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正文 第1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1节 《薄荷/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文案 原名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勉强算是比较暗黑的童话,一块被放过期的大甜(?)饼【x 不是特别狗血,不长,没什么剧情,1v1 he 自带避雷针。 再不发出来我一定会坑的。 看来光说自带避雷针还不够。 深度攻受控不要看,特别雷,能把你雷晕。 第1章 苏乐生了很重的病。 他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身体苍白而瘦弱,像是个垂危的老人。 傅肖北坐在苏乐身边的椅子上,眼睛一直看着苏乐的脸。他像是仍然不敢相信,这个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苏乐的手放在被子外面,吊瓶挂在一边的架子上,药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流进他青色的血管里。 傅肖北垂下头,去碰了碰苏乐的指尖,凉得像死人。 “苏乐。”傅肖北低声叫。 往常无论什么时候,傅肖北叫苏乐的名字,这个人都会第一时间凑过来。他毁了容之后性格便变得阴沉反复,半边脸上都覆着狰狞可怖的暗色疤痕,从额头一直蔓延到脖颈。这疤痕凸凹不平,也丑陋至极,所有人都对他的脸避之不及。除了苏乐。 苏乐却会用手摸他脸上的疤,摸他因为伤病而弯曲、皮肤破碎的腿。会在被他压在身下的时候哭叫他的名字,在他耳边小声说爱他。 傅肖北想,明明当初我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那时候他出了车祸,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中逃生,只是为了再见到苏乐。结果一睁开眼睛却被告知苏乐已经跟富家子弟新欢去国外双宿双飞。 现在那个富家子弟死了,苏乐也跟着变成了他们重逢时的鬼样子,生无所依又回到他身边说爱他。 一副旧爱难忘的样子。 第2章 半年前。 “你含深一点!”傅肖北皱着眉嗤笑一声,“我没给你吃完饭吗?” 他坐在那里,粗长的东西在苏乐的口中长驱直入。这个人的动作温吞极了,来来回回就在那一个地方舔弄。真让人受不了。 苏乐像是被傅肖北的话吓了一跳,闻言急急忙忙低下头,努力地把那东西往自己嗓子眼捅, 往深里吞。他全身赤裸地跪在地上,两个膝盖骨着地,边吞还便抬起头,讨好地看着傅肖北,故意把艳红的舌尖伸出来给他舔,还牵出来一条银丝。 “蠢死了!”傅肖北把苏乐的脑袋猛地往下压。 粗糙的部分直接便划过了舌头,进入了喉咙。苏乐被弄得眼泪都出来了,嘴里连连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努力地又把腰往下压了压。腰往下压,臀高高地翘起。 傅肖北弯下腰,玩弄他的屁股,把手指直接就捅进了苏乐身后那个狭窄的地方。 疼。 苏乐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摇了一下屁股去迎合傅肖北的动作,嘴里配合地发出一声呻吟。 “贱货!”傅肖北抓着苏乐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跟自己对视。 苏乐的头发毛茸茸的很柔软,两颊酡红。从天花板上泻下来的光,被水晶灯的吊坠折射得支离破碎,苏乐白得几乎晃眼,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肤色。他赤裸的皮肤上闪烁着汗水,因为干呕,眼尾发红,一双桃花似的眼睛又亮又圆,像晕着春水。 他的口交技术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没有半点长进。 当初他因为生意原因,紧咬习生的公司不放,一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架势,习生不愿与这个疯子硬碰硬,便故弄玄虚地说要送个礼物给他,包他喜欢。 苏乐就这么被习生牵进了门。 苏乐跪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条链子,链子的那头在习生的手里。 他低着头,像是个动物,也像是一条狗,从进门开始便一直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爬行,像是对自己的下一任主人没半点兴趣。 苏乐身体极白,全身赤裸着,像是一个精致的木偶,木肤肤的。习生把他往哪里牵,他就往哪里走。 苏乐垂下头,被习生命令转过身去。 习生挑眉对傅肖北说,“我在国外黑市上花大价钱买的。”说着,他拍拍苏乐的屁股,手掌狠狠地把这柔软的地方抓住,“这也很翘很软,说是天生的。” 苏乐又被要求弯下腰,顺从地背对着傅肖北把屁股撅给他看。 习生声音暧昧,将手指捅进了苏乐的身体里,“这紧着呢,你不是喜欢男人吗?操着肯定会爽。” 傅肖北脸上的疤痕匍匐在那里,随着他的话说而上下起伏,像是一块活物在来回游走,对着对面的人张牙舞爪着叫嚣。 他沉下脸,“滚出去!” 听见这声音,苏乐浑身一颤,双手的力气顿时消失,几乎趴在地上。 习生视若不见,他蹲了下来,用手摸了摸苏乐的头,缓缓说,“傅总最好还是先看看他的脸再决定要不要让我滚。” 说着,他用手捏住了苏生的下巴,强制地让他抬起头。 苏乐几乎浑身都在抖,汗毛都立了起来,冷汗也从他鬓角里低下来。房间里开着空调,他的脊背上覆着一层的冷汗。他死死地低下头,像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 跟习生的力量对抗着,苏乐的喉咙呜咽出声。 他身体蜷缩了起来,像是在母亲子宫中的胎儿,环抱着自己的身体,脑袋紧紧地埋在两个膝盖中间遮住自己的脸。 他已经几天没有吃过饭,身体瘦骨嶙峋。 习生弯下腰,扯着苏乐的头发让他抬起头。苏乐闭上眼睛,感觉到习生拍了拍他的脸颊,对着傅肖北说,“傅总,他长得漂亮吧。” 苏乐的眼前发黑,他甚至能感觉到傅肖北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体上的热度。胸腔里的心脏像脱了束缚,剧烈地跳动,血液直直地往上冲,苏乐却像坠进了万丈深渊。 习生说,“我偶然间看过一张照片,觉得他的脸跟傅总您的旧爱有几分相似,就把他买来送给你了。 “你就把他当做一个宠物,或者一条狗,或者什么都无所谓。好好养,放我一马。” 第3章 苏乐被冻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在哪,眼前黑压压的一片,是个三米有余的阳台,眼前有三扇窗户。月光从窗户里倾泻下来,笼罩在他身上。 苏乐低下头,摸摸自己,是赤裸着的,身上一点遮挡的东西都没有。脖子上的项圈已经被人取了下去。 他饿得头眼发昏,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线,一丝一丝地缠绕在他的胃上,又迅速收紧。苏乐捂住胃,躺在地上,仰起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傅肖北。 一定是他,苏乐茫然地想,我现在是在他家里吗? 他突然怕得不行。 阳台的门突然被人打开,热气涌了进来,苏乐的脊背抖了一下,立刻抬起头看向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她手里拿着一碗白粥。粥的香味立刻盈满了这间屋子,苏乐的肚子咕噜一声。 女人却不看他一眼,把粥放在了地上就转身出去。苏乐看着那碗粥出神,然后用两只手捧起了碗,送到自己嘴边。 他的手一直在抖,粥碗很烫,他怕弄洒了,又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在地上,跪坐在地上把升起来的热气吹走。 当初他跟傅肖北是同班同学,而傅肖北是个孤儿,有时候就会抱着他撒娇说要借住到他家里去,两个人睡在一个房间里。 傅肖北晚上经常会饿,闹着要吃宵夜。苏乐便偷偷摸摸地去厨房给他煮白粥,两个人靠在一起把粥喝了,又接一个绵长的吻才会睡觉。 苏乐每次都会把粥吹凉再给傅肖北。 现在苏乐跪伏在地上,一口一口地把粥喝掉,那股温热从口腔中滑落,流经食道,在积到胃中。从他醒来开始便一直闹腾的胃终于有放他一马的打算。 夜里很凉,苏乐靠在墙上,眼睛看着那只粥碗,仍然不能相信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他也许正在和傅肖北共处一室。他在阳台,也许傅肖北就在与他一墙之隔的房间。 傅肖北的卧室异常简单,只有一张一米宽的狭窄小床,一个巨大的实木衣柜。没有床头柜,甚至没有灯,窗帘质地极厚,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墙角堆着一堆白色的药瓶,没有任何标签。 他坐在床上,手掌撑住自己的额头,嘴唇干燥而开裂。他舔了舔嘴唇,拿起支在墙边的拐杖,直立起身体,很缓慢地行走。 手紧紧地握住拐杖的银色横杆,他伛偻着身体,面容狰狞,像是个怪物。 拐杖底部的胶皮与地砖撞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傅肖北穿过客厅,又穿过厨房,抬起头按开了阳台的灯。 那灯光白惨惨的,傅肖北空出一只手,打开了阳台的门。还刻意地偏过头,将那一半丑陋的脸颊冲着苏乐。 苏乐原本蜷缩着身体,听见声音便抬起了头。 傅肖北看见他的瞳孔剧烈收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苏乐的瞳孔颤抖着,用力地仰着头,这姿态愚蠢至极。 傅肖北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垂着头,表情鄙夷。他不发一言,转过头,拄着拐杖走了回去。 他没关上阳台门,苏乐想了想,就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傅肖北猛然转过了头,表情讥讽地看着苏乐。 他张开嘴,压低了嗓音说话,这声音带着显而易见地仇恨与愤怒,“你不是喜欢跪着走吗。” 第4章 一秒钟的时间都没有,苏乐便跪了下来。 他四肢着地,膝盖与冰冷的地砖接触,垂着头,用手掌引导自己的身体前行,紧紧地跟在傅肖北身后。 傅肖北去了浴室。 他把拐杖放在一边,抬起两只手把上衣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然后他低下头,解开了腰带,脱下了裤子。 他的右腿微微弯曲,上面覆着细碎的疤痕,膝盖上一道横着的凸起疤痕。 苏乐看着他赤裸的身体发愣,他直立起身体,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动作,想要去摸摸傅肖北,去碰碰他。 “把地上收拾了。”傅肖北说。 他打开蓬头,热水立刻倾泻下来,浇淋到他的头上。傅肖北的性器立刻蓬勃了起来,如同狰狞的野兽自草丛中抬起头。 苏乐把他脱下来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之后,又重新跪在墙边,头垂下去,只敢趁着傅肖北闭眼睛的时候瞄他一眼。 傅肖北很快便开始自慰。 他闭着眼睛,后背倚靠在墙上,全身的重量都靠着那只完好无缺的腿来支撑。他的手缓缓下移,握住了自己的性器官,用力地上下撸动,粗重地喘息。 那几乎是最脆弱敏感的地方,他也会觉得疼,快感却又很快地蹿起。 傅肖北手淫的时候,脑海里都是他们当年在一起的样子。做爱的时候,苏乐大张着双腿,腿缠在他的腰上,乖顺地任他侵犯自己,却因为害羞不愿意叫出声来,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下唇都渗出了血。却只小声哼叫。 傅肖北拼命地撸动着自己的性器,那地方硬得发疼,他几乎是在拿那个地方泄愤,用那个地方出气。他皱着眉,面容便显得愈发丑陋不堪。 他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刚刚意淫的旧爱像一只狗似的,安静地趴在地上。 那种要人命的快感在这一瞬间冷却下去。傅肖北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似得吼声,他看着苏乐赤裸着的脊背,心中便升起了虐凌的欲望。那些尘封多年的,一直积攒着仇恨。 苏乐听见他的声音全身一僵,犹豫了片刻便爬到了傅肖北的脚边。 傅肖北完好的那半脸是极为俊美的,他皮肤苍白,鼻梁高挺,被水打湿的头发有些微卷,像是海藻一样,软趴趴地贴在额头。 当时他们两个在一起,苏乐便最愿意看他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只有他自己。傅肖北亲吻他的时候,动作轻得像是在亲吻天空的飞鸟。苏乐无比迷恋他,愿意为他做所有的事。 “滚!” 苏乐小腿的皮肤与傅肖北脚踝的皮肤相贴,那触觉传来的时候,傅肖北像是被电打了一下,躲瘟疫似得避开了苏乐。 苏乐抬起头看着傅肖北,听见这话又转过身,背对傅肖北,腰往下压,撅起了自己的屁股。他轻声叫,“肖北……” 与傅肖北讥诮的眼神对上,苏乐迅速改了口,“傅总。” 他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试探,说话的时候在深呼吸,是鼓足了勇气的样子。苏乐努力地翘起屁股,“你要上我吗?是干净的,我没吃饭,之前也有洗过……”他说话声音很小,话音刚落就被傅肖北打断。 傅肖北的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他仰起头,一字一句地对苏乐说,“我嫌脏。” 第5章 苏乐浑身一僵,他很快低声应了一句,就往门口爬。还没走出一米远,就被傅肖北扯着头发拽了回来。 苏乐仰起头,紧紧地抿着嘴唇,与傅肖北对视。傅肖北像是疯了一样,开始为苏乐洗身体,把水浇淋在他的脸上。 水温不是特别高,不足以破坏苏乐脸上的皮肤,但是却足以让他感觉到疼痛不适。苏乐的脸发红发烫,他只能够紧紧地闭上眼睛保护自己。 傅肖北的手掌他粗糙而温热,与苏乐的身体相互摩擦。他们曾经相恋三年,该做的,不该做的也全都做过,傅肖北早已对苏乐的身体了如指掌,记忆分外明晰。 他的手掌掠过苏乐的侧肋,苏乐的身体便是一阵颤抖,几乎立刻失去了力气,挂在傅肖北身上。 傅肖北的身体上还停留着沐浴露味。苏乐依附在他的身体上,闭上眼睛近乎贪婪地去嗅那股很淡很淡的薄荷味。 这味道太过熟悉,就好像傅肖北这些年都没换过沐浴露,苏乐睁开眼睛,眼眶一阵发烫,去看傅肖北的脸,抬起手去他脸上的丑陋疤痕。 下一秒,傅肖北就把他推搡在地上。 将手指捅进了苏乐的穴口。 苏乐疼得皱起眉。 傅肖北迅速地找到他的前列腺点,用指腹飞快地按压那个位置。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茧,摩擦在前列腺上的感觉分外明晰。 苏乐夹紧了腿,用力地压低腰,喉咙中滑出呻吟。他顺着傅肖北的动作摇摆着自己的腰,眯起眼睛,一副享受的神情。 似乎傅肖北的手指就能让他满足,让他被欲望折磨,欲罢不能。 傅肖北突然收回了手。 他清醒过来,表情嫌恶地在手上抹沐浴露,两个手指用力地来回搓。他紧紧地皱着眉头,像是那只手上有什么脏东西,洗也洗不掉,如同跗骨之蛆,在他的皮肉之下游走。 苏乐抬头看着他。 表情平静如水。 傅肖北几乎把自己的手指弄掉了一层皮,他甩开苏乐,拿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水,推开了浴室的门。他在转过头的一瞬间收敛了神情,刚才的那些神经质的表现像是不属于他的。 傅肖北冷静地说,“过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非常大的雨,整座城市都被雨声所湮没。一道白紫色的闪电从墨色的云层中劈下来,将这片天空劈碎。轰隆的声音在房间中响彻。 苏乐全身都在颤抖,在傅肖北身后亦步亦趋。打雷的时候,苏乐才能看清这个房间的全貌,他看着傅肖北躺在床上之后便不敢再动。 傅肖北没有说话,他也蹲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苏乐觉得自己全身都在泛冷,冷意钻进了他的骨头里。身体像是不属于他的,脚踝上坠着一个几万斤重的铁块,苏乐直不起腰,却没有任何理由去责怪傅肖北这样对待他。 毕竟当初是他把傅肖北一个人扔在原地。 傅肖北突然动了动,缓慢地转头看向苏乐,像是突然想起了房间中还有这样一个人。他皱起眉,是在想如何让苏乐睡觉。 借着昏暗的光线,苏乐看见傅肖北站了起来,他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圆垫子,扔到苏乐眼前。 傅肖北扬了扬下巴,示意苏乐躺上去。 这应该是大型犬的窝,上面还带着几根细而软的白色毛发。垫子质地柔软,完全可以容纳下一个蜷缩起来的成人。 苏乐呼吸一滞,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然后爬了过去窝在上面。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傅肖北,用手捂住脸,尽全力保持住呼吸的平稳。 闪电之下,能在他脸上清晰地看见一行水光。 第6章 傅肖北觉得自己十分犯贱。 当初他出了车祸,差点死在手术台上,昏迷的时候脑袋里也全都是在想苏乐。那时候苏乐的母亲生了重病,需要钱治疗。傅肖北那时候才二十岁出头,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苏乐家又负债累累,哪有什么钱。 他就背着苏乐去做最危险的活,多的时候一天能赚两千块,还去卖了好几次的血,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要给苏乐送过去。 他累得头脑恍惚,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轿车就冲了过来,他躲闪不及,被撞出了十米远。 那个时候他的灵魂像是被人囚禁在了海底的最深处,他觉得窒息无助,努力地往上游,腥咸的海水灌入他的鼻腔,压迫者他的胸腔,让他艰难地喘息,只能用尽全身力气离海面更近一点,因为苏乐会在那里等着他。 他伸长了手臂,想要抓那一点点微弱的光线。 醒来之后苏乐却不见了踪影,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坐在他旁边。她看起来年近四十,衣着却是如同少女般的鲜活。 她跟傅肖北说,苏乐跟着艾其去了英国,还拿出一张照片,是苏乐低着头,被艾其搂在怀里,他们坐在音乐喷泉旁边,看着一个街头艺人拉小提琴。 一派如胶似漆的恩爱样子。 艾其家里极有钱有势,他们上学的时候就知道这件事。 自那之后,傅肖北恨苏乐恨了将近两千天,他性格变得桀骜反复,乖戾至极,他想象了无数次和苏乐的重逢,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好一点,让苏乐后悔。在一起几年的感情,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艾其单方面的与他保持联络,每半年便会给他发来照片——苏乐痴迷的表情、苏乐睡觉的神情。艾其用一条黑布蒙着苏乐的眼睛,去亲吻他的嘴唇。甚至包括苏乐跪在地上的,身上满是情欲痕迹的照片。 傅肖北把手机砸了,把那个号码拉黑,又换掉了自己的号码和邮箱,只为摆脱这种折磨。他们在一起三年,他倒是不知道苏乐有那种性癖。当初跟他上床的时候,苏乐一直是害羞腼腆的,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这种恨意一直延续,在黑暗中积压着,发酵着,像是一株一边死去枯萎,一边蜿蜒生长的艳色花朵,结出了黑色的有毒果实。直到昨天的重逢。 直到苏乐跪着被人牵到他面前,像只狗一样。 傅肖北掐自己仍然硬着的性器。 他这几年都像是彻底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这具身体却在跟苏乐重逢的时候,疯狂地想念他。 真够贱的。 第7章 外面的风雨扑打在窗户上,墙角的苏乐被冻得瑟瑟发抖。他把打喷嚏的欲望压回去,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安静。 傅肖北家里只有一个保姆,负责洗衣服做饭,照顾傅肖北的起居。苏乐第二天早上就发起了烧,不停地打着寒颤。 苏乐安安静静地跟在傅肖北后面,喉咙像是被一壶滚烫的热水烫过,一把尖刀来来回回在脆弱的喉管割划。 苏乐蹲坐在墙根,傅肖北把饭菜放在他脚边。苏乐饿得快昏过去,却没有任何食欲,反而从胃中翻腾起强烈的恶心感。 “你吃啊。”傅肖北坐在桌子前面,仰起头对苏乐说。 他表情厌恶。 苏乐捂住自己的嘴,闻着菜的味道就要吐出来。他看了傅肖北一眼,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到洗手间,坐在地上干呕。 他这四天中,就只有昨天晚上喝了一点热粥,便吐不出任何东西,却不停地干呕,胸腔中的心脏剧烈跳动,像是想要挣脱大动脉的束缚,从嘴里跳出去。 傅肖北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打扰你吃饭了。” 待那种恶心的感觉平息下去,苏乐转过身,低下头对傅肖北道歉。他脸上的血色都消失了,面色白得像纸。 傅肖北沉默了片刻,拿了漱口杯接满了水,弯腰放到苏乐的脚边。 口中是胆汁和胃液的酸苦味道,苏乐立刻把水灌到喉咙里,再吐掉,靠着马桶喘气。他看起来虚弱极了,每一次呼吸都是费了力气的,傅肖北能清楚地听见他呼吸的声音,肺部像是在挣扎嘶吼。 苏乐脸颊酡红,是病态的颜色。傅肖北的目光太过炽热,苏乐扭过头不去看他,想了想又跪到地上,前胸贴在大腿上喘息。 “起来。”傅肖北说。 苏乐的身体突然侧倒了下去。 “苏乐——!” 傅肖北几乎立刻冲了过去,去摸苏乐的额头,烫得惊人,足有四十度。傅肖北弯下腰把他打横抱起,跛着脚,却仍然能快速地走到卧室把苏乐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苏乐,然后才反应过来,去找保姆要退烧药。 苏乐的脸颊贴在他左侧的胸膛上,手勾着他的脖子,用力地去嗅他身上的薄荷味。 然后弯起了嘴角,神情满足。嘴里低声叫他的名字。 “放手!”傅肖北把苏乐的手扒开,嫌恶地推开他。 找保姆要来退热贴,傅肖北把它贴在苏乐的额头上。 苏乐皱着眉,仰起头去蹭傅肖北的手心,又睡了过去。床只有一米宽,傅肖北瞪视着苏乐的睡颜,然后他皱起眉头看着这张被苏乐睡着的床。 这床只有一米宽,一个身高体型正常的成年男人睡在这里,就已经显得十分逼仄。 傅肖北扭头看了看角落里放着的垫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床,拍了拍苏乐的手,见他不醒,就给了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偏过头,把被子盖在苏乐身上,严严实实的。 自己则去了那个垫子上窝了一会。 真是犯贱。 傅肖北骂自己。 第8章 在念高中的时候,傅肖北便会偶尔要求去苏乐家住。说自己是会做饭,会刷碗,会扫地拖地洗衣服的贤惠男朋友。 苏乐向来没办法拒绝他,便领着他回家去。 同居的第一晚,傅肖北十分紧张,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跟苏乐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也束手束脚,中间像是有了一条楚河汉界。 平常在学校的时候,也该亲的都亲了,该摸的都摸了,现在睡到一起傅肖北反而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苏乐的耳垂上有细而小的绒毛,他闭上眼睛装睡觉,晕红的脸颊却将他出卖。 傅肖北偷偷地把自己往那边挪了挪,冲着苏乐的耳朵吹气。 之前在学校偷偷摸摸干坏事的时候,傅肖北就发现苏乐的耳后极敏感,一碰那个地方,他就会将脖子缩起来,像个小刺猬一样。 “都几点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快睡觉。”苏乐不敢看他,抬起手把灯关了,侧身过去。 感谢黑暗借了胆子给傅肖北,他的手摸上了苏乐的腰,把他搂在了怀里,手还不老实地往上摸。 苏乐弯起腿轻踢了他一下,扭过头刚要跟他说话,却正好被不安分的傅肖北捉住了嘴唇,直接吻了上去。得逞的傅肖北低笑出声,亲住了就不松口。 他正亲得高兴呢,苏乐却睡着了。 闭上眼睛,嘴巴微张,脸上的红晕还未消,一副任君采撷的乖顺样子。 傅肖北无可奈何地放开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下面硬邦邦的器官,认命地叹了声气,却只能安分地躺在苏乐身边,欲求不满地把手放在苏乐的腰上,紧紧地搂着他。 他兴奋得怎么都都睡不着,苏乐却睡得很香,呼吸声均匀粗重,还伴着一点呼噜声。 他白天刚跑了八百米,是累到了。傅肖北低笑出声,翻身下床去书包里把手机翻出来,开始对着苏乐录音。一边录一边憋着笑。 第二天苏乐打死也不承认自己睡觉打呼噜,傅肖北就只把把手机录音放给他当作证据,一面放,一面偷笑,瞧见苏乐刹那间通红的脸颊更是笑得肆无忌惮,还不老实地要去吃点豆腐。 结果苏乐黑了脸,整整一堂早课都没理他。傅肖北答应替做一次数学作业才把人哄好。 苏乐学习一向很好,只是很懒,又不愿意做作业。平时两个人就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决定今天份的作业如何解决。 傅肖北结束了回忆,皱着眉骂了一声,用十分钟的时间抽完了一根烟,把烟灰弹到烟灰缸里,才拍拍裤子起身。 苏乐仍然睡得很熟。 傅肖北没再去看他,现在已经到了该上班的时间。他拿了拐杖踱去门口,却又转踵回身,把苏乐抱了起来,放回那个黑色的垫子,被子仍然盖得严严实实。 屋外面的保姆对着一桌子的早饭发愁,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傅肖北出来了之后对她嘱咐,“做些清淡的东西给他,让他吃退烧药。” 保姆答应了一声,傅肖北便换好衣服出门。 第9章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早上也仍然淅淅沥沥,路上有深深浅浅的水坑。这样的天气会让傅肖北腿疼难忍,他用完好的那条腿开车,艰难地到了公司。 他开会的时候还有些心不在焉,像是入了魔,满脑袋都是苏乐。他积威甚深,脾气又古怪乖戾,脸上疤痕丑陋,下属一向与他不太亲近。 傅肖北高中是其他人眼中的孤寂高山,他少言寡语,成绩极好,相貌又俊美帅气,追求者便如过江之鲤。苏乐一直喜欢笑他表里不一,外人面前高冷不易接近,私下里却话唠成疾又十分黏人。 可能是学霸相吸原则,傅肖北跟他总有说不完的话,像跟他多相处。他们有时候还会因为一道数学题的解法而争执不休。 曾经有多美好,现在就显得多可笑荒谬。 这些记忆已经尘封多年,像是一个被沉入深海的生了铁锈的箱子,牢牢地扎入淤泥之中,现在却被这把叫做苏乐的钥匙打开,里面的东西尽数涌出。 傅肖北无缘无故地便大发雷霆。 回忆像是走马灯,在一个笼罩着他的巨大的黑幕中,赤红色的灯影旋转投射,最后的落点却始终是他醒来时,只有一个女人的空荡病房。 越是想起,傅肖北便会更恨他一分。 他的腿又开始疼,又酸又涨,傅肖北用手捂住膝盖,表情痛苦狰狞。 苏乐醒来的时候,房间漆黑一片,他头晕眼花,全身都在酸痛,一个电钻在他胃里锲而不舍的打转,不钻出个洞誓不罢休。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的时候,苏乐先是一怔,然后放下手,紧紧地抓起被子,让它包裹住自己。 苏乐低头下去,把脸用力地埋在被子里。 过了很久,苏乐想上厕所,这才站了起来。头很晕,他的世界天旋地转,苏乐脚很软,他便扶住墙,一点点往屋外挪。 保姆在客厅看报纸,她听见声音便抬起头,很快便皱着眉扭开脸去。苏乐全身赤裸,几乎能用瘦骨嶙峋形容,肋骨清晰可见,但怎么说也是成年男子发育成熟的身体。 苏乐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立刻便用手掩住那个器官,轻声跟她说,“对不起。”说完匆匆便进了洗手间。 傅肖北不在家里,苏乐松了一口气,他解完手,站在镜子前面看自己。 镜中的男人皮肤白皙,脸颊潮红,双眼锈然无神,眼底乌青一片,显得憔悴极了。昨天洗完澡,头发没干他就睡着了,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形象可言,头也在疼。 苏乐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把头发沾湿,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他艰难地挺起身体,对着镜子里的人笑了笑。 其实这应该算不上是笑,他只是扯动了嘴角。 显然表情的主人已经对这个表情十分生疏。 苏乐出去的时候腰上系了一条毛巾挡住下半身。 他见到桌子上放了数个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碗皮蛋瘦肉粥。是新盛出来的,上面还带着袅袅白气。便抬起头,对保姆笑了笑,轻声说,“谢谢您。” 保姆不再去看他,摇摇头,又把药放在他手边,进了自己房间。 第10章 傅肖北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他喝了很多酒,带着一身的酒气进门。保姆被他开关门的声音吵醒,便出来看看他。 傅肖北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子松松地挽着。 他换下衣服,眯起眼睛对保姆问,“他呢?” 保姆一向怕他,只敢小声说,“中午吃过药之后睡下了。” 傅肖北点点头,要迈步进房间,却被保姆叫住。 保姆欲言又止,垂着头说话,“傅先生,下周我儿媳妇就要生孩子了,他们工作都很忙,我要去帮忙照顾孩子。恐怕接下来我就没有时间再做这份工作了。” 她举止动作僵硬,低着头甚至不敢去看傅肖北的脸。在傅肖北家做事的人一向做不长。傅肖北脾气很差,很暴躁,再加上毁了容相貌骇人,家里装修也显得阴森。只是给的薪水很高,保姆便也算尽职尽责。 傅肖北闻言皱起眉,反应了一会。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一字一句地对保姆说,“好,但是我喝多了,现在这不太清醒,你明天再跟我说一遍。” 一想起苏乐这个名字,他便开始神经疼。 卧室是一个近乎封闭的空间,苏乐蜷缩在角落,还在睡着。傅肖北的手着墙壁走向墙角,他弯着背,摸了摸苏乐的额头。 他的手掌粗糙温热,苏乐睡得并不安稳,被触碰之后更像是受了惊吓一样地睁开眼睛,身体也是一僵,有些惶然地抬起头。 傅肖北反应很快,在他醒来的前一秒便站直了身体。 门开着,客厅的暖色灯光投射进来,傅肖北背对着光站着,身前是浓重的黑色影子,落在苏乐的眼里却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带着毫无遮挡的力量。 他出了很多汗,身体的皮肤有些黏着。看清是傅肖北,苏乐闭了下眼睛,表情晦暗不明,身体却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苏乐跪坐在傅肖北脚下,去拉他的手指,轻声对他说,“你回来了。”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刚刚睡醒时特有的沙哑黏着。 傅肖北低头看着他的脸,一言不发地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回床边,坐着脱裤子。 他喝醉了,苏乐一看便知。 傅肖北一旦喝醉,眨眼睛的频率会变得很慢,眼睛看上去却是清明的,但是一瞬不瞬,直勾勾地盯着人脸看,所有情绪都会变得不加掩饰。 苏乐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只抱住了自己。 “苏乐。”傅肖北低声叫。 苏乐应了一声连忙过去。 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像想了来了什么,跪了下去改为爬行,到傅肖北脚边之后又扬起了脸,等待着傅肖北下一句话。 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屈膝谄媚。 他这个乖顺的动作像是取悦了傅肖北,他低低地笑出声,将微显沙哑的尾音拖长。笑声响在苏乐耳边,又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傅肖北弯下腰,用手钳住了苏乐的下巴和颚骨,打量着苏乐的脸。 他看了很长时间。 这个姿势让苏乐脖颈僵疼,他却牵起了嘴角,对着傅肖北笑出来。 他已经练习了许多遍。 傅肖北拍拍他的脸,斜着身体,挑眉说,“真乖。” 第11章 苏乐微怔了一下,他像是察觉不到傅肖北眼睛中的讥讽,下意识地便用脸蹭了他的手掌。柔软的发丝带给了傅肖北微痒的感觉。 他还在病中,脸颊还烫着,傅肖北皱起眉,用手掌覆覆盖住苏乐的整个下颚骨,用力把他的脸往上提,强迫他抬起头。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2节 “贱货!”傅肖北说。 从苏乐鼻腔里散发的呼吸都是热的,他身体苍白,听见傅肖北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也一直在笑,他将下颔往下压,让自己的脸与傅肖北的手掌严丝合缝地贴到一起,闭上眼睛的时候,嘴角又微微扯平。 他露出来了痴迷享受的表情,嗅闻着傅肖北身上浓重的酒味和烟草味。 傅肖北像是被烫了手,迅速地将手抽回。 那只手移走了,苏乐的脊梁骨也像是跟着被抽走了,他跌坐在地上,弯下腰,用两只手撑住额头,很粗重地喘息。 傅肖北甩开了他,双手拽着衣服的领口,把毛衣脱了下来扔在脚边。苏乐立刻手脚麻利地把他的衣服折叠好,趴伏在傅肖北脚边。 傅肖北深吸了一口气,抬起脚踢了一下苏乐的身体,“去洗澡。” 苏乐垂下头,轻轻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傅肖北在苏乐出去之后就去吃了止痛片,皱着眉,用手按摩自己的小腿。 吃了车祸之后,他足足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身体被纱布包裹。全身都疼,像是身体上下的骨骼全都离体而去,被折断、被粉碎,再重新被组装,回到他的体内。 过了一会儿,他身体的疼痛终于得到了缓解。傅肖北休息过来,就脱掉了被冷汗打湿的衬衣。 他的生活方式像是在自虐,屋里没有一点热气,地热也没开。苏乐身上一件衣服都没有,便被冻得瑟瑟发抖。 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却将一切的心理反应放大数倍。 他的脚边放着苏乐刚刚叠好的裤子。黑色的,是粗糙的质地,显而易见的便宜货。它被叠成了长方形,边角整齐利落。 傅肖北低下头,拿起了裤子紧紧地抓在手里。 从前傅肖北就很喜欢收拾东西,他是个处女座,所有东西都必须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而苏乐跟傅肖北正好则相反,他经常忘东忘西,换下来衣服之后随手就乱扔,衣服裤子都堆在脚边。傅肖北总是叹着气给他收拾。 他们两个刚刚同居的时候,傅肖北没少因为这件事叹气。 他埋怨苏乐,“你都有家室的人了,能不能注意一点,成天我都跟你身后收拾,再随地乱扔衣服我就休了你,然后去跟扫地机器人谈恋爱。” 从小养成的不良习惯哪有那么好改,苏乐也知道自己的不对,也知道脸红。但是他积极听取教训,却坚决不改。 这还不够,还要梗着脖子跟傅肖北说,“那你休啊,去跟扫地机器人过日子,看机器人能不能跟你睡觉。” 他这一句话却把傅肖北脸招红了,“不上床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害羞呢。” 苏乐弯下腰捏了一下他的脸,“那是谁在同居之后一直拉着我做的?还专挑半夜。我现在腰还疼呢。” 这下可好,傅肖北连脖子都红了,一个翻身就把苏乐压倒在床上。 夏天的夜晚总是很安静。他们的家毗邻青石板巷道,晚间清寂无人,只有风吹过叶子时的沙沙声音,栀子花瓣从枝梢落下,在地上打了个转,又乘着风,钻进窗子里,落在他们两个睡的小床上。 两个血气方刚又情投意合的男孩凑到一起,当然做足快乐事。 那片花瓣被苏乐赤裸的腰臀压住,出现了几道小而细碎的折痕。 苏乐闭着眼睛,牢牢地抱住傅肖北的腰,头也抵在他的肩窝。 傅肖北深深地看他一眼,咬住了他的嘴唇,又挺身进去。 苏乐闷哼了一声,尽了全力让自己不叫出来。他被傅肖北插得射出来,仰着头喘息,身体的力量全部消失了,只能任凭傅肖北摆弄。 他轻声说,“傅肖北,我爱你。” 第12章 鬼才信。 傅肖北抓住自己的头发往下拉,他双眼猩红,用那条裤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低吼的声音,这声音沙哑,在空荡的房间没有任何回响,显露出主人不可宣泄出来的痛苦。 房间都是憋闷混浊的空气,流淌在傅肖北的身边。 傅肖北狠狠地扔掉裤子,用手掌覆住自己脸颊。他的脸一半光滑,而另一半明显与正常的皮肤不同。它粗糙和充满褶皱。 这套房子已经很老了,隔音并不是太好,傅肖北甚至能听见浴室里的水声。他能想象到苏乐站在淋浴蓬头下面,清洗身体的样子。 苏乐。 傅肖北满脑子都是苏乐。 他开始用脑袋撞墙,用手指甲抠抓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喉咙里逸出闷闷的声响。 他的身体迸发出强烈的欲望,伴随着那些水声灼烧着他,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不得解脱。 车祸彻底改变了他,让他的世界缺失,再没有一丝的光亮出现。几年前他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睛看见的便都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几乎晃眼。 傅肖北在那个时候疯狂地想念苏乐,期望他能来看自己,能陪在他的身边度过这个噩梦。他不安地想,“苏乐去哪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没来看我。” 纱布包裹了他的半边脸颊,傅肖北抬起手摸摸自己。他后知后觉地想,“我是不是毁了容。”他刚刚醒来,身上还插着尿管,这几乎是他最糟糕的样子,没有任何的尊严可言。 他变成了这样,苏乐还会爱他吗? 还是不要现在来了,等他康复了再来,就算毁了容也能做整容手术,也能变得和原来差不多。傅肖北又有些庆幸。一定是什么事绊住了苏乐的脚,让他没办法来看自己。 等做完了整容手术,再去惩罚苏乐没有及时地来陪自己就好了。 而那个女人仅仅在他醒来的时候出现过一次,直接便跟他说,“你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的血肉,之前也是我输血给你。” 傅肖北扭过脸,惶然地看着她。宋筱摸着他脸上的纱布,缓缓说,“二十多年前你被弄丢了,现在我找回了你,你是……” 傅肖北打断她,嗓音沙哑至极,说出的话支离破碎,他拉住宋筱的手,曲起上半身,急迫地问“苏乐呢?他在哪里?” 宋筱摸了摸他的脸颊,眼神慈悲。 她弯起了嘴角,“你先好好养身体再说。” 隔天,苏乐和艾其在一起的照片便送到了傅肖北的手里。 想到这里,傅肖北的头更疼了。 “傅肖北!” 傅肖北抓着自己身上的疤痕,拉扯着自己的头发,一副歇斯底里的疯狂样子。听见声音,傅肖北惶然地抬起头,他双眼猩红,红血丝迅速爆出,眼神却黑洞洞地,直勾勾地看着苏乐。他的嘴唇紧闭,随着他说话,也仅仅分离出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苏乐。”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关中逼出的。傅肖北的胸腔剧烈起伏,那些被尘封多年的仇恨融入了他的血液。他伛偻着身体,艰难地望着苏乐。 苏乐的身上都是水,他擦也没擦就冲了过来。脚下瘸打了滑,他没站稳,两腿迅速劈开,两只膝盖撞击在了地上。苏乐跪了下去,他光着身体,是非常滑稽可笑的姿态。腿的皮肤立刻就被蹭红了,苏乐挣扎着站起身,像是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所有痛觉神经都是麻木的。 他急匆匆地跑到傅肖北身边,用手臂抱住他。 傅肖北的身体在颤抖,他的骨骼肌在战栗。 他迅速站了起来,将苏乐推搡到了墙上。苏乐毫无反抗之力,仰着头,惊惶地看着傅肖北。傅肖北欺身上去,用拇指和中指捏住了苏乐的颈骨。 苏乐一下子便没办法呼吸,即将呼出口的气被憋到了肺叶中,让他的面色在一瞬间发红。 “肖北。”苏乐嘶声叫。 傅肖北像是失了魂。灵魂陷入了黑暗牢狱,只顶着一副破碎皮囊。 他咬着牙,对苏乐问,“为什么?”他像非想要从苏乐那里一个答案。 第13章 水从苏乐的头发梢滑落下来,流经他的脖颈腹部和小腿。苏乐有些喘不过气,他感觉到窒息,却执拗着看着傅肖北的脸,只瞳孔在颤抖。 傅肖北的表情微微扭曲,抿起了一侧的嘴角。 苏乐一只手抚向傅肖北的手腕,另一只手去摸傅肖北的脸颊,眼神渐渐涣散,显得有些发痴。 当冰凉的指腹贴上那块触觉不敏感的皮肤的时候,傅肖北却霎时将苏乐放开。 他扭过脸。 苏乐开始咳嗽。 他跌坐在地上,用两只手扶住自己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呼吸。 傅肖北站在他面前,苏乐看见他的双脚劲瘦,脚趾紧紧地抓着地面,五条跖骨隆起,像是连亘的山脉。 苏乐仰起头看傅肖北。 傅肖北垂眸与他对视。 苏乐全身都在颤抖,他瘦弱至极,如同在风中摇摆不定的火焰。赤裸的脊背上显露出骨节分明的脊梁,他身上覆着一层水光与凉意,缓缓渗透到空气中。他抬着头,眉梢微微拖延出去,鼻梁骨挺直,下颚角的弧线利落。 身体却单薄得像是一层丝帛裹在了骨头上。 他没还没来得及穿傅肖北给他的衣服,这具身体在黑暗中杂糅了脆弱、性感。 还有色情。 傅肖北看着苏乐的手缓缓抚向了自己小腿,手指顺着他的小腿骨往上抚摸,力度极轻柔,带给他痒意和难以发现的柔情。 这种感觉让傅肖北厌恶。因此他立刻往后挪动了一下脚,让苏乐的手落空。 苏乐却又锲而不舍地摸了上去,他甚至挺起了身体,臀离开了自己的脚掌。 他执着地看着傅肖北,眼神中带着希冀。 傅肖北的腿修长笔直,他身体上的毛发很少,皮肤也是大多数男人不具有的白皙光滑。苏乐摸的是那条因为车祸而微微弯曲的右腿。现在这条腿的皮肤变得破碎,疤痕微微凸起,让他整条腿的皮肤都有些凸凹不平。 苏乐用两个膝盖支撑起身体,上半身挺直。他整个手掌都贴附在了傅肖北的大腿上。抚摸的力度情色,动作显得讨好不安。 很快他又垂下眼帘,掩饰住自己的眼神。 傅肖北迅速勃起。 发硬的性器将棉质内裤撑起。隆起的部位顶在苏乐的脸颊上。 “肖北。”苏乐仰着脸叫他名字,伸出了舌去濡湿了傅肖北的内裤,舌尖一下又一下地顶弄。 傅肖北的性器又硬又热,隔着布料,茎身被苏乐含在了嘴里,填满了他的口腔。苏乐抬起头,用微微湿润的眼睛去看傅肖北。然后试探着将手伸进了他的内裤里面。 傅肖北恼怒地发现自己没办法拒绝。 身体与意识像是割离开了。一半落在了苏乐的股掌之中,另一半在艰难地与他对抗。内裤被扯下去的一瞬间,性器便弹了出来,蹭过了苏乐的脸颊。它很热很硬,苏乐用手握住了茎身,凑头过去含住了顶端。 “含深一点!” 苏乐努力地去看向傅肖北 ,也把他的东西用力地往嗓子眼捅。他忍不住做呃,喉咙收紧,开始喉管挤压傅肖北的顶端。 傅肖北低头看着他,终于屈从于自己的本能。 仰着头喘息,他抓住了苏乐的头发,把他拉向自己,然后把性器捅进苏乐的嘴里,在他喉咙处来回抽插。苏乐能感受到傅肖北性器上面的青色阳筋在自己嘴里搏动,这让他窒息。他的嘴唇都被傅肖北磨破,血丝渗了出来。 这不像是一场性爱,一场口交,更像是单方面的折磨。 第14章 傅肖北始终沉着脸,快感来得越汹涌,他的目光就越凶狠,不见一丝一毫的意乱情迷,只有一丝醺然涌了上来。 即使是快感累积到顶峰的时候,他也只是呼吸的频率加快,闭上了眼睛。 苏乐的喉咙滑动了一下,将他的精液咽了下去。膻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苏乐却硬了,脸上带着满足的神情。他的性器勃起,颤巍巍的,顶端有透明的前液渗出。 这是他的欲求。 “咬一下你居然就能硬。”傅肖北弯下腰,伸手弹了一下苏乐的翘起的性器。他声音犹带着情欲发泄后的沙哑,眼神却带着讥诮,“是想被人操了吗?” 苏乐舔了舔上嘴唇,沉默了一下,便迅速点头,极迫不及待的样子。 他仰着脸,抿着嘴唇,两个嘴角往外扯。地板是凉的,他的病还没好,明明该是难受的。 苏乐用手抚弄着自己的勃起,注意力却完全没在自己的性器上,只在它上面反复用力撸动。眼睛一直直勾勾地傅肖北。 傅肖北低头看着他卖力演出,又坐回了床上。用手拄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他自慰——苏乐很快便泄了一回,白色的精液溅在他的手掌心,星星连连落在地板上。 他身上渐渐泛起了一层绯红,如同一滴艳红的墨水氤氲在清水里,在里面翻涌晕染,由深变浅,最后也只可见一片浅淡的粉。 苏乐弯腰下去,又以膝盖为轴转身,将自己的腰压了下去。用自己沾满了精液的手指捅进了后面。 他转头看向傅肖北。 傅肖北低低地笑了起来,靠在床头。 苏乐垂下眼帘,黑暗中辨不清他的神情。“嗯”了一声之后,他便开始动,用自己的手指操自己,专往自己甬道深处顶。丝毫不知道廉耻羞赧,只想用尽浑身解数去愉悦眼前人。 柔软的内脏包裹着他的手指,这样弄自己完全没有快感可言。 苏乐还在病中,跪不住,腿上又冷,根本没有多少体力。胃也又开始疼,苏乐皱着眉用手捂住胃,他抽插了两下就坚持不住了,难以维持手臂的水平状态。 口中喘着粗气,额头上也都是细汗,他却低低地叫出来,皱起眉,蜷起脚趾,努力地做出情欲缠身的样子。 傅肖北神色冷淡不发一言,下身的东西却已经硬了,直挺挺地对着苏乐。 他们对峙着,比着彼此的耐性,到底还是苏乐先忍耐不住。他凑到傅肖北身边,眼神慕渴,“肖北,你上我好不好。” 傅肖北弯下腰,将手指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苏乐觉得疼,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挺起胸膛来,用胸前的乳尖去蹭傅肖北的膝盖,用自己柔软的腹部去摩擦傅肖北的小腿。他像是个发了情的动物,渴望着与眼前人交媾。 傅肖北却仍然无动于衷。 苏乐垂下眼睛,把手指抽出来,又探头过去,打算为傅肖北进行第二次口交。舌尖刚一触及,傅肖北便一把搡开他,直立起身体。 苏乐跌在地上,低下头抿住嘴唇,用力地呼吸。 傅肖北站起身,脊梁挺得笔直,像是一杆标枪。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乐丑态尽出,像看着脚底的灰尘,看着秽物。 苏乐抬起头看着他,张开嘴欲言又止,却还是未发声。 良久,他将脸埋在自己的掌心,脊背细细颤抖。 苏乐捂着脸,他是在竭力地压抑住自己,试图控制住自己,却始终是在无用功,克制不住他喉咙的呜咽。这种哭法更像是欲盖弥彰。 “起来。”傅肖北说。 他用脚踢了一下苏乐的脚踝,人不动。 一会的对峙而已,傅肖北的耐性似乎就用尽了,他的眉头聚在一起,咬着牙,右侧的腮部隆起。胸腔中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烧,控制了他的动作,他的神智,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受煎熬。傅肖北一把就扯起了苏乐,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将他搡在床上。 苏乐抿着嘴唇,站起来的时候也垂着头,额头上冷汗涔涔,是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呼吸。他刚刚洗完澡,房间又阴冷,绝没有这样出汗的道理。 当后背触及一片柔软的布料时,苏乐抬起了头,看向了傅肖北的脸。傅肖北已经硬到极点,两个人的身体紧紧挨着,他的性器便抵在了苏乐的大腿根部。 或许是因为过度的酒精,抑或是那杆挺立已久却不得释放的硬热肉枪,傅肖北双眼赤红。苏乐与他对视,眼神不躲不避,灼灼带着热度。 然后,苏乐抬起腿勾缠在了傅肖北的腰上,手揽住了他的脖颈。 他用手抚摸着傅肖北的耳廓,在他耳边轻轻地吹气说话,“肖北……”他又叫。 苏乐的手钻进了傅肖北的衣襟,在他肋骨处的敏感带抚弄,坐起点身体,含住了傅肖北的乳首,用尽了浑身解数。 “你硬了,”苏乐用低哑的声音看着傅肖北说,“上我,求你。” 他刻意在傅肖北耳畔吹气,压低了嗓子,嘴唇张合的时候,正好能触碰在傅肖北的敏感区域上。 傅肖北的耳根一瞬间开始泛红,他的手抚向了苏乐的脸颊。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手臂也下意识地搂住了他。苏乐的腿缠得更紧了些,用力地让自己的身体靠近傅肖北,竭尽所能地挑逗他。 傅肖北低下头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苏乐的肩窝。那种熟悉的肌肤相亲的感觉瞬间汹涌,沉寂多年的记忆瞬间苏醒。几乎让他灭顶沉沦。 那块疤痕几乎贴着他的脸颊,苏乐想抬手摸一摸,却不敢,生怕那个动作会让傅肖北惊醒过来,驱散他的醉意和来之不易的情欲。 他的身体好暖,苏乐往傅肖北的怀里钻了钻,伸手去扒他的衣服。 傅肖北本就不太清醒,这下子便彻底让性欲控制住了,他用双手把苏乐压在床上,也分开了苏乐的大腿。他又俯身下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管润滑油,挤在手指上,送进了苏乐的股间,也为自己带上了安全套。 他着急了,眼神也不复清明。这个角度不太顺手,傅肖北便把他翻了过来,从后面给他润滑。 第15章 苏乐努力地迎合他,撅起屁股敞着腿跪在了床上。傅肖北的动作谈不上温柔可言,甚至让苏乐觉得很疼,他咬住嘴,将脸埋在了枕头里,样子却不显得煎熬。 傅肖北进入得很快,他手握住苏乐的双臀,直接长驱直入,把自己的性器往苏乐身体里捅。被柔软而灼热的内壁包裹着的时候,傅肖北喉咙里发出了很低的一声喘息。 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苏乐全身的骨头都在发酸发软,他用手臂遮住眼睛,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 后面被一下又一下地大力顶弄,快感来得迅猛,苏乐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自己叫出来,喉咙里也发出了呜咽的声音,音调随着傅肖北的动作上下起伏。 傅肖北情动,他一边挺动下半身,一边去亲吻苏乐的后背和脖颈。他温热的嘴唇顺着苏乐明显凸出的脊椎骨摩挲,留下一连串的吻。 他吻得用力,像是想要把苏乐吞进自己的口中。这样的动作也在苏乐的脊背上留下红色的吻痕。 他腹部的肌肉又热又硬,紧紧地贴在苏乐的后腰。这种感觉太好了,几乎点燃他,苏乐忍不住伸手过去摸摸傅肖北的腹肌,却瞬间被按住了手,动弹不得。 苏乐浑身都软了,他身体没了形状,却动也不敢动,咬住牙告诉自己不要叫出来。快感来得太强烈,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他被插射了之后,傅肖北才缴了枪。他累了,几乎趴在了苏乐身上,两个人的下体还连在一起。 苏乐感觉到自己里面被傅肖北填得满满实实,那东西撑开了他的甬道。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傅肖北的性器在一点点的变软,最后从自己的肛口滑了出去。 这种熟悉的,强烈的,又不太真切的感觉让他恍惚。 傅肖北就着这个姿势睡着了。 苏乐被他从后面紧紧抱着,他舍不得离开,又往傅肖北怀里窝了窝。 “肖北。”苏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看着傅肖北的睡颜。 傅肖北不出声,他呼吸的节奏缓慢而均匀,是睡熟了。他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也向上勾起了一个细微的角度,也不知道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梦,呼吸均匀而绵长。 苏乐挪了一下自己,好让傅肖北躺得更舒服一些。他面对傅肖北的睡颜,突然有了胆子,便抬起手去勾画眼前人的眉眼,轻轻地抚摸他脸上的疤痕。 一次又一次,像是怎么都摸不够。 傅肖北的唇形很好,是一道多情的弧线。 苏乐用手指轻轻点弄他的嘴唇,又捏了捏,最后凑过去亲吻了一下,用舌尖轻轻地舔舐了一下他的唇珠。傅肖北长而细软的睫毛突然动了动,苏乐心脏一颤,立刻闭上眼睛不敢再动手动脚。 傅肖北没醒,只是动了下身体。 苏乐顺着他的动作,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双腿都在打颤。他扶了墙才站住,却又绕到傅肖北面前,替他把安全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里,又为他擦洗了身体,盖好被子。 犹豫了一下,又弯下腰亲吻他的额头。傅肖北没动,苏乐又鼓起勇气吻了下他的下嘴唇,随后轻轻地落在他脸颊的疤痕上。 睡着了的傅肖北显得毫无防备。 苏乐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把保姆之前给他的药,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然后又去睡到那个垫子上。 苏乐窝在那里,很长时间都没能睡着,他夙愿得偿,每一个细胞都不愿意就这样沉睡过去,想让这个夜晚长久一点。 当初他跟傅肖北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是处男,摸摸抱抱半天也没不会做下一步。那时候他们俩个都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才去开房,等衣服脱光了,下面都全硬了。 傅肖北低头看看自己性器,又看了看苏乐那个地方,硬得难受也还是没忍心,怕自己把那么大的东西捅进他那个地方会让他疼。 “你快点进来,磨蹭什么呢,你不来我可上你了。”苏乐推推他。 激将法十分奏效,磨枪霍霍的傅肖北一下子就把他推到在床上。 一场润滑,足足做了一个半小时。 傅肖北在进行这场床事之前,就已经看了许多小电影,认为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技巧,结果刚一进去,没等他动呢,一不留神精液就自己跑出来了,浇洒在苏乐甬道深处。 傅肖北,“!” 苏乐,“……” 他脸色瞬间赧红,鸵鸟似得将自己的额头抵在苏乐的肩膀上,半天都不抬头。 苏乐疼得脸色发白,还有要去笑他,“快枪手。” 恼羞成怒的傅肖北立刻咬了他肩膀一口。 他做得很仔细,可是苏乐第二天还是发了低烧,后面养了三天才好。 傅肖北看他走路都别扭,疼得小腿发颤,就很生自己的气。苏乐哄了他半天,都要自己上去骑乘了,快枪手傅肖北才肯跟他做第二次爱。 “你要是疼就说出来,或者你咬我我就知道了,别忍着。听见没有?!”傅肖北亲了下他的嘴唇。 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沉默了,还没等苏乐点头,就见傅肖北目光坚定,信誓旦旦地说,“我这回肯定不那么快,你看我的!” 苏乐忍笑忍得肚子疼,却怕不小心伤了傅肖北的自尊心,还是认真地点头,甚至亲了亲傅肖北的额头鼓励他,“快来!” 结果傅肖北只比上回慢了一分钟。 射精之后他直接就满脸通红地亲住苏乐,不让他说出打趣自己的话。 傅肖北在性爱之后便很容易睡着,苏乐看着黑暗中傅肖北的侧脸,想着过去的事无声地笑出来,然后将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出神。 第16章 傅肖北头天晚上喝多了酒,第二天醒得又早,头又疼。 他坐在床上,撑着头,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便瞬间涌入了脑海。甚至拥抱着苏乐的触感还停留在手臂上,仿佛带着余温。 傅肖北揉揉太阳穴,偏过头看苏乐。 ——苏乐还睡着。他脸颊泛红,将他削瘦的身体蜷缩在一个圆形的垫子上,黑色的垫子将他的皮肤颜色显得愈发苍白枯瘦。房间昏暗,他的身体便也显得影幢幢的。 傅肖北闭上眼睛,不可自抑的,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疼,血液奔流的速度减慢,四肢百骸在泛冷。 苏乐的两只脚露在外面,脚踝接触地板。傅肖北沉着脸默然走过去,将他被冻得冰凉的脚放回被子里。 保姆做完了早饭,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等在外面。傅肖北穿着睡衣出来,脸色不好的样子。 保姆说,“傅先生,昨天我……” “我知道了,”傅肖北打断她,“这个月的薪水我一会转给你,你走的时候动作轻 点。”他转过身要走,又被叫住。 “傅先生,”保姆站在门口,犹豫片刻还是说,“你……你对自己好点吧。” 她张张嘴下意识看向傅肖北的卧室,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傅肖北皱起的眉头,便不再多言。 保姆轻手轻脚地搬东西出门,不大一会就走了。 傅肖北沉默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思绪陷入了混沌之中,房间安静得能听见时钟指针拨动的声音,他又站了起来,去客房看了看——里面打扫干净,床上也换好了新的床单。 米白色的窗帘被拢到一侧,露出明透的窗户,成缕的阳光投射进来,为床侧披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纱衣,整个房间便显得温暖。 傅肖北又独自坐在餐桌上吃饭。煎蛋还热着,咸淡恰到好处,是个溏心蛋。 他咬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想了一会儿还是进了卧室。 苏乐没醒,他呼吸声粗重绵长,两只手臂抱着自己。 傅肖北抬头看了一眼时间,蹲下来拍拍苏乐的脸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缓一些,“起来了。” 苏乐不耐烦地嗯了一声,下意识搡了搡他的手,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埋。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像撒娇,示意着自己不想起来,想多睡一会。用被子遮住眼睛,掩耳盗铃似的动作会给自己带来天还未亮的错觉。苏乐一向赖床,还有十足的起床气,仗着从前的傅肖北既疼他又有耐心,便会将起床的时间一拖再拖,直到上课时间来不及为止。 刚刚苏乐躲的时候,脸颊蹭过了傅肖北的掌心,它是温热而柔软的。傅肖北皱起眉,看了他一会,刚要放弃叫他,就看见苏乐腾地一下坐起身。 ——只见他迅速清醒过来,两只手撑住额头,嗓音沙哑,“对不起,”被子垂下去,便露出了他后背上格外清晰的吻痕,“我睡长了。” 傅肖北也像是被突然惊醒。 “起来。”他木然重复。 苏乐立刻顺从地站起 来,赤条条的,臀上腰上还斑驳着微红的指印。傅肖北看了一眼便扭开头,“把衣服穿上。” 他声音带着的温度骤降,像是一场卷在苏乐身上的凉雨,淅淅沥沥得让他指尖泛冷。 “好。”苏乐立即应了一声,他刚睡醒血压低,猛然起身便站不住了,身体往左面跌去,不小心便扯到了后面的伤口。 傅肖北看似烦躁地抬起手扶他,等他站稳又迅速甩开。 “出来吃饭。”傅肖北转过身。 第17章 他是一根坚硬的刺,在几年前毫不留情地傅肖北柔软的心房。扎入的时候,却是鲜血淋漓,就越是难以剥落。傅肖北坐在餐桌前,看见苏乐踉跄地走过来。 菜的香气混杂着白粥独特的米香味,白胖胖的米粒在瓷碗里上下沉浮,炒的青菜叶子也是翠生生的颜色。苏乐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他低头看了看傅肖北对面的位置,又去看了看墙角。 神情显得犹豫不决。 傅肖北眉头深锁,望向他,“坐下吃饭。” 苏乐像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宠物,得了指令,便立即坐在餐桌旁边。他垂下头,拿起勺子,将盛了米粥放进嘴里,也不管烫不烫。 只是他偏偏长了一条猫舌头。粥还带着热气,苏乐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又不能把粥吐出去,他尖着嘴,艰难地吹吹气。 “傻的吗?” 苏乐笑了笑,将粥咽了下去。只是这笑容很快褪尽,显出了些许酸涩,仍然挂在苏乐脸上,又被他喝粥的动作掩住。睡袍宽大的袖子有些碍事,苏乐把它往上挽了挽,裸露出的小臂上犹带着颜色很轻的红色的指痕。 傅肖北便瞬间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是如何按住苏乐的手腕,将他固定在自己身下,侵犯他进入他。 他又沉下脸。 转眼间,热粥便尽数入了苏乐喉咙,他又小心翼翼地夹起煎蛋吃掉,少一不注意,未全熟的蛋心就流淌到了白瓷盘里,留下了一小汪金黄。 结果一下子身体的动作过大,他又开始咳嗽。 傅肖北木然地端起碗,但是发现自己心口绞痛。那颗心脏在他胸膛里脉脉跳动,被苏乐的一举一动所牵持。 “你以后去保姆房间睡觉,她不做了。”傅肖北说。 苏乐一下子愣住。 傅肖北放下筷子,随意睇他一眼,便站起身往卧室走去。 “我不想过去。”身后的苏乐叫住他,轻声说。 傅肖北脚步顿住,他缓缓转身,眼睛看着苏乐。渐渐地,他脸上的漠然变成了一个偌大的讥讽,“不想去?” 见苏乐点头,傅肖北又问,“那是喜欢睡狗窝?” 苏乐闭了下眼睛,沉默了片刻,在傅肖北丧失耐心之前“嗯”了一声。他又仰起脸,唇角的梨涡浮现,“喜欢狗窝。” 傅肖北挑起眉,“犯贱。” 他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身,看着苏乐苍白的脸说,“不想去就滚。” 外头的天阴沉下来,渐渐霡霂。傅肖北坐在床边,不再管苏乐,阴冷从他骨头里窜出来,像是把锥子,猛力地凿他的骨缝。苏乐还在客厅,没动地方,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傅肖北分了神,思绪飘到苏乐身上。他突然想起来保姆已经不再继续做下去了,冰箱空空如也。 “犯贱”这句话是在骂苏乐,又何尝不是在骂他自己。想起来这件事之后,傅肖北又黑着脸为自己换好了衣服,伶俜着拄拐出门。 “你去哪。”苏乐看了看窗户上的雨,垂着脑袋叫住他。傅肖北表情冷淡,显然没有回答的意思。苏乐彳亍片刻,终于壮起了胆子,“外头下了雨,你出门得带伞……” 苏乐四肢都健全着。 傅肖北突然想,他又何苦为了苏乐这么个人刁难自己。 “去超市。” “你跟我一起。” 超市就在傅肖北家附近,开车反而折腾。苏乐为傅肖北小心地撑着伞,伞面几乎全部倾斜到傅肖北那边,苏乐的左侧肩膀全部湿透。 傅肖北走的很慢,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 街上几乎无人,只有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并肩走在一起,他们也在一只小小的伞下,样子亲密无间,也许是因为这条路僻静,所以他们便有些肆意,将身体靠得很近。穿着黑色风衣的稍高点个子的年轻男人,也悄悄歪着自己的伞,挡住身边人的身体。 只是这个举动不大一会儿就被他身旁人发现了,那人偏过头不满地打了一下年轻男人的手,然后把伞柄推正,两个人的两只手顺势交握在一起。 苏乐看着他们,又用余光看了看傅肖北的脸,垂下头笑了笑。 人行道上有几辆车乱停乱放,弄得行人也只有一条窄窄的路走,两个人根本无法并行。于是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个人改为先后分行,黑风衣的男人就这么被身边人凑过去偷袭了一下脸颊,竟然连耳根都泛起血色来。 侧过脸的时候,苏乐看见他眉目生得有些淡。 傅肖北身形伛偻,脸上又有狰狞的痕迹,便有些显眼。些许是转头的时候注意到了他们两个,那人看了傅肖北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是认识的。 超市人不算多,苏乐收了伞的功夫,傅肖北就已经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又急忙小跑了两步跟上他。傅肖北买东西的时候十分没耐心,挑都不挑都直接扔进购物车里,然后又去搬了酒,最后买了一点薄荷糖放进去。 车推到药区的时候,苏乐犹豫了一下,拉住了傅肖北的手腕。 “我……”苏乐张张嘴,酝酿了半天情绪,最终还是有些难为情地说,“你可以给我买点药吗?” 傅肖北站定,皱眉定定地看着苏乐,随即才反应过来。鬼使神差地,他跟售货员小姐询问了好一会,神情居然带着三分认真。 慢慢地,苏乐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红,他垂着头,把购物车的东西摆了摆。超市的灯光通明,傅肖北面对陌生人的时候,会将背挺直一些,他的头发也有些长了,发尾扎进衣领里,稍稍翘起曲卷。 苏乐看着他的背。 然后傅肖北买了一袋子发烧药消炎药胃药。 他把袋子扔进购物车的时候,苏乐凑过去瞅了一眼,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傅肖北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什么?”傅肖北脸色怫郁。 苏乐抬头看他,脸颊绯然。 他话在舌尖上绕了三圈,才小声说出口,“我后面有点疼。” 第18章 等他们从超市出去,天已经放晴,云朵叆叇,一层叠着一层。苏乐很长时间未像这样行走在小路旁边,阳光自树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落在青石砖上,留下一小汪浅淡的光晕。 苏乐跟在傅肖北的身后。天晴了,傅肖北的心情好像也好了些,他的步子变轻了,背也直了些。 许是这种直接晒太阳的感觉太过陌生,苏乐恍恍惚惚的,感觉像是回到了高中时候。那时候他和傅肖北两个人都没什么钱,十块钱也要计算着花。 好在学校的饭菜还不算贵,两个人一起省省,倒也一些闲钱。年轻人谈恋爱,理所当然地要出去约会牵手。电影是看不起了,但是麻辣烫还是可以吃一吃。 冬天和气成冰,零下二三十度的气温能将他俩冻成两条冰棍。 吃一碗麻辣烫就是一周下来最幸福的事。 那天傅肖北过生日,苏乐在彩票站门口拉住傅肖北的手腕,“我们去买吧,今天一定运气好。”那天是一月二十三号。 傅肖北不可置否,他向来不封建迷信,连户口本的生日都是从福利院捡到他的那天算起。这又算是哪门子生日。可是抵不过苏乐的执意。 结果他们中了七百块钱,相当的一笔巨款,算下来能买七十碗麻辣烫,或者一双全新的球鞋。傅肖北的鞋早就蹭掉了皮。 “我要买的。”苏乐举着钱包,一脸洋洋得意,“想要新鞋就亲我,然后就给你买。”他其实只是想讨点赏,眉角眼梢中尽是笑意。 “不知道害臊。”傅肖北皱起眉,又紧张兮兮地扭过头看看四周,“这么多人呢。” 苏乐看着他就止不住地想笑,笑着笑着就笑弯了腰,手搭在傅肖北的肩膀上。他等起喘匀了,就站直了身体,把下巴垫在了傅肖北的肩膀上。 然后迅速把他拉到了一条狭窄的小巷里,扯着傅肖北的手腕用力地往里跑。 等四周都静下来了,苏乐把傅肖北推到墙上,脸凑过去在他耳边吹气,“你看,哪有人啊?”四周寂静无声,墙壁都是冷的。苏乐带着厚厚的手套,把自己的手掌垫到傅肖北背后。 苏乐仰起脸,把自己的唇贴到傅肖北的唇角,然后一厘一厘地挪过去。他小心翼翼地咬住傅肖北的上嘴唇,用自己的舌尖翘开了傅肖北的牙关。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3节 傅肖北闭上眼睛,眼睫长而浓密。随着苏乐的动作,它还小幅度地颤动了几下,像是蝴蝶的翅膀。 这个吻绵长而带着情欲,点燃了两个年轻人青涩的身体,火一寸寸地弥散开来。 舌尖对着舌尖,傅肖北又争夺到了主动权,他想着苏乐刚刚说过的话,便认认真真地亲吻他,用舌尖轻轻地略过苏乐的上牙膛,用嘴唇亲吻他的舌尖,掠夺他口中的氧气。 苏乐没多大一会就气喘吁吁,他不会换气,脸颊一片绯红。 乱了呼吸之后,身体愈发敏感,傅肖北还偏偏要去撩拨他。 苏乐的喉咙上下吞咽了一下,只觉得傅肖北的力量越来越大,几乎是想要把他连皮带骨地吞进腹中。混合着唾液交换的轻微声响,苏乐颤了一下,他急忙把傅肖北推开,摘掉手套用手背抹了抹自己的嘴唇。然后脸颊酡红,低着头说,“好了呀。” 傅肖北低低地笑出来,嘴角还有些湿润。他捧起了苏乐的脸,竟然伸出了舌头,艳红的舌尖撩着苏乐的神经。 然后他慢慢地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苏乐脸顿时都烧起来了。 他扭过头,快走了两步,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你长得太好看,不要这样诱惑我——明天去给你买鞋就是了。” 傅肖北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然后突然抱住他的腰,吻了下他滚烫的脸颊,“我只想要一双普通的棉鞋和想吃一顿烧烤,剩下的都留着给妈花。” 苏乐站定,转身抱住傅肖北,他握住他的手,眼底一阵泛热。 “傻瓜。”语气半是埋怨满是撒娇。 这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情话。 那时候他走在傅肖北前面,有傅肖北上来抱住他的腰,然后并肩而行。 现在傅肖北走在他的前面,他却不敢上去。 苏乐一手持着伞,一手拎着大且重的购物袋子,袋子很沉,里面装着一箱啤酒,还有水果和菜。苏乐的手脚都没什么力气,走两步路就已经气喘吁吁,肺子里面像是装了一个老式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噪音。 傅肖北突然停下了脚步,看了看苏乐因为生病而烫红的脸颊,犹豫着伸出了手,“把袋子给我。” “没事。”苏乐摇摇头,“我能……” “给我。”傅肖北打断他,伸出手。 苏乐面对着傅肖北写满了不耐烦的脸,只好妥协,却举起手只把伞递给了他。傅肖北拧着眉,一把把他的手拿着伞的手掴开,又狠力把左面的袋耳朵夺了过来。 路上的行人渐多,有人特意偏头过来看他们,眼神猎奇——一个男人的脸上颈上散步着狰狞的疤痕,伛偻着身体,拄着拐杖慢行。另一个年轻人看起来生了病,皮肤苍白无血色,身量均匀而修长,却是英俊而帅气的。 他们争抢着一个看起来很重的购物袋,谁也不让谁。 最后到底还是选择一同提着,并肩走在一起。 两个怪人。 第19章 傅肖北一路都恝置着他。 已经上了秋,路边上的柳树几乎脱尽了曾覆着身上的叶子,树枝变得光秃枯白。雨刚停,上面积着的水滴滑落下来,轻飘飘的一滴,正好砸在傅肖北的额头上。 他一直低着头,竟然就这样认为又开始下雨了,下意识地伸手去夺苏乐手里的伞,然后用力地将伞面撑开——苏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然后他正好看见一滴明晃晃的水从傅肖北额头上正中间滑落,顺着泪沟流淌。 傅肖北反应过来,立刻恼怒地收起伞,一下子塞回苏乐的手里。 只是抬起头的时候,又一下子坠进了苏乐含着笑的眼睛里,脚下的步子立刻就又快了几分,看上去气鼓鼓的。 苏乐忙小跑了两步跟上他。 两个人一起回到家。 午饭时候,傅肖北对着一条鱼一筹莫展。 那条鱼在案板上死命挣扎,它用尽了全身解数,用完了全部力气,也只是让自己的鱼尾翘起,鱼肚也连带着往上顶,挺个身,就又迅速跌了回去。扑腾了片刻它又有些累了,便用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傅肖北,像是渴望他给个痛快。 傅肖北举着菜刀,跟它对视着,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杀起。 五分钟之后他认了输,扬手便把它扔回水池,随便炒了个青菜了事。 回屋的时候,苏乐还呆在角落的垫子里,头靠在墙上看窗外的云。 “去那屋。”傅肖北坐在床上脱裤子,“别在我眼前晃。” 苏乐转头的速度很慢,像是大梦初醒,又缓慢地摇头。他没说话,垂下头想了想,随后站起身,走到傅肖北面前跪了下来。 ——他把自己发烫的手掌覆在了傅肖北的膝盖上,把两只手都用了力气,认真按摩傅肖北的小腿,捂他的膝盖。 灼灼的热度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傅肖北感觉自己的所有神经末梢都像是集中在了苏乐手掌下,它们几乎是在舒服得雀跃。 如此简单的动作不足以缓解他的疼痛,心里却完全不受他控制地顿时生了欢喜的感觉。这个苗头让他烦躁不安。 “滚。”傅肖北立刻站了起来。 “我不过去!”苏乐说。 火苗越蹿越高,最终点燃了他的怒气。 傅肖北脸上不动声色,只是立刻就弯下腰——他几乎是将苏乐扯起来了,随后把他用力地往外拖——这不困难,因为苏乐比他想象的更轻,甚至这个扯拖动作几乎不废他什么力气。 苏乐被拽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找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就用抬手扒住门,手指的骨节都泛着白。 “松手。”傅肖北皱起眉。 “我不想去。”苏乐的眼底浮着一层不易察觉的惊惧。 傅肖北太阳穴上血管暴起,血液迅速涌了上去。苏乐手上的力气越大,他拽着苏乐手腕的力量也越大,苏乐根本不能与他抗衡。 就好像那个房间里有的不是阳光,不是柔软的床,而是能吞他血肉,要他命的怪物。 “快点,我不想跟你废话。”傅肖北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地说。 他定定地站在墙边,看着苏乐几乎将自己的身体贴在门上的样子——苏乐是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个门上了,手死死地往里抠,将指甲固定在门玻璃和门体中间的狭窄缝里,那单薄的甲体都已经往外翘,浅淡的血丝一道接一道地出现。 几个指甲的边缘已经开裂。 十指连心,他也像不知道疼。 “我真的不想过去。”苏乐仰着脸,与傅肖北僵持着,声音带上了哀求,“肖北……” 傅肖北跟他对视了片刻,苏乐的手越抠越用力,骨节都泛白,没了血色。几秒钟之后,傅肖北到底先松了手,他闭上眼睛——苏乐夺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然后迅速地跑回了傅肖北的房间里,像是落荒而逃。 傅肖北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走到厨房把炒好的菜端到了桌子上,打算回去叫苏乐。 苏乐已经把他睡觉的垫子拖到角落里,正用手臂环抱着自己的小腿,额头抵在膝盖上。 “起来。”傅肖北低声说。 苏乐扭过头不去看他。 傅肖北只好走过去。 “我真的不想去那个房间。”苏乐轻声说。 傅肖北站在他面前,不应他的话。 苏乐抬头看着他,犹豫了片刻,就直立起身体,扒下了傅肖北的裤子,打算给他口交。 那地方软趴趴的,苏乐认认真真地伸出舌尖舔舐。 傅肖北推开他的脸,再开口时,声音已带着几分无奈,“行了。” 苏乐的身体骤然放松,坐了回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午饭过后,傅肖北看着苏乐吃完药就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家,终于如愿以偿睡在原处的苏乐正安睡着。 ——傅肖北抱回来只狗。 一只小小的金毛犬,它跑过去,轻轻舔了舔苏乐的脸颊。 第20章 苏乐从前就很喜欢带毛的动物,但是上学的时候不能养,在宿舍的时候人多不方便,不好照顾活物。后来跟傅肖北一起租了房子出来,房东也不允许。他看着路上别人养的宠物就会走不动路,狗从脚边走过,他也非要去摸别人家的狗子一把。 他因此念叨了许多次,未来和傅肖北买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养一屋子的小动物。 猫和狗作伴,连名字都想好了。 果不其然的,苏乐被小金毛弄醒,他跟它大眼瞪小眼,是愣住了。 这是个小而柔软的生命体。它脆弱和温暖,正打算迈着小步子过去,窝到苏乐身边。 苏乐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形成了重重褶皱,给小小的一只狗造成了很大的行路阻碍,一不小心就被绊倒了,可怜兮兮地趴在垫子上,抬眼睛望着苏乐求助。 苏乐垂下眼帘,只觉得心变得又绵又软。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东西抱在了怀里。 小不点月份不大,路都走不明白,屁股一扭一扭的。它得了苏乐的怀抱,就懒洋洋地伸了伸腰,往苏乐的胸口蹭着撒娇。 苏乐轻轻地戳了一下它的脑门,抬头望向傅肖北,试探着问,“它……” 傅肖北却只扔下一句,“路上捡的,养着玩吧。” 苏乐在傅肖北走的时候,已经把鱼杀好了,他用尖锐的刀尖把鱼肚子破开,上豁到腮,下豁到鱼尾。肠子鱼泡和鱼胆都被扔到了垃圾桶里,黑乎乎一团,尚带着血腥气——刚刚还在挣扎的肥鱼已经安分地趴在了案板上,死不瞑目地望着天花板。 傅肖北看着它皱眉。 苏乐抱着小狗跟在他身后,见状疑惑地问,“放在水池里,不是要杀的吗?” 傅肖北没理他,洗了手开始弄调料。 苏乐托着小金毛的屁股,把它举到傅肖北眼前。 “让开。”傅肖北冷淡地推开他。 苏乐挡在面前,举起了一只狗爪子,轻轻摇了摇,“它想让你给他起名。” 小狗配合他似的,发出了奶声奶气的叫声,探着身体用后脚去蹬苏乐的手臂,前爪扒到了傅肖北身上。动作歪歪扭扭,越够不到就越叫,就越努力地去找傅肖北。 差点掉下去。 傅肖北下意识便用手臂把小东西接过去——小狗暖烘烘的,用鼻子拱着他。 因为手上沾着东西,不能碰它,傅肖北便对苏乐皱眉,“你把它拿走!” 苏乐十分固执,“你给起个名。” 傅肖北低头看它一眼,皱着眉的样子显得有些不耐烦,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不舒服。 那边又热着锅,水放在里面,已经快被煮开了,上面升起袅袅白气。 他着急焯菜花,见苏乐没有妥协的打算,便轻率地说:“旺财。” 小狗听见这两个土气的音调,立刻委屈地呜咽了一声,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傅肖北,伸出粉色的舌头舔傅肖北的手臂。 苏乐有些无奈:“是个女孩子呀。” 傅肖北绷着脸绕开他,把菜放进水里,借着水声遮掩,才轻声笑了一下。 夜色正浓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树梢头,白色的光无声地流淌着,遮在它前面的云彩形成一小条朦胧的长河,有陶瓷一样的光泽。 傅肖北洗完澡,光着身体坐在床前。身上的水还未全干,他也还没穿上衣服。光和影在他身上抚扰着,显得积厚。他身量颀长,肌肉也匀称,是很实用的体型,不是健身房里练出的花架子,宽肩窄臀,线条漂亮紧实。傅肖北或许是故意的,他又一次将他残破的全身裸露到苏乐眼前,没有任何避讳和阻挡。 苏乐又打了一盆热水,试了试温度之后才坐在了地上,握着傅肖北的脚掌放进木盆。傅肖北右脚的脚趾是弯曲变形的,它是车祸的印记。 “你觉得烫吗?”苏乐摸了摸那处的疤痕,抬起头对傅肖北说。 傅肖北垂眸看向他,沉默一会之后摇了摇头。 旺财已经盖着一条小被子,趴在原本属于苏乐的垫子上睡着了。 它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在墙角里悄悄响起。 苏乐看着傅肖北的膝盖,忍不住凑过去,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俯首敛眉,力度轻微,手抚着傅肖北的小腿——那种感觉像是有一片微凉的雪花轻柔落下,缓慢地融化成水。 傅肖北的性器立刻半硬。 第21章 它先是软软地垂在傅肖北胯间,随后海绵体逐渐充血变硬,不大一会就变得直挺挺的。 苏乐却没理会它,只专心致志地为傅肖北按摩脚掌。他手法好,力度适宜,傅肖北不会觉得很痛,但是也像有脉脉热度从脚心往上蔓延,驱散了骨头里的寒意。 “会疼吗?”苏乐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傅肖北的脚踝。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傅肖北硬起来的性器官,这东西直直地对着他。 苏乐的耳廓逐渐红了,羞赧地垂下头。 傅肖北呼吸有些粗重,他不理苏乐的话,只抬起手在自己的性器上上下撸动。 他总是像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用拇指指尖用力地划过自己的冠状沟,手掌在茎身上来回而快速的摩擦。他的手上有茧,性器很快就被磨得有些发红。 苏乐仰着头,看着他的动作,手仍然泡在热水里。 脚热起来了,身上自然也会热。傅肖北甚至觉得苏乐的视线都有了温度,它是滚烫的,刺激着焦灼着他的神经。 他的双眼逐渐变红,手上动作却不停,肆无忌惮地在苏乐的注视下粗暴地自慰。 苏乐的注视甚至能为他带来一些隐秘的附加快感,让他更加兴奋起来,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 那根东西几乎是最脆弱的部位,一点点疼痛都会被放大,变得火辣辣的。快感像波涛一样起伏汹涌,却始终不足以冲毁他的理智,始终到不了顶点。 傅肖北仰起头,闷闷地呻吟了一声。 这声音低沉而性感,像是醇厚绵长的大提琴音,掺杂着情色的力量。 苏乐的脸颊红透,见傅肖北一直闭着眼睛,就将唇凑了过去,轻吻傅肖北的马眼,然后用自己的双唇包裹住顶端细细吸吮。 傅肖北手上的动作在碰到苏乐的时候停住了,他睁开眼睛。 ——苏乐尖着嘴,将自己的口腔弄成真空状态,努力地用自己的舌头缠绕着傅肖北的茎身。像是想把傅肖北的精液吸出来。只是他不擅长用嘴唇包裹牙齿,看傅肖北疼得皱眉,苏乐便只好为他深喉。 喉管立刻就开始收缩,严丝合缝地挤压着傅肖北的阳具。 傅肖北射了出来,白浊的精液喷薄在了苏乐的口中。 苏乐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是将他的精液吞入了喉中。傅肖北将性器从苏乐口腔中拔出来的时候,中间牵连出了一条弯弯的细丝。 傅肖北尚在高潮的余韵之中,任凭苏乐摆弄。他也有些困了,就这样被苏乐放平身体,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不大一会就睡了过去。 这一间屋子里睡了一大一小,呼吸声连绵起伏。 旺财身上的毛都软趴趴的贴在身上,小脑袋缩到了被子里面,显然正睡得舒服。傅肖北侧着身体,头发有些微卷,脸上仍带着高潮后的红晕。 处在这爿场景之中,苏乐目光变得柔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竟然难得地升起了几分安宁来,眼睛里都带着暖柔的笑意。 苏乐收拾了东西,随手就拖拽出了一条棉被,缠在自己身上,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 年少时不知爱恨的那三五载,总会让人有一辈子的错觉——以为心动是一辈子,相爱是一辈子,永不出现背叛,永不出现离弃,永不心生怨恨,这些都不是真的。但若是在那几年间走遍悲欢离合的爱恨情仇,倒是真会用一生的时间去记住。 傅肖北经常会梦见以前,梦境颠倒错乱,什么都有,醒了之后什么细节都想不起来,这时候不觉得怅然若失,也不觉得愤怒,只剩下习惯。他向来起夜,迷迷糊糊的,就黑着灯摸着墙壁走。 他走到门口,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恍恍惚惚地便见了一个黑影倒在旺财旁边。他反应过来是苏乐,便皱着眉立刻走了过去。 苏乐脑袋枕在垫子上,身体却是躺在地上的,这样居然还能睡得熟。 旺财占了位置,傅肖北以为苏乐睡觉的时候变回自己到另外的房间去的。 傅肖北蹲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苏乐的额头。 他身体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傅肖北又摸了摸自己作为对比,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么睡下去怕是又要着凉,傅肖北没办法,便把裹着被子的苏乐打横抱起,并且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平稳,不足以弄醒他。 先前就有了点感觉,只是不如现在直观——即使加上了被子的重量,但是苏乐的体重仍然轻得让傅肖北心惊。 他吐出口气,将苏乐放在床上,替他把被子盖好之后就转身想走。 却被抓住了手腕。 第22章 苏乐坐起身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 傅肖北的睡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松,现在蹭了两下就有些衣衫不整的,露出来一小块肩膀,和一大片苍白的胸膛皮肤。 他样子恹恹的,还没睡醒,手却反应极快地拉住傅肖北。 傅肖北看见他眼睛有些湿润,还有些发红。他张开嘴刚要说话,傅肖北就用力地挣开他,回过身要走。 “你别走。”苏乐忙叫住他,把身上的被子推开,翻身下床。 他们住的是一栋老楼,没有地热,只能按照指定的日期给暖气。现在这个时间,屋里便没有一点热气在。 苏乐的两条大腿光着,几乎立刻就起了一片寒栗。他这时血压低,猛然起身的时候,眼前便是一黑,只能凭本能牢牢地抓住傅肖北,固执地站在那里。 “放开。”傅肖北冷淡地说。 苏乐的指尖微凉,手的温度逐渐降低,声音带着渴求,“肖北。” 傅肖北困得要命,就没什么耐心地用力将苏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只是他甚至能感受到苏乐身体里的力量在随着他的动作一点点消失,伴随着精气神。 最终没了力气作为支撑,苏乐只能丧气地站在那里,样子失魂落魄。眼底一片乌青,眼中遍布血丝,看起来极为憔悴。 傅肖北只好皱着眉说,“我去上厕所。” 他变了主意。 回来的时候,苏乐已经挪到床里面,给傅肖北腾好了位置。 他原本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着空荡的房间里面自己的心跳声,眼睛直直地望向窗外。外面有零星的几颗星星,闪烁着银白的微光,坠在月亮旁边。 听见傅肖北回来的声音,苏乐便立刻躺了下去翻身面对着墙壁,一句话都没说,掩耳盗铃似的,完全不给傅肖北跟他说话改变主意的空间。 傅肖北觉得,他要是不过来,苏乐恐怕也会在这坐一晚上等着他。 掀开被子躺进去的时候,感觉到里面是暖的,苏乐又从边上一点一点地蹭过来。只是两个人两床被子,中间距离大的完全能再睡一个人。 当时他们两个仍在一起的时候,苏乐睡觉的时候就有很多小习惯,比如喜欢面对着傅肖北入眠,捂住他的无名指,再将额头上靠在他的肩窝赖着他。 也会强制他用自己买的薄荷味道的沐浴露,说是喜欢那种味道。 夜很静,耳边响起久违了的身边人的呼吸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傅肖北睡意又起,将眠之时,他恍恍惚惚间感觉到了一具温暖的身体钻到了他的被窝里,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肩膀上。 一时间竟然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傅肖北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了苏乐的腰间抱住他。 窗台上有一盆之前由保姆养着的薄荷草,静静地生长在那里。 这夜还剩下一半的时间,苏乐却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他被傅肖北抱在怀里,那种熟悉的味道和有些陌生的感觉让他眼睛发酸。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是没有。 早上是傅肖北先醒的,他生物钟一向好用,第一个感觉就是手臂又麻又酸,动一下都像被针扎。苏乐枕在他胳膊上,睡得正香。 他脸颊有些发红,嘴巴也微微张着,傻兮兮地趴着睡觉,温热的气流从他的口中鼻尖呼出,扑在傅肖北的肩膀上。 傅肖北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紧闭的眼睛和直挺的鼻梁。 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进来,明亮的,温暖的,洒在他们两个盖着的被子上。苏乐耳垂几乎被阳光照得透明,上面细小的绒毛毕现。 傅肖北僵着自己的手臂,看着他的睡颜,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塌陷了一块。 卧室的门开着,门外传来了旺财软软的叫声。 一声接一声。 恐怕是饿了。 第23章 阳光让外面显得白茫茫的,他们盖着一床被子,灰色的是花纹,蓝色的是底色,它们交融在一起不可分离,床头柜上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尚有浅浅的一 层水。 苏乐的头发蓬乱,眼圈凹陷,脸颊泛着红晕,紧紧地同傅肖北挨着。他们腿脚交缠,腰腹相贴,距离近极了,两颗心脏之间也只隔了不足半米,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胸腔内的砰动感。 阳光泼洒的地方也暖洋洋的,苏乐的脸上带着红色的被压出来的睡痕。傅肖北推了推苏乐的脑袋,企图让自己麻得发痛的手臂回回血,却没能成功。 他的脑袋好沉。傅肖北想,怎么就喜欢枕着人家胳膊睡觉。 还那样。 ——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让他不安。 这恐怕是苏乐睡得第一个囫囵觉,整个身体都蜷在了傅肖北身旁,把属于两个人的被子都全抢了过去,把自己包成一个只露出脑袋的圆润的茧。 只是他不停地做梦,好的坏的都有,过去的事情不停地在脑海中出现,时间都混杂在了一起沉沉浮浮。里面有一个简陋而逼仄的小房子,有一些白色药瓶,还有水泥地——他有一整年都日复一日地独自躺在一张小床上,偶尔用一双死寂的眼睛望向窗外。 窗外不离尘世的人都行色匆匆,穿着颜色斑驳的衣服,覆着一张面具似的脸。 他们都忙着做什么呢?苏乐趴在窗台上想。 从晨起到黑夜,从雨到晴,从喧闹到静默。 时间对苏乐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是他每天都六点钟准时从睡梦中醒过来,随后急急忙忙地跑到窗边往外看,然后站在那里等一等。 有时候是等一辆车,有时候是等一个人出现。 ——做噩梦惊醒的时候是在午夜,苏乐惶然地睁开眼睛,满头都是冷汗。身边的人却在熟睡,呼吸声绵长而均匀。苏乐扭过头,看了看傅肖北隐在黑暗中的侧脸。 他的左侧头发翘起,嘴巴也微微张开,眉头微皱着。那些狰狞的浅色伤疤也隐藏于黑暗之中,月光从薄薄的窗帘中倾洒进来,柔和了他的眉眼面容。 苏乐松了口气似地闭了闭眼睛, 然后凑了过去,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傅肖北的额头。最终窝在他怀里,枕着他的手臂终于得以安睡。 第二天天亮他醒来的时候,房间里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只剩下一只吃饱喝足、四处扭着屁股乱走的傻兮兮小金毛。 苏乐弯腰下去,把旺财捞到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它毛茸茸的小脑瓜,戳它的黑鼻头,把它举起来与自己平视,方便对话。 “他去哪了? “是不是去上班?晚上会回来吧? “你是不是他特地买给我的? “他运气那么差,刮刮乐都没中过奖,能捡到纯种金毛就怪了。 “可能……” 旺财努力地从他怀里往外挣扎,然后咬住被子不撒口,不大一会就被自己的尾巴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苏乐自言自语的时候,脸上挂着明显的笑容。 外头有隐约的饭香,傅肖北给他留了条,上面放着一张银行卡。 一共就五个字,出差半个月。 第24章 苏乐脸上的笑容刚刚出现,尚在唇角,并未扩散至眉眼,便又消失了,渐渐在心里沉淀为了几分酸楚。 他努努力将那点不应该出现的情绪成功消化掉,才将银行卡移开。 他在躲我,苏乐想。 旺财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人,然后舔了舔他的手指吸引他的注意力,企图将他游离体外的三魂七魄勾回来。 苏乐却仍然神游在外。 他昨天后半夜睡得太死了,像是想把之前缺的觉在一晚上之内补回来,甚至连傅肖北什么时候出的门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睡那么熟。”苏乐懊恼地想。 阳光是热的,苏乐却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泛冷,明明已经填了肚子,胃却仍然在隐隐抽疼,这份疼痛在逐渐蔓延,甚至延伸到了心脏。 他穿上了衣服,在与傅肖北重遇后第一次独自出门。 傅肖北最修身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宽松,黑色的外套像是挂在了苏乐身上。 外面天很晴,车水马龙,路人们有着相似的脸和五官。绿灯亮起时,伴随着叮叮叮的催促音,一巢人都急忙从道这边涌到道那边,苏乐将帽子扣在头上,混入人群中快行。 他刻意低着头,穿过一条条小路。 旺财脖子上拴了绳子,被苏乐牢牢地抱在怀里,身边的人太多,它有些不安地扭动身体。 路边的楼体上竖着缤纷的广告牌,风吹过树,扑簌簌地落下叶子来。路边倒是有几个闲适的老人围坐在一起玩牌,把赌点小钱当做这漫长一天的唯一乐趣。 苏乐脚步减慢,走进了一条泛着阴暗的小巷——这里阳光照不进来,整条路都像是被黑布遮挡住了。连路灯都没有,显露出破败颓然的颜色。 旺财这才得了自由,却有些畏畏缩缩地不敢往前走,转头回来委屈地看着苏乐,叼起他的裤脚往回拖。 苏乐只好又用手抱起它,用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地推开了一扇旧铁门,楼道里连灯都没有,黑压压的一片。苏乐小心翼翼地扶着把手,然后上了六楼。 从门上摸下钥匙,他进了一间空荡的房子,一打开门,能渗进骨头里的阴冷之气便扑面而来。 ——旺财立刻不安地小声叫起来。 “乖,别怕。”苏乐摸摸它毛茸茸的身体,轻声安抚,“咱们马上就回家了。” 这最多十五米,没铺地板,只有灰黑色的水泥地,最大的屋子里摆着一个薄薄的床垫,零零散散的药瓶,还有一个巨大的棕色老式密码皮箱竖在墙边。 皮箱上已经有一层积灰,墙壁上有黑绿色的霉斑,墙皮尽数裂开。 苏乐苍白的皮肤和削瘦无生气的身体,倒是与这里没半点违和。 旺财的那颗小脑袋根本记不住多少东西,忘性很大。在这里呆了两分钟,它就蹬开了苏乐去满地笨拙乱走,脚踢药瓶,爪蹬床垫,扭着屁股称霸一方。 苏乐轻声笑了一下,没去管它,只垂下眼帘将箱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摞笔记本。 第25章 第一本里面的字迹全都断断续续的,写字的人似是虚弱至极,连写字的力气都没有。那些字像是鬼画符,只能依稀辨认出属于一年前的日期,还有“我”、“他”,以及一个反复出现的名字。 那些纸发黄发皱,像是曾经被人大力揉搓过,用汗水或者泪水弄湿过。 有的页上有小片暗红色的血迹。 后来字写得稍微清楚了些,内容也越来越多。里面写着六年前,七年前,八年前,全部都是过去的事情。与其说这些本子是日记,倒更像是一本时间久远,内容冗长繁复的回忆录。 只有放在最上面的本子才开始记录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记录人的叙述方式冷淡简洁。 苏乐将傅肖北写给他的纸条夹在了里面。 他垂下眼帘,犹豫了很久之后,才去慢慢翻动它。 2/1 “他今天穿了黑色的棉袄,走路的时候低着头,天这么冷他会不会有些腿疼。” 2/2 “他今天穿了一条牛仔裤,跟我曾经送给他的那条样式相近,会不会就是…… “别想了,怎么可能。” 2/7 “我要不要去找他?看样子目前在独自生活,可是怎么去?这么多年他还会不会记得我了,不过估计也认不出我了。算了。” 2/8 “忍不住了。他应该还记得我吧,恨我也行,可千万别忘了我。 “年后就去,我想解释给他听。 “不行。” 2/11 “还是算了,他现在看起来生活得挺好的,不打扰他了。不要贪心不足。 “我这样像是个神经病,像个变态疯子。” 2/17 “过年了,他会去哪里?不会搬走吧。千万别搬走。 “隔壁聚会的声音好吵,烟花好吵,电视好吵。想他,好想他。” 2/19 “年后搬走,这里太冷了。” 2/25 “那个女人是谁。” 3/1 “不行,不搬了,想个办法跟他一起生活。” …… 10/17 “前阵子又见到他了,好像胖了一点,这几天跟他生活在一个屋子里。也不知道弄个那么大的狗窝放在屋子里干嘛,之前就养过狗吗?他前天还买了个小金毛给我,很可爱。他给起名叫旺财,可是人家明明是个小姑娘。没忘了我。昨天还跟他睡在一起了。他身体好热,那种感觉竟然有点陌生。 “对了前几天还做过一次,我真卑鄙,趁他喝多了……他居然还是那么心软。今天他去出差了,可能在避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让我走。 “要记得别太贪心,留久一点。” 苏乐胸膛起伏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他极平静地写完。 厨房的柜子里放着很多不同口味的方便面,他把它们装了起来一并带了回去。 旺财巡视完自己狭窄的领地,已经有些心不在焉,躺在床垫子上滚来滚去。抬头的时候便见到苏乐弯下腰,立刻跑了过去,用舌头舔他的脸。 苏乐笑着躲开,用手拨开它的脑袋,抱着温暖的小动物站到窗边往外望。 旺财已经有点跑累了,乖顺地在苏乐怀里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尾巴在苏乐手腕上扫来扫去。 外头日光明亮,天蓝得几乎透亮,白色的云团慢吞吞地飘飘荡荡。 苏乐微微眯起眼睛,仰脸看着天空——一架飞机刚刚在他头顶飞过,快速破开云层,尾端扯出了一条狭长的白线。 不一会儿就彻底消散了。 第26章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4节 傅肖北坐在飞机上的时候,才想起来没把银行卡的密码给苏乐。 走得匆忙,连备用钥匙也没告诉他放在了哪里。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发慌。 飞机已经起飞,苏乐连手机都没有,除了自己回家之外根本没有别的方式能联系上他,他当然也联系不上别人。这要是出点什么事…… 傅肖北身上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卧室柜子里面倒是还有一点现金,就这几天的话还算够用。 这么多年应该也学会做饭了——不能把厨房烧了吧。 钥匙就放在门上面,应该能找到的,原来他俩的备用钥匙就这么放。 “傅总,怎么了?”身边的助理见傅肖北状态不对,小心翼翼地问。 傅肖北立刻说,“把行程压一下,一个星期之内回去。” 没事的,能有什么事。 傅肖北想,都那么大的人了,哪能还跟原来似的,像长不大一样。 苏乐一直就丢三落四,东西到处乱扔,然后再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 动手能力也极差,每逢做饭必烧锅,银色的锅底每每在他手里就会覆上一层刷都刷不掉的黑。 当年傅肖北常年打球锻炼,身体底子很好,不容易生病,但是一旦生病就很严重。 他在大学期间发过一次烧,半夜的时候已经烧到了四十度,迷迷糊糊地叫苏乐起来,额头烫得能煎鸡蛋,然后捂着胃去厕所吐,深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头发都被冷汗浸润的,身上的睡衣也湿透,手虚弱地扶着墙。 这一下子差点没把苏乐吓死,立刻翻身起来,袜子都没穿齐呢,就连夜背傅肖北去医院。 外面偏偏下了雪,路灯把铺满雪的地面照亮,上面分明还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难走极了。傅肖北趴在苏乐背上,灼热滚烫的呼吸喷薄在他的耳根,尚有力气和兴致去亲亲他的耳垂。 这样的天气哪里还有出租车? 苏乐站在路边拦车,但是没人理他。 傅肖北在他背上咳嗽,呼吸的声音像是潮水,难受极了的样子。 “宝贝你别怕啊,没事的。”苏乐握住傅肖北的手安慰他,小声安慰他,“医院近,我背你去,咱们速度很快的。”他急得眼睛都红了。 傅肖北这时候还能笑出来,他嘴角翘起来抱住苏乐,声音低低地说,“不知道谁在怕,可能胃肠感冒或者肠胃炎而已,你有什么可哭的啊。” 苏乐拍拍他的手一言不发,背着他艰难地往医院跑去。 傅肖北躺在医院里吊水的时候,苏乐才松了口气。他双手和脸颊被冻得红肿,刚刚出门的时候只记得给傅肖北穿戴整齐,围脖帽子手套都戴在傅肖北身上。 医院里很暖和,苏乐坐在病床边搓搓手,然后趁周围没人注意这里,在傅肖北唇上飞快地“啾”了一下,傅肖北本来也没睡着,被亲了之后还扭过头去偷偷笑起来,手也握住他的手。 他得了肺炎,生病的人都格外脆弱,尤其身边还有相爱且依赖的人。 傅肖北住院期间连续吃了三天医院食堂的饭,便有些不高兴了。他嘴唇干燥,脸色发白,说话的时候都有气无力的。 他样子不满,其实是在撒娇,拉着苏乐的手不放,“你以后能不能学着照顾我,从来都是我做饭给你吃,什么都是我做,我不想生病还要吃食堂。” 苏乐自责地眼圈又红了,柔声哄他,“好,以后家务都我做,今天回去就学做饭,你别生气呀。”他百依百顺,结果当天晚上回家就烧了两口锅,厨房的瓷砖被熏黑一大片。 傅肖北痊愈回家之后,只好无可奈何地再次拿起饭铲子。 苏乐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做饭,早些年是叫傅肖北惯得不知道东南西北,后来在生也在活,但是生活两个字凑在一起,却与他搭不上边。 他从外面回到傅肖北家,面对着紧闭的防盗门时愣了会儿神。 略一思忖,便抬起手在门框上摸了摸。 从左面摸到右面,一手的灰——一枚银色的钥匙被安然摆放在角落。 把钥匙放在桌边,他起身去把泡好的方便面扔掉。 然后生了火。 现在他应该好好生活的。 第27章 傅肖北回家的时候,苏乐正在对着一碗红烧牛肉面狼吞虎咽,看起来饿了很久。 一听见开门的声音,苏乐就愣住了,他张着嘴,手还悬空举着叉子,像是没想起来是该放下还是继续吃。 他手边放着本厚厚的书,上面一堆字母,是本外文,旁边还有本厚厚的字典。 “你回来了?” 苏乐愣了神,表情茫然,样子讷讷。 随后他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的眼睛弯起,眼角向下垂,露出了个显而易见的笑来——紧跟着嘴角也跟着向上翘,笑容变得大大的,“你提前回来了。” “啪——”的一声,方便面的汤水从叉子上落了下来,在书上变得四分五裂,然后瞬间吸收,深色的印记慢慢向外扩散。 傅肖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书皱了皱眉。 苏乐的反射弧像是突然长了一倍,这才手忙脚乱地拿纸擦拭。 “对不起对不起。”苏乐急忙道歉,然后迅速将书页合上,小跑着把书和字典放回了原位。 他饭吃到一半,方便面还冒着热气,就去把傅肖北拉着的行李箱接到了手里,“我之前闲着没事做,看到角落里摞着的书,就抽出来了一本看。” 见傅肖北眉头还皱着,一张脸紧绷着,苏乐急忙继续解释,“我本来打算看完就放回去的,没想弄脏的,真的对不起。” 傅肖北看他没什么事,一路上悬着的心可算放回了肚子里。 他在外地开会的时候,都会分个心去想苏乐,怕他在家里带着无聊,怕他没饭吃饿着,还怕他想出门走走的时候,没钥匙回不来家。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前天晚上他开了十个小时的会,回到酒店直接睡着,就梦见了苏乐倒在一个破旧冰冷的房子里,抱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用力地呼吸,意识不太清醒的样子,嘴里还低声呻吟着,说着难受,疼之类的话。 醒来之后,傅肖北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吊着,被针扎一样地疼,没着没落的,一直惦记着苏乐。 出差这趟反而起了反效果。 “行了,”傅肖北打断他,“没说不让你看。” 他把外套脱了,拿着进了卧室,苏乐立刻跟进去帮他收拾东西。 苏乐忙紧紧追在他后面问,“不是说半个月,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傅肖北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定下心,镇定地说,“计划临时变了。” “哦。”苏乐低声应了句,嘴角却还翘着,惊喜感仍然留在他的眼里久而不散。 他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偏过头偷偷看傅肖北。傅肖北的胸肌和腹肌紧绷,脱衬衫的时候正好露了出来。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上面还带着浅浅的细碎的疤痕。 解扣子的时候,他的肩胛骨微微凸起,侧过脸时,苏乐望着他低垂的眼眸,和高挺的鼻梁,甚至有黑长浓密的眼睫毛。 可能在旁人眼里,傅肖北车祸之后的样子狰狞可怖,但是在苏乐眼里,却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那些疤也是性感的,是岁月的印记。 苏乐走了过去,替傅肖北松了松领带,弯下腰解开他衬衫的最后一枚扣子。 “……怎么有点瘦了。”苏乐的声音轻缓,“在外面没吃好饭吗?”他的手一触即离,马上就站直身体。说着他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一个星期的时候,他几乎又瘦了一圈。 傅肖北仰颈看他一眼,暗自皱眉,没应声,只走去饭厅把他吃剩的大半方便面扔了,随后洗手生火。 大勺换成一个全新的,傅肖北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它,锅底还有一层黑色,不耽误用,但是有点明显。 傅肖北举起它,看了一眼苏乐。 “我还没来得及买新的。”苏乐没脸抬头,默默给他打下手,把从葱切成段,蒜切成末堆成一座小山。 傅肖北把淡黄色的油倒进锅里,待油热了,将小山扔进去,锅里噼里啪啦的响,他又撒了点胡椒粉,香味立刻就出来了,盈满了这一小方空间。 苏乐吃了整整两天的方便面,不知道饿,就觉得闻着红烧牛肉面的味都快吐了。现在乍一闻到这满满的人家烟火味,还没怎么样,肚子就先开始叫唤,浑身都舒畅了。 “你把围裙放哪了?”傅肖北把菜扔里,调料放进去,就开始翻箱倒柜——半点围裙的踪影都没有。他忙又站到锅前往里加了点水,翻炒了两下。 “我忘了啊……”苏乐原本也跟着没头苍蝇似地的到处找。 就听见傅肖北又说,“你用完东西能不能放回原位,别总到处乱扔。我说过你多少遍也没用。” 苏乐的动作立刻顿住——他傻子似的杵在原地,单喉骨滑动了一下,眼眶发酸发热。傅肖北曾经将这句话说过无数次,在他乱放东西的时候,忘带东西的时候,穿混衣服的时候,总会这样不耐烦地念叨他一句,然后替他把所有事善后。 苏乐垂下头,红着眼睛咬住下唇控制呼吸。他想,他太好了。 ——苏乐突然就从后面抱住傅肖北。 傅肖北被突然袭击,险些没站稳,“松手!”手也向后推了一下他的腰腹。 苏乐动也不动,手臂牢牢地锢在他腰间,身体也紧紧地同他贴着,垂着头,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力度越来越大。 傅肖北感觉到苏乐的呼吸在微微颤抖。 他站直了身体,僵立着,倒也没再推开他。 两个人一同静默着,只是轻微的火声。 转眼间菜已经全熟,该被盛出来了。 傅肖北拍了拍苏乐的手,低声说,“好了啊。” 他声音轻缓低柔,像是在哄他。 第28章 苏乐在他身后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趁机用脸颊轻轻地蹭了一下傅肖北的脖子,移开了身体。他抬手抹了把脸,掩饰似的低头到处找面巾纸。 傅肖北无奈地打开抽屉,从里面拽出两张纸,在苏乐脸上随意擦了两下。 苏乐顺从地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抽抽鼻子。 随后傅肖北端起菜,没看苏乐一眼,直接绕开他。 “旺财呢?”傅肖北问。 “上午跑累了,在那屋床上睡觉。” 吃完饭洗过澡之后,傅肖北走进屋,却被桌上一角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苏乐自己生活的时候格外“不拘小节”,被子也没叠好,别别扭扭地被呼呼大睡的旺财缠在身上,桌子上的烟灰缸也放着满满的烟头,都被抽到了最底端棕色的烟嘴上。 这全都是苏乐没来得及收拾处理的犯错误现场,察觉到傅肖北视线往烟灰缸那边移,苏乐闭上眼睛掩耳盗铃,一脸“完了”的心虚表情。 傅肖北沉着脸看过来,苏乐与他黑黑的眼眸对视上。 “我、我……”他没想出来辩解的话。 “戒了。” 苏乐松了口气,垂下头,“知道了。” 傅肖北睨他一眼,把一旁所剩无几的烟盒扔掉,这才走过去摸了一下旺财毛茸茸脑袋。“以后也别让它上来睡觉,长大了没规矩,我房间里不是有它的窝?” 苏乐乖顺地点点头,也跟着凑过去戳了一下旺财的肚皮,“那我们什么时候领它去打针?” “下周。” 一旁的旺财被他们两个闹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然后从重重缠绕的被子里钻出来,跑到苏乐腰腹上撒娇。却被苏乐一把抱起,扔到傅肖北怀里。 忘性很大的小奶狗早就忘了是谁把自己抱回来的,只认苏乐一个人,它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蹬开傅肖北要去找苏乐。 但是傅肖北抚摸它的手法很好,没两下它又爬回了傅肖北腿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几天时间不见,旺财就好像已经长大了很多,傅肖北想把它举起来仔细看看——睡得神采奕奕的旺财立刻舔了一下傅肖北的嘴唇,然后尾巴欢快地摇了起来。 苏乐立刻说,“我送它去认认窝。” 说着翻身下床,跑着把旺财放进隔壁屋的黑垫子上,用狗粮作为安抚。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傅肖北将手臂撑在桌边,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眉眼也柔和了些许。 苏乐抿着唇,爬上床去给傅肖北按摩肩膀。 他的指尖冰凉如水,傅肖北初一被他触碰到,身体就微颤了一下——那双手像是穿过了他遍身伤痕的皮囊,直接触摸到他的心脏,每一丝触觉都被放大,让他的身体僵硬。 沉默了片刻,傅肖北才将手覆到了苏乐的手背上,“觉得冷吗?” 炽热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苏乐垂下眼帘,翻过手掌,食指在傅肖北手心勾了一下。见傅肖北没躲,他才轻声回答,“是有一点。” 他和傅肖北中间像是连这一条线,这条线仍然具备韧性,只是有时过于松弛,有时紧绷地快被扯断。现在外面天黑得刚刚好,这条线也刚刚好。 苏乐的手顺着傅肖北的手腕往上摩挲,再一次从后背抱住他,这次他将下巴放在傅肖北的肩膀上,用额角轻轻在傅肖北漆黑的发丝上蹭动。 “冷怎么办?”苏乐的手钻进了傅肖北的睡袍,向上抚摸他的胸膛。 傅肖北没说话。这次他清醒着,意识却不由自主,仍然没办法抗拒苏乐。 他下面立刻抬起头来,嘴上却说,“很晚了,睡吧。” 说着把他的手移开,作势要站起来。 第29章 “不行,你别走。”苏乐急忙搂住他,死死地不放开,另一只手也不用来循序渐进地调情了,直接就亟不可待地握住傅肖北的性器上下撸动。 傅肖北又坐了回来。 苏乐试探着亲吻他的耳垂,很轻很轻地,一下一下地,缓缓将那软肉含住,用舌尖拨弄,干燥的嘴唇擦过他的耳后。 傅肖北的耳垂立刻红得似染了血,向脸颊晕染开来。 苏乐下一刻就俯身下去,扯下了傅肖北的裤子。紫涨的性器立刻弹了出来,它蹭过苏乐的脸颊,是灼热的坚硬的。苏乐张开嘴含住他,细细吮舔阴茎的前端,然后口唇往下移,含住傅肖北的睾丸。 他跪在傅肖北身边为他口交,样子急切,说不出来的慕渴讨好。 傅肖北的呼吸立刻变得粗重,却皱着眉推开他的脑袋。 苏乐抬起头,垂下的眼帘掩藏住了双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他削瘦的脊背微微颤抖,声线有些不稳,急迫地说“别嫌我好不好。”他又凑了过去。将额头抵在傅肖北的脸侧。 傅肖北瞳仁黑沉沉的,推开了他,蹙着眉坐在那里。 下一秒却又转头回来,与苏乐双目交接。 原本在苏乐眼底翻涌的感情就瞬间沉了底,显而易见的喜悦冒了出来。 他手脚麻利,三下两下就把自己的衣服脱干净,赤身裸体地去与傅肖北做纠缠。 他敞着两条大腿,自己给自己的腰下垫了个薄垫子,锁骨窝也向下凹陷。随后就用小腿去勾缠傅肖北的腰,两只手掰开自己的双臀,往傅肖北的性器上凑,主动得不像话。 傅肖北往窗外看了一眼,皱着眉用力把窗帘拉上。 房间立刻变成了一方封闭的空间。 苏乐的脸瞬间变得赧红,嘴上仍然再说,“你来吧,我洗干净了。” 傅肖北垂下眼帘,用手缓缓抚摸苏乐的大腿,触感冰凉滑腻。身下这个人身体里二百零六根骨、每一方血肉都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又充盈着丰沛的熟悉感。 苏乐条条肋骨毕现,腹部也凹陷了下去。 这让人陌生。 傅肖北的手缓缓往上行进,与苏乐的皮肤黏缠,单手托住了苏乐的腰臀,将手指探进了他的穴口。 苏乐方才洗过澡,自己早早就做足了准备——后面已经润滑清洗过,傅肖北很容易地就将手指插了进去。苏乐闭上眼睛,感受着傅肖北的手指在自己后面进出。 那双手带给他明晰的暖意。 只是动作温吞极了。 傅肖北停下动作去脱衣服的时候,苏乐不由自主地想要亲吻上去,他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脑海里却已经把傅肖北亲了个千八百遍,吻了个心满意足。 苏乐的眼睛被暖橙色的光亮照耀着,显得富有勃勃的生机,身体也像是一条冬末春初的枝条,被拂过的时候微微扭动着。 傅肖北只摸不动,苏乐就有些急了。 傅肖北的性器又热又大,苏乐甚至能看到上面的青筋,它是硬挺的,紫涨的,炽热的。它顶在自己臀眼上的时候,苏乐迫不及待地想要它进入自己的身体,嵌入他,在他身体里抽插,从而与傅肖北的血肉结合,抱住他的身体。 就能最近地触摸到他的灵魂。 傅肖北一直低头不语,看着自己的手、和苏乐赤裸的身体,感受他在自己掌心之下微微的颤栗。一株火苗在他胸腔中晃动,随着苏乐的动作而摇摆。 “肖北。”苏乐突然开口。 傅肖北抬起眼帘去看他。 苏乐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下一秒就把傅肖北拉倒在床上——两个人位置顿时翻转。 他的呼吸像潮水一样起伏,脸上的红晕能烧到脖颈上去,咬住下唇,俯下身体的时候却不敢去看傅肖北的脸,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抬了抬腰,扶着傅肖北的性器,缓缓坐了上去。 第30章 他后面又热又紧,紧紧地包裹着傅肖北的性器——那粗大的东西一寸一寸地挤入进去,直到被他整根吞入。 傅肖北平静地看着他,只呼吸粗重了些许。 苏乐将臀抬起又落下,前前后后地摆腰,后面也被填得满满当当的,几乎撑开了后面的褶皱。 傅肖北没怎么回应他,他却已经觉得他的那颗残缺多年的心脏也像是补上了一角。曾经他日复一日地独自住在那个小房子里,觉得远远地看傅肖北一眼就满足,后来就变成也想让他看自己一眼,逐渐贪心为想跟他住在一起,跟他一起生活,还有做爱。 ——到现在真的实现。 苏乐的脖子有些汗湿,难耐地咬住嘴唇,脸颊绯红着,眉头也因为快感而微微皱起。他坐在傅肖北身上,脚趾也都蜷缩起来,用突出的苍白的踝骨摩挲深色的床单。 苏乐规律地收缩着自己的甬道,为傅肖北带来极致的肉体欢愉。 他闭上眼睛,顺手按在傅肖北的胸膛上,低头下去含住了傅肖北的乳首,轻轻地啮噬舔弄,壮着胆子去抚摸傅肖北的敏感带,用干燥的嘴唇轻吻他的侧颈。感受到傅肖北的性器又胀大了一圈,他终于听见从傅肖北喉咙深处传来的低沉哼声。 傅肖北的双手用力地抓按在他的臀上,终于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将冰一样凉的身体抱在怀里,傅肖北下半身挺动了两下之后,猛然将整根插入进去。 同时硬邦邦的性器前端狠狠地擦过他的前列腺,那种快感让苏乐浑身发麻,“嗯……”的一下失声呻吟出来。 酥麻感顺着他的脊柱往上迅速蔓延,瞬间弥散至了他的全身各处,苏乐绷紧了身体,又被傅肖北强制性地掰开双臀狠操进去。 他颤抖着呻吟。 苏乐觉得自己的身体颠簸不已,又完全在傅肖北的掌控之中,快感几乎让他灭顶沉落。傅肖北在抚摸他的腰臀,性器在他臀间进出。苏乐剧烈的呼吸,皱起眉头,高高地仰起头,脖颈线条在黑暗中显得修长动人。 他口中开始溢出连绵的呻吟,向后摇摆着腰臀,迎合着傅肖北一下比一下重的撞击,露出欲求不满的样子。 他们的身体热烈的、黏着的痴缠在了一起。 卧室静谧异常,只有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偶尔溢出的低哑声音,还有肉体的相互撞击声。 苏乐的臀被傅肖北的腿毛磨得发红,傅肖北将自己的阴茎尽数抽出,又猛然没根进入,大开大合地操弄起来。 苏乐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一分为二,几乎没了意识,全身上下只剩下酥麻感。傅肖北紫涨的性器在他股间出入的感觉太明晰了,青筋在脉脉跳动,苏乐的眼眶湿润,叫床的声音越来越大,将所有的羞赧尽数弃置身后。 他不安地扭动身体,手向后摸到自己与傅肖北相连的部位,呻吟的声音近乎哽咽。 扬起头,眼角变得湿润,眼神变得朦胧痴迷。苏乐微微张开嘴,将舌尖探了出去,向傅肖北索吻。 傅肖北快速地挺动胯骨,见他的唇凑过来却又用手捂住他的嘴。 身体贴附过去,傅肖北与苏乐脸颊挨着脸颊,用力地肏他。 苏乐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明,咬着嘴借着快感哽咽出声,偷偷地发泄。随后平静下来,闭上眼睛,将腿用力地勾缠在傅肖北腰上。 傅肖北感受到他的甬道迅速收紧,大腿内侧开始痉挛,便近乎凶狠地用粗糙的顶端重重地在他前列腺上擦过。 “啊……”苏乐的声音立刻拔高,与正常的声音明显不同。 他立刻被操射了出来,性器向外吐出了白浊的精液,只好蜷缩着身体,脱力地倒在床上,头发被汗水打湿,身体被高潮的余韵浸润。 傅肖北拔了出去,苏乐还迷迷糊糊着,就凑过去给他口交,轻而易举地就让他射出来,将精液咽了下去。白浊的液体顺着他嫣红的嘴唇边缘,缓缓流淌下来。 傅肖北抓着苏乐的头发,平复了一会呼吸,就拿纸草草地将自己的精液擦了。 苏乐睁开眼睛,像小狗一样凑过去,黏糊糊地同他挨着,蜷着身体枕在傅肖北大腿上。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吻。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冷的时候。早晨的时候有阳光还好一些,晚上就显得阴凉没热气。刚刚身体处在亢奋之中,觉不出冷来,现在那种酥麻感褪去了,冷意就又泛了上来。 苏乐缩了缩身体。 傅肖北抬手把灯关了,用手臂揽着他,“还冷?” 他温热的、带着薄茧的手顺着苏乐的脊背游走,轻轻放在了他的屁股上。 苏乐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又偷偷往他那边蹭了蹭,与傅肖北血肉相贴。 傅肖北将被子盖在他身上,手指探进了他的臀缝,用指尖触碰到了穴口。 那地方有点肿,苏乐垂着头,脸色赧红。 傅肖北起身去拿药,又扔给苏乐。苏乐从床上坐起来,围着被子望向他。傅肖北没有再走过来的意思。 一下子连空气都沉寂着。 傅肖北站在门口,看着苏乐仍然酡红着的脸颊,平淡地说,“我累了,去睡觉了,你好好休息。” 没等苏乐回应,他就关上了门。 门外的脚步声渐息。 苏乐独自处在这个小房间里,呆坐了很久。他将床帘拉开一条缝——外面开始下雪了。 第31章 细小的雪花飘洒下来,在窗前飞舞而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层浅浅的白,如同倾泻而下的月光。路上没有行人,只竖着一排孤零零的路灯。 苏乐他缩手缩脚,手脚都全都冰凉,怎么都缓不过来。他捂着自己的胃,消停了许多天的器官又开始与他做抗争,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 低头看了看对面不远处一座快要动迁的老楼,苏乐缠着棉被下了床,从抽屉里又掏出了个红色的烟盒和塑料打火机。因为怕烟味停留在这个房间里会被傅肖北发现,苏乐只好把窗子打开放味。 从外面刮进来,从他的胸腔穿透而过,卷走了最后一丝热气。苏乐两根手指夹着烟,红色的火星越烧越亮,青灰色的烟被风打散。 在风的作用下,门响了一声,外面传来很轻的脚步声。苏乐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深深吸了一口烟,让尼古丁在的肺叶里走上一圈,状态也放松平静了些许,随后迅速把烟掐掉,做贼似得关上窗户侧身躺好。 脚步声却又远去。 傅肖北站在窗前打电话,苏乐皮肤冰凉的触感仿佛尚在他指尖。 他现在住的地方其实毗邻当年大学时候和苏乐一起租的房子,他一住就是六年。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为什么睡在一张窄窄的单人床上,为什么像苦行僧一样生活,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林。”傅肖北打电话的声音低而轻。他披着一件黑色的睡袍,眼睛看着外面富然安稳的夜景出神,“帮我看一个房子,新一点,一百米左右带书房、装修简单一点。交通方便,阳台大。” 傅肖北身体依靠在墙上,缓缓下滑,然后他坐在墙角,身体隐于黑暗之中,额头地在自己小臂上,声音也变得闷闷的,“还要地热的,朝向好一点,早上有阳光,小区的院子大一点,绿化好一点。” 那边说了句什么,傅肖北皱了下眉,“嗯,钱没关系,你尽快买到。” 傅肖北挂断电话之后,烟瘾就泛了上来。他按着太阳穴,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盒薄荷糖,是之前他和苏乐一起去超市买的。淡绿色的糖果在舌间化开,清凉的薄荷味直接滑下喉咙。 硬糖敲击在金属包装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盒糖已经所剩无几。 这个房子冷,过一阵子有暖气了也冷,住久了寒气就容易进入身体里——苏乐的身体太弱了,这样下去不行。 傅肖北身体极为疲劳,原本一个月的行程压缩了一半。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连自己的床都没躺一下,意识却无比清醒,让他受着煎熬。 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甚至能清晰地想起,苏乐以前提过的,对自己家的所有畅想。 那阵子他们房东打算卖掉他们租的房子,到期了之后他们必须另寻住处。 那人也不管地上干不干净,就直接坐在地板上,摸着他的脚踝说,“肖北,我们以后一定会有自己的家,不用这么搬来搬去。” 苏乐一边说一边将脑袋枕在他的大腿上,舒服地闭上眼睛,“我们还要养一条大狗,最好是金毛,听话。然后晚上下班了能在院子里遛它,最好是小男孩,也不怕被人耍流氓。” 而傅肖北却在用电脑弄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苏乐不满地叫他,“傅肖北,你能不能配合一下,电脑里有你媳妇啊?你找第二春啊?” 傅肖北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不知道男孩也会被耍流氓吗?”说着他凑过去,在苏乐的脸上摸了摸。 苏乐气得抬手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 傅肖北笑个不停。 他弯下腰,捧着苏乐的脸颊,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 说话的时候眼神温柔至极,“我就要阳台和书房,剩下的都你说了算。”他想了想,又加了个,“还要地热,省得你总光脚走。” 苏乐眼神清亮闪烁,带着热烈的情意。 他抱住傅肖北回吻过去。 第32章 傅肖北手里拿着那张纸,垂着头坐在床上。 它已经发黄发皱,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醒。傅肖北看着它,就好像能看见那些年和苏乐在一起的时光。 那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几年。 他们有共同的逝去的青春时期,也会坐在一起规划未来的日子。 现实的压力再大,也不会让他们感到畏惧怯懦——这份爱情让他们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力量。 但是这些东西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好像从来存在过,像是一场镜花水月,都是傅肖北一个人的独角戏,是他在做梦,都是虚假的。 傅肖北车祸后的前三年一直在做大大小小的手术,那些让他身体疼痛难忍的东西,却完全不足以击溃他,更毁灭他的是苏乐的离弃。 那段时间他烦躁不安,一点点小事就足以让他发怒,让他头疼欲裂,让他焦虑,甚至是让他不自觉地哭。他一开始逃离了这座城市,与所有旧时的、与苏乐共同的所有朋友断了来往,生怕触景生情,然后就又会是一场灭顶的灾难。 后来是宋筱让他回来这里。 那个自称是他母亲的女人。 傅肖北是感激她的,因为是她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一直陪在他身边,温情地鼓励他,安慰他——似乎是想在傅肖北身上倾注她积累了二十余年的过剩的母爱。 傅肖北起先面对她的时候会惶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后来便逐渐习惯。 在他车祸的时候,他的生身父亲尚在人世,傅肖北曾见过一面,那个男人比宋筱足足大了二十岁,却仍然极具魅力,只是后来没多久就死于心脏病发作。 傅肖北因为身体和私生子身份的原因没去参加葬礼,他再见到宋筱时,宋筱似乎已经老了十岁。她却在傅肖北身体逐渐康复的时候,对他说,“也许你需要回去,去正面这件事情,才能真正地痊愈振作。” 她总是对傅肖北温柔地笑着,这次也一样。 三年前回到这里的时候,傅肖北想过很多次,苏乐为什么要跟艾其走。 但是,他们感情绝对没淡一分一毫。 按照他对苏乐的理解来讲,那个人在他车祸之后绝对会更细心地陪在自己身边,倾尽所有去爱他、照顾他,给他勇气和信心。毕竟那个人连他得了肠胃炎、肺炎都会着急得直哭,数九寒天地背着他往医院跑。 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车祸而逃离他。 也不会是一场交换——苏乐离开,艾其为他支付手术的全部费用。 他父亲是b市有名的实业家,宋筱自己在这里做生意,绝不依附于人,过着富裕的生活。所以他的医疗费用绝对用不着求人。 那么是为什么? 傅肖北怎么想也想不通。 在他焦虑的时候,宋筱会适时为他送上热水,服下安定情绪的药,对他说,“咱们慢慢来,别急。” 傅肖北撑着头,忍不住问她,“他为什么要走。” 宋筱温婉地笑笑,想了一会儿才说,“也许是有苦衷的呢?人都活着不容易。” 傅肖北急迫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并很快一一否定。然后他就又开始头疼。 “别想了,也许苏乐哪天想通了,或者他和艾其分手,就回来了。你要好起来,你们才能继续在一起。”宋筱拍拍他的肩膀,“妈妈很开明的,不反对你们。” 傅肖北近乎凶狠地摇头。 她说话时仍然温声低语,带着安抚的力量,“你还不成熟,当然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钱能改变太多东西了,能将人变成恶魔和野兽,变得没有理智可言,不能用惯有逻辑揣测的。” 宋筱宽慰他,“还是身体要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先好好工作,赚到钱,苏乐也许就回到你身边了。” 钱。 似乎只有这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一阵困倦感袭了上来,睡意去而复返。 傅肖北把那张纸放回了铁盒子里——光线很暗,只能看见里面有一些小物件,还有几张薄薄的照片,有些发皱,是被人撕碎了之后又拼起来的。 它们底下压着一个暗红色的小本,硬皮的,那是当年他们在路边摊买的假结婚证,里面贴着的二人合照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只是傅肖北闭着眼睛都能想起来,他们当时对着手机镜头傻笑的样子。 铁盒子零零当当地回到了衣柜的最深处,用几秒钟的时间就彻底安静下来。 ——傅肖北躺在床上恍惚地想,这又怎么可能? 第33章 小林做事情效率很高,五天的时间,就已经找好了三套符合傅肖北要求的房子,都是南北朝向,早晨起来阳光就洒进了屋子里,暖洋洋的让人心里舒服。 傅肖北去随意看了看,直接就定下来了。 新房子的小区绿化很好,院里面还有一座假山,周围零零散散地种着桃花树,花树叶子还没落尽,金黄地挂在枝头,疏落的有几片翠色的叶子,颜色倒是不鲜亮了,现在这个时候却显得季节更迭,更让人止不住想象春天时候的灼灼艳色。 楼下小区外还有一个人气很旺的火锅店,医院商场都不缺,是个好地方。 只是傅肖北一个字都没给苏乐提。 这些天他事情忙,有时候就算回家已经是凌晨时候,苏乐也会一直迷迷糊糊地坐在沙发上一直等他,听见声音便从瞌睡状态醒来。 不问他为什么晚归,也不问他为什么一身的酒气。 两天前傅肖北有个不好推的应酬,当时有其他人找来的漂亮女孩陪局。傅肖北嗅觉灵敏,就感觉身边传来冲了天的香水味和白酒味,混合着木头味和浓重的体味,呛得他鼻子发痒。 酒味随风淡了些,女人香水味就突显了出来。 回家的时候苏乐照常给他挂衣服,抱着低头闻了一下味道之后,也只是回头瞧了傅肖北一眼。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最后还是沉默着去给傅肖北放洗澡水。 准备好了之后神色如常地叫他—— 傅肖北坐在浴缸里,头往后仰,枕在后面,苏乐坐在他身后为他洗头,他低垂着眉眼,两个人距离近极了——傅肖北只要一抬眼睛,就能看到他黑色的眼睫。苏乐手上的力度很轻,小心翼翼地生怕抓疼他,“肖北,你冷不冷,水会不会有点凉了?” “应酬而已。”傅肖北答非所问。 他这话讲得突兀,苏乐直接就愣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停了。傅肖北的心跳慢了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后,便有些恼怒。 傅肖北原本满头的白沫沫,怕水到处流,他就下意识闭上眼睛,苏乐很长时间都没什么反应,傅肖北就一边恼怒,一边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看他。 ——苏乐正弯着嘴角。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5节 与傅肖北黑黑的深邃得像海一样的眼眸对视上,苏乐立刻露出喜笑颜开的样子,笑意染到了眼睛里。 他开始为傅肖北冲水,声音轻而缓地又补了句,“我知道的。” 这声音被水声挡住,他又斩钉截铁地重复,“我知道。” 傅肖北闷闷地嗯了一声。 俯视傅肖北的时候,苏乐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一小半染上淡淡血色的耳廓,便情不自禁地在他额头落下一个极轻极轻的吻——就像是拇指拂过那里的力度,手掌的主人带着虔诚的情态。 傅肖北的肩膀放松下来。 苏乐起身去拿了沐浴露,熟悉的薄荷的味道立刻充盈的整个房间,傅肖北从水里站了起来,任由苏乐将泡沫打满他的全身。 他发现苏乐尤为喜欢摸他身上凸起的疤,这让傅肖北觉得痒,不听意识指挥,身体就先向后躲了一下。一个不明显的动作,苏乐弯下去的背却僵了一瞬间,然后抬头冲他笑笑,然后站到他身后,用沾满沐浴露的滑腻的手掌抚摸他的脊背和腰臀,掠过他的每一寸皮肤。 苏乐一定是故意的,见他有勃起的迹象,就愈发摸他的性器和臀。 傅肖北睨他一眼不语。 苏乐收回手,样子有些讪讪,“那我先出去了,你洗好了就叫我。” 转身之时傅肖北突然开口叫住他,“苏乐。”他又皱起眉。 苏乐茫然回头,“怎么了?” 第34章 “明天是十二月三号。” 苏乐愣了一会儿神,而傅肖北只是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要解释的打算。 一时房间里只有很轻的水流动的声音,他从浴缸溢出,蜿蜒地在白色的地砖上流淌着,直至苏乐的脚下,像是一条浅浅的河,折射着暖橙色的光。 “啊,对了。”苏乐突然了然。 房间亮极了,苏乐的眼神却黯淡着。 他仿佛是无法面对这种光亮,闭上眼睛,随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怅然地说,“我竟然忘了。” 傅肖北说,“明天早点起。”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路中间飞驰而过,穿过街市。苏乐坐在副驾驶沉默不语。 傅肖北坐在他旁边,同样一言不发。 苏乐的脑袋里别的什么都没有,只剩下早上的早餐,和他前几天给旺财脖子上系的红色蝴蝶结。早上傅肖北给他做了火候正好的荷包蛋,一碗温好的热牛奶,还有一个三角形的三明治。 今天傅肖北对他特别好。 “你之前几年都没去过那里?”居然还是傅肖北率先打破沉默。 车即将驶向西岸园,坐落于城市最边缘,是一片普普通通的墓地,葬着无数安睡的灵魂,苏乐的母亲也在其中守着一爿安宁。苏乐将头枕在靠背上,脑海里关于那地方的记忆早已模糊不清。 “我……”苏乐声音很轻,“我来不了。” 他仰起脸,透过车窗看从天上飘下来的雪,全都小小的,重重叠叠,又在暗色的玻璃上化成星星点点的水。那些细微的记忆也跟着从苏乐心里的,被牢牢掩藏住的旧箱子里溢出来。 傅肖北立刻问,“什么意思。” 这是他第二次问起来苏乐过去的那几年。 第一次问起来的时候他刚与苏乐重逢,心里蕴藏了数年的怒恨交织着,不理智,不清醒,苏乐没答他,那天他掐住了他的脖子,苏乐也回答不了。 而后他们竟然也能相安无事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也逐渐习惯了苏乐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偶尔还和他像是情侣一样做爱,身体接触在一起,负距离地纠缠。 苏乐也无比顺从,心里毫无芥蒂地日日面对他的冷漠。 傅肖北等待着苏乐的回答,胸口一阵烦闷,他打开车窗透气。 “我……”苏乐张开嘴,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我前几年没办法来,你也知道……我那时候没在这里。后来终于回来了,我也没去,不想让我妈看见我。” “没办法来是什么意思?”傅肖北,毫无意外地看见了苏乐瞬间变得苍白的脸,又进一步问,“艾其不让?” 苏乐低头沉默着,过了一阵——也许是十分钟,也许只有十秒——傅肖北竟然听见了身旁传来了一声很轻促的笑。 苏乐突然抬起头,灼灼地看着傅肖北,嘴角弯起,笑容难堪极了。他答非所问,声音放得很慢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他啊,可算是死了,真够不容易。” 傅肖北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快意。 苏乐话刚一出口,傅肖北抚着方向盘的手就一顿,车立刻向右偏了偏,昨夜又下了雪,路上滑得很,惯性极强。好在现在时间尚早,车还不多,傅肖北迅速将车驶得平稳。 苏乐却看得一阵心惊,立刻闭了嘴。等傅肖北平稳地开过一百米之后,他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傅肖北说,“我回家再跟你说。” 第35章 他们到了西岸园的时候,天已经放晴,层层云散去,露出透亮的湛蓝来。傅肖北率先下车,抱着一束百合花向前走,苏乐大包小裹地艰难跟在他身后。 傅肖北出门一般都会带着拐杖,这次却没带,故意将它放在车里。他身上的一件米色的衬衫,没有一丝一毫的褶皱,外面穿着深灰色的毛呢大衣同样剪裁合体,料子昂贵,暗色皮鞋踩在洁白的雪上,他站直了身体,在很缓慢地认真行走。 慢得像是在进行什么重要的仪式。 周围静极了。 苏乐母亲苏芷的长眠之地向南,阳光倾泻下来地时候,为那座矮矮的黑色的碑披上了一层金黄纱衣,积雪璀璨如无数细小的钻石——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看起来依然年轻,脸上带着很淡的笑容,眉眼温柔了时光。 她像是仍然活着,站在他们面前,一如当年。 时间弯弯绕绕,像是一条长河,绝不回头地向前奔涌,从前走过的路被无情地尽数覆灭。苏乐透过这张照片,看了看身边傅肖北的侧脸,却像望见了河的那一端。 那时苏芷仍然在世,像是一朵白色的杏花。 念高中的时候,苏乐就总跟她说傅肖北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无父无母。她也将傅肖北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对待,连给他们上学带饭都是带两份,配置完全相同。甚至任由傅肖北住进家里,和苏乐睡在一个房间中。 他们当年的家小小的,阳光充足,也就只有三十米,苏乐和傅肖北就挤在一张一米五宽的小床上,也不嫌难受。 苏芷的性格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身上一直有病在身,平时却极为豁达乐观。 空闲时候,三个人甚至还会在家里打扑克,苏芷就总是悔牌。而苏乐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往往两个人就掐得不可开交,吵得天昏地暗,最后还得由傅肖北做和事佬。 苏芷强行拎着他们两个宅男出门的时候,遇见熟人的时候也会骄傲地说,“我儿子!” 傅肖北往往会羞赧地低下头,苏乐在旁边跟苏芷如出一辙的得意洋洋。 后来她无意间撞见他们在房间里抱着接吻。 她那时足足沉默了一周,等傅肖北跟苏乐商量好了自己搬出去住、找苏芷道歉的时候,她却摇头拒绝,将这个突兀的转折慢慢接受。随后日子如常过,她像是默认了傅肖北这个“儿媳妇”。 只是屋里气压低得不得了。 傅肖北鼓足勇气站在苏芷门口,举手要敲门,却犹犹豫豫得像个大姑娘。 苏乐躲在他身后,举起傅肖北的手,当机立断地在门上小声“咚”了两下,一个转身就迅速跑走,一点义气不讲,留傅肖北一个孤军与苏芷大魔王辛苦奋战。 苏芷拉开门,瞪了傅肖北一眼,然后听着房间里苏乐的心虚而快速的跑路声,她当机立断,拿起门口的扫把就追了上去——顿时,苏乐“傅肖北你快来救我啊!你没义气啊!”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傅肖北默默想了想,抬头看了眼时间,十分乖巧地去做了晚饭讨丈母娘欢心。 这边饭做好了,那边故意喊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也停了。 苏乐跟在苏芷身后,黑着脸看着乖顺地给苏芷夹菜的傅肖北。 他做出凶狠的表情,用对傅肖北口型说,“你给我等着!” 苏芷给傅肖北夹了一块红烧肉,忧心忡忡地问,“北北,苏乐不会欺负你吧?” 傅肖北呛了口水。 苏乐一脸生无可恋,语重心长,生怕苏芷有什么事情弄错了,“妈,你好偏心,我才是你亲儿子,他不欺负我就不错了。” 苏芷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我本来还想要个小孙女玩的,这下没的想了。” 傅肖北脸色黯然。 过了一会,苏芷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们两个都不许耽误学习!” 傅肖北和苏乐变得一脸狂喜,都像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回家。 吃晚饭之后,回到自己房间,苏乐立刻背对着傅肖北,把自己裤子脱下去——他屁股和腿都被打红了一大片,对着傅肖北控诉,“你看看啊,你都不来帮我分担一下,喊你你也不救我。” 他话说完又不满地添了句,“说什么保护我一辈子,亏我感动得稀里哗啦的,甜言蜜语果然都是骗人的!” 傅肖北显然心情很好,把苏乐拉到自己身边,为他揉了揉手臂,声音带着如释重负。只一个动作一句话就把苏乐浑身上下的毛都顺了过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但是我要是救你去,妈不是更生气吗,你现在撒什么娇呀。” 这几天他们两个都在提心吊胆,甚至商量了好几个要是苏芷棒打鸳鸯的紧急对策,结果一个都没用上。 苏乐也放松了下来,顺势躺在傅肖北大腿上,微微张开嘴,向他索了个绵长的吻。然后苏乐环抱住他的腰,“还好,要是我妈反对我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傅肖北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苏乐把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腰腹间,声音变得闷闷的,“对了,我妈身体好像更不好了,上次我看见她自己偷偷去医院的检查单,还没看完全,就被她抢走扔掉了。问她她也不说,怎么办啊?” 傅肖北说,“要不明天咱俩拉着她去医院吧?” 第二天苏芷一听他俩的话,就立刻找了个借口跑走,“没事没事,放心,你俩乖。” 半年之后,苏芷却晕倒在单位里,手术之后住进了icu病房。 icu一天就要花一万块钱,苏乐为了迅速拿到钱,把房子低价卖了,也不够住几天的,又去四处找人借。 孤儿寡母,借出去的钱基本就是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苏芷倒也有些朋友,但是借的钱加在一起也不足以支付她高昂的医疗费用。 傅肖北那段时间一直陪在苏乐的身边,两个人一起出去打好几份工,每天睡觉的时间不超过四小时。那阵傅肖北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乐乐你别怕,有我呢。咱妈没事的,她会好的。” 苏乐红着眼睛说,“傅肖北你可千万别骗我。” 苏芷偶尔清醒,偶尔昏迷,她也想活着,在不放弃地做着自己的努力。有时还会后悔地想,“早点做手术就好了。” 苏乐都会立刻说,“现在也不晚!” 最后也许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或者是觉得自己的病是两个儿子沉重的负担,抑或者是对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有所感知,她趁着清醒的时候给傅肖北打了个电话,甚至让他避着苏乐—— 声音很弱但是异常清晰坚定,“肖北,你要好好照顾苏乐。他总是长不大,让我从前惯得不太成样子,有你在他身边我是放心的。未来的路也许辛苦一些,难走一些,但是你们也不要放弃,两个人一起努力就会好的。” 傅肖北这些天一直安抚着苏乐。 苏乐已经有些神经衰弱了,整晚整晚的失眠,只能一直哄着他。 傅肖北将苏芷的话答应,认真说,“妈,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妈妈永远相信你们。” ——苏芷就此长眠。 当天晚上傅肖北被苏乐迁怒,他冲着傅肖北发火,毫无理智毫无逻辑可言地冲着傅肖北哭喊,歇斯底里说他骗自己,凶狠地说连苏芷都偏心他。 傅肖北能做的只有抱住苏乐,任他发泄,等他累了就用手抚摸苏乐的背,安抚性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和额头,然后一同陷入沉默之中。 苏乐闹够了之后终于冷静下来,他往傅肖北的怀里钻了钻,鼻音还很重,“对不起。” 傅肖北从身后抱住他,是个保护的姿态。他听见苏乐轻声说,“傅肖北,我只有你了。” 三天之后,苏芷的骨灰被安置在西岸园。 此后他们二人被分割离散。 一隔数年,苏乐才第二次站在这里,弯腰将一束百合花放在一旁。 似水流年。 傅肖北说,“妈,他回来了。” 第36章 苏乐愕然看向傅肖北。 傅肖北蹲了下来,将一些水果小心翼翼地摆好,偏过头去看苏乐,“你要单独说说话吗?”苏乐竟然摇了摇头,他从头到尾只在临行前,跟苏芷说了一句,“我不想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觉得这一句话就够了。 路上有雪的味道,有落叶的味道,他们只呆了半个小时便返程,苏乐能闻见傅肖北身上的薄荷味。傅肖北看起来高大清瘦,像是一棵永不落叶枯萎的松树,苏乐垂头看看自己,脸色暗沉,发尾乱七八糟地翘起,黑眼圈浓重,瘦得不像样子——就像是松树旁边不起眼的野草。 “你过去常来吗?”苏乐忍不住问。 傅肖北站定,回眸与他对视,“对。” 他回答的干脆,苏乐张张嘴,想要问为什么,但是又觉得没必要问出口了。 可能是因为苏芷当年对他很好,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可能是傅肖北不想把苏乐的事迁怒到苏芷身上——又或者是什么他们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原因。 苏乐露出个很浅的笑容,“谢谢。” 傅肖北皱起眉,看起来有些羞恼怨怼,他转过身,只扔下句,“用不着。”就走向前方的一片寂寥原野。 黑色的车停在那里。 苏乐想也不想,直接抬起手拉住傅肖北,随后迅速握住那久违的手掌。 傅肖北出奇地没甩开他,反而用了点力与苏乐的手交握。 这是场牵手久别重逢。 回到家,傅肖北沏了壶茶摆在桌子上,还有一盘白色的云片糕。他双手交握,看着面前的苏乐说话,却半点不急躁。 苏乐垂着头,脑海中有千言万语,所有的事情都缠绕在一起,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他在努力找线头,扯那个位置,才能一点点抽丝剥茧,讲出他所知道的事情的全貌来。 傅肖北看见苏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他烦躁的时候就会这么做。 然后苏乐就开始咬自己的指甲。 又开始胃疼。 这个器官已经安静了许多天,此刻又开始闹腾起来,尖锐的痛感迅速横向扩散,像是有一个硬物梗在那里。苏乐捂住胃,强忍住疼痛。 “那天,”苏乐终于开口,“你出了事……” 他开了个头,又沉默了下去,只痴望着傅肖北,目光中透出失而复得的庆幸,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丝。像是从苦难的尽头走出来,顺着那点微弱的光亮坚持前行。 别急,别催他。傅肖北在心里对自己说,苏乐就是只蚌——好不容易裂个口,里面的东西探出头来,能往外吐吐沙子,别再憋回去。 傅肖北的心脏在迅速跳动,他生怕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样子却平静至极,甚至比平时还要淡然,内里却在翻江倒海。在苏乐发出声音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跳突然停了,世界静得只剩下苏乐的说话声。 他等着苏乐的下文,关于过去的那几年。 苏乐也的确有继续往下说的打算—— 只是他突然听见了外面传来的高跟鞋与地砖撞击的声音。 敲门声突然响了。 第37章 苏乐抬头与傅肖北对视,一同沉默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一位上了年纪女性,声音柔和而平静,“肖北,开开门。” 傅肖北皱眉,用口型对苏乐说,“进屋去,别出来。” 听见宋筱声音的同时,苏乐身体瞬间僵硬,喉咙不安地吞咽了一下。 傅肖北迅速将桌子上的茶杯收了一只。 宋筱穿着细高跟鞋,看上去是柔软的鳄鱼皮,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脚踝,上面点缀着暗色的碎钻。身上则穿着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颈间一条钻石项链,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只是浓重的粉底遮不住她的明显疲态和眼中的红血丝。 “怎么这么慢呀?”宋筱提着一盒营养品进门,对傅肖北责怪地问。她说话声音又缓又细,与普通中年女子的声音相差甚远,听上去怪异至极,像是刻意变了音色。 傅肖北神色如常地笑笑,“在屋里没听见。” 宋筱点点头,将外套脱了下来,扬着颈挂在衣架上,她身材仍然保持得非常好。看得出年轻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妈妈在外面等你半天。” 傅肖北为他倒水,耳朵留意着苏乐在屋里的动静,问道,“您今天怎么来了?” “听说你在找房子搬家,打电话太麻烦了,我就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宋筱坐下来,双腿并拢,上身挺直,“怎么?嫌我烦了?” “哪会。” 宋筱满意地笑笑。 卧室的突然传来巨大的声音,咣的一声。 她惊愕地抬头,身体又迅速放松了下来,声音还在紧绷,“家里还有别人,找了女朋友?怎么不出来让妈妈看看,躲着做什么?” 傅肖北皱起来,对着宋筱说,“肯定是狗,前一阵子新养的,还不听话。” 说着他往卧室走去,神情有些不耐烦。 宋筱微笑着起身跟住他。 快到门口的时候,宋筱加快了脚步,率先推开了门—— 旺财不小心把花瓶撞到,水溅了它一身,一身金黄的小卷毛都贴在了身上,变得丑兮兮的。傅肖北弯腰抱起它,趁机环视了一下房间。 空无一人。 “淘气!”傅肖北站起身,拍了下旺财的小脑袋,将它脖子上挂着的蝴蝶结摆正。 这间屋子也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床单干净平整,床头没有任何杂物,只地上有一个黑色的狗窝。宋筱迅速看了一遍,才摸了摸旺财,“小狗不听话得驯,驯不好就换一只,可别为它操心,不值得。” 被水打湿的旺财冻得发抖,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之后,直往傅肖北怀里钻。 “还小,不急,金毛长大了就懂事了。”傅肖北把旺财放在地上,走出房间,收拾了一下宋筱拿来的东西。 “听说艾其去年死了。”宋筱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说,“可能苏乐也跟着回来了。” 傅肖北的手一顿,有些疑惑地抬头望向她,皱眉问,“是吗?” “怎么?没来找你?”宋筱问。 傅肖北想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他哪有脸来找我?我今天早上才去看过他母亲。这么多年,他可连他自己亲生母亲都没去看过。” 宋筱了然点头,她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说了一会话就累了,“说的是。”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要走,“肖北,记得过年的时候回家,身体为重,工作是次要的,妈妈老了,见不到你几面了。” 傅肖北点头应允,嘴上问“怎么会呢?” 宋筱摇摇头,她抬头看向傅肖北,整理了一下他肩膀处衣服的褶皱,然后走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过会之后卧室的柜门才传出了嘎吱声——苏乐脸色苍白走过来,刚要开口,就被傅肖北捂住嘴。 傅肖北将食指比在唇边,用手指了指外面。 “她在。” 过了能有五分钟,外面才传来了均匀的高跟鞋声。 苏乐问,“她是谁?”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颤。 刚刚宋筱说话的声音,与他记忆中那个女人的声音重合,进了房间之后就第一时间躲进了柜子里,在黑暗中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声音。 那个女人高跟鞋的声音,说话时的假声,全都在脑袋中反复回想。 “怎么了?” “她是谁?”苏乐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立刻变得茫然。 “是我的生母。” “生母?”苏乐嘴里重复了一遍,“生母。对,之前也来找过你。” “什么之前?” 苏乐抬手摸了摸傅肖北的脸颊,触碰他的眉弓——那个有一个浅浅的疤。苏乐轻声说,“不太对,肖北,你让我想一想。” 第38章 苏乐抱着腿,独自坐在床上。 傅肖北什么都没问他。从宋筱走,到现在,傅肖北甚至没再提起让他说清那件事情。隔壁卧室有暖光流淌出来,照亮门前的一小方地板,让冰冷褪尽。 苏乐想了想,就抱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客厅,偷偷吃掉两块云片糕,喝尽一杯冷掉的茶,再推开了傅肖北的房门。 “肖北,我想在这屋睡。”苏乐把下半张脸都埋到被子里,黑黑的眼眸望着傅肖北。 这个房间里有傅肖北的味道。 那种味道很难说清,就像孩子可以准确辨认出母亲的体味,多年的朋友可以凭借气味找出对方的衣服,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实却丰沛的“熟悉”感。傅肖北身上有很淡很淡的烟草味——苏乐很少见他抽烟,但是那种味道就是存在,令苏乐心安。 “嗯?”傅肖北把书放在手边,抬起头。 苏乐脸颊消瘦,眼眸漆黑而明亮,他看着傅肖北,一眨不眨,“行吗?” 傅肖北不答,任由苏乐走过来,光着脚钻进自己的被里。两个成年男人,躺在一张一米的小床上,想也觉得挤得难受——苏乐几乎趴在傅肖北身上,动物似得。 他将脸贴到傅肖北颈旁,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它们短短的,有些硬,有些让手心发痒,苏乐无声地笑起来。 傅肖北推他一把,“下去,你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哪有那么重呀?”苏乐不动,反而把傅肖北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笑着说,“你摸摸,我身上可一点肉都没有。” 傅肖北垂下眼帘,感受着自己掌心下光滑的触感,手顺着他的侧腰往上,就碰到了他根根分明的肋骨,“稍微胖了点。” “是吃的好。”苏乐说,“两顿饭都有人专门给做,还都是我喜欢吃的。” 房间里黑着灯,没半点光亮。 苏乐摸着傅肖北身体的动作像是在索求,他的身体在抖,紧紧地握住傅肖北的手腕,蜷缩着身体,“我有点胃疼。 傅肖北闻言转过头,“明天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苏乐摇头,“刚刚吃过药了,一会就好了。” 苏乐的额头渗出些许冷汗,呼吸不稳,将傅肖北倒给他的热水喝了,过一会才放松了下来,抱着一个水袋放在肚子上上,两个人在小床上肩并肩。 苏乐手指在傅肖北腰间的疤上撩刮,他躺在傅肖北怀里,忍不住将一天的疑惑问出口,“你什么时候找到了生母?” “四五年前,车祸之后。” 苏乐声音迟疑,“……怎么找到的?” 傅肖北偏过头望向苏乐,“我车祸之后昏迷过一段时间,住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就看见她了,检查过dna。”傅肖北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更加抱紧,他立刻问,“你是不是见过她?” 苏乐看着他不说话,眼中浓烈的情绪动荡着。 “傅肖北,”苏乐轻轻呼唤他的名字,“你信我吗?” 傅肖北沉默着,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你说呢?”他反问。 “我不知道,也没什么自信。”苏乐看着他笑笑,声音很轻,“……时间还是太久了。” 热切与爱慕融在苏乐的眼睛里,他的眉眼洁净,傅肖北忍不住用手抚摸他额头上的头发,弯起手指刮过他的脸颊,鬓间有细小的汗珠。 “只要你说。” 真的太久了,苏乐轻轻捏了下傅肖北的手心,吻了下他柔软的发丝。那时候他们还都那么年轻,还在校园里无忧无虑地恋爱着,一次吵架,一次冷战,一次考试失利就觉得是天大的时候。 苏乐沉默了很久,还说出一句无关的感慨,“转眼这么多年了啊。” 这件几年前的旧事,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眼前。也许是苏芷的忌日,也许是宋筱出现对他的刺激,苏乐突然想要抬起手,将那个多年的旧箱子掀开一角,撤掉上面的封条,拍掉灰尘,把里面不堪的,陈旧的,难以启齿的东西取出来。 拾捡出一部分,一五一十地摆在傅肖北面前。 “那阵我妈不是刚走吗,那阵你被我闹的好几天都没睡好觉。”苏乐侧过身,环抱着傅肖北的腰,“然后你就累病了,还千里迢迢地到城那头给我喜欢的买粥喝。” 苏乐的声音平淡,听上去无悲无喜,语速却轻而缓,“我这几年后悔过很多次,为什么要那么任性。” 他的话在空气中、在傅肖北的耳边振颤着,“我在家里等啊等啊,你也不回来。而且也不是堵车的时候,你出去的时间就算跑遍整个城都够了,我就着急了,给你打电话也关机,就开始不安。” “我记得是我主动要去给你买的,你那阵子吃什么吐什么,没办法。”傅肖北抬起手抚摸苏乐的脸,“这件事不怪你。然后呢?” “然后我接到一个电话,”苏乐的眼中尚有余悸,他仿佛在黑暗中独自一个人站在悬崖边,下一秒就要掉进深渊,“听说你出事,当时我整个人都傻了,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带着钱跑出门去找你。” “然后就遇见了艾其。” 第39章 苏乐看了傅肖北半天,一遍遍摸傅肖北的脸。 指尖从他额头处的疤痕开始,轻轻地掠过下颚角。傅肖北皱着眉将他的手握住,感觉到苏乐开始亲自己。 苏乐偏过头,小心翼翼地,先是将自己的嘴唇碰到他的下巴上,想起来像是无意之为。见傅肖北没有反感的意思,他就用干燥的嘴唇在傅肖北脸颊上蹭蹭。 傅肖北摸了摸他的脑袋。 苏乐又沉默了下来,他身体动了动,将脸埋在了傅肖北的颈窝。皮肤和皮肤贴在一起,傅肖北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的温度,还有他的颤抖。 苏乐紧紧地皱起眉,表情看起来破碎。苏乐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惶恐之中,他动作的幅度微小,却让床板跟他一起颤动。 傅肖北张开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有些不对头——苏乐的呼吸声很急促,手凉得像冰,身上却滚烫,手用力地抓在他的衣服上。 “你怎么了?”傅肖北将手放在苏乐的脸颊上。苏乐摇摇头,闷哼了一声将脸埋得更用力些,蜷缩起身体。 傅肖北看见他的脸变得煞白,立刻坐起身,弯腰搂住苏乐,“你说话,哪不舒服?” “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苏乐摇头。 刚刚喝进去冷茶叶的苦涩味道在迅速往上泛,干巴巴的糕点也像是就鲠在了食道里不下去。他嘴里又酸又苦,眼前一阵发白,傅肖北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努力去听也听不到,浑身上下的感觉只剩胃的饱胀感。 就像是被谁重击了胃部,有点类似于当年他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踢踹腹部。尖锐的痛感像是勒住了脖子,让他的面容痛得扭曲。苏乐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卸走了,只剩下一点来支撑他捂住嘴跑到厕所。 胃里立刻一阵翻江倒海,苏乐开始干呕。 傅肖北跟在他后面,蹲下来把手给他抓着,苏乐的骨节因为用力地发白。 他用手臂遮挡住马桶边缘,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才挣扎地直立起身体,用力按下冲水按钮—— 傅肖北却看见了鲜红色的血丝,他瞳孔立即缩小。 “去医院!”傅肖北转身要去拿手机,却被苏乐抱住腿。 苏乐头发软趴趴地贴在额头上,跪伏在地上用力摇头。 “你听话,我马上就回来。”傅肖北狠心将他推开,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了苏乐蜷缩在冰凉的地砖上。他皱着眉,眼眶通红,傅肖北立刻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依靠在自己怀里。 苏乐额头抵在傅肖北颈旁,抓着他的手说,表情忍耐,感觉到傅肖北的手在他后背上抚摸,他才仰起脸,吐出一个“疼”。 傅肖北觉得自己的脖颈上一片温热的湿润,苏乐大口大口地喘息。 “疼就咬我。没事……车马上就来,没事的。”傅肖北亲吻他的额角,“别怕,我们去医院就好了。”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一直在抖,紧紧地闭着眼睛。 救护车很快到了楼下。 然后又是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 傅肖北那天的记忆甚至有点模糊不清,好像上一秒苏乐还好好的,像个猫似的轻手轻脚地过来找他一起睡觉。甚至还躺在他身边,组织好了话,准备将之前的事情和盘托出——下一秒就直接躺在了医院里。 他前几天买的房子,钱都交完了还没跟苏乐说,这人就一动不动地在病床上输液。透明的药液流淌进他的血管,傅肖北握住了他的手,碰了碰他冰凉如水的指尖。 苏乐胃里长了个东西。 大夫说他应该尽快做手术,但是苏乐的身体十分虚弱,指标却没达到最佳状态,手术风险太大,只能先输液吃药。傅肖北想,明明之前才刚胖了一点的。 “苏乐。”傅肖北低声叫他。 苏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他睡觉了,表情柔软得像个孩子。很轻微的声音就让他醒来,苏乐眯起眼睛,看起来有些迷迷糊糊的,他握了握傅肖北的手,“嗯”了一声。 傅肖北将他另一只手举起来,轻轻地吻他的指尖。 光照射进来,傅肖北的侧脸上有因为窗帘间隙而形成的暗色光斑,显得斑驳。 他的嘴唇像是吻在了他的心上,苏乐还没彻底清醒,脸就一下子红了。 苏乐问,“什么时候做手术?” “还没定。” 苏乐应了一声,“那风险大吗?” 傅肖北垂下头不语。 苏乐醒过来之后就还挺精神的,他摸摸傅肖北的脸,“之前的话没说完……” “算了。”傅肖北突然打断他,“不想说就不说了,就这样吧。” 苏乐望向他,傅肖北凑过来,弯腰用手抹了下苏乐的眼角,“不说这个了,那篇翻过去,和好吧。” 护士这个时候进来,苏乐闭上嘴。她苏乐换了药,又转身出去。 “不是不能说,我就是自私,不想想起来,越想越生自己的气。”苏乐笑起来,“那天我打不到车,他把我车停在我前面说载我一段,我就稀里糊涂地上去了。” 市中心的租金太贵,他们在校外租的房子就稍有些偏,时间一晚就打不到车。苏乐站在马路上,大脑几乎是空白的,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指挥牵扯着他的动作。 他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下的楼,甚至因为头晕失足从楼梯上跌下去也不知道疼。满脑袋都是傅肖北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很严重;一边又在自我安慰,没事的,肯定就是被碰了一下,擦破点皮而已,不会有事的。 他看看表,从他站到路上开始,就连一辆出租车都没从他面前经过。 夜黑得像丝绸,柔软地,又细细密密地将人包在里面,冰凉刺骨的感觉紧紧地裹在苏乐的身上。 艾其如同幽灵,开着一辆黑色车停在苏乐面前。那个人皮肤没半点血色,眉眼之间都是浓重的阴郁沉寂,眼底乌青像鬼魂,“上来吧,我送你。” “我太心急,没想那么多。”苏乐嗓子有点哑,“没注意到他车后面还藏着一个人。” 苏乐上车,车开动,他就察觉到艾其望向他的目光不对——那个人竟然勾起了一侧的唇角,这笑容在黑暗中显得可怖。渗着诡异的轻笑甚至像化了实质,变成了冷刀,直接刺进苏乐的心脏。 有一个人藏在后排座位的空隙之中,在他上车之前就一直匍匐着,等待着苏乐的来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然后他见到艾其转头的信号,便突然起身——肉体与车座摩擦的钝响令苏乐回头—— 苏乐的脖子顿时被勒住,那个人手上拿着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 “我的意识就有些不太清醒了,迷迷糊糊的。艾其好像把车开到了一个仓库,那地方也有人接应他,我就被人拖下了车。” 苏乐当时觉得自己双手都被束缚着,跪倒在地上。 恍惚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几乎是温柔的,“其其,记得别再让傅肖北看见他,在那边好好生活。” “滚!” 苏乐不确定,药到底是不是从那时候给他吃的,他只觉得自己那几天都在沉睡,怎么也醒不过来,耳边偶尔有巨大的轰鸣声。 “我再次醒来时,眼前已经是陌生的地方。”苏乐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傅肖北攥紧—— 艾其起先一直将苏乐控制住,锁住门窗,定时定点给他吃饭,也只能指定时间内上厕所,否则就要被惩罚,挨饿或者被打。苏乐的身体从那时候就已经很虚弱了,甚至还没有从苏芷的逝世中缓过来,就再次落入这种境地之中,甚至不再有傅肖北在身边拉他一把。 那段时间苏乐感觉自己像是已经死了,然后艾其就再把车祸后傅肖北的样子给他看——他在欣赏苏乐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傅肖北快死的时候,你在我这。”艾其弯下腰摸了摸苏乐的脸,“你猜……他恨不恨你?” “你妈是因为没钱治病死的吧?傅肖北真没用,他哪好?” 苏乐用尽全身力气咬住艾其的手,想要将那块肉连着皮带着骨地撕掉。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6节 这下子就惹怒了艾其,他甩开苏乐的嘴,用脚踢踹他的腹部,他的肠胃,他的胸腔,然后拉扯着他的头发,把他往墙上撞。起先苏乐还能反抗,后来他便毫无还手的力气。 艾其跟他说,“现在傅肖北可能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呢,他腿瘸了,脸上身上都是疤,变成了废人了。”他又说,“都是因为你。” 苏乐觉得世界在轰鸣,全身的细胞在哀鸣,血液在一点点变凉。 ——“傅肖北变成那样,都是因为你。” 艾其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 “他给你发的那些东西你看过的吧?”苏乐仰起头,见到了傅肖北漆黑的眼睛。 傅肖北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因为看着难受,就换邮箱了?”苏乐表情柔软至极。 傅肖北垂下眼帘,“对。” 苏乐竟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傅肖北沉默了很长时间,抬手摸了摸苏乐的微微潮湿的头发,“后来呢?” “后来啊……几年之后艾其就死了。我就回来了。”苏乐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死亡,他跑不掉,也无法反抗艾其,但是不想死,因为还想再见到傅肖北一面,那几乎是他活着的唯一动力。 苏乐侧过脸,摸了摸傅肖北脸上皮肉愈合后的凸起伤疤,几乎是小心翼翼地,像是怕弄疼他。 “那你是不是见过宋筱?”傅肖北问。 苏乐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第40章 傅肖北眉毛浓密,唇形漂亮,苏乐看着那里,又很想亲一亲,但是还是忍住了。因为傅肖北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说话,苏乐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你干嘛呢?理理我呀。”苏乐忍不住摇了摇傅肖北的手。 傅肖北的喉结吞咽了一下,它是一块凸起的坚硬的骨骼,苏乐也很想咬咬那里。 他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根本没多少自己的悲喜苦乐掺杂在里面,神情语气都是平常时候的样子。 傅肖北闻言侧脸望向他,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俯身下去,吻他的额头。病房很静,苏乐声音沙哑,他笑起来,“那我们算是和好了?” 傅肖北像是哑巴了,什么都不会说,失去了所有表达能力,花言巧语能力为零。他看着苏乐柔和的眼神,干脆再次低头,直接亲下去。 “你以前也没有这么不爱说话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挺话唠的。”苏乐坐起点身体,突袭似的捏傅肖北的脸颊,“现在生我气的时候不理我,我都生病快去做手术了,你还不理我。” 他脸上分明是止不住的笑意,遍身上下都没半分曾经被日日折磨的苦痛痕迹。 “我没有。”傅肖北说。 “那你再来亲我。”苏乐挑了下眉,仰起脸等着傅肖北。 傅肖北将手搭在他后脑,刚要动作,就开始被苏乐揉脸,然后被飞快啾了一下嘴唇,一触即分。 “你真慢!”苏乐太过得意洋洋,坐回去的时候,脑袋直接就撞到了墙上,十分清脆的一声“咚——”,苏乐就跟着十分夸张地哼唧出声,眼睛却瞄着傅肖北,脸都纠结在一起,脑袋伸过去,“傅总,给揉揉呗。” 傅肖北看起来不怎么上心地揉了两把,突然就问了句,“难受吗?” “啊?”苏乐的反应好像慢了好几拍,坐直身体看着傅肖北,跟他深沉难辨的眼睛对上,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只觉得心像是被蜂蜜包裹浸润,变得又软又温甜。 苏乐样子认真,“我早忘了,只记得你。” 兜兜转转,转眼竟然就已经许多年。 少年时候他和苏乐就是一个学校的,里面人少,他们就算也认识也都听说过彼此,后来分班的时候两个人成为前后桌,苏乐又有时候乐意撩别人,下课的时候没事就踢傅肖北椅子,让他转过来跟自己聊天。 傅肖北一开始不喜欢他——他从小到大都没什么朋友,难免有点孤僻,被人叫冰山,苏乐一直都是他的太阳,历经千辛万苦把他融化了,就拐成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喜欢的谁,就搞在了一起,再没分开过,吵架都很少。第一次上床的时候,全都脱得光溜溜的,但是两个人太熟,一面紧张一面又憋不住笑、险些笑场被苏乐追杀。 跌跌撞撞地长大,原本就是打算并肩走一辈子。然后他的宝贝,他的太阳被人偷走了,被人欺负了,落入了尖锐的处境之中,他在这边却什么都没做,只顾着怨恨他。 晚上的时候苏乐睡着了,傅肖北却一点睡意没有。他站在窗前向外望去,烟瘾犯了,糖盒却空了,也不能抽烟,他就只好用嘴叼着一根。 没点燃,没有尼古丁的味道,嘴里却觉得酸涩。 恍恍惚惚间就听见一句,“你干嘛呢?”然后腰被人从后面抱住,“怎么不睡觉?” 苏乐身上有药味,有酒精消毒水的味道。 “回去躺着。”傅肖北拍拍他的手。 “起夜就看见你站这,看什么呢?”苏乐打了个呵欠,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脸颊贴着他的耳廓,懒洋洋的。 傅肖北叹了口气,转过身,把苏乐抱紧怀里。夜凉如水,外面柔白的光像是细雨,淅淅沥沥地流淌进房间。苏乐被傅肖北抵在墙上,被他亲吻嘴唇,柔软舌头纠缠在一起,相互磨蹭吸吮,再很轻地啮噬嘴唇。 没多少情欲的成分掺杂,更像是一场久违的彼此爱意的倾诉。苏乐依靠着月光,抚摸傅肖北的脸颊——他有些难堪地扭过脸,企图隐藏住那些丑陋的伤痕,又被苏乐掰着下巴,强硬地亲吻上去,他的吻像印记似的,落在傅肖北的脸上。 外面的光有微妙的改变,傅肖北垂下眼帘,苏乐情动地、甚至是痴迷地看着他,还带着点不舍。 “肖北,我害怕,你那天一定要陪我。” 傅肖北无奈地看着他,“不然我去哪?你就当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一句话而已,苏乐就觉得心安。 五天之后,苏乐即将被推进手术室。 他那天像只小狗似的,趁人还没过来的时候,就嗅嗅傅肖北的脖颈,闻闻他的味道,再一直赖在他身上。 “傅肖北,你说点好听的。”苏乐说。 傅肖北握着他的手不说话。 “快点!一会人来了。”苏乐用脚踢傅肖北的小腿。 “我在外面等你回来。” “不行,换一句!” 傅肖北故意想了想,“完事之后我带你去吃那家叉烧包?” “我吃你还差不多!” 傅肖北低声笑起来。 他见苏乐脸越来越黑,才弯起手指,刮了下苏乐的下巴。很缓慢、很认真地说,“我爱你。” 然后苏乐被推进手术室。 第41章 傅肖北在外面等苏乐出来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很多遍。 但是可能是等候的地方太吵了——他身边也有很多人在聚在这狭窄的走廊。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朋友,爱人,亲人在里面,他们在外面。 门突然被推开了,有人出来叫了个名字,又有一个中年女人立刻迎上去,听完医生说的话,她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下一秒就变得慌乱,直直地往下倒,又被她的身边人抱住。 傅肖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觉得自己像是打开了一个影碟机,眼前播的是一个老的黑白电影,他的世界是安静的,静得能听见时钟迈步的声音。他下意识觉得苏乐不会出事,会平平安安地顺利做完手术,然后逐渐恢复过来,所以也没觉得自己多紧张。 苏乐打吊针的这几天,他们设想了很多东西——苏乐说等他好了之后,想去楼下那个英语机构教口语,或者找个什么其他的工作——被他拒绝之后就露出了“你无理取闹”的夸张表情,把傅肖北逗笑之后,他就来亲他的脸颊。 还笑得像得了什么大便宜似的。 他们说好了要去什么地方旅行,两个人傻兮兮地研究半天,甚至还真的去驴友网上找攻略看。然后苏乐又反悔,说放心不下旺财。 可能是手机铃声太大了,周围人都望向他,傅肖北才找回了一点神智,看都不看就把电话挂掉,关掉声音扔掉包里。 等待的时间很长,才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傅肖北突然就想来了苏乐前几天问过的话。 ——“你是不是换掉了邮箱? ——“我就知道。” 那个表情印在了傅肖北的脑海里,他后知后觉的从苏乐脸上读出了点“如释重负”的感觉来。傅肖北又把手机掏了出来,用手指解锁,登了下那个万年不用、被他抛弃了的旧邮箱,输密码的时候没成功,因为他的手在颤,输了两次密码都没输对。 医院里信号不太好,傅肖北起身走到有窗户的地方,静静地等着着那个蓝色加载栏以极慢的速度往前爬行。 傅肖北盯着屏幕,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脏“咚咚咚”地跳动,像是鼓点,牵扯着周围血管,几乎要跳出胸腔离体而去,令他心口发疼。 然后手机连续震动,未读邮件在二十条以上。 那个数字的颜色有点像血,竟然让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苏乐在四年前用自己邮箱给他发过七封邮件。 傅肖北竟然发现自己不敢点开。他这辈子的所有勇气好像都被那个邮箱号,那个赤红的数字吞噬掉了。 整整七封都是地址。 这些地址一直在变,间隔时间都在两个月以下。 傅肖北手拄在窗台上,头逐渐垂了下去。 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才能在屏幕上按下去,反反复复地看。 ——“来救我,求你了。” 他甚至不敢想象苏乐是在什么情况下给他发的这些,是不是每次发出去都心怀希望,是不是一直在等他去找他,会不会每次听见门外走进的脚步声都惊喜万分。 可是什么都没有,所有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 整整七次。 傅肖北咬住自己的手,喉咙中发出了类似于困兽在牢笼中挣扎的声音,然后缓缓蹲了下去,坐在角落里,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根本没办法想象苏乐的绝望。 随后有人叫了苏乐的名字。 傅肖北抹了下脸,立刻站起来。护士见怪不怪,医院里什么样的人没有,她把一张很轻的单子放在他手里。 是张病危通知书让他签字。 第42章 苏乐真的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 他甚至在梦里看见了少年时候的傅肖北,瘦瘦高高的,裹在肥大丑陋的校服里,像是个漂亮的竹竿,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天天板着个脸,笑都不笑,苏乐就忍不住去招惹他。 他是真的特喜欢傅肖北。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开始暗恋。 在他眼里,傅肖北既可爱也好玩,后来在一起了之后他几乎是在迷恋。 连苏芷都忍不住感慨,自己亲儿子被傅肖北吃得死死的,未来也铁定无法翻身。 后来造化弄人,苏乐觉得这不是他或者傅肖北任何一个人的错。 在他的梦里,傅肖北像躲在了云层之后,身处他够不到的地方。 好像在远方,又好像在山上。苏乐就开始努力爬山,伸手去摸傅肖北。 可是他越追,傅肖北离着就越远。山脉连绵起伏,他爬山的时候爬着爬着觉得身上很凉,热度在一点点消失,有点困了就想睡过去,休息一会。 苏乐的眼睛很快开始发沉,觉得疲倦。 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傅肖北近了,走到了他前面。身上脸上都是疤痕,躲在阴影里面痛苦不堪,他看上去很疼。 苏乐立刻就精神了过来,搓了搓手,鼓励了一下自己,站起来继续追。 傅肖北看起来很难过,他很在意身上的疤痕,在抠那些暗色的痕迹,开始流血。他也在自责,痛苦地抱住头,哽咽出声,满脸泪痕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委屈。 苏乐看得心脏发疼,难受极了——他想立刻冲过去,插上翅膀,穿过重重云层,牢牢地把傅肖北抱在怀里,再一遍遍地亲吻傅肖北的全身,包括那些性感的纹路,哪都不放过。 太阳逐渐坠下来,离地平线越来越近,阳光很近地笼罩住他,身上的热度很缓慢地回来了,顺着他的血管游走。 他好像是在被输血。 苏乐后知后觉地想到。 “不怪你啊。”他可算有了力气,历经千辛万苦,精疲力竭才拉住了傅肖北的手,把人揽到怀里,一下下抚摸他的背。 夜幕降临时候,万家灯火燃起,苏乐才穿过水泥森林般的楼厦,把这个痛苦不堪的人背回了家。 苏乐手术之后被送进了icu,在里面浑浑噩噩地睡了好几天,身体动不了,脑袋却在逐渐清醒。眼睛睁开一条缝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傅肖北在身边。 他刚醒,现实梦境分不清楚。 傅肖北脸色不好,两只眼睛都是红的,有点像是哭过了,苏乐便将他与梦里的那个人重合。第一句话就想问,“你怎么那么能跑?累死我了。” 但是他只能动动手指,眼皮像是千钧重。 苏乐一共被下了两次病危,等下午医生出来,说手术成功的时候,傅肖北几乎虚脱晕倒。苏乐胃那里长的东西是良性的,算是常规手术,切除部分即可,但是手术中间苏乐的血压突然快速下降,甚至到了四十以下,心脏骤停,情况转为危急。 主刀大夫在手术结束之后,看傅肖北眼神就不太对。两个人一看就是恋人关系,结果苏乐把自己消耗成那样,肯定和傅肖北脱不了关系。 “真能忍啊,都这样了才来,你之前想什么来的?” 苏乐要是在这,肯定会反驳,这都是他自己生活习惯的问题。 早几年的事情自然不用再提,可是后来他回来了,还是饥一顿饱一顿,好一点的时候吃红烧牛肉面,大多数都是三鲜伊面,一年到头也没吃过几顿正经饭。 也就是过年时候能给自己煮两个饺子吃。 傅肖北却想,是我让他受了好多的苦。 当年情至浓时,他们自然说过许多浓情蜜意的话来取悦彼此,“爱”、“喜欢”、“永远”这些俗套的词近乎理所当然,可是也还有些别的更像是誓言的东西——比如“陪伴”和“保护”。 那时候他认认真真地说,苏乐却笑着听,当时就抬手打了一下他的额头,“内向成这样,我保护你还差不多,傻子。” 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没做到。 苏乐在重症里呆了几天,傅肖北就陪了他几天,他有点像是个木偶,失去了喜怒哀乐,偶尔想起来去买点东西填肚子,反正饱了点能维持身体继续运转就行。苏乐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睡着,好在情况平稳,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傅肖北那次见苏乐动了动眼皮和手指,就觉得全身上下都活过来了,猛然站起来的时候就有点发晕。 他出去之后扶着墙缓了半天,急忙就去医院外面的饭店找了个包子铺,配着咸菜把一点都不好吃的“蓬松面团”咽下去,然后噎住了,又喝下去一碗加了白糖的小米粥。 几天之后,苏乐转去普通病房,傅肖北趴在他床边睡觉。 外面积雪未融,已经快过年了,苏乐迷迷糊糊地想,路边可能已经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被窝柔软温暖,阳光丝丝缕缕,苏乐身上还没什么力气,只看着侧脸就发现傅肖北清瘦了很多。 他抬起手,摸了摸傅肖北的脖子。 傅肖北立刻惊醒。 有些无法形容傅肖北的表情,他扯着嘴角,抿成了一条向下的弧线。有点像笑,还有点像哭,总之是不太好看的。 苏乐抬抬眼皮,轻轻地冲他一招手,然后嘴唇动了几下。傅肖北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说,“脖子过来。”——随后苏乐抬起头,一下就咬在了他的喉结上,像鹰叼着猎物不撒口似的,牙齿还磨了磨,心满意足地咂咂嘴。 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行了,去吧!” 傅肖北却没动,他顺势抱住苏乐,呼吸越来越重——苏乐都有点透不过来气。 光疏朗涣散,苏乐的嘴唇毫无血色,头发乱糟糟的,领口低垂,皮肤裸露,蓝白色病号服下的身体单薄得近乎嶙峋了。 苏乐的嗓子沙哑,只用气音说话,温热的鼻息拂过傅肖北的耳边。 他很快意识到傅肖北在哭,一会儿的功夫而已,眼泪就流了一脸。 “怎么了?” 他不开口问倒是还好些,傅肖北被他抱在怀里,原本无声无息的,听了这句问询,他呼吸就变得不稳,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手背有青色的静脉凸起。 就像个得了问询的小孩子。 怀里人的脊背宽阔,苏乐静静地揽着,近乎贪婪地贴着他。起先傅肖北还压着声音哽咽,后来便放松了下来,将脸埋在苏乐颈窝。 傅肖北已经将情绪积蓄了很久。 在再次触碰到苏乐、得到他的一如往日的回应的时候,那些存在了很多年,时间从苏乐离去开始,延伸至今的,令他苦痛不堪的堤坝壁垒瞬间灰飞烟灭,顺着那条长河奔涌而下。有人敲门进来,他也不顾什么颜面了,近乎嚎啕。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失而复得的幸运。 苏乐偏过头,拍拍他的背,唇贴着耳,在轻声安慰些什么。 等傅肖北完全平复下来,面对来人侧过身去,藏起通红的眼眶和鼻子的时候,苏乐才用口型说了句——“出息。” 他们本来以为来人是医生,结果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敲门进来之后跟苏乐对视上,两个人都有点懵。 傅肖北回头看了一眼,表情立刻变得极为懊恼。 “傅傅傅……傅总,那、那个……” 第43章 傅肖北偏过头的时候看见苏乐在笑。 他这会儿精神好了些,侧着头,挑起眉毛,笑容柔软至极。外头大雪纷飞,傅肖北看着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静了几秒钟。床头放着他前天买的淡色玫瑰,此时颜色也像是都褪尽了,再艳丽的样子也都不及眼前人。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苏乐的脸颊,弯下腰在他苍白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转身之时,却又回到了先前的样子。 “出去说。”傅肖北冲着助理点头,然后替苏乐掩了掩被子,语气温柔,“你再睡会儿。” “你有事就去吧,别耽误了。” 傅肖北特意将房门关严。 小林他的包里放着几张文件,拿出来的时候却看着病房的门有些犹豫。 傅肖北看了他一眼,率先走到过廊尽头的楼梯口处,“你说吧。”他站在阴影里。 “宋筱女士在五年间,一共去过国外二十五次。其中十次,是您之前给我的地址所在城市。”林助理看见傅肖北闭上眼睛,手扶在窗台上支撑身体。 “然后这个是房子的钥匙。” 傅肖北接过之后,缓缓说,“我知道了。你帮我订下周去c市的飞机票。” 他从宋筱来他家之后就开始怀疑,苏乐的反应明显不对。 傅肖北自幼孑孑,小的时候看人家别的小孩子走到哪里都会有父母陪着,去公园的、去幼儿园的、去上各种补习班的,芸芸众生,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自然就会心生艳羡,想有人陪着自己长大。 后来时间把他的心磨一磨,表面生出了一层厚厚的茧子,自然就把那点说出去惹人笑话的东西包裹起来了。只是偶尔矫情起来,也会把里面那些连带着血肉的东西挖出来,想一想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因为他长得不讨他们喜欢,所以放弃了他? 是不是家庭困难,实在没有钱去养育一个多余的小孩子? 当初他在苏乐家吃饭,傅肖北突然就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苏乐认真想了想才说,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们也在找你。苏芷甚至还做出吃醋的样子逗他开心。 傅肖北以前有过很多种对“母亲”这个角色的想象,但是哪一种都不是宋筱。只是必须承认,他曾对宋筱这个人心生感激。过去他不去想,也不想回想,但是现在却觉得哪哪都不对。他的“后知后觉”,实在有些迟。 不远处传来病房中的哭声和吵闹声,傅肖北回病房的时候,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推门进去——苏乐正看着窗外拖着长尾巴的喜鹊发呆。 “渴了。”苏乐可怜兮兮地冲他说,“还饿,你之前说要给我买灌汤包的,我要吃,还要喝冰可乐。” 傅肖北坐在床边,拿棉签给他沾了沾嘴唇,“不行,凉水都不行,一会我去给你打点热水,问过医生之后才能吃流食。” 苏乐十分渴望地看着傅肖北的脸,却见对方一脸坚决,于是他将眼神转为幽怨,“傅肖北你个骗子!” 只是没想到,他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换得了傅肖北在一瞬间变得悲戚的神情。 傅肖北闭上眼睛,缓缓才说了个,“对,我是。” 苏乐没想到他的反应,立刻就愣住了,随后两个人一起沉默下去。他将身体凑过去一点,摸了摸傅肖北的脸颊,食指指尖顺着他脸上的伤疤游走,轻声问,“你干嘛啊?我开玩笑的,我说过,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傅肖北垂下眼帘,低下头任他抚摸自己。 他一直在反复想,为什么没有早一点想到那些事情。要是他稍微动一动念头,是不是苏乐就可以少受很多年的痛苦折磨。 但是事情过后的任何假设,除了让人悔不当初与痛不欲生之外,没有一点实际意义,“你乖点躺着,送你个礼物。”傅肖北亲了下苏乐的额头,他将钥匙拿了出来。 面对着苏乐疑惑的脸,傅肖北把它放在苏乐手心里,“我之前买的,还没跟你说,出院之后我们就能搬家住新房子了。” 苏乐看了傅肖北一会,握住它笑了,“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做爱之后决定买的,你说冷。” 苏乐看着傅肖北低俯的睫毛,数着它们颤动的次数。突然做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半真半假地说,“啊,就是你不亲我那次。”随后他打了个大呵欠,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歪着头靠在枕头上,一脸的放松。 傅肖北站了起来,拎着不锈钢外表的大水壶,拍了苏乐的额头,“就那次,你就别捅我心了,再睡会儿。” 第44章 苏乐很快可以吃流食,被傅肖北喂着——他右手打着点滴,左手又不太灵活。 傅肖北用银勺子盛一点粥,吹凉了才递给他,苏乐却仍然觉得烫。 “猫舌头。”傅肖北自己尝了一下,分明就是温的。 苏乐弯起眼睛笑,他伸出一根手指触碰在傅肖北的眼底——那有深浓的黑眼圈,“今天回家去睡吧,休息几天。你太累了,一直陪着我,在医院里你也睡不好。” 傅肖北低头打开了装着蒸蛋羹的罐子,“在家我才睡不好。” 他这个人固执起来几乎没有任何回旋的机会,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苏乐不再多言,乖乖地把勺子里被吹得更凉的粥都喝掉。一碗小米粥上飘着零星的暗红色枸杞,倒是好看,只是没什么味道。 苏乐开口望向他,有些困倦地闭上眼睛,“肖北,你生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夜色深浓,傅肖北靠在墙上,神情放松,“其实我不是太清楚,虽然也有几年时间了,但是我跟她一向比较疏远。” “为什么?” 傅肖北从苏乐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些许小心翼翼,于是他凑过去点,抹了下苏乐的眼角,他站起来,将毛巾浸泡在温水里,替苏乐擦了擦脸。 苏乐仰起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傅肖北不知道为什么宋筱会这样做,但是苏乐在见到她之后,应该已经知道他之前所承受的东西,全是因为他的缘故,“我不了解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吃药,这几年的时间,我其实很少去想这些东西。” 他将苏乐散乱的头发别至耳后,“我总觉得她在带着一张面具,在努力‘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很空洞。” 宋筱会在傅肖北人生最低谷的时候,给他最大的鼓励,像是提着个巨大的壶,想把剧烈的生命力全部灌入傅肖北的身体中,工作伊始给他数目可观的资金支持,还有诸多人脉指导,然后满意地看着他取得成就。 她永远温柔恩慈。 “但是我觉得她根本融入不了她的角色,那种感觉很奇怪。” 苏乐睁开眼睛,发现傅肖北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有一次我做噩梦醒来,发现她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啊?!”苏乐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张开嘴,坐起身体,睁圆了眼睛。 “你给我躺回去!” 那天傅肖北再一次梦见苏乐,他在一瞬间惊醒,房间黑暗寂静,窗帘却没拉严,月光让屋内蒙蒙亮起,宋筱卸下了平日厚重的胭脂妆容,露出苍白清瘦的脸,她坐在那,看着傅肖北,身体单薄,却让傅肖北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没敢动,感觉到宋筱一直在看他—— 是在看他的脸,也像是在看另一个人。 “后来我见过我生父一面,发现我跟那个男人长得很像。”傅肖北还记得那时候自己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液都在强烈跳动,“她有时候也会喊错人,把我当成我生父。然后我很快就搬出去了,住在咱们之前住的地方,很少跟她往来。” “我偶然间看见她在吃氯丙嗪。” 苏乐回想起那天宋筱离开傅肖北家,却趴在门上听的事,忍不住说“我也觉得她有点……精神不好。” 他的神情变得有些犹豫,企图咬指甲,又被傅肖北立刻制止,他只有焦虑的时候会这样做——傅肖北猜,苏乐在考虑要不要把曾经见到宋筱的事情告诉自己,之前他只字未提。 “那天,”苏乐开了口,他皱着眉,“就你出事的那天,我不是昏迷过一段时间吗?隐约间就听见过类似于宋筱音色的声音,她管艾其叫‘其其’,很熟络的样子,后来也出现过几次,我……”他顿了顿,又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第45章 一周之后,傅肖北飞往c市。 他坐在桌前,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别墅的壁炉在燃着,橙红色的火光从前方的玻璃中泻出来,显得暖洋洋的。 他面前放着一碗鸡汤,还热着,是刚做出来的,用参须增鲜,里面放了蘑菇吸去了多余的油——看得出来是费了心的。这栋房子被尽量布置得温馨,有暖米色的地毯被踏在脚下,旁边放着单人真皮沙发,台子上放着数盆绿植。 “你是知道苏乐的事了?”宋筱率先开口。她不避不躲,直视着傅肖北。 整个别墅都静谧无声。 刚才傅肖北回来的时候,站在别墅门口,停留片刻就听见了从二楼角落传来的“嘎吱”声,是一扇老旧的木门被人拉开它所不能承受的幅度时的哀鸣——一个小女孩探出头来,她四五岁的年纪,小辫子七扭八歪,蓬头垢面。 她与傅肖北对视上时,肩膀瑟缩了一下——像是只老鼠了光,从井盖里钻出来时见到需要仰视的陌生物种,然后瞬间就夹着尾巴,顺着原路仓皇逃窜。 傅肖北没理他这个“妹妹”,他迈开步子缓慢地扶着把手上楼——宋筱没在,佣人也都没在。 她的房门一反常态地敞开着。 傅肖北站在门口,没进去。那张正对着门口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全家福,似乎是特意放在这里迎接着来人。 ——照片上的宋筱大约二十岁的年纪,身体玲珑有致,她弯下腰,牵着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笑容幸福甜蜜。而小男孩的另一只手在那个男人手里,脸上有大大的笑。背景是游乐园,三人身后是巨大的彩色摩天轮——摆明的一家人。 是小时候的艾其。 过了能有十分钟,宋筱才端着一碗鸡汤缓缓出现在他身后。 她笑着对傅肖北说,“我们谈谈?”说着走向客厅。 宋筱坐在那里笑意更深,她将手肘拄在桌上望着傅肖北,房间中流淌着静默。 “不愧是亲生父子。”她将长发别至耳后,“还是你长得像他。” 她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身体松懈下来。傅肖北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像终于卸下了自己身上的枷锁,脸竟然也跟着垮了下来,甚至在额头上浮现出一道深刻的皱纹,延至泪沟。 岁月纤薄如刀似羽,在她脸上瞬间落刻出极深的痕迹来,让她显出与年龄不符的苍老样子。 她看着傅肖北的脸,眼神像是化了实质,在傅肖北脸上抚摸,过了一会儿她便不复清明,眼中燃烧着的热烈的情意与痛苦,似乎穿越了数年时间,落于曾经的那些日子里。 ——“致文。” 宋筱突然将她脸上那张名为“慈母”的面具摘下,她摸着自己的发,瞬间安静下来,露出了乖顺讨好的样子。不是对着傅肖北,是对着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她爱而不得的男人。 “致文。”宋筱又拉长了声音再次叫傅肖北,她举起右手,看着无名指上的一个小小指环,“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我怎么可能背叛你呢?艾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这不怪我。也是你把他赶出国。”她看着他,皱起眉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你为什么不信我。” 傅肖北静默着,任宋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突然端正了神态,微仰起头,嘴角向下拉,与那张照片如出一撤。 果然,宋筱垂下眼帘,再开口时语气流露出深切的需索和强烈的恨意。声音转为尖锐,甚至破了音,“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 宋筱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将自己的神态缓和了下来,声音温柔——“要不是后来那个女人出现,你也不会死啊。我不想的,但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好年轻,跟我原来一样年轻。” “你死了之后,我几乎天天都梦见你,你抱着我说你冷,你自己孤单,让我去陪你。”宋筱笑起来,一如少女时候,“别怕,再等一等,很快了。” “致文,你怎么不喝我做的汤?以前你分明夸奖过的。” 他震惊地看着宋筱。只言片语,便勾勒出事情的全貌来。那碗宋筱亲手做的鸡汤上漂浮着袅袅白汽,在空中升腾翻转再消失。 宋筱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她闭上眼睛,蓦然安静下来。也许是傅肖北的表情太过震惊,足以让她惊醒。 “母子”二人相对沉默。 这时候宋筱突然嗤笑了一声,摇摇头,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却都是汗,脸色越发苍白,像是耗费了很多精力,经历了一场大梦初醒——“年纪大了,想起来点不该想起来的东西,咱们说回来。” “艾其和你……”傅肖北打断她。 “我约莫二十岁的时候被他骗,生下你来没办法养,就把你扔在医院了。”宋筱看着傅肖北几乎破碎的脸,眼中逐渐浮现出真正的温柔和悔意,“然后他听说我有了孩子,就找我和孩子回去,可是我找不到你了。那时候早,我给点钱,就从孤儿院领了艾其。” “提心吊胆的过了二十年,被发现之后,艾其就被你生父驱赶出国。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你。” 宋筱抬起头,看了看楼上角落里的那个房间——里面有一个小女孩,在四年前被一个跟她当年一样年轻的漂亮女人抱了过来,成为了傅肖北同父异母的“便宜妹妹”。随后不久,那个叫“致文” 的男人就死了,宋筱彻底苍老下来。 傅肖北记得他的生父是死于心脏病发作,宋筱的床头柜分明上放着一瓶硝酸甘油。 她摇摇头,“可怜。”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她又问,“苏乐是回来了吧?” 傅肖北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绷,他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助理,替他照看苏乐一天,什么事都不能离开。 “怕什么?”宋筱挑起被修得细长高挑的眉,“回就回来吧——这话我之前不是也说过吗?我向来说话算数。” “你们还是不一样。”宋筱摇摇头。 那个叫“致文” 的男人三十岁的时候身上布满了野性和难以言说的慵懒,显出荒靡的样子,几乎能被人听见皮肤下亮烈的心跳——而傅肖北始终沉郁内敛。 这些事情看似与傅肖北毫无牵扯,他始终未曾融合其中,却同样让他脱身不得。 到底是冬天,由繁华到荒芜,别墅外面白茫茫一片,没有半分人影,是剩下他来时踏出的一寸深的脚印,转眼间汤也凉了,有一层薄油浮在上面。 傅肖北没来由地想起苏乐,神情柔软下来。 宋筱看着他。 “把汤喝了吧,让我最后再过回当‘母亲’的瘾,然后你再走。”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是苏乐给他发了条短信——“什么时候回来?” 第46章 傅肖北到底没喝那碗汤。 离开别墅的时候,宋筱叫了他的名字,声音有些发颤,他站定,却没转身。 毫不犹豫地离开。 苏乐出院的时候天很晴,他被迫穿上了厚厚的羽绒服,移动的时候像是个成了精的北极熊,脖子上戴着羊毛围巾,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 他脸上倒是长了些肉,低头看着弯下腰给他弄拉锁的傅肖北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恃宠而骄似的抱怨,“我好热啊,你不是有车吗?干嘛给我穿这么多……” “车停在外面。”傅肖北无奈解释,“还得走一段路,你不能感冒。” 林助理默不作声,头不抬眼不睁,帮他们把行李搬到外面的车里,是早就习惯了的样子。 再没有外人,苏乐就仰起脸,指了下自己的嘴唇,冲着傅肖北挑眉,“你懂。” 他扯着傅肖北的衣角,站起身体。养了这些天,他脸色倒是不错,也有了精力,就把傅肖北推在了墙上,然后亲吻上去。 傅肖北低沉地笑出声,环抱着他的腰,咬住苏乐的下唇,故意去吻了下苏乐的鼻尖。这些日子,苏乐的指甲是傅肖北给剪的,胡子是傅肖北拿着老式刀片给刮的,连饭都要一直让傅肖北喂。 苏乐几乎以为自己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全都赖着傅肖北。 冬天刚过去一半,还透着刺骨的冷意。穿了再多,苏乐也在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寒颤,乌龟似的缩起脖子。只是当他牵着傅肖北的手出门的时候,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太阳,浑身上下就像又有了很多力量与热度。 傅肖北侧过脸看他,鬼使神差地来了句,“背你过去?” 熟悉的黑车停在不远处。 苏乐下意识低头看了看傅肖北的腿,抬头就看见傅肖北皱着眉,“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 他竟然像是有点委屈懊恼。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毁容攻也会有春天 作者:报纸批发 第7节 “我现在很重的。”苏乐随口说了句,却在下一秒傅肖北俯低身体的时候,第一时间趴上去。 因为穿得太多了,动作不灵活,就慢吞吞的搂住傅肖北的脖子,将身体贴近,两条大腿紧紧夹住傅肖北的腰。傅肖北托着他的屁股,两个人无限靠近。 苏乐将唇凑到傅肖北耳边,“我重不重呀?” 傅肖北稳稳地托住他,闻言也不说话,就轻拍了一下苏乐的臀。 “傅总。”苏乐低低地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摸了我的屁股就要对我负责,以后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去你公司楼下扯个横幅坐着抗议——霸道总裁抛弃糟糠之妻!”傅肖北偏头笑骂了句什么,两个人窃窃私语片刻,又一起笑起来。 天真的太冷了,他们说话时呵气都交融在一起,身体也交叠在一处。 ——两个男人,一个毁了容脚微跛,眼中有深浓的爱意,另一个穿着厚厚的冬衣,脸上笑意很深,侧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 医院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偏过头望向他们,他们也似浑然不觉。 太阳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像是一个人在慢慢行走。 ——车向着前方驶动。 他们在回去之后,将一起抱着睡个午觉,一起收拾收拾东西,在一起搬往他们新家。 一起过未来很长很长的日子。 会一直在一起,逐渐老去。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算结束了。 宋筱的结局,剩下的一点因果,日记等等,就放在番外写了。 过几天再说,懒。 第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