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无赦》 正文 第1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节 摘星楼系列之杀人无赦(上部)(出书版) by: 樊落 文案: 莫名其妙被卖进了慕容府, 小飞懵懂又怯生生地看著这陌生的环境, 原来爹娘千里迢迢带著自己来城里是要卖掉他。 虽然他不怨不恨,而且府里带他的小青对自己很好,只是…… 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开饭啊! 看著眼前这张清秀面容,慕容静微微一怔。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笑颜蓦然涌上心头。 原是因此而多注意这府中的小厮的, 可渐渐的,心竟被小飞纯真可爱的容颜占满。 若是可以的话…… 小飞,你可愿意一直待在我身旁? …… 楔子 初夏,子时。 骤雨初歇,聆月阁内。 楼里四面窗阁半开,明月高挂长空,清泠月光斜洒在立在房内一个戴银面具的男人身上,两旁烛光被微风吹得摇曳摆动,在那张泛着冰凉银辉的面具上投下一道道诡异妖冶的阴影。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紫袍男人将手里纸笺递给他。 「无赦,你与红尘的十年契约已满,双方再无瓜葛,你本不须接这笔生意。」 「无妨,既是雇主特意要求,我并不在乎多做一次。」 「既已决定,就打开吧。」 银面男展开信纸,苍劲有力的笔锋跃然于纸面。 地点:京城落叶山庄 猎物:慕容静 期限:一年 酬金:两万金 附:慕容静,落叶山庄二公子,摘星楼楼主。年二十三,擅使左手剑,精琴棋,好品茗,不善饮酒,喜流连花坊,无固定之女伴。 摘星楼明主经营丝绸织绣,实为朝廷安插于地方之密探。有心腹南苏北柳,精于药理的神医苏浣花,擅用暗器的毒判柳歆风。其兄慕容宁官拜四品都司,掌一省兵权。其妹慕容倾四年前入宫,册封如妃。 银面男看完后将信纸凑到烛旁,一团红焰腾起,瞬间消弭于灰烬。 紫袍男人仍是微笑:「现在明白我劝你的原因了?」 银面后传来冷淡响应:「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个死人。」 「可是这个死人手里却握着天下许多人都想要的东西,连你那两个对手也在虎视眈眈呢。」 黄泉屈战和燕十步?他们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对手。 银面后的那张脸露出嘲讽笑容,他淡淡道:「我对他的东西不感兴趣,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紫袍男人将银票递了过去。 「订金一万黄金,事成后付余下一万。」 银面男接过,收入怀中,问:「期限为何这么长?对我来说,一个月足够。」 紫袍男人耸耸肩,「我只知道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轻敌。」 银面男不再多言,纵身跃出窗阁,消失在无边月色中。 紫袍男人摇头叹了口气:「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跳窗?聆月阁的楼梯是用来走的,不是用来看的。」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那团燃成灰烬的纸张。 红尘的杀手令已出,慕容静的命轮从此刻起便开始逆转。 红尘万丈,只要你还身处在红尘当中,就逃不开红尘组织的追杀。 子时追魂,杀人无赦。 迄今为止,尚无人能从他剑下逃命出来,慕容静,你是否会是个例外? 第一章 「钱老板,您看,就是这孩子,叫小飞,今年十六了,可以当壮丁使唤,家里要不是等着用钱,也不会把孩子送到您这儿来,听说您老最慈悲,就留下他吧,至于价钱,您看着给点就成。」 长相猥琐的壮年汉子掂量着说词,把缩在自家女人身后的孩子揪出来,推到钱老板面前,又在孩子腿弯上踹了一脚。 「说话,哑巴了?」 孩子痛得一皱眉,忙仰起脸对钱老板道:「钱、钱老板,我叫小飞,今年十六岁,很能干活,劈柴、挑水,还有、还有……」 他一着急便忘了说词,只好一语掠过,继续往下说:「反正、反正我什么都能干的,您就收下我吧。」 这段话昨晚他背了好久,爹娘说只要他对老板这样说,回头就买年糕给他吃,所以他记得很用心。 第一次跟陌生人说话,小飞紧张得差点咬着舌头,对他来说,眼前这位老板实在太粗胖高大了,脸庞肥嘟嘟的,看上去好凶。 钱老板其实并不是老板,他只是落叶山庄的管家,大家都叫他钱叔,时近年关,府里缺少人手,便招长工做事,于是这个叫赵老二的男人便赶着将儿子送过来,还说要卖死契。 钱叔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孩子,小身板瘦弱单薄,跟豆芽菜似的,别说十六岁,只怕说只有十二、三也是没人怀疑的,不过脸庞倒长得清秀娇柔,一双灵动黝黑的双瞳正静静看着他,让他心里一动。 跟那人长得还真有几分像,这孩子长大后必也是个美人吧,这对丑陋夫妻哪里生得出如此俊秀的孩子,说不准是从哪里坑拐来的,还想跑到慕容府来讨钱。 钱叔冷笑了一声,赵老二看出不对,忙点头哈腰地陪笑:「钱老板,您别看这孩子长得瘦小,其实干活可是把好手,就是乡下人没好东西给孩子吃,他才长成这样……」 「行了行了!」 钱叔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唠叨,将两锭银子和契约递过去。 「这是二十两银子,你拿好了,在这儿画个押,人钱两讫,从此这孩子跟你赵老二便再无关系。」 白花花的银两让赵老二立刻两眼发亮,二话不说,沾着朱砂在契约上按了手印,生怕钱叔会反悔,接了银子后便立刻揣进怀里,并将孩子推过去。 小飞有些害怕,惊慌地拉住母亲的衣襟不想离开,被钱叔一把拽了过去,训斥道:「记住,你爹已经签了死契,今后你就是慕容家的人了,不再叫赵小飞,而叫慕容小飞!」 孩子仰起疑惑的脸庞,他不太喜欢胖老板看他的眼神,感觉很像邻居赵大叔卖小猪崽时,小贩盯猪崽的眼神。 这畏缩举动彻底激怒了刚收了钱的男人,他上前揪住孩子,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脚,骂道:「你这个死小子,再讨嫌信不信我打你?」 见男人大巴掌挥下来,小飞吓得缩起头,钱叔皱了下眉,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冷道:「钱我已经给了,这孩子就是慕容家的人,你有几个胆子,还敢动手?」 气势汹汹的男人立刻化成软泥,躬腰陪笑:「您别生气,是我的不是,这不是平时打惯了嘛……」 「滚!」 被怒喝,夫妻俩不敢再多话,哆哆嗦嗦躬了躬身,便飞奔而去,小飞跟着追了几步,却始终不见父母回头,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卖掉了。 手被握进一个胖胖暖暖的手里,他抬起头,见钱叔微眯的眼里露出一丝怜悯。 「傻孩子,慕容家有什么不好,有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我要不是看你长得乖巧,也不会买你。」 「可我就值两个小石头的钱?」 「那叫银子,那两锭足够你爹娘两年的花销了,这也就是慕容家,换了别处,你连一锭也赚不出来,说你什么都能干,真是瞎掰,你这小身板能挑动两担水就很行了。」 钱叔把小飞带进后院,又道:「我是这里的管家,你叫我钱叔好了,今后你就在厨房帮忙,给大厨打个下手什么的,我看你这小身板也干不了劈柴那种重活。」 「我……」 脑门被轻轻拍了一下,钱叔斥道:「什么我不我的,要称奴才,以后要是在主子面前乱说话,是要挨鞭子的。」 胖乎乎的手掌在小飞眼里,已经幻化成了猪蹄类的食物,他咽了口唾沫,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钱叔却皱起眉。 这孩子好像有些傻气,倒可惜了一副好面相。 在穿过一道圆门时,一个中年男人迎面走来,钱叔忙将小飞拉到身边,向那人鞠躬行礼,听他称呼那人做庄主,小飞好奇地歪头打量。 那是个气度威严的男人,鬓发略带灰白,浓眉斜挑,眉下有双鹰隼般的厉目,感到阴冷眼神扫向自己,小飞心里发毛,忙垂下眼帘,却看到他垂下的衣袖里,有个黑色东西闪了一下。 庄主离开后,钱叔半晌都没说话,只是看着小飞,一脸古怪。 「钱叔,怎么了?」 「没事,刚才那位是慕容老庄主,以后见到他记得要恭敬一些。」 钱叔把小飞带到厨房大院,有个小童正在那里等他们,钱叔跟小童交待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小童个头和小飞差不多,长得眉清目秀,头上挽了两个发髻,很乖巧的样子,不过看他的眼神却满是不屑。 「喂,哪来的土包子?」 「奴才叫小飞。」 小童噗哧笑起来。 「是钱叔教你这么说的吗?那是对主子说的,我叫小青,和你一样是下人,所以你不必自称奴才。」 「可我不知道谁是主子,钱叔说要是搞错了,会挨鞭子的。」 「不会搞错,下人穿的都是青色衣服,一眼就分得清了。回头我帮你领两套来,别再穿你这套了,脏死了。」 小青把小飞拉到厨房转了一圈,跟他讲了一些厨房里的规矩,现在还是下午,伙计们都去休息了,厨房里没人,显得很冷清。 讲解完毕,他见小飞瞪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便耐着性子问:「有什么不懂的吗?」 「有啊,小青,你的手为什么这么软?」 这个问题他一开始就想问了,小青的手握起来好软,不像他,硬硬的都是茧子。 手立刻被甩开了,小青沉下脸问:「还有其它问题吗?」 「有啊有啊,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小青漂亮的脸开始泛白,跟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小飞歪歪头,弯腰很体贴地问:「小青,你没事吧?」 「你这个白痴,用哪只眼睛看到我没事?钱叔,我要求换人!」 骂归骂,小青还是带小飞去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让他换上干净衣服,又给他煮了一大碗热腾腾的汤面,让他享用。 见他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海碗里,淅沥呼噜的像在吃猪食,小青皱起秀眉。 「你怎么好像是几天都没吃饭似的。」 「嗯嗯,唏……你怎么知道?我从昨天中午就没吃饭了,因为娘说要留着肚子到城里来吃年糕。」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爹娘是想卖掉他,当然是省一顿是一顿了。唉,他还不如赵大叔家的小猪崽,赵大叔为了秤足秤,在卖它时还特意喂了它好多猪糠呢。 「白痴。」 被人用鼻子哼,小飞抬起头,擦擦嘴,很郑重地道:「我不会白吃你东西,我会干活!」 小青一脸挫败。 「我说的白痴是笨蛋的意思,不是说你吃白食。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连这种简单的词都听不懂?」 「十六。」 他以前生了场大病,病好后人就变得糊里胡涂的,好多事都记不住也搞不明白,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被卖掉的吧。 小青瞥着他,又是一声哼,「你看起来好像十岁还不到呢,我今年十二,你就算十一吧。」 于是,小飞的年龄在进入慕容山庄的第一天,就这样被定下了。 几天下来,小飞已经习惯了和小青相处,小青除了嘴巴刻薄些,喜欢计较钱外,心肠还是很好的,见他的手有些皲裂,就给了他一盒手油,说要十文钱,让小飞月底拿了工钱后还他,不过小飞后来听其它长工听说,那盒油其实只要五文而已。 这天晚上,小飞去澡池泡完澡,穿好衣服正要离开,忽听身后风响,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伸来,将他的脖子紧紧扼住。 冰冷触觉带着死亡的气息,扼住他将他抬离地面,小飞喘不上气,拚命挣扎间,隐约看到有个黑色东西在灯下一闪,跟着冰凉尖锐的牙齿抵在了他颈上,喷呼着湿热的剧烈喘息声自耳旁传来。 利牙狠力刺进颈处,气力好像瞬间被抽干,小飞吓得忘了挣扎,就在此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鬼影迅速将小飞推开,闪身从窗间跳了出去,他被重重推倒在地,惊恐的抖个不停,连咳嗽都顾不上了。 「出了什么事?」 小青跑进来,看到小飞瘫倒在地,忙上前扶起他。 小飞抬手抹抹刚才被咬住的地方,待看到手上沾着点点鲜血后,吓得立刻扑到小青怀里大叫起来。 「有鬼、有鬼啊……」 一定是鬼了,人不会有那么冰凉的手,而且还是黑黑的指甲。 黑指甲?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头因为恐惧开始作痛,小飞紧紧抱住小青,看到他脖上的齿印,小青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替他将血擦拭干净,带他回房间。 两人躺在了一起,软被的温暖让小飞渐渐从惊恐中舒缓过来,周围流淌着清香,他嗅了嗅,发现是小青的体香。 「小青好香……」 「什么?」 「噢,我说——刚才那怪物是什么?」 总算还没笨到家,小飞临时改口,揪住小青的衣袖,来回摇晃。 「小青一定知道,告诉我啦。」 被央求的不耐烦,小青道:「我听人说,府里每隔一阵子就会死小童,慕容家的祖先以前是带兵打仗的大将军,大家都说那是冤魂索命来的,小童因为阳气不盛,所以容易被缠上。」 难怪他刚才差点被吸干血,原来钱叔把他买进来,是想让他当替死鬼。 小飞愤愤不平的想着,突然想起一事,叫道:「我想起来了,刚才那怪物的指甲……」 嘴巴被小青反手捣住。 「别说!今晚这件事跟谁都不要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小飞,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多嘴!」 说不了话,小飞只能拚命点头,跟着额头一温,小青的双唇轻点在他额前。 那是种软软湿湿的感觉,很舒服,不过好像太快了点。 很喜欢这种亲密接触,小飞忙凑过去讨好问:「小青,可不可以再亲一下?」 「闭嘴!」 骂完后,小青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见小飞瞪着湿润润的眼睛看他,一脸委屈,像被主人喝斥的小狗。 他叹了口气,伸手抱住小飞,安慰道:「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小飞吓了一跳,立刻问:「要多少钱?打个折吧,太多我付不起。」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节 一巴掌甩在他后脑勺,小青一脸狰狞:「闭嘴,睡觉!」 年关永远是厨房最忙的时候,不过也只有年关,下人们才有机会休息,再加上正月里会有戏班子来唱大戏,光这一点就让小飞对过年多了好多企盼。 除夕那晚,他发现配菜比平时丰盛了很多。 「这么多菜,主子们吃得了吗?」 丫鬟小香笑道:「老爷们就是为了图个喜庆,一般只动几筷子就吩咐撤菜了,所以大家才会这么忙呀。放心,撇下的点心我会给你们留着的。」 「谢谢小香!」 刚说完,小飞脑门就被重重拍了一下,小青斥道:「你能不能含蓄点,一听到吃就两眼发亮,天黑了人家还会以为狼来了。」 小香捂着嘴吃吃地笑:「那正合适,以后咱们厨房晚上都不用点蜡烛了。」 开始上菜后,厨房里才真正忙了起来,胖大叔把小飞也支使去送菜,交待了小丁照看他。 年关图喜庆,长廊到处都挂满灯笼,小飞初次去厨房以外的地方,很快就看花了眼,送完菜往回走,顺着灯笼边走边看,等回过神,突然发现四周静了好多,小丁早没了踪影。 这里似乎很偏僻,长廊里挂的灯笼很少,显得异常幽暗。 冷风吹过,积在松枝上的雪花飘落,冰冷的感觉拂过脸颊,小飞抖了一下,情不自禁伸手摸摸颈上的咬痕。 他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连着两次撞鬼。 对面传来细微脚步声,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匆匆走来,小飞忙迎上前,仰起脸庞很开心地看着男人走近,可惜对方根本没理睬他,擦过他身边走去。 他虽然长得矮小,但还不至于到看不见的份上吧?机不可失,小飞忙叫道:「那个,对不起……」 怯怯的声音把男人的脚步拉住,他转过身冷冷看向声音来源处。 四目相对,小飞感到心似乎骤停了一下。 微微蹙起的剑眉,双眸深如寒潭,英挺的鼻峰和微薄的双唇构成一副俊美容颜,不言自成的冷意在秀颜上隐然流动,让人不敢直视。 骤停的心突然又急速跳动起来,小飞赶忙用手压住心口。 「什么事?」 慕容致不悦地望着眼前这个小东西,瘦瘦小小的身材,清秀的小脸因冷冻泛着绯红,愣愣看着他,双瞳里闪烁着羞怯和兴奋。 这是哪房的下人,见了主子不行礼,还这样直瞪着傻看,慕容府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规矩了? 「这、这位大哥,我迷路了,你、你能不能告诉我厨房怎么走?」太激动,小飞话说得结结巴巴。 什么?迷路的下人?钱管家是怎么做事的,这种没用的下人怎么也送进府来? 慕容致的眉皱得更厉害。 慕容致排行老三,府上所有事务都由他打理,方才因事中途退席,谁知返回的路上就碰到了这个小白痴。 其实慕容致刚才就看到他了,站在栏杆一角,像只迷路的小猫。 他性子冷清,一向讨厌被人烦扰,正要转身离开,谁知这只怯怯的小猫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我刚进府不久,不太认识路,刚才传菜时和大伙儿失散了。」小飞小声央求道:「你可以带我回去吗?不会耽搁你多长时间的。」 冰凉的小手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怯生生的,还微微发着颤,让慕容致无法甩开。 「跟我来吧。」 「谢谢。大哥哥,你真好。」 慕容致自嘲的一笑。 他生平只喜练剑和经商,连手足亲情都看得极淡,大家都说他性子冰冷,处事果决,从没有个「好」字会加诸在他身上。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还真多话,不过慕容致还是回答:「慕容致。」 「我叫小飞,在厨房做事,那个,致哥哥,你在哪里做事?」 「咳……」 长这么大,还从没人这么亲切地称呼过他,慕容致有些经受不起,选择了沉默。 「到了。」 慕容致在厨房不远处停下脚步,再往前走人就会多起来,他可不想被人认出,如果堂堂慕容三公子被人误会是小厮,他的脸可真是丢大了。 这里的路小飞认识,他让慕容致稍等,便快步跑回厨房,跟小香要了点心,又跑回去,廊下寂静无声,并无人迹,慕容致早已离开了。 小青紧跟上来,追问:「你到底在搞什么?出去转了一圈,转得鬼上身吗?」 「我迷了路,是致哥哥送我回来的,我本来想拿些点心答谢他,可是他没等我。」 小青皱了皱眉:「什么致哥哥?」 想起方才两人牵手回来的情形,小飞脸一红,「致哥哥就是致哥哥嘛。」 致哥哥是谁,小飞最终也没弄明白,因为在听了他的叙述后,小青给了他一连串的警告。 不许去厨房以外的地方蹓跶! 不许跟陌生人套近乎! 不许再牵别人的手! 好霸道啊…… 小飞委屈地瘪瘪嘴,问:「为什么?」 小青给了他一个很温柔的笑:「因为是我说的,有问题吗?」 「没……有……」 第二章 正月初一,小青向胖大叔讨了一天假,带小飞去市集游玩,两人从后门出来,这是小飞被卖掉的地方,可是不过才半个多月,爹娘的容貌在他心里已经很模糊了。 走出很长一段路,才远远看到落叶山庄的正门,正巧有三个衣着华贵的男人从府里出来,为首的那人一袭锦装、相貌俊美,跟慕容致有几分相似。 「小青,走在最前面的那个是谁?长得好帅。」 「拜托,就算你真得认为他长得不错,也该用英俊潇洒、丰神俊朗这些词来形容好不好,你是慕容府的小厮,要多些学问才行。」 「有什么不同?你说那么多废话,浪费那么多口水,要表达的还不就是一个字,帅!」 小青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巴掌拍过去,见小飞捂着脑袋不敢再言语,这才心情大好,道:「那是二公子慕容静,跟在他身后是他的手下苏浣花和柳歆风。二公子做的是丝绸生意,家宅摘星楼就在落叶山庄的隔壁。」 慕容家共有四子二女,长子慕容宁官拜都司,是正四品的武官;二公子自立门户;四公子喜欢流连花街柳巷,很少在家,所以山庄的生意都由三公子打理。长女幕容倾其实是慕容夫人姐姐的女儿,父母早亡,她从小就在慕容府长大,后选人宫,被封为如妃。 听到慕容倾的名字,小飞连连点头。 「小青,如妃娘娘的名字和你一样呢。」 小青有些气馁,白了他一眼。 「笨小飞,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人家是一笑倾城的倾,我是青色的青。慕容四公子的名字连起来是『宁静致远』,取淡泊明志,修善其身之意,两位小姐的名字连起来则是『倾城』二字,取之一笑倾城的典故,就是说其容貌足以倾国倾城。」 听了这番侃谈,小飞一脸崇拜的看小青,赞:「你好有学问啊。」 「这算什么,慕容府的家丁如果连这个都不知道,还不被人笑死?我说了半天,你到底听懂没有?」 很自然地摇头。 「就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才觉得你好有学问啊。」 「……」 京城不同乡下小镇,大年初一各家店铺也都打开大门争做生意,初一发头财,预示着这一年都会财源滚滚,所以街道比平时还要热闹了几分。 这对于从未出过小村庄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看着街角处的各种小吃,他开始咽口水。 「想吃吗?」 「是你请客吗?」小飞咬了下手指头。 「是啊,是我花钱啦,请你这个小白痴。」 小青请小飞吃的是冰糖葫芦,看到他不雅的吃相,小青问:「你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芦?」 「是啊。」 「那山楂总吃过吧,这种东西乡下多的是。」 小飞歪头想了半天,有些难过地道:「我不记得了,我以前生了场大病,大夫说烧坏了脑子,所以以前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低垂的头被小青拍了拍。 「其实有时候忘记一些事反而会比较开心。」 「是啊是啊,那什么时候你能忘记我欠你的钱?」 伤感成功的转化为愤怒,小青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小飞吓得撒腿就跑,正巧看到人群中有个熟悉身影晃过,依稀是慕容致,他忙将手里的冰糖葫芦抛给小青。 「小青,我去找人,一会儿就回来。」 顺人流追过去,一直追了几条街,他才发现是自己看花了眼。 周围立了许多气派的阁楼,有酒香气传来,小飞忍不住往前凑了凑,脑袋却不小心撞到旁边一顶轿上。 高顶软轿的轿帘上绣着亮色银花和彩蝶,流苏随风轻摆,他伸手摸了摸。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喝,小飞大惊,丢下还抓在手里的轿帘,撒腿就跑。 衣领被只冰凉的手牢牢抓住,将他提起来,他被迫转过身,便乍然对上一张苍白冰冷的脸孔。 「鬼啊!」 失声大叫中,已被那人揪住腾空而起,跃上三楼,从窗口掠入阁楼里。 小飞吓得紧闭双眼,耳边却传来哄堂大笑,一人恶狠狠地问:「笨蛋,你用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鬼?」 「一定是鬼啦,要不你怎么知道我笨?」 苏浣花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又全部都喷了出来,摇头笑道:「歆风,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走夜路了,要是吓着人就不好了。」 「闭嘴!」 「孩子,他们是在逗你呢,这里没鬼。」 清亮温和的声音,像是雨打檐前的水滴声,小飞睁开眼,在看到是慕容静后,喜极而叫:「二公子!」 看着眼前这张清秀面容,慕容静微微一怔。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笑颜蓦然涌上心头。 真的很像…… 方才他跟同行的周老板在此吃饭,刚把周老板送走,就看到有个孩子在自己的轿前探头探脑,还不断抚摸轿帘,冻得微红的小脸,亮晶晶的眸子里闪耀着好奇艳羡的光芒。 看他的打扮像是府上的小厮,又被这张脸孔吸引,慕容静忍不住让柳歆风把他带上来,谁知柳歆风才一跃下,一声惨叫便传了上来。 看到孩子脸上堆满喜悦笑容,慕容静的心情也随之高兴起来,问:「你认识我?」 「是啊,二公子,我是在厨房做事的伙计,叫小飞。」 那莞尔微笑让小飞脸一红,近处看,他发现慕容静跟慕容致长得很像,不过他们给人的感觉却一个像冰,一个像是火。 想到刚才的唐突,小飞忙向柳歆风弯腰谢罪。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是人。」 看到柳歆风一脸又羞又怒的表情,苏浣花忍不住又开始狂笑,这次连慕容静也没忍住,失声笑了起来。 很少看到柳歆风吃瘪的样子,没想到府里有这么有趣的小厮,而且他这副傻傻的样子也好可爱。 本来还觉得这张脸跟那张容颜很像,但仔细看看就不觉得像了。 那张秀颜即使在笑,也掩不住眼中的哀伤,不像这孩子,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不带一丝尘垢、很真诚的笑。 柳歆风还在不甘心地咬牙问:「你用哪只眼睛看出我是鬼?」 「你无声无息地立在我身后,手又冰凉凉的,还会飞,就跟上次我碰到的鬼一样恐怖。」 慕容静脸色凝重起来,「小飞,你见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小飞立刻用手捣住嘴巴,连连摇头。 「不能说、不能说,小青不准我说的。」 「小飞不乖哟,为什么要学人家撒谎?」 「我才没撒谎,那晚就是有人……不是,是鬼想吸我的血,你看,我脖子上还有他留下的牙印呢。」 生怕慕容静认为自己在说谎,小飞把小青的告诫抛去了脑后,拉下衣领让大家看。 看到那伤痕,慕容静脸色沉了下来,问:「小飞可有看到他的模样?」 「没有啦,他从后面掐住我的脖子咬我,要不是小青碰巧过来,我一定会没命的,这件事我对谁都没说,因为小青不让说……啊,糟糕,我把小青弄丢了!」 突然想起自己扔下小青的事,小飞猛一拍额头,大惊失色。 听了他的叙述,慕容静忍俊不禁,道:「正好我们也要回府,你就跟着吧。小青应该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站起身,立在一旁的丫鬟把迭得方正的斗篷展开,服侍他披上。 慕容静正要吩咐结帐,却见小飞正盯着酒桌,一脸的馋涎欲滴,那双明亮的瞳仁瞪得大大的,似乎打算把一大桌子菜全看进肚子里。 孩子是饿了吧? 慕容静想了一下,将斗篷解下,让店伙计重换上一桌饭菜,又拉小飞在自己身边坐下,道:「我们刚才只顾着谈事,也没吃饭,小飞饿了吧?一起吃吧。」 菜肴很快就摆满了一桌,美食当前,小飞早把钱叔的训话抛到了一边,乖乖坐在慕容静身旁,毫不客气地享用他夹给自己的饭菜。 饭后,慕容静让人将一些点心包好送给了小飞,又带他一起坐轿回去,软轿很大,两个人坐也绰绰有余,可惜小飞还没坐稳,轿子就突然抬动起来,他向前一晃,额头正撞在轿边上,幸亏慕容静及时将他拉住,避免了他滚出轿外的惨状。 这孩子好像很迷糊啊。 慕容静有些好笑,伸手替他揉着额头,问:「疼吗?」 「不疼。」 不过,那触摸额头的手指很轻柔,也很温暖,让他的心怦怦的跳。 头一次坐软轿,不一会儿工夫,小飞便开始昏昏欲睡。 吃饱了就睡,会让人感觉好像某种动物…… 这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随他一起进入了梦乡。 看着小飞随着轿子前后摇晃,小鸡叨米似的点着头,在努力坚持了一会儿后双眸终于微微阖起,身子跟着向旁斜倒,慕容静好笑地将他抱进怀里,真要放任他这样倒来倒去,说不定真会滚到轿外去。 孩子的身子又小又轻,带了丝淡淡清香,窝在自己怀里就像只正在补眠的小猫。 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留他吃饭,似乎是这张熟悉的脸庞勾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的回忆,又似乎只是单纯喜欢看他呆呆的模样。 很可爱的孩子,不如回头跟钱叔把他讨过来好了,无聊时逗逗他倒也可以凑趣解闷。 到慕容府前,落下轿子,慕容静把小飞唤醒,发现自己睡在慕容静怀里,小飞吓得立刻跳出了轿子,撒腿就跑,后来觉得不对又转身回来。 「谢谢二公子。」 他朝慕容静弯腰鞠躬后,这才转身向后门那边跑去。 苏浣花笑着看慕容静,「你好像很喜欢这孩子。」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3节 「挺可爱的,而且很像……回头跟钱叔说一声,把他调到摘星楼吧。」慕容静顿了一下又道:「没想到府里的传言越演越烈了。」 柳歆风道:「那是门叫『回春』的邪功,传说靠吸童子血增长功力,已经连着有几个孩子死于非命了,慕容,你真的置之不理?」 慕容静皱了下眉。 「我曾旁敲侧击的警告过他,没想到根本无用,放心,这件事我会管到底。」 因为任性地丢下小青跑掉,小飞在回去后,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被禁了足,除了厨房附近,严禁去其它地方,连他拿来讨好的点心,也被小青一脸不层地拍到一边。 「什么破点心,少丢人现眼了,人家二公子只是无聊,把你当小狗哄。」 正月就在热闹的气氛中过完了,要说有什么大事,莫过于江南聆月阁的萧紫衣驾临京城,萧先生的书说得精彩绝伦,常常一句清言雅韵,可使百鸟压音,他每年都会被圣上请去宫里说书,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这些都是小飞从厨房伙计的闲谈里听来的,他听得有点迷糊,毕竟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大戏因为被禁足没有看成,但有美食享用,其它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天下午,小飞帮小香把木炭送去二小姐的沉香阁,小香进去后,他一个人在外面等的无聊,在花园转了几圈,顺小径跑了出去。 庭院外是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走不多远,便看到两旁有些斑黄竹子和堆了积雪的山石,看上去很萧瑟,小径尽头是片空地,有人正在舞剑,青锋在空中不断挥转,两旁竹叶被剑气扫过,片片飞下,绕住青色身影满天飞舞。 小飞看傻了眼,但随即便觉呼吸一滞,青锋带着逼人寒气袭来,抵在他咽喉下。 「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冷峻淡薄的容颜,却是慕容致,小飞惊喜万分,想打声招呼,可是从剑尖处透出的寒气刺入他嗓中,痛得他无法说话。 「是你?」 慕容致认出了小飞,这个不久前碰到的小迷糊,他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他把剑放下,呼吸得以畅通,小飞大声咳嗽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欢喜道:「致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那天你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离开了?我找了你好久。」 衣襟被牢牢抓在那只小手里,慕容致有些讶然,不习惯跟人这样近距离接触,他立刻推开了小飞。 「你找我做什么?」 小飞挠挠头,有些答不上来,他没有想过要做什么,就是想见致哥哥,想见而已。 见他这反应,慕容致越发怀疑,当即抓住他的手腕。 脉搏无力,非会武之人,那他接近自己又为了什么? 「致哥哥,疼……」小飞皱紧了眉。 突然相逢,激动一下是可以的,但拜托能不能换个温柔的表达方法? 看到疼白了脸的孩子,慕容致发觉自己确实太过用力,忙松开了手。 小飞揉着被攥得红了一圈的手腕,道:「上次我本来想送你点心做答谢的,没想到你走得那么急,不过正好别人给了我一包酒楼的糕点,改天我带来给你好不好?」 「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好,所有好的东西我都会留给致哥哥。」 双眸流露着不加任何做作的真诚,让慕容致心里一动。 从来没有人对他讲这样的话,上次之事不过举手之劳,这孩子却为此记在了心里,虽然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致哥哥,那我以后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慕容致每天都会在此练剑,他不喜有人打扰,但看着这双充满期冀的黑瞳,竟忍不下心拒绝,沉吟了一下道:「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 小飞欢喜的用力点头,怕小香等急了,不敢多待,朝慕容致扬扬手,飞快地跑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慕容致伸手抚过方才被赠过的地方,他发现自己并不厌恶和这个小东西的亲密接触,反而那份发自内心的坦诚将他的心搅得乱了起来。 小飞是吗…… 第二天,趁小青不注意,小飞揣起慕容静送给他的点心跑去了沉香阁。 慕容致练完功,让下人在凉亭里泡好茶后就吩咐他们退下了,他本没有在外面独饮的习惯,但今天却多逗留了一阵,或许只是想偶尔换个环境休憩,但不可否认的是,当看到小飞一路跑来时,他的心情出奇的愉快起来。 小飞一口气奔进凉亭,在靠近时却猛地停住脚步。 致哥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上下打量慕容致,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原来是衣服,致哥哥今天了件淡黄袍子。 他忙凑过去,很小声地道:「致哥哥,别怪我不提醒你,下人要穿青衣的,就像你以前穿的那样,回头快换回来吧。」 慕容致看看自己的衣衫,再看看一脸郑重的小飞,这才明白他认准自己是下人的原因了,还真是个让他吐血的原因。 明明是不一样的青色嘛,做工质地也完全不同,这样也能搞错,看来这孩子不仅迷糊,连眼神都有问题。 慕容致还在一旁嗟叹,小飞已把带来的点心摆到了桌上,慕容致瞥了一眼,点心好像放了很多天,看上去又干又硬。 「不喜欢是吗?」 没看到预料中的惊喜,小飞很失望地问。 见他这模样,慕容致咬咬牙,拈了一块放进嘴里。 「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那多吃些,不,全部都吃掉好了。」 点心包很慷慨的全推到了他面前,见小飞一脸期待,慕容致脸色有些发青,「我不饿,还是你自己吃吧。」 「不好,我看致哥哥吃觉得更开心,对了,这盒手油也送给你,你的手很粗糙,平时一定总干重活吧,多擦擦油,这样就不容易裂口子了。」 小飞把手油递给慕容致。 慕容致脸色更青,很想告诉这个小笨蛋,自己手上的老茧是练剑磨出来的,与干活无关。 「大胆奴才,敢在这里坐着说话!」 大喝自身后响起,小飞吓得跳起来,回头一看,见是个身着粉衣的小姑娘,长得娇小可爱,却盛气凌人的叉腰怒瞪他。 「我为什么不能坐着?你又是谁?」 「我是谁?」小城讶然反问:「你连我都不认识?我是二小姐……的丫鬟小城。」 看到慕容致射来的严厉目光,小城很聪明的临时改口。 「我叫小飞,你也认识致哥哥?」 「致哥哥!?」 小城看着三哥,发出一声惊叫,后者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把目光移到远处。 「小城来得正好,陪致哥哥一起吃点心吧,我还要做事,先走了。」 生怕小青觉察到他不在,小飞很不情愿的告辞离开,等他走远,小城看看慕容致,又看看桌上的点心,很同情地问:「三哥,你真要全部吃掉吗?」 自此,小飞一得空就会偷溜去沉香阁,正月里忙得很,小青没时间管他,让他每次都可以顺利偷溜。 这天晚上,小飞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忽听门一声轻响,小青走了出去。 过了很久也不见他回来,想起那个吸血怪物,小飞心里越来越不踏实,忙套上外衣奔出去,外面天气寒峭,月凉如水,四周一片寂静。 他顺着长廊一路奔去找人,好在最近路走的比较熟了,倒也不怕,在来到一处花园时,忽听有个低沉声音传来。 「这么晚了,你约我来这里来做什么?」 声音有些熟悉,一时间却记不起是谁,小飞晃晃脑袋,用力去想。 「今天下人收拾西宅子,翻出些旧物来,我看其中有件饰物是二夫人生前用过的,便想拿来给庄主,又怕老夫人见着不喜,所以才会约您到这里来。」 是钱叔的声音,听了他的话,小飞才想起先前那声音是老庄主,他好奇心起,从阴暗茂密的草木后探出头,悄悄望去。 只看到庄主的侧影,他看着手里的饰物,半晌才道:「原来是玉钗。」 「是啊,是庄主您亲自买给二夫人的吧,上面还刻着您的名讳,可能是夫人生前遗落在厢房的。」 「谢谢,我会收好。」 「这篆字刻得很精巧,不知是出自哪家作坊的手艺?」 老庄主微一迟疑,道:「这么久谁还记得,多半是玉宝金吧。」 小飞听得胡涂,身子不自禁又往前倾了倾,忽见老庄主转过身来,月下他看到那拈住金钗的指间黑色一闪。 「啊!」 看到的景象太过惊人,小飞失声叫出,心里已知不妙,他终于想起那黑色是什么了,原来是老庄主的指甲。 「是谁?」 掌风随厉喝一起袭来,一道黑影却斜里窜出,挥掌拨开那掌风,并顺势抱起小飞纵身疾奔。 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脂粉香,小飞耸耸鼻子,张嘴想打喷嚏,被他用手狠狠捣住。 「给我老实点!」 他会老实的,任谁被点了穴道都会老实。 小飞正心惊胆颤的揣测对方是谁,突觉一阵剧痛传来,却是被那人摔在了床上。 即使有被褥垫底,他也被摔得头晕眼花,只听那人凑在他耳边,冷冷道:「学聪明点,不该听到的事不要去听,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 那声音很好听,却带着诡谲冰冷,似乎还有丝讥诮,小飞动不了,只听到他冷笑着转身离开。 这男人是谁?老庄主又是谁?如果黑指甲是老庄主的话,那不就等于说老庄主是怪物? 作梦,他一定是在作梦…… 第三章 小飞早上醒来,四肢已可以自由活动,小青跟平时一样早起,一切都正常得让他以为昨晚的经历只是场梦。 可是,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 小飞在犹豫了整整一上午后,终于决定去找钱叔旁敲侧击一下,如果老庄主真是怪物,他想问问钱叔,可不可以为自己赎身?二十两是多了些,但总比在这里等死强。 他揣摩着说辞来到钱叔的门口,房门是虚掩的,被他碰了一下,吱的一声开了。 「钱叔……」 小飞刚迈进去,就吓得僵在了那里,他看到钱叔躺在地上,胸前溢着一大片血渍,一个蓝衫公子正蹲在他身旁,见到自己,慢慢站起,将插在钱叔胸膛上的匕首拔出,匕首尖锋处的血滴滴落下,在地上形成一朵朵妖艳的血花。 「你、你……」 这场景太恐怖,小飞的第一反应是赶紧逃跑,可惜两条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哆嗦着不听使唤,眼睁睁看着蓝衫公子越走越近,一直走到他面前。 「怎么又是你?」公子讥笑道。 很俊美的脸庞,可是黝黑双眸里却含着冰解不冻的冷漠,微微上翘的嘴角似乎在笑,却透着嫉恨和阴冷。 原来昨晚他并非在作梦,就是这个人点了他穴道的,他记得这个声音,还有,他身上的香气。 「我、我……你、你……」 嘴巴张来张去,吐出来的却总是这两个字,蓝衫公子听得不耐烦了,凑到他面前,冷嘲道:「原来是个胆小鬼,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 头好痛! 那柄沾满鲜血的匕首在眼前不断晃动,小飞愣愣看着他,好半天才道:「我,可不可以晕倒?」 俊颜上的冷笑愈加明显,蓝衫公子嘲弄地盯着小飞,道:「可以!」 扑通! 仿佛得到了大赦,小飞在听到这两个字的同时,如愿以偿扑倒在地。 似乎没想到他真会晕倒,蓝衫公子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在他脸上拍了拍,在确认他是真晕了后,脸上浮出一丝杀气。 「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就能晕倒,真想杀了你,不过,你死了,事情就不好玩了是不是?」 「小飞!」 一阵叫喊声传来,小飞睁开眼,见小青坐在身边,忙凑过去。 「小青,哎哟……」 寻求安慰的拥抱半路夭折,耳朵一疼,被小青揪起来。 「不好好做事,敢跑回来睡懒觉,是不是欠打?」 耳朵被揪得好疼,小飞皱着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卧室的床上,他愣了愣,忙拉住小青的手,急急道:「小青,我看到钱叔被人杀了,凶手还想杀我……」 脑门上又准确无误的挨了一巴掌。 「不仅偷懒,还敢撒谎!」 「不是啊,我真看到钱叔被杀了,躺在地上,全身都是血……」 「我说你作梦作得鬼上身,钱叔回乡下老家了,他才出门,你居然敢咒他死。」 「啊……」 小飞用拳头捶捶脑袋,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在作梦。 诡异的事随钱叔的离开不了了之,小飞信了小青的说法,没再去多想,他跟往常一样抽空就跑去找慕容致,不过却很少能碰到他,小城告诉他慕容致在忙着安排娘娘省亲的事,白天来一定碰不到。 这天,小飞从沉香阁往回走,半路忽然看到一只小猫咪窜到他面前,他弯腰去抓,小猫却身子一扭,跑了出去。 小飞追着猫连跑了几道长廊,见它从一道虚掩的门缝中钻了进去。 孩子对小动物是没什么抵抗力的,看着半掩的门,他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捉猫,把它送给小青当礼物。 凑到门缝处向里瞄了几眼,见没人,于是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房里没有小猫的踪影,却听到一种奇怪的声响。 「嗯……啊、啊……」 女子痛苦的呻吟着,不过呻吟中好像还带着丝欢喜,有种让人耳红心跳的缠绵,如果说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的话,小飞的好奇心绝对可以杀死十只猫,他寻声走去,探头向里面张望。 半垂下的帷帐里翻动着两个身影,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正斜靠在床头,大腿缠绞在抱住她的男人腰间,随着男人的动作不断发出激烈的呻吟。 即使再蠢,小飞也知道这场景是不该看的,慌忙往后退,谁知女子刚巧抬起头,看到他,失声尖叫起来。 小飞吓得撒腿就跑,却觉后领一紧,被人抓住向前猛掼,他一跟头栽倒,脑袋撞在地面上,眼前顿时冒出一群星星。 「谁让你进来的?」 听到厉喝,小飞捂着撞痛的额头看过去。 男人已穿上了衣服,正冷脸看着他,眼里散出阴戾的光。 很英俊的男人,脸颊瘦削,剑眉飞扬,微翘的唇边流动着一丝笑容,但阴狠的笑停在那太过棱角的脸上,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看到他,小飞整颗心瞬间剧烈跳动起来。 是他,是他杀了钱叔! 啪! 一记重掌拍来,小飞被打飞到一边,嘴里咸咸的,有液体顺着唇角流了出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4节 「你是哪边的奴才,见了主子难道连个头都不会磕吗?」 男人似乎没认出他,斜靠在一把椅上坐下,懒洋洋地问。 「奴才叫小飞,在厨房做事,刚才不小心走错了路。」脸颊火辣辣的痛,小飞忙跪下来禀道。 男人向前倾了倾身,捏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长得倒不错,细皮嫩肉的,怎么是个傻子?走错路居然走到主子这边来了。」 他反手一扬,这次巴掌落在小飞的左脸上,把他又打飞出去。 「奴才刚进府不久,不太认识路,请主子不要见怪。」 用力打吧,打肿了脸,就看不出他是谁了,小飞很乐观地想。 男人笑道:「不认识路?好,那我来教你个乖,这是我的地盘,我叫慕容远,是慕容家的四子,我这人平时最好说话,可最讨厌的就是开心时被人打搅,你犯了我的大忌,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听到四公子三个字,小飞头一个想法就是自己死定了。 四公子杀钱叔的事只有他知道,他一定会被杀人灭口啦。 慕容远将家丁叫进来,吩咐道:「把他拉下去给我狠狠地打,他腿不老实,先断他一条腿,他要是敢反抗,就把另一条腿也敲断。」 家丁们上前抄起小飞的双手,把他架到院子里,踢倒在地,准备用刑。 「四公子,奴才不敢了,饶了奴才吧……」 见慕容远施施然从房里走出来,小飞立刻开口大叫,再不求饶他的腿就真会被打断的,他可不要装什么硬骨气,要是连骨头都被敲断了,还要骨气做什么?最多商量一下,钱叔的事他不说总行了吧,反正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慕容远走到他面前蹲下,用扇柄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小傻瓜,还没被敲过棒子吧,这次让你尝尝鲜。」 他让人把椅子搬放在前面,坐下轻摇折扇,那女子则立在他身后,笑吟吟的看戏。 「四爷,你看这孩子好像有点傻呢。」 慕容远冷冷道:「他本来就是傻瓜,可这傻瓜却尽做些让我恼火的事!动手,记得要慢慢打,我想听他被打棍子时的叫喊声。」 「救命!」 这一声小飞是放开喉咙喊的。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四面八方神仙随便下来一个就好,他再不做好奇猫了,救救他吧。 「小飞,你叫得还满响亮的嘛,不过我敢保证接下来你会叫得更大声……」 「四哥,不要打!」 一声清脆喊声打断了慕容远的话,见小城一路奔来,小飞很吃惊,下意识的想抬手揉眼,却发现胳膊正被牢牢踩着。 小城奔到慕容远身旁,拉住他的衣袖大摇,叫道:「求四哥别打小飞。」 慕容远有些不悦,合上折扇,在手中轻轻拍动,淡淡道:「小城,你的消息还真灵通,我这边还没开打呢,你就赶了过来,哼,这及时雨下得还真是时候。」 「四哥……」 见慕容远阴着脸,小城不敢多话,她一直都很怕这个哥哥,可是不求他,小飞一定会被打断腿,四哥平时从不体罚下人,今天却不知为什么被小飞倒霉的撞上了。 「四哥,你饶了小飞吧,他只是去给三哥送东西时走错了路。」 想到刚才小青的提醒,小城硬着头皮把慕容致的名字搬了出来。 谁知听了此话,慕容远脸色更冷了几分,问:「小飞是在厨房打杂的小伙计,他去三哥那里做什么?」 「那个……那是因为三哥见小飞做事灵巧,他身边又没有小厮,所以、所以想将小飞调去做小厮,不巧钱叔刚离开,这事才暂时搁下……」 被慕容远的深邃眼瞳盯住,小城紧张得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话也说的结结巴巴。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女子闻言笑道:「哎哟,真是笑死人了,府上这么多聪明能干的伙计三公子都不用,怎么会用个蠢材?」 慕容远神色一变,冲她冷冷道:「这儿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下去!」 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女子不敢多言,委委屈屈躬身退下,慕容远又转头看小城,淡淡道:「一瞬间能编个还算完美的谎言,也不错了。不过下次记住,说谎时,眼神要直视对方,说话再多点底气,这样就更完美了。」 见慕容远识破了自己的谎言,非但没动怒,反而笑得很开心,小城心里发毛,也跟着干笑。 慕容远摇着折扇,悠悠道:「实话也好,谎话也好,既然你把三哥都搬出来了,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的,不过小城,你想好要如何跟三哥交待了吗?」 将了妹妹一军,慕容远又起身走到小飞面前,蹲下身,把口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钱叔的事你一定还记得吧。今天我暂且饶过你,不过你记住,你欠我的这顿打,我早晚会讨回来!」 他笑得灿烂,但眼里嫉恨的光芒让小飞的心一沉,他知道慕容远没有开玩笑,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会像捏蚂蚁一样捏死自己,因为钱叔被杀的那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小飞随小城走出好远才问:「小城,你是二小姐吧?」 「那个……」 「其实致哥哥就是三公子是吗?」 见瞒不过,小城索性承认:「是啊,你到现在才知道,真的好笨,以后记得千万不要再惹我四哥了,刚才要不是小青跑去找我,让我来救人,你的腿可能就保不住了,小青说如果说出三哥的名字,四哥多半会看在他面子上送个人情,没想到真是这样……」 「小青!」 这个意外事实让小飞彻底呆住。 原来小青早就知道他跟致哥哥有来往,也知道致哥哥的身分,却一直没去捅破。 他转身就往厨房跑,却被小城拉住。 「你以后不能再在厨房待了,我都说你是三哥的小厮了,你再回去,四哥肯定会找你麻烦,不如将错就错,去做三哥的小厮好了。」 心很乱,小飞挠挠头,「可是致……三公子会同意吗?」 「当然会了,你别看我三哥平时总是冷冰冰的,其实他很在乎你,要是今天他在,一定会亲自跑去救你。」小城努力措辞。 现在最主要的是把小飞拐到三哥那里,反正谎已经说出去了,怎么也要把这个谎补圆才行啊。 小飞的脸微微一红,小城怕他再犹豫,忙道:「我这就去跟管家说一声,回头找你。」 小飞回到卧室,见小青正在迭衣衫打包,脸色不愠不喜,他有些害怕,上前抱住小青,抽泣起来。 「小青,我不该瞒你的,小城要我去致……不,三公子那里做事,可是,我不想离开你。」 他很喜欢慕容致,可奇怪的是,去慕容致那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反而因为要离开小青而感到惴惴不安。 「你这是做什么?去主子那里做事是件好事啊,再说……」 再说你不是也想跟着三公子吗? 这话小青最终没说出口,只伸手在小飞后背轻轻拍打,道:「你这傻瓜,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省些心?」 这个小笨蛋,眼里根本就藏不住秘密,他早知道这个又傻又不安分的孩子,总往那边跑早晚会出事,可每次看到他开心的样子,自己就只能故作不知,现在只希望慕容致能对他好吧。 他将小飞拉到床边坐下,道:「沉香阁附近是不是有棵很粗的枫树?你要是有空,就去那里在树上划道横线,给我报个平安。」 「我可以直接来找你啊,为什么要去划横线?」 「笨蛋,主子那里可不像在厨房这么自由,不要认为三公子对你好,就得意忘形,主子对下人的关心和宠爱是有限度的。」 小飞眨眨眼,不太懂,不过还是乖乖应了下来。 「还有,不要太倔强,太刚易折,会吃苦头的,也不要太相信别人,即使是你的致哥哥,也要防着他些。」 「可是……」泪眼婆娑的人望着小青道:「我相信小青。」 小青把他搂进怀里,沉默良久,才轻轻叹道:「小飞,如果我不是我,你也不是你,那么,我们是不是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慕容致的独居离沉香阁不远,居室四周错落有致的种了许多文竹,廊下长桌上摆着一架古琴,琴旁香炉里焚有香料,袅袅轻烟不绝,这么精致幽雅的居所让小飞很无措。 傍晚慕容致才回来,听了小城添油加醋的叙述,他神色淡淡,道:「那就留下吧。」 其实他一回府便碰到了慕容远,慕容远一脸不屑地冲他冷笑:「三哥,没想到你还真拿个小傻瓜当宝贝,喜欢就喜欢,何必假正经?」 慕容致听得莫名其妙,不过他很快就从新管家元叔那里得知了此事,当时他就知道,小城给他惹了个很大的麻烦。 她以自己的名义去跟慕容远叫阵,慕容远若是能一笑置之,那就不是慕容远了。 慕容致很清楚四弟的个性,阴沉内敛而胸有城府,两人素来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他相信只要有机会,对方随时都会给他致命的一击,而小城偏偏给了他这个机会。 「致……三公子。」 脱口而出的称呼因诡异的气氛临时改了口,慕容致冷淡的神色让小飞有些发怯,低下头,将喜悦掩了起来。 慕容致并没忽略自己刚进门时,小飞眼里一闪而过的快乐,看到他额头上肿起的瘀青,他的心跳了一跳。 这段日子并非忙得不可开交,那只是个借口,他不讨厌小飞,甚至还有些喜欢,这个总喜欢黏他,跟他软言软语聊天的孩子,已不知何时在他心里占了一席之位。 所以他才要避开,被牵扯住的感觉很糟糕,可事与愿违,管家把小飞拨到他这里来,现在把人硬送回去,倒有欲盖弥彰之嫌。 不过小飞怎么会得罪慕容远,这一点慕容致很好奇,那个人虽说寻花问柳,风流成性,却从不随意打骂下人。 他遣走小城,取出伤药,把小飞拉到自己近前坐下,替他敷药,猜不透慕容致的心思,小飞有些受宠若惊,目不转睛地看他。 慕容致敷完药后,问:「平时话多得说不完,今天却怎么这么安静?」 「对、对不起,我以前不知道你是主子,对你不、不敬……」 「我没怪你。」 面对面的交谈似乎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小飞犹豫了一下,问:「那我以后还可不可以叫你致哥哥?」 慕容致想了想,似乎不想看到小飞太拘谨,便道:「人后可以。」 晚上,慕容致沐浴完回到房间,发现小飞已躺在他床上睡着了,他一向喜静,所以仆人们都睡在较远的地方,显然小飞不知道,作为一个小厮,是不能睡在主子房间的,更不用说是主子的床。 好在床铺很大,慕容致隐忍了小飞的放肆,思量着回头让人给他安置新床铺,谁知一夜同眠,他身上的淡香让慕容致睡得香甜,于是安置床铺的事也就暂时放下了。 小飞这个小厮其实只是个摆设,慕容致每天要处理府里大小事务,很少在家,倒是小城找到了玩伴,几乎每天都会跑过来。 慕容致开始还有教小飞学字的打算,以便日后可以帮自己整理书简,谁知小飞在看到墙上他的得意狂草后,很紧张的跟他说,道符要挂在门口才能辟邪,他就放弃了栽培的想法。 朽木说不定还能雕一雕,但如果连木头都不是,那连雕的必要都没了。 这天,慕容致正在书房写信,忽听脚步声响,有人轻笑道:「三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小飞立在旁边磨墨,一听是慕容远的声音,立刻躲到了慕容致身后。 慕容远轻摇折扇,笑嘻嘻踱着方步走进来,他瞥了小飞一眼,那眼里一闪即逝的恨意让小飞一颤,看到他这反应,慕容远似乎很满意,笑着向慕容致作了一揖。 慕容致头也没抬,淡淡道:「你刚抢走了我一笔生意,现在应该正做得高兴,怎么有空跑过来?」 「三哥说的哪里话,这生意你做也好,我做也好,还不都是我们慕容家赚钱?大家亲兄弟,难不成你在怨我?」 「不敢。」 慕容远在旁边自行坐下,瞪了小飞一眼,道:「三哥,你的小厮真不长眼,有客人来了,难道连茶都不知奉上一杯吗?」 小飞看看慕容致,见他点头,这才沏好茶给慕容远端上。 慕容远接过茶水,突然手一抖,整杯茶都泼到了他身上,滚烫的热茶把他烫得一颤,跟着火辣辣的巴掌甩在他脸上。 「连杯茶都拿不稳,你这奴才是怎么做事的?亏我三哥特意把你调过来服侍他,却笨得像根木头!」 「对不起,奴才马上去换杯新茶。」 「不必了,滚到一边去!」 冷眼看着小飞被喝斥到一边,慕容致放下了手中的笔,问:「四弟特意来我这里,不会是为了替我教训小厮吧。」 慕容远怒颜立刻换成了笑脸。 「我是有件事要跟哥哥说,杀人无赦来了,他来了,说不定黄泉也在附近,更诡异的是,我打听到燕十步也在京城。」 慕容致皱皱眉,「那又如何?」 慕容远甩开折扇,轻摇着笑道:「本来没有关系,但如果他来的目的是与姓慕容的有关,那就有点糟糕了,你不会认为他是来慕容山庄喝茶的吧?有无赦的地方,黄泉必会出现,我倒希望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至于燕十步为何也来京城,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不是杀人,就是夺名。」 慕容致沉吟无声。 杀人无赦。 红尘的杀手,传说只子时动手,杀人于无形,所以素有「子时归魂,杀人无赦」之名。 屈战。 天网的杀手,别号黄泉,因为见过他的人,只能认命,去走黄泉路。 燕十步。 故名燕十步。 这三人的出现只意味着一件事,就是杀人,只是同时出现,委实诡异,而且,他们的目标是谁,是自己吗? 「你从哪里得知?」 「哥哥该知道平时我最喜欢去哪里逛,那可是消息流传得最快的地方。不过我也只打听到是与慕容有关,所以三哥还是多些防范才好。」 杀人无赦,屈战,燕十步…… 这三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小飞立在一旁,很努力地想了又想,却始终记不起曾在哪里听过,忽然回过神来,见慕容远正一脸阴戾的盯住自己,慕容致脸上也有几分不悦。 「你总算回神了。」 慕容远哼了一声,对慕容致道:「三哥,我倒不知道你会这么疼这个小奴才,怪不得这阵子府里上下都在传着,说三哥天天跟他睡在一起,看来这话并非空穴来风。」 慕容致脸色一冷,只在心里冷笑。 说什么担心之词,原来来此只不过是为了此事。 「四弟,这种事我没必要跟你解释。」 「我只是良言相劝,如果这事传到了父亲和大哥那里,只怕三哥也不好交代,既然哥哥听不进去,那也罢了,我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聊罢。」 慕容远站起身踱到小飞面前,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柄骨质折扇在脑门上连敲了几下,痛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小飞,聪明最好用在别的地方,好好伺候你家主子,别忘了自己的身分!」 慕容远离开后,慕容致又提起笔,只听小飞在一旁小声嘟囔:「杀人无赦,燕十步,听起来好厉害,他们是要来杀人吗?为什么四公子特意来通风报信?他才没那么好心。」 心思一恍惚,一大滴墨汁落到了雪花宣上。 那个人的心思,他从来都没看透过。 第四章 晚上趁慕容致不在,小飞偷偷溜出去,到枫树那里做记号,这几天被小城缠着,他一直没机会过去。 一溜小跑来到枫树下,捡了粒小石子,借着月光,在树干上划了道长长的横线。 这样明天小青就能看到他划的记号了,小飞丢下小石子,拍拍手想。 树后高墙外突然传来刺耳啸声,随即寒光闪过,一道黑影从墙那边直冲过来,身子一翻,稳稳落在了不远处的青石小径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飞一愣,他发现自己最近好像真的很倒霉,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会让他碰上。 另一道身影紧跟着也跃了进来,冷光挥动,长剑刺向先前那人,那人似乎已受了伤,勉强接住剑势,却被后者飞掌击中前胸,闷哼一声,向后跌飞出去。 「哎呀……」 黑衣人随便往哪儿飞不行,偏偏飞到了他身旁,他刚叫出声,就被那人跃起,扣紧脖子,拽到身前做盾,朝持剑人冷冷道:「慕容静,你若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拜托,他只是个小厮,与其拿他来讨价还价,还不如趁机逃跑比较保险。 不过慕容静还真的止住了脚步,朗月下长身玉立,嘴角间挂着一丝温和笑意,听了挟持人的话,他淡淡道:「抱歉,我最讨厌被人威胁!」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5节 剑锋随话语一起欺身近前,冷剑带着迫人寒光,擦着小飞的头皮直刺入他身后那人的咽喉,小飞只觉眼前一晃,扼住他脖子的手已然松开,随之那个身躯重重倒了下去。 「二公子……」 见小飞惊魂未定,慕容静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拍拍他的头,赞道:「小飞好勇敢,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呵呵……」 他哪里是勇敢,是剑太快,他来不及做出反应而已。 酒楼一别,小飞偶尔也会有想跟慕容静见面的念头,不过他实在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被慕容静柔和的目光注视,小飞脸有些涨红,忘了脚下还躺着一具尸体。 慕容静却想到了,拉起他的手将他带到一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嗯嗯……」 总不能说自己是来给小青做记号的吧,那一定会被二公子笑他不识字。 「我来晒月光,呵呵,晒晒月光……」 灵机一动,小飞忙指指头顶上那轮明月。 慕容静脸上浮上一丝诧异,但随即笑了起来。 晒月光?这孩子说话跟他这个人一样可爱。 小飞眼神落在慕容静左手紧握的利剑上,忍不住又探头去看那个被刺倒的人,慕容静忙闪身挡在他面前,道:「不要看,小飞会怕的。」 见慕容静举止淡雅温和,小飞还以为他是个柔弱书生,谁知功夫竟也这么高。 他拉拉慕容静的衣袖,问:「二公子,是不是有人要害你?」 「是啊,抓住了几只小耗子,可惜却让最大的那只给溜掉了。」 这些来行刺的杀手他没放在心上,让他忧虑的是即将卷来的风暴。 杀人无赦,黄泉屈战,燕十步。 都是来对付他的,却个个躲在暗处冷观不动,只等他稍有懈怠,便会立刻做出致命的一击。 「二公子?」 衣袖被拽了一下,慕容静回过神来,见小飞正仰头望着自己,忙笑道:「没事,不要担心,小飞,今天的事对谁都不要说好不好?也包括我三弟。」 「嗯!」 见小脑袋用力点了点,慕容静抚抚他的头。 「真是个好孩子。」 借着月光,小飞看到慕容静眼里有种难解的忧虑,是种他看不懂的眼神。 看来二公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潇洒,他其实也有很多烦恼吧。 慕容致忙着处理如妃省亲的事务,过了半夜才回来,小飞早已熟睡,清秀可人的脸庞在月影下泛出一层朦胧银光,小鼻子偶尔微蹙一下,嘴唇随着呼吸张阖,说不出的诱人,慕容致忍不住探身上前,轻轻舔动了一下他的小嘴,接着又吮吸他的贝齿。 睡梦中的人因呼吸不畅发出一声呻吟,让慕容致猛地惊醒,忙缩回身子,在旁边椅上坐好。 心跳得厉害,最近这种冲动愈演愈烈,他感觉自己几乎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 这种感觉太恐怖,作为落叶山庄的主人,不可以为了一个低贱小厮而落人话柄,要知道,周围有很多人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这不是个好现象,这孩子有一张善良单纯的面孔,却会拉他坠下地狱。 盯着小飞的睡颜,慕容致脸上浮上一丝复杂的冷意。 不知是不是太过敏感,小飞总觉得自从慕容远拜访过后,慕容致对他冷淡了很多,虽然偶尔也会开几句玩笑,但那双眼眸像透着寒气的深潭,隐晦深邃,让他看不透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 这天,小飞又跑到枫树那边做记号,谁知还没走近,就看到有个人坐在树下。 「小青!」 小青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小飞扑上前,将他紧紧抱住。 「小青,小青!」 一记爆栗准确无误的弹在了他脑门上,小青骂道:「快松手,别把鼻涕眼泪都蹭在我身上。」 多日不见,小青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凶。 这话打死小飞也不敢直说,他拉着小青在树旁坐下,叽哩呱啦说了些别后的琐事,小青随口应着,反应淡淡。 「小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 「你说三公子对你很好,你也喜欢他……」 小飞脸上绯红,扭捏道:「像三公子那样的人,想不喜欢其实很难吧?不过我不是那种喜欢啦,能给他当小厮,我已经很开心啦。」 小青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做主子的怎么会跟下人交心?你还是凡事留个心眼好。」 明知小飞听不进去,他还是说了出来。 小飞天真善良,还有些迷糊,根本看不到人心,他很想保护他,却无奈地发现他离自己可以保护的范围越来越远。 会面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小青又交待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看出他有心事,却不跟自己说,小飞有些闷闷不乐,垂着脑袋转回自己的小窝。 慕容致晚上回来,发现小飞静得出奇,支着下巴趴在桌角上,没什么精神。 他随手从身上解下一枚饰物,递到小飞面前,道:「看看,喜不喜欢?」 小飞抬起头,见一枚系在五彩丝在线的暗红蝴蝶坠子在眼前晃动,忙惊喜地接了过来。 「好漂亮啊。」 蝴蝶玉坠圆润晶莹,放在手心里,带动出凉凉触感,小飞轻轻摸着蝴蝶的触须,很开心地问:「致哥哥,这是送给我的吗?」 慕容致一愣,这玉蝴蝶是幼时母亲所赠,自小佩戴惯了的,刚才他见小飞没精打采,所以随手拿出来逗他开心,并无相赠之意,但他低估了小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喜爱之心,见小飞对玉坠爱不释手,索回的话便有些说不出。 「谢谢致哥哥!」 把慕容致的沉默当成了同意,小飞开心地扑上前抱住他,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很郑重地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礼物哦,致哥哥,我一定把它当宝贝珍藏的。」 软唇从脸颊掠过,让慕容致感到那一触即失的肌肤之亲,腹下立刻炙热起来,有种想将孩子搂进怀里尽情发泄的冲动,看着在一旁开心雀跃的始作俑者,他唯有在心里苦笑。 算了,玉蝴蝶就送给他好了,只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该怎么解决? 慕容远来拜访后不久,又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是大公子慕容宁。 慕容宁生就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还留了个大胡子,不怒自威,一副武官风范,在兄弟行中,只有他最像老荘主。 他倒没像慕容远那样找小飞麻烦,甚至没怎么看他,不过在端茶时,小飞看到慕容宁眼中的厌恶和不屑。 慕容宁是来商量省亲筹备的事,说完后话锋一转,道:「前些日子小童被杀之事我已查清,凶手是个江洋大盗,为躲避缉捕,隐名埋姓藏在府上,以吸食童子之血偷练邪功,我带人埋伏了数天,才将他擒获,已就地处决,关于这件事的谣传你想法子压下来,别惊扰了娘娘的凤驾。」 小飞立在一边,听了慕容宁的话,脑里越来越胡涂。 怪物应该是老庄主,怎么换成了江洋大盗?为什么大公子要为庄主隐瞒?难道他也是…… 飞快看看慕容宁的手指甲,还好,是正常的颜色。 慕容宁临走前,有意无意瞟了小飞一眼,道:「老三,要是忍不住,就像老四那样纳房妾室也好,记住自己的身分,别做那些让慕容家丢脸的事!」 小飞没听懂,只看到慕容致在听了这话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谢谢大哥训诲。」 当晚慕容致让人送来被褥放在外间地上,对小飞道:「从今晚起你去外面睡罢。」 「为什么呢?」 小飞一时没反应过来,很自然的问了一句。 慕容致心里正烦,立刻回道:「难道主子让奴才做事还需要解释原因吗?」 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果然,小飞的亮眸暗了下来,再没多话,默默走了出去。 外间没有火炉,地铺又凉又硬,小飞缩在被里,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闭上眼睛,却似乎有热热的液体顺着眼角滑下。 这是他被爹娘抛弃后,又一次被人抛下了,就在他以为自己看到幸福的时候,幸福和他擦肩而过。 娘娘省亲的日子终于到了,小飞跟其它下人一起在门口礼迎,他依旧改不了好奇的毛病,钻到人群最前面看风景。 一位容颜绝丽的女子从轿里出来,身披锦服霞帔珍珠罗衫,凤冠下娇容端庄,脸上露着淡淡微笑,可惜威仪太重,让人心生敬畏。 老庄主及夫人率家人迎接,小飞听下人说那是大夫人,大公子和二小姐的亲母,也是荘主唯一健在的夫人,小飞见她跟小城长得有些相似,气度雍然,两鬓微白,并不是很老,却带着贵妇人固有的冷漠端庄。 小飞顺便还想偷看一下老庄主的手指,可惜他的手一直垂在袖间,看不到指甲的颜色。 除了娘娘的凤轿外,另外还有一顶软轿,轿帘掀起,一位紫衫男子走了出来,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都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男子不过而立年纪,长相风雅俊秀,紫衣玉带,腰间斜插管洞箫,手持折扇,袭黑发直垂而下,临风飘然。 小飞的心猛然一跳。 这人的面容好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萧紫衣萧公子。」人群中有人小声说。 原来他就是江南名士萧紫衣。 小飞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又犯傻了,他进慕容府之前连村子都没出去过,怎么可能见过萧紫衣? 正看得出神,忽觉有目光投过来,小飞回望过去,却是慕容静。 那微笑浮光掠影,一闪而过,似乎是一瞬间的视线交错,快得除了当事人外,无人注意到。 想起那晚月下慕容静拉着他手说话的情景,小飞脸一红,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有股强力涌来,他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人已飞了起来,重重扑在了主子们的行列前。 望着面前的青石板地,小飞僵在那里不敢动,是谁这么可恶把他推了出来,惊动了娘娘的凤驾,他会挨鞭子的。 他的担心很多余,随着利剑破空声响传来,数道身影从四方飞窜而出,击向行列,突起惊变,慕容宁最先反应过来,高声叫道:「保护娘娘!」 杀手足有十几人,来势凶猛,一时间院内乱作一团,戟戈交错,惊叫喊杀声骤起。 小飞趴在地上,听到嘈乱声起,忙抬起头,正巧一名家丁被击飞过来,喷出的鲜血溅在他的面前地下,他吓得大叫着向后躲闪。 一道寒光突然击向他面门,千钧一发间他腰间一紧,被人揽入怀中,长剑挥出,荡开飞来冷剑,并顺势一挥,将对方斩于剑下。 「小飞……」 耳边传来慕容静担心的呼唤,看到瞬间遍地洒落的鲜血,诡异的艳红令小飞颤抖起来,捂住头,猛得蜷进他的怀里。 刺杀很快就被平息了,刺客没得手,便迅速撤离,留下的只是满地鲜血和惊恐,慕容宁身为武官,很快就镇定下来,吩咐下人打扫好庭院,又迅速安排娘娘及前来做客的萧紫衣移驾别处休息。 这次刺杀似乎是冲着慕容宁来的,在朝为官,又手掌兵权,的确如众矢之的,但选在如妃省亲之时,显然另有安排,慕容宁在安顿好娘娘后,立刻起身去诚王那里详禀,他靠身诚王,这种大事自然要立刻告知。 所幸慕容府侍卫众多,刚才是有惊无险,不过出了这等大事,慕容庄主自觉面上无光,劝如妃为安全起见,暂时回宫,却被她拒绝了,离家四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省亲的恩准,她不想回去。 见已无大碍,慕容静告辞离开,临走时回头看小飞,他正缩着肩立在仆人之间,脸色泛白,秀眉皱得紧紧的,似乎在忍痛。 刚才小飞曾说过头痛,这也难怪,这样的血腥场景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喂,回神。」 耳边传来苏浣花低低的声音。 「刚才大家都在保护娘娘,只有你记挂着那小家伙,莫以为别人没看到。」 慕容静苦笑了一声。 他怎么可能不记挂小飞?自那晚月下一别,他眼前就一直没有断过那个小小身影,如果他不是三弟的小厮,也许自己早就要过来了。 「刚才那个人不是刺客的同伙,他要杀的是小飞,有人知道刺杀这件事,在混水摸鱼,浣花,你去查清此事。」 由于杀手的出现,落叶山庄的戒备森严了许多,但因为如妃省亲的缘故,前来登门拜访的宾客仍然络绎不绝,其中多数是跟慕容宁同朝为官的官员,偶尔也会有慕容致的客人拜访,小飞忙着伺候客人,甚至还有一次被叫去沉香阁帮忙。 当时老夫人正在陪如妃说话,不知是不是错觉,小飞觉得老夫人看他的眼神很像慕容远,冷漠中带着不层和嫉恨。 他曾听小城说过慕容远是三夫人之子,与大夫人并无关系,很奇怪他们的眼神竟会如此相似。 如妃倒是很和蔼,赏赐了他很多糕点,又随意跟他聊了些闲话,听说她跟小城亲如姐妹,小飞对她立刻起了好感,把自己生在小乡村,又被卖进府的经过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 在沉香阁忙了一整天,当晚,又有位做药材生意的曲老板来拜访慕容致,曲老板与慕容家素有交往,所以慕容宁和慕容远也来作陪。 小飞随仆人们为客人斟茶倒水,本来还担心慕容远会借机找自己麻烦,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慕容远一直在跟曲老板聊天,或跟陪酒花娘逗趣,根本没空理会他。 反倒是曲老板在他帮忙斟酒时,说些他听不太懂的调笑之词,手还很不规矩的在他腰间摸索,甚至有一次移到他胯下,让他又羞又恼,不过席间有许多歌姬在弹唱歌舞,大家都看得出神,没人注意到曲老板的猥亵动作。 酒宴结束后,曲老板已喝得烂醉,慕容致让家丁搀扶他去休息,谁知他却一把将小飞拉到身边,笑道:「让这孩子带我过去就行了。」 慕容致皱了下眉,迟疑道:「这个小厮有些路痴,不如换个机灵点的。」 「三公子又说笑了,难道在自己家中还会走丢不成」 曲老爷哈哈大笑中,硬是将身子靠在小飞肩上,一脸醉意道。 曲老板身材高大,被他靠住,小飞几乎支撑不住,而且对方嘴里喷出的酒气也十分呛人,小飞眼巴巴看着慕容致,希望他拒绝,慕容远却轻摇折扇,笑道:「三哥太小心了吧,这小厮笨是笨了些,还不至于蠢到那个程度,再说,如果真那么蠢的话,还留他下来做什么,趁早赶人得了。」 慕容致原本想换其它家丁,却被慕容远一句话封了后路,他朝小飞摆了下手,道:「小心扶曲老爷去休息。」 小飞很不情愿地扶住压在自己身上的醉猪,跌跌撞撞把他送去了厢房。 曲老板一定是醉胡涂了,否则怎么会让他搀扶,以自己的小身板,半路没把他摔趴下真是他的福气。 好不容易将曲老板扶到了床上,他半靠在床头,眯着眼打量小飞。 「你叫小飞是吧?」 「回老爷,奴才叫小飞。」 「你这孩子长得倒挺水灵的,难怪你家公子那么疼你……」 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不过那色眯眯的眼神让人生厌,小飞向后退了一步,道:「老爷,如果没什么事,奴才就退下了,还请老爷早些休息。」 「你这傻孩子,夜还这么长,用来休息岂不是浪费光阴?」 曲老板探身上前,拉住小飞的胳膊往身前一带,小飞毫无防备,整个人扑到了床上,跟着曲老板粗壮的身体压在他身上,将散着酒臭气的大嘴贴到他脸上亲吻。 「小宝贝,过来跟我吧,我包你穿金戴银的,别指望你那个主子了,他清高得很,看不上你这种出身卑微的小厮。」 「放开我!」 小飞拚命摇头,想躲开凑到自己脸上的那张大嘴,他不知道曲老板想做什么,可这举动让他既厌恶又恐惧。 「放你?等我开心够了,自然就会放你。」 曲老爷哈哈笑着,扯住小飞的衣衫前襟向前一拽,嘶的一声,领口处被他撕扯开,那只肥手随即探了进去,在他胸前肌肤上肆虐搓揉起来。 小飞在沉重躯体下无力地挣扎着,力量的悬殊让他根本无法跟曲老板抗衡,裤子在挣扎中很快被褪到腰处,感到一只发烫颤抖的手泥鳅一样钻进腿间,放肆的触摸让他恶心地想吐,他痛苦的扭动身子,拚力将右手挣脱开,顺手拔下发簪,用力刺了过去。 曲老板吃痛,立时松开了对他的挟制,狼狈不堪的小飞趁机翻滚到地上,慌乱中没察觉到一件饰物悄无声息的落进了自己怀里。 顾不得曲老板在身后大呼小叫,小飞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看着他一路逃走,曲老板没动窝,只是脸上浮出冷笑。 长得满清秀的,脾气也对他的胃口,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没办法,谁让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小飞一口气奔出了很远,直到发现曲老板没有追来,这才停下脚步,他跌倒在路旁,全身因用力挣扎和恐惧颤抖得厉害。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6节 想起刚才曲老板那些恶心的动作,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起来,他俯下身一阵干呕,过了好久,慌乱思绪才在冷风下渐渐平静下来,继而笼上来的则是惧意。 他刺伤了曲老板,不知会被怎样对待,不过一顿打想必是逃不了的吧,如果他解释的话,不知三公子是否会相信? 小飞蜷了蜷身子,缩在旁边的假山后,惶惶然地想。 第五章 「在这里!」 一阵脚步声急促传来,眼前跟着亮堂起来,小飞抬起头,见许多家丁将他团团围住,几枝火把擎在空中,跳跃的火光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阴晴不定。 「抓住他,带走!」为首一人喝道。 两名家丁上前把小飞架起,拖着就走,他腿弯处被重重踢了一脚,有人恶狠狠骂道:「快点!」 小飞被人带到了慕容致的宅院,这其间他的腿脚没少挨踢,不过恐惧心作祟,居然没觉得太痛。 一向寂静的大厅此刻灯火通明,慕容三兄弟分坐在厅堂正中,慕容宁和慕容致的脸色都很难看,慕容远却很悠闲地摇着折扇,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曲老板则手捂肩头,满脸怒容的坐在一侧。 「跪下!」 见小飞被押进来,慕容致厉声喝道。 有人在小飞腿弯处狠踢了一脚,他吃痛不过,跪了下来,接着双肩被人从后面用力按住,让他动弹不得。 小飞勉强仰起头,见慕容致的神情比平时冷漠了许多,那陌生的冷意让他心慌。 「是你伤的曲老板?」 小飞呆呆点了点头,慕容致脸色更阴沉,喝道:「把东西交出来!」 「东西?」 小飞有些疑惑,不明白他要自己交什么东西。 曲老板见状冷笑道:「三公子,传闻落叶山庄一向家规森严,看来也不过如此,就连你的贴身小厮也敢做鸡鸣狗盗之事。」 慕容远笑道:「曲兄且莫生气,敝府家规严律,三哥自会处置不懂规矩的下人,为你讨个公道。」 曲老板哼了一声,冷冷道:「我的伤倒不重,东西丢了也无妨,不过三公子,把一个小贼留在你身边,怕是你自己丢了什么也都不知道吧?」 什么小贼? 小飞愈加疑惑,慕容远阴恻恻的笑容让他害怕,心里已隐隐觉出有些不对。 慕容致把脸转向身旁一名家丁,沉声问道:「慕容府第二十五条家规是什么?」 那家丁朗声回禀道:「回三公子,凡盗窃者,鞭杖三十,送交官府。」 慕容致回过头看小飞,森然道:「你都听到了?慕容府建府几百年,从未出盗窃者,今天你不仅偷窃曲老板的玉珠串,还在被发现后行凶伤人,你自问该当何罪?」 脑里似乎嗡了一声,小飞立刻叫道:「我没有偷东西!」 重重的巴掌甩过来,将他打到一边。 血腥气在嘴里蔓延开来,跟着下巴被人用力捏住抬起,慕容远恶意揉捏着,朝慕容致笑道:「三哥,看来是你平时太纵容下人了,所以他们才会变得这么没规矩。」 小飞甩头脱离他的制缚,大声叫道:「我没有偷东西,我只是伤了曲老板,可我没偷东西!」 「没偷东西却又为何伤人?真是个蠢材,连撒谎都不会。」 不理会慕容远的揶揄,小飞朝慕容致叫道:「三公子,我真的没偷东西,我是被冤枉的……」 「搜身!」 慕容致没有去看小飞,响应他的只是这冷冷的两个字。 家丁在小飞怀里搜了一番,将一串珍珠链子和玉蝴蝶拿了出来,小飞一愣,忙叫道:「那是我……」 慕容远的巴掌再一次落在他脸上,将他要讲的话打了回去。 家丁将两样饰物都交在了慕容致的手上,看到那个玉蝴蝶,慕容致眉头猛地一皱,他知道这件事今晚是不能善了了。 曲老板在一旁喜道:「不错,就是这串珍珠,还是我刚买回来的。」 慕容宁一直一言未发,这时突然问道:「蝴蝶玉坠也是曲老板的吗?」 「不是。」 慕容远探头看了看,道:「这玉坠我认识,是二娘送给三哥的饰物,这倒奇怪了,三哥,它怎么会跑到小飞那里?」 曲老板立刻接口道:「这还用说,当然也是偷的了,三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丢了都不知道?」 「我没有偷!」 小飞冲开家丁的挟制,跪爬着扑到慕容致脚边,急切地叫道:「三公子,我没有偷曲老爷的东西,真的没有,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在我这里……这块玉坠也是三公子你赏给我的,你忘了吗?三公子……」 胸前一痛,他被慕容致一脚踢了出去,剧痛令他弓起身子,接着又被家丁紧紧按在了地上,他的头被压得很低,看不到众人的表情,只听到慕容远冷酷嘲讽的笑。 「哈哈,这小子居然敢当众扯谎,三哥,二娘的遗物你不会是真给了这个低贱的小厮吧?」 那低贱两字咬得相当狠硬,慕容致心头一震,却咬紧牙关没有作声。 听不到回答,小飞越发慌乱,他不明白慕容致为什么要沉默,那玉蝴蝶明明是他亲手给自己的啊。 「我没有给过他玉坠!」 冰冷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小飞呆了呆,一颗心慢慢坠落下去。 他勉强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张毫无表情的脸庞,充斥的愤怒和不甘只化为轻轻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不为他辩解?为什么在对他那么温柔之后,却又毫不留情地推他下地狱? 不敢面对小飞满眼伤心绝望的目光,那目光刺得他的心一点点的痛。 他当然知道是有人栽赃,跟曲老板早就下好了套子,可能是慕容远,也可能是其它人,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因为对方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打击他,看他当众出丑。 如果仅是那串珠链,他还可以为小飞辩上一辩,可关系到蝴蝶玉坠,这让他该如何解释,要他当众告诉大家说他把亡母的赠物给了这个卑微的小厮吗?如此一来,他和小飞的关系岂不昭然若揭? 他喜欢小飞,可是却无法拥有,那种不甘松手的痛一直在纠缠着他,与其如此,倒不如壮士断腕来个了断。 或许,今晚这种伤痛会是最后一次吧。 慕容致避开那双几尽绝望却又不甘放弃的双眸,垂在袖下的拳头死命地攥紧。 对不起,小飞。 我不想下地狱,所以死的只能是你! 曲老板却在这时打了个圆场。 「既然东西都找回来了,我也是轻伤,我看这小童年纪尚幼,恐怕也只是一时糊涂,随便惩罚一下就算了吧。」 慕容宁冷冷道:「如果今天就这么算了,那今后又该如何管教其它人?老三,他是你的人,你说该怎么办?」 慕容远踱到小飞面前,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慢条斯理地道:「小飞,你看曲老板都大人不计小人过了,你就向他道歉,求个饶,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我三哥那么疼你,最多就是小惩一下,不会真打你的。」 「我没有偷东西,你们冤枉我!」 小飞并不是个倔强的孩子,一直都说做人只要有骨头吃就好了,不需要什么骨气,可是今天不同,别人在冤枉他,尤其那个人还是他倾慕的人,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而这个人却如此对他,他怎么都不甘心。 在某种场合,当某些东西触动了某些底线时,人会变得连他自己都不懂的样子,没想到这个平时娇憨随和的孩子会突然如此倔强,再看到慕容远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慕容致再也忍不下去,喝道:「来人,把他拖下去,鞭杖五十,他不认错,就鞭到他认错为止!」 白天下了场春雪,地上尚积了层薄薄雪花,家丁将小飞拖到庭院后放倒,把他的四肢紧紧梏住。 雪的冰冷透过单薄的衣衫渗进肌肤,然而随着一声鞭响,后背抽裂般的剧痛立刻盖住了那冰冷,小飞疼得全身一抖,随即剧痛又瞬间席卷过来,灼痛飞快蔓延到身躯的每个角落,剧痛波浪般一层层翻滚起来,一下,一下,然后是无数下。 如果没有家丁桎缚,他只怕早疼得满地打滚,可是他动不了,只能靠咬紧牙关跟疼痛抗衡,渐渐的,意识被剧痛折磨的开始模糊,皮鞭划过空中的尖锐响声变得越来越轻。 哗…… 冷水泼在小飞脸上,冰凉的刺激让他猛地清醒过来,头发被人揪起,小飞微睁开双眼,见慕容远正蹲在他面前,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小飞……」 慕容远的口气中带了几分玩味。 「我说过你欠我一顿打的,还没人敢欠我的东西不还!挨打的滋味如何?现在打了还不到一半呢,你这单薄身子再打下去可就废了,我不像三哥那样不懂得怜香惜玉,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你只要道个歉,我就替你求情。」 小飞瞪了他半晌,突然问:「钱叔是你杀的吧?」 他被鞭痛折磨得痛苦不堪,这几个字说的声音极小,却倾尽了全力。 慕容远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奇怪的笑,贴近小飞耳边轻声道:「如果你认为钱叔是我杀的,那就是我杀的吧,还真是个傻孩子,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你的命。」 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慕容远开心的样子让小飞恼怒之极,早忘了身上的痛,叫道:「大坏蛋!」 三个字换来一记狠狠的耳光,额头被狠掼在石板上,大力的撞击让他眼前一晕,跟着鲜血顺着前额流下,迷住了视线,滴落到雪地上。 「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求饶为止!」 慕容远的怒声在小飞听来似乎很遥远,想到一向附庸风雅的四公子被自己气成这样,他突然想笑。 「哈哈,呃……」 猛然喷出的一口血将笑声压了回去,胸口有一处绞痛不已,喉咙发甜,随着凌厉鞭打,鲜血止不住的喷了出来。 拜托,省省力不必打了,光吐血就能吐死人了。 小飞趴在雪地上,感觉所有景物在眼前慢慢涣散,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哭叫。 「不要再打小飞了,他会死的,呜呜……小飞不会偷东西,他一定是被冤枉,娘娘,求你说句话啊……」 原来连娘娘都被惊动了,看来他真的不讨喜,除了小城,都没人替他说句话。 小飞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慢慢阖上眼帘,任由意识陷入黑暗。 痛…… 被一种似乎永无终止的痛从黑暗中揪了出来,小飞睁开双眼,居然看到小青一脸焦虑的坐在自己身旁。 「小青……」 他轻唤了一声,随即觉得嗓子痛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比只猫大不了多少。 「什么都别说。」 手心一暖,小青的手紧紧握在了他手里。 「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他为什么要哭?其实现在他很开心,老天对他总算不坏,让他可以在走之前见到小青。 身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反而是一种冰冷的麻木,见小青一脸焦急,小飞想安慰他几句,谁知张张嘴,涌出来的却是血。 手被紧紧握住,小青看着他,急切地问:「你是不是想说什么?别着急,慢慢说。」 「咳咳,我死了后,你要记得上坟时,多带些点心,咳,我最喜欢二公子买给我的点心,不过那个你买不起,咳咳……」 喉咙一甜,咳嗽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小青气得脸色发白,骂道:「你给我闭嘴!人家说聪明人才会早夭,你都笨成这样了,一定会长命百岁。」 小飞趴在床上拚命咳嗽,没精力去斗嘴,只听小青又幽幽叹道:「是我不好,该再多照顾你一些,你总说三公子对你很好,我以为他真的会对你好,我早该知道,像你这么笨的人,哪会有人喜欢……」 小飞又吐出一口血,这次是被气的。 拜托,他都快死了,就算说谎也好,夸他几句行不行? 「小飞,你恨三公子是不是?那你就大声骂他,扎小人诅咒他,让他下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你不要这样苦着自己。」 小青够狠,不知以前有没有被他扎过小人? 小青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越看越有趣,小飞一个没忍住,嘿嘿笑起来。 古怪的笑声吓坏了小青,惊慌道:「小飞,你怎么了?你有话要对我说?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小飞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忍住咳嗽,道:「很重要的,小青,你记住,上坟时带的点心一定要是花生油做的,我不喜欢猪油味的,咳咳……」 小青一愣,随即放声大骂:「你去死好了!」 如他所愿,小飞向后一倒,重新跌进黑暗之中。 慕容静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窝在床上毫无声息的小人儿。 他清楚地记得几天前在落叶山庄厅外重逢时,小飞对上他的目光羞怯而笑的模样,可是才不过几天,他却成了这个样子,一直躺在床上昏睡着,气息虚弱的几乎随时都有断了的可能。 他让苏浣花去查刺客的事,并婉转告诫慕容致,让他保护小飞,却万万没想到害小飞的却恰恰就是慕容致。 慕容静出京办事,刚回到摘星楼,就被苏浣花叫到了房门前,对他说:「我自作主张把一个人留在你房里了,你看了后可不要吃惊。」 小飞趴卧在他床上,灰白的小脸面向外侧着,脸颊肿胀的厉害,额上还缠着层层纱布,裸露的后背、腰间上盘错着道道深可及骨的鞭伤,鞭痕两旁的皮肉向外翻卷着,露出怵目惊心的血红伤口。 这种伤一看便知是特意修成倒刺的长鞭所致,不仅可以鞭鞭及骨,而且造成的创伤面极大,很难好转,这样的刑罚通常用在杀人越货的重犯身上,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对一个孩子用如此重刑? 苏浣花无可奈何的耸耸肩,把小飞偷盗之事委婉的说了一遍,道:「我事后听说,就觉得事有蹊跷,没想到次日上午就有个叫小青的小童跪在摘星楼前求我救人,我跟过去一看,这才知道窃贼竟然是小飞,当时这孩子也就剩一口气在那儿吊着呢,血都差不多被他吐干净了,我看他留在那里迟早没命,就自作主张把他带到你这里来了。」 慕容静从来都是微笑的脸庞此刻面沉如水,只听苏浣花又道:「我听小青说,二小姐曾为小飞求过情,结果却被三公子关了起来,最后还是四公子和曲老板劝说着,这才放过了小飞,不过那时候他已晕死过去了,受此重刑,这孩子却始终没吭一声。」 慕容静惊道:「他一声没叫?」 这种重刑便是彪悍健硕的江洋大盗也熬不住几鞭,这个瘦小孩子究竟是如何忍下来的? 「是啊,你想象不到这个猫一样乖巧的孩子性子会如此刚烈吧?我刚过去时,他的情况比现在还要糟,不断地呕血,换了常人,只怕早没命了,可小飞却一直这么硬撑着,好个倔强的孩子。」 慕容静走上前,抬手轻抚小飞的秀发,半晌冷声道:「给他用最好的药,我要他毫发无损地活下来!」 「这你放心,我是大夫,任何人的生命对我来说都是珍贵的。」 「不仅要治好,还要让所有伤痕都全部去掉,我不想看到一道疤痕留在他身上!」 听了这话,苏浣花盯住慕容静问:「我明白你的想法,也可以保证完完整整的治好他,可你能保证不会做出和三公子同样的事吗?这孩子的身体不能再受这样的伤害了。」 「我保证!」 他保证绝不会像慕容致那样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如果他知道慕容致会如此对待小飞,一开始他就不会任由这孩子留在他身边。 慕容静生平头一次对自己做出的判断感到万分后悔。 当日酒楼一别,他就有了留小飞在身边的想法,只是后来杂事缠身,当他处理好麻烦想接小飞时,已是小飞成了三弟小厮之后的事了。 那晚月下重逢,小飞看到他,发出灿烂欣喜的笑,那笑容也把他的心牵着一动。 也许最初吸引他的是这张相似的脸庞,可当孩子羞怯地指着月亮软言软语说自己在晒月光时,慕容静就知道这个小人儿已经牵扯住了他的心,他喜欢上了这个孩子,与这张面容无关,只因为他是小飞。 他知道三弟喜欢小飞,这就足够了,小飞本来就是个惹人疼惜的孩子,而生性冷漠的三弟身边有个体贴的人照顾,他们应该会过得很开心。 可是他太低估慕容致的薄情,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也看不出慕容致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许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吧。 「疼……」 慕容静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小飞的秀发,这孩子一连几天都这样安静地睡着,小小的脸庞垂在他怀里,小猫一样的悄无声息,长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嘴唇微微张开,露出可爱的贝齿,若不是看到后背上狰狞可怖的条条鞭痕,任谁都会以为他正在做美梦。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7节 孩子哼了一声,不安的耸耸鼻子,缠着纱布的额头和鼻子上渗满了密密的汗珠。 由于小飞是后背受伤,无法盖被,所以这几日慕容静让人在卧室里摆了数个暖炉来增加室温,看他这样子,该是热了。 慕容静掏出手帕帮小飞把额上汗水轻轻擦去,纱布有一处渗出血迹,是伤口又裂开所致,当从苏浣花口里听说是慕容远把小飞的头掼在石板上撞伤时,他的怒气便不可遏止地爆发出来。 慕容远,这笔帐我会慢慢跟你算! 「我没有,没有偷东西……」小飞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尖叫道。 这两天一直守着他,慕容静早已习惯了这惊惶无助的呓语,他伸手轻拍小飞的脸颊,道:「我知道小飞没偷东西。」 轻声安抚让昏睡的人安静了下来,呼吸开始平稳,重新发出小猫般的哼哼声。 好痛,好热…… 周围一片漆黑,只觉得出奇的热,尤其是后背,火烧一样的痛,每动一下,后背就像针扎,不对,比针扎还要痛上一百倍,一千倍,仿佛整个身子都在火炉里烧。 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不断往黑暗的漩涡处荡去,他害怕的大叫,忽然有只手紧紧抓住他,将他搂住。 「小飞,醒过来,醒过来!」 轻柔的声音不断在耳旁唤着,小飞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很亮,让他知道自己已逃开了梦魇的纠缠。 手被反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那手很坚实,也很温暖。 「小青……」 轻声唤了一句,投入眼底的却是慕容静清雅的笑靥。 「二公子……」 作梦,原来还是在作梦,二公子怎么会在他身边? 见到小飞醒来,慕容静提了几天的心终于落下,待看到那双瞳充满迷蒙时,他笑了起来。 这是他的小飞,有点小迷糊的小飞。 「小飞,你终于醒了。」 这次可以肯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了,当发现自己半趴在慕容静怀里时,小飞本来微睁的眼睛立刻瞪得滚圆。 见小飞如被点了穴一般住,而后又挣扎着想爬起,慕容静有些好笑,忙按住他。 「别乱动,伤口会痛的。」 不敢乱动,小飞眨眨眼,忽见一张痞痞的笑脸闪到面前。 「小飞,还记得我吗?」 「苏公子。」 「叫我苏大哥好了。」 苏浣花伸手搭住小飞的脉搏,脉相有些虚,但很稳,他朝慕容静点点头,暗示这孩子没事了。 「小青呢?小青在哪里?」神智渐渐清醒,想起小青,小飞着急地问。 「你现在是在摘星楼,小青是落叶山庄的伙计,当然不能老待在这里,你想见他的话,我马上差人叫他过来。」 苏浣花走后,慕容静对小飞道:「你伤得太重,疗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就留下来吧。」 「二公子……」 见慕容静说完就要离开,小飞忙拽住他衣襟,急急地道:「二公子,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咳咳……」 肺腑间突然翻江倒海般难受起来,小飞被胸口传来的疼痛弄得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渗满了额头。 手被紧握住,一股温和气息顺着掌心流入他体内,让他觉得胸间舒服了许多。 「觉得好些了吗?」 耳边传来慕容静柔柔的话语。 「我知道小飞什么都没做过,小飞是被人冤枉的,没关系,今后你住在我这里,不会再有人敢那样对你了。」 心安了下来,二公子相信他,还说要保护他。 很想说声谢谢,可温和气息在体内不断盘旋,小飞打了个哈欠,趴在枕头上被困意夺去了神智。 再醒来时,慕容静已经离开了,小青坐在旁边,默默看他。 「小青。」 「你终于舍得醒了?把我急急叫过来,自己却蒙头大睡。」 他那是昏迷好不好,昏迷也要挨骂? 「我就说你这么笨,阎王爷一定不会要你的,你的命是苏公子从黄泉路上拉回来的,你就等着给他做牛做马吧。」 早知道小青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骂他的机会,小飞连忙轻轻咳嗽了两声,小青马上停止骂人,很紧张地问:「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啦,而且后背都不怎么疼了,苏公子的医术好高明,你怎么会想到要找他?」 小青白了他一眼。 「摘星楼的苏公子是当世名医,你当时那个样子除了他还有谁能救?而且出了那么大的事,即使救活你,慕容府也容不下你了,可你的卖身契还在府里,逃也逃不了,能救你又能保你的就只有二公子,所以我来找他也抱着这个心思。你以后就在这里乖乖当小厮吧,他这几天给你用的药恐怕你做几辈子都还不起。」 「小青好聪明。」 「少拍马屁!」 唉,怎么说他也是刚从鬼门关里回来的人,为什么小青就不能温柔一点? 「可是小青,我还是想在厨房做事。」小飞嗫嚅道:「二公子虽然对我很好,可是他们做主子的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被鞭子抽的滋味不好受,我怕……」 「你还知道怕?怕的话你当时为什么不求饶?我听说四公子曾经有意要救你,谁知你不仅不求饶,还骂他,你这猪脑子,我以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小青好恐怖。 被痛骂了半天,小飞很想告诉他慕容远并非善人,他其实是个坏到了骨子里的大坏蛋,但想想即使说了,小青也肯定不信,于是只好道:「对不起。」 「不要胡思乱想了,听说二公子最护短,你要是做了他的小厮,绝没人再敢动你。」 小青大骂了一通,原本的闷气消了,又交待了几句,便要离开,小飞很不舍,忙问:「你什么时候再来骂……看我?」 「我要做事的,你以为我是你,整天趴在床上养病就行了,我有空自然会来。」 小青凶巴巴撂下这句话,又道:「别再伤心了,那种人不值得你牵挂。」 不值得吗? 其实他没想过什么值不值得,他只是喜欢慕容致,那晚,他牵着他的手带他回家,那么温暖的手,让他不舍放开。 小飞趴在床头,觉得心口有一点点的痛,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起来。 身子被人轻柔地扶了起来,随之一个温暖的怀抱让他靠住,两人靠得很近,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那有力的心跳声,一只手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仿佛想缓解他的心绪。 「一直趴着是不是很累,这样会好一吧。」 体贴细微的动作让小飞心里一暖,他抱着慕容静的腰,低声道:「二公子,后背有些痛。」 「是心痛吧?」 糟糕,被看出心事了。 小飞抬起头,瞪大眼睛看慕容静,噙满泪水的眼帘下,那张柔和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朦胧,他忙眨眨眼,于是晶莹泪珠便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慕容静伸手替他抚去泪水,微笑道:「小飞不乖啊,刚才在小青面前为什么一直忍着不哭?」 「不是忍啦,小青好凶,刚才被他骂的忘了哭。」 慕容静勉强忍住笑的冲动,道:「那现在都想起来了?在气大家冤枉你的事?」 曲老板猥琐恶心的动作和鞭打经历突然涌进脑海,小飞剧烈颤抖着,猛地抓住慕容静的衣襟,叫道:「我没有偷东西,可大家都不相信,我不想伤曲老板的,可他撕我的衣服,还、还不停的摸我,我好怕,我只是想逃走……」 没想到小飞会这么激动,慕容静很后悔自己的失言,忙轻揉他的秀发,努力使他安静下来。 「不关小飞的事,我知道,我知道。」 「玉蝴蝶是三公子送给我的,可是他不肯告诉大家,他撒谎,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我不乖,所以三公子讨厌我?」 看着小飞噙着泪水可怜巴巴地问自己,慕容静一阵心疼,道:「他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不乖,不够好,而是他不知道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去珍惜的。」 「我不懂……」 「小飞,你不必懂,想不懂的事就不要再想,因为它不值得你去费神,与其想那些无聊的事,倒不想想现在你该吃点什么,睡了这么久,难道你一点都不饿吗?」 慕容静聪明的转了话题,果然,听了这话,小飞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歪头想了想,然后很羞怯地小声问:「上次你请我吃的点心是不是很贵?……」 第六章 看着小飞趴在床头一脸幸福的享用美食,坐在外间桌旁品茗的三人不由相视而笑。 柳歆风叹道:「还真是个孩子,一有好吃的,就把不开心的事全都忘了。」 苏浣花不赞同地摇摇头:「我说他不是忘,只是不愿去想起罢了。」 「不是吧?我看三公子在他心目中还不如一块点心重要,慕容真是好手段,一句话就把这孩子的心思引到了别处。」 「以后谁也不要在小飞面前提三弟的名字,另外跟那边说一声,这孩子我留下了。」 想起刚才小飞的反应,慕容静觉得还是提前打声招呼比较好,柳歆风倒也罢了,苏浣花可是出了名的大嘴巴。 听了他的话,苏浣花和柳歆风对视了一眼,同时问:「真要收留一个小偷?」 被慕容静锐利的眼光瞪住,苏浣花缩缩脖子嘟囔:「我们只是将谣传说出来而已。」 柳歆风皱了下眉,沉吟道:「慕容,红尘对你下了狙杀令,杀人无赦应该早已到了京城,屈战和燕十步也在一旁虎视眈眈,在这个多事之秋你要收留小飞,怕是不妥吧?」 「杀人无赦要的是我的命。」 「我就是怕你大敌当前却分了神。」 慕容静笑了笑,把目光转向里间的人身上,轻声道:「我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过第二次。」 苏浣花耸耸肩,「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虽然那个算不上什么美人,不过只要你喜欢就好,留下了留下了,反正这孩子伤势痊愈也得花些时间。」 「小飞,不许再叫我姐姐!」 荧雪恶狠狠的叫声将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 「为什么?」 小飞歪头看着眼前这个柳眉倒竖的女孩子,很漂亮,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很想告诉她,这样板着脸训人,很容易长皱纹的。 荧雪是自小服侍慕容静的贴身婢女,刚才送饭菜点心伺候小飞吃饭,结果被他姐姐前,姐姐后叫个没完,让她怎么能不恼火。 「因为你叫我姐姐,都把我叫老了!」 「可是……你本来就比我老嘛。」 荧雪脸色顿青,抬手就想打,又想到对方还是病人,这才悻悻地把手放下。 见到此景,苏浣花立刻爆出一声大笑。 「我不行了,小飞他都这个样子了,还这么搞笑。」 荧雪却沉着脸把摆在小飞面前的菜肴全都拿走了,恨恨道:「你不乖,不给你吃了。」 不要全拿走好不好?点心他才吃了两口…… 眼睁睁看着荧雪把饭菜收拾下去,小飞委屈地嘟起嘴巴。 「小飞,荧雪是为你好,你刚醒不久,又是俯卧,不能吃太多。」慕容静走过来解释。 「那明天是不是可以多吃点呢?」 「应该可以吧。」 那就好…… 饭后又服了药,小飞趴在床上正觉有些困意,忽见慕容静走进来,抱起他将他往床里面移了一下,然后脱了外衣躺在了床上,又把他搂进怀里。 这个温暖宽厚的怀抱可比床铺舒服多了,可是…… 「二公子,为什么你要睡我的床?」 慕容静有些体会到刚才荧雪的心情了。 「小飞,这是我的床,你昏迷的时候,我一直睡在其它房间,现在你醒了,我自然要回来。」 这样不太好吧?他就是因为和三公子同床才被慕容远讥讽的,二公子这样做…… 小飞想找个借口去睡地铺,可惜慕容静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睡吧,这几天我也累了,还是睡自己的床比较舒服。」 小飞就这样进了摘星楼,成了苏浣花的病人兼慕容静的小厮,他后背的鞭伤需每天敷新药,于是敷药就成了慕容静必做的功课。 自从苏浣花为小飞敷药被慕容静撞个正着后,这功课就易主了,苏浣花被一脸阴沉的人赶了出去,小飞只听他不断叫道:「刚出事那几天你不在,还不都是我替小飞敷的药?我是大夫,在我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而且我也不喜欢男人,你不要草木皆兵好不好?」 这是小飞第一次见慕容静生气,看到那张满是阴霾的脸,他吓得一个字也不敢多说,乖乖趴在床上,心里开始怦怦敲小鼓。 二公子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温和可亲,说不定比三公子还要恐怖,他以后要小心才行。 看出了小飞的不安,慕容静在他身旁坐下,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又拿起伤药替他上敷,问:「小飞,以后我每天帮你敷药好不好?」 小飞用力点头。 他敢说不好吗?而且刚才二公子那么对苏大哥,估计今后也没人敢帮他敷药了吧? 在床上无聊的趴了三天,小城突然跑来找他,眼睛肿得像桃子,在看到小飞背上的鞭伤后,小嘴一瘪,又开始号啕大哭,求小飞原谅她。 头一次发现听女孩子哭也是一种惩罚,那感觉不亚于被鞭打,小飞哄了半天,又指天发誓说自己绝不生气,这才哄得小城破涕为笑。 敷了半个月的药,小飞后背的鞭伤开始慢慢愈合,可以侧躺,也能下床走动了,苏浣花便让他泡药浴。 看到缸里泡着一大堆脏兮兮的草根树木,小飞有些排斥,见他一脸的不情愿,慕容静解释道:「泡药浴可以让你后背不留伤疤。」 「我不在乎有伤疤啦,反正自己也看不见。」 绝对不是错觉,在听了他这话后,慕容静的脸立刻阴了下来,小飞很害怕,再没敢多说一个字,乖乖跳进药缸里泡药。 见他乖巧的样子,慕容静的脸色这才渐渐好转。 笨笨的小飞,居然说不在乎留疤,可是,他岂能容忍自己喜欢之人身上留下伤疤?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小飞会因此记挂慕容致,他救了小飞,小飞就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其它人在那个小小心房里停伫。 小青开始还经常来看小飞,但随着他伤势的好转,小青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即使来,也会很快离开,好像在躲闪什么,这让小飞很奇怪。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件怪事,每次只要小青来,柳歆风就一定会马上出现,即使小青对他冷言冷语,甚至不去正眼看他,柳歆风还是乐此不疲,没话找话的跟他说笑。 柳大哥有被虐倾向吧。 一日午后,小青过来探望小飞,见他睡着,便坐在床边陪他,其实小飞已经醒了,只是看到柳歆风紧跟着进来,于是便很合作的闭着眼继续假寐,因为他实在不想每次被小青温柔问候后,再被柳歆风恶狠狠地瞪眼。 两人都没注意到小飞,小青仍旧把眼神停在别处,柳歆风却逼近过来,沉声问道:「为什么?」 小青冷冷道:「没有为什么,我这种低贱之人根本配不上你。」 柳歆风气愤地道:「你不要托词,那天你来求浣花救人,我就在他身旁,我看得很清楚,你当时是跪着的,可腰板却挺得那么直,我从来都没认为你低贱,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高贵。」 小青冷笑道:「柳公子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了,我都看不出自己高贵在哪里。」 柳歆风听了这话,脸上更生气。 「为什么要这样轻贱自己?我喜欢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如果不是喜欢,我不会每次都找借口来接近你,还千方百计讨你开心,我……」 「柳公子,我并没求你这么做,你也大可不必这样做,你堂堂摘星楼的毒判想要找乐子,花街柳巷多得是人排队等你,我只是个伙头小厮,没得败了公子的兴致!」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8节 「你这样说,把我当成什么人?我知道你喜欢小飞,难道在你心中,我柳歆风还比不上一个傻子吗?」 「我喜欢谁与你无关,走开!」 傻子? 这好像是在说他啊,柳大哥开什么玩笑,小青怎么会喜欢他?每天不是打就是骂的,要说喜欢,那也应该是喜欢你才对,没发现每次见到你,小青的眼睛都不敢对上你的视线吗? 不对,他们俩的事干嘛要扯上他,还那么肯定的把他归于傻子类,他只是有点笨而已,为什么要说得这么难听? 那两个字让小飞很气愤,觉得有必要起来纠正一下,谁知还没动窝,就听小青愤怒地叫道:「放开我!」 小飞睁开眼睛,看到柳歆风将小青抱在怀里,并用力吻他的唇。 「小青,小青……」 啪! 凌厉的巴掌将柳歆风打到了一边,小青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柳歆风一愣神,也紧跟着奔出,没人注意到因太过震惊而一跃而起,嘴巴张得大大的小飞。 他没有看错吧? 柳大哥居然亲小青,小青居然敢打他。 原来小青才是最恐怖的那个,连主子的耳光都敢甩,不知柳大哥会不会因此为难他。 一整天小飞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不过事实证明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那件事过后,除了有几天柳歆风喝得醉醺醺,叫了几个女子来做陪之外,就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过,小青再也没来摘星楼。 鞭伤的愈合程度比想象中要快得多,不到一个月,小飞就活蹦乱跳的到处跑了,每当看到他顺着九曲长廊跑个不停时,慕容静就很担心他会不会随时摔飞出去。 连苏浣花也觉得不可思议。 「看不出小飞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居然是铜筋铁骨,这样的伤就算是个壮年男子,要完全恢复也得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怎么他一个月就好成这样?」 慕容静倒庆幸小飞的伤好得如此之快,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见到小飞的虚弱样子时,心里曾有多痛,他可不想那种痛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其实相处久了,慕容静就发现小飞并非看上去那么娇柔,这点从他倔强的脾气里就可以看出来,不过看得出来跟直接接触到还不一样,在小飞身体稍微复原后,他就跳下床,东窜西窜把整个摘星楼逛了个遍,慕容静怕剧烈活动会令伤口崩裂,于是严禁小飞乱走动,可是只要他稍一离开,小飞就跑得没影了,从来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于是他只好做沉脸这招,因为小飞只有看到他脸色阴沉,才会乖乖听话,还小心翼翼地偷眼打量他的情绪,并不断向他赔不是,虽然慕容静从那道歉里很难看出其中的诚意。 每次回府,小飞都会跑出来迎他,这是慕容静最开心的事,他为自己的感觉感到好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意小飞哪里,他在意,也许就因为他是小飞吧。 可是小飞还太小,也许再过几年…… 虽然这么想,可每当帮小飞敷药时,慕容静都忍不住有种想去亲抚的冲动,这让他很自愧,他一直自负自己的定力,现在才明白不是他的定力好,而是在此之前,他未遇上令自己心动的人而已。 小飞自醒来后哭过一场外,就再没提过慕容致,似乎把在落叶山庄的事都忘记了,慕容静却没忘记,那天刺杀娘娘的是天网的杀手,也是毅王的人,慕容宁却隶属诚王,一边是四王爷,一边是九王爷,两边分庭抗争了数年,这种大大小小的暗杀活动并不奇怪,只是那个混水摸鱼杀小飞的凶手慕容静却查不出他的来历。 对一个小厮下杀手,这本身就透着古怪,他也曾怀疑过慕容远,但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个高傲的人不会做这种事,那么,幕后主使人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这天,慕容静办事回来,直接来到苏浣花的药室,通常小飞没出来迎他,必是在苏浣花那里疗伤,他特意为小飞买了件小玩意,想逗他开心一下。 还没进药室,就听苏浣花道:「小飞,做我的药人好不好?」 「什么叫药人?」 「就是吃各种药,再帮我试试针,很简单的,你要是答应,我就每天都买最好的点心给你吃。」 「这样啊……」小飞似乎动心了,犹豫道。 苏浣花生性散漫,唯一执着的就是药理,自从见小飞恢复迅速后,就对他的体质大感兴趣,趁着慕容静这几天不在,便拿点心来钓小飞,小笨蛋对美食最没抵抗力,他绝对成功。 谁知小飞尚未作答,门被推开,慕容静走了进来,看他脸色,就知道他是听到了自己跟小飞的对话。 「呵呵,慕容,你今天回来得很早啊。」 没理会苏浣花的搭讪,慕容静冷冷道:「小飞不会做你的人,你要是真这么闲,不如去帮忙看铺子。」 「二公子!」 小飞奔到慕容静身边,拉住他的衣袖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好想你。」 这话比房里的暖炉还要温暖了几分,慕容静的脸色立刻春风化雨:「我也想小飞啊。」 「咳咳。」苏浣花有意无意咳嗽了两声。 他还在呢,怎么这两个人全视他为无物? 「那我去看铺子,小飞就交给你了。」 望着苏浣花匆匆离去的背影,小飞有点担心。 「苏大哥好像嗓子不太好,要不要吃几颗话梅润润喉?」 「别管他,他是大夫,懂得照顾自己。」 慕容静随口应了一句,拉住小飞的手道:「到我书房来,有个小玩意你一定喜欢。」 两人来到书房,慕容静把小飞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将他环在身前。 这样是不是太亲近了? 小飞脸有些涨红,两人虽然同床而眠,但从没靠这么近,甚至还坐在他大腿上。 慕容静拿出来的是个玉雕小龟,两寸多大,通体晶莹,眼睛用黑玉镶嵌,嘴角有点上翘,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在玉器店里一见到,马上就想到小飞会喜欢,果不其然,小飞接过去,爱不释手的看。 「把小乌龟翻过来看看。」 小飞把小龟仰面朝上翻了过来,见它肚子上刻了一个小小的字。 「是个飞字。」 慕容静握着小飞的手在桌上写道:「小飞的名字这样写,这样这样,三只小鸟叠在一起就是个飞字。」 小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为什么三只小鸟叠在一起才成飞,如果飞的话,一只小鸟就够了啊。」 「……」 这个问题问得好,饶是慕容静满腹经纶,一时间也找不出应答之词,好在小飞只是随口一问,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小龟上。 慕容静抱住小飞,孩子身上软软的,还有丝淡淡的香气,让他有些恍惚,低头嗅着小飞鬓角的发香,道:「让我看一下你后背的伤。」 这段日子都是慕容静为他敷药的,小飞早已习惯了,他褪下上衣,将赤裸的后背对向慕容静。 时近一月,小飞后背上的鞭伤已经很浅淡了,只留下微淡的红痕,慕容静的手在光润柔滑的背脊轻轻摩挲着,又移到他的胸前和腹上揉动,他伸舌在后背处轻轻舔吸着,稚嫩的肌肤随着他的吻吮轻颤,手掌上粗糙的老茧摩擦在柔嫩肌肤上,有种难以言说的触感,感到一阵酥麻难当,小飞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 呻吟让慕容静的舔吮变得更加热烈,他不再满足于后背,于是用手将小飞扣紧,将吻顺着他肩头、锁骨移到了耳垂下,又延伸到脸颊。 「二公子……」 热切的亲吻抚摸让小飞有些惊慌,他不太抵触这种接触,反而略带粗暴的动作在他体内燃起一股暖流,让他全身发软。 抚在他腹上的手揉搓得更激烈,而且越来越向下,感到一个坚硬物体紧顶在自己身后,小飞慌乱地侧过头,看到的却是慕容静狂热的目光,这目光好熟悉,那晚曲老板对他无礼时,眼里闪烁的也是这种光芒。 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恐惧,他死命推开慕容静的手,扯过放在一边的衣服,夺门逃了出去。 「小飞……」 呼唤让小飞逃得更快,见此情景,慕容静惊愕的坐在椅上,好半天才发出一声苦笑。 瞧他都做了些什么?他不是打算等小飞大一些后,再想那些事吗?显然刚才他唐突的举动把小飞吓着了。 走廊没人,小飞胡乱套上外衣,一路奔回卧室,把门从里面扣住,倚着门慢慢蹲了下来。 其实他并不讨厌和慕容静的接触,只是刚才那些亲密抚摸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他感到害怕。 敲门声传来,小飞一惊,下意识的用身体抵住门,只听慕容静柔和的声音道:「对不起。」 他没有生气啊,只是太紧张了。 小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索性保持沉默。 听不到他的回应,慕容静有些失落,道:「刚才是我一时糊涂,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别害怕。」 还是没有回应,慕容静只好将小龟放在地上。 「我把小龟放在门口,记得拿啊。」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小飞这才把门打开,将小龟拿了过来。 小龟身上还留有慕容静手掌的温度,想起刚才被那双手掌抚摸的情景,小飞的脸立刻红了起来。 当晚慕容静没有回房休息,这让小飞很不安,次日早上他泡完药浴后,就跑去书房,想知道慕容静是否在为昨天的事生气。 谁知在长廊拐弯处,有人迎面走来,小飞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他摸着撞痛的额头看去,只见慕容远轻摇折扇,似笑非笑的站在自己面前。 慕容远是随慕容宁和如妃来拜访慕容静的,他知道如妃有事与慕容静相谈,便中途离开,却没想到会碰到小飞。 一个月不见,小飞似乎没什么变化,小脸蛋比之前还要红润,黑瞳如潭碧波,洋溢着率真快乐,像个不知愁苦的山野精灵,看到他这模样,慕容远不由心起厌恶。 一个男孩子,却生了一对媚眼,简直就是故意用来勾人的,难怪连二哥那样风月场上走惯了的人,都会把他当成宝。 慕容静做事一向随意任性,不拘礼法,收留盗贼当男宠,这件事在落叶山庄早闹得沸沸扬扬,只不过无人敢在摘星楼说闲话罢了。 见小飞看到他,眼睛眨了眨,流露出一丝惧怕,慕容远笑道:「小飞,我们又见面了。」 小飞向后退了一步,警觉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你好得很快嘛,命保住了,又攀上了高枝,我听说你又爬上了我二哥的床,我告诉你,我二哥可不比三哥,他是风月场上走惯了的人,你可得小心侍奉他,否则他很快就会厌了你,把你一脚踢开……」 「关你什么事,大坏蛋!」 在小飞心里,慕容静不仅是主子,也是他的恩人,绝不容许慕容远诋毁。 有人撑腰,小混蛋长本事了,敢骂他,知不知道没有自己,他早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慕容远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小飞只觉胳膊一痛,已被他狠抓在手里。 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让小飞很害怕,那双流动着恶毒冷意的眼神,像是一个无底深潭,哪怕多看一眼,都会有被卷进去的可能。 看到小飞眼里的恐惧,慕容远有些得意,阴戾随即被熟悉的邪气所代替,他松开了攥住小飞的手,笑道:「小飞,你还真是没心没肺,怎么说我三哥以前对你也不薄,他这段日子来为你茶饭不思的,没想到你在这里倒过得快活。」 小飞歪了歪脑袋。 他不太相信慕容远的话,不过慕容远有句话倒说对了,这一个月来,他除了刚醒来时有难过外,之后还真很少有伤心的感觉,他喜欢过慕容致,但那种喜欢在慕容致撒谎的那一刻起,也随之消失了。 见小飞皱起眉头,一睑迷惑,慕容远哼了一声。 「你这个小煞星,似乎欺负你的人都没什么好结果,曲老板本来想害你,结果你还活蹦乱跳的,他却已殁了。」 「曲老板?」 「是啊,曲老板前几天坐马车出城办事,半路上不知怎的马受了惊,他被掀翻在地,脑袋正好撞在路旁的树上,就此一命呜呼了。」 这个意外消息让小飞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么吃惊干吗?人总是要死的,你不是还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吗?」 慕容远若无其事地耸耸肩,随即又上前按住小飞的双肩,冷笑道:「你除了一副长相外还有什么?不过是个白痴,却天生一张狐狸睑来迷惑人,你这个小妖精,别忘了那天是我从三哥手里把你救下来的,所以,你这条命是我的!」 「才不是……」 「还敢顶嘴?上次你不是一声没吭吗?那我们不如再试试其它的玩意儿,比如把你的脸划花,手指一根根扭断,再把你四肢都剁下来,放进瓮里晒太阳,你不是有骨气吗?我倒要看看你的骨气到底能坚持多久!小飞,我二哥用不了多久就会厌烦你,到时我来接你。」 不,二公子不会那样做的,不会! 「四公子。」 荧雪适时的出现为小飞解了围,见小飞脸上隐露出惊慌,慕容远觉得出了口恶气,再纠缠下去,怕惹慕容静不快,于是笑了笑扬长而去。 荧雪是慕容静打发过来了,刚才如妃等人来访,慕容静怕小飞冒冒然过去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遣她过来陪小飞,没想到慕容远会在。 听说如妃来访,小飞当然不会跑去自讨没趣,他随荧雪回后院,不过很不巧,两人才穿过长廊,就见如妃从一边厅堂里气冲冲走了出来。 如妃发鬓有些零乱,满面怒容,脸颊泛着潮红,原本立在厅堂外的两名内侍一见她出来,立刻便跟到了她身后,却不见慕容宁的影子。 荧雪忙拉小飞跪下请安,经过他们身边,如妃停下脚步,对荧雪道:「我的手帕忘在屋里了,你去取来给我。」 待荧雪走后,如妃让小飞起身,怒容已换成了淡淡笑颜,柔声问:「我记得你叫小飞是吧?伤都好了?小城还总惦记着你呢。」 「回娘娘,奴才好了。」 「那下一次可要小心了。」 话说得很温柔,可总觉得有些古怪,小飞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慕容静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荧雪。 「娘娘,您的手帕并没留在厅上。」 「噢,也许是我忘在其它地方了,二哥,你要是看到,记得送还给我。」 送如妃离开后,慕容静遣走荧雪,问小飞,「刚才娘娘跟你说了些什么?」 「娘娘只是、只是问我的伤。」 小飞心跳得厉害,不敢直视慕容静,低头结结巴巴地道。 慕容静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去了书房,小飞忙跟了上去,磨好墨后,默默立在一旁,看他写信。 慕容静垂着眼帘挥笔行书,小飞在旁边看得出神,又想起昨日他们在这里纠缠在一起的情景,脸颊立刻烧了起来。 「小飞、小飞……」 叫声让小飞猛然回神,见慕容静正看着自己。 「你病了吗?脸这么红。」 慕容静伸手想摸摸小飞的额头,却被他闪身躲了过去,那惊慌的动作让慕容静一愣,手尴尬的停在空中,忘了收回。 是不是经过了昨天之事,在他心里,自己和曲老板已成了同样的人? 其实小飞的躲避不是厌恶,而是羞怯,一种怕被看透心思的羞怯,他以为慕容静会像以往一样一笑置之,却发现自那之后,慕容静再没有跟他接触过,更别说替他敷药了,对他虽仍跟平时一样温和,却透了股淡淡的疏离。 「二公子,我背上伤不需要再敷药了吗?」 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向慕容静问起,得到的却是个失望的回答。 「都已经好了,剩下的一点小伤小飞自己可以敷吧。」 他一定是被厌恶了,小飞垂头丧气地想,一定是慕容远来挑拨的,所以二公子也厌恶他了。 一晚,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被人抱住,很温柔的抚摸他,睁开眼,是慕容静,像那天在书房一样,将他紧紧搂住,他们赤身搂抱在一起,可他不仅不觉得冷,全身反而燥热得像火在烧。 手抚在他胯间温柔地爱抚着,双唇也在他的唇角周围徐徐游动,轻柔的吻啄是那么温热香甜,让人感到灭顶的舒服,小飞轻声呻吟着,腹下越来越热,终于一股激流冲了出来,把他惊醒。 黑暗中只感到腿间湿漉漉的一片,小飞忙点上灯,发现亵裤里全是白浊的液体,他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却知道这种事是避人的,幸好慕容静不在,他忙匆匆换了亵裤,又熄灯躺下,心里紧张得要命。 闭上眼睛,极力想再进入相同的梦乡,可直到天亮,那个梦境也没再出现。 第七章 第二天一早小飞就跑去了苏浣花那里,没想到慕容静也在,想起昨晚的绮梦,他立刻红了脸。 慕容静正在跟苏浣花谈事,见小飞一路奔来,似乎有话要说,可看到他,小脸儿涨得红通通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忙问:「怎么了?」 「我想问一下泡药浴的事,苏大哥,可不可以把一天一次的药浴改为早晚各一次……」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9节 「什么?再说一遍!」 苏浣花一声大吼吓得小飞把后面的话全都缩了回去。 慕容静不悦地扫了苏浣花一眼,他却只当没看到,又冲小飞嚷道:「你后背的伤痕应该都去掉了,没必要再泡,药浴是用来治病的,不是用来给你泡澡的,知道我的药有多贵?你一辈子的工钱加起来也买不了几副药。」 小飞被吼得再不敢说话。 其实他并不在乎后背是否有伤疤留下,不过他知道慕容静是不喜欢那些伤痕的,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讨厌而已,没想到药浴会贵得那么离谱。 慕容静也不明白小飞的心思,不过见他这么说,便打断了苏浣花的话,道:「小飞既然喜欢泡药浴,你就让他泡吧,那些药又不是买不起。」 苏浣花看着慕容静,又看看小飞,一脸的挫败。 「我的二公子,小飞这个小笨蛋不明白,你也不明白吗?那些药不单纯是贵的问题,有些是花钱也很难求到的珍品,既然都没事了,何必还要浪费药材?他后背有没有伤疤你还不清楚?」 这话让慕容静有些尴尬,他和小飞对视一眼,两人视线一交,马上都慌张地同时错开。 「那、那我先走了。」 听苏大哥的言下之意,自己似乎提了个很无礼的要求,小飞不敢再罗嗦,道了声告辞就立刻跑了出去。 「你们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怪怪的。」 被苏浣花问道,慕容静做了个苦笑的表情。 「我也不知道,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欠了这孩子什么,怎么这么个小东西我就放不下呢。」 苏浣花警觉地看了他一眼。 「情一个字你可别陷得太深,大公子和娘娘跟诚王勾结的事已迫在眉睫,毅王的探子也有不少混进了落叶山庄,皇上让你多加留意呢,你不能把所有事都推给歆风,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风花雪月。」 「是啊,两位王爷都剑拔弩张了,可那三位杀手为什么都躲在暗里不动手?」 「东西在哪里他们查不到,怎么动手?」 慕容静苦笑道:「早知道就不把这个麻烦揽到手里了,这件事过去后,说什么也要把东西还给皇上。」 「只怕他们还以为东西仍在皇宫呢,这段日子来,宫里两次失火,一次被窃,还有一次混进了刺客,只怕都与那件事物有关。」 「老爷子那边呢?」 「上次被你重手击伤,你以为他还有本事再出来伤人吗?」 听罢,慕容静站起身来。 「听你的话,我不再风花雪月了,我这就去做事,把歆风替换回来。」 局势比慕容静想象的要险恶得多,下午他跟柳歆风进宫面圣,返回途中,就被杀人无赦偷袭,他已得到无赦狙杀他的情报,最近行事步步为营,却没想到素来子时追魂的杀手会在昼日出现。 一抹银面,三尺青锋,当风而立,凌厉般如前来勾魂的地狱使者。 随行侍从十余人,个个都是高手,却被杀人无赦的剑锋顷刻破开一道缺口,慕容静躲开了那致命的一剑,左臂却被刺伤。 剑尖指在他咽喉下,生死一瞬,慕容静倒也镇定,淡淡笑道:「我只知道杀人无赦子时动手,此时前来必是有其它见教了?」 看不清银面后的容颜,只听他轻灵嗓音道:「我非来杀你,只拿你来试剑,希望下次你有好运气。」 青锋撤回,人影倏来倏去,顷刻间消失,慕容静臂上的伤并不重,背后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太过大意了,虽然不明白对方警告的用意如何,但很明显的是在告知他,自己的命在他掌握之中,只要愿意,他随时会来取走。 心有些沉重。 他感觉有张网在紧紧向他扑来,网住,却不急于立时收网,而是一点点收拢,冷眼旁观看他急欲挣脱罗网的拼死挣扎。 但是,游戏掌中猎物固然开心,却也失去了先机,因为天罗地网也不是没有缺口的。 慕容静沉脸冷笑。 不到最后关头,究竟谁才是撒网者,还是未知之数。 慕容静深夜才回到卧室,出乎意料,房里还点着灯,小飞靠在床头,怀里抱着小龟,正在浅眠。 看到他,慕容静心里一直绷紧的线松了开来,上前抱住小飞送进被窝,小家伙醒了,揉揉眼睛看着他,随即回过神来,叫道:「二公子,你的伤怎么样?是杀人无赦要杀你吗?」 慕容静脸上的笑微微一僵。 一定又是苏浣花那个大嘴巴,把他这个月的月俸取消,看他是否还有闲心乱说话。 见小飞仍焦急的看着自己,慕容静心里一暖,轻拍着他的后背,低声问:「小飞,你这么在乎我吗?」 「当然在乎,最、最在乎……」 他傍晚从苏大哥那里听到消息后,就担心的不得了,一直在等慕容静回来。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为了小飞,我会好好活着。」 慕容静轻轻吻了下小飞的发鬓,那动作自然得让他有些发愣,瞪大眼睛看着慕容静,脸上飞红起来。 看着他可爱羞怯的模样,慕容静心里一动,很想将那个吻继续下去,但想到上次的遭遇,只好将心思放了下来。 等他把目前的麻烦都解决掉再说吧,反正他跟小飞以后有的是时间。 趁着自己还能压抑住那份冲动,慕容静吹熄了灯,拉着小飞躺了下来。 黑暗中他自然看不到小飞泛红的脸颊,还有他熠熠闪光的黑瞳。 一定有办法帮二公子度过难关的,一定有。 说做就做,次日一早,等慕容静离开,小飞便拉着荧雪跑去了法华寺。 荧雪告诉小飞法华寺的菩萨最灵验,他才特意跑去为慕容静求平安符,谁知中午慕容静没回来,他正觉失望,突然看到柳歆风出门,便偷偷跟了上去。 摘星楼业下的玲珑绣坊离庄院不过只隔了两条街,小飞知道每到午后,柳歆风都会去绣坊,于是便想跟过去找慕容静。 跟着走了不远,却不见了柳歆风的身影,冷不防衣领一紧,一只手从后面扣住他的咽喉。 「小鬼,谁让你出来的?」 扣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小飞咳嗽着转过身,见柳歆风正冷冷盯住他。 糟糕,被发现了。 小飞做了个讨好的笑:「柳大哥,我想去绣坊找公子,帮帮忙带我去吧。」 无视小飞一脸示好,柳歆风依旧冷着脸庞。 他早上去找小青,结果被对方一通冷嘲热讽赶了出来,想到平生头一次这么低三下四地讨好人,结果人家还不领情,他去大厨房吃了一肚子闲气回来,心情烦闷,才没注意到小飞跟着他跑出来。 欲待让小飞回去,又觉不妥,便道:「慕容不在绣坊,不过你可以在那里等他,记住老实点,不许胡闹!」 「谢谢柳大哥。」 玲珑绣坊的宅院规模要比摘星楼大许多,不仅接收民间的活计,还负责宫中的刺绣生意,宫里主子们用的绣品有一大半是由摘星楼呈贡上去的。 柳歆风将小飞带进右阁楼的帐房里,苏浣花没在帐房,他问了管事王伯,才知道刚才诚王爷来见,苏浣花待客去了。 诚王是九王爷,当今圣上的皇兄,为人一向专横跋扈,来此是因为刺绣延期的事,正巧慕容静不在,苏浣花只好出面接待。 诚王素来霸道,平时连皇上也要给他几分面子,柳歆风担心苏浣花一人撑不住,便将小飞交托给王伯,又叮嘱他不许乱走,这才赶去会客厅。 柳歆风太低估小飞好动的个性了,都到了绣坊,他怎么可能乖乖待在房里,柳歆风前脚一走,小飞便求王伯带他去看绣娘织绣,见他是柳歆风带来的,王伯倒没拒绝,带他来到绣坊,嘱咐他禁声后,便离开了。 专供织绣的厅堂相当宽阔,正中墙壁上横挂着一幅万里江山的大型绣图,跟慕容静书房里挂的江山刺绣颇为相同,小飞看到那一山一水都绣得精巧细致,纹理清晰,不由暗中吐了吐舌头。 厅里林立摆着百张长桌,绣娘们分坐在桌前低头刺绣,手上银针飞梭,看得人眼花缭乱,小飞在厅堂里走了一圈,又顺楼梯走了上去。 二楼是会客的地方,小飞才上去,便听到有个响亮声音从房里传来。 「这批布月前便送过来了,你们绣庄却刚刚开始织绣,难道这么点活你们也要花上几个月吗?」 好奇心又提了起来,早忘了当初棍棒的痛,小飞见有扇窗户半开着,便蹑手蹑脚来到窗边,偷偷探头看去。 房里正中端坐着一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眉宇间隐含着桀骜不驯的霸气,看他气度,应该便是诚王了。 小飞怕被发现,看了一眼就缩回了头,只听苏浣花道:「王爷,当日尊府管家来订货时,我们就已经说过最快也要两个月,现在已经是在赶工了。」 「你的意思是说本王在强人所难?」 「不敢。」 「是吗?我看是慕容静从来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吧,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不过也莫因此就忘了自己的身分!」 柳歆风道:「王爷,我们摘星楼对任何客人都一视同仁,更不敢对王爷有半分不敬之心,这批织绣我们必当尽力赶工出来,不耽搁王爷使用。」 「那样就最好了!」 听诚王诋毁慕容静,小飞有些生气,忽然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见是王伯。 王伯摆手示意他下楼,待离得客厅远了,这才埋怨道:「你这小厮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楼上是你去的地方吗?诚王爷的脾气最是暴烈,他嫌绣品赶不出来,已经在大发雷霆了,要是再发现你在偷听,还不知会怎样。」 「对不起,我只是想等二公子回来,刚才随便走了一下。」 王伯没好气地道:「公子忙着呢,备不住办完事直接回家了呢,你趁早回家里等吧。」 见王伯不高兴,小飞没再敢多说话,乖乖告辞离开。 出了玲珑绣坊,刚拐过一条街,就见一人迎面走来,四目相对,小飞心头一震。 没想到会这么巧路遇慕容致,小飞惊讶万分,慕容致看到了他,立刻轻唤道:「小飞!」 这段时间慕容远有意无意跟他说了不少小飞的近况,让他很不安,也很慌乱,他没想到有人会将自己丢弃的东西视如珍宝,他很羡慕慕容静,羡慕他可以不畏世俗目光,将背有盗窃之名的小厮收留,并对他宠爱有加。 他那晚是不是做错了?如果当时慕容静也在,事情一定不会发展成这样,他之前就知道二哥对小飞有意,却没想到会如此在乎。 所以他后悔了,小飞是他的,他曾天真的以为,小飞一死,就能一了百了,原来根本不行,这些天来,一想到当时躺在血污里的人,他就整晚都睡不好,他想小飞,想他回到自己身边。 见慕容致快步走过来,小飞吓得转身撒腿就跑,他身子瘦小,在熙攘人群里几个穿梭,就把慕容致甩开了。 小飞闷头跑进一道僻静小巷,回头见慕容致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慕容致脸上一闪而过的喜悦让他有些心痛,虽然他差点被慕容致活活打死,可却并没有因此怨恨过对方。 他记得最多的是除夕那晚牵着自己的手回家的粗厚手掌,记得他替自己揉擦伤口时的温柔眼神,他记得的总是那个人的好,尽管他已经知道那不是真正的疼惜和爱,仅仅是施舍。 鼻子有些发酸,小飞抬手揉了揉,转身正想离开小巷,眼前却勐地一黑,一个麻袋将他当头罩下,后脑随即被重重一击,剧痛将他带进了黑暗。 神智迷煳中,只觉得脸上很热,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轻笑。 「这样一张脸保管没人再能认出了吧?到时候看还会有谁再想着你,在乎你?我要你粉身碎骨,万箭穿心,死后连魂魄都难以归乡!」 温婉话语中透着沁人心脾的寒意,声音很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渐渐的,脸不像方才那么热了,头颈被人抬起,带有甜味的液体缓缓灌进他的口中,让他又昏沉过去。 终于睁开了双眼,小飞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昏暗中,周围铺满杂草,阴湿之气扑鼻袭来,十几人分散着半坐半躺在各处,见他醒来,都冷冷注视着他,小飞的眼神在划过他们之后,落在前面铁栏围成的大门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怎么会被困在囚室里? 头隐隐作痛,小飞抱头想了好久,才记起自己为躲慕容致跑进了一条小巷,却被人弄晕,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直不停地笑,不停地诅咒。 他在这里昏睡了多久?如果不见他回去,二公子一定会担心的。 小飞忙爬起来,挣扎着扑到铁栅栏前用力摇晃,大叫道:「我不是囚犯,你们抓错人了,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牢房里除了铁门的震动声和古怪的呃呃声外,什么都没有,小飞叫了半天,才惊然发觉听不到自己的叫喊声。 这才感觉到喉咙间烧裂般的灼痛,他忙掐住脖子,用尽气力想叫出声来,可是根本没用,别说发出声音,就是每声呼吸都剧痛难当。 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他顾不得喉咙的疼痛,又开始继续大叫:「放我出去,放找出去!」 然而,牢房里不断传来的只是嘶哑的绝望喘息。 「别费力气了,你的嗓子给人弄哑了,再怎么使力也不可能发出声音。」 冷冷话语从身后传来,小飞回过头,见说话的是个身穿大红囚衣的男人,背靠着墙,单腿支起,手脚腕处扣着重铁镣,头发胡乱散在肩上,额上有道长疤,一双眼睛在昏暗油灯下发出野兽般幽幽的光芒。 不可能,他不可能会哑的,一定是在作梦。 心慌加恐惧让头更痛,小飞用力掐着脖子,极力想发出声音,可不断传来的疼痛打散了他最后的希望。 这一切不是梦,是真的,他被人毒哑了,还投进了牢房。 小飞冲到刀疤男身边,拽住他衣袖,拚命打手势,因为激动他不断发出急喘。 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小飞,问:「你是不是想知道这是哪里?」 在看到小飞连连点头后他哧的笑了起来。 「这里是诚王关押猎物的囚室,我们都是他的囚犯,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被拐来的吧?」 诚王? 诚王不是那个在玲珑绣坊大发脾气的王爷吗?他为什么要拐自己来这里? 小飞慌乱失措的四下张望,牢房里好多人手脚都被铐着铁镣,有些人身上还穿着和刀疤男一样的大红囚衣。 刀疤男仰头看向牢房墙壁上方一个很小的天窗,问:「你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吗?」 见小飞摇头,他道:「是诚王狩猎的牧场,诚王经常会和他的朋友属下来这里狩猎,当他们厌烦了狩猎野兽,他们就用人来代替野兽来围剿,猎人可比猎兽有趣多了,老爷们喜欢看猎物在林子里亡命奔跑,看他们眼中的恐惧、绝望、不干和临死前的挣扎求饶,人所表现出来的感情要比野兽多得多,所以还有什么比狩猎人能更让人兴奋的?」 小飞吃惊地瞪大眼睛。 只因为厌倦了猎兽,便把人当猎物来围捕,难道对他们这些贵族来说,人的生命比野兽还不如吗? 无视于小飞的惊讶,刀疤男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道:「也不是非死不可,你只要有本事跑出牧场的围栏之外,就算是逃出生天了。」 「我不要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一声凄厉叫声从身旁响起,小飞闻声回头,见一个瘦如麻杆的男子发疯般跳起来,扑到铁门前大声叫喊,并把头不断撞向栏门,状若发狂。 「你看,这个人也跟你一样,不知得罪了谁,被莫名奇妙的送了进来,你还真是倒霉,长得丑也就罢了,还被人毒哑了又关进来当猎物。」 丑? 小飞歪了下脑袋,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好看,但绝对是不丑的。 莫名的冷意从心底涌上,他抬手慢慢摸向脸颊,随着触摸,手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 手掌触摸到的是张肿大如斗的脸庞,眼皮、鼻子、嘴唇肿胀成一团,整张脸木木的没任何感觉,怪不得刚才他总觉得看不清东西,原来是肿胀之故。 这副模样莫说别人不会再认得他,恐怕就是他自己也认不出自己的脸,究竟是谁这么狠毒,把他弄哑弄丑之后,又扔到这里来做猎物? 眼前浮出一张邪佞的脸孔。 慕容远! 一定是他,一定是! 小飞无力地趴在干草上,脑里一片混乱,麻杆青年还在痛哭,撕裂的哭喊声不断提醒他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晚饭时候,牢房的人都兴奋地扑到了门口,见小飞趴在草堆上动都没动,刀疤男踢了他一脚。 「开饭了,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跑,你不吃,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他都已经这样了,跑出去又能怎么样? 这念头只在脑里一闪而过,紧接着慕容静温雅的脸庞便在眼前浮起。 如果他死在这里,就再也见不到二公子了,他好想见二公子,跟他说,喜欢他…… 小飞跳起来,连滚带爬扑到门口,抢过一份食物,拚命往嘴里塞。 刀疤男说得没错,有力气跑才有可能活下来,他为什么要这么快认命?不管怎样,活着才有希望。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0节 喉咙痛得厉害,小飞还是坚持把饭菜吃得一点不剩,吃完饭后,他无意中发现那张贴身而藏的平安符居然还在,这本来是为慕容静求的平安符,没想到自己会先用上,平安符让小飞又多了几分信心,他一定可以逃出去! 牢房的日子枯燥乏味,小飞通过打手势交谈,知道了刀疤男人名叫段一指,段一指把左手伸给他看,那只手没有小拇指,这就是他名字的来源。 段一指说他是江洋大盗,被官府抓到后,就被送到了这里,他一生杀人无数,所以这笔买卖对他来说丝毫不亏,可小飞却从他闪烁的眼神里觉察到,他似乎还隐瞒了一此东西。 小飞在阴暗的监牢里待了几天,牢房除了潮湿酸臭外,倒没其它难以忍受的地方,一日三餐也相当丰盛,段一指说那是特意给猎物们烹制的菜肴,吃得好,身子强壮,才有力气奔跑,对于狩猎的人来讲,猎杀顽强奔跑的猎物总比一射即倒的猎物要有成就感。 在跟段一指的交谈中,小飞逐渐知道,原来关在这里的大多是跟段一指一样的死囚,都是诚王从府衙大牢移到这里作为猎物喂养的,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毕竟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吃住都比府衙要好得多,所以大家也能处之泰然。 唯一被拐进来的除了小飞外,还有麻杆青年,那个削瘦青年似乎一直都不能接受事实,几乎每天都会来上几段天崩地裂的哭喊,小飞开始对他还抱有同情,但很快就麻木了,甚至有些厌烦,因为那人呼天喊地的哭闹和孟姜女哭长城有得一拚。 喉咙的疼痛逐渐消失,不再妨碍吃饭,却依旧无法说话,脸变成什么样子小飞不知道,因为他根本不敢去触摸。 这天中午,大家刚吃完饭,就听走廊传来说笑声,跟着眼前一亮,灯笼照过来,几位身着华服的人来到牢房铁栏前。 「萧先生,你看这次的猎物怎么样?每次你都是匆匆来匆匆去的,这一回可一定要好好狩猎一番啊。」 是诚王的声音。 小飞躲在段一指身后旁偷偷望去,发现除了诚王外,慕容宁也在,而被称为萧先生的那人竟是萧紫衣,没想到温文尔雅的说书人也会对这种血腥狩猎感兴趣。 见萧紫衣眼神扫过,小飞心里一跳,忙避开目光,他总觉得萧紫衣的眼神很熟悉,他讨厌见到这种眼神,却又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萧紫衣将一干人犯逐一看完,最后把目光又落到小飞身上,向诚王笑道:「王爷,怎么在一群老虎旁边还有只小兔子?」 「哈哈,强弱猎物都有,狩猎才会更有趣嘛。」 「说的也是,王爷想的真是周到。」 见慕容宁也在其中,小飞本抱了丝求救的念头,但转念一想,现在自己的模样慕容宁必定不识,就算认得,也未必会相救,多半还会落井下石吧。 只听诚王又道:「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少得了皇兄?慕容都司,派人禀报毅王,说本王此次的猎物都已经养得白胖,就等着用了,让他把弓箭磨好准备着。」 慕容宁迟疑道:「这阵子皇上那边盯得紧,狩猎之事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如果以人为猎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怕很难解释。」 「怕什么?这些本来就是死囚,只不过是换个死法而已,皇上又怎样?本王还是他皇兄呢,要是真惹得本王不高兴……」 「王爷慎言。」 诚王重重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随着众人的离开,牢里又阴暗了下来。 「老爷们来看货了,看来狩猎的日子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段一指的话成功地激起了麻杆青年的惊恐,看到他又开始呼叫不停,小飞忙捣住耳朵,来个耳不听心不烦。 段一指没说错,狩猎就定在次日清晨,晨曦微朦,看守的狱卒就端来了大盘丰盛的菜肴,段一指对小飞笑道:「快吃吧,这是最后一顿了,要多吃,待会儿狩猎时才有力气跑。」 见小飞疑惑,段一指道:「你见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吗?只有对临刑前的死囚,老爷们才会这么慷慨。」 饭后不久,兵卒便将囚犯们带了出去,小飞走在最后,刚出监牢,脚下被石子绊一个踉跄摔了出去,立刻有人上前在他腿上踢了一脚,骂道:「没长眼吗?」 身子被揪起,见那人扬起鞭子,小飞忙一缩脖,谁知一个低低的声音凑在他耳边道:「向东跑,莫回头!」 小飞讶然转头,那人却早已避开了,他隐隐觉得不对,却没心情多想。 第八章 诚王的狩猎围场是先皇赐给他的封地,方圆数百里,中心是平坦宽阔的草地,其间陡坡连绵,远处草树灌木高耸林立,一望无际的围场与天边连成一线,寻不到尽头。 诚王骑马立于最前方,并排的是一位骑枣红马气度雍雅的中年男子,一身淡黄锦衫,面带傲气,颇有气指山河之势,小飞见他容貌与诚王有几分相似,便猜想他是诚王昨天提过的毅王。 紧随其后的是慕容宁、萧紫衣及一些骑士兵卫,令小飞惊讶的是慕容远也在当中,这让他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测没错。 见数十匹骏马当中威立,其后还候着数排威风凛凛的侍卫官兵,囚犯们虽已被取下了镣铐,但威慑之下,竟无人敢动,俱默默注视着诚王等人。 许久,又有一些囚犯被陆续带出来,大家被圈成一团,足有百十余人,眼见立时便可分出生死,每人脸上都露着紧张激动的神色。 突然,一人高声尖叫着从囚犯群中飞奔出去,随即就听冷箭声响,一枚羽翎凌空射进那人的后心,飞箭后劲不止,带着他直向前飞出数步远才扑倒在地,深刺在他后心的箭翎不住颤动,而人却已没了气息。 看着那人血溅当场的惨状,小飞心里一阵翻滚,向射箭的方向望去,只见毅王长弓当箭,半擎在空中,脸上犹在微笑,但凌厉气势却呼之欲出。 诚王见状,拍掌大笑道:「皇兄果然好箭法,不如我们今天就做一赌,如果本王猎到的猎物少皇兄一人,就输你一千两白银,反则同理,如何?」 毅王收弓微笑,道:「提议不错,赌了。」 逃犯的死状让众囚犯顿时纷乱起来,看到大家眼里的惊恐,小飞这才明白毅王是在杀一儆百,众人领教了那一箭的坚狠,畏惧心一起,逃命的决心便弱,自然便容易捕猎。 诚王把目光扫向囚犯,高声喝道:「听着,你们可以尽力奔跑,只要跑出了围场栏外,你们就自由了,不过,四面围栏只有一处可以通向外界,能不能跑出去就看你们的运气了,本王从现在开始数数,在数到一百之后狩猎正式开始,现在,你们就尽力跑吧!」 随着长声一喝,囚犯们顿时一哄而散,向四面飞奔而去,小飞对方位模糊,还好方才那人跟他讲的是东方,现在又是清晨,他便冲着太阳的方向猛跑出去。 围场最初只是平原,渐渐的灌木草丛便若隐若现,放眼望去,尽是晴天碧草,跟本看不到围栏所在,小飞闷头奔跑,过不多久,身后便隐约传来奔腾呼啸的马蹄声响,他记着那句警告,不敢回头,突然旁边一个身影越过了他,却是麻杆青年。 小飞身小腿短,转眼便被麻杆青年甩了好远,但那人大过慌张,不小心被草丛绊倒,滚了出去,小飞忙冲上前将他扶起,见他脸色发白,蜷着一腿,好似扭伤了脚踝。 小飞忙指着前方向他打手势,前面不远处就是杂草灌木林,容易躲藏,而且马匹也不易进,只要他们坚持跑过去就暂时安全了。 身后的马蹄声愈加逼近,麻杆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恐惧,突然挥拳击在小飞腹上,趁他弯腰之际,忙一瘸一拐地向前奔去。 小飞疼得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这才明白麻杆青年是想让他暂时拖住狩猎人,好趁机逃命,这里就跟战场一样,容不得半点仁慈。 马蹄声在身后不远处停下,感觉到箭羽的杀气直逼过来,他忍痛站直腰身。 回过头,毅王的马匹就立在前方,搭箭在弦,对向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逃跑已经很愚蠢了,他刚才见识过毅王的箭技,知道自己根本就躲不过那致命的一箭。 毅王并没有放箭,只是将箭尖瞄在小飞的眉间。 这是只小兔子,而且还是只很愚蠢的小兔,根本不值得放箭射杀,不过倒不妨逗逗趣。 「为什么不逃?」 清朗声中带着冷冷杀气,小飞却只是盯着他,动也没动。 既然逃不开,他又何必多费力气?何况肚子现在还痛得要命,他根本没力气逃跑。 「你倒是聪明。」 头一次被人赞赏聪明,小飞突然有些想笑,于是捧场的咧了咧嘴。 「本王讨厌丑八怪,不过看你倒有几分义气,如果现在射杀你,只怕你也不服,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继续跑!」 这话大出意料,不过知道毅王暂时不会放冷箭,小飞深吸口气,转身便跑。 麻杆青年已奔进了草丛堆里,他扭了脚踝,跑得并不快,小飞眼看就追上了他,却忽然听他一声大叫,身子便凭空消失,随着重物坠地的闷响,一声凄惨的嘶叫从前方响起,小飞一抖,飞奔的脚步在听到惨叫后立刻刹住了。 这里有陷阱! 冷意不断漫上心头,眼前一阵迷乱。 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劲儿了,知道他被困在这里的就只有送他来此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人救他,那暗语不是救他,而是在引他人瓮。 如果不是麻杆青年先他一步逃窜,那么,现在掉下去的就是他! 毅王并没有追来,可能是像小飞这样瘦小的猎物根本激不起他猎杀的欲望,身后没有追兵,这本是件该庆幸的事,可惊变却彻底打散了小飞的所有希望,他跌跌撞撞向另一边奔去,边奔跑边慌乱地看着四周是否留有标记。 担心脚下有陷阱,他根本跑不快,耳听到惨叫声不断从四方传来,那凄厉的叫喊也扯着他的心一起颤抖,看着遥无尽头的围场,绝望慢慢涌了上来。 根本不可能有人跑得出去的,那所谓的一线生机只不过是让人奋力奔跑的动力罢了。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小飞只觉小腿一痛,便直跌在草地上。 一枝冷箭擦着他的腿射了过去,还好只是擦伤,虽然痛得很,却非重创。 小飞捂住小腿处的伤口,忍痛转身,见慕容宁此刻正骑马立在前方,拉开的长弓上寒光闪闪,正对住自己的前胸。 咻! 箭翎风驰般射来,与此同时,另一枝箭羽从旁边射过,后发先至,将慕容宁射来的那箭撞偏到一边。 前胸要害躲了过去,箭翎却擦着小飞的左肩飞过,尖锐的箭尖在他肩头划过一道深深的血痕。 见慕容远策马飞奔而至,慕容宁脸色阴沉,冷声问道:「老四,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远嘻嘻一笑:「大哥,猎物这么容易翘辫子还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多放几箭,看他到底还能再跑多远。」 「我不是在玩!」 趁他们不留神,小飞忙窜身奔进了旁边的草丛里,腿上和肩头的伤虽痛,却不妨碍他逃跑。 草丛颇为厚密,小飞钻进去刚跑了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探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官服的将领被击下马来,一个囚犯劈手夺下他的佩刀飞身上马,他看到小飞,冲他叫道:「上马!」 是段一指。 没想到段一指竟凶悍如此,小飞忙疾跑上前,段一指伸手将他拽到马上,让他坐在自己身前,恍惚间小飞看到段一指身上血迹斑斑,不知是他的,还是对手的。 段一指纵缰策马向前奔去。 「前面不远就是围栏了,抱紧马脖子!」 小飞依言而行,俯向马背紧紧抱住马颈,只听到身后传来杂乱急促的马蹄声,跟着箭羽纷纷射来,段一指挥起佩刀,不断地架闪躲避。 突然,奔跑的马匹一声长嘶,前蹄腾空而起,竟硬生生停了下来,有人笑道:「还有路逃吗?」 小飞抬起头,见毅王勒马立在前方,一脸的悠闲自在,和他并驾齐驱的却是萧紫衣。 「今天的狩猎可真是痛快,诚王居然准备了这么凶悍的猎物来让我们捕捉,喂,你是快刀门的人吧?刀法不错,可惜后劲不足。」 段一指傲然不答,却握住小飞的手,小飞只觉手里一暖,有个圆圆的东西被塞进了掌心。 「记住,跑出围场后,去找苏月尘,把东西交给他!」 听到段一指在耳边的叮嘱,小飞一愣。 苏月尘是谁? 想问清楚,张开嘴后才想到自己无法说话,他被段一指按趴在马背上,耳听到对方的马蹄声渐近,随之激烈的兵器交戈声响起,背后那个身躯猛地一震,浓稠的鲜血喷流到他的颈处。 小飞惊慌抬头,只见毅王的佩刀将段一指迎上的利刀震飞出去,凌厉刀势不减,顺势劈在段一指的肩上,血花四溅处,传来肩骨碎裂的脆响。 毅王佩刀跟着一旋,划向段一指的颈处,眼见段一指已无招架之力,突然横空金光倏闪,击向毅王的手腕,段一指趁机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刀,身子却晃了晃跌下马去。 小飞伸过手妄图抓住段一指,可惜他胯下马匹却因受惊迳自向前奔去,与此同时,几个蒙面黑衣人策马逼近,为首的向毅王长剑挥出,阻止他的进攻,另一个人则翻身将段一指拉到自己马上。 苏大哥! 坐骑交错而过之迹,小飞闻到其中一人身上固有的草药清香。 苏大哥,我在这里…… 小飞拚命想引起苏浣花的注意,可惜他的坐骑却毫不顾及主人的意愿,直向前奔,小飞不会骑马,只好紧抱住因发狂而奔跑如飞的骏马,眼睁睁看着自己离苏浣花他们越来越远。 两边景物向后急速移动,地势也渐渐变为陡坡,很快,一排并不太高的围栏便出现在眼前,就在这时,另一匹马紧追而上,小飞听到有人叫道:「小飞!」 耳边顿时如雷霆震响,小飞大喜过望。 是二公子,二公子来救他了。 可惜马已奔至围栏,突然间悲声嘶叫,在围栏前刹住了脚步,小飞被冲力带出了马背,腾空越过围栏顺着山脊滚下,那道身影瞬间跃过,千钧一发之际,紧握住他的手,随即左手剑刺入山脊中,阻住小飞的下坠之势。 小飞整个人悬在空中,回头望去,见那个黑衣蒙面人一手拉住他,一手长剑刺在山峦间,也是身悬半空,墨瞳紧盯住他,闪烁着惊慌、疑惑、动摇的光芒。 二公子、二公子…… 来人正是慕容静。 在得知小飞失踪后,他立刻差人四处寻找,连皇上的暗卫都动用了,却始终没有半点音信,昨晚他才得到消息说,小飞或许被送进了围场狩猎的监牢里。 很有可能,满京城如果连他都查不到的地方,除了皇宫,就是诚王的狩猎围场,所以慕容静不敢怠慢,携手下乔装混了进来,围场并非传说中那么牢不可破,更何况里面还有他的内应。 可是找人实在太难了,偌大的围场想找寻一个孩子无异于大海捞针,来时慕容静已跟大家约定好,只一个时辰,无论寻不寻到人,一时辰后必须撤离。 方才远远看到一匹惊马狂奔,马上坐的小人儿身形依稀是小飞,他大喜过望,立刻便策马追上,谁知惊马已到崖边,眼见小飞翻马落崖,他顾不得许多,也跟着纵身跳了下来。 以慕容静的轻功,救人后再跃回崖顶并非难事,谁知就在他翻身跃下之时,一枚冷箭自暗处射来,那箭来得迅速,他若要躲箭,便失去了救人的先机。 那一刻似乎没有选择,而是很自然地探身拉住了小飞的手,冷箭却射进了他右肩肩胛,不顾疼痛,低头看小飞是否有事时,却心头大震。 那根本不是小飞,而是个丑得不能再丑的孩子。 箭痛散去了大半的力量,慕容静刺在山间的剑身颤抖起来,软剑根本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拖得越久,自救的几率就越低,唯有放弃这个丑小孩,才可能重新攀回山顶,那不是小飞,不值得他赔掉性命去救。 热热的液体顺着两人紧握的双手流到小飞的手腕,他看到了慕容静肩上的伤,看到他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不断在发着颤。 二公子,别管我! 苦于无法说话,小飞急得乱摇头,眼看那只手慢慢从自己腕处滑离到掌指,却始终不肯放弃。 冷风拂过,将慕容静的眼吹得隐隐作痛,他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他只是下意识的握住那只手,似乎是握住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软剑终于撑不住两人的重量断为两截,慕容静在下落时妄图再抓住丑小孩的手,神智却一晃,迷迷糊糊顺着崖边直落下去。 二公子! 小飞也急于捉住那只刚脱离的手,却不由自主一起掉落,眼见横松翠柏飞速逼向面前,他脑里剧痛起来。 没有死亡的恐惧,反而有种解脱的快感,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到…… 剧烈的撞击将他的神智追了回来,两人同时落进了悬崖下的山涧里。 潜意识的本能涌上,小飞在落水同时,抓住了慕容静的手,慕容静用手指指上方,示意他游上去。 慕容静受了箭伤,生怕这丑小孩不会泅水,还好孩子那狗刨姿势虽然不敢恭维,但总算是游上去了,慕容静随之游到涧边,两个人很狼狈的趴倒在地上。 深潭涧水缓了下坠的冲势,两人虽没受重伤,但毕竟春寒冷峭,一身冷水爬上岸,小飞已冻得全身发颤。 慕容静扯下了蒙面黑布,又拔下那枚箭羽,那箭羽有毒,他右边肩头全处于麻木状,此次强闯围场事出突然,并没带解毒药,再看四周山峰高耸,中间为平地,虬松灌木丛立,易于隐藏,继续追兵想入谷也需要花些时间,这才心下稍安。 「你怎么样?」 小飞颤抖个不停,半天才明白慕容静在问自己,忙摇摇头。 「我中了毒箭,需要用内功逼毒,我们去里边。」 慕容静指指山谷里面,小飞忙爬起来,想上前扶他,慕容静却已站起,他看看这丑卜孩,一张肿胀脸庞,眼皮厚实,几乎看不到眼眸,双唇外翻,还真不是一般的丑,不由叹了口气。 「你果然不是……」 两人来到里面一处平地,上方山岩突兀,周围藤萝枯草绵密丛生,既避开风袭,又易于隐蔽,见慕容静盘腿运功,小飞不敢打扰,远远退到了一边。 他全身都是下落时被树枝划出的血痕,又被水浸的湿透,又冷又痛,肩腿上的箭伤也痛得厉害,哆嗦成一团,突然间想起段一指交给自己的东西。 从落崖到落水,自始至终小飞都把手握得紧紧的,此时将手掌摊开,手指已被蜷得酸痛,不听使唤。 掌心里是一粒小蜡丸,看着它,小飞头也开始痛。 这要是颗肉丸子该多好,可惜是蜡丸,还要去找那个叫苏月尘的人,苏月尘是谁,他又该如何找? 慕容静运功将肩上的毒素逼出,那毒药甚是霸道,虽然生命已无大碍,却四肢乏力,好在他带着金创药,胡乱抹了些,靠在一块岩石上休息,看着丑小孩拾来不少干草枯枝,很笨拙的用石头打火,有心想帮他,却抬不起力气。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1节 花了半个多时辰,火终于点着了,丑小孩跳跃起来,显得很开心,又跑到他面前,指指他的衣服,又指指火,示意要帮他烘烤衣服。 原来还是个哑巴,可怜的孩子。 「衣服没事,你坐下,我先帮你敷药。」 丑小孩乖乖坐下让他敷药,慕容静看到他肩头和腿处的箭伤,伤口不太深,血已止住了,没有中毒的迹象,心里暗自奇怪。 难道是今天的行动走露了风声,所以有人特意埋伏在那里狙杀他,那枚涂了毒的箭羽也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如若不然,为何同样中箭,这孩子却安然无事? 慕容静沉思良久,找不到头绪,回过神,见丑小孩正定定地看着自己,便问:「痛吗?」 不痛。 连简单的两个字都无法作答,小飞只是摇摇头。 二公子又帮他敷药了,这让小飞很开心,巴不得伤口再深一些,让敷药的过程再慢一些。 即使在这种险境,二公子还是跟平时一样温柔,可害他受伤的却是自己,如果那天自己不乱跑,就一定不会有事发生,他只是一个小厮,不值得二公子拚了命的来救。 敖完药,小飞接过慕容静递过来的衣衫,在火堆前帮他烘烤。 慕容静盘腿坐在一旁,看着他的背影,越发觉得疑惑,忍不住问:「你被关押的时候,可曾见过一个叫小飞的人?」 见孩子摇摇头,他忙道:「就是跟你个头差不多的孩子,眼睛大大的,很喜欢说话……」 没等他说完,丑小孩就立刻摇头,见他肯定的回答,慕容静很失望,心想也许是自己搞错了,小飞是被关到了别处吧。 小飞背对着慕容静,握住衣服的手攥得死紧。 多想告诉慕容静自己就是小飞,告诉他自己这些日子来有多想他,可最终他还是摇头否认了。 他不敢想象如果慕容静知道他是小飞时,眼中流露出的失望甚至厌恶,他再也不是那个眼睛大大的,喜欢说话的孩子了,他只是个丑八怪。 烘干衣服,小飞见慕容静打坐调息,便跑到山涧旁,清亮如镜的水面上浮现出的是张肿如圆盘的大脸,跟猪猡差不多,他只看了一眼,就跑了开去,扑在草丛里心灰意懒地大哭了一场。 慕容静休息过后,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远望日坠西山,流出一抹霞光,却不见丑小孩的影子,心里有些焦急,站起身想去寻他,却听脚步声响,丑小孩跑了回来,手里还捧了好多水果。 丑小孩把水果放在他面前,打手势让他充饥,慕容静看他的口型,好半天才明白他在说果子没毒,他刚才先吃过了,见没事才采摘回来的。 慕容静吃了几个,水果果肉厚实汁多,倒是充饥良品。 丑小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吃,似乎很开心,见他这样子,慕容静心里一动,道:「你很善良,跟小飞一样,不过以后记住,不知名的东西不可以随便乱吃。」 你总说小飞,是不是很喜欢他呀? 慕容静看懂了孩子的口型,不由微笑起来,道:「很喜欢,他很漂亮,也很可爱,你若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 如果小飞的眼睛不是肿得那么厉害,慕容静一定可以看到那眼瞳里闪烁的深深哀伤,可惜肿胀的眼皮遮住了里面的感情,也遮住了希望。 傍晚时慕容静精神尚好,可夜幕落下后,他就歪倒在火堆旁昏睡过去,小飞摸他额头,烫如火烧,又见他肩头伤处隐隐透出黑气,立刻便乱了手脚。 正慌乱间,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便奔到了近前。 小飞不知是不是追兵,生怕对慕容静不利,便将他拖到隐蔽之地,又用枯枝盖住,这才跑了出来。 此时玉兔东升,银光遍野,一位白衣男子骑于马上,月光在他脸颊上泛出奇妙的绮丽之色,小飞从未见过如此美貌之人,立时张大了嘴巴,只见那人俊眉微蹙,勒住马缰在原地兜了几圈,忽然看向他躲藏的位置。 「什么人!?」 一声清喝,白衣人凤目流动,身子已纵到小飞身边,拉住他将他揪了出来。 感到揽住自己的手臂柔弱无骨,馨香随之扑来,小飞忍不住瞪大眼睛想确认此人是否是女扮男装,谁知刚对向这张绝世容颜,白衣人就立刻松开了揪他的手,满脸厌恶地道:「你好丑啊!」 喂,没必要这么当众揭人疮疤吧? 以貌取人,小飞判断美人不是坏人,于是原谅了他的无礼,连忙打手势,想知道他是谁,从何而来,谁知白衣人却看着他,不悦道:「原来还是个哑巴,你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真倒霉,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来了。」 敢情他就该死吗? 小飞气的眼前发黑,咬牙点了点头。 美人却突然高兴起来,堆起一脸的笑,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段一指的?」 小飞歪歪脑袋,很难将这个静怡脱俗的美人和凶神恶煞般的段一指扯到一起去,于是用唇语问:你们是朋友吗? 白衣人好半天才看懂他的口型,不耐烦地道:「他也配当我的朋友?你不仅眼睛小,连眼神都有问题,你既然这么问,就是认识他了?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白衣人的话虽然刻薄,但听语气跟段一指似有渊源,小飞曾见到苏浣花救了段一指,可是想到以自己的手语很难解释清楚,便只好摇头做不知。 白衣美人明显不信,道:「不会吧,连你这么棵豆芽菜都能逃出生天,段一指会没出来?」 没时间跟美人罗嗦,小飞拉他往里面奔去,既然他是段一指的朋友,也许可以相信,而且,现在也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只能期望这个人可以帮他救慕容静。 「喂,你拉我去哪里?不要用脏兮兮的爪子碰我,喂……」 美人的尖叫埋怨在看到歪倒在地的慕容静后突然打住,上前扶住他,看清楚后,叫道:「静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他们是认识的,那二公子一定没事了。 一直绷紧的心神一宽,小飞身子晃了晃,栽倒在男子身旁晕了过去。 「不要靠近我,你又臭又脏的,快滚开!」 抱歉,他实在没力气滚了。 第九章 小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那个美丽的男人正坐在对面椅上低头看东西,房间不大却布置得很雅致,墙角有檀香炉燃着袅袅馨香,这香味很熟悉,让他恍惚以为是到了慕容静的书房。 「醒了?睡了这么久总算是醒了,猪都没有你能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晕倒还能打呼噜,真是大开眼界啊。」 白衣人看到小飞醒来,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开始抱怨。 这人的刻薄跟小青不相伯仲,小飞早已习惯,他没做理会,自顾活动了一下身子,发现伤处都已被包扎好,可那粒蜡丸却不知了去向。 那可是段一指拼了性命交给他的东西,怎么没了? 小飞忙朝白衣人拼命打手势,想问他是否知道蜡丸的去向,可对方却无动于衷地盯着他,一脸看耍猴的表情,好半天,才懒洋洋的哦了一声。 「你说的是那粒蜡丸吧?在这呢,这么紧张干什么?那本来就是给我的东西。」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小飞这才发现桌上堆了些干腊碎屑,旁边还有块一尺见方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绢布,正是那男子方才看的东西。 你是苏月尘? 苏月尘不悦道:「不信?我要不是见你拿着段一指给我的东西,才懒得费事救你呢。」 见他的表情不像是说谎,小飞忙又问起慕容静,苏月尘没有慕容静的耐心,好半天才看懂他的唇语,很不耐烦告诉他说没事,正在别处休息,小飞这才放下心来。 苏月尘却看着他,又问:「喂,你以前应该不是哑巴和丑八怪吧?」 见小飞摇头,他释然道:「果然如此,我就说嘛,天底下哪有人会长得这么丑,可是奇怪的是你的脉搏很正常,所以才不敢肯定。」 你知道是什么毒?能不能治好? 见苏月尘一语中的,小飞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希望,苏月尘却皱眉摇了摇头。 「是种叫移花和喑封的毒,我只听说过,还从未见过,移花会让你的脸肿胀如鼓,而且越涨越大,脓血泛滥,苦不堪言;喑封不仅会令你失声变哑,嗓子也会痛得无法饮食,甚至每呼吸一声都痛苦难当,这两种毒随便一种都会让你活不过百日,你小小年纪究竟得罪了谁?竟让他用如此毒辣的手段对付你,下毒不算,还把你送给诚王作猎物?」 是慕容远吧,以慕容远的奸佞,一定很希望自己活得苦不堪言,不过实际上毒却没像苏月尘说得那么严重,他脸上的肿胀感似乎比一开始轻得多,喉咙最初虽然痛得厉害,但并没妨碍吃饭,而且疼痛很快就消失了,他在牢里的那些天食欲好的不得了。 「睡了这么久,饿了吧?要不要吃饭?」 要要要! 早已饥肠辘辘,一听「吃饭」两字,小飞连连点头,于是,他在逃出生天之后,吃到了第一顿饭。 「你的胃口还真是好啊,怎么长得跟豆芽菜似的。」 看到小飞狼吞虎咽的不雅吃相,苏月尘瞪大了丹凤眼,嘟囔道:「真不明白,段一指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这个只知道吃的笨蛋,还好我刚得到消息,他还活着。」 段一指在狱中对小飞颇多照顾,虽然知道他应该没事,但听到明确消息,小飞还是很开心。 苏月尘又道:「我要去查查,看有什么药能治好移花和喑封,苏浣花的医术还算高明,不知能不能帮你解毒,不要哭丧着脸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苏浣花解不了这两种毒,落日谷的黎亭晚也一定能解,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病。」 落日谷?黎亭晚? 心猛地一跳,小飞脑里有些茫然,只觉得这两个名字好熟悉,熟悉到只要稍稍给他一点提示,他就能记起来。 那记忆就如窗户纸一样,就差一点便可想起,可又偏偏找不到门路…… 苏月尘离开后,小飞惦记着慕容静的伤势,偷偷推门出去,想去探望慕容静。 苏月尘住的地方不大,红廊小轩,别具雅致,走不多会儿,就听到他的唠叨声。 「你太大意了,连毒有没有全部逼出都没注意到,要不是我误打误撞去那山谷寻段一指,你可就糟糕了,到底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心慌意乱,连诚王的狩猎牧场都敢闯?」 「这件事说来话长,等找到人再说吧。」 听慕容静的声音似乎已无大碍,小飞一阵心跳,有些压不住想见他的迫切心情,谁知又听他问:「他没事吧?」 「谁啊?」 「就是那个丑小孩,他不会说话,所以我也没问他的名字。」 似乎有冰水当头泼下,将方才那份喜悦和冲动顿时浇得无影无踪。 原来在二公子眼里,自己只是个连名字都吝啬去问的丑小孩,他喜欢的只是漂亮的小飞,而不是丑八怪。 小飞转头就跑,他没有回卧室,而是一口气跑出了宅子,顺着长街漫无目的地跑,一直跑到跑不动为止。 他在狱中一直没放弃,就是为了想再见到慕容静,那是他的动力,可是现在已经见到了,那么接下来呢,他该怎么办? 没人注意到京城的大街上多了个又丑又哑的小乞丐。 这是小飞唯一过活的方式,城外一间破旧的城隍庙成了他的小窝,那里聚集了不少叫化子,他平时就蹲在庙门口,靠别人施舍碗冷饭充饥。 这天,从清早就下起了大雨,风势又大,卷着冰冷的春雨把庙门阶前清洗了个干净,小飞腿上的伤隐隐作痛,被雨打湿的半边衣裳紧贴在身上,他只能用力蜷起身子,努力使自己暖和一点。 一阵马蹄声飞奔而来,转瞬间便到了城隍庙口,两个戴斗笠披蓑衣的人翻身下马,奔进庙里。 三公子…… 小飞看到了斗笠下那张冷峻的面庞,可慕容致却没注意到躲在门柱后面的小人儿,而是直接奔了进去。 只听随从向里面的乞丐们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又丑又哑的孩子?谁知道,这些钱就是你们的。」 一阵铜板落地的声音,立刻有人叫道:「是有个小哑巴,刚才还在庙门外呢,下大雨,他走不了多远。」 没想到慕容致是来找自己的,听了这话,小飞立刻起身冲进了雨中。 可惜没奔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慕容致的叫声,呼唤随着马蹄声紧逼过来,瞬间便到了他身边。 小飞只觉眼前一花,慕容致已翻身下马,跃到了他面前,拉住他的胳膊,眼里流露出惊喜目光。 「小飞,果然是你!」 三公子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他都丑成这样,还能把他认出来? 小飞拼命摇头,想否认,可是慕容致并不听他辩解,将他拉到马旁,道:「跟我回落叶山庄,这次我再不会让你走开!」 不要! 小飞用力从慕容致手中挣脱开,向后连退几步,继续摇头。 看到他的反应,慕容致原本欣喜的眼眸黯然下来,苦笑道:「你还在怨我是吗?」 没有。 他没有恨过慕容致,虽然有些伤心,但绝没有怨恨,甚至很少想起。 孩子戒备的神情让慕容致很失望,自相识以来,他从没在小飞脸上看到过如此神情,以前不管他说什么,小飞总会乖乖听话的。 「跟我回去吧。」 面对伸过来的手和充满期冀的双眸,小飞反而又向后退去,再次摇头。 谁知刚摇完头,他便看到慕容致脸色一变,反手抽出长剑,跟着寒光直逼眼前,吓得他立刻闭上双眼。 他说错话啦,现在点头还来不来得及? 雷雨中传来一声嘶喊,小飞睁开眼睛,见那个随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滚倒在地,眉间一点血迹顷刻被大雨冲得干干净净,而慕容致眼中冷光四射,盯住自己的后方。 回过头,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人立在雨中,右手长剑斜垂在地,一张木木的脸如死人般灰白。 这时候不敢再倔强了,小飞立刻躲到了慕容致的身后,却惊然发现他手臂微颤,一缕血线顺着衣袖静静滑了下来。 心猛提了起来。 能在瞬间伤了三公子并杀了他随从的…… 「是黄泉吧?」慕容致面容不改,淡淡问道。 「你居然认出了我。」 「燕十步总是青衣,杀人无赦喜欢戴银色面具,所以阁下就只会是黄泉屈战!」 屈战仍是面无表情,只道:「你的功夫还不错。」 「是谁?」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答案的!」 屈战手中寒剑与话音同时卷来,慕容致挥剑迎上,两道身影在空中同时一纵一逝,雨中似有闪电划过,小飞被亮光逼得微眯了下眼睛,待再睁眼时,便见慕容致的身子向后直跌出去,连退几步才收住脚,小飞忙冲上前扶住他。 慕容致的蓑衣滑落下来,胸前衣上沾满了鲜血,他反手用剑尖撑地,朝小飞沉声喝道:「快走!」 小飞扶住慕容致,拼命摇头,生死关头他不可以不讲义气的一个人逃命。 暴雨击打得眼睛有些睁不开,迷蒙中只见屈战越走越近,手中利剑重新抬起,直指向慕容致。 冰冷杀气让小飞全身一震,屈战的脸虽如死人般木然,可他眼中闪动着的冷光却似乎很熟悉…… 没机会再想下去,因为屈战已剑出飞虹,直击向他眉心。 似乎没想到屈战的真正目标会是小飞,慕容致来不及细想,身影一动,便想接下这致命的一击,却不料小飞猛地冲向前去,正对向屈战刺来的利剑,这个突然动作让慕容致措手不及。 「小飞!」 耳边传来慕容致惊慌的叫声,小飞只见面前凌厉剑花猝然飞起,忽然肩膀一紧,被人揪住肩头向外丢了出去,他收不住脚,连摔了两个跟头,额头狠命撞在地上,让他咧着嘴半天没爬起来。 有没有搞错,救人也拜托用个比较温和的方法好吗?这样狠命的摔他,肩上的伤一定又裂开了。 雨雾中,一个面戴银辉面具的白衣人长身立在慕容致和屈战之间,他一剑将屈战击退,撤剑,静伫,迅如流星,一气呵成,感受到对方凛洌的杀气,屈战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惊疑不定。 「杀人无赦!」 杀人无赦?那个传说中赏金最高的杀手? 银面将杀人无赦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小飞好奇心起,早忘了害怕,立刻爬起来跑上前张望。 看到银面,他脑里嗡的一声猛晃起来,这银面好熟悉,他在哪里见过…… 屈战一闪即逝的惊诧已归于平静,冷冷道:「你是何人?竟敢冒充杀人无赦。」 无赦不答,却将头偏向慕容致,喝道:「马上离开!」 话音一落,他的长剑倏起直逼屈战,两剑一交,电光火石间,竟将屈战逼得向后连退几步,又失声道:「你!」 无赦冷言一笑:「见面不如闻名,黄泉屈战也不过如此。」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2节 见两人缠斗起来,小飞趁机扶住慕容致来到马前,扶他上马。 慕容致忍痛跃上马匹,屈战方才那一剑并没伤及他要害,不过肺腑却被掌风所伤,每呼吸一次,胸口便疼痛难当,他将小飞拉上马,从他身后伸手牵住马缰,纵马前奔。 小飞双手紧紧抱住马颈,随着马匹奔驰,他觉得慕容致的身子摇晃得越发厉害,到最后竟是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后背上,他心里惊慌,忙伸手揽过马缰,策马疾行。 他只有一次骑马的经验,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让马放慢脚步,试着拽紧马缰,眼见马的速度放慢下来,可慕容致却向旁一歪,落下马去。 小飞情急之下想拽住慕容致,结果自己身子也失去了平衡,从马上跌了下来,头再一次撞在了地上。 唉,他本来就不聪明,还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撞脑袋,希望将来不会变白痴。 小飞爬起来奔到慕容致身边扶住他,见他脸如白纸,一阵咳嗽后,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不由大惊。 一声响雷劈下,马匹受惊,长声嘶叫着向前奔去,转眼便没入雨雾中,小飞眼睁睁看着它跑走却毫无办法。 他看看四周,幸好路边有个歇脚的小亭,忙用力将慕容致扶起,走进亭子里。 慕容致靠着亭柱坐倒在地,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几分,见小飞一脸仓皇,便道:「别管我,快去摘星楼找我二哥。」 小飞用力摇头。 慕容致是为救他才受伤的,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丢下他独自逃命? 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倔强,牵扯住他的是否就是这一点? 慕容致看着小飞,问:「如果这次我们能够平安没事,你愿跟我回去吗?」 这个问题好像很难回答。 小飞歪了歪头,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不明白为什么慕容致之前害他,现在又拼着命的来救他,甚至还要带他回落叶山庄,他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甚至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他。 小飞犹豫的神情让慕容致心里一沉,他早就听说了很多有关慕容静跟小飞的谣言,他不相信以二哥的风流潇洒会喜欢上小飞,更不相信小飞会这么快就淡忘了他。 这个念头让慕容致心慌起来,忙抓住小飞的衣袖,问道:「你不愿跟我回去,是不是因为你喜欢……」 答答答……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飞奔而来,小飞忙拉慕容致低下头掩住身子,只听马蹄声顺着大道直向前奔去,冷雨中隐约听到有人叫:「公子……」 那是荧雪的声音,小飞大喜,忙起身奔出小亭,却见几匹马已然奔远,他急得直跺脚,却奈何发不出半点声音。 不可以去,那边是屈战和杀人无赦对仗的地方,过去会很危险。 二公子。 二公子。 「二公子……」 一股热气直冲上来,带着焦急担心的嘶哑叫喊竟然脱口而出,小飞一呆。 他可以说话了! 来不及惊喜,他立刻又拼命大叫:「二公子、二公子!」 许久不曾说话,小飞的声音有些嘶哑,但前面奔驰的骏马长声嘶叫处,猛地停了下来,他看到雨雾中一人拨马回头,飞奔而来。 「二公子!」 急切中小飞忘记了自己的丑样子,看到慕容静,他兴奋地不断挥手,接着便被抱进了那个很熟悉很温暖的怀抱。 「小飞你这个小东西,这段日子你究竟跑去了哪里!」 重逢的欢喜让小飞忘记了自己已能开口说话,他挣脱开慕容静,不断指着亭内,示意慕容静去救人。 紧跟返回的是苏浣花和荧雪,大家随小飞来到亭里,见慕容致靠在亭边已然昏迷过去。 苏浣花伸手搭住慕容致的脉搏,皱眉道:「三公子的心脉被内力震伤,是谁做的?」 「是、是黄泉、黄泉屈战,我们刚才被、被他追杀,三公子为救我受了伤,幸亏杀人无赦半路出、出现,将黄泉拦住了,要不我们根本就逃不出来……」 好久没开口说话,小飞这段话说得结结巴巴,慕容静忙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着急,又对苏浣花道:「扶三弟上马,我们立刻回府。」 慕容静将小飞拦腰抱到了马上,跟着也翻身上马,用蓑衣把他裹在怀里,并从后面将他紧紧搂住。 被笼在炽热的体温下,感觉着背后沉稳的心跳,小飞因惊惧寒冷而颤抖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他想挣脱开那搂抱,因为他浑身又臭又脏,不想弄脏慕容静的衣衫。 「很冷吗?」 见小东西在自己怀里动个不停,慕容静还以为他是怕冷,他把小飞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并握住他的手,将真气缓缓渡入他的体内。 真气顺着掌心送进小飞体内,连日来的疲劳惫乏得到了缓解,小飞靠在慕容静的怀里,很快就把脑袋垂了下去,见他睡着了,慕容静便正了正身子,让他能靠得舒服一些。 回到摘星楼,慕容静命人将慕容致扶去药室,让苏浣花为他治伤,他见小飞还在沉睡,不由一阵犹豫。 不舍得将孩子唤醒,却又怕他一身湿衣睡觉会着凉,荧雪在旁边看得不耐,摇头道:「奴婢先去准备热水,等这小傻瓜醒了,好让他入浴,您也别愣着了,赶紧去换件衣服,莫着凉了。」 荧雪下去后,慕容静抬手抚摸了一下小飞的脸颊。 跟那天在悬崖下相逢时不同,小飞已恢复了往常清秀柔美的样子,虽然尚有些轻微浮肿,但已无大碍,他一直都觉得丑小孩跟小飞很像,却作梦都未料到那是中毒所致,后来在听了苏月尘的叙述后,他立刻就明白了那是小飞,可那时小飞已经跑掉了。 数日不见,小飞又瘦弱了好多,这让慕容静很心疼,这个笨笨的小东西,落崖那天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还一声不响的跑掉,害得他到处去找,他在担心自己会讨厌他的模样吗?他为什么这么傻? 慕容静俯下身,想亲吻一下这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庞,可惜小飞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二公子……」 看到小飞的眉头紧蹙起来,慕容静忙替他抚平。 「不许皱眉。」 柔柔的命令显然没对小飞起到作用,他似乎还没睡醒,仍旧呆呆地看着慕容静,看到他这副模样,慕容静笑了起来。 「先去洗一下吧,洗完澡吃饱饭,再好好睡一觉。」 小飞舒舒服服泡在澡盆里,怎么也想不通刚才慕容静对他的态度,那平静温婉的举止一如往常,完全没因他的容貌改变而变,这让他很开心,当时为了救慕容致,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丑陋的样子,待想起时为时已晚,幸好慕容静不以为意,否则他一定会再逃掉的。 氤氲湿热的雾气在眼前缭绕,让他昏昏欲睡,却在这时,房门一响,慕容静走进来,他忙悄悄往水下潜了潜。 慕容静把小飞换洗的衣衫拿进来,刚一进来,就见到他胆怯的目光,这目光让他很不舒服,自回来后小飞就一直是这副怯怯的模样,是不是最近一连串的遭遇让他受到了打击? 他一定要找出伤害小飞的元凶,不会让他白白受苦! 慕容静的愤怒影响到了小飞,他以为是自己泡澡泡得太久,惹慕容静不开心,忙道:「谢谢二公子,衣服挂在那里就好了。」 见慕容静并无走的意思,反而紧盯着自己看,小飞忙把头别到一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出来吧,水都凉了。」 见小飞缩在盆里发愣,慕容静便不多言,把衣服往屏风上一挂,然后上前将他从水里抱了出来,并拿过毛巾替他擦拭。 「我自己来就好了。」 无视小飞的话,慕容静从怀里取出伤药,敷在他肩处的箭伤上,伤口有些裂开,看到那道长长的疤痕,慕容静眼神又阴冷了几分。 软润的指肚划过肌肤,让小飞感到一阵酥痒,药膏清凉,将创痛压了下去。 他很想问问慕容静的伤势如何,但一想要是问起,势必会牵扯到自己隐瞒身分的事,生怕慕容静会不高兴,相询的话便不敢说出口。 「伤口很深,要完全愈合得花些时日,继续泡药浴吧,这样伤口会好得快,你身上有好多擦伤,是不是很痛?」 「不痛,都很久了,不痛了。」 听了小飞故作轻松的回答,慕容静更加心疼,他是忍痛不说吧,其实在自己面前,他根本不需要表现的这么坚强。 「你受苦了。」 听出慕容静平静语气下面掩饰的怒气,小飞忙小心翼翼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偷偷跑出去玩,才弄成这样的,二公子,你不要生气好吗?」 「我是很生气,不过不是因为你跑出去玩,而是因为你向我隐瞒自己的身分,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却生生忍着不说,还偷偷溜走……」 惨了,这件事终于还是被提出来了,如果二公子问他为何要隐瞒,他该怎么解释?。 小飞心慌意乱,手颤颤的,衣服的前襟衣结怎么都系不好。 看到他失措的样子,慕容静发出一声轻笑。 「笨笨的小飞。」 他把小飞的手拿开,帮他将衣结一个个系好,轻声说道:「三弟已经醒了,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你这傻孩子,忘记当初是谁害得你差点没命,为什么还愿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抱歉,他真的忘记了上次被鞭打的那回事,而且他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没必要再去计较以前那些事对不对? 可如果真这样跟二公子解释,他会不会更加生气? 见一说到慕容致的事,小飞就开始沉默,慕容静心里颇不是滋味,他沉吟了一下,才问道:「小飞,如果我三弟要你跟他回去,你会怎样?」 刚才慕容致一醒来,就问他:「哥,从小到大,无论我向你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是不是?」 他立刻就明白了慕容致的意思,道:「小飞不是物品,他是一个人。」 慕容静母亲早亡,所以他一向都对慕容致有求必应,但这次不同,他可以满足弟弟任何愿望,但唯有小飞,他不会放手,因为那是他爱的人。 不过他最终还是将话提了出来,因为他不想小飞心中总有别人的身影,他宁可赌一把,让小飞自行选择。 小飞一愣,他没有想过去留的问题,在他心里,摘星楼就是他的家。 慕容静抱他的反应当成了迟疑,叹道:「这么难以选择吗?」 不是难选,是…… 「饿了吧?我已让荧雪准备好了饭菜,先去吃饭吧。」 这话打破了暂时的尴尬,小飞忙点点头,快步奔了出去,见他欲盖弥彰的躲避,慕容静有些失落。 他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吃饭的时候,小飞突然想起了那道平安符,刚才慕容静的突然出现让他太慌乱,竟忘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 慕容静并没随他一同来,倒是饭后苏浣花派人来寻他,让他去照顾慕容致,说三公子点名一定要他服侍。 小飞去了药室,才发现慕容静也在,慕容致躺在床上,见他进来,脸上露出微笑,点头示意他过去,并拉住他的手让他坐到自己床边。 小飞想把手抽出来,又有些不忍,慕容致是为救他才受的伤,又是主子,不好驳他的面子,偷眼看看立在一边的慕容静,见他神色冷淡,交待自己好好照顾后,便转身离开了,心里不由有些失望。 二公子一定是见他变丑了,所以就不再把他放在心上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慕容致不由在心中叹了口气。 比起两人相识之时,小飞似乎没什么变化,有点傻气,有点娇憨,还有些小固执,但看他的眼神却不像现在这样存着戒心,慕容致知道,自从那晚他撒了谎之后,他们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他永远记得孩子那天把手油送给他,并对他说,所有最好的我都给你。 原来他所拥有的一切一切都不如这一句来得珍贵。 所以他后悔了,他想将小飞接回来,让一切重新开始,在知道小飞失踪后,他也吩咐下人四处寻找,他想在二哥之前找到孩子,把他抓到手里,再也不放,因为他看出来了,二哥对小飞的感情绝不是宠爱那么简单,可是天意弄人,在兜转了一圈后,他们还是回到了摘星楼。 是不是他当初做得太过分,所以连老天都不帮他? 慕容致靠在床头静静注视着小飞,忽然道:「还像以前那样,叫我致哥哥好吗?」 小飞一愣。 三公子不会是受重伤,有些神智不清了吧?怎么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见他发愣,慕容致叹了口气,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落寞。 「小飞,你毕竟还是怪我的。」 「不是不是!」 小飞吓得连连摇头。 拜托这时候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好不好?一定会加重病情的,到时大家不会把责任怪到他身上吧? 「致哥哥,我真的没生你的气,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再说刚才你还为我差点没命,你好好养伤,别再胡思乱想啦。」 慕容致眼睛一亮,忙问:「那你是同意跟我回去了?」 「这个……嘿嘿,以后再说好不好?」 能推托一阵是一阵,回头再慢慢想办法吧。 第十章 傍晚,慕容静和苏浣花来探病,小飞正在服侍慕容致用饭,被几双眼睛盯着,他紧张得手有些发抖,几次将汤汁撒在慕容致的衣衫上,荧雪看在眼里,气得将手帕扔给他,道:「笨小厮。」 小飞被骂得红了脸,忙拿过手帕慌乱擦拭弄脏的地方,慕容致抓住他的手腕,冲他笑着摇摇头,示意他镇定。 这个暧昧动作让小飞的脸更红,想象得出在场众人的表情,他不敢抬头,只好陪笑道:「三公子,你松手啦,我好服侍你吃饭啊。」 看着床头两人你侬我侬,脉脉相对,把他人全视为无物,慕容静心中怒火越烧越烈,再也无法按耐住,一拂袖转身走了出去。 愤怒和不甘此刻充盈着胸膛,将他整个人都融在烈火之中。 知道三弟的伤势已无大碍,与其说是来探病,倒不如说是心里放不下那个小东西。 从小飞失踪到找回他,天知道这段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明明见了面,他却向自己隐瞒,甚至逃掉,害得自己又满城的找,担心他会再被抓起来,又担心他身上的伤,直到在雨中,他听到有个小小的嘶哑声音在叫,二公子、二公子,他的心才终于安了下来。 小飞,他找到了他的小飞了。 可是孩子并没如他期望般像以往一样依赖他,反而若即若离地躲他,他一直以为这段日子里,他的关心、温柔可以触动那颗小小的心,可这一切都远不如三弟来得重要,即使他那么伤害过小飞,几乎将他活活打死,可小飞看他的眼里也依然没一点恨意。 这就是爱吗?爱到了心最深处,就算被出卖、被欺骗,就算被打得体无完肤,却仍是无怨无悔。 看着小飞守在慕容致的床头,似乎满眼满心里都只有他一人,甚至有关去留问题,都不置可否,慕容静就觉得自己所作的一切跟傻瓜没什么两样,他处心积虑想留下的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死死霸着不肯放手,这种做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可能对小飞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寄托,就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而他,碰巧就是那根倒霉的浮木,虽然暂时会有点价值,但只要有大船经过,他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真是可笑,他这么疼小飞,关心他、在乎他、照顾他,用整颗心去包容他,不舍得让他有半点伤害,可最终他得到了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那颗小小的心可曾为他停留过半分? 为什么要这么傻?以他慕容静的身分地位,只要随意招招手,什么样的人不任他予取予求,他何必为了一个卑贱的小厮伤神,那个孩子有什么地方值得自己为他这么做? 苏浣花快步追上慕容静,笑道:「小飞还真是可爱,我看着他红着小脸害羞的样子,就也想去逗逗他。」 慕容静猛地停下脚步,苏浣花一时收不住脚,差点撞到他身上,他涎着笑脸道:「不就是个孩子吗?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静冷冷道:「今晚把一品萼的花魁叫来!」 苏浣花立时张大嘴巴。 「你在说什么?想见一品萼的花魁,就算现在递帖子也要等到下个月……」 「你马上去给我办好!告诉她,今晚如果不来,今后就别想再在京城里待了!」 慕容静撂下话,便转身大步走开。 苏浣花张大的嘴半天没合上,半晌才无奈地摇摇头。 「吃醋的男人果然不可理喻。」 吃过晚饭,小飞服侍慕容致服下药,等他睡下后,便将紧握住自己的手指一根根轻轻掰开,悄悄站起身,踮着脚溜了出去。 睁开眼望着偷逃出去的小背影,慕容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他不是傻子,刚才二哥盯住他们时那一脸的不悦和怨气,还有小飞急于离开的神情都落在了他眼里,这个小人儿人虽在这里,心却早就飞了吧。 很想用计将他留下,就算留不住心,也要留住人,可是……如果有一天,连人都留不住了呢?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3节 慕容致发现他从来都不了解小飞,不管是人还是心,他都没有自信能留得住。 原来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房门被推开,看到一个熟悉身影缓步进来,慕容致将头转到一边,将一脸落寞隐在暗处。 慕容远耸耸肩,摇着折扇笑道:「三哥,我出去办事,刚回来就听说你受了伤,所以特来看看,不过你精神似乎不错啊,想见的人也见着了,如果你想要回小飞,我倒可以帮你说话。」 慕容致没有答话。 从小到大,慕容远就像是鬼魅般如影随形,好不容易才安静了几天,没想到他又缠上来,这让慕容致烦不胜烦。 早就习惯了被如此冷待,慕容远丝毫不以为意,继续道:「也许小飞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重要,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收拾一下心情,也许你很快就会忘了他……」 「出去!」 会不会忘了小飞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见到慕容远,这个人难道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儿吗? 这次慕容远意外地没有反驳,只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小飞向下人打听到慕容静在后院厢房,便一溜烟奔了过去,门是虚掩的,他刚推门进去,就看到一派旖旎风光。 慕容静正靠在床头,将一个女子抱在怀里,两人都是衣衫半褪,正在调笑说话,看到这情景,小飞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万没料到小飞会突然跑来,见他惊愕的模样,慕容静也是一愣,随之便有些恼火,喝道:「出去!」 喝斥让小飞清醒过来,忙退了出去。 慕容静很快也跟了出来,他的长衫是匆匆穿上的,有些零乱,见小飞悄声立在廊下,不由微愠道:「你来做什么?我三弟那里不用你服侍了吗?」 声音异常冰冷,跟平时的慕容静判若两人,小飞有些害怕,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起,三公子睡下了,我把平安符拿来送给你,马、马上就回去。」 他从怀里掏出平安符,颠沛流离的日子让平安符变得皱皱巴巴,小飞拿在手里,犹豫了一下才把它递给慕容静,见慕容静伸手接了过去,不禁又开心起来,道:「这道符很灵的,你以后把它带在身边,就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了。」 慕容静看着手中满是皱褶的平安符,突然有些恼火。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破玩意儿,脏成如此还拿到他这里来献宝,把他当什么人了。 他随手一扬,将平安符扔到了廊外的草丛中。 「二公子!」 见慕容静扔掉了平安符,小飞吓了一跳,忙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道:「为什么要 扔掉平安符?会不吉利的,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灵?这次如果没有它,我根本回不来。」 你能平安回来跟这张破纸根本没关系,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去找你吗? 慕容静将拉住他的那只手甩开,冷冷道:「什么平安符?都是骗人的,只有你这种傻瓜才会相信!」 「我才不是傻瓜,荧雪说法华寺的符是最灵的!」 「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不是傻瓜是什么?这种东西地摊上一文钱可以买一叠,你花多少钱买的?回头到管家那里把钱支出来。」 小飞噙着眼泪望着慕容静。 清冷的月光下这张熟悉的脸庞是冷的,眼神是冷的,连说出来的话也是冷的,每个字每个字都带着锥心的痛。 只听慕容静道:「明天我三弟会回落叶山庄,你跟他一起回去吧。」 「什么?」 「你的伤都好了,也该回去了,你不是很想和他在一起吗?」 不是不是…… 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事实,小飞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嘴唇颤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慕容静都不会去听的,慕容致向他讨人,慕容静断不会不给,他们是亲兄弟,而他,只不过是个花而是个花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下人。 「回去收拾一下吧。」 慕容静说完话便返身回了房,小飞站在廊下,看着他将房门在自己面前毫不留情地关上,彷佛将他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一切也都关上了。 他在门外伫立了好久,直到明白慕容静不会再开门,明白他也把自己踢了出去。 既然不在意他,那天悬崖下为什么还要舍命救他?让他感受到那份温情和爱,想奢望拥有时,才突然发现所谓的幸福是别人施舍的,当人家要收回时,他就又回到了一无所有。 头开始隐隐作痛,小飞忍住痛去草丛里把平安符找回来,放进怀里,转身往回走,长廊拐弯处,荧雪正站在那里。 小飞冲她淡淡一笑:「荧雪,我明天要回落叶山庄了,谢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有空一定要过去找我玩哦。」 「小飞……」 荧雪心疼地叫了他一声,孩子已跟她擦肩而过,默默走开了。 荧雪恼火起来,公子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怎么可以那样跟小飞说话?难道在他心中,小飞就只是个随便送来送去的下人吗? 慕容静躺在床上,任由女人卖力地服侍,却没了做下去的兴致,方才那张伤心欲绝的脸庞将他的心思全部带走,谁说放弃可以等于遗忘,他只知道自己此刻因为放弃而更加思念。 「下去吧。」 淡淡一句话让那张谄媚的笑颜顷刻间僵硬住,慕容静微闭上双目,挥挥手道:「我想一人静静,下去领赏吧。」 「谢谢爷。」 女人告退下去,将门轻轻带上。 慕容静靠在床边轻揉额头。 既然已决定放手,思念只是折磨自己,可是他的理智偏偏牵不住他的心,不过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开始思念小飞了。 小飞啊小飞,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让我就是放不下你…… 外面传来敲门声,荧雪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如果不继续的话,奴婢是否可以打扫房间了?」 这丫头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儿吗? 对于这个从小就服侍他的小婢女,慕容静有时还真是无可奈何。 「进来吧。」 荧雪走进来,服侍慕容静穿好外衣,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她,慕容静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傻?」 荧雪帮他把腰带束好,冷淡淡地道:「有人比您更傻呢,傻到大老远的跑去寺庙,跪上一个时辰,只为了求一道还不知灵不灵的平安符,傻傻的拿来送人,人家却看都不看,就扔掉了。」 心突地一沉,慕容静忙问:「是小飞特意为我去求的吗?」 荧雪白了他一眼。 「除了您,谁还有那么大面子?是那个小傻瓜说怕你有危险,一定要求道平安符给你才安心。」 「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小飞被人抓走的那天,怕是这孩子一直把它带在身上,想着有一天能送给你呢。」 突然明白自己刚才做了多么蠢的一件事,慕容静瞪了这个无礼的小婢女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 荧雪开始收拾被褥,头也没回,只道:「公子训斥下人的时候,奴婢怎么敢多嘴?再说,公子不是已决定要把小飞送人吗?那我说不说有什么区别?」 怎么会没有区别?既然小飞心里也不是没有他,那他为什么还要放手? 「公子如果还想留下小飞,那就快点去找他,否则等他去了三公子那边,干柴烈火的,可就真没您什么事了。」 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她绝对是故意的。 慕容静已经顾不得和荧雪计较了,他出了门,快步向卧室奔去。 房里只亮了盏小小的油灯,慕容静走进里间,见小飞抱着小龟缩在墙角边,将身子蜷成一团。 听到脚步声,小飞抬起头,见是慕容静,不由咬了下嘴唇,是怕他赖在这里不走,来赶他的吗? 头已不像刚才痛得那么厉害了,见慕容静慢慢走近,小飞低下头,双膝跪下向他连磕了三个响头。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慕容静一跳,连忙拉住小飞,叫道:「你这是做什么?」 「小飞在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飞!」 这个小人儿到底在做什么?这么用力的磕头,他就不疼吗? 慕容静心疼地将他拉起来。 「你这傻孩子啊……」 是啊,在所有人心中,他本来就是个只会逗人开心的傻瓜吧?等厌倦了,便一脚踢开。 小飞推开慕容静,将小龟递到他面前,道:「小龟还给公子,小飞就此拜别。」 这话让慕容静的心猛地一揪,见小飞一改平日的羞怯娇憨,用倔强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是他刚才的那番话伤了孩子吗? 「小龟是我送给你的,送出的东西我不会收回!」 就像他的心,一旦送出了,又怎么还能收得回来? 「小龟还你,施舍的东西我才不要!」 见慕容静不接,小飞便把小龟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不是不知道顶撞主子的后果,可是气冲了上来,就什么都不顾了,大不了就是一顿鞭打,他又不是没挨过。 可是接下来,他却被立刻裹进温暖的怀里,慕容静将他抱得很紧,紧得他有点喘不过气来,闻着熟悉的气息,小飞有些恍神。明明人家已经踢开了他,他却还是如此依恋对方,舍不得离开他,他觉得自己这样好没出息。 算了,反正都要走了,能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谁知慕容静却又将他拉开,按住他的肩头,直视着他骂道:「你这个傻瓜,居然说我给你的东西是施舍?你知不知道,我寻遍了整个京城的玉器店才选中这只小龟,就为了逗你开心,我用我的心来疼你、宠你、爱你,你却把它看成施舍!」 「就是施舍!你说的疼啊爱啊,都是骗人的!」 连日来的委屈伤心一下子都跑了出来,小飞叫道:「你跟三公子一样,把我当傻瓜哄着开心,你对我的好都是随口说说的,看到我变丑了,就骂我是丑小孩,还把我踢开,呜呜……」 「小飞……」 「我算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下人,难道还指望你会多在乎我吗?我为你求符,傻傻的跑去送给你,你却骂我是傻瓜,我本来就是傻瓜,傻到你都把我踢开了,还舍不得走,赖在这里想看你最后一眼,唔……」 嘴唇猛地被封住,慕容静的双唇轻吻在小飞唇上,将他后面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不能再听下去了,再这么忍着,谁知道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还会说出什么让他生气伤心的话来。 慕容静吻住小飞红红的唇,那唇好软也好凉,还发着轻颤,令他不忍用力吻啄,索性越过那唇,将舌伸进他的丁香小口,卷起尚有些不知所措的舌,缠绕着它大力吮吸起来,孩子生疏的反应让慕容静感到一阵莫名的情动,他将小飞扣进怀中,紧紧拥住。 头一次被人如此亲密的爱抚,小飞僵在了那里,双唇被堵得紧紧的,大力的亲吻纠缠让他口中有些刺痛,可是却并不讨厌,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悸。 一顿热吻下来,慕容致终于把他放开了,见他红着脸羞怯的样子,慕容静怜惜之心顿起,他很开心小飞这次没有推开他,而是接受了他的亲吻。 他轻轻揉着小飞的秀发,柔声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就是丑小孩,所以才那样称呼,这就是你躲我的原因吗?你知不知道我喜欢的根本不是你的脸啊,再说,你一点都没变丑,还跟以前一样漂亮。」 什么意思? 小飞被刚才那个吻弄得整个人还在云里雾里飘着,不明所以地看慕容静。 见他一脸茫然,慕容静心里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忙拿过面镜子递到了他面前。 铜镜里现出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好半天才明白那是自己的脸,小飞立刻欢喜地跳了起来。 「我变回来了,我变回来了。」 看到小飞开心的样子,慕容静说不上是好笑,还是无奈。 「你这傻孩子,如果你的脸没有复原,我一定会让你就医,又怎会放着你不管?」 呵呵,难怪三公子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原来是他已恢复了的缘故哦。 「我以为……」 身子一轻,被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接着又被慕容静紧紧搂住。 「头还痛吗?」 还沉浸在开心中,小飞就只知道摇头。 慕容静叹了口气,用下巴轻轻赠着他的发鬓,唤道:「小傻瓜,我的小傻瓜。」 「我……」 额头一暖,湿润的嘴唇轻吻下来,被吻得有些醉了,小飞整个脸庞都在发烧,想说什么也忘得一干二净。 「小飞,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上了,我想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什么吧,要不怎么只见了一面就再也忘不了了。」 小飞凝起神,一动不动竖起耳朵静静听着。 「你知道当看到你被打得奄奄一息时,我有多难受吗?我跟自己说,要对你好,不让你再受那样的苦。我管不住自己,想把你抱在怀里好好的爱你,可你却逃开了,躲着我……我不明白,小飞,我这样对你,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可为什么你却总是想着三弟,我不想放你走的,可是,你要我用什么借口把你留下?」 夜太静,静得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一定听错了,二公子说喜欢他。 「你又在哄我是不是?刚才还那么凶的骂我,还要赶我走……」 见小飞委屈地嘟起嘴巴,慕容静忙道:「那都是气话,因为我嫉妒,看着你和三弟那么亲热,我管不住自己。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小飞喜欢我,我想着放弃,可是我后悔了,既然放开你都无法令我忘了你,那么,我就只有把你栓在身边,不放你走,我不会把你送给三弟的,这辈子都不会!」 生气?嫉妒?喜欢? 糟糕,他现在好象不是头痛,而是头晕,这些话的冲击力太大,震得他发晕。 二公子喜欢他,还是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他为什么不早说,害得自己白白伤心? 「小飞、小飞,你怎么了?」 小飞回过神来,见慕容静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禁开心起来,把头钻到他怀里用力蹭了蹭,小声说:「二公子,我也喜欢你,这段日子我好想见到你……」 「什么?」 没听到吗?那就算了,这样的话他可不好意思再说一遍。 见小飞又缩起来当刺猬,慕容静忙把他揪出来,道:「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摇头。 「小飞不乖啊,说出来,明天我给你多加两块点心。」 再摇头。 他已经不是那个刚进府时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两块点心就想诱他招供?至少要再多加几块嘛。 一只手探到他怀中,轻轻柔柔地摸索着,这让他想起那晚的绮梦,顿时全身像火烧般热了起来。 然而那只手马上又缩了回去,怀里一空,他的心也跟着空了下来,有些失落。 「不说就不说吧,反正我也听到了,我说小飞傻,其实我也很傻,小飞要是不喜欢我,又怎么会为我特意求平安符回来。」 小飞讶然抬头,发现本来放在怀里的平安符此刻正握在慕容静手里,他扬了扬道:「这是你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我会一直贴身而藏。」 「还我!你不是说是一文钱可以买一叠的地摊货吗?我才不要给你!」 想起方才的斥责,小飞立刻窜起身想抢过来,却被慕容静搂住,将他按在怀里,收起戏谑的笑容,很认真地道:「对不起,小飞,原谅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好吗?」 小飞将头扭到了一边,他没有生慕容静的气,可刚才那番话实在让他伤心。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4节 「小飞、小飞……」 得不到回应,慕容静便不再说话,他俯下身蜻蜓点水般将吻落在小飞的额头、脸颊还有鼻尖上,每吻一下,就说声对不起,哪里经受过这样的热情,小飞身子早就软了,微微喘息着,任凭慕容静的爱抚。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一种让他心跳不已的感觉,像是在作梦。 「这不是梦!」 听到小飞嘴里的嘀咕,慕容静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他拿过小飞的手,轻轻咬了一下他的食指,问:「是不是疼?疼就证明不是在作梦。」 才不疼呢,不过有些酥酥麻麻的。 煽情的动作让小飞全身都滚烫起来,腹下好像有火在烧,不想让慕容静看到自己的尴尬,他撑起身想坐起来。 然而身子却被慕容静按住了动弹不得,忽然腹下一紧,要害已被握住,恍惚中听到慕容静的调笑。 「小飞,你动情了呢。」 看到小人儿在自己的撩拨下放松下来,一张小脸儿红如樱桃,那可爱的样子让慕容静也情动起来,他将小飞压在身下,将手抚在他腹下轻轻搓揉着,并把温暖的唇重新落在他唇边。 软舌带着香甜肆意游进小飞的口中,尝到一种甜甜的香气,小飞忍不住轻轻舔吮起来,似乎是点心的味道,不过比点心还要香甜。 「嗯……」 低微细弱的软语挑起了慕容静的兴奋,他将舌尖探得更深,将小飞的舌柔柔地缠卷住,跟着解开他裤带,将手直接探了进去,轻柔地握住已经昂起的欲望,更加大力地搓揉起来。 爱抚让小飞神智愈发迷蒙,他呻吟着想推开慕容静的手掌,却被对方按住压在一边,跟着身上一凉,衣衫也被褪了下来。 「二公子……」 烛光下慕容静似笑非笑的脸庞显得影影绰绰,可是游离在他身上的手指却是那么清晰可辨,被那灵巧的手指不断地抚摸揉捏着,小飞忍不住将呻吟轻吐出声。 衣衫尽褪,柔和光滑的躯体完全呈现在慕容静面前,紧张和兴奋让小飞的肌肤泛出柔和的淡粉色,那玉茎也跟主人一样精巧可爱,在烛下轻微的颤抖着,接受他的爱抚。 「小飞,你好可爱。」 慕容静喘息着,从小飞的口中吻啄到颈处,又慢慢移向他肩胛,舔吮着肩上的箭伤,喃喃道:「我不会再让你受伤了,我会好好保护你。」 「二公子,不要……」 在温柔的纠缠下,小飞开始支撑不住,他按住悸动的心房,扭动身子想避开那可恶的手指和灵动的软舌。 「静,叫我静!」 「嗯……」 小飞的微弱挣扎似乎只是增加情趣的调剂,纠缠中感觉到慕容静的坚挺顶在自己小腹上,他羞怯的将头别到一边。 不太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过却看到了慕容静眼里的情欲,这种赤裸相对对于尚未接触过情事的人来说,无疑是相当紧张刺激的。 「静、静、静……」 低唤给了慕容静很大鼓励,他最初还有点担心小飞会反抗或厌恶这种接触,现在看来他的顾虑都是多余的。 「小飞,给我好吗?」 「恩。」 其实小飞并不明白那话的真正含义,慕容静也没多加解释,他亲吻着小飞的身体,并分开他的双腿,待看到他身后那一点小巧的可怜,慕容静微一犹豫。 「小飞,开始会有些痛,你忍一下好吗?」 说这话时慕容静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那不仅是微痛吧,可是他好怕再失去这个小人儿,他不想再等下去,他想让小飞现在就全部属于他。 「不会痛,静,我不会痛的。」 小飞咬了咬下唇,他不怕痛,再痛也不会痛过那鞭伤吧。 可是接下来的贯穿让他立刻失声大叫,灼痛随着硬挺从后身一直刺入腹内,他忍不住轻咳起来。 好痛…… 不过是种令人兴奋愉悦的痛,充实的布满全身每个可以感觉到的地方,小飞紧紧抱住慕容静,使两人的身体更紧密的贴合在一起,他微阖上眼帘,只是顺应着感觉不断吻咬着慕容静的下颔,锁骨和肩头,迷乱中,泪珠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静、静……」 小飞热切的反应让慕容静安下心来,那看似小小的后穴并没有意料中的撕裂,而是将他的欲望紧紧包裹住,一点点吞了进去,内壁的温热让他禁不住将欲望向里压得更深,他慢慢抽插着,然后随着小飞的适应加快了速度,那热热紧窒的感觉让他很快就将热情释放在小飞的体内。 「啊、啊……」 已经感觉不出疼痛了,小飞只是紧拥住慕容静,随着他的动作一起沉落,恍惚中他听到慕容静的喃喃叙说。 小飞,我爱你…… 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这声话语一起滚落进枕衾间。 ——待续—— 摘星楼系列之杀人无赦(下部)(出书版) by: 樊落 文案: 小飞原以为被毒哑又毁容,一定不能和二公子在一起了, 却没想到自己福大命大,毒竟然自动解了, 而且也回到二公子身旁过着幸福平和的日子。 只是有好多坏人要对二公子使坏啊! 尤其是那啥杀人无赦……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好熟啊? 慕容静不是没听进旁人的劝, 轻易自解身上的剧毒,让蛇中之王碧噬屈服, 这些都显示出他怀中单纯的人儿,实则一点都不单纯。 但爱上了,又怎么放得开手…… 「你总说我傻,那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也许,那是因为我比小飞更傻吧。」 …… 第十一章 次日一早,慕容静抱小飞去苏浣花的药室,让苏浣花帮他诊病,还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毫无顾忌的搂抱,小飞扭动着想下地,被慕容静拉住。 见此情景,苏浣花噗哧一笑,从药箱里拿了瓶药膏递给慕容静,道:「这个用得着,不过记得节制点。」 暧昧的话让小飞红了脸,慕容静却神情自若的接下了药膏,问:「那他的头痛症呢?」 苏浣花有些不耐烦。 「小飞的脉相很正常,根本就没病,慕容,你不要杞人忧天好不好?」 「可是昨晚他头痛得很厉害,还说受到惊吓也会头痛,我担心是不是有什么隐疾。」苏浣花朝慕容静翻了个白眼。 「头痛是很正常的病状,人在紧张、激动、不安时都会引发头痛,你若再不找花魁,小飞的头痛病自然会消失。」 花魁? 小飞扭过头向慕容静发出询问的目光,慕容静颇为尴尬,轻咳了几声,没有接话。 「说起来昨晚还真是一笔不少的费用呢,把人叫来,又搭上银子原封不动地送人回去,这样的好事打灯笼都难找。」 听了苏浣花戏谑的话,小飞终于忍不住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花魁是花吗?为什么要给银子?」 慕容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浣花的意思是说——他最近很闲,没事可做,所以这个月的月俸就不要了。」 「苏大哥,月俸不要多可惜,你如果不要的话,就给我买点心好了,荧雪说最近好像出了好几份新点心……」 苏浣花气白了脸,骂道:「小飞你这个小笨蛋,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苏浣花的月俸因为他的强烈反对,自然没落到小飞手里,苏浣花却缠着他不断询问有关移花和喑封的事,又将他这段日子的饮食逐一问了个遍,出药室后,慕容静向小飞解释道,那是因为苏浣花想查出解毒的草药,这样一来,移花和喑封就不再是无药可解的剧毒了。 那苏大哥一定要失望了,他最近虽然几次在生死边缘打转,但还没落魄到吃野草充饥,至于为何会解毒,或许是他运气好吧? 慕容静又道:「你这个小傻瓜,中了毒就跑掉,可知道我喜欢的并不是你这张脸啊。」 「对不起,我以后再不做傻事了。」 「我对你这话可不抱什么信心,因为你本来就是傻傻的小飞。」 「你总说我傻,那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似乎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慕容静愣了半晌,才缓缓道:「也许,那是因为我比小飞更傻吧。」 慕容致已经离开了,小飞事后才得知是慕容远来将他接回去了,他想起中午和慕容远在廊下擦肩而过的情景,当时慕容远看起来心情颇好,见到他后只说了一句话。 「小飞,你总算还做了件聪明事。」 慕容远撂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却把小飞弄得莫名其妙,这句话他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索性不再去想,反正从慕容远嘴里吐出来的也没什么好话。 慕容致回去后的第二天,摘星楼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苏月尘。 这位漂亮非凡的男人在见到小飞后立刻失声大叫:「你就就是那个又丑又哑的小孩?长得满水灵的嘛,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给你解了毒?」 苏月尘用他那玉葱般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小飞脸上摸来摸去,还使劲地扭掐他的脸腮,其用力程度让人觉得那不是在赞扬,而是在嫉妒小飞的皮肤比他滑嫩。看到孩子的脸腮被苏月尘捏成了粉红色,慕容静有些无奈。 「舅舅,你这样子若被皇上看到,只怕又要训人了。」 「他敢!」 苏月尘很不甘心的松开了手,品着茶不屑地哼了一声。 舅舅? 小飞看看这位非常自负加自傲的苏月尘,又看看慕容静,实在想象不出他们是舅甥关系。 「小飞,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们不像,静儿长得一点都不像我们苏家的人,他只要有我一半美也好啊。」 没想到苏月尘会自负到这个程度,小飞忍了再忍,才没把含在嘴里的那口茶喷出来,倒是慕容静在听了这番话后一脸平静,好像早就适应了这样的说词。 「舅舅,你怎么会突然到我这里来?」 苏月尘不悦地白了慕容静一眼。 「什么叫突然?舅舅看外甥是很平常的事,难道我来看你还要提前向你打招呼不成?」 慕容静苦笑道:「我的意思是,皇上去祭天,为什么你没有随行?难道你就不怕有人对他不利?」 「你放心,聂铄那混蛋命大得很,死不了!」 慕容静的表情已从苦笑变成无奈。 「你们不会是又吵架了吧?」 「那倒不是。」 苏月尘停了一停,才气哼哼地道:「不过是昨天跟他下棋,输了他两个子,所以昨晚那个……嗯,反正我现在就是很不舒服啦,身子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还有你那个妹妹,四处搬弄我的是非,说我不守臣子本分,祸乱后宫,平时我看着你的面子,对她那些小手段已是不闻不问了,她居然还不知分寸,想藉皇后娘娘来压我。」 慕容静闻言剑眉微蹙,半晌才叹道:「慕容倾以前很文秀的,若不是老爷子硬逼她入宫,只怕她也不会变成这样。」 苏月尘哼了一声,「才怪,慕容家没一个好东西,我姐姐若非被逼嫁入慕容家,也不会那么早就过世了。」 慕容静苦笑道:「舅舅,我也姓慕容。」 「我早就让你随我姓了,谁让你不听。」 见他们好像要吵起来,小飞连忙插了句嘴。 「不可以换姓的,钱叔说,被卖掉才换姓,像我以前叫赵小飞,被卖进慕容府,就改成慕容小飞,唔……」 「吃东西吧,这么多话。」 苏月尘随手将块点心塞进小飞嘴里,又看看慕容静,很暧昧地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多年都不娶妻纳妾,原来是喜欢这种小东西,我就看不出这副豆芽菜小身板怎么能引得起你的兴趣,难道是因为这张脸……」 小飞心里一动,上次静好像说他长得像谁呢。 连忙竖起耳朵听,谁知慕容静已换了话题,说起祭天的一些事,之后苏月尘又问起小飞解毒的事,当听说是自解的后,一脸的不可思议。 「说起来你的体质真的很奇怪,难不成你的血能解毒?不如我再找其它毒药来让你试试看?」 看到苏月尘丹凤眼里闪烁的光芒,小飞吓得立刻闪到了慕容静的身后。 「我不要当药人!」 慕容静朝苏月尘道:「舅舅,不要再逗小飞了,最近诚王和毅王手下活动很频繁,你要多加小心才行。」 「知道,看来他们是真等不及了,其实如果没有他们相互牵制,聂铄那把椅子也不会坐得这么稳,不到万不得已,这层窗户纸谁也不想挑破啊。」 听着他们的交谈,小飞这才知道,原来苏月尘除了官居太子太傅之外,还是皇上的暗卫首领,段一指便是苏月尘派去的暗探,诚王跋扈暴戾,以人为猎,早为皇上所不喜,段一指奉命去搜罗证据,却不料失手被擒,幸好诚王只把他当成普通的盗贼,将他关进了狩猎围场的牢房中。 崖底本来是苏月尘派人暗中告知段一指让他逃命之地,却没想到毅王会突然加入狩猎战团,如果不是慕容静带人误打误撞进围场救人,段一指根本无法活着出来。 慕容静告诉小飞他被抓去围场只是巧合,当没有足够的死囚供狩猎之用时,自然会有无辜之人被抓去备用。 不过小飞觉得这个答案很敷衍,如果只是单纯把他当猎物,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给他下毒? 他本想追问下去的,但慕容静跟苏月尘又说起一些他听不太懂的话题,等他们说完,他也把自己想问的事抛去了脑后。 苏月尘走后,小飞想起方才苏月尘不断提起的那个名字,忍不住向慕容静问: 「静,你舅舅说的那个聂铄到底是什么人啊?」 能让苏月尘挂在嘴边的人应该不是普通人吧。 慕容静闻言,慌忙将他的口掩住,小声道:「那是皇上的名讳,记住,在外人面前千万不可以提起这两个字!」 「那为什么你舅舅可以直呼皇上的名讳?」 慕容静笑了笑,「天底下便只他一人能叫得。」 噢,原来太子太傅的官位那么大,连皇上的名讳都可以随便称呼。 小飞不禁对苏月尘肃然起敬。 下午小青破天荒来看他,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让小飞受宠若惊。 被问起近况,他不敢隐瞒,忐忑不安地将自己跟慕容静的事原原本本如实招供,并做好了被痛骂一顿的打算,谁知小青在听完后却只是淡淡一笑,道:「在我求苏公子救你命时,就已经猜到会有今天了,还以为你摔了个跟头能变聪明点,谁知还是一样笨!」 没想到自己会轻松过关,小飞开心的上前用力抱了抱小青,却被经过的柳歆风撞个正着,看到他阴沉的脸孔,小飞吓得立刻松手,小青倒是很平静,向柳歆风施了一礼,后者却只哼了一声,拂袖而去,见他这副模样,小青眉头轻皱了一下。 小飞在旁边嘀咕道:「其实柳大哥也不错的,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他?」 「我没你那个福气,可以跟主子沾亲带故。」 「那不如你也过来做事好了,这里不像厨房那边那么累,我们也可以天天见面。」 「呆子,你知道摘星楼选人有多严格吗?我在厨房那边很好,你别瞎担心。」小青说得平淡,眼神却有些游离不定,直到离开,脸上都再没露出笑容。这反应让小飞很担心,觉得多日不见,小青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也和他疏离了很多。 慕容静晚上回到卧室,立刻就发现了小飞的不妥,让他这么安静只有两件事,生病或烦恼,这孩子平时健壮得像小老虎,所以不可能是生病,果然在询问下,小飞嗫嚅着将小青的事说了,明白他的心思,慕容静沉吟了一下,道:「等忙过了这阵子,就把小青调过来吧,也给你做个伴。」 没想到慕容静会如此轻易答应自己的请求,小飞立刻开心地跳起来,慕容静有些好笑,将他搂在怀里问:「小飞现在是不是很开心?」 「嗯。」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5节 没觉察到慕容静的企图,小飞兀自兴奋地点着头,还踮起脚在他唇上用力亲了一下,这动作无异火上浇油,慕容静哪里还肯放过,随即将他抱起来按到了软被上,轻笑道:「小飞既然开心了,那现在是不是也该让我开开心呢?」 小飞眨了眨眼,似乎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衣衫被瞬间褪下后,才反应过来。 「不要啊……」 这样的哀号只起到了增添情趣的作用,小飞很快就在慕容静的爱抚下沉浸到了欢愉之中,两人在纠缠中交融在一起,一直温存到半夜。 次日一早醒来,慕容静已经离开,小飞一个人懒倦地躺在床上,见慕容静枕上有几根落发,便伸手一根根拾起来,和自己的落发并在一起捋顺后系好,放进了荷包。 他听人说过结发的故事,这样做便是结发了吧? 嘶嘶…… 一阵奇怪的声音把小飞从遐想里唤出来,顺声望去,见一条通体碧绿的小蛇瞬间游到枕边,在离他六、七寸远的地方高昂起头,凶狠地瞪着他,小脑袋微颤着,并不断吐出红红的蛇信,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 「哇……」 这个意外发现让小飞一下子蹦了起来,一把将小蛇抄在手里,不理会它的扭动挣扎,轻轻摸着它的小脑袋,开心地问:「小乖乖,你好漂亮啊,从哪里来的?」 被捏住,本来还凶狠无比的小蛇顿时软趴趴地贴在了他的手上,红信也缩了回去,只是拚命来回扭动头部,妄想挣脱开。 小蛇头顶处有一圈金灿灿的徽记,在阳光下闪动着金芒,小飞看得喜爱万分,忍不住探手摸去,发现那金色部分是个硬硬的突起,像顶冠子般扣在小蛇的头顶。 嘶嘶…… 似乎对小飞的抚摸颇为抗拒,小蛇嘶叫着左右摆动身子,并恶狠狠地盯住他。 一定是静送给他的礼物,就像小龟一样,想给他个突然惊喜。想到这里,小飞忙从枕边把小龟拿过来,放在小蛇面前。 「是静买你回来跟小龟作伴的对吗?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了,这是小龟,你们认识一下。」 小蛇不耐烦的摆了摆尾巴,把头栘到一边。 不太温顺的小蛇啊,不过小飞没在意,摸着它的小脑袋继续问:「我叫小飞,你叫什么?嗯,你是被买回来的,一定没名字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蛇头也没抬,理都没理他。 「叫什么好呢?你长得绿油油的,就叫小绿好了,小绿、小绿……」 听了小飞的嘀咕,小绿突然嘶的一声窜起来,向他张大嘴巴,一副凶狠的气势,小飞吓了一跳,气得敲了一下它的脑袋,斥道:「你要听话,乖乖的大家才会喜欢你。」 被敲到脑袋,小绿烦躁地摇头摆尾了好半天才静下来,很不情愿的伏到了床上,小飞用手指来回拨弄了它几下,越发觉得它可爱,他玩得兴起,于是匆匆穿好衣服,拿起小绿跑去了练武场。 通常这个时候,苏浣花等人多在练武场,果然,小飞一口气跑进大厅,就见慕容静和柳歆风正在场上交战,苏浣花则坐在一旁观战,荧雪正在为他斟茶。 小飞跑到苏浣花身边,将握在手中的小蛇在他面前扬了扬,很得意地炫耀:「你看我的小绿漂亮吗?」 「噗……」 见小飞进来,苏浣花本来还想说这孩子起得好早,结果话没出口,就看到了他手中的小青蛇,他刚喝进口的茶立刻完整无缺地喷了出来,失声叫道:「不要动!」 「怎么啦?」 小飞有些不明所以,见荧雪避到了苏浣花身后,忙摸着小绿的脑门,道:「荧雪不要忙,小绿很乖的,它不咬人。」 「小飞,快扔掉那条蛇!」 小飞一进门,慕容静就把心思投在他身上了,待看到他拿了条蛇在手里摆弄,神色大变,立刻奔过来厉声喝道。 「为什么?我好喜欢小绿。」 紧张的气氛影响到小绿,它立刻又昂头嘶叫起来,小飞忙抚摸它脑袋,让它安静下来,又捋着它的尾巴道:「静,你看它多听话。」 看到小绿的举动,柳歆风脸色有些古怪,向小飞伸过手来,道:「把小绿给我看看好吗?」 「好啊。」 小飞把小绿交给柳歆风,几乎同时,小绿猛地窜起身来,凶狠地向柳歆风击去,却被柳歆风反手掐住七寸,被挟制住,小绿猛力摆动尾巴,发出激烈的嘶声。 小飞忙上前敲敲它的脑门,「不要闹了,会吓着人的,你再这么别扭,不会有人喜欢你了。」 正教训着,忽然衣袖一紧,被慕容静扯到了一边,愠怒道:「你这不懂事的孩子,到底从哪里弄来这种毒蛇,还把它当宝贝一样拿在手里,你知不知道若被他咬到,你就没命了!!」 小飞奇怪地看看他,「小绿不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它那么可爱,不会咬人的啦。」 他怎么会弄条毒蛇来给情人当礼物?那是蛇,不是小猫小狗。 慕容静气得无言以对,对柳歆风道:「杀了那条蛇!」 柳歆风不答,来回抚摸着小绿,凝视良久,才道:「杀了它太可惜了,这不是普通的毒蛇,是苗疆供奉的神只碧噬,万蛇之王,天下剧毒,它的血可是解毒圣品。」 「碧噬!」 苏浣花的惊叫引来众人的怒视,他缩缩脖子,道:「我只是有些惊讶。说起来我跟这条小蛇倒有一面之缘,几年前我去苗疆探友,正好碰见苗人在做祭祀,当时它就在神坛上接受大家的膜拜,那景象很奇特,见一眼便难忘记,没想到它会在中原出现。」 没人理会苏浣花的唠唠叨叨,听到慕容静要杀小绿,小飞慌忙摇他的衣袖,哀求道:「不要杀小绿,静,求求你,不要杀它。」 泫然欲泣的脸孔让慕容静很心疼,迟疑了一下,转头看柳歆风,柳歆风道:「不如把碧噬的毒牙拔了,那就没事了。」 「不要,拔了牙小绿以后还怎么吃东西?」 苏浣花大笑起来。 「蛇又不是人,不需要用牙齿吃饭的,小飞,你说到底是没命好还是没牙好?」 「这样啊……」 这个选择让小飞很为难,再看小绿,它好像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激烈地扭摆身子,小飞忙道:「小绿不要这样,乖乖让柳大哥把你的牙拔了吧,你也不想没命的对不对?」 小绿在几声嘶叫后停止了反抗,垂下头一副认命的样子,小飞看得难受,把头埋进慕容静的怀里,慕容静忙拍拍他的肩头,安慰道:「别这样,不会痛的。」 他心里却暗暗发愁,他的小情人怎么会对毒物感兴趣?如果改天再出现毒蜈蚣,毒蜘蛛,又该如何? 柳歆风将小绿的毒牙拔后,把它还给了小飞,慕容静想阻拦,柳歆风道:「碧噬是灵物,我看它对小飞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他的,我拔它的牙主要是怕它伤着别人。」 小飞立刻将小绿抢到手里,见它耷拉着脑袋没精没采的样子,忙撸着它的尾巴安抚,又问柳歆风。 「柳大哥,你为什么叫它碧噬?」 柳歆风指着小绿的头顶,道:「你看,它头上有一圈金黄,就像王冠一样,这是蛇王的象征,又因通身碧绿,生性桀骜,为天下奇毒,所以名唤『碧噬』,碧噬在苗疆是神的象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甚至可以决定人的生死,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你的小宠物啊。」 「我才不管它是不是什么蛇王呢,它就是我的小绿。」 见小飞摸着小绿头顶上的王冠,爱不释手的样子,慕容静皱起眉头,问:「小飞,这蛇是从哪里来的?」 「在我床头啊,我一睁眼,就看到它在我面前了。」 柳歆风给大家使了个眼色,移到另一边,方道:「我觉得很奇怪,碧噬桀骛不驯,所以它的主人必是人中龙凤,才能压住它的戾气,可是小飞……」 即使是孩童无惧,不晓得毒蛇的厉害,但碧噬断不会如此听话,于是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移到了小飞身上。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是谁把毒蛇放进来的问题更重要吗?」 见慕容静转了话题,苏浣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也许跟我们闯围场有关,不过将碧噬千里迢迢从苗疆运到京城,并非易事,而诚王、毅王身边也并无驯蛇师,好生难解,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柳歆风道:「也许是杀人无赦,不敢正面对人,只会用些威胁恐吓的手段,正是他的伎俩。」 上次他被杀人无赦一招制住,至今仍耿耿于怀。 慕容静摇头道:「不会是杀人无赦,那么心高气傲的杀手,怎么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 他有种直觉,杀人无赦对他并无恶意。 上次的轻灵一现,虽似恐吓,但也像示警,何况他还救过慕容致和小飞,这跟他收到的被狙杀的情报不符,杀人无赦若要杀他,不需这么麻烦,如果不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就是杀人无赦另有其人。 那边小飞跟荧雪拿来食物逗小绿,闻到点心的香气,小绿立刻探起小脑袋,长信一转,把小飞手间的点心渣舔了个干净。 柳歆风走过去,哧笑道:「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宠物,吃点心的蛇王我还是头一次见。」 「小绿也要吃饭嘛,你都把它的牙拔了,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你知道什么,用它的毒牙泡的药可以解百毒,小绿是在做善事呢,功德无量。」 「你不是号称毒判吗?那怎么不用你的牙泡药?更加功德无量。」 柳歆风惯使毒,对碧噬这样的毒物自然心生好奇,虽被呛得脸色发青,仍不舍离开,说碧噬喜酒,命人取来果酒,和小飞一起喂小绿暍,果然小绿一见到盛酒的器皿,立刻就窜过去,转瞬间满满的果酒被它舔得一干二净,接着又游进小飞的怀里不动了。 苏浣花低声笑道:「我看歆风巴不得也想养小绿呢,不过看小飞的样子,是绝不会割爱的。」 慕容静凝视小飞的眼神里溢出笑意,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将来的事还是留到将来再去烦恼吧。 第十二章 午后,慕容静收到慕容宁的请帖,邀他去云霄别院听书,并有事相谈,他虽觉有些奇怪,还是如约前往。 慕容宁早巳在云霄别院的雅间恭候了,见他到来,先是寒暄了几句,然后命人撇下雅间里屋的帷帐,见一位丽人端坐正中,眉间含笑,慕容静一怔,忙上前行礼。 「参见娘娘。」 「二哥,这里没有外人,无须多礼。」 如妃摆手请慕容静坐下,又笑道:「我也是来听书的,萧先生的书说得好,可惜总不能常来,所以才请哥哥过来,想拜托一事。」 「娘娘但说无妨。」 慕容静扫了一眼楼下说书台子,恰巧萧紫衣一段书说完,四下里掌声如潮,他起身谢礼,含笑向这边望来,慕容静心里一凛,难道这件事与萧紫衣有关? 如妃却没有再说下去,而是吩咐人给慕容静敬茶,端茶进来的是个长相俊俏的少年,柳腰媚骨,一身娇柔,将茶送到慕容静面前,柔声道:「二公子请用茶。」 慕容静接过茶,少年却不离开,而是将桌上的干果剥开,放到旁边,明明简单的活儿,他却做得很精心,一举一动都带着轻灵淡雅。 「他叫郝玉,二哥觉得如何?」 看这少年举止不似仆役之人,不明如妃的用意,慕容静道:「雅如青莲,质如璞玉,娘娘身边的人物果然非同凡响。」 如妃掩唇轻笑起来。 「宫中哪有如此轻灵的人物,他是玉廊坊的清倌,是我见二哥整日操劳,身边却没个聪明使唤的人,所以特意买来送与二哥的,郝玉公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哥闲时有个红袖添香的伴儿,必不寂寞。本来还担心二哥不中意,现在看来倒是倾儿多虑了,郝公子,这就是你的新主子,记住今后要好好服侍。」 慕容静一惊,转头看郝玉,见他眉目有情,笑盈盈的望着自己,心里思绪轻转,起身谢道:「谢娘娘关心,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收下了。」 见慕容静痛快收下,如妃很开心,笑道:「其实也不是白送与二哥的,刚才就说了,有事相求,算是酬金吧。」 说着话,慕容宁吩咐人将萧紫衣请了上来,萧紫衣常出入皇宫,跟慕容静有过几面之缘,大家寒暄落座,如妃这才提起刚才的话题。 原来慕容庄主想听萧紫衣说书,有心让他入住落叶山庄,但因皇上曾为刺客之事下旨严禁闲杂人等随意进出山庄,萧紫衣一人也还罢了,他的许多随从侍婢如果全部搬去,皇上那里不好交待,所以希望慕容静留萧紫衣在摘星楼住上几日,既进出方便,也不算有违圣谕。 这事简单至极,慕容静立刻应了下来,又聊了些闲话,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云霄别院,他让郝玉坐到自己的软轿上,又交待荧雪先回去,将小飞带到别处。 荧雪淡淡道:「公子放心,那小傻瓜刚刚得了宝贝,只怕现在正玩得开心呢,不会知道府里多出一个人来,还是个雅如青莲,质如璞玉之人!」 听出荧雪言下讽意,慕容静心里唯有苦笑。若是早知如妃有此心,他哪里会说那种话?既然推不掉,还不如痛快一点收受,现在只盼小飞不注意到才好。 回到府上,小飞果然没像以往一样出来迎他,慕容静让管家为郝玉安排了住处,陪他吃了晚饭,又假意应付了一会儿,这才匆匆赶回自己的卧室。 小飞正在房里逗小绿玩耍,还给他做了个小窝,旁边放了盛果酒点心的碗碟,见慕容静进来,忙迎了上去。 「静,你回来的好晚,大公子有没有为难你?咦,好香……」郝玉身上带有香料,慕容静一直跟他在一起,自然也带了那种香氛,见小飞凑过来不断嗅鼻子,他忙拉开。 「吃饭了吗?」 「吃过了,跟小绿一起吃的,我想柳大哥一定在骗人,小绿才不是蛇王,它又贪吃又贪睡,还喜欢到处跑……」 慕容静拉着小飞的手带他到床边,听他叽叽喳喳的说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情感,忍不住抱住他将他压到了床上。 「静……」 小飞刚叫了一声,嘴巴就被封住了,慕容静飞快地将他衣衫褪下,轻微爱抚后就将欲望推了进去,小飞还没完全放松,略带粗暴的进入让他感到有些痛,不明白慕容静为何这么性急。 「静,慢点慢点。」 他慢不下来,因为他在害怕,不单单是因为郝玉的出现,还有如妃的目的,甚至……碧噬。 他跟小飞才刚刚在一起,他很希望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过下去,可是事与愿违,事情正朝着他最不想见到的方向走去,唯有这样的交合,他才可以说服自己,小飞是他的,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小飞,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住,你是我最爱的人。」热情发泄的同时,慕容静凑在小飞耳边轻轻说。 静今天很不一样。 小飞将头靠在慕容静怀里,伸过手去,握住他温温的手掌,用力点了点头。 苏浣花和柳歆风从荧雪那里听说了郝玉的事,第二天见到慕容静时,都一副怪怪的脸孔,慕容静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无言,最后还是苏浣花耐不住沉默,道:「昨晚宫里有两处失火,还好都是偏殿,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不必,他们现在把目标放在这里,我们只盯住萧紫衣就好。」 柳歆风奇道:「你怀疑萧紫衣跟诚王勾结,藉娘娘的名义混进来?萧紫衣文采风流,又是江湖中人,将自己牵扯进宫闱纷争,与他有何好处?」 「这个问题还是等捉到他马脚时,问他自己吧。」 小飞发现最近慕容静很忙,自从那晚跟他热情过后,就再没回房睡,他也不敢去打扰,因为慕容静告诉他,让他乖乖的,等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后自会回来找他。 还好有小绿作伴,日子才不会太无聊,只不过小绿太懒了,一天只做三件事——吃、睡、晒太阳,这让小飞怀疑,蛇王认他做主人,其实只是因为美食的关系。 这日晚饭后,荧雪在房里点了炉檀香,小飞闻着香气便迷糊起来,恍惚中感觉到慕容静把他抱上床,跟荧雪说了些什么,便匆匆而去,小飞很想叫住他,却无力出声,他睡了一阵,突然被外面传来的梆子声惊醒,只见荧雪在房里焦急地来回走动,手里还握着一对短剑。 心突然莫名其妙的发慌,小飞慢慢将手腕栘到嘴旁,用力咬了一口,剧痛之下,神智清醒了过来。 听到响动,荧雪转过身,见小飞坐起来,脸色一变。 「荧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静在哪里?」 「公子在前院宴客呢。」 他承认自己很笨,但拜托至少找个象样的理由好不好? 静不管做什么,一定会带着荧雪的,他现在把荧雪留下来照顾自己,很明显是有事发生。 小飞跳下床向外走,腿脚有些发飘,却不妨碍走路。 荧雪连忙上去拉他,谁知冷啸闪过,一支冷箭从窗外射入,她反手将冷箭击落在地,随即两个黑影跃进来,将她缠住。 趁荧雪挥剑招架之际,小飞忙奔出屋子,谁知房门一开,寒光倏闪,一柄凌厉刀锋朝他劈面挥下,就在此时,身后嘶叫声起,小绿飞窜到那人面前,他惊叫退开时,一枚玉簪从后方凌空射入他的咽喉,荧雪叫道:「快躲起来!」 小飞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顺着长廊一路奔去,耳听打斗声渐远,夜风袭来,吹动廊下灯笼,将投在地上的身影拉得摇摆不定,让他愈发惊慌。 嘶…… 见小绿游到自己身前,小飞记起蛇王通灵的话,忙道:「小绿,你是不是知道静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小绿不情愿地摆了一下尾巴,显然并不想动。 「你如果还想喝果酒的话,就立刻带我去!」话音刚落,小绿已经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小飞随小绿奔到书房附近,见它在廊下停住,脑袋高高耸起,吐着长信,却不再向前。 激烈交戈声在深夜里分外刺耳,随着嘿的低呼,一个黑影从窗口跌了出来,借着冷冷月光,小飞看到那人握在手里的刀上沾着点点血迹。 「世人皆传萧先生乃闲云野鹤,黄白之物不入你的法眼,却不知我这摘星楼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值得萧先生半夜来取?或者……阁下根本就不是萧紫衣!」 无人应答,交战声又密密传出,小飞忙奔过去,趴下身溜了进去,迎面扑来的血腥气让他眼前一晕。 书房里一片狼籍,剑光闪烁,人影衣袂翻飞,正斗得激烈,小飞窝在墙角暗处,越看越是心惊,慕容静似乎受了伤,前胸和右肩都沾着血迹,在月光下泛出刺眼的红。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6节 冷啸倏响,萧紫衣长身跃起,折扇处寒光激射而出,慕容静被暗器所逼,脚步有些凌乱,长剑竟然脱手,萧紫衣一声长笑,折扇直竖成刺,逼近他咽喉下。 却在这时,慕容静突然左手斜挥,一枚冷光自袖间疾出,戈住那凌空利刃,接着右掌正拍在萧紫衣的左胸,将他击飞出去。 得占先机,慕容静当即横剑稳住身形,他跟萧紫衣武功不相伯仲,方才故作败势,一举得手,自身已是强弩之末,正自喘息,一抹冷光突然自暗处剌向他后心,长空闪电般转瞬即至,小飞看得真切,立刻飞扑上去,挡在他的身前。 「小飞!」 耳边传来慕容静的惊惧呼唤,小飞只觉那冷剑寒光在眼前骤然一亮,然而意料中的剧痛并没传来,带着浓烈杀气的剑尖直抵在他胸前,却又生生刹住。 剑身寒光流动,将蒙面杀手冷冷目光映得一览无遗,那凶残的目光中流露出的犹豫和不忍让小飞心头一震。 那是他熟悉的目光,是他曾日夜相对的目光。 「小青……」 犹豫的唤声消失在小青的低呼之下。 柳歆风的长剑刺进小青的左肩,斜穿而过,跟着一记重掌击下,小青便像纸鸢一样飞出,重重撞在对面墙上,摔倒在地。 但小飞的惊呼让准备再度出掌的柳歆风骤然停步,怔道:「小青?」 怎么会是小青? 刚才对仗中,剌向他的剑锋招招夺命,不带丝毫犹豫,怎么可能是小青? 愕然间,小飞已飞扑上去,将小青抱进怀里,伸手扯下了他的面巾。 这是张陌生的脸庞,但依稀有着原本清秀的轮廓,柳歆风的心顷刻沉了下去,这人真的是小青,原来他喜欢的人竟是杀手,是利用他混入摘星楼的杀手…… 萧紫衣见大势已去,清啸一声,跃身离去,苏浣花将余下几名刺客尽毙于剑下,返身看到伏倒在地的小青,也不由一愣。 小青嘴角间不断溢出鲜血,方才柳歆风的厉掌毫没留情,他心肺受伤,眼见同伙俱已身亡,便知此次任务已然失败。 身上很暖,那是小飞的拥抱,这让他很恼火,为什么任何事情这个小笨蛋都会来插上一脚? 「滚开!」 虚弱但冰冷的话语让小飞一愣,他讶然看向小青,那眼神犀利无情,似是他熟悉的眼神,却又觉得那么陌生。 「小青……」 怯怯的呼唤让小青的心一颤,把头别到一边,小飞还待再问,已被慕容静拉开。 柳歆风缓缓走到小青面前,冷声问道:「你是杀手?」 小青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嘲讽,「你现在才看出来,真是愚蠢……」他被重重甩了个耳光,柳歆风跟着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冷冷道:「你装得倒像,这么说小飞来摘星楼治病也是你一早就安排好的?」 「不要打小青!」 小飞大叫着想奔过去,却被慕容静紧紧抱在了怀里。 「小飞,不要看,不要看。」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静,求求你,放了小青,他是被冤枉的,不要打他……」 小青被柳歆风一脚踢在心口,痛苦地蜷在一起,他肩上及口中的鲜血随着踢打不断涌出来,但那双眼睛却始终沁着冰冷,见小飞还在慕容静身边不断哀求,他喘息了一声,冷冷道:「够了!!没人冤枉我,我本来就是杀手,我是红尘派来追杀慕容静的杀人无赦!」 低低一句话让小飞顿时愣了下来,但随即又用力摇头叫道:「我不信!」 小青说话一向口不对心,如果真是在利用他,那刚才为何又手下留情? 小青冷笑道:「你真是个傻瓜,从头到尾我都在利用你,没有你在摘星楼,我怎么能每次轻易进出?若非如此,像你这样的笨蛋,我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不信!」 小青气得啐了一口,不再多言,他咬住牙关,却被柳歆风狠命捏住,将他齿中的毒药拿出来,又将他重重掼在地上,冷声道:「想死?敢来摘星楼行刺,就别想这么轻易死掉!」 「柳大哥……」 听到柳音风冷清的声音,小飞背后突地升起寒意,他挣扎着想冲过去,后头却传来一阵疼痛,人便不由自主跌了下去。 慕容静把小飞推给刚奔进来的荧雪,待她带小飞离开后,他走到小青面前,将一张纸条递到他面前。 雪白的纸笺上写着四个字——子时归魂。 「这是我今早接到的,是你写的吧?」 小青神色微微一变,却不言语。 「你救过小飞,也截杀过我,现在又告诉我你的行动,究竟为何?」 依然无话。 慕容静不再多问,看了柳歆风一眼,冷冷道:「人交给你,让他招供!」 小飞醒来时天已大亮,慕容静坐在床边,见他醒来,微笑着抚抚他的发鬓,问:「睡得好吗?」 小飞看着慕容静,这张脸庞一如平日一样闲静淡雅,平静得让他几乎以为昨晚发生的只是一场恶梦。 「小青呢?小青在哪里?」 虽一早料到小飞醒来必会问起小青,但他紧张戒备的神情还是让慕容静有些失落,叹道:「对你来说,小青真得这么重要?」 「小青是我的朋友,我当然想知道真相!」 「真相?真相昨晚你都听到了!小青是杀人无赦,他是来杀我的杀手!」 压不住那股烦躁心绪,慕容静站起身来,但衣袖随即被拉住,回过头,小飞眼巴巴地看着他。 「静,让我看看小青好吗?」 「他从头至尾都只是在利用你,还是不见得好!」 冷漠的回应让小飞一阵不安,想起昨晚小青被柳歆风疯狂殴打的情景,他绝望下来,推开慕容静,跳下床便向外奔去。 「小飞,你别这样!」 慕容静从后面紧抱住他。 昨晚担心小飞,他在床边陪了他整整一夜,可是,他醒来的第一句话叫的却是别人的名字,是那个杀手的名字! 为什么要那么在乎那个人?到底在你心里,是我的命重要?还是那个杀手的命重要? 「静……」 小飞回过头看他,眼里的哀求让慕容静再难坚持,叹了口气,道:「我带你去。」 小飞随慕容静来到石牢,看到的是副惨不忍睹的光景。 小青像个血人般被吊在墙上,铁链缚住他双臂将他拉直紧扣住,右手被拧成一个奇怪的形状软软地耷拉着,双腿虚弱地靠墙站立。 小飞眼前模糊起来,用力推开立在一旁满脸倦容的柳歆风,奔到小青身边,轻轻托起他的脸庞。 那双本来灵动有神的眼睛死一样的灰白,额头被鞭打得红肿,鲜血顺着额头流下,看到他这副惨状,小飞的手颤抖得厉害。 这是那个清灵自傲,凡事都满不在乎的小青吗?是那个总喜欢戏谑嘲讽他,却又关心他,照顾他的小青吗? 柳大哥不是很喜欢小青吗?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折磨他? 「小青、小青。」 小青抬起头,盯着小飞看了很久才喘息道:「小飞……」 「是我!」 小飞抱住他大哭道:「是我、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慕容静看向柳歆风,他知柳歆风素来心狠手辣,所以才让他刑讯,可眼前这光景告诉他,柳歆风根本不是在审讯,完全是要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折磨。 柳歆风脸如死灰,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昨晚他像疯了一样向小青施虐,要小青供出幕后主使,可这个倔强的人从头至尾都没看他半眼,用身体和他的暴虐抗衡,越是鞭打,他就笑得越响,到最后柳歆风已不在乎会问出什么,他要的只是让对方低头,向他屈服,可是最终,他还是输了。 慕容静转头看向小青,半晌道:「杀了他!」 柳歆风一怔。 折磨他,羞辱他,迫使他向自己低头,但从没想到要杀他。 不,他不会杀小青,那个他曾经深爱的人…… 小飞扑到慕容静身边,叫道:「不要杀小青!」 他一直都认为慕容静是个性情温雅的谦谦君子,这是头一次,他从慕容静眼里看到了冷漠无情,这让他很恐慌,忙双膝跪下,哭求道:「不要杀小青,求求你,不要杀他。」 「小飞,一个杀手最重要的不是生命,而是尊严,一个手劲已断,心脉俱损的杀手,死亡是他最好的归宿。」 「不,小青不能死,静,求求你!」 小飞抱住慕容静的腿向他用力磕头,磕头声一下下敲在他心上,让他的心生生作痛,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他要自己做什么,根本无需磕头,只要他说一声,他一定会帮他做的,即使不情愿,他也绝不会拒绝。 「放小青下来。」 慕容静的回答让小飞大喜过望,忙爬起来奔到小青身旁。 有人上前将绑在小青身上的锁链解下,小青站立不住,猛地向前扑倒,柳歆风想伸手相扶,却被小飞一把推开。 小飞的仇视让柳歆风苦笑起来,是啊,经过了昨晚,他已经再没资格跟小青交谈了,更别说去相扶。 小青靠墙站住,看着小飞,搭在他肩头的胳膊突然向里紧收,扣住他咽喉,跟着用左手拔下发髻上的银簪刺入自己的大腿,又在下一瞬将银簪紧抵住小飞的颈处,朝慕容静厉声道:「不想让他死,就立刻退后!」 咽喉被卡住,小飞难受地叫了一声,慕容静忙道:「住手!」 他太大意了,没想到这个本已奄奄一息的少年会突然间变得如此凌厉敏锐,双瞳里闪耀出强烈的杀气,让他知道自己现在若不退后,那利刃一定会毫无留情的刺下。 见慕容静一脸紧张,小飞忙冲他极力摇头。 不管小青做什么,他相信小青不会真正伤害他,可惜此刻他根本无法说话。 不敢拿小飞的命来作赌注,慕容静闪身避开,道:「放了小飞,我让你走。」 小青没理会他,只在经过柳歆风身旁时,冷嘲道:「蠢货,下次记得要把犯人的两只手筋都挑断!」 出了石牢,小青用胳膊环扣住小飞的腰部,纵身掠过房顶,几个飞跃便离开了摘星楼。 他脚不沾地向前疾奔,一直奔出很远,才在一片树林前停下,松开对小飞的挟制,双腿一软,跪倒了下来。 「小青!」 小飞急忙搀住他,扶他靠住树旁坐下,又用衣袖帮他轻轻擦去额上的虚汗。 小青笑了笑,「你这傻瓜,我刚才要杀你,都不怕吗?」 「我才不怕,小青绝不会伤害我。可是小青,你本来小小的,怎么会变得这么高大? 小青扑哧笑了出来,但随即被呛得连连咳嗽,无奈地摇摇头。 「我就算不被人杀死,早晚也会被你气死。我隐身在落叶山庄是为了找寻主子想要的东西,摘星楼不好进,所以只能用缩骨功将身子缩小,混进慕容府,现在这张脸才是我的本来面目。」 「那为什么你要杀静?」 「我是杀手,杀人本来就是我的宿命,曲老板也是我杀的,我在他的马车上做了手脚,所以他才会摔死。」 小飞大吃一惊,「为什么?」 小青眼里射出冷烁的光芒。 「那些欺负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我甚至连慕容致也想杀了,只是找不到机会,咳咳,小飞,你知道为什么我没反对你跟慕容静的事吗?因为当时我已接到了狙杀他的命令,咳咳,我不想你被卷进来,所以才提前知会慕容静,本来萧紫衣寻物,我杀人,慕容静绝无生还之理,可没想到你这傻瓜会突然窜出来,咳咳……」 这番话耗去了小青全部精神,见他愈来愈虚弱,小飞忙抱住他,然而那身体却冰冷得让他恐惧。 「你不要再做杀手了好吗?我带你走得远远的,过平凡的日子好不好?」 小青咳得愈加剧烈,一口血喷出来,虚弱地靠在小飞胸前,叹道:「小飞,你不要怪我杀慕容静,也不要怪他这样对我,我们是对手,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命运。」 「不怪不怪,小青做什么我都不怪,呜呜……」 看到小飞哭得一塌糊涂,小青很想象以往那样替他拂去泪水,却已力不从心。 明知不该跟这个小笨蛋走得太近,却总是管不了自己,他让自己想起了久远的过去,平凡朴实的家庭,总是喜欢缠着他的弟弟妹妹,可是一转眼,就都没了…… 他下不了手杀小飞,对他来说,小飞就像是他的兄弟,他只会保护,绝不会伤害。 鲜血从小青嘴里慢慢涌了出来,他痛苦的喘息着,眸里光芒黯淡了下来,小飞惊慌地大叫:「小青、小青……」 小青摇摇头,示意他镇定,道:「我的银簪上涂了一种名叫夜昙的剧毒,这种毒可以让萎靡之人瞬间精神百倍,但功效只能支撑半个时辰,之后它就会把中毒之人带入死亡,就像夜间的昙花,瞬间的开放,瞬间的败落……」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静都说放过你了。」 见大口鲜血从小青嘴里不断涌出,小飞惊慌间突然想起一事,忙拔下自己的发簪,在自己手腕上用力划开一道口子,将手腕抵到小青的唇间,叫道:「快吸我的血,吸啊!」 苏月尘曾说过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希望真的有效吧。 不顾小青的挣扎,小飞把手腕紧抵在他唇上。 血不断涌入小青的口中,渐渐的,神智开始恍惚,小飞将小青紧拥在怀里,一起坠入黑暗。 第十三章 慕容静跟柳歆风追到树林,见到的是晕倒在血泊中的两个人,他冲上去抱住小飞,柳歆风也将小青紧紧搂在怀里,不断地道:「小青不要死,活下来!」 看到柳歆风一脸惶然,慕容静突然明白,他之所以折磨小青,或许不是因为被骗,不是因为逼供,而是爱到无路可退的绝望。 其实即使柳歆风不救小青,慕容静知道自己也会救的,他不想小飞难过,所以会倾尽全力去救小青,即使这个人是来取他性命的杀手。 还好小青虽经脉受损,但生命已无大碍,没人去过问夜昙之毒是如何解的,似乎只要人活着,其它一切都不再重要。 小飞腕上的伤口刺得极深,慕容静包扎的时候都不忍去细看,还好他很快就醒过来了,睁开眼睛,在看到慕容静后,一言不发,扑到他怀里开始抽泣。 慕容静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别这样,小青还活着,歆风在照顾他。」 听到柳歆风的名字,小飞的眉头用力皱了起来,腕上疼痛涌上,这才发现手腕的伤口已被精心包扎过了,再看看慕容静一脸倦意,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愧疚和无奈。他一直认为自己可以为慕容静做任何事情,但在紧要关头,他却站在了对手的那边,他知道慕容静心里一定很难过的,因为他从那眼瞳里看到了淡淡哀伤。 「静,我想去看小青……」 他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可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慕容静默默点了点头,去吩咐人备好马车,又把一包点心交给随行的荧雪,嘱咐了她几句,便转身离去,小飞回头看去,见那远去的背影里透出一丝淡淡的落寞。 马车开始行走,荧雪把手中的点心丢给了他。 「饿了就吃。」 点心重重摔在小飞身上,他知道荧雪在生气,不敢作声,荧雪却不肯放过他,狠狠道:「从没见过你这么没心没肺的人,公子被人行剌,可为了你,他还是放过了凶手,你却只惦记着小青,有没有为公子想过?如果有一天公子再次伤在小青剑下,你该如何自处?」 要说愧疚,当然是有的,但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在乎慕容静,但却没有担心,因为如果慕容静有什么事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陪着他一起去。 马车在郊外一处寂静的庭院前停下,荧雪让小飞自行下去,小飞下了车,穿过僻静的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柳歆风坐在外屋,神情疲倦不堪,见到他,一言不发,只抬手往里指了一下,让他进去。 小青还在沉睡,呼吸轻而短促,似乎在强忍疼痛,他额上的伤已敷了药,脸上却毫无血色,让人看着心疼。 小飞慢慢靠过去,抱住小青。 他知道小青的坚忍,在经历了死劫后,一定可以活下来,右手废了,还有左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青。」 柳歆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飞转头看他,却见他脸上满是沮丧愧疚,走到床头,抚着小青的秀发,道:「我第一次见小青,是他去求浣花为你治伤,他在摘星楼门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只为了求见一面。」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7节 当时他就站在苏浣花的身旁,也许小青自始至终都不曾注意到他,可那张清秀决绝的小脸在那时起就印入了他的心中,一瞬间的心跳为这个人而起,再也挥抹不去。 「其实我要的不多,只希望他能留在我身边,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可是昨晚他却告诉我说理睬我只是为了混熟摘星楼的地形,小飞,你能明白当时我听了这话后的心情吗?」 柳歆风看向小青的眼里透出一丝柔情,还有丝伤心,终于叹了口气,归于沉默。 见他伤心的样子,小飞很想安慰他几句,可想到他如此对小青,又恼火起来,只交代他好好照顾小青后,便转身离开。 小飞回到摘星楼,来到慕容静的书房前,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见长廊尽处小绿正高昂着头,冲他剧烈摇摆。 自从那晚出事后,小绿就没了踪影,小飞当时满心记挂着小青,也没顾得去找它,没想到它会在这里。 小飞跑过去把小绿拿到手里,见它的样子似乎是饿着了,忙把点心拿出来,捏碎了喂它,又把它揣进怀里。 待小绿略微平静下后,小飞这才走近书房,只听一个温婉声音从房内细细传出,小绿听了,又不安的动了一下。 「二哥,如果不是我们想听萧先生说书,也不会让屈战易容成他的样子如此轻易混进府来,说起来你受伤也是因我而起,你要我怎么过意得去?」 小飞的心一颤,原来那晚静也受了伤,可他只记挂着小青,对静连问都没问过。 「屈战易容术天下无双,他易容成萧紫衣之事原难预料,还好萧先生没事,这是意外,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至于杀手之事,暂时也无线索,我看还是先搁置下来吧。」 「可是我听说好像有名杀手已束手就擒,二哥何不把他交与刑部处理,一定可以让他吐实。」 听如妃的言下之意指的似乎是小青,小飞大急,却听慕容静道:「娘娘可能是误听人言,当日除了屈战逃脱外,其它刺客全部立毙于此,并不曾有活口留下。」 「哦。」 如妃似乎并不相信,却没再追问下去,只道:「却不知是何人请来屈战这样的杀手来对付二哥,说来二哥也真是神通,你跟萧紫衣并不熟络,究竟是如何觉察到他是屈战所扮?」 「只是直觉吧。」 「不管怎么说,二哥还要小心为是,倾儿就此告辞。」 「恭送娘娘。」 小飞避到拐角处,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慕容静道:「人已走了,出来吧。」 小飞随慕容静回房,忙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问:「我刚才听到你受伤了,在哪里?让我看一下。」 「只是一点小擦伤,没事。」 手被轻轻推开,慕容静淡淡道:「郊外那所空房很僻静,又有歆风在身边,小青不会有事,我答应你放小青活路,就不会食言,你那晚救了我一命,这算是我还你的人情吧。」 话语依旧温和轻柔,却带着淡淡的冷意,好像有种无形的隔膜,将两人远远隔开。 「静……」 淡淡的疏离让小飞心慌,他很想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慕容静,告诉他,在自己心中,他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可是还没开口就被打断了。 「小飞,今后我不需要你服侍了,下去吧。」 小飞出了书房,垂着头刚走了几步,就被人碰个正着,却是位衣着华丽的俊美公子。 公子一身淡白色的长袍,金色腰带将腰身束得袅袅婷婷,五官娇美精致,眉也修成细弯状,嘴巴微微上翘,倒像位娇柔女子。 「原来你就是小飞。」 公子盯着他,眼波流动,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一副呆相,还跑来惹主子生厌,真不懂规矩。」 他一拂袖,扬长而去,小飞却被他身上的香气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好熟悉的香气。 小飞忙转过身,见那公子进了慕容静的书房,他的心猛地落了下来。 之后小飞又去看望过小青一次,仍是荧雪带路,小青已经苏醒,小飞一进院子,就看到他坐在卧室窗前,遥望远处风景,静得像一幅画。 对于小飞的到来,小青并没表现出有多欢喜,表情淡淡的,连个招呼都没打。 小飞走上前,拉过小青的右手,那手还像以往一样柔软,却好冰凉,柳歆风曾说过,已帮小青把挑断的手筋接上了,断骨也接回了,以后做些轻快的活没问题,不过却永远不能再拿剑了。 聊了几句,小青起身回床,小飞想上前扶他,柳歆风却从外间快步走进来,拦腰抱起他,将他轻轻放在床上。 小青脸上闪过一丝怒容,但随即被红晕代替,他不去看柳歆风,只是眼瞧着小飞,温温的笑着。 待柳歆风出去,小飞忙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哼,我都这个样子了,一个废人还有什么好欺负的?」 这还是小青以前的口吻,有些刻薄,却不怎么恼怒,小飞觉得奇怪,但还是为他的恢复感到高兴,道:「你不要这样说自己,你武功也很好的对不对?上次你说的那个缩骨功好奇怪呢,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小小的,抱起来也软软的……」 「闭嘴!」 见小青耳根都红了,小飞更是莫名其妙,禁不住看看外间的柳歆风。 这几天里,他们两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次跟小青的见面让小飞很开心,还盘算着下次去给小青带几样他喜欢的点心,谁知当晚管家将他带去大厨房,告诉他从今后就在厨房做事。 小飞就这样被踢去了厨房,恢复了他以前伙头小厮的身分,对于这种事,下人们都见怪不怪了,失宠的娈童比下人还不如,能有份事做已是主子的恩典了,大家都乐得看笑话。 可奇怪的是被踢过来的人跟他们一样平静,给活干活,给饭吃饭,伙头师傅欺负他,把他赶在草房里睡,他也不说什么,完全没有被抛弃后哭天抢地,顾影自怜的悲惨,于是大家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小童果然是因为笨得不懂讨好,才被踢过来的。 其实小飞自觉还好,除了最近头痛的次数多了些,吃饭时小绿总跟他抢食外,日子还算过得去,虽然被踢到了厨房,但他记得的一直都是慕容静对他的好,他想慕容静可能是因为小青的事在生他的气,或许过几天,等消了气,就会让他回去。 这天,他正在院里劈柴,听到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柳歆风,他脸色很憔悴,像是大病初愈。 小飞记着他欺负小青的事,转过头不想理他,谁知小绿闻到了他身上点心的香味,立刻窜出来,游到他身上,不断讨好,柳歆风将一块点心捏碎喂给小绿,剩下的都给了小飞。 看到堆了一堆的柴火,柳歆风皱眉道:「伙计们都在欺负你,让你一人干这么重的活。」 吃人家的嘴短,见小绿大肆享用柳歆风的点心,小飞也不好再冷着脸,道:「还好啦,我以前在家里也经常干。」 「小青走了。」 沉默半晌,柳歆风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小飞吓了一跳,忙问:「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柳歆风摇摇头,苦笑道:「他的脾气你该最清楚,他想做什么没人拦得住,不过走时,他要我好好照顾你。」 就说嘛,以前柳大哥跟他一向不对盘,怎么会这么好心的送点心给他,原来都是小青的功劳。 小飞吃着点心,见柳歆风落寞的样子,觉得不说点什么不好,于是安慰道:「别担心了,以后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啦。」 看着夕阳下一人一蛇大口吃点心,视自己为无物,柳歆风本来因为小青离开而郁卒的心情突然化为气愤,被踢到厨房做事,这孩子怎么一点伤心的样子都没有,亏得小青那么担心他,临走时还念念不忘的叮嘱自己照顾好他。 不过见小飞略显消瘦的脸孔,柳歆风终究不忍,在离开时问:「你有什么想让我转达给慕容的吗?」 「有啊。」 听了这话,小飞忙道:「拜托跟二公子说一下,能不能把厨房里的伙食给改善改善,肉汤只见汤不见肉,菜包第一口咬不到馅,第二口就咬过去了,没必要这么节省吧……」 柳歆风脸色铁青,转身便走。 再不走,他一定会气晕过去。 默默看着柳歆风走远,小飞叹了口气,对小绿道:「其实我想让柳大哥转告的是——静还记得那晚他说过的话吗?」 小飞,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记住,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一直都记着,可是你呢?在身边已有了新的情人后,是否还会再记得我? 一滴泪珠轻轻滑下打在了小绿的金冠上,它突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的主人,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伤心。 柔和的月光斜斜洒在屋里,将小飞粉饰玉琢的脸映得失去了血色,慕容静凝视良久,叹了口气,把床上的薄被拿过来给他轻轻盖上。 这个傻孩子,天气乍暖还寒,什么都不盖躺在草堆上是会着凉的,他怎么就不知道照顾一下自己? 荧雪这几天一直在暗中保护小飞,当听她说小飞被欺负干重活,还犯头痛症时,慕容静就有些后悔了,可是事已至此,无法再回头。 那天小飞冲上前为他挡剑,让他心惊肉跳,如果当时杀手不是小青,那后果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如妃恰到好处地在这时把郝玉送了过来,生怕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再对小飞不利,于是索性顺水推舟,遣走小飞,避开她的注意,他很快就可以扳倒那些人,在这期间,他不想小飞受到任何伤害。 眼前传来嘶嘶声,慕容静抬起头,见小绿高昂起头,凶狠地盯着自己,他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小绿,这段日子我不在小飞身边,你要好好保护他知道吗?」 小绿戒备地盯了慕容静好久,终于确定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的主人,这才缩回身子,蜷在一边。 慕容静俯下身轻轻吻了一下小飞的软唇,又从怀里掏出药膏,把药涂在他磨损的掌心处和肩上。 药膏带动的清凉让沉浸在睡梦中的人发出轻哼,慕容静忍不住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把药膏塞进他手心,抱他进怀,轻声道:「小飞,我很快就会接你回去的,以后我们再不分开!」 小飞睡得太香,对慕容静的到来毫无觉察,只是早上吃饭时,想起晚上的梦,有些奇怪。 看看手里的小药盒,那是早上起来时发现握在掌心里的,却不知是谁给他的。 「小绿,昨晚我梦见静了,他很温柔地抱着我呢,他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唉,我就知道是在作梦,静可能已把我忘了,小绿,你说我是不是也该忘了他?」 小绿只顾跟碗里的米汤奋斗,对他的话完全没反应。 小飞正要再说,忽听有脚步声传来,他忙将小绿和药盒揣进怀里,放下了碗。 来的是上次见到的那位华衣公子,见他俊俏雍雅,一身媚态,小飞已猜出对方是谁,便站起身来,见他缓步走到自己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小飞?」 「是我……」 脸上轻轻脆脆地挨了一巴掌,郝玉收回手,淡淡道:「你以前不是伺候过主子吗?怎么连奴才两个字都不会说?」 「是,奴才是小飞。」 郝玉玩弄着自己的指甲,慢声慢气地道:「不懂规矩的奴才,难怪好好的男宠当不了,被踢到这里。」 「我不是男宠!」 慕容静爱他,从没把他当男宠! 没想到小飞会如此大声反驳,郝玉愣了一下,冷笑道:「陪人上床的奴才,不是男宠是什么?都被踢出了门,脾气还这么大,可惜啊,你回不去了,否则我可以教你几招,公子爷现在天天都爬我的床,我每天把他服侍得不知有多开心。」 才不会,静才不会喜欢这样的娘娘腔。 郝玉是欢场上过活的,如妃将他送给慕容静,他见慕容静儒雅多礼,又一表人才,也起了喜欢之意,每天一心迎合讨好,谁想慕容静虽对他不错,却始终若即若离,他从小是看人脸色长大的,一早就看出慕容静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又听到下人们的一些闲语,想到自己堂堂的红牌比不过一个伙头小厮,心里的怒火就发泄在了小飞身上。 他抚了一下腰,将腰带上挂的一块玉佩扔在了地上。 「给我拾起来。」 趁小飞弯腰去捡玉佩,郝玉抬脚狠狠踩在他手背上,大力地来回碾动,硬实的靴底将他整个手掌都踩在石砾上,尖锐的石子碾进掌心,痛得他一皱眉。 郝玉恶意地道:「听说你以前还是三公子的男宠,因为偷东西被打了个半死,后来又缠上了二公子。长得倒不错,骨子里却犯贱,陪着睡了一个又一个,你这种不要脸的小贼,真以为二公子会记着你吗?」 脑里有一瞬间的清空,随即怒火涌上,将小飞的理智顷刻击散。 他不在乎被人打骂欺负,但绝不允许被人羞辱,他不是男宠,不是陪人上床的下贱人! 小飞将被踩在脚下的手抽出,顺手抄起放在木墩上的砍刀,向郝玉扬了起来。 胸里充满了强烈的杀意,握刀的手在空中微颤着,似乎随时都会挥下。 都是这个人去勾引静的,只要他死了,静就会回来,对,只要他死了…… 这个念头在脑里不断回旋激荡,忽然怀里一动,小绿闪电般窜出,跃上前向郝玉恶狠狠地吐出长信,它的脑袋高昂着,顶上金冠耀眼炫目。 郝玉吓白了脸,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头也不回地抱头鼠窜,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小飞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刀也擎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小绿……」 小绿还扬着脖子发怒,眼里射出凶残暴虐的光芒,听到主人的呼唤,它很不情愿地转身游到他脚边,像个别扭的小孩一样蹭着他的裤腿。 小飞将砍刀扔到了一边,仿佛烫手一般,他摊开手,呆呆看着掌心,掌心被沙砾划破,有血丝渗出。 他怎么会变得这么暴戾?刚才那种杀人的冲动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如果不是小绿突然窜出来,那一刀说不定真的会劈下去。 这是第一次,他心里有了恨和杀意,那是种他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就像骤然奔腾的火焰,不燃烧完根本无法停下。 下午柳歆风来看小飞,见到他红肿的脸庞,惊问之下,小飞掩饰不过,只好彻底交代,小绿又趁机窜出来舔他的掌心,于是掌上的伤口也东窗事发,见柳歆风面沉如水,小飞有些害怕,道:「柳大哥,郝玉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吧?你答应过小青,要照顾我的哦。」 柳歆风沉默了半晌,突然道:「离开了,就不用怕了,我带你离开这里去找小青吧!」 「呃……」 好想见小青,可是又不舍得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有慕容静,虽然见不着面,但总觉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也许哪一天静会来找他…… 「呵呵,柳大哥别开玩笑了,我被卖进来的,是死契,怎么可能离开?」 好不容易才找出个理由,柳歆风只气得脸色发白,哼道:「你想的还真不少,等想通了,就来找我,我自有办法。」 第十四章 慕容静一个人静坐在书房里,刚才郝玉端茶过来讨好他,他也懒得应付,脑里只在回想着日间苏浣花跟他说的话,笔握在指间,直到一大滴墨汁落在纸上,才惊然回神。 门被推开,苏浣花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冷笑起来。 「都已知道了真相,还不死心吗?」 笔管被慕容静狠狠掷在了地上,他站起来,心浮气躁的在房里来回踱步,道:「真相?那算什么真相?小飞不是赵老三的孩子又怎样?也许他只是被那人拐来卖进慕容府的,仅此而已!」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愿去面对?你明明知道小飞不是普通的孩子,能令蛇王碧噬俯首听命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而且他百毒不侵,不仅移花、喑封对他起不了作用,连小青的夜昙之毒用他的血也可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药人?慕容,这么多的疑点,你就真的没怀疑过吗?」 「我想过,不过我相信小飞不会害我,他只是个孩子!」 「小青以前也装成孩子,谁会想到他是杀人无赦。」 「小飞没有内力,没有武功,这一点你比我清楚,他刚到摘星楼时只剩下一口气……」 说到这里,慕容静的话语慢了下来,带着明显的踌躇。 「慕容静,你醒醒吧,这些理由连你自己都骗不过去是不是?身材大小可以用缩骨功变化,内力可以自我封存起来,你见过一个被打得只剩半口气的孩子,不用一个月就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吗?我自认自己的医术没那么高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飞绝不会害我,他那么善良可爱,任何一个杀手都不能扮成他那个样子。」 苏浣花脸上泛出无奈。 「那如果他是失忆呢?一个杀手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失忆,一旦他记忆复苏,慕容,最危险的就是你!他会把有关你的一切全都忘记,然后毫不留情地杀了你,到时你怎么办?你是乖乖等死?还是杀了他?」 他当然不会杀小飞,他永远都不会伤害那个孩子。 他知道苏浣花的担忧,但为什么一定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定要逼他作出选择? 慕容静一拂袖,冷声道:「这件事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见他如此固执,苏浣花也开始恼火,气急反笑:「疯了,你简直是疯了!」 都在火头上的两个人谁也没觉察到立在屋外的小小身影。 小飞只是想过来看看慕容静,思念随着分离愈积愈深,深得让他撑不住了,郝玉的出现让曾经的信念也开始慢慢动摇,他来时还在想,只是偷偷跑来看看,只看一眼就好,结果就看到郝玉坐在慕容静腿上调情,跟着又听到苏浣花和他的那番对话。 如果说郝玉和慕容静的亲密只是令小飞伤心,那么苏浣花的那番话就像柄利刃,轻易地刺进了他的心房。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8节 眼前有片刻的死静,但剧烈头痛很快就将他的神智唤回,抬起手掌,很普通很普通的手,很难想象这只手会杀人。 苏大哥一定是搞错了,他是赵老三的孩子,是在小村庄里长大的乡下孩子,他不会杀慕容静,即是慕容静厌了他,将他踢开,他也不会伤害慕容静半分! 可是…… 自始至终他都没听到慕容静说相信他不是杀手,那犹豫的语气泄露了一切,为什么不相信他呢,哪怕给他机会证明也好。 对,他有办法可以证明自己不是杀手的,只要想起那些过往,或者……找到父亲。 小飞没有回他的小草窝,而是直接跑到了柳歆风的房间,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立刻带我离开这里。 以柳歆风的身分,要带小飞离开很简单,虽然看出他情绪很反常,不过柳歆风没有多问,随便拿了些银两就带他离开,投住在一家僻静的小客栈里。 店家将他们两人带到一间上房,柳歆风让小飞住在里间,道:「今晚先将就一下,明早赶路吧,卖身契的事你也别担心了,我会替你赎的。」 柳歆风睡在外间,想象着慕容静若是发现小飞被他带走,不知会不会跟他绝交,不由苦笑起来。 他伤害过小青,又舍去内功助他疗伤,他以为这样能留住小青,但最终,那个人依旧离开了他,只交代他好好照顾小飞。 所以,哪怕真跟慕容静绝交,他也会帮小飞,因为他知道,他拒绝不了小青的嘱托。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柳歆风来到里间,见小飞还在沉睡,突然想到小绿不在。 以小飞对小绿的喜爱,一定不会扔下它不管,昨晚必定发生了很重要的事,才会让小飞那么慌乱的求自己带他离开。 难道是与慕容静有关? 柳歆风疑惑着下楼,想吩咐店伙计准备早点,谁知马蹄声响,随即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窜进来,他叹了口气。 早知道慕容静不会放弃小飞,只是没想到他来得比想象中更快。 慕容静看到他,也不说话,一拳便挥了出去,柳歆风没还手,被重重击出,慕容静还待再击,被跟上来的苏浣花和荧雪紧紧拦住,店家见有人在厅堂上打了起来,又个个衣着光鲜,哪里敢劝,早躲了起来。 「为什么要带小飞离开?他现在在哪里?」慕容静怒视着柳歆风问。 昨晚他去草屋找小飞,却没找到他,后来发现了被点了穴道的荧雪,就知道不妙,待听荧雪说小飞是被柳歆风带走的,他的怒火便再也难以抑制。 还好在寻找时看到了在草窝里贪睡的小绿,慕容静拿点心连诱带哄,才令它听话,帮忙找人,于是便一路寻到了这里。 相对于怒气冲天的慕容静,柳歆风倒是一脸平静,道:「小青托我照顾小飞,既然他在摘星楼过得不开心,我为什么不能带他离开?」 慕容静忍不住怒火,又一拳挥过去。 「小飞是我的,你有什么资格带他走?」 这次柳歆风闪身躲过,跟着回手反击,苏浣花和荧雪连忙一人一个,把他们拉开。 柳歆风冷笑道:「问我有什么资格?凭小飞求我带他走这一点还不够吗?这孩子拚了命的护着你,可你把他当什么,喜欢的时候就逗逗他,不喜欢就弃如敝屣,你的男宠欺负小飞,你也都当看不见,既然你已经不在乎他了,他去哪里又与你何干?」 慕容静一愣,冷冷看向荧雪。 「怎么回事?」 荧雪吓得退到一边,结结巴巴道:「昨天郝玉公子是去找过小飞麻烦,还打了小飞,不过他也没讨着便宜,我看小飞没有危险,就没出声,没敢跟公子讲,是怕你心疼。」 慕容静气急反笑。 该怪荧雪吗?或者真正该怪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他怕小飞受到伤害,所以把他调开,可是小飞真没受到伤害吗?那为何他会求柳歆风带他离开?难道他已经不再相信自己了? 「歆风,带我去见小飞,我会跟他解释一切。」 柳歆风没再多话,带他们去了房间,可是房里静悄悄的,床铺空着,小飞已不知去向。 其实柳歆风起床时,小飞已经醒了,等他下楼,小飞连忙穿好衣服,从后窗溜了出去。 二楼并不高,旁边还有棵老槐树,他很轻易就落到了地上,在跑到繁华街道后,叫了辆马车,让马夫带他去赵家庄,那是他长大的地方。 他身上有些碎银子,是从柳歆风那里偷偷拿的,就是为了用来雇车。 赵家庄离京城有几十里的路,赶到后,小飞让马车在远处等着,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进庄里。 庄子里很萧条,土墙小院零落搭着,似乎曾发生过火灾,许多地方都烧得不成样子,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回家的路并不熟悉,只是凭感觉走回去,他在一户人家前停下,那曾属于他的家已是残垣乱瓦,半边土墙呈黑色,上面搭了些零碎茅草。 一阵叫喊声从里面传来,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小飞走进去,见一位妇人坐在地上嘻嘻傻笑,脸上满是污垢,她旁边缩着个小孩,见他进来,瞪大眼睛害怕的盯住他。 这该是他娘吧,他记得娘很爱干净,也很疼爱两个弟弟,为什么却听任他哭而不理睬? 眼前晃了一下,只觉这一切景物似乎很熟悉,却也陌生的可怕,这女人明明是他娘,可是看到她,他一点亲近的心都没有,反而厌恶。 他娘是很漂亮,端庄素雅的江南女子,怎么会是这个痴傻的乡村野妇? 这念头一升起,小飞不由愣住了。 他不是京城人吗?怎么会有江南的记忆? 脑海里突然混乱起来,小飞用力捶了一下头,忽听身后传来探询的声音。 「小……飞……」 「赵大叔?」 是住在他家隔壁的赵大叔,见到小飞,他奇怪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飞反问:「我家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爹和大弟弟呢?」 赵大叔叹了口气,道:「跟我来。」 他带小飞出了村口,又往远处山峰那边走了好久,在一片坟冢前停下。 小飞知道这里是赵家庄的祖坟,不过他从来不敢一人到这里来。 「年关时官兵又来抓壮丁,咱们庄里的壮年小伙子差不多早就被抓走了,哪里有人给他们抓,结果老爷们不高兴,走之前放了把火,好多人家都遭了劫,你爹和你大弟没逃得出来,就这么没了,你娘连惊带吓,也变得疯疯癫癫。」 「官兵为什么要来抓人?」 「不知道,好像是说是奉了什么王爷的命。」 是诚王?还是毅王?反正他们都不是好东西,不是抓人当猎物来玩,就是抓壮丁。 看着赵老三的坟头,小飞轻声问:「赵大叔,我真的是爹的孩子吗?」 这句话他本来是想问赵老三的,谁知他已作古,他也不期望能得到什么答案,没想赵大叔叹了口气。 「这话本来我不该说,不过老三他都没了,你又问起来,那我也不能隐瞒,我是半年前在赵老三家里见到你的,你爹娘在吵架,我过去劝劝,就看到你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老三跟我说你是他在外地堂哥的儿子,父母过世了,就托付给了他,不过你娘却骂他捡个野孩子回来,没钱养。」 一直提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不是他希望的答案,但却是真实的,至少他已经明白他跟赵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他从何而来,只有赵老三一人知道了。 「回去吧,去你原来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小飞默默看着赵大叔离开,心里一片茫然。 他根本记不起原来的地方在何处,又该往哪里去,也许苏大哥的推测是真的,他是杀手,所以小青才会这么维护他。 远处传来流水声,水声清亮,像是有种魔音,吸引着小飞,让他情不自禁抬腿走了过去。 河水是从远处的山峰汇流过来的,春暖解冻,河水很冰,小飞蹲下身洗了把脸,潺潺流水映出他的容貌,恍惚着似乎又浮上另一副模样,两副容貌渐渐重迭到一起…… 突然,一股危险气息袭了过来,看到一张邪恶的脸孔映入水中,小飞吓得急忙转身,却被对方掐住脖子按进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入心肺,小飞拚命挣扎,紧跟着又被人从水中拉出,水珠蒙住眼帘,只依稀看到那人是慕容庄主。 那张平时庄重严肃的脸此刻狰狞可怖,冲他冷笑道:「我盯了你很久了,可每次都让你逃过去,娘娘说你的血可治百毒,吸了你的血,我一定可以功力大增。」 不要! 来不及呼救,小飞再一次被按进了水中,河水随着他的咳嗽涌入口中,惊慌间,突然有道隐约相似的记忆划过脑海。 他在河水中不断挣扎,眼看着碧绿水波要将他淹没,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浮出水面,他看到一张猥琐的脸庞,是赵老三。 身子再一次被提起,慕容庄主将他揪到一边,两人贴得很近,小飞第一次清楚地看到他的黑指甲,黑得怵目惊心。 慕容庄主瞪住他,眼里不断闪烁出疯狂开心的光芒,见他凑过来,白森森的牙齿对向自己的颈处,小飞眼前突然闪现出一片零乱的画面——冰冷的剑锋,凌厉的掌影。 很熟悉的景象,可又那么陌生的遥远。 神智有瞬间的腾空,而后便堕入了黑暗。 醒来时小飞发现自己全身被反绑住,躺在一间厅堂正中,厅里坐着如妃和老夫人,旁边还有慕容家三位公子,每个人都冷冷看着他,脸上露出痛恨鄙视的表情。 有根粗麻绳卡在他嘴里,压住他的舌头,让他无法说话,只听跪在旁边的一名丫鬟哭诉看到他去老庄主房间偷窃,却被庄主碰上,便持刀刺死了庄主,还好家丁们及时赶来,才将他擒住。 尔后慕容老夫人痛哭流涕,慕容宁则一脸气愤,命人将他送交官府,慕容远却嘲讽的看着他,似乎在欣赏好戏。 记得在赵家庄,老庄主想吸他的血,为什么会成了他偷窃杀人,老庄主真的死了吗? 是被谁杀的,却冤枉在他身上。 努力想回忆起在河边的情景,却一片模糊,只记得老庄主瞬间扭曲惊恐的脸和倒下的影像,那之前呢,之前呢…… 慕容宁上前一脚将小飞踢得翻滚到门口,脸贴在青石地面上,冰冷的触感就像是河水浸入身体的感觉,将他的记忆瞬间唤了回来。 原来这次他们没有冤枉他,是他杀了慕容庄主,在庄主将他从水里带出来的那一瞬,他将在水里触摸到的冰凌紧握在手里,狠狠刺进了对方的心脏…… 「住手!」 随着厉喝,慕容静匆匆奔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苏柳两人和荧雪。 见到小飞被绑在地上挨打的样子,慕容静原本的怒火化为心疼,忙上前将他抱起,并割断了他身上的绳索。 这举动惊动了厅里众人,如妃尖叫道:「二哥,你在做什么?这小贼杀了父亲!」 「够了!」 慕容静面沉似水,眼光扫过如妃、老夫人及慕容宁,冷冷道:「那位只是慕容庄主而已,不是父亲!」 如妃脸色一白,「你说什么?」 「娘娘,有些事我不说,并非不知,你真以为你们的事可以瞒天过海吗?你们做什么我可以当作不知,不过……」 慕容静看着如妃,一字一顿地道:「别再伤害小飞!」 他说完抱起小飞转身便走,如妃一愣之下,立刻喝道:「慕容静,你竟敢劫走杀人凶犯,简直是反了,来人,拦住他们!」 皇上曾因如妃被刺,派了不少大内侍卫随身护驾,落叶山庄里也有许多护院,众人尊令上前,将他们几人拦在当中。 慕容静不停步,只对苏柳两人及荧雪道:「你们挡住,他们若真敢拦,杀无赦!」 苏浣花看看周围人众,轻声道:「杀人?这任务似乎艰难了些。」 任务其实一点都不难,慕容二公子一向儒雅谦和,这是头一次家丁们看到他阴沉冷厉的模样,一时间根本无人敢拦。 那些侍卫虽遵照娘娘吩咐拦人,但谁都知道慕容静的真正身分,又有哪一个敢真去阻拦,所以都是虚张声势,只有慕容宁真动了手,却被苏浣花拦住。 慕容致犹豫了一下,想上前相帮,被慕容远拉住,冲他摇了摇头,慕容致刚才听了慕容静的一番话,心里狐疑,便就此止步,静观其变。 方才突然唤醒的记忆让小飞太震惊,迷迷糊糊被慕容静抱着奔出了府邸,感觉有股热气顺掌心传入体内,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慕容静怀里,突然一阵恼怒,奋力挣脱开,退到了一旁。 讨厌和任何人有肢体上的接触,即便他是慕容静! 这念头在脑里一闪而过,随即便对上慕容静惊愕的眼神,小飞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一时竟有种茫然之感。 这人是谁? 是慕容静,是他最爱的人…… 不,他不是! 小飞的抗拒和戒备让慕容静感到惊恐,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让他面对自己。 「小飞,是我!」 是静,可是他都有了郝玉,还来做什么? 想到慕容静和郝玉的调情说笑,想到他跟苏浣花说怀疑自己的身分,小飞怒火顿起,用力推开他。 「放开我!」 「小飞!」 「再也不相信你说的话了,你都是在骗人,既然怀疑我是杀手,何必还要假惺惺的来救我?其实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慕容静又惊又怒,叫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那么想?」 「是我自己亲耳听到的,你和苏大哥怀疑我是来杀你的杀手,所以便想让我死……我拚命地想,想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证明自己不是杀手,不会害你,可想得头好痛,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其实我是谁根本不重要是不是?反正你已经有了郝玉,你厌倦了我,就随便找个借口推开我罢了!」 「小飞!」 他知道小飞会生他的气,可没想到竟是这种仇恨,这让慕容静心慌意乱,他好想让小飞镇定下来,可当对上那双戒备痛恨的眼眸时,他发现无法镇定下来的其实是自己。 上前用力将他抱进怀里,想证明自己的感情,可是换来的是拚命的挣扎。 「放开我!我恨你,恨你!」 控制不住心里的愤怒和仇恨,小飞拚命撕扯着,他讨厌这种紧缚,更不想被人控制,激动中张口便咬,只听慕容静一声惊叫,终于松开了搂抱他的手。 「小飞!」 耳边传来的喧闹嘈杂瞬间静了下来,嘴间的腥甜味道让小飞混乱的神智一清,他茫然松开了慕容静的左腕。 鲜血从慕容静的腕处静静流下,看到他望着自己,眼里流露出惊讶伤心,那眼神让他的心突然剧痛起来。 他说过的,永远不会伤害静,可是,为什么他阻止不了心里的恨,想起慕容庄主倒下时看着他的惊恐眼光,小飞下意识地向后紧退两步,转身便跑,只听慕容静叫道:「小飞……」 身后传来嘶嘶声,是小绿阻止了慕容静的追赶,小飞趁机向前拚命跑去,谁知在拐弯处重重撞在一个人身上,那人扯住他,将他拉进怀里。 他奋力挣扎,挥过去的拳头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攥到了手心里,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道:「是我!」 「小青!」 是小青的声音,但面前却是张陌生脸孔。 见小飞愕然,小青骂道:「笨蛋,我易了容,跟我来!」 他拉着小飞穿过几条小巷,拐到一家小铺子前,小飞才进胡同就发现这是摘星楼的后街。 小青将他拉进了铺子,把门关上,来到后院房里,道:「到家了。」 「小青,你去了哪里?我好想你……」 呆了一下,小飞突然抱住小青开始放声大哭。 小青任由他抱住,想等他哭完再说,谁知小飞拉着他不放,他开始不耐烦,伸手把痛哭不止的人推开,训道:「哭一会儿是个意思,你还没完没了了?」 他到院里洗了脸,恢复了原本清秀的面容,又拿来湿毛巾让小飞把脸擦干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昨晚慕容静发了疯的到处找你,我今天见他们去了落叶山庄,想跟过去探个究竟,谁知半路碰到了你。」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一言难尽,若说他怀疑自己是杀手,只怕小青也不信,便只说是见慕容静有了新欢,所以想离开他,没想到会被如妃抓去落叶山庄,还诬陷说他杀了老庄主,结果反而被慕容静救了出来。 小青听罢良久,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若慕容静真不在意你,又怎么会为了你跟娘娘翻脸?你为什么要逃掉?」 小飞沉默下来。 他逃掉固然是因为嫉妒慕容静对郝玉的宠爱,但更多的是,他害怕面对慕容静,既然他能杀了老庄主,也许有一天他也会将利刃毫不犹豫的刺进慕容静的胸膛。 更何况,他杀了慕容静的父亲,这让他怎么再去面对对方? 所以,逃得远远的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看看小青,小飞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么问,是不是怕我在这里会连累你,要赶我走?」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19节 小青气得脸色发青,一巴掌便招呼了过来,还好打完后他再没多问,去找了套干净衣服给小飞换上,又端来一盘烧饼和几碟小菜,另外还有碗热气腾腾的豆腐花。 「咦,现在已是晚上了,怎么还会有豆腐花卖?」 「这间小铺就是家豆腐花店,有得卖有什么稀奇?」 见小飞吃惊地瞪大眼睛,小青很不高兴。 「干嘛这种表情?你以为我的手只会拿剑吗?我小时候,家里就是开豆腐花店的,这些事我从小就会做了。」 「那为什么要把豆腐花店开在摘星楼后街呢?」 听了这话,小青神情突然变得很古怪,连咳了几声,到最后也没做出回答。 第十五章 晚上小青在房间里另搭了个床铺,看着他忙活,小飞问:「小青,你说我会不会也是杀手啊?」 小青转过头奇怪地看他,一脸鄙夷,「少说这种白痴话好不好?你是杀手?那杀手这行岂不是人人都能做得?」 「可你这么照顾我,我以为我们是同行。」 「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很像我弟弟。」 「你还有弟弟?他在哪里呀?」 小青铺被的手停了下来,半天才淡淡道:「死了,很多年前就死了,全家就我一个活了下来。」 触动了小青的伤心事,小飞有些后悔,默默钻进被窝。 原来小青也不知道他是谁,还是不要想了,也许有些事想不起来反而更好。 睡得正香,蒙眬中却有个身影在眼前闪了出来,淡淡紫衫迎风飘动,像暗夜里的丁香。 「你知道我这里为什么要叫聆月阁?」 紫衫男人向另一个戴银色面具的人笑问。 银面男扫了一眼窗外那轮明月,淡淡道:「因为从这里看,月亮似乎很漂亮。」 「错。」 紫衣人竖起食指,冲他摇了摇。 「这里的确是赏月佳境,不过,聆月阁的名字却是为了纪念一个人,每个人心里都有忘不了的一些东西吧,无赦,你有吗?」 「没有,我关心的只有两件事——杀人和酬金。」 「唉,你总是这样,这世上除了这两件事之外,还有许多开心的事啊。」 银面男再没多话,接过紫衣人递来的酬金,转身便走,只听紫衣人在他身后叹道:「杀人无赦,大家相识了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见过你的长相,我一直在想,你总戴着面具,是不是天生残疾,不想被人看到?」 「萧紫衣,你今晚很多话。」 银面男略一停步,却没回头,飞身掠下楼阁,直奔到一个僻静之处,才将面具摘了下来,朗月下露出的是张…… 「啊……」 小飞睁开眼睛,外面已天光大亮,他忙坐起身,将头一阵乱晃。 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不,不是梦,真实得就像是曾经发生过的一样。 聆月阁,萧紫衣,杀人无赦,还有那张比苏月尘不知要美上多少倍的绝世容颜。 天下哪有那么美的人? 小飞跑出去,见小青正在准备早饭,忙上前踮起脚来回揪他的脸,小青推开他,骂:「你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又是易容出来的?」 「你白痴吗?我的模样你早就知道,我易容做什么?」 看小青的样子似乎没有说谎,那梦中的那个人是谁,而小青又是谁? 看到摆在桌上的丰盛早点,小飞决定对于这个复杂的问题,还是暂时放下好了,反正怎么想也想不通。 谁知才端起碗,就感到脚下酥麻麻的,低头一看,竟然是小绿,见到它,小青顿时变了脸色。 「小心,是毒蛇!」 「别害怕,它叫小绿,毒牙已经拔了,不会乱咬人的。」 见小绿在小飞掌中乖乖听话的样子,小青很吃惊,「头顶金冠,是蛇王啊,怎么会对你言听计从?」 小飞很不好意思地耸耸鼻子。 「你要是有什么好吃的喂给它,它也会对你言听计从的。」 果不其然,在小青喂了香香的豆腐花给小绿之后,它就正式归到了小青的麾下,似乎明白在这里谁是掌厨之人。 小飞就这样在豆腐花店住了下来,小青通常只在早上卖豆腐花和烧饼,尔后就关了门自行出去,把小飞一人丢在家里。 小青的豆腐花做得很好,可惜来吃的人并不多,周围街坊也都房门紧闭,街道冷清,小飞偶然听到来吃饭的客商悄声说,城里怕要大乱了,还是快些离开得好。 要大乱了,那静会不会有危险? 客商的话让小飞很不安,终于在一晚忍不住问小青。 「你老实告诉我,你每天都去干什么,为什么总把我锁在家里?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跟静有关?」 小青淡淡看了他一眼。 「我还以为你能一直忍着不问呢,看来你始终还是放不下他啊。」 「我、我只是好奇。」 不理会小飞的欲盖弥彰,小青沉默了一会儿,道:「诚王反了,却被毅王带兵压了下去,现在被软禁在府上,慕容宁因为跟诚王来往过密,只怕兵权会被收缴,如妃也被宣诏回宫,官府正在到处清除叛党余孽,所以城里才会戒备森严,不过你放心,慕容静没事。」 毅王当真会平乱吗? 想起毅王阴恻恻的脸孔,小飞心里志忑不安,忙抓住小青的手问:「你不会害静的是不是?」 「不会,我虽非侠士,但当日慕容静放我一马,我又怎能再与他为难?」 「那屈战呢?」 「慕容静武功不弱,屈战跟他对阵,未必能讨着便宜……小飞,你若真担心慕容静,为什么不去找他?你跟我不同,你不是人家手里的棋子,你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你再笨也该明白,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为什么不回去,个中缘由连他自己都难解,又怎么跟小青解释? 他好想慕容静,每天每天都想,他从来没恨过慕容静,他说的那些气话都只是出于嫉妒…… 「不,我不想再见到他!」 冰冷的话语自口中吐出,带着万般无奈。 这几天他总在做各种奇怪的梦,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清晰,每次都是断断续续的画面,可出现的永远是同一个人——那个美得出奇却从没露过一丝笑容的人。 他的出现让小飞很心慌,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多想,也不敢去承认。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可能伤害到静。 这便是他要躲开慕容静的原因,似乎心里明白,自己离慕容静越远,也许他就越安全。 小青依旧早出晚归,在家里时也总是坐在窗前,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让小飞很担忧。 「毅王的兵权也被缴了。」一日清晨,小青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小飞不明所以,忙道:「那是好事啊。」 「未必,慕容静利用毅王平叛,接着又收他兵权,这招黄雀在后虽然做得机巧,不过却有些急躁了,毅王党羽众多,很可能会因无退路而奋起反戈,慕容静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 小青的话让小飞很担心,晚上他正对着眼前烛光发愣,忽听脚步声响,有人匆匆走了进来,回过头,发现竟是苏月尘。 苏月尘一向优雅自傲的风范消失得无影无踪,神情焦虑而疲惫,看到他,美丽的丹凤眼立刻射出异样光彩,上前揪住他就往外走。 「小青!」 见小青紧跟着走进来,小飞便知是他去报的信,立刻瞪了他一眼,但随即便被跟进来的柳歆风挡住了视线,他的手明目张胆地搭在小青的腰间,小青虽脸露不悦,却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跟我去见静儿!」 苏月尘说完,见小飞发愣,立刻又道:「若不想见也随你,我只要你半碗血就够了,之后绝不会让静儿再出现在你面前!」 「半碗血?」 心猛地一跳,他的血似乎只有一种用途——解毒,难道慕容静…… 「静呢?他是不是出了事?」 等不及苏月尘回答,小飞推开他,奔了出去。 他知道慕容静一定是出事了,否则苏月尘不会这么失态。 一路奔回摘星搂,直奔到慕容静的卧房,刚推门进去,就撞上闻声过来的荧雪,看到小飞,荧雪俏脸儿上立刻浮上一层冰霜,伸手想拦他,却被他推开,冲了进去。 帷帐下,慕容静双目微阖,似在浅眠,但脸色惨白,嘴唇还透着乌青,那苍白消瘦的脸庞让小飞的心紧紧一抽,想奔上前,却被荧雪拉住。 「我们出去说,别在这里吵着公子。」 荧雪将小飞带到旁边一间厢房,小飞急急问道:「是不是静中了毒?只有我的血才能解毒?」 「你还敢说,都是你害公子中毒的,怪不得蛇王那么听你的话了,原来你也属蛇,牙齿都带毒!」 见小飞一脸迷惑,小青在旁边解释道:「你前几天不是曾咬过慕容静吗?他好像就是因此才中毒的。」 难怪静要速战速决跟毅王直接交锋,原来是因为中了毒,不知能撑多久,所以才会出此险招。 神思一恍,小飞用力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不是故意的,他当时知道自己杀了老庄主,心情很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 苏月尘命人拿来银刀和海碗,让小飞坐下,用银刀在他手腕上割开一道口子,让血滴进碗里。 血滴了大半碗,荧雪拿去服侍慕容静服下,小飞等苏月尘帮他包扎好伤口,也想跟过去,却被苏月尘拦住了。 他将一张纸和一迭银票递给小飞,那张纸小飞认识,是他的卖身契。 「这买身契还给你,你收下,走得远远的,从此跟静儿两不相干……」 「不要!」 他不要在这个时候离开,至少他要亲眼看到慕容静平安无事。 小青拉小飞坐下,对苏月尘道:「要小飞留还是走,还是等慕容静自己来决定吧,就算你是他的舅舅,也没权利决定他的命运。」 苏月尘悻悻道:「什么事都等静儿来决定?那他这次就死定了,他明知小飞在哪里,却不去寻他,甚至连中毒的事都不讲出来,如果不是他突然晕倒,大家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静儿以前没这么笨的,他怎么就爱上了这么个小笨蛋?」 见小飞一脸吃惊,小青只好道:「是我告诉慕容静你在我那里的,我见你一直郁郁不乐,所以去找他,谁知他只是拜托我好好照顾你,而你自己也说不想再见他,所以我就再没提此事。」 静不去找他,一定是不想让他以为示好只是为了求他解毒,他不想被怀疑,所以宁可硬撑着…… 慕容静很快就苏醒了过来,小飞立在卧室外面,听到那一贯温和清雅的声音,这才放下心。 他没随众人一起进去探望,只要知道慕容静平安就好了,至于相见,还是等日后再说吧。 荧雪从房里出来,见小飞立在廊下,神色惶惶的样子,原本的气也消了,道:「进去看看公子吧,愣在这里干什么?」 小飞低下头。 是啊,他好想进去看看,可是也好怕,连日来的梦境缠着他,让他失去了面对的勇气。 有风拂过,眼里涩涩的,一条手帕递到了他面前,小飞忙道了声谢,谁知抬起头却愣住了。 荧雪已经走开了,立在自己面前的是慕容静,他脸色还很苍白,只穿了一件单衣,微风将衣袂轻轻卷起,使他本来硕长的身子看起来相当消瘦。 「静……」 慕容静没有说话,只是将他轻轻搂在怀里,那种久违的感觉让小飞再也忍不住,也双手环抱住慕容静,叫道:「静、静!」 两个身影紧紧拥在一起,良久,慕容静才道:「小飞终于回来了。」 回到房中,慕容静在床边坐下,见小飞垂着头立在自己面前,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他又怜惜又有几分好笑。 他伸手理了一下小飞的发鬓,缓缓道:「小青把你照顾得很好,不像我,每次都说保护你,却总是做不到,你躲着不见我,是还为郝玉的事怪我吗?」 「没有、没有!」 小飞把头甩得飞快,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是我杀了老庄主,他是你的父亲,我不知该怎么面对你,又怕自己真的是杀手,伤害到你,所以才逃掉,我以为躲得远远的,你就会没事了,我不知道你中了毒,都是我不好,呜呜……」 慕容静将他揽进怀里,叹了口气。 「我们都很自以为是是吗?以为那样做是对对方好,却没想到是在彼此伤害,当初我担心你有危险,才把你赶到厨房,没想到会让你更伤心,这是我的错,别怪我好吗?」 「我从没有怪过静。」 小飞向慕容静摊开手掌,掌心里放着慕容静偷偷给他的那盒药膏。 慕容静诧异地看他,「原来小飞知道是我送给你的。」 小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猜的,可是又不敢确定,我一直记着你说的话,以为你会很快回来找我,直到郝玉公子来了……」 见小飞的声音又低下去,慕容静忙道:「郝玉是如妃送来的人,我留他下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你出事后,我便跟如妃撕破了脸,将他送回去了。」 「对不起,静,是我不好,我该相信你才是。」 「我听说你在小青那里,就立刻去找你,却听到你跟小青说不想再见到我,你知道当时听了这话,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 被斥责,小飞本来的抽泣又变成号啕大哭,见他这副模样,慕容静便开始心疼,最初的一点怨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慕容静一生聪明,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笨笨的小孩?就算心里有气,可一看到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就什么脾气都发不出了,这孩子是他一辈子的克星吧。 「这件事错不在小飞,我也有不对,老庄主的事别担心了,他根本不是我的父亲,你不必为此内疚。」 这句话成功地让小飞收住泪水,问:「不是你父亲?」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解释。」 晚上小飞服侍慕容静沐浴更衣,发现他胸前瘀黑了一大片,惊问之下,慕容静却只是一笑。 「跟屈战交战时,挨了他一掌,不过他也中了我一剑,大家都没吃亏,可惜让他跑了。」 「静,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自己的牙有毒,你罚我吧,怎么罚都好。」 见小飞又有大雨滂沱之势,慕容静便想逗他开心。 「好啊,让我想想该怎么罚小飞……愣着干吗?还不脱了衣服上床休息?」 听了他的吩咐,小飞马上跑进里屋,三下五除二就把衣服脱了个精光,钻进被里,见此情景,慕容静一阵惊愕。 他只想让小飞脱衣睡觉,谁知这孩子竟脱得干干净净,这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 外面传来敲门声,苏浣花推门进来,将给慕容静煎的药放下,又坐到一边开始诉苦。 「真是的,人家做账房,我也做账房,哪有我做得这么辛苦的,要管一堆烂帐不说,还充当保镖,顺便还得给你们这个治病,那个熬药的……」 听到他的牢骚,小飞忙探头道:「苏大哥,你要是累了的话,就把药给我,我来煎药好了。」 苏大哥看看小飞,跟着眼神又移到落了一地的衣衫上,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慕容,你给我有点节制,你的伤势不轻,居然还想着这些风花雪月的事,不想要命了吗?」 「我没有……」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0节 「管你有没有,马上喝了药,早些休息,那些事想都别想!」 看着苏浣花气冲冲走出去,小飞迟疑道:「苏大哥好像不太高兴。」 慕容静将药喝了,来到床上躺下,一脸无奈地道:「是啊,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骂啊。」 见小飞还是一脸迷糊,慕容静便不再解释,吹熄了灯,黑暗中将他搂进怀里。 已经很久没跟小飞如此相拥而眠了,想到跟毅王的较量大局已定,慕容静突然有种彻底的放松。 「静,我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 听到胸口传来声音,慕容静问:「你说什么?」 没人回答他,黑暗中只传来小飞细微的鼾声。 晚上并没睡好,梦中似乎又回到了狩猎围场,身后有个身材高大的人一直在追杀他,他记得那张脸,还有那鹰隼般犀利的眼神。 是屈战。 他想逃开屈战的追击,却无力奔跑,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厉掌拍向胸前,他被远远击了出去,大口鲜血喷涌而出。 头又开始作痛,恐惧让小飞猛地睁开眼睛。 他怎么可以睡得这么沉?这太危险! 手不由自主地向旁探出,却在半路停了下来。 要拿什么…… 神智有一瞬间的胡涂,只觉得那个动作似乎比心念还要快,可是又不知道想做什么。 小飞茫然抬头,在看到慕容静沉静的睡颜后,心一安,人也放松了下来。 原来自己是在作梦。 小飞把头凑向慕容静,清晨的阳光在他沉睡的脸上泛出一层淡淡光辉,密长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嘴角似乎带了丝笑意,小飞看得心动,梦魇顿时被抛之脑后,他凑上前,在慕容静眉间轻吻了一下。 见慕容静没有反应,小飞又把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和微微上扬的唇边,那唇好甜,让他忍不住伸舌在唇上舔了舔,心开始飞跳,想继续吻下去却又有些不敢…… 搂在腰间的手忽然一紧,慕容静的唇角渐渐弯成月牙状,小飞还没明白发生了何事,便被他紧按进怀,跟着柔软的唇便吻了过来。 热情立刻便被那久违的吻挑了起来,感到慕容静的舌尖灵活地钻到自己嘴里,小飞忙咬住,缠着它一点点轻轻吻啜起来。 慕容静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双手轻揉着那头秀发,指绕发间,让小飞更亲密地迎合他的深吻,呻吟声从两人唇间响起,随即软舌便激烈绞缠在一起,索求着热情的吻吮。 热情的长吻过后,看到慕容静戏谵的目光,小飞忙缩进他怀里,不好意思再去看他。 「你……什么时候醒的?」 「小傻瓜,在你送上第一个吻时就醒了,你像只小松鼠一样在我怀里动来动去,想不醒都难。」 小飞越发羞得抬不起头了,眼神扫过慕容静手腕上的青紫印痕,他心疼地摸摸那伤痕,问:「毒已经解了吧?为什么牙印还没有褪掉?」 「当时毒性不重,所以我一直运功压着,可能是时间太久的缘故,毒虽然解了,这个牙印恐怕今生都去不掉了。」 「一辈子都去不掉?」小飞猛地抬起头,喜道:「太好了!」 他随即发现了其中的语病,忙期期艾艾地解释:「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一看到牙印就会记起我。」 慕容静有些无奈,他小情人的想法永远都与众不同。 「小飞,你一天到晚在我面前晃,你说我有机会忘了你吗?」 饭后,小飞又向慕容静问起老庄主的事,知道他一直在为此事烦恼,慕容静便把他带到后院一个僻静的房间里,房里收拾得整齐雅致,正中摆着一个灵位,香炉里尚有刚燃尽的线香。 灵位后的墙上挂着一幅月下吹箫的仕女图,小飞看不懂灵位上的字,但见女子艳丽出尘,眉眼跟他倒有六七分相似,只是比他多了份雍容清雅。 慕容静让小飞跪下,他拿起香点着了,拜了三拜,将香插在香炉里,跟着在小飞身旁跪下,禀道:「娘,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飞,你看他是不是真的很傻……」 娘! 「娘,这孩子虽然笨笨的,脾气又很倔,可是没办法,孩儿自从碰上他之后,就再也放不下了,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欠了这傻孩子什么,所以今生要被他吃得死死的,娘,你如果觉得小飞还有点可爱,就答应让他嫁进慕容家吧。」 嫁进!? 大清早的,拜托不要一锤锤的砸得他头晕好不好? 慕容静把小飞拉起来,将香案上的香点着了递给他道:「给娘上炷香,让她保佑我们平安。」 「你娘……」 「什么你娘,叫娘!」 小飞羞红了脸,忙将香恭恭敬敬插进香炉里。 上完香,慕容静拉小飞在蒲团上坐下,道:「老庄主是假的,他只是个本家叔父,如妃和慕容宁跟诚王勾结叛乱的事被父亲觉察到了,起兵叛乱可是诛连九族的大罪,可能是父亲想上告朝廷,所以便被他们灭口。慕容宁擅易容,那个人跟父亲又有几分相似,所以让他李代桃僵是轻而易举之事,大夫人是枕边人,当然是知道的,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三弟和小城。」 小飞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他还在奇怪静的父亲怎么会那么阴狠,原来是假的哦。 「慕容远是小狐狸,一定瞒不过他,可假庄主的指甲为什么是黑的?」 慕容静噗哧一笑。 「四弟要是听了小飞给他起的绰号,一定很开心。假庄主练一种邪功,传说吸了童子的血会功力大长,我曾设计引他出来,震伤他的心脉,谁知他不思悔改,妄图吸小飞的血,死有余辜。」 他摸摸小飞的脸颊。 「我刚见到小飞时,觉得你跟娘长得很像,不过细看就完全不同了,娘从来没有像你那样发自内心的笑,在我记忆中,从来没有。娘长得很美,在嫁入慕容家之前曾与他人有婚约,还有了一个孩子,被强娶进门后,一直都郁郁寡欢,三弟三岁多那年,娘就过世了。」 「娘好可怜啊,假庄主一定没见过娘,所以钱叔见他对我毫无反应后,觉得不对劲,才去做试探,结果被灭口。」 也难怪大夫人会讨厌他,因为看到他的样子,会联想起娘吧。 「不错,娘出入一向都戴面纱,又过世很早,所以见过她容貌的人并不多,就算是三弟,也不记得她的模样了,更不用说假庄主。钱叔在府里多年,只怕是觉察出什么,所以才用你作试探,这也许是他买你的真正原因吧。」 小飞有点受打击。 原来如果不是长得相似,他连二十两银子都不值啊。 「那既然静早知道老庄主是假的,为什么不拆穿?」 「当时我正在暗中调查诚王叛乱之事,戳穿真相只会打草惊蛇,所以我才一直故作不知。」 小飞越听越胡涂,「静除了经营生意外,为什么还要管叛乱的事?一定很危险的对不对?」 「此事说来话长,娘去世不久我曾被人下毒,命在旦夕,恰逢舅舅来京城,他因为和皇上有些旧识,便跑去向皇上求得奇药来为我解毒。从那时起,我的命就卖给了皇上,成了他的暗卫,我十四岁创下这摘星楼,摘星楼绣品名闻天下,其实却是皇上安插在各地的眼线。」 「为什么如妃要与诚王共事?她已贵为娘娘了呢。」 「皇上并不喜欢女子,后宫嫔妃形同虚设,父亲既知道此事却还一意孤行送如妃进宫,也难怪如妃恨他入骨,她是不甘心被人当棋子啊。」 小飞听得一阵唏嘘,沉默良久才道:「静,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想起来了,我只要现在就好。」 慕容静将他搂进怀里,道:「想起来也没关系,小飞永远都是小飞。」 第十六章 慕容静的宽慰让小飞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烦恼,更令他开心的是,小青也住进了摘星楼,因为他被柳歆风硬拉着不让走,看出他们之间的暧昧,小飞将柳歆风拉到一边兴师问罪。 「柳大哥,你是不是对小青做了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少胡说。」 虽是这样说,但柳歆风脸上一瞬间的飞红还是泄露了一切,这让小飞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小青的傲气他比谁都清楚,在被柳歆风折断手骨后还跟他来往,一定是被他威胁所致。 被小飞纠缠得不耐烦,柳歆风看看立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小青,嘟囔道:「要做也不是我做。」 「什么?」 小飞还要再问,被慕容静拉开了。 小青因慕容静的默许,暂时住了下来,小飞开始很高兴,但他随即便发现小青其实并不被信任,因为他偶尔听到苏浣花和小青的争吵,说他住进摘楼,又拉柳歆风每天在楼里四处走动,是另有目的。 「我相信小青!」 晚间,慕容静回到卧室,他刚换下外衣,就被小飞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 「什么?」 小飞跑到慕容静面前,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我知道你们都在怀疑他,提防他,可我相信小青一定不会害我们。」 慕容静笑了起来。 「原来你是在说这件事,我没怀疑小青,我如果怀疑他,就不会同意让他住进来了。」 「可是苏大哥欺负小青。」 「别理那个药罐子,他除了会配药和算帐外,什么都不懂。」 「可是……」 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来,因为嘴被慕容静的双唇堵得紧紧的,他把小飞抱起来送到床上,一点点亲吻他的唇角。 被吻得全身发软,脑里却突然灵光一闪,小飞忙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却瞒着我……」 「小飞,你又不乖,这个时候别去想别的好吗?」 慕容静的手很轻巧地钻进小飞的衣下,搓揉他的腰间,接着慢慢向下移动,按在了他的腹下。 「嗯……」 轻微呻吟让慕容静心悸起来,天知道这些日子来他有多想小飞,从他回来,他们还没有做过,前几天是身子有恙,不过他已经等不及了,甜点就在面前,岂有不吃之理? 兴奋的情绪轻易感染到了小飞,他全身灼热起来,吻着慕容静送上来的唇舌,开始飘飘欲仙,原本想问的话也抛去了九霄云外。 次日小飞起来,慕容静已经出门去了。 管家告诉他如妃的寝宫突然失火,宫人全部葬身火海,所以慕容静才会马上进宫,他出门前让管家交待小飞不要乱走,也不要去小青那边。 苏浣花和柳歆风也不在府上,管家说他们是去了苏月尘那里,见府里多了好多陌生的脸孔,小飞很不安,他知道一定有事发生,所以慕容静才会调人过来保护他。 慌乱心绪让气息有些紊乱,似乎有股热流不断在全身来回游走,让小飞很不舒服,小绿也被惊动了,在他怀里扭动不停,终于窜出来,游了出去。 小飞正要去追它,忽然有人进来禀告:「公子,落叶山庄的四公子求见。」 不太习惯被人这么称呼,又听到是慕容远要见他,小飞不知该如何回复。 见他迟疑,家丁道:「公子若不想见,我这就去回了他。」 「他会不会硬闯进来?」 「公子放心,他没那个本事。」 这话让小飞一愣,家丁却笑了笑,躬身退下了。 此人语气里对慕容远毫无恭敬之意,而且他气息沉稳,精光内敛,定是高手。 小飞心中一凛。 咦,他怎么知道对方是高手? 小飞在府里等了一天,直到天色渐沉,也不见慕容静归来,他等得急了,便从后窗偷偷跳出去,直奔小青的房间。 小青并不在房里,小飞正觉疑惑,忽听脚下声响,小绿冲他扬着脑袋,用尾巴向一边指了指,然后向前游去,他连忙跟上。 小绿在慕容静的书房前停了下来,想起前不久的厮杀场景,小飞心一沉,忙伸手将小绿拿起塞进怀里,屏气走了进去。 小青正立在悬挂在书房壁上的那轴万里江山图前,并没觉察到他进来,他凝视良久,突然长剑一挥,将那轴丝绣编织的画帷截成两段,一个金黄东西当中落下,他探手接过。 「原来兵符是被织在画帷之中,摘星楼的织绣名闻天下,一幅织绣挂在书房根本没人在意,难怪屈战怎么都找不到了。」 「小青……」 听到小飞迟疑的叫声,小青身子一震,却没有回头,只冷冷道:「你怎么回来了?」 「因为我始终都不相信你是在利用我。」 柳歆风的话语在小飞身后响起,他回过头,见柳歆风不知何时已站在书房门口,脸色苍白,浮着淡淡的苦笑。 小青转过身,冷冷道:「你不是也从未相信过我吗?还说什么利不利用的话。」 他握紧兵符,快步走出屋子,柳歆风身形一动,阻在他面前,青锋已出,喝道:「把东西放下!」 「柳歆风,你说过,永远不再对我拔剑,原来那些话都是你的随口之言。」 「不是!如果你是要我的命,我绝不还手,可这是慕容的东西,我不可以让你拿走!」 小青淡淡道:「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这枚兵符才是我想要的东西。」 话音一落,长剑倏出,柳歆风忙横剑招架,小飞跟着跑出来,见小青步步紧逼,柳歆风却只是一味接招,急得连连跺脚,叫道:「有话好好说,不要打……」 没人理他,两人缠斗的激烈,剑光闪烁间,小青忽然脚下一踉跄,他剑气一滞,柳歆风的剑势把握不住,便刺向他的前胸,柳歆风吓得立刻撤剑回身,便是那一分的犹豫,小青已手出如电,连点他胸前几处穴道,将他制住。 柳歆风身子一晃,倒了下去,他怔怔看着小青,忽然苦笑道:「你又骗我。」 「我们各为其主,你自己愿意入瓮,又怪得了谁?」 「小青,你太过分了,快把静的东西还给我。」 见此情景,小飞忍不住跳出来叫道,谁知小青手中长锋立刻指向他咽喉下,喝道:「这里没你的事,到一边去!」 小飞咬咬嘴唇,再看看那青锋,没敢多话,乖乖退到了一边。 他不知那兵符的用处,但既是慕容静看重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不过小青的一脸凶气让他暂时打消了念头,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定还有其它办法取回的。 远处隐隐传来激斗声,柳歆风知是小青的同党,他本来奉慕容静之命去和苏月尘会合,可总是心中忐忑,所以便提前赶回,没想到正如猜想一般,小青住进摘星楼只是为了寻找兵符,想到又被他骗,心里难过之极,咬牙道:「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你和小飞都是药人,对毅王来说很有用。」 「原来你是毅王的人。」 「你现在才知道,真是愚蠢。」 小青冷冷道:「如妃借火遁诈死,和慕容宁擒了慕容致想逼慕容静交出兵符,欲推诚王再行反计,他们真是胡涂,慕容静怎么可能把真正的兵符交出?所以我们便将计就计,趁楼里无人,找出真正兵符,柳歆风,你刚才回来时,没发现摘星楼外都是毅王的人吗?」 小飞侧耳听去,果然激斗声更加激烈,跟着一阵长笑,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进,身后众多侍卫随行,暮霭下那张脸上尽是踌躇满志之色,正是毅王。 小青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将兵符呈上,毅王接过,正反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小飞偷偷去看,只见那金黄牌上流光隐动,却不知上面写的何字。 柳歆风却突然大笑起来。 「毅王,看来你也漏算了一样,统领兵马的兵符共有两枚,这枚只有个兵字,和另一枚合到一起才能调动千军万马,你也不想想,如此重要的事物皇上怎么可能全交给慕容静?他这里就只有半块。」 毅王不怒反笑。 「柳歆风,看来你也没想到,你说的那枚放在皇叔那里的兵符已经在我手里了,两枚合并,天下兵马便任我驱使,慕容静缴我兵权,却想不到那时候我已得到了另外半枚兵符。只怕他现在还在跟慕容宁周旋呢,小青,放干净这两个药人的血做药引便好,人就不必留了。」 小青向后退了两步,淡淡道:「兵符我已替你拿到,你我之间恩情已了,我没必要再为你杀人。」 毅王一愣,四周已冷箭倏起,他脸色大变,抽剑将乱箭横扫在地,身后有几位侍卫却中箭倒下,他抬起头,只见墙桓周围寒光凛凛,数十支羽箭对向庭院。 毅王怒视小青,「你竟敢暗算我!」 突起变故,柳歆风大为惊讶,小青却已拍开了他的穴道,将他拉到一边,道:「照顾好小飞。」 他正视毅王,道:「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你带来的兵马现在只怕已是瓮中之鳖了,慕容静不过是用了个小小鱼饵,你就来上钩。」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1节 听到外面厮杀声更响,毅王已明白是中了埋伏,他没料到小青会在必胜之际反叛他,不由冷笑道:「燕韶青,你忘了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凭你也敢暗算我?」 话音一落,手指连弹,围墙上有数人应声落下,本在弦上之箭立刻便飞雨般射下,毅王长剑将周身羽箭荡开,正要向小青进攻,突觉手上发麻,举手看去,竟发现自己的右手已是一片乌黑,他立刻将兵符抛到一边,望着小青,眼中发出骇人的光芒。 「你下毒!」 小青冷笑道:「就算你的武功天下无双,也未必能解得了蛇王碧噬的剧毒,你太心急了,难道没发现刚才我给你兵符时只拿了它的一角吗?」 毅王铁青着脸步步逼近,眸里泛出血红色厉光,嘶声道:「小青,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吧?」 纵身跃下的数名士兵被他铁掌挥出,纷纷飞撞出去,其中一人撞在突兀的假山石上,顿时脑浆迸流。 没想到毅王中毒后竟还如此凶悍,小青和柳歆风连忙亮剑挥上,小飞趁机避到了廊下的阴暗处,手掌却不由自主抖得厉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不断传来的血腥及嘶喊声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 毅王双掌挥出,掌掌逼近小青,小青挥剑招架,将掌风荡到一边,但毅王随即变掌成拳,奔向他胸前,小青的武功出于他的指点,他自然料得到小青剑招走势,小青的左手剑又不顺手,数招下来,已险象横生,见他吃紧,柳歆风忙长剑连击,护在他身前。 毅王背水一战,凌厉掌风将两人逼得连连败退,他扬起的手掌掌心黝黑,连指甲也是乌黑一片,甚是恐怖。 「哈哈,碧噬的毒就算无药可解,可不等于我无法逼出。」 毅王冷笑中又将阻在前方的两名侍卫击飞出去,跟着双掌疾如闪电,分别击向小青和柳歆风,柳歆风擅用毒,见他眼神散乱,举止疯狂,叫道:「小青快闪开,他中了碧噬的毒,神智混乱,撑不了多久。」 廊下墙外不断有士兵涌进,跟毅王的侍卫斗在一起,见大家激战得厉害,小飞猫身爬到院里,将被扔在地上的半块兵符拿起塞进了怀里,他想自己既然百毒不侵,自然不必担心小绿的毒。 谁知捡了兵符,刚避回墙角,一张大网便铺天盖地落下,将毅王罩在当中,见主犯被擒,众人皆欢呼起来,小青却突然惊叫道:「小心!」 毅王虽被罗网罩住,却不惊慌,手指连弹,几道金光射向四周,震耳欲聋的轰响中火光顿起。 没想到毅王身上竟藏有如此精巧的火药暗器,柳歆风微微一愣,却被小青扯住甩到了一旁,与此同时,一枚金丸落在了他方才所处的位置,门墙被炸飞开来,小青躲闪不及,被气浪旋起跌落在地,毅王趁机从网间纵身出来,不待小青起身,便一掌击在他胸前,柳歆风大叫声中,扑上前抱住了小青。 毅王口角间已渗出了乌血,疯狂吼叫一声,又向小青冲去,见此情景,小飞突然跃出来,顺手抄起落在脚旁的一柄长剑奋力向他后背刺下。 敢伤小青,他便让他连黄泉都走不成! 刺剑,拔剑,后退一步,小飞立住身子,冷眼见毅王挣扎转身,血红眼里闪出不可置信的光芒,突然一声大吼,飞掌向他扑来。 手中利剑横空掠过,在毅王颈下绽开一道凌厉血花,看着他直向后摔去,小飞不由厌恶地皱起眉头。 最讨厌看到血迹,更讨厌这种腥臭的气味! 小飞走到毅王身边,见他尚未断气,双目仍是圆睁着瞪向前方,不断发出低呼,似乎不甘心自己的失败。 嘶嘶! 打斗声把在小飞怀里沉睡的小绿惊动起来,它跃身窜出,被眼前惨景吓了一跳,小脑袋一摆,吃惊地看向小飞,小飞也吃惊地看着它,再看看紧握在自己手中的利剑,眼前一晕,慌忙将剑扔了出去,惊叫道:「小绿,我又杀人了,我杀了毅王……」 他真的杀人了,跟上次杀老庄主一样,一种很痛快的感觉布满全身,他果真是杀手…… 头开始隐隐作痛,周围的厮杀叫喊声似乎已离自己很远,小飞茫然看向四周,见小青倒在柳歆风怀里,忙跌跌撞撞跑了过去,看到小飞慌乱失措的样子,小绿的兴奋淡了下来,嘶的一声就又重新钻进他的怀里。 柳歆风紧紧抱住小青,替他擦去唇边的血迹,安慰道:「没事了,我们没事了。」 小青虚弱地笑笑。 「这是我跟慕容静做的引君入瓮的套子,我在取兵符时便在上面涂了毒,没想到你会突然回来,毅王秉性多疑,我若不先将你打倒,他必不会中计,咳咳……对不起,我想不到毅王的功夫那么高,连碧噬的毒都镇他不住……」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当然早已明白了小青的用心,根本不需要再去解释。 「我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小青用力喘息了一会儿,颤抖的手握住柳歆风。 「毅王野心勃勃,他的兵权虽被缴,手下仍党羽众多,又得了那半枚兵符,他若不死,必是大患,柳歆风,我算还了你对我的情,从此,我们再无纠葛……」 「谁说没有纠葛,我还欠你的,如果你刚才不是为了救我,根本就不会受伤,我会再治好你,就像上次那样,毅王已经死了,我们以后都会在一起!」 柳歆风将他搂在怀里,疯狂地叫道,可惜他的低吼换来的只是小青淡淡的响应。 「柳歆风,我不爱你,即使是活着,也不会跟你在一起,而且这肮脏的尘世,我也不想再待下去……」 「不是不是,小青,我不会让你死……睁开眼睛,小青!」 回应他的是小青剧烈无助的咳嗽,他依偎在柳歆风怀里,忽然一笑,轻声道:「我还骗了你一件事,其实我根本就不是杀人无赦。」 「小青……」 「我跟屈战同属毅王麾下,天网的杀手,救小飞时,为怕被屈战识破身分,我才假扮杀人无赦,后来就一直这么用着了,咳咳……我本名叫燕韶青,因从未有人在我剑下走过十步,所以江湖人称燕十步……」 他想让柳歆风记住自己的名字,不是代号,而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柳歆风伤心欲绝的面容映在他的眼瞳里,让他很想抬手替他抚平忧伤,但伸出的手却重如千斤,晃了晃,终于还是虚弱地垂了下来,嘴角间似还停留着一丝淡淡微笑,双目却渐渐阖上。 柳歆风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发抖的手抚摸着小青的眉头、脸颊、下唇,然后环过他的后颈,将他拥进自己怀里,喃喃道:「你是谁我根本不在乎,我不要你死,你就不许死!活下来,活下来!」 「柳大哥……」 「滚开!」 被柳歆风大吼,小飞吓得往后一缩,其实他是见小青胸口明显还有细微的呼吸,很想让柳歆风先救人,可对方根本不看他,就只温柔的盯住自己怀里的人。 「小青,你这傻孩子,不爱我,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小飞气得站起身,这才发现一群护卫立在自己周围,毅王的侍卫也被尽数拿下,只是他方才的那几枚火药暗器太过霸道,有不少人受伤,沉沉夜幕中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火药气和血腥气。 「公子,这里太危险,恐怕还有毅王的乱党潜在暗处,我送你回房去。」其中一名护卫说道。 小飞不答,顺手夺过那护卫手里的剑,用剑柄重重敲在柳歆风的头上,见他抱着小青歪倒在地,便吩咐道:「把他们两人扶到苏公子的室去,请大夫为小青疗伤。」 笨蛋柳大哥,抱着小青哭哭啼啼就能救得了他吗?这人有时候也这么的不干脆。 「是……」 护卫的回话里透着莫名的古怪,小飞疑惑地看向他,这才发现他拿剑的手已空,而剑正握在自己手里,那招空手夺白刃的动作似乎使得再自然不过,当他反应过来时,剑已紧握在手里了。 护卫们将小青和柳歆风扶到药室安顿好,小飞见小青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便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小青,你命应该很硬的,上次能挺过去,这次一定也可以!」 他转身出了房,本想找人询问慕容静的行踪,谁知刚到院门,迎面便有人闯了进来,却是苏月尘,身后还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慕容远。 「舅舅,静怎么样?苏大哥呢?」 听了舅舅二字,苏月尘的脸色有些古怪,很想笑,但见小飞神色紧张,便忍住道:「静儿还在卧龙峰,我担心这边,就先赶过来,看来这里似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小飞记起刚才小青说过慕容宁和如妃抓了慕容致逼慕容静交兵符,想必卧龙峰就是他们见面的地方,苏月尘既知此事,应该也早有安排,他心下稍安。 「你来得正好,快去救小青。」 「喂,我还有其它的事……」 不给苏月尘反驳的机会,小飞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了药室,道:「小青被毅王打了一掌,伤得很重,你快救他。」 柳歆风已醒转过来,正在为小青搭脉,见苏月尘进来,忙叫道:「月尘公子,你快看看小青,他的脉搏很弱……」 苏月尘上前搭住小青的脉搏,他脸色微变,急忙从怀里掏出针包,手指如蜻蜓点水,将数枚银针剌在小青胸前各处。 「月尘公子……」 对上柳歆风忐忑的目光,苏月尘叹了口气,道:「你其实已经知道了吧?为何还要再问我?」 柳歆风脸色一变,身子晃了晃,跌倒在一旁,喃喃道:「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可救,一定可以!」 「你别着急……」 听了两人的对话,再看看气息微弱的小青,小飞心里也颇焦急,正想安慰柳歆风,忽见一直沉默不言的慕容远转身走了出去,他心里一动,忙悄悄跟上。 第十七章 「喂,你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身后有护卫跟着,小飞自然不怕会被慕容远欺负,问话的语气也强硬了许多。 「慕容宁和如妃把三哥扣在卧龙峰,要二哥拿兵符换人,可二哥怎么可能把真正的兵符交出去?所以我想来找兵符救人……」 慕容远一改平时邪佞傲气的姿态,老老实实回答了小飞的问题,让他颇感意外。 见慕容远向书房奔去,小飞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把实话说出来。 他讨厌慕容远,但不能不救慕容致,虽然知道慕容静一定早有安排,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既然兵符已被涂了剧毒,那么交出去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况单凭半枚兵符也调动不了兵马。 他跟着慕容远走进书房,叫:「喂。」 「什么?」 没心思理会这个小讨厌,慕容远随意应了一句,却在书房里乱翻个不停,所谓人急无智,被断开的画轴就在他面前,他却视而不见。 见慕容远将房中摆设瞬间搞得凌乱不堪,小飞气得大叫:「你别弄乱静的东西,兵符根本不在这里。」 听出小飞话中有话,慕容远立刻窜到他面前,却被身后的护卫上前挡住。 「四公子,请不要对公子无礼。」 慕容远推开他们,向小飞急切问道:「你是不是知道兵符在哪里?你也不希望我三哥有事的对不对?看在我几次救你的份上,快告诉我!」 啊…… 被慕容远突如其来的话弄愣住,小飞气得一皱眉,见他这副神情,慕容远不耐烦起来。 「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想让我救人不要紧,但不要在这里颠倒黑白。你诬陷我偷曲老板的玉珠,还对我下毒,抓我到诚王的围场做猎物,就因为我看到你杀了钱叔,所以你每次都想害我,现在还敢在这里说什么救过我的话!」 听了这脆生生的一番话,慕容远原本苍白的脸色立刻气得惨白,小飞看着他,很怀疑他会一口气喘不上来,直接气晕过去。 好在慕容远深喘一口气,缓了过来,冷笑道:「我还真是同情二哥啊,他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个笨蛋?我害你?偷玉珠也好,被抓到围场也好,都是如妃做的,要不是当日我在三哥面前给你求情,你早被打死了,那次在围场还是我放箭将大哥那一箭荡开,救了你一命,你脑子不好使,眼也瞎了,没看到我是在救你?还有,你杀老庄主的事,要不是我在旁周旋,让如妃改变心意没动你,你说不定早被他们就地正法了,那个女人爱我二哥爱得发狂,偏偏他拿你如珠如宝的,你说她不害你害谁?」 「啊……」 「啊什么,笨蛋!」 「可你杀了钱叔……」 话一出口,小飞立刻悬崖勒马。 他好像并没看到慕容远杀钱叔,实际上当时他只看到慕容远在钱叔的房间,手里还拿了一把刀。 这次慕容远干脆不回答了,就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原来是大公子杀钱叔的。」 想起之前慕容静的解释,小飞立刻明白过来,不好意思地朝慕容远笑笑。 「原来是这样哦,抱歉,误会了你这么久,谁让你一直都不解释呢,我还以为你总对付我是想杀我灭口。」 慕容远重重哼了一声。 「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如果不是二哥喜欢你,你不过是个伙房小厮,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小飞瞪了慕容远一眼。 这人永远都这么嚣张,一点都不讨喜,想不怀疑他都难。 「又救我,又欺负我,恐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的人!」 脏字小飞没好意思说出口,慕容远却冷笑道:「你以为我想救你吗?还不是因为我二哥。真不知大家都喜欢你什么,又笨又呆的不说,还专门去魅惑别人,有个二哥就够了,还跟三哥也拉拉扯扯个不清。」 「难道说你喜欢……」 后面的话小飞没说出口,不过福至心灵,他全都明白过来了。 难怪慕容远从一开始就对付他,威胁他,恐吓他,原来都是出于嫉妒。 只有嫉妒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吧。 「你总算明白了?还不快把兵符给我去救人?」 「哦。」 小飞从怀里掏出兵符,见慕容远伸手要接,忙缩回手,道:「你不能拿,这上面被涂了蛇毒,剧毒无比。」 「蛇毒?」 慕容远看看小飞,眼神明显的不信。 「是啊,刚才还把毅王毒倒了呢,我怕别人碰了也会中毒,就收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救人。」 「不行!」 他去救人,可不想带个小累赘,二哥已拿了假兵符去跟慕容宁交涉,他为了以防万一,这才来寻真的,若带了这小呆瓜一起去,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二哥绝饶不了自己。 「二哥绝不会让我带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不,你要嘛带我一起去,要嘛马上离开,兵符这么重要,我才不放心让你拿。」 「小白痴,我是为你好,你愿跟就跟着,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早就领教过小飞的固执,慕容远索性不再多言,自顾转身出去,小飞连忙跟上,守在他身后的两名护卫急道:「公子,万万不可!」 两名护卫哪里能管得住小飞,眼见他随慕容远跑出去,便只好紧随其后,一起来到摘星楼外。 楼外围了不少马匹,是苏月尘一行骑来的,小飞接过慕容远递过来的马缰,纵身跃上,慕容远见状一愣,叹道:「二哥担心你有事,已教你功夫了,他对你还真是没得说。」 功夫?静哪里有空闲教他功夫? 小飞看看这匹比自己个头还高的马,不由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原来不管他愿不愿意,记忆还是在一点点地复苏,不过还是乐观点想好了,至少他不需要努力,就会骑马用剑了不是吗? 慕容远纵身上马,一拨马缰奔了出去,他放马疾奔,小飞倒能跟上,那两名护卫却很快就被他们甩开了,没了踪影。 小飞奔到慕容远身旁和他并行,问道:「喂,大公子为什么一定要反?」 他一直搞不懂,诚王既然已被软禁,慕容宁为何还要谋反,他不过是一名武官,但凭一块兵符怎么可能举事谋篡? 「哼,不反,他就能逃得了吗?何况就算他不反,我二哥也会逼他反的,然后趁机将叛军尽数狙杀,不留后患。小飞,慕容宁和如妃几次害你,二哥怎么会放过他们?更何况和诚王勾结作乱,那是诛连九族的大罪,若狙杀叛兵,大义灭亲,慕容府上下便算是戴罪立功,置身事外,不授人以话柄,二哥这是一石二鸟啊。」 「你这是以己度人,静是正人君子,才不会像你这样耍阴险心思。」 慕容远一阵冷笑,「看来你还不了解我二哥,他七岁便成了皇上的暗卫,若真如表面上那么温文纯良,又怎么可能活到今天?他一向都很聪明,这辈子唯一做的蠢事就是看上了你。」 小飞哼了一声,怎么说慕容远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这种口舌之争就没必要跟他计较了。 卧龙峰山如其名,夜色中远远望去,一派巍峨盘曲,陡壁峭崖连绵不绝,仿似一条蟠龙俯卧山头,山峰周围火光漫布,厮杀声随夜风隐约传来,空中蔓延着浓浓的血腥气,小飞仰头向山上望去,只觉这景色很熟悉。 慕容远告诉他,卧龙峰是诚王以前暗中招兵买马之处,山的后背是赵家庄,村里的男丁都被诚王手下强行征缴,成了他驻扎在这里的兵马。 原来赵大叔口里的王爷说的是诚王,难怪年关时他急着抓壮丁,可能那个时候他就有了起事之心。 再向前走,血腥焦糊的气味更加浓烈,路边遗落了不少断枪残剑,看来这里曾有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山脚下围着很多官兵,见到他们,立刻搭箭在弦,将他们拦住,幸好为首的将领认识慕容远,听说他要上山,便劝阻道:「四公子,慕容宁等人虽被困在山上,不过他捉了人威胁,所以静公子才命令我们暂时守驻在这里,只带了随从上去跟他们交涉,只怕败兵会困兽犹斗,你们这样冒然上去会很危险。」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2节 「我要上去!」 怕慕容远心生退意,小飞连忙强调,慕容远白了他一眼,对那名将领笑道:「打虎不离亲兄弟,慕容一家子现在都在上面呢,我又怎能临阵退缩?」 那将领见慕容远心意已决,便没多加阻拦,让前方士兵让开路,放他们过去,跟随而来的两名护卫却被他们拦了下来。 两人顺小路攀岩而上,小飞见慕容远脸上尽是担忧之色,便忍不住问:「你不是说静都计算妥当了吗?那还担心什么?」 「我在想慕容宁让二哥独自赴会的目的,他有恃无恐,想必屈战跟他们在一起,二哥身边却只有几名亲随,这里官兵虽多,却也鞭长莫及。」 「屈战不是天网的杀手吗?是毅王的手下吧,为什么又会帮大公子他们?」 「你也说他是杀手了,只要有钱,他什么不做?」 路越走越崎岖,小飞在嵯峨山峰上一路飞奔,把慕容远远远落在了身后。 自击倒毅王后,他便感到有股热流不断自小腹升起,流向周身骨骸,好似有源源不息的能量在全身来回窜动,让他可以完全适应这样的奔走而不觉得疲乏,这让他很害怕,却也无可奈何。 前方传来细细簌簌的响动,小飞警觉地看向周围,问慕容远,「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啊,除了风声还是风声。」 是他听错了吗?否则这么清晰的声音慕容远怎会听不到? 小飞侧耳倾听,只觉嘶嘶声愈来愈近,还带着一股腥臭之气,瞬间就到了近前。 慕容远突然骇然道:「是蛇!」 「蛇?」 慕容远忙点亮一枚火褶子,只见沉沉夜色中,大量蛇群自四周不断涌来,被火光所逼,在离两人几步以外的地方盘住身子,个个高扬起头,凶狠地冲他们吐着红信扭曲嘶叫,慕容远将小飞拉到自己身后,长剑出鞘,紧盯住随时可能会卷扑上来的蛇群。 小飞看得发怵,忙问:「小绿,怎么办?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退开?」 小绿是蛇王,这些毒蛇应该听它的吧?这些扭来扭去的家伙看起来真恶心,真不明白明明都是蛇,为什么小绿却那么可爱。 小绿动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反应,慕容远却奇怪的看他。 「你在跟谁说话?」 「跟小绿啦,小绿,快出来!」 见小绿完全没有动的迹象,小飞气得大叫:「你再不出来,我就不要你了,你滚到山里当野蛇好了!」 话音刚落,小绿便「噌」的一声窜了出来,讨好地舔舔小飞的手背,然后游上他肩头,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凌厉嘶叫,那声嘶叫仿佛长空破电般划过,凄厉而桀骛,小飞连忙捣住耳朵,在他们面前狰狞扭动的群蛇便如遭了电击,纷扰躁动着游离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空地上只留下一些黏稠汁液。 小绿甩了下尾巴,又恢复到懒洋洋的样子,打了个哈欠,「噌」的一声钻回小飞怀里。 慕容远不可思议地看看小飞,这孩子给他的感觉跟平时不一样,但究竟哪里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我大哥是驯毒高手,这些毒蛇多半是他喂养的,看来他们就在附近。」 果然走没多远,便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声,静夜中显得分外激烈,剑光闪烁,在一处清潭上泛出点点金光。 两人紧奔上前,却见许多人战成一团,慕容远看到慕容致歪倒在树边,身边并无看守之人,忙急奔过去,小飞却缩到一棵树后,静观局势。 只听慕容静道:「如妃,你火烧寝宫,金蝉脱壳,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一块小小的兵符怎么可能统领天下兵马?皇上念慕容家世代为朝廷出力,所以才不降罪,放你们生路,莫要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 慕容宁纵身跃出战圈外,冷笑道:「成王败寇,何必假仁假意说这许多?若真想放过我们,这满山的士兵又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若弃械投降,慕容静愿担保你们生命无忧。」 慕容宁尚未搭话,如妃却长声冷笑,恶狠狠地道:「慕容静,你以为现在我还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吗?我真后悔当日没让杀人无赦立时便杀了你!」 如妃站在潭边,长发胡乱披散在身后,黑色发丝在风中四散飘动,与惨白肌肤相衬,显得诡异可怖,她眼中流动着恶毒光芒,冷冷地盯住慕容静。 慕容远已将慕容致扶了起来,慕容致似被人下了迷药,身子软软的站立不住,只能靠在他肩上,见他胸前渗出鲜血,慕容远大惊,急切问道:「怎么样?是否还能撑住?」 慕容致摇摇头,「我没事。」 他只是被慕容宁突下杀手,一时不防才会受伤,不过并未伤及要害,站立不稳主要是迷药的关系,但是看到慕容远一脸焦虑,不由心中大惑,他们两人一向不合,为何慕容远会突然站在他这一边? 黑暗里一道寒光直逼向两人,见他们都没有防备,小飞急得大叫:「小心!」 慕容远因为扶住了人,仓促间无法躲闪,忙一转身,背对冷剑,将慕容致护在自己怀里,慕容静和苏浣花却几乎在小飞出声的同时出手挡住那道寒光,空中兵器相戈,苏浣花手中长剑被震飞了出去,那道寒光也随之收回。 冰冷月下,萧紫衣修长的身影立在众人面前,衣袖随风飞动,长剑斜垂,一身儒雅气韵中夹杂着烁人杀气,显得分外诡异。 小飞看着他,那种似熟非熟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此人究竟是那个说书艺人萧紫衣?还是黄泉屈战? 慕容静一语道破了先机:「屈战,总顶着别人的面皮出没,不觉得羞愧吗?」 屈战缓缓摘下面具将它扔到一边,看到那张清矍消瘦的面庞,小飞全身一震。 只听他道:「慕容静,你果然好眼力,我为了能自由进出皇宫找寻兵符,花了大半年时间模仿萧紫衣,自认模仿得完美无缺,你究竟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 「你去黄泉之前,我一定告知!」 慕容宁在旁冷笑道:「只怕先去黄泉的那个是你吧?」 「大哥,你想要的兵符在小飞身上!」 慕容远却在此时突然叫道,顺他手指方向,所有人目光都栘到了小飞这边,见树后隐藏不过,他只好站了出来。 「呵呵,大家好。」 打哈哈的同时顺便狠狠瞪了慕容远一眼,这个胆小鬼,居然出卖他。 慕容远却冲他皱了下眉,叫道:「还不把兵符给黄泉!」 黄泉二字咬得很重,小飞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冲上前,从怀里掏出兵符高高举起,道:「你们答应不再动手,我就把兵符给你们。」 兵符金光流动,所有人看在眼里,都变了脸色,几乎同时,眼前寒光飞烁,屈战的长剑逼近过来,小飞慌忙将兵符向他扔去,谁知横里身影一闪,慕容宁已先将兵符抢到了手中。 小飞本意是想让屈战接兵符的,他想慕容远必是这个意思,这里属屈战武功最高,若他中了毒,慕容宁便大势已去,慕容静他们离自己较远,不可能先将兵符抢到手,眼见计谋就要得逞,谁知慕容宁会抢先将兵符抓到,小飞气得一跺脚,暗叫可惜。 「小心!」 身子突然一轻,已被慕容静抄手抱住,小飞诧然抬头,便见冷箭从四周铺天盖地射来,慕容静软剑挥射,将箭羽挡下,跟着纵身一跃,立到了远处一块平地上,随着冷箭落地,地面上冒出缕缕黑烟,小飞吓得一震,这种东西如果射到了身上,哪里还有命在? 只听慕容静恨恨道:「你这不懂事的孩子,回头再跟你算帐!」 惨了,他又惹静不高兴了。 小飞悄悄吐了下舌头。 「我终于得到兵符了,我终于得到了,哈哈……」 看着对面拿到兵符喜极而狂的慕容宁,慕容静脸上多了些怜悯。 「大哥,那不过是半块兵符,莫说半块兵符调动不了多少兵力,就算可以调动,你以为会成功吗?诚王此刻恐怕已被斩首了。」 「你说什么?」 慕容宁一呆,如妃却叫道: 「大哥,不要听他一派胡言,将他们全都杀了,尤其是那个孩子!」 见慕容静将小飞视如珍宝,她哪里还能忍耐得住,一指小飞,一对如火目光紧盯过来,就像吞噬猎物前的疯狂野兽,随时都会将他撕成碎片。 慕容宁却突然脸色一变,身子一阵颤抖后,眼里射出惊恐的光芒,猛地甩开拿在手里的兵符,并不断挥动右手,见他的手掌到手腕都已呈黑色,慕容远吃惊地看向小飞。 「好厉害的蛇毒。」 「就是小绿的毒了,怎么样?我很聪明吧?」 「你很聪明?还不是我提醒的。」 「那也要我领会才行啊。」 两人认不清形势,这时候还记得斗嘴,如妃却已疯狂尖叫起来,她想扶住慕容宁,却被他推倒在一边,慕容宁滚倒下来,全身扭曲,连脸也隐透出黑色,喘息道:「是碧噬,是碧噬的毒,解药……」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小飞连连摇手,道:「不关我的事,是小青将小绿的毒涂在兵符上,引毅王上钩用的,我也没解药。」 慕容宁已被蛇毒逼得疯狂,哪里听他解释,只是奋力喊道:「解药,解……」 慕容静叹道:「大哥,当初你利用碧噬害小飞时,可有想到有一天会害到自己?」 慕容宁尖叫着四处扭动挣扎,手下人被他疯狂模样所吓,都不约而同向两旁退去,如妃一人根本按他不住,见他一阵抽搐后脸如死灰,瘫倒在地,如妃突然盯住小飞,叫道:「都是他害的,屈战,杀了这孩子,砍下他的头,让他身首分家,永世不得超生!」 她一头又冲身后士兵叫道:「谁杀了他,赏银万两!」 听到主子的吩咐,围在四周的士兵立刻冲了过来,慕容静忙将小飞搂在怀里,苏浣花和荧雪也仗剑回击,拦住攻势。 小飞被慕容静搂住在刀光剑影中游走,只觉一道冷冷寒光一直追随在自己身上, 喷薄而来的杀气,即使不看,他也知那是黄泉屈战,那种杀意已沁入心脾,让他逃无可逃。 头突然剧痛起来,各种稀奇古怪的画面在眼前迅速飞闪,随即,一个熟悉景象很清晰地浮现出来。 黄泉紧追住他,厉掌狠击在他胸前,他冷冷看着黄泉,而对方,也冷冷回望着他。 面具、黄泉屈战、杀人无赦…… 感觉自己似在云端里飘,不,不是飘,是掉下去,他从很高的地方掉了下去…… 头越来越痛,小飞用手重重捶打脑袋,拚命想止住那突如其来的剧痛。 「小飞,你怎么了?」 耳边传来慕容静焦急的呼唤,他忙忍住痛道:「我没事,没事!」 抬起头,青光飞起,破面而来,那是冲破荧雪的剑网射向他的利刃,电光火石间,另一道白光也自对面闪过,屈战的剑长空破势般直追到慕容静面前。 此人利剑不出则已,一旦出鞘,便剑不走空…… 然而慕容静却没去接那致命的一剑,而是剑走斜势,来接射向他的杀着,寒光闪烁,他自身便落在了黄泉屈战的剑气之下。 一遇黄泉,便入黄泉! 不可以,不可以让静受伤! 体内那股真气突然横窜上来,小飞手掌探出,铁指如剪,抢在慕容静之前将刺向自己的长剑夹住,啪的截为两段,那柄断剑夹在他双指之间,反手一挥,便割断了对方的喉咙,断剑顺势荡向逼在慕容静胸前的凌厉一势,千钧一发间两刃相交,冷光流动,屈战向后跃去,手中长剑已被震得断开数数截,四溅开来。 四下里突然一片寂静,搂住小飞腰间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夹在自己指间的半截断剑发愣,不敢相信方才击杀对手,截断屈战利刃的剑招是自己发出。 再抬起头,却见每个人都惊讶莫名地注视着他,流闪的眼神里有惊诧,有不信,甚至有……恐惧。 他果然会用剑,便是半柄断剑,在他手里,也使得如此戾气逼人,那灵活自如的运用,出手如风的剑势,就好似他这只手跟剑已混为一体,剑,便如他的生命一般。 头剧痛起来,浮上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像有人在剖开他的脑子,将所有过去的一切一切都硬塞了进去…… 峭壁悬崖之上,衣袂翻飞,胸前衣襟被鲜血染成点滴飞红,而立在他面前的,是紧逼而来的黄泉屈战。 冷冷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已无路可逃了。」 身后是万丈悬崖,已无退路,只是不甘,如果不是强行急练飞遥驭,被屈战有机可乘,以对方武功又怎能伤得了他? 直视对手,银面后的脸上浮出微笑,看到又是追命一掌逼来,他纵身向身后飞崖跃下。 没人可以杀得了他,便是死,杀人无赦也绝不假他人之手。 戴在脸上的银面随之落入云霄,感到身子轻飘飘的荡入空中,然后落叶般直坠下去…… 后面的记忆越来越混乱,他忘记了一切,只记得那个飞字,也许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个飞字,也许是最后那一瞬间纵身跳崖的感觉便真的像在飞…… 他被崖下山涧的激流冲到了靠近赵家庄的河水中,被赵老三救起,被冒充认子,被灌进迷药,被卖入慕容府,然后遇见小青,遇见静…… 原本清晰的记忆开始慢慢变淡,小飞茫然地皱起眉头。 小青是谁?静又是谁…… 头依旧的痛,他忙丢开那截断剑,用力抱住头。 颤抖的身子被人紧抱进怀,慕容静在他耳边急切地唤道:「小飞、小飞……」 生平最讨厌与人有接触,哪怕是半分! 他挥掌击出,看着慕容静的身子飞出,重重撞在身后一棵树干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的心突然一颤,他怎么会伤了静?这是他最爱的人…… 不,他不是,他只是被狙杀的对象,他叫慕容静! 邢飞立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原来他真的是杀手,他是来狙杀慕容静的杀人无赦! 第十八章 原有的记忆瞬然沉淀下去,只有聆月阁萧紫衣的那张纸笺清晰地映在眼前,邢飞冷漠的眼光缓缓扫向众人,最后落到屈战身上,冷声道:「黄泉屈战,别来无恙?」 一个十几岁的孩童突然用如此老成的声音说话,众人俱有种诡异的惊惧,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已经不是小飞,虽然还是那个孩童模样,但那清亮眼眸中闪烁的却是寒古不化的冰冷。 屈战脸上竟闪过几分恐惧,迟疑道:「你……」 「江湖中人居然将你和我并列杀手榜,真是可笑,你除了会假扮别人之外,还会做什么?你也配跟我齐名?」 「你……没死?」 不错,卧龙峰悬崖绝壁,从崖顶坠下,屈战以为他必死无疑。 邢飞纵声长笑,冰冷声音划过长空,在山谷中不断回旋,胸前一动,小绿跃身窜出,盘在他右肩上,也兴奋地昂起脑袋,厉声长嘶。 「小飞!」 斜眼一扫,慕容静已被荧扶起,望向他,不甘地叫道:「小飞、小飞!」 每句轻唤都牵动着心房轻颤不已,痛恨竟然被人牵制住情感,邢飞厉声喝道:「闭嘴!我不是小飞,我是邢飞!子时追魂,杀人无赦的杀手邢飞!」 「我不管他是谁,马上杀了他!」 如妃尖利的声音在风中回荡,几乎同时,所有剑光便射向邢飞周身。 「不自量力!」 冷声中真气挥出,身边潭水便直线般飞入掌中,随之汇成长剑,惨叫声便与寒光闪处同时归于寂静。 回剑撤势,冷眼看所有人纷纷倒地,每人咽喉处只有细长一线,寒气顺着伤口丝丝汇入空中,将血冷封在创处。 果然练成了,飞遥驭的第十重驭水,可以将人的血脉冰封,止住他最讨厌见到的液体流出。 这一招使得如行云流水,却凌厉冷酷,被邢飞的戾气所慑,如妃及在场众人俱目瞪口呆,他眼光流动,见到众人的失态,不由一阵好笑。 这有什么奇怪?这才是他,杀人于无形的杀手邢飞,他的剑下,不会有活口! 「屈战,杀了他!杀了他!」 无视疯狂无措的如妃,邢飞望向屈战,脸上露出与之相貌毫不相称的嘲讽笑容。 「你冒充萧紫衣,就不怕他来戳穿真相?」 屈战戒备地看着他,冷冷答道:「死人是不会说出真相的。」 「死?萧紫衣他还欠我一万两黄金,他怎么敢死?」 屈战大笑起来。 「他是没死,那么你呢?你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说起来倒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那致命一掌,我到现在还练不成飞遥驭,原来飞遥驭的关键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死地又何来重生?」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3节 屈战一怔,随即叹道:「难怪我在崖下只找到那个面具,中了碎心一掌又落入悬崖,我料你必死,没想到你居然能活下来。」 「飞遥第十重曰返璞归真,我虽活下,功力却被强行封存,心智身体也都回归幼童模样,并被人冒充认子,他为了卖我赚钱,就不断给我灌入各种迷药,才导致我神智一直懵懂,本来也许一生都无法恢复……」 邢飞目光扫向众人,最后落在如妃身上。 「可是有人偏偏要我想起来,如妃,你说我该怎么谢你?」 长剑射出,刺向她前胸,却听慕容静惊叫道:「小飞,不要伤人!」 手居然一颤,剑势一转,刺入如妃的肩头,左掌跟着将她击飞出去。 后脑疾风袭过,众人惊呼声中,邢飞身影微斜,冰剑自肋下反手刺出。 刺剑转身,屈战腰间的软剑抵在他咽喉下半寸处,而他的剑已没入对方的咽喉。 屈战太心急了,忘记了他手上的是冰剑,其长短可以随心所欲,收发自如。 不过半寸,生死已分。 屈战脸上浮出一丝奇怪的微笑,盯住邢飞的双眸,轻声道:「杀人无赦,我始终都没有赢得过你!」 屈战,你错了,死亡就代表你已经赢了,你可以长眠于地下,而我,还要继续在这红尘中奔走。 抽剑,退身,悄无声息的,屈战修长的身躯直直倒了下去。 无视众人惊恐的目光,邢飞的眼神移到已被他震伤心脉,半伏在地的如妃身上,她口中不断喷出鲜血,全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只是个无可奈何等待死亡降临的女人,她狠狠盯住邢飞,目光里是喷薄欲出的怨恨,绝望,和恐惧。 邢飞慢慢走向如妃,被他的杀气所慑,所有人都随着他的移动而避到一边,他来到如妃面前,看着女人的双唇由于恐惧而发着冷颤,身子不断向后退挪,他的心情就愉快到了极点。 他把目光转向肩头的小绿,小绿正高昂着头,兴奋地吐着长信,眼里闪烁出凶残狠暴的戾气,这才是蛇王,是配得上他的碧噬。 眼眸轻转,邢飞低声笑道:「小绿,天下人都说你是百毒之首,不过你跟这个女人比起来,连点皮毛都算不上,你说我是不是该将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颜色?」 小绿当然不会作答,慕容静却急切唤道: 「小飞,醒过来,不要杀人!」 不要杀人! 这四个字让邢飞怒气更盛,回头冷冷盯住慕容静,身形一动,欺到他身前,冰剑的剑锋抵在他咽喉下,看着他因剑气所阻而无法呼吸的痛苦模样,冷笑道:「这个女人屡次加害于我,你现在居然替她求情!」 「不要伤公子!」 邢飞伸指轻描淡写地夹住荧雪刺来的利剑,内力震处,将剑断为数段,荧雪也被他挥掌击飞,见他如此暴戾,荧雪口中大叫:「小飞,你好无情,难道忘了公子是怎么对你的?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却这样待他!」 不理会荧雪的尖声喊叫,邢飞抽回冰剑,冷眼看着慕容静,依旧笑道:「是啊,我倒忘了你是我的主子,大家主仆一场,我今天就给你这个面子。」 长袖一挥,手中冰剑已化为万点水滴,破空尽数射进如妃的体内。 一声凄惨叫声长长呼出,如妃在地上用力翻滚起来,尖尖的指甲不断撕割抓扯在自己的脸上身上,瞬间那张如花面貌便变得血肉淋漓,眼睛在模糊的脸皮上恐惧地突出来,痛苦凄厉的尖叫声让所有人都忍不住侧过脸去。 邢飞转脸向慕容静浅笑:「看到了吧,你知不知道有时人活着比死还痛苦,我听你的话不杀她,不过却在她身上下了冰符。」 脸上笑容尚在,眼神已冷下,邢飞向蜷着身子不停翻滚,痛苦呻吟的如妃冷声道:「冰符入体,万毒噬心,如妃,这滋味很好受吧?」 变成血人般的女人已经再无力挣扎,声音也变得麻木,只是喃喃道:「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 邢飞悠悠笑道:「杀你?不,你二哥为你求情,我就不会杀你,不仅如此,你还会活很久,只是每一天你都会毒发,就像刚才那样,生不如死,天下没人能解得了我下的毒,因为冰毒已经混进了你的血液,除非你把血放得一点也不剩……」 这话就像一道催命符,让女人立刻大声嘶叫起来。 「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受不了了……」 凄厉的嘶叫让邢飞皱起眉头,他杀人从来不会这么婆妈的,而且遍地血腥也让他厌恶,眼见慕容宁已没了气息,看来这场战役是皇上胜了,不过这跟他无关,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任务和酬金,今晚已耽搁得太久,看看天边明月,邢飞将目光移到慕容静身上。 已过了子时,不过无所谓,反正杀一个人也不需花很长时间。 邢飞眼中的冷意和杀气将尚处于震惊状态的众人激醒,所有人都急急喊叫起来。 「小飞,醒醒!」 「不要伤公子!」 可惜杀人无赦要留下的性命天下没人能拦得住。 手上积水再度化为短柄利刃,在众人的叫喊声中,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慕容静的胸膛。 慕容静没有躲,或者说他根本没力气去躲,邢飞没用内力,所以鲜血便顺着刃锋一滴滴滑了下来,这一剑他刺得并不深,因为在刺下去的那一刻,他看到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凄楚,有些迷离,还有些绝望,但却始终温柔地看着他。 这目光就像诅咒一样瞬间让心房绞痛起来,他不知自己的心怎么会痛,他曾经不知杀过多少人,从来没有心痛过,但眼前这柄剑就像通灵一般,在刺进慕容静胸膛的同时,也刺穿了他的胸膛。 慕容静似乎没有感觉到痛,依旧很平静地望着他,柔柔唤道:「小飞,小飞……」 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早就知道小飞非池中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急,还是那个身子,那副模样,但心却不同了,那眼神里流露出的不再是迷糊和快乐,而是嗜血的疯狂和冷漠。 呼唤让邢飞的心愈加作痛,他大声叫道:「我不是小飞,我是邢飞!」 你这个笨蛋,难道不明白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糊里糊涂的小傻瓜,我是来要你命的杀手,为什么不出招,甚至连躲都不会躲吗? 颤巍巍的手抬到他面前,邢飞看到那张平安符握在慕容静的手里,他柔声问:「小飞,你忘记了我,也忘记了这道平安符吗?忘记了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怎么会忘记?他和慕容静的那些日子,有开心,也有伤心,有误会,也有甜蜜,可无论怎样,那都是一段他永远无法忘却的记忆。 紧握住短剑的手有些颤抖,邢飞看着这张永远流露着微笑的脸庞,手中剑便再已无法刺下。 短剑猛地抽回,没有力量支撑,慕容静顺着树干慢慢滑倒在地,荧雪和苏浣花急奔过来扶住了他,两人双目如电,愤怒地盯住邢飞。 苏浣花恨恨道:「我早提醒过慕容要小心你,可他偏偏不听,你若还有点良心,记得当日的恩情,就当放过他!」 为什么剑已拔出,心痛却还不停歇? 邢飞别过头,不去看慕容静苍白的脸庞,只冷声道:「你们不应该怪我,我只是个杀手,是如妃委托红尘来杀慕容静,期限是一年。」 「既是如妃所托,若现在她放弃委托,那你是否可以就此罢手?」 看着焦急询问的苏浣花,邢飞淡淡道:「酬金已收,生死令已下,照红尘的规矩,我跟慕容静之间,只有一人能存活,除非我不在尘世,否则这道追杀令会不死不休!」 他把目光移到慕容静身上,对方胸上醒目的血迹让他眼前一眩,竟不由自主道:「离约定期限还有七天,慕容静,你我主仆一场,我就等你七天,七日后子时,我来取你性命!」 邢飞长身向后一纵,没入冷冷夜色之中,他不知道七日后自己会怎么做,他今天手下留了情,也许这个人的命他便再也无法下手夺去。 他和慕容静之间便真的只能有一人活下来吗? 茫茫夜色,风声鹤唳,空中尚飘散着血腥的死气,即使杀人无赦已走远,众人仍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倏来倏去,如雪泥鸿爪,大家眼前只是一花,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天下怎么有如此高的轻功,如此深厚的内力,便是黄泉屈战,在他剑下也走不下一招,他若要杀谁,那人便只能认命,去走死路吗? 慕容致突然轻声道:「若当日他死在鞭下,也许今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发生……」 慕容静在荧雪的搀扶下慢慢站直身子,淡淡道:「我不悔!」 爱就爱了,又何必后悔,人总有一死,死在自己心爱之人手里,也许便是最好的结局。 「二哥、二哥……」 如妃微弱的声音传来,她已被剧毒折磨得不成人形,却仍执着地盯住慕容静,将手抬起,眼里露着一丝期盼。 慕容静犹豫了一下,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来。 沾满鲜血的手用力扯住他的衣襟,颤抖个不停。 「二哥,是我委托杀人无赦来杀你的,你恨我是吗?」 慕容静摇了摇头。 对于如妃,他既没爱过,也没恨过,甚至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在他心中,这个贵为皇妃的女子只是记忆中活泼可爱的表妹而已。 如妃呵呵笑起来,令血肉模糊的脸愈加狰狞,她喘息了一下,道:「二哥,我气你对我不屑一顾,所以才委托红尘来要你的命……可后来我却后了悔,便临时把一月改为一年,一字之差,只想为你赢得一些时间,并委托屈战去追杀杀人无赦,可惜人算终不如天算,咳咳,二哥,还记得吗?从小你对我最好,也最疼我,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上了二哥,二哥可有喜欢过我?」 面对这双期盼的双眸,慕容静却只是无言,他也喜欢如妃,但那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无关男女之情。 他伸手将如妃扶起,方才邢飞刺在他胸上的那剑伤口并不深,但血仍是止不住流淌下来,直流到如妃的身上。 「我也喜欢倾儿,我会治好你,让你不再这么痛苦好不好?」 如妃眼睛一亮,细长的手指紧紧拽住慕容静的衣袖,喘息道:「二哥,你终于叫我的名字了,我好开心……可是你喜欢我,为什么爹爹送我入宫时,你一句话都不肯替我说?为什么你们没一个人替我求情?」 为什么?那是父母之命,而他,只不过是个名义上的表兄,他以什么资格为她说话? 「二哥,我真的好爱你,不过我更恨你!」 如妃眼里突然射出疯狂的烈焰,尖声狂笑中右手一扬,鬓角旁的发簪猛然划下,在斜刺过慕容静的左臂后不带一丝犹豫地刺进自己的胸膛。 「我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毁了它,也绝不让他人得到,我绝不会让杀人无赦来杀你,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二哥,我们同赴黄泉吧……」 如妃的笑声愈加尖锐,夜枭般在黑暗中回荡,她的身子在一阵剧烈颤抖后,骤然停下,跌进慕容静的怀里,没了声息。 「公子,你的伤。」 慕容静没理会自己左臂上的伤,他将如妃轻轻平放在地上,站起身来,想说自己没事,可才一张口,便感到嗓眼一甜,血立时涌了出来。 众人惊叫声中,慕容静身子晃了晃,栽倒了下去。 午夜子时,郊外长亭。 慕容静坐在亭下石桌前,端茶自饮,桌上只有一枚烛火在风中摇动,鲜红的蜡泪顺着烛台点滴流下,好似情人离去时那无可奈何却仍要舍别的不甘。 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慕容静并未回头,只将手中清茶一饮而尽,微笑道:「子时追魂,果然准时而来。」 邢飞在慕容静的后方驻足停下,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以为七日后摘星楼内必有一场血战,却没想到慕容静会避过所有人,独自来此赴会,他看不到慕容静的面容,却能从对方沉稳平和的语气里感觉到他的心境,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平静,难道他不明白自己要面对的已不是那个懵懂的小飞,而是来向他索命的杀手邢飞?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邢飞竟不自觉的激动起来,心怦怦跳的厉害,这个男人,他好想见他…… 「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品杯香茗吧,这雨前茶是朝廷贡品,寻常是喝不到的。」 慕容静的声音一如平日般温和,仿佛他要面对的不是索命之人,而是多年的知音好友。 他斟好茶,见邢飞缓步走到自己对面立住,拿茶壶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微笑道:「小飞,七日不见,你好像长高了好多。」 「我功力恢复,身体自然会恢复原先的模样。」 他原本的身形虽不如慕容静这般高挑,但也是中等以上身材,不复当日小童模样。 「小飞」二字让邢飞突生厌恶,从没人敢如此放肆亲密的叫他,而且慕容静口中的小飞也并不是他。 虽然银面可以将所有表情掩饰于无形,但语气里还是不经意流出了内心的不悦。 「我不是来品茗的,子时已到,慕容静,你最擅长左手剑,不如出剑吧。」 慕容静没动,轻咳了一声,缓缓道:「我没带剑来。」 「你不会认为徒手也能对付过我吧?」 慕容静脸上划过一丝苦笑,「咳咳,我没想过要动手,小飞,我曾说过你是我最爱的人,这句话也许你已忘记,但我却永远记得。」 这称呼让邢飞愈加愤怒,冷声道:「慕容静,你醒醒吧,我不是小飞!」 「这十里长亭每天迎来送往,只为离别,今天我为自己送别,小飞,谢谢你来送我。」 慕容静长身立起,含笑面向邢飞,淡淡道:「动手吧。」 动手?怎么动手? 七天前没有下得了手,难道七天后,在他把所有回忆全都记起之后,他能再下得了手吗? 慕容静如果死了,必定有好多人伤心,可一个杀手死了,却没人会去在意,甚至很快就会忘记他的存在,因为他不是那个讨人喜欢的小飞,永远都不是。 其实来之前,邢飞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如果他的死可以唤醒已沉睡的小飞,可以留住慕容静一生的思念,那么,一死又有何妨? 他算计好了一切,却唯独漏算了一样,他没想到慕容静会不带剑来赴约。 和慕容静相对而立,看着那淡淡笑颜,邢飞手中利剑挥出,抵在他咽喉下。 那修长身躯突然一阵颤抖,发出无法抑制的剧咳,邢飞却不为所动,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慕容静一只手按住桌沿咳了很久,方立正身子,柔声道:「杀手杀人是不可以犹豫的,可是小飞,你在犹豫,你动了情,舍不得杀我是吗?」 不错,他是心软了,心软是杀手的大忌。 心里有个邪恶的声音在不断叫嚣:杀了他,杀了这个男人,只有他死你才能重生,回归你真正杀人无赦的身分,反正他喜欢的又不是你,杀了他! 不,他不会杀这个人,如果可以,他不想做杀人无赦,他想做小飞,可以每天都看到这张笑颜,每天都待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小飞……」 「站住!」 邢飞厉声喝道,四目相对,他浑身一震,惊问道:「你中了毒?」 慕容静的额前眉心隐隐透着黑气,夜色太暗,他最初并没留意,一直以为他咳嗽是受了自己重掌的缘故。 该死,是谁敢给静下毒? 「如妃死前用浸了碧蚕蛊的簪子划伤了我,如果之前没有服过小飞的血,我根本撑不了七天。」 碧蚕蛊是苗疆的蛊毒,如附骨之蛆,入血即化,中者全身血液会慢慢凝固,最终僵硬成团,状如干尸,且毒入心脾,剧痛难当,可怜的静,这七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看着气喘甚急的情人,邢飞心里的怒火猛然渲泄而出,那个卑鄙的贱人,临死还要给静下毒,他当日真该一剑杀了她。 慕容静却淡笑一声。 「为什么要定七天?如果定三天,我们岂不是可以早些见面吗?咳咳,舅舅和浣花他们整天翻医书,想为我解毒,其实大家都知道,天下没人能解得了碧蚕蛊的毒,咳咳……这几天我一直在害怕,怕自己撑不到七天来见你,小飞,见到你我好开心,虽然我想象不出你的长相,不过必定也是惹人疼爱的……」 这番话耗尽了慕容静大半的力气,可面对他的却始终是张冷冷的银面,邢飞没有回应,长剑却已送出,冰冷剑锋刺进他心下三寸,黏稠的血液随着剑锋的拔出一起流了出来,慕容静定定看着邢飞,靠着石桌的身子开始摇摇欲坠。 邢飞冷冷道:「以为做出这副可怜的样子,我就不忍下手了吗?没人能在我剑下逃命,即使是你,慕容静!」 慕容静喘得厉害,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叫道:「小飞……」 「我说过不要再叫我小飞!」 利剑又出,这次刺入的是慕容静的左右两肩,混沌的血缓缓流出,慕容静却只是咬牙应承着,在一阵剧烈颤抖后,终于晃了晃,顺着石桌扑倒在地,桌上茶具被打翻,清茶顺着桌沿流下,和慕容静溢在青石板地上的鲜血融在一起。 「小飞……」 呼唤声中带着无法忍耐的痛苦,邢飞微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伸手将慕容静抱进怀里。 这是第一次,他将自己喜欢的人紧抱进怀,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伸到眼前的颤抖手里紧握着那张斑驳不堪的平安符,慕容静喘息道:「把银面摘下来,让我看看小飞的样子好吗?」 「没有必要!」 慕容静的剑眉痛苦地皱成一团,失落地望着邢飞。 「我都快死了,难道这最后的愿望你都不肯答应我吗?」 「既是将死之人,我的相貌你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你终会忘了一切,即使看到了又能怎样? 知道乞求无望,慕容静长长叹了口气,因期盼而闪亮的眼眸黯淡了下来,苦笑留在唇边,擎在邢飞面前的手猛地跌落下去,平安符像枯叶般飘落于地。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4节 亭里烛火已灭,整个尘世归于黑暗。 邢飞伸手将平安符捡起,把它重新放回慕容静的怀中,他低下头轻轻吻着那冰冷的双唇,然后将怀里之人紧紧拥住。 谁说天下没人能解得了碧蚕蛊的毒?我杀人无赦让谁死,他就一定活不了,我要让谁活,他就不可以死! 静,我会让你活下来,忘了小飞,也忘了我,忘了以前我们所有的交集,开开心心的重新来过。 第十九章 慕容静从混沌中醒来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温和阳光照在他身上的薄毯上,温暖得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身处在一间很清雅的竹屋里,屋内摆设简单却窗明几净,靠墙斜挂着一只竹笛,绿竹制成的桌上摆放着一式红陶茶具,床头轻纱帐帘挑起,四下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草药馨香。 他还活着吗?这又是哪里? 慕容静微睁开眼,跟着又阖上,脑海里不断回旋着被碧蚕蛊折磨的苦痛和利刃毫不留情插进胸膛后的绝望。 他是猎物,小飞是猎人,爱上了要取他性命的猎人,死亡便成了他的宿命。 慕容静并不畏惧死亡,比起碧蚕蛊带给他的痛苦,死亡反而是种解脱,他也不记恨如妃,甚至感到庆幸,因为如妃的举动,他的小飞就不必为是否要杀他作难,更不会因杀了他而日后伤心,因为那晚在卧龙峰上,当小飞的利刃刺伤他时,他清楚地看到那漂亮瞳仁下无法掩饰的哀伤。 忍住体内的剧痛去赴约,只为见小飞最后一面,可当那柄剑直刺进心口时,那一刹那的痛竟是如此刻骨铭心。 他看不到那张银面后面的表情,甚至对方的身材声音也不是他所熟悉的,不同于小飞以往软软娇憨的声音,那话音清冷如萦绕,却又冷得让他恐慌,他突然不敢确定这是不是他爱的那个人,所以他迫切想看到小飞的样子,那是他可以求得答案的唯一途径,可对方却吝啬让他看到。 小飞毕竟还是把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对杀手来说,他只是无数猎物中的其中一个而已。 绝望之后心情反而平静,与其活得痛苦,倒不如潇潇洒洒一口饮尽孟婆汤,去找寻下一个轮回。 可为什么他尚在人间?既是杀人无赦眼中的猎物,他又是如何得以逃脱的? 房门被打开,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慕容静睁开微阖的双眸。 进来的是个一身白衣,俊雅飘逸的青年公子,双瞳有些淡紫,肌肤胜雪,脸颊上隐浅流动的笑容更是慑人魂魄,他未必比苏月尘更美,却比他多了份出尘空灵,乍然望去,只以为是误堕凡间的仙人。 慕容静并不认识他,这么俊美出尘的男子只要见上一面,相信没人会忘得了。 看出他的疑惑,白衣人展眉笑道:「我算着今天下午你必醒无疑,果然是料事如神啊,唉,真是不佩服自己都不行,可惜没人跟我赌一把,所以说英雄总是寂寞的。」 「是你救了我?」 慕容静坐起身来,他记得自己胸口及双肩都受了剑伤,但撑身坐起时竟没有疼痛之感,心中不由颇为疑惑。 白衣人耸耸肩,将拿在手中的药碗放到桌上,朝慕容静悠悠道:「你认为我有本事把你从杀人无赦手下救出来吗?」 心念一转,慕容静全身微震,急忙问:「小飞在哪里?」 不错,没能从无赦剑下逃命出来,除非他不想杀那个人,不杀他反而救了他! 体内已没有碧蚕蛊发作时的疼痛,所感觉到的是周身丝丝清凉的草药味道。 白衣人脸上露出很古怪的神情,窜身凑近慕容静,在他床边坐下,两眼闪闪发光。 「你叫他小飞?从没人敢这么称呼他,我就知道你们关系不简单,怎么样?是你在上还是他在上?」 什么? 没想到这么静雅出尘的人物会吐出如此随便的话语出来,慕容静吃惊地看着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之故。 「你是谁?这又是什么地方?」 慕容静的问话让白衣人腾空跳起,眼睛大大瞪起来,怪叫道:「什么?我辛辛苦苦把你从鬼门关里拉回来,你居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天底下除了我黎亭晚,还有谁能救得了你?我这么出名,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邢飞怎么会喜欢你这么孤陋寡闻的人?」 原来是落日谷的黎亭晚。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黎亭晚的大名?就在不久前他中了碧蚕蛊时,苏月尘还逼着要带他来落日谷求医,他只是一时没想到而已,因为他实在无法把眼前这个美得天怒人怨,又呱噪又自诩的人和传说中平生不出谷,神仙也难请的世外高人联系到一起。 漂亮男人一顿发泄后,在慕容静对面的椅上坐下,开始夸夸其谈。 「我黎亭晚要留的人,就是阎王爷都带不走,不过话说回来,你中了碧蚕蛊,本来必死无疑,如果不是先前饮过邢飞的血,恐怕撑不到来这里见我。看在邢飞的面上,我给你用的可都是全天下最好的药,你昏睡了大半个月,毒伤也好,剑伤也好,也该好的差不多了,邢飞刺你的那几剑是为了给你放毒的,你不会以为他是要杀你吧?」 早该想到的,无赦杀人,不必出第二剑,他不该那样想他的小飞。 「你每天喝的药里都有邢飞的血做药引哟,说起来,你现在的身体也算是百毒不侵了,否则以碧蚕蛊的霸道,就算治好了,你也会被剧毒折磨得痛苦不堪,不过即使如此,你的功力也损耗了大半,可惜啊可惜……」 有多痛苦慕容静根本不在乎,功力没了还可以再练,他现在只想知道小飞的下落,半个多月用自己的鲜血做药引,那岂不是小飞身上大半的血都在自己体内? 「小飞在哪里?」 黎亭晚无聊地耸耸肩,嘟囔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们谁上谁下?」 如果不是因为这人曾为自己疗过伤,慕容静已忍不住要一拳挥过去了,他从齿缝里狠狠挤出一个我字后又问:「小飞到底在哪里?」 「你很勇敢啊!」 黎亭晚眼睛一亮,呵呵笑起来。 「我猜也是,你昏迷的这段日子里,邢飞可是天天守在你身边,怎么看都像个贤慧温柔的小妻子,我可从不知道他的手除了拿剑之外还会干那么多事情。」 这个被称为神医的传奇人物怎么会这么婆妈?慕容静总算明白什么叫百闻不如一见了,他真猜不透小飞是如何求得此人来为自己疗伤的。 「其实邢飞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是今早离开的,这碗药他要我在你醒之前给你灌下。」 听了黎亭晚的话,慕容静心里突然涌出一个不安的念头。 「这是什么药?」 「忘情。名字很俗啊,不过实至名归,喝了它,不管你再怎么爱一个人,也会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忘情! 喝下忘情,前尘往事,便再与己无关,便如那碗孟婆汤,将让他走进一个新的轮回。 可是……为什么? 小飞,你既有心救我,为何又要我忘却过往,忘记和你所有的交集? 你救我,究竟是因为有情,抑或无情? 慕容静按捺住翻腾的心绪,向黎亭晚问道:「那你为何不给我灌下?」 「你为何不问为什么邢飞不给你灌下?」 黎亭晚挑了挑眉,道:「他不敢决定你的人生,难道我就有权利决定吗?所以我等你醒来,等你自己决定要不要喝下这碗忘情。」 「我不会喝!」 怎么可以喝?当他付出了所有的真情后,那个人居然要他将付出的一切全忘得精光? 「先不要这么急着下决定,我告诉你两件事,你听完之后再来决定吧。」 黎亭晚翘起二郎腿,开始悠悠叙说:「第一,邢飞一生只会杀人,不会求人,不过这次他一下就求了我两件事,一是救你,二是救燕韶青,你知道我这个人是很懒啦,而且救人又那么辛苦,我怎么可以为了两个毫不相识的人又治病,又赠药?这不符合我的个性嘛,你也就罢了,怎么说也是邢飞的情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当然要救,可是那个燕韶青,我要救他,就必须出谷,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 「说重点!」 慕容静这辈子从来没这么恼火过,他现在只想知道小飞的行踪和那碗该死的忘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黎亭晚却扯三扯四的跟他絮叨个没完。 黎亭晚啧啧嘴,叹道:「你的脾气好像不太好,这一点你要注意,因为邢飞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你们以后如果真在一起了,一定要相互体贴谅解……」 如果不是为了想知道小飞的事,慕容静觉得自己真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好在黎亭晚很快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噢,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会救我!」 无视慕容静杀人的目光,黎亭晚接着说:「救归救,可不能白救,我又不是开慈善堂的对不对?所以我让邢飞跪下求我,本以为让他下跪,他一定不肯啦,谁知他二话不说,立刻就给我跪下了,失策啊失策,早知道我怎么也要出个更难的题让他做……」 「你让小飞给你下跪!」 这个混蛋居然让小飞给他下跪,杀人无赦该是多么孤傲的一个人,让他给人下跪那岂不是比杀他还要残忍? 被慕容静眼中怒火焚烧,黎亭晚情不自禁向后挪了挪身子,嘟囔道:「我怎么说也是他师兄,他那一拜我还受得起嘛。」 「你是他师兄?」 这个答案让慕容静一愣,但随即又怒道:「师兄又怎样?你又不是他师父!你有什么资格让他给你下跪……」 「喂喂喂,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生气很容易伤身啊,第二件事你还要不要听?」 「第二件事就是邢飞走之前,也跟我要了一瓶忘情,就是说他会喝了它,然后忘记跟你的过往,所以就算你不喝这碗药,也还一样会被遗忘的,与其被遗忘,倒不如两忘,落得个自在……」 「什么?」 小飞竟然也有忘情,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连一条路都不给他走? 「邢飞去了江南,那是他的故乡,你是喝了药后跟我一起回摘星楼呢?还是去江南找一个也许已将你遗忘的人?现在你自己来决定吧。」 黎亭晚爽快时还真是爽快,话说完,便站起身,将桌上的汤药递给慕容静,然后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喝?还是不喝? 慕容静拿药碗的手颤抖个不停。 真的喝下它,来个两忘吗?也许那个睥睨江湖的金牌杀手不会再记得他曾经爱过一个曾是他猎物的人,也许他们再见时,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那刺过来的是真正的毫不留情的一剑…… 瓷碗从颤抖的手中滑落,跌碎了一地。 就算你忘了我,我也不愿忘记自己曾经最深爱的你…… 江南春色,莺飞草长,垂柳成荫,便是远处一扁轻舟,一堤春水,也可构成绝美清隽的画卷,邢飞此刻就在这幅画卷的一座酒楼里面,凭窗而坐,默默遥望前方泛着粼粼金光的一江流水。 十里繁华秦淮江水滚滚流逝,再过十年,二十,抑或百年,这里的江水仍不会变,变的只是欣赏流水的匆匆游客和那些倚栏凭望的秦淮女子。 静,还会记得那个总喜欢倚在你怀里懵懂任性的孩子吗?而我,是否还会记得你?或者已忘记…… 「听说了吗?今天上午有位官老爷在衙门口前突然一跟头摔倒,就没了气,把咱们府衙老爷吓得乱了手脚。」 「听说了,前一刻人还好好的,这一倒下跟着就去了,大家都说是撞邪。」 「什么撞邪?只怕是官老爷平日没行善事,被老天收了去。」 「噤声,这话让别人听到了可了不得。」 细细碎碎的对话从坐在墙角的几人口中低低传来,邢飞忍不住笑了一声,但随即就被涌上来的轻咳压了下去。 从落日谷出来后,咳嗽就断断续续的缠着他,有时会咳得心口生痛,连小绿也觉察到他的不对劲,除了吃饭之外,就是很安静的躲在他怀里,连半点声音都不发出。 那所谓的官老爷其实是毅王手下漏网的余党,他的死亡当然不是什么撞邪,那只是他们擦肩而过时,他手上的冰针弹进了对方的心脏而已,尖锐的冰针在刺穿他的心脏后转瞬即化,再高明的仵作也不可能验出那毫针大小的伤痕。 错肩的一瞬,他隐约看到那张脸上露出的诡异惊恐,接着便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听到身后的惊叫嘈杂声四起,他心里却只是冷笑。 当你去聆月阁买人命的时候,可有想到自己已是死命? 邢飞是偶然听到那人跟萧紫衣的对话的,说是偶然,其实也许是有意的拜候,在他十年的杀手生涯中,唯一有过联系的就是聆月阁,那座清雅别致的阁楼是他曾经踏足最多的地方,现在却让他觉得无比陌生。 他不知道慕容静是否真如那个余党所说来了江南,但这个人的命他却是要定了的。 静,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所有想害你的人,我会让他死得更快! 小绿蜷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好像正在酣睡,邢飞却对着桌上的酒药发呆,那番有关慕容静的对话挑起了他的心波,让那张盈盈笑颜不断在他面前浮现。 探手进怀,握住那个盛着忘情的羊脂小瓶,里面装着解脱的药水,可他却不愿去饮。 在救下慕容静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世上不再有杀人无赦这个人,如妃已死,只要杀人无赦也死,红尘对静的追杀就算真正结束。 做不做杀人无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本来他跟红尘的十年契约也已结束,倒不如就此换个名字继续过自己的杀手生涯好了,反正他会做的事就是杀人。 燕十步这个名字不错,小青被师兄救后,一定会留在摘星楼跟柳歆风相亲相爱,杀手是不会做了,不如就把这个名字让给他好了。 所以忘情不可以饮,饮下了它,就代表他跟慕容静的一切全都结束,代表他将忘记自己最爱的人,代表他可能会有一天再接到狙杀慕容静的命令而将他置于死地。 他不会那么做的,他宁可自己痛苦,也绝不会做伤害慕容静的事。 只是…… 他却会被永远遗忘,慕容静的记忆中不再有他……不,不是他,慕容静的记忆里从来都不曾有他,有的只是那个单纯可爱的小飞,而不是他这个冷血杀手。 所以才让黎亭晚给慕容静灌下忘情,他醒了,小飞就永远不会回来,与其让慕容静为等待一个永远无法等到的人而痛苦,倒不如让他彻头彻尾的全部忘掉。 也许心里还有个更卑鄙的念头,他不想让慕容静永远记着小飞,永远记恨他,因为是他的出现让小飞消失,他杀了小飞,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他跟慕容静就再也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一阵轻缓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驶了过来,是哪家公子小姐郊游归来了吧。 邢飞的眼神缓缓收回,在掠过那缓行马车时,全身一震,一颗心猛地跳了起来。 坐在敞篷马车里的青年公子不正是静吗?毅王的余党说得没错,他真的来了江南…… 顾不得许多,邢飞连忙将饭钱扔给掌柜,奔下楼去,直奔到马车前。 咻…… 驾马车的人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出,他急急勒住马缰,喝道:「不要命了吗?」 不理会那人的喝斥,邢飞直视着坐在马车上的人,不错,是静,可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一个身穿紫纱薄翼衫裙的女人正斜靠在慕容静身旁轻摇罗扇,慕容静脸上似带微笑,眼神却游离在远处,一副满怀心事的模样。 江南女子不像京城女子那样保守,尤其是秦淮京华之地,公然调情的比比皆是,但这女子一身坦胸露臂的服饰,又打扮妖艳,一看便知是烟花女子,慕容静居然和这种下贱的青楼女子鬼混在一起。 一时间心里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失落,邢飞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忘了移步。 慕容静目光收回,落在他身上,微微一愣,随即温声道:「这位公子,你突然闯出来很危险,有没有伤着你?」 还是那个温和儒雅的声音,但看他的眼神却如此陌生,原来在对方眼里,他已成了一个陌生人。 苦笑在唇边漾开,忘记了,即使他现在没有易容,慕容静也不会再记得他,因为那杯忘情。 邢飞没有作声,擦肩走了过去。 紧握成拳的手微微颤抖,内心也被怒火一点点烧得粉碎。 你说的那些誓言全都是假的,不过是一杯忘情,就忘得干干净净,还和那么妖冶的女人鬼混在一起。 心被嫉妒的怒火燃得不成体形,一直压抑着的凶残暴戾瞬间喷涌而出,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杀了她! 小绿被他的怒气惊动了,不安地扭动着,邢飞索性将它送回居所,接着又独自出门,他在街道上茫然转了很久,待夜色渐沉,便潜入眠凤阁,跃身从那半开的窗棂翻进房里。 来时已打听清楚,那女人是眠凤阁的头牌,名字他没有问,一个死人不需要有名字。 正在镜前整妆的女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便被一只冰凉的手紧扼住脖子。 女子惊恐的目光透过镜子看向身后之人,而邢飞脸上的银面却让她更加恐惧地张大嘴巴,她的身子无力地颤抖着,咳咳之声从喉间传出,却发不出更高的声音。 这个敢勾引静的下贱女人,不配他用剑,而他也不想让她死得那么轻松。 看到女人绝望的眼里泛出鱼白,手无力地搭垂下来,邢飞知道再轻轻一用力,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可是,不知为何,手却松了下来。 眼前浮现出慕容静的笑靥,邢飞知道慕容静是不喜他随意杀人的,而他,也不愿做让慕容静不高兴的事。 何况,杀了她又有什么用?慕容静的情人他能都杀得完吗?既然已经决定放弃,又何必再苦苦纠缠? 锁住女人咽喉的手缓缓松开了。 从生死关转了一圈回来的女人瘫软在地上,全身筛子一样抖个不停,邢飞没再去理会她,转身纵下阁楼,没入茫茫黑夜之中。 第二十章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5节 很快就回到了居所,那是随意买下的一所旧居,很小,很偏僻,但正合心意,他没有朋友,今后也不打算跟谁交往,这样的居所正适合他。 推门进去,本能的警觉让邢飞马上觉察到不对,手如闪电,冰刃已刺向对方胸膛。 对付敌手,他从不手软。 然而,一股熟悉的气息让冰刃在对方胸前生生扼住,邢飞握住利刃的手微微发颤,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差点又伤了对方。 师兄没有给静喝忘情吗?那日间的相遇…… 尚在迷惑,忽觉腰间一紧,已被慕容静紧紧裹进了怀里,接着眼前一亮,柔和的烛光燃了起来,烛光下,慕容静平和的脸上流动着盈盈笑意。 被搂得很紧,邢飞贪婪地呼吸着让自己心动的缠绵气息,身子竟有些软了。 一双手颤抖着在他周身游逡,慕容静俯在他耳边喃喃自语:「小飞,我的小飞,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两个字让邢飞心里一冷,如果他和小飞不是共享一个躯体,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记得他。 利刃重新抬起抵在对方咽喉下,邢飞沉声道:「放手!」 威胁没起到任何作用,慕容静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舔吻着他的发鬓和耳垂,低声怨道:「你这狠心的小东西,怎么就舍得把我抛下,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我已经没了法子,这才花钱找人陪我天天在街上闲逛,我知道你如果不饮忘情,见到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就一定会出现,我好担心,担心你已喝下了忘情……」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喝! 「当看到你从酒楼飞奔出来时,我感觉到你就是小飞,我跟着你来到你的住所,然后看到了小绿,我好开心,小飞,我终于找到你了。」 银面被慕容静摘了下来,他将吻从邢飞的耳垂游离到了颈间和锁骨,然后是双唇,被爱人抚摸让邢飞情动不已,然而从那口中喃喃念出的二字却像铁锤般一下下敲在他的心上,敲得他的心不住地作痛。 梦已经结束了,为什么你还不愿意醒来?你这样自欺欺人又是何苦?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你的小飞,永远都不是! 嫉妒和不甘从心底倏然升起,邢飞挥掌将慕容静击到一边,知道慕容静的武功因为碧蚕蛊的原因只剩下一半,推出的掌上并没太用力,饶是如此,慕容静还是向后连退几步,惊诧道:「小飞……」 「滚!」 摇曳烛火下,慕容静眼中伤心欲绝的目光一览无余,痴痴地看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喝忘情?为什么要躲着我?」 邢飞双指倏出,夺回慕容静手中的银面,冷声道:「因为我不是小飞,是杀手邢飞!你要找的小飞永远都不会回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幻影,我醒了,他自然就消失,所以,马上滚!」 双臂一紧,被慕容静用力抓住。 「我知道你是小飞,如果你不是,为什么会放过我?还拚了命的救我?如果你不是,今天见到我和其它女子在一起,你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为了什么?你是杀手,杀手最重要的是警觉和戒备,可你居然没发现我一路跟随你过来,小飞,小……」 邢飞用力甩开慕容静,转身走了出去,翻腾的怒火和嫉妒甚至还有恐惧一直在折磨着他,再跟慕容静同处一室,他都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不是小飞,他不要做别人的替代品,因为那个替代品,他知道自己永远都比不上。 疾走出去,不再回头,慕容静却紧跟在后,叫道:「小飞,我不会再放你离开!你信不信再走一步,我就将你的真实相貌画成画像,到处张贴,让你再也做不成杀手!」 邢飞骤然停步,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地涌了上来。 从来没人敢威胁他,从来没有,而这个男人居然敢这么跟他说话,只因为他自恃自己爱他,甚至一而再的容忍他,他便自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阴狠戾气骤然爆发,邢飞纵身跃到慕容静身边,掐住他的咽喉,冷冷道:「你敢威胁我?好,你不是已知道我的容貌了吗?那我就让你马上全部忘记!」 他扯住慕容静胸前衣襟,将他掼在桌上,又伸手掏出药来,捏住他的口颚,迫使他张开嘴巴,灌了进去。 看到慕容静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恐,那惊慌的眼神让邢飞更是愤怒,静看小飞时永远都是宠溺爱怜,永远都充满了爱意,绝不会是惊恐,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只因为他不是小飞是不是? 冷冷看着慕容静在自己手下奋力挣扎,这种挣扎在邢飞看来虚弱得可怜,不要说慕容静的武功只剩下了一半,就算是从前,他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冷笑道:「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喝了忘情后看你还怎么威胁我?」 慕容静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本来惊恐万分的眼神变成了绝望、不甘和怨恨。 心一惊,药瓶从手中滑了下去,邢飞呆呆地松开了控制慕容静的手,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一切。 从来没看到慕容静如此疯狂绝望的眼神,这眼神狠狠地,怨毒地盯住他。 不要这样看他,他不是故意的,他的戾气有时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邢飞张嘴想告诉慕容静自己给他喝的根本不是什么忘情,那只是他用来止咳的药,忘情已在下午被他扔进了秦淮河,他刚才只是想吓唬他一下的。 可是还没等他出声,凌厉的巴掌就甩到了他脸上,邢飞被打得向后一阵趔趄,口里弥漫出血腥的味道。 狠重的劲道让邢飞知道慕容静此刻愤怒到了极点,他不知该怎么办,刚刚站稳身形,衣领紧跟着就被拽住,慕容静将他拉到床前,狠狠摔在床上,然后将他紧压在身下,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忘记?你以为一瓶忘情就可以让我忘记一切吗?永远都不会,我不会忘记小飞,不会!」 从没见慕容静如此疯狂失措,邢飞被他压在身下忘记了挣扎,衣衫被用力撕下,慕容静低头咬在他胸前,一阵剧痛传来,他忍不住皱了下眉,跟着小腹上一痛,毫不怜惜的一拳让他弓起身子,然而随之而来的带着暴虐的亲吻又让他不由自主喘息起来,天知道他有多么盼望慕容静的拥抱。 慕容静用力啃咬着他的肌肤,双手也在他周身恣意地揉捏,继而移到下方,捏住他的分身,刻意狠命的搓揉着,那是种无法忍受的痛,让他几乎想伸手去推开那暴虐的触摸。 接着双腿被大力分开,感到一个坚硬物体抵在自己的体下,邢飞轻喘了一声,却没有反抗,当然知道毫无前戏的进入是怎样的疼痛,不过无所谓,他也想要慕容静,好想好想要他。 邢飞轻轻喘息着,闭上双目,等待那毫无怜惜的进入。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只觉身上一空,慕容静已起身走下床去,邢飞睁开疑惑的双眼,对上的却是慕容静冰冷的目光。 「你说得对,你不是小飞,不是我那个笨笨的,善良的小飞,你是杀手,你杀了小飞,你的身子根本不配我去碰你!」 邢飞吃惊地望着慕容静,明知自己确实不是他心中想念的人,但听到如此恶毒的话从他嘴里吐出,还是让他心痛不止。 「静……」 「闭嘴!你根本没资格叫我的名字,你这卑劣的杀手,为了钱什么都肯做……」 为什么要这么恶毒地辱骂我?我知道我不是小飞,可我也同样爱着你啊,也同样愿为了你连生命都可以放弃…… 听着那羞辱的言语不断传来,胸口突然刀搅般的作痛,竟再也忍不住,喉间一甜,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慕容静的话声骤然止住,他看到邢飞伏倒在床,鲜血自口中不断涌出,不由呆住。 「小飞……」 迟疑的呼唤让邢飞心里更痛,他知道那不是担心他,慕容静恨不得他死,只因为是他让小飞永远都活不过来。 这样想着,胸口也就越来越痛,鲜血一口口不断咯了出来,邢飞俯在床头剧烈地咳着,不想再去听那些让自己心碎的话语。 突然身上一暖,一个有力的手臂将他抱进怀中,感到暖暖真气从背心传入体内,他抬起头,见慕容静正惊慌无措地看着自己。 邢飞摇摇头,这段日子里,气息一直郁结于胸才会咳软不止,现在心中闷气全吐了出来,反而觉得舒服了好多。 他推开慕容静给自己输真气的手,苦笑了一声。 这人怎么永远都不知好好顾及自己的身子,他的功力只剩下一半,这样做只会让他更加虚弱啊。 慕容静将邢飞嘴角的血迹轻轻拭去,靠在他脸颊上,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邢飞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止住咳嗽,他摇摇头。 「静,你不要担心,我给你喝的不是忘情,那瓶忘情已被我扔掉了,我刚才只是一时戾气发作,管不住自己才会胡乱说话……」 「别说了,什么都别说,小飞,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抱住他的身子在不断发颤,但却好温暖,如果可以,他好想一辈子都这样靠着这个人。 眼前划过小飞天真无邪的笑容,主意决定了便不再犹豫,邢飞抬手抚过慕容静的眉梢,发鬓,还有他的秀发,直到那束住黑发的玉簪…… 「静,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小飞再回来。」 毫不意外的看到慕容静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悦,那一瞬,心完全沉了下来。 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孩子吗?既然如此,那我还犹豫什么,还祈求什么? 手起如风,邢飞拔下那枚玉簪奋力刺向自己的心脏。 无赦杀人从不犹豫,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生命。 「不要!」 玉簪在刺进心口的同时被紧紧握在慕容静的掌心里,看到血顺着他的指缝间流下,邢飞手一颤,连忙松了开来。 慕容静惊怒交集地骂道:「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邢飞惨然一笑:「我知道自己不是小飞,我好希望我是,可是不行……这是我想出来的唯一办法,一个躯体里不可能有两个灵魂同时存在,只有我死,小飞才有机会活过来,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见到他的不是吗?」 「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们根本就是同一人!」 「我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暴戾,就像是听到你为如妃求情,我反而想变本加厉的折磨她,看到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我就恨不得把她们全都杀掉,甚至刚才,我还差一点伤了你,我不敢喝忘情,我怕忘了你,怕再伤害你,可是我好痛苦,我每天每天都在想着你,可是一想到你喜欢的不是我,我就痛苦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邢飞抓住慕容静的衣袖,哀求道:「与其这样痛苦的生,我宁可选择死亡,静,杀了我,杀了我吧,杀我很简单的,我的命门就在……」 软软的唇吻了下来,让他的话全部湮灭。 「这个秘密永远都不要说出来,我不想听!小飞,你信不信你要是敢伤害自己,我就马上陪着你一起去。我这辈子都不会松手的,生不松开,死,也绝不松开!」 慕容静细长的手指绕到了邢飞的指间,紧紧扣住,柔和的话语丝丝传进他耳边,很温柔,却带着不可置疑的肯定。 「静……」 「原谅我刚才说的话吧,求你,原谅我好吗?不要再伤害自己。」 慕容静喃喃说着,柔软双唇吻在邢飞的唇上,舌尖伸进他的口中,一点点舔吻着他的唇舌,觉察到邢飞不知所措的反应,慕容静叹了一声,将他平放在床上,垂下头开始吻咬他的身体。 感觉到软而温柔的舌尖在自己胸口轻轻打着圈儿吮吻着,酥麻的感觉直冲上来,邢飞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静……」 没有回应,慕容静的双唇渐渐移到了邢飞的腹下,在脐处温柔的舔舐着,他的手也伸到了邢飞的腿间,将他的坚挺握在手里轻轻套弄起来,不同于方才疯狂无情的掳夺,慕容静此刻的动作温柔如水,邢飞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融化在那轻柔的爱抚之中。 「小飞就算变大了,这里还是这么可爱。」 调笑声让邢飞一时红了脸,感到最虚弱的地方突然一暖,便被纳入那个温暖湿润的口中。 没想到飘逸出尘的慕容静会为自己做这种事情,邢飞惊慌地叫起来,这种事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做的呀。 「不要……」 下意识地呼出一声,但从下体传来的快感和刺激让邢飞将剩余的话变成了欢愉的呻吟,那是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舒服,本想要推开慕容静的手也忍不住插进他的发间,用力绞缠住他的青丝,邢飞呻吟轻喘着,只希望他能将自己的欲望含得更深。 感觉到邢飞的兴奋,慕容静抬眼看了看他,清雅俊美的脸庞上漾起淡淡微笑,舌尖伸出,在邢飞的欲望上不断打着圈,紧跟着灵巧的舌尖探进了铃口,一点点摩擦着挑逗起来。 「噢,啊、啊……」 这种摆弄让邢飞的身子更加酥软,脚尖却紧紧绷起,不断冲上来的快感让他开始失神,呼吸也愈来愈急促,眼前慢慢漾起一汪水雾。 「小飞,你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好听吗?不要忍着,叫出来好吗?」 不好……啊…… 欲望的根部被慕容静握在手里,他笑望着隐忍的情人,将欲望重新张口含住,上下吞吮起来,并将顶端溢出的水珠舔入口中,看着这清雅出尘的人毫不忌讳地做着如此靡靡情事,邢飞就愈发心悸起来,本来还在压抑的低喘变成了忘情的呻吟嘶叫。 静绝对是故意的,他在引诱自己,他是比忘情还要厉害的毒药,是他一生都解不开的毒药…… 「啊……啊……」 不想再忍下去了,邢飞大声叫喊出来,身子随着慕容静含吮套弄的加剧而不由自主扭动起来,热流不断涌到顶端,终于下体一颤,白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射在慕容静的口中。 慕容静轻咳了一声,顺手扯过旁边的衣衫将唇角拭净,微笑道:「好多啊,这么容易动情,是不是想了很久?」 邢飞蜷起身子羞赧地把脸别到一边,不去面对那张笑谵的面庞。 慕容静将他抱进怀里,替他揉着脸颊,又轻轻拍打他的后背。 「我刚才真是疯了,我怎么可以打小飞?傻孩子,为什么都不还手?」 「静……」 这种拍打是睡前的手势,邢飞有些奇怪,他不明白慕容静为什么不继续下去,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一直是自己一人在快乐。 「你的身子太虚弱,我不想让你累着,再说,我们不是有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吗?」 好像知道邢飞要问什么,慕容静笑着给了他答案。 整颗心都被温暖笼罩着,邢飞眼里有些湿润,静是在后悔方才所说的那些话,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吧。 心里突然涌起一个念头,不要放开这个人,这辈子都不要放开! 他在慕容静怀里蹭了蹭,并伸手揽住他的腰,让两人依靠得更近一些。 「为什么这么傻的跑到江南来找我?你可有想过如果我喝了忘情,你又该怎样?毅王的党羽出了重金来要你的命,若非我偶然听到,提前收拾了那个人,只怕你的处境就危险了。」 「原来那人是被小飞除掉的,还真是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可是小飞,你知道吗?就算你喝了忘情,我还是一样会来找你的,即使小飞忘了我,我也要让你重新记起!」 「我开始是想喝的,可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我舍不得忘了你。」 「笨笨的小飞啊。」 慕容静将邢飞搂得更紧了些,又道:「既然江南是你的老家,不如我们就在此多游玩几天再回京城吧,回京后我要举行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将小飞风风光光地娶进门。」 一时间竟怀疑自己听错了,邢飞讶然抬头。 「你真要娶一个男人进门?你不担心别人的闲话吗?」 世上养男宠小官的比比皆是,可光明正大娶进门的却屈指可数啊。 慕容静哈哈大笑:「你杀人无赦什么时候也在乎别人的眼光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只除了杀人……」 「不会,我可以慢慢的教,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教,今后世上不再有杀人无赦这个人了,有的只是我慕容静的爱人邢飞。」 「静……」 「小飞,无赦该是个很强悍的人吧,我都不在乎什么,你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无赦自然是很强悍自傲的人,可是静,这世上有种感情,可以让坚强的心变得怯儒,让冷漠的感觉变得温柔,这种感情叫做爱啊。 邢飞坐起身,在昏黄温柔的烛光下,将贴在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平时除了银面之外,他还在脸上贴了一层薄薄的面具,不过既然今后要跟慕容静永远在一起,原本的容貌自然就不会再瞒他。 他摘下面具,让自己面对慕容静,果不其然,慕容静的表情由惊讶变惊愕,又变作惊艳,愣愣盯住他好久,才喃喃出声。 「老天,小飞,你、你怎么可以长成这样?」 明明以前那张脸庞只是清秀而已,然而此刻灯下映照的却是张绝色容颜……不,绝色已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貌,似乎世上没有任何词汇能形容出这样的面庞,他只知道如果有人在看到这副容颜还能把眼神转开的话,那他一定是瞎子。 从未见过慕容静如此呆若木鸡的样子,邢飞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早该想到的,静怎么可能知道他真实的面貌,这世上知道他长相的只有师兄一人,而师兄为人虽然有些白痴,有些事情他也是不会随便乱说的,他刚才怎么就听信了静的随口之言? 「不要笑了,小飞,你这副笑颜会引人下地狱的,这就是你总戴银面的原因吗?」 「也许是吧,因为我喜欢冷冰冰的感觉。」 慕容静将他搂进了怀里,叹道:「可怜的小飞,我终于明白以前母亲为什么总要戴面纱了,如果别人看到你的脸,不知道要怎样觊觎垂涎了。」 静,除了你,我怎么能容许别人的无礼? 邢飞推开慕容静,让自己直视他,「其实我一直在担心一件事。」 「什么?」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杀人无赦 作者:樊落 第26节 「我和娘长得好像,静,我想我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傻傻的小飞,你比娘不知要美上多少倍,且不说年龄上你不可能是我大哥,就算年龄相符,你也绝对不是。屈战冒充萧紫衣出入宫廷,甚至混入摘星楼偷袭,他的易容术和举止言谈的确可以说模仿得天衣无缝,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不知道不管他模仿得有多像,都不可能瞒过我,因为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萧紫衣!」 「萧紫衣?不会是你……」 慕容静含笑望着邢飞。 「不错,聆月阁萧紫衣才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聆月摘星,娘的闺名叫月星。」 可是萧紫衣也是他每次任务的联络人,甚至连这次刺杀静的任务也是他给的,也就是说…… 「你一早就知道我会来杀你?你是不是早就猜到小青不是真正的杀人无赦?是不是在苏大哥说怀疑我身分的时候,你已经猜到了我是谁?……静,你好傻,你明知道一旦我恢复神智,最危险的就是你,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 对于邢飞一连串的问题,慕容静没有作答,他只是看着情人,温温的笑着。 邢飞却仍沉浸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怪不得刚才自己说有毅王的爪牙要刺杀静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吃惊,原来他早就知道此事,萧紫衣既是他大哥,又怎么会看着他被人行刺? 也许一开始萧紫衣便不想让他接下红尘给他的刺杀慕容静的任务,可是他却一意孤行的接了下来,那么之后慕容静必然也布下了天罗地网来对付他,可是没想到落网的会是一个傻傻的小飞…… 见邢飞发愣,慕容静将他重新搂进怀中,笑叹道:「你这小脑袋瓜子里又在琢磨什么?」 好吧,有些事又何必费心思去猜想呢?反正都已经过去了,最重要的是他和静现在都还活着,而且,他们会永远在一起。 尾声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蜗牛般向京城方向缓行着。 慕容静背靠着车厢一旁,低头看着情人窝在自己怀里补眠,不知是做了什么好梦,秀颜上露出淡淡的笑,而沉浸在梦中之人尚不知觉,仍发出小猫样的轻鼾,看着他,慕容静嘴角勾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长相不同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他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无赦,但对自己来说,他永远都只是那个傻傻的,心地善良的小飞。 那晚,他以为被灌下了忘情,所以才会在盛怒之下向小飞施暴,他忘记自己根本就不是小飞的对手,而那个那么强势的人,因为爱他,所以自始至终都没有反抗,默默的任他欺凌。 当看到鲜血从小飞口里不断涌出时,他已后悔得不能自己,那双明眸里流露出的是无边的绝望,甚至想以死来成全他,这个傻孩子怎么就不明白,他和小飞其实就是同一人啊。 因在江南耽搁得太久,昨晚慕容静提笔修书想给苏浣花报个平安,可笔握在手半天,却思绪万千不知该从何写起,倒是邢飞在一旁看得不耐,将笔夺过去,信手一挥,几下便将信写好递还给他,望着纸笺上隽秀的蝇头小楷,慕容静忍不住奇道:「小飞,原来你会写字。」 不料无心的一句话却惹恼了人儿。 「难道我杀人无赦连字都不会写吗?还是你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小飞才是最好?」 听了这么孩子气的话,慕容静唯有苦笑。 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喜欢吃自己的醋呢?虽说邢飞现在的长相嗓音跟以前大不相同,但那不经意的歪头深思,被疼惜时羞怯的眼神,甚至连睡觉时总喜欢把头贴在他怀里的小动作,不都是一个活脱脱的小飞吗? 昨晚好不容易才哄得情人转怒为喜,可那黝黑瞳仁下漾着的委屈却让慕容静看得心动不止,一时忍不住,连着要了他好几次,睡了这么久还没醒,看来小飞昨晚是累着了。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轻喘,慕容静忙换了一个姿势,让他能睡得更舒服些,又轻声问道:「马上要到前面的城镇了,小飞想吃什么?」 「点心……」梦呓般,从那软唇里吐出两个字。 慕容静哑然失笑,还说自己不是小飞,就连喜欢吃点心的小毛病都一样。 沉睡的人却猛然惊醒了过来,抬起头瞪着尚有些懵懂的眼睛向慕容静道:「静,我刚才作梦又睡在你的怀里了……」 你不是作梦,你现在不就正睡在我的怀里吗? 「静,明明我以前最讨厌和人有身体接触的,我也不喜欢吃那些甜得发腻的点心,更不会像傻瓜一样歪头想事情,可跟你在一起,我就很自然做出这些动作来,现在连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了,我究竟是小飞?还是杀人无赦?」 慕容静叹了口气,紧了紧拥着情人的手臂,笑道:「那又有什么区别呢?傻傻的小飞也好,杀手邢飞也好,都是我慕容静这一生最爱的人!」 ——全书完—— 后记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好。 首先,多谢在百忙之中阅读拙作,希望这个小故事能给你们带来快乐。 《杀人无赦》是摘星楼系列的第一本,猎人和猎物之间的故事,不过,没有大家想象中杀与不杀,难以取舍的爱恨情仇,这是篇很轻松的故事,因为杀手失忆了嘛,我的恶趣味,想象着冷酷杀手变成小孩子的话,该是什么样子,于是,小飞这个人物就这样诞生了,乐观开朗的小飞,沉静冷酷的邢飞,都是我喜欢的个性,也希望大家喜欢。 那么,我们下本书中再见喽。 再次感谢。 第26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