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原谅》 正文 第1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节 绝不原谅+番外 by: 江南游子 番外《亲娘不想买早饭……》《读者说要生子……》 文案: 谁说一生不忘的就是恩爱绵长? 灭族之仇,凌辱之恨。 这里是绝不存在原谅之可能的绝境,更何况你可笑扭曲的爱? 他本是三代名将之子,羽扇纶巾,谈笑风流, 如今却妻离子散,受尽屈辱,沦为天下笑柄,宁死而不能! 他原是柔弱的太子,温吞仁厚,任人傀儡, 谁知登基后竟杀舅弑母,废弃朝政,终日沉浸在酒色荒淫之中! 仇恨,名节,亲情,忠心…… 谁才是敌人?谁才是朋友?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 不能不忍的恨,不能不忍的爱。 真真假假的虚无幻相之中,还有什么比你更让我执着? (虐身虐心不be,爱看剧情的敬请期待~) 暴君攻和将军受的故事。 他们是仇人,也是青梅竹马,是君臣,也是分桃断袖。 他的爱霸道而有毁灭性,除了他没人受得住;他的心坚韧而正直,可以容天下事却独独容不下他。 属性分类:古代 宫廷江湖 强攻强受 未定 关键字:虐身 虐心 高h 第一回 “启禀圣上,巴蜀近来淫雨不止,农田尽废,臣请即刻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知道了。”慵懒的声音昏昏欲睡。 “陛下!”握紧笏板的手指捏得发白,“巴蜀灾情刻不容缓,再拖下去,恐怕要生民变了!请陛下速速下令……” “朕知道了!”一声断喝伴着不耐烦的怒目,侧身斜倚着龙椅的皇帝瞪了文弱的户部尚书一眼,故意拖长了声音道:“还有别的事儿吗?” “……” “启禀陛下,百越小儿近日频频犯我东南边境,掠走衣食人口近千!臣请速发五万精兵前往剿灭,以保我皇朝子民,振我大宁国威!” “嗯……那就叫徐州那边调些人过去,不过军饷他们自己出,朕没钱。” 精心修剪的指甲搔了搔粉白飘香的颈后,龙眼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串随着手腕的晃动发出温润的碰撞声,从蚕丝金线一针针织成的七宝莲纹锦袍云衬里朦胧胧传出来,听上去仿佛隔着浓雾一般。 高大魁梧的兵部尚书剑眉一竖,想说这军饷怎么能由徐州出?却被文弱的户部尚书一把拉住,空跟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没别的事儿了吧?没事儿的话,众爱卿就散了吧。”皇帝边说着边从龙椅上慢腾腾站起身来,只见身后七个打扇子的妙龄少女迅速聚拢在皇帝身边,如七彩祥云一般,这个扶手,那个提衣襟,簇拥着皇帝向后宫走去。 “恭送陛下……”文武百官纷纷低头拱手。 低垂恭顺的头颅之中,一道锐利的目光狠狠地射过来,孔雀羽的龙靴随即一滞,邪魅黑亮的眸子顺着细眼向那人一滑。 “卫爱卿有什么异议?” 又是他! 文武百官顿时感到脊背一寒,赶忙把头埋得更低。 起居舍人卫云翼定定地注视着昏庸无道的皇帝,眸子中燃烧着难以压抑的怒意,仿佛要连他自己都要烧着了一般!然而不知为何,他却拼命地压抑着这股怒气,直到把自己的头颅也压得跟众人一样低。 “恭送……陛下。” 四个字从咬紧的牙缝中逼出来,每个人都听得出他心里的不甘。 “送朕?” 高傲的眉毛不满地一耸,只听阒静怕人的朝堂里响起让人心惊肉跳的脚步声,孔雀羽靴闪耀着漂亮的七彩光辉一前一后地逼近,直到停在了卫云翼的面前。卫云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一只漂亮有力的手粗暴地捏起低垂的下巴,被迫扬起的头随即对上一双盛气凌人的厉眸,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戳出一个洞来。 “卫大人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职分?起居舍人是做什么的?嗯?”威严的声音压向一旁弯成弓形的吏部尚书。 “回陛下,起居舍人属中书省下,设二人,从六品上,随陛下起居出行,记言语制诰,德音佳行,写成起居注,以供史馆修国史之用。”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地恭敬答道。 傲慢的嘴角满意一钩:“这么看来卫大人就是想离开朕,怕也不行啊!” “臣等有罪!”满朝文武闻言立刻噗通通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然而皇帝完全不顾他们的请罪,只定定地看着手里捏着的脸。 这张脸,曾经写满了多少桀骜不驯和潇洒风流? “臣不敢。”下巴捏在皇帝手里,卫云翼只好垂下双目,以示屈服。 如此轻易的屈服显然不能让皇帝满足,他一撤手“啪”地放了卫云翼的下巴,别有暗示地在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上一拍,恶意一“哼”,转身向后宫走去。卫云翼虽得了下巴上的解放,却深深地明白接下来的厄运是逃不掉的了,他万念俱灰地闭上眼睛,低头垂手跟着皇帝往后宫走。 直到卫云翼和七彩宫女都没了踪影,朝堂外传来百百鸟的啼鸣,俯伏在地的百官才相互搀扶着拍拍衣服起来,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苏大人,刚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今日刚上任的工部侍郎卢白一边扶着年老的工部尚书,一边小心问道。 “唉!作孽啊!这种事你还是不要问的好,咳咳……”苏尚书摇了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种事啊,你知道就行啦,要说出去可是要掉脑袋的!”一旁的孚威将军拍拍卢白的肩膀。 “福将军,下官实在是不明白,刚才那一位起居舍人怎么看也不是个凡人,怎么会只是个六品小官?”卢白一边抚着苏老尚书的后背,一边继续问向身边的将军。 “他哪是六品小官啊?我告诉你,你可少惹这个人,他可是戴罪之身。”孚威将军小声在卢白耳边叮嘱。 卢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眸子中仍是一片迷惑。 “哼,有什么好神气的?不过是个男宠罢了,装什么清高?”擦身而过的御史尖酸地讥讽了一句,头也不回地迈过了一尺高的门槛。 “男宠?”卢白惊异地站在原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男宠……” 作为暖阁的翠微宫里,一身黑曜龙袍的皇帝散漫地坐在温润无暇的玉床上,身前跪着的是雪领墨靴的起居舍人卫云翼。 “脱吧。”皇帝漫无心思地把玩着手里的珍珠翠鸟,被磨去了爪尖和长喙的小鸟徒然地扇动着翅膀,无法逃离的挣脱反而成为了供人把玩的乐趣。 卫云翼轻轻地摘下头顶的帽子,无声无息地放在脚边,随后抬手解开束得如艺术品一般漂亮的腰带,仔细地叠好笔直如笏板的大红敝膝;腰部以下,小心熨烫过的下摆如纸扇般错落有致,腰部以上,墨蓝色的届衣伴着丝绸的摩擦声窸窣滑落;沉稳的手指揭开平滑贴紧的彩衣,及胸的大裳一丝不苟地遮蔽着雪白无暇的衬裙:一件件叠好的衣服如市井陈列的罗绮般认真地陈列在帽子周围,虽不是一品绫罗,却在在可见主人严谨的家风和良好的修养。卫云翼慢慢叠好最后一件雪白的里衣,低头弓身,平铺在衬裙之上。 玉床上的皇帝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卫云翼这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他并不着急,也不恼怒,与其说他这一副清高态度让人钦服敬畏,倒不如说更增添了让人凌辱玷污的欲望。 “早晨吃过了么?” “回陛下,没有。” “那就把这吃了吧。”皇帝用脚尖指了指一旁的桂花糕。 “谢陛下,臣不饿。”赤身露体的男人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表达着他的拒绝。 皇帝“啪”地一声把手上的鸟掼在地上,几步走到男人面前,强迫他抬起头来。 “朕要你吃,你就给朕吃!” 沉静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膝行到桂花糕边,无情无怨地看了皇帝一眼,拿起一块糕点,轻轻地放到口中。 一般而言,凌辱者的目的无非是两个:一个是被凌辱者的屈服,一个是被凌辱者的反抗。因为无论屈服或是反抗,凌辱者都能从中获得对对方命运的掌控和对自我力量的肯定,而这种自我膨胀的快感,就是一切凌辱行为的目的和动力。 但是,卫云翼偏偏既不屈服也不反抗,他好像看穿了这场游戏的一切规则,他偏不配合,不妥协,他高傲地凌驾于游戏规则之上,让施虐者的快感在他身上无从发泄。 然而这样的高傲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怒火中烧的皇帝一脚踹翻了盛着桂花糕的高脚银盘,只见卫云翼悠然淡漠地咽下嘴里的那口桂花糕,再一次俯伏在地:“谢陛下赏赐。” 皇帝知道,这种程度的羞辱是不会让卫云翼动摇的。他走到玉案的另一边,拿起一只乳白剔透的酒壶来,迎着光看里面的琼浆摇曳。 “卫云翼,朕现在等不及要你,你自己给朕净了身子来吧。” 俯伏在地的后背闻言剧烈一抖,皇帝一直僵硬的嘴角终于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怎么?你要违抗朕的旨意么?” “臣不敢。” “那就快些吧,朕等不及要‘看’呢!”充满恶意的声音故意强调了个“看”字,卫云翼默默接过皇帝递过来的酒壶,慢慢地站起身来。 兴味十足的目光随着赤裸的下身靠到玉案边上,卫云翼努力摆了个较为方便的姿势,把漂亮的大腿微微打开一点缝隙,右手持壶,倒了一点点清酒在左手的手心,然后放下酒壶,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沾了沾清冷的酒水,向两腿之间的缝隙擦去。 “坐上去吧,朕看不清。” 卫云翼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即便顺从地爬上了玉案,下意识地将脸别向一边,只把折叠的大腿对着皇帝大大地打开。 一览无遗。 “很好,继续吧。”皇帝伸手就一旁自斟了一杯酒,将酒爵随意地拈在手里,欣赏着玉案上表演的春宫。 惯于拿剑的手指并不习惯这种淫靡的动作,卫云翼强抑着颤抖一点一点地用清酒濡湿着看不见的角落,从前到后,从上到下,小心翼翼,笨笨拙拙。 皇帝看他这磨磨蹭蹭得有点不耐烦,便几步从玉床上走到玉案边,拎起一整只酒壶,“哗”地浇在健壮的两腿之间,连带小腹和玉茎都浇了个湿透,淋漓地挂着晶莹的水珠。 “你不把里面洗干净怎么服侍朕?你可别忘了,你是朕的男宠!” “男宠”两个字如一柄利刃穿透卫云翼的耳膜,他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随即却低垂了浓密的睫毛,表示服从。 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着手指在小穴里进进出出,清冽的酒香逐渐弥漫了整个甬道,滑腻的酒水在摩擦的催化下迅速染红了敏感的黏膜,然而卫云翼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这身体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的一般。 “怎么?还没有兴致?”赏玩的眼神巡视着赤裸的全身,直到停在半勃起的乳尖上,拿起一旁的象牙筷子狠狠一夹。 “嗯。”卫云翼眉头一皱,狠命地咬住下唇。 “有感觉了就叫出来吧,朕想听。” “回陛下,没有。”恭敬肃穆的声音,仍是如在大殿上一般。 好你个卫云翼! “没有?好,那朕来让你有!” 第二回上 “没有?好,那朕来让你有!”皇帝一把扯开卫云翼的手,三下五除二撩起自己层层的下摆和里裙,把那看不见的利器一口气插入洞底,卫云翼禁不住“嘶”地抽了一口冷气。 “痛吗?痛就喊出来。”粗大的木棒毫无怜悯地撑开狭小的甬道,随着一齐崩裂的大小伤口,凑近的细眼看得清他额上沁出的每一滴细汗。 “回陛下,不痛。”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无一丝赘肉的腿肌绷紧如铁块一般。 “不痛?那朕就再用力一点。”木杵一般的硬物结结实实地凿在柔软的洞穴深处,任卫云翼怎么武艺高强,刀枪不入,也防不住这般来自体内的折磨,寸寸如利刃划过一般。 “卫云翼,叫出来。” “回陛下,臣不痛。” “不痛也给朕叫出来。” “回陛下,臣不会。” 傲慢的皇帝一下比一下用力地撞击着玉案上大汗淋漓的身体,腥咸的鲜血和滑腻的润液让撞击更加顺畅也更加疯狂,他知道他在忍耐,忍耐疼痛,忍耐羞辱,忍耐这来自自己的无边酷刑。 “卫云翼,你恨朕么?” 意味深长的视线滑过皱紧的眉头。 “回陛下,臣不敢。” 闭紧的双目拒绝一切回应。 “你说实话,朕今天就饶了你:告诉朕,你恨朕么?” 晒成小麦色的肩膀难以察觉地一抖,咬紧的唇瓣清晰吐出六个字:“回陛下,臣不恨。” 黑曜的瞳孔瞬间收紧,残暴的凶器随即没命地发起攻击,卫云翼赶紧死死地咬住嘴角,拼尽全力抵抗,直到一脉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淌下,皇帝才一声怒吼,把一腔怒火泄在了他身体里。 “你去吧,朕累了。” 卫云翼低头看了看自己掌心红白浑浊的体液,虽然这已是他用尽全力逼出来的,却仍会有些许留在身体里,非要用水才洗得出来。 “谢陛下。” 卫云翼用衬裙擦干了手,有条不紊地把衣裳一件件穿好,把帽子戴正,强忍着剧痛鞠躬行礼,这才转身缓步出了翠微宫。 “卫大人可算是出来了~在下可是等候多时。” 刚走出宫门两三步,卫云翼便听见身后传来这一声讥讽。不用说,这人一定是御史李得意,也就和卢白擦身而过的那位仁兄。这个李得意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人,当年向卫云翼的父亲求官被拒,谁知他竟靠着自己那溜须拍马的功夫爬到了御史台去。现如今卫家倒了霉,他自然乐不得在一旁看笑话。 “李御史有何贵干?”卫云翼微昂着头,清冷的声音里并无半点羞惭。 切,一个男宠有什么好嚣张的? 李得意故意凑到卫云翼身上闻了闻,随后一脸嫌恶的样子捂住口鼻:“哎呀呀~卫大人,有些话我真是不愿意说,可是看在我跟令尊的交情上,我还是得劝你一句:有些事儿呀自己觉得荣耀,旁人看着可未必这么觉得,就是后宫被临幸的众位妃子娘娘也懂得把自己弄干净了再出门,卫大人不看在令尊的面上,也为自己顾惜顾惜不是?” 卫云翼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时候招惹他,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多谢李大人提醒。”卫云翼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宫外自己家走去,只留下一个李得意在那里小人得志地哈哈大笑。 第二回下 回到了家中,洗净了身体,又把隐秘之处大大小小的新伤旧伤处理了一遍,卫云翼看时候还早,便换了身日常的便服,向东城里他的好友常友之的家里走去。 虽然皇帝给了他个起居舍人的头衔,可是卫云翼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除了皇帝有“性致”的时候召他服侍,他从不会擅自进宫,更不会傻到真的去中书省自讨讥嘲。 再说这东城常家,从卫云翼的祖父时候起就与他卫家交好,到了卫云翼和常友之这一代更是攀了儿女亲家,卫云翼的三妹卫林依就是因为嫁入了常家才在卫家的覆巢之变中逃过一劫,可算是唯一的幸存者。然而即便只是如此,常家也没逃得了连累,常友之在门下省的官职虽然保住了,官品却连降三级,沦落得比卫云翼还低。 “友之,舍妹实在有劳你的照顾。”卫云翼拱手行礼。 “云翼这是哪儿的话?林依是我的妻子,我总不能看她遭难,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多尽些力,以至于你……”常友之一脸懊悔。 “别说了。”卫云翼伸手止住他的话。虽然他知道常友之不会因为自己现在的样子瞧不起自己,但这到底是万分耻辱的事,能不提还是不提为好。 “友之,我此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上次说过的湘君和小乔的事,可有着落了?” 卫云翼的妻子谢湘君本是天下一等一的姿色,当年良将佳人的良缘佳事不知羡煞了多少公子少爷,甚至有人将他二人比作“周郎纶巾,小乔初嫁”,夫妇二人听了甚是喜欢,便索性将独女取名作“小乔”。想那时一家三口,和乐融融,谁承想今日竟然沦落得妻离子散,沦为官娼。 常友之低着头面作苦色,卫云翼见状知是不好,便不再问下去。 “云翼,这事我已经跟王廷尉和刘尚书说过,他们说会尽力不让令媛为难,但是嫂夫人就……” 卫云翼知道,湘君的姿色早就为宫中的大小官员垂涎三尺,现在好不容易宝珠蒙尘,羊入虎口,要想救她出来,想必各方面都不会松口。这样的艰难,哪怕是事变前的自己也要历尽艰难,更何况是连降三品的常友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能这样,云翼已经万分感激了。我这辈子,不可能回报你什么,待我死后,我定当结草衔环……”卫云翼对常友之深深地行了屈膝大礼。 “你快起来!你这是什么话?跟我还说这些!”常友之赶紧把卫云翼扶起来,一边请他落座。卫云翼谢了他的好意,表示叨扰已久,这就回去了。 “再坐一会儿吧,林依去上香也有些时候了,估计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回来。”常友之好意挽留。 “不必了。”卫云翼婉拒道,“我这样的人不好到处走动,如果坐得太久,恐怕你们也要为难。况且我现在这副样子……还是不要见她比较好。” 常友之明白他的意思,也就不再挽留,亲自送了他去门口。 “友之,若是能见到湘君,帮我带个话给她。”临到门口,卫云翼突然止住脚步,回身紧紧地抓住常友之的手。 “你尽管说,我就是自己见不到,也会想方设法传话进去的!”常友之的眸子里尽是对朋友的肝胆相照。 卫云翼感激一笑:“那,麻烦你告诉她:不要为我守贞洁,若是有机会,便求人把她赎出去吧。做姬做妾,总比任人凌辱要好。” 这是他卫云翼能为妻子做的最后一件事,此事了结之后,他就再无牵挂。 第三回上 几日之后。 “陛下~人家好久都没有被疼爱了嘛~今晚就留下来,好不好?” 美艳如花的妃子娇嗔着拉住皇帝的胳膊,一边拿丰满的胸脯起劲儿磨蹭,一边两眼扑朔朔地望着皇帝的笑眸。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皇帝伸手捏过她粉嫩柔滑的脸来,另一只手从领口探到她那肚兜里,揉得她好一阵花枝烂颤,粉面桃花。 “你这小坏蛋,知道朕最舍不得你这一对儿,还偏拿它们来要挟朕。” “臣妾……臣妾哪敢要挟陛下……是它们想念陛下,忍不住跳出来呢~”粉红可爱的小脸带着三分娇羞七分浪荡,皇帝看着心里喜欢,索性一把扯下粉红色的肚兜,推着如玉的人儿上了软榻。 “陛下~~臣妾~啊~~” “把腿张开,朕要好好摸摸你里面~”粗暴的手指深深地插到娇嫩的花芯里面,娇柔的身子被激得拼命扭动起来,滑腻的体液如泉水般汩汩流出。 “臣妾想要~啊~~陛下……陛下……”一脸潮红的少女如受不了似的拼命叫着,一边拉着皇帝的下摆,就要给他更衣。 “不行~”皇帝一手捏住少女的手指,嘴角邪魅一笑,“朕这只有一份干粮,可不是给你的~” “可是陛下……臣妾好饿~臣妾快要饿死了……嗯!……啊~~陛下……臣妾……要吃……”放荡的少女苦苦地哀求着面前的男人,男人伸出么指用力地擦了擦花蕊之上的某个敏感的硬点,少女立刻难耐地呻吟起来,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颤抖着揪住男人的下摆。 “朕的干粮要给谁当然是朕来决定,你若是要饿死,便饿死吧。”无情的话语中毫无怜悯之意,男人无视少女的快感正要攀上顶峰,果断地从她下体中抽出手指,在软榻上擦了擦,转身就走。 “陛下!”还在颤抖的少女赶忙扑在地上抓住男人的靴子,“陛下,臣妾这话不是为了自己说的!如果陛下要去临幸皇后娘娘或是其他妃嫔,凌儿绝没半点怨言,恭恭敬敬地送陛下出门,回头还会给受幸的娘娘去道喜!可是陛下若要把龙种都给个光秃秃的男人,凌儿为大宁的江山社稷考虑,也决不能让开一步!” 刚才还百般温柔的皇帝瞬间变得面色铁青,他冷冷地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少女,一脚把少女踢翻在地,阴森森地问道:“哦?这么说你是打算死谏了?难得你有这样的志气,朕怎能不成全你?高太尉!把凌妃娘娘拖出去斩了。” “凌儿错了!凌儿该死!请陛下饶命!”刚才还豪言壮语的少女立刻吓得浑身颤抖起来,也不顾冲进来的十几个侍卫俯视的目光,赤身裸体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饶。 “请陛下赎罪!请陛下赎罪!凌儿一时糊涂!凌儿以后再不犯傻了,以后陛下让凌儿做什么凌儿就做什么……”少女磕头磕得地面“咚咚”直响,带着哭腔的嗓音便是铁石听了都会心疼。 然而皇帝却并不怜悯她,只是捏着自己的下巴打量着恐惧的少女,随后浓眉一耸,高声问道:“朕叫你做什么,你都去做?” 少女一听问话,仿佛得了大赦一般,赶紧跪上前道:“是!陛下叫凌儿做什么凌儿都做!只要陛下饶凌儿一命……” “好~那你就这样随朕来,若是做得好,你以后还可以继续做你的凌妃娘娘。” “谢陛下不杀之恩!谢陛下不杀之恩!”少女感激涕零地从地上爬起来,回身去拿里裙,却被皇帝“啪”地一茶盅打碎在眼前。 “你没听清吗?朕说‘就这样’随朕来。”皇帝说着扫了扫少女赤裸的全身,少女这才意识到皇帝的意思,一下子羞得浑身颤抖。 “不肯么?” “肯!肯!”少女赶紧从屋子里跳出来,哪还顾得来什么羞辱不羞辱的?恭恭敬敬地垂手立在门外几十个侍卫中间。 第三回下 皇宫禁苑,月色竹影,黑袍加身的皇帝闲庭信步地横穿整个皇宫,身后的少女哆哆嗦嗦地紧紧跟随,一路的侍卫一见这场景,赶忙把眼睛闭起来。 “这是朕的女人,朕让你们看,你们就给朕看着!” 所有的侍卫都知道他们这位皇帝最是个性情阴晴不定的,若是不按照他的话做,说不定自己的小命立马就玩儿完!于是可怜的凌妃便在上百个男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赤裸着穿过整个皇宫,随着阵阵的夜风,湿漉漉的花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凄凉。 差不多绕过了大半个皇宫,皇帝仿佛终于解了气,带着凌妃到达了目的地:翠微宫。 一进翠微宫,只见一个男人恭敬地跪在地上,两手整齐地对铺在身前,额头轻轻地搁在手背上。 “你怎么跪在地上?”皇帝的声音里有一丝意外。 “回陛下,‘君之后妃臣子不得直视’,凌妃娘娘驾到,臣按理须得俯伏避嫌。” “哦?”按说皇帝本来的打算是当着凌妃的面上卫云翼,现在听他这么说,倒让他心里有了别的计划。 “朕恕你无罪,你起来吧。” “谢陛下。” 卫云翼闻言起身,一抬头却不期然看到赤裸的妃子,吓得赶紧低下头去,又跪在地上:“臣罪该万死!” “放心,朕不要你死。”不怀好意的皇帝走到卫云翼面前,蹲下来凑到他耳边,“朕要你当着朕的面,上了她。” 身后的凌妃一听这话身上猛地一打激灵,卫云翼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半天不出一言。 “怎么?你要违抗朕么?”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威慑着匍匐在地男子。 “臣不敢。”卫云翼始终以头扣地,声音沉稳如山,没有半点失态。 “臣是个罪人,所以陛下要臣做什么,臣都没有怨言。但是凌妃娘娘是无辜的,臣不愿连累无辜的人,请陛下放过凌妃娘娘,有什么气发在臣一人身上就好。” “呵!你不愿连累别人?依朕看,你是舍不得你的娇妻吧!朕听说,你为了她连小妾都不肯娶?”皇帝知道卫云翼的弱点是他的妻女,他硬用脚尖挑起卫云翼的下巴,盯着他紧闭的双眼。 “臣是个低贱之人,没资格守什么诺言,妻子也好,女儿也好,是生是死都凭陛下发落,微臣怎敢再生妄想。”不卑不亢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皇帝知道他心里的自责和绝望,却也知道,自己无法在他的自责和绝望上增加哪怕一分。 这是皇权也无法侵入的领域。这个叫卫云翼的男人,是他无法侵入的领域。 “如果朕说,朕可以放了你的妻子和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微臣感激不尽,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但是,你要先当着朕的面上了这个女人。” “请陛下赎罪,微臣宁死不从。” “卫云翼!你不是爱你的妻儿么?难道为了她们,这么点事儿你也不肯做?” “回陛下,臣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不相干的人,如果臣真的做了,臣的妻儿也不会原谅臣。” 自始至终,卫云翼的声音和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皇帝知道卫云翼是死都不会折服的,便决定恢复原计划,让卫云翼当着凌妃的面被自己占有。 “看样子,你的妻儿倒是能原谅你承欢在朕的身下了。”皇帝一把把卫云翼从地上拎起来丢在玉台上,随后转头对凌妃喊道:“凌儿,你过来,朕要请你看好戏!” 第四回上 “陛嗯……陛下……” 赤裸的少女紧咬着手指颤抖在空旷的翠微宫里,如花似玉的脸上涨得好一片潮红,坚挺有弹性的双乳一下下忍不住向前抖动;你若从背后看去,只见是一尊汉白玉的雕像,若从前方看去,才发现她叉开的双腿间,一个男人的手指正在漫无心思地搅扰着湿漉漉的花芯。 “唔……唔唔……” 少女拼命地扭动着身体,男人手上的滑腻腻的液体也越来越多,然而这撩起人欲望的男人却对妙龄女子的激动看都不看一眼,只从她身下沾了一手的滑液,随后扯起眼前男人的下摆,抹到他伤痕累累的软穴上。 凌妃从身体激动的间歇中缓过神来,在她的眼前,黑曜束身的皇帝正俯身在雪白的玉案上,强壮有力的窄腰两侧,两条同样精壮结实的长腿正半裸着向前打开——那不是女子的洁白柔腻,而是的的确确的男人的腿。坐在玉案上的男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下巴微微昂着,惟有抿紧的嘴唇透露出他正强忍的快感或是剧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对这一切却全然无知无觉,只专心地在撑起的裙下进行着恣意的涂抹。 对卫云翼而言,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凌妃娘娘正站在自己的右前方,他该紧紧闭着眼睛谨守礼法,预备皇帝的临幸。谁知正空等着,却陡然间被不知什么滑腻的东西侵入到了身后干涩的软穴中,激起他心中一震战栗。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朕听说,女人的阴液是最好的春药,卫云翼,你觉得如何?” 卫云翼闻言身上猛地一抖。他不是不知道这皇帝荒淫无度,什么都干得出来,却不料他竟然荒淫到这种地步! 女人的润滑之后,毫无意外地侵入了男人的粗壮,挺直的后腰兴奋地冲撞在男人的两腿之间,那是占有者独有的双重快感:他在践踏他的身体,也在践踏他的尊严! 同样作为男人的尊严! 凌妃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子疯狂的交合,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了好几次才没有吐出来。卫云翼一边痛苦地忍气吞声一边用尽全力抓着玉案的边沿,若不是他现而今武功尽失,绝对会把玉案捏成两摊碎末!只有那一个皇帝丧心病狂地激荡在两个人中间,享受着肉体交合的快感。 “哼……哼……嗯……” 死寂的空气中,只有皇帝粗壮的呼吸和体液挤压的声音在激荡。 “嗯!” 一声低吼,浊流尽出,伴着自然滑出的龙阳之物,皇帝随手从桌上抽了根发带塞在男人的软穴里,一边阴阴地邪笑,一边伏在男人的耳边命道: “卫云翼,这是朕的龙种,你给朕好好收着,可别漏了。”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唆着立在一旁的凌妃,凌妃知道这话是对自己的警告,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不敢多言。 “李总管,送凌妃娘娘回宫。” “是。” 赤裸的少女颤抖着从翠微宫里逃了出去,一出门口就“哇”地一声吐了一地,李总管赶忙递上袍子和手绢,凌妃才算得了救,又缓了半天,这才在一干侍卫的护送下回了她的凌霄宫。 第四回下 人声渐渐远去,偌大的翠微宫里静得怕人。雪白如霜的月色斜斜地照到玉案上,衣衫凌乱的男子仍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没有生命一般。 皇帝反身走到玉案前,看着这尊没有表情的雕塑:“她走了,你脱吧,朕要看你的身子。” 卫云翼缓缓地睁开漆黑如寒潭的双目,乖顺地走到翠微宫的中央,一如既往一一脱去身上繁琐的衣衫,叠好,伏地。 半濡湿的发带显眼地拖在地上,皇帝缓步绕到卫云翼身后,右脚的靴子一伸,踩住衣带露出的一段。 “站起来。” 卫云翼挺膝立起,只觉后穴中的发带一绷而落,被塞住的白浊“噗”地一声喷溅出来,汩汩地沿着他大腿的肌肉向膝盖后面的凹陷流去。 月光静静地流泻在结实的胸肌上,掩映着或明或暗的齿印与淤青,一阵夜风吹过他腿间未干的潮湿,倒映着月色的浊液显得那样清亮和诱人。 皇帝看着这个男人的矫健背影,忽然蹲下身来,用墨缎金丝的衣袖揩去他股间腿上的液体,那样的小心翼翼,仔仔细细,仿佛在对待一件艺术品一般。 “卫云翼,你恨朕么?” 黑曜束身的皇帝从地上站起来,从背后紧紧抱住裸体的男子,男子则坦坦荡荡地立在天地间,没有一丝羞愧或是动容。 “回陛下,臣不恨。” 耳畔的皇帝突然一声苦笑。 “朕灭了你一族,你也不恨么?” 漆黑的眸子瞬间一闪,随即却万念俱灰地合上。 “回陛下,臣不恨。” “呵呵……呵呵……哈哈哈……” 疯狂的笑声回荡在阒寂无人的宫中廊下,只有月亮看到,那俊美狂笑的脸上淌着两行说不出的苦泪。 第二日,皇帝因为身体不舒服取消了朝会,一个人躺在翠微宫里休息,只叫了卫云翼一个人在外听宣。 仲春的暖日和煦地照在卫云翼的身上,他微微地眯起眼睛,半梦半醒间竟想起了以前的岁月: 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 十五岁的东宫侍讲,又持典武之符印,可谓崇文而会武的天之骄子,三百年来只此一人。先世祖孝文帝的赏识,满朝文武后生可畏的赞叹,春风得意的少年何曾懂得世态的艰辛与险恶?笑骂贪官,取笑庸才,傲视物类,谁与争锋! 暖日朝阳映射着少年意气飞扬的身姿,无忧无虑的嬉笑回荡在宫廷阆苑。春日落花下,那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总是静静地微笑着看自己兴奋地跑来,一边递上凛冽甘美的春茶,一边温柔地唤自己的名字: “云翼……” “云翼……” “啪!” 一颗石子狠狠地打在卫云翼的额头,惊醒了他短暂的旧梦,让他不得不再一次回到残忍的现实中来。 芙蓉树下,一个锦袍长靴的少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弹弓还没放下,一见自己起身就拼命地向后跑去。 这个少年好像是…… 还没等卫云翼想起少年的身份,一群妃嫔贵人便在宦官的通告下翩然而至,卫云翼赶紧匍匐在地,行礼请安,却听远远地传来一句好不客气的讥讽: “卫将军对陛下可真是忠心耿耿~怕是恨不能为陛下生个小太子出来吧?” 第五回上 “卫将军对陛下可真是忠心耿耿~怕是恨不能为陛下生个小太子出来吧?” 这话一听便是伶牙俐齿的丽妃,有她这一句牵头,其他的妃嫔美人自然不会落了后。 “姐姐这话可不能乱讲,若是卫将军真生了小太子出来,将来我大宁岂不是要封个男太后?” “董妹妹年纪轻,想得倒远~我担心的是,要是卫将军生了小太子出来,会不会一身臭气?” “哈哈~说不定封了个号叫‘臭太子’呢~” “哎呀真臭!” “臭烘烘的地方出来的太子诶~会不会特别喜欢蹲茅坑?” “啊哈哈哈~” “茅坑太子~” “哈哈哈~”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嘲弄更恶毒的了,然而卫云翼自始至终恭敬地伏在地上,既不回应妃子们的嘲笑,也不直言拦阻。 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必须忍受这些奚落和嘲讽。 突然,一只粉红牡丹绣鞋极用力地踩在卫云翼的手指上,卫云翼一口气抽在胸口,强忍着万箭穿心的剧痛。 “哼!不知羞耻的东西!看你那副浪荡的样子!好好儿的男人不去征战沙场,跟一群女人争风吃醋,你可真有出息啊!”丽妃的话里字字是利刃,寸寸地剜着卫云翼的心。 “凌妹妹也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竟被你吓得哭了一整夜,现在还发着热,死活都不肯从床上起来。你可倒得意,优哉游哉地跑到这儿晒起太阳来了!怎么?想等着陛下醒了再临幸你一次?我们姐妹几个今儿就要来看看,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是怎么勾引得陛下连妃子都不要了!” “砰!”地一声,身后紧闭的宫门大开,妃嫔宫女们抬头的一瞬间“噗通通”一片齐声跪倒在地上,连连磕头请安。 卫云翼知道皇帝出来了,便径直伏在地上转了个方向,向皇帝行礼。 睥睨的眼神扫过!紫嫣红的众美艳,威严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被吵醒的恼怒:“你们来干什么?” “回陛下,臣妾们听说陛下偶染微恙,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商量了一起赶过来瞧瞧,刚正跟卫大人问陛下的情况呢。”伶牙俐齿的丽妃赶紧辩白道。 俯视的目光扫到脚边的卫云翼,凌厉的视线一眼便看到臃肿脏污的手指。 “说!谁伤了卫大人的手?” 众女子一悚,赶忙纷纷低下头。 “臣妾奴婢们不知。” 冰冷无言的视线从左到右扫了一圈。 “朕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到时候若还没人交待……霍将军。” 披甲执戟的将军低头拱手:“臣在!” “全拖出去斩了吧。” “是!” 低伏的女子顿时恐惧不安地躁动起来。 “现在就开始吧,李总管。” 身材肥胖的宦官低头鞠躬:“奴才领旨。一!” 李总管一边直立数数,旁边的侍从一边赶紧恭顺地搬了把玉椅过来,皇帝悠然地坐在椅子里,低头抿了一口茶。 “二!” 全身发抖的众女子不知如何是好,满眼惊恐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欲言又止,颤颤巍巍。 “三!——四!” 绿衣的小侍女刚想抬头,她主子赶紧一把把她拉住,狠命地掐了她大腿一下。 “五!——六!” 虽然不说自己可能会被陛下杀死,可是如果说了,自己的整个家族都绝逃不过丽妃母家的疯狂报复! “七!——八!” 人群中已经有人嘤嘤地哭起来,有些人则面色惨白,大汗淋漓地紧闭双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九!” “陛下!” 皇帝扬手止住李总管,微微睁开眼,循着声音看向地上的人。 “是……奴婢。”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丽妃身边最宠爱的婢女小芸。 第五回下 “回陛下,是奴婢……看不过卫大人得了陛下的专宠,为我家主子鸣不平……才狠狠地踩了卫大人的手……”小芸努力说得坚强,声音里却掩不住害怕得颤抖,“这一切跟我主子无关!都是奴婢一个人恣意妄为……” “是这样吗?”皇帝问向众人。 “回陛下,是这样!”众人好不容易从死人堆里捡了条命出来,赶紧纷纷低头确认。 “丽妃,是这样吗?”皇帝特地问向丽妃。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节 丽妃神情复杂地看了看小芸。 “回陛下……是这样。” “霍将军,拖出去斩了。” “是!” “等等!” 卫云翼原以为皇帝那话只是威慑众人,没想到他竟真的仅仅因为这样的理由就要杀人!赶紧膝行到皇帝脚边,伏地磕头:“陛下,依我大宁律,婢女奴才以下犯上,杖三十;伤主人肢体发肤者,杖五十。她再罪无可恕,也不过五十杖的惩罚,况且臣并未受伤,三十杖便可以了,何必枉杀……啊!” 孔雀羽靴一脚踩在卫云翼脏污的手指上,虽然并没有刻意用很大的力气,但是刚才已经被丽妃捻得关节错位的手指顿时如万针刺入般疼痛,即使是卫云翼也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没有受伤?”倾斜的嘴角一声哂笑,“好,既然卫大人亲自求情,朕就依律施行。霍将军,把这丫头吊起来,五十军杖,打得响些!” “是!” 一群兵士迅速把刑架和军杖抬来,小芸顿时吓得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陛下!求陛下开恩杀了奴婢吧!奴婢罪该万死!求陛下直接杀了奴婢吧!” 一脚踹开。 “卫大人是个秉公执法的正人君子,你难道要陷卫大人于不义么?”皇帝悠然讽刺地撇了地上的卫云翼一眼,复又坐回玉椅,冰冷的声音里竟带了一点满足,“卫大人,你可要亲自监管着,免得回头说朕专权枉法。” “救命啊!陛下杀了我吧啊!!!~!” “一!” “啊!杀了我吧!” “二!” “娘娘救我!啊!!~!” “三!” “卫大人!卫大人杀了我吧!~!” “四!” …… 一下下沉重的军杖,结结实实地打在柔嫩少女的腰上,瞬间如红莲盛开在春蕊绿藻间,可伤,可叹,可人怜。 而那些逃过一死的看客,听着一声声简直刺穿大脑哀嚎,一个个吓得面色如纸,紧紧地贴在地面上,一动不敢动。 “陛下!”卫云翼终于再次忍不住喊出。 “怎么?卫大人心疼了?”漂亮的手指将茶盏举到齐眉的高度,悠闲地对着阳光的方向细细赏玩。 虽然大宁律规定以下犯上者杖三十,但从来没有对婢女用军杖的,而是用宫里调教宫女专用的红牙软木杖!因为宫女本就是留着平日使唤的,一般犯了错只是口头教训,实在要惩罚了,也是羞辱的成分更多,哪有真的往死里打的?然而这话大家心里都知道,却无论如何不能拿来作劝说皇帝的理由。 “臣……请替其受过。” “啪。” 白胚金描的茶盏应声而碎,伏在地面的领口猛地被拔地拎起:“你倒懂得怜香惜玉!怎么?朕疼你还疼得不够?你还想再‘疼’一点?” 卫云翼身上一凛,不知道皇帝又要怎样治他,只得暗沈了一口气,心下一横。 “只要陛下饶她一命,臣……随陛下处置。” 凌厉的眼神里忽而闪过一道颇感意外的光,皇帝一扬手止了行刑:“这么说,只要朕放了她,你什么都听朕的?” 卫云翼想起昨晚凌妃的事,忍不住扬眉道:“只要不连累他人!” “好!好!哈哈哈!”皇帝一下子兴奋得无以复加,提了卫云翼便向华清池走去。 第六回上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衣冠齐整的朝堂官员被一把丢入水中,卫云翼拼命在水里挣扎了半天,这才一边猛劲儿咳嗽一边拖着因为浸了水而变得格外沉重的朝服爬了出来。 “脱了吧。” 因为浸了水而贴在一起的衣服没法像往常那样顺利而优雅地脱下来,然而卫云翼的家教却不允许他在皇帝面前放肆——虽然他完全无意对这位皇帝效忠,可是父亲的教训,无论如何他都会遵守。 父亲!那是卫云翼在这个世界上最尊重和敬佩的人!如果不是皇帝定了他谋反之罪……不!就算如此,他仍然是卫云翼心中无法超越的目标! “嘶——” 随着一道衣服扯开的声音,濡湿的衣服被皇帝狠狠地扯破,露出他平坦湿润的胸脯,结实,健壮,耸动着微微隆起的乳头。 这副结实的胸膛和肩膀,此时本该扛起长枪,对抗北方的敌人,保卫江山社稷。 湿漉漉的衣服被丢到一边,半跪在石板上的大腿内侧经过温泉的濡湿而挂满水珠,随着肌肉的颤抖粼粼闪着光,充满野性的狂乱。 这双健壮有力的腿,此时本该跨上战马,纵横在沙场,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皇帝看着他这副让人血脉贲张的身体,漂亮,而狂野,仿佛一匹无法驯服的野马,被缰绳紧紧地锁在马厩中,再也无法奔跑,再也没有自由。 是自己,夺走了他的自由。 “卫云翼,求朕上了你。” “?!”卫云翼猛地从地上挺身起来,惊异地看着眼前的皇帝。 “没听清吗?求朕临幸你,卫云翼。”冷漠的眼神俯视着趴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全没有半点怜悯。 卫云翼的手紧紧地在石板上攥成一团,这是他最后的一点自尊!他也要夺走吗?! “怎么?你后悔了?”皇帝说着悠然向身后一招手,假山后的胖总管马上恭恭敬敬地迈着小步跑出来,低着头准备领旨。 “不!”卫云翼赶忙伸手阻止,“臣……遵旨。” 即使已经不是堂堂一介国士将军,即使已经声名扫地凌辱至极,这样的身体,至少可以救一个人的命…… 生逢桀纣世,何敢爱洁身。 卫云翼强忍着耻辱之痛爬到皇帝的脚边,匍匐着从地上挺立起半个身子,一边恭敬地低着头,一边伸手去解皇帝的腰带。 “啪!” 皇帝一掌把他的手拍下去,嘴角带着一抹冷淡的嘲弄:“卫云翼,你怎么连取悦男人都不会?难道你老婆在床上就是这么服侍你的?” 卫云翼听着这极其侮辱的话语,尤其是侮辱他爱妻的话语,心中的怒火简直要把他自己烧成灰烬一般!然而他只能忍!为了小芸,为了妻儿,他不能做出任何抵抗的动作! 强压住心中的恨怒,卫云翼从地上屈膝站起,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贴近皇帝的一身锦袍,垂着眸子,垂着双手,即使唇齿贴得极近,却完全没有亲吻的愿望,只是保持着暧昧而冷漠的距离,谁料若即若离之间,皇帝却突然一把掰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吻到自己的唇上来。 卫云翼本能一缩,但是有力的手指完全不给他逃脱的机会。 “你可以给朕更衣了。” 衔在唇齿间的话语听上去格外魅惑而倨傲,如果他们是恋人,这将是多么温馨而甜蜜的情景。 然而他不是。卫云翼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侮辱自己,他彷如在边疆执行巡查任务一般把自己的唇放在皇帝的唇齿间,随后把垂着的两只手收束到皇帝的腰间,盘扣,腰带,敝膝,下摆…… 第六回下 卫云翼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侮辱自己,他彷如在边疆执行巡查任务一般把自己的唇放在皇帝的唇齿间,随后把垂着的两只手收束到皇帝的腰间,盘扣,腰带,敝膝,下摆…… 远远看去,这真是一副极其淫荡的春宫图!那赤裸含水的漂亮身体正紧紧地贴在一身华服威严的男人身上,一边动情地吻着他的唇,一边不顾一切地解开他的衣服,彷如饥渴的野兽似的,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去唤醒着他那华美衣冠下的原始欲望。那是属于男人的,野性的欲望—— 占有我。 这便是这个男人想要的吧。不,这应该是每一个男人都想要的,那种居高临下的倨傲和自满。所以男人会争权夺利,男人会征战沙场,男人会一次又一次地跨上女人的身体,用以宣告自己的力量。 而这个男人,他已经君临天下,拥有一切。所以不幸的自己,就成了他“天下”之后的第二个猎物。 这样。 而已。 冷如冰霜的目光注视着顺从侍奉的身影,看着他解开自己的衣裳,笨拙地吻着自己的胸口和小腹。作为皇帝,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无数宫人的注视下生活、享乐,更何况今天是在这华清池里,到处都是藏人的地方,到处都是巴望的看台;而且,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可以亲眼看着他们的皇帝如何在一个男人身上获得快感。 但是,对于卫云翼来说,这一切都是不同的,宫人的注视让他受尽羞辱和难堪,在这如游街示众一般的惩罚中,他此刻所做的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了。 但是,还不够。 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卫云翼低伏在小腹上的头颅,他掰开他的嘴,面无表情地把雄壮红紫的阳物塞在他嘴里。 那一瞬,他听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叹声。 “卫云翼,不要让朕等太久。” 威严的命令劈头盖脸地发下来,卫云翼感到自己口里巨大的男根,只觉得喉咙里一阵阵干呕,头晕目眩得要昏死过去一般。但是他不能昏死过去,至少现在还不能,他得把皇帝的欲望激发起来,让他满意,让他舒服…… 这样的事是他卫云翼想都不曾想过的,但是他毕竟是有家室的男人,想也知道该怎么做。他只把自己的嘴当成是女人的腿间之物,一边强忍着喉咙里的干呕,一边前后地挺动自己的脖子,让他的男根在自己的口里获得类似女人下体的快感。 “嗯……” 皇帝似乎很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哼,这本该是卫云翼期待的,此刻却又让他万分羞辱和痛苦。 他的嘴,可以舌战群儒,可以吟诗作赋,可以尝遍天下的好酒好菜,可以骂尽天下的乱臣贼子,然而此刻却只能沦为男人泄欲的工具,而且是自己主动侍奉,对着他本该直言极谏的君主。 “啊——” 头顶传来的吐气愈加放恣起来,逐层攀升的欲望不满于这样笨拙的活动,有力的双手猛地抓住湿漉漉的发根,粗暴地在自己的腿间前后活动,仿佛这不是人的头,而是一样器皿一般! 卫云翼的口唇被狂野地强暴着,他来不及呼吸,来不及咽下,粘稠的体液顺着他的嘴角喷溅出来,灼热而浓烈的气息弥漫在他的口腔和鼻腔里,他想咳嗽,想呕吐,想快快结束这折磨和羞辱,可等待他的却只是更疯狂的侵入,进一步膨大的男根涨满他每一寸柔软的口腔,直到随着一声粗吼,咸腥的液体满满地灌入他的口中。 “哇——” 卫云翼再也受不住了,最后的一顶深深地插入他喉咙的深处,随着男人满足的低吼霸道而强硬地喷注到他的食道里,身体本能的自卫反应再也不顾意识的压抑,连带着没咽下的白浊一起哗啦啦吐了出来。 第七回上 “咳咳……呃哇……咳、咳咳……” 被呛得满脸通红的卫云翼跪在地上猛咳不止,随着咳嗽喷溅而出的食物残渣混合着男人的精液,浑浊而肮脏地溅了他满手满口。 一直站在一旁胖总管赶忙皱着眉掩住鼻子,一脸嫌恶地把头侧向一边。 终于把肚子里的东西差不多吐了个干净,卫云翼的意识也渐渐清晰起来,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以及比狼狈更可怕的,自己没能忍住而侵犯了皇威的事实。 这个男人,不会让自己好过的。 “吐完了?” 冷漠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阴阴地传出来,四周围观的宫人吓得纷纷缩到假山和廊道后面,卫云翼则明显身上一凛,赶紧跪着爬到水池里净了手和口,回身到皇帝面前低头俯伏。 在这期间,胖总管赶忙叫人收拾了面前这堆恶心的东西,又恭敬地退到一边,一边垂首待命,一边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 “臣……有罪。”卫云翼不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只能五体投地地伏在地上,等待降临在自己身上可怕的命运。 然而皇帝却没有如他所料大发雷霆、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羞辱他,反是弯起嘴角莫名地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种时候的笑只能让人更加毛骨悚然。围观的人吓得一身冷汗自不必说,即使是趴在地上的卫云翼也仿佛身体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脊背后不自觉地穿过来一阵悚然的颤栗。 “哦?你肯认罪?你真的肯认罪吗?认罪受罚,绝不后悔?” 卫云翼不懂皇帝为什么要如此反复问他,不过他也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便应声道:“臣甘心认罪,情愿受罚,绝不后悔。” “呵呵,说得好~”皇帝喉间突然迸出一声怪笑,“卫云翼,你还记得跟朕的约定吗?” 卫云翼身上一怔,随即赶紧在脑海深处拼命搜索,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曾跟皇帝有过什么约定。说实在的,他是个戴罪之身,皇帝想跟他要什么他都只能任君予取予求,哪有什么资格跟皇帝谈条件?可是皇帝却说他们有过一个约定,而且似乎,与当下的情况有关…… “臣……” 卫云翼一边应话,一边犹豫着。他知道这时候如果坦诚说不记得,不仅不可能让自己逃脱惩罚,反而有可能激怒皇帝让他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反正死活都是逃不掉的…… “臣记得。” 皇帝自然不知道卫云翼心里这一番打算,他只当卫云翼愿赌服输,竟点了点头,随即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皇袍,几步走到卫云翼身前,一低头披在他的肩上。 “陛下?!”胖总管一时惊异得嘴巴大张如个大花活蛤蟆。 卫云翼显然也被皇帝怪异的行动弄懵了,竟一时趴在地上没有反应。 “朕就知道,你终究会回来的。”俯下身的皇帝将邪魅的唇贴在卫云翼的耳边,如喁喁私语一般说着似乎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情话,“走吧,朕都为你预备着呢,从那天开始,每天,每天,朕都在等着,只等你认罪的这句话。” 皇帝一边说着,一边温柔地扶了卫云翼站起来,那样子竟似比对皇后娘娘还多情些!卫云翼则是满眼迷惑地盯着皇帝的脸,一边被皇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边却感到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在心底蔓延,扩大。 第七回下 卫云翼就这么被皇帝一路牵着到了凌霄宫前。 凌霄宫是一幢旧式二层的八角小楼。与一般小楼不同的是,这楼只有二层的八面各有一扇雕花小木窗,一楼则似乎八面都可以开门,却是一扇窗都没有。不过虽然八面都有门,但是因为正对前院的只有一面,所以平日也是只开这面的门。 胖总管自然早先了二人一步赶到凌霄宫交待通报,于是当两个人进了月门来到小楼前,只见十来个粉衣翠裙的年轻姑娘早已齐刷刷跪在青石板路的两边,正是右脚边五个,左脚边六个。为首的一个虽然与众人年龄相当,但是从钗戴上看明显等级略高些,她一见两人的脚步进了门,便赶紧膝行到两人面前,恭敬地俯身道:“恭迎陛下!恭迎卫皇妃!” 两旁的宫女随即如回声般齐声道:“恭迎陛下!恭迎卫皇妃!” 卫皇妃?! 这一声称呼简直如三九大寒天里的一桶冷水,从头到脚把卫云翼浇了个透!一瞬间,似乎太阳也消失了,温度也消失了,冰冷的身体连自己的存在都感觉不到,心脏和呼吸一起麻痹了,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死灰色…… “水准备了?” “是。” “带皇妃去沐浴更衣。” “是。” 僵硬的卫云翼如木偶般被一干宫女簇拥着往凌霄宫门走去,麻痹的大脑终于在右脚被高高的门槛绊住的瞬间恢复了知觉。 “娘娘请抬腿。” 卫云翼身上一抖,随即抬起头,仿佛不认字一般怔怔地看着门楣上悬挂的匾额。平滑如砥的匾额上,清秀蜿蜒如蛇骨的小篆写着三个大字:凌霄宫。 尖锐的蛇骨仿佛一根骨针刺痛了他的大脑深处。他突然想起来了:那一天自己刚进宫,他也是这样被一群人连拖带拽地绑到这凌霄宫门口;然后也是在这里,他以自己最后的希望为赌注和这个男人做了一个约定。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却没想到,他努力忘记的事情,这个男人竟然一直都记得。 而且这一入,怕是再也出不去了。 见卫云翼一直一动不动,那个年纪略长的宫女便熟练地一俯身抱起卫云翼的右腿,轻轻地放入了门槛之内,另一边的年轻宫女见状明白,马上也如法炮制抱了卫云翼的左脚进去,于是一群人终于又继续簇拥着他往小楼内走去。卫云翼的身体愈发僵硬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回头向小楼外望去,那视线里是惊恐,更多的却是绝望。明亮的阳光从唯一敞开的大门投射进来,门后的两旁各站着一个刚及笄的小宫女,正低着头缓缓地把两扇门推向一起,终于随着砰然一声,连最后一丝的阳光也被碾断了。 一瞬间,小楼内彻底暗了下来。 第八回上 “放开我!不许碰我!玄青!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将军!是朝臣!!” 半披半挂的将军早丢了头盔,头发和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七八个侍卫左三右四地压着他两边的肩膀,还有两个力士抱着他的腰和腿,拼命地往宫门里拖。然而卫云翼到底不愧本朝第一将军的名号,纵是这般,竟然还马步稳稳地扎在院前,一群人憋得个个脸涨得通红,竟然才只挪了他半步。 “卫云翼,朕现在是皇帝,而你是朕座下的臣子,再怎么你也该叫朕一声‘陛下’。令尊不会没教过你‘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吧?”一身玄衣的皇帝立在门口,傲慢地看着拼命挣扎的臣子。 “你还敢提我父亲?!你没资格提我父亲!”一听到父亲,卫云翼立马两眼如被怒火烧得通红的铁剑,直直地向仇人刺去,“我卫家最大的错误,就是支持你做皇帝!真没想到你竟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我大历王朝来日必毁在你手上!” “大胆!放肆!!”一旁的胖总管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赶紧颤抖着声音喝止卫云翼的放肆。卫云翼刚从酒泉回来,他哪里知道这位皇帝的手段有多阴险、多毒辣?他李霖福可是亲眼看着这位温润如玉的太子如何一夜之间变成了嗜血狂魔:老皇帝尸骨未寒,他竟然就敢假造先帝遗诏令他亲生母亲去殉葬!照理说儿子做了皇帝,哪朝的皇后不是开心得不得了?然而可怜的兰皇后却一天皇太后都没做,转眼就变了死人!更可怕的是,正当朝臣们被皇后殉葬的事情弄得惊魂未定搞不清状况,这位皇帝竟然已经握紧了一干臣子叛乱的证据,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当朝第一权臣,也就是本朝的国舅爷、他的亲舅家!一夜之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噤若寒蝉,战战兢兢,再没人敢对新皇帝说半个不字,生怕下一个抄家灭族的就是自己…… “没错,朕是小人,你是第一大君子,天下无人不钦佩,无人不敬仰。”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傲慢,一字一句咬得清楚明白,却让人不由得脊背生寒,“不过那又怎样?只要你现在在朕的手上……” 皇帝故意不把后半句话说出来,却是露出一个危险诡异的笑来,站在一旁的李霖福见了瞬时打了个冷颤。 “要杀便杀!我卫家上下三百口都被你杀了,何必再留我一个!李玄青,够胆你就把我的头挂在城墙上,我要眼睁睁看着王城被敌人攻陷的一天!哈哈哈~”此时的卫云翼还完全猜不到这人诡笑的背后是怎样阴险的打算,他只如一头发了狂的野兽拼命谩骂撕咬着,反正命都豁出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卫云翼,朕不会杀你。”在卫云翼的疯狂怒骂和一干人七手八脚的混乱之中,皇帝李玄青的声音冷静得简直可怕,“你卫家三代忠良,军功赫赫,你父亲更是以全族之力救先皇于匈奴重围之中,如此大恩我李家自不会忘记,所以朕下旨特赦,免他一死。然而你父亲却在狱中主动上疏,宁愿用他自己的死换你一命。朕本不愿如此,但念他爱子心切,实在不忍心弗了他的意思,便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答应了他。朕是一国之君,不能失信于天下,更不能失信于死者,所以无论如何朕都会让你活着。只不过你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饶……” “罪?笑话!我没有罪!我卫家一门也绝没有一个人做过对不起朝廷的事!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卫云翼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道精光,全身肌肉猛地一绷,竟把七八个大汉甩倒在地。 “危险!保护陛下!!”李总管赶紧大呼小叫起来,四周侍卫赶紧聚拢到皇帝面前。 然而卫云翼却是站在一动未动,只是仰天长叹道: “‘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苍天在上,日月为鉴!我卫云翼今日以一腔碧血为万世长哭!百代以下,必使人知我卫家冤屈,死不瞑目,忠肝义胆,无愧于心!”卫云翼一言落地,便提起一口丹田热气,猛地向全身要命的经脉打去! 第八回下 “止住他!”皇帝见势不妙,赶紧大喝一声,内府将军霍金光马上会意,一脚便向卫云翼胸口飞踹过去。这一踹不打紧,恰把卫云翼运到一半的真气打散了去,卫云翼只觉一口气没上来,再一用力,便觉一股甜腥从喉间喷出,随即全身的热气如脱了桎梏的鸟儿消散精光,竟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没了! “噗、咳咳……” 卫云翼一口鲜血吐在青石地面上,同时猛地后退了几步,硬是靠从小练下的基本步法稳住了脚步,这才没倒下。 虽然没倒下,但是他知道刚才这一招已经让自己的内力消散殆尽,换句话说,就是武功尽失,再没有与皇帝分庭抗礼的力量。他是在沙场上行走惯了的人,见过太多的生生死死,羞辱折磨,他深深地知道一个没有力量的人,不仅没有选择生的权力,甚至连死的权利也没有。一时的犹豫与贪生,很可能带来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后果,而且再也没有选择死的权力,只能在苦难和折磨中忍耐,后悔,如行尸走肉一般期待着遥遥无期的解脱…… 既然如此。 卫云翼张口便咬,却不料恰被人一把钳住了下脸,且有力的虎口正卡在他的口里,下颚的关节随即被逼到极致,完全失去了咬合的能力。 霍金光不愧是廷尉出身,审问犯人自然轻车熟路,防止人自尽的方法当然也是手到擒来。 照理霍金光本不是卫云翼的对手,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刚刚十来个大汉都奈何不得的卫云翼此刻却很轻松地被三两个侍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霍金光一手抓着他的脸,一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别动。 皇帝李玄青从一干侍卫中走出来,走到卫云翼面前,突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堂堂的卫云翼将军,竟然像个妇人似的咬舌自尽,不怕传出去天下人笑话吗?” 成大事不拘小节,卫云翼一心求死,哪里还想到这些? 然而卫云翼骨子里到底是不愿留一丝瑕疵的,所以皇帝李玄青看得出,卫云翼并不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无一丝动摇,便乘势继续嘲弄道: “卫将军想死,朕不是不能成全。” 卫云翼剑眉一横,猛地抬头望向皇帝。 “只不过以死证明一门清白……呵呵,卫将军也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命了吧?你从小在宫里长大,不会不知道这宫门内外的差别,什么话传得出去,什么话要怎么传出去,天下的百姓只能知道他们该知道的…… 没错,宫闱秘史传不出去的永远比传出去的多,若不是末代君王,谁不为自己的先祖避讳? “至于后世的评价臧否,莫不以本朝史官的评价为准,我朝私家修史早就禁了,只有官修的史书能传给后人,而正史又都是奉朕的敕命修撰的…… 也就是皇帝怎么说,史书就怎么写,而后人能看到的永远是被记录的真相,却不可能知道那些被掩盖起来的真实。 “朕若是卫将军,便好好活下来。毕竟只有活人才能为自己说话,而死人,就只能被人任意编排——说你是反贼,你就是反贼;说你是奸臣,你就永远是奸臣。” 皇帝李玄青太知道卫云翼在想什么了,他这几番话句句戳中卫云翼的内心,仿佛无数的蜘蛛丝缠住了他那曾经矫捷的四肢和躯干,让他一动不能动,只能任人鱼肉,再无可逃。 “当然,若是卫大人还是要死,朕也拿你没办法,不过还是请卫大人先看清楚这里是哪里。一腔热血若洒在这里,到底是名垂青史,还是遗臭万年,恐怕,不那么好说……” 卫云翼闻言慢慢地抬起头来,视线渐渐地在小楼门楣下的匾额上聚拢,迎面射来的日光和内伤失血让他的双眼有些模糊,然而等他看定那匾额上的字,却是身上受了一个炸雷,震惊当场。 蜿蜒曲折的笔画如金蛇狂舞,永远地刻在了卫云翼的脑海深处。 没错,这里就是凌霄宫。 第九回上 卫云翼当然知道凌霄宫是什么地方。 没有人不知道,前朝最后一位皇帝孝哀帝是个极度荒淫无道的暴君,他模仿汉武帝金屋藏娇建了一座诡异的小楼藏他的男宠秦舞师,据说常常是楼门一关十日整,不见天子不见臣。而且据说秦舞师特别喜欢在院子里莳花理草,长袖飞扬时别有仙人的味道,于是孝哀帝异想天开地要人开个八面玲珑的亭子房,只为了他可以随时看到秦舞师翻飞如蝶的样子,完全不管这建筑多么地不可能,多少无辜的能工巧匠耗尽心力最终还是因为完不成皇命而冤死狱中。后来,当高祖率领愤怒的民众大军攻入内城之时,孝哀帝正和他的男宠秦舞师在这小楼里行云雨之事,于是愤怒的兵士万刀齐下,孝哀帝和秦舞师当场血染锦帐,活活砍成了肉泥,所以本朝太祖夺了天命之后,特意把这幢代表了前朝无道的小楼作为警戒之物保留下来:一方面是讽刺前朝的荒淫,彰显本朝的正义;另一方面也是警戒子孙后代,切莫蹈前人之辙。 也就是说,如果今天真的死在这里,就算是圣人在世,怕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差点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皇帝李玄青挥手让霍金光他们放开卫云翼,众人放手的一瞬间,便见一身战袍的大将军卫云翼竟如一滩泥似的软在地上,失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所需一切都会有人送来。你是聪明人,规矩一点对你有好处。”皇帝说完这句,就拂袖带人离开了,只留了几个侍卫把软在地上卫云翼扶起来,连拖带拽地把他往宫里运。 “李玄青,你太狠了。” 卫云翼盯着皇帝离去的身影,沉沉地说了这一句。 而在卫云翼看不到的地方,皇帝李玄青停住了脚步,回身望了望那蓊郁丛中的小楼尖顶。 卫云翼,别怪朕心狠,朕太了解你了,你怕的不是死,而是你死后的骂名。既然你要做君子,朕就甘心做个小人,只要能捆住你一辈子,什么手段朕都使得出来! “陛下?”李总管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看紧点,别让他跑了。”皇帝说完就转过身,沿着小路向小楼相反的方向离去。 “是。” 不知自己是怎么沐浴更衣的,总之等卫云翼从回忆的深渊中清醒过来,他已经被仰面朝天地放在了二楼正中的床上,手脚都被缎带绑在了四周,一如他当年离开这里时候的样子。 “不必,卫大人是自愿的,这些东西解了吧。” “是。” 地位略高的侍女随即弓着腰碎步小跑过来,低头伸手,给卫云翼松开手上的束缚。 谁知卫云翼却猛地一挣,“啪”地打在侍女雪白如绢的手上。 “陛下不必如此,臣甘心领罪,绑着便是。”卫云翼的眼睛冷漠地盯着皇帝李玄青的脸,那是没有感情的眼神,甚至连绝望和恨意也没有。 没错,他什么都想起来了。本以为可以如噩梦一般忘记的地狱,本以为上天还对他有一点垂怜,可以就这么卑贱、屈辱却能如虫豸一般活下去的现实……结果,这凌霄宫里的床才是他的现实,那游走在朝堂间被朝臣和宫女耻笑的生活,才是短暂的美梦,如昙花一现,随即凋零。 呵,什么美梦?他卫云翼和皇帝李玄青本就是一白一黑,绝没有容忍共存的可能! 第九回下 呵,什么美梦?他卫云翼和皇帝李玄青本就是一白一黑,绝没有容忍共存的可能! 而在皇帝李玄青来说,则是在卫云翼的眼底看到了那一望无际的黄沙荒草,散落的白骨空洞地望着被沙子打磨成暗黄色的天空——那是无人凭吊的古战场,再没有浴血厮杀,只有等待遗忘。 你就这么希望被朕遗忘吗? 卫云翼,朕不会忘了你,你也休想忘了朕! 李玄青一把揪住卫云翼的下巴,一双眼睛如恶狼盯着被青藤死死缠住的羚羊一般:“卫大人这么喜欢被绑着,朕就满足你。你可不要后悔……”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左手放在卫云翼的胸口,如毒蛇一般沿着他身体的正中向下游去,直到消失在薄衾之下,一切都陷入沉寂。 “呃啊!”卫云翼突然大喊一声,整个身体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在一旁低头的侍女吓得差点跳起来,却是死死闭着眼睛低着头,不敢吭一声。 随着李玄青的手在卫云翼的两腿之间看不清的动作,卫云翼的身体越绷越紧,如剑的浓眉紧紧地皱成一团,豆大的汗滴开始沿着他的发际向下滑落,咬紧的牙关咯吱作响,被丝绸绑住的四肢开始用力拉扯,勒痕清晰地印在他发青发紫的手腕和脚腕上。 “放……放开……” 咬紧的牙关里垂死一般挤出两个字来,李玄青却完全没有放开他的打算,反是更用力地攥紧了他敏感脆弱的要害,一边紧贴着他最怕的尖端用力向下按。 “啊!!” 李玄青的头皮疼得发麻,说不清的酥麻之痛沿着他的脊柱不断地刺入他的头脑,让他一刻都不能忍耐下去。他是个习武之身,什么痛苦他都能忍耐得惯,然而他宁愿被人暴打一顿,宁愿被挂在绳子上用鞭子抽,用刀砍,甚至可以乱箭穿心射死他,也强过于这种嘶嘶哑哑连绵不绝疼得让人发疯发狂的折磨! “呃啊!——呃……啊、啊!!” “痛吗?”李玄青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濒临崩溃的卫云翼,仿佛这痛苦的来源不是他一般。 “放……放开我、啊!!”卫云翼的双目死死地拧在一起。 “求朕。”李玄青手下又加了力道,“你记得吧?就像以前一样。” 卫云翼颤颤巍巍地睁开被汗水浸透的双目,彷如濒死之人望着唯一能救他的大夫一般。 “求……求陛下……” “求朕做什么?” “……我……” “朕听不清,大声点。” “临幸我……求陛下临幸我……” 卫云翼的眼中倒映着盈盈的水光,李玄青不知道那是汗水,还是别的。 “呵。呵呵。”李玄青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来,“卫云翼,朕最喜欢听你说这句话了。” 李玄青说完,便一把将罩着卫云翼的薄衾扯了下来。低头侍立一旁的侍女只听见一声可怕的丝帛撕裂的声音,随即便是一个男人呼天抢地的哭喊,灌得她满头满耳,天昏地暗,直到那声音变得嘶哑,变得微弱,变得气若游丝,再也发不出来,她才听到一个冷若寒冰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命道:“更衣。” 侍女身上一抖,赶紧睁开双眼,以最快的速度捡起一地的锦衣华服,小心翼翼地一件件为皇帝穿好,恭送陛下回宫。 “宣太医。” “是。” 这是皇帝离开凌霄宫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十回上 “云翼,听伯父一句劝,不要再跟陛下抵抗了。你刚从外面回来还不知道,不瞒你说,现在满朝文武都屈服了,你这样硬撑着,有什么用呢?”蒋太医一边写好单子,一边交给旁边的侍女去御药房抓药。 “李……玄青……”一身青紫血污的卫云翼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披风和裤子扯得稀烂,沾满血水,看上去简直是被一群野狼啃过的尸体一样!白天被霍金光踹出的内伤还没恢复,晚上又遭到皇帝这么残忍而羞辱的对待,若不是他从小身体练得结实,随便换个人,怕是小命早没了。 不,其实蒋太医心里明白,卫云翼之所以硬撑着没有死,是因为他对皇帝李玄青的恨。 对那个人的恨,让他活了下来。 “孩子,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人世间苦难和屈辱才是常态,轻狂舒服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年而已,倏地一下就过去了。你现在还不明白,可是这么折磨自己,又有什么用呢?依我看啊,陛下也就不过是一时兴起,等过两天就对你没兴趣了,到时候你再出来做个生意,或者去哪里当个小官,怎么都是一辈子。人啊,这一辈子很长很长,真是非常非常长,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想想,其实,这也不算什么,都是小事。”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蒋太医心里也知道卫云翼所遭遇的绝不是“不算什么”的小事。他在宫里也是老太医了,什么病什么伤没见过?却从没见过有人被折磨凌辱得这么惨的。宫里的小太监被人强暴的他也见过,但却从没有人被弄得从里到外血肉模糊,这哪里还是发泄欲望,明显是故意施虐;左腹下的肋骨虽说还不能断言已经断了,但至少是要裂出几道裂痕的,这可千万得好好调养,否则以后阴雨天有他受的;比较轻一点的倒是右手手指和两腿膝盖的关节,虽然被人硬生生扭得脱臼,当时怕是疼得生不如死,但过后看来却是好得最快又不容易留下病根,以卫云翼的身体底子,只要按他的方子好好调养,用不到两个月应该就可以痊愈了。 两个月…… 以卫云翼那比火还刚烈的性子,这两个月蒋太医已经不敢指望了,他只祈求皇帝最近忙于其他事,至少给他一点恢复气力的时间。 唉!虽然作为大夫不该说这种话,不过看他这副样子,真觉得不如死了还好受些。 “云翼,你先歇着,不要乱动,有空好好想想伯父的话,我明天再来给你看看背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蒋太医知道这时的卫云翼是听不进任何话的,只嘱咐了侍女几句煎药的注意事项,又盯着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叹了口气,才转身离开了。 不知道是皇帝真的忘了卫云翼,还是最近又迷上了哪位娘娘,总之万幸的是,皇帝竟然真的整整两个月都没有出现!于是在这期间,卫云翼渐渐从那日的遭遇中恢复过来,气色也好了,心情也好了。 或许生命和非生命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它强大的恢复力:一块石头被砸碎了就永远都是一地碎石,而一个人即使遭遇了灭顶之灾,却仍会不屈不挠地努力恢复原样。 于是卫云翼渐渐恢复了原样。灭门也好,蹂躏也好,再怎么痛苦的事情在事后想想都只能平淡接受——人总要活下去,既然要活下去,就必须学会遗忘。 遗忘,或许是上天赐予苦难的人类最好的礼物。 但是皇帝李玄青不会让他遗忘。于是就在卫云翼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皇帝李玄青又出现在了他眼前。这个人的身影让他想起了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难和折磨,正在恢复的身心再次毁于一旦。 第十回下 但是皇帝李玄青不会让他遗忘。于是就在卫云翼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皇帝李玄青又出现在了他眼前。这个人的身影让他想起了他所遭遇的一切苦难和折磨,正在恢复的身心再次毁于一旦。 不过好在上次的经验让卫云翼的身体获得了自卫的本能,所以即使他再怎么不愿意,这次也没有再对皇帝大打出手,只是进行了最低限度的推搡和阻碍,于是皇帝便扯了床单把碍事的手脚绑在了床上,这以后就形成了惯例,成为卫云翼生活的常态。 “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嘶哑的声音里,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李玄青不管他的质问,径自在他的腿间弓着腰挖掘着,直到把剩下的一点油膏也都涂了进去。说实话,上次不仅是卫云翼遍体鳞伤,他自己也弄得很不舒服,甚至很疼。要说也是卫云翼抵抗得太过,他本以为他没了内力会乖一点,却没想他这比火还烈的性子竟真的宁折不弯,非要他打得他吐血、卸了他关节,他才肯老老实实被他占有,老老实实成为他的人。 算了,反正本来也没打算在他身上舒服,只要把他绑在身边,疼也好,怒也好,伤也好,恨也好…… “李玄青,就算你恨我卫家的人,至少我以前对你……” “以前?你还有心情想以前?” 李玄青抱着卫云翼的腰一个深挺,卫云翼随即“啊”地大喊一声,却马上屏住一口气,过了半天才又大口大口地喘起来。 没错,卫云翼之所以对李玄青耿耿于怀,并不仅仅是因为对他的恨,更是因为他们以前曾是那么亲密无间、甚至比亲兄弟还好的关系!卫云翼一直以为他的人生就是为李玄青扫平匈奴,建立太平盛世,而李玄青则作为一个英明之主治理天下,最后两人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良相,为万世后人不断地瞻仰和述说。 然而,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就算你李玄青不想做明君,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生?!而且毁到如此的地步?!我卫云翼自认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 仿佛看透了卫云翼的心声,皇帝李玄青一把掰过他的脸来: “卫云翼,你给朕记住:以前的太子李玄青已经死了,你眼前的人是皇帝李玄青,是杀了你全家的男人!是凌辱你身体的男人!你只要记住这张脸,一辈子都不许忘!” 卫云翼透过模糊的双眼看向眼前的人。没错,他确实是李玄青,双眼还是那么清亮果决,嘴唇还是那么红艳如血。但是他也再不是那个李玄青,那个眉尖带着一点隽秀之气的温润太子,而是一个残忍暴虐的君主,自己所有苦难的始作俑者! “我……”卫云翼拼命从床上挣起来,把他染血的眼睛狠狠贴在李玄青的脸上,“我就算死了,化成灰,都不会忘记你……” 没错,李玄青要的,就是卫云翼对他恨之入骨。 应该说,只要能入骨,谁还管他是爱还是恨呢? 皇帝眯着眼睛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个极邪的歪笑,随即抽出身下的阳物,卫云翼刚要舒口气,却觉那东西如钢刀一般猛地刺进来,让他痛得心脏都快停了。 “李玄青……”卫云翼叫着这个他曾经最熟悉的名字,此刻却饱含着恨意,和恐惧。 “朕说过,你要叫朕陛下!”李玄青一把抓住卫云翼小腹上的阳物,用力一攥。 “啊!!!!”卫云翼痛得连死的心都有了,或者说那一刻,他也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过他没有死,还活着,前后双重的疼痛直往他心里钻,却也让他的头脑清晰了起来—— 是的,过去已经结束了。现在,才是现在。 “陛……下……”卫云翼颤抖着叫出这两个字,李玄青这才松开手。 李玄青,这个天下最恐怖的男人,用他最恶毒的手腕锁住了这个叫卫云翼的男子。 第十一回上 然而世事发展总不尽如人愿。 就在皇帝李玄青拖着卫云翼向仇恨的深渊步步深陷的时候,朝堂上突然传来了别样的声音。 原来,卫云翼的父亲有个同窗兼同科的好友叫高卫道,此人一向谨慎持重,又洁身自好,所以李玄青登基之后的一连串打击不仅完全没有波及到他,甚至由于高层官员尤其是国舅爷的倒台,使得原本并不起眼的他一下子成为了硕果仅存的三品大员,于是朝堂人心如野草望风披靡,高卫道一时成为了士林旌表,可说是举手投足都代表着人心向背。 不过高卫道却并不是个弄权遮天的权臣,即便如此,他依然一如既往地谦和恭敬,与人和善,从不为自己徇私枉法,也不随便发表意见。直到有一天,官降三品的常友之气急败坏地跑到高卫道府上,把卫云翼被关凌霄宫、日夜被皇帝侵侮的事详细地告诉了高卫道,高卫道闻此不禁想起了他与卫云翼父亲当年的旧交,心中惭恨,便召集了朝堂上一批位高权重的官员,决定向皇帝上书,救卫云翼出来。 然而新皇帝的余威还在大家心中,谁也不敢直接指责皇帝的不是,更何况这是皇帝的私事,朝臣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于是一群人商量再三,终于找了个“卫家谋反卫云翼并不知情,且卫老将军已经以死赎清其子罪过,无罪之人不能软禁宫中”的借口联名上书,请求把卫云翼放出宫外,贬为庶人,以正天下视听。 卫云翼一听这消息便知是外面的人要救他,心中本已要熄灭的希望之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想到果然苍天有眼,得道多助,自己和父亲一辈子谨守君子之道到底是获得了世人的回报! 而李玄青一听这话便是一股怒火冲天:这帮家伙要从他嘴里抢人这点且不说,他才不信这帮人会为了个被皇帝凌辱折磨的废人冒着丢官抄家的风险上书!他隐隐觉得,卫云翼出去一定是对他们有极大好处的,只不过他现在还看不透这其中的好处,也不知道这对卫云翼有多大危险。要知道,他是不会让卫云翼死的,但是别人恐怕巴不得用他那条烂命去换取哪怕一文钱的好处呢。 不过无论两个人怎么各怀心事,朝堂上的呼声却是越来越高,即使是李玄青也无法再压抑无视。说到底,皇帝可以处决一个臣子,却不敢处决十几个朝廷大员,一方面朝廷里每日的事必须有人做,另一方面如果动作太大且理由不充分,天下永远不少那种揭竿而起的暴民劲卒,若真是各地闹事起来,他也招架不住。 最后,李玄青终于妥协了。他答应放卫云翼出来,但是却并不让他贬为庶人,而是以新朝缺人和卫家忠良为理由给了他个中书舍人的小官,这样既能示天下以宽厚,又能把卫云翼紧紧地绑在身边。 即使只是如此,卫云翼已经够开心的了。他自打入凌霄宫以来第一次如此精神,一边收拾了日用的东西,一边跟还是十六岁的小侍女春心道别。 “卫大人倒是心急得很啊!” 第十一回下 “卫大人倒是心急得很啊!” 皇帝李玄青突然从门口出现,春心吓得赶紧退到一边,卫云翼则是侧过半个头来,随手冷冷地把包袱背在肩上。 “这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留。”卫云翼走到皇帝面前,直直地看着他,“陛下放心,只要我出去了,就绝不会再给你一个理由关我进来!”卫云翼说完,就侧身从皇帝身边闪了过去。 “卫大人为免太自信了吧?”李玄青一动不动,背对着卫云翼嘲弄了一句,“难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伴君如伴虎’?要让朕挑不出毛病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卫云翼知道皇帝李玄青的意思,他站在门口,转过身来,对着李玄青的背影傲慢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若要我真心认罪,却是绝不可能。” 李玄青幽幽地转过身来看着他:“如果朕能让你甘心认罪,又待如何?” 卫云翼一愣,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对李玄青甘心认罪,便随口说了句:“随你处置,反正绝不可能!” “好。”李玄青再一次露出那个危险而诡异的笑来,卫云翼看得身体一寒,赶紧转身向楼下跑了下去。 “到时候,朕要你做朕的皇妃,一直陪到朕死后,也要和朕葬在一起!” 卫云翼听到了李玄青的话,但是他此刻已经没有心情再去想他的话。他现在满心都沉浸在重获自由的喜悦里!他要先去找他的妻子和女儿,然后一家三口好好团聚团聚!他还要去拜谢高卫道、拜谢他的好友常友之!对了,林依应该在友之家幸免于难,兄妹两个见面不知又要如何喜悦!还有那些联名救他的官员,他也要一一去登门拜谢…… 然而,脱离樊笼的卫云翼却不知道,他的苦难非但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随着一扇扇大铁门在他的眼前“砰”“砰”地关上,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肥衣轻骑的天之骄子了,而是一个人见人躲的瘟神,连寻一个容身之处,都是奢望。 最后,又是常友之帮他寻了个无人住的草房,又置办了些必须的日用品,这才算安定下来。 “云翼,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嫂夫人和令嫒救出来最为重要,别的事,以后慢慢来吧。” 卫云翼第一次尝到了落魄和冷清的味道。他静静地坐着,对着一盏孤灯,四面的寒风从墙壁的缝隙里钻进来,未痊愈的肋骨又开始隐隐的痛。 不过这都不重要。对于卫云翼来说,眼前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忘记仇恨,忘记耻辱,忘记感觉。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做一个绝不犯错的顺臣,只有这样,才能争取到机会,把湘君和小乔救出来。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比一家团聚更重要的呢? 然而卫云翼却不料,他的屈从和遗忘恰恰激怒了那个一心要用仇恨把他绑在身边的皇帝。于是,当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把一切伤痛和仇恨都封印在记忆的深处,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懦弱麻木的贱臣,那一刻,却也成了他重新关入凌霄宫的时刻,而且这一次,再没有逃出去的理由。 第十二回 镜尘是个十六岁的宫女。 虽然十六岁在宫里来说也算是年纪大的了,但是事实上她在宫里总共也才住了半年——因为她的出身并不高,只是一个京畿附近的农家女,所以照理选秀这么高级的事儿是轮不到她头上的;只不过她天生丽质,生得一副好皮囊,她父亲又是个心高气傲的,偏生不知怎么攀上了京城里某个大官的外家亲戚,又花了好些银子,人家拖了很久实在没办法,这才找了个浣衣房的位置给她,算作了了个麻烦。 不过就镜尘自己而言,她倒是对这事儿一点都不热心。一方面自然是她年纪大了,早该找个人家嫁了,何苦送到宫里去耽误年月?另一方面则是她早看上了隔壁一个叫宝儿的老实人,俩人从小青梅竹马,虽未私定终身,倒也是情投意合。 不过镜尘爹才不管她这些,他连骂了她三声“没出息”,就二话不说送她进了宫。于是可怜的镜尘连个分别的话都没来得及告诉宝儿,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地扔进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好在镜尘出身低贱,倒是很能干活儿,人又单纯,所以浣衣房的领事宫女很喜欢她,为了避免她被其他浣衣宫女欺负,特别让她跟自己睡一间屋子,每天拉着她说宫里的秘事私闻。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3节 “我告诉你,明儿是往宫里送衣服的日子,照理你们是不能跟去的,但是我明天可以装病,你替我去,到时候机灵点儿,说不定可以得了上面的喜欢,调你去做个内宫侍女什么的。” “诶?为什么呀?我觉得这儿挺好的啊!”镜尘惊讶地睁着大大的眼睛。 “傻孩子!”领事宫女敲了她头一下,“你懂什么?这浣衣局就是内府里的冷宫,你在这儿洗一辈子衣服也不会有出息的!你以为我们这些人削尖脑袋跑到宫里来干嘛?” “不是赚月钱么?”镜尘捂着头。 “你傻呀?月钱才多少?”领事宫女又敲了她的小脑瓜一下,“在这宫里,一个女人上升的最快方式就是获得皇上的临幸!” “诶?!” “你生得这么漂亮,皇上一定喜欢!你现在就差没有机会,所以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想尽办法见到皇上,然后勾引他,最好怀上个孩子,这样你就可以做娘娘啦!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现在对你的好……” “啊?可是我不想嫁给皇上啊,我有喜欢的人。”镜尘争辩道。 “你喜欢的人?”领事宫女讥笑地一撇嘴,“得了吧,你喜欢的人也不过就是个种地的阿猫阿狗吧?哪能跟皇上相比?要是能做上娘娘,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用也用不完啊~~~” 镜尘知道领事宫女又开始做她的白日梦了,于是也就不说什么,翻身去睡了。 “喂!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明天给我机灵点!” “嗯……” 于是第二天,镜尘虽然满心不愿意,还是跟了领事房的进了宫。领事的公公一见是她,竟然也没问为什么领事宫女没来,就径自清点了衣物,让她回去了。 反正这种事估计也是常见的吧,人家也习惯了。 镜尘一无所成地回了来,领事宫女倒是急了。上蹿下跳地使了许多法子,又是打扮又是备银子,终于在第三次送衣服的时候,领事的公公让镜尘留了个名字,说是等里面有了空就叫她。 又不知等了多久,领事宫女急得头发都要白了,这才跑来了个小公公,说是宫里缺人手,叫镜尘去补缺。 领事宫女开心得要死,连忙给了银子谢过小公公,然后反复交待了镜尘一定要想尽办法见到皇帝,这才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送了出去。 镜尘走后,领事宫女心里还是高兴得安分不下,就拉了小公公去一旁问:“敢问大人,我们镜尘这是去哪里呀?” 小公公笑了笑:“您客气了,我只是个新来的小奴才。不过我听说好像是凌霄宫缺人,所以才把镜尘姑娘叫了去。” 结果人家不说则已,这一说,领事宫女的脸都绿了—— 凌霄宫?!那不是比浣衣局还不见人的地方吗?! 镜尘就这么一路跟着领事的公公到了凌霄宫。 其实,镜尘并不知道凌霄宫是什么地方,因为她也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早下定了决心:在宫里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千万不能让皇上看到,因为她听人家说了,一般的宫女只要到了十八岁就可以送出去配人,所以自己之前托一个来宫里送菜的大叔给宝儿哥捎了话回去,叫他等自己两年,等自己两年后出了宫,一定嫁给他! 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没什么怕的了。镜尘进了凌霄宫,见过了领事的侍女春心,这就算安顿下来了。春心是个在宫里周旋过很多地方的侍女,据说是得罪了某位娘娘才被分到这里来,所以心情一直不大好,对诸位侍女也比较严厉。 “你别看她那样,其实她比谁都急。她十二岁就进宫了,算一算明年就十八了吧?如果再勾引不到皇上,她就没戏咯!” “你不要这样说……”镜尘伸手拉住她。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咱们也不见得就多有希望啊!谁不知道这凌霄宫是个鬼见愁,皇上才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呢!”另一个宫女也跟着说道。 “也难说哦,我听说一年前皇帝曾经来过这里呢!”双鬟的宫女荷衣一脸神秘地悄声说道。 “诶?!!!”一圈宫女都惊讶起来,赶紧凑了过去,只有镜尘并没有特别热心。 其实她们都是进宫才不到一年的宫女,对于一年前那件事,虽然皇帝没有下令,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谁都不敢提,所以她们也就一无所知,只能从各种渠道听得些流言蜚语。 “我听说,是皇帝新选了一位美人,结果在临幸的当夜,竟发现是个男人!” “天啊!” “不可能吧?这也太离谱了!” “是真的啊!然后皇上自然是大发雷霆,就叫人绑了那个男人说要关到这个楼里惩罚他!” “那后来呢?”一个忍不住问道,“后来那个男人怎么样了?” 荷衣没想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只好胡扯道:“当然是砍了,这可是欺君之罪!” “你们在说什么?” 春心严厉的声音突然在荷衣身后响起来,荷衣吓得一下子跳到镜尘身后,低着头一句不敢出。 春心的眼神一一扫过低垂的头,哼了一声:“在这宫里,如果想活得长些就不要乱说话。陛下的事,也是你们猜得的么?” “奴婢们知道错了。”宫女们纷纷认错。 “有时间在这里闲扯,还不快去干活儿?” “是。” 低头耷脑的宫女们赶紧一个个逃命似的离开,镜尘当然也跟在她们后面,却被春心突然叫住了。 “镜尘,你留下。” 其他的宫女一脸哀悯地回头看了眼镜尘,纷纷离开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事交待你。” “是。” 镜尘跟着春心沿着楼梯上了二楼,进了屋里。春心从床底下拉出一个药盒,随后叫了镜尘过来,打开药盒一一解释给她听。镜尘本以为这是给宫女们治疗头痛、发烧的药,却不知为什么大部分都是伤药,而且药材听上去特别名贵,有内用的,也有外用的。 “姐姐……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镜尘有点不明所以。 “因为我可能很快要走了,我必须找个人接替我做事。”春心只有在单独面对镜尘的时候语气会稍微平和一点,难道是因为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吗? “姐姐不要这样说,还有一年呢,说不定可以……”镜尘有点说不下去了,虽然她知道大家都想勾引皇帝,但是她还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指望。”春心握住了镜尘的手,“小尘,你要记住一句话:永远不要忘了你最开始是为了什么进宫的。不要轻易被别人影响,不要随便放弃希望,否则……” 否则,就会像我现在这样,留也留不下,回去,却也再没有能回去的地方了。 第十三回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如春心所预料的那样。这一年的夏天还没过,皇帝竟然就突然到了凌霄宫来,而且,据说还带着那个人。 听到李总管气喘呼呼地跑过来说皇帝马上驾到的时候,整个凌霄宫都欢腾起来了。每一个宫女都兴高彩烈地去抓紧妆扮预备,这个泡茶,那个洗水果,只有春心怔怔地看着李总管,再三确认了情况之后,才转身对镜尘说了句:“去,把药箱搬出来,放我屋里。” 镜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乖乖地听了春心的话,把个大药箱搬到了二楼正寝侧边的小间里。然后才急匆匆整理衣裙下来,却见一群姑娘早准备好钗戴,整整齐齐地站成了两排,镜尘来不及多想,赶紧站在了右手一排最后的位置。 远远地听见李总管的声音,大家知道皇帝来了,赶紧噗通通跪在了石板路的两边,一个个压抑不住笑容贴在地面上,美滋滋地仿佛自己马上要被皇上选中了一般。 然而皇帝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一个一身赤裸湿透只披着一件外袍的男人。更让所有人吃惊的是,那个男人披的外袍不是别的,竟然是皇帝的御袍! 宫女们完全吓呆了,只听见春心镇定一如往常的声音说:“恭迎陛下!恭迎卫皇妃!” 大家不知道为什么春心会对着一个男人叫皇妃,不过也来不及她们多想,赶紧跟着齐声跟着喊道:“恭迎陛下!恭迎卫皇妃!” 赤身露体的男人显然身上一震,却是没有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水准备了?” “是。” “带皇妃去沐浴更衣。” “是。” 一切的应对都只能交给春心一个人完成,众人这时才第一次对春心油然产生了钦佩之心。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的同时,大家也慢慢地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说过的关于一年前那件事情的流言。 难道这一位,就是那个男扮女装的男美人?难道皇上没杀了他? 春心带着一干侍女走到皇帝身边,低头恭敬地从他手中接过了一身湿冷的男子,其他的宫女自然马上跟着簇拥了过来,一齐往小楼里走去。然而男子走到门前却突然不肯迈步了,众宫女们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倒是春心仿佛早有经验似的,只见她抱起男子的右腿就跨入了门槛,镜尘赶紧依样画葫芦,一起把男子弄进了楼里。 虽然皇帝来了,但是众宫女们却再没有勾搭皇帝的心情。她们每一个心里都在纳闷:这个男人到底是谁?今天这一件事,到底对自己是福?是祸? 小心翼翼地伺候皇帝和男人沐浴更衣完了,一般侍女便被避嫌到了一楼去,只有春心带着镜尘在楼上处理接下来的事——虽是这么说,镜尘大部分时候也不过是在一边看着,只有春心一个人手脚麻利地把男人扶到屋里,脱了他的外袍,从不知什么地方拿出四根带子把他的手脚捆在床柱上;而镜尘只看到春心给男人脱衣服那里就吓得跑到一楼大伙儿那里去了。 大伙儿见镜尘下来了,赶紧围上来问情况,镜尘记得春心嘱咐的不能乱说话,便说了句只在门外什么都不知道,就躲到一边坐着去了。大伙儿知道镜尘是个没心机的,只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又坐回到刚才的位置,继续猜这个男美人到底是用了什么妖法,骗得皇帝没有杀了他,还带着他到这里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只是半个时辰的时间,总之楼上突然传来春心的声音,蹲在门外李总管一听见动静立马火速冲到二楼——其实大家都很惊讶他那么胖的人怎么可能跑得那么快?只见一个胖球一跳一跳地沿着楼梯往上跑,每跑一步硕大的肚子就一颠,宫女们拼命忍着笑都快憋出内伤了,却在看到皇帝下来的一瞬间笑意全消,恭恭敬敬地垂手跪在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的威严,总之只要皇上一出现,这个地方的气场就会变得极其压抑而紧张,仿佛愁云惨淡万里凝,稍不小心就会变成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陛下?”李总管恭敬而小心地向皇帝询问道。 皇帝李玄青斜了他一眼,却是什么都没说,继续向楼下门外走去。 李总管也不敢再问,只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后面,带着一群人跟皇帝出了宫门。 “恭送陛下!”宫女们这回反应倒快。 好不容易见皇帝走得没影了,众宫女们才长长地舒了口气,一副终于结束了的样子从地上爬起来。谁知刚要放松,却又突然听见春心在楼梯口咳嗽了一声。众人的心立马又提到了嗓子眼——本来这春心平日就够可怕的,再加上刚才皇上的气场还笼罩在诸人心头没有散去,一下子竟个个都呆站住了。 不得不说,这皇帝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人走了,可是他那身影大概永远都要刻在这些小宫女的脑海里,每次提起来,都要浑身发一场寒战。 再说春心咳嗽了一声,待众人安静了,便向墙角喊了声:“镜尘,上来。” 镜尘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赶紧点了头,就跑了上去。 “姐……” “不要多话,赶紧去打一盆温水来,多拿几条帕子,给里面的人清洗干净。”春心说完就从镜尘身边走开,径直去了她自己屋。 镜尘是个乖姑娘,听了话赶紧就去照办。一下了楼,众人自然又是要围上来,她怕被人问起不好说,只紧闭着嘴几步跑到厨房,倒了滚烫的热水在脸盆里,又用冷水调了匀,才揣了大概七八条柔软的帕子在怀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楼上屋里去。 一进屋里,马上就是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味道,让人闻了头皮直发麻;不过在这味道里面,倒是有一种直冲脑门的味道是她熟悉的——血!没错,床上的人受伤了,要赶紧给他止血才行!她爹说过,出血的人如果不赶紧清理伤口,等到伤口化脓就会死的! 镜尘几步走到床边,只见那个之前被皇帝带来的男人正双手绑在床头,两条胳膊绞成交叉的形状趴在床上,一头乌发如杂草一般揉乱地遮住脸,不知还有没有意识。镜尘看了看他身上胡乱盖的薄衾,心想伤怕是在被子底下,就轻声试探了句:“大人,奴婢……可以给您清洗伤口吗?我怕一会儿会化脓……” 床上的男人没有动静。 镜尘怕他是昏过去了,心想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还是清洗伤口要紧,便伸手去揭被子,结果刚一揭开被子,触目一见,却是吓得“啊!”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倒在地上,把个脸盆架也打翻了,热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第十四回上 镜尘怕床上的男人昏过去了,心想这么放着也不是办法,便伸手去揭被子,结果刚一揭开被子,触目一见,却是吓得“啊!”地大叫一声,整个人向后跌倒在地上,把个脸盆架也打翻了,热水哗啦啦流了一地。 “怎么了?”春心这时刚好进来,便见镜尘吓得面如死灰,一边坐在地上一边还在本能地往后逃。 “姐、姐姐……”镜尘赶紧跑过来拉住春心,春心这才发现她已然吓哭了,一脸的妆都花了,嘴唇发白,抖得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真是吓坏了。 “没事,你再去打水来。”春心镇定的声音让镜尘也安定了一点,她尽可能不去看床上的人,小心地拎过脸盆,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春心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的男人。刚才被镜尘揭起的薄衾已经垂了一半在地上,大汗淋漓的后背布满了刀伤和箭痕,春心知道,那是他驰骋沙场的功勋;然而从腰部向下却开始遍布奇形怪状的朱红和青紫,越向臀部越密集,然后终于,在血肉模糊的臀瓣间,若隐若现地耸起着一支翠绿的光,仿佛被鲜血洗礼过的耻辱柱,昭然若揭地立在那里,宣告着床上之人的卑贱和屈辱。 春心俯下身,伸出两只纤长的指头,捏住那翠绿色的头,微微动了一动。 “姐姐……这、是什么?”镜尘不知何时已经打了热水回来了,不知是否刚才稳了心智,此时已经可以镇定地看着这副惨状,虽然身上还是在本能地发抖。 “这是玉猪,本是为帝王皇妃死后塞在后穴里的礼器,和含在口里的玉蝉、握在手里的玉筒、以及挂在手腕、脚腕的珠链乃是一套。” “难道?”镜尘突然眼睛大张,瞳孔收紧,“难道这人已经死了?!” “不,他还活着。”春心看了一眼床头的人脸,“不过也跟死了差不多了。你帮我一把,把他的腿分开,按住他的屁股,微微张开一点,不要用力。” 春心详细地说着,镜尘却是一动不动,偏开头站着。 “怎么了?”春心不解。 “姐姐……人家,还是姑娘呢。”镜尘面上微红。 春心叹了口气,严肃道:“进了宫里,就是伺候人的,男人女人都得伺候,什么事都得伺候。这还不算什么呢,快照我说的做。” 镜尘没法,只好按她说的把男人的两条腿分开,然后两手小心地按在屁股上,微微用力,让臀间的缝隙渐渐张开,差不多形成了一个马槽的样子。春心略略活动了一下玉猪,便指尖一用力,“噗”地拔了出来。 “呀!” 随着玉猪出穴,小穴里一股液体也随之涌了出来。不过好在刚才皇帝已经泄过一次,所以这一次竟不是很多,只是混合着一股血水,这才汩汩地流了出来。 春心知道镜尘是没见过这世面的,便直接命她去把热水端过来,然后自己浸了帕子,一边口里教着,一边手里示范,先把外面的液体擦洗干净,然后怎么小心翼翼地把里面的液体都压出来,最后再用手指把里面出不来的东西清洗干净……镜尘在一边看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敢想象,这个对床事如此谙熟的人,竟然只比她大一岁! 第十四回下 从那天过后,已经过了差不多三四天了。皇帝再也没有来过,床上的男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凌霄宫里的女孩子们最开始虽然害怕,但是后来见男人一点没有大官或娘娘架子,就每天二三成群地去门口巴望他——反正在这宫里闲着也没意思,能见的除了公公就只有这么一个真男人;况且那男人除了眼睛没什么光彩,脸长得还真是很好看。然而三四天过去了,男人却始终一动都不动,只有春心带着镜尘给他每天喂饭、喂水、清洗、换药,宫女们渐渐也没了意思,继续去宫门口坐着看猫儿抓鸟儿,听往来的宫女讲随口编造的宫廷旧事。 然而这一群人里,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镜尘。跟别人不一样,那天,她是亲眼见了男人被皇帝弄得惨状的。虽然当时她完全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男人的伤,股间的血,还有手腕的勒痕,没有一样不是天天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想忘也忘不掉。她渐渐猜出男人和皇帝间发生了什么,也就渐渐猜出,男人并不是如别人猜测的那样有意勾引皇帝,而因为什么原因被迫在这里被皇帝折磨。于是,她一有空就会去二楼的床边坐着,虽然不说话,但是她觉得大家都可怜人,只要能陪陪他,或许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不知道是不是镜尘的陪伴有了功效,男人的脸色渐渐红润了,望向窗外的目光也偶尔会闪烁一下子。 然后,就在镜尘欢天喜地地准备了一桌好吃的给男人,想趁机让他彻底好起来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又发生了。 没错,就是皇帝来了。 和上次一样,皇帝来了之后直接就奔男人的房间去,甚至连沐浴都省了。镜尘和春心两个面对面坐在二楼隔间的小屋里,听着隔壁的哭喊和求饶,镜尘的心疼得发紧,眼泪都掉了下来,春心只好抱着她的头,只在她耳边低声重复着:“快了。快了。” 时间好像过得格外得慢,镜尘觉得自己的泪都要流尽了,隔壁才传来皇帝的声音。春心赶紧放开镜尘,嘱咐她乖乖呆在屋里不要出去,不要出声,就像自己不存在一样,然后才跑到隔壁,帮皇帝更衣,送行。 “恭送陛下!” 一行人离去的声音还没尽,镜尘就飞奔到一楼,把早就准备好的温水和帕子端到了二楼,一群侍女们不知道镜尘这是发了什么疯,刚才人都不见,这会儿倒突然积极起来。 “随她去吧,这姑娘也够奇怪的。” “说不定啊,人家不喜欢黑脸皇上,其实是看上了上面那个白面书生呢!” “诶?!” “也不错啊,我就觉得黑脸皇上好可怕,还是白面书生好~” “你小心人家听了撕烂你的嘴!” 镜尘哪还有心思管别人的七嘴八舌,只迅速奔到二楼,揭开被子。这一次皇帝做得更严重了,男人不仅嘴巴被布带子绑住,连下身之物也被带子勒得青紫,白浊和红血染得床单被子一塌糊涂。镜尘虽未经人事,但是这段时间也听春心说了许多,知道男人下身最是敏感得要不得的,赶紧伸手结了开,又去解开他的嘴巴、手腕。男人这次却是没有昏过去,而是怔怔地看着镜尘,满眼泪痕。 镜尘心里受不住,泪水又落了下来。 如果昏过去,会不会好受点?为什么你还要醒着呢? 无论如何,先治疗要紧。镜尘一边噙着泪一边拿帕子轻轻地擦洗男人的身体,碰到他下身时他本能一抖,镜尘赶紧放慢手下的动作,待到男人的身体又放松下来,才继续擦拭。 春心在门口看到这一幕,略沉思了一下,转身离开了。 这两个苦命的人,若是能促成好事,也算是一件功德。 于是镜尘便一个人帮男人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给他拿了新的床单被子,又把他的头发梳理好,才打开窗子放了外面的空气进来,轻声道了句:“大人,先睡一会儿吧。” 男人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又恢复了之前活死人的样子。 第十五回上 傍晚,镜尘带了她之前准备好的饭菜上来。她知道男人此刻绝对是吃不下的,但是她用心准备了那么久,还是期待,哪怕让男人觉得有一点温暖,也是好的吧。 “大人,这是奴婢为大人准备的一点吃食,做得不好,可都是补身子的。大人能起来吃一点吗?” 男人仍是一动不动。 镜尘刚想再劝,转念又想到他下午的惨状,便说不下去了,只咽了泪,转身端了餐盘离去。 “水。” 诶? 镜尘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望着床上的男人。男人依旧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却清晰地从唇间吐出一个字来:“水。” “好!奴婢这就去给大人倒水!”镜尘欢天喜地地放下餐盘,去一边倒了一杯茶,刚要送上去,突然想起了什么,放到唇边温了温,赶紧放下,抱了茶壶去下面加了热水,泼了刚才那一盏,重新倒了,这才送到男人唇边。 男人喝了水,木珠一般的眼睛转过来,对着镜尘说了一句:“多谢。” 就这一句,镜尘又落了泪出来。 “对、对不起,我总是哭……”镜尘赶紧抹了眼泪。 “你叫什么?” “奴婢叫镜尘。” “镜尘……宝镜蒙尘吗?”男人突然黯然神伤地喃喃道。 “大人,您说什么?”镜尘没听懂男人的话。 “没什么。”男人只说了这些,随后就闭上嘴巴,继续看着窗外,一声不吭。 不过从这以后,男人对镜尘确实不一样了。镜尘索性每天做完事就搬了凳子在男人床边坐着,不管男人听还是不听,就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自己进宫之前家乡的趣事,讲自己跟宝儿哥小时候上山抓兔子下河抓鱼的经历,男人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会回给她一个微笑,甚至有一次,还说到了她出宫的计划。 “你现在的月钱,要好好地攒起来,不要乱花,也不要买东西给我。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早早地去跟领事太监把钱送了,他急着拿你这位置卖钱,不会为难你的。” 镜尘知道他比自己见识多,读书多,于是猛点头说是。 “大人,您是镜尘的大恩人!镜尘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不不,将来等我有了小孩,也代代都不会忘了大人的!对了,大人,镜尘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呢~” 男人失神地望了镜尘一会儿,随后却带了一种极落魄的表情道:“你还是忘了我吧,我这种人的名字,被谁记住,都是耻辱。” “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呢?镜尘觉得,大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虽然这么说不大好,但是我觉得,大人是蒙受了冤枉,所以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的。春心姐姐跟镜尘说,永远不要忘了自己的希望,不要轻易被别人影响,我相信这话是对的。大人不要放弃希望,一定有一天,老天爷会给大人一个出路的!老天爷总是有眼睛的!” 不知道是不是镜尘的话真的给了男人鼓励,男人却是恢复了刚才的微笑:“也好。在下姓卫,名字就免了……” 不是他卫云翼自负,说到他卫将军云翼的名号,天下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只是如今沦落到如此狼狈耻辱的境地,还是隐去姓名为好。 “你以后也不要叫我大人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一身布衣。” “那叫卫公子可以吗?”镜尘的眼睛一亮。 “可以。”卫云翼一笑,如沐春风。 “卫公子,卫公子……”镜尘甜甜地反复念着这三个字,突然大叫一声,“啊!难道大人……您就是那个厉害的将军?!” 卫云翼心下一沈,该不会这姑娘,真的知道他? 第十五回下 “卫公子,卫公子……”镜尘甜甜地反复念着这三个字,突然大叫一声,“啊!难道大人……您就是那个厉害的将军?!” 卫云翼心下一沈,该不会这姑娘,真的知道他? “为什么这么说?”卫云翼不动声色地问道。 “我以前听说过啊!小时候跟爹去赶集听戏的时候,说书先生说有一个打匈奴打得很厉害的将军,叫,叫……卫兵!” “噗~”卫云翼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起来,“卫兵可不是人名啊!” 镜尘知道自己记错了,脸上羞得一片红:“反正是个类似的名字……卫精?不对不对,卫星?” “是卫青吧?” “对对对!”镜尘连连点头。 卫云翼知道他把自己跟汉代大将卫青搞混掉了,不过说起来也不算离得太远,毕竟他卫家正是当时的名门后裔。 然而谁能想到,这样的战功硕硕的历代名将之家,如今却以这般苟且不堪的样子迎来他末代的灭亡? 然后很快,又要到皇帝来临幸的日子了。镜尘前天特地陪卫云翼聊到了很晚,但是两个人心里都明白,明天又是苦难的日子,能不能忍得过,都看卫云翼的造化。 “卫大人,你今晚早点休息吧,明天……要保存体力啊。”不知什么时候起,镜尘又开始管卫云翼叫大人了,卫云翼也不管她,随她开心就好。 “保存体力干什么?让自己多受一会儿折磨吗?”卫云翼的嘴角悬着一抹自嘲,“倒不如早早昏睡过去,还能少吃些苦。” 平日的卫云翼是那么的翩翩君子,谦谦有礼,只有这时候,简直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每句话都带着刺,字字刺伤别人,更多的却是刺伤自己。 镜尘真心心疼他,想了许久,还是把忍了这么多天的话说了出来: “卫大人,镜尘想劝你一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卫云翼看了看她:“你说吧。” “嗯,那我说了,卫大人您不要生气啊。”镜尘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卫云翼的脸色,“我爹说过,当大官的都要维持威严,所以我们当小老百姓的,即使知道大官错了,也要先顺着他来,然后想法子让他通融,他心里舒坦了,我们日子也好过。大人您想,陛下是皇帝,是天下最大的官,那威严当然也是最大的,大人虽然是大官,可是跟皇帝比还是小,您多少还是顺着他一点,让他舒坦了,您日子也好过些不是?” 卫云翼知道镜尘是好心,但是他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向皇帝屈服的!他已经失去了太多了:亲族,妻女,尊严,名节……如果最后的一点坚持和抵抗都要放弃,那他卫云翼,还剩下什么?! 堂堂君子,生如玉洁,死如玉裂! 镜尘看出卫云翼心底的不甘,便叹了口气,拉住卫云翼的手,卫云翼一愣,却见镜尘两眼盈盈地看着他,竟让他心里所有的激怒都沉静了下去。 “我听姐姐说了,大人是不能死的。既然不能死,就好好活着,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死去的人才能安心啊。” 这一句话,一下子击穿了卫云翼心灵的防壁。他定定地看着镜尘的眼睛,仿佛真的对着一面玲珑剔透的镜子,透过它,他看到了他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还有…… 说到底,即使龙门虎将,也不过和凡人一样,都是父母生养的婴孩啊! 卫云翼垂下头,看着自己布满伤痕和茧子的双手,手腕上的勒痕已经消失殆尽,但是明天,它们又会被绑在床头。 真的要这样下去吗?他这块白玉,还能承受多久? 第十六回上 次日,皇帝如约而来。凌霄宫宫女们已经习惯了一系列的程序,早早地准备好一切,恭迎皇帝驾临。 一系列程序过后,皇帝李玄青脱下外衣,几步走到床前。一切都跟前两次没有区别,只是卫云翼的四肢并没有绑在四周,而是好好地舒展在床上,被一张柔软的薄衾盖起来。 “怎么?卫爱卿今天不想被绑着了?”皇帝斜睨的眼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躺在床上的卫云翼。 “总归我是逃不掉的,何苦做个样子,让自己受伤。”卫云翼的声音一如既往,不卑不亢。 “呵!”皇帝一声冷笑,随即俯身下来,一双眼睛贴着卫云翼的脸,“你以为不绑着,就可以不受伤了吗?” 卫云翼也转过眼来,盯着皇帝:“李玄青,你到底在想什么?” 突然被叫名字,皇帝李玄青也一愣,随即直起腰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你想知道朕在想什么?” “好,朕就告诉你,朕在想什么。” 李玄青说着一把掀起卫云翼身上的薄衾,与此同时上床、分腿、俯身,卫云翼本能便推,却被李玄青一把抓住两腕,猛地按过头顶,李玄青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于是等卫云翼回过神来,他已是双腿架两边,软穴迎利刃,太过习惯的动作让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对方期待的反应。李玄青极近地贴着他的脸,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脸上,让他躲也躲不开,只能侧过脸去,却被李玄青早有预谋地伏在耳边,吐出一个让他浑身发麻的音来。 “朕在想你。” 卫云翼身上一抖,却猝不及防地被人一口填住了唇舌。彷如战争一般的纠缠在两个男人的唇齿间争夺厮杀,然而李玄青却突然伸出了一根食指沿着两人唇齿相接的地方滑入卫云翼的口中,于是在手指和舌头的两相夹击下,卫云翼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透明的口水沿着食指的指根滑落在他轮廓清晰的锁骨上,李玄青的舌尖沿着他的口水向颈间滑去,随后食指也从他口里退了出来,不知所踪。 “啊!” 纤长的骨节突然熟悉地滑入身后的小穴里,卫云翼本能地脊背一挺,却恰迎了那突入的力,使得陷入的程度更深了。李玄青一脸邪笑地看着卫云翼,随即低头咬了他的乳尖,让他身上猛地一抖。 虽然卫云翼拼死挣扎,但是乳尖的唇齿和股间的手指有如深山里的兽夹,任你怎么撕咬奔逃,就是死死地咬在你身上,而且越挣扎越痛苦,越挣扎越执着,让你逃无可逃,只能徒劳地耗尽体力。 体力? “既然不能死,就好好活着,让自己活得好一点,死去的人才能安心啊!” 镜尘的话突然在卫云翼脑海深处回响起来。 卫云翼略一犹豫,随即渐渐放松身体的挣扎,放松肌肉的紧绷,虽然仍是很痛苦,很难受,但是他尽可能集中精神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他要保存体力,他要保护自己,既然活着,就要活得好一点啊! 好在卫云翼到底是习武出身,他很快就调整好身体的状况,让它慢慢适应了男人的侵犯和痛苦。而且,随着他放松身体,放松精神,似乎连痛苦也不那么难以忍耐,甚至身体的深处,慢慢升腾起一股热气来。 “啊!~” 怎么回事?! 卫云翼惊得猛地睁开双眼,却不料正对上皇帝李玄青的眼睛,也是惊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玄青吃惊地看着卫云翼,卫云翼也吃惊地看着李玄青。两个人就那么僵硬地静止在那里,直到李玄青眉稍微微一抖,随即指尖试探似的向刚才碰过的地方一探。 “啊!” 卫云翼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他突然明白过来,刚才是自己叫出来的声音!而且这声音里,不是痛苦,不是忍耐,不是恨意,也不是哭喊,而是…… 两个已婚男人都明白,这是春情。 说白了,是叫床的声音。 第十六回下 两个已婚男人都明白,这是春情。 说白了,是叫床的声音。 卫云翼旋即勃然大怒,一把推开皇帝,也不顾一身赤裸就跑了出去。屋外立刻响起一片少女吓得尖叫的声音,随即是“咚咚咚”跑下楼梯的脚步声,和一群侍卫终于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跑去追人的声音。 屋里,皇帝李玄青仍是呆呆地坐着,看着自己仍濡湿颤抖的指尖。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仍是困惑不解,只是皱着眉头。 如果有人看到,他一定会大惊失色——因为李玄青登基以来,一直都是以刚愎自用的脾气和果决冷血的手腕统治天下,他的脸上,从来没有过困惑的表情。 不,应该说,他的脸上,怎么可能有困惑的表情? 不到半个时辰,裸奔到御花园的卫云翼就被一干侍卫抓了回来,当然身上已经穿了件侍卫的衣服。 “奴才有罪!”李总管吓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儿在地上磕头。 然而皇帝李玄青却是一张铁脸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请陛下念在老奴一向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老奴一家人的性命!老奴死后一定为陛下在阴间祈福!”李总管已经快带了哭腔了。 “啊。”皇帝李玄青好像突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转了过来,“朕今天在这里过夜,你们先回吧。” “啊?”李总管一颗泪珠还挂在老脸上,“那……老奴的处罚呢?” “什么处罚?”李玄青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谢主隆恩!”李总管开始拼命磕头拜谢,感激涕零。 李玄青没心情管他的莫名其妙,只叫他们把卫云翼留下,剩下的人赶紧出去。 于是刚刚还十几号人马,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李玄青和卫云翼两人。 “云翼,我……”李玄青犹犹豫豫地捏了捏指尖。 “陛下。”卫云翼倒是答应得干脆利落,这让皇帝李玄青有些意外。 “这次逃跑是我一人策划的,与其他人没有关系,请陛下放过他们。一切处罚我一人承担,请陛下责罚。” 李玄青有些听不懂似的望着卫云翼:“你说……逃跑?” “是。臣故意制造空隙,令陛下分神,意图逃出宫去,只可惜臣腿力不济,跑不过大内侍卫,既然被抓了回来,臣愿受责罚。” “是吗?原来你是为了逃跑,故意骗朕……”李玄青的眼里有一抹淡淡的失望。 然而卫云翼却没有看到这些,或者说,他也不可能看到这些。在他的心中,他卫云翼和李玄青就是一白一黑,一正一邪,界限分明,绝无相交的可能! “臣认罪。”卫云翼干脆地应道。 李玄青定定地盯着卫云翼的眼睛,卫云翼的眼睛也坚定地望回去,两个人就那么各怀心思地探着对方的底,直到李玄青先放弃了,握了握拳头,站起身来。 “既然这样,今晚就罚你侍寝吧。如果再逃跑,休怪朕再把你绑起来!” “是。” 卫云翼暗地里舒了一口气,旋即回身去外面,叫镜尘进来收拾东西,顺带叫御膳房把陛下的晚膳送到这里来。 第十七回上 用过晚膳,入夜掌灯。 虽然皇帝李玄青临幸卫云翼已经成为家常便饭了,但是跟他一起过夜却是头一次,这让卫云翼稍微有一点不知所措。不过他倒不是烦恼怎么取幸于皇帝,而是不知道这一夜要怎么过——他才不信皇帝会乖乖地把他放在旁边就那么一觉到天明。 这一夜,怕是苦战。 另一面,李玄青一边沐浴一边也在心里琢磨:刚刚卫云翼说的什么制造空隙逃跑的话怎么听都是临时编出来的谎言,他才不会信;不过若说一定是他想的那样,他也不敢肯定——毕竟这种事他李玄青也是第一次,完全没有可供参考的经验,而通俗上记载的故事都是瞎编乱造,实在当不得真。总而言之,是真是假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今晚正是个好机会,趁卫云翼想出新的应对之前,一定要把他心底的真相套清楚!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各自策划着接下来的策略,直到夜幕降临,到了上战场的时候。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攻防战:他是攻,他是守,谁输谁赢,天亮时分就见分晓! 然而上了床,却是极其尴尬的场景——照例说,皇帝的身份是极尊贵的,为了防止有人入宫行刺,所以皇帝一般是睡里面,外面的人好给刺客当活靶子;然而另一方面,卫云翼是个被囚禁的犯人,为了防止他半夜逃出去,一般会让他睡在里面,这样他一有动静,睡在外面的人就会知道。 这是只有过夜的时候才会遇到的麻烦,因为如果只是临幸的话,他在上面,他在下面,完全不需要思考。 卫云翼看了看李玄青,李玄青看了看卫云翼,最后到底是皇帝的尊贵身份占了上风,卫云翼主动去门口把门锁了起来,然后回来上床,在外侧躺下。 李玄青于是也就在里侧躺了下来。 吹了灯,小屋马上被月色笼罩了起来。 更漏声声,夜风轻柔。 李玄青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帐顶,卫云翼也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帐顶,却是谁都不动,只那么木头似的躺着。 李玄青心里受不住了,再说他也没必要忍耐,他本来就是皇帝,而且下午那场根本就没做到最后。于是他一鼓作气扳过卫云翼的下巴,一口吻了上去,卫云翼虽然愣了一下,但是也是意料之内,就那么接受了。 他忘了,以前的他,即使只是吻,也是激烈抵抗的。 就那么静静地吻着,他的舌头缠绕着他的舌头,他的舌头被动地却也是在缠绕着他的舌头。李玄青的动作出奇地没有粗暴和施虐,不知道是不是月色的关系,他竟然对他格外地温柔起来,带着那么一丝疼爱似的,缠绵。 而他,在他这温柔的爱抚中却时刻绷紧一根弦,下午那件事成为了他的心病,让他不得不拿出看家的本事来——那可是他长年在大漠对抗匈奴入侵总结的必胜招式。他周详地在心里盘算着战略战术,一边小心地掩护自己的弱点,一边观察敌人的动向,并努力不要被佯兵误导,争取在最关键的时刻给出致命一击。 只可惜,对付匈奴铁骑百试不爽的以逸待劳的战术,到了床上却是最失误的选择,只不过卫大将军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而这个错误将在片刻之后让他付出惨重的代价。 第十七回下 终于,李玄青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的手指再一次滑到了卫云翼的腿间,沿着他大腿的内侧向后面的凹槽探去,卫云翼立刻警觉地紧闭大门加强防守,但是李玄青的手指不知涂了什么油滑的东西,竟如水蛇一般钻了进去,任卫云翼怎么用力紧闭防守都没有用。卫云翼心下一声不好,赶紧本能地剧烈挣扎,然而李玄青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打算,一个翻身覆住了他的身体,空出的手指灵巧地揉捏着他的乳尖,滑腻的舌头沿着他耳边的轮廓一滑—— “放松。” 李玄青低沉嘶哑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卫云翼的身体瞬时便软了下来,再怎么想给出致命一击,却是再没有办法。李玄青一边熟稔地揉捏着卫云翼青涩身体,一边仔细回想着下午自己探索过的方向、深度和触感,然后找准了地方,指尖用力一按—— “啊呜!” 卫云翼虽然马上咬紧下唇,却还是没来得及止住脱口而出的呻吟。李玄青脸上立刻绽出一抹得意的笑,随即抽了手指出来,把自己趾高气昂的凶器抵在穴口。 “不、不行……”卫云翼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然而李玄青不管他的惊恐,更何况此时的他也不可能停下身体的动作,他缓慢而准确地把自己送到卫云翼的身体里,沿着刚才的方向和深度,直到临近的时候,用尽全力一个挺身! “呜!”咬住嘴唇发出来的声音几近悲鸣,然而李玄青却听得极其过瘾,更加用力地冲荡起来。 果然!果然!! “爽吧!爽吧!叫出来吧!你下午不是叫了吗?” 李玄青兴奋地加快了腰下的冲击,卫云翼拼命想守住最后的阵地,却实在是太晚了,已经被启动的身子完全不听他的意志,径自享受着无上的快感。 “哈啊……呜……呃哈……” “哈哈,嘴张开,叫出来呀!” “不呜……嗯……哼……哈呜……” “卫云翼,果然你是有感觉的!你是有感觉的!” 李玄青的笑那么得意,那么张扬,即使是他登基那天,即使是他看到满朝文武跪在他面前的那天,他也没有如此得意地笑过! 而卫云翼,那个被他跨在身下的卫云翼,却是平生第一次败得如此彻底,简直是丢盔卸甲,一败涂地。他恨恨地在泪眼中看着那张得意张扬的笑脸,他想不通为什么他的意志竟然会屈服了?!而且屈服得这么容易,这么快?! 到底是哪里不对?一定是哪里不对! 好在第一次享受男男之欢的身体很快便耗尽了兴奋和快感,卫云翼的呻吟渐渐止住了,他的身体也渐渐服从了理智的命令,开始和李玄青对抗起来。李玄青是个饱经床事的,马上见好就收,赶紧加快速度一个冲刺泄了火,全身而退。卫云翼含恨而不能报,还得在他旁边睡到天亮,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要突然袭击,只好绷紧精神,紧盯着李玄青,时刻准备战斗。 然而李玄青看着卫云翼这样子却毫不在意,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现在他只要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以后再慢慢磨这家伙就好。 不过这事儿还得等天亮了从长计议,毕竟这事发生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让他的心里不免有点乱,打算也要从新做起来——说实在的,他李玄青所要的也不过是捆住这个人在身边一辈子,如果能幸福,那自然更好。 就这么一睡一醒,终于熬到了天亮。卫云翼一见窗外的鱼肚白,马上心里一根弦松了下来,瞬间就滚入了梦乡,任怎么弄都不会醒了。过了一会儿,皇帝李玄青舒舒服服地睡醒了过来,他一醒来见到卫云翼的睡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昨晚是在凌霄宫过的夜,便笑了笑,越过卫云翼起身了。 第十八回上 回了他御用的书房,李玄青独坐了好一会儿。总管李霖福不知道昨晚皇上这一晚过得怎样,一直心里嘀咕着是问好,还是不问好,就这么一直嘀咕着到了快中午,突然听皇上说了句:“男人的身体,跟女人一样吗?” “啊?”李霖福被皇上这一问弄得一脑门问号,但是他也不好不做声,只好回了万能回应:“回陛下,如此专门的问题奴才觉得还是得找专门的人来回答,不知宣李太医进来问可好?” 李玄青觉得他说得也有理,就点了点头,于是李霖福赶紧跑到门口冲外面大喊一声:“宣李太医入御书房问话!” 可算是把这烫手的热山芋扔出去了!李霖福暗自舒了口气。 过了不多会儿,身材保养得极好的李太医便拎着药箱进了御书房。太医李可珍是宫里的首席太医,一般只有皇帝和皇后生病才会叫到他,所以他一听说宣他进御书房,第一反应就是皇帝写字伤着手了,带了一大箱子的跌打损伤膏进去。 “老臣参见陛下。”放下药箱,李可珍低头行礼。 “免礼。” “谢陛下。”李可珍抬起头,拱手问道,“敢问陛下是哪里不舒服?”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4节 “啊,朕没有不舒服,朕只是有问题想问你。” “老臣不敢,谨遵陛下旨意!”李可珍一听不是皇帝生病,心里马上就放松了些。 “李大人,这男人的身体和女人的身体可有什么不同?” “啊?”李可珍也被这问题问懵了,但是他不敢问皇帝是什么意思,只好偷偷给李霖福使眼色,然而李霖福也不知道皇帝这问题什么意思,只好给他无奈摊手。 一见李可珍为难的样子,皇帝还以为他不好意思说,便道:“如果李大人觉得不方便,朕可以屏退众人。” “啊啊,不是!老臣只是年纪大了,头脑昏聩,有点难以揣度圣意。”李可珍赶紧低头解释。 “噢。”皇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太笼统了,便重新问道,“朕的意思是,男人的身体是不是跟女人一样,无论对象是否喜欢,只要施加刺激,就会想要行房?” 李可珍脸色马上就变了,他从医一辈子,哪里想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而且还是皇上问!不过既然问了,他也必须得答,只好厚着老脸道:“启禀陛下,据医书上的说法,男子与女子是一样,甚至比女子更容易被刺激诱惑,所以圣人垂训,君子防女色,却从没有女子防男色的说法……” “不不,朕不是这个意思。”皇帝摆了摆手,“朕问的不是前面,是后面。” “后面?”李可珍又懵了。 不过这下李霖福倒是明白了过来,他赶紧凑到李可珍耳边,跟他说了三个字:“卫云翼。” 李可珍马上明白了过来,不过明白也没有用,他在这方面完全没经验,也没学过,不过既然皇上问了,他也不敢说不知道,只好根据经验胡猜道:“老臣以为此间并无区别,天地生人,既然男子比女子易动情,那么便不该有前后的区别。所以……” “朕明白了,你下去吧。”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看样子是不满意这个答案。 其实李可珍说这话本来是有他的意思的:他说男子比女子更易煽动,本意就是劝皇帝莫要沉溺于男色,反正又不是真心,又不能生子,何苦闲置后宫惹天下非议呢?不过既然皇帝要赶他走了,他也识相,于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背起药箱出了去。 第十八回下 “陛下,今晚可还要去凌霄宫?” 李霖福看出皇帝龙颜不悦的样子,赶紧就拿出凌霄宫来逗皇上开心,然而他今天这机灵却是耍错了,皇上猛地一回头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罪。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 不过李玄青此时却全没心情听他的谢罪,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被刚才李太医那番话弄得烦躁不已—— 他本来天真地以为,作为男人的卫云翼会对他有反应,除了对自己有情绝不可能有其他的理由!所以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欢喜了一整夜,甚至有了那么一点点期待,说不定有一天他会原谅自己,甘心情愿地陪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然而刚刚李太医的话却是一锤把这一切美梦都打碎了——如果昨晚的那声呻吟真的只是刺激之下的反应,那么卫云翼对他依然是只有杀父之仇、凌辱之恨,恨不能把自己拆骨寝皮,哪里可能接受自己这荒唐可笑的感情?然而他不敢冒险,不敢轻举妄动,甚至不敢放松一点气力去试探——这倒不是怕被嘲笑,而是因为,卫云翼就像他用仇恨的铁索锁住的斑斓猛虎,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冒着失去他的危险放开他手中的锁链,哪怕只有一点点。 卫云翼,你到底对李玄青怎么想,朕今晚一定要看个清楚! “你说得好,今晚就去凌霄宫。” 啊?李霖福听到皇上这句话,赶紧抬起磕得灰头土脸的额头,心里一个劲儿纳闷儿:皇上,您、您这到底是演哪出儿啊? 等等,那我现在跪在地上磕头算什么啊?! 不过这都不重要!还是赶紧办正事儿要紧!李霖福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球儿一般一颠儿一颠儿地去凌霄宫通知了。 吃过了晚饭,皇帝终于来了。一群人忙不迭地迎了圣驾,而其中最慌乱的自然是卫云翼。 今天,他直睡到正午才从床上爬起来,想想昨晚的事,他真是又气又恼,却完全摸不清头脑。要说,他也不是不知道断袖分桃的事情,毕竟从小在古书里没少看过男子被男子羞辱的记载,只不过那故事里的男子都是受尽屈辱含恨而死的,断不可能有在羞辱中获得快感的道理;而少数那些关于帝王将相蓄养男宠的记载,也都只说他们以色乱国,罪不容诛,想想是为了荣华富贵忍受帝王欺辱的,也绝不可能有舒服的道理。但是昨晚,他却是真的体会到了,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让他尝到了他死都不愿意承认的快感,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直到他在拼命找理由的过程中突然想起来,那时候,皇帝的手指尖是涂了东西的。 难道?!皇帝对他用了春药! 李玄青,你可真够狠的,为了击溃我,连这种招数都使得出! 然而今天的李玄青却与平素不同,或许昨天刚做完,他今天并不是有很高的兴致,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床上盖着被子等待临幸的卫云翼,似乎在思考什么。 “请陛下不要耽搁了时辰。”卫云翼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 李玄青望了望卫云翼的眼睛:“你那么期待朕临幸你么?” “戴罪受辱之身,有什么好期待的?”卫云翼淡淡地撇了撇嘴,“若要期待,我也只能期待陛下今天的药能让我舒服点,这样陛下听着开心,我也能少吃些苦头。” “药?”李玄青转过身子正对着卫云翼。 “不是么?昨晚陛下不是对我用了药吗?君无戏言,陛下该不是要否认吧?”卫云翼轻蔑地瞪了他一眼。 李玄青明白了,他说的是昨天叫人送来的油膏。不过那东西只有润滑的作用,用在催情上完全是无效的。 不过李玄青倒是不打算反驳,卫云翼既然说得出这种话,那么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用药也好,本能也罢,反正都是一样,只要刺激就会有反应,有药和没有药,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错,朕是用了药。可是你也真够贱的,浣衣局的宫女尚且还要预备一会儿,你倒是马上叫开了,忍都忍不住。” 第十九回上 “没错,朕是用了药。可是你也真够贱的,浣衣局的宫女尚且还要预备一会儿,你倒是马上叫开了,忍都忍不住。”李玄青刻薄讽刺道。 “你!”卫云翼一口咬住唇,强忍着骂人的冲动才把情绪压下去。 自己要好好活着!既然不能死,就要好好活着! 卫云翼深呼了一口气,抬起眼睛望着皇帝李玄青:“李玄青,我今天跟你说句实话,我卫云翼虽然恨你入骨,但是我卫家不会有弑君的儿子,即使满门抄斩也不会弑君复仇。至于自杀,我也放弃了,只要你放了小乔和湘君,我就乖乖住在凌霄宫里,做你的卫皇妃。” 这是他卫云翼想了一天的答案:虽然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玄青为什么要折辱他,但是他明白,他这辈子怕是逃不出这个人的手掌心了;既然身体和名节已经保不住了,至少可以拿它来做个交易吧? 真没想到,他卫云翼竟有一天要和小人做小人间的交易! 然而卫云翼这一番话听在李玄青耳朵里,却有着别样的味道:他想卫云翼昨晚大概是食髓知味了,反正也是自己舒服的事,倒不如顺便拿来跟自己谈条件。 哼,原来你卫云翼也是个贱人,跟后宫那帮蠢女人一样! “好,朕恩准你。” 李玄青对自己的床上功夫最是有信心,既然你卫云翼自甘堕落了,朕就把你拉到淫靡的深渊,让你除了朕什么都不想要! 欲望,真是简单的东西。 于是被误解的油膏和李可珍的一番话,让李玄青和卫云翼失去了第一次真心相交的机会。 当晚,李玄青躺上了卫云翼的床,卫云翼则第一次像个后宫的妃子般趴在了皇帝李玄青的身上。他清空了自己的头脑,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不断地在心里念着“卫皇妃”这三个字,然后张开自己的双腿,把自己柔软的后穴坐在皇帝高耸的塔尖上。 “嗯……” 有点干涩,但是,还可以忍耐。 李玄青突然一把抓住卫云翼的肩膀把他拉到怀里,随后一个翻滚把他压在了身下,卫云翼心里吃了一惊,却突然听见李玄青贴着他的耳边,故意拖长声音念了一句: “爱妃。” 卫云翼心里一震,那震动简直要把他的心脏震碎一般!他的拳头紧紧地捏住,却努力放轻了声音,紧闭双眼应了句: “陛下。” 没错,这是一场名为“后宫”的戏,只在他和他的夜晚进行。 因为昨晚的约定,加上他也努力让皇帝满了意,所以今日一早皇帝就撤了他禁足凌霄宫的规定,并且告知内府,只要有人接收就可以放卫云翼的妻女离开。卫云翼得到消息之后忙不迭地换了衣服出了宫,赶紧去他的好友常友之家报信。 一进常友之家门,却没想到常友之已经比他先一步得到了消息,正准备换朝服去宫里接人呢!常友之自然不知道卫云翼为这事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一连说着这下可好了,只要一家三口团聚了,以后虽然清贫,倒也可以照常过日子,总算是一个好的开始云云。卫云翼强打着笑脸迎和着常友之的话,然后好友二人便一起进了宫,到内府办了手续,把小乔和湘君二人接了出来。 小乔一见爹爹自然是大哭着跑过来抱住,湘君虽然只是远远站着,但也是暗自抹泪,一双眼里说不尽的苦楚。 “爹爹!小乔不要唱戏!站台子脚好痛,而且班长的鞭子好狠,你看!”小乔说着撸起杏黄袖子,一道道青紫寻常人看了都心惊胆战,更何况是亲生父亲! 第十九回下 “爹爹!小乔不要唱戏!站台子脚好痛,而且班长的鞭子好狠,你看!”小乔说着撸起杏黄袖子,一道道青紫寻常人看了都心惊胆战,更何况是亲生父亲! 卫云翼纵是个男儿,到底也是心疼女儿的,忍不住声音也哽咽了些,却是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发作。湘君见状便走过来抱了小乔起来,卫云翼咽了声,尽可能平静地问道:“你还好吗?” 湘君却是牵起一个温柔的笑来:“我还好。” 怎么可能好?连小孩子都被打成这样,湘君这个美人落在狼窝里,受了多少苦,想想都让人害怕! 然而卫云翼也不说破这点,只对她二人说道:“我现在在宫里做事,不常出来,你们以后就住在友之那边,有事也好照应。” “不要!小乔要和爹爹住在一起!要跟爹爹读书!”小姑娘不知道她爹爹如今的处境多艰难,只当他在宫里住的还是她家以前的房子院子,过得还是以前的生活。 然而湘君到底是迎来送往的,从那些官员嘴里也听到些关于她夫婿的传闻,不论真假与否,既然她夫婿如此说了,便是有他的理由,她也只有照办。 “小乔乖,跟娘和小姑住在一起,不好吗?而且小姑家有小弟弟,可以陪你一起玩儿,爹爹在宫里事情很多,不能陪你呀~” “不嘛不嘛!小乔想爹爹!”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又要开始落泪。 “小乔,爹爹会常来看你的,好吗?到时候爹爹给你带宫里好吃的好玩儿的来,乖,听娘的话。”卫云翼拍了拍小乔的头。 “那……小乔要桂花点心,以前天天吃的,现在好久没吃了……” 这是只有大户人家突然中落才能体会的酸楚,人常说忽喇喇如大厦倾,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这是不假。 “好。” 那一刻,卫云翼真的觉得用自己的身体和名节能给女儿换一盒桂花点心,都是值得的。 “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回宫去了,等我明天有空再来看你们。” “云翼,你真的不留下来住几天吗?好不容易嫂夫人和小乔都出来了,你们也该聚一聚。”常友之好意劝道。 卫云翼何尝不想跟他的妻子女儿多聚一会儿?然而他不能在外面过夜,因为他的夜晚,已经全都卖给了那个叫做李玄青的男人,作为换取他妻女自由的代价。 “我白天过来也是一样,以后,怕是真的要有劳你了。” 卫云翼说罢拍了拍常友之的肩膀,常友之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猜到他必有说不出的苦处,便用力握住他拍在自己肩上的手,点了点头。 “放心吧。嫂夫人和小乔,交给我就好。” 卫云翼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妻女,转身便向内城门走去了。 “爹——!” 正当卫云翼和皇帝李玄青达成交易的时候,另一方面,后宫里却躁动不安地酝酿着另一场阴谋。以手腕最厉害的丽妃和曾经最被宠爱的凌妃为首的七八个妃子齐聚一堂,她们不知从何处打听到了凌霄宫里发生的一切,并且已经暗自调动各家的势力,准备对卫云翼发动致命一击! “好你个卫云翼,敬酒不吃吃罚酒!上次的事儿看来是没吸取教训,竟敢在后宫住了下来!哼哼,没关系,我要让你知道,后宫,不是你这种人能待的地方!” 第二十回上 回到凌霄宫小楼,时候还有些早。春心和镜尘等人一见他回来便问他用过饭没有,卫云翼自然没有心思考虑吃饭的事儿,于是一群宫女便开始忙不迭地布菜盛饭,备酒上茶。 趁这功夫,卫云翼便径自踱回了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起了头发。照理说,他卫家向来是出了名的家教极严,他卫云翼更是早就养成了出门前后必要重新梳洗更衣的习惯,只是这些日子来一直活在疯癫边缘的状态,所以竟已经把这习惯忘得差不多了。 既然要活着,就要好好活出人样来。 于是卫云翼仔细地把最后一缕额发抹上头顶,然后青丝一绕,指头一动,便系了个端正的结,随后把长长的两条青丝带子顺着两边垂下的长发放下来,便成了个“山涧双流水”的发式。 所谓“山涧流水”是指用水青色的长发带系住发髻,随后将发带合在一起,垂在脑后的一种发式,一般是书生或是文臣在家时采用的,比较方便简易,又清雅俊秀。而所谓“山涧双流水”则是将两根发带分成两股,分别从脑后绕到胸前,这样的发式比单纯的“山涧双流水”更多了一点英气和睿气,当然也只有世家子弟和高等文官在较为正式的场合才会采用。 卫云翼家是不用“山涧流水”的,用他父亲的话说,在家如在朝堂,这才是名门的范式。所以他父亲是即使一个人在书房读书也要端正地穿着朝服的,这让卫云翼从小就很是钦佩和羡慕。 梳好头发,起身理了理雪白纹锦勾墨山水的宽袍,卫云翼这才方步出了房间,沿着楼梯下来。 一下来,便见满桌子珍馐琳琅,所有宫女们都低头垂手立在桌子的一旁等他,一见卫云翼下来,未及请安却先一个个惊讶地长大了口—— 她们的主子,原来是这么玉立风流的美男子吗?! 不不,应该说,这位美男子,原来是这么的正气浩然,玉石琤琤吗? 不过也不怪她们惊讶,毕竟卫云翼进来的时候就是一身赤裸身披龙袍,后来也没正经梳过头穿过衣服,所以美则美矣,却没人真的把他当成个修身持正的大家公子,只当是个空有皮囊的穷书生。 再说卫云翼不知道她们在擅自惊讶什么,只是淡然地走到正席,一扬手,春心马上恭敬地递上一双象牙镂金紫藤翡翠筷子,卫云翼目不斜视地接过筷子,随后对春心低语了几句,春心便点了头,小步去对面,拿起对面桌上的汝窑碎纹碗来,夹了些菜过来,再恭敬地跑回来,轻轻地放到卫云翼面前,竟连一点磕碰的声音都没有出。卫云翼提起筷子,向那汝窑碗里夹了一两条红绿的菜肴吃了,然后呷了口酒,又向自己面前的一盘菜伸了筷子过去。 若是个一般人摆出这种公子派头,多少会让人生厌或是鄙视,然而不知怎的,卫云翼这一番派头却是摆得极为自然而理所应当,让你觉得这人就是天生过着这样的生活,并且你也真心觉得,这种人就该过这样的生活,否则才是天理不容。 静默中用过了饭,卫云翼放下筷子,净了口和手,一边喝茶一边向春心随口问道:“今天可有什么事?” 这一派随意自然,就仿如中军帐里询问军情一般。 “回卫大人,今日宫里送了内府配给妃嫔娘娘们的首饰来,共是簪花两支,胭脂一盒,绢帕三条,还有做衣裳的布三匹。内府的公公说,因为我们之前没有过备录,所以这回的三匹布便要专门去挑花样,敢问大人什么时候方便,或是叫我们去内府织布司走一趟?” 第二十回下 “回卫大人,今日宫里送了内府配给妃嫔娘娘们的首饰来,共是簪花两支,胭脂一盒,绢帕三条,还有做衣裳的布三匹。内府的公公说,因为我们之前没有过备录,所以这回的三匹布便要专门去挑花样,敢问大人什么时候方便,或是叫我们去内府织布司走一趟?” 卫云翼本是气定神闲地饮着茶,一听春心这一番话,再看眼前突然一字儿排开的簪花、胭脂、绢帕,还说什么要他去挑花样,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把茶盏顿在桌子上。空旷的大堂里顿时静得怕人,宫女们都吓得身上一缩,本以为要挨骂了,却又迟迟不见他再有别的话出来,只好小心翼翼地拿眼睛睃着他。 “这些东西你们拿去用吧,花样你去挑,你们做点衣服也好。” 卫云翼尽可能用平稳的语气把这句话说出来,那语气竟仿佛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内府给他送给宫女们的一样,然后才慢慢站起了身,以和刚才一样的步伐慢慢地上了楼。 说什么活出人样,他李玄青根本就不可能让自己安安生生地恢复以前的生活!竟然送这些女人用的东西给我,你到底把我卫云翼当成什么了?! 傍晚,夜幕降临。皇帝李玄青如约而至,虽然卫云翼根本不指望他守这个约。 镜尘进来燃了烛,罩上乳黄墨蝶的灯罩,房间里瞬时笼罩上一种宁谧暧昧的气氛,仿佛新婚之夜的女儿红,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见镜尘出去掩了门,李玄青便凑到卫云翼的身边,故意笑得一副很温柔的样子,道:“爱妃可收到今儿朕送你的礼物了?” 卫云翼本就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一听这话就更是火上浇油,直接丢了个冷话过去:“要睡就快上床,不睡就请陛下回去吧。” “爱妃别那么心急嘛~” 李玄青有意调戏他,便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卫云翼赶紧往旁边一闪,却不料被他一把抱住腰,刚要做怒,一见他那副样子,又别过了头去,不想理他。 “你要干什么?” “你是朕的皇妃,朕是你的陛下,朕送东西给你,当然是要讨你喜欢。当然,就算你不喜欢,按照后宫里的规矩,也得做出喜欢的样子才行。”李玄青故意做出一副无赖皇帝的样子,一边教训,一边调笑。 “哼,什么烂规矩,我不学,我也不喜欢。你要有钱没处花,与其讨我喜欢,还不如拿去喂狗。不,拿去赈济灾民。” 卫云翼突然想起来,这皇帝是个穷奢极欲得连百姓都不顾的昏君,明明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却只想着来这里跟自己调笑! “赈济灾民的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现在要做的是服侍朕,讨好朕,这才是一个皇妃的该做的事。” “匡正圣听,谏议忠良,难道不是后妃的职责吗?”卫云翼一说到百姓就热血上头,完全不顾自己身为后妃的耻辱了。 “可是后宫干政也是本朝的禁忌,难道卫皇妃忘了不成?”皇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警戒的意味,卫云翼瞬间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朝臣了的这件事。 十年诗书,一举登科,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再没有权利过问国事,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灾难。 “放心,朕不会降罪于你的,只要你好好服侍朕。”李玄青说着邪了唇角,随后一手探到卫云翼的怀里,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第二十一回上 “放心,朕不会降罪于你的,只要你好好服侍朕。”李玄青说着邪了唇角,随后一手探到卫云翼的怀里,另一手扶着他的腰,把他推倒在身后的床上。 虽然答应了做他的皇妃,可是这事儿到底是耻辱万端的事儿,卫云翼一边被皇帝李玄青抽丝剥茧,一边咬着唇别过头说了句: “把手放开,我自己来。” 李玄青停住手,轻蔑一笑:“怎么?爱妃还会不好意思?” 卫云翼“唰”地一记眼刀扫过来:“我不像某些人那么无耻!” 李玄青知道他骂自己,却也不怒,反是贴着他的胸口俯身下来,细长的眸子以俯视众生的眼神傲慢垂顾,身后的长发也瞬时铺洒在卫云翼的两肩上,与他的长发和青丝带混在一起。 “爱妃真没情趣,难道不知道亲手把别人的衣服撕开的快感?” 说着,便听“嘶”的一声,仿佛炫耀或是挑衅一般,李玄青故意徒手撕开了卫云翼的亵衣,裂帛的声音仿佛一声战鼓,宣告着他的占有和破坏。 这个人,真是恶劣到了极点。 “陛下这么说,怕是撕过了不少吧?怪不得内府织布司给娘娘们送布的时候,出手那么大方。”卫云翼毫不示弱地撇了撇嘴角。 “没错。”李玄青用小指挑开一丝一缕的布料,五指沿着撕裂的裂口伸进去,如鹰爪一般抓住卫云翼的胸膛。 “但是我最想撕开的,还是你。” 说着这句话的李玄青眸子里闪着七彩的光,这七彩的光收在黑曜的眸子里,看上去美得动人心魄,却也危险得毛骨悚然。 然而卫云翼却无动于衷:“陛下这话若是给诸位娘娘们听到,怕是会激起一片怨怒。” “怎么?爱妃怕被人嫉恨?” “怕?笑话,我卫云翼连匈奴汗都不怕,会怕后宫?” “那就不要想无关的事,你现在面前只有朕,你只要看着朕,听着朕,想着朕,感受朕……”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胸口的手指往下移,卫云翼虽然无意听李玄青的话,奈何李玄青的声音是那么的深沉,清晰,在这宁谧的夜里,仿佛一颗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中,在他的耳边回荡,回旋,重复,厮磨,仿佛梦魇一般拉着他往前走,操纵着他的身体,操纵着他的灵魂。 梦魇中,他仿佛回到了他的新婚之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湘君,第一次体会男女间的肌肤之亲,第一次沉浸在温柔乡里,第一次知道做男人的快乐。那时候的湘君那么单纯,那么温柔,那么柔软,她的笑带着一个浅浅的酒窝,纤长的眉眼挑着三分妩媚,然后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然后,然后…… “啊……” 雪白的视野渐渐清晰,卫云翼从梦魇中醒过来,却见李玄青正一脸得意地笑在他身上。 “爱妃的表情真好看,朕弄得你那么舒服吗?” 李玄青说着在卫云翼面前捻了捻手指,卫云翼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脸上瞬间又羞又恨又恼又怒,刚要出口骂他,又突然觉得骂什么都是自取其辱,只得强忍了下去,只说了一句: “不要玩我了,要上就快点。” 对卫云翼来说,他跟李玄青最简单的关系就是肉体关系,他把腿打开让他进来,就这么简单。 “爱妃该不会以为,做皇妃只要把腿张开就算完事儿了吧?” 第二十一回下 “爱妃该不会以为,做皇妃只要把腿张开就算完事儿了吧?”李玄青仿佛看穿了卫云翼的想法,故意伸出食指摇了摇,“要服侍朕,就要给朕乐子,只要朕开心,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明白吗?” 卫云翼马上想起之前凌妃的事情,虽然当时自己闭着眼睛,但是他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听声音也知道凌妃是受到了怎样羞辱的对待。明明贵为皇妃,却连个寻常女子的尊严都没有;明明是自己的夫君,却完全得不到珍惜或是疼爱。卫云翼不禁觉得后宫的女子实在可怜,自己一个男人尚且觉得不堪,更何况那些大家闺秀,诗书礼乐之家的小姐呢? “那你要我做什么?”卫云翼挑了眼睛看着他。 “你?”李玄青黑曜的眼珠子一转,“朕喜欢看你动情的样子。” “不可能。”卫云翼断然拒绝。对着李玄青,他动哪门子的情啊? “不可能?”李玄青凑到卫云翼眼前,“那刚才是什么?” 卫云翼脸上腾地一红,本来都快忘了,这下又被他提起来。 “刚才是意外。”卫云翼虽然没有退却,但是眼神里已经有了点虚。 “意外?”李玄青挑起一边的眉毛,一面似笑非笑,一面手又伸到卫云翼腿间,“那就再意外一次。” “你!” 卫云翼赶忙压住他的手,却发现李玄青猛地把手滑开,让他两手扑了个空不说,倒是自己抓住了自己的阳物。李玄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卫云翼知道自己又被他玩弄了,便恼羞成怒,大吼一声扑向李玄青,李玄青躲闪不及,就那么被他扑倒在了床上。 “哈哈,爱妃这是要干嘛?难不成要宠幸朕?” 李玄青虽然被扑倒在床上,但是帝王就是帝王,即使被人压着也不过是换了个体位,压不住他的盛气凌人。 “开什么玩笑?我对男人没兴趣。”卫云翼说着撩起李玄青的下摆,然后叉开腿,缓缓地谨慎地坐了下去。 “嗯……” 不得不说这个比刚才那个难受得多,卫云翼皱着眉头咬着牙,心里却觉得比刚才舒服多了。 李玄青看着卫云翼一副自我上刑的样子,忍不住嘲讽道:“爱妃这可不算对男人没兴趣吧?都进去了。”说完还故意把自己的阳具动了动。 卫云翼好不容易把自己坐稳,这才抬起头狠狠地盯着李玄青:“这是我跟你的交易,你放人,我支付身体,跟对男人有没有兴趣没有关系。” “是么?” 李玄青今天本来心情很好,一听到卫云翼这话脸马上垮了下去,一副极其无聊的样子,随意地把手臂枕在头下面。 “那你就支付吧,朕倒要看你有多少功夫。” 李玄青这话倒是提醒了卫云翼:虽然他最讨厌李玄青玩弄自己的身体,但是说实话,男男交媾这种事一直都是李玄青在主导,自己只是被动地忍受折磨,完全没有主动配合的经验,所以现在要他主动,他倒有点手足无措了。 但是不行!不能让他看到自己露怯的样子!不然以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只能随他玩弄了! 卫云翼心中主意打定,便将两手放在李玄青的小腹上,慢慢地支撑自己臀部起来。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第二十二回上 “朕先睡了,你继续吧。” 李玄青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一边故作睡眼惺忪状看着卫云翼在自己身上笨手拙脚地上上下下。卫云翼本来还挺努力地全心全意地在完成这项苦差事,结果一句话打入死牢,悬在那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人真是恶劣到极点了!当初答应做他的皇妃真是太失算了! 李玄青见卫云翼一副吃了败仗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好笑,索性一伸手把他拽下来:“不行就别硬撑了,只要爱妃求朕一声,朕就可以教你。” 卫云翼一手“啪”地推开他:“别做梦了,我卫云翼求谁都不会求你的!” 李玄青脸色一动:“哦?你还想去求谁?” 卫云翼刚从他身上迈步下来,正屈膝跪在一边拉衣服,头也不抬地应了句:“跟你无关。” 卫云翼本是一句无心的硬话,李玄青却是听到了耳朵里,又沉沉地落到了心里,马上燃起一片熊熊大火,势可燎原。 “跟朕无关?你是朕的皇妃,怎么跟朕无关?”李玄青说着一把从后面揪住卫云翼,一个用力把他掼到床板上,卫云翼全没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一震,便被人狠狠地压在了床上。 “你干什么?!”卫云翼又惊又怒,拼命抵抗。 “朕要干什么?”李玄青手臂一用力便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扯破了,然后分开他的腿,一用力把自己的衣服也扯了,“朕要让你知道你是谁的人!让你还敢想别人?!”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别人?!”卫云翼完全懵了,刚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暴怒了起来。 “不许说别人!”李玄青掰过卫云翼的脸来,让他的眼睛直直地对着自己,“你只能看着朕,只能看着朕!你看到了吗?!你感觉到了吗?!” 李玄青一边吼一边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阳物顶入卫云翼的小穴里,卫云翼趴在床上,只觉身后一把匕首毫不客气地扎到自己的身体里,让他热,让他痛,让他难受,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啊……痛……啊……” “你感觉到了吗?你是朕的,这是朕的!” “放开唔……啊……” “哈……哈……你感觉到了吗?说你感觉到了!告诉朕你感觉到了!” “我……感觉……痛……” 床榻剧烈地摇动着,卫云翼也剧烈地摇动着,他被迫看着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一面感受到他的欲望在自己身体里疯狂驰骋,那无可置疑的存在感。 “卫云翼,你是朕的皇妃!你答应了朕做朕的皇妃!” “是……啊……” 这个男人疯了。卫云翼看着他扭曲的脸,心里只有这一点无比确定。 “你有感觉吗?你感觉到了吗?为什么你还没有感觉?你前天不是有感觉吗?” 卫云翼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要被撞碎了,后穴的嫩肉在强力的碾磨下撕扯着卫云翼忍耐的底线,他完全没心思去理解李玄青在讲什么,他只想快点结束眼下的酷刑。 “我……有感觉……我有……啊……” 这时候说什么名节操守都是废话,只要能让李玄青快停下,卫云翼什么都愿意说。 “有吗?你有吗?有为什么不叫出来?朕要听你叫出来!” “我……嗯……我叫……额……嗯……” 卫云翼已经快失去意识了,狂风骤雨一般的撞击和拉扯让他感到简直是世界末日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忍的事?为什么这么难忍的事那个人就是喜欢做,而且喜欢对自己做?李玄青,你到底想让我叫什么?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才甘心?! “我……啊!!!……” 燎原的大火终于燃尽了一切可燃之物而渐渐熄灭,了无生气的草原上,只有一具布满伤痕和汗水的尸体,静静地伏在凌乱的床铺间。 为什么? 李玄青松开抓着卫云翼脸的右手,放在自己的眼前。 为什么又是这样? 明明想了一天才想到了这么个方法来温柔地挑逗他,明明计划了一晚上才计划了这么个戏码来自然地诱惑他,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变成了单纯的虐待和泄欲?难道对那帮女人百试不爽的手段,在他身上却失效了吗?还是说,问题在自己…… 李玄青“噗通”一声躺倒在卫云翼身旁,看着他直到最后还紧紧咬着的唇,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把他的唇从齿间拨出来,轻轻地揉了揉红肿的咬痕,叹了一声: “卫云翼,不要试探朕的底线。” 只不过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第二十二回下 第二天一早,窗外的鸟雀叫得格外欢腾。卫云翼一身酸疼地从床上爬起来,一看自己身上像是被洗劫了一般似的吓了一跳,随后才想起昨晚被李玄青莫名其妙地折磨了一宿的事儿,便挥了挥头里的阴霾,随它去了。 要说以前也不是没被他折磨过,只不过折磨成这样还能让自己早晨被鸟儿叫起来,也算是稀罕了。 他不知道,其实昨天李玄青一见他昏过去就马上收了手,所以他今天才没跟死人似的睡到中午。 “镜尘,镜尘。”卫云翼下地披了件外套站在门口叫到。 “来了!”镜尘闻声便跑上楼来,“卫大人有什么吩咐?” “烧水,我要沐浴。” “是。” 镜尘说完便“咚咚咚”地跑下了楼,卫云翼见她去烧水了,这才回到屋里,自己把床上的一堆破布收拾收拾,卷成一团丢到屋角。 照说收拾床铺的事儿从不是他卫大将军干的活儿,只不过这堆东西里实在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虽然镜尘一向照顾他饮食起居,对这些早心知肚明,但是他到底自己心里有顾忌,总还是不想看着她收拾掉自己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留下的东西。 倒好热水,放好换洗衣服,镜尘又问了卫云翼早饭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便掩门出去了。卫云翼从里面把门闩好,这才走到木桶边,脱了外套,扯掉姑且可以成为亵衣的烂布条,把自己泡到热乎乎的水里。 “呼~~~~~~” 这大概是一天最幸福的时候了,自在地泡在木桶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一样的自在舒服。 只有自然对人永远是没有区别的,无论善恶美丑,尊卑老幼,至尊如天子,卑贱如男宠,自然都给你一样的水,一样的热,区别的只是人心——只有人心,才会辨别善恶;而有了善恶美丑,人心就会生好恶,生烦恼,生爱恨情仇。 待身上的筋骨稍微泡软了些,卫云翼便把右手伸到自己的两腿之间,去探那紧闭沉睡的小穴。虽然劳累了一夜真是不想再去碰它,但是若不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等到发烧或是腹泻就太可怕了。 更何况,李玄青的东西,他卫云翼才不愿意留在身体里,一粒粉末都不愿意留。 清理干净了身体,卫云翼就出来擦干,更衣,梳好头发——仍是昨天的“山涧双流水”,那么文雅尊贵,玉骨琤琤。 ——就把夜晚的留给夜晚,白天的还给白天吧。 第二十三回上 用过早饭,卫云翼决定去秘书省找点书来看。 一般地讲,后宫里的妃嫔娘娘们所读的书最多的是《玉台新咏》《列女传》这些文艺类作品,这样跟皇帝交谈的时候才有卖弄风雅的资本;稍微野心大点儿的会翻翻《史记》《三国志》这类,虽然她们不会行军打仗,但那些计谋放在后宫里争权夺势也是颇有用的;还有些人是出身经学世家的,就会从家里带进来些《左传》注本、《孟子》注本什么的,然而真正去读的也很少,不过是炫耀家学用的道具罢了。 无论如何,由于书册并不是后宫必备的用品,所以内府一般是不会给各宫里送书的,卫云翼家里虽然藏书万卷,但是早就抄家抄没了,于是乎他得自己去秘书省找点书来看,不然这一天天在楼里枯坐着,也实在没意思。 一进秘书省,便见一个戴着进贤二梁冠身着绛色朝服的年轻后生正在低头写字,虽是没见过的生面孔,倒也猜得出是编写国史的着作郎。 年轻后生一见卫云翼一身便装而来,脸色便不怎么好看,只淡淡地问了句:“这位大人敢问是何省何务?来此处有何贵干?” 秘书省自古便是掌管图书古籍及编写国史的地方,所以天下大凡自命清高饱学深思之士多爱从事此职,世人多以“清官”称之,一是因它“清闲”,二就是因它“清贵”。 卫云翼知道自己现在身上没有官爵,自然是不被人待见的,更何况这些读书人办事又格外较真,所以也就不说什么,只低头行了个平辈的礼道:“在下乃是后宫下人,来此处乃是为借王弼的《老子注》,再几卷《昭明文选》就好。” 虽然卫云翼本来还想多借些经史类的书,但是由于怕引起怀疑,便只报了这两样。 “《老子注》?《昭明文选》?”年轻后生打量了他几眼,“《文选》也就罢了,哪位娘娘要看《老子注》?再说,你说你是后宫的下人,为什么不穿内府的衣衫?” 卫云翼真没想到会被这样刁难。要知道,他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是常到秘书监来借书的,那些秘书郎、校书郎几乎没人不认识他,所以他也从没想到会在身份上被人盘问,每次都是随意穿了身衣服就过来,也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盘问过他的。 “既然如此就算了,在下改日再来叨扰。”卫云翼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这次倒是后生叫住了他,“你先把姓名和你家娘娘的宫名留下来,不能这么放你走。” 卫云翼这下可为难了,他既不能说自己是卫云翼,也不能随便报个娘娘的宫名,只能捏着根毛笔,不知如何出口。 正这时,却有一个人从里间出来,一看见他便停住了脚步,远远地问了句:“可是卫大人来了?” 卫云翼一听这话便抬起头来,后生闻声也回头看去,原来是秘书丞,也就是秘书监的第一大官。 “可是胡大人?” 秘书丞一见果然是卫云翼,便赶紧几步过来,一面命了后生继续去做事,一面拉了卫云翼到个背人的地方: “卫大人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卫云翼拱手一礼:“卫某在宫中无事,所以来此处借点书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秘书丞胡大人略皱了皱眉头:“倒没有什么不方便,你与我也是老交情,借点书的话……你下次差个下人来就好,何必要亲自过来呢?” 卫云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自己这身份,若是跑到这里来,给人知道,怕只会让秘书监沦为别人的笑柄。 “卫某明白,以后断不会再来给胡大人添麻烦。” 胡大人一见卫云翼这样,心里也觉得万分歉疚,便又叹了口气:“卫贤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二十三回下 胡大人一见卫云翼这样,心里也觉得万分歉疚,便又叹了口气:“卫贤弟,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大人但说无妨。” 胡大人犹豫了再三,这才下了决心,压低了嗓子道:“你这一出去这么些年,宫中发生了很多变化,陛下的变化且不说,各位大人也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虽然这话从我这里说出来也很奇怪,但是你一定要记着: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连我,你也不能相信,明白吗?” 卫云翼疑惑地看着胡大人的表情,他不知道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什么叫“宫中发生了很多变化”?在他的眼中,除了皇帝李玄青彻头彻尾变成了个疯子,别的不都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总之你要小心,若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就来跟我说一声。但是不要亲自来,要差遣个信得过的人,明白吗?”胡大人说完这句话就拍了拍卫云翼的肩膀,四处扫了扫见没人看见,便赶紧转身回了秘书监里。 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说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相信吗?为什么又说要叫个信得过的人来?卫云翼猜想胡大人大概是最近史书看多了,产生了迫害幻想,也就没有想太多,径自回了凌霄宫。 不多会儿,秘书监便派了人把一卷《老子注》和整整六十卷《文选》都给他搬了过来,凌霄宫的宫女们哪里见过这些书,一个个惊讶得不知怎么好,春心则指挥着她们收拾出了一个书架,把书一卷一卷地好好摆了上去。 折腾了一上午,卫云翼已经没脑子看《老子》了,他随手抽了卷文选,正是阮籍的《咏怀诗》: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衿。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卫云翼想起自己一家老小全在黄泉之下,如今只有自己一人苟活于世,却又要夜夜与仇人相伴的事实,心中便哀戚愤恨,索性放了书,叫春心她们布饭吃了。 饭后又读了会儿书,卫云翼便觉得身上疲倦,索性去床上睡了。谁知这一觉竟一下睡到了晚上,一睁眼,皇帝李玄青已经坐在他屋里了。 卫云翼赶紧翻身坐起,却见李玄青正悠然地拿着他的书在看,一见他醒了,便笑了句:“你还是那么喜欢《文选》。” 卫云翼怔了怔,这才想起来,小时候俩人一起在东宫读书的时候,自己最喜欢的就是趁太傅不注意偷偷在下面翻《文选》,而李玄青就会在太傅要走到卫云翼身边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向太傅提一个关于《论语》或是《诗经》的问题,卫云翼则趁机藏好书,假装认真读经书。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当年明明那么情投意合的两人,没想到如今,竟成了不共戴天的死敌! 第二十四回上 “你还是那么喜欢《文选》。”李玄青笑着对卫云翼说。 或许是因为提起了小时候的事,卫云翼不自觉就放松了对李玄青的戒备,他几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里接过那卷书,转身放回了书架上。 “孤鸿号外野,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李玄青径自吟道,卫云翼一愣,没想到他看的竟跟自己看的是同一首诗。 然而随即,李玄青却又自嘲般冷笑了一声: “哼,这世间谁不是在父母亲族的簇拥下热热闹闹地出生,谁又不是终将要一个人凄凄凉凉地面对一切苦难呢?归根结底人都是孤独的,没有谁会陪谁一辈子。” 不知怎么的,今天的李玄青显得格外的忧郁伤感,这跟他平日暴戾铁血的形象不大一样。 卫云翼放好书卷,回身走到他身边坐下:“陛下那么怕一个人吗?” 李玄青抬眼撇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朕是寡人,寡人就注定是一个人,怕不怕都没有意义。” 卫云翼听了这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叹了口气:“李玄青,你还记得吗?我曾说过我会辅佐你定疆拓土,安抚万民,直到我们都化作黄土,也要一同青史留名。” “朕记得。” “但是已经晚了,已经不可能了,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这个梦的,就不要怪老天让你成为孤家寡人。”卫云翼冷冷地说完这句,便起身向床帏走去。 然而李玄青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意外地,用一种近乎悲哀的眼神看着他:“事到如今,无论朕做什么,都不能让你原谅朕了吗?” 卫云翼心中一震。 那一瞬的眼神,让他的心软了下来。 说到底,他也不愿意两个人弄到今天这个样子吧?作为皇帝,他怕是有对自己也不能说的情不得已,可是自己作为卫家人,就算知道他的苦衷也不可能原谅他;然而,两个人毕竟是二十多年的金兰之交,要说忘,也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忘的。 人生最大的痛苦不是爱一个人爱到刻骨铭心而不能得,也不是恨一个人恨到不共戴天却不能杀,而是就那么一个人,你跟他又有情,又有恨,每句话都在抉择中煎熬,却又永远无法决定自己的立场。 卫云翼叹了口气:“放我走,或许我能忘了对你的恨。” “然后你也忘了朕?”李玄青抬眼问道。 “当然。” “不行!”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5节 “为什么?”卫云翼不解地看着李玄青。 “朕要你一辈子陪在朕的身边。”李玄青的眸子里闪着不容置疑的光。 “那我就只能恨你一辈子。”卫云翼的语气近乎要挟。 “那也没有关系。”李玄青一把抱紧卫云翼的身体,“朕不能允许你离开朕的身边。” 卫云翼疑惑地皱紧眉头:“李玄青,你到底要我怎样?” “朕想要你,云翼,朕想要你啊。” 李玄青说着把嘴唇凑到卫云翼的唇边,然后就那么紧紧地抱着他,吮住了他的唇。 卫云翼不明白李玄青这又是发哪门子的情,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开始痴言疯语起来? “你想要我什么?”卫云翼别开嘴唇,皱着眉低声问道。 李玄青贴着他的侧颈,声音幽幽地传到他的耳畔: “朕什么都想要,只要是你的,朕什么都想要。” 第二十四回下 卫云翼觉得今天的李玄青好生奇怪,先是一副不遇之士的样子多愁善感,然后又像个多情种子似的呻吟惆怅,弄得自己心里好不自在。 难道他今天在宫里看了一天的才子佳人戏不成? 不,他突然想起昨天李玄青对自己说的“要服侍朕,就要给朕乐子,只要朕开心,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便恍然明白过来:李玄青这不过是换了个玩儿法,归根结底还是在拿自己找乐子;自己若是认真,才是可笑。 想明白了这一通,卫云翼的心里反而释然了,他强忍了心里的恶心和厌恶,冷冷地顺着他的话应了句: “陛下想要,就来要吧。” 李玄青不知道卫云翼心中这些打算,他听了这话只一愣,没料到卫云翼今夜竟然会这么主动!他顿时心中一阵狂喜,一俯身就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卫云翼没料到他还有这一手,一惊之下本能抓住他的衣领,李玄青自然理解为意图亲近的行为,更高兴地向床铺迈去,随后轻轻地搁在床上,自己也上了床,亲手回身把床帏放了。 卫云翼看着兴奋莫名的李玄青的背影,心里油然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昔日金兰,今日床伴。李玄青啊李玄青,我卫云翼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你心中竟沦落到如此低贱的地步? 李玄青转过身来,一个俯冲如发现了猎物的雄鹰,毫不犹豫地抱住静静地望着自己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如怜惜玉器一般轻轻地碰触他的脸颊,他的唇线,多情绚烂的眸子闪着迷惑众生的光,修长的眉尖微微耸起,仿佛深情难耐,又仿佛说不出的哀愁—— 生死相守,夫复何求。卫云翼啊卫云翼,我会让你死心塌地地迷上我,再也不想离开! 罢了。 卫云翼闭上双目,不愿再想这些旧情新怨,只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任意玩弄。 来吧。 李玄青扯开卫云翼的衣襟,他要用今夜一夜的温柔,俘获他的身心,让他再也逃不走! 李玄青俯身凑近卫云翼的唇齿,微开的红唇缝里悠悠地飘出他独有的馨香,仿佛巫蛊迷烟,让他欲罢不能,心神狂乱——说起来,第一次被他诱惑就是被这股味道吸引,年幼的自己忍不住凑上前去,忍不住想占为己有,直到今日—— 不!现在不是回忆过去的时候!李玄青迫不及待地吸住他的唇,柔软的唇摩擦过柔软的唇,他大大地张着口,侧过头,紧密贴合不让一丝空气溜出他的捕获,甜腻的唾液填满接合的缝隙让他觉得仿佛两个人的唇都融化了一般!他用舌尖挑逗他的舌尖,搜刮他的口腔,一呼一吸带动他的呼吸吐纳,就像濒临渴死的人发现了泉水一般不要命地透支着他口中的津液和香气!卫云翼感到自己的呼吸完全失去了自主的能力,他努力地寻求空气,却被人吞掉了更多的空气,他拼命地张开口,却被人一次又一次地紧紧盖住,他的呼吸开始加快,加深,粗重的呼吸声紊乱而疯狂,求生的本能和原始的欲望交叠纠缠,如两条毒蛇紧紧地缠在一起。 “哈啊——唔呼——嗯哼——唔唔……” 窒息带来的眩晕让卫云翼的意识陷入麻痹和昏迷,但是感觉却格外敏锐起来,哪怕只是衣料在皮肤表面的摩擦也足以让他的全身一抖。李玄青一边触摸着他的身体一边剥下他贴身的衣物,敏感的四肢如有自我意识般主动地贴上拂过的手掌、手臂,仿佛那肌肤的贴合会带给它们无限的迷醉和享受似的恋恋不舍。 第二十五回上 窒息带来的眩晕让卫云翼的意识陷入麻痹和昏迷,但是感觉却格外敏锐起来,哪怕只是衣料在皮肤表面的摩擦也足以让他的全身一抖。李玄青一边触摸着他的身体一边剥下他贴身的衣物,敏感的四肢如有自我意识般主动地贴上拂过的手掌、手臂,仿佛那肌肤的贴合会带给它们无限的迷醉和享受似的恋恋不舍。 “哈啊——哈啊——哈啊……” 李玄青突然放开卫云翼的唇,继续去勾勒他的嘴唇,下巴,脖颈,大口急喘的卫云翼像是刚刚溺水得救的人似的拼命补充着空气,又像一只傲慢的黑天鹅,微微地昂起它曲线漂亮的脖子,在急促的呼吸下瑟瑟发着抖;他的眼神迷离地望着虚空,俊俏的下巴在李玄青的吻下一抖一抖地动着,看上去格外乖顺而迷乱。 “啊哈——” 爱抚的间隙,李玄青抬起自己纵情耕耘的上身,在那双魅惑黑亮的眸子的注视下,剥去衣物后的男人漂亮得像一匹黝黑的骏马,李玄青修长的手指穿过它黑亮的鬃毛,摸过他硬挺的脖子,拂过它结实的肩膀,一路沿着平滑的曲线一路蔓延到右手的指尖,他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微微用力。 “嗯啊……” 迷乱中的口齿对他的行为作出微弱的回应,然而李玄青不管他,只继续把另一只手覆在他健壮的胸口,他感到他的心脏强而有力地搏动着,随着渐渐稳定的呼吸上下起伏。 不会让你这么容易休息的。 覆在胸口的指尖突然夹住娇小的肉粒猛地拉扯,意料之外的刺激让身体耸然一抖,然而还来不及适应,李玄青已经俯身咬住另一侧的乳头,灵活的舌尖开始狂野地展开挑衅和逗弄。 “啊……哈、啊、啊……” 短促的惊呼和难耐的粗喘夹杂着身体不安的扭动,手指下的肉球如谷粒般被指头反覆地揉搓,好像要把谷粒中雪白的米粒生生揉出来一般;唇齿下的乳头早变得又硬又挺,盈盈地泛着水光,在舌尖的拨弄下如不倒翁一般疯狂摇摆着。 “啊……哈啊……不呃……” 破碎的字句仿佛失去了表达的能力,身体却先一步行动起来——在李玄青的腰下,他可以感觉到那双漂亮的大腿正自动地打开,如一朵盛开的莲花,迫不及待地等待蜜蜂的采撷。 已经想要了吗? 李玄青唇边微微牵起一个邪笑来,他的牙齿仍咬着柔韧的乳头,右手却沿着他的腰线游走到他的腿间,蓄势待发的腰部马上主动迎了上去,温暖的手指顺势捉住微微勃起的阳物,然后用手指一根根裹住柔软敏感的薄膜,一边摩擦四周一边揉捏尖端。 “啊……呃啊……哈、啊……嗯、嗯……” 卫云翼的脑海中如远古的时空般一片混沌,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只感到自己原本冷漠的小物正渐渐变热,充血,膨胀,变得躁动而敏感;李玄青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风景,他放开他红肿的乳尖,一边舔着唇回味他的乳香,一边兴奋地欣赏着因自己而被快感俘获的身体;卫云翼唇齿间呼吸越来越紊乱,额上也微微地沁出细汗,平顺的剑眉紧紧皱起,紧闭的睫毛开始瑟瑟颤抖,肌肤下的悸动如脉搏沿着肌肉和血管跳动起来,粗重的呼吸随着摩擦的力道和频率越来越快,电流开始流窜他的全身,四肢的肌肉不自主地开始痉挛,喘息里带了声音,呻吟里带了低吼,他的手紧紧地攥住李玄青的掌心,另一只手攥成一个拳头,死死地压在床褥上。 第二十五回下 太好了,原来我也可以让你沉迷,让你疯狂! 李玄青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在那无声的笑里,不仅是他一贯的傲慢与得意,更隐隐透着一种安心与满足——那是一种缺乏安全感的小孩特有的安心与满足,让人看了既悲哀,又恐怖。 很好,这样就够了。 “云翼……” 李玄青俯下身,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呼唤他的名字。 “云翼……” 李玄青的声音如魔鬼的魅惑在他的耳边催起,心里的不知什么弦应声而断,浑身每一个毛孔都酥麻了,头脑也麻痹起来,仿佛沉浸在幻觉之中。 ——他的呼唤,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他无法拒绝的咒语。 “啊——” 磁性的呻吟颤抖而销魂地从他的喉间摩擦出来,那是白日的他不可想像的声音,但是此时却灌注了他全部的快感,听上去格外地享受而沉溺。 “云翼……你是我的……” 魅惑的咒语蛊惑了他的心,笼罩住他的身,卫云翼如初生的幼鸟般张开新生的羽翼,在李玄青的召唤下步步沉沦。 步步沉沦,直到深陷于欲望之涯底。 步步沉沦,直到再也无法逃脱自己的身边。 “啊哈!哈啊哈!——啊哈!” 口齿不清的声音仿佛来自人类产生语言之前的原始呼唤,在那没有文字和文明的时代,他和他透过动物本能的呼叫来传达心里的欲望,却比语言更直接,更坦率。 ——快! ——我要! 他不必问,他也不必说。他只要捻动手指下红肿湿润的黏膜,他就会立刻回以颤抖和惊呼;只要他手指紧紧地抓住他,他就知道他要他加速。 如果说男人天生是理性的动物,那么快感中的男人就是理性的叛徒。 “啊!——啊!——啊!——啊!~!~!” 手掌中滚烫的阳具在急速的摩擦间迅速变得无比坚硬,随着一阵猛地抽搐之后,白浊的液体喷溅而出,毫不保留地淋了他满身满手。 “啊~” 空气中立时弥漫开一股淡淡的淫靡之气,虽不是香醇的美酒,却比美酒还让人疯狂! 卫云翼发泄之后的身体渐渐消去了热力和激情,但是高潮之后的馀韵伴着一股艳丽的肉香却让那个一直冷眼旁观的人再也无法忍耐。李玄青循着香气探到那筋力散去的腿间,浓烈的淫靡之气让他的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他张开鲜红的口,伸出湿漉漉的舌,贪婪地舔食着他淋漓未干的体液,先是洒落各处的甘露,待耗尽后马上就不满起来,立刻开口向那身体索取更多。 “啊……啊……” 卫云翼拼命推着李玄青的头,口中发出拒绝的声音,但是李玄青却像一只豺狼啃食奄奄一息的母鹿一般,它的爪子死死地压住他的腿,它的头就像长在了他两腿之间一样,他狠狠地咬住他腿间的脆弱,如饥饿的婴孩渴求母乳一般渴求着他的体液。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抗,没有爱语情话,柔媚馨香,只有野性的欲望,让他痴恋而癫狂! 第二十六回上 “呒哈……呒哈……” 口唇的吮吸和着淫靡的水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回响,卫云翼的大腿如抽搐一般抖着,头脑中混乱交错的意识在快感的电流中交织成矛盾的碎片: ——不行!快死了!快停下! 快!快!快!马上就要—— ——不行!为什么……心脏要裂了、啊! 再用力!那里、啊—— 拼命推拒的手不知何时变成紧紧抓着他的发根,原本向外推的力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用力向下压,李玄青的功夫太厉害,太了得,他那如游蛇鬼魅般的舌尖让卫云翼的身体如电光火石狂舞不已,火热腥甜的气息在他的阳物和他的鼻息间喷吐回环,仿佛火山爆发,又如脱缰的野马。卫云翼的身体追求着又逃避着快感的折磨,他大大地张着口,拼命地挺着头,直到某种奇妙的快感流窜到他的股后,柔软的穴口立刻如身体的其他地方一样不自主地抽动起来,李玄青的眼睛虽然狂乱但绝不会错过这个瞬间,他的手指马上灵敏地触到他抽动的穴口,本就变得燥热敏感的后穴立刻如受了惊般深深地收缩了一下,但是来不及,已经来不及了,李玄青的手指已经跟着穴口的收缩探到了滚烫充血的内部,紧闭的甬道如被尘土覆盖住的温泉,只要戳破表面的干涸,马上就是温热的水流喷薄涌动。 哈!终于让你自己想要了! 灵巧的手指如鱼得水,如龙在渊,混杂滑腻的体液立刻背叛城邦与侵略者合谋横扫江山,坚守的战士丢盔卸甲,抵抗的百姓溃散奔逃,他的身体就是他的战场,他的天下,他要他这座城永远为他而守,他才是这座城的主人,决不许任何人觊觎睥睨! 沉溺在欲望中吧!哪怕你变成了一座空城,你的城墙上也要写着我李玄青的名字! “哈啊……啊……哈、哈……” 卫云翼的身体本能地律动着,贪求着,燥热着,癫狂着,李玄青满足地抽出自己的手指,淋漓黏稠的体液如藕丝黏连着他的指尖,随它握到自己紫红充血的肿胀,李玄青如一位傲慢的城主趾高气昂地方步迈入自己的城,他的姿态那么理所应当,那么炫耀自得,他两手一推便见城门大开,举城的百姓欢呼雀跃着簇拥他,欢迎他,他故意放慢脚步,让这享受的心情可以持续得更久一点。 成为我的就好。 成为我的,就好。 “哈啊……哈啊……” “嗯……嗯……” “呃啊……哈啊……嗯!嗯!嗯!” “啊!——啊、啊、啊……” 水液声,撞击声,喘息声,呻吟声。 肉香气,腥咸气,狂乱气,淫靡气。 也不知谁比谁更饥渴,谁比谁更痴缠,他和他就像两只野兽紧紧地咬住彼此的身体,翻滚,厮打,越是抗拒越是扭作一团,直到体力耗尽,才会画上终结。 翌日,李玄青一如往常早早地被李霖福叫去早朝。卫云翼从床上醒来后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他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也不愿意去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单纯在心里计划了一下今天白天的行程,然后起身,沐浴,换上他的雪锦勾墨袍,梳上他的山涧双流水。 夜晚已经过去,白日且须珍惜。 用过了早饭,众侍女在一旁忙来忙去收拾打扫,卫云翼静静地抿着一口茶,想着湘君和小乔大概已经安顿妥当,当日答应的桂花点心也要早点送过去才好,更何况他与湘君许久不见,夫妻两个总有些话要说,便撂了茶打算出门。 然而甫一放下,他又想起昨日在秘书省受的挫,总不能再去御膳房受一次,而且那边的人多是些贩夫走卒、引车买浆之流,嘴里怕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便叫了镜尘过来,叫她去御膳房为自己叫两盘桂花点心,用食盒带回来就好。镜尘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刚用过饭又要点心,然而既然是卫云翼的话,她总归都听,于是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若说做事体面又不乱讲,凌霄宫里数一的当然是春心,而且她与卫云翼早是旧识,当年在凌霄宫里见过他初次受辱且还在身边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说什么当年,无非是去年的事么,怎么竟觉得仿佛十年前似的,隔着那么多模糊与陌生? 不过春心虽然做事妥当,但到底一个人势单力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自己身边也该有一个别的人能靠得住的,而这个人不作他想,当然是镜尘。 镜尘这孩子虽然做事上不及春心,但对自己的心却比谁都真,绝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来。做事的方法自己可以慢慢教给她,只有这真心,越是老练的人越是学不来,也是她身上最宝贵的。只是再有两年,她便要出宫了…… 第二十六回下 呵,两年之后自己是不是活着都不知道,想那么远干嘛? 可叹卫云翼本是个高瞻远瞩深谋远虑的儒将,经过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后,竟再也不敢相信什么筹划与打算——现在都不是抓在自己手里的,说什么未来呢? 正这么胡乱想着,镜尘已经拎着食盒跑了回来,卫云翼对她道了声“辛苦”,便接了食盒,一个人出了门。 步出东南行,阡陌交纵横。昔日贵家子,今日俱飘零。 尽可能避开人耳目地绕到了常友之家门口,卫云翼敲了敲门,道了自己的身份,下人说常老爷吩咐过若是卫大人来了,不须通报,可先行往书房等他,卫云翼心中知道这是友之怕自己在路上遇到熟人尴尬,便感激地道了谢,揣着食盒跟下人进了常友之的书房。 不多时,常友之便进了来,想必是方才已经有另外的下人去通报了,这才没有让自己久等。 “这么早来叨扰实在过意不去,只是正巧昨夜宫里做了桂花点心,我怕放久了不好吃,便拿了两盒来给贤侄和小乔尝尝,这就打算回去了。” 卫云翼不好意思说自己清早起来特叫人去御膳房要的,便信口胡说了这么一句:毕竟以他以前的官职,是没这个权力的;而他现在的身份虽然尊贵,却又实在难以启齿。 “别这么说,来都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吧。嫂夫人和令嫒也都梳洗完毕,正与林依那里说笑,我已经叫人去通告,我们这就过去吧。” 常友之笑着拿起桌上的食盒,下人见状便赶紧开了书房的门,卫云翼笑着点了点头,就与他一同出去了。 三拐九弯,到了的地方原来是花厅。紫藤的架子下,几个衣着鲜丽的女子正凑在一处说笑,一见他们过来,便赶紧过来见礼。 “爹——!” 小姑娘眼睛尖,一见父亲过来,便马上飞扑过来抱住他。 “小乔乖吗?”卫云翼笑着把她从身上摘下来,摸摸她的头。 “乖~爹带了桂花点心吗?”小姑娘的大眼睛一闪一闪。 “你爹答应你的话,怎么可能食言呢?你看~”常友之说着把手里的食盒捧到她眼前,小乔马上尖叫一声,一把抱住食盒,然后牵着他爹就往那一群女子的方向走。 “娘!爹给咱们带桂花点心来啦!” 卫云翼是个男子,当然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表现儿女私情,然而妻女到底好久不见,常友之家里又不是外人,也就放松下来,任女儿一路牵着到了妻子面前。 “夫君。” 一身绾素的湘君早从藤椅上下来,恭敬典雅地向卫云翼行礼。 “夫人。” 卫云翼也向他的夫人行礼。 “兄长,别来无恙。” 一旁琼紫的卫林依也过来与卫云翼见礼,卫云翼自然也马上回礼。 “快别站着说了,有什么坐下慢慢聊~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常友之一边笑着过来,一边叫了他的妻子、卫云翼一家坐下,周围侍立的众女子赶紧让出空来,好让他们坐在一起。 第二十七回 寒暄了好一会儿身体康健、出入方便,大家都觉得没什么话说,又不能冷了场,便只好拿小乔的诗书功课和小瑞麒的识字学语开玩笑。小瑞麒是卫林依和常友之的儿子,年方三岁半,正是比小乔小三岁的年纪,所以两家人以前就常说要什么亲上加亲,每每这时小乔就会生气地嘟嘴,一大家子人都觉得格外有趣;然而现在卫家沦落到这般田地,竟是连这种玩笑都不敢开了,只能干涩涩地说些读书识字的闲话,卫云翼本来带来给小乔和小瑞麒的桂花点心倒成了大家拿来搪塞沉默的藉口。 其实要问的话何尝少呢?只不过每个人心里都像堵着一个塞子,越是想问越是塞得紧,反倒是什么都问不出了。 “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叫人备了午饭,云翼吃了饭再走吧。”常友之跟下人交代了一句什么,便回身跟众人说道。 “不不,已经叨扰多时,我也该回去了。宫里……还有事要做。”卫云翼尴尬地说,脸色略僵。 常友之知道他在宫里不可能有什么职务要做,但是当着一群女眷的面自然不方便挑明,便强劝道: “有什么公务不能等半日的?你不在,不是还有李大人和齐大人他们可以代做吗?你与嫂夫人这么许久没见,总要单独聊聊。” 卫云翼知道常友之这是给自己面子,又看看湘君在一旁隐忍而期待的表情,便咬了咬唇:“也好,那我就多留几时再回去好了。” 于是在常友之的张罗下,一家人又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其实局面并没多大变化,只是再没话讲的人,到了餐桌上都可以滔滔不绝地对菜肴品头论足,这或许就是为什么,这个国家的饮食文化这么发达,菜系品色这么讲究。 真热闹也好,假热闹也罢,人活着无非就是做一场戏:命好的一做到死,就是寿终正寝;命不好的半路坍台,就是飞来横祸。 好歹吃过了一场饭,府里的女眷们开始跑来跑去地收拾杯盘残羹。常友之说他书房里还有奏章没有写完,就先失陪回了书房;卫林依则抱着吃饱饭后迷迷糊糊的小乔,说带她去休息,顺便也要去看看小瑞麒,随后也离开了。于是偌大的屋子里瞬时便只剩下卫云翼和他的妻子谢湘君两个人,卫云翼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什么,却又碍于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叹了口气道: “去你的房间说吧。” 谢湘君略点了点头,随后姗姗地向她自己临时居住的一间客房走去。 跟着湘君进了门,卫云翼坐在桌边,谢湘君盈盈地去门口关好门,这才回来,坐在卫云翼的身边,为他斟了一杯茶。 “多谢。” 卫云翼谢了茶,端起来抿了一口——他倒不是口渴,只不过是表示对湘君的尊重和感谢,另外也是为两个人缓解一点尴尬的气氛。 “这些日子,你受苦了。”卫云翼放下茶盏,满是歉疚地开了头。 “一日夫妻百日恩,说什么苦不苦的。”湘君只低着头回了这一句,却看不清她的表情。 “当初你来我卫家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幸福,结果现在却……”卫云翼咽了半句,咬了咬唇,才又说下去,“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好人,就带着小乔改嫁吧,别跟着我受苦了。” 卫云翼尽可能语气平稳地说完这句话,便从袖子里掏出一卷文书来,放在谢湘君面前的桌子上。 “这是我写的休书,如果用得上的时候,就拿去用吧。” 谢湘君静静地坐着,不出一言,卫云翼知道她现在一定万分难受,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毕竟任何语言在她所遭受的苦难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一纸空文。 “夫妻本是比翼鸟,夫妻本是并蒂莲,夫妻本是比目鱼,夫妻本是连理枝。” 谢湘君优雅娴静地吟出这四句话来,随后抬起眼睛,盈盈地望着身边的夫婿:“难道在夫君的眼中,湘君只是个随手可弃的货财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卫云翼赶紧辩解。 “那就是夫君以为,湘君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谢湘君一挑眉又是一问。 “当然不是!”卫云翼没想到他的行为会让妻子误会,赶紧解释道,“我只是希望你可以过得好一点,如果我不能给你幸福,至少希望可以让别人给你幸福。” “夫君。”谢湘君握住卫云翼的双手,轻轻地阖在自己柔软温热的掌心,“湘君从嫁给夫君那日起,心中就再不作他想。夫君镇守边疆,妾身就随你在边疆看长河落日,胡马北风;夫君回京都朝堂,妾身就随你坐香车宝马,人间繁华;如今夫君家破人亡,妾身自然也随你辗转飘零,屈辱忍耐——若是只能同乐不能同忧,算什么结发白首呢?” 卫云翼不曾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如此重情重义,一时间心中暖流涌动,忍不住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湘君,我卫云翼能有你这样的妻子,真乃此生之大幸!只是我太没用,你这么苦,我却不能在你身边……” 谢湘君依偎在夫婿的怀里,本还强忍的泪忽然就劈哩啪啦地落了出来。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对苦难的时候,还可以硬得起心肠,彷佛什么打击都可以视若无睹;最怕那知心知情的人来一问,一疼,便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一下子点破,累积的情绪便会瞬间崩溃,如决口的堤,一溃万里。 卫云翼抱着他的妻子,刚刚还坚韧刚强得如山间蒲苇,此刻却已哭得梨花带雨,如一个失怙的孩子。说实话,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若不是飞来横祸,她本该优雅地坐在小楼听雨霖铃,看落飞花,她的丈夫应该为她撑起天地,为她遮风挡雨,可现如今什么都没了,她不得不用她贞洁如玉的身子去铺平道路,不得不用她柔软如荑的双手去劈开天地。 夫君,妾身也想要丈夫的庇护,也想要良人的温柔啊! 谢湘君哭了一会儿,忽然娇懒地从她夫君的怀里爬起来,含泪凝眸地望着他的眼。 “夫君。” 哭得嘶哑的声音轻轻地唤着她的丈夫,柔软的手指轻轻地压在他的胸口——啊!他的胸口还是那么强健有力,虽然不能为自己遮风挡雨,但是仅仅靠在他怀里就会觉得安心,毕竟他是自己的夫君,是自己世上唯一的依靠啊! 谢湘君此刻全没了平日的刚强独立,只是一个温柔可人的少妇,含情脉脉地望着心爱的男人,然后一如往常微微探身,把自己水润粉红的小口送到他的嘴边。 “不!” 不知为何,卫云翼竟突然猛地一把推开了她,这让她始料未及——不,应该说太过惊讶,惊讶得连反应都忘了。 为……什么? 谢湘君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说不清是惊讶,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对、对不起,湘君,我只是……” 卫云翼显然也是反应过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紧开口解释,却苦于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藉口。 “毕竟在别人家中,我还是没有办法……” “原来是这样,是妾身失礼了。”谢湘君说着坐回自己的位子,低头擦干了泪,呷了一口茶平复情绪。 卫云翼赶紧又说了些温柔体贴的话给湘君赔不是,然而谢湘君却再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偶尔露出一个温柔娴静的微笑,说一句恭敬优雅的应答。 卫云翼清楚地知道,他刚才犯了不可挽回的错误,就算湘君再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也绝不会原谅自己的丈夫对自己的拒绝。然而他没办法,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他虽然理智上明白自己是她的丈夫,但是在身体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给她温暖和爱护—— 因为只要她一亲近他的身体,他的眼前就会出现那个人的影子啊! 第二十八回上 好不难受地从常友之家出来,已经又到了宫灯处处的时间,卫云翼狼狈而落魄地沿着宫墙跌跌撞撞地走入皇宫,他已经太熟悉凌霄宫的位置,即使完全心不在焉,也可以下意识地找回去。 身体的记忆,本来是为了适应和自我保护,然而有时却会给人心带来彻骨的凄凉,那是单纯的语言无法抵达的深度。 刚一进凌霄宫小院,还没进楼,就远远地见一片灯火辉煌,镜尘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上蹿下跳,一见自己回来,便赶紧跑过来,一边行礼一边道: “大人可算回来了!我们正打算去哪里找您呢!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卫云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呃……” 他这一问,镜尘反而支吾了。不过看样子也不用她回答了,因为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楼前,逆着光投下大大的阴影,笼罩着镜尘和自己渺小的身躯。 “你去哪里了?” 皇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怎么?难道陛下其他的妃子都不会出门么?” 卫云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和怨怒,李玄青觉得有点奇怪,便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他心下一惊。 醉了? “要喝酒可以在宫里喝,为什么要特地出去?” 被李玄青这么一说,镜尘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卫云翼已经醉了,只不过刚才太过心急,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卫云翼斜挑着他的怒目,醉醺醺的身体不稳地晃着,口中却没有一句答话,反是奇怪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卫云翼的笑让李玄青心里很不舒服,“难道跟人在外面喝酒有那么快活?” 一想到卫云翼可能在某个小酒馆里和另一个男人把酒言欢,酒酣耳热,说着从来不跟自己说的话,甚至抱头痛哭,倾诉平生,他的心里就极其不高兴,恨不能拿根铁链子把他锁起来,永远关在凌霄宫的小楼里。 “跟人喝酒?”卫云翼一边哈哈笑一边凄凉而无奈地自语道,“我倒是想有人跟我喝酒,可是我的眼睛坏了,只要有人靠近,我就只能看到他……” “他?!” 这一个字显然更刺激了李玄青敏感的神经,他完全没有心思去仔细揣度卫云翼话里的意思,此刻的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比他李玄青更重要?!比他李玄青更让这个人记挂?!怪不得自己这么逼他都不肯就范,原来他心里竟有这么一个人?! 李玄青心里一股火勃然而起,他恨得一把拎起卫云翼的衣领,恶狠狠地逼问他道: “谁?到底是谁?!” 卫云翼如一件破衣服般飘摇地挂在李玄青的手里,无力的头随意地垂着,竟彷佛完全感觉不到李玄青的威胁一般: “为什么……只能看到他……李玄青,为什么我只能看到你……” 这一句话,让刚才所有的嫉妒和恨意全都化做了春风乍起,落英缤纷。李玄青的心里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轻飘飘的狂乱,他看得出卫云翼的不甘心,看得出卫云翼的不情愿,他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他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对自己…… 自己。 自己。 不,他本来的计划不就是让他沉溺在自己给的欢情之中吗?可是为什么,当他真的沦为自己的所有,真的除了自己什么都看不到的时候,那个最先心乱的不是他卫云翼,而是自己李玄青呢? 为什么是自己?为什么是自己的心里乱了呢? 无论如何,总归要先把那沾满酒污的雪锦换下来,把他身上的酒气洗干净。一屋子侍女赶紧前簇后拥地把人弄到二楼小房间里,这个脱衣服那个脱靴子,镜尘迅速把事先准备好的澡盆和热水弄好了在那里,李玄青看着一群女子把卫云翼扶到浴盆里坐好,一个侍女把雕花木窗打开透气,另一个则把衣服靴子拎了出去,镜尘熟练地给卫云翼清洗着身体,却见他脸上越来越红,好看的眉头也拧了起来,口里喃喃地念着“难受”、“好热”。 “笨蛋,醉成这样怎么能泡这么热的汤?不是越泡越晕么?”春心一见这情形,赶紧过来拿起冷水的木桶,把剩下的冷水一股脑都倒了进去。 第二十八回下 “啊、我不知道……”镜尘哪里晓得喝醉的人是不能泡热水的,一下子不知怎么是好。 “你去再拎桶冷水过来,把水调得凉些,但也不要太凉,免得生病;我回屋去拿醒酒的药来。” 春心说完就匆匆地向隔壁自己的屋里去了,这期间镜尘和其他宫女也出去了,屋里一下子只剩下卫云翼和李玄青两个。 氤氲的水汽熏蒸着小小的屋子,这是个无风的夜,即使开着窗子也没有凉风进来。李玄青从床边站起身来,自己搬了把椅子在卫云翼身边坐下,卫云翼一张脸红彤彤地眩晕在热水里,一头漆黑的长发在水纹中回旋成优美的弧线,随意地沾在他漂亮的身体上。 “陛下,药来了。” 春心一进来见到这情形,便放慢了脚步,向皇帝行了礼。 “药给朕,你出去。” “是。” 春心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这也不是该她关心的问题,她只战战兢兢地把药瓶交给皇帝,然后低着头后退到门口,出了门,关好。 李玄青拿着白瓷小瓶,冰凉的触感沁入他的掌心,他打开红色的瓶塞,凑过去闻了闻,有股淡淡的酸味飘入鼻翼,但也并不是很难闻的味道。他扭头看了看水汽中那张绯红的脸颊,眉目虽是熟悉的,但或许是因为闭上了眼睛,所以并没有平日的桀骜不驯和凌厉恼怒,反倒有种病弱可怜之态,让他的心里禁不住想要照顾他,想要用自己的手让他舒服一点。 “把药喝了。” 李玄青说着把药瓶凑到他口边,但是卫云翼完全没有反应,一动都不动。 “卫云翼,朕命你把药喝了!” 李玄青故意用了威吓的语气,然而卫云翼还是一动不动,没有服从,也没有反抗。 该不是醉晕过去了吧? 李玄青把瓶塞放在一边,空出手来掰了掰他的下巴,不过他也只看别人干过这种事,真的让他一个皇帝自己动手的时候,就完全不行。 “想要骗朕?你也太天真了!”李玄青突然“啪”地把卫云翼的脸拨开,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以为装醉朕今晚就会饶了你?哼,想得美!你要是现在起来,朕今晚就让你舒服些,再不起来,朕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着李玄青傲慢的声音,木桶中的水纹一圈圈地晃动着,发出无声涟漪。 李玄青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实在尴尬,好在屋里没人,只好复又坐下,仔细地看了看卫云翼的表情,随后像顽童恶作剧似的捏住了他的鼻子,卫云翼本能地微微张开口,李玄青一惊之下赶紧放开,卫云翼随即又把嘴慢慢阖上,却再没有别的反应。 李玄青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药瓶,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又伸手捏住了卫云翼的鼻子,卫云翼马上又微微张开口,李玄青赶紧把小瓶凑近嘴边,从高处往低处一倒。 “啧!” 皇帝一恼,眉头一皱,赶紧把药瓶拿起来,微张的两片唇立刻又阖在一起,沿着嘴角淌下一道浅褐色的药汁。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昏过去了都要抗拒自己。 李玄青心里微微有点恼怒,索性一赌气把药倒到自己口里,然后掰过他的脸来,嘴对着嘴强逼了进去。 第二十九回上 正在李玄青给卫云翼喂药的时候,镜尘从外面拎了一桶冷水上来——要说本来拎桶水哪会用这么多时间?只不过偏不巧有一只大老鼠偷水吃淹死在凌霄宫的大水缸里,镜尘见了极恶心,便赶紧把老鼠捡了出去,又重新打水洗了水缸,满了水,这才拎了水桶上来。 结果一推门,就见皇帝正坐在卫云翼的身边,他的左手抬着他的下巴,魅惑的长目微微闭成一条柔和的曲线,艳红水润的唇轻轻地含住卫云翼微闭的口齿,水中的男子毫无防备地坐着,身上是坦诚无遗,脸上是恬淡安详。 不知为什么,那一瞬间,镜尘觉得这两个人仿佛初生的赤子,那么纯粹而洁净,好像这世上一切的丑陋和罪恶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只可惜,镜尘的脑海中没有“天使”这样的概念,不然她一定会觉得,眼前的两个人就像一对洁白的天使吧。 无论如何,看这样的情景是不能进去了,镜尘轻轻推开门把水桶放在地上,然后默默地把门关好下了楼。 看这样子,今晚陛下会对卫大人好一点吧? 屋里,李玄青缓缓地把药汁送到卫云翼的口里,待他把最后一滴药送进去之后,忽然一时心起,没有马上把嘴撤开,而是就着那喂药的动作玩起了他的唇。昏迷状态下的卫云翼整个人都软绵绵的,嘴巴也不例外,于是李玄青第一次发现他的唇原来那么薄,那么软,舌头滑腻得如同一条泥鳅,而那柔软的口腔则如一汪春水,包裹着他的舌,散发出淡淡的香。 如果说昨晚那疯狂的亲吻是一坛烈酒,直冲脑门,那么今天这被动的缠绵就是一缕熏香,浅浅的,却让人迷醉,欲罢不能。 于是李玄青放不开了。他就那么抬着他的下巴,微微眯着眼睛,缓慢而滑腻地挑动他的舌头,感觉那柔软的小舌贴着自己的舌畔滑落,乖巧而驯服,可爱得让人恨不能吃到肚里去。他咬他的唇瓣,吸他的舌头,舌尖数过每一颗贝齿的齿根,摩挲过每一片柔软的嫩肉——这在平时卫云翼醒着的时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此刻他却那么乖顺地接受了,仿佛都是心甘情愿的一般。 李玄青心里觉得真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的嘴里应该只有残留的酒气和药香,为什么含在自己的口中却多了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呢?难不成他的口中还有别的东西吗?他忍不住继续探索那甜甜的香气,却越探索越沉沦,越沉沦越探索。他被那甜甜的香气迷住了,仿佛中了永无尽头的魔咒,在循环的追逐中不知不觉地忘记了自己和时间。 “嗯……” 不知是不是呼吸不畅引起了嘴唇主人的难受,卫云翼突然哼了一声,这让李玄青吓了一跳,赶紧放开口坐起身来。不过卫云翼也再没有别的动静,显然获得了呼吸之后又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算了,可以了,如果真的被他醒过来发现,就太危险了。 第二十九回下 然而李玄青虽然心里明白,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已经溜到了他的肩膀,胸口,一路向下。他忽然又一时心起,摸了摸他的肩膀,然后就一路摸过去,摸他的乳,摸他的腿,这些他曾经百般品尝或者说凌辱过的地方,如今都静静地泡在玲珑澄澈的温水里,仿佛未被人碰触过一般的纯洁,让他忍不住想要去触摸和占有。 为什么今天这么多一时心起?为什么一时心起了就放不开了? 李玄青整个人都从椅子上滑下来,几乎是贴在卫云翼的身上,可他自己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忘我地沉迷于他口腔里的柔软,贪恋他皮肤下的坚韧,已经微凉的水被他扰得渐渐温热起来,他却恨不能自己化成那水,好紧紧地贴在这个人的身上,一点缝隙都不留。 到底是怎么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放开他的口,咬着他的乳尖,熟稔的手法沿着肌理的线索摸到他的腿间,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一切都未经深思熟虑,一切都是一时心起。 可恶!他现在是昏迷状态啊!就算自己这么做,他既不会恼羞成怒,也不会沉迷欲望,那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放……开……” 头顶传来的微弱声音让李玄青一惊,下意识抬头一看,却见那双暴怒的眼睛还昏沉沉地垂着,口中的声音与其说是反抗,不如说是求饶。 “李玄青……放开……” 卫云翼在昏迷中依然紧紧地皱着眉头,可见在他的梦里一定是非常难受的景象,而且痛苦的来源一定是李玄青。李玄青本来是从不曾考虑他的感受的,但是这次却因为一连串的一时心起,竟然就那么听话地放开了他。卫云翼随即慢慢放松了身体,痛苦似乎也渐渐从他的身上消散,只是眉头仍然紧皱着,没有松开的迹象。 这个人已经深深地刻上了自己的烙印,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李玄青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情。成就感?满足感?安全感? 不。 相反,却有一种奇妙的不满足让他心里难受,然而他却连那不满足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像一棵被虫子蛀了的树,虽然表面上冠盖东南,蓊郁繁茂,可是某个地方就是空着——甚至表面越是强大,那空虚带来的虚弱感就越强。 不行。他突然觉得这样继续下去很危险,他必须用自己强大的意志控制住自己已经失控的情绪。他再次站起身来,深吸了几口气,恢复到他平日的状态,走到门口,打开门。 “来人。” 或许是没有人料到皇帝会突然叫人,所以比往常稍迟了一会儿,春心才从隔壁的屋子里出来,向皇帝行礼。 “把他擦干了,放到床上。” 春心听话心里一愣:虽然话还是平日的话,语气也是那么冷酷无情的语气,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让她忍不住介意。 然而现在却不是多想的时候,她赶紧点头领命,先转身去叫了镜尘等人一起来帮忙,几个女子七手八脚地跑上来,这个抱那个抬,好容易把他从水里擦洗干净了,平平整整地放好在床上,供陛下享用。 众人做完事就依次退了出去,春心走在最后,路过水桶时忽然瞥到地上有一个翻倒的白瓷小药瓶,便俯身捡起来,打算拿出去洗洗好装新的药。然而等出了楼,越走便心里越觉得蹊跷:看刚才的样子,卫大人应该是一直昏迷不醒,这样的状态下,便是自己来喂药也甚是困难,更何况陛下一个人……然而仔细看看,瓶里显然已经空了,而且瓶壁上并没有洒落的药痕,一定是取了药后丢在地上的。春心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又联想到刚才皇帝命令自己的话,于是一下子恍然大悟,什么都明白了。 “陛下刚才,说的不是卫大人,也不是卫皇妃,而是——他。” 第三十回上 虽然李玄青潜意识里想要拒绝某些事,想要逃避某些事,但是他的拒绝和逃避本身已经出卖了他。证据就是,刚刚提到卫云翼时,他没有用象征挑衅的“卫大人”,也没有用象征羞辱的“卫皇妃”,而是选择了一个暧昧不明的代词——他。 这个词避开了他心中的矛盾和徘徊,也掩饰了他正在矛盾和徘徊的事实,只不过这一个细节却被聪明的春心注意到了,并且由此看穿了她们这位铁血而暴戾的皇帝层层掩饰下的那一个致命的弱点。 或许,自己是这天下唯一一个知道皇帝心事的人。 然而马上,她就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担心犯错;而如今她知道了,那么就必须小心不能让皇帝发现自己已经知道的事实。她清楚地知道,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不仅自己的命马上就会没,而且那个人的处境也会变得极其危险,皇帝搞不好会杀了他,而皇帝自己,怕是也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来。 垒得太高的砖塔,即使一阵小风都可以让它崩塌,更何况那塔顶上还放着至珍贵至脆弱的宝物,一个不小心,就只能一起毁灭。 只能等待,等他自己从高塔上下来,带着他至爱的,那个人。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春心掏出袖中的粉色丝帕,把白瓷小药瓶端正地放在中间,小心地包好,然后又袖回手里,这才转身,若无其事地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隔壁的屋里,卫云翼沉沉地睡在铺好的床上,李玄青坐在他里面,靠着墙,却是一动不动,只眉头紧锁地看着他。 这副身体,他曾经无数次地折磨过,侮辱过,挑逗过,玩弄过。痛苦也好,激情也好,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他李玄青赐予的,他让他痛他就得痛,他让他恨他就得恨,而如果他让他欲火焚身浪荡淫叫,他也一样得扭得漂亮叫得淫荡——因为他是他的主人,是他的世界,他的神。神可以给人带来苦难和幸福,而人只要瞻仰神,崇拜神,惧怕神,世世代代把神放在自己世界的第一位。 然而为什么,身为神的自己刚刚却对这人的身体臣服了?被这人的身体扰乱了?仅仅是一片柔唇他竟然就拜倒了,仅仅是一声求饶他竟然就放手了? “我的眼睛坏了,只要有人靠近,我就只能看到他……” 李玄青的视野朦胧起来,意识模糊起来,他的手毫无自觉地伸向卫云翼的身体,却在将触未触的一瞬间停了下来。 不,不可以。想要的东西必须明明白白地攥在自己手里,不然什么时候失去都不知道。那种悔恨和自责,是比失去本身更让人难以承受的。 自己已经,不能承受再失去一次的痛苦了。 李玄青撤回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随后猛地攥紧拳头,轰然倒在床上,背着卫云翼睡了过去。 没有谁能扰乱朕的步调,即使是你卫云翼,也不可以。朕说过要把你拖到淫靡的深渊,你现在才刚刚开始,朕怎么能放手,怎么能犹豫呢? 不过今天先这样吧,明天开始。明天,再继续开始…… 第三十回下 第二天一早,卫云翼一如往常一个人醒了过来,身边的皇帝李玄青自然早早地上朝去了,鸟鸣透过窗口传进来,一切都跟往常没什么两样。 然而不知为什么,卫云翼的直觉却告诉他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你要问他具体什么地方不对,他又说不清楚。 算了。 “镜尘,热水。” 卫云翼习惯性地向门外喊了一声,然后起身下地,一瞬间感到头中一痛。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6节 “嘶~~~” 看来不对劲的原因是头痛,大概昨晚酒喝得太多,于是早上起来就有了后遗症。 镜尘打了水进来,又出去掩了门,卫云翼脱了衣服坐到水里,稍微濡湿了一下四体,便伸手去腿间清洗。然而指头甫一碰到小穴,却突然发现那小穴正如冬眠般酣酣地沉睡着,完全没有大干一场之后的疲惫和辛苦之态,手指试探性地往里摸了摸,也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滑腻和肿胀。 难道,昨晚他没做? 照理说就算是寻常夫妻,也未必每晚都要云雨交合,偶尔哪一夜没有兴致各自睡了,也不是什么让人惊奇的事儿。只不过卫云翼太了解李玄青了,要让他在自己身边坐怀不乱地独睡一宿,那怎么可能呢?若不是朝事繁忙,他怕是恨不能连日连夜地折磨自己,羞辱自己,就算他李玄青累了要休息,也会想法子继续让自己受刑,断没有好好让自己休息的道理! 然而手下的触感也是不容否认的事实,虽然不知道李玄青昨晚是不是完全没动过自己,至少里面他没有进去过,无论是细长的手指,还是他那粗大的阳物。 算了,管他想什么,每天睡自己的理由都不明白,怎么反而去想他昨晚不睡自己的理由?况且对自己而言,休息一夜也是好的——李玄青每日有药补着自不必说,自己这么每夜被他弄下去怕是身体要先空了。当初一心求死的时候恨不能让身体早一刻垮掉,现在既然打定主意为了过世的家人和妻女好好活着,就要调理气血,养生自存。 说起来,当初虽然被霍金光踹得内力尽失,但是手脚上的功夫毕竟是从小操练的,自然都还记得。如果抛开不能发力这一点看,活筋动骨的效用倒是几乎没什么损失,而且说不定哪日自己内功恢复了,到时候若是因为疏于操练而忘了招式,岂不是亏大了。 打定了主意,卫云翼就从水里出来,擦乾身体,换了身轻便的随身束腰短衫,又把头发紧紧束好,便打算抬腿下楼。然而一只脚刚出去,他又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习武的事被李玄青知道,虽然自己没有别的意思,难保他不会觉得自己图谋不轨,便想这事还是尽可能低调为好,于是故意轻手轻脚地下了楼,趁楼里姑娘们都忙早饭的时候悄悄绕到凌霄宫后的小树林,这个时候这里最是没人,而且容易避人耳目。 扎好马步,平心静气。卫云翼的眼睛微微地闭着,耳边只有沙沙的风声,间次穿插着一两声鸟鸣。 “……所以我就在猜,昨晚陛下是不是没有临幸大人。” 第三十一回上 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女声,卫云翼一听便知是凌霄宫的侍女,然而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她们会出现在这儿。 “可是这不大可能啊,你想,这些日子以来,陛下有哪夜是空手来空手回的?” “可是昨晚也太安静了吧,我在门外足足等了有一个时辰,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这些女子一直每夜都在自己的门外?! 卫云翼一想到这些姑娘蹲在自己门外偷听里面传出的各种声音的场景,饶是再怎么平心静气也忍不住脸上烧得要出火,恨不能赶紧找块石头把自己拍死。 “是不是大人醉得太厉害,所以是后半夜临幸的?”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所以昨儿个晚上特地爬起来好几次去听呢,都没什么动静,看样子是没临幸。” 临幸!临幸!为什么她们可以把“临幸”两个字说得如此轻巧?竟好像皇帝只是来跟自己吃饭聊天一样?! “不过这也奇了,若是大人醉得不能承幸,陛下也该摆驾其他宫里伺候,凌妃娘娘不是已经病好了么?” “凌妃娘娘哪有什么病啊?本来就是为了骗陛下去看她的!只可惜自从咱们大人住到宫里来,陛下想伺候了就只往咱们这儿跑,再不去别的宫里了。” “诶?那咱们大人不是‘专夜’了吗?” “可不是么!你没看现在内府的钱米用度从来都不拖咱们宫里的吗?就是托咱们大人的福啊!难道你还以为是理所应当的吗?” “嘿嘿,我还以为只是最近内府钱比较多……” “你也太呆了,这么呆以后还得被人欺负。” “反正小桃你聪明,待我又好,没人敢欺负我的~” “呆子,说什么呢?羞死人了~” 两个人随即没了声音,卫云翼正想她们是不是走了,便略抬眼去看,却见两个宫女的身影正紧紧地抱在一起,虽然隔着草树花叶看不清在做什么,但是根据他以前听说过的一些宫内宫女们的传闻,他也大概猜到了她们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没人的地方来。 “……嗯……” “……嗯……总之,昨晚这事有点稀奇,我得想想,可别是咱们大人要失宠了。到时候又要被当成冷宫对付,我可不想再想以前那样了。” 呵!这帮贱奴,果然只想得到自己的好处,哪里还管主子的羞辱与艰难? “我倒觉得,可能跟你的猜测刚好相反。说不定是陛下对大人动了真情,不忍心他第二天难受呢?大人醉成那样,要是强行临幸的话,最苦的可是大人啊。” 真情? 李玄青? 笑话!他李玄青心里根本就没长过“情”这个字! “诶?为什么这么说?你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就算他有,又怎么可能对自己? 对一个男人? 对一个恨不得杀了他的男人? “将心比心吧。你想,如果真是没有感情只有欲望的话,怎么可能顾虑对方的感受委屈自己呢?除非是真有感情的,舍不得的,才会宁愿忍着不碰,也不希望对方难受吧?” 不可能是这个理由! 女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是这么荒唐的理由?! “你说得也对啊,我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怎么会没有?!你们就不能再好好想想吗?! 女人的话果然不能听,一个字都不能听! “而且,如果是心上最重要的人的话,看到他那么难受,根本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吧?一定心疼得只想着他赶紧好起来~” 闭嘴! 你们两个快给我闭嘴! “诶?这么说也是啊!不过竟然能让那位陛下心疼,咱们大人可真厉害!等等,你这话该不是在讨我开心吧?讨厌~” “没啊,这是实话,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 “谁管你,我要回去布菜了,说不定大人这时候已经起来吃饭了呢,得赶紧回去。” “啊!要是晚了可就惨了,咱们大人生起气来可是真吓人呢!” 两个宫女说着飞快地向小楼前跑去,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树林中的人,正满脸涨红地站着。 “呼……呼……” 砰通——砰通—— “沙沙——” 一片树叶从卫云翼的身边悠然飘落,突然一个横拳飞出,狠狠地砸在嶙峋突兀的树干上,割成了碎片。 第三十一回下 回到楼里用冷水洗了把脸,又换了套贴身束带的藏青竹画织锦直衫,卫云翼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彷佛那衣服上寒夜般的沉静和竹叶间的贞节也渗透到他的身体里,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凛然不犯的威严。 卫云翼今天没有梳“山涧双流水”,而是认真地把头发盘在头顶梳了个高髻,然后戴了一顶漆黑的拟进贤冠——“进贤冠”乃是历代文臣与儒生觐见君主时所带的冠,卫云翼如今无官无爵,于礼不能穿朝服戴朝冠,便只得戴了都内流行的一种“拟进贤冠”。 顾名思义,所谓“拟进贤冠”就是去了“进贤冠”的梁架后改装而成,虽然和“进贤冠”差得很远,但是大体规模倒还算得上齐全。由于这冠乃是从“进贤冠”脱胎而成,故而在低级官吏和赶考的儒生之间特别流行,仿佛带了这帽子就意味着升迁和金榜题名似的—— 身不能得,心向往之吧。 卫云翼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漏,这才从楼上危步下楼,楼下众女子本还有说有笑,一见他一副凛然态度,竟然本能地住了口,赶紧恭敬地立在一旁。 卫大人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穿得仿佛要上朝进谏似的? 卫云翼一字不说地用了饭,用了茶,待一切收拾干净,才目不斜视地淡然问道:“今日可有事要报?” 众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春心才小心地上前回道:“回大人,陛下一早叫人送了两坛东夷进贡的极品蜂蜜过来,据来人说是东夷使臣一早在朝堂进贡的,陛下直接就叫人送到了这边,说是要让大人先尝尝。” 由于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大伙儿包括春心在内都事先做好了挨骂或挨拍桌的准备。然而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卫云翼却意外地没有动怒,也没有变脸色,只是看了会儿那地上的两个造型奇特的坛子,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先收起来吧。” 春心先愣了一瞬,随即马上点头答“是”,叫了四个宫女,两人一坛地搬到旁边的屋里去。 照理说,无论哪朝哪代,何宫何殿,多少都有些要男人做的体力活儿,所以宫廷里才产生了一种特殊的男人叫做“宦官”——就是又能干体力活儿,又不会淫乱宫闱。然而不知怎么的,明明那些住着真正的妃嫔媵嫱的宫里都配了或多或少的宦官,偏偏这住着男妃子的宫里却是清一色婢女,竟连一个宦官都没有!虽然侍女们叫苦连天,但是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卫云翼心里一直觉得奇怪,不知道李玄青这是玩什么鬼把戏。 但是如果,早晨听到的话是真的,那么这,也就可以解释了…… 而他对自己的羞辱和执着…… 还有那日他拉着自己的手的眼神…… 不,不可能! 必须镇定下来,不能失态,不能失态,不然马上就会输…… 卫云翼以他惊人的毅力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的脸上再没有动摇,没有羞怯,也没有恼怒,他的表情仿佛回到了大漠深处,汉匈战场,佯兵此起彼伏,谣言真假难辨,他必须做出正确的判断,然后一骑黄尘,杀入主阵,找到匈奴汗,擒贼先擒王……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冷静。 卫云翼平静起身,一言不发地上楼,待他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忽然不经意低头看到了那个叫小桃的侍女和早上与她在一起的侍女,他于是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定定地望着她们。 我会证明给你们看,他李玄青对我卫云翼,绝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感情! 第三十二回上 在屋里稍事休息,卫云翼觉得肚子里的食物消化得差不多了,便又换了清晨练功的装束去树林里练了一上午拳脚。 果然好久没有活动,不仅肌肉松弛了,关节也僵硬了,而且左下的几根肋骨一发力还会隐隐地觉得痛——卫云翼记得,那是第一次在床上跟李玄青大打出手的结果。 想想那时的自己真是疯狂,竟然会对他大打出手! 虽说从小自己的功夫就在他之上,可是到底那时内力都散了,一招一式都只能拿骨头肌肉与他硬拼,怎么可能敌得过他丹田发力的力道? ——“嗨!”卫云翼马步一扎,右手直拳猛地一出。 自己一拳打到他的脸上,他甚至一丝躲开的意思都没有,而是故意直接用脸接住了自己的拳头,随即用右手捏住自己的手腕,左手从自己拳缝里用力一掰。自己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拳头竟然这么无力,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的攥紧的手指掰开,然后继续向后掰,带着他冷酷的笑,“嘎巴”两声折了过去。 “啊——!!!!” ——“哈!”右腿向前一踢,正中树干。 全身赤裸的皇帝一把抓住自己用尽全力踹向他下身的脚,然后黑曜的眸子一闪,露出一个极危险的诡笑来。应该不是自己的动作慢了,可为什么他竟然反应得如此之快?竟彷佛自己的一切心事和打算都被他看透了一般?!然而来不及思考被抓住的小腿已经被按在床上,然后危险的身影以一种极虔诚的姿势单膝跪地压住自己的大腿,两手用力,只听关节发出让人心碎的哀嚎! “呃——!!!!” ——“嘿!”左腿擦膝而起,如旋风般一个侧踢,震得枝叶猛一阵摇落。 刚刚还掰着自己右腿的右手此时正捏着自己横扫过去的左脚腕,自己确实提到了他的头,所以他吐了血,鼻子也流了血,但是他仍是那么镇定而敏捷地抓住了自己的左脚,然后左拳对着自己的左膝猛地一击,就见那腿如一根木板“啪”地折断,比疼痛更恐怖地是失去战斗力和行动力的绝望! “啊啊啊啊啊!!!!!” 一脸是血的皇帝赤裸着一身健壮有型的肌肉,剑眉高飞,怒目含火,他的唇本就艳红得耀眼,如今被血浸了,更是愈发艳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嗜血的狂魔!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李玄青看在自己眼里却比那个温润儒雅的太子更让自己热血沸腾!明明是单方面被打得狗血淋头,但是自己浑身的热血却都奔涌起来了,让自己想跟他大打出手,拼个你死我活! “唔!” 突然一记老拳正中自己的下腹,从肚子里马上涌上一股温热的腥甜,一路奔涌到自己的喉咙,终于忍不住突破限制一口吐了出来。 “哇——” 这一口血吐得是天昏地暗,鼻腔和口腔里都被血洗了一便,整个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好像那日在酒泉全军覆没,血洗白沙,烈日把自己从昏厥中灼烧醒来,匈奴铁骑已经不知去向,只有遍地堆叠的尸体,肢残体破,浑身赤裸,空洞的眼神望着无情的苍天……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第三十二回下 “咳、咳咳、咳呕唔——哈啊咳、咳哈……哈啊……哈啊……” 粗重的呼吸,昏花的眼神,麻木的神经,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痛得失去知觉的腹部,几乎感觉不到存在的四肢…… 那是谁的腿?为什么那么高高地抬着? “啊?!!!!!!” 是谁在叫?为什么叫? “杀了我!……痛死、啊!!……快杀了我!……” 为什么痛?是哪里痛?为什么还会痛? “啊!……啊!……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声音慢慢弱下去了?为什么声音渐渐没有了? “……翼……” “……云翼……” “……是朕……” “……恨朕……” “……也好……” 是谁在说话?在说什么?为什么要说? “啪。” 一滴液体滴落的声音让卫云翼蓦地睁开眼睛,抬头望去,耀眼的太阳已经爬上了天顶,树林阴翳之下,只有他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对着一棵树。 这是一棵百年以上的老树,嶙峋的树干残破地剥落了一地的暗红,殷殷地染着血。 卫云翼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破了。 “嘶——” 卫云翼用左手扯下里衣的一条,用牙齿咬着布条的一段把拳头包好,然后又用脚胡乱地扫了扫树根附近的树皮,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会被人发现的痕迹,都消除了。 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是不会被人发现的痕迹呢? 卫云翼眉头一皱,突然觉得左腹下的肋骨好疼,疼得让他快站不住。 不行,必须快点证明才行,要快点弄明白,李玄青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不然,这肋骨好像会一直疼下去,而且会越来越疼。 要好好活下去,要弄清他在想什么。 可是为什么,突然想不起那日他对自己说了什么? 回屋擦了汗,换上清爽的里衣。卫云翼拿起床上冷素的藏青竹画织锦直衫,刚想穿上,却又突然停住手,犹豫了片刻,又放下,转身去拿起那套配“山涧双流水”的雪白纹锦勾墨山水宽袍,穿在身上。 熟练的指头绕动,水青缎带顺着墨色长发分成两股,带着卫云翼特有的清隽琳琅的气质。 卫云翼知道,这是他曾经最为人倾倒的气质,毕竟孔武粗犷的骁将并不少见,但文武双全又气质清峻的,便可说是“不世出”的儒将了。 三国周郎,当朝卫君。 这是世人曾经对自己的追慕,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才华横溢的文人,有勇有谋的将领……那时的自己便如天上的北斗,居其位而众星拱之,明其光而万华辐辏。 虽然不居其位,但仍可以明其光。儒将不再是儒将,但卫君还是卫君,没有人可以夺走他的光。 束紧发带,卫云翼微微地昂起头,站起身,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体统:傲然而含蓄,冷淡而优雅,似万仞高崖而去其冷峻,如万顷波涛而阙其狂躁。 刚刚好。 打理好自己一身的行头,卫云翼看天光已经快到李玄青要来的时候了,便径自收拾了一切,叫镜尘拿了一壶“春风柳”上楼来,自己则拿了一卷《玉台》,坐下来细读。 这“春风柳”乃是内府酿造的酒,因为是特为妃子们招待君王而造,所以温润而不甜腻,香醇而不浓烈,入口微凉而入喉温热,咽下后唇齿留香,发散后四体热而不燥,暖而不倦,最适宜睡前宾主,不仅方便预热,更可以促进情趣。所以当时的后妃们特别喜欢,并命名为“春风柳”——“春”乃是取其春情无限,“风”乃是取其吹拂四体,“柳”即是“留”,乃是取其留住君王,及时行乐。 于是当卫云翼对镜尘说“叫人送一坛春风柳过来,用玉壶装了送到房里”时,镜尘大大地吃了一惊,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刚烈的卫大人突然要这么香艳的酒来招待皇帝,然而她也不敢多问,只应了句“是”,就乖乖去照办了。 李玄青,我今晚便全副武装来招待你,不信你不露马脚! 第三十三回上 傍晚,李玄青比平时来得更晚一些,想是今天朝上有什么不脱身的大事。卫云翼心知却也不多问,他一见李玄青来了,便放下翻了不知几遍的《玉台》,向桌上取了两只玉盅,斟了两盅酒,一只递到他面前,一只握在自己手里。 李玄青正更衣,一见他这姿态,倒是很意外,待接了玉盅凑在鼻下一嗅,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今天好有兴致,竟拿这个来招待朕。” 李玄青的笑总是带着一抹傲慢和嘲讽,卫云翼面色一动,却也不说别的,只随口应了句:“不是陛下说要讨陛下开心么?” “好!”李玄青哈哈一笑,接过酒盅来,“朕开心!你这么想取悦朕,朕当然开心!” 李玄青笑得放肆而张狂,卫云翼却是一动不动,也不气恼,只仔细地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变化,身上的每一个动作,如观察敌军的阵型变化一般。 “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朕?”李玄青察觉到卫云翼的表情有点奇怪,便走到他身前问道。 “没什么。”卫云翼意识到自己大意了,赶紧扭开目光。 李玄青却是凑到他身后,把嘴巴凑近他的耳边,用了最低沉最磁性的声音喃喃道:“你今天这身真好看,是特为了朕准备的吗?” 卫云翼身上一抖,随即却不出声地点了点头。 李玄青一把用胳膊捆住他的身子,滑腻的声音更放肆地贴着他的耳朵滑进去:“朕今天真开心!你终于肯为朕尽心了!你知道朕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朕多想你啊!!” 肉麻的话语从耳边一遍一遍地传过来,带着“春风柳”温甜的酒香,弄得自己浑身酥麻。 卫云翼快忍不下去了,这简直比凌辱他还难熬!他赶紧挣脱几下摆脱了那人的束缚,然后从他手里夺过酒盅,佯装是去给他倒酒。 李玄青看着今天格外服帖的卫云翼,心里也知道他必是有什么计划,不过至少暂时看不到危险,那么便由他去,自己乐不得吃好处呢! 卫云翼又斟了一盅酒给李玄青,李玄青接过来后却不急着喝,而是两只眼睛尽睃着卫云翼,待看得够了,才突然对他仰了下下巴:“你自己那盅呢?要陪朕喝酒,自己的也得满上吧?” 卫云翼刚才只是找理由摆脱他的肉麻,根本没想起自己的酒盅也空了,这才反应过来,回身把自己那盅也满了酒。 举起酒盅,略行宾主,卫云翼仰头便喝,却突然被李玄青按住手腕:“等等。” 卫云翼不知他什么意思,只把酒盅拿在手上,疑惑地看着他。 “这一盅,我们交杯吧。” “……” 什么?! 卫云翼半天才反应过来李玄青刚才说了什么,看着他的目光里直直地闪着难以置信的光。 “怎么?爱妃不愿意?”李玄青故意把“爱妃”两个字咬得清晰,这让卫云翼的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我是你的“爱妃”,所以跟你喝交杯酒也是应当的是吧? 卫云翼咬了咬牙,向李玄青举起酒盅,李玄青艳唇一抿,擎着酒盅的手臂绕过他的手臂,却并不往回弯,而是继续向前,从卫云翼的耳边绕到他的脑后。 “你这是干什么?”卫云翼眉头一耸。 “交杯啊~”李玄青笑得游刃有馀,“爱妃不知道,这是宫里最新的交杯式样吗?” 卫云翼的眸子里一明一暗地闪烁着即将爆发的火光,但是最终还是偃旗息鼓,忍辱负重了。 “要怎么做?” 李玄青听罢得逞一笑,随即拉住他空着的左手,抱在自己的腰上,卫云翼自然本能一缩,随即又乖乖地由他动作,木讷地放在李玄青的腰上;李玄青放好他的手,便把自己的左手搂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凑近他的脸,暧昧地注视了一瞬的停留,随后擦着唇边滑过,把下巴抵在他的右侧的肩膀上。 “像这样绕过朕的脖子,喝酒。” 紧紧贴在一起的胸口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李玄青知道,刚才那一瞬,卫云翼慌了。 卫云翼依样画葫芦地把下巴放在李玄青的左肩上的位置,却不靠下去,而是就那么悬在那儿,以一种尽可能不肢体接触的方式触到了自己的酒盅。 “好了。”卫云翼拙拙地知会了他一声。 第三十三回下 虽然只是一个词的笨拙,却让李玄青恨不能一把揉他入怀。然而现在还不行,游戏才刚刚开始。李玄青抱紧他的腰,微微抬头,把酒入喉;卫云翼感觉到他的动作,马上也把酒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这酒还真没什么酒味,两盅下去,一点感觉都没有。 卫云翼正捏着空空如也的酒盅暗自腹诽着,却不料抱紧自己的李玄青并没有马上放开自己,而是绕过自己的脖子,一口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唔?” 缠绵的酒香带着甜腻的唾液从唇齿间缓缓渡过,卫云翼被动地接受着逼进来的液体,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做了什么。 吐完最后一滴液体,李玄青恶作剧一般地把舌尖沿着微开的小口探进去,鱼目混珠地侵入他的口腔,顺便搜刮了一番。 “咕……唔……咕噜……咳咳、你!……”卫云翼赶紧把酒咽下去,但是李玄青的舌尖已经从唇间进来了,任卫云翼的舌头怎么强逼硬赶也赶不出去,而且腰也被他箍得紧紧的,推也推不开。 卫云翼真恨不能上下牙一合,狠狠地咬他一口!然而一想到琢磨了一天的计划,便暗暗忍了下来,只任他在自己的口里游弋逡巡。 终于玩儿够了,李玄青心满意足地放开卫云翼的口,临走还带了一丝银丝,用力地在他面前咬断,又舔了舔唇边。 这个荒淫无道的昏君! “很晚了,快睡吧。”卫云翼推开搂着自己的李玄青,脸向着床铺的方向。 “没错,快喝了第三盅,朕好与爱妃共享云雨之乐~”李玄青邪魅自得地笑着。 “第三盅?!”卫云翼猛回头看着他,“为什么还有第三盅?” “餐桌上讲‘酒过三巡’,行房前自然也有‘酒过三盅’的说法,爱妃连这个道理也不知道?” 这个绝对是李玄青胡扯,卫云翼自己好歹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而且女儿也六岁了,这种话可是一次也没听说过。不过即使是他李玄青胡诌,既然他是皇帝,便是胡诌也只能当圣旨领着。于是李玄青也不与他争辩,只一把推开他,然后去桌上拿起玉壶,伸手向李玄青要酒盅。 然而意外的是,李玄青却伸手把卫云翼的酒盅也拿了,一起丢在地上。 “你?!”卫云翼心头一怒:这是要羞辱自己吗? 李玄青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便作意笑道:“朕今天真是累了,竟然连个酒盅也拿不住。” “那我去叫镜尘拿新的来。”卫云翼懒得戳穿他的谎话,径直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李玄青一把抓住他,“朕已经命他们去睡了,任房里发生什么都不许开门进来。” “你!”卫云翼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名堂,“那第三盅酒怎么办?”说完拎起玉壶示意了一下。 “这屋里不是还有酒杯可以用吗?朕想用那个喝。”李玄青一边答道,一边饶有兴味地挑起一边的眉梢。 “酒杯?什么酒杯?我怎么不知道?”卫云翼一时没想起来这屋里有什么能盛酒的,便四下张望起来。 “这不就是酒杯么?”李玄青轻声一笑,随即一把捏住卫云翼的脸。 第三十四回上 “酒杯?”卫云翼有点不明所以。 “卫大人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皮杯’也没听过?”李玄青的话里显然带着一抹恶意的嘲弄。 卫云翼怔了一瞬,随即摇了摇头。 没听过就是没听过,任你怎么嘲笑我也没有用。 李玄青忍不住哈哈大笑,带了更轻蔑的语气挑衅道:“‘皮杯’,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皮做的酒杯。你是不是离开风月场太久了?连这个都不知道?” 人皮做的酒杯? 卫云翼心中马上映现出匈奴人的各种酷刑:剥皮、抽筋、断骨、碎肉…… 不不,应该不是这个。李玄青虽然荒淫无道,到底还不是嗜血的变态。 李玄青延过卫云翼手中的玉壶,一手用力,捏开他的嘴,然后另一手提起酒壶,壶嘴抵住唇边,向前倾,便见玉液汩汩落入肉舌贝齿间。 春风琼液美人杯,欲饮倾城剑气飞。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最后一滴玉液入口,李玄青提起壶嘴,伸出舌尖点了一点,卫云翼看得见他妖冶的眸子里闪着七彩黑曜的光,明明是残暴的君王,却不知为何竟有着如此让人心醉神迷的表情。 有那么一瞬间,卫云翼甚至怀疑他被什么狐妖附了身。如果他是被妖怪附了身的话,对自己的行为也可以解释…… 不不,这太荒唐了!又不是草堂笔记,哪来的狐仙狸魅? 李玄青一扬手毫不怜惜地把玉壶也丢在地上,然后傲慢而挑逗地俯视着仍仰着头盛了满满一口酒的卫云翼: “爱妃,来喂朕喝酒。” 卫云翼合上口,鼓得满满的两腮看着他,一副完全不在状况的样子。 看样子是不知道怎么喂。 李玄青忍不住轻声一笑,这一笑里既带着三分嘲笑,又带着三分调戏: “朕教你两个办法:要么像刚才朕喂你那样,把嘴对着嘴,一点一点地吐进来;要么就扶朕坐下,你坐在朕身上,然后如母雀喂雏一样,把酒吐出来。你是第一次,朕让你选。” 李玄青说完便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卫云翼,卫云翼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彷佛权衡打算了半天,终于伸出手拉住李玄青,拖着他到宽敞的靠椅上坐下。 看来是第二个。 李玄青摆开皇帝的架子大大方方地坐在松软的椅垫里,卫云翼刚俯下身,却被李玄青一把搂住腰: “朕说过,要坐在朕身上。” 卫云翼死死地盯了他半晌,这才腾起右腿屈膝跪在李玄青的左手边,然后双手扶着他背后的靠背,左腿也上来,跨在他右手边。寒潭流水一般的长发随着卫云翼的挺身低头倾泻在李玄青的额头肩膀,李玄青扬起手握住他的长发,放到鼻下一嗅,一吻: “好香~洗了很久吧?” 卫云翼一瞬间差点把他背后的椅背捏碎。 然而他说得也没错,自己确实精心准备了要诱惑他,勾引他,只不过绝不是他想像的那样,这是自己的计策,为的是骗出他心里的动机。 第三十四回下 卫云翼不理他的情欲之态,径自把嘴巴悬在李玄青的口上方,李玄青则手上一个用力把他按到自己的大腿上,卫云翼一惊之下差点把酒吐在他脸上,好在李玄青再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让他在自己大腿上坐稳,上身紧贴着上身。 但是卫云翼感觉得到,李玄青的阳物已经慢慢鼓起,正顶着自己的下面。 李玄青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然后慢慢地仰起头,张开口;自己因为坐在他身上所以正比他高出一点点,一低头,正可以吻到他的唇。 不,应该是把酒吐到他口里。 虽然仅仅是想一下那场景,卫云翼就要浑身起鸡皮疙瘩了,但是总比嘴对嘴喂他要好吧?索性也就不再多想,微微张开口,任玉液滑落。 照说不过是把嘴里的酒吐出来这么简单,但是卫云翼实在太紧张,又太不愿意凑近李玄青的嘴,于是淋淋漓漓地竟弄了自己一身,从下巴流到怀里,到处是满溢的酒香。 “爱妃实在太不爱惜自己,你亲口含过的酒,怎么能这么浪费呢?”李玄青喝干了口中接到的玉液,随即舔了舔唇边,笑着凑近卫云翼的脸,“你这么不珍惜,朕看着可心疼!” 卫云翼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刚要起身躲开,背后却突然被人抱住,前面的口唇随即被李玄青吻住,然后沿着淋漓的酒液,一寸一寸地舔下去。 “你……你放……” 痒丝丝的感觉让卫云翼很难受,又逃不开——或者说,不能逃开,不然计划恐怕就要废了。今晚无论如何不能再发生大打出手的事,必须要忍耐到那里,忍耐到他温柔地抱自己,才能够…… 与其慢慢厮磨,不如推波助澜。 卫云翼心里这么想着,身上便动作了起来,他一边顺从地昂起自己的脖子好让李玄青舔个痛快,一边则抬起一直垂在两边的胳膊,从李玄青紧缚的怀里抽出来,然后绕过他的脖子,抱住他正如野兽般贪婪舔吮的头。 “唔……继续……” 正忘情地舔吮着脖颈的李玄青闻言身上一震,他吃惊地抬起头,看向怀里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坦诚地在自己面前展现情欲,第一次这么快地进入状态,他昂着头,眯着眼,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还喃喃地要自己“继续”…… 果然已经开始沉沦了吗? 这样的媚态,谁看了还能放手呢? 不,若跟后宫佳丽三千比起来,仅仅是这样的动作哪算得上什么媚态?小凌儿裸着身子只穿件肚兜骑在自己腿上,一边在自己腿上磨她湿漉漉的花穴,一边拿她两只又香又软又暖的巨乳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那是媚态;丽妃裹着三丈长的红绸躺在珠玉床上,长腿一抬若隐若现亮着腿间的细缝和怀里的深沟,红绸底下飘出阵阵迷人的软香,那是媚态;齐美人秀发铺地,猫儿一般趴在软毯上,拼命用头发裹住前胸后臀,发丝间却偏偏遮不住高耸诱人的乳头和浑圆软滑的屁股,那是媚态;蓝姑娘裸身穿着男人的里衣梳着男人的发髻,任怎么调戏都不理人,非要绑起来一边叫人揉着她两个红肿的乳房,一边同时拿手指深深地揉弄着她前面的花穴,才张开后面的菊穴浪叫得欢实,那是媚态。 而卫云翼,仅仅是跪在自己怀里,抱着自己的头,为什么却比后宫三千所有女人的媚态都更让自己疯狂? 是因为他平时太过冷漠吗? 还是因为得到的太难,所以仅仅是这样自己就满足了?! 不!仅仅是这样怎么能满足?!朕还要更多,还要看到你更多啊!! 第三十五回上 凌霄宫二楼的寝房里,皇帝李玄青正如饥似渴地舔舐着男人身上的酒液,而他怀里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的当朝第一大儒将卫云翼。 不过此时的儒将已不是儒将,皇帝也不是皇帝,卫云翼只如一个任人蚕食的殉道者高高地昂着头,而饕餮一般的男人伸出艳红尖锐的舌尖,舔他的下巴,舔他的喉结,舔他的锁骨,扯开衣领,撕破里衣,一路舔够了健壮的肌肉,坚韧的皮肤,含住他微胀的乳头,鼻腔里到处都是他特有的体香,那么迷人,那么沉醉…… “……啊……” 卫云翼忘情的一声呻吟,让李玄青的精神更加兴奋了!他揉碎了他的衣服,扯开了他的发带,勾墨山水哪里比得上赤裸的身体漂亮?山涧流水哪有他口里的津液香甜?说什么君子之交淡如水,到底是这般浓情蜜意,纵情颠倒,才是他对他的执着,他对他的疯狂! 李玄青的身体剧烈地震动着,他的手指死死地抓着卫云翼的身体,彷如老鹰抓住猎物一般绝不放过;他下身的阳物在裤子下面愈发肿大变热,拼命地隔着衣物在卫云翼的身下磨蹭;卫云翼的身体在李玄青的怀里一颠一颠地动着,虽非情愿看上去却比甘心情愿更加让人血脉贲张;他的手指深深地插入李玄青浓密的发丝里,在李玄青吮吸的作用下情不自禁地抓挠着,屈伸着。 “……唔……唔……” 这是他在咬他的乳头,晶莹柔韧的小乳口感极佳,更何况还缭绕着酒气和体香,让李玄青好几次忍不住想咬破它尝尝里面的味道。 “……哈……哈……” 这是他被撩拨起来的胸脯剧烈起伏,粗重的呼吸显示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虽不是女子的娇喘微微,却更彰显出男人特有的野性的疯狂。 李玄青一边吃着卫云翼的乳头一边伸手去扯他的裤子,然而匆忙慌乱间竟不小心打了个死结,李玄青越急越解不开,气急败坏之下只得松开卫云翼的腰,两手向下一掏,抱住他的两个大腿,往上一个用力跨在自己肩上,卫云翼惊慌间只得赶紧抓住后面的椅背,这才没有掉下来。 李玄青让卫云翼面对面骑在自己肩膀上,随即便张开口去咬他的裤子,卫云翼本能要保护自己的腿间之物,便向后躲去,但是李玄青早紧紧抱住了他的屁股,然后埋头在他的腿间,竟像个饥饿的狮子一般疯狂地撕扯起来! 而且,刚才这一番折磨已经让卫云翼动了情,饱胀的腿间散发出男人特有的味道,迷幻而诱惑,不仅让女人沉迷动情,也让李玄青更加沉迷动情。他像只野兽一般咬着柔软的布料,口水淋湿了雪白的棉布,濡湿了里面的阳物,卫云翼的阳物不知怎么更饱胀起来了,李玄青见状索性裤子也不管了,隔着裤子就咬起他的阳物来。 “……啊哈……啊、啊……不……啊……” 第三十五回下 这可是卫云翼没有料到的,他想逃也逃不掉,想躲也躲不开,屁股被人紧紧抱着,身体艰难地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敏感而肿胀的阳物被李玄青隔着布料一口一口地含在嘴里,那温热滑腻的感觉便是隔着布料也透了过来,于是燥热的阳物立刻变得湿热起来,敏感的下身越来越迫不及待。 “到……到床上去……有、剪刀……” 卫云翼感到自己的大腿已经快撑不住了,快感抽走了大腿上拿来支撑身体的力量,而小腿的肌肉也开始有了痉挛的徵兆,他本能地知道自己要到临界了,再不让他停下自己怕是要爆发了! 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爆发啊! 李玄青本是纵情地吃着他腿间的东西,直到听到“剪刀”两个字,便毫无预兆地径直抱着他站起来,卫云翼慌乱间赶紧抓住他的头,然后就那么被举着,一步一步地抱到了床上,李玄青回身去拿了剪刀,——这剪刀本是当初绑卫云翼的时候用的,——然后小心地在搭成小帐篷形的里裤上剪开个小口,然后两根手指伸进去,用力一扯,便听“嘶——”地一声,卫云翼的裤子中间就被撕裂了一条大缝,李玄青扯开两片布便把卫云翼的东西从两片布里拽了出来,肿胀湿润的阳物经过口水的洗礼更散发出纯粹而浓烈的雄性味道,李玄青彷佛吃红了眼一样,一口就把那东西含入嘴里,仿佛不吃个天昏地暗不肯罢手一般! 这就是李玄青的爱,他不懂得温柔,他只是疯狂的占有! 这就是李玄青的本性,他的感情永远带着破坏力,就算要毁了你,也要把你得到手! 卫云翼第一次这么镇定地看着这个男人趴在自己的腿间吞吐自己的阳物,他看得到他的唇红舌嫩,看得到自己的肿胀坚挺,看得到他舔吮亲吻时的忘情销魂,看得到自己被抚慰时寸寸高涨的欲望和溢出的晶莹——这一切都被卫云翼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投在心底,刻在脑海,永不忘记。 仅仅只是观察,或者带着那么一点好奇,但是仅仅是这样已经够危险了,因为卫云翼还不知道,即使这样看着,也已经毒害了他的心,污染了他的身,让他再也回不去那个没有李玄青的地方。 用李玄青的话说,卫云翼,正在沉沦。 亲吻吮吸的声音在皮肤的黏膜间弥散开来,带着水声和唇声,听得人心慌面热,目动神摇。赤裸裸的肉色带着赤裸裸的肉香,赤裸裸的欲望满溢在赤裸裸的目光,这样的画面太过刺激,太过淫靡,而且有声有色,有味有香,只要沉浸在这种气氛里,纵使是修身持正的君子,但凡是个男人,不,但凡是个人,都会忍不住和那人一起陷入疯狂,恨不能朝欢夕死,也是在所甘心。 这就是名为李玄青的毒药,最可怕的不是让你备受折磨,生不如死,而是让你心甘情愿地沦为欲望的奴隶,沉溺在及时行乐的欢娱里无法自拔。 卫云翼此时已经渐渐意识到李玄青的可怕,然而此身已非吾所有,身不由己的快感正拖着他一步步下沈。随着灵活的舌尖一次次挑进敏感的小孔,随着柔软的唇舌一次次吸裹着敏感的柱头,湿润的口腔一次次挤压饱胀的双卵,那说不出的欲望正一步步从身体里被拉出来,压出来,吸出来,挑出来。卫云翼感到自己的防线快崩溃了,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生怕自己情不自禁之下会说出那句话来…… “让、让我出来……” 还是,说出来了。 第三十六回上 “让、让我出来……” 卫云翼满脸红透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李玄青正吃得过瘾,满口馀香,他一抬头看见卫云翼一副连眼眶都憋红了的样子,心里的满足感瞬时冲破理性的束缚,本想适可而止、见好就收的,如今恨不能再多逼他一些出来,看他能沉沦到什么地步! 贪婪是这世间唯一无法满足的欲望,越得到就越想要,真是如抱薪救火,非要把所有能烧的都化成灰烬,才能熄灭欲望的火苗。 “好,朕可以让你射出来,但是你要陪朕玩儿到最后。”李玄青抬起身来,舔了舔湿润修长的手指,一双黑曜的眸子妖冶地望着他。 卫云翼已经知道了李玄青的可怕,所以所有的理智都在他耳边拼命对他喊:“千万不要答应他!绝对不可以答应他!如果答应他就是饮鸩止渴!最后一定会死得比现在更惨!” “好……” 只可惜嘴毕竟长在身上而不是长在理智上,任凭他怎么知道不该这样做,不该答应他,却无论如何管不住自己的嘴,任凭它去跟魔鬼签订了死亡的契约。 李玄青唇边一抹诡笑,然后再一次俯身咬住他濒临满溢的阳物,衔着他火热柔软的柱头一舔一吸,一挑一咬,然后柔软水滑的口唇圈成一个小小的圆圈,对着那濒临喷射的东西用力套下去,李玄青只觉得下身的东西像被什么用力挤压着,然后那挤压的力开始如浪潮般涌动着,从根部到顶部,从下面到上面,紧而不窒,快而不慌,敏感的柱内开始引起熟悉的痉挛和敏感,热浪被外面的浪潮勾引出来,沿着畅通无阻的通道一路前行,然后一个用力—— “呃啊——” 头脑中一瞬的空白,腰身下却是一股一股的热浪,李玄青一动不动地紧紧抵住卫云翼的下身,直到那液体充满了滑腻的口腔,再没有空间,也再没有热流。 看来是完了。 卫云翼头望着天空,慢慢地舒缓着情绪,等到终于恢复意识发现头顶的只是床上的幔帐,再低头看,却见李玄青正回味无限地舔着手指和唇边,一看到自己看他,竟笑了一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味道很好喝?” 卫云翼脸上腾地红透,眼睛慌忙地闪向一旁,半天才清了清嗓子,皱着浓眉应了句:“怎么可能。” 李玄青轻巧一笑:“那朕告诉你。” “你的味道淡淡的,就像刚挖出来的泉水,带着一点凛冽和腥甜,还有一股麝香的味道,让人心猿意马,意乱神迷……”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慢慢俯身过来,两只眼睛如盯着猎物一般盯着卫云翼,卫云翼靠着墙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逼到自己的身前,眼看着就要贴到自己身上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7节 “你可要尝尝?” 李玄青忽然停住,就在即将贴到卫云翼的身体的那一瞬间。他可以听得到卫云翼紧张的呼吸,看得清他额上的细汗。 卫云翼猛地一扭头。 吃别人的就算了,被人吃也算了,怎么可能有人想要吃自己的味道?!李玄青你真是个疯子!! 李玄青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逼他,反是撤了身,乖乖地去桌边拿了茶漱口。 卫云翼坐在床角看着乖乖漱口的皇帝李玄青,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疑惑: 照往常来说,越是自己不肯的他越会强逼自己,怎么这次竟收手了? 难道还真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感情? 不!还不能这么快下判断,他一定另有阴谋! 卫云翼拼命在心里否认着那个可怕的猜测,一边死死地观察着李玄青的一举一动…… 第三十六回下 好在卫云翼猜得不错。只见李玄青漱干净了口,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便服脱了个精光,然后从不知哪里抱了个坛子出来,诡异地笑了笑,随即抱着坛子走到床边。 “来,这是朕要玩儿的,你可答应了,要陪到最后。” 卫云翼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看着那个奇怪形状的坛子有点眼熟,想了好一会儿才忽然想起来—— 这不是早上送来的东夷进贡的极品蜂蜜吗? 李玄青看他的表情是认出来了,便一边开了坛子口,一边说道: “今天朝堂上来访的东夷使臣说,这蜂蜜滑而不腻,稠而不黏,香甜温润,朕马上就想到要给你送来。不过,这蜂蜜可不是送来给你吃的,要吃咱们自己有的是,不能浪费了这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 李玄青看了看卫云翼,刻意缓了一口气儿。 “可是要拿来给你玩儿的。” 卫云翼虽然不知道李玄青心里有什么打算,但是他已经隐隐地开始为自己刚才的求饶感到后悔了。 李玄青抱起开了口的坛子,居高临下地长跪在卫云翼面前,然后手一扬,卫云翼便见铺天盖地的蜂蜜大雨倾盆一般泼过来,他赶紧本能地闭上眼睛扬起手臂挡住脸,待淋漓的蜂蜜淋了自己一身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张开眼睛,从胳膊缝里看着李玄青一脸笑得开怀欢乐。 自己的反应有那么好笑吗? “你还跟小时候一样……哈哈……只要一用水泼你、你就是这个反应……哈哈哈……” 李玄青的笑声格外清澈而单纯,在这个场合下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不要说小时候的事。”卫云翼一听“小时候”三个字便隐隐地感到一丝心烦,“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李玄青见卫云翼有点真生气了,心想不能戏耍得太过,否则火候过了,怕是会有反效果,便稍微收了收笑意,又露出他惯常的邪魅之笑来: “云翼,朕今天累了,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朕听说,这蜂蜜若是涂在身体上,对顺筋活络很有效果,往常这事都是小凌儿给朕做的,现在朕住在你这儿,你就替她给朕做了吧。” 李玄青说完便靠着另外一边的墙坐了下来,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身淋漓蜂蜜的卫云翼,做了一个挑逗的眼神。 “你说就行了,为什么要泼在我身上?”卫云翼还是一动不动。 “因为小凌儿都是这么做的。”李玄青仍是好整以暇地盯着他,“小凌儿的那一对儿胸脯真大啊~又大~又软~又暖~她就把蜂蜜倒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她的胸脯涂在朕的全身~嘶~~那个真叫舒服啊!” 卫云翼看着李玄青一副色迷迷极享受的样子,身上禁不住一阵恶寒。 “你的胸虽然没有小凌儿的大,也没她的软,不过朕想应该也有别样的趣味吧~你可不要叫朕失望哦!” 李玄青的语气愈发放肆起来,卫云翼恨得牙痒痒的,却不知为何无法真的做怒起来。 看着他这副样子,大概谁都没法真的做怒起来吧! “不要把我跟女人比!” 卫云翼说完这句便从对面跪起身来,然后膝行到李玄青面前,两只手抓住他的两个肩膀,把自己贴在他的身上。 “这样,可以吗?” 卫云翼想尽可能说得大义凛然一点,结果过于严肃,倒有了几分沙场点兵的味道。 李玄青忍不住吃吃地笑了两声,卫云翼的脸色骤然变黑。 “放松一点儿,朕又不是要给你上刑。” 李玄青的心情因为卫云翼的反应而变得大好,反正夜晚长得很,先跟他玩儿一玩儿也不错啊! 第三十七回上 李玄青那边抱着无比愉悦的心情欣赏着卫云翼笨拙而紧张的动作,可是卫云翼这边却是心里恼得不行:这家伙摆明了是来看自己笑话的,虽然被他凌辱折磨生不如死,但是被他嘲笑逗弄更是情何以堪!尽管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将领,也不是朝臣,可到底是个有妻有女、二十多岁的男人啊!怎么能被人这样当猴儿耍弄?! 卫云翼板起面孔,抱住李玄青的身体涂抹起来。不过说实话,男人的身体跟女人真是不一样:凌妃娘娘的胸是巨乳,所以只拿那两个大肉圆蹭来蹭去就好了;但是卫云翼是个如假包换的平胸男人,要他拿胸脯去给皇帝涂蜂蜜,便不得不把全身都贴上去,才能把蜂蜜涂在他身上。 于是沉默中,一个动,一个不动,滑腻的蜂蜜在他和他的胸口滑腻地摩擦着,卫云翼感到自己的前胸慢慢变热起来,刚刚被李玄青咬过的乳粒又一次抬起了头。 而且,感觉好奇怪。 卫云翼身体的变化,李玄青看在眼里,却不说。他只享受着这个人亲自趴在自己身上的温暖,他主动地抱住自己,贴着自己,缠绵地摩擦来摩擦去,总觉得像是好久以前的一个梦想,却永远无法实现…… 不过这个梦想实在太久远了,久远到李玄青已经不确定曾经有过这个梦想,以及为什么有过这个梦想。他只知道自己想被他这样抱着,如此,而已。 所以他送了这两坛子蜂蜜过来。 所以他编了凌妃娘娘的故事来骗他上钩。 只不过,这在当时只是一念之间的愿望,而且也不曾奢望真的能让那人驯服依从,却不想现在竟真的成了现实,那个自己垂涎了二十年的男人正坐在自己怀里,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缠缠绵绵,流连不已。李玄青恍惚间抬起自己的手想抱住他,却正赶上卫云翼一下子起身离开,无情地弹开了自己将要抱紧的手臂。 李玄青恍惚回神,这才发现原来是他胸口的蜜没有了,他这是去倒一些过来,涂在胸口,然后抱起自己的腿,继续卖力地工作。 呵呵,这人从小就是干什么都认真努力,读书也好,骑马也好,射箭也好,甚至连现在取幸自己,也那么认真。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太认真了,所以自己才那么想依赖他?想留住他? 所以那一日他走的时候自己才那么难受,而且即使再难受,也没有办法去挽留? 因为他是那么认真地想要履行对自己的诺言,想要为自己平定匈奴之乱,自己又怎么能破坏和他的约定,只因为自己舍不得,而且是毫无道理的舍不得?那么可笑得说不出口的舍不得? ——“小玄,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亲手提着匈奴可汗的头颅来给你做登基大礼!” 少年的背影在阳光下飞扬飒爽,马蹄轻疾,长长的头发飘散在春风里,和着柳絮和桃花,飞乱了一路的红尘。 李玄青转过身去,头抵着墙壁,卫云翼从后面抱住他,滑润香浓的蜜汁在两个人中间黏连,浓得化不开。 ——“云翼哥,如果我真的做了皇帝,我就再也不让你走,一辈子留在我身边。” 温润如玉的太子第一次露出他的獠牙,望尽天涯的澄澈目光里,第一次掺进了什么阴暗的东西。 虽然李玄青不愿意承认,但是他实际上是一个比谁都性情的人,于是当情绪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头脑的时候,再怎么样的理智和计划,都在卫云翼温暖的怀抱里化为乌有了。 “云翼……哥……” 第三十七回下 李玄青喃喃地吐出这三个字来的时候,卫云翼正紧紧地抱着李玄青的后背,下巴也死死地靠在他右侧的肩膀上。然而,即使是如此近的距离,卫云翼却只听到了自己名字的两个字——因为此时的他也正被步步撩起的情欲煽动得失去了分析和判断的能力,仅仅是抱着这个人的身体,他就感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和欲望在自己的胸口涌动。 ——我想要你。 ——我想要你。 李玄青向右转过头来,卫云翼也正低头痴痴地看着他,两双失神的眸子混乱地交错在一起,于是在一种奇妙的感应下,他和他同时迈出了第一步:一个探头,一个深吻。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卫云翼抱着怀里的李玄青。他的右手贴着李玄青漂亮的侧腰蔓延到前面肌肉结实的小腹,涂满蜜汁的手掌和小臂摩挲着紧致结实的皮肤,如少妇的长腿迷狂地攀着汉子的窄腰;左臂环过他宽阔的肩膀抱住他的胸,淋漓的液滴沿着手指滑落到乳尖,然后手指如沿着蜜液的轨迹爬到右胸,用手掌按住他的乳头,用力地转着圈,仿佛要把它揉碎一般。 而这边的李玄青则乖乖地坐在卫云翼的怀里,一边舔吮着卫云翼湿热滑腻的唇齿,一边伸起右手抚摸着卫云翼火热如灼烧的右脸,卫云翼丝毫没有抵抗的反应,而是就那么任他抚摸着,只顾深深地索求着李玄青喉咙深处的温度。 尽管已经有了那么多次的缠绵,尽管已经有了那么多次的放纵,但是这一次确实不同:他用了心,他动了情,于是单单一个吻已经火热得如同焚身,不再是一个强迫一个受辱,而是两个彼此都心甘情愿的人,在缠绵如蜜汁的欲望里耳鬓厮磨。 即使只有这一刻也好,让什么计划和阴谋,什么心机和沉沦,什么君臣名分和灭族之仇,统统都见鬼去吧!人生太长,责任太重,谁能毫无感觉地克制压抑一辈子?谁不想有这么一瞬,让自己的灵魂和身体都彻底解放出来?! 于是卫云翼爆发了,在本能和欲望的催动下,在长久的压抑和心灵的痛苦下。他两只手抓住李玄青的肩膀猛地向后一拽,与此同时自己的身体向后一扯,手上一按,李玄青的身体便“砰”地一声向后按倒在床上,卫云翼从他头上一个健步飞迈到李玄青的身下,然后泰山压顶一般扑在他身上,抱住他的身体,吻住他的唇舌,两脚用力,向前一滑,两个人的身体便随着床褥滑到了床的中心,完全不管那床铺被蹂躏得乱七八糟如同地震之后的废墟一般。李玄青紧紧地抱着卫云翼的腰,卫云翼死死地抓住李玄青的头,粗重的呼吸和用力的亲吻让一切都变得疯狂起来—— “唔——呼唔、嗯——唔——” “呼呒——唔、唔嗯——呼——” 不止是亲吻,不只是吮吸,滑腻的蜜汁让身体间的摩擦变得愈发热烈而舒服,卫云翼如猎豹一般趴在李玄青的身上,如毒蛇一般扭动着身子,四条有力的长腿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从下面看去仿佛是两只野兽在打斗撕咬,只有从正面看去才知道是两个男人在彼此疯狂地爱抚。卫云翼的手彷如不知所措一般一会儿抓着李玄青的头,一会儿摸着李玄青的脸,李玄青则更加从容地抱着卫云翼宽阔的后背,然后一手向下,从后面探向他股间的那一个凹陷。 “唔——!” 原本还纵情缠绵的身体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下面的两只脚赶紧勾住上面的两条腿用力向两边打开,上面的身体虽然挣扎得疯狂却并不打算逃走,尽只是疯狂地扭动着不适的腰部,彷佛受了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力。李玄青的手指沾满蜜汁向卫云翼身体的深处涂去,好在卫云翼的身体已经习惯了这种接触,再不是青涩的痛苦和受伤,而是主动地寻求快感和舒服,愉悦和疯狂,李玄青看得出他的挣扎是因为太快乐了,太舒服了,索性便把两根手指都探了进去,然后按住那一点用力抖起来! “啊!——啊~~——啊!” 卫云翼终于忍不住放开李玄青的口,大声呻吟起来。 第三十八回上 “啊!——呃……啊!——哈啊哈!” 卫云翼的呻吟疯狂得如上云霄。 “哈……要我放手吗……” 李玄青看着如中了毒而浑身剧痛的蛇一般疯狂扭动在自己身上的卫云翼,恶意地问了一句。 “啊——不要!——用力……啊!啊、哈!——” 卫云翼的手死死地抓着李玄青的肩膀,李玄青感觉得出他有多爽,多快乐,多舒服,不知为何心里的满足感竟比自己爽到了还开心!就那么看着他沉浸在快感中,竟比自己从他身上获得快感还喜悦! 然而此时的李玄青无暇顾及这种心情到底是为什么,不然他就会意识到,其实自己已经深深地爱上这个人,无法自拔了。 “啊!——啊!——” 长长的食指和中指深深地插到卫云翼的身体里,卫云翼的两腿被李玄青的脚用力地勾着,大大地打开呈“人”字型,蜂蜜和体液交糅在狭小的甬道里,从入口处虽窥不见里面,却可以从声音和反应猜得到里面的情况。 大概已经和肿胀的细肉黏稠成一塌糊涂了吧? 或许是适应了按压和抖动,也可能是快感的馀波已经渐渐散去,卫云翼的身体开始渐渐平复下来,李玄青便趁机把手指抽出来,顺带牵出了一条黏稠的液线,比臀峰上蜂蜜的颜色要浅一些。 带着体液和蜂蜜的手指抓住卫云翼的腰,然后健壮的臂膀一个用力,就把上面的人放倒在了床上。已经蹂躏得皱皱巴巴的床铺和被褥进一步被推到了床边,两个人干脆径直躺在坚硬的床板上,卫云翼滚烫腻滑的后背靠着结实冰冷的床,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与舒服。 这感觉,就像在敦煌的卫城,白沙作雪,皎月如霜,寒风肃肃,铁甲大刀。枕戈待旦的将士没有儿女情长,有的是一腔热血和坚硬的城墙,还有比城墙更坚硬的意志和肩膀! 这种冰冷和坚硬才是男人的世界!才是他卫云翼熟悉的世界! 李玄青压着卫云翼的肩膀,一双七彩绚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卫云翼血艳诱人的唇微微张着,随着大口大口的呼吸一翕一张,唇间是深得看不清底的开口,让人禁不住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而那唇齿间,又幽幽地飘出了他特有的香味,仿佛鬼魅一般缭绕在李玄青的鼻翼,让他的精神激动起来,身体颤抖得疯狂。 这该死的身体!明明是个男人,为什么却比天下的女人都勾引自己的欲望?! 李玄青捏住卫云翼的下巴,把自己的舌头如利刃般深深地插入他的嘴唇间,幽暗的唇缝下隐藏着的柔软小舌马上包裹住自己坚硬的舌柱,于是两片唇立刻如胶似漆地紧紧贴合在一起,带着凌乱破碎的喘息和狮子般狂野起伏的低吼。李玄青迫不及待地拉起卫云翼两腿的膝盖,同时手腕一转,虎口一张,死死地咬住膝盖的下面,然后肌肉绷紧的小臂用力往上一抬,只见他肿胀得发亮的阳物随着动作猛地弹在小腹上,腰臀随着大腿被拉起,斜斜地对着李玄青弓起的腰。 第三十八回下 “唔!——唔、唔!” 被咬住的唇齿发出混沌不明的声音,李玄青知道那是对自己的召唤,或者说他决定理解为对自己的召唤,于是他放开火热纠缠的唇舌,居高临下地挺起身来,滚烫如烙铁的阳物对准吞吐着蜜汁和体液的小穴深处狠命一插,便见床板上的人立时头顶着床板猛地挺直了身子,双手胡乱地到处抓,小腿和脚的肌肉用力勾到极限,同时从喉咙深处逼出了一声: “啊————————!” 这一声呻吟仿佛从身体里顶出的难受与叹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痛苦,但是也可以理解为那种身体深处被强制撑起、强制填满时特有的快感。李玄青见卫云翼胡乱舞动的手终于摸索到了床铺和帷帐,便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阳物,然后再一次猛地贯穿而入直破龙庭。 “啊——!!!” 虬枝般的双手猛地揪紧床铺和帐子,敞开的胸膛不自主地起伏扭动着,李玄青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停留很久,而是马上抽出,送入,又抽出,又送入,滚烫的阳物慢慢地在卫云翼的身体里调匀了体液和蜂蜜,燥热和湿滑,彼此的黏膜紧贴得完全没有空隙,然后深度越来越加深,频率越来越加快,李玄青的腰开始极速地狂颠起来,卫云翼的身体在他的撞击下贴着床板前后律动。 “啊……啊哈……哈、啊……哈……哈……” 呻吟随着呼吸从喉咙里无节制地逸出,呼吸随着李玄青的冲击越来越快,两个身体的节奏如此奇妙而和谐地彼此呼应着—— 不,应该说他们已经变成了一个!深深插入体内的火热,死死贴紧下臀的前腰,任何人看到都会觉得他们已经变成了完整的一个,不仅是温度相传,而且是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皮肤的阻隔完全不存在——你看!他不是在他的身体里面吗? “呼——呼——呼——呼——” “啊哈……哈……呃哈……啊哈……” 似乎只有这时候他们的节奏才是相同的,同样强烈的欲望,同样绷紧的身躯,身体间的距离连时间和空间也无法掺入,更何况那纠葛的人事和说不清的过往? 只要此刻能抱紧你火热的身体,谁还在乎什么两情相悦,天长地久? “啊~——快、快!——啊……啊……” 卫云翼的声音带着颤抖和高挑,而且步步抬高,甚至飘出了女人一样的尖细,李玄青知道他快不行了,便放下他的腿,抓住他的腰,然后随着自己的前顶用力往自己的身上撞,卫云翼的声音马上又提高了一个音段,他的左手抓着床铺猛地用力一甩,便听“哗”的一声床铺直接丢到了地上,然后空无所抓的左手就只能狠命地勾在床板上,如鹰爪一般的手指仿佛连床板也要刻上五道深沟。 就是留痕迹,也只能留在我身上!你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李玄青一把抓过卫云翼的手腕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卫云翼随即狠狠地掐住他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它捏碎一般! 来吧!来吧!!就让欲火把我和你一起烧成灰烬吧!! 第三十九回上 来吧!来吧!!就让欲火把我和你一起烧成灰烬吧!! 李玄青更加用力地撞击着卫云翼的身体,卫云翼只感到扩张到极限的甬道在热力的催发下已经不自主地痉挛起来,它要抖动,它要收缩,它死死地咬住李玄青不放,但是李玄青偏生在这咬紧的空间里还要杀出一条血路,他咬得越紧,他冲杀得越狠,于是绞紧的细肉彷佛要破掉一般,彷佛要燃着一般,然而即使这样他卫云翼却完全没有恐惧的感觉,反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兴奋,让他想就这样毁灭下去,想就这样跟李玄青烧成一场通天的大火,把这皇宫和世界全都一起毁掉! 啊!若不是这个人,还有谁能承受这样歇斯底里的欲望呢?女人的身体太柔弱,妖童的迎合太稚嫩,只有男人——不!只有这个男人才能承受得起自己的欲望!这个饱经生死的将军,这具伤痕累累的身躯,这里才是李玄青最想要的地方,只有这个叫卫云翼的人才能承受得起他李玄青生命的重量! 李玄青!让我死在你手里吧! 卫云翼!你即使死也是我李玄青的人! 交错的狂野和欲望在淫靡疯狂的交合中碰撞出火花,这里是两个人的战场,他们是敌人,也是同谋! “……啊!……啊!……啊!……” 呼声震天,仿佛这凌霄小宫也要承受不住了。 “——嗯!——嗯!——嗯!——” 战鼓雷鸣,每一声都是他倾尽全力的怒吼。 “啊!——李玄青!!!” 卫云翼猛地一个挺身,便听见“嘶啦”一声,整个床帏轰然扯落在两个人的身上,李玄青在卫云翼身体里一阵猛抖,然后抵紧深处,丹田一股热流涌出。 “喝啊!——” 滚烫的热流强力地冲击着柔软的深处,已不知是灼伤还是射透,卫云翼全然不顾,只大口大口地索取着空气,李玄青力尽扑倒,几乎可说是虚弱地趴在卫云翼的身上。 身下,柔软的阳物泥鳅一般从洞穴里游出,随后一股白浊的汪洋汩汩而出,淋漓了一床,沾满了腿股。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交错的呼吸是寂静的空间里唯一残留的声音,帷帐废墟一般盖在两个人的身上,地上是沾满黄白痕迹的床铺,如大战后的残骸一般胡乱堆在地板上。 喘息声慢慢平复下来,李玄青睁开眼,只见眼前是卫云翼大汗淋漓的胸膛,还在有力地起伏着。 他凑过去,听到了他的心跳。 那么有力,那么剧烈,那么强烈的生命感,让李玄青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感动。 他还活着。 他是我的。 李玄青贴着卫云翼的胸口抬起头,卫云翼正闭着眼睛深喘着,他的手臂本能地挡在眼前,只露出下半张脸,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 我得到你了,云翼哥。 李玄青匍匐到卫云翼的脸上,移开他挡住眼睛的手臂,卫云翼察觉到动静睁开眼,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体力虚尽,再不可能有什么别的动作。 不,还有一件事可以做。 李玄青低下头,浅浅地给了卫云翼一个吻。 于是剩下的一点力量也耗尽了,李玄青孩子一般地睡在了卫云翼的怀里,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三十九回下 当卫云翼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昨晚大闹后扯掉的床帏还铺在身上,散落一地的被褥、床铺、玉壶、酒盅在阳光的直射下看起来那么淫靡和疯狂,简直让卫云翼难以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大概是喝多了吧? 他伸手想揉一揉自己的头,一抬手才发觉身上好像压着什么重物,便用手指小心地挑开床铺一看,随即吃惊地发现原来李玄青还睡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卫云翼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按照往常的惯例,李玄青总会在卫云翼醒过来之前就穿好衣服去上早朝了,所以再相见总是傍晚掌灯,前夜旧事就那么过去了,水过无痕。 也正是因此,卫云翼才能维持着他白天、黑夜二重不同的人生互不干涉:月下尽管淫靡,不干我太阳下衣冠楚楚,君子坦荡。 然而今天,李玄青犯规了。他没有在卫云翼醒来之前去上早朝,而是让卫云翼在白天看到了他赤身裸体的样子,看到了两个人在夜晚的罪证。于是微妙的平衡就这样打破了,卫云翼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去适应。 不,最紧要的是,第一句话,要跟他怎么说? 怒叱其淫乱? 不,昨晚的记忆还残留在脑海中,两个人都是罪魁祸首,自己没资格骂他。 装模作样地笑而不语? 不行!那样太肉麻了!又不是他的女人,装什么千娇百媚? 索性不说话,冷漠地看着天花板? 不,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可能会激怒他,拿话讽刺自己还能忍,若是做出进一步的呢?以现在的身体怕是吃不消。 还是装没有醒好了,等他醒了之后自己再起来,这样就跟往常一样,什么也不会破坏。 卫云翼打定主意便打算闭上眼睛,结果一瞬间的失误看了眼李玄青,却发现他已经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卫云翼吓得一下子没了反应,只呆呆地看着他。 可奇的是李玄青也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也一样呆呆地看着卫云翼。 没睡醒? 卫云翼正犹豫着装睡也不是不装睡也不是,这时却听李玄青突然说了句:“你醒了?” 卫云翼慌乱之间应了句:“啊……” 这反应,跟十二三岁的毛小子没差别。 然后李玄青便从他身上爬起来,扯开俩人身上的床帏,又骑在他身上挺直身体看了看小窗外的天光,这才起身下床,随意在地上捡了件长袍披上,站在门口喊了声: “来人。” 楼下马上传出“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是熟悉的春心的声音: “陛下有何吩咐。” “朕要回宫。” “是。” 春心应完就低头起身来为皇帝更衣,李玄青伸开胳膊等她伺候,然后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卫云翼,卫云翼一见他看过来,赶紧把目光错开,回头去看小窗。 “以及,” 春心手脚麻利地帮李玄青系好要带,低头垂手待命。 “给他准备热水和衣服。” “是。” 李玄青说完这一句,又一次回头看了看床上一派冷漠的卫云翼,随后神情复杂地垂下眸子,向前迈步,出门下楼,离开了凌霄宫。 第四十回上 李玄青是走了,可留下的卫云翼却依旧感到浑身的不自在。虽然镜尘已经给他端来了一大桶热水,温度也调和得适当,可他就是一动都不想动,只静静地躺在坍倒的帐子里,仿佛有什么没了结的事必须在这里了结。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以前的卫云翼不曾想过的。以前的那些夜晚,或是再早的白天,无论李玄青怎么折磨他,羞辱他,调戏他,或是诱惑他,他都从来不曾在结束后去回想和回忆——因为那实在是他最不堪、最不愿意去想的东西,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经历,他的信念也不允许他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是昨晚,他的直觉告诉他发生了一些极可怕的事情。他冥冥中觉得,如果他再采取这样消极逃避的态度,那么很可能最后他连自己都会失去,甚至连失去了这件事本身都不会察觉到。他必须让自己再清醒些,再理智些,而让自己清醒理智过来的前提,就是直面那些不堪回首的夜晚。 卫云翼,你必须坚强起来! 卫云翼咬了咬唇,然后微微阖上眼睛,以一种自虐式的觉悟逼自己回想昨晚的经过。 昨晚,本来是自己准备了“春风柳”的酒招待李玄青,然后两个人喝了酒,交了杯,还被迫坐在他怀里喂他“皮杯”,然后他吻自己,脱了自己的衣服,不知怎么把自己抱上了床……怎么抱的?……不重要,因为到这里都还在自己的计划之内。然后在床上被他用嘴……吸了出来,作为代价答应了他什么……然后是……蜂蜜?涂蜂蜜……对,然后是涂蜂蜜,再然后……再然后是什么? ——“云翼……” ——“啊——不要!——用力!——啊!” ——“唔……嗯……啊哈……” ——“快……快!……” ——“李玄青!!!” 不行! 卫云翼猛地用双手死命捂住自己的耳朵,漂亮的浓眉痛苦地拧在一起。 我不要听这个声音!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 卫云翼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脖颈和头上的动脉搏动得仿佛要炸开,头疼欲裂,什么都不能想下去…… “……人?” “……大人?” “卫大人!你怎么了卫大人!你还好吗?头疼吗?” 镜尘的声音如一般从耳边传来,卫云翼猛地睁开眼,正看到镜尘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卫大人?你头很疼吗?要不要叫太医?” 卫云翼目光恍惚地看着一脸忧心的少女镜尘,然后一把抱过她的头来,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 十六岁的镜尘一下子呆掉了,她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唔!” “……唔唔!……” 因为太过惊讶,所以过了半天镜尘才想起来要挣扎,不过任她怎么挣扎到底没有卫云翼这个男人力气大,于是直到卫云翼自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才赶紧放开镜尘,小姑娘本就一直在死命推他,这下一下子弹坐到了地上,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一边拼命地拿袖子擦嘴。 第四十回下 “对、对不起……” 卫云翼自责地坐起身来,一边用帐子把自己的下体遮住。 “没、没什么……大人不必自责。” 镜尘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身慌乱地背对着卫云翼走到水桶边,拎起一个小水桶,“哗啦啦”倒了满满一水桶热水进去。 “镜尘是看这水冷了,所以来给大人加点热水。大人请尽早起来沐浴吧。” 镜尘自始至终背对着卫云翼,虽然语气依然温和,但是卫云翼听得出里面努力压抑的颤抖和泪水。 “谢谢你,我知道了。”卫云翼看着她的背影答道。 “那奴婢先退下了,有事大人再叫我。” 说完这一句,镜尘转过来给卫云翼行了个礼,然而卫云翼看得到她的双眼是紧紧地闭着的,然后才转身离开,从外面把门关好,“咚咚咚”地跑下了楼梯。 “嘿!” 卫云翼“砰”地一拳砸在床板上,攥紧的拳头疼得发麻,却无法缓解他心中的自责。 卫云翼!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给我脑子放清楚一点!! 一把扯开床帏,终于下了床,坐在木桶里。温热的水瞬时包围了他的身体,温暖了他疲劳的四肢和神经,他一直紧锁的眉头也终于慢慢舒缓开,痛苦的目光呆滞地望着熟悉的天花板。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只是想诱惑他抱自己,然后再拒绝他试探他的用情的啊!为什么到最后会完全失控了? 卫云翼从水中拎出自己的右手,张开手掌,淋漓地竖在自己的眼前。无色无香的水顺着关节和肌肉的肌理一道道滚成透明的水珠水痕,卫云翼看着自己的皮肤,仿佛第一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一样。 不对,这个身体变了。 卫云翼把手放回水底,慢慢地爬到自己的腿间,蜷缩着的大腿随即微微张开,然后手指触到了穴口,卫云翼怔了一怔。 这里一如既往是过度使用后的肿胀和疲劳,但是在肿胀和疲劳之外,却有一种酒后的慵懒和爽快。而紧闭的大门里面,似乎又锁着一个沉睡多年的妖怪,它正在召唤着自己,让自己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那身体深处咆哮的声音,是什么呢? 卫云翼在身体本能的作用下伸出食指向小穴里探去,只不过这次不是为了清理,而是慢慢地,一寸一寸地,他清晰地感受到指腹被柔软温热的小穴吞噬,然后继续向前,半个指头消失在股间,小穴里残留的各种液体润滑了手指的探索,然后继续往前,继续往前,他记得大概是这里,然后指尖用力一按。 “啊唔——!” 卫云翼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将要脱口而出的声音,但是他的意识却再清楚不过地告诉他:一种酥麻的快感正从那个他手指碰触的肉块迅速蔓延开来,本已酸痛的腰本能地开始追求扭动,蜷缩的大腿迫切地想要勾住什么东西,最可怕的是,那微微蜷缩的阳物也开始慢慢有了反应,它微微抬着头,似乎已经准备好回应身体深处的召唤—— 不行! 卫云翼赶紧抽出手指,在温水中紧闭双目让身体慢慢恢复平静。 也许在李玄青的威逼和利诱下,自己已经不小心打开了一扇绝对不可以打开的大门,虽然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但是如果继续跟着他走下去的话…… 等等!这么说来,刚才自己的行为就是最大的错误!如果不去探究的话,现在说不定还可以瞒过自己,还可以从门后退回来! 不能再被他拖着走,必须逃,马上逃,这场仗自己打不赢,如果不赶紧逃走,恐怕这次就真的不能活着回来了…… 一种暗黑色的恐惧开始席卷卫云翼的身心,他感到自己陷入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却不知道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才是最危险的。 卫云翼以最快的速度把身体表面的痕迹和残液冲洗干净,然后一边心里默念着“君子慎独”“戒之在色”一边从水里跳了出来,擦乾身体,穿好衣服,束好衣冠,直到把最后一根带子系好,端端正正地坐在几案边,他才略微舒了一口气。 必须逃,不能再被他碰到,不然下一次恐怕就是毁灭,必须逃,必须逃…… 第四十一回上 那一边卫云翼正怕得要死,这一边李玄青则翘了早朝,回到他自己的寝宫里,沐浴,更衣,好好地享用着他的早膳和早膳后的清茶。 和卫云翼不同,昨晚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床戏让李玄青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兴奋。这种满足和兴奋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他感到彷佛他蜷缩多年的饥渴的内心在昨晚一下子得到了甘霖的润泽,他忍不住笑意悬在嘴角,连吃东西、喝茶的时候都一直是笑意盈盈的样子。 李霖福在旁边看着心中觉得甚是惊奇,虽然他伺候皇帝李玄青也有足足一年的时候了,皇帝宠幸后宫之事也不少,却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竟仿佛初经人事的毛头小子似的。难道昨晚卫云翼做了什么让皇帝李玄青甚为欢喜的事情?然而以那位将军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做出什么让皇帝“身满意足”的事情来? 虽然详情未明,但是拍马屁讨好的机会却不能错过。于是李霖福趁了陛下用完茶的机会,一边命人收拾茶盏,一边就弯下硕大的肚子,咧开大嘴呵呵地笑起来。 李霖福笑得那么夸张,李玄青就算不想看也看得到。 “李霖福,你笑什么?” 李玄青这话虽然仍带着他本人特有的威严,但是李霖福听得出里面夹杂的喜悦和自满。 他李霖福别的不说,看人心、迎合人这方面可绝对是天下无敌,要不然他怎么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要知道,这可是宫里上上下下所有太监总管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得到的位置。 “呵呵,老奴是看陛下开心,自然也跟着开心。这些日子,老奴一直在一旁看着陛下,陛下在卫皇妃身上下的功夫也算大了,今日能获得成效,实在是可喜可贺!” “哦?你知道什么?”李玄青挑了一根眉毛,炫彩的眸子斜睨着他。 “呵呵,老奴是个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老奴觉得,但凡是个人,都是有心、有感情的,人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更何况陛下九五之尊,如此屈尊尽力,莫要说卫皇妃,便是老奴一个没资格说情爱的人,看了也心里感动啊!”李霖福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做了个用袖子擦泪的动作。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哼,才不是这种东西。 李玄青心里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是多么的丑陋和霸道。从始至终,他就没曾想过跟卫云翼谈什么情说什么爱,他只不过想用这个人满足自己的欲望,填补自己空虚的内心,所以打他也好,虐他也好,甚至到现在变成用欲望诱惑他、勾引他也好,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牢牢地锁住他,让他到死都陪着自己。 陪着这个孤单的自己。 “说得好,赏。” “谢陛下!谢陛下!” 李玄青随意地打赏了李霖福,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话中听,只不过是因为今天心情好。昨晚那淫靡的夜让他彻底确信了卫云翼的沦落,只要他肯沦落,那么李玄青就有把握让他一辈子都逃不出欲望的泥潭,只能依赖着自己,渴望着自己,到死都是自己的人,再也不会有离开的念头。 只要成为朕的,就好。 第四十一回下 用过午膳,李玄青脑海中一直盘旋着昨晚卫云翼纵情呻吟的样子,心里不禁难耐,便想去凌霄宫看看他。 于是把一摞奏折堆到宰辅面前,皇帝李玄青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书房,直奔凌霄宫。谁知一进月门却发现宫女们一个个神色匆忙地跑来跑去,甚至连自己来了也没注意到,便走近一个宫女咳嗽了一声,那宫女一见是皇帝来了,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猛磕头。 “奴婢有罪!奴婢瞎眼!” 李玄青一脸愠怒:“怎么急成这样?出什么事了?” “回陛下,卫大人、啊不,卫皇妃病了,高烧不退,满口呓语,太医正在看呢!” “什么?病了?早晨不是还好好的吗?!”李玄青横眉怒目,一把拎起小宫女来。 “奴……奴婢也不知……卫皇妃早饭也没吃,说什么也不理,后来就开始上吐下泻,整个人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般……陛、陛下?” 李玄青哪里还有心思听小宫女说什么?他一把把小宫女丢在地上,三步两步跃上凌霄宫二楼,李霖福硕大的肚子哪有皇帝跑得快,只好急急忙忙地跟在后面。 “卫云翼!你怎么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轰然在二楼炸起,专门负责照顾卫云翼身体的蒋太医正跪在地上百般不知所措,一见皇帝来了,赶紧小步跑过来,“噗通”一声跪下,连连请安。 “闭嘴!先告诉朕怎么了?”皇帝李玄青瞪着匍匐在地的蒋太医喝道。 “回陛下,卫大人怕是事后不净,残热侵身,寒热交替,故而体内忽寒忽热,饮食难下;又加心事过重,郁结成疾,所以精神萎顿,虚吓虚惊。” 如果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事后没清理干净,肠内感染导致发烧和腹泻;心理压力过大,所以引起了一些精神错乱。 李玄青不信蒋太医的话,两步绕过蒋太医,来到卫云翼的床边。 明明昨晚还神采奕奕的人,现在却虚弱得面无血色,唇白如纸,额头的虚汗滂沱如雨,被褥都湿透了,黑亮的睫毛盖在眼睛上,微微颤抖着。 怎么就突然病成这样了?! 李玄青从没想过卫云翼会有如此病弱的样子,心下一慌,便伸手过去摸他的脸。 云翼…… “别碰我!” 卫云翼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来,拥着被子瑟瑟发抖在墙角,两眼如临大敌般死死盯着李玄青。 “别碰我!你不要碰我!” 这样子分明就是个刚刚被强暴了的少女,哪里还有大将军的样子? “卫云翼,你怎么了?” 李玄青的手放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别碰我!谁都不要碰我!都不要碰我……” 卫云翼口里再听不出别的话,只见他缩在那里,仿佛受了什么恐怖的惊吓一般。 “陛下,”蒋太医看样子不对,赶紧过来解释,“卫大人从老臣来时就是这样,谁都不许碰,连号脉都是一群人强压着才号成的。臣以为,不如先让大人休养一阵,或许等他恢复了……” “哼!朕就不信!你是朕的人,竟然不许朕碰你?!” 李玄青一怒之下拍榻而上,一把抓住墙角的卫云翼,卫云翼随即死命地尖叫起来,一群人看了心里疼得狠,但是也没有办法,谁让那人是皇帝呢?只能一个个缩着脑袋皱着眉,识相地出了小屋。 唉!这人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明明已经这样了,竟还要被……! “你放开我!!啊——!!!” 小门“砰”地一声关上,却掩不住里面透出声嘶力竭的大喊,让人听了肝肠寸断。 第四十二回上 “你放开我!不要碰我!!” 李玄青抓住卫云翼的手腕,扯开他的衣领,毫无怜悯的唇贴上他无力防卫的侧颈,卫云翼就像个被山贼强暴的处女,拼命的挣扎却只能激起强暴者更强烈的欲望。 “不要?你昨晚不是要得很爽吗?” 李玄青说着刺耳的话,一边剥下他右肩的衣服,咬住他右边的肩膀。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8节 “不要!!我不要!!” 卫云翼拼命大喊着,一边努力用左手护住自己的右肩。 卫云翼,你到底怎么了?!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又拒绝朕?! 李玄青扯开他的手,索性两手一拉就把他整个上衣都剥下来,卫云翼立刻如被剥了皮的鸡蛋端端正正地摆在杯盏上,白白净净地任人随意品尝。 “不——!不——!你放开我!李玄青你放开我!!” 卫云翼的惊呼马上如受了惊吓一般,带着一种女人似的歇斯底里。 “哦?终于知道朕是谁了?” 李玄青不管他的怒吼或是威胁,只恶意地咬着他的肩,咬着他的胸,一路留下显眼的齿印和吻痕,错落如罪证。 “我知道你是谁!你快放开我!不要碰我!!” 卫云翼的眼中已经开始因剧烈的挣扎迸发出零星的水光,但是李玄青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心里只想着:自己怎么可能放开他?拒绝自己的代价可是很大的!必须让他知道后果!必须让他受到教训!! “腿张开!朕要你!” “不要!你不要碰我!!” “嘶——!” “啊!!不要撕我的裤子!!” “朕要撕开的是你!” “啊!好痛!!我的腿……啊!你放开我啊!!!” “你的腿真碍事!朕恨不得剁了它们!” “不要!你放开我!!啊——!!” 李玄青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卫云翼的腿一定会被硬生生掰断的。他用自己的腰隔开卫云翼拼命想要合在一起的大腿,一边感受着他的腿不断地夹击着自己的腰,一边掏出了自己腿间的武器。 其实本不想要的,但是实在看不得他这样,只能强上了。 “你放开我!啊?!” 卫云翼的挣扎在看到李玄青下身的瞬间变得无力。 “……我求求你……李玄青,我求求你放开我……” 卫云翼似乎已经知道了挣扎的无用,他只一身凌乱地抓住李玄青的衣襟,声音嘶哑地带着哭腔苦苦哀求。 哭了? “卫云翼,你竟然?” 李玄青的眉梢有一丝颤抖。 “我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可以凌辱我,可以杀我,可以让我做牛做马……我求求你不要再碰我了……我会疯掉,我会疯掉的……” 卫云翼的头死死地抵在李玄青的肩膀上,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李玄青这才意识到卫云翼真的有点不太对劲。他放开他的腿,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一手抬起他的头—— 出现在李玄青面前的是一张做梦也不曾想过的脸:满面泪痕,蓬头乱发,双目无神,落魄憔悴。 接受自己,这么让他痛苦吗? 虽然为了留住他曾经不惜折磨他,但是现在的结果不是李玄青想要的。他虽然不知道卫云翼心里的症结到底在哪里,但是他知道,如果现在自己强上了他,他一定会崩溃的。 崩溃的卫云翼,还会是卫云翼吗? 李玄青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满足于仅仅拥有他的肉体了,他还想要更多,想要占有这个人更多……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穿好自己的衣裤,卫云翼马上用被子把自己裹紧,彷佛赤裸着坐在雪地里的孩子一般。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朕不会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扔下这句话,或许是皇帝李玄青最后的温柔。 第四十二回下 “陛下万福。” “他怎么样?” “回陛下,今天吃了三次饭,也没有再发烧,精神好些了,还写了字,读了书呢!”春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掩的喜悦。 从那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天了。十天以来,皇帝李玄青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叫春心来问卫云翼的状况,却真的再也没有迈进过凌霄宫的大门。 “哦?写字了?读书了?他写了什么字?读了什么书?” 李玄青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彷佛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回陛下,这是大人写的字和读的书。” 春心赶紧从袖子里把一卷书和两张字拿出来,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李玄青给李霖福一个示意,李霖福便大腹便便地过去,低头接过书和字,又一颠一颠地低头回来,恭敬地呈递给皇帝李玄青。 虽然春心跟一般的宫女不同,跟着她以前的主子曾经学过很多字,但是要想看懂卫云翼读了什么、写了什么,光是识字当然是不够的,所以她便把东西拿了过来,直接给皇帝过目。 李玄青先看了看书卷侧面插的牙签,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庄子注”三个蝇头小字。 《庄子》? 李玄青心中一愣。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卫云翼家是儒法传家的,所以先帝才会让他父亲把他送进宫里来陪自己读《中庸》,读《左传》,学《孝经》,学礼乐。明明连读《文选》都只能在桌下偷偷地进行,怎么可能允许他读《庄子》这么破坏名教的书?更何况,卫云翼一生都以“儒将”自诩,立身持正,行为世范,这时候突然开始读《庄子》,难道是想要做放荡不羁的名士了吗? 看得书想不懂姑且放下,说不定从他写的字里可以看到一些线索。李玄青想到这点,便伸手展开了卫云翼写的一张字,只见雪白的质地上,浓墨挥洒着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 天 地 不 仁 一股彻骨的寒气瞬时击中李玄青的胸口,让他感到一种冰锥穿胸似的绝望,绝望至极。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李玄青赶紧展开另一张纸,上面则是另外四个字,笔体却柔和得多,也凌乱得多: 生 人 不 易 李玄青不知道卫云翼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四个字的,但是那一定是他最后的一点坚韧和坚强,虽然那坚韧和坚强也是软弱得让人心生怜悯。 李玄青合上两张字,低头不语。 李霖福和春心不知道卫云翼到底写了什么让皇帝露出这样的表情,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相互看着眼色,一边等待一边揣度着圣意,打算着各种回应。 “你回去吧,字留下,书带走。” 过了许久,李玄青才吐出这几个字来。 “是。” 春心应了声,李霖福赶紧把桌上那卷《庄子注》拿走,一颠一颠地送到春心高举过头的手里。 “还有,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他想出凌霄宫,也不要拦他。只要不出皇宫内院,哪里都随他去。但是要找人跟着,不要出事。” “……是。” 李玄青挥了挥手,春心就行了礼下去了。李玄青又给李霖福使了个眼色,李霖福马上明白,也撅着屁股告退了。于是偌大的书房里只剩李玄青一个人,对着桌上那两张纸。 天道周星,物极必反。 难道是自己做得过了吗? 第四十三回上 卫云翼第一次被关进凌霄宫小楼乃是去年的秋天,然后冬天刚来,他就走了。 卫云翼第二次被关进凌霄宫小楼则是今年的夏天,然后秋色刚染,他就疯了。 李玄青现在虽然仍是会每天叫春心来问卫云翼的情况,但是这两个月来基本也没什么变化,无非是吃饭,睡觉,读书,写字。李玄青渐渐地对卫云翼也疏远了,他又开始去其他宫里过夜,——当然凌妃和丽妃们是开心得不得了,只有李玄青自己心里知道那种无法被其他东西填补的空虚和寂寥。 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好呢? 明天? 还是永远? 但是李玄青知道,只要卫云翼一天没好,他就一天不能踏入凌霄宫小楼。凌霄宫成了他和他的诅咒,除非卫云翼自己愿意走出来,否则,谁都没有办法。 “陛下~这里有葡萄呢~” 凌妃用双乳夹着一枚剥了皮儿的葡萄,一蹭一蹭地送到李玄青嘴边。李玄青笑着低头便含,顺带舔了她的乳,凌妃马上便欢叫起来。 “陛下~臣妾想要陛下~~来嘛~~” 李玄青便抱住她的腰,咬住她的乳尖,玲珑的乳尖柔软而甜美,丰满的乳房滑腻而有弹性,但是李玄青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因为乳房太丰厚,所以听不到她的心跳吗? 他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夜,自己趴在卫云翼的胸口,那火热的心跳,彷如还在耳边。 “砰通——砰通——” 那感觉太过真实,仿佛现在的才是梦。 没错,只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李玄青才感到自己是真实地活着的。而现在这般为了欲望发泄的欢愉,总像是逢场作戏,或者浮生一梦。 卫云翼,卫云翼,卫云翼…… “呜——呜——” 忽然,窗外传出悠远的箫声,李玄青从凌妃的怀里仰起头,看向那微开的小窗。 “啊呀~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半夜的扰人清梦~” 凌妃一见皇帝分心,生怕是什么姑娘在勾引皇帝,赶紧跑下床去,伸手把小窗关好。 “不,朕要听。” 李玄青从她身后拉住她的手,然后豁然敞开窗子,也不顾凌妃正一身赤裸,自己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就那么探头出去听。 月明星稀,秋风萧瑟。碧桐摇雨,桂影斑驳。 静谧的皇宫里,这一支箫声仿佛飘渺的云雾缭绕在红砖碧瓦之上,无色无形,无所不在,李玄青的心被这箫声扰起了,他不知这是什么曲子,却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朕去看看,你先睡吧。” 李玄青蓦地转身,穿了外衣拎了大氅就跑了出去。 “哎呀!陛下!陛下!!” 凌妃急得不行,却也没法阻止,只能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生气地打了自己的胸一下。 “不争气的东西!” 那一边,李玄青一边披上大氅一边循着箫声找到了宫里的一处荷塘边,绕过迂回的廊道,远远地可见一个玉立的人影,正立在荷塘边,望月吹箫。 然而这感觉,却不是二十四桥明月夜,而是—— 一夜征人尽望乡。 李玄青想起来了。小时候,曾经有西域的舞者来宫里献舞,那时伴奏的羌笛曲子,好像就是…… 第四十三回下 “《关山月》?” 箫声戛然而止,那玉立的人猛地转身,警惕地问了句:“是谁?” 李玄青一下子没了反应,待借月色看清了,才发现这人竟是他朝思暮想的卫云翼! “朕……”李玄青犹豫了一晌,“朕只是听箫声好听,来听箫的。” “那我吹完了,陛下请回吧。”卫云翼冷峻的话语里不留一丝破绽。 李玄青知道自己该走,可是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大概这辈子就再也没这样的机会了,便脱了身上的大氅,伸手递过去。 “秋深夜冷,披件大氅吧。” 卫云翼看了看他,确实也觉得身上冷了,便远远地答了句:“放在那里,我自己拿。” 李玄青把大氅放在廊道边的扶手上,然后退后两步。 卫云翼右手执箫,两只明亮的眸子警惕地监视着李玄青的动作,然后小心谨慎地一步步凑近大氅,突然左手迅速向大氅伸去,却不料猛地被李玄青按住。 “你?!” 卫云翼面色大变。 “朕只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躲着朕?”李玄青的声音沉静而焦虑,“告诉朕,你到底在怕什么?” 卫云翼拼尽全力抽出自己的手,然后退后三步,横箫一挡。 “你不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跳下去!” 以性命相要挟,这是何等的刚烈,又是何等的脆弱? “好好,朕不过去,你不要站在那里,你过来一点,那边危险。”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赶紧又后退了好几步,两只手也向两侧高高地举着,以示不会再袭击他。 不知何时,李玄青对卫云翼的态度已经从强迫变成了照顾。或许是因为他习惯了两个月来日日过问病情的立场,也或许仅仅只是出于人类保护群体的本能:面对受伤的同伴,任谁也不会忍心再去伤害他吧? 卫云翼低头看了眼踩在荷塘边的自己的脚,略向前挪了半步,暂时算是站在了安全地带,然后抬起头继续死死地盯着李玄青,一刻都不放松。 “唉。”李玄青看着他叹了口气,“若是朕真的要碰你,早就去凌霄宫直接霸王硬上弓了,你又怎么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 卫云翼显然不为所动:“这两个月你不曾见我,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打算?谁知道你是不是欲擒故纵?就算本来不是欲擒故纵,谁知道你现在会不会一时起意、趁虚而入?” “欲擒故纵?趁虚而入?”李玄青仔细揣摩着他的用词,“你的意思是,朕有能力擒住你?而你,现在有朕能够侵入的弱点?” 卫云翼的表情马上慌起来,可见是不小心暴露了弱点,此时正努力想办法挽回。李玄青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马上进一步逼问道: “卫云翼,你的弱点,是不是和你怕的东西有关?” “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卫云翼猛地把手里的箫向李玄青丢过去,然后提起下摆就沿着荷塘往后跑去,李玄青赶紧略一侧身躲过了箫的攻击,然后三步两步就追了上去。 “你别过来!” “你给朕说清楚!” “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你别乱来!注意脚下!!” “啊?、啊!” 李玄青不说还不要紧,这一说,卫云翼低头一看,身子一扭,便觉踩在石头上随着青苔一滑,整个人就直直地向身后的水塘摔了进去。 “小心——!!” 卫云翼“噗通”一声落了水,李玄青见状二话不说脱了外衣就跳了下去,马上的骁将到了水真是连个鸭子都不如,李玄青赶紧游过去抱住他四肢乱扑的身体,一边拥着他往岸边送。 第四十四回上 “李噗——玄青咳……不要……咳咳咳碰我……” 卫云翼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李玄青好几次被他踹到水底去,然后看着他慢慢下沈又赶紧游上来拖住他。 “你别乱动噗……别打朕……” “你放开……咳咳……不要噗……” “朕……要救你咳咳……噗……别打……” “放开……咳咳淹死……不要碰……咳咳噗……” 池底的淤泥被他们搅得混沌不堪,田田的荷叶被他们扯得摇来摇去,这个扯破了一把荷叶,那个抓掉了一个莲台,鱼儿们吓得四散奔逃,只有两只晚睡的青蛙呱呱地叫着,好奇地蹲在岸上,瞪着两只大眼睛,歪着头,看着两个奇怪的家伙在水下厮打。 呱? 不知道打了多久,卫云翼终于连呛带累地没了力气,其实李玄青也快没力气了,但是好在他身上有功夫,便发了狠力把卫云翼一口气先推了上去,然后自己双手用力,撑着岸边往上一滚。 呱呱! 原地旁观的青蛙为了不殃及池“蛙”赶紧跳开,然后在远远的地方停下,转过来继续看着这边的两个家伙。 “呼——呼——呼——呼——” “哈——哈——哈——咳咳……” 两个人死人一般躺在岸上拼命地喘着,李玄青向附近的林子里扫了扫,完全没有人影。 这群偷懒的狗奴才,朕不是命他们叫人跟着么?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刚刚若不自己在…… 不,若不是自己在,卫云翼应该也不会掉到水里去。 李玄青侧过头去,显然旁边的卫云翼也闭着眼睛拼命地喘着,一边不停地咳嗽,把肚子里的水咳出去。 为什么怕成这样? 明明是在水里,明明是为了救他,为什么都不肯让自己碰? 李玄青估计了一下现状:现在两个人应该是呈八字形头对头仰躺着,卫云翼闭着眼睛全身无力拼命在喘,而自己正慢慢恢复过来…… 李玄青主意打定,便一个翻身滚坐起来,两腿一叉正压在卫云翼的腿上,与此同时双手扭住他的两袖,死死地把他摁在地上。 “你、你干什么?!” 卫云翼气还没理顺就赶紧睁开眼睛,一脸恐惧地盯着身上的人大呼。 “别这么看着朕,朕本来是想好好问你话的,是你自己一直逃,还连累了朕也被你拖到水里。”李玄青的语气毫不客气,理直气壮。 卫云翼似乎也意识到确实是自己一直反应过度,便放缓了挣扎:“那你放开我,我不逃。” “朕不信,你先回答了朕的话,朕就放了你。”李玄青炫黑的眸子一闪。 “卑鄙小人。”卫云翼侧头骂道,顺道啐了一口水。 “卑鄙小人也没关系,只要你回答朕的话。”李玄青就是条癞皮狗,只要咬上你,不达目的他是绝不会松口的。 卫云翼自然也意识到了这点,便望着一旁的草窠,听天由命地回道:“你要问什么。” 李玄青思量了一下,开口便问:“你在瞒着朕什么?” 卫云翼不禁心下一惊:不愧是李玄青,不问自己怕什么,也不问自己为什么不许他碰,一句话直逼问题的核心——你在隐瞒什么?这下便是想绕开问题也不能,只能回答,要么拒绝。 “我……我变了。” 第四十四回下 卫云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草丛,单单地扔出这么一句话来。 “变了?哪里变了?” 李玄青低头看了看他的脸,他的脖子,他的身体……明明都还是以前的样子啊。 “我……” 卫云翼本能地闭上眼睛,只有嘴唇在一张一翕地动着。 “我堕落了,我的身体变得很奇怪,而且越来越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被强迫的,而且还是被男人强迫的……可是竟然会感到快乐!而且还想要追逐快乐!我本来以为可以放着它不管,让它自己淡去,可是它侵蚀了我的精神,它竟然抓着我,拖着我一起堕落!我不想要,我真的不想要!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我为什么管不住自己?!我要输了,我要输给自己了……李玄青,我怕的不是你,我怕的是我自己啊!” 卫云翼越说身体越激烈地颤抖起来,李玄青看得见他闭紧的双目,长长的睫毛间,晶莹地倒映着一股月色和水光。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朕?” 身下的身体剧烈地一抖,睫毛间的水光瞬时成股流下,滑落成一道惹人心疼的泪痕。 “李玄青,你尽管嘲笑我吧!尽管侮辱我吧!时至今日我已无话可说,我承认我是个懦夫,是个败军之将,可是我还是想保留一点点尊严,如果你还有一点点人性,就杀了我吧,让我死得有点尊严……” 含着泪的卫云翼柔弱而坚强,李玄青知道他已经被逼到了底线,那是卫云翼内心深处最脆弱的一点,一如他的身体一般,被自己碰触到了。 “所以你以为朕是故意压抑你的欲望,你以为朕是为了要让你饥渴,让你软弱,然后趁虚而入?” 李玄青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想,他必须知道,他必须知道卫云翼的真实想法! “李玄青!我已经回答你了!你快杀了我吧!不要再问我了!” 卫云翼的声音里裹挟着无限痛苦,那是恨不能一死了之、死了干净的痛苦。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确认! 李玄青把两只按紧的袖子攥在一只手下,然后空出左手扯开他湿漉漉的衣服,沿着小腹向上爬去。 “朕这样做,你会想要吗?” 有力的指尖挑动着湿冷的小乳,卫云翼身上立刻一抖,马上挣扎起来。 “你!啊……” 食指和拇指抿住乳尖,小乳马上机灵地站立起来,乖巧而兴奋地绕着指尖跳动。 “混蛋!李玄青你不是人!” 明显是咬紧嘴唇发出的声音。 “那,这样呢?” 李玄青的手向下扯开他的裤子,剥下湿漉漉的布料,握住已经被池水濡湿冰凉的小阳物。 “李玄青!你直接杀了我吧!不要再戏弄我了!” 手掌包住湿冷的肉团,指尖向下,沿着股缝继续蔓延。 “那,这里呢?想要吗?” “李玄青!我恨不得杀了你全家!弑君之罪我也认了!我要杀了你!要么你杀了我!就是现在!快!!” 李玄青看着卫云翼满口喊杀喊打,脸上却带了红晕,身下也慢慢变热起来,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所有的猜测和猜疑都在一瞬间得到了确认。 没错,卫云翼的身体,就是这一切的确认。 “云翼,你想要吗?朕愿意给你。” 李玄青无限暧昧地对着卫云翼吐出这句话。 第四十五回上 “你、你说什么?” 卫云翼睁开泪水濡湿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身上的李玄青。 “朕说,只要你想要,朕就愿意给。你想要多少,朕就给多少。” 李玄青的眸子里闪着痴迷而朦胧的光,彷佛被夜色笼罩了,弥漫着让人沉迷的味道。 “你做梦!我卫云翼才不会向男人求欢!” 卫云翼咬紧牙关,断然拒绝诱惑。 “可是你想要,不是吗?” 李玄青黑曜的眸子上下扫了一眼凌乱半开的身体。 “我会管住自己!” 卫云翼脸上一红,赶紧反驳道。 “可你刚刚不是说,你管不住自己吗?” 李玄青的话里出奇地,竟没有讽刺,只是单纯的反问。 “那……那我就杀了自己!宁愿杀了自己也不要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卫云翼更激烈地反驳起来,但是双眼中明明写着两个字:心虚。 “为什么你一定要死呢?这样活着不好吗?”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又摸了摸卫云翼的股间,敏感的身体立刻就给出了让人满意的反应。 “你!”卫云翼咬紧牙关,恨得双眼通红。 “好!!真好!!这么龌龊淫乱的身体,你看着当然觉得好!你满足了吧?你高兴了吧?!堂堂的卫云翼也有这么难看的一天,你恨不能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卫云翼在男人身下兴奋得勃起的样子吧?!哈哈!苍天啊!我卫云翼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卫家三代忠良,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身体?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忍辱负重地活到今天……” 卫云翼羞辱至极,禁不住涕泪纵横,边哭边骂。 “不行,你是朕的,只能给朕看。” 李玄青的声音在卫云翼的哭骂中显得过于冷静,然而若抛开这一切,你会发现,他这话里依旧燃烧着他独有的霸道和热情。 “哈哈……多谢你还在世人面前给我卫云翼留三分薄面,我是不是该为了你这句话感动得以身相许啊?” 这是卫云翼此刻能说出的最刻薄的话了,然而即便是这样,李玄青依旧不为所动。毕竟,任卫云翼再怎么嬉笑怒骂,指天骂地,他的身体握在李玄青的手里,所以只要李玄青的指尖往柔软的肉缝里一挑…… “啊!” 再怎么样恶毒的话都会被呻吟吞没。 “你就这样给朕活着,不要想死的事情。” “啊……呃啊……你!……” “朕说过,你这样活着很好,朕喜欢你这个样子。” “一派……胡言……呃啊……” “朕想要你,也想听你说想要朕,所以你尽管说好了,朕不会瞧不起你,也不许任何人瞧不起你。” “你……胡说什……” “朕是金口玉言,绝不儿戏,朕等你说这句话已经等了太久了,决不许你说完了就死!朕要你做朕的人,不要你做朕的鬼!” “啊……啊……嗯……放开……” “卫云翼,不要怕,朕是你的男人,朕会保护你。” 李玄青说完这句话就把手指从卫云翼的身体里抽了出来,同时松开他的袖子,两手紧紧地抱住他湿漉漉的身体。 卫云翼的身体还在深喘中起伏着,但是李玄青这句话明显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于是他整个人的紧张和戾气都在这句话中消散了,即使被放松了禁锢,也再没有挣扎。 第四十五回下 “哈……哈……” 卫云翼的呼吸声在宁谧的夜色中格外地清晰,李玄青可以感觉得到他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还有他慢慢平稳下来的,情绪。 “无论你怕什么,朕都可以保护你,就算朕丢了天下,丢了性命,也会保护你。所以你不要逃了,朕的怀里才是最安全的。” 李玄青说得没错,对于此时的卫云翼来说,这个世人所不容的身体,这个为人所唾骂的欲望,唯一能容纳他、接纳他的世界,就是李玄青。 “你要……怎么保护我……” 这是卫云翼试探性地向李玄青求助的第一步。 李玄青在他肩上微微一笑:“把你的罪恶,都转嫁给朕好了,朕心甘情愿承受你的罪。” “你不怕被骂为昏君吗?”闷闷的声音从李玄青耳边传来。 “朕本来就是昏君,不怕再多一条淫乱臣下的罪状。” 李玄青永远是那么放荡不羁,天不怕地不怕,没什么东西能束缚住他。 宁谧的夜色越发朦胧起来,雾气缭绕在两个人周围,沁骨的寒冷,却在他和他的怀间化成了一池温暖的春水。 “那……” 那就这样吧。丧家之犬,被逐之人,哪里还能选择饲主?只要有一席容身之地,就答应了吧,就停下来吧。 “好……” 卫云翼终于点了头,李玄青心里随即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终于把你的心也得到手了! “那,我要怎么做?”卫云翼拙拙地问了句。 “你什么都不用做,”李玄青微微挺起身来,看着仰躺在地上的卫云翼,“只要告诉朕,你哪里想要?前面?还是后面?” 卫云翼脸上腾地飞红,侧着头看着旁边的小草,咬了半天嘴唇。好不容易张口,却只发出一种嗓子里的气被什么卡住似的声音。 “后面?” 李玄青邪唇一挑,身下的手指同时用力一探。 “啊~……” 抑制不住的呻吟从唇缝间飘逸出来,李玄青知道自己猜对了,只不过这家伙还是不肯老实坦率。 没关系,慢慢来吧。反正日子,还长得很呢! “那朕就直接进后面~你现在感觉,可以吗?” 暧昧的话让人听了禁不住脸红心跳,卫云翼更是从脖子到耳根都红透了。 “混账,不要问我!你不是说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没错,当然是朕做,你只要被做就可以了。”李玄青的话明显是恶意调戏。 “你!”卫云翼怒发冲冠。 “可是朕也希望你舒服啊,所以被做的也要告诉朕你的感觉,不然弄疼了你或者弄伤了你怎么办?那样朕也不会舒服的啊!”李玄青一口头头是道,一脸的理所应当。 “少废话,要来就快,不来就滚!”卫云翼才不想跟他纠缠这些有的没的。 “呵呵,朕走了,你这里怎么办?不是想要吗?”伴随着恶魔的语言,小穴深处的手指又是一探。 “我、我可以自己、……”卫云翼支吾争辩道。 “自己?你自己做过吗?”李玄青突然扭头,眼睛一挑。 “呃……”卫云翼马上没了话。 肯定没做过吧?他那么恐惧着自己的身体,怕是连以前敢做的自我解决都不敢做了,更何况是后面…… 啊~怪不得今天这么敏感,这么快就有了反应。 “那朕这就进去了,你小心不要咬了舌头。” “你才咬……唔!” 李玄青故意看准了他张嘴反驳的时机,一下子把自己肿起的阳物顶到了最底。 “朕说了不要咬到舌头。” “……”卫云翼气得不行却又说不出话来。 “那,朕要继续了。” 李玄青说完一把扯开卫云翼的衣服,湿漉漉的身体彻底暴露在月光下,李玄青拉开架势,准备时隔两个月的旧地重游。 第四十六回上 不,不是旧地重游! 这块叫做卫云翼的土地从来就只是李玄青的,过去是,现在是,以后生生死死,永远都是! “云翼,叫朕的名字……” 李玄青抱着卫云翼的双腿,高耸的木杵深深地插在它专属的软臼里。 “李……哈啊……玄、玄青……哈啊……” 冰冷的池水濡湿了衣服紧贴在肌肉上,明明是深秋夜寒,却从两个人的身上蒸腾出一片热腾腾水汽,如烟波浩渺,漫无涯际。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9节 “这里……要深一点吗?” “哈啊……深、深一点……啊!啊……” 李玄青当然知道这里是他的弱点,他比卫云翼更熟悉他的身体,只不过他要让他自己去确认,拉着他的手指给他:看!这里,朕会让你兴奋得欲仙欲死! “现在……要快一点吗?” “快快……啊哈……快……快啊、啊……” 已经紧成这样了,当然是要自己快一点,不过李玄青要让他自己亲口说出来,要让他自己心里明白:记住!你的身体渴求着朕的速度和力量,朕的摩擦可以让你疯狂! “哈……朕要射了……你要朕现在出去,还是射在里面?” “哈啊……啊!~不啊……不要现在、啊哈……别出去……啊哈啊……” 这个时候还能让自己出去射的话,那意志力也算坚强得让人佩服了。不过李玄青知道卫云翼做不到这一点,不然他也不会折节在自己胯下,强忍着内心的煎熬求自己解放他身体的折磨了。 “好,那朕就射在你里面……哈……啊……” “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破碎的呻吟是李玄青高频率的撞击和最后的一抵,本就被凌妃催起而未得发泄的欲望彻底泻在了它本该倾泻的地方,浑浊的热流让卫云翼的身体里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充实感和温暖感,他的欲望还没有满足,他还想要,他明明还想要! “啊~~~啊嗯……啊~~” 卫云翼的臀部紧贴着李玄青的腰不由自主地捻转扭动着,身体里面的空虚仿佛不满于暂时停住的火热,一边自己寻求着快乐,一边撩拨着对方想要更多——没错,他还想要更多! “哈~原来你这么贪欲,还想要?” “不……我、我没有……” 卫云翼的嘴里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李玄青知道他的身体还没有满足。但是今天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因为两个人的身上都湿透了,这又是在夜晚的水边,如果真的做到大汗淋漓,阳气用尽,寒气会趁虚侵入两个人的体内,就算自己也未必顶得住,更何况内力散尽的他,又是身体被侵入的一方…… “既然没有,今天就到这里吧,衣服穿好,咱们回凌霄宫去休息。” 虽然就皇帝李玄青来说,这已经是他最温柔的语调了——不,即使就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也是足够温柔体贴的语调了。但是,在对方身体的高潮还没有消退、欲望还没有满足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再怎么柔情似水,也只能让人感到水的冰凉。 到底什么话在热欲的面前,都是冰冷的。 “……好。” 第四十六回下 李玄青退出来后,卫云翼咬着唇拉起衣服,坐起身来,李玄青因为先站起来的缘故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拉他,谁知卫云翼瞥了他的手一眼,却根本没领他的情,自己单手撑地站了起来。李玄青知道自己没趣,便撇了撇嘴抽回手,转身先走一步,卫云翼低头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低头系自己的裤子和衣服带子。 “给,先披上吧。” 一个大氅突然丢过来,卫云翼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待看清了是什么东西,便抬头看了一眼李玄青,猛地又丢回去。 “我不是女人,不需要你照顾。” 李玄青看了看他,又用力丢回去。 “内力散尽的男人,连女人都不如。” “你!” “别废话了,披个大氅又不会死,快走吧,你爽了半天,累的可是朕。” 李玄青知道这么站下去卫云翼肯定还有一大堆君子什么女子什么的理由在那儿排队等着,索性拿话噎住他转身赶紧走,他倒可能一个人乖乖把大氅披上。 这个人那儿都好,就是对自己太不坦诚。 果然,李玄青这一句话把卫云翼噎了个半死,骂也骂不出,说也说不得,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跟自己生了半天闷气,然后一把披上大氅,跟在他后面走了。 一轮圆月,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阒寂无声。 虽然两个人姑且算是把话说开了,但是明显彼此放不下的东西都还太多,没说出来的话和说不出来的话也太多。不过,有了第一步,就是一个好的开始,毕竟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太艰辛,太黑暗,而且完全不能向别人求助,能靠的只有自己和对方,所以,哪怕能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勇气和耐力。 不过也正因为此,若是真能走到最后,应该会看到比什么都漂亮的景象吧? 那是彼此信赖,彼此依靠,相互搀扶着冲破黑暗之后看到的,新生的太阳。 “喂,你不要误会,我只承认我会有欲望,但是没有别的意思。” “嗯,朕知道。”有欲望就可以。 “而且,只要我想到办法治好我的身体,我绝对会马上治好自己,再不会跟你低头。” “嗯,没关系。”反正是不可能的,只要成了朕的人,朕怎么可能再放你逃走? 当然,即使已经前进了,也还是会有人又要后退,犹豫徘徊。虽然这些小纠结跟外界的大压力和大环境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但是因为是两个人内部的问题,搞不好可能比大问题影响得还要深,还要久。 而且对于这种问题,除了等那人自己想开,即使是对方大概也没有什么办法。 “以及……还有……” “还有什么?” 卫云翼忽然欲言又止、支支吾吾起来,李玄青只好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还有,你李玄青是我卫家的仇人,虽然我不能弑君,但是我也不能欠你的人情,所以……”卫云翼抬眼扫了李玄青一下后迅速低下,表情似乎有点尴尬,“所以,如果你对我有欲望,你也可以来找我。” 李玄青忍不住“扑哧”一笑开,心想这人也太呆了,这是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吗? “好啊,”李玄青说着凑到卫云翼身边来,一根手指勾起他的下巴,“那朕现在想要你亲朕,你肯么?” 卫云翼一扭头把下巴从他手指上移开,然后瞪着他,半天没动作。 “呵,果然是说得好听。”李玄青说完转身要走。 “等等!”卫云翼一把抱住李玄青的头,然后把自己的唇猛地凑了过去。 “砰通——砰通——” 李玄青可以听得见卫云翼的心跳,紧张而剧烈。 第四十七回上 “不行就算了吧,朕今天不想勉强你。” “闭嘴,等我准备一下。” 其实卫云翼不是没亲过李玄青,那些颠倒衣裳的夜晚,他当然还记得。但是,一来那时候自己脑子充血,二来那是在自己的小楼里在自己的床上,现在这么站在大月亮底下,随时可能有人经过的路上,让自己冷静地主动亲这个男人的嘴,实在是有点……太困难了…… “朕可以告诉你一个办法:把眼睛闭上,头往前动,就可以了。” 李玄青笑得一副人畜无害。 卫云翼虽然不愿意照李玄青的话做,但是认真地思考下大概也只有这样了,便闭上眼睛,往前一动。 嗯,这样就可以了吧? 还没到? 怎么还没到? 明明是离的很近的距离啊…… 卫云翼偷偷睁开一小条眼缝,却见眼前漆黑一片早没了人影,赶紧双目大睁,这才发现李玄青的背影已经飘到二十步开外了。 李!玄!青! 卫云翼恼羞成怒,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李玄青感风便知身后有人袭来,落花流水般一个漂亮的转身拦腰就把卫云翼横抱入怀,邪邪笑道: “在这里朕不能尽兴,还是等回了你那儿咱们再继续吧。” “你……你还要干什么?” “当然是做完了!你该不会以为亲一下就能让朕满足了吧?而且……”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搂着卫云翼腰的手往下移,“你这里刚刚不是还没要够吗?” 卫云翼股间一紧,身上立刻寒毛直竖。 这人绝对是个混蛋!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卫云翼一把推开李玄青,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然后飞也似的向自己的凌霄宫跑去,生怕再被李玄青逮到什么机会戏弄一番。 “急什么?这夜,不是还长着呢么?” 李玄青悠然而戏谑地跟在他身后,一抬头望向圆圆的月亮,忽然有种恍如春梦的感觉。 一个时辰前还朝思暮想不见君的人,现在却已经甘心投入自己的怀抱,这是老天对自己的眷顾吗?还是上苍对自己的惩罚呢? “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咚!” “来了!” 紧闭的门缝里幽幽地透过一束摇曳的灯光,隔着门板还可以清晰地听见女子趿着鞋走路的声音。 “大人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大家还以为你今夜又不回来了,都睡了、呀!” 女子的抱怨随着门扉的打开突然变得响亮而清晰,随即却在看到门外之人的瞬间惊呼起来。 “陛、陛下!” 镜尘本以为只是卫云翼一个人,哪里想到门外竟还站着个一身湿漉漉的皇帝!一时间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陛下赎罪!奴婢……” 或许是皇帝太久没来了,镜尘几乎已经忘记了要怎么接待皇帝的驾临。 “没事,起来吧。”李玄青沉静地命道,“朕不想惊动别人,你拿个大盆来,朕和云翼落了水,身上冷,多打热水进来。” “是!奴婢马上去!” 镜尘头也不抬地从地上爬起来,起身就往厨房跑。 咦?奇怪,刚才陛下叫我们大人什么? 第四十七回下 那一边镜尘急匆匆地跑去打水,这一边两个人则借着暗暗的烛光一起上了楼。 上楼一路无话,进了屋,李玄青一下子深深地坐到椅子里,一副怀念得不行的样子。 “朕终于回来了!真是好久没进来了啊!” 卫云翼立在屋中,冷冷地扫了李玄青一眼:“整个皇宫都是你的,你若想来,有谁能拦你?” 看来刚才的事儿,他的气还没顺呢。 李玄青睁开满足地眯着的眼睛看着他:“哦?照这么说,你是一直在期待朕破门来临幸你了?那朕还真是不解风情~” 卫云翼顿觉自己失言,赶紧闭嘴缄默,转头不理他。 好在这时候,春心和镜尘两个也正抬了个大木盆进来,随后又出去拎了水桶,加了好多水,调和得温暖匀称。 这木盆,怎么总觉得比往日自己用的看起来要大些? “陛下,大人,这里是干净的里衣长袍,如果需要奴婢们伺候就叫,若是不要奴婢们进来,这里有所需的一切物事。” 春心娴静温雅地说完这一席话,卫云翼沿着她的手指看去,便见桌子上除了两套整齐叠好的雪白里衣,另外一字儿排开了各种瓶瓶罐罐和奇形怪状的东西,真不知她从哪里弄来的。 “朕知道了,难为你用心,明天去内府领赏。” 李玄青倒似乎全都明白,笑得诡异而开心。 “谢陛下。” 春心向二人行了礼,镜尘这时弄好水桶也起身向二人行了礼,于是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地出了门,春心站在门外,转过身来对着二人,最后别有用意地望了卫云翼一眼,随后低头伸手,把门紧紧地关住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卫云翼好奇地走到桌前,看了看各样瓷瓶和器具。 “别管他。云翼,来,帮朕更衣。” 李玄青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只向卫云翼理所当然地伸起了胳膊。 “为什么让我更衣?” 卫云翼回头原地不动。 “因为她们都出去了,自然要你来。” “那把她们叫回来不就好了?” 卫云翼说着向门口扬了扬头。 “哦?你那么想让她们看咱们两个‘鸳鸯戏水’吗?” 李玄青又露出他经典的邪笑,带着三分魅惑,七分调戏。 “‘鸳鸯戏水’?”卫云翼面露困惑,“那是什么?” 李玄青放下一直抬着的胳膊,走到卫云翼面前,搂住他的腰: “就是你和朕一起沐浴~怎么?你没发现这个木桶比一般的要大许多吗?” 没错,自己确实发现到这个木桶比自己往日用的大很多,但是自己以为是错觉,根本就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云翼,春宵苦短,更何况你的身子已经冷了,还是快快帮朕脱了衣服入浴为好。”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探到卫云翼的衣服下面,湿漉漉的身体又经过夜风的吹拂当然变得凉凉的,卫云翼知道他说的话不错,可是…… “不要离我太近!” 卫云翼一把推开李玄青的怀抱,然后站在他的对面,直直地瞪着他。 “帮你脱衣服可以,一起沐浴也可以,但是你不要做奇怪的事……要做什么……要做什么的话……”卫云翼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刚才的一声一色显然还在他的脑海中晃动,让他一提起来就禁不住心慌面热。 “如果要做什么的话,沐浴之后去、床上……做……” 卫云翼吃力地把这羞人的话终于说完,然后伸手过来胡乱地把李玄青的衣服脱了下来,算作完成了任务。 唉!距离皇妃的标准真是差好多啊! 李玄青既裸了身体,就径直向木桶里迈步坐了下去,一时间温暖的清水包裹着身体,让他感到所有的元气都渐渐恢复起来。 第四十八回上 啊~果然深秋的池水太冷,午夜的晚风太寒,只有泡在这样的水里,抱着中意的美人…… 美人? 李玄青睁开双目,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卫云翼。 “云翼,进来。” 李玄青冲卫云翼招了招手,那样子活像招呼五六岁的小姑娘。 “你、你先洗吧,我可以在你之后……” 照理说,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洗澡本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以前在军营里的时候,卫云翼也没少跟将士们一起下河洗澡,滩上裸斗,当时只觉得一片纯阳之气,热血沸腾,好男儿天下皆兄弟,哪里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在兄弟面前害羞得抬不起头来? “怎么?你不肯?” 李玄青歪着头看着卫云翼。 “刚刚你吃了朕的东西,不是说要还朕的人情吗?现在朕要你陪朕沐浴,难道你要拒绝?” 卫云翼身上一震,他就知道李玄青会拿这个把柄来要挟他。 好在卫云翼是个说话算话的正人君子——虽然是某些方面有亏的君子,但是只要他答应的事,就是让他死他也会去做,于是他一咬牙脱了身上湿漉漉的衣袍,如赴死一般大步跨到了李玄青的对面。 “不就是沐浴么?” 这一句话说得像生死状一样,卫云翼说完“噗通”一声坐到了水里,木桶里的水顿时“哗啦啦”涌了出来,更不用说受了他的力飞溅得到处都是的水滴。 李玄青看着卫云翼,卫云翼看着李玄青,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赤裸相对,只有水波荡漾。 “云翼,给朕擦身体。” “你?!” 卫云翼刚要反驳,却见李玄青又把头歪了起来,显然又要拿“不欠人情”那话来逼他。 自己真是个笨蛋!竟然跟个小人谈什么君子协定!现在果然吃了大亏,后悔都来不及! “好!我给你擦!” 卫云翼咬牙跪起身来,双手掬水,“哗”地泼在李玄青的身上,然后两只手像洗盾牌一样在李玄青身上用力地上下刷洗,害李玄青不禁痒得咯咯直笑。 “不许笑!” “哈哈~你别碰朕……哎呀哈哈哈~好痒~~” “我说了不许笑!你!” 李玄青一笑恰把卫云翼的拘谨笑没了,他现在空剩下一副不知所措和一脸的尴尬,让李玄青的心情更加愉悦起来。 不过打闹归打闹,李玄青想要卫云翼的,自然不止这些。 “云翼……你这里,没有不舒服吗?” 推搡之间,李玄青已经从后面抱住了卫云翼的身体,他的手摸到他腿间的软穴,在他的耳边低沉地问道。 “你……你干什么……” 卫云翼本能地便挣扎,赶紧退到木桶的另一边。 “刚才在池塘边做得急,朕的身上也不干净,上次太医说你里面清理不净会发烧,所以朕在想,刚刚那池水也不干净,你要不要现在清洗一下?” 虽然李玄青的本意是关心他,但是卫云翼听在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以为我跟女人一样,被男人睡多了那里就会疏松空洞吗? “你放心,我的身体不进水。” 第四十八回下 “呃……朕不是这个意思。”李玄青没想到他会会错意,“朕知道你那里很紧,朕的意思是,朕的阳物不干净,又在你后庭里磨了半天,朕怕带了脏东西进去,而且刚才又进得很深,万一……” “李玄青!!!你、你、你书读哪里去了?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卫云翼气得脸上涨红,冲着李玄青大声怒叱道。 “啊?什么斯文扫地?” 李玄青一愣。 “你!你!!” 卫云翼的意思是: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粗野直白?你不懂得文饰吗?不懂得斯文和羞耻吗? 可是卫云翼忘了,“斯文”这东西本来就是给臣子们设计来瞻仰皇帝的,所以皇帝根本不需要学什么规矩,只要他自己不想斯文,没人能管得了他。 这就是一朝天子,唯我独尊的霸气。 “你!……嘿!算了!” 古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皇帝他是臣,他跟他,有什么道理可讲? “那你要不要清洗?” 李玄青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自己来!” 卫云翼恼羞成怒。 “好~那朕看着。” 李玄青说完把后背往木桶边一倚,做玩味欣赏状盯着水下卫云翼两腿之间的那一处。 “……” 照说以前被他凌辱羞辱的时候,也当着他的面做过清理后穴的事情,然而那时候自己一身刚烈、白璧无瑕,纵是做着这般淫靡不齿的动作,心里仍是坦荡得如面对苍天白月。然而现在不同了,自己这块白璧有了瑕疵,心中有了阴影,亲口承认自己想被男人侵犯的打击显然比想像中更大,结果是任手指悬在腿间,却是无论如何再无法前进。 明明只是清理而已,为什么却会想入非非,羞耻得难以碰触? 李玄青坐在卫云翼对面,自然把他这一概羞怯徘徊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地一挑邪唇,随即一个起身覆住他的身体,唇齿已凑到耳边,右手也探到身下。 “还是朕来帮你吧~” 李玄青的声音带着一股诱惑的力量,让卫云翼一阵头晕目眩。 “你……不嫌……” 不知为什么开始口齿模糊,不知为什么开始心跳加速。 “这里是朕弄脏的,朕当然要负责到底。” 温存而挑逗的话语间,李玄青的手指已经按到了卫云翼腿间的穴口,柔软的指腹轻轻地按压着敏感的褶皱,如预料中一般激起了身下人的一股颤栗。 “里面好鼓,都是朕的。” “不要说。” 愠怒的话语在水汽的氤氲下也变成了窃窃私语,喁喁情话。李玄青知道他刚回来这一路上一定是努力地收紧,生怕流出来一点在路上被人发现,便觉得这人真是谨慎得可爱,让人恨不能再往他身体里灌满自己的汁液,看他能忍耐到什么程度。 忍不住汁浆迸裂的时候,会不会是淫靡得让人疯狂的景象呢? 不过胡思乱想归胡思乱想,李玄青知道这样乱来是不行的——且不说自己也是个正常男人,若不是长期禁欲,哪儿来那么多汁液给他?再者说,以卫云翼的性子,若是肯让自己做到那种程度,一定又是在沉沦迷狂的状态,那时候的他才不会管什么淫靡不淫靡、忍耐不忍耐,只要他尽得兴,汁浆喷溅又如何? 虽然纵情狂野的卫云翼让人血脉贲张,但是羞赧不堪的卫云翼也同样让人爱不释手。这就是所谓: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 或许是李玄青的覆盖让卫云翼感到了安全,或许是李玄青的话语让卫云翼感到了兴奋,无论如何,卫云翼竟然就这么不抵抗地接受了李玄青的“主动服务”,任他的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小穴外的细褶,然后一点点撑开,做着循序渐进的扩张运动。 第四十九回上 终于,渐渐深入的手指摸到了一丝滑腻,李玄青唇边一个放松,一鼓作气便把手指狠狠地插了进去,卫云翼的身体立刻紧绷成一条弦,两手紧紧地抓着李玄青的胳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放松。” 李玄青的声音微微地在卫云翼耳边吹起,卫云翼乖顺地渐渐平复着颤抖,身下的肌肉也一收一放、有意识地放松下去。 “做得真好,朕一会儿有赏。” “别废话,快点。” 说实话,后穴被人抓住的感觉可并不怎么好,所以一看李玄青那边说得优哉游哉,卫云翼这边心里就特窝不住火。要知道:对于李玄青来说,只不过是把手指头伸到别人身体里,大可以悠闲自在;可对于卫云翼来说,那可是身体里最软弱的地方被人任意摸着,而且随时可能擦枪走火,做出让自己羞耻的事情来。 “呵,你那么急吗?” 李玄青嘴上虽这么说,手下却已经行动起来,一点一点地帮他把身体里的浊流往外清。 自己的汁液,还是温热的呢,因为一直被他的身体暖着吧? 一瞬间的妄想,让李玄青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虽然他已经是一堆孩子的父皇,抱过的女人也已经多得记不住、数也数不过来,但是他自己却是生平第一次感觉到那种自己的种子被人小心地呵护在身体里的幸福和温暖。那一刻,彷佛怀里的男人不再是恨不得杀了自己的生死对头,而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乡下的糟糠之妻,一边为自己煮饭洗衣,一边捂着肚子对自己说:“咱们的孩子啊……” “哈哈~哈哈哈~~” 突然,李玄青哈哈大笑起来。卫云翼以为他又发现了自己什么好笑的地方,赶紧把头从他肩膀上抬起来,严肃地盯着他质问: “你笑什么?” “哈哈~~没什么~~哈哈哈~~” 李玄青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赶紧用另一只手把泪水擦乾。 “朕只是觉得~~哈哈哈哈~~~~” 李玄青不顾场合的乱笑让卫云翼又羞又恼,但是现在这副状态也不能把他从木桶里踹出去,只能乾瞪眼瞅着他,等他自己平复下来。 “哈哈~~~哈~~”李玄青终于笑够了,揉着泪看着一脸愠怒的卫云翼,“朕只是突然意识到,原来你是不能生孩子的~~” 卫云翼本就一肚子火,这下更是如点燃了炮仗,轰然炸开。 “李玄青!你不要欺人太甚!我承认我道德有亏,但还不至于沦落为无耻小人!更不可能与优伶娼妓一班同列!你要是想找个男人玩儿什么假扮夫妇的恶心把戏,你还是去勾栏瓦舍里找吧!我卫云翼绝不会任你摆布!” 李玄青一见卫云翼真动怒了,便知道自己这没头没脑的话大概是伤到他了,就赶忙安抚道: “不不,朕不是那个意思。朕只是觉得,朕杀了你卫家男丁几十口,你也算杀了朕不少儿子,如此看来,你也算报了仇解了恨吧?” “痴人说梦!一派胡言!我卫家一族的仇怎容你如此儿戏?我告诉你,若不是你现在贵为天子,我卫家祖训不得为逆子贰臣,你现在的项上人头早在我卫家祖坟上高悬谢罪了!哪里还有你在这里玩弄我的份?” 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恨得泪水迸出,李玄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实在是太欠思量,说什么不好,偏偏说人家死人的事儿呢? 不过李玄青没有注意到的是:为什么他宁愿扯这些欠思量的事儿,也不愿意说出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呢?刚刚那一瞬间的妄想,胸口涌出的温暖和幸福,努力掩饰却还会偶尔泄露的心愿——其实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欲望。 不是凌辱肆虐,也不是淫靡挑逗,而是…… “好好,朕不戏弄你,咱们快洗完,水都开始冷了。” 李玄青觉得自己真是脾气变好了,若是搁在以前,卫云翼这番话早够引起一场惊天动地的电光火石了。 而卫云翼也发觉自己变了,不然就李玄青这些淫声秽语,他绝对是充耳不闻、一声不响,任凭他怎么挑逗自己、激怒自己,自己一律是冷淡寡欲,冷眼无情,更不要说跟他真心动怒了。 到底这两个月的病,让彼此都学会了很多新东西:卫云翼接受了两个人的亲密和欲望,李玄青则学会了对对方的容忍和照顾。 第四十九回下 又鼓弄了好一会儿,两个男人终于踩水出浴,先后上床。淡红色的帷幔彷如约定俗成一般放了下来,卫云翼在自己熟悉的小床上躺下,唯一与以往不同的就是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继续?” “没心情。” 关于仇恨的话题让气氛整个冷了下来,李玄青自觉无趣,便翻了个身,盖了被子睡了。 可恨的是,春心他们根本就没想过俩人今晚会需要盖被子,所以床上只有这一床原本属于卫云翼的被子,李玄青圣旨征用之后,卫云翼就只能穿着个单衫冷在夜里,想想气不过,一伸手把被子扯了过来。 “这是我的。” “朕是皇帝。” “皇帝也不能随意抢人被子。” 两个人像孩子似的争执拉扯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俩人挤在一个窄窄的被条里,面对面直直地挺着,后背漏着风。 没办法,这是给一个人盖的被子,长是够了,宽却是不够。 李玄青面对面贴着卫云翼,卫云翼腿对腿贴着李玄青。虽然这本没有什么,但是若彼此都知道对方可能的心思,那眼前的状态,就是随时可能发生什么。 这就像一个大龄未嫁的姑娘和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同睡,一个是欲壑求填,一个是无处安身,彼此都猜得到对方的想法,只等着一个讯号,就是山陵崩,地维裂,天地交合,风雨惊天。 其实只是隔着一层窗户纸,却是谁都不愿意主动捅破。 而换到此处的情景,则是两个大男人面对面地躺着,而且彼此都心知肚明:他是攻方,他是受方,两个人都刚刚洗完澡,对彼此有欲望。 换句话说,就是一把钥匙和一把锁并排放着,任谁都想插进去看看吧? 于是作为钥匙的李玄青主动迈出了第一步,他的手沿着自己的腿摸到了卫云翼的腿,后者的筋骨马上抖了一下,却再没有抗拒的意思,反是静静地任他继续行动。于是李玄青的手受了鼓舞继续向前,一路摸到了卫云翼的大腿后,然后拉住它一点点抬上了自己的腰,被褥窸窣,卫云翼的腿间就这样打开了。随后,李玄青的手指又一次沿着卫云翼的大腿向上摸去,不过这次却没有停留在大腿上,而是继续往后,爬过了强健的股峰,直到柔软的小穴。 湿漉漉的。 确实刚才就没有擦乾,可是李玄青更愿意理解为像女人一样的淫液。 指尖微微地往缝隙里戳了一下,一直不肯动的身体马上难耐地扭动了起来,骑在自己腰上的大腿也忍不住用力地在自己身上摩擦。李玄青的手指继续往里用力,卫云翼的身体就愈发扭动得剧烈,两个人身上的被褥不知何时被夹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李玄青觉得实在碍事,就索性一把扯掉,丢在了一边。 而这一扯,不仅扯掉了被褥,也扯掉了两个人最后的伪装和阻挡。两个只着雪白单袍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看上去隔着衣料,其实赤裸的下身已经紧紧地贴在一起,在衣袍的掩盖下正摩擦得热火朝天。 “唔……唔……” 两颗头颅就那么吻在了一起,谁也不知道是谁先亲过来的,只感到热气上涌,口干舌燥,非彼此的津液不能解燃眉之急。 “啊哈……哈……进来……哈……” 舌尖的话语轻佻得如纵情的浪汉,这是被情欲所支配的人,再不管什么君子道德。 “现在?……哈……可以吗?” “嗯……快……嗯……” 贴的太近的话语迅速地交换着彼此的信息,反正已经忍不住了,不如直接跳到最后,干一场不顾死活的。 “嗯……好……” “……嗯……嗯啊!哈啊!!……” “……怎么样……” “啊!……啊!……快!……啊!!……” 李玄青抱着卫云翼的大腿,拼命地把自己插到底部,卫云翼的声音迅速攀升到极致,那尖细的尾音彷佛比宫娥还要魅惑诱人。 “……怎样……” “啊!……啊!……快……快……啊!……” “哈……哈……啧!等等……” 李玄青发现躺着的姿势实在不便于加速,便抽出武器坐了起来,然后扛起卫云翼的左腿,看准湿漉漉的细缝,握住武器又插了进去。 第五十回上 “……哈……哈……啊!!啊……” “要快了……” “嗯!……啊!……啊、啊、啊!……啊啊啊!!……” 卫云翼侧躺着抓紧床褥,李玄青则跪坐在卫云翼的右腿上频繁地向前拱着腰,卫云翼高举过肩的左腿在李玄青的手里用力地上指着,李玄青侧着头,看他纵情皱紧的眉目,看他被冲撞得前后错动的身体,看两个人交合处淫靡的水色与细肉,看得他心旷神怡,兴致大增。 “……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 三快三慢,一深七浅,李玄青太懂得怎么在床上让身下的人舒服了,他小心地保存着自己的实力,一边看卫云翼被体内的快感折磨得欲火焚身。 “啊!……不……啊、啊、啊!……不行啊!……停下!……停!……” 甬道里猛一阵痉挛和绞紧,卫云翼随即大喊起来。 “怎么不行了?” 李玄青稍微放缓了速度,但是他仍感觉得到里面绞紧的肉正撕咬着自己火热的阳物。 “不!啊……不行!……要破了……” 李玄青知道他的意思是说里面要被自己弄坏掉了,但是他故意不领他的意思,而是慢慢地把深深插入的阳物抽出来,一边细细地看它牵引出里面粉红的细肉,一边用手指尖沿着那一圈细肉用力一抿。 “你不是早被朕破了吗?” “啊!!!!!!!!” 柔软敏感的细肉突然被如此强暴地划过,一种比被侵入更强烈的异样感伴随着痛觉传到卫云翼的脑子里,让他禁不住大喊出来。 “是你要的,就要到最后吧。” 李玄青说完便把抽出来的阳物一口气冲到谷底,这一下他用了腰部的全部力量,甚至丹田里一热,简直是带了剑气刺出去。 “啊!!!!!!” 一声未平,一声又起,李玄青看着卫云翼被自己弄得全无招架之力,只能被动地喊叫,那种与生俱来的独占欲又开始侵入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想把他撞碎成肉酱,一口一口地吃到肚子里。 “云翼……朕……真想吃了你啊!” 李玄青说着强拉过卫云翼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口里,用唇齿尽意地舔吮轻咬;与此同时,身下的撞击完全没有减弱或是变慢,卫云翼两边救护不得,只能拼命地喊叫着。 “啊!……啊!……啊、啊啊、啊!!……” “……哈啊!……啊呃……啊!……” “啊啊!——哈、哈啊!……啊!!……” 不知道撞了多久,磨了多久,卫云翼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若不是身体没力气了,就是嗓子喊哑了。李玄青也渐渐从疯狂中恢复了理智,他知道做得太过恐怕卫云翼身体受不了,便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把自己抽了出来。 拔树连根,少不得拖泥带水,树坑残落,留一处浅浅深深。 卫云翼的声音渐渐地平稳低落去,深重的喘息间,小小的后穴也随之一张一翕着。 一张一翕总撩人,更何况,刚刚的激情爽快还残留在身体上,怎么都想再进去一次,再在里面多舒服一会儿。 可是看一看瘫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人,显然是不堪再受了,若是再来一个回合,那就不是三天不下床的问题了,弄得不好会落下病根,以后都不得爽快。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0节 可是…… 然而…… 衡量了半天,一个月后的缓疾终于还是没有眼前的急病要紧,李玄青再一次操起肿胀青紫的阳物,对准一张一翕的小口,深深地插了进去。 “你这个禽兽!” 床上的人显然愤怒了,明明自己都快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他还在那边只顾自己爽快。 “放心,朕只借你这里放一放。睡吧。” “禽兽!”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不会止住骂的,但是也知道他没力气再跟自己打,于是就默默伸手抽了被子,打横盖过,虽然顾不得首尾,倒是把两个人身上都盖住了。 “朕就放一晚,不会动的。” “禽兽!” “别骂了,睡吧。” “禽兽!” 身材伟岸的堂堂将军被人如婴儿一般蜷成一团抱在怀里睡,你叫他怎么能不怒?然而身体的疲惫到底盖过了精神的愤慨,卫云翼渐渐地忽略了身下体内的不适,沉沉地陷入了睡眠。 第五十回下 翌日清晨,卫云翼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没看到别的却先看到李玄青心满意足的睡脸,还死死地抱着自己,昨晚临睡前的怒火顿时重燃,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哎哟!” 李玄青正睡得好好的,突然感到后背狠狠地挨了一板子,待睁眼一看,却发现原来自己已经睡在了地板上,身上还卷着个被子,腰背生疼,可见是刚从床上摔下来的。等抬了头再往床上一看,只见那人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正襟危坐着系衣带,心里便猜到了八九分。 “敢把朕踹下床的皇妃,你也是第一个了。” 李玄青围了围被子,索性一叉腿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 “我不惯与男人一同起床。” 卫云翼面色不动,目视前方,说话间已经把里衣的带子系好,正要起身。 “不习惯也得习惯,以后这样的日子多着呢!你总不能天天把朕踹下床来吧?” 李玄青见他下了床,就挪了挪屁股,给他让路。卫云翼走到李玄青身边站下,一扭头死死地瞪着他。 “李玄青,你给我放明白点!我跟你不过是狼狈为奸的关系,天亮后各行其是才是你我的本分!” 卫云翼说完这句就径自去门口叫镜尘等人打水备衣云云,李玄青坐在地上靠着床看着他,心里忍不住感到一丝凄凉: 唉!枉费了这么小半年的力,又是威逼,又是色诱,这人倒是终于折服了,却还是宁愿做自己的奸夫也不肯做自己的爱妾。若是反过来总还好办,像他这样的,反而叫自己没辙了。也罢也罢,自己暂时就跟他夜夜通奸好了,不过做皇帝的还要背负“通奸”的罪名,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诡异。 这要是写在历史上,大概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闻了! 虽然是被人硬生生踹醒的,但是李玄青也不想再睡了,索性跟着卫云翼起了床,沐浴更衣,一同用早膳。 结果一下楼来,还没等他传膳凌霄宫,倒先见着胖总管一脸笑呵呵地鞠躬在门口,桌上早摆满了御用珍馐,养生而华丽。 原来,昨天半夜里李霖福就从凌妃那儿得来了皇帝半夜出逃的事迹,人精李霖福脑瓜一拍就猜到皇帝是跑到这儿来了,于是连夜叫人打听了清楚明白,早早儿地就候在凌霄宫门口,预备了早朝要换的一系列冠冕朝服、羽靴玉辇,又叫御膳房把早膳直接送到凌霄宫来,单等皇帝一起,就伺候早膳,陪同早朝。 这老奴倒是精明得很,怪不得即使在李玄青手段最狠的时候,这老家伙也不曾伤到分毫,可见是个玻璃眼珠儿狐狸心。 “做得好,朕喜欢,回头去内府领赏。” 李玄青满意一笑,随即下楼入座,伸手接筷。 “谢陛下恩典!可是这赏钱就算了,这些都是老奴份内的事儿,只要陛下喜欢,老奴就算倒贴银子也乐意伺候~” 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卫云翼轻蔑地瞥了李总管一眼,随后展衣入座,剑眉如怒,背直如山。 “这话说得朕心里真舒服,不过朕舒服了,自然少不了你的银子,你就乖乖去领赏吧。” “那老奴就多谢陛下!” 李玄青说完这句,正回头看到卫云翼一脸轻蔑厌恶的样子,便笑着凑过去: “怎么?你也让朕舒服了,却没拿到银子,心里不高兴?” 卫云翼刷地一记眼刀横扫过去,恨不能把李玄青一截两半。 “我不是娼妇,你少来这套。” 可是李玄青还没打算闭嘴: “你放心,只要你把朕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整片大宁江山都是你的,别说银子了,你要什么就有什么——便是要杀人,朕也可以为你杀得。” “我要杀的就是你!” 卫云翼“啪”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李霖福吓得一哆嗦赶紧跪在地上,嘴里一迭声喊着什么“万死”什么“死罪”,卫云翼根本没心情理他,索性饭也不吃了,直接出门,扬长而去。 “陛下……皇妃这是……” 李霖福颤抖着声音,仿佛听见了极可怕的话一样。 “没什么,卫皇妃这与朕闹着玩儿呢。你也别跪着了,快起来伺候朕吃饭更衣,时候不早了,诸位大臣们都等着呢。” 卫云翼一走,李玄青脸上的调笑和戏谑也就淡了。毕竟那些功夫都是为了他花的,他若不在了,还有什么撑热闹的理由呢? 第五十一回上 那一边李玄青在众人的伺候下用着早膳且不说,这一边卫云翼一怒之下出了凌霄宫却是无处可去,只空落落着肚子,不知去何处找些吃的来。 回去固然不行,可是这宫城里除了凌霄宫自己也没个能去的地方。思来想去,只能索性出城去。——印象中,小时候外城里早上总有些卖炊饼豆浆的商贩,虽然十年不曾回来过,但是商贩总应该还有的:即使父亲换了儿子,张家换了李家,物是人非,朝廷更迭,只有百姓的生活总是千年不变,无非是衣食住行,生老病死。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些无名大众的生命力倒是比他们这些帝王将相要顽强得多。 一想到炊饼豆浆,卫云翼的肚子比方才更饿了。而且伴随着饥饿感,一种浓浓的乡愁和思念也开始在他的心中蔓延——毕竟,当年下定决心再不回京的时候,哪里想得到有一天还能吃到京城外城里的炊饼豆浆呢?然而人生大道是无常,自己历经磨难到底还是回来了,从这个角度看,也可以说是歪打正着托了李玄青的福。 一想到李玄青,卫云翼的心中马上就感到一丝不悦。他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向着最近的一个宫城门——华阳门走去。 “站住!什么人?” 守城的侍卫远远地看见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赶过来,自然马上叉戟阻挡。 “不认得我是谁么?” 卫云翼玄眸一瞪。 “哦,原来是卫大人。”守卫待看清了他是谁,声音马上就谦和了下来,“不过若是卫大人,小的就更不能放您出去了。” “为何?”卫云翼不解反问道。 “陛下有令:卫大人可以在内城随意行走,但是不得出宫。所以除非有陛下特许,小的不敢放大人出门。” 原来,李玄青对卫云翼的禁令还没来得及解开。卫云翼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本就颇郁闷的,更何况还是因为李玄青的关系,——一大早从凌霄宫出来是因为他,在宫里无处可去是因为他,现在想出宫也出不去还是因为他!想想就一肚子火,这下便是不为了吃东西也非出去不可了。 “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有劳。” 卫云翼低了头,拱手向侍卫行礼。 “小的不敢,卫大人请慢走。” 侍卫见堂堂大将军向自己行礼,赶紧把手里的长戟抱在怀里,低头恭恭敬敬回礼。 “啪——” 卫云翼手刀一闪,正砍在侍卫低下的头后颈,侍卫毫无防备地狠狠挨了一下,身体立刻就软了下去,滚趴在地上。 “啊!” 远处的另一个侍卫看到,吓得不禁大声惊呼起来。卫云翼知道这门一清早只有三两个侍卫,便操着手刀,杀气腾腾地瞪向那人。 可怜那侍卫本就不知道卫云翼已经内力尽失,远远地又看不清所以,只当那一个已经被干掉了,吓得赶紧自动躺倒在地上,假装自己是死人。 你也别怪他玩忽职守,吃皇帝的饭不干活儿,毕竟小命儿是自己的,一会儿等人走了,把脑袋往墙上撞一下最多也就是个扣银钱的处分,到底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命没了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卫云翼知道他的意思,便径直向华阳门走去,路过的时候还老大不客气地低头拱手道了句:“多谢。” 这下地上装死的侍卫彻底要哭了。 既出了里门,外门的侍卫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是奉旨出宫,也就不大注意他,只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帮他把外城门打开,卫云翼面不改色心不跳,大摇大摆地出了宫城,自去街市上寻他的早饭去。 第五十一回下 京城的早市虽说不上熙熙攘攘,倒也颇有些热闹,卫云翼一行走着一行看一个个叫卖的炊饼铺、面汤铺,终于选定了一间看上去干净的小摊,伸手递了个碎银子道: “老板,要一碗面汤。” “好!~~” 那老板一面嘴里熟练地叫着一面头却不抬,等手里的一碗面汤盛好,手伸过来接铜钱,这才大叫一声:“诶哟!客官!您这是哪家府里的少爷?拿这么多银钱买小的一碗面汤,小的可不敢卖给您!” 卫云翼第一次听说有银子买不到的面汤,便皱了眉问道: “我一块碎银子买你一碗面汤,我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不敢的?” “您这位爷说笑了~”老板一边绕过卫云翼接了另一位的铜板,一手把卫云翼的面汤递给了后面买汤的,“京城里的新规矩,各大小商贩不得随意抬高价钱,违者罚钱不说,严重得还得关到牢里去住两天。小的一家老小还指望小的挣钱养家呢,为您这一块碎银子,可不敢把吃饭的家伙丢了。” 卫云翼从来没听说过还有限价这回事儿,想想便知道是李玄青搞的鬼,指不定又是什么扰民的新点子,这个昏君! “既然如此,老板便找零与我也好,何必不卖呢?” “嘿嘿,不怕爷您笑话,小的是小本买卖,今儿才出摊儿不到一个时辰,身上的钱哪够给您找零啊?” 老板脸上笑呵呵地跟卫云翼说着客套话,一边又卖了一碗面汤,手里接了两个铜板,顺手掖到怀里。 看他生意这么红火,不像是没钱给自己找零的样子,怕不是有些别的隐情不愿意接自己的买卖。卫云翼心下也不愿意难为他,便笑了问道: “那还请老板指条明路,如今在下身上只有这样的碎银子,该去哪里吃东西?” “您这话可问对人了,看着了么?那边的香津楼,酒菜都好,还有人说书唱曲,那才是您这样的少爷吃早饭的地儿!” 老板笑呵呵地往街西头的一幢三层小楼一指,卫云翼远远地只见一片红楼绿顶,便行了个礼,告辞了面汤铺老板。 “喂,这谁啊?拿个碎银子买面汤?” 后面的人递了两个铜板过来,笑呵呵地看着卫云翼远去的背影。 “嘘!你小声点儿!看他模样这么俊俏,指不定是哪家府上离家出走的少爷,这要是沾上了,指不定惹出什么事儿呢!” 老板说着又盛了碗面汤,递给这看热闹的人。 两三百步开外,卫云翼入了“香津楼”的大门,果然一进门就不同凡响,小伙计一身体面干净的衣服且不说,单说这里面热闹的人群,说书的响亮,就跟楼外可说是两个世界。 “竹板这么一打呀,哎!是别的咱不说; 说一说,卫家一门忠烈特别多!” 怪不得叫“香津楼”,原来这里说书的讲的是天津的快板儿。 “小二,要一个靠窗的雅座。”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好!,您这边请!” 小二说着引卫云翼去了二楼。 一上二楼,说书的声音马上响亮起来,可见是二楼有人包了专场。 “这忠烈特别多呀,咱得一一数来! 三公九卿三省六部他不可能都坐! 你问我为啥不都坐,这话可真是没法说, 功高盖主掉下来这道理谁他不懂呢!” “要几样清爽的小菜,一壶淡酒。”卫云翼声清若云。 “好!!您稍等!” 领进门的小二说完这句就噔噔噔地跑下了楼,另一个貌似二楼专管倒茶的小二拎着个长嘴大茶壶过来,手脚极麻利地给卫云翼倒了一杯茶,水平如砥,杯满如冰,却是桌上一滴不落,真真是好把式。 第五十二回上 “卫家的老爷子儿,那可是脾气烈如火, 一听那匈奴围了城、跨马就入贼窝! 再说先皇妃嫔,吓得的是直哆嗦, 单看那胡人大胡子是啥话都不敢说! 你问我为啥不敢说?他不懂人话呀! 一个求饶保不准他听成了啥话呢! 你这说啥?茅坑啃苹果? 还是让我扒了衣服可劲儿搓搓! 哎哎你可别说我,这都是瞎话儿瞎说, 再说那卫家老爷子是提刀入贼窝。 这帮兔崽子,刚刚还直喝喝, 一见那大刀砍过来只喊:大侠!饶我!” “好!!哈哈哈~~~” “说得好!!!” “狗娘养的这句人话倒会!哈哈~” 一阵掌声和笑声从那边爆炸开来,卫云翼知道说的是自己父亲救先帝的事迹,便忍不住多听了两句,心里也觉得格外温暖。 “公子,您的菜齐了。” “有劳。” 卫云翼夹了一口凉拌三丝,继续听那边说快板儿。 “再说这老爷子儿那是绝不含糊的, 你敢抓我皇帝太子,我哪能轻饶呢! 胡子胡孙胡外孙外加你胡老婆, 抽筋扒皮还不够我要你全家下油锅!” “好好!!骂得好!胡狗就该死!” “炸了他胡丫的!!” “可叹这卫老爷,真是精忠又报国, 救了皇帝几百口,还把那土地夺! 也是世事难料,三人成虎, 京城里惹得人眼馋,这哪能不出祸? 人说树大招风,功高招谤, 十几个大臣阴谋定把那卫家来弹劾!” 什么?! 卫云翼猛地瞪向那说书的,目光如闪电穿透拥挤的人群。 难道自己卫家灭族之案不是他李玄青一手策划,而是被人陷害,而且是被十几个人一起陷害?! “皇帝没办法儿,只好找人家来琢磨, 这卫老爷子思来想去只把那实话儿说: 陛下圣明,我卫家没有错儿。 皇帝也拍拍肩:我知道你没有错儿。 卫老爷子没话儿说,终于把拳头握: 我卫家三代,为国死的人挺多, 今天是最后一回我把全家都交你了!” “唉唉!冤啊!”听书的人忍不住大喊起来。 “这帮狗官!真比匈奴人还可恨!炸了他丫的!”这是有人捶桌大骂。 “君臣对泣,感天动地雨瓢泼, 卫老爷子临刑前,又把那遗言说: 我儿云翼,人还在大漠, 若是让他知道真相定把这江山夺! 皇帝心里明白,却是面不改色: 只要将军回京来朕定会把他锁。 可叹这卫老爷,到死还念着咱大宁国, 如今人去事已非,谁人还记得!” “记得!我们记得!!” “卫门忠烈谁不记得!千秋万代也记得!!” 听书的已经群情激奋了,那讲书的自然也少不了赏钱,赶紧放下快板儿拿了盘子讨赏。然而一堆铜板叮咚之间,却突然见一锭硕大的银子从天而降,狠狠地把盘子砸落在地,直砸得一盘的铜板水似的溅了一地。 “啊?!” 说书的哪见过这么大的银子,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赶紧一把把银子抓过来捧在心口窝里,这才想起来抬头去寻那赏钱的恩主。 周围的人也没见过有人听书给这么多赏钱的,纷纷簇拥围观,却见一个一身勾墨山水头梳山涧双流水发式的挺拔男子,一身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傲然立于众人当中。 “谢……谢老爷!谢……谢谢老爷!” 刚才还巧舌如簧的说书人,竟已经结巴起来。 “老爷还有话要问你,要钱就跟老爷走。” 卫云翼淡淡地扔下这一句,饭也不吃了,径直转身出了众人的包围圈。 “好好!有什么话我都说!” 说书人着急忙慌地捡起竹板和盘子,连散落的铜板也顾不上了,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跟着卫云翼出了“香津楼”。 第五十二回下 既然要问话,自然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卫云翼按照记忆七拐八拐地进了个背人的小巷子里,巷子深处恰有个没什么生意的炊饼铺,卫云翼伸手拿了说书人两三个铜板,要了两份炊饼。 这是以前卫云翼和李玄青常来的地方,因为炊饼铺的老板是个聋哑大妈,所以最方便他们随意聊天,又不怕暴露身份。 卫云翼选了靠里的板凳坐下,说书的赶紧蹭过去,一脸谄媚地站在他面前。 “坐吧。” 卫云翼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板凳。 “谢老爷赏座儿!” 说书人一口天津腔,显然是从天津一路流浪到京城来的。 “我要问的只有一件事:关于卫家灭门惨案,你知道多少?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这些银子,就都是你的。” 卫云翼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刺绣的小布袋子来放在桌子上,虽然看不见里面有多少银钱,但是光看那形状,再听那搁在桌子上的声响,便知道少不了。 “哎!好!我说!我全都说!” 说书的一见那银袋子眼睛都绿了,也顾不得老太太正送上来的热乎乎的炊饼,咽了口唾沫就说了起来: “关于这事儿,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详情,我们说书的也不过是从各种小道儿听了点儿风声,这不大家伙儿都好奇,我们就编了词曲儿唱来混饭吃。 “不过说是小道儿消息,您也知道,这天下的事儿总归是无风不起浪,若说一点儿事儿没有,搁您您也不信。 “哎哟我这臭嘴,又废话了,您别生气,我马上说事儿!要说这卫家在朝廷的势力,您也知道主要是靠战功,一个是当年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一个就是前朝匈奴救驾的事儿。当然这都是最大的,零零碎碎的战功那就更不用说了。不过战功这东西要说也是双刃剑:一方面这功劳忒实在,朝廷上任你怎么不乐意也得承认人家有本事;另一方面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宫里若是没个为你说话的人,保不齐啥时候皇帝看你不顺眼,给你个冠个拥兵自立的名儿,那就是个满门抄斩。 “不过卫家这次的事儿倒是有点儿特别,据说皇帝本来没怀疑卫家谋反,怀疑的其实是别家,也是个大族,只可惜那家的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一见风头不对马上就使了个什么计策,到头来就成了卫家谋反。谋反之罪一定,说什么都是满门抄斩,不过皇帝也算给他卫家留了面子了,不是说女眷都留下来了吗?而且卫云翼也没杀,只不过关了起来,估计是在宫里吃香喝辣呢!毕竟跟皇帝是发小儿啊,怎么也得比别人过得好点儿。” 一想到自己在宫里的生活,卫云翼心里猛一阵恶心。好在外面的人只知道自己被关了起来,这要是听说了自己被关在哪里,还跟皇帝做出那么淫乱的事情,指不定又被他们编排成什么笑话添油加醋地讲得满城沸沸扬扬,到时候可不是一句“身不由己”就能解释得通的。 第五十三回上 “你刚刚说皇帝本来怀疑的是别家,你可知道是哪一家?” 卫云翼尽量不作出任何表情,只当自己是个好事的外人。 “诶哟!您这话儿咱可不敢乱答,这宫里的事儿我们外头的人哪说得明白?您问哪家,我只能说是个很大的官儿,而且应该是跟卫家不相上下的,别的小的就真不敢乱说了,嘿嘿~” 说完这句,说书的低头吃了口炊饼,又喝了两口凉茶。 如果是跟自己家不相上下的话,倒是可以猜出一些眉目,毕竟当年和自家平起平坐的也无非是位列三公的崔家、卢家、李家还有皇帝的舅氏国舅爷纳兰家,武将方面则有现在接管卫家兵权的内廷霍家和藩守李家,踢伤自己的霍金光就是霍家的人。 难道是霍家? “除了这些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你刚才说卫老爷和卫云翼的事,那又是什么?” 说书的吃饱了喝足了,拍了拍茶足饭饱的肚子: “嘿嘿~这就是彻头彻尾的谣言了!有人说,当年皇帝要灭族卫家之前,曾经有人看到卫老爷子大半夜地一个人偷偷地进宫去见皇上。可是您想,若是他真能见得着皇上,怎么可能不为自己家辩白辩白?怎么可能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自家上下几十口人杀光?肯定是皇帝不见他,这才有冤无处申,有话没处讲。这说书的总归把故事往好听了编,可这人命是实实在在的,谁还为了好看不要命呢?” 卫云翼想他说得也是,便没有把这事往心里去。 “既然如此,银子你收着吧,切记不能跟人说见过我。” “那您放心,小的明白得很!”说书的赶紧把桌上的银袋收好,随即又对卫云翼说,“老爷以后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尽管去那茶楼找我,小的人贱,可是耳朵机灵腿脚快,打听个事儿跑个腿儿都绝没问题!” 呵!倒是个会揽生意的!看样子是要攀上自己这个金主了吗? “也好,以后若是有事,我就去香津楼的二楼吃茶,你只要见我走后,小心地跟我出来就是了。”卫云翼交代完这句,就转身出了小摊。 “小的明白!”说书的马上脸上笑开了花。 卫云翼也微微一笑,转身便往街外迈去。 “老爷!等等!” 刚走了两步,便听后面那说书的又叫自己。 “又怎么了?” 卫云翼停步回头看着他。 “小的才想起来,还没问过您尊姓大名呢!您要是不方便也可以不说,小的只是想,总不能老叫‘老爷’吧?” 卫云翼当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就是他说的那个卫云翼,但是若说不方便告知,也实在太惹人怀疑,便信口诌道: “我姓云,你叫我云老爷就好。” “明白!云老爷您慢走,有事儿再来找咱!” 说书的说完便又做了个送他出门的大礼,卫云翼这才信步出了巷子,回到了熙熙攘攘的主街道。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为了搞清真相,自己还有很多准备要做。首先,就是要搞定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不放的皇帝…… 申冤昭雪的希望让卫云翼一直浑浑噩噩的心突然充满了干劲,他脚下的步伐不由得轻快了起来,嘴角也弯起了一个俊朗的弧度。 第五十三回下 为了准备东西,卫云翼又是整整一天都逛在外面,好在凌霄宫里已经习惯了,只当他又去散心,也没有多问。 回来后,卫云翼径直去二楼把准备的东西放好,然后沐浴更衣,等李玄青来。 “云翼!你的奸夫朕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卫云翼身上猛地起了一片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从屋里起身到门口,正赶上李玄青推门要进来。 “你干什么?” 卫云翼一脸愠怒。 李玄青倒是毫不害臊,大大方方地勾起他的下巴,一双眸子垂下来盯着他的唇: “你不是说要跟朕做‘狼狈为奸’的关系吗?朕自然是要把这‘奸夫’的角儿唱好。” 卫云翼扭开下巴,瞪了他一眼: “哪有奸夫这么招摇的?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吗?” “那你要朕怎么做?跳窗进来吗?” 李玄青这话越说越没谱了,卫云翼赶紧叫镜尘和春心端了热水和木桶进来,给李玄青沐浴。 “啊~真舒服~小娘子,快来同朕一起沐浴吧~” 李玄青先入了木桶,然后挪了挪屁股,嫖客一般冲卫云翼招了招手。 “不必,我洗好了。” 卫云翼正襟危坐在床边,纹丝不动。 “哦?原来你这么心急,早就准备好了,那朕也得快点儿才不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李玄青说完对春心使了个手势,春心随即加快了手下的动作,三下五除二就把李玄青身上擦洗了个遍,又擦干了身子,给他穿上雪白的里衣。 “我的心意就是不想跟你一起沐浴。你若真不想辜负我,以后就不要弄这些淫声浪色的东西,直接来就行了。” 卫云翼真想把话说得再直接点,然而春心和镜尘两个毕竟还没走,自己跟李玄青撕破脸皮无所谓,在姑娘们面前总还要留些体面和威严。 “好啊,那朕就直接来,如你所愿。” 李玄青说着里衣带子也不系了,一把推开春心,走到卫云翼面前,捏住他的脸就是一个深吻,然后骑马上身,直接把人推倒在床。 “你唔!!唔唔唔!!” 卫云翼刚刚还努力维持着体面和威严,现在却已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春心和镜尘面前被李玄青推倒,两个姑娘显然还在那边站着,要是让她们看到自己的浪态,这以后可怎么做人?! 然而李玄青可不管他这些顾忌,反正卫云翼说了“直接来”他就直接来,一手合住他的两腕压过头顶,另一手扯开腰带,豁开衣襟,赤裸的身体完整地暴露在李玄青的手下,任他予取予求,上下其手。 “你放开唔!……唔唔!……” 一个不留神被他逃开了嘴,李玄青赶紧又好好地用舌头塞住,然后捏住他的乳头扯动起来,卫云翼的身体马上开始反应,声音也变得奇怪。 不!不行!镜尘和春心还在看着!! 卫云翼挣扎中向门口看去,春心怎样且不说,镜尘明显已经吓呆了,只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手里的水桶掉了都没注意到。 镜尘,不要看!! 第五十四回上 要说镜尘和春心也不是没见过卫云翼被皇帝李玄青临幸之后的样子,然而现场上演到底是第一次,而且皇帝全没有赶她们出去的意思,倒像是乐不得她们在这里看着,好让身下的人再多一点挣扎和羞辱。 旁观者的存在让卫云翼的挣扎更剧烈了,也更拼命了,李玄青本就不是个柔情夫君,一见他这么兴奋,马上热血沸腾,恨不能当着两个姑娘的面打开他的大腿,赤裸裸地把自己的阳物塞进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朕的人! “原来你这么喜欢被人瞧着,那下次朕就再多带些人过来。” 李玄青一边舔着卫云翼的唇一边放开了他的嘴。 “你!……你放开我!!啊!!” 李玄青一低头咬住了卫云翼敏感的左乳,卫云翼的脖子马上向后面挺去,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已经近乎快感和愉悦,让人听了面红耳赤。 “你是怕她们听不见?还是想让外面的人也闻声过来捉奸?” 李玄青的话近乎刻薄,卫云翼这下只能自咬住了唇,把所有声音都逼回去。 “做得好,朕喜欢。” 李玄青说完这句就继续把手向卫云翼的腿间摸去,低垂的阳物在刚才乳头的刺激下已经微微抬了头,李玄青索性放开一直含着的小乳,低头直接去刺激那更快乐的器物。 “唔!!唔唔!!!!” 说是咬得住唇,却是咬不住呻吟,卫云翼心里一直拼命默念着“不要看”“要忍住”,却是抵不过李玄青早对他的身体轻车熟路——哪里敏感,哪里脆弱,哪里让他欲罢不能,哪里让他欲火焚身,李玄青把一切的火候都掌握得刚刚好,让他的快感如火焰般愈燃愈烈,他感到自己的理智已经快到达极限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自己的丑态一定会暴露在外人的面前! “唔唔!!——呃啊!——唔唔!……” 卫云翼的齿尖一个狠劲儿,只见朱唇贝齿间,一股殷红的水流汩汩地流了下来,李玄青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奈何口里肿胀的阳物突然抖了一下萎缩下去,这让他心里一个纳闷儿,便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你、你怎么了?!” 李玄青一见卫云翼吐了血,还以为他发了什么病,吓得赶紧从他腿间爬起来。 “噗——咳咳……咳咳咳……哈……” 卫云翼刚要开口却被嘴里的血呛得猛一阵咳嗽,话也答不出,这下李玄青更以为他是体虚发病了,赶紧叫镜尘和春心两个去叫太医来。 无论如何,总归是把人支走了。卫云翼稍稍安了心,不动声色地把里衣撩起,盖住身体。 “咳、咳咳……呼……咳……” “是朕不好,只顾着与你玩儿,却忘了你身子虚弱。上次的病是不是还没好干净?还是纵欲太多落下了肾虚阴亏的毛病?” 李玄青似乎只有在卫云翼表现病态的时候会突然变得格外温柔体贴——想必是上次的事儿让他心理阴影了,总怕他再来一次,自己可吃不消。然而对于他这种格外的关心,卫云翼却并不高兴,反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只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血: “呸!到底是谁纵欲太多?我身体强着呢,你便是现在让我带兵我也带得!” 这一声答,倒是不失马上豪雄的本色。 “哦?那你这血又是怎么回事?”李玄青挑着眉问了一句。 卫云翼马上语塞,脸上僵硬。 李玄青见他表情有异,便径自伸手掰开他的嘴,伸头过去仔细地打量了半天。然后毫无征兆地,严肃的表情突然变成了诡异的邪笑,抬起头望着卫云翼的脸,强忍笑意来了一句: “刚才,那么爽吗?” 卫云翼一瞬间差点忍不住把李玄青直接踹对面墙上去。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朕真没想到你会忍到这个地步,其实只要你求朕一句,朕就会让她们出去的啊!” “你休想!我死都不会求你的!” 卫云翼一脸涨红,恼羞成怒。 “是么?” 李玄青说着一把攥住卫云翼腿间脆弱的阳物,有力的手掌微微用力挤压柔韧的卵球,狡黠的中指直接越过边界,一遍一遍地刮骚着柔软的穴口。 “既然这样,今晚朕就让你求个够,可好?” 卫云翼的身体在被他抓住的同时瞬时绷紧,然而却只能恨恨地瞪着李玄青,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这个男人绝对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今晚自己不想过得太不堪,现在还是尽量容忍他为好…… 第五十四回下 “蒋太医,大人真的吐血了!我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的!” 楼梯上,镜尘一边拖着蒋太医往楼上走,一边急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 “镜尘姑娘……你、你不要急……容我喘……喘口气……” 可怜蒋太医年纪一把,大半夜的被人拖起来不说,还抱着个大药箱跑了大半个宫城,现在已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卫云翼吐不吐血他不知道,反正他可是要累吐血了。 “可是大人……大人真的一嘴的血!那样子……” 镜尘一想到卫云翼一口血吐出来又咳得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就吓得嘤嘤地哭起来。 “可是不应该啊……卫大人上次的病已经好了,便是肾亏气虚,也绝到不了吐血的程度……” 蒋太医站在楼梯最高层,一边捏着胡子一边皱眉沉思道。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1节 “都已经这时候,您不论死活都先看了再说吧!” 镜尘又不是大夫,她哪里懂他那些什么肾亏气亏的道理?只一把拖过蒋太医的长胡子,拎着人就奔到了闺房的门口。 虚掩的房门里,隐隐约约地传出人声来—— “……啊……啊!不、不行……” “求朕啊!你若求朕,朕就让你爽快!” “……唔、呃嗯……哈啊……唔、唔……” “越让你求朕你就越不肯,你这是故意撩拨朕么?” “……啊!哈啊——啊!李、……李、玄……青!啊……” 外面立着的俩人本是一路上又跑又急,大汗淋漓,一听这声顿时身上的汗也落了,气也定了,又是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真是惊也不是,羞也不是,一时间脸上五色杂陈,面面相觑。还好蒋太医人老经历多,讪讪地笑了句: “镜尘姑娘,你的话老朽信了,待老朽回去思量思量再给大人开药方,你看可好?” 镜尘正乐不得找个台阶下,赶紧也推笑道: “好呀好呀~那就麻烦您老,我这就送您回去~” 于是俩人赶紧一前一后地下了楼,一路上好不尴尬。 再说里面,卫云翼正被李玄青脸朝下压在床褥上,两只胳膊向后绞在一起,两只腿则用尽全力蹬着床,从侧面看去整个人极有张力地呈顶礼膜拜状,却是一刻也不肯安生,拼命地扭动着。 “朕说了,今晚一定要听你说出十个‘求’字来,这才第一个,你就这么拧,后面的怎么办?” 李玄青好整以暇地望着刚已经被催硬的阳物,粗大的灼热居高临下地垂着,明明已经是马上就要倾泻奔流的状态,却突然被人停了手,恶意地空置在那儿。 “你……你……哈啊!~……” 卫云翼的嗓子里彷佛已经要被抽成真空了。李玄青这个混蛋,故意把他迅速揉到巅峰,却又放在那里不管,是男人哪里有人忍得住的?可是他却说—— “若是想出来就求朕,若是不想求朕,一会儿咱们就再来一次。当然,朕是无所谓的。朕以前听人说,这男人若是积累太多便会溢出来,跟女人的月事差不多。朕身边一直没个男人能做给朕看,现在有了你,正好一了朕的心愿。” 这个混蛋!变态混蛋! “哈……哈……我死……也不会求你……” 卫云翼努力调整着气息和身体,让崛起的欲望慢慢退回谷底,让涌起的潮汐渐渐回落。 “何必要这么跟自己过不去呢?朕知道你想出来,你只要说一句,朕就成全你。”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湿热的大手抚到卫云翼仰面朝天的两半股峰上,故意旖旎缠绵地抚摸了好一阵,这让卫云翼忍不住全身一抖。 “不要做这么恶心的事……直接上我好了……你不是也想出来吗?” 卫云翼侧压在床上的头向后看着跪在床上的李玄青,雪白的里衣毫不吝惜地让出路来,把通衢大道上的欲望暴露得一清二楚。 “朕不急,但是朕想看你急。” 李玄青说着手里捻了什么油滑的东西,在卫云翼的穴口略涂抹了两下,然后手指一挑就轻车熟路地进了去。 第五十五回上 “呃——” 虽然卫云翼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身体上也不再那么强烈抵抗,但是这种事跟挨军棍还是不同,无论磨练多少次,进来的一瞬间总是同样的难受和异样,让他想起初夜的羞涩和耻辱。 说什么初夜?又不是二八年华的大姑娘! 李玄青径自在卫云翼的后穴里涂抹着,时而不时地抽出手指,再塞进些滑腻的东西进去,而每次进去,卫云翼的身体都要一抖。 “对了,朕想起来了。你记不记得第一次你在朕的怀里叫春那次?事后你问朕用了什么春药,朕当时有意逗你没有说实话,其实当时用的就是这油膏,不过是帮你润滑用的,谁知你却当真了,还真以为自己是被个油膏弄兴奋了,晚上叫得真是尽情尽兴,朕听得好不舒服。” 李玄青这个恶魔!一边在人家身体里做着淫靡的准备,一边嘴里还说着这么刺耳的话!什么叫春,什么油膏,卫云翼听得心里是一羞接着一怒,又不好动作——毕竟后边被人抓着——只得强咬牙忍耐着,心里默念: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玄青你给我等着…… 然而等着的却不是李玄青,而是跪在床上的卫云翼,李玄青沾满油膏的手指在里面完成了涂抹的工作,不知不觉地就开始摩擦起来,滑腻的甬道里瞬时变得热气蒸腾,春光无效,李玄青的手指也特意用了些手段,三下五下卫云翼的身体就红了,小穴里面也开始主动收紧,一抽一搐的痉挛彷佛迫不及待地要人来挑战。 “求朕,朕就上你。” 其实光从后面看着卫云翼这一番反应,李玄青自己也忍不住了,但是他今天打定主意要调教卫云翼,便故意说得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动心的样子。 “哈……你休、想……哈……” 破碎的话从齿缝里硬挤出来,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反是印证了李玄青的猜测,手下更卖力了起来。 “啊……哈啊……呃……你……” 长而有力的手指齐根没在山谷里面,外面看去是纹丝不动,里面却已经孙猴子挑金箍棒——搅得是地动山摇,惊涛骇浪。 “哈啊……啊!……啊、啊!……” 快感笼罩的臀部不由自主地扭动起来,李玄青的手指被动地跟着卫云翼的腰摆来摆去,却其实它才是始作俑者,在里面不断地刺激着敏感的柔软。 “云翼……快求朕……只要你求,朕马上就给……” 李玄青的声音显然也染上了情欲的颜色,他的舌头卷上了卫云翼的耳珠,湿热的话经过他的耳朵渲染了他的头脑。 “哈……直接来……啊进来……” “快求朕……云翼……只要你求……” 李玄青吞了口唾沫,随后手下更用力起来,一边自己的火热也受不住了,横躺下来磨蹭着卫云翼低垂的火热。两根硕大的阳物激烈地摩擦在一起,后穴里的手指还在继续频繁而用力地戳弄着,卫云翼的身体已经快到达忍耐的极限了,他却还是强咬牙忍着,死活不肯说一个“求”字。 第五十五回下 “你这个狠心的男人,你要折磨朕到几时?” 李玄青这话说得是咬牙切齿,近在咫尺却不能交欢的煎熬不仅折磨着他也在折磨着他,可是卫云翼这个混帐就是死都不肯说一个“求”字,李玄青忍无可忍了,便一手抽出,另一手推倒,扒开湿滑的洞穴腰间略一对准,一个冲刺就进了谷底,身下的人马上一个鲤鱼打挺,却不是起来,而是身体本能的抗拒反应。 “啊!……哈啊……哈啊……” 李玄青最爱看的就是卫云翼这副反应,明明被侵入的身体在抗拒,但是快感的刺激又让他死死追求,这种表里不一的矛盾就跟卫云翼本人一样——虽然外表一直在拒绝自己,然而内心深处却已经被自己吃得死死的,这辈子都逃不开,永远都逃不开。 “云翼……你是朕的……嗯、嗯、嗯……” “啊哈……啊!~……啊、啊、啊……” “你要朕!……你想要朕!……快说你想要朕!……” “啊……我……啊……快、快……” 又粗又长的长枪在湿漉漉的小穴里擦亮了一遍又一遍,李玄青前后晃动的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用力,卫云翼的臀后和李玄青的前腿拍打得“啪啪”作响,夹杂着小穴里发出的“咕咕”水声,让两个人都目晃心怡,只沉浸在快感和欲望之中。 没错,只有欲望是最真实,最赤裸裸,最触手可及,也最做不得假的。一句“喜欢”可以是身不由己,一声娇喘可以是逢场作戏,身为皇帝他看过太多虚假的脸和谄媚的笑,所以只有一次次把这个人逼到底线——痛也好,恨也好,骂也好,欲也好,他要听真实的声音,他要抱真实的身体,他要看真实的欲望!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自己那么拼命地要把他锁在身旁,怪不得自己那么不计代价地要俘虏他的身心,因为在自己长达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是唯一一个对自己说真话的人! “云翼……求朕!快……” “休……啊!快……快、快……” 哈哈,明明已经这样了还在违逆自己,就算被虐待、被羞辱也绝不妥协,就算被沉沦、被撩拨也绝不驯服,这才是我李玄青的男人! “啊!!!——” “啊、啊、啊……啊!!~……” 李玄青一个挺身筋力用尽终于扑倒在卫云翼的背上,卫云翼的腿也在挣扎中用尽了力气,于是两副身体轰然重叠在床铺上,拼命地调整着喘息,此起彼伏。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李玄青睁开眼看着自己脸旁的脸,嘴旁的嘴,情不自禁地勾起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伸手帮他擦了下额角的细汗。卫云翼本能一躲,李玄青却难得地温柔笑道: “别躲,帮你擦汗呢。” 卫云翼也就不动了,任他的手指在自己的头上揩了一下又揩了一下。 “放心,以后不欺负你了。你也不要总这么拧,跟朕开个口说个‘求’字有这么难吗?天下的人都问朕要东西,多你一个又不多。” 李玄青这话闷闷地说着,他自己知道自己这话有多掏心掏肺,只是不知道身下这人听不听得出,听不听得进,以及领不领自己这情。 说白了,便是皇帝老子,在人心面前也是一样的稚拙和毫无办法。 沉默了一会儿,李玄青想他不是累得睡过去了吧?便回身自去把扯乱的帐子拉紧,又把床尾的双人大被抱了过来。 “我……我想求你……” 诶? 第五十六回上 李玄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才那么折磨他都不肯向自己低头的,怎么突然就全身下跪了? 该不会是幻听了? “你说……什么?” 李玄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玄青……我想求你……” 没错!这次是真的!虽然声音从被褥上闷闷地传过来,但是绝对没有听错! “你想求朕什么?” 李玄青抱着被子在卫云翼身边坐下,然后展开被子,盖在两个人身上。 卫云翼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算了,想必是开了口又后悔了。让这个人甘心情愿地开口求自己,这怎么可能呢? 李玄青盖好被子,把枕头拉拉好,靠着卫云翼躺下了。 被褥窸窣,水平躺好。李玄青将睡未睡之际,忽然隐隐约约感到枕边的男人一个翻身抱住了自己,欢情后带着馀温的身子磨蹭着自己的身子,口中散发着勾人的气息,凑近自己的唇,浓情蜜意地吻了许久。 “……嗯?” 李玄青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心中颇感意外。 “我求你什么,你都会答应吗?”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卫云翼性格的温柔缠绵,却也是一种别样的性感磁性,让人听了浑身舒服。李玄青感到卫云翼的大腿正在摩擦着自己的小腹,便一伸手抱过腿来,把自己的阳物放在他的后穴上慢慢磨蹭。 “只要朕给得起的,你尽管说,朕都给。” 暧昧的声音带着明显挑逗的意味,李玄青心想:这人还真是贪欲,刚才都要成那样了,现在又来跟自己索求。 “那,我有一件事想做,你可愿帮我?” 李玄青感到自己身下的火又要被他撩拨起来了,真恨不得马上再冲进去,杀他个片甲不留!于是手上一个用力就地翻身,卫云翼马上被压在了下面,大腿还盘在李玄青的腰上。 “只要你说,朕没有不应的。” 李玄青说着,腰下的摩擦更加用力起来。 卫云翼微微一笑,一伸手勾住李玄青的脖子,把他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唇边。 “那,我想要个着作郎的官,你可愿意给我?” “朕当然……啊?” 李玄青箭在弦上只差一射了,却突然冷不丁听了这么意外的一句,腰下满满的劲儿顿时懈了,不尴不尬地眨了半天眼睛。 “你……你要求官?” 自己没听错吧?他竟然要跟自己求官?而且是在床上求官?在这种状态下求官? “没错,我想要个着作郎的官,你不是说只要我说你没有不应的吗?” 卫云翼的声音突然清明起来,李玄青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不过都是自己单方面的遐思迩想,这人从始至终就不曾跟自己浓情蜜意过——也是,以这人的个性,让他做色诱的事儿还不如杀了他呢! “咳咳,话是这么说,可是你已经入籍后宫,去外廷做官的话,于制不合啊。” 李玄青一边说着话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边从卫云翼身上退了下来,他抱住被子不声不响地盖住自己高耸的下身,故作镇定地跟卫云翼谈“公事”。 “若是因为一籍不能两存,可以下旨叫户部再为我做个伪籍便是。” 卫云翼显然是已经把一切措施都想好了,才会跟李玄青谈的。 “伪籍?那可是有损名节的事儿,你也愿意?”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最是把“名节”二字放在心上,如今竟然为了个官名节也不要了,这可实在是太稀奇了。 “名节?你都把我入籍后宫了,我还有什么名节?”卫云翼知道李玄青心里有疑虑,便冷嘲热讽了他几句,“我只是每天闷在楼里太无趣了,想找个地方打发时间。想我卫家当年也曾是藏书万卷的名门大户,从小流连经卷之间便是我最开心的事;如今家破人亡,书尽楼空,我一个后妃的身份便是去秘书省看书也只是徒增羞辱,所以才想让你给我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让我每天可以有些事做。” 李玄青想他说的也是在理,毕竟他跟后宫那些女人不同:她们从小学的是女容、女红,一身的服饰行头就足够琢磨一天的了;而卫云翼从小学的是礼乐射御书数,读的是经史子集,每日若不是练功就是读书习字,你让他在屋里枯坐着,真真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五十六回下 不过话虽这么说,李玄青心里总觉得卫云翼有什么别的打算,毕竟卫云翼不是个简单人物,他的一举一动总不可能是没有理由的…… 卫云翼看出李玄青心里的猜忌和疑虑,便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李玄青。” “嗯?” 李玄青抬起头来,看着坐在对面的人。 “实话跟你说吧,我最近想了很多事。我想,我这辈子大概是要和你在宫里长住下去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你放我离开宫里,天下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古诗说: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又说: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我如今年近而立,人生已过了一半,亲戚故旧也死的死病的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轮到我。我也不图别的,只想好好地把剩下的日子过完,读读想读的书,做做想做的事,这辈子就算知足了。” 卫云翼这番话说得不紧不慢,一句三叹,听上去颇寂寥也颇坦诚。李玄青不由得心底一动,俯身过去摸着他的脸颊。卫云翼从未如此乖顺地让他摸着,眼底的情绪不是违逆,只是淡淡的顺从和听天由命。 虽然卫云翼天性是个桀骜不驯的,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不肯轻易低头认输,但是到底岁月是不饶人的,再怎么样的一世英雄到了末路也都会多多少少有些寥落和驯服。更何况他还经历过灭族的灭顶之灾和几乎让他疯狂的精神打击,如今仍能跟自己分庭抗礼已经可说是奇迹了,方才这一番认命的打算怕是早是他心里酝酿着了,只不过他一直不肯承认,不愿承认,直到自己刚刚对他说“你可以求朕”,这才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若是这样,朕便应你。” 李玄青难得地对卫云翼动了怜悯之心:毕竟这人的苦难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若能满足他一点愿望,也算是一点赎罪和补偿吧? “微臣多谢陛下!” 一听李玄青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卫云翼的眸子马上闪过一道精光,随即郑重地向李玄青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虽然在一般人看来这只是个再卑微不过的礼节,但是只有卫云翼知道,这“微臣”两个字,是自己多么努力才争取到的权力! 太好了!我又可以,又可以以文臣的身份行走在苍天之下了!就算以色事君也好,就算入籍后宫也好,只要还能做臣子,我卫云翼就可以在列祖列宗面前抬起头来! 而且,着作郎的身份又隐蔽又便利,只要自己能好好利用这个职务,就一定能翻到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 “不过,虽然你做了着作郎,但是后妃的身份还是不变,明白吗?” 李玄青意有所指地提醒了他这一句,卫云翼这才从激动和喜悦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李玄青身下微微的不满。 “这是自然,臣是陛下的皇妃,自然也会做皇妃该做的事。”卫云翼说着欺身上前,撩开李玄青盖在身下的被子,“只要是陛下的需要,臣都会努力满足。” 卫云翼说完低头埋在李玄青的腿间,只听得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便听李玄青喉间一声低呼,随即呼吸越来越重,微微眯起眼睛,左手抬起放在腿间的头上,手指深深地插入他的头发里,微微用力抓着他的头。 “云翼……快……” “唔……” 第五十七回上 第二日一早,卫云翼难得地跟李玄青一起起床更衣,沐浴梳洗。 “你今天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竟然跟朕一起起来了!怎么?昨晚腰不痛么?” 李玄青伸开胳膊呈十字形,春心便趁机从他腋下穿过到前身来,把两片衣襟拉拉整齐。 “多谢陛下体谅。” 卫云翼的声音不缓不急,不卑不亢。表面听着像是客套多礼,内里却是赤裸裸的讽刺:李玄青,你不要太自信了!想让我下不了床?你做梦吧! “依朕看,你倒是习惯了吧!”李玄青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便顺势把话揶了回去,“既然你这么说,朕今晚就再多给你几次,也免得你明日还要早起操劳。” 竟敢小看朕的能力?那朕就让你尝尝朕的厉害! “臣不敢,还请陛下爱惜龙体。” 卫云翼倒是习惯了李玄青的调戏。他才懒得跟他真心动怒或是羞赧,只拿了话挡回去,就当是打散了一拨佯兵。 “哦?爱妃竟然开始关心朕的龙体了?”李玄青这时正把一身玄黑的朝服穿好,只差戴个冕,便两步过去卫云翼身边,左手拦腰,右手抱住,腿下一扫,卫云翼重心一失便向后倒下,正倒在了卫云翼的怀里。 “你放心,朕的龙体再不好,也不会亏了你的。你若真心疼朕,晚上就自己多动动,朕也好省些体力在里面……” 李玄青这话说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要多淫荡有多淫荡,虽然卫云翼打定主意不愿意理他,奈何他这话实在说得太过分,手上又不老实的摸来摸去,恐怕就是铁石菩萨也要通体烧红起来。 “李玄青,你给我自重一点!现在是白天!” 李玄青一听他叫自己的名字,就知道他真心动怒了,于是心里得到了满足,手一松就放他自己站起来了。 “好好,朕不自重,朕悔过。” 李玄青这话说得轻轻快快的,卫云翼不知道他自己在那儿自己高兴什么,只铁着脸让镜尘帮自己重新把衣服穿过,这才下了楼吃饭,准备去秘书省报到。 到了秘书省,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所见院里编修国史的着作郎,那人一见自己前来,便脸色一冷道: “你怎么又来了?上次胡大人不是叫了你不要自己过来,难道还嫌自己丢人丢得不够,又上门来找骂么?我可没有胡大人那么好的脾气!” 看来事后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以色事君的事实,所以才会面上挂不住火,劈头盖脸地就数落了自己这么一通。 “上次卫某不请自来,有辱大人门庭,一直心中惭愧,所以今日特来登门致歉。” 卫云翼说完便深深地行了个隆重的大礼,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卫云翼这么谦恭的反应,倒是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你……你好歹也算是个书香门第,名门贵子,做出这种事来,也不要怪我话说得难听。” 虽然仍是罪责,但是卫云翼听得出他的态度已经比刚才和缓很多。 “大人教训得极是。卫某也深知自己污卑臧贱,无颜苟生,每每想到父祖先贤的教训,便恨不能剖心挖肺,断骨碎筋。然而想我卫家百口之冤,黄泉之下,无人问津,若是我死了,还有谁会为他们说话?为他们燃香祭祀?故而侮辱至极也不敢窃死,背负骂名也不能免罪,每日榻上醒来,想到昨晚之事,卫某未尝不悔恨得青肠百转而九回,涕泪奔流而俱下,此间苦痛绝非常人所能理解!卫某今日只与大人倾诉一二,若玷污了大人之耳,则是卫某之罪;若荣得大人之怜,则是卫某之福。” 卫云翼这一番话说得是感天动地,神泣鬼哭,铮铮烈骨,寸寸丹心。想想哪个男人愿意甘心忍受另一个男人胯下的羞辱呢?若不是肩负太重,怀抱太深,怎可能背负天下的骂名而苟活于世?想当年韩非忍胯下之辱,不是为了他日封侯称王吗?司马迁忍受宫刑之辱,不也是为了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的伟业吗?眼前这人与他们承受同样的磨难和羞辱,自己不正是应该给他激励和安慰吗? 第五十七回下 着作郎想到这里便对卫云翼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他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卫云翼深礼的双肩: “卫大人不必再说,是廖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卫大人乃是真豪杰,廖某为向日所言与大人赔罪。以后若有何事廖某可得帮忙的,只要大人说一声,廖某定将竭尽绵薄之力,为大人走马!” 卫云翼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热潮,他赶紧又向着作郎深深行礼道: “若蒙阁下不弃,卫某幸甚!卫某幸甚!” “为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卫云翼抬起身来,随即向对方问道: “不知可否有幸得闻大人之名?” “哦,在下姓廖,单名一个文字,字学馀。” “那以后便称廖兄可好?” “不不,小弟春秋尚浅,该是小弟叫卫兄才是。对了,卫兄今日前来,不会真的只是来给小弟道歉的吧?” 已经称兄道弟,廖文的语气和表情也就轻松了下来。 “呵呵,实不相瞒,卫某今日乃是来秘书省报到,陛下已经准了卫某的请求,今日起便在秘书省行走。” 卫云翼说着,便把吏部的批文拿了出来。 “哦?不知卫兄所任何职?” 廖文一边接过文书一边问道。 “正是与廖兄一样。” 卫云翼正笑着说时,廖文也打开了文书,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那可太好了!近日正是公事繁忙,若能得卫兄相助,我也轻松不少!实不相瞒,虽然秘书省下现有我和另一位名作费史的大人两员着作郎,然而费大人年老体弱,大半的时间都在家休养,于是所有事务都堆在小弟一人身上,小弟也快承受不起咯!” 两人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既是如此,卫某便想马上熟悉环境,开始工作,不知廖兄可否劳烦介绍?” “不不,卫兄客气了,明明要感激的是我才是,你刚来就要你马上辛苦,真是失礼得很……” 两个人说着就相互礼让着进了秘书省,廖文接着就为卫云翼介绍了秘书省内经、史、子、集各类藏书的所在位置和查找方法,又带他去翻了起居注(就是皇帝身边的中书舍人所记的记录)和以往的本朝实录(就是着作郎根据起居注写成的前代皇帝的事迹和国家重大事务),从三公到县令各级官员家属上报的行状(就是人死后家属写的官员小传),各级州牧每三年上报的地图、户籍、税役及官员任免记录(类似于地方户口和财务报表)等等,最后走到了编写厅。 “这里就是咱们编实录修国史的地方,不过之前天太热,所以我都搬到院子里去写。现在已经十月,天也冷了,你就在这里写吧。” 廖文说着指了指墙角的一副桌椅: “这一副本是给费大人用的,但是他长年不来,你就先用吧,待几日后胡大人来了我再禀报他去为你要一副专用的桌椅来。” 卫云翼随即点头谢过,廖文说完这些便又转身出去了——想是本就有别的事要做,这才刚在院子里遇到。 于是偌大的秘书省瞬时只剩下卫云翼一个人独立厅中。他一动不动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脚步轻抬,走向了起居注所在的书架。 德盛三十五年……三十六年……玄武元年…… 卫云翼永远也忘不掉那灾难的日子:德盛三十七年暨玄武元年八月十五日!那一日本该是花好月圆、合家团聚的日子,他却单人匹马,星夜赴京,手里攥紧的诏书上写着他卫家谋反的罪名!天亮之后,他卫家的血将铺满京城的街道,他将再也见不到他崇敬的父亲,豪爽的兄长,聪明的弟侄,还有…… 湘君和小乔,你们要等着我!等我回来救你们!! 书卷碰撞发出竹板清脆的响声,终于翻到了八月。 第五十八回上 八月十日,卫中书、林之业、曹俱兴、吴伟雄、尚青天谋反罪定,五日后问斩。林、曹、吴、尚氏族,仆役财产充公,家人五日后一同问斩。卫氏有功本朝,今上顾念旧恩,特许女子及仆役充公,男丁问斩。 八月十二日,诏大将军卫云翼连夜回京。…… 八月十三日,……尚青天畏罪自尽…… 八月十四日,谏议大夫常友之奏其妻卫林依既归常氏,卫家谋反之事实不知情,愿自贬平民以赎其牵连之罪。上感其爱妻之心,特许免罪,官降三品,仍留旧职。 八月十六日,卫中书、林之业、曹俱兴、吴伟雄、尚青天及各家人问斩,血洗街市,三日不净。京师大雾如血,蒙天蔽日,三日不散。 八月十七日,大将军卫云翼抵京伏罪,上念其诚恳,免死,禁于宫中。 不对!这不对!!自己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八月十六日当天被关到凌霄宫里!那日自己赶到法场,亲眼看到家人血溅百尺,殷红的血水流到自己的脚边,分不清是谁的泪,哭诉着让自己为他们报仇伸冤!自己一边后退一边发疯似的跑去找李玄青,却没想到竟被他拖到凌霄宫里,还废了自己的武功,丢到床上!…… 卫云翼赶忙摇了摇头,拼命稳住了自己激动的情绪。 这且不说了,都是自己一人的事,如今忘了就好,不然怎么在那人身边活下去? 只不过为何关于这件事的记载只有如此一点?之前的细节呢?之后的处理呢?为何定罪?如何定罪?到底是谁告密?皇帝又握了什么证据? 没有,统统没有。 这不是实录吗?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却只有这区区几个字的记载?! 卫云翼感到了手中这卷实录的重量。他知道,真相远不止这么多。 李玄青说得对,官修的史书都是他李家的家谱,如果他不希望出现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出现。 但是,像廖文这样的文人永远都不缺方法把真实包裹在谎言里誊抄在史书上。对他们而言,不隐恶不虚美是他们天命的职责,所以只要给自己足够的时间,足够的材料,自己就一定能够抓住他们留下的线索,把一切串联起来! 到时,就是真相大白之日,也是他卫家昭雪之时! 想到这里,卫云翼再一次握了握书卷,然后轻轻地把书卷卷好,重新放回到架子上。书卷的边沿小心地沿着原来灰尘的痕迹,就像从来没有人翻过它一样。 没关系,来日方长。反正已经走到了这里,接下来的路一定可以走下去,也必须走下去! 卫云翼握了握拳,随后看了看天光,他知道凌霄宫里该准备好自己的午饭了,便抬腿出门,沿着小路回了凌霄宫。 此后,卫云翼便安心在秘书省着作郎的任上留了下来,白日里和廖文两个早起晚归地编写国史,夜里则沐浴更衣,在李玄青身下完成他皇妃的职责。虽然这样昼夜双重身份的工作让他辛苦不已,但是由于希望在眼前,仇恨在身后,催得他快马加鞭往前跑,完全无暇去顾及其他。 然而,他不顾忌别人,却有别人忌讳着他。后宫里,以丽妃为首的妃子们酝酿已久的阴谋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卫云翼正一方面为应付李玄青的贪欲而应接不暇,另一方面为寻找昭雪冤案的线索而奔波不止时,一道看不见的丝网正在慢慢地向他靠拢,静悄悄地把他围在中央,只等他一步失着,就是他跌倒之日。 第五十八回下 一转眼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秋去冬来,风也渐渐冷起来。 这一天—— “大人,丽妃娘娘宫里派人来跟咱们讨前月内府给咱们定制的布料,说是看上了正适合做衣服领子,不知大人觉得能不能给呢?” 这一边卫云翼正吃完午饭,镜尘趁着他出门去秘书省工作之前,赶紧把昨儿没来得及问的事儿报了出来。 “你们看着给吧,我对衣服料子什么的完全不懂,你们自己做主就是。” 虽然这一个月来卫云翼每天都想要和李玄青一样早起工作,奈何一方面李玄青故意晚上弄得他精疲力尽,让他每天早晨都腰酸骨散,非要躺上半个时辰才能起来做事;另一方面廖文那边既得了他这个得力干将,落下的工作一个月不到就赶上了,索性也就把上班时间拖延到了午后。于是卫云翼没有法,只得把上午起来后的时间拿来在后院练功夫,待回来看看书,休息一会儿,用了午饭再去秘书省工作。 如此一来,他调查的进度也就拖慢了,这让他有些心急,更无心顾及其他事。 “既然这样,我便把剩下的几尺给她们拿去就是了~” 镜尘本来还担心卫云翼心中顾虑不许她给,自己回头跟丽妃娘娘宫里不好交代,好在卫云翼也没有多想,她这边也好做些。 然而布刚送出去一个时辰不到,就见一伙侍卫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镜尘正站在楼里擦桌子,一时间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春心却是个经验老道的,马上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对她低声说了句:“快去找大人!”随后便孤身一人上前对话,顺带叫了侍女们集合过来,以便挡住镜尘从后门溜出去。 春心那边自努力跟侍卫们虚与委蛇着,镜尘这边却是如没头苍蝇般到处跑,只恨自己怎么平时没多个心眼儿,把这宫里三省六部多绕绕?如今火烧眉毛找不着城门,真真是把人急死! 镜尘边跑边问,一路上大汗淋漓,好不容易摸到了秘书省门口,只听里面有人说话,二话不说就打起棉布帘子,推门闯了进去。 “所以晋有董狐还是良史直笔,到了孔老夫子便开始用春秋笔法……” 只见座位上一位不认识的大人正拿着书卷低头跟卫大人说什么,卫大人站在他身边认真地听着,两人听到门口动静便一起抬头来看,一见是自己,那一位自然惊异,卫云翼也颇感意外。 “镜尘?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有什么急事?” 那一位听出自己是卫云翼宫里的人,便放松了表情,对卫云翼说道:“卫兄府上有事先去忙吧,关于史笔的问题我们可以下次继续讨论。” 那一位说完便卷起书卷起身离席,明显是为了避嫌出去,让自己方便说话。 “镜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卫云翼走到镜尘身边看着她,他那沉稳的声音和威严的态度让镜尘也安心下来不少。 “回大人,您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就有一伙侍卫闯到宫里来,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春心姐姐叫我来找您,我就来了。” “他们可说了什么?” “没来得及听,我偷跑出来的时候,春心姐姐正去与他们理论呢。” 听了这些话卫云翼心中也甚是不解,照说后宫禁苑,妃嫔之地,若非皇帝有令,哪敢有男人闯进去?更何况还披甲执兵?虽然自己本是个男人不需要避讳别的男人,但是他也知道,李玄青把自己比那些妃子们看得还要严,连个太监都不给自己派,又怎么可能容忍侍卫进自己的楼? 然而多想无益,只能去看看再说。于是卫云翼出去跟廖文告了个假,便同了镜尘两个回凌霄宫去查看情形。 第五十九回上 回到凌霄宫,一进小院,只见春心等几个丫头被三两个执戟的侍卫围站在花池一角,再看楼里进进出出青一色内府侍卫,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兵器,倒像是来这边抄家搜查奸细一般! “你们是哪里来的?到这里做什么?” 卫云翼站在门口朗声便问,侍女们一见主子回来个个高兴得恨不能哭出来喊冤,侍卫们则明显没想到卫云翼突然回来,手上脚下也停了动作,齐刷刷看向庭院里一个貌似领头的人。 领头的人一见卫云翼回来了,便抱拳上前道:“回大人,卑职是内府将军林之强,昨晚有外人潜入宫中,至今不知去向,所以内府令我们今日在各宫里搜捕,上午已经去过丽妃娘娘和凌妃娘娘处,都没有找到,我们便想来大人这里看看,以免歹人潜伏,伤害大人和陛下。” 虽然林之强说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但是卫云翼直觉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他毕竟是个常年征战沙场的男人,对于后宫争斗阴谋诡计完全没有常识,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只说了句:“如此也可,不过还请劳烦小心器物。” “大人放心,小的们知道手下轻重。” 说话间,宫里的侍卫们似乎也搜索得差不多了,林之强便收队问询,侍卫们自然纷纷表示没有看到人,谁知刚要告辞,却突然发现还少了一个人,于是林之强便跟卫云翼行了个礼,然后亲自入楼,到处叫那人的名字。 春心心里早就觉得这事蹊跷,此时既得了自由,便赶忙请求卫云翼和她一起跟着林之强上楼,以免他动什么手脚,卫云翼虽然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却也知道要谨慎,便跟在林之强后面一起到了二楼。 谁知一进楼上,却见那个小个子的侍卫正在那边急得团团转,好像要藏什么,林之强一见大吼:“王二!你在干什么?” 叫王二的小个子一愣,吓得马上转身,把手里的不知什么藏到身后。 “没……没没、没啥……俺、俺俺……” 这一回头,卫云翼却忽然见这人有点眼熟,又听他说话结巴,便上前问了句: “这位侍卫可在我麾下做过事?” 王二一听卫云翼这话,赶紧高兴得猛点头: “俺……俺以前被大人救过命!鸣……鸣沙县,狼牙岭!” 这两个地名一出,卫云翼便知道,这人乃是当年狼牙岭大战的幸存者。那场战役之惨烈险恶,若不算自己差点没命那次,绝对是最难忘也最凶险的——记得自己带兵赶到之时,原本驻守的几千将士死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还在负隅顽抗,后来自己麾下的将士又拼死苦守了整整半个月,若不是自己那一箭侥幸射中了对方的首领,恐怕到最后自己也是弹尽粮绝,被困而死的下场。 这么说来,这人该是自己所救那十几人之一了?记得当时有上表先帝请求妥善安置,原来是送到了宫里做侍卫,这也算是国家对他们忠诚和勇猛的嘉奖了吧。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卫云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是旧识,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不要紧张。” “没!没、没……没什么要说的,俺、俺俺……” 王二的口里越发结巴起来,同时身体往后缩,头也低了下去,林之强看他表情不对,一把过去抓住他,死命要抢他背后藏着的东西。 “王二,你在藏什么?” “没、没啥!!” “没啥你藏什么?你快给我!” 林之强说着手下用力一推,只见王二一下子被推到了墙角,手里的东西也被抢走了。 “你没事吧?” 镜尘见他倒了,赶紧过去搀扶他。 “不、不不……” 王二却一个劲儿推镜尘,一边指着林之强手里的东西。镜尘心里疑惑,便顺着他的手回头去看,结果却见林之强手里拿着个布缝的娃娃,一脸凝重的表情可说是阴惨惨如雷雨一般。 咦?这个布料,不是早上自己送去丽妃娘娘宫里的那个吗? “这个娃娃,怎么了吗?” 镜尘从地上起身,好奇地问道。 站在一旁的春心静静地看了眼镜尘: “这是巫蛊,上面写的是陛下的名讳和生辰。” 镜尘只觉耳边轰然一个炸雷,什么都听不见了。 第五十九回下 既发现了巫蛊,这事就比什么都重大。林之强一脸为难地看着卫云翼,卫云翼此刻倒是心里全都明白了,双手一出,双腕奉上。 “大人不必为难,带卫某走便是。” “大人!真、真真……真的不是俺!!俺死、死死……死也不会陷害大人!” 王二急得都快哭了,扑过来抓住卫云翼的裤子便喊。 卫云翼低头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责怪: “我知道,这事与你无关,你也不要自责。” 然后转头继续对林之强说: “卫某不曾去过内府之牢狱,劳烦大人引个路,卫某感激不尽。” “卫大人既如此说,这绳索也免了,大人随我来便是。” 林之强倒是一脸的意料之中,轻松淡定,一边下楼一边整队,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内府监牢,林之强先行一步,跟狱卒说明情况。 大门一开,林之强做了个“请”的手势。 “馀下的文书档案和挂名等事卑职会替大人做好,大人只管安心休息,等待问话。” “有劳。” 卫云翼略一低头算是谢过,随后方步入牢,仍仿佛迈入朝堂一般傲慢天然。 不过既进了监牢,自然比不得朝堂,监牢门关上之后,很快就有狱卒来剥他的帽子、外衣和朝靴——衣服冠冕都是身份的象征,既然已经进了监狱,这些符号就要统统拿下,也算是对犯人的一种惩罚。 卫云翼被剥了厚绨的外袍,身上就只剩下一套单薄的里衣,整齐的发髻刚被狱卒扯得有点散乱,一双脚虽被布袜包裹着却挡不住地面的湿冷。墙缝里阴风阵阵直往里钻,卫云翼禁不住浑身一抖,赶紧找了个相对背风的墙角坐下。 即使被剥了朝服,仍是个白衣卿相。墙角里,卫云翼腰坐得正,背挺得直,傲慢的头颅高高地昂着,眼睛微微地闭起来,无比镇定地等待着。 只不过每当阴风吹过,下腹处曾经折断的肋骨就会隐隐生疼。 然而这都是小事,这都不重要,便是肋骨再断一次也可以忍受,便是要经历严刑拷打屈打成招也可以接受。只不过,这件事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阴谋主使又是谁?会不会就是害了自己一家的“那些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发现了自己在追查当年的真相所以想对自己杀人灭口?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2节 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危险了!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死,而且着作郎的职位也不能丢! 如今一切都在李玄青的判断。他会相信自己吗?他会饶了自己吗?以他的个性会不会再一次把自己锁在小楼里日夜折磨?不,不行!自己没有这个时间了!也没有这个体力了!如果再来一次,自己非死不可!而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死,已经不能死了啊!! 李玄青,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要害你啊!!! 这一边卫云翼在监牢里忍痛思量,那一边李玄青则坐在暖阁里,悠然地拿着手里的娃娃打量。 “请陛下明鉴!当年卫云翼一家都是谋反的罪名,这乱臣之子必然也是乱臣,他显然从最开始就是为了陷害陛下才不知廉耻地勾引陛下的!一个男人竟然愿意以色事君,若不是心怀不轨,怎么可能忍受得下去呢?” 丽妃跪在地上劈里啪啦地说了半天,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嗓子不疼,还是那么尖细锐利的声音。 “丽妃娘娘说得极是。臣妾虽然与卫皇妃没有什么过节,但是臣妾是一心希望陛下好,生怕陛下遇到半点危险!臣妾以为,卫皇妃虽然未必天生逆骨,但是家仇在身,难免心生歹意,若是留这样的人在陛下身边实在是险不可测,臣妾也同意将他处死,或者至少逐出宫去。” 美丽妖娆的齐美人这次也参加了进来,她的声音和姿态都是款款的,慢悠悠地跪在地上诚恳地向李玄青进言。 李玄青一身散漫地坐在御床上,完全不看趴在地上的十几个妃嫔美人,只用指头拨弄着娃娃的衣服和裤子,仔细地瞅了半天,勾了勾嘴角: “原来他还懂这针线工夫,朕倒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呢!要是真能做得这么好,下次让他给朕做套衣服好了,就照这个款式,朕喜欢。” 第六十回上 一听皇上这话,大家心里马上明白了:皇上还在执迷不悟,刚才这番话根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陛下!您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陛下!请您明鉴!!” “陛下!臣妾……” “陛下!” “陛下!!” 一群妃子马上展开了第二轮此起彼伏的恳求,李玄青却还是充耳不闻,只径自摆弄够了娃娃,这才慢慢地起了身,让她们住嘴。 “你们刚才说的话,朕都明白,只不过有一件事你们可能误会了。” 李玄青说完这句,就向李霖福命令道:“去把人带过来。” “是。” 李霖福领了命,赶紧沿着墙角绕过一地的女子飞奔出去。 “你们都是朕的妃嫔,朕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不要总给朕惹是生非。他是个男人,你们看他不惯朕也明白,所以朕不要你们常与他往来,只要跟他相安无事就好。” 李玄青真是难得耐下心来处理家务事。虽然这些女人们在他的后宫里也住了不止一两年了,但是他对后宫一向是以镇压为主要手段,很少耐心调节她们之间的纠纷。今天为了卫云翼说了这番话,也算是他开天辟地头一回了。 说话间,卫云翼已经被李霖福带到。李霖福往里面通报了一声,里面答了允,这边就带了人进去,一边进去一边就看见地上的妃嫔们让了条路来,跪在靠左边的地上。 “陛下,卫皇妃带到。” “你下去吧。” “是。” 卫云翼一身雪白的单薄里衣站在一群五彩妃嫔的右边,脚上的布袜已经湿透,又沾满了脏污,头上的散乱显然连稍微整理一下也没有,就任它那么散乱着,却丝毫不觉得对皇帝有什么大不敬的。他的身体仍站得笔直,头也不卑不亢地挺着,手腕上为防危险还系着一根绳子,此刻正交在体前,自然地垂在小腹上。 “卫云翼,过来。” 李玄青沈声命道。 卫云翼看了看地上的妃嫔,又看了看李玄青,然后抬步迈脚,正气凛然地站到了李玄青面前。 李玄青从御床上站起身来,右手一把抓住卫云翼的下巴,然后强硬地吻上前去,左手同时向后搂住他的腰,把他抱入怀里。 “啊!……” 下面的妃嫔们顿时看傻了眼,惊得不由自主发出声来。 卫云翼本是习惯了李玄青对自己的亲昵和乱来,然而他讨厌被人看着做这种事,而且李玄青也答应了不再欺负自己,便心中一怒,猛地咬了李玄青一口,趁机从他口里逃脱——不,是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陛、陛下!” 丽妃一见皇帝被咬了,吓得赶紧尖叫一声。 然而李玄青却看也不看丽妃,直接左手一伸拽过束缚卫云翼两腕的绳子,趁他重心不稳,脚下一扫,胸口一推就把他按到御床上。卫云翼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玄青压在身下,两只手被绳子紧紧地勒在头顶,毫无防备的身躯完整地呈现在李玄青眼前。李玄青左手执绳,右手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滑,一路滑过小腹,隔着裤子直接去探他腿间的敏感。 “唔嗯!” 卫云翼猛地咬住嘴唇,头一往里侧一扭,正埋在李玄青的怀里。 李玄青!你要干什么?! “放心,朕是你的男人,朕不会让你为难。” 李玄青的声音静静地在卫云翼耳边流淌着,彷佛一条清澈的河流滋润他的心。然而卫云翼却完全不信他的话:明明就在众目睽睽下挑逗自己,说什么不会让自己为难? “你们说他勾引朕,你们看到了他的拒绝;你们又说他忍辱负重,你们也看到了他的反应。他是朕要的男人,朕就是喜欢他,他也喜欢朕。朕劝你们不要再想着跟他争宠,朕实话告诉你们:他身上有你们没有的东西,你们就是死,也争不过他。” 李玄青说完这句就放开了抓着卫云翼下身的手。然而卫云翼身上的反应已经起来,只能继续在李玄青怀里躺着,一边调整呼吸一边等身体的反应慢慢平复下去。 “陛下的意思,是因为我们是女人吗?” 丽妃的声音闷闷地从下面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好像等着她替自己问个明白。 第六十回下 李玄青从卫云翼身上下来,几步走到丽妃面前,蹲下身来,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她的脸。 “说实话,朕跟男人相比,其实更喜欢女人。但是朕就是喜欢他。如果你是男人,你现在连朕的面都见不到。” 李玄青这几句话说得够狠,够绝情。丽妃这下彻底死了心,连带地上的十几个妃子都一下子失去了光彩,神色黯然地瘫跪在地上。 李玄青毫无怜悯地放开丽妃,然后回身走到御床上,问向卫云翼: “能走吗?” 卫云翼睁开一直紧闭的眼睛,冲着他点点头。 “那就一起回去吧,朕看时候也差不多了。” 卫云翼随即起身,跟着先行一步的李玄青出了暖阁。路过妃子们的时候卫云翼还低头看了看她们,然而李玄青却是低头一顾也不屑,径直往门外走去。 一路无话,直到凌霄宫里。众宫女一见卫云翼回来了都兴奋得不得了,这个打水那个拿衣服,好不容易忙活得差不多,这才想起忘了传膳,赶紧又叫人往御膳房去。 小楼里,软榻上,卫云翼屏退了众人表示要自己穿衣服,于是屋里又只剩下李玄青和卫云翼两个,一个穿,一个看。 “你要跟朕说什么?” 李玄青微微一笑。 “是你有话说才对吧?”卫云翼一边系带子一边看了李玄青一眼,“关于巫蛊,你都没什么要问的吗?” 李玄青拿出怀里的娃娃,笑了笑。 “首先,朕不相信巫蛊害人之术,而且这个娃娃做得这么精致,朕想你没有这么好的针线功夫。” 卫云翼没想到李玄青竟能观察得这么细,心中不禁暗服,口上却不肯认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在外带兵多年,难保不会学一些。” “针线和针线也不一样,你最多不过学点缝铠甲布衣和缝皮肉的工夫,难道你们打仗还要做娃娃不成?” 李玄青显然猜对了,卫云翼没话讲,低头继续听他说。 “而且,你若想害朕,大可以直接动手,朕天天在你怀里过夜,你伸手拿个剪刀就可以实实在在地杀了朕,何苦要用这么拐弯抹角又未必有效的方法?” 卫云翼嘴角一撇:“我说过我不会弑君,你大可以放心。” 虽然话还是是冷话,但是嘴角的冷笑却已经隐隐带了温度。 “没错,朕记得你的话。所以最后一点就是:你说了你不会杀朕,朕相信你。” 卫云翼心里一震。虽然这话是从李玄青口里说出来的,但是被人相信、被人信赖到底是非常温暖的。而对于在寒冷而绝望的监牢里独坐了许久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温暖更让人感动的了。 “李玄青,你早晚会被你的轻信害死。” 卫云翼说完这句,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却露出了难得的笑。 “若是死在你手里,朕也算死得其所了。” 李玄青看出他的变化,走上前去抱住他仍带着虚寒的身体。 这是第一次,他抱着他,没有淫欲,没有拒绝,就那么抱着。 因为仅仅是抱着,就已经胜过世间一切温暖。 第六十一回 饭后小憩,入夜燃烛。 春心服侍李玄青沐浴更衣后便同了镜尘两个出去。今晚的风有点凉,更何况卫云翼刚从牢里坐了半日,所以她们特地关好了门窗,又在屋里放了个炭火盆让屋子暖起来。 原来冬天已经到了,虽然卫云翼未暇关心。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更何况四时零落,奄忽物化。” 虽然卫云翼只说了这几句,但是李玄青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凑过去抱住他的身子,轻声笑道: “放心,就是什么都变了,朕对你的心不变。” 卫云翼本是专心看着炭火盆,这下便回过头来看着李玄青。奇怪的是,他这次竟也不推他也不恼他,反是格外平静地问道: “李玄青,你对我的心到底是什么?你今天说你喜欢我,难道是认真的?” 李玄青万万没想到自己努力半年威逼色诱都不得结果,倒是今天那说与别人听的话却让他听者有意了。他心里又是惊又是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认真答道: “今天朕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君无戏言,对你,更不会戏言。” 卫云翼略一思量,随后继续问道: “可是如果你这话确是认真的,那为什么当日又要那样对我?我卫家的冤案暂且不说,对我,你又何尝做过一件好事?如果你所谓的喜欢就是虐待我,折辱我,那我……” 卫云翼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是他迷惑混乱的眼神已经足够让李玄青明白他心里的矛盾和困惑。李玄青深深地叹了口气,径自回答道: “卫家之事朕实在不能与你说太多。对你,朕承认是朕的错,是朕没有搞清楚自己的感情,让你受了苦。” 李玄青说完这句就再没有话了,卫云翼抬着眼睛看着他,示意他继续把话说下去。 “朕不是不想对你说,只是这里面纠葛的东西实在太多,朕一时也无法说清楚。但是朕可以告诉你的是:朕从很久以前就对你有心,只不过朕从来没有想清楚对你的执着到底是什么,所以折磨你,侮辱你,诱惑你——其实都不过是为了怕你忘了朕。云翼,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说过,再也不回京城?” 卫云翼想起十年前自己勒马戈壁上,面对京城使者许下的那句掀起朝野震惊的誓言,点了点头。 “朕知道你向来是言出必行的,所以那句誓言对朕的伤害多大,你明白吗?” 卫云翼从没想过那句誓言竟会伤害到这个人,因为当时本是因为另一个人伤害了自己,所以自己一怒之下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看来世间的因果真是无法预料——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所以再见到你,朕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放你走,就算被你怨恨也没有关系,朕不能……朕已经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痛苦了……”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紧紧地把自己贴在卫云翼的身上。他的声音略带了一点颤抖,这让卫云翼的心里不禁一震,一瞬间不禁了一种错觉:好像抱着自己的不是铁腕冷血的一世霸主李玄青,只不过是个受过伤的男孩子,瑟瑟地发着抖。 “你,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走了。” 卫云翼踌躇再三,犹犹豫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李玄青的情绪随即也稳定了下来,他再一次直起身子来看着他。 “当然除此之外,朕还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卫云翼看着他。 “朕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对男人有感觉。”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凑到卫云翼的耳边,卫云翼立时感到浑身一阵酥麻,赶紧把他推开。 “哈哈~”李玄青看到卫云翼脸都红了,忍不住大笑起来,“朕真的不曾幻想过可以和你像寻常夫妇一样恩爱相对。毕竟我对你而言本就有灭族之仇,而我对你的欲望,也只能被你理解成凌辱之恨,所以朕索性放弃了对你好的努力:不爱朕也可以,那就恨吧,只要能恨到骨头里,朕也知足。” “李玄青,你真是个变态!” 卫云翼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李玄青却也不恼,反是欺身过来把他仰面压倒在床上。 “骂朕变态朕也甘心,朕喜欢听你骂。” “果然是变态!” “不过朕的话已经坦白了,你也该把你的话坦白了吧?” 李玄青一面说得温存暧昧,一面把手伸到卫云翼的衣服里,不轻不重地抚摸着他的小腹,然后径直向下摸向他的腿间。 “啊!……” 卫云翼的脸上马上染了绯红,眉毛也动情地蹙起来,难耐地向一边侧开头。 “还是,你要直接用这里回答朕?” 卫云翼张开眼,斜斜地看向李玄青,用极微弱的声音说了句: “李玄青,你是条毒蛇。” 李玄青知道,这人已经被自己咬死了,缠住了,便嘴角一个邪笑,凑到他唇边。 “不,朕是毒酒,饮者必死,你可要尝尝?” 卫云翼看着他炫彩黑曜的眸子,双臂一伸搂住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上去。 要死就一起死。反正已经中了毒,不怕毒再深一些! 李玄青的双臂随即再一次把卫云翼紧紧地裹进怀里,虽然已经抱过他那么多次,但是他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已经属于自己的事实——不,事实上这个人也从未如此真切地属于自己过。如果说肢体的缠绵,欲望的交合是两个身体能达到的最近的距离,那么这一刻的心意相通就是打开了最后一道玻璃门,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最后一点阻隔,就在这一瞬间,砰然粉碎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合二为一。 第六十二回上 “怎么样?” “……嗯……轻、轻点……” “这样舒服吗?” “嗯……嗯……好……啊……” 皇帝李玄青尽心尽意地揉捏着卫云翼小巧的乳头,一边欣赏着它从柔软变得坚硬,从坚硬变得水润,再由水润变得饱满,然后一口吃掉,听到身下人的呻吟和惊呼。 “你这里好敏感,以前就这样吗?” 李玄青轻咬着弹滑软润的小乳,然后慢慢抬起头来,任它拉到极致突然从齿间“嘣”地滑落。 “……你、你……” 卫云翼满脸绯红地斜靠在软垫里,上身的里衣大大地向两边敞开,暴露出他肌肉结实的胸脯和小腹随着呼吸上下起伏;李玄青则像个孩子似的随意趴在他怀里,一边吮吸玩弄着他的小乳,一边抬起头吃吃地笑着问他的反应。 “是被我弄出来的吗?” 指尖捏住小乳一弹,卫云翼马上又忍不住泄出一声,脸上的春色更浓了。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做这种事……” 卫云翼的眸子故作无谓地垂向一边,脸颊上却泛着春红,雪白的贝齿微微地咬着濡湿的下唇,偶尔放开一点,就会吐出一两个让人欢喜的音节。 这世上绝没有人可以想像到堂堂大宁第一儒将,十年沙场,杀敌无数,让匈奴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竟然也会有如此小儿女难忍娇羞的情态!这让李玄青的心里瞬间感到无上的满足这——个人只有在自己手里,只有自己才能让他展现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云翼,朕真想给你烙上专属于朕的印记啊!” 李玄青再一次低头把邪唇贴到卫云翼的胸脯上,怜爱地摩挲着他刻满刀伤箭痕却更显伟岸的胸膛。 卫云翼脑海中马上呈现出审问奸细时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上发出滋滋剌剌的响声的场景,身上本能地一抖——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没想到李玄青要对自己做这种事。 “如果你要,也可以。” 卫云翼不动声色地攥紧左手的拳头,此外却再没有别的变化。 然而即便如此细小的反应李玄青还是注意到了。他看了看卫云翼攥紧的拳头,然后一伸手握住它,抬起头看着卫云翼。 “你不怕吗?” “怕什么?” “你一定亲眼见过吧?” “见过太多了。” “所以麻木了?” “不是。不过如果你要,我可以……” 卫云翼的回答简短而直接,声音沉着而笃定。李玄青不知他拿来这么大的勇气,按说只有未曾见过的人才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而所有见过的人都会在心里留下阴影,断断不可能接受的。 “朕没想到,你对朕用情这么深。” 李玄青的右手放开卫云翼的拳头,只把修长的食指立起来,直直地对着刚才唇吻碰触的位置,模仿烙铁压下来的姿态用力一按,落下一条细长的影。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我既然答应了你,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接受。” 李玄青没料到卫云翼竟会这么快、这么自觉地守起妇道来,便忍不住调笑他道: “哦?那你算是朕的臣,还是朕的妻呢?” “‘刑不上大夫。’或许算作妻好些。” 卫云翼倒是认真思考了,回答得格外认真。 “可是你也不是朕的皇后啊!” 李玄青故意拿话逼他。 “那……就随你所愿吧。” 卫云翼确实找不出别的理由了,毕竟他本来想的就很简单:既然答应了做他的人,当然就要听他的话。 李玄青拼命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他实在没有想到卫云翼那句答应背后竟然承载着他这么大的决心——他还真把自己当个女人嫁了! 第六十二回下 “那,朕就在这里烙下一个‘玄’字,可好?” 李玄青一边说一边指尖滑动,一个瘦金体的“玄”字便在卫云翼左侧的胸上勾勒而出。 “好。” “然后再浸了墨盐染成黑色,这样便是伤口愈合了也看得清。” “可以。” “那,朕明天就叫他们去为你特制个烙铁,一定要做得有棱有角,凹凸分明,这样烙进去的伤痕才能清楚,烧出来的字也才漂亮。” “……嗯。” 李玄青的话实在太生动,太血淋淋,卫云翼的拳头禁不住又紧紧地攥起来,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强忍着脑海中的画面带来的疼痛和恐惧。 “就像这样。” 李玄青说着把嘴唇贴到刚才写字的地方,口中用力狠狠地猛吸了一口,卫云翼立刻双眉紧锁,口里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 李玄青这一口可真是用了全身的劲儿了,他放开吸得生疼的唇,低头仔细看去,只见伤痕斑驳间,一个青紫色的口型痕迹浮着血丝烙印在胸脯的表面,痕迹之上还泛着盈盈的水光。 “疼吗?” 李玄青用手指勾勒着青紫发乌的吻痕。 “还好。” 卫云翼睁开眼,平静地回答他。 李玄青不由得叹了口气,揉了揉那个痕迹: “你啊,真是活该被折磨的命。朕说要给你烙印,你就认了么?你是朕的男人,又不是朕的女人,如果只要个顺从的傀儡,朕又何苦非要你?” “可是……” “再说,朕说了喜欢你,就是真心要你好,又怎么舍得你受那个苦?受那个伤?还是你仍不相信朕,想拿这个来考验朕的真心?” “我没想那么多……” 卫云翼一副呆小孩犯了错的样子低低地垂着头,李玄青知道他会这么想也是自己以前对他施虐造成的恶果,也就不再说什么,只心里五味交陈地摸了摸他的脸。 “其实朕要的,只是这个而已。” 卫云翼顺着李玄青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胸口的吻痕。 “火烧的烙印可以永远留在你身上,却没法避免你心里忘得一干二净;但是这个烙印,正因为很快会消散,所以若是能一直留在这里,那便是朕夜夜都在你身旁,时时都在你心上。”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卫云翼的胸口,他再一次感受到卫云翼强有力的心跳,仿佛对自己的感情也正在渐渐燃着。 “李玄青,我……” “不过,”李玄青不等他说完,马上又露出了他招牌的邪笑,“朕可是很贪心的,只有这一个,可满足不了朕。” 李玄青说完便咬住了卫云翼的脖子,卫云翼喉间一动,双眉一紧,便见李玄青唇起痕落,又是一块春痕。 “朕要你身上到处都是朕的痕迹。” 李玄青说完再一次把唇贴在卫云翼的胸口,于是随着他一处处吻过,卫云翼的身上就留下了一串串或青或紫,或红或粉的吻痕。李玄青如精耕细作一般认真地装饰着卫云翼的身体,从脖子到胸口,从胸口到小腹,最白嫩细软的大腿内侧尤其是他进攻的主要对象,卫云翼自始至终微微地蹙着眉,时而不时吃痛发出低声的哼,却也从没有推手拒绝过。 直到李玄青吮完大腿上最后一块嫩肉,一双眼睛“唰”地盯紧一旁耸立的阳物,一手擎起,唇吻落在了充血肿胀的柱体上。 “啊!那里不行!” 卫云翼马上惊得身上一缩,连忙制止李玄青贪婪的行动。 “怎么?这个,舍不得给朕?”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故意用唇摩挲了两下。 “不、不是……只是……” 那里的皮肤到底比别处要脆弱,若是让李玄青那么用力吸吮,怕不是要破皮伤肉,而那里又是最受不得伤的。 “朕明白。” 李玄青唇角一笑,把卫云翼整个翻了过来,然后抱住他高高翘起的臀,把唇落在他的股间。 “那,这次就从这里开始。” “呃啊?!……” 第六十三回上 李玄青着力地吮着卫云翼翘起的双臀,卫云翼那里本就特别敏感,再加上刚才前面的上下又被他那样撩拨了,如今哪里还受得了他这样又舔又吸的,马上红了一片,像是被人打了一般。 “你这里倒比脸上还坦诚,都红透了~” 李玄青的话里带着愉悦的尾音。 “不……不要说……” 吮的人看得开心,被吮的人却是羞得要死。卫云翼趴在床上抓着床褥,拼命回头也看不见李玄青在自己身后的动作,只得索性把头放在褥上,又忍不住猜想他在自己身后的场面,脸上身上立刻又红了一层。 “为什么不能说?你看不见,朕总归要告诉你,这里多好看的景色。” 李玄青欺负他看不见,心里定是又羞又怕,便故意拿了话去挑拨他的反应。 “那里哪有什么景色?不过是污浊之处,私密之所,若不是你偏要它,它这辈子都是见不得人的,更不要说被你这么看着。” 卫云翼尽可能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然而说到被看着,心里还是不禁慌了慌,后面的小穴也本能缩了缩。 那一边首尾两头看不见后庭的反应,这一边却是双眼正对看得仔细清楚,本来这光看不吃就惹得他心里难受,如今见他吸了两下,更似对自己的勾引了,忍不住舌尖就舔了上来,还簇成个尖锥往穴口里用力一挺。 “嗯、啊!……你、干什么……” 这舌尖和别的到底又是不同。卫云翼平日习惯的是李玄青的手指和身下的龙阳:那一个细的是肉中有骨,皮薄灵巧,一进去就是涂了油的泥鳅,蜿蜒婉转,逢肉便咬;那一个粗的虽然无骨,却是比有骨的更坚硬百倍,且因为是肉做的,更是在里面丝丝贴得紧,狠心一挺就是搜刮殆尽,哪管他细缝褶皱,没有一处不被它照顾到的。而这舌尖则是又得了手指的灵巧,又沾了龙阳的肉紧,偏生又少了那一股硬气,真真是个水滑柔嫩,只看它在那穴口一阵蜿蜒扭动,欲入不入,就已经把人折磨得欲仙欲死,再想它若是真的入了里面,不知道又要把人痒成怎样? “不……别舔……啊!~……” 卫云翼哪里受过这个?一时间死死抓着床褥,要动也不敢动,只拼命喊着让李玄青快住口,可李玄青正享受得高兴,哪里管他里面已经要泛滥成灾了?我自品着我的美臀,不与别人相干。 “李……李玄青!……啊!我不……啊!~不不行……哈啊~!……” 卫云翼的叫喊已经近似疯狂,一会儿咬住床褥一会儿咬住手指,呜呜咽咽地似哭,哇哇啊啊的像吼,李玄青乐不得看他在自己身下意乱情迷,舌尖上更用了功夫,直把他逼到不行,一个大吼竟翻身跳起来! “你干什……啊?!” 李玄青没料到他逼急了跳墙,反把自己推倒在床上,正不知他要对自己如何发怒,却只见他不抓也不咬,倒是三下两下扒开自己的裤子,两只手紧紧抓着自己的龙根,用力地搓了两下,一见立住,便大腿一跨,抱着自己的屁股坐在了顶端,然后皱着眉猛一用力,狠狠地坐在了深处。 “嘶~~~~~~~呃……” 李玄青喉间一嘶,眉毛也不禁一皱。 “哈啊……哈啊……呃啊……呵嗯啊……” 卫云翼哪管他皱不皱,自己的身体正火烧得难受,赶紧就扶住墙上下摩擦起来,口里还伴着和身体的动作一样的呻吟——下面进来他就呼,下面出去他就吸,一出一入,一来一往,倒也是上下和谐。李玄青看着自己的阳物被他吸得正紧,随着他身体的抬起一次次露出,也一次次变得青紫肿大。再看那自寻欢乐的男人,一双眼睛沉溺地闭着,眉头却弯成快感难耐的形状,自然张开的口随着吐气一下下发出野兽一样的低吼。李玄青看不过了: 从来是朕拿你舒坦,怎么能让你拿朕消遣? 第六十三回下 于是心中恶意一起,便伸手抓住他翘在眼前的阳物,卫云翼身上马上一抖,李玄青却不管他,只随心所欲地捏着皮,刮着肉,指尖挖着星穴,手掌揉着双卵。可怜卫云翼后面正愈演愈烈,火烧燎原,前面这又横遭挑拨,雄姿勃发:一时间前后夹击不知哪边是好,脑子里乱作一团自不必说,身上也作乱起来,全不知如何动作。 “朕劝你还是乖乖趴下,屁股翘起来,这种事总归是朕来主动比较好,前后都不会让你亏着。” 李玄青这个恶魔总知道在什么时候说话最有分量,卫云翼这边身上爽快不过本就为难,一听了他这话,也不做二想,直接拔地起身,只见那穴里的阳物带了露水猛地跳出弹了弹,卫云翼转身便跪,上身一趴,乖乖受死。 “快……快进来……” 又深又急的喘息催得他眼眶都带了红,李玄青嘴上虽说得悠游,身下的火也正煎熬得难受,便直接跪起身来,掰开臀瓣,一手握着还带着那人体温的龙阳,直直地就送了进去。 明明是个年近三十的将军,怎么比那十三四岁的妖童少年还惹人出火? “呃啊!……啊!……哈啊!……嗯啊!……” “哈……哈……哈……哈……” 李玄青一边卖命地撞着他肚子里面,一面动手握着他腰腹下面,真真应了他刚才“两边都不让你亏着”的话,卫云翼只觉两股热气在前后流窜奔涌,而且彼此越催越烈,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一般! “啊!~!呃啊!!不……要了!……” “等朕……等朕也要……呃啊!……” 这一边前面喷涌而出的同时,后面也正是汩汩吞入,于是卫云翼一瞬间产生了错觉,竟像是自己吞了自己的汁液一般! “哈……哈……哈……哈……” 李玄青趴倒在卫云翼的背上,手里还没有放开他的阳物。 “哈啊……呃……嗯哈……哈……” 卫云翼比李玄青稍晚一步退出战场,却也是筋疲力竭,直接躺倒在床上。 “放……放开……” 卫云翼示意李玄青不要再捏着自己的下身,不然怕是又要惹火。 “不放……你是朕的,朕喜欢……” 李玄青反而故意捏了捏它,惹得卫云翼一阵胆战心惊。 “你不放……一会儿它又起来怎么办……” “没关系……朕帮你料理……” 李玄青说着手指就不老实地动起来,虽然他自己身上的疲惫还没有完全散去。 “料理什么……你要我死吗?我可不是你,受得了后宫三千的折磨……” 卫云翼瞪了他一眼,自己动手把他的手拎走。 “呵呵,你这是怨朕后宫太多吗?”李玄青听话却乐了,爬起来凑到卫云翼耳边,抱着他的胸口,“放心,有了你,朕以后谁都不睡,只睡你。” 卫云翼脸上一红,骂了句:“谁管你后宫多少?我在说我的身体……” “朕也在说你的身体啊!”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手臂从他身上上下摩挲起来,“朕喜欢你的身体,当然会替你照顾好。你不必担心这些,只要每天乖乖的把自己准备好,等朕来就是了。” 李玄青这些话贴着人耳朵说得又魅惑又挑逗,卫云翼一时没注意又让身体起了反应,李玄青是个眼尖的自然不会错过,于是手又从背后绕过去,向下罩住他挺起的火热。 “不过依朕看,你的身体还好得很呢,不如就这样再来一次,朕也好把你背后的印记做完。” “李玄青!你个混帐,你要我精尽人亡吗?!唔……嗯啊……哈啊……” 于是这一晚,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六十四回上 第二日早晨醒来,卫云翼还趴在床上沉沉地昏睡,李玄青坐起来后微微掀起被子的一角,看着他一身遍布的吻痕错落有致,有的已经开始消退,有的则还是新鲜如刚印上去一样,心里便觉得温馨而满足,随后悄悄起身,叫春心来给自己梳洗更衣。 春心听到李玄青叫人,便赶紧进来,手里端了个新的炭火盆,把地上燃尽了的一盆炭灰端了出去,这才擦了手,进来服侍。 李玄青站在炭火盆旁边,一边任春心给自己擦洗更衣,一边看着那火红的星子微微的烧着,心里不禁想到: 昨晚那一盆想必也是和这盆一样热烈地烧着吧?而今天这一盆过了半日也会和早晨那一盆一样化成死灰吧? 李玄青想着想着,就想起了昨晚卫云翼说的话: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更何况四时零落,奄忽物化。” “陛下,您说什么?” 春心听见李玄青口里喃喃的声音,赶紧停手问道。 “没什么,你继续。” “是。” 其实四时何尝变化?总不过春夏秋冬。只不过人事在变,人心在变,所以每一岁的时序轮回才带了那么点不同,而人心执着于这不同,便会感到流年,感到今昔,乃至于感到盛衰兴亡,昨是今非。 云翼,你昨夜的感慨里,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自己心里的变化呢? 李玄青穿好朝服,下楼用膳,春心跟在他身后,轻轻地把两片门板掩在一起。 四时零落,奄忽物化…… 虽说变化自在人心,可到底是四时节令变化在先,万物百草才知按时荣落,繁衍生息,然后人观天地百物,知兴衰之道,生爱憎怒喜。若不是天时变化在先,又怎会有百物和人心的变化呢? 卫云翼微微睁开眼睛,看向李玄青离开的方向。 李玄青,若不是你变化在先,我又怎么可能随你变化至此?你自己心里的变化,你可察觉? 李玄青上朝走后,凌霄宫里的女子们便又一如往常准备起卫云翼的衣服早饭,进进出出。然而早饭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热水也烧得滚烫滚烫的,却总不见楼上屋里叫人,于是姑娘们便坐在楼下胡乱猜测起来。 “你们说,该不是昨晚陛下又动了私刑,大人今天起不来了?” “不会吧?大人和陛下不是最近睡得都很好吗?昨儿听说在暖阁里陛下还向着咱们大人说话呢,哪可能回来就变了?” “这可难说,咱们陛下那个性格阴晴不定的,谁知道晚上哪里又想不通了也说不定!” “该死该死!你竟敢说这么大不敬的!” “要我说,一定是大人感激陛下,昨晚拼命侍奉,所以累得不行了~” “诶??不会吧!若是这样,咱们也该听到动静啊!昨晚那一场之后不是一直都静悄悄的吗?有人听到什么动静吗?” 众女子面面相觑地摇了摇头。毕竟日子久了,大家也不再每晚守在门口偷听,只不过偶尔谁有兴趣了去听一听,也不过听一会儿就回来,毕竟第二天早晨还得早起做事呢。 “怎么了?” 春心见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却又神秘兮兮的,便过来问她们发生何事。 “春心姐姐,大家伙儿正说已经这个时候了,大人怎么还没起呢!” 小桃一见春心过来,便赶紧故意大声回了一句,其他的姑娘们也就知道春心来了,该闭嘴的赶紧闭嘴。 春心本没有注意到这点,一看时辰确实也比平日晚了许多,便想了想,突然醒悟道: “不好!莫不是炭火放毒,大人昏过去了?镜尘!快去屋里看看!晚了怕是危险!” 第六十四回下 镜尘等人这才想到原来还有这个可能,赶紧急急忙忙地跑到楼上去,只听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咚咚”地跑上楼梯,镜尘在门口喊了一句: “大人!镜尘进来了!” 便赶紧推门进去,结果一进去不要紧,正撞见卫云翼站在镜子前,身上只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带子也没系,一见一群婢女堵在自己门前,竟吓得一愣。 “啊!大、大人,我们是看您这时候还没起,怕您出事,所以才……”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3节 小桃赶紧讪讪地解释,然后低头行了个礼,拉了镜尘之外的婢女们就下了楼。 又是一阵咚咚乱跑。 这些姑娘也真是够毛躁的了,做什么都没个体统,全是一团乱糟糟。然而这也不怪她们,毕竟当年她们本就是当做发配冷宫调到凌霄宫来的,所以几乎没受过什么调教,而卫云翼又向来不会调教下人——当初卫府里的下人都是专人调教的,哪里轮得到他花心思?于是当她们渐渐发现她们这位主子虽然威严大却是从不处罚下人的,她们也就索性放开了拘谨,只把交待她们该做的事做了就算完了;不过好在还有个春心压着,这才不至于爬到主子头上去。 “既然大人起来了,镜尘这就去给大人打水。” 镜尘也对其他人的乱来有点不满,不禁叹了口气。 “镜尘,你等等。” “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你过来一下。” 镜尘不知道卫云翼这是怎么了,便小心地凑过去,结果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原来卫云翼正站在铜镜前照镜子。 这可真稀奇了,卫大人虽然注重衣冠,却不是个顾影自怜的人,怎么就里衣半开地照起镜子来了? 然而待再走近几步,镜尘心里的疑惑便瞬间解开了—— 虽然卫云翼这时已经把里衣的带子系好,但是微开的领口间还是倔强地伸出一支紫红斑驳的朱蕤,沿着卫云翼挺拔的颈项繁盛地向上开去;努力拉着衣领的两只手背上虽然比脖子上那串痕迹淡些,但是因为完全没有衣服的遮盖,倒是比脖子下面的更加显眼。 “大人,这……” “这你先别管,赶紧想想有什么办法帮我弄掉!” 卫云翼显然已经恼火了一早上了:李玄青这个混蛋!让你弄痕迹你倒是弄到能盖住的地方啊!咬在脖子上本就很难找高领的衣服遮盖了,他还咬在手背上,这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吗?!自己的职务可是要拿笔写字的,这要一揽袖提笔,不是全都被廖文看到了吗?这、这还像话吗?! “镜尘实在不知道有什么法子,不然我去问问春心姐姐?” “也好,你快去快回去。” 镜尘说完就赶紧“咚咚咚”地跑出去找春心了,只留下卫云翼一个对着镜子,拿手指拼命地又揉又擦,恨不能拿刀剜下去,可那痕迹却还是一次次顽固地浮现出来,好像成心跟他过不去似的,弄得他恨也不是,骂也不是。 李玄青这个家伙!难得自己昨天晚上那么顺着他,他就这么不知好歹,这要长久下去,这还了得?! “大人。” 春心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卫云翼稳了稳怒火,转身向她问道: “镜尘跟你说了吧?可有什么药能化这东西的?” “回大人,没有。” 春心的话犹如死刑。 “没有?!”卫云翼立时急了,“怎么会没有?难道后宫里的妃子身上都不会有这种东西吗?” 卫云翼一边说,一边手指气得发抖直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一串青紫。 “回大人,妃子身上会有春痕,但是没有人想要消除,倒是有保持痕迹的方法,大人可想知道?” 春心的声音不缓不急,平静如水,这让卫云翼的心里更如火上浇油,积攒了一个早晨的恼火顿时爆发了。 “怎么会有人想保留这鬼东西?真是混帐!这帮太医脑子都老糊涂了吗?该做的药不做,不该做的药做它干嘛?!” 卫云翼暴怒之下也顾不得斯文了,迁怒太医不说,还差点没有破口大骂起来。 “回大人,春痕对妃子来说是宠幸的证明,自然会要保留。” “可是我不想保留!我午后还要去秘书省任职,难不成要我带着这个去任职吗?!” “大人若是觉得不妥,不妨告假在宫里休息几日,等春痕退了再去任职不迟。反正最多不过七天,大人也可趁机休养身体。” 卫云翼本就急着去追查真相,这下反而要困在宫里死等,真真是把他活活气死!然而他也知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派了镜尘去跟廖文告假,只说自己在牢里染了风寒,要休养几日。 李玄青昨晚说得真没错,自己虽然答应做他的人,可到底还是个男人,要让自己像个女人似的对他百依百顺,任他随意玩弄,果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第六十五回上 既然困在宫中无事,卫云翼索性练完功夫就坐在一楼厅堂里看书喝茶,一边看宫女们在屋里忙忙碌碌地收拾这收拾那。 “咦!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怎么在这儿?” “是不是二楼廊柱旁边的架子上挂的,我记得好像在那里见过,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哎呀!这个花盆下面的底垫去哪里了?这一浇水漏得到处都是!” “我也找了一天了,都没找到!不然去内府要一个吧,总不能老这么空着吧?” “唉!好端端地搜什么歹人,这宫里弄得到处乱七八糟,收拾都收拾不过来!” 叫做小桃的宫女累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那一个与她要好的宫女赶紧笑着过来,帮她捶捶后背捏捏肩膀。 “大人在此,你们怎么能如此放肆?还不快闭了嘴干活儿去?” 春心一见她们在那里七嘴八舌又偷懒不干活,赶紧过来呵斥她们。 “春心。”卫云翼远远地叫了她一声。 “在,大人有什么吩咐?” 春心赶紧丢下她们回身跑到堂上去,小桃趁机在她背后冲着她做了个鬼脸,另一个宫女赶紧拉住她,连说带哄地拖到了院子外去。 “你也不要怪她们,昨天毕竟弄得宫里一片混乱,她们心里不高兴也是人之常情。我只问你:那藏巫蛊的人可找到了?” “回大人,内府来人说是那个叫王二的放的,已经把他抓起来严加审讯了。” 卫云翼闻言放下书:“不,不会是他。” 春心不明白卫云翼的意思:“可是内府来人说已经证据确凿,还说今天下午就能让他认罪呢。” 卫云翼皱着眉看了看春心,心下思量了一会儿,随即沈声道:“王二一定是冤枉的,这事怕不是要屈打成招。你快随我去廷尉处看看,去晚了怕是王二的命就要有危险!” 卫云翼说完这句,便转身去楼上换外出的衣服。 “可是,那大人身上的痕迹怎么办?” 春心一边在后面跟了他上楼,一边问道。 “我披个大氅袖了手就好,救人要紧。” 卫云翼说话间也没有停下动作,春心赶紧跟着他进了屋,帮他把衣服换好。 另一面,阴湿昏暗的牢里四面火把,王二矮小的身体吊在绳子上,浑身已经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到处是伤痕累累。好在现在他已经昏迷过去,至少暂时感觉不到伤痛了。 “来人,把他弄醒。” 八字胡的清瘦判官喝够了茶,一面颐指气使地挥手叫个下人端走,一面尖细着嗓子叫唤了一声。旁边一个脸上长着胎记的胖狱卒闻声点了个头,借了火光看去,只见他赤裸着大汗淋漓的上身,远远看去简直是一头油光鋥亮的猪。再说“胎记猪”从墙角里拎起一桶也不知洗什么的污水,两步走到王二面前,“噗”地泼到了他身上。 “哎!你小心着点儿!都泼到本大人靴子上了!真是的!” “八字胡”尖着嗓子怒骂了一声,随后把悠闲地伸得老长的脚收回来,不满地弯起兰花指弹了弹靴子尖儿。 “胎记猪”赶忙笑脸赔了不是,心里却直骂他活该:谁让他把脚伸得比耗子尾巴还长,刚才都绊了自己好几次了,还在那儿晃来晃去,真让人恨不得一脚踩住它! 那边“胎记猪”把水桶放回了墙角,这边王二也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点朦胧的火光,然后使劲儿地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一个半人高的桌子后面,一张八字胡老鼠脸正在对自己笑眯眯地说着话。 “王二,本官劝你快招了吧。这么硬撑着也没什么用,早晚你都是要招的,何苦要为难自己呢?” 第六十五回下 王二刚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音来,便使劲咳了咳,这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俺、俺、俺没有……俺不、不会害卫大人……” “八字胡”听了王二的话半天没做声,“胎记猪”想他怕是又没听清楚,便凑近了低声说道: “大人,他还是不认罪。” “本官长耳朵了!” “八字胡”把胡子一吹,一双鼠目瞪了“胎记猪”一眼,随即故作沉思状:“本官正在想要怎么才能让他招供呢……” “胎记猪”卑笑着退了回去,心里却腹诽:明明就是没听到,还装什么啊? “王二,这话说实在的本官本不该说,可是看你这么可怜,本官也就老实话儿告诉你:其实今儿早上上边儿就已经给本官下了话儿了,你今儿就是招也得招,不招也得招,反正人证物证都有了,你就是死鸭子嘴硬,也逃不过一死去。本官劝你不如乖乖认罪,还能少吃些苦头!” 王二听了身上显然一抖,声音也发了颤,泪也流了下来。 “大人……俺、俺实在不能……卫、卫大人救、救过俺的命,俺、俺不能……” “唉,看来你还真是不见黄河不掉泪,不撞南墙不死心啊!来人!用——刑!” 随着最后一个“刑”字落地,“八字胡”如戏台上唱戏一般“啪”地一拍桌子,趾高气昂地对他瞪起眼睛来。 “哼!本官就不信你不招!” “大人,用什么刑啊?” “胎记猪”卑笑着凑过来弱弱问道。 “啊?”“八字胡”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光顾着好看忘了说具体的刑种了,便清了清嗓子,“咳咳,这个……你看着来吧,反正别用鞭子打了,打他也不招。” 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声音这下骤然软了下来。 “好!,那不然烧烙铁?这个暖和。” “这个主意好!本官正冷呢,快去端火盆儿去!” “哎!” “胎记猪”应了一声转身就去隔壁拿烙铁和火盆儿去,王二一听“烙铁”俩字儿却是顿时吓得浑身打抖,拼命地求饶: “大、大人!……俺、俺真的!……没、没没……没、没……” “王二,说这些都没有用,你还是快招了吧!本官这儿人证物证都全了,就差你一个认罪画押,说实话本官在这儿也不舒服,本官也想回家搂着老婆孩子睡觉啊~~” “八字胡”说着把两条老鼠尾巴抬到半人高的桌子上,翘着二郎腿晃悠起来。 “既然这样,可否先让在下看看人证物证是什么?” “这容易~只要你先招了……咦?” “八字胡”听声不对,猛地回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戴进贤冠身披紫色大氅的男子一身正气地立在自己身边,一双圆眼怒睁如火,吓得他“啪叽”一滚摔到地上,正好“胎记猪”端了东西进来,一见判官趴在地上呲牙咧嘴,也顾不得火盆儿了,赶紧过来扶他起来。 “你、你是谁呀?竟敢打扰本官断案?!” “八字胡”一边儿揉着屁股怪叫一边儿对来人大发官威。 “在下卫云翼,官任秘书省着作郎。”卫云翼顿了一顿,又添了一句,“凌霄宫主人是也。” 第六十六回上 这狗官再不知道别的,“凌霄宫主人”五个字却是听得真真切切,赶紧一个翻身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下官该死!下官该死!下官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赎罪!” 然而一边叫唤着,他心里也在纳闷儿:这凌霄宫的主人不该是皇妃吗?可是按照他在宫里总结的经验——凡是皇帝家的人,遇到男的叫大人,遇到女的叫娘娘,这是万年不变的真理。更何况刚才他好像听到前面说什么秘书省,若是在外廷任职这就更是要叫大人,哪有叫娘娘的理呢?可是他又说他是凌霄宫的主人…… “八字胡”想了半天,还是弄不明白,只好微微抬起头小心问道:“下官愚笨,还请大人明示:下官是叫您大人好呢,还是叫您娘娘?” 卫云翼心里本就恨他对犯人滥用私刑,这下更是连夜的火儿都被他激了出来,冷冷地丢过去一句:“叫大人!” “是是是!大人好!大人好!” “八字胡”哪知道卫云翼是为啥这么生气,反正他知道多磕头活得久,总归礼多人不怪,便赶紧弓着腰起来,毕恭毕敬地伸出手请卫云翼坐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上。 然而卫云翼却只是扫了那位置一眼,毫不感兴趣,反是径直走到王二面前,沈声叹了句:“你受苦了。” 那王二本以为自己要死在酷刑之下了,这下一见了卫云翼真是未语泪先流,一边呜咽地哭着一边嘴里模模糊糊地直念叨着一句: “大、大人……不、不是俺……” “我知道,你不必说了。” 卫云翼看了看他身上重叠层累的鞭伤,随即回头狠狠地瞪了“八字胡”一眼,那视线如一柄长剑带着千年寒冰的剑气直穿“八字胡”的身体,“八字胡”立刻嗓子里“哏儿”地一声,差点没背过气去。 “把他放下来。” 卫云翼冷冷地命道。 “快快!快放下来!” “八字胡”赶紧冲狱卒们大喊,“胎记猪”和其他几个狱卒赶紧上前把王二胳膊上的绳子解开,王二立刻像个死人一样一下子瘫到了地上。 “这件事我知道不是他做的,你把他放了。” 卫云翼的声音依旧是不容反抗。 “呃……这个……下官实在不敢……” “八字胡”拼命搓着双手,弓着后背,两片胡子一搓一搓地跳着,两只眼睛笑眯眯地转着,看起来更像老鼠了。 “为何?难道你真有什么人证物证?” “啊不不!那只是骗他招供的谎话……不是!是手段!是手段!只不过现在他可是本案最大的可疑之人,如果没有比他更可疑的人,或者没有证据证明绝对不是他,下官就是想放人……呵呵,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个,下官也得跟上面交差不是?还请大人体谅小人,体谅小人……” 看他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卫云翼就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办法证明王二无罪,便是换个明白判官来也还是一样不能放,于是心里思量了一下,跟“八字胡”交涉道: “这件事我心里是有数的,你且把人照顾好了,不可再用刑罚。等我过几日自去把犯人抓来给你,到时候你再结案,可好?” “八字胡”想了想,为难道:“大人,不是下官不愿意帮您,这实在是上面逼得紧,叫下官今天必须让犯人认罪啊!如果您心里有数,那至少给下官个证明,证明这王二不是犯人,或者犯人另有其人,那下官也好有个理由跟上面拖一拖,您看是不是?” “八字胡”这种小官属于典型的墙头草两头倒,这么一会儿就已经完全倒戈到卫云翼这边,跟他合着伙儿商量怎么拖时间。 卫云翼虽然看不惯他这种小人行径,但是毕竟此刻王二的性命要紧,也就顾不得许多,只对他说道:“那好,日落前我自会拿证据来与你,但是在此之前你要把人照顾好,叫大夫来给他治伤,不可再用刑罚。如果我晚上来时发现他再有新伤……” “那下官把脑袋给您当球踢!嘿嘿~~” “八字胡”立马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然后又一副谄媚的脸对着卫云翼笑起来,让他浑身好不自在。卫云翼嫌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又去跟王二说了句:“好生照顾自己,我定会还你个清白。”王二感激得抓着他的手半天不放,卫云翼知道时间可贵,便放了他的手,转身同了春心两个出了恐怖的地牢,回到了风和日暖的凌霄宫。 第六十六回下 回到凌霄宫里,卫云翼叫春心把宫里的宫女下人都召集齐了到厅堂来见。于是不多会儿,穿着各色裙钗等级高低的侍女下人便站到了卫云翼面前,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侍卫在宫里搜出了巫蛊娃娃,你们是知道的。” 卫云翼神态悠然地品着茶,视线则不动声色却又一丝不漏地观察着她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廷尉说是搜查的侍卫带进来的,但不巧的是,那侍卫正是我过去的部下,与我出生入死五六年,绝不会做害我的事。陛下有令,这凌霄宫里是不得进来外人的,所以若说有谁能把这娃娃带进来,就只能是宫里的人。”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安静站着的宫女们马上骚动起来,警惕地彼此看着,忍不住切切私语。 “安静!” 春心站在一旁高声喊了一句,侍女们马上把嘴闭上,继续低着头听卫云翼说话。 “我知道,就算我问到你,你也不会承认,毕竟这说出来就是死罪,谁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但是,如果你不说,这个侍卫就要为了你的过错丢了性命,他的家里也有八十岁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婴孩,如果他死了,那么这一家人也就没有活路了。一家之命换一人之命,你想一想,就算你活下去了,你的良心会安吗?你就不怕这家人的冤魂晚上来找你讨债吗?” 卫云翼不愧是长年麾下誓师的大将军,他的语气刚柔和抑扬顿挫控制得恰到好处,宫女之中已经有几个人怕得瑟瑟发抖,还有些义愤填膺,恨不能把害群之马揪出来。 许久。 “看来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不过这样看来,或许你背负的也不是你自己一条命,那,我就只好采用第二个办法了。” 卫云翼说完这句,便对春心命道: “春心,去准备和这些人一样数目的纸片,另准备一副笔墨,还有一个小口深腹的瓮子,一起放在二楼屋里的桌子上。” 春心答应了一声,便径自去上了楼。宫女们不知卫云翼这是什么打算,一个个都莫名其妙地低声讨论起来。 “一会儿春心会带你们一个一个进到屋子里去,进屋之后,你们拿起桌上的一张纸片,如果不是你做的,你就直接把纸片揉成纸团,丢到瓮子里;如果是你做的,你就用毛笔在纸片中心画一个点,再揉成纸团丢到瓮子里。在这期间,春心会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所以没有人可以把瓮子里的纸团倒出来查看,也没有人知道前面的人都扔了什么。最后,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所有的纸团打开,如果有人承认,那么就可以证明确实是宫里人所为,而又可以保护你和你背后的人的性命。” 卫云翼说完这句,意味深长地看了所有人一眼。 “这样,既可以救他一家的命,也可以保你一家的命,这是唯一两全的办法。” 宫女们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忍不住纷纷赞叹起卫云翼的妙计来,个个高兴得是手舞足蹈。然而卫云翼的脸上却不见一丝喜色,仍是严肃而深沉地对众人说: “当然,就算卫某如此说,你还是可以冷眼旁观,死不承认,或者你疑心极重,不愿冒半点风险。那卫某只能以自己的名字担保:无论是谁做的,卫某概不追究。卫某家破人亡,声名俱灭,再拿不出别的来担保给你,只不过是救人心切,日落时分若不能证明那人无辜,便什么都来不及了……人命危浅,只在旦夕……” 卫云翼话说到这里已经是至哀至惋,黯淡无声,刚刚还高兴得什么似的侍女们听了他这话也纷纷沉静下来,冬日的斜阳冷冷地照在寂静的厅堂里,长长的影子模糊而寂寥,笼罩着一种莫名的悲哀。 “大人,准备好了。” 春心的脚步从楼上清晰而缓慢地传下来,她走到卫云翼的身边,轻声说道。 “有劳。” 卫云翼抬起低垂的头,向侍女们郑重一拱手: “卫某替那人拜托了!” 这一句话里彷佛压着千钧的重量,为首的第一个侍女冲着卫云翼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裙裾摇曳,在春心的引导下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 第六十七回上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 终于,最后一个下人投完了纸条,春心再一次走上楼梯,然后一步步踱下楼来,怀里抱着个尖口大腹的黑陶瓮子。 “这人是否能活命,就看这个瓮子了。” 卫云翼说完接过瓮子,一扬手摔得粉碎,雪白的纸团如新生的雏鸟跳跃在黑陶碎片之间,春心和镜尘连同卫云翼一起打开一张张纸条,然后陈列在一群侍女的脚前。 “没有。” “没有。” “没有。” …… 直到最后一个纸团,卫云翼紧紧地攥在手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 纸团缓缓地打开,然后在所有人的面前,一颗黑色的丸子好好地点在其中。 “太好了!!” 所有人都兴奋得大叫起来,卫云翼赶紧叫镜尘收拾起地上的碎屑,然后带了春心两个即刻往廷尉地牢赶去,生怕再出什么意外,耽误了时辰。 入夜,春心和镜尘两个照例服侍了卫云翼和李玄青沐浴就寝,房门紧掩的小屋里一如既往地发生了一些听不清的争吵,过了一会儿争吵渐渐消失,慢慢地变成了男人动情的呻吟,春心和镜尘放了心,知道他们暂时不会叫自己,就转身进了屋子掩了门,然后置若罔闻地给自己铺好床铺,脱了白日的衣裳,准备休息。 “不过今天下午真是惊险啊!我还以为又要落空了呢!” 镜尘还是忘不掉下午的事儿,又喋喋不休起来。 “你放心,不会的,既然是大人设计的法子,就绝没有不行的道理。” “可是这也很难说啊!如果那个人没有承认怎么办?” 镜尘爬上了床,把脚伸到被子里去。 “不,那人绝对会承认的。因为画那个点的人,就是我。” 春心说完拿着蜡烛走到床边,然后放下蜡烛,上了床。 “你……你、你说什么?!” 镜尘惊讶得嘴巴大张,简直说不出话来。 春心知道她误会了,便笑了笑道:“傻丫头,那瓮子是我另准备的,所有的纸条也都是我做的,下午那一场不过是我和大人商量了演戏给你们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那、那原来的瓮子呢?” 春心看了看发出声响的隔壁:“应该还在大人屋里吧。” “可是为什么啊?”虽然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可镜尘还是没想明白卫云翼的理由,“干嘛要特地准备一个一模一样的瓮子出来骗大家呢?难道大人也不相信那人会承认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春心笑着躺下来,把被子掩掩好。阒静的夜里,只有隔壁的房间里还有时断时续的声响传过来,镜尘翻了个身,看样子还在为这个问题绞尽脑汁。 “我想大人应该有他的安排,这件事你不要想了,也不要对人说。” “嗯,我知道。只不过我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春心姐姐你这么聪明,我就什么都不懂呢?” 春心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来抱住郁闷的镜尘。 “聪明都是学来的,以后你凡事多留意,多想想为什么人家要这么做,就可以了。大人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你只要好好跟着他学,就一定会变聪明的。” “可是,大人那么聪明还不是被陛下骗到了手?照我说,还是该学陛下。” “呵呵,陛下的圣意哪是你能猜透的?大人都想不明白,你就想明白了?” “也对……” “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嗯~” 说话间,隔壁的声音已经渐渐地止息了。镜尘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倒是春心一个人清醒着,静静地看着房门下透过的光。 镜尘说的没有错,整个皇宫里她最看不透的人就是李玄青,城府最深的人也是李玄青。然而她的本能告诉她,只有这个人,她最好躲得远远的,不要试图去猜他心底的真相,否则后果将会非常可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可能会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至于卫云翼,他确实是被李玄青骗了。然而被骗了又怎样?知道真相又怎样?对于他和他来说,只要能维持现在这样开心的日子,又何必非要去揭露那个人心底的秘密?或许掩藏起来,对那两个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吧!毕竟,并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应该大白于天下。 第六十七回下 第二天起床后,卫云翼特地去镜子前看了看脖子上的痕迹,昨晚在他的强烈抗议和以死相逼下李玄青终于放过了他的脖子和手背,现在看上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可以回秘书省继续工作了。 沐浴更衣,梳洗停当,卫云翼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便向床下一低身,伸手一拽,拉出了一个尖嘴大腹的瓮子来。 没错,这就是昨天那个宫女们匿名投纸团的瓮子,卫云翼把这些纸团一口气倒在床铺上,然后收好瓮子,一张一张地把纸团打开。 一个。 两个。 三个。 所有纸团打开之后,卫云翼看着一床的纸片陷入了沉思。虽然最开始设这个局的时候也考虑过各种情形,然而他却独独没有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不,毋宁说,他的潜意识里在努力避免这样的结果。然而如今,这个结果既成了现实,那么恐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发生了非常复杂甚至难以理解的事情。局面的混乱和复杂程度或许远远超过他的想像,如今之计只有先按兵不动,然后各各把线索梳理清楚,再从长计议。 然而,要如何抽丝剥茧而又不打草惊蛇?光是这件事,就得费心思好好想想。 想到这里,卫云翼决定先去把早饭吃了,等有了精神再慢慢想。于是他顺手把雪白无瑕的纸团收好丢到水里,然后才袖了画着黑点的纸片,不声不响地下了楼。 早饭过后,照例是林中练功。 基本的暖身之后,卫云翼摆好姿态,一口气提上来,便把一套完整的卫家拳打得行云流水,来去生风,虽没有隔山震虎的威力,倒也成就了落叶飞花的轻捷。卫云翼腿住拳收,对今天的状态很是满意,随后稳了稳气息,放步走向小树林深处一个较为平坦的大石处,撩衣坐下,从怀里把早晨收好的纸片拿了出来。 没错,卫云翼手里的,是三张画了墨点的纸片。 在他最开始的预期中,可能的情况有三种:一种是没有墨点,一种是出现一个墨点,第三种则是出现两个墨点。 第二种情况最简单明了:就是有人犯事,而且承认招供。如果是这样的情况就比较单纯,只要自己事后略施手腕,就可以确定犯人的身份,然后顺藤摸瓜,探出她背后的主使。 比第二种情况复杂的是第一种情况:没人招供,那么可能是有人犯事,死不承认;也有可能是外人入内,设计陷害。如果是前者,那么这人恐怕是个心狠手辣的宫中老手,她的经验和智慧可以让她看透自己的局中局,更重要的是,王二一家人的性命在她眼里视同草芥,全不值得怜悯。如果是后者,那么这人身上的功夫就甚是可怕,自己虽然内力尽失,但是毕竟曾在生死场上浴血十年,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警觉,一个衣角鞋印都不会看漏,这人竟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藏匿东西而不留蛛丝马迹,可见是个江湖上行走的老手,甚至可能是个以杀人为业的行家。这两者无论是哪一个都甚是麻烦——首先,要格外花心思才能摸到这人的行踪;其次,就算把人抓到了眼前,以他们这种人的素质来说,想要问出背后主使,也是非使出格外的手段不能达到目的。 比第二种情况更复杂的,也就是最复杂的是第三种情况:有两人招供,那么可能是一个主使下的两个人,或是两个主使下各自来犯事的两个人。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小,因为这种事一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任务简单,没有必要特地叫两个人来做;况且一旦东窗事发,一个人要死守或是要除掉都比较容易,如果安排了两个人,无疑是白白送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可以隔离审讯,挑拨她们彼此揭发。当然,唯一的例外是除非这主使是个疑心极重的,或者这任务并没有放个娃娃那么简单,所以主使安排了两个人互相监视,协同作案,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其背后的阴谋和动机就可能不只争宠这么简单。然而,可能性更大、情况也更复杂的却是后者,即有两个不同的人出于各自的目的分别对自己下手。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可以确定的是,这两个人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存在和企图,——不,搞不好这两个主使之间也有什么利益上的对立和冲突,所以才宁愿各自下手,也不愿协同联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情况,那么自己很可能是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卷入了什么利益争端之中,而且恰好处在两者之争的要津重镇之处,所以才两者都恨不得自己死,纷纷对自己亮出了獠牙。 而现在的情况是,三人招供…… 也就是说,在这个错综复杂的宫廷里,暗潮涌动般潜伏着三股势力要自己的命。而且他们各自独立,代表着不同的利益和立场,出于不同的理由,分别向自己扬起了明晃晃的刀。 树林尽头,小小的凌霄宫看上去仍是一片和平宁谧,冬日的朝阳暖暖地照在房檐上,屋子里的侍女们应还在抱怨和嬉闹,却不知乌云已经不知不觉地笼罩了整座小楼。 真正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卫云翼自己。 “卫云翼,烽火已经燃起,你可准备好了?” 卫云翼轻声对自己说道,同时握紧了双拳,目光变得坚毅起来。 第六十八回上 上将出战,首在布兵。卫云翼知道自己手上可信赖的人只有春心和镜尘两个,虽然镜尘还欠火候,但是大敌当前顾不得许多,便是老弱病残,也只能强扶上阵了。 “春心,一会儿看没人的时候带了镜尘到我屋里来,我有话交待。” 卫云翼回二楼换好平日的衣服,做出一副一直在二楼休息的样子,平静地对春心命道。 “是。” 春心得了卫云翼的命,不多一会儿,就听极轻的脚步声从楼梯上响起,然后春心迳自推门,后面自然跟着镜尘。 “大人。” “大人。” 两个姑娘对卫云翼行了礼,卫云翼也向她们一点头。 “我要说的话比较长,你们先坐吧。” 镜尘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春心,春心虽不知卫云翼的打算,却猜到大体是重要的事情,便去一旁搬了凳子过来坐下,镜尘见状,也依样而行。 “关于昨天下午的事,你可曾对她说了?” 卫云翼看了一眼镜尘,却首先向春心问道。 “奴婢多嘴,请大人责罚。” 在宫里,乱传主子的事乃是最大的忌讳,春心赶忙跪在地上,向卫云翼请罪。 “无妨,你起来吧。” 卫云翼免了她的礼,镜尘赶紧伸手扶了春心起来,坐回凳子上。 “你对镜尘自可以说,但是对外人却不可再讲,以及今天我要说的话,也绝不可以再让第四个人知道。” “奴婢明白。” 春心心里当然有这个分寸。镜尘则只要是卫云翼的话,她无论明白与否,都完全服从。 “那好,我要告诉你们的第一件事是——” 卫云翼说到这里,把袖中的三张纸片摊了出来,放在春心和镜尘的眼前。 “天?!” “怎么会?” 镜尘和春心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宫里便是有三个小人要对我不利,而且她们背后的主子都不一样,对于另外两人的行动也全不知情。” “可是,”镜尘有一点想不明白,“就算有三位主子要对大人不利,为什么都要选择巫蛊这个方法呢?要害人的方法不是很多吗?下毒啦,或者派刺客啦。” “不,如果那人不想惹祸上身又想扳倒大人,确实只能选择巫蛊这个办法。” 春心见镜尘不解,便答了她这一句,随后又望了卫云翼一眼,卫云翼向她点头表示许可她说下去,她才继续解释道: “由于先帝驾崩时死因蹊跷,所以本朝对内府所用药草金石的控制是非常严格的,每月各宫所求都要一一记在帐上,精确到人,以供陛下随时查问。对了,你记不记得,上次你说看到水缸里有老鼠,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去内府要砒霜了吗?那时便记了你的名字。” “啊!是大人喝醉那次!”镜尘想起来了。 “对,所以如果宫里有人被砒霜毒死,那么你就逃不掉干系。” “嘶~~好可怕!”镜尘忍不住脊背生寒,赶紧搓了搓身体好暖和起来。 “除此之外,由于陛下夜夜在我们这里,白日也不时的会过来,所以我们宫里所用的鸡鸭鱼肉、茶果菽粟都是御膳房直接送来的,陛下的早膳自不必说,就连你、我和大人所吃的饭食,虽然是我们宫里自己做的,原料也都要从御膳房取来。而大人的饭食向来是只有你我准备,只要我们不做手脚,这饭食就是安全的。” “也就是说,想在饭食里直接下毒是不可能的咯?”镜尘终于明白了。 “而且还有一点:因为陛下在这里,所以除非那人连陛下也想加害,否则投毒就是极危险的行为,毕竟没有人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一时兴起,就要吃我们的东西。” 春心不愧是个在宫里行走多年的老手,一席话说下来说得镜尘是心服口服,不单解了她的惑,还教了她不少想都没想过的道理。 第六十八回下 “那派人暗杀呢?或者派个有功夫的宫女趁夜里行刺?不不,晚上陛下会在,那……” 虽然下毒的可能性否定了,但是要想伤害人,别的手段总归还是有。 “你说的没错,后宫的伎俩花样百出,除了下毒之外,当然也有人来硬的:譬如看哪个妃子有身,就叫人去绊她的跟头,或者更狠的直接用烛台把她的肚子刺破,把肚子里的孩子挑死;又如哪个妃子长得漂亮,就叫人用刀割花她的脸;或者嗓子好听,就叫人把她的饭食里多加辛咸的口味。不过这些伎俩在我们大人身上是没用的:一来我们大人不是靠模样声音得陛下的喜欢,二来我们大人也不会身怀六甲,需要小心谨慎。古人说‘无欲则刚’,我们大人便是‘无所怕则刚’。更何况,大人好歹是个将军,若要对大人动用武力,哪个宫里不要掂量掂量?” 春心的解释简单明了,镜尘想了想也是,毕竟大人是在大漠跟匈奴人打了十年仗的,匈奴人听了他的名字都要哆嗦两下,更何况宫里这群妃嫔,就算有心也没胆吧? “而且,知道我内力尽失的人并不多,上次我出城的时候便注意到了,宫里的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还是忌惮着我。” 卫云翼顺便加了这一句,也算是帮助镜尘更好地理解现在的情况。 “所以到头来只能用巫蛊这个法子咯?”镜尘看了看卫云翼。 “没错,因为只有这个办法是无论对谁都有效的。上至太子三公,下至婢女太监,只要有人对陛下怀有二心,那就是谋反的罪名,依律当斩,重者灭族。” 卫云翼说这话时自然想到了自家的事,镜尘看出他心里难受,便马上岔开话题: “对了,我还有一点想不明白!” “什么?” 卫云翼没想到镜尘竟是个问题宝宝,便缓下声音来问她。 “那个,刚才说到娃娃,我就想到了,如果是三个人做了三个不同的娃娃,总不可能做得完全一样吧?如果是不一样的娃娃,只要一看,不就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那个了吗?如果知道这次抓住的不是自己做的那个娃娃,为什么还要认罪呢?”镜尘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呆,便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的问题很奇怪啦,我知道我比较笨……” “不,你的问题问得很好。”卫云翼听完倒是很高兴,然后笑着对春心说,“这是你的功劳吧?” “大人过奖了,奴婢不敢当。”春心赶忙谦辞了两句。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春心姐姐,快告诉我吧!” 镜尘得了表扬心里高兴,嘴上也不由得急了些。 “镜尘,有一点你搞错了,前天翻出娃娃的时候,在二楼看到的侍女只有你跟我两个人。此后娃娃就在林将军怀里揣着出了宫,再没有出现在宫里。”春心淡淡地笑着看着一脸迷惑的镜尘。 不,也不能说再没有出现在宫里,只不过是皇帝李玄青拿着,所以侍女们自然是没有见到的机会。 “咦?可是……那时候不是大家都解开自由了吗?”镜尘脸上的表情更迷惑了。 “是没有错,但是早在那之前,大人就叫我下了令,除了你我之外,凌霄宫的侍女若非主子召唤是不得到二楼来的。你没有注意到一直以来都只有我们两个在二楼服侍吗?” “啊,我以为只是大家懒……”镜尘显然是个什么都没想的孩子,“不过大人好厉害!竟然那么早就想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事!” “不,这只是我的习惯而已。”卫云翼静静答道。 毕竟常年在外领兵作战,军中机密比宫中隐私不知道要多多少倍,军营里的奸细也不知比宫里的小人要狡猾多少倍,若是不能保证中军帐的相对隔离和绝对安全,不要说百战百胜,恐怕一个失着就会被敌人全军覆没。 “若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就继续吧,时间已经不早了。” 卫云翼看了看天光,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要到午饭的时候了。 “好!” 春心和镜尘两个点了点头,此时的两人也仿佛也不再是柔弱的宫女,而是大将军卫云翼手下的两员虎贲大将。 第六十九回上 今天中午的午饭格外丰盛,凌霄宫一楼的厅堂里摆了满满一桌,侍女们交头接耳地猜想着是不是大人今天要招待什么客人?结果菜肴酒馔已经就位,围着桌子的座位也已摆好,却迟迟不见客人到来,大家私下琢磨:该不会是客人爽约了? 正瞎猜着,却见卫云翼一身羽扇纶巾的下了楼,大家不知道她们的主子今天这是要唱哪出,只乖乖地站在桌子两侧,看着卫云翼步步入座,正对堂外大门。 “镜尘,春心,把宫门关了,今天不会客。” “是。” 卫云翼话音刚落,便见春心和镜尘两个早立在门边,一左一右地推起大门来,然后寸寸莲步,轰然门闭,小楼里瞬时笼罩在黑暗之中。 突然的黑暗让侍女们心里觉得害怕,她们紧紧地挤作一团,不时地用眼睛扫着面无表情的卫云翼。 忽然,春心燃起了一支蜡烛,然后镜尘也从她手里接过一支火来,各各去把厅堂里的灯点着了。于是黑暗的厅堂被四周的灯火照亮,虽然不同于日光的坦然温暖,倒也是别一样的锦绣辉煌。 “之所以把宫门关起来,乃是因为今天我要请的客人就是你们,我怕外人见了说你们不守规矩,所以才闭门请客,等饭吃完了就会把门打开。” 一听卫云翼如此说,宫女们刚才还紧张兮兮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一个个听说主子要把自己奉为宾客,高兴得不得了。 “先入座吧。” 卫云翼虽然命下,但是大家还是不敢动,于是春心和镜尘两个便作个示范先入了座,大家这才放了心,高高兴兴地找了个就近的位子坐下。 “昨天下午的事,卫某感激不尽,王二现在已经判为无罪,这巫蛊的案子我也跟陛下说了,不再追究。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忧,尽管开心地享用就好。” 于是宫女们开心起来,只见一片红袖粉手,绿椒蹄膀,金碟银盏,嬉笑争吵—— “哎!那个是我的!我特地留着一会儿吃的!” “先拿到的先吃~谁让你刚才不吃了~” “你怎么吃我的酒啊?!”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4节 “谁知道是你的酒啊?自己的酒不放自己面前,搁我这儿干嘛?” “小桃,帮我夹那个……” “啊!好烫!嘶嘶~~” 一片狂欢笑闹之中,只有卫云翼静静地自斟自饮着,一边观察着她们的情态,小心拿捏着时机。 酒过三巡,各个都带了点微醺,卫云翼见时候差不多了,便顿了顿酒杯,大家手上的筷子虽没停下,眼睛却先瞟了过来。 “不知道卫某今日的招待,各位吃得可满意?” 大家纷纷表示满意,还说从没见有这么好的主子,竟然跟婢女们同席吃饭! “既然大家满意,卫某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昨天下午也说过,巫蛊之事,卫某绝不再追究罪责,此话已说,卫某也绝不食言。但是身为凌霄宫主人,自家的家法总还是要正一正,害虫也还是要捉一捉。不过大家也不必过虑,卫某在外带兵多年,也不是个有洁癖的,只要把来龙去脉弄得清楚,便是害虫,卫某宫里也可以容得。 “然而是容是不容,却不是卫某说得算的,还要看对方的诚意。所以今日卫某便想当着大家的面给这人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把话说明白了,便可以随时来二楼找我,我卫某人傍晚之前都在屋里恭候。当然,你也可以不说,不过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若你不愿意配合,卫某也只好找个理由请你出宫。” 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所有人一眼,刚才还兴高采烈的众人这下酒都变作冷汗出了,一个个酒杯也放了,筷子也止了,一双双眼睛各怀心思地彼此看着,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敢问大人,是如何知道那人身份的?” 一个宫女突然小心翼翼问了出来,显然这也是大家心里的疑问。 “昨天的瓮子,你们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一定要摔碎吗?”卫云翼欲言又止,语焉不详,却更添了话里的神秘,让众人猜不透他的手段。 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那瓮子一定是做过手脚的,只不过现在瓮子已碎,再没人知道此间的奥妙。 第六十九回下 “如果没有问题,卫某就先行去楼上恭候了。当然,若是别人看到了什么,或是听说了什么,只要在那人来之前向卫某透露的,卫某都会为她准备三个月以上的月钱作为奖赏;若有别的要求,只要卫某能做到,也会尽量满足。至于那个人,如果别人在你之前把该说的都说了,那么卫某只能以为你是被逼无奈,并无真心,卫某也一样要请你出宫。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对于那个人来说,你只有抢在别人交待清楚之前坦白,才能继续留在宫里;而对于别人来说,你只有在那人坦白之前赶来报信,才能得到赏钱,而且,来得越早,赏钱越多。” 卫云翼说完这一句,便放下杯子,最后看了所有人一眼,这才起身离开。空寂的厅堂中烛火灼灼,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他飘然一身的背影上,跟着他一步步上了楼梯。 这时,大家的心里都已经明白过来:今天这一场根本不是什么感谢的宴席,而是卫云翼特为那人设下的鸿门宴!借助刚才这一席话,他已经彻底把“那个人”从剩下的婢女们中孤立出来了,——不,不止如此,而且他还把“她”放在所有人利益的对立面,这样“她”的对手就不只是卫云翼一个人,而是凌霄宫中所有的侍女!毕竟行事再小心的人也会难免留下蛛丝马迹,高高在上的主子或许还可以瞒得过,然而这些每天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知道传谣言说小话的侍女却是宫里眼最尖耳最灵的!就算平日里看上去毫无存在感,或许你的事她都已经看在眼里,装在心里,只不过是不说而已,现在既得了卫云翼这么丰厚的奖赏,说不定哪个人的一句话,就会为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春心,镜尘,门可以打开了,大家也可以继续享用美酒佳肴。刚才的话从我关上门的一刻开始生效,说还是不说,各人自己决定。” “是。” 然后羽扇纶巾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阴影里,只听楼上“砰”地一声闷响,桌上的七八个侍女马上放下杯碗筷碟,一窝蜂地往楼上跑,一边跑一边还互相拉扯,骂骂咧咧。 春心和镜尘则静静走到宫门前,伸手把紧闭的门板打开。午后的阳光依旧温暖而宁静,但是凌霄宫里的局势却已经完全逆转——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掌握在卫云翼的手上。 最先来的六七个人果然都是告密的。虽然她们说的话多半是道听途说而又添油加醋,一听就知道绝不可信,但是卫云翼希望她们做个表率,好招那可信的话来,便都赏了三个月的月钱,打发她们下楼。 六七个婢女得了赏钱高兴得不得了,一边下楼一边还在说竟然有这么好的好事儿,真希望那人不要坦白才好,这样大家就都有银子赚。而站在楼梯下的一个婢女听了却是身上一抖,抓着柱子的手指捏了捏,粉唇狠狠地咬着。 第七十回上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只听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卫云翼便叫她直接进来。“嘎吱”一声门开,只见一个粉裙绿袄的婢女莲步轻踩,头上还梳着双鬟,看模样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她进来之后并不急着说话,而是先回身把门关好,又听了听外面的声音,卫云翼便猜她可能是那三人之一,却也不作声,只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她。 果然,婢女进来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磕头在地,嘤嘤哭道: “大人饶罪!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绝没有害大人的意思!请大人千万不要赶我出宫!不然我和姐姐都要死了!” 卫云翼看她可怜,就叫了她先起来,先问她的名字,再听她细细说来。 “回大人,奴婢叫莺儿,进宫才一年。奴婢还有个姐姐,比奴婢早三年入宫,叫做草儿,在华妃娘娘屋里做事。” 接着莺儿就把华妃娘娘如何逼她姐姐让自己陷害卫云翼的事儿和盘托出,又说华妃娘娘本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直到丽妃娘娘和凌妃娘娘进宫夺了她的宠,又给她下药让她不能受孕,于是华妃娘娘只要见谁被皇帝宠幸就要害谁,这次对卫云翼也是一样的意思。最后又求卫云翼看在华妃娘娘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的份上,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皇上。 “如果陛下知道,华妃娘娘就非死不可了!虽然她现在有点疯癫,但是以前对我姐姐真的很好!我能够进宫,也是托了华妃娘娘的福!所以,这次姐姐才会让我做这种事,我也才……” “虽然她确有可怜之处,但是再怎么可怜,陷害别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过。你现在年纪小,还不辨是非,我希望你今次之后能好好想想:若不是陛下对我格外信任,现在我已经死在了你的手里;若不是陛下不信巫蛊之术,被这件事牵连而死的人又会有多少?你一个心中可怜,却要害死这么多的人,你心里想想,哪边是重?哪边是轻?” 卫云翼的话语重心长,莺儿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一边嘤嘤地哭一边表示再不做了,卫云翼念她年纪小,又是初犯,也就没有过多苛责,只说叫她把泪擦干乾不要让人看出痕迹,快快回去休息。 “谢大人!谢大人!” 莺儿又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这才擦了泪,急急忙忙地走了。 莺儿走了之后,又来了几个告密的人,然而卫云翼本就不指望她们说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只做了认真听的样子,就赏了钱让她们下去了。 终于,第二个坦白的人来了。而这人不是别人,竟是小桃! “大人。” 小桃进屋后端端正正地跟卫云翼行了个礼,卫云翼示意她可以坐下,于是她也老大不客气地搬了凳子,坐在卫云翼身前。 “大人真是聪明,竟然能用个罐子就把我认出来。不过坦白之前,我还是想知道,大人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道理来。” 第七十回下 小桃一见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孩子,卫云翼见她如此小心,知道不让她心服她是不会招的,就笑道: “这事说也不难。只不过准备同样数目的黑陶瓮子,第一个空了,后面的依次放一个、两个、三个纸团,按顺序排在床底下。等你们进来的时候,每次换一个新瓮子,你们看里面有纸团,数目也不差,自然以为是同一个,便把自己的纸团丢了进去。摔瓮开坛的时候只要拿个事先准备好的摔了做戏,等你们都退了,我再把床下的瓮子一个个倒出来,看哪一个里面有画了黑点,就知道是第几个人投的了。” 小桃听了这话不禁啧啧叹服: “是我大意了,怪不得你要叫春心一个个领我们进去,就是怕我们走得快了慢了,看到里面换罐子的人吧?” “不错。” “那换罐子的人又是谁?” “是镜尘。” “原来如此。所以你关门燃灯也是早早设计好的?这样便是少了个人,我们也只当是没有看清,绝想不到是在二楼屋里藏着。” “你果然是个聪明人。” 卫云翼面上一直是微笑不改,心里却也不禁暗暗惊叹:方才说的手段分明只是自己信口胡诌,拿来骗她,却没想到被这女子穿针引线竟成了真的一般!若不是上天助我,万般条件刚刚好,刚才这些话怕是不但骗不了她,反要被她识破。看来以后对她要多加小心,再这么随意而为,难免会马失一足。 “我再是聪明,还不是被大人抓在了手里?小桃我愿赌服输,大人有问的尽管问,我只要能说的,绝对言无不尽。” 不仅有女子的绝顶聪明,而且有男子的果敢侠气,卫云翼不禁心里一动想把她收在自己手下,若是能用得好,日后也是一员得力的干将。 “既然如此,卫某也无意为难姑娘,若是能说的姑娘便说,若是不能说的,姑娘只要说‘不能说’就可以了。” 卫云翼拿出优待敌将的姿态,宽容大度地对小桃说道。 小桃本想着自己这一来,就是没有严刑拷打,怕也是逃不掉左右逼问的,没承想卫云翼竟这么照顾自己的立场,心里不禁感动,面上却不变色,只道一句: “大人尽管问便是。” 卫云翼看出她动摇了,便故意斟酌了片刻,单等她磨得越发不安起来,这才径直问道: “你家主子,可是丽妃娘娘?” 小桃本就心里不知如何,听闻此话身上更是一震: “大人怎么猜得这样准?” 卫云翼虽然不知道丽妃和凌妃她们合谋害自己,但是看那日暖阁里的场面,心里也可以猜个八九不离十;更何况前面的莺儿一再说到华妃和丽妃的旧怨与不合,恐怕她姐妹两个对丽妃的阴谋早有耳闻,也曾想过劝华妃与丽妃合谋,只不过主子不听,下人也没有办法。当然,据此只能知道害自己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丽妃一伙的,既不能判断是馀下二人的哪一个,也不能确定这人是否直出自丽妃手下,然而看小桃这一番聪明灵巧,怕是非丽妃调教不出来的,所以自己才打赌猜了这一次,没想到一猜就中,让小桃心里更震服了。 “大人既然知道了,小桃也就不再隐瞒。我在到凌霄宫之前本是丽妃娘娘手下的贴身丫头,后来小芸那狐狸精得了丽妃娘娘的喜欢,娘娘便渐渐疏远了我,不过我也并没有因为这个就怨恨她。直到有一次宫里丢了东西,娘娘死活说是我偷的,就要送我到内府严加惩办,后来念我服侍她多年,一直也没犯过什么事,便隐下事故,把我打发到这冷宫里来。过来之后我心里想不过,多放打听,这才知道,整个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小芸那挑唆鬼一手设计的!亏得我当初待她那么好,这个恩将仇报的……” 小桃说到这里免不得情绪有点激动,不过她马上意识到,便又把话转了回来。 “一个月前,也就是陛下刚回到咱们宫里过夜的时候,娘娘突然差人把我叫了过去,说是有事要对我说。我过去之后,娘娘先是把当年的事儿澄清了,又说已经把小芸送到了冷宫里,再也不见她。说完这些,又送了我好些首饰布料,我料到娘娘是有事求我,便请她直说,于是娘娘就对我说了藏娃娃的事儿,还说只要我把事儿办妥当了,就可以调我回去,还和以前一样的体己疼爱。我也知道陛下现在专宠的是这边,但是一来风水轮流转,谁知道这里能热闹多久?二来这里有春心和镜尘在,我再怎么机灵也只是个粗使唤丫头,便是有了荣幸也绝轮不到我的头上。于是想来想去,不如回去娘娘那边做房里的大丫头,赶上哪日陛下有兴致去了那边,多少自己也有个得赏的机会。” 第七十一回上 卫云翼听小桃说着这些话,心里不禁暗骂自己真是没有识人的眼光,竟然白白放着这么机灵的人物不用,反让她把自己卖了。古人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自己向来不曾认真信过,这番倒是彻底信了。 “如果我说有意留你,要你和春心镜尘一样做一等的丫头,你可愿意留在我手下?” 卫云翼情不自禁说出这番话来,小桃却是给吓到了,怎么都不肯信。 “不不,大人这话可是说笑了,我差点害了大人的命,大人赶我不及,怎么可能要留我?我知道自己的本分,本就不求什么,只不过出了宫实在没活路,所以只要大人不撵我出宫,随便发配我去哪里,我都念大人的好。” 卫云翼知道小桃是个知进识退的,这样的人不留,还等什么呢? “这次的事是卫某怠慢在先,姑娘乃是真豪杰,卫某有眼不识金镶玉,委屈了姑娘,姑娘明珠再投,也是理所应当。”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对宫女小桃抱拳行礼,“然而若蒙姑娘不弃,可在卫某手下委屈几年?卫某虽不敢保证姑娘后半生锦衣玉食,但若姑娘有事,卫某定当全力相助,绝不食言。” “大人这话实在是折煞小桃了,小桃怎么敢僭越至此?不不,这不行……” 小桃一边拼命婉拒一边摆着手后退,然而卫云翼看得出她已经动心了,只不过不敢轻许,怕自己拿她耻笑,于是便几步走到门口,把春心叫了进来,当了小桃的面对她说: “春心,我要留小桃在楼上服侍,你为她收拾个床铺出来,住在你屋里可方便?” 春心虽不知这二人发生了什么,但是既然是卫云翼的要求,便是有他的用意,就笑了回道: “我屋里四五个人都住得下,多一个小桃算什么?只不过我和镜尘的东西堆得到处都是,容我收拾一下,明天再搬上来可好?” 小桃全没想到卫云翼竟是这般真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五体投地拜在卫云翼脚下: “小桃白生了二十年,没想到竟有这样的主子!大人以德报怨,小桃只能以死报德了!” “姑娘快请起,不过今日这事只你我二人知道便可,再不可让第三人知道,否则,恐怕对姑娘不利。” 卫云翼不说怕她说出去坏了自己的计划,反说为她的安危着想,于是小桃更感动得涕零: “大人如此为小桃着想,小桃再没有别的话,全凭大人差遣……” 这就是卫云翼的魅力:无论是在汉匈战场,还是在这后宫禁苑,只要他想收伏的人才,没有不被他的人格魅力折服的。于是再凶险的局面都可以逢凶化吉,再艰难的战役都可以挽狂澜于既倒,铜墙铁壁挡得住他的长矛利剑,却挡不住他金口一开,就是城下三千,不费一兵一卒。 如果说,敌人的攻击是密不可逃的箭雨,那么他就是那湖心的草船,悠然不动,却总能满载天下英雄而归。 送走了小桃,时候已经不早了。卫云翼虽然收入一员将才心中欢喜,但是那第三人迟迟不出现也颇让他着急。——毕竟今天一过,这个伎俩就再不能用,若想再骗那人出来,恐怕就是难上加难。 茶饮了一盏又一盏,无论是告密的或是坦白的都再没有人上来。卫云翼心下有些不耐,却也不好出去探听情况,便想不如先叫春心来问问还有哪些人不曾上来。结果刚要起身还未来得及动,却忽然听见门口有人低声向里问道: “大人屋里可方便讲话?” 第七十一回下 这一问可是把卫云翼惊到了。 按说他刚刚一直专心在等楼下人来,若是有人上楼,绝没有听不到的道理。以自己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尚且听不到一丝声息,可见这人轻功定是个不凡的,或者是个天生的杀手,手脚起落间比猫儿还轻。然而此时想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且先见了她,再做打算。 卫云翼主意做定,便坐稳了身子,朗声答道: “方便。” 门外的人听了,便轻轻地把门推开,那推开的动作也是悄无声息的。待推开门后,便仔细地合了门,一步步地进来,那进来的脚步也是悄无声息的。卫云翼不禁心里提了根弦,料想这又是个怎样的厉害角色。 然而人一闪出,却不是别人,正是日日在小桃身边的那一个高个儿的侍女! 卫云翼心中一惊,料想:这人不是平日里一向木讷得很?手脚也粗重,做事也呆板的?然而从刚才这一番看来却是全不如此,想必平日里有意做了那个样子,好掩人耳目。然而身上明明有如此的功夫却又能做得那么一丝不漏,甚至连小桃那么细心机灵而又日日在她身边的也不曾发现,由此可见绝不是个一般的高手,自己也要小心应对才是。 再说那高个儿的侍女进来之后却与小桃不同,不慌不忙地在卫云翼面前站定,这才款款行礼,开口便道: “卫大人别来无恙。” 卫云翼听话一愣,心想:难道这人竟与我是旧识?可是为何我对她却没有一点印象? 对方看样子也知道卫云翼不记得她,便继续说道: “大人不记得我也是应当。想当年,我在大人身边做贴身小厮的时候,才不过长发垂髫的年纪,又是女扮男装,大人自然不会对我格外留意。不过我却一直记得大人每日在武场上飞身扫剑的英姿,所以也私下里偷偷地学着功夫,希望有朝一日能有大人一半的模样。” 她话说到这里,卫云翼便隐隐地想起来:当初自己身边的小厮里是有一个模样清俊而又勤奋好学的,那孩子虽不爱说话,但是一双眼睛却极机灵,自己看他身形是个习武的奇才,又愿意在武艺上努力精进,于是便叫他去自己书房里随意挑了几本武书拿去,想他将来长大若能成个将才,对国家对他自己来说也都是件好事。 “既然如此,可是我卫府待你不周,亦或是卫某本人有亏于你,才让你心怀怨恨,此番加害于我?” 对方听了卫云翼的话,却是面无改色,只是淡淡一笑: “卫府待我恩重如山,大人更可说是我一生的恩人,我感恩大人尚且不及,哪里说得上心怀怨恨?奈何我家主人曾经救过我一命,两恩相权取其重,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此番前来,也不为别的,就是来向大人请罪的。我虽是个下人,却也知道恩将仇报,大逆不道,所以任打任杀,我绝没有半点怨言。此事一了,我欠我家主人的命也就算还了,剩下的命就拿来给大人赎罪,如此一来,我此生也可落得清白。” 此侍女的一番话说得云淡风轻,镇定自若,有情有义,不愧是卫府出身。卫云翼明白她的决心,也觉得这样的人物死了实在可惜,便宽慰她道: “你不必如此,卫某说过巫蛊之事不再问责,就不会要你的命。只不过我要知道你背后的主使是谁,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加害于我?” “大人不要问,我也不会说。”那侍女断然拒绝,竟是一点通融都不留,“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今事情败露已经对不起我家主人,若是再透露主人身份,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了。” “便是我要赶你出宫,你也不说?” “我虽不愿出宫,但若大人不能见容,我也只得回我家主人那里去,任打任罚,是所甘心。” 卫云翼看出这是个有品有节的女子,断不会为了苟活于世而出卖主人。然而…… “既然你有如此决心,却又为何来此求我?你说你是为了向我请罪,若只是为了请罪,为何不早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第七十二回 卫云翼的问题问得人无处藏身,那女子沉吟了片刻,也知道藏不住了,就叹了口气道: “实不相瞒,我今日来见大人,确实是想求大人留我在宫内,不过我却不是为了自己。不怕大人见笑,我虽然命许于人,身不由己,却也有一个心中放不下的人在宫中。若是我走了,她必定也要拼命出来,然而我二人的关系却是不能见容于外的,若是出了宫,便只好缘散情尽,各各珍重。只有在这宫里,才能侥幸相对,一晌贪欢,若是有幸做个白头宫女,别人觉得苦,在我们却是极上的美事了。” 卫云翼知道她口中所说的人就是小桃。虽然当日见她两个在后院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却只当她们是成人不嫁,安慰寂寞,未想竟是如此情深意重的,这也是一对让人慨叹的苦命鸳鸯了。就想了想道: “你虽不愿明说,我也知道你的意思,更知道你说的人是谁。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那人,也不会为难你,只要你以后忠心于我,不要再做叛徒,我只当这次的事没有发生过,你二人继续在我宫中就是。日后若有人要你们出去或是调到别处,你也可以来找我,我自会把你们留在一起。” 卫云翼这一番话虽然没再逼她,却也不是白说:他要她知道自己已经掌握了一切,不过是念在旧情,对她格外开恩;等过阵子小桃调到自己身边,更是会对她形成一个压力,以后便是她又生心做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爱人,不会轻举妄动。如此,就成了一个恩威并施的法子,虽然不够君子,但是对小人和女子来说,却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多谢大人见留之恩。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我也说了,我欠我家主人的命已经还了,此后便是我家主人再有命令,我也不会再伤害大人。反是大人,我往日本就欠大人的恩情,这番又是恩将仇报,大人非但不罚反而宽容,以后若是大人有事,便是以命相搏,也请但说无妨,我必会照做。” 卫云翼知道她是认真的,不过在确定拿住她之前,也还是暂且观察为好。便点了点头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过卫某如今沦落后宫,得过且过,并没有别的指望,你只要好好与那人一起在宫中做事,不要再惹风浪就好。” “奴婢明白,大人的话奴婢谨记于心。” 女子对卫云翼郑重地行了个礼,卫云翼看出这不是宫女之礼,乃是卫家小厮的礼节,便知她果然念着旧情,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大人若是没别的事,奴婢就退下了。” “好。” 那女子这才行了个宫女之礼,转身向门口走去。 “等等。” 卫云翼突然又开口出声,那女子脚下一停,转身向卫云翼请命。 “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卫云翼一直小心与她问答,却忘了问她的名字。那女子听话温柔一笑: “回大人,奴婢进宫的名字叫做青鸾,若是大人不喜欢,可以改一个。” 改一个? 卫云翼心中愣了半晌,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宫女到了各个宫中,是可以由主人重新取名字的!所以莺儿、草儿是华妃娘娘宫里的叫法,小桃、小芸是丽妃娘娘屋里的名字,镜尘因为直接从浣衣房到了凌霄宫所以此前没有别的主人,春心的名字可想而知也是她以前的主人起的……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宫里的宫女名字杂乱,记也记不住,原来都是从各个宫里打发来的,所以完全没有统一! 不过卫云翼却没有那些妃嫔们尽日无聊给宫娥们取名字的闲情逸致,便随意对青鸾道: “不,就叫青鸾吧,这个名字挺好。” “多谢大人。” 青鸾说完这句就行了礼出去,嫋娜高挑的身姿踩着悄无声息的脚步,却也真有神鸟青鸾的神韵,怪不得她以前的主子要这样叫她。 只可惜,虽然收伏了她,却没能问出她背后的主使是谁。卫云翼隐隐地觉得,这人背后的那个主子绝不是华妃和丽妃这等妃嫔能比的。那人的手段和智谋,人品与才学,或许与自己也不相上下,所以青鸾才会如此折服于她,连自己的手段也探听不得。然而后宫中若真有这等人物,丽妃可以容得她吗?不,这人搞不好竟不是后宫中人,或许甚至也不是个女子,而是…… 等等! 卫云翼突然又想起来:刚才她说,青鸾是她进宫时的名字,也就是说,这是她以前的主人取的名字!而她以前的主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口中的“我家主人”,如果那主人家的宫女都是以这种方法命名的话,不是可以通过宫女的名字,找出那主人的身份吗? 本以为断了的线索,隐隐约约地又开始勾勒出一条或明或暗的蛛丝…… 晚饭之后,李玄青如约出现,然而卫云翼累了这一天早没精力去陪他了,于是早早地洗了澡在床上睡觉,只空出半个床给他,算是同寝的意思。 李玄青见卫云翼先睡了竟也不恼,只是叫春心打水来沐浴更衣,然后收拾好一切,吹了灯在他身边躺下。 半夜,卫云翼睡得正熟,迷迷糊糊间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气短,张了张嘴想吸点气进来,谁知嘴巴却像被塞住了,越用力越不得进气。卫云翼朦胧间想:怕不是咬住被子了,或是被什么盖住了口鼻吧?便伸手想去扯开,谁知手还没到嘴边,却先摸上了个滑溜溜暖呼呼的东西,摸了半天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睁开眼睛,只见雪白的月色下,一双大腿正摆在眼前,再舔舔自己嘴里塞的东西,不就是男人的龙阳么? “唔?!唔唔!!” 卫云翼赶紧挣扎起来,却突然听自己两腿之间有人说话: “你怎么醒了?朕这边还没准备好呢。” 这声音一听就是李玄青。卫云翼一股火直冲脑门,两手用力拼命把他的腰推开,这才空出嘴来叫骂: “你搞什么鬼?!” “你不要朕,朕自然只能自己要了。你睡你的就是,朕自己动手,不劳你。” 什么叫不劳自己?!东西都伸到自己嘴里来了,这叫“不劳”吗?! 卫云翼现在单是吼他都觉得头疼,只好按下怒火,跟他好声商量:“你不要作弄我,我今天累了一天,只想早点休息,你有兴致我明天再陪,今天容我休息一日不行?” 然而李玄青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反是手里弄了什么黏黏的东西,一边把卫云翼后庭外抹得到处都是,一边拿手指一点一点往那细缝里抿着。 “哦?你今天去哪里找野男人了?竟然累了一天,看来不止一个吧?” 李玄青那话从底下传来越发气人了,卫云翼真想一把把他从自己腿间拎出来,冲着他的脸大吼:我的野男人除了你还有谁啊?!你不要把天下的男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变态行吗?! “啊!……” 然而话没出口,下面却先被他戳破了,卫云翼禁不住口里溢出一声呻吟,赶紧用手捂住。 “唉,朕真没用,竟然让你不得不去外面偷食吃,看来以后不能听你的,还是得喂饱了才是。” 李玄青说着手下又忙活起来,卫云翼知道再不制止他今晚自己又甭想活命了,只好强忍住嗓子里的喘息,尽可能用了平静的语气跟他求和: “李玄青,我是真的没力气了,你若想要,我用嘴巴帮你泄火还不行?” 可是将军有意,皇帝无情,这边说着话那边又一把塞了进去,卫云翼只觉自己后庭里简直要被那东西塞满了,鼓鼓囊囊得好不难受,还微微发着热,撩拨着自己的心。 “李玄青!你到底在干什么?!” 卫云翼耐不住了,一把撑床坐了起来,可怜李玄青的手还在里面塞着呢,只好就任他坐着,一边死不悔改地继续在里面涂,一边也坐起了身,跟他裸裎相对。 “唉,云翼,你这样朕不方便涂药啊,你还是躺下吧。” 第七十三回 “涂药?” 卫云翼一愣,不知道李玄青这又是拿自己的身体做什么鬼把戏。 “你昨晚说,朕夜夜临幸让你身子受不住,朕今日便特命太医为你调了滋润后庭、补养肾气的药来,只不过这药要直接涂在里面才得起效,你快躺下,这才涂了一半,还有一半呢。” 李玄青说着用空出来的手指了指床脚的一个小瓷坛,只见那瓷坛虽小,却也足足有个香炉那么大,要把这么多东西都塞到后庭里,这、这这么可能啊?!而且…… “我那么说的意思是要你节制一点!你怎么就想到跑去找太医做药了?还滋润什么……肾气,你这、这、这让我以后怎么见太医?” 卫云翼一想那太医领命时的尴尬表情就心里窝不住气,脸上挂不住火。 “这有什么见不得的?你是朕的人,让朕的人身体健壮是太医的本分,莫说是你了,就是那些后妃月事不调、房后不孕的,哪个不是自己去找太医看?又有谁没脸见太医了?” “这能一样吗?!”卫云翼火气愈发大了。 “有什么不一样的?”李玄青双手一摊,一脸坦然,“反正她们那里也是给朕用的,你这里也是给朕用的,同是给朕用的,你倒说说哪里不一样?” 要说这上天生人绝对是一物降一物,枉费他卫云翼白日里怎样风光,到头来却独独对这个无赖皇帝完全无法!可怜卫云翼这根宝贝舌头,想当年多少要塞名将都被他说降了,便是苏秦在世,张仪重生,在他面前怕也要败下阵来。可也不知怎么,一到了床上就总吃李玄青的亏,话不出三句就被噎死,倒像是个新妇,说什么都是嘴笨口拙。 “好好好,我也不跟你争辩,你快快把药涂了,我还得睡觉呢。” 既然辩不过,索性不辩了,卫云翼乖乖躺下,只求李玄青快点涂完。 “你这话说得可真没良心。朕给你涂了半天,也看了半天,你可是舒服了,朕在这儿抓耳挠腮不得舒坦。不行,一会儿涂完了朕得先趁热把火泄了,反正朕也问了,太医说不碍事,都是滋补的药,涂在龙阳上也是好的。” 李玄青这一席话真是气得卫云翼恨不能把那太医吊起来打上百八十军棍,再扔到冷水里冻上三天,挂在城墙上示众一个月。然而想也没用,那太医估计拿了皇帝的赏银正做着升官的美梦呢!自己的小命果然还是得自己救,今晚无论如何不能让李玄青得逞,否则以后更没法让他消停了,这还得了。 主意打定,卫云翼就爬将起来,李玄青手还在他屁股里夹着,不知他又要作甚,只好暂且抽出来,随后便见他调转了个方向,面朝自己端正地跪下,然后一个俯身磕头的动作,一把抓住自己腿间之物,放在嘴里含起来。 反正先让你泄了,看你还有什么来磨我? 李玄青自然猜到卫云翼的打算,却也不阻止,反是把那瓷坛伸手引过来,然后手指抹了药膏,从他背上绕过,直接伸到后庭里去。卫云翼后边被刺激着,前面口里又含着,这场景看得李玄青是目旷心怡,恨不能找个画师画下来。 你道李玄青为什么没有阻止他?原来刚才那番话本就是李玄青编来骗他的,太医的原话本是治疗期间,不能行房事,所以李玄青早就决意让卫云翼嘴巴伺候,只怕他不愿不肯;这下他一听涂了药还要行房,自然心里恼火得不行,心甘情愿地为自己泄火。于是李玄青得了便宜还卖乖,又能任意妄为,怎不是一等的好事?何苦又要阻止他? 再说卫云翼伏在李玄青腿间,本就是个不自在的动作,偏生后庭里又被人抓着骚来骚去,身上更不痛快,少不得腰上扭了扭,喉咙里也呻吟了几声。李玄青看了身下更冒了火,忍不住一手猛戳他的后穴,一手抓住他的头按在自己的阳物上,卫云翼叫也叫不出,躲也躲不掉,只觉得喉咙里的东西又胀大了几分,后面药膏里的手指也增加了一个,两根手指和着滑腻腻的药膏在后穴里横冲直撞得人心神狂乱,恨不能主动送腰去迎合,倒比这随便乱挑逗要爽快得多。 “唔……唔唔!……唔、唔!……” 卫云翼难受得直哼,却无奈口里塞得满满,只流了一床的涎水,淋漓得到处都是。李玄青那物一被濡湿更耐不住了,自己的腰也忍不住对着卫云翼的头猛戳猛动起来,卫云翼前后两个口都被戳得天昏地暗,水声四起,这才悔不当初,不如直让他做了后面倒是爽快。然而事已至此,逃也不能,干脆也随着他前后都动起来,只求两个人都快快尽兴,好结束这苦刑。 好在李玄青心里倒是有数的,知道不能做得太过,便让自己快快地在他口里射了,然后慢慢地揉得他后面舒服,情热散去,就算完了。卫云翼一口白浊不知吐到何处,又不想咽下去,只好转了一圈,看那药坛也几乎空了,就一口吐了进去。 “咳咳……咳……呸……” 李玄青见他团团转得可爱,便凑过前去,捏住他的脸转过来,在嘴上亲了一口: “你还真宝贝朕的东西,怎么?想留了一会儿跟药一起抹进去么?” 卫云翼啐了他一口:“恶不恶心?我嘴上还没干净呢。” 李玄青知道他的意思,却也不嫌弃,只一手揽在怀里一起倒在床上:“你不恶心,朕有什么恶心的?” “那不一样,这是你的。” “可你是朕的。” “……” “只要是你身上的东西,朕都喜欢。” 卫云翼没话了。李玄青这人就是一张嘴最会哄人开心,只不过卫云翼不知道,李玄青这张嘴虽然厉害,却只肯为他而开,只肯为他而哄,那些后宫里的妃子们使尽心思也比不上他一句骂人的话,你固然可以说李玄青贱,却不知道他贱得比谁都开心,比谁都傲慢。 “云翼,睡了吗?” “没。” “年末要到了,朕要去祭天地祖宗,你可愿和朕一起去?” “我?算了吧,我一个秘书省的小官,没这个资格。” “不,朕想让你以后妃的身份跟朕一起去,你可愿意?” 卫云翼吃惊地从李玄青怀里挣扎爬起来,他转过身来看着他,半天没有发出一声。 “李玄青,你疯了?!这可是祭祀,不是你在宫里玩儿的把戏!‘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若是惹怒了天地神只,危害了江山社稷,这可不是你我承受得起的!” 李玄青看卫云翼一脸严肃认真,绝不儿戏的态度,也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国家着想,更何况他向来就以贤臣良将自诩,绝不可能容许自己拿这些事情胡来。然而自己也有自己的私心,虽是不能与他明讲…… 第七十四回上 “那至少,陪朕去见见祖宗,总可以吧?” 李玄青伸起胳膊抓住他的肩,把他拉回自己怀里,前胸贴着后背。 “按照宫里的规矩,朕纳了妃嫔,或是册了皇后,于礼都要去宗庙拜祭一次,算是给李家先人见过,也是新妇入门的礼节。你当初不愿意,所以这事也一直拖着没有办,事到如今,朕就是想再大张旗鼓地给你办个册封的礼,我想你也不肯,大臣们也要反对。朕便想万般都省了,只有这见舅姑的礼却是万万不能省,索性借这个年末祭祖的机会带你去见他们,也算你入了我李家的门,成了我李家的人。” 李玄青这一席话说得是原原本本,老老实实,难得的没有花言巧语,然而卫云翼左右听了总觉得不对劲,便转过身来,对着他道: “李玄青,你认真的吗?我虽然答应了与你分桃断袖,却从没有过升堂入室的念头,更不想以你的妃子自居,故而对外也一向只称凌霄宫主人,不称卫氏之妃。你想给我个名分,这份好意我心领了,然而我到底不是女人,你要我堂堂卫家子孙归入你李家名下,我心中实在难以接受。你要我假做夫妻,我可以陪你;你要我改宗实嫁,却是万万不能。” 李玄青就知道他会不肯,但这事又不像合房,勉强不得,只好搂住他的肩膀,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说道: “你不愿意,朕也知道,可是朕总归不想你和那班陪房的丫头一样。” “是轻是重,我心里有数,我的名分不在你这里,你封了我做妃嫔,反是叫我耻辱。” “可是朕想叫你爱妃……” “那就在屋里叫,我也可以应你。但是出了这个门,还请陛下以臣子相待。” “那宗庙呢?给我的先祖见见总是应该的,更何况他们已经作了古,又不能说你什么。” “子曰: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虽然先皇昭穆已经仙去,但是不可因此就当做朽木顽石。我是个男人,怎能以妃嫔相见?这事万万不可,你不要再说了。” 任凭李玄青这边苦苦哀求,卫云翼那边却是寸步不让,李玄青一急动了脾气,一把将被子扯开,抓了他的手腕逼道: “你要是再不肯,朕就只能把你绑起来!叫三四个大汉背你过去!” “那陛下就绑起来吧,便是背过去,卫某也绝不会以妃嫔自称!” 两个男人硬碰硬果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李玄青早知道卫云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只好再软下来,抱着他的身体道: “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朕都这样求你了,朕何尝这么求过人?” 卫云翼看他这样,也知道他容忍得够了,便也缓了声劝道: “李玄青,你要明白,我和你本就是世所不容的关系,能像现在这样已经是上天格外开恩了,你若再求别的,只怕连现在有的也没了。” “可是朕想要。云翼,难道你不想要吗?难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做朕的男宠,一辈子缩在这凌霄宫里吗?” 卫云翼看了看李玄青,他倒真的没有想过一辈子的事。当初池边坦白,只是逼得一时没法;后来对坐问情,也是一时心绪不宁。这样的日子,他从来没想过会过到哪一日,哪一天。可真要细细思量下来,到底自己和李玄青也都是凡人,免不了日日的老去,渐渐的淡忘,等自己年老色衰,李玄青的好奇心也过了,两个人这样的关系,差不多也就该走到了尽头。到那时新妃加冕,又是张灯结彩,后宫冷落,哪有自己容身的空间?说到底,皇帝身边的宠妃有哪个能红得长久?更何况自己是个男人,一旦被他玩儿剩下了,真是连了此残生都是奢望,空留在这里被人唾骂,还不如那失宠的华妃,能得个侍女的心疼。 说白了,当初选择跟他以这样的关系走下去,心里就知道这是一条必死的路。只不过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也再没别的选择。反正是始乱终弃的下场,不妨始乱终弃得彻底一点吧。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但是既然生做男子,这就是无可奈何的事。” 卫云翼说完这句,就伸手扯了被子重盖在身上,李玄青见他没心说下去,这话也就打住了。 然而人重新抱入怀里,却不知怎么冷了许多。李玄青想他怕不是刚才冻着了,便更用力地把自己贴上去,却再怎么也贴不热了,一直到天明。 第七十四回下 第二天一早,李玄青照例去早朝。卫云翼醒来后吃了饭,功也没练,只跟春心说两天没去秘书省了,今天还是要早点去才好。然而衣服换好了,头发也束好了,却不知怎么又突然没了出门的兴致,索性秘书省也不去了,只在屋里空坐着。 坐在桌前想看看书,结果半天只翻了两页,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只是心里烦躁。拿出笔墨来想写些字帖,却是墨汁研了一遍又一遍,终还是干了笔头,也没写出一个字来。中间春心上来问过一次话,大意是小桃的事似乎缓缓为好,免得别人多心。也不知自己答了什么,大概是同意了,心里却什么都没想,只当春心的判断不会大错,索性由她决定。 可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明明一直都谨慎地拒绝着,生怕落入了他的圈套。明明打定了主意身体可变心不能变的,却到头来还是连心也被他搅乱了。李玄青啊李玄青,你这家伙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卫云翼坐了站起,站起又坐下。躺在床上想睡,却发现床上都是那人的影子。下了床拿了杯子吃茶,眼前又总是那人衔着茶杯邪笑的样子。卫云翼这才发现,原来那个人已经把这屋子填得太满了,不只是东南西北,上下左右,还有喜怒哀惧,贪嗔痴欲,没有一样不是被他霸道地占满了,再容不下别的。 太可恶了!这家伙把自己这里填得这么满,这么热闹,等他走的时候,这屋子怎能不空,怎能不冷下来呢?自己虽然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人心到底喜得恶失,兀的门前冷落的日子任谁也会不好受啊!可是明明就想明白了,也知道善始者无终的道理,可是这心里还是忍不住烦躁得很,恨不能把这屋子一锤子都砸烂了,自己也远走他乡,再不见这群人才是了断! 可是想是这样想,到底卫家冤案没查清楚,自己也不能走。 卫云翼这边在屋里胡思乱想着不知多久,不知不觉间就听到楼下一阵混乱的脚步,还有人“咚咚咚”地在楼梯上跑的声音。卫云翼心里正烦,不想被人撞见自己这混乱样子,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想叫春心管管这帮丫头们,却未料手未碰门门却自己开了,抬头一看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朝服衮冕的李玄青! 卫云翼见他突然闯进来心里一惊,却也没说别的,只问了句: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早朝还没结束吧?” 没错,李玄青确实是从朝堂上直接飞跑过来的,只见他身上还穿着衮服,朝珠已经拧成了死结,头上还带着冠冕,冠冕上的珠串也被他跑得凌乱,一口气急急地喘在那里话也说不出,只把两只眼睛仇人似的盯着卫云翼,然后二话不说把人推到床边,直接压在床上。 “你!你干什么?!这青天白日的……” 可是李玄青不管,他就那么穿着黑龙描金的朝服,带着十二珠串的冠冕,黑羽耀目的靴子踩在床上,两手一抓就扯开了男人绛色的朝服,拆散了头上的进贤冠,任男人怎么叫骂大喊都不肯停手,只任意妄为地刨开他一身的行头,直到露出肉来,赤裸裸地带着隔夜的颜色。 “你放手!门还敞着呢!” “你不要走……云翼……你不能走……”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走了?!你快放开我!!” “朕不信,朕现在就要你,你要是拒绝就是要走了……” “李玄青!你还讲不讲理?!你不是说不欺负我吗?你不是说相信我吗?” “可是朕怕……朕好怕……” 李玄青说着身上就颤抖起来,两只手也不剥了,竟是死死地抱住卫云翼的身体,直把脸贴在敞开的胸口上,仿佛要生压进去一样。 “李玄青,你到底是怎么了?” 卫云翼静下声来认真问道,可是李玄青却是一句话不说,只在自己怀里像个孩子似的使劲儿钻着。 刚才他说,以为自己要走了。可是离开凌霄宫在自己脑海里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更是对任何人也没有说,他怎么就知道了呢?难不成,这人竟真的跟自己有什么心灵的感应? 第七十五回 “李玄青,你刚才,为什么以为我要走?” “朕不知道,朕只是听吏部尚书在说话,突然觉得心里一冷,便觉得你要走了。” “所以你就丢了朝堂跑回来?” “朝堂丢了明天还有,可是你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卫云翼听李玄青这话任性得像孩子,也可怜得像孩子,忍不住就把手放在他背上,摸着他厚实而滑润的朝服,闭上眼睛叹道: “李玄青,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啊?我若是真的就这么走了,你不得连江山社稷都抛弃了来找我?” “嗯。” “那你的臣子们不是要急死?天下的黎民百姓不是要恨死我?” “嗯。” 这个人总是这样,想要什么就要,想做什么就做,全不管会对别人造成什么影响,也不管别人的人生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算了,就死在他手里吧。是日后冷落还是无处容身都认了,大不了到时候横刀一抹千秋过,是非荣辱凭人说。 “李玄青,我认了,要怎么样随便你吧。” 卫云翼放了手摊在床上,闭了眼一副认命的样子。 “云翼,你这话当真吗?任凭朕要你怎样,你都听朕的?” 李玄青的声音显然是大喜过望。 “嗯。你不就是要我去见你家先人吗?我去见就是了。反正我和你已经是这样的关系,就算我不愿承认,也得承认。卫家的祖坟我也早没脸埋进去了,改姓虽然不能,嫁给你也就是嫁了,只当我父母不曾生养过我这个儿子……反正卫家也没人了,就当我当日和他们一起死了吧。” 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就无限悲哀起来,可李玄青那边却迟迟没有反应,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卫云翼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睁开眼睛去看他,却发现人早把自己的衣服扯光了,只有一条裤子还穿在腿上,正被人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呢。 “李玄青!你干什么?!” 卫云翼赶紧起来伸手去夺他的剪子,谁知那边却先一步把剪子丢在地上,见他发现了也不掩饰了,反是直接上手硬扒起来。 “你不是说任凭朕怎样都随便么?反正已经做到这里了,就做完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赶紧回去上朝去!” “你放心,李霖福会让他们散了的,朕好不容易偷得个半日闲,昨儿晚上净让你休息了,朕也得把债讨回来。” “你疯了吗?!昨晚上不是……啊!……放开……我……” 李玄青知道,只要把手指头往他身体里一插,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卫云翼只得一边拼命按着他的手,一边拽着衣服抵着头: “至少……把门……”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讨厌被人看着,就冲着门外大喊了一声: “春心!来把门关上!” 结果李玄青不喊还不要紧,这一喊生生把卫云翼一身的冷汗都喊出来了。要知道这屋里的门本就是往里推的,现在又是大白天,床帏都好好地挽着,这要是春心听了命进来关门,不是把床上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吗? “是。” 楼梯上一声清脆的响起,然后步步接近,卫云翼也顾不得衣服了,两手抓着李玄青的手就往外拉,却是越拉他越插得紧,死活就是不放开。 门枢一动,卫云翼身上一抖,猛地回头,却见那聪明的姑娘竟是闭着双眼的,只用手摸了摸门板,关上一扇,然后又摸了另一个,先退出去,再拉上门板,对齐关严。 幸好,幸好…… “现在门关上了,你也别闹了,乖乖把裤子脱了吧,这么着朕不方便进去。” “李玄青……你个……呃啊!……” 春心掩好门,舒了口气,心想总算大人的心结解开了,一转身却发现楼梯上小桃和镜尘两个正笑得一脸开心地看着自己,赶紧轻咳了一下,故作严肃的样子,赶了她们下去准备陛下的午膳。 转眼间,年关近了,大起大落而又千头万绪的一年终于熬到了尾声。托李玄青那日暖阁里大闹一场的福,后宫里竟难得安生了好一阵,再没有什么针对卫云翼的欺压或是阴谋。于是卫云翼借了这个机会赶紧加快速度翻查档案,勾连历史,另一边则是每日调兵遣将,派小桃和镜尘她们多方打听收集各家府上使女的名字,然后晚上把收集齐的名字记录在案,看看能不能从青鸾这条线查到什么线索。 不过卫云翼真是低估了京城里各府上侍女的人数和复杂程度,本以为这条线马上可以看到希望,谁知竟是大海捞针,名字越收越多,相近的名字却一个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一个都没有。只能说近似的有好几十,但是你要说哪个最可能,却又挑不出一两个来。 就在卫云翼为卫家冤案的真相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开交之时,李玄青又不失时机地又来给他添上一堵,直把个卫云翼气得胃疼了好几天。你道为何?原来,为了新年祭祀,朝堂上的大小官员们已经早早地为祭祀典礼准备了新制的朝服,而诸侯王子们也或是量体新做,或是旧服重洗,各自按自己的爵位高低准备了五等不同的服冕。只有卫云翼,好不容易李玄青辛辛苦苦找人给他做了衣服,等到拿过来献宝,却是正碰上钉子—— “我不穿!你把这些东西拿走!我当初是答应了陪你祭祖,可没说要打扮成女人!” 卫云翼一把将桌子上华贵的衣裙钗戴推到李玄青面前,一股火毫不掩饰地烧在脸上,气鼓鼓地在那边拍着桌子。 “可是这礼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各后妃诰命从祭者必得服相应的钗戴。你是朕的皇妃,当然要和别的后妃一样穿褘裙,戴簪花,这花钿九树是一树都不能少,翟五九等也一等都不能缺……” 李玄青劝了一上午,这耐心也快磨没了,只见他不耐烦地叉着手踱来踱去,恨不能把他衣服扯下来硬给他穿上去。 “你少给我来这套!我说不穿就不穿!你要是硬要我穿裙戴钗,我就不去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5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自己答应的话,你要反悔吗?” “跟小人没信义可讲!” “你又说朕是小人!” 春心见俩人吵得电光火石,随时就要爆发战争的样子,也顾不得下人的礼节限制,赶紧进来劝道: “陛下,大人,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明天就是出城的日子了,不如奴婢来想个法子,既合了礼节又不让大人为难,这样可好?” 李玄青看了看春心,又看了看死不穿裙的卫云翼,硬着声音问了句: “你有什么法子?” 春心走过来看了看褘裙,又拿起了花钿,随即答道: “按礼书上所说,后妃随祭要服褘衣,花钿九树,翟五九等,确是不能破的。但是礼书上却没说这褘衣要如何穿,也没说一定要配裙子。所以奴婢想,不如大人就将这褘衣穿在里面,下面和平时一样穿个裤子,然后再在外面罩个朝服,把褘衣的色彩遮住,这就是了。至于这花钿和翟五,虽说女子是戴在头上的,可是大人也未必要真的戴在头上……” “不戴在头上,难道藏在袖子里吗?” 卫云翼最恨这戴在头上摇来摇去的东西,要让他戴在头上出门,他宁愿直接抹脖子死在屋里! 春心见卫云翼气恼,知道他恨这东西,便笑道: “藏在袖子里自然是不能,不过绣在衣服上却是可以。奴婢想不如今晚连夜赶工,在大人的衣服上绣了花钿和翟五的图样,一如陛下衮服上的日月和龙鸡那般,虽然不全合礼,倒也算是不犯礼数了。不知陛下以为这样可好?” 虽然春心这计不过是权宜之计,要按照礼书找了经师细说,也能挑出一大堆理去。然而卫云翼的身份本就是不合礼法的,他又是个将军,绝不可能为了自己委曲求全。李玄青想来想去也只能这么样了,于是就命了春心去绣衣服,然后自己坐下,对着卫云翼的后背叹起气来。 “你叹什么气?又不是你穿。” 卫云翼背对着他,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朕只是觉得,朕对不起你。你明明为了朕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朕却还是只能继续勉强你做这做那,而朕的妃子们所享受的荣耀与光彩,你却一点也享受不到。” 李玄青一面说着,一面看向桌子上那天下女人为之疯狂的礼服。 这是没办法的。谁让两个人选择了这么一条黑暗的路,所有阳光下的美好和幸福都在这黑暗中吞噬殆尽。只有那阒寂无人的夜晚,才是他和他的生活。 “没关系,我不稀罕。” “可是……” “别说了!我真的不稀罕。” 第七十六回 新年祭祀乃是一个国家一年中最隆重,也最重要的祭祀。 在这一番长达一个月的祭祀中,皇帝要率领皇族中所有的子弟妃嫔,和朝中所有正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员,依次拜祭天地神只、宗庙远主、海岳、社稷以及百神日月,故而出城之日的浩浩荡荡自不必说,典礼的肃穆庄严也是可想而知。一套套繁复而冗长礼节下来,每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痛,头昏脑胀,若不是太常主祭把一切安排得条条理理,妥妥当当,大概没有人不会搞错走路的方向,或是在该射箭的时候拿了酒杯,或是该跳舞的时候举了玉笏。 当然,就算如此小心谨慎,还是会有人犯了马虎错误,不过这一些趣事暂且不说,单说这一日祭祀宗庙远主。 本来,按照事先说好的,李玄青要带卫云翼和妃嫔们一起去见李家先人,这样给他们看一看,也是个认祖归宗的意思。然而没想到的是,由于卫云翼的身份实在太特殊,所以太常竟根本没有安排他登上大殿进入宗庙的机会。于是卫云翼只能一整天站在宗庙外面的角落里,远远地看着李玄青领着一群盛装的妃嫔和漂亮的王子公主们进去拜见先人,自己则穿着绛色的朝服和一班偶然承幸的宫女们站在一起,说是不在意,心里也难免泛起了一丝酸楚。 待典礼结束后,所有人都第一时间四散而去,便是那头一次来参加祭祀的公主王子们也早没了祭天地神只时的新鲜劲儿,拉着各自的乳母就回去找东西吃。卫云翼站在冷风里等了许久,见没人搭理自己,心想本来也是自讨没趣的,说不准李玄青也忙忘了,自己还在这儿等什么?索性就这么默默地一个人回了住的地方。 晚上,月亮特别大。卫云翼一个人在床上躺着睡不着,坐着没意思,也不知道李玄青跑到哪儿去了,左等右等也不出现。正想脱了衣服先睡算了,却见春心走了进来,说是陛下在宗庙里,叫大人一个人去见。 卫云翼不知道李玄青这又搞什么名堂,便随意披了个大氅,冒了冷风小雪赶过去。一进了宗庙,果然见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大殿中心的地上,脸正对着烛火灼灼下的牌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微臣参见陛下。” 到底是宗庙,不能胡来。卫云翼一边掸落身上和头上的浮雪,一边心想:幸好自己身上还有个着作郎的头衔,如今且以君臣相待,于礼也不过分。 然而李玄青却不对他说免礼,而是一听他来了就扶地起身,径直走过来拉住他行礼的手,三步两步拖到祖宗面前,没头没尾地来了句: “朕说的就是这个男人,朕想要他死后入我李家宗室,接受世代供奉,可否?” 卫云翼一听先是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脸整个都绿透了,也顾不得祖宗面前,压着声音怒叱道: “李玄青!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在说什么?!” 然而李玄青却不理他,径直向桌子上取了两个爻,合爻祝愿,往地上一丢。 否。 “你这个疯子!我是个男人,就算与你有染了,也断不可能被你李家的祖宗接受的吧?” 卫云翼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可是李玄青却不理他,只沉思了半晌,然后一把抓过人来,二话不说就扯了他的大氅,剥了他的朝服,直露出里面那件贴身穿的褘衣来,这才重又拉着他的手对祖宗牌位说: “列祖列宗,朕已经封了他做朕的皇妃,他也答应了做朕的皇妃。朕不求别的,只想死后也跟他在一起,列在李家宗庙里,接受万代子孙的供奉。可否?” “你胡说什么李玄青?把男人立为后妃已经够世人不齿了,再供奉入宗庙绝对会被万世唾骂!” 卫云翼一边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努力去抓丢在地上的大氅和朝服,一边恼怒地骂着乱来的李玄青。 然而李玄青仍是不理他,重新捡起地上的两个爻来,低头祝颂,然后往地上一丢。 否。 “你别再做这种事了,我不要入你李家的宗庙。与其被万世唾骂,我倒宁愿无名无分!” “朕不要你无名无分,若是后世要骂,就让他们骂去,只要在这万世唾骂中,我李玄青的名字依然与你卫云翼的名字在一起,朕就无悔。” 李玄青的声音沉静而笃定,在这昏暗的大厅里,如以死明誓的诺言一般深沉地回荡着。 “你!你真是疯了!疯言疯语!丧心病狂!” 卫云翼一弯腰一把捡起地上的朝服大氅,恨不能甩开他的手,自己一个人穿了衣服跑回去!然而李玄青却把他的手攥得死紧,毫不介意地继续对灵台上的牌位郑重请求: “列祖列宗,朕心意已决,朕一定要立他卫云翼为我李玄青的正宫皇后,如果不得,朕就永远空置后位,死后与他合葬一起。请列祖列宗成全!” 皇后?合葬? 一瞬间,卫云翼停住了乱抓的手。他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玄青,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他,好像要把他的心从胸口里瞪出来一样。 没错,他不是由着性子乱来,也不是有意折辱自己。李玄青竟然是真的把自己当个唯一的伴侣去对待:不是妃嫔美人,不是倡优男宠,而是唯一可以和他比肩而立的地位,可以奉宗庙,可以主祭祀,任何人都无法逾越他的位置,只有他是皇帝李玄青唯一的皇后——生前唯一,死后,也唯一。 卫云翼呆呆地拎着衣服不动,直到看他再一次掷了爻。 当然结果还是一样。 否。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的手,一声不响地走过去。 “列祖列宗,为什么不能理解朕的心意呢?朕只是想跟这个人在一起啊!” 李玄青弯腰捡起爻来,然后就那么顺势蹲在地上,用一种卫云翼没有见过的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手里的东西。 他的表情那么仔细,那么认真,竟仿佛从来没有见过手中的东西似的。他端详了许久,再一次往地上掷去。然后走过去,捡起来,再端详,再掷去。如此不知道多少遍。然而卫云翼不必看心里也明白,每次必然都是确定无疑的答案—— 否。 “够了。李玄青,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这样。我这辈子都给你了。我不逃,也不怕,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做,你让我做女人我也认了。你收手吧,真的,没必要再这样……” 卫云翼闭上眼睛垂着头。他不是不信李玄青,也不是不想接受他的真心,只是这样单薄的祈求太脆弱,他看不惯那个一向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玄青为了自己这么无力而无奈地一次次哀求。他终究还是不忍心了。 许久,掷爻的声音终于停了。 “朕明白了。列祖列宗怕是不信朕的话。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承朕的恩泽呢?” 李玄青的声音突然有点奇怪,卫云翼不禁身上一抖。 “李玄青……” 卫云翼莫名其妙地看着李玄青,只见他站起身来,一脸微笑地走到自己身边来。 “李玄青……你、你要干什么?” 卫云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来,云翼,把衣服脱了,把朕给你的痕迹给列祖列宗们看看。” 李玄青的话简直太难以理解了!卫云翼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 “来吧。列祖列宗们怕是不敢信朕的话。这也难怪,若不是亲身体验,朕原也不信的……” 李玄青一面说着一面就自己主动伸手剥了起来,卫云翼赶紧护住衣裤,一边大喊: “李玄青!你、你放开我!……” “你别怕,朕不会碰你的。朕就给他们看看,好不好?你是朕的,朕也舍不得啊!但是朕没办法啊!朕也想让他们就这么明白啊!可是他们不肯啊!!他们逼朕,你也要逼朕吗?!!!你们到底要朕怎样啊?!!!!!!!朕到底要怎样啊?!!!!!!!!”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下手也乱暴了起来,声音也越来越疯狂。卫云翼也顾不上扯烂的肩膀了,只用一只手死命护住裤子,一面大喊: “李玄青!你给我醒醒!”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卫云翼扬起拳头猛地砸在李玄青的下巴上,李玄青脖子一扭,“哗”地向后摔去,手中的双爻也应声而落,整个身体狠狠地摔到十步开外的地方,如沙袋一般“轰”地瘫在地上。 寒冷的空气染了一丝血腥味,疯狂而寂静。卫云翼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走到双爻旁边,低头弯腰,把双爻捡起来。 “你要干什么?” 李玄青啐了一口鲜血,坐在地上气喘呼呼地瞪着他。 然而卫云翼只扫了他一眼,却不答话,只走到排位面前,郑重合掌—— “先皇列祖,我卫云翼不嫌诟耻,入住后宫,自知天怒人怨,在劫难逃,故而天火焚身,五雷轰顶,不敢一辞。只有一个请求,希望各位成全:我只求能与李玄青结为白首夫妇,朝夕相对,情同连理,举案齐眉;生能同路,死得同穴。若得宽许,我愿自损寿命三十年,为李家列代祝祷,如有违心,甘受立死之罚!” 卫云翼话音一落,便听“哢吧”一声,清脆的爻摔落在地,李玄青怔怔地看着卫云翼,随即一个箭步弹起,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冲着脸暴吼: “卫云翼!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自损寿命三十年?!你快给我收回去!” 然而卫云翼却不急也不恼,只伸出手指了指地上的两片爻。 “你看。成了。” 第七十七回 因为李玄青和卫云翼的双亲都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对他们来说,能得李家宗庙的承认,就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甚至比册封皇后的典礼还重要,毕竟典礼是做给天下路人看的,而家族的承认,才是作为一个外人因为这个人而与一个家族产生亲缘关系的证明。 也就是说,从那夜开始,无论别人怎么说,卫云翼都正式成为了皇族李家的人。而他凭借的那个人,就是李玄青。 “你也真是,说什么折寿三十年,朕都被你吓死了。” 辘辘回城的马车里,李玄青和卫云翼并排坐着。身后浩浩荡荡的马车里,依次是各宫妃嫔皇子,各级文武官员,整支队伍簇拥着随行护卫的将军侍卫,在长长的官道上,行进得威严而肃穆。卫云翼一言不发地看着帘子外一路的冬景,李玄青则背对着银装素裹的冬景看着卫云翼的侧影。 “以后你做了朕的皇后,朕不准你随便乱开这种玩笑,万一不小心当真了,上天把你收走,你让朕以后怎么办?” 玩笑?或许是吧。 但是至少当时的决心是真的。 说到底,道德也好声名也好,都不过是不相干的人拿来要挟自己的道具。这个人虽然疯狂,至少还对自己有一份真心。反正过去的日子已经回不去了,索性就拼了一切跟他走到底,又能怎样? 没错,一世清名都舍得了,三十年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这馀下来的十年能平安无事,有始有终,就算对不起天下人,至少能对得起他…… “等回了宫里,朕先想办法说服那些经师给你弄个册封的典礼,朕知道他们不肯,但是朕的命令,哪容他们不肯?不过在此之前,朕还是先找个神仙道士帮你看看命数,要是真的少了三十年,说什么朕也得给你要回来!朕是天子,自然上天也得听朕的。你给朕记住,你的命是朕的,只能给朕用,朕不许你以后随便给人,给天也不行。你记住了吗?” 卫云翼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眼一直絮絮不停的李玄青,叹了口气: “别折腾了,我不要你册封。我做的事我自己担当,我的命也是自己的,你别想命令我。” “你!” 李玄青本以为他做了皇后脾气会好点,却没想到还是这么硬,一句都不肯顺从。仔细想想,这人好像也就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他“妻子”的一面来:可以鸳鸯交颈纵温柔,也可以窝在怀里任人怜。 而若平时,就是这般冷淡无情。 有时候李玄青真不知道,他和卫云翼到底是谁嫁给了谁?谁做了谁的后妃? “你啊,怎么就不能学得温柔点?朕都为你变了这么多,你多少也该为朕服个软吧?” 卫云翼知道李玄青说的是真的。想想当初,刚被他锁到楼里凌辱暴虐的日子,那时候的李玄青简直就像一个嗜血狂魔。然而现在眼前这人,眼中却多了温柔多了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虽还是帝王威严之相,但是面对自己时努力包容的样子,却比单纯的包容更让人温暖和感动。 但是,要让自己变成温柔可人的样子…… “李玄青,我谢谢你。但是我这个样子已经三十年了,你现在要我改,我也改不掉。我只能说,我会努力适应你的要求,但是得给我时间。” 其实李玄青也不是真的要卫云翼改什么,毕竟他就是爱他这个样子,就是冷,他也爱。但是作为一个男人,谁不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对自己温柔体贴,关怀顺从?若是每天都像吃了枪药似的劈里啪啦骂个不停,除非是天生喜欢被骂的——李玄青还想不到有这样的男人——,否则谁心里不会稍微有一点点不满? “你说的话,朕也明白。不如这样,趁了正月还有几天清闲,咱们先不要回宫,直接去东都行宫住几日吧。之前你身体受了风寒,昨天晚上又被朕剥得只剩一件单衣,东都行宫的温泉对治疗湿寒很有效果,一来你养养身子,二来也趁机陪陪朕,你觉得如何?” 虽然卫云翼心里急着回宫调查卫家灭门的真相,但是一来正月里进宫做事的大人很少,三省六部的人手都不足,调查资料也不很方便;二来两个人刚刚结了秦晋之好,而往日的情谊,除了最初的仇恨和侮辱抛去不说,就算是近来也不过只有晚上的恩爱缠绵,白日里竟是各忙各的,全没有好好地相处过,如今若是能借这个机会两相善待,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 “也好。” 卫云翼既然同意了,李玄青就马上命令人马并分两路:一路护送妃嫔皇子、文武百官继续回宫,另一路则跟着他和卫云翼的马车取道北路,直往东都行宫里去。 所谓东都,就是和京城所称的“西都”相对应,作为陪都而存在的次级都城。在这个陪都里,有着和西都同样的文武官僚、宫城建筑、婢女侍从。平时无事的时候,这里就是放置犯了错的官员或是位高无能的官员的地方。而如果战火一起,匈奴入境,西京沦陷,朝廷里的文武官员及皇帝妃嫔就可以迅速沿着两京间的直道奔逃到东都避难,这里的一切可以为他们提供朝廷运作所需的一切条件,朝堂就可以迅速重生,皇帝也可以继续指挥军队,全力对抗侵略。 当然,东都作为温泉之乡还有一个特别的用途,就是供皇帝冬天避寒,或是身体不适时疗病修养之用。李玄青虽然身体一向很好,——你单看他能夜夜宠幸妃子你就知道他身体有多好,——但是由于他本人喜欢泡温泉,所以也总会时而不时地到这里来享受温泉的滋润。甚至时而不时地来东都行宫享受还嫌不够,竟叫人直接在西都的宫里也挖了个一样的池子,把东都的温泉水用马车运到西都去,这样什么时候想泡了,就叫太监们煮热了倒到池子里,硬是用了个移花接木的法子,把东都的温泉搬了过去。 而这个池子,就是卫云翼半年前被扔进去的那个池子。也是在那里,他和李玄青开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从仇恨,到疑惑,到欲望,再到…… “云翼,你看,这就是东都最大的温泉,也是咱们宫里那个的原本。” 李玄青说着拉卫云翼走到一个如后花园湖水般大小的温泉旁。卫云翼放眼望去,只见一片水汽蒸腾,白茫茫漫无涯际,只有脚边的一点石头沾了水雾湿润得黝黑惹眼,其馀水边的枯树和冬草都被水汽笼罩在里面,散落地伸出一两根暗灰色!岈的秃枝,仿佛不满打扰似的,探着困倦恼怒的头。 “我们先在这里暖个身子,也好叫他们去收拾马车上的东西,准备晚上的吃食。等一会儿出来,朕要请你吃天下最好吃的鹿肉,喝最好喝的酒。” 李玄青兴奋地说完,就回身去给李霖福布置命令。卫云翼则缘着温泉的岸边慢慢地走着,一边观察这温泉的形状。 第七十八回上 这东都行宫的温泉虽说是一个,但是由于天然的地形凹凸再加后天的改造,现在被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靠外的大圆,称作日泉;另一个是从大圆靠里的某个地方延伸出去细长弯形,叫做月泉。日泉是被低矮的枯树和冬草围着的,所以便是泡在里面,也可以看到外面的宫殿和侍女;月泉则蜿蜒入了一小片树林,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样子,但若是藏到了最深处,怕是外面的人也看不清。卫云翼正自想着,突然感到背后有人靠过来,猛地回头,一见,却是李玄青暧昧的笑脸。 “皇后,现在就陪朕更衣入浴,可好?” 或许是氤氲的水汽让卫云翼想起了那夜宫里的莲池,又或许是得了李家宗庙的承认真的让他的心态改变了。总之,卫云翼竟没有拒绝也没有恼怒,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伸手任宽衣解带。 于是,站在廊下的四个侍女一齐拥来,手脚轻柔地帮两人脱去了身上的衣物。随着一件件遮挡的剥去,李玄青漂亮的肌肉和腰腿便暴露出来,毫无羞惭地昂首挺立在天地间,闪耀着金色的光辉;而卫云翼的身体也是一样的精致结实,皮肤上的刀伤剑痕不但不丑,反是增添了他的威武雄壮,更何况错落的伤痕间还点缀着若有若无的春痕,在生死和欲望间,形成一种格外的张力和美感。 侍女们各自抱着衣物回到廊下。叠好。侍立。 李玄青赞赏地扫了一遍卫云翼赤裸的全身,然后走过去,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抚在他左侧的胸口。 “你的身体恢复得真快,才两天没有给你,就淡了许多。”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摩挲着卫云翼的胸口。手指滑过的胸脯上,时而不时地可以看到一个格外淤青霸道的春痕。 因为李玄青迫不及待地想早点带卫云翼来泡温泉,所以这两日两夜竟是昼夜兼程,夜里也就在马车里将就了,全没有找驿馆下榻。 “是吗?我倒觉得没什么变化。” 卫云翼淡淡地答道,仿佛已经习惯了和他的肌肤相亲,不躲也不羞。 “不,朕觉得还是淡了,得赶紧帮你重新印上才行。” 李玄青话没说完手指已经滑到了左侧的乳尖,然后一边玩弄着迅速变硬的小乳,一边继续笑着对他说。 “若是陛下喜欢,随时可以。” 卫云翼身上一抖,脸上带了一点红,却还是乖乖地留在李玄青的怀里,任他抚弄着。 “那,你是想晚膳之前就印好?还是等用过了晚膳,等朕有了力气再做?朕是觉得哪个都好,各有各的乐趣。”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卫云翼的腰抱得更近一点,两个火热的下身紧紧地在四条腿间贴紧磨蹭着,腰上的左手沿着腰线滑下,慢慢地伸到两股之间去。 “我也觉得都可以……” 卫云翼的声音虽还努力维持着平静,但是耳边的喘息已经带了凌乱带了热。李玄青索性一鼓作气,把指尖挑破了股间的细缝,浅浅地在穴口进进出出,出出进进,磨得他热而不烈,痒而不爽,就那么坏心眼地摸着,嘴里却说: “那就晚膳后吧,朕觉得现在你还没准备好。” 卫云翼哪里没有准备好?明明已经开始欲火焚身了,若是现在让他停下,这晚膳可怎么吃? “不,还是现在吧……我准备好了……” 卫云翼哑着嗓子说道。只见他抬起双手颤抖着握住李玄青的两肩,漂亮的浓眉难耐地皱着,一双凌厉的眼全化作了水。 “你比朕还心急。既然这样,朕就依你。只不过还是先入浴吧,这外边到底冷,朕心疼你受了寒。” 李玄青说着便把两手放了他,然后牵着卫云翼的手,一步一步地把他牵到水里去。 第七十八回下 一入泉里,温暖的水流立刻包裹了两个人的身体,而且滑腻得像油,香甜得如蜜。李玄青亲手帮卫云翼清洗着一路风尘的皮肤,却是一路点燃了各处的烽火,遥相呼应着,只等一声令下,就是一场硝烟。 “嗯……” 卫云翼向后靠在滑腻的石头上,冰冷的石头摩擦着他的后背,让他好生舒服。身前的男人正一边抱着自己一边抚摸自己的皮肤,然后嘴巴凑在自己胸口,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用嘴唇轻轻地摩挲着。 “可以吗?” “嗯。” 然后用力一吸。 “嗯!啊……” 卫云翼皱着眉猛地仰头,胳膊却把李玄青抱得更紧了。李玄青一边用尽全力吸吮着那本就青紫微痛的痕迹,一边抬着眼睛,欣赏着卫云翼因疼痛而动情的表情。 “疼吗?” 放开口,李玄青趴在他胸口问道。 “不……” 卫云翼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却是全无焦点地恍惚着,仿佛灵魂还没有回来一般。 李玄青笑着掬起水洗了洗他的胸口,又摸了摸他的小乳,卫云翼的身体马上又躁动起来,左腿还站在池底,右腿已经攀上了李玄青的腰。 毕竟两夜没做了,不仅他想,他也想。 “嗯……嗯……” 卫云翼的声音在喉咙里半含着,欲吐不吐,欲吞不吞。李玄青听得心里厮痒,更何况他那火热的阳物正如烧红的铁棒抵在自己的小腹上,赤裸裸的欲望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你啊。” 李玄青温柔一笑,左手抱住他攀在自己腰上的大腿,然后活动腰部在温润的水中寻找着水下的洞穴,一边抬起头吻着他的下巴,一路舔上他的脸,看着他醉红的脸颊,迷蒙的眼。 “嗯……嗯……” 强壮的龙阳直直地抵上柔软的穴口,熟悉的触感透过尖端传来,恨不能马上一鼓作气! “云翼,叫朕的名字。” “嗯……嗯……” “云翼?” “嗯……嗯……” “睁开眼睛看着朕。”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的小乳,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脸。卫云翼这才仿佛从什么里面清醒过来,睁开迷蒙的眼睛看着李玄青的脸。 “来吧……嗯……” 卫云翼蹭了蹭自己的下身,柔柔地陷进去一个小坑。 “啧!” 李玄青眉头猛地一皱,拼命抑制住自己想冲进去的欲望,挣扎了好半天,才咬着牙一把推开卫云翼的身体。 “不行!朕忘了,你一向不惯泡温泉的。更何况一路颠簸……” “可是……我想陪你……” 卫云翼再一次攀上李玄青的身体,主动把自己的小穴凑到他的龙阳上,前后磨蹭着,一下一下地轻戳着。 “你……不要……” 卫云翼的挑逗对李玄青来说从来就是不可能拒绝的诱惑,就是毒药他也恨不能一饮而下,痛也要痛彻心扉,死也要死个爽快! 但是,他舍不得。 “不行,你现在……会伤身体……” 李玄青用尽他全部的意志力把卫云翼推开,然后几乎是用逃的速度迅速爬上岸边。廊下的一个侍女见状马上抱过来一块雪白的大布包住李玄青的身体,把他身上的水吸干。随后另一个侍女手中张开一件黑色貂皮的长袍,直接穿在李玄青的身上。跪下身来,系好腰带。 “你也快出来吧,在里面久了,你的头会更晕的。” 李玄青说完,便跪下身来,伸手去拉卫云翼。卫云翼看了看他的手,然后拉住他的手一个用力上了岸,形单影只地立在岸边。另一个侍女马上同样用一块大布包住他的身体,然而水还未吸干,却见卫云翼突然一把抱住了李玄青,死死地不肯放开。 李玄青一愣,随即却也心安,就那么抱住了他。 似乎是要用这一个拥抱,把刚才没尽的爱意都尽了。 第七十九回上 两个人一进暖阁,便觉一股春风拂面,和外面完全判若两季。卫云翼正觉奇异,却见四个墙角里各有一盆烧了一半去的炭火,心里便知道是刚刚就在暖着的,只等两人进来。 “咱们是现在就传膳?还是你要休息一会儿?” 这东都的暖阁和西都不同,为了更好地保持暖阁里的温度,所以这暖阁做得比一般的要小很多;而且特地用了草席铺地,软垫做床,四面墙也都用草席贴得整齐,这样便是靠上去也不会觉得冷。 李玄青便是一边说着话,一边坐在了软垫上,笑盈盈看着卫云翼问道。 “我已经好多了。你若想吃,就传吧。” 卫云翼见李玄青旁边还有一方软垫,知道是为自己安排的,便两步走了过去。坐下。 “那好。李霖福,传膳。” 李玄青向外面命了一声,门口的李霖福马上低头答应。随后,便听一阵脚步声,只见门一开,一队穿戴整齐的奴才侍女搬着矮桌和餐盘次第进了屋子。奴才们低着头把矮桌恭恭敬敬地一字儿排在李玄青和卫云翼的面前,侍女们则端着餐盘一个接一个地上菜布酒,然后再一个个离开。整个流程如流觞曲水般婉转有序,看得卫云翼不禁心中赞叹,这东宫下人的规矩竟是比他凌霄宫里的还好些。 传完了膳,李玄青便命侍奉的侍女和总管李霖福都出去,只留他和卫云翼两个单独相处。李霖福心里自然明白他主子的用意,赶紧把人都撵得远远的,自己也一脸褶子地笑着关好门,远远地在廊道下候着。 不过看这样子,到天亮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叫了吧?等一会儿天再晚些就叫个奴才来替自己好了,自己也好去隔壁温壶热酒喝,这天儿可真冷! 再说暖阁里面,李玄青一见李霖福出去,迫不及待地就拿起筷子伸手夹了一块烤得油亮焦红的鹿肉,放在卫云翼面前的碗里。 “你尝尝看,这是朕三天前传驿叫他们新猎的,又用了果木熏了一天一夜,保管是你没吃过的美味!” 卫云翼看了看李玄青一脸炫耀得意的表情,心想自己在外多年,什么鹿肉没吃过?然而也不想拂他的面子,就伸手夹起鹿肉,将信将疑地放在口里。 结果一入口,才知道这鹿肉的妙处。原来这正月的鹿不比秋天的鹿,乃是在冰雪里封了一个冬天,山野腥膻之气竟淡得几乎干净;而春天的鹿本就不可得,——因为春天乃是万物滋生繁衍的季节,故而向来是禁止畋猎的——就算偶尔得到,也多是老的太老,嫩的太嫩,壮年肉好的是绝得不到的。再说这熏烤的功夫,也与他在外野炊的不同,乃是用了十八种百年以上的果木熏烧而成,故而肉缝中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果香,不仅中和了肉的肥腻,更交织成一种别样的口感,仿佛致身在百果园中一般。 “怎样?朕没有骗你吧?” 李玄青一看卫云翼的表情就知道他喜欢了。随后又提起一壶酒来,亲自斟到他的酒杯里。 “你再尝尝看这酒。” 有了鹿肉的经验,卫云翼不再敢小看李玄青的酒,于是小心翼翼地端起来看了看清浊,又放在陛下嗅了嗅味道,这才贴在唇边,一点一点地饮下去。 然而此酒入腹,却不似那鹿肉的温柔蕴藉,而是入口即燃,入腹似火,奇异的是,一路烧过之后却又缠绵着一股绵密醇厚的浓香,倒很像是泼辣的村妇,夜幕烛火下别有一番山野的味道。 而且,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尝过…… 第七十九回下 “怎么?你已经不记得了吗?” 李玄青一见卫云翼一脸困惑的表情,便哈哈大笑起来。 “这酒叫‘巷子深’,还是你取的名字呢!” 一听这名字,卫云翼才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 “莫不是你我第一次到东都来的时候,偷跑出去那次?” “对呀!当时你本是拉朕出来偷偷找东西吃的,谁想你却迷路了,把朕领到个小巷子里去。” “你当时还吓得钻到我怀里呢!” “哈哈,你那时候就很有大将军的样子,一边保护朕一边开路……不过你也是个混账将军,闻到酒就不要命了!还振振有词地跟朕说:‘酒香不怕巷子深’,就取名作‘巷子深’,将来必定是第一等的佳酿!” “哈哈,当时年纪小,哪懂得天下美酒有多少?不过是哄你开心罢了。我若不那么说,你不是更闹了?” “好啊!竟敢骗朕!朕要定你个欺君之罪!” “哈哈!这话可说得晚了,你当时还没做皇帝呢!” 两个童年玩伴就这么哈哈大笑着把十年的距离轻而易举地跨过去了。一切都仿佛还是那年初春的夜,滴着露水弯着月,少年青葱正好,山河锦绣多娇。 然而。也只是一瞬间。 一瞬之后,马上两个人都意识到了往日不再,意识到了彼此已经成人,意识到了你我的关系已经不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是君臣夫妇,纠葛着爱恨情仇…… 欢声笑语瞬间消散。只留了一屋子的空,静得怕人。 “这酒真好喝。” 卫云翼轻轻地拿起酒杯。饮酒。搁下。 “啊,是啊,朕特命他们去城里买来的。” 李玄青也强作欢笑,却再没了刚才的热闹。 “那位老伯竟然原来还在卖酒啊?我记得当年他年纪已经很大了。” “不,老伯已经过世了,是他的儿子接替他的铺子。好在酒的味道还是没变。” 两个人虽然还是说着当年的事,但是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毕竟物是人非事事休,往事不可回首,却只能回首。 “云翼。” “嗯?”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什么都比朕好,却惟独水性不及朕?” “当然记得。现在也不及。” 所以那夜在宫中莲池里,才让你占了便宜。 “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四个人在宫里泛舟,不小心舟弄翻了,你跌到水里的事?” “啊!那次。我记得是有个人把我救起来的。怎么了?” 印象中似乎是个高个的侍卫。若不是他,恐怕自己当时就已经死了吧? “啊,那次……” 李玄青想说:那次你跌入水中,其实是朕把你救了出来。然后从那时开始,朕就对你动了心,再也放不下了。 “没什么……朕只是想说,没想到你堂堂的卫云翼,却也有不行的时候。” 李玄青一边说一边故意做了个挑衅的笑。 还是不要说了吧。如果在他的记忆中,那时是单纯的青梅竹马,干净的两小无猜,自己又何必拿自己这丑陋的感情去玷污两个人童年的回忆呢? “呵呵,你竟然敢笑我?难道你忘了,论角力你从来都要输给我的?若不是我现在内力没了,便是现在,你也赢不过我!” “哦?你这么说,朕倒要和你试试看。你可不要小瞧了朕这些年的功夫!” 李玄青说着就从软垫上站起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哼!不来不来。你现在自然比我厉害,我一身内力都没了,和你角力,哪有赢的道理?” 卫云翼冲李玄青摇了摇手,另一只手去一边把酒壶延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个杯满。 第八十回 然而李玄青却不肯这么放过他,上前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酒杯,嘴里念道:“别把朕看成小人,朕若用内力赢了你,胜之不武。朕索性就跟你硬碰硬,等把你压倒了,再看你向朕讨饶!” 卫云翼扬手便夺,谁知李玄青的手早向一旁闪去,卫云翼拍地而起,一手抓住李玄青的手腕,另一手往他手里夺酒,却见李玄青手腕一抖,一杯酒稳稳地在眼前就向另一旁飞去,眼见酒洒杯落,却哪知李玄青另一只手早预备在那里,一把捏住酒杯,一扬脖,倒入口中。 “啧啧啧,果然是好酒!多谢皇后给朕奉酒~” 卫云翼知道他故意挑衅,哪能再忍气吞声?便一回手打飞了他手中的酒杯,然后右脚前跨一步,低头一抱,便把两只胳膊抱紧了李玄青的腰,用足了右肩的力去顶他的胸口。李玄青见卫云翼来真的,便赶紧扎稳了马步,重心压到最低,两只手抓住卫云翼身上的白裘抱住他的后背就往下压,却没想到这人内力已失,却仍能把角度和力道掌握得天衣无缝,任自己怎么用力下压,都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卫云翼全力前顶,李玄青赶紧后退两步,却还是努力压住。 李玄青用力下压,卫云翼虽然后背吃痛,却也手臂抱紧,右腿扎得结实。 如此僵持了半天,谁也不见让步。李玄青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必得用了技巧,打开僵局才是。 既然压不动,不如索性抱起来过肩摔倒如何? 不,如果要抱起整个人来,怕是一个不小心就要用上丹田内力,如此就是赢了也是耍诈,不会让他心服。 如此,便只好绊倒下压了。正好他的腿跨在自己两腿之间,只要自己稍微把马步中心往右移,然后左腿飞起,扫了他吃力的右腿,同时全身用力往左一压,然后……! 主意做定,李玄青就偷偷把腿上的力往右腿移去。然而不料他这细微的动作却先被卫云翼识破了,卫云翼看好他重心将移未移的瞬间,右腿抢先发力,猛地向后一钩,李玄青的左腿吃了这一下,横向一滑,便觉胸口的顶力瞬间变成千钧,右腿的扎实此时反成了拖累,于是退也不得退,重心一失,“砰”地一声后背就着了地。 “哈——哈——哈——怎样!” 卫云翼手臂还未放开李玄青的腰,整个人扎在他怀里,一边气喘呼呼一边笑得满口得意。 “呼——呼——呼——你还是……那么快……” 李玄青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两手还抓着卫云翼的肩膀,一低头,见那人笑得神采飞扬,便心里一动,右腿一个蹬地,腰间一个用力,就把人整个抱着翻了过去。刚才还趴在人身上的卫云翼,瞬时就被压在了身下。 “就算你如此……哈……也是我赢……” 卫云翼气息还没稳。不过胜负已分,就算李玄青现在压倒自己也没用。 “那又怎样?就算你赢了,也要被朕压在下面。” 卫云翼还没及想明白李玄青这话里的意思,却见那人已经向下贴着身子磨蹭到自己面前,一路把黑貂的长袍揉得卷起,都堆在胸口,却也不去扯平,反是一口吮住自己的唇,两只手在自己腰间一解,就把白裘的腰带解了开来,两手往两边一拉,本就赤裸的身体马上就贴上了李玄青的身,而且由于他下摆都揉开了,正是赤裸裸,四腿相对。 火热的欲望或是从温泉里就不曾消退,又或者刚才的角力让他兴奋了起来。卫云翼感觉得到那股炽热在灼烧着自己的大腿,一边撩拨着自己好不容易按下去的龙阳,召唤着同类快快苏醒起来。 “头,已经不晕了吧?”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的口,暧昧无限地问道。 “怎么突然……这个时候……” 卫云翼当然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他的脸上忽地飞红,脑子却总觉得转变得太快,还不太适应。 “哪里突然?刚才朕叫他们出去的时候,你就该想到了,朕要这个。”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又抚上卫云翼的左胸,灵活的手指揉捏起小乳来仍是那么游刃有馀,卫云翼的身体就像琴弦一样倏地绷紧,然后任手指的拨弄,发出悦耳的声音来。 “这里,越来越敏感了。” 坚硬而又有弹性的小乳在李玄青的手里彷如一颗光润可爱的红豆,却比红豆更多了温暖和香甜。更不要说那身下人的羞赧,和这豆红上下映衬,全是红的一个颜色,锦绣一片江山醉。 “不……不要弄了……不想要就放开我,何苦看我笑话……” 刚才的事到底让卫云翼心有馀悸了:万一这次又是撩拨起来而不给做到最后,倒不如现在就干脆地拒绝,还好过那欲得而不得的羞耻和痛苦。 “朕当然想要,想要得不行!刚才若不是看你身体不适,朕早要得你哭爹喊娘了,哪还有你勾引朕的份儿?” “我……我没勾引你……自作多情……” 卫云翼咬着牙,就是死不承认。 “没勾引?那你用腿攀着朕的腰做什么?用这里磨着朕这里做什么?”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又把卫云翼的右腿挂到自己腰上,然后抬起灼热的尖端,模仿他刚才水底的动作,一撩一撩地逗弄着他。 “……嗯……” 卫云翼皱着眉,咬住唇。他知道李玄青说的这些确是方才自己所做,然而刚才在温泉里自己本就头昏,更何况水下暧昧,夜色昏暗,少不得做了后悔的事。而现在这屋子里烛火灼灼照得如同白昼,自己又脑袋清醒,哪里还能再做出那等事来? “没有……我没有……” 只能抵死否认,就当自己不记得。 “呵。没有也没关系,现在有也可以。” 李玄青自然看得出卫云翼的心思,也不逼他了。反正人要到手里是才真的,承不承认勾引又算得了什么? “来,腿张开。” “……嗯……已经……” “那就放松一点。” “已经……放松了……啊!……”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6节 “啧,好紧。果然两天不给你就把朕忘了吗?真是薄情的东西。” 李玄青深深皱着眉头,一脸难过得夸张。 “你!你胡说什么……” 卫云翼瞬时羞恼得眼眶通红。 “虽然紧一点比较舒服,可是这样进不去可怎么好?你带油膏了吗?” “混账!我怎么可能带那种东西?!” 卫云翼简直要恼羞成怒了。 “那可不好,你以后得常带着。朕再试一次,你放松,把嘴张开。” 李玄青不管卫云翼恼怒的抗议,抱起他的腿,再一次摆好冲锋的姿势。 “为什么要张开嘴?” 卫云翼一脸困惑。 “这样好进去。” 李玄青看着他的脸笑道。 “……嗯,好吧。……” 卫云翼想果然还是李玄青比自己经验多,或许张开嘴下面能放松一点? “啊!!……” 李玄青腰下一个用力,卫云翼猛地大叫出来。 “叫得好响。” “你!” 卫云翼彻底再也不相信李玄青的话了! “不过这样也不行,只能另想别的法子了。这屋里可有什么油膏能用的?酒行吗?” 李玄青说着放下卫云翼的腿,回身去桌上找起来。而卫云翼就像个待产的孕妇似的架着两条腿,仰躺在白裘上,一动不动。 “不行就算了。” “哪能算了?你这样子朕明天也吃不到,难道这几天都要朕白白看着?!” “也没说……至少等天亮了叫人去街市上找……” “天亮?那天亮前怎么办?朕还不是得白白看着?!” 卫云翼瞬时哑然。 呵呵,这才是关键吧?李玄青这人就是个想要就必须马上得到的人,你若让他等到天亮,还不如杀了他呢。 “唉!虽然这也不是油膏,不过也只能将就了。云翼!呃……” 李玄青说着从桌上拿了什么转身叫人,却见卫云翼还叉开腿对着自己躺着,腿间的风光尽收眼底,淫荡得仿佛娼馆的秋娘,扭着腰一翕一张得叫人喷血。 “云翼,你这姿势……太美了……” 第八十一回上 再说卫云翼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的姿态,一见李玄青一副看呆的表情,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下的不雅,脸上一涨,赶紧就把腿并起来放下。然而李玄青正看得过瘾,哪容他卷轴收画?一把扶住腿道: “别别,朕没有取笑你的意思,就这样,咱们好继续。” 却说卫云翼心下早已经要冒火了,若不是李玄青一直好言好语地哄着劝着,自己哪肯忍到这个地步?现在又听他这样说,更是死活都不肯听了,说什么也要把腿并起来。 “你放开!我累了,我要去休息!” “别别,朕都起来了,怎么着你得先帮朕把火泄了。” “要我帮你?你方才都不顾及我……” 然而话一出口,卫云翼就想到刚才在温泉里的场景。说他不顾及自己,其实自己也明白,他若不是顾及自己,哪里会忍到现在? “方才是朕的错,朕弄疼你了。不过朕现在找到油膏了,你乖乖把腿张开,朕好弄得你舒服,听话。” 李玄青这厮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皇帝的威严了,简直就是个刚成亲的傻小子,好说歹说地哄着彪悍的媳妇儿松口。 “……” 虽然李玄青的点完全不对,但是卫云翼一想到刚才温泉里的事儿,心已经软了。于是便索性顺着他一点点让他把腿打开,李玄青知道他顺了,也就不再多话,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向他那紧致的细缝口上涂去。 虽不知是什么东西,到底油腻腻的,滑滑的,感觉和那往日用的油膏倒有几分相似。 “云翼,朕要弄里面了,你忍着点,放松。” 李玄青特地关照了这句,卫云翼便默默地用两手抓紧白裘,牙齿也咬紧了下唇,准备好。 “……嗯!……” 虽然仍是不适,却没有刚才那般撕痛。李玄青手里不知拿个什么又硬又滑的东西塞到了自己后庭里面,还拿个手指在那边顶着往里面送,一路涂抹得到处滑腻。 卫云翼只觉里面又滑又痒,实在好奇,便忍不住问了句: “……嗯……这是什么东西?” “鹿肉。” 李玄青头都没抬,继续认真地在那儿弄着。 “什、什么?!” 卫云翼一听却是勃然大怒了。 “李玄青!你怎么什么都往我里面……你快给我弄出去!” “等下,再等一下就好。没办法,你刚才头晕,所以朕让他们把油腻的菜都撤了,只有这个。而且这东西挤不出油来,只能拿了肥腻的皮肉直接在里面抹……啧,你别乱动,不然一会儿拿不出来了!” 卫云翼本是想飞脚踹他,结果一听后一句却是顿时吓傻了,一条腿高高地悬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鹿肉在自己身体里出不来。 “你、你快拿出去!算我求你还不行吗?!” “你求朕也没用,你咬得这么紧,让朕怎么拿出来?” 卫云翼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把后庭的肌肉绞住了,李玄青的手指和肉都被锁在里头,动也动不得。 “那……那我放松,你快弄出来!” 卫云翼虽不甘愿,也只能主观劝自己放松,放松,直到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摸了半天。 “不行,你刚才把那块皮肉挤碎了,朕只能摸到那整块的皮,碎掉的肉末怕是弄不出来了。” “什么?!” 卫云翼心里一惊,差点没哭出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 总不能等下次去茅房才排出来吧?在那之前不是要先病了?!更何况身体里夹着这东西怎么过日子…… “总之朕先把那块皮弄出来。不过朕要用两根手指夹出来,你得忍一下。” 第八十一回下 两、两根手指?! 虽然以前也被他两根手指进去过,更何况他那东西怎么也比两根手指粗。可是现在正是好久不做不适应的状态,哪里能跟那时候比?! 然而情态危急,也不能任那奇怪的东西在自己身体深处羞辱自己。卫云翼心一横,咬了牙,做了刮骨疗毒的决心道: “来吧!” 李玄青看他一脸壮烈却是忍不住一乐,随即低头吻了吻他的唇。 “别紧张,朕会慢慢的,让你适应的。” 于是说着,已经在里面的手指开始画着圆圈转动起来。李玄青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一会儿摸摸他的乳头,一会儿握握他的阳物,卫云翼的身体在这般撩拨下慢慢地热起来,后庭里的肌肉也渐渐变得温热而有弹性,不知不觉间,李玄青另一根指头已经滑了进去。 “……啊!……” “疼吗?” “……哈……不……嗯……继续……” 李玄青的食指和中指在柔软滑腻的甬道里齐头并进,终于触到了那块皮肉的边,然后张开两指—— “……啊!……啊不!啊、啊呃……” 卫云翼赶紧把自己的拳头死死地塞在齿间,英武的眉眼顿时难受地扭在一起。 “疼吗?” “……呃好胀……” 模糊的声音穿过指缝含着水汽难耐地传出来。 “忍一下。” “……嗯……哈啊……” 卫云翼觉得自己后庭的穴口已经要胀裂了,却还只是紧紧地皱着眉,用剩下的一只胳膊用力搂着李玄青的脖子。然而李玄青看得出,虽然他口里说着“嗯”,身上想必是难受得不得了了。 “快了,朕已经夹住它了。” 并紧的手指,隆起的骨节,滑腻的皮肉。卫云翼清晰地感觉到后庭的甬道里胀满到极致,又被坚硬和柔软次第滑过,那种厮痒和胀痛间夹杂着快感的感觉简直要把人折磨疯了!真是要爽也不能爽,要疼也不疼透,痒丝丝疼丝丝直往人心里钻得难受!卫云翼混混沌沌的脑海里直想,所谓人间至难忍耐的苦刑,大抵也就是这样了吧? 终于从穴口露出了个头来,李玄青放了心,一把抓住皮肉的边,就从小穴里扯了出来。 “好了。” “哈……哈……哈……” 不用他说卫云翼也知道出去了,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有没有东西卡在里面自己最清楚。然而皮虽出来了,可碎掉的肉又怎么办? “李玄青,你这个混蛋……都是你做的好事……剩下的怎么办……” “剩下的?” 李玄青已经忘了里面还有碎肉末的事儿了,看了看残破的肉皮,这才想起来。 “啊!其实掉下来的肉也不多,更何况都是肥肉,等朕进去磨一磨,把它热化成了油,不就好了?” 一听这话,卫云翼的脸色骤然变得比生铁还青: “李玄青,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啊?” “你方才说有肉末在里面,我就不信。该不会你只是拿话来匡我,好让我任你摆弄吧?” 其实也不怪卫云翼疑心这么重,实在是李玄青平时坑得他太深,把他弄怕了,再不敢轻信他的话。 这就叫:撒谎的小孩被狼吃。(因为小孩每次都喊“狼来了”,所以狼真的来的时候,就没人信他,只能被狼吃掉了。) “朕这次真没骗你。你若不信,朕给你看这块肉,还破着呢!”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把刚从他后庭里取出来的那块皮肉拎到他眼前。 “你拿开!我不看!!恶不恶心啊你?!” 卫云翼赶紧闭上眼睛乱推李玄青的手,嘴里只一个劲儿骂个没完。 “那你信还是不信?” 李玄青明显是仗“肉”欺人。 “我信还不行?!你快拿走!!” 卫云翼已经快被逼疯了。早就知道李玄青是个想怎样就怎样的主儿,哪想他竟恶劣到这个地步?真真是自己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摊上他。 李玄青见他服了,就把肉皮丢到一边,然后油腻腻的大手又抓住自己肿胀的阳物涂了涂,这才重新按住卫云翼的两条大腿,把阳物悬在他那饱经摧残的穴口前。 “那,朕这就进去了。今夜可是皇后和朕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朕是一刻都舍不得浪费啊!” 然而卫云翼这边却是恨得牙根直痒—— 哪有这样的洞房花烛?!哪有这样的新婚郎君?!亏我还想做了皇后好好待你!没想到第一夜你就这样待我,让我以后跟你如何是好?! 然而已经容不得卫云翼再恨再想,李玄青那熟悉的尖端已经触到了卫云翼柔软的穴口。卫云翼只觉那物如尖锥破开了自己狭小的甬道,然后如利刃一般,一路披荆斩棘地贯穿进自己已渐渐灼热的深处。 第八十二回上 “啊哈……啊哈……啊哈……” 已经被温泉蒸得白净的皮肤此刻正渐渐从身体里浮出诱人的肉红,在雪白裘袍的映衬下格外显眼,仿佛表面平静的火山,却已在石头缝里逼出激情的暗流。李玄青早放开了卫云翼的大腿,任它们在自己两边贴着腰夹着,只把两手抚摸着他的小乳和下腹,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燃烧着情欲和贪婪,俯视着被自己缓而深的摩擦挑拨得扭动和颤抖却还死死抓着白裘不肯折服的身体。 “舒服就舒服,忍什么?”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的小腹,伸手把他紧紧抓着白裘的手摘下来,卫云翼的手立刻死死攥住李玄青的手,十指相扣,用力过度发着抖。 李玄青唇角一笑。 “朕有那么好么?看把你爽的。” 李玄青的笑永远带着三分傲慢和一分悠游。卫云翼微微睁开紧闭的眼,从眼缝里看着他这笑,心里不由得恨死:我都被你弄成这样了,你却还那么好整以暇,悠闲自在,凭什么? 刚好这时李玄青的身下齐根没入,卫云翼趁机猛地把后庭用力收紧。只见刚刚还神态轻松的脸上顿时变了神色,口里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啧。” 哼!你也有今天! “放开……快……” 李玄青的声音突然从耳边响起,卫云翼惊得一抖,却见那人已经俯趴在自己脸上,一双着了魔的眸子炫着数不清的蛊惑的色,沙哑的声音带着威慑和命令,却又在情欲的折磨之下,嘶嘶哑哑地对自己说。 “不……不放……” 卫云翼打定主意报复,才不会这么容易收手。 “你会后悔的……” 馀音绕耳还没有散尽,李玄青腰下已经不顾死活地动起来,全不顾卫云翼的细肉正把他咬得紧,就那么紧紧贴着皮肉,前后开路。卫云翼没料到他竟然这么乱来!赶紧更用力地绞住后庭里的肌肉,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人越是疯狂,仿佛跟自己较劲似的,两手按住自己的腰,只把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丹田,用了角力的劲儿在自己身体里冲撞! “嗯……哈啊……嗯……” 近乎野兽的低吼在自己头顶深喘咆哮,卫云翼紧咬牙关死守,却突然觉得后庭里交合处已经开始热得痛起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那里也是细肉做的啊!怎么经得起这么粗暴的磨合?李玄青是个疯子啊,自己跟他一个疯子较什么劲儿?! 赶紧把力气放开。 “好好……我放开,你……啊!……” “来不及了。” 并不是所有的缴械投降都能换来善待俘虏,李玄青努力压抑的疯狂已经在卫云翼的挤压下爆发了出来,再也收不回去了。——后庭放松了?那正好,趁机送一轮快的吧。李玄青的腰在疯狂念头的引导下极速地前后摆动起来,收紧后放松的甬道松软度正好,这一路进的容易出的快,只听一阵皮肉“啪啪”撞得狠,腰间那物紫的进去白的出,少不得牵引了内里的皮肉出来,烛火下看得人心慌意乱,恨不能多扯出些才好! “啊、啊!……啊唔!……呃啊!!……” 碎乱的呻吟咬破了声音,迷乱了理智,本能的快感夹杂着说不清的麻痹刺激着头脑,卫云翼无处可逃,只死命地抓着地上撞乱的白裘,却是怎么用力也压抑不住体内的火热和疯狂,只能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发出让人更想让他火热和疯狂的声音。 “不!……啊!啊……哈啊!……呃嗯……啊!……” “不行……还……还有……” “太……太快了……啊!……慢……慢点!啊……” “不行!……要快!……” “慢……啊!不行了……要……” “忍着!” 李玄青一把抓住卫云翼颤抖的龙阳,只觉腰侧的两腿猛地夹紧,然后俯身在卫云翼身上,恶狠狠地瞪着他。 “朕本想好好待你的,是你自己不知死活!就忍到最后吧!” 说完一口气抽出自己的龙阳,从地上站起来。卫云翼刚歇了一口气,正不知如何,却见他一把把自己抱了起来,然后三步两步走到一处,把自己跪着放下,这才发现眼前是低矮的木桌,长长地延伸到对面。 第八十二回下 这个时候吃饭? 不对!不是跪在地上,这分明不是跪在桌子上吗?! 卫云翼正在惊异他怎么把自己放在了桌子上?却突然后背挨了重重的一下,重心向前一倒,慌乱间也不及多想,赶紧把手按在盘子间的空隙上。卫云翼心里一怒,刚要回头,只觉一个身体从背后贴了上来,滚烫的感觉又熟悉地烧上自己微微张开的后穴。 “若是不想下人们吃你的东西,就不要洒出来。” ! 这个混蛋,竟然想出这种办法来防止自己发泄! 要知道,君主和妃嫔们吃过的东西,对侍从婢女们来说就是难得的赏赐,所以每次自己和李玄青吃过剩下的菜肴,都会被下人们拿去感恩戴德地吃了干净。而现在自己这副姿态,腿间的肿胀正悬在菜肴之上,如果自己忍不住发泄了出来,不仅是身下这一盘,怕是不知道多少菜肴遭殃;而下人们明早起来必不知今晚的故事,说不定狼吞虎咽地吃了,还要讨论这菜里的味道如何如何…… 想到这里卫云翼脸上一涨,两条大腿不自觉地收紧了紧。 “既然明白,就忍住吧。” 魔鬼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与此同时进入身体的还有那熟悉的粗大,一路又擦起了黏稠的火。卫云翼只得咬紧下唇死死地忍着,却拦不住那人在自己身后进进出出,进进出出,越来越快,越来越深。四肢着地本就不是稳定的姿势,更何况他撞得那么快那么狠,卫云翼只觉身下的菜肴拼命地前后晃着,同样一晃一晃地敲击着自己的大腿的是自己越来越火热的阳物,透明的液体开始忍不住要滴出来,随着摇晃和敲击偶尔飞溅出来,不知道液落谁家。 “哈啊……啊哈……不、不行……” “忍着……嗯……” 卫云翼的嘴唇和声音都带了颤抖,李玄青却毫不留情,甚至更恶意地向某个敏感的方向冲击起来。 “啊!!啊……不!不那……那里啊……不行!快……啊!……” 李玄青看得出他已经要忍不住了,毕竟刚才在温泉里已经成了那样,想必晚膳间也不过是用意志力压抑着。可是越是这样越不能让他轻易爽快,忍了三天的份,总要慢慢地让他尝够才行。就这么泄了,不是太可惜了? “不行……朕命你忍着……嗯……” 李玄青说着整个人趴在了卫云翼的背上,两只手抱住他光滑的胴体,然后从两侧分别向他胸口的两乳进攻。已经逼到极致的身体此刻更添了一抖,咬紧的牙关简直要碎了,颤抖的身体用力地收缩着,大腿的肌肉时而收紧,时而放开,却是两处都不舒坦,只求解脱,不能解脱。 “求……求你……李玄青……放我下来……我……啊……” “不对,你要叫朕夫君……朕是你的夫君……快……叫……” “呃嗯!……李玄青……你这个恶魔……” “快!……朕要听……” 李玄青把身体更向上引了一步,虽不再抽插,却是更深地插在里面,只用腰部的力左右扭着磨着,不是撞击,却比撞击更磨人。 “啊!……呃……混蛋……” “是夫君……” “哈啊啊……嗯……呃……” “不肯叫么?” “肯才怪……” “那就继续。” 李玄青直起身子来,再一次把龙阳抽出卫云翼的体外,然后猛地倒下,直没入怀,卫云翼水平的身体猛地一挺,忍不住又是一阵呻吟。 “啊!!~~~” “叫夫君……嗯……” “不……啊……哈啊……” 第八十三回上 “放……放开……啊……” 卫云翼的反抗让李玄青更加兴奋起来,他身下的龙阳不知不觉间变得肿胀也更火热,只见他那腰间的利刃毫不留情地猛抽猛插着,手指却怜惜地抚摸着圆滚的臀部,然后沿着腰线滑到身下,轻柔地勾勒着下垂的双卵,然后一边揉着柔软微凉的小卵,一边把手指抚上饱满到极致的龙阳,沿着血管的纹路,轻轻地摩擦着。 “不!啊……松手……别碰……” 马上就要发射的欲望,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挑拨?这简直比后穴里的进攻更让人疯狂,卫云翼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拼命地按着桌子,整个身躯都因而上下伏动起来。 “叫朕夫君,云翼……朕抱你下来……” “不……嗯啊!……” “快叫……快……” 李玄青的手指说着已经抚摸到了敏感的尖端,卫云翼已经感到了自己腿间那物的颤抖,身体马上要冲破理智的限制了,怎么办?怎么办?! “快……叫朕夫君……” 卫云翼咬紧牙关,死都不肯叫。 既然这样。 卫云翼双眼紧闭,双手猛地腾空,失去支撑的身体骤然如大厦倾倒,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李玄青一惊之下本能地把自己抽身出来,却听一片劈里啪啦盘落酒倒的声音,卫云翼赤裸着身体趴在五色菜肴的中间,周围是一片杯盘狼藉,再不可能有人享用。 这家伙……竟然…… 卫云翼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仍在深深地喘着气,一起一伏。 “你、你没事吧?” 李玄青半晌才想到,他不会被碎了的盘子割伤吧?便赶紧把旁边的盘子杯子都稀里哗啦地推在地上,然后才把人小心翼翼地翻过来,平摊在光溜溜的桌子上,检查。 好在只沾了一身的菜叶和油汤,倒是没有什么伤口。 “你啊……” 卫云翼这一番惊天动地,倒是把李玄青的理智给震回来了。不过此时平躺在桌子上的身体并不比刚才好多少,更何况一身食物的香味,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流口水吧? 食、色,性也。 更何况都在这一人身上,怎么让人忍得住不疯狂? 李玄青一伸手把剩下的杯盘也都推在地上,然后侧坐在卫云翼的旁边,一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唔……” 卫云翼倒是没有拒绝。毕竟和刚才比起来,这实在是温柔得让人感动的对待了。 “你真坏,竟然想出这么坏的法子诱惑朕。” 唇齿吮咬间,窃窃私语般传过这一句话来。卫云翼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感觉到他的舌尖已经脱离了自己的口,然后沿着下巴爬到脖子,喉结,锁骨,胸脯…… 卫云翼感到身上一阵酥麻和悸动,虽不是刚才那般激情似火,却融化了人的头脑和身体,一动都不能动。 “想让朕舔你,直说不就好了。” 李玄青咬住卫云翼的小乳,猛一阵吸吮,只听得口水涟涟,仿佛饕餮大餐一般。 “我……没有……” 微弱的声音从微张的口缝中传出,却无力得仿佛纵容,又勾引得人更爱不释手。 李玄青吮完了一只小乳,就用手指掐住,然后又一路舔到另一只小乳,同样是用口水吸吮了个够,直到把味道都吸入口中,这才用牙齿轻轻地衔住,扭动脖子扯了扯。 “啊……不……” “这个是芦笋的味道,朕喜欢。等回了宫,朕叫御膳房每天做了给你涂在这儿,朕好随时吃。” “……嗯啊……” 卫云翼已经不知道李玄青在说什么了,只迷迷糊糊地哼着。李玄青当他是答应了,就笑着舔了舔唇角,继续往下尝去。 第八十三回下 “这是百合……” “啊……原来朕还让他们留了虾,方才怎么没看到?还是在你身上才让朕喜欢……” “唔……果然太清淡了不好,早知道多弄点肉的味道,朕吃着也香……” 卫云翼的身体说话间已经被李玄青舔了个遍,方才还布满菜汤的身体此时只剩下口水和青痕,李玄青却还嫌不够,恨不能再帮他涂个完全。 “不……不要……嗯……” 卫云翼浑身已经被他舔酥了,只剩下一张口还能发声,也是软绵绵的,全没了刚才的硬气。 “你果然是成心的,看你这么舒服,朕真想马上要了你。”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蹭到了卫云翼腿间,然后一伸手握住他渐渐消退的龙阳,舌尖一舔。 “啊!原来在这里。” 卫云翼微微张开眼,看向趴在自己腿间的男人。 “朕就想,那鹿肉去哪儿了。原来在这儿。” 李玄青说着极享受地贴着卫云翼的龙阳嗅了一个沉醉,鹿肉的烤肉香和着男人雄性的味道交缠着直冲脑门,李玄青忍不下去了,眸子里魅光一闪,一张血口就整个吞了下去。卫云翼看了心里一怕,心想他万一不小心真的咬了自己怎么办?然而不知怎么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就那么看他吞了自己最脆弱的东西,尽情地品尝着,一脸沉迷。 “嗯……呃……啊……” 李玄青吃得美味,卫云翼爽得动情。食物和餐客的关系让彼此都兴奋得疯癫,李玄青的牙齿一次次滑过香滑柔韧的肉,无数次轻轻碰触,无数次想咬下去,却又无数次抑制住自己的念头,生怕一个忍不住真的伤了他的要害。 这东西,怎么这么诱煞人啊! 本来无感觉的牙齿仿佛也被它弄得奇痒难忍起来,如果再不能得什么咬一下的话,自己怕是要疯了! 如果再不能咬一下的话! 如果再不能得什么咬一下的话!! 李玄青一口吐出卫云翼胀满的阳物,然后两步跨到身前,趴下,低头咬住乳头,用力。 “啊!!!痛……” 卫云翼双手抓住桌边,整个人向后弹起。 “……” 李玄青却不答话,只继续用力咬着他的乳头,感受着坚硬的牙齿和柔软的肉之间的紧贴,抚摸,亲密,诱惑。第一发觉自己是那么渴望着人的肉,渴望咬碎它,渴望吞下它,如果能吃下去的话……如果能嚼在口里的话…… “啊!……啊、啊、啊!……” 血腥味开始在口腔里蔓延,李玄青迫不及待地吸住那口血,然后一边继续咬着,一边饥渴地吮吸着那人的血,仿佛嗜血的野兽一般。 “啊……呃啊……嗯……嗯……” “呒……呒唔……” 卫云翼看着李玄青蜷着身体疯狂地在自己胸口吮吸着,仿佛饿了三天三夜的婴孩,不顾一切地寻求着母乳和保护。第一次,一种近似母爱的心情在卫云翼的心里滋生了,他慢慢地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胳膊,抱住李玄青赤裸颤抖的背,任怎么疼也不叫了,只任他咬着,吮着,只要自己还有血可以给他,就任他喝吧。 不是决定所有的都给他了吗?连自己的身体,心,还有血…… 第八十四回上 李玄青慢慢地停止了吮吸,又舔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被自己咬破流血的小乳。然后突然,仿佛明白过来了自己的罪状一般,李玄青猛地仰起头,脸色煞白地看着卫云翼,嘴唇发着抖。 “朕……朕刚才……” 卫云翼却只是淡淡一笑,摸了摸他的脸。 “好喝吗?” 李玄青一抖,随即却孩子似的趴在他胸口,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不起。疼吗?” 难得的不是哄人就范,而是真的满怀歉意。 “还好。” 卫云翼也不知该说什么。 “你下次,可以打朕的头,朕就可以清醒过来。” 李玄青看着眼前被自己咬破的身体,又心疼,又自责。想伸手去呵护,又怕更弄疼了他。 “没关系。我可以。” 李玄青听这话似乎耳熟,便爬起来,凑到卫云翼面前。 “又是君为臣纲吗?” “现在可以说夫为妻纲了吧?” 对啊。终于娶他进门了,他是自己的正宫皇后啊! “可是,朕不想做暴虐的丈夫。” 李玄青低头,温柔地揉了揉另一边的小乳。 “可是,我想做贤良的妻子。” 卫云翼按住他捏着自己小乳的手,然后拉开来,把完整的小乳袒露在他的面前。 “如果夫君想要的,妻子都不能给的话,那这妻子娶来何用?” 李玄青却是一笑。 “你终于肯叫朕夫君了。” 卫云翼意料之外,脸上一红。李玄青却也不多说,只把唇贴在他那完整的小乳上,低声说了句: “那,爱妻这个也舍得给朕么?” 卫云翼本能一抖,却只用手抓住桌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李玄青看了看眼前红肿的小乳,舔了一下,水灵灵地透着光,诱人犯罪。李玄青张开牙齿,轻轻地咬住柔韧的乳尖,然后一点点加力,卫云翼也一点点皱紧眉头。 好痛。 真的好痛! 突然松开。 “骗你的。朕怎么舍得?” 柔软的舌尖抚慰着受惊的小乳,身下的身体明显也一下子松了下来。 “哈……哈……” “云翼,朕有时候会收不住,会欺负你,伤害你,可这真的不是朕的本意。” “我知道。” “所以,如果朕下次再伤害你的时候,你就只管打晕朕就好了,朕不怪你。” “你这个混蛋,自己不舍得伤害我,就把这苦差事交给我。你怎知我就下得去手?” 李玄青听了卫云翼这话心里一颤。他抬起头看着卫云翼的眼睛,虽不愿挑明,却是实实在在的感到了他的温暖—— 原来,你也对朕…… “可是,如果朕清醒过来发现又弄伤了你,弄疼了你,朕会难过的。” 李玄青说着抱紧了卫云翼的身子,把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心疼地蹭了蹭。 “没关系,你就当我愿意的吧。” 卫云翼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李玄青先听出了不对劲,忍不住咯咯笑起来,笑得卫云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笑什么?” “哈哈……朕前两天在马车上想……哪有男人自愿被人欺负、被人骂的……没想到这里就有……哈哈……” 李玄青这一笑笑得卫云翼更不好意思了。他那话本来就是说了宽慰李玄青的,却没想这人反笑话自己,心里一恼火,推开人就从桌子上起来了。 “你笑吧你笑吧!我先去睡了,你自己一个人笑到天亮好了!” 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赌气去地上捡自己的白裘,却不料背后那人突然扑过来,自己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扶住墙才站稳,却已经被人压在了墙上。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7节 “朕欠你的,至少今天得补上。刚才你不是一直要出来吗?朕现在帮你……” 第八十四回下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绕到了卫云翼的身下,另一只手抱住他的肚子,轻轻地上下抚摸着。 “啊哈……” 一直被刺激却未得释放的龙阳一经抚摸马上就雄起了,李玄青温柔地抚弄着脆弱的薄膜,灼热的气息喷在卫云翼的脸上。 “其实……刚才朕最想咬破的……是这里……” 卫云翼身下本能一缩,却正靠上屁股后面的阳物,也滚烫地在那里等待着抚慰。 “你、你不进来么……” “你想让朕进来么……” 手下的抚摸用了力,速度也渐渐快起来。 “进、进来吧……” 卫云翼把自己趴在墙上,微微弓着身子,分开腿。 “好……” 李玄青抓住自己的阳物,抬起对准还微微张开的穴口,然后又一次抱住他的肚子,然后向前用力一顶。 “嗯!……” 卫云翼的头猛地靠在墙上,喉咙间发出难耐的呻吟。 “来,叫朕夫君,朕疼你。” “夫……夫君……嗯……” “乖……一起……” “呃……嗯哈……” 动情的呻吟夹杂着动情的深喘,涌动的身体摩擦着激情和爱意,李玄青一边摆动着自己的腰一边爱抚着卫云翼身前的火热,他感觉得到两个人节节攀升的欲望和快感,这是两个人的夜!这是他们的洞房! “啊!……啊……啊哈!……” “嗯……哈啊……嗯!……” “快……快……嗯……啊哈~……” “要……了……啊……” “等……等下……啊哈~……” “不能等……就、现在……” “啊你……啊啊~……” “嗯!!……” 李玄青明显比卫云翼更先一步到达顶端,但是他不愿一个人独享,竟一把把卫云翼脆弱敏感的端口戳到了墙上!草席的刺激让落后的卫云翼瞬时爆发了出来,只见一片溅起的水花如牛奶淋漓成一片,然后沿着草席向地面滑落,却被草席吸收成一片淡黄的图案,美得淫靡。 “混……混蛋……哈……哈……” “朕才……不会……等你……” 白浊的液体沿着大腿汩汩滑落,李玄青柔软的阳物贴在温暖的山谷里静静地睡着,它今天也过度操劳了,是该好好休息一下。然而比它更辛苦的却是容纳它的宿主,李玄青只觉怀里的人身上一软,整个就向地上滑了下去。 “你醒了?” 卫云翼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眼前一点朦胧的烛火,却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颜色。 “天还没亮?” 话一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嗓子已经哑了。卫云翼赶紧清了清嗓子,却发现只是好了一点,还是嘶哑的声音。 大概刚才喊得太狠了。 “还没。朕怕你睡不着,就把蜡烛吹灭了,只剩这一盏留着用。你再睡会儿吧,才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李玄青说着又把卫云翼的身子裹了裹,卫云翼这才注意到自己坐在李玄青的怀里,李玄青则靠着墙坐着,两个人屁股下面垫的是自己那件白裘,身上则披着他那件黑貂,用来保暖。 “怎么不躺下睡?” 卫云翼往他怀里又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地上都是碎盘子,除非睡桌子上。可是桌子又不够长。” “叫人来收拾了不就好了?” “他们都睡了,没人。” “呵呵,看来还是凌霄宫的下人好些,至少不会晚上叫不到人。” “李霖福那老家伙肯定喝酒去了,看朕明天收拾他。” “算了,这么冷的晚上,又是过年,就让他享受一下吧。” “还是皇后心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是窘态,却有了一种相濡以沫的温暖。 “云翼,朕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第八十五回上 听李玄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跟自己商量事,卫云翼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不过想想,自己已经做了他的皇后,皇帝严肃地跟皇后商量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倒是自己要快点适应才好。便温柔地回了句:“陛下请说。” 李玄青听话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在心里盘算了下用词,这才道: “之前在祖宗面前,朕跟他们说,要立你做朕的皇后,把朕的太子给你。你还记得?” “我记得。” “立后的事,朕虽然决意要办,但是这和封妃不一样,毕竟不是朕一个人的事,乃是事关朝廷和天地神灵的大事,就算朕再怎么坚持,怕也是一时也没法兑现给你。” 卫云翼看得出李玄青的为难,他也知道立男人为皇后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便转过身来,拉着他的手道: “这你不必担心,我本就没有惊扰天下的意思。只要能得你李家承认,得你真心相待,我就知足了,并没有别的妄想。” “不,朕不是这个意思。朕说了要立你为后,朕就会想方设法做成,不会对你食言。朕要说的其实是太子的事。” “太子?” “嗯。朕的太子是朕现在年纪最大的儿子,过了今年正满了八岁。虽然平时寡言少语,但性情并不坏,头脑也很聪明。太子太傅说他很有你当年的风致,朕便想等这次回了宫,就把他送到你凌霄宫去,由你管教。你觉得如何?” 卫云翼虽然并不指望母以子贵,或者等他日李玄青驾崩,新皇帝能让自己在后宫有个容身之地——毕竟自己已经拿了三十年出去交换,除非李玄青剩下的春秋连十年都不到,否则自己就不会等到那一天。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清楚地知道无论自己和李玄青怎样情深意重,都是不可能有后代的,若是能有这样一个孩子,也算是一种补偿或者慰藉吧。 “可是,他的母妃要怎么办?难道也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与别人抚养吗?” “……他的母妃生下他不久就过世了,所以他一直是乳母在照顾。” “原来是这样。若是如此,倒也算是两全其美。只不过我毕竟不是女子,怕是无法给他母亲的温柔。” “呵呵,你觉得后宫的妃子,有心思对子女温柔的能有几个?更何况皇子们生下来就不大与母亲同处。你看,丽妃和凌妃的孩子,什么时候在她宫里出现过?你应该还记得朕小时候吧?朕从懂事起就跟在太傅身后,每日除了请安是绝不可能见到母后的身影的,更何况还隔着帘子。所以朕身边最亲的,其实是乳母和你们这些陪读的。他现在和朕当年也是一样,所以你只要教他礼仪和诗书,就是最好的了。” 卫云翼知道李玄青说的是实情。这是宫里特殊的规矩,为的是防止太子和后戚们过于亲密,将来危害江山。——或者更进一步的,怕成年的儿子和母后产生不伦之恋,威胁皇室的声名。不过说是这样说,卫云翼自己心里明白,一个小孩能得到慈母的爱是多么幸福以及多么重要的事。如果一个太子不曾得到爱的温暖的话,他将来又怎么会去爱他的子民,爱他的妻妾和小孩呢? 就像李玄青…… 卫云翼看了看李玄青的眼睛。他忽然觉得李玄青那野蛮粗暴的爱其实只是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于是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 “怎么了?” 李玄青突然得到一个吻,虽然欢喜,却也不由得纳闷。 “没什么。多谢陛下,赐太子给我。” “呵呵,朕倒希望能真的赐个太子给你。” 李玄青说着摸了摸卫云翼的肚子,卫云翼知道他的意思,却也不恼,只是把他的手拿开,又靠在他怀里。 “下辈子吧。要是下辈子,你还记得我。” “朕当然会记得你。只怕你到时候又是不肯,还要朕这么费力去逼你。” “你不愿意么?” “不,朕心甘情愿。” 第八十五回下 第二天早晨醒来,李霖福和一干东都的侍从宫女已经齐刷刷地跪在屋子里了。李玄青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然后推了推怀里的卫云翼。卫云翼本来还想推开他说“别闹”,结果一伸手先被冷风吹醒了,这才发现门洞大开,里里外外竟跪满了一地的人,若不是全都弓着腰趴在地上,怕是连光都要挡住了。 “怎么了?” 卫云翼把胳膊拉回黑貂袍里,回头仰脸问李玄青。 “自然是知错了。” 李玄青只是傲慢一笑,便听李霖福颤抖着声音回道: “老奴有罪!老奴昨夜实在身体不适,在外面守着守着就睡着了!请陛下看在老奴从先帝时就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老奴一命吧!” “奴婢奴才们罪该万死!求陛下赎罪!” 无数个头异口同声地在眼前请罪起来,李玄青只觉脑子里仿佛有无数蜜蜂嗡嗡直响,响得他脑袋直疼,他赶紧扬手让他们闭嘴,然后揉了揉太阳穴道: “算了算了,你们快出去吧,朕听你们说话脑袋疼。” “是!谢陛下赎罪!” 又是一阵可怕的嗡鸣。好在这下一群人总算浩浩荡荡地向门外低着头撅着屁股退出去了,卫云翼叹了口气,平生第一次觉得,下人多也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李霖福,给朕和皇后准备热水,朕和皇后要洗澡。” “老奴明白!老奴马上亲自叫人去烧热水!” “云翼,你要再睡一会儿吗?” 尽管昨晚睡得并不好,而且之前折腾得也甚是辛苦,但是卫云翼历来有早起的习惯,所以一旦醒了也就不想再睡了。于是只淡淡答道: “我还好。不过若是陛下困倦,我也可以再陪陛下休息一会儿。” 李玄青难得见卫云翼如此温顺,哪里舍得再睡,便搂着他道: “既然这样,就跟朕一起用早膳吧,一会儿咱们好再一块儿玩儿去。” 卫云翼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李玄青便叫李霖福去准备衣服和早膳,然后亲自扶了他起来,把地上铺的白裘又给他披上,两个人这一夜就算是过了。 吃过了早膳,两个人又饮了一刻钟的茶。李玄青看今天天气不错,就问卫云翼有没有出城去玩的兴致。 “出城自然很好,可现在虽是严寒,到底节令已经入了春。此是万物滋生之时,如果畋猎伤生,恐怕有违天道。” 卫云翼不愧是名教子弟,诗书礼仪之家,一举一动都要符合立法天道。不像李玄青,只要由着性子高兴,任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他才不管什么天啊地啊的。 不过即使李玄青不管不顾,只要卫云翼高兴,他也乐得听从。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杀生,只是跑马,你觉得怎样?小时候先帝说冬日跑马危险,总不许朕;现在朕做了皇帝,说什么也要去跑一次。” 卫云翼一听李玄青说要跑马,马上兴致也高涨起来。他和李玄青不一样,以前在大漠里驻守边塞,没少和各位将军勇士们跑马赌酒,然而在中原土地上跑马到底十年不曾有过了,若是能借此机会去跑一跑,想必也别有味道。 “那好,我们就跑马。不过,既然要跑马,自然还要赌些什么才有意思。” 李玄青见卫云翼眉飞色舞的样子,就知道他喜欢,索性也来了劲: “那是当然!朕今天是非要和你赌不可的。来,说说看,你要什么,朕只要输了,都可以许给你!” 卫云翼眼睛一转,却是不肯明说,只笑了对李玄青道: “陛下虽这么说,我却也一下子想不出什么要的来。不如这样,我若赢了,陛下就许我三件事,可好?”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耍鬼头,不过心想这人的要求,便是他不赢,自己也乐得答应他的,也就不多分辨,只笑道: “好啊。那若是朕赢了,又该如何?” 卫云翼一抹轻笑,笑得一派春色盎然: “那,我就全凭陛下处置,如何?”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故意拿自己取笑,不过反正也顺了自己的意,就一把拉到怀里,贴着耳朵磨蹭: “好啊。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又哭着闹着让朕放开你。” 卫云翼脸上一红,赶紧从他怀里挣开,背着身子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外面的庭院: “谁哭着闹着了。” 虽是故作冷淡的声音,但是李玄青听得出里面夹杂的温暖。 果然卫云翼说的没错,春天真的已经到了。所以连那个冰冷的人也开始学会了温柔和撒娇,虽然只是淡淡的味道,却预示着一个生机盎然的春天,正在两个人的面前铺展开来。 第八十六回上 “驾!驾、驾!” “驾!驾!” 白雪覆盖的草场上,远远地只见一片银装素里。然而视线拉近,却见那空旷的草场上飞快地跑着两个黑色的身影。那两个身影几乎是紧紧地贴在一起,却又不时错开一段距离,然后在下个转弯处又开始慢慢靠近。 “云翼!朕又追上你了!驾!” 李玄青弓着腰勒住缰绳,飞快地从后面赶上来。 “等追上再说吧!驾驾!” 卫云翼头也不回地喊完这一句,勒住马缰,身子一斜,便向左边冲去。 “好!朕非要看你今晚求饶的样子!驾!驾、驾!” 李玄青喊完这一句也跟着卫云翼的马屁股拐了过去,两匹马的距离再一次越来越近,却是总也见不到追上的时候。 “陛下想追上我还是再等两年吧!最后两圈了!陛下的三个许诺,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卫云翼笑得一脸神采飞扬,一抽马鞭便冲了出去。 “皇后这话说得太早了吧?朕可是会在最后一招制胜的!驾!” 李玄青一边大喊着一边也猛抽马屁股,李玄青的骏马也飞也似的跑起来,刚刚冲出去的身影马上又近在眼前。 “陛下追得可真紧啊!” 卫云翼侧过半个头来,笑着对李玄青喊道。 “那是自然!若不是朕追得紧,你今天又怎么会在朕的手上?” 李玄青一边跑马一边还笑得一脸邪魅。卫云翼第一次发现李玄青这笑其实那么漂亮,那么迷人,这是只有自信到神的高度的人才会有的笑容,所以也带着神才会有的那种耀眼的光。卫云翼不禁有一瞬看得呆了。然而这一刻的恍惚却让李玄青趁机赶了上来,甚至超过了卫云翼的骏马。 “哈哈!多谢皇后成全!驾!” 卫云翼一见李玄青超了自己,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勒马追赶,一边在心里自责刚才的失态,让自己痛失先手不说,还冒了赌输的风险。 “别高兴得太早!还有最后一圈,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驾!驾驾!” 两匹马再一次没命地飞奔出去,扬起一路的飞雪如尘,模糊了天地,遮住了近午的阳光。 “驾!” “驾!驾!” 看不清路,看不清方向,只看得清近在咫尺的那个人的身影,若即若离,忽前忽后,似真似假,却是宁死也不肯放手! “驾——!” “哈哈!是朕赢了!” 李玄青回马转身,踢了马肚子跑到正在勒马的卫云翼身边。 “怎样?今晚,可得听朕的啊!” 卫云翼却是清风朗月,面色如潭,静静地白了他一眼。 “陛下该不会是色迷心窍,眼睛也坏了?明明方才是我的马先一步到达,陛下怎么能说是陛下赢了?” 李玄青一愣,没想到他会赖账。便赶紧过来拍了拍卫云翼的肩膀道: “皇后,你可是君子,君子要说话算话,愿赌服输。明明刚才是朕的马头先探过了这条线,你怎么好说是你的马先回来的呢?” 然而卫云翼却还是一派镇定自若: “陛下这时候倒知道君子的好了?” 李玄青哈哈一笑: “朕向来知道。只不过朕喜欢君子,自己却不能做君子。你想,若是你做君子,朕也做君子,那你我这辈子岂不是永远只能‘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那又如何?” “那,你这辈子不就当不成皇后了?” 卫云翼就知道他这里等着揶揄自己,便故意作色道: “谁稀罕做你的皇后?当年你我的约定本就是做一对明君贤臣,流传千古。若不是你忽生私心,强迫于我,我又怎会跟你结成帝后的关系?我不拿你说事就算了,你还反来揶揄我。” 李玄青见卫云翼生气了,也就不敢造次,只嘿嘿笑道: “说是这么说,可你不是也高兴得很么?你若是真不稀罕,又何苦在祖宗面前,说出那番话来?” 卫云翼知道他指的是指天誓地三十年那件事。虽然想来奇怪,不过坦诚地说,那番话也确是自己的本心。毕竟,若不是自己真心有意和这人白头偕老,又怎会拿出三十年来发这个宏愿?要知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自己已经过了三十年,剩下的岁月有没有三十年都不知道,所以与其说换了十年的相亲善待,倒不如说是不知何时会结束的美梦。“嘭”的一声,化作梦幻泡影。 第八十六回下 “云翼,怎么了?朕说错了什么?” 李玄青见卫云翼忽然沉默下来,表情似乎也带了几分哀戚,便赶紧过来道歉。卫云翼一见他一脸担忧,便知道自己让他担心了,赶紧重整笑容道: “陛下当然说错了。这跑马本就是以马足为准,方才我的马比陛下更早踏线,所以胜方自然是我,陛下怎么好夺人之功呢?” 李玄青没料到他又突然说起跑马的事来,马上反驳道: “不成不成。你又没说以马足为限,更何况京城里的规矩都是看马头的,你这是耍赖,朕可不管。” “陛下这话可错了。马头为限才是过去的标准,后来因为马颈有长有短,每每产生纠纷,故而现在新的规矩都是看马足的。陛下要来跑马,怎么连最新的规矩都不先弄明白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怪李玄青不知道。毕竟他这么些年来就没有跑过马,哪像卫云翼跑马场上一路过来的,样样规矩源流都明白得清楚。然而既然之前没说,这时候他就有理由不承认,于是俩人磨了半天,卫云翼也没耐性了,索性挥了挥手。 “算了算了,既然陛下不愿承认,就当赌局作废,我们改日再比就是。” 卫云翼说完就下了马,一边把缰绳交给等在一旁的侍卒,一边迈开腿向出城时俩人乘的马车走去。 “那也不行。朕言出必信,就这么作废了,改日你又要说朕是小人,朕可不干!” 李玄青随后也跟着卫云翼跳下了马,一路小跑着追上了他,硬是抢在他前面上了马车。 卫云翼知道他又是耍小孩脾气,也不跟他抢,让他先在里面坐稳了,自己才在他后面进了马车,在他身边坐好。 然后马车辘辘,一行回城。 “陛下又不肯赌局作废,又不肯干脆认输,说到底还不是霸王赌局?陛下说不肯做小人,可这跟小人又有什么区别?” 卫云翼一边说着一边把李玄青抱过来的手弹开,然后一脸不满地坐在车窗边,气愤地看着马车外一路的行人矮屋。 “朕也不是一定要你认输啊。”李玄青知道自己没理,便只好一边抚慰一边赔笑,“朕的意思是,不如就算我们双赢,如何?” “双赢?那是什么意思?” 卫云翼第一次听说赌局还有双赢的,便侧了半个头过来看着一脸堆笑的李玄青。 “其实你要的,无非是朕许你三件事。朕要的,无非是你任朕疼爱一次。既然这么着,这赌局就算我们以各自的规矩赢了,这样各自都能得到想要的,总比废了赌局,两个人都空手而归好吧?” 卫云翼一听就知道这又是李玄青的混帐逻辑,胡搅蛮缠,绕来绕去,说到底都是为了他得好处。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是自己用一夜的忍耐换得李玄青的三个许诺,算算也不是吃亏的事,便装作认可了他的逻辑,点了点头。 “这样说,却也是个道理。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朕许你三件事,你可要乖乖地陪朕一夜,不许反抗。” 李玄青说着扑过来一把抱住卫云翼的身体,卫云翼这回终于没有挣扎,反是笑得一脸开心,回头看着他。 “那,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这一夜我要独睡,陛下可许?” 李玄青一听这话脑子嗡的一声,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时,只见怀里的人已经笑成一团了,便恨恨地抓着他,冲着他的脸大吼道: “好哇!你成心算计朕是不是?!这一件是赌资,朕可以不许!” “啊哈哈哈!那可不行,陛下之前可没说这一点,我可不认。” “你这个坏蛋!枉你平时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君子样,其实一肚子坏水!还敢说朕是小人,朕说你才是最小的小人!” “这叫‘兵不厌诈’。陛下可不能再抵赖了!啊!别挠我!哈哈哈哈哈哈……好痒……” “活该!快跟朕求饶!把这件收回去!” “我才不……哈哈哈哈……快放开好痒……哈哈……” “快收回去!不然朕就不放……” “哈哈哈哈哈哈……” 东都城里的街道上,冬日的阳光把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暖色。白雪皑皑的房檐下,一辆马车辘辘地碾过所有低矮斜长的街道,一路撒下的无数欢笑,仿佛是宣告春之降临的使者,为一座城提前送来了春日的温暖。 第八十七回上 回到东都行宫,李玄青马上脱了衣服就跳到温泉里撒欢儿。卫云翼见他难得孩子似的率真快乐,便也脱了外衣,打算到温泉里陪他泡了一会儿。然而人还没进水,李玄青却先游过来拦住了他。 “不行,你泡不得温泉,朕不能让你下来。” 卫云翼知道他怕自己再头晕难受,便笑道: “没关系,只是一会儿的话,应该不碍。更何况刚才我也跑了一身的汗,也该洗洗身子。” 然而李玄青听了话却还是不肯让步,只看了看卫云翼的身上,道: “那里,会流血的。” 卫云翼循着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被咬破的小乳刚结了薄薄的一层鲜红色的痂。因为早晨是在浴盆里洗的,上半身并不进水里,所以自己也没有特别注意它;可是如果现在要进温泉里,那水是一定会漫过胸脯的,刚刚结痂的伤口经过温水的浸泡说不定就会泡开了,殷殷地再渗出血来。 “云翼,你坐在一边,朕帮你掬水来洗,好不好?” 李玄青凑过来抱住卫云翼的脚,用手轻轻地摩挲着。 “好。” 卫云翼淡淡一笑,脸颊上却染了微红。不过李玄青明白,那不是情欲或是羞涩,而是一种家人似的温馨,在两个人之间,慢慢地滋生,蔓延。 他是自己的妻,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 于是卫云翼便把白裘披在身上保暖,只把下半身坐在泉边一处浅浅的石头上,泡在白雾缭绕的温泉里。李玄青则整个人都浸在水下,如人鱼一般轻轻地抱住卫云翼的腿,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他的皮肤。枯枝错落,白雾如烟,泉水汩汩如梦里的歌声萦绕,卫云翼看着这情景心里一动,总觉得缺点什么来配它,便向廊下的侍女一挥手,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侍女点了个头,转身向宫殿内走去。 “怎么了?” 李玄青抱起卫云翼的腿,略一低头,把一个轻轻的吻印在他的膝盖上。 “君王送我水作席,何以报之山阳笛。” 卫云翼话音刚落,便见方才离开的那侍女嫋娜地莲步过来,手中持着一秉漆红雕花的短笛,笛尾还悬着玉坠,随着脚步摇曳生姿。 侍女把笛子交到卫云翼手中,行了个礼就转身回了廊下。李玄青这才意识到,不是那侍女身姿窈窕,乃是这彤管曼妙,任谁拿了它都会熠熠生光。 “不知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卫云翼一边说着便将彤管横在唇边。漆红的笛身映衬着他雪白的脸和艳红的唇,漆黑的长发垂在手边,更何况白裘似雪,翠玉玎璫。李玄青看得心旷神怡,只觉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朕想听《乌夜啼》。” “这是吴歌。” “朕喜欢吴歌。” 卫云翼微微一笑,垂下雾气濡湿的睫毛,指头一动,便有哀婉悠长的笛声从他的指间流出。李玄青渐渐也闭上双眼,整个人都趴在卫云翼的腿上,任温暖的水流流过两个人的肌肤。洗尽铅华,洗尽凡尘,洗尽半生的恩怨情仇。 只这一刻的宁静温柔,便胜却人间无数。 “云翼,朕真想一辈子就这么跟你在一起。” “朕有的时候想,如果你我只是一对寻常人家,青梅竹马,待到你二八年华,朕就拿了家里所有的家当来给你下聘礼,把你娶回家。” “然后咱们生好多的孩子,男的都像朕,女的都像你。哥哥要照顾弟弟,姐姐要爱怜妹妹,若是有人欺负咱家的姑娘,咱们家的儿子们要一起出去打,而且一定要打得人家不敢再欺负咱家人。” “平常的日子里,朕就扛着锄头带大娃和二娃下地干活儿,大妞和你在家里做饭,二妞喂鸡喂狗,三妞抱着三娃哄他不哭。朕和大娃、二娃回来的时候,你就站在村口迎我们,然后朕就走过去,摸着你的肚子说:小心动了胎气。” “哈哈哈哈~~” 李玄青正说得一往情深,却未料卫云翼突然哈哈笑了出来,笛声也因而戛然而止,只剩下泉水还汩汩潺潺,延续着李玄青的梦。 “李玄青,你可真不像个皇帝。” 卫云翼好不容易才止住笑,一手握着彤管,一手拍了拍李玄青窝在自己怀里的肩背。 李玄青见他笑话自己,脸上一红,却也不反驳,只把脸埋在他怀里小声嘀咕: “就是因为朕是皇帝,所以朕才格外梦想寻常人的生活啊。再说朕也不是自己想做皇帝的,要不是因为……” “你说什么?” 李玄青的声音越来越低,卫云翼听不大清,便凑近了耳朵,又问了他一句。 “没什么。” 李玄青抬起头来,正看到卫云翼低着头凑过来的样子,便一伸手勾住脖子,上身一挺,吻了上去。 “唔……” 卫云翼虽是惊了一下,却也没再多的挣扎,而是就那么弯着腰,任他吻着,吮着,索取着自己的爱与温暖。 李玄青,我虽然不能给你寻常人的生活,但至少,我可以温暖你的心。 卫云翼放下彤管,一把抱住李玄青的身体。两个人就在那水边的雾气里久久地温暖着彼此,直到卫云翼噗通一声滑入水中,也不管浸湿了雪白的裘皮,只是想两个人贴得更紧一点,更紧一点。 “血,怎么办?” 李玄青赶紧推开卫云翼的脸,低头去查看他的小乳。 “没关系。” 卫云翼捧起李玄青的头,痴痴地看着他的双眼,然后主动吻了上去。 “唔……你……” “李玄青……我也是个疯狂的人啊……” 第八十七回下 胡闹的结果,自然是卫云翼的伤破了,殷殷地在胸脯上流了一路淡红色的血痕。李玄青怕他不好意思叫大夫,只得自己亲手帮他把血擦乾,又拿了干净的布片贴在小乳上,这才算了事。 “朕以前欺负你,是朕不好。现在朕不欺负你了,你又自己折腾自己。怎么着?难道你还要朕倒贴着每天看顾你不成?” 李玄青满口怨怒地数落着卫云翼,不过手也没停下,仔细地帮他把衣服穿好,甚至连腰带也没用他动手。 “不过是破了个小伤,又不是伤筋动骨,你怎么搞得我好像动都不能动了似的?更何况,这伤也本就是你弄的,怎么现在又轮到你来数落我的不是了?” 李玄青的话被卫云翼抢白了个正着,躲也没处躲去,只得扯了歪理道: “你的身体是朕的,朕可以伤得,别人伤不得。” “我又不是别人。” “除了朕之外都是别人。” “李玄青,你还讲不讲理?” “不讲。朕就是朕的理,朕才不讲别的理。你能把朕怎样?” 一个人胡搅蛮缠已经够可恶了,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还是做了自己丈夫的皇帝。卫云翼顿觉吃了哑巴亏,真是骂也骂不得,管也管不得,想说要逃,却也已经逃不开他了。 所以古人有句话教训的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只可惜白费了卫云翼一生谨慎小心,生怕娶到个难缠的女子,谁承想到头来竟嫁给了个比女人更难缠的小人! 好在弄完这一件事也差不多日薄西山,到了晚膳的时候。卫云翼和李玄青两个好歹对坐着把饭吃了,又喝了一会儿茶,李霖福早早地给两个人收拾好了床铺,恭恭敬敬地来请皇帝和皇后早点休息。 毕竟昨晚在地上坐着睡了一夜,之前又一直是车马劳顿。于是卫云翼老大不客气地沐浴更衣,先去睡了。李玄青饭后又在温泉里游了一会儿,等身上放松够了,这才回了房间,在卫云翼身边盖了被子睡下。 夜里,月亮渐渐地升了起来。 李玄青睡了一觉醒来,一见已经是夜阑人静了,就推了推身边的人,把他推醒。 “干嘛……” 卫云翼睡得正酣,翻了身,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起来起来,朕来要账了。” “要什么账……大晚上的……明天再说……” 卫云翼的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来,可见是把白天的事都忘了干净,满脑子只想着好好睡个热乎觉。 “你再不起来,朕答应你的三件事可作废了。” “嗯?……三件事……嗯……嗯?!不行!” 卫云翼腾地转过身来,急切地看着李玄青的脸。 “为什么要作废?君无戏言,你白天答应好的,怎么能赖账呢?” 李玄青一脸无语地看着卫云翼: “朕的账你就明天再说,你的账你倒是算得一清二楚。” 卫云翼这才反应过来李玄青把自己弄醒干嘛,然而还没来得及让他想好应对的话,李玄青已经先钻到他被子里,一边摸着他的腿把衣服撩了起来。 “既然醒了,朕就继续收朕的账了。你可得乖乖的,不能反抗。” 李玄青说着把头埋在卫云翼的怀里,卫云翼一动也不敢动地仰躺在床上,只觉身上的衣服一阵贴着身体滑动,然后皮肤就碰到了和刚才不一样的质地——温暖的是被褥,火热的是李玄青。 “嗯……” 卫云翼只觉怀里一阵酥麻,喉咙里就忍不住泄出了一点呻吟,刚要咬住,便听被褥里传出来一声命令: “叫出来,不许忍着。” 第八十八回上 卫云翼没想到从这里开始就要服从他了,虽说心里不愿,却也没法,只得放开嘴唇,随后小腹上被人狠狠一吮—— “啊~~~” 响亮的叫声不同于隐忍的呻吟,更多了三分淫靡,让人听了心花怒放。李玄青听得见被子外面卫云翼放荡的叫床声,心里更爽快得不行,一伸手把刚才接下的衣服拽过来,并了卫云翼的两腕,用袖子死死地系住。 “嗯!……你干什么……” 卫云翼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绑住自己?明明已经答应了今晚都听他的,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朕喜欢把你绑起来,这样感觉你就逃不掉了。” “我……我又不会逃……” “还是绑起来放心。” “变态……” “呵呵,你骂朕,朕也喜欢。” 李玄青把卫云翼绑好的胳膊推出被子,一直推过他的头顶。衣服的下摆一端则攥在手里,像耍猴的艺人攥着猴子项圈上的绳子一样,居高临下地握在手里。 “云翼,说,你是朕的人。” 卫云翼虽然心里觉得羞耻万分,但是这也确实是事实。便咬了咬唇,闭着眼睛低声道: “我是你的人。” “睁开眼睛,看着朕。” 卫云翼又咬了咬唇,为难地睁开眼睛,然后一点点抬起眸子看着他。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8节 “大声点,再说一次,朕刚才没有听清。” 卫云翼觉得自己脸上已经要冒火了,然而李玄青却执着地看着自己,看样子非让自己看着他把这话说出来不可。 “我……我是……” 卫云翼每说一个字,脸上就红上三分,却又不能躲,不能藏。只好狠了狠心,拼却一张脸不要了,死死攥着拳头大声吼了出来。 “我是你的人!行了吧!” 大声吼出来,倒是比扭扭捏捏地小声说更爽快些,虽然卫云翼身上的肌肉还是紧紧绷着,在气愤和羞恼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不过好在李玄青倒是貌似很受用,一把捏住卫云翼红透的脸颊,红唇一送,就吻了上去。 “说得好,朕有赏。”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品尝着卫云翼已经滚烫的柔唇。那两片唇瓣那么柔软,那么香甜,舔在舌尖像乳酪,咬在齿间似小乳;若是用自己的两片唇吸一吸,便觉得一股春水裹挟着鱼儿涌到自己口里来,尽是酥滑香暖,温存蕴藉,而又顽皮灵巧,东躲西藏。 李玄青咬完上面的唇又咬下面的唇,舌尖也挑逗着舌尖,顺带搜刮了口腔里各处的薄膜。卫云翼的嘴被李玄青咬着合不住,嘴巴里又被他舔来舔去,不知不觉舌头下面就生出了大量香甜的津液,却是咽也咽不下,尽顺着嘴角滴了出来。 然而李玄青知道他流了唾液出来却也不急着去舔,而是直接向他口里索取,硬是把他嘴里的香甜都吸了出来,喝了个过瘾。卫云翼只觉自己半张脸都湿透了,淋漓的都是两个人唾液的味道,但是弥漫在空中却比春药更让人沉迷,卫云翼不知不觉便醉了,竟也不再挣扎,而是用胳膊套住他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沉溺在李玄青的吻里。 “唔……哈啊……嗯……” “呒……呼唔……啾……” 水声和亲吻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也因而更显得迷乱而大胆,毫不掩饰。迷狂的亲吻渐渐火热起来,两个身体都禁不住扭动着,揉捏着,紧紧地贴着彼此摩擦,挤压,如波涛一般波澜迭起,潮起潮落,浪花拍击着岩石发出“哗哗”的响声,脑子里震耳欲聋得什么都听不见,只有他的心跳,他的身体,他的吻…… 第八十八回下 “云翼……来……” “嗯……唔嗯……” 卫云翼坐起身来,骑身而倒,李玄青顺势仰躺在床褥上,背上的被子随之而落,这才见他原来一身的遮盖早就脱了干净。 “来……快……” 卫云翼双手按住李玄青的胸口,然后借力起身,跪坐在他的小腹上。柔软的穴口贴着火热的阳物前后磨蹭了一会儿,待自己那里也开始难耐得一翕一张起来,这才擦着已经红硬如铁的龙阳一寸一寸地磨上尖端,待到那熟悉的尖端对准了小小的穴口,卫云翼咬紧嘴唇,皱着眉毛,用了全身的力气,慢慢地坐了下去。 “呃啊……” 这一声仿佛从身体里被顶出来的呻吟尽足了只有这一瞬才会有的忘情与快感。李玄青看着月色下那个白日里飞扬俊朗、此刻却完全被快感俘获的脸,心中便觉得无比幸福和快乐,恨不能让他再快乐一点,再沉迷一点。 “来……动起来……” 李玄青一面说着一边也颠起了自己的腰。卫云翼好不容易坐到底,身体里正不适应,李玄青这猛的一颠却把刚才没打开的地方更深地顶开了,卫云翼忍不住张开口,毫无保留地大喊了一声: “啊~~~~~~” “舒服吗?哈……嗯?哈……” 李玄青一面深喘一面问,身下的腰也不曾有一刻停止颠簸。卫云翼的呻吟和回答也被这颠簸撞碎了,凌乱地在空中浮着—— “啊、舒、服……啊!不、不……太快、啊……慢、慢点……啊、呃、嗯、呃……啊、哈……啊、啊、哈、嗯……嗯、啊、啊……” 卫云翼仿佛白日里跑马时一样骑着股下的身躯拼命飞奔着,只不过此时这坐骑却不是让自己一马平川,而是尽一路崎岖颠簸,每一下都顶撞着身体里最脆弱的敏感。卫云翼多少次受不了想求李玄青停下,然而这时才知道骑虎难下,骑皇帝更不可能由着自己所愿!李玄青手上紧紧攥着卫云翼手上的布料不让他逃,同时身下的腰继续没命地颠簸着,不把他折磨得疯狂绝不罢手! “啊!啊!啊……李、玄、青……哈、啊……求、求……不、行……要……疯……了、啊……不、不、行、放……啊、放……呃、嗯……” 卫云翼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嘶哑,口里来不及咽下的唾液沿着下巴流了一身,水银一般反射着月光,看起来格外淫荡。白日里贴在小乳上的布片也被他的口水濡湿了,沾湿的一角从胸脯上飞起来,随着他身体的颠簸,一扇一扇地舞动着。 啊!这是多美的画面啊!如果每夜都能看到他这么美丽诱人的样子,便是不做皇帝,又能怎样呢? 李玄青一扬手扯了他那只贴着半片的白布,染血的小乳顿时暴露在月光下,更添了这具身体的诱人,也让李玄青嗜血的神经更加兴奋起来。 若是这身体上沾满新鲜的血液,会不会吃起来更甜美?如果他的身上更多些自己制造的伤痕,会不会看起来更淫荡? 不,不能伤害他。他是自己的妻子,自己是他的男人。自己要让他幸福,让他快乐…… 李玄青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虐待这人的欲望,他手上一扯,一把把卫云翼的身体拽了下来。刚刚还折磨得人欲仙欲死的阳物猛地从滚烫的后庭里抽出,卫云翼噗通一声摔在李玄青怀里,嘴巴大大地张着,也不管口水沾了李玄青一身,只拼命地喘着粗气。李玄青把手沿着他的脊柱向身下摸去,小穴的口果然也大大地张着,和上面的口一样拼命地喘着气,再顾不得其他。 “舒服吗?” 李玄青抬起卫云翼的下巴,吻了吻他激出的泪痕。 “哈……哈……好快……哈……哈……” 卫云翼这才想起咽了下口水,可是嘴巴里已经流空了,干渴得什么也没有。 李玄青看出他口干舌燥,便站起身来,想去给他拿点水喝。然而刚一起身,却被手上的布料扯住了,李玄青低头看了眼,然后扯了扯,示意卫云翼站起来。卫云翼不知道他要把自己拉到哪儿去,但是也顾不得了,反正都要服从,便从软垫上起了身,赤着身子跟他往外走。 第八十九回上 绕过屏风,就是外间。卫云翼像个囚犯似的被李玄青提到桌子前,然后李玄青拿了桌上的茶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尚温,微凉。随即便把茶壶悬在卫云翼的嘴巴上方,对他轻声道: “来,把嘴张开,朕喂你水喝。” 卫云翼知道自己现在两手被缚,什么都得靠李玄青,便乖乖地张开口,仰起头。李玄青手里的茶壶微微颤抖着一歪,便见清澈的水流和着月光流淌下来,卫云翼赶紧用嘴巴接住拼命地喝起来,不过大半还是流了溅了一身,沿着脖子和胳膊,一股一股地往脚下流去。 若是平日,总归落在衣服里就算完了。然而此时赤身裸体,水流便一无阻挠,沿着身体的轮廓一路蜿蜒到了脚下,仿佛故意提醒身体的主人一般:你的身上,现在什么阻拦也没有。 什么阻拦也没有。连一滴水,都可以把你的身体舔个够。 卫云翼喝够了水,把头从水流下移开。李玄青赶紧抬起茶壶,却还是浇了他一身,分不清哪里是口水,哪里是茶水。李玄青看了心里禁不住诱惑,索性一把将他推在屏风上,两只手高高地挂起来,然后沿着脖子一路舔着他身上的液体,直舔得他全身都微微发着抖,仿佛饿狼口中的幼兔,瑟瑟地缩在墙角里,却又因为太过害怕,连逃都不敢逃。 “云翼,你是朕的,这辈子都要待在朕的身边,好吗?” “嗯……哈、啊……嗯……” 卫云翼清晰地感觉到李玄青滚烫的舌尖滑过自己微冷的皮肤表面,仿佛丛林之王逡巡着自己的领土,一旦发现侵略者,立即咬死,绝不宽容! “云翼,说,绝不离开朕,一直到死。” 李玄青的胳膊抱起卫云翼的大腿,贪婪的舌尖沿着大腿内侧的嫩肉向上勾勒,直舔到刚刚被撑开的穴口,也是微微地发着抖。 “我……哈啊……绝不离开你……嗯啊……一直……到……死啊!……” 最后一个字落的同时,李玄青的舌尖猛地插到张开的穴口里。刚刚在极强的冲击下突然中止的刺激迅速在身体和脑海中被激活,李玄青的舌尖仿佛按下了一个快感的闸门,波涛汹涌的快感席卷而来,淹没了卫云翼所有的理智! “啊!!~~~快!!快来!!啊!!~~~” 卫云翼剧烈地扭动着身子,全身都迫不及待地绽放出了血红的颜色。李玄青站起身来,只见那忘情的人儿如自己所愿般一身浴血地在月光下跳着最诱惑的舞蹈,李玄青脑子里一根弦“哢嚓”一声断了,再不顾什么恩爱缠绵,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就冲刺起来!巨大的屏风在他的撞击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然而李玄青还嫌不够!这样哪里能够?!眼前那血染的小乳如最浪荡的妓女张开大腿诱惑着自己,李玄青一口咬住,撕破了薄痂,一见那血流涌出就兴奋得如沙漠中的旅人一般,拼命地吸住!拼命地吮吸!身下的撞击也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轰隆! 耐不住撞击的屏风轰然倒下,然而李玄青没空管它!就那么趴在屏风上继续吮吸!撕咬!撞击!掠夺! 外面的宫女们听到里面的声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赶紧一群人急匆匆赶来,却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动都不敢动—— 惨白的月光下,弓着身子的男人仿佛一头造型怪异的野兽,牙尖爪利,啖肉吮血,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发出危险的低吼,全不顾门口已经聚了一群吓呆的人,只顾贪婪而沉迷地撕扯着他口中的猎物! 一个年纪小的宫女忍不住吓哭起来。嘤嘤的哭声打扰了李玄青的进食,只见他猛一回头,凶神恶煞的脸上,只那双黑曜的眸子里闪出一道幽幽的绿光,竟仿佛野狼一般,狠狠地瞪着门口的人群! “滚!” 一声怒吼,宫女们赶紧关上门飞快地逃走。然而这一夜怕是谁都睡不着了,她们谁曾想到,那位心心念念的陛下,竟是个嗜血食人的狂魔?! 李玄青吼走了宫女之后,却是自己也清醒了一点。他回过头来,气喘呼呼地看着身下被撕咬得残破不堪的身体。皮肤下的血红仍是妖冶地燃烧着,然而最美却是他那迷人的微笑,一伸手擦过自己大汗淋漓的额头,只道了一声: “继续?” 哪还有人能不继续?李玄青一口咬住卫云翼的脖子,拼命地吮吸撕扯起来,身下的冲击也再一次恢复了火爆和激情,卫云翼的声音透过被压迫的气管发出来,仿佛将死之时的呻吟,却又带着比生命更浓烈的欲望! “哈啊……呃啊……哈啊……” “唔呒……唔唔……” 屏风再一次剧烈响动起来,在屏风的晃动下,两个人仿佛致身在摇摇欲坠的山崖上;又似乎是地震之中,房倒梁倾,所有人都在四处逃命,只有他和他!不肯中止他们的交合! 就算葬身砂砾又怎样!只有和你合二为一的这一刻,才是活着! “啊!!!!!!~~~~~~” 一声野兽的怒吼穿透寂静的长夜。圆月当空,城墙冷漠。只有宫城之外,一声尖锐的狗吠蓦地响起,仿佛对这怒吼的回应一般。然后一户户,一声声,此起彼伏,仿佛什么野兽的原始仪式,传递着神秘而狂野的远古兴奋。 第八十九回下 “休息一下吗?” “嗯。” “对不起,又把你弄伤了。” “没关系。说了我自愿的。” 两具汗液淋漓的身体平躺在屏风上喘息,卫云翼微微侧靠在李玄青的肩里,李玄青则一手握着卫云翼的两只手,另一只手用么指摩擦着屏风上的刺绣,一下一下,滑过皮肤的粗糙。 唉!自己为什么又对他做了这种事?明明已经想好了不可以再伤害他,可是一旦热血上头,就又忍不住想看他的血,想看他的泪,想听他痛苦的呻吟,想抚摸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难道自己真的是个嗜血的怪兽吗?难道自己就没法抑制住这种欲望吗?! 李玄青偷偷地瞄了眼卫云翼滴血的小乳,雪白平坦的胸脯上,殷红的血滴在月色下闪着妖冶的光,那么诱人。李玄青只觉心里热气一涌,赶紧闭上眼睛,拼命平复下自己马上又要掀起的疯狂。 不,不行!这样下去自己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来!这个人是自己今生今世唯一挚爱的人,如果对他做出什么来的话,自己绝对会痛不欲生!不!是痛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阴暗的欲望啊!如果我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话,至少一定要保护住他!必须保护他,哪怕这意味着失去…… “云翼。” “嗯?” “如果有一天——朕是说如果——如果朕有一天,不再能让你幸福,快乐,只能给你带来痛苦和伤害的话……” 李玄青的目光如风中的残灯摇曳不停,他用右手死死地按着屏风控制情绪,却由于用力过大,连屏风也微微地抖起来。 “李玄青。” 卫云翼看了看他的手,叹了口气,然后翻身起来,定定地注视着那黑曜如石的眸子。 “我刚才说了,我绝不会离开你的,一直到死。” 寂静的夜里,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呼吸。他的眼睛就这么望着他的,一眨也不眨,就像刻在石头上的碑。 那是他,对他的誓言。 李玄青猛抽了一口气,仿佛突然从死的诅咒中解脱出来的囚犯一般,双目中满是光亮与生机,然后一把将人搂入怀里,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 “朕……朕……” 李玄青拼命地想对卫云翼说什么,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仿佛语言的能力也离他而去了一般。不过不要紧,只要这个人还在,什么失去了都不要紧。李玄青只有抱起他的脸,吻住他的唇,这是他唯一的表达方式。对唯一的他的,唯一的表达方式。 “唔……” “嗯……” 虽然李玄青刚刚决意为了保护卫云翼宁愿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但是李玄青心里更明白的是:如果这个人真的要离开自己,那一瞬的绝望绝对会把自己逼疯!自己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毁掉他!然后再把自己也毁掉! 真是没想到啊!得到他之前,以为自己只是爱他,喜欢他,执着他,放不开他。直到真的得到之后,才知道自己的欲望并不是爱情那么漂亮的东西,而是阴暗的,毁灭的,仿佛永不满足的黑洞,只想把这个人身边的一切统统占为己有! 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自己说什么也不会去追逐他吧?然而若不是追逐到他,自己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那阴暗的占有欲? 神啊!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人呢?这个让自己爱得恨不能吃掉他、毁掉他的人,这个让自己疯狂、却又怕自己的疯狂伤害到的人啊! 可是已经没有办法,只能走下去了。 幸好他还在身旁。 只要他一直在身旁的话,还是有获得幸福的希望吧? “云翼,无论如何,别离开朕。” “好。” “就算朕将来伤害你,欺负你,让你哭,让你流血,你可以打朕、骂朕、拿刀砍朕,甚至忍不下去了你也可以杀了朕。只是别离开朕,答应朕别离开朕。好吗?” 卫云翼仰起头看了看紧紧抱住自己的李玄青,然后把被束的双手放在他胸口。 “我不会杀你。我也不会离开你。” 李玄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忽然露出一个近似歉意的笑,然后抬起手,把卫云翼手上的束缚解开,打开揉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又把人和着衣服抱在怀里。 “云翼,有些话,朕现在不敢告诉你。可是朕会努力让你幸福的,朕一定要给你幸福。朕相信朕能做到,你也要相信朕。好吗?” 卫云翼不知道李玄青在怕的是什么,不过既然连他都恐惧,自己或许还是不知道比较好。然而对于李玄青心心念念执着的“幸福”,卫云翼还是隐隐感到了背后那些毛骨悚然的东西——毕竟两个人交合时,他那疯狂的姿态已经明显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但是李玄青说了要自己幸福,自己也决定了要陪在他身边,这个时候除了相信他,支持他,还能怎样呢? “李玄青,我相信你。” 无论以后是什么,都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因为他是自己的男人,而自己,是他的妻。 第九十回上 虽然夜已经过半,两个人的欲望也已经发泄光了——证据还在腿上。然而毕竟是李玄青好不容易“骗”到的奖赏,总不甘心就这么去睡了。 “云翼,咱们再来做点别的吧。” 李玄青一边抱着怀里的人,一边又开始拿腿蹭他两腿之间那东西。 “你还有完没完啊?” 卫云翼苦恼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去摸了摸李玄青的阳物。 竟然还真硬得起来!怪不得历来皇帝要后宫三千,若只有一妻三妾,怕是都要折腾得早死,谁都受不住。 “其实也不是……应该这么说:肚子已经吃饱了,但是嘴巴还没够。” 卫云翼瞬间明白了李玄青的意思:这个混账,真是纵欲到家了! 一般的讲,男人和妻妾合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女子怀胎生子,传宗接代。所以如果有男人不是为了传宗接代而与女人合房——譬如眠花宿柳,或者与村姑野合——就会被指为“淫”,意思是纯粹为了快感而与人通奸。 然而毕竟大家都是男人,谁都有忍不住的时候。所以若是这男人的老婆凶悍,或是家中女人不能房事许久,大家也就谅解了这人,甚至会帮他辩解说:家中妻妾不能生育,故而野合,其孝心可感,于理可容。什么的。 说白了,男人就是要泄他肚子里那股水,只要为了这个目的,什么理由都可以编的出来。 然而! 李玄青这混账却连这点底线都没有!明明该泄的都泄了,还嫌不够! “那你还想怎样?肚子都已经饱了,就算嘴巴再吃到也咽不下去,有什么用?” 卫云翼一把放开他的阳物,只斜斜地瞪着他。 “当然有用了。” 李玄青一边笑着一边把卫云翼抱住,灵活的手指沿着他的腰线寸寸地摸去,每一步都会引起怀里的人身上一抖,不多时,脸上就红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甘蔗?只要把它剥了皮,白嫩的肉嚼在嘴里,肉里面甜甜的水就会流出来,待喝够了,再把嚼烂的肉吐掉,就可以不用吃到肚子里去。” 李玄青一面说着已经把手指摸到了卫云翼滑腻的穴口。混杂了体液和口水的液体还没有乾透,李玄青指尖一挑,那人便猛地抖起来,耳边的呼吸马上也带了热气和凌乱。手指所及,只觉得那肉里又湿又滑,说是味道尽了,又是情热未退,仿佛随时可以再来一场酣畅淋漓。 “你这个……恶魔……” 卫云翼知道自己就是他口里的甘蔗。吃不下了?没关系,那就嚼一嚼,然后吐掉,也可以满口甜水,回味无穷。 “不过这里冷,也不舒服,还是回去再继续吧。” 李玄青说完竟抽了手指,一兜手把卫云翼横抱了过来。赤裸的男人,抱着只披件白色皱巴巴里衣的男人,卫云翼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似的,心里不爽,便低声怨道: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还不行?” “不行。吃的东西要在手里端好,若是掉在地上,会脏的。那就不能吃了。” 李玄青故意拿话挑拨着卫云翼的神经,卫云翼身上一抖,赶紧把嘴闭上。 第九十回下 到了软垫上,李玄青小心翼翼地把卫云翼平整放好。卫云翼屁股一沾地就赶紧伸手去拽了被子过来把自己包住,然而李玄青不管他包不包住的,只把手从被子底下伸进去,摸了半天,死活拽了一条腿出来。 “你别闹了!” “不行,今晚你得听朕的。忘了吗?” 李玄青若是不说,卫云翼还真忘了。然而此刻他却宁愿自己忘了,毕竟李玄青接下来要做的事绝对是超越自己底线的事,如果还不能反抗的话,那…… “来,把被子松开,快。愿赌服输,你不能反抗。” 卫云翼没办法,只好放松了手。李玄青手上一用力便把被子和衣服都一起拉到了一边。赤裸的身体于是再一次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月光下,平滑的肌肤上,点缀着刚刚完成的图画——有青,有红,仿佛一片春桃青杏,枝头春意闹。 “真漂亮。” 李玄青抚摸着卫云翼的胸口,小腹,手指爱怜地摩擦着那些痕迹,不轻不重,却缠绵着无尽的温柔。 “你到底……要干什么……” 卫云翼不习惯身体被他这么盯着看,好像他那视线都带了火似的,看到哪里,自己哪里就禁不住灼烧起来。 “不干什么,朕就是摸一摸。朕喜欢摸你。”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摸上前来,两只手都在卫云翼身上抚摸起来,仿佛精心清洗陶罐的少女,一遍一遍地摸过每一处角落。 “别摸了……好……” 好烫。 卫云翼想说,却又忍住了口。他怎么能只被摸一摸就受不了了?不,不行,怎么能这样…… 李玄青继续摩挲着他的身体,一开始只是手掌接触,然后又加上小臂,又变成整条胳膊,然后整个上身都贴了上来,微热的皮肤彼此摩擦着,这让卫云翼感到无限舒服。甚至比交合时的快感,还让人沉醉,沉迷,仿佛缠绵而温暖的梦,无止无尽。 “嗯……” 卫云翼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仿佛乖顺的猫儿被主人瘙痒一般,微微眯着眼睛,任李玄青的皮肤包裹着自己的皮肤磨蹭。卫云翼渐渐倒在软垫里,李玄青贴着他也躺倒在软垫里。他不进攻,却也不撤退,就那么贴着他磨合,直到四肢贴紧了四肢,乳头贴紧了乳头,大腿像麻绳一样缠绕在一起,只有小腹,因为两个男人的阳物彼此摩擦着,间隔着,撑起了一条缝隙,不能贴合。 “看来朕还是得进去。我们两个都在外面,还是不行。” 李玄青一边低低地说着一边把身体向下滑去,然后滑到某个距离,略一停顿,又慢慢地拉回来,身下的身体马上随着动作扭动起来,仿佛体内什么感觉难忍的病人,拼命地在被褥和身上的伴侣之间挣扎着。 “快了。还差一点……嗯……” 李玄青从始至终微微笑着,没有半点迷狂。卫云翼却是从冷拒到沉迷,然后渐渐地难耐起来,不自觉地抓紧了李玄青的手。 “然后……怎、怎么办……” 卫云翼的声音已经嘶哑的染了情欲。李玄青看着他的脸,抬起右手,用手指轻轻地从眼下刮到下巴,挑起。 “你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乖。” “……” 卫云翼明白李玄青的意思。可是,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方才的矜持和恼火全都消散了,仿佛那缠绵也融到自己的心里,让自己想温顺下来,想就这么蛰伏在他的怀里,随他左右。 果然越是刚烈的男人,越是贪恋温柔吗? 李玄青魅笑着把唇贴在他的耳边,切切地磨着耳廓。 “你知道吗?虽然一剑封喉可以让人死得痛快,却不能让人从心底折服。只有那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毒药,日日地折磨,夜夜地销磨,便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化成水,到时候无论要什么,都没有不听的。” 李玄青一面说着一面缓缓地蠕动起腰身。他不急,也不重,仿佛身体表面的抚摸一般,一寸一寸地抚摸着卫云翼敏感的后庭内壁。然而,只有被抚摸的人才知道,这样丝丝扣扣的抚摸,就像凌迟一样,一刀一刀地刮去身上的肉,虽然不能马上就死,却是恨不能马上死了,倒比这折磨更好! “别、别磨了……” 卫云翼皱着眉,眯着眼,睫毛和嘴唇微微地颤着。 第九十一回上 “别、别磨了……” “想要朕吗?” 卫云翼不开口。但是他的心里却无比清晰地狂呼着:快一点……快一点!……用力啊!……为什么不用力?!……快把我撞碎吧!不要再这么折磨我!不……不行了!……快把我穿透吧!穿透我吧!狠狠地贯穿我吧!…… “想要朕狠狠地插进去吗?” 李玄青太知道这个时候的人会想什么了。他一面慢慢地把自己抽向穴口,一面如诱奸的惯犯般不失时机地向身下的人发问。 “不……不……” 声音颤抖着,仿佛惊恐和喘不过来气一般。 “嗯?” 李玄青有点意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人会拒绝呢?应该已经受不了了吧? “不行了你快给我出去!……” 李玄青差点忍不住失声笑出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逃了?而且逃得这么狼狈,完全是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不过看他这样,李玄青也不想难为他了,便乖乖把自己退了出来,卫云翼马上如蒙大赦般大口大口地猛喘起来,李玄青坐在一旁看他那副满脸通红的样子,说不出多可爱来。 “你刚才,干嘛不求朕给你个痛快的?” 卫云翼喘得双颊潮红,眼角湿润,半天才睁开朦胧的眼看着他,只呆呆地说了句:“你刚才不是都泄过了么?纵欲过度会伤身体。” 李玄青听了一滞,心里别提多温暖了,赶紧凑过来亲着他的脸:“你这是心疼朕么?” 卫云翼一怔,这才意识到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翻了个身。 “我是为江山社稷考虑。” 李玄青知道他言不由衷,便从背后贴上,抱住,又把下身贴在那里磨蹭起来。 “朕其实没告诉你:刚才那一下朕没出干净,还留了一半呢!” “胡说!哪有这种事?” “当然有。你不知道吧?帝王术里有一部分叫做房中术,就是教帝王如何和各个后妃夜夜行房事,又能保存身体,不消耗过大的。而且如果方法得当,调养合理,还可以滋养经脉,强身健体,甚至延年益寿。你看,朕那么多后妃子女,仍可以夜夜让你舒服得起不来床,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李玄青说得头头是道,可是卫云翼还是觉得假话多、真话少,便回过头来,将信将疑地瞪着他。 “那你刚才,真的留了一手?” 李玄青微微一笑,然后低头吻住他的脸,吻住他的唇,然后伸手掰开他的腿,身下的龙阳一挑,深深地插了进去。 “嗯……” 口里的嘴唇一抖,李玄青放开他的唇,贴着他的眼睛,伸出舌尖一舔他的睫毛。 “假的。” “你!啊……” 李玄青不管他的愤怒,径自动了起来。 “只有在你里面,朕一滴都忍不住。不过房中术是真的,所以今夜多给你一次也不要紧。等过几日回了宫里,朕把那《素女真经》拿来,咱们晚上一起练。嗯……” “啊哈!……” 说话间,李玄青的摩擦已经越来越快了起来。卫云翼侧着身子觉得不舒服,便硬撑起来,跪在床上。李玄青见状也随着他跪起身来,然后趴在他背上,抱住他的肩膀,长长的头发随着两个人身体的冲状规律地荡漾起来,一冲一荡,一喘一哼,声音与光影重叠成熟悉的节奏,倒映在霜白的地板上,成了两个清晰的影子重叠——下面的人一直低低地垂着头,偶尔突然高高地昂起来,然后又突然垂下;上面的人则自始至终贴在他背上,只抱着他的身体冲撞,抽插,冲撞,抽插。 液体飞溅在腰臀之间,薄膜摩擦得火热而癫狂,泡沫挤碎的声音,男人呻吟的声音,皮肉撞击的声音,还有交错的疯狂的粗重的喘息,热气贴着脖子笼罩在全身,头脑麻痹起来,肌肉开始痉挛,电流一般的快感在身体里到处穿梭,皮肤好像要胀开了,不行了!不行了! “啊!……啊、啊!……快啊!……” 跨在身下的人儿腰上一抖禁不住也拼命地前后摇晃起来,两股前后摇晃的力像齿轮一样准确而规律地撞击在一起,体液像火花一样飞溅起来,“啪啪”地发出强硬的声响,仿佛电光火石,撞得越狠越过瘾! “快!……快!啊……哈啊……” “嗯……好紧……啊!……嗯!啊……” “快!……还要!……那里……嗯……深一点……” “哈啊……已经……呃啊……可以吗……” “啊哈……啊!好……好……啊……” 错乱的字句,凌乱的呼吸,李玄青只觉卫云翼那里越咬越紧,本来还游刃有馀的自己也快撑不住了,只得紧咬牙关,大吼一声—— “朕啊!……啊!啊……” 眉头一皱,腰间一顶,身下的腰还要离开却已经先被两只手死死按住,逃也不能逃,只能死死地贴在一起,任里面的阳物抵在最深处,一股热流紧紧地贴着细肉喷薄而出,卫云翼感觉得到那冲击在肉上的灼烧感,忍不住也发出一声动情的呻吟,和李玄青的低吼交织在一起。 “啊~~~~~~~~~” 长长的呻吟未止,李玄青已经整个挂在卫云翼的身上。卫云翼本来还有支撑的劲儿,这下也全没了,噗通一声索性摔在床上,交叠着喘息起来。 “这回……够……够了吧……” 李玄青一边喘气一边问道。 “啊……啊哈……哈啊……” 卫云翼只自顾自喘着,像是回答,又像是连回答的意识也还没有恢复。 第九十一回下 “不会还不够吧?你这贪婪的妖精,朕要被你吸光了啊……” 李玄青翻了个身,把仰躺在软垫里,然后一边喘着气一边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让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突然,眼前横移过来一张阴沉沈惨兮兮的脸,李玄青吓得差点跳起来,待看清了是卫云翼,才大喘了一口气,赶紧抚了抚自己的胸口。 “吓死朕了!你干嘛?” 卫云翼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一般瞪着李玄青,半天才死人一般丢出一句: “是你先勾引我的,不是我要的。” 李玄青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惹着他了。不过转念一想:反正他今晚得乖,不如趁机装委屈耍赖逗逗他。便一脸无辜地诉白道: “你这话可冤枉朕了,朕本来只是想摸摸你而已啊,是你不禁摸,想要了,怪谁?” “当然怪你!你要是不摸我,我会想要吗?!” “朕哪想到你这么淫荡?只是摸一下就想要男人了……” “李玄青!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说就说。朕说你其实是个骨子里淫荡的,被男人摸一摸身体,就想要男人上你。怎么样?你还要还嘴?今晚你可得听朕的!不、许、反、抗~” 卫云翼看着李玄青这一脸小人得志的贱样,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总不能为了个小人的调戏言而无信吧?! “李玄青!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天亮以后有你好看的!” 这是君子卫云翼最后的诅咒,骂完这一句,他就翻身盖被,赌气去睡了。 “你别睡啊,朕还没尽兴呢。” “滚!” “你别这样,让朕再摸摸,说不定你还想要……” “我说滚你没听见吗?!” “你不能反抗。朕要摸着这儿睡……腿也要勾上,这样暖和……啊!朕要进去吗?还是进去吧……” “李玄青!你给我滚出去!别进来……你嘴拿……开、唔……嗯唔……” “唔……嗯……啾……” 果然能堵住嘴的还是只有嘴。李玄青无论如何还是死乞白赖地蛇一般缠上了卫云翼,然后立马变身树袋熊紧紧挂住,直吻得两个人都嘴麻头晕,疲倦感也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这才双双地沉入了梦乡。 然而即使是在这昏昏沉沉缠缠绵绵的梦乡里,李玄青这恶魔的本性也还是死性不改,总是醒了就拖着他继续缠绵,睡了就在梦里搂着他缠绵。卫云翼迷迷糊糊的印象里,只觉得自己一直被李玄青死死抱着,小乳一会儿被揉一会儿被捏,腿间的阳物也是萎了被揉起,刚兴奋了又睡昏过去……小穴不知道被磨进了多少次,可身体实在是太累了,总是磨着磨着就睡着了,最后的印象还是李玄青在自己身体里磨磨蹭蹭,抽插抽插…… 就在这不知是天堂还是地狱、似乎永远也不会醒来的混账梦里,卫云翼终于还是腰酸背痛地醒来了,顺带感到一阵寒风,直吹得自己头痛。于是马上又睡了进去,不知多久又醒过来。就这么睡了醒,醒了睡,反反覆覆不知道多少次,好不容易有一次头痛减轻了一点,这才彻底睁开眼睛,只发现地上的屏风、茶壶、乱七八糟的被褥衣服早都收拾好了,整洁的小屋里,一扇红梅吹雪的屏风前,李玄青正一身玄色裘袍坐在软垫里悠然地品着茶,一抬眼见自己看着他,便露了个无限温柔的笑,然后三两步走过来,一手抬起自己的下巴,印上一个飘着淡淡茶香的吻。 “昨晚,睡得好么?” 说实话,那一瞬间,卫云翼差点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那凛冽的红梅,洁净的雪花,如大地般沉稳的玄青色裘袍。以及,那人温润如玉的笑容,不真实得仿佛十年前的回忆,绰约,悠远,平淡,温暖。 第九十二回 “昨晚,睡得好么?” 李玄青微微地笑着,温暖和煦如冬日的阳光。 “还好。” 卫云翼也轻轻地答道,然而言罢起身,却发现身上已经酸疼得如散架了一般,完全起不来。 “朕抱你起来吧。” 李玄青看出卫云翼的不便,便先伸手把枕头旁边叠放整齐的新里衣帮他在身上穿好御寒,然后才把两臂从他腋下穿过去,抱紧他的身体,两臂和腰腹用力,慢慢地把卫云翼架了起来。 “……谢谢。” 卫云翼有点害羞,毕竟这么大的人,又没病没伤的,还要被人架着才能起来。然而不知怎的,李玄青的态度却让他觉得很安心,很舒服,仿佛他抱着他起来是件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卫云翼不知不觉间也就顺理成章地接受了,仿佛水流一般自然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流动着。 “什么时候了?” “已经快中午了,你可要先吃点什么?” 李玄青把卫云翼扶到桌边,让他坐下。 “不必了,直接吃午饭就好。” 卫云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精神也清醒了一点。 “那就先沐浴一下吧,身上黏黏的不舒服吧?” “嗯。” “那还和昨天一样,朕让他们把热水打进来,可好?” “好。” 虽然只是最平淡的对话,但是卫云翼知道,李玄青心里还顾念着自己身上的伤,才没有叫自己直接去温泉里沐浴,而是叫人打热水进来。如果一会儿热水马上就打进来的话,大概就是他醒来后就叫人一直烧着,只等自己起来,好马上用。 “李霖福,热水。” 李玄青回头向屏风外叫了一声。 “奴才明白!” 话音刚落,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和木板的磕碰声,凌而不乱。然后声音渐响,拉门打开,屏风微微一动,便见一群女子抱了浴桶提了热水进来,哗啦啦地准备好,退了出去。 果然。 卫云翼感到胸口一股暖流。虽然对李玄青来说这不过是张一张口的事,然而作为日理万机的皇帝,天下那么多事让他想都想不过来,更何况还有风云涌动的外交内乱,真假不明的后宫阴谋,翻云覆雨的朝臣党争,暗流不断的诸王觊觎……然而他却独独没有忘记,给自己早早预备一锅热水,好让自己起来后就可以沐浴。说是简单,却也不简单吧。 “李玄青,谢谢你。” 卫云翼不会说漂亮的话。但是这一句谢谢,却饱含了他全部的感动,和爱意。 李玄青也淡淡一笑,像是把他这难得袒露的爱都小心地收入怀里,舍不得露出一点。 “朕帮你吧。” “好。” 李玄青绕到卫云翼身后,剥去他身上御寒用的里衣,炉火熏得暖融融的空气抚摸着卫云翼饱经滋润的身体。李玄青怜爱地把手掌放在他结实的肩膀上,然后一路抚摸着滑到腋下,抱紧他的胸口,低下头轻轻地在颈侧落下一个浅浅的吻,这才双臂用力,把他架了起来。 覆盖在肩膀和胸口的长发爱抚着裸露的皮肤,痒丝丝地,让人沉醉,沉迷。 “可以走过去吗?” “可以。” “还是朕把你抱起来?” “不必了。” 昨晚这一夜,他也不轻松吧?更何况之前还抱着自己睡了一夜。不,说不定为了让自己睡得安稳,他自己根本就是一夜未眠吧? 卫云翼走到浴盆旁边,然后迈入水中,轻轻坐下,向后一靠。 李玄青从背后抱住卫云翼的身体,任他仰起头靠在自己的肩膀,微微地眯着眼睛,安心而温顺。 李玄青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一边伸手撩起水,洒在卫云翼的身体上,反覆地摩挲着。 “上次你这么温顺地躺在朕怀里,还是你喝醉了的那次。” 李玄青低声说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 “是吗?我不记得了。” 卫云翼仍是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那次你完全醉了,什么都不记得。” “原来如此。那,我做了什么?” “你只是躺着。倒是朕,完全被你迷住了。” “胡说八道。”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19节 躺在肩膀的头动了动扭向一边。虽然没有别的变化,但是从侧脸可以看到涨起的绯红。 “真的啊。”李玄青轻声笑着,把嘴巴凑到卫云翼耳边,“朕从来没见过你那么可爱的样子,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什么都忘了,只想要你,一直一直地要下去。” “……” 卫云翼还是一言不发,但是李玄青看得清楚,他的脸上一片绯红,嘴角也带着难得的笑意,含着半分羞赧。 “但是朕不明白啊!朕从来没有这么彻底地沉迷过什么东西,感觉像是要完全失去了自己对自己的控制一样。朕越是沉迷,越是不敢沉迷,越是想要你,越是不敢要你。对朕来说,你是朕最爱的,也是朕最怕人碰的。如果被人知道朕这个弱点,朕怕……” 李玄青一边回忆,一边絮絮地自白着。卫云翼听得清楚明白,却是心里越来越疼。 这个人的心,竟然这么敏感! 而这颗敏感的心,正在向自己一分一分地打开,哪怕一个不小心,就是遍体鳞伤,血溅横流…… 自己怎么能让他怕成这样? “李玄青,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用怕。” 卫云翼仰起脸,伸手摸了摸贴在自己脖子上的李玄青的脸。李玄青看了看卫云翼的双眼。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若比作磐石则漏了温柔,若比作锦缎则失了坚强,只有温润的和田玉石可以和他媲美,而那玉石又没有他的韧性,能屈能伸,能爱能恨。 “家人死后,我确实曾经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意愿,每天每晚只想着快点死了便好,反正活着也只是忍受仇恨和侮辱。在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需要我,没有人看着我,也没有人等我回家,告诉他们我又打了多少胜仗,分享我的快乐和荣耀。所以当时就想,只要能把湘君和小乔救出来,让她们再过上新的生活,我这辈子就再没有什么牵挂,随时都可以去黄泉下和我的家人团聚了。” “可是朕不想你死……可是……朕也没想到会把你逼成那样……” 说到那段痛苦的往事,李玄青抱紧了卫云翼的肩膀,脸上和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悔恨。 倒是卫云翼轻松一笑: “你不用这样。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当时要不是你那么乱来,我大概也不会从那种绝望中走出来,和你走到今天的地步。不过这不是我要说的,我现在要说的是,” 卫云翼说到这里,把身体转了过来,正对着李玄青的脸,定定地看着他充满歉意的眸子。 “李玄青,你给我听清楚:从今往后,我会为了你好好活下去,也会为了你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被任何人伤害。所以,你不必担心我,明白吗?” 说完这一席话,卫云翼就深深地盯着李玄青的眸子,等他回答。可奇怪的是,李玄青却迟迟地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难道刚才说错了什么话? 卫云翼赶紧忐忑不安地把自己的话又回想了一遍,然而任怎么都想不出哪句话说错了,左右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咬了咬牙,低声试探地问了句: “我说错什么了吗?” “啊?……不……” 李玄青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看着卫云翼,然后用比卫云翼更手足无措的神情看着他,久久地怔在那里,半天才又说出一句话来。 “不……其实……朕只是紧张……” “啊?” 卫云翼忍不住“噗”地一声乐了出来。 “你紧张什么啊?” “朕也不知道……” “李玄青啊,你不是一向很游刃有馀的吗?” “朕也想游刃有馀啊,可是谁让你突然说出这种话来……”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害羞似的强把卫云翼的身体又转过去,然后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双手死死地箍住他。 “不、不许看朕。” “好,好。” “快点洗吧,水都冷了。”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慌张地擦起卫云翼的身体。 “好,好。” 卫云翼的应答仿佛长辈摸着任性子侄的头,掩不住的溺爱和包容。 “喂,你这什么语气?朕可是皇帝,不是小孩子了。” 李玄青听得不乐意,生气地埋怨道。 “好,好。” 卫云翼虽然应着“好”,可语气却还是没有改变——毋宁说,因为实在觉得太可爱了,想忍也忍不住。 “都说了朕不是小孩子了!” 李玄青更不乐意了。 “好,好。” “……” “哈哈,李玄青,没想到你也有这样的时候。” 卫云翼只觉整个空气都变得温暖了起来。——不只是因为暖炉和炭火,而是有些冰冷的东西拆掉了。于是他和他,又可以像十年前一样,亲密无间地接触到彼此最真实的地方。 “……云翼,你再说朕可要对你动手了!” “好,好。我不说了就是。” “……” “哈哈哈……” 第九十三回上 午膳过后,李玄青斜躺在软垫里,饶有兴味而又漫不经心地品着手里的半盏茶,手指微倾。廊门大开的小屋外,卫云翼披着白裘背靠门柱静静地坐着,沉静的目光仿若沉思地注视着外面的温泉。朦胧的天空下,片片飞雪如追忆一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融化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不着痕迹。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呢?午膳的时候吗?抑或是从早晨就开始下了,只不过自己没有发觉? “看着这么素净的景色,好像心里也虚空了似的。” 卫云翼随意地看着广阔的天地,一片素白,一无所有。 “是吗?” 然而这景色看在李玄青眼里却是不同的。因为他的眼里还有一个卫云翼,侧坐的背影在上下一色的素白天光下投射出一片暗暗的影子,于是天地间就不再一无所有,尽是虚空。 不,其实在心里的颜色应该是反过来的吧?天地间是一片漆黑,只有这个人,他是自己的光。 “反正不能出去了,做点什么吧?” 卫云翼不知道李玄青心里的念头,回过头来微笑着说。 “好啊。你想做什么呢?” 李玄青漫不经心地答着,眼里却带着温柔和笑。 卫云翼的视线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腊梅飞雪的屏风上,然后笑了道: “既然赶上了下雪,不如我们就‘青梅煮酒’,但是不论英雄,只谈诗赋。如何?” 李玄青想想这个主意也不错,便笑着点了头。李霖福一见如此,也不等皇帝下旨,马上识相地跑出去叫人准备酒馔和酒筹。不一会儿,红炉就暖暖地燃了起来,浮着泡沫的酒悠悠地飘出酒香,弥漫了整个小屋。 “你说谈诗赋,要怎么个谈法?” 李玄青随意地用指头拨弄着酒筹,随手抽出一根,拿眼睛斜斜地扫着上面的字。洁净光滑的竹片上,蜿蜒着两个清秀漂亮的小篆:明月。 “我们抽个字,然后以字为限,取古人诗句次第相连,对不上者为输,输者罚酒一杯。可好?” 李玄青知道卫云翼诗赋功夫极好,自己从来都是比不上的,这下估计也是要多喝酒的份。不过只要他开心,输赢又算什么呢?总归是个玩。便笑着应道:“很好,就这么办吧。” “那,第一番便你先抽好了。” 卫云翼兴致勃勃地看着李玄青,李玄青摇了摇手里的酒筹,闭着眼睛随意抽了一根出来—— 梅。 “呵呵,你倒抽得好,正合了今天的天气。” 卫云翼笑着拿过签字来,看了看,然后信口便吟: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一听“香”字,李玄青便轻笑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卫云翼知道他故意押“香”字难为自己,便略作思量,回道: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这是高级的玩法,只有满腹诗书的人才会这么做——因为若是人少而又只有一个题限,少不得往来几十次几百次才能诗穷句尽,那样就实在太无聊了。于是高手间就会在题限之外又加题限,最厉害的时候可以加到三个或是四个,那真真就是功夫了。 再说这边,李玄青刚刚本只是临时起意逗他,没想他真的接了自己的招,于是也不敢马虎,仔细地寻思了一番,这才回道: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李玄青正松了口气,却见卫云翼突然大笑了起来: “罚酒罚酒。这一句不能算。” 说完便亲手向火炉上取了酒倒在酒壶里,然后拿起李玄青面前的酒杯,就要给李玄青倒酒。李玄青不怕喝酒,却怕他糊弄自己,赶紧一把按住手,不服道: “等等。你要朕喝酒,朕也可以喝,只不过朕这句为何不能算,你可得说清楚。若是说不清楚,这酒就算你冤枉朕,你要反受其罚。” 卫云翼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便一边笑得飞扬得意,一边推开他的手,径自把酒满上。 第九十三回下 “既然说谈诗赋,便只得以诗赋为限,淫词俗曲不过是下里巴人的东西,怎么能和诗赋一起联用呢?你该不会是任性惯了,连雅俗尊卑都不分了吧?” 卫云翼这一席话说得正着。李玄青这人的毛病就是太任性,太不考虑,反正也没人管得了他,他索性也不曾顾忌什么尊卑雅俗,规矩法定。昨天赛马的时候就是如此。现在喝酒谈诗,又是如此。 不过这样本也没有什么问题。若不是他的世界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毕竟,所谓道德、分寸、规矩这些东西,本就是用来调和人际的关系,人群的共处。若只是一个人就完全没有考虑的必要。只有当他的心里有了另一个人,他才会为他心甘情愿地放弃自由,限制任性,给自己加上规矩的锁链,成为人群中的一个。 也就是说,只有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的时候,他才开始接受整个世界。 “好,这酒朕喝。不过朕不是为了输赢,乃是为了你。” 因为你,让朕从此不再是孤家寡人。 李玄青说完一饮而尽,卫云翼笑着看他喝完,便又递过去酒筹,让他再抽。 李玄青低头向那酒筹里挑了半天,然后捡了一根出来,递给卫云翼。 “怎么?输了一轮,这一番就要找个顺手的?” 卫云翼取笑了他一句,然后接过酒筹,却见上面两个字:美人。 “朕说了,朕是为了你喝了那酒,所以这一番就以你为题,不是也很应景?” 卫云翼本是调笑他的,这一听脸上却倏忽一红,低头不吭声了。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 这一句看似无心,却是起得有意,李玄青自然也听了明白,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一个三十岁的人,哪里还谈得上什么“美人”?便笑了道: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摧心肝。 李玄青故意不说的两句,却是他有意要说的两句:即使你芳华摇落,你仍是朕心中的美人。朕好不容易才把你得到手里,难道还顾忌这些?二十年的相思苦啊,你可懂得? 卫云翼动了动睫毛,似乎懂得,又似乎只是朦胧。随即抿了抿唇,若有若无地答了句: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 然而你若说他无心,他这话却再明白不过了: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你以相思待我,我也必不负相思意。 李玄青心里明白,甜得蜜似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句子来对他,便凭了心思答道: “春风琼液美人杯,欲饮倾城剑气飞。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这话大概是李玄青此刻最想说的话了。然而卫云翼一听却怎么都觉得不对,琢磨了许久,终于挑了眉问道: “这是什么诗?怎么没有听过?该不会是你临时杜撰的吧?这可不能算。” 李玄青哈哈一笑,顺手提了酒壶道: “这诗确是朕的,不过却是旧作,所以不算‘临时’杜撰,可以作数。” 李玄青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走到卫云翼身边,然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卫云翼便顺从地把嘴张开,随后只见玉壶往唇边一送,又是玉液琼浆入口。 卫云翼明白了,大概就是那次喝“皮杯”的时候,这人心里杜撰出来的诗句。 卫云翼含了一口酒,看着一脸笑嘻嘻的李玄青,突然双手一勾搂住他的脖子,李玄青一惊,却见嘴巴已经贴到眼前,赶紧张了口接住,一口温酒就这么缓缓地注了进来,竟没有一滴洒落出来的。 李玄青抱住他的身体,眯着眼睛一点一点地喝了他口里的酒,然后又缠着他吻了一会儿,这才放开他,微微笑道: “原来你也会耍赖。” 卫云翼胳膊还勾着他,口里却道:“明明是你耍赖,你心里的诗,又不曾与人说过,又不曾写出来,就算不是临时杜撰,也不能算数。” “那朕现在与你说了,总可以了吧?” “现在才说,当然不算。” “唉,那要怎样才好?” 李玄青看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男人,卫云翼垂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放开李玄青的脖子,起身去一边的案上,揽袖提起水壶,倒了点水在砚台里,随后放下水壶,拿起一边的墨块,缓慢而均匀地研磨来。 “既然吟了,还是该写出来,题了行款。这样下次才有作数的凭证。” 李玄青见他提笔要写,便也走过身来,接过他手里的墨块。卫云翼知道他要为自己研墨,也就放了手,然后径自向笔架上取了一支中等粗细的毛笔,待李玄青这里墨色匀了,就伸笔过来点了点,提起来仔细看了看,这才沾饱了墨,向素白洒金的宣纸上运起笔来。 春风琼液美人杯,欲饮倾城剑气飞。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李玄青歪着头看卫云翼一行行写,不知不觉间就绕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身体,然后右手也伸到笔上,握住他的手。卫云翼自始至终没有一刻停滞,甚至李玄青抱住他的瞬间,用手握住自己的手的瞬间,也没有停滞。一切都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无声地进行着,香炉里飞烟嫋嫋,红炉上酒香四溢,廊外的飞雪静默地飘散着,只有怀里的人温暖而实在,沉静而有力地勾勒着自己的诗句,没有疑惑,没有阻隔。 那场景,简直美得像梦,让人不愿醒来。 字毕题行,李玄青又握着他的手盖上两个人的印章。白纸黑字如同什么契定终身的文书一般呈现在两个人的眼前,一时间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就是海誓山盟。或者说,比海誓山盟更有效力的盟约——以诗为誓,以字做约。 只要这世上还有人读诗,有人写字,他和他的誓言就不会消散。 李玄青握住卫云翼的两手,拉着他的胳膊紧紧地抱住他。卫云翼侧过头来,看着李玄青深情的侧脸,探过去献上一个吻。水天一色间,那两个伟岸的身影紧紧地贴在一起,没有床笫间的疯狂,没有马车里的嬉笑,却是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流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第九十四回上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格外快,不知不觉间,正月的尾巴也要过了。卫云翼开始提醒李玄青早早准备上路,李玄青则死赖着不肯走,还拖着他说: “朕想了一个晚上,果然还是说生病了要疗养最好,反正朕还没疗养过呢,他们一准儿同意。这样一来,整个二月咱们都不用回去了,实在有什么大事儿就叫人快马送过来,朕在这边处理。你觉得,朕这个点子是不是绝妙?” 卫云翼这边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荒废朝政,不以为耻,还拿来跟自己商量;笑的是,他竟然真的觉得撒谎说自己生病是个好点子!也不看看他那刀枪不入万年不生病的身体,满朝文武又不是傻子,这话传过去哪个能信? “陛下不可失信于民,更不可失信于臣子。我又不是不同你一起回去,又何必一定要留在这边?” 卫云翼一边亲手为李玄青斟酒,一边耐下心稳稳劝道。 “可是那边总没有这边自在,你也放不开,不是么?朕若问你:回去之后你肯不肯再脱光了衣服在屋里陪朕喝酒?你若是说肯,朕倒也可以和你回去。” 手里的酒壶一抖,卫云翼马上想起前天晚上两个人赌酒脱衣服的事,脸上蓦地又红了一片。 “那次是我喝醉了,酒后乱性。” 李玄青见他脸上红得可爱,便伸了指头去摸,卫云翼马上一闪,却还是擦了指尖,软软热热的,让人喜欢。 “那若回去,你还会乱性么?” “在这里也不会!” 那天实在闹得太过了,简直就不是“淫靡”两个字能形容的。卫云翼每次一想起来就觉得那天自己答应陪他赌酒真是这一生最大的败笔!幸亏在场的只有自己和他,不然真是后半生都没脸活下去了! ——“那里……啊……” ——“嗯嗯……好胀……不要进去……” “话虽然这么说,你脸上可是什么都写出来了。” 李玄青端了酒凑近卫云翼涨红的脸旁,故意压低了声音道:“心里正想得舒服吧?” 卫云翼身上一凛,差点一掌把李玄青拍出去! “你!你要再敢对我做那种事,我……” 卫云翼气得鼓鼓的,浑身都涨红了发着抖,一双眼睛更是射出羞恼得要杀人的光,只死死地瞪着李玄青,话到嘴边却又死都说不出来。 “你要怎样?”李玄青故意装作不懂的样子。“你要是真不愿意,当时就可以拒绝啊,朕又没强迫你。再说,你当时不是也爽得很么?还跟朕说……” “行了!”卫云翼“啪”地猛一拍桌子,“这件事到此为止!不是说了出了门就不提的吗?” “明明是你先提的。” “怎么是我先提的?明明是你……等等,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卫云翼这才反应过来李玄青是故意扯开话题,赶紧把话题拉回来,“你快说,什么时候动身回去?不要想什么称病疗养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你这么荒废下去,受苦的可是百姓。” 李玄青嘴角一挑:“呵,你倒是比朕还像皇帝,不如朕索性把皇位让给你算了,反正朕本来也不怎么喜欢这顶帽子。” “一派胡言!君权神授,你的天命是上天给的,怎么好随便让出去给人?以后这话万不可再说,若是给别有居心的人听去,对你我都是极危险的。这可不能开玩笑!”卫云翼绷着一张脸,严肃得仿佛塾师。 “好好,皇后教训的是。” 李玄青慵懒地应了声。 看样子他是真的不高兴做皇帝。不过若是这样,当初为什么不跟先帝表明态度,退位让贤呢?虽然本朝照例是立嫡长子为太子,但是李玄青的兄弟其实不少,和他年龄不相上下、又聪颖贤明的人当然不会没有,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继位的话,总归也还是有人可以替他做皇帝吧? 归根结底,他还是想做皇帝,只不过是不愿意干活儿而已。世人都说昏君误国,李玄青不是昏,而是懒。 “你不要再拿我做偷懒的借口。这件事我做主,明天收拾东西,后天一早就上路。” 虽然李玄青是皇帝,又是卫云翼的夫君,但是卫云翼看得出来,这人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孩子,若是自己放着他不管,指不定他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唉!人说又当媳妇又当妈,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男子,竟然也有一天会对这句话产生了同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却又没处诉苦去。 第九十四回下 要说天下的事,多半是无巧不成书。这不,上午卫云翼刚劝了李玄青赶紧回朝,下午就收到了西京快报,说是匈奴汗派了使者来,有重大事情要求面见大宁皇帝,请陛下速速回去。 “朕这皇后看来是有千里眼的。大宁的百姓真有福。” 说着这话的李玄青正意有所指地拿眼睛瞟着坐在一边淡定喝茶的卫云翼,卫云翼知道他揶揄自己,索性充耳不闻装听不见,直把个送信的驿使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拧紧了脑袋要在这话里寻出什么微言大义来。 “朕明白了,你回去吧。” “是。” 驿使总算逃了虐头脑的苦刑,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虽然刚还是一副纨裤弟子的放荡样子,一说到朝事,李玄青马上就恢复了一贯的手腕态度,冷静而果断。他当下便下旨备好粮草马车,晚膳也不等了,即刻就要动身。 “这个时候派使者来,怕不是又要开战。” 茶盏轻轻地扣在桌子上。卫云翼抬起头来,深邃的目光似乎是看着驿使离开的方向,又似乎已经穿过重楼叠栋,直望向大漠深处。 “就算不开战,恐怕也不是来给朕送新婚礼物的。” 李玄青轻蔑一笑,黑曜的眸子看着门外的冬景。虽还是银装素裹,却已经感到了寒风阵阵,凌厉刺骨。 连个新婚燕尔都不让人过完吗? 正月的最后一天,东都驶来的车队终于风尘仆仆地进了西京皇城。街市上一无所知的百姓一如既往进行着他们似乎万年不变的生活:乞丐们三五成群地缩在檐下街角,卖早点的小贩忙活得手舞足蹈,偶尔有个偷馒头的贼孩子老鼠般灵活地从马车间窜过,背后照例跟着个小二或是老板,一边骂得花样繁多一边跑得上下急喘。 当然这些都是远景。只要李玄青他们的马车一靠近,所有的百姓无论官人乞丐就都被赶得远远的,土地被洒上水,黄尘也乖乖地趴在地上臣服。 “若是匈奴开战,怕是这京城里也会变得人心惶惶吧?” 卫云翼从车窗向外望去。香津楼的牌匾缓缓晃过,楼上楼下挤得满满的头,看戏似的张望着自己和李玄青乘坐的马车。 “只要不打到京城来,就不过是多了个茶馀饭后的谈资。吃酒的照吃,喝茶的照喝,逛窑子的照常逛窑子。” 李玄青脸上的表情更似无聊。和卫云翼不同,他看惯了京城里的繁华和冷漠,无论百姓还是官员,只要火烧的不是自家门庭,就没人愿意多伸出半个手指头来。归根结底,天下是皇帝的。换言之,只要皇帝费心费力管好就够了,自己只管吃喝玩乐,做个平平安安的顺民就算对得起天地良心。 卫云翼回头看了看李玄青。靠过去,握住他的手。 “我在。” 卫云翼只说出这两个字来,再没有别的话,也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意思。 “朕知道。” 李玄青用另一只手覆住他的手,牵起嘴角笑笑,也没有多说。 马车进了宫里,自然有人为他们开门,也有人跪在地上供他们踩着下车。李玄青下车之后不待休息便直奔暖阁,卫云翼则叫人提了李玄青从东都带回来的东西先行回凌霄宫等他——毕竟自己的身份不便利,若是出现在暖阁里,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好听的话来。 一进凌霄宫,小桃、镜尘、春心等人早同了一干宫女穿戴整齐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卫云翼把两个人一路买了没吃的糕点、果子打赏了她们,姑娘们马上欢喜得感恩戴德自不必说。卫云翼一来身上疲惫,二来心里念着匈奴的事,所以没心思与她们多讲,只随口问了句家里可有什么事情,待听了不过谁打翻了几样杯盏餐具,哪屋里的水仙花死了云云,便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上楼去休息。 “镜尘,打点热水上来。” 卫云翼一边走到门口,一边跟身后跟着的三个姑娘命道。 “早给大人准备好了!衣服也在屋里,可要我们伺候?” 镜尘回得一脸兴高采烈。 到底镜尘在这些事上最是仔细。卫云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回头冲她笑笑,这才推门进了屋,只见热气腾腾的浴盆端端正正地放在屋里等他临幸,旁边是从里到外全套的松软衣服,连头带都是新的,叠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你们去把带回来的东西按各样收好。镜尘留下来服侍。” “是。” 三个姑娘各自领了命,卫云翼也让镜尘脱了衣服,坐在浴盆里,闭上眼睛。 这一路回来还真是累啊! 不过更累的,恐怕还在后面呢。 第九十五回上 这一天,李玄青回来得极晚。 而且一进楼里就铁青着一张脸像要杀人似的,吓得婢女们没一个敢吱声,就连卫云翼也只是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他步步上来,本来想说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临到头前竟只吐了个“你”字就再了没下文。 李玄青上了楼,沐浴更衣,倒头便睡。卫云翼也不好多问,便也径自脱了衣服上床。半夜里,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着,卫云翼迷迷糊糊睡得浅,只听耳边一声叹息。过了一会儿,又是一声叹息。 “果然要打仗了吗?” 卫云翼背对着李玄青,手里紧紧裹着被子。 “嗯。” 背后传来一声轻哼算是应答。然后又是一片沉默,死一般寂静。 突然被褥窸窣,卫云翼翻了个身。李玄青仰面朝天头枕着两个胳膊,只觉一个人凑到自己胸口,暖暖地枕在怀里,抱着自己的腰。 “我在。” “朕知道。” 李玄青把右手从头后抽出来,伸到被窝里握住卫云翼的左手。 “粮草不够吗?” “五年丰收,无旱无涝,太仓之米已经陈陈相因,就算全年无收也够军队吃一年的。” “是不是甲兵不足?” “全国最好的铁匠和皮匠都在京城里。冬官是那个张铁面,武库不会有问题。” “那就是将士不足,兵马缺损了。” 李玄青叹了口气。 “人强马壮,随时可以上阵。” “那你还担心什么?” 卫云翼支起身来,困惑地瞪着李玄青。要说行军作战,只要粮草、甲兵、将士不出问题,剩下的便是看将领随机应变,运筹帷幄。这匈奴铁蹄虽然说是可怕,但我方向来以智取胜,虽不能长保太平,却也勉强可以坚守城池,偶尔还可小胜获利。 “朕手上,没有将军。” 卫云翼一听这话,这才恍然醒悟到:自从卫家灭门后,北方军队就一直处于停摆状态,为了防止兵变,李玄青派了朝里最可靠的人去安抚协调,然而可靠虽是可靠,带兵打仗却是完全不行。退一步说,就算李玄青愿意派有能力的人上阵,无奈从太祖开始,一直镇守酒泉、敦煌的就是卫家军——一来卫家跟李家世代结亲,从太祖起兵前就是亲家的关系,可靠自不必说;二来太祖建国后打压功臣,除了卫家之外,其馀有战功的家族不是因罪获刑就是转行从文,所以到如今仍有战斗力的也只有卫家军。若不是此番事变,这样稳固的关系怕还是会继续下去,直到千秋万代,或者天祚轮转,改朝换代。 怪不得匈奴人要在这时候进攻,看来是风声已经传了过去:汉家自毁长城,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能镇住匈奴人的,怕只有卫家的子孙…… “李玄青,我……” “不行!” 李玄青一声断喝。卫云翼手上一疼,只觉左手的手腕被钳得死紧,仿佛要生生夹断似的。 “为什么?” “朕死也不会让你去!凭什么一打仗就只想到你?难道我大宁上下千万人,再没有一个能打仗的吗?没有经验又怎样?你十年前刚上战场的时候,就比他们现在有经验了吗?一派胡言!” 看样子今天暖阁里已经吵得大动干戈了。 “可现在国难当头,不是磨练将领的时候。这时节正是匈奴冬草吃完,春草不接,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如果大意轻敌,……” “你怎么就不明白?!”李玄青一翻身压住卫云翼,死死攥着他的肩膀大吼,“难道你忘了‘酒泉之难’吗?!难道你死一次还不够吗?!” 卫云翼脑子里嗡的一声如揪紧了一条筋。眼前的昏暗变得朦胧起来,飞沙黄日,白骨遍野。 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 “朕不能再让你去冒这个险!别人死了,朕只是失去个将领,最多失去半片江山;可是你死了,你让朕怎么活?!别人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你要朕怎么说你才肯明白?!” 卫云翼任李玄青死命地摇着肩膀。刚刚还震得耳朵生疼的吼叫仿佛忽然远去了,如隔着千层帐幕一般。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啊。 盛德三十一年的“酒泉之难”,本是我方奇策偷袭匈奴大营,生擒胡虏万人,粮草辎重不计其数,不料回城途中胡虏尽叛,大宁第一将军卫云翼率两千将士殊死搏斗,力尽而亡,两千将士无一人生还,只有大将军死里逃生。朝野震惊,弃城求和,大将军引咎罢爵,史称“酒泉之难”。 没错,这是天下妇孺皆知的事实。只是没有人知道,当年那场大败其实是自己大意轻敌——不,更准确的说,是自己一心求死,拿命“做”出来的大祸。如今时过境迁,知道当年真相的人都死了,只有自己还活着,藏着这个绝不能说的秘密。 因为这件事背后的内幕,乃是比这件事本身更了不得的。 一旦被人知道,不要说自己和李玄青,恐怕整个大宁王朝都要经历一场腥风血雨。改朝换代都是小事,搞不好就是生灵涂炭,灭国亡种,华夏子孙从此湮灭于杀戮和掠夺之中…… “云翼……云翼……” 李玄青颤抖着声音呼唤着卫云翼的名字,然后便将两片唇凑上方压下来,死死地压着,仿佛要压住什么话。生怕说出,生怕听到。 “唔……嗯……唔……” “嗯……” “……哈……” 李玄青放开卫云翼的唇,用手指勾勒着他的脸颊和下巴。 “只有你,不能跟朕说要送你去。明白了吗?” 卫云翼看着他,沉思了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九十五回下 第二天,李玄青又一早上朝去议政,不用想也知是对匈开战的事,少不得又要为了派自己出征的事大动肝火,唇枪舌剑。卫云翼收拾收拾东西便径自去秘书省工作,毕竟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廖文是不是早早回来赶工了,又或者省里添了别的人在帮他做事。 一路上,卫云翼心里挂着李玄青,也没考虑别的。等到了秘书省,一进大门却正见廖文迎了出来,一看见自己,笑得一脸灿然,拱手贺道: “恭喜卫兄!贺喜卫兄!” 卫云翼吃了一愣,心里虽不知他所贺为何,也只能且拱了手回道:“不敢不敢,不知卫某喜从何来?” 这回轮到廖文吃惊了。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反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怪不得,我就说卫兄今天怎么还来当值,看来是陛下还不曾明说。也难怪,昨天那边还吵得厉害得很,据吏部的秦大人说,陛下末了连玉玺都抬出来了,威胁说要是让他放人就要把玉玺砸了。啧啧……唉!” 廖文接着就把匈奴使节如何公然挑衅,我方文武百官如何怒斥他狼子野心,最后一致下定战书,推选将领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虽然陛下暂时还不肯放人,不过卫兄请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竭尽全力。到时候卫兄一骑出关,战功在手,洗冤和雪耻都只是时间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卫兄此后再也不必忍辱负重在深宫之中,龙袍之下了!等到卫兄勒石关外、回马龙台之日,小弟定当临风遥祝,为卫兄洒酒一壶!” 廖文一边说着一边亮着眸子做了个洒酒的动作,那样子,仿佛他已经看到卫云翼荡平匈奴、脱离苦海的飒爽英姿。他一边开怀大笑一边手舞足蹈起来,拉着卫云翼一会儿抱一会儿拍,弄得卫云翼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随他晃来晃去。 “怎么?卫兄……难道不高兴?” 廖文折腾了半天才发现卫云翼好像神色不对,便慢慢住了手,仔细琢磨起他的神态。 “不不,怎么会?”卫云翼赶紧强笑起来,“只是这机会来的太突然了,卫某还难以相信竟是真的……” “哈哈哈!果然果然!”廖文说着拍了拍卫云翼的肩膀,“卫兄向来沉稳,不像我这般喜怒都藏不住的。不过卫兄顾虑得也有理,毕竟陛下那一个大关还没有攻克,等我们劝服陛下后,我们再摆酒庆贺也不迟!” “自然自然。若能成全此事,卫某定当竭尽薄俸,为诸位大人祝酒。” 卫云翼说完这句便笑着对廖文行了个礼,然后二话不说,转身出了秘书省小院,直接回自己宫里去了。 不过临到门外,他又仿佛突然变了心意,绕过楼门口,悄悄往树林里每日练功的地方走去。 “战功啊……” 踏碎枯叶的脚步停止在一棵树皮明显剥落得过分的树前。卫云翼的手指摩挲上乾枯粗糙的树干,手掌微微用力,划过掌心的刺痒告诉他久不拿剑的手心已经变得柔软,厚茧已经被温泉水泡得轻薄,好像江南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可是,卫云翼的身体本来不该是这样!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塞北的黄沙朔风开始在他的心中吹起,羌笛呜咽,月寒铁冷,打着卷的枯草在如雪的沙丘上滚走如狂。刀光剑影在眼前擦面而过,呐喊哭嚎在耳旁响彻震天!宝剑一指万胡死,羽扇一摇十城破! 轻生死重节义,这才是男儿本色啊! 第九十六回上 “报——!将军!匈奴人已经占领金山以北!” “知道了。” “报——!将军!李五虎一队全军覆没!刘大眼将军正带人往独登山赶!” “叫他先埋伏起来,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出战!否则打赢了也叫他提头来见!” “报——!洞庭山粮草不足,请求支援!” “王大嘴这家伙,果然守不住洞庭山。当初可是他自己要立军令状,现在又来管我要粮草?叫他拿命给我守着!没粮草就把他自己的马宰了!” “报——!” “又什么事?” “回将军,福禄城五千骑兵已到,听将军调遣!” “哦?” 卫云翼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第一次舒展开来。他放下手里的地图,定睛看着来人身后那个魁梧雄壮的身影。 “你是福禄守将?” “回大人,末将方忠,乃是福禄城陆象乾将军手下裨将。” 方忠的声音粗犷浑厚,中气十足。 “虽然你是陆大人的手下,但是既然到了酒泉,就要听我命令,明白吗?” 军情在前,卫云翼自然毫不客气。 “末将久仰卫将军大名,能被大人差遣,万死不辞!” 卫云翼点了点头。刚要说话,马上又有一个小卒闯帘进来: “报——!匈奴人已经占领金山,大军正沿山麓往东行进!一路势不可挡!” 众人听了瞬时大惊失色,只有卫云翼面色不动,仔仔细细听小卒讲完不说,沉吟片刻,竟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匈奴占领金山,一骑西下,直逼酒泉。将军不急反笑,这是为何?” 方忠一脸困惑不解。 “当初听说匈奴攻打金山,我便说过,如果他们攻下金山绕道而行,此战我必败无疑;如果他们攻下金山后登山而行,则我前后夹攻,匈奴逃无可逃,必自乱阵脚,自取灭亡。如今匈奴果真取道金山,难道不是天助我也?”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0节 卫云翼满面红光,双目如电。他拍案而起,持令喝道:“张将军,我现在命你带领一千人马携粮草辎重前往洞庭山支援。切记:点到为止,不可恋战,东西随他们抢去,只要牵住阵脚就好。” “是!” “方将军,剩下的四千人你我各带两千,我先往金山迎敌,你带两千人轻骑绕道往独登山与刘将军回合,待我与匈奴战到正酣时,你等从后突袭,切不可贻误战机!” “是!” 两位将军领命后转身出了中军大帐,卫云翼一边披上战袍一边笑得开怀: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既然占了我的山头,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空手而去呢?总要送你个好礼呀!哈哈~” “报——!” 正把战袍穿好,突然又有一个小卒冲进来,卫云翼转过身来,脸上是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什么事?” “卫皇妃,陛下找您去侍寝呢。” “啊?!” 卫云翼一愣,只见中军大帐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乃是宝器琳琅,粉帘红帐,炉烟嫋嫋,雾气缭绕。粉面素手的侍女们云鬓翠裙地跪了一地,自己却赤身裸体坐在中间的床上,床尾是打开的蜂蜜罐和油膏盒,床脚边是两人大的浴桶,桶里的蒸汽正氤氲朦胧,散发着让人迷醉的异香。正恍惚间,只见迎面过来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一身玄袍冠冕的李玄青!只见李玄青一边迈着四方大步向自己走来,一边大笑着脱去身上的衣袍: “云翼,朕好想你啊,快来~” “为什么……你、你等下,你不要过来!” “害羞什么?你不是也想要吗?” “我没有、我没……呃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卫云翼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浑身发抖,衣被湿透。身边的人也被他惊醒了,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他: “怎么了?做恶梦了?” 卫云翼拼命地喘息着稳定情绪,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使劲儿眨了眨,等终于看清了身边穿着雪白内衣的李玄青,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只不过是一个梦。 只不过这个梦似乎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于是一时之间,真实和梦境产生了交叠,让他有点错乱。 “没、没什么……” 卫云翼收回目光,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李玄青猜他可能是梦到“酒泉之难”,也就没有多问,只用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就把他按下继续睡。 然而李玄青可以睡去,卫云翼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久久地瞪着朦胧昏暗的虚空,尘封的记忆和热血开始在他的头脑和身体里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 虽然在李玄青编织的梦里,自己已经沉睡了很久,甚至也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辈子沉睡下去。然而沉睡的狮子到底也是狮子,只要一闻到血腥味,锐利的双眼就会倏地睁开,重新觊觎这个硝烟滚滚的世界。 李玄青,虽然答应了你,但是这可是我此生唯一的机会了啊! 第九十六回下 早晨起来,相安无事。 李玄青和昨天一样早早起来,穿好服冕,剑拔弩张地去朝上跟朝臣们抗争到底。卫云翼则在他走后默默地起身出门,不过不是去秘书省,而是直接绕道去了他好久没去的常友之家。 说起来,自从那次拒绝了湘君以后,卫云翼就不再敢来登常友之家的门。虽然往来的书信至少每个月都会遣人送去一封,湘君也总有片言只语过来,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夫妻之爱早冷了,只说些小乔何如,朝事何如,身体安好,各各珍重。说是恩爱情深,倒不如说是做给人看的样子。只求拖一天算一天,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相忘于江湖。 “友之,近日朝里为了匈奴的事风云扰扰,你这里怕是也不安生吧?” 卫云翼上身略倾,手执茶杯,平声问道。 “是啊。虽然平日里各派之间的争斗也少不了,可到底‘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事在前,任谁都马虎轻易不得。对了,我好像听说,朝里不少大人都在力主请卫兄出山呢,不知道卫兄对此是什么态度?” 常友之本就因官位低不能上朝,又加上大家都知道他与卫云翼的亲眷关系,所以知道了什么也不与他说,结果他这常在外行走的,倒不如埋头坐在秘书省里的廖文知道得多。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陛下还未首肯,所以卫某也不知何去何从。” 卫云翼虽然心里主意做定,但是这事毕竟牵扯甚广,如果不先摸清周围人的意见,自己轻易表态显然是危险的。 “卫兄,对我你大可直言不讳。虽然我势单力薄,然而到底比卫兄行走方便,只要卫兄有意,我一定玉成此事。” 常友之的话朴素体贴,这让卫云翼悬着的心着落不少。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意出征。只不过我如今这身份……你也明白,纵使我想说什么,也不能身赴朝上,与众位大人剖白。”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就简单了。卫兄有所不知,高卫道高大人为了卫兄的事已经称病不朝,此时正在府中,如果卫兄愿同我一同前去,说明卫兄心意,我想高大人一定会为卫兄设法的。” “如此甚好!” 卫云翼一听这话,目光立时灼灼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常友之知道他心急,便笑着叫人去拿外出的衣服,准备动身。 “对了,好久不见湘君,不知她过得可好?” 卫云翼一边等常友之换衣服一边在屋里踱步起来。虽然他不敢直接见谢湘君,然而若说完全不挂念,也是不可能的。 “啊,嫂夫人……嫂夫人很好。” 常友之的表情有一瞬异样,他看了看卫云翼的侧影,咬了咬嘴唇,继续系腰带。 “怎么了吗?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卫云翼笑得一脸坦率。 “其实……嫂夫人已经改嫁了,卫兄还不知道吗?” 一瞬间,卫云翼怔在当场。 虽然确实给过她休书,虽然亲口跟她说过遇到合适的就嫁了吧,然而当真的亲耳到她改嫁的消息,卫云翼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极大的震撼,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啊……她没有对我说过,所以……” 羞愧和支吾之间,卫云翼自责得简直要钻到地缝里。身为夫君完全没有尽到夫君的职责不说,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夫人改嫁了都不知道!还要自己的妹夫亲口告诉自己! “我想,嫂夫人大概也是考虑卫兄的心情,所以才没有明说吧。卫兄也不要太自责。” 常友之看出卫云翼的难过,安慰地笑着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卫云翼抬起低垂的头,倒是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来:“不,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这样也很好,离开我就解脱了,小乔也跟她一起走了吧?” “嗯。” “对方……是个好人吧?是个好人就行,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该过点好日子了。” “卫兄……” 常友之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看了看日头,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卫云翼再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常府后门。 第九十七回上 “一派胡言!” 李玄青一拍龙椅,金刚怒目。 “陛下!匈奴大军已经压境,事不宜迟,快快决定吧!” “陛下,卫将军实在是最佳人选,为何陛下执意不肯呐?” “你们……你们是成心要跟朕作对吗?朕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朕就是铁了心不想让他走,你们能怎样?难道还敢废了朕不成?!”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心里发毛,吓得噗通通跪在地上,空磕头如捣,无言以对。 “哼哼,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呢?” 远远地,从殿外传来一个老迈刚硬的声音。群臣立马回头看去,只见高卫道一身朝服黑靴,器宇轩昂地迈进殿里来。早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黑影,让他看上去格外庄严肃穆。 “高爱卿不是抱病在床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李玄青剑眉一挑,讥讽傲慢地拿一只眼睛瞪着他。 “老臣带病上朝,乃是为了给众位大人和陛下一个交代。” 高卫道言罢侧身,群臣顿时惊呼: 原来高卫道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事主卫云翼!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众位大人。” 卫云翼本就是一表人才,天下无双,若不是被李玄青连累成了后宫之宠,这满朝文武谁堪与之争锋?更何况如今朝服威严,又是道义所在,便是礼仪谦恭地一一行礼,谁也看得出他才是天下唯一能与那九五之尊分庭抗礼之人。 “云……云翼,你怎么在这儿?” 李玄青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趾高气昂的态度马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微臣今日斗胆逾礼上殿,乃是为了向陛下请求一件事。” 卫云翼从地上站起身来,抬头定定地看着李玄青。 “微臣卫云翼,请求带兵出征。” 卫云翼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瞬间,朝野阒静,万籁俱灭。 “你……你……朕……明明……你……答应……” 静寂的朝堂上,只有一个男人错乱颤抖的声音。李玄青瞪着眼睛语无伦次起来。但是谁都看得出,他的眼里像是冒出熊熊的火,不仅烧在卫云翼身上,也烧灼着他自己。 “陛下……” “朕不答应!” 李玄青“砰”地拍椅而起,刚刚才站起来的群臣吓得又噗通通跪在地上。 “朕……朕绝不答应!就算是你请求也没用!” “请陛下成全。” 卫云翼也跪下身来。 “请陛下成全!” 群臣一起阵阵高呼起来。巍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旋着,仿佛群魔从四面八方向李玄青施压。 “朕不管!除非你们杀了朕!否则他死都别想踏出这宫里一步!” 李玄青拿出最强的天威震慑在一片伏跪的头顶上,然而群臣仗着卫云翼死顶住压力,如念咒般一遍遍呼喊“请陛下成全”“请陛下成全”。 这是一场权力之间的角力。 最先扛不住的人,输。 “唉。李玄青,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三件事?” 颉颃之际,突然卫云翼叹气站起,语出惊人。所有人马上都停住嗓子,齐刷刷看向他—— 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就算是青梅竹马,他怎敢不顾君臣之礼?!这这这……陛下一向最忌讳人冒犯天威,他这不是找死?! 然而回头再看他们的陛下,却完全不是暴怒的样子,反是满脸惊恐地步步后退着: “云翼,不、不要,你不能……” 李玄青瞪大的眼珠子仿佛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发疯一般从龙椅上飞扑下来,张开的手掌好像要掐碎卫云翼的喉咙一般! “那第一件,就请陛下送我上战场吧。” 来不及收紧的虎口正卡在喉结上方,没有泻完的尾音还残留在皮肤上,颤抖着。 “你……你给朕收回去!” 李玄青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似的死瞪着眼前的男人,简直是要生生瞪死他一般!他的胳膊如猛兽般掐住卫云翼的喉咙,牙齿也用力地咬住嘴角,直到咯吱一声,流下汩汩的血来! “啊!陛、陛下!” 所有人都慌了。只有卫云翼,即使憋得满脸通红,冷汗如雨,还是镇定如山地对视着这个说一不二的暴君。 “君无戏言,对吧?” 嘶哑的声音从攥紧的气管里发出来,卫云翼感到自己全身都开始麻痹起来了,痉挛,发冷。 然后突然,喉咙奇迹般地获得了解放,马上有新鲜空气进来,呛得他咳喘不止。 “咳咳……喝咳咳咳……” “你去死吧!” 李玄青丢下一句话,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了朝堂。 第九十七回下 “李玄青……” “你给朕滚!亏你卫云翼还敢自称君子,竟然连个承诺都守不住!好,你不是想去死吗?朕成全你,你满意了吧?!” 李玄青脸黑如铁,一把推开卫云翼,自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面壁生闷气。春心、镜尘和小桃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缩在墙角里,看着一地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捡。 “言而无信,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国难当头,岂能再顾儿女情长?” “国难国难,你就知道国难!”李玄青一转身翻身坐起,“朕呢?你把朕放在哪里?朕还是不是你的男人?你!……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回来!不回来也就没这些破事儿!没这些破事儿你也就不会想走,也就不会想背叛朕……” 李玄青越说脸色越难看,刚才若还可以说是漆黑如铁,那现在简直就可以榨出墨汁来写字儿了。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春心,你先带她们出去,这儿的东西一会儿再收拾。” “是。” 春心几个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临走还被门槛绊了下脚,吓得赶紧溜走,头都不敢回。 关了门,屋里安静了。只剩下李玄青和卫云翼两个人,一个在床上苦怒,一个在地上呆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俗话说,夫妻吵架最怕外人在场。果然,旁人走了,卫云翼再坐过来,李玄青也没再推他。 “小玄。” 尘封多年的称呼意外地从熟悉的声音里传出来,李玄青身上禁不住一抖。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别的动静。 “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自从你出阁之后,我就再没这么叫过你。那时候我就说,你肯定会入主东宫的,果然我走后你就做了太子,比我料得还快些。” 空气静谧地流淌着,染着金灿灿的日光和粉尘的颜色,如同旧日的回忆。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吗?那年冬至的下午,咱们在暖阁里簇着被子读《史记》。你说你想做汉武帝,驱逐匈奴,安定天下,开大宁之千秋盛世,臣西北之万里藩服。我握着书卷,拉着你的手,我说如果你要做汉武帝,我就做卫青、做霍去病,为你回马龙台,把匈奴的公主都抓来给你充掖庭。等赶走了匈奴以后,我再做萧何,为你休养生息,顺天安民。你笑我太贪心,搞不好会像诸葛亮那样累死……呵呵。可是我说,只要能为你和你的子孙打下江山,安定百姓,就是像诸葛亮那样累死我也甘心,只是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卫云翼顿了顿,他想起之前说过的“酒泉之难”的事,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想想那时候你也才七八岁,我也才满十岁。但是那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将来要一起把匈奴人赶跑,好好地为大宁的后人开创盛世,这样后世的史书就会这样写:北逐匈奴,无秦皇之黩武;休养生息,有文景之治才。无干托孤,本是推心置腹;有意许诺,少有青云志哉!” “这些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个字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二十年了啊!整整二十年,我跟你都为了这个约定一路拼杀,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我终于在大漠建下功业,打下威名;你也终于登上皇位,手握天下大权。当然,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曾经想过,大概这件事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吧?不过好在上天还算可怜我卫云翼,竟然又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明明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啊!说实话,我舍不得啊!难道你要我放手吗?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我的约定了吗?” 李玄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样子,真的就像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件事一样。 他……该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 一瞬间的空隙,让卫云翼的心动摇了起来。 毕竟二十年了,当年只不过是读史书时的一句感慨,自己竟然记到了今天……该不会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得记住的小事?难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当成了两个人一辈子的誓言? 太过难耐的等待和沉默让卫云翼越来越动摇。终于,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会不会连这个约定本身,就只是自己脑子里杜撰出来的呢?譬如说,为了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永远逃离西京的理由? 第九十八回上 “是冬至的第二天。” 床上闷闷地传了一声出来,卫云翼还在沉思中没有出来。 “啊?你说什么?” “朕说是冬至的第二天。”李玄青掀被而起,两眼红肿地盯着魂游天外还没回来的男人。 “怎么可能是冬至?冬至的下午不是先皇命我们去参加宴请群臣的宴席了吗?那天朕喝多了,所以先皇才命你留在宫里陪朕朕,所以第二天才一起在暖阁读书啊!” “啊……这样啊……这个我倒没什么……”卫云翼握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义正词严的样子有点滑稽。 “哼。” 虽然李玄青没说什么,但是听卫云翼把那天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心里真的很高兴。——原来一直记得这件事的不是只有自己啊!而且一个字都没差……是不是可以说,至少在当时的他的心里,自己已经重要到可以记住所说的每个字了呢? 这让李玄青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莫可名状的喜悦。 不过喜悦归喜悦。要说放他走,还是另一回事。 “云翼,你说的这些朕都记得,朕自然也想驱逐匈奴,保我大宁天下太平。可是你也要明白,凡事有损有得,有利有害,若是功不补过,弊大于利,便是再好的事朕也不会做。放在你身上,就是天下也没有你重要,若要朕冒着失去你的危险,朕倒宁愿把这大宁江山拱手让人。” 李玄青这话说得是娓娓道来,情真意切,差点把卫云翼活活儿气死。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天下为大社稷为重啊?! 不过这事儿本来就是自己求他,若是把他逼急了,他是绝对有可能干出甩脸不认账的事儿来的!这年头,不怕无赖,就怕无赖有权力。 “小玄,你不放心我我明白。”卫云翼强忍住心里的肉麻,坐下来拉住李玄青的手,努力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只挂个虚名随军出战,真正的主将另择良才,我在一旁辅助他可好?如此一来,匈奴人自是不知虚实,以为我亲自上阵,而我有主将替身,危急关头亦可全身而退,这样岂不两全?” 李玄青听卫云翼这话说得也在理。然而不知怎地,他还是本能地觉得不能放卫云翼走,即使保证性命安全也不行。说得再明白点:自己好不容易花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又是凌辱又是哄骗,这才把人弄到手里没几天,被窝还没睡热乎呢,就这么走了,而且这一仗又不知要打多久,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再跑了,酒泉那么远,这让自己上哪儿找人去? “你要是这样,朕也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留个抵押,不然你若是一去不回了,朕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卫云翼眨了眨眼。他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李玄青的心结在这里!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把抱住李玄青的身体,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在他耳边笑得爽朗: “李玄青啊李玄青,你还真是个孩子。当日在东宫里,我不是答应了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到死么?你怎么忘了?” 李玄青也抱住卫云翼温暖宽厚的背,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道:“答应了又怎样?你还答应朕不出征呢,还不是把朕逼成这样?” “好好,是我食言在先,我的错。”卫云翼放开李玄青,笑呵呵地看着他,“那你说要怎样才放心?我照办就是。” 李玄青没想到卫云翼答应得这样痛快,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法子。不过也难怪,这时候的两个人刚刚从东宫度完蜜月回来,正是彼此最贴心最难舍的时候,李玄青这生性多疑的且不说,卫云翼自然毫不怀疑自己,怎么可能出去打个仗回来就把什么都忘了呢?自己可是拿三十年的生命做赌注决心跟他走到最后了啊! 然而“世事难料”总是年轻人不能理解的道理。卫云翼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可是他这一生实在太顺利,太如愿,除了卫家冤案一事有如晴天霹雳让他痛恨苍天无眼——不过一旦知道是有人蓄意加害,这事也就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所以,虽然遭遇不虞之灾,虽然被迫沉溺男欢,可卫云翼还是顽强地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路;对于自己的人生,也还是觉得握在自己手中。 却不知,所谓人生不过是上天手中的棋子,翻手为是,覆手即非。 第九十八回下 “云翼,这就是朕的太子,今年八岁,名字叫继昀。” 李玄青侧过身来,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一身素整地从他身后走出来,漂亮的眸子略望了一眼卫云翼,随后规规矩矩地低头向他行礼。 “见过太傅。” 虽然少年的举止无一处可以挑剔的,然而不知怎地,那一瞬间的四目相接让卫云翼感到一股寒冷的敌意。 “见过太子殿下。” 卫云翼按捺下疑惑,从座位上起来,向他回礼。 “继昀,朕告诉过你,虽然卫大人名义上是你的太傅,但是实际上是你的母后,所以你要以孝母之礼待之,明白吗?” “儿臣明白。” 虽然是父皇的命令,可是接受一个男人做自己的母后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吧?然而这个八岁的孩子却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这让卫云翼的心里更增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孩子,不简单。 “云翼,今天开始继昀就在这里和你一起住,一直到你走。你也不要去什么秘书省当值了,在家里好好教导他。”李玄青没有察觉到异样,笑着对卫云翼说道。 “不敢不敢,殿下一表人才,恐怕还是我向殿下讨教得更多才是。” 卫云翼知道,李玄青的打算是想用这个孩子拉住自己自己的心——毕竟,卫家的人已经死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小乔也跟着她母亲谢湘君嫁到别人家里去了,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另找个孩子过继成自己的儿子,这样就算将来自己不想回来,也会多少顾忌这个孩子的处境。 虽然仍不是万全之策,到底聊胜于无。 “咳咳。”李玄青一见两个人一拍即合,心里略有点不痛快,“云翼,朕虽然让你跟他培养好感情,可你也不许有了他就忘了朕,听到没?” 卫云翼正琢磨着怎么跟太子李继昀好好相处,哪里想到他这个方向去?一听这话马上脸上挂不住火,当了小孩子又不敢声张,只得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却没注意到那一旁站着的孩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 晚上,李玄青为了安排卫云翼出征事宜和大臣们在书房里讨论到深夜,只得叫李霖福传话让卫云翼先睡。卫云翼知道李玄青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便独自梳洗了,在镜尘的服侍下上床睡觉。结果镜尘走后不久,卫云翼迷迷糊糊间还未睡踏实,突然感到有什么人正在黑暗中慢慢接近自己身边!卫云翼惊得双目猛地一睁,只见惨白的月影下,一个瘦小的身子穿着雪白的内衣飘在自己帐外,一双眸子冷冷地俯视着自己,像是看着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充满厌恶和鄙视。 “你、你是继昀?” 卫云翼的声音虽然听上去还算镇定,但是心底里已经发虚发寒到不行了。 “是。母后,我做了噩梦,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稚嫩的娇气,只不过这娇气配上他这一副惨白的容貌,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怪异感觉。 “当然可以……但是一会儿你父皇会回来……” 卫云翼不好当面回绝,只好拿李玄青出来挡箭。 “没关系,等父皇回来了我就回去自己睡。” 少年微微一笑,然后也不等允许,径自就打起帘子上了卫云翼的床。冰冷的身子马上钻到被窝里,软软地贴在卫云翼怀里。 “母后,你好暖。” 第九十九回上 李继昀乖顺地贴在卫云翼怀里,好像真的因为他的存在而安心了下来,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卫云翼起先虽然错愕,不过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心想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些什么心思呢?不过是刚来这边心里胆怯,来找自己撒娇,自己是个大人,总要多照顾他一些。 想清楚了这些,卫云翼也就放了心。于是月色朦胧,睡声酣酣,卫云翼抱着怀里的少年慢慢地沉入梦乡,然后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屋里瞬时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嗯……” “嗯……咕……叽……” “嗯……嗯……” “咕……唧……啾……” “嗯……嗯……嗯?” “啊,母后,你醒了?” 卫云翼睁开睡眼,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乌云正好又一次离开,于是月光洒满屋内,借着皎洁的月光,卫云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境况。 那一瞬间,卫云翼惊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自己的怀里,八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正趴在自己怀里咬着自己的乳头,少年的唇上还盈盈地闪着口水,一双眸子摇曳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光,你说是淫荡也不是淫荡,你说是疯狂也不是疯狂。 “你……你……” 卫云翼的常识显然让他无法解释当前的场面。如果是李玄青倒也罢了,这个孩子……他……他怎么……他才八岁啊?! “母后,我饿。” 少年故意撒着娇,唇舌马上又动起来,拼命地吮吸着卫云翼的小乳。 “如果饿的话,我马上叫镜尘……” “不,母后,我要喝你的奶。”少年明知卫云翼是男人,却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很难说不是有成心羞辱的意思。 “我……我没有……你起来,你不要这样。”卫云翼强忍着乳头传来的快感,一边用两手使劲推开李继昀的怀抱。——如果李继昀不是李玄青的儿子,卫云翼现在肯定一脚把他踹地上去了,而且还要追上去连踩带踹,不把他踹吐血决不罢休!不过现在的情况,只能忍耐! “为什么?”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难道母后这里是碰不得的?” 李继昀这个小恶魔显然看出了卫云翼的忍耐,他心知以自己太子的身份,卫云翼无论如何恼怒都断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于是两只手更加放肆起来,竟然伸手一扯把卫云翼腰间的束带抽了!然后蛇一般的胳膊顺着衣襟往摸下去,直摸到他腿间的龙阳,小手一绕,直接向着软囊后面的小穴袭去! “你……你……” 卫云翼又惊又窘,手忙脚乱,想打也不敢打,想推又怕伤了他。 “母后,”慌乱之间,李继昀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阴冷起来,他的舌尖还舔着卫云翼的乳粒,手指上却已经带了狠劲。 “你在父皇怀里,也这么淫荡吗?还是更淫荡?不过是个男人,就让你连尊严都不要了?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就爱在男人胯下讨生活!” “啪!”地一巴掌扇在李继昀的脸上,幼嫩的脸颊上马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来。李继昀恶毒的嘴巴终于住了口,惊愕的眼神难以置信地望着卫云翼。 “你竟敢……打我……” 李继昀只有在这个时候的眼神才符合他一个八岁孩子的身份。卫云翼横眉怒目地瞪着他,三下五除二把他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甩下去。 “这是轻的。我若用力,你现在已经趴在地上吐血了。” 李继昀看了看卫云翼健壮的小臂和拳头,他知道卫云翼这话不是夸张,身上本能地一缩,小耗子一般退到了床角,后背靠着墙。 “就……就算你打死我也没用!反正我痕迹已经做好了,等父皇看见,他自会替我报仇的!” 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恐怖的话。卫云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念之间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的举动绝不只是羞辱自己那么简单!他赶紧扯开自己的衣襟借了月光看去,果然一路吮吻和手指掐过的痕迹,散落在最隐秘的地方,别人当然看不到,但是李玄青绝对会发现! 以李玄青的多疑和暴虐,搞不好又是一场狂风暴雨。卫云翼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那锁在楼里夜夜凌辱的日子,还有那东宫里肆虐的欢爱,嗜血的目光…… 第九十九回下 “你怎么会……算到这一步?”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 “不要把我想得太简单。怎么说我也是当朝的太子,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继承我父皇的天下?” 李继昀看到卫云翼惊慌失措的表情,马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态。 “你就不怕我现在要了你的命?”卫云翼勾起右手的拳头威胁道,小臂上的肌肉马上紧绷如铁。 “你,你不会。”李继昀看了一眼卫云翼的拳头,躲躲闪闪的目光虽然还是怕打,却完全没有怕死的样子。 “只要我是太子,你就不可能伤我性命!毕竟太子可是国之根本,而且现在匈奴压境,随时都有可能攻入西京,到时候如果没有我这个太子监国,父皇怎么能高枕无忧地去东都避难?而且,要是天下百姓知道是你杀了太子,谁还敢让你带兵去打匈奴?” 李继昀的话虽然简单,却是句句说在卫云翼的要害上。卫云翼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终于还是松开了。 “说,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卫云翼不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个程度。更重要的是,他不明白一个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你还是别问了。我都说了,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恨只管恨我就好,我李继昀绝不推脱!” 虽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嘴巴却是硬得很,倒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好,我明白了。” 卫云翼低头从床上跪起身来,长臂一伸一把拎住少年的衣领,猛地揪到自己眼前,狠狠地用眼睛瞪着。少年虽然吓得身上一抖,但是显然也不肯示弱,同样回以凶恶的目光。 “李继昀,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就算我卫云翼以色事君,也和你没有关系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此话一出,李继昀眸子里的恨意竟更浓了,简直要浓得滴出黑血来! “卫云翼,我这条命就是为了恨你而生的!除非你先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一听此言,卫云翼满腔的怒火瞬间凝固成了石头。李继昀见他犹豫的瞬间,趁机一把扭开卫云翼的手,转身就跑了出去,只留卫云翼一人,惊愕地坐在床上。 卫云翼啊卫云翼,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被人恨到如此地步?! 另一面,李继昀一边往自己的屋里跑一边忍不住就落了眼泪下来,一推开门,二话不说就扑到床上抓着被子又撕又咬,被仇恨激出的泪和口水如鲜血一般濡湿了艳红的被面,那样子简直如一只被夺去双亲的小兽,疯狂地撕咬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呜呜的哭声似乎是从心底里最深处呕出来的血,里面却不是悲哀,只有彻骨的恨和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颤抖的身躯在被子里显得那么脆弱和瘦小,月光如薄纱般笼罩在他的肩上,仿佛幻化成两只素白的女子的手,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 “殿下,殿下。” 李继昀听到人叫自己,这才抬起泪眼,斜着眼睛向地上望去。 “父皇回来了?” “是。” “回去告诉李大人,一切都如计划进行,多谢他们拖延时间,回头我必有重谢。” “是。” 黑影如来时一般神秘地消失了。李继昀低头看了看泪水打湿的被子,然后回头向窗外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依旧那么温柔,只是被乌云遮住了一半。 “娘亲,虽然你一直劝我不要,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无论对还是错,孩儿都只能继续走下去了。请你为我在佛前祈祷,保佑我一定要成功……” 清澈的眸子含着清澈的泪水倒映着清朗的月光,那么单纯而漂亮,好像没有掺杂过一丝杂质一样。 那是连杂质也没有的。恨。 第一百回上 本来以为卫家的冤案调查暂时告一段落,李玄青这里也好说歹说安抚成功,自己总算可以毫无牵挂地踏上战场了,结果没想到,临走之前,半路上又突然杀出这么一个李继昀来。这让卫云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后果可能会可怕得超出预料。 顺带一提。关于那晚李继昀给卫云翼设的陷阱,虽然当时想想觉得阴险毒辣,等到一个人在被窝里想了一会儿却也不是全没办法。譬如说,趁李玄青刚上床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身体,自己就主动向他示好求欢,于是迷迷糊糊地就变成了龙蛇纠缠,爽快还没爽快够呢,哪还有心思想别的?李玄青万事不知,只当卫云翼是要走了舍不得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好几天的殷勤。等到那痕迹三五日地渐退了,差不多也到了卫云翼上路的日子,李玄青执手相看泪眼还不够呢,自然也就不再想别的。 这就是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怪只怪李继昀是个小屁孩儿,只看得到他父皇的霸道,哪里明白他父皇和那人间的恩爱呢? 这且不提。只说卫云翼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边一想到李继昀心里就不大安生。要说也不是怕他,只不过他那日的举止怎么想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若是个机灵的小太监做参谋倒还好,若真是涉及到什么朝廷大员,恐怕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 “春心,我此去少说半年,多说怕是一年以后也回不来。我本想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然而事情有变,怕是要烦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把事继续做下去。” 二楼房间里,春心一如既往妥当地站在卫云翼面前,仔仔细细地听他的安排。 “大人尽管安排,春心一切照做便是。” 卫云翼见她答应,便点了点头,然后向一旁桌子拿了一叠账簿样的东西。 “这是往日记下来各王府私邸里侍女丫头的名字,我走后要叫镜尘继续去打听,切记不要让小桃知道。” 虽然小桃不知道青鸾的身份,然而这事毕竟与青鸾利害相关,若是逼到急处,两人合伙潜逃还是小的,倘或对方抓了前去打听的小桃做人质要挟青鸾,自己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冒险不得。 “还有这个。这是我叫小桃去跟说书人打听的关于当年卫家冤案的流言,我走后这件事叫青鸾来做。” 青鸾身手好,进出城方便,而且卫家往日对她有恩,叫她调查关于卫家冤案的流言她应该会尽力。当然,因为此事可能关系到她的恩主,所以若不是时下人手紧缺,卫云翼也实在不想动用她。 “那小桃呢?” 聪明如春心自然看出卫云翼对小桃另有安排。她虽然不知道青鸾与卫家那一段旧事,不过既然卫云翼敢用她,那便是有他的道理,她只管照做就是。 “小桃的话,我会叫她一直盯着后宫的动向,她以前是丽妃手下的人,这应该是她的本行。还有就是,替我注意太子的饮食起居,每日报来。我走以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说实话,卫云翼对后宫那些女人的阴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李玄青在,后宫对自己怎么也折腾不出什么事儿来,所以叫小桃盯着后宫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太子李继昀。 没错。这个八岁的孩子,不知怎么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熟悉感。是在哪里见过他吗?后宫里?还是哪位大人府上?而且卫云翼隐隐有一种直觉,好像这个孩子,才是连接所有阴谋和故事的关键。 “此外,秘书省的廖文廖大人是我的同僚,有什么公事可以去与他商谈,他自会帮你。私事就找常友之常大人,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量,不必避嫌。” 春心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点了点头,待卫云翼仔仔细细地又把各项要注意的事情交代完毕,她这才斟酌了半晌,问了一句: “若是陛下问起,我要如何回答?” 这倒是卫云翼没想到的。以前这事是他自己统领,就算李玄青问起自己也可以不睬他;现在既然春心统领,若真是李玄青问起,她断不可能冒着“欺君”的罪名隐瞒下去。然而若是坦白,又怕他乱想…… “若是陛下问起,你就叫陛下直接来问我,你一切不知就是。” 虽然知道这话没多少用,到底是个法子,春心也就点了点头。 “以上事情每个月写封信来通报,不要假手他人,你直接派人送来,切记。” “春心明白。” “若是有大事,也可随时来信。” “春心明白。” 卫云翼想想没别的事,就叫她出去了,顺带叫她把小桃叫上来。 “是。” 春心应了后,转身就拿着账簿出了门,回屋去叫了小桃,又找了个理由派镜尘出去做事,这才把床底下的药箱抽出来,把一大堆瓶瓶罐罐小心取出,拆下箱底的夹层,把账簿平平整整地放在下面,装好夹层,又把瓶瓶罐罐放在药箱里,盖上盖子,推回床下。 第一百回下 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所以卫云翼心里明白,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说老实话,太子李继昀也好,后宫的丽妃们也好,甚至那躲在幕后看不见的敌人也好,卫云翼总还是千丝万缕地系在手里,掂量得出他们的分量,想得出应对的法子。唯有两样东西,是卫云翼绞尽脑汁、筋疲力竭也把握不住的:一个是大漠深处的胡人,一个是自家床上的皇帝。 胡人把握不住是理所当然的:本就是异族离心,无法用常理判断,再加上逐水草而居,总是神出鬼没地如狼一般。自己和他们打了十年的交道,尚且不能说每战必胜,更何况一直躲在长城背后抓地痞流氓的年轻将军们。也不怪他们拼死把自己推上去,谁不惜自己的脑袋呢? 至于自家这位皇帝……唉,真是一想到就头痛。胡人尚且知道见好就收,日落归家,这一位却是只知道纵欲,纵欲,纵欲,完全不知道看情况。而且最重要的是,胡人不听话自己可以打,李玄青乱来,自己除了陪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么?明天就要出征了,若是明早被弄得起不了床…… 卫云翼苦恼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从浴盆里起身出来,任镜尘擦乾身体,换好乾爽的衣服,便若有所思又仿佛魂不守舍地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下去。 “大人……是不是太累了?”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1节 卫云翼很少在不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镜尘一见异常,竟以为他是因连日部署,太过劳累了。 “啊……我没事,你出去吧。” 卫云翼轻轻一笑,然后万分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不是最近太过劳累,而是今晚怕要太过劳累。至少趁他来之前,先调养一下气息吧。还好自己一直没忘了每日的早课,内力虽没有完全恢复,筋骨却真的强健了很多,而且最近也觉得周身的气血慢慢通畅起来…… 虽然卫云翼不承认,但是最近他的身体和精神真的都损耗太大了。于是没到半柱香的功夫,卫云翼就沉沉地陷入了睡眠,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人定之后。朦胧的烛光透过床帏的薄纱影影绰绰地透进来,光和影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俯身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脸。 “嗯?” 卫云翼虽然一下子就认出了人形,却是花了好长时间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他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搂住李玄青的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男人自然低头接住,好一阵销魂的缠绵。 “怎么睡着了?”男人轻笑的声音,含着宠溺和心疼。 “嗯……”卫云翼没想出所以然来。 “最近太累了吧?”男人抚了抚他的长发,望了望他的眼。 “可能吧。不过明天以后,只会更累。”一想到以后的战局,卫云翼不禁叹了口气。 “对不起,为了朕。” 李玄青用怜惜的手指和哀戚的目光勾勒着卫云翼的脸庞,鼻尖,唇边。他的目光那么留恋,流连,不依不舍,好像受伤的人。 “哼,你若是真有这心,今晚就收敛点。” 卫云翼没有看到李玄青的难过。他瞪了李玄青一眼,心里想着一会儿怎么节省体力,免得第二天早晨出现尴尬的场景。 “放心。今晚朕不碰你,你好好休息吧。” 嗯…… 啊? 卫云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非要用眼睛确认一遍似的,死死地盯着李玄青。 “你说什么?” “朕说,朕今晚会好好地守着你,看你睡觉。” 李玄青像是要把卫云翼的每一寸肌肤刻在脑子里一样,细细地打量着他的全身,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你今天怎么了?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卫云翼挑衅似的瞥了一眼李玄青的胯下。不过也只是挑衅而已,毕竟有被子掩着,什么也看不到。 “哈哈,”卫云翼的反应倒把李玄青逗笑了,“你啊……平时朕跟你要,你每次都不肯给,搞得朕像强暴你似的。难得朕今晚格外开恩,怎么,你倒不习惯了?” “卫某求之不得,多谢恩典!” 卫云翼绷着脸故意翻了个身,然后背对着李玄青,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卫云翼心里却暗暗思忖:自己这番反应,怎么弄得像赌气的媳妇似的?说起来自己为什么又要生气?难不成是原本的期待落了空?……不不,这么一来不就成了自己在期待什么了吗?明天可是要出征的日子,今晚他不碰自己,不是正好? 烛火静静地摇曳了足足半个时辰。李玄青仍保持着注视卫云翼的姿势,只不过已经躺下身来,面对着他的后背。 突然。卫云翼像条鱼似的翻身过来,一把抱住眼睛睁得大大的李玄青。一种仿佛气愤不满又仿佛勾引挑逗又仿佛带了半丝难以察觉不肯承认的委屈似的声音,从李玄青的耳边传来: “真的不要么?” 一瞬间,李玄青整个人都化了。 他苦苦等了二十年,望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念了二十年。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他死心塌地地成为自己的人,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发自内心地为自己而折服,然后,低头说出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的话…… 李玄青的身体已经化成烈火。连卫云翼也感觉得到,那股要把自己烧成灰烬的强烈的欲望。 来吧,把我…… “朕等你回来。” 李玄青推开卫云翼的身子,那仿佛比揭去自己的一层皮还要痛苦。 “等你回来之后,朕会要到你不想要为止。” 李玄青目光灼灼地望着卫云翼的眸子,那双眸子倒映着烛火,却比不上那眸子本身射出来的炽烈的光。 卫云翼,你要记着,你还欠朕一个晚上。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回来把这个债还上! 第一百一回上 吉凶军宾嘉。 ——以征不义,诘诛暴慢,以明好恶,顺彼远方。 虽然不是御驾亲征,但李玄青御旨亲书,着以君王礼为卫云翼送行,所以祭祀也好,誓师也好,全都是最高的规模。 戈矛若林,牙旗缤纷。三令五申,示戮斩牲。 军礼结束,浩浩大军威然出城。卫云翼身披虎豹,手执龙虬,胯下烈马,两腋生风。随行裨将个个如熊如罴,如怒如仇,不是天兵下界,也是一世英雄。李玄青安坐高台,目送大军出征,文官列队两旁,却也威严得如罗汉一般。阴惨惨的天仿佛加重了送行的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 不! 李玄青心里一慌,也不顾百雉之高,半城之远,伸着手就向下扑去,结果毫无防备地狠狠地摔在地上。 “陛下!” “陛下!” 周围人吓得不轻,赶紧团团围过来搀扶。 “快……快……笔纸……朕要……” 众人以为皇帝有紧急秘旨,赶紧拿了宣旨专用的黄娟和毛笔过来,李玄青也不顾摔得一身的麻痛,趴在地上颤着手写了四个字,赶忙叫人送去。 另一边,卫云翼刚刚出城,正想松一口气,却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叫声。勒马回身,只见一个宫里的侍卫手里高举黄卷,飞马而来,卫云翼和随行将士们见状赶紧下马跪下。 “征戎大将军卫云翼接旨!” 卫云翼一边行礼接旨,一边心里纳闷:这才刚出城,到底有什么要紧事,宣得这么急? 周围将士虽不言语,心里也跟着纳罕。然而待卫云翼打开圣旨,众人围来一看,却一个都说不出话来。 还沾着尘土的黄娟上,略带慌乱地写着四个大字: 将在君在。 ——也就是说,若是我一去不返,纵使保住了国家,也是没用吗? 卫云翼目光一晃,却也不说什么,只是合上圣旨,揣在怀里,然后回首望长安,惟见云如烟。 “将军?” 裨将赵思虎见卫云翼迟迟不动,便叫了他一声。卫云翼扭头看了看他,然后点了下头,静静地道:“走吧。” 于是一行人这才重新踏上旅程,向着那生死未卜的战场。 一别君王九重天,夕至酒泉路三千。 千里行军的辛苦暂且不说,好歹带着剩下的十分之一的粮草和大部分的将士到了酒泉,这一路就算胜利。而酒泉,不仅是面对匈奴的最前线,对卫云翼来说,这里更是曾经出生入死的大本营,也是与兄弟们肝胆相照的“家”。 所以卫云翼此时的心情真如回到故家一般,说是兴奋也不是兴奋,说是近乡情更怯,倒也不过分。 这不,卫云翼一下马,马上有一群人大喊着飞奔过来,一口一个“大哥”叫得热乎。 “大哥!真是你吗?” “大哥!俺一听说你要来,俺都乐死了!咱都多少年没见了啊!弟兄们都想死你了!” “大哥!你还记得我不?我是小毛啊!我现在已经当上伍长啦!” 卫云翼笑得合不拢嘴,拍拍这个的肩,捶捶那个的胸,一会儿又搂过来一个兄弟抱着背,别提多开心了。 这边正热闹着,突然听见远处一个熟悉的嗓子大喊:“大哥!你看这是谁?” 卫云翼拨开人群,循声看去,只见远远地一个老者被一群汉子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正从门里走出来。 “叔公?!” 卫云翼大吃一惊,也不顾一群人的簇拥,忙不迭地奔到老者面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得简直要涕泗横流。 “叔公!您怎么会在这儿?卫家不是已经……” 众人一见终于让大哥见到了亲人,自然是高兴又骄傲。然而令人惊奇的是,老人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喜悦,反是扬起手中的梨木拐杖,对着卫云翼的肩背狠狠地砸了下去。 “孽畜!给我跪下!” 第一百一回下 大家本以为亲人相见,必是执手泪眼,激动万分,谁想竟然一见面就是家法伺候,一时间大惊,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而卫云翼这时也不知道叔公为什么突然暴怒,但他的家教是叔公之命不能违抗,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暂且先跪了下来。 “叔公,我……” “闭嘴!你还有脸顶嘴?!我打死你个不知廉耻的孽畜!” 卫云翼的态度无疑是火上浇油。老人更加生气了,他一次次扬起拐杖,然后更狠地砸下去。 “唔!” 虽然叔公已经年近七旬,可当年到底也是卫家的一员骁将,即使路都走不稳了,手上的拐杖仍是透着内力,便是卫云翼身强力壮的时候,怕也挨不了这几下子。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武功尽废,只能拿肉体承受,不一会儿就喷了一口血出来。 “大哥!” 卫云翼扬起手,止住他的话。 “叔公快住手吧!有什么话回头说,将军千里迢迢刚来,可耐不住这么打啊!” “是啊,您也别气坏了身子,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叔公原本真是恨不得打死卫云翼,然而一见他吐血,心里又知道卫家只剩下这一棵独苗,要是死了卫家就真的绝了后,心里也不禁软了下来。 可是心虽软了,嘴上却不能软。老将军擎着拐杖在卫云翼的头上,愤然喝道: “孽畜!你可知错?” 卫云翼咽了咽喉咙里的甜腥,抬起头来。 “云儿不该委曲求全……” “混账!” 老将军“嗖”地一拐杖下来,狠狠地打在已经渗血的衣料上。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先,我岂是不懂的混人吗?我从小教你‘事君以忠’,可你是‘事君以忠’吗?你还当我不知道?难道你还要我当着人的面把你做的事说出来?!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老将军本要平息的怒火这下子又燃将起来,一根梨木杖“啪啪”地打得震天,卫云翼简直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得,只得强忍着疼痛,直到头顶一麻,眼前一黑,轰然倒在地上。 “将军!”“大哥!” 众人吓得要死,这下也顾不得人家的家里事,死活把卫云翼从老将军的杖下拖出来,抬到一边屋里去叫了大夫来治。赵思虎看老将军情绪难控,只得过来严肃地说道: “老将军,虽说这是您的家里事,我们本不该插嘴,可大将军现在身负征匈奴的重任,他的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国家的大事。此番若是大将军因伤而败,到时候受罪的可是天下百姓,受辱的可是当今圣上!” 老将军一听“圣上”二字,身上猛地一抖。然而随即却禁不住老泪纵横,几乎是拿全身的力量压在拐杖上,狠狠地砸着地。 “圣上……哈!杀了我全家还不够,还要侮辱我的侄孙!这样的圣上,我卫家为什么还要保他!为什么还要保他……” 赵思虎听到这里,心里禁不住抽了一口冷气。要知道,他虽然不在宫里行走,但是关于卫云翼的那些流言蜚语,他也不是一点都没听过。 “老将军,这件事……还未必是真的。您先消消气,等将军醒来,问清楚了再说也不迟。万一是恶人诽谤,岂不是委屈了将军?” 老将军虽然心里的气还没消,可是赵思虎这话正合了他的心思——他又何尝不希望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诽谤?于是他也就点了点头,在众人的搀扶下回去休息了。 “等他醒了,叫他来见我!” “是。” 第一百二回上 当天傍晚,卫云翼终于头疼欲裂地醒来了。据大夫说,卫云翼身上的杖伤虽然严重,却没伤到筋骨,以卫云翼的身体底子,只要修养个十天半月,应该就不会有大碍。至于头上的伤,现在还没看到什么异状,但是脑袋里的伤到底说不清楚,总之以后要小心,可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 卫云翼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气。后遗症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不耽误眼下的战事就好。 “大哥,刚才老将军传话来说,等您醒了让您去那边问话。” 小毛犹犹豫豫地说了这一句出来,结果马上被旁边的大胡子狠狠地拍了头: “混小子!大哥刚醒,就不能让大哥歇会儿?你还嫌大哥伤得轻是吧?” “不是,我没有……” 小毛一脸委屈。卫云翼笑着拍了拍他: “你做得对。叔公是将军,这里是军营,军令自然要马上传达,不可延误。” 卫云翼说着话坐起身来,幸好在宫里一直没落下早课,所以虽然带着伤,倒还可以行走。 “大哥,我们扶你过去吧。” 另一边的马脸一脸担心地问道。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们照顾我一天了,早点去歇着吧。” 卫云翼心里明白叔公要问自己的是什么事。而这种事,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讲。 ——尤其是这些把自己当成大哥的兄弟。 到了叔公面前,果然除了赵思虎之外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叔公一见卫云翼进来气就不打一处来,好在有赵思虎拉着,这才没有又动起手来。 “云翼,我问你话,你老实告诉我:你在京城,是不是住在凌霄宫里?” 卫云翼早就抱了坦白的决心,此时也不隐瞒,只低声答了句:“是。” 叔公一听“是”字,两眼立刻冒火。然而他还不甘心,死捏着拐杖继续逼问:“那你跟皇上,是不是做了……做了对不起祖宗的事?!” 卫云翼慢慢抬起眼睛,盯着那根因为用力过大而发抖的拐杖。 “是。” 赵思虎听了心里一惊,一时松了手,只见叔公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就向卫云翼抡起了拐杖。 “我打死你个下贱的孽畜!卫家九门忠烈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咒骂已经无法发泄叔公心里的愤怒了。他狠狠地揍着滚倒在地缩成一团的卫云翼,连抽带捅,从头到脚,到最后直接转身向赵思虎走去,一抽手把他腰间的剑拔了出来。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快住手!” 赵思虎一见叔公要杀卫云翼,也顾不得心里的震惊,赶紧上前阻拦。外面的人听见里面喧哗打闹,赶紧进来看,只见卫云翼一身是血地滚在地上,老将军提着明晃晃的剑边骂边挣扎,赵思虎则在他身后小心地拉着他,一边大声解他住手。 “大哥!” “这又怎么了?不是说好好说吗?” “大哥快起啦!” 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把卫云翼从地上扶起来,叔公一见大家进来了,知道自己没法杀人了,只能把剑狠狠地丢在地上,一下子竟气得晕了过去。 “老将军!老将军!” 一群人赶紧掐人中的掐人中,喊大夫的喊大夫,连一身是血的卫云翼也爬着挤过来,焦灼万分地看着上了年纪的叔公。 第一百二回下 好在叔公只是一时气晕了,扶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老将军睁开眼睛后,二话不说,只叫侄孙。众人没法,只得把伤势更重的卫云翼从另一间屋子里扶了出来。叔公见他伤得这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嘴唇颤抖了许久,终于只憋出一句话来: “你的功夫,真的没了吗?” 原来关于卫云翼武功尽废及关入后宫之事,赵思虎已经在下午告诉了叔公。然而众人还不知道,一听大哥没了功夫,所有人都愕然了。 卫云翼也不多说,只点了点头。 “是。” 叔公扬起胳膊,盖在自己的眼睛上。又叹了半天气,这才哽咽着说:“云儿,跪下。” 卫云翼低着头,第三次折膝跪下。 “你知错了么?” 卫云翼张了张嘴,咬了咬唇。 ——自己跟李玄青,无论谁看来,都会觉得是错的吧? “云翼知错。” “时逢乱世昏君,人不得全节保身,你虽然大逆不道,可也算念着卫家的名声,谅祖宗泉下有知,也能原谅些你。你现在既然逃脱苦海,余下的岁月便该时时念着将功折罪:第一,驱逐匈奴,建功立业,便是死在沙场,也算血洗了你的污点;第二,娶妻生子,为卫家延续香火,你是卫家最后一条血脉,切不可忘了你作为男儿的本分。” 虽然叔公最后一句话说得极其自然,但是卫云翼明白这话里的讽刺和心寒。自己身为男子,不想延续香火,却承欢在男人的胯下。这种事不要说卫家,便是田户之子,也是万不能容的。 然而这些辛酸,只能自己吞下。 “云翼谨记。” 老将军似乎终于稳定下了情绪。他叫了众人出去,然后才红着眼睛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住卫云翼的手。 “云儿,叔公要你指着祖宗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事!若是皇帝再强迫你,宁愿死在寝宫的床上,也万不可接受!黄泉下的祖宗们在看着呢!你明白吗?!” 叔公说得痛心疾首,卫云翼身上一凛,只觉钻入耳朵里的话好像变成了无数条丝线,死死地缠住自己的大脑,绞得自己脑袋发疼,眼前好像也产生了什么幻觉—— 香雾缭绕的雕花大床上,自己正在男人身下呻吟不止。大床的下面和四周,围满了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祖父,祖母,舅伯,堂表……每个人的双眼都在灼灼地盯着自己,盯着自己张开大腿,盯着自己纵情地呻吟…… 不!不要看!不要看!! 卫云翼死死地捏住叔公的手,浑身都在颤抖。他怕了,他真的怕了。即使最初被李玄青凌辱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怕过,即使被满朝文武讥笑讽刺的时候他也不曾这样怕过! “云儿,答应叔公……” ——不、不要逼我……不……不行……我答应了李玄青……要陪他…… “云儿,祖宗们都在看着……” ——小玄……我不行了…… “答应叔公,再也不做这样的事……” ——“我只求能与李玄青结为白首夫妇,若得宽许,我愿自损寿命三十年……” ——“我刚才说了,我绝不会离开你,一直到死。” ——为君割袍人莫笑,古来情场几人回。 ——云翼,你还欠朕一个晚上,要回来…… 将在。君在。 “云儿!云儿!”叔公的声音催得愈发厉也愈发急。 卫云翼哽咽了许久,颤抖了许久,终于抬起眸子,目光里却是深得看不清颜色: “我卫云翼,在祖宗面前发誓,此生,再不以色事君……若违此誓,甘愿惨死,死后堕入烈火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叔公见卫云翼意志坚决,这才放缓了手,第一次对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露出了笑容。 即使卫云翼此时的心,已经痛得连血都流不出。 而此时,另一边,皇宫里的李玄青正批完了一天的奏折回去休息。 虽然以前李玄青一直对朝事不闻不问,但是自从卫云翼要他励精图治,他也真的认真地做了起来。毕竟,他也希望这个国家能多支撑几年,不然也对不起卫云翼辛辛苦苦地为自己守边疆不是? 说起来,云翼差不多也该到了吧?最近也没见什么信过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 李玄青一边心里悬着一边下意识地走到了凌霄宫门口,抬脚进去,想都没想地张口就道: “云翼,朕回来了。” 然而早候在眼前的,却只有春心带着一群宫女。 “陛下……” ——陛下又来了,即使大人已经走了那么久。 “朕……朕住这里住习惯了,今晚也在这里吧。” 李玄青说完这句,就一脸疲惫地上了楼。 “是。” 李霖福赶紧叫众人伺候着。然而即使是他,也不禁望着李玄青的背影慨叹: 那个凌厉果决的少年皇帝,何曾这么失魂落魄过! 第一百三回上 烽火连三月,再见已半年。 虽然抗匈大战打得艰苦,然而到底卫云翼经验老道,酒泉将士又多是他的旧部,不仅死心塌地,而且熟悉他的战法。于是三个月间,势如破竹,捷报频传,李玄青每天踮着脚伸着脖子盼卫云翼班师回朝,终于到了年末冬月,一行人顺利回到西都的日子。 “太好了!朕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发生什么。无论如何,总算是回来了!李霖福,传朕的旨意,叫凌霄宫里把被褥和热水准备好,等宴会结束后朕就带云翼过去。啊,还有!上次新进贡的玫瑰膏,别忘了温好了放在床上。还有炭火盆,屋子里要烧得暖暖的,热一点没关系……” 李玄青完全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像个老妈子似的事无巨细地叮嘱着李霖福,生怕出什么状况。李霖福也知道皇帝强忍了这半年,即使偶尔忍不住临幸后宫,也都要带着卫云翼穿过的衣衫命妃子穿上,才肯行事。这下好不容易回来了,不大战个酣畅淋漓,是绝不可能罢手的。 “是是是,老奴明白,老奴保证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陛下请放心!”李霖福赶紧笑得一脸奉承,哪敢错过这么好的溜须拍马的机会? 李玄青的脸上也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人都说小别胜新婚,他可觉得自己都快成了望夫石,不不,是望夫皇帝!这么辛苦地等了半年,今晚哪能让他好过?强忍了半年的热情啊,今晚非要把他烧成灰不可! “启禀陛下,卫将军已经到了殿外。” 庆功宴上,珍馐美酒,然而没有一个人敢先动口,都知道在等着那个天下第一的功臣。 “快!宣他进来!” “是。” 传令之后,只听一阵脚步声井然有序地响起,然后人影渐渐清晰,只见一个略显沧桑的轮廓,身后跟着十馀个英气逼人的将士,如高山一般巍峨上殿。 半年不见,卫云翼更瘦了,也更黑了。棱角愈发分明的脸上刻着一道显眼的刀疤,剑眉下的目光坚定而深沉,浑厚如万丈深渊,挺拔的腰背散发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严,发冠之下,浓密的长发束得如军令般一丝不苟,严苛得让人生畏。 一见卫云翼进来,那些曾经讥笑过他的小臣纷纷吓得低下头掩起面来——乖乖!当初那个落拓的男宠,怎么会是今天这个让人脊背发寒的男人? 云翼! 李玄青二话不说,从御座上飞奔而下,也不顾满朝文武的侧目,一把抱住风尘仆仆的男人。 “云翼,你怎么受伤了?伤得重不重?还有哪里痛?” 卫云翼吃了这一抱,却不激动,也不拒绝,甚至连作色也没有,只是稳稳地扶开李玄青的怀抱,然后低下头郑重地单膝跪下。 “多谢陛下挂怀,臣一切都好。启禀圣上,臣不辱使命,已斩匈奴汗首级于龙台之下。五十年之内,匈奴再不可能扰我北疆,请陛下放心!” 不卑不亢的声音如同一颗炸弹,瞬时点燃了全场的气氛。群臣顿时沸腾起来,感慨称赞声不绝于耳,远远近近的大小官员纷纷向君臣二人稽首恭贺。 “陛下英明!大将军勇武!天祚我朝!万岁万万岁!” 然后宴会开始,觥筹交错,管弦丝竹,缓歌缦舞。李玄青坐在御座上远远地看着群臣轮番围着他的云翼恭维,心里满足得不得了,恨不能揪住所有人的衣领说“他是朕的!他可是朕的啊!” “那边都准备好了吗?”李玄青眼睛还贴在卫云翼身上,侧过头冲李霖福勾了勾手指。 “回陛下,都备好了。”李霖福笑得猥琐而逢迎。 “做得好,回头朕赏你。” 李玄青说完这句,心里胯下已经忍不住悸动起来。要知道,如果不是觉得卫云翼好不容易从边疆回来,肯定有很多话要跟这边的同僚说,再加上心疼他好久没吃到好东西,一路操劳,想让他先吃饱喝足,自己铁定不等他下马就把他直接拎到凌霄宫去扒了衣服亲热了,哪还有他现在跟人谈笑风生的机会? 第一百三回下 “咳咳。” 李玄青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李霖福明白陛下的意思,赶忙叫舞女和乐伎们停了歌舞。众臣见此,知道皇帝有话要说,赶紧放下酒杯,恭敬坐好。 “朕今日身体略有不适,想早去休息。卫将军大战初捷,又一路奔波辛苦,也早些回去吧。剩下的人可以继续尽兴,只是不可太过,免得耽误朝事。” 李玄青说完,便从御座上走下来,一路径直走到卫云翼面前,拉住他的手,一脸笑意地柔声道: “云翼,你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朕都命春心她们收拾好了。” 然而让李玄青没有想到的是,卫云翼不仅没有跟他走,反是把自己的手从李玄青的手里抽出来,然后垂下头,一声不吭地皱着眉。 “怎么了?”李玄青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不禁一慌。 然而未等卫云翼开口,却见一旁的廖文起身拱手道: “陛下,卫将军驱逐匈奴,保我家国,虽然往日牵连非常之罪,然念其本不知情,今次又将功折过。臣斗胆,请求陛下赦免卫将军之罪,以慰黎民拳拳之心,也是圣上宽厚之德。” 李玄青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满朝文武如商量好一般,齐刷刷向自己跪下,如洪钟一般向自己山呼海啸道: “臣等请求,赦免卫将军之罪!” “哦,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李玄青一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样子笑了笑,“这不算什么,朕早都忘了。你若在意,朕明天下旨赦免你就是,何必弄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李玄青说完这话又要去牵卫云翼的手,却不料卫云翼身子一扭,直接从他手里逃开了。 “好好,朕这就下旨还不行么?” 李玄青见卫云翼跟自己闹脾气,心里想说这人怎么半年不见竟学会跟自己撒娇了?也罢也罢,难得他跟自己求点什么,若是能让他今晚开心些,自己偶尔纵容他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让李玄青没想到的是,当他写好圣旨盖好印,好好地卷成一卷,交到卫云翼手里时,换来的却不是卫云翼的感激和顺从,而是一句彻底让他的期待破灭的话—— “既然陛下已免了臣的罪,臣想今晚就搬回卫家老宅去。老宅已荒废多年,荒草丛生,臣夜夜惦念,实在放心不下。” “回……回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玄青好像才反应过来,一双眼睛瞬时瞪得如牛般大。 “你……你不是答应了朕,要一直陪在朕身边吗?” 卫云翼仔细地把免罪的圣旨揣在怀里,然后俯身跪在李玄青面前,俯身叩首。 “臣不敢欺君。回老宅之后,臣定当继续为陛下效犬马奔走之劳,跟随陛下,定国安邦,寸步不离,死而后已。” 卫云翼的面色冰冷如铁,而他的声音却比他的铁面更冷,更硬。 “可是……你知道朕要的不是这个……” “陛下!” 卫云翼的声音固然威严起来,简直连李玄青也要被他压下去。 “‘事亲以孝,事君以忠。’身为臣子,能为陛下尽忠者仅此而已。其他的,臣实在无法……” “什么叫无法?!” 李玄青一脚踹翻旁边的一桌酒食,一桌子杯盘酒壶稀里哗啦地摔碎在地上。 “朕没有要你做更多啊!你只要像以前一样陪着朕就可以了啊!这有什么难的?” “往日所为,臣已经悔过。日后还请陛下不要再逼迫……” “你是朕的!整个皇宫都是朕的!朕就是要你,你能怎样!” “臣虽不愿玷污朝堂,却也再无他法。” 卫云翼话音未落便从袖底亮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旁边的人一见大惊,赶忙一边护住皇帝一边大喊:“袖剑!袖剑!” 众人一听卫云翼竟敢带着凶器上殿,瞬间乱作一团,护卫的护卫,喊人的喊人,却见卫云翼并不上前行刺,而是手腕一扭,直接横在自己喉下。 “住手!” 李玄青顾不得别人,伸手大喝一声。 卫云翼冷着眸子看着他,压在脖子上的刀锋染上一抹刺眼的鲜红。 “朕答应你,朕不碰你就是!” 第一百四回上 回到凌霄宫,一切都还是当初离开的样子,只是深春已经变成入冬,含苞待放的花蕾已经零落了成脚下的泥土。 春心带着镜尘和小桃等候在楼前,一见卫云翼回来,便纷纷跪下行礼道: “恭贺大人大胜!恭迎大人回宫!” 卫云翼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起来吧。” “谢大人。” 一群人本是兴奋地准备着伺候两个人久违的春宵,然而起来后前看后看,左看右看,却只有卫云翼一人,独独不见那个之前每晚来痴痴独守的皇帝。 春心和镜尘疑惑地相对一视,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开口,却听卫云翼先说道: “我乏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既然主子都这么说了,宫女们只好纷纷行礼服从。镜尘随着卫云翼一路走到二楼,然后推门一开,只见粉红的纱帐用金丝小心地勾起在床两旁,婴儿腕粗的红烛雕着双龙的纹路热情地燃烧在梳妆台上,墙角里的炭火盆把屋子烘得温暖如盛夏一般,而屋子正中央的地上,那比单人的木桶更大的浴桶盛满飘着花瓣的温水,暧昧而温暖地缭绕着轻飘飘的烟雾。 ——这是,他准备的吗? 卫云翼不是没有知觉的人,更何况他和李玄青一起生活了那么久,那个人的每一点心思,他都明白。然而望着这精心准备的一切,他也只是难以察觉地叹了口气,随后更衣沐浴,一个人泡在两个人的浴桶里,闭上了双目,把什么说不出来的东西咽到肚子里。 另一面,卫云翼走后的欢宴马上变成了阎王殿。皇帝李玄青脸色铁青地坐在御座上横眉竖目,脚前则跪了一地的大臣显贵,磕头如捣蒜。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卫将军现在是众人皆知的征戎大将军,驱逐异族,军功赫赫,若是无故软禁,恐怕上天会降下大灾啊!” “陛下请万万三思!卫将军新立战功,世人皆知,此时若突然降罪,恐怕百姓会暴乱啊!” “陛下,卫家代代金戈铁马,征戎大将军更是带领本朝最勇猛的精兵驱逐匈奴,立下不朽战功。若是此时卫将军再蒙不白之冤,受困宫内,便是京城的将士不言,恐怕西北那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玄青真想捂起耳朵把这帮家伙的嘴都堵住。然而他的心里比谁都明白,他现在对那个人已经没有掌控权了,是自己亲自把他脖子上的锁链解开的。——只要有自己那道赦罪的圣旨在,他现在想去哪里就可以去哪里,再没有人能阻拦他。 就算自己,也不行。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朕不把他锁在凌霄宫还不行吗?”李玄青的声音虚弱得仿佛将死之人,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 大家看皇帝终于松口了,一个个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啊……陛下圣明。” 群臣齐刷刷地拜下。 “不过,卫将军卫国有功,朕要提拔他做朕的殿内将军兼直阁、直斋、直寝将军,总可以吧?” “这……”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是困兽李玄青想动用他仅存的权力把那人留在身边所作出的最后的努力。可是问题的关键是,那个人会肯么? “还有,他卫家老宅不是年久失修,无人照料么?朕便把凌霄宫的宫女都赐给他,朕给他的人,朕想去看看总是可以吧?朕不痴念他,痴念他房里的人,还不行吗?” 李玄青的眼眶有点胀红。谁都不知道,他最后一句话问的到底是那个冷酷的将军呢,还是更加冷酷的命运。 第一百四回下 一夜未眠。 第二天天一亮,李玄青早朝也不上,朝服也不穿,一身雪白的衣裳魂儿似的就飘向了凌霄宫。李霖福腆着个大胖肚子根本追不上,于是等皇帝到时,一屋子人毫无准备,正端盘的端盘,穿衣的穿衣呢。 “陛下!” 小桃眼尖,一见院子里远远地飘过来一个怨灵,不猜便知是皇帝,赶忙招呼一屋子的女人们在宫前跪好,请安。 然而李玄青也真像个幽灵似的,全没看到脚下齐刷刷跪着的宫女,飘也似的上了楼。 楼上,卫云翼刚起了床,穿了衣,正在梳头,一见人飘进来,下意识地判定是来强迫自己的,赶紧从桌上抓起匕首就横在自己喉咙下,惊得那魂儿全身一抖,立马停住了。 “别!别!朕……朕不是来强迫你的!你快放下!” 卫云翼剑眉倒竖,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好好好,朕……朕出去,朕出去还不行吗?” 李玄青赶紧乖乖滴飘回了楼外,哆哆嗦嗦地站在楼前候着。 “陛下可是千金之躯,早上天儿这么冷,可别在外面冻坏了身子!”镜尘看得心惊,赶忙上来请求道。 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内衣站在早晨的空气里,再怎么壮的汉子也要掂量掂量啊!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2节 “不不,朕在这儿挺好,给朕搬个凳子就行。” 看着冻得真的快成鬼的皇帝,镜尘赶紧搬了个大太师椅到门前,又垫了好几层垫子,生怕李玄青着凉。这期间,李霖福也赶紧叫人去拿了厚厚的棉袍和斗篷过来,李玄青一见棉袍如见亲人,赶紧哆哆嗦嗦地穿上,袖着手缩在太师椅里,像个被丢弃的孩子。 过了许久,终于见卫云翼从楼上缓步下来了。李玄青兴奋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然而卫云翼却像看不见他似的,径自去桌上坐了,命人布菜。 “大……大人……” 春心站在一边,看了看外面的皇帝,支支吾吾地左右为难。 卫云翼也知道李玄青在,她们不可能安心服侍。虽然自己打定了主意逼李玄青死心,然而宫女们毕竟和自己不同,她们还是要敬畏她们的皇帝。 卫云翼只好放下碗筷,走到楼前。李玄青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垫子呼啦啦地掉了一地。 “云翼,朕……” “陛下虽是九五之尊,但观赏别人饮食起居仍是不妥,年末朝事繁忙,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卫云翼说完,便做了个恭送陛下的动作。 “云翼,你不要赶朕走,朕……朕只是来问你几句话,朕说完就走,还不行么?” 卫云翼好不容易才铁了心肠面对李玄青雷霆万钧的暴怒,然而李玄青却温顺得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可怜兮兮地求情起来,这倒叫卫云翼不知道怎么应对了。 “臣不敢,请陛下教训……” 卫云翼自然猜得到李玄青的问题,也知道自己无法回答这些问题。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还不如早点面对,对两个人都有好处。 于是卫云翼一个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李玄青高兴得什么似的,赶紧跑到楼内。 “咕咚咕咚咕咚。” 冬天的早晨实在是太冷了,李玄青也顾不上什么威严,捧起茶杯猛喝了一阵热茶,站在旁边的镜尘双手捧着茶壶,一刻不停地给他续杯,心疼得不行。 “云翼,现在外人都不在,你能不能告诉朕,你这一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云翼当然不能告诉李玄青关于叔公的事。毕竟,若不是有当年的旧部出手相救,叔公现在应该已经在黄泉下陪他的兄弟姐妹了。 “没什么。只是出了皇宫,又找回了自己。” 卫云翼盯着自己的茶,不露痕迹地说着违心的话。 “你说找回了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跟朕在一起的你,不是你自己吗?” 李玄青步步紧逼,他不信卫云翼对自己的感情都是假的。 “是不是自己,陛下比我更清楚。若不是陛下强逼,我也不会疯;我若不疯,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就范?” 三言两语,把两个人的来龙去脉勾勒得干干净净。只是这样的勾勒,本来就不公平。 “可是,就算这么说……那你对朕,就没有一点……” 李玄青问得支支吾吾,毫无底气。 卫云翼只盯着自己面前已经渐渐冷去的茶,不回答。 突然,像是要改变沉闷的气氛似的,李玄青爽朗地笑起来,拍着桌子说道:“云翼,这宫里的宫女都跟了你很久,也都很恋着你,你这一走,不如也把她们带走吧。” 卫云翼没有料到李玄青突然来这一招,脑底略想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便张嘴应了下来。 “啊,还有,你这次立了大功,朕要奖赏你。朕打算拔擢你为殿内将军,顺便来值个斋值个……”李玄青把滑到嘴边的“寝”字咽下去,“什么的,也算是卫家的荣耀。” “卫家已经什么都没了,多少荣耀也不可能让死人活过来。”卫云翼的声音冷淡得像冰,好像说的是跟自己完全无关的事一样,“而且我也打算隐退了,回到老宅后我就告老还乡,做一个普通人娶妻生子。” 什么?! 不进宫也就算了,隐退是怎么回事?还娶妻生子! 哗啦啦!眼前的桌子立刻掀翻,桌椅板凳踹得一地。 “娶什么妻娶妻!朕不准你隐退!你不许走!老宅什么的也不准去!朕拼了天下不要了,也绝不会让你离开这宫里半步!你就是要死也必须给朕死在这宫里!”爆发的愤怒让李玄青彻底丧失了理智,他像个疯狗似的,拼命地撕咬着让他痛苦的一切。 卫云翼静静地承受着李玄青的愤怒,他满目哀悯地看着痛苦的李玄青,淡淡地唤了声。 “小玄。” 突如其来的称呼让狂风暴怒中的李玄青如被雷电击中一般,瞬时间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所有柔软的记忆都暴露在了空气中。 “算了吧。我和你,已经完了。” 完了。 完了。 李玄青不知道自己的心是怎么碎的,只有卫云翼知道。 第一百五回上 离开皇宫之后,卫云翼带着一群宫女和奴才带着东西回到了久违的卫家老宅。 “原来这里就是大人的家啊,看起来好气派哦!” 镜尘一进大院就睁着大大的眼睛惊叹道,卫云翼笑了笑,径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剩下的人也各自去安置东西了。 说实话,原本他并没打算做得这么绝。虽然已经发了誓不再和李玄青发生关系,却并不妨碍他出将入相,和他的青梅竹马一起去追求小时候的那个约定。只不过,他心里明白,触手可及却得不到的痛苦比彻底失去更让人难以忍受,有道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再怎么难舍的爱和恨都可以被距离和时间泯灭,李玄青终究也会忘了自己,就像自己忘了当年那个人。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当初为了获得自由,他已经与满朝文武作下约定,一旦获得赦免,自己马上离开皇宫,绝不再踏入官场半步。 对于那些拼命想往上爬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让军功最高的自己主动退位让贤更好的事了。 “哪有?这件裙子明明就是我的!你的该不会是忘在宫里没带出来吧?” 庭院里传来小桃尖锐而刻薄的声音,毫不客气地穿透了卫云翼沉浸的思绪。 “我才不管!小桃你裙子那么多,又不少这一条!” “才不是这个理呢!我的就是我的,我不穿也不能给别人穿!” “大人,这个盒子该放在哪里?” 镜尘一边笑着一边从箱子里拿了个东西朝卫云翼走过来。卫云翼抬头一看,只见镜尘的手里正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紫檀木雕花盒子,精致的盒子玲珑可爱,正前方的锁孔上,一枚圆形的金锁如初生的婴儿般饱满浑圆地坐在那里。 “啊,这个给我吧。” 卫云翼接过盒子,若无其事地揣到袖子里。 镜尘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这个盒子里是什么,但她看得出,那个盒子里的东西对她家大人来说非常重要。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是“是”地应了一声,转身继续去收拾其他东西了。 然而镜尘没想到的是,盒里内容的真相大白,并没有让她等多久。 两个月后,除夕将至。 为了过年,卫家上上下下都开始忙活起来,负责炊事的丫头们忙着烧火备菜,负责房屋各处的丫头们忙着打扫搬挪,春心指挥着里里外外不说自己也忙得满头大汗,镜尘和小桃则一个寝室一个书房,仔仔细细地把所有旧东西都换成新的一遍。 这不,镜尘刚刚换完了窗帘,正打算把卫云翼用了三个月的床铺撤下来换新的,结果眼睛一瞟,不经意地就瞥到了床头的缝隙里,极为隐秘地塞着个什么东西。镜尘心里好奇,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掏,结果掏出来一看,竟是那个小巧的紫檀盒子!镜尘心知自己不该偷看主子的东西,但是当日卫云翼那看似无意实乃有心的举止实在让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她四处看了看没人,赶紧放下手里的床铺迅速走到门口把门掩好,然后箭似的退回到床边,再一次小心地把盒子捧起来,这才发现盒子竟然没锁。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第一百五回下 与此同时,另一面,卫云翼正在客厅里接待前来恭贺新年的好友,也是他的妹夫常友之。 常友之一脸忧心忡忡,面上的乌云简直要下出雨来。 “不瞒你说,自从卫兄走后,陛下就一直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每日朝事也不理,只呆呆地站在凌霄宫前面发愣。李霖福劝了几百次让陛下至少进去等,可卫兄也知道陛下那脾气,谁又能劝得住。” 卫云翼的手指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边缘,沉静淡漠的眸子里看不出一点波澜。手边的香炉里,一道白烟悠然地缭绕着,仿佛拖慢了时间。 “友之,我现在只是个看守旧房子的看门人,每天写写字,浇浇树,喝喝茶,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晒晒太阳,或者去城外走走,看看山水。这就是我的生活。宫里的事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你若只是想找个人谈天,我乐意奉陪,若是有别的意思,还是别费力气了。” “呵呵,卫兄这哪里的话。” 常友之赶紧尴尬地笑笑,借了口茶掩饰心里的羞愧。 他当然知道卫云翼的意思,他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来这里请卫云翼进宫的人。毋宁说,要不是卫云翼三番五次地请朝里的大人们吃闭门羹,或者干脆出门躲客,自己也不至于厚着脸皮到这里来做这种拉皮条似的说客。可是朝里的压力也很大,自己也有一大家子人要养。 “不过既然卫兄都已经开门见山了,小弟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说实话,卫兄要生气,小弟也非常能理解。毕竟当初最奚落卫兄的就是朝里的大人们,如今他们又来请卫兄进宫,任谁都知道说都过不去。不过话说回来,这事儿,卫兄也别怪朝里的大人们拿你摆弄,要不是事关国体,谁又能拉下脸来说这些话?”常友之拂了拂衣袖,拉了拉衣襟,“小弟虽然也是朝臣,但更是卫兄你的妹夫,两相权重,我自然还是向着你多些。” “既然如此,这个话题也可以打住了吧?” “正是如此,这个话题才不能打住。” 常友之难得固执一次,这让卫云翼很是意外。 “卫兄和陛下,无论这辈子的恩怨如何,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时候你们在一起的人,除了回去的姚瑶和繁……” 常友之猛地咽下了一个名字,赶紧偷偷地觑了眼卫云翼,直到发现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才又说下去。 “只剩下卫兄和陛下两个人了。有道是‘度尽馀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更何况陛下如今已经病重至此,再这么下去,说句大不敬的,未必哪日就驾崩了也不是没可能的。我知道卫兄有足够的理由恨陛下,可是再怎么样的恨都会随着人死而散,只有遗憾和愧疚会越积越多,甚至沉重到把活人压垮。我今天来劝卫兄,并不是为了天下,更不是为了陛下,只是为了你——我实在是不想看到卫兄将来难过和悔恨的样子。” 卫云翼搁在杯沿上的手指倏然停住了,他的目光没有动,只是庭院里的梅花静静地飘了几片花瓣,落在松软的雪上。 “他……陛下真的已经病重到那样的地步了吗?” “听太医说,虽然现在还只是严重的风寒,但由于陛下不肯吃药,又每天在冷风里站着,再这么下去,恐怕也就是一个月间的事。” “一个月间”其实是常友之故意夸张的说辞。不过据他的耳闻,实际情况也差不了多远。 “卫兄若愿意去劝陛下吃药休息,自然是最好。如果不愿意,我想至少去宫里探望一下,也不负你们旧日君臣之间的恩情。” 常友之充分地给卫云翼找好了台阶和说辞。他太了解他这位妻兄了,只要是有一丁点儿违常理的事,便是他自己最想做的,他也绝对死都不会去做。 可常友之还是失策了。 卫云翼放开茶杯,一边径自站起来一边不容置疑地答道: “既然如此,我进宫也没什么用。我不屈服,陛下是绝不会听劝的,然而我又绝不可能屈服。所以这事只能如此,没别的法子。至于你说的悔恨,我没经过,无法否认。不过就算如此,我也甘愿承担。” 卫云翼说完做了个送客的手势便转身离开,旁边的侍女马上嫋娜地前来为常友之引路。 “等等!” 常友之一急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心一横,冲着卫云翼的背影大吼道: “就算你不念旧情,也不想妥协,去见最后一面总应该吧?陛下再怎么不对也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难道连去看看他怎么死的都不肯吗?” 卫云翼沉默的背影停了一瞬,随即侧过半个头来,笼罩着一层暗暗的阴影。 “陛下自愿,与我无关。” 然后就继续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把常友之一个人留在客厅里,憋足了力气骂了最后一句—— “卫云翼!我真没想到你的心是石头长的!” 第一百六回上 石头长的就好了。 卫云翼耳边回荡着常友之最后的骂声,一边若有所思地回到了自己的寝室,轻轻地推开门。 “啊!大人!” 镜尘惊恐的声音猛地把卫云翼的意识拉回到眼前,他这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一个人,而且站在自己床前,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 卫云翼的声音不怒而威,镜尘本就心里有鬼,吓得一抖,小盒子啪啦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东西连滚带爬地滚了出来。 卫云翼本无情绪,然而双目一触地上的东西,瞬时如针刺一般,腾地冒了火出来。 “你给我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大……大人奴婢错了……” 镜尘吓得赶紧趴在地上捡,岂料卫云翼两步闪到她面前,一脚踢开她的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镜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被死死地扳住下巴拎在卫云翼手里。卫云翼的脸第一次这么凶神恶煞地放大在她眼前,镜尘立刻抖得如一只被狼刁住的兔子,一动不敢动,两眼通红。 “我让你出去你没听见吗?!你给我马上出去!马上!” “是、是!” 镜尘逃命似的滚出了卫云翼的寝室,一路奔回到自己屋,啪地关上门,一个人靠着门板猛喘。 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是两个木头做的爻……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吗…… 卫云翼一天都没有出房门。 晚饭时候,卫云翼一身泰然无事地出来吃饭,镜尘小心翼翼地垂手立在一边,看春心和小桃一左一右伺候着饭菜。晚饭之后,也是小桃把热水送到卫云翼屋里,服侍他沐浴更衣。 “镜尘怎么了?” 卫云翼泡在水里,对正给自己擦洗后背的小桃侧头问道。 “回大人,镜尘好像是下午打扫的时候伤了手,所以临时换我来服侍。” 小桃一边擦着卫云翼的肩膀,一边乖乖答道。 卫云翼心里明白,微微点了点头,再没问话。直到一切进行完,小桃将要离去,这才又说了句: “叫镜尘进来。” 小桃只当卫云翼体恤镜尘,也不怀疑,出了门就叫了镜尘进来。 镜尘对白天的事还心有馀悸,以为自己要受罚了,所以一直死死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绝不抬头看一眼。 “大人。” “白天的事,是我太过粗鲁,你莫要放在心上。只是以后我屋里的东西,没有拿出来的你都不要看。另外,你今天看到的东西也切不可对外人提,只当这件事没有。明白吗?” 卫云翼言简意赅,语气沉稳,镜尘没想到自家大人不仅没责怪自己,还跟自己道歉,赶紧跪在地上千恩万谢: “多谢大人恕罪!镜尘明白!镜尘绝不对别人说!”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一会儿无论谁来都不见,明白吗?” “镜尘明白!” “好了,去吧。” 卫云翼挥了挥手,一脸困倦地上了床。 “是!” 镜尘赶紧上前帮卫云翼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把门关好。 第一百六回下 同样是晚膳之后,宫里,李玄青正卧在凌霄宫二楼的榻上喝药。 虽然皇帝李玄青也有自己的寝宫,但是自从卫云翼走后,他就天天晚上睡在这里。他说,因为这样就可以省下路上的时间,天一亮就可以下楼。然后他就站在楼前,等在楼前,直到日落西山,直到星辉满天。 他说,这样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马上见到自己。 太医的药越来越难喝了。李玄青皱着眉头喝完最后一口,一旁的宫女马上送上蜜饯,跪在床头的太医则捧着药碗,跪着向一旁挪去。 床前的地上,跪着一个团成一团的身影。 “微臣无能,请陛下降罪。” 李玄青睁开充血的双眼,略显苍白的唇微微动了动。 “他还是不肯来吗?” 常友之真后悔自己扛不住各位大臣的压力亲自来解释,如果找别人带话,至少可以免了直面圣上的失望与暴怒的这份苦。 “微臣万死!卫……卫云翼虽不能亲来,但已经托臣问候陛下的病情,并愿意为陛下的康复祈祷祝颂,请陛下爱惜龙体,待陛下康复后必有相见之日……” 李玄青勉强地牵了牵嘴角。他知道这些话都是骗自己开心的,那个人怎么可能会说出这么乖的话来?既然不来,那就真是不想见自己了。 ——云翼,朕已经快死了啊!你都不来吗? “罢了。” 自作孽,不可活。 本来就是自己要的太多。 李玄青闭上眼睛,濡湿的睫毛颤了颤。 “你们都退下吧,朕乏了,让朕一个人清静清静。” “是。” 李玄青听到一干人窸窸窣窣地退了出去,门板关好,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玄青睁开眼。他望了望这间曾经充满了他和他的回忆与味道,此刻却已经渐渐淡去的小屋,心里猛地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悲痛,扑在床铺上,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朕和你的缘分真的就这么完了吗?! 月清云重,明暗叠影。 深宫院内,一切都是悄无声息的。因为住进了皇帝而严加护卫的凌霄宫今晚格外戒备森严,因为年末事乱,而且所有人都知道陛下重病,如果这个时候有人作乱,后果不可想象。 小楼二层,哭累了的李玄青带着泪痕哭得像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一个黑色的影子慢慢地从地上爬上李玄青蜷成一团的身躯,直到覆盖住他的脸,猛地掩住他的口鼻。 “唔!” 李玄青突然惊醒,本能地就要喊人,怎奈来人力气甚大,李玄青又久病虚极,结果死命地挣扎了半天竟是一点儿也没有挣脱出来的意思。李玄青心想大事不好,难道这条命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虽说那个人不来活着也和死了没差别,但到底活着还有希望等他心肠软下的一天,若是真的今夜就死了,做不成孤魂野鬼,倒被黑白无常锁了直接去投胎,岂不是连夜夜想念、日日盼归的机会也没了? 想到这里,李玄青再一次悲从中来,忍不住呜呜地就落下泪来。 来人显然没预料到会有这般反应,一瞬间动作出现了停滞。李玄青到底不是个一般的,他瞄准时机,狠狠地咬住了来人的手指,来人本能一躲,李玄青顺势把全身的力气往他身上一压,只听噗通一声,来人后背着地狠狠地摔在了榻下,李玄青把全身的力气实实在在地压在了他身上,生怕他再起来反击。 然而月光就那么毫无预兆地照在了地上,如霜,如冰。 李玄青的身体也被那霜和冰冻结住了。如白昼一般清晰的视野中,竟然出现了那张他在梦里也追寻不到的脸。 “云……” 没来得及吐出的字被柔软的唇瞬间堵住,压在身下的人死死地拉住身上人的衣襟,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似的,然后抱住身体,一个翻身,满地的冷霜瞬间化成了无尽春水。 第一百七回上 “哈……” 粗重而凌乱的喘息,夹杂着不知是低吼还是嘶哑的呻吟,大张的口仿佛永不满足的饕餮掠夺着彼此,交错的下巴之下,强暴的手爪撕开半敞的衣襟,雪白的胸腹立刻如鲜嫩的贝肉暴露在饥饿眼前,垂着涎的口放开流着涎的口,滴落在雪白的肉上,猛地扎到怀里啃食吸吮起来,发出进食般呼噜呼噜的响声。 “嗯啊……” 被食用的身体难耐地扭动起来。伸出的胳膊拼命地扯开夜行者的衣襟,然后伸手捏住黑白掩映间的红点,只觉怀里的唇齿一抖,马上露出个得意的笑来。 “果然你……” “闭嘴!!” 恼怒的声音毫无阻拦地冲到李玄青的耳边。然后冒着热气的口迅速滑到身下,三下五除二抓开裤子,抓住目标,血口一张,深深地吸了进去。 “嘶……” 李玄青虽然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在被咬住的瞬间被刺激得猛一吸气。卫云翼不管他的刺激,只把头埋在他的两条腿间,沉溺在他雄性的味道里,吮吸,舔弄,湿热,亢奋,发着热的大腿摩擦着发丝和耳廓,发烫的耳廓和发丝撩拨着敏感的大腿内侧,李玄青一手抓住卫云翼的后脑,一手撑起身体,他高高地向后仰着脖子,水光和月色恣意地袒露在他的肩膀和胸脯,身体紧绷得仿佛一张拉到极致的弓,用力地颤抖着,忍耐着,嘶吼着。 “啊嗯……” 一阵悸动猛地袭击了李玄青的全身直达头脑深处,抽搐了几下之后,才见腿间的暗影里幽幽抬起一张脸来,满面情欲,嘴唇艳红,一股液体顺着嘴角淌到下巴上,闪着无比淫靡的光。 “来……” 如回应神圣的召唤一般,卫云翼站起身来,两下扒光自己全身的黑衣,把手指伸到自己的嘴里,舔弄了一会儿,再到后面稍微润滑了一下,然后双手扑在他的胸口,大腿一张迈在他的两侧,腰慢慢地下沈,坐到某个高耸的肉端,眉头一皱,双眼一眯,张开的口中猛地逼出一口气来,李玄青也疼得一“嘶”,却硬是把硕大的肉头顶了进去。 “疼吗?” 问的人却是李玄青。 卫云翼皱着眉头不做声,然后腰继续下沈,感到尖端越钻越深,久违的甬道被撑开的感觉慢慢回忆起来,直到一坐到底,喘息了一口,又慢慢起身,感到燥热的薄皮嫩肉牵连着,微痛着,摩擦着,撕扯着。将近顶端,再次下沈,全部吞没,再次起身,缓慢的起坐越来越快,乾痛的摩擦也越来越湿热,卫云翼身前的肿胀如鼓棒敲击在李玄青的小腹上,李玄青伸手捏住它,体贴地抚慰起来。 “不……不要……” 卫云翼的声音带了嘶哑和狂乱,但是话一出口已经太晚,体内窜出的火苗瞬间燎原了全身,灭顶的快感让整个身体如打了鸡血般不顾一切地狂躁起来,疯癫起来,李玄青也忍不住了,抱住他的身体猛一阵狂颠,只觉肉和肉好像要绞烂捣碎一般,但是什么都不顾了,拼命地冲撞摩擦着,直到快感冲击到顶峰,抽动着在他身体里涌出一股热流。 “云……云翼……云……” 李玄青像癫痫病人似的口齿不清地念着卫云翼的名字,只有湿漉漉的手沾满他的液体还抓着他刚刚发泄的红肿,淫靡的精液和汗水紧贴在肌肤之间。卫云翼趴在李玄青怀里喘了一会儿,刚要起身,又突如其然地被翻过来压在身下,只见李玄青一脸不满足地抱起了他的两条腿,然后撑开的小口被肉棒的尖端堵住,男人一个挺身,再一次抽送起来。 “嗯……嗯……” 卫云翼满面红光,眉眼迷狂,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闪着光的眼睛目睹着男人在自己的身体里纵横驰骋。李玄青太恋着这人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离不开他,他只是不要命地抽送着,抽送着,恨不得把这个人的两条腿绑在自己的腰上,永远是自己的,永远不能离开,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就算投胎也要一起投胎。 “……说,你是朕的……” “……我是你的……” 卫云翼也紧紧地抓着李玄青,他的目光里是同样的痴恋和纠缠,狂热和沉迷,他的眸子里只有他大汗淋漓的身体,只有他蚀骨的爱与情欲。 “你是朕的……” “嗯……我是你的……” 第一百七回下 缠缠绵绵的欢爱一直持续到天明欲晓。晨光熹微,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洋洋地洒到小楼的二层里。 屋子里,李玄青披着衣服一屁股坐在卧榻上,卫云翼赤裸着身体伏在李玄青的脚边,他的头枕在他的膝盖上还在深喘,眼睛轻轻地眯着,李玄青的手抚弄着他颈项间的突起,温顺而亲热。 “你冷吗??” 李玄青抬眼看了看对面敞开的小窗,天亮前的时辰乃是夜里最冷的时刻。 卫云翼不做反应,仍是一动不动地伏着,好像还没有恢复过来。李玄青叹了口气,突然笑了一声: “朕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恢复了功夫?” 喘着的喉咙一停,指尖的皮肤意外颤了一下。 “酒泉。” 沙哑的声音是太久未得的纵欲过度。李玄青心疼而甜蜜地摸了摸他的喉咙,笑得合不拢嘴。 “不急,不急。以后还来日方长,有什么要说的咱们以后慢慢再说……” 卫云翼仍是一话不答,只是乖顺地伏在他的腿上。 然后突然,卫云翼像听到远方召唤的候鸟,伸起脖子望了望窗外的天光,站起赤裸的身子。 “云翼,你干嘛去?” 李玄青瞪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吃惊。 “我该走了。” 卫云翼说着已经两步走到地上的黑衣前,他弯腰捡起衣服,手一扬披在身上。 “你要走?!” 李玄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是我走之前欠你的,我来还了。这件事了了,你也安心养病吧。” “你不能走!” 李玄青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下来,几乎是趴着到卫云翼脚边,死死地抱住他两条腿。 “你不能走……你走朕就死了……不、朕死了也不会放开你……” 疯子李玄青慌不择言地趴在地上瑟瑟地恳求,卫云翼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带子系好,蹲下来摸着他的发。 “玄青,听话。我永远是你的……” ——只是不能再陪你睡而已。 李玄青眨了眨泪眼,如刚被打了的小狗似的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你叫朕什么?” 卫云翼一怔,心里一空。 “原来你一个人的时候这么叫朕啊。” 李玄青把卫云翼的腿更紧地裹在怀里,蹭着的脸笑得无比甜蜜。 “如果你要走,就把朕也一起带走吧。朕不要天下,也不要御座,朕只要你……朕是为了你才当这个皇帝的,为了你,朕什么都可以做……朕可以杀人,可以欺上瞒下,可以六亲不认,可以被万世唾骂……为了你朕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没有了,只要你不走,你让朕干什么朕干什么……” 李玄青的话疯疯癫癫,混混沌沌,卫云翼不知道他这话里都是些什么意思,只觉得他脑子好像不太清楚,赶紧探手去摸他的额头,却被烫的一下子弹了起来。 “怎么这么热?!” 卫云翼一下子忘了要赶紧回去的事儿,一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一边哄着一边把人抱到床上,被子盖好。 “朕知道,朕杀了你全家……你恨朕、恨朕……朕只是想你……恨朕……朕没有杀你全家……不要恨……恨朕……不要……” 李玄青已经烧得完全逻辑混乱了。卫云翼这才懊悔地想起来,自己因为内力恢复了不觉得冷,可这人是一直风寒卧床,方才怎么就大敞着窗子跟他在地上亲热……真是太混蛋了!自己怎么偏偏就忘了这茬? “你冷你倒是说啊!为什么不说!” 卫云翼刚骂出来,突然脑海中擦过一句话。 ——你冷吗? 混账! 第一百八回上 于是李霖福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满口胡言乱语的皇帝在卧榻上念着没人听得懂的咒语,旁边紧紧抓住的人穿着一身没来得及换的白色里衣,无奈地瞪了一眼李霖福,强压着怒火让他过来拉住皇帝,自己好去换身衣服。 李霖福虽然跟了皇帝这么久,也看了俩人的事儿这么久,可今天这一着还是让他老半天脑子转不过弯来。照说卫云翼已经在宫里消失了这么久,自己赶了一拨拨儿的朝廷大员直到昨儿的常友之去,各种威逼利诱都试过了,从来都是个不字儿没变过,怎么今儿一早没人去说,自个儿就宽衣解带地跪在床前了?这且不说,就算皇帝使了什么手段又把他骗来了,可也没听说皇帝下了什么旨意,难道这差遣的还是神魔小鬼儿不成? 总归绝不可能自己来的就是!——这是李霖福唯一可以指着脑袋打赌确定的。 李霖福拉住皇帝——或者说皇帝拖住了李霖福之后,卫云翼就赶紧脱开身去柜子里找了套当年留下的旧衣服换上,顺便把刚才死活从身上扯下来的黑衣藏得更好些。李玄青这家伙,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趁自己穿着一身夜行衣的时候死死抓住自己不放,这要是让李霖福看到,今晚值夜的侍卫们被罚事小,要是给自己安个行刺皇帝的罪名,这大半年在西北出生入死不就白忙活了? 收拾好一切之后,卫云翼绷着脸转回身到李玄青床边,李玄青这会儿正拉着李霖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衷肠,李霖福一脸死的心都有了大爷您快救救奴才吧的表情看着卫云翼,卫云翼心里忍不住一乐,面上却忍住了没现出来,只威严命道: “我受陛下之命前来探望,仅此而已,你明白吗?” “奴才明白!奴才当然明白!” 李霖福刚想把自己的手拽出来,李玄青马上又把他的胳膊抱住,鼻涕眼泪蹭了一袖子。 “哎唷……” 李霖福刚想说什么,一看卫云翼的金刚怒目,又想到这是当今陛下,赶紧把话咽回到肚子里,笑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脸,乖乖求饶道: “卫大人,既然是陛下圣旨,奴才们自然不会多话,谁要是敢多话,老奴第一个撕了他的舌头!只是陛下这样,老奴实在是分身乏术,朝里的大人们又公事繁忙,毕竟年末了,各司各部都有不少的事积着。大人现在闲云野鹤,奴才本不该打扰大人的清修,可现在宫里缺人,不得已……求大人算是帮帮老奴吧……” 李霖福说到后面简直要哭出汪汪儿的泪花来。卫云翼一方面也知道李玄青这么天天找自己,自己不在他们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另一方面心里也真怕李玄青这么疯子似的拉着别人当自己,万一说出不该说的话来,自己面子上也挂不住。于是权衡了一下,终于点了头: “既然如此,卫某恭敬不如从命。但是事先说好,等陛下神志清醒,卫某就离开,绝不拖延。” “老奴已经千恩万谢了!下辈子一定结草衔环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卫云翼这才接过李玄青的手来,李霖福重获自由,赶紧先扑在地上给卫云翼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飞奔出去叫奴才,宣太医。 于是卫云翼就这么留在了宫里,倒也不做什么,只是每天伸出个手给李玄青拉着,白天哄他吃饭吃药,晚上哄他睡觉不闹。虽然李玄青烧得脑子糊涂,倒似乎还知道卫云翼是“碰不得”的,所以伸了几次手被打回去之后,也就乖乖地再没对他动什么歪念头。 第一百八回下 日记就这么慢悠悠地过。由于陛下大病,所以一切新年的喜庆活动都从简,朝臣们为表忠心只好争先恐后地送来天南海北的神药神医堆在门口,李霖福捧着长长的礼单念了一上午,李玄青听得昏昏欲睡,卫云翼也开始头昏脑胀了。 “镜尘,我出去转转,你替我一下。” 为了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卫云翼叫李霖福派人去老宅把镜尘和小桃叫了进宫,而春心要照顾一大家子实在脱不开身,只好跟卫云翼提笔请辞了。 “大人慢走。” 镜尘跟卫云翼行了个礼,然后轻手轻脚地接过李玄青的手来,生怕惊醒了皇帝,弄得卫云翼脱不开身。 “户部郎中王大人送百年老参一对……” 卫云翼用力关上房门,李霖福的声音终于消失了,卫云翼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地下了楼。 照顾病人真烦人。说起来,自从进了宫,自己就一直被李玄青缠着,就算他的眼睛不缠着自己,自己也没一时得到自由,不是在凌霄宫里等他回来,就是去秘书省当值消磨时间。可到底十年没回来了,都不知道自己小时候和他们一起玩儿过的地方有没有变化?那些偷偷埋在石头下的宝贝们,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 于是卫云翼决定“自由地”散散心,撒开脚就往一处冷僻的院落走去。 院落的主体是青砖砌成的。小院里草木不多,只有几块挺立的岩石似乎颇有看处,不过现而今都被白雪覆盖了,也看不出什么模样来。进了小院,径直就上了回廊,回廊的木板都是旧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仿佛未曾住过人似的。——不,不只是回廊,连紧闭的房门都静静地散发着一股幽冷的气息。不过,这番青灯古佛似的的幽静和整个皇宫的姹紫嫣红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让这几天一直被脂粉药香熏得头晕的卫云翼顿时倍感清爽。 卫云翼正自好奇这院落是做什么用的,忽然听见屋里悠然地飘出一脉淡然的女声: “大人有何贵干?” 卫云翼没想到屋里有人,自然吓了一跳。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这宫里的房子当然是住妃子的,自己这么惊奇才是奇怪,便赶忙在门外拂了拂袖子,拱手低头道: “微臣卫云翼,不知娘娘在此,多有冒犯。微臣这就离开,还望娘娘赎罪。” 卫云翼说完正要转身离去,岂料屋里的人听了他的话竟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卫将军十年前就立下誓言永不回京,此时又怎会出现在宫中?你竟敢冒称卫将军的名讳,难道不怕欺君之罪?!” 十年前的誓言? 卫云翼心里陡然一惊。他知道,知道十年前那件事的人还活在世上的不超过五个,而在这京城中,除了自己和李玄青,唯一可能知道那件事的只有那个人。 可是那个人,不是已经…… “娘娘,微臣当真是卫云翼,娘娘若不信,可以出来确认。” 卫云翼努力压抑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颤抖。他完全忘了臣子不能看君王的妃子这条规定,他死死地盯着紧掩的门扉,只想确认那个人是不是还活着,那个人是不是就在眼前!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和呼吸声中,他静静地,静静地,等待着门扉轻启的一刻。 嘎吱—— 玉手轻推,一身洗尽铅华的素姿,不施脂粉的面庞带着不染尘世的肃静,清亮的眸子一抬,瞬间让卫云翼的心跳和血管和呼吸都停止了。 “灵若……” 站在卫云翼眼前的,就是他和李玄青的青梅竹马繁灵若。 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女人。 第一百九回上 坐在繁灵若的屋子里,卫云翼简直不敢相信这也是妃子的宫殿。不,毋宁说,这里其实是一间佛堂,而繁灵若则是这佛堂里唯一的居士。 “请坐。” 繁灵若叫侍女给卫云翼捧了茶,卫云翼谢过茶,却没有动,只是一直目不转睛地难以置信地盯着眼前一身素净的女子。 “灵若,你竟然……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繁灵若的不动声色和卫云翼的激动万分形成了鲜明对比,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仪态矜持地呷了一口,稳稳放下,这才开了口,答道: “陛下确曾如此宣诏,我也一直如死人般住在这活棺材里,你这么想,也是应当。”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卫云翼想不出所以然来,“我是说,你不是……不是做了太子妃,还册立为皇后……” 卫云翼虽然心里极不愿意提起那件事,可是对繁灵若这十年来遭遇的关心,胜过了他作为男人被横刀夺爱的愤怒和不甘。 “做了皇后,又怎么样?我的心早死了。从你抛弃我的那一刻开始,从你发誓再也不回京城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心就死了。这些年来,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是我的儿子。为了他,就算李玄青骂我贱也好,当众羞辱我也好,我都忍下来了。他大概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可是他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不能无缘无故地赐死他的皇后,竟然想到这么个法子……那个疯子……” 繁灵若似乎太久没与人说话,稍微话多一点就迟钝起来。不过她的神态仍是那么超然物外,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只是看着人世间的恩怨情仇的一个三界外人,苦笑,苦叹。 “灵若,这些年你的苦,我都明白。你恨我怨我,我也没话讲。可是这件事真的不能全怪我,若不是你先与我绝交,我又怎会发下毒誓一辈子不回京城?又怎么能说是抛弃你呢?” 繁灵若好玩似的笑笑,显然不信。 “我怎么可能跟你绝交?我当时那么爱你,为了你我自杀过多少次你知道吗?就算我嫁给李玄青之后,我也一直都为你守身如玉,只想等你回来,带我私奔我都认了,给你当妾做婢我都认了。可等来的却是你一句永不回京,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说到最后繁灵若的情绪也带了点激动,说话也突然变得流畅了。 “没来接你,是我的错。可是你……你也至少该写信告诉我你在宫里的情况啊!我在边疆一边练兵一直苦苦等你的来信,只要你一句话,为你挥师进京逐鹿中原我也此生无悔啊!可你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有,好不容易千等万等等到一封信,却说什么敬我如兄,你让我……” 卫云翼急得双拳紧握,双目圆瞪,好像恨不能掐死什么似的。 “我只说一件事,你可还记得‘酒泉之难’?” 繁灵若一声不吭地点了点头。 “你可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明知胡人诈降还是执意接纳,为什么我要带领两千人马亲自押送俘虏将士吗?” 繁灵若抬起眼睛,看着他。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3节 “因为我知道你做了太子妃,还给他生了皇太孙!我知道,如果我不死,我迟早有一天会杀入京城,杀了他和他的儿子,把你从他手里抢回来!可我也知道,那也是你的儿子。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伤害你的子孙。所以我想还是我死了吧,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和他好好地活下去,白头偕老。” 繁灵若一字一句地听卫云翼说完,她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云翼,你刚才说,我的绝交信里,曾说过敬你如兄?” 繁灵若奇怪的问题,让卫云翼有点没反应过来。 “啊……嗯,具体的话记不得了,但一定有这个意思。” 繁灵若抿了抿淡色的唇。 “我记得,那封信应该是我写给李玄青的。” 第一百九回下 所有的谜团都解开了。都是李玄青搞的鬼,让他们相爱不相亲,有情人不得终成眷属。 事情摊开了,卫云翼本以为自己会勃然大怒。然而真的真相大白之后,奇怪的是,他却没法生起那个人的气来。想想那个痴情疯子,当初为了得到自己不是也用了不少手段?而自己当年一气之下恨不得杀入京城,屠城夺妻,又比他良善了多少?当然,最重要的是,对现在的卫云翼来说,他心里对李玄青有比夺妻之恨的更重要的心结——那是他私心爱慕而不能得,还要故作冷漠的痛,负人又负己。 “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李玄青那个人做法确实霸道,到底对你的爱是真的,你就当他不会表达感情,原谅他吧。” 卫云翼一边毫无知觉地替李玄青说着好话,一边拍拍繁灵若的手,以示安慰。 “哼。” 卫云翼本以为繁灵若心情会好点,却没想到换来一声冷哼。 “他爱我?他要是真爱我,怎么会把我关在这没人的地方看都不看一眼?还说我淫乱后宫……呵呵。云翼,你人太好,也容易把人想得太好了。李玄青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人,你们都把他看得太简单了。你知道吗?他从来都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从一开始就知道。可他明明知道,却还是苦苦逼我,甚至用我父亲的官职要挟我!嫁给他之后,我也曾想过就此死心,努力做个好妻子,可他从来都不碰我,甚至看我的眼神里都充满厌恶!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是太单纯了,竟然不满足于一个人独守空闺?一个人的日子多幸福啊! “可是后来我怀孕了,生了孩子……哈!云翼,你知道什么是地狱么?我宁愿被关在监狱里严刑拷打!也好过在他的屋子里每天面对恐怖和折磨!李玄青太知道怎么让人疯了,他的折磨永远不是肉体上,而是精神上。我什么都没了,儿子也被他抓走了,才那么小……我每天都听着儿子的哭声吓醒,可是我不敢死,我逼自己要活下来,为了儿子,为了我的儿子啊……” 繁灵若的脸像变戏法似的,突然抱住头疯疯癫癫地大哭起来,方才的平静简直就是幻觉。卫云翼赶紧死死地抱住她,他不敢相信,李玄青竟然敢这么对待繁灵若!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我在呢……” 卫云翼抱住她的头又亲又搂地安抚了半天,繁灵若总算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收起眼泪,好好地坐回座位上。 “可是如果是这样……” ——那繁灵若的儿子,又是谁的? 卫云翼一边端起自己的茶盏一边忍不住思忖起来,然而繁灵若仿佛和他心灵相通似的,不等他问,自己先开了口: “云翼,你不要多心,你是灵若这辈子唯一的夫君,灵若的儿子,当然是你的。” 乖顺的声音柔柔腻腻如十年前的阳春,卫云翼一下子回到那一天先帝寿宴后的夜游,他拉着她走在明亮的月光下,湖水粼粼,春心漾漾,她的唇红齿白巧笑柔媚,她的肌肤嫩白如雪吹弹可破…… ——“云翼,你愿意娶我为妻么?” ——“灵若,你是我卫云翼此生唯一的妻子。” “娘!” 一声童音惊破了卫云翼的回忆,卫云翼循声看去,却见一个少年笑得一脸天真烂漫,甜蜜撒娇,手里还高高地举着一个金佛手,一见卫云翼,猛地钉在原地。 “昀儿,快来,这就是你爹……” 繁灵若一边赶紧拭乾眼泪一边慈祥地笑着牵过卫云翼的手。 “你放开我娘!” 少年不由分说就怒吼着扑过来把卫云翼撞倒在地,卫云翼噗通一声摔坐在地上,却没有起身,只是呆若木鸡地瞪着眼前的少年—— 李继昀……竟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第百一十回上 “昀儿,你干什么?” 繁灵若不知道李继昀和卫云翼的过节,只当是儿子不认父亲,赶紧上前拉住他。 “昀儿,听娘说,他不是坏人,这就是娘总跟你说的爹。” “娘!” 李继昀猛地转过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先扶了他娘落座,然后才咬着唇道: “昀儿早说过,昀儿只有娘,没有爹,这个人害娘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还要让他白得个儿子?况且这个人不知羞耻,烂臭之极,就算我是卫家的子孙,我也绝不愿意做这种无耻小人的儿子!” “啪!” 繁灵若一个耳光扇住了李继昀的嘴,然而李继昀的脸上却仍全无认错之意,只是忍着泪捂着脸,恨恨地瞪着屋子的一角。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爹,轮不到你做儿子的教训父亲!” “灵若!” 卫云翼赶紧爬起来拉住繁灵若:“别打孩子。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卫云翼颤抖着走到李继昀面前,蹲下来心疼地看着他被扇得通红的脸,伸出手刚想揉一揉,却又突然刹住,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应该会嫌弃这双手吧?这双侍奉男人的手…… “昀儿说得对,我没资格做卫家的子孙。”卫云翼站起身来,情绪平静地看着繁灵若,“他是我卫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卫云翼唯一的儿子。我这辈子已经身败名裂了,儿子不想被我连累也是应当,他应该继续做太子,做皇帝,那才是他的路。” 卫云翼叹了口气,换上一脸惭愧。 “可是,我到底欠你们母子的,只要能弥补你们的,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做。” “云翼……” 繁灵若无比怜爱地看着卫云翼的脸。虽然他和她已经不是二十岁的青春少年,可是相隔十年后一家三口的意外重聚,仍是让她心中的温暖忍不住漫溢出来。 这就是所谓历经磨难后的幸福吧? “你说,让你做什么,你都可以做吗?” 意外地,站在身后的李继昀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是,只要是我卫云翼能做的,我都可以做。” 卫云翼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向他的儿子承诺。 “那好,”李继昀放下捂住脸的手,狡黠的目光瞪着他的亲生父亲,“我要你杀了皇帝,给母亲报仇,你肯么?” 什么?! 卫云翼震惊当场,说不出话来。 “怎么,你舍不得我父皇?” 李继昀故意把“舍不得”三个字说得极重,一脸的轻蔑和讽刺。 “杀父弑君,乃卫家子孙所不能为者。”卫云翼扭开头,不敢看他。 “哼。” 李继昀根深蒂固地认为卫云翼是个不要脸的看上李玄青的贱人,不过他这个藉口也不好当面戳穿,毕竟他母亲在这里,话不能挑明。 “既然不能杀,那逼他退位总可以吧?我要逼他退位,亲领大统,我是当朝的太子,当今皇帝昏庸无道,我要扶乱匡正,安抚万民,你帮我逼他退位,奉为太上皇。这总不违背你的卫家道义吧?” ——到时候等那家伙退了位,我再叫你杀他,看你还有什么藉口! 卫云翼不知道李继昀这番置李玄青于死地的打算,他只是觉得李继昀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他实在不愿意背叛李玄青,而且也不信这个八岁的太子能管理国家,所以他还是踌躇着,皱着眉沉默,没有答应。 李继昀看得出卫云翼的犹豫,他心一横,走上两步,一把拉住他的手: “如果你答应我,我就认你做爹!事成之后,可以由你辅政,难道爹没有信心帮孩儿管理天下吗?” 李继昀一个“爹”字完全抓住了卫云翼的心!他已经太久没听到孩子管自己叫爹了,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卫家现在唯一的血脉…… “好,爹答应你!” 卫云翼一把紧紧地抱住李继昀,李继昀也伸出胳膊紧紧地抱住他。繁灵若一见父子终于相认高兴得热泪盈眶,忍不住上前俯身把两个人都抱在怀里,嘴里念着: “总算团聚了,总算团聚了……” 第百一十回下 虽然皇帝李玄青正是迷乱时期,但为了不引起外人猜忌,卫云翼还是早早地离开了繁灵若母子,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回去凌霄宫继续照顾发烧的李玄青。 另一方面,李继昀认为李玄青大病不起正是自己篡位的好时机,于是加紧和麾下的党羽们密谋策划,招兵买马。 不过说实话,卫云翼虽然一时冲动答应了李继昀帮他篡位,但回来后冷静想想就觉得没那么容易,估计连计划都做不成。退一万步说,就算李继昀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可说不定哪天李玄青就清醒了,以他的脑筋和手腕,绝不可能容许这种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而无动于衷。 所以卫云翼虽然嘴上答应,实际却并不怎么热心,一心只想着怎么让李玄青早点醒过来。好在李继昀也不需要他多出现,只要能争取到他的帮助,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太子党众人信心满满的了。 只是这事儿也怪了,李玄青竟然就这么一直糊糊涂涂地病着,即使烧退了,也没有好转的意思。 “该不是脑子烧坏了吧?” 卫云翼摸了摸李玄青的额头,李玄青笑嘻嘻地拉着他,凑到手腕上亲了一口。 “云翼,朕给你生个儿子吧~” 李玄青倒是能清楚地说话了,可惜说的话没一句在谱儿上。 “行啊,等你病好了咱们就生吧。” 卫云翼起初还真心动怒,现在日子长了也懒得理他了,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搭着话,就当哄小孩儿不哭。 “那你要男儿子还是女儿子?” “嗯,你决定吧。” “那生一个男儿子一个女儿子好啦~” “好。” “那要不要生女儿啊?” “可以啊。” “那要生男女儿还是女女儿呢?” “你决定吧。” “那就生一个男女儿和一个女女儿好啦~” “你生得了那么多吗?” “可以慢慢生啊……” “那不是要好多年吗?” “那就一起生好啦~” “你是老母猪吗?” 李玄青咯咯地笑起来,卫云翼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李玄青马上钻到卫云翼怀里呼呼大睡。 唉,怎么真成了个孩子似的?该不会这家伙以后就一直这样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带他隐居山林,了此馀生,应该也不错吧?如果他不再是皇帝,自己也就不用再顾忌以色事君的誓言,两个人隐姓埋名,像一对寻常爱侣…… 卫云翼收紧胳膊环住怀里的李玄青,第一次心里五味杂陈地,筹划李继昀那个夺位计划。 “如果能把左卫军控制住,就可以用太子令使其守住宫门,防止外城的禁军进宫闹事。京畿附近不必担心,卫将军的西北军会提前安插进来,保证不发生兵变。” “等等,如果卫将军在城外控制局势,谁进宫逼宫为好?” “还有,左卫军现在在霍金光手里,那家伙现在怎么样?还是不肯动静么?” “控制局势不必担心,我可以把军令交给赵思虎,他跟着我打了这半年,也颇有军望了。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京城人士,对京畿附近的情况更为熟悉,非常之时也好便宜行事。”卫云翼沉着应道。 “那么原计划不变,还是卫将军带人逼宫,高大人控制百官。” “百官现在情况如何?” “高大人一派的都知道了,剩下不知道的都是不足轻重的小官,起事前夜再通知他们就是了。” “以防万一,还是要在宫内布置人手兵马。”卫云翼知道这群文官做事容易想当然,赶紧提议道,“东宫的人手可否分出一部分控制外廷?不怕人多,但若有一两个闹事的,总要有人摆平。” 李继昀看了眼卫云翼,他虽然还是瞧不起他,但是内心深处也真心佩服他的沉着冷静,细密周到,不愧是久经沙场。 “那好,把东宫的一半人手分出去守在外廷和内宫的出口,谁带队?” “我来吧。”常友之突然站起身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瞄向他。 众人看了看他,沉思了片刻。卫云翼心里也纳闷,怎么从来不知道常友之有这方面的才能? “好。确实也非你莫属。” 李继昀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只剩霍金光的问题。” 第百十一回上 回到凌霄宫的时候已经月落乌啼了。 卫云翼轻手轻脚地回到楼里,镜尘正一边靠着床头打瞌睡一边捏着皇帝李玄青的手。李玄青吃了药也睡得鼾声大作了,卫云翼心里有点自责,走上前轻轻地摇了摇镜尘的肩。 “大人!” “嘘!” 卫云翼赶紧把食指竖到口前,小心地看了看李玄青。不过李玄青实在睡得太香了,完全没有反应。 卫云翼脱了外袍,接过李玄青的手,小声对镜尘道: “你去睡吧。” 镜尘点了点头行了个礼,转身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去桌上捧了一碗莲子羹过来。 “大人,这是方才李总管叫人煮的莲子羹,陛下特地给您留了一碗,我要不要给您热了送来?” 卫云翼本还在盘算着刚才讨论的夺位计划,一听这话猛地心里一疼,像是被什么极细的针一下子扎到了心里最软的肉上似的,说疼也不是疼,却是比疼更难受。 “不必了,就这么喝吧。” 卫云翼接过冰冷的莲子羹来,像是惩罚自己似的,一扬脖一口到底。冰冷的液体刺激得他食道难受,但是他忍下了,就当是给李玄青赔罪。 虽然无论自己怎样,都没法给他赔罪了。 卫云翼把碗还给镜尘,自己和了衣服上了床,镜尘小心翼翼地退出去,把门掩上。 ——今晚的月色真好。如果你清醒的话,真想好好跟你聊聊。 至少聊聊……你退位之后……咱们……去……哪…… 卫云翼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沈,他的手里还捏着李玄青的手,两个人睡得像两个玩儿累了的孩子,又像两尊永不朽灭的石像。 突然,李玄青睁开了眼,明亮的眸子倒映着清朗的月色。他看了看身边的人,放开他的手,披上床头的外套,走出了小楼。 小楼后院的树林里,一间极为隐秘的小木屋里明灭地晃着烛光。借了窗缝看进去,可以看到李霖福正弓着背借着烛光读着什么,李玄青闭着眼睛靠在垫子里,闭目养神一般随意地听着。 “……卫云翼负责逼宫,高卫道控制百官,常友之带领东宫半数侍卫控制内廷和外廷的出口。” 李霖福读完最后一行字,偷偷地看了看皇帝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干净。 李玄青一句话不说地从靠垫上站起来,然后叹了口气,睁开冷漠而阴狠的眸子。 “陛下!”李霖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霖福跟了李玄青两年多,太知道李玄青的喜怒哀乐了。刚才他念到卫云翼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虽然前次和大前次的密信上也提到卫云翼参加密会,但到底只是参加,可这次却真的…… “把他给朕锁起来,不许他再出去。” 沙哑的声音是绝望后的绝不原谅。李霖福只觉浑身发冷,赶紧点头领了命退了出去。 ——如果再多留一刻,怕是自己的全身上下也要冻成冰了! 第百十一回下 于是卫云翼醒后,发现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自己一身赤裸地绑在凌霄宫二楼的床上,身上只有一条被子保暖遮蔽,床边是熟悉的油膏和蜂蜜。 “怎么回事?” 卫云翼想要运气挣断锁链,一动却发现丹田下好像空了似的,一丝气力都提不起来。再用点力气,竟然隐隐地痛起来! 卫云翼仔细地回想了一下睡着之前发生的事,自己从太子东宫回来,一路没遇到什么人,然后回来上了楼,喝了一碗莲子羹…… 莲子羹! “醒了吗?” 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卫云翼侧过头去,果然是一身桀骜的皇帝李玄青。 “玄青……你醒了?” 卫云翼大喜过望,刚想上前抱住他,却发现手脚被锁住了,完全无法动弹。 “朕早醒了,没醒的是你。” 李玄青的眉间没有一丝宽容或是温柔,他俯下身摸了摸卫云翼的脸,然后抄起手,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你说陪朕到死,就是陪在朕的身边帮人把朕弄死吗?” 冷冷的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或温度。卫云翼愣愣地瞪着墙,脸上火辣辣的痛让他的脑袋清醒了过来。他知道,他都知道了。 “哈哈,哈哈哈……” 卫云翼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惨烈而抽搐,连跟在李玄青身后的李霖福和镜尘等人都跟着颤抖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你设计好的……我就说,你怎么疯得这么巧,李继昀怎么反得这么好,我竟然还在心里想着你……哈哈,我真是个小丑啊!李玄青,你可算又有理由关我了,你满意了?哈哈哈……灵若说得对啊,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想得太简单了!” 卫云翼猛地扭过头,所有的爱恨纠葛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李玄青,你果然只知道控制别人!你不可能相信任何人!你这辈子都不会懂什么是爱的!” “你懂什么是爱?!” 李玄青瞄准卫云翼的下巴狠狠地揍了一拳,卫云翼下巴一痛,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打得好……打得好……” 卫云翼满嘴是血地笑着,李玄青一把扯开棉被扑在了卫云翼身上,抓住他的两条腿掰开在身边,衣摆一扯裤子一拉就扑了进去。好久没撕开的伤口又撕开了,随着李玄青一次又一次疯狂的冲击,疼得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愈合。 ——李玄青,既然你只有恨,那我就陪你恨到最后…… 所有人都知道卫云翼又被关到楼里去了,但是这一次再没有人敢为他说情。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他获罪的理由。 ——“阴谋篡位”。 这张网够大,够狠,所有人的把柄都攥在皇帝手里,没人想作第二个卫家。 没有人不会想起两年前那场震惊朝野上下的“大清洗”。 “启奏陛下,废太子李继昀请求搬入冷蟾宫,在佛堂中为陛下夜夜祈福。” “想跟贱人在一起?不准!” “是。” “启奏陛下,前凌霄宫侍女,现卫家侍婢春心等二十八宫女请求进宫,继续服侍陛下。” “想他们主子了?不准!” “是。” “还有什么事吗?” “……” “退朝。摆驾凌霄宫。” “恭送陛下!” 恶魔般的黑衣渐渐消失在黑云惨淡的宫廷背后,文武百官所有人乖顺地趴在地上,没有人敢挪动一根指头。 第百十二回上 “姚瑶,你什么时候给朕立个王后啊?” 会见藩王臣属的“靖远殿”里,李玄青一边衔着酒杯,一边一脸嬉笑地斜眼瞪着座下的姚国国王姚瑶。 群臣一听这话,心里却是吓得咯噔一声:就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人家好歹现在是名正言顺的藩属国国王,这么直呼其名,万一人家借机挑起什么事端…… “陛下还不知道我吗?吃喝玩乐最重要,立个王后干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然而这一位却好像比他们的皇帝更玩世不恭,一边抓着鸡腿撕了一口,一边笑嘻嘻地跟皇帝打趣。 好在李玄青今天也似乎心情格外地好,他哈哈地笑了笑,继续调笑他道: “立个王后好赶紧给你生儿子呀,朕可还等着他到朕这里来做质子呢。” 李玄青这话简直吓得群臣们要尖叫起来——要知道,姚瑶小时候就是因为战败而被留在大历的宫里做质子,直到他父亲病重不起,他才回国接手朝政,直到后来登上王座。 幸好人家也知道李玄青是什么样的主,脸上仍是一副轻松的态度嬉笑道: “这还不容易?你要儿子我有的是,你随便拉一个过来就好了。啊,多拉几个也行。” 一脸贪吃相的藩王舔了一下手指,眼睛继续在桌子上搜寻目标,冲着一盘蹄膀就伸出了长手。 “呵呵,你当朕不知道?你那些儿子没一个是你放在心上的,怕是朕杀了,你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姚瑶刚抓起蹄膀的手猛地一滞,眼神骤然一冷,不过他的脸上却还是带着风雨不动的笑意: “皇帝陛下真爱开玩笑,我的儿子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 李玄青不理他的辩解,大手一挥,群臣赶紧知趣地退了去,只留下几个侍女们在一旁服侍。 “姚瑶,你不用给朕玩儿这套,朕只问你一句:你那些儿子的娘,你有睡过第二次的吗?不,在这之前:你那些儿子的娘,有你脑子清楚的时候睡过的吗?” 姚瑶咂了咂嘴,一脸厌烦地放下还没进嘴的蹄膀,抓起眼前的酒,一仰头一饮而尽。 “果然,你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侍女倒酒的声音,清晰得怕人。 “哼,你不是也一样吗?” 姚瑶突然抬起头来,直白地望着高座上的李玄青,“我听说,你和他现在弄得跟仇人似的,是吗?” 李玄青深深地叹了口气,难得地放下了狂傲的架子,换上一副和知己大吐苦水的神态。 “不是像仇人似的,而是就是仇人。” 姚瑶放下酒杯,做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自打朕当年杀了他全家,朕就知道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他的仇人,不可能有别的身份。可是朕不甘心。你也知道,朕从六岁起这辈子就只求他一个,怎么说也是朕的心在先,他的仇在后。更何况,人心都是肉长的,朕就不信朕拿出全心来暖着他,温着他,就算是石头也该有化的一天,就算是铁块也该有软的一天,他卫云翼难道比石头比铁块还难捂热?说实话,朕本来也真以为朕捂热了。你知道吗?他那时候对朕多好!就是妻子待夫君那种好,朕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信吗?他竟然在朕的祖宗面前发誓要跟朕在一起,他还跟朕开玩笑,对朕耍脾气,撒娇,闹别扭,他还数落过朕偷懒不好好管朝事……哈哈哈,你绝想像不到……他那样个人……” 李玄青得意忘形地拍桌大笑起来,可是那笑声却越来越苦,直到他猛地往喉咙里灌了杯酒。 “哈——!可朕还是太天真了。朕以为他只要把心给朕一次,这辈子都不会再变心了。他只要给朕一次保证,到死都不会跟朕分开,朕也不想和他分开。可朕想错了。他永远都不可能成为朕的。他的心里永远只有他卫家的仇,卫家的光,不可能有我李玄青的爱。经历了这一次,朕也想明白了,真心真情什么的都靠不住,爱这东西太贱了,太薄了,拼了一辈子的爱美人不爱江山还不如他一个杂种儿子嘴里吐出来的辅政大臣来得值钱。反正横竖朕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索性朕也不求了,就这么恨着吧,至少他现在还能恨朕……” “混账!” 嘭地一声砸在桌上的拳头,惊得李玄青抬起眼睛来看着眼前青筋暴起的人: “说什么狗屁话?他不是还在你身边吗?又不是人不在了!” 李玄青看着暴怒的姚瑶,恍然又想起了他和那个人的事。他终于知道了姚瑶的心里有多痛苦,多煎熬,怪不得他那么玩世不恭,那么流连花丛,那么醉生梦死,朝生暮死,生不如死…… ——因为他的心早已经被那个人带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朕已经能做的都做了,能给的都给了,还能怎样?” 李玄青沮丧地低着头,话里空落落的,连底气都没有。 姚瑶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翻过来在李玄青眼前晃了晃。 “李玄青,说实话吧。不然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跨过这道坎。” “你怎么有这封信?!” 李玄青一看到封底上的名字,竟然惊得满眼惊恐。 “不!不行!他会疯的,你不能让他知道……所有罪过朕一个人担,你不要让他……朕不能毁了他呀……” “李玄青!” 一声断喝,姚瑶啪地把信拍在桌子上。 “既然想要在一起,既然你不可能从地狱里爬出来,那就只能把他也拉进来,别无他法。” 第百十二回下 为了让卫云翼能充分自由地和姚瑶聊天,李玄青特别安排了他们两个独自去宫外的酒楼里会面。楼里的客人们都被挡在了门外,于是当卫云翼穿着一身雪白的便装走上酒楼的楼梯时,偌大的厅堂里只有一桌清淡的酒席,旁边坐着一脸笑意的童年好友。 “姚瑶。” “云翼哥,好久不见。” 眼前的卫云翼笑得苍白而无力,姚瑶看得出他是多么努力才做出这个笑来迎接自己,心里猛一阵酸楚,差点说不出话来。 “快,快坐吧。” 姚瑶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他,谁知卫云翼竟惊得突然小臂一缩,姚瑶心生疑惑,还未来得及问,目光却早先顺着手臂滑到手腕上,触目便是衣袖下勉强遮住的斑驳血迹和黑紫的勒痕。 ——李玄青竟然这么虐待他?! 卫云翼赶紧抽回手,仿若无事地笑笑,一个人走到姚瑶座位的对面,坐下。 “多年不见,听说你已经继承了令尊的王位?那我是不是该尊称‘姚王’比较好?” “只有咱们俩人,又不是公事,还是随意一点吧。” 姚瑶也赶紧随意地笑了笑,虽然这随意里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 “如此也好。对了,那个人……也还好吗?” 卫云翼垂下睫毛,静如细针地问道。 姚瑶伸向酒杯的手停了下来。 “他已经走了。” “走了?”卫云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难道是回去了?” “我不知道。” 姚瑶勉强地笑了一下,却比不笑更透着凄凉和无奈。 “我找不到他,就像我也留不住他。你知道,我这个人从小就懦弱,不像小玄。只要他想要的,他都会不计一切地抓在手里,绝不放开。” 绝不放开……吗? 卫云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苦笑了一声。 “如果宁愿毁掉也要把粉末抓在手里,你也能做到。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命中有时无生有,缘分无处有也无。世人只知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却不知道反过来也是一样,即使是两情相愿,也仍须天意成全。强求,只是把一切毁得更彻底而已。” 卫云翼的脸上无悲无喜,无怨无怒,一副认命的态度,这让姚瑶的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烦躁。 “那照你所说,世人的缘分都是天定的了?那么你说,你和他之间到底有没有这个天定?” 卫云翼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像沉浸在思考之中,又好像是神游天外。 “我和他应该有过,可是现在没了,耗尽了……以后还会不会有,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根本就没有!” 姚瑶心里一股无名火蹭地上来,好像他对面坐的不是卫云翼,而是那个他怎么都抓不住的人。 “你以为你和他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我告诉你,如果不是小玄费尽心力的苦心经营,你和他这辈子都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点!你难道就真的没想过吗?为什么卫家会突然横遭灭门惨案?为什么你心心爱爱的灵若会突然变成太子妃?为什么小玄登基后会杀舅弑母,而朝堂上下竟然对此噤若寒蝉?为什么他明明手腕那么强,那么狠,却放任大臣胡来,自己宁愿做个昏君?” “云翼哥啊云翼哥,我们从小叫你一声大哥,是敬重你的才气和睿智!难道以你的脑袋在小玄身边待了这么久,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姚瑶的一连串问话刺激得卫云翼脑海深处一阵尖锐的麻痛。说实话,这些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没问过,可是他从不曾觉得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更不敢想像,所有问题的根源竟可能在自己身上。 “姚瑶,我是个昏人。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事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姚瑶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倒出来,心里的烦躁减轻不少。他其实心里也明白,卫云翼的无知根本不能怪他,因为李玄青一定用了全部的气力把那些肮脏的事掩藏起来。或者说,正因为他被李玄青死死地绑在身边,所以他才尤其什么都不可能知道。 就像蜡烛座底下,是最照不到光的地方。 “云翼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可能完全不信,或者很难接受。但是无论如何,你先听我说完,先信我的话。你要的证据,我最后再给你。” 姚瑶咽了口唾沫,双手握拳,紧张地盯着对面的卫云翼。卫云翼在心里掂量了一会儿他这话的分量,然后才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我先从最紧要的开始说。关于令尊策动群臣及后宫谋反之罪,这事是真的。” 第百十三回上 卫云翼的眼里一阵火苗攒动,姚瑶一动不动地等着他的反应。果然,卫云翼忍不住啪地拍桌起身,却又死死地咬住嘴唇好像生怕自己骂出什么话来一样,直到憋得满脸通红,终于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沉默地瞪了好久,这才从喉咙深处逼出一句话来。 “继续说。” 姚瑶考虑了一下自己措辞,重又开口道: “你先别激动,我的意思是,令尊虽然有策动谋反之实,但我想他并没有犯上作乱之心。至少现在看来,如果不是令尊和卫家的牺牲,现在大历说不定已经四分五裂,甚至沦为匈奴人的草场了。所以大哥你不必感到耻辱,令尊是值得敬重的,他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天地的事。” 姚瑶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对方。卫云翼仰头望天吐了口气,好像终于放下什么包袱似的,然后才关上窗子,转过身,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继续说吧。” 姚瑶见卫云翼情绪缓和了一点,这才放下心娓娓叙道: “这件事,其实简单地说就是一个词:党祸。你远在大漠或许不知道,当初和令尊一同遭殃的几个人,当时可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吴伟雄在内廷一手遮天,连皇帝选妃生子都要经他的眼;曹俱兴一家五口独揽吏部要职,三省六部大小官员所有的升迁贬谪都成了曹家家事;尚青天长年主考,门生遍天下,朝中官员就不说了,单看每年往他府上送礼的地方官就可以罩住半个江山;至于剩下那个林之业更是了不得,他的女儿孙女不是嫁了王侯就是跟了权贵,个个精明厉害,内外调理得像手指头里攥着的似的……” “虽然我人在塞外,朝里的事也多少知道一点。”卫云翼应道。 “那这样就好说了。”姚瑶直接进入主题,“你想,这样的四家人,再加上独揽军权的卫家,简直就是架空皇帝的态势。甚至有人说,要是这五家人同心协力,就算要夺李家的江山,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那四家人也不是没头脑的蠢货,天下的重器可不是随便碰的。所以他们从最开始就想明白了,他们不要李家的江山,他们只要自家的便宜。” “‘王与马共天下’吗?” 卫云翼马上想到了东晋皇室司马氏和总揽权柄人望的琅琊王氏。 “或者说,是恢复门阀,垄断高官,从而世世代代保证尊贵的地位。这样一来,就算将来李家倒台了,他们四家都可以高枕无忧地过渡到下个朝代去。哼,算盘打得倒精明!亏小玄他们家对他们那么好,没良心的白眼狼。” 姚瑶撇了撇嘴,以示蔑视。 “倒行逆施,天必丧之。”卫云翼语气断然,“先父绝不可能与这种人狼狈为奸。” “没错,但是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直都瞒着令尊私底下行事,到万事俱备后才逼他就范。令尊万般为难之下,决定连夜进宫面圣,坦白一切。只是小玄那时候才登基,皇位还没坐稳,不可能调动兵马做出什么大动作。而且兰太后赐死之后,她那贪得无厌的爹更加得寸进尺,竟想把小玄变成手中的傀儡。主弱臣强,又有外戚干政,就算是汉武帝在世也没办法。所以令尊认为只能拖延时间,先借繁家的势力在后宫压制兰家,而他则先跟四家虚与委蛇,一边找机会挑拨离间。” “唉,李玄青真是自作自受!”卫云翼忍不住拊掌恨道,“如果他当初不是任性强娶灵若,哪怕和四家里任何一家结成姻亲,都可以成为稳固朝堂的利器,何苦沦落到这般孤家寡人的地步?那繁家不过是归附的藩王,族里的兵马早归了我卫家统帅,有什么势力与兰家抗衡?” “你说的确实没错。”姚瑶打断他的话,“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要娶繁灵若?” “应该不是喜欢她吧。” 卫云翼想起了那天从繁灵若处听到的李玄青对她的冷遇。 “确实不是。因为他喜欢的是你啊。” 姚瑶的语气平静自然。 然而卫云翼听来却比晴天霹雳还要震耳欲聋。 “不,不可能。你误会了,他那个时候才十几岁,他只是……” “云翼哥,不知道的是你。”姚瑶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下传出来一般沉重。 “他从六岁开始,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了。” 第百十三回下 六岁? 卫云翼感到自己的心脏差点一瞬间永远地停掉。 那不是自己进宫才没多久?那时候自己也才九岁吧?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一开始就抱着现在这种心思,但是他对你的依恋,仰慕,确实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连我都看得出来。当然,这事本身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因为我父王的事,他应该也不会往现在这样的方向想。可是云翼哥,人的感情是很奇怪的,即使知道是错的方向,一旦蔓延起来,自己也无法抑制。”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因为喜欢我,所以强娶灵若?”卫云翼好像还是很难接受这个奇怪的结论。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4节 “不然呢?他总不能强娶你吧?”姚瑶气得差点笑出来,“我们本来以为你会为了繁灵若发誓此生不再娶妻,谁想你竟然发誓不再回京,还马上就娶了江南名媛谢湘君。你知道当时小玄气成什么样么?他差点就收买刺客去大漠暗杀谢湘君了!” 卫云翼可是一点都笑不出来,他知道李玄青绝对是说到做到的人。一想到当年自己一时冲动差点又害了无辜女子的性命,脊梁上马上一层冷汗。 ——好在湘君现在已经归了好人家,总算没被自己连累太多。 “好好,这些事先不说。”卫云翼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关于李玄青他有太多想不通的东西,“我不明白,既然已经定下了这个计划,怎么后来又逼得卫家谋反了?” 姚瑶知道在卫云翼心里什么事都没有卫家重要,可这些事本就是一环套一环的,急也没有用。 “情势的急转直下,归根结底还是在繁灵若,或者说你身上。你一定不知道,当初灵若嫁到宫里不到七个月就足月生产,小玄气得火冒三丈,当即把人从床上拖出来差点活活打死。可为了继承皇位实现和你的诺言,小玄还得拼命隐瞒,甚至低声下气地去求吴伟雄。结果这个时候可好,吴伟雄为了压制小玄就把繁灵若交了出来,虽然事关太子不能把话挑明,但繁家的势力一下子就式微下去了。兰爷的势力越来越大,四家的脚步也越逼越紧,令尊骑虎难下,无法抽身,只好……”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他!那他李玄青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大可报在我一个人身上,为什么要逼先父带头谋反?!” 卫云翼气得两眼通红。可是他自己知道,他不是气李玄青,而是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到,到头来连累了一家人的性命不说,最后还以为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 “云翼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小玄从头到尾都没有恨过你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搞定朝廷,好给你一个可以实现梦想的天下,你怎么就不理解?!” “我没有要他给我啊!”卫云翼简直快被逼疯了。 “可是你要啊!”姚瑶也急得拍桌子了,“你要的东西,他怎么能不给你?!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他的苦心?!” “我受不起他的苦心啊!!!他干嘛要为了我……” 卫云翼又怒又悔,又恨又哀,噗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两眼涨红,嘴唇颤抖,一句话只吐了一半,却再也说不出来后半句了。 姚瑶也看出卫云翼快要崩溃了。他太早地承受了他未曾想过的爱,那爱又太沉重,牺牲了太多他牺牲不起的东西,而现在全都在一瞬间压在他的身上,叫他追悔也来不及,挽回也来不及,不想接受又不能不接受,而如果接受的话…… ——那就是李玄青所在的地狱。 姚瑶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那封信来,放到桌子上,推到卫云翼面前。 “繁家事发的时候,我已经从西京返回姚国,并不知情。但是卫家出事前,令尊特地派人来信告诉我情况,并且附上了这封信。令尊说,如果你能忘记仇恨,好好活下去,这封信就永不开封。然而若是你被仇恨折磨,甚至要弑君复仇,就要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姚瑶抬起手,卫云翼手指颤抖着拾起信封,转到反面,右下角,三个俊秀小字还散发着父亲独有的劲傲—— 卫中书。 他认得出,那是他父亲的字。 “信的内容我没有看过,但我想,应该可以成为你要的证据。” 第百十四回上 楼外飘起如烟细雨来。 姚瑶喝完了整整一壶酒,又叫人满了一壶,卫云翼这才把信看完。 ——其实信的内容并不长,只是他看了好久,真的好久。 “怎么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这是卫云翼读完信的第一句话。然后就再没别的,只是不断重复着,好像中了邪似的。姚瑶知道他心里肯定很难受,便提起酒壶走到他面前,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酒。 “虽然令尊暂时还不能平反,但将来肯定有昭雪的一天。无论如何,反正都过去了,想也没用。你看弟弟我,不是也好好活着呢么?来来来,喝杯酒,恩怨情仇都让它穿肠过了吧,要紧的是及时行乐。” 姚瑶见卫云翼呆坐不动,便替他举起酒杯,送到他嘴前。可手刚举起,手腕马上被一把抓住,姚瑶吓了一跳,却听卫云翼突然静静地问了句: “李玄青在哪里?” “什么?”姚瑶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李玄青在哪里!我现在要见他!” 卫云翼全力一吼,姚瑶顿时感到之前那个虚弱得烟儿似的人简直是假的。 姚瑶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想了想。 “他说他会在暖阁等我通报,所以我想应该在暖阁吧。” 姚瑶话还没说完,卫云翼已经捏着信冲出去消失在了雨帘里。姚瑶拎着酒杯静静地望着那离去的背影,突然想到:如果卫老爷子是真心谋反,那对卫云翼来说,岂不是比毁天灭地还要更残忍更可怕的事? 所以绝对不是这样,也绝对不能是这样! 夜色渐晚,暗潮滚滚的浓云如诅咒压在整座宫城之上,黑漆墨槛的回廊宫柱之间,漫布着散不开的阴翳,像重重叠叠的鬼魅一般。露天的庭院里,粘稠的白雾紧紧地贴住一双双失去视觉的眼睛,雨滴如利刃划开人的脸,淌下一道冰冷的痕,仿如死亡的兆示。 突然,一道血色划破寂静的空气。随着一具身体轰然而倒的声音,白雾散开,现出一个黑衣银剑的身影。 “什么人?!竟敢私闯皇宫!给我拿下?!” 侍卫长马上一声怒喝,刀剑四起。然而来人却毫无反应,只一声死神似的低音,让人胆战心惊: “滚开。” 一个年轻的身影抄着长戟就扑了过去,只见一个漂亮的剑花,骨骼和肌肉分离的声音,粘稠的血腥味弥散在空气里,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喝——!” 另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握紧长戟如箭般直冲过去,黑白交错间,一道银蛇经天划过,片刻后,护甲里血花迸飞,染成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一起上!” 十几张黑色的袍子如一群饥饿的乌鸦聚集在腐肉上,残忍的暴食之间,突然刺出一道血光,然后割碎的袍子如爆碎的肉块飞散在四周的地面上,血腥味更浓了,空气也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你到底是谁?!” 侍卫长颤抖着身体后退到粗大的柱子上。血水沿着石板的缝隙流过脚边,来人抬起剑刷地甩了一道血痕,银白的剑身如处子般纯洁,倒映着那人熟悉的脸。 “啊!你是!” 骤然收缩的瞳孔里是莫可言说的惊恐,他突然想起来,大历曾有一位天下第一剑客! 侍卫长咬紧牙关,当机立断,转身就往暖阁跑去。男人倒也不追他,也不拦他。他好像眼中无物似的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一步步地挪向他眼中唯一的目标。 “陛下!快跑吧!那个人杀过来了!” 李霖福一边手忙脚乱地叫人喊侍卫来护驾,一边心急火燎地跟皇帝鞠躬磕头。宫女和奴才们吓得四散奔逃,暖阁里一片鸡飞狗跳,瓶倒桌翻,只有李玄青一个人一动不动地瘫坐在暖阁里,右手提着半壶酒,自斟自酌。 “陛下!一会儿再慢慢喝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李霖福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拼命地扯着李玄青的袖子和胳膊,可那位皇帝却还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稳稳地握着手里的酒壶。 “你走吧,朕不走。” 说话间外面已经骚动起来了,男人和女人们的尖叫夹杂着乒乒乓乓的打砸声传到暖阁里格外清晰,李玄青神态安然地听着,好像早就在意料之内似的。 “啊——!” 又一声绝望的悲鸣,好像就发生在自己眼前似的。李霖福还未来得及再说,一身是血的男人已经提着剑踏上台阶,双目如仇。 “你果然来了。” 李玄青的声音没有抑扬,听不出是欣慰还是痛苦。血红的脚印完整地印在柔软的地毯上,李霖福吓得噗通一声瘫在地上,狗一样屁滚尿流地爬到后面,夺门而逃。 ——这就是奴才,生死关头永远跑得比谁都快。 第百十四回下 偌大的暖阁里,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李玄青明白,不会有侍卫来的。五步之内,他随时可以要他的命。 “你已经杀了高卫道?” 默认。 ——背信弃义的尸体肮脏地倒在花街深处的小巷里,用好友的全家性命换来的高官厚禄,早就该让他血债血偿! “常友之也死了吧?” 默认。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怪只怪自己太轻信,早没发现他是为了自己的爱妻才对自己献殷勤! “是吗,那确实该轮到朕了。” 李玄青点了点头,一把丢了酒壶,用沾满酒水的手摸了摸屁股边的软垫。 “那么,你是只要朕的命,还是也要朕的椅子?三年前朕拒绝了你父亲,但如果你要,朕可以留给你。” 没错。卫中书留给儿子的不是自白信,而是辩解书。谋反之事是真的,谋反之心也是真的。 但是李玄青猜错了。 卫云翼一声不答,只是几步走到李玄青面前,一脚踩在软垫上,反手握剑,噗地插到椅子上,力透座底。 ——提剑上殿,血洗宫廷,不是为了篡权夺位,只是为了见你一面,问清一切。 “李玄青,你早就知道。” 卫云翼的声音里挤压着太多的东西,悔恨,受伤,失望,被背叛,被欺瞒,一心追逐的理想到最后却只是把他狠狠地利用和嘲笑。 “对不起。” 李玄青痛苦地低下头,闭上眼。不是惭愧,只是不忍对上那双受尽伤害的眼睛,看着那张饱经摧残的脸。 “朕也不想瞒着你,可是朕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是朕毁了一切。谋反也好,灵若也好,都是朕逼的。朕没资格安慰你,更不敢求你的原谅,可是朕怕你走,怕你轻生,怕你在朕的生命里永远消失。朕舍不得你。” 李玄青睁开双眼,一双坚定的眸子里射出无比耀眼的光。 “但是朕不后悔。遇到你,爱上你,是朕这辈子唯一不后悔的事!” 卫云翼仰天长叹一声,突然不顾一切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可笑,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李玄青不解地抬头望向卫云翼,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我卫云翼一辈子追求忠孝节义,到头来竟然被亲生父亲骗成了乱臣贼子!我一辈子自信待人以诚,重情重义,到头来竟然被口口声声最信赖的朋友骗走了妻小,还对他们感恩戴德!倒是我唯一以为可以毫无愧疚地恨得不共戴天的人,却一直怕我死,还指天誓地地说爱我不后悔!哈哈哈……真是天意弄人,好个天意弄人!李玄青,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 李玄青咬着唇,皱着眉,无比痛心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笑得癫狂。 “云翼,你不要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卫云翼突然大吼,“你要我杀了你吗?还是爱上你?” 卫云翼已经完全走投无路了。李玄青心痛地看着他,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这个被毁了一切的男人,这个被剥夺了所有尊严、理想和信赖的男人,自己还有资格爱他吗?还有资格去要求他的爱吗? “无论你对朕怎样,朕都会继续爱你。” 这是李玄青此刻唯一能说的话。 “李玄青,我不可能爱你。” 卫云翼惨白着脸答道。 “朕知道。” “我也不可能再爱任何人。我的心里现在只有恨。我恨父亲,恨命运,恨这个世间,恨所有一切让我痛苦和快乐过的东西!如果这样,你也还是继续爱我,我就留下来。” 李玄青抬起眸子,盯着那双充血的眼睛。 “我爱你。” 玄武四年,三月己亥,叛臣卫云翼入宫行刺被擒。三日之后,凌霄宫大火。火势熊熊,柱倒石塌,连屋接檐,不可断绝。事发当夜,火光冲天,黑夜亮如白昼,城外皆可看见,半月乃止。宫中侍女奴才,死伤无数,亭台楼阁,半数化为焦土。史称“玄武之灾”。 大火之后,妃嫔皇子们多数没有损伤,连废后与废太子也幸免于难,搬到了新的宫殿里。只有皇帝和那个说不出口的人不知去向,众人赶忙四处寻找,终于在凌霄宫的废墟里发现两具无法识别的尸骸,身如焦炭,紧紧地抱在一起。为了给皇帝安葬,奴才们努力想把两个人分开,结果一用力竟碎成了一摊粉末,无法辨别,只得合葬。 六月,太子李继昀即位,改元“玄元”,是为文帝。 第百十五回 玄元十四年春,东都附近某个小县县衙的后院里,一个身着漂亮长衫的少年正一脸怒气地大喊。 “六儿!六儿!” “来了,二爷!” 竹子后面,被叫做“六儿”的下人猴儿似的一边拿手巾擦着手一边点头哈腰地一溜烟小跑过来,一边应承着: “二爷,什么事儿?” “你说什么事儿?”李二少爷一听更怒了,“云生呢?今儿合该陪我下棋的,这人又跑哪儿去了?” 六儿眼珠子一转,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二爷您记不记得,前阵子老爷收到朝廷里的公文,说要征兵去打代北。云生说不定今儿去报名了!” “报名?”李二少爷眉头一皱,“他爹是我爹的师爷,点兵也点不到他头上啊,他报哪门子的名?” “嘿嘿,二爷有所不知,云生虽然读书读得好,可心底里一直想去当兵。虽然按理说点兵点不到他头上,可他要是想主动报名,倒也没问题。” “猪头!”李二少爷最不喜欢被下人指教,“啪”地给了他一扇子,“我问你,我今年多少岁数?” 六儿虽然捂着脑袋发疼,却也只好先忍着,小声答应:“二爷贵庚十四。” “云生呢?” 六儿刚犹豫了一下,马上又吃了“啪”一扇子。 “你真是猪脑子!云生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今年十四,他还能十五去?朝廷规定男丁不满十五不能当兵,他就算想当兵今年也得等到明年啊!” 六儿连吃了两扇子,心里不乐意又不敢顶撞,只好委里委屈地小声嘀咕:“这有什么难的?反正十四十五总归差不过半年去,他要是冒说自己十五,人家也看不出来。” “冒说?”李二少爷听了一激灵,“这怎么行?不行,我得去把他追回来!”说完就冲出门外往西跑去。 “二爷!错了错了!是东头!” 六儿赶紧跟出来,谁想又吃了一扇子。 “猪头!怎么不早说?” 城西晒谷场上,一大堆男女老少正在那儿围得水泄不通。李二少爷一进场子就看到了墙角里的方云生,正高高兴兴地跟一个老兵聊着什么。 “云生!你给我过来!” 李二少爷不由分说就把他从人群里扯出来,方云生扯不过他,只好跟了他到了边上去。 “你干嘛?” “你才干嘛!你今儿该陪我下棋的,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你别管我,我明儿就去当兵了,你找别人下棋吧。” 方云生说完这句就要往回走。 “你别想了!没到十五人家不会要你的!”李二少爷老大不客气地讽刺道。 “反正我报上了,不用你管。”方云生脸上一红,还是拗着脾气不服软。 李二少爷一看他这么强,直接跑到报名的桌子上去抢笔,写字儿李伯一看是小霸王李二少爷,赶紧起来让地方,李二少爷拿起桌上的纸瞅了一会儿,果然看到一行字—— 方云生,玄武三年生人,年方十五。 李二少爷二话不说,拿起毛笔就把字儿划了。李伯吓得不知怎么才好,李二少爷却冲着墙角里旁若无人地大喊道: “方云生!你竟然说你是玄武三年生的?玄武三年你那魂儿还不知道在哪家的血窟窿里折腾呢!赶紧跟我回去!” 方云生知道李二少爷是故意的,他这么一嚷嚷大家都知道自己虚报年龄,当时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身上的衣服往地上狠狠一摔,气冲冲地就跑了。 晚上,大伙儿都走了,剩方云生一个人坐河边儿生闷气。李二少爷远远地看见他,就拿着一盘饺子,小心翼翼地凑到他跟前。 “给。我爹让我给你送的。” 方云生瞪了他一眼,不理他。 “别生气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要真去打仗了,死在那边回不来咋办?”李二少爷把饺子搁在地上,坐在他旁边。 方云生嘟着嘴,眼睛盯着河里的星星:“你咋知道我回不来?” “我就是知道。”李二少爷又不讲理了,“再说了,我也不想让你去打仗。等你长大了就像你爹一样,给我做个师爷。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最信得着你,你要是走了,我上哪儿找你这么好的师爷去?” 方云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包得奇形怪状的饺子。 “这饺子是你自己包的吧?你一盘饺子就想买个师爷啊?” 李二少爷见谎话被戳穿,索性脸红都省了,直接拉住他的手耍赖:“我不只想买个师爷,我还想买你的一辈子呢!你就跟着我吧,你要是答应,我老婆都可以不娶!” 方云生被他的话逗乐了:“你啥时候学得这么会说话了?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六岁就看上我了啊?” “不是,我从上辈子就看上你了。” 李二少爷一脸认真地瞪着方云生,两手郑重地握住他的手。 “咱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上辈子一定是一对殉情死的爱人,所以才可能一起投胎!” “哈哈哈!”方云生简直笑得肚子痛起来,“你也太会想了,你咋不去说戏文呢?” 李二少爷脸上一红,拼命扯他:“不许笑!我是认真的!” “那我要跟了你,就一辈子跟你吃这种饺子?” “我……我可以慢慢练!” “那你爹要抱孙子咋办?” “让我哥生去!我只要你,别的我都不要!” 李二少爷说着就往前一抱,生怕失去什么似的,眼睛死死地闭着。 “笨蛋,抱这么紧干嘛……你想憋死我啊……” 李二少爷赶紧放开,却看见方云生满脸通红,说不清是憋得还是怎么的。 “那,你是答应我还是不答应?” 问得小心翼翼。 “你都这么说了,我敢不答应吗?” 答得低声低气。 ——可是脸已经红到耳根了! “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少年更加得寸进尺起来。 “亲我干嘛?” “我……我为了你老婆都不要了啊,你多少该给我亲一下吧?” “……好吧。” 河滩上,满天的星光,两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传来清晰的一声—— “啾!” “云生,这样你就是我的了,我一定会让你一辈子幸福的!” “笨蛋……” ——正文完—— 番外1:亲娘不想买早饭…… 又是一早开始就闷热的一天,游子趴在电脑前有如死人,真想就这么睡昏过去啊——但是肚子突然“咕噜”叫了起来,很显然还没吃早饭。 “朕回来了。” 俊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游子死人般的眼睛抬起来一看,却见一身黑金龙袍的李玄青刚刚下朝,连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 “他还没起吗?”李玄青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镜尘。 “卫大人刚起了,想是在梳洗。”镜尘小心地答道。 “哼,每天都起这么晚,朕都下朝了,他还在床上。”李玄青一口抱怨地撇了撇嘴。 “若是陛下不来,我可以天天三更起,恭迎陛下上朝。”另一边沉稳的声音坚硬地抵回来,不用看也知道是卫云翼下楼了,正瞪着李玄青做怒。 “那,朕倒宁愿你天天不下床,只要晚上乖乖的让朕尽兴……”李玄青一边轻佻地说着一边走到卫云翼身边,魅惑的眸子闪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光。 “你做梦!”卫云翼看都不看他的眸子,“啪”地把他伸过来调戏的手打开。 “喂喂,你们俩不要一大早就在这儿打情骂俏好吗?亲娘我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呢……”游子在桌子上敲了敲笔,明显是一口怨气。 “谁让你昨晚睡得那么晚,活该。”李玄青一口轻蔑。 恨恨地瞪着这白眼儿狼,突然脑海里灵机一动: “喂,反正你们俩起来了,给亲娘买早饭去。” “啊?”李玄青一愣,“你开什么玩笑?朕是九五之尊,竟敢差遣朕去给你买早饭?” “大丈夫顶天立地,当以天下社稷为己任,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亲娘纵是女中豪杰,也该自己亲自去买早饭才是。”卫云翼一口仁义道德,正义凛然。 “啪”地掐断笔,狠狠地拍在桌子上:“你们俩以为老娘是为了谁大半夜不睡觉啊?!昨晚让你们俩开心了是吧?今早起来就不认娘了是吧?!” 断笔一指:“你!要是不给老娘去买早饭,我就让你家卫云翼死在你面前!” 李玄青头上轰然一个炸雷,瞬间一动都不能动。 “如此甚好。”旁边的卫云翼笑得风凉,“我早就想死了,只不过是亲娘不许,若能得这个机会,我也算死得其所了。”说完转身往楼上走去。 一记眼刀正中后背:“你!要是不给老娘去买早饭,我就让你生子!” “啪”地一道闪电劈中卫云翼的脑袋,整个人僵成一个烧焦的背影,一动不动。 “诶——那也不错啊——朕还挺想看他大着肚子的样子的,而且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朕的——”李玄青强忍着笑意说道。 “哼!你们要知道亲娘的厉害,不要轻易得罪我。”游子傲慢地抱起肩膀,眼睛一扫,“以及,快给我买早饭去!我要肉包子和豆浆,快去快回!” “亲娘,你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李玄青一脸邪笑地凑过来,“朕不去,你就杀了他;他不去,你就让他生子:那要是我们俩都不去呢?你要怎么办?” 游子的态度没有一丝动摇,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声音里没有半点怜悯:“你不知道什么叫难产死吗?” 于是三分钟之后,两个人双双出了门。 结论是:永远不要得罪写文的人,在她的世界里,她就是神。 番外2:读者说要生子…… 由于上一篇番外惹出的血案,游子家遇到了有史以来第一个大难题:读者要求生子文。 本着一家人有福共享有难同当的原则,游子觉得这事影响巨大,非同凡响,不能自己一个人做决定,便紧急召集了儿子们集合开会,于是刚脱了龙袍的李玄青和刚洗完澡的卫云翼、连同正在床上卿卿我我的秦无殇和玉里娇四个人便被连拖带拽地拉到了游子面前。 小板凳一排坐好。 “那个,这么晚打扰大家真不好意思,但是实在是被逼急了,我也没办法。”游子搓了搓手,想着怎么跟儿子们开这个口。 “亲娘这话客气了,只要是亲娘有事,就算再怎么干柴烈火如胶似漆,我们不也得赶紧下了床穿了衣服过来?” 玉儿不愧是娼馆里出身的,说话就是好听。不过怎么总觉得这话还是在抱怨我把他们俩活活拆散似的呢? 算了,先说正事儿。 “是这样,最近读者们群情高涨想要看生子,你们知道读者的要求是不能拒绝的,所以我就想商量看看,这个活儿谁接。”游子努力说得义正词严,好避免尴尬。 “生……生子?”玉里娇睁得大大的眼睛,“亲娘,你没搞错吧?男人怎么生子啊?” “放心啦,肯定不给你们放在正传里,无非是番外啦什么的——”游子笑得一派轻松平和,其实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 “不要——生孩子很痛的!”玉里娇开始跟他家秦无殇撒娇卖萌。 “喂。”远远地坐在一边的卫云翼冷冷地丢过来一个眼刀,“不是全员集合吗?怎么少了两个?” “呃……”游子挠挠头,“木木是未成年人啊,你们总不能让未成年人生子吧?” “说得对啊!”玉里娇突然从秦无殇怀里窜出来,跑到卫云翼面前,“我也才二十出头,这里你最大了,你生吧!” 卫云翼的脸色瞬时如黑云压城城欲摧。 旁边的李玄青倒是好整以暇地笑道:“朕没什么意见,只要爱妃同意就行。”说着还伸手去他肚子上摸了一把。 “闭嘴!”卫云翼“啪”地把他的手打走。 “那叫娘子?” “滚远点!” “喂喂,朕多少是个皇帝啊,你就这么对朕?” “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眼看着俩人又要吵架,游子赶紧过来插手:“好啦好啦,玉儿你也差不多一点,小卫跟李玄青关系不好你也不是不知道,何苦又拿生子的事儿挑唆他们俩?” “亲娘,这你就不懂了,大凡夫妻吵架都是感情不够深了,这时候能挽救婚姻的就是生孩子啊!就是因为他们俩感情不好,所以我才说让他们生个孩子,有了爱情的结晶,感情不就自然好了吗?”玉里娇一派说得头头是道,除了卫云翼之外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啧啧赞同。 “士可杀,不可辱!我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的!”卫云翼两眼冒火地盯着玉里娇。 “呀——”玉里娇尖叫一声跑到秦无殇背后,一边伸着小脑袋喊,“你瞪我也没用,亲娘让你生,你不就得生么?” 卫云翼“嗖”地把目光射向站在一边的游子,游子瞬时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你要是敢让我生,我就敢掐死他!” “呃……” “虎毒不食子诶,你真下的去手啊!”玉里娇大惊小怪道。 “君臣媾和本就伤天害理,更何况做出生子这么违背天理伦常的事!还有什么下不去手的?!”卫云翼义正词严。 “你说谁伤天害理?打击面不好过大好吗?”一直保持沉默低调的秦无殇沉不住气了,“亲娘家多少君臣,你这话是要把所有人都骂一遍吗?想想萧云朔和楚如悔大哥,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了一辈子,你不怕他们听了寒心难过吗?” 一阵冷风卷过。 “好啦……无殇不生气,无殇不生气——”玉里娇赶紧过来抱住他,一边哄着一边拖着往外走。 “喂喂,你们俩等会儿,我还没说散会呢!”游子赶紧追过去。 “这种问题也要开会,真是岂有此理!” 卫云翼随即一拂袖转身离去,游子赶紧丢下秦无殇俩人又去追他。 “唉唉!自作孽不可活。”李玄青在一边故作感慨。 “你说神马?”游子跑得满头大汗一脸愤怒。 “没什么——”李玄青轻飘飘地吹了一口气儿,一边往门口走去。当他路过焦头烂额的游子,特地好心地停下来,拍了拍游子的肩: “亲娘,早饭好吃吗?” 你妹的李玄青!我咒你不得好死!tat 结论: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欺压儿子的亲娘都没有好下场。 ——番外完——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