,边打边叫着师父,想要唤醒潘美。可潘美却是不为所动,一直冷面寒霜,不搭半言片语,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宝刀上,恨不得一刀活劈了杨延顺。虽然他精神疯癫,但是打起仗来还是不含糊,他知道面前的这个也使大关刀的不好对付,招招式式都那么扎实,沉稳不乱,进可攻退可守,竟然像极了自己。潘美久攻不下,难以抢占优势,不由得愈发地恼怒起来,挥着手中大刀带动风声,愈发凌厉,可苦了八郎延顺。 杨延顺眼见此情此景,知道没办法了,二师父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心中百酸搅肠,罢了,给二师父一个解脱吧!可转念一想,潘美毕竟是自己的师父,怎么也得让他死的体面点,想到此处,杨延顺虚晃一招,拨马便走。潘美不知是计,或者说根本就没在乎是不是计,纵马便追。杨延顺驾着乌龙驹边跑边回头,自己马快,已和潘美拉开了一段距离,便把手中九环金攥定唐刀往鸟翅环得胜钩上一挂,摘下射雕弓,手抚箭壶抽出三支羽箭。就见杨延顺在马上猛然回身,拉弓搭箭,要射还没射的时候,他瞥见了潘美也在马上拉起了大弓,惊得他一身冷汗,潘美这张弓足有三百石,若是射在自己身上,连人带马都得死。 就在他惊诧之间,耳边只听一声弓响震天,潘美先射了! 杨延顺顾不得其它,也撒手将三支羽箭射了出去,紧接着急忙俯身在马背上,不敢抬头。再看这六支羽箭,呼啸而来,射向对方。“啪嗒啪嗒”,耳边只听两声响动,杨延顺心里明白,这是两人的羽箭射在了一起,掉落的声音,不过怎么只有两声呢?另一支呢?难不成射中了师父?杨延顺急忙回头一看,这一看吓得他一声惊叫,一支巨箭直奔自已面门! 原来,二人各射三支箭,对掉两支,剩下的这一支潘美的巨箭在击中杨延顺的第三支羽箭后未停,携着雷霆之势射向杨延顺。再说杨延顺,眼看箭到眼前,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可是不能等死呀,拼了命也要搏一把!就见杨延顺扔了射雕弓,左手勒紧马缰绳,右手按下马头,大喝一声:“吁!”乌龙驹心领神会,得知主人有难,立即停下四蹄,猛然人立而死,先是一声嘶鸣,而后一阵哀鸣。再看杨延顺,也是惨叫一声,身影不稳,摔落下马。原来,乌龙驹负着杨延顺人立而起,这支巨箭正从杨延顺和乌龙驹之间射过,虽然说没有射中,但巨箭边缘的锋刃划伤了乌龙驹的后颈带去一块皮肉,也刮伤杨延顺的左脸,惊痛之间向后一仰,摔下了战马。 杨延顺躲过一劫,心有余悸,急忙一打滚站起身来,手往脸上一摸,左脸满是鲜血,脸颊上一道血痕,又深又粗,疼的杨延顺脸蛋子直抽。不用说,定是破相了!就算日后伤好,也得留下疤!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想这些,先得活命要紧!眼看着癫狂的潘美挥刀而来,杨延顺急忙跳到乌龙驹跟前,摘下定唐刀,没等回身,潘美马到近前,脑后恶风来袭,定是宝刀劈下。说时迟那时快,杨延顺把定唐刀向后一背,就听当的一声,潘美的宝刀砍在了定唐刀的刀杆上,震得刀上的九个金环哗哗作响。杨延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向前一耸,幸有乌龙驹挡在前面,他一下子就趴在了马肚子上,否则若是趴地上,那张帅脸定是保不住了。 另一头潘美也不好受,震得双手发麻,一个趔趄,好悬没掉下马来。杨延顺借着这个空档转过身,一见潘美骑在马上,自己站在地上,当即心生一计,单膝跪倒,横拉大刀,向悬光骢的马腿砍去。潘美没来得及反应,悬光骢四蹄被砍断两只,一声哀鸣倒地不起。潘美就觉得身子向下一矮,紧接着就被座下战马甩了出去。等他再想起身也晚了,杨延顺挺刀上前,刀尖逼住了自己。 “别动!”杨延顺提着大刀,逼住潘美,左脸抽搐不停。“二师父,你输了,快醒醒吧!” 潘美却是阵阵冷笑,一双血目盯着杨延顺,看的他心里发毛,又赶紧劝说道:“师父!你快醒来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就见潘美一把抓住定唐刀的刀头,猛然向怀中一拉,噗的一声,刀尖扎入胸膛,鲜血从潘美嘴角流下。杨延顺一见,惊得目瞪口呆,“师师父!”杨延顺撇了大刀扑上前去,跪在地上,将潘美拉入怀中,泪似珍珠,滚滚而落。“师父!师父师父啊!” 潘美在杨延顺怀中,动了动喉咙,仿佛是要说些什么。杨延顺泪眼朦胧之间似是看到了潘美血红的双眼逐渐清晰,嘴角微动,急忙俯下头,仔细来听。 “八郎为师终于终于可以和你大师父团圆了记着,兔死狗烹早早脱身回辽国,你才能才能免于一死。” 杨延顺听罢此言瞬间清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师父,你此话何意?” 潘美微微一笑,手伸在半空中,“八郎你看,子昂来接我了。”杨延顺闻言扭头一看,什么也没有,再低头一看,二师父躺在自己的怀里,含笑而终,像极了睡熟的耶律休哥。杨延顺鼻子一酸,紧紧抱着潘美,不愿松手 “阿弥陀佛!潘王爷得偿夙愿,含笑九泉,可喜可贺!八将军,王爷就交给老衲吧,你还有你的事要去完成,不必伤怀,不必迟疑。” 杨延顺回头看去,吹灯大师带着向东来走了过来,自己只好点点头,纵有千般不舍,又能如何呢?二师父走的干脆利落,对世间丝毫没有留恋,自己又何必拉住他不放手。想到此处,杨延顺放下怀中潘美的尸身,捡起定唐刀,翻身上了战马。走了几步,回头一望,小和尚向东来背起潘美的尸身,跟在吹灯身后缓缓离去,大师口念佛号,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辛苦一遭多错忤。该来的来,该走的走,不受世间千般苦 ☆、落荒而逃 杨延顺打马回了扬州城下,但见战事已了,曾经的叛军营地破乱不堪,只剩百十名扬州的兵卒在打扫战场。杨延顺定睛观瞧,白子路正在指挥着兵卒,便来到他近前,开口问道:“子路,战况如何?” 白子路闻言转过身来,一见杨延顺归来心中喜悦,“郎君你…呀!你怎么受伤了,快下马来,我给你包扎!”杨延顺却是摆摆手,“不必了。”“那怎么能行,快下来。”说着白子路伸手将杨延顺拉下马,为其处理伤口,眼圈泛红,心疼道:“伤的这么深,定要留下疤来了。” 杨延顺倒不是很在意,答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些疤痕怕什么,不碍事的。” “可这疤痕是在脸上啊!”说完白子路又猛然想到什么,小心问道:“郎君,那潘王爷……?”杨延顺面色一黯,“他…亡了。” 白子路听罢心里明白,岔开话题道:“郎君,我刚在乱军之中捉住了两个人,还是个大官,你看看怎么处置?” 杨延顺:“带上来我瞧瞧。” 白子路招呼兵卒押来两个俘虏,衣衫破碎,战战兢兢,杨延顺虎目扫过,两个人更是吓得瑟瑟发抖。“这两个人是谁?”杨延顺问道。白子路点指二人,答道: “这个是叛军的水师元帅,叫做魏戴喻,另一个是他的参谋,叫做郝萌!”杨延顺不屑去多问,“既然叫喂带鱼,就丢进江里喂鱼吧!”话音一落,未等白子路应答,又改口道:“算了,押解进扬州,关入大牢,等到战事一了,都交付给朝廷按罪处置吧!”说完一摆手,令兵卒把他们二人带下去了,又转身问道:“子路,你还没有和我说战况如何了?涪王抓住了吗?”白子路一摇头,道:“涪王哪有那么容易就抓住啊,已经败回金陵,扬州的两位王爷和白五爷率大军去追了。” 杨延顺点点头,思虑片刻,拉着白子路道:“快快上马,随我赶赴金陵!”说完,二人将这边的事都交给了知州夏伯成处理,扬鞭打马,直奔金陵而去,一路无话。 却说二人到了金陵城下,但见城门紧闭,城头上盔明甲亮,旌旗招展,兵将整齐站列,全然不像有战事的样子。杨延顺抬眼望了半天,高声喝道:“城上何人?” 城头上闪出一员大将,俯身一看杨、白二人,哈哈大笑:“原来是杨贤弟赶来了,快快进城!”杨延顺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平王高君保! 等到吊桥放下,城门打开,杨延顺带着白子路打马进城,高君保带着一行人走下城头迎接,一见面便问道:“杨贤弟来得赶快呀,与潘美一战,结局如何?”其实他心里明白,定然是胜了,但是怎么个胜法还不知道。 “潘王爷亡了!”白子路抢先替杨延顺答道,他明白这话让郎君自己说太残忍了。 高君保闻言面色一喜,不过见杨延顺脸色不善,又收住笑容,“杨贤弟,此番平叛江南,你可是立了首功。” 杨延顺微微一拱手,道:“高大哥说笑了,你如此迅速攻下扬州城,才真的是大功一件。” 高君保摆了摆手,“这你可说错了,金陵城不是攻下来的而是守城大将献出来的。”这回杨延顺倒觉得惊奇,给涪王看家的人居然能反叛涪王,真是奇了,想不到涪王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居然把家交给了这样的一个人去守。就听高君保开口解释道:“那涪王兵败而逃,回到金陵城下却叫不开城门,气得他再次落荒而逃。等到咱们的兵马到了,守城的大将直接打开城门,献城投降,这才使得金陵的百姓免遭战乱荼毒啊!” 说着一招手,高君保身后走出一人,“别看他年纪轻轻,却是个识大体懂事理的人。我入城之后,便收他做了义子。” 杨延顺抬眼看去,这名年轻的守将穿盔带甲,看相貌竟颇有些熟悉,但一时还想不起来是谁。高君保在一旁笑呵呵道:“他叫张封锦,他爹本是涪王部下的一个统制官,后来不知因何死了,涪王便叫他接替父职,也做了统制官。对了,本王听闻白老弟也曾在涪王手下做事,你们应该很熟悉吧?” 杨延顺一听,与白子路面面相觑。这张封锦不正是张鸿张明檀的儿子嘛!何止是熟悉呀,我们之间有着杀父之仇呢…… 高君保当然不知道这些,一拍张封锦的肩头:“封锦,还不快拜见你的杨叔。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杨家将,丰功伟绩,以后你可要多向杨叔请教学习!” 张封锦表现得异常冷静,像是初次见到杨延顺一般,规规矩矩地跪倒在他脚下,“侄儿封锦,拜见杨叔!” 杨延顺愣了愣神,得到白子路在一旁的提醒之后,才慌忙俯下身亲手扶起张封锦。二人脸对脸打了个照面,杨延顺面色一红,支吾道:“啊,贤侄快快请起,你献出金陵,功不可没,我…愿你日后一心效忠朝廷,前途无量!” 张封锦拱了拱手,退回高君保身后,杨延顺忙岔开话题,问道:“高大哥,不知涪王逃向哪里了?可曾派兵去追?”高君保正色道:“涪王带着残兵奔垂天山方向去了,不过你放心,郑老弟已经带着大五义和兵将去追了。” “哦?那我也赶快前去助阵,涪王不除,难息叛乱!”“你不歇息一刻吗?”“不了,我马上就走!” 杨延顺匆匆忙忙带着白子路翻身上马,又出了金陵城。到了城外之后,白子路问道:“郎君,那张封锦投到了高王爷门下,还做了他的干儿子,不知以后会不会对咱们不利呀?”杨延顺面沉似水,半晌才搭言:“无所谓了,待到此间事了,我们就远走高飞,不问政事,即便他想害咱们也找不到咱们了。”白子路点点头,二人辨别了方向,马不停蹄,直奔垂天山而去。等到二人到了山下,耳听闻前头战鼓声响,知道两军还在交战,到了中军帅帐,见过汝南王郑昭明。杨延顺不想和郑昭明说话,白子路便将这一路的事讲给郑昭明听。听到潘美身死,郑昭明面色未起一点波澜,既不露喜色,也不悲伤难过,只是点点头,随后对杨延顺说道:“涪王逃进了伏龙谷,有一叛将守住了谷口,甚是威武,此时白玉堂正和其交战,胜负难料。” 杨延顺听罢担忧白玉堂的安危,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去阵前一看,究竟是何人还在做无谓的斗争。”说完,带着白子路出了帅帐,一刻也不多呆。郑昭明也紧随其后,三人赶到阵前瞭望,但见谷口前一块空地,两匹战马团团转,马上两人交战正酣。一人手拿大夏龙雀刀,正是自己的结拜大哥白玉堂;另一人手拿方天铁戟,大开大阖,甚是勇猛。杨延顺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冷气,竟然是他!小温侯徐昌! 大五义剩下那四只耗子一见杨延顺来了,都围上前,蒋平说道:“杨老弟可算来了,小五正和人打斗,看样子要吃亏呀,他那龙雀刀不如人家的家伙长啊!” 杨延顺皱了皱眉,道:“天色渐晚,咱们应当速战速决,再打下去,恐怕对白大哥不利。”展昭在一旁听得清楚,心中焦躁:“那我去换玉堂回来!”说着,一拍座下马就要出列。杨延顺叫道:“展大哥回来,还是我亲自去吧。” 展昭一听,便退了回来,一来,此时在军中杨延顺最大,都得听他的;二来,自己上去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徐昌,白白耽误时间。 再说杨延顺倒提大刀来到了战场上,喝道:“白大哥,小弟来换你来了,你快退下歇息去吧。”白玉堂闻言一回头,见杨延顺到了,心中惊喜,“二弟,你可算来了,大哥力有不逮,你来正及时。” 徐昌一看杨延顺来了,不敢大意,横戟在胸,白玉堂趁机归队,得以歇息。 杨延顺提刀在手,上下打量着徐昌,随后一挑大拇指,道:“徐将军好本事,杨某佩服!不过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遇到我,你就算是到头了。不如你降了我,传扬出去,你降了杨八郎,不算丢人,否则你今天难免做我刀下之鬼!” 那徐昌也是茅坑拉屎脸朝外的红脸汉子,心气高着呢,傲得不行。一听杨延顺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点指杨延顺骂道:“啊呸!杨八郎,你少说废话,今天咱家这铁戟就要碰一碰你那大刀,看看到底谁输谁赢!” 杨延顺听罢也不恼怒,叹息一声,“唉…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该着你看不到明天初升的太阳。放马过来吧,杨某人敬你是条好汉!” 徐昌纵马挥戈直奔杨延顺刺来,杨延顺抬刀来挡,二人就战在一处,打得火热。书中代言,这个徐昌有能耐不?有!而且还不小。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得分跟谁比。徐昌本是江湖人,上了战场属于半路出家,哪里敌得过杨延顺将星魁元呢?所以杨延顺说的话十分在理,无论徐昌是降了杨延顺还是败给了杨延顺,都不算丢人,毕竟世上能和杨延顺斗上一斗的人寥寥无几。 再说二人打了才三十回合,郑昭明在一旁就看出来了,这个徐昌早晚得死,故而传下命令,只要徐昌一死,大军立即攻入谷内。伏龙谷三面环山,只有这一个出口,今天涪王是插翅难逃,咱们给他来个瓮中捉鳖!另一头,战场上的杨延顺爱才惜才,不忍心看着徐昌送死,便劝道:“徐昌,你现在若有心降我,还不算晚。” 小温侯徐昌明知今日在劫难逃,根本不领情,反而破口大骂:“放屁!爷爷岂会向你这欺师灭祖之人低头!” 此话一出,可彻底惹恼了杨延顺!人人都有逆鳞,杨延顺的逆鳞就是欺师灭祖这四个字。他本来投了北国叛离了杨家将,而后又杀了恩师潘美,虽然都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可是这其中的苦衷又有谁知晓呢?他不敢和别人诉说,也没人愿意听他的解释,就如同当年黄袍加身的赵匡胤一样,有苦难言,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不过他比赵匡胤还惨,赵匡胤至少还是开国的太_祖,赢得了江山,而他呢?只能成为天涯沦落人! 杨延顺越思越恼,终是气满胸膛,手起刀落,斩徐昌于马下! 另一头,郑昭明一见徐昌死了,急忙组织大军攻进伏龙谷,杨延顺却是看着徐昌的尸身久久不能释怀,一句欺师灭祖又勾起他心头之痛… … ☆、请王爷升天 大军攻入伏龙谷,却遭到了涪王的拼死反抗,涪王手下尚有残兵万余,他自己本身也是武林高手,旁人近不得身,这让郑昭明很是头疼。天色已黑,想要速战速决却又不易,正发愁之间,翻江鼠蒋平出了个主意,“王爷,何必苦恼呢?他们在谷中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我看咱们不用往里攻,只要站在谷口往里射火箭,把他们都烧成灰不就成了!再或者,回金陵调几门火炮过来,咱们炮轰伏龙谷!涪王再厉害,也架不住火烧,挡不住大炮吧!” 此言一出,杨延顺眉头紧皱,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郑昭明听罢却是眼前一亮,不过他还是看了杨延顺一眼,后者面沉似水,明显的不高兴。 郑昭明笑着点了点头,先是表扬了蒋平:“妙计,说得好!待本王给你记上一功!”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嘛,涪王毕竟皇亲国戚,若是活活被火烧死或是被大炮轰死,有失体面。而且,你们不知道的是,涪王还裹挟了辽国的特使,叫做什么密斯托哈,咱们尽量要救他出来,这样圣上对辽国那一头也好有个交代。这样吧,咱们派人入谷劝降,给涪王一个自裁的机会,留得全尸,也好风光下葬!至于其他人嘛,也可以免除死罪,放归田园。” 白玉堂闻言,便上前道:“王爷,便派我入谷去劝降吧!我有些功夫在身,倘若出了意外,还可应付一阵,至少…逃跑是没问题的。” 郑昭明一看,很是高兴,又派展昭陪护,二人打着火把,执着节钺,进了伏龙谷劝降,其余众人领着大军在谷外等着。 过了有两个时辰,还不见白展二人出来,众人急的团团转,郑昭明也没了耐心,传令道:“蒋平,组织大军射火箭!谷内之人一个不留!”蒋平闻言身子一抖,“王爷,小五和展南侠还没出来呢…这…咱们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他们二人八成是殉国了,咱们给他们报仇便是!还不快去!” 蒋平呆立半晌未动,郑昭明刚要发火,没想到一旁的杨延顺轻轻扣响了帅帐中的桌案,声音清脆,“哒哒”两声,众人都被吸引过去。原本闭目养神的杨延顺睁开一双虎目,斜睨了郑昭明一眼,“等。” 虽然只说了一个字,蒋平也终于放下心来,郑昭明平了平气息,稳定心神,心中暗道:差点出了差错,白玉堂乃是杨八郎的结拜大哥,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那展昭也是御前带刀护卫,更是南衙开封府的红人,如果死在了这,我以后跟包黑子怕是没法见面了。想到此处,郑昭明摆了摆手,“罢了,再等等吧!” 哪知就在他话音刚落,帅帐帘子一挑,白玉堂和展昭回来了!众人都去看他们俩,杨延顺也睁开眼睛,只见大哥白玉堂面上有喜有忧。 白玉堂往帐中一跪,“王爷,我回来了。” 郑昭明:“涪王答应投降了吗?” 白玉堂:“涪王降了,不过…他也有条件。” “哦?”郑昭明眉头一皱,嘴上问着什么条件,心里却想,无论你提什么条件,今夜都必死无疑,哪怕撕破了脸皮,我火烧伏龙谷,也不能让你活着回了金陵。 白玉堂看了杨延顺一眼,随后道:“涪王提的条件是,请杨八郎亲自送他升天!他说,旁人不配取他性命,务必请杨八郎独自入谷!” 郑昭明一听,来到杨延顺跟前,“老八,你看…这个留的全尸总比烧糊了的好,圣上那里我也好交代……”“不必说了,我去!”杨延顺站起身来,也不看郑昭明一眼,招呼一声子路随我而来,便出了大帐,径直入谷。 白子路拿着火把照亮,陪同杨延顺入谷,二人都没带兵刃,也没骑马,而是步行。进了谷内,只见残兵散落各处,哀嚎遍野,眼见杨、白二人入谷,也无人动作。直到最后走进了谷中深处,杨延顺看见面前有一顶黄罗帐,帐前一圈人捧刀挺立,戒备森严,不用说,定是涪王所在之处。杨白二人加紧步伐,到了近前,微微拱手:“王爷,延顺来了。” 良久,黄罗帐下传来涪王赵廷美的声音,“八将军近前来。” 杨延顺走上前,护卫散开,这才看清,帐下跪坐着一人,一身龙袍,天威龙颜。出乎杨延顺的意料,赵廷美并没有狼狈不堪,仍然是一派王者之威。杨延顺不禁腿软,跪在了涪王面前。 “八将军,好久不见,没想到今夜以这样的情景见面了,廷美惭愧呀。” 杨延顺不知如何作答,跪在自己身旁的白子路听了涪王的话不禁落下泪来。赵廷美一看,笑道:“哦?子路也来啦,为何啜泣?难道是在可怜本王吗?” 白子路闻言不住磕头,“王爷,子路不敢!” 赵廷美笑了笑,没再理他,而是继续对杨延顺说道:“八将军,守得扬州数月不破,冰城之智,廷美拜服!” 杨延顺淡淡答道:“王爷谬赞。” 赵廷美又是一笑,“伏龙谷呀伏龙谷,想不到一语成谶,本王终将死在这谷中。不过,好在有八将军在此,廷美这颗头颅非将军亲取,旁人不配!”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古朴的竹简,看色泽年代久远,想必是件古物。赵廷美将其递给杨延顺,“八将军,这便是廷美在谷中寻得的天书密卷,你我相见恨晚,奈何今生无君臣之缘,我便将此物赠与你吧。”随后又摘下腰间的诛龙剑,执剑在手,突然阴冷一笑,“八将军,若是廷美此时一剑刺穿你的喉咙,你会不会怨恨我?” 杨延顺却是波澜未起,“王爷若想取延顺的性命,就请动手吧,我无怨言!” “啊…哈哈!”赵廷美拍了拍杨延顺的肩膀,“开个玩笑,八将军莫怪。”说完,将宝剑同竹简一同递到杨延顺手中,“本王的头颅就由这把诛龙剑斩落吧,也算正对上了剑名。” 杨延顺双手接过,执剑在手,轻轻说道:“时辰已到,请王爷升天!” 赵廷美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一双龙目,杨延顺剑还未曾落下,突然赵廷美又开口道:“等一等!” 杨延顺:“王爷反悔了?” “非也!廷美有最后一句话要送将军。” “王爷请讲。” “最是无情赵家郎!将军保重,廷美走了!”话音一落,涪王赵廷美撞剑而亡…… 杨延顺看着死去的涪王,早已麻木,这几天他见了太多人从自己身边离去,似是不会悲伤了,脑海中渐渐浮现初次与涪王相见之时,他做的那首《西江月》,不进轻轻念出:“滚滚龙争虎斗,匆匆兔走乌飞。席前花影坐间移,百岁光阴有几。说古谈今话本,图王霸业兵机。要知成败是和非,都在渔樵话里。” ☆、托孤白山 涪王已亡,残兵败将尽皆收编,老弱病残放回田园。江南之乱至此平息,密斯托哈也被救出,大军回到金陵城下安营扎寨,汝南王犒赏三军,派快马向东京汴梁传捷报,等待当今圣上准许,就可高奏凯歌,班师回朝! 话说杨延顺自涪王死后,便心灰意冷,想要带着白子路离去。可事与愿违,他做为此番平叛江南的首位功臣,众人自然不会让他轻易离去,整日喝酒庆祝,缠着杨延顺不放。杨延顺有心撕破脸皮,定要离去,但转念一想,太不地道了,都是兄弟朋友,大胜之时喝喝庆功酒还不来参加,岂不是驳人面子?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众人都知道,皇命到来之时,定是论功行赏之日,杨延顺也颇想看看,这个赵休元会怎样安置自己,想看一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对于赵休元和郑昭明一直给自己设圈套的事,杨延顺是耿耿于怀,心存芥蒂,若是此番赵休元或是郑昭明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或说法,自己也就能原谅他们,安心离去。故而,杨延顺在金陵城下的军营里扎下一座帅帐,他在等,等一个交代! 这一日傍晚,杨延顺和白子路正在帐中闲谈,白子路问道:“郎君,接下来咱们去哪里?你想好了吗?” 杨延顺答道:“实不相瞒,子路,我已想好了,等到此间事了,咱们就随密斯托哈去大辽!” 白子路一听,心中明白,杨延顺定是想要回去找那个耶律休哥了。自打把那个大辽特使密斯托哈救出来之后,二人便整夜密谈。密斯托哈说了,耶律休哥一直在等郎君回去。耶律休哥这个名字对郎君来讲,意义非凡,无人能及,郎君归心似箭,自己也能理解,只不过心里有些失落,亦或是担忧。 杨延顺见白子路神情不定,明白他心中所想,便宽慰道:“子路,莫要担忧,我会带你一起的!”白子路闻言,这才展露笑容,投入杨延顺怀中,二人说笑打闹,好不恩爱!就听白子路又问道:“郎君,听闻皇命今日便可到达,今天夜里,想必会大摆盛宴,论功行赏了。以你的功劳,会赏给你什么呢?”杨延顺轻哼一声,“他赏给我什么我都不要,只要他郑昭明给我一个交代。他们君臣二人将我当做棋子,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是仅仅这样也就罢了,还处处设下圈套,二师父之所以死在我手中,他们君臣逃脱不了干系!” 白子路闻言点了点头,“郎君,我只盼咱们能平安到达北国辽邦,不知为何,我近日精神恍惚,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杨延顺听罢一皱眉,摸了摸自己左脸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又疼又痒,“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还是静观其变吧。”话音方落,门外突然有人报号,来了一名传令官,走进帐内,禀告道:“杨大人,皇命已到,圣上批准大军班师回朝,故而汝南王在城中摆下庆功宴,请您前去赴宴,论功行赏,不日启程!” “哦?酒宴何时开始?”杨延顺问道。 “回大人的话,半个时辰后开始,还请大人早做准备。” “知道了,你先走吧,我自当准时赴宴!” 传令官告辞走了,杨延顺拉着白子路,“子路,明日大军班师回朝,咱们也可趁机离去了,今夜最后一顿酒宴,近日来喝得我头疼,可算要完事了。” 白子路笑道:“郎君酒量不是很大吗?怎么还会喝到头疼?” 杨延顺:“酒量再大,又不是酒缸!” 白子路噗嗤一笑,给杨延顺整理衣袖:“一会要赴宴了,郎君可要穿戴得整齐一些。”杨延顺点点头,任凭白子路为自己收拾。二人正享受这温馨时刻,怎料想天有不测风云,危难说来就来,突然间,帐帘一挑,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血人,踉踉跄跄,脸朝下的扑倒在地。杨、白二人皆是惊得后退两步,杨延顺喝道:“来者何人,胆敢闯我帅帐!” 那血人闻声抬起头来,白子路一看,惊叫一声:“子由,怎么是你!”立即扑上前去,将他抱在怀中,只见身上满是刀剑的伤口,血流不止,染红衣衫,奄奄一息。 杨延顺也看出来了,这人正是子路的弟弟,自己曾在绿池宠幸的白川白子由!他不是郑昭明身边的人吗,怎么会伤成这样!杨延顺快步上前,问道:“子由,谁人把你伤成这样?” 白川看看自己的哥哥,又看看一旁的杨延顺,伸出血手:“大人……”。 杨延顺一把握住,“子由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白川紧握着杨延顺的手,喘息道:“大人…大人快走,王爷要杀你呀!” 杨延顺闻言一惊,“郑昭明要杀我?” 白川:“今日圣上传来密旨…叫王爷将你就地正【法】,带着你的人头回京。王爷便摆下鸿门宴,专等你来。他还叫来你的兄长朋友…白玉堂和密斯托哈等人,在席间给他们灌下迷药,为的就是逼你自尽!你若不从,无论是金陵的还是扬州的,只要是与你相识的人,都要刀刀斩尽,个个杀绝!我来送信,不料被王爷发现,派人半路截杀,幸而老天保佑,我还能见到大人一面,大人,你快带着我哥逃命去吧!” 白川说完此话,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当场身亡,白子路泪如泉涌,抚尸大哭。杨延顺却是缓缓站起身,苦笑良久,亏我还想要人家一个交代,这便是交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怪不得二师父临死前说的那句‘狡兔死走狗烹’,叫我务必投奔辽国。就连涪王都在临终前都告诫我,最是无情赵家郎!今日我算是明白了,赵休元、郑昭明,你君臣二人好谋划啊!借我师徒二人之手除去涪王,再借我的手除去师父潘美,最后挟持白玉堂、密斯托哈等人逼我自尽,可谓是一箭三雕呀!不过…为何非要我死呢?难道就因为我想去辽国和耶律休哥团圆吗? 杨延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去想,罢了,眼前这一切虽说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还算不上晴天霹雳,我杨八郎见识的事多了,早已司空见惯。唯一令我担忧的,便是我那两个尚未成人的儿子呀!他们要杀我,必然是要斩草除根,绝不可能还留着两个孩子。天一已去,我若是再保不住两个儿子,还算什么男人呢! 想到此处,杨延顺将目光落在痛哭不止的白子路身上。他走上前来,扶起白子路,而后将他推倒在椅子上,自己撩袍跪倒,“子路,我有事求你!” 白子路被杨延顺的突然一跪吓得一愣,急忙也跪下身来,“郎君,你这是为何?你有事吩咐一声,我便是赴汤蹈火,也不为难!” 杨延顺闻言抬起头来,眼含热泪看着白子路:“子路呀,自打你跟着我之后,受苦遭难却没有半点怨言,我还没来得及报答你,如今又要求你帮忙。” 白子路:“郎君尽管说何事,我为郎君,无怨无悔!” “子路,今夜我怕是在劫难逃,你继续跟着我也是白白送死。”白子路刚要说什么,却被杨延顺打断:“我知道你不怕死,我也想跟你同祸福共患难,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两个儿子,长庚和斯年呐!” 白子路听到此处,也在心中暗道:是呀,郎君还有两个儿子呢,汝南王也知道这事,定然也不会放过,可如何是好呢! 就听杨延顺继续说道:“子路,我意已决,你若真的爱我,便立即动身,去扬州三弟那里,接走我的两个孩子,带着他们远走高飞,越远越好,千万不要让郑昭明的人发现!隐姓埋名,帮我把两个孩子养大成人!对了,若有危难,便寻扬州的金枪太保和吹灯大师帮忙,他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说罢,又从怀中掏出一件古物,塞给白子路,道:“这是涪王给我的天书密卷,想必你也知道,涪王便是练了这上面的功夫才变得那么厉害。不过这东西对我没用,你是江湖人,想必能够看懂,若你能学会上面的功夫,日后行走江湖也容易得些!” 白子路知道这东西的宝贵,便默默收下,随后问道:“郎君,你为何不同我一起走啊?咱们不去赴那个鸿门宴不就好了?” 杨延顺摇了摇头,“子路,我走可以,但是白大哥他们怎么办?况且,我不能让子由为我无辜惨死!我不但得去赴宴,还得给子由报仇,更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说完,带着白子路出了帅帐,牵来自己的宝马乌龙驹,将白子路推上马,又道:“子路,我这宝马又名抱月乌夹寨,是我从大辽皇宫里盗出来的。跟随我多年了,功劳赫赫,日行千里,登山渡水,如履平地!你骑着它赶去扬州接走我的儿子,然后远走高飞,不要回来!有它在你身边如虎添翼,我也能放心了!” “郎君,你我可还有见面的机会?”白子路骑在马上,啜泣道。 杨延顺挤出一丝笑容:“子路你记好,如果我今夜死了,你不要给我报仇,只要将孩子养大,告诉他们,你就是他们的亲生父亲!如果我有幸不死,那我定然会投奔辽国,假若你有一天听到我在辽国的消息,便带着孩子来找我!” 白子路将杨延顺的话铭记在心,却不忍离去,拽着杨延顺的手始终不松开。杨延顺挣脱开来,一抱拳:“子路,你们江湖人常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若是有缘,我们会再见面的!” 白子路在马上弯下身子,找准杨延顺的嘴唇亲了上去。良久,唇分。杨延顺一拍乌龙驹,宝马翻蹄亮掌,载着白子路一路扬尘,跃奔扬州…… 等乌龙驹消失在视野之中后,杨延顺擦干自己的眼泪,返回帅帐,顶盔掼甲,罩袍素带。右手提起九环八攥定唐刀,左手抱起白川白子由,走出帅帐,奔金陵城中而去。 “川,你是为我杨八郎而死的,且走慢些,看我替你报仇雪恨,大闹金陵城!” ☆、鸿门宴 话说杨延顺一脚踏进金陵城,但见街道上空无一人,两旁的店铺大门紧闭,烛火也都熄了。远眺城中央,唯有一处冒着光亮,杨延顺稳下心神,迈步走去。走到跟前一看,不是别处,正是涪王曾经的王府!此时此刻,与上一次所见已然大不相同,府门前的空地站了两排士兵,手拿着刀枪剑戟,森森然,锃锃亮。 一见杨延顺到来,众士兵把手中刀枪向上一举,“恭迎八将军!”。 杨延顺一看,呵,好大的阵势!不过他自然不怕,昂首挺立,进了王府大门。“郑昭明,你在何处!快出来见我!” 杨延顺一声大喝,府内却是静悄悄的,无人应答。杨延顺继续往里走,走出二三十步,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小厮,冲着杨延顺一笑,抱拳说道:“八将军,您来了,王爷在里面等着您呢,请跟小的来!”说完,前头引路,杨延顺微微一皱眉,迈步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过了三层门,穿过长廊,来到一个花园前,那小厮一拱手,“八将军,王爷和众位大人在里面恭候多时了!”说完退了下去,不见了身影。 杨延顺无心管他,迈步进了花园,但见面前灯明火亮,一汪湖水泛着粼光,湖中央修建了一座浮岛,上面还盖了一座亭子。亭子很大很高,周围垂下幔帐,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但是能看见烛火摇曳,还有阵阵笙箫传来。而自己脚下是一条甬道,直通湖中心的浮岛高亭。杨延顺紧握着右手的定唐刀,看了看怀抱着的白川,心中暗道: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哪怕有去无回!想到此处,杨延顺大步向前,步伐沉重,声声作响,虎虎生威。到了亭前,大关刀一抬,挑开了幔帐,走进亭内,笙箫声骤停。 杨延顺抬眼望去,面前正中央的一条案几后,端坐着一人,背北向南,手拿酒杯,放浪形骸。只见他饱天庭,重地阁,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眉目之间一派尊贵之相,正是大宋的汝南王郑印郑昭明!但是却不见东平王高君保和他新认的义子张封锦。 再说郑昭明的两侧,也摆了两排案几,杯盘酒食,琳琅满目,而这两排案几之后,却是各不相同。郑昭明左手边的一排人都伏在案几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仔细来看,这头一位,乃是大辽特使密斯托哈;第二位,结拜的大哥白玉堂;第三位展昭展雄飞;再往下看,就是大五义剩下的那四只耗子。看样子这几人都被下了药,迷翻了。白川所言不假,他们都是郑昭明手中的人质呀! 再看郑昭明右侧,也坐着四人,杨延顺不看还好,看了一眼之后,愣在当场。这四人自己都认识呀,头一位,边关副帅,岳胜岳景龙;第二位,大葫芦孟良孟佩仓;第三位,双枪大将焦赞焦克明。再往下看,一个黑小子,圆不隆冬矬不隆冬的,正是杨星杨九郎!他们怎么来了?看样子今夜自己怕是过了这个坎儿了。 杨延顺正在发愣,倒是郑昭明开口说话了,“老八,快来,今夜摆酒庆功,你可是头角儿呀!” 听闻此话,杨延顺缓过神来,将怀中的白川尸身轻轻放下,手提九环金攥定唐刀,大步上前,手起刀落,“哗啦”一声,劈碎了郑昭明面前的案几,杯盘散落一地,也惊坏了汝南王。 郑昭明猛然起身,“杨老八,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咱们俩的账也该算一算了!”说着杨延顺提刀在手,怒目而斥。 一旁的岳胜四人没想到杨延顺会突然发难,等到反应过来时,急忙从案下抽出刀剑护在郑昭明身前。杨延顺看在眼里,咯咯一乐:“好一个鸿门宴呐!昭明,这便是你说的摆酒庆功?若不是白川舍生忘死前来相告,我杨八郎今夜怕是难逃此劫啊!想不到你人面兽心,处处给我设下圈套,不但设计害死了我恩师潘美,还要对我赶尽杀绝,何必呢?我不就一颗棋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为何非要我死呢?” 郑昭明听罢,面色一黯,“你都知道了?哎老八啊,非我本意要你去死,只不过圣上降旨,非要你这颗项上人头,我怎敢不遵呢?”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圣旨,“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哼,我看此物何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们君臣二人为何偏要我死!”杨延顺气急之处,晃动手中定唐刀,九个金环哗哗作响,岳胜等人神色紧张,紧紧护住郑昭明,生怕杨延顺一气之下,手气刀落砍死汝南王。 再看郑昭明,摆了摆手,叫岳胜四人退到一旁,而后叹息一声,“既然老八你问了,我便如实相告。实不相瞒,此次我下江南有三个任务,第一,涪王要死!第二,通武王要死!第三,就是处理你杨八郎的事!第一个,我不必多说,无论涪王是否起兵造反,他都必须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盘踞江南,手握重兵,他若不死,圣上怎能坐得稳那龙椅!再说你那二师父潘美,开国的老王爷,功高震主,普天之下除了太祖皇爷谁还能管得了他?先皇在世之时就屡次受他掣肘为难,如今圣上登基,岂可容得下他?他若不死,圣上威严何在!”说罢,觑了一眼杨延顺,后者虎目圆瞪,悲愤难当,却是没有何动作,看样子,也是默认了。郑昭明这才敢继续往下说,就见他点指杨延顺,“再说你杨八郎,哎圣上其实没有杀你之心,临走之时,圣上说涪王通武王必须死,但是对杨八郎要审时而定!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杨八郎不一定非要死,能放就放,毕竟兄弟一场,断然不会对你无情无义。要怪,就怪你将星魁元,勇猛难当,普天之下,舍你其谁!” 杨延顺没听明白,怒目看向郑昭明,“有话明说,少扯闲皮!” 郑昭明摇摇头,语重心长道:“不是扯闲皮,这是真的。当初潘美率叛军攻打扬州,镖局的八位太保不敌,高大哥就劝我去请你出山守城,却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为什么?因为我想保护你呀!我不想让你锋芒毕露,不想让你展露才能,可世事难料,太保们为国尽忠了,扬州城眼看着守不住了,我只好搬出你来。你倒也不负所托,浇筑冰城,刀斩潘美,伏龙谷一战,逼得涪王自尽,扬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呢,出了名却送了命。本来,圣上没见识过你的勇猛,才有心放你一马。现在可好,你一战成名,可以说宋辽两国都怕你呀!你在哪国,对另一国都是个威胁。可问题也出在这儿了,当年你阴差阳错被俘北国,和耶律休哥的事边关两地尽知,圣上知道留不住你,你早晚都会回耶律休哥身边。如果说,你回到了辽国帮着耶律休哥南下攻宋,到了那一天,谁敢挡你呢?谁挡得住你呢?为了免除后患,才下旨要你性命!” 听罢此言,杨延顺豁然开朗,一切都明白了,可我不能认栽啊!不可能说你要我死,我就得听你的啊。若是以前,我无牵无挂,死了一了百了,可现在我有两个儿子,心中还惦念着耶律休哥和白子路,况且白川的仇也得报啊!我得想个计策,既能保证大哥白玉堂他们不受我的牵连,还能保住我一命,以备日后寻仇。想到此处,杨延顺脸上假装悲痛,心中却在想着计策。时间不大,杨延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故作冷笑,看着面前的郑昭明,问道:“你要杀的是我,他们又是怎么回事?”说着一指昏迷的白玉堂等人和岳胜四人。 郑昭明略显尴尬,答道:“老八,你也清楚,我想要你死不是件容易的事。只好准备两手,一边押着白玉堂他们作为人质,逼你就范,另一边也要防你撕破脸皮,狗急跳墙。所以,我特地从边关调来了他们四个,如果你不自裁,哎就别怪兄弟不客气了,就得请他们四人合力将你拿下,取你的首级回京复命!不过你放心,无论你是自尽身亡还是被他们四个斩首而死,只要你死了,你的这些兄弟朋友们就不会有事!毕竟他们都是平叛的功臣,等到你死后,他们仍旧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杨延顺一听,心中暗笑,这样一来就更好办了,想罢,开口说道:“昭明,你也了解我的为人,我杨八郎是不可能自尽的,那样死太窝囊!” 郑昭明脸色微微一变,利眉如刀,“老八,你可要听清楚了,只有你死了,你的兄弟朋友才没事。如果你死不了,他们就活不成!” 杨延顺哈哈大笑,“郑昭明,我话还没说完呢?想你打涪王都没舍得从边关调一兵一卒,为了区区一个杨八郎,你竟然把边关的副帅都调来了,我总不能让他们四个白跑一趟吧!这样,咱们动动手,比比刀枪,死在他们手里,我认了,曾经都兄弟长兄弟短地叫着,也算给他们送个人情,祝他们立一件大功!”此话一出,岳胜四人脸色羞红,颇显窘迫。杨延顺继续道:“如果我侥幸胜了,我再自裁,也死得体面些,你看如何?” 郑昭明闻言思虑片刻,终是点点头,而后一摆手,岳胜四人手拿刀剑,围上前来 ☆、他在等我回来 明月升,水银泻地,云荡天边,金陵城外的护城河缓缓流淌。突然,一阵马蹄声急,哒哒作响,从城中奔出一匹快马,马上那人提着一把九环金攥定唐刀,反着月光,透着森森寒意。那人勒住战马,借着月光辨别了方向,但见远处重峦叠嶂,山峰挺立,虎木狼林,一打座下马,这匹马翻蹄亮掌,直奔那最高的山峰而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八郎延顺! 话说涪王府内,杨延顺手拿大刀迎战岳胜四人,他们四人手里拿的都是刀剑,属于短兵器,杨延顺抡起大刀,谁都不敢上前。觑得时机,杨延顺一刀挑翻烛台,烛火落在幔帐上,瞬间燃起大火。众人急忙救火,杨延顺也得了机会,逃出王府,外面都是郑昭明的兵马。杨延顺话不多说,抬刀便砍,搂头便剁,引起一阵大乱。无数的兵马围上前来,想要生擒活捉于他,不过都成了他刀下亡魂。杨延顺不敢久待,抢到了一匹战马,扳鞍认镫上了马,打马扬鞭,就奔垂天山的方向而去。 杨延顺走后不久,城内又冲出五匹快马,正是岳胜兄弟三人、杨星以及郑昭明。就见郑昭明手拿钢枪,眺望远方。只见杨延顺还没跑远,借着月光看清身影,一挥钢枪,“追!”五人纵马来追。因为这事属于圣上密旨,故而郑昭明没有带多余的兵卒,毕竟人多嘴杂,若是传扬出去,圣上卸磨杀驴,平叛大军未等班师回朝,便先杀有功之臣,岂不令天下人胆寒愤慨! 再说杨延顺,心中焦急似火烧,他骑惯了乌龙驹,如今再骑着这匹战马,怎么都不顺手。虽然自己有着高超的骑技,但速度始终不快。可身后的五人都是当世名将,声名赫赫,座下骑着的都是宝马良驹,郑昭明更是大宋的王爷,座下马还能差吗?故而,杨延顺刚到垂天山脚下,郑昭明五人便赶了上来,两杆铁枪、一杆钢枪、一把车轮大斧,一口青龙刀外加一条镔铁铲,五人拿着兵刃便往杨延顺身上招呼。杨延顺抡着定唐刀,边打边走,猛然间想起二师父曾对自己说的话,群狼欺虎、群虎屠龙!自己此时此刻被五人围攻,纵然将星魁元、天下第一,又能如何呢?双拳难敌四手,猛虎也怕群狼啊!想自己一生征战,几番死里逃生,可这次还能侥幸逃脱吗?怕是不能啊! 他刚一气馁,猛然面前浮现耶律休哥的脸庞,记得当年马踏西域诸国,随着耶律休哥东征西讨,最危险的一次便是遇到了两个西夜王。那次自己也是回天乏力、心死丧志,亏得揽月驹以命相搏,自己才得以活命。后来,自己不但斩了两个西夜王,还被她她所救,保下命来回到了耶律休哥身边。耶律休哥百般叮嘱自己,要自己答应,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要自己时刻记得,他一直都在等我回来! 想到此处,杨延顺心中燃起斗志,耶律休哥虽在北国辽邦,但他派密斯托哈南下来寻自己,足见他还在等着自己回去!若是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里,耶律休哥的后半生怎得安然?所以,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耶律休哥的面前! 杨延顺不再心灰意冷,求生之心顿起,手中大刀抡得飞快,带动风声,呼呼作响。力度加大,一招一式都拼尽了全力,九反朝阳,招招毙命,刀刀凶狠!郑昭明五人先是一愣,心说原本势弱的杨八郎怎么突然气猛势威?不好,定是被我们逼得急了,狗急跳墙,杨八郎是要拼死抵抗了!所以五人也不敢怠慢,加了百般的小心,抖起万倍的精神,也使出浑身解数。另一边,杨延顺心中主意已定,今夜万万不能死在这里,便是打残了,也要爬回辽国,回到耶律休哥身边!故而气势猛增,凭借着自己高超的骑技和武艺,驾着这匹普普通通的战马,力战五人!一时间马借人威,一人一马好似下山的猛虎,在五人间左奔右突、前窜后跳,手中的大刀更是夺命的战镰,谁都不敢硬扛! 话说六人打得难解难分,六件兵刃你来我往,六匹战马嘶鸣阵阵,扬起漫天尘土,遮云闭月。这期间,杨延顺龙精虎猛,打得五人心生怯意。单说杨星杨九郎,他心中百般纠结,自己和杨八郎那是兄弟呀!如今倒戈相残,岂不是丢人现眼?虽是皇命难违,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自己虽然学问不高,但是也还听人说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况且,杨八郎不单单是自己的兄长,那还是自己的恩人呀。自己现在官拜边关大将,威名远播,若是从头算起,是八哥和耶律休哥在遂州城救济了自己,还认了自己为杨九郎,后来把自己带到了六哥杨六郎的身边,也见到了佘太君,更在军中当了大将,抗击辽兵,为国效力!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八哥给自己的吗?如今我还对他动刀动枪,我还算是人吗! 杨星正想着,心就分了神,一个疏忽,被杨延顺钻了空子。就见杨延顺大刀猛然劈来,搂头便剁,可杨星却慢了半拍,没反应过来。眼看着大刀已到脖颈跟前,杨星心灰意冷,罢了,八哥,死在你手里我无怨无悔呀,谁叫我不是人,恩将仇报,跟着他们四个把你往死路上逼呢。 这一头杨星一心求死,另一边杨延顺也是心有不忍,心中暗道:这是杨星杨九郎啊,我的好兄弟呀!当年在遂州城我认下了他,从此跟着我鞍前马后,任劳任怨,更曾在我去北国盗宝之时保护耶律休哥差点身死呀!这是我和耶律休哥的恩人呀,即便他此时此刻对我刀枪相向,我也不能怪他。我俩身份悬殊,他有他的道理,他有他的难处,我何必对自己的手足相残呢!想到此处,手中大刀一拧,紧接着猛然收回,杨星得以活命。 其实咱们说的轻巧,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杨延顺在电光火石之间收回自己的大刀,也就是他武艺高超,刀法绝伦,换做旁人绝对做不出来。即便如此,杨延顺也是一个趔趄,差点摔下马来。再说他稳定身形之后,不再去管杨星,而是抡着大刀向其他四人扫去。而九郎杨星却是呆在当场,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常言说,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多年以来,杨星久战沙场,也算是经验丰富的大将了,杨延顺放了他一马,他自己当然是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杨星心中暗骂自己:杨星呀杨星,八哥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放你一马,你若再不知好歹,继续为虎作伥,将来还有脸面活在世上吗?还算得上男子汉大丈夫吗?八哥对你可谓是情深义重呀!想到此处,杨星猛然一声怪叫,把手中的镔铁大铲向前一伸,挑开了岳胜岳景龙的青龙刀;而后向后一拍,逼走了孟良孟佩仓的车轮大斧;左右一晃,挡住焦赞焦克明的两杆铁枪;最后一横,扫在了郑印郑昭明的钢枪之上,震得汝南王摇三摇晃三晃、好悬没掉下马来。再看杨星,大铲一横,将杨延顺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杨星的这一举动,惊住了其余的五人。就见郑昭明稳定身形之后,怒目骂道:“杨星,你要干什么?发什么疯,打错人了吧?” 杨星哑着嗓子回骂道:“啊呸!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打得就是你!王爷,我杨星不干了,凭什么你们对我的八哥赶尽杀绝?老子不服!今天夜里跟你们讲清楚,舍了我这一身剐,也要保我的八哥不死!” “反了你的!”郑昭明一声怒斥。 “反就反,这样的朝廷我保他何来?我算是明白了,当初我的爹爹老令公为何会死,不是因为辽国人多么厉害,而是因为大宋朝廷无能、君臣无道啊!忠良报国无门,贤臣不得善终,可笑可气!王爷,你看看如今自己这番面孔,与当初的太师潘章有何分别!” 杨星将汝南王和太师潘章作比较,可气坏了郑昭明,“气死我也,给我把他拿下!” 一声令下,岳胜等人就要上前,杨星怒目环眼,“呔!哪个敢上前一步!”他这一声怪叫,还真唬住了众人。而后回头一望杨八郎,悲痛道:“八哥唉我的好八哥,杨星对不住你,让你寒心了。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幡然悔悟,不敢求你的原谅,只愿你大难不死,来日方长啊!八哥,快快逃命去吧,九郎替你挡住一阵!” 杨延顺一听,心中感动,“兄弟,我”。 “八哥别说废话,快快走吧!他日若是见到了耶律休哥,替我问声好!”说着,九郎杨星挥着铁铲冲向郑昭明四人。杨延顺心中酸苦,哀痛万分,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意气用事,还是趁机快逃为好。眼下就算自己留下来和杨星一起并肩作战,也是胜负难料,更是白费了杨星的一番苦心。想到此处,杨延顺高叫一声,“兄弟保重,八哥谢你大恩!”说罢,一拨马头,转身便逃,眼前只有一条路,通向山顶,杨延顺别无选择,纵马上山。耳间只听得金戈铮鸣,当当作响,杨星此去无回,痛的杨延顺在马上迎风流泪,止不住地伤怀。 第3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7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7节 等到他到了山巅,眼前已经没路了,一处断崖横在当前,杨延顺急忙勒紧缰绳,座下战马一声哀鸣,人立而起,紧接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杨延顺也被甩了出去。等他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一看,战马口吐白沫,累死了。杨延顺蹲下身子,抚摸着马首,“马兄,辛苦你了,大恩大德,来生再报!”话音一落,马瞑目。 杨延顺叹息一声,站起身,借着月色观望,不远处一座亭子,正是扶摇亭!睹物思人,杨延顺手扶着腰间的诛龙剑,自语道:“涪王,我又回到此处了,您说的不错,最是无情赵家郎!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那日我在伏龙谷逼死了你,今夜我也难逃一死。实话说,我也恨生不逢时,若是我早生几十年,你我君臣征战天下,岂不快哉!只可叹,我这一生都遇不到明主,您虽然雄才大略,奈何君臣无缘啊!哎时也?势也?命也?运也?” ☆、英魂嗟叹 “老八,你既然生不逢时,就早早了结这一世,来生投个好人家,兄弟们也替你高兴!”声音传来,正是汝南王郑昭明。 杨延顺冷冷一笑,头也没回,望着断崖下的无底涧,反问道:“我那傻兄弟,死得可算痛快?” 焦赞答道:“痛快,岳大哥一刀下去,尸首分离,一点罪没遭,先你一步投胎去了!” 杨延顺紧咬钢牙,扭头看着马上的四人,月光照在他们脸上,惨白无血,似是行尸一般。“我记住了你今天说的话了!”杨延顺手指着焦赞,而后虎目横扫,“汝南王郑印郑昭明、花刀太岁岳胜岳景龙、火葫芦孟良孟佩仓、双枪大将焦赞焦克明!便是做了鬼,我杨八郎也不会放过你们四人!” 垂天山巅,绝顶之峰,山风料峭,阵阵寒意彻骨。杨八郎的话让郑昭明四人胆寒心颤,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最后还是郑昭明率先发话:“时候不早了,你们动手吧,本王和他也算情深义重,不忍他死在我面前。”说完,郑昭明拨马下了山,头也不回,走了。 剩下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岳胜无奈,翻身下了马,孟良焦赞也一左一右跟着。三人走上前来,岳胜一拱手,“杨兄弟,皇命难违,我们做臣子的只有遵命的份,你也别怨恨我们,人各有命,上天注定!时候不早了,请你升天!” 杨延顺心中暗自冷笑:嘴上叫我为兄弟,可做的却是逼我死的事!我杨八郎何时有你们这样的兄弟!冷笑过后,杨延顺最后一次眼望扶摇亭,似是看到了那夜意气风发的涪王,正向自己讲述着他胸中的皇图霸业。 “千古悠悠,有多少英魂嗟叹。空怅惘,人寰无限,丛生哀怨。泣血蝇虫笑苍天,孤帆叠影锁白链。残月升,骤起烈烈风,尽吹散!”,一词咏罢,杨延顺纵身一跃,跳下断崖,沉入滚滚的江水之中。 岳胜三人急忙上前,往下一看,江水滔滔,怒浪翻天,无底深涧,何处寻八郎? “伏龙谷埋了涪王赵廷美,无底涧葬了八郎杨延顺,哎这对君臣生前没有结缘,死后都长眠垂天山,算是善终了。”孟良叹息一声,竟有些伤感。 焦赞却在一旁问道:“大哥,杨八郎跳江自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咱们可怎么向汝南王交待呀?” 岳胜眼珠一转,答道:“就说杨八郎拒死不从,被咱们兄弟乱刃分尸,已经看不清面目,只好丢下江去喂鱼了。反正他跳下去也绝无生还的可能,咱们再把他那把大关刀抬回去,往上一交,死无对证,就算完事!” 孟良焦赞齐齐点头,三人抬着九环金攥定唐刀下山而去。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言白山白子路,骑着乌龙驹奔到了扬州,潜入城中,来到驿馆,趁着夜色摸进颜查散的屋内。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扇了一下,火折子亮起光来,借着火光一看,颜查散卧在床上,再仔细来看,床的内侧有两个孩子,正是文长庚和文斯年!白子路心中惊喜,刚想伸手抱起两个孩子,却又怕他们俩惊醒,便双手合十,心中暗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两位小公子千万不要哭闹,惊醒了颜查散也就麻烦了。想罢,白子路小心翼翼抱起两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求佛起作用了,两个孩子竟然都没有哭闹,弟弟斯年熟睡未醒,哥哥长庚倒是醒了,但是没有哭闹,而是咧着小嘴看着白子路笑,一双小手更是紧紧地搂住了白子路的脖子,然后凑上前来,小嘴一撅,“吧嗒”,亲了白子路的脸颊一下。白子路猝不及防,心中一慌,而后轻轻掐了长庚的小脸蛋,和你爹一个德行! 却说他抱着两个孩子,转身就要离去,突然看到屋内桌上有颜查散的笔墨纸砚,心中一想,我把两个孩子偷偷带走了,颜三公子醒来岂不是惊恐,不知孩子去向,以他的性格,怕是会觉得愧对郎君而自寻短见的。想到此处,便执笔写下一行字,“见字如面,颜三公子勿惊,我受郎君所托取走两子,山高水长,有缘再见。另有一事告知,金陵生变,好自为之”。落款,白山子路。 写罢,白子路出了房间,翻墙跳院,就要离去,哪知身后有人,突然一声高叫:“吾呀!哪里来的贼子,居然敢偷孩子!” 白子路先是一惊,随后便稳下心神,转身骂道:“你小子勿要高声,再敢乱叫我取你小命!大半夜的不睡觉,你跟着我干嘛?”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等借着月色看清了白子路的面貌,才满脸堆笑,赔礼道:“吾呀!原来是白大人,小的鹅出来撒尿,正好看到人影闪过,便追了出来。你你抱着杨八浪的孩子要去哪里呀?”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臭豆腐冯渊,白子路深知他的性格,如果不说清楚了,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便把他拽到僻静之处,含泪将这前前后后的经过一讲。臭豆腐冯渊听罢,眼圈也红了,“吾呀!既然如此,鹅便跟着你好了,陪你一同照顾杨八浪的两个孩子。” 白子路把眼一瞪,“不行!你跟着我就是给我找麻烦,以你的武功照顾自己都成问题,可不要连累我和孩子。” 冯渊一听,觉得在理,但是又不放心,便道:“吾呀!但是你带着两个孩子也不方便啊,要是不幸被朝廷的人抓住了,两个孩子岂不是要跟着你一起遭难?要鹅说,你把孩子给鹅一个,咱们俩天南地北一边一个,两个孩子也能安然地活下来。” 白子路一听,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不能把两个孩子都带着身边,一来不方便,二来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但是我又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你”,白子路思来想去,猛然想道:“对了,我去找金枪太保啊!”说完,劝走了依依不舍的冯渊,白子路直奔金枪镖局,潜入于台文的屋内,叫醒于台文,把前后经过一说,最后跪在地上,“请太保施恩,看在郎君斩了潘美、为您报了血仇的份上,施加援手,帮帮我们吧!” 于台文自然不会拒绝,扶起白子路,“没问题,杨老弟遭此劫难,于某人断然不会袖手旁观。给我一个孩子,我定然照顾他长大成人!” 白子路含着泪,看看长庚又看看斯年,最后一狠心,“小公子,委屈你了”,说着将文斯年双手奉上,交给了于台文。于台文抱着斯年,问道:“宁愿叫他们兄弟分别,也不能让他们被朝廷的人发现,所以咱们俩最好不要在一个地方,你打算去哪里?” “我本是崆峒派的弟子,打算投奔的我恩师,去西北塞外!”白子路答道。 “那我便去东南!”于台文说罢,收拾财物,次日清晨,天刚放亮,二人打马出城。出了扬州城,于台文一抱拳:“白贤弟,请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和杨贤弟的信任,定将斯年抚养成人,传授武艺。等到他长大了,我会告明他的身世,叫他去塞外寻你,也好让兄弟相认!” 白子路也是一拱手,“太保高义,我替郎君谢过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罢,二人打马扬鞭,一个奔东南,一个奔西北,长庚斯年一语成谶,兄弟分离,难以相逢。 却说白子路怀抱着长庚,纵马狂奔,绕过一个山头,呼闻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以为是于台文反悔来找自己,急忙勒住乌龙驹。他转身一看,一个小光头由远及近来到跟前,“阿弥陀佛,白施主,不知你风尘仆仆要去哪里呀?怎么不见杨将军呢?” 来的这人正是小和尚向东来,白子路翻身下马,向东来一看他怀里抱着孩子,更是奇怪。白子路也知道他不是外人,便将经过讲说一遍,小和尚向东来面露悲色,“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尽皆受苦。实不相瞒,我和师父安葬了潘王爷之后,师父便坐化了,临终之前告诉我要走遍天下,闯荡江湖。这样吧,小僧与杨将军交情不浅,也算友人,你我相见,又是缘分,你们有难,我更不能袖手旁观。白施主,我愿陪着你一路西去,保你和长庚公子的平安,你看如何?” 白子路闻言一喜,向东来不同于臭豆腐冯渊,他的功夫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若是有他相伴,这一路自己也安心多了,便道:“小师父愿意帮忙,在下自然感激不尽,只不过你没有马骑,岂不是耽误行程?” 向东来哈哈一笑,手摸着自己的光头,道:“白施主,你这匹马我也骑过,跑的也不算多快,你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也就是了,断然不会耽误行程的。” 白子路满心怀疑,他真有这么高的功夫?便开口问道:“小师父可别说大话,这是郎君的宝马良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你真跟得上?” 向东来笑而不语,猛然一拍乌龙驹的屁股,宝马一声嘶鸣冲了出去,再看小和尚,颂了一声佛号,抬起脚步,踏着僧鞋,一前一后,往西北方向而去。这正是:谁言今古事难穷?大抵荣枯总是空。算得生前随风过,争如云外指滨鸿。暗添雪色眉根白,旋落花光脸上红。惆怅凄凉两回首,暮林萧索起悲风! 第六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还有第七卷 烈火中原。看杨八郎的复仇之路、与耶律休哥的团圆、与呼延佩显的决裂、与长庚斯年的相逢,结局或许略悲伤,敬请期待。谢谢大家,谢谢各位读者长久以来的支持和陪伴。 左更白起 ☆、天不亡我 “大将生来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太平待诏归来日,朕与先生解战袍。”明世宗一首《送毛伯温》尽显历朝历代的天子对保国安邦的良将贤臣无上的赞美与感激之情,而大宋的皇帝赵休元亦是如此。 话说自汝南王带领大军还朝,圣上金殿御封有功之臣。汝南王和东平王恩赏俸禄,大五义官拜御前侍卫,效力南衙开封府,就连臭豆腐冯渊和细脖大头鬼房书安都有封赏,也在南衙供职。战死的七家太保,追封谥号,不过金枪太保于台文却下落不明,无人得见。颜查散赴京赶考,高中状元,被南衙的府尹包拯收为学生,但这其中是否有汝南王郑昭明的私下运作,便不得而知了。平叛的有功之臣从上到下、从生到死,皆有封赏,唯独遗漏了一人,也是无人敢提及的一人,那便是浇筑冰城、困守扬州、刀斩潘美、逼死涪王,以赫赫战功威震华夏,誉享宋辽两国的杨八郎! 杨八郎消失得无影无踪,汝南王对众人的解释是杨八郎带着白子路远走高飞、避世隐遁了。众人都相信,认为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唯有四个人不信,锦毛鼠白玉堂、书生颜查散、臭豆腐冯渊和大辽特使密斯托哈。 先说臭豆腐冯渊,因为白子路曾和他讲说了经过,所以他知道真相,却不敢声张,就怕别人问到他头上。不过他越怕越倒霉,还是被锦毛鼠白玉堂看出端倪,逼问之下,便把杨八郎闯进金陵以及白子路、于台文带着长庚斯年分道扬镳这一经过讲得清清楚楚。白玉堂盛怒之下便想去找汝南王质问,但他还是压下了怒火,找来三弟颜查散,二人彻夜未眠,密谈一夜。最后决定由颜查散留在朝中和郑昭明斡旋,打探杨八郎的生死以及去向,而白玉堂则辞官不做,浪迹江湖寻杨八郎的两个儿子。最后一个密斯托哈,也不信郑昭明所言,因为他知道杨八郎明明与自己商议好了要回大辽找耶律休哥,又怎么可能突然和白子路远走高飞呢?不用说,定是遭了郑昭明的毒手了,所以他无功而返,回到了大辽,将杨八郎的死讯带给了耶律休哥 却说这一日,滁州的官道上,有三辆马车走得缓慢,车上东倒西歪躺着七八个大汉,头前一辆车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老者。老者驾着车,少年在一旁摇了摇扛在肩上的镖旗,百无聊赖,将镖棋向身后一戳,正戳中车上躺着的一个人身上,那人蓬头垢面,满身污泥,却是一动未动。 “爷爷,你说咱们带着这个半死的人做什么呀?”少年歪着头问道。 老者咳了一声,“娃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这次咱们能安然回来,多亏了老天爷保佑,也多亏了当今圣上贤明,知道咱们是被逼迫的,不但不治咱们的罪,还发放银两让咱们回家。所以说,还是要多行善事啊!”说完,老者眯缝着眼,回头看着那人,“这人自打被咱们从水里捞出来,就一直昏迷着,虽说还有一口气,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呀。” 少年的心思却被那人腰间的宝剑吸引了过去,顺手抽出来,握在手中,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爷爷,咱们被涪王扣押了这么久,受苦遭罪不说,还被卷进了叛乱之中,丢了四辆车,死了十几个镖师,可怎么办呢?咱家的镖局怕是开不下去了。” 老者也叹息一声,“唉人的命,天注定。”说着,又摸了摸身后的木匣,“还好,王爷之前给的赏钱还在,等咱们回到家,把钱分发给死去弟兄们的家人,也算对得起他们了。至于咱们爷俩,做点什么生意不是活呀,三餐一宿,简简单单,再给你找个媳妇成家,比什么都强,再也不过这刀头上舔血的日子了。”说着,又重重地咳了几声,扬州的那场大雪,让他染了风寒,身子骨大不如从前。 少年听罢老者的话,点点头,又把心思放在了手中宝剑上,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正钳住自己的肩头,“还来我的诛龙剑!” “哎呦,你醒啦,快松手,疼死我了!”少年扭过身叫道。 老者也一把拉住缰绳,将马车停住,回身来看,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目光炯炯,盯着自己孙子手中的宝剑。“娃子,快还给人家。”老者命令道。少年将手中宝剑还回,那人一把接过,紧握手中,挣扎着坐起身来,警惕地看着一老一少。身后的两辆马车也停了下来,车上的人伸着脖子朝前看着。 少年颇为不悦地问道:“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辛辛苦苦把你从水里捞出来,救了你的性命,你非但不感激我,还对我如此无礼,你好意思吗?” 那人闻言有所动容,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泥泞,满身筋骨酸痛,倒是没有流血的伤口,只是面颊火燎燎的疼。良久,才抱拳说道:“多谢两位恩公救我贱躯薄命,但不知我现在身在何处?你们又是谁?这是要往哪里去?” 老者闻言笑道:“你不必客气,醒来了就好”,说着从腰间解下水囊,交给那人,继续道:“我们本是东京汴梁的一家小镖局子,年前南下走镖,不幸卷入了涪王的叛乱当中,后来叛乱被平,我们便打算回京,在半路上见到你卧在江边,发现你还有一口气,便把你带在身边,现在咱们已经到了滁州地界了。” 那人点了点头,再次拜谢。少年却饶有兴致,问道:“看你的装扮,像是军人,怕是也卷入涪王的叛乱当中了吧?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却是没有回答,少年等了半天,便道:“看样子你不想说呀,这样吧,我就叫你老疤好了!” 那人一听,眉头微微一皱,警觉道:“为何叫我老八?” “因为你左脸上有道疤呀?还没好利索,挺深的,打仗的时候被敌人划的吧?”少年问道。 那人听了此言,悲从心来,不为别的,只因他正是消失的八郎杨延顺啊!杨延顺手摸着自己左脸上的疤痕,痛入骨髓,正是二师父潘美给自己留下的记号,想必会跟着一辈子。想到此处,他轻轻应了一声,“对,战场上划的。” 少年淡然道:“能留下来一条命就不错了,受点伤算什么,我叫武元功,家住汴梁开封府武家坡,看你也是无家可归的模样,不如就跟了我吧,做我家的镖师,混口饭吃,总比饿死强,怎么样? 杨延顺一听,暗自思忖,我跳下无底涧却大难不死,死里逃生实乃天意,天不亡我,定然还有我用武之地!哼,赵休元呀赵休元,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赶尽杀绝,倘若那日你下诏饶我一命,我归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倒也罢了。可你偏偏要我死你才安心,好呀,我偏不能让你如意!你怕什么我就做什么,待我投奔北国,找到耶律休哥,重整辽兵。我要兵发中原,马踏宋土,叫你赵家君臣俯首系颈,以报我仇!不过嘛,在这之前我得先安然无恙回到北国,正好这小子的镖局在东京汴梁,我跟着他们不会引人注目,等我到了汴梁再想办法辗转北上辽国。想到此处,杨延顺微微点头,答道:“既然如此,多谢恩公了,我愿意跟着你们。” ☆、重返汴京 老者闻言也很开心,道:“不要恩公恩公的叫着,太麻烦了,就叫我武老头,叫他元功小子就行。”杨延顺刚想要推脱,忽然身后有人叫道:“武老头,你还收人有个屁用?我看这镖局是干不下去了,你快快把钱拿出来,我们哥几个分了,然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咱们就此散伙!”话音一落,又有人道:“对呀,我们哥几个商量过了,不跟你混了,赶快分钱走人!” 杨延顺回头观看,只见身后两辆马车上的镖师都下了车,五个大汉围了上前,满脸的横肉,看着就不是善茬。杨延顺心中冷笑,想不到这个小小的镖局也不太平,不过他还不清楚怎么回事,也就闪到一旁,静观其变。武元功听了几个镖师的话,怒火中烧,骂道:“臭不要脸的货,你们的工钱不是早就结算完了,要滚就早点滚,少在我面前聒噪!”武老头拉了拉自己的孙子,叫他说话不要过激,毕竟惹急了这几个镖师,也挺棘手的。那五个镖师咯咯一乐,骂道:“小兔崽子,你还以为自己是少爷呢?听着,老子们不干了,快把剩下的钱拿来,否则宰了你们爷孙,丢到山里喂狼!”说话间五人凶相毕露,尽皆抽出钢刀在手,逼上前来。 武元功到底还是年纪小,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家的镖师会翻脸不认人,吓得小脸蜡黄。武老头也心惊胆颤,将孙子拉到自己身后,手中紧紧抱着木匣,怒斥道:“你们…你们要造反了呀,光天化日,竟敢明抢不成?这些钱是给死去的兄弟们家眷的,你们怎能打这主意!还有良心吗?” “武老头,少说废话,他们人都死了,还要钱有什么用?况且是死在了战场上,算他们倒霉,这钱今天必须给我们哥几个分了,你快快交出来吧!”说着,五人捧刀上前,争抢之间,武老头被人一巴掌推倒在地。偏也巧了,地上突出一颗尖石,武老头正撞到太阳穴上,当场惨死,怀中的木匣摔落,洒了一地的金银。五个镖师一看出人命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钢刀就要结果武元功的性命,哪知一声脆响,手中钢刀尽皆截断,紧接着眼前剑影一晃,脖子上多了个透明窟窿。五个镖师扑通扑通倒地,死的干脆利落,杨延顺手握着诛龙剑,面色悲惨,眨眼间,自己的老恩公就死在了面前,早知如此就早点出手了,何至于此! 再说武元功,倏忽之间,爷爷断送了性命,他怎能不悲痛,当即嚎啕大哭,抱着尸体不撒手。杨延顺在一旁看了良久,终是开口劝道:“小子,事已至此,无法挽回,节哀顺变吧,你也不要再哭了。”武元功哪里肯听,依旧痛哭不止,“我和爷爷多年来相依为命,如今他死了,叫我可怎么活呀?”杨延顺闻言甚是不悦,骂道:“小子,你清醒点!你爷爷早死晚死都是会死,将来你会死我也会死,谁也逃不掉。如今害死你爷爷的恶人也已就地正法,你还哭什么?赶快想想接下来怎么办。”武元功止住了哭声,虽说他也走南闯北多年,但亲人惨死当面对他的打击太大,一时间也精神恍惚,听到杨延顺一问,也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哇!” 杨延顺重叹一声,道:“罢了,你们爷孙俩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忘恩负义置你于不顾。这样吧,咱们俩先将这些尸体处理了,毕竟在官道上多有行人,若是有人报了官,咱们俩也不好交待,随后再做打算。”说完,二人合力将五个镖师的尸体搬到了一旁山林树丛中,喂了狼虫虎豹。而后,又在林中选了一处高地,将武老头挖坑埋了。武元功给爷爷立了一块木碑,上刻着武岳之墓,然后跪在坟前又是痛哭。杨延顺看着不忍,便道:“唉…叫人可怜,小子,你我有缘,我便收你为徒,你拜我为师。咱们俩也好有个伴儿,不至于你孤苦伶仃,无人照拂。”武元功一听,撅着嘴问道:“你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大言不惭说要照拂我?” 杨延顺闻言面色一沉,“小子,你胆敢瞧不起我?你可知我是谁?”“你是谁?你不就是老疤嘛?想必也是个战场逃兵,若不是我大发善心救你上岸,你早淹死喂王八了!”武元功毫不留情地讥笑道。 杨延顺气的面红耳赤,举起手就要打他,哪知武元功也不怕,脖子一扬,叫板道:“打呀?打死你的小恩公,正好我找爷爷去。”此话一出,杨延顺举在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耐心道:“你不信我我也不怪你,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武元功眉头一皱,瞥着杨延顺,满脸的狐疑,“你有什么真实身份?阎王老子还是玉皇大帝?” 杨延顺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良久才沉下气来,低声道:“我乃杨八郎!守扬州城的是我,刀斩潘美的是我,逼死涪王的是我,此时站在你面前的还是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八朗延顺!” 武元功听得一愣一愣的,“此话当真?” “在你爷爷坟前,我不敢说假话,况且你们爷孙俩对我有恩。我这人有恩必报,你救了我性命,我定然也要护你周全,怎样,愿意做我的徒弟吗?”杨延顺正色问道。 武元功闻言擦干了眼泪,跪在杨延顺跟前,目光笃定,满面辛酸,“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杨延顺和武元功成了师徒,二人商议继续向北走,先回东京汴梁再转道北国辽邦。两个人收拾好银两行囊,又将套在马车上的马匹解下,骑着马奔北而去。一路之上,二人有说有笑,实际上虽有师徒之名,但杨延顺在心里把武元功当弟弟来看,并没有严格的尊卑之分。武元功其人活泼可爱、天真烂漫,加上杨延顺平易近人,二人的关系愈加融洽。他也渐渐忘了丧亲之痛,与杨延顺时而情同父子,时而如兄如弟,互相照拂,相依为伴。 话说七月初五的这一天,二人骑着马踏进了开封府地界。前头再有十里,便是东京汴梁城,师徒二人不约而同勒住了马,踌躇不前。武元功看着杨延顺,问道:“师父,你怎么不走了?”杨延顺叹息一声,答道:“故土就在眼前,为师却不敢向前一步。城中皆是故人旧事,这许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看在眼里,徒添伤悲。唉…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话音一落,武元功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想不到师父装起文人来倒也像模像样,跟村里的老学究颇有几分神似。”说着还模仿杨延顺的神态,一脸悲戚地望着汴梁城的方向,“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杨延顺瞪着武元功,眼神像是要杀人,“小犊子,惯的你没边了,跟师父还敢嬉皮笑脸的,找打吗?” 武元功哪会怕他,拍马便走,“嘻嘻,师父,你少吓唬我啦,我可是你的小恩公呀,你敢打我?前面就是武家坡了,等我去给死去的兄弟家人送了银两之后就到城中找你,你先进城吧!”说着,武元功一溜烟地跑了,杨延顺则是咬了咬牙,等到徒弟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打马奔汴梁城而去。 单说杨延顺进了东京汴梁城,心中五味陈杂,百感交集。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回来!当年杨家将七郎八虎被贬出京城,自己辞别二位师父,顶盔掼甲,怒马长刀,夜走雄州,历历在目。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回到汴梁,真是天意弄人,总是不遂人愿! 杨延顺骑着马在城中闲逛,一连串的记忆浮现眼前,不知不觉中湿了眼眶,等到眼前清晰之时,抬头一看,一座高宅大院,阔府门庭,一块金匾,上书金字“铁鞭王府”!杨延顺心中暗道,我怎么来到了呼延老王爷家门前了?唉…看来我还是在心中想念着佩显呐 越想越动情,杨延顺险些落下泪来,停在王府门前,不住地张望,妄想着呼延佩显会突然打开府门,叫一声“八哥,你回来了!” “呵呵”,杨延顺苦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呢?杨八郎呀杨八郎,你还是认清现实吧!自己劝慰一番之后,杨延顺便想离去,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对了,太过冷清!门前连个守卫都没有,这可是堂堂的铁鞭王府呀?怎么会这样呢?杨延顺疑惑之间,正巧眼前来了个卖烧饼的老头,杨延顺翻身下马,“老伯,烧饼怎么卖?”“三文钱一个。”杨延顺掏出三文钱,“喏,给我来一个。”老头接过钱,递给杨延顺一个烧饼,“尝尝,小老儿的手艺可不一般,整个汴京城都有名!”杨延顺咬了一口,果然味道不错,一边吃着一边问道:“老伯,我向您打听个事,这堂堂的铁鞭王府怎么如此冷清?双王还在遂州没有回来吗?” 那老头哈哈一笑,“年轻人,你是刚到京城的吧?双王爷多少年前就回来了,我记得是宋辽谈判谋和的那年回来的。回来之后,双王爷就搬出铁鞭王府,已经另建府邸了。至于你说铁鞭王府为什么这么冷清,那是因为今日天波杨府出了大事,铁鞭王府的人都去帮忙了。” 杨延顺倒抽一口冷气,“天波杨府出了什么大事?” “老太君驾鹤西去了。” “啪嗒”,杨延顺手中吃了一半的烧饼掉在了地上,“你说…谁死了?” “天波杨府的佘太君呀!” 杨延顺翻身上马,狠狠一扬马鞭,“驾!” 那老头满脸的不满,“切,不好吃也不用丢地上呀,现在的年轻人,真他娘的浪费!” ☆、孝子心声 杨延顺打马到了天波府门前,但见大门高挂碎纸白幡,人潮涌动,进进出出,有哭的有跪的,有哀叹的有落泪的,分外悲凉。自己也不禁心中伤痛,老太君是自己的母亲呀,这么多年来看着自己长大,因为自己是天波府的义子,太君怕自己受欺负,对自己是百般的照顾,千般的疼爱,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胜似亲母。虽然自己已经叛离了家国,但是佘太君的养育之恩却是不敢忘记! 杨延顺翻身下马,天波府前都是看热闹的百姓,杨延顺挤在人群之中,不敢上前,因为他怕被人发现。老太君逝世,定然会来许许多多的当朝权贵,这其中不乏会认出自己的人。就在他思虑之时,忽闻远传一声高宣:“圣旨到!” 百姓们一听,急忙跪倒一片,杨延顺藏在一棵树后,没有跪拜,偷眼看去。只见一名天使官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立定站稳。府内也涌出好多人来,杨延顺一看,都是熟悉的面孔。头前一位,众星捧月,头戴孝带,正是三关大帅,自己的六哥杨延昭!多年未见,六哥头发都白了,脸上也有了皱纹,为朝廷呕心沥血,令人心疼啊!六哥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左边这个自己也认识,八王千岁赵德芳。右边这个,铁鞭王爷呼延赞,呼延赞身后则是两个年轻人,双王呼延佩显和汝南王郑昭明。杨延顺看着呼延佩显,百酸搅肠,只见呼延佩显双目如刀,两眉若剑,虽然依旧身躯瘦弱,但整个人都散发着凌厉之气,令人不敢直视。 再说八王千岁身后,也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那双天官寇准寇平仲,另一个人倒是没有见过,不过看样貌是个黑胖子,身材高大,严肃异常,最显眼的是这人一双九转朱砂狮子眉,豹眼虎口,额头上还有一个月牙胎记。杨延顺思来想去,能站在这个位置的人想必只有传闻当中的倒座南衙开封府,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希仁!在包拯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人武生打扮,乃是四品带刀侍卫展昭展雄飞,一人也文官打扮,十分拘谨小心,中规中矩,目不斜视,正是自己的义弟颜查散!听闻他高中状元,做了包拯的门生弟子,真是可喜可贺。 再往后面,则是杨府的寡妇太太们以及边关诸将,少帅杨宗保、银枪将任炳任堂惠、小将任金童、副帅岳景龙以及孟良焦赞等人。杨延顺看着最后这三人,不禁把身子往树后躲了躲,以免被他们发现。再抬眼望去,发现护卫在众位王爷大人身边的办差官自己也认识,乃是大五义的四只耗子和细脖大头鬼房书还有臭豆腐冯渊!杨延昭不禁嘴角勾笑,想不到这两个浑人也能改邪归正,脱胎换骨成了官人,看来自己当初跳下无底涧,也值了,郑昭明没说谎话,这些人都得以善终,不过怎么不见我的大哥白玉堂呢? 杨延顺疑惑之间,天使官已经宣读了圣旨,无外乎就是赞扬太君为国为民,忠肝义胆,赏赐了金银财物,安慰了杨府的人。再说众人送走了天使官,又回到了府内,杨延顺踮脚眺望,也想进府内祭奠太君亡母,可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就在他焦虑之时,忽然瞥见臭豆腐冯渊没有进府,而是悄悄离了众人,往一旁的小胡同走去。杨延顺先是一皱眉,紧接着眼前一亮,面露微笑,小心翼翼走出人群,尾随而至。臭豆腐冯渊走在前面根本没在意身后,走进胡同来到一处墙根,哼着小曲,解开腰带,掏出裆里那小玩意儿就开闸放水,杨延顺在身后突然一拍他肩膀,“呔,你小子怎可随地撒尿!属狗的吗!” 冯渊吓得一抖,尿到了一半立马憋住,转身一看又惊得胆颤,阳关一松,剩下的一半都尿到了杨延顺腿上。杨延顺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个臭豆腐就是个灾星丧门鸟儿,自己跟着他就没有过好! “嗨?你个臭豆腐,干嘛尿我一身!”杨延顺怒斥道。 冯渊赶忙收回那小玩意,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骂道:“吾呀!混账王八羔子,残头萝卜缨子,臭脚老婆养的,你是哪里来的恶人,居然敢偷袭冯大老爷!鹅可以开封府的官人,包大人跟前的办差官,你可不要胡来!” 杨延顺硬眉紧锁,面沉似水,问道:“臭豆腐,你不认识我了吗?” “吾呀!鹅他娘的哪认识你呀!”冯渊骂了一声就要逃走,却被杨延顺一把拉回,逼近死胡同,“你再仔细看看,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冯渊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面前这个人长发长须,衣着破烂,面带污渍,一双布鞋露着脚趾,最引人注目的此人面颊一道疤痕,看着渗人。“不认识!”冯源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杨延顺叹息一声,“冯渊,我是杨八郎呀!” “杨八浪?”冯渊一皱眉,“吾呀!鹅怎么能相信你?” 杨延顺:“你若不信,且听我说,你我曾被倒采花的九天玄狐陆素珍捉去,我刀斩玉面狐闫雪莹,救了你的性命,你却吐了我一身。后来咱们被凌空大师捉住,陆素珍来救你却被你一刀杀了。八郎擂上,你赢了老阎王陆朝东,扬州城里,你告诉我多加保重,不要受伤,是也不是?” 冯渊一听,眼圈红了,“吾呀!你真是杨八浪?”“如假包换!”“吾呀!你怎么沦落到此?”“一言难尽,我先问你,老太君何时去世的?” 冯渊答道:“吾呀!今天寅时。” 杨延顺:“我想要进府祭奠太君,可有不能被别人发现我的行踪,你可有办法帮我?” 冯渊想了半天,答道:“吾呀!有办法了,今天夜里我和房书安守夜,到时候没人,我可以把你带进府。” “如此说来甚好,”杨延顺又想到了什么,正色问道:“冯渊,我方才怎么没见到我的大哥白玉堂?” 一问这事,冯渊便把自己遇到白子路又遇到白玉堂的经过一说,杨延顺心中不忍,大哥,为了我你浪迹江湖,二弟惭愧呀。随后,杨延顺嘱咐冯渊道:“我今天找你帮忙,这事不要告诉别人,否则定会给我引来杀身之祸!你可明白?” 冯渊不住点头,道:“吾呀!鹅明白,你放心,刀架在脖子上鹅都不会对旁人说的。” 杨延顺:“多谢。还有一事,日后你若寻得机会,麻烦你给大哥白玉堂去一封书信,叫他不要再找长庚斯年了,人各有命,我相信于大哥和子路会替我照顾好两个孩子的。” 冯渊一一答应,而后二人商议今夜三更在此碰头,由冯渊带杨延顺进府,此间暂且别过,二人各自行事。 却说杨延顺离了胡同,辗转来到了城中一间客栈,这是事先和武元功商议好的,杨延顺在这家客栈等候。先开了一间空房,杨延顺叮嘱掌柜的晚些时候会有个年轻人来此寻我,叫他直接到我的房里来即可。随后,在客栈中梳洗一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别说冯渊了,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又刮胡剃须,整理长发,梳洗妥当,看着镜中脸上的疤痕,杨延顺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师父,你在吗?我回来了!” 武元功的声音将杨延顺的心神拉了回来,“门没锁,自己进来吧。” 话音一落,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近,武元功一拍杨延顺的肩膀,“师父,你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杨延顺这才转过身来,只见武元功手里拿着两个包子,轻轻一笑,伸手就去拿包子,哪知武元功正在发愣,“师父,你…你真帅呀!” ☆、令公遗骨 杨延顺和武元功在客栈待了一会,便道:“徒儿,你去外面给为师寻一件道袍来。” “做什么?师父你要去给人算命卜卦吗?”武元功问道。 “少打听,快去快回。”杨延顺不耐烦道。 武元功见杨延顺神色不对,不敢再问,急忙乖乖出去找道袍。时间不大,武元功回了客栈,“师父,找来了。”杨延顺接过道袍,穿在身上,武元功嘻嘻一笑,打趣道:“这位道爷,能否给小的算一卦呀?” 杨延顺瞪了他一眼,说道:“天波府的老太君去世,那是我的娘亲,我今夜要潜入杨府祭奠她老人家,你老老实实在客栈等我回来,不要乱跑,免得惹出祸端!” 武元功一听,不敢再言语,师父的老娘死了,怪不得一整天都不对劲。 再说夜到三更,杨延顺身穿道袍,早早的来到了胡同等着。时间不大,就见臭豆腐冯渊一步三晃,来到了跟前,“吾呀!杨八浪,你又变帅啦!怎么还这身打扮?给你老娘超度吗?” “少说废话,快带我入府!”杨延顺急不可待。 冯渊哂笑一声,带着杨延顺奔天波杨府而来。 进了府,丫鬟仆人见到冯渊都出声问好,但是没人把杨延顺认出来。一来,杨延顺离京多年,府内的仆人都快把他忘了。二来,杨延顺脸上疤痕太深,容貌有了变化,无人能识。三来,杨延顺身穿道袍,眼观鼻,鼻观心,俨然一个云游四海的道爷。况且冯渊见人就说这是包大人派人请来给太君超度的道长,所以也就没人怀疑和注意。 二人到了府中灵堂前,此时果然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大脑袋在灵堂里烧着纸,杨延顺一看,这不是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嘛,他怎么还在?便拉住冯渊,问道:“这丑鬼怎么还在?他嘴大漏风,千万不能让他看到我,否则定会给我说出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冯渊坏坏一笑,“吾呀,你就放心吧,咱们等一会,他就会自己跑了,不信你看着。”说完,冯渊带着杨延顺躲在一旁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房书安。杨延顺虽然满心狐疑,但此时除了听他的也没办法,只好等着。时间不大,就听房书安自言自语道:“哎呦,这肠子拧劲儿的疼,我是吃啥脏东西啦?常言说,好汉架不住三泡稀,看来房爷得去拉一泡线屎!哎哟喂,疼死我了,这个臭豆腐又跑哪去了?臭豆腐!臭豆腐!老冯!” 房书安哎哎呀呀地叫唤着,冯渊从一旁钻了出来,“吾呀!冯大老爷在此,你这是怎么了,像条大叫驴似的在这乱喊?” “哎哟,别他娘地提了,我要拉屎,快点来换班,轮到你守夜了!”说着,房书安飞也似的跑了,冯渊暗自偷笑,心说我给你下的巴豆,足够你拉一晚的!紧接着叫出来了杨延顺,杨延顺不敢耽误时间,一见房书安走了,急忙上前,跪在灵堂前,三拜九叩。 “娘,不孝孩儿八郎回来了,您老临走时我没能在床前陪伴,勿要怪我呀!”说完,点了三炷香,又跪在灵前,哭了半晌,良久问道:“冯渊,我娘何时下葬啊?” 冯渊答道:“吾呀!这个不好说,少则十天,多则半月。” 杨延顺疑惑道:“为何要等那么久?” 冯渊解释道:“吾呀!老太君去世,理应和令公埋在一处,可你爹令公的尸骨不在呀。当年两狼山令公怒撞李陵碑之后,尸骨被辽人夺去,埋在了两狼山的洪羊洞。你六哥听说此事,便叫孟良和焦赞去辽邦盗回令公的尸骨,好与太君一同安葬。” “哦?”杨延顺听闻此事,觉得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了,又问道:“那他二人已经启程了吗?” “吾呀!还没有,明天一早就走。”冯渊如实回答。 杨延顺点点头,道:“此间祭奠完毕,你送我出府吧。” 说完,冯渊带着杨延顺又出了天波杨府,来到之前的小胡同,杨延顺对着冯渊抱拳拱手,“冯渊,你多次助我,杨八郎感激在心,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要走了,从此山高路远,后会无期。” 冯渊眼圈一红,“吾呀!你要去哪里?” 杨延顺:“实不相瞒,我打算去北国,大宋已经没有我的安身之地了。” 冯渊:“吾呀!那咱们俩真的不能再见面了吗?” 杨延顺闻言一顿,叹息一声,答道:“若是再见之日,怕是互为仇敌,所以还是不见为好!”说完,转身离去。冯渊听不明白杨延顺此话的含义,只得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泪如雨下。 杨延顺回了客栈,徒儿武元功已然熟睡,也没惊醒他,兀自坐在屋内,久久不寐。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杨延顺便叫起了武元功,“徒儿,快快醒来,咱们今天赶奔两狼山!” 武元功还迷迷糊糊,“师父,再睡一会呗。” “少要和我讨价还价,今天可由不得你,师父有血仇要报!”杨延顺怒叱道。武元功不敢再耍赖皮,急急忙忙溜下床,洗嗽之后,二人结了房钱,又在城中买了不少的干粮,出城向北而去。杨延顺知道孟良和焦赞的马快,自己要想赶到前头,就必须星夜兼程,这可苦了武元功,整日哀声连连,噘着嘴,满肚子的委屈。杨延顺只好劝慰道:“徒儿,等为师报了仇,咱们俩到了北国,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山珍海味、暖床软枕,让你享受个够!” 武元功心里不信,可又不敢明说,只好跟着杨延顺风餐露宿,栉风沐雨。二人马不停蹄,好容易赶到了两狼山脚下,抬头看:山峦陡峭,怪石嶙峋,孤峰突起,虎木狼林,寒虫倒挂,怪柏奇松,风鸣树吼,昏暗低沉。师徒俩沿着崎岖山道小心地驭马前行,武元功心生怯意,“师父,这就是两狼山?” “不错!”杨延顺不愿多言,二人又走了一会,面前闪出一座年久失修的古庙,坍塌破败,金漆脱落,但尚能认清字迹,武元功上前仔细来看,上写三个大字:苏武庙。走进庙中,就见苏武的神像还在那站着,只是泥金退了一大半。杨延顺对武元功说道:“徒儿,你便在此停留,等候为师归来。多则三天,少则一夜,我就能回来。如果说三天过后我还没有回来,你便权当我死了,说明咱们师徒缘分已尽,你独自离去罢了。” 武元功惊慌失措,“师父去哪我就去哪,我才不会一个人在这呆!” 杨延顺:“为师要去报仇,你跟着我只会拖我的后腿,况且我没把握能否打得过孟良焦赞二人,你乖乖听话,在此等候。” “你当初说过要照拂我的,如今又要丢掉我不管?”武元功不依不饶。杨延顺轻叹一声,将腰间的诛龙剑解下,“你带着这把宝剑,如果我不回来,宝剑就是你的了。” 武元功知道这把剑对杨延顺极为重要,平日里都不让自己碰的,如今敢把宝剑留下,说明杨延顺不是想丢下自己不管,而是真的情况凶险,越是这样,自己就越不能离开他呀。想罢,武元功接过宝剑,横在脖子上,“你不带我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慢慢慢!哎呦,气死我了,快把宝剑放下,这剑锋利无比,你可不要伤了自己。”杨延顺没想到武元功如此倔强,只好点点头,“好吧,你就随我去吧,两个人也有个照应。”说罢,二人出苏武庙,奔两狼山另一侧而来。 话说,两狼山地处宋辽边界,两国以山为界。山南为宋土,山北为辽邦,而这洪羊洞也正在山北一侧。杨延顺翻过山梁,到了山的北面,策马疾走,跑了大半个山头,才找到洪羊洞的所在。本以为此处有辽兵把守,其实不然,根本没人,只有一个阴森的山洞。杨延顺来到洞口前,先将马匹拴在隐蔽处,随后师徒二人进入洞中,只觉得阴冷异常。洞内有台阶,顺着台阶而下,来到了洞内深处,一小块方台,台上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长约五尺,宽两尺的木盒。 杨延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打开木盒,定睛一看,森森白骨,映入眼帘。杨延顺忍住悲痛,心说这是我爹爹令公的遗骨吗?四处打量一番,方台的一侧刻有五个宋字,用袍袖弹去浮尘,仔细一看,杨继业之骨,看来准确无误,正是自己的爹爹令公!双膝一软,杨延顺跪在台前,武元功一看,也急忙跪倒在一旁。 “爹爹,八郎来看您了。双龙会一别,你我父子阴阳相隔,今日得见,您也化为白骨,死在异地他乡。恕孩儿不孝,本该这将您的尸骨送回东京汴梁,可孩儿现如今已经算不得宋人了,回不去家了。等到孩儿报了大仇,再托人将你送回天波杨府,与我那亡母一同安葬。”说罢,再三叩首。而后,杨延顺站起身来,将盒子盖好,放回原处,带着武元功退出洞中,藏匿身形,只等孟良焦赞前来盗骨,就要大开杀戒,以报垂天山之仇! ☆、孟良盗骨 二更天至,月牙出在正东,两狼山萧瑟悲风。月色下,两匹快马翻过山梁,一路而来,马到近前,借月色看清楚两个大汉,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二人皆是军官打扮,红脸大汉马上挂着一柄车轮大斧,正是孟良孟佩仓!白脸大汉马上挂着两杆铁枪,乃是焦赞焦克明! 却说二人来到了洪羊洞前,翻身下马,在洞口处打量,就听焦赞说道:“二哥,咱们到了,可算找到洪羊洞,令公的尸骨一定就在里面,咱们快快取出来,早回汴京,好让太君早点下葬!” 孟良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不能大意,这里毕竟是辽人的地盘,咱们俩还是小心谨慎为上。这样吧,我进洞去盗骨,你在外面守着放哨,如果有辽兵来了,你就给我送信,如何?”焦赞一听,点头称是,孟良便拿着车轮大斧进了洞,焦赞则手持双枪守在洞口。 再说杨延顺和武元功师徒俩,二人正在暗处藏匿,一见孟良进洞,焦赞独自一人守在洞口,杨延顺便计上心头,小声和武元功嘀咕道:“徒儿你看,这两个大汉乃是为师的仇人,可此时他二人分开行动,如果杀了一个,定然会惊动另一个。为师今天无盔甲兵刃,只有一把宝剑,但是我用得不趁手,怕是斗不过他们二人。不过呢,我有个主意,需要由你出面,帮着为师设计,使他们二人中计而自相残杀,你可愿意?” 武元功一听,当即来了兴趣,“师父尽管说,我一定帮你报仇雪恨!” 杨延顺点点头,心说把他带来还真对了,便把武元功拉到身旁,附耳相告。武元功听罢,心领神会,“师父,你就瞧好吧,看我的!”说完,“蹭”的一下窜了出来,跳到洞口前,未曾说话先行礼,扑通一声跪在焦赞面前。 焦赞本来在洞口徘徊,突然见面前窜出一个人来,以为是辽兵,拿枪在手就要开打,不过那人却身子一矮,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借着月光一看,是年纪不大的小伙子,小伙子长得机灵,满面的笑容,毕恭毕敬,“您可是焦赞焦三爷?” 焦赞心怀警觉,答道:“不错,正是你家焦三爷,你又是谁?怎会认得我?” 武元功咯咯一乐,给他磕了个头,随后起身道:“焦三爷,咱们是自己人呀,我是山下瓦桥关的,守关的大将叫岑林,那是我爹。我是他的儿子,叫岑元功!您和我爹都在杨元帅帐下任职听命,按辈分我得教您一声三叔!” 焦赞看着武元功,“想不到岑林还有你这么大一个儿子,真没听他说过。对了,你来这里干什么?” 武元功急忙解释道:“因为我刚刚学艺下山,才回到瓦桥关,我和爹爹十多年未曾见面,三叔自然不会认识我。至于我为什么来到这呢?那是奉了杨元帅之命!杨元帅派您和孟二叔到此来盗骨,等你们走了之后又不放心,故而传令我爹,叫他前来协助。不过我爹偶感风寒,下不来床,便叫我替他前来帮忙。” 焦赞听罢消去疑虑,哈哈大笑:“原来如此,六哥真是小题大做,太小看我们哥俩了。不过你既然来了,做叔叔的我也不好再撵你回去,得了,咱爷俩就在这守着吧。” 武元功点头称是,又问道:“三叔,怎么不见孟二叔呢?” 焦赞答道:“他进洞盗骨去了,咱们在这守着。” 武元功:“他进去多久了?” 焦赞:“有段时间了,你没来之前他就进去了。” 武元功一听此言,装做大惊失色的模样,“啊呀呀,大事不好啊,咱们快去救他!”说着就要进洞,被焦赞一把拉了回来,“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武元功面色惶恐,道:“三叔,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这洪羊洞的厉害!这洪羊洞里有辽国的妖道摆下的迷魂阵,凶险万分,所以令公的尸骨藏在并且没有辽兵把守。那迷魂阵十分厉害,一个人进去有去无回,必须得两个人或者四个人。总之是双数生、单数死,孟二叔一个人进去还这么久没出来,恐怕是凶多吉少,我得进去救他!” 焦赞听罢也着急,忙道:“孩子你回来,三叔在这呢怎么能让你犯险呢!我和你孟二叔生死之交,他要是出事我也不能独活,所以还是我去救他,你在洞口守着。”说完也要进洞,武元功又拉住他,“三叔且慢,还有一事相告,洞中的迷魂阵可以乱人心神,有勾魂摄魄的力量,你进洞以后,无论谁叫你的名字你都不要答应,否则你也出不来。我估计孟二叔已经在里面昏倒了,你只要把他扛出来,咱们再想办法也不迟!” 焦赞点头答应,掣着双枪也进洞去了。再说孟良孟佩仓,自打进洞之后,便一直摸索着前进,这洪羊洞在白天都隐晦不明,又何况此时夜半呢!所以孟良一边用车轮大斧探路,一边缓缓迈下台阶,这才耽误了很多时间,其实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迷魂阵,都是杨延顺告诉武元功设的计,诓骗焦赞的。 孟良一步一探,捱到了洞中方台前,因为伸手不见五指,只好用手来摸。摸到了木盒,轻轻打开,把手伸进去,一摸,是人的头骨,也就孟良胆大,才没被吓死。孟良心想,这是人的骨头呀,定然是老令公杨继业的尸骨啦,绝对没错!故而把手抽回,盖好盒子,又拿绳子将盒子绑在自己的背上,背着令公尸骨就要往出走。他刚一迈步,就听见洞外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因为洞内漆黑,看不清是谁。难道是三弟焦赞进来了?不能呀,他不好好守着洞口,没事闲的进来干嘛?孟良想到此处,便开口问道:“可是焦三弟?” 焦赞一听,是二哥孟良的声音,刚要开口应答,又猛然想到岑元功说的话,心说这洞内果然有迷魂阵,岑元功说了,洞中的迷魂阵可以乱人心神,有勾魂摄魄的力量,无论谁叫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答应,否则就出不去了!焦赞想到这儿,闷不做声,假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孟良见没有回音,便又叫了一声,“可是焦三弟?” 焦赞还是没回答,孟良彻底慌了,心说这人是谁?叫了几遍都不回答,一定不是焦赞啊!可我明明叫焦赞在洞口守着,如果有人来了就给我通风报信,难不成焦赞被这人杀了?连通风报信都没来得及?哎呀,我的三弟呀!孟良怒火中烧,感觉面前人越来越近,仇人就在眼前,自己岂能饶他!当即抡起车轮大斧,自上劈下,黑暗中就听一声闷哼,那人倒在地上,有死无生! 孟良见他被自己砍翻在地,便上前拖着他,想把他拖出洞来,仔细看看这个仇人到底长什么样。孟良吭哧吭哧,拖了半天,好容易出了洞口,借着月光一看,“哎呀,我的三弟,怎么是你呀!”俯尸大哭,泪如雨下。武元功在一旁看着,暗笑一声,而后又装作惊恐悲伤的样子,“哎呀,三叔,您怎么死啦?哎呦,我的三叔啊,您死的太惨了,天灵盖都劈开了。呜呜”。 孟良泪眼朦胧,指着武元功问道:“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武元功假装擦着眼泪,回答道:“你是我孟二叔吧?我叫岑元功,山下瓦桥关的岑林是我爹,我爹奉杨元帅之命,派我来协助两位叔叔。我来了之后焦三叔说守在洞外无聊,他便叫我守着,他自己进洞想要吓唬吓唬你,怎曾想被你一斧子劈死啦!” 孟良听罢此言,一点没怀疑,只觉得肝肠寸断,痛彻心扉,“三弟,你一向喜欢胡闹,可这次闹大了,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哎二哥对不住你呀,你既死,我岂可独活?三弟,等我一步!”说完,解下身后的木盒,交给武元功,“这是令公的尸骨,你带回去给你爹,叫他护送至东京汴梁天波府,就和六哥说,孟良错杀兄弟,愧对情义,以死谢罪!”说着,抽出一把小匕首,朝着自己喉咙“噗呲”刺穿,鲜血直流,倒在了血泊当中。 转眼之间,孟佩仓、焦克明尽皆惨死,武元功在一旁发着阵阵冷笑,杨延顺也跳了出来,手拿诛龙剑,割下两颗头颅,高举空中,泪洒前胸。“九弟,杨星!八哥给你报仇啦!还差一个岳景龙,别急,八哥也绝不会叫他好活!” 而后,师徒二人将孟良、焦赞的尸体丢入洪羊洞,杨延顺背着装有令公尸骨的木盒,武元功则用焦赞的铁枪挑起二人的头颅。趁着夜色,师徒俩一路下山,来到了山南的瓦桥关前,将挑着二人头颅的铁枪插在城门前,下面摆好令公的遗骨。 杨延顺对着木盒跪下,“爹爹,八郎这就要走了,明日一早城门开,就会有人发现孟、焦二人的头颅,然后就会把你迎入城中,送回汴京。至于我,一去辽国,再不做宋人!他日我马踏宋土,兵犯边关,你也莫要怪我,只因大宋君臣对我不仁,我才对他们不义!”说完,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带着武元功夜奔辽邦,扬鞭打马,铁骑绝尘! ☆、卿须怜我我怜卿 杨延顺与武元功师徒俩并绺而行,已到辽邦之地,上京城也在不远的面前。杨延顺心事重重,多年未见,不知耶律休哥还爱自己吗? 武元功在一旁问道:“师父,我们要去找那个耶律休哥吗?” “是。”“他帅吗?”“比我帅。”“他温柔吗?”“不算温柔。”“那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呀?”“他喜欢我就够了,关你屁事?”“切!” 话说二人到了上京城门前,停下脚步,城门前贴着告示,大辽招兵买马,准备扩军!杨延顺看罢,转头问武元功道:“徒儿,不若我们先去军营里走一遭,看看大辽的军人较之大宋,孰高孰低!” 武元功少年心性,初到北国辽邦对什么都感兴趣,自然满口答应,师徒没有进城,而是转道军营的招募处,二人排着队,等候报名。 时间不大,队伍排到了杨延顺二人,武元功站在前面,招募的军官是契丹人,名叫张彪,看他年纪不大,便问道:“叫什么名字?”“武元功!”“有什么特长吗?”“我以前是干镖局子的,走南闯北,见识广博,识文断字,还会点功夫。”“哟,还是个人才!练两下子给我看看。” 武元功也不含糊,当下打了一套拳,是杨延顺一路北上教他的。收拳站稳,稳定气息,昂首而立。那张彪看罢,点点头,写下了名牌,道:“不错,小伙子长得不赖,身手也利落,就收你进葵字营,好好历练一番!”武元功抱拳拱手,“多谢大人赏识。”而后闪到了一旁,等着看杨延顺。 轮到杨延顺上前,张彪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延顺早已想好,答道:“铁铮!” “会点什么呀?”“什么都会!弓马娴熟,箭无虚发,刀枪棍棒,无所不精。” “少他娘地放屁,吹牛的我见多了,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以为这是你家炕头呀?跟你老婆孩子吹吹牛还行,在我这绝不可能!” 武元功在一旁听着,掩面而笑,杨延顺却是尴尬极了,阴沉着脸,不发一言。 张彪又开口道:“不过嘛,我这招兵买马,急需人手组建葵字营,入营之后还要接受特殊的训练。你这么能吹牛,我倒还真要见识见识,今天时间紧,以后再跟你计较!”说完,也写了一个名牌,丢给杨延顺。 杨延顺捡起名牌,来到武元功身旁,武元功低声笑道:“师父,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刚才太招摇了,能不挨骂嘛。”杨延顺把眼一瞪,“用你来教训我!”“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这就进军营吧,我还从没当过兵呢。”说完,师徒二人拿着名牌来到了营地,经人指引,到了葵字莹的军帐。帐中已有十余人,一见有新人来了,都放下手头的事,扭头看着。武元功一看帐中都是壮汉,被他们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得躲在了杨延顺身后。杨延顺却不怕他们,环顾一周,看到一张空着的军榻,便走到榻前躺下,阖目养神。武元功也急急忙忙跟着,在杨延顺身旁坐好,低声问道:“师父,我觉得他们看着我挺吓人的,有什么办法让我不害怕吗?” 杨延顺:“两个办法,一,他们怎么看你,你就怎么看回去。二,当做看不见他们。” 武元功点点头,上了床,把被子蒙在头上,“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再说其余众人,见这师徒俩规规矩矩,倒也没找麻烦,便埋头接着做自己手头的事。一天的功夫,陆陆续续又来了十几名新兵。到了午后,募兵的军官张彪回来了,站在帐前勒令集合,众人急忙出帐站好,加上其他营帐的士兵,约有五百人。杨延顺和武元功站在最后,毫不起眼。就听那张彪训话道:“都给我听好了,我是葵字营的长官,也就是你们的老大!先说好,别以为你们来了葵字营就可以永久的呆在这,那是不可能的,以后的训练如果有人跟不上,是会被淘汰的!淘汰,很丢人的!我记得报名的时候有个小子叫什么来着?啊铁铮!就是站在最后的那个,别找别人了,说的就是你!”众人齐刷刷地向后看,杨延顺硬眉紧锁,不知何事。 就听张彪继续道:“小子,就是你说的自己弓马娴熟,箭无虚发,刀枪棍棒,无所不精的吧?我告诉你,你要对得起今天吹的牛,如果你真能做到像自己说那样,你就是英雄,你就是好汉!但是哪一天你若是被淘汰了,你就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众人一听,哄堂大笑,对着杨延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杨延顺紧咬钢牙,未发一言。张彪则话锋一转,“好啦,还有一件事要交待你们,明天于越大人要来视察,检阅你们的能力,到时候别给我丢脸,把你们的能耐都给我使出来!特别是那个铁铮啊,别关键时刻当怂蛋!” 说完,众人解散,杨延顺带着武元功回到军帐,武元功问道:“师父,明天那个于越就是耶律休哥吗?” 杨延顺点点头,“大辽除了他怕是没有第二个于越。” 武元功笑眯眯道:“那师父明天可要好好表现呀!” 杨延顺瞪了他一眼之后翻身躺上军榻,不再言语。 第二天上午,葵字营的官兵集合在校军场,场地中央一处高台,高台上架着四张铜胎铁背弓,远处插有箭靶,而高台的另一面,则是一座帅台。帅台上挤满了人,正中央坐着三人,最为扎眼,分别是大辽的南北院大王以及大辽于越。不过杨延顺和武元功还是站在最后,看不太清楚。武元功踮起脚尖,向前张望,“师父,我怎么看不到大于越呀?”“急什么,日后让你看个够。” 此时,葵字营的长官张彪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杨延顺抬眼望去,就见张彪站在正中央的高台上喊话,“兄弟们,今天于越大人前来检阅,立下规矩,听好了,咱们这有四张铁胎弓,第一张五十石,第二张一百石,第三张二百石,第四张三百石!要想有资格留在葵字营,首先必须拉得动这张五十石的铁胎弓,其次,如果能拉得动第二张一百石的,可受封为都统,领五百人;如果有人能拉得动这张两百石的,可以直接受封为偏将,领三千人!如果说,你们当中有人能拉得动这张三百石的铁胎大弓,可领五千人,封中军牙将!” 此话一出,众人欢呼雀跃,毕竟这是个天大的机会,人人都争相恐后,接二连三地上台拉弓搭箭。不过,五百人,拉开五十石的倒还可以,拉得动一百石的弓只有五十几人,而拉得开二百石的弓聊聊无几,十七个。最后一张三百石的弓,却是没人敢动,张彪倒是还算满意,可帅台上的大于越一直紧锁着眉头。轮到武元功之时,他只拉了第一张五十石的弓,后面的根本没去看,便飘然下台。而后,杨延顺登台,背对着帅台,于越以及南北院大王只能看着其背影。 就见杨延顺缓缓登上高台,李彪对他嘿嘿一笑,“铁铮,你表现的时候到了,弓马娴熟可不是靠嘴说说而已的,这四张铁胎弓,看你能开几张?” 杨延顺对他微微一抱拳,没有说话,劲直来到第一张铁胎弓跟前,伸手拿起,左手执弓,右手拉弦,却是没有搭箭。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他要做什么。单说杨延顺拉开铁胎弓,弓弦紧绷,继续发力,“啪”的一声,将五十石的铁胎弓生生拉断。紧接着不停,来到第二张铁胎弓面前,开弓张弦,又是一声响,一百石的铁胎弓断为两截。众人无不惊奇,能拉开弓不说,还能将弓拉断,这是多大的臂力才能做到的呀!再说杨延顺,来到第三张弓前,抬起弓,先掂了掂重量,随后双手教力,将弓拉满,在众人的注目下,这张二百石的弓彷如柳条一般,生生折断!众人一阵惊呼,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杨延顺则一脸的沉着冷静,来到了第四张弓面前,众人屏住呼吸,等他开弓。 张彪在一旁道:“你你还能拉开这张三百石的弓不成?” 杨延顺没有撘言,而是抽出一支雕翎箭,拉弓搭箭,弯弓如满月。就这一式,便使帅台上的南北院大王惊得站起身来,向前几步,想要看的清楚些,于越则是眯起了双眼,掩不住的惊讶。 杨延顺张开铁弓,瞄准了三百五十步外的箭靶,尚未射箭,呼闻空中传来一声鹰唳。杨延顺抬头望去,一只苍鹰盘旋,便把铁胎弓一抬,反手搭箭,瞄准了飞鹰。紧接着一声震天弓响,雕翎箭射出,苍鹰坠地。有兵卒跑去捡回,高呼神射,雕翎箭正射进苍鹰嘴里,开口之箭,赛过养由基! 再看杨延顺,抬起一脚蹬在弓上,两只手同时拉住弓弦,“崩”的一声,铁胎弓折为两段,丢在地上,变为废品。 五百葵字营的将士先是一阵沉默,紧着着爆发出一阵高喊,山呼海啸,雀跃欢腾。张彪在一旁都看傻了,有传令官到他跟前低语几声,张彪咽了咽口水,道:“铁铮,于越叫你进帅帐讲话!” 杨延顺转过身来,眼望帅台,此时已经没人了,便抬起脚步,奔帅帐而去,心中暗想:铁筝,我回来了。 帅帐之内,大于越耶律休哥居坐当中,左右两旁分别是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和北院大王阿里铁牙。杨延顺站在正中央低着头,拱手而立,张彪则在一旁,也是垂首低眉。良久,一道声音传来,“你,叫什么名字?” 张彪急忙捅了捅身边的杨延顺,“于越问你话呢!” 杨延顺依旧低着头,“在下铁铮,铁骨铮铮之意!” 耶律休哥点了点头,“与本帅同名,我也叫铁筝,只不过是秦筝之意。我再问你,你是哪里人士?” 杨延顺答道:“吾家安城!” “安城?竟然与本帅同乡。”耶律休哥嘴角浮起笑意,“想不到家乡能出如此天人,本帅也仅仅能拉开那三百石的铁胎弓而已,你不但能反手狙鹰,还能将其拉断,古往今来,堪称大辽第一人!” 张彪一捅杨延顺,“于越夸你呢,还不快快谢恩!” 杨延顺仅仅是抱拳拱手,并没有谢恩,气得张彪在一旁直跺脚。再说耶律休哥,全然没在意这些细节,而是充满了兴趣,道:“铁铮,抬起你的头来,让本帅看看你的模样。” 杨延顺听闻此言,心跳加速,手心里也冒了汗,久久没有动作。耶律休哥以为他没听到,绕过帅案,走上跟前,高声道:“铁铮,我命你抬起头来!” 杨延顺浑身一颤,紧咬钢牙,缓缓抬起一颗头颅,与耶律休哥四目相对之时,已是满眼泪光。 耶律休哥先是一愣,随后仔细打量,身子微微颤抖,半晌才道:“你长得真像一位故人。” 杨延顺苦涩一笑,再次低下了头,叹息一声,转身就要离去,忽然耶律休哥叫道:“等一等!”杨延顺抬眼一望,耶律休哥走上跟前,伸出右手,轻抚杨延顺的面颊,小心拂过那道伤疤,“疼吗?八郎!” 杨延顺再也忍不住热泪,滚滚而落,双膝一软,瘫坐帐中。耶律休哥也跪下身来,扑进怀里,“八郎,你没有死!天可怜见,你我终于重逢,你为何这么晚才回到我身边,可知这许多年,我为你流了多少血泪!” “铁筝,蓟州一别,两世为人,我能再见到你,实乃上苍厚待!想不到你还能认出我来,此生无憾矣!” “我不会尚在梦中吧?” “梦已醒来,除了生死,没人能再把咱们分开了。” ☆、恨平生 帅帐之内,杨延顺见过了众人,阿里铁牙上前跪拜,“八哥,你终于回来了!密斯托哈传回你的死讯,我等痛定思痛,这才招兵买马,扩充军备,正想来年攻宋为你报仇。这下好了,你回来了,我们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杨延顺扶起阿里铁牙,道:“铁牙贤弟,延顺能有你这样的兄弟,倍感慰藉!”一旁的耶律休哥听了此言,心中微动,随即屏退了众人,帐中只剩自己和杨延顺,而后拉着杨延顺的手坐在椅子上,问道:“八郎,我本以为你听了铁牙之话会神情大动,一定会拒绝我们的想法,没想到怎么,你不反对我们攻宋?” 一听此言,杨延顺心中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咬牙切齿,愤然道:“不,我非但不反对,还会全力支持!实不相瞒,我回到大辽,没有先进城去找你而是先来军营,就是为了看看你手下的兵将如何。你若不提此事,我也要劝你起兵,南下攻宋,叫赵家君臣俯首系颈,以报我血仇!” 耶律休哥倒抽一气,紧握住杨延顺的双手,感受到他的激动,劝慰道:“八郎,静下心神,咱们时间有的是,绝无旁人打扰我们。你来告诉我,这么多年发生了什么?为何你要决心攻宋?” 杨延顺抿了一口茶,看着耶律休哥,把自从潘美带着自己南下,从扬州到金陵,从结拜白玉堂颜查散兄弟,到八郎擂任人摆布玩弄;从被囚冲霄楼,再到恩师潘美助涪王起兵作乱,自己与天一育有两子,而后天一自尽于白府,自己无奈领兵守城;刀斩潘美,逼死涪王,兔死狗烹,赵家君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将自己逼得跳下无底涧;再后来,幸有武元功搭救,捡回一条命,拜为师徒,一路北上;汴京城佘太君逝世,洪羊洞孟良盗骨,被自己设计杀死,还了令公之骨,最后辗转回到辽邦,字字血泪,句句哀痛。等到一切讲说完毕,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杨延顺垂泪不止,口打唉声,“我杨八郎再不做宋人,血海深仇,定是要报!” 耶律休哥听罢这一番话,心中好似四海翻腾,良久才小心问道:“八郎,这些年让你受苦了。当年宋辽谈判,你在宋营,我在辽营,不得相见。你二师父步步紧逼,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藏杀机,恨不得将我噬骨吸髓,挫骨扬灰。我身后还有大辽的万千百姓以及百年朝纲,不得已,我把你献出了出去。这些年,我日夜活在悔恨之中,只怪自己无能,丢了自己的挚爱,才令你无端受了这么万千苦难,你可会恨我当年的决定?” 杨延顺摇了摇头,“铁铮,我恨谁也不会恨你!在垂天山,我本想束手就缚,但心中想起你,我知道你还在等我回来,这才拼死反抗。最后,杨星也为我而牺牲,我背负新仇旧怨,怒跳无底涧,若不是心中挂念着你,就算被徒儿所救,我也醒不过来。” 耶律休哥百感交集,却又猛然想到什么,忙问道:“八郎,你刚才所言你还有两个儿子下落不明,叫长庚斯年,是也不是?” 一提此事,杨延顺心中也不好受,“哎,子路带着我儿长庚奔西北,于太保带着我儿斯年去东南,流落民间,不知此生还有机会再见。” 耶律休哥:“八郎,我稍后便叫人去寻,定然找回,不教你父子相离!” 杨延顺抬眼看着耶律休哥,满脸的疑惑,“铁筝,我在外与人生子,对你不忠,你你不怪我?” 耶律休哥摆了摆手,笑道:“八郎,你能回到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况且我听你所讲,那天一对你照顾有加,在你危难之时屡次相助,最后关头为了不使你受人所挟,为情自尽。实话说,我颇为敬佩,这等女子若是还在世,我也要你将其带回身边,不会与她争风吃醋。还有那白山白子路,多亏他护在你身边,保你平安,我对他们俩只有感激之情,绝无怨恨。你要知道,我所求无他,今生能再见到你,你不怪我,让我继续伴你身旁,便已是上天怜我了!” 杨延顺:“铁铮,你你让我自愧不如啊,我”。 “八郎,不必说了,我理解你,懂你,爱你,更不怨你!”耶律休哥双目含泪,痴痴地望着杨延顺。 杨延顺伸手将其揽入怀,二人沉默无言,只想静静感受这美好的时刻,填补多难离别的空白。盏茶之后,耶律休哥抬起头来,问道:“八郎,攻宋之事,你是怎么想的?” 提及此事,杨延顺面色沉重,思量片刻,答道:“铁筝,实话讲,此时不宜攻宋!哎你要耐心等,我也要耐心等,即便我报仇心切,但此时也绝不是起兵的好时机。” 耶律休哥甚为不解,“等什么?” “等到我六哥死,等到辽军壮大!”杨延顺吐出一句话,心中却满是愧责。 耶律休哥挺起身子,目光深邃,“八郎,详细讲与我听!” 杨延顺抖了抖精神,压低了声音,道:“铁筝,我六哥想必时日无多,也是我兵行险招,下的一步棋!我在两狼山设计杀了孟良焦赞,不仅仅是为了报我自己的仇!”耶律休哥听得此言,顿时来了兴趣,“此话怎讲?”“你不了解我六哥,他那个人极重感情,兄弟情义大过一切。孟良焦赞是他多年的结义兄弟,随他出生入死,情比天高。这样讲,六哥对他们俩的情义,比对我不知要高了多少倍。孟焦二人惨死,还是为了盗令公之骨而死,以六哥的性格,定然都会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不能自拔。我那日在东京天波杨府门前看得清楚,六哥早已不复当年威严,双鬓斑白,老态龙钟。况且咱们武将,哪一个身上不有点陈年旧伤?老母太君逝世,两个兄弟也为自己而死,这样的打击六哥承受不来,不出五年,定然传来死讯!杨延昭,杨六郎啊!他一死,大宋的江山就倒了一半!你说,这五年的功夫,咱们值不值得等?” 耶律休哥只觉脊背发凉,杨延顺面容狰狞,若是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如今大变,心思缜密,令人胆寒。以这样一步棋,既报了仇,又引得杨六郎自溃,端的是狠毒!不过,也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不过所幸之事,八郎此时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想到此处,耶律休哥答道:“值得!便是等上十年,也值得!杨六郎乃是大宋的擎天柱,他若倒下,是我大辽数万将士的幸事!” 杨延顺心绪激昂,继续道:“这是一,其二,咱们的兵将尚不足以攻宋!当年你师兄韩延寿天纵奇才,奈何没有一支劲旅,三军没有尖刀,徒为声势浩大,对大宋没有致命的威胁,所以他败了。” 耶律休哥点点头,“不错,这么多年来我也反思,为何师兄会败?恰如你所言,声势固然浩大,但没有令敌丧胆的奇兵劲旅,难以构成威胁。所以,我才组建这个葵字营,可你看到了,效果并不明显,令我头疼啊!” 杨延顺:“所以,我要为你建一支劲旅,修一把钢刀!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靠旗军!不需人多,八百足矣!想那三国时,曹操手下的五子良将张辽张文远,以八百步卒逆袭吴主孙权,八百破十万,威震逍遥津!而我杨八郎,愿亲提八百虎狼师,席卷雷霆,血洗边关!而后,你率三军顺势南下,泰山压顶,鲸吞赵宋!入主中原,扫南灭宋,绝不是虚言!” 耶律休哥身躯一震,神色惊然,呆立良久,振奋道:“八郎,你只说如何建这支靠旗军,我便是披肝沥胆,也要助你完成!” 杨延顺微微一笑,“黄金万两!” 耶律休哥一愣,“只是要钱?” “有了金银,自然就有宝盔良甲、宝马良驹、宝将良才以及慷慨赴死之士!”杨延顺低笑阵阵。耶律休哥还是疑惑,“那你这靠旗军,总得选出几个良将统领吧?实不相瞒,我军中良将不多,除了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便是神威将军唐经年手下的玄襄十将。你也都了解,这些人能堪大任吗?” “我不用他们。”杨延顺斩钉截铁,“我若把他们调来,你如何统领三军啊?放心,我自然会另选贤能。” “到哪里去选?”耶律休哥问道。 “人才尽在民间,想大辽千里之国,难道还找不出几个能人隐士?”杨延顺信心满满,“我只问你,信我不信?” 耶律休哥不假思索道:“我自然要信你的!于公,你当年提拔的唐经年和一手培养的玄襄十将,乃是军中精英良将,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无人怀疑。于私,你是我的八郎,我便是不信天下人,也要信你!”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杨延顺目光转柔,“从今以后,我便与你相伴,共练辽兵!” 耶律休哥重重点头,刚要说话,就听帐外有人叫喊,“让我进去,师父,你在里面吗?怎么把我忘了,师父!” 耶律休哥眉头一皱,“找你的?” 杨延顺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坠龙事件 第3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8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8节 杨延顺和耶律休哥离了军营,回到了上京城内大于越府。武元功作为杨延顺的徒弟,自然不必再呆在葵字营,而是跟着二人回到了于越府,整日好吃好喝好睡。耶律休哥又在次日带着杨延顺秘密进了辽宫,拜见了当今的皇上,辽圣宗耶律隆绪。因为有耶律休哥的引荐,圣宗对杨延顺礼遇有加,想要将其官复原职,却被杨延顺谢绝了。 杨延顺解释说自己身为罪人,不敢再居高官厚位,况且此时不宜抛头露面,若是被宋人知晓自己还活着,定然引起戒备,不利于军事。所以,圣宗便命其辅佐耶律休哥,专司练兵,以备将来起兵攻宋,特许其不必上朝议政之权。 就这样,杨延顺呆在于越府,与耶律休哥重温旧时光,过了好一阵的舒服日子。情人得以重逢,实在是天下最快意的事了,二人整日饮酒作乐,情意绵绵。不过,唯一令杨延顺头疼的就是自己的徒弟武元功。 自己作为师父,一直想教他些什么,可是他偏偏不学。九反朝阳的刀法,不学!杨家将的枪法,不学!兵法战阵之术,不学!就连耶律休哥想要教他血染乾坤的刀法,他也是不学!气得杨延顺指着他鼻子骂,天下最好最厉害的武艺你都不想学,你还想怎样?不习武那就学文吧,杨延顺自负才高八斗,教他调琴属文,楹联勘对,诗词曲赋,也绰绰有余,不过武元功十天背不下一首诗,更别说提笔写文章了。最后,气急之下,杨延顺一脚将武元功踢出了于越府,撵出门,到了军营里跟着阿里铁牙历练,整日吃苦受罪,让他学有所长。 话说,时间飞快,日月如梭,到了年末之时,北国辽邦早已进入冬季,整日飘雪,天寒地冻。这一日,耶律休哥下朝归来,神色低沉,杨延顺见状询问:“铁筝,怎么了?有事吗?” 耶律休哥看看他,道:“半月前,我家乡黄龙府安城县出了一件怪事,人言一日风雪大作,自空中坠下一只黄龙,浑身是血,没过多久就死了。而后被大雪覆盖,县城的官员派人去挖掘龙骨,却是怎么也找不到了。再后来,又听闻有人在同一地方,看见黑龙遁地,他们觉得此事蹊跷,便写了奏折呈上金殿。圣上寻人解释,太卜说,这是凶兆。你要知道,黄龙府的安城县不是一般的地方,那是我大辽经济重镇,原叫扶余府,专门负责军需粮草。后来太祖平渤辽,归途至此,见黄龙,故而更名黄龙府。不曾想,是夜,太祖崩于安城行宫。所以,安城县,不是寻常的所在,圣上十分在意,便派我前去探查,将此事压住,以免生起流言,祸乱朝野。” 杨延顺听罢此事,觉得有趣,道:“我在金陵时,也有一处地名叫伏龙谷,传闻曾有金龙葬于此谷,后来涪王便自裁在伏龙谷,果然应了此名。不过这世间真有龙不成?” 耶律休哥:“不好说,总之我得去一趟黄龙府,处理此事。” 杨延顺听罢,道:“不若我陪你前去。”耶律休哥欣然应允,二人商议妥当,即刻启程,奔黄龙府而去。书说简短,二人带着随从一路东去,半月之后,来到了东北黄龙府安城县。安城县乃是经济重镇,地处平原,城有四面,外方内圆,又称四面城。二人到了城下,早有本地的官员迎接,到了城中之后,安排府邸,休息一夜。次日,耶律休哥召来安城县的县丞,此人名叫耶律铁戈,乃是耶律休哥的族人。 耶律休哥询问坠龙一事,耶律铁戈一一作答,和之前耶律休哥对杨延顺所说的差不多,唯独一处不同,耶律铁戈道:“大人,几天前咱们城中来了一个出家的道人,登门求见于我,对坠龙一事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不过我没敢信他的话,就把他留在了府中,等大人来了再做决断。” 耶律休哥急忙道:“快把人带来见我!” 耶律铁戈领命下去,时间不大,带来了一个道人,杨延顺一看,呵!这个老道少说得有一百二十岁!花白的胡须散在前胸,头发也白了,根根似雪,满面的皱纹,不仔细看都找不到五官在哪,唯有一处,一双小眼睛发着精光。老道身穿一件简单的道袍,手拿浮尘,脚蹬道鞋,往那一站,满身的正气盎然。他看到耶律休哥也不跪拜,而是一摆浮尘,声音高亢,掷地有声,“无量天尊!贫道李扶生,参见于越大人!” 耶律休哥一抬手,“仙长不必多礼,听闻你登门拜访,不知对坠龙一事可有见教?” 李扶生微微一笑,刚想回答,忽然目光扫过杨延顺,先是一顿,随后一惊,不由得快步上前,“你你腰间的宝剑何来?” 杨延顺被他吓得退了几步,听他一问,也心有所疑,道:“关你何事?” 李扶生浑身抖动,“大人,刚才贫道失礼了,还望恕罪。贫道只想问一句,你腰间悬挂的可是诛龙剑?” 杨延顺听罢此言,面色大变:“你怎知此诛龙剑?” 李扶生长叹一声,道:“哎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贫道云游四海,来到了金陵城外的垂天山。山下有一伏龙谷,谷中埋在这把诛龙剑和一部天书密卷。我知道这两件神物不是凡人能碰的东西,便守在谷口,以防有人拿走,引祸上身。可后来呀,来了一个涪王,不听我所劝,将宝剑天书拿走,我无可奈何,只得由他而去。听闻涪王起兵叛乱,而后兵败自裁,这诛龙剑怎么会落到你手?难不成你是?” 李扶生猛然想到什么,上下打量一番,随后笑道:“大人果然将星魁元,闻名不如见面!” 杨延顺心知,这个老道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不过他也算明白事理,没有挑明。耶律休哥在旁看着,知道这事不宜再谈下去,便岔开话题道:“仙长,咱们话说回来,这坠龙一事,究竟如何解释?” 李扶生闻言答道:“于越大人,请听我慢慢道来。咱们这东北地界,有三条龙脉,一条曰黄龙,一条曰黑龙,还有一条曰白龙。三龙聚首,同眠地底,后来,黄龙率先苏醒,离地升天,被大辽太祖平渤辽归途所见,故而此地更名为黄龙府。而这黄龙,也就是契丹的龙脉!可不久前,地下的黑龙也苏醒过来,也飞上了天,和黄龙日夜争斗。这黑龙是另一支龙脉,代表东北的一支异族。两龙争斗,黄龙胜黑龙败则大辽盛世,黑龙胜黄龙败则大辽衰落。” 听到此处,耶律休哥惊呼道:“那黄龙已死,坠下地来,我大辽岂不是要!” “于越放心。”李扶生继续道:“虽然黄龙战败,但黑龙也身受重伤,遁入地底,一时间难以起势。本来此事也挺棘手,不过有诛龙剑在此,便容易的多了。” 杨延顺问道:“仙长此话何意?” 李扶生:“黄龙坠地之处,也是黑龙遁地之所在,只要在那建一座辽塔,将诛龙剑悬于塔顶,便可镇住受伤的黑龙,使其难以飞升!” “如此说来,我大辽便可国运绵长了?”耶律休哥问道。 “不!”李扶生摇了摇头,“这诛龙剑虽然势大,但只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啊!” 耶律休哥面沉似水,“仙长,如你所言,我大辽早晚会衰落了?” “朝代更迭,兴亡过首,此乃天之道,咱们凡人谁能阻挡天道?”李扶生话锋一转,“不过,却可推迟一些,将黑龙镇得久一些!” 耶律休哥:“快快讲来,有何法子可以镇住那黑龙?” 李扶生目光在耶律休哥身上转来转去,随后答道:“只需于越大人百年之后,将遗骨置于塔顶,以于越贵胄之躯,王者之魂,定能镇住黑龙二百年!在这之前,诛龙剑足以应对。” 杨延顺却突然问道:“那白龙又当如何处置?” 李扶生:“大人放心,那白龙不碍事的,没有个五六百年,醒不过来的。” 耶律休哥听得此言,与杨延顺对视一眼,思虑良久,开口道:“也罢,只要镇得住这头黑龙,续我大辽国运,我便生生世世留在塔上,也无怨言。”说罢,又召来耶律铁戈,嘱咐道:“将来我死之后,你便上奏朝廷,将我的遗骨送至塔顶,千万牢记!” 耶律铁戈点头答应,李扶生则一摆浮尘,“如此甚好,只等来年开春,将辽塔建好即可。不过,在塔建好之前,于越大人切不能离开此地,否则黑龙随时可能起势升天,到那时就不可挽回了!” “也就是说,我得在此镇守安城县咯?直到把辽塔建好,把诛龙剑悬上,我才能离开?”耶律休哥问道。 李扶生点头,“不错,确实如此!贫道也会留下来,直到来年开春,协助于越建塔。” 耶律休哥:“先谢过仙长了,事成之后,定然不会亏待了你。铁戈,带仙长下去休息吧。”说完一摆手,耶律铁戈带着李扶生退了出去。而后,杨延顺上前问道:“铁筝,你真的相信那老道所说的话吗?” 耶律休哥手扶额头,惆怅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杨延顺沉思片刻,将腰间宝剑摘下,“既然如此,这诛龙剑便交与你了。” 耶律休哥一把接过,拿剑在手看了半天,果然不同与寻常宝剑,“八郎,我代表大辽上下,谢过你了。” “不必,”杨延顺一摆手,随后道:“铁筝,你便在此镇守,准备来年开春建塔,我则先走一步。” 耶律休哥:“你要去哪?” “遍访大辽山水,寻能人良才,组建靠旗军!” ☆、钱逍遥 春天萌芽出土,夏天荷花飘飘,秋天树叶被风摇,冬天百草穿孝。暑去寒来杀人刀,斩尽世上的男女老少! 话说,杨延顺别了耶律休哥,骑着一匹宝马名叫玉狐追,马上挂着两件兵刃,一枪一刀,皆是杨延顺所长。此次寻找能人良才,需要八人统帅八百靠旗军,故而杨延顺还带着另外八匹宝马,赠与愿意跟着自己的人。其余的八匹马分别叫做碧云霞、奔虹赤、飒露紫、白蹄乌、特勒骠、龙媒、惊帆、挟翼。一人九骏,浩浩荡荡,沿着东京道,离了安城县。 且说这一日,杨延顺来到了辽东怀德镇地界,镇前有一道土岭,土岭有九峰,号称九凤朝阳!九峰之下,流淌一条辽河,蜿蜒向东,一家酒肆背倚土岭中峰,面朝辽河。时维朔九隆冬,大雪纷飞,杨延顺在风雪之中遥望酒肆,赶到近前一看,名为太平酒肆。酒肆方正,院子很大,门前高挑着灯笼串儿,晦明晦暗。杨延顺来到门前,九匹宝马鸣声阵阵,引出酒肆的伙计,“哟,这位大人,风雪这么大,您还赶去卖马啊?快快请进,院中有马棚,咱们还有上等的草料,定然为您照顾好宝马!” 杨延顺将马鞭交付给小伙子,嘱咐道:“好生照料着,若是丢了任意一匹,你这酒肆都赔不起!”说完,大步迈进酒肆,屋子里坐满了人,热气腾腾,人生鼎沸。不过杨延顺一进来,众人都闭上了嘴,看着他,充满了好奇,能同时拥有九匹宝马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马贩子,定然大有来头! 再说杨延顺,寻一张桌子坐下,叫小二烫一壶热酒,备上两三道小菜,酒足饭饱之后,身子才暖和过来,提着酒杯,开始打量屋内其余的酒客。只见一人胖大的身材,酒糟鼻子蛤蟆眼,四方海口招风耳,一口参差不齐的板牙,咧着嘴,坐在杨延顺的对面,此时也正打量着自己。二人对视,那人突然发笑,而后摇晃着身躯,来到了杨延顺跟前,也不客气,坐在了杨延顺桌前。杨延顺看得更仔细些,这人十指胖乎乎的,每根手指上都戴着戒指,有金的,有银的,有玉的,有琥珀的,还有铜的。看这人穿着金黄色的大衣,杨延顺以为这是个商人,可瞥见他身后还背着一根丈长的铁棍,鹅卵粗细,看样子是个练家子。 那人率先开口,声若洪钟,“小兄弟你好呀,我叫钱逍遥,有钱就逍遥的意思。我想和你做个生意,你那几匹马端的是令人眼馋,不若卖我一匹如何?” 杨延顺:“钱兄,不是小弟拂你的面子,只不过我不是马贩子,不做生意。” “哦?那你是做什么的?你可要知道,独自一人带着这么多的宝马,可不安全啊!”钱逍遥提醒道。 杨延顺不屑一笑,“钱兄多虑了,杨某人在大辽闭着眼睛横着走,都没人敢动我。” 钱逍遥一听,也来了兴趣,“看来小兄弟藏龙卧虎,不是简单的人呀,在下想跟你交个朋友,你看如何?” 杨延顺看着他背后的铁棍,道:“想和我做朋友可以,不过嘛,我这人有个毛病,看见会武艺的人就想比试一番。不如你我较量一场,你若赢了我,我不但和你做朋友,还送你一匹马如何?” 钱逍遥咧开大嘴,止不住笑:“小兄弟果然非常人,你可说准了,只要我赢了你,你便送我一匹宝马?”“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哈哈,好呀,在座的各位都听见了,替我钱逍遥做个证明,只要我赢了他,他就得送我一匹宝马!来吧,咱们这就动手!”“等一下,咱们到外面去动手,别打坏人家的桌椅。”说完,杨延顺跳到屋外院中,从玉狐追上摘下一杆八宝驼龙阴风枪,执枪在手,转等来攻。 再说钱逍遥,在屋内众人的催促下,也扛着铁棍跳了出来,二人话不多讲,打在一处。简短接说,一百五十回合之后,杨延顺枪挑黄金衣,连扎三个透明窟窿。钱逍遥吓得冷汗直流,连连摆手,“罢了,我输了,看来我和那宝马是无缘咯。” 杨延顺却低声道:“钱逍遥,你若真想要一匹宝马,不如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可以送你一匹!” 钱逍遥眼睛一亮,“什么事?尽管说来,杀人放火都不在话下!” 杨延顺:“你可愿入军营,替我领一支队伍?做大辽的将军,如何?” “咦?”钱逍遥奇道:“你到底是何人?竟然能教我当将军?” “我叫杨延顺,你或许听过也或许没听过,不过这都不重要,你就说愿不愿意吧?”杨延顺问道。 钱逍遥一拱手,“我钱某人没服过谁,不过我服你,可话又说回来,去给你当将军,有赏钱吗?” “万两黄金,立功即可领赏,看你有没有本事拿了。”“哈哈,我钱逍遥一身的本事都是为了拿赏钱的,我愿意去!” “好,院中那八匹宝马,你随便选一匹,我送你了!”“送我两匹行不行?”“哈哈,果然贪婪之徒,不行!”“为什么?”“我还要再找七个像你这样的人,也要赠他们一人一匹宝马。”“再找七个像个我这样贪的人?”“非也,乃是七个像你这么有本事的人!”“那好吧,我选这匹特勒骠!” 杨延顺又从怀中掏出一支令牌,交给钱逍遥,道:“执此靠旗令,去上京都城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他会安排你入军营,然后等我回来。”“你就不怕我骑着特勒骠跑了,不去那军营报道?”“不怕。”“为何?”“像你这么贪的人,一定还惦记着那赏钱万千,怎么可能不去呢?”“哈哈,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杨兄也!对了,杨兄弟,你刚才扎坏了我的衣袍,此去上京千里,又天寒地冻的,你得给我点钱财买件新衣服呀?”“哼,好一个钱逍遥呀,世间贪婪之人,无出你之右!” 钱逍遥丝毫不以为耻,而是笑道:“世人结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人心。杨兄弟,我说的可有道理?” “不错,有些道理”,说着,杨延顺拿出黄金五十两,“钱逍遥,这五十两黄金算是给你的第一份赏钱,你若嫌不够,就去军营里等我吧!” 钱逍遥一把接过,而后翻身上马,对着杨延顺一拱手,打马而去,耳间只听他高唱:钱去钱来钱又空,钱如雨来钱如风,只为钱来把身弓,钱到手时天可通 杨延顺阵阵冷笑,暗自思忖,此人一生可归结为一个字,贪! 等到钱逍遥身影看不见了,杨延顺才转身回到屋内,刚刚坐下,面前来了一个女子,一身红衣,看着自己不说话。杨延顺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身后还有一个男子,杨延顺便开口问道:“二位,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女子满面笑容,十分兴奋的样子,先是用手指了指杨延顺,随后又指了指那男子背后的单戟月牙枪,再后来又指了指院中的宝马。杨延顺这才明白,笑了笑,问道:“怎么,你们也想和我比试一番,要一匹宝马?” 女子兴奋地点了点头,那男子却开口道,“不是,你误会了,我们不要。红拂,咱们走。”说完就要离去,却被那叫红拂的女子一把拉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盯着男子,双手在胸前握紧了拳头,满面的期盼。 杨延顺见状,知道这其中定有故事,便起身道:“二位,想必是找我有些事情,不若坐下来谈一谈,在下杨延顺,不知阁下怎样称呼?” 那男子一听得此名,惊呼道:“你你是杨八郎?” 杨延顺示意其低声,不要声张,见无人注意,低声道:“不错,我就是杨八郎。” 再看那男子,单膝跪拜,“在下宵蓝,拜见八将军!” 杨延顺扶起他,“兄弟快快起身。”三人落座,宵蓝甚为拘谨,倒是杨延顺率先开口道:“宵蓝兄弟,不知你们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宵蓝拉着红拂的手,道:“这是我妻,名为红拂,口不能言,八将军勿要怪罪。” “哪里的话,”杨延顺摆了摆手,又问道:“方才她是何意?” 宵蓝看了看红拂,叹息一声,这才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 ☆、爱痴悲怨 宵蓝是个懂武艺的人,曾随高人隐于深山学习兵法,天资聪慧,练就了一身的本领。他最为敬佩的人就是杨延顺,曾听人说杨八郎官拜大辽常衮,他便想投到他门下,做一个偏将,帐前听令。不过事与愿违,等他学成下山,杨延顺被耶律休哥献出,囚在了大宋。他心灰意冷,便没有投军,而是来到黄龙府,在一户地主家做工。 地主老爷育有一儿一女,儿子段飞是嫡出,年纪二十,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但深得地主老爷的宠爱。女儿名叫红拂,是庶出,虽然长得不错,但口不能言,遭人厌恶。不但与段飞的身份天差地别,还经常受人欺负,连下人都瞧不起她。不过,唯独宵蓝对她一见倾心。有这么一天,哥哥段飞心起歹念,见红拂长得漂亮,便将其带到柴房,想要奸污,正被宵蓝撞得正着。宵蓝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抄起柴刀,刀劈段飞。鲜血溅到红拂脸上,吓得她呆立当场,不知所措。 宵蓝见杀了人,也就不再含蓄,将自己满心的爱意吐露出来,而后问道:“你可愿意随我而去,离开你这肮脏的家?” 红拂口不能言,眼望宵蓝,终是懵懂地点了点头。宵蓝大喜,就想要带着红拂走,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平日这个家里的人没少欺负她,我既然要带她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何必让这些恶人好过!想罢,宵蓝寻来一块红布,缠在红拂头上,挡住双眼,而后拉着她的手,提着单戟月牙枪,杀尽一家老少,共五十八人。 红拂虽然眼不能视,但双耳尚可闻,不过,在宵蓝斩尽一家老少之时,她却从未阻止。后来,二人逃离黄龙府,浪荡东北多年,宵蓝多次对红拂讲过自己想要投军之事,可奈何一直没有机会。正巧今日与杨延顺偶遇在太平酒肆,见钱逍遥得了宝马,还被招为大将,红拂便拉着宵蓝前来,也想试一试。 杨延顺听着宵蓝讲完,叹道:“为爱至此,极致也!兄弟,我相信你的能力,你我不必比试,若你愿意到我军中效力,尽管去挑一匹宝马,去上京等我!”说完,又掏出一支靠旗令,摆在桌前。 宵蓝身躯一震,挣扎良久,还是将靠旗令缓缓推回。杨延顺和红拂皆是不解,宵蓝苦笑一声,拉着红拂的手,道:“她选择跟着我,我便不能抛弃她。军营,容不得女人,我,离不开她。大不了,我另谋生路,八将军,恕我不能为你效力了。” 红拂听罢,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杨延顺最看不得有情人受苦,开口问道:“如是我准许你带她入军,你可愿意?” 宵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八将军,你说我可以带她入军?” 杨延顺轻轻一笑,又将靠旗令塞进宵蓝的手里,“去吧,选一匹你们爱的宝马,速去上京,不要耽搁。” 宵蓝带着红拂跪谢杨延顺,被杨延顺一一扶起,而后三人来到院中,红拂替宵蓝选了宝马碧云霞。二人临走之前,宵蓝对杨延顺说道:“八将军,我方才听你对钱逍遥所言,你要找八个人,是吗?”“的确如此,现已经找到了两个,还差六个。”“将军,此去东南百里,沿辽河而行,有一滴水湖。湖畔有一草庐,居一隐士,名为于怀。其人早年间颇负盛名,后因所爱之人弃之而去,心性大变,久居湖畔,不问尘世。将军若能将他请出,想必如虎添翼,多一臂膀也!” “哦?世间竟有此痴人?好,我明日便去寻访,务必将他请出来。”杨延顺说罢,与二人作别。是夜,杨延顺留宿太平酒肆,次日天晴,早早结了账,一人七骏,按着宵蓝的指示,沿着辽河往东南方向奔去。 且说他刚刚走了三十里路,就听前头有人打架的声音。继续往前走,面前闪出一道河滩,白雪皑皑,雪上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英俊的男人。左边这个男人倒提一双金装锏,口吟诗句:烟雨濛濛楚舟横,高屋古树,犹记乌蓬。石山斜径,月门深处三十尺。十八年后,西子游西湖,手执花伞。逢人问:“郎在何处?”拟无疆,你听我为颖妹写的这首词如何?当年我和她同游西湖,双宿双飞,何其快活!只可惜后来她被人害死,独留我在世间苟活,哎每当念及到此,我都难以自控。”说着,他落下两行泪,悲从心来,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想必的的确确深爱着那早亡的颖妹。 再说另一头,被叫做拟无疆的男人手拿浑天钩,声带愁怨,气愤道:“花恋水,你颖妹已经死七年了,你为何还对她念念不忘?这么多年,我从江南追你到辽东,竟然还不如一个只和你相恋三个月的女子。好啊,今天你我就做个了断,要么我杀了你送你去见你的颖妹,要么你杀了我,省得我每日独自心痛!” “江南烟雨路,你我陌路人。拟无疆,我早就说过,咱们俩不可能的,你为何还要苦苦纠缠?”花恋水问道。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少说废话,接招吧你!”说着,拟无疆浑天钩一扬,二人斗在一处。杨延顺在旁看着,心中觉得好笑,这二人一悲一怨,实乃天生一对,我何不促成他俩。想到此处,杨延顺摘下银环苍云刀,一拍座下玉狐追,挺着大刀冲上跟前。原本打斗在一处的二人被杨延顺冲散,尽皆惊慌失措,杨延顺却不管许多,对着花恋水搂头便剁。花恋水急忙抬起一双金装锏来挡,拟无疆在一旁也不闲着,手中浑天钩直奔杨延顺扫来,三人就此打到一处。且说过了二百回合,尚未分胜负,不过花恋水和拟无疆二人由原来的各自为战变成了同仇敌忾,一同来战杨延顺。杨延顺心中暗笑,目的已然达到,手中大刀猛然变快,对着拟无疆一刀劈下,后者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惨死,突然花恋水窜上前来,一把抱住拟无疆,将自己的后背对着杨延顺的大刀,舍身来救。杨延顺早有预料,手中大刀一横,猛然收回,看着抱在一处的二人哈哈大笑,“两位兄台,怎么打着打着,抱到一块儿去了?” 此话一出,二人才反应过来,急忙推开对方,只见花恋水骂道:“你这贼子太过可恶,为何突然偷袭我俩?” 杨延顺跳下马来,道:“我途经此处,看你们二人相爱相杀,觉得太过可怜,这才出手帮你们了一了【情】事!花兄,你若嫌这拟无疆纠缠,你便闪开些,叫我一刀劈了他,帮你除去这个麻烦。拟兄,你若觉得这花恋水无情无义,你也闪开些,我帮你一刀结果他性命,免得你再为他伤心,如何?” 此话一出,花、拟二人相互对望,尽皆沉默不语。杨延顺看得明白,二人都不愿对方真的离去,“罢了,不参与你们的事了。此处有两支令牌,二位先请收下,我想请你们到我手下做将军,领一支劲旅,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不知你们可愿意?” “愿意!”“不愿意!”二人对望一眼,急忙改口道:“不愿意!”“愿意!” “哈哈,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们二人是愿意的。”说着,杨延顺牵来六匹宝马:“二位可挑一匹自己喜欢的,就当我送你们俩的见面礼。” 二人见到宝马,尽皆神情激动,也顾不得其他了,花恋水选了惊帆,拟无疆选了挟翼。二人欢喜之余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延顺摆了摆手,已经翻身上了玉狐追,“想要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就赶去上京城,执令牌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他会告诉你们的。” “阿里铁牙?”拟无疆带着几分疑惑,“喂,咱们俩要不要去” 花恋水收好自己的金装锏,道:“我不管你,我是要去的。这个人来头不小,或许能帮我报了颖妹之仇!”说完,花恋水翻身上马,往上京的方向奔去,拟无疆则咬了咬牙,“总想着你颖妹,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也翻身上马,紧紧跟在起身后。 单说杨延顺,继续往前走,又过了七十里雪路,终于看见宵蓝所说的滴水湖。沿着湖畔走了一圈,找到了那间草庐。草庐上盖着雪,屋内不时有青烟飘出,看得出,里面有人生火取暖。杨延顺到了草庐前,尚未敲门,就听庐内有人吟诗道:“梦里有时命里无,清风马鸣几沉浮。晨风莲动池边雾,烟魂散尽滴水湖。” ☆、耿耿于怀 草庐之前,杨延顺细细品味着刚听见的那首诗,心道,这果真是个痴人! 刚想抬手敲门,房门突然自己打开。仔细一看,屋内出来一人,他看到杨延顺先是一愣,随后悠悠道:“想不到朔九隆冬之时,还有人来到此处,不知阁下是偶然路过,还是专程来寻我的?” 杨延顺抬眼观瞧,出来这人中等身材,穿一件冬衣,目光和煦,面带微笑。随他开门的一瞬,屋内的热浪涌出,打在身上,倍感温暖许多,让人错觉是这人身上散发的温热。再仔细看看,这人长大不错,唇红齿白,浓眉大眼,只不过,发丝中掺着些许的白发,似霜如雪,惹人注目。 “阁下为何盯着我看?难不成我欠了你的银两,你来讨债不成?”那人打趣道。 杨延顺急忙道:“在下乃是路嗯,我是来找于怀的。” 那人又是一笑,“既然是专程来找我的,就请进屋吧。”说完一闪身,邀请杨延顺进屋。杨延顺拴好五匹宝马,而后进到屋内,于怀看了看那五匹马,没说什么,也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请坐,草庐简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于怀端着一壶热茶,亲自倒了一盏,左手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推杯身,稳稳当当送至杨延顺跟前。杨延顺拿起茶杯,吹了一下,抿了一口热茶,“多谢于兄招待,风雪漫天,有一草庐,一壶热茶,足以暖人心。” “暖得了汝心,却暖不了吾心。哦,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于怀总是如此有礼,杨延顺也只得装一回君子,忙道:“瞧我这记性,茶都喝了,居然还没通禀姓名。我姓杨,叫杨延顺。” “杨延顺?略有耳闻,但不知阁下来寻我,所为何事?”于怀淡淡问道,一脸的平和,未见波澜。 杨延顺答道:“我开门见山地说,此番前来,是经人指点,得知于兄隐居在此。我想请你出山,到大辽军营中,领一支劲旅,北战南征!” 于怀也抿了一口茶,随后道:“阁下有所不知,我虽是契丹人,但心中无那报国之志,更没有安邦之意。” 杨延顺早料到他会拒绝,便岔开话题,道:“于兄,我听闻你隐居是因为一个女子?” 于怀眼皮一抬,神情微动,“不错,自佳人离去,我已经在此快十年了。” 杨延顺:“十年,还使你忘不掉一个人吗?” “呵呵”,于怀苦笑一声,“不瞒你说,我早就忘了她的模样,不过那份情,却始终忘不掉。” “情?”杨延顺摇了摇头,“我看不是情,是痴!于兄,痴者,不慧也。” 于怀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么多年来,找我出山的人也不少,不过如阁下这般有礼雅怀、善解人心的却不曾得见。你为我奔波一遭,我总不能泼你冷水。这样吧,屋外滴水湖中生有白莲花,虽是寒冬腊月,依旧绽开,世间少有。白莲之下,有一千年老蚌,每当月圆之时,便张其壳,吐其珠。那颗珍珠吸收千年的日精月华,早已不是凡物。想当初佳人尚在之时,我便想取出珍珠赠予,以表我心。奈何我水性不佳,始终潜不下去。不若这样,你帮我把那珍珠取来,了我一桩心愿,我便跟你征南战北,火海刀山!” 杨延顺一听,心中略有迟疑,此时天寒地冻,还要我潜水下去取珠,冷就能冷死我!如果不小心再被那老蚌夹住,我岂不是要做水下冤魂?如此冒险,还不如算了,再找旁人也就是了。不过转念又是一想,宵蓝推荐我来找他,他定然不是常人,所谓可怕之人定有可敬之处,这个于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若得了他效力,事半功倍矣!罢了,我已经在生死边缘不知闯荡了多少回,也不差一次了!杨延顺想到这,便欣然答应。 到了夜半之时,杨延顺和于怀走出草庐,来到滴水湖前。月光冷清,照在湖面上,升腾起薄雾。薄雾当中,可见一朵白莲,时隐时现,果不其然,世间少有,美得沁人心脾。抬头看看,月圆如轮,想必正是那老蚌吐珠之时。杨延顺便道:“于兄,来时听你吟诗,所谓晨风莲动池边雾,烟魂散尽滴水湖。如果我下去之后再也上不来了,那散尽魂魄的,可就是杨某人了!哈哈。”说着,杨延顺来到湖边,三下两下,脱了个干净,北风一刮,冻得他浑身发青。“那个那个于于兄啊,我下去了,如如果我上不来,你你也不,不要自责!”杨延顺冻得口齿不清,交代完之后,纵身跳进滴水湖。 一瞬间,冰冷之感如同利剑,透过肌肤,直刺骨髓,杨延顺憋着气,咬着钢牙,拼命下潜。游到白莲之下,但见水底光芒四射,正是那老蚌吐珠,珍珠散着精光,引来众多鱼虾。杨延顺不敢耽搁片刻,脚蹬手刨,潜到跟前。驱散了鱼虾,仔细来看,那老蚌张张着两扇门板一样大的壳,吐着珍珠,吸收月光。珍珠有鹅卵大小,晶莹剔透,杨延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无论是宋辽两国的皇宫内院,亦或是府库封存,都没见过如此宝贵的珍珠。当下,伸手去拿,刚一触碰,只觉得一阵暖流从手心传至四肢百骸。杨延顺心中一喜,刚要收手还没收回的时候,老蚌警觉,瞬间闭合,夹住杨延顺的胳膊。杨延顺惊痛之余想要大叫,却忘了这是在水里,可能是脑子冻得坏掉了。他一张嘴,冰冷的湖水倒灌,一时间拼命挣扎,可他胳膊被夹住,根本跑不了,越是挣扎就呛了越多的湖水。咕咚咕咚冒了好大的泡,不一会儿,他便意识昏沉,最后一个念头闪过,完了,我杨八郎最后做了水鬼,真是可笑可悲!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了一人如同离弦之箭游向自己,不过他已经看不清是谁了 再次睁开眼,杨延顺发现自己身在草庐,身旁一人,正拿着书卷凝视。仔细来看,正是于怀,再看看自己的周围,躺在一张床上,一【丝】不挂,盖着被子,右臂缠着绷带,轻轻一动,痛感传来。 “阁下醒了?呵呵,你昏迷了三天三夜,霸占了我的床三天三夜,要是再不醒,我可就打算把你扔回湖里喂鱼了。”于怀放下手中书卷,打趣道。 杨延顺清醒过来,忙问道:“我记得自己被老蚌夹住,是你救了我?” 于怀:“此处别无第三人,不是我,还会是谁?” “那珍珠我可拿到?”杨延顺急忙问道。 于怀拍了拍他缠着绷带的胳膊,“珍珠已经入药。我杀了老蚌,把你和珍珠一并带上来,顺便采了白莲。将珍珠研磨成粉,与捣碎的白莲花瓣一同敷在你胳膊上,才不致于让你残废。” 杨延顺心中惊讶,沉默良久,问道:“可那珍珠,你不是要赠予佳人?如今被我用了,又该如何是好?” 于怀摇了摇头,道:“事隔经年,她也不知去往何方了。你说得没错,我是个痴人。其实我水性极佳,要取珍珠,犹如探囊取物,只不过我不想去拿。就算得了珍珠又能如何?斯人已去,只有我还在原地囚了十年。哎正巧你来请我出山,我便借机考验你。这么多年,来找我的人许多,我都以此法试之,可他们别说潜下水去,就是到湖边看看都不敢。都推辞天冷地寒,不敢下去罢了。” 杨延顺听了半天,这才明白过来,看来自己被他耍了一道,还险些搭上条命。不过听他所言,似乎自己通过考验了,便问道:“你能看开最好不过,毕竟十年了,也该醒来了。话又说回来,我是不是已经通过你的考验了?” 于怀点点头,“如蒙不弃,我愿拜在你门下,效犬马之劳。” “太好了!”杨延顺心花怒放,“我衣服呢?” 于怀按下他,道:“你现在还不能动,这伤起码还得两天能好。” “骑马?不骑马的话,几天能好?” ☆、病苦离 两日之后,杨延顺伤势好转,交给于怀一支靠旗令,嘱咐他先去上京,等候自己归来。于怀选了宝马龙媒,二人分手,打马而去。杨延顺则骑着玉狐追,带着剩下的三骏,继续往南走。在草庐养伤的两天,于怀告诉他,此去滴水湖八十里,有一座空城,叫做合隆城。之所以叫做空城,那是因为城中无百姓,仅有守将一人,其名不详,只知人尽称曰十七。 十七,原本是肃慎王朝的遗民,官拜大辽守将。曾有妻,名水荷,后异族高句丽入侵,围城百日。十七困守合隆城,外无救兵,内无粮草,城中疾病肆虐,百姓易子而食。高句丽招降,十七拒降,又守百日,城中人饥饿病死,就连妻水荷,也身患重病离世。后于越挥兵至,斩异族,灭高句丽,可合隆城却成了空城一座。于越班师,十七不随,独立城中,日夜坚守。生离、死别,令其智昏,疯癫之态,留恋亡妻,不能自拔。 杨延顺十分想见识这个十七,故而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不日抵达,合隆城下,满目萧然。城门大开,积雪成堆,城头荒草杂生,枯黄折败,随风飘摇。 “果真是一座空城!”杨延顺在马上正瞧着,忽然有人一声厉喝:“大胆高句丽贼子,竟敢兵犯边境,扰我城池,待本将下来斩你!” 杨延顺闻声一震,循声望去,只见城头上杂草丛间有一员守将,此时已然转身下了城头。时间不大,耳闻听马蹄声响,一员大将衣着破烂,骑着一匹瘦马,擎着一杆胆膛枪冲杀出来。其势雷霆万钧,其声威震九霄,马到近前,二话不说,挺枪便刺。杨延顺手拿银环苍云刀来挡,二人斗之一处,边打边想,这狂人想必就是那十七了。果然,已然疯癫,守着一座空城,还把自己当成了曾经入侵的异族。杨延顺心生怜悯,但却不敢大意,这个十七果然不同常人,威猛力足,枪法绝伦!二人斗至百余回合,杨延顺暗挑大拇指,心说也就是我杨八郎,若是旁人,早就败了,如此猛将,不正是我所需要的吗! 二人继续打着,忽然从城中又冲出一人,也是骑着一匹瘦马,由远及近,像是在喊着什么,不过风大没听清。杨延顺全神贯注和十七打斗,等到那人来到了跟前,才听他喊道:“大人手下留情,我家将军已疯,你你千万要手下留情啊!”说完一阵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一般。 杨延顺回应道:“我哪会手下留情?稍有不慎,我就得死在你家将军手下。快快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他停下?若是再打下去,定然两败俱伤!” 那人又是一阵咳,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大人你让一让,我来和他打,我有经验,知道怎么让他停手。” 杨延顺偷瞄他一眼,只见这人是个老者,年纪挺大,佝偻着身子,一脸的蜡黄,手中拿着一杆玄卢枪,看身材没有枪杆长。他也骑着一匹瘦马,连人带马看着都颓废,病怏怏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似的。杨延顺疑惑道:“你和他打?你行吗?我怕你被他打死!” 那老者又是一阵咳嗽:“大人放心我是将军的家老,看着他看着他长大的,他的枪法都是都是我教的。” 杨延顺闻听此言,觉得不信,但是也想见识见识这个老者的能耐,便虚晃一招,勒马逃离。那老者趁机上前,手中枪一晃,拦下了十七。就见二人打在一处,枪来枪往,招招凶狠,招招毙命。杨延顺一旁看着都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这老者果然没说大话,病怏怏的样子,还能和十七打至八十回合,厉害!再看那老者,打起仗来,再无病态,手中玄卢枪飞快,又过了十几回合,老者把枪一挑,枪头正抵在十七咽喉。“十七,你输了。” 再看那十七,手中胆膛枪掉落,自己也下了马,跪在雪地上,呢喃道:“我输了,是呀,我输了!妻亡城空,我输了”。 杨延顺翻身下马,来到跟前,十七只是自己跪着,也不抬头看他。杨延顺皱着眉,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看来是真疯了。” 身后传来老者的声音,“这位大人,不知道你来此穷乡僻壤,有何贵干?” 杨延顺回头一看,老者又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直不起腰,缓缓来到自己跟前。“老丈,在下杨延顺,在于越手下做事,想组建一支靠旗军,特来寻良将能人统兵,不知老丈可有意愿带着十七重返军营?” 那老者先是一愣,随后道:“大人,我叫冯去疾,今年五十三岁了,这么大的年纪了,你还要我吗?况且,十七的状态你也看到了,他若是不愿去,谁也没有办法呀!” 杨延顺毕恭毕敬,“老丈,莫要谦虚,你的能耐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晚辈佩服!能有你的追随,是晚辈的荣幸。至于十七我问一问他吧。”说完,杨延顺又问十七道:“我可以给你一支军队,让你不再守城,而是去攻城,你可愿意?” “攻城?攻城!我要攻城!”十七猛然站起,“何时带我走?” 杨延顺嘴角勾笑,“此时此刻!”说完,掏出两支靠旗令,交给冯去疾,道:“老丈,执此令到上京,找北院大王,他会安排你们的。”随后,牵来宝马,叫二人各选一匹。冯去疾选了白蹄乌,十七选了飒露紫。二人翻身上马,冯去疾百般感谢,杨延顺微微一拱手,“一路顺风。” 冯去疾佝偻着身子,在马上扬鞭,带着十七奔上京而去。杨延顺目送二人,耳间只听冯去疾对十七说道:“憔悴年来甚,萧条益自伤。风威侵病骨,雨气咽愁肠。夜鼎唯煎药,朝髭半染霜。前缘竟何似,谁与问空王。十七,咱们主仆二人从此就跟了杨大人,你也早早将合隆城的记忆忘了吧!” “守城千百夜,夜夜泪言殇。冰雪怜我意,清风伴马鸣!”说完,十七扬鞭打马,奔腾而去。杨延顺心中自问:这个十七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第八个人 一人两骏,向西而行。杨延顺心中思虑,欲建八百靠旗军,需得八将统领,现在已有七人,还差一个。算算日子,第一个去上京的钱逍遥应该已经到了,可这第八个人还没有着落,转念又安慰自己,这种能人可遇不可求,多找些时日也是值得的。 杨延顺一边想着,一边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当中天色将暗未暗,抬头看看,远处一片雪林,林子后的天空如同血染,分外嫣红。杨延顺看得满心疑惑,今日天色昏沉,太阳一直未出,又哪里来的晚霞呀?再仔细看看,这才恍然大悟,远处的天空不是晚霞,而是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 “难不成是有村庄失火?”杨延顺自问道,不行,我当快去看看,或许需要帮忙。想着,杨延顺扬鞭打马,奔那火光而去。话说时间不大,杨延顺赶到了现场,果然,有个小村子着火了。杨延顺纵马进村,却不见有人救火,准确说村子里一个活人都没有。杨延顺感到大事不妙,自鸟翅环得胜勾上摘下八宝驼龙阴风枪,横枪在手,小心驭马前行,只见村里的房屋尽皆着了火,尸体遍地,死相惨不忍睹。杨延顺走了一圈,都没见到一个活口,翻身下马,在尸体前仔细探查,这些尸体都死于钝器,有的被打的脑浆迸裂,有的被震碎肝胆,吐血而亡。手法尽皆相同,看来是一人所为! 一人屠一村,何其残忍也!杨延顺紧咬钢牙,心中愤怒,“真乃人间禽兽!” 忽然,村子旁的雪林中有一阵惊动,杨延顺扭头去看,一个身影闪过。“是谁!”杨延顺大吼一声,翻身上马,纵马进了林中搜寻那个身影。身影不见,但却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杨延顺沿着脚印,一路前行。走了约百十步,脚印绕到一棵大树后不见。杨延顺屏住呼吸,不用说,这人定在树后藏匿。“我数三声,你快出来!” 树后之人没有反应,杨延顺开始倒数,“一二三!” 还是没有反应,杨延顺怒火撞前胸,手中阴风枪向前一刺,正中干枯的树干,扎进三寸有余。紧着臂膀一晃,阴风枪左右摇摆,“咔嚓”一声,树干从中间裂开,分为两半,掉落在地。杨延顺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个孩子,看年纪,十二三岁。杨延顺见孩子满面的惊恐,以为是村中留下的唯一活口,刚想出言劝慰,目光瞥到孩子的脚下,顿时惊得虎躯一震,急忙收回阴风枪,护住自己。 只见那孩子脚下,摆着两个铁疙瘩,仔细一看,那是一对西瓜亮银锤!锤上一块红一块白,看样子是 杨延顺没敢再想下去,而是在马上探身问道:“孩子,你是何人?” 那孩子闻言神色紧张,抖了半天,才答道:“我我叫韩士佩。” “韩士佩我来问你,那村子里的人,是你杀的吗?”杨延顺将信将疑。 “是我杀的,他们都欺负我,还逼死了我娘,我才杀了他们!”韩士佩噘着嘴道。 杨延顺眉头一皱,“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他们骂我是杂种,说我娘是破鞋,我恨他们,从小就恨,长大了跟老师学了武艺,回来报仇!”韩士佩也不保留,全都说了出来。 杨延顺看他傻傻的样子,想必是脑子不灵,这样的孩子跟他没法谈道理讲恩怨,只得重重叹息一声,心说罢了,这事我不要管了,还是走吧。想到这儿,杨延顺瞥了他一眼,而后便拨马离开。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异响,回头一看,树后藏着一人,正是韩士佩那孩子。这孩子也算是傻得出奇,躲在一棵小树后,虽然树干挡得住他的身子,但一对西瓜锤挂在左右,像是树上长了铁锤一般。 杨延顺心中不解,问道:“韩士佩,你跟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想把我也杀了吗?咱们俩可无冤无仇啊,我又没骂过你娘,更没欺负过你。” 韩士佩闻言从树后走了出来,拿着一对西瓜锤呆呆地看着他,“你武艺好,我想跟着你,跟着你,一定没人再敢欺负我!” 杨延顺心说现在也没人敢欺负你呀,欺负你的人都让你拿铁锤砸死了。不过他看见韩士佩衣衫单薄,脚上穿着布鞋,这样的寒天,他一个人孤独伶仃,还真可怜。不过,杨延顺对拿锤子的人没好感,想当年西夜王一对梅花亮银锤,好悬没要了自己的命,故而说道:“不行,你不能跟着我,咱们不是一路人。”说着从怀中掏出五十两银子,丢给他,“拿着银子走吧,咱们就当没见过面。” 韩士佩看见银子,急忙捡起来揣进怀里,看着杨延顺转身要走,心中悲痛,问了一句:“是否因佩儿不敏,故无人爱?” 杨延顺听得清楚,心中顿时一软,再也走不动一步。翻身下了马,来到韩士佩跟前,问道:“孩子,我来问你,你还有亲人吗?” 韩士佩摇了摇头,“我生来就没有爹爹,只有一个娘亲还被人逼死了。要不你做我爹吧?你对佩儿好,给佩儿银子。” 杨延顺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道:“孩子,我不能做你爹,我有自己的儿子。这样吧,你叫我一声杨叔,我收你做我的部下,你进军营为我效力,如何?” 韩士佩一听,急忙把两个西瓜锤一丢,趴在地上,给杨延顺磕了三个响头,“杨叔,杨叔,杨叔!” 杨延顺露出笑容,扶起韩士佩,又从马背上取下包裹,拿出一套干净的棉衣和鞋子,交给韩士佩,道:“士佩呀,你先穿着,虽然大了些,但还能御寒。”韩士佩接过衣物,穿在身上,满心的欢喜。杨延顺则拎了拎一旁的西瓜锤,呵!就这一支锤就有八十斤重,一对岂不是要一百六十斤!看来这傻小子还真有些力气。放下西瓜锤,牵来宝马奔虹赤,“士佩,你会骑马吗?” “会!这匹马真漂亮!”韩士佩答道。 “看来你挺喜欢,那它就送给你了。”杨延顺将马缰绳交到他手里,又掏出最后一支靠旗令,“士佩呀,杨叔还有些事情,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你拿着这支令牌,骑着这匹马到大辽都城上京,去找北院大王阿里铁牙。找到了他,给他一看这支令牌,他就会安排你吃住,然后等我回来即可。记住了吗?” “记住了!去上京,找铁牙!”韩士佩点点头。杨延顺将他扶上马,又嘱咐道:“士佩呀,如果不识路,就一路打听着去上京,但是你要记住,凡事能忍则忍,不可随意伤人!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准许,更不许你再杀人,你明白吗?” “佩儿记住了,杨叔,你可千万要早点回上京!”韩士佩不舍道。 “知道了,你先走一步吧”,说着,杨延顺一拍韩士佩的马屁股,奔虹赤一声嘶鸣,扬蹄而去。杨延顺也翻身上了玉狐追,暗自思忖:想不到这么快找齐了八个人,贪、爱、悲、怨、痴、离、病、恨,人生八苦,都被我聚齐了,接下来还得找一个贤德聪慧的人,来替我掌管军需内务。想罢,扬鞭打马,坐下的玉狐追翻蹄亮掌,扬长而去。 且说杨延顺一路奔腾,天色已然黯淡,明月初生,挂在天边。冬季的夜里冷的不像话,到了三更天,开始飘雪,杨延顺在马上冻得直打颤,错过了客店,到了夜晚无处投奔,这可麻烦大了。抬头看看,风雪越下越大,心里焦急。就在此时,玉狐追上了一道雪岭,恍惚间就听见风中传来一阵呼喊。杨延顺侧耳倾听,有人喊救命!当下打起精神,四下张望,就见雪岭下的一道沟旁,翻着一辆马车,呼喊声就是从沟里传来的。 杨延顺打马上前,站在沟边往下张望,一个人倒在沟里,瑟瑟发抖,叫着救命。杨延顺急忙翻身下马,跳进沟里,将那人扶起,“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那人一见杨延顺,转悲为喜,一口一个恩人叫着。杨延顺问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那人答道:“就在十里之外,只不过我的腿受伤了,走不动了。”杨延顺说了句不要担心,随后将他背出沟,扶上了自己的马,自己则牵着马走路,往他家里赶去。一路之上,那人交待,原来他是个员外,名叫闵德仁,家住萧山村。今天出来卖一些货物,不曾想半路遇到了劫匪,抢了他的货,砸了他的车,倒是没伤他的性命,不过他自己惊慌之下逃窜,一脚踩空,掉进了沟里,扭伤了脚,动弹不得,亏得杨延顺路过,搭救他性命,否则今夜定然冻死。 杨延顺则问道:“闵员外,你可记得那些劫匪的长相?明日前去告官,或许还能找回你的货物。” 闵员外听了之后摇摇头,答道:“算了,今年冬天雪大,许多穷困人家缺粮少米,难以度日。我相信抢我的那些劫匪也都是生活所迫,如果不是难以维持生计,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等违背良心的事。我家还算富裕殷实,不在乎这点货物,没准这货物能救那劫匪一家,使他们熬过这个冬天,也算善事一件了。” 杨延顺听罢,赞叹道:“员外宅心仁厚,果然是有德行之人,仁义之心,令在下敬佩!” 闵员外微微一笑,道:“恩公说笑了,我只是想,他们也没伤我性命,我又何故对他们不依不饶。哦,对了,还未请教恩公高姓大名?” 杨延顺报了自己的名号,闵员外道:“恩公,前头不远就是我家了,恩公对我的救命之恩,我难以为报,今夜就留宿在我家,让我为好好招待恩公。” 杨延顺一听,也没拒绝,如此一来,今夜就有地方落脚,何乐而不为呢! 且说二人行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闵员外的家里。闵员外一到家,赶忙为杨延顺安排宿食,一夜安眠。到了次日,杨延顺想要离去,却被闵员外百般阻拦,说是救命之恩还没报,怎么能让他走呢!杨延顺无奈,只得留了下来,酒席之间畅谈,偶然之间说到自己在寻贤德聪慧的人,需要这样的人来为自己效力。闵员外听罢,道:“恩公,我认识一个朋友,乃是东庄的张员外,其人贤德,远近皆知,不如我带你去寻他?” 杨延顺一听,心中欢喜,满口答应,闵员外叫来自己夫人李氏。书中代言,这李氏名叫李凤莲,是闵员外的第二任妻子,闵员外的第一任妻子早亡,留下了一个儿子闵子骞,后来李氏嫁到闵家,又生了一个儿子叫闵子文。李氏为人心肠狠毒,当了后妈更刁蛮,明里她把丈夫哄,暗里做事人不贤,亲生儿子千般爱,先房儿子万般烦。到冬天她做棉衣有两件,两个儿子身上穿,亲生儿里绸外缎丝绵絮,闵子骞身穿棉衣絮的芦苇,鼓鼓囊囊,一点也不挡寒。不过这些,闵员外自然不知。 且说闵员外对李氏说道:“快把我的两个儿子叫来,随我们去东庄拜访张员外,男孩子从小就要见识面,这长大成人,才能礼仪端庄!” ☆、鞭打芦花 时间不大,李凤莲叫来两个孩子,闵员外介绍说子文八岁子骞一十三。杨延顺看去,子文长的肥又胖,子骞长的身子单,哥俩要往一块站,一个像树墩一个像竹竿。再说闵员外和儿子交待一番,随后备马,杨延顺和闵员外翻身上马缓缓而行,两个孩子跟在后面走路。 打马扬鞭出了城关,出门时还是红日当头照,哪成想半路途中变了天,北风嗖嗖刺骨冷,鹅毛大雪下冒烟,只下得荒野四处无人迹,江河湖泊不行船,只冻得打鱼的渔夫离河岸,打柴的樵夫下了高山。鸟飞进丛林寻窝暖,鱼沉到江底深水眠,冰封车辙不见路,雪盖了荒蒿不露尖。一行四人冒冰雪,身穿棉衣挡风寒,只可惜子骞穿的是芦花袄,冻得浑身直打颤颤。子骞路上抬头看,看见弟弟走在面前,只见他面似芙蓉花含露,跌跌撞撞跑的欢,他的棉衣不如我的厚,为什么他热我冷两样般?一时不解其中意,一股寒气透心钻,一团风雪迷住眼,一下倒地不动弹。 闵员外和杨延顺惊见子骞倒地不起,急忙勒马停下。闵员外慌慌张张下了马,双手扶起子骞,回身又把子文叫来,问道:“天降大雪你冷不冷,你要冷咱爷仨就回家?” 子文一听裂嘴笑,“风雪虽大我没觉得寒,你看我的额头直冒汗,身上暖和还觉得挺好玩。” 闵员外闻听心不满,冷言恶语骂子骞,“看你就是窝囊废,哪像一个要强的男。你棉衣倒比弟弟的厚,你却喊冷来装可怜,分明你闲雪大来偷懒,想回到家里去贪玩。八岁的孩子都懂事,你空长白活到十三!”说着,顺手扬起打马鞭,照着子骞往下打。 子骞上前跪在闵员外脚下,叫声爹爹莫要打,眼中的泪水湿透衣衫,哭诉道:“爹爹你不要发雷霆之怒,孩儿我有话对爹爹言。儿从小就没了生身母,心里的委屈无处去谈,常言说没娘的孩子不如鸡和犬,没娘孩子苦像黄连,难道说弟弟不冷我偏冷,为什么弟弟不寒儿我却寒?我说这挨冻爹爹要不信,我娘要是活在世上一定信咱。这腹中饥饿心自冷,棉衣虽厚可真的不挡寒,爹爹您忍心将我打,我可是有苦难言实在是屈冤!” 闵员外一听这么一番话,不由一阵阵心酸,心想:他从小没了娘我少管教,体弱单薄是可怜,可是这亲生儿子不管教,哪有出息成孝贤?他分明是对继母有抱怨,兄弟要失和家不安,这样长大也是祸患,现在不管等到何年!越思越想越来气,扬起皮条挥马鞭,照着子骞往下打,鞭起鞭落上下翻,一鞭更比一鞭狠,打坏子骞棉衣衫,北风卷着鹅毛雪,芦花飘飘飞满天! 闵员外一见芦花袄,顿时面色改容颜,眼前景色如梦幻,满面流泪心痛酸。怪不得孩子说天冷,用芦花絮袄怎么能挡寒?都说是蝎子尾巴毒蛇胆,也难比后妈黑心肝,李氏她兽心装人面,我儿他怎么过了这些年?想到此身上大衣忙脱下,给儿子身上穿,含泪扶起子骞,顺手牵过马雕鞍,“孩子你骑上爹的马,咱们爷仨回家园!”随后,猛然想到杨延顺,道:“恩公,我家门不幸出了这样的恶妻,待我回去处理好这件事,咱们明日再去东庄寻人如何?” 杨延顺自然应承,心中也替子骞难过,实在可怜。故而四人闷闷不乐往回走,家门不远在面前,两个孩子手拉着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闵员外满脸怒气进了大堂,杨延顺无处可去,也只好跟着进了堂内坐下。 再说李凤莲一见他们回来了,急忙问道:“老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外边雪大天也冷,我去为你烫酒,驱驱风寒吧?” 闵员外:“头晌午没走多少道,用不着给你添麻烦!” 李凤莲一听,忙道:“老爷你说的哪里话,为妻持家务理所当然,只要你们父子能饱暖,我苦点累点也心甘。”说罢就要把厨房下,闵员外一拍桌案把脸翻,“你不提我儿还罢了,提起我儿火上串,咱们夫妻十三载,没想到你是蛇蝎睡在我身边!我娶你为的是把我儿来照看,为什么你对我儿坏心肝?” 李凤莲闻听急了眼,叫一声老爷,怒道:“我对子骞哪点不好?你昧着良心说话为哪般?我清晨洗来晚上涮,冬做棉来夏做单。四季衣服按时换,哪一件不是我亲手连?你打着灯笼找找看,我这样好的后妈有几个?” 闵员外用手一指高声骂道:“你真是一个少见的女刁蛮,不见棺材不落累,铁证如山在面前。子骞穿的是芦花袄,你亲生儿子穿丝绵,我闵家不是穷光蛋,吃穿用都不缺钱!一样孩子你两样待,都怪我瞎眼没看穿,今天在路上我来看透,你花花肠子有几道弯,你虐待我儿恨他死,你要独吞我的房田,你不知羞耻来狡辩,看看棉袄还有何话言?” 李凤莲一见事情漏了馅,就好象五雷轰顶,不敢站着讲话,一搂罗裙跪在堂中,哀求道:“老爷你别发雷霆怒,我过去做错事请您多包涵。从今以后我不敢了,我要诚心对子骞,要是再犯错,我任你打任你骂,任你抽来任你扇,我保证一点不说冤!” 闵员外闻听哈哈大笑,“你不用花言巧语把我瞒,是狗多暂都吃【屎】,歪脚走道鞋自偏。像你这样歹毒的不良女,假仁假义没几天,我今日把你休回去,免得日后不得安!”说罢纸墨摆桌案,三寸羊毫拿手间,上写见书如见面:岳父岳母要听言,自从李氏把门过,虐待我儿大不贤,家门不幸太遗憾,我俩没有夫妻缘。今日把她休回去,从此两家没牵连,你嫁给张家张大嫂,嫁给李家李家贤,张王李赵随意嫁,随便跟着哪家男,白纸黑字为凭证! 闵员外刷刷点点写完毕,休书扔在地上边。李凤莲一见休书,不由得两眼泪连连,在地上跪爬半步,悲痛道:“你不看僧面你要看佛面,鱼情水情看一番,鱼水僧佛都不看,还得看看子文你的小儿男。这孩子也是你的亲骨肉,他和子骞手足相连,咱们夫妻要是离散,他们哥俩也不团圆。以往我有千般错,都让它风吹化了云烟,以后我要是再不改好,老天打雷劈了我。我起誓发愿你不信,家有灶王老爷把我看,灶王老爷上天去,年年都有腊月二十三。我欺人欺儿欺了自己,不敢欺世欺夫那是欺天,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行船,容我为闵家尽妇道,我当牛做马没有怨言!” 李凤莲挨告的喉咙哑,老员外心乱如麻左右为难,有心把她休回去,可怜子文小儿男,有心不把她休回去,又可怜我儿小子骞。唉声叹气为难之处,不知如何是好,难以周全。 李凤莲见闵员外开始犹豫,急忙又跪在杨延顺跟前,“恩公,求您大发慈悲,帮我劝劝老爷吧!” 杨延顺一看,尴尬万分,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我这个外人呢?不过李凤莲苦苦哀求,若是不帮忙说不过去。左思右想,杨延顺站起身来,找来了两个孩子,将这边的事和子骞子文一说,问道:“子骞呐,现在你爹爹为你的事情要休了你继母,你不来劝劝吗?” 小子骞听罢,捡起休书跪在堂前,“爹、娘,这事只因由我起,害你们大动肝火,实乃孩儿不孝!继母娘虽然对我有过错,对爹你还是情意绵绵。常言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夫妻恩爱十三载,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再说为人哪能不做亏心事?咱们凡人可不比天上神仙,不能够说翻脸来就翻脸,想想以后更是麻烦。爹爹要把继母娘休回家去,是必就得把三房添,只要您老再把三房娶,我和弟弟更可怜,后娘要是心肠狠,我兄弟都得把芦花来穿。宁可我一人来受苦,决不让弟弟来受寒!你思上一思想上一想,这伤心容易后悔都难。继母她知错就改咱们算了吧,咱们一家好团圆,我就像她老人家亲生一个样,孝顺二老度晚年!”说完,闵子骞叩头在地。 李凤莲一看,一把抱住子骞,“孩子你幼小明大义,恨我白活半辈是个愚顽,你能够舍身救我们母子俩,我羞愧难当无话言。想一想过去做过那些缺德事,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钻,我无功无德你都不埋怨,你有情有义心比天宽!从今往后咱们母子相依相伴,要有一差二错还请你把为娘担待。” 闵子骞闻听此言,忙叫了一声娘,“娘,儿要是挑娘错于理不端,子骞我尚小不懂事,全靠您老教育咱。常言说打是亲来骂是爱,我能心领这其中的苦与甜。您老今天养儿小,我侍奉您老颐养天年,羊羔吃乳跪在地,乌鸦反哺懂孝贤,养育的恩情我要不报,岂不和禽兽一般?天地可鉴我的肝胆,娘亲您老就把心放宽吧!” 李凤莲听罢,眼含热泪,闵员外也展露笑颜,双手扶起他们母子俩。杨延顺也在旁恭贺,连夸子骞是位孝贤。 李凤莲彻夜未眠做衣衫,给子骞穿上新棉衣,阖家欢乐,大摆酒宴。一家人坐在酒桌前,闵员外举杯道:“恩公,你不但救了我的命,还助我一家老小团圆,感激不尽!明日定当陪你去东庄寻那张员外,我一定劝他跟着你为你帐前效力!” 杨延顺了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咱们明天不用去东庄了。” “哦?恩公不需要找人了吗?”闵员外问道。 杨延顺看了看子骞,正色道:“员外,我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子骞为人贤孝,聪慧可人,我想想把他带走,带去上京,封官拜将,为国效力,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闵员外一听,思虑片刻,答道:“恩公,你既然看得起我这孩子,我定然不会阻拦。可上京据此千里,孩子去那么远的地方,我始终不放心。不如这样,我叫子骞拜你为义父,恩公收他做义子,有了这层关系,我也能放心他跟你远走了,不知恩公愿意否?” 杨延顺是真喜欢闵子骞这孩子,听闵员外这么讲,也十分理解他为人父的心情,便一口答应下来。闵子骞见父亲和杨延顺都同意了,急忙起身离座,跪倒在杨延顺面前,“义父在上,受孩儿一拜!” 杨延顺点点头,扶起子骞。次日天明,二人作别闵员外,杨延顺带着义子闵子骞,同骑玉狐追,打马回上京,这就要组建靠旗军,备军征战,南下攻宋! ☆、北院王府 杨延顺回到上京城,带着闵子骞先奔北院大王府。本来,杨延顺是想去于越府的,不过猛然想起耶律休哥尚在安城县镇守,年关未过,他不可能回来。故而,父子二人来到了北院大王府,在堂中等候片刻,阿里铁牙匆匆忙忙从内堂出来,一见杨延顺,纳头便拜,“八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先叫人吱会一声,我好亲自去接你。” 杨延顺扶起阿里铁牙,道:“贤弟,咱们兄弟间客套什么,快快起来,我给你引荐一人。”说完转身叫道:“子骞,这是为父的结拜义弟,快来拜见。” 闵子骞上前跪倒:“侄儿子骞,拜见叔父。” 阿里铁牙一见闵子骞,先是一愣,随后面容转喜,问道:“八哥,这位是?” 杨延顺:“这是我刚刚收下的义子干儿,姓闵,名叫子骞。别看他年纪小,却是贤孝,机智聪慧,远胜常人。我此次带他来上京,是想将他带入军中,委以重任。” 阿里铁牙听罢忙扶起闵子骞,道:“贤侄快快请起,我观贤侄品貌端庄,又有八哥垂爱,想必定是人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也!”说完解下腰间佩剑一柄,道:“贤侄,八哥即将带你入军,以后也避免不了战场厮杀,纵是不亲自临敌,也会毗邻战场。这把宝剑是当初萧太后赏赐给我的,今日我将它赠予你,用来防身,事半功倍!就算是我做长辈的送贤侄的见面礼了。” 闵子骞再次跪倒,“叔父,如此厚礼侄儿不敢受!” 杨延顺则在一旁笑道:“子骞呐,既然你叔父将它赠你了,你便收下吧。日后难免征战,有你叔父的宝剑在侧,一来防身,二来带动士气!要知道,你叔父乃是北院大王,在军中威望甚高,你带着他的宝剑,对你颇有益处。” 闵子骞一听杨延顺发话了,也就不再推辞,恭恭敬敬接过宝剑,对着阿里铁牙再三叩拜,而后起身,站在自己的义父杨延顺身旁,规规矩矩,不再言语。 再说杨延顺,喝了一口茶,正色道:“铁牙贤弟,不知我找的那八个人,可曾及时到你这报号?” 阿里铁牙坐在一旁答道:“八哥不提这事我也正想向你禀告呢,八个人哦不,是九个人,还有一名女子,一个不差,都到了。我听你的吩咐,把他们都安排在军营里,不过。” 杨延顺见阿里铁牙话说一半,便奇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大问题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几个人性格迥异,争强好胜,谁都不服谁。来一个打一个,现在几乎每天都在教军场里打斗,八个人乱成一团粥,各自为战,心高气傲。嗯我没有多管,觉得还是等八哥你回来,再处置吧。”阿里铁牙谨慎地解释道。 杨延顺却是哈哈大笑,“铁牙贤弟,你说,把八条猛虎关在一个笼子里,他们能不打仗吗?打得好,如果他们规规矩矩等我回来,可就真的让我失望了。对了,你和他们可曾过招?觉得我找的这几个人,水平如何?” 阿里铁牙:“八哥,实不相瞒,他们心高气傲,目高于顶,一开始我是不待见的。不过等我和他们过招之后,才觉得他们傲得有道理,没毛病!这八个人,若只看武艺这一点,我觉得可以分为三个层次。” 杨延顺十分感兴趣,道:“说说,铁牙贤弟尽管说,是哪三个层次?” 阿里铁牙:“咱们先说第一层次,我觉得有三人,绝对是高手,我甘拜下风,恐怕只有八哥你和于越大人能和他们称雄争锋!” “哪三个人?”杨延顺眯起眼来,仔细听着。 阿里铁牙正色答道:“冯去疾,十七,还有那个叫于怀的!此三人实在是叫我心服口服。那个冯去疾,虽然年纪不小,疾病缠身的模样,但是手中的那杆枪,使的那叫一个漂亮!十七,我早就认识他,他的事情我也清楚,不过一般人请不来他,八哥能把他请来,如虎添翼也。再说那个于怀,堪称儒将典范,上马杀敌立功,英雄气概;下马手不释卷,书生意气!” 杨延顺点点头,冯去疾和十七的武艺自己是见识过的,倒是于怀出乎所料,看来,自己冒死潜下滴水湖盗取珍珠,换来这一员儒将,值了!要知道,阿里铁牙能成为大辽的北院大王,靠得可是货真价实的本领。他本来目中便只有耶律休哥一人,如今能对这三人赞不绝口,说明这三人果真世间良将也!想到此处,杨延顺又开口问道:“那第二层次的又是哪几人?” “第二层次的也是三人,宵蓝、花恋水、拟无疆。那宵蓝初到之时,带着盲妻入军营,我很是不悦,但是听闻是八哥你准许的,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后来我有意刁难他,但他却处处忍让,终于有一天他忍耐不住,我和他来了一场马战,谁知他连打仗都带着自己的老婆,二人同骑一马,你猜怎滴?他妻子虽然目不能视,但却能手使双枪!两个人三条枪,我败得那叫一个惨呐,从那之后,我对这夫妻俩肃然起敬,对宵蓝带着妻入军一事再无怨言,我恨不得他多几个这样的妻子!那我军中就又多了几员良将了,哈哈。”阿里铁牙说得兴起,抚掌大笑。杨延顺也道:“宵蓝的武艺我从来都不怀疑,为了招揽他,我特意准许他带妻入军,没想到他的妻子也能手使双枪,这着实在我意料之外。” 阿里铁牙继续道:“花恋水、拟无疆二人,一道而来,但是让人捉摸不透,两个人明明谁都不理谁,一张嘴就是骂战,可是真的和别人打斗的时候,他们二人又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我为了看他们俩的本事,特地叫他俩一个一个的和我打,没想到两场都是平手。我堂堂的北院大王,只能和他们打个平手,实在汗颜。” 杨延顺笑而不语,只顾低头喝茶。阿里铁牙又说起第三层次,道:“剩下的两人钱逍遥和韩士佩,这二人虽然排在第三层次,但是不可小觑,其实力可超宵蓝,甚至可追十七!但是吧,他俩就是不拼尽全力,总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着实令人头疼。” 杨延顺:“不错,此二人实力不低,但却从不拼进全力,若是非要解释,只能说钱不到位,钱逍遥那人,没钱就没力气。韩士佩那孩子,毕竟年纪小,还需多加磨炼。” 阿里铁牙连连称是,杨延顺提出要去军营看看,故而三人不做多耽搁,出了王府,直奔军营而来。一炷香后,三人到了军营,远远地就看见一人指挥着兵卒修葺攻城器械,清点数目。三人马到近前,杨延顺一看,居然是自己的徒儿武元功。武元功也看到了杨延顺,急忙跑到跟前,欣喜万分,“师父你回来了,想死徒儿我了!” 杨延顺也很开心,道:“徒儿,许久不见,你在军中可曾乖巧听话?有没有仗势欺人、任性胡闹啊?” 武元功一听,噘着嘴气道:“怎么,我在你心中就这么不懂事吗?” 杨延顺哈哈一笑,阿里铁牙在一旁道:“元功侄儿自从跟我入了军营,规规矩矩,任劳任怨。我看他对管理军需后勤很有兴趣,便叫他做了校尉,侄儿不负众望,果然很有管理之能!” 杨延顺听了很惊讶,“哦?贤弟莫不是因为他是我徒儿,碍于面子,才这样说的?” 阿里铁牙连连摆手,“八哥,军中之事岂可儿戏,我说的都是实话,侄儿有大将风范,若经栽培,定然是八哥的得力战将!” 武元功听罢,急忙道:“我才不要做他的战将,上阵杀敌的事我做不了,老老实实做后勤就是我最大的乐趣了。” 杨延顺看着他,心道:我这徒儿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也不能怪他,人各有命,能力所长也尽皆不同。他若只对管理军需后勤有兴趣,也可细心栽培,日后也会有所作为。想罢,便道:“好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为师也不逼迫你上阵杀敌。来,我再给你介绍一位兄弟,子骞,这是为师刚收的义子,你们兄弟俩以后要互相帮衬,你可不能欺负了他!” 闵子骞突然腼腆起来,微微一拱手,“子骞见过兄长。” 武元功却很开心,一把拉过闵子骞,“我叫武元功,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弟,在军营里谁敢欺负你,就提我的大名,绝对管用!来来来,我带逛逛,认识认识我的手下们!”说着,武元功拉着闵子骞就要逛军营,闵子骞则是先和杨延顺、阿里铁牙一一告辞,才跟着武元功离开。 却说杨延顺看着二人的身影,笑道:“我这个徒儿若是有子骞一半懂事就好了。” 阿里铁牙:“他们小哥俩禀性善良,都机智聪慧,日后定然能成为八哥的左膀右臂!” 杨延顺点点头,随后道:“好了,咱们去看看那八个人在干什么。”说完,二人奔军中一处营帐而来,还没到跟前,就听营帐里传来阵阵呼声,等到掀开帐帘一看,帐中八人三三两两散坐,冯去疾在炉旁烤着火,眯缝着双眼,尽显病态。宵蓝和妻红拂在一旁说着情话,于怀则手拿书卷,仔细品读。十七和花恋水在掰手腕比力气,拟无疆在一旁讥笑道:“姓花的,我看你要输呀?”钱逍遥和韩士佩也小声嘀咕,“韩老弟,我赌十两金子,姓花的绝对赢不了。”韩士佩握紧了自己的口袋:“啊?我才不和你赌钱,要赌咱们就赌谁脑袋瓜子硬。花大哥输了,你就拿铁棒打我脑袋一下,十七大哥输了,我就拿西瓜锤抡你脑袋一下!行不?”“算了,我脑袋可受不住你那西瓜锤!” 杨延顺轻咳一声,帐中众人这才发现他回来了,冯去疾睁开双眼,缓缓起身;于怀放下手中书卷,面露笑容;宵蓝和红拂也不再说话,倒是花恋水一分神,被十七掰倒,手磕在桌子上,疼的他一咧嘴,“啊哟,疼死我了,不算,咱们重来!”拟无疆骂道:“你还真不要脸,输了就是输了,耍什么赖皮啊?” 阿里铁牙看罢,朗声道:“诸位,先歇一歇吧,杨大人回来了!” 杨延顺虎目扫过八个人,脸色一缓,嘴角勾笑,“各位兄弟,可还适应军中生活?” ☆、年关岁末 杨延顺回访上京军营,见了自己找来的八员良将,就听钱逍遥率先说道:“杨兄弟,哦现在应该叫杨大人了,大人你可算回来了。”杨延顺眉目一挑,问道:“怎么,你们等急了?” 第3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39节 钱逍遥:“可不嘛,我是最先来的,终日百无聊赖,除了和他们几个打架还是打架,关键是我还打不过他们。哎杨大人啊,咱们什么时候南下攻宋啊?我们都听说了,你找我们来就是为了组建靠旗军,做为南下攻宋的精锐部队!” 杨延顺点点头,“不错,我的确有南下攻宋的打算才找来你们的。不过攻宋,现在还不行。” “那要何时?”拟无疆问道。 杨延顺看了他一眼,“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总归,咱们五年之内不会起兵。众位兄弟若是等不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延顺当资黄金百两,赠诸兄远行。”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出奇的冷静,杨延顺也颇感惊讶,本以为他们会埋怨甚至不干了,没想到竟是毫无波澜,“怎么,各位兄弟难道没有怨言,愿意和我等到数年之后再起兵?” 花恋水:“杨大人回来之前,于怀已经给我们分析过了,他说,你起码六年或是七年之后才会起兵,没想到还真给他说对了。” 杨延顺满面惊喜看向于怀,点头称赞,后者倒是无甚反应。紧接着,帐中有一人率先发话,“咳咳杨大人,只要老夫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只要大人不嫌弃老夫无能,大人无论何年起兵,我都愿效犬马之劳。”说话这人正是冯去疾,杨延顺对他很是敬重,听他说完这番话也更加感动,一拱手,道:“延顺无限感激。” 十七也接着说道:“冯老对我有养育之恩,又有师徒之情,他身子不好,我自然留在他身边照顾,犹子孝父,如徒孝师。所以我也不会走。” 杨延顺心中嘀咕:看来这小子真的不疯了,怪也?福也? 帐中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倒是宵蓝毫无犹豫,拉着红拂的手,“当年大人任常衮之时,我便想下山投奔,此间已然了我一桩心愿,大人又能容我和妻同入军营,无论如何,我们夫妻是誓死要追随大人的。”红拂也重重点头,杨延顺面露微笑,对着这夫妻俩轻轻拱手。 韩士佩也道:“佩儿哪也不去,就跟着你,跟着你就没人欺负我了。” 其余七人都是侧目而望,心说谁敢欺负你?这么些天,大家打来打去,你一次都没吃亏。 再说于怀,声音悠长,缓缓而道:“怀倍感大人知遇之恩,况且当初已经言明,大人替我取来滴水湖的珍珠,了我夙愿,我定当随大人刀山火海,征南战北。此乃怀亲口所言,不敢忘言背德。” “有于兄在侧,延顺如虎添翼也!”杨延顺抚掌大笑。 剩下的便只有花恋水、拟无疆和钱逍遥还没表态,众人都看着他们三。花恋水手扶额头,想了片刻,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能等到攻宋的那一天,为我颖妹报仇,多久我都愿意等。我愿意留下来。”拟无疆紧随其后,“我也留下!” 钱逍遥大嘴一咧,“啊哈,就剩下我一个啦,那不用说了,我也留下来。不为别的,还没立功受赏呢,我怎能走!”说完眼珠一转,满脸堆笑,“我说杨大人,你刚才说得清楚,如果有反悔的想走,你不但不阻拦,还要赠送百两黄金。如今我们都不走了,你不更应该把那百两黄金赏给兄弟们吗?反正你那些黄金都准备好了,再收回去多不吉利,哈哈,你说在理不?” 杨延顺先是一愣,随后大笑,“钱逍遥啊钱逍遥,真有你的,八个人当中,你占一个‘贪’字,贪得无厌,得陇望蜀。不过我倒欣赏你贪得光明磊落,不像世间俗人那般蝇营鼠窥,狼心狗行。你说过的话我也铭记在心,‘世人结交需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路人心。’罢了,八位兄弟愿意我留下来,我也理应表示一下。”说着对身旁的阿里铁牙道:“正所谓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贤弟,大于越曾许我万两黄金作为靠旗军组建之资,后又有圣上批下黄金三万两,你去替我领来。从这四万黄金中先拨八千两金,与我的八位兄弟平分。” 阿里铁牙拱手领命,帐中众人先是惊喜交加,随后尽皆起身叩拜,“大人,吾等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火海刀山,死不旋踵!” 杨延顺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暗道:钱逍遥所言不假啊,若是没有这黄金千两,这些心高气傲的豪杰岂会听命于我?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太史公诚不欺我也!不过转念又是一想,这些人卖命与我,随我入军,将来还要沙场征战,最难啃的骨头最难打的敌人都得是他们舍命拼杀,和这相比,区区千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呢! 杨延顺想到此处,心中又有不忍,觉得对这八人还是不够厚待,日后凡是立功者,定要重金奖赏。他想了半天,帐中的八人也跪了半天,阿里铁牙在旁看杨延顺出神,急忙一碰他胳膊,杨延顺才反应过来,俯下身子,将八人一一扶起,随后又道:“众位兄弟,既然已入军营,咱们就要办正事了。杨某人初发第一道军令,自明日起,各自执我的靠旗令,在大辽军营三十万兵卒中挑选自己中意的精兵,百人为限!这百人者,需上马可披坚执锐,下马可步战冲杀,开百石弓,负重七十斤,三日为限,招齐八百靠旗军!” 八人接令,一声应和,热血翻腾。杨延顺虎目扫过八人,见于怀面有疑色,便道:“可有疑问?” 于怀忙道:“大人,只招八百靠旗军,是否太少?” 杨延顺:“不少!兵在精不在多,八百足矣。不过你放心,我还会另选千人,以作后备,日后若有人员伤亡,会及时补上的。铁牙,这一千人便由你来挑选,挑选之后,交付武元功和闵子骞,让他们二人分工掌管靠旗军的一切后备物资,军械马匹,粮草财务。他们俩还需你多多管教提拔,日后好为我分忧。” 阿里铁牙正色道:“接令!” 杨延顺看看帐中八人,“若是无事,今日先散了吧,各位兄弟可各自回帐休息、。” 话音一落,拟无疆突然问道:“杨大人,我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叫靠旗军?” “日后你会明白的。”杨延顺说完转身离帐,阿里铁牙紧随其后,杨延顺道:“贤弟,军中可有能工巧匠?会绣旗的那种?” “有呀,不过你找他们作甚?” 阿里铁牙问道。 杨延顺神秘一笑:“先不要问了,把人给我叫来,我有任务交待。” 是夜,杨延顺入住大辽中军帅帐,阿里铁牙找来十个工匠,帅帐的灯火亮了一晚,次日清晨,工匠们手中拿着图纸尽皆离去。杨延顺哈欠连天,帐中只剩自己和阿里铁牙两人,便问道:“贤弟,铁筝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怪想他的。” 阿里铁牙答道:“八哥,于越大人估计得明年七月才能回来。” “什么?七月?不是建完那镇龙的塔就能回来吗?为何还要等这么久?”杨延顺颇为失落。 阿里铁牙耐心解释道:“八哥,你忘了,咱们这是北国呀,冬去春来,来年土地解冻,才能开工动土啊。所以,最早七月于越才能回来,若是进展的不顺利,怕是还要晚些。” “好吧”,杨延顺喟叹一声,“等到铁筝回来,我的靠旗军也能组建好了,到时候让他高兴高兴。” 阿里铁牙点点头,随后犹豫良久,才开口问道:“八哥,我有一事不明。” 杨延顺:“贤弟且说。” 阿里铁牙:“八哥,为何我们要等到五年,甚至十年之后再起兵攻宋呀?” “哎我何尝不想早点起兵呀,再过十年,我都四十五了。可咱们还得等,等杨延昭死,他若不死,大宋柱石还在。”杨延顺倍显疲惫。 “那只要他死了,咱们就能起兵?”阿里铁牙继续问道。 “不,还不能。杨六郎一死,大宋朝廷必然震动,边关防范会无比的严密。只有在杨六郎死后四五年,大宋君臣放松警惕,边关守将懈怠之时,才是咱们起兵的最佳时机!”杨延顺紧握茶杯,面沉似水。 阿里铁牙:“如此说来,咱们还真不能急于起兵。八哥你也累了,不如咱们回府休息?”“不了,我就暂且留在军中,你回去吧。”说着,杨延顺摆了摆手,阖目睡去。 阿里铁牙见状,悄悄退出帐外,召来亲兵护卫,嘱咐几句之后,便回城而去。年关岁末,落雪深寒,北国之地,一片寂静。 ☆、一等的下流 冬去春来,又是一轮新年,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再到六月底的夏至,北国辽邦已是一片繁荣之景。 话说这么一天,正是六月二十八,夏至刚过,小暑就在眼前。耶律休哥在安城县修建好辽塔,老道李扶生不辞而别,悄然而去。耶律休哥也安排好诸多事宜,带着护卫随从,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于三日后的清晨回到上京城。他先到皇宫内院参见辽圣宗耶律隆绪,将安城县发生的一切禀告清楚,圣宗龙颜大悦,赏赐金银财宝、牛羊马匹,毕竟到了耶律休哥这个位置,已经没有官位或是爵位可以升迁的了。圣宗又特许他三个月内可以不用早朝,辛苦一遭,为国事操劳,理应回府好生歇息一段时日。 耶律休哥叩谢圣宗,随后辞退,出了大辽皇宫,急急忙忙回到自己的于越府。出乎意料,杨延顺并没有在自己的府上,找来下人询问,原来,杨延顺的确曾在于越府住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嫌府上事多,便回他的平章府了。耶律休哥也不休息,又马不停蹄赶到平章府。进了府门,找来下人一打听,杨延顺在左跨院封侯亭。耶律休哥也没让人通禀,而是自己径直朝左跨院走去。 且说杨延顺在军中住了一段时间,随后又住进于越府,可耶律休哥也不在,他便觉得无趣,便回到了自己当初的平章府。此时此刻,他正坐在封侯亭中阖目养神,脑子里想着南下攻宋的计划,不过一时半刻尚且难以起兵,心中不免忧愁。又想到耶律休哥还没回来,分开小半年了,真叫人想念,不由得叹息一声,口中念叨:“三尺龙泉万卷书,上苍生我亦何如?不能治国安天下,妄称男儿大丈夫!唉…铁筝啊,你何时才能回来呀?我等的好苦呀。”说完,便想小憩一会,耳边只听得身后脚步声响,不由得把两道硬眉一皱,头也没回,厉声喝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要来打扰我,谁来也不见!” “我的大常衮,难道连我也不见吗?”耶律休哥自身后搂住杨延顺的脖子,下巴抵在他左肩,对着杨延顺的脸颊吹了一股热气,分外撩人。 杨延顺先是一惊,随后双眉舒展开来,嘴角浮起笑意,欣喜万分。紧接着一伸手,将身后的人拉到面前,扶着耶律休哥的腰肢,把他按在自己的腿上,抬头一看,眼前的容貌正是日思夜想的那人。 耶律休哥一脸魅笑,“怎么,想我了?” 杨延顺也不作回答,当即右手按住耶律休哥的脑后,自己向上一仰头,两唇相碰,舌齿相交,耶律休哥呼吸愈加沉重,最后憋的面容发红,似是喘不上气来。杨延顺也不罢休,一双手在耶律休哥身上游走,最后一扯他的袍带,衣衫尽落。耶律休哥面色羞赧:“你干嘛?这在外面……”。杨延顺一手伸向耶律休哥身下,一手揽过他的肩头,俯首在耳边,低声说道:“铁筝,解开我的腰带,我这里有一杆龙头银枪,你帮我取出,我让你见识见识我家传的杨家枪法!” 耶律休哥一拍他肩头,嗔道:“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下流了?” 杨延顺嘴角一勾,把头埋在耶律休哥颈间,“我杨八郎三等的刀法、二等的兵法、一等的下流!”说完伸在耶律休哥身下的手一动,耶律休哥不由得哀嚎了一声,咬着牙把手搭上了杨延顺的腰带,缓缓解开,伸手进去,浑身一颤,声荡音扬,“你杨家枪法真有那么厉害吗?” “我们大战一场不就知道了。” 日落西垂,暮色余晖,封侯亭下,杨八郎银枪如洗,攻得大于越溃不成军,哀嚎阵阵…… 次日,耶律休哥与杨延顺二人来到军营,北院大王阿里铁牙带着辽营诸将在辕门外迎接,众人人见过面,行过礼,便奔中军帅帐而来。耶律休哥走在前头,每走四五步,就停一下,众人也只好跟在后面走走停停,不解其意。阿里铁牙抬头看看,只见大于越手扶腰,瞪着杨延顺,后者倒是一脸歉意,满面堆笑。阿里铁牙不敢再看,忙低下头,思虑片刻,走上前来,“大人小心,我扶您。”耶律休哥把手搭在阿里铁牙肩上,进了帅帐,绕过帅案,皱着眉头看着帅椅,“把它搬走!” 阿里铁牙一使眼色,身后出来一员小将,正是武元功,忙把帅椅搬走。耶律休哥站在帅案之后,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开口道:“升帐议事!” 众将叩拜,耶律休哥抬手道:“都起来吧。” 本来,此时众将便可按官位大小依次落座的,不过耶律休哥还站着呢,谁敢坐呢?耶律休哥见状,摆了摆手:“本帅身体不适,暂时…嗯…暂时无法落座,你们不必拘礼,都坐下吧!”他一发话,众将这才敢落座。不过耶律休哥看着坐在一旁的杨延顺,咬牙切齿道:“杨八郎需陪本帅一同站着!” 杨延顺一愣,目瞪口呆看着耶律休哥,后者也没理他,一挥手:“来人,把杨八郎的椅子撤了!” 有手下兵卒领命,搬走了杨延顺的椅子,杨延顺只好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声官报私仇。再说耶律休哥,似是已然报了大仇一般,面色转善,看着诸将,问道:“本帅离军数月,军中大小事务都由众位治理,可有军情要事禀报?” 杨延顺一听急忙迈步站出来,“有,有大事要报!” 耶律休哥横眉立目,张口就骂:“杨八郎,军中的规矩你不懂吗?再敢造次,本帅自当军法处置!” 杨延顺面容一囧,白了他一眼,无奈的单膝跪地,“禀报大于越,末将有要事禀报。”“速速讲来!”“于越大人,你不让我起来说话吗?”“跪着说吧!”“你!嗯…回于越大人的话,靠旗军已经建好,请于越检阅。” 耶律休哥偷笑一声,道:“好了,本帅知道了,靠旗军一事不宜声张,你这就带本帅亲自去看,其余众将,回去吧。”话音一落,众将辞退,唯有阿里铁牙留下。杨延顺拉过他:“贤弟,麻烦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要事和大于越探讨一下。” 阿里铁牙一脸疑惑:“不是要去看靠旗军吗?”“不急,你先出去,把周围的兵卒调开,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阿里铁牙还要说什么,却被不耐烦的杨延顺推出了帐外。耶律休哥看罢,问道:“你干什么?干嘛把铁牙支走?” 杨延顺转过身来,脸上挂着银笑,“娘子,刚才耍的好威风啊!怎么,又想领教我杨家枪法的厉害?” 耶律休哥面容一变,手扶着腰肢,“杨八郎,你可不要胡来,这可是中军帅帐!我是三军元帅,你…你别过来!你…你…你……”。 杨延顺嗷地一声扑了过来,将耶律休哥压在身下,三下两下剥去衣袍,二人赤身相拥,“我二师父说了,你是狼,我是虎。这狼,注定是要让猛虎欺的!哎呦,巧了,你这帅案又宽又大,正好当床用!” “本帅定要将你军法处…处置…啊!” ☆、烈火中原 一个时辰之后,阿里铁牙回到中军帐前,毕恭毕敬,“二位大人,时候不早了,还请早些检阅靠旗军为好。” 帐内二人平息片刻,帐帘一挑,耶律休哥率先出来,杨延顺跟在身后,两只眼笑眯眯的,“贤弟久等了,前头带路吧!”说完,伸手扶着耶律休哥,三人奔军营中另一处大帐而来。书说简短,三人到了这座大帐前,阿里铁牙一撩帐帘,“于越大人请!” 耶律休哥点点头,和杨延顺走进帐内,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排武将,高矮胖瘦老少爷们,共计八人。八个人尽皆披盔挂甲,定睛观瞧,他们的装束又不同于寻常武将,每个人背后都背着四杆大旗。旗的形状是三角形的,分为八色,赤、白、黄、绿、青、蓝、紫、墨。再仔细来看,每杆旗的旗面上都绣着相同的图案:夔龙纹绣边,走的是金线;中间绣的飞龙在天,栩栩如生,分别为火龙、白龙、黄龙,青龙、黑龙、蛟龙、草龙、云龙;最下面绣的是海水江崖,又叫八宝立水,波涛汹涌,赶三山挟五岳,气势磅礴! 耶律休哥见识广博,知道这叫靠旗,四杆靠旗系在背上和敌人厮杀既不妨碍作战又可以明显的区分敌我,在这之外,对于提升士气也很有作用。而且在庞大的战斗中,靠旗的分布有利指挥官观察战场形势,另外靠旗在近战中对武将而言还有可以起到防护背后劈砍的功能,武艺高超的将领甚至还能利用旗杆的弹性崩飞敌人的兵刃。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武将有着高超的技巧和充沛的体能和绝伦的武艺! 而此时帐中的八名武将,因为背后背着靠旗,不能坐椅子,所以都坐在木桩上,每个人相隔半丈远,看着是那么的规矩利索。等到他们察觉到三人进来,八人都扭过头来一看,八双厉目扫来,尽显杀气,便是耶律休哥也不禁浑身一颤。再说那八人,等看清了一旁的杨延顺,这才站起身来,单膝跪倒,一时间甲叶声哗啦啦响,八人齐声喝道:“末将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望大人见谅!” 声若洪钟,阵阵回响,这让常年征战的耶律休哥听着悦耳极了,军中要的就是这种肃穆萧杀之感!他只觉心中澎湃,一抬手,朗声道:“诸位将军请起!”话音一落,却是没人动弹。耶律休哥以为他们没听清楚,又抬高音量,道:“诸位快快请起!”众人还是没动,耶律休哥这下犯了疑,刚想再发话,杨延顺在他身后淡淡说道:“都起来吧。”话音方落,八人齐刷刷地起身,拱手抱拳:“谢过大人!” 说完,又整齐划一地坐在木桩上,随时待命。 “啊…啊哈哈!好啊八郎,你把这些人训练得只听你的话,连我的话都不听,真是好手段!”耶律休哥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杨延顺。后者倒不慌也不忙,答道:“他们都是我一一找来的,跋山涉水,遍寻辽国,都是当世的隐士良将,自然要听命于我。军人,唯命是从!他们唯我的命,我,唯你的命。” 耶律休哥拍了拍杨延顺的肩膀,满含深情地说道:“我当然信得过你,这世间除了你,绝不会有第二个人能让我这么信赖。”“铁筝,有君一言,倍暖我心。” 耶律休哥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八郎,这几人…都叫做什么?你又是怎么挑选出来的?为何…形象各异?” 杨延顺闻言先是看看帐中八人,随后一一将其介绍给耶律休哥,最后道:“铁筝,若问这八人究竟有何不同,那便是都占着人生八苦之一!” “人生八苦?此话怎讲?”耶律休哥完全不明白。 杨延顺:“人生有八苦,乃是贪、爱、痴、悲、怨、病、离、恨!我聚齐人生八苦,组建这支靠旗军,可谓从上到下,都是杀气冲天,怒气昭昭!有这样一支劲旅,何愁不能扫南灭宋?” 耶律休哥听罢只觉脊背发凉,低声问道:“怕只怕,这些人桀骜难训,有朝一日若是不听调遣,不服管制,那可如何是好?他们既是一把尖刀,但也可能随时转向,给咱们一刀啊!”杨延顺摆了摆手,道:“铁筝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他们就绝对不会反叛!若是哪一天我不在军中…或是我死了,那我便会就地解散靠旗军,绝不会成为你的心腹大患!” 耶律休哥听罢,只得压下心中的忧虑,道:“既然如此,我便信你。八郎,你要约束好靠旗军,断不可生出祸乱。” 杨延顺点点头,“铁筝,看过了武将,我们再来看看士兵吧。”说完,带着耶律休哥走出大帐。一出军帐,面前站满了雄赳赳的靠旗兵。八百靠旗军整齐划一,背背八色靠旗,腰配精铁重剑,铁胎弓一把,弓箭三壶,手执陌刀,每人备两匹战马,马悬武威铃。一时间朔风刮过,八色靠旗猎猎作响,士气恢弘,煞是好看。有武元功一声令下,八百靠旗军手执陌刀,“杀!杀!杀!” 耶律休哥看得眼含热泪,“师兄啊,若是你还活着,看到我辽军今日,定然也会欣喜若狂!”说完又转身拉过杨延顺:“八郎,你为我建下如此劲旅,我真不知如何感谢你?” 杨延顺哈哈一笑:“铁筝,是我要感谢你呀,若果没有你,我又哪有机会建此靠旗军,实现我一生的夙愿?我杨八郎从未遇到过明主,不过却遇到了你,胜明主十倍!”说完,二人相拥。 话说靠旗军建成,八郎日夜操练,久居军营。时间飞快,日月穿梭,中军不知年,世上百岁过。五年之后,一则消息传来,大宋镇守三关的兵马大元帅六郎杨景杨延昭病逝,杨延顺回到城中于越府在深夜和耶律休哥祭奠自己的六哥。次日随耶律休哥一同返回军营,辽营众将皆是请战,想要起兵攻宋!杨延顺却是毫不言语,接着回去练自己的靠旗军,剩下耶律休哥独自驳斥诸将,一时间无人再敢言战。又过四年,自东京汴梁传来了另一则消息,杨延顺不听还好,听完之后,青筋暴起,顶盔挂甲冲进帅帐,拉住耶律休哥的手,“铁筝,随我起兵!咱们立即攻宋,报我血仇!” 耶律休哥惊诧不已,“八郎,不是说再等一年吗?怎么要突然起兵?” 杨延顺虎目落泪,钢牙咬碎,久久不能言语。耶律休哥见状,急忙让他坐下,“八郎,坐下来慢慢说,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杨延顺哀叹一声,“铁筝,我三弟颜查散,死了!” 不日,靠旗军秘密起兵,耶律休哥率三十万辽军紧随其后,宋辽之战再次打响,狼烟四起,烈火中原! 这一年,杨延顺三十九岁,耶律休哥四十岁。 ☆、计除颜查散 自六郎杨延昭病逝之后,大宋朝君臣震动,朝野尽皆哀痛,最后一员杨家将也死了,天波杨府只剩下寡妇太太们和六郎之子杨宗保,杨家唯一的男丁。为了安抚杨家以及重振边关众将的雄心,也为了表彰六郎杨延昭的功勋,宋真宗赵休元收下杨宗保为御儿干殿下,赐王爵。 六郎一死,边关动荡,大宋君臣时刻关注着辽国的动作,可辽国并没有趁机作乱,反而平静的让人称奇。不过,不做乱总是好的,大宋君臣放下心来。又过了四年,这一年的五月份,东京汴梁的汝南王府里,来了一位贵客,正是双王爷呼延佩显! 呼延佩显登门拜访,汝南王郑昭明大摆酒宴,席间二人推杯换盏,畅谈直至夜深。话说呼延佩显十二年的双王爷,早已不是当初的单纯少年了。此时,他见郑昭明面带忧色,似是有心事一般,便问道:“昭明,怎么了,你最近身体不舒服?”郑昭明摇了摇头,饮了杯酒,叹息一声。呼延佩显见状又问道:“那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郑昭明点了点头,答道:“不瞒你说,我还真遇到了些麻烦。自从杨六郎病逝,咱们就一直担心辽国趁机作乱,不过三四年都过去了,辽国那边也没动静,想必是不会再出什么岔头了,可是这朝中却有了些麻烦。” 呼延佩显奇道:“朝中会有何时,让你堂堂的汝南王犯难?” 郑昭明叹了口气,看看呼延佩显,道:“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便和你实话说吧,当初的杨八郎是我奉皇命逼死的,并且对外宣称杨八郎遁世隐居了。可是现在朝中的吏部侍郎颜查散,乃是杨八郎的结义三弟,他一直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本来,我没把他当回事,不过他拜在了包拯门下,做了吏部侍郎,据说将来圣上还有意升他为吏部尚书。他若是有一天掌管了吏部,那朝廷中将会有他一大半的门生,势力不容小觑。若到那时,他再调查清楚此事,与我为敌,我岂不是要倒霉?” 呼延佩显听罢此言,饮下一杯酒,“你是说,杨八郎是你逼死的?” “啊啊,的确,当初的形势你也清楚,圣上下此密诏,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郑昭明如实答道。本以为呼延佩显会跟自己发脾气,没想到他并没有,只是长叹一声,随后道:“死了好,死了好。”随后二人沉默片刻,呼延佩显率先问道:“昭明,既然你怕颜查散将来成为你的心腹之患,何不此时趁他尚未成势,除去此人!” 郑昭明闻言盯着呼延佩显看了半响,“佩显,这么多年了,你变了好多。罢了,人都会变的,咱们还是说这个颜查散吧。实话讲,他是个好官,两袖清风而且很有学识才干,又是包拯的高徒,前途不可限量,也终将会是咱们大宋的栋梁之才,所以,我才迟迟不肯除他,毕竟良心上过意不去。想我当初对不起老八,而且答应他了,只要他死了,他的这些兄弟朋友我一定善待,只不过颜查散总在暗地里调查我,实在让我不舒服。不如你去提点提点他,让他罢手吧,我也就不再追究了。你看如何?” 呼延佩显冷笑阵阵,看着郑昭明,道:“昭明,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王爷,怎么还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目光何其浅也!” 郑昭明愣了片刻,迟疑道:“佩显,此话怎讲?” 呼延佩显答道:“颜查散那个人我虽然不太了解,但是也接触过几次。他是杨八郎的义弟,想必也是忠实之人,一连调查你九年了,自然不畏权贵,岂是我去提点几下就能让他改变心意的?你也太天真了!”郑昭明闻言点点头,“言之有理。” 呼延佩显又道:“你之前说,你逼死杨八郎是奉了圣上的密诏?” “当然了,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我怎忍心将他逼死。”郑昭明辩解道。 “既然是圣上之命,就更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否则牵连出圣上,使这道密诏大白天下,圣上脸面往何处搁?到时候圣上一怒,你也免不了受处置。所以,应该当机立断,除去此人!即便他是清官,即便他是栋梁之才,咱们也不需要!” 郑昭明似是还有些犹豫,“可是…他毕竟是包拯的学生,咱们想要除他,就难免要和包拯撕破脸皮呀?咱们本是同殿称臣,这日后可如何相见?” 呼延佩显阴鸷一笑,“昭明,是龙颜大怒可怕还是那包黑子发怒可怕,你可要掂量清楚了。” “这…”,郑昭明沉吟片刻,“那你说我该如何除去这个颜查散呢?” 呼延佩显皱着眉想了一会,提起酒杯,嘬了一小口,道:“你别犯愁了,我自有办法,这事交给我来办,不但帮你除掉颜查散,还能叫你避免与包黑子结仇!”郑昭明面容缓和下来,“如此说来,我先谢过佩显贤弟了!”是夜,呼延佩显返回双王府,又过了几天,呼延佩显派人请颜查散过府作客。颜查散不敢不从,跟随着双王府的人来到了呼延佩显的府上。呼延佩显早已派人备好了酒食,专等他来。 话说颜查散进了王府,规规矩矩来到大堂前,呼延佩显坐在堂中,颜查散一撩官袍,“下官颜查散,拜见双王!” 呼延佩显面露笑容,一抬手,“颜老弟快快请起,私下见面,不必如此客套。”话虽如此说,可颜查散却不敢愈礼,口尊声王家千岁,这才站起身,俯首而立。呼延佩显一指椅子,“颜老弟请坐,我今日找你来有些私事想要讨教。” 颜查散坐在桌前,拱手道:“王爷请问,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颜老弟,想必你也知道我呼延家和杨家乃是世交,我和当年的杨八郎交情匪浅。听说你和他是结义的兄弟,可否给我讲讲,当年他到了南国,都经历了哪些事?”呼延佩显说着,眼圈一红,饮了一口烈酒,满怀期待地看着颜查散。 颜查散听呼延佩显提起杨八郎,不禁深吸一气,心中升起悲痛之感,沉吟片刻,哽咽道:“王爷,不知您想听哪一段?” 呼延佩显:“从你遇到他开始讲吧。” 颜查散点点头,小心斟满一杯酒,饮了一口,缓缓陈述当年的往事,“南国佳丽,媚声依旧,风吹舟阁,一柳春风醉。帝都竹马,今朝王侯,金樽浣酒,谁忆边关客!” 颜查散将当年的事一一讲给呼延佩显听,等到夜半三更,才堪堪讲完。讲完之后,二人都已酒醉面红,两厢落泪。颜查散擦干了眼泪,道:“王爷,下官所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八哥后来随白子路遁世隐居,我也再未和他见过面了。” 呼延佩显面上迷迷糊糊,可心里却清醒得很,心说颜查散你就继续编吧,你明明知道杨八郎不可能隐居,调查了郑昭明九年,可真够忠实!为了杨八郎你也的的确确付出了很多,这点令我敬佩,可…八郎已经死了。于公,我必须替郑昭明除掉你;于私…我太嫉妒你了,凭什么你能和杨八郎生死同归?凭什么你和他情深义重?凭什么你有机会为他付出这么多?哼,我呼延佩显做不到的事,别人也不行! 再说颜查散,全然不知呼延佩显心中所想,此时见天色已晚,便踉跄着起身:“王家千岁,天色不早了,下官请辞,不敢再叨扰王爷。” 呼延佩显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假装酒醉,道:“慢!颜老弟,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今夜就在本王府上住。来人,带颜老弟回内院客房休息!”说完,也不顾颜查散反对,自己先退回了内堂。有仆人上前,扶住颜查散,恭敬道:“颜大人,王爷发话了,您今夜就留下来吧,小的带您去客房。”说完,搀着颜查散往内院走去。颜查散本来就喝了不少酒,醉的脸红脖子粗,头脑发胀,酒气逼人,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意识也不怎么清醒了,只得任由仆人扶着自己走。 且说他被人扶着东转西转,走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那仆人才停下脚步,“颜大人,客房到了,您自己进去吧。”说完,那仆人将手中提着的灯笼塞给颜查散,随后自己一转身不见了。颜查散手提灯笼,眯着一双醉眼打量,只见自己站在一个月亮门前,绕过门,里面是个大院。院子中古树参天,花丛摇曳,两盏乞赐风灯,面前一幢大宅。 颜查散一步三晃,“果然是王府,非同一般,就连客房也如此气魄!”一边说着,颜查散来到了宅门前,推门而进,室内装饰精美雅致,高贵极了。颜查散把门关好,吹灭了灯笼,随手丢在地上,一边解着衣衫一边奔卧榻而来。卧榻前垂着幔帐,颜查散想也没想,伸手撩开,身子一歪躺在了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一翻身,从床边转到了床内侧,只觉得手搭在什么东西上。颜查散还有点清醒,闭着眼伸手摸,从下摸到上,才摸清了整个轮廓,不禁梦呓道:“这床上…怎么还有…有个人呀…啊呀,有人!” 颜查散猛然惊醒,一身的冷汗,酒意一下子就去了大半。他滚下床来,点起蜡烛,借着烛光一看,床上一个女人,此时衣衫不整,蜷在床头,娓娓哭泣。 “你…你是谁?”颜查散惊慌失色,口齿不清。 那女子尚未搭言,忽听窗外人声鼎沸,紧接着房门被人撞开,无数家丁仆人冲进来,灯笼火把照亮了整个屋子。颜查散吓得倒退几步,抬头看去,面前一人正是双王呼延佩显,手拿宝剑怒目而视,“呔!颜查散,你好大的狗胆!本王好心留你在府上过夜,想不到你居然偷偷潜进王妃的屋内,行不轨之事,你奸污本王王妃,枉读圣贤书,人皮禽兽,气死本王也!来人,将此獠押至王府地牢,明早送到南衙开封府,交给包大人审判!” 话音一落,颜查散只觉五雷轰顶,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染红涛 次日清晨,双王呼延佩显叫人去给汝南王郑昭明送信,随后亲自押着颜查散来到南衙开封府,擂起鸣冤鼓,衙门内的三班衙役急忙开门,一看是双王爷亲自登门,急急忙忙给里面送信。包拯包希仁一听双王来了,来不及吃早饭,穿戴好冠袍带履,带着众衙役出门迎接,哪成想出来一看,双王爷已经到了公堂,坐在椅子上,面色铁青。 包拯刚想行礼,又有门外官差跑进来,“大人,汝南王驾到!” 包拯一听,又急忙出门迎接汝南王,把两位王爷请进后堂,包拯一撩官袍,“下官拜见两位王爷!不知两位王爷清晨到此,有何要事?” 呼延佩显冷面如霜,“包黑子,你教的好学生!”说着一拍桌案,咬牙切齿,双眉如刀,两眼似箭,盯得包拯一身冷汗。 “王爷,不知因何发怒?下官的哪位学生冒犯了王爷?”包拯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呼延佩显一声冷哼,把脸别过去,根本无心撘言。汝南王郑昭明在旁一看,装作吃惊的样子,道:“包大人,你还不知道吧,昨夜吏部侍郎颜查散酒醉闯入双王寝宫,奸污了王妃,犯下滔天大罪!” 包拯倒抽一气,紧接着额头冒汗,心说不能呀,我的学生我自己太了解了,颜查散不是那种人啊!别说奸污王妃,就算是欺辱寻常百姓他都不敢,况且颜查散不日即将大婚,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事呢?包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呼延佩显看在眼里,怒道:“怎么,你还不信?本王亲自带人捉拿的颜查散,王府上下尽皆亲眼目睹,人证物证皆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给本王一个交代!” 包拯思虑片刻,答道:“王爷,既然您已经击响鸣冤鼓,那便由下官升堂审问一番,到时自然水落石出,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说完,包拯站起身来,整了整官帽,一声大喝:“左右,升堂!”说着就想要到公堂办案,郑昭明在一旁说道:“包大人,本王有话要说。” 包拯一拱手,“王爷请讲。” 郑昭明:“包大人,此事重大,而且涉及到双王的名声王妃的名节,所以本王以为,此案不应公开审理,你还是把衙门关紧,不要让百姓们凑热闹,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对在场的众位都不好。” 包拯闻言点点头,“下官明白,还请两位王爷移步公堂,咱们这就升堂办案!”说完,众人又来到公堂,包拯坐在堂前,一拍惊堂木,“来人呐,带嫌犯!” 话音一落,有衙役押上来一人,跪在堂中,低着头,一身的血污,看样子是已被双王毒打了一番。包拯心中一痛,着实心疼自己的学生,看了看一旁的两位王爷,而后问道:“下跪者何人?” 颜查散浑身一颤,“学生颜查散。” “抬起头来!”包拯一声令下。 颜查散缓缓抬起头,首先映入双眼的是一幅“日出东方图”,图前站着一人,一身官袍绣着“江牙山海图”,两条修长的帽翅,身材高大,额头一块月牙记,一双九转朱砂狮子眉,铜铃大豹子眼,虎口方正,一缕胡须洒在胸前。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老师,南衙开封府的府尹,当朝的龙图阁大学士包拯包希仁!再看包拯身前,一条公案,左侧坐着师爷公孙先生,右边站着御猫展雄飞,公堂左右,三班衙役,张龙赵虎、王朝马汉,还有四鼠卢方、韩彰、徐庆、蒋平垂手而立。再往下间,就是开封府的两大饭桶,细脖大头鬼房书安和臭豆腐冯渊。自己的身旁,两张太师椅,椅子上坐着当朝两个位高权重的王爷,汝南王郑昭明和双王爷呼延佩显。 看看这些平日里和自己称兄道弟的朋友们,又想想自己如今含冤入狱,成了阶下之囚,不禁悲从心起,肝肠寸断,颜查散泪洒堂前。 包拯在堂上看得清楚,也不禁心中怜惜,但是两位王爷坐镇,自己还得审案,便把惊堂木一拍,“颜查散,你可知罪?” 颜查散摇了摇头,“学生不知。” 包拯:“混账东西,事逼临头还佯作不知!我来问你,昨夜都做了些什么事?” “冤枉啊大人,学生昨夜受双王之邀,到王府做客,席间饮酒畅谈。后来天色已晚,学生便想告辞,怎知双王非要留我宿下,学生只得应允。后来,王府的仆人带我去内院客房休息,那仆人送我到院门前便离去,使我独自进院。我进了院子,推开客房门,进屋倒头便睡,怎曾想床上还有一女子,我发现之后便惊醒,正巧双王带人冲进来,便说我奸污了王妃。大人明察,学生绝没有坐那龌蹉之事!”颜查散如实作答。 包拯圆眼一瞪:“来人,带那仆人上堂!” 有衙役领命,时间不大,带着一人来到堂前,那人跪在地上,“小人胡朔,拜见大人!” 包拯:“胡朔,本官问你,昨夜可是你带着颜查散去客房的?” 那胡朔点头称是,“小人昨夜受双王之命,带着颜大人去内院休息。路过王妃寝宫之时,颜大人说这个院子漂亮,非要到这里睡。小人跟他说这是王妃的院子,大人您可不能乱闯啊,随后便把他送到了客房。想必是颜大人不死心,在小人离去之后,他便偷偷潜入了王妃的寝宫。” 呼延佩显听到此处,拍案而起,一脚踹翻颜查散,手举着茶杯就要往下砸:“颜查散,本王好心留你夜宿,你却做出此等禽兽之举,你可对得起本王!” 包拯急忙叫人拦下呼延佩显,道:“王爷息怒,本官自有论断!” 呼延佩显被人劝回座位,包拯把狮子眉一挑,又吩咐道:“来人啊,带王妃上堂!” 呼延佩显闻言便把眼一瞪,“包黑子,王妃刚受此禽兽侮辱,此时你还叫她上堂?你是想羞辱本王吗?” 包拯急忙解释道:“王爷,非是下官有意为难,只不过王妃是此案至关重要的人证,她若不来,怎能判定颜查散是否真的犯下了罪?” “哼!难道本王还会说谎不成?本王还会拿自己王妃的名节开玩笑?包黑子,就算你怀疑本王,那你也怀疑我王府上上下下二百一十八口人的眼睛吗?颜查散潜入寝宫,奸污王妃,此乃不争的事实,用不着王妃亲自出面了!”说完,呼延佩显面色铁青,双手握拳,两眼如刀剜着颜查散。 包拯一时错愕,不知如何作答,郑昭明在旁说道:“包大人,双王爷说的没错啊,此时你再叫王妃上堂,岂不是羞辱双王?而且王妃刚遭此劫难,咱们若是再逼迫她指正凶犯,只怕令她受辱过甚,王妃一时想不开,行过激之举,你可是大罪啊!” 包拯两颊流下汗来,“可是?” 呼延佩显突然站起生,手指着包拯,“没有可是!颜查散奸污王妃,人证物证皆在,不必再审了,包黑子尽快宣判,好给本王一个合理的交代!如若审判不公,本王告到皇上那里,弄得满朝文武皆知,你包拯教出了这样一个禽兽学生,你头上的乌纱还保得住吗?” 郑昭明也在旁附和道:“包大人,此事若闹到了皇上那里,你叫铁鞭老王爷和双王爷的脸面往哪隔?” 包拯手拿着惊堂木,呆在当场,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两位王爷息怒,稍等片刻,待下官回内堂想上一想!”说完,包拯也不顾两个王爷的脸色,带着师爷公孙策回到了内堂。刚进内堂,包拯便把乌纱帽一摔,“欺人太甚!这两王爷根本没把本官放在眼里,这哪是审案,明明就是逼着本官杀人!颜查散啊颜查散,你惹谁不好,怎么偏偏惹上了双王爷,哎呀,气死我也!” 公孙策在一旁劝说道:“大人息怒,事到如此,只得遂了两位王爷的心愿”。 包拯眉毛一挑,“公孙先生,你是说叫本官杀了颜查散?” 公孙策叹息一声,捡起乌纱帽,“大人,除了杀颜查散平息两位王爷的怒气,您还有什么办法吗?此事如果真闹到了皇上那里,别说颜查散了,您自己都得跟着掉脑袋呀。呼延一家三个王爷,老王爷呼延赞开国的功臣,双王爷呼延佩显,大宋朝唯一的双王,太宗在世的时候,他就敢闹金殿、骂皇上、打娘娘,今天他对您都算是客气的了!再说那郑王爷,那也是惹不起的主呀,别说他逼着您杀一个吏部侍郎,就算是他逼着您杀光当朝六部尚书,皇上都不带怪罪的。哎这颜查散也的的确确罪有应得,他根本拿不出给自己洗清罪名的人证物证,杀了他,一点不冤。大人呢,您可要三思啊!”说完,把乌纱帽往上一递。 包拯接过乌纱帽,颓然坐在椅子上,一双豹眼流下泪来。时间不大,包拯和公孙策返回公堂,包拯把惊堂木一拍,“大胆的颜查散,你奸污双王王妃,罪大恶极,怪本官没有早点看透,你看似君子,实则人皮禽兽,今日本官宣判,将你处死,斩在堂前,以慰苍天!来人呐,狗头铡伺候!” 颜查散听罢此言,再也不怕了,不就是一死吗,我颜查散不惧!紧接着阵阵冷笑,将堂中众人的面貌一一记在心头,咬牙切齿,心升悲怨! 再说包拯一宣判,有张龙赵虎抬来狗头铡,王朝马汉将颜查散按在铡刀上,颜查散抬着头看着大堂上悬着的‘明镜高悬’匾,一声冷哼,随后把头低下,欣然赴死。展昭和冯渊等人不忍看,尽皆背过身去,包拯手拿金批令箭,向堂下一丢,“斩!” 狗头铡轰然落下,颜查散尸首两端,脑袋滚落在地,却是出现了怪异之象,脖颈齐刷刷被斩断,但是没有一滴血喷出。王朝马汉吓得向后一退,就见颜查散的尸体站了起来,立在堂中,尸体不倒,双眼不闭。包拯一见,心中悲痛,豹眼圆瞪:“颜查散,本官果真错斩了你吗?若是真的杀错了你,我包拯养儿为贼,养女为娼,世世代代,受人唾骂!” 话音一落,颜查散尸体喷出一腔热血,染红了明镜高悬匾,尸体倒地,双眼瞑目。 包拯身子一晃,险些昏厥,伸手扶住公案,对着一旁的两位王爷一拱手,“两位王家千岁,下官如此审判,可否满意?” 郑昭明哈哈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呼延佩显则是面无表情,心中暗道:颜查散,你死了,本王心中才得以平衡! 随后,两位王爷离了开封府,包拯抚尸大哭,随后又派人将颜查散埋葬在东京汴梁城东。消息传回颜府,本来正准备和颜查散完婚的金寡妇惊闻此事,自尽在颜查散坟前,了此残生。颜查散之妹颜书瑶将金寡妇也葬进了坟中,这二人生不能同眠,死后得以同穴,做了一对鬼夫妻。再后来,有传闻颜查散夫妇阴魂不散,夜间大闹双王府。双王呼延佩显受惊,找来道人做法,而后又有小人进谗言,以金克木,木克土之说,将铁融于土,重新浇筑颜查散的坟,铸成铁丘坟,让颜查散夫妇永世不得超生,以保双王平安。呼延佩显由于害怕,便答应铸造铁丘坟,说来也怪,此后再不受阴魂鬼怪惊扰。 两月过后,锦毛鼠白玉堂惊闻惨事,星夜赶回东京汴梁,大闹开封府,两翻刺杀包拯,却被展昭拦下。二人因此决裂,多年情义崩塌,从此恩爱反为仇!白玉堂虽勇,奈何开封府人才众多,终是寡不敌众,败走离去。再后来,白玉堂找到小妹颜书瑶,二人祭拜铁丘坟,大仇难报,无可奈何,便南下归隐,后二人结合,生下一子,取名白云瑞。白玉瑞降生一年,白玉堂含恨而终,一代侠客,死于对杨、颜之情义!对展昭之爱恨!故而有诗赞曰: “苍鹰万里高,百里见旌毫。随兴飞骏远,狂歌动九霄! 雁雀莫相嘲,孤飞伴长啸。知己纵难求,肝胆谁相照! 物换复星移,惜得浮生老。霜剑不归鞘,煮酒论英豪! 扬鞭随兄去,赴义结深交。尽我人生意,群烈慕英逍! 剑客丹血流,赤胆贯春秋。昭然思归客,玉堂染红涛!” ☆、攻陷潼关 杨延顺秘密起兵,没有南下直扑幽州城,而是向西而进,带着八百靠旗军和一千后备军迂回南下,出函谷关,渡过渭水,隐秘驻扎在大宋的另一道咽喉关隘——潼关! 潼关,位于今日陕西省渭南市潼关县北,渭水在此注入黄河。《水经注》载:“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因谓之潼关。”始建于东汉建安元年,是关中的东大门,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居中华十大名关第二位,雄踞秦、晋、豫三省要冲之地。北有渭、洛二川会黄河抱关而下,西近华岳,南有秦岭。周围山连山,峰连峰,谷深崖绝,山高路狭,中通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往来仅容一车一马。过去人们常以“细路险与猿猴争”、“人间路止潼关险”来比拟这里形势的险要。前朝诗圣杜甫游此后也留有“丈人视要处,窄狭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的诗句。不过,要是提起潼关,后人多会最先想起元人张养浩的那首散曲《山坡羊》来怀古潼关,正是“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时大宋朝镇守潼关的大帅叫做镇陕西鲁兆雄,当年八郎擂上,被杨延顺生劈活撕的花花太岁鲁青天正是他的儿子。对于鲁青天,杨延顺不是很熟悉,不过早已知晓他在此坐镇,所以杨延顺也有准备,进攻潼关,不能强攻,只有奇袭!话说在当今世上,论起用兵之道,无出杨延顺之右,而杨延顺擅守又擅攻,犹擅千里奔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这一日清晨,潼关的大门像往常一样打开,守城的宋兵在城头上眺望,远处旭日东升,天边明亮。不过,今日里倒有些奇特,平日里,只要城门一开,就有络绎不绝的贩夫走卒和行商过路,可今天不同于往日,只有城中出的人,却不见有人进城。 宋兵正在疑惑,忽见远处山口闪出一面帅旗,上书一个“杨”字。还没等看清,就见帅旗后面跟着黑压压的大军,尽皆是骑兵装扮,腰悬重剑铁胎弓,手拿玄色陌刀,更为奇特的每个人背后都背着四杆大旗!这旗绣得漂亮,飞龙在天!旗分八色,赤、白、黄、绿、青、蓝、紫、墨;龙飞八种,火龙、白龙、黄龙,青龙、黑龙、蛟龙、草龙、云龙! 这支大军不足千人,但却有百万雄师的气势,人如虎马如龙,风驰电掣,靠旗猎猎作响,转眼已到近前。守城的宋兵都看傻了眼,都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神兵鬼将,更不知道是敌还是友。不过,城下的百姓可遭了殃,本来他们刚刚出城,哪成想靠旗军犹如天降,封住了潼关下的羊肠小道。不但如此,跑在最前面的一名靠旗军扬起陌刀,手起刀落,大宋子民喷洒出宋辽之战的第一滴血!剩下的百姓们惊呼一声,急忙转身就跑,不过他们哪跑得过训练有素的骑兵呢,尽皆成为刀下亡魂,蹄下肉泥。 百姓们的哀嚎声、惊呼声唤醒了城头上的大宋守军,宋兵急忙大呼:“敌人来袭,快关城门!” 不过,城下的百姓们如同潮涌般冲进城内,宋兵们根本关不上城门。就这片刻的功夫,靠旗军的头一位首领已经冲到了城下,一拍座下宝马特勒骠,冲进城门,掌中铁棍一抡,扫到一大片宋兵,紧接着咧着大嘴笑道:“哈哈,我钱逍遥第一冲进城,绝对的首功啊!” 话音一落,身后又冲来宝马奔虹赤,马上的少年抡起亮银西瓜锤,打的宋兵满面桃花开,血溅城门。钱逍遥在旁边一看,问道:“韩士佩,你是来跟老子抢首功的吗?” 韩士佩答道:“我才懒得和你抢,杨叔说了,只要咱俩攻占了西门,咱们就是首功!” 钱逍遥:“也对,咱们快快攻上城头,占了西城门,潼关就是咱大辽的了!”说完,二人带着各自的百人厮杀在城门下,时间不大,登上城头,砍翻大宋旗帜,换上了大辽军旗。再看城下,城门大开,早已没有还能站立的宋兵了,靠旗军冲进城内,于怀和十七率二百人去占南门,拟无疆和花恋水率兵去占北门,冯去疾和宵蓝率兵去占东门,剩下的一千后备军由杨延顺亲自统领,兵围城中元帅府。杨延顺手拿银环苍云刀,横刀立马,抬眼望去,元帅府大门紧闭,寂静无声。 杨延顺心生疑窦,未敢妄动,观望良久,呼闻身后马蹄声响,转身看去,正是拟无疆骑着宝马挟翼而来。马到近前,拟无疆在马上俯身,道:“副帅大人,北门已下!”话音一落,又有十七归来,“大人,南门攻下,于怀镇守!” “好!各位大功,本帅自有奖赏,东门如何了?”杨延顺问道。 “大人,东门攻下,万无一失!”远处一人骑着碧云霞,还驮着一名女子,正是宵蓝和红拂二人赶到。杨延顺点点头,又回身看看元帅府的大门,道:“徒儿何在?” “师父,徒儿在呐!”武元功从后面提马上前,“师父,您叫我?” “元功,前去叫门。”杨延顺命令道。 “啊?叫我去呀?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若是里面的人冲杀出来,岂不是要了我的小命?”武元功迟疑道。 杨延顺把眼一瞪,骂道:“平日里叫你用心练功你总不听,如今上了战场反而畏畏缩缩,丢尽了我的脸!少说废话,快去给我叫门!” 武元功嘟着嘴,暗自忖道:早知道跟着二师父耶律休哥好了,他是大于越,手下兵多将广,绝对用不到我亲自上战场。他一边想着,一边提马向前,手中拿着一杆花枪,横枪立马,鼓足了气大声叫骂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潼关城已经被我们大辽占领了,你们也别做无谓的反抗,早早出来投降!我大辽靠旗军乃是天降神兵,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必定踏平大宋,活捉天子喂马,生擒八王牧羊!你们这些做臣子的若是早早投降,非但不会受罪,还有功!大辽不会亏待你们的,你在大宋做什么官,降了大辽还做什么官!快出来吧,老子说话算话!” 杨延顺听罢,心说这小子武艺练的不怎么样,招降倒是挺有一套的,小词说得头头是道,挺有诱惑力的。杨延顺正在这想着,突然元帅府的门打开了一条缝,先是探出一颗白首,紧接着出来一个老者,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大人呐,饶命,我是元帅府的老管家。我们家主人说了,要我们投降也可以,不过要保证他不死,而且还能继续做潼关的元帅!” 杨延顺冷冷一笑,心说当初八郎擂上的鲁青天就不是什么好饼,果然,他爹比他还不是东西。武元功则是在一旁满口答应,“放心吧,我们绝对会善待你家元帅的,快叫他出来吧!” 老管家听完又颤颤巍巍地回去了,时间不大,元帅府门打开,出来百十余人,为首一人纳头便拜,跪倒在武元功马下。武元功看看这群人,又看看头前的这人,花枪一扫,指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没敢抬头,只是答道:“下官鲁兆雄。” “抬起头来让本将军看个清楚!”武元功命令道。 鲁兆雄抬头起来,武元功低头一看,此人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花白的胡须颤颤抖抖,一双小眼睛左转右转,看着就像是心术不正之人。武元功道:“鲁兆雄,你能降了我,实乃是大功一件啊!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此,你就一定不会有事。” 鲁兆雄忙不迭地扣头道:“多谢将军!将军威武,将军万岁!” “哈哈,鲁兆雄,听说你叫做镇陕西,我以为你挺能打的,怎么这么没骨气啊?”武元功嘲笑道。 鲁兆雄老脸一红,道:“将军您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哪敢叫什么镇陕西啊,小老儿就是一个臭虫。” 武元功也不屑和他在说下去,而是转身问道:“师父,接下来怎么处置?” 杨延顺一扬手,“此人欺世盗名,食朝廷俸禄,不为朝廷尽忠,不战而降,实乃武人之辱!真想不到,赵休元怎会让这样无能之人把守潼关,实乃用人不察。传我帅令,将此人满门抄斩!” 此话一出,鲁兆雄惊慌失措,抱住武元功的马腿,“哎呀将军呀,您说只要有您在此我就不会有事的呀,您要说话算话啊!” 武元功耸了耸肩,道:“我的确说过有我在,你就没事。不过,我现在要走了。” 说完,一拨马头,武元功回归后备军,留下鲁兆雄呆立当场,“小畜生,你骗我!” 拟无疆纵马上前,手中浑天钩一扬,削掉了鲁兆雄的左耳,疼的他仰头大叫。紧接着撤回浑天钩,再次扬起,鲁兆雄尸首分离。杨延顺看罢拨转马头,背过身去,拟无疆带着部下百人斩尽鲁家男女老少,血染横街。 “副帅,鲁家上下尽诛,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动作?”拟无疆擦干浑天钩,来到杨延顺跟前低声问道。 杨延顺思虑片刻,嗅了嗅弥漫的血腥味,缓缓开口道:“传我帅令,飞羽传书大于越,潼关已破,叫他派人接手并即刻起兵攻宋!” 拟无疆:“那咱们靠旗军呢?在此等候大于越的人来吗?” “不!杀尽城中宋兵,随后起兵奔东北方向,奔袭太原城!我要活捉太原守将、边关副帅岳景龙!” 话音方落,一只名为“白玉抓”的苍鹰带着杨延顺的帅令冲上云霄,一声啼唳,望北而飞。翌日,天明,白玉抓落在耶律休哥的肩头。 “小玉,你带回了八郎的口信?我来看看,八郎写了些什么。”耶律休哥取下鹰脚上的密信,看罢之后,嘴边浮起笑意,手抚着白玉抓的鹰头,自语道:“师哥,当年你未完成的霸业,就交给我吧,看师弟我真真正正地扫南灭宋!” ☆、直扑汴京城 靠旗军未在潼关停留一夜,而是直接开东门,星夜行军,先向西而行,随后向北,直逼大宋边关另一要塞,太原城! 行军路上,于怀和十七带着两百靠旗军在全军最前头开路,后面紧跟着钱逍遥和韩士佩,中军是杨延顺率领着花恋水、拟无疆二人。后军则是宵蓝和冯去疾,在他们之后,则是相对缓慢的千人后备军,由武元功和闵子骞带领。 这样安排,是杨延顺有意为之,于怀在八人当中称得上是最让杨延顺得意的一员大将,无论从武力还是智谋来说,排兵布阵、掌控大局,都不在话下。而他和十七更是相得益彰,十七武力在八人当中最高,两人作为前军先锋,可进可退,可攻可守,更有随机应变之能。后面的钱逍遥和韩士佩则是以刚猛见长,可作为机动部队,前可支撑于怀不退,后可回军救援八郎。而对于后军的安排,宵蓝唯命是从,对杨八郎的将令誓死遵从,交代的任务也是完成地最好的一人,十分令人放心。再说冯去疾,老爷子年龄最长,久经战阵,对于军中事务无所不精,有他和宵蓝在后军督队,万无一失。全军最后面的是后备军,虽然武元功和闵子骞算不上卓越的武将,但二人主管全军后勤,有靠旗军在前面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犹如战车一般踏平所有道路,便不用担心他们了。况且此次乃是奇袭,大宋朝廷和军队定然尚未发现,也不用怕有宋军突袭他们。 再说杨延顺,把花恋水和拟无疆二人安排在中军,护卫自己身边,原因有二。一是此二人不和,经常拌嘴,除了杨延顺别人根本压不住,只好把他俩留在身边,以防他二人争吵激烈影响行军。第二个原因嘛,花、拟二人长得很养眼,杨延顺看着舒服,总好过把钱逍遥或是韩士佩留在身边。 话说靠旗军疾行了一夜,到了次日正午,天空烈日正红,最前面的于怀当机立断,全军停下修整,隐匿在山中密林。传信到中军,杨延顺也点头应允,全军休整两个时辰。此时后备军也赶了上来,给靠旗军分发水食、换战马等等。且说杨延顺依靠在林中树下,端着水袋,喝了几口,思虑战事,耳边就听花恋水和拟无疆的吵闹声。不一会,就见拟无疆生着闷气,独自来到自己身边。杨延顺把手袋递过去,“怎么又吵起来了?” 拟无疆接过水袋,抿了一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副帅,我有一事不明,为什么咱们攻破潼关之后,不直接东出,而是还要北上太原,绕了一个大圈?如果你只是想抓住那个岳景龙报仇的话,为何当初不直接南下太原,偏偏要先打潼关?” 杨延顺捡起一段树枝,在地上描画,解释道:“此番咱们靠旗军攻宋,就像一头饿狼扑进羊圈,中原腹地的关隘就像是一头头肥羊,边关要塞则是羊圈的栅栏。咱们攻破潼关,则是打开了栅栏的一个缺口,的确,咱们可以直接攻入腹地,宋朝的大小关隘就像是待宰的肥羊一般,不值一提。可是狼吃饱了呢?怎么从羊圈出去?难道还要从来的那个缺口钻出去吗?” 拟无疆没有言语,杨延顺继续道:“狼毕竟是畜生,咱们可是人,所以咱们不急于一时,先把栅栏一一踏破,等到羊群惊醒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再可保护他们的栅栏了。这时候,耶律休哥带着三十万大军犹如猛虎一般扑下,咱们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这些肥羊还不是束手就擒?反过来说,如果咱们直接攻入中原腹地,大宋派兵围剿,咱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拟无疆若有所思,花恋水不知何时也来到了一旁,听罢杨延顺所言,开口道:“副帅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把边关难啃的骨头都给他一一攻占,好让大于越的军队一路南下畅通无阻。等到大宋金殿上的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于越大军已经到了家门口了。宋辽两军第一次正面交锋就是在汴京城下,皇帝来不及调兵,就算不被咱们活捉,也能赶得他如丧家之犬一般,龟缩江南,到时候大江以北,尽属辽土!” “不错,”杨延顺点点头,眼望远方,“当年韩昌韩延寿何其英勇,奈何到死也打不到中原腹地。把战场放在边关,只会让大宋誓死反抗,但是,咱们把战场推到了汴京城下,他们就没思想反抗了,只会匆忙逃窜,毫无抵抗之力!” 拟无疆此时也听得明白了,刚要搭言,一看花恋水来了,眉目一挑,“你过来干嘛?” “干嘛?少帅子骞分派三人喝一袋水,从上到下,无论官阶大小都是一样。咱们中军的三个将军自然喝一袋水了,你快把水袋给我,渴死我了。”花恋水伸手来抢水袋。 拟无疆一仰头,把水袋里的水全都灌进了肚子里,打着嗝说道:“喝没了,你要喝水,就等下次分配吧!”说完,把水袋扔给花恋水,花恋水面露疾色,刚要发火,拟无疆有恃无恐道:“怎么,你要在副帅大人面前和我动手?” 花恋水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杨延顺,哼了一声,“拟无疆,咱们走着瞧!”说完憋屈地到远处休息,拟无疆一脸的笑容,颇为得意,却不想杨延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疆,私下里拌拌嘴可以,不过若是在战场之上,你二人可不能掣肘,他若有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拟无疆瞥了杨延顺一样,“副帅放心,我知道。” 杨延顺不再管他,阖目养神,一不小心坠入梦乡,过了两个时辰,被拟无疆摇醒,“大人,前军的于怀请求继续行军,咱们该走了!” 杨延顺揉了揉眼睛,定了定神,先看看近处的拟无疆和花恋水,随后又远眺天边,落日西垂,天边如同血洗,嫣红一片,晚霞千里。杨延顺摆了摆手,“启程吧!”随后和众人翻身上马,继续北行。靠旗军马不停蹄,又疾行了一夜,终在三日午后抵达太原城南。城头下,于怀和十七已然列阵,高声叫骂,只等城中人出来交战。太原城的守将是边关副帅岳胜岳景龙,不同于潼关的废物鲁兆雄,岳胜有本事,不容小觑,所以也没办法突袭进城,只得实打实地大战一场。 话说杨延顺和后军同时赶到城下,此时已经交战,手搭凉棚望去,只见城下宋军雁别翅排开,两员将领正在交锋。辽军这边的是身背白色靠旗的于怀,四杆大旗绣着白龙在天,座下宝马良驹叫龙媒,手拿长杆兵刃,乃是乃是百钉狼牙棒!百钉狼牙棒?杨延顺一愣,惊诧不已,想不到于怀书生意气、儒将风范,可用的兵刃居然是狼牙棒!果然,人不可貌相,深藏不露啊,只不过反差有点大。再看那员宋将,一身紫袍护体,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一把胡须飘洒胸前,掌中青龙刀,座下赤兔马,不是别人,真是大宋边关副帅,岳胜岳景龙! 想当初,杨延顺和他初识在遂州,此人力战韩昌,救双王呼延佩显于危难之间,自己十分感激他。后来,他和杨六郎打退辽兵,共同镇守边关,自己对他满是敬重之情。再后来,垂天山上,他对自己步步紧逼,自己心中也能够理解,为人臣子,奉命行事。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九郎杨星,那可是自己的弟弟啊,此等血海深仇,怎能不报! 再说此时战场上,二人激战正酣,岳景龙刀刀凶狠,恨不得将于怀斩于马下。不过,常言说年老不以筋骨为能,毕竟是年纪大了,不比于怀正值壮年。而且,于怀背背四杆靠旗,犹如四杆催命白帆,一颤三颠,于怀每一个动作,都带动靠旗翻滚如潮,晃得岳胜眼花缭乱。不但如此,靠旗的旗尖还是亮银的枪头,稍有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枪头刺破骨肉,岳胜心里绷紧一根弦,不敢大意。可越是小心,越是慌乱,五十回合过后,岳胜躲过了于怀横扫过来的狼牙棒,不成想于怀一转身,背后靠旗又甩来,正抽在岳胜脸上。岳胜眼前一花,白色旗帆挡在面前,根本看不到于怀动作。于怀趁机把狼牙棒向后一杵,正打在岳胜肩头,疼得他一咧嘴,就觉得被打中的右半边肩膀酥麻得不能动弹。紧接着于怀正过身子,狼牙棒一举,用了一招举火朝天式,搂头便砸!岳胜慌忙当中提刀来挡,不过右手使不上力气,“哐当”一声,被砸落马下,青龙刀甩到一旁。 于怀纵马上前,生擒岳胜。他本来想直接把岳胜砸死的,不过转念一想,副帅杨延顺和此人有仇,我何不将他交上,由副帅亲自处置。故而,才留下岳胜活命,有手下兵卒上前,捆绑住岳胜,押回后方。再说辽军,一见于怀胜了,尽皆士气大涨,不用杨延顺下令便冲杀进城,追击宋军。宋军一看副帅被擒了,哪里还敢抵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有那跑得慢的,尽皆成了靠旗军刀下亡魂。 靠旗军攻占了太原城,封闭四门,杨延顺打马来到城下,有兵卒押来岳胜。杨延顺翻身下马,左右有花恋水和拟无疆护卫着,三人来到岳胜跟前,杨延顺看着岳胜,先是深深一鞠躬,“岳大哥,你还记得在下吗?” 岳胜抬头看着他,认了半响,没有认出来,摇了摇头,骂道:“贼子,本帅怎会识得你!要杀要剐随便,只可惜我六哥不在了,否则怎么让你们这群宵小犯我边境!” 杨延顺冷笑一声,站直了身子,“我不就多了一道伤疤吗,至于认不出吗?岳胜,你再仔细看看,我到底是谁!”说着,杨延顺用手挡住了脸上的伤疤,让岳胜仔细看个清楚。岳胜先是一愣,随后再三辨认,一双丹凤眼慢慢变圆,最后满眼惊恐,“你你你是杨八郎!你没死?” 杨延顺:“哈哈,天可怜见,我杨八郎命不该绝,跳下无底涧还能不死,不正是上天要我回来复仇嘛!岳胜,我那六哥死多少年了,你还口口声声念着他,真叫我这做弟弟的汗颜啊。不过他死了也好,否则看到如今大宋的兵马孱弱到这等地步,也得活活气死啊。你还不知道吧,我是从潼关来的,只用了八百靠旗军,奇袭潼关,潼关大帅鲁兆雄降了!哈哈,他妈的降了!而后,我秘密行军千里来到你这太原城下,也是没人发现。如今,你也被生擒,只可惜啊,咱们俩有仇,今天你必须死,否则我还真想带着你带身边攻宋,让你看看大宋朝还有多少败军降将!” 岳胜听罢此言,把头一低,泪如雨下,“六哥啊,我对不起你啊,没能守住太原!太原已失,大宋江山倾覆,我有何颜面到地下见你啊!” “哼!你该说有何颜面到地下见我的九弟杨星!”杨延顺揪住岳胜的头发,咬牙切齿,怒道:“岳胜,当初你杀我九弟之时、逼我跳下无底涧之日,可曾想过你也会有今时今日!” “我只悔恨当初没亲手斩了你这背国投敌、卖主求荣之辈!杨八郎,你是杨家将的耻辱,你是杨家的污点!”岳胜丝毫不惧,昂首骂道。 “背国投敌?他赵休元君臣可把我当成是宋人?杨家将?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哪还有杨家将?都他妈死了!我爹爹令公、我那几位哥哥,都已化为枯骨,埋在异国他乡!为何?还不是因为大宋两代昏君当朝!哼,我杨八郎可不能也死在他们赵家郎的手上!”说完,杨延顺又眼往北方,“九弟,当年我归辽之时,设计杀了孟佩仓、焦克明,今日,我再用岳景龙的人头来祭奠你,你可以安息了!” 岳胜把眼一闭,昂首挺胸,“来吧,身为将帅,我为大宋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 “想不到我还助你成了大宋忠良、民族英雄了?罢了,就当是我给你赔礼,送你一个毫无意义的称呼罢了。”杨延顺一挥手,拟无疆送上一把将军剑。杨延顺执剑在手,扬在空中,“岳胜,临死之前你还有何话要言?” 岳胜摇了摇头,面色坦然,慷慨赴死之态俨然。杨延顺点点头,“好,好一个边关副帅岳胜岳景龙!”话音一落,将军剑挥下,斩下一颗头颅,一腔热血喷洒,岳胜为国尽忠。 拟无疆接过杨延顺手中染血的将军剑,问道:“副帅大人,前军于怀请示,接下来咱们如何动作?” 杨延顺一指东方,“直扑东京汴梁!” 而后,靠旗军东进,一路抢关夺寨,攻城略地,破雁门、过瓦乔、下遂州、占代州。另一头,大辽于越、扫南灭宋兵马大元帅耶律休哥带领大军,任命北院大王阿里铁牙为左路先锋官,神威将军唐经年为右军先锋官,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为后军大将,耶律休哥亲领中军,三十万辽兵鲸吞幽州城、踏平倒马关、碾压雄州城,与副帅杨八郎会师于东京汴梁城北的高粱河! 时维三秋朔月,北风嗖嗖,冰河滚滚,辽军沿河岸扎下百里营寨,千座营盘。一封战表送至汴京城八宝金殿,吓坏了大宋皇帝真宗赵休元!这正是: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老将挂帅 东京汴梁城,八宝金銮殿,一封战表送到了宋真宗赵休元的龙书案前,赵休元手拿战表颤颤巍巍,堪堪读罢,冷汗浸湿龙袍,瘫坐在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百官不知发生了什么,私底下议论纷纷,皇上却是一声不吭,只是呆呆地坐着。有当朝的八王千岁赵德芳怀抱着瓦面金锏走出队列,站立在朝堂之上,大声问道:“圣上,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要当面讲来,好教我们做臣子的为您分忧啊?” 赵德芳贵为八王千岁,是当今圣上的堂兄,皇亲国戚,相当于四个双王呼延佩显,有他率先发话,其余臣子们也急忙附和,请求赵休元昭告当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臣子们不问还好,一问此话,赵休元当即恼羞成怒,把手上战表摔在殿前,“天要亡我大宋啊!天要亡我赵休元!啊呀呀,叫朕如何去地下面见两位先皇?” 赵德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急忙上前一步,弯下腰把那封战表捡起来看。他不看还好,看罢之后,八王爷就觉得眼前一黑,双腿发软,向后一倒,亏得身后有郑昭明和呼延佩显,二人扶住八王,“王家千岁,怎么啦?” 赵德芳将手中战表交给郑昭明,郑昭明接过来一看,吓得面如土色,紧接着跪倒在地,“吾皇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呼延佩显不明就里,拿过战表仔细来看,也呆立当场,随后推金山倒玉柱,跪在殿前不敢发一言。朝中大臣们一见三个王爷如此失态,就知道是发生了大事,也急急忙忙跪倒一大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满目狐疑。 赵休元一声冷笑,点指呼延佩显,道:“朕的双王,给大家读一读那封战表写的是什么!” 呼延佩显不敢不从,缓缓站起身来,面朝着文武百官,轻声读道:“敬启者,大宋皇帝听言,宋辽两国,宿怨积深,国恨家仇,千秋百代。今辽之于越,提虎狼之师,三十万众,南下攻宋。燕云十六州,已属辽土,潼关、太原,亦破月余。休哥亲任元帅,杨家八郎,恭为副帅,领靠旗军八百,挟雷霆之怒、撼地之威,势要为我大辽开疆拓土。今辽之三军,陈兵高粱河,本欲即可起兵围城汴京,念及大国威严,故此修书一封、战表一册,送至当面。明日天亮,吾亲临战场,定与大宋皇帝一较高下!大宋国门已破,兵临城下,若赵家皇帝举国降我,亦可免生灵涂炭,休哥定以国礼待之。大辽于越,耶律休哥著笔。” 呼延佩显读罢,再次跪倒,满朝文武这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大难临头,兵临城下,只要城外的耶律休哥一声令下,汴京城转眼就要沦陷。赵休元端坐龙椅,一抬手,“都起来吧,说说,是战是降?” “圣上,当然不能降啦,您若是降了,咱大宋就亡啦!”赵德芳老泪纵流,急得直跺脚。 赵休元:“皇兄,朕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咱们打得过人家吗?耶律休哥都已经兵临城下了,若不是战表送到了朕的面前,朕都不知道人家打过来了,朕都不知道潼关、太原丢了!朕养的是一群什么样的废物,打不过辽军,连送信的都没有吗!” 此话一出,满朝的武将面色通红,丢城失地,这是武将的耻辱啊,更何况人家都打到了家门口。武将们无人敢发一言,倒是有两员年轻的将军心有不忿,这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眼的怒火。最后两人一拉手,走出武将队列,站在殿前,向上拱手抱拳,“吾皇息怒,儿臣愿提汴京王师,列阵城外,与那耶律休哥决一生死,定要保我大宋基业稳如泰山,愿吾皇授我元帅之职,儿臣为大宋披肝沥胆,不取耶律休哥人头,誓死不回城!” 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振奋人心,赵休元心中畅快了不少,低头看看,殿前两个人身披甲胄,两个将军年轻漂亮,长得俊美无双。站在前面的这位,也就是刚刚说话的,正是天波杨府的顶梁柱,已故的杨六郎之子,自己的御儿干殿下,少帅杨宗保!在他身后站着的银袍小将,乃是大宋银枪将任炳任堂惠的儿子,任金童!这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可谓是青梅竹马,真是可惜了,任金童是个男孩子,要不然杨、任两家定能亲上加亲,结为秦晋之好。 再说赵休元,此时此刻看着两个年轻的小将军,别提心里多畅快了,哎若是我朝中的大将各个都像他们俩这样,该有多好啊。不过,赵休元转念又是一想,杨宗保虽然勇气可嘉,但毕竟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此间是战是降,我得好好地考虑考虑,事关大宋的江山,我可不能大意了。 赵休元点头思虑,这期间有一员大将也站出来,高声道:“圣上,老将有事启奏。” 赵休元闻言一抬头,这员大将站在殿前,不是别人,正是银枪将任炳任堂惠,杨六郎的得力助手,当年和杨六郎合力打退韩昌韩延寿,在军中很有威望。赵休元点点头,“老将军有话请说,朕听着就是了。” 任堂惠一拱手,“圣上,老将认为,此时咱们不能战!” “哦?那你觉得咱们该降吗?”“当然不能,圣上,老将认为,咱们该逃!” 此话一出,赵休元把眼一眯,还没说话,就有杨宗保反驳道:“叔父,你此言差矣,人家都打到了家门口,咱们怎么还能逃?这哪是军中大将该说的话,我们定要决一死战!不死不休!”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0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40节 任堂惠叹息一声,道:“宗保,咱们战死了无所谓,可圣上呢?都战死了谁来保护圣驾?况且,人家打到家门口,这已成事实,我们别无他法,只得先退一步,召集好军队,再和辽人交锋!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有胜算,否则,只怕怎么打都是输。”说完任堂惠摇了摇头,回到队列,不再言语。 赵休元听完这番话,也心有犹豫,思量片刻,开口道:“高王兄,你有何见解?咱们是战还是逃?” 东平王高君保一听,急忙答道:“圣上,老将认为,可战,可逃。若战,咱们朝中尚有勇将可用,京城也还有十万王师,虽然来不及从各地调兵,但和耶律休哥一战还是可以的。不过,打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怕是汴京必失。若逃,咱们即可动身,十万王军分为两队,一队阻击辽军,一队护着圣上和百官南逃,沿路之上,咱们还可以调兵,聚集大军,等到时间恰当,再反扑辽军,夺回失地。” 赵休元听罢,又问其余几位王爷,八王赵德芳是文官,不懂战事,他回答只要不降,是战是逃都可以。汝南王郑昭明则主战,双王呼延佩显也主战。除了他们几个王爷之外,铁鞭王呼延赞因为年事已高,不能来上朝,在朝的四个王爷,两个主战,两个可战可逃,加上以杨宗保为首的少壮派将军主战,满朝上下只剩任堂惠一人主张南逃。不过他身微言轻,势单力孤,难以左右皇上的想法,最后赵休元龙口一张:“战!为守我祖宗基业,护我河山,也为汉人争一口气,朕誓死与耶律休哥一较高下!他既然兵临城下,朕就御驾亲征,与我大宋军民共同抵抗强敌!” 赵休元一说要御驾亲征,满朝文武士气大盛,唯有任堂惠无奈摇头,眼中噙泪,独自叹息。一旁的高君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不过咱们武将只有听君命的份,圣上要亲征,你放心得下吗?来吧,随我出列,你我兄弟挂帅,总不能让宗保小小年纪挂帅吧?他不懂事,但咱们做叔父的得护着他,否则哪对得起你的六哥、我的六弟杨延昭啊!” 说完,高君保拉着任堂惠出列跪倒在殿前,“圣上,我们两个老将愿挂帅,统领三军,与耶律休哥决一死战!报家国,护朝纲!请圣上应允。”说着,两个老将以头碰地,叩头不起。 赵休元一看,心中感动,想当初平涪王之乱,满朝的文武,无人敢接旨,正是自己的这位表兄扛起了大梁,南下平叛。如今又亲自请命,如何不让人动容。况且,此时朝中还真没有谁更适合挂帅了,杨宗保毕竟年少,难当大任。想罢,赵休元绕过龙书案,亲自扶起高君保和任堂惠,“两位快快请起,朕准奏!” 随后,赵休元颁下圣旨,着东平王高君保挂帅,统领三军,银枪将任堂惠为副帅,杨宗保为左路先锋官,汝南王郑昭明为右路先锋官,双王呼延佩显和八王赵德芳陪王伴驾,皇上御驾亲征!随后,调动京城王师,准备开战。任堂惠再次启奏:“圣上,老将以为,既然准备开战,就不必等到明日,咱们今夜就出兵,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赵休元沉吟片刻,“这个老将军,此举怕有不妥吧,耶律休哥送来战表,约好的明日开战,若是咱们今夜出兵偷袭,岂不是落下笑柄?况且大国威严,要顾及咱们的礼义廉耻啊!” 任堂惠都要急哭了,“圣上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人家兵临城下,恨不得将你我君臣灭此朝食,咱们还跟他讲什么大国威严,礼仪廉耻?这脸面早都丢尽了,不差这一次了。如果明日战败,别说丢脸了,江山都丢了!圣上,孰轻孰重,还望三思啊!” 这话一说完,赵休元面色铁青,龙颜不悦,心说任堂惠你怎么倚老卖老呢,还没开打呢你就说什么战败丢江山的,真是气死朕了。高君保在旁一看,生怕皇上一生气再把任堂惠砍了祭旗,急忙应和道:“圣上,任老将军说的没错,兵者,诡道也!他们大辽不仁,起兵挑起祸端,把战火烧到了东京汴梁,咱们自然也不必和他讲什么义!” 赵休元一听也有道理,又问杨宗保道:“宗保,你觉得此举可行吗?” 杨宗保看出皇上生气了,如果不替任堂惠说话,自己这个任大叔难保不受处置,故而急忙答道:“可行!叔父说得没错,咱们应该趁着夜色出兵,奇袭辽军,此乃良策妙计也!” 赵休元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道:“既然如此,诸位将军就照办吧,咱们夜袭辽军,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话音一落,众将领命,百官退朝,调动兵马,准备开战。另一头,高粱河边,耶律休哥背北朝南,端坐在中军帅帐,鹰眼一眯,品着热茶。帅帐之中战将如云,盔明甲亮,尽皆不动,等着大于越发号施令。等到耶律休哥喝完了一盏茶,这才缓缓开口,似是忧虑一般,问道:“诸位,你们说那大宋皇帝,他会不会今夜偷袭咱们呀?” 此话一出,满帐的武将爆发出一阵大笑,犹如海浪奔腾,久久难以平息。杨延顺在一旁瞥了耶律休哥一眼,心道:你明明是怕那赵家郎不敢来 ☆、高粱河之战 傍晚时分,汴京城三门大开,西门出来两万宋兵,两员将官走在头前,这头一位正是左路先锋官杨宗保!杨宗保长得俊美,粉面银牙菱角口,美目狭长高鼻梁,头戴素缨盔,身披银叶甲,手中拿着亮银梅花枪,座下一匹白马,马的脑门上有一撮红毛,名叫千里银河一点红!在杨宗保身旁,跟着一员小将,这小将长得不次于杨宗保,只不过眼角眉梢带着杀气,头戴马鸣盔,身穿七翎甲,掌中拿着亮银的莲花枪,座下骑着一匹骏马。这匹马长得和杨宗保的宝马十分相似,也是一身白练的皮毛,只不过在马的脑门上有一撮黄毛,所以名叫千里银河一盏灯! 两个人纵马飞奔,身后的宋兵宋将紧紧跟随,往高粱河的上游而去,准备从左翼包抄辽军营盘。另一头,汴京城东门,出来一员将领,顶盔掼甲,烈马钢枪,身后两万宋兵宋将,正是汝南王亲自领兵,官拜右路先锋官,奔高粱河下游而去,要从右翼包抄辽军营盘。 再说中路大军,出汴京北门,六万精兵强将,头前领路的乃是宋军元帅,东平王高琼高君保!梅花帅字盔,龟背锁子甲,手中的兵刃六轮点钢枪,坐下的宝马九花虬,后面跟着大宋御驾亲征的皇帝赵休元。赵休元骑着白龙驹,也是一身甲胄,头戴九天无极赤金冠,身披龙鳞黄金甲,足下蹬着衮龙靴,腰悬龙子剑,手提霸王金鞭。赵休元身边,有八王乘着逍遥马陪伴,还有双王呼延佩显手拎八卦透龙劈水刀护卫驾前。 王驾之后,乃是银枪将任堂惠带着后军,紧紧跟随。君臣直奔高粱河,行了十余里,已见大辽营盘就在眼前,高粱河水哗哗作响,赵休元抬目观瞧,“佩显,咱们何时偷袭?” 呼延佩显答道:“圣上,只等左右两路先锋官先动,而后咱们再迎面出击,给辽兵当头棒喝!” 赵休元迫不及待,手提霸王鞭跃跃欲试,此番初上战场,不禁令他兴奋异常。再说夜色渐暗,高粱河往东而去,天上星辰拱北,冷月高挂,照亮神州大地。赵休元耳边呼闻战乱声起,惊得他握紧霸王鞭,“佩显,可是两路先锋官到了?” 呼延佩显刚要搭言,只见前军已然出动,急忙答道:“圣上,咱们这就要袭营了,您千万小心,我会护在您左右。”话音一落,只见赵休元已经催动白龙驹冲杀出去。六万大军一动,气势万钧,万马奔腾,转眼间冲进辽营。赵休元正准备大杀四方,哪成想面前突然见元帅东平王高君保回军,马到近前,高君保面色惊恐,“圣上,不好了,咱们中计了,这是座空营!” “啊?那该如何是好?”赵休元问道。 高君保刚要作答,忽然喊杀声四起,有兵卒来报,“禀报元帅,东路军遭遇埋伏,汝南王被辽军北院大王围困!”“禀报元帅,左路军身后有伏兵,先锋官回军与大辽神威将军开战,正在激战中。”“禀报元帅,后军出现辽军主力,副元帅被耶律休哥围困,还请元帅派兵增援!” 高君保一听,瞬间头大,“什么?三路军都有埋伏?哎呀!看来辽军早有准备,咱们是羊入虎口,被辽军反客为主,中了大计啊!快,快保着圣上离开!” 赵休元还没等反应过来,突然后军一阵骚乱,君臣回身望去,但见一员银枪将浑身是血,手拿银枪,纵马飞奔,来到近前,正是任堂惠突出重围,不过后军的两万人马都已折损。 “圣上快跑,耶律休哥从背后杀来,阻挡不住了!”“跑?往哪跑?耶律休哥在南边,汴京城也在南边,你总不能让朕往北国跑吧!” 高君保一抱拳,“圣上勿惊,我等必保着您返回汴京城!”说完,整理军队,此时还剩下四万精兵,足以一拼。众将把皇上八王护在中央,迎着辽军冲杀。两军相接,赵休元就见识了辽军的恐怖,耳边只听杀声震天,宋军哀嚎不断,残肢断臂,尸骨成堆。赵休元面色惨白,被众将裹在正中间,身边左右,乃是高君保和任堂惠,自己面前,提着大刀的呼延佩显也异常勇猛,为了保住自己,已然豁出命去,三人浴血奋战,终于把辽军杀出一个缺口,赵休元一看,急忙叫身后的八王赵德芳跟紧。 再说八王被宋兵护着来到了赵休元跟前,二人刚想逃走,忽听身后一声大喝:“大宋皇帝莫走,你我来一较高低!” 赵休元在马上的身子就是一颤,回头望去,眼前的一幕便永久地刻在了心头!只见乱军之中,一匹烈马由远及近,马上那人犹如一团烈火,头顶九云烈焰冠,身披龙鳞火红甲,脚踩着着红云战靴,掌中擎着一杆三尖两刃烈焰刀!往脸上看,面似银盆,眼如鹰隼,斜眉入鬓,鼻似玉柱,牙排似玉,两道薄唇抿在一处,杀气满贯! “他他是谁?”赵休元手指着耶律休哥,口齿不清。高君保也无心回答,和任堂惠两人对视一眼,嘱咐声双王爷照顾好圣上八王,便一齐杀向耶律休哥。耶律休哥手中三尖两刃刀一挥,来战此二人。任堂惠手拿着银枪一颤,刺向耶律休哥脖颈,高君保点钢枪横扫,来打耶律休哥腰盘。再看耶律休哥,丝毫不惧,三尖两刃刀上挡银枪下扛点钢枪,十八式的血染乾坤,无人可挡,转眼之间,任、高二人已落下风。耶律休哥正值不惑之年,战斗力正在巅峰,对战两个老将,更是不在话下,高君保本来就比耶律休哥差了一大截,那任堂惠早年间更是耶律休哥的手下败将,二人心中就没把握能赢,手上的招式更如同绣花,耶律休哥看在眼中,笑在心中。三十回合方过,斩落高君保于马下,当场惨死,为国尽忠!赵休元一见,不禁悲从心来,“啊呀!朕的皇兄!” 一声悲叹,赵休元血气上涌,眼见自己的表兄惨死当面,赵休元也是热血男儿,年轻气盛,当即忘了恐惧,一催座下白龙驹,挥起霸王金鞭冲向耶律休哥。呼延佩显一看,倒抽一气,急得心如火烧,也急忙提刀尾随,紧追赵休元不舍。不过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到,赵休元已经和耶律休哥交上了手,呼延佩显也只好挥刀加入,伙同任堂惠,三人团战耶律休哥。 再看耶律休哥,一见赵休元归来,不禁心中兴奋,“哈,宋朝皇帝果然英勇,来来来,让本于越见识见识你的本领!” 耶律休哥所言,丝毫没把任堂惠和呼延佩显放在眼中,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也只打赵休元,可急坏了两个臣子。再说赵休元,一听这话,才明白眼前这红衣红甲之人正是那大辽于越耶律休哥,不禁心中发怯,打了十几回合,拨马便要逃。耶律休哥心中发笑,一招力劈华山砍向赵休元,三尖两刃刀带动风声劈下,赵休元耳听得脑后恶风来袭,忙使了一招秦王负剑,把手中霸王金鞭往背后一背,“仓啷啷”一声,三尖两刃刀砍在赵休元的金鞭上,震得赵休元吐出一口血水,俯在马背上不能动弹。 呼延佩显一看,提起大关刀砍向耶律休哥,任堂惠也把银【枪】刺来。耶律休哥一声冷哼,收回三尖两刃刀来战此二人,如同苍鹰戏兔,老鹘捉雀,打得二人团团转,毫无还手之力。不过耶律休哥的心思还在赵休元身上,没在意这二人,觑得时机,手中三尖两刃刀猛然刺出,如同银蟒出洞,直奔赵休元刺来。此时赵休元伏在马背上没有回头,根本不知,呼延佩显一声高呼:“圣上小心!” 赵休元回头来看,大惊失色,眼看躲不过去了,急忙把身子一翻,滚落下马,这才免得身上被戳个透明窟窿。不过这一下也把他摔得够呛,往日里养尊处优,哪受过这苦啊,赵休元哀声连连。耶律休哥再想上前,却被呼延佩显和任堂惠死命缠住,不禁令其恼怒,手中招式变快,银光一闪,刺中任堂惠小腹,任堂惠趁机丢了银枪,一把抓住三尖两刃刀的刀头,紧紧按住,不让耶律休哥抽回。 耶律休哥面如寒铁,手握住三尖两刃刀的刀杆,骂道:“放开!” “不放!”任堂惠咬紧钢牙,血水从牙缝中涌出,“双王爷,快带圣上走!” 呼延佩显不敢怠慢,急急忙忙翻身下马,扶起赵休元重新上了白龙驹,而后自己上马提刀,来到耶律休哥身后,就想趁机一刀将其劈死,哪知耶律休哥猛然回头,一双鹰目紧瞪着呼延佩显,厉声怒叱:“你敢!” 这一生惊天撼地,呼延佩显呆立当场,手举着大刀不敢落下。任堂惠在旁看罢,恼怒道:“双王爷,快走啊,保住圣上要紧!” 这一声唤醒了被吓住的呼延佩显,呼延佩显面如黄纸,收回八卦透龙劈水刀,拉起赵休元的马缰绳,打马就跑。任堂惠看罢,咧嘴大笑。耶律休哥鹰目一眯,“你想死,好说!”说罢,手握住刀杆,不再往回抽而是往前送,任堂惠双眼圆瞪,被耶律休哥戳死在马上。耶律休哥又想抽回三尖两刃刀,不料任堂惠虽然已经绝气身亡,但手始终没有撒开,气得耶律休哥在马上将任堂惠挑起,三尖两刃刀一晃,将任堂惠的尸体甩出去,砸倒了大片的宋军。再抬头去寻大宋皇帝赵休元,已然被呼延佩显护着跑远。耶律休哥一声冷哼,“你以为跑得了吗!” 说完,耶律休哥把三尖两刃刀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之上,摘下一柄射雕弓,抽出三支雕翎箭,拉动弓弦,搭箭弦上,而后催动座下宝马一字赖脚玉麒麟。玉麒麟心领神会,翻蹄亮掌,追向赵休元。时间不大,已然拉近距离。赵休元在马上就听身后马蹄声疾,回头一看,就见耶律休哥拉弓如满月追了上来,吓得他不敢再看,回过头来,把眼一闭,咬紧牙关。紧接着一声弓响,三支羽箭呼啸而来,穿金透甲,一箭射中赵休元肩膀,一箭射中肋骨,一箭射中小腿。疼得赵休元牙关一松,一声哀叫,再次摔落下马。与此同时,耶律休哥挺着三尖两刃刀冲了上来,呼延佩显忙着下马扶赵休元,一看耶律休哥已到近前,急忙用自己的身躯挡住皇上,耶律休哥也不停,想要将呼延佩显一同刺死。就在这危难关头,斜刺里冲出两员大将,正是左右路先锋官,杨宗保和郑昭明赶来! 耶律休哥不敢大意,虽然郑昭明不算什么,但是杨宗保却不容小觑,他还是个娃娃的时候就枪挑了师哥韩昌的右耳金环。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杨宗保从一个娃娃长成了少年,想必武艺更加高超。耶律休哥不敢大意,急忙拨马转到了一旁,杨宗保见状,也不敢来纠缠,和郑昭明带着败军残将,护着皇上和呼延佩显,且战且退,往南逃窜。耶律休哥在马上看着,一声冷哼:“大宋皇帝中了我三箭,不死也得扒层死,就让你们多活几天罢了!”说完,拨马环绕战场一圈,辽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除了败走的一万宋兵,大宋的十万王师留下九万尸骨,沉入高粱河中,河为之不流。 耶律休哥不但斩杀了宋军的两位元帅高君保和任堂惠,还俘虏了八王赵德芳,更射伤了真宗赵休元!日后,赵休元箭伤年年复发,早晚用药,耶律休哥也成了他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男人,大宋天子的梦魇邪神!而这一战,辽国大获全胜,史称高粱河之战!时宋人欲止小儿夜啼,乃曰:“于越至矣!” ☆、呼家军 宋军大败而归,杨宗保护着皇上赵休元逃回汴京城内,看看身旁的宋兵宋将,出兵时十万王师,如今只剩不到一万,众人不禁落泪。赵休元身中三箭,早就不能再骑马了,进了汴京城,一头扎下马来。众将急忙翻身下马,扶起皇上,赵休元血染金甲,张着嘴,痛的嘶嘶抽气。 杨宗保一看,忙道:“圣上,此间应将箭矢拔出,否则血液凝固,便更难拔出了!您忍着痛,儿臣下手啦!” 赵休元点点头,翻身趴在杨宗保怀中,杨宗保一手怀抱着赵休元,一手握住其肩膀上的箭杆,随后道:“两位王叔,还请伸手,咱们一齐将圣上中的箭拔出!” 呼延佩显和郑昭明在旁一听,忙伸手握住箭杆,三人对视一眼,随后一起发力,“噗噗噗”三声,三支血箭拔出,丢在地上。随后杨宗保割下自己的战袍,包住赵休元的肩头,呼延佩显和郑昭明也割下战袍,包住赵休元的背脊和小腿。赵休元躺在杨宗保的怀中,伸手握住杨宗保的手,道:“宗保,朕悔恨当初不听任老将军所言,执意出兵。而今大败而回,不但折了九万王师,更折了朕的两位元帅,哎可怜皇兄赵德芳也被辽军生擒,真是痛煞朕也!罢了这汴京城,料想也是守不住了,南南逃吧!耶律休哥耶律休哥!耶律休哥!朕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 一声悲呼,随后赵休元昏厥过去,倒在杨宗保怀中,不省人事。杨宗保一时慌乱,问道:“两位王叔,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呼延佩显和郑昭明倒是出奇的冷静,郑昭明道:“莫要惊慌,圣上口谕已下,叫咱们弃城南逃,咱们照做就是了!” 呼延佩显也道:“不知辽军何时会赶到汴京城下,咱们动作快些,昭明,你护送圣上先走一步,我和宗保护送文武百官以及宫中皇后嫔妃随后就来!” “好!”郑昭明答应一声,随后叫来手下将官去城中寻车马来,皇上昏厥,自然不能再骑马。时间不大,手下将官回来,没有找来马车,只找来一辆驴车。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其他,郑昭明将赵休元抱上驴车,引兵三千,往南逃去。 再说呼延佩显,带着杨宗保直奔皇宫,召集宫中妃嫔,收拾行囊,准备逃离。随后又通知文武百官,带好家眷,尽皆集结在汴京城南门。却说呼延佩显忙里抽空,急忙忙带着人马回到铁鞭王府,推门进府,叫醒王府上下,又唤醒老父铁鞭王呼延赞,将过往的经过一说,最后道:“爹爹,快快随儿南逃吧,再晚些恐怕耶律休哥引兵而至,再想跑可就来不及了!” 老王爷呼延赞坐在纱灯前阖目养神,急得呼延佩显团团转,“老爹爹呀,你还在等什么啊?快跟我走吧!” 呼延赞缓缓睁开一双虎目,看看自己的儿子双王爷呼延佩显,这才开口道:“佩显呐,你先不要着急,慌慌张张,难免失大将风范!” “爹呀,这都什么时候了,儿子能不急嘛!”呼延佩显都快急哭了。 “佩显呐,你去,把咱家的呼家军集合到此。”呼延赞命令道。 呼延佩显不知自己的老爹爹要干嘛,只好领命,匆匆忙忙聚集了呼家军。书中代言,大宋朝军中的四家王爷,呼、杨、高、郑,都有自家的军队,只不过呼家和郑家的两位王爷常年在朝不在军,而老王爷呼延赞又年事已高,所以呼家军和郑家军人数最少。其中呼家军只有两千人,但绝对是精良军队! 呼家军集合在铁鞭王府门前,六位少将军进府拜见老王爷呼延赞。这六位少将军都是呼家的子嗣,分别是呼延守信、呼延守用、呼延守溢、呼延守痕,呼延守学、呼延守链。六位少将军跪成一排,给呼延赞和呼延佩显见礼。老王爷呼延赞看着这六个孙儿,面露笑容,随后又问道:“佩显呐,哪两个是你的儿子?老父年纪大了,记不太清了。” 呼延佩显摇摇头,答道:“爹爹,你怎么老糊涂啦,守信和守用是我的儿子啊!其余四位侄儿是我族兄的孩子。” 呼延赞点点头,继续道:“守信、守用,你们两个跟你们的爹爹走吧!守溢、守痕、守学、守链,四位孙儿,随老夫同守汴京城!” 呼延佩显一听此言,倒抽一气,“老爹爹,你要留下来?这可不行,圣上口谕,咱们全都撤退南逃,你为何还要留下白白牺牲呢?” 此话一出,老王爷呼延赞一拍桌案,虎目圆瞪,须发皆颤,吓得呼延佩显连忙跪倒在地,六位少将军也不敢抬头,只听呼延赞破口大骂:“放屁!太祖爷打下的江山,岂可拱手相让?北国的兵马都打到家门口了,欺负我大宋无人否?老夫便是血染疆场、马革裹尸,也绝不后退半步!杨家军打没了、高家军群龙无首、郑家军后继无人这太祖爷的江山,便由我呼家军来守卫!” 话音一落,呼延佩显泪珠滚滚,哭出声来,“爹,佩显无能,给您丢脸了!老爹爹,还是由我留下带着呼家军守汴京,您跟着圣上南逃吧!” 呼延赞一看自己的儿子哭了,俯下身来扶起儿子,拉着呼延佩显的手,心疼道:“儿呀,老父并没有怪罪你,你是大宋的双王,国难当头,重任在身,你怎么能留下呢?如今圣上又受了重伤,正是危急时刻,需要你这国家栋梁在身边听命,你快快护着文武百官逃命去吧!老父年纪大了,跑也跑不动了,正好留下来,哪怕挡住辽军一时半刻,也给你们争取了一线生机啊!儿呀,时间紧急,你少说废话,快快走吧!” 呼延佩显听完了这么一番话,再无辩解之言,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呼延守信和呼延守用,对着爹爹呼延赞三拜九叩,而后起身,双手一抱拳,“老爹爹,您说得对,咱呼家一门三王爷,太平年间食朝廷俸禄,此国家危难之时,更应挺身而出!您放心,儿子定然保着圣上平安,待到圣上龙体康复,杀回汴京,守住大宋江山!”说完,呼延佩显带着两个儿子转身离去,出了铁鞭王府,奔南门,杨宗保正在等候,二人一见面,也不多言,护着文武百官和宫中嫔妃,往南逃去。 再说老王爷呼延赞,目送着呼延佩显离去,而后擦干眼泪,回到府中,顶盔掼甲,拎起自己的铁鞭悬在腰间,抬出丈八滚云枪,牵来老马“墨玉无瑕”。老王爷翻身上马,身形利索,一抖马缰绳,冲出王府,眼望着两千呼家军,呼延赞双眼一潮,嘶吼道:“儿郎们,随老夫报效家国去也!” 说完,老王爷一马当先,带着呼家军奔汴京城北门而去!与此同时,汴京城北门下,也集结了八百靠旗军,八郎杨延顺抬眼望去,汴京城甚是雄伟,城头上布满了宋兵,手执火把,亮如白昼。原来,耶律休哥和杨延顺约定,耶律休哥负责在高粱河和宋军决战,拖住大军大部队,而杨延顺则负责攻下汴京城。 却说杨延顺身旁还有两人,正是武元功和闵子骞,此时宋辽交战,杨延顺怕乱军之中伤到自己的徒儿和义子,便把他俩带在身边。武元功在旁问道,“师父,此时宋军还有什么抵抗之力,咱们何不冲杀过去,速战速决,攻下汴京城啊?” 杨延顺还未等撘言,就有闵子骞答道:“元功哥哥,你看仔细些,那城头上可是还有一员大将!这个时候能守城的将军,定然不容小觑!” 武元功听罢,抬目望去,只见城头之上,有五员战将,站在中间的这位大将,身高九尺肩宽背厚,粗眉环眼鼻直口方,花白的胡须飘洒胸前,头戴亮银狮子盔,身披大叶鱼鳞甲,牛皮战靴,腰间悬着铁鞭,手里执着丈八滚云枪,虎虎生威! 武元功看罢,不屑道:“不就是一员老将嘛,怕他何来?看我去将他挑在马下!”说完,就要拿花枪出战,却被杨延顺拦了下来,“徒儿勿动,这是大宋的铁鞭王呼延赞!你,打不过他的。”武元功听着面色就是一红,还要辩解,只见杨延顺摆了摆手,长叹一声,“哎这是我的老前辈啊,故人相见,却是各为其主,令人心酸至极。罢了,这一战,我便不出面了。”说完,杨延顺唤来于怀,道:“此战由你来指挥。”而后,杨延顺带着武元功和闵子骞回归后军,不再露面。 于怀得令,带着靠旗军出战,讨敌要阵。城头上的呼延赞看着靠旗军,不寒而栗,心道:这是谁人的军队,竟如此威武!想罢又看看帅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杨’字,老王爷不禁陷入沉思。一旁的四位少将军跪在呼延赞身边,只听呼延守痕说道:“老王爷,孙儿们这就要下城去和辽军同归于尽,最后给您磕个头,咱们爷孙五人地下相见吧!” 说完,四人叩头拜倒,呼延赞将他们一一扶起,而后大笑道:“四将先走一步,老夫随后而来!”话音一落,四位少将军走下城头,翻身上马,领着一千五百名呼家军冲出城门,直奔靠旗军杀来。 另一头,于怀点将出兵,“花恋水、拟无疆、钱逍遥、韩士佩,我命你们四人带所部百人出战,定要将宋军歼灭,一个不留!” “得令!”四人纵马出列,挥师杀出。四百靠旗军分为四流,花恋水带着青色青龙军对战呼延守溢;拟无疆带着蓝色云龙军对战呼延守痕;钱逍遥带着黄色黄龙军对战呼延守学;韩士佩带着赤色火龙军对战呼延守链!两军相接,靠旗纷飞,陌刀闪亮,厮杀正酣。老王爷双目噙着泪水,手扶城垛,看着自己的儿郎们一个个倒下,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老王爷快步跑下城头,翻身上马,冲出城门,老马‘墨玉无瑕’嘶鸣一声,人立而起,呼延赞看了最后一眼的汴京城门,一声怒吼:“太祖爷,老将尽忠啦!”而后,率领五百呼家军,战马扬尘,挥铁鞭杀入战阵。 于怀见状,不禁心忧,这两千呼家军果然不容小觑,可称得上是靠旗军自南下以来所遇的第一批劲敌,转眼之间,四百靠旗军已损百余人,这样下去,可实在不妥!想到此处,于怀急忙调来冯去疾,“老将军,宋军实力强劲,您快快出兵支援!” 冯去疾当即领命,带着墨色黑龙军也加入战斗。冯去疾一来,靠旗军士气大盛,原本两军相持不下,此时更是战得激烈!呼家军越战越少,但却死不旋踵,各个怒气撞前胸,用出同归于尽的战法,以四名呼家军的性命换来一名靠旗军的惨死。 十七和宵蓝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请求出兵,于怀犹豫不定。就在此间,突然大势一转,先是拟无疆浑天钩勾住呼延守痕,将其拽下马,纵马狂奔,活活拖死呼延守痕;紧接着拟无疆一锏打断呼延守溢脊椎,又一锏落下,抽死呼延守溢;而后钱逍遥铁棒一挥,正中呼延守学太阳穴,打得呼延守学脑浆迸裂,惨死当场;最后韩士佩抡起两把西瓜亮银锤,将呼延守链连人带马,砸成肉泥! 再说老王爷呼延赞,此时战上冯去疾,铁鞭对上玄卢枪,各自使出浑身解数,看家的本领!呼延赞抖擞精神,铁鞭左挥右打,冯去疾立马横枪,前扎后刺,二人打得团团转,尘土飞扬!过了六十回合,老王爷呼延赞马失前蹄,座下老马‘墨玉无瑕’体力不支,摔倒在地,口吐白沫,活活累死。呼延赞被甩了出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好容易爬起身来,老王爷举起铁鞭,还欲再战,身后一名靠旗军手起刀落,劈裂呼延赞的鱼鳞铁甲,脊背一条血痕立现。呼延赞向前踉跄两步,没等站稳身形,冯去疾座下白蹄乌奔到面前,在马上把玄卢枪一抖,枪尖刺进呼延赞的咽喉,紧接着往回一抽,带出一腔热血。 可怜铁鞭王呼延赞征战疆场一辈子,为大宋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最后以七十四岁高龄战死汴京城下,可歌可泣! 这一战,靠旗军损失两百零三名将士,实乃是起兵南下第一场恶战,虽胜犹败。可大宋的两千呼家军以及四位少将军和老将呼延赞,无一幸免,全部战死,化为英魂! 于怀占领了汴京城,八郎杨延顺带着武元功和闵子骞进城,封府库、肃街道,把守四门,只等耶律休哥大军来接管东京汴梁。于怀一见杨八郎,急忙滚落下马,“副帅大人,虽然全歼呼家军,可我军战死二百零三人,怀之过也,请大人责罚!” 杨延顺摆摆手,令义子闵子骞扶起于怀,安慰道:“不必自责,这样的结果我早料到,呼家军不同寻常,不是平日里所见的宋兵宋将可比。你已经做的很好了!”随后,又派人寻来呼延赞的尸首,以王侯之礼,葬于城北,杨八郎亲自披麻戴孝,哭诉灵前。并且交待,无论是靠旗军还是耶律休哥所率的辽军,都不许刨坟辱尸。 处理好诸多事宜,杨延顺又找来城中百姓,询问道三弟颜查散所葬何处。得知颜查散夫妇葬在城东,来到城东一看,一座铁丘坟!百般询问百姓,又抓来曾在开封府当差的办差官,得知这是郑昭明和呼延佩显设计,逼死了自己三弟颜查散。而后,又被呼延佩显浇筑成了铁丘坟,使得颜查散夫妇阴魂困于此处,永世不得超生!气得杨延顺眼前一黑,昏厥过去,左右人急忙抢救,唤醒杨延顺之后,颁下将令:靠旗军缺失的两百零三个空位由后备军补齐,着钱逍遥、韩士佩、十七、于怀各带所部,出南门追击逃窜的大宋君臣。又命武元功和闵子骞带着后备军先行一步,紧随于怀等人之后。 杨延顺则带着剩下的四百靠旗军,由花恋水、拟无疆、宵蓝、冯去疾四人护卫,在汴京城东,开铁丘坟,祭奠自己的三弟颜查散! ☆、铁丘坟 杨延顺带着四百靠旗军,列队在城东铁丘坟前,自己头缠着孝带,雨泪连连。跪在坟前,摆好牛、羊、猪,三牲祭拜,焚香烧纸,哭得哀婉至极。想想当年在扬州城外,自己和白玉堂、颜查散结为异姓兄弟,桃花为证,草木为宾,兄弟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如今呢?大哥不知去向,三弟坟冢孤魂,可怜可叹,可悲可泣! 杨延顺手扶着墓碑,“三弟,二哥来看你了,你且稍忍片刻,二哥这就放你出来!”说着一摆手,身后站立的四人,花恋水、拟无疆、宵蓝和冯去疾尽皆上前,“大人,有何吩咐?” “开此铁丘坟!” 一声令下,可使这四人犯了难,若是寻常的坟冢,只需着人刨开封土堆即可,如今这座坟乃是铁水浇筑的铁丘坟,常人岂能打开?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最后,花恋水和拟无疆走到杨延顺身旁,拟无疆扶住杨延顺,花恋水抱拳禀告:“副帅大人,这铁丘坟我等还真不知该如何打开啊!” 杨延顺闻言一愣,“难不成我三弟就要永世困于此?不成,我做二哥的岂能答应!”说完,命宵蓝牵来自己的坐骑玉狐追,令冯去疾摘下八宝驼龙阴风枪,交付给杨延顺。杨延顺执枪在手,对着铁丘坟一拜,“三弟,我这就救你们夫妇出来,若是有灵,还请助二哥神力!” 只见杨延顺把枪一端,猛然用出一招引蛇出洞,八宝驼龙阴风枪一瞬间刺出,正扎进铁丘坟中。拟无疆在一旁仔细来看,枪头尽皆没入铁丘坟,紧接着杨延顺挺枪又是一戳,把阴风枪扎入坟中两尺有余。花恋水在旁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若是这一枪扎在肉人身上,还不得把人戳个透明窟窿! 再说杨延顺,左手压枪尾,右手握枪杆,面色憋得通红,额头鼓起青筋,使了一招怪蟒翻身,把手中抢左右一抖,“咔嚓”一声,把铁丘坟撬开半尺的裂缝! 有了裂缝,再开铁丘坟就容易多了。杨延顺抽回宝枪,命人着十余条绳索挂上金钩,金钩勾住铁丘坟裂缝,左右一拉,“轰隆”一声,坟盖分为两半。杨延顺忙上前观瞧,只见坟中躺着两人,一男一女,栩栩如生。男的正是三弟颜查散,脖颈处一条红线,只因三弟被人斩首,这是入殓之时又缝上的。女的是那寡妇金老板,和三弟死在一处,鸳鸯比翼,同赴黄泉。 杨延顺再也忍耐不住,放生大哭,甚至想扑进坟中,幸有身旁的花恋水和拟无疆及时拦住。此时,忽然天地变色,众人头上卷起乌云,风雷同至,四野扬尘。杨延顺噙着一双泪眼,任由花恋水和拟无疆搀扶着,“三弟,二哥对不起你呀!”说到此处,只见坟中颜、金二主双目流血,紧接着灰飞烟灭,化为一缕青烟。再看这缕青烟,升腾而起,卷起地上的纸钱,绕着杨延顺快飞旋转,吓得花、拟二人连连退步,杨延顺自然不会怕,而是问道:“三弟,你们这是和我告别吗?” 话音一落,空中的纸钱瞬间掉落在地,那缕青烟也随风散去。 杨延顺擦干眼泪,心中方有慰藉。 与此同时,忽然间靠旗军后方一阵大乱,杨延顺闻声回头看去,初时看不清楚,而后只见一道白影腾起夜空,脚下踩着靠旗旗尖,快速飞来。由远及近,杨延顺这才看清,那是一名侠客,身穿白衣白袍,看面貌,不禁心中一惊,“大哥!”话音方落,那人已到跟前,紧接着一声剑鸣,一把巨剑搭在自己肩头,剑锋距自己的脖颈不足半寸,只要那人轻轻一动,自己定然身首异处。 杨延顺这才看得明白,此人不是自己的大哥白玉堂,而是大哥的大哥,清风大剑白金堂! “白大哥,多年未见,为何你一到此处就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可吓坏了老弟我。”杨延顺先是一摆手,屏退冲上来的花恋水等人,随后戏谑地问道。 白金堂面如冷霜,两道明眸一立,皓齿一碰,骂道:“谁是你白大哥,我是来杀你的!” “哦?不知你因何要杀我呀?”杨延顺反问道。 “为何?你身为宋人,却带着辽人踏破我大宋山河,人间败类,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哦,原来是这样啊,忘了告诉你,我杨八郎不是宋人。我生父太原副将文颜台,我是北汉的后裔。想当年,北汉依附辽国,如同一体,而今我统领辽军攻宋,有何不可?”“少来狡辩,就算你不是宋人,你也是杨家养大,食朝廷俸禄,却背国投敌,祸乱家国,可恼可怒!”“哈哈,白大哥,杨家的养育之恩,我早已还清了,至于什么背国投敌?哼,他大宋君臣不怜我,我何须怜他?” 白金堂一时语塞,心想我怎么和他打起嘴仗来了,说是铁定说不过他的,干脆我一剑割了他脑袋,使这辽军群龙无首,也好免得大宋百姓遭难,生灵涂炭!想到此处,白金堂面色一寒,就要动手,杨延顺得知在劫难逃,在白金堂面前,自己毫无胜算,只得把眼一闭等死。哪知就在这危急的关头,忽然身后有人大笑,由远及近,白金堂手上一顿,宝剑纯钧也滞下,杨延顺睁眼一看,身旁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人,等他看清,不禁心中大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道李扶生! 李扶生一摆拂尘,口诵道号,“无量天尊!清风剑客,不要动怒,贫道来也!你来看,这是谁人?” 白金堂定睛一看,面前的老道手里拉着一个孩子,不禁大惊失色,“你你快把我的孩儿芸生放开!” 杨延顺闻言也偷眼观瞧,李扶生身旁站着一个娃娃,长得水灵极了,白白嫩嫩,小脸粉嘟嘟的可爱,听白金堂所言,这娃娃应该是他的儿子,名叫白芸生。 再说老道李扶生,把娃娃向前一推,白芸生急急忙忙跑到白金堂身后,抱住自己爹爹的大腿,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的,小心地注视着众人。李扶生高声笑道:“白大侠,贫道已把你的儿子还给你了,你何不八将军放开?” 白金堂看这个老道深不可测,不敢大意,听罢此言,只得悻悻收回宝剑,护住儿子,随后开口问道:“这位道长,你为何出面拦我?这个杨八郎兵犯咱们大宋,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李扶生摇了摇头,答道:“白大侠,你搞错了,贫道不是宋人,乃是辽人。” 白金堂:“即便道长是辽人,但你也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怎可眼睁睁看着大辽挑起战乱,使两国百姓遭受战火荼毒?” 李扶生:“白大侠,这次宋辽之战不是凭你我的意愿可改变的,常言说天道昭昭,循环报应,一切皆是定数。你我还是做一个看客罢了,不要违逆天道。退一步来讲,就算你杀了八将军,大辽就能退兵吗?怕只怕,大辽攻得更猛烈!” 白金堂沉吟不语,李扶生脚下一晃,转眼已到白金堂身后,拍了拍白金堂的肩膀,白金堂冷汗就下来了,没想到这个老道武艺如此高超,自己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过来的。李扶生语重心长道:“白大侠,你也看到了,贫道若是想杀你轻而易举,所以,还请白大侠知难而退,走吧。” 白金堂嘴角一阵抽搐,瞪了杨延顺一眼,又转身对着李扶生一拱手,“道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白某人服气,这就走,绝不停留!”说完,拉着自己儿子白芸生就要离开,却被宵蓝拦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辽军置于何地!” 白金堂没有搭言,而是回头看看杨延顺,手扶着剑柄,随时准备出鞘。杨延顺摆了摆手,宵蓝无奈,只得退下。白金堂拉着儿子迈步就走,杨延顺突然想到什么,高声问道:“可曾见我玉堂大哥?” 白金堂脚下一顿,没有回头,“玉堂因颜查散一事大闹开封府,和展昭决裂,后寻到颜查散之妹,二人归隐深山,不问世事,你不要打扰他们了。”说完,扬长而去。 杨延顺听罢此言,心里觉得很不好受,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这又是最好的结果,白大哥还是和小妹颜书瑶在一起了。叹息一声,想到李扶生还在,急忙一拱手,“多谢仙长搭救!” 李扶生手摇拂尘,“八将军,既然你已脱险,贫道也就告辞了,不过临行之时,有一语相赠。” “仙长请讲。”“八将军,你看似龙精虎猛,实则已经外强内干,若是连年征战,只怕终有一日灯尽油枯,好自为之吧!” 说完,李扶生飘然离去,杨延顺叹息不止,我何尝不知道啊,年轻时连年大战,重伤数次,随二师父潘美南下时,又遭受武林高手不计其数的重创,这身子早就烂了,我只求有生之年,捉到赵休元君臣,一雪前耻,也替铁筝打下一座大好河山! 想罢,杨延顺召集靠旗军,继续南下追击大宋君臣。 ☆、禅宇寺 天色将明,一员小将头戴马鸣盔,身穿七翎甲,满身的血污,掌中拿着亮银莲花枪,座下骑着千里银河一盏灯,绕过汴京城,望南而逃。这小将军乃是一员宋将,正是任金童! 高粱河一战,任金童掩护杨宗保厮杀,杨宗保得以逃脱,救走了大宋天子赵休元,不过任金童却落单了。后来侥幸得以逃脱,回到汴京城下,见汴京城已属辽军,他也不敢露面,匆匆忙忙望南逃窜。任金童跑了有一个时辰,此时天空放亮,旭日将升,身旁伫立着一座高山,山脚下有一座寺庙,打马近前,方才看清,这是禅宇寺。 任金童心中思量,我已血战一夜,此时何不到此寺庙歇息,养精蓄锐,再好南下去追宗保哥哥。想到此处,打马进庙,不曾想庙中布满了兵卒。任金童杀红了眼,一见有兵,提枪又欲大战,哪知面前的兵卒尽皆跪倒,口尊将军救命。任金童稳下心神,仔细看清楚了,这是宋兵! 任金童翻身下马,询问道:“你们怎藏在庙中?” 有宋兵答道:“任将军,我们是护送皇后的宫廷御林军啊,本来跟随干殿下杨宗保赶去和圣上汇合的,不过半路被靠旗军追上,两军交战,杀得大乱。我们怕皇后有伤,趁机躲到了这禅宇寺,和干殿下走散,正在发愁之时,上天便把您派来了,这下可好了,有您统领,皇后有救了!” 任金童一听,急忙道:“快带我去见皇后!” 宋兵急忙给任金童带路,走进寺庙大堂,只见一个主持和皇后站在堂中,还有两三个宫女抱着一个襁褓。 任金童不敢多看,急忙跪倒叩拜:“末将任金童,救驾来迟,望皇后娘娘恕罪!” 话说皇后名叫刘娥,端庄贤淑,与赵休元夫妻恩爱。此时,刘娥哪还有心思治任金童的罪,好容易盼来一个大将,简直是救命的稻草,急急忙忙扶起任金童,“小将军快快请起,你来了就好,这下太子有救了!” 任金童闻言心中一惊,忙问道:“皇后娘娘,太子爷也被困在此?” 刘娥从宫女手中接过襁褓,正是自己的皇儿,被圣上赵休元御封的大宋太子,赵祯赵受益!刘娥哭得像个泪人一般,“小将军,我是死是活不重要,只要将军能保着圣上的太子,让他回到圣上的身边,我就是死了也可瞑目!” 任金童心中压抑,本来一个皇后就够头疼的了,如今又来了个太子爷,若是被辽军发现,岂有生还之理?思来想去,任金童绝对立马动身,即刻南逃。寻来宋兵一问,此间还有兵卒五百,虽然是少了点,但总比没有要强。任金童未得歇息,又翻身上马,领宋兵护着皇后刘娥以及太子爷赵祯冲出禅宇寺,刚要开跑,怎知面前正遇一队辽军。 这队辽军乃是武元功和闵子骞统领的靠旗后备军,二人带着千人追寻于怀等人,不过走得慢些,被于怀等人甩开了一大段。此时,他们正巧赶到禅宇寺,武元功就提议咱们在寺庙里歇息片刻,反正也追不上于怀了,咱们就在这等师父杨八郎他们。毕竟这是在大宋的地界,咱们还是小心为上,养精蓄锐得好。 闵子骞也觉得此话在理,便答应武元功,二人引兵至禅宇寺前,正巧任金童带兵出来,一个出一个进,两军打了一个照面,差点就亲上了。任金童一见辽军,那是分外眼红,一来正是辽军挑起战事,使得自己国破家亡,二来自己担负着保卫皇后和太子爷的重任,若是辽军冲进来,掳走了皇后与太子,自己怎么向圣上交待呢!故而任金童一腔怒气,话不多言,挺枪来战。 武元功一看,自然也不犹豫,抽出花枪,也要开打。一旁的闵子骞急忙拦住,“元功哥哥稍等,我看这伙宋军不简单啊,方才看到宋军后面有黄罗盖闪动,这寺里定然藏着大宋的皇亲国戚!” 武元功一听,更不能再等了,说道:“看来有大人物在此,我们定要劫下他们,这可是天大的功劳!”说完,擎着花枪来战任金童。二人打马错镫,双枪并举,而后又圈马再战。打了有三十回合,闵子骞就看出来了,武元功不是人家的对手。 原来,这任金童从小习武,学的就是杨家枪法,自然不容小觑。况且他能从宋辽的混战中逃出生天,辽军那么多的大将都抓不住他,可见他的枪法之高超!再说武元功,他本是江湖人,押镖护镖的镖师出身,半路出家,自然不敌任金童。 任金童也看出门道,一心想要扎死武元功,武元功花枪乱颤,心慌气短,开始悔恨当初在北国的时候,有杨八郎和耶律休哥两个绝顶高手教自己武艺,只怪自己没认真学,这正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闵子骞心急如焚,看到此处,也急忙抽出宝剑,提马入阵,和武元功共同大战任金童。 再说任金童是越战越勇,亮银莲花枪快如闪电,打得武、闵二人眼花缭乱。又过了二十回合,闵子骞看出端倪,这个任金童虽然打得勇猛,但却一直针对着武元功,对自己的宝剑却是闪闪躲躲。原来,任金童窥见闵子骞手中的家伙是宝刃,不敢和他硬碰硬。前文说到,闵子骞手中的宝剑是北院大王阿里铁牙赠给他的,再往前追寻,是萧太后赏赐给阿里铁牙的。萧太后赏赐的宝剑,自然不会差了,宝剑名叫七星鎏虹,是一把长剑,所以闵子骞可以在马上执剑和任金童的莲花枪打斗。 任金童不敢碰闵子骞的宝剑,但是闵子骞却敢硬碰硬,死命纠缠,这才使武元功得以喘息的机会。任金童打得烦了,恨不得一枪戳死闵子骞,故而心生一计,使了一招回马枪,枪尖闪着光直奔闵子骞刺来。闵子骞也不含糊,在杨延顺身边时间长了,耳濡目染,也有些本领。此时一见莲花枪刺来,急忙一闪头,紧接着宝剑一挡,七星鎏虹剑的剑格正好卡住莲花枪的枪头。任金童见状心说不好,急忙用力往回抽,闵子骞也使尽浑身气力,拧住宝剑不放,武元功觑得时机,在一旁挺着花枪来刺任金童的软肋。任金童眼见危难,提起一口硬气在胸,手上力道加重,耳间只听“嘣咔咔”一声响,宝剑削去莲花枪的枪头,任金童收枪在手,以枪为棍,忙使了一招始皇挥鞭,横扫过去,不但磕飞了武元功的花枪,还气势不减,“啪”的一声,正抽在武元功的后背上。 武元功一声怪叫,纵马败回本队,闵子骞一见,也急忙逃回,不敢再和任金童纠缠。任金童横枪立马,守在禅宇寺门前,辽军不敢向前一步。武元功回到本队,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左右急忙扒盔卸甲,脱光了一看,脊背上一条鹅卵粗细的紫青色血痕,肿得老高。好在有盔甲保护着,没伤到筋骨,只是皮肉伤,饶是如此,也疼的武元功两眼含泪。武元功打着赤膊,叫人捡回花枪,还欲再战,此时忽然后军乱做一团,抬眼望去,一员宋将,素缨盔、银叶甲,手中亮银血挡梅花枪,座下千里银河一点红,杀将过来。闵子骞和武元功不认识此人,但手下有人认识,一声惊呼:“不好了,杨宗保来了!” 一听杨宗保的名号,闵子骞和武元功面面相觑,以前常听耶律休哥和杨八郎提起,这个杨宗保是杨六郎的儿子,当年三枪挑穿韩昌右耳金环,是如今大宋朝堂上数一数二的年轻武将!他怎么来了,哎呀,不能硬挡,否则被他银枪一刺,可就得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想到此处,武、闵二人对视一眼,急忙回军后退,给杨宗保让出一条路来。 杨宗保烈马银枪,杀到禅宇寺前,正见任金童,仔细看看,任金童一身甲胄满是血污,座下宝马也是嘶鸣不止,就连手中枪的枪头都没了。杨宗保不看还好,一见此景,不禁双眼一潮,险些落下泪来,“金童,你怎会在这儿?天可怜见,你我还能再次相见,可曾受伤?” 任金童一看杨宗保,也是心中翻腾,忙答道:“宗保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先别管我,快进到寺中,皇后娘娘和太子爷都被困在此处!” 杨宗保正是为了找皇后和太子而来的,一听此话,急忙和任金童进了寺庙。寺外面由御林军守卫,辽军退而不撤,紧紧围着禅宇寺。武元功眉头拧做一团,道:“老弟,光是一个任金童就够咱们俩对付的了,现如今又来了一个杨宗保,我看以咱们俩的能力要够呛啊,不如派人去给师父送信,让他派兵前来支援?” 闵子骞听完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两人商议妥当,急忙派人给杨延顺送信。再说另一头,杨宗保进了禅宇寺,拜见皇后刘娥,刘娥一看杨宗保来了,别提多高兴了,但两位将军的面色却不好,她也知现在还没脱离危险,实在不能高兴的太早。刘娥思虑片刻,怀抱着太子赵祯,一咬牙,狠下心来,把孩子往前一递,“两位将军,还请你们将太子送回圣上身边,我深知自己是个累赘,我便不跟你们走了,趁辽军支援未到,你们带着太子快逃吧!” 任金童慌忙跪倒,“皇后娘娘,我们做臣子的怎能眼睁睁看您受难!” 杨宗保却是没跪,伸手接过太子爷,割下自己的战袍,绑在胸前,对着刘娥一拱手,“皇后娘娘,您深明大义,宗保定然不辱使命,定将太子爷安然送回圣上身边!”说完,拉起任金童,二人提枪上马,再次冲出禅宇寺。寺外,辽军再次围了上来,不过,却多了一员大将,正是宵蓝带着绿色草龙军赶来了。收到后备军的消息,杨延顺便先遣宵蓝率百人靠旗军前来支援,自己带着剩下的靠旗军紧随其后。 且说宵蓝一见杨宗保出来了,打马上前,手中单戟月牙枪一横,喝道:“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杨宗保一见,面前这员辽将不同寻常,战马上还驮着一名女子,女子看样子是个盲人,双目缠着红拂带,只不过,居然手里拿着双枪,背后背着四杆绿色靠旗,上绣着草龙在天!常言说,僧道妇孺不临阵,临阵必有绝技,看来这两个人不简单啊。杨宗保拉了拉任金童的小手,道:“金童,随我一起杀出去!” 哪知任金童对他哀婉一笑,而后挣脱他的手,道:“宗保哥哥,能再见你一面,我已心满意足,你带着我和太子,如何能杀得出去呢?不若我留下,为你抵挡一阵,你趁机夺路而逃,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我怎能留下你!”杨宗保吼道。 任金童苦笑一声,“宗保哥哥,我也不想和你分开,只不过,你还要保护太子爷呢!这比什么都重要,别犹豫了,你是大宋朝的少帅,你是圣上的御儿干殿下,你是杨家将啊!”说完,任金童挥着断了枪头的莲花枪,领着五百御林军,冲杀出去。宵蓝和红拂策马而动,一马二人三枪和任金童打斗一处。两军相接,御林军纷纷倒下,面对靠旗军,他们只有以命相搏,才能给少帅杨宗保和太子爷换来一点点时间。 杨宗保长叹一声,挥着亮银梅花枪,一催座下宝马,冲入乱军之中,往南而逃。禅宇寺坐西望东,北面是山,南面是一条沙江,宽有四丈五,江水湍急,乱石横生。再说宵蓝,一见杨宗保要逃,就想上前追击,奈何被任金童死命拦住,不禁心中恼怒。身后的红拂也知形态危急,手中双枪加快,不出五个回合,便将任金童扫落下马,宵蓝月牙枪一抖,就要刺死任金童,哪知背后有人一声大喝:“留他性命!” 宵蓝枪尖一颤,往外移了三寸,正刺中任金童肩膀,回身一看,闵子骞纵马赶到,也不多言,一催座下碧云霞,去追杨宗保。杨宗保马到江边,回身一看,宵蓝追了上来,四杆靠旗猎猎作响,就知道任金童怕是已经遇难了,想要回去和宵蓝死战,但怀中尚有太子爷赵祯,只得狠下心来,一拍座下马,宝马腾空跃起,飞渡沙江,跳到了对面江岸。 宵蓝赶到时,已经晚了,看看四丈五的江面和湍急的江水,自己虽然也骑着宝马,但是驮着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跳不过去了,只得作罢,看着杨宗保跑远。而后,宵蓝拨马转回,伙同靠旗后备军斩杀宋兵。五百御林军尽皆战死,无一活命,只留下受伤在身的任金童。辽军冲进禅宇寺,皇后刘娥和主持僧人为免受辱,尽皆自尽,吊死在佛堂前,佛像的金漆黯淡无光,令人感伤。 再说闵子骞活捉了任金童,武元功赶到,就想杀他报那一枪之仇,以雪前耻,却被闵子骞阻止。原来,闵子骞见任金童长得俊秀,心生怜悯,便想将其招降,可任金童誓死不从,也惹恼了武元功。武元功厉声质问:“子骞,你为何不让我杀他?莫不是你看上了这小子?” 闵子骞脸色一红,而后答道:“我就是不准你杀他!” “我若偏要杀他呢?”“那你就先杀了我吧!”“你气死我也!” 宵蓝一看,武元功和闵子骞吵了起来,一个是副帅的徒弟,一个是副帅的义子,自己谁也不敢偏袒,只得劝道:“二位少将军莫吵,副帅大人马上就要赶上来了,不若将这个宋将交给副帅处置?” 武元功和闵子骞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但是谁也不理谁。书说简短,杨延顺赶到禅宇寺之后,宵蓝将情况讲明,武元功也前来告状,把任金童一事说给杨延顺听。杨延顺听罢,亲自下马来看任金童,任金童被绑缚在地,杨延顺关心道:“金童,你可还记得我?我是杨八郎啊,按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老叔?” 武元功一听,心说坏了,没想到这个任金童和师父是亲戚。正在他失望的时候,只见任金童一口啐在杨延顺脸上,“我没你这个叔叔!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闵子骞心中一疼,完了,这下子自己怎么求情都没用了。哪知杨延顺并没有恼怒,兀自拂去脸上的口水,轻叹一声,随后道:“子骞,既然你有意留他,便交由你处置吧,是死是活,自己看着办吧。”说完,杨延顺带兵离去,闵子骞心中大喜,亲自上前给任金童包扎肩上的伤口,怎知任金童根本不领情,一张嘴,咬在了闵子骞的手上,疼得闵子骞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鲜血顺着手指淌了下来。武元功在一旁看见,气得上前甩手给任金童两个巴掌,打得任金童嘴角溢血,也不知是被武元功打伤了还是这本就是闵子骞的血。 武元功冷冷看着闵子骞,“这就是你要救的白眼狼?” 闵子骞忍着痛答道:“父帅大人已将他交给我处置,还请元功哥哥不要插手。” 武元功气得脸膛发紫,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任金童恶狠狠地瞪着闵子骞,“你为何救我?咱们俩势不两立,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闵子骞摆摆手,“我救你,不是想你感激我。只不过,我不想你死,你要是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杨宗保了,你舍得吗?” 一提杨宗保,任金童双眼流下泪来,闵子骞又继续给他包扎伤口,只不过这次,任金童没有反抗。 ☆、盘肠大战 杨延顺合军耶律休哥,大辽军队如同重甲战车,踏破大宋山河,先过黄河,后抵达长江。自起兵五年后,长江以北,宋土尽失。这期间,宋军守城者,有战有降。降者,尽皆被大辽押回上京囚禁;战者,都成靠旗军刀下亡魂。又一年春,辽军渡江,扬州陷落,知州夏伯成自刎城头。金陵攻克,高君保义子张封锦力战而亡。扬州、金陵已破,江南天险又失,原本逃至杭州的宋廷再次逃亡,此番效仿唐时安史之乱,玄宗望西南巴蜀而逃,大宋真宗赵休元亦在群臣劝说之下,逃往西川。耶律休哥挥师百越之地,杨延顺放心不下,故而跟其一同征南。 “百越”是先秦古籍对长江中下游及以南地区的民族,常统称为“越”。实际上这些“越”并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众多族群的泛称,各有种姓,互不所属,或称“吴越”(苏南浙北)、或称“东瓯越”(浙南闽北)、或称“闽越”(闽北闽东)、或称“扬越”(江西湖南)、或称“南越”(广东)、或称“西瓯越”(广西)、或称“骆越”(越南北部广西南部),故而又称“百越”。公元前333年,楚威王兴兵伐越,大败越国,尽取吴越之地。从这个时候开始,文献中便出现了“百越”这一个新的称谓。 战国后期,秦王政横扫六合,秦将王翦伐楚,亲率六十万秦军,历经多年,才平百越之地。最后,一代战国名将也因年事已高,常年征战,死于此地。王翦之前,有秦将陇西侯李信率二十万秦军在此败北,是秦统一六国败的最惨的一次,足见百越之凶险,故而杨延顺才放心不下耶律休哥独自征南。耶律休哥只得应允,留杨延顺在身边,派后军大将、南院大王耶律斜轸追击大宋君臣西进。 话说宋真宗赵休元带着文武百官西逃至界牌关,过了界牌关就是合州城,合州城是西川蜀地第一道关隘,合州城之后,便是剑门关。所以,界牌关无比重要,直接关系大宋君臣生死,若是界牌关也失,大宋君臣则完全暴露在辽军铁蹄之下。为守界牌关,杨宗保三次请命,亲守界牌关。不过赵休元实在舍不得,杨宗保是自己的御儿干殿下啊,战功赫赫,将门虎子,如果他有半点闪失,自己都得心疼死。但杨宗保再三请命,纵览全军,现如今也只有杨宗保能担此大任。无可奈何之下,赵休元只得应允,并派给杨宗保大军五万,誓死守卫界牌关。赵休元则带着群臣继续西逃入川,暂驻锦官城。 且说南院大王耶律斜轸领兵至界牌关下,扎下营寨,讨敌要阵。这耶律斜轸今年七十二岁,老当益壮,有勇有谋,乃是上一代的辽军战神,比起耶律休哥也不匡多让,只不过老将军十分低调谦逊。而耶律休哥见了耶律斜轸,也得规规矩矩,按皇族辈分来讲,此人是耶律休哥的族叔。 杨宗保守在界牌关,一见耶律斜轸引兵而至,当即带兵出战,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一马当先,来到城下。手搭凉棚,举目观瞧,面前辽军盔明甲亮,旌旗翻滚,马鸣萧然。再看军前大将,正是老将耶律斜轸。耶律斜轸长得身材高大,两道刷白的长眉毛,一双狼眼,鼻直口方,胡须花白;头戴四棱八角荷叶板檐盔,身披锁子连环乌金甲,脚蹬鱼皮宝靴,手中拿着一杆丈八毒蛇矛,座下宝马绿螭骢,威风凛凛,当世豪杰! 二人互相打量片刻,杨宗保开口骂道:“老匹夫,乱我山河,坏我朝纲,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耶律斜轸哈哈大笑,“年轻人,休说大话,你得先赢了我手中蛇矛枪!” 二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当场催马交战,各把手中枪一架,各显本事。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两边战鼓如雷,马叫惊天。却说二人战到六十个回合,不分胜败,杀得杨宗保汗流脊背,耶律斜轸的战马呼呼喘气。又过二十回合,耶律斜轸把手中丈八毒蛇矛一抬,骂道:“利害的小子,不愧是杨家将!” 杨宗保一声冷哼:“老匹夫,你是害怕了么?” 耶律斜轸:“放屁!谁怕了?今日本将军不取你性命,誓不回营!” 杨宗保回骂道:“本殿下不挑你下马,也不回关。” 随后,二人吩咐两边继续擂鼓,鼓声如雷,两人骑马又战起来。正是:“八个马蹄分上下,四条膀子定输赢;枪来矛架叮当响,矛去枪迎嘣火星!” 二马相交,前前后后打了一百二十回合,未分输赢。那耶律斜轸越老越有精神,这一条丈八毒蛇矛真个厉害,阴诈阳诈,虚诈实诈,点点梅花枪,纷纷乱刺。杨宗保这条梅花枪也端得凶险,使动八八六十四路杨家枪法抵住。又战了二十回合,二人枪法都乱了套。 宋军副将在城头上一见,不好了,干殿下的枪法乱了,急忙传令鸣金。 锣声一响,杨宗保抬起头来听,却不防耶律斜轸毒蛇矛直刺过来,杨宗保大惊失色,心道不好,忙把身子一闪。哪知耶律斜轸经验老道,把毒蛇矛一晃,枪尖刺中杨宗保左肋,穿金透甲,扎进去五寸深。紧接着他把丈八毒蛇矛一横,刮断杨宗保三根肋骨,随后往外一抽毒蛇矛,把杨宗保肝肠肺腑都带出来了,血流不止! 宋兵一见杨宗保受了伤,急忙上前搭救,耶律斜轸料想杨宗保定然没有活命之理,也就不再追赶。 再说杨宗保抱着肚子飞马回到界牌关下,高叫一声:“众将不必惊慌,给我擂鼓助威,本殿下若不杀老匹夫,死也不能瞑目!”说罢把梅花枪扎在地上,拔出腰间佩剑,将宋军旗帆割下,把流出的肝肠肺腑包好,盘在腰间。收拾妥当,杨宗保再次提枪纵马冲出,一声断喝:“老匹夫,你家殿下爷爷又回来了,来来来,咱们决一死战!” 那耶律斜轸定睛一看,吓得直抽冷气,心道,这小子简直不是凡人,肠子都被我刺出来了,居然盘肠大战! 耶律斜轸惊得魂不附体,浑浑噩噩,挺起丈八毒蛇矛再和杨宗保开战。杨宗保来势汹汹,知道自己已到极限,若不一招致命,定然难以取胜。座下宝马也通灵性,知道生死就在一瞬,故而人借马威、马借人胆,宝马向前一跃,杨宗保顺势把手中亮银血挡梅花枪向耶律斜轸前心一刺,后者躲闪不及,大叫一声“不好!”,紧接着喷出一口老血,摔下马来。 杨宗保口溢鲜血,扬天狂笑,跳下马来,割了耶律斜轸首级,翻身上马,奔回界牌关。刚进城门,杨宗保大叫一声:“好痛呀!”,而后跌落下马,一命归西,气绝身亡! 杨宗保和耶律斜轸盘肠大战,双双死在界牌关下,震惊了宋辽两国。消息传到锦官城,赵休元心疼地半月不上朝,箭伤复发,终日卧病在床。另一边,耶律休哥震怒,南院大王战死疆场,定要活捉大宋天子,报仇雪恨!故而不顾杨延顺反对,执意派其统领靠旗军西进。杨延顺无奈,只得应允,临行前一夜,杨延顺夜宿帅帐,将耶律休哥抱在怀中,叹息道:“铁筝,我这一去,你可要小心行事,百越之地不比其他,就连当年名将王翦也死在此处,你”。耶律休哥伸手抵住杨延顺唇边,而后眼望着杨延顺两鬓,笑道:“八郎,你有白发了。” 杨延顺轻轻一笑,“好吧,我不说战事了,听你的,我领兵西进。”随后话锋一转,“铁筝啊,你我已不再年轻,我今年四十五了,你今年四十六,我俩年近半百。看你,已经白了一半的头了。” 耶律休哥靠在杨延顺身上,道:“等你捉住了宋天子,我平定了百越,你我便回到安城县,再不理天下纷争,可好?” “好好啊!” 辽军营帐,靠旗后备军将领闵子骞的营帐内,闵子骞呆坐在椅子上,两眼空洞,呢喃道:“果然,无论过了多少年,我都比不上他在你心中的位置,他去了,你也留不下。” 面前的任金童跪在帐中,对着闵子骞深深一拜,“多谢大人成全!” 说完,任金童手拿匕首,对着自己的小腹刺去,一汪血水流在身下,任金童自尽而亡。 ☆、耶律休哥之死 杨延顺领兵八百靠旗军和一千后备军奔赴西川,哪成想,他前脚刚走,后面的耶律休哥就出了事。先是右路先锋官、神威将军唐经年在断琴关再次摆下三合玄襄阵,却不成想,三合玄襄阵被百越之地的起义军破了,起义军的统领正是金枪太保于台文! 于台文虽然破了三合玄襄阵,但自己也战死阵中,辽军上至神威将军唐经年,下至玄襄十将,尽皆战死。这其中还有大辽当年的二皇子萧千钧! 右路大军全军覆没,实乃是辽军南下攻宋败得最惨的一次,也是宋军打得第一场胜仗!耶律休哥怒发雷霆,亲提辽军赶到断琴关,站在城头之上,眼往城下百越军,早已忘了杨八郎临行前的百般嘱托,也忘了仔细思虑这关隘的名字——断琴关。 却说百越军的统领于台文战死之后,由他的儿子于斯年统兵,亲战耶律休哥。这一日,两军对阵,耶律休哥亲上战场,放眼望去,面前的百越军统帅是个年轻的将军,仔细看看,这个将军长得十分可人,头戴七星錾花额子盔,身穿金镶排须软甲,肩批百宝珍珠凤尾袍,手拿三棱五钩神飞枪,座下骑着一匹宝驹,名叫‘凌云飞香’!再往脸上看,生得一副好面容,容貌艳丽,纤妍洁白,螓首膏发,自然娥眉,若是脱了这幅盔甲,便如妇人一般! 耶律休哥看得痴了,不禁自惭形秽。于斯年却不知他所想,立马横枪,叫道:“呔!前面的可是大辽于越?” 耶律休哥呆了半晌才答道:“正是在下,小美人,不知你又是谁?” 于斯年面带愠色,道:“两军对阵,你居然还不知我的名字,看来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听好了,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于,斯年是也!” “于斯年?”耶律休哥念着这个名字,不禁想到《诗经·大雅》有言,“於万斯年,受天之祜。”于斯年斯年!耶律休哥一双鹰目耸瞪,急道:“小美人,你和金枪太保于台文是什么关系?” 于斯年傲然答道:“那正是我的高堂老父!耶律休哥,你少扯别的,咱们快快开打,你是辽将,我是宋人,不相两立,拿命来吧!”说完,挺枪来战耶律休哥。耶律休哥恍然大悟,这这于斯年不正是八郎之子!想到此处,耶律休哥不禁心中高兴,却见于斯年神飞枪刺来,急忙一抬三尖两刃烈焰刀,与其交战在一处。 虽说二人打在一处,但得知面前这美人将军是杨八郎失散的次子斯年,他又怎么下得去死手呢,故而只守不攻。可另一头的于斯年却不知道,手中三棱五钩神飞枪耍的飞快,仗着年轻力盛,招招凶险,枪枪狠毒。耶律休哥全无杀气,目光轻柔,看着于斯年,尽是怜爱之情。于斯年看在眼中,不禁心中有气,骂道:“再看我小心你脑袋搬家!” 耶律休哥一听,更下去不手了,这于斯年和当年幽州城下的杨八郎一般,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不过,二人打至百余回合,耶律休哥心中一震,这美人将军果然非同一般,虎父无犬子,加之有金枪太保于台文常年教导,手下的武艺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若是长久下去,自己定然要吃亏,想罢转守为攻,于斯年面不改色,丝毫不惧,二人你来我往,刀枪相向,打得激烈非常! 一边打着,耶律休哥一边说道:“小美人,你我不要再打了,咱们是一家人啊!” “瞎说什么,谁和你是一家人!”于斯年毫不领情。 耶律休哥继续道:“那于台文乃是你的义父,你的亲生父亲正是我大辽副帅,杨八郎啊!八郎和我恩爱如夫妻,你是他的儿子,那咱们不就是一家人嘛!快快停手,随我回军,我带你去找你的生父杨八郎!” 于斯年一听此话,气得目眦欲裂,眼角眉梢杀气充盈,骂道:“你瞎说!我父亲明明是金枪太保,怎会是什么杨八郎!你辱我生父,我定不饶你!” 耶律休哥一看,于斯年被自己惹急了,不禁心中自责,刚想慢慢劝慰,怎曾想于斯年手下招式变快,越打越厉害。又过六十回合,耶律休哥浑身冒汗,体力渐有不支,毕竟他是年近五十岁的人了,怎能和于斯年相比呢。耶律休哥再也不敢怠慢,此时已经打了将近两百回合,还没分出胜负,足见于斯年的功底深厚,自己只怕打他不过。此时此刻,如同骑虎难下,耶律休哥鼻翼汗珠滚滚,斑白的两鬓也早已被汗水打湿。 又过三十回合,二人同时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尽皆用尽气力,这一回合定然决出胜负!两杆兵刃扫在一处,“当”的一声弹开,又急忙回身再攻。耶律休哥的三尖两刃烈焰刀向前一刺,直奔于斯年的哽嗓咽喉,刀尖眼看就要刺中于斯年,耶律休哥急忙卸下力道,饶是如此,也碰到了于斯年肌肤。于斯年脖子上挂着一个吊坠,拴着吊坠的是一条红绳,正被耶律休哥挑断,吊坠飞起,耶律休哥抬眼望去,那是一支白鱼玉佩!耶律休哥一见此玉佩,当即认出来了,这是杨延顺的玉佩,还有一半黑鱼玉佩,在另一个孩子长庚身上。 耶律休哥一时间失了神,可他忘了这是在战场之上,他手下留了情,可于斯年却毫无情义。只见于斯年把手中三棱五钩神飞枪一扫,正勾中耶律休哥哽嗓,紧接着向后一拽,耶律休哥脖颈处一道血痕立现,喷出一股热血,洒在于斯年脸上。耶律休哥只觉得天旋地转,“扑通”一声,栽落下马,手握着脖颈,鲜血从指缝中溢出。眼见那支白鱼玉佩掉落在于斯年马下,耶律休哥奋力向前爬去,一把握住玉佩,嘴角刚浮起一丝笑意,于斯年在马上把神飞枪向下一扎,将耶律休哥钉在地上。耶律休哥双腿一蹬地,喷出一口鲜血在玉佩之上,一双鹰目缓缓阖上。 “八郎,我找到你儿子了。” ☆、哭灵 耶律休哥死在断琴关下,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大宋举国欢庆,大辽举国素缟。赵休元在锦官城遥封于斯年为平辽侯,追封于台文金枪侯。举国上下,反攻之势顿起,士气大振! 杨延顺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抵达界牌关城下,升帐议事,突然有传令官闯进帅帐。杨延顺眉头一皱,呵斥道:“何人擅闯我帅帐,拖出去斩了!” 有手下兵卒领命,抬起那个传令官就往帐外走,那传令官手刨脚蹬,死命挣扎,“副帅!副帅!军情要令啊!” 杨延顺一摆手,“有何军情,说!” 传令官跪在帐中,声泪俱下,“大于越,薨了!” 杨延顺踢翻帅帐,大步迈到传令官跟前,一把将他拎起,双眼充血,“你说什么!” “大于越,薨了!被宋将挑破喉咙,钉死在断琴关下!” 杨延顺张着嘴,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松开那名传令官,摇摇晃晃,瘫坐在帐中,而后眼前一黑,人事不省。众将急忙抢救,杨延顺清醒过来,“啊啊休哥,休哥我的铁筝啊!”只是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来,两眼早已涌出泪水,打湿了帅袍衣襟,伸手一把握住跟前的于怀,“怀,撤军快,撤军!” 于怀一时语塞,拟无疆在旁问道:“副帅,往哪里撤?” “回回断琴关!” 话音一落,杨延顺又昏死过去,靠旗军紧急拔寨,星夜撤军,八百名靠旗军分为两拨,四百靠旗军在前,一千后备军在中,四百靠旗军在后,一千八百名辽兵尽皆骑兵飞奔,五日之后,抵达断琴关。 断琴关满城素缟,杨延顺被人抬进城中,醒来之时,只说了一句话,“带我去见铁筝!” 自耶律休哥战死,北院大王阿里铁牙率军抢回尸身,封住断琴关,高挂免战牌。在城中为耶律休哥高搭一座灵堂,收殓至棺内,只得杨八郎回军。 杨延顺被人搀扶着来到灵堂前,面前一张桌案,案上两支白蜡,燃得凄凄入骨。桌案之后,一口棺材,摆放平稳。杨延顺推开棺盖,俯身看去,没等看清呢,双眼就已模糊。擦干了眼泪,这才看得清楚,自己的二师父潘美安安静静躺在棺内不对,面前这人身穿百花红袍,剑眉鹰目,唇薄鼻耸,颌下无须,两耳如刀,半头的白发,不是二师父潘美,而是而是是自己的于越大人,是自己的耶律休哥啊! 杨延顺两手握拳,砸在棺材上,砰砰直响,指尖入肉,刺出血来,流在棺盖上,“铁筝啊,你怎么糊涂啊,这是断琴关,你又名叫铁筝,为何要来此处啊!你就是琴啊!” 灵堂前还站着一众将官,北院大王阿里铁牙、靠旗军的八位将军和武元功、闵子骞等人,见到杨延顺如此悲痛,止不住出声安慰,就听拟无疆道:“副帅大人,节哀顺变啊,现如今于越升天,咱们三军还要指靠您来统领啊!” 武元功也道:“师父,人死不能复生,您还当重振旗鼓,为大于越报仇雪恨!” 杨延顺泪水连连,扭头看看众人,一摆手,“你们退下,让我和铁筝独处一会儿。” 众将还想再劝,阿里铁牙一摆手,道:“算了,劝不住的,你们先走吧,这里有我,诸位将军放心。” 众将一听北院大王发话了,只得领命,一一在灵前三拜九叩,而后退了下去。阿里铁牙来到杨延顺身边,一双泪眼看着杨延顺,哽咽道;“八哥,于越大人给您给您留了话。” “我的铁筝要对我说什么?” “还请您自己去问吧。” 杨延顺点点头,“铁牙贤弟,扶我一把。” 阿里铁牙伸手搀扶,杨延顺翻身进了棺材,躺在耶律休哥身边,泪水打湿了枕头,躺了良久,才伸手去握住耶律休哥冰凉的双手。握住左手时候,才发觉耶律休哥手里攥着一个物件,轻轻掰开,一支白鱼玉佩掉落在棺内,“啪嗒”一声,清脆异常。 杨延顺心中一翻,将那玉佩拿在手中,仔细来看,“这这是吾儿斯年之物!铁筝,你你找到了我的儿子吗?” 耶律休哥自然不能再回答他,杨延顺握住玉佩,上面的鲜血凝固,妖冶如火。 阿里铁牙站在棺材旁,擦干眼泪,缓缓道:“这玉佩是于越大人从敌将身上所得!” “你说什么!”杨延顺在棺中惊坐起,“这玉佩从何而来?” “是从敌将身上得来的!”阿里铁牙放声大哭。 杨延顺一声轻哼,身子一软,又倒在了耶律休哥身旁。 “那敌将唤作何名?” “姓于,名斯年。” “于斯年于斯年呐於万斯年,受天之祐。我明白了。” 杨延顺扭头看了看身旁的耶律休哥,用手撑着棺底,俯下头去,在耶律休哥耳边轻轻说道:“铁筝,放心,我定斩那于斯年,给你灵前血祭。”说完,对着耶律休哥的薄唇,轻轻吻下,嗅着耶律休哥的气息,尽皆吸进体内,仿若要与耶律休哥融为一体。 阿里铁牙在棺旁别过头去,而后跪了下来,不住叩头。 ☆、辕门斩子 杨延顺为耶律休哥守灵七七四十九日,每夜都在棺中与耶律休哥同眠。百越之地,终年高温,为使尸体不腐,用冰块镇之。在古代,冰块是奢侈之物,平民不可得,但对于辽军来说,取得冰块,易如反掌。 军中诸将都想为大于越耶律休哥报仇,不过杨延顺不准请战,直到四十九日之后,亲自摘下免战牌,杨延顺出兵城下,与于斯年相见。 两军列阵,杨延顺提枪纵马,来到战场上,于斯年也催马上前,父子相见。杨延顺面无表情,看着于斯年,道:“吾儿斯年,我乃你亲生之父,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于斯年自然不信,杨延顺便在两军阵前将当年的往事讲说一遍,随后手拿着白鱼玉佩,问道:“此玉佩可是你随身之物?” 于斯年一见,忙道:“那是爹爹给我的,你快还给我!” 杨延顺:“的确是你爹爹所赠不假,但于台文却不是你爹,我才是!斯年,这玉佩还有一半,在你哥哥文长庚手上。我不知为何,金枪太保于台文没有跟你讲实话,但你我父子的血缘,造不得假。本来,父子相见,理应皆大欢喜,只不过你夺走我爱人耶律休哥的性命,为父岂能饶你!父子兵戎相见,实乃天大的讽刺,也是我杨八郎的报应使然。斯年,下马受降吧,我不想和你开战!” 于斯年被杨延顺一口一个儿子的叫着,心中恼怒,此时更是忍耐不住,张口骂道:“少说废话,你家少爷姓于,才不是什么文斯年,更不叫杨斯年!你净拿谎话诓我,我岂能受你所骗!快快与我一战,咱们俩一分胜负,我一定打得你管我叫爹!” 此话一出,着实激怒了杨延顺,本来他就压着心中火气,如今于斯年出言不逊,更让他想起耶律休哥之死,恨不得将此孽子生吞活剥。这父子二人虽然有父子之名,但无父子之实,都不曾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亲人,故而,二人各自在马上摘下枪,挺枪交战! 杨延顺手拿八宝驼龙阴风枪,于斯年手拿三棱五钩神飞枪,刚一交上手,两个人就都大吃一惊。于斯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杨八郎枪法如此高超,而杨延顺也暗自思忖,当年金枪太保于台文的枪法就令我动容,如今他教出的于斯年更是青出于蓝! 二人各有心思,交战百余回合,未分胜负,圈马再战,使出浑身解数。杨延顺在马上使出一招横扫千军,于斯年则横扫六合,两支钢枪磕在一处,“咔嚓”一声,杨延顺的八宝驼龙阴风枪应声而断。于斯年见状心中惊喜,就想趁机解决杨延顺,所以把枪顺势向前一扎,不过出乎意料,杨延顺不闪不躲,等到枪头到了面前,伸手一抓,正握住于斯年的枪头。 于斯年急忙往回抽,却是力气不敌杨延顺,怎么也抽不回来,急得面膛发红。杨延顺丢了断枪,俯身从鸟翅环得胜钩上摘下自己的另一件兵刃,银环苍云刀! 执刀在手,杨延顺这才放开于斯年的枪头,于斯年横枪立马,怒叱道:“再战!”而后挺枪来攻。杨延顺自然不会怕,有大刀在手,就算是阎王老子来了,也敢活劈了他!故而把刀一摆,银环哗哗直响,和于斯年又战在一处。枪来刀往,一冲一撞,两马错镫,刀枪并举。杨延顺体壮身长,占了个上风,大刀嘶风裂空,闪着寒光劈下。于斯年向后一仰,躺在马背上,而后把神飞枪一横,来一招霸王扛鼎,“哐当”一声,杨延顺力气大些,把于斯年砸下了战马。于斯年急忙稳定身形,再一看杨延顺,也翻身下马,大刀一指:“我的儿,你既然落马,为父自然不会占你便宜!来,咱们步战!” 说完,杨延顺挥刀上前,于斯年急忙提枪来挡,二人你攻我守,你退我进,又打了一百九十回合,只累得于斯年热汗直流。杨延顺也不轻松,气喘吁吁,转念一想,罢了,我不能再和他纠缠下去,还当早早结束战斗!想罢,二人再次交手,银环苍云刀战上三棱五钩神飞枪,杨延顺毫不留情,刀刀要人命。再看于斯年,此时只有挨打的分,全无还手之力。二十回合过后,于斯年力竭,双膝一软,倒在了沙场之上。杨延顺大刀一挺,逼住于斯年,“我的儿,你被为父生擒了!” 杨延顺生擒于斯年,阿里铁牙趁机带军杀出,大败百越军。杨延顺把于斯年五花大绑,押进断琴关,来到耶律休哥的灵堂前,“孽子,还不跪下!” 于斯年自然不会跪,昂首而立,更是一脚踹翻了灵前桌案,打翻贡品。杨延顺双目充血,一脚踹翻于斯年在地,而后拽着他的头发,已头碰地,给耶律休哥磕了三个响头。于斯年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已然磕破,鲜血滚滚流血,半边脸都是血水。于斯年一双美目瞪着杨延顺,眼睛似刀子,仿佛把杨延顺千刀万剐一般。 杨延顺眼含泪水,看看耶律休哥的牌位,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斯年,问道:“儿啊,你若此时认我,为父还能让你死得体面些。” 于斯年狂笑不止,而后一甩头,眼神之中尽是蔑视,“我岂能认贼作父?” 杨延顺点点头,“好啊好一个认贼作父!来人呐,将此獠推出辕门外,斩首示众!” 话音一落,众将略有迟疑。杨延顺点指众将,“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众将不寒而栗,只得照做,将于斯年推出灵堂。时间不大,花恋水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颗螓首,送至杨延顺跟前。杨延顺一见首级,身子一晃,好悬没瘫倒。拟无疆在旁扶着,杨延顺命花恋水将于斯年的首级放在灵前桌案,而后跪地而哭,“铁筝,我我为你报仇报仇了!” ☆、文某人在此 第4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1节 盗马金枪传 作者:左更白起 第41节 杨延顺病倒了,一卧床榻,终日不起,可急坏了辽军众将。辽军滞留断琴关数月,既不出兵征南,也不撤军班师,阿里铁牙愁眉不展,来到杨延顺病榻前求策。杨延顺只告诉他一个字,等。阿里铁牙不明就里,等什么?等谁呀?杨延顺苦笑一声,问道:“铁牙贤弟,铁筝死了,你觉得谁还能统领大辽三军?” 阿里铁牙答道:“当然是八哥你呀!”杨延顺摇了摇头,“哪怕是你统军,也绝不可能是我。”“为何呀?你是征南的副帅,于越殡天了,除了你,谁还有资格和能力担任统帅呢?”阿里铁牙不解道。 杨延顺:“贤弟呀,或许我有统领三军的能力,但我没有统领三军的资格啊。你觉得,大辽的朝堂之上那些大臣们以及皇上,会把大辽三军交给我一个外人吗?”此话一出,阿里铁牙哑口无言。杨延顺笑道:“回去等着吧,等着朝廷派来新的元帅。”阿里铁牙听罢,无可奈何,行了礼,退了出去。 次日,杨延顺叫来武元功和闵子骞,看着两个孩子,杨延顺道:“元功、子骞,我知道你们二人因为任金童一事而心有隔阂。”二人听罢,对视一眼,尽皆脸红,而后双双跪在杨延顺跟前,“师父、义父,我们知错了。” 杨延顺:“不怪你们,我只是想你们俩知道,你们俩一个是我的徒弟,一个是我的义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我杨八郎的孩子啊!只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够情同手足,和和睦睦,别像我亲生儿子那般,两厢分离。” 武元功和闵子骞急忙道:“您放心,我们俩绝不敢再生芥蒂!” 杨延顺点点头,又吩咐道:“元功,你去把八位将军请来。”武元功领命出帐。杨延顺又道:“子骞,扶我下榻。” 时间不大,八名将军和武元功鱼贯而入,坐在帐中,等待杨延顺发令,商讨军事。 不过,出乎所料,杨延顺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看着众人。眼前自己的身旁,一左一右,坐着徒儿武元功,义子闵子骞,这二人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靠旗军能够横扫天下,全靠他们二人统领的后备军在后作为支撑。再看看帐中众人,左边坐着四人,头一人,是身背白色白龙旗的于怀,想想滴水湖的经历,不禁令人莞尔,于怀是最令自己倾心的将领。于怀身旁,是老将冯去疾,背着墨色黑龙旗。常言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将军经验丰富,有勇有谋,为人低调雅致,但从不落人后。接下来是身背紫色蛟龙旗的十七,如果说靠旗军是全军的尖刀利刃,那十七就是靠旗军的尖刀利刃!再往下,坐着两个人,宵蓝和红拂。这对爱人,令人羡慕,红拂背背着绿色草龙旗,眼上蒙着一条红带,手却紧紧握着身旁的宵蓝。 看罢左边,再看右边,头前两位,正是身背青色青龙旗的花恋水和身背蓝色云龙旗的拟无疆。这二人和自己相处时间最长,终年陪伴在自己身边,自己也乐得看他们俩吵架,虽然也经常需要自己出面调解,可他们二人心中,想必尽皆深爱着对方。花、拟二人下边坐着背背黄色黄龙旗的钱逍遥,此人虽然贪得无厌,但却是真性情,乃是八人当中最令自己钦佩的。最后的一位,是身背赤色火龙旗的韩士佩,这个孩子早已长大成人,自己对他也如对武元功一般,只希望他忘却心中的仇恨。 将众人一一看罢,杨延顺陷入沉思,当年耶律休哥曾担心靠旗军有朝一日脱离控制,反成为大辽凶器,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如今铁筝已死,自己也终究会离军去国,定要在此之前,解散靠旗军!想罢,杨延顺终于开口,道:“子骞,靠旗军所剩黄金,还有几许?” 闵子骞想了片刻,答道:“父帅,除去军中所需,这些年来于越大人赏赐的黄金还剩四万五千三百两有余。” “哦?还有这么多呢”,杨延顺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把这四万五千两赏赐给帐中的各位兄弟和我两个孩儿。你们每人各领四千五百两,宵蓝和红拂,领四千八百两。” 此话一出,帐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为何突然赏赐众人。于怀率先问道:“副帅大人,仗还没打完,兄弟们不急,何不等到一统天下之后,再论功行赏也不迟?”众人也急忙附议。 杨延顺摇了摇头,道:“不必等了,咱们靠旗军的仗,到这儿就算打完了!” 拟无疆忙问道:“副帅此话何意?” 杨延顺站起身,对着帐中众人一抱拳:“这些年来,多谢众位兄弟帮衬,延顺感激不尽。当着你们,我就实话实说了,时不与我,于越战死,我也就没了靠山,朝廷不会再用我!狡兔死、走狗烹,这个道理是我亲身经历才懂的,我不愿兄弟们也步我的后尘。所以,在我还有军权的时候,我决定解散靠旗军,资金千两,供兄弟们远走高飞!”说完,杨延顺踉跄着跪在帐中,众将一看,也慌忙跪倒帐中,“副帅!”“大人!”“副帅快起来啊!”“大人,我们可受不起您这一跪啊!” 杨延顺摇摇头,“众位兄弟若怜惜我,就请领了金银,速速散去!否则,延顺长跪不起!” 此话一出,帐中人尽皆落泪,于怀最是了解杨延顺,听他说完一番话,心中也无限的感伤。不过副帅所言不差,若是他自己倒台了,我们这群靠旗军还依靠何人呢?没有了副帅大人,我们还会为谁效力呢?哎事到如今,我该起带头作用,以报这些年的知遇之恩。想到此处,于怀对着杨延顺深深叩首,“副帅大人高义,怀感激在心,相伴数年,大人如师如友,今大人开金口,怀定当遵从。愿领金请辞,大人保重!” 说完,起身领了黄金,出帐,翻身上马,就此离去,归隐深山,开设学堂,著书传世。 其余众人一看,也只得叩拜杨延顺,而后再三惜别,泪洒帐前,领金请辞。 花恋水和拟无疆联袂而去,日后二人同游天下,相伴终老。十七则依旧和冯去疾一道,一老一少,一主一仆,相伴天涯,不知所踪。宵蓝带着红拂回归北国,在怀德镇做了一户员外,生儿育女,不问世事。钱逍遥却看得开了,拿着赏金,修了一座大庙,落发为僧,每日诵经,皈依佛门。韩士佩懵懵懂懂,领了赏金,西出塞外,从此便无人得见。 八位将军离去,只剩爷们儿三人,闵子骞说什么也不走,杨延顺只好把他留下,武元功也不想离开,却被杨延顺劝道:“元功啊,你我师徒一场,到此间怕是缘分尽了。实话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是你得走啊。你和子骞不同,他本就是辽人,跟着我不会遭受苦难,可你不行,听为师的话,走吧。” 武元功一见杨延顺如此决绝,只得应允,领了赏金,再三叮嘱子骞照顾好师父,而后师徒相别,远走他乡。后来,传闻武元功建了一座霸浪山庄,成为大宋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甚至还和杨八郎的长子长庚有段恩怨纠葛,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送走了武元功,杨延顺又命子骞解散八百靠旗兵,尽皆混入辽军其他军队,又收回靠旗,一并焚了。阿里铁牙惊闻此事,来找杨延顺询问缘由,杨延顺只答了一句:“将来我离了军队,你们谁管得住靠旗军?不若此时解散,也使军中免生祸乱。”阿里铁牙无言以对,便也不再管这事了。 话说又过了旬日,杨延顺夜间惊醒,原来是梦见了耶律休哥,不禁鼻子一抽,刚要落泪,忽见帐中立着两个人。杨延顺看不清楚,开口问道:“是子骞吗?深夜找为父,所为何事?” 那二人并未撘言,杨延顺心觉有异,起身下榻,上前仔细来看,不是子骞,而是两个江湖人。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道:“杨叔儿,别来无恙?” 杨延顺这才看清,面前这二人,乃是金枪太保于台文的两个儿子,于清鸣和于清威,方才开口的正是于清威。 “哈哈,原来是两位贤侄到了,不过你们此时找我,有何贵干?”杨延顺觉得来者不善,但还是淡然问道。 于清威没等说话,于清鸣便已经发难,欺身上前,一把掐住杨延顺脖颈,“有何贵干?你杀死我们三弟斯年,我老父也死在辽军手里,我怎能饶你!” 杨延顺看看于清威,于清威满面无奈,“杨叔,这次我也救不了你,你犯下滔天大罪,怪不得别人。” “原来两位贤侄是来讨债的,罢了,我杨八郎死在你们手里,无怨无悔。”说着,杨延顺把眼一闭,不做反抗。他心里清楚,面对于家兄弟这两位武林高手,除非李扶生再次从天而降,否则就是调来八百靠旗军都没用,而那李扶生更不可能每次都救自己于危难之间。 于清鸣见状,一声冷哼,“你还算痛快,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无情!”说完,举起手掌,对准杨延顺的天灵盖,就要打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眼见于清鸣手掌落下,突然帐帘一挑,进来一人,高喝一声,“住手,文某人在此!” ☆、文长庚 突然来到的这人,不但惊住了于家兄弟,也让杨延顺吃了一惊,心说自己这座帅帐怎么赶上大街了,谁都可以来?接二连三进来了三个江湖人,守卫都哪去了?不过转念又是一想,罢了,我也别埋怨守卫了,可能他们都死了。 再说此时进来的这人,已然和于清威交上了手,显然他们不是一伙的,只不过还不知道后来的这小子是来救自己的还是杀自己的。所以,杨延顺偷眼观瞧,只不过帐中晦暗,看不清楚,只知道这小子身手不错,和于清威打得起劲,而且已占上风。于清鸣在旁看着,不禁心生忧虑,眼看着自己的弟弟越来越落下风,他也看不下去了,把杨延顺甩到一旁,也加入战斗。三个人在大帐中交手,身影乱转,高来高去,前窜后跳,闪转腾挪。拳对拳,掌对掌,耳间只听得啪啪啪啪啪啪,打了不知多少掌,最后于家兄弟向外一纵身,跳出圈外,面色铁青,紧瞪着那自称姓文的人。那人也跳出圈外,站在杨延顺跟前,朗声笑道:“三仙云流掌,不过如此,两位仁兄,承让了!” 于家兄弟一听此言,尽皆满面通红,只不过于清威是羞红了脸,于清鸣是气红了脸。于清鸣心中不忿,还想上前动手,却被于清威拦下:“哥,罢了,咱们走吧,这人不是咱们俩能对付的。” 于清鸣气道:“那三弟的仇咱们就不报了吗?你若害怕就让开些,我自己来报仇!”说完,推开于清威,于清鸣又欲上前,耳间忽闻有人高诵道号:“无量天尊!贫道来也!”杨延顺一听,以为是李扶生又到了,心中大喜,紧接着帐帘一挑,又进来一人。杨延顺急忙抬眼望去,这颗心顿时凉了半截。来人年纪轻轻,身高七尺挂零,细腰板,宽肩膀,扇子面的身材,面如满月;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唇红齿白,身穿道袍,圆领大袖,腰间系着着玄黄丝绦,身后背剑,手拿拂尘。不是别人,乃是于家兄弟的授业老恩师,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小剑魔白老白一子! 杨延顺把手搭在面前人的肩上,叹息一声:“小兄弟,方才多谢你及时赶到,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来救我的还是来杀我的,不过你的的确确救了我一命,让我多活了一会,杨某人十分感激!不过,你现在还是快走吧,这个人叫白一子,他要杀我。你若是想救我,怕是你打不过他,还会被我连累;你若是想杀我,我的命只有一条,估计你也抢不过他,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快走吧!” 那人咯咯一乐,道:“想不到你果然如师父所言,这张嘴贫得很啊。放心吧,我是来救你的,今日有我在此,绝不容任何人伤你丝毫。” 话音一落,白一子也道:“小子,你好大的口气,刚才你说三仙流云掌不过如此,今天贫道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杨延顺心说白一子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还真是一点没变,脾气还是这么冲。虽说是一代武学宗师,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不肯吃半点亏,护短这个毛病也没改,于家兄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真是令人头疼。再看自己面前那人,丝毫不惧,双掌向外一分,拉开架子,“老前辈,晚辈讨教了!”说着,脚下一个野鸡蹬步,向前一窜,人未到,掌已经先到,先发制人。 再说白一子,略有惊讶,但也晃双掌对上这个小子,刚开始他还留有余地,毕竟是一代宗师,不可能面对一个小辈还下死手。不过越打越称奇,心说罢了,怪不得我的两个徒儿打不过他,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这小子的武功是跟谁学的?这么厉害呢!白一子和他打了有三十回合,双掌对双掌,旗鼓相当。白一子偷眼观瞧,小伙子面不红气不喘,精力充沛,掌风凛冽,不知他用的什么掌法,一派天罡正气,夹雷霆挟闪电,阵阵龙吟,当真是英雄出少年! 白一子边打边问:“小子,你师承何人?看你武艺出众,正气浩然,想必也是正道人士,何必来趟这道浑水?” 那人回敬道:“做徒弟的怎敢直呼师父的名讳,老前辈小心,还请专心与我一战吧,否则伤筋动骨,悔之晚矣!” 此话一出,白一子顿时怒火撞前胸,在自己的两个徒弟面前,被一个小辈教训,这叫我脸面往哪里搁。当即,定下心神,使出三仙云流掌的精髓,一双肉掌呼呼带风,千钧之势,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毕竟是一代武学宗师,怎容人小觑,久经大敌,经验丰富,内力深厚,掌法也是江湖显学名家,对战六十回合后,已然占据上风。杨延顺在旁看得心惊肉跳,想上前帮忙,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于家兄弟还在那呢,如果自己出手,他俩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就在杨延顺发愁的档口,只听见“啪”的一声,白一子使出一招野马分鬃绝户掌,正打在那小兄弟的后背上。再看那人,向前踉跄了两步,而后一转身,扎下马步,双掌蓄力,猛然向前一推,杨延顺仿佛看到了一条金龙从其体内喷薄而出,呼啸而至,至奔白一子。白一子一声惊呼,急忙抽出身后的佛光剑,剑出鞘,斩断龙首,而后消失不见。白一子倒抽一气,厉声问道:“小子,你到底师承何人,居然能以内力聚成金龙,无形化有形,这是哪派的功夫?” 再看那小兄弟,稳定身形,长抒一气,看样子也十分不好受,毕竟挨了白一子一掌,那一掌掌力十足,若是换成杨延顺,早让人拍死了。他听闻白一子所问,平息体内翻腾的气血,这才答道:“前辈,在下西北塞外人士,师承崆峒派!” “崆峒派?”白一子略有迟疑,“不对,崆峒派传的是铁袖红莲掌,根本不是你这掌法!” 杨延顺在旁一听,“西北崆峒派,铁袖红莲掌子路,子路!”说完也不顾白一子师徒三人,上前一把扣住那小兄弟的肩膀,“你你和白子路是何关系?” 那人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杨延顺,面容一缓,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杨延顺心急如焚,“少跟我嬉皮笑脸,快说,白子路现在何处?” 话音一落,只听得帐外有人高声道:“白一子,休得欺负我徒儿,你出来,我陪你过几招!” 帐内五人一听,尽皆冲出帐外,只见大帐之外,辽兵围成一个圈,手拿兵刃却不敢上前,圈内站着一个人,杨延顺抬头一看,不禁悲喜交集,鼻子一酸,落下泪来,“子路,果真是你!” 原来,帐外这人正是白山白子路,单说此时白一子手执佛光剑,剑指白子路,“你又是何人?” 白子路嘴角一勾,“听好了,在下崆峒派掌门人,白子路是也!” “白子路?怎么,这小子是你徒弟?”“不假,你打了徒弟,我这做师父的自然要讨个公道!”“那咱门就闲话少说,开打吧!” 说完,白子路挥着佛光剑上前就砍,再看白子路不躲不闪,等到佛光剑劈下来了,两手一合,夹住佛光剑。白一子急忙一拧宝剑,却发现拧不动,不禁心急,想要往回抽,也抽不回来。再说白子路,把两只手一错,一声脆响,佛光剑断为两截,白一子呆在当场。 “白一子,还要和我比一比掌法吗?”白子路傲然问道。 “不了,贫道不如你。哎我常给别人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到头来自己却忘了,白掌门,贫道服了。从今以后,只要你在杨八郎身边,我们师徒绝不来找麻烦。”白一子垂头丧气,服了软。 “多谢前辈高抬贵手。”“白掌门,贫道十分想知道,你们师徒练得是什么掌法?”“伏龙掌。”“好吧,从今往后,我们三仙云流掌的传人只要见到你伏龙掌的传人,定然以礼相待,供为上宾。” 说完,白一子拾起断剑,带着于家兄弟俩走了,干脆利落,愿赌服输,绝不拖泥带水,大家风范。 再说白子路,逼走了白一子,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杨延顺跟前,一撩衣袍,跪下身来,“郎君,子路来找你了!” 杨延顺急忙扶起白子路,四目相对,满是热泪,“子路,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你。”说着,拉着白子路归帐,随之进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阿里铁牙,另一个是方才的小兄弟。 点亮帐内烛火,阿里铁牙跪倒:“八哥,是我管理不周,疏忽大意,竟然让贼人行刺到你,铁牙之过也!” 杨延顺见了白子路,满心的欢喜,哪还有心思去责怪他,而是一手拉着白子路,一手扶起阿里铁牙,乐得合不拢嘴:“铁牙贤弟,快快请起,这事怪不得你。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常跟你提起过的,白山白子路!这个小兄弟是他的徒弟,姓文徒弟?他姓文?” 杨延顺猛然一顿,扭头看着身旁的白子路,满眼的期待,白子路明白自己郎君心中所想,嫣然一笑,对着他点了点头。杨延顺心中腾起热血,平息良久,才缓缓移步上前:“小兄弟,你能否抬起头来让杨某人看看?” 那人闻言一顿,随后缓缓抬起头来,借着烛光,杨延顺看得清清楚楚,面前这人身高八尺,品貌端庄,发同墨染,双眉似刃,眼如天珠,鼻清腮红,两片鱼唇,合在一处。身穿一件牙色长衣,内衬短袄,干净利落,腰间悬着一支黑玉。 杨延顺伸手拿起那支黑玉,沉甸甸,黑漆漆。又从怀中拿出于斯年的那块白鱼玉佩,将两支玉合在一处,不差丝毫。 “可是吾儿长庚?” 那人纳头便拜,“父亲,是我,儿子终于找到你了!” 阿里铁牙在旁看着,父子相逢,自己不好再停留,悄悄退出帐外。杨延顺手拉着文长庚,止不住的眼泪直掉,“儿呀,只可惜,你晚来了一步,你那弟弟斯年,被我斩在辕门外,为父愧对你们兄弟俩啊。” 文长庚摇了摇头,道:“父亲,斯年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无论如何,您是我的父亲,弟弟已经去了,就让我为您尽孝吧!” 杨延顺点点头,回身看看白子路,笑道:“子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没变,可我垂垂老矣。” 白子路手抚着杨延顺的脸颊,“郎君,你也没变,只不过这道伤,终究还是留下疤了。” “无妨,今日能与你们相见,我就是再添一道疤也愿意。只是铁筝他他看不到我父子重逢了。”说着,杨延顺勾起伤心事,本就染了重病,如今更是重咳不止。 白子路也听说了耶律休哥的事,只得百般劝慰。是夜,三人彻夜未眠,秉烛夜谈。直至天明,杨延顺才渐渐睡去,不过却数次惊醒,每次醒来都泪洒榻前,拉着子路和长庚的手,“哎我不敢睡去,只怕醒来之时,你们二人又不在了。” 白子路和长庚只得守在榻前,杨延顺这才放心睡去。 三日过后,朝廷派来了两个人,一人接替元帅之职,另一人担任监军,来到断琴关的第一件事,便是罢免副帅杨八郎。这二人一个是当朝三驸马杨延辉,另一个是大辽四公主铁镜。杨延顺乐得其所,去除副帅的职务,请命自己的四哥,亲自护送耶律休哥的灵柩回北国辽邦。四郎杨延辉自然答应,杨延顺也不做停留,即刻动身。因为杨延顺病体沉疴,从江南百越之地到辽国都城上京,走了足足有五个月,抵达之时,已是寒冬岁末。 辽圣宗耶律隆绪要以国葬之礼厚葬耶律休哥,不过耶律休生前有遗言,自己死后要去安城县镇守辽塔。圣宗询问杨八郎,得知却有此事,便在上京修了耶律休哥的衣冠冢,把遗体火化,将其骨灰送至安城县,镇在辽塔之上。 随后,圣宗夜召杨八郎至宫中,先是夸奖其一番,战功赫赫,丰功伟绩。随后话锋一转,于越逝世,朕又听闻将军你哀痛至极而身患重病,不忍心你再为国征战,这才下诏,使三驸马和铁镜公主亲赴前线,换你回来休养病体,从今往后,将军便留在上京城吧,还任大辽常衮之职,不用上朝,常衮府已经修造好,将军可在此安度晚年了! 杨延顺当然清楚圣宗的本意,耶律休哥逝世,若是自己这个外臣趁机夺了军权作乱,对大辽岂不是致命打击。故而将自己卸任召回,囚禁在上京,才能使他耶律隆绪睡得安稳。不过杨延顺却毫不在意了,耶律休哥已死,自己也在没有什么征战之心了,只想远离尘世纷扰,与子路长庚过几年安稳的日子,便追寻耶律休哥而去。如此想来,杨延顺坦然领命谢恩,圣宗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心里突然觉得过意不去。堂堂大辽国君,做出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的事,自然心中有愧,故而又赏赐杨延顺金银财宝无数,杨延顺都一一收下,使得圣宗对其再无防备之心。 ☆、真宗驾崩 大辽军队临阵换帅,由三驸马杨延辉接任,铁镜公主担任监军,杨八郎护送于越灵柩归国,被圣宗耶律隆绪囚禁在都城。此消息一出,辽军三军动荡,军心涣散,士兵无心再战,将军无心出征。与此相反,大宋君臣却是从上到下,尽皆振奋,一时间反攻之势盛起,各地也都有起义军打起勤王卫国的旗号,纷纷反抗大辽。 宋真宗赵休元任命双王呼延佩显为扫北元帅,汝南王郑昭明为副帅,呼延守信、呼延守用为左右路先锋官,领宋军十三万,东出界牌关,大举反攻辽军。辽军北院大王阿里铁牙率兵抵挡,不过辽军常年征战,早已兵疲将乏,不若宋军势大,阿里铁牙大败而回。监军铁镜情急之下想起当初所向披靡的靠旗军,又匆忙召集被杨延顺混入军中各部的靠旗军,可是兵回来,将却回不来。当年统领靠旗军的八名将军早已不知所终,没有将军统领的靠旗军不堪一击,被呼延佩显之子呼延守信全歼在断琴关下。 辽帅杨延辉无奈之下,率领全军撤回长江以北。宋军趁势追击,辽军全无还手之力。三年过后,宋军收复黄河以南全部宋土。次年初秋,真宗赵休元再次御驾亲征,击溃辽军,夺回了东京汴梁城!辽圣宗龙颜大怒,大辽于越和万千将士以命换来的疆土,转眼之间都被大宋失而复得,想要下令斩了元帅和监军,还杀不了,一个是自己的妹夫,一个是自己的妹妹。圣宗被逼无奈,只得再请杨八郎出兵。哪知此时,八郎杨延顺已经下不来榻,终日卧病,更别提带兵征战了。圣宗悔不当初,效仿当年的萧太后一般,在杨延顺病榻前求策,杨延顺得知消息,心中也不好受。当年自己和耶律休哥打下的大好江山,转眼就丢了,只得感叹,时也命也,运也势也! 圣宗求策在榻,杨延顺只得答道:“不能再打了,议和吧!” 这年十二月,宋辽在汴京西北方向的檀州城下议和,宋真宗是真的不想再打仗了,虽然此时辽军势弱,宋军势大,但还是欣然答应谈判议和,签下来不平等的条约。条约如下:一,宋辽为兄弟之国,辽圣宗年幼,称宋真宗为兄,后世以齿论。二,大辽归还八王赵德芳,大宋每年送给辽岁币银30万两,绢20万匹。三,双方撤军,以高粱河的分支白沟河为界,大宋放弃燕云十六州,尽皆划为大辽疆域。 因此次宋辽谈判在檀州城下,檀州在宋朝亦称檀渊郡,故后世史称‘檀渊之盟’。此后,宋辽之间百余年间不再有大规模战事,礼尚往来,通使殷勤,史料记载,双方互使共达三百八十次之多。 时间飞逝,岁月如梭,历史车轮滚滚,百年过眼云烟,寥寥几载更是转瞬即逝。宋辽檀渊之盟过后四年,宋真宗赵休元因高粱河一战身中三箭,箭伤年年复发,早晚用药,早已是久病在床,大限将至。弥留之际,命内侍太监将汝南王郑昭明召至宫中,来到榻前。汝南王跪拜在地,赵休元从龙床上伸出手来,“昭明,来了吗?” 郑昭明急忙一把握住赵休元的手,“圣上,昭明来了。” 赵休元:“昭明啊,朕想必是不行了。临走之前,朕还有话要对你说。” 郑昭明眼圈一红,道:“圣上龙体金躯,定能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赵休元苦笑一阵,摆了摆手,“瞎说呢,朕也是人,真照你说的那样,朕岂不是成了王八,呵呵。昔秦王汉武,唐宗宋祖,哪一个不超我赵休元百倍,可他们都入了土,朕也不例外的。昭明啊,朕叫你来,是有件事放不下啊!” 郑昭明心中一紧,道:“圣上但请吩咐,昭明定不负所托!” “想我赵家先祖,本是后周大将,后来太祖爷黄袍加身,夺了他柴家的江山。你说,朕死之后,你会不会效仿他们,也夺了我赵家的江山啊?不是朕不相信你,只不过此时朝中,唯有你和佩显势力最大。可偏偏你和佩显又情义深厚,你二人功高盖主,若是联起手来,朕的皇儿怎震得住你们俩呀?”赵休元淡然极了,好似是在讲述已经发生的事实一般。 郑昭明听完了这一番话,看看龙床上的赵休元,回想起这几十年的经历,不禁心潮涌动,而后轻声道:“昭明明白了,请圣上赐我一条玉带。”赵休元挣扎着坐起了身,依靠在龙床上,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缓缓递给郑昭明,“昭明,你会责怪朕吗?” 郑昭明摇了摇头,泪水浸湿眼眶,“圣上,当年你还是皇子的时候,我便知道或许会有这一日。为此,我终生不娶,也无子嗣,只为这一日到来之时,我能坦坦荡荡随您而去。我的三皇子,昭明先走一步了。”说完,郑昭明叩下头来,而后起身,手拿着玉带出了寝宫。寝宫门外,有内侍太监站列两排,郑昭明跪下身子,把手中玉带缠在颈上,整理好王袍衣袖,随后道:“公公们,动手吧。” 两排的太监围成一圈,将郑昭明围在当中,有两个领头的太监对着郑昭明深深一拜,随后,两个人拉起玉带的两端 良久,内侍太监端着托盘走进寝宫,上面摆放着玉带,跪在龙床前,回禀道:“圣上,王爷殡天了!” 赵休元拿起玉带,放在鼻前轻轻嗅着,上面还残留着郑昭明的气息。 “传朕口谕,汝南王和朕合葬永定陵!” 话音落,真宗崩,年五十五,谥号文明章圣元孝皇帝。 皇上驾崩,大宋满朝文武尽皆素缟,跪在殿前为真宗守灵。消息传到双王府,呼延佩显惊痛之余召来两个儿子守信和守用,准备进宫奔丧。刚出王府门,就有内侍太监从宫中而来,拦住呼延佩显,道:“双王爷,先皇遗诏,赐您一壶御酒!” “御酒?”呼延佩显眉头一皱,心中疑惑,思量片刻,问道:“先皇可曾给汝南王赐御酒?” “回双王爷的话,汝南王今晨在宫中自尽,已随先皇去了。” 呼延佩显听罢此言,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好悬没倒了下去,幸有两个儿子在身后扶着。呼延佩显手扶额头,冷笑阵阵,“好啊好,最是无情赵家郎!”说完,呼延佩显跪下身子,仰天高呼:“臣,呼延佩显,谢先皇隆恩!”说着,伸手接过御酒,返回王府,将大门紧闭。 呼延佩显端着御酒进了书房,嘱咐两个儿子在房外等候,不许擅闯。两个儿子不知自己的父亲为何这样,又不敢去问,只得照做,守在门前。太阳从正午直至西垂,也不见呼延佩显出来,书房内更是静悄悄的。等到了夜晚,书房内燃起蜡烛,只见呼延佩显的身影映在窗纸上拉得极长。过了一夜,呼延守用实在挺不住了,道:“哥,父亲大人怎么还不出来啊,咱们进去看看吧?” 呼延守信迟疑道:“可是父亲说了,不叫咱们擅闯啊?” “哎呀,我是等不及了,你不进我进!”说完,呼延守用推门而入,呼延守信阻止不及,也跟着进来了。进了书房一看,哥俩尽皆跪在了地上,面前的景像一辈子都忘不了。 双王呼延佩显身穿大红吉服,坐在桌案前,案上摆着一壶御酒,酒杯两盏,一盏已然饮尽,另一盏还是满满的一杯。呼延佩显双目瞪得浑圆,嘴角溢下一道黑血,早已凝固多时。顺着呼延佩显的目光望去,对面墙上挂着一卷丹青,上画一座孤城,一匹黑马,两个离人;半天云霞照亮那一人身上的盔甲,如同血洗;另一人素衣白袍,两个人抱在一处,相扣的十指垂下一支黑色玉坠,芳草萋萋,马鸣萧然。 呼延佩显饮鸩而亡,时年四十九岁。 ☆、举酒交杯 这一年,宋真宗驾崩,汝南王殡天,双王爷也被赐死。消息传到上京,有铁镜公主进上谗言,称杨八郎不死,天下不安,朝纲不定。唯有效仿宋朝皇帝赵休元,把军中势大、功高震主的武将赐死,才能保大辽基业稳定。 辽圣宗准奏,赐下毒酒。 铁镜的心腹领命,端着毒酒送至大常衮府,宣读圣旨,杨延顺淡然接旨。白子路和文长庚却是不干,就想打死宣旨官,带着杨延顺逃离上京,却被杨延顺制止,劝慰道:“子路,我病体难支,早死晚死还不一样,况且,我离开铁筝太久了,也该去找他了。” 随后,又叫来宣旨官,问道:“萧天机,是你吗?” 那宣旨官先是一惊,随后叹息一声,道:“不错,是我。大于越死后,我便归到了铁镜公主部下。不知为何,她对你恨之入骨,非叫你死不可。” 杨延顺苦笑一声,道:“我知道原因你我也算得上是故人,我想求你一件事。” 萧天机看着杨延顺,“想不到你还会再次求我,好,你说吧,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杨延顺喟叹一声,“我想死在安城县,你回去和铁镜公主说上一说,让她放我出上京。不过请她放心,我杨八郎绝对不逃,我只想去黄龙府,死在耶律休哥跟前。” 萧天机鼻子一酸,险些落泪,“想不到你对于越大人如此钟情,我定竭尽所能,帮你求下情来。” 次日,萧天机再次登门,铁镜应允杨延顺所求,不过要有萧天机跟随。杨延顺百般感谢,当即动身,北院大王阿里铁牙带兵亲自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奔黄龙府安城县而去。行了半月有余,才到黄龙府地界,安城县的县丞耶律铁戈早早等候,将杨延顺接进了安城县。 当夜,杨延顺招来儿子文长庚,道:“我的儿呀,老父明日就要赴死,今天再和你说几句知心话。”说着,拉住长庚的手,“当年在扬州,你娘是花魁,为我生下了你们兄弟俩,之后便自刎死了,我始终愧对于她,也时常问自己,到底有没有爱过你娘,可是我不敢回答。当年在断琴关,你弟弟斯年被我下令杀死,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痛,但是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杀了他。现如今我也要死了,只可怜你又要孤苦伶仃了,唯一庆幸的是你已经成人,又身负高强的武艺。” 文长庚听到此处,只觉得心痛,“父亲,我带你走吧!” 杨延顺摇了摇头,“傻孩子,老父已形如枯槁,活死人罢了,死是最好的解脱”,说完从怀中掏出三本书来,交给文长庚,嘱咐道:“我这里有三本书,一本是杨家枪法,一本是九反朝阳,还有一本是血染乾坤。这三本书前半册是枪法、刀法的招式,后半册是老父的兵法战阵之术。人活一辈子,总得留下些什么给后世,我杨八郎没有别的本领,只会攻城略地、统兵征战。这三本书汇集了我多年的心血,你帮我送去给武元功和闵子骞,你们兄弟三人,各拿一本,不可一人独贪。” 文长庚点头应允,将书收下。杨延顺一摆手:“行了,你走吧,咱们父子缘分既尽,也就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还有一事,你行走江湖,若还叫文长庚这个名字,怕多有不便,老父仇家太多,不想给你惹上麻烦,改个名字吧。” 文长庚含泪看着杨延顺,“父亲,您明日去赴死,我怎可独自离去?” “吾儿,切莫犹豫,少顾那些世俗礼数,老父不会怪你,走吧!”说完,杨延顺背过身去,不再去看。文长庚双眼一潮,对着杨延顺重重磕了三个头,而后,起身走出屋外。门外,自己的师父白子路站在院中,文长庚快步上前,刚要说些什么,白子路却率先开口,道:“我都知道了,走吧,我会照顾你父亲的。” 文长庚跪倒在白子路脚下,道:“师父,这么多年来是您把我养大,也是您教我武功,在我心中,您也是我的父亲!”说完,又给白子路磕了三个头,起身之后,文长庚翻墙过院,隐去身形。白子路眼睛一红,哭了出来,“长庚啊,愿你今后鲜衣怒马,笑傲江湖!” 第二日清晨,天空下起细雨,杨延顺来到辽塔之下,此塔是耶律休哥所建,自己还是头一次看到。抬眼望去,塔为八角十三层,各层檐的坡脊上塑有狮子、龙、马等各类走兽,千姿百态,活灵活现。塔角皆悬有铜铃,风雨飘洒,金铁齐鸣。辽塔的最上头,盖着宝顶,两个铜制的交叉仰月,中间有宝珠两颗,四条铜链垂下,系在塔脊的四角之上,形成一个由大到小的塔顶。 杨延顺看罢,缓缓走上前,推开塔门,扬起一阵灰尘。此塔自从接回耶律休哥的骨灰,便由官府封闭,这么多年从未开启。杨延顺两道硬眉拧在一处,“铁筝喜净厌尘,这塔脏了,该有人来打扫。”说完,着人寻来一根扫把,握在手中,走进塔内,一步一扫。白子路接过萧天机的酒壶,跟在身后。萧天机也想跟着进去,却被阿里铁牙伸手一拦:“萧大人留步,这塔不是你能进的!”说完把手一挥,手下兵卒尽皆上前,围住辽塔,不容人靠近。 再说杨延顺,一层一层地扫着塔,越上越高,到了第四层的时候,便已气喘吁吁,面色胀红。白子路在旁看着,关切道:“郎君,还是我来扫吧?” 杨延顺摆了摆手,“不,我自己来,否则铁筝该笑我没用了。” 歇息片刻,杨延顺又开始扫起,一步一挪,一个时辰之后,才登上塔顶。到了第十三层之后,二人抬眼望去,中间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摆着一方精致的木匣,里面装的正是耶律休哥的骨灰。高台旁边,架着一副盔甲,还有一柄三尖两刃烈焰刀,乃是耶律休哥征战时所穿戴的遗物。 杨延顺丢了手中的扫把,踉踉跄跄,扑向高台。手抚着木匣,用衣袖轻轻擦拭上面的灰尘,笑得天真极了,“铁筝,我来看你了,等急了吧?我这就下去陪你。” 说完,将木匣抱在怀中,依靠着高台坐下,白子路也靠在身旁。二人斟满两杯酒,摆在地上,杨延顺问道:“子路,你果真要陪我去死吗?” 白子路莞尔一笑,“我离开你身边这么多年,现在好容易找到了,绝不会再让你一个人走。” “眼看着就要死了,心中却突然涌出万千情话,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杨延顺深情地望着白子路。 “还有什么情话抵得上不易、不移、不弃、不离这八个字?” “子路说的不差,什么情话都比不过这八个字。来吧,你我二人,举酒交杯,共同饮了这毒酒,携手去找铁筝!” “在于越面前,你我这般,岂不令他伤心?” “不会,他从不吃你醋。” 说罢,二人共同拿起地上的两杯毒酒,引颈交杯。杨延顺怀抱着木匣,倒在白子路怀中,道:“子路,一会若是我喊起疼来,你可不准笑我。” 白子路:“我的郎君是当世豪杰、将星魁元,又怎会怕疼?” 杨延顺淡淡一笑,眼前之景渐渐模糊,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无数人影闪过,义父杨继业、七哥杨延嗣、四哥杨延辉、六哥杨延昭、三皇子赵休元、汝南王郑昭明、西夜琴、她她、天一、二师父潘美、呼延佩显、耶律休哥 猛然间,只觉得体内五脏六腑翻滚,肝肠寸断,如同刀绞,杨延顺喷出一口浓血,在白子路怀中死命挣扎,“子路,我好痛啊,真的好痛啊!子路子痛啊!” “郎君,忍耐一下就快不疼了,快了再忍耐一下!”白子路紧紧抱住杨延顺,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落。杨延顺伸手拂去白子路眼角的泪滴,口中溢满黑血,仰着头,气若游丝,“君心似我心,不弃不离!” 白子路面如薄纸,低头应道:“郎君心如明月,子路当不易不移!” 话音一落,杨、白二人双双毙命,这一年,杨延顺五十三岁。 关外野店,人声鼎沸,坐满了行脚客商,江湖旅人。客店门前站着一个年轻人,望了店中一眼,没有空位,不禁略显失望,转身欲走,忽听有人高声叫道:“兄台留步,若是不嫌弃,可与我等凑成一桌,共饮一杯酒!” 那年轻人听得此言,不禁暗自欣喜,转身进店,循声而来,面前一张酒桌,坐着两个人。年长的那人身穿白衣白袍,背后斜背着一把大剑,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白,名金堂!旁边这位是我的儿子白芸生,不知小兄弟怎样称呼?” 年轻人似乎没听到白金堂所言,只是眼望着那叫做白芸生的少年,不禁看得痴了,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佳人! 白金堂尴尬地低咳一声,再次问道:“不知小兄弟怎样称呼?” 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红,拱手抱拳,朗声答道:我叫宇文长庚! ——全书 终—— 第41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