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月下觞》 正文 第1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一卷 成长 第一章 父母双亡 苏峥永远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苏涵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春天。 那年,苏峥七岁,苏涵五岁。 春天里,河岸上的柳枝都抽条了,绿烟如云层层幢幢。 岸边的水田里春水蓄满,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瓦,粉红桃花,和那洁白李花,重重桑树,和棵棵柑橘,还有天空掠过的小燕子…… 春寒料峭,穿着锦衣貂裘的苏峥依然觉得冷。 那是他最伤心的时节。 父亲在他三岁时犯病去世了,父亲丧后,家里虽有族里的家用月例补贴,他在族里的族塾中上学,不用缴纳束修,但是,母亲身弱需要医治,他的书本笔墨纸砚也是要花钱的,母亲不愿意让他穿着失礼,在各方面都让他光鲜明亮和族中其他的孩子一般,这些都需要钱,族里的月例不够开销,母亲便依靠浆洗扶持。 苏峥认为自己大不孝,在母亲卧病起不了床的时候才发现母亲的艰难。 他在母亲病榻前守了一月,每日伺候汤药,母亲虽然感动,精神好些,但终是没有熬过冬天,在腊月初七,这一年最冷的时候离开了人世。 父亲去后,相依为命的母亲也离开了,苏峥成了一个孤儿。 所幸,族里有孤儿的养育所,失去父母的他并不会变成一个小乞丐。 七岁的他已经懂了很多事情,人聪颖早慧,在族塾里表现良好,时常得到夫子的夸赞。他的父亲是个孝子,且文采斐然,本可以入仕,却因为身染疾病去世,他的母亲也是一个贤德的人,他照料母亲亦很孝顺,在族中,他一家三口都有好的口碑,得到好夸赞。 此般种种,他被选中去做本家直系的嗣子。 本家直系上代是做到威武将军的苏兆晔,他年近四十才婚配,娶了皇上的妹妹清仪公主,公主生下一子,便是这代的本家嫡长子,会继承苏家忠国公的爵位,威武将军苏兆晔于前年战死沙场,公主殿下从此守了寡,唯一的子嗣便在三岁时就失去了父亲,皇上隆恩,没有等他成年,便将他封为了清和郡王。 苏家旁支很多,家系很旺,族人极多,但直系血脉却一直单薄。 直系子嗣的问题便是苏家许多人议论的话题。 苏峥虽是个孩子,但也听很多人说过苏家的嫡长孙、现在的清和郡王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叫做苏涵。 几乎每一个苏家人,甚至别的望族,或是一般平民也知道,苏家被封的清和郡王从出生便身体孱弱,怕是活不过而立,并且很可能会没有子嗣,忠国公的继承成了问题。 公主向家中族长提出要为丈夫在族中选一位嗣子的时候,所有人都确定关于清和郡王苏涵身体孱弱不能拥有子嗣的猜测估计属实。 家中长老经过一番讨论,通过了公主的提议,在族中选一个孩子来做直系的嗣子。 能够被选上的人将继承苏家忠国公的爵位,很可能还会成为苏家下一任的族长。 这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 许多孩子都以此为目标,想好好表现,能够被公主挑选上。 大家期待的挑选并没有来,所有人白忙活了一回。 苏峥葬下母亲之后,就有人来他家告诉他,他被选上做嗣子了。 苏峥还记得那时候的情景,母亲死了,他很伤心,但是,他只在头三天哭了,之后就一直很冷静,他要为母亲守孝。 一位华贵优雅非常美丽的妇人到他家里来,身后还跟了好些位伺候的丫头姨婆,还有两位年过六旬的族中长老。 那位妇人对他露出和蔼的微笑,说道,“你的母亲去世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会待你如亲子,你做我的儿子,你看好吗?” 苏峥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 其中一位长老看他这般愣怔,便向他解释道,“这位是清仪公主,他想收你去做嗣子,这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还不快答应了。” 苏峥终于明白过来是什么事情,他并不愿意在母亲新丧的时候就认别人做了母亲,那是不孝。他摇头不愿意,“家母才刚离开,我还得为她守孝。” 公主感动于他的孝顺和乖巧,愿意等开春了再认他去,这段日子他可以为他母亲守孝。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虽然没有了父母,这个冬天苏峥过得并不凄惨。 公主派人送来了很多东西,各种物事都按照族里身在高位的叔伯家公子的配备,还有好几位伺候的仆从丫头。 苏家是贡阳最大的名门望族,甚至在天朝都是最有名望的世族之一,世代忠烈,文治武功。 家中出过好几位有名的大儒,有三位做到过丞相,还出过好些位大将军,最有名的便是前一位威武将军,入朝做官的苏家人就更多了,但苏家却没有出过一位后妃,苏家家规中便有不许苏家女子入后宫一条。 虽然没有女儿嫁入帝王之家,但苏家尚过好几位公主,这位华贵端庄甚通文墨的清仪公主便是其一。 作者有话要说:向那些等《晚归》的人道歉,最近特别想写古代文,所以,就想先把这篇写完了再写《晚归》,大家放心,我不会弃坑的。 本文是双性生子文,估计会是很多人的雷,所以,进来的亲们若是要继续看下去,一定要谨慎。 多谢大家过来捧场支持!鞠躬! 第二章 那时初见 第二章 那时初见 苏峥被带到本家去见公主。 走过壁照庭院曲廊,见到亭台楼阁,假山花园,水池拱桥,一路各色鲜花怒放,美不胜收,苏峥第一次见到这般精致的景致,如处仙境,目不暇接。 他毕竟还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看到如此美景,心中虽还有丧母的悲痛,但心里也有了雀跃,目光里带着惊喜、惊叹和期待,对眼前一切的惊喜,对于未来前景的期待。 他是苏家忠国公的嗣子,等成年就会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苏峥看着眼前的美好精致华丽的一切,虽然年纪幼小,却也微微明白了这句话的意义,知道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被选上。 被嬷嬷小厮领着到了一个月洞门前,之后便是长相漂亮,穿着精致的姐姐将他领了进去。 又走过一个花园,绕过一个曲廊,到了一间花厅前面。 花厅里的布置都是素色的,花瓶里甚至是擦着两支白色的梨花。 苏家忠国公为国捐躯,公主要为他守孝,一生只得居素居、着素服。苏峥曾听一些婆姨说起这件事就唏嘘,表情怪异。这时候的苏峥还不明白那些婆姨为什么会用那样的口吻与语气说起公主的这种遭遇。 “总算来了!公主已经等候多时了,小郡王也在!”一位目光犀利很精干的嬷嬷这般说着,将苏峥领进里间,她动作恭谨,语气里却是倨傲的,小孩子心灵敏感,苏峥知道自己被这位老嬷嬷看不上,小小的自傲被略微打击,但更加直起了腰杆,不能让人看低了去。 苏峥穿着公主送过去的衣服鞋袜,锦衣貂裘,白色的锦带束着头发,衬得苏峥很漂亮乖巧,大人们看到都是喜欢的。 苏峥恭敬地低着头,被带进了里间。 厚重门帘隔挡住的里间非常温暖,里面有淡淡的薰香。 他听到以前听过的那位妇人的声音,是公主的和蔼问候,现在,这位公主就是他以后的母亲了。 “峥儿,抬起头来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不用拘束。” 苏峥抬起头来,见到以前见过一面的那位雍容典雅年轻的美丽妇人,然后看到了她怀里抱着的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苏涵。 苏峥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苏峥一直记在心里,即使岁月如梭,小时的记忆渐渐浅淡模糊,这时的情景,却从没有变得模糊过,甚至经过刻意的雕琢,愈发清晰深刻,美丽动人,带着幼年时期特有的美好单纯的气息,扑面而来。 公主坐在红木云石七屏围榻上面,身穿白色织锦素服,怀中的孩子也是一身雪白,雪白的雪狐裘衣将他包裹住,露出一张带着点粉色的白嫩小脸,小脸上鼻子和嘴都小小的,眉毛浅淡,只一双眼睛异常的大,清澈且明亮,像阳光照着的波光闪耀的春日小溪,里面带着欣喜的笑意将苏峥望着。 他的一双白白小小的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绣了祥云的浅绿色锦袋,看那形状里面应该是暖手炉。 他这么小,苏峥觉得他也许还不到三岁,但是,此时看起来很健康,并不是外面人谣传的身体孱弱的样子。 苏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可爱的娃娃,一时间看呆了,愣愣地说道,“他真漂亮!” 公主看他这般模样,一点不怪罪他的无礼,很开心地笑了,说道,“峥儿,他是你的弟弟,小名儿暖暖!作为哥哥,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他,爱护他,不要让人欺负他,他的身子弱,你得好好保护他,不要让他受到伤害。” “他是我的弟弟?”苏峥听了公主的话,仍然愣着神,这般问道。 “哥哥,见到你我很高兴。过来吃点心。”苏涵坐在公主腿上向苏峥招手,声音稚嫩甜腻,非常乖巧可爱。 公主也笑着说,“峥儿,暖暖叫你过来吃点心,快过来吧!”公主微笑着向苏峥说道,又低下头去看苏涵。 “哥哥,坐!”苏涵指了指围塌小桌对面的位置,脆声叫道,看苏涵爬上去坐好了,又伸出小手将小桌上的点心往苏峥那边推了推,“吃点心。芙蓉糕很好吃!” 苏峥费了力气才爬上围榻坐好,恭敬地坐好后,便对苏涵说道,“谢谢!” 公主笑着看他,夸道,“峥儿真是个乖巧的孩子。饿了没有,吃些点心吧!现在没有到午膳的时候!吃点心垫垫肚子!” 苏峥为了准备过来,早上从起床就没有吃过东西,由丫鬟将他打扮好,然后他又收拾了一些东西,便坐了轿子过来。 他真的饿了,虽然第一次到陌生的环境,而且是这般富贵雅致的地方,他还很紧张慌乱,但本能让他去拿小碟子里的点心吃。 他从外面进来,因为没有戴手拢,手被冻得通红,拿着点心有些发颤。 “母亲,哥哥的手冷,让嬷嬷端热水来让他洗手暖暖吧!”苏涵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苏峥。 公主让外面伺候的丫鬟端了温水来给苏峥洗手,洗后便用干净的绒巾擦干。苏涵将自己怀里的暖手炉递过去,说道,“哥哥,你手冷,暖手炉给你暖着。” 苏峥是家中独子,从小又丧父,家里只有一个母亲,而母亲也离开了,他伤心难过,却被教育着男儿流血不流泪,七岁的孩子便把伤心全埋到心底。 在这里,突然遇到这般的母亲与弟弟,心里感动异常,他没有接苏涵递过来的暖手炉,而是哭了,哽咽着说道,“我不冷,我暖着呢。你抱着吧!” 公主叹了口气,眼里是温柔和慈爱,拿出手巾隔着小桌轻轻给苏峥擦眼泪,说道,“傻孩子,弟弟这是心疼你。你刚丧了母亲,我便将你接过来,想你一定不好受,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伤心的话,都可以告诉我,别憋在心里。” 苏峥听了哭得更加厉害。 在哽咽里,他对着公主开口叫了一声,“母亲!” 公主很欣慰地笑了,说道,“我的乖儿子!” 苏峥知道自己是前世修了福分,所以,在死了父母之后,还能得到这样慈爱的母亲和乖巧的弟弟。 他想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这位母亲,好好爱护这位弟弟,他们现在就是他的亲人了。 苏峥抽着鼻子,含着泪光的眼里渐渐聚集起来坚定,虽然父母死了,但他也不用原来那般伤心了,因为他有了新的母亲,还有了一个需要他保护照顾的弟弟。 之后,苏峥又去过了族谱,去拜了祠堂,见了苏家在贡阳老家的一干长老,拜祭了为国尽忠而死的威武将军,他现在的父亲大人。 苏峥虽然依然是在族塾里上学,但是,此时,他的身份地位却变了,从以前的那个孤苦的孩子变成了族里以后的忠国公继承人,以前要遭人欺负,现在却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明面上巴结他,暗地里却又嫉妒愤恨他的好运。 他现在作为苏家直系长子,拥有一个大的院子,有四名供使唤的小厮和四名丫鬟,还有别的婆姨小丫头好些,只伺候他,就配备了十六人之多。 苏峥以前是贫苦人家的孩子,突然变成了苏家大少爷,便很不习惯,他时常觉得担心惶恐。 幸好他现在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然,他真的没有办法好好适应。 那位小名暖暖的弟弟因为身体孱弱,依然和母亲住在一起,平时也是母亲在对他进行教育。 苏峥原来以为暖暖没有学过什么东西,后来才知道,他已经学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还有一部分《论语》了,这将一向以早慧出名的苏峥打击了,他比暖暖大了两岁,《论语》也只学了最开始一点点而已。 虽然是母子关系,苏峥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便再没有见过母亲,当然就更少见到暖暖了。 苏峥一直对暖暖念念不忘,在去母亲处问安的时候,就喜欢四处瞄瞄,希望能见到暖暖,他的可爱乖巧的弟弟,只是,从第一次见到后,便再也没有机会。 第三章 别院养病 第三章 别院养病 之后苏涵身体变差,皇帝隆恩,甚至派了专门的御医从京城皇宫前来为他医治,并且,还让御医从此跟在他的身边,成为他的专属御医。 这种恩赐即使是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多见,皇帝对苏家的荣宠算是非常的重了。 其中原因,人们说是因为忠国公捐躯为国,还有说是皇帝怜惜他的妹妹,在公主尚未出嫁的时候,两人关系便非常亲密,甚至到了皇帝不愿意将公主嫁出去,以至于公主在皇宫里住到了二十二岁,这已经远远超出了公主的尚婚年龄。因此,还一度传出过不好听的传闻,后来公主出嫁,并且没有留在京城,而是到了苏家的祖籍贡阳老家,这种传闻才渐渐停息不闻。 苏峥并不知道苏涵身体如何,因为他一直没有见过那个孩子,当他知道消息的时候,是他从学塾里回家,晚间向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说为了暖暖的身体,要到山中拥有温泉水的修养别院里去住,估计要去很长一段时间,这时,苏峥才知道这件事情。 听母亲说要带着弟弟离开,才七八岁的他眼泪憋在肚子里,强自撑着做到镇定自若,祝母亲和弟弟路上平安,在别院修养愉快,希望弟弟身体能够早日康复。 公主对于他的听话与懂事感到欣慰,表扬了他两句,然后交代了他要如何如何做事,如何如何学习,要时常书信联系,通过书信要每月抽查他的课业……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公主说动了苏家一位因为性格刚直而怀才不遇在地方做官此时回家来养老著书的一位颇有名望的学识渊博的大儒为苏峥做老师。 虽然苏家学塾在全国来说都是非常有名的书院,里面不乏非常有学识的夫子,但是,有一位大儒来教导,还是和在学塾里不可同日而语。 从此,苏峥除了要去学塾,每个休沐日还要去那位大儒处学习,平时学业上遇到问题无法解决,也可以前去请教。 衣食住行,更是不需要苏峥操心的问题,公主一走,他就是这个院子里唯一的主子,只是,公主留下了非常严厉的嬷嬷来监督他的学习与生活,他的生活也并不如意。从小便是非常严格与严厉的教育,有的时候才会有玩耍的时间。 公主当时说的是到别院修养一段时间,苏峥没想到时间会那么长,长到他已经不用再梳着包包头,而是束上了发;长到他已经不用再为坐上高凳而为难,他已经长到足够高,甚至院子里比他年纪大不少的小厮丫头们都被他甩到了后面;长到他已经快忘了母亲与弟弟的样貌与声音,留下的只有每月的一封家信,信里是询问身体学业,每一封都是询问身体和学业…… 令他高兴的是,有的时候弟弟也会给他写信,字迹纤瘦优美,同样是询问身体健康,有的时候会问一两个学业上的问题。 在一个夏天,公主也曾经允许过苏峥到那要行五六天路的别院里去玩,但是,苏峥已经懂事太多,他知道,即使公主现在是他的母亲,清和郡王是他的弟弟,他将来会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他也明白了,他和公主和清和郡王的差距。他选择了留在贡阳好好读书。 那些成长里的悲欢,成长里的辛酸,成长里的苦涩,成长里的艰难,他都细细体会了一遍。 因为他生来并不就是忠国公,所以,无论是学塾里的夫子还是族中长辈,都会用不要辜负了公主与族中长辈的期望,不要对不起忠国公的名号,不要因为不出众而让选他做嗣子的众人蒙羞的话来警醒他。 有太多的,要他不要辜负的东西,他身上的重压就像几座大山一直压着他,所幸,他并不是一个调皮的不知道好歹的孩子,他努力学习,他接受夫子长辈的教导,一直都做得很好,所有人都对他很满意。 虽然满意,那些要他不要懈怠,不要侍宠而骄的话语,依然会每时每刻地跟着他。 这些话语还算好的,那些苏家旁支原来和他处在同等地位或者比他地位差的人,很多都会用一种尖酸的口吻和他说话,仿佛,他只是走了好运,然后捡了一个大便宜,成为了苏家忠国公的嗣子。 这些当然都不能为外人道,只能埋在心里。 他原来还小的时候会在被子里露出一双委屈的眼睛,当渐渐长大,他明白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他得到了地位,得到了母亲与弟弟的温情,那么,失去的,也都是应该付出的代价,而且,就像所有人说的,他是走了多大的好运才被看上,他应该努力不让人失望,还应该感谢上苍,感谢公主等人才是。 他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多了。 就是这些,让他的心比身体成长地更快,他希望自己能够快速长大,然后到有一天,他能够去做大事,然后,堵住所有人的口。 在苏峥十四岁的时候,公主带着清和郡王回贡阳苏家祖宅来了。 苏峥被夫子准了假,从学塾里回家迎接母亲和弟弟。 公主和清和郡王走的不用颠簸的水路,苏峥和家里前来迎接的管家嬷嬷还有仆妇丫头们一早就等在了码头上。 此时还没有到清明,大清早,太阳从东天边慢慢爬上来,码头上还带着乳白色的薄雾,空气清冷,有杏花香飘来,沁人心脾。 贡阳城并不是天朝里非常繁华的大城,但是,因为苏家祖籍在此地,这里已经俨然是天朝最闻名最令人称道的书香圣地,而且,此地风景优美,天气宜人,水陆交通便利,城市发展很好。 一大早,城南码头上便非常热闹繁荣,各种货物装卸货,还有旅人上下船,船来船往,车来车往,船夫的号子声,马车驴车的轱辘声,轿夫的呼喝声,各种人声…… 一向呆在安静怡然环境优美的家中,或者是在教育要求严格的书院里的苏峥,虽然也有出门逛过街,和同窗一起出门游玩过,但是,这样热闹的各种人汇集的码头,其热闹与嘈杂程度还是让苏峥有些新奇。 看到那些码头工人,在这样清冷的早上也只是一件短衫,脚上穿着草鞋,有些还赤着脚,搬运着货物,自己一身锦衣佩玉脚上鹿皮靴和他们比起来,不知生活好了多少倍,那种感恩的心浮上来,站在码头翘首等待中心中的盼望和期待更重。 五年多了,也不知母亲如何,弟弟如何了。 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公主和清和郡王的船才到。 装货的船只和上人的船只在码头的不同位置。虽然大家都等到精疲力竭,但是,看到船来了,所有人还是满心欣慰,至少面上都是满心欣慰的。 因为公主有交代,所以迎接的时候并没有声张,但是仆役依然在地上铺上了地毡,一般人等都要让行,首先是华贵的船,其次是迎接的人很大的排场,人们都围在不远处想看看从船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被晋江抽得毛了,从昨晚开始作者后台一直抽。 第四章 欢迎回家 第四章 回家 高远蔚蓝的天空澄澈碧洗,几朵白云随着风缓缓移动,太阳升在高空,阳光明媚却并不刺眼,河两岸的柳枝碧油油地随风摇曳,清澈河水对岸的远处是一望无垠的水田,间或夹杂着有村庄,此时正是插秧时节,水田里农民忙碌…… 此时已经过了清明好几天,苏峥应了苏涵的要求,在母亲也应允的情况下,带着苏涵到河边踏青。 苏峥已经换上了稍薄的春衣,青色带着金线暗绣的锦衣,衬得少年身姿笔挺,颜面如玉,脚上蹬着马靴,骑在马上,英姿飒爽,打街上走过,便引得人们驻足观看连连赞叹。 苏峥骑马走在苏涵的马车边上,听到一路上人们赞叹的声音,不免有些不习惯,他并不时常出门,即使出门也不会如此招摇,和同窗一起上街的时候有,只是,那时候,一群少年都个个人才出众,他在里面,自然也不会如此显眼,当然不会被如此关注。 目光停留在苏涵的马车车窗上,想到那天母亲带着苏涵,还有一干丫头仆妇下船来时候的情景。 虽然五六年过去了,母亲仿佛却还是离开时候的样子,高贵典雅雍容美丽,即使是一身素白的衣服,也无法掩盖减少她的半分风华,她真是一位美丽而且高贵的女子。 十四岁的苏峥显然已经长大了,同窗里和他同年或者比他大一些的,即使比他小的,也有不少已经有了通房丫头,或者还有些在外也有红颜知己的,他还曾经被一位同窗设计懵懵懂懂被带去了花街,幸好在外面的时候他便发现了问题逃跑了,不然,还不被家中嬷嬷教导一顿,被告知母亲那都是一定的。 公主为了让他不耽于女色,在家中没有为他安排通房丫头,以前跟着他照顾他的丫鬟因为已经长成,差不多都配了人。 公主在信中说,希望他能够洁身自好,等他成年继承爵位去京城的时候,皇帝会为他指婚一位京城名媛或者配给他一位公主也有可能。 对于要有通房丫头,苏峥并没有太在意这个,皇帝为他指婚一位京城名媛或者公主,他也并不是期待,只是觉得到那时候,就应该是他真真正正长成做一番事业的时候了吧! 在这方面已经开窍的他,书院里虽然管教非常严格,但是,学生中间传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籍的也有,画本文字的都有,知道不少事情的他,想到别人说到年轻守寡养着病弱的儿子的公主,那种语气,有些人是同情,还有些人是幸灾乐祸的刻薄语气…… 如此年轻美丽的母亲,她的后半生就要一直穿着素衣,过孤单寂寞的生活,苏峥想到长大的自己一定要孝顺她,不能让她操心难过。 码头风大风冷,苏涵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穿着厚厚的披风,披风帽子遮掩住了大半的脸,苏峥当时并没有看清这位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的弟弟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只是见他即使穿着厚重,身形依然显得单薄,他长高了很多,苏峥一瞥之下见到他尖尖的下巴,莹白如玉,比他见过的家中的美貌女子爱惜的白色皮肤还要白得多,那应该是他常年病着而如此的吧! 苏峥和母亲说话之间,苏涵已经被他身边的丫鬟扶着上了轿子。他的手从素白带有靛蓝绣花的袖中伸出来,骨节分明,晶莹白皙,被扶在他身边美丽的丫鬟的莹白玉手上,仿佛,他那只手比那丫鬟的手还要漂亮还要吸引人一样。 母亲对苏峥说,苏涵坐船太久,有点晕船,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母亲的解释让苏峥放下了心,他原来还以为苏涵见到他这个哥哥也不想理睬了。 家里为了迎接公主回来,一切东西都是几天前都准备好了,在家门口,还有族中长老与后生等着迎接,一应丫鬟嬷嬷婆子还有管事小厮仆役,全都在前院大厅里迎接。 公主和族中的不少人叙了话,然后又给下人讯了话说了几句,这才休息下来。 在晚宴上,苏峥代替母亲和弟弟给族中长辈敬酒,公主一直很高兴,赞扬了苏峥好几句。 苏涵并没有出席晚宴,说是身体不好,在床上睡着了。 苏峥说想去看看,但是也被公主婉言拒绝了。 苏涵俨然被养成了一位大家闺秀一样,在内宅里不出门,除了母亲,照顾他的丫鬟,几乎没有人可以见到他。苏峥心里这般想着,其实希望作为男孩子的苏涵能够多多见人,至少,要和家中长辈把关系打好,当然,多出门,多运动,说不定身体也就会好些了。 只是,苏涵从三岁起就被封为了郡王,皇帝还说等他成年了要为他赐封地,他的地位他的尊贵让他的确可以傲视这里的所有人,并且不予理睬。 不过,想到这些,苏峥心里并不舒服。 再见到苏涵是清明祭祖的时候。 苏涵住在公主正房旁边的抱厦里,苏涵已经十二岁,还这样和母亲住在一块儿并不妥,只是,苏涵身体太差,即使族里最古板的老人也无法说什么反对的话。 给母亲请过安后,屋子的碧绿帘子被掀了起来。 苏涵一身白色素服,看到公主后,唤了一声“母亲”,少年声线还没有发生变化,带着孩童时候的清透脆嫩,异常动听。 苏峥微微侧过头,便看到了进来的苏涵,他跟在一位嬷嬷身边,身材修长消瘦,白皙剔透的面孔,纤细的长眉,一双灵动的大眼,漆黑的眼瞳,脸上明明没有笑,眼睛却像是带着笑意,温柔而多情的样子;漂亮秀气的挺鼻,还有颜色略微浅淡的粉红唇瓣,尖下巴,这样一看,距离小时候见到的样子真是相差太远,除了那双含情的明眸,别的都变化太大了,小时候明明是一张肉乎乎的圆脸,现在却变成了消瘦的瓜子脸。 他和母亲长得很像,咋看之下就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母亲的脸上要比他脸上有肉一些,而且也红润一些,下巴也没有他那么尖得厉害。 苏峥是很俊俏的长相,俊俏到带着一身风流气,而苏涵却只能用漂亮来形容,漂亮到一看就知道他是男孩子却还是会看失神。 苏峥愣神了一刻,才笑着问候道,“暖暖,身子可好些了?” 苏涵愣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红着脸走到公主身边去,嘴里带着埋怨之意,道,“哥哥还是不要叫我的小名了,母亲都已经不叫了。” 虽然说出的是埋怨的话,因为苏涵还稚嫩的声线,便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眸流转之间带着可爱,便也不像是生气。 公主叹口气,对苏涵道,“苏涵,好好和你哥哥见礼。” 苏峥笑了笑,并不因为苏涵的话而生气,反而因此而觉得异常可爱,想要宠着这个弟弟。 苏涵转过身对苏峥道,“哥哥好!” 之后苏峥便和苏涵接触的时间多起来,也熟悉起来了,毕竟经常通信,虽然面上不熟悉,但是心里却是熟悉的,此时相见必然很快就能够关系亲密。 苏涵弹琴给苏峥听,苏峥为他讲外面的一些新鲜事,书院里的笑话很多,时常听得苏涵笑个不停。 只是,苏涵笑了之后有时便会咳嗽,脸颊咳得通红,原来清丽中带着点高傲冷清的面孔便带上了艳丽。 苏峥给他拍着背,递茶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疼惜。 和苏涵在一起几天,就会知道,他的心性单纯,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但他琴棋书画都很精通,四书五经虽然也读得好,但他却不喜欢这些,他说那些太无趣死板了,更愿意弹琴下棋写字画画之类,即使养花养鸟他说也比读书来得好。 苏涵从小就在严厉的公主身边,居然会形成这样的性子,这让苏峥颇觉奇怪。 并且,苏涵也不喜欢出门,关在屋子里就不想动,苏峥对他这种习惯非常无奈但是也拿他没有办法。家里养的弟弟让他觉得像个妹妹。 苏峥把苏涵这些类似于“女孩子”的习性归结为他一直和女人在一起,苏涵由公主亲自教养,公主身边全是女人,并且,照顾苏涵的人也全是女人,丫头嬷嬷,没有一个小厮书僮。 苏峥忧心这个,曾在公主面前略微提了一下这件事,苏涵身边为什么只有丫鬟没有小厮,但公主笑着说女孩子心细手巧才能照顾人,既然母亲这么说,苏峥便只好再也不提这件事情了。只是,苏涵身边只有女人的教养方式让他很忧心弟弟的未来。 苏涵虽然贵为郡王,将来会有自己的封地,但是,他这种性格根本不适合治理封地,也不适合和人打交道。 苏峥只能想,也许公主考虑的是苏涵活不了多久,自己可以一直照顾他,让他过他喜欢的生活,以至于并不培养他和人交道的能力,也不强制性让他学习他不喜欢的东西,现在让他随意活着就好。 想到听别人说的苏涵活不过而立的话,虽然这话没有一点根据,但是,苏峥依然在心里难过,他希望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能够活久一些。 第五章 春日出游 第五章 春日出游 苏峥在苏涵面前说起很多外面的事情,苏涵听得津津有味,却并没有要求过出去看看。 苏峥询问他对外面没有一点好奇吗,苏涵会笑着回答道,“我在轿子和马车里见过的,外面人多,我不喜欢,便不想出去了。” 苏涵这样的回答让苏峥很挫败,于是,他便让自己的小厮出门去给苏涵买很多外面的新奇玩意儿来给苏涵玩,苏涵很高兴收到这些礼物,像个稚童一样玩得很起劲,九连环让他花了大半天也没有解开,让丫鬟们拿去玩了一阵也没有解开,只好在家里眼巴巴等着苏峥从学塾里回家帮忙,苏峥是傍晚才会回来,回来之后正好和苏涵与公主一同用晚饭,然后在公主面前回答她的一些问话,也主要是询问在学塾里的学习情况,和同窗的相处等等,然后再勉励他几句。这样的母亲是非常不错的,苏峥不仅是感激敬重她,而且打心底爱戴喜欢她,为能够被她收养成儿子而感到幸运。 晚间苏峥要温习功课,但之前一般会在苏涵的房间里陪着他玩一阵,苏涵求着他解九连环,苏峥一会儿就解开了,苏涵看得目瞪口呆,之后就是苏峥握着苏涵的手,手把手教他如何解。 苏涵乖巧地坐在苏峥的怀里,目光专注,注视着苏峥解开的过程,然后又自己来,只是自己来解的时候又遇到了问题,苏峥微笑着在他耳边轻言细语说应该怎么办,苏涵紧抿着粉嫩的唇,玉白柔嫩的手指拿着九连环的铜圈,按着苏峥的话做,一会儿又出了问题,苏涵叹口气,苏峥只好握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把所有的都解下来。 玩了一阵,苏涵也就困了,要睡了。 苏峥把他从自己怀里放下来到榻上坐着,叫丫鬟们进来伺候他洗漱睡觉。 这样温柔而静谧的夜晚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苏涵嘴里“哥哥,哥哥”叫着的声音,成为苏峥最美好的少年时光里最令他怀念喜爱的回忆。 虽然苏峥让人带给苏涵很多好玩的,只是,这种新鲜劲并不能保持太久,而且,一旦觉得这些东西太幼稚,浪费时间,苏涵也就不玩了,在家里看书写字,弹琴画画,有时候会和母亲或者丫鬟们下棋。 在苏峥看来无趣的生活,他也过得自得其乐。 苏峥说到城外河边风光秀丽,碧草如茵,河风绿柳,此时正是在河边放纸鸢的好时节,河边人少,倒是可以去踏踏青放放纸鸢。 苏涵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睁得更大,里面全是水漾的笑意,趁着苏峥休沐放假而他的专属老师又去了外地还没有回来,便要求苏峥带他去城外河边游玩放纸鸢。 苏涵去向母亲说了这事,母亲考虑一番,看他兴致高昂,便应允了,只是叮嘱跟着他的丫鬟们要注意他的身体,不要让吹风冷到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节 丫鬟嬷嬷准备了不少东西,这才出门。 苏涵不会骑马,便只能坐马车,而且,也需要马车放一应东西。 苏峥骑着马走在苏涵马车旁边,苏涵和他身边的丫鬟芷芸、芷菁坐在马车里说话,过一会儿便觉得很无趣了,芷芸掀开车窗帘子,对苏峥道,“峥少爷,小王爷让你到马车来和他说话。” 马车里虽然宽敞,坐四个人也不会挤,只是,里面坐了苏涵的两位美貌的正当年华的丫鬟,他便不好再坐进去了。便答道,“都已经出城了,即刻就到了,我在马上正好可以看看,找一个好的地方。” 苏涵在马车里听到苏峥的回答,便凑在车窗边上看外面的风景,外面的确已经是城外的风景,绿油油的草地,还有沿河种植的柳树,还有其他的树,苏涵询问了芷芸才知道那是桑树。 “便是《诗经?卫风?氓》里面的那种‘桑’么?”苏涵好奇地问道。 芷芸说是的。 苏涵目光灼灼,看着车窗外面不断慢慢后退的风景。 找了河边的一块宽阔之地,停下马车,丫鬟小厮们便忙碌准备了起来,苏涵披着披风,带着帽子,跟在苏峥身边,听他说话,说远方的那座山叫什么名字,能够隐隐约约看到的村落叫什么村,还听他说农民播种的事情…… 这些在苏涵听起来都是无比新鲜有趣的。 之后苏峥便教导苏涵放纸鸢,只是,他自己也是第一次放,不免也放不好,苏涵看着他笑。 苏峥把纸鸢给了小厮,让他帮着把纸鸢给放起来,那是一只漂亮的蝴蝶,苏涵高兴地从小厮手里接过来,自己来驾驭…… 没过多久,天上便飞了不少他们这一行人放起来的纸鸢,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都有,在蓝天上晃悠着,苏涵看着,整张脸上全是笑意。 玩累了,便坐下来吃点心瓜子喝茶。 苏峥在河边甩下钓竿钓鱼,苏涵不想放纸鸢了,便也跟着苏峥坐在河边看他钓鱼,此时并不是钓鱼的好时节,不过,苏峥运气不错,很快就钓上了几尾,苏涵看着有趣,便让小厮准备了钓竿,自己也学着苏峥像模像样地钓起鱼来。 丫鬟小厮们也都年纪不大,还是好玩的年纪,后来便在河边架起了火堆,开始做烤鱼吃,还有小厮去不远处的桑树林里摘了很多桑葚来。 苏涵身体不好,看着大家吃得开心,一脸笑意看他们,自己却不吃,苏峥将剃了鱼刺的鲜嫩烤鱼肉给他,他也摇头,苏峥目光灼灼笑看着他,道,“尝一点,烤得不错,味道很好。” 苏涵抵不过苏峥的目光与劝诱的话语,还有烤鱼的香味,张嘴就着苏峥手里的筷子吃了一点,洁白的牙齿,嫩红的唇瓣,粉红的小舌,微微动着的嘴,有一刻,让苏峥看愣住了。赶紧把视线转开,听苏涵说很好吃,他便又剃了一些鱼肉用小碟子装着,将筷子给了苏涵,让他自己吃,苏涵吃了一点点便放下了,说自己吃不了太多。 被摘来的桑葚粒大味道甘甜非常好吃,苏峥也要苏涵尝一点,苏涵也就吃了,觉得非常好吃,便多吃了几颗。 大家玩得很尽兴,特别是苏涵的丫鬟,因为一直在府里没有出过门的缘故,出来之后甚至玩得忘了要好好照顾主子。 苏涵坐在铺着的簟席褥子上,苏峥坐在他的旁边,他便把头靠在他肩膀上,风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还有水清新的气息,不知名的淡淡花香,一切让人心旷神怡。 苏峥害怕他会着凉,让小厮拿了厚的披风来给他裹着,又给他戴上了帽子,便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听自己说话。 “以后还要出来玩,外面挺好的。”苏涵小声说道。 “我教你骑马吧!男孩子要骑马才好。以后你可以骑马和我出来,到哪里去哥哥都陪着你。”苏峥将他的肩膀搂住,侧头看着他的脸笑着说道。 苏涵摇头,道,“我不喜欢骑马,风很大,吹了又要头疼。骑马也很累,还是坐轿子最舒服,马车里垫子厚一些也行……” 听他说到这里,这么懒散怕累的弟弟让苏峥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摇头苦笑,苏涵倒好,说了这些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苏峥道,“哥哥肩膀不够宽,靠着不舒服。” 苏峥道,“你这家伙,还嫌弃呢!” 苏涵笑,却并不把头从苏峥肩膀上移开。 苏峥摸着他的手拿到自己的手里来暖着,苏涵的手洁白莹润,带着凉意,苏峥捂着他的手,内心平静…… 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水声像是一曲美妙悠远的乐曲,他对苏涵道,“等我再长大一些了,肩膀会长宽的,到时候你再来靠着试试看。” “哥哥的肩膀一直会让我靠吗?”苏涵问道。 “当然,一直都让你靠。”苏峥心里升腾起柔软与温情,声音也不免温柔起来,这样听着,倒像是情话。 “嘿嘿,苏峥,昨天约你今天一起上街你拒绝,居然是陪着小佳人来踏青谈情来了。” 一个清亮中略带着轻佻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相处,苏涵没有动,苏峥叹口气回过头去,道,“蒋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第六章 太守公子 第六章 太守公子 苏涵从苏峥身边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便往旁边去,他的丫鬟芷芸赶紧过来跟着他,在他身边小声问道有什么需要,苏涵摇了摇头,走到马车边上去,说自己要小睡一会儿。 于是,他的那一干丫鬟便伺候他上马车小睡。 蒋云泽是贡阳太守的二公子,因为苏家的学塾实在太有名,里面的学生也出类拔萃,不少有名望的人都愿意将家中公子送到这里来读书,和同学互相切磋增长学问。 苏峥成了忠国公继承人依然在学塾里读书便同样是这个原因,公主希望他能够和别人一起成长,在对比竞争与互相切磋学习中成长,便没有另外为他请夫子将他拘在家里。 蒋云泽比苏峥大了一岁多,已经长开的少年风度翩翩,风流倜傥,除了在学塾要穿统一的青白相间的书院服,其他时候都好作白衣打扮。为人略微轻佻,学塾里偷偷传阅的画本大多来自于此人。 苏峥说不上和他关系有多好,一般同窗的情谊而已,只是此人家世背景在那里,自己因为以后要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不仅自己要和这种人打好关系,这些人自然也会来靠拢他,因此,两人在别人眼里便算得上知己好友。而两人自己心里都明白,所谓知己,其实从不交心。 苏涵没有把刚来的蒋云泽放在眼里,看也没看一眼便起身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苏峥想着是苏涵怕生,他毕竟从小就在内院长大,没有怎么见过生人,而且恐怕也没有怎么见过男人,公主把他养得太像个女孩子了。 苏峥看他上了马车,便也无法说他什么,只是站起来和蒋云泽打招呼。 从苏涵起身,蒋云泽的目光便一直在他的身上,看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地走过,心中升起一种莫名地情绪,有些憋闷,毕竟,他长相俊俏,风度翩翩,即使再做作的女子也该多看他几眼才是,被人完全无视,他心里便起了些疙瘩。 苏涵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因为苏涵戴着帽子自然看不到他头上束着的镶嵌白玉的紫金冠,只看到他白皙的脸颊,略微低垂着的浓黑长睫毛,长睫毛之下是黑黑幽幽的无视他的眼睛,还有那尖尖的如凝脂白玉一般的优美下巴,透着清冷,透着傲慢。 蒋云泽被他的漂亮长相给迷住了,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这人到底是位小姐还是位公子。后来看上前伺候他的全是美貌丫鬟,没有一个小厮,便以为此人是位大家闺秀。 车帘被放下来了,苏峥“蒋兄”的称呼才让蒋云泽回过神来,他脸上带着笑容,对苏峥打趣道,“这位是哪家的闺秀,让苏峥你推辞了我来作陪。” 他知道苏峥将来肯定是要被皇帝赐婚的,那么,此时勾搭上的闺秀便定然不会是苏峥的未婚妻子之类。 苏峥向马车看了看,脸上神情不豫,蒋云泽刚才盯着苏涵背影的目光就像看着一块肥肉,他知道蒋云泽心中在想些什么,他认为任何人对自己纯净的弟弟的意 淫都是对苏涵的亵渎。而且,蒋云泽还把苏涵当成了闺秀,他心中便更不爽快了,只是,脸上神情还是迅速恢复了笑意,对蒋云泽道,“什么闺秀,是家弟。” 蒋云泽有些愕然,随口道,“何曾听你有家弟,莫不是诳我。”刚说完便想起来那大名鼎鼎的本朝开国以来第一位非皇家子弟三岁就封为郡王的身体羸弱的清和郡王。 蒋云泽知道公主带着她的儿子回贡阳来了,因为他的父亲还去拜见过。只是没想到那位被人传得身体弱到活不了多久的郡王是这样的漂亮相貌清冷性格,他原以为会是一个干枯发黄的病弱孩子,没想到是这般的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娃一般的精致人物。 蒋云泽那惊愕的神情显得有点滑稽,他凑到苏峥面前去道,“难道这位便是那位小郡王?” 苏峥有些好笑蒋云泽的变脸速度,点点头道,“正是。” 蒋云泽又往马车看了看,神情上有丝落寂,他原以为是位高傲的貌美佳人,没想到居然是男孩子,而且还是没法尝到的郡王。 “家弟身子弱养在内院里没见过生人,是以刚才对蒋兄有所得罪,还望你不要计较。”苏峥对蒋云泽道。 蒋云泽摇摇头,笑道,“是我该和郡王见见礼才对,计较那是万万不敢。” 蒋云泽要苏峥帮着介绍引荐,苏峥说苏涵怕生,怕是不会见外人,蒋云泽缠着要见,苏峥无法只好让他等等,自己先去和苏涵说说。 苏峥走到马车旁,掀开了一点帘子,看到苏涵闭着眼睛躺着,头搁在他的丫鬟芷菁的腿上。 苏峥小声询问芷菁,道,“睡着了?” 苏涵把眼睛睁开,黑白分明的大眼幽幽的,他慢慢坐了起来,道,“哥哥,出来玩了半日,我倦了,想回家去了。” 苏峥点点头,道,“好,我就让大家收拾准备回去。”说完又道,“蒋云泽是蒋太守家二公子,蒋家在京城也颇有名望,估计他父亲就要高升了,和蒋家打好关系是好的,他要我引荐见你,你要见吗?” 苏峥声音柔和,目光温软,苏涵看着他,神情专注听他说话,该明白的道理他自然是懂的,只是,他实在不喜欢见外人,想要摇头,但看到苏峥期待的神情,最后还是微微点了头。 苏峥并不是逼苏涵见外人,只是,苏涵毕竟是男孩子,一直在深闺里和一众美貌丫头在一起必然不太好,他以后虽然是郡王,但是,说起来,在郡王即使有了封地立府了之后,也是需要仰仗在京城里有实权的大官的,苏涵这个性子即使以后有公主一直支撑也不行的,何况,公主也会有百年之后,难保苏涵不比公主活得久,而自己虽然会守住自己的誓言一直照顾他对他好,但是,期待弟弟能够自己顶得起一片天地,那才是真正地为他好的。他不明白的是,公主聪明而有远见,为什么在苏涵的教育事情上如此糊涂。 苏峥带着蒋云泽过来见苏涵,打起大半门帘的马车里,苏涵神情冷清坐在那里,脸上神情虽清冷,黑溜溜的眼睛里却像含着深情一样水水润润的,让人一看便沉迷其中。 蒋云泽笑着朝他躬了一身,道,“在下蒋云泽,见过小王爷。” 苏涵嘴角上带上了一点笑意,声音冷清却愈发显得高贵,有些疏离,道,“不必多礼。” 于是回程的时候,苏涵的马车边上又跟上了蒋云泽,他一直随着苏峥苏涵到了苏家,拜见了公主,这才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今天没有第三更了。 想问一下,对于本文的两张封面,大家觉得哪一张更好一些呢? 第七章 苏涵的身体 第七章 苏涵的身体 苏涵回家后便回屋了,苏峥和公主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丫鬟急急忙忙跑来,道,“小王爷肚子疼。” 公主是马上从围塌上站起来,脸色明显一下子沉重起来,边问“可叫夏太医没?”一边快速往后面去。 苏峥是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上去了。 公主神情上带着焦急,走到正房门口的时候,苏峥也要跟着进去,公主却停下来看了看他,道,“峥儿,你就在外间侯着吧。” 苏峥只好恭敬答是,不敢再进去了。 站在外间,看到丫头婆子忙碌拿东西进来,只是,也都是不允许进内屋的,是苏涵身边的丫鬟过来把东西拿进去了。 夏太医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却精神矍铄,一把胡子很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只是此时他也不免有些慌忙,带着医童,从门外进来,飞快地进了内室里去。 听到里面忙碌的脚步声,还隐隐有苏涵叫着“母亲,我肚子难受”的哭泣声。 听到这个声音,苏峥心里像是被刀一刀一刀剐一样难受,那个单纯而漂亮的孩子,眼睛总是明亮而闪着光的孩子,此时正在受着苦,而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房间里其他的丫鬟婆子都被公主身边的老嬷嬷赶出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房间里苏涵呻吟的隐隐声音大了一些,夹杂着公主轻声的询问与太医的说话声。 苏峥突然对于公主养着苏涵的方式有些了悟,假如苏涵经常就是这样生病,活在身体的痛楚里的话,那么,他也愿意让苏涵一直做他喜欢的事情,不加任何的束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因为外界的烦恼而烦恼。 那种要好好保护这个弟弟的心思更加重了起来,他站在那里,如同一尊执着而坚定的雕塑,目光幽深里,他在心中做了大的决定,如果以前想过母亲收养他,并且不断在他面前说让他要好好爱护弟弟照顾弟弟是对他的一种心理暗示,收养他的目的就是要他照顾苏涵,那么,他现在是自己心甘情愿地做一个好哥哥,在未来的日子里把苏涵当成自己的亲兄弟一般地来爱护与照顾,再不会在心里产生任何一点芥蒂与隔阂。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涵痛苦的声音才消失不见了。 但是,苏峥的心里的那个声音仿佛永远都在,除不去。 太医离开了,公主从里面出来,看到苏峥愣愣站在厅里,便道,“峥儿,我有话和你说。” 苏峥随着公主进了里间,公主在围塌上坐下,嬷嬷端了参茶来给公主,苏峥坐在下手,恭敬地听公主说话。 “苏涵还在胎里的时候,有人给我下了毒,当时以为这个孩子会没有的,没想到他居然活了下来,只是,毒素渗入他身体里去了。把他生下来的时候,他气息微弱,也以为他活不下来,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都好好地长大了,不过身体里的毒素却一直拔除不掉,而且太医说估计这毒会跟着他一辈子,他的身体虚弱,还要遭受被毒折磨的苦,我的儿,为什么什么苦都是他在受,老天爷该惩罚的是我。” 一向端庄沉着的母亲,此时却哭了起来,声音里全是悲痛与自责。 嬷嬷在旁边劝着她,让她不要伤心,说小王爷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的。 苏峥坐在那里也劝了两句,道,“母亲不要伤心,只要我在一天,就一定会好好护着弟弟。” 公主收起了眼泪,对苏峥道,“苏涵是个苦命的孩子,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是他的福分,你让我很放心。” 苏峥又说了几句让公主宽心的话,之后才问道,“弟弟今日是毒发吗?” 公主摇摇头,道,“毒发的时候更严重些,你今天带他出去是否给他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让他肚子疼。” 苏峥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出,想到苏涵不吃鱼,自己硬要劝他吃,还让他吃了桑葚,难道是因为这个? 苏峥脸色突然有点发红,心里自责,嗫嚅着道,“母亲,是孩儿不对,让弟弟吃了点烤鱼肉,还吃了几颗桑葚,恐怕是因为这个,让他闹肚子了。” 公主叹口气,眉头微皱。 嬷嬷说道,“小王爷肠胃弱,峥少爷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让他乱吃东西。” 这位嬷嬷是公主的乳母,姓李,为人精明精干,苏峥平时对她很敬畏,此时被她这样说,只能讷讷答是,后来问公主自己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弟弟,公主点了点头。 李嬷嬷带着苏峥进了抱厦,看到苏涵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眉头微皱,睡得很不安稳。 芷芸坐在一边守着他,房间里便再无他人。 想到公主说的毒发的时候比今天还要厉害些,苏峥心里便更难受了,这么瘦弱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活到今天来的呢? 要是自己不劝他随便乱吃东西就好了,他也就不会闹肚子难受了。 苏峥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嬷嬷便请他出去了。 苏峥和母亲一起用了晚膳,公主让他回去好好温习功课,苏峥说想再看看弟弟,公主也只得让他进去了。 苏峥这次进来的时候,苏涵正在喝药。 “芷芸,你让我自己来,这个药比平时的苦多了,一口一口真难喝。”苏涵皱着一张脸说道。 芷芸道,“那你自己喝吧。”便把药碗递到他的手里去。 “怎么没有腌杏干,芷芸,你去拿点来吧,这个药太苦了。”苏涵求着芷芸道。 “小王爷,杏干吃多了不好,夏太医不是说不让您吃了吗?怎么,你忘了夏太医的话。也不想想,你今天怎么会肚子疼,都是您乱吃东西来着……” 芷芸话还没有说完,站在门口的苏峥故意咳了一下,两人都回过头来。 苏涵看到苏峥,脸微微红了一下,赶紧把药喝了,又接过芷芸手里的茶水漱了口。这才说道,“哥哥,你坐。” 苏峥坐到苏涵的床边去,看苏涵因为肚子疼而苍白的脸颊,神情倦倦的,便非常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耳旁的头发,道,“身子好些了吗?还难受吗?” 苏涵笑了笑,道,“好多了,只是头有些昏,身体有些发软而已。哥哥不要担心。” 苏峥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芷芸因为自己刚才说的教训主子的话被苏峥听到,面上泛着红,端着空药碗出去了。 “我向你道歉,哥哥今天不应该让你吃那些东西。”苏峥很愧疚地道。 苏涵伸手握住苏峥的手,清亮的眼睛就像一潭澄澈的春水,“哥哥不要自责,更不用道歉,今天和你出去玩得很开心,烤鱼和桑葚也都很好吃。我该谢谢哥哥的。等我身体好些了,哥哥就陪我下棋,好吗?” 苏峥当然答好。 后来苏涵要睡了,苏峥扶他躺下,这才离开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章。 第八章 苏涵的生活 第八章 苏涵的生活 之后蒋云泽和苏峥关系更好了,时常来苏家里找苏峥讨论问题,只是,苏峥觉得蒋云泽心思并不在讨论问题上,而是在他时常问起的苏涵身上。 苏峥知道蒋云泽是想结交还年幼的清和郡王,不过,他并不希望弟弟跟这种人亲密来往,于是,便时常岔开话题说到别的事情上去,蒋云泽也拿他没有办法。 只是,即使如此,蒋云泽还是和苏涵见过很多次,都是苏涵来苏峥的院子里找他,然后遇到了蒋云泽,后来在苏峥没有察觉的时候,蒋云泽居然和苏涵关系不错了起来。 问起苏涵这个问题,苏涵的回答是,蒋云泽说话风趣,和他说话有的时候很有趣。 这个答案让苏峥心里非常不舒服,仿佛是自己的宝贝弟弟被别人抢走了一样。 春天已然过去,夏天到来了,雨水变得多起来,院子里的芭蕉树被房檐上滴下来的雨滴打得“砰砰”响,溅起一层层的水雾。 树木葱茏,荷塘里的荷叶茂密,一大朵一大朵的荷花从荷叶中间冒出来,有洁白的,有粉红的,还有深红的,荷花淡淡的清香从荷塘里飘散开来,整个院子里都是荷香味。 苏峥的院子是临着荷塘建的,书房正好对着那一片荷塘,开窗就见到荷塘里盛夏正好的风景,荷塘里有一个凉亭,旁边的假山边上是一丛丛的芭蕉树,芭蕉树一直延伸到另一边的房檐边上,此时深绿肥硕的芭蕉一串串挂在芭蕉树上,浓郁的绿色,给人丰硕的美感。 苏涵很喜欢这里,所以时常就在这里来午休,在苏峥从学塾里回家来的时候,便在这里来缠着他下棋,苏峥休沐的时候,他几乎整天都耗在这里,公主便把这天也作为他的休沐日,不管着他。 这时候正下着雨,苏峥因为学塾里放假便闲在家里看书复习,苏涵占用了苏峥的书桌画荷塘里的风景,苏涵小小年纪,在绘画上很有天赋,画出的荷花图已有大家的风范。 小厮进来说蒋二公子来拜访,苏峥站起身迎出去的时候,蒋云泽已经到了他的小荷院的门口,他本是想将蒋云泽引到上花厅里去坐坐的,没想到这个人已经到这里来了,于是只能应他的要求一起来书房里。 苏涵做事情总是很专注,他一心画画,周围发生什么事情从来注意不到。 于是,蒋云泽看到苏涵后眼睛一亮,凑过去看他作画的时候,苏涵没有任何反应,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蒋云泽来了。 苏峥心里不爽快,但是也不好发话,于是坐在一边继续看起书来,只是,目光一直在苏涵与蒋云泽身上,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苏涵因为公主一直着素服的关系,便也一直着素服。 今天穿的是白色带银丝暗花的儒服,腰间系着藕色绦带,因为天热便穿着木屐,脚上一双白色的袜子,一双脚如同女子的小巧而精致,头上也没有用金冠束发,他嫌头发被束紧了不舒服便让丫鬟用锦带随意在他头上扎了两个包包头,看起来像个女孩子,可爱极了。 不过,他此时的目光全在外面的荷塘与自己的画上,丝毫注意不到另外两个人盯着他不转眼。 当红色的颜料用完了的时候,苏涵蹙着眉头看了那个砚台一阵,道,“芷霞,没有颜料了,拿颜料来。” 苏涵说完,没有听到芷霞的回答声,这才转过身来,看到身后的蒋云泽,蒋云泽笑道,“差什么颜料,我来给你磨。” 苏涵愣了一愣,“蒋哥哥什么时候来的,难道是一直站在我身后看么?” 蒋云泽看着苏涵画的画夸奖道,“没来多久,不过,看你画画太入迷,我不好打搅,而且,你画得太好了,让我都觉得莫不是窗外荷花的灵气都被吸到你的画中了,窗外的荷花还没有你的画来得吸引人,来得漂亮……” 蒋云泽说恶心话不打草稿,苏涵被他说得笑起来,苏峥站起身,道,“蒋兄,你说这种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蒋云泽对苏涵笑着逗他道,“你看你哥哥,他定是认为你画得不好,居然如此打击我的真心赞扬。” 苏涵被蒋云泽逗得又笑起来,玉白的脸颊上染上红晕,比窗外的荷花比画中的荷花还要来得美丽动人。看得蒋云泽转不开眼,苏峥看蒋云泽这般模样,心里更是不爽快之极。 苏峥在门口唤了外面的丫鬟进来,让他们伺候茶水,又让一人去苏涵那边拿颜料来。 蒋云泽往常最喜欢逗美貌女子,以前苏涵没有回家来的时候,蒋云泽每次来都会逗苏峥身边的丫鬟,只是,那几个女子现在都已经配人了,蒋云泽因此还在苏峥面前叹息过鲜花插在牛粪上,让苏峥在心里鄙视了一遍。 苏涵身边的丫鬟比苏峥以前身边的那几个漂亮多了,而且,尚未配人,苏峥估摸着这些漂亮的丫头以后要做苏涵的通房丫头然后做侍妾姨娘之类,想到此,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仿佛这些女人和苏涵在一起是侮辱了苏涵一样。 改不了风流毛病的蒋云泽现在在苏家来却一改以往的轻佻毛病,从不多看苏涵的丫鬟,而且客气礼貌,让苏峥觉得奇怪极了。 但看蒋云泽对苏涵的尽心周到,想着蒋云泽为了好好和清和郡王打好关系还真肯下功夫,居然一改陋习,苏峥对蒋云泽便也就没有了那种成见,只是,他其实并不明白蒋云泽的龌龊心思。 丫鬟拿了颜料来之后,苏涵拒绝蒋云泽为他磨墨,说芷霞磨得最好,他用惯了的,别人磨的用不惯,蒋云泽笑笑,也没有生气。 于是后来,便是蒋云泽和苏峥在一边下围棋,苏涵画画,他的丫鬟在旁边伺候着。 外面的雨小了又大,大了又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苏涵的画也画好了,晾干了准备裱起来。 苏涵不喜欢看正统的书,对于别的事情倒是很精通,比如裱画,他也是自己做,而且,还要用他的丫鬟们自己制作的漂亮裱纸来裱画。 蒋云泽看苏涵画好了便抛下了苏峥,厚脸皮地和苏涵讨画,苏涵纠缠不过他,便只好说这一副送给他,只把苏峥气得在心里呕血,脸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带笑的温文神色。 蒋云泽终于走了,天略微有点冷,苏峥从芷芸手里接过一件单衣给苏涵披着,道,“小涵,你做什么理他,不给他不就得了,还要赶夜工来裱画,真是便宜他了。” 苏涵睁大一双黑亮眸子望着苏峥,道,“他不是哥哥的朋友吗?给他一副画也没什么,以后再画一幅更好的,到时候就送给哥哥好了。” 苏峥叹口气,帮着苏涵擀画纸。 苏涵的病发并不是定期的,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而定,要是身体差点,心情不好,病就很容易发,要是身体好,心情舒畅,病也就不容易发了。 苏涵发病的时候,公主不要任何人去见他,于是,苏峥也不知道苏涵发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是,两个月左右就会有一次苏涵发病,那些日子里苏涵就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门,苏峥最开始只在公主的院门口站立,希望听到里面的声音,后来,公主允许他在外面厅里伺候一下东西,他听到苏涵微弱的呻吟声,心里也随着那声音特别痛苦。 在苏涵发病完了之后,几天时间里脸色苍白,躺在床上养病,苏峥进去见他,看他白惨惨的脸色,明明身体很难受,却强撑着笑脸唤他。眼睛依然是那样明亮而清澈,仿佛并没有因为受到病痛的折磨而让他的心灵有任何的改变。 夏天结束,秋天来临。 当身上穿上染有菊香的衣服,苏涵已经画了很多副秋菊的图画,大多都挂在苏峥的房间里,苏峥看着自己卧室里的画,便能露出微笑来。 苏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已经高了苏涵一个头多一些。 在学塾里除了读书还有骑射课程,苏峥的骑射据蒋云泽说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当时他的原话是,“莫看苏峥看起来这副身板,演练场上厉害着呢,百步穿杨……” 当时苏涵听得咯咯笑,苏峥倒是不好意思极了。 苏涵站在苏峥边上拿手量两人的身高,苏峥故意低下头来让他摸到自己的头顶,苏涵蹙着眉头撅着嘴巴,道,“为什么我只比哥哥小两岁,却要比你矮这么多。” 苏峥笑着安慰他,答道,“我两年前比你还矮些呢,等你再长两年,定然比我高了。” 苏峥的小厮元萧站在旁边暗笑,想苏峥时常说蒋云泽说恶心的拍马屁的话,难道峥少爷不是一样的吗? 苏峥这样说,才让苏涵心里平衡些了,却趴到苏峥身后去,道,“哥哥,背我回去。” 苏峥笑着宠溺道,“好,我背你。” 第九章 蒋云泽上京 第九章 蒋云泽上京 苏涵从生下来便是被娇生惯养,他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任何压力与限制,被大家宠着,不挨打不挨骂,不过,身子却依然单薄地如同一根被风一刮就倒的竹子。 苏峥背着苏涵,觉得他实在太轻了,内心中对他的怜爱膨胀开来,真想将这个孩子永远背在背上,让他不用下地沾染地上的尘埃。 年幼的无忧无虑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转瞬之间,仿佛人便长大了。 一日一日,苏峥喜欢背着苏涵行走于苏家忠国公府第里的一个院子与一个院子之间。 穿堂回廊边上的紫藤酴醾开了又谢,夏荷浓郁的色彩在映着蔚蓝天空的荷塘水面上倒影出它优雅的身姿,然后又渐渐枯萎,枯黄的颜色一直要到被白雪点缀;院子里,秋日的菊花品种最多,从艳丽的火红,到粉嫩的浅红,再到铺天盖地的黄色,还有浓烈的紫色,纯洁的白色,当深秋来临,浓雾升腾而起,在有些菊花抱香而死的时候,有些的花瓣落了满地,早晨苏峥上学塾之前,会去给母亲省安,然后进内室里看看苏涵,苏涵这时候一定是还蜷在被子里,苏峥到来,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睛,伸手握着苏峥的手一阵,嘴里含糊地说一句“哥哥,你这就去上学吗?” 苏峥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柔声细语,“是啊,我走了,晚上回来。” 苏涵小声“嗯”两声,意识到哥哥去上学了,自己也该起床了,可他觉得冷不想起来。 苏峥给他压压被角,让他可以继续睡,把苏涵的手放进被子里盖好,这才出门去了。 冬日里院子里只有两株黄梅,但是,这已足够,它们的香味会飘散在府中的各地,在冬日的沁冷空气里为大家带来一丝甜蜜的气息。 苏涵各种或练习或好好画出的成品画作很多,府里他喜欢的小厮丫鬟嬷嬷管事们几乎都会得到他的那么一副纪念品,苏峥那里最多,各种风景植物花树假山石头……只要是入眼的风景,都会成为一副画,记载了苏家忠国公府里的春夏秋冬,每一个逝去的日子。 虽然春去春又来,但是,又来的那个春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春天了。 苏峥从苏涵长高的个子,从自己渐渐长大要离开家去京城的时限明白了这个道理。 蒋云泽的父亲因为政绩卓越升任吏部侍郎就要调回京城,最近的一段时间,便是他向一干人等辞行的时候,每次都去康福楼请客吃酒,苏峥去过一次,便再也没去。 苏涵画了一幅四君子图送给他。 虽然在酒席上蒋云泽对大家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下次相逢在京城,大家金榜题名,到时候再喝酒不醉不归。 当时豪气万丈,坐在苏峥的书房里,苏涵把自己作的画送给他的时候,他望着苏涵却是一副唉声叹气的衰颓模样。 苏峥劝说他是“人往高处走”,回京城那不是他很久以来的愿望么,现在能回去了,唉声叹气作甚,应该大笑而往才对。 苏涵一双明澈的眼睛把蒋云泽望着,道,“哥哥说得很对,蒋哥哥应该高兴才对,虽然此时离别,以后总会重逢的,没有什么可难过。” 蒋云泽望着苏涵不说话,半天后说要去喝花酒。 苏涵不明白花酒是指什么,望着窗外的开得绚烂浓烈的菊花问道,“喝什么花酒?桂花酿?菊花酿?” 蒋云泽愣了一下,便望着苏涵笑了起来。 苏涵不明所以,瞪着一双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 苏峥皱了一下眉头,过去拍了蒋云泽一巴掌,道,“蒋兄,既然心情好了,我们也不送了,快回去吧!” 蒋云泽笑嘻嘻说“不忙不忙”,又赖着和苏涵说话,问道,“你喜欢喝什么花酒?哥哥请客带你去喝。” 苏涵刚才看他笑,心里有些明白喝花酒估计会有什么不好的含义,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会是指什么,此时见蒋云泽笑得暧昧如此询问,他便不好回答,以免又惹人笑话,但是,将目光望向哥哥,见他并不解释,他只好说道,“以前在蒲山,那里的槐花开得好,山庄里有很多,那里的厨娘会做槐花饭,然后用槐花饭来酿米酒,里面有槐花香,我只喝过这个,别的酒母亲是不让喝的。” 苏涵脸上带着微笑,有对以往在蒲山生活的怀念,还有单纯的对那米酒的喜爱,后又轻蹙了一下眉,道,“回家来后,这里的厨娘便不做这个了,我再没吃过。” 他说着又去看苏峥,苏峥笑道,“去把那个厨娘接来继续做给你吃不就好了。” 苏涵摇摇头,“她的家在那里,不会来这里的,他家还有两个小姑娘,她们以前来见过我。”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3节 从喝花酒的问题被单纯的苏涵几句话说到了八杆子打不着的话题上,蒋云泽又叹了口气,道,“你们到京城了一定要来找我,我随时恭候着。到时候我带你们在京城里好好玩。” 苏涵点头说“谢谢蒋哥哥。” 苏峥说好。 蒋云泽离开了,苏涵在苏峥面前说,“不知道蒋哥哥在京城里怎么样?” 苏峥看他的神情,对于蒋云泽万分怀念的样子,心里略微不是滋味。 “在那里和他一样的公子哥很多,估计他是如鱼得水吧!” 苏涵“哦”了一声,道,“没有蒋哥哥讲笑话了,总觉得日子里差了点什么?” 苏峥道,“我给你讲不成吗?” 苏涵撅了撅嘴,道,“哥哥讲得没有他的有趣。” 苏峥在心里那个气,蒋云泽时常说些暗含寓意的话来给苏涵听,幸得苏涵听不懂,不然,还不给他带坏了。他时常在边上听着又不好说蒋云泽,生怕聪明的苏涵听出什么来向他询问。这下蒋云泽走了,他心里倒轻松了,他巴不得苏涵以后再见不到蒋云泽。 来年春天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向待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的苏涵突然跑到后面院子里去,那里是府里下等仆役住的地方,也不知道他跑到那里去到底是做什么? 他的丫鬟到处找他找不到,哭哭啼啼去禀报公主,公主吓坏了,所有人都出门找人。 好几个时辰后,才有一个上年纪的老汉说见到一个俊俏的小公子被带着往南边去了。 苏峥从学塾里回来的时候,整个忠国公府里乱成一团,大家还在找苏涵。 那是公主的心头肉,要是苏涵出了什么事,公主说所有人跟着陪葬。 虽然天朝有条例规定即使是家奴,主人也不能致人死亡这一条,但是,估计当时公主面色太凶恶,大家都被吓怕了,担心公主还真是言出必行,让人陪葬。 苏峥最先找过去,打听到有个漂亮小公子被带到花街里去了,苏府里大多是女子,大家不能涉足花街,便一直没往这边找。 苏峥找过来也觉得惊奇,苏涵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以前曾被蒋云泽设计带到花街来过,只是刚到入口便反应过来跑了,所以,这次也是他第一次来。 作者有话要说:姓蒋的终于走了,苏峥可以松口气了。 今天傍晚还会更新一章,逸宁那边今天不更,明天更。 第十章 喝花酒 第十章 喝花酒 被里面满身香气的姐姐调戏了一番,苏峥满脸通红,这才打听到的确有看到一位苏峥描述的俊俏小公子被带进来,让小厮元萧散出了不少钱财才得以知道那小公子是被带进了哪一家。 大家都着急得团团转转,知道苏涵被带到哪里了之后,公主根本不顾及身份,直接到花街来接苏涵。 ——“涵香楼” 当苏峥看到那“涵香楼”的“涵”字是此“涵”而非“含”的时候,脸色便又黑了不止一分,看来苏涵能够选择这一家,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涵”字。 才到门口,他和小厮就被里面出来的香到让人打喷嚏的女人一阵调戏,拉他进去。 “我弟弟被带到这里来了,是十四岁不到的孩子,眼睛很大,尖下巴,很乖巧,可曾是在这里?”苏峥毕竟还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被女人拉拉扯扯不免一张薄脸皮通红,要不是太担心苏涵,估计他话都要说不通顺。 元萧是他过继给公主的时候便跟着他,也没见过这种状况,要不是忠心护主,他早被这群女人给吓跑了。 “我们这里弟弟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个弟弟啊?先甭管是哪个,他既然来了,我们自然会照顾周到的,你来我们也好好照顾……” 苏峥被她们的死缠给弄烦了,原来还赔笑,此时就完全黑了脸,道,“我弟弟在这方面还没开窍呢,能知道什么事,他要是出了事,你们这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赔不起。快带我去找他才是正理!” 苏峥毕竟是做大少爷多年,不怒自威的气势是有的,加上此时的确是又急又气,沉着脸一句话说出来便把周围拉扯他的一干女人给震慑住了。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身材窈窕脸上却有脂粉也掩盖不了的皱纹的女人,别人都叫她“妈妈”,听蒋云泽说过花楼里面一些事情的苏峥知道,这位应该是这里的老鸨,便推开身边攀着他的女人,对那女人道,“我弟弟十四岁左右,眼睛很大……” 他还没有说完,那女人就笑着对他道,“是叫苏涵对吧,跟我来吧,他在楼上呢!” 苏峥听她这么说,眼眶一热,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滋味,有高兴又有辛酸,有放松又有紧张,总之矛盾又欣喜又难过,不知如何表达,内心里涨得生痛,不知道那般单纯美好的苏涵是否已经被污染了。 赶紧作了一揖,道,“谢谢。” 那女人朝他笑了笑,带着他上楼的时候,说道,“我知道是位贵公子哥,没有把他怎么样,现在正和春晓说话呢!” 对于花楼格局苏峥不了解,跟着那女人弯弯拐拐走了一段路,听到有琴声,走过一个回廊,来到后面比较安静的地方,从楼上看里面花园修建得颇精美,苏峥还觉得挺奇怪。 那女人对他道,“要是公子喜欢这里,以后多来捧捧场倒是我们的福气。” 苏峥被他说得红了脸,没有回答。 一个小丫头从一间房间里出来,看到为苏峥领路的女人福了福身,问了句好。从苏峥身边走过的时候,她朝苏峥看了很久,看到苏峥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慌忙低头走了。 领路的老 鸨笑着对苏峥说,“公子你长得俏,这里的姐儿不免都要多看两眼的。” 琴声清幽美好,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苏峥知道这首正是苏涵兴起自己创作的《荷塘夏雨初停》,在他面前弹过不少次,让苏峥来点评,苏峥因此还去学了箫,就是为了为苏涵和曲。 苏峥快步上前,猛地推开一扇门。 里面是桌椅矮塌垂帘,点缀着鲜花,燃着香料,极为雅致,像小姐闺房根本不似花楼情景。 门开了,琴声未停,只是,从里间走出位一身嫩黄衣裙的美貌女子,她看到苏峥一愣,道,“公子爷到春晓这里来可是有事?” 苏峥根本没有精力理她,过去掀开藕荷色垂帘,便见一身白衣的苏涵坐在窗户边上弹琴,绣服金冠,神情专注陶醉,嘴角还带着微笑。 苏峥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那么多的害怕,那么多的忧虑,那么多的惶恐,那么多的着急……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都化为了心底的浓浓的感动,内心中的翻涌的他也不明白的感情瞬间袭击了他的一切,让他眼中的泪水似乎就要落下。 男儿流血不流泪,他此时却根本顾不上这个,湿润了眼眶。 “公子?”身边女郎的呼唤,这才让苏峥回过神来。 苏涵也正好弹完了这首曲子,抬起头来高兴地道,“姐姐可喜欢,这首是我哥哥……” 还没有说完,便愣住了,因为他嘴里的哥哥正红着眼眶望着他。 他愣愣站起身来,然后一下子冲过来扑进苏峥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肩颈上,欢喜地道,“哥哥,你怎么来了?我正想着弹完这一首曲子就回去。” 说着又抬起头来望着苏峥道,“我给你介绍哦,这位春晓姐姐弹琴非常好,我和她非常谈得来,以后经常请她去家里做客可好?” 苏峥心里千言万语,伸手摸了摸苏涵白嫩的脸颊,原来想着找到他一定要骂他,一定要让他知道乱跑给大家带来了多少麻烦,但是,此时见到他,看到他好好的,还是原来那般样子,他的一切话语都在苏涵的微笑里在他纯净的眼睛里化为了虚无,他只柔声说了一句,“母亲找你找急了,我们回去吧,吃了晚饭了吗,肚子饿没有?回去吃饭。” 苏涵点头说好。 出门的时候,苏涵回头对春晓道,“姐姐以后来我家里做客吧,这里人太多太吵了,我家里要好一些。” 春晓笑着对他道,“好。” 苏峥看了春晓一眼,半搂着苏涵出门去了。 老鸨和元萧都在后面跟过来,苏峥弯腰摸了摸苏涵腰上挂着锦带,里面装着小金锭子,他拿起来从里面抓了一把给了老鸨道,“谢谢你对家弟的照顾。”又抓了一把给她,道,“这是给春晓姑娘的资费。” 苏涵看着他动作,没有做声。 几人出门的时候,公主已经找了过来,看到苏峥带着苏涵,便沉默地转身走了,她身边跟着的嬷嬷赶紧跟上去在公主面前说话,应该是在安慰公主。 苏涵看到母亲生气,睁着一双大眼睛咬着下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抬头看苏峥,苏峥道,“家里为了找你人都要急死了,你去给母亲道歉把事情说清楚吧!” 第十一章 毒发 第十一章 毒发 一直到回到家里,公主都沉着脸没有说一句话。 进到正房里,公主转身看了看身后跟着他进来的苏涵苏峥,对苏峥道,“峥儿,你先出去。” 苏峥看了看一脸委屈惶恐的苏涵,张了张嘴想为苏涵求情,但是看到母亲的脸色,又想到苏涵的确是需要教导以后才不会又犯这种错误,所以什么也没说便转身想出去。 脚才往后面退一步,便被苏涵的手拉住了衣袖,苏涵一向黑黑亮亮如宝石如明星一般的眼睛此时含着一层水光,白嫩的脸颊上满是委屈。 苏峥只好又停住了脚步,弯腰对苏涵柔声说道,“好好给母亲道歉,不会有事的。” 苏涵眼巴巴看着苏峥出去了,便只好把目光又放到公主身上,可怜兮兮唤了一声“母亲”。 公主沉着脸本要苏涵跪下,但是看儿子那副可怜又害怕的表情,心便软了下来,在榻上坐下后,便朝苏涵招了招手,道,“过来坐吧。” 苏峥在外面并没有听到母亲骂苏涵的声音,也没有苏涵哭泣的声音,想来一向温柔大度的母亲并没有惩罚苏涵,这也让苏峥放下了心。只是,公主和苏涵说话时间不免太久了一点。 夜渐渐变深了,清冷的夜晚里,露珠在树叶花朵上凝结,在微弱的从窗户透出的烛火下反射出晶莹的光,却不免让人在心里隐隐觉得凄冷了起来。 很晚公主才传膳说用晚膳,苏峥担心苏涵,一直等在旁边耳房里没有回自己院子里去,公主传膳便前去请安,公主却没有见他,让嬷嬷出来让他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峥到第二天傍晚才见到苏涵。 苏涵看到他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叫了一声“哥哥”。 明明只过了一天的时间,苏峥却觉得苏涵仿佛是一瞬间长大了很多,脸上的稚嫩褪去了不少,眼睛里也带上了一点忧伤,对着苏峥,以前一向是一下子扑上来要他抱一下,没想到这次只是迟疑着站在距离他四步远的地方。 苏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苏涵的变化,他明白一定是公主对苏涵说了什么话才让他这样子了,只是,他却无法询问公主到底和苏涵说了什么。 苏峥询问起他为什么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而且,还没和任何人说便去了那里。 “芷芸说在后面院子里有两树槐花正在开花,我循着香味找了过去,芷芸本是跟着我的,后来我让她去找人来摘槐花,还拿一个罐子来装槐花,她便走了。然后来了两个奴才,我说我想要一些槐花,他们说帮我摘,就爬到树上摘了不少给我,我问他们以前有没有喝过用花酿的花酒,他们就像蒋哥哥以前那样笑了,他们说花酒不是用这种花酿来喝,是另外的花,然后还说可以带我去见识一下。我问远不远,他们说没有太远,我就跟着他们去了。我还给一个奴才说过了,让他转告芷芸,说我去看看花酒是怎么酿的,让她来花楼接我,我就和那奴才一起去了。”苏涵说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看他此时状况,估计是明白花酒是什么意思了。 苏峥听他这么说,叹口气,道,“你就这样和人走了,要是被人卖了都有可能。” 苏涵皱了一下脸,道,“我想过的,他们是家里的奴才,而且以前不是也见过几次的,又有人见到是他们带我出去了,他们怎么敢害我。” 苏峥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语重心长道,“以后不要随意和人离开了。” 苏涵点头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 苏峥陪着苏涵下五子连珠,下完了一局,苏涵目光闪烁看了苏峥一会儿,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苏峥身边,凑到他耳边悄悄说道,“我知道花酒是什么了?以前蒋哥哥看我笑话逗我是不是?” 苏峥伸手半搂上他的腰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好笑又好气地道,“知道这些,瞧母亲不生气。” 苏涵把脸埋在苏峥肩膀上,又对苏峥说悄悄话道,“所以要小声啊,不能让芷芸她们听到了。哥哥,花楼不是养花的楼,是装着女孩子的楼是吧,花酒也不是用花酿的酒,是和女孩子一起喝酒,是不是?” 苏涵一双明净的眸子,带着求知欲把苏峥望着,苏峥道,“是这样的,小涵很聪明。” 苏涵说完又叹了口气,道,“里面的女孩子很可怜,我问春晓,她说她只能住在里面不能出去。” “她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人,你不用为这种事情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然后有自己的职责,有自己的生活,要改变便要自己努力。小涵,你做你的小涵就行了。” 苏峥说完,苏涵突然把脸狠狠埋入了他的肩窝里,手环着他的肩膀很用力,嘴里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苏峥能够从他压抑的声音里听出里面的悲伤难过,却不知他是因为什么悲伤难过。 苏峥对苏涵这样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苏涵把头抬起来,摇了摇头,道,“我没什么?” 苏峥原来还担心突然之间产生变化变得沉稳一些的苏涵会和他之间有隔阂,没想到,苏涵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老样子,要靠在他身上的时候照样没有骨头一样靠在他的身上,在他放学后照样扑到他怀里来…… 只是,苏涵却和别人之间有了疏离感,他再不像往常一样对他的丫鬟们耍赖撒娇,对于奴才们虽然还是和以前那样亲切,但是,感觉却也变了一些,他和他们有了极大的主仆的距离。 苏峥甚至在有的时候还能够看到苏涵脸上一闪而逝的伤痛与彷徨,他心痛苏涵这样,却不知道苏涵为什么这样,能用什么方法不让他这样难过。 苏涵被带到花楼去的事情仿佛就这样过了,除了那带他去的奴才都受了杖刑,苏涵突然之间眼里带上了些微忧郁,在府里,人们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只是笑笑,道,“那是小王爷单纯不知事,以后知道教训便不会再去了。” 苏涵这次的毒发提前了好些天,苏峥为了苏涵不再那样恋恋不忘和他在琴艺上有共鸣的春晓,对乐律上心起来,时常和苏涵谈论,苏涵在这上面有了另外的知音,便也就把春晓忘到了脑后。 春晓作为一有名花楼里的头牌想到苏涵的时候也只是会心一笑,世界上居然有这样漂亮单纯一尘不染的孩子。 苏涵弹奏一曲秋怀的曲子,他说,秋天总是让人难过,菊花开过了之后,一切便萧条了,冬天里府里有很多事情很热闹,却总还是让人觉得冷冰冰。 苏峥想这个小孩子真是伤春悲秋越来越厉害了。还没说出相劝的话,就见他突然晕倒了下去,要不是苏峥正好在他身边把他扶住,苏涵定要栽到琴上去。 苏峥惊慌中把苏涵抱起来,一边唤着苏涵的名字,一边把他放到榻上去,苏涵却没有任何动静,苏峥害怕起来,赶紧叫苏涵的丫鬟,芷菁从外屋慌慌张张跑进来,看到苏涵软在苏峥的怀里,一惊,道,“峥少爷,把小王爷放到床上去,得找人来把他制住,我让人去叫公主和夏太医。” 苏峥没有反应过来芷菁的话,把苏涵在自己怀里抱进,苏涵开始还没有任何动静,突然之间便无意识挣扎起来,力气很大,对苏峥抓挠,苏峥毕竟有习拳脚,把他的双手制住了,见苏涵眼睛突然睁开,里面没有任何神采,身体依然在他怀里不断胡乱挣扎,苏峥力气不小,也差点制不住他把他摔到地上去。 “小涵,小涵……,醒醒,醒醒……,你怎么了?……”苏峥慌乱地叫着,却不见苏涵有任何回应。 听到门外慌忙的脚步声,公主和夏太医都跑进来了,跟着还有公主身边的嬷嬷和几个丫鬟。 公主朝苏峥道,“放床上,放床上去……” 苏峥一人之力根本不能把乱挣扎的苏涵抱到床上去,后来是他和一个力气大的嬷嬷抓了苏涵的脚,这才把他放到床上去。 人刚放下,四个丫鬟已经非常熟练地上前,制住苏涵的手脚与肩膀身子,苏涵要动动不了,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呜的声音,眼睛里依然没有神采。 苏峥想上前去让那些丫鬟们不要这样对苏涵,公主却朝他看了过来,道,“峥儿,你出去。” 苏峥看到苏涵这个样子怎么肯出去,求着公主让他就在这里,说自己能够帮上忙。 先是硬灌了苏涵一碗药,房间里烧起了暖炉,然后薰着药,丫鬟们把苏涵的上衣脱了,露出他细瘦白皙的上半身,上面因为丫鬟们制住他的时候被他挣扎而不小心弄上去的青紫印子,太医拿出银针出来给他扎针。 苏涵原来还只是呜呜呻吟,后来无神的眼里开始掉眼泪,呻吟声也变大,有时候还会是痛哭。 整个过程持续了很久,苏峥看得心惊胆颤,但是却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帮着递东西,后来还是他制住苏涵的肩膀让他不要动。 到后来,苏涵眼中略微有了神采,身体也没有原来那般挣扎得厉害,夏太医让人把他抬起来,在房间旁边的小耳房里已经放着药浴的浴桶,苏峥没要别人来抬苏涵,自己把苏涵抱起来放进了药浴桶里。 苏涵的丫鬟开始按着经脉给苏涵做按摩,药浴的水换了几次,给他做按摩的丫鬟也换了几个,苏峥一直在旁边看着,看着苏涵痛苦的脸,听着他嘴里发出的痛苦的压抑的呻吟声。 一切终于弄好了,苏涵晕了过去,被从浴桶里抱起来,公主却不让苏峥给苏涵换衣服裤子,让他将苏涵放到榻上的大棉巾上便让他出去了。 之后,丫鬟嬷嬷也差不多都被遣了出来。 苏峥从那满是药味的房间里走出来,太阳已经从东边升起来,金晃晃地非常刺眼。 苏峥拿手掩了一下眼睛,看到的眼前的世界仿佛已经不是平常的样子,一切都太过清晰却又仿佛无比模糊,心里有一个洞,黑黑的,深深的,让他痛苦着,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峥没有去学塾里,也没有吃饭,让小厮去吩咐了厨房为公主做滋养的膳食。之后便自己提着食盒去了苏涵的房间里,公主一脸憔悴,坐在苏涵的床边默默凝视着苏涵的脸。 苏峥把食盒放在一边的桌上,从里面端出鱼粥与几样小菜,对公主道,“母亲,您吃点东西吧!我来看着弟弟。” 公主回头看了看他,朝他露出个微笑,道,“峥儿转眼之间已经长大了。” 苏峥不知如何回答,又听公主语气悲伤沉重道,“涵儿发病便是如此,每次看到我这个做娘的都希望要是我能够代替他就好了。你昨儿既然已经看到了,以后,你就要更好地待他。” 苏峥答是。 苏涵醒过来之后身体特别虚弱,脸色苍白,皱着眉头,看到苏峥,便道,“哥哥,你下学了吗?” 苏峥说还没有,今天他没去学塾。 苏涵露出个虚弱的笑意,“哥哥学我可不好,不能不去上学。” 苏峥说明天就去。 询问苏涵感觉怎么样,苏涵苦着一张脸,道,“身体难受,又酸又痛又麻。” 苏峥说给他揉揉,苏涵说不用了,这样就好,过两天就会全好了。 苏峥看他明明身体痛苦,脸上却硬挤出的笑,心里堵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这一更,没有第二更了。 第十二章 尿床 第十二章 尿床 除了苏涵发病,其他时候一切都是好的。 苏峥在学塾里读书,苏涵便在家里由公主亲自教导,苏峥回家的时候,两人便在一起说话玩闹。 转眼苏涵已经十四岁多了,这个时候的男孩子都处于变声期,或者变声期已经过了,不过,苏涵的声音却没有一点变化。除了褪了不少稚气,其他还是原来那样。 已经接近深秋,每日早晨都是雾气袅绕,整个忠国公府第里面到处都是菊花的香味。 苏峥准备出门去学塾前都要给母亲请安,请安之后便来看看苏涵。 苏涵往常这个时候一定是半睡半醒之间,要是他睡着,苏峥便看一眼就走,要是他醒着,便打个招呼再走。 这日早晨,苏峥绕过屏风的时候,明显感觉苏涵的被子一动,然后被子被他拉上去掩住了脑袋。 苏峥觉得有些奇怪,走到床边弯下腰,看到苏涵留在被子外面的黑溜溜的一绺头发,他是连头顶都给钻到被子里面去了,苏峥道,“小涵,哥哥上学去了。” 苏涵没有回答,被子却再度动了动。 苏峥觉得好笑,伸手摸了摸苏涵从被子里漏出来的那绺头发,冰凉细滑的感觉,不像男孩子的那般硬,倒像是女孩子的柔软而滑凉,苏涵身子弱,弱到瘦得身上没剩多少肉,但一头头发倒是非常好,好像他身上的营养都到他头发上来了一样。 苏峥把他的头发拿着揭开一点被子放进去捂着,苏涵死死把被子抓着,苏峥不用力根本揭不开。 苏峥只好把头发放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被子,笑了笑,柔声道,“怎么了?不喜欢哥哥了,都不回答。那我走了啊,下午回来了也不来看你了。” 被子再度动了,苏涵原来脸朝着床里睡着,此时便慢吞吞在被子里转了一个向,把脸朝到外面来。 房间里按照北方建房的方式修了地龙,还未入冬,这房间里的地龙便烧上了,苏峥觉得热,苏涵还觉得冷。 苏峥假装离开,脚步声踏得非常响,苏涵一下子把被子揭开,圆溜溜黑黑的大眼睛把苏峥盯着,苏峥正好走到屏风边上,回过头来朝苏涵笑。 苏涵满脸通红,苏峥以为他是被憋成这副样子的,便快步走到床边,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摸了摸苏涵的脸,他的手不热但是也不冷,因为要骑马射箭练习拳脚功夫,手上有一层不薄的茧,苏涵喜欢他的带着些粗粝的手,绯红的脸颊在苏峥的手心里蹭了一下。 苏峥看着苏涵湿漉漉的眼睛,关心道,“小涵,怎么了,今天做什么躲着哥哥?” 苏涵的脸颊一下更红,眼光躲闪,咬着唇不说话。 苏峥俯下身,眼睛对着苏涵的眼睛看,他的眼里全是柔和的笑意,道,“怎么了,不能告诉哥哥。” 苏涵张了张嘴,粉色的像娇嫩的花瓣一样的唇瓣翕合着,能看到里面洁白的牙齿,苏峥瞬间有种干渴的感觉,想亲吻这张唇,他一惊,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再离苏涵那么近,在床沿坐直了身体,甚至脸色都有微妙的变化。 苏涵嗫嚅着,实在太羞人,他说不出口。 又在被子里蠕动了一阵,才红着脸目光躲闪地期期艾艾小声道,“哥哥,你去给我找件中衣来吧!” 苏峥一愣,“要起来么,让芷芸丫头他们进来服侍你穿衣吧!” 苏涵马上伸手出来拉住苏峥的手,生怕他叫了芷芸她们进来,话语急切,“别,不要。” 苏峥不明所以,柔声道,“那好吧,我去给你找,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什么要自己换。” 苏涵红着脸咬着唇,一脸要哭的样子,好半天才说道,“我,我不小心尿裤子了。” 苏涵声音实在小,又吐字不清,苏峥耳朵聪敏,也好半天才明白苏涵到底说的什么。 他一脸惊诧,眼里全是笑意,苏涵看他笑自己就恼了,用被子把自己一捂,闷闷道,“哥哥笑话我,以后不理你了。” 苏峥忙告饶,道,“哥哥没有笑你,这就去给你找中衣裤子来。”想想又伸手去摸苏涵盖着的被子,道,“换了中衣也没用啊,褥子被子弄湿了没有,要是你弄湿了,得都换了,不然,你睡着不冷吗。” 苏涵嗡着声音不好意思地道,“只有中衣湿了,别的没湿。” “真的,尿床还只尿湿了中衣?不要不好意思……”苏峥还没有说完,作为过来人的他马上反应过来是出了什么事,伸手从苏涵的被子下面摸上苏涵的大腿处的裤子,触手湿滑,但明显不是尿床了。苏涵被苏峥的手一摸,身子一僵,然后就把腿缩了起来,嘴里道,“哥哥,你好讨厌。” 苏峥笑了,原来是他弟弟长大了而已。 苏峥赶紧去给苏涵拿了中衣来,拍了拍苏涵的被子道,“好了,拿来了,你是自己换,还是要哥哥帮着换。” 苏涵的脑袋从被子里冒出来,脸颊绯红,道,“我自己换。” 苏峥看苏涵脸皮薄得很,便不再开他玩笑,在屏风后面去等着。 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又安静了一阵,才听苏涵细小柔嫩的声音道,“哥哥,我换好了。” 苏峥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苏涵已经又用被子紧紧盖住自己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苏峥,非常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哥哥了。你能帮我把裤子给拿出去藏起来吗?” 苏峥也不笑了,点头说好,却不拿上裤子就走,反而坐到苏涵的床沿上来,对他道,“哥哥有话要和你说,听也是不听?” 苏涵黑亮的眼睛望着他,点头,“哥哥说吧!” 苏峥想了想措辞,但是,要给他的单纯的弟弟解释这个男人的生理问题,而且,苏涵的目光还是这样明亮纯净,他便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最后,只好叹口气,道,“算了,你再睡会儿吧!哥哥晚上回来找你顽。” 苏涵看苏峥欲言又止,现在又说不说了,他的心里也跟着忐忑,但是,担心苏峥上学迟到,便只好点头道,“哥哥学里注意保暖,别冻到了。” 苏峥想想,低下头用脸颊在苏涵的脸上碰了一下,站起身来道,“等我晚上回来。” 苏涵脸颊上还是苏峥的脸上的那种温热的感觉,红着脸道,“好的。” 苏峥偷偷摸摸拿着苏涵染了白色浊液的裤子出去了,却没有及时去上学,而是去找了公主,让所有人都退出去了,他才把裤子给公主,笑着道,“母亲,弟弟已经长大了。” 公主愣了一下,看到那证据,居然也笑了,后来又陷入了思索中。 长大的标志让母亲知道是应该的事情,从这个之后,母亲就要安排给儿子侍寝的人,要做不少事情。 苏峥当年第一次的时候已经知晓了很多事情,毕竟,学塾里虽然管教非常严格,有很多位老师,还有专门管戒律的夫子,但是,这并不能影响学生们私底下交流说道这些事情。 苏峥长大的事情也由嬷嬷告诉了母亲的,那时候母亲和弟弟还住在别院里,母亲写信来让他洁身自好,做谦谦君子,苏峥回信说不会辜负母亲所望。 此时想到当时的事情,也是会脸红一阵的。 第十三章 关雎 第十三章 关雎 苏峥从学塾里回家来,用过晚膳,和苏涵一起顽的时候,苏涵便一直红着脸,目光不敢和他接触,黑黑亮亮的眼里带着些羞涩。 苏峥看他这种样子,在心底觉得好笑,心里又痒痒的,想要再逗逗这个孩子,不过,估计要是逗他了,他便又要生气躲起来吧。 母亲应该已经和他说过早上的事情了,他没有生气怪自己便已经不错了! 只是不知道母亲到底是如何给在这方面是一张白纸的苏涵说的。 自己当年的时候,是老早就明白这种事情,后来又有嬷嬷给他好好讲了,母亲只是给他说了几句教导的话。 不过,对于苏涵,原来对他说的那一套应该是不能用的吧!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4节 苏涵的书桌上摆着一叠纸,苏涵瞄了一眼,是写的《诗经》首篇的《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苏峥把纸拿了起来,故意促狭地读出声来,苏涵本是正在看一本金石著作,听他一读,一张脸涨得绯红,漆黑的眼睛里含着一层水光,白玉无瑕的少年,苏峥想,要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呢? 苏涵抿紧了嘴,气鼓鼓的一张脸,看苏峥笑他,牙咬得更紧,过一会儿才瞪着苏峥道,“哥哥,你欺负我!” 苏峥翻了翻那一叠纸,居然全是写的《关雎》,清瘦俊逸的瘦金体,这明显是苏涵的字体,母亲也写这种字体,只是,两人的字还是能够很容易分辨出来,母亲的多了一分刚劲,而苏涵的更多一层飘逸。 “我没欺负你。”苏峥说着,拿着那叠纸坐到苏涵身边去,苏涵伸手要抢过他手上的纸,他一手将纸举高,脸上全是笑意,却不给苏涵。 苏涵嘴抿得更紧,眼睛因为生气和害羞而更加亮如明星,荡漾着一层水意,漂亮地仿佛能把人的三魂七魄也给吸进去。 苏峥为此失了神,心脏突然跳得比平时快很多,而苏涵已经扑到他身上来,从他举起来的手里把那叠纸抢到了自己手里。 因为被苏涵撞在怀里,苏峥这才醒悟过来,为心里那怪异的感觉感到莫名不安。 苏涵坐在他怀里也不离开,要把那叠纸撕碎,只是那叠纸太厚了,苏涵那点小力气,撼动不了它分毫,苏涵生了气,狠狠用力,因为用力而脸涨得通红。 房间里燃着应景的菊花香味的熏香,菊花淡淡的香味在房间里飘散着,袅绕笼罩着的仿佛是一个迷离而美好的梦境。 苏峥抱着苏涵,闻到苏涵身上淡淡的药香,药香带着清冽的味道,当回味时又仿佛是让心也跟着颤动起来的甜腻而媚人的幽香。 苏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对劲。 看苏涵兀自费劲要撕碎那纸,用力也不行后,转而就要从苏峥怀里离开,一张张地撕。 苏峥双手箍着他的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不让他离开。 用柔软的声音说道,“撕了做什么,写得很好啊!你不要给哥哥要!” 苏涵嘟着小嘴“哼”了一声,恨恨瞪了苏峥一眼,道,“谁让你笑话我,我也不想写这个啊,是母亲说要写五十遍。” 他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小时候那般的甜腻软糯,平时是柔软而清澈的,此时因为生气,带上了清冷和高傲。 苏峥听得一愣,用脸在苏涵的脸上磨蹭了两下,道,“我没有笑话你呀。只是想知道你写这么多这个做什么,莫不是喜欢上了哪家的闺秀?” “你明明知道原因的,还故意逗我呢?上次蒋哥哥说喝花酒,你也是知道的,可你就不给我说,让我出去出丑,你最讨厌了。”苏涵一通说玩,手里的纸也让他气,狠狠地把那叠纸扔到地上去,纸张在地上散得到处都是,有些还飘起来落到他的脚上,让他狠狠地给扫到地上去了。 他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苏峥看他真生气了,轻轻摇晃他,装得可怜兮兮道,“好吧,我最讨厌了。你要不要打我出出气?” “我又不是蛮子,才不打人。”苏涵气鼓鼓说完,转头看苏峥做小赔礼的样子,噗哧一下就笑了起来。 “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笑,真难伺候啊!以后什么样的女娘才愿意嫁给你?”等苏涵笑完,苏峥这般打趣他。 苏涵抬眼瞅他,本是很好的玩笑氛围,不知怎么,苏涵却突然不说话,脸色也黯了下来,把脸埋到苏峥的怀里,苏峥想苏涵也不是很爱小器的人,怎么今天就这么容易生气呢? 轻轻拍了拍苏涵的背,苏峥问道,“小涵,怎么了?生气了?” 苏涵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闷闷地说道,“哥哥,我以后不要娶别人家的闺秀,就这样和母亲和你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苏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娶了妻,大家还是在一起啊。小孩子家家才说你这样的话。” 苏涵把头抬起来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黯然忧伤,苏峥看到,心里突然一痛,道,“不娶就不娶,现在还小呢。” 苏涵低下头去,又摇了摇头,声音低低的,那种忧伤仿佛是从他的骨子里冒出来,而苏峥并不知道苏涵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多如此深沉的忧伤。 “母亲说,我和别人不一样的,不一样的……” 苏峥叹口气,他以为母亲说的苏涵不一样是指他身上有毒的事情。 他怜惜苏涵,为他心痛,此时,他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这个孩子,让他不要难过。发自内心的声音低沉喑哑,“没什么,哥哥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会一直在的。” “哥哥……”苏涵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仿佛是抓着救命的稻草一样用力,苏峥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苏涵愣了,抬眼来看苏峥,然后,目光闪烁着,脸渐渐变得通红。 苏峥不明白苏涵这次脸红是为什么,不过,苏涵脸红的时候带着羞涩,真的非常漂亮。 没有让丫鬟进来打扫,苏峥蹲下身将地上散落的那一叠写着《关雎》的纸捡了起来,苏涵红着脸拿着那本《金石新著》一页也没有看进去,心里全是刚才苏峥亲吻他额头的情景。 苏峥最后真的把他捡起来的那一叠《关雎》给拿回去了,放在自己卧室里,用锦盒装起来放在床对着的多宝架上。 第十四章 苏涵的暖床问题 第十四章 苏涵的暖床问题 天气越来越冷,每日早起门外院子里的花草树木上的白霜渐重,渐渐地,连水塘里的水面都起了一层薄冰。 去年的梅花在今年复又开放,在冷冽的空气里散发着幽香。 苏涵每日在屋子里不愿再出门,苏峥一如既往地每日早起省安探望弟弟然后去学塾里上学。 只是,从那日《关雎》事件后,两人每日在一起的气氛总是带着些怪异。 苏峥觉得苏涵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的样子,比如,再不愿意被他抱着说话,在下棋的时候,碰到苏涵的手,苏涵也总是会像被脏东西碰到了一样猛地一缩,甚至那双大大的黑黑的亮若明星的眼睛也总不敢和他对视,被他看到他便赶紧把眼转开,说话的时候,俨然心不在焉。 这样的苏涵,让苏峥以为这个弟弟对自己心存芥蒂,没有了以前的亲近,这让他觉得伤心,却又不知道应该怎样改变这种局面。 想到苏涵的变化是从那日《关雎》事件开始,苏峥很容易就想到,是不是自己当时说了那样冒昧的话,打趣过度,以至于让苏涵产生了反感,这样的可能性最大。 苏涵喜欢花,虽然对于养花觉得太累不愿意亲历亲为,却为家里花园里的鲜花很盛很美而感到高兴。 这日,已经过了晚膳时候,苏峥还没有从学塾里回来。 苏涵忐忑不安,在门口向外张望了好多次,还不断询问芷芸,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外面天色都已经全暗下来了,只有檐下的灯笼散发出的光照着院子里的一小块地方,天一黑,风便大了很多,又冷。芷芸说,峥少爷应该在学塾里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是夫子留着他讨论问题,或者是和同窗探讨学业……,以前峥少爷也有不少次回来得晚,这次晚回来也没什么。 苏涵还是不能安下心,又在门口张望了好久,直到李嬷嬷过来说公主让他进里屋,不要在外面冻到了,他才不得不离开门口。 苏峥回得晚,公主便说先开饭好了,苏峥回来让厨房再给做。 苏涵吃得心不在焉,公主问他怎么了,他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头有些闷,吃不下东西。 因为他的这句头闷,夏太医便被叫来了,给他好好做了检查,说可能是每日在房间里没有出门造成的,让他在中午天气好有太阳的时候出门走走晒晒太阳就好,然后又给开了一些药。 苏峥回家来,直接让小厮将书本放回自己院子里去,这就端着东西到公主的院子里来了。 在院子门口看到进进出出的人,丫头们朝他行了礼。 屋子里倒是清静无人,还没进里间,在门口就听到夏太医的声音,“看他这样,气血不畅,估计有事郁结于心,公主,不知您是否知道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最近,他一直都没有出过门,也没有遇见什么人,事情也应该没有遇到,他还这么小,郁结于心,我倒还真不知道会是什么事?不过,他最近一段时间总是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怎么了,这个前几天您老来给他看身体的时候我已经给你说过了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大了,也不愿意主动说给我听了,我也只能去问问他,让他说给我听听。”公主的声音轻柔里带着担忧,说完静了片刻又压低声音道,“他前段时间出精的事情,您老是知道的,这些都有赖您这么些年来对他身体的调养,不然,我真是愧对于他了。只是,最近我都有安排芷芸陪他睡,也给他说了床第之事,给芷芸,我更是交代得清楚,不过,这么长时间了,芷芸说他都没有碰过她,而且,也再没有过出精的事情出现,您看,是不是他身体还是不行啊?” 苏峥在门外听得愣在了当场,手中的花盆被他紧紧抱住,凉意从盆沿传到他的手上,仿佛沿着他的全身经脉然后传遍了全身,让他整个人发冷,心里一阵痛比一阵。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整个人难过得仿佛要落下泪来。 母亲果真已经安排女人给苏涵暖床了。 弟弟能够尽早成人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他心里这般难过。 苏涵最近避着他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已经不喜欢他了吗? 若是被苏涵避开,苏峥有种天塌下来的茫然无措感,和母亲的责备比起来,这种无措感还要严重地多。 “最近天寒,他的身体的确是要弱些,没有兴致应该也属正常,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看小王爷自己的喜好吧!”夏太医有些苦涩地说道。 “您老别笑话我这个做娘的,安排芷芸也是正常。芷芸是几个丫头里长相最标致的,涵儿从小也最喜欢她,除了我这个娘,就只在她面前说软话撒娇。涵儿这个身体我知道,若是芷芸有孕,生下的孩子无论男女,我都让芷芸给他做正妃。”公主声音同样苦涩,带着些悲伤难过。 夏太医听完,摇摇头,叹了一声道,“公主,小王爷有母如此是他今生最大的幸运了。老朽也没有立场多说这方面的事情啊!只是,小王爷这个事情还真是不能操之过急,他最近身体不好,等开春了,想必一切就会有所好转,他最近郁结于心,估计便是与您对芷芸的安排有关,公主,您还是先不要让芷芸给他同床了,说不定,他心情也就该好了。” 公主应了是,又和夏太医闲扯了几句,又让人拿了银锭、表礼,并派人送夏太医回去。 苏峥在门外站了老半天,后来听到公主起身唤人,他才赶紧跑出门外,假装刚走进去。 不过,因为刚才听到的一席话,而心中郁郁,难过非常,即使脸上硬扯出些笑容也非常不自然。 同夏太医打过招呼后,又对公主唤道,“母亲,孩儿今日回来得晚了,请母亲原谅。” 公主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一个花盆,上面种着一株不大的茶花,花还没有开,都是花苞,因为苏涵的事情,她费心忧虑,此时也没有太多心思来关心苏峥。只说道,“你这是去哪里了?以后即使不能按时回来,也至少应该让个小厮回来报个信,涵儿傍晚开始便一直在门口看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以后莫要让人这般担心了。” 听到公主说苏涵从傍晚开始便一直在门口等他,他的心里一暖,苏涵应该不是太讨厌他吧。想到刚才公主和夏太医说的话,他对于母亲,心里虽然依然敬爱,但是,却不能像以往那样毫无隔阂了。 “是的,母亲,下次不会了。”苏峥恭恭敬敬地回答。 “手里抱的是茶花吗?哪里来的?”公主往里走的时候,再问了一句。 “是一位同窗家里养的,这株的品种是‘倾国四美人’,说是一株能开四色的花,想小涵每日在家无趣,便去讨了来送小涵玩,是以今日才晚回来了。” 公主听苏峥这么一说,顿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苏峥,苏峥抱着花盆低着头恭敬地站在那里,她心里一暖,看来,她的眼光是不错的,当年在轿子从街上走过的时候,打开帘子看到这个孩子手上一手拿着用蓝布巾包着的书,一手提着一个大包裹,跟在一位温婉的妇人身后,目光坚定而清澈,他身前的妇人唤他的名字的时候,他笑着回答的样子让她一瞬间感动了。 后来让人去查了这个孩子,便得知了他的身世,后来又知道他的母亲重病去了,她便想着要这个孩子来做将军的嗣子,以后既可以帮苏涵撑起苏家,也可以照顾苏涵,苏涵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生活了。 这些年来,苏峥的成长,人品都看在她的眼里,她是很满意的,他对苏涵好,是再好不过。 只是,时间一长久,她对他便也有了对亲子一般的关怀,不免在心底深处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看着他手里抱着的茶花,她叹了口气,走到苏峥面前,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耳侧的头发,道,“难为你这么有心,你弟弟今天身子不好,现在在床上躺着,你去看看他吧!” 虽然公主待苏峥一直非常好,但是,这居然还是第一次,公主伸手抚摸他这个儿子的头发,苏峥一瞬间特别感动,公主那沉重中带着忧虑又带着感激的话让苏峥鼻子一阵发酸,心里因为刚才她和夏太医的话而起的那些疙瘩瞬间烟消云散。 面前的母亲,真的是一位好母亲,对于苏涵,她是疼到了心坎里,生怕他受一点委屈一点累,总是想到自己没有做好。对于自己,她也总是每日关怀,午饭生怕学塾里的不好吃,每日都让小厮给他送饭,问他在学堂里的事情,问他衣服暖不暖,靴子是不是还添几双新的,告诉他和哪些人应该如何打交道,告诉他如何驭下如何做官才会最好…… 公主转身进了里面屋子,厚重的碧绿帘子轻轻晃动了几下,苏峥这才反应过来,怀着一颗沉重的心,进了里面屋子。 苏涵本是靠在床上的,公主说,你哥哥回来了,来看你来了。 苏涵在床上便坐直了身子,眼睛望向门方向的屏风处。 苏峥绕过屏风,便对上了苏涵的眼睛,那双黑黑的眼里带着殷殷期待,但是,在看到苏峥后,又马上把目光转开了,小声唤了一声,“哥哥,你回来了。” 第十五章 心灵相通 第十五章 心灵相通 苏峥看苏涵把脸转开,心里又开始不好受,勉强带上笑意,将手上抱着的花盆放到苏涵房间靠窗户一边的一个高几上。 这个花盆被他抱了很长时间,将花盆放下,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冻得通红,而且,冰凉得已经麻木了。 走到苏涵的床边,看到苏涵不看自己,他心里发酸,还是勉力露出个笑容,柔声问道,“小涵,身子好些了吗?哪里难受?” 苏涵望了他一眼,心里也酸酸的,非常苦涩,道,“没有问题,就是有些发闷而已。” 低下头沉默了一刻,又问道,“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可吃了饭了?” 苏峥看他关心自己,心里自然欢喜不已,道,“有事花了点时间。怕回来的晚,同窗家里留饭我没有吃,到现在饭还没吃呢?” 公主道,“让厨房里给你留了菜,让热热,你先吃过晚饭再来说话吧!” 公主说着,也就起身要出去让人准备饭菜去了。 苏峥道,“谢谢母亲,我还想和弟弟说会儿话,过一阵就去吃。” 公主道,“我让厨房再做两个小菜,刚才涵儿也没怎么吃,这时候也和你一起多吃几口好了。”说着,又把目光望向苏涵,苏涵点点头,“好的,那我再吃些饭了再喝药。” 公主出门去了,房间里只剩下站在床边的苏峥,还有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的苏涵,一下子,这个带着些微药香的房间便安静下来,能够听到房间外面院子里的细微的声响。 苏涵低着头,两只漂亮白皙的手交叠着放在面前的被子上。 苏峥不明白苏涵这样到底是为何,明明刚才是好的,母亲一走,苏涵又这样子不理他了。 他不明白此时安静的环境里,被他注视着,苏涵的心里有多么紧张,心脏怦怦怦地跳。 苏峥的心底仿佛也感受到了环境里的暧昧,他以为这暧昧与甜腻是房间里的熏香引起的,他终是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这是母亲刚才坐的椅子。 他轻咳了一声,望着苏涵的侧脸,柔顺黑亮的头发,白皙的皮肤,轻轻垂下的长长的眼睫毛,这样从侧方看过去,更显得纤长而美好,每一下轻轻的颤动,仿佛都如蝴蝶扇翅一样让他痒到了心底,而那高挺的鼻梁,淡粉色的柔嫩的唇瓣,尖尖的下巴更是以一种美好的惑人的样子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看着不免就一阵身心发软发热一样,那种甜蜜的感觉让他不知如何形容。 苏涵抬头来看了他一眼,又闪烁着眼光把眸子转开,有些赌气地道,“哥哥这样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苏峥一愣,目光也随着闪烁了一下,随之看到苏涵带上了薄红的脸颊,那红色就如三月里的桃花,春风拂过,心神荡漾。 仿佛是一瞬间,苏峥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最近他和苏涵之间的关系这般怪异,为什么他越来越看不顺眼苏涵身边的貌美丫鬟,听到母亲说让芷芸在给苏涵暖床便心痛如刀绞。 想到“分桃”,如果那是小涵给他的,别说吃过的桃子,无论是什么,即使是毒药,他都会甘之如饴地吃下去。 当然,断袖的话,他又如何忍心吵闹苏涵的休息,每日早晨过来看他,看他睡得红红的脸颊,只想啃上去一口,心中全是荡漾的无限疼惜与甜蜜…… 明白了这个道理,苏峥僵在当场,突然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目光同苏涵不敢看他一样再也不敢看苏涵,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身子真的好些了吗?觉得闷的话,在有太阳的时候可以多出门去逛逛,这样应该就会好些吧!” “嗯。”苏涵答了一句,生怕自己话少便又加了一句,“太医也这么说过,我以后知道了。” 于是,又陷入了沉默中。 两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心思,沉默便成了一种甜蜜中的折磨。 苏峥站起身,说道,“我去问问什么时候饭菜能做好?” 正迈步要走,苏涵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苏峥的手太冰,苏涵一抓上便被冻得一颤,不过,他却没有把自己的手拿开,而是抓得更紧,道,“估计还会有一阵,哥哥留下来和我说说话吧!” 苏峥只好又坐了下来。 苏涵心疼地把苏峥的冰凉的手握在自己手里,然后又放进被子里捂着,苏峥被苏涵拉着手,坐在椅子上的姿势非常怪异,便坐到了床沿上,苏涵不敢看苏峥,嘴里埋怨着说道,“哥哥的手怎么这么凉,都冻红了,小心生冻疮。” 苏峥脸上全是笑意,神情温柔如水,道,“没什么,不会生冻疮的。” 苏涵是斜靠在床靠上,背后还垫了两个大软垫子,被子被盖到了胸口以上,他握着苏峥的手,从被子里慢慢往上移,然后放到自己的胸口处。 苏峥心里一跳,柔声劝道,“别把你冻到了,我身子骨强健得很,你可不能和我比啊!”说着便要把手抽出来。 苏涵不让他把手抽走,放在胸口处不动,抬起头来看苏峥,他的眼瞳黑黑的,里面盈着一层水光,就如同蕴满了满月的光芒一样,美丽动人,里面蕴涵着深深的既羞涩又浓厚的情意,脸颊绯红,唇瓣微张,像是看着世界的唯一一样将苏峥深深注视着,苏峥看得呼吸一滞,然后心脏猛地咚咚咚跳得飞快。 他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都没有说话,但是,即使不说出来,两人也都能够明白对方的意思。 听到外面房间里传来脚步声,是苏峥先反应过来,手用力握了苏涵的手一下,然后抽了出来,起身弯腰给苏涵把被子整理着盖好,俯身在苏涵身上时,能够闻到苏涵身上的淡淡药香味,让人心底温柔又甜蜜的味道。 他看着苏涵笑了一下,这才走了几步到他刚才放着茶花的高几边把那盆茶花抱了起来。 这时候公主从外面进来了,道,“就在这里吃饭吧,以免涵儿从床上起来又着了风。” 说着,已经有丫鬟婆子在苏涵床边架了一个小圆桌,又有丫鬟提了食盒来,将几样小菜放在桌上,还有两大盅煲汤放在可以保温的陶罐里。 苏峥把那盆茶花搬到放在苏涵床尾边上的矮凳上,苏涵目光闪烁着看向那盆茶花,道,“哥哥,这是茶花吗?” 苏峥道,“是啊!这是‘倾国四美人’,说是能够开四种颜色的花,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开,但是,从花苞上面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这一朵是白色,这一朵是红色,别的就看不出来了,据说这一株是会开白色花,还有白色红心的,还有大红的,和粉红的四种,开这四种颜色的也不是非常难找,不过,还是算特别的了。这个花可以放在你屋子里,热气一捂,她很快就能开了吧!” 苏涵听着,眼睛更亮,笑起来,真真的倾国美人,苏峥看着,心里非常高兴。目光也变得很亮。 两人暗暗地情愫传递。 母亲已经给两人添了饭,对苏峥道,“峥儿,过来先吃饭。” 苏峥答了,便坐在靠床一边的椅子上,苏涵自己端了碗,母亲给他夹了两筷子他喜欢吃的菜,让他吃了又给夹。 苏峥快速吃了几口,看苏涵碗里的菜吃完,便给苏涵夹了一筷子放到他碗里,两人目光刚刚对上便又互相转开。 吃了两口,苏峥又给苏涵舀了小半碗汤,将碗给母亲看了看,道,“母亲,这是羊肉汤?小涵吃这么多没有关系吧!” 公主点点头,苏峥才把小调羹放在汤碗里然后递到苏涵手里,又将他手上的饭碗接过放在桌上。 苏涵喝一点汤也就不敢再吃东西了,害怕吃多了胃难受。 苏峥吃完,丫鬟婆子进来收拾了饭桌,一切弄好了,苏峥怕苏涵坐床上不消食,又给苏涵轻轻揉了揉胃,苏涵一直红着脸低着头没有说话,苏峥心里甜蜜异常,脸上一直是笑容,公主倒没有发现两人的不对劲。 苏峥又把那盆茶花放到苏涵床头来,两人凑在一起看花苞,说哪一朵开了应该是什么颜色。 公主看他两人兄友弟恭便交代了两句,也就出门去了。 两人又在一起说了一阵可有可无的话,苏峥离开的时候,连连回头看了苏涵好几眼,苏涵倒是很不好意思,一直把头低着,拨弄手上的书页。 苏峥想问问苏涵,最近真的一直和芷芸同睡吗?嘴张了张,终是问不出口的。最后只说了一句,“明早再来看你。” 便走了。 苏涵望着苏峥背影消失的屏风处,良久才回过神来。 望着那盆已经被搬到窗户边上的茶花,静静地笑了。 随意翻开手中的书,正好是那一页——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感谢恺巳 与 asurazd 的长评。 今天两章发完了。 第十六章 沉默相拥 第十六章 沉默相拥 依然是普通的交谈,话语之间甚至没有往常那般的亲密,动作也没有以前的那样无所顾忌与亲热,但是,只有两人自己明白,心底的那根线牵在两人身上,仅仅是一个接触在一起的眼神,一个笑容,一句简单的问话,便能够在两人的心湖里激起一阵阵甜蜜的涟漪。 明明是冬日最冷的时候,在两人心里,这个时节也如春暖花开。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很少下雪的贡阳这一年居然早早地就下了好几场雪,虽然不是太大,但是,也能够让窗外积淀起一层雪白来。 虽然环境恶劣,但是,一向以严苛著名的苏家族塾还是不放假,甚至连早课时间都没有改,依然那般早,而且,每日迟到的同学还要挨手板,本就冻得要死,再被打手板,那滋味可想而知。 幸得苏峥没有迟到过,不然,打手板疼痛算不得什么,丢人丢大了,让人没法做人才让人难堪呢。 和他一个学舍里的同窗还有因为迟到挨手板了,以至于生病在家的。 苏涵又发病的时候,苏峥正好从学塾里回来,苏涵被狠狠压在床上施针,无法动弹,苏涵没有一点意识,只不断动弹身体,嘴里呜咽出声,这情景让苏峥觉得难过至极,想着要是中毒的是自己,受苦的是自己那该多好。 苏涵被抱进药浴桶里药浴的时候,他一直在旁边守着,被热气蒸得满身药味热汗直冒也不肯离开。 苏涵要换衣服的时候,公主让他出去等着,他愣愣地站了良久,痛苦异常,但还是咬着牙出去了。 早上又下了雪,他没有休息,冒着雪去了学塾里,一整天的课,前一半天是什么也没有学进去的,后面半天才好好认真学习。 苏涵病发,自己在这里神不守舍地担忧也不会起到作用,而不用心读书,以后没有作为,他又凭什么来保护苏涵,而他和苏涵的关系,以后两人会是什么情形呢。 那种想到对方就觉得甜蜜到心疼的感情,他是愿意为苏涵生为苏涵死的,但是,苏涵是郡王,自己是他的哥哥,以后,两人要怎么办呢! 还是把这种感情保持在一定距离之外吧,不然,他一定会把苏涵害了的。 苏峥回家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心里却像是在经受冰冻油煎一般地痛苦。 他在门外踌躇了很久,才走进苏涵的房间里去。 苏涵没有躺着睡觉,而是靠坐在床上把屏风处望着。 苏峥一进去,他原来透着黯然的目光一亮,不过,随即又黯下去,低着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来,看了看苏峥,抿了抿唇,对一边收拾他的书本的芷霞道,“芷霞,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哥哥说会儿话。” 芷霞应了,朝苏峥略微羞涩地笑了笑,才出门去了。 苏峥在苏涵床边坐下,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他因为病痛而苍白的脸颊,他的手带着一丝凉意。 太久没有被苏峥这般抚摸过脸颊,苏涵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沉默将脸转开了。 苏峥以为是自己的手太凉,道了一声“抱歉”,赶紧把手拿开了。 苏涵抬眼望向苏峥,目光热切。 苏峥道,“暖暖,还难受吗?” 苏峥特别喜欢苏涵的小名儿,唤他的小名,仿佛就又看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他那样小小的一团,用稚嫩软绵的声音唤着“哥哥”。 以前苏涵别扭不让叫,现在却再也没有反对过,反而会露出欣喜的表情。 苏涵摇摇头,道,“已经好多了,哥哥不用担心我。两月就会来一次的,都已经习惯了。” 苏峥真想将这个孩子抱进自己的怀里,然后两人永远也不分开。没有人能够分开他们。 抱着小手炉的苏涵将手炉放进苏峥手里,道,“哥哥,你暖暖手吧!” “我不怕冷,还是你拿着。”苏峥要把手炉还给苏涵,苏涵摇头不接,道,“哥哥拿着吧!” 两人心里各自想着事情,都陷入了沉默。 苏涵又把目光放到窗边高几上放着的茶花上去,茶花已经开了,每一朵都开得很大,纯洁的色泽,肥硕饱满的花瓣,非常漂亮,给素色的房间里增加了生气。 只是,这一株茶花最终没有开出四种颜色来,只有白色与粉红色两种,苏峥去问了送他这个花的那位同窗,那位同窗说,这个花在不同的环境里颜色会有变化,在这里只能开两种颜色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苏峥把这个原因告诉了苏涵,苏涵并没有觉得惋惜,反而笑着说,“两种颜色也很漂亮啊。”又低头小声说了一句,“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当时的情景如在眼前。 苏涵的目光变得柔软,只是,一会儿后又变得悲凉起来,他突然对苏峥说道,“哥哥,我发病了,你以后不要再照顾我了。” “为什么?”苏峥觉得异常奇怪,他疼惜苏涵,不愿意让他受苦,假如苏涵病发的时候一定要被人制住的话,那么,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而不是别的女人。 苏涵咬着下唇,却并不回答他。 苏峥心疼他,伸出手指轻捏住他的下巴要他把牙关放开,“别咬嘴唇。” 苏涵望着苏峥,眼里闪过痛苦,又伸出手握住苏峥的手,声音里带着伤痛与黯然,“反正每两个月都会发病一次的,我都已经习惯了,根本没什么要紧。我知道我发病时候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哥哥,你以后不要守着我发病的样子,真的,你不要,我那时候很难看的……” 苏涵的声音里太多痛苦,而那些话语听在苏峥耳里,那些痛苦就像经过了一段积累,更加沉重地加在苏峥的心上。 呆呆地望着苏涵良久,苏峥总算明白了,他的暖暖不要他照顾发病的他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难看的样子。心里酸酸涩涩,夹杂着对面前人的爱恋与怜惜,让苏峥鼻子发酸,眼眶发热。 “暖暖,你乱说什么呢!”苏峥伸手将苏涵突然抱入怀里,将他搂得紧紧的,声音苦涩,道,“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好看的暖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别再说那种话了,我是一定会照顾你的,一直一直照顾下去。不要说丧气话好吗?真的,你发病的时候也很好看的,一点都不难看,还是我心里最漂亮的人,谁也比不上。” 十六岁的苏峥,声音带着少年的清澈,但是铿锵有力,他在苏涵耳边低声说着这些话,原来想过的那些要和苏涵保持距离的想法,瞬间便被他置之脑后。他宁愿自己承受所有的痛苦,他也不愿意让苏涵受到任何伤害。 若是苏涵没有表示要远离他,他又怎么能够表示出要远离苏涵呢! 如果上苍能够怜惜,他希望苏涵能够拥有健康的身体,希望苏涵能够永远快乐,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哥哥……”苏涵在苏峥怀里低喃唤着,伸手也环上了苏峥的背。 两个少年在房间里紧紧相拥,没有任何言语,仅仅是这般的沉默拥抱,也足以表达对对方的炙烈的感情。 但是,当门帘传来声音的时候,苏峥还是将苏涵放开了,扶着脸上带上了些微血色,眼中盈着一层水光的苏涵靠在了床靠上,又伸出手指抚顺他的头发,柔声问道,“身子难受不?要不躺一会儿。” 苏涵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 进房间的人已经进来了,是芷芸和李嬷嬷,芷芸端着药,对苏峥福了福身,然后对苏涵道,“小王爷,该喝药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5节 苏涵点头说好。 苏峥接过芷芸手里的药碗要喂给苏涵喝的时候,苏涵自己伸手从他手里接过药碗,道,“哥哥,我自己来吧!” 苏峥愣了一下,只好点头说好。 李嬷嬷对苏峥道,“峥少爷,用晚膳了,公主在小厅里等着呢!” 苏峥看了看苏涵,苏涵没有抬头,他只好答了一声是,和李嬷嬷出了房间。 绕过屏风,走到房间门口,撩起挂着的珍珠门帘和厚重的藕荷色软帘,珍珠帘子发出声响来,这个帘子是不久前苏涵让挂上去的,苏峥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两人的这种相处方式,终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若是门帘声音响起,两人就必须收敛原来的表情,做出该有的样子来。 第十七章 学堂探望 第十七章 族塾里放春假的时候,苏峥除了去拜访过夫子与族里长辈,然后和同窗在酒楼聚会过一次,别的时间都呆在了家里。 这些时间大部分便用来和苏涵独处了。 他住的小院临水,潮气颇重,苏涵冬日里不能长期呆在那里,于是,两人在一起的地点大多还是在苏涵的房间里。 苏涵的房间距离公主的房间太近,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要注意不能让母亲看出两人之间的不自然。 虽然依然是在一起看书,一起顽儿,没有过出格的举动,但是,因为心里的心情而不免认为自己和对方的相处处处都能让人看出不自然来。 不过,两人以前相处便是不分彼此的,苏涵经常被苏峥抱在怀里,靠在一起,非常亲密的举动比比皆是,现在两人倒再没有那般,别人只要不往那方面想,都不会发现两人之间的异常。 苏涵弹琴的时候,在玉箫上下了苦功夫的苏峥已经能够很好地和他应和,两人时常一人弹琴一人吹箫,在眼神对上的瞬间,露出温柔而甜蜜的微笑。 冬至那一天,家里非常忙。 苏涵从早上都没有见过苏峥,他在苏峥的卧室里等着,后来被丫鬟劝着,便坐在苏峥的床上用被子盖着身子边看书边等,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朦胧中睁开眼睛,看到苏峥坐在床沿上看他,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苏峥也笑着回他,然后,在苏涵的惊愣里,苏峥弯下腰,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那是一种柔软而且温暖的感觉。 惊愣之后,便是汹涌如潮水的甜蜜。 “哥哥……”苏涵满心里的欢喜,眼睛褪了刚才的惺忪朦胧,变得熠熠生辉,声音因为刚醒来带着点迷糊。 “暖暖。”苏峥目光柔和似水又炙烈若火,声音低沉中带着嘶哑,他又俯下身亲吻了一下苏涵的唇瓣。 两人像玩上瘾了一样,连亲了好几下,苏峥撑着手臂在苏涵上方看他,真是将他爱到了心眼里,满心的全是他。 这是两人第一次亲吻嘴唇,之后两人不免都有些做贼一般的心虚加脸红耳赤。 春节期间,苏家非常忙碌,苏涵不能吹风,每日呆在房间里不出门。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本来预计春节期间苏涵会发病一次,居然没有发,而且他精神一直很好。 这让公主很高兴。 苏峥一次对苏涵问起,芷芸是不是还和他同睡一张床。 苏涵咬着牙,脸色有些不自然,摇摇头,道,“没有了。我给母亲说我喜欢一个人睡,两个人会睡不着。母亲说我是个傻哥儿,便也没有再让芷芸来和我同睡。不过,芷芸姐姐人很好的,我很喜欢她。” 苏峥听他说喜欢芷芸,脸都黑了,道,“那你是喜欢她多些还是喜欢我多些?” 苏涵故意低头想了很久,只把苏峥气得脑袋冒烟。 苏涵这才抬起头笑嘻嘻道,“这怎么能比呢,她是姐姐啊!” “那我不是哥哥么?”苏峥口快说道。 苏涵愣了愣,这才将头埋到苏峥怀里,道,“不一样的,哥哥明明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你们不一样的。” 苏峥生怕苏涵难受又发病,赶紧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要苏涵不要多想。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让人觉得短暂,很快苏峥便又开始去学塾里上学了,他已经十六岁多,在学塾里学到18岁,公主说便让他去京城,虽然他要到20岁行冠礼之后才能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但是,先去京城历练还是应该的。 到十八岁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苏峥觉得这个时间也挺快的,他希望自己去京城之后,母亲和弟弟也能够去,在那里,总想得到办法让苏涵和自己住得更近些,两人能够尽量在一起。 苏峥是个对人生非常有规划的人,他到哪个年龄应该做成什么事,他都要实现目标,和苏涵两情相悦,他便多看了很多龙阳方面的书,虽然大部分书都看得让人郁闷不堪,没有几本写得好的,不过,他还是希望对此多有了解。而且,他已经在打算两人的未来,两人正大光明在一起,那仿佛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时间总是会给事情带来转机。他坚信以后两人会好好生活在一起,他要一辈子照顾苏涵。 苏涵年纪还小,身体的痛楚与虚弱,让他总觉得生命可贵,每过一天那么剩下的日子就少一天,他不愿意去想和哥哥的未来,能在一起的时候,一定要快乐地在一起。 也许,他还真的是母亲口中所说的“傻哥儿”。 阳春三月,暖风拂面,花红柳绿,一切生命都给人以欣欣向荣的感觉。 苏涵花了上午半天便学完了该学的课程,他对于文字有种过目不忘的能力,读书总是很快,举一反三也总是让公主很满意,下午的时间,公主要见田庄的管事,便让苏涵自己在院子里多走走晒太阳,然后让他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好生伺候着。 苏涵在院子里晒太阳画画,不过,心总是宁不下来,他想要去见苏峥。 苏峥总是在他面前说起他的学塾里怎么样,同窗怎么样,让他产生了些向往之心,想知道苏峥每日学习的场所是什么样子的,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怎么样的。 有以前被带去花街的经历,苏涵明白了做事情正大光明地做更能让人将事情往正大光明方面去想的道理。 他先去给母亲请了安,母亲坐在纱帘后面,听外面的管事说事情。 从纱帘里面能够看到外面,外面却看不清楚里面。 苏涵在母亲身边等了等,母亲问起他有什么事的时候,他才说外面天气太好,他想走远一点路,总是听哥哥说起他在学塾里的事情,心向往之,趁着这日天气好,便想去看看。 母亲本不想答应,但看苏涵期待的神情,太医说的让他到外面多走走,便应允了,只是,那个学塾里府里丫头最好不要去,于是,便让苏峥院子里的小厮陪着去。 公主让管事等着,亲自安排了苏涵的事情,才又回来接着原来的事情说。 苏峥身边最亲近的小厮是元萧,他每次上学便带他去,有时候也会有别的小厮跟着,秋顺是人很老实的那种,跟着苏峥也不少年了,人比苏峥还小一岁,他和四个外院的护卫一起陪着苏涵去苏家族塾里。 路也并不太远,只是苏涵不坐马车自己走路,出了府,往东大街还要走大半条街,缺乏运动的苏涵走一截便要停下来休息一阵,他人长得俊俏,翩翩少年风华正好,不少路人过来看他,让他非常窘迫,只有秋顺是他认识的并且可以说几句话的人,另外几位护卫都是人高马大的样子,沉默寡言,这些都是直接从京城送来的,拿皇帝的俸禄还要拿公主的月银。 “谁家的哥儿,长得这般俊俏?”大家指指点点跟着苏涵走,一路看他。 苏涵觉得窘迫欲死,只想赶紧回去躲在家里,幸得身边的护卫太有威势,才没有人敢过来拉扯他说话。但苏涵还是被看得面红耳赤,咬着牙觉得天上的太阳不像是春阳倒像是夏日的烈日一样照得人眩晕。 到苏家族塾,匾上写着“东曜书院”,这还是苏涵第一次知道苏家族塾叫什么。 在门口被挡住,秋顺前去说了几句话,苏涵身上的佩玉又拿过去让人验了验,才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书院,阻隔了外面跟过来的人,苏涵才喘匀了一口气。 秋顺说峥少爷在“立心斋”里读书,苏涵点点头,跟着秋顺往里去。 因为书院里为了安静,一般不允许人带小厮或者仆役一起来,若带来了就要小厮帮着打扫书院,所以,除了公主为了贵族惯例让苏峥必须带着小厮外,其他学生一般不怎么带,而每次被苏峥带到学塾里来的元萧,俨然已经在学塾里和许多人混熟了,因为他差不多算成了里面职业的清洁工,想来也怪可怜,只是,公主没有发话让小厮不用跟着守住少爷,他也不敢擅离职守。 绕过好几个书斋,从一边的木桥上过去,听到一边堂亮的书堂里学生们还读着“天地玄黄”,苏涵那自从上到街上以来便被看得闷闷的心才舒畅起来,原来这里也有学生在学他三四岁就已经记熟了的“千字文”。成就感顿时生出,一直在屋子里不出门,其实出了门还是有好处的,会增长很多见识,同别人的对比中也能够明白自己还是不错的。除了被人围观让人不舒服,其他的都还是很好的,当然,走太多路也让人很累就是了。 第十八章 偷吻 第十八章 偷吻 到了立心斋,那是一个独立于大池塘边上的宽大亮堂,而且肃然的大房间。 从外面能够看到里面并没有特别多的学生,每人都在认真写东西,夫子拿着戒尺在里面慢慢巡视。 苏涵看到,并没有上前去,而是站在远处的太阳里半眯着眼睛。 书院里有很多书斋,按照不同资质与不同年龄、学习程度的学生分在不同的书斋里读书。 立心斋取“为天地立心”之意,算是书院里最高等级的书斋了。 而苏峥算是这书斋里面年龄最小的学生,而等他到18岁,他便要离开这里,去京城。 苏峥做好了策论,好好推敲检查了一遍,便拿上去给主讲夫子看,转头便见到书斋外面不远处的海棠花边上站着几个人,一般人他一向是不会再关注的,但是,如果他没有眼花看错,站在海棠花边的应该是苏涵吧,苏涵旁边是他的小厮秋顺,此时正和秋顺低声说话的是元萧,旁边还站着几个高大的护卫。 因为苏峥的目光,夫子也向外看了看,看到有人在,便向管纪律的夫子招招手,让他出去叫人走开。 苏峥拱手道,“请夫子见谅,那是家弟,学生想出去看看,询问是否有事?” 夫子想到他的身份,便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暖暖,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苏峥跑出书斋,站在苏涵面前,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关切地问道。 苏涵看到苏峥从位置上站起来,然后走到夫子面前去,他看到他朝自己看过来,那种油然而生的欣慰与快乐,仿佛是人之所以生,人之所以承受世间的苦难病痛,人之所以一直抱有希望的一切力量与坚持的源泉,那是他即使痛苦即使彷徨无助依然笑逐颜开的力量与希望。 苏涵望着苏峥,靠到他的怀里去,伸手环住他的背,道,“哥哥……,我想你了,来看你。” 苏峥同样将苏涵抱住,小声道,“我也很想你。” 苏涵从他怀里退出来,笑看他,“我刚看你交了东西给夫子,是什么?” 苏峥也笑,“今日是做策论,我已经做好了,刚才就是交的这个。可以早些回家去,你等等我,我和夫子说了,就和你离开。” 苏涵点头说好。 苏峥出来的时候,是和一位俊雅温润的青年一起出来的。 他看到苏涵就笑了,道,“是暖暖吧,百闻不如一见,在下苏启年。” 苏涵拿眼睛看了看苏峥,又看着苏启年,一双纯净的漆黑大眼睛带着一丝笑意,道,“在下苏涵,暖暖是小时候母亲哥哥叫的乳名,实在不敢有劳阁下如此称呼。” 苏涵这么一说,苏启年就笑了。道,“果真只有你哥哥能叫呢。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元萧拿了苏峥的书,苏峥走在苏涵身边牵着他的手,没有回答苏启年的话。倒是元萧说道,“那是当然,两位少爷关系自然好了。” 出了书院,苏启年便从另一边走了,苏峥牵着苏涵的手回家,对他说道,“我只是一不小心漏嘴说了你小名叫暖暖,可不是故意的。别生气啊……” 苏涵摇摇头,道,“才不会为这么点事情生气呢?” “不生气就好。那还是你和母亲在蒲山别院的时候,我在他面前提过一次你小名叫暖暖,没想到已经好几年了,他居然记到了今天。”苏峥说着,看了看苏涵脸色,道,“他明年要去京城赴春闱,以后很难说会不会回来了。” “哥哥你是说他一定会高中么?” 苏峥点头,“夫子说他是最好的学生,明年必定高中,毫无悬念。” “是么?那哥哥你呢?”苏涵问道。 “我又不需要参加会试,直接袭官的。”苏峥说着,眼里些微寂寥,读书这么多年,居然不能一展才华金榜题名就直接袭官,有的时候想来便会不甘心。 苏涵看出了他的心思,道,“参加会试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天下生民,哥哥直接袭官,节约了会试的时间,直接为天下人做事,这样不是更好吗?” 苏峥听了苏涵的话,一愣,随即笑了,是啊,他怎么就没有想通这个道理呢。金榜题名只是一个名声,他又不是为了这个名声而活的,干实事才好。 苏峥用手指抚摸苏涵的手掌心,道,“暖暖真是聪明。” 苏涵撅了一下嘴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哥不要这样哄我。” “好,下次不这样说了。”苏峥笑着看他道。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还早,两人去拜见了母亲,便到苏峥的小荷院里来。 推开书房的门,偏在西边的太阳一团蛋黄一样的暖黄色,照在书房窗外的荷塘里,残荷还一枝枝立在清澈见底的池水里,但已经有翠绿嫩黄的荷叶芽从水里冒出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苏涵站在窗边念出杨万里的诗来,道,“哥哥,现在终于知道你的这院子要叫小荷院了,就该是这样的小荷才正是这里风景最有韵味的时候啊。荷叶长茂盛了,一株一株连成一片全是绿的,便没有这般好看了。” 苏峥从书架里抽出几本书来,转头去看立在窗边的苏涵,夕阳最后的光芒照在苏涵的身上,晕出一个仿若仙子的少年,美好地如同只是一个传说,仿佛自己走过去,便会打碎它,让它变成一个捉摸不到的幻象。 苏峥不知为什么,心下突然特别不安。 书从他的手里掉到地上,他快步走到那个被笼罩在光里美丽如梦幻的人身边去,伸手一把将他紧紧抱到怀里来。 两人相处的时候,都是不会要外人在的。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还有这两个人的呼吸。 “哥哥,怎么了?”苏涵被苏峥的力气勒疼了腰背,不安地问道。 “暖暖,我真怕你会消失不见。”苏峥的话语里带着疼痛与忧虑。 “我在你怀里呢!”苏涵轻声说道,抬起头来望着苏峥的脸,伸手轻抚过他的下巴。 两双眼睛对望着,在对方深深的眼里,都只有自己。 苏峥低下头去,嘴唇覆上苏涵柔嫩的唇瓣。 苏涵微垫着脚尖回应他。 在苏涵的意识里,亲吻就是嘴唇碰碰嘴唇,有时候伸出舌头舔一下就算是大胆的尝试了。 在看过不少书后,苏峥的认识当然是比苏涵的深刻地多。 伸出舌头舔了一会儿苏涵的唇瓣,将他压在窗户边上,苏涵弯着腰靠在窗户上,全靠苏峥托着他的上半身才能够不把腰弯地折断。 苏峥小声叫苏涵把嘴张开,苏涵听话地照着办了。 当苏峥的舌侵入进来,扫过他的牙龈和上颚,然后勾着他的舌头缠绕吮吸,他觉得身上的骨头在一瞬间全软了,酥麻一直从腰上沿着脊骨侵到脑子里,不自觉发出甜腻的鼻音,原来抱住苏峥的手也垂了下来,然后撑在身后的窗台上。 都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没想到两人配合地如此之好,苏峥是纸上谈兵马上用于实践收效圆满,苏涵是无师自通,两个少年在书房里亲吻地浑然忘了身外的一切,当公主惊愕的声音惊醒两人的时候,苏涵喘着气是一脸茫然,然后无措。 苏峥紧紧将弟弟搂在怀里,同样无措,但是目光坚定地望着母亲。 第十九章 别离 第十九章 别离 元萧经常跟在苏峥的身边,对于苏峥与苏涵的事情,他觉察到了一些。 还曾经不小心看到过两人亲嘴,他当时想的是少爷和小王爷关系未免太好了,好到可以亲嘴吗。 想到这里,他便不能再深想下去。 只希望少爷和小王爷只是兄弟之间太亲密,有的时候闹着玩,毫无顾忌而已。 虽然这样做想,但元萧还是起到了为单独相处的两人放哨的作用。 他要保住这两人的名声,不想要别人知道这两兄弟亲密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苏涵与苏峥身边,倒只有元萧知道这两人经常背着人做些不合礼仪的事情。 公主到苏峥的院子来的时候,苏峥的小荷院里丫头婆子小厮们几乎都不在,全被指使着离开了,元萧自己坐在院子里太阳下打瞌睡。 因为是来看儿子,公主只带了李嬷嬷一人过来。 进到院子里后,李嬷嬷看到里面太冷清,就说太不象话,要教训这里的管事嬷嬷与丫头小厮,看到元萧在打瞌睡,便走过去让他出院子说话,即使教训人,也不能影响到主子,这是从宫里出来的人的规矩。 公主自己进了房里,大门是掩着的,进了上房,一边是书房,一边是卧室。 因为大门掩着,房间里很暗,透着股冷气,公主听到一边书房里有细微声音,料想苏峥与苏涵在这里面,想着日暮了该要苏涵添件衣服,不要冷到才好。 走过一间待客小室,掀开书房厚帘子,房间里的明亮让公主微眯了眼睛,太阳正在书房向着荷塘的窗外,那样大那样圆那样的暖黄色,仿佛,它就挂在窗外一样,还有窗户外不远处的深绿的芭蕉树,清澈池水上撑出来的嫩荷,暮春三月,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依在窗边的两人组成的画卷就像暮光里从古远的诗里走出来的神话般美好。 而窗户边上此时相拥亲吻的两个少年根本没有注意到房间的门帘已经被轻轻掀开。 公主僵立在了当场,不自觉便惊愕地怒喝了出声,“你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做什么不是明摆着吗?公主一瞬间觉得脑子里燃了一把火,烧得她要看不清眼前的事物,烧得她觉得世界都是一片火红,就像是窗外天空那燃烧万里的红霞…… 闭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还是苏峥紧紧把苏涵抱着,她的两个疼到心坎里的孩子,她以为两人兄友弟恭的孩子,她以为即使自己即刻死了,也能放心地把苏涵交给苏峥,他以为两人每日守在一起是兄弟感情和睦……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错的。 苏峥居然这样待苏涵,两人每日在一起就是这般相处的。 这两人这样子在一起到底有多长时间了…… “苏峥,把涵儿放开!”公主愤怒的脸庞,怒瞪的眼睛,指着苏峥的手指,都让苏涵害怕,他在哥哥的怀里靠得更紧,摇着头不知道是不愿意离开苏峥,还是要母亲不要生气。 “母亲,求您,别……”苏峥望着公主恳求道,手根本不放。 “你不要再叫我母亲,你就是这样做苏涵的哥哥的。涵儿知道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公主怒不可遏,眼睛都烧红了,在她心里,苏涵还是什么也不明白的孩子,即使让芷芸上床伺候他,他都不为所动,让芷芸离开,那么,要不是苏峥勾引他强迫他,苏涵定然不知道做这种事情的。 “母亲,你别怪哥哥,是我先喜欢哥哥的,是我,是我要他和我在一起,母亲,你不要生气……”苏涵看公主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拿起书案上镇纸要打苏峥,他再不敢躲在苏峥怀里,马上挺身而出来拦住公主。 公主被苏涵的话说得一愣,拿着镇纸的手都是一抖。 苏峥怕公主气急会失手打到苏涵,赶紧上前用身体把苏涵护着,道,“母亲,不关暖暖的事,是孩儿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我。哥哥,明明是我先向你示好的,你不愿意让我伤心才应了我,明明是我的错啊。”苏涵哽咽着说道。心中慌乱成一团,但是,他依然知道必须保住苏峥,不然,自己还好,苏峥的一切却是会被毁了的。 母亲能让他做嗣子,那么,也可以不让他做了。 公主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看到苏峥一心都在保护着苏涵,而苏涵也护着他的哥哥,心里一阵伤痛,最后目光定在苏涵身上,道,“你不要帮着你哥哥,你还小,你懂什么啊。” 苏涵道,“母亲,我知道,我什么都懂,我喜欢芷芸,可只把他当姐姐,可我爱哥哥啊,我爱他。我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公主听他这样说,一时气急,顺手就是一耳光,苏峥赶紧把苏涵护在怀里,公主有着修剪整齐优美的长指甲,指甲在他的下巴上划了很长的两条血口子,血很快就渗出来,然后沿着下巴滴下去。 “母亲,您要打就打我,不要打暖暖,他身子弱,他经不起。”苏峥几乎是哽咽着这般说。 苏涵被苏峥护住后,抬起头来就看到苏峥流着血的下巴,愣住了,很快眼泪就往外冒,道,“母亲,是我的错啊!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我知道您想让我给您生个孙子,可是,我不要和芷芸在一起……” 外面听到屋里的动静,有人打开了厅里的门,公主马上收起脸上又痛又怒的神情,走到书房门口去,对外面的人道,“你们都先出去,我没叫人,都不要进来,出院子去,把院门给我锁上。” 外面的人应了,公主站在门口良久,才慢慢走回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除了神情哀伤外,俨然又回到了平常的那个端庄高贵的清仪公主的样子。 公主望着苏涵和苏峥,苏涵还靠在苏峥的怀里,哭着用手帕将苏峥下巴上的血迹擦掉,苏峥同样温柔地轻轻为他揩掉脸上的泪水,柔声让他不要伤心难过。 太阳已经从天边落了下去,房间里陷入了昏暗之中,只有天上的红霞染着窗外的池水,一片火红,让房间里增添了一丝光晕。 公主仿佛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跟在太子哥哥身后,仰望着他,当自己哭泣的时候,也有人用手指抚过自己的脸颊,拿手巾替自己揩去泪水,自从离那个人太远,再也没有人为她揩掉泪水,她便再也没有哭过。 而此时,她却泪眼朦胧了。 为什么事情会是这样的,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惩罚她,还要这样惩罚她的孩子? 公主哭了起来。 原来还在苏峥怀里哭泣的苏涵却慢慢走到了母亲的身边,用衣袖轻轻揩试母亲沾满泪水的脸颊,哽咽着道,“母亲,是孩儿不孝,您要打要骂都可以,您别哭好吗?您别哭……” 公主泪眼朦胧看着苏涵,仿佛是看着小时候的自己。 她心痛地不能自持,将苏涵抱到怀里,呜咽道,“要是打骂你就行,我宁愿打死你们。你们这些不孝子……” 公主再也没有骂过两人,不过,直到天上的红霞都彻底消失,天空变成一片琉璃色,然后又从琉璃色渐渐变成灰黑色。 院子里的门才被打开,公主和苏涵的眼眶都通红,苏峥也好不到哪里去。 公主说传晚膳。 然后带着苏涵和苏峥去了自己的院子。 晚饭上仿佛和平时并无区别,讲究寝不言食不语,平时吃饭饭桌上也不会有人说话,只是这次,即使站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也能够感觉到气氛太过沉重了,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公主没有再就这件事说话,但肯定不是说就让这件事过去了。 苏涵苏峥公主三人都没有睡着觉。 第二天一早,苏峥便被公主叫到前面的花厅里,会被叫到这里来讲话,便一定是避着苏涵的意思。 “峥儿,你也大了,都十七了。我已经给皇上写了信,让你去京里陪皇子读书,等你行了冠礼,你就该继承爵位了。估计后天就走,我让人收拾你的东西,你这两天就去拜见夫子和同窗拜别吧!”公主语气依然是慈爱的,仿佛并没有发生昨天的事情,这正是这位母亲为儿子的前程考虑,让他去做的事情。 苏峥咬着牙,好像有刀子在捅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但他只能答道,“谨遵母亲教诲。” 苏涵被关在了屋子里不允许出门,他以为这不过是几天的事情,几天之后,他便还能够见到苏峥。 公主的确是只关了他四天时间,只是,当他被放出门的时候,他去小荷院,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苏峥,书房里的东西也没有了很多,甚至哥哥衣柜里的衣服也不见了。 他茫然无措,跑回去问母亲,母亲告诉他,为了他哥哥的前程,让他去京城陪皇子读书,才能在将来有更稳固的仕途。 苏涵仿佛听不懂母亲的话,傻了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当晚便发了病,太医来医治后,他便躺在床上一直不见好转,脸色惨白,目光哀戚,视线定在一个见不到的虚空,他面前的人,他好像谁也看不到。 公主拿他没有办法,一直坐在他的床边陪伴,以泪洗面。 这样过了好些天,公主也是娇贵的女子,身体一直也不是太好,忧虑哀伤加劳累,很快也病了。 李嬷嬷到苏涵的房间里来说道,“小王爷,峥少爷迟早要到京城去,早去比迟去好,再说,公主已经给皇上写了信,峥少爷去了定然不会受罪吃苦,你这样担心是为哪般呢,难道就是为了少了一个玩伴,要玩伴哪里没有,府里多得是丫头小子,要是您看不上,去外面买一个您看得上的。公主可是您的亲娘,您这样把她怄病了现在可怎生是好?您真的是为了个哥哥连亲娘都不要了吗?” 李嬷嬷一番话才把苏涵说得有了点活气,身体好点了就开始侍奉母亲汤药,公主看苏涵好了,病也好得快了。 第二卷 上京 第一章 杨花似飞雪 京城里的冬天比贡阳的冬天冷多了,雪花像是不尽一样,从入冬开始,才刚下过一场小雪,没有晴几日,便又要来一场大雪。 世界全都被笼罩在雪白里,呵出的气也在瞬间成为缭绕的白气,这里种了很多梅树,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几株,伴随着雪花的飘落,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里,那冷冽的梅花的幽香也能进入肺里,让人突然觉得愉悦与美好。 这已经是离开贡阳老家的第二年了,离开的时候,烟花三月,那飞得漫天的杨花好似飞雪。 在京都里,冬日的雪花比杨花还要来得浓烈,沉重而冰冷。 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快马出了皇宫,到忠国公府上。 翻身下马,便道,“快请苏大人,皇上传旨,让他速速入宫见驾。” 苏峥此时年已十九,十六七岁时从小地方贡阳来到京城,皇帝非常看重,第一年便做了十九岁的太子的伴读,太子加冠之后,便做了太子身边的郎官,俨然非常得皇帝的喜欢,得太子的信任。 十九岁的苏峥已经不是原来还在贡阳的苏峥了,长高了很多,身材修长挺拔,面貌英俊,更小时候的那种自内而外的风流俊逸的气息被收敛了很多,显得成熟稳重起来,三分风流三分儒雅剩下的便是做郎官以来的武将刚毅的气质。 只要他打马自京城大街上过,群众蜂拥前来观看。 贡阳,那温柔的水乡,那里是一个出美人的地方,无论是倾国的女子,还是惹天下女人惦记的男子。 元萧跑得跌跌撞撞进来说皇帝传旨让他入宫见驾的时候,苏峥正站在卧室正中,目光望着床头的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厚厚的一叠纸,清瘦俊逸的字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苏峥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神情沉静肃穆,目光坚定中又带着隐隐的辽远的忧思,就那样看着那锦盒,却不敢过去将盒子打开来。 元萧进来,他转过身来,问道,“何事慌张成这样?” 元萧看到苏峥肃穆沉静的表情,心中想着公子自从入京就没见过他笑了。元萧隐隐能够明白原因,却并不能对苏峥劝诫,只能看着他的表情越来越冷硬,看着他独自立在卧室中央望着那锦盒的时间越来越久。 想到急急忙忙跑来的目的,元萧道,“皇上传旨,让公子爷你入宫见驾。” “即使皇上传召入宫,如此,你也不用慌张至此。”苏峥说着,准备让人来给他换衣服入宫,便听元萧道,“是万分紧急的事情,李侍卫还在外面等着,让公子爷你衣服也不用换了,快快骑马进宫。” 元萧从小跟着他,也算稳重,今日突然这样惊慌,估计还真是此事太急,苏峥也不换衣服了,赶紧出门来,入中庭,李侍卫甚至一口茶也来不及喝,就让苏峥速速跟他一起入宫。 快马从东阳大街上疾驰而过,入宫门下马而行时,苏峥才问李侍卫道,“不知皇上有何要事,如此十万火急。” “这卑职实在不知。”李侍卫朝他说道,便再也无话。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6节 在朝阳殿偏殿前的丹墀之上,苏峥看到了迎风立在那里的帝王,冬日天气寒冷,这日里出了太阳,此时即将日暮,晚霞如火,那个立在丹墀上的帝王,让苏峥敬畏之外,突然仿佛能够感觉到从他身上而来的孤寂,那样的身影,孤零零的,是那般的寂寞。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苏峥跪在帝王的身后。 这时候,这天下之主才转过身来,看了看他,道,“起来吧!” 苏峥起身,抬头的瞬间,看到皇帝深黑的眼眸里,若有似无的哀伤与痛苦。这让他非常惊诧。 傍晚的风很大,吹得衣衫猎猎作响,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过来给他披了一件厚披风,劝了两句。 皇帝这才踱步入了殿,苏峥跟在后面也入了殿。 皇帝没有一句话,从宽大的紫檀木龙案上拿了一张纸递给苏峥。 苏峥谢恩接过来,才看到前几个字,便睁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来。 “不,母亲,母亲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怎么会?”这近两年来,一向面无过多表情的苏峥此时脸上带上了悲痛与难以置信,甚至连拿着纸的手都在轻微颤抖,此时的他才像个真正十九岁的少年,面对事情,应该有这种难以忍受与痛苦。 “这是飞鸽传书,四天前传出的,你母亲病重,召你回去,你便速速准备,回贡阳去一趟!”皇帝声音里没有起伏,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与沉痛。 苏峥一时无法接受信上的信息,听到皇帝的话,也没有反应过来,依然一遍遍反复看信,信上的字迹是苏涵的,清瘦飘逸的瘦金体,但是,经过近两年的变化,这个字已经带上了如同母亲的字迹那般的刚毅,苏峥依然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苏涵的字迹,近两年的没有丝毫联系,此时,他才看到苏涵写的信,只是,这个信上的内容却如此残忍。 明明离开的时候,母亲的身体还是那般好,每月的家信,母亲也没有提过她身体不好,怎么突然之间就说病重,要他回家去了呢? 苏峥真担心,无论是母亲病重,还是苏涵病重,这都让他难过又茫然。 苏峥是即刻就从皇宫里回府,然后赶紧让小厮丫鬟整理东西,轻车从简,赶紧赶回贡阳。 从京都到贡阳,运河水路一般要走十来天,只是,此时运河已经结冰,根本没有办法走水路,只能先走旱路,走到汉阳再坐船,这样,路上即使再快估计也需要大半月了。 第二章 相间无言 往事就像路上不断后退的风景,从脑中一点点流过,越来越接近心中那份美好那份心痛,接近心中那个只要想到便要泪盈于眶的人。 不知道他这近两年来怎么样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长高,是瘦了还是胖了,病发的时候是否很难受,有没有笑颜常开,没有他在家里了,谁陪着他度过每日的闲暇时光…… 不知道他是否怪自己当时离开的时候没有给他说一声,不知道他心里是否还有自己,不知道他是否经常想到自己…… 漫漫的回家之路仿佛永远也走不完,那些他和苏涵在一起的回忆就像一幅幅鲜明的图画,在他的脑海里,苏涵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生气时候的怒瞪,拿着书的样子,画画的样子,神情专注地弹琴的样子,倚在窗边看风景的样子,病后苍白着脸色靠在床头朝他微笑的样子…… 每一个抬头,每一个看过来的眼神,微张的嘴唇翕动着小声说话的样子,笑起来微微弯了眼睛的神情…… 都是一副副越来越鲜活的画卷,要从他的脑海里逃逸出来,摆在他的面前,甚至晚上都无法入睡,醒着的时候,眼前是苏涵,睡着了梦里也是他。 苏峥知道是自己对不起苏涵,明明自己是哥哥,却是他先逃跑了,将他的暖暖独自留在那座精致却幽深的院子里。 当从船上下来,苏峥抬起头,是嬷嬷和管事前来迎接。 很熟悉的码头,他当年是从这里离开的,当年,也是他在这里迎接了回家来的母亲与苏涵。 他问了嬷嬷公主的病情,嬷嬷红了眼眶,说不太好,让他赶紧上马车回去看。 苏峥张了张嘴,却始终不敢问起苏涵。 马蹄与车轮的轱辘声音不断向前,听到有人说“峥少爷回来了”,马车已经从能过马车的角门进了院子。 到中庭停了下来,苏峥下车,他甚至不太敢看此时迎接的人,他害怕看到苏涵对他冷漠的眼睛。 只是,一众迎接的人里面并没有苏涵。 苏峥尽量做到平静,边快步往内院公主的住处走去,边问李嬷嬷道,“嬷嬷,不知母亲病情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李嬷嬷道,“一月前,皇上又派了闻太医与陈太医来……”嬷嬷说到这里,却低下了头叹口气开始揩眼角,摇了摇头。 苏峥的心沉到了谷底,喉咙干涩,好半天道,“涵儿不知如何了?” 李嬷嬷并不知道苏涵与苏峥的事情,只是自从苏峥去了京城,苏涵便沉默了很多,爱发呆,爱弹琴,爱画画,再不下棋了,一看书有时候就是一整天,和公主之间话也少了,整个人冷清下来,不爱笑了,好像没有了活气的精致人偶娃娃一般,不过,在公主病的这大半年里,他倒是和公主又恢复了亲近,时常和公主说话,读书给公主听,伺候汤药,还学会了翻看账册,见管事问话,公主说的一些处事之道,他以前最厌烦听,这些日子也都认真听着,公主介绍的夫子与幕宾先生,他以前都是爱理不理,现在他也都以礼相待,比起小时候不知世事的样子要长大很多了,只是,这样的长大,却总是让人伤心的,只希望公主能够熬过这次,想到公主在她面前说的:她本以为能够伴着苏涵一辈子,没想到,这么早就不行了,要自己以后好好伺候苏涵,苏涵不明白的地方要提点着。 “小王爷还好,懂事很多了。”李嬷嬷低声说道,不免觉得悲凉。她原本是钟鸣鼎食的大家里的闺秀,嫁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这才被选做了公主的乳娘,只是,后来夫家获罪,她本也难逃一死,是因为公主的求情,才保住了她的性命,从此,她便一生都是公主的了。 苏峥再也没有说话,一身风尘,连口茶都没来得及坐下来喝,一件衣服也来不及换,便到公主的院子来了。 院子里没有人,廊下角门里守着几个丫头,苏峥被李嬷嬷带着直接进了正房,然后,李嬷嬷进去内室了,苏峥站在房正中侯着。 一会儿,公主身边的贴身丫鬟出来了,朝苏峥行了礼,道,“公主让峥少爷进去。” 苏峥这才整整衣服,跟着进了内室。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药味,让人感觉沉重而悲哀。 苏峥快步进了屋,绕过屏风,抬头,只在那一瞬间,房间里的所有其他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他的世界里,只有那个静静地端正地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那个人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只是那样一个侧影,便让他的心突然活过来,但是又突然死去,疼痛从他的心开始蔓延至他的全身,痛入骨髓——果真,暖暖是不原谅他了。 苏涵一身素白的衣衫,头上也没有用冠束发,只是用白色的锦帕束了,乌黑的头发垂下来,铺满了后背。 他长高了,也更加消瘦的样子。 那样一个侧脸,微微垂着的长睫毛,眉宇间淡淡的愁绪,苍白的脸上没有血色,唇色也淡得出奇,但是,那尖尖的下巴却更加给人以清傲的感觉,仿佛拒人以千里之外。 好一会儿,苏峥才反应过来,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母亲,母亲也消瘦了,脸上同样没有血色,精神不太好的样子,但是看到他,还是露出慈爱的神色,朝他笑了一下,苏峥走上去,就跪到了床边,“母亲,孩儿回来看您了,孩儿不孝!”随着便是磕头。 “峥儿,起来,让我看看你,可有长好一些。”母亲声音温柔,带着笑意说道。 苏峥起身,上前,握上母亲的手。 苏涵并没有看苏峥,随着就从椅子上起了身,道,“哥哥,坐吧!” 苏峥把目光放到苏涵脸上去,苏涵却转开了脸,走开到一边。 苏峥心里难受之极,却只能把一切都压在心底。坐到了苏涵刚才坐的椅子上。 公主的目光好好打量了苏峥,点了点头,道,“长高了不少,离开还没有两年,倒是个男子汉了,以后,苏家就要靠你了。” 苏峥一下子红了眼眶,握紧了公主的手,哽咽道,“母亲……” 公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的屋子都收拾出来了,你先下去洗洗风尘,好好休息吧!” 公主称自己累了,要睡下,便让大家都出去。 苏峥告退,退出了内室。 转过屏风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苏涵,苏涵站在床边,从他进屋到出来,都没有看过他。 苏峥心里憋闷难过,却也只能离开。 苏峥到家的时候是清晨,洗浴换衣,用饭,睡觉,当一切都妥当,他去询问太医母亲的病情,在前院的花厅里,遇到了正出来的苏涵,苏涵朝他问候了一句,便离开了,仿佛,他只是苏家的一个普通的兄长一般。 苏峥望了苏涵离开的背影良久,这才转身踏步进了花厅里。 太医都说公主的病情不容乐观,公主是心思郁结,加上近些年的劳累,还有早年生产小王爷时候落下的病根一下子爆发,使她身子一下子垮了,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到开春的时候,病情能够好转,她便还能再活长久一些,但是,她身子亏损厉害,估计也不能活太久。 苏家里已经开始准备身后事了,早些准备着总是好的。 公主用晚膳,苏峥与苏涵都在旁边伺候着,两人却并没有说几句话,公主问了问苏峥在京里的状况,听他说后,便赞了两句,苏峥看着苏涵,找起话题,问了问他的学业,看了哪些书,可有收获之类,身子如何,最近有无犯病,苏涵都淡淡回答了,却并没有再深的交流。原来最亲密的两个人,此时也只是淡漠的兄弟关系而已。 第二日,苏峥便被叫到公主内室里,房间里并无他人。 “峥儿,坐下吧!” 苏峥恭敬地坐在了椅子上。 “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说不定,这个冬天都是熬不过去了。”公主淡淡说道,好像已经看破生死,即使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淡然了。 苏峥望着公主,想到了以前自己的亲生母亲死前也是这般,对他说“熬不过冬天”的话。而这位母亲,当年是那样年轻,雍容美丽,现在,却已经没有了以前的精神,靠在床头神情憔悴。 “母亲,别这么说,您会长命百岁的。”苏峥瞬间便哽咽了。 第三章 公主薨逝 公主伸手握住了苏峥的手,看着这个从来坚强的孩子居然掉下泪来,安慰道,“都这么大人了,哭什么啊。人总有一死,你能赶回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母亲……” 虽然因为和苏涵的事情,苏峥年少不懂事,曾经和母亲之间产生了芥蒂,此时,无论是什么事情,都无法让他面对母亲将要离开的事实而不悲痛不难过。 “峥儿,母亲将你从京城里叫回来,是有话要你说,必须要和你说。”公主望着苏峥,露出些微痛苦之色,眉宇之间充盈着哀愁,还有不忍。 “母亲,孩儿一定谨遵您的教诲,您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我呢?”苏峥道。 公主望着他,这才慢慢说道,“当年,我去向苏家族里长辈说要为将军找一位嗣子,在此之间,我就见过你了,还让人去查了你,知道你父母双亡,以后生活一定不好,便想着由你来做嗣子再好不过。” “你也看到了,涵儿他身子不好,性子又孤僻,根本无法继承将军的遗志,甚至不能做到掌管好忠国公府这么小块地方,找你来做他的大哥,我当时想,这再好不过了,即使我有个三长两短,涵儿有一个大哥照顾,总不至于受了人的欺负。” 公主说到此,顿了一顿,目光望到窗边去,眉头微微蹙起来,显得难过。 苏峥心下也如刀绞的难过,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会被选来做嗣子,不仅是要来支撑起忠国公府这一支,更是公主找来照顾苏涵的。对于他,别说照顾苏涵,就是要他把命还给苏涵,他也是愿意的。只是,他已经不能像照顾弟弟那般心无旁骛地照顾苏涵了。而现在的苏涵,面对他,也只像面对任何一个族里兄弟一般,苏涵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吗?他在怨恨他吗? “峥儿,你能答应母亲,以后像待亲兄弟一般待涵儿吗?好好爱护他,不要让他受欺负,让他好好将这一辈子过完……”公主热切地望着苏峥,等着他的答案。 苏峥内心痛苦不堪,却只能在公主的目光里点头,道,“孩儿不会辜负母亲的所托,一定好好照顾涵儿,即使是性命,孩儿也愿意给他。” 公主看着他,点了点头,继续道,“等我去了之后,你就带着涵儿进京城去吧!以后好好照顾他。芷芸已经和涵儿同床过了,我也给皇上写了信,就让芷芸和涵儿成婚,以后夫妻互相扶持,好好过日子。你也要好好做,不要辜负了苏家的列祖列宗,虽然我不在了,想来皇上念着旧情,又有苏家的长辈扶持,你在京城也不会太艰难……” “是的,母亲。”苏峥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压抑心中的痛苦。 公主又和苏峥说了些族里哪些人以后可以依靠,哪些人需要防备着,在朝中,应该如何处事最妥当,皇帝性子里有哪些弱点,什么时候最好不要惹皇帝生气,说着说着,就倦了,然后睡了过去。 每日,公主都叫苏峥到面前去说话,有的时候也有苏涵在旁边陪着,公主拉着苏涵的手放到苏峥手里,说道,“你们兄弟,以后要好好相处,互相扶持,不要让我九泉之下还不能闭上眼睛。” 苏峥赶紧点头,苏涵咬着牙,总算是点了头。 冬至过了,天气更冷了,一日,苏涵晚上怎么也睡不着,赶紧到母亲的屋子里去,将一干丫头嬷嬷吵了起来,公主躺在床上,气息急促,李嬷嬷还没来得及将她扶起来,她就呕了一口血出来,房间里乱起来,苏涵心里慌乱起来,担心母亲就会这样离开,让人赶紧去请太医,又让人去叫苏峥,整个府里都被闹了起来。 公主抓着苏涵的手,呕着血,却将苏涵的手抓得更紧,嘴里说着,“涵儿,一定要记住母亲的话,听母亲的话……” 苏涵跪在床边,哭着答一定会听母亲的话的,一定会听的,让母亲不要担心,好好休息。 苏峥还没有赶来,母亲便昏了过去,不省人事。 住在忠国公府上的三位太医都赶了来,会诊之后给了方子,按照方子熬药,给公主灌了药,却仍不见她醒过来。 夏太医说怕是不会醒过来了,这一句,让苏涵坐在床边望着公主发了半天的呆。 三日后,黄昏,公主彻底没有了呼吸,全府上下陷入了一片沉重的悲痛之中。 苏涵却没有哭,坐在床边守着公主,冰冷的房间里,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为公主换衣的嬷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苏峥说等早上再说,便开始安排府里的一应事情。 他虽然老成,但是,公主薨逝,如此的大事,也不是他能够操办,一切当晚便禀报了苏家留在贡阳老家的德高望重的长辈。 二更时分,忠国公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上面下来的仆人拿了帖子出来递给守门人,苏峥见了帖子马上迎了出来,马车前要下跪的时候,被止住了,从上面下来的人,一脸疲惫,对他淡淡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妹妹。” 苏峥躬身行了一礼,道,“母亲已于三个时辰前离开了。” 来人望着门口已经挂上的白灯笼,怅然道,“还是来晚了吗?” 苏峥带着客人进内室来,苏涵仍然坐在床边,有人进来,也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来人的要求,苏峥于是上前对苏涵说道,“涵儿,皇上派人自京城来看看母亲。” 苏涵这才回了一下头,略微呆愣的目光从苏峥的身上扫过,然后落在苏峥身边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靛蓝衣衫器宇不凡的人身上,这人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又看了看母亲,道,“灵前参拜还是等明日,哥哥糊涂了么,怎么将人带进母亲房里来,嬷嬷们也没有拦着你。” 苏涵声音清冷且没有丝毫感情,好像,那声音同躺在床上的母亲一样也是死的。 苏峥心里难过,却只能强压下。 来人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呆愣住了,又将目光转向说话的苏涵,那样一模一样的脸,眉宇之间的愁绪,仿佛都如出一辙。 来人走上前一步,被苏涵挡住了,苏涵脸冷若冰霜,道,“无论是京里来的何人,都请出去。” “涵儿?”苏峥过去握住了他的手,却被苏涵一把甩开了。 来人从怀里拿出一块绣着五爪金龙的黄色绢帕,里面包着一块泛着莹莹光芒的白玉玉佩,那玉佩本应该是龙凤配,不过,却只有一半,苏涵看到了那玉佩,抬头这才认真打量这个闯到他母亲房间里来的陌生人,这人头发略微花白了,相貌明朗,年轻时候应该是位相貌堂堂英俊的人,周身带着一股尊贵之气,让人隐隐觉得颇有压力,苏涵望着他,道,“你……是谁?” 来人看了看他,坐到床边,望着床上已经永远睡过去的人,将那玉佩放到了她的枕边,声音沉痛,“玉葭,这玉佩,我来还给你。终是没能让你最后看看我,是我对不起你。” 苏涵黑着脸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苏峥也没有说话,眉头同样蹙了起来。 于是,这一晚,公主的房间里情况诡异,苏涵坐在床边,冷冷看着陌生人,那陌生人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那样在那里坐着。 苏峥出去应付所有事情。 到早上,身子不好的苏涵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一下子惊醒,发现身上盖着厚被子,因为以那姿势坐得太久,脖子出了问题,动一下都疼得厉害。 再来看时,母亲不见了,那个一直守在母亲床边的人也不见了。 苏涵以为母亲已经被穿着整齐到停灵间去了,他跑出去,外面一切都还是黑的,但是,整个忠国公府里却非常忙碌,在门口遇到苏峥,苏峥道,“涵儿,必须让嬷嬷们给母亲穿戴了。” 苏涵一惊,赶紧往回跑,苏峥不知出了什么事,也跟着跑进去,两人站在床边,看着空空的床,只剩下枕头上放着的两只都不完全的龙凤配,两只合在一起,正好是一个完整的圆。 两人都怔愣在了当场。 苏涵回头恶狠狠瞪着苏峥,道,“那人是谁?母亲到哪里去了?” 苏峥看苏涵要发狂,赶紧上前将他紧紧抱住,道,“暖暖,别激动,那是皇上,是母亲的哥哥……” 苏涵果真没有再发狂,只是伸手就将苏峥推开,道,“到哪里去把母亲找回来?” 苏峥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因为是皇上来了,他当时不仅让人进来了,而且让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了,不许打扰,现在,母亲不见了,这该怎么办呢? 李嬷嬷知道这件事,倒是非常镇定,让一切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四章 上京 第四章 上京 除了和苏涵两情相悦的那一个冬天,仿佛,别的冬天都凄寒无比,两位母亲都离开在冬天。 公主的丧事毕,已经是开春,春节就在繁忙的丧事与惨淡的愁绪悲伤中过了…… 皇上下了旨来,说苏涵母亲新逝,怜他孤弱,让他上京,有朕怜惜照拂,当不至于太悲伤难过。 苏涵不想入京,说只愿意在家为母亲守孝。 皇上又下了旨来催,苏峥要等着苏涵一起入京,好就近照顾,苏涵不走,他便也在家里呆着,苏涵依然视他为无物,一般时候并不搭话,有外人在的时候,才按照该有的礼数叫他一声“大哥”,苏峥自是非常痛苦,却并不知道应该如何来改善两人的关系,苏涵总有方法来控制他所有的喜怒哀乐,让他牵挂,又能用冷漠来给予他最大的痛苦。 苏涵不入京,旨意来回,这样一拖,便入了夏,当京城不仅是派了传旨的人,而是派了来接的人,苏涵才不情不愿让收拾东西进京去,这一收拾东西便又花了近十天的时间。 到所有东西装上船,苏涵也上了船,苏峥这才松了口气。 从贡阳到京都,可以一直坐船去,因为此时正是顺风时节,船行得快,路上小半月时间就能到。 苏涵身边跟着四个大丫鬟,还有好几位小丫头,然后嬷嬷也有好几位,李嬷嬷管着他身边的一应人事,苏涵作为主子倒不至于受什么委屈。 跟随着他一起进京的,除了原来府里苏涵用惯的人,还有公主为他找的信得过的幕僚们。 坐船的前几天,苏涵精神还好,苏峥去找他的时候,嬷嬷还对他说小王爷在和夫子说话,把他打发了。 苏峥心里憋闷得难受,但也只能依靠在船尾练剑来发泄。 坐船几天后,苏涵精神就不好了,吃不下东西,头发晕想吐。他这是晕船的症状。 太医开了药,喝药后,他状况倒是好些,只是一直精神不佳,吃不好,睡不好。 苏峥到苏涵的房里的时候,苏涵靠在床上闭目养神,因为船的轻轻晃动,他便痛苦地纠起眉头来,苏峥关心地道,“要不,下船走旱路,坐马车应该会好些。” 苏涵沉默了一阵,苏峥还以为他不会理自己,没想到他答话了,道,“马车颠得厉害,船还好些,……” 话还没有说完,他便捂着嘴怕是又想吐,苏峥也不叫丫鬟进来伺候他,没有看到痰盂,便到盆架上拿了铜盆,苏涵一下子吐出来,并没有什么东西,但他还是一个劲干呕。 苏峥放下铜盆,拿手巾给他擦嘴,两人没有觉察之间,苏峥坐在床上,苏涵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苏峥又轻轻为他揉了揉胃,柔声问道,“可还难受?” 苏涵抬起头来,两双眼睛就这样近距离地对望着,苏涵不着痕迹从苏峥怀里退出来,靠到床上去。 苏峥只好站起身,让外面的丫头婆子进来,他亲自端了茶水给苏涵漱口,苏涵冷着脸接了过去,漱了口后把杯子递给了一边的丫鬟,擦了嘴对苏峥道,“大哥,你去了京城两年,给我讲讲京里的风物吧!” 苏峥听他这般讲,高兴起来,受宠若惊,慢慢讲起他在京城里的所见所闻,其实,他也大多是听来的,在京城里的两年,第一年他住在皇宫里,后来虽然出宫住到了忠国公府,但他也忙碌着有太多事情要做,根本没有时间游逛京城。 苏涵靠在床上,敛着眼神,静静听苏峥说话,苏峥时不时注意他的状况,看苏涵开始闭目养神,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苏峥只好继续说下去。 苏峥的声音平和清润,语调平缓,将京城里的一些事情细细讲来,对于苏涵,他的声音就象是一种安神的药,让他仿佛看到了他口中述说的那个京城,飘扬的大雪,还有很多很多的梅花,像是一个梦绕在他的脑子里。 苏峥从此每日都去苏涵房里说京里的风物给他听,他晕船的毛病倒是好了不少,至少不像原来那样吃不下一口饭,此时吃太医配的药膳,一小碗粥倒是能够吃完的。 皇帝派了三艘船来接苏涵,船上插着龙旗,浩浩荡荡,可想而知,这是多么大的隆恩。 每到一个停靠的大城市,都有官员上船来拜谒,苏涵病恹恹的一个也不见,倒是苏峥都前去回了礼,说郡王身子差,不能见外人,万望谅解。 每到一个大城市,苏峥都会去给苏涵说,问他要不要下船走走,说不定精神气就会好些。 苏涵皱眉摇头,露出厌恶的神情,“我讨厌被很多人围着看。” 苏峥叹气。 在已经到了距京城很近的芷水,到的时候是晚上,船要停靠,需要在这里采买一些东西,苏峥到苏涵的房里问他要不要下船走走,此时是晚上,人并不多,来拜访的官员让下面的人去打发了就好。 苏涵这才点了头,他因为晕船,精神非常不好,身体发软无力,脚几乎走不了几步就要软倒在地上。 苏峥穿着简单的文士衫,在苏涵身前蹲下身,道,“我背你。” 苏涵看着苏峥的背,时间过得太快,好像哥哥上一次背他就是昨天,那时候,哥哥背着他从花园里穿过,他满脸笑容,还嫌弃哥哥的背不够宽,不知何时,哥哥已经长到这般高了,肩背也已经如此宽阔了,而他,已经不能够再让哥哥背他了。 苏涵没有趴到苏峥的背上去,苏峥转过头来看他,“怎么了?” 苏涵没有回答,撑着脑袋有些头疼。 苏峥看他,然后强制性将他背了起来,苏涵手上也没有力气,要苏峥放下他,苏峥当成没有听到。 从船舱里走出去,便是凉爽的晚风,比起闷闷的船舱里不知道要舒畅多少倍。 苏涵攀着苏峥的肩膀,目光四处扫了扫,漆黑的夜空,码头上明亮的灯火,都让不喜欢出门的他觉得恍惚,仿佛,这不是他的世界,他的世界,只是那小小的一个院落,母亲在那里,哥哥也在身边…… 想到母亲再也不在了,母亲临走时对他说的话,他和哥哥,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苏涵将脸紧紧贴在了苏峥的背上,若是还能让哥哥背一次,那么,就这一次吧。 苏涵讨厌人多,讨厌人吵,苏峥便背着他在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走了一截。 因为已经入夜,过了二更时分,码头上人少,只有几个脚夫打身边走过,夜风习习,在苏涵眼里,一切如梦似幻。 想到苏涵不自己走路对他身体不好,之后,苏峥便将苏涵从背上放了下来,扶着他让他自己走。 苏涵紧紧握着苏峥的手,仿佛这是他幼时最开始学步,紧紧抓住母亲的手那般。 码头边上不远有一个小的馄饨摊子,摊子前摆着几个旧木桌,还有长凳,一个老妇人在煮馄饨,她家老头子在招呼客人。 这摊子上客人还不少,都是码头上下晚工的工人,苏涵远远望着那个摊子,看着平民百姓们如何过日子,老妇人煮好馄饨,她家老伴就端到客人面前去。 也许,过这种普通人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若是和哥哥能够这样过下去的话。 苏峥以为苏涵对那馄饨摊子感兴趣,马上解释说道,“那是卖街头吃食的摊子,要过去看看吗?” 苏涵点点头,苏峥便扶着他过去,将凳子用自己袖子擦干净了,苏峥才让苏涵坐下。 苏峥一身蓝布衣,文人打扮,苏涵却是锦衣玉带明珠金冠,两人又长相出众,苏峥是俊逸非凡,苏涵脸色苍白却容貌精致,两人走过来,便引得所有人看过来,此时两人坐下,那招呼客人的老汉都战战兢兢地,忙过来擦了桌子,道,“大官人是歇脚?老汉这儿茶水粗陋……” 苏峥忙打断他的话,道,“不用茶,来一碗……”看看别人碗里的东西,他还实在不知道这街边小吃是什么,于是也说不出来。 “这是馄饨,是来一碗吗?”老汉问道。 苏峥点点头。 苏涵看着那老妇人将东西下到锅里去煮,因为好奇,便一直盯着看,又见那老汉把要给他们装馄饨的碗用帕子擦了又擦,苏涵看那帕子黑乎乎的样子,便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当馄饨端到他和苏峥的面前,闻起来非常香,只是,那碗太粗陋了,筷子也奇怪,像是木头,不是他以前用的象牙的。 苏峥当然不是要苏涵来吃这个,苏涵的胃只能吃太医为调养他的身体专门开的药膳方子,苏峥是让他看看的。 苏涵看着苏峥拿起筷子,夹开了一个白嫩嫩的馄饨。 苏峥道,“是白面皮做的,里面包了东西,像是青菜……” 苏涵点点头,从袖子里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也从竹筷篓里拿了一双筷子出来,在碗里夹了一个馄饨,道,“大哥,我想尝尝。” 苏峥道,“还是算了,以后要吃,让厨房做,你别吃坏了肚子,又肚子疼……”说着,已经想起来,苏涵小时候因为吃鱼和桑葚吃坏过肚子。 因为两兄弟的对话,别人看着两人,脸色已经有些不豫,毕竟,你是有钱人,你也不用在这里来显摆。 苏峥看了看大家,笑着拱了一下手,歉意道,“家弟身子弱,胃更是弱,这些是不能让他吃的。” 苏涵看了看摊子上坐着的人,也不理苏峥的话,用筷子夹了一个馄饨就吃到了嘴里,细嫩软滑的皮,里面馅很少,不知道是什么菜,不过,味道倒是很好,并不难下咽。 既然一般的人能吃,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 就象是手里的筷子,在家的时候,他用晶莹洁白的象牙箸,但是,若是用这捏在手里就磨得手不舒服的竹制筷子,也同样可以吃饭。大家穿着朴素的粗布衣服,也同样生活地快快乐乐,他觉得并不比锦衣玉食的他差。 一个小姑娘跑过来,叫她父亲快回家去了,看到苏峥看她,就羞红了脸,跑了。 大家笑起来,苏涵也跟着浅浅笑了。 苏涵对苏峥道,“大哥,这个很好吃,你要尝尝吗?” 苏峥笑着端起馄饨碗,将里面的馄饨很快就吃完了,对老板道,“味道真的很不错。” 苏峥拿了碎银子出来付账,老板要找钱给他,苏涵在一边笑着道,“不用了。” 在这个简单的馄饨摊子上,是苏峥回家见到苏涵以来,第一次见到苏涵笑。 他扶着苏涵回船上去,苏涵回过头去看那远远的消失在昏暗的光里的馄饨摊子,心里想着,粗茶淡饭,其实他也是可以不在乎的。 苏峥看他回头,以为他喜欢外面东西的新鲜劲,便说道,“要是真想吃这些小吃,可以请了厨子到府里做给你吃,外面的不干净,你胃会受不住的。” 苏涵摇摇头,“不用了,吃什么都是吃,这些也不过是闲来的调味而已,这种东西,就该是在这样的地方,才有滋味的吧!” 苏涵轻轻的感叹让苏峥沉默了,曾几何时,那位漂亮单纯的孩子已经出口就是这样的苍凉的语气这样仿若看透世事的了悟话语了。 等回到船上去的时候,苏涵又被苏峥背起来,苏涵趴在苏峥的背上睡了过去。 两天之后,船便到了京城。 下船的时候,来迎接的不仅有忠国公府里的一应下人,皇帝还派了他身边的大太监来问候,并让苏涵苏峥修整一天就进宫去。 如此可见,皇帝对苏家两兄弟的恩宠有多重。 苏涵到新环境后不能适应,晕船的症状又没有好,正好又赶上毒发,一下子就病倒了,毒发后身体虚弱,根本没有办法进宫见驾。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给本文打分送评,看着分一下子长了不少,真是心情畅快啊~~~~ 第五章 入宫 第五章 入宫 苏涵毒发,苏峥在苏涵身边守了整晚,第二天一早就准备了进宫见驾。 到宫里,对皇帝说明了原由,苏涵病重在家休养,没有办法进宫来,望皇帝恕罪。 皇帝摆摆手让他站起来说话,仔细问了些公主丧事的具体事宜,又询问了一路情况,皇帝没有询问苏涵的身体,却直接从龙椅上起身来,说要亲自去忠国公府看苏涵。 苏峥一惊,然后跪下谢恩。 皇帝微服出宫,到忠国公府上,看了看忠国公府上设置,因为苏涵带了很大一批人来,此时里面倒不显得太清冷。而对于皇帝,因为是苏涵住在这里,他便觉得这府里过于寒碜了。 皇帝带着人随着苏峥进了内院,苏涵住的院子里人虽多,因为有李嬷嬷的管束,一切都井井有条,并不显得忙乱。 此时已是下午,并不是用膳的时辰,却见丫鬟将吃食从屋里端了出来,遇到进院里来的苏峥,丫鬟们福了福身,行了礼,里面的大丫鬟苦了脸,对苏峥道,“峥少爷,小王爷什么也不吃,药喝了也吐了,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不认识皇帝,加上皇帝是微服,苏峥看了看皇帝的面色意思,知道他不欲说出身份,自己便也只好不说。 说自己带了客人来看苏涵,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便打发了一应丫鬟,带着皇帝进了屋。 房间里是一股浓郁的药味,估计是喝药吐了的原因。 夏天天气炎热,房间门上只挂了珍珠门帘,掀开门帘,先请皇帝进屋,苏峥这才进去。 看到里面情景,苏涵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眼睛恹恹地睁着,没有什么精神。 夏太医坐在椅子上在和苏涵说话,语气里全是劝慰的话语,李嬷嬷在揩眼泪,芷芸坐在床边同样在揩眼泪。 有人进屋,大家都看了过来。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7节 李嬷嬷和夏太医看到来人,都怔愣住了,然后站起身来,下跪行礼,芷芸看到情形,也赶紧跪下了。 “平身吧!”皇帝说着便把目光放到了苏涵身上去。 苏涵抬眼看了看皇帝,想要撑起身子来,却又倒了下去,苏峥还没来得及赶过去扶起苏涵,皇帝已经快步走到了床边,伸手按住苏涵的肩膀,给他拢了拢身上的轻薄丝被,柔声道,“不用起来了,躺着吧!朕听说你路途劳累,病了,便来看你。” 苏涵望着他,眼里有痛苦之色。 皇帝摆摆手,让大家都出去。 大家才一离开,苏涵就紧紧抓住皇帝的手,急忙质问道,“我的母亲呢?把我母亲还回来?” 皇帝没想过苏涵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质问,这个和玉葭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果真还是个孩子呢。 皇帝并没有因为苏涵的话而生气,反而是柔声解释道,“她是皇家的公主,朕只是将她放到了她本应该在的地方而已。你难道不希望你的母亲回到她心中一直依恋的地方。” 苏涵因为皇帝的话愣了愣,咬着牙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即使向这个人要母亲,这个人也是不会还给他的,也还不回来了。 想着想着,苏涵心里就一阵疼痛,眼神也变得哀戚了。 “不要难过了,你母亲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朕,朕会好好……代你母亲照顾你的。” 苏涵脸色的凄惶难过之色太过明显,这苍白的少年,让看着他的帝王觉得心痛。 苏涵没有回答。 从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虽被教育着忠君爱国,但是,对此他却完全没有任何概念,他面前的这个男人是皇帝,他应该向他下跪臣服。然而此时,这个在他面前软语说话的,仿佛,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并不需要他特别对待,他也没有心思来特别对待他。 苏涵的无礼并不让帝王介怀在意,无论谁,即使他是九五之尊的天子,他的心里也有一块柔软的地方,准许有那么一个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他愿意疼爱这个孩子。 “跟着朕住到宫里去,你愿意么?”皇帝看着这个孩子苍白的不健康的脸色,伸手轻抚过他脸颊上贴着的发丝,询问道。 苏涵不回答。 “你的母亲就是在那里长大的,御花园里现在都还种着她非常喜欢的各色梅花呢,只是,现在是夏日,梅花没有开,但是,到了冬天,那景色是外面无法见到的好看……” 苏涵抬头来看皇帝,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喜欢梅花,在他的记忆里,他家的园子里种了两株梅花树的,但从没有见过他的母亲对那花有什么特别的珍爱,她的房间里点缀的总是素白的花朵,梨花白菊白莲…… “你的郡王府,现在还在督促建造,你没有办法住过去,而你现在住的地方,是忠国公府,苏峥再过几月就要行冠礼继承爵位了,你住在这里依附于他,是不妥当的……”皇帝看苏涵愣愣不语,想他一个小小的单纯少年,估计并不明白这些,便好性子地柔声解释劝慰他。 苏涵咬紧了牙,过了一阵,才声音微弱,说道,“皇上,我……” 还没有说完,皇帝便打断他,“叫父……舅父就行了。” 苏涵一双黑黑的大眼看了看皇帝,嗫嚅道,“舅……舅父,在宫里不是伴君如伴虎么,我不想进去啊……” 皇帝听他这般说,愣了愣,他这样说,是他的母亲教他的么? 皇帝看苏涵蹙眉的样子,调节心神,就笑了,道,“不是在宫里,朕是君,你和朕说话,也该是伴君如伴虎的,你刚才觉得你是在和老虎说话吗?” 苏涵看了看皇帝充满慈爱的脸,蹙着的眉头松开了,愣怔了一下,才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想来,他刚才的行为的确是欺君罔上的。 皇帝道,“有朕在呢,朕会让你好好的,在宫里比外面安全,你也不用对朕下跪行礼,你看,可行?” 苏涵想了想,他在京城里来,除了哥哥,他的确是没有什么亲人的,那些苏家的族人,虽然说起来是一家人,但他没怎么见过,也无法说话交谈,和陌生人也只多了一点姓氏的牵连而已。而他的哥哥,母亲对他说的话如在耳边,不要做出逆伦的事情,特别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身体的秘密,他是郡王,不能去做别人的妻妾。 苏涵最终还是点了头,他这种沉默的孩子,对于别人的真心还是假意,总是特别敏感的,皇帝是真心对他好,关心他,他是能够感受出来的。 第六章 蛊毒 苏涵能够答应,皇帝自然高兴,又询问了一句,“刚才在你身边的丫头,便是那位叫做芷芸的?” 苏涵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会问到芷芸,只点头,道,“是她。” “倒是娇俏美丽,只是不够端庄。涵儿,你喜欢她?”皇帝带着点笑意对苏涵问道。他这样的话,倒的确像是询问儿子心上人的意思。 苏涵有些惊诧,大大的眼睛里略微疑惑,皇帝看露出这种神情的他像只可爱的小鹿,便露出了笑容。虽然苏涵和玉葭长得相像,但性子却是完全不一样的,玉葭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很会收敛自己的面目表情,总是一副端庄的样子,只在很少的时候露出狡黠来。 “芷芸姐姐一向很好,我是很喜欢她。只是不知道舅父这样问可是有什么打算?”苏涵询问道。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皇帝的手指保养得非常好,苏涵觉得他的手指就像母亲的手指一样,让他觉得很安心。 “都要十七了,怎么还像个什么也不明白的孩子。你母亲给朕的信里说,希望能让芷芸给你做王妃。”皇帝带着笑意,缓缓说出来。 苏涵愣住了,然后咬紧了牙,母亲只是对他提过这件事,说他的身体并不能让别人知道,芷芸做他的王妃最合适,芷芸真心喜欢他,宠溺他,会对他很好,以后还会为他生下孩子,这是最好的。那时候苏涵没有回答,此时,他也只是保持了沉默。 若是他一定要娶一个人的话,那么,芷芸对于他,的确是他最能接受的人。 皇帝看苏涵的神色,便知道苏涵不是真心爱芷芸到非她不可的。 “涵儿年岁还小呢,现在也不忙,再过一两年,你要是有更喜欢的人,朕再给你做主,你看可好?芷芸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丫鬟,配你还是不够的。” 苏涵心里想的当然是拖得越久越好,此时便点头应了。 皇帝到屋门口让守在那里的贴身太监传太医问话。 一直为苏涵治病的夏太医随着皇帝在正屋里坐了,除了皇帝的贴身太监曹汾,便再无其它人。 皇帝问起苏涵的身体状况,夏太医些微忧虑,道,“此次是坐船太久,晕船厉害,加上正好毒发,才身子弱下去,平常都是好些的。” “想来朕将他交给你,你也不至于让他的身子骨弱成这样?”皇帝声音里不露声色,夏太医却听出其中隐含的怒气,越发小心答话。对于他,虽然能回京城是好的,但是,皇帝面前做事,不免比往常要小心谨慎许多。 “离了船上了岸,过了这几日,小王爷身子就会恢复了。”夏太医起身躬身答道。 “这就好。”皇帝道,“他身上的蛊毒,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些年,老臣研习这方面的典籍,又亲下南疆去过两次,解的法子倒是明白一些,公主在的时候,老臣向公主说过,不知公主是否向皇上提过。”夏太医些微忧愁地说道。 显然公主并没有和皇帝说这件事,皇帝在椅子上轻轻欠了一下身,手指抚过椅子扶手,才道,“是什么解的法子?” 太医想了想,才道,“这蛊毒以前是在公主身上,公主产下小王爷后,便转到小王爷身上了,所以,这蛊毒会传到后代身上,是一定的。只要小王爷能产下孩子,蛊毒也就不会在他身上了。这种解法以前只是猜测,老臣看了典籍,又到南疆去,知道这蛊毒的确只能通过传到后代身上来解,而这也只对女子有用,若是男子,必然只能活几年,便无法熬下去的。小王爷能活到现在,一来,是他的身体特殊,二来,实在是他出生于这样的人家,有办法与能力一直治疗,若是一般人家,估计也是没有办法活下去的……” 皇帝因为太医的话目光变得阴沉起来,沉默了好半天,一直不发一言,太医无法揣度皇帝的意思,心里便有些打鼓。 其实在苏涵还小的时候,那时候,他因为教养原因,倒是类女子更多些,太医便向公主说了这个方法,用药物调理,让郡王做个女子并不是难事,这样很容易就解了蛊,身子不用再受苦。 不过,对于公主,在让苏涵做女子与做男子之间,她是犹豫了非常久的。 若是要做一个依附于人又没有多少幸福,还要内疚于将自己身上的蛊毒转到了孩子身上的女人,那样的活着,也许,还不如一直受着蛊毒的苦,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是皇朝里的郡王,一生无忧。 是以,公主根本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皇帝,她想,她拥有为苏涵定下更好的未来的权利。 现在,皇帝又陷入了沉思。若要他的儿子去做女子雌伏于男人,那么,还不如让他做最尊贵的王爷,在有生之年里享尽荣华。 皇帝根本没有询问太医已经长成的苏涵还能调理成女人的可能性,他站起身,说道,“你继续好好为他调养身体吧!你的次子也入了太医院,倒是你教养一直好,听说你家小儿子不愿意学医,倒是喜欢骑射,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想做什么,你来给朕说一声就行了,朕自是拿你家和别家不同,会准的。” 太医谢了恩。 皇帝说苏涵才刚到京城,一应东西也都还没有安排好,此时就进宫去倒是最好不过,便让即刻就收拾东西,准备进宫里去住。 苏涵说他不喜欢陌生人,身边的人都要带着,皇帝也笑着应了,说想要带什么都行。 皇帝毕竟是一国之君,事务繁忙,先回宫去了。让身边的太监留下来照顾苏涵进宫。 苏峥知道苏涵马上就要入宫去住,一边心如刀绞,一边又没有任何办法,只难受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峥进了苏涵的房里也不坐下,就那样站着,目光复杂地把苏涵望着。他以为经过上京来一路上和苏涵的相处,苏涵怎么也该原谅他一些了,两人至少会关心进步,没想到苏涵还是把他当陌生人一般看待。他并不期待着能够得到苏涵和他两情相悦在一起,但是,他希望他能够照顾苏涵,让他无忧无虑地好好生活。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也不能实现了,皇帝太宠爱他,要让他进宫里去住。 苏涵进宫后,两人的相处时间一定会更少吧。 苏涵根本不敢对上苏峥的目光,只一味低着头,丫鬟婆子们都在收拾东西,他说了不用带多少,只要用惯了的就行,于是,就有不少东西拿来给他看,问他要不要带上。 这次是苏涵走了,没有和苏峥说一句话。 苏峥送到门口,苏涵撩开轿帘,望着他,嘴里喃喃唤了一声“哥哥……” 第七章 太子 第七章 太子 想来皇帝是早就想好了,要把苏涵养在身边,苏涵入宫就被安排在皇帝寝宫偏殿里。 即使再受皇帝宠信的妃子,也没有住在皇帝寝宫偏殿的道理,以前住在这里的人,是年岁还小便丧母的太子殿下,当太子长到十二岁后,也搬到太子东宫里去住了,这里一直是空下来的,只供皇帝有时候住住。 苏涵住进来,一时间,这叫做锦斓殿的偏殿便显得热闹起来了。 皇帝当晚便在锦斓殿里留着用了晚膳,苏涵只能吃太医定下的药膳方子,然后又喝了不少药,精神气也不好,在皇帝用膳的时候,他便歪在一边要昏睡过去的样子。 让苏涵好好休息,对这里哪里不满都可以向他直言,皇帝又宠溺地摸了摸苏涵的头发,才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出了苏涵的卧室。 这皇宫对于苏涵,便是一个用来住着的地方,宽阔的殿宇,精美的摆设,成群的宫人,对于他,都只是眼见着的虚物,并不让他在乎。 也许,他只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地呆在里面,然后,也许,日子就慢慢地过去了,他也就在渐渐逝去的日子里死去。 小时候也听母亲说过京城里的事情,说过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有哪些殿宇,那时候,他还有一些憧憬,想看看母亲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后来,病痛的折磨,知道自己的生命不能长久,他便只想要在有生之年里快乐地过自己想要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别人的不一样,小时候,家里有换过好几批伺候他的佣人,前一天还在面前的人突然不见了,苏涵也曾好奇,询问母亲那些人到哪里去了,母亲笑着说那些人回家去了,换了新的人来伺候他,直到后来的芷芸到他身边,才在他身边呆得久很多。直到那次他去了花楼,母亲生气却依然隐而不发,告诉他说,他的身体和别人的不一样,是亦男亦女的,不能让别人见了,若是让人见了,就会有不好的传言。乍然听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苏涵觉得很奇怪,因为都好端端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觉得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突然听母亲这样说,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母亲安慰他说,那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是被上天垂爱的,所以,才比平常人生得更加优厚些,只是,这件事并不能让别人知道。苏涵虽然点头应了母亲的话,心里却起了疙瘩,再不能像原来那样子无忧无虑了,他会注意自己到底是哪里和别人不一样,但是,他哪里又观察地出来,只是徒增了烦恼罢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开始长大了吧! 后来初懂人事,被母亲叫去说话,母亲隐晦地向他讲了很多男女之事,苏涵那时候才隐隐约约明白,母亲以前所说的他亦男亦女和别人不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此,他就忌讳和别人的接触了。 但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和哥哥的相处就变得不一样起来,他的心里起了涟漪,渐渐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因为哥哥而起,时时刻刻都想他,想要见他,和他说话,希望他能够和自己亲近,但是,又害怕和他相处,害怕和他的视线相交…… 后面,他明白了,那是一种爱情。 爱情是最美妙的,苏涵陷在里面,想着反正自己身上有毒,终究是活不了多久的,就让他快快乐乐地和哥哥在一起吧,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那么,他的一生,将不再是没有意义的,他得到了他到这世间来一遭的意义,从小就受那么多身体的苦,仿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爱情让那一切苦难都让他觉得无足轻重。 当母亲发现他与哥哥的私情,哥哥突然之间离开,再也没有任何音信,他才明白,他的爱情,就只是一场美丽的梦,哥哥离开,他只是回到了现实而已。现实里是冷清的院子,孤单的自己,是一盘一个人下也下不完的残棋,是思念太过触摸琴弦时候的冰冷,是笔下墨滴滴落,却不知如何下笔的惶然…… 母亲告诉他说,即使不为自己想想,也应该为哥哥想想,两兄弟做出那种事情来,以后还要如何立于世间。终究是要分开的,还是早些收了心地好。 从此,他的心就死了。 院子,是那个清冷的院子;盛开的花朵,是那寂寞的开落的时光过客。 住在皇宫里,也没有什么不好。 苏涵这般想着,躺在床上,有清新的熏香袅绕在殿里,窗户开着,外面的月亮很大很亮,照出一角飞檐,檐下的宫灯彻夜亮着,有宫女轻轻为他摇着扇子,柔声询问他的冷热。 苏涵新换了环境都是休息不好的,在船上的时候一直晕船,此时又彻夜难眠,披了衣裳起身,说想靠着窗户看看月亮。 李嬷嬷跟着他进了宫,此时已经是这殿里的总管嬷嬷,苏涵睡不好,李嬷嬷起身起来询问他是哪里不舒服。 苏涵摇摇头,道,“只是有些发闷而已,新换了地方睡不着,嬷嬷,你让我这样坐一阵吧,明日想必也就好了。” 李嬷嬷哪里敢放他一个人坐在窗子口,也随着坐下了,和他说起以前宫里的一些趣事,多是清仪公主小时候的一些趣事。 苏涵静静地听着,仿佛又回到了在贡阳的家里,那里的月亮比京城里来得朦胧,所以,显得要比这里的多情,他在哥哥的小荷院里玩到很晚,哥哥背他回去,他攀着哥哥的肩膀,抬头望天上大大的圆月,道,“月亮跟着我们在走。” 哥哥那时候是笑了,说“是啊。”于是站住了脚,那月亮也就停了下来。 园子里飘着荷花的香味,还有蛙叫蝉鸣,一切也都只是梦里才能出现的情景了。 苏涵在李嬷嬷柔软轻缓的声音里,在月光的清辉下,倚在窗边的美人塌上睡着了。 梦里,那个水乡里,他伏在哥哥的背上,我走月亮也走,天上的月亮在走,水里的月亮也在走。 “太子殿下,皇上和郡王在用膳……”要拦住太子的公公还没来得及说完,太子已经从他身边快速走过,根本没有理会他的阻拦。 清和郡王,在宋元瑾心里是一个不小的疙瘩。 因为,他是清仪公主生下的孩子。 没有卓越功勋的外臣很难被封为郡王的,而只有三岁的苏涵便受封了,虽然是因为他的父亲威武大将军战死沙场,而给他家的荣耀,只是,宫里总会有些压也压不下去偷偷流传的谣传,当年,清仪公主和皇帝的关系太亲密,宫里便有不好的传言,公主出嫁后,不到八月生下了苏涵,三岁的苏涵被封为郡王后,宫里就有谣言说苏涵是皇帝的孩子,当时太子宋元瑾还是七岁的孩子,心思最为敏感,那时候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清仪公主薨逝,皇帝病了不短的时间,那段时间里,太子监国,只是,连他也都见不到皇帝,只有两位老臣被召见过。皇帝病好之后,便下旨让苏涵入京,并且在京里大兴土木为苏涵建造清和郡王府,皇帝一生节俭,为了一个苏涵,这还是第一次如此重视一个郡王府的建造。 皇旨下了三道,苏涵都用各种理由拒绝入京,最后皇帝甚至派了近臣前去接人,苏涵才入京来了。 如此三请四催,苏涵也算是抗旨不遵了,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在他入京后高高兴兴地收拾了锦斓殿让他入宫来就近照顾。 如此的恩宠,不是坐实了苏涵是他父皇与姑姑的孽种的事实吗? 现在皇宫里,哪里听不到大家叽叽咕咕说这件事。 “太子殿下,皇上……”殿里女官要拦住太子,却被他一把推开了,门帘被掀开来,太子首先见到的还是坐在膳桌旁用膳的皇帝,他即使心中满腔的怨愤,面对皇帝,他也不得不收起怒气,恭敬地给皇帝行了礼,“儿臣请父皇安!” 皇帝用锦帕擦了擦嘴,抬起头来看了看太子,道,“平身吧!可曾用了饭?坐下一起吃吧!” “谢父皇!”太子谢恩道,这才起身来。 苏涵坐在皇帝左下手边的椅子上,面前膳桌上是他的药膳,小小一碗,还有一碗参汤,他正用调羹慢慢舀着药膳吃,每天都吃这个,他早就吃腻了,食不下咽,却每顿都必须吃。 太子进来后,他便停了手,看向太子,他知道皇帝有三子两女,最大的皇长子是太子,已经过了及冠,次子和他年岁相当,幺子还要小不少。 这位皇帝勤政爱民,并不贪恋女色,后宫也不充裕,甚至在先皇后去后,也没有立皇后的意思。 苏涵看这位在皇帝面前自称“儿臣”的青年一身朱红皇太子常服,便知道他是太子。 太子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涵的目光。 苏涵目光平静柔和,和他对上后,不自觉转开了。 苏涵想自己是否应该起身给太子殿下请安,虽然他住在这里,每次连皇帝来,都不起身行跪礼请安的。 在皇宫里住了几天,从小地方贡阳来的他,以前不知道宫廷礼仪,这几天也听嬷嬷提了不少,算是明白了一些皇宫里的规矩。 苏涵还没有起身,皇帝便微笑着按了他的肩膀,道,“不在乎那些虚礼,涵儿,好好吃饭吧。今天可要把这碗吃完了,不然,身子骨可好不起来。” 苏涵一边答会好好吃饭,一边拿眼睛去瞅已经坐在皇帝右下手的太子。 没想到这个人就是清和郡王苏涵。 和宋元瑾的想象,并不太一样。 在他的想象里,苏涵是个病病恹恹的人,应该是一个蜡黄的人,从小地方来京城,会带着些怯懦,十六岁多,这个年龄失了父母没有人管束的少年多少会迷恋于美色欲望,会带着如同京城里很多纨绔子弟的那种纵欲后的萎靡不健康…… 根据对身边十六岁多的达官家子弟的观察,宋元瑾想象中的苏涵应该是这个样子。 不过,就是那一抬眼,看到的苏涵,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有一种心一下子被狠狠击了一下的感觉,让他瞬间失神。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的确是病病恹恹的,坐在那里,就显得羸弱。清瘦纤细的身子骨,脸颊消瘦,白皙到透明的地步,如同描画出来的淡烟眉,那双眸子那般清澈,黑黑幽幽的,像是一泓秋水,却又沉静淡然,对上他的眼,便有种魂魄被吸进去的错觉,一瞬间便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然后是挺秀琼鼻,唇色很淡,透着些微凉薄,尖尖的下巴让他显得高傲而拒人千里,只是,无论别的如何,那双眸子,都再吸引人不过了。 对于美色,宋元瑾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毕竟,从小见过的美色太多了,无论男女都见得太多。 但是,静静坐在那里慢慢吃着东西的苏涵和别人不一样,非常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是来自有温柔水乡书香之地之称的贡阳。 从他身上发出的那种清澈水波一般的气息,还有淡烟水气缭绕一般的朦胧感觉,拂不开看不透的淡淡的聚在眉宇的忧愁,文雅又宁静的书卷气,作为郡王的尊贵,都让他和宋元瑾见过的其他的他印象中的十六岁少年不太一样,也与当初刚从贡阳来京城的俊美少年苏峥不一样。贡阳,真是一个出美人的地方。 原来进来时候心中集聚的怒气在不知不觉之间消散不见了。 第八章 膳桌 第八章 膳桌 皇帝和太子都已经用完了晚膳,苏涵面前的那一小碗药膳,还剩了不少。 虽然太医尽量将药膳方子改了又改,让能够好吃,味道又多变,但是,对于苏涵来说,这些都是一样咽不下去。吃完药膳后,本是可以吃些别的东西,但苏涵每次连药膳都没有吃完,大家便以为他胃口不好食量太小,别的定然也吃不下去了,以至于,他每天都只能守着药膳,而又吃不完。 每顿都吃得少,渐渐胃就饿得更小,以至于就吃得更少了,如此,便进入了恶性循环。 苏涵不想吃药膳,想吃点别的,他也不说,每天都这样子舀着药膳熬着过了。 晕船的症状在下船几天后也好了,不再觉得到处都在晃,也没有了恶心的感觉,搬进锦斓殿里来住,渐渐也习惯了,甚至习惯了宫里面点的熏香,只是,即使再过几年,也习惯不了哥哥不在身边吧。 皇帝看苏涵拿着那小调羹舀了一点药膳粥,然后慢慢吃到嘴里,又慢慢咽下去,歇了一下再舀下一勺。 太子也看着对面的人这样慢吞吞吃东西,心里有些着急。 别说皇帝和太子,周围任何人看他这样都着急,心里想的是自己几口就吃完的东西,他怎么就能吃得这么慢这么难。 还是皇帝发话了,道,“涵儿,吃不下么?” 苏涵把调羹放进碗里,拿锦帕擦了擦嘴角,轻蹙了眉头,道,“吃不下了,看来今天又吃不完。” 皇帝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碗,道,“让再盛一些热的来,你再吃一些怎么样?” 苏涵摇摇头,有些委屈的样子,“吃不下了,已经饱了。” “那再喝几口参汤,夏吉说粥吃得少,参汤便也不能喝太多了,怕冲淡了胃。”皇帝柔声劝着,苏涵才点了点头,参汤早冷得差不多了,只好要盛热的来,看着苏涵喝下了几口。 太子在一边看着,皇帝劝着苏涵的行为,就像老父劝着娇惯坏了的小儿子一样。 太子小的时候,父皇待他也差不多是这般,有时候还会把他抱在膝上教他认字读书,也曾手把手教他写字,那些日子倒是很令人怀念的。 只是,皇帝这样宠着的子女,也只有他宋元瑾一人,其他弟妹,并不见父皇如此在乎喜爱过。 现在,来了一个苏涵,父皇又有了老来怜爱儿子的心思。 太子实在看不惯苏涵那样吃东西的样子,说道,“父皇,涵儿只能吃那粥与汤么,没见他吃别的菜。” 皇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也不是,吃了药粥倒是能吃点别的,只是,涵儿他药粥都吃不下,别的东西还是不让他吃吧。” 苏涵抬眼看了太子一眼,没有说话。 太子现在也算有些明白苏涵的苦了,总是吃那药粥,谁吃得消,道,“父皇,儿臣以为还是让他吃些别的,一直吃药粥,胃口总是不好的。吃些别的调一调说不定就好些了。” 皇帝看向苏涵,苏涵点点头,道,“我想吃酒酿。” 宋元瑾听到苏涵的回答,就笑出来了,皇帝摇摇头,道,“酒酿还是算了,吃点芋泥丸子怎么样?” 皇帝说着,已经拿着菜盘里的小勺子舀了一个放进苏涵面前空着的玉碗里。 这芋泥丸子做法讲究,用了很多食材煨出高汤来,然后做出来的,里面还有细丝的燕窝,苏涵舀起来慢慢吃了,然后脸上总算现出了一丝松口气的表情,道,“好吃。” 宋元瑾又笑了,皇帝也松了口气,说道,“你想吃别的,这么多天怎么不说,今天不是元瑾来说,你就一直守着你那碗药粥吃了,身子是你自己的,怎么自己不知道好好管管呢。” 皇帝的话虽然严厉,但是也带着慈父的温柔关怀,苏涵也不怕他,微微露出个笑,道,“还想吃一个。” 皇帝愣了一下,宋元瑾已经站起身来给苏涵舀了一个,又问他还要吃什么,苏涵又指了两三道菜,于是,宋元瑾便都给他舀了一些。 苏涵是很多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每一样尝一点胃也就满了,摇摇头说吃不了了。 皇帝看苏涵这样很是无奈,道,“以后要吃什么便说,让膳房做就是了。这劳什子药粥不吃也罢。” 听说不用吃药粥,苏涵一下子眼都亮了,道,“让她们不要熬了,以后我不吃药粥了。” “你呀,这个臭小子……”皇帝宠溺地拍了一下苏涵的肩膀,摇摇头,说还有事情要去处理,让苏涵自己走走路消消食,又问宋元瑾,道,“元瑾到这里来是作甚?” 宋元瑾躬身道,“听说从贡阳来的表弟被接到锦斓殿里住了,便来看看。” “现在可看到了?”皇帝声音平淡无起伏,宋元瑾明白自己的心思估计逃不过父皇的眼,便笑着承认道,“没想到表弟是如此钟灵毓秀的人物,只是身子似乎太弱了些,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说着,又问苏涵道,“不知多少岁了?可还在读书?” 苏涵答道,“就快十七岁。以前跟着母亲读书,夫子也有两个,母亲去后……”说到这里想到母亲便也说不下去了。 皇帝劝道,“别想难过的事情了,你在这里,朕会待你如亲子般,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苏涵道“谢谢舅父。” 宋元瑾道,“父皇,涵儿身子不好,不宜多劳累,不过,每日在这锦斓殿里估计也不妥当,还不如让他进书堂里去读书,元明元邵都在那里,还有一些和他年岁相当的其他子弟,想来有了玩伴,心情好些,精神也就好了,身体也会好些了。” 皇帝看着苏涵,问道,“涵儿自己怎么想的?” 苏涵其实不想到别的地方去见别的陌生人,但是,这种情势下,他说不想去也是不行的吧,而且,他也总不能一直呆在这殿里,他总是要出去见人的。便答道,“谢谢太子殿下的提议,我觉得很好。” “叫太子殿下太生分了,同玉婵她们一样叫太子哥哥如何?”宋元瑾说着,已经取了自己手上的一串念珠下来,“这是清光寺里沾过佛气的,给你戴着护身吧!今日来得匆忙,没有带别的东西过来。” 皇帝很高兴太子这般喜爱苏涵,脸上神情柔和。 苏涵只好接了过来,笑着谢道,“谢谢太子哥哥。” 皇帝说等苏涵身子再调养几天好些后,就去勤学殿里上学。 苏涵道了谢,送走了皇帝和太子。 皇帝和太子一起出来,太子笑着对皇帝道,“没想到这个弟弟这般乖巧可爱,很招人疼啊!” 太子直接把“表弟”改成了“弟弟”,皇帝不置可否,道,“他身子不好,估计命不长久,在他有生之年里,当让他好好享享福。” 太子想到刚才那个脆弱的白玉娃娃一般的人,道,“太好的人,上天也不希望他在人世间沾了浊气太久,他就是太好了。” 太子的说法让皇帝心里一阵发愣,面上倒是没有过多表情,后来才道,“你以后要好好待他,他不同别个。” 皇帝这句“不同别个”有太多种意思了,宋元瑾想想,在看到苏涵后,那种居然有人去占了他以前住的地方的不畅之气早消散,道,“儿臣会待他如亲弟如肱骨的。” 皇帝对此也算满意。 第九章 勤学殿 第九章 勤学殿 苏涵进宫去后,苏峥情绪陷入了最低谷。 若说原来在贡阳时,苏涵不理睬他,让他难过,但那时,至少还有见面的机会,此时苏涵进了宫居住,他连见人一面都困难了。 他有种感觉,苏涵是真的不原谅他了。 两人之间的感觉就像是梦里的甜蜜,人明明都在同一个地方,仿佛只要伸出手,总是能够将另一双手握在手心里,但是,现实里,却无论怎么努力,手总是抓不到另一双手。 甜蜜总是虚幻的,不尽的渴望与孤独才是真真切切的感觉。 苏峥的情绪明显低落,还出现神情恍惚的状况,身边的侍从出现这种情况,宋元瑾不能不注意到。 苏峥来京随着他的时候还只有十七岁不到,不过,那时的他已经相当沉稳睿智了,不苟言笑,严格律己,不像个只有十七岁的人。 在京城经过近两年时间的磨练,他的光华更加内敛,人也更加沉稳,机警而不失考量与稳妥。 宋元瑾是将他当成可堪大任之才来培养的,希望他以后能够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此时,自己将来的左膀右臂出了状况,宋元瑾便关心起来。 “盛启,你最近精神都不对劲,是刚刚回来,心还留在贡阳吗?那里有你的心上人,离了佳人,便丢了魂。”宋元瑾坐在桌案后,似笑非笑,说道。 苏峥愣了一愣,起身道,“不是,微臣哪里来的心上人。只是担心家弟而已,他入宫后,我也没有机会进宫见见,不知他最近状况如何了?他身子一向单薄,就怕他又不好好将养着,出了什么状况。” 苏峥一脸忧虑,语气恳切。 若是要见苏涵,仰仗太子倒是很不错的法子。 “就为这事。父皇待苏涵倒是非常不一般的,苏涵在宫里,能有什么状况。”太子笑道。 苏峥道,“涵儿在宫里自是会过得很好,只是,做哥哥的总是放不下心。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年我入京来瞒着他没有给他说,这次回去,他便怨恨上我了,上京来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和我说话。孩子长大了,他的心思便琢磨不透了。” 宋元瑾笑起来,“那倒是这个理,只是,盛启,你注意到没有,你待苏涵就像待一个孩子一样,若是苏涵还小,倒还好说,但他已经长大了,你再一味宠着腻着,一日不见便如隔三秋,不是显得太亲密了?太亲密了反倒不好,他会觉得你这个哥哥太罗嗦了,想离你远点呢。不过,照这样看来,你以后倒会是个好父亲,一个弟弟便如此疼宠着,是你的儿子的话,你倒该捧在手心里了。” 宋元瑾说完大笑起来。 苏峥被他嘲笑了一番,倒也没有觉得脸皮发烧之类,只是些微苦涩罢了。苦笑了一下,也不说话了。 宋元瑾接着道,“前几天,我倒是去过锦斓殿一次,见过了你那个宝贝弟弟。说来,贡阳还真是好山好水,养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地好看,当年见到你,我就说且再过几年,宋御史家大公子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也该让人了,见到苏涵之后,才知道,原来贡阳的山水还能养出更好的人来。” 听太子乱说笑,苏峥一点笑不出来,道,“那是您太抬举了。再说,长相可当不成饭来吃。” “秀色可餐这个词可不就是说长相能拿来当饭吃。”宋元瑾道。 苏峥完全黑了脸,不答话了。 太子这才慢悠悠继续说道,“父皇说让苏涵去勤学殿里上学,一来不至于呆在宫中太寂寞,二来,也增些学识。想来,他今天便在上学了吧,若是你真想去看看他,我要去向林太傅请教事情,你陪着我去,正好就看到了。” 苏峥想到苏涵最厌恶读四书五经,让他到勤学殿里和其他皇子与达官子弟一起学习,还不让他受尽了苦楚,心里便有些心疼他,苏涵还是做他喜欢的事情好,不要受各种拘束。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8节 苏峥知道太子是为了让他去见苏涵才故意说要去请教太傅问题,对于太子的如此体恤,他自然非常感动,谢了恩,便随着太子一起到勤学殿里去。 天朝皇子要在勤学殿里学到二十岁,苏峥之前便做过宋元瑾的伴读,对于勤学殿十分熟悉。 勤学殿距离太子东宫不远,进了院门,便听到书房里传来的读书声。 苏涵从没有过和人一起学习的经历,不知道他是否能够适应这里的环境,能否和别人好好相处。 苏峥心里担心着,随着宋元瑾到了书房门口,里面的情况便映入了眼帘。七八个少年坐在自己的书桌后,都在看自己的书,只有一个人站在夫子桌案面前正在背书,背书的人是十二岁的小皇子宋元邵,规规矩矩站着,声音清脆悦耳。 苏涵坐在最后面中间的位置,低着头,神情淡淡的,在专心写东西,而坐在他右手边斜前方的人端着书做掩护,那眼睛一直瞅着他。 那瞅着苏涵的人,苏峥认识,是刘贵妃的侄儿,兵部尚书的孙子,年岁还小,和宋元邵年纪相当。 太傅看到太子带着人站在门外,还是让小皇子把文章背完了,又指出了他背书里的错误,这才让他下去了。 太傅出门来询问太子有何事,太子笑着说来看看弟弟们的学习,请太傅继续进去讲课就行。 太傅说了两句官面话,便进去说了几句上午学习的总结性的话,然后根据各人情况布置了作业。 上午的课也就算完了,用过午饭,再开始下午的课。 下午是拳脚骑射,苏涵的最弱项。 太傅一出门,苏峥还跟在太子身边,听太子向太傅请教几个民生问题,书房里的人便把目光注意到苏涵身上去了。 苏涵身体一直不好,而且他不喜欢到勤学殿里来上课,早上也起不来,于是就拖啊拖,这还是他第一天来勤学殿里上课,太傅向大家介绍他的时候,大家就开始怀着各种心思打量他了。 第十章 烦恼 第十章 烦恼 清仪公主薨逝,留下孤儿清和郡王,当皇帝下旨接清和郡王入京的时候,清和郡王苏涵这个名字便在京城出了名。 但是,苏涵一入京,别人来没来得及前往拜访,他就被皇帝接进了皇宫抚养,而且住在皇帝寝宫的偏殿里,没有皇帝的应允,一概人等都不得前去打扰他。 所以,除了锦斓殿里伺候的宫人、皇帝太子,别的人都没有见过这个大名鼎鼎,私底下被传为是皇帝私生子的清和郡王。 他到勤学殿里来读书,里面众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他,看他白白净净,清清秀秀的一个安静文气的少年,不免非常好奇。 宋元明安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旁边的位置是他的伴读汪晋的,伺候他的小太监将他的书本及一应东西收拾好,他回头看了看坐在最后的苏涵。 即使太傅说下学了,苏涵也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坐在那里专心地写着字,他周围三尺之地仿佛都带上了他身上的清冷与安静的气息,让别人想上前去又不忍上前去。 刘锦辉最先沉不住气,走到苏涵面前去,看这个人一直在写写写,到底在写些什么。 看了看,发现苏涵只是在抄书而已,是每一个新入学,太傅都会让人写的《为学》篇。只是,那上面的字清瘦飘逸,非常漂亮,就像苏涵的人一样,有种远离众人与尘世的感觉。 苏涵将最后一遍为学写完,便抬起头来,目光对上站在他桌案旁边的刘锦辉。 刘锦辉被他温润中却带着些微冰冷的目光望着,便不自觉梗直了脖子,道,“你叫苏涵是吧?刚从贡阳来?” 苏涵慢慢将自己面前的纸笔书籍收拾好,他来上学的时候,是他入宫后新派给他的太监们送他来的,他被太傅领进殿里后,就让那些太监们回去了,让放学再来接他。 此时,他坐在这里写字,是等那太监又来把他带回去,不然,他几乎没出过门,毫无方向感,依靠自己根本回不去。 而下午的骑射课程,他根本不想参加,想着回自己住的地方后下午就不来上课了。 刘锦辉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小孩儿,长得虎头虎脑,有股往前冲的聪明劲。 苏涵看了看他,答道,“我叫苏涵。是从贡阳来的。” 刘锦辉认真仔细地打量苏涵,觉得苏涵长得真是好看,想到谣言,便有些欲言又止。 即使他还小,也知道不能问出你是不是皇帝的儿子这种话来,于是说道,“我叫刘锦辉,下午的骑射课,你要去么?我们一起吧。” 苏涵摇摇头,答道,“不去,我要回去了。” “看你瘦成根杆子,就是因为不去练拳脚,闷在书本里可不会有多少好处。”刘锦辉望着苏涵说着。 苏涵被他说得一愣,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瘦得像根杆子。他不自觉蹙了眉头,将书本收拾完了,就站了起来。 宋元邵走到刘锦辉面前来,看了看苏涵,对刘锦辉道,“你管他做什么,走,吃午膳去。”说着,就拉了刘锦辉走了。 大家原来都看着苏涵,此时看小皇子将刘锦辉拉走了,便也都不再盯着他看,打着招呼说着话就都出门走了。 宋元明又观察了苏涵一阵,看他不言不语,面上表情也淡淡的,便也没有了多少兴趣,起身走了,他一走,跟在他身边的人也都走了。 苏涵虽然不以为意,但是,看到殿里原来还热热闹闹,突然之间人走完空阔寂寥,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凄凉感觉,更加不想来这学堂读书了。 拿了书本站在书房门口,向远处望,来接他的太监还没有来。 苏峥从太子那里脱身便退回来。 勤学殿前栏杆边,苏涵静静站在那里,夏末秋初的树木积聚了整个春天与夏天的绿叶葱茏欲滴,苏涵一双明眸里映着那浓郁沉重的绿色,略显得悲伤。 苏峥快步走过去,轻声唤他,“暖暖……” 苏涵抬起头来,看到是苏峥,愣了一愣,然后把目光转开了,道,“大哥怎么在这里?” 苏峥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才道,“我是来看你的,不知你入宫住之后身子可好些了,精神气好些没有,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刚才被别人孤立与排斥,此时听到苏峥的温柔软语的问候,心下便有些酸楚。眼里含着一层水光,却并不看向苏峥,淡淡道,“皇上待我很好,最近身体好多了,大哥不用担心。” 苏峥伸手轻轻放在苏涵的肩膀上,要是,他能够将这个少年抱到怀里来就好了。 苏涵没有将他的手让开,而是说道,“大哥,我要回去了。” 苏峥讪讪把手拿开,道,“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离开呢,他们不和你一起吗?” 苏峥最开始到勤学殿里来上学的时候,他虽然不多话,但是很会做人,而且,他一来就是做太子的伴读,有太子罩着他,他倒没有被排斥,和大家相处倒还融洽。 这个小小的勤学殿里,其实也是各有各的小团体的,苏涵这样冷冰冰的性子,又不喜欢说话,还高傲惯了,又有那样的谣言,想来,苏涵在这里不会和他们相处得好。 “你要学会和别人好好说话,和大家做朋友,不要总是一个人……”苏峥望着苏涵,犹豫着担忧地说道,“宫里不比是在别的地方,你要多多用心注意着。” 苏涵的脚步顿了一下,咬着牙不说话,在宫里住了这一段时间,他其实也弄明白了一些里面的一些事情,明白这里和外面的不同之处。 于是,他原来还觉得无所谓,到现在,便不再喜欢里面了,他想要到哥哥的府上去住,也不想在勤学殿里来读书,他希望自己看看书,写写字就行了。 只是,他却不能向苏峥表达这个意愿,此时也不能向皇上表达这个愿望。 苏涵嗯了一声,手中拿着自己的书,快步往外走去。 苏峥满脸忧虑,跟在他的身后。 走到院门口,才遇上来接苏涵的太监。 “郡王恕罪,路上遇到贵妃娘娘,请安之后便来晚了。” 一个大太监,两个小内监跪在地上。 苏涵看了他们一眼,眼睛沉了沉,不说话。 让对方战战兢兢够了,他好半天才道,“起来吧!” 那大太监要去接他手里的书,他也自己拿着,冷冰冰道,“不用。” 苏峥看苏涵蹙眉一脸嫌恶的样子,就知道苏涵在嫌弃那几个太监。 在宫里就是这样的,处处都有人对你用心机,你也要处处对人用心机,这来接苏涵的太监来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贵妃娘娘故意所为…… 苏峥在心里暗叹口气,对那几个内监道,“你们主子刚入宫里来,什么地方都不熟悉,你们多多顾着他点。” 内监们诺诺答是。 苏涵看了苏峥一眼,不说话,径直往前走了。 苏峥并不知道苏涵为什么嫌恶内监们,此时也不好劝劝苏涵不要和下人把关系搞差了。 走到前面一条岔路,苏涵径直往右边的路去。 那大太监赶紧上前,躬身道,“郡王,是往左边走。” 苏涵听他这样一说,脸色微红,又退回来往左边去。 苏峥一直把苏涵送到了中宏宫前门,之后的路,没有皇帝应允,他便不能往前去了。 苏峥看着苏涵的背影,道,“涵儿,哥哥过几日再来看你。” 苏涵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走了。 苏峥回到太子身边,太子刚才在远处看到苏峥苏涵两兄弟了,看苏峥跟在苏涵身后,苏涵对他不理不睬,便有些想笑。心里觉得苏峥的行为怎么那么像哄家里的小娘子呢? 太子也没有问苏峥见到苏涵如何了,只是说道,“你想见你弟弟,向父皇请旨,说想定期探望,父皇疼爱苏涵,应该会应允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明天开始入v,到时候连更三章。 第十一章 上学 第十一章 上学问题 苏涵回到锦斓殿后,也不吃饭,让宫人们热水要沐浴。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赶紧去办。 李嬷嬷到内室里询问他这是怎么了。 苏涵蹙着眉头,有些委屈地道,“我不喜欢去上学,他们都不理睬我。” 李嬷嬷叹口气,想劝劝苏涵,但是,又无从劝起,苏涵从来没有入学上过学,从小到大都是公主亲自教导,每日学习也很轻松。苏涵很晚才起床,下午很早又结束了。 像这日,一大早将他从被窝里拉起来洗漱穿戴,然后让他去学堂里,还真是有些勉强,李嬷嬷也宠苏涵惯了,同样打心眼里心疼他。这个孩子生来就是郡王,也不用考功名,勤奋读书也没有用,还不如就让他散漫地生活。 加上李嬷嬷也是宫里出去的人,宫里的那些事情,她也明白,估计苏涵第一次去上学,又为人冷清不知道讨好人,被别人孤立起来是一定的事情。 李嬷嬷也不再说这方面的事情,只问道,“那大中午的,沐浴作甚么?” 苏涵撇撇嘴,道,“在外面去走了一圈,觉得身上都染了浊气,洗洗浊气而已,不洗吃不下饭。” 李嬷嬷拿他没有办法,只好让赶紧准备水让他洗了,好按点吃饭,不然饿到了苏涵的肚子,过了时间,这小祖宗又吃不下东西了,这才是问题所在。 苏涵在锦斓殿里用的宫人中侍女全是原来随着他从贡阳来的丫鬟们,进宫后,皇帝也没有说这些人算是皇宫编制,于是,这些人都是属于外来人员,不受皇宫里的人管束,也都是最近,这些人才将皇宫里的礼仪规矩都学了个遍,在锦斓殿里好好伺候郡王。 只是,皇帝还是派了太监过来在外间伺候,毕竟,这皇宫里,有些地方就只能用太监。 苏涵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却不喜欢太监们,那些不是他带来的人,他一来不信任,二来,想到他们和自己一样拥有身体的缺陷,就有看到他们就打心里提醒自己一样,就更加喜欢不上来太监们。 皇帝时常午膳晚膳都会到苏涵这里来吃,京城里做的膳食口味和贡阳有所不同,苏涵摆脱药膳开始吃别的饭菜后,这里总会做一部分贡阳菜然后一部分京都菜。 皇帝笑说他在这里来尝苏涵的小灶,苏涵笑应着“舅父喜欢就好。” 在皇宫里住了一段时间,苏涵已经和皇帝熟悉了,亲密起来。 苏涵第一天去上学,下午的骑射课苏涵不会去上,中午回锦斓殿里,皇帝就一定会抽空来看他。 皇帝来的时候,苏涵还在内室里洗浴。 苏涵洗澡的时候,从来就只有最亲近的侍女伺候,小时候是母亲亲自为他洗,当他长到十二岁左右,便是芷芸伺候他沐浴与换衣,苏涵以前从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母亲说不要让别人看到他的身体,后来明白道理的时候,便只剩下难过了。 不过,他没有厌恶或轻视自己的身体,便已经是公主的教导起了很好的作用。 宫人们朝皇帝下跪行了礼,皇帝看到外间房里摆了膳桌,却不见苏涵,问道,“涵儿在作甚?怎么还不用膳?” 李嬷嬷道,“小王爷在沐浴呢。” “这个时辰沐浴?”皇帝觉得诧异。 李嬷嬷看了看殿里的其他人,皇帝让人都下去了,她才跪在皇帝面前道,“皇上,小王爷从小就是公主亲自教导,从没有上过学堂,他和人交往也不擅长,不喜欢说话,也不会说话,到学堂里去读书,他不适应。今日一回来就要沐浴,说不习惯外面……” 李嬷嬷说得恳切又忧虑,皇帝站在那里看了她一阵,道,“你起来吧!”再没有说其他,想想,又道,“是谁在伺候他沐浴?” 李嬷嬷道,“一直以来都是芷芸丫头伺候小王爷沐浴。” 皇帝沉默了片刻,抬腿进了内室里,从碧绿夏荷屏风后面传出声音来。 “芷芸,你出去,我自己来。” 苏涵的声音柔润动听,说了之后,便是一阵水声。 然后,一个美貌丫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拿着苏涵换下的衣服。 看到皇帝站在卧房中间,一惊,赶紧跪下请安,“奴婢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皇帝道了声“免礼”。 就听屏风后又一阵水声,然后有穿衣服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苏涵穿着白色单衣出来了。 苏涵头发被盘在了头上,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来,身体单薄纤细,纤纤弱质美少年。 他到皇帝面前道,“舅父,您怎么进来了?” 皇帝看到他,身上的水还没有擦干呢,就把衣服穿上了,道,“把水擦干了再穿衣服,不要伤风了才好。” 苏涵笑了一下,些微埋怨道,“还不是听舅父你来了,我才急急忙忙穿衣服,以前可没有这样。” 皇帝喜欢苏涵朝他撒娇,喜欢他露出嗔怪抱怨的可爱神情,当即笑道,“那朕先出去,快把衣服穿好了,快些用膳吧,不然,过了时辰,你又该吃不下去了。” 苏涵一边朝皇帝轻轻笑,一边说好。 穿好了衣服出来,午膳在桌子上刚刚摆好,皇帝已经用过饭了,便坐在旁边亲自给他布菜,苏涵一脸笑咪咪的神情。 吃过午膳后,苏涵和皇帝说话,皇帝问起他在学堂里怎么样,苏涵听他说起学堂,便拧了眉,叹口气道,“早上起那么早,我觉都没睡够,到学堂里,太傅好严厉,我都不敢打瞌睡,强撑着头听,看到太傅的胡子在面前飘啊飘,头就昏沉了,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苏涵的表情与话语让皇帝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笑骂道,“你这小子,每天要睡多少时辰才够。林太傅的胡子,那是他最宝贝的东西,听你这么说他,他还不气得……” 皇帝没说完,苏涵扒着他的手臂笑着接道,“——吹胡子瞪眼。” 皇帝听苏涵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苏涵也跟着他笑。 “真不想去学堂上学了?”皇帝问道。 苏涵撅起嘴巴,十七岁的人了,做起各种表情来,还像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样,可爱讨人喜欢。 苏涵本来要答是,但望着皇帝,又咬着牙,道,“也……也不是……” 皇帝叹口气,道,“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苏涵眼睛一亮,又做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才去上一天,就……就不去了啊。” 皇帝道,“那你是真那么想去上学。” 苏涵赶紧扑到他怀里,摇头,“我不去了,我要睡懒觉。” 皇帝搂着他的身子,觉得有子若此,就该好好宠着他啊。 皇帝又问起苏涵怎么大中午地要沐浴呢。 苏涵拧着眉头不答了,过一会儿又笑嘻嘻对皇帝道,“舅父,我昨儿下午画了前院那棵晚香玉的画来。你要看看么?” “那拿来给朕品赏品赏。”皇帝笑道。 “品赏可不敢当呐,”苏涵说着,去一边的多宝架上拿出卷起来的画来,到皇帝面前道,“拙作献丑了。” 画还没来得及裱起来,苏涵将画纸展开来,画纸上,一枝晚香玉从画左下角伸出来,朵朵饱满的花朵,莹白中带着些微淡粉。 皇帝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 苏涵眼睛发光,漂亮地就像是晕着天上星子,道,“这是画着送给舅父您的,还想着要是您不喜欢,就扔掉了呢,您喜欢就裱起来送您。还有,这里等着您题字。” 于是一下午,皇帝就陪着苏涵来了,先是在画上提了字,看苏涵裱画便给他打下手,两父子弄得不亦乐乎。 裱完画,时间已经不早,苏涵没有睡午觉,精神不好,神情倦倦的。 皇帝离开的时候,让他以后不用去上学了,自己看书学习就行。虽说如此,但是,会让太傅来给他布置学习课业,皇帝会定期检查,让苏涵不要玩得什么都忘了。 苏涵撅着嘴巴说自己才不是玩物丧志的人,皇帝摸摸他的头发,说也不要太累,要爱惜身体。 苏涵笑眯眯说谢谢舅父,就像在家里和母亲一般亲密,还垫着脚尖在要离开的皇帝脸颊上小小亲了一下。 皇帝对于苏涵这样的行为愣住了,但看苏涵璀璨美丽的眸子里全是依恋与笑意,便也柔下来了整颗心。 苏涵从小在宫外长大,和皇宫里长大的孩子是不一样的,这样的苏涵,让人不自觉要心疼他,疼爱他。 皇帝摸摸他的头,让他赶紧去睡会儿,不然就要站着睡着了。 苏涵答着是,但还是站在殿门口看皇帝离开,皇帝已经走远了,回过头来看,苏涵还站在门口朝他挥手。 这样的孩子,的确是能够让任何人都宠爱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先发上来,晚上再发另外两章,这一章晚上的时候会倒v,看过的同学到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买了倒v啊。 第十二章 御用第一画师 第十二章 御用第一画师 苏涵午睡起床后,拿着本书倚在美人塌上发呆,给皇帝裱的那幅画已经干了,他望着那画,想起前一天在外面不经意听到小太监们说的话。 他一向不喜欢出门,此前一直呆在锦斓殿内院里,外面的谣言因为皇帝的不打压与不禁止传得满天飞,苏涵呆在内院便也不知道。 在内院里闻到浓郁的花香味,问起身边的侍女,知道是外面有一株晚香玉,他出门去看了看,发现是很漂亮的花,于是,他又手痒痒了,让搬了桌子在廊下,摆了笔墨,铺了宣纸,开始画画。 很快就画完了,苏涵却不肯离开,坐在椅子上在黄昏最后的光里感受些微晚风。 京城不像贡阳那样在夏天的时候那般闷热,这里要干爽凉爽一些,苏涵对此很满意,他喜欢坐在窗户边上吹风,仰头看天空缓缓飘荡而过的白云。 以前在贡阳的时候,他也喜欢做这事,只是那时候,哥哥会在风吹得大起来的时候拿一件外衫来给他披上,仰头看天上的白云的时候,哥哥会笑问他这样仰着头不晕吗? 想到此,不免有些悲伤,人长大了,果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什么都不想就去做的。 如果可以,传奇里面写的私奔倒是也能够去做做,只是,那样的话,哥哥的人生也算被他毁了吧。 苏涵略微黯然,母亲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里。不要做逆伦的事情,不要不考虑将来就任着性子胡作非为,年轻时候的荒唐总是要等长大后才来承担后果的。 苏涵知道,自己不会有太长的将来,但是,苏峥却有。 望着天上飘过去的白云,苏涵昏昏欲睡,世界很安静,于是,能够听到很远处的细小的声音。 听到有小太监在墙根下面小声说话。 “皇上为什么待一个贡阳那种小地方来的郡王那般好,嘿,还让他住在这锦斓殿里?” 然后是更小的声音。 大约说的是他是皇帝的私生子,三岁的时候就被封为郡王,公主一死就接进京城来,让他住在宫里,皇帝最近也每天都往锦斓殿里跑,来和他一起用膳,关心身体,除了这清和郡王,还看到有别的人得到过这种待遇没有,即使太子爷,皇帝也没有和他这般亲…… 说话的小太监早走了,苏涵还仰着头靠在椅子上,想了想皇帝待他的一切好处,不得不承认,那小太监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只是,他是皇帝的孩子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觉得非常别扭。 他的父亲是威武大将军,是一等爵的忠国公。 对于父亲,他没有任何印象,有的记忆只是父亲战死沙场之后,灵柩被运回贡阳,然后府里一片白,很多哭声,吵得他睡不着,他只在灵柩前跪了一阵,因为身体不好,便让他回内室里睡觉休息了。 于是,连父亲的丧事葬礼,他的记忆也没有多少。 父亲的样子只来源于祠堂里见到的画像,虽然叫做威武将军,他的父亲在画像里并不十分威武,倒是儒雅清瘦的。 母亲也从不在他面前提他的父亲,每次说到的时候,都用“将军”这一个词代替,所以,苏涵对于父亲也只有将军这一个词,然后就是祠堂里的画像。 若说他是皇帝的儿子,这还真让人觉得别扭。 若他是皇帝儿子,那么,他是如何生出来的呢,是母亲和舅父生的么,还是舅父和别人的孩子,母亲将他抱走了去养着的呢?这些都让苏涵觉得不解,看着天上的云又飘过去了一朵,天空渐渐暗下来,晚风更大了一些,在苏涵要睡着的时候,芷芸抱了披风过来给他盖着,说进屋去。 苏涵就这样被芷芸扯进屋里去了,后来,也没有太纠结于这个问题。 只是,想到皇帝就是他的父亲,他还是不免心里别扭。 但是,无论皇帝是不是他的父亲,皇帝都是皇帝,是能够轻易决定人生死的人。 皇帝从锦斓殿里回御书房处理政务的时候,便让心腹太监去查苏涵是不是在勤学殿里受了委屈,或者还遇到了什么事情。 苏涵不喜欢去上学读书是很容易理解的,但是,去读了一上午书一回去就要沐浴,这一点也太奇怪了。而问起苏涵,苏涵又不说,这便更加引起了皇帝的好奇。 太监回来回说,郡王在勤学殿里的时候没有遇到什么事,只是,也没有谁和他走得近,刘家的公子和苏涵说过几句话,不过后来也被小皇子拉走了。去接苏涵下学的内侍们在路上遇上了贵妃娘娘,被娘娘叫住问了些话,然后就去接得晚了,让郡王在勤学殿门口等了很长时间;还有郡王的大哥苏峥公子随着太子一起找林太傅,便留下来和郡王说了些话,之后又将郡王送到了中宏宫门口才离去。 皇帝听了太监回报,认为苏涵大概是在勤学殿里被孤立了,以至于不想去上学,只是,回去就洗澡这件事,还是无法理解。 苏涵不仅不用去上学了,皇帝还让人给他送了不少新奇玩意儿让他玩,可谓是娇宠之极。 苏峥去向皇帝请旨说希望能够定期入宫看看弟弟,皇帝怜苏涵在宫里寂寞,便答应了,还说让苏峥多多进宫陪苏涵说话。 苏峥松了口气,谢了恩。 为了让儿子们熟悉苏涵,皇帝让在中宏宫里摆了晚膳,让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都来一起吃饭,也让太子把苏峥也带过来。 皇帝坐上位,左手边便是苏涵,右手边便是太子。 苏峥坐在苏涵的下手边,再其下是两位公主,太子下手位是两位弟弟。 皇帝询问了一下太子最近处理事务的心得进步,又询问在学问上有没有长进,太子一一作答,皇帝很满意;之后又询问了元明元邵的学习情况,两人都简单作了答。 两位公主都还没有及笄,一位十一岁,另一位才七岁,因为母亲地位不太高,便显得些微怯懦。 皇帝又问了她俩最近的情况,便把话题说到苏涵的身上来,问起苏涵在这里住得习惯否,以前在贡阳是什么样子的? 苏涵柔声答在这里很好,又说了些贡阳的风物,那里的水田桃花李花,还有燕子,桑树,清澈的河水,在河边放纸鸢,春天的时候钓鱼,在野外烤鱼吃,又说了以前苏峥讲给他听的学子们一起出门踏春赛诗等事…… 几位小的皇子皇女从没有出过宫,虽然不免觉得苏涵讲的东西太小家子气了,不合皇家身份,但是,也打心眼里觉得新奇好玩,很羡慕。 苏峥原来还在担心苏涵是不是太冷清不说话而把会别人得罪了,此时听苏涵说起事情来侃侃而谈很讨人喜欢,也就放下了心,看来,他的弟弟也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要人时时刻刻地守着看着才能过得好。 苏涵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许多事情都是看他做不做,而不是看他会不会做,做不做得好。 太子坐在苏涵的对面,听他清润美妙的声音,看着他就像看着贡阳清澈的春水,碧绿的山坡一样。 苏涵若是愿意,他会给人一种非常容易接近而且温润美好的感觉。 小公主问苏涵放纸鸢的问题,“真的能飞那么高吗?” 苏涵点头,“嗯,可以飞很高,要是线很长,最后会飞得看不见了。” 小公主一脸向往,道,“我希望要一个蝴蝶一样的风筝,苏涵哥哥你会做风筝么?” 苏涵摇头,“我不会,不过,我的丫鬟们会。” 小公主笑着说希望能够给她做一个。 苏涵说让小公主去锦斓殿里玩,大家一起学着做。 然后大公主也说要去看看。 一顿晚膳吃下来,大家就熟悉了不少。 元明元邵也没有觉得苏涵难相处很讨厌了。 晚膳后,苏峥陪着苏涵去了锦斓殿里,苏涵道,“哥哥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苏峥依依不舍,说道,“暖暖,好好保重身子,别累到了。”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9节 苏涵回头看他,黑黑的眸子里柔柔的一层水意,苏峥上前试探着轻轻执起他的手,道,“哥哥心思永远不变的,你要好好的。” 苏涵咬着牙把手抽了出来,转身进了内室。 苏峥望着内室的门良久,最后只好走了,苏涵在窗户边上望着苏峥消失在院门口的身影,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痛。 苏涵洗了澡,换了一身白色应景绣着菊花的蝉衣,踏着木屐,手上拿着那幅裱好风干的画出门。 皇帝在中宏宫里看折子。 看到苏涵过来,皇帝身边的公公便赶紧上来殷勤地问郡王有什么事。 苏涵笑着说送给皇帝的画好了,正好皇帝在中宏宫里,没有见大臣,便亲自送过来。 公公赶紧进去向皇帝通报了,苏涵很快就进了殿里。 皇帝正在书房里,太子也在,两人应该在讨论事务。 苏涵穿着木屐,走路便是木屐踏在水磨大理石上的声音,像是带着音律节奏一样。 他还没有进来,皇帝和太子便把目光放到门口了。 苏涵进书房后看到太子也在,便躬身行了礼,“皇上万岁。”“给太子哥哥请安。” 皇帝起身带着苏涵坐在他那宽大的龙椅上。 太子看苏涵一身白色蝉衣,如同修长秀美的竹一般,走路的时候,就有翩翩起舞的风姿,明眸皓齿,笑颜如花,赏心悦目。 看到皇帝拉着苏涵坐在龙椅上,心里想着幸得苏涵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不然,父皇还不废了自己,让他做皇帝了。 苏涵把画展开铺在御案上,笑着对皇帝道,“已经好了,只是这里缺了一点什么,看着有点空。” 苏涵指指画上左上角空着的一片地方,眉头微微蹙起来。 皇帝一手揽着苏涵,带着笑容,一手拿了御案上的皇印,印了印泥,就盖在了苏涵刚才指着的画上的空白的地方。 苏涵看到那地方不再空了,便笑着道,“这样好多了。” 又看了看自己盖上去的那个印章,小小的一个,便说道,“我的印章好小,我要去做个大的。” 皇帝笑着道,“要个多大的,朕让人去给你做。” 苏涵望着皇帝笑,不好意思地说道,“要写‘天下第一御用画师’,皇上,您看,这个可行?” 皇帝听他一说,哈哈笑起来。 太子也在一边笑。 太子道,“有了这个名号,的确应该用一个比较大的印章。” 皇帝一边说着可行,一边问他想要什么玉雕的。 苏涵眨着眼睛说,“我说着玩的,舅父真要给我做一个吗?” “君无戏言,难道朕诳你的。”皇帝笑道。 苏涵红了脸,结巴道,“那,那还是不要写这几个字了,多……多丢人啊。” 皇帝伸手轻轻拧了一下他白嫩的脸颊,道,“朕应了便不能反悔了。” 苏涵撅着嘴巴,叹道,“真用那样的印章,会被人笑话不要脸的,我都不敢用啊。” “怎么不敢用,朕说你是第一御用画师就是。”皇帝道。 苏涵看了看在一边的太子,把嘴凑到皇帝耳边说悄悄话。 皇帝听后就笑了,苏涵从龙椅上起身,他一手牵了苏涵的手,一手轻轻拍了拍苏涵的屁股,道,“臭小子。” 太子听不到苏涵和皇帝到底说了什么,但是,看皇帝翘起来的嘴角,皇帝应该是相当开心的。 苏涵白嫩细腻的皮肤,脸上没有多少血色,但是,却好像比那最细腻的瓷器还要美妙,他粉色的唇瓣一翕一合小声说话,漂亮的大眼微眯着,眼角上钩的幅度透露出十足的风情来。宋元瑾坐在一边看着苏涵,心有种突然一紧的感觉。 若苏涵不是皇帝的儿子,他和皇帝如此亲密的行为,在外人眼里,苏涵都可以算成一位幸臣了吧! 前朝男宠误国,最后导致内忧外患,所以,宋家江山建立,便有明文规定,皇帝不能养男宠。 但是,男风本就是一个无论你怎么禁都禁不掉的问题,到现在,宋家江山历经四代皇帝百余年,正处于鼎盛之期,万国来朝,京都繁华,男风渐渐起来,虽然皇帝有禁,但是,朝中大臣,又有多少个洁身自好没有沾染过的。 宋元瑾望着苏涵,想着前朝那位皇帝因他而灭国的男宠该是何种风情,苏涵和他比起来又如何的问题,如果是苏涵这种人的话,不施粉黛,一身简单素白衣衫便是如斯风情,女子还真是比不上,一般皇帝经不住诱惑因他误国也是应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会儿还有一章。 苏涵和皇帝关系突然变好,有人说觉得奇怪。我只能解释是,苏涵是个识时务的人,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第十三章 受伤的手与渐渐愈合的关系 第十三章 受伤的手与渐渐愈合的关系 皇帝问把他这御用第一画师的画挂起来怎么样,苏涵笑着说自己来挂,认真打量了这间书房,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都是传世经典,苏涵一看,脸就越来越红了。 皇帝本已经又和太子说起事情来,苏涵站在一边望着墙动也不动。 然后听到“嗵”地很大一声响,皇帝和太子都被惊吓到,赶紧看过去,原来是苏涵不小心把放花瓶的高几给撞到地上去了,人也摔到了地上去。 宋元瑾距离苏涵很近,忙起身过去把苏涵扶起来,花瓶掉在地上摔碎了,苏涵手撑在地上被花瓶碎片刺了几条口子,血从那口子里流出来,触目惊心。 “涵儿,疼么?”宋元瑾把苏涵抱起来,放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皇帝也快步上前来,一脸心疼紧张,向外道,“来人,叫太医来。” 皇帝的贴身大太监曹汾进来看到倒下的高几,地上摔碎的花瓶,皇帝太子都围着郡王爷,小郡王手上流着血,太子拿了手巾捂着手上伤口。 曹汾赶紧让人快去叫太医,说郡王手受了伤在流血,又让身边小太监端水拿巾帕拿救急的金创药等。 苏涵疼得心都纠起来了,眉头拧得死紧,手上的血一直往下流,皇帝看拿药的人还不进来,发脾气吼了起来,“怎么慢成这样,一个个腿不灵便么?” 苏涵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拉住皇帝的手,疼得颤抖着声音对皇帝道,“舅父,您别气。” 皇帝面色勉强好些。 外面的太监已经将东西端了进来,也不要太监们动手,太子将手里满是血的手巾拿开,伤口上血还在往外冒,鲜红一片。 拿了金创药全撒上去,手掌上撒了厚厚一层,血还是在往外慢慢冒,太子托着苏涵的手,用纱布将伤口轻轻裹起来,就这样托着苏涵的手等太医来做处理。 苏涵额上起了一层冷汗,眉头拧在一起,雪白的衣服上洒满了点点红斑,触目惊心的红色。 皇帝眉头也紧拧着,拿手巾擦拭苏涵额上的冷汗。 太子看苏涵流了这么多血,痛成这样却咬紧牙一声不吭,万分佩服之下,心也纠了起来,非常心疼苏涵。 皇帝握着苏涵没有受伤的手,太医急急忙忙赶来后,他便把苏涵的手放开了,让太医给苏涵处理伤口。 用了药,苏涵的手上的伤口流血便渐渐止住了,太医揭开纱布,好好检查了一番,说伤口并不深,因为瓷片不是碎瓷伤口里面也没有留下瓷渣,又上了些药,轻轻擦了手上没有受伤的地方的血迹,便用纱布把手包起来了。 又说了些最近忌吃的东西,还有注意事项,说了按什么时辰换药,再开了方子,方子拿去给太医院众人评定后再抓药。 苏涵喜欢弹琴,拉着太医询问以后手是否还能弹琴。 太医道,“伤口不深,没伤到筋骨,养月余估计也就能全好了,消疤痕估计要费些时日,只是,相信最后也一定会好的,不会留下疤痕。请郡王放心。” 苏涵道了谢,松了口气。只是,手上伤口疼啊,眉头纠结在一起就没有展开过。 太医出去了,房间里也打扫了,皇帝望着苏涵道,“这高几稳得很,你怎么就把它掀翻了?” 苏涵一脸委屈神色,眼里含着层水,道,“看那画入了神,想离近些,不知不觉就爬到高几沿上去了。” 皇帝哭笑不得。 太子叹口气,握着苏涵那只没受伤的手,安抚道,“以后可莫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幸得伤口不深,不然,这手你以后莫想弹琴了。” 苏涵委屈地点头。 苏涵的手掌是暖暖的热度,柔嫩的触感,太子握了一会儿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对劲,赶紧把他的手放开。 皇帝让内侍将墙上的画都取了下来,苏涵眼泪汪汪看着那些画,担忧道,“舅父,你让他们把画取了做什么?” 皇帝没好气地说道,“你既要看,就送到你那里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苏涵原来还痛得眉头拧做一堆,此时就展颜笑了,道,“真的啊?” 皇帝无奈道,“还有假。” “那谢谢皇上赏赐。”苏涵说着就起身要拜谢,一站起来不小心扯了一下手上的筋脉,就扯得伤口疼起来,于是,‘哎哟’一声,眉头又拧起来了。 皇帝过来扶着他,道,“都是你的,谢什么恩,小心伤口。” 太子看着苏涵,对皇帝道,“父皇,儿臣送涵儿回去养着手吧。” 皇帝说好。便让苏涵回去好好养伤。 苏涵一边告退,一边伸手去拿他画的那副画,画此时放在椅子旁边的茶桌上。 太子看他拿画,道,“拿这个做什么?” 苏涵不好意思地道,“和大师的对比,我这个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我还是先拿回去了,等再磨练一段时间,画一幅惊世之作再来给舅父吧。” 皇帝摇着头,这个孩子真是让人疼到心眼里,又被他一些行为逗得哭笑不得。 “好好,拿回去吧。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些别的。”皇帝说着,让把画送到苏涵住的锦斓殿里去,让太子不用送苏涵了,自己亲自送苏涵回去。 苏涵受伤的事让锦斓殿里一干人等忙活了起来,伺候他换衣,又按照太医给的方子安排他之后的膳食…… 苏峥从太子那里得知苏涵的手被花瓶的瓷片划破受伤了,他马上进宫去看苏涵,进锦斓殿后,见苏涵靠在美人塌上翻一本书,受伤的左手包着纱布放在榻上摊着,右手拿着书,神情倦倦的。 侍女说峥少爷来探望,苏涵这才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峥关心又担心的眼。 “哥哥……”苏涵不自觉轻轻唤了一声。 苏峥走到苏涵身边去,低头看着苏涵受伤的手,却不敢去拿在手里查看情况。 苏涵道,“没有什么,只有三条口子,也不是很深,太医说,月余就该全好了。” 苏峥点点头,脸上仍然全是心疼之色。 侍女端了椅子来,苏峥坐在苏涵身边,看了看苏涵手里的书,道,“手伤了好好养伤就是,不要看书累到了。” 苏涵道,“不累,是央求着太子殿下给带的传奇故事,”苏涵说着,还把书拿起来让苏峥看了看封皮,是一本叫《传奇鬼话》的书。 苏峥看了就道,“太子殿下怎么拿这种书来给你看?” 苏涵道,“这书说是京里最火的书,很多人看的。鬼斋先生写得很不错。哥哥要看么?” 苏峥摇头,道,“我不看,你也少看,要是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带些别的传奇话本来,但这鬼话书还是不要看了。” 苏涵没有答话,把目光放到窗户上去,从打开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宫墙外高远的天空。 房间里一时间非常安静。 苏峥望着苏涵,也不忍心打破此时的宁静。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静静地看着苏涵,那么,他愿意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哥哥,这里面说,生前不能实现的愿望,执念很深的话,死后是会成为鬼留在世间的。”苏涵突然说道。 苏峥愣了一下才道,“鬼怪之说终究飘渺。” 苏涵道,“可我希望我死后是能够成为鬼的,至少成为了鬼还能够留下来。” 苏峥怔愣住了,看着苏涵白皙的脸,伸手抓住了苏涵拿着书的手,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苏涵的手心里,好半天才略微哽咽道,“别,暖暖,别。你会好好的,以后也请好好的。” 苏涵没有说话,望着埋在他身上的苏峥,眼眶些微湿润了。 “哥哥,你会想要变成鬼吗?”苏涵道。 苏峥抬起头来,伸手从苏涵脸颊上抚过,道,“不会。” 苏涵略微黯然,“是么?” “我也不会让你那般的。”苏峥望着苏涵执着地道。 “可是,总是有太多事情把握不住啊。”苏涵道。 “总会有办法的。”苏峥声音坚定。 苏涵将手从苏峥的手里抽了出来,道,“哥哥,我要休息了,你走吧。” 苏峥恋恋不舍,最后还是只能说道,“不要累到了,少看些书。不要胡思乱想。我再来看你。” 苏涵望着他,点了点头。 苏峥离开了锦斓殿里。 第十四章 探望 第十四章 探望 苏峥第二天便又来看苏涵了。 此时早菊已经开放,苏峥便从外面买了一株早菊,花朵小,却粉嫩地非常漂亮,花瓣微微卷曲着,像是含羞的小姑娘,此时时节还早,上面大部分还是花苞,只开了两三朵。 苏峥自己抱着花盆,一路行来,见到他的人,打招呼时无不惊讶。 皇宫里御花园中珍稀花种不计其数,菊花也有几十上百种之多,苏峥居然从宫外搬这么一株并无太大特色的进来。 苏峥进了锦斓殿院子,宫人们迎过来,道皇帝还在里面。 此时是近傍晚的时候,苏峥办完了公事才来的。 想来皇帝也正好此时得闲,过来看苏涵吧。 宫人进屋里通报了,便让苏峥进去。 苏峥依然抱着那盆菊花,进屋后,见皇帝坐在榻上,苏涵坐在他身边,皇帝拿着书,两人一起看。 只听皇帝道,“静而圣,动而王,无为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这便是要随道,追随自然,天下之大道,不在君,不在王,在于生民……” 这一部分正好是《老子?天道》篇的内容,苏峥看皇帝在为苏涵讲解,便不好打扰,站在一边侯着。 苏涵看苏峥来了,目光便看过来,皇帝也停了下来,看向苏峥,看到他手里抱着的花盆,问道,“盛启,抱个花盆进来作甚?” 苏涵想到这定是哥哥抱来送他的,想到以前在贡阳的时候,哥哥曾经送给他的茶花,那株花最终因为他没有好好地照顾而死去了,现在想来,便觉得些微黯然。 苏峥把花盆放一边,行礼道,“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 “快平身吧,把花拿过来朕瞧瞧。”皇帝看苏涵一脸期待又忧伤的神色望着那花盆,就赶紧让苏峥把花抱过来。 苏峥谢恩起身后,便把花盆抱到皇帝和苏涵坐的窗户边上的美人塌旁边,皇帝看了看那花,又看苏涵,苏涵一脸温柔望着那带着点粉的小菊花。 皇帝问道,“这是什么品种,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苏涵也看向苏峥。 苏峥看了一眼苏涵,目光柔和,道,“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品种,很普通,因为它在七月半就开得很盛了,而且很好养活,名字便也通俗,就叫七月半。” 皇帝点点头,看那花的确普通,并不是什么可登大雅之堂的品种,便也不再追问。 苏涵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摸了摸花叶,想到以前苏峥送他的那株名贵茶花在花开完的时候,春天都还没有尽,正是他和苏峥的关系最好,两人情难自抑的时候那花死去了,当时他伤心难过,苏峥便道以后再要送花,就送不易死的。 想到以前的日子,苏涵不免神情恍惚。 皇帝以为他的手上伤口又开始痛了,便关心道,“涵儿,手又痛了么?” 手上的伤口倒是一直在痛的,只是,苏涵从小到大便忍受病痛,对于疼痛倒是很能忍受,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很疼,只是今天看书有些倦了而已。” 皇帝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发,道,“那今天不要再看书了,庄子艰深,你要是不明白,朕来讲给你听。” 苏涵脸上带上了笑容,在皇帝脸颊上亲了一下,对皇帝道,“谢谢舅父。” 苏涵的亲密行为让皇帝很开心,又笑着和苏涵说了几句,便起身说自己要去御书房见两三臣子,让苏峥好好陪苏涵说会儿话。 皇帝走了,苏峥还没有从苏涵刚才对皇帝的亲密行为里反应过来,苏涵从小就在内院里长大,十三四岁的时候才没有每天腻在母亲身边,会经常做些小儿态的行为也属自然。 但是,苏涵亲吻皇帝脸颊的行为,还是让苏峥有些受不了。 他听过别人说闲话,苏涵是皇帝的私生子,但是,这种侮辱公主与将军的行为,苏峥是不接受的,每次听到心里都不太好受,只是,他也只能装作没有听到,何人辩驳,他却知道无法去辩。 但是,看皇帝对苏涵这般好,并且,公主死后被带走的事情,也不得不让他明白,苏涵是皇子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是,不知道苏涵知不知道这件事。 苏峥只希望苏涵不知道,他希望,苏涵能够永远无忧地快乐生活,不要背负别的沉重的包袱。 苏涵抬头看苏峥,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哥哥,坐。” 苏峥勉强露出个微笑,在苏涵身边坐下了,看了看苏涵放在膝上的受伤的包起来的手,道,“暖暖,手还痛吗?” 苏涵听他问,脸上便露出了些微委屈的神色,“怎么不痛,很痛啊!” 苏峥一脸心痛,轻轻将他受伤的手托在自己手心里,好像苏涵的痛也痛在他的身上一样,一脸痛苦的表情,仔细看了看,因为包着纱布,根本看不到伤口到底是怎样的,“哥哥没用,你伤成了这样。” 苏涵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抚上苏峥的眉头,道,“这与哥哥又没有关系,哥哥不许说自己没用。” 苏峥用空着的手握住苏涵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将他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幽深的目光里仿佛凝结着永世的深情与爱慕,试探着轻声问道,“暖暖,你原谅哥哥了吗?” 苏涵被苏峥的目光注视着,心跳如擂鼓,温暖的热流仿佛绕着全身筋脉流动,让他觉得一切都美好,但是,同时,又从心底渐渐升起忧伤与愁绪。 听到苏峥的问话,苏涵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低下了头什么也不说。 苏峥看苏涵不答,只好转移话题,道,“这七月半虽然不名贵,不过,你闻闻这香味,这花很香,又很好养活……” “谢谢你,哥哥……”苏涵轻声道。 “不要对我说谢。”苏峥心里难过地道,害怕把苏涵受伤的手伤到,便又轻轻放回他的膝上去,起身问苏涵道,“这花放哪里好?” 苏涵看了看房间,指了指书案前的矮凳,“放那里吧。” 苏峥把花搬过去放好,回头对苏涵道,“这花你两三天浇一次水就好了。”以前的茶花就是苏涵看顾地太过,每日浇花,花被涝死了。 苏涵点点头,“我不会把这株养死的。” 苏涵拿着刚才被皇帝放到一边的《庄子》要苏峥给他讲解,苏峥将书拿起来放回书案上去,道,“不是累了么,不要看这个了。” “可没事做啊?”苏涵委屈道。 苏峥道,“来下棋吧!” 苏涵说好,便让丫鬟们搬了棋盘到围屏榻上的小桌上放好,苏峥让他不要起得太急,小心手,这才半牵半扶地让他在榻上坐好。 苏涵不满意地道,“我又不是残疾,只是手受了点伤而已。” 苏峥看着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苏涵拿着黑子,让苏峥先下。 苏峥道,“京里的一种五子连珠要简单很多,我们来下这个吧。” 苏涵看着他笑道,“我不懂规则啊,哥哥你是要欺负我么?” 苏峥看他朝自己撒娇,心都颤起来了,好半天才压抑下激动,道,“规则很简单,讲一遍就明白了。” 当苏峥将规则讲了一遍,苏涵就笑着说,“这也太简单了吧,京里的人就知道偷懒耍滑。” 苏峥摇着头笑。 两人对第一盘,很快苏涵就输了。 苏涵蹙着眉头,把苏峥去撤子的手压住,道,“让我再看看你再收。” 两人第二盘很快又完了,这次是苏涵赢了,赢了的苏涵也不满意,蹙着眉头拿眼睛瞅苏峥,嗔怪道,“哥哥故意耍我是吧。你故意让我呢!” 苏峥说没有,是苏涵厉害。 苏涵不依,两人正说着,就听外面给太子请安的声音传来,苏峥刚站起身来,太子就进来了。 他看到苏峥也在,便笑了,道,“盛启你下午走那般急,便是来看涵儿来了。” 苏峥向他行了礼。 苏涵也从榻上起身来,问了一声“太子哥哥你来了。” 太子很高兴地过来看两人摆着的棋盘,道,“这不是五子连珠么?” 苏涵说是的,大哥正陪他玩这个打发时间。 太子笑笑,问苏涵手还疼么? 苏涵答,“小伤而已,不疼了。谢谢太子哥哥关心。” 太子道,“手好好养着,我以后还想听你弹琴呢。” 苏涵答好。 太子让人将东西拿进来,一个内监拿了一个盒子进来,放在桌上后,太子就自己将盒子打开了,从里面拿出一个鸡蛋大小的琉璃球来,那球的底盘雕着双龙出海,甚是好看精致,太子道,“这是我还小时父皇赏赐于我的,今日拿来给你留着玩吧。” 苏涵赶紧道谢。 之后,便是太子和苏涵下起五子连珠来,苏峥站在苏涵身边,生怕他下棋太专心一时忘了自己手上是有伤,而把手不小心在哪里磕碰到了。 开始几次都是太子赢,苏涵下了几次后,渐渐摸索出了门道,慢慢地每局两人时间下得越来越长,苏涵下得太专注,一时不查,就用左手去托腮,手还没有抬起来,便被苏峥把手抓住了,苏涵愣了一下,也不介意,然后继续下棋,倒是太子看了两人的动作几眼。 晚膳的时候,太子和苏峥都留了下来。 太子离开的时候,让苏峥陪着自己一起走,苏峥本还想和苏涵说几句话,也只好咽回了肚子里。只让苏涵好好养伤,不要劳累了。 离开了锦斓殿,太子笑着对苏峥道,“平时见你不爱说话,没想到对着苏涵倒挺唠叨。” 苏峥心里有些发窘,面上倒保持了波澜不惊,回答道,“微臣就这么一个弟弟,也只对着他唠叨些罢了。” 太子笑了一下,看了看苏峥脸色,没有再说这方面的问题。 他相信苏峥是知道京里的传言的,苏涵可没有流着他们苏家的血啊。 第十五章 冠礼前 第十五章 冠礼前柒 苏峥的冠礼在八月初,是苏家族里的长辈主持,皇帝送了礼,太子亲自前往观礼恭贺,算是对苏峥的极度恩宠。 这个选嗣子选上来继承苏家忠国公爵的年轻人,让人们羡慕之余也无比佩服。 苏峥相貌堂堂,清俊潇洒,又没有纨绔子弟的轻浮作风,为人老成而稳妥,让长辈很放心。 其实,因为苏家的教育方式,苏家倒很少出纨绔子弟。 苏家的人无论在哪里做官,都要将孩子送回苏家老家东曜书院里读书,东曜书院是天朝第一严格而门槛高的书院,无论你如何位尊,夫子都照样打你板子,每月都有文试武试,若是学习不踏实,试验不过,便要降到低一等的书斋里读书,那是特别丢面子的事情,苏家历经几百年不倒,便是与这种严格选拔的教育制度有关。 在苏家一众出色的后生里面,苏峥也算里面的佼佼者,无论忠义仁孝,相貌学识,为人处世,都让人没有挑剔之处。 苏家忠国公爵位是只袭三世,到苏峥这一代,若他没有为国立功,这爵位就要撤掉,不能福及子孙。 因此,苏峥身上有太多的无论是苏家人或者是别人的目光。 幸得,到此时,苏峥都不负天下人所望。 别人都道公主慧眼,找的嗣子并没有让苏家蒙羞。柒 八月初,苏涵受伤的手已经差不多全好了,早拆了纱布,手上被瓷片刺出的口子长好留下粉红色疤痕,只有在被抚摸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里比别的地方要脆弱,只是,手被包得太久了,解开纱布,太医告诉他手可以随意拿东西了,苏涵倒有些不习惯,还总是单手拿东西,好像那只左手依然处于受伤中一样。 苏涵说他要去参加苏峥的冠礼,皇帝说到时候人多,苏涵身子还没好全,经不得风,不去也罢。 苏涵一脸委屈,咬着牙不说话,看了皇帝半晌,皇帝依然不松口,苏涵眼中已经盈了一层水光,黑黑幽幽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皇帝拿他没有办法,伸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 苏涵以为皇帝会放软态度,那双眼睛里的水意越发浓了,一眨不眨地委屈地把皇帝望着。 皇帝却道,“乖,不去。” 苏涵把嘴巴撅了起来,可怜兮兮,“我就只这么一个哥哥,他的冠礼怎么能够不参加。现下母亲也不在了,就只我和哥哥两个相依为命。” 想到苏峥前几日来才告诉他,他的冠礼折了日子在八月初六举办。 苏涵听说便有些生气,定是早就折好了日子的,怎么都要到日子了才来告诉他,苏涵气闷,当时就把苏峥推出门去了,苏涵那时手上有伤,苏峥生怕伤了苏涵的手,苏涵假意推他,他哪敢不走,到门口央求苏涵问他可否去参加,苏涵当时气不过,随口就说不去。 说完就后悔,想出口解释,便又红了眼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 苏峥看苏涵气红了眼,更不敢再惹他气,解释的话说了几句,苏涵也不听。宫里人的耳朵本就最灵,苏峥不想让人看了两人笑话去,深深看了苏涵一眼,只好走了。 只因家里无父无母,虽有族中长辈来主持冠礼,但也稍显忙碌,又因冠礼之后便要继承忠国公的爵位,一应事务应酬更忙,入宫时间有限制,于是,想要入宫向苏涵解释说明便总不得时间。 柒 苏涵也是,苏峥走了,便坐在屋里咬牙生自己的闷气,哥哥进宫来看他一次本就不容易,做什么偏偏就因这么点事情发脾气,还说了那样的话。 不过,也气苏峥什么事情都是最后才告诉他。 两人没有住在一起,他一边想两人最好不要在一起,一边又想念人想念得紧,更兼担心苏峥行了冠礼继承了爵位之后,皇帝就要赐婚了,心痛如刀绞,又只能憋在心里,又急又难过,一场秋雨过,树叶黄了开始落叶了,天气也凉下来,苏涵一不注意便染了风寒病在了床上,所幸并不是什么大病,太医来瞧了,开了方子,吃了药好了一些,不过,还是歪在床上。 他这样大半月前割了手,此时又染风寒病倒,即使在皇帝面前扮委屈皇帝也不让他出宫去走一遭,生怕他又出了什么问题。 皇帝听苏涵说他只和苏峥相依为命,一边心里憋闷难过,一边又有些气恼。 “朕不是在这里,怎么,比不得你那哥哥了?你就和他相依为命?”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0节 苏涵听皇帝这样说,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这却更让他伤心,眼泪开始往下掉,泪珠子如断线的珍珠,晶莹剔透,一粒粒从苍白细腻的脸颊上滑过,眼眶泛起红来,好不可怜。 太子正巧过来探望苏涵,听宫人报皇帝在和苏涵说话,在门外问了安。柒 皇帝心怜苏涵,想要准了他出宫观礼这事,但是又不想总是纵容苏涵,苏涵这小子太能讨他喜欢又能看他面色心思,若一味纵容,那么,对苏涵的底线会被这孩子压得更低,以后定然无不应答了。 皇帝拿了手巾给苏涵揩眼泪,苏涵靠坐在床上垂着眼睛无声掉眼泪,紧抿着唇,一声不吭,显然委屈伤心到了十分。 皇帝在心里叹口气,正想说话,就听到门外太子的问安声,皇帝便道,“元瑾,进来吧!” 太子进屋,便见到靠在床头兀自掉泪的病美人,皇帝面无表情坐在床边椅子上,拿了手巾正擦了苏涵脸颊上的泪水。只是,那手巾刚擦了脸颊,泪水又掉了下来。 太子惊讶道,“父皇,涵儿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啊?可是受了谁欺负?” 苏涵只低着头,太子来了,才抬了一下头,看了太子一眼,张嘴说话又哽咽住了。 皇帝叹道,“这伤寒还没好全,他又要去参加苏峥的冠礼,也不想着自己的身子骨,就知道逞强。” 苏涵委屈至极的表情,含泪把太子望了两眼,一副求救的样子。 太子只被他那双勾魂的眼看得一瞬间迷失了进去,一向沉稳干练心思不外露的他此时也露了破绽,皇帝看了看他,又看苏涵,对苏涵道,“向元瑾求救也没用,养病要紧。” 太子听皇帝这么一说,刚才生怕皇帝看出端倪而吊起来的心才放下来,脸上带上笑容,道,“父皇,正好儿臣要去观礼。柒要不,就让儿臣带着涵儿一起去吧,定然不让他劳累伤风。你看他伤心,对身子不是更加不好,还不如让他去了,一高兴身子说不定也就好多了。” 皇帝其实哪里舍得让苏涵伤心,此时有了太子这个台阶,便勉强答应下来,“那去也可以……” 苏涵听皇帝答应,原来还在哭,此时就绽放了一丝笑容,一切喜怒哀乐的表情全都丰富地展现在脸上,让人看着觉得单纯又美好。 皇帝叹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不过,朕有要求。” 苏涵已经喜不自胜了,握了皇帝的手,“什么要求?” “元瑾回来的时候,你就得回来,不准和别人玩闹,以免伤了身子。” 苏涵连连点头,手揽上皇帝脖子,倾着身子就在皇帝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行啊,很简单嘛。” 皇帝笑着也在他脸颊上亲了那么一下,揽着他的身子把他放到床上去,声音又复变得严厉起来,“病情重了,朕再来和你算帐。” 苏涵摇头保证,“才不会。”又道,“我以前都没有见过行冠礼的,这次哥哥行冠礼当然要好好观礼。” 皇帝笑起来,又捏了捏苏涵的细腻莹润的尖下巴,道,“以后你的冠礼朕会为你办得隆重大气,到时候,你自己行过一次,便终身不忘了。” 苏涵笑,漂亮的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人间最美的那泓泉。 苏涵亲吻皇帝脸颊这种行为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不过,此时看到心里还是起了些疙瘩,看苏涵笑意盈盈,那苍白的脸颊上也有了些血色,一时间像是月光初霁,满室光辉。 皇帝走了,苏涵向太子道,“谢谢太子哥哥,你可帮了大忙。” 宋元瑾笑笑,说只是说一句话而已,那是因为父皇本身就已经有意让他去了,所以才一说,父皇便答应,让他好好谢父皇才是。 宋元瑾心思太深,苏涵心里其实挺忌惮他,听他这般说,便笑着说太子哥哥也要谢,道等自己的手彻底好了弹琴给他听,让他到时候不要嫌弃。 宋元瑾笑说可不敢嫌弃,洗耳恭听清音。柒 又闲话了一阵,太子才走了。 临走说了来接苏涵一起去参加冠礼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冬至了,白天最短的日子,从明天起,白天又变长了,啊,春天,快点来。 第十六章 冠礼 第十六章 冠礼 苏峥冠礼,苏涵早早起床来,想要穿隆重一些的衣服,只是想到母亲新逝,他还在守孝期间,哪里来的色彩浓重一些的衣服,更兼有也不能穿,便依然是一身白色绣了应秋的枫叶菊花的深衣。 等太子来接他的时间里,苏涵好好地想了想见了哥哥应该如何向他道歉,他那天并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小孩子的坏脾气发作了一时乱说的。 太子来接苏涵的时候,苏涵已经穿戴整齐端正坐在房间里。 一身素白的苏涵带着清幽如月光一般的神采,太子压下心中的悸动,平静走过去,笑道,“都准备好了么?走吧!” 太子牵了苏涵的手,上了太子的行轿,坐在轿子里,苏涵一直垂着头想事情,太子侧脸看他,问道,“怎么了,千求万求才求得父皇放你出宫去观礼,怎么又不高兴去了么?” 苏涵摇摇头,道,“不是的。只是在想哥哥行冠礼了之后是不是就要娶嫂子了。” 太子笑,“怎么,涵儿不想让你哥哥娶嫂子么?” 苏涵拿眼睛嗔怪地看了太子一眼,只把太子看得心跳都乱了几拍。“当然不想了,哥哥娶了嫂子心就会放到嫂子身上去了,然后又会有侄儿,那么,心又会分给侄儿一些,他成家立业了,我也就被他抛到脑后了吧。谁想要让自己在别人心里越来越淡薄呢?我当然是不想的啊。” 苏涵一脸单纯的忧愁,目光些微黯然,语气幽幽的,太子伸手握上苏涵的手,道,“你也不能让你哥哥一辈子守着你不成家吧,不是还有我么,怎么,不把我当你哥哥。” 苏涵道,“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我当然也希望太子哥哥心思都在我身上,被人喜欢总是好的啊。” 太子笑,望着苏涵目光柔和。 到了忠国公府上,太子和苏涵被接待进去。 若是公主还在,苏峥的冠礼是要在苏家老家贡阳家庙里举行,此时,也只能在忠国公府的祠堂举行。 苏涵一心全在苏峥身上,没有太注意周围人事。 苏峥出来,一眼便看到了苏涵,他的目光沉静幽深,静静把苏涵看了几眼,然后转开了。 冠礼的整个过程花费了不少时间,苏涵坐在太子身边,看着那个人已经完全长大,再不是当年的那个还显稚嫩的少年,他的肩膀宽阔,眼神深邃有力,仿佛,他已经成长到可以挑起一切。 苏涵内心感情汹涌澎湃,但是表面一切又沉静如死水,汹涌的感情与深深地压抑让他的心也痛了,只目光直直把苏峥望着。 因为母亲刚过世,苏峥的冠礼礼服也是一身白色深衣,只是绣有隆重的纹饰而已。 为苏峥冠礼正宾的老人苏涵不认识,想来是苏家在京城德高望重的长者,正宾旁边的人苏涵倒见过一面,是曾经在贡阳见过的苏启年,苏启年风雅脱俗,气质逸然。 只是,除了苏峥,苏峥旁边的任何人,在苏涵看来,都仅仅是一个人而已,不会在他的心里引起任何别的联想,苏启年也是。 他的所有心思,所有的感情都只在那个人身上而已。 庄重而肃穆的冠礼毕,从此,苏峥就是一个成年人了,要挑起忠国公府的担子。 礼毕,苏峥过来向太子行礼表示感谢,太子带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苏峥的目光对上太子身边的苏涵的,沉默了一阵才道,“涵儿不是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苏涵道,“好很多了,没什么大碍。” 苏家长辈来向太子行礼问安,苏涵对太子小声道,“太子哥哥,我想和我哥哥说几句话。” 太子笑着点了头,道,“快些就好,我等你。” 苏涵道了谢,上前拉住了苏峥的手。 苏家的长辈对苏涵的身份很忌讳,京中的谣言让苏家的人心里都不好受,只是,谣言指向的是皇帝,大家也只能憋在心里,当作没听到最好。 苏涵一直被公主像女儿一般养在内院里,见过苏涵的人少之又少,此时见到,太子没有介绍,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太子身边带着的就是苏家的清和郡王,那个玷污了苏家名声的可能是皇子的人。 苏涵能够来观礼,苏峥已经欣喜不已,此时苏涵又拉上他的手,他便更加欢喜了,向长辈和太子告了罪,带着苏涵到旁边厢房中去。 进了内室,苏峥深深把苏涵望着,又用手把苏涵受伤的手捧起来,看到上面粉红的伤口痕迹,用手轻轻抚摸过,心痛道,“暖暖,这还疼吗?” 苏涵摇摇头,“早好了,不疼了。” 苏峥又伸手摸了摸他消瘦的脸颊,道,“听太子提起你感染了风寒,已经好了么?” 苏涵笑了,道,“哥哥,你真啰嗦。哪年不染好几次次风寒,又不是大病,没什么的。” “我又不能时常见到你,担心你不是应该。”苏峥道。 苏涵红着脸把头低下了,过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着苏峥道,“哥哥今天行冠礼真是风度翩翩,很俊呐。” 苏峥被苏涵调戏了这么一句,愣了一下才笑着道,“以后暖暖行冠礼定然比我风度翩翩!” 苏涵不满地嘟起嘴巴来,眼里全是笑意,道,“那哥哥是说我现在不风度翩翩了?” 苏峥拿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脸上全是柔和的笑意,眼里是浓墨般化不开的深情,望着苏涵道,“暖暖现在是纤雅秀美,天下没人及得上你。” 苏涵半张着嘴愣怔住了,然后脸颊慢慢变得通红,脸也埋下去了。 苏峥轻轻将他搂到怀里来,苏涵没有丝毫反抗,就由他静静抱着自己。 好半天,苏涵才在苏峥怀里闷闷道,“哥哥,你行冠礼了,就要成婚了,是么?” 苏峥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苏涵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 苏峥自己也明白,成婚的事情并不是他能够做主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是母亲和皇帝做主,现在,应该是皇帝做主吧。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苏峥轻轻抚了抚苏涵的头发,扶着苏涵,望着苏涵的眼睛,道,“暖暖,相信哥哥,我现在不会成婚的,不会。” “那以后还是会啊!”苏涵心里难过,声音些微哽咽。 苏峥在苏涵唇上轻轻落下一吻,贴着他的耳朵道,“以后,我要娶你啊。” 苏涵愣愣地望着苏峥,之后扑进苏峥怀里,手臂紧紧箍着苏峥的背脊。 “那你一定要说话算话,你要等我啊!”苏涵在苏峥怀里道,声音沉重忧伤却又坚定无悔。 太子的随侍过来唤苏涵,苏涵才从苏峥怀里退出来,垫起脚尖在苏峥脸颊上亲了一下,望着苏峥道,“哥哥一定要记得今日的话。” 苏峥深深望着他,“我从不骗你。” 太子见到走过来的苏涵眼眶有点红,便问道,“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 苏涵瘪了一下嘴,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太子笑道,“原来是舍不得呢。回去了又不是见不到了,盛启不是经常进宫看你么,再说,想要出宫,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苏涵嘴里说着“哪里简单了”,脸上却笑了笑,没有再愁眉苦脸了。 太子将苏涵带着走了,苏家长辈问起太子带着的人是谁,才知道那人就是清和郡王苏涵。 大家莫不是像被鸡蛋哽住了的表情,黑着脸只能皱眉不说话。 苏峥看大家如此,也只能沉默,然后作为主人感谢各位长辈,又是一番应酬。 第十七章 中秋宫宴 第十七章 中秋宫宴 苏峥冠礼完了之后,便是受袭爵位的仪式,之后皇帝又安排他在兵部做事,从员外郎开始做起,又兼在太子身边,便忙碌非常。 自上次冠礼和苏涵见面,便再也没有见过,只让人送了东西进宫去给苏涵,是书籍与一些小玩意儿,苏涵也让送了一些东西给他,是苏涵自己作的两幅画,画中画着他送给苏涵的那盆七月半的菊花,从画中可以看出,菊花已经开得非常盛了,时间从菊花的含苞与盛放里流走了,让苏峥愈发想念那住在宫中的人;除此,还有一支沉香木的横簪。 沉香木内敛而沉着的香味永久不消,苏峥在手心里摩挲上面的纹理,看着这个簪子,仿佛就看到了苏涵,看到两人之间只能压抑在心底深处无法诉说的爱情。 那种浓烈却又沉郁的感情,仿佛能够将人的心也给憋痛了,苏峥舍不得用那簪子,每晚都要出神看一阵才睡。 到中秋佳节,皇帝在御花园设赏月宴,邀请京中四品及以上官员,还有官员家眷共度佳节。 苏峥作为一等爵,坐在距离皇帝很近的位置,前面是留在京里的亲王与郡王还有皇子。 一应女眷由贵妃娘娘领着在别处设宴。 苏涵的位置在皇帝的左下手位,与太子在一起,俨然是宴会上除皇帝太子外最尊贵的人。 无论京里的谣言如何不堪,在帝王面前,大家都只能迎合感叹父母双亡的清和郡王的身世,然后说皇帝怜恤臣子遗孤让人感念。 中秋的月亮又圆又大,清辉铺满大地,御花园中宫灯高挂,亮如白昼。 此时秋菊开得正盛,宫中上百的菊花品种,从白色到浅黄金黄还有各种红色的品种,或如倾国牡丹一般地大气雍容,也有小家碧玉的含羞与美妙…… 菊花的香味随着月光随着晚风一阵阵扑鼻而来…… 皇帝还没有到,宴会场上大臣们各自说着话,好不热闹。 苏峥和各位大人见礼,一番客套。 太子来后,他便跟在太子身边应酬。 只是苏涵一直没有来,想来以苏涵受皇帝宠的程度,估计会被皇帝带在身边吧。 一声“皇上驾到”,原来热闹的宴会场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各自归位,迎接吾皇。 苏峥看到苏涵果真被皇帝牵着,皇帝一声“各位爱卿平身”,大家这才起身来。 皇帝带着苏涵坐到了龙座上去,下面的大臣虽然脸上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但心里估计都想法各异。太子一副笑意满面的喜庆样子,二皇子脸上没有表情,小皇子却瘪了嘴表示心情不快。 皇帝说了一些官面的开场话,接着是臣子的恭贺之言,然后宴会开始,乐声响起,舞姬上场表演。 自苏涵被皇帝带着坐下,苏峥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在苏涵身上。 苏涵头上戴着洁白簪缨王冠,一身白色绣五爪坐龙曲裾深衣,外罩玉兰色貂裘。 中秋时节,又是晚上,御花园中风不小,皇帝怕苏涵吹了风,让苏涵穿得不少。 苏涵一张秀美的脸让靠近皇帝能看清其面貌的人无不在心里赞叹,皇帝和苏涵说话,苏涵笑起来,明眸皓齿,笑颜如花。 场上一曲歌舞罢,苏涵便对皇帝道,“舅父,我还是下去吧,坐这里被人看着不自在。” 皇帝点点头,道,“坐你太子哥哥身边去。” 苏涵于是起身坐到了太子身边,太子笑着执着他的手问刚才那一支《月上九霄》的歌舞如何。 苏涵笑着赞叹了几句。 接下来是舞娘的独舞,美人风情万种,腰堪盈盈一握,舞姿轻灵美妙,只是苏峥却没有心思与兴致看。 倒是苏涵眼巴巴地望着舞娘看得尽兴。太子问苏涵道,“是喜欢这舞,还是喜欢这舞姬?” 苏涵笑意盈盈,曲着食指抵着下巴,道,“都喜欢不行吗?” 太子笑,“这舞姬是东宫里的,要是喜欢,我倒可以送与你。” 苏涵惊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摆摆手,道,“太子哥哥的好意我当然不敢推辞,只是,我可不是那样不知好歹的人,夺人所爱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太子笑,“估计父皇也不会让我把人给你。” 苏涵疑惑问道,“为什么?” 太子望着他,看他纯真又秀美的脸庞,这天下又有谁有他这样的美,只是,美是一种,美色是另一种,他此时希望苏涵就这样纯真地美下去。 “你身子不好,我送美姬与你,父皇心疼你,怎么会允许呢?” 太子说完,苏涵没听懂,眨了眨眼睛,蹙着眉头,道,“与我身子不好有什么关系,看她跳舞可以解解闷,难道看多了会伤身子呢。” 太子听苏涵的回答,愣了一下才在心底笑了,内心更加柔软起来,道,“等你长大了,我再送你。” 苏涵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啊。” 太子笑着看他,“嗯。那等你再长大一些。” 这一支舞结束,宫人们又开始上点心,苏涵吃盘子里的葡萄,吃了几颗之后,太子就让他不要吃了,说道,“这东西凉,吃多了你胃受不住,不吃这个了。”端了刚上的热糕点给他吃,又让上热茶给他,不让他沾酒。 苏涵有些发愣地接过糕点,心里想着曾经在家里的时候,哥哥也不让他吃太多水果。 几支歌舞之后,便是献艺会,献诗词的,也有弹琴吹笛的,宴会上达到了最高 潮。 太子献了一曲剑舞之后,大家都拍手称赞,苏涵也看得非常高兴,赞叹太子剑舞舞得非常好,太子笑道,“要是你喜欢看,以后你闷了,我来舞给你看,看这个不伤身。” 苏涵笑道,“那可不敢,占用了太子哥哥的时间,会被天下人辱骂的。” 太子挑眉,“辱骂?” “是呀,耽误了江山社稷。”苏涵说道。 太子剑舞之后,无人再敢献艺,苏涵起身道,“皇上,微臣想献琴音一曲。” 皇帝笑看他,道,“准。” 便让人去为苏涵把琴搬来,苏涵看了看刚才弹琴的一位大人家的公子,便道,“不用去搬了吧,用余大人家公子的那张琴就行了。” 皇帝点头说行。 苏涵亲自到那位余大人家公子面前,躬身拱手道,“想借你的琴一用,不知可否?” 对方赶紧起身道不胜荣幸。 宫人将琴架好,苏涵端坐下,调了弦,道,“小可不才,为大家献上一曲助兴,祝能月圆人圆。”这便演奏了起来,是一曲《流月》,柔和低徊处如皎月照花临水,高亢处又似水流涌动,月光流泻水光粼粼。 苏峥的目光只随着苏涵而动,虽然苏涵没有看着他,但是苏峥知道,苏涵这一曲是弹给他听的。他以前说过,若是《流月》,其实是情人在月下偷偷相会吧,甜蜜中又透着担忧。 太子从位置上起身,跟着苏涵的曲调和上箫声,美妙的乐音在月华中流动跳跃,仿佛时光停止,世间一切都柔软下来,随风而来,阵阵扑鼻的菊花香让一切都沉醉迷离。 苏涵抬起头,目光望向苏峥,在那盈满月光的眼里,是柔软深沉的感情,还有淡淡的忧伤。 一曲结束,沉静了一阵,才响起掌声赞叹声来。 皇帝亲自下来扶起苏涵来,夸奖道,“非常好。要什么赏赐?” 苏涵笑着随皇帝带着他坐到皇帝身边去,答道,“舅父喜欢就好了,要是舅父不嫌弃,以后经常弹给您听。我啊,别的没有,就是闲。” 皇帝被他逗乐了,伸手拧了拧他的脸,道,“油腔滑调。” 苏峥下手位坐着世袭的阳明候,而立之年,已被酒色掏空得差不多,端着酒杯望着苏涵眼都不眨一下,看到苏峥看过来,才低下头转过头和别人说话,也许是酒喝多了,管不住嘴,“皇上宠着清和郡王的劲,都赶过对各位皇子了,要不是亲父子,那就是……嘿嘿……” 阳明候笑得着实猥琐了些,听到他说话的人,脸色都变了,这周围坐的都是世袭公侯,家家都有联系牵绊,他身边的人赶紧说他喝多了,把他的声音掩盖下去。 只是,他刚才说话声音着实大了一些,前面亲王皇子,甚至连皇位上也听到了。 苏涵原来还笑着和皇帝说话,听到此句之后就住了嘴,往下面看,皇帝当然也听到了,虽然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有了怒气。 苏涵转过头来看向皇帝后,便起身躬身行了礼,道,“皇上,臣方才逾越了,先下去了。” 皇帝还没发话呢,苏涵便一脸闷气地转身坐到太子身边去了。 皇帝看他那生闷气的样子,想着他这样无视皇帝,哪里就没有逾越了,便觉得好笑又心疼。 苏涵说喝多了水,要去更衣。 太子说陪他一起去,苏涵道不用,便起身让身后伺候的宫人带他去。 苏峥看苏涵起身离席,刚才《流月》犹在耳边,便也不动声色起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很多很多的…………………………嗯……嗯…… 很多人怀疑本文最后的cp问题,本文的确是一对一的,偶举双手双脚保证。 第十八章 月下幽会 第十八章 月下幽会 苏涵从宴会场离开,走了一段路,便站在一凉亭边歇息,领他的宫人也不敢催促。 看到苏峥的身影向这边而来,苏涵便对那宫人道,“你且在一边去等着,本王自己去就行了,回去的时候,再去叫你。” 那宫人听苏涵这般说,便明白苏涵是假借出来更衣约见别人,依苏涵受皇帝与太子的宠爱的程度,他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忙点头答是,只是,他却并没有及时离开,一直看到是郡王的大哥苏峥过来,这才退走离开。 他以为苏涵约见他的兄长很自然常见,便也没有多想,便到一边去等着。 苏峥见苏涵在凉亭边等他,快步上前,轻轻唤了一声,“暖暖!” 苏涵朝他露出一个笑意,伸手握住苏峥的手。 苏涵身体太弱,即使穿了厚厚的裘袍手指依然冰冷,苏峥的手上有练剑骑射而带上的薄茧,温热干燥。 苏峥将苏涵的手紧紧捂在自己的手里,道,“手指怎么这么凉?宫宴上的东西都是凉的,你不要吃,不然伤了胃。” 苏涵眼里是柔和的笑意,道,“我知道,我没吃什么。” 苏峥握着苏涵的手,两人从凉亭下去,沿着御花园里的小路往前走。 苏峥道,“暖暖,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去看你,你没有怪我吧。” 苏涵把目光望向他,摇摇头,道,“怎么会怪你呢。我知道你很忙,只我一人闲罢了。不过,你不要忙得把想我的时间也忙没了就好了,我每日都在想你啊,你不想我的话,我会怨你的。” 苏峥听苏涵带着些微撒娇与埋怨的口吻,明白他的心思,他一定怪自己没有去看他,但是,又理解他不去看他的原因。 正好走到一株高大的梅花树下,梅花树叶子已经落光了,花苞还没有结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苏峥停下脚步,轻轻把苏涵搂到怀里来,道,“怎么会不想你,我时时都想着你。” 苏涵“嗯”了一声,抬眼看苏峥道,“那只横簪怎么不见你戴着,是不喜欢吗?” 苏峥笑了笑,牵着苏涵继续往前走,“很喜欢,暖暖送的,哥哥都喜欢。” “那你怎么不用呢?”苏涵不高兴地问道。 苏峥从袖袋里拿出一个锦帕包着的东西来,苏涵看着他的东西,锦帕揭开,里面便是那支沉香木的横簪。 “在这里呢,你送的,我舍不得用。”苏峥带着深情柔声说道。 “哥哥真是个呆子。”苏涵嗔怪地说了一句,伸手把苏峥手上的横簪拿过来,对苏峥道,“哥哥,你弯下 身来,我给你用这支,把头上的换下来。” 苏峥道,“你会插横簪吗?” 苏涵不满地回道,“这么简单,看一次别人怎么弄的不就会了。” 苏峥果真弯下 身来,摸了摸苏涵的手,望着他笑道,“那你来吧。” 苏涵抿了嘴唇,借着明亮的月光,先把苏峥头上别着银翅冠的簪子取下来,扶着冠,把那根沉香木的横簪插进去。 很简单的动作,他做完了之后却长出了口气,道,“哥哥,起来吧,弄好了。” 苏涵抿唇的动作还带着小时候的那种专注的可爱,苏峥微笑着站起身来,拿手碰了碰已经插到头发上的横簪,道,“暖暖很手巧嘛!” 苏涵哼了一声,眼里全是笑意,“那是当然了。”说完又望着苏峥小声道,“以后我可以给哥哥梳头发。” 苏峥应了,伸手紧紧揽住苏涵的腰,“会有那一天的。” 苏涵笑了,手中把玩着苏峥原来的那支碧玉横簪,道,“哥哥的这个簪子送与我吧。” 苏峥点头,“好。” 苏涵便用刚才苏峥的那张锦帕将碧玉簪包好了,放进袖袋里去。 温柔的甜蜜围绕在两人身边,只是牵着手静静漫步仿佛都是无比幸福的时刻。 只是,两个人都明白,这种幸福并不能持续长久。 走到假山边的树丛边上,苏涵不走了,回身将苏峥抱住。 苏峥同样没有说话,静静地将苏涵搂在怀里。 月亮在天上挂着,清辉洒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一时间,只有晚风拂过树枝的声音。 苏涵轻轻唤道,“哥哥……” 苏峥轻抚过苏涵的背,“暖暖,我想你啊,每日都想你。” “我也是。”苏涵将头埋在苏峥的肩颈窝里,深深呼吸着苏峥身上的味道,要是能够一直被这个人拥在怀里,那么该有多好。 两个人都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心跳有多么剧烈多么快,苏涵把头苏峥的肩颈窝里抬起来,明亮的眼睛像是蕴涵着天上月光一般,让苏峥的灵魂也迷失在里面了。 苏涵轻轻垫了脚尖,吻上了苏峥的嘴唇,嘴唇碰了嘴唇一下,然后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苏峥身体颤了颤,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假山上,树枝掩住了部分月光,这让人觉得安心了些。 苏涵靠在他身上,目光深深地把他望着,好象是不满他刚才的毫无回应。 苏涵还没来得及生气,苏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两个人开始只是互相舔舔唇瓣,苏涵迫不及待地伸出舌头去缠着苏峥的舌头,鼻腔里发出一丝甜腻的呻吟。 吻了一阵又分开,眼睛一对上,便又凑了上去,像永远也亲密不够,两个人闹够了才停下来。 苏涵脸颊通红,眼睛里浸润着一层水色,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唇色带上了从没有过的鲜嫩的水红色,被苏峥托着身体靠在他身上大口喘着气,胸膛起伏着。 苏峥揽着苏涵,手掌轻轻抚着苏涵的胸口,帮他顺气。 “哥哥……”苏涵唤了一句,声音甜腻带着些羞涩。 苏峥轻轻吻了吻他的耳朵,又从他侧脸上吻过去,碰到嘴唇之后便退开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苏峥说道,“过两天就进宫来看你。你好好养着身子,别累到了。” 苏涵眼睛亮闪闪地点头称是,又道,“你多买几本演义来吧,上次的书已经看完了。” 苏峥答道,“行。不过,看书伤神,你不要整日地盯着看,不然,伤了身子,下次就不带给你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1节 苏涵笑着说好,之后又道,“太子哥哥找来的书比你找的书有意思。” 苏峥愣了愣,才道,“你啊~”叹口气。他每次给苏涵找书,都是买来自己先看一遍,将有辱斯文的都去掉了才拿来给苏涵,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拿的什么书给苏涵,居然让苏涵念念不忘。 苏涵笑盈盈看了看苏峥,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哥哥送我的书。” 苏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没有答话。 遇到等着苏涵的宫人,苏峥拿出小金锭来给他,道,“刚才有劳你等了。” 说着,依然牵着苏涵的手,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几人一起回宴会场上去。 两人这样正大光明,倒不会有人来闲话。 月光下,苏峥与苏涵刚才站立的假山旁边,一个人在那里站了良久,看到落在地上的白玉玉佩,弯腰捡了起来,失神地看了不少时间,才踱步离开了。 第十九章 宫宴后 第十九章 宫宴后 苏涵与苏峥回到宫宴场上,苏涵看到太子不在,问了坐在下手位的二皇子,对方淡淡答了一句出去散步去了。 苏涵道了谢,正准备坐下便被皇帝叫过去问话。 “去哪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皇帝问道。 苏涵看了看已经回去坐下正和人说话的苏峥,才对皇帝笑道,“在路上遇到哥哥,就和他散了一会儿步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一起回来的。” 皇帝听后,问他累不累,苏涵虽还想再看看苏峥,但是精神的确不济了,便点头道,“时辰晚了,该回去看会儿书睡觉了。” 皇帝摸摸他的头发,道,“那就让太子来主持宴会,你和朕先走吧!” 苏涵巴在皇帝身上笑道,“舅父你真好。” 皇帝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想这孩子刚才还生闷气说逾越了不理他呢,此时又这般贴在他身上说他好了。真是小孩儿心性。不由得又心情阴沉地用目光扫了扫下面的阳明候。 太子回来后,皇帝便让太子主持宴会,自己带着苏涵先离开了。 太子目光追随了苏涵一阵,又回头看苏峥。脸上表情些微怪异。 皇帝在苏涵的锦斓殿里坐了一阵,苏涵打着哈欠要睡觉了,他才离开,离开时心疼地摸了摸苏涵的头发,说不会让苏涵受委屈。苏涵心里当然明白是指在宴会上阳明候说的话,不过,他依然是一脸纯真的模样,好像什么也不懂,笑着说舅父你对我真好,说完之后又状似无心地加了一句,“若是父亲没有早逝,说不定都没有您对我这般好。” 皇帝表情变了变,最后露出一个淡笑,让他好好休息,这才走了。 皇帝离开,芷芸才上前对苏涵道,“小王爷,奴婢刚才给您整理衣服,您出门时挂在腰间的白玉双龙佩没有看到了,您是不是收起来了?” 苏涵住的锦斓殿里这个时节便已经燃了地龙,他一回来就由芷芸伺候着脱了外面的貂裘,因为皇帝在,他袖袋里装了苏峥的横簪,便没有换深衣,芷芸为他整理衣服的时候便发现他腰上挂的玉佩不见了,只是皇帝在,她不好询问,等皇帝离开才问起来。 苏涵一面弯下腰查看,一面说道,“你说什么奴婢呢,你是我的姐姐啊。” 芷芸苦笑一下,道,“这是皇宫里面,我的小祖宗,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苏涵看到玉佩果真不见了,想了想,难道是掉了,于是说道,“我没有把这玉佩收起来,估计是掉了吧!” 听苏涵如此平淡的语气说玉佩掉了,芷芸眉头皱起来,“小祖宗,那东西是皇上御赐的,上好的和田白玉,又是那般精致的双龙,您东西弄掉了就一点不心疼啊?” 苏涵坐在榻上,眉头也蹙了起来,想着那东西最有可能是掉在他和哥哥说话的假山边上了,他记得在那里有过衣服被狠狠挂了一下的感觉,估计是那时候玉佩被挂掉了吧。 “掉了也没有办法啊。着急也没有用。芷芸,你别急。” 芷芸对他哭笑不得,气得咬住牙,好半天缓了口气,才道,“看皇上问起来,你怎么回答?” 苏涵瘪了瘪嘴,“他问起来,就说不小心弄丢了,又不是我故意弄丢的,他最多重新给我一块。” 芷芸听他这般说,已经无气可气,长叹口气道,“那是,皇上宠你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你。” “芷芸,你真是的,这样说会被有心人听到怨恨我的。”苏涵蹙眉。 芷芸只好不说了。 苏涵想着那玉佩虽没什么,但是,被捡到玉佩的人发现他和哥哥在假山边上的脚印然后查探,那也不妙了,便对芷芸道,“那玉佩我倒是想得到估计掉在哪里了,明日再去找吧,就在御花园里,如果没有被人捡到,估计就还在那里。” 此时已经晚了,苏涵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芷芸也不好说现在去找,只好应了,又把苏涵轻轻数落了一番,说他不知好歹。 苏涵只好带着笑向芷芸耍赖赔礼。 皇帝走后,太子也无心主持宴会,于是,便让早早散了。 和几位亲王说了话,又关心了一番两位弟弟,还亲自送了几位年老的重臣,一番功夫做下来,无人对太子殿下不服,不赞不绝口。 太子回到东宫,也不让人伺候,坐在书房里手里拿着块白玉双龙佩发呆。 他原以为苏涵是再纯洁不过再美好不过的孩子,没想到,那孩子却和他家中哥哥有私情。当时,苏涵离开宴会场,带他去更衣的宫人只是一般宫人,他担心那宫人将苏涵带到一般梅雨间去,本想叫自己的贴身太监过去提醒,后来想想还是自己亲自去,只是,他出来后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苏涵,只是看到了领着苏涵出来的宫人,招人来询问,才知道是苏涵并没有去更衣,而是和苏峥沿着御花园的小道散步去了。 太子一时好奇,便沿着路找了过去。 当时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他的贴身太监。 他本没有注意到假山略微背阴处的苏峥和苏涵,只因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他才注意过去,朦胧的月光里,在梅花树遒劲的枝桠后面,两个人紧紧相拥在那里,月光洒在苏涵的脸上,优美的脸部线条,如同最妙的笔画出来的画,那张脸上带着甜蜜而幸福的笑容。 太子远远地一直将两人看着,看到苏峥托着苏涵的身体,两人亲密地亲吻,直到月光偏移,两人才从假山边出来,苏峥在小路上为苏涵整理衣服,苏涵朝他温柔地笑,依偎在他怀里。 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看到太子黑沉的脸,直到两人离开很远,他依然不敢出声,只低着头侯在一边。 太子从树后走出来,走到苏峥与苏涵站立过的假山边,望着那假山良久,看到地上落下的玉佩,玉佩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将玉佩拾到手里来,太子又看了那玉佩良久,这才一言不发地走上回去的路。 从小路走上曲廊的时候,太子对他身边的贴身太监道,“曲青,你刚才什么都没看见。可记住了?” 曲青连忙答是。 宴会结束之后,苏峥随着大家一起走,和苏家的长辈说了些话,这就上了自家马车离开。 走到半途,他又下了车,让马车自己回去。 阳明候喝得太多,坐在马车里便一路哼着曲子,闭着眼睛养神。 只是,拉着他的马车的马突然发起疯来,从保护他的护卫队里冲了出去,幸得他养的护卫够神勇,这才在没有出人命之前将发疯的马制止住了。不过,阳明候在车里也撞破了脑袋,腿也受了伤。 他被人从马车里扶出来,便气急地让杀了那马泄愤。 爱马的护卫求了情那马才没有被当场杀死,马被带回去检查,发现马腹部被利镖所伤。 阳明候之后便有些疑神疑鬼,想到在宴会上酒醉说了不当的话,便懊恼不已。想着当时距离他最近的小忠国公苏峥最有害他的可能,心里就对苏峥产生了嫌隙,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来,一大堆麻烦事便接踵而至了。 只因酒醉说错了一句话,而这句话还是大多数人心里所想,没想到好好一个百年富贵的大家,便栽在了他的手上。一时间,大厦倾,一时间,人情散。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生蛋快乐。 第二十章 出差 第二十章 出差 苏涵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床来,探到皇帝在上早朝,便带着芷芸还有两个小太监一起出门,沿着前一天晚上和苏峥走的路找过去。 那么一块不大的玉佩,要在不小的御花园里找还真不容易,将沿途都好好找了,并没有找到。 到假山那处,苏涵指使着小太监们到别的地方找去了,自己站在他和苏峥站过的地方找了良久,只是,那里并没有玉佩,却因为土质较疏松的缘故留下了脚印,除了他和苏峥的脚印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的脚印。 看脚印的形状,是成年男子官靴的样式,并且,那还不是一般男子能够用的。苏涵自己的靴子是那种样式的底板,想来,其他皇子的也该是。 苏涵想了想,最有可能的是太子。 他沉默了一阵,将那个地方的脚印全都踩乱,又叫来芷芸在土上踩了不短的时间,芷芸抱怨道,“小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奴婢的鞋子都要弄脏了。” 苏涵笑着道,“芷芸你手最巧了,弄脏了又做一双不就行了。” 芷芸嗔怪地瞪他。 找了大半个时辰,玉佩没有找到,便只好算了。 此时太阳才升起来没有多高,树枝上晶莹的露珠在阳光下泛着光彩,美妙动人。 还有浓郁的菊花香飘入鼻腔,苏涵想起以前在贡阳的时候,在哥哥休沐日,他也早起,和哥哥一起在花园里散步,早上清新的带着花草香味的空气,还有哥哥有力的手,温柔的声音与眼神,都让苏涵怀想不已。 那些最美好的回忆,都深深地埋在心底,成为他坚强生活下去的勇气,而那些对未来美好的向往和憧憬,将成为他努力奋斗下去的力量。 芷芸给苏涵好好理了理衣领还有貂裘披风的帽子,又埋怨了两句苏涵不知道爱惜东西,居然将那么贵重的玉佩弄丢了,现在找不到该怎么办? 苏涵只好软语告饶,芷芸便不好再说什么,带着他往回走。 走在半路,远远看到好些宫人簇拥着一身穿大红锦衣的高贵端庄的妇人过来。 芷芸在苏涵耳边小声道,“小王爷,那是宫里品级最高的刘贵妃。” 苏涵看过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李嬷嬷给他说过,后宫里现在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女人是刘贵妃,刘贵妃无所出,皇上便让她养了一位宫女所出的小皇子宋元邵。 因为刘贵妃过来,苏涵作为晚辈必定要问安行礼的。 苏涵只好站在那里等刘贵妃过去。 刘贵妃被一群人簇拥着过来后,苏涵身边的小太监已经跪下来了,芷芸只是福了半屈礼。 苏涵道了一声“给贵妃娘娘请安”,之后便没有了动作。 刘贵妃本没有太注意苏涵和他身边的人,看苏涵没有行跪礼也没有躬身行礼,这才停住了脚步,目光向苏涵打探过来。 她身边的老嬷嬷凑到她耳边用略微讥讽的声音小声提醒了一句,“他就是宫里那位不是主子的主子。” 刘贵妃的目光在苏涵的脸上停得久了一些,面色些微阴沉。 苏涵一身素色衣服,挺拔俊俏的少年,面色平静,身姿如竹。 “倒是和你母亲一个样子……”刘贵妃对苏涵说了一句,苏涵望着她,觉得这个女人有些让人厌烦,便没有说话。 苏涵待她的漫不经心让刘贵妃愈发想起当年在宫里的那个女人,心里不忿起来,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捏着手绢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心情。 “即使是太子殿下见到本宫都要礼让三分,郡王殿下住在锦斓殿里没想到要不同这般多,毕竟不是一般尊贵的人物,本宫倒好奇殿下在贡阳乡下的时候,清仪公主没有好好教教你宫里面的规矩吗?” 苏涵越看越觉得刘贵妃那张抹了脂粉的脸让人厌恶,但是,涉及到母亲尊严,他倒不会继续沉默了,淡淡地答道,“母亲倒是说了一些宫里的事情,说这里美如仙境,人人宽容,不会有人为难于人。所以,母亲便也如此要求我,她在贡阳时,也待人宽容,治家和睦。” 刘贵妃被苏涵平平淡淡的话堵得微变了脸。她身边看主颜色的奴才接口道,“何况并没有什么皇子的名分,即使有,也比不过太子不是,就无礼得将贵妃娘娘不放在眼里了。” 苏涵斜着眼看那奴才,也不说话,只冷冷的眼光看得那奴才心里一阵发虚。 苏涵面无表情的沉默,让人觉得没趣又有些不敢把他惹急了。 刘贵妃知道苏涵才刚进宫来住,皇帝正宠他,便也不好惹他,就带着人走了。 刘贵妃带着人走远,苏涵才抿着唇往回走。 芷芸小心地对苏涵道,“小王爷,您别气,为这些事不值得您生气。皇上那般疼您,在他面前,都不让您下跪,不给贵妃娘娘行跪礼那是应该的。” 苏涵笑了笑,对芷芸道,“没什么。你别担心。” 苏涵回锦斓殿之后,精神便倦怠起来,又上床去睡觉了。 中午饭也吃得少,下午午睡起来没多久,苏峥便来看他。 进了内室,苏峥看苏涵精神不好,脸色也不好,关心地问道,“暖暖,生病了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苏涵摇摇头,道,“没什么,没睡好觉而已,估计多睡会儿就好了吧。” 想了想,又问道,“哥哥,你怎么今天有空来看我,昨天不是才刚见过。” 苏峥道,“怎么,不想见到我么?” 苏涵笑着用嘴形道,“想见你,时时刻刻都想。”说着,还用手指在苏峥的手心里划来划去,让苏峥心都被他划痒了。 苏峥无奈地笑了,握住苏涵的手安抚地抚摸了几下,让他不要乱在自己手心里乱摸。 苏峥这才道,“是太子殿下有事吩咐下来,常州的兵备库出了点问题,太子让我去处理,皇上也说希望我多多磨练,准了让我去。暖暖,我明日一早就要去常州,估计短时间不能进宫来看你了。” 苏涵听说之后,便蹙了眉头起来,“怎么就让你去呢,你昨天都没有给我说你要去呀?” 苏峥不知道苏涵是另有考量,以为他是舍不得自己,便安抚道,“本是安排的另外的人去,今日早上太子才临时换人让我去。所以昨日才没有给你说。不过,你放心,最多两三月,春节前定能回来的。” 苏涵扑到苏峥怀里不舍地道,“两三月是很长的时间。” 苏峥轻轻拍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说道,“我会想你的。” 苏涵将头紧紧埋在他的肩颈窝里,小声在苏峥耳边说了一句,“昨晚上我们做那事估计被太子看到了。” 苏峥身子僵了一下,又把苏涵抱紧了,拍了拍苏涵的背,道,“别担心,太子殿下当时没有拆穿便是不会向外说的。我会去安排这事,你别为这事伤了脑筋,你身子本就不好,不要再伤神了。” 苏涵坐直身体,又看了看苏峥,些微担忧地道,“也许把你安排走是太子故意的。” 苏峥摸了摸苏涵的脸颊,看他脸色黯淡便非常心疼,“没有关系,不要伤神想这些,我会去探探太子口风的。不会让你有事。” 苏涵抓紧苏峥的手,“可我怕你有事。” 苏峥坚定地道,“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苏涵对上苏峥明亮而坚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苏峥想到苏涵这次的毒发就在最近这些时日了,而自己又要离开不能陪在苏涵的身边,心里便非常难过痛苦。以前苏涵毒发是母亲在他身边,母亲走后,每次苏峥都会在他身边,而这还是第一次,两人都不能在他身边了。 “暖暖,你这次毒发哥哥不能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等我回来,知道吗?” 苏涵点了点头,想到毒发的时候,母亲不在了,哥哥也不在,他心里便有些发怵,但是,他却不想要哥哥担心。 苏涵朝苏峥露出个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都十几年的老毛病了,每次病发不都是那个样子,我哪里会害怕啊。你不在才好呢,我不想你见我那个样子。” 苏峥无奈又心疼地摇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将苏涵搂在怀里,他多么希望这个孩子没有中毒,不用受那种苦,或者,自己能够有力量保护他,可以永远不离开他的身边。 可是,他现在毕竟还太弱小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主要是苏涵唠叨着让苏峥路上小心之类,苏峥又说了些让苏涵注意身体的话。时间便在琐碎的话语里溜走了。 苏峥走后,苏涵望着窗外萧瑟的风景,略微惆怅。 自己亲自收拾了一些能用的诸如皇帝赏赐的灵药还有保暖的皮帽子厚貂裘之类,收了两个不小的包袱,让宫人赶紧给苏峥送去,希望他能够在路上用到。 皇帝当晚处理政事到很晚,当来锦斓殿看苏涵的时候,苏涵已经睡着了。 躺在被褥里的孩子眉头纠结在一起,睡得很不安稳。 皇帝问了嬷嬷苏涵这一日做了些什么,身体如何,嬷嬷按照苏涵的要求说小王爷一切都好。 皇帝哪里看不出来苏涵肯定遇到了伤心事,只是,既然嬷嬷这么说,他便也没有问。 第二天早晨,苏涵一大早就醒过来了,却什么也不做,只靠在榻上发呆。 一整天只翻了几页书,苏涵愁满眉头,精神不济。 皇帝傍晚来锦斓殿里和苏涵一起用晚膳。苏涵强打起精神来笑着和皇帝说轻松的话题,说今天自己在书上看了什么有趣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 身世 第二十一章 身世 苏峥走了,苏涵觉得自己的精神也被抽走了一般。 以前,每日都盼着苏峥能够来,生活中便有了希望与盼头,也许,在他看书的时候,哥哥便出现在身后,轻声唤他“暖暖”,或者在他弹琴画画的时候,当他从曲子或者纸笔里回过神来,抬起头,就会看到哥哥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突然之间,哥哥离开了,要两三个月才回来,苏涵便觉得天空也不再明亮了,宫殿里的熏香也让人烦躁,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没有精神。 因为前一天晚上苏涵愁苦的睡容,李嬷嬷模棱两可的话,皇帝便让人去查探了苏涵这一日的生活。 得知苏涵将玉佩弄丢了,而且没有找回来,还受了刘贵妃的气,苏峥下午又去和他告别,这一系列事情,苏涵心情当然不会好。 不过,苏涵从不把自己心里难过的事情说出来,也从不在他面前说人的坏话,自己受了气受了欺负也从不在他面前来寻求帮助,这些行为都让皇帝对苏涵更加喜欢怜惜起来。 虽然政务繁忙,这日晚膳皇帝依然来了锦斓殿里用。 苏涵依旧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说些动听的话让皇帝开心,只是,从苏涵萎靡的精神,苍白的脸色,眼眸深处的悲伤,能够让人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的伤心事。 苏涵越是这般,皇帝越是心疼他,喜爱他。 用过晚膳,皇帝留下来和苏涵下棋。 苏涵撑着头,精神不好,勉强下子,皇帝看他这样,便放下棋子,道,“不下了,你身子好些了再下吧。” 苏涵一副委屈的表情,“我最近身体挺好的。” 皇帝坐到苏涵身边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苏涵睁大眼睛,黑黑的眼睛水汪汪的,“我没有发烧。” 皇帝笑道,“知道你没有发烧。” 苏涵没有骨头一样地把身体靠在皇帝身上,闭着眼睛,神情些微忧郁,长长的眼睫毛留下一片黑黑的阴影,愈发显得那张脸上带着忧愁,嘴唇紧抿着,仿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难事,而那尖巧的下巴,则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心里有万千事,却什么也不想对人说一样。 皇帝爱怜地用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苏涵受用地动了动头。 皇帝轻声说道,“你看你,愁眉苦脸的,什么事情不能对朕说么?” 苏涵也不睁眼,头靠在皇帝肩膀上,道,“没有愁眉苦脸啊。再说,舅父您每日日理万机,要处理天下大事,已经够累的了,我这么点事算什么啊,让您心情不好,浪费您时间,那就是我的大罪过了。” 皇帝为苏涵这般体贴的话语感动,手指抚过苏涵的头发,柔软而滑腻,如丝缎一般。他捏了一绺在手中把玩,心想,也只有这个孩子这般为他着想了吧。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柔软的角落,希望有人能够理解和温柔对待的角落,即使那个人是天下至尊的帝王。 两人就这样靠着良久,房间里很安静,淡淡的熏香将一切都熏得仿佛蒙着一层薄纱,温柔而安宁。 苏涵侧了侧身,询问道,“舅父,我为您弹首曲子吧。” 皇帝点头说好。 苏涵于是坐到古琴后的椅子上去,试了试音,抬头对皇帝露出一个笑容,声音柔软清润,仿佛是抚在人身上最柔软的柔荑,“以前母亲很喜欢这曲,是在蒲山的时候,她作的曲子,我取了名字,就叫《蒲山黄昏》。” 苏涵低下头,开始拨动琴弦,缓慢的拨弦里,清音流泻,仿佛是蒲山上落霞柔和铺满了天空,又映在花园里,笼罩在山间,山间景致如烟笼月晕,晚风轻拂,花香淡淡飘入鼻息,整个人的心都安静下来,慢慢地,就醉了。 琴音完了,皇帝还迷醉在琴音里,迷醉在琴音带着他去到的回忆里…… 苏涵问道,“舅父还喜欢这首曲子吗?” 皇帝露出个温柔地笑,对苏涵招招手,“涵儿过来。” 苏涵来到他的身边,他便执着苏涵的手道,“弹琴弹得很好,朕很喜欢。” “以后舅父常常来坐会儿,我每次都弹给您听。”苏涵乖巧地答道。 皇帝笑着将他拥着坐在自己身边,道,“你讲讲你和你母亲在蒲山时候的事情吧。” 苏涵愣了一下,便挑了几件小事讲了起来,“……蒲山后山上种了很多栀子花,是白色的,花朵不太大,没有牡丹漂亮,不过,很香,母亲说,那是用来入药的,母亲曾经带着我去栀子花的树林里散步……蒲山的别院里还种了很多槐花,槐花也是白色的,闻到香味就会觉得很甜,那时候有个厨娘会用槐花酿制槐花酿喝,我喝过几次,很好喝,让人觉得舔舔的香香的,那厨娘家里有两个女儿,她们还摘了槐花给我,说槐花的花心很好吃,是甜的,母亲不在的时候,我尝过,很甜,不过,后来我肚子疼,还被母亲打了巴掌,母亲有时候很凶……” 苏涵讲着讲着,便陷入了回忆里,想到母亲在的时候,母亲的温柔和蔼,他从小和母亲在一起,而以后,却再也见不到母亲了,悲伤瞬间汹涌而来。 不知不觉之间,苏涵哭了起来,皇帝温柔地搂着他,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她,我想她啊……”苏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皇帝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哭了,涵儿乖,别哭……” 苏涵依然哭个不停,到最后便开始抽泣,皇帝的龙袍肩膀都被打湿了。 苏涵趴在皇帝怀里,抽泣着道,“我想母亲,可是……可是……,他们说我不是母亲的儿子……他们说我不是母亲的儿子……怎么会不是呢……” 苏涵的话让皇帝愣了,又惊了,轻轻拍着苏涵的背,问道,“谁胡说八道,你不是玉葭的孩子,你是谁的孩子?” 苏涵抽噎着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眼睫毛上还盈着泪水,可怜兮兮又悲伤地道,“他们说我是您的儿子,不然您不会对我这么好。舅父,我是您抱给母亲养的么?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么?也是和哥哥一样,只是母亲养的养子么?” 苏涵这话让皇帝更加惊讶,他没想到苏涵的理解是如此的。 只是,他想要对怀里这个可怜兮兮的孩子解释,却又无法解释出口。他没有去压制那些谣言,不仅是因为那些谣言是真的,还因为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苏涵是他的孩子,甚至他需要别人知道这件事而来让苏涵受到皇子般的待遇。只是,没想到这件事对苏涵的打击这般打。而且,这个孩子的理解居然是这样的。 苏涵期盼又忐忑带着泪光的纯真目光让皇帝觉得无法面对,他第一次对这件事怀有如此的愧疚与不齿。 “是,你是朕的孩子,他们没有说错。”过了很长的时间,皇帝才沉重地说出这个事实。 苏涵扑在皇帝怀里大哭起来,哭声里喃喃唤着“母亲”。 皇帝身体些微僵硬,苦涩又难过地拍着苏涵的背,劝道,“涵儿乖,别哭了,以后朕会好好照顾你,乖,别哭了……” 苏涵却停不下来,之后就哭岔了气,打着嗝。 皇帝大声叫外面的宫人进来,让去叫夏太医来,又让拿巾帕,端茶水。 苏涵终于止住打嗝,皇帝这才放了心。 让人出去后,又安抚了苏涵好半天。 虽然皇帝承认了苏涵是他的孩子,但苏涵依然叫他舅父,埋在他怀里不起来。 苏涵一动不动,皇帝以为这个孩子刚才哭累了,此时已经睡着了,正准备把他抱到床上去,没想到苏涵却扯住他的袖子,把头埋在皇帝的怀里,声音忐忑不安又难过痛苦,因为哭泣坏了嗓子还带着些沙哑,问道,“那……那您知道我的身体和别人的不一样吗?” 第二十二章 性向 第二十二章 性向 皇帝因为苏涵的话身体一僵,他不是因为苏涵话语里的内容而痛苦,而是因为苏涵声音带着的小心的试探,忐忑不安的询问,深沉而又无奈的悲伤,他因这些而痛苦。 他的这个可怜的孩子。 若以前这个孩子仅仅只是公主每月一封信里的一个叫“苏涵”的名字,那么,此时,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个活生生的人带有的所有喜怒哀乐,或撒娇,或体贴人,或可爱,或冷淡,或坚强,或脆弱…… 这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的面前,这个活生生的人用他的喜怒哀乐来感染他的喜怒哀乐,这个孩子,让他喜爱,让他心疼,让他怜惜,让他不得不爱他,不得不对他好。 而此时,这个孩子在他面前问出了他埋藏最深最痛苦的问题,那个关于他的身体的隐秘的问题。 皇帝一时间并不知道如何来回答,因为无论说什么,这个孩子的痛苦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这个孩子明明那般体贴人,明明那般善良而单纯,但是,他却要受蛊毒的痛苦,他却要因为和别人的身体不一样而忐忑不安与悲伤难过…… 皇帝轻轻抚摸苏涵的头发,紧紧揽住他的肩膀,声音温柔而和蔼,道,“朕知道,你出生之后朕就知道了。” 苏涵的身体些微颤抖,咬着牙不说话了,头深深埋在皇帝怀里一动不动,喉咙深处却发出痛苦的呜咽。 “不过,没有关系的,你是朕的儿子,没有关系,朕会让你好好的,朕会让天下最好的女子给你做王妃……”皇帝拍着苏涵的背,苦涩地柔声安慰道。 “如果,如果我不娶王妃,您会生气吗?我不想要王妃。”苏涵轻轻说着,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皇帝听苏涵这般说,更加心痛了,道,“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你是最尊贵的王爷,没有女人敢拒绝你的。不用害怕,涵儿,你长这么俊,难道会没有人喜欢你吗?这些根本不用担心。你娶的王妃会对你很好的,她不敢嫌弃你。” 苏涵把皇帝的衣服紧紧抓住,显得很紧张。 皇帝把苏涵扶起来,看到他的眼眶通红,便怜爱地拿手巾揩试他的脸颊,道,“已经十七岁了,看,还哭鼻子,你以后的王妃只会嫌弃你这个。” 苏涵咬着牙,望着皇帝,过了一阵,才痛苦地道,“可我不想和女人在一起,是我不想要王妃,不是我的王妃会嫌弃我。” 皇帝这一日受的惊吓实在不少,他此时总算明白了苏涵的意思,只是,不愧是皇帝,听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他依然没有大惊失色,只是扶着苏涵的手抖了一下,脸色白了一些。 苏涵担忧地唤道,“皇上……” 皇帝沉着脸好半天才道,“王妃是必须的,若是你要蓄养男宠,你身子这般弱,根本经不住……” 苏涵眼睛瞪得大大的,露出些微疑惑的神情,道,“我不要王妃,这与我身子弱根本没有关系。” 皇帝看苏涵纯真中带着疑惑,又夹杂着痛苦的眼,才想到估计苏涵根本不明白他那句话的意思,长叹口气,仿佛这件事比起北方扰边的蛮子还来得让人揪心。 他想了想,问道,“你不是和你身边那个丫头芷芸同床过,怎么会不喜欢女人?” 苏涵还是一脸疑惑的神情,蹙着眉头,道,“在蒲山的时候,那里夜里凉又没有地龙,一直都是芷芸和我同睡给我暖床,我已经习惯她了,所以才能在一起。别的人不行。” 皇帝这才明白,苏涵估计连“同床”这个词也是不明白的。 皇帝只能叹口气,道,“今日就这样吧,你累了,洗漱了先睡,等朕想想,再和你说。” 苏涵蹙着眉头不答话。 “不要胡思乱想,好好歇息,乖,先睡觉。”皇帝摸了摸苏涵的头发,让他起身来,这才又叫了外面伺候苏涵的人进来伺候他洗漱让他睡觉。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2节 皇帝这次仔细打量了苏涵身边的第一位的大丫鬟芷芸,觉得这个女人长相是有,人也温婉,只是,身份上怎么配得上他的儿子呢。 皇帝在心里叹息一声,守到苏涵洗漱完躺到床上去了,这才离开。 第二日,太子来探望苏涵,苏涵精神很差,靠在床上一副伤心忧愁的样子,太子和他说话,他也没有多少精神回答。 太子以为他是忧思苏峥,一边在心里觉得烦躁,一边又要来安慰,道,“盛启只离开两个多月,不久就会回来了,不用担心。” 苏涵轻轻点点头,道,“谢谢太子哥哥关心。” 太子看苏涵这样,心里挺心疼,却只能干坐在一边,甚至上前握住苏涵的手都不可得。 宫人又上了一次茶,太子和苏涵说了些京城里的一些风物和趣事,说苏涵身子好些就带苏涵出宫去玩,苏涵勉强带了微笑道谢。 太子正起身准备离开,李嬷嬷就进来道,“皇上派了教习嬷嬷带着两位姑娘来了。” 苏涵只是抬了一下眼,没有答话。 倒是太子觉得奇怪,道,“什么教习嬷嬷?” 李嬷嬷觉得些微为难,看苏涵面无表情,想来在太子殿下这位哥哥面前说,小王爷还不至于觉得难堪,便答了,“是房 事上的教习嬷嬷。” 苏涵听后眉头蹙了起来。 太子的眉头比苏涵还皱得紧。 他看了看苏涵,苏涵病恹恹卧在床上,父皇居然派了房 事上的教习嬷嬷来,真是想要了苏涵的命么? 太子出了内室门去看了看外面的教习嬷嬷,和她带着的两个如花似玉娇艳妖娆的女人,太子看了后,便黑着脸又进了内室,对李嬷嬷道,“先别安排什么教习嬷嬷,我去和父皇说说。” 李嬷嬷也是这个意思,她赶紧应是。 苏涵在床上一直一言不发,脸色都没有变过。 太子去给皇帝说了,说苏涵不行,不要给他安排教习嬷嬷,那样会要了苏涵的命。 皇帝正因此烦恼不已,太子撞在他的刀口上,被骂了两句赶了出来。 太子对于皇帝的怒火莫名其妙,苏涵那样子居然安排女人去给他,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回到锦斓殿,本想的是让教习嬷嬷先把事情拖着,千万别去做什么教导苏涵的事。 只是,等他进到内室,看到是苏涵表情淡然地在翻着一本琴谱,教习嬷嬷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那两位他父皇赐给苏涵的美人也跪在地上,苏涵仿佛已经忘了地上还跪着人,根本不理睬她们。 太子咳嗽了一声,看苏涵抬起头来,他才道,“父皇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就会收回成命的,你先别担心。” 苏涵坐直身体对太子道了声谢,又问道,“可以让她们出去么?” 太子看了看跪在地上可怜的人,道,“你们先出去。” 那教习嬷嬷道,“太子殿下,您别为难我们这些奴才,皇上的圣旨在那里,宁可在这里跪着,奴婢们也不敢出去啊。” 她身后的那两位美人也娇声道不敢出去,甚至其中一位美人还抬头来望了太子一眼,只是媚眼抛给瞎子看,太子此时正心烦呢,才不理你如何貌美如天仙,一概在他眼里如粪土。 第二十三章 床 事试探 第二十三章 床 事试探 皇帝的圣旨,即使是太子也不能抗旨。 想了想,他最后只好妥协,让教习嬷嬷到外间去问话。 “你是准备教导到哪一步?”太子尽量压下心底的气怒,平心静气地问道。 “奴婢们不敢接近郡王殿下的身,皇上只是让为殿下讲讲而已,让他不至于什么也不明白。”说着,还拿了教导用的书出来让太子殿下过目。 太子听教习嬷嬷这般说,总算放下了些许心。那么两个妖娆的女人,让苏涵来驾驭,他也没有力气啊。 翻了几页书,又扔回给教习嬷嬷,道,“行,你教仔细点。不过,孤警告你,别擅自做主去碰他。那两个女人也管严点,别对郡王爷动手动脚,不然,你们知道后果。” 教习嬷嬷连忙诺诺答是。 太子说后,又道了一句让教习嬷嬷知道厉害的话,“父皇与孤都是宠着郡王爷的,他那身子骨你也看到了,经不起一点折腾,让他知道些事情是一回事,坏了身子是另一回事,你最好谨记这话,出了事,你知道你这条命可赔不起。” 教习嬷嬷连连点头,道谨记在心,不敢让郡王殿下出事。 太子又进屋来,苏涵已经让两位穿着妖娆却实在不保暖的女人从地上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太子到苏涵的床边,对他道,“已经吩咐过了,她们不敢近你的身,父皇是宠着你的,不会不为你身子着想,既然是父皇的旨意,那你就姑且听一听。” 苏涵道,“太子哥哥如此为我着想,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说这些话做什么,对你好应该的不是。”太子说完,又拿目光扫了扫房间里其他人,道,“我还有事请,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苏涵准备起身送他,太子按住他的肩膀,道,“你身子不好,别起了,好好休息着吧!” 苏涵说了两句感谢的话,太子出门去了。 苏涵看着太子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心想着到底那日太子有没有看到他和哥哥之间的事情,若是看到了,太子和他相处却和以往一般无二,甚至还对他更加关心的样子,若是没有看到,那么,那不见了的玉佩,还有假山旁边地上的脚印又如何解释。 教习嬷嬷给苏涵呈上书,然后用真人给苏涵讲解生理知识,苏涵神情淡漠,目光悠远,教习嬷嬷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看书在听她讲。 教习嬷嬷这种职能的人,平时对别人倒是耀武扬威的,因为她们可以在选送给太子皇子们的暖床人选上起不小的作用,很多人巴结。 此时遇到苏涵,算是碰了壁。 两位美貌妖娆的女子光 裸了身子,做些让人不齿的挑逗动作,苏涵开始还神色淡漠面无表情,之后就咬紧了牙觉得忍无可忍,想要思绪飘远想些别的而不可得。 在这样的美人如此的挑逗面前,苏涵没有一点兴趣,教习嬷嬷与两位美人都认为不可能,除非清和郡王人有问题。 苏涵最后忍无可忍,将手上的那本床 事知识的书猛地扔到地上,声音虽小却冰冷无比,道,“出去,去给皇上说,要别的惩罚都行,别这么折磨我了。” 教习嬷嬷僵在当场,两位美女也愣愣地不知怎么办? 即使再俊俏的看着赏心悦目的郡王,若在这样的挑逗面前没有反应的话,美女也会灰心丧气的。 教习嬷嬷只好捡起书,让那两位姑娘穿上衣服告退。 皇帝亲自听了教习嬷嬷的回报,脸黑沉着,又看了看那两位美女,摆摆手让将人带下去。 皇帝到锦斓殿里来,因为脸色太黑,气势太盛,锦斓殿里一干宫人都迎接得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个生气就要定人生死。 苏涵即使在内室里也听到了外面巨大的迎接皇帝请安的声音,他不顾身体,从床上起来,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跪到内室门口去。 皇帝一进内室,就看到了伏跪在门口的苏涵。 跪在那里的孩子身材瘦削,那身雪白的衣物裹着的身子,仿佛只剩下了一把骨头一样,实在是单薄地可怜。 苏涵的头低到地上去,漆黑的头发散下来,也铺到了地上,沉静无声里,皇帝看了苏涵一阵,在这样的情况下,怒气也只能慢慢消散。 皇帝上前将苏涵抱起来,苏涵嘴里道,“皇上,我抗旨不遵,你治我的罪吧。” 皇帝听他这样说,气都气不起来,将他抱着放到床上去,苏涵没有穿鞋,脚也是光着的,此时已经冰凉,他握着苏涵的脚,用手巾擦了擦,然后放进被子里去,又将被子在苏涵身上盖好,这才道,“你这是和朕怄气呢。是和朕怄气重要,还是你身子重要?啊?” 苏涵被皇帝的话说得缩了缩脖子。 皇帝看他这样,叹口气,又问道,“那样的女子,真的没有一点喜欢的感觉?” 苏涵眼里含了一层水,不敢说话。 “告诉朕,朕不会怪你。”皇帝安抚地摸摸苏涵的头发。 苏涵摇了摇头,“我看着心里难受,想要吐,然后只能一直憋着。” 皇帝愣了一下,一股气上来,脸更黑了。 苏涵吓得赶紧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皇帝实在拿苏涵没有办法了,站起身,道,“不喜欢就算了。不过,王妃是必须要的。以后朕给你挑一个好的男宠,除此的人,都不行。” 苏涵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因为苏涵受了惊吓,皇帝毕竟疼爱这个儿子,为安慰他便留下来用晚膳。 饭还没有吃两口,苏涵便突然晕过去不省人事。 一直跟在苏涵身边的丫鬟还有嬷嬷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帝惊慌地把苏涵抱进内室床上去,李嬷嬷赶紧和皇帝说了这是苏涵毒发的前兆,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又让人赶紧传唤夏太医,又有条有理地让人准备苏涵毒发时要用到的一应东西。 整锦斓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苏涵毒发的日子就是最近这些时日,夏太医一直在不远处的太医院住着没有回家,被赶来的宫人说了情况,拿起医药箱,带着医童就朝锦斓殿里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感冒了,前两天是喉咙疼,鼻子堵上了,现在是喉咙疼,鼻子太通畅了,一天到晚流清鼻涕,打字的时候没手拿纸,于是,我室友就问:“你在哭吗?”我痛苦,我只是在往回抽鼻涕而已。泪流三千丈~~~~~ 年底了,太忙了,大家的评我都有看,但没有回,没有时间回,解释一下,我太不善交际了,以至于看了评时常不知道应该打什么字上去回,继续泪流三千丈~~~~~ 从今天起,便开始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大吉大利…………………… 摆脱衰运!!! 第二十四章 皇旨 苏涵对于毒发时候的事情并没有感觉,只在针灸的后期慢慢恢复知觉,药浴解毒的时候才开始痛感来袭,身体如被很多小虫子在啃噬一般地刺痛与麻痒,再加上酸软无力,即使想痛吟也没有力气来发出更大的声音,只能任由别人将他像无反抗之力的小婴儿一般抱来抱去。 这种解毒治病的过程,皇帝本不应该出现在现场,毕竟害怕让帝王沾染上了邪气病气一类的东西。 不过,皇帝实在觉得对这个孩子亏欠太多,看他毫无意识不知疼痛地反抗挣扎,心里痛苦不堪,嬷嬷与太医劝皇帝离开,皇帝驳回了,待在锦斓殿的内室里面守着苏涵没有出去。 待到已经全部处理好,苏涵被换了衣裤抱到床上去躺着,外面的天空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一整晚就这样过去了。 皇帝的贴身太监曹汾还请示皇帝去上早朝,皇帝看苏涵这样,根本没有心思去,让罢朝一日,需要奏事的大臣下午到御书房里上奏。 苏涵眉头虽然没有皱起来,但那张白惨惨的小脸却给人以无比的痛苦的感觉,皇帝守在他的床边,用手巾一遍遍为他擦额头上的冷汗。 苏涵在药浴的最后时刻昏过去了,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时辰才醒过来,虚弱地睁开眼,那双平时黑亮美丽的眼睛此时黯淡无光,透着痛苦与虚弱,看到皇帝守在床边,嘴里发出低弱的声音,轻轻唤道,“舅……父……” 那声音实在低,一夜未眠的皇帝望着苏涵,将苏涵唤出的两个字误听成了一个字,他还以为是苏涵愿意唤他“父亲”,一时间又是悲伤心疼又是欣喜感动。 皇帝伸手摸了摸苏涵的头发,又碰了碰他苍白的脸颊,柔声道,“涵儿,什么事?身子是不是难受得厉害?” 苏涵露出一个虚弱到极点的笑容,微微张了张嘴,“还好。” 皇帝看他这种情况下还这般坚强,从胸腔里涌出一阵酸楚,心疼苏涵到了极点。 一世英名,见惯风雨,铁血手腕的帝王此时因为这个孩子的痛楚与乖巧不禁眼眶发热。 苏涵醒了之后便要喝药,皇帝端了药碗,一勺一勺地舀着喂靠在床头的苏涵,苏涵喝药已成习惯,只是,那种苦涩中带着辛辣的药汁无论习惯到什么程度都是让人厌恶的,苏涵微蹙了眉头,喝得极其辛苦。 好不容易喂完了小半碗,皇帝拿手巾给苏涵擦了擦嘴角,又接过宫人手中的漱口水端着喂给苏涵漱口。 苏涵拿眼睛瞄了瞄侍女手中端的托盘,看到里面没有放着诸如杏干梅子酥糖之类的东西,便有些失望,问道,“没有可以吃的小点心么?” 李嬷嬷在一边道,“夏太医不是说过了,吃了药两个时辰内最好不要吃那些糖酥小点。” 皇帝看苏涵听完李嬷嬷的话就微嘟了嘴巴,一副委屈的样子,便安慰道,“一会儿喝点参汤,到时间了,就吃饭,这样对身子好。” 苏涵只好点头。 苏涵没什么精神,喝了药便又躺下了。 看皇帝依然坐在床边不走,苏涵关心地问道,“舅父,我已经好了,您不用担心了。您守着我,我虽然高兴,但是,耽误了您处理国家大事,我会很惶恐的。” 皇帝笑了一下,为苏涵整了整被子,道,“国家大事永远也处理不完,陪着你的这点时间,朕还是能够抽得出来的,放心吧!” 苏涵微微点头,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抓住皇帝放在床沿上的手,皇帝的手宽大干爽而温暖,这样握着,苏涵觉得很安心。 皇帝用大拇指轻轻摩挲苏涵的手心,苏涵觉得很舒服,微闭了眼睛,声音低低地,道,“舅父,我真的要娶王妃吗?” 皇帝听苏涵问起这个问题,愣了一愣,才和蔼地答道,“你是郡王,如果没有王妃,无法说服天下人。以后,你身边有个温柔的女子能够陪着你,为你生儿育女不好吗?” 苏涵闭着眼睛,显出痛苦的神色来,“可是,有些事情明明是不能强求的。我并不希望身边有女人来陪伴,难道这不行吗?” 皇帝心里也压抑着一股沉痛,但是,对着苏涵,他却不能将这沉痛用怒气发泄出来,他只能在心里将这憋闷的痛与怒弱化,化成轻声的话语,解释,还有安慰,“朕说过,你可以喜欢男人,也可以和男人在一起,但是,王妃是另外一回事。朕希望你能堂堂正正地立足于世,那么,有王妃来帮你抵挡别人的闲言碎语,这又有什么不好。你母亲生下你来,太医诊断,你是男女皆可的,那时候,你母亲没有让你选女道,便是希望你不用承受这世上女子的束缚,难道,你是希望做回女子去吗?你是天潢贵胄,你愿意作为女子雌伏在别人身下……” 苏涵身体发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若那个要他雌伏的对象是哥哥的话,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别的任何事情都是不需要考虑的,他什么都愿意做。可是,他却知道,这些并不能让皇帝知道,皇帝知道了,哥哥一定会受到处罚的。母亲是疼爱哥哥的,所以,才没有对皇帝说他和哥哥之间的事情。母亲是最了解皇帝的人,既然母亲都没有对皇帝说他和哥哥的事情,那么,就说明这件事不能对皇帝说。 苏涵陷入了迷茫与痛苦之中,若是皇帝不答应,他应该怎么做才能和哥哥在一起呢。 他不希望哥哥被赐婚娶新娘,他自己也不希望娶王妃。 “可是,我又不能和女人在一起,娶了王妃不是害了别人吗?”苏涵睁开眼睛,眼里全是哀求与伤痛,直直地将皇帝望着。 “傻孩子,你是郡王,谁人不想嫁给你呢。哪里有你害了别人之说。”皇帝伸手摸了摸苏涵的脸颊,柔声劝解道。 “最后大家都会知道我喜欢男人,娶不娶王妃难道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还要娶王妃呢?舅父,我不要娶一个陌生女人在身边,我讨厌陌生人?”苏涵苦苦哀求着,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皇帝见苏涵一直围绕着这个问题不放,猜想苏涵是不是和某个男人有了私情,压抑下心底的烦躁,尽量和颜悦色,问道,“涵儿,告诉朕,你是不是和哪个男人互许了终生?不然,为何不愿意娶王妃。” 苏涵愣住了,眼里满是惊愕,但是,马上便回复了一脸的哀痛与无法忍受的痛苦的神情,“您明明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体,我讨厌女人,我讨厌,我不想和陌生人一起生活下去,反正我活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受苦受难地娶一个陌生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苏涵声音虚弱,眼泪却不断往外流,那张苍白的小脸因为痛苦皱着,可怜得让任何人看到都会心痛。 皇帝只好安慰他道,“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你好好养着身子,会一生平安的。不想娶陌生女人就不娶,朕不强求你了,这下可满意了?”皇帝虽然这般说着,心里其实已经在想苏涵身边到底有什么男人能够勾走他的心,让他不要娶王妃,让他坚持要和男人在一起。 苏涵依然哭个不停,开始抽噎起来,皇帝只好又叫侍女进来,他自己搂着苏涵给他抚着胸顺着气,让拿热巾帕给苏涵擦脸,倒参茶给他润喉。 苏涵缓过气来,便望着皇帝道,“舅父,您出一个字据给我,我才相信。” 皇帝被苏涵的话噎住,但看苏涵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咬牙道,“朕金口玉言,说话自然算数。” 苏涵抿着唇望着皇帝不说话,又委屈又痛苦的样子。 皇帝长吸口气,让曹汾进来笔墨伺候。 曹汾一脸惊讶地看皇帝在纸上写上不会为清和郡王赐婚,清和郡王若是看上谁,即使对方是平民百姓也可让其结为夫妻的话,写完后还盖了皇印。 拿去给苏涵看,苏涵蹙眉看了一阵,皇帝气得挑眉,道,“这下可满意了,不哭给朕看了吧。” 苏涵把那纸收起来,还勉强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握住皇帝的手,道,“谢谢您,我知道您是最心疼我的。母亲走了,您是最心疼我最为我着想的人。” 皇帝被他这句话一说,什么气也消了,叹息一声,把苏涵扶着躺下,让他好好睡觉。 其实,在天朝有男子与男子结为夫妻的事发生,朝廷衙门甚至是要发给凭证承认的,这样的夫妻甚至和一般夫妻一样拥有同样的财产继承方式。只是,男子与男子结为夫妻,必须要其中的妻子从此以后全都按照妇人礼行事,而且,他在律法上的身份也是妇人了。 一个男子若不是真心和人相爱,并且愿意为对方不顾一切,是不可能抛弃自己的男子身份去做一个女子。 所以,虽然这种男子与男子结为夫妻的事情常有发生,但是,每一次发生依然是轰动一时的闲话,大家都不免拿来当笑话好好说笑一番。 并且,大家心里并不认为这是光彩的事,做妻子的那个男人以后更加是没脸见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关心,感冒发展到咳嗽阶段,估计也就快好了吧,最近累得出现头疼症状了,还很晕,总觉得在地震,但其实是幻觉。元旦快点来吧,我想要休息,呜呜~~ 第二十五章 出宫游玩 苏涵拿到了皇帝写的字据,心里踏实很多,生命本就短暂,须臾之间,他可不想将这短暂有限的生命用在无聊的人事身上,他只愿意和哥哥在一起,无论过什么日子,即使穷困,即使需要面对苦难,只要两人心心相印,能够偎依在一起,那么,他就满足了。 对于他,身体上的一切享受与尊荣都是虚幻,他只愿意在有限短暂的生命里好好享受和苏峥在一起的快乐与温情。肉体经历不起时光的流逝,但他相信自己的爱情会永恒,即使他化为枯骨,但是,哥哥还会在心里爱着他,若世间真有轮回真有灵魂,那么,他相信自己会永远记得,记得曾经那般爱过一个人,也同样有一个人那般刻骨地爱着他。 太子在苏涵毒发第二天傍晚便来看他了。 看到苏涵面无血色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便流露出疼惜怜爱之情来。 苏涵平时身体虚弱,太子还以为是他生来体弱,此次苏涵毒发,他才打听到苏涵是身上带毒,几乎两个月就要发作一次,身体受毒素的折磨,这才虚弱到这种地步。 只是,不知道苏涵身上带的是什么毒,为何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驱除解掉,要一直这样受毒发的苦楚。 太子让传了苏涵的专职太医夏吉去问话,夏吉只为难地说苏涵是从母体出生时就带毒,而这种毒没有办法解,只能平时吃药来控制,发作的时候引导毒素不要侵入心脉,让清和郡王能够一直活下去,但是,更进一步的解毒,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有办法。 太子问起更具体的,夏吉便告罪不说了,太子知道夏吉背后是皇帝,夏吉不说,一定是皇帝不让他说。 只是,苏涵中毒这种事情有什么机密是需要保守住不让他知道的,太子一时还真想不明白。 于是,最后也只能让夏吉走了,他带着疑惑来看苏涵。 疑惑于苏涵身上到底是什么毒,居然厉害到这种程度;还疑惑于苏涵这毒是从母体来的,那么,就一定是他的母亲清仪公主身上带毒,那清仪公主以前也是定期毒发吗,清仪公主早逝也是这个原因? 太子带了些贵重药材还有把玩的小玩意儿来给苏涵,苏涵道了谢。 看苏涵要起身来说话,太子赶紧按住他的肩膀,为他整了整被子,道,“不用起了,你身子不好,哪里用在乎那些虚礼。” 太子问了些苏涵身体的事情,苏涵答自己还好,只要休息几天就会恢复。 太子便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宫去玩一天如何?你自进京便住到了宫里,还没有逛过京城,我正好带你好好感受一番京城风物。” 苏涵虚弱无神的神情上带上了些光彩,谢道,“多谢太子哥哥。那等我好了,就和你一起出宫去玩。” 太子笑着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太子的手指让苏涵感觉一阵战栗,他不明白太子在看到他和哥哥那般的事情之后为何会当成没有看到一般,而且,还对他这般亲近这般好,这让他心里不安。 太子看完苏涵回东宫之后,便叫来心腹的太医院陈太医问话,将苏涵的毒发事件说了,加上陈太医以前曾去过贡阳为公主治病,知道不少公主与苏涵在贡阳的事情,被太子问起苏涵的毒发事件时,陈太医便非常肯定地说,“那是一种叫‘生思’的蛊毒,这种蛊毒非常少见,培养起来非常困难,而且,用这蛊毒很阴险,这蛊毒只能种在女子身上,若是种在男子身上,男子活不过几月便会死去,而女子则不同,虽然会定期发作,痛苦万分,但是,这蛊毒并不致命,只因蛊毒发作的痛苦会让人身体衰弱,当这女子怀孕,这蛊毒会选择更新鲜的身体,会渐渐转移到胎儿的体内,而母亲身上便再没有了这蛊,身体会渐渐好转。” 太子听陈太医如此说,微皱了眉头沉着脸,道,“苏涵是男儿,他不是好好活到了现在?” 陈太医躬身道,“这也是微臣不明白的地方了。只能说夏太医医术实在高明,找到了什么法子为郡王控制住了蛊毒。” “这种蛊毒极少见,太子殿下也知,天朝上下莫不认为蛊是阴险莫测的,即使是南疆,在很多年前,朝廷也有令不许养毒蛊,公主当年在宫中居然会中蛊,便非常奇怪了。” 陈太医说着,太子抬眼看了看他,陈太医接着道,“研习蛊毒并不是正道,微臣也只因对这方面好奇才多知道一些,这蛊毒的解毒之法,夏太医用的压制‘生思’的手法,微臣实在不知了。” 太子垂下眼想了想,道,“你能给我解惑至此也不错了。你入太医院也只有六七年时间吧,能做到这种程度已不错了,夏吉已过花甲,等你到他这个年龄,成就必定比他大。” 太子又说了些话,给了陈太医赏赐,便让他走了。 太子想着苏涵身上中有蛊毒,一方面心疼他,对苏涵虚弱的身体,不长的寿命感觉难过抑郁,另一方面又倍觉好奇,既然是那样的蛊毒,苏涵作为一个男儿,到底是如何活下来的,他以后的生命还有多长,能否彻底解了他身上的蛊。 苏涵身体好些后,太子再去看了苏涵,并去给皇帝请了旨,说趁着休沐日要带着苏涵去京城里逛逛,感受一下京城风光。 皇帝想到苏涵自进京便进了宫,之后整日就呆在锦斓殿里,若是位公主也就罢了,苏涵是男儿,整日闷在一处也不像话,加上苏涵身体也好了很多,脸上有了些血色,便答应了,让太子好好照顾苏涵,千万莫让他受寒伤风之类。 苏涵前一天刚收到苏峥的信件,里面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的情人之语,只是说了沿途的地名风光之类,然后就是询问苏涵的身体,这信是一封兄长写给弟弟的再普通不过的信,苏涵看后,还高兴地拿给皇帝看了,说旅行原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皇帝因为苏涵不肯和女子结婚的事,还在猜测苏涵是不是和某男人有私情,苏涵接触的男人实在很少,苏峥是一个,太子是一个,除此,苏涵还真没有和别的人交好了。正怀疑苏涵和苏峥之间关系的纯洁性,苏涵如此兴高采烈神情坦荡地将信拿给他看,皇帝便又想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苏峥和苏涵怎么看怎么是正常的兄弟感情。 苏涵因为苏峥的信心情很好,太子邀他出宫游玩一天,他自然欣喜地答应了。 还不断回忆以前苏峥给他讲过的京城风物和有哪些好吃的酒楼小吃,在心里道,哥哥以前吃过的到过的地方,他也要去尝尝看看。 太子穿了一身雨过天青的蟒袍,头戴金冠,虽然是微服打扮,还是贵气十足,气势逼人的。 太子和皇帝长相上很相似,只是一双眼睛是丹凤眼,却不是那种多情的眼睛,反而让人觉得凌厉而高深莫测,当它不动声色地看着你,会让人心里忐忑发毛。 苏涵总觉得太子像狐狸,让人看不透,心里没底,与他这双眼睛不无关系。 太子来锦斓殿的时候,苏涵已经换好了衣服,仍是一套白色的深衣,绣着朵朵墨梅,外面罩着白色带淡青的貂裘袄子,头发束着金冠。 他这几天气色好,脸上不是以往那样的苍白,带着点淡红,看起来便是拥有倾国风情的美丽无瑕。 太子目光中带着笑意,好好打量了苏涵,然后上前执了他的手,道,“走吧!” 苏涵的近身人全是女子,自然不能陪同他出宫,他又不喜欢太监,于是,便一个人都没带,太子说会将他照顾好的,带着他就在中宏宫外上了宫轿。 因为是微服,太子身边也没有带几个人,两个贴身伺候的太监,还有四名侍卫。 从东南角门出了皇宫,外面有马车等着,便又上了马车。 苏涵端着一杯热茶暖着手,从马车窗帘缝隙里看外面的风景,这里还是皇宫前的大街直道上,不允许普通人随便行走,便显得空阔冷清。 太子问道,“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苏涵笑了笑,道,“都由太子哥哥安排吧,我对外面不太了解。” 太子笑道,“在外面还是不要叫我太子哥哥了,不然不就穿帮了。” “那叫什么呢?”苏涵问道,他可不想叫太子“哥哥”。 “叫瑾哥哥吧!”太子说道。 第二十六章 出宫游玩(二) 苏涵喜欢书画,太子带着苏涵先到了城南卖书画古董的地方。 太子先下了车,这才执着苏涵的手,把他接下来,苏涵很少上街,下了马车后四处看了看,这里并不是很热闹,路上除了行过的马车,走过的大多也是带着随从的达官贵人与一身儒衫的儒生学子。 再看看马车停下的店铺门面,是一间颇大的写有“陈书斋”三字的店面,店面沉着大气。 “这是京里最大的字画古董店,进去看看吧!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太子面带微笑,牵着苏涵的手,带着他进店铺里去,过门槛的时候,还非常细心地为苏涵提了提深衣的下摆。 苏涵朝店铺里望了望,笑道,“我可贪心了,难道我喜欢的瑾哥哥都要买给我不成?” 太子看苏涵笑得眉眼弯弯,俏皮可爱又单纯无暇,便笑了,“那行,将店铺盘下来,这些都是你的了。” 店里迎接过来的伙计听两人这样说话,又看两人穿着打扮,知道是贵人,得罪不起,赶紧恭敬地把人往里请。 苏涵听太子这般说,抬头看他,微蹙了眉头做出为难的样子,道,“可我不会经营,若是这店铺是我的,我可不会做老板。” 太子笑着摇摇头,苏涵的清润中略带了撒娇的声音让人听得魂魄仿佛也软了,心也化成了水。 苏涵对古玩没有多少兴趣,加上从小到大见到的把玩过的都不少,而且都是贡品中的珍品,这种店子里的东西他当然不感兴趣。 但是,对于书画,他却有另一种执着。他认为即使是赝品,里面也总有书写人表达出来的太多的东西,他可以对着一幅字一看就是一天,直到看厌了不喜欢了。 苏涵把店里的字画都看了一遍,目光盯在字画上,神情专注,那双黑黑的漂亮的眼睛仿佛在发出光来一般,美丽极了。 太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随手把玩一把扇子。 苏涵将墙上挂着的字画看完了,就到太子身边来,太子抬起头来笑着用眼神询问他怎么样。 苏涵摇摇头,微蹙了眉头,低头凑到太子耳边小声道,“除了那边那一副山水图和墨梅图,其他都是赝品,虽然仿得很好,不过,还是能够明显看得出来不是真品。” 很多美人近距离看都会显得丑了,而苏涵却只让人觉得更好。 苏涵对太子说悄悄话,脸距太子只有四指的距离,太子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一根根的眼睫毛,还有白皙细腻的脸颊上几不可见的白细茸毛,在照进店铺里来的阳光下,苏涵细腻若细瓷的皮肤泛着一层柔和的光。 太子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变了,闻到苏涵身上淡淡的药香,目光扫过他嫩红的唇瓣,便有种深深的渴望。 太子又回想起来苏涵与苏峥在假山下亲吻的事情来,不免心沉地有些发痛。 苏涵感觉到太子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了,他有些疑惑,愣了一下,直起身体,道,“瑾哥哥,怎么了?” 太子也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赶紧收敛心神,露出笑容,伸手拉住苏涵的手,把他的身体带着往前倾,对苏涵小声道,“你怎么看出这里的是假货?” 苏涵愣了愣就笑了,道,“我见过那边那两幅的真品,就在我房里呢,舅父送的。别的嘛,难道不能是我眼力很好,见多识广,能辨真伪。” 太子笑了,道,“我家涵儿果然不同凡响,以后你做这书画鉴定,我吃不饱饭的时候,都可以靠你这本事养活了。” 苏涵没想过平时很正经的太子殿下居然说这样的玩笑话,他一时倒答不出来了,后来才有些窘迫地说道,“瑾哥哥你拿我开玩笑呢。这种话你怎么能说?” 太子笑着道,“怎么不能说了,涵儿不是我家的?以后不愿意心疼心疼你瑾哥哥我?” 苏涵皱了脸,“好吧,以后让厨娘多做你一人的膳食,我养你了吧!” 太子脸上是笑容,心却有些发痛。 叫来掌柜的,太子直接对他道,“我弟弟喜欢字画,你拿两幅真品来让他瞧瞧才是。” 掌柜是位仙风道骨的老头,听太子如此说,愣了一下,才道,“这店面里挂出的入不了小公子的眼,便请到后堂坐坐,容老朽拿出店中珍品给小公子赏鉴赏鉴。” 太子笑着起身带着苏涵随他往后堂去坐,两名随侍太监便也跟着,侍卫也跟着。 苏涵对太子小声道,“这不是京里最大的古玩书画店,赝品也可以随意挂在店铺大堂里面吗?” 太子还没有答话,前面掌柜听到了,就答了,道,“小公子既然喜爱书画,就应该知晓,书画保藏应该密封防潮防虫,真品贵重都锁在柜子里储藏的,只有时候拿出来挂展除尘。公子在前面大堂里见到的只有部分是真品,其他都是仿品,虽然是仿品,但是,店里一定是有真品的,若是确定要买,才拿真品出来,这样,书画才不会被损坏,这是喜爱收藏书画之道。” 苏涵听掌柜说得冠冕堂皇,便不说话了,朝太子露出个笑容。 在后堂里坐定,掌柜郑重地让伙计拿出了几幅贵重的书画出来,苏涵起身来,开始认真观赏品鉴起来,太子坐在一边喝茶,苏涵看字画,他便看苏涵。 苏涵细细观赏了一副,然后开始看第二副,当把掌柜拿出来的几幅都看完了之后,便过去对太子小声道,“有两幅赝品,三幅是真品。” 太子笑着捏捏他的手,道,“要是喜欢,将真品买下来也无不可。” 苏涵摇摇头,道,“算了,喜欢的也不一定要占为己有。让更喜欢它们的买去吧。” 太子为苏涵的话愣了愣,才笑道,“涵儿可真懂事,今日是我掏钱,你真不要吗?” 苏涵摇头。 准备离开的时候,掌柜的过来道,虽然不买,但因为看了,也要给观赏的钱。 苏涵对于金银没有任何概念,也不知道掌柜说的数目是否是一笔大数目,目光看向太子身后跟着的太监,示意随从给钱。 太子牵着苏涵的手,笑着道,“我弟弟说你那五幅字画里有两幅为赝品,看你这赝品,还需要掏钱了?” 那掌柜的面色微变,瞬间又恢复了,道,“这种损害本店名誉的话还请公子慎重着说。” 太子收起笑容,面色肃然,带上了威严,道,“既然自诩为京中第一大的字画古玩店,信誉还是要讲的,做生意做到这种份上,让你们家当家还是收敛些。” 太子说完,就带着苏涵出了门。 身后跟着的太监侍卫都赶紧跟上去。 那掌柜伙计被太子的话震得一句也说不出,愣愣地看着太子带着苏涵与随从出了门。 苏涵看了看太子脸色,问道,“瑾哥哥,你知道这家店当家是谁?” 太子笑了一下,那双丹凤眼微眯起来,道,“这家店以前还像个样子,现在应该是刘国舅家在后面支持。” 苏涵想了想,道,“是贵妃娘娘的母家?” 太子点了点头。 苏涵之后又让太子带他去书市,书市里有很多书,苏涵翻了翻,大部分是科考的书,还有就是有些文人士子自己出的诗词集游记散文等,还有演义话本等书。 苏涵在里面还看到了太子和苏峥曾经带给他看的书,自是非常欢喜。 随手拿起一本书名《夜谈录》的书,这书是苏峥带给苏涵看过的,苏涵看着非常亲切。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3节 书里是很多个短小的故事,有讲庶民生活的,还有讲妖怪鬼神的,虽然苏涵觉得里面的故事都很死板无聊,不过,因为是苏峥带给他的书,他也看得很欢喜。 此时将书拿在手上,才发现苏峥带给他的那本书要薄很多,这本要厚很多。于是,便翻开来看,翻到的第一页不是文字,而是一副略显粗糙的画,苏涵仔细看了,开始没有看懂,当突然之间醍醐灌顶脑子通灵的时候,他就脸红到耳根了,那是一男一女赤 裸抱在一起倒在花丛中的图。 苏涵想着他看的那本里面明明没有这图,太子在一边翻别的书,其他的人也距他有些距离,只是,虽然没有人在他近处,但是,因他长相出众,还是有不少人在不远处偷偷打量他,苏涵觉得窘迫极了,赶紧把书合上。 想要把书丢下,想想,还是没有丢,拿在手里又翻了几页看,这才明白了问题所在,原来苏峥带给他的那本书是精简版,精简后留下的都是些无趣的故事,稍微与淫字有关的都被剔除掉了。 苏涵望着那书,想到哥哥为他找本打发时间的书还费这么多功夫,就觉得发笑,心底却升起一阵温暖。 不过,转念一想,那些有男女抱在一起情节的故事哥哥其实是看过的吧,不然他怎么来筛选呢。 苏涵把书放下,走到太子身边去,道,“瑾哥哥,我不看书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太子刚才听到很多人小声夸奖苏涵长得俊俏,心里非常舒畅,好像苏涵是他一人的宝贝一样,宝贝被人夸奖,他便心中欢喜。 街上有挑担卖小玩意儿的生意人,苏涵看到,便要过去看看,发现居然有小时候哥哥送给他过的九连环,还有不倒翁,竹篾制的小动物,苏涵看到,眼睛都在发光,虽然这些东西制得粗陋,完全没有哥哥买给他的那些精致,不过,他依然很喜欢。 太子让付了钱,让随从拿了东西,苏涵手里拿着那个九连环便解起来,小时候要解九连环觉得那般难,经过这么多年,哥哥教他解九连环的情景依然如在眼前,苏涵一脸温柔缱绻的笑意,由着太子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护着,他自己开心又快速地把九连环解开了,解开后就长出口气,把一个个的圈拿给太子看,道,“解开了。” 太子笑道,“真聪明。”从苏涵手中接过解开的九连环,不一会儿,他又将九连环装上去了。 两人边走边说话,到了一家酒楼前,太子对苏涵道,“就在这里用午膳吧,这里有几个菜非常不错。” 苏涵早走累了,想停下来休息,太子说在这里停下来用午膳,他当然觉得再好不过。 酒楼的伙计出门来迎接,太子询问是否还有包厢,一时没有把苏涵看好,刚走到门口,苏涵一时不察,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侍卫出手将他扶住了。 太子无奈地叹口气。 苏涵脸色微红,装作刚才没发生那种窘事,直起腰杆往里走。 而大堂里坐着的几桌刚才看到苏涵差点被绊倒的人都笑了起来,看苏涵是这般漂亮秀雅的少年,因为喜爱之心,反而笑得更欢畅,甚至有人道,“小公子,还没到春节,现在给人磕头,还没到时候啊。” 苏涵心里气怒,却只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太子将苏涵牵到手里来,道,“小心些。” 苏涵正要答话,就听到有人唤他,“小涵,是你吗?” 第二十七章 偶遇蒋云泽 听到有人唤他,苏涵转过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位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公子正从楼上下来。 苏涵愣了一下,才试探着问道,“蒋哥哥?” 蒋云泽发现果真是苏涵,欢喜地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苏涵面前去,直接无视苏涵身边气场强大的太子,还把苏涵的手从太子的手中抢过来,握在手里,面上是掩也掩不住的激动笑容,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道,“小涵,果真是你啊!” 见到故人当然非常高兴,只是,蒋云泽的热情却让他有些吃不消,又唤了一声,“蒋哥哥,近来可好?” 蒋云泽激动地拉着苏涵往楼上走,道,“我最近还好,不过,自从离开贡阳后,不能见到你,便想念得紧。” 苏涵听蒋云泽又说这样暧昧的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蒋云泽黯然了一下,为公主地去世表示哀悼,道,“公主去世,还请节哀。” 苏涵皱了一下眉,“多谢你的关怀。” “得知你要来京城,我非常高兴,就盼着你早点来了能去找你,只是,你一入京就进宫去了,我想见也无法见,不过,我倒是去找过苏峥几次,不知他告诉过你没有。” 苏峥从没有在苏涵面前说过蒋云泽的事,苏涵想到一定是哥哥吃醋来着,便觉得些微好笑。只是,却不能这样给蒋云泽说,便道,“哥哥倒是说起过,只是,我在宫里也不能随意出宫,便没有出来见你。” 蒋云泽点点头,又道,“中秋节的时候,倒是能入宫去的,只是,父亲带了大哥去,我便不能去了。我听大哥说起,你现在很受皇上的喜欢,你还在宫宴上弹了一曲,非常不错。” 苏涵笑了笑,“献丑而已,哪里有什么好。” 上楼了,蒋云泽要把苏涵带到他的包厢里去,苏涵才停下脚步来,回过头看太子殿下。 太子面上带着些微笑意,目光深深的,看不出他到底心情如何在想些什么,苏涵心里一个咯噔。 苏涵停下脚步,蒋云泽便也只好停下脚步,看向刚才带着苏涵的男子,这男子和苏涵太亲近了,而且,出于男人的直觉,蒋云泽觉得这人对苏涵一定没安好心,当然便没有什么好感。 不过,能跟着苏涵的,到底会是不一般的人物。 蒋云泽向太子拱了拱手,道,“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在下蒋云泽,若兄台不嫌弃,便到在下包厢里一起用午膳如何。” 苏涵直觉太子心里没有多好,他过去拉住太子的手,望着他唤道,“瑾哥哥?” 太子朝苏涵笑了笑,对蒋云泽道,“在下孟瑾,是涵儿的表哥,蒋兄不介意,便于一处用膳吧。” 太子面上没什么,但跟着他的两位太监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进了包厢,里面有一位长相娇媚的少年,他见蒋云泽带着人进来,便面露微嗔的表情,还没开口,蒋云泽便对他道,“你先回去,我明日去找你。” 那少年倒是非常知情识趣,看到蒋云泽身边的苏涵,便微蹙了一下眉,但也没说什么,行了个告退礼,便出门了,在门口看到立在门口的四个侍卫,微愣了一下,又看了侍卫几眼,这才走了。 苏涵并不明白刚才那个少年是做什么的,并且也没有兴趣深究,不过,太子倒是一眼都明白了情况。 跟着的太监将房间里的椅子都好好擦了,这才请太子和苏涵坐。 蒋云泽倒微露出尴尬的神情。 蒋云泽问起苏涵贡阳的不少情况,苏涵略略说了一些。大部分都是蒋云泽在讲自己在京里的状况,上次春闱落榜了,现在在家温习功课,还说了些结交了哪些人的事情。然后邀苏涵经常出来玩。 太子坐在苏涵身边,亲自为他倒茶,又将苏涵不能吃的小点心移开,一直听着没有说话。 此时才笑着说道,“涵儿身子一直不好,要出宫来一次也不容易,蒋兄的情谊心领了,以后有机会自然能够再见到的。” 蒋云泽对于太子的话不太受用。 伙计进来,太子便点了一些苏涵能够吃的菜,看来,他对这座酒楼的情况很了解。 之后苏涵不说话了,蒋云泽便和太子谈起来,他倒是好好想了想,苏涵的表哥,京城中驸马府中的公子倒是没有姓孟的,那只能是苏家出嫁到孟家的姑娘,只是,京里的孟家却并没有什么大家。他便也对这叫孟瑾的没有什么忌讳了。 苏涵吃饭,几乎都是太子在为他夹菜,将他喜欢的夹到他面前的小碟子里,每一样量并不多,完全是计算着苏涵的食量来的,又舀了一小碗汤放在苏涵面前,道,“涵儿,这鲜菇羊肉汤很鲜嫩,可以尝尝。” 苏涵点点头,慢慢喝起汤来。 蒋云泽看得目瞪口呆。 苏涵吃得很慢,只是,他食量也很小,很快就吃饱了。 太子却并没有吃什么东西,在苏涵吃饱后,便说还有事情要离开了。 苏涵只好匆匆和蒋云泽告辞。 蒋云泽非常不舍地看着苏涵被太子带走了,不断嘱咐苏涵要出宫来找他,苏涵走后,他便怅然若失。 坐上马车,习惯要睡午觉的苏涵便困了,微闭了眼靠在软垫上。 太子坐在他的对面,不知道苏涵是太单纯以至于从来不明白男人们或者女人们对他的目光的含义,还是他太聪明,分明明白得很,但还是装作什么也不明白。 马蹄的声音还有车轱辘的声音像是一曲催眠曲,苏涵要睡过去了。 此时听到太子的声音,“在贡阳的时候,你和那蒋云泽关系很要好?” 苏涵微微睁了一下眼,想了想,他对于蒋云泽也没有什么深刻的感觉,小时候因为他是哥哥的同窗便对他客气一些,之后有些交往了便因为他的风趣而把他当成一般朋友,这次出来实在没有想到会遇到他。苏涵对于蒋云泽的热情些微不理解,因为对于别人,除了哥哥,他还从不会对人有那种热情。 “也不是很好,他是哥哥的同窗,便时常在我家来和哥哥讨论学业问题,我便认识,在一起说过话而已。” 苏涵的回答让太子觉得放心了。又说道,“涵儿还是要对男人有戒心,不要和人太过亲近,随意便是执手之情。” 苏涵听到太子的话,原来还睡意绵绵,此时便有些清醒了,睁开眼睛看向太子,看到太子略带笑容的脸上却透露出些微不满。苏涵有些吃惊,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苏涵压下心中的不安,笑了笑,道,“我认识的男人总共也没几个,说执手之情,也总共没执过几个人的手啊。还是女孩子的手执过的比较多,女孩子的手也漂亮很多,软软的,柔柔的,摸着很舒服。” 太子被苏涵这一句噎得一时没缓过来,苏涵睁着一双黑亮漂亮的大眼把他望着,太子只好笑笑,不再说这个问题了。 之后太子又带着苏涵去逛了城中的几个人比较多的市集,苏涵对于人多的地方都不感兴趣,后来便到了城外明泊湖中听歌姬弹琴唱歌赏景,苏涵坐在船上随着船摇啊摇,到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太子才带着苏涵回宫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快乐! 第二十八章 太子的隐性表白 因为太子说的那句话,苏涵突然对太子对他的好不安起来。 晚上睡觉前拥着被子问芷芸道,“芷芸,你觉得太子殿下怎么样?” 芷芸正要将床帐放下来一边,听苏涵这般问,实在不明白苏涵怎么会突然问到太子身上,愣了一下,想了想,才答道,“太子殿下自然是人中龙凤,据说朝中大臣无不倾佩爱戴他的,以后定然是一代明君。” 苏涵点点头,想着太子处事的确非常不错,无论是皇帝还是后宫中还是朝中重臣都对他很满意。 只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太子心思未免太深了些,苏涵觉得自己看不懂他,而且,太子有时候的目光让他很惶然。 苏涵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又问道,“你觉得太子待我如何呢?” 芷芸这就觉得更奇了,答道,“那不是明摆着的嘛,太子殿下对您关怀备至,时常来探望,送您那么多贵重的玩意儿,顺带着对我们这些奴婢都没有摆过架子。”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稍微对我好一点,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他何必对我这般好呢。不是太奇怪了吗?”苏涵喃喃说道。 芷芸又愣了一下,“对您好还不好吗?郡王殿下希望太子殿下如何待你呢?” 苏涵抬头对芷芸笑了一下,摇摇头。过了一阵,才小声说道,“男人长得漂亮,也会很讨男人喜欢吗?”说完又略微不解地眨了眨眼。 芷芸呆愣当场,他一直伺候的这位主子长相的确是别人没法比的,只是,苏涵的这话,多不吉利呀。 芷芸想了想,道,“长相好有长相好的好处,谁不喜欢长相漂亮的呢。我不也是因为长得好点,才被公主殿下安排在您身边的吗?只是,长相好也不一定是好事就是了。涵儿,你这般得皇上的喜欢,有些不该担心的事情便不要担心了。” 苏涵坐直身体,侧身抱住芷芸的腰,将头埋在芷芸的胸口,闷闷地道,“芷芸最好了。一直都在我身边。” 芷芸露出一丝苦笑,伸手温柔地抚着苏涵的背,听到苏涵闷闷的细小的声音道,“皇上总有不喜欢我的一天,或者,他也像母亲一样,突然不在了,以后,便是太子做皇上了啊。太子总不会像现在皇上一般地待我的。” 芷芸叹口气,抚着苏涵的背,说道,“殿下,你想得太多了。太子殿下这般喜欢你,他当皇上了,不是还会对你好吗?” “可是,太子殿下看我的目光让我觉得很担心。”苏涵的声音里带着忧愁与不安,芷芸抚着他的背道,“那殿下你想怎么办呢?” 苏涵道,“芷芸,你做我的姐姐吧,我让皇上让你做我的姐姐。” 芷芸吓了一大跳,“胡说什么呢?” 苏涵抬起头来,看着芷芸道,“你做我的姐姐。这样不好吗?我希望你能嫁一个很疼你的佳婿,你能过好的日子。” 芷芸笑了笑,眼里是温柔的神情,“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跟着你我现在也很好。天下男人,又有多少靠得住,我这样的出身,即使你认我做姐姐,嫁给别人了,也会被看不起的,还不如就这样在你身边了。” “可是,这样对你不好,我希望你能比现在好。天下总有好男人的,会好好待你的好男人。”苏涵望着芷芸急切地说道。 芷芸捧着苏涵的脸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道,“殿下,若是你怕太子殿下的话,就让皇上让你出宫吧,在外面总会好些的。你看,在这宫里,我也见不到什么男人,那里又遇得上好男人呢?” 苏涵被芷芸逗笑了,趴在芷芸怀里笑,说道,“那好吧,等哥哥回来了,我就给皇上说我要出去住。” 过几日,傍晚的时候,太子又来看苏涵,苏涵正靠在美人塌上看书,这次是看《尔雅》,因为皇帝要抽他的课程。 苏涵对此痛苦不已。 太子来了,苏涵松口气,让上茶上点心招待太子,自己也放下书,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有几天没来了,我可苦闷了。你来陪我下棋吧。” 说着,便自己去把棋子盒子端着在围屏小桌边放好,小桌上摆着的棋盘还没有撤下。 苏涵坐在围屏榻上,一脸期待望着太子。 太子笑着坐过去,说道,“这几日忙便没时间来。我没来你觉得苦闷,是惦记着没人陪下棋么?” 苏涵眨眨眼,笑道,“哪里。不是,是想你呢。” 太子脸上是笑容,眼里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深深把苏涵紧盯着,道,“有多想,有想你苏峥哥哥那般想么?” 苏涵眼里一瞬间出现了些惊愕,不过,眨眼间又变成了微嗔的笑意,道,“怎么能比呢。我哥哥是我哥哥,太子哥哥是太子哥哥啊。” 太子道,“你每次倒把这个我哥哥和太子哥哥分得很清楚。” 苏涵道,“可不是,必须分清楚些啊。太子哥哥可是以后的皇上,我要仰仗着你过好日子的,必需恭敬着对待,我哥哥那是皮粗肉糙,我想怎么待他他都会没有怨言的。” 太子笑了笑,“你这恭敬着待我,就是让我陪你下棋来了。” 苏涵微撅了嘴巴,“那算是我陪着太子殿下下棋吧。” 太子伸手覆在苏涵夹了棋子的右手上,苏涵的手明显瑟缩了一下。 太子道,“你就这样看我呢。不能把我当成和你苏峥哥哥那般的吗?我不是任由你随意对待指使了吗?对你不够好吗?” 苏涵心里如擂鼓,手指微微发抖,眼眶也些微红了,声音里带着些低哑,道,“太子哥哥将来会是好皇帝,成为流芳百世的明君,我哥哥哪里能和你相比,自然,我也不能将你那样不知轻重地对待,毕竟,人和人生来便本就不同呀。” 太子叹息一声,把放在苏涵手上的手收回了,沉默了一刻,道,“你知道前朝元熙帝么?” 苏涵点点头,就是前朝的亡国皇帝,这位皇帝刚登基时发奋图强将国家治理地很好,但是,十年过后,便因为宠信男宠而荒废了朝政,以至于天下大乱,这才有了现在的宋氏江山。 太子此时提起前朝皇帝,还是一个因为男宠而亡国的皇帝,他心里实在不安。 苏涵还以为太子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太子什么也不说了,只留下苏涵在心里胡乱猜测忐忑。 下棋的时候,苏涵完全心不在焉。 太子的话说得太明显了,可是,太子不是他的亲哥哥吗,太子是知道的吧,为什么还要对他说这种话。或者,是他自己理解错了太子的话,太子其实是想好好做他的哥哥,但是,也没见太子对宋元明宋元邵有多么地关怀备至啊,也只是一般的兄友弟恭而已。 第二十九章 皇帝的犹豫 苏涵出宫游玩之后,皇帝关心他,当晚就来锦斓殿看了苏涵。 苏涵走路劳累了一整天,当晚并没有什么精神,整个人倦倦的。 皇帝以为他是因为累了至此,却不知是苏涵精神上的担忧困扰所致。 苏涵靠在床上,皇帝坐在床边,询问起太子带他去了哪些地方,好不好玩,喜不喜欢之类。 想到太子专程带他去了那书画古玩店,又向他提了那是刘贵妃的家人在背后支持的,太子也许是想要他在皇帝面前来提一提吧。 苏涵装作无知,也就当成好玩的事对皇帝说了,道,“太子哥哥知道我喜欢书画,就带我去了京里第一的书画古玩店。” 皇帝问道,“有看上什么么?” 苏涵笑着摇头,“没有,里面大部分都是卖的赝品,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就看了一下他们的赝品还要给钱呢。难道京里都是这样么,我以前在贡阳的时候,也和母亲出门去书画古玩店里看过,就和京里这里不一样,即使看真品,我还摸了就没有说要收钱。” 苏涵一脸单纯又求知欲旺盛的样子让皇帝觉得非常可爱,心底便变得非常柔软,笑着道,“哪里有这个道理。那是别人欺诈你。你说说,那是什么店,朕也去见识见识。” 苏涵听完皇帝的话,惊了一下,道,“是欺诈哦。我还以为京里都这样呢,之后都没有再去别的书画店里看过了。不过,也没什么啦,舅父,你每天这么忙,难道真要出去见识?可……”苏涵微微蹙了眉头,道,“可我忘了那一家叫什么名了。” 皇帝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说不谈论这个话题了,又问起他遇到的别的事情。 苏涵然后一一给皇帝说了去了哪些地方,还说去了书市,里面有很多书,然后红着脸道,“还有很羞人的画。” 皇帝愣了一下,就笑了,心想他这个儿子也不是不开窍的。 又讲起在酒楼遇到蒋云泽的事情,苏涵道,“没想到能够在酒楼里遇到蒋哥哥,以前在贡阳的时候,他经常到家里来找哥哥,我们时常在一起说话谈笑,他说话很有意思,听他说话,好像就没有烦恼了一样。不过,后来他父亲到京里来做官,他就也到京里来了,我们就没有再见过了,他倒是写过几封信送来的,都是哥哥回的信。现在想想,都好几年没有见过了,他居然一看到我就认出我来,他记性还真好,我就不怎么记得他的样子了。只是听他说话才想起他来。” 苏涵一向话不多,说起蒋云泽来便侃侃而谈,还说了些在贡阳时候,蒋云泽和他们在一起时候的事情。 皇帝坐在椅上面带笑容听着,在苏涵说到尽兴而眉飞色舞将被子给掀起来些的时候,他就将苏涵身上盖的被子给整好。 皇帝道,“他父亲是蒋安明吧。他是蒋家第二子?” 苏涵想想,道,“不清楚,不过,哥哥说过他是蒋太守的二公子。” 皇帝点点头,道,“他的父亲现在已是吏部尚书了。他家的这二公子,朕以为他会找个事给他做,没想到他倒一直要他儿子自己考取功名,不然就回家守着田地。” 苏涵听皇帝这般说就笑了,道,“我不知道蒋哥哥读书怎么样,不过,哥哥说过他不怎么样的,他要回家去守着田地么,像贡阳的乡绅一样?吃得身体圆滚滚的,在茶楼里喝茶听曲……” 苏峥以前说蒋云泽读书不怎么样是苏涵和苏峥关系最亲密的时候,苏涵问起,苏峥就这般说了,苏涵当然明白他是在吃醋,听着这话也是甜甜蜜蜜的。 皇帝笑着握着苏涵的手,笑着叹道,“我的儿,你呀……” 苏涵也笑。 苏涵后来又说了去湖上听曲的事情,说太子哥哥待他非常好,让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报答了。 苏涵说这话的时候微蹙了眉头,眼里含着些不安。 皇帝道,“兄弟之间,他作为哥哥不是应该待你好,你还想着如何报答呢?” 苏涵望着皇帝,目光些微疑惑又有些黯然,道,“我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太子哥哥对我一般好,我也会受宠若惊的。可是,他待我却比待元明哥哥和元邵弟弟还好,我才觉得无以为报呀。我从贡阳小地方来,又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身体也不好,做不了什么事,以后,即使想为太子哥哥做些事情也是办不到的。他对我太好,倒让我觉得不安了,毕竟,我又无法还他些什么。” 皇帝为苏涵的话愣了愣,之后才笑着道,“朕待你好,你也想着要做什么事来报答么?” 苏涵眨了眨眼,看了皇帝两眼,笑着扑到皇帝怀里去,闷闷地说,“舅父是舅父呀。是我最亲近的人,若是舅父都不喜欢我不待我好了,我定然要伤心死,还不如回贡阳老家去,每日在院子里种点花,去茶楼喝点茶听几曲小曲,反正我又活不了多久,就早点死了好呢。” 皇帝对苏涵又爱又怜,抚着苏涵的背,道,“说什么死不死的。朕会让你好好活着的,你以后不许说死了,给朕好好养着身子,好好活着?” 苏涵却不为所动,在皇帝怀里继续道,“早死了难道不好吗?母亲就离开我了,要是舅父你也离开了,我在这世上无依无靠,身上又有毒,一身病痛,要怎么才活得下去,还不如早些死了好了,至少不用受苦了。” 苏涵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黯然伤痛,这丝丝的声音就像一根根针,每一下都戳在皇帝心尖上,让他疼痛,让他即使身为帝王,也感觉到无能为力的无奈与痛心。 皇帝将苏涵紧紧揽在自己怀里,道,“别说丧气话。朕会让你好好的,不会让你无依无靠,会让你好好的活着,快快乐乐地活着。” 苏涵埋在皇帝的怀里流下了泪水,道,“舅父,只你对我最好了。哥哥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以前母亲让他要好好照顾我,他答应母亲了,也答应我了,现在却走了,也不快点回来。” 皇帝想苏涵这是小孩子脾气,苏峥并没有离开多久,他就不满了。虽然皇帝并没有将苏涵这小孩子脾气的话怎么放在心里,但是,还是会想,要是自己真的出事,苏峥待苏涵那般上心那般好,本又是玉葭为了苏涵而收养的儿子,那么,以后苏涵最好还是交给苏峥,毕竟,元瑾将来是皇帝,皇帝有多少无奈有多少事要花心思他自己再清楚不过,要是元瑾登了皇位,估计就不会有多少心思放在苏涵身上,不会待他好了吧。 而且,听苏涵刚才的话,苏涵应该是暗示他,他并没有将元瑾当成至亲之人,至少,从元瑾那里受到照顾便想着偿还,那其实是有心防。 当然,还有可能是元瑾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让苏涵这心思细腻的小东西觉察到了,然后就来向他说这些暗示性的话。 总之,经过苏涵的一番话,皇帝便又回想起了公主曾给他写的信,苏峥会一心待苏涵好的,好好培养苏峥,让他将来能够守护着苏涵,让苏涵一生无忧。 皇帝扶起苏涵,拿了巾帕给他擦脸上的眼泪水。 苏涵抽着鼻子,皇帝道,“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女孩子似的。” 苏涵皱着鼻子脸颊羞红了,自己接了皇帝手上的巾帕赶紧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 皇帝心疼地止住苏涵的动作,他那狠狠的动作还不把脸擦起一层皮来。 苏涵脸上的泪水擦干了,便又伏在皇帝怀里去,问道,“哥哥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呆在宫里没人说话好无趣。” 皇帝叹口气道,“朕不是在陪你说话。” “可您是皇上啊,您那么忙,又不是时时都陪我。”苏涵嘟着嘴巴道。 皇帝道,“那跟着朕到御书房里去看书,这成么?” “那怎么行呐,那是您处理国家大事的地方,我去那里看游侠志会被您的大臣们参本的。再说,我也不想去那里被那些老头子们拿眼瞅。” 苏涵说完,皇帝就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小子……” 苏涵道,“让蒋哥哥进宫来陪我说说话吧,几年没见了,我想和他说说话。” 看皇帝不爽快答应,苏涵便又道,“蒋哥哥平时也没有努力读书,让他进宫来陪我说话,并没有耽误他学习。” 皇帝没想到苏涵想到这里来,很无奈地笑了一下。 苏涵又道,“以前在贡阳,我想要哥哥陪我玩,母亲总是说哥哥要读书,不能陪我,让我不要打扰哥哥读书。” 苏涵说完还叹了口气,只把皇帝看得又笑起来,道,“那行,就让那蒋家二子来陪你说话。” “舅父,你真好!”苏涵高兴地笑着道,又在皇帝脸上啪嗒一声亲了一大口。 皇帝笑着把他抱起来,又把他在床上放好,道,“累了吧,你该睡了,朕也要走了。” 苏涵露出不舍的神情,道,“舅父还要去处理政事吗?” 皇帝温柔地道,“是呀。” 苏涵蹙了眉,很内疚地道,“对不起,我刚才耽误您很多时间了。每次和舅父您说话就不知道收敛,一说就说很久。” 皇帝爱怜地摸了摸苏涵的头发,道,“睡吧。” 苏涵拉着皇帝的手,眨了眨眼睛,道,“舅父要不要和我同睡,以前我就和母亲睡。” 皇帝愣了一下,苏涵和公主同睡,那是苏涵还小的时候,皇帝这自然知道。对这个孩子,虽然皇帝自己不承认,但是打心里,他其实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把苏涵当成儿子看,或者是应该把他当成女儿看。夏太医说苏涵小时候女子的方面发育地更好些,后来是吃了药,才让他成了个男孩儿,但是,苏涵还是像个女孩儿一样灵秀,心思与脾性也更女态一些。 对于苏涵的这种要求,皇帝当然不能答应,若苏涵是真真切切的儿子,父子同床倒也没什么,不过,苏涵不是的。 皇帝心里一瞬间的疼痛与犹豫,让他明白,其实,他心里并没有将苏涵当成完全的儿子来看。那么,他和玉葭都希望苏涵一生幸福快乐,却又没有考虑过苏涵心里到底是想成为什么,他和玉葭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皇帝离开了,芷芸又进来为苏涵握着脚暖了暖,又和他说了些话,这才服侍着苏涵睡下去。 第三十章 蒋云泽进宫 蒋云泽自从见到苏涵,回家后就有些魂不守舍。 几年不见,没想到当年那个可爱娇嫩的孩子长成了这般的样子,散去了小时候的那种不知世事的傲气,变得通透很多,脸颊也长开了,若以前是可爱漂亮,现在则能够用美丽倾城来形容了。 只是,看他眉宇之间的病气,好象身体比以前更差了的样子,这不得不让蒋云泽想着就担心。 太出色美丽的人总是不太长命。 又想到陪在苏涵身边那位自称是苏涵表哥的人,一看就知道那人对苏涵占有欲太强了,心里估计没有对苏涵安好心。 这也让蒋云泽担心。 但是,更让蒋云泽担心和不快的却是苏涵住在宫里,他想见也不可得。 蒋云泽觉得自己都要得相思病了。 花楼一次也没有去过了,家里的漂亮丫头们他也觉得逗着没有意思,母亲说某某家的小姐不错,问他意见,他也觉得烦躁,父亲对他的训斥让他好好读书,更是让他厌烦,家中他以前很喜欢的两个歌姬他现在也没有任何胃口…… 苏涵就在京里,他却见不到,而苏涵身边还陪着那个对他有企图的表哥,这怎么不让人觉得焦躁。 当然,苏涵是皇子的谣言,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宁愿这不是真的,若不是真的,他和苏涵之间的距离还能够近些。不然,以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到时候他倒贴上去自荐枕席苏涵也看不上的吧。 当宫里的公公来尚书府上传旨,尚书府的一众人等跪在地上听着皇帝旨意,当知道这圣旨是传蒋云泽进宫里陪清和郡王读书的时候,所有人都有点愣,然后是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 原来一天到晚在蒋云泽耳边念叨的母亲也笑呵呵在尚书面前说儿子还是不错的,虽然清和郡王只是个私生子,但是皇帝最喜欢的却是他,蒋云泽进宫陪这位郡王读书,便很容易面见圣颜,和清和郡王关系好了,以后仕途一定能够一帆风顺。 尚书倒不像他夫人这般乐观,而是将蒋云泽叫到书房里狠狠教训了一番,从他平时不好好读书数落起,又骂他不知轻重去花楼,还玩小倌,说到恨处,没少给蒋云泽几下,又骂他接受教训态度不诚恳…… 虽然被父亲教训了两个时辰,蒋云泽一点也不觉得难熬,反而心中高兴,想到居然能够进宫见苏涵,那么,他此时便觉得自己死了化成灰了也值得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尚书大人虽气蒋云泽平时作为,但之后还是给蒋云泽讲了很多宫里的规矩,又让他要如何处事,还说了皇帝喜欢什么样的人,在宫里千万不能轻浮,虽然知道他这儿子肚子里装的文墨如何,尚书大人还是交代了蒋云泽少说话少出错,还说皇帝不喜欢浮夸之人,让他不知道的就不要乱讲之类…… 蒋云泽一一应着,但其实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蒋云泽第二日准备了一日,第三日早上才进宫去。 在宫门口已经有内监等着他了,接到他便带他到锦斓殿去。 蒋云泽给了那内监不少领路钱,顺道问了锦斓殿里的情况,那内监看蒋云泽出手大方,便把自己知道的选择性说了些,蒋云泽又问起苏涵在宫里的情况,那内监便撇撇嘴,道,“郡王殿下不是我们这种奴才能够接近的,他的情况知道的实在不多,不过,万岁和太子殿下都很宠他就是了。蒋公子,郡王殿下并不好伺候,他不说话,只脸色变变,万岁和太子殿下都能够看出他哪里不舒爽,就要找原因,下面的人不好过,您最好也要小心着点。这些话我们这些奴才定然是不能说的,不过,看在蒋公子您人好,奴才才提醒的。” 蒋云泽道着谢,心里想些别的,地方也就到了。 蒋云泽到的时候,苏涵才在吃早膳。 于是,蒋云泽便在外面侯着,要等苏涵吃完收拾好了才被召见。 一心来见心上人,满腔激情与控制不住的热血也在高高的宫墙围起来的漫长路上被冷却了不少,到入了锦斓殿而在外面等候的时候,那种热血上脑便更被浇灭了不少。 身份上的差距在此时让他明确地感受到了。 他的父亲做官一路平步青云,现在已经是吏部尚书,他从来就是被人奉承的对象,这还是第一次,他在更高的权利面前,感觉道自己其实是一般人。 苏涵终于用完了早膳,消化了一会儿,又喝了药,李嬷嬷才上前说蒋二公子来了,在外面等候。 苏涵愣了一下,道,“怎么不让他进来一起吃早膳,快让他进来啊。” 也不等侍女们去传,苏涵自己疾步跑出了内殿里,在门口看到蒋云泽垂着头恭敬立在门外,他便迎了出去,因为跑了几步,脸颊出现些微红晕,声音里带着点激动,道,“蒋哥哥,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还以为你还没有到呢。她们也不早给我说,居然让你等了这么久。” 苏涵歉意的神情,美丽的夺人心魄的黑亮的眼睛都让蒋云泽那渐渐冷却下来的心一下子又沸腾了起来,看来,苏涵还是当年的那个苏涵。 当年,苏涵在听他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地笑,和他一起下棋,弹琴给他听,还画画送给他,当然,这些虽然只是蒋云泽的一厢情愿如此做想,那些都是苏涵给苏峥的,而蒋云泽正好在旁边而已,但是,那种两人感情不错的错觉却是确确实实的让蒋云泽作为珍贵的回忆记到了如今。 蒋云泽虽然感动于苏涵还是当年的苏涵,并且情意一如既往,但是,宫里的规矩不能乱了,他还是准备下跪行礼,还没有跪下去苏涵已经上前扯住了他的衣袖将他虚扶起来,道,“蒋哥哥管那些虚礼做什么,不要多礼,我们进去。” 说着,就已经拉着蒋云泽往殿内走。 蒋云泽道,“殿下,规矩还是要的。” 苏涵故作生气地嘟了一下嘴巴,好看的眉毛也挑了一下,道,“蒋哥哥把我当外人呢,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用管了。” 蒋云泽看到苏涵那可爱的表情已经神魂颠倒,哪里还管别的,笑着道,“这里是皇宫,我只是个一般士子,如何能不顾规矩。” 苏涵已经将蒋云泽拉进了内殿里,里面服侍的侍女全是原来苏涵在贡阳时候的人,蒋云泽看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居然都是认识的人。 苏涵笑着对蒋云泽道,“在内殿里没有外人了,蒋哥哥不再说规矩了吧。” 蒋云泽脸上带笑,越发觉得苏涵对自己好,而且,苏涵那种因为笑着而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的样子分明就是在勾引自己,莫非,苏涵是看上自己了? 苏涵让侍女上了茶水点心,便让人都退下了,自己和蒋云泽坐在内殿里。 蒋云泽看了看房间里挂着的名画,道,“你当年送我的那副夏荷图现在还挂在我的卧室里,每日看到那画便能想到你。” 那时候的苏涵一身白衣,头上扎着两个简单的包包头,有些头发散在颊边耳后,一双小脚上穿着木屐,比荷塘里的荷花还要来得美丽动人。想到那时候,蒋云泽的心里便更加激动,对那时候的回忆中的苏涵自然是无比喜爱,此时,对苏涵当然就更加爱慕了。 苏涵难为情地道,“那时候我还小,哪里画得好,都是瞎胡闹呢,蒋哥哥居然还留到现在,还挂在卧室里,我想来都觉得羞人了。你还是取了吧!” 蒋云泽目光深深地把苏涵注视着,脸上是略微陶醉的神情,道,“你送我的,我哪里能取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4节 苏涵蹙了一下眉,咬着牙有些为难。 蒋云泽看他这样就特别心疼,道,“你画得很好,京里很多自负为大才子的人还没有你当年画得好呢,你哪里差了,你这样说,还让那些大才子靠什么吃饭呀,他们都该将画出来的东西拿去烧了,火光说不定还能照亮一下人的眼,要是挂出来让人看,那才是丢人了呢。” 蒋云泽夸张的逗笑表情让苏涵伏在榻上笑,眼睛亮晶晶的,脸颊上些微红晕,就如那清水出芙蓉,至清至纯,但是又有说不出的风情,美艳无双。 蒋云泽看得呆了。 苏涵笑够了,眨着眼睛问道,“真的吗?” 蒋云泽道,“哪能不是真的,我那里有一张京里排名第三的才子的画,是人送的,叫‘春山新雨’图,我下次来就带来给你看,你看了就知道了,我一点没有骗你。那真是山不像山,完全是一堆乱石,也不是新雨,简直是瓢泼大雨,把那墨冲得一塌糊涂,比那老娘子画了脸,然后大哭一场糊花脸还不如……” 蒋云泽还没有说完,苏涵又笑趴下去了,笑疼了胃,用手捂着,眼角都浸出了泪水来。 蒋云泽本坐在椅上,看苏涵这样,房间里也没有别的人,便大着胆子起身坐到苏涵身边去,伸手扶了他。 苏涵居然没有拒绝,而是笑得抽气,断断续续道,“蒋哥哥,你是……是一点没有……变,还是……这么风趣……哎哟,笑得……胃疼……” 蒋云泽看苏涵不拒绝他,欢喜不已,伸手覆在苏涵揉着胸口的手上,一脸严肃目光深情地赌咒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可不是为了哄你开心。我可不会骗你,骗任何人都不会骗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二更,最近我这边的网络有问题,不能回复,我这是到网吧里来回复的。所以,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十一章 情敌 第三十一章 情敌 苏涵肤白堪比白玉,此时笑得白皙的脸颊红晕更浓,唇色也变得深些,在蒋云泽的眼里,这些都是比醇厚美酒还浓烈的媚惑,让人沉迷不可自拔,即使上了最好的妆的帝都美丽女子都没有他的万分之一的美丽。 只这么一会儿,蒋云泽就已经入了魔。 蒋云泽要去帮苏涵揉胸口,苏涵却收了笑,坐得离他远了一点,道,“皇上是请蒋哥哥来陪我看书的,书还一页都没有读呢,我们还是先看会儿书吧。不然,皇上问起,那就糟糕了。几年了,我的画技好了不少,要是蒋哥哥喜欢,我就再画一幅送给你吧。” 苏涵坐得离蒋云泽远了些,仿佛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药香与那种形容不出的清淡的秋日熏衣香更是绕在鼻端让人遐想,不能碰到苏涵的手,这也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听到苏涵这样说,蒋云泽也只能起身又回到自己刚才坐的椅子上去坐下,对苏涵道,“你的画我都喜欢,你要是愿意送我,我一定好好珍藏着,一辈子都不忘记,时常看着……” 听蒋云泽又要油腔滑调继续说下去,苏涵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被激起来了,赶紧打断他道,“蒋哥哥,我现在在读尔雅,有很多地方不懂,你给我讲讲吧。” 能为苏涵解惑,蒋云泽自然非常高兴,道,“你哪里不懂,我讲给你听。” 于是,两人就看了一会儿书,不过,之后苏涵就觉得倦了,要和蒋云泽下棋,只要是陪着苏涵做事,无论什么事蒋云泽都觉得很开心,赶紧摆了棋盘来,请苏涵坐下。 下棋的时候,苏涵白皙修长的手指仿佛比他手指间夹着的玉石棋子还要来得晶莹剔透,蒋云泽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放在思索棋路上,一心看苏涵的手指去了,略微抬头又看到苏涵倚在榻上以至于略微松散了领口,从领口里露出雪白的一截颈子,不自觉就又想到那衣服底下的风景。 蒋云泽不自觉咽了口口水,在苏涵提醒他该他下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然后没怎么思索就胡乱下了一子,苏涵笑着道,“蒋哥哥,我的棋艺已经够差了,你怎么比我还差这么多啊,我记得你以前比现在好些的样子。” 蒋云泽笑呵呵说是苏涵棋艺精湛了,心里却在想,那是你越发勾人了,小的时候和你对坐下棋自己还能够忍住,现在忍不住了啊。 结果只能是蒋云泽惨败。 下了一局,进来送茶的侍女说要准备用膳了。 苏涵看了看一边的沙漏,果然已经要到午膳时辰了,又望望窗外,太阳很刺眼。 用膳的时候,苏涵的和蒋云泽的菜式是分开的,苏涵道,“我胃弱,吃不了辛辣刺激的。我记得你是喜欢这些菜,不知道你这几年到京城来胃口有没有变?” 蒋云泽感动非常,他没想到仅仅是以前在贡阳时在苏家吃过几次饭,苏涵便记得他喜欢吃什么了,此时还专程让厨房里做了来。 便道,“从小就喜欢的,即使再换了地方,再过多少年,都不会变呐。再说,是小涵你特意让做给我的,我感动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喜欢。” 蒋云泽已有所指的话,苏涵自然装作听不懂。 笑道,“蒋哥哥喜欢就好。” 苏涵吃了午膳,在外面廊下散步走了一会儿,蒋云泽陪在身边给他说些京里好笑的事情,苏涵浅浅地笑了。 消了一会儿食,苏涵便有些倦了,回了殿里,吃了药,又简单洗漱了一番,解了头发,便要午睡。 蒋云泽便被请出了内殿,让他到一边的抱厦里休息。 蒋云泽午睡很浅,因为心系苏涵,很快就醒了,听外面的小宫女在小声说话,“小王爷和那蒋家二公子关系真好,今天一直和他说话,还笑个不停。平时哪里见殿下这么开心过了。即使是太子殿下来,也没见小王爷这般上心应着的。” 另一小宫女道,“毕竟是小时候就认识的,小时候的情分要比大了的时候让人看重很多吧。” 然后另一个宫女应和说是。 蒋云泽在里面听着,心花怒放,便更睡不着了,于是,便起来,还认真拿起书看起来,毕竟,要是苏涵问起问题来,他答不上来,那不仅是失面子的事情了,让苏涵对他印象不好,对他失望才是更要人命的。 苏涵一个午睡睡了一个多时辰。 蒋云泽被召见的时候,苏涵才刚刚穿戴好,脸颊上因为午睡而带上的晕红还没有散,神情也很慵懒,对蒋云泽来说,苏涵此时全身都散发着一种媚惑的气息。 下午依然是看了一会儿书,然后苏涵就让蒋云泽选一种喜欢东西,他为蒋云泽画一幅他喜欢的画。 蒋云泽看着苏涵,心里想着要是苏涵能够画一幅他自己的画像给自己那该多好啊。 不过,这种要求此时还不能提出来,于是,他道,“就要院子里的一株菊花图吧。” 苏涵答好。 窗户被打开,侍女进来摆好了桌子,苏涵开始作画,蒋云泽坐在一边喝茶看书,其实,目光一直在苏涵的身上,手里端着的茶都冷了,他都没有放下。 苏涵一做事便非常专注,根本不会在乎身边的人和事。 当外面传来参拜太子的声音,苏涵也没有听到,倒是蒋云泽从望着苏涵的状态回过神来,心想这位太子长什么样子,怎么此时来看苏涵。 太子殿下他倒是经常听他父亲提起,当然,他父亲说到太子也是说太子多么有多么体恤下臣,如何会处事等等好话,别的关于太子的长相之类都是没有说的。 蒋云泽只看到一截朱红的太子常服,还有一双靴子,他恭敬地行了礼,道,“草民蒋云泽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因为蒋云泽的声音,苏涵从画画里回过神,转过身来,看到太子走过来,便笑了,清润的声音道,“太子哥哥,你怎么来了。” 太子没有理会蒋云泽,任由他跪在地上,而是到苏涵身边去,笑道,“来看看你,怎么,不喜欢我来了。” 苏涵道,“哪里呢。盼都盼不来才是呀。” 苏涵说着,目光转到跪在地上的蒋云泽身上去,太子这才看过去,对蒋云泽道,“蒋公子平身吧。” 蒋云泽已经听出来太子的声音就是当日在酒楼时候,介绍说是苏涵的表哥叫‘孟瑾’的人了。 蒋云泽在心里起了一层冷汗,不知道那天将太子殿下得罪了没有。但是,又愤愤想,太子作为苏涵的亲哥哥居然不顾伦常对苏涵有那种心思,真是可耻。不过,又想到,他们皇家不是有家里乱搞的传统吗,说不定,太子还真是来真的。那样,自己哪里还能有机会啊,而且,这样子苏涵怎么办呐。他想着苏涵那样单纯,一定不明白太子对他的龌龊心思,自己得救苏涵出火坑。 蒋云泽几乎是战战兢兢站起身来,也不敢抬头,道,“草民那日不知道太子殿下身份,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恕罪。” 太子看了蒋云泽一眼,又见到苏涵的目光一直在蒋云泽身上,心里便非常不快,但还是笑道,“是孤带着涵儿微服出宫,如何能够怪你。你快别放在心上。” 蒋云泽谢了恩,这才抬起头来,对上苏涵带笑的眼神,心便一下子开朗起来了,心想对方无论是谁,都不能伤害苏涵,他要护着苏涵。 再看太子,太子揽着苏涵的肩膀,脸上也带着笑,对他道,“父皇知道你和涵儿关系好,涵儿在宫里寂寞,便让你进宫来陪陪他,让他开心一些,你可不要辜负了皇恩浩荡。” 蒋云泽连连答是,又谢了恩。 太子长相算俊朗,但并不是那种俊帅逼人的类型,蒋云泽觉得,太子的长相和自己比起来,都差了那么两分,只是,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身上的贵气与威严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自有一种别人比不上的风度与气质。 太子携着苏涵的手过去看苏涵画的画,太子赞道,“涵儿的画技越发好了,上次林师傅都赞不绝口呢。” 苏涵道,“要是太子哥哥喜欢,以后多画几幅送你,你想要什么我就画什么。” 太子望着苏涵笑,蒋云泽在一边看着,就觉得太子那笑里的意思估计和自己的意思一样,也是希望苏涵能够画一幅他自己的画像吧。 不过,仿佛苏涵的画都是些花草树木,山石云霞,鸟雀这些都很少,而且,从没有见苏涵画过人,想来术业有专攻,苏涵对于人物并不擅长。 苏涵看太子望着他笑,总觉得心里发毛,便道,“太子哥哥,你到底想要什么,要是不说,我就画只花瓶,让你看着还以为是花瓶挂到墙上去了。” 太子笑道,“你还是不要太累了,有时间便画画,累了就不要折腾这些,别累坏了身子,画都是次要,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苏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嗯,好的。我知道了。” 太子携着苏涵坐下,让蒋云泽也坐下了。 太子问起苏涵这一日怎么样,午膳吃的什么,吃了多少之类,事无巨细,都问了一遍。苏涵细细答了,说有蒋哥哥来陪自己说话很开心,都没有觉得闷,一天就过了。 蒋云泽看着太子那样握着苏涵的手让苏涵坐在他身边,又如此亲密地问话交谈,便觉得是一种煎熬。 之后,再晚一点,皇帝便来了。 蒋云泽便又是一番参拜。 太子都躬身对皇帝行礼,苏涵却跑过去扑在皇帝的怀里,笑着对皇帝说,“舅父,我想着您会来,没想到您就来了。” 皇帝笑着很温和地说,“来看看你这臭小子,今天有没有好好用膳。” 苏涵笑道,“我哪里臭了,不信你闻闻。” 皇帝真的摸着苏涵的脸闻了闻,道,“今天气色不错。” 苏涵道,“当然了,今天蒋哥哥一直陪我说话,我可开心了。后来太子哥哥也来了,我当然气色好了。” 皇帝这才让蒋云泽起了身,坐下的时候让苏涵坐在自己身边。 而太子则和蒋云泽一样站在一边听皇帝问话。 蒋云泽第一次面见圣颜,不免紧张,一改往常的轻浮,恭敬得不得了,对于皇帝的每个问题都回答地谨慎。 皇帝无非是问了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和他书读得怎么样,然后又说了两句他的父亲,如此而已,都是些惯常的皇帝对下面人的客套用语。 之后用晚膳的时候,皇帝便也让蒋云泽留了下来,有皇帝在,蒋云泽自然吃得战战兢兢,几乎没吃多少,而且食不语,便也没说话。 用完晚膳,天色已经晚了,蒋云泽还要回家,还是原来接蒋云泽进来的太监领他出去。 这次蒋云泽又给他银子的时候,对方便客套地推辞了良久,估计是知道蒋云泽很受郡王殿下的喜欢,和郡王很亲近,便再不敢太过分了,这次是实在推辞不过,才接了蒋云泽递给他的银子。 蒋云泽出了宫,已有家里的马车在宫门口等,便上马车回去了。 到家后,自然是父母和大哥小弟都在家里等他,然后开始对他问话。 蒋云泽便把陪郡王读了哪些书,在殿里吃了哪些东西,后来太子和皇帝都去了郡王那里,又说了哪些话,晚膳皇帝留膳,又吃了哪些东西细细交代了。 因为父亲询问,他还说了太子和皇帝的表情变化之类。 最后,他那父亲点头说他过关了。 蒋云泽马上说自己没吃饱,要吃东西,他母亲笑着让下人准备。 因为第二天还要进宫去,尚书大人便让他的儿子早些休息,以后要好好读书,不要辜负了皇帝和郡王殿下的恩德。 第三十二章 鹦哥与养生功法 最开初一段时间,蒋云泽还能够收敛自己,每日和苏涵规规矩矩相处,和苏涵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陪着苏涵看书,然后下棋,或者说些不伤大雅的市井的笑话给苏涵听,苏涵那副画给蒋云泽的画也早画好了,裱画的时候,皇帝就在旁边,看苏涵精神旺盛,捞着袖子,忙得额头都起了汗,脸颊绯红,脸上却一直保持着笑容。 皇帝不得不怀疑苏涵动了感情。 蒋云泽进宫来陪苏涵以来,苏涵精神一直很好,身体也很少生病,每天都很开心,睡着了脸上都还带着笑容。 苏涵会有这些变化,皇帝只能将这归结为他爱上了蒋云泽,两人在一起,苏涵自然开心。 皇帝不动声色,并没有干涉两人,只是让李嬷嬷偷偷注意并且每天上报苏涵和蒋云泽的相处与言语。 太子当然也注意到了苏涵的变化,而蒋云泽,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虽然太子很厌恶蒋云泽,但是,因为蒋云泽是受皇帝之命进宫来陪苏涵,而苏涵又对蒋云泽偏袒得厉害,于是,太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对他怎么样。 只能经常去锦斓殿,然后在蒋云泽面前对苏涵说些亲密的话,做些亲密的动作,以此来对蒋云泽宣告他对苏涵的主权。 不过,蒋云泽似乎并不明白他的暗示,依旧故我。 过了一段时间,在锦斓殿里混熟了,苏涵又对自己非常好,而且,蒋云泽甚至觉得苏涵定是喜欢他的,不然,不会那样对他笑,不会对他那样关心,完全和对别人不一样,他甚至感受得出来,苏涵有对太子心生不满,而对自己则是满心的欢喜。 在锦斓殿里也见了皇帝和太子很多次,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渐渐地,蒋云泽便没有了最开始的谨慎与收敛。 他从宫外带书进来给苏涵看,还买很多好玩的玩意儿来逗苏涵开心。 他每次带给苏涵东西,苏涵无不是欢喜无比,眼睛晶亮地望着他,欲语还羞的样子。 蒋云泽完全陷在了苏涵为他织成的一个名为爱情的网里不可自拔。 每天回去,他的父亲都会让他进书房去问话,蒋云泽每日都面带笑容,红光满面,一看就有问题。 他的父亲问起他的时候,蒋云泽当然不能说自己和郡王殿下两情相悦,每次只说自己学业有进步之类来哄老爹开心。 苏峥走了一个多月了,让人给苏涵带回过四封信,差不多是十天一封,还给苏涵带了一些东西,都是路上的新奇小玩意儿,苏涵每次看着那些东西,都能捂在被子里笑很久,然后满心欢喜又珍惜地将东西用柜子锁起来。 虽然苏峥从不在信里说一句表达爱意的话,但苏涵却觉得那满纸的关怀之语全是对自己的爱语,能够将那信翻来覆去看很多遍而丝毫不嫌腻味。 苏涵也给苏峥回了几封信,大多写自己的近况,身体无恙之类,然后要苏峥好好保重身体,事情做完早日回来。 这时已经过了立冬,天气冷了很多,每天早上起来,院子里都是一层薄霜。 不少梅花品种都开花了,香味满京都。 因为立冬,蒋云泽几日没有入宫去。 相思已经入了骨髓,在家里便坐立不安,一心只想见到宫里的苏涵。 他去花鸟市场花高价买了一只会说话的鹦哥,但那鹦哥只会说“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要把这鹦哥送给苏涵,它说的话就不雅观,蒋云泽把鹦哥买回家后只好又来教它其他话,第一句便是“殿下安康”。 花了两天时间,让他书童不断对鹦哥说这一句,这鹦哥总算不再重复原来那两句,而改成这一句了。 要让这鹦哥说别的话,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蒋云泽想的当然是和苏涵一起训练这鹦哥。 当时京都在流行一种养生的功法,多为女子练习。 但是,因为姿势不太端庄,宫里并没有时兴起来。 苏涵非常畏寒,殿里的地龙早燃起来了,他也不再怎么出门,即使为了消食的散步也改在了殿里。 蒋云泽想到这点,便想把这养生功法让苏涵来练,希望能让苏涵的身体好些。 让家里他的大丫鬟来练给自己看,以便能够去教给苏涵。 他的大丫鬟也算他的通房丫鬟,早些年便开过脸了。只是蒋云泽最近心思全都在苏涵身上,一般凡品他便看不上了,和这个大丫鬟便也再没有过床笫之事。 这位大丫鬟被蒋云泽冷落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时听蒋云泽想看她演练养生功法,自然欣喜若狂,以为蒋云泽重新对她有了兴趣,便一心想挽回自己在蒋云泽心中的地位。 这养生功法是一套在床上舒展身体的功法,本就带着挑逗之意,她因一心要挑逗蒋云泽,便更增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在里面,动作舒展中带着放 荡勾引,每一个细节动作都带着性 暗示。 蒋云泽看得惊诧不已,脑子里全是苏涵做这些动作的模样,想象着苏涵那白皙漂亮的手指抚在脚踝上的模样,仰着颈子时候的眉目情态,不盈一握的腰肢伸展时候的美态……这些无一不让蒋云泽热血沸腾,腹下升起一股邪火,之后自然就和他那大丫鬟滚到床上去了,当醒悟抱的人不是苏涵的时候,他脸上些微失望,然后又让那丫鬟练了几次养生功法,研究了一番之后,觉得到底没有办法让苏涵来练,毕竟,他和苏涵还没有发展到如此亲密的地步。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能让苏涵在床上做给他看了吧。 有了这个目标,蒋云泽便又精神满满了。 立冬后过几天,蒋云泽又进宫去陪苏涵。 提着鹦哥,蒋云泽到锦斓殿的时候,苏涵正在喝药,眉头微皱着,淡粉的唇微张抿下一口药,然后就摇头不要喝了。 芷芸劝了几句,他都摇头不要喝。 蒋云泽正走到门口,看到这个情景,便道,“小涵,这几日可好,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苏涵听到蒋云泽的声音,马上抬起了头来,脸上原来还是一脸苦相,此时便化开了,带上了笑,道,“蒋哥哥,你来了,几天不见,都好像过了好长时间一样。你手里提的什么,我要看看。” 蒋云泽把鹦哥笼子提过去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把上面的罩布揭开,里面五彩斑斓的漂亮鹦哥就跳着叫了两声“殿下安康”。 苏涵看到那鹦哥,又听那鹦哥叫唤的话,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 蒋云泽问道,“喜欢吗,这鹦哥很聪明,教它什么,它就会说什么。” 苏涵一脸惊喜的表情,道,“真的吗?会说蒋哥哥大坏蛋吗?” 蒋云泽愣了一下,便故做为难地道,“我希望它不会说这一句。” 苏涵便大笑起来。 蒋云泽看芷芸还一脸为难端着手中的药碗,便对苏涵道,“药不喝可不好,还是把药都喝了吧,这样身子才能好起来,不是么?” 苏涵眉头一下子就又蹙了起来,委屈道,“夏太医换了药,这次的特别难喝,实在不想喝。” 蒋云泽接过芷芸手里的药碗,坐到苏涵身边去,柔声劝道,“喝了吧。喝了就吃一块蜜饯。” 苏涵虽然不想喝,但蒋云泽拿着调羹舀着药送到他嘴边的时候,他还是张嘴喝了。 一碗药喝了一大半,苏涵实在喝不下去,忍着难受摇头不要了。 蒋云泽这才接过芷芸递过来的手巾给苏涵擦了嘴角,让把药碗端下去,苏涵漱口后,便拿了一颗蜜饯让他含着。 苏涵也不读书了,就逗着那鹦哥玩,笑得非常开心,蒋云泽整颗心都化在了他身上。 苏涵拿着一只梅枝伸进鸟笼里逗着鸟玩,又教鸟说“皇上万岁”。 他说一遍,鸟就说一遍。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蒋云泽站在苏涵身后,几乎将苏涵圈在了自己的怀里,手握着苏涵拿着梅枝的手,一起逗着鸟。 苏涵累了就倚在榻上听蒋云泽讲故事,仿佛蒋云泽的故事永远也讲不完一样,而且,蒋云泽的所讲的每一个故事都无比吸引人,苏涵从没有听腻过,每次听都面带笑容神情专注。 蒋云泽坐到苏涵身边去,握着他的手,几乎把他半抱着,而苏涵神情些微倦怠根本没有拒绝。 蒋云泽想了想,对苏涵道,“小涵,京里时兴着一种在床上练习的养生功法,据说非常实用,通过舒展筋骨可以延年益寿,身子也会变好,你看,你身子一直不好,要不要试试。” 苏涵抬起些微倦怠的眼看了蒋云泽几眼,道,“会很累么?” “可以每天练习一个动作,很快就能全都学会了,每日睡前在床上练练,不会累的。”蒋云泽放柔声音道。 苏涵点头,“那行啊,要是能练练就身体变好不喝药,那多好啊!” 蒋云泽心情激动,却保持着面上的平静,道,“我专程去学了这个,就为了能够教给你,让你身子好些。现在就可以教你第一式,现在要学吗?” 苏涵懒懒地坐直身体,道,“好啊!” 蒋云泽道,“那是在这里,还是在床上去?” 苏涵眼神敛了一下,然后又眨了眨眼,仿佛是很为难地想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红,低垂着头,小声道,“既然是在床上练习的功法,还是到床上去吧。” 第三十三章 撞破 苏涵喜欢安静,从前,内室里除了芷芸,别的人一般不让进。 后来,芷芸也时常被遣出内室去了。 和蒋云泽在一起的时候,苏涵经常让人没有要事不要来打扰。 此时,房间里只有那只鹦哥在笼子里跳着,发出“皇上万岁”“殿下吉祥”的嘈杂声音。 蒋云泽望着低着头苏涵微红的脸颊,他的手紧紧握着苏涵的手,内心激动而紧张。 蒋云泽没有说话,将苏涵抱进怀里,苏涵将脸埋在他怀里,红着脸同样没有说话。 蒋云泽将苏涵抱了起来,一步一步仿佛踏在云端,心跳如擂鼓,又像飘在空中,无法形容他的紧张与激动快乐。 这是蒋云泽第一次到苏涵的卧室,卧室就在他们一向待的房间的里面,一道厚锦帘里面还有一道珍珠帘,房间里布置素雅,熏香炉里燃着惠安香,清幽微甜的香味,让人沉醉。 一张大床摆在西方位上,对着的床栏上面雕着龙出东海的图,用的雨过天青色的帐子。 蒋云泽将苏涵放在床上,苏涵便侧着身体把脸埋到床里侧去了。 坐在床沿上,才闻到不仅是房间里的薰香,床本身便全是沉香木而制。上面雕着各式青龙,华贵无比。 蒋云泽想到自己家里有一尊二尺高的沉香木佛雕,便被他的父亲当成至宝珍藏起来,没想到皇帝竟然宠爱苏涵至此,他睡的床应该是皇帝最贵重的龙床。 蒋云泽真有些忐忑要是自己把苏涵怎么样了,皇帝会不会诛杀自己九族,动作便迟疑了。 苏涵看蒋云泽坐在床沿上看着床屏上的雕龙发呆,便撑起手来,望着蒋云泽道,“蒋哥哥,不是你说要教我的么?” 蒋云泽回过神来,看着苏涵精致的眉眼,肌肤白皙剔透道几乎透明,脸颊上一层红晕,瞬间,他的神魂就又由不得他了。 苏涵伸手攀着他的肩,道,“第一式应该怎么做呢?” 单纯的带着点疑惑的求知的眼神,清润中带着疑问的声音,蒋云泽被迷得晕头转向。 声音几乎是颤抖的,蒋云泽握着苏涵的手,道,“第一式很简单,就是把腿并起来,伸直,腰挺直,然后,慢慢弯下腰,用手握着脚踝。” 苏涵听了,道,“这么简单吗?” 蒋云泽笑着道,“这是第一式,当然简单了。不过,后面也不难,都很简单。” 会教这一式,完全是因为这一式是最正经的。 蒋云泽可不敢最开始就教苏涵用那些挑逗的姿势。 苏涵点点头,将脚上的室内棉鞋给踢掉了,整个人坐到床上去。 身体坐直,将腿伸直,然后并起来,笑着看向蒋云泽道,“这样子么?” 蒋云泽看他腿些微弯着,便双手握着他的膝盖,道,“要并拢。” 苏涵笑着在蒋云泽的手下将腿并紧了,然后伸手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纤细的腰肢,窄翘的臀都展露出来,然后就一下子伏下身去,手指抓着脚踝,抬眼对蒋云泽道,“就这样简单?” 苏涵黑亮的眼睛就像两颗最纯粹的黑宝石,蒋云泽没想到苏涵身体这么软,这个动作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并不简单,至少,他自己做起来还有些费力的。 苏涵又用手摸了脚尖,问道,“这个动作要做多久,一直这样弯着也不舒服。” 蒋云泽坐到苏涵身边去,伸手扶着他的腰,道,“多坚持一会儿有好处。” 苏涵点点头,然后又坚持了一会儿,一下子直起身来,道,“啊,腿酸了。” 蒋云泽伸手抚他大腿,“大腿酸?” 苏涵笑着把腿蜷起来,道,“不要摸,很痒。是小腿酸。” 蒋云泽被苏涵笑得几乎失魂,从苏涵身后把他圈在怀里,伸手握着他的小腿,揉了一下,道,“这里吗?” 苏涵点头,眼中含着一层水,回头来看蒋云泽。 蒋云泽心跳更加剧烈起来,眼里只有苏涵比一般人颜色来得浅淡的唇,他抑制不住自己不去采撷。 苏涵望着他,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邀请,蒋云泽怎么会不明白。 既然苏涵愿意,他根本不可能控制得住自己。 唇瓣从苏涵的脸颊上擦过,蒋云泽感觉到苏涵身体些微颤抖起来,他以为是苏涵在害怕,便将苏涵搂得更紧了些。 像是膜拜神佛一般,蒋云泽带着庄重和温柔…… 房门口突然的珠帘碰撞声让沉浸在情意绵绵的世界里的人醒过来。 苏涵睁开眼,眼望向门口。 蒋云泽还没来得及亲到那企盼已久的粉唇,便被打扰了,慌忙转头去看是何人进来了。 皇帝看到房间里相拥在床上的两人,气得呆愣在了当场。 在蒋云泽将苏涵放开,他才反应过来,大踏步走过去一把便把处于惊恐中的蒋云泽掀倒在地。 “皇上恕罪!”蒋云泽被掀倒在地上,赶紧翻身爬起来,头伏地跪在地上。 苏涵眼里也全是恐慌,脸颊苍白,咬着唇望着皇帝说不出话来。 皇帝站在床边,气红了脸把苏涵望着,看苏涵眼里已经蓄了泪要流出来,皇帝对这孩子的眼泪没有任何办法,只好把脸转开不看,于是,蒋云泽就承担了皇帝的所有怒火,他一脚把跪伏在地上的蒋云泽踹翻,道,“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朕杀了你!” 说着,便又踹了蒋云泽一脚,蒋云泽一个劲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苏涵听皇帝要杀蒋云泽,赶紧从床上跑下来,将要去找武器的皇帝抱住,哭着道,“舅父,不要。求您,求您,不要!” 皇帝气得一个劲喘粗气,苏涵抱住他,他又不能把苏涵怎么样,只得一个劲跺脚,道,“你这不孝子,你怎么……你怎么……” 苏涵哭着望着皇帝,道,“舅父,是我的错,是我不孝,是我不好,求您,求您,不要杀他,不要怪他。” 皇帝目光在这间房里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武器一类的东西,苏涵身体太弱,他心疼儿子,便气得又要去踹蒋云泽。 苏涵抱着他不要他去,求道,“舅父,您不要伤他,您打我吧,是我的错。” 蒋云泽被皇帝骇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要是真被诛九族,他可死不瞑目啊。 苏涵一个劲地哭,眼泪糊了满脸,声音哀戚而痛苦,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抽搐打嗝起来,整个人非常痛苦。 皇帝再气都抵不过对苏涵的疼爱,只得把苏涵抱起来,对蒋云泽道,“跪到外面去。” 蒋云泽看了苏涵一眼,虽然觉得自己能为苏涵死,但是,他不能让整个家族来陪葬,于是,最终只得选择出去了。 皇帝怒吼着,让请太医来,让端水,拿巾帕,端参汤,拿药丸…… 整个锦斓殿里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忙碌起来。 太子也被惊动了,很快过来了。 看到蒋云泽跪在门口,觉得很奇怪。 瞄了他一眼,便进内室去了。 苏涵终于停止了抽搐和打嗝,皇帝搂着他,给他抚着胸口。 苏涵满眼哀求与痛苦望着他,他只好道,“不杀他。” 苏涵将脸埋在皇帝怀里又要哭起来,皇帝只好赶紧劝他,“不要哭了,再哭朕就改变主意了。” 皇帝对于苏涵和蒋云泽偷 情的事情虽然愤怒但是并不是特别吃惊。 他想着苏涵虽然钟情于蒋云泽,蒋云泽看来也抵不过苏涵的魅力迷恋于他,但是,两人的行为并没有太出格,他看苏涵开心,便没怎么干涉。 没想到,这才多久,两人就到床上去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5节 皇帝心里气得冒火。 而且,蒋云泽绝对不是一个可靠的人,即使他自荐枕席愿意给苏涵当男宠,皇帝认为他都不够格。 从最开始猜测苏涵可能对蒋云泽有情,皇帝就派了人去查了蒋云泽,蒋云泽那些眠花宿柳的腌臜事,皇帝是一件件都很清楚的,那么,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清纯美好的儿子让这种人糟蹋了,简直是可气可恨。 这种事情毕竟有辱皇家脸面,皇帝不会让这事传出去。 安抚了一个劲哭的苏涵之后,皇帝虽说不杀蒋云泽,却以蒋云泽君前失仪之罪将他打入牢中。 苏涵在床上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太子看到苏涵伤心痛苦的模样,苏涵还一个劲为蒋云泽求情,约莫猜测到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内心愤恨,脸色也不好,拿巾帕给苏涵擦脸,苏涵把脸转到一边去,还因为刚才哭泣没有缓过来而抽着气。 太子好心劝了几句,苏涵也埋着脸不说话。后来又呜咽着哭起来,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 皇帝和太子都心疼不已。 最后还是太医配了药要苏涵喝了,他睡过去了一切才好起来。 第三十四章 事情的处理 蒋云泽被打入天牢的事情,蒋家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罪名是君前失仪,这个罪名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全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蒋尚书让人去打探了情况,询问蒋云泽到底是怎么君前失仪了,这才好去求情,只是,因为是皇帝亲自吩咐了说不让人探望,于是,蒋尚书并没有从蒋云泽那里得到什么信息,而从宫里打探到的消息,也模糊不清,并不能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家全家整晚都在惊恐与担忧中度过。 蒋云泽被打入天牢,不仅是蒋云泽一个人的事,很可能会牵扯到整个蒋家。 蒋安明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宫去了,而早朝上,皇帝就这件事什么也没有说,之后,他去御书房里求见,皇帝看到他只是愤愤说了一句“你养的好儿子。”便甩袖离开了。 这让蒋安明不明所以,更加担忧,只得在御书房外面等皇帝回来。 皇帝去了锦斓殿,苏涵喝了夏太医的药,整晚上睡了过去,早上起来就沉默着不说话,整个人蔫蔫的,一脸伤心表情,红红的眼里泪水仿佛马上就能溢出来。 皇帝劝苏涵吃些东西,苏涵一个劲地摇头,道,“是我害了蒋哥哥,您是不是将他打入牢里去了,他都吃不上饭,我也不要吃。” 苏涵声音虚弱,眼中晶莹的泪花就要溢出来。 皇帝被他气得跺脚,苏涵却不为所动。 皇帝骂道,“就为了个外面的肮脏小子,你就这样和朕对着干。” 苏涵望着皇帝,呜呜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舅父,我自己也不想,可是,可是,呜呜……” 皇帝实在拿苏涵没有办法,道,“你快吃东西,朕自会让人给那小子送东西吃。” 苏涵依然摇着头,道,“不,舅父,明明是我的错,是我要他进宫来陪我的,是我引诱了他,现在却是他被打入了牢里。” 皇帝怒骂道,“那你是不是想入牢里去陪他,啊?” 苏涵望着皇帝,道,“若是可以,舅父,您让我去牢里陪他吧。” 皇帝气得一下子将小桌上的茶壶杯子等扫到了地上去,苏涵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身体。 “那小子有哪里好,没有半点用处,读书不用心,花楼倒是逛得勤,虽然还没娶妻,家里已经有两位姬妾,还有好几个通房丫头,在花街柳巷相好更是多,这样的人,你要来有何用?你还想着他做什么?你这样想他,他昨天有站出来为你说两句话吗?啊?你啊,你这个傻孩子,你怎么就这么傻,天底下男人多了,你看上他那样的作甚?” 皇帝压下心头火气,对苏涵好声好气劝解道。 苏涵不回话,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睛把皇帝望着。 皇帝叹口气,看苏涵神情有些松动,便又说道,“傻孩子,天下俊俏的好男人多得事,那蒋家小子真没什么地方值得你喜欢,朕让安排一场赛文会,让京中才子,官员家中文才好没配亲的俊俏公子来参加,你去看看,哪个不会比蒋家那小子好。男人嘛,你见得多了,个个比他好,就不会那般想着蒋家那小子了,……” 苏涵和蒋云泽之间的发展完全看在皇帝眼里,蒋云泽是迷恋于苏涵的美色,苏涵估计是一个人太孤独了,身边又只有女儿家,遇上了一个男人,很容易就产生了感情,还在心里以为那是天长地久永不变心的感情,其实,那只是一时的错觉而已。 所以,皇帝倒并不是特别为苏涵担心,他相信,只要苏涵遇到更多的好男人,那他就会对蒋云泽的感情淡了,而且,以后也不会轻易对男人产生感情,人都是要在教训里得到成长的。 当然,要是苏涵就此不喜欢男人转而喜欢女人的话,那么,这对皇帝来说便是天大的好消息,正是他所盼望的结果。 苏涵望着皇帝还是不说话,却没有原来那般悲伤了,皇帝认为他听了自己的劝。 皇帝劝苏涵吃些东西,苏涵也吃了一点。 皇帝终于放下些心,坐在床边,小声探问苏涵道,“涵儿,那蒋家小子碰过你身子没?” 苏涵愣了一下,脸颊原来还是苍白的,一下子就绯红了。 皇帝气得一巴掌拍在床沿上,苏涵被吓得身体往后一缩,头便撞在床头屏上,嘭的一声响,苏涵用手捂着被撞到的后脑勺,一脸的可怜兮兮。 皇帝脸色缓和些,道,“他知道你身体的事情了?” 苏涵摇摇头,小声道,“没有。” 皇帝喘口气,道,“那他怎么对你了?” 苏涵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才道,“他握了我的手,还搂了腰……” 皇帝气道,“还有呢?” 苏涵摇头,没有了。 皇帝道,“那朕进来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苏涵可怜巴巴地道,“他说有一种养生的功法,练了对身体好。我就试了一下。” “那怎么试到床上了?”皇帝怒道。 “因为在床上才能做。”苏涵缩了缩脖子。 皇帝听到这里,就完全认定是蒋云泽要对苏涵行不轨骗苏涵的,也只有苏涵这样单纯的孩子才会被骗。 苏涵把腿并了,弯腰用手碰了一下脚踝,对皇帝道,“您看,就是这样。” 皇帝看了苏涵的动作,又对上他黑溜溜的单纯的眼睛,就愣了,原来,是他想岔了吗? “当时,他明明要……要亲你。”皇帝想想,憋着说出这句来。 苏涵眨了一下眼,指了指自己的脸,道,“只亲了一下脸。” 皇帝终于明白了,他的儿子并没有吃什么实质上的亏。他松了口气,又确认了一遍,道,“他真没碰过你别的地方?” 苏涵摇头,“没,没有。” 皇帝站起身,要往外去。 苏涵拉住他的衣袖,皇帝回过头来。 苏涵可怜巴巴一脸哀求望着皇帝,道,“求求您,您别处罚他。” 皇帝原来想的是要是蒋云泽已经把苏涵怎么着了,那么,定然要他得到相应的惩罚,不过,既然他什么都还没对苏涵做,那就给些教训就是了,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好传得太大。 蒋云泽的案子皇帝亲自处理,因为担心处罚重了苏涵又要哭闹伤了身子,于是就想着打四十大板放出去,以后再不允许入宫,不许见苏涵就算了,不过,后来太子说蒋尚书到他这里来求情,便给皇帝建议,不如打了板子又给些好处,赏他个官做,开春不是就要招贵族子弟入军么,便给他一个名额,让他去入军吧。这样,他离京城远,即使苏涵想见他,也不可得了,两人之间更容易断。 皇帝考虑了一下,觉得很可行,便应了。 太子去看苏涵,苏涵精神已经好多了,又请太子哥哥上坐,还亲自端茶端点心让太子哥哥吃,不仅不是头两天那样对太子不理睬,而且伺候地特别殷勤。 太子自然高兴得到苏涵这般的对待,不过,他大概也想得到苏涵是对他有所求。 果真,坐了一会儿,苏涵就目光殷切地望着他,拉着他的手,软语道,“太子哥哥,舅父没把蒋哥哥怎么样吧!” 太子到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那天皇帝震怒是为何事,应该是苏涵和蒋云泽在房间里偷 情。 不过,看皇帝并没有把蒋云泽怎么样,那么,两人之间应该没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太子这才心情舒畅些。 苏涵此时来询问他蒋云泽的事情,太子心情当然不爽快,不过,面上还是保持了太子应有的气度与平静,道,“蒋云泽可把父皇气坏了,你也是,为了这么个陪读的,就和父皇怄气,也太不应该了。” 苏涵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是我让舅父生气了。不过,太子哥哥,舅父没把蒋哥哥怎么样吧!” 太子道,“你说呢?父皇那么生气,能不把他怎么样么?” 苏涵眼里一下子就蓄了层水,哽咽道,“是我害的,是我的错。我要去找舅父……” 太子一把拉住苏涵,吼道,“那么个人,就值得你这样。” 苏涵愣了愣,咬着牙没有回答。 太子只好压下心中的愤怒,道,“刚才逗你的,父皇没把那蒋云泽怎么样?早放回家去了。” 听太子这么说,苏涵松了口气,对太子道,“谢谢你,太子哥哥。” 太子在心里叹口气,道,“以后可不能再让父皇这么生气了,知道吗?” 苏涵忙不及点头。 太子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道,“蒋云泽根本配不上你,他为了保自己,根本不顾你,他那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在乎。” 苏涵望着太子没有说话,眼里全是悲伤。 太子将这样的苏涵搂进怀里,轻轻抚着他的背。 苏涵略微哽咽着小声道,“可是……可是……他毕竟是因为我……” 太子能够猜得到苏涵的意思,道,“还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你看,我不就很喜欢你,有时间就来陪着你么?” 苏涵没有回答,在太子怀里将眼睛闭上了。 过了一会儿,苏涵对太子道,“太子哥哥,我想去看看他,你能不能带我出宫一次。” 太子心中怒气一瞬间又涨上来,过了好一阵,才压下那怒火,声音尽量显得平静些,道,“让父皇知道了,我也会被连累的,你就想着他,不为我想想么?” 苏涵抬头望着太子,道,“我自然也担心太子哥哥,可是……可是……” 太子对苏涵道,“不用想了,你不去看他,父皇的怒气才会早日消下去,若是你去看他,是害了他,知道吗?” 苏涵想想,只好痛苦地点了一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说明一下,暖暖并没有对哥哥变心,这只是一种策略吧。 ps。本文一对一,苏峥下一章回来。 第三十五章 苏峥回京 皇帝说干就干,让太子去办一次赏梅会,就在皇家梅园里举办,邀请京城中有名的家世好长相好文才好的公子们来参加。 因为是以太子的名义举办,人们想到的是太子要选拔人才,自是非常愿意参加,一时间,京城里都在谈论这件事情,以被太子邀请为荣。 皇帝并没有对太子说明主要原因,太子便以为是这只是一场自己亲近京中才子的宴会,是皇帝对他的信任。 到头天晚上,皇帝才对太子说,要他带着苏涵一起去参加,让苏涵和那些才子们接触接触。 太子这才猜测到皇帝意思,估计是为了让苏涵忘了蒋云泽,而让苏涵和别的男人相处吧。 太子虽然面上很高兴地应了,心里却很不舒服。 太子心里自然不愿意苏涵对别的男人上心,不过,皇帝有旨,他也只能这么去做。 到赏梅会这天,苏涵和平时一样的时辰起床,吃了早膳之后,太子来了,说带他去赏梅。 京城已经下过了一场小雪,苏涵觉得外面冷不想出门,但是却不过,只好换了衣服,又披了雪貂皮厚披风,穿了出门的靴子,跟着太子出门坐了轿子。 太子一路和他说话,问他这几天身子有没有好些。 苏涵小声应了。 当扑入鼻腔的梅花香味越来越浓,苏涵原来还较萎靡的精神也好了些,将轿帘掀开一些,看到外面路边便是红色含苞的梅花,脸上终于见了笑容。 看苏涵心情好起来,太子心情便也好了很多。 举办赏梅会的皇家梅园里亭台楼阁假山曲廊,还有两个日月小湖,水榭浮桥…… 梅花品种很多,到此时,有部分开了,一部分还含苞,花香浓郁,景色秀丽。 太子为了陪在苏涵身边,指定了另一位宗室子弟与宋元明一起主持这次的赏梅赋诗会,自己并不花太多时间在那些才子身上。 苏涵被安排在湖边的一处水榭里,关了窗,又有厚重的竹帘和锦帘隔绝了外面的冷风,还烧了暖炉,倒并不冷。 太子陪着苏涵说话,只到才子中间去了很短的时间应酬,这便又回来了。 此梅园很大,才子们在梅林间穿梭,赏景作诗,笑声一片片。 苏涵听到远处的声音,问起有什么人来了。 太子才道,“这是父皇让我安排的赏梅会,京中很多有名的年轻之士都在,让我带你也来看看。” 太子这般说,苏涵便猜到了此行的目的。 太子看苏涵脸色不太好,便问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要不,先回去吧,这些人不见也罢。” 苏涵摇头,道,“既然舅父要让见,见见也可以。” 苏涵说完,太子脸色有些微变化。 从看到苏涵和苏峥在假山下拥吻,再到苏涵对蒋云泽有意两人在宫里偷 情,这些都让太子很不爽快,他不得不想苏涵虽然单纯,但是,本性应该是很多情的,甚至,他不得不想苏涵和他母亲一样淫 荡,什么人都能够和他有关系。 不过,出了蒋云泽的事情,太子倒再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关注在苏涵和苏峥的关系上了,毕竟,苏峥才离开没多久,苏涵就能喜欢上别的男人并且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说明苏涵对苏峥并没有深厚的感情,那么,苏峥也就不足为虑了,而且,苏峥是个人才,是他想要的左右手,能好好用苏峥,是再好不过的。 在不知不觉之间,太子已经不再介意苏涵和苏峥的关系。 此时苏涵说要见外面的才子们,太子便猜测苏涵是不是又会看上他们中的某人,苏涵还真是个太容易变心的人了。 太子心里便像戳了一根刺一样,让他非常难受。 太子看了看苏涵,站起身来,道,“那出去见见吧!多认识些人有好处。” 苏涵看到了太子面色的变化,不过,他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随在太子身后,由内侍为他整理好披风后,又把帽子戴好,由太子牵着出了水榭。 见太子带着一位一身白衣的人来,这些京城有名的公子们都前来行礼问安。 苏涵一身雪白,披风里的深衣下摆处绣着四爪的金龙,大家便明白这位很大可能是死了母亲还在守孝期间的清和郡王。 苏涵一张小脸半掩在披风帽子里,不过,露出来的精致的面孔还是让见者惊叹。 别人停留在苏涵身上的视线都让太子不舒服。 将苏涵做了介绍之后,虽然大家都来见礼,但没见苏涵和谁很亲近,目光也没在谁身上停留,这才让太子心情好些。 过了一阵,苏涵就说自己倦了,要回去了。 太子自然高兴苏涵能够快些回去,便把事情都交给了别人,自己送苏涵回去。 回到锦斓殿,苏涵心情并不好,换了衣服,又暖了脚,换了鞋袜,因为在梅园里吃了些点心,便也不用饭了,就要上床去睡觉。 太子见他这样,让他好好休息,离开锦斓殿后便去把他的情况回报给皇帝了。 皇帝听后面无表情,太子不知道皇帝所想为何,只好先告退。 晚间,皇帝到锦斓殿和苏涵谈话。 苏涵神情恹恹。 皇帝问起苏涵对今天见到的那些人感觉如何,苏涵好半天才答道,“都是些饱学之士。” 皇帝听苏涵用这种语言来回答,又见他眉宇之间露出厌倦的神色不想说这件事,皇帝估计他并没有看上谁。 皇帝自己都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何打算了,他当然不愿意让苏涵去看上某个男人,只是,他又怕苏涵看不上别的男人以至于陷在蒋云泽的身上。 他现在才明白,要当一个称职的好父亲比当皇帝还焦心。 过了两日,苏涵身上的毒又发了。 苏涵冬天里身体要差一些,每次毒发便也比往常来得猛烈。 皇帝在一边陪着,看得惊心,于是更加疼惜起苏涵来。 想到苏涵只喜欢男人,那么,也许还不如让苏涵做女人来得好呢,至少,苏涵不用再受这样的苦楚,而有他做后盾,苏涵即使作为女人,天下间哪个男人敢不对他好? 本以为苏峥的信会来,没想到一连二十天都没有收到苏峥的信,苏涵便担心起来,坐立不安,担心他的哥哥在外面出了事情,以至于都不能为他写信了。 问了皇帝收到苏峥的信件没有,皇帝答没有,苏涵便更担心了,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 皇帝以为苏涵还在为蒋云泽的事情伤心,到此时,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劝解了,也只能任由他去了,希望蒋云泽离开京城后,时间会消磨掉他在苏涵心里的分量,让苏涵忘了他。 蒋云泽受的那四十大板是结结实实的四十大板,加上他本就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被打得皮开肉绽,抬回家后休养了大半月都起不了床。 加上想念苏涵,又为在皇帝和苏涵面前的时候没有站出来承担责任而懊恼,觉得苏涵定然会看不起他了。 如此,心病便重,有心病,身上的伤便更不容易好。 于是,蒋云泽自从出了天牢便一直躺在床上养病。 儿子能从天牢里被放出来,而且,还得了个去军中锻炼的名额,蒋尚书对帮忙说话的太子是感激涕零,在家里看儿子躺在床上哼哼便怪他不争气,居然惹了这么大的祸,幸得皇帝不追究,又有太子帮着说话,他们家才没有因此蒋云泽的事情受到影响。 他们询问蒋云泽为何会被判罪,蒋云泽受了皇帝的命,要他不要说这件事出去,不然就饶不过他,蒋云泽对家里便只能扯谎,把这件事打发过去了。 苏峥从常州回来已是腊月中旬,京城里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了,他也是因为路遇大雪才耽误了行程,回得晚了。 先是去向皇帝汇报事情,汇报完便向皇帝请示说去看苏涵。 苏涵这些时日正因为天气冷而身体特别弱,每日时光几乎都在床上度过,精神也不好,胃口也不行。 皇帝对苏峥的请示立即应了,还让他多和苏涵说说话,让他好好劝劝苏涵,让苏涵多爱惜身子,不要压抑心情。 第三十六章 誓言 苏峥进到内室的时候,苏涵躺在床上正半睡半醒间。 苏峥朝引自己进来的芷芸笑了笑,道,“我和暖暖单独处一下,有劳你了。” 芷芸向苏峥福了告退礼,便笑着退出去了。 苏峥看了看那晃动着的珍珠帘,这才走到床边去。 苏涵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来的一半张白皙剔透,却缺少血色,明显比他离开的时候瘦了些。 苏峥坐在床边,他以为苏涵睡着了,便不想扰醒他。 只在床边看着他,只要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便是最幸福的时刻了。 看到苏涵睡梦里也微蹙起来的眉头,苏峥心疼不已,伸出手指去轻轻抚了抚。 没想到苏涵却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苏峥在外面风餐露宿,在常州虽说是去考察军备库,但实则接了皇帝更多的秘密任务,于是,在常州的时候丝毫不清闲,一天忙到晚,还差点遇到了生命危险,要不是他处事机警小心,又心眼多,不然也该交代在那里了。 他和养尊处优的苏涵不同,几个月的日子,整个人黑了一圈,不过,却给人更阳刚坚毅的感觉。 苏涵迷蒙着眼睛,看到苏峥坐在床边望着自己,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苏涵微微动了动唇,喃喃唤道,“哥哥……” 苏峥高兴地笑着柔声道,“暖暖,我回来了。” 苏涵虽然唤了哥哥,却还只是睁着眼睛把苏峥望着,没有任何动作,甚至,他的眼里还有怀疑和伤痛。 苏峥手指从苏涵的脸颊上划过,抚顺苏涵脸侧的头发,道,“暖暖,我回来了,不高兴吗?” 如此真真切切的声音,不可能是在梦里,还有苏峥的指尖从脸上划过的触感,都说明哥哥是真的回来了,这不是虚无的梦。 苏涵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眼里流露出狂喜和不可置信来。 苏峥怕苏涵冷到了,站起身弯腰用被子把苏涵裹着,道,“暖暖,想我了么?” 苏涵伸手抚摸苏峥的脸颊,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脸颊,到嘴唇,到下巴。 苏峥黑了,皮肤粗糙了,但是,无论怎么变,这都是苏峥啊,是他的哥哥,是他心底最爱的人,每日想念的人,每夜梦中的人…… “哥哥,哥哥,你回来了!”苏涵扑进苏峥的怀里,丝毫不在乎自己只穿着单衣的身体暴露在冷空气里。 苏峥用被子将苏涵好好裹着,脸颊磨着苏涵的脸颊,笑道,“我回来了啊。回来晚了,你不要生气。” 苏涵任由苏峥抱着他的腰,用手捧着苏峥的脸颊,眼中含着水光,仔细打量苏峥脸上的每一寸,声音几乎哽咽,道,“哥哥,我想你啊。不过,我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回来了就好了。看都黑了这么多,还瘦了,是不是在路上吃了很多苦。” 苏峥笑了,将苏涵放到床上去,道,“我都没来得及回府上去洗洗就进宫来了,看,身上多脏,把你都弄脏了。” 苏涵笑着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道,“我又不嫌弃你。” 苏峥转过头看了看门口,然后突然俯下身在苏涵唇上亲了一下。 苏涵脸一下子红了,眼睛黑黑亮亮的。 苏涵又问了些苏峥为何会晚归的问题,又问他一路可安全否,还问了些他处理事情的问题,苏峥都简单答了一些。 看看天色,黑压压的,天色晚了,仿佛又要下雪了。 苏涵道,“我去给皇上说,我要到哥哥府上去住几天,你这么久没有回来,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讲。” 苏峥当然也想要苏涵陪着自己,只是,他却不知道皇帝到底会不会答应。 正好皇帝处理了事情也过来看这对兄弟到底在说些什么。 进来的时候,苏峥正说到风雪断了路,只好绕远路的事情。 看到皇帝进来,苏峥马上起身行礼,苏涵也高兴地向皇帝问安。 皇帝又关心了苏峥的行程安全,苏涵便提出想要去哥哥府上住几天。 苏峥接道,“我出去太久,太久没有和涵儿见面,一路上很多趣闻趣事,都想讲给他听听,还望皇上能够让涵儿出宫陪我几日,我们兄弟可以说说话。” 苏涵一脸期待把皇帝望着。 想到苏涵前段时间一直在为蒋云泽的事情伤心,身子一直不好,精神不振,此时苏峥回来,苏涵面色显然就红润了些,想着让苏涵出宫到苏峥府上住几天散散心也好,皇帝于是便应了。 只是交代苏峥,不能让苏涵出府到别的地方去。 苏峥行礼应是。 皇帝的意思是不让苏涵去蒋家见蒋云泽,苏峥以为皇帝的意思是要苏涵不要出门吹风受凉伤了身子。 能去苏峥府上,苏涵事不宜迟,赶紧让侍女们收拾东西,只拿平时必须用的,其余差什么便再回来拿。 于是穿好衣服,裹了厚披风,感谢了皇帝,和皇帝告了别,带着一众服侍他的人,便跟着苏峥出宫去了。 皇帝怕苏涵身子受凉,让宫轿在锦斓殿外等,一路送苏涵出宫,出了宫门,外面便有忠国公府上的马车在等着了。而苏峥原来骑来的马已经被牵回去了。 因为忠国公府上只派了一辆马车来,里面只坐苏涵和苏峥,苏涵的一干侍女们便是用了宫里的马车送的。 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雪来。 苏涵靠在苏峥的怀里,苏峥说自己身上脏,苏涵笑着说不嫌弃哥哥脏。 既然这样,那苏峥就高兴地将苏峥在怀里揽紧了。 苏峥将苏涵身上的厚披风给拢严实,又用毯子给他盖了脚小腿。 马车里有手炉,便把手炉也让苏涵握着抱在怀里。 苏涵笑道,“哪里用这么小心,我不冷。” 苏峥道,“小心些总是好的。你看你,也不好好爱惜自己,都瘦了这么多,脸上都没肉了。” 苏涵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捏了捏自己的脸颊,道,“怎么没有肉了,不是还挺多么?” 苏峥道,“那你想瘦成怎么样?这样了还叫有肉。” 苏涵笑着不答,抬头亲了亲苏峥的下巴,苏峥赶路回来,来不及收拾自己,下巴上有一层胡茬,刺得苏涵觉得痒痒的。 苏涵伸手摸苏峥的下巴,又摸自己的,道,“哥哥有胡子了,我还没有。” 苏峥笑着看他,深邃黝黑的眼里全是温暖的笑意与爱意。 手将苏涵紧紧抱着,道,“过几年就有了吧。暖暖还小。” 苏涵道,“其实我不想长那东西,长了就不好看了。” 苏峥笑道,“长了也没关系,我帮你剃须。” 苏涵眨着眼看向苏峥,道,“要是我以后一直不长呢。” 苏峥用脸颊蹭了一下苏涵的脸,苏涵被他的胡茬刺得赶紧躲,苏峥笑道,“暖暖是女孩儿么,不长胡须。” 苏涵把脸埋进苏峥肩颈里,闷闷道,“要是我真是女孩儿怎么办呐?” 苏峥愣了一下,因为苏涵的语气并不像是开玩笑,而像是真的一样。 苏峥从怔愣里反应过来后,便把苏涵往怀里又揽了揽,一只手正托在苏涵臀部下面,他笑着摸了苏涵一把,笑道,“是女孩儿就没小雀鸟了。” 苏涵被苏峥摸得身体一颤,脸颊上马上飞了一抹红晕,道,“哥哥在外面去了几个月,人就变下流了。” 苏峥在军队里去了几个月,那里都是粗汉子,句句不离脏字,行为更是豪爽无忌,在那里的时候,他的确是融入他们之间的,思想当然也有很多变化,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说不定真变下流了,不过,他当然也只对怀里的这个宝贝下流。 苏峥笑着向苏涵道歉,道,“哥哥向你赔礼,暖暖,原谅哥哥不?” 苏涵瞪了他一眼,道,“哥哥不正经,我才不原谅你。” 苏峥假装苦着脸,道,“暖暖不原谅我了,那我该怎么办?” 苏涵在苏峥怀里坐直身体,目光对着苏峥的目光,一本正经道,“还能怎么办?嗯,一辈子任我使唤好了,我高兴时就赏你一口饭吃,不高兴就不给你吃的,你要抱着我,一直喜欢我,听我的话,不违背我……” 苏涵说着,苏峥一脸笑意,苏涵不高兴了,道,“你不认真听我说话。” 苏峥道,“都认真听着的。”然后便把嘴贴到苏涵耳边去,道,“会的,一直爱你,陪着你,一生一世,听你的话,你高兴我就高兴,你难过,我比你还难过,心里只放着你……” 苏涵红着脸听着,道,“可不是说谎的啊。哥哥出去几个月,人就油腔滑调了。” 苏峥亲了亲他的脸,道,“要是说谎了,便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 苏涵瞪着眼睛骂道,“乱说什么啊。不和你说了。” 苏峥道,“暖暖别生气,都是真的,要是没做到,我对不起你,那我宁愿死在你手上了。” 苏涵把脸埋到苏峥肩颈里去,道,“我记着你的话。要是你真的背叛了,我定然不放过你。” 苏峥觉得自己的脖颈上有湿意,把苏涵扶起来看,才发现苏涵在流泪,他慌了,一手扶着苏涵,一手擦拭他脸颊上的泪,道,“哭什么啊,我哪里错了,你怪我好了,不要自己伤心。” 苏涵望着苏峥道,“哥哥要是死了,我定然也不想活了,所以,你一定不能背叛今日的话,知道吗?” 苏峥目光幽深却坚定,道,“暖暖忘了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是为了守护着你才来到你身边的……” 苏涵伸手抚摸苏峥的脸颊,唤道,“哥哥……” 两人在马车里小声说话,外面的驾车人听到里面模糊的声音,车从忠国公府侧门马车车道进了内院。 苏峥把苏涵抱下车的时候,苏涵看到天上纷纷扬扬往下落的雪,道,“又要下大雪了。” 苏峥道,“大雪兆丰年,这是好兆头啊。”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6节 苏涵笑着看他,没有说话,眼里却是最温柔而温暖的爱意。 第三十七章 同睡 苏峥无妻无妾光棍一条,就他这么一个主人,忠国公府里仆人便也不多,院子虽多,但大多也空置着没有好好打理。 清和郡王突然之间来忠国公府上住,他以前住的那座院子根本没有收拾出来,很多东西都不齐备,于是,顺理成章地,苏峥把苏涵抱进自己住的院子,自己的卧室。 苏峥虽然才刚回来,在他进宫面见皇帝的时候,跟着他的贴身仆人便先回府了,让将一应东西准备好迎接苏峥。 卧室里已经烧了地龙,床上的被褥枕头之类全是新的,苏峥把苏涵放在房中垫了厚软垫子的罗汉榻上,又拿了貉子毛厚毯给他盖着,道,“这屋里地龙没烧多久,寒气还重,让烧几个暖炉来应该好些。” 苏涵坐在那里,手里抱着手炉,眼中是满满的爱恋与笑意,注视着苏峥的一举一动,道,“我也没有那么娇气。” 苏峥笑道,“我知道,不过,不是你娇气,是你身子娇气。” 苏涵撇撇嘴不说话了。 苏涵的一众侍女们也跟着到了,将苏涵用的东西都放进苏峥的起居室来。 苏峥去洗了澡,净了面,换了衣服。 苏涵再看到他的时候,便笑了,道,“刚才的哥哥像个莽汉,现在的哥哥终于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苏涵也已经换了室内穿的衣服,人已经蜷到床上去了。 房间烧了地龙,又烧了三个暖炉,总算暖和些了,但是,却还是和宫里没法比。 苏峥倒是热得只穿了很少的衣服。 苏峥的这院子是正北三间正房,东西还各有三间厢房,前有廊,后有三间抱厦,东西还各带两间耳房,这是按照规制来的院子,供国公府当家人住的院子。 以前苏峥住的时候,只用了正房,厢房空着的,此时苏涵来了,院子里倒住得热闹了。 苏涵带来的侍女们住在厢房里,需要的时候,再唤她们。 用晚饭的时候非常热闹,因为知道苏峥回京,他在京城的好些位好友立即便来拜访了。 不待主人休息一晚便来拜访,并不是好友们没有考量,而是苏峥就光棍一条,根本不用忌讳他要和妻妾叙话之类。 在花厅招待了朋友们,苏峥一心想着苏涵在内院卧室里,只有他身边的丫鬟们陪着,便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在这些朋友身上。 一好友看出苏峥心思不属,便问道,“盛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我们来扰了你了。” 苏峥道,“哪里,家弟被我接来家里,正在内室,我想他一个人吃饭会不会闷。” 大家开始没有想到,思维在脑中一转,就明白苏峥的弟弟是清和郡王苏涵。那是京里流传的皇帝的私生子,而且最受皇帝宠爱喜欢,甚至有人说,若苏涵不是姓苏,皇帝连皇位可能都会传给他。 虽然这种事情不可能,不过,也足以说明皇帝对他的宠爱程度了。 苏峥的这几位好友都是官场上的年轻新贵,太子一系的人,大家都没有见过苏涵,便非常好奇。 其中一人道,“听说你那弟弟神仙一般的人物,比你还长相俊俏,又不是女儿家,你怎么就把人藏在内院里不让人见了呢?” 苏峥道,“他身子特别弱,吹不得一点风,不然就要病倒。别说养在内院里不让人见,唉,如果可以,就是把他养在我心里,只要他的身子能好些就好了。” 苏峥说着就愁了眉,看来,他的那弟弟的身体确实非常不好。 大家说要去拜见一下这位如此受宠的郡王,其实大家莫不是想看看比苏峥还俊俏的人到底是何种长相。 苏峥拒绝说苏涵可能已经睡了,再说,苏涵带了很多随侍的宫女出宫来在内院里,实在不能让人进去。 遇到皇家或者宫里的事情,规矩多,贸然去见的确后果很严重,虽然想看苏涵,但最后还是因为礼仪问题作罢了。 苏峥送走朋友们,这才进内室里来。 苏涵并没有睡,而是靠在床上翻一本书,见苏峥进来,便蹙眉道,“哥哥招待客人招待了好久,我都要睡着了。” 苏峥坐在床边,向他道歉道,“让你久等了。”又问,“晚膳吃了什么,饱了没有?” 苏涵点头,“都是按太医的要求吃的,吃饱了。” 苏峥洗漱收拾了自己,让人不用进内室里来服侍,除了需要职守的外,都可以休息了,便爬上了床,苏涵睡里面,他睡外面。 床帐被放下来,苏峥问苏涵道,“暖暖,来,把外衣脱了睡觉吧!” 苏涵伸开手让苏峥为他脱衣服,只穿了中衣,苏峥赶紧用被子掩着他,让他躺下睡觉,苏涵盖了三床被子,苏峥一床床为他整好掩好,自己才下床将苏涵脱下的衣服放好。 房间里实在太热了,苏峥盖一床被子都觉得热。 房间里大部分灯被灭了,只留了床边不远处桌上的一盏。 外面雪下着,能听到雪落在房顶的簌簌声,落在院子里的树枝上的声音,房间里很安静,温暖的床上,两个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这一刻,甜蜜幸福里还带着紧张。 外面廊下的气死风灯亮着,光透过窗纸照进来一些,在窗口映下窗棂的形状。 是苏涵先动,他向苏峥的身边靠了靠,道,“哥哥,我想和你睡一个被窝。” 这并不是两兄弟第一次同床,以前在贡阳的时候,苏涵午睡时和苏峥在一张床上睡过几次。 苏峥没有午睡的习惯,苏涵躺在床里睡,苏峥便倚在床外侧看书。那时候,午间的时光,安静地守着苏涵,岁月静好,仿佛那种日子能够一直持续到永远。苏涵的梦里也有哥哥翻书的声音,他用手扯着苏峥的衣角,仿佛这样能够抓住苏峥一辈子一样。 苏峥道,“两人睡一个被窝,怕会进风,你受凉了就不好了。暖暖乖,就这样睡。” 苏涵亮闪闪的目光把苏峥望着,苏峥也侧了身,和苏涵脸对脸,伸手抚摸苏涵的脸颊,道,“暖暖,在外的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身子好不好,有没有难受,有没有生病。” 苏涵将手从被窝里拿出来覆在苏峥的手背上,嗔怪道,“既然想我,那怎么后来都不给我写信了。” 苏峥道,“对不住,我想着能快点回来见你,便没有写。”其实是他当时遇到了生命危险不能写,再加上路上风雪,即使写了,估计也不能很快送回来,便没有写。 苏涵不满地哼了一声。 苏峥拿着苏涵的手放进苏涵的被窝里,道,“是哥哥错了,以后不会了。” 苏涵又问起苏峥在常州的事情,苏峥便讲起来,说到在那里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自己增长了哪些见识,从这次的事情里得到了什么经验教训,还说以后希望能够当将军上战场杀敌诸如此类。 苏涵听到苏峥的最后几句,心里便不是滋味了。毕竟,他名义上的父亲便是战死沙场的,要是苏峥也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那他该怎么办呐。 作者有话要说:№14 网友:xiaoge 评论:《清和月下觞》 打分:2 发表时间11:20100109 14:39:35 所评章节:55 不知道你的电脑是不是好了?还是不能回复吗?有没有找到原因?你还会一天多更吗?这篇文章你准备写多长? 我的电脑还是不能用回复功能,不过,可以登陆作者后台了。原因至今不明,而且,这两天在实验室用电脑,发现也出现了在寝室里出现的情况,呜呜,真的是我灵异了么。关于一天多更的问题,等过段时间可能会吧,最近期末期间,各种事情很多,没有时间多更。文章的长度问题,计划是写25万字左右,不排除写不到那么多或者控制不住写多了的情况。 关于大家担心的哥哥会背叛的问题,这个不用担心,我可以保证,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对我来说,人世间最大的恐惧不是面对死亡,而是面对最信任的人的背叛,所以,背叛的情节,我的文里应该不会出现吧! 谢谢大家的支持。最近都没法回复,也没法给送分,真是抱歉了,等我这里的晋江好了,一定把前面需要送分的补上。 第三十八章 初潮 苏涵皱着眉头,掀开自己的被窝往苏峥的被窝里钻,苏峥被他的蛮横劲给骇了一跳,赶紧掀了自己身上盖的被子让他进来,又拉过苏涵的被子过来,将苏涵盖上。 苏涵伸手攀在苏峥身上,将脸埋在他的肩颈窝里,脚踢了一下苏峥的脚。 感觉到苏涵的脚冷,苏峥便伸手把苏涵的腿捉了,让他弯腿把脚蜷起来,苏峥便用自己的腿把他的脚夹住了。 苏峥道,“刚才脚不是暖的么,怎么一会儿就冷了。” 苏涵不说话,整个人巴在苏峥身上不放开。 苏峥搂着他,抚着他的背,道,“怎么了,不高兴了吗?” 苏涵道,“父亲就是在沙场上死的,我不想你去战场上。” 苏峥愣了一下,作为忠国公,带兵打仗才是他的使命所在。但是,他并不希望苏涵担心,当然,若是能够一生和苏涵陪伴左右,过平凡的日子,那是他最大的梦想,不过,苏涵是郡王,自己要是平凡无能的话,又怎么能够配得上他,得到他。 苏峥想了想才道,“我的命是你的,不会轻易去死。” 苏涵没有说话了,却用一双冰脚在苏峥两腿夹缝里戳来戳去,表达自己的不满。 苏峥由着他这样做,苏涵却把腿给抬高些踢到他胯 下来了。 苏峥叹口气,只好把苏涵的腿捉住,道,“你别乱动,被子散了会冷到。” 苏涵还是不说话,任由苏峥捉着他的腿完全折了起来,他就像个小虾米一样,苏峥把他的冰脚放在怀里暖着。 苏涵这才说话,道,“不用了,你不冷吗?” 苏峥道,“不冷。” “你撒谎。”苏涵说着,用手指在苏峥身上划来划去,头埋在苏峥肩膀边上被被子捂着也不嫌憋闷。 苏峥捏着苏涵的脚,苏涵道,“痒啊,你别捏。” 苏涵的声音里带着鼻音,就像撒娇一样。 苏涵一直在他的怀里动,房间里又热得慌,苏峥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在苏涵的动作与声音里渐渐瓦解崩溃掉。 苏峥放了苏涵的脚,一下子将苏涵压在身下,低头亲吻苏涵的脸颊,苏涵伸手攀住苏峥的肩膀,当唇舌相交的时候,苏涵热情地回应着,鼻腔里发出甜腻的鼻音。 苏峥毕竟不敢过分,亲了唇后便离开了。 将苏涵在怀里抱紧,又把刚才散了些的被子捞起来给苏涵盖好,声音沉沉的,道,“暖暖,别再动了。” 苏涵不听,仰头亲吻苏峥的下巴,手也在苏峥身上摸来摸去。 苏峥只好把他的手给抓住,两人又亲吻了一阵,苏涵气息不稳,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 苏峥赶紧揭开点被子让他喘气,又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抚着苏涵胸口的时候,苏峥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不过,他此时并没有在意,苏涵顺过气来便又黏在他的身上了,还抓着苏峥的手让他用手摸他的胸。 苏涵对于情事的意识其实非常模糊,身体需要什么便如实怎么表达,却并不明白自己的话语和动作有多么撩拨人。 苏峥真要被苏涵逼疯了,苏涵动情的身体终于产了一些热,身上暖和一些了。 苏峥揽着他的身体,道,“暖暖,别乱动了。” 苏涵却将头埋在他肩颈窝里,闷闷地带着痛苦地道,“又胀又难受。” 再是苏峥了解地多,脸皮也练得厚些了,还是被苏涵的话说得一下子红了脸,好在苏涵没有注意他的脸,不然,他就觉得兄颜扫地了。 苏峥终于憋着说出来,“我帮你吧。”说着就伸手要去摸苏涵的双腿间的东西。 苏涵却扭着身体一下子避开了,抓住苏峥的手摸自己的胸。 苏涵自己其实也有些模糊的了解,最近吃的药和以往的不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变化,最近一直胸涨,因为从小就是和女孩子们一起长大的,有时候会听到女孩子们说些私密的话题,于是自己的变化,为什么会有这些变化,他便有些明白。不过,即使身体再难受,他也没给别人说,但是,对哥哥就不同了,他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 苏峥对苏涵的这种表现很奇怪,但是,他也没有深究。不过,苏涵的胸并不像他的人一样瘦。苏峥没有和女人的经验,并不知道女人的胸如何,加上苏涵也没有真正的女人那样发育得好,苏峥于是并没有怀疑。 隔着一层单薄丝滑的里衣,苏峥指腹上的茧让苏涵觉得既舒服又难耐,嘴里溢出甜腻的呻吟,身体些微颤抖。 苏峥用被子将两人掩紧了,钻进被子里,解开苏涵里衣带子,手抚上苏涵的身体,苏涵腰肢纤细,往上摸,身上没多少肉,一摸便摸到排骨,不过胸上倒是有些肉,软软的,苏峥看苏涵喜欢,便亲吻□他的胸,然后吮吸起来。 苏涵小声叫了出来,之后便咬紧了牙,手紧紧抓着苏峥的肩膀,眼里都含上了泪,身体颤抖着。 吸了一边又开始照顾另一边,手指轻轻磨蹭早已硬 挺起来的樱果。 苏涵觉得又舒服又难过,前段时间的闷胀难受在这一刻仿佛都得到了解脱。 苏峥当然不是柳下惠,早被惹得浑身是火,下面硬胀难受,又被被子捂得久神志些微眩晕,不过,好在理智还是战胜了欲 念。 他从苏涵身上抬起头来,将苏涵身上的被子裹好了,在苏涵脸颊上亲了一下,道,“哥哥出去喝口水。” 然后赶紧下床逃了。 苏涵还沉浸在刚才迷蒙而燥热的快感里,苏峥走了,他才些微回过神,红着脸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头脸,喘着气,这才觉得刚才那样很羞人。 苏峥出去了不少时间才回来,因为身上带了寒气,把苏涵往床里面移了一些,这才躺到床上去,用另外一床被子盖了自己,对睁着一双大眼望着他的苏涵道,“我身上冷,等一会儿再抱着你。” 苏涵嗯了一声,凑过来在苏峥脸颊上亲了一下。 苏峥觉得自己身上热了,这才把苏涵转移到自己的被窝里来,把他在自己怀里抱着。 苏涵抓着苏峥的手臂,将头埋在他的肩膀边上,听着苏峥的呼吸声,房顶上雪花落下的簌簌声仿佛是一种,世界之大,有这么一个人爱着自己疼惜自己并且陪着自己,这让人感觉很快乐幸福。 “哥哥,真希望一辈子都和你睡在一起。”苏涵喃喃说道。 苏峥坚定地道,“嗯,会的。”又在苏涵脸颊上亲了两下。 苏涵实在累了,以前总是晚间睡不着,此时也很快睡了过去。 苏峥急着赶路回来,一路劳累,此时怀里抱着最心爱的宝贝,呼吸之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味,很快也睡了过去。 雪下了整晚,第二天早上都没有停。 侍女早上进屋来给暖炉加了炭,看床上床帐掩得严严实实,想两人昨晚一定说话到很晚,此时还在睡,便也不打扰。 外面早已经忙碌起来。 雪停了,便有人扫雪,昨晚没来得及打扫的地方,便打扫起来。 除了正屋这边,别的地方都很热闹。 苏涵觉得难受,在苏峥怀里轻轻呜咽出来,身体也动了动。 苏峥醒过来,看苏涵拧着眉头痛吟,心里一惊,伸手探了探苏涵的额头,比平时的确要烫些,道,“暖暖,醒了吗?怎么了?哪里难受?” 苏涵睁开眼,眼里是脆弱,和蹙着的眉头一起,显得分外可怜。 苏涵难受地哼了一声,声音虚弱痛苦,“肚子疼。” 苏峥被吓到了,他才把苏涵接出来一天,苏涵就这样病了。 他赶紧起床,准备叫人,苏涵抓住了他的手臂,哀求地看着他,道,“不要叫别人,叫夏太医来就行。” 苏峥抓了衣服一披,赶紧跑出去,逮着一个人便道,“叫李嬷嬷来。” 李嬷嬷很快来了,看苏峥着急穿成这副样子成何体统,她还没来得及教训,便听苏峥着急地道,“暖暖肚子疼,他说要叫夏太医。嬷嬷,您让人快去请。” 夏太医是太医院院使,即使是一等公苏峥病了,一般也请不到的,他只能叫李嬷嬷着人快去叫,夏太医才能快些来。 李嬷嬷听到苏涵肚子疼,心下一惊,低头又注意到苏峥白色的中衣裤子上面染了血渍。她差不多是看到那血渍的同时便想到了什么可能性。 赶紧把苏峥推进内室里去,又对外面的丫头们吩咐,派了人赶紧去请夏太医,又让人去告知皇帝苏涵病了,然后让无关人等都不许到正房这边来,又让人准备热水等一应东西。 苏峥是刚才太急才没有发现自己裤子上的血渍,此时回到内室里,捞起床帐来,在床沿一坐下,就看到了自己裤子上的血。 他惊呆了,他自己并没有出血,那这血只能是苏涵流的。 苏涵哪里受伤了?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忘了说让大家带上避雷针了,在这章补起来吧。 本文是双性生子文,雷这个的请一定要小心之后情节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u~~~ 第三十九章 想通关节 看到自己裤子上的血渍,苏峥惊恐地望向苏涵,要去掀苏涵的被子,急切地问道,“暖暖,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苏涵也很惊恐,刚才是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思维还很迷蒙,但到此时,虽然肚子疼,但脑子却完全清醒了。 从小和女孩子长大的他完全明白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内心很矛盾,一方面是欢喜的,因为自己有了女人的月事,那么,让皇帝答应他和苏峥在一起的胜算更大,而且,他和苏峥在一起,还可以为他生孩子,不至于让苏峥断了香火;另一方面,他却抑制不住本能的内心深处的惊恐与茫然,虽然从小在女孩儿堆里长大,但是,他从小就被母亲说他是个男孩子,即使在母亲告诉他的身体与别人的不同之处之后,他考虑过自己是个女孩儿该是什么样子,不过,他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而且还是和苏峥在一起的时候发生了这样难堪的事情。 苏涵脸都白了,眼里带着恐慌,紧紧把被子抓着,望着苏峥道,“哥哥,我没事,你先出去。” 苏峥以为苏涵出了大问题,以至于在他面前还一味逞强,哪里会听苏涵的话,伸手就去捞苏涵身上盖的被子,苏涵惊恐地马上大叫起来,“放开,别碰我。” 苏峥被苏涵那惊恐和慌张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到苏涵眼都红了,赶紧停下要揭开被子的手,俯身伸手摸了摸苏涵的脸颊,柔声劝道,“暖暖,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到底怎么了,身上受伤了不敢让我知道么?” 苏涵避开苏峥受伤的关怀的眼神,小声道,“不是,不是你想的,你出去。” 苏峥皱起了眉,他动作快,在苏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便伸进了被子里去。 因为是估摸着地方的,一摸便摸到了苏涵的大腿根的部位,触手便是黏腻濡湿的感觉。 苏涵被苏峥碰到大腿,腿赶紧往床里收了些,对这样做的苏峥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峥抬头触到苏涵羞辱难堪与气愤的眼神,心里有些着慌,急切道,“暖暖,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难道我不值得知道你的难过么?” 苏涵狠瞪着他,道,“你是傻子么?出去!” 苏峥被苏涵骂得呆愣了一瞬,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指腹上沾染着血迹。 他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仿佛脑子不够用一样,看着手上的血迹转不过来弯。 苏涵本就肚子难受,仿佛全身都憋着一股闷气,看苏峥还坐在床沿边,便把身子侧了一个身,头转向了床里面。 苏峥看了苏涵的后脑勺一会儿,又看苏涵拱起来的被子中间部分,脑子里仿佛要想明白了,但是又被卡住了。 即使苏涵不理他,但苏峥担心苏涵身体,并不没有出去。 而是倾身倚在床上,伸手隔着被子抚摸苏涵肚子的部位,柔声问道,“肚子疼得厉害么,我给你揉揉好么?” 苏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心里又闷又烦,肚子疼,却好像是肚子里憋着一股气发泄不出来所以才痛的,让他觉得烦躁难忍,脾气便也暴躁起来。 他咬着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 苏峥缓缓抚着他的肚子,看苏涵眉头皱得紧紧的,异常担心道,“真不能让我看看么,明明流血了。” 苏涵心烦地厉害,转过身来狠狠把苏峥瞪着,道,“谁让你笨得厉害,不知道活该。” 苏峥真不明白哪里把苏涵惹到了,这小家伙平时脾气一直很好的,怎么这时候就这么凶巴巴的了。难道是肚子疼造成的? 苏涵看到苏峥对着自己一张担心忧虑又心疼的脸,马上就后悔自己刚才用那样凶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苏涵揪着眉头,把头一下子掩在被子里,对自己咬牙切齿。 苏峥看苏涵这样,觉得他真是太反常了。 正要去揭苏涵掩着脑袋的被子让他不要憋到了,就见苏涵一下子把被子掀开,自暴自弃般地咬牙切齿对苏峥憋出几个字来,“我来葵水了,笨蛋!” 苏峥觉得自己被雷轰了一下,苏涵明明是男孩儿,来什么葵水啊。 正要询问,见苏涵那愤怒的神情,就不敢问了。 再说,刚才的种种迹象,的确是女子来月事的情况。 苏峥望着苏涵,那眼神完全是“你骗人的吧,你明明是男孩儿?” 苏涵心烦意乱,又把头埋了起来。 苏峥看苏涵生气,待要解释安慰几句,便听门帘被掀开有人进来的声音。 苏峥回过头去,看到进来的人是李嬷嬷还有芷芸。 两人手上端着东西。 床帐还是垂下来的状态,苏峥坐在床沿,手上捞着一部分帐子,见两人进来,便把帐子放了下来,自己站起身来。 因为床帐关着,李嬷嬷和芷芸都看不到床上苏涵的状况。 芷芸看到只穿着一身中衣的苏峥,脸些微红了,又见苏峥裤子上有血渍,想到那是什么,便略微尴尬。 李嬷嬷倒没觉得什么,而是对苏峥吩咐道,“峥少爷,你还是快去换了衣服才是,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苏峥没答话。 在芷芸把手中抱着的东西放到一边榻上要去掀床帐的时候,他过去止住芷芸的手,道,“我来吧!” 李嬷嬷不满道,“峥少爷,你还是换了衣服先出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苏峥透过芷芸掀开的床帐看了里面一眼,苏涵头朝里躺着,头发掩住他的脸。 苏峥又看了看芷芸和李嬷嬷,抓了自己的衣服快速穿了,便出了门,又到一旁的另一间卧室里去换了新的衣服,拿着手里沾着血迹的中衣看了良久,上面的血迹是压印上去的,一大团,苏峥叹口气,想到苏涵曾经说过的要是他是个女孩儿的话。 苏峥抬头便看到房间里墙上挂着的苏涵画给他的画,是雨中海棠,红艳欲滴的颜色,晶莹的雨珠…… 苏涵若是个女孩儿,那也很好,只是,他担心要是皇上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毕竟,苏涵是郡王,女孩儿可不能做郡王。 苏峥又想到当年他还摸过苏涵的小小鸟,明明是有的,而且,苏涵还有长大的证据,他也见到过的,怎么,苏涵却又突然变成了女孩儿了呢? 苏峥一向不相信鬼怪妖谈,此时他胡思乱想却想到了这方面,难道苏涵是狐妖之类,想到此,苏峥便笑了,想起看过的灵异志之类的书里写的妖怪报恩化成人的故事。 想了一阵这个,苏峥觉得这不太可能,妖怪之类只能是故事里的,苏涵是他的弟弟。 苏峥想了很久不得其解,最后才突然想起以前乱翻医书的时候曾经看过的一种病例,有些人生下来就亦男亦女,有些人生下来是男的,后来变成了女的,或者有些人生下来是女的,但后来变成男的之类…… 世界上怪异的病症多如繁星无法计数。 苏峥想到公主让苏涵从小就在女孩儿堆里长大,长在内院里不出门,学习琴棋书画却不要求他学孔孟……加上苏涵的长相雌雄莫辩,从小到大没有变声期,这些都不得不让苏峥断定苏涵是一个亦男亦女的人。 苏峥想到此,望着手中染着苏涵的血的中衣笑了。 他明白自己的心思,他爱着苏涵,但是,比起爱,他觉得自己心里护着苏涵让他幸福快乐的心愿更重,而且,他身上肩负着支持守护苏涵一生的使命责任。 苏峥是家里的一脉单传,传宗接代的任务比什么都重要;后过继给忠国公做嗣子,最主要的也是能够给忠国公留下血脉继承下来,但是,当苏涵握着他的手贴在他的胸口,用眼睛告诉他爱他的时候,苏峥便明白,自己的一生里便只有苏涵了。 也许,他的爱并不比责任与血脉的传承重,但是,苏涵却比一切都重要,是他最重要的责任,比起他的爱都要重,所以,想到要和苏涵在一起,他从没有想过以后要留下孩子的问题,能让苏涵一生幸福才是他最重要的事。 本做好了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对不起公主和继父的准备。 现在,他却突然知道苏涵可以生孩子了,这该让他多么惊喜。 只是,盲目的高兴之后,又想到苏涵的身体那般弱,又是亦男亦女的身体,生孩子真没问题吗? 想到此,苏峥终于冷静下来。一切还是以苏涵的身体为重。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家担心本文变bg(bg是男女配对的意思)的问题,不用担心,本文不会变成这样的。 第四十章 禁锢 夏太医很快就来了,他进内室后,便让里面的李嬷嬷和芷芸出来了。 给苏涵号了脉,又问了不少细节问题。夏太医开了药方,拿出来让李嬷嬷派人和他的医童一起到宫里的药房去拿药。 苏峥看到他出来,正要上前向他问话,他又进屋去了,之后,便和苏涵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苏峥守在外面厅里,走过去走过来地急得打转,仿佛房间里的苏涵不是来葵水,而是在生孩子一样。哪里还有他平时一贯的稳重自持与冷静威严。 李嬷嬷看他这样子,皱着眉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 照现在看来,苏峥是知道苏涵的身体问题了。 苏峥和苏涵之间的感情,李嬷嬷早前就知道了,是苏涵告诉她的。 李嬷嬷以前便觉得苏峥与苏涵感情过于好了,但是,她那时候还没有想这么多。 当苏涵拉着她的手,对她说,他喜欢苏峥,想和苏峥在一起一辈子的时候,李嬷嬷震惊了一下,除此,见惯了太多风雨变迁的她并没有激烈的反应。 她知道太多事情,比如,苏涵若是做女孩子的话,怀胎生子了就不用再受蛊毒之苦,她从小养苏涵长大,心里把苏涵当成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的看待,自然心疼他过段时间又要毒发一次,希望苏涵能够把身上的毒去掉,虽然这样会祸及下一代,但是,这样也比看着苏涵痛苦好。 只因为她是一个下人,这种大事上面,她根本无法做主,才一直看着苏涵受苦下去。 苏涵扑在她的怀里,说喜欢上了苏峥,要嬷嬷替他做主,李嬷嬷当时当然是一心护着孙儿,想要他好,被苏涵舌灿生花说了一通,苏涵又一个劲地说要李嬷嬷为他的此事做主,李嬷嬷本就是个心气傲的人,便应下来了。 后来很多次,苏涵让她怎么做,她想想,便依着苏涵了。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够真正地好。 苏峥在外面厅里走来走去,有看到芷芸用篮子提了一大堆东西出来,应该是苏涵换下来的一应被褥还有内衣中衣等物。 苏峥看着,便些微红脸,幸好他在外去历练一段时间皮肤晒黑了不少,不怎么显得明显。 看苏峥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李嬷嬷把苏峥叫到旁边房间里关了门说话。 苏峥皱着眉头,担忧地问,“暖暖没事吧!他肚子疼,有好些没有?” 对于苏峥的担忧与着急,李嬷嬷心里是很满意的,既然苏涵看上了他,在她的心里,那么,苏峥就是交到好运了,不该有一丝辜负苏涵的意思,要好好待苏涵,不然,她就会第一个不满意。李嬷嬷当年在婆家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老公待她也不好,所以,对负心薄幸的男人,她是深恶痛绝的。 李嬷嬷道,“涵儿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一定要记得他的好,女人就要忍受这些苦楚,男人却在外面去花心胡为,若是你以后对不起涵儿,我是一个下人,但也饶不了你。” 李嬷嬷的话把苏峥说得呆愣住了,马上反应过来李嬷嬷知道了他和苏涵的事情,而且,还是站在支持两人的一边的,心里想着苏涵居然能够让一向严厉的李嬷嬷答应两人在一起,他的暖暖真是太聪明伶俐。 苏峥知道李嬷嬷待人,除了苏涵,其他人一律不得在她面前轻浮,越是老陈懂礼越好。便立即肃然发誓道,“我苏峥一定会待苏涵好,一辈子照顾他喜欢他,不负他,不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李嬷嬷这下满意了,点头道,“记得你的话。你要明白涵儿此时受的苦都是因为你。” 苏峥想到此,对苏涵的心疼更甚,没有说话,心里却想着一定要待苏涵好,再好些,更好些…… 皇帝下了早朝,曹汾才上前说清和郡王病了,刚才李嬷嬷遣了人来说了一声。 虽然苏涵三天两头都在生病,但是,皇帝出于对孩子的疼爱,还是第一时间就吩咐说微服出宫去看苏涵,而让御书房商讨事情的几位大臣下午再来。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7节 皇帝到苏峥府上,进内室的时候,苏峥正端着药在一勺一勺地喂苏涵,苏涵蹙着眉头,很不高兴地喝着。 夏太医和李嬷嬷都已经将事情大概说了些,知道苏涵的身体女性的方面已经发育完全,皇帝有些无奈。 既然苏涵都这样了,还不如让他用女人的身体生一个孩子解了蛊毒算了。 但是,女人生孩子的危险性特别大,像苏涵那样的身体,所有人都会担心让他坏孩子会不会出事。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苏涵心气傲得很,他会愿意怀谁的孩子也是一个问题。若是蒋云泽的,皇帝第一个就不答应。 也许最开始皇帝只是认为蒋云泽一介纨绔子弟配不上苏涵,后来苏涵和蒋云泽的事发,蒋云泽推开苏涵一味求他饶命而不顾及苏涵不保护苏涵的行为,让皇帝彻底对此人失望了。 在皇帝的心里,他的这个孩子是龙子龙孙,又可爱可人,特别贴心,世界上的人没人配得上他,而蒋云泽却在占了苏涵的便宜之后,就随意把苏涵推开了,不顾苏涵的死活。 别说他是最护短的皇帝,就是一般父母,谁能忍受自己的孩子受这种对待呢? 所以,蒋云泽是被排除在外的。皇帝不会答应苏涵和他在一起。 苏涵女性特征发育完全,皇帝想的是他秘密为哪个男人生个孩子,苏涵的身体好了,若是可能,以后就把那个男人杀了,让苏涵继续做他的郡王好好过日子。 皇帝觉得自己的这个考虑不错,只是,一切都得当事人苏涵答应才行。 苏峥起身向皇帝行了礼,苏涵一脸悲伤地望了皇帝一眼,然后把目光侧开了,头也垂了下去。 苏涵药喝完了,皇帝让屋里的人都退出去。 苏峥担忧地看着苏涵,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李嬷嬷和夏太医一起出去了。 苏涵肚子难受,整个人精神萎靡,脸色很不好,比平时还来得苍白。 皇帝坐在床边,对苏涵道,“涵儿,身子好些没?” 苏涵摇摇头,蹙着眉头,声音都在颤抖,道,“我疼。” 皇帝起身扶着苏涵躺下去了,又摸了摸他的额头,把他额头上的刘海抚弄整齐,道,“躺着就会舒服些。” 苏涵一脸悲哀地望着皇帝,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了皇帝的手指,担忧又难过地问道,“舅父,我这样了,您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 皇帝看苏涵那忧愁难过的样子,仿佛那忧愁与难过同等地传到了他的心肺里,让皇帝更加憋闷难受,胸腔里是满满地对苏涵的怜惜,柔声道,“你是朕的儿,朕怎么会不喜欢你。” 苏涵眼眶含泪,伤心欲绝,“可是,您明明知道我不是男儿身了啊。我是不男不女的人,别人都看不起我,会说我是妖怪。” 皇帝心中的那股憋闷与怜惜更重了,将苏涵的手捏得紧紧的,道,“涵儿,你是朕的皇儿,是郡王爷。有哪个敢说你不男不女,是妖怪,朕要他满门抄斩。” 苏涵不为所动,还是那副伤心拒绝的样子,“威胁人又有什么用呢?我本就是这样的。即使别人不说,我也是这样的啊。从小母亲就不让我出门,每日都在屋子里,身边一直都是那么几个人,后来,长大了,我觉得应该出门见些世面了,却发现已经出不去了,我的心已经被关在了院子里,院子外面的东西,我已经喜欢不起来了,我只是属于一个院子的,就像蒲山别院上的清渠院,就像贡阳宅子里的院子,就像宫里的锦斓殿,我已经走不出去了……” 苏涵茫然苍凉中带着空洞的眼神让所有见到的人都会难过,那种悲凉的语气也是。 皇帝突然觉得自己虽然拥有天下,却总是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无能为力。 深深的自责让皇帝对苏涵产生了深深的爱怜,一时无言以对。 “爹爹啊。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郡王,做郡王有什么意思呢,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不过过眼烟云,每日耗在宴宾客摆排场里,和人虚情假意,得人当面奉承背后闲言,我的人生本就不长,说不定明天就死了,想到要过那种日子,我就更加不想走出锁着我的院子了。” 苏涵本就是个心思敏感的人,别人想着人生如浮云,且教醉生与梦死,那是别人不知道每日都在担心自己第二天就会死去的那种无助焦急与难过。 苏涵希望自己能够留下些什么,至少留下他和苏峥的爱情。他知道自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当时也是他勾引了哥哥,一点没有考虑到哥哥的将来,后来母亲教训他,他才明白自己有多么错。 但是,当从小相依的母亲去后,那种无依无靠的感觉让他害怕极了。 他就想死在那个小院子里,死在和母亲和哥哥的回忆里,不要离开,不要走出去。 可是,皇帝却硬是要打破他的一切幻想,硬是要让他到京城里来。 他害怕呀。 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是陌生人。 母亲生病后告诉他,他不能再呆在内院里了,他应该出去,和别人接触,去做郡王应该做的事情。可是,苏涵从没有出去过,他不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出去。 就是那个时候,母亲会离开的恐惧让他长大了,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母亲说外面的人都是心怀鬼胎的,这世上能够相信的人只有自己,可以爱别人,但是,只能相信自己。若是他以后要进京城,一定要记得再也不能如在家里一样的了,要记得对别人笑,要记得学会让别人喜欢上自己…… 苏涵害怕那些。 他觉得自己一定达不到母亲的要求的。明明是母亲不让他出去见别人,后来又一句话便要他面对外面的世界。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恐慌极了。 哥哥就像是他面前的一根稻草,他想要紧紧抓住,可是,又不敢上前去抓。 所幸,到京城来后,皇帝很喜欢他,但是,皇帝越喜欢他,他就担心皇帝要是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或者,皇帝若是突然有一天和母亲一样不在了,皇帝也像母亲一样对他说,让他出去,去好好做个郡王爷,他真不知道要如何办了。 他只希望能和哥哥在一起,活在哥哥的世界里,那么,一切就好了,他觉得自己是最安全的,即使立马死了也好了。 皇帝并不能知道苏涵心里所想,但是,苏涵那种绝望的悲哀却能够感染到他。 苏涵那一声“爹爹”,让他的心仿佛突然间也要碎了。他心疼这个孩子。 第三卷 纠缠 第一章 回宫前 苏涵一直在苏峥府上住了不少时间。 本计算着应该毒发的日子却没有来,看来,他身体的变化对毒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皇帝对于这件事非常高兴。他已经决定了,他身子单薄的孩子,他希望苏涵能够得到他希望的幸福,而不是他和玉葭想象的给予的苏涵的幸福。 让孩子做他喜欢的事情,这才是对苏涵最好的决定。 苏峥从常州回来就被升了职,事务更忙了起来。 每日从事务房回来,几乎所有时间都陪在了苏涵身边。 即使处理公务也守在苏涵身边处理。 苏峥的这种行为不合礼仪,不过,皇帝知道后并没有说什么,别的人虽然觉得不妥当,但也无法要求苏峥不要待在苏涵来月事的不洁的房间里。 皇帝对苏峥的这种行为的默许,让苏涵很高兴,他知道皇帝在心底已经默许苏峥作为陪着他的人了。 这种自己不熟悉的生理变化让苏涵很不适应,而且有些恐慌,他待在床上根本不敢起来,每次芷芸和李嬷嬷来照顾他,也让他很窘迫,还特别害羞,每次都会出现一个大红脸,羞羞怯怯地让芷芸觉得好笑得不得了。 苏涵肚子疼的毛病在第三天上才好了,前两天疼得觉都睡不着,喝了药也不管用,只能捱着,希望疼痛能够早点过去。 开始是疼得心里烦躁,只想发脾气。后来好些后,便心平气和很多,特别是喜欢的苏峥在自己面前,苏涵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面全是委屈和难受,让苏峥心疼他心疼得只差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他承受了。 苏峥有时间了便给他讲一部叫《神怪志》的鬼神妖怪的故事,苏涵听得入迷,便没有精力来太在意身体上的难受。 苏涵迷糊地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房间里烛台上已经点上了几支蜡烛,苏峥坐在那里看厚厚的卷宗。 烛光映在苏峥的脸上,他神色肃穆而专注,目光炯炯,脸部的轮廓在光的映照下呈现一种精致的硬朗。 仿佛那烛光只映照了苏峥,在苏涵的眼里,周围的一切都在黑暗里,只有他的哥哥在光里,是他的生命里的光明里唯一的东西。 苏涵望着他,心里暖暖的,却有泪水涌出眼眶的冲动。 “哥哥!”苏涵轻轻唤了一声,苏峥看卷宗太认真根本没有听到。 “哥哥。”苏涵又唤了一声,他的声音柔和动听,就像是春日清晨的阳光般,让人觉得美妙动人中的温暖眩目。 外面又在下雪了,房间里既有地龙又有暖炉,暖烘烘的如暮春三月天气。 雪花落在房顶瓦上,落在院子里的梅花枝上,落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簌簌簌的声音,是宁静里动听的乐音,来自大自然的。 房里靠窗的大花瓶里插着梅花,三只红梅,一直白梅,房间里没有熏香,却缭绕着梅花的缕缕香味。 苏涵唤了苏峥两声,看他看得专注一直没有听到,便不再唤他了。 就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温柔的将苏峥望着,柔和的带着爱恋的视线温柔地描摹着苏峥脸上的每一处线条,苏峥的样子仿佛是刻在他的灵魂上的,在很早很早以前,在更早更早以前,苏峥便已经在他的心上了,那种爱恋仿佛是从上辈子带来的,带着遥远时空的辽远与温软,带着那种浓浓的期待与念想。 苏涵望着苏峥,整个人痴了。 苏峥终于看完了一份,抬起头来准备拿另一份,不自觉侧过头来看一看苏涵,对上的便是苏涵温柔的目光。 苏峥马上站起身来,走到床边,俯身在苏涵身上,问道,“什么时候醒的,怎么不叫我?肚子还难受吗?是不是饿了?” 苏涵从温暖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洁白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苏峥会意一笑,低头在苏涵的脸颊亲了亲。 苏涵这才道,“没醒多久,刚才叫了你两声,你没听到,就没叫你了。肚子好多了,感觉有点闷胀,倒是不疼了。”说着,用手抓住苏峥的手,苏峥的手带着粗粝,暖暖的,很舒服,他把苏峥的手拿着在自己脸上磨了磨,“哥哥吃晚饭了吗?我有些饿了,要吃饭。” 苏峥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烈爱意,手摸了摸苏涵的下巴,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唇,道,“我还没吃,等着你醒来一起吃。现在就去让她们把晚膳摆进来,不然,饿着你肚子可不好。” 苏涵笑着看他出了门。 吃了晚饭,苏峥坐在苏涵床边和他说了些话,便出门去旁边的厢房里住去了。 已近新年,皇帝让苏涵回宫去的时候,两人万分不舍。 那日晚间,想到第二天就要离开,苏涵埋在苏峥怀里不起来,声音万分不舍与可怜,“哥哥,我想和你住在一起。” 苏峥何尝不想,只是,圣旨不能违,只能将苏涵送进宫里去。 苏涵在苏峥怀里道,“哥哥,我会让皇上答应我们的婚事的。” 苏峥紧紧搂着苏涵,“暖暖,是哥哥没用,不能够大大方方求亲让你嫁给我。” “哥哥傻了吗?说什么傻话呢。”苏涵嘟着嘴,说完又笑了,“我会让你大大方方来求亲娶我的。” 苏峥亲了亲苏涵的脸颊,又抚摸他的眉毛。 苏涵微红着脸颊搂着苏峥的脖颈,让苏峥把床帐放下来。 暗下来的床里,苏涵主动亲吻上苏峥的嘴角,又舔 弄他的唇瓣,苏峥揽着他的腰背,动作顿了一下,开始回应苏涵的亲吻。 从甜蜜缠绵的唇瓣相交,到相濡以沫的深吻纠缠,苏涵很快就呼吸不畅,苏峥放开他的唇舌,抚着他的胸口让他好好顺气。 苏峥目光幽深,里面埋藏着浓浓的爱恋,看着苏涵酡红的脸颊,嘴唇粉红带着水光,便又亲吻上苏涵的唇瓣,细细舔 弄着,苏涵仰着头让他亲吻。 苏峥把苏涵放在床上,给他好好盖上被子,苏涵看他没有进一步动作,便拉着他的手目光期待地望着他。 苏峥俯下身去,又亲吻上他的唇,继而是下巴脖颈,细细轻柔地舔 弄亲吻过,苏涵仰着头喘着气,被子已经被掀开了一部分,苏峥看到苏涵衣领下白皙细腻到在暗色里泛光的肌肤,只能强制压制下欲望才没有继续往下逡巡。 他把苏涵的中衣拢紧些,又把被子给他盖好,声音低沉而压抑,道,“暖暖,就这样了。” 苏涵望着他,没有说话,却不免有些失望。 第二章 “赐婚” 新年期间,各人都很繁忙。 特别是皇家,更是如此。 苏涵倒还好,因为春节期间毒性发作了,便一直在休息,皇家的宴会只参加过一次,而且还是坐在皇帝身边,没坐多久,皇帝看他精神倦怠便让他回去休息去了。 苏涵住在苏峥府上期间,太子并没有去探望他。 到回宫后,太子到锦斓殿里来过几次,苏涵都以礼相待,太子觉得,以往的那种亲密在两人之间消失了,苏涵疏离的态度让他心情烦闷不耐。 苏涵毒发后,苏峥到宫里来看过他几次,每次没有坐太久就走了,苏涵不免心中难过,每日惦念着哥哥能够来,却总也盼不到人,盼到了也坐不了多久就要离开。 苏涵对苏峥的依恋看在皇帝眼里,他觉得自己应该叫来苏峥谈谈话。 春节过后,公事繁忙起来。 苏峥两三日才能进一次宫,苏涵每次恋恋不舍的望着他离去的眼神让苏峥不想迈开步,却总不得不离开。 天气渐渐暖起来,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皇帝召见苏峥,苏峥本以为是公务上的事,去的时候并没有多想。 皇帝对他赐了座,苏峥谢恩后刚坐下来,就听皇帝道,“苏峥,朕这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和你说说话。” 苏峥赶紧起身谢礼道,“谢皇上的厚爱。” 皇帝示意他坐下,才又说道,“你母亲曾经写信给朕,说希望朕能够好好待你,她说她做母亲不合格,没能够看到你成年便撒手,她对不住你。” 苏峥听皇帝说到清仪公主,马上神色哀恸起来,起身躬身悲痛道,“苏峥一直感激母亲的养育之恩,若是没有母亲,何尝会有现在的苏峥,母亲病重,做儿子的却不知道情况,本已是苏峥不孝,母亲又有哪一点对不住我呢。一直是苏峥对不住母亲,是儿子不孝啊。” 皇帝听苏峥这样说,想到公主,更加难过,一时沉默起来。 书房里沉寂了好一阵,皇帝才继续说道,“你已经戴冠成年了,父母又都不在了,家中却没有当家主母,实在不像话,朕想着给你赐婚,……” 皇帝说到此,苏峥并没有特别惊讶,毕竟赐婚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他早有想到,但不免还是心里一阵紧张,面上却没有失礼之处。 苏峥躬身谢恩道,“谢皇上恩典,只是,苏峥母亲新逝,理应守孝,不应婚娶,希望皇上能够体谅。” 皇帝在龙椅上动了动,手指敲着面前的龙案,神色深沉,没有说话。 苏峥并不知道皇帝意欲如何,只能紧张地等待。 皇帝过了一阵,突然道,“苏峥,你知道涵儿的身体了,有何想法?” 苏峥些微惊愕,道,“无论涵儿的身子如何,我都会好好待他一辈子,疼爱他,照顾他,不敢做其他多想。” 苏峥的回答让皇帝笑了。 苏峥看苏涵的眼神再明显不过了,那种不舍与爱恋,皇帝如何不能够看明白他的心思。 没有了兄弟的身份作为掩护,苏峥对苏涵的感情,分明是恋人之间才会有的感情。 皇帝道,“你既然这样说,朕就信你的话。朕若是将涵儿交给你,你要如何?” 苏峥又是一惊,心中狂喜,却又因为不太明白皇帝的深意而有些忐忑。 “微臣谢皇上的恩典,若是有涵儿相伴一生,微臣自是将整颗心都给他,好好待他,宠爱他,至死不渝。” 说着,苏峥已经跪在了地上,向皇帝伏身行了三个磕头大礼。 皇帝看着跪伏在地上的苏峥,并没有叫他起来。 苏峥虽然是交托苏涵最好的人选,但是,皇帝发自心底的想法却依然是他的孩子怎么能够如此随便就去成为别人的妻,不仅是不舍,还是非常的不甘心。 一般人不甘心倒没什么,皇帝不甘心事情便不好办了。 苏峥在地上跪了良久都不见皇帝让他起身,心中忐忑,却也只能跪着。 皇帝思维又在苏涵身上想了一通,这才让苏峥起来了。 皇帝说了这一席话便让苏峥告退出去了。 苏峥从御书房里离开的时候,觉得不仅是心,整个人连身体都飘了起来。 皇帝愿意将暖暖交给他,这是多么大的惊喜,比突然知道苏涵拥有女儿身都来得大的惊喜。 苏峥想立即去把这件事告诉苏涵,在路上却碰到了宋元瑾。 太子殿下看一向严正肃然的苏峥居然满面笑容,不免特别奇怪,问道,“盛启,你这是遇到了什么好事么?” 苏峥向太子行了礼,当然不能说自己和苏涵的事,便道,“也没什么,皇上召我觐见,和皇上说了些话而已。” 既然是和皇帝说的话,太子也不好再打探询问,毕竟,虽然作为太子,在权力与机密上面,他更要顾忌皇帝。 因为遇到太子,本要去见苏涵的苏峥只好改变了原来的计划,跟着太子去了。 那种突然听到好消息的激动心情平复下来,苏峥开始考虑皇帝的深意,开始考虑苏涵毕竟是郡王,而且还是他的弟弟,他以后和苏涵在一起的方式会是如何,他真的能够娶到苏涵吗? 开始考虑以后在一起的生活如何,他要如何做才能够让苏涵快乐幸福地生活,苏涵的身子那么差,性格又多愁善感而敏感,要如何让他保重身子之类,以后两人会有孩子吗…… 很多东西,苏峥不得不去想了。 虽然有了皇帝的那句要把苏涵交给他的话,苏峥依然觉得事情不太真实。 第二日,苏峥处理完公务已经晚了,便又没有进宫去见苏涵。 之后,苏涵便去了京城百里外的皇家别院春猎游春去了。 又过几日,皇帝也去春猎去了,朝政交由太子监国。 第三章 计划 京城百里外的闻涛山皇家别院是一处很大的皇家别院,因围有几座植满松柏的山林昼夜皆闻松涛声而闻名,这里也是皇家狩猎的一处好去处。 苏涵到闻涛别院后,直接住进了一直以来供皇帝使用的金松园,里面已经收拾妥当。 这别院位于山里,此时虽已是春天,这里却也要比京城冷很多,苏涵住进去后,便又添了暖炉,将床上褥子加厚了好几层。 前一段时间,皇帝突然对他说了他身上蛊毒的解除办法,说只要怀孕生子,他身上的蛊毒就能够转移到胎儿体内,而他便再也不用受蛊毒之苦了。 苏涵听到皇帝的这番话后,是非常高兴的,但是,这种高兴并不是因为有办法可以让自己不用再受蛊毒之苦,而是皇帝的态度,既然皇帝都将这种话告诉他了,那么,便说明皇帝愿意让他做女儿身怀孕生子,那么,嫁给哥哥也是指日可待吧。 对于怀孕生子,从小便被告知是男儿的苏涵当然是在内心深处排斥与恐慌的,毕竟,怀孕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要在自己的身体里孕育一个新的生命,一个活生生的完整的人要从他的肚子里孕育出来,这种事情让苏涵觉得不可思议与茫然。 但是,若是想到会有哥哥的孩子,在茫然与恐慌之中,也会产生甜蜜与期待的感觉。 苏涵对皇帝问道,“爹爹,您说我要生孩子解毒吗?” 自从上次在苏峥的府上,苏涵第一次唤皇帝做爹爹以来,苏涵便经常这样唤他,皇帝对此非常高兴,内心里满足而欣喜。 皇帝摸了摸苏涵的头发,像是为小儿解答平时的课业一般,耐心而又温柔细致,道,“你身子差,怀孩子可能会有些危险。因此,朕问过了夏吉,他说也不是不可以,你身上的蛊毒因为要传到孩子身上,蛊毒为了保证自己更好地传到下一代,在孕期便不会有蛊毒发作,还会自发强健母体与胎儿。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若不是因为蛊毒,说不定你都不能安全降生。” 苏涵一双黑黑的大眼睛把皇帝望着,里面些微悲伤,道,“母亲在世的时候,看着我有时便会叹气,说是她对不住我。便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皇帝没有说话,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苏涵也沉默了,过了一阵,才忧伤而悠远地说道,“若是我有了孩子,以后也会和母亲一般吗,看着自己的孩子受苦,却是自己害的。” 皇帝心中所动,也憋闷难过起来,抚着苏涵的头发,道,“那你憎恨你母亲将蛊毒传到你身上来了么?” 苏涵心中震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看了看皇帝,眼神也悠远起来,回想起太多母亲的事情,说道,“我是母亲的孩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将我带到人世间来,我便要感激她了,一辈子孝顺她,怎么会憎恨她呢?她也是不得己的啊。” 皇帝抚摸着苏涵的头发,柔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就不怨恨你的母亲,那么,你以后的孩子也同样会如你一般不会怨恨你的。人要经历痛苦才知道生之可贵,知道坚强,能够忍耐痛苦,能够学会怜悯他人,这些都是非常可贵的品质,并不是人人都能够有的。你以后的孩子也会因为经历了痛苦而变得更加坚强,更加热爱所得到的一切,难道不是如此吗?” 苏涵眼里带着黯然,却点了点头。 皇帝非常爱怜地望着苏涵,道,“朕准备给苏峥赐婚,你怎么看?” 苏涵身体颤动了一下,有些惊愕地望着皇帝,道,“谁?您要把谁赐婚给他?” 皇帝笑道,“朕知道他待你好,你说,朕会把谁赐婚给他?” 苏涵些微忡愣,心里当然已经得到了答案,皇帝果真是明白他的心思的,只是皇帝爱自己,怜惜自己,所以愿意宠着自己而已。 苏涵低下头,然后扑进皇帝怀里,紧紧揽着皇帝的腰,把脸埋在皇帝的胸膛里,哽咽道,“爹爹,您最好了,您是真心疼爱我的,一切事情总是为我着想。” “你这个傻孩子,你是朕的儿子,朕怎会不疼你?”皇帝爱怜地轻轻拍着苏涵的背。 “可是,我是郡王的身份,又是哥哥的弟弟,如何能够嫁给哥哥啊。除了先破后立,不然,怎么能够呢?”苏涵些微为难地闷声道。 “你这个孩子倒是小心思多得很。那你说你自己想怎么办?”皇帝柔声宠溺道。 苏涵在皇帝怀里拱了一下,小声道,“要是要和哥哥在一起,我是要做他的正妻的,才不要苟且在一起呢。” “想你聪明的时候,你又犯傻。朕怎么会让你苟且和人在一起。”皇帝假装不满地拍了苏涵屁股一巴掌。 苏涵不满地又拱了拱身子,闷闷道,“我是要名正言顺地嫁给哥哥。我不要做郡王了,反正郡王这个名头又没什么大用处,虽然有一块封地,不过,管起来也不好管,还要到地方上去,不能和哥哥一起住在京城里,多不方便。” “那你想怎样?”皇帝听到儿子把很多人想得到的权利看作粪土,心里一边发闷,一边又爱怜不已。发闷是因为自己好好为儿子筹划给他权利,他却认为是束缚不想要;爱怜与欣喜却是更深的,毕竟,身为皇帝的人最忌惮的便是别人汲汲营营地谋划获取权利,他的儿子淡泊名利当然让他爱怜了。 “爹爹,您让我假死吧!就说清和郡王死了,我就可以不做郡王了,我随便做个普通人就行了。您说好不好?”苏涵从皇帝怀里把头抬起来,一双期待的大眼把皇帝望着。 皇帝哭笑不得,虽然想得到苏涵一定是这样打算事情的,但是,这是一个权利的世界,若是没有了权利与地位,苏涵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该有多艰难,他这个孩子,有时候聪明得不得了,有的时候又傻得不得了。 公主当年所想是自己能够活得比自己的儿子长久,能够一生一世将儿子保护在自己的身边,以至于从没有好好地为他谋划过未来。 但是,皇帝不是这样的,男人要比女人深谋远虑得多,他觉得为苏涵安排好以后的路比自己一直将苏涵保护在自己身边要好很多。 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皇帝些微黯然,他需要越快越好地把苏涵安排好才行。 “不做郡王可以,朕也可以安排你假死,不过,朕要收养你做公主……”皇帝还没有说完,苏涵已经蹙起了眉头。 皇帝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你这个傻孩子,你就不想想,你是个普通人,朕如何把你赐婚给苏峥。” 苏涵心里当然也想到了这些,只是,若是又让他回来做公主,岂不是又会见到宋元瑾了,那个人让他觉得非常危险,而且心里不踏实,并且,以宋元瑾的心思,一定能够拆穿他假死的计划的。 皇帝道,“就这样了。别又和朕撒娇说要做普通人。不然,一切都驳回。” 苏涵嘟嘟嘴巴,不说话了。 “虽然朕应了你。但是,朕这么大个孩子就要送给苏峥那小子了,朕还真不甘心。” 皇帝的话让苏涵警惕起来。 皇帝感受到苏涵的身子一下子绷紧,就笑了,“怎么,心疼苏峥那小子了?在你心里,他比朕还重要么?” 苏涵在皇帝脸颊亲了一口,搂着他的脖颈道,“爹爹是爹爹,哥哥是哥哥,又不一样。爹爹这不是为难我么?爹爹是独一无二的,虽然哥哥也是独一无二的,但是,还是……哥哥比较……不……重要。” 苏涵在皇帝的目光下,撒娇着把话说完,皇帝笑着拍了拍他的屁股,笑着宠溺地骂道,“你个鬼灵精。” 第四章 三月桃花 皇帝说要考验苏峥后才肯把苏涵交给他。 苏涵担心皇帝拿困难的问题为难苏峥,着急不已,但是,却也想看看苏峥对自己的爱情到底有多深,便一边担心又一边期待着等待皇帝考验苏峥的结果。 皇帝离宫前让苏峥进宫去问了话。 因为有了蒋云泽的对照,皇帝看苏峥,当然觉得苏峥哪方面都比较合适。 首先,人长得俊,又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小白脸,阳刚坚毅;其次,人很能干,虽然年纪还小,但沉默寡言却办事极妥当,根本不像个才刚二十出头的人;再次,人性格好,在朝中大臣中的口碑不错,对待苏涵的时候更是温柔细心,这一点很让人放心,也没有时下年轻人的浮躁与攀比心,人很务实干练,只要好好培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成为一代名臣也是指日可待的…… 虽然如此,皇帝还是能从苏峥身上挑出毛病来,觉得他配自己的宝贝儿子苏涵差了。不免心里就要不平衡。 皇帝道,“朕问了涵儿,他说愿意嫁给你。” 皇帝肃然地将这句话说完,苏峥原来还恭敬地躬身立在一旁,听后便激动得礼仪都忘到了一边,眼里是狂喜的光芒,道,“谢皇上恩典。” 皇帝哼了一声,又道,“虽然涵儿愿意嫁给你,但是,朕是有要求的。” 苏峥立马道,“皇上的要求微臣都能答应做到,只要能够和涵儿在一起。” 皇帝觉得这个年轻人遇到这种事情就开始不理智了,皱了一下眉头,说道,“涵儿的身份特殊,身体也特殊,要他一个郡王嫁给你,面子上不好看,所以,朕想想,还是你嫁给他比较妥当。” 皇帝满面严肃地说完,苏峥差点腿一软栽倒在地上,虽然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但是,让他嫁给苏涵,这个也实在太……实在太…… 皇帝看苏峥表情怪异不说话,便在心里火了,冷声道,“怎么,你不愿意?” 苏峥跪下,道,“只要能和涵儿在一起,这我愿意。微臣可以马上辞了官,回家准备,将来无论涵儿是留在京城还是去封地,微臣都会好好做涵儿的……的妻,好好服侍他,照顾他,保护他……” 看苏峥艰难地说出那“妻”字,好像做苏涵的妻为难他了一样,皇帝一边在心里不满,一边又恶趣味地觉得很有意思很好笑。 皇帝让苏峥起来,这才又肃然地接着说道,“朕的确是这样作想的,涵儿虽然做不好郡王的事务,但是,有你在身边帮着想来不会出问题。” 苏峥恭敬地答了一句“是”。 皇帝看了他一眼,却叹了口气,道,“朕这般为苏涵这傻小子计划,没想到他却不领情,一心只想做你的妻,连郡王的身份都不要了,真是气人。” 听皇帝这样一说,苏峥一边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一边又感动于苏涵待他的情意,在心中立誓一生绝不辜负苏涵,但又为皇帝语气里对苏涵的懊恼和气怒感觉担心,躬身小心翼翼道,“这都是微臣的错,涵儿心地单纯,还请皇上您不要怪他,他心中一直对皇上您爱戴又亲近,并不愿意惹皇上您哪怕生一点气。” 皇帝哼了一声,苏峥也无法从皇帝的语气里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只好恭敬地等待皇帝接下来的话。 皇帝手指轻敲着桌案,打量着苏峥,过了一阵才道,“涵儿为了和你在一起不愿意做郡王了,甚至不听朕的劝导,朕也只好成全他,那你愿不愿意放弃现在的身份娶了涵儿和他远走高飞到别处去生活呢?” 在苏峥的心里,他的一切都是为了苏涵,那么,能够和苏涵在一起,放弃现在的身份也并不困难,道,“微臣愿意。涵儿愿意到哪里去,微臣就陪他到哪里去。” 皇帝对于苏峥的话没有表示,又道,“这么简单就放弃忠国公的爵位,放弃朝廷里的高官厚禄,你以后真不后悔吗?” 苏峥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望着皇帝,道,“这一切本就是为了涵儿才有的,现在为了他又放弃并没有什么,微臣不会后悔。” 皇帝看着苏峥,从苏峥黑亮而坚定的眼睛里,并没有彷徨和犹豫,更没有后悔与排斥,他是真的愿意为了苏涵放弃此次得到的一切。 苏峥从小就是心性坚定的人,做事的时候就要求自己做到最好,做出的决定即使出了问题也只是反省却绝不后悔,更何况苏涵是他一生最大的责任,最深的爱恋,他如何会感到彷徨,如何会觉得后悔呢? 皇帝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苏峥面前来,轻轻拍了拍苏峥的肩膀,深邃的目光注视着苏峥,道,“你没有让朕失望。朕就把涵儿交给你吧!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和你此时的心情,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辜负了涵儿对你的情意。”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8节 苏峥坚定地给出了回答,对皇帝谢恩。 皇帝于是对他讲了苏涵的意思,苏涵愿意为了苏峥假死放弃身份,皇帝说他会以收养的名义,认苏涵为义女,到时候,把认回的公主指给苏峥为妻,苏峥继续做他的忠国公,但是,在娶了苏涵之后,一生不得纳妾,只能有苏涵一个。 苏峥欣喜若狂,连连答是。 从京城到闻涛别院,快马一日便可来回,虽然朝中是太子监国,但是,重要的事情依然要快马加鞭送到闻涛别院让皇帝处理做决定。 皇帝住进金松园,苏涵住在侧殿里。 苏涵不会骑马,皇帝要来教他,便让他穿上了做好了很久但一直没穿过的骑马装。 虽然是双性,但苏涵给人的感觉一直是羸弱的苍白少年,并无娇弱的女态,即使女性特征发育后,也并无女儿之态,穿上骑装之后居然还显出飒爽英姿来,平时神情显得冷清,和皇帝在一起的时候,便有了笑容,清傲中显出少年的腼腆可爱来。 侍卫牵着马,是很温顺的白马,苏涵看那马长得漂亮,上前摸了摸马鬓毛,皇帝已经骑在马上,便示意他上马,苏涵看了看,觉得很危险,摇了头,道,“舅父,还是算了吧!可以坐马车就不用骑马了吧!” 皇帝笑,“如何能不会骑马?放心,不会有问题,这么多人护着你呢。” 苏涵依然摇头,道,“舅父,不用骑了吧!” 皇帝叹口气,道,“不要辜负了这样好的春光,重新让他们选一匹小马驹来,你试试看行不行吧!” 苏涵还想摇头,看到马场门口小跑过来的曹汾,马上得救似地笑了,道,“舅父,曹公公有事请汇报给您,今天不用骑马了吧!” 皇帝真是拿这孩子没有半点办法,从马上下来,曹汾正好就到了跟前,在皇帝耳边耳语了几句,于是,皇帝就要回书房去做事了,苏涵也就解脱了。 苏涵高高兴兴地跟在皇帝身后回去,还很巴结地把皇帝手中的马鞭接过来拿在自己手里。 跟着皇帝一起来春猎的大臣都住在另一边的园子里,有些是直接从家里赶过来的。 苏涵待在金松园里没有出门,春猎的盛况便也没有看到。 晚上倒是吃到了据说是皇帝亲自猎到的鹿肉,快要睡了,皇帝来看他,苏涵对皇帝笑道,“舅父,您是老当益壮,骑术箭法都是精湛的。” 皇帝欣慰地笑了,之后又叹了口气,道,“朕这身子骨,也就这样了。骑在马上才知道是一年不如一年。” 苏涵攀着皇帝的胳膊,道,“哪里是,才不呐。皇上是万岁,是要活万岁的。” 皇帝笑着拧了一把苏涵的脸颊,道,“哪个皇帝不是被叫做万岁,若是被人喊得多了,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万岁了,无所不能了,那会是个昏君。” 苏涵眼睛睁得大大的,黑如点漆明亮如星的眸子望着皇帝,又用手摸了摸皇帝的鬓角,道,“爹爹还很年轻啊,又是这么好的皇帝,会长命百岁的。” 皇帝笑着,并没有打击这个孩子的纯真的心。 第二日,苏峥从京里来汇报事情,便进金松园见了苏涵。 苏涵正站在几颗桃花树中间的空地上,摆着桌子铺着纸张在画桃花。 苏涵一身白衣,头发也只用白色锦带简单束了,漆黑柔顺的长发铺在背上垂在耳边。 随着轻柔春风,桃花瓣片片飘落,落了满地,苏涵的头发衣服上也落了不少。 苏涵神情专注,无论是绚烂的阳光与柔软的春风,还是明艳的桃花或者是青嫩的草地,澄碧的青空或者雪白的云朵,都没有他那纤细的身姿来地让人迷醉,苏峥静静地站在远处看着,李嬷嬷道,“峥少爷,你不过去说说话。” 苏峥摇摇头,道,“我不想打扰他。” 即使就这样远远的看着,苏峥便觉得自己的心跳动地厉害,好像要从自己的胸腔里跳出来一样。 他的暖暖,以后都会是他的。 苏涵很快画好了,放下笔,转过头来准备叫人,便看到了站在曲廊尽头月洞门边的苏峥,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向苏峥走来。 苏峥被李嬷嬷拍了一巴掌,这才向苏涵走去。 苏涵站在廊下,略微仰着头,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就像在发着光,那样绚烂美丽的笑容,苏峥觉得自己的心瞬间融化了,被苏涵脸上的阳光。 苏峥上前抱住他,道,“暖暖,我的心被你填满了。” 苏涵看着他笑,“我也是呀。” 苏涵让苏峥站在桃花树下,自己执了笔,说要为苏峥画像。 苏峥不好不从,只好站在那里。 苏涵眉眼带笑,笔下的每一笔都带着这繁花似锦的三月的风情,带着阳光的温暖,风的柔情,桃花的爱恋,与笔墨的深沉…… 那是他心里的哥哥,站在桃花树下,从最开始的些微紧张与僵硬,变得柔软起来,融入了桃花园里,也带上了三月春风的柔情,桃花的绚烂。 那一位身姿挺拔的俊美青年,就这样,在三月的桃花与春风里,被铭记在那一张纸上,时光流逝,人世变迁,纵然去年花异今年红,那个人站在那里,即使纸张褪色,那时候的那种感情,永不会变。 苏涵画好后,便笑道,“哥哥过来看看,怎么样?” 苏峥看后,有些窘迫地道,“暖暖,给我收着吧!” 苏涵道,“这画得我自己留着。” 苏峥道,“下次画一张我佩剑骑马之类的不成么?” 苏涵马上撅了嘴,“你嫌弃我这张画得不好是不是?” 苏峥赶紧解释,“哪里会嫌弃你。” 苏涵看了看苏峥,想到什么,就把笔递到苏峥的手里,道,“哥哥,你把我画在你的旁边吧!” 苏峥虽然画技没有苏涵好,但是,从小也有训练,想了想,便点头应了。 苏涵坐到椅子上去,于是,苏峥便把苏涵坐在椅子上的样子画在了他的身边。 画上,一棵桃花树下,一个漂亮灵气的白衣少年坐在紫檀木椅子上,笑如桃花绚烂,一个青年站在他的身边,目光柔和温暖,仿佛是一种随时间而永恒的守护,永世不变。 苏峥画好后,苏涵看到画,非常满意,道,“从没有看过哥哥画东西,原来你画得很不错嘛。” 苏峥望着苏涵露出个温柔的笑容来,他平时倒是有画地图的时候多些,但是,苏涵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不知道被描摹了多少遍,即使不看着苏涵,他也能够将苏涵的任何一个神态从脑子里搬到纸上来。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苏涵站在门口将苏峥送走,苏峥回过头来看他,向他摆手。 苏涵望着苏峥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间有种仿佛永远也见不到了的恐慌。 他从门口飞快地跑出去,大喊道,“哥哥,哥哥,你等我。” 苏峥听到苏涵叫他的声音停下脚步来,苏涵跑来,扑进他的怀里。 苏峥抱着苏涵,担心地问道,“暖暖,怎么了?” 苏涵抬头望着他的脸,道,“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你要记清楚。” 苏峥笑着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道,“我都记得,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苏涵笑了,从他怀里退出来,道,“那哥哥再见。”为了不耽误苏峥的时间又飞快地跑回去了。 苏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这才转身离开。 第五章 离开 春猎期间,苏涵一直在金松园里没有出门。 其他大臣讨论到这次春猎皇帝谁都没有带,就只带了苏涵,而且还让住在金松园里,可见皇帝对清和郡王的宠爱真是达到了极点了。 加上皇帝对清和郡王是他私生子这件事毫不澄清,几乎所有人都认定苏涵是皇帝的私生子,皇帝这样宠爱苏涵完全是补偿苏涵从小在贡阳那种小地方长大对他的亏欠。 关于清和郡王的长相,虽然有前一年中秋宫宴上出现时让人看到过,但是,因为那天夜色朦胧,加上很多人离得远,其实,并没有太多人看清楚他的样貌,记忆深刻的反倒是皇帝对他如何宠爱,太子也待他极亲近,他弹得一手好琴,身材消瘦之类。 后又有苏涵长年在锦斓殿里不出门见人,又有太医专门为他调养身子,几乎整个京都的人都知道清和郡王身子羸弱,弱不禁风,估计命不长久。 这次皇帝带着苏涵到闻涛别院来,本是春猎的,所有在场的大臣还期盼着能够见一见那倍受皇帝宠爱的郡王,没想到依然没有见到苏涵的身影。 不仅如此,后面几天皇帝也没有出现了,说是清和郡王旧病复发,病情严重,专门为清和郡王看病的夏太医从京里赶了过来,皇帝日夜守在生病的儿子身边,根本没有时间和心情狩猎。 皇帝倒没有取消在皇家猎场的春猎活动,虽然自己没有参加,却指定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亲王主持。 一切计划都做好了,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 不过,这时候,苏涵却真正病了,计算着本应该过些时日才来的毒发突然之间发生了。 金松园里气氛紧张,皇帝面色一直不好看。 在外面事情的保密工作要比皇宫里差很多,很快就传出清和郡王病情严重,说不定要不行了的消息。 这消息的流传不仅局限于皇家别院猎场这一片,而且很快京城里也流传开了这事,说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帝私生子清和郡王要病逝的消息。 苏峥被皇帝从京里召到了闻涛别院,虽然他知道那些说苏涵要病逝的话只是流言,并不能当真,但是,当听到的时候,苏峥的心依然疼痛非常,惊恐非常。 快马赶到闻涛别院,进了金松园,出现在苏涵的病床边的时候,苏涵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半昏半醒的样子映入他的眼帘,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呼唤苏涵的名字,苏涵睁开眼睛来,眸光虚弱,声音细微,张嘴道,“哥哥……” 几乎是那一瞬间,苏峥眼中泪水要夺眶而出,他的暖暖是好好的,是真真切切在这里的。 苏峥扑到床边,轻轻触碰苏涵的脸颊,温温的细腻的触感。 苏涵脸上现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道,“哥哥,我没事,毒发了而已,不是经常毒发的吗?你怎么这次这样子难过啊,好像我活不了了一样。” 苏峥被苏涵的话气道,“胡说些什么,我不是难过,是高兴而已。” 苏涵瘪了瘪嘴,好象是在说苏峥在说谎。 根据安排,第二日一早苏峥就先带着苏涵离开,之后苏涵假死的事情都是皇帝安排。 苏峥离开的时候,身边带着一名小太监打扮的人,低眉顺眼,瘦瘦弱弱的,在金松园因郡王病重而气氛紧张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只是苏大人离开的时候目光不断放在身边的小太监身上让人有些奇怪而已。 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问题,苏涵跟在苏峥身后,早上山里还有雾气,薄雾缭绕着,园子里的青草红花上点缀着滴滴晶莹的露珠,一路走过,便仿佛是走过人生四季,只要跟着身前的人,便不会再迷茫不会再害怕。 苏涵偷偷抬起头来看苏峥,苏峥也正好回头看他,看到苏涵白皙的脸颊上些微潮红,喘息有些乱,便心疼地停下脚步来,看四处没人,柔声问道,“休息一下再走吧!” 苏涵摇摇头,“没事。” 苏峥向苏涵伸出手来,苏涵轻轻扯住他的衣袖,苏峥再往前走的时候,苏涵便扯着他的衣袖被他带着向前走。 因为时间还早,一路上的宫灯还没有熄灭,昏黄的宫灯下,两人牵在一起的影子映在廊道上,苏涵望着两人的影子不断向前走去,毒发还没有休养过来的他虽然觉得一路走得非常辛苦,肺里进了冷空气冻得胸口疼,但是,在这样静谧的早晨,如此亲密的和哥哥走在一起,那种不可言喻的幸福与温暖让他整个人都处在暖洋洋的甜蜜里面。 好像还是在贡阳的时候,夏日早晨,他醒得非常早的清晨,哥哥去上学,他要送哥哥出门,便被哥哥牵着手,两人一起走过院子里的红花绿草,晶莹的露珠在路边闪着晶亮的光,那时候,也是这样甜蜜和温馨,但是,此时的温馨与甜蜜比那时候更甚,因为,他就要成为哥哥的妻子,和他永远在一起了。 一路走过花园,再要绕过两座院子,这才能够到闻涛别院的东南角门,安排好的马车会在那里等待。 路上遇到了人,苏涵把牵着苏峥衣袖的手放开。 已经要出门了,高高的围墙就在不远处,苏涵实在走不动了,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缓了气再走,他头有些晕,正准备迈步继续,苏峥突然拉了他一把,把他挡在了身后,听苏峥恭敬地道,“苏峥见过太子殿下。” 之后便听到了太子急促而紧张的声音,“盛启,你这是做什么,要回去了么?是不是涵儿没什么事,他身子一直都不太好,这次也只是简单的病发而已,是么?” 苏峥声音里带着痛苦,却还是冷静的,道,“殿下,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皇上命微臣回京里去找一样东西拿来,是当年母亲留下的,涵儿想要看看那东西。” 太子听苏峥这样说,便没有拦着他说话了,而是道,“那你快回去吧!孤自己去看看涵儿。” 太子说完便快速走了,身后跟着几个随侍的侍卫。因为一大早赶过来,他们身上还带着夜里露气的湿润感觉,又因为赶路而冒着汗。 太子这样急,看来他是真正喜爱苏涵这个弟弟的,苏峥在心里这般想到。 苏涵刚才被苏峥挡在身后,听到苏峥问候太子的时候,便顺势跪在了地上,低着头没有说话,便也没有被人特别注意。 等太子走远了,苏峥示意苏涵可以起来继续走了,才发现苏涵气息粗重得厉害。 苏峥一阵紧张,赶紧将苏涵半搂着带起来,看苏涵脸颊红得很不正常,喘气很重,担心地问道,“暖暖,没事吧!” 苏涵看了苏峥一眼,摇摇头。 因为没有多远就出去了,苏峥要带着苏涵走,苏涵道,“我自己行。” 虽然苏峥心疼不已,但还是放开了苏涵,让他自己走。 宋元瑾最后时刻回头看了苏峥一眼,看到苏峥将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太监半搂起来,他当时虽然觉得些微怪异,却并没有深究,因为担心苏涵,便快步向金松园去了。 从闻涛别院里出来,苏峥带着苏涵上了马车。 第六章 安顿 苏峥和苏涵一起坐在马车里,赶车人是皇帝安排的可靠的人,马车旁还护卫着两个骑着马的苏峥的心腹。 苏涵毒发才过一天,以往的时候,他是一直卧在床上休养的,这次却要从床上爬起来,还要在清晨寒冷的时候走很远的路。 苏涵脸色潮红,喘着气,精神疲惫。 苏峥用手巾给苏涵好好擦了汗,将他抱在怀里,拿厚披风将他裹起来,手轻轻抚着苏涵的胸口,苏涵终于缓过了些气来。 身上暖和一些了,苏涵靠在苏峥怀里道,“哥哥,刚才遇到了太子,我觉得情况总是不太好,我们不能去皇上安排的地方,去另外的地方好吗?” 苏峥伸手摸了摸苏涵的脸颊,把他鬓角被冷汗汗湿的头发抚顺,想了想,道,“若是不按照皇上安排的来,皇上会很生气,太子殿下待你一直不错,真要防着他吗?” 苏涵叹口气,身体往苏峥的怀里缩了缩,好像还是很冷一样,苏峥便把他搂紧了些。 苏涵道,“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好的。而且,以防万一不是更加安全一些吗?皇上那里根本不用担心,他只是要我安全而已,虽然违逆了他会让他生气,但是,那种生气却并不是大问题,在他追究起来的时候,和他好生解释一下就行了。”苏涵说着,虚弱的目光里带着期待地把苏峥望着,撒娇道,“哥哥,你说好吗?” 苏峥心里当然不希望把苏涵送到皇帝安排的地方去,此时苏涵这样说,苏峥想想便应了,道,“那好,只是我要好好安排一下才行。还有,若是去别的地方,夏太医会不在,我担心你的身体。” 苏涵微微笑了,“没关系的,刚刚毒发,还有很长时间才会到下一次呢,到那时,不是一切都好了吗?” 苏峥心里同意了苏涵的话,不过,却并没有放松精神,苏涵的身体永远是他心里最重的一块伤痛之地。 苏峥又给苏涵换了衣服,虽然样式普通,却用料极好的普通深衣。 苏峥想了想,在半道岔路的时候,便让马车停了。 对那赶车人道,“你继续将马车拉到目的地去,我要换一条路走。” 那赶车人只是得到命令赶车,其他并不管,便应了苏峥的话。 苏峥将裹在厚披风的苏涵从马车里抱出来,上了他的两位心腹之一的马,于是,他这位心腹便坐在马车里去皇帝安排的地方,另一名心腹跟着他骑马一路向东南而去。 皇帝安排的地方是在京城里,而苏峥骑马带苏涵去的地方正好在相反的方向上。 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爬起来了,红彤彤的一团,苏涵坐在马上,靠在苏峥的怀里,把头从披风里露出来一些,一双黑黑的眼睛望着前方,马匹飞驰里,远方火红温暖的太阳仿佛是在迎面而来,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很奇妙,吹得脸颊些微疼痛,却又那样爽快。 苏涵没有自己骑马的经历,坐在苏峥怀里在马上慢慢行过几次,这还是第一次,在马上飞驰。 他明明是那么讨厌骑马的,但是靠在苏峥的怀里,却并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很安心。 路边麦田里绿油油的一片,远处的青山,澄碧的天空,还有天上雪白的一团一团的云朵,风在耳边吹过,苏涵觉得心情好起来。 最开始的新奇过后,很快身体虚弱的苏涵便觉得在马上骨头都颠疼了,全身不好受。 恰好路边有供旅人歇息的茅草凉亭,苏峥停下来,准备休息一下。 将苏涵抱在怀里,苏涵虚弱地靠在他身上。 那位心腹仆人递上来水袋,苏峥接过揭开盖子,问道,“暖暖,喝点水?” 苏涵张了嘴,苏峥便把水喂到他嘴边给他喝。 喝了些水,苏涵觉得身体有了一点力气。 休息了一阵,继续上路。 路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苏峥抱着个人骑在马上很显眼,那位叫阮封的仆人适时说可以走小路,这样遇到人少一些,而且路要近一些,只是道路没有官道来得宽敞。 于是,一行人放弃了官道,走上了小路。 在太阳行至中天的时候,苏涵已经在马上被颠得全身都痛了,头脑发晕,他以为还要再走,没想到,飞驰的马却渐渐慢下来了。 苏涵在苏峥怀里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的山脚下出现了繁密的村落房屋院落。 苏峥对苏涵道,“暖暖,你看,到地方了。我在这里有一处产业,是备不时之需之用,正好可以先将你安排在这里。” 苏涵看这个村落背山临水,桑榆成行,鸡鸣狗吠之声间或相闻,是个很富庶的村落。 并没有走村前大路,而是从后面的一条小路进了村,苏峥对此地不太熟悉,而是那位叫阮封的二十多岁青年带着两人走到村后一座院子前面。 敲了门之后,一个老妇人来开了门,看到阮封,马上眉开眼笑,道,“阿封,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阮封对那妇人笑道,“母亲,是公子爷也来了。” 那妇人这时候看到了马后抱着苏涵的苏峥,她赶紧迎接出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道,“苏大人,您怎么来了,快进院子。” 苏峥笑着向那妇人回了礼,道,“晚辈是后辈,米大娘千万不要这般客气。” 郴水林家村临近县上,这里山清水秀,也有好几座有钱人家的避暑宅子,苏峥这座宅子前后两进,修建得精巧,院子里环境清幽,花木扶疏,前院是供佣人住,以及待客之用,后面内院便是供主人家起居之用。 米大娘看到苏峥怀里抱着个人也不见放下来,虽然疑惑,倒没有询问,直到苏峥进了厅堂,将苏涵在椅子上放下来,苏涵的脸从披风的帽子里露出来,米大娘才看到苏涵的长相,当场感叹了一句,“好秀气的孩子。” 苏峥朝米大娘笑了笑,摸了摸苏涵已经惨白的脸颊,道,“这是晚辈还未过门的妻子,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还有劳米大娘照顾。” 米大娘一张菩萨一般的慈祥面孔此时笑开了花,道,“原来是以后的夫人。老妇刚才居然没有想到,真是……”老妇人一面笑着一面又道,“大人莫要这般说话,老妇人本就是为奴为仆的人,是大人您助了我们母子,救命之恩都无以为报,如何敢倚老卖老,大人您以后可千万莫对老妇人这般客气。” 于是又是几句客套话,有丫头婢子端了茶水来,苏峥试了水温,才喂苏涵喝了一点。 苏涵在马上差点被颠散了全身骨头,此时一丝精神也没有,苏峥喂他喝了些水,便柔声问道,“暖暖,身子好些没有?” 苏涵微微摇头,觉得眼前的一切还是在乱晃,好像依然在马上颠簸一样。 苏峥心疼地望着他,又道,“饿了吗,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苏涵依然摇头。 看苏峥这般小心翼翼柔情万分对待苏涵,在旁边站着的米大娘与阮封都些微忡愣,而那已经出门的婢子都又回头看了看苏峥和苏涵。 这座宅子是以阮封的名义从郴水县上某位乡绅手里买来的,后院比前院修得还雅致得多。 因为主人家一直没来住,于是后院虽然有经常打扫,不免还是缺了些人气。 苏峥来的时候,米大娘便让婢子赶紧好好收拾了内院主卧等房间,床上铺好了崭新的被褥。 苏峥仔细给苏涵洗了脸,又擦了手,亲自为他洗了脚,放他到床上去睡了。 苏涵身子弱,精神不好,没有吃东西,也很快就迷糊过去了。 苏峥询问米大娘这里可有人参,听到有但是质量并非上乘的时候,便让煮些参水来,又让熬了红枣红豆薏米粥来。 苏涵迷迷糊糊里被苏峥搂起来喂了些参水。 苏峥自己便只是随意解决了午饭。 苏峥只来过这里一次,是当初让阮封买下来安置了他的母亲后,他来这里看过一次,这是第二次来。 米大娘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家里做过婢女的人,处事很不错。苏峥将整个宅子好好观察了一番,看里面各处整理得井井有条,整座宅子里有一个厨娘,一个伙夫,还有三个丫头婢女,一个守门老汉。 那守门老汉和一个婢女出门上县城里买东西去了,苏峥没有见到,但是,看宅子里的其他人都是老实憨厚的样子,言语不多,但很实干。他便放了心。 苏峥实在舍不得离开苏涵,但他必须赶快赶回去。 端了熬烂的米粥,里面放了些糖花,苏峥进到苏涵休息的房间里去,苏涵还在迷迷糊糊地睡觉。 苏峥将托盘放在一边放茶壶的小圆桌上,坐在床沿静静看了苏涵的睡颜一阵,苏涵脸色好些了,但眉头微蹙着,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苏峥伸手轻轻抚过苏涵的眉心,又低下头在他的额上亲了亲,苏涵鼻腔里哼出一声气息来,然后慢慢睁了眼,对上苏峥的眼睛,他张嘴轻声唤了一句,“哥哥。” 苏峥摸了摸他的脸颊,道,“暖暖,醒了吗,吃点粥吧!” 苏涵想摇头,苏峥已经把他半抱着让他靠坐在床上了。 苏峥端了米粥来喂给苏涵吃,苏涵吃了几口就说吃不下了。 苏峥担心不已,脸上神色倒依然是带着些笑意的。 苏涵看了看苏峥,低下头,道,“哥哥,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苏峥拿手巾给苏涵擦了擦嘴角,道,“我很快就会再来的,用不了几天。” 苏涵抬头望着苏峥,眼里全是不舍,嘴里却说道,“那你快走吧,不然晚了就赶不上时间了。” 苏峥点点头,又在苏涵额上亲了一口,便说道,“这里是郴水林家村,距离郴水县城不远,这里富人多,这样一个院落倒不至于起眼,是很安全的。你以前没见过阮封,阮封是前几年我在京城里的时候救的一个人,这人挺好,很可靠。这里是他的母亲在照看,我离开这几天,阮封会留在这里,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情都吩咐他就是了。你平时用的药丸在这里,”苏峥从怀里拿出药瓶来递给苏涵,道,“知道你不爱吃,不过,为了身子可不能不吃,知道吗?” 苏涵露出个笑意,“我说不爱吃,可哪次没有吃了。哥哥你越来越啰嗦了。” 苏峥也笑了一下,在亲了亲苏涵的唇,苏涵回吻了他一下。 苏峥又啰嗦着交代了一些事情,将几张银票拿出来给了苏涵,道,“这些是给你留着以防万一。别的银钱我都交给了阮封,你放心吧!” 苏涵对于银钱没有一点概念,只把东西收好就行了,上面的面额只是稍微看了两眼。 苏峥让苏涵躺着再睡会儿,端着东西便离开了。 苏涵望着那晃动了几下的门帘,悲伤渐渐弥漫了整个人的身心,紧紧闭上眼睛才没有让眼泪决框而出。 第七章 村中生活 绚烂的阳光照耀在大地上,眼中的一切都带着被光芒反射后的不真实。 苏峥离开郴水林家村的时候,骑在马上伫立凝望了那静谧的院子良久,然后一挥马鞭,飞驰着离开了,他始终再也没有回头,他害怕只要一回头,就再也无法迈出离开的步子。 苏涵在内院里隐隐听到了马的声音,那是苏峥离开的声音,他只能紧紧抓住被角才能抑制自己不跑出去的冲动。 苏峥离开了,那种苏峥气息也消失的强烈感觉袭击着苏涵的神经,让他仿佛看到了苏峥骑在马上越来越远,最后只剩下地平线上一抹看不清楚的黑点,剩下一室的宁静与孤独。 即使身体再困乏难受,苏涵也睡不着了。 躺在床上发着呆,被褥没有他以前睡的柔软细腻,让他觉得些微难受,不太习惯,但是,那略微粗糙的感觉让他想到哥哥手掌的抚摸,心便渐渐平静下来了。 从窗户处照进屋里些微光线,窗棂上腊梅喜鹊的图案印在地上,随着日光的偏移慢慢移动着。 门帘被掀开了,进来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苏涵知道这位是阮封的母亲,是这里的管家婆婆。 米大娘看到苏涵是醒着的,一张白皙的脸蛋上比最开始看到的时候有了点血色,眼睛黑幽幽的,眉头微微蹙着,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 米大娘面带柔和慈爱的笑容,声音柔软,对苏涵道,“一直想着您还睡着,便没有进来打搅,没想到您已经醒了,醒了好一阵了吧,真是罪过,没早点进来服侍您……” 苏涵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米大娘放下手里的东西,赶紧上前扶着苏涵让他在床头靠好。 苏涵对米大娘小声说了一声“谢谢。” 米大娘笑道,“您是主人家,谢什么。” 苏涵嗓子有点涩,道,“有劳您帮忙倒杯水,您是老人家是长辈,您才不要对我这种晚辈客气。” 米大娘一边说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知书达理客气等话,走到桌边从她刚才端进来的带铜暖罩的水壶里倒了茶水端给苏涵。 苏涵看里面是茶水,便摇了头,道,“只用白水就行,若有枣花蜜放点花蜜就好了,我吃了药不能喝茶。” 苏涵虽是一身男儿身的打扮,但听苏峥说他是未过门的妻子,米大娘便一心把苏涵认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看苏涵脸颊皮肤细腻若凝脂,虽然带着些病态,但依然掩不住的精致容颜,伸出手来接茶的时候,手指也是纤细而细腻的,比那白瓷杯还来得白净细滑的样子,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并不像大户人家小姐做女红的手,倒像是写字比较多的样子…… 米大娘知道大户人家的事情少打听的好,特别是像苏峥这种一等公家的家事,但是不免还是向儿子问了问,阮封只是让她不要细问这种事情,他说他也不清楚,只是奉命办事而已,有劳母亲亲自照顾屋里的人,还让管好家里仆人,不要让人知道苏涵住在这里。 米大娘因为儿子的话便越发好奇起来,想想,一位京里大人物的未过门的妻子居然送到这种乡下来住,此时还并没有到需要避暑的时候,而且,即使避暑,想必也有更大的避暑庄子。忠国公苏大人年纪轻轻还未娶妻,仓促而机密地带着一个病弱女子藏到乡下来,倒有些私奔的意思。 米大娘猜测着,去厨房找了蜂蜜来,却不是枣花蜜,一般的油菜花蜜,服侍着苏涵喝了,看苏涵还是没有精神,便问道,“看小姐你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找大夫来看看,下几和药?” 听米大娘称呼自己为小姐,苏涵些微忡愣,觉得非常怪异,但并没有反对,摇了摇头,道,“是先天不足之症,一般大夫看了起不了作用,我自己有带药来,应付一段时日是可以的。” 看苏涵如此柔弱,米大娘心生爱怜,对苏涵道,“这乡下小地方的大夫想必也没有京里的好,小姐有带药来就好,就怕您身子太弱我们又没有办法。” 两人又说了些关于身体方面的话,太阳已经渐渐西偏了,米大娘问苏涵要不要起床来走走,苏涵应了,便由着米大娘为他穿好了外衣。 米大娘摸着他身上的衣服料子道,“大户人家的衣料同别的就是不一样,小儿也给老妇送过几匹来,说是公子爷赏下来,那颜色太艳了些,老妇做了衣裳也不能穿出去见人,不免显得轻狂了些。” 苏涵笑了笑,道,“大娘看起来并不显老,想来穿起来还好吧。” 苏涵出门来,看到院子里有一个小花园,还用湖石堆了个小假山,花园里草木葱茏,假山旁种的玉兰花还在开放,一大朵一大朵的白花,还有一株木槿,木槿还未开放,但上面已有不少花苞了。 快要落山的阳光照在花园里,这小小的世界像是一个迷离的梦境。 还有犬吠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有一个婢女端了椅子来,苏涵坐在廊下撑着头静静地晒太阳。 也许以后和哥哥住在这里也是不错的。 苏涵坐在那里,眼眸幽深,神色些微忧虑,安静地仿佛一座雕像。 他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头发简单地束着披在身后,就好象形成了一种只属于他的世界,别的人都进不去。 阮封从前院进来,看到坐在夕阳里的苏涵。 阳光柔和地映在他脸上身上,那一身白衣,以及白到不正常的脸,他好像要融化在那光里一样,让人觉得那不是真人,合该是羽化登仙的仙人。 他那样安静,仿佛他的人已经融在了光里,渐渐化为虚无。 阮封在这次之前,只在年前苏涵住在忠国公府回宫的时候见过他一次,那一次苏涵裹在厚厚的裘衣里,他只看到了苏涵掩在白貂毛领子里的小半张脸。 这次跟着苏峥,最开始并不知道要秘密接的人是谁,后来听苏涵唤苏峥“哥哥”,他才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清和郡王苏涵了。但是,为什么要将苏涵秘密接出来,而且还改变原来的计划,将他藏到乡下来,阮封便不明白了,只能听命行事,好好照顾苏涵,不让他出任何问题。 苏涵感受到了从院门口处的目光,便将头转过来,看到是阮封。 阮封上前来后,恭敬道,“这里是乡下,很多东西估计都不能如您的意,还请您多多包涵。” 苏涵点点头,道,“阮大哥不用客气,我都知道。我觉得这里还好,我很喜欢。”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19节 苏涵说着朝阮封微微笑了一笑,又道,“只是我是突然决定来这里,没有带一应用品,连换洗的衣裳都没有,还有劳你帮忙置办一番。” 苏涵的笑容有一种让人喜欢上的魔力,虽然他那笑不免带着从小高高在上的疏离,但依然让人觉得喜欢。 阮封道,“都已经让人去添置了,很快就会回来,只是东西难免会有些粗糙,不能和您往常所用相比,您还请不要嫌弃。” 苏涵望着阮封道,“哥哥有给你说我是谁,是么?” 阮封不好意思地腼腆起来,微红了脸道,“以前见过您一次,就是年前腊月里您来忠国公府住的那一次。想来您没有注意小人,所以不记得了。” 苏涵笑道,“是这样啊。” 太阳已经要从围墙上落下去了,挂在围墙上半边脸,苏涵望着那最后的光芒,些微忧虑地道,“不知道哥哥回去了没有?” 阮封道,“殿下您不用担心,会一切顺利的。平时我到这里来看母亲,骑马大半天时间就行,主子骑马比小人快,应该会回去得更早的,现在应该要到京城了吧!” 苏涵松了口气,道,“我没怎么出过门,路程这些都不太清楚。我那日从京城里到闻涛别院就花了一整天时间,以为从这里回去定然要更长的时间。” 阮封想苏涵到闻涛别院花了那么多时间那是因为排场大走得太慢,一般人骑快马小半天就能到。阮封在园子里折了一枝树枝在廊下石板上画了个简易地图,给苏涵解说道,“您看,从这条路走,并不用经过闻涛山那边,能更快到京里。” 苏涵弯下腰看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的。” 阮封笑道,“是啊,所以您不用担心主子。” 那用树枝里的汁液画成的地图一会儿就干掉了,苏涵看着那干掉的地图有些痴。 阮封担忧地道,“殿下,真的不用担心,您要相信主子。” 苏涵苦笑道,“只是担心他夜里赶路不安全。”说着,又对阮封道,“你不用称呼我殿下,随意唤名字就成了,叫小涵吧。特别是大娘,你千万要给她说说,让她叫我小涵。” 阮封想到他母亲在他面前是称呼苏涵为“小姐”,这样的确不太妥当,便应了。 阮封后来对米大娘说这事的时候,米大娘皱着眉毛很严厉地教育阮封他一个大男人哪里能够随意叫人家姑娘家的闺名,让阮封都无法反驳,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这里的生活虽然完全不能和原来的相比,比如漱口的药盐、擦脸的膏脂等等生活用品都完全用不惯,衣服因为是苏大娘去置办的,全都是女装,苏涵不得已穿了半日,便让重新买了儒衫来,吃饭也吃不习惯,以前在皇宫里,他是吃从贡阳来的厨子做的贡阳菜,而在这里,就只能入乡随俗了…… 还有仆人也用不惯,以前他需要什么根本不用说,到时间就有人来伺候,或者一个眼神嬷嬷芷芸她们就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在这里就完全不行了,叫别人来伺候有的时候还没有自己做来得快。 虽然生活的各方各面都不适应,不过,苏涵也并没有任何抱怨,觉得习惯了就会好的,而人并不是非要奴仆成群物品精致才能活得下去。 生活上的事情都能够忍耐与慢慢习惯,只是,苏峥回京两天了,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不免让苏涵担心起来。 郴水县城在运河边上,距离京城近,处在交通要道上,虽然是县城,却已经如一个一般州府般重要与繁华了,阮封去县城里打探消息,回来说京里并没有传出什么大事出来。 苏涵知道后便越发担心起来。 在第四天的下午,阮封回来时带了苏涵用惯了的药盐膏脂象牙箸玉碗等物,还有他的几套里衣和几本书,苏涵看到这些的时候,便知道是苏峥让人送来的。 阮封说主子让人将东西放在郴水县城里的一家有关系的酒楼里面的,还带了话说一切顺利,让苏涵不要担心,慢慢等他来接他回去。 这让苏涵放下心来,再过了一日,阮封回来的时候,就一脸怪异地带回了清和郡王病逝的消息。 阮封人很聪明,打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便明白了苏峥说苏涵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那可能并不是苏峥说着掩护苏涵身份的话,而是真实话里的字面意思。 虽然知道些京里流言的人都知道清和郡王是皇帝私生子的事情,苏涵和苏峥并不是兄弟,但是,将前后所有的事情串连起来一想,当阮封意识到他家大人使了计策将清和郡王带出来做自己妻子,而对外宣称清和郡王已死,这种事情让阮封震惊,但是,对主子的忠心并没有让他对主子的品性怀疑。 当他神色怪异,语气吞吐地把这个消息告诉苏涵的时候,苏涵坐在椅子上,面色丝毫未变,好像清和郡王并不是他一样。 阮封这才明白,很多事情,只是需要他接受命令做就是了,原因并不是他能够揣测的。 第八章 皇帝病重 苏涵每日坐在房间里看书写字,有时候会画些东西,时间在字画间过得很快也很安宁。 他不喜欢说话,也很少笑,一副疏离而淡漠的样子。 又过了几日,阮封每日带回来的消息都差不多,有关京里哪位达官贵人家里的闲言碎语,但最多的还是关于清和郡王的葬礼的。 听阮封说葬礼的事情,苏涵面色一直很平淡,随着那个身份的埋葬,他的要作为郡王的责任也埋葬了,能从那身份里得来的权利和尊贵也埋葬了。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平民,甚至没有身份文牒,他连这个村庄里任何一个农夫村妇都比不上。 苏涵将脸埋在手心里,轻轻说道,“哥哥,我只剩下你了。” 又过了几日,苏峥并没有来,也没有让人带消息来。 苏涵开始担心起来,觉得应该出了什么变故。 毕竟,皇帝知道他没有去定下来的地方,一定会派人来找他接他回去的,而到此时都没有人来,只能是出了大事了。 果真,再过两日阮封就带回皇帝病重的消息。 皇城周围很容易受政权变更的影响,这些地方的人们便比别的地方的人更有一种对政治敏感的耳朵和心,民间很多人私下里谈论皇帝若是驾崩太子登基后的政策问题。 苏涵住在内院里,从不出门,照顾他的仆人也只在他传唤的时候才进屋照顾他,他的一切信息来源便是阮封带回给他的消息。 当阮封说皇上病重,皇城戒严的时候,苏涵虽然很忧虑担心,但并没有觉得惊讶,苏峥没来找他,皇帝也没有派人来接他,只能是在皇帝身上出了这样的大事。 “哥哥是不是被禁在府里了?”苏涵问道。 阮封本来想隐瞒这件事情,但被苏涵问起,又被苏涵那双深黑沉静的眸子望着,便无从隐瞒了,只好答道,“禁卫军包围了忠国公府,不让人进出,不过,主子却并没有被禁在府里,他是被召到宫里去了便没有回去,小人找人打探了很久才知道这件事情。” 苏涵唇抿了起来,眉头微皱,想了一阵才继续问道,“哥哥进宫里去多少天了?” 阮封看苏涵脸色发白,弱不禁风的样子,便十分担心,但面对苏涵深黑坚定的眼眸,便只好毫不保留地答道,“有六七天了。主子被关在宫里的事情外面并没有传出消息来,我是想办法和刘管家通到消息才知道主子进宫去了没回去,又百般探听才知道他被关在了宫里。” 苏涵神色忧虑,问道,“那还有别的大人被召进宫后没放出来的么?” 阮封道,“没有听说。” 苏涵又问,“那还有哪位大人家被禁军严守起来了的呢?” 阮封道,“京城戒严,被禁军严守起来的大人府有十几家,国舅爷刘大人家里,陈相家里都被禁卫军围起来了……” 苏涵在宫里的时候,虽然从不打探朝廷局势,宫廷隐秘,但是,应该知道的事情,他还是知晓的。 太子是皇长子,母亲是当年都察院左都御史孟常之女,在太子五岁多的时候,其母,当时的皇后娘娘不幸薨逝,据说是得了急病不治身亡,当时她身边伺候的人也都被处死了,所以,皇后的真正死因外界并不知道,也不敢揣测,孟家在皇后死后就倒了,大部分原因是皇帝的打压,在孟家势弱后,皇长子宋元瑾被封了太子。 历史上很多皇帝都是这种做法,担心后戚专权,会特意打压后戚后再立太子,皇帝这样做并没有什么不可或者显得手段毒辣。 皇后死后,皇帝再没有立后,并且待太子非常好,并不让他住进空旷的太子东宫里,而是住在皇帝寝宫的侧殿里,还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生病的时候也在身边照看,对太子宠爱非常…… 后来,皇帝又有两个儿子存活下来,便是二皇子宋元明与小皇子宋元邵,随着这两位皇子长大,宋元瑾的太子之位坐得虽然稳当,但也并不是没有后顾之忧,毕竟,皇帝并没有老,还能在皇位上坐很多年,等太子坐上皇位那便是很多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的局势如何还很难说。 而且,宋元明与宋元邵身后母家的势力是很好的倚仗,而太子并没有这种倚仗。在皇帝病重之时,警惕敌人将陈相府与刘国舅府用禁军包围监管起来是正确的做法。 太子想打压刘家气焰,上次还曾借了苏涵一用,苏涵当时虽然明白其中道理,但出于太子对他的兄弟情意,当时也做了一次棋子帮他提醒了皇帝一次,后来的结果,苏涵从那时候入宫的蒋云泽那里也了解了一些,据说是刘国舅在朝堂上被皇帝当着大臣们的面骂过一次,儿子因为出事被贬了职,刘贵妃也被冷落了不短的时间。 这次京城戒严,二皇子与三皇子一系的大人物都被禁了起来,看来,皇帝很大可能是真的病得很重。 以苏涵所见,二皇子与三皇子虽然背后有强大的后戚支持,但是,太子在朝中做事也有好几年了,加上二皇子和三皇子毕竟年纪小很多,完全不是太子的对手,太子是会站在必胜之地的。 想到这次只是皇帝病重,太子就敢将朝廷重臣禁足严守,这很可能是皇帝的意思,若不是皇帝的意思,那么,就只能说明皇帝病得实在无力了,以至于一向深沉而保守的太子都敢将力量外放,做出这般显眼的事情来。 苏涵担忧苏峥的同时,又担忧想念起皇帝来。 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而且还对他那样好,不管皇帝是不是病重,他觉得自己都应该去看他。 苏涵忧心忡忡,当晚晚饭都吃不下,想了很多,不仅是苏峥被关在宫里的原因,还有皇帝为何突然病重,这是真的病重还是故作迷雾,还有太子对他的想法,太子每次看他的时候,那种幽深探究又隐隐渴望的神情都让苏涵觉得害怕,对于太子,他只想离他远远的,再也不要见到他。 设想了各种事情后,苏涵决定第二天就回京城去,便叫来阮封,对他吩咐道,“皇上既然病重,我必须得回去看看他,想明日就起身回京城去,你能带我回去吗?” 阮封有些为难,毕竟,苏峥将苏涵交给他,当时说的是让他保护照顾好苏涵,等他来接苏涵离开。 现在苏峥被关在了皇宫里出不来,苏涵要回京城去,他便不好做决定了。 看阮封一脸为难不答话,苏涵便接着道,“皇上待我如亲子,在他病重的时候,我不能守在他的身边伺候汤药尽孝道已经说不过去,若是连回去看看他都不能,那就更是不孝了。” 阮封为难万分,说道,“殿下您说得是,只是,清和郡王已经准备下葬了,您现在又以什么身份进宫去呢,去了京城不是也无法入宫吗?” 苏涵蹙着眉头,叹了口气,道,“方法自然是有的,到时候你就不用管我了,我自己知道如何入宫。” 阮封还是很为难,“殿下,既然主子把你交给小人,让小人好好照顾你,在他没有发别的话之前,小人就不敢违抗命令。” 苏涵看着阮封,原来还忧伤的目光突然显得犀利起来,语气也变得强硬,道,“哥哥都被关在宫里了,他还如何给你别的命令。你用这种话来推诿我不是太不尽人情了。” 阮封被苏涵的气势一震,只好道,“那好吧!小人去准备准备,就送您回京城去。” 第九章 苏峥到来 想到第二天就要回京城去,苏涵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了。 翻来覆去想皇帝的身体,苏峥的安危,朝堂里宫廷中的局势问题。 他因为一进京就入了皇宫,京城里的一应大臣苏涵几乎都不认识,没有了清和郡王的身份,他要进宫便真的非常困难了。 在此时,他才发现以前一味将自己藏在内院不了解外面的局势和情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利的。 他所想的方法也只能是去找太医院院使夏吉,夏太医一直为他看病,待他如亲孙一般地亲近,苏涵也很喜欢夏太医,很多时候都唤他夏爷爷,两人关系亲密,而且,夏太医也是知道他假死事情的人之一,请他帮忙,这样,苏涵就不用担心自己假死的事情暴露给更多的人知道。 若是找夏太医想办法让他入宫是可行的,但是,就怕皇帝病重,夏太医在宫里没有出来,那他就再没有别的人选可以帮助他入宫了。 渐渐地,夜深了,三月底的下弦月从院墙上爬上来,渐渐升高,清辉就洒满了整座院子。 房间中间的小圆桌烛台上点着的蜡烛光芒微弱,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房间里明亮了很多。 苏涵望着地上映着的窗棱的形状,心情忧郁。 正想自己起床倒杯水喝,就隐隐听到了马蹄的声音。 乡村里总是很安静的,特别是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很远处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苏涵赶紧从床上坐起来,这时候有马蹄声很不正常,他有很强的预感,这马蹄声带来的人一定是来找他的。 无论来的人是谁,都将是让事情转机的机会。 苏涵将外衣穿好,又自己穿好鞋,拢了拢头发,用手稍微理顺后垂在胸前。 苏涵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马蹄声已经近了,在这样的夜里也清晰起来。 苏涵起床,住在他隔壁房间以便照顾他的米大娘便也醒了,披了衣服起床来,看苏涵站在门口正要开门,便问道,“小涵,天色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出去么?” 苏涵看到还睡意朦胧的米大娘,便道,“我听到马蹄声了,应该是来找我的。” 米大娘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道,“没听到什么声音,你是不是听错了。再说,没人知道你在这里,又怎么会夜里赶来找你呢?” 苏涵再仔细听了一下,的确没有听到马蹄声了,难道刚才的声音只是他的幻觉吗?苏涵有些慌张起来。 苏涵心里极度失望失落,米大娘劝他道,“这么晚了,快去睡吧!你身子弱,别出门吹了风受了寒,不然,你病了就不好办了。” 苏涵点点头准备往回走。 这次就清晰听到了往内院来的脚步声,苏涵回头看了看米大娘,颤抖着手开了门栓。 门打开了,月亮的清辉倾泻而来,还有春末夏初深夜的寒气迎面扑上脸颊,苏涵站在光里,望着院子里在月光下反射着光的青石板,还有葱茏花树的影影绰绰,有人从院中小路走来,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形高大挺拔,脚步急促,因为背着光,看不清面目,但是,即使什么也看不清,那样熟悉的感觉,渴望的热度,苏涵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 苏涵是立即跑了出去,脚在门槛上差点绊到,但他顾不了这么多,只知道向来人跑过去,到他的身边去,到他的怀里去。 “哥哥……”苏涵无意识地从嘴里轻声唤道。 苏峥也跑了过来,将这个让他爱到骨髓里,疼到心坎里的人拥入怀抱。 苏峥满身的风尘,身上带着夜深的寒气,还有一路赶路的热汗,苏涵身形单薄,中衣外面罩了一件外衣,满身沁凉的。 苏峥心疼地把苏涵搂紧了,道,“对不住,暖暖,我来晚了,让你担心了。” 苏涵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轻轻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能平安无事就好了。我只担心你的安危,你没事就好了。” 夜风冰凉,苏峥担心苏涵的身体,拥着他进了屋。 前院的仆人们并没有被吵醒,只有阮封一人听到裹了马蹄的些微马蹄声,起来看情况便迎接到了苏峥,苏峥身边跟着另三个心腹家臣属下。 没有声张,阮封将苏峥带到了后院。米大娘看到苏峥来了,见过礼之后,便去了厨房端水。 房间里的蜡烛都被点亮,房间里变得明亮起来。 苏峥和苏涵进了内室,阮封招待另三位同僚休息。 苏峥进内室后便拿了搭在屏风上的披风给他披着,道,“晚上冷,你别冷到了。” 苏涵在苏峥的怀里不想离开,能够真真切切触摸到这个人,他就在自己面前,能听到他的声音,待在他的怀里,得到他的关心,这些都让苏涵感动到要流泪,这么多天的担忧都化为感动。 苏峥也紧紧将苏涵抱住了,手指轻抚着苏涵柔顺的头发,安慰道,“我来了,别担心。”又道,“我这是几天没收拾了,又赶路,身上脏,你不嫌我脏么,一个劲往我身上拱。” 苏涵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苏峥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苏峥这才看到苏涵眼睛红红的,里面盈着一层水光,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他心疼道,“乖,我没事,别难过。” 苏涵伸手抚摸苏峥的眼角,脸颊,鼻子,嘴角……,眼泪水从红红的眼睛里溢出来,却望着苏峥说不出话。 苏峥心疼得心都揪起来了,伸手揩掉苏峥流下的泪水,俯下身亲吻他的脸颊,柔声道,“乖,暖暖,别哭了,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一直都在你身边,不让你难过……” 无论苏峥说什么,苏涵的眼泪都一直掉,止也止不住,苏峥怕他一哭就容易缺水抽搐,赶紧抚着他的后背,道,“别哭了,我还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呢,你一直哭,我可怎么说啊。” 苏涵这才咬着唇慢慢止住泪水,哽咽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苏峥拥着苏涵坐在榻上,摸到苏涵的手冰凉,便笼着他的手握在自己手心里捂着,问道,“这些日子在这里住着为难你了,身体有没有什么不好?可有难受?” 苏涵撇了一下嘴对苏峥问这种话题表示不满,道,“住在这里挺好的,没什么不好。身体也还好,只有的时候有些胸闷而已,揉揉也就好了。只是你一直不来接我,让我很担心。昨天听阮封说你被关在宫里没有出来,我都准备去京里找你了。” 苏峥进内院来的时候,阮封便已经给他说了苏涵要进京城去找他的事情,苏峥庆幸自己脱身出来了,不然,让苏涵太担心,真怕他的身体受不住要病倒。 苏峥紧紧揽着苏涵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道,“京里发生了些事情,送你走之后,皇上身上不爽利就有些小病,回京的时候在路上吹了风,便病倒卧床了,后来太子去见过皇上之后,两人发生了些不愉快,皇上病情加重就卧床不起了,罢朝多日,现在已经是太子在掌握朝政。” 苏涵眉头皱了起来,忧心忡忡地问道,“前一段时间我在的时候皇上的身体不是一直都很好吗,怎么突然之间就生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 苏峥叹口气,在苏涵额上安慰地亲了一下,声音颇为沉重,道,“其实皇上身体一直不好,母亲去世后,他不是到贡阳去过一次,那一次之后身体就更差了,但他一生勤于朝政,每日操劳,并不注意休息,即使身体变差了,也不放松政务,积劳成疾,因此这次才病来如山倒,卧床不起。” 在宫里时,苏涵看皇帝每日精神都很好,早起去上早朝,晚上处理政务到很晚,他当时并没有想过皇帝的身体差,毕竟,谁会想到那样一位精神奕奕的每天都来看自己和自己说话谈天的人会突然病重呢? 苏涵满脸痛苦,听苏峥继续说道,“这些都是皇上亲自对我说的,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把你交给我了。” 听到这一句,分明是皇帝的临终遗言一般的托付,苏涵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感情,又哭了起来,埋在苏峥的怀里道,“哥哥,我要去看看他,我要去看他。” 苏峥眉头皱起来,一脸沉重。 在他带苏涵从闻涛别院里出来遇到太子的时候,苏涵担忧地说遇到太子情况会不妙,他那时候还以为是苏涵多想,这次进宫里去,太子旁敲侧击质问他苏涵的下落,他虽然说涵儿病逝人就在停灵间里,但太子显然不信,太子当时的问话便让苏峥警惕了起来。 后来,苏峥直接被禁在了宫里,虽然不能叫关押,但性质也差不多。 太子又来询问了几次苏峥苏涵的下落,苏峥只说家弟已经病逝,让太子不要再来他面前说这种话,徒增人的伤心。 太子当时拂袖而去,但显然并没有相信苏峥的话。 苏峥那时并不明白太子为何对苏涵如此执着,后来想到苏涵便是皇帝和公主兄妹之间产下的孩子,才猜测到太子是不是对苏涵有不一样的企图,又想到苏涵每次在他说到太子的时候都有明显的躲闪,从苏涵对太子的反应,这就让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大可能是正确的。 苏峥被关在宫里,虽然他可以想办法脱身,但那毕竟是皇宫,不是能乱来的地方,于是,一直等到皇帝召见他,他才被放出来,这才脱身得以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多更一章吧。 第十章 回京 皇帝召见苏峥,将苏涵托付给他,让他在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待苏涵好,不能辜负苏涵,要注意苏涵的身体,不要让他伤心忧虑之类…… 那完全是一个父亲临死之前的对孩子的殷殷情意,将他托付给自己。 苏峥当时说,功名利禄,百世流芳之类的事情,在他心里都没有苏涵重要,苏涵是他心里的第一位,他会一生待苏涵好,让苏涵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过完一生,让皇帝不必担心。 皇帝听他如此说才放心了,便让他出宫,若是能带苏涵走得远远的,那就带苏涵走,不要让他受苦,不要让他回宫来了。 当时时间紧迫,皇帝应该还有话没有说完,也许是无法说出口,犹豫一番便让苏峥赶紧走了。 苏峥出宫之后,便有人跟踪,他也没有回府,在京城里绕了两个时辰,又联系了自己的心腹属下,布下迷阵,这才从京城出来,也不敢走大路官道,趁着夜色从小路赶来这里见苏涵。 此时苏涵说要回去见皇帝,苏峥便为难起来。 苏峥虽然跟着太子的时间不算长久,但也有两年了,跟在太子身边做事,见的事情多了,就会发现太子是心机很深且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皇帝病重,太子把持朝政,此时带苏涵进京实在不妥。 皇帝当时叫他带着苏涵走得远远的,苏峥便猜测会不会是太子会对苏涵不利,皇帝担心苏涵,但自己却已经无能为力,所以才如此说。 而太子当时逼问他苏涵的下落时候的暴躁与急切也让苏峥觉得不能让太子再见到苏涵,不然,事情一定会超出控制,最后无法挽回。 苏峥想了想,这才对苏涵道,“暖暖,我走的时候,皇上将你托付给我,说让我将你带走,离京城越远越好,当时皇上话没有说完,他便让我离开了。他说这些话是不希望你回去,他希望我能给将你带离这里。” 苏峥虽然心中不希望苏涵回去,但是,这种事情,他还是觉得应该由苏涵自己做决定,毕竟,即使遇到事故都比之后苏涵后悔来得好。 苏涵一双带泪的黑眸里全是伤心和委屈,“为什么?他真的以为自己不会好了么?是不是太子做了什么事情,皇上担心我?不让我回去?” 苏峥没想到苏涵能这么快理解到他话里暗含的深意,只好道,“皇上病重,太子殿下把持朝政,别说一般大臣,就连后宫妃子都不容易见皇上一面,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够见到。” 苏涵忧愁起来,“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是有如此把握能够快速坐上皇位吗?若是皇上能够好起来,他这样做不是让皇上忌惮他,到时候改换太子也是有可能的。” 苏峥道,“以太子殿下一向的心机深沉,行事内敛不外露来说,情况应该是这样的,皇上怕是不能好了。” 苏涵一下子惊恐起来,“他有如此把握,难道是他要对皇上怎么样么?皇上不是一直待他非常好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峥将苏涵搂紧些,道,“有的时候,在有些人眼里,权利比亲情重要很多。” 苏涵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望着苏峥,坚定地道,“哥哥,对不起,我不能就这样和你在一起。我要回京城去看看皇上,我得去看看他,不然,我会一辈子不安心的。” 苏峥用手指揩掉苏涵脸颊上的泪水,对着他伤心却坚强的眸光,在心里叹口气,却是无比坚定地支持苏涵,道,“你这么说,我怎么能够随意将你带走。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你要记住,我都会守着你一辈子,会爱你照顾你,不会离开你。我带你回京去吧,你进宫去见皇上,到时候再说其他事。” 苏涵在苏峥宠溺的眼神下紧紧抱住他,道,“谢谢你,哥哥。我知道我总是给你添乱,但是,我真的必须去,我必须去。” 苏峥洗了一把脸,让苏涵上床去休息一阵,决定第二日一大早就回京城去。 苏涵躺在床上,苏峥要离开去安排事情。 苏涵却拉着苏峥的手,恋恋不舍不让苏峥离开自己半步,那伤心的神情仿佛是害怕苏峥一离开自己就会不见一样。 苏峥看苏涵这样,心中全是对他的心疼,只好躺在苏涵外侧,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抚着苏涵的背,看他睡了才起来。 苏峥和几位下属说了话,好好安排了之后的事情,将各种细节都仔细揣摩,做到万无一失了,这便让大家分头行事。 天色已经亮了,鸡鸣声声,十分热闹。 苏峥来到苏涵房里,苏涵在苏峥离开后就又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想事情而已。 苏峥进来,他便睁开了眼准备起床。 苏峥亲自去端了水来,伺候苏涵洗漱穿戴了,又给苏涵梳头发,他毕竟不擅长这个,梳了半天没有梳好,苏涵坐在梳妆台前却没有半分抱怨,脸色柔和带着些温暖的笑容。 苏峥把梳子放下,最后只好让米大娘进来给苏涵挽了个简单的儒生髻。 吃过早饭,苏涵又吃了药,苏峥这才带着苏涵出门。 并不是骑马,前面院子里已经套好了马车,苏峥将苏涵抱着放上马车,自己这才上车,让车夫驾车去京城。 在马车上,苏涵一路忐忑忧心。 虽说生死由命,人都免不了一死,但是,想到皇帝病重卧床,苏涵依然痛苦难过,母亲才刚刚离开他不久,皇帝便又要跟着离开了,想到此,苏涵握着苏峥的手就更紧了,他害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会离开他。 苏峥感受到了他的紧张,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苏涵点点头,声音却有些哽咽,“哥哥,母亲离开了,皇上也病重,要是他出什么事情,我就只剩下你了。我好害怕你也不在我身边了。” 苏峥对苏涵万分心疼,“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一辈子都在,不会离开你。” 苏涵靠在苏峥怀里没有言语,却些微发抖,苏峥只好将他拥紧,语言的乏力让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怀里的宝贝不再害怕颤抖。 中午在车上吃了些干粮解决了午饭,苏涵吃早上米大娘为他准备的点心水果,马车在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到了京城。 过城门的时候,苏峥拿了忠国公府的令牌出来,马车被扣押在城门口不过片刻,京城禁卫军统领郭统便骑快马赶到,苏峥身姿挺拔,站在马车边,看到他只向他点了一下头,问候了一声,然后撩开一丝车帘缝隙,从里面伸出一只洁白无瑕的手,纤长莹润的手指挑着一块玉佩,那是王爵以上才能用的四爪双龙佩,白玉剔透,在夕阳的光辉里散发出润泽温润的光,衬着那手指,愈发显得那手指的莹润洁白。 做到禁军统领的人不仅是家里关系硬,自己必定也很有本事,而且很得皇帝的信任赏识。 郭统不能说是太子一系的人,他到现在也只忠心于皇帝。 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他有些迟疑,但是,并没有看到马车里的人,车帘便被掩住了,苏峥拿过苏涵手里的玉佩,递到郭统跟前,道,“有劳郭统领放行了,且请将此玉佩送至太子殿下处,并能上呈给皇上,说微臣带了个人想觐见皇上。” 郭统并不明白苏峥有什么意图,不过,手中的东西并不是一般的东西,而且,虽然有太子的命令在找到忠国公苏峥的时候要将他监管起来,但是,苏峥毕竟是一等爵,背后又有整个苏家,且皇帝并没有打压苏家的意思,郭统觉得这尊大神并不是他能够得罪,便并没有为难,一面派人跟着苏峥的马车,自己则骑快马进宫去了。 苏峥坐进马车里,让车夫将马车直接赶到皇宫东南角门处去。 皇宫东南角门是后宫亲眷家属出入宫廷走的门,距离后宫比较近,有的时候也有大臣入宫走这条路。 虽然这辆马车并不富贵华丽,但是,刚才从里面伸出的那只挑着玉佩的手,却让这马车仿佛一瞬间变成了瑶池仙宫里的华丽车驾,因为那只手这马车也熠熠闪光起来。名为保护,实为监视押送,走在马车两旁一向横行惯了的士兵这次却都不敢造次。心里猜测着刚才的那只手到底是何人的,一等爵忠国公都只能为他传话打帘。而且,一只手便有如此风情,那要是见到里面的真人,那真人又如何呢?士兵们不免都要不时看看马车,仿佛什么时候风就会吹开车帘便能够看到里面的人的面目似的。 第十一章 太子的猜想 第十一章 太子的猜想 皇帝病重,大臣要觐见都必须通过太子,所以苏峥将玉佩交给郭统的时候说的是送至太子殿下处,然后再上呈给皇帝,这种说法无不暗含讥讽。 皇城禁卫军是直接受命于皇帝,皇帝病重,郭统进宫觐见皇帝,皇帝便直接说了让他听命于太子。 皇帝的这种安排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病重之后,朝中的各股势力会出现变化与动荡,支持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势力很可能会趁着这个时候做些事情出来,皇帝不想看到太子势力受到打击而出现政权动荡的事情,越是病重,他越要坚定支持太子,况且,宋元瑾这些年来一直做得不错,皇帝对他很满意,认为自己的继承人非他莫属,而且,他是皇帝一手带大,父子情谊在,皇帝根本没有任何要换太子的想法。 在病重的时候,将权利交给宋元瑾是最好的选择,一来可以让宋元瑾处在不败之地,他有力量能够在朝中压得住下面的人,二来,他的这种支持便是明确的表示,他没有任何要换太子的意思,让别的势力不能轻举妄动,有利于稳住局势。 只是,为了国家社稷,为了朝廷大局,将权利交给宋元瑾之后,皇帝不免又对宋元瑾的很多做法不满。 每一个站在顶端掌握着天下权利的皇帝估计都会有这种矛盾的心理。 一面知道自己必须将权利放给别人,一面又舍不得,或者从他这里得到权利的人什么做法都让人不满。 不过,宋元瑾的做法的确太过分,皇帝俨然已经被他监禁起来了。大臣觐见都要先经过他才能去见皇帝,而且,他还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皇帝病重不能打扰,若是大臣强行觐见让皇帝病情加重什么的,那这个大臣根本无法承担这个后果,只能等着被下狱处决了。 贴身大太监进书房来说京城禁卫军统领郭统来见的时候,太子正在处理政务,为一大堆事务烦心不已。 禁卫军统领是每天都必须觐见皇帝的,皇帝病重将事务交给太子后,他便每天都要来觐见太子,汇报一日事务。 此时时间还早,距离每日的公务上报时间早了些,听大太监说郭统求见,太子还有些奇怪,但依然让传人进了书房。 行礼之后,郭统便将玉佩拿出来,道,“殿下,方才属下在南安门截下了忠国公苏峥苏大人……” 听到郭统说截到了苏峥,太子原来还放松着的神情马上一紧,目光显出些微阴沉来,问道,“他此时在何处?” 郭统将手中玉佩呈上给太子,道,“他将这玉佩给了属下,让属下带来给殿下您,他说他要带一个人来面见皇上,此时应该正在来皇宫的路上。” 太子看到那块玉佩,脸色就又是一变,却不是变阴沉,而是突然之间神色明朗起来,显出狂喜来,他甚至不掩饰自己的这种狂喜与愉悦,站起身拿过那块双龙佩,托在掌中看了又看,眼里因为欣喜而熠熠发光,距离郭统平时见到的那个儒雅温文中带着肃然威严与不可侵犯的太子差太多了。 郭统为太子的这种变化感到心惊,那个坐在马车里有漂亮的手的人到底是谁,为何太子看到这块玉佩会如此高兴。 这玉佩显然是哪位郡王或者亲王的,皇子也会有,那马车里会是哪位郡王或者亲王吗? 郭统疑惑不已。 太子从桌案后走出来,站在郭统面前激动地问道,“你可见到苏峥要带来面见皇上的人了,他还好吗?” 郭统心中疑惑,面上恭敬地道,“他人在马车里,属下不曾见到。” 太子忡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属下面前失了礼仪,他很快又恢复到太子应该有的严肃沉稳,坐回椅子上,面色微沉,道,“你先下去吧,孤会让人传旨让他们来见皇上的。” 郭统应了话,便告退了。 郭统出去后,太子将那块玉佩拿在手里摩挲了好一阵,心里想着苏涵果真并没有死。 传言苏涵病重的时候,他因为事务繁重脱不开身不能前往看望,后来有了时间,便连夜赶路去闻涛别院探望他,在别院门口遇到苏峥,苏峥离开时身边带着一个小太监,太子当时并没有注意那个小太监,后来回头正好看到苏峥半扶着一个奴才才觉得奇怪起来,但他当时也并没有深究,心里惦记苏涵,急切进了金松园。 到金松园后,他想要去看苏涵的时候却被拦住了,皇帝说苏涵病重正在施针医治,任何人不得探望。 太子连夜而来,却没有见到人,后来还被皇帝训了一顿,皇帝说将朝廷交给他,他却不在京城坐镇,居然为了这种人情小事来闻涛别院,真是不知轻重,失了太子之职。 太子受了训只好又赶回京城,不过,心里却奇怪起来,皇帝以前很看重他对苏涵的情意,他对苏涵好,皇帝只会高兴,没想到这次却截然相反,不仅不让见,反而用前所未有的严厉之词训斥他。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0节 太子那时候也只能想是苏涵病重,皇帝忧心过重,心火上冲,正好他撞在了刀口上,便被训斥了一番,这也无可厚非。 太子以为苏涵只是平常的毒发而已,既然以往都没出事,那么这次即使凶险估计也会化险为夷,只是,没想到等他回到京城,过两天却传来苏涵病逝的消息,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当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完全处于惊愕之中,不可置信,之后便是沉重的悲痛与难以忍受的痛苦。 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帝带着苏涵的灵柩回京城来,皇帝悲痛过度,路上又受了风,便病倒了。 苏涵的清和郡王府赶工修好还没来得及住进去,人便没有了,那华贵的王府只迎来了主人的灵柩。 因为皇帝对苏涵的宠爱,下葬按照亲王的标准来,皇帝甚至让礼部拿宫里内务府的钱为苏涵操办。 这件事算是京城里的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但是,即使排场这般大,也无大臣出来反对,毕竟,皇帝都因为清和郡王的事情病倒了,要是有人去就这件事情参奏一本,便正好是撞上皇帝的刀口,只能是找死。 太子当时伤痛欲绝,根本不相信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个死气沉沉的棺木,他想要亲自去看苏涵的棺椁,不过,那样的不合礼仪的行为只是想想,要做到还是存在很大问题的。 太子去清和郡王府停灵间守过几晚,每次苏峥都在那里,虽然苏峥忧愁而痛苦,但是,太子却觉得他在看到那棺椁的时候并不是哀伤,而是皱眉,这让太子觉得奇怪。 皇帝虽然处在病中,却依然到清和郡王府探望过几次,看过之后便要求尽早下葬。看意思是他不想再处在这种丧子的悲伤中,想要将这件事情早些了结。 太子觉得苏涵很可能没有死是因为苏涵的很多东西本是要拿去陪葬的,但是那些东西却被苏峥收起来了,太子在心里对苏峥的这种行为不满,派人去打探那些东西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回报的人说被带出京了,但因为没有跟上对方,而没有查到最终的地方。 也许是苏峥察觉到太子在查他,之后苏峥便没有任何动作。 清和郡王死后,太子悲伤中又抽时间去找了夏太医问话,夏太医是苏涵的专属太医,苏涵的死他要负很大的责任,不过,皇帝并没有为难他,甚至为他的儿子升了官,这点也让太子觉得奇怪。和夏太医的谈话中,太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却从林太医处得知夏太医从宫廷药房里要了一大批药,是皇帝批准的,而那些药别人一般不会用到,是苏涵经常吃的药中的一部分,太子这才隐隐觉得苏涵是不是并没有死,那棺椁里并没有人,他还好好地在别的地方活着,夏太医还在为他制药…… 第十二章 父子谈话 第十二章 父子谈话 苏涵没有死,太子有了这个想法,对于他,这个念想就像是他的救命稻草一样,即使知道抓住也不一定能救命,但人在无助的情况下就会去死死抓住这根仅有的稻草,维系心中的一丝希望。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太子便让人好好去查这件事,不敢从皇帝处入手,便从苏峥与夏太医处入手,甚至苏涵身边的侍女与嬷嬷都被他列入了调查的名单。 如此查询很快就有了结果。 因为皇帝当初没想过会有人来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所以并没有非常严密地处理这件事。 从苏涵的侍女处得知苏涵病重前几天身体都不错,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有就是苏涵的不少用惯的东西在他病中被送走了,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去,而且,李嬷嬷和苏涵身边最受宠的大丫鬟芷芸自从苏涵死后就不见了,但是,并没有人传两人是被秘密处置了,倒有人说两人是被带走放回家里去了。 之后苏峥进宫觐见皇帝,两人谈了很久,苏峥出来后虽然一脸平静,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事情,但太子遇到他便觉得他面带红光隐隐欢喜,这不太正常,毕竟,苏涵死了,苏峥有什么事是值得欢喜的呢。 后来又因为调查的人跟着苏峥的贴身小厮到了京城里一处大宅子,那座宅子原来是一家大商贾的,后来那商贾搬走回了老家,大约是两月前才被人秘密买下来,查买主居然是苏涵身边李嬷嬷,这件事也太巧了。 太子突然想起来他去闻涛别院的时候,遇到苏峥,看到苏峥扶着一个小太监,之后,他越想便越觉得那个他只撇过一眼的小太监身形像苏涵。 虽然他不明白皇帝为何要安排苏涵假死,但是,他此时却有很大的把握苏涵没死。 他于是召来苏峥旁敲侧击询问了,只是无论他怎么询问,苏峥都不承认。 太子心里便对苏峥存了不满。 皇帝病中,朝中局势有些不稳,太子忙于朝政便没有太多的精力调查苏涵的事情了。 在一次和皇帝的谈话中,皇帝说到苏涵,便悲从中来,太子同样也悲伤不已,听皇帝说让他以后多花心思培养苏峥,说这算是他的心愿。 太子因为苏涵的事情已经对苏峥不满,当时心想着苏峥难道也是你儿子不成,好好培养他算什么。 虽然尽量压抑自己,但太子还是将这种不满不经意表现了出来。 也许皇帝的确是有些病糊涂了,觉得自己要死了,而自己最喜欢的孩子还没有安排好,不免就说露了嘴,话里隐隐含有担忧苏涵的意思。 太子趁势就说道,“将涵儿交给苏峥,还不若交给儿臣,苏峥身为忠国公,身后有苏家,他责任最重,为了顾及家族,很可能会待涵儿不妥,交给儿臣,至少可以保证涵儿一生无忧。” 太子说出这样的话只是为了试探皇帝,没想到皇帝却并没有反对说苏涵死了,反而是说,“不是别人说好的事情才是好的,要涵儿自己觉得好才好。” 皇帝想到自己和苏涵母亲的事情来,玉葭当时说从此一生不再见面,除非她死了,不然,就不想原谅他。 皇帝到此时都还在后悔,当时他觉得自己给了玉葭最好的选择,渐渐地,时间流逝,年龄大了,很多事情想得更透了,他才明白,他的一厢情愿的做法只是让人伤心了而已,于是,对于苏涵,这个他最喜爱怜惜放不下心的孩子,他希望将选择权交给他。 皇帝给苏涵安排了很好的身份,给他留了很多钱,还有忠心的仆人,但是,若是他死后,事情便再也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希望继承他皇位的太子也能继承他对苏涵的怜惜喜爱与对苏峥的信任与重用。不过,他却不知道他的这个儿子对苏涵的心思。 太子得到皇帝的这个答案,便是坐实了苏涵没死的事实,心中狂喜。 之后谈到苏涵,太子不由问出了他心中的疑问,苏涵身上的蛊毒从何而来。 因为这个话题,皇帝便对太子嫌恶起来,道,“涵儿一生命苦,生下来便带毒了。” 太子对皇帝对他的这种嫌恶觉得疑惑,难道这还与自己有关不成,察言观色的他便不再说这些,告退了。 之后皇帝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将京城禁卫军与几个心腹重臣交给他,太子行事变得霸道而外放起来,皇帝便对太子有些不满,在太子因为调查苏涵的事情将苏峥关起来后,皇帝对太子的不满便达到了一定界限,虽然太医让皇帝心平气和安心养病,但他依然在病中将太子狠狠训斥了一顿,皇帝因为怒气攻心就病情加重了,有一天时间话都说不出来,而太子面对这样的皇帝却并无悔意,而且还将来探望皇帝的大臣阻在了殿外,到此时,皇帝才觉得太子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对他孝顺与感恩。 在皇帝训斥太子的这种行为时,太子突然冷笑起来,道,“当年您赐毒给母后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件事情会被我知道么?您后来对我那般好,也不过是想补偿罢了。” 皇帝被太子一句话勾起更深的回忆与痛苦,冷冷道,“你从何知道这件事?” “自然可以知道。这宫里人多嘴杂,总有人知道事情没有被灭口的。”太子嗤笑一声道。 皇帝气得眼睛发红,瞪着太子良久,胸膛起伏,过了好一阵才平静下来,道,“朕没有赐毒给她,是她自己饮的毒。” 太子继续讥笑道,“有人可以活会去选择死么?父皇当儿臣是傻子。” 皇帝的那阵怒气已经过了,反而心平气和下来,“你外公当时犯了大案,你母亲又犯了错,她自知罪无可恕,用自己的命换了你外公家百十口人命而已。” 太子脸上的讥讽更深,“能犯什么罪,母后贵为一国之母必须死?” 皇帝神色疲惫,看了太子一眼,道,“你不是问涵儿身上的毒从何而来,便是你母后当年下的,你外公在外面找来这蛊毒带进宫,你母亲下在玉葭身上,玉葭生不如死,后来有了涵儿这毒便转到涵儿身上去了。涵儿毒发的时候你没有见过,若是见过,你就知道,你母亲一死了之,却让别人生不如死,她自己吞毒是她有自知之明,不然,以她如此善妒,迟早入冷宫。” 听到苏涵身上的蛊毒是自己母亲所为,太子有一丝忡愣,之后便又讥嘲道,“你还说母后善妒要被打入冷宫,那皇姑姑算什么,勾引兄长不伦的淫 妇,合该被炮烙处死不是么?” 太子的话让皇帝气愤异常,抓了床上的玉枕就朝他扔过去,太子侧身避开了,玉枕在地上摔碎了,玉碎的声音响亮清脆,外面的宫人听到里面的声音,询问有什么吩咐,却只得到太子一声无事。 但曹汾还是带人闯了进来,只见太子坐在椅子上,皇帝气得面红耳赤。 皇帝摆手让人出去,曹汾只好带着人出去了。 太子说到苏涵,便停不下来,道,“涵儿也是,和他母亲一个德行,勾引了这个勾引那个……” 皇帝冷冷看着太子,道,“你如今如此,也是朕教导无方,朕无话可说,只是,诺大一个国家,你知道对得起祖宗基业,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不要变得被后世唾骂就行了,涵儿如何,不需你的关心。” 太子站起来看着皇帝,颇有不满,道,“父皇放心这个,虽然您对不住母后,儿臣气您这个,却并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祖宗基业之类,得您教诲,孤自会鞠躬尽瘁。” 皇帝松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朕也总是会去见她们,这是我们的事情,你不必管。管好自己才是。” 太子挺皇帝如此说,又恢复了一贯的平和温文,笑道,“父皇教训得是,只是,我想知道涵儿在哪里?” 皇帝又紧张起来,“他已经死了,你想如何?” “我还要照顾他呢,他哪里死了。” 皇帝道,“清和郡王已经死了。” 太子眼里现出怀念与爱慕来,虽然他觉得苏涵勾三搭四,品行不端,但是,他见到苏涵便心中愉悦,见不到心里便牵肠挂肚地念想的那种深刻感情却并不受对苏涵的这种认识所改变,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清和郡王死了更好,苏涵是好好的就行。 “我想知道的是涵儿在哪里?清和郡王死了就死了吧。” 皇帝这才明白自己干了多么愚蠢的事情,太子的这种话完全是心有不轨。“涵儿身子弱,经不起一点事,你不要乱来,你母后的事情与他无关,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你不要过分。朕还没死呢,你就这样,你要朕如何把一个国家交给你。” 太子道,“父皇您别急,儿臣没有要害他的意思。毕竟,他那样漂亮,楚楚可怜,儿臣怎么忍心伤他。” 皇帝这才恍惚从太子脸上看到那种眷恋又渴望的神情,他以前一直以为太子是喜欢苏涵这个弟弟,或者,即使不喜欢,也会看在自己对苏涵的疼爱上好好待他,没想到他居然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皇帝骂道,“你这样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混帐!” 太子望着皇帝,道,“对不起列祖列宗,那也是父皇您,现在全天下谁不知道涵儿是您和自己妹妹的儿子,污了皇家不说,苏家也一直被人笑话,苏家人有多嫉恨皇家,您还不知道么。我什么事也没做,我怎么对不起列祖列宗了。” 皇帝气得一口气要上不来,就要昏厥过去。 太子这才知道自己说话太过分了,一边扑上去帮皇帝顺气,一边大喊传太医。 皇帝经过这次病情便彻底加重了,太医会诊,也一直没有拿出好的办法来,说皇帝积劳成疾,隐隐暗示只能多拖些时日,并不能保证治得好。 太子虽然气愤皇帝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但毕竟还是对皇帝情意很深,一边觉得当日自己说话太过分,让皇帝动了气才使皇帝病重,为此后悔,希望皇帝能够好起来,但另一边又想到皇帝驾崩,他便可以早早坐上皇位,这也没什么不好。 皇帝病情缓了一些后就要见苏峥,看到苏峥,皇帝想到太子对苏涵的念头,便极为头疼。 他虽然疼爱苏涵,但是,和国家比起来,苏涵也只是他一个人的儿子而已,他不能为了一个儿子而坏了国家。于是,一个国家的太子比起他一个人的儿子要重要多了。他只能痛苦地要求苏峥把苏涵带走,不要让太子找到。但是,为了皇家脸面,他又实在说不出让苏峥注意太子,太子对苏涵不轨的话。 只能让苏峥发誓会一生好好待苏涵,带苏涵离开,让他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第十三章 面见太子 第十三章 面见太子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苏峥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情况,便细致地为苏涵整理了一番衣饰,理了理他脸颊边的头发,拿过一边放着的白色纱帽为他戴好,纱帽上的垂纱遮住了他的脸。 苏涵些微忐忑忧虑地握住了苏峥的手。 苏峥反手握紧他的手,安慰道,“没事的,一定能够见到。” 苏涵点点头,还是一脸伤痛忧愁。 郭统从宫门出来,看到苏峥的马车已经到了,便走过来。 苏峥从马车里出来,对着郭统拱手道,“不知太子殿下如何说?” 郭统想到太子接到玉佩的激动与欢喜,以为太子是很喜欢和看重苏峥与苏峥带来的人,便笑着迎上去道,“太子殿下接到玉佩很欢喜,说会让人来传大人和你带的人进宫见驾,苏大人,你放心吧。” 苏峥心想太子当然高兴了,那玉佩是皇帝亲自给苏涵的,因为苏涵原来的那块丢了,皇帝便找来了相似的但是更漂亮的一块给了苏涵,当时太子在,苏峥也在。 那块玉佩带给太子,便是明确告诉他,带来见的人是苏涵。 当日太子不惜将苏峥关在皇宫中就是为了逼问苏涵的下落,苏峥一直没说,此时却将苏涵带来了,太子如何能够不欢喜。 只是,这样将苏涵送进宫里去,便是送羊入虎口一般。 即使这样,苏峥却不得不将苏涵送入宫。 毕竟,没有人有权利阻止一个儿子去看望病重的父亲。 苏峥向郭统道了谢。 苏峥在兵部做事,和郭统也有些交情,当下便和郭统说了些别的话,是关于京中局势的,郭统不好多说,提醒了几句不太妙,便住口不谈了,只是目光不由同他的下属一样打量了好几眼紧紧关着帘子的马车。 很快就有传旨的公公来传旨,说传苏峥带人进宫。 苏峥将苏涵从马车里扶出来,苏涵经过一日的马车颠簸身体不舒服,脚下虚软无力,下马车后就差点站不稳,苏峥将他稳稳扶住了,还分外担忧地柔声问道,“如何?能走吗?” 苏涵轻轻点了点头,扶着苏峥的手,道,“可以的。” 苏峥同郭统道,“方才有劳郭统领,下官先入宫见驾了。” 郭统领客气地道了一声“请”。 苏涵戴着纱帽不曾取下来,长长的白色纱帘垂下连脖颈都掩住了。 那些好奇想看会从车上下来个什么人的兵士们最终还是只看到了从车上下来的人的手,清瘦而洁白莹润。 看那身形应该是个男人,而那手虽然精致漂亮非常,也应该是男人才有的骨节感觉,身上一股淡淡药味,身形无力,一副虚弱的状态,应该是久病的人,一身白衣,更衬得那弱质的身形纤瘦无力。 而且,他身上没有女人该有的香粉味,或者珠玉金银饰品的声音,就更说明那纤细的身影是个男人。 郭统看着苏峥带着苏涵入了宫门消失在里面,越发疑惑起来太子为何在看到那块玉佩后会那般欣喜,而苏峥对待那病秧子的纤瘦男子为何会有那般的体贴与温柔,那男子到底是谁?为何让太子如此关注,得苏峥如此对待? 皇帝病重,太子监国,太子在东宫里处理事务,那传旨领路的公公便带着苏峥和苏涵往东宫走。 苏涵受了一日的马车劳累,步伐虚浮,苏峥一路扶着他,走得很慢,前面引导领路的公公虽然不耐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走一段又等一段。 苏峥看苏涵难受,才走没多远便呼吸紊乱,心中疼惜不已,真想将他背在背上。 苏涵又停下来歇息了一阵,小声道,“以前都是坐轿子,倒是第一次知道皇宫里的路如此难走。” 苏涵的话里带着感叹,苏峥轻柔地抚了抚他的背,道,“皇宫毕竟是皇宫,大些也无可厚非……” 太子自从让身边的贴身太监派人去传唤苏峥带人来见他,他便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甚至好好打量了自己的衣着,穿着朱红的太子常服,并无什么不妥,又撩起自己的袖子好好看了,生怕上面有批奏折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墨汁,发现上面染了很小一滴黑色,便准备赶紧去换衣服,走到门口,又怕自己衣服没有换好苏涵便来了,让苏涵多等,最后只好试了试将袖子甩到身后,想来苏涵不会看到他袖子上的墨汁,便放下心来。 在书房里等了很久都依然不见苏涵来,太子坐下又站起来,又在书房里转了几圈,出门去问了问,内侍说人还没有来。 太子又坐了一阵,真是等不及了,便站起身来,从书房出来,带着人一路往外走。 因为等得实在太久,太子最开始的那种狂喜经过时间的流逝和忐忑的等待早已经沉淀下来,虽然期待激动不已,但面上已经平静冷静下来了。 他一路面色沉静,神情肃然,跟着他的贴身内侍都不好询问他这一路出来到底是要到哪里去,走上明显是出宫的路,他身边的内侍才问了一句,“殿下,不知是去哪里?” 太子这才停下脚步来,皱着眉头却不回答。 那内侍看太子沉下来的脸,赶紧道自己该死。 太子正想转身回去,便见前面路上拐角处转过来两位宫中内侍领着两人,其中一人身姿修长挺拔,长相俊美,一身青色长袍;另一人一身白衣,做儒生打扮,头上带着白色纱帽,一身全是白的,在渐沉的暮色里,那白色亮若明星,醒目非常,但是,那柔弱的身形,仿佛清风一吹,他便会消散一样,看着他便让人觉得心被悬在高处落不到实地。 太子心里虽然激动而喜悦,又夹杂着苏涵选择苏峥而不选择他的不悦与不满,但是,此时,他站在那里,一脸肃穆而暗沉,并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专注地把那个一身白衣看不到脸的人盯着。 他是将来的皇帝,他此时已经有了一位正妃一位良娣,还有两位郡夫人,登上帝位之后,他的后宫中将会有更多的女人,然而,无论那些人如何,宋元瑾在此时明白,他的心给了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分给别人了。 表面上平静地可怕,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的心里是多么翻天覆地地在波涛暗涌,那个人就如此简单地宣布自己死了,然后一走了之,让不明情况的他悲伤痛苦,这么多天压抑在心中的难过与痛苦在看到苏涵那仿佛被风一吹就要散去的身影的时候,那些沉痛都如烟尘般消散,他的面前只剩下看到的那人的纤瘦孱弱的身形,心中泛起的只有沉痛过后的欣喜,欣喜后的酸楚。 他明明如此看重苏涵,但是,自己在他心里又是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虽然不被苏涵看重,宋元瑾在觉得酸楚之后,又恢复了一向的自信,只要苏涵还活着,那么,一切都总是有可能的。 看到苏峥亲密地搀扶着苏涵,太子心里不爽快,很快走上前去。 前面的领路太监赶紧小跑过来向太子行礼问安,苏峥带着苏涵停了下来,苏涵隔着纱帘看了太子一眼,跪下 身道,“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苏峥也行了礼。 苏涵以往即使和太子刻意保持距离的时候也是不行跪礼的,只是面色平淡地问声好,关系亲密的时候,是会上前执起太子的手撒娇道“太子哥哥”,声音软糯可爱。 而此时,苏涵跪在太子的面前,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自称草民,两人之间仿佛隔了千层的台阶那般遥远。 宋元瑾觉得心痛,几乎是颤抖着手上前要将苏涵搀扶起来。 苏涵却避开了他伸到他面前的手。 太子看着他,又看了看苏峥,对苏涵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声音柔和地说着这话,太子却并没有将伸出去的手收回来,就这样伸在苏涵的身前,苏涵很为难,要见皇帝还需要太子的允许,而且,以太子一向的处事,忤逆他并不是好事。 苏涵将手放在了太子的手心里。 太子为此欣喜,嘴角带上了一丝笑纹,将苏涵扶了起来,苏涵身体本就不好,下跪后头昏,一下子站起来便眼前瞬间发黑,虚软着要栽倒,太子顺势将他扶在了怀里,苏峥看着苏涵那仿佛是扑进太子怀里的行为,一向了解苏涵身体的他自然明白苏涵不是故意的,但是,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依然震动而难堪难过,特别是太子脸上明显的笑意,让他痛苦万分,却只能无能为力,男人最难堪最痛恨自己的时候也莫过于此了吧! 苏涵就在自己的怀里,不需要看到他的脸,闻到他身上特有的药香味,碰到他带着凉意的细嫩的手,那种这个人真真切切是苏涵,是他日思夜想的人的感觉便瞬间充盈了太子的心。 他无比满足地呼吸带着苏涵身上药香味的空气,手揽住苏涵纤细的腰,心里无比踏实,脑子里全是他的涵儿现在就在他的怀里,以后会成为他一个人的的想法。 苏涵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眼前看得清事物了,便不着痕迹地从太子怀里退出来一些,轻声唤了一声“太子殿下”,把目光放到还跪在一边的苏峥身上去。 太子不叫苏峥起来,苏涵就一步也不走。 太子虽然心里不爽快,还是让苏峥免礼平身了。 苏涵被太子扶着手,向太子东宫走去。 苏涵看到路线不像是往皇帝寝宫走,便停下步子来,小声提醒道,“殿下,我是想去见皇上。” 苏涵又用了以前那种朝他撒娇时候的软糯略微委屈的声音和他说话,太子一瞬间有些恍惚,并不是以前在锦斓殿里和苏涵在一起的感觉又回来了,而是他心里明明确确地知道清和郡王已经死了,苏涵此时没有了任何身份,他有太多的办法让这个人永远待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让这种声音永远为自己所有。 太子柔声对苏涵劝道,“此时天色已晚,父皇已经服药睡下了,任何人不得前去觐见打扰。所以,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太子宫里住下,等父皇身体好些,我去探询他的意思,他想见你的时候,我才能带你去见。” 太子的话明显的推托之词,苏涵如何听不出来,不过,他好像相信了太子的话,也不反驳,乖巧地说道,“那只能有劳您了。” 太子道,“你今天累了吧,去太子宫后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苏涵小声“嗯”了一声,眼睛瞄向苏峥,看苏峥一路沉着脸走在后面,心里便担忧起来。 入了太子宫,太子便把苏峥和苏涵分开了,安排苏峥住太子宫中可以接待外臣的临风殿,却将苏涵带进了太子寝宫。 苏涵一路都无话,苏峥想阻拦也无从阻拦。 进了内殿,苏涵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而拘谨,沉默着,从他身上散发出忧郁和哀伤来。 太子遣退了殿里的人,走到苏涵面前,在他面前弯下腰,伸手将苏涵面前的纱帘撩开,苏涵白皙到剔透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天色已晚,殿里的宫灯点上了,明亮的带着暖色的光里,苏涵白皙精致的面孔带着淡淡的忧郁,眼帘微微垂着,从那长长的眼睫下能够看到他眼里盈着的水意,沉静而忧伤,让见到的人不自觉也跟着伤心起来。 苏涵一动不动,太子将他头上的纱帽取了下来。 看苏涵低着头不动,太子伸手将苏涵的下巴抬了起来,触手是凉滑细腻的肌肤,太子望着苏涵那幽潭一般的沉淀着一层墨黑的忧伤眸子,心底颤动着,真想将这个人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他,苏涵却坐在那里不为所动,迎着太子的视线。 太子倒些微心虚了,道,“涵儿,可知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有多伤心难过,知道你没事我又有多欢喜高兴?” 苏涵道,“苏涵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体弱多病让人费心的无用之人罢了,太子哥哥何必为苏涵这般的人忧心。” 太子叹口气,道,“为什么如此说,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还是故意如此来气我。” 苏涵道,“太子哥哥将来是要做一国之君的人,天下大事都要你操心,苏涵只不过是个无用之人,哪里值得你这般待我。” 太子道,“你这是故意气我么?大事小事,家事天下事虽然都要处理,但是,任何事任何人都有轻重之分,你不明白你自己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么?你的事情对我来说又有多么重要么?” 苏涵道,“太子哥哥你才是不知道事情轻重,我算什么,什么也没有的人罢了,现在甚至连身份都没有了,想见见爹爹还要来求你,你还要敷衍我,连见一面想见的人都不可得,我还能是什么呢?若是真的死了倒好了,我偏偏要活着?死也死不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只是个无能无用之人罢了。” 苏涵说着已经流起眼泪来,晶莹的泪水盈满眼眶,黑黑的眼瞳如同黑珍珠浸在一潭秋水里一般,眼圈渐渐红了,泪珠子从盈满的眼眶里滚出来,染湿了苍白的脸颊,可怜又伤心绝望,见到他这个样子的人无不同样被感染。 太子听苏涵这般说,心里憋闷难受,苏涵身体差,皇帝说他毒发的时候生不如死,而这些的元凶是他的母亲,苏涵说“死了就好了”之类的话,字字句句戳在太子心上,让太子痛苦万分,道,“别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你会好好地活着,孤不会让你有事的。” 苏涵听他不说带自己去见皇帝的话,就一个劲哭着不说话。 美人泪,英雄冢。更何况,太子心慕苏涵已久,见不得他伤心。虽然没有见到苏涵的时候,他心性坚定脑中明晰地能够完全将苏涵的各种缺点挑出来,明白苏涵的各种对付人的小招数。 只是,只要苏涵在他面前,即使不说话,不做事,苏涵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太子心里原来沉思的那一套就完全乱套没法用了,所有一切还是得围着这个人转。 太子在心里深深叹口气,想到历史上的许多败在宠妃身上的帝王,那些帝王都不是傻子或者心性懦弱的人,但是,就是连身边的女人最拙劣的表演也看不穿,生生丢了一世英名,败了祖宗基业。 看来,面对心里心心念念爱慕的人,并不是你聪明,并不是你心性坚定,并不是你杀伐决断,并不是你一切看得清楚了然于心就能够避免出现错误的。 太子在此刻完全明白了这个道理。 看到苏涵哭泣,他只能放软了态度,用手巾轻柔擦拭苏涵脸上的眼泪,柔声道,“别伤心了,都依你,就让你去见父皇。” 苏涵听他这般说,红通通的小鹿一般的可怜眼睛把太子望着,“你不要逗我开心,不要骗我。” “我在你心里就是个骗子么?”太子不满意地道。 苏涵一脸委屈望着太子,咬着牙不回答。 太子只好道,“今晚太晚了,父皇病重吃了药睡得早,你去见父皇,父皇也睡了,没法说上话,还是等到明日吧。你看你,穿成这样,眼睛还哭红了,精神也不好,去见了父皇还让父皇担心,于养病无益,还是休息一晚再说,如何?” 苏涵没有哭了,但眼里还是含着一汪水,楚楚可怜把太子看着,总算是点了一下头。 太子放下心,摸了摸苏涵的衣袖,又不满道,“苏峥就是如此待你好的么,怎么穿得如此单薄,衣料还如此磨手。” 苏涵抿着唇不答话,心里想着哥哥是世上最好的人,衣服穿成这样是他自己愿意。 太子看苏涵温顺的样子,心中荡漾起来,俯下身想亲吻苏涵淡粉的嘴唇,苏涵察觉到他的意图,把脸转开了,可怜兮兮地道,“太子哥哥,我饿了,今日一直赶路,午膳都没来得及吃,水也没好好喝过一口。” 太子明知道苏涵是故意在这个关口如此说,但也只好直起身来,道,“我也还没用晚膳,那让传膳先用膳吧!” 第十四章 记忆 苏涵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容貌,在宫中,虽然以前见过他的人不多,但是并不是没有。 太子东宫里,此时见到他的宫人里就有以前见过他的。 在清和郡王已死的情况下,他又出现在太子东宫,不可能不让人惊奇。 太子给的解释是,皇帝病重思念清和郡王,忠国公苏峥在外去找了和清和郡王非常像的人来解皇帝的思念。 太子给的解释合情合理,不得不让人相信。 只是,即使人长得像,在习惯与那清冷的气质都相似的情况下,即使让大家信服也惊叹于两人的相像度。 不过,因为苏涵以往住在皇宫的时候几乎没出过门,见过他并且仔细打量过他的内侍宫人几乎没有,所以,即使心中惊讶也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将猜测乱传。 晚饭后,苏涵累了便要睡觉,太子还想问他问题也不好询问,只好让安排他好好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苏涵早起,便让人伺候着洗漱穿衣。 早膳过后,苏涵向伺候他的宫人问起太子在何处,得知太子在代替皇帝早朝,他便只好继续等待太子下朝,想找苏峥说话,却被告知太子有令,让他不得出殿。 于是,在太子急急忙忙赶回东宫,来不及去书房和臣子商讨事务,便进内院里找苏涵,见到的是苏涵坐在窗户边一动不动的情景。 苏涵面目沉静带着忧伤,仿佛是一尊雕像般,融在那如诗一般的宁静画面里,将任何人都排斥在那画面之外,显得清冷而孤傲。 太子进内院的时候,内院总管太监便上前说了苏涵的情况,说他早上的时候找过太子,知道太子在早朝便要求见苏峥,因为太子有吩咐,不让他出门去见外人,他便回屋坐在窗边榻上再没有动过,有宫人上前伺候茶水之类也被他无视了。 因为太子交代让待他如上宾,总管太监说他的情况时,便小心翼翼注意了太子的神情变化,太子面沉如水,看不出他的意思,总管太监还颇忐忑,生怕惹了太子不快。毕竟,前一日太子带那和清和郡王十分相似的人回来的时候的情景大家都看在眼里,太子在乎他看重他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太子走到苏涵面前去,带上笑容,柔声唤道,“涵儿,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哪里不满意么?” 苏涵回头看太子,眉头皱了一下,道,“皇上病重,我还如何能够开心,要说不满意,我一介草民,身份低微,得太子殿下盛情款待,还有哪里能够不满意呢。” 苏涵语气平淡,话语却尖刻,太子被他说得脸上的笑就要撑不住,道,“你是故意说来伤我么?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父皇要让你假死削去王爵,不过,你在我面前依然和原来是一样的,哪里来的草民,哪里来的身份低微?” 苏涵被太子一说,眼眶又湿润了,道,“既然太子哥哥这样说,那你为何要将我关在这里,不让出门,见不到你,想见一见我哥哥也不得,要去见皇上更不可能。你这样说,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只是来敷衍我呢?就因为我现在已无身份,以往和太子哥哥之间的情分也便没有了吗?皇上病重,我却只能在这里坐着,眼前所见也都是陌生的奴才,一个相熟的人都没有,除了坐在这里焦急地等你,我还能做什么?” 苏涵眉宇之间全是伤怀,说着说着眼眶渐渐红了,就要哭泣起来的样子。 太子听到苏涵说要去见苏峥心里不痛快,但是,看苏涵说到苏峥的时候苏涵并没有特别的依恋神情,想来,苏涵真是孩子心性,因为认生,身边需要一个熟悉的人,而这个人无论谁都是可以的,只要是亲近的人。这又让太子心里舒畅了一些,道,“别难过了,我这么早回来,不就是为了带你去见父皇。” 苏涵眼睛一亮,拉住太子的手,道,“那能现在就去么?” 苏涵一脸急切期盼,太子被他期待哀求的目光望着,只好说道,“行!” 太子带着苏涵往皇帝寝宫去。 让曹汾通报的时候,曹汾看到苏涵惊讶到愣在当场。他是知道苏涵假死事情的,皇帝病后,他也知道皇帝希望苏涵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没想到苏涵自己回来了。 曹汾进去通报后片刻就快步出来了,对太子道,“陛下让他一个人进去。” 太子看看苏涵,点了头,便站在外面等候。 苏涵满心伤痛,跟着曹汾进了皇帝卧房。 房间里燃着两个熏香炉,略微清甜的淡香飘荡在空气里,掩盖了里面的些微药味,巨大的龙床床帐挽起来,上面躺着一个老人。 曹汾将苏涵领进去后,便让里面的宫人都跟着自己出去了。 苏涵看到皇帝面目的刹那便差点眼泪涌出眼眶,好不容易才压抑住眼泪,扑到床边去,跪在地上,眼光望着皇帝,道,“爹爹,孩儿不孝,这么晚才来看您。” 距离上次见到皇帝才不到一月,那个时候,皇帝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目光有神,皇帝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尽是宠溺的笑意;时间如此之短,病魔就将人折磨得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皇帝瘦了,脸色黯淡发黄,看到苏涵虽然还是一脸宠溺,但是,却没有了以往的明亮的色彩,精神惨淡,目光给人以灰扑扑的感觉,让人看到就心酸起来。 皇帝躺在床上,因为病痛声音很小,手伸出被子朝苏涵招了招手,“涵儿,来……” 苏涵跪行到皇帝的床边,握住皇帝的手,太过伤心以至于胸口发闷,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强忍着的眼泪在握住皇帝的手的那一刹那流了出来,将脸埋在皇帝的手心里哭了出来。 “涵儿,乖,别伤心……”皇帝声音缓缓地说道,望着苏涵的头顶,脸上现出伤怀之色。 苏涵把头抬起来,望着皇帝,唤道,“爹爹。” 皇帝看他跪在地上,让他起来,“别跪着,拿个垫子来坐下。” 苏涵从地上起身,一瞬间头又开始发昏,扶在床边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皇帝看他这样,心便更加揪了起来。 苏涵拿了椅子上的垫子坐在龙床前的踏脚凳上,望着皇帝守着他,和他说些话。 皇帝没什么精神,问了几句苏涵那日出去后的情况,苏涵尽量将自己说得过得非常好,让皇帝放心。 皇帝叹道,“朕让苏峥带你离开,你怎么不和他走得远远的?” 苏涵一双含水双眸望着皇帝,“您病了,我怎么能够走,我要回来看您,照顾您。” 皇帝的手轻轻在苏涵手上拍了拍,声音虚弱,“生死有命,朕这一辈子自认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天下百姓,无愧于祖宗基业,只是,唯独对不住你和你母亲……” 苏涵听皇帝这么说一个劲地摇头,道,“爹爹,您会没事的,您会好起来的。您没有对不起我,您待我已经够好了,我一点也不怨您,也没什么事可以怨你,我只希望您不要有事。”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1节 皇帝露出了一丝笑容,“朕走了也好,正好和玉葭早日见面,元瑾做皇帝朕也放心,朕就只不放心你。” 苏涵紧咬住唇,眼里的泪水又开始掉了,呜咽道,“您不要这么说,您别这么说……” “涵儿,别哭,没什么可难过的,早日去见玉葭,朕觉得挺好。”皇帝望着苏涵,只是担忧苏涵,却并没有因为自己身体病重而有的痛苦,倒有可以解脱的快意。 皇帝慢慢地又说道,声音微弱充满着缅怀,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夹杂着幸福与忧伤感叹的意味,“朕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你是朕和你母亲的孩子,你明白的,是么?朕和你的母亲是两情相悦,不过,却终究是不能在一起的,朕没办法,只好将她嫁了,朕不知道她有了孩子,直到你出生朕才知道,她说除了死,便再也不见朕,她比谁都狠心,比朕狠心多了……” 苏涵愣愣地听着皇帝说他和母亲的事情,眼眶红红的,黑黑的眼眸浸润在泪水中。 “朕出生后母妃就走了,当时无所出的贤妃抱了朕去养,在朕八岁的时候,已经升为皇后的贤妃生了一女,便是玉葭,在她满月的时候,朕第一次见她,那是朕第一次见那么小的孩子,圆圆的脸,眼睛望着朕,眨也不眨,母后叫朕抱她,才将她抱在怀里,她就哭……小时候的她只知道调皮,别的公主该做的事她一件也不做,是母后将她宠坏了……可是,朕也对她狠不下心,朕也宠着她,还带她出宫去玩……不知不觉间她就长大了……若她一直都小那该多好,长大了就再也不能无拘无束地在一起了……朕娶太子妃的时候她抱着朕哭……朕登位的时候,她站在远处望着朕……别的公主都出嫁了,只有她还在,她说她不要嫁,朕拿她没办法,也拿自己没办法……” 苏涵静静地听着,握着皇帝的手,仿佛能随着皇帝轻柔中带着缅怀与幸福的声音看到那时候,还很年轻的皇帝与母亲。 皇帝没有说完便不说了,苏涵静静守在他的身边,过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母亲心里一直是幸福的,她没有怨过您,真的,她一定没有怪您。” 皇帝望着苏涵,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苏涵跪起身来,让他抚摸自己的眉眼脸颊,那和母亲相似的眉眼与脸。 皇帝的眼里显出恍惚的神色,轻声道,“玉葭,朕就去见你。要是有下辈子,朕还愿做你哥哥,看着你出生,带着你长大……” 苏涵眼里慢慢溢出了泪水。 外面内侍询问皇帝用药的时候,皇帝已经睡过去了,苏涵趴在床边心里难过异常。 第十五章 皇帝的宠爱 皇帝的诊病用药异常严格,三位以上的太医会诊,一起讨论,然后开方,抓药熬药送药也有专人监督,还有人试药,在皇帝的药里下毒是不容易的。 皇帝被唤醒过来吃药,苏涵从女官手中接过药碗,看了看那药,从小吃药的他通过药味能够猜测出里面大略用了哪些药。 “皇上,我先尝尝可以么?”苏涵坐在床边,向皇帝询问道。 皇帝眼神柔和,摆手让殿里其他人都退下去,才对苏涵说道,“药哪里能乱吃,你身体本就不好,每天都要吃药,别和这个药冲了。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个不用担心,这药朕还是信得过的。还没人敢把手脚动到这个上面来。朕这病朕自己知道,还能熬多久,朕也明白。” 皇帝的声音低沉柔和,望着苏涵的目光里尽是宠爱,但那目光深处,却是深沉的怀念之色,其实苏涵也看得出来,皇帝是自己没有多少求生意志,所以病才好不起来。 苏涵还是将药舀着自己尝了一口,如同皇帝所说,这药中的确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没有问题,他虽然担心太子会在这药里做手脚,但是想来皇帝病重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果是皇帝自己没有意志再活下去了,苏涵想,那么,就在皇帝的最后的时光里好好守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吧。 苏涵将药喂给皇帝,后又亲自端了水和痰盂伺候他漱口。 太子进来看时,苏涵正给已经被扶着躺下去的皇帝整理被子。 苏涵说要住在皇帝寝宫照顾皇帝,皇帝虽然明白宋元瑾对苏涵的心思,却已经拿羽翼丰满的宋元瑾没有办法,但是,要在此时保护好苏涵,他还是有办法的。 皇帝没有多少精神,声音虽然虚弱,却积威犹在,让人无可侵犯,太子说苏涵身体虚弱,最好不要太过劳累,皇帝便道要苏涵留在自己身边,让太子离开。 太子对苏涵的心思让皇帝气愤,但是,却也拿太子没有办法。 苏涵握着因为气怒而颤抖的皇帝的手安抚了好半响,才从殿里跑出来赶上太子,在廊檐下,苏涵望着太子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道,“今天谢谢你了。” 太子虽然想将苏涵带回太子宫,但皇帝发话要他留在皇帝寝殿里,他也不能硬要将人带走,只好顺应皇帝的意思让苏涵留下来,只是,心里很不痛快,苏涵跑出来向他道谢,目光灼灼,才让他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太子伸手摸了摸苏涵的头发,道,“不用谢我。” 苏涵张了张嘴,虽然想说的是让太子不要为难苏峥,但是话语在脑子里一转,便知道最好不要提苏峥,又改成,“殿下事务繁忙,也请多多注意身体,我不打扰先回去了。” 太子望着苏涵跑回殿里的身影,单薄柔弱的身体,却像是有一根线一样,从苏涵身上连到太子心上,让他的心随着苏涵哪怕一个细微的动作,也跟着颤动。 苏涵住在了皇帝的寝宫里,每日伺候汤药,甚至还为皇帝擦身,按照太医示范方法为他按摩,因为苏涵在身边,皇帝的精神好了些,几日后还要求去外面晒晒早晨的太阳。 虽然看着皇帝的精神好些了,但苏涵明白,皇帝的身体其实更差了,给他擦身的时候,明显能够感觉他身上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弱,从脚开始往上,慢慢地皇帝的身体会变得全身瘫痪,直至死亡,这是一种痛苦的死亡方式。 皇帝自己也应该明白,但是,在太医检查的时候,他并没有特别在意此事。 苏涵看着,只能紧咬住牙才能压抑住心底的悲伤不哭泣出来。 渐渐地,皇帝的手也动得不若以往来得灵活了,苏涵彻底陷入了皇帝将要离去的恐惧之中,因为每日照顾皇帝而劳累,加上忧心忡忡,苏涵身体状况便差了很多,脸色一直很差,要靠强撑着才能够在皇帝面前不显露出越来越重的病态来。 自从手不灵活后,皇帝的身体机能降得比以往快很多,皇帝担心自己很快就会说不出话来,虽然不想因为自己的病情让苏涵难过,但是,他还是必须将需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内殿卧室里只有躺在病床上的皇帝,还有坐在床边为他抚琴的苏涵。 一曲完毕,苏涵坐到床沿上去,关切地柔声问道,“爹爹,还要听一曲吗?” 皇帝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听了。” 苏涵继续道,“那让我给你揉揉腿吧!” 皇帝因为身体从下到上逐渐瘫痪,必须每天擦身按摩。 皇帝温柔的目光望着苏涵,“涵儿,不用了。朕想和你说说话。” 苏涵点点头,夏天到来,通风不好的皇宫里便比别的地方炎热很多,他拿了宫扇,不时轻轻为皇帝扇扇子。 “这种事实在不堪,但朕必须和你说。”皇帝道。 苏涵听到皇帝的开场白,将头低了下去,声音干涩地问道,“涵儿知道,您是想说太子哥哥和我是么?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是,我没想过会有这种事,真的,我不是故意的。” 皇帝叹口气,缓缓说道,“朕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元瑾他既然有了那样的心思,朕已经到了这步状态,也拿他没有办法了,朕只是担心你啊。朕本对苏峥说过,让他把你带走藏起来,不要再回京来了,不过,你却回来了,只能说造化弄人。” 苏涵一直低着头,“爹爹,您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太子哥哥他只是一时理解错了而已,等我给他说清楚,他就不会有原来的想法了。” 皇帝道,“他不是那种容易改变心思的人。就怕他到时候钻牛角尖害了你。” 苏涵虽然也明白太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甚至,他都有些怕他,但是,他其实并没有太担心太子会对他怎么样。 对于未知的世界,苏涵会产生担心害怕,对于已知的世界与人事,他却一向有足够的自信。 皇帝让苏涵唤曹汾进来。 作为皇帝的贴身总管太监,在皇帝驾崩后,曹汾的结局只能是出宫养老,或者去守皇陵。 曹汾和皇帝年纪相当,因为皇帝病重一下苍老很多,他看起来便比皇帝年轻不少,他是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对皇帝极为忠心。 皇帝应该是早对曹汾吩咐好了,皇帝只点了点头,曹汾便将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块黑黢黢不知是什么材质的令牌,用明黄的锦帕包着。 曹汾把东西呈到苏涵面前,苏涵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那躺在明黄锦帕中间的令牌,犹豫了一下,将令牌拿到了手里,温润的触感,感觉很好。 正面阳刻一个“令”字,周围两只五爪金龙盘绕在一起,翻到背面,按方位阳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印着“望舒”两字。 “望舒”是古代传说中为月亮驾车的女神,苏涵不知道这令牌上为什么会刻有这两个字。 苏涵仔细看了令牌,望向皇帝,带着疑惑地问道,“爹爹,这令牌做何用?是给我么?” 皇帝道,“开国之时,郁文公主自己有一支娘子军,立国之后,娘子军自然就散了,不过,这块太祖御赐下去的令牌还在,后来,用这块令牌建立统领一支隐形的力量,一直是由皇帝亲自掌管,但是,朕担心你,想把这令牌交给你。” 苏涵听皇帝这么说,眼睛瞪得大大的,赶紧将令牌放到皇帝床上,仿佛那令牌是什么烫手之物,道,“爹爹,这如何使得,不行,万万不行。” 皇帝并不理睬苏涵推却,继续说道,“拿着吧。朕会将它给你,自然是早有考量。” 苏涵摇头,“不,不行,爹爹,您不要给我,我要不起。” 皇帝颤颤地将手伸过来要握住苏涵的手,苏涵只好过去将皇帝的手握住,道,“这样做不行,您不能因为宠爱我而做出这种决定。” 苏涵焦急的拒绝让皇帝心里很踏实,他虽然疼爱这个儿子,但是,这个儿子和祖宗基业比起来,他会舍弃的也只会是苏涵。 苏涵不贪图权势让他很安心。 皇帝望着苏涵,道,“朕明白你所想,不过,你先听朕将话说完。” 苏涵只好点头应好。 第十六章 离宫 苏涵仔细听了皇帝的解释。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历史常态。 没有永久的皇朝,即使宋氏江山在现在有多么鼎盛繁华,但是,一定时间之后,一定是会走下坡路的,会有新的皇朝来替代它,这是必然。 就如同这位皇帝知道他虽然被称为万岁但是寿命有限,甚至因为积劳成疾而比普通人还来得短命,知道不可能有长生不老,求仙问道的事他从没有做过;知道皇朝虽然鼎盛,但是,终究会有衰败的一天,到那时,他的子孙必定比一般的普通人更加悲惨,前朝就是前车之鉴。 在有一个皇帝从明管理王朝的同时,建立一个暗中的力量,虽然不能够做到在王朝末日大厦倾倒的时候保住王朝,但是却能够保住宋氏的血脉。 虽然皇帝说得挺隐晦,但苏涵还是听出来,皇帝是希望有一个力量从暗中协助皇朝的管理,即使以后明面上的皇朝换代了,但是,暗中的力量却依然存在,能够一直延续下去。 而这块令牌就是暗中力量的管理者所持有的东西。 虽然苏涵不得不承认皇帝的这个设想很好,但是,暗中的管理不是比明面上的管理更加艰难么,皇帝就将这块烫手货扔给他,还说是因为担心他。 苏涵苦着脸看着那令牌,一点想将它拿在手里的欲望都没有。 皇帝握着苏涵的手,面上露出一个宠溺的浅浅微笑,道,“朕知道你觉得费事,不好管理,朕心疼你,当然不会让你麻烦。你拿好这令牌,将来愿意管理就去做,不想做就算了,将令牌还给元瑾也是一样。” 皇帝说着,颤着手将令牌放到苏涵手里。 苏涵只好在脸上勉强带上一个笑容,将那令牌接到手里来拿好。 之后,皇帝又让曹汾拿了一个不小的漆黑盒子来,上面刻着金龙,花纹大气华美,上面有精巧的机关,皇帝让拿了钥匙来给苏涵,便道,“这盒子只能用这钥匙打开,若是想用别的打开,里面的东西便会全部损毁,你要小心。” 苏涵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接到手里,嘟着嘴巴道,“倒像是话本里写的宝藏地图一样!” 皇帝虚弱地笑了,道,“虽然不是什么宝藏地图,却比宝藏地图还有用,你好好看了里面的东西就知道了。朕就将这些东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使用。” 苏涵在心里长叹口气,他是最讨厌麻烦的人了,此时却惹了这么大个麻烦,却又不得不在皇帝面前表现出高兴来,道,“谢谢爹爹。” 皇帝又说道,“朕已经让安排好了,你就离开吧!离京城远些,好好过日子,不要让元瑾找到了,时间一长,想来他也也就淡忘了,做了皇帝,政务繁忙,他也就不会有太多心思花在你身上。” 皇帝望着苏涵,目光柔和里带着将死之人的平静与安宁。 苏涵跪在床边,道,“爹爹,您这时候让我离开,我怎么能够走?” 皇帝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声音低低的,很虚弱,“朕虽然不希望你回来,但是,你能回来看朕,朕心里很高兴,总算可以毫无遗憾顾忌地走了,朕忙碌劳累一生,也有累的时候,能够去陪着玉葭,朕很欢喜。你走吧!你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朕才能安心地走,不然,你陪在这里,朕心里不安啊。” 皇帝虽然如此说,但苏涵哪里能够放下他就此离开,掉着眼泪希望皇帝让自己留下来。 最后在不知不觉中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颠簸的马车上。 苏涵没有睁眼,感受到马车的微微颠簸,心中沉重悲哀,一定是皇帝让人将他带出来了。 苏涵的动作让马车内守着他的人回过神来,李嬷嬷关切地问道,“小王爷,可是醒了。” 苏涵睁开眼来,对上李嬷嬷关心紧张的眼,苏涵支起身来,“嬷嬷,你在么?” 李嬷嬷笑了,说道,“你说嬷嬷能不在么?你看你,嬷嬷才没在你身边几天,人就瘦了一圈,给你换衣服,摸着身上肉都没有了,可心疼死嬷嬷了,你以后可顾惜着自己些,也当时顾惜我们这些伺候你的人。” 苏涵神色哀伤地握住李嬷嬷的手,道,“孩儿自然知道,只是,皇上那般,我……” 李嬷嬷疼惜道,“别说这些了,嬷嬷都明白。” 苏涵询问起自己如何就到马车上来了,李嬷嬷道,“老奴是得到知会装扮成卖菜婆出城来,然后到一庄上,之后就知道是来等你,后来就接到你了,皇上有旨说带你去上阳城,那边有庄子是安排好了的。” 苏涵看看自己身上的衣着,一身女儿装,头上盘着发髻让他觉得非常不适应。 嬷嬷撩开帘子来让他看看外面风景,孟夏将尽,草木葱茏,鸟鸣鹰飞,万物蓬勃生长着。 苏涵拉着嬷嬷的衣袖,忧虑地问道,“嬷嬷,我哥哥呢?” 李嬷嬷微微挑了眉,道,“不用管他。” 苏涵不知道苏峥哪里把李嬷嬷给得罪了,让她这样,便摇了摇李嬷嬷的膀子,道,“哥哥哪里错了么。我带他给嬷嬷你赔罪。” 李嬷嬷哼了一声道,“他哪里错了。不动声色将你不知道带到哪里去了,害我一个老婆子在京里担心忧虑,也不知道你情况如何。” 苏涵听她这般说,只好苦笑了一下,依在李嬷嬷怀里撒娇,“是我不要去京城,哥哥也是拗不过我,才将我安排到乡下去住了几天。” 李嬷嬷又哼了一声,才说道,“你就知道帮着他。” 苏涵一双黑黑的带着祈求的大眼把李嬷嬷望着,求道,“哥哥怎么了?嬷嬷您告诉涵儿吧!” 李嬷嬷不情不愿地道,“峥少爷是忠国公,自然是留在京里了。不知道皇上是否有什么安排?老奴是奴才,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苏涵听说苏峥没来,心里很失望,不过,想到皇帝定然不会让自己孤身一人远离,苏峥必然还是会跟上自己,又放了些心,依着李嬷嬷道,“嬷嬷就说些赌气的话,什么奴才奴才的话,嬷嬷以后还是别说了,苏涵无依无靠的,就只您一个人了,您要是和苏涵有尊卑之别,疏远我了,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嬷嬷想到公主去世,皇帝病重,又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据说是害怕太子对他不利,要将他送走藏起来,便心疼起苏涵来,对苏涵又是一番心肝一般地劝慰安抚。 一行有四辆马车,护送马车的也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全是皇帝安排给苏涵的人。 苏涵扮成回乡养病的大家小姐,在路上又遇到了一家从京城迁到地方为官的官吏,这家官吏姓卢,其父早在任上,估计会在那里任职颇久,便让家眷也跟过去。 于是,就搭着一起走,以图路上安全。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情况,但是,苏峥也没有赶上来。 苏涵算了日子,想来苏峥要等到京里的清和郡王下葬完毕才会赶上来。 虽然一直知道皇帝病重驾崩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想到日子很近了,皇帝就要离开了,苏涵心里还是压抑地厉害,从早到晚几乎没有开心的时候。 马车虽然豪华舒适,但一路依然颠簸不堪,苏涵身体一直不好,让人担忧不已。 和他们一起的那家官宦人家,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因为苏涵是扮成小姐,于是,那家的女儿便来苏涵的车上想和他聊些话题,以解路上无聊郁闷,苏涵听她说些女儿家的东西,因为从小和女孩子们在一起长大,苏涵倒知道不少,也能够答得上话,但苏涵更喜欢和她说些话本传奇或者新奇的玩耍玩意儿,吃食,看地理志而知道的各个地方的风俗人情,那卢小姐对苏涵颇佩服,一起坐马车坐起来的感情便好起来,卢小姐还要和苏涵结为姐妹,苏涵在心里发窘,还好李嬷嬷解了他的围。 因为是女儿家,加上夏日天气炎热又太阳炙烈,一路上苏涵下车时都带着纱帽,别人无缘见到他的样貌,卢家一家也只得卢小姐一人见过。 估计是卢小姐回自己马车后和自己哥哥说了什么,那卢家大哥之后便对苏涵一行殷勤起来。 正好进了一个大城,投宿在一家大的豪华客店里,李嬷嬷伺候苏涵洗澡换衣之后,给苏涵擦着头发的时候,便笑道,“卢家人还来问老妇你有没有人家呢?” 苏涵对着镜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李嬷嬷说的话的意思,道,“那您如何答的?” 李嬷嬷嗤笑一声,道,“他家小门小户的,如何配得上你。”看到苏涵一脸笑意,便又说道,“不过,卢家小姐倒是不错,温柔娴淑。” 苏涵撅了嘴巴,“嬷嬷就知道说笑我。” 李嬷嬷只好住嘴,过了半晌叹道,“虽然嬷嬷希望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过一辈子就好,不过,若你还是郡王爷,娶王妃,将来儿孙满堂……” 李嬷嬷还没说完,苏涵打断她严厉道,“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嬷嬷还是不要再说了。” 苏涵虽然平时都是一副乖巧可人的样子,冷下脸来厉声说话的时候却气势天成,让人不由自主被震慑住。 李嬷嬷知道自己刚才的话逾越了,虽然苏涵在她面前唤她嬷嬷,很多时候还以孩儿自称,但他毕竟是龙种,不同一般,嬷嬷只好收起刚才的话题,道,“嬷嬷一时嘴快,说错了话。” 嬷嬷黯然神伤的样子让苏涵心软下来,揽住嬷嬷的腰撒娇道,“嬷嬷别说那样的话就好了,您知道我不喜欢的。” 苏涵住在客店后面上好的院子里,虽然里面一切都好,李嬷嬷依然让将床上被褥等都换成自己马车里带的,点上熏香,这样苏涵才能好好睡觉。 睡到半夜,苏涵迷迷糊糊觉得床边有人注视着自己,眸光热切,苏涵一惊,并没有睁眼,继续装睡,猜测会是谁。 第十七章 皇帝驾崩 当日苏涵在皇帝寝宫,苏涵不肯离开,皇帝只好让人将苏涵迷晕了,将他乔装打扮带出宫去,之后由李嬷嬷接手,皇帝又派了护卫和别的可靠的人带苏涵离开了京畿范围到上阳城去。 虽然皇帝病重,但只要他还没有驾崩,皇宫终究是在他的掌控之中,将苏涵送出宫不成问题,让人假扮苏涵继续留在皇帝寝宫照顾他来迷惑太子,让他以为苏涵一直都在,这也是简单的事情。 甚至为了对此事保密,对已经回到朝上上朝做事的苏峥都没有说这件事。 郡王的葬礼奢华而隆重,出丧时苏峥去协助办理。 有皇帝的旨意,太子也参加了出丧。 明知道苏涵并没有死去,而是活生生地还在,苏峥在那沉重的氛围中依然悲痛难忍,担心起在宫里陪在皇帝身边的苏涵来。 太子送丧完毕,回宫直接去了皇帝寝宫,却得到皇帝不想见任何人的话,只好失望回到太子宫。 回到太子东宫,他才想到自己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过苏涵,也没有和苏涵说过话了,以前皇帝让苏涵假死的戏码里用到的金蝉脱壳之计,说不定又在此时用了。 太子担忧起来,又往皇帝寝宫赶去,皇帝不让人进殿,毕竟有太多双眼睛看着这里,太子不好硬闯,只能失望而归,心中不免愤愤。 当苏峥以母亲和弟弟相近去世,他要回老家为母亲守孝,折子直接递到皇帝那里去,皇帝亲自批准,在太子看到折子的时候,苏峥已经从那日为郡王送丧之后便失踪多日了。 太子这才明白自己被狠狠摆了一道。 当硬闯进皇帝寝宫,发现苏涵是另有人假扮,太子怒火再盛却也不能在皇帝寝宫里如何,只能憋得满脸铁青。 皇帝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说话都困难,却依然望着太子道,“元瑾,你若是真心为涵儿好,就该想想他心里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不是想将他拘在自己身边,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太子恶狠狠地把皇帝瞪着,道,“父皇,您怎么就愿意将他交给苏峥,儿臣不能让您信任么,儿臣不会对他好么,您怎么就要这样对我。”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睛,道,“涵儿是朕的儿子,你也是,原因就如此简单。” 太子气得狠狠摔了椅子,“您凭什么这样要求我,凭什么?” 皇帝不再答话,过了良久才疲惫地道,“就这样吧!你若是还有孝顺之心,就按照朕的话去办,涵儿在你心里已经死去了,已经不在了,放他自由吧,不要和他纠缠了,放过他,也是放过你。” 太子满心不甘,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将他忘了,凭什么,孤是太子。” 皇帝道,“你已经有了天下,朕将这天下,将皇位都给了你,让你放过涵儿,这还不能么?” 太子愣了一下,道,“我本就是太子,这天下本就是我的。” 皇帝心里酸楚起来,不再说话。 太子派出人去找苏涵,但天下之大,他又不能明目张胆找人,如何能够简单将人找到。 又去皇帝寝宫询问了几次皇帝苏涵到哪里去了,皇帝对于他的僭越并不以为意,但是,却再也不肯开口和他说话。 太子又在看望皇帝时逼问起来,曹汾看不过去,走上前道,“殿下,皇上病重至此,您却一直和皇上纠缠询问这种问题,哪里是为人子所为。” 太子黑下脸来,还没说话,皇帝便睁开眼,眸光深沉而锐利,定定把太子望着,道,“元瑾,你还记得么。在你小时候,朕教导你,为君和为人的道理。还是,你全都忘了。” 太子明白自己在苏涵的问题上太过执着了,皇帝让曹汾出去,之后便示意太子上前,望着太子道,“朕将这天下交给你,是交给下一位天下的君主,但是,也是交给自己的儿子,因为你担得起这天下,朕将这担子交给你,因为你是朕的血脉,朕将这担子交给你。切不可对一件事太执着了,不然,你还如何为君,该放手的时候必须放手。你若是在涵儿身上一直执迷不悟,朕为了你真的只好毁掉他了。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太子震惊在当场。 皇帝闭上眼,道,“你这样,让朕如何能够安心闭眼离开。” 太子这才冷静下来,跪在皇帝床前直到次日。 次日皇帝一直昏睡,太医们都在皇帝寝宫里侯着,诊脉后商讨病情用药,大家的结果都是摇头皱眉。 后妃们一个个守在寝殿外哭泣,声音嘈杂。 到第三天傍晚,皇帝清醒过来了一阵,但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太子跪在病床前,眸光哀戚,对皇帝道,“父皇,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定将这天下治理好。儿臣已经收回了去找涵儿的人,再也不会去找他,放他自由。您安心吧!” 皇帝这才慢慢闭了眼。 苏涵在床上呼吸一下变了,苏峥便知道他醒了过来。 苏峥在床沿上坐下,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苏涵的脸颊,柔软细腻的触感,他禁不住笑了一下,道,“暖暖?” 站在床边的人坐到床沿上来的时候,苏涵心都提起来了,生怕是看的鬼怪里的鬼怪前来之类。 当脸颊被触摸,那略微粗糙的感觉,让他僵了一下才猛然反应过来,难道是哥哥赶上来了? 被唤了一声“暖暖”,苏涵这才睁开眼,因为是月初,下半夜没有月亮,窗外漆黑一片。从小都必须点灯睡觉的苏涵,房间里燃了一盏小灯,刚睁开的眼看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但是,苏峥近在眼前的脸,在他的眼里却是清晰无比,因为即使闭上眼睛,苏峥的面目也经过他无数次的刻画印在脑海深处,无论何时都是清晰明亮的。 苏涵一下子眼睛睁得老大,带着惊讶,还有狂喜与埋怨,眸子定定地望着苏峥,既没有言语,也没有动作。 苏峥以为是自己把苏涵吓到了,赶紧柔声道,“暖暖,怎么了?” 苏涵一副要哭的表情,“你怎么现在才来?还坐在床边吓我。” 苏峥俯下身在苏涵脸上亲了一下,道,“对不起,来得晚了。”说着,又摸了摸苏涵的脸,道,“一路很辛苦是不是,看都瘦成这样了,脸色怎么这么不好?” 苏涵从床上坐起来,靠在苏峥的身上,向他诉说自己心中的难过与悲伤,“哥哥,皇上病得那么重,我心里不好过,他都快不行了,我却离开。” 苏峥轻抚着他的背,安抚道,“皇上生病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一直希望你能够安康快乐,你过得好了,他才能够安心,所以,皇上病重依然将你送离开,你要好好地爱惜自己才能对得起皇上的这片心意啊。” “我也知道是这样,可是,可是……”苏涵说话间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哽咽,将头埋在苏峥的肩颈里。 苏峥将他紧搂在怀里,轻轻地抚着他的背,皇帝病成那样,他也同样难过,心里更加心疼苏涵对皇帝的感情。 第十八章 上阳城 仲夏至,天气渐渐炎热起来。 苏峥洗漱了一番,想和苏涵同房而寝,李嬷嬷便进来道为苏峥准备了另外的房间,苏涵一脸哀求望着李嬷嬷,李嬷嬷还是心硬地道,“如何能够住在一间屋子里,规矩都没有半点了。” 苏涵道,“好久没有和哥哥见面,我想和他说的话有很多,以前不就住在一起么,怎么这时候就不行了?” 李嬷嬷走到苏涵身边去,背着苏峥小声对苏涵道,“你的身子和以往又不一样了,男女有别,如何能够住在一间房里。” 苏涵心里最忌讳别人对他说“男女有别”,当下脸就沉了下来,眼睛里黑幽幽的既悲伤又沉重,一语不发。 李嬷嬷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把苏峥叫出去交代了一番道,“虽然有皇上做主让你两人成婚,不过,不是还没有成嘛,住在一个屋子里多不妥当,涵儿那孩子我是拿他没办法的,他要你和他一起,你就去吧,不过,你们现在毕竟不是夫妻,你可要仔细着点,不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峥被李嬷嬷说得心里些微窘迫,脸色倒没什么变化,道,“嬷嬷您一心为涵儿,我知道分寸。” 苏峥要睡在房间榻上,苏涵硬要他和自己同睡在床上,抿着嘴唇蹙着眉头显然还在为李嬷嬷刚才的话生闷气。 苏涵傍在苏峥的身边,手抱着苏峥的手膀子,一路的担忧不安在抱着苏峥的手臂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特有的体味的时候便都消散了,只剩下沉沉的睡意。 苏涵开始还只是把苏峥的手臂抱着,睡着了就全身往苏峥身上依,也不怕热。 苏峥满心欢喜与满足,一路赶路虽然疲惫,但此时却睡不着了,在微弱的光里静静看着苏涵的睡颜。 因为苏峥到来,苏涵决定在此地多休息几天再启程。 一来是他一路赶路太累了,的确想休息几天,二来是此地虽算不得一等一的大城市,但也物华天宝,商市繁华,还有不少特色风物,苏涵希望苏峥陪着他看看,第三便是他再不希望和卢家一起走了,摆脱卢家兄长。 没想到苏涵这边说要停下来歇息几天,卢家也是这个意思,说要在这里置备些东西。 卢家兄长看到苏峥,苏涵便介绍说苏峥是自己从小青梅竹马的隔壁家哥哥,是她的未婚夫婿,是专程赶来送她到目的地的。 卢家兄长听苏涵这般介绍,当场笑就挂不住,面色困窘和苏峥拱手让礼。 苏峥虽然脸上略有乔装,但依然长身玉立气质斐然沉稳中带着威严,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物。 卢家兄长客气地对苏峥表示了敬佩之情,然后情绪低落地走开了。 那日皇帝交给苏涵的令牌与盒子,他出宫醒来后李嬷嬷便拿给了他,那钥匙是被装在一件玉器挂饰里挂在苏涵脖子上的,苏涵原来还在想钥匙不见了,后来发现自己脖子上多挂了件东西,拿出来研究一番才发现机关所在,拿出钥匙来开了那锦盒。 盒子不小,里面还有一层盖子,没有上锁,打开来,里面装着的是用一种很薄的纸订的书,有好些本,苏涵拿了表面上一本来看,才发现这书是个人名册,后面还附有每个人的家世成长与性情特色之类,极其详尽…… 苏涵花了不少时间才将里面的书都看完,看完后算是了解到这盒子为何如此重要了。 里面的东西全是机密文件,而且都是这些年来,皇帝建立的秘密产业与势力的资料,还有里面的所有产业与管事的资料。 苏涵看到后就开始头疼,他真想将这东西送回去,但在想到皇帝病成那样将东西交给自己的份上才忍了下来。 这些应该算是皇家的秘密产业吧,苏涵觉得自己不但算不上皇家的人,而且还是泼出去的水,他的父亲怎么就愿意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将东西放好,把锦盒里面的那个盒子关后,上面有一块半圆形的刻着纹饰的玉饰,苏涵将那玉饰拿下来,便发现那玉饰是一个玉扳指,刚才他只看到了玉扳指的一半而已,再来开盒子的时候,那盒子便打不开了,将玉扳指按一定角度放上去,盒子便又能打开。 苏涵觉得这机关还算不错,不过,研究了老半天也没有弄明白里面的结构如何,只得作罢。 坐在马车里,苏峥陪在苏涵的身边,苏涵想将这座城好好游一番,他一向不喜欢出门,突然增加了这种游览城市风景的兴致完全是因为那些资料里有写到此处。 苏涵将需要查视的地方去看了一遍,近傍晚才疲惫地回去。 看完后,他决定坚决不要干皇帝留给他的事情,还是交给哥哥去做吧。 苏峥对苏涵到特定地点去走马观花的行为感到不解,不过,当时也没有询问。 再次启程的时候,卢家人因为先离开便再没有和他们一起了,苏涵对此很满意。 有了苏峥,苏涵觉得路上的日子也不难过了,苏峥读书给他听,陪他下棋,给他讲故事,说一路上经过的地方的风物人情。 苏涵惊叹于他的哥哥居然了解如此多的东西,一脸的敬佩叹服模样,苏峥笑着将他搂在怀里,道,“哪里算得了什么,距离博古通今还有几十年的距离呢。” 苏涵道,“我就没想过要博古通今,还是哥哥志向远大。” 苏峥宠溺地望着他笑。 苏涵在他怀里些微不安轻声道,“哥哥,你这样陪着我离开真的不要紧么,要是你不和我离开,你将来会成为名留千古的名臣也说不定,这样陪我走了,便前程全无了啊。” 苏峥些微惊讶,将苏涵埋在自己的怀里的头抬起来,望着他含着不安担忧的眼道,“无论是千古名臣还是什么,那些都没有你来得重要。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你想这些,会让我觉得是我做得不好,心里难过,知道吗?” 苏涵只好点头,黑亮的眸子望了苏峥一阵,仰着脖子去亲吻苏峥的唇,苏峥揽着他的腰,两人亲热了一阵,苏涵像个偷了腥的小猫,笑道,“让嬷嬷看到又要挨骂。”还故意学李嬷嬷生气时候拉着脸横着眉的样子,只让苏峥无奈又宠溺地笑了,将他在脸颊上又亲了几下。 得知老皇帝驾崩太子继位的消息,是在官道上,有邮驿官加急鸣铃通过,苏涵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果真,到达下一座城的时候,到处就在传皇帝驾崩太子继位的消息。 皇帝驾崩,举国哀痛,大丧三月,全民皆戴孝。 苏涵听到这个消息,一双泪眼里含不住眼泪,扑在苏峥怀里哭得止不住。 很快就到了上阳城。 上阳城在鼎盛繁华的天朝里算不上大城,但也商市繁华,贸易繁盛,物产丰富,周边风景秀美,文化气息浓厚,天气柔和,还是温柔的水之乡,在天朝的二级城市里排得上前面几位。 皇帝在此地为苏涵准备的庄院在城郊南山脚下,庄院修得精细华美,占地宽广,数个院落套着数个花园,里面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温泉庭院,设想极为周到。 只是,到达的第一天,却是让搭建灵台,要为皇帝守丧。 从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后,苏涵精神便一直不好,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悲痛伤怀之中。 公主去世的时候,苏涵因为和苏峥怄气,觉得从此世上没有可依靠的人,于是,虽然悲伤难过,但心底倒是一口气强撑着让他坚强地站起来走下去,即使哭泣也是偷偷躲在被子里哭,在外面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郡王的尊贵严谨,不能丢了脸,或者让人瞧不起。 但此时不一样的,苏峥在他身边,守着他,安慰他,于是,他那些孩子情绪都起来了,什么也不顾,一味陷在伤痛难过中拔不起来,也不想拔起来,反正有哥哥在,他什么也不用担心,而且,即使哭得稀里哗啦他也不再担心会丢脸了。 这次皇帝驾崩,苏涵是把以前公主的那份悲伤也要一起发泄出来。 苏涵身体本就弱,在路上一路颠簸,身体就没有好好养,皇帝驾崩的消息让他伤心难过,身体便更加不好,夏太医没有跟来,皇帝安排在苏涵身边的是夏吉的一个侄孙夏楚,以前跟在夏太医身边一起为苏涵诊过病,是除了夏太医之外最了解苏涵身体状况的大夫,而且,年纪轻轻医术卓绝,当初夏太医极力推荐,皇帝认可了他便让他跟着苏涵来了。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2节 苏涵因为身体不好,到上阳后便一直卧病在床,夏日将尽之时身体才好转不少。 芷芸比李嬷嬷早到上阳城来,将一切东西按照苏涵的喜好准备好。 苏涵在这里看到她自然高兴,但是,想到以前芷芸在面对苏峥的时候总喜欢脸红,他心思本就敏感,猜测芷芸是不是对苏峥有情,虽然他在心里将芷芸当成亲姐姐一般地喜欢,但要和他抢哥哥的人无论是谁他都有些芥蒂,这次到上阳后,已经年近二十却依然没有婚配的芷芸托李嬷嬷来说她看上了府里的一位帐房先生,来问主子的意思。 苏涵听李嬷嬷说后很是惊讶。 从李嬷嬷处知道那帐房先生已近而立,而且曾经娶过妻,只是妻子去世了,还带着一个儿子。 苏涵虽然想早点将芷芸嫁掉,但是却想的是芷芸能够嫁一个非常好的人家,有一个疼惜她的好夫婿,没想到芷芸却说要和一个死了妻子的鳏夫在一起。 为了此事,苏涵心里很不舒服,晚膳都吃不下去,看到芷芸欲言又止,想来想去还是对她说不出话来。 他就怕芷芸是因为他才要这样急着和一个人成婚。 苏峥看苏涵吃不下晚饭,分外担心,要让夏楚来给他看看,苏涵摇头不要。 第十九章 安南园 苏峥问起到底出了什么事,苏涵便把芷芸的事情说了。 还说道,“芷芸姐姐一定是看出了我的心思,觉得我会容不下她,所以才这样做的。” 苏峥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道,“那是你胡思乱想,我就没有觉得芷芸对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心思。” 苏涵嘟着嘴巴,脸颊鼓鼓的,一副气闷地样子,道,“哼,你当然不觉得了。” 苏峥笑着在苏涵鼓鼓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去好好查查,看两人是不是两情相悦,或者是芷芸为了让你安心而随意找了个人,如何?” 苏涵这才点头应了,还让苏峥赶紧去查。 苏峥去查了,那帐房先生也不是普通的帐房先生,算是个官场失意之人,看透了世事,一心想隐退,便来这庄子里做了帐房,若不是身边有个儿子,他都准备出红尘入佛门了。 仪表堂堂,为人洒脱,还文才斐然,芷芸倒是和他相配。 他的那个儿子才五岁多,对芷芸很依赖。 芷芸和那帐房张廷知两人关系好的事情整个庄子里几乎人人皆知,根本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苏峥去把结果告诉苏涵知道了,苏涵才松了口气,把芷芸叫到身边来说话。 苏涵说到担心芷芸喜欢苏峥,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芷芸笑得止也止不住,苏涵被她笑得羞窘得脸颊绯红。 芷芸扶着榻上小桌笑得“唉哟”了好几声,才终于停下来,抚着胸口道,“涵儿,你还真能想。” 苏涵红着脸撅着嘴巴不说话。 芷芸整了整气息,道,“像峥少爷那样的人,相貌好,人品好,才学好,待人接物也好,哪个女儿家看到不脸红心跳一阵子,不过,也仅此而已吧。要说喜欢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天底下不是也有很多好男儿,比峥少爷好的估计也有,你说你看到是不是就会喜欢上嘛?” 苏涵不满地道,“天下哪里还有比哥哥好的人。” 芷芸在脸上做了个羞羞的动作,道,“那是你这样想而已。好了,不说这个了,峥少爷好大家都知道,不过,没人会和你抢的。放心吧!” 苏涵哼了一声,一脸傲然,冷冷道,“要来抢也不怕,才抢不走呢。” 芷芸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好好吃饭,好好将养着身子,不要担心这些有的没的。” 苏涵望着芷芸有些闷闷地欲言又止。 芷芸看他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笑得一脸明媚,拿那葱白玉指戳苏涵的脸颊,道,“姐姐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不是担心我和你抢峥少爷,是心疼我是吧。” 苏涵黑着脸不说话。 芷芸笑看着他,“别沉着脸了,姐姐给你说个好消息。” 苏涵抬眼盯着她,虽然还是沉着脸,但眼里明显有好奇与期待。 芷芸看他那小鹿一般的眼睛,在心里闷笑,道,“不想知道么,那算了吧,我先走了,还有事情要做呢。小进还要我去看他写的字。” 苏涵赶紧拉住芷芸的袖子,一脸期待望着她。 芷芸笑着看了看门口,凑到苏涵耳边,说道,“我看到峥少爷和李嬷嬷说去请了大师来算婚期。” 说完便笑着跑出去了。 剩了苏涵一个人坐在榻上一脸惊诧又羞涩的表情,脸颊渐渐变得通红,看到没人在,便趴在榻上软枕上,绯红着脸嘴角上是羞涩笑意。 皇帝的三月大丧已过,民间可婚娶。 苏涵一身丧服白衣,跪在皇帝和公主的灵位前,和他们说自己要嫁人的事情。 苏涵知道自己这样说一定让母亲伤透了心,但是,他也不能将这种事情不向父母通报。 苏涵一个人关在祠堂里一呆就是一下午,苏峥处理了事情后来找他,丫鬟们说他在祠堂里还没有出来,并且也不让人进去。 苏峥担心不已,推开祠堂的大门,看苏涵跪在灵位前蒲团上一动不动,他走上前去,在苏涵身边的蒲团上跪下来,先给在上的祖宗先灵跪拜。 苏涵转过脸来看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苏峥对苏涵道,“暖暖,先出去吧。” 苏涵腿早跪麻了,动都动不了,只好将手递给苏峥,苏峥叹口气,将他抱了起来。 回房后,苏峥边替他揉着膝盖,边道,“在祠堂里那么久做什么?病了可怎么办?” 苏涵靠在苏峥身上,忧伤地道,“我有好多话要和母亲说,就一直跪在那里了。” “我已经给母亲说过了,她会原谅我们的。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看膝盖都红成这样了,要是肿了,那你该好些天不好受。”苏峥心疼地说着,又抹了些药酒在苏涵膝盖上,慢慢揉着。 婚期定在腊月十二,虽然还有一段不短的日子,但是一切要准备起来,李嬷嬷还是觉得有些仓促。 庄子里一直处于忙碌状态。 因为秋日到来,天气没有原来那般炎热,苏涵的身体好多了,也曾由苏峥带着出门在上阳城里逛过几次,算是些微了解了这里的风土人情。 苏涵早将皇帝给他的那个盒子给了苏峥,苏峥看到的时候,心情颇为震动。 苏涵说那是皇帝给他的。 皇帝明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肯定无法管理这些产业,而且会嫁给苏峥,后来苏涵想到当时皇帝暗含的意思怕是希望苏峥来做这件事的,那么,他将这东西交给苏峥也算是完成了皇帝交给他的任务,苏涵心安理得把皇帝留给他的诺大产业交给了苏峥,不愿意管事。 苏峥本是要做武将,突然之间接了这个活,倒也并没有手忙脚乱,按照盒子里书本上记录的人事情况与账簿理清头绪,事情处理起来也没有太难,只是不免繁忙了些。 上阳南山下的苏家安南园在上阳还算出名,特别是在主人家入住之后,通往安南园的道路拓宽,时时有马车出入。 外人听说里面住的是从京城来的大商贾,在此地来安家。 苏峥走进羲院,满园菊花盛放,浓烈的菊花香扑面而来。 苏涵坐在廊下椅子上看书,夕阳照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笼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圣洁地如同不染尘埃。 一边是几个丫鬟正拿了扇子在扑花丛中的几只蝴蝶,笑声阵阵,看到苏峥进来,她们便笑着过来请安。 苏涵抬起头来,迎着光望向苏峥,苏峥脸在光的暗影里,但是却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脸上的柔和笑意与看向自己的宠爱的目光。 苏峥走到苏涵面前来,弯下腰看他看的什么书,问道,“眼睛不累么,不看书了,我们散散步如何?” 苏涵答好,站起身来。 苏峥牵着他的手在园子里一路走过,院子里菊花开得太好,蝴蝶很多,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品种,但看蝴蝶在花丛中飞过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苏涵目光追随着一只翩飞的白色蝴蝶,从假山边到小池边,脸上是欣喜的笑容。 苏峥看不远处还在扑蝶的丫鬟们,便问道,“想要一只么?” 苏涵摇头,道,“算了。捉来也无用,这样就很好。” 芷芸带着张进进园子来,张进才五岁多,很可爱乖巧的一个孩子,看到苏峥就躲到芷芸后面去,看到苏涵就想蹭上前。 苏峥和苏涵到此地后用的都是另外安排的身份,他们此时的身份以前也确有其人,在两人来之后,原来的人便改变身份过另外的生活去了。 苏涵此时是叫柳瑗惜,虽然还没成婚,大家也叫他“少夫人”了,苏涵倒对此没有异议。 芷芸过来后打了招呼,对苏涵道,“小进想跟着你学画,他爹教他他硬是不听,偏偏要过来让你教。” 苏涵一身守孝白衣看不出男女之别,张进蹭到苏涵身边,抓着他的手唤“姐姐”。 苏涵一脸别扭,却依然话语亲切,道,“小进想学也无不可,不过,年岁终究是小了些,等再长大些了再跟着我学吧。” 苏涵说着,张进就瞪着一双大眼委屈起来。 苏峥在张进面前弯下腰,拍拍他的肩膀,道,“要先把字写好,字都写得不稳妥,还学什么画呢。” 苏峥平时不苟言笑,肃然威严,气势非凡,张进被他一拍肩赶紧放开苏涵躲到芷芸后面去了。 芷芸道,“小进啊,姨说得不错吧。还是先回去好好写字,今天的都没写完,看你爹又不高兴了。” 芷芸把张进带走后,苏峥揽着苏涵的腰,语气不善地道,“小小孩童,就知道缠着你。” 苏涵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苏峥会对一个孩子的纠缠也这般介意,在心里觉得暖暖的想发笑,过一阵后感叹道,“他倒没什么,只是,芷芸姐姐自从跟着那张先生后就很少花心思在我身上了。” 苏峥在心里说那样不是正好么,苏涵在介意芷芸和苏峥的时候,苏峥心里比他更介意芷芸曾经给苏涵暖过床的事情呢。 芷芸有了心上人,不是正好? 又走几步,看到两只蝴蝶追逐着往前飞,苏涵依在苏峥怀里,问道,“哥哥,要是以后有孩子,第一胎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苏峥想想,道,“女孩儿吧。” 苏涵惊讶地张大了嘴,苏峥笑着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怎么了?” 苏涵道,“我以为哥哥会更喜欢男孩儿来着。” 苏峥眸光温柔如水,望着苏涵,道,“我希望你身子好好的,不要孩子也没什么,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没有你的身体来得重要。” 苏涵道,“可我希望给哥哥生孩子。” 苏峥在他额上亲了几下,揽着他的手紧了些,却没有接下面的话。 苏涵抬眼看了看他的侧脸,些微失望。 从第一次芷芸把张进带进羲园里来后,张进便经常来,他好像很喜欢苏涵的样子,虽然苏涵平时并不爱说话,也不爱逗孩子玩。 看到别人家可爱的小孩儿,苏涵虽然不接近,但心中会有种爱怜的感觉,会想自己和哥哥的孩子将来会怎么样,不免就想到第一个孩子会带毒,心里便会有些哀伤,但是那种期待的感觉却并不因此而减少。 第二十章 荷包 在天朝,女子出嫁的嫁衣都是自己缝制,不过,苏涵却对此丝毫不擅长。 专程为庄子里做衣服的绣庄裁缝铺来为苏涵苏峥量了身,然后赶制婚衣,以及四季衣服。 看到芷芸她们绣花的时候,苏涵想到自己从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也没有送过荷包之类的定情物件给哥哥,是不是应该自己学着做一个呢。 对芷芸说这件事希望芷芸教自己做的时候,苏涵在心里又别扭又窘迫,但面上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自然的样子,芷芸本还想逗逗他开他玩笑,但看他那一本正经地要做学徒的模样,心里那些逗人的小把戏也就没有拿出来了。 苏涵躲过一劫,便觉得有时候越自然越不动声色,便越安全。 要是他不好意思地去问芷芸教自己,还不被芷芸好好嘲笑一番了。 毕竟是初学,苏涵觉得好高骛远是不现实的,那些繁复的花样绣不会,在芷芸的目光下,他假装不经意与平静地选了一个鸳鸯交颈的图样,两只交颈鸳鸯旁边是一支花样简单的莲花,绣样简单,又很有意义,苏涵对此很满意。 关在屋子里和芷芸学习,对外说自己在房间里看书。 苏峥来看苏涵,发现门居然是关上的。 此时已过寒露,天气愈渐冷了起来,虽然皇帝为苏涵挑选的上阳城属于天气温和的城市,即使冬天也少雪,但寒露一过,也是要穿厚夹衣的天气了。 甚至苏涵住的屋子里晚上已经燃了两个暖炉。 丫鬟们的确是说苏涵在屋里看书,苏峥看看院子里温暖明媚的秋日阳光,心想苏涵身子弱,应该让他在外面去走走晒晒太阳,这样身子才能好些。 苏峥这般想着,便敲了门。 苏涵正用粉色的线笨手笨脚地绣着那鸳鸯的羽毛,听到有人敲门,手一抖,左手食指便被针戳了一下,血珠子一下子渗出来一滴。 苏涵蹙起眉头把出血的手指在嘴里含着吮吸了一下,抬头示意芷芸问是谁在敲门。 芷芸看苏涵绣得那歪歪扭扭的完全看不出来是鸳鸯的东西,原来还想着笑话他,但后来看他一针一针绣得万分专注,手指不知道被戳了多少针也不见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便实在笑话他不出来了,只剩下对他的浓浓的爱怜疼惜之意。 苏涵虽然对外人一向性子冷清倨傲,不过,看到他这种小可爱的地方,还是能够让任何人都对他心生喜爱与爱怜的。 芷芸放下手中的绣活,站起身,走到门口掀起里间的门帘,对外面问道,“谁啊?” 苏峥听到芷芸的声音,便道,“外面秋阳正好,让涵儿不要看书了,出来晒晒太阳散散步吧!” 虽然隔了门外面传进来的声音很小,但苏涵还是一听就知道是苏峥的声音,他的手一抖,赶紧把手中的绣活扔到一边去,放到和芷芸的一起,然后突然发现自己的芷芸的相差太大了,所谓藏树叶于森林的事情在只有他和芷芸的绣品的情况下是行不通的,况且两人的东西相差实在太大了,估计苏峥一进来看到就会发现问题。 他马上朝芷芸道,“芷芸,等等。” 芷芸被苏涵焦急的声音唤得一惊,回过头来看的时候,看到苏涵急急忙忙将榻上放着的他刚才绣的未成品荷包收进针线篓子里,抱着针线篓子四处看看,慌慌忙忙地将东西放进一边的柜子里去,因为过于慌张,人还差点将房间里插着菊花的圆肚短颈矮花瓶给撞到。 芷芸一边惊愕,一边小声道,“慢点,慢点。” 苏涵紧张地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这才拿了一本书,好整以暇地坐在榻上,假装看书,仿佛刚才急急忙忙慌乱不堪收拾东西的人不是他一样。 芷芸看得惊讶,就笑了起来。 苏峥已经又在外面问里面情况了。 芷芸一边笑答着来了,施施然到外间去开了大门。 苏峥进屋来,问道,“怎么开门这么慢,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出什么事情了?” 芷芸笑道,“没什么,奴婢刚才在绣东西,收拾针线花了点时间。” 苏峥点点头,进到里屋,苏涵正把头从书里抬起来,看到苏峥便笑了,道,“哥哥,你来了?” 苏峥看了看芷芸,芷芸赶紧道,“李嬷嬷说了下午有事情,我先过去。” 这就收起自己的针线绣品端着拿出去了。 苏峥坐到苏涵身边去,轻轻揽了他的腰,微笑道,“怎么就和芷芸两人关在屋子里,看什么书呢,这么专注。” 苏涵撅了一下嘴巴,道,“怎么着了,哥哥不让我和芷芸单独相处了不成?” 苏峥心里真的是不希望苏涵和芷芸单独相处,对于以前听公主说的要苏涵娶芷芸的事情,这么多年了,他心里都还有这个结。 苏峥揽着苏涵的腰身,在他腮上亲了一下,眼里是笑意,“哪里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在屋里将门锁了很奇怪而已。” 苏涵抬眼看苏峥,脸上露出个狡黠的笑意,道,“哥哥吃醋了不成?我和芷芸又没什么。她刚才在绣花,我在看书。” 苏峥将苏涵抱到怀里来,从苏涵手中把书抽走的时候,碰到苏涵的手,苏涵手便是一颤,苏峥心中觉得奇怪,但还是不动声色地拿过了书来。 是上次他带回来给苏涵看的描写上阳风物的书,苏峥慢慢翻着,问道,“还没看完么?上次不是说就看完了?” 苏涵道,“又看看而已。” 苏峥看到其中一页边沿居然有血渍,而且还是新印上去的,颜色还很鲜艳,印有指纹在上面。 苏峥想到刚才他碰到苏涵的手,苏涵便缩手的事情,将书放下后,好似不经意地便把苏涵的手握在手里来。 苏涵的右手捏针太久,手指关节和指腹都疼,左手被戳了很多次,针眼有好些,比右手还来得疼。 苏峥一握上他的手,他便觉得手更痛了。 苏涵想不动声色将自己的手从苏峥手里拿出来,便问起苏峥处理的皇帝交给他们的任务来,苏峥是将以前所学的各式兵法如何用兵用在了如何管理产业经商训练人才上面。 因为事情本身已经是在轨道上的,管理起来也并不是太难。他倒是有几个想法,想用在管理用人上面,便和苏涵讨论了起来。 苏涵关于这些事一律以打瞌睡或者转移话题来表示自己一点不想参与与干涉,所有事情都让苏峥全权负责,苏峥要是非要和他商量的,他也会认真听一下,说一下自己的见解。 苏峥边说事情,握着苏涵的手却没有放,手指抚过苏涵的指腹,只听苏涵轻抽了口气。 苏峥摸到苏涵的手指不是平时的柔嫩滑润,低下头看,才发现苏涵皱着眉头,忙问道,“暖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涵道,“没什么?” 苏峥把苏涵的手拿到眼前来,指腹上面红红的,扎的针眼太多了,有些惨不忍睹,他皱起眉来,有些严厉地道,“手指怎么弄成这样了?你关着门和芷芸在做些什么?” 苏峥突然变得严厉,苏涵被他吓了一跳,又想到自己实在没有女红的手艺,跟着芷芸学习了几天,还是绣不出东西来,手倒是越来越不堪了,绣的荷包上的绣花别说是鸳鸯,就说是涂得乱七八糟的花泥估计也会有人相信。想他以前还曾经给芷芸她们画过花样,明明拿笔画画很有天分,没想到这种用针的手艺差到了此种地步,从没有受过多少挫折地苏涵在心里对自己失望极了,此时听苏峥这样说他,便委屈至极,泪珠在眼睛里打转,哀哀戚戚凄凄惨惨的样子。 苏峥看苏涵要哭不哭,便后悔自己刚才大声说话,柔声安慰道,“对不住,刚才吓到你了。不过,你看你这手,是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的?你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么?” 苏涵瞪了苏峥一眼,眼中泪水要掉不掉,声音哽咽道,“我想跟着芷芸学女红,可怎么也做不好。” 苏涵这委屈的模样,直把苏峥的心都要心疼得揪起来,将他的手指拿到嘴边吹了吹,安慰小孩子般,“学那个做什么?看这手指都这样了,是不是很疼,搽点药才行。” 苏涵屋子里便有备好的药,苏峥拿了药膏来,用手指从精致的小陶瓷罐里抠了一些出来抹在苏涵的手指上,那药抹上去有清凉之感,倒不疼。 苏峥给他抹了药,便严厉地要求道,“不要再去碰针线,学女红没什么用,你又不要做衣服鞋袜。” 苏涵皱着眉头可怜兮兮地道,“可我想绣个荷包给你。” 苏涵的话让苏峥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将苏涵搂在怀里,柔声道,“虽然你绣的我会很喜欢,不过,看你手指这样,我更心疼,知道么?不要碰针线了。看到你这手指这样,我心疼你。” 苏涵抬眼看苏峥,对上苏峥深邃漆黑的却满含爱意的眸光,便露出了个笑意,点头道,“那好吧!”又情不自禁去亲苏峥的唇。 两人亲亲我我一阵,苏涵红着脸对苏峥道,“我其实已经绣了一大半了,我想把它绣完,虽然绣得不好,但还是可以送给你。” 苏峥对苏涵绣的东西很好奇,马上道,“那你把你绣好的拿来给我看看吧。” 苏涵被苏峥从腿上放下来,内心又期待又羞涩,很不好意思地走到柜子边去,从里面将那绣品篓子端出来,放到榻上小桌上,苏峥从里面把那半成品荷包拿出来看,看到上面红黄蓝绿黑一团一团的东西,研究联想了老半天没有弄明白那应该是什么东西,看到苏涵期待的眼神,他实在不好打击他,便一边点头一边赞赏地道,“很不错啊。第一次就绣得这样好。” 苏涵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地笑,指了指上面绣好的一部分,道,“这是花。” 苏峥研究了一阵,想了想,道,“嗯,这牡丹真不错。” 苏峥一说完,苏涵就是一愣,脸色些微变了。垂头丧气地将那半成品拿到手里来,放进篓子里,道,“还是算了吧。我女红做得不好,我知道。” 看苏涵如此气馁丧气的样子,苏峥心里那个心疼,把他搂到身边来,安慰道,“已经很好了,无论是什么我都很喜欢,要不,你不行,我们两个来做,两个人应该做得好些。” 经过苏峥这般提议,苏涵又来了精神,他去把外间的门栓上了。 苏涵将那个鸳鸯交颈的样本拿出来给苏峥看,苏峥对照着看了,憋住笑,不得不感叹他的宝贝的手实在拿不了针。 这荷包本就不大,苏涵又绣了大部分了,当天下午,苏涵坐在一边指导,有的时候又兴致来了,拿到手里绣两针,别的部分便全是苏峥绣上去的。 在苏涵面前,苏峥倒丝毫不觉的一个大男人做针线不妥,为了逗苏涵开心,将那交颈鸳鸯绣好了之后,在做荷包的时候,还在内里的里子上绣了“内人苏涵赠”几个字,苏涵看到后,脸颊羞得绯红,不过,看那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里应该是很高兴满意的。 两人花了一个下午,小小的荷包就做好了。虽然苏峥的手艺也不敢恭维,但居然比苏涵的还好些,甚至没有像苏涵那样笨手笨脚地扎得手指上都是针眼。 成品荷包的样子不堪入目,但毕竟是一对小情人自己做的,心里的满足感不用言喻。 苏涵想想,还非常羞涩地用剪刀绞了自己的一绺头发装到里面,目光闪烁地望着苏峥,双手递上去。 苏峥将荷包接过来,顺手也将苏涵搂到了怀里,苏涵在他怀里柔柔地唤着“哥哥”,苏峥瞬间心跳如擂鼓,感动得眼眶发热。 “暖暖……”苏峥在苏涵耳边柔声缱绻,亲吻他的耳朵,然后沿着脸颊亲吻唇瓣。 苏涵身体软软地靠在苏峥怀里,右手握上苏峥的手,手指交扣着,在彼此的心跳与呼吸里,看到窗外的太阳渐渐沉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明天两人终于可以走入婚姻的神圣殿堂了。 我最近心绪不宁,心情烦躁,我反省中。今天去庙里静坐参禅一天。 第二十一章 婚礼 嫁衣做好了拿来给苏涵试穿的时候,苏峥放下手中事务,也跟着裁缝师傅一起到苏涵的院子来了,却被李嬷嬷以未婚便见新娘子穿嫁衣不吉利而婉言劝退。 李嬷嬷自恃是公主的奶娘,算是家里最有资格的老人了。虽然苏峥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在李嬷嬷这等人眼里,苏峥毕竟只是苏家忠国公的嗣子,他的出身她一向不怎么看得上,即使苏涵要嫁给他了,她也对苏峥没有太多的恭敬。 不过,近一段时间以来,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在苏涵不知道的情况下,李嬷嬷对苏峥恭敬了很多,至少在很多苏涵的事情上,她都会询问苏峥,并且在苏峥面前恭敬谨慎起来,不敢再指手划脚,只是,在未婚之时苏峥要看苏涵穿嫁衣这事,她却丝毫不让步,而且言之凿凿,苏峥只好将自己那颗期待的心放到婚礼的时候去。 在苏涵的记忆里,他从没有穿过颜色鲜艳的衣服,小时候因为将军去世便一直跟着母亲守孝着素服,长大了母亲和皇帝相继去世,他就更不能穿鲜艳的衣服,甚至房间的布置都一直是单调朴素的。 身上穿上艳丽的大红婚服,苏涵觉得很不习惯,觉得这颜色定然不衬自己,担心自己穿来不好看之类。 李嬷嬷和芷芸伺候他穿上后,一直在说衣服哪里应该改改,哪里应该再收收之类的话,一点没说他穿上好看不好看,弄得苏涵心里忐忑不安,但又实在问不出自己穿起来怎么样的话。 婚服改了七八次才终于好了。 在庄子里越发忙碌起来的日子里,便要到婚礼的日子了,苏涵不免紧张起来。 为了吉利,他已经有很长的时间没有见到苏峥,不免心中万分想念,希望婚礼早日能完,以后就能够和哥哥过安安稳稳的日子了。 毕竟不是正大光明的身份,婚礼中虽然很多东西都是按照公主下嫁的礼制来制备的,却并不能风风光光地来大办。 婚礼当天,苏涵一大早就起来,像个木偶一般被打扮来打扮去。若不是想着这是人生唯一一次的和哥哥的婚礼,苏涵觉得在自己忍耐力用完的那一刻就想摔东西了。 庄子里非常喜庆,虽然只是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礼制排场丝毫不差,芷芸扶了苏涵从轿子里出来。 苏峥看苏涵一身红艳喜服,身姿婀娜,头上盖着盖头,在乐声中朝他走来。 此时,苏峥心中从没有过的欢喜安乐,终于,他的暖暖就要成为他的妻子。 在傧相的唱礼声里,两人拜了天地,因为两人皆是父母双亡,请出李嬷嬷受了两人拜礼,便送入了洞房。 新房是安排在庄子里的主院里,距离苏涵原来住的羲园并不远。 新房中的一应仪礼完后,众人出去,关上门。 苏涵坐在床上,盖头掩住了视线,只看到苏峥坐在他的身边,端端正正坐着,手扶在膝上,并没有任何动作。 苏涵已经是他的妻子,苏峥心中欢喜地甚至觉得这不太真实,虽然面上一直沉稳而严谨,但心中却紧张莫名,甚至忐忑慌张地不敢去将苏涵头上的红盖头给揭开。 苏峥静静看着身边坐着的苏涵,一身大红喜服,苏涵的手在腿上交叠放着,莹白的手在新房满室的红色映衬下泛着微微红色,就如精心雕琢的美玉般美丽无瑕。 苏峥定了定心神,柔声唤了一声“暖暖”。 苏涵身子微微动了东,朝苏峥这边看了一下,轻声道,“哥哥……”,一手伸过来放在苏峥的手上。 苏涵的声音就像阳光里柔软洁白的绒毛抚在苏峥的心上,柔软轻盈却让整个人都为之发颤。 苏峥反手将苏涵的手握在手里,发现苏涵手有些凉,想苏涵今天一天定然累了,得快点做完事情让他好好休息才是,这才放开苏涵的手,起身拿了桌子上礼盘上放的秤杆。 头上的盖头被挑开,苏涵心中甜蜜又羞涩,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苏峥放下秤杆又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才抬头来看苏峥。 一身大红新郎礼服的苏峥长身玉立面如冠玉俊朗非凡,苏涵轻声唤了一声“哥哥”,望着苏峥脸颊便慢慢变得绯红。 苏峥凝视着他的新娘,在红烛的映照下,身穿艳丽大红婚服盛妆打扮的苏涵同平常相差太大,艳丽而媚惑,一双大大的含水双眸望向他,里面全是浓浓的情意,带着羞涩与欢喜。 苏峥俯下身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亲了一下。 苏涵伸手拉住苏峥的袖子,苏峥看了看一边放着的酒壶与碧玉合卺杯,道,“还要喝交杯酒。” 苏涵低头微微笑了,把苏峥的袖子放开。 苏峥又去倒了酒端来,坐在床边,合卺杯是两只杯子连在一起,中间相通,苏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杯子,不免好奇,在苏峥端杯子过来时,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酒杯。 苏峥笑了笑,将杯子端到苏涵面前,道,“要两人一起喝。” 苏涵听苏峥这样说当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眸光些微闪烁地望了苏峥一眼,就着苏峥的手尝了一点里面的酒液,道,“有些辣。” 苏峥又笑了,眼睛直勾勾望着苏涵的眼,然后低下头喝酒。 喝合卺酒是一项艰难的工作,脸都几乎凑到一起了,苏涵看到苏峥的脸近在咫尺,又羞又窘得几乎想把眼睛闭上。 两人喝了好半响,杯子里的酒依然没有喝尽。 苏涵道,“哥哥,下面的喝不到了。” 苏峥看看那杯子,杯身过长,下面的两人这样对着根本喝不上来,于是,他就端着酒杯一口喝了,在苏涵略微惊诧的目光里一手托着苏涵的后脑,凑上前吻上了他的唇。 酒液通过唇舌纠缠度到嘴里,然后是酒液辣辣的感觉沿着喉咙向下,那种火热的感觉像是要浸透到身体的每一个地方去。 苏涵不自觉伸手紧紧抓住了苏峥的衣服,要被苏峥吻得喘不过气来,身子一下子软了,脑子里五彩斑斓,火花迸射。 那只合卺杯落在婚床大红床褥上,苏峥搂上苏涵的腰,放开他的唇舌,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另一手轻轻抚着他不断起伏的胸口,在苏涵急促的喘息里,轻轻啄吻他的脸颊,然后脸贴着脸,眸光深沉却柔软如水,柔声询问,“暖暖,还好么?” 苏涵轻轻点点头,刚才酒液辣辣的,又被亲得呼吸不畅,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 苏涵水水的眸子望着苏峥,苏峥又在他唇上亲了两下。 苏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眸子闪了闪,道,“抹了口红在唇上的,刚才都被我们吃下去了。” 苏峥又在他唇上亲了亲,笑道,“没关系。” 苏峥将杯子从床上拾起来放到桌上去,然后走到苏涵身边来,俯下身对着他的眼睛,柔声道,“暖暖,可以宽衣睡觉了。” 苏峥的声音低沉柔软带着些微磁性,苏涵被他这一句说得脑子迷迷糊糊的。 苏峥将他头上的头饰都取了下来,将头发弄散放下,苏峥又拿了梳子过来为他梳顺,又用大红的锦带为他把头发系成一束。 头上的重量都消失了,苏涵松口气。苏峥伸手来解他的衣服,苏涵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代表婚礼与生活吉祥的各式点心瓜果,道,“哥哥,可以先吃点东西么。我饿得慌。” 苏峥放在苏涵腰带上的手顿了一下,道,“是我忘了,这就去端来你吃。” 一块吉祥如意糕苏涵咬了两口又递到苏峥嘴边去,苏峥笑着一口将剩下的吃进嘴里,还在苏涵的手指上舔了一下,苏涵红着脸又去拿苏峥手上端着的别的点心,于是两人一人一口,直把一盘点心吃完了,苏峥又拿了苹果来,让苏涵咬了两口就不敢让他吃了,怕凉的水果吃坏了他的肚子。 床上撒着大枣花生桂圆莲子,苏涵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倒没有拿起来吃掉,问苏峥道,“哥哥,睡觉的时候这个不收起来吗,会硌着疼。” 苏峥愣了一下,刚才撒帐的时候没有问这个问题,此时他倒不知道这个到底应不应该收起来了。 苏峥想了一下,说道,“收起来吧,身子要紧,别把人硌坏了。” 苏峥又来把床收拾好了,这才来给苏涵脱衣服,最开始的那阵紧张因为刚才的一番事情早就平静了下来,他的一生都将和苏涵绑在一起,他要给予苏涵的是柔和与温暖的爱恋,还有一生对他的照顾与喜爱,紧张与激烈都不适合他。 又为苏涵脱了鞋袜,握着他凉凉的脚在手心里揉了一会儿,这才抱他放到床里去,用被子将他盖好。 吹灭了房间里多余的红烛,只两盏映着房间里喜庆的一切,红烛高照,红红的光晕,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外面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夜变得深了。 苏峥将苏涵搂到怀里来,握着他的手,问道,“暖暖,身子是不是乏了?” 苏涵往他怀里凑,闷闷地道,“有些乏,腰酸脖子酸。”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3节 苏峥将他的头发抚顺,抱着他道,“那就睡觉吧!” 苏涵一双明眸抬起来望着苏峥,有些羞涩地道,“不用做那个事情吗?” 苏峥眼中带着笑意,声音低沉魅惑,在苏涵耳边问道,“什么事情?” 苏涵知道他逗自己,嘟着嘴巴闷闷道,“哥哥没听过,花烛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峥的手在苏涵背上抚过,又亲了亲他的脸颊耳朵,道,“累了一天,怕你累病了就不好了。可以先睡觉,好好休息,以后每天都是春宵,暖暖说好不好?” 苏涵虽然心中一直平静不下来,但身体实在是累了,苏峥的怀里又暖又让人安心,让人很想睡觉,于是就点头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合卺杯: 第二十二章 春 宵 累了一整天的苏涵很快就在苏峥的怀里睡过去了。 倒是抱着他的苏峥怎么也睡不着。 这么多年,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结成了夫妻,谁也无法再拆散两人。 苏峥将苏涵那边的被子又压紧了些,在红烛的映照里看着苏涵的睡颜。 他心中的宝贝面颊红红的,嘴角微微翘起,即使睡着了看着也像是在笑一样。 苏峥心中全是对他的无限爱怜,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才闭上眼准备睡过去。 房间里一丝声音也无,看来两人是真的一上床就睡觉了。 芷芸在外面守了一阵就觉得没意思了,离开的时候去和李嬷嬷说话,便讲两人上床就睡,根本什么也没发生。 李嬷嬷倒不是急着抱重孙,只是因为苏涵的身体原因希望苏涵能够早点生了孩子把身上的蛊毒解了。 她于是又叫来夏楚夏大夫询问苏涵的身体状况,夏楚说最好再让苏涵将身体好好养养再怀孩子,这样比较安全。 苏涵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早。 房间里的蜡烛已经燃尽熄了,从窗外映进来微弱的光亮,是外面微曦的晨光。 深冬严寒,但这个安静冷清的早晨,在庄子里的住院内室里并不显得凄冷。 苏峥早醒了,只是一直没有动,守着他的宝贝,面带微笑地看他。 苏涵颤颤睁开眼,对上苏峥带着笑意的眼神,嗓子微哑带着软糯,迷迷糊糊道,“哥哥,你醒了么……” 苏峥挪过身体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道,“还早呢,怎么醒得这么早?再睡会儿?” 苏涵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脸颊被床里的暖气熏得红红的,眸子水水的,道,“知道和哥哥睡一起,不自觉就醒得早些了。” 还向苏峥身上靠了靠,抬头亲了一下苏峥的嘴唇,原来蜷起来的身体也打开一些。 苏峥伸手将贴在苏涵脸颊上的头发往后拂了拂,声音带上了宠溺的笑意,道,“还叫哥哥么,难道不是该叫相公了?” 苏涵听他这样促狭地一说,眼里蒙上了一层羞意,吞吞吐吐道,“叫……叫相……相……多……多不自在啊!” 苏峥笑着亲他的唇角,语气带笑,柔情似水,声音微微低沉,带着磁性,像是能够让人心跳也骤停一般,带着魅惑性感,还有调 情的意味,“娘子,叫一声相公给哥哥听听吧!” 苏涵被苏峥那漆黑深邃的眸子深情望着,又听他那几乎能迷惑得人神魂颠倒的声音,苏涵几乎一瞬间觉得脑子里一团光闪过,嘴里就跟着低低唤了一声“相……公……”。 苏峥被他那略微呆愣的带着羞涩的样子逗得一颗心软软地就要化成一滩水,又被苏涵那低低一声“相公”一唤,仿佛那声音片刻便渗入了四肢百骸,让他全身一阵酥麻。 而当苏涵明白他的哥哥如何诱惑他叫他后,苏涵就羞红了脸,连粉粉的耳朵也变得绯红起来,于是就嗔怒地伸手要打苏峥,苏峥接住他那没力气锤过来的手握在手里,又慢慢从苏涵纤细精巧的手腕往手心里摸去,然后将他的每根手指打开,从手指上一根根抚过,然后手指交扣着紧紧握在一起。 苏涵被苏峥摸得发痒,那像是有只小虫子爬过的痒痒的感觉从连心的手指沿着血液筋脉开始窜向身体各处,好像身体也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了一样,要将手从苏峥的手里抽出来,却也只是微微动着,在苏峥的手里毫无反抗之力。 苏涵黑亮的大眼望着苏峥,嘴里轻柔唤道,“哥哥,你好坏,第一天就欺负我。” “哪里有欺负你,心疼你还来不及。”苏峥说着,被苏涵的眼睛望着,仿佛魂也要被他勾走了一样,又有苏涵在他怀里微微挣动,早上的身体几乎瞬间便情 欲翻涌上来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到后来都带上了低沉喑哑,望着苏涵的目光也更加深黑与炙热起来。 “还说没有欺负……”苏涵嗫嚅着,在苏峥炙烈的目光注视下,与他越发靠近他的脸的时候,慢慢闭上了眼睛,些微仰起了脖子,被苏峥握着的手收得更紧了。 苏峥的面部轮廓坚毅,唇却比苏涵的来得丰软,苏涵喜欢他亲吻自己的时候,无论是温柔的,还是热烈的,都让他有种被深深爱惜疼爱的感觉,心中的幸福甜蜜仿佛可以由此持续到天长地老。 开始只是浅浅的亲吻,不断舔吻着唇瓣,像是品尝着世上最值得珍惜的珍品,细心而耐心地温柔对待,永不疲倦似的; 然后才渐渐热烈起来,舌头碰触到一起,纠缠在一起,像是愿意溺死一般地沉溺其中,胸腔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也开始混乱成一团,背上是苏峥的大手轻轻抚过,沿着脊柱越来越下,在他的腰间盘桓着…… 苏涵面颊通红,眼里带着迷茫,身体轻轻颤抖,开始推拒苏峥,苏峥这才发现不妙,赶紧把苏涵放开,手轻抚他不断起伏的胸口。 苏涵张口大口大口地喘气,来不及咽下的津液沿着唇角往下流,粉红的舌头被苏峥吮吸纠缠得发麻,苏峥舔了舔自己的唇,又凑上去舔掉苏涵唇角的津液。 苏涵眼睛也红红的,浮着一层水意。觉得全身都在发热,心底有个东西在不断挠他,让他心痒痒的,就希望苏峥能够解解他的那种心痒又难耐的感觉。 苏峥比苏涵还来得不好过,身上心里都燃着火。 声音嘶哑低沉得厉害,“暖暖……” 苏涵抬眼望着他,苏峥翻身略微虚压在他的身上,亲吻他的脸颊与下巴。 “哥哥。”苏涵伸手攀上苏峥的肩膀。 亲吻上苏涵的耳朵,苏涵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声音也有些发抖,带着些喘息,“哥哥……” 渐渐地,亲吻沿着耳朵开始往下,在脖颈上啜吻舔舐而过,苏涵的里衣早在两人的动作间散开了一些,苏峥手指轻轻撩开衣领,苏涵形状美好突出的锁骨便映入眼帘,亲吻着他的锁骨肩膀,手在被子里解开苏涵的里衣带子,里衣彻底散开来,手指沿着里衣伸进去抚摸,里面却还有一件小衣。 苏峥动作顿了一下,将被子往下退了一点,就着微曦的晨光,看到苏涵里面还穿了一件红色衣物,两条红带子挂在脖子上,苏峥原来没看到,此时才发现,这应该是女人的肚兜吧? 虽然知道苏涵其实是亦男亦女的身体,但是,在他的心里,苏涵一直是他的弟弟,看到苏涵穿着肚兜,他有一丝愣神。 苏涵也发现了苏峥一瞬间的不对劲。 他沿着苏峥的视线看到自己身上的红肚兜,脸颊更红了,嗫嚅道,“嬷嬷让要穿的。” 苏峥眼里闪过宠溺的笑意,俯下身亲了亲苏涵的唇角,道,“很好看。” 苏涵目光闪烁了一下,道,“真的?” 苏峥笑道,“真的,”将手从苏涵还没有脱掉的里衣伸进去,摸到苏涵背上的带子,撇了撇嘴道,“不过,脱起来有些麻烦。” 苏涵被苏峥的话羞得眼中水意更甚,用手捶了苏峥的肩膀一下,嘟着嘴道,“哥哥越来越流氓。” 苏峥好奇心起,一边在苏涵唇上亲吻,一边问道,“暖暖,坐起来我看看成么?” 苏涵眼睛眨了眨,道,“没什么可看……”看苏峥一脸期待,又改了口,“看了不准笑。” 苏峥答好,用被子将苏涵拥着把他扶着靠在自己怀里坐起来。 过了冬至后天亮得越来越早了,外面已经亮了不少,即使隔着大红床帐,床里也亮得看身边的人很清楚。 苏涵羞涩地低着头,苏峥怕把他冷到了,用被子拥着他靠在自己怀里紧紧把他搂住,这才打开一些被子看他里面的衣服是怎么穿的。 苏涵身上的白色里衣半挂在手臂上,肌肤如雪,透着点粉红,系着头发的锦带松了散开,黑发如瀑,一下子散开来,铺在背上肩膀上,有些垂到胸前去。 苏涵里面是一件大红的肚兜,上面绣着并蒂莲,石榴,还有燕双飞等图案,精致美丽,映着苏涵白皙到泛光的肌肤,苏峥看得一团火从上而下,呼吸都为之一乱,手伸到前面轻轻抚摸,从肚兜外看,苏涵的胸小小一团,没怎么发育,但是和一般男子还是有所不同。 “可以脱了再给你看。”苏涵被苏峥看得发窘,被他的手抚摸,便身体颤了好几下,红着脸用被子将前面给掩起来,不让苏峥再看了。 苏峥从他身后拥着他,将他披散的头发理顺握在手里拂到他身前去,苏涵脖颈间系肚兜的红色带子带着一种魅惑,映在白皙的皮肤之间,苏峥不由得亲了上去,用唇齿一点点将上面的结解开。 苏峥灼热的呼吸拂在后颈上,苏涵身体一阵酥麻颤抖,手紧紧抓住胸前的被子,感觉到苏峥咬开了肚兜的带子,然后沿着他的背一路往下吻去,灼热的呼吸,濡 湿温热的舔吻,都让苏涵身体一点点热起来,慢慢弯下腰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了苏峥。 作者有话要说:太久没有写过了,写起来真不顺手。 第二十三章 合 欢 苏涵的身体很瘦,但并不是瘦骨嶙峋,身上肌肤触手如凝脂,光滑细腻,背部线条优美,肌肤莹白如玉,毫无瑕疵,肩胛骨形状精致秀气,宛若振翅欲飞的蝴蝶双翼,脊柱以一美妙的弧度线条向下延伸,消失在还挂在身上的纯白里衣里…… 苏峥呼吸一下子沉重急促起来,沿着背脊向下一路舔吻,将苏涵还挂在身上的那件里衣慢慢剥了下来。 苏涵腰上的肚兜系带映着莹润的皮肤,让见者心神为之一荡,苏峥伸手解开系带,然后一双大手从后往前沿着腰往上抚摸苏涵的身体,苏涵咬着牙眼神迷醉,身体里的热气熏得他全身泛红。 苏峥的亲吻沿 着苏涵的后颈然后是耳朵下巴,到唇舌相交。 苏涵面上羞红一片,目光盈水把苏峥望着。 两人目光相接,苏峥热切地将他放到床上身体压了上去。 亲了苏涵的唇好一会儿,手抚摸到苏涵些微突出柔软的胸,苏涵嘴微微张开,喘息着,无意识发出低弱却甜腻无比的软糯呻吟。 苏峥觉得自己在听到苏涵呻吟的那一刻就再也控制不住身上的欲 念烈火了。 苏峥亲吻□着苏涵的耳朵,手轻柔抚着他的胸部,苏涵身体在他身下难耐地微微动着,嘴里的呼吸重了,含水的目光带着些陶醉的迷茫,却从喉咙深处发出唤着“哥哥”的声音。 苏峥满心的激动,还有爱恋与爱怜。 “时间还早,我们把昨晚没做的事情做了,暖暖,你看好么?”苏峥在苏涵耳边柔声询问,眼睛望着苏涵的眼睛。 苏涵些微迷茫,在苏峥一只手已经伸到下面解了他的裤带,揉摸他的臀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飘飘忽忽的,又热得心里焦灼,只想要更深入的接触,根本无法思考苏峥的话,嘴里长长“嗯”了一声,算是给了苏峥回答。 亵裤被脱到挂在膝盖上,然后又褪到脚踝,苏涵自己把它蹬掉了。 苏峥沿着他的大腿内侧往上摸,苏涵身体敏感地颤抖起来,突然紧紧抓住了苏峥的手臂,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哥哥”。 苏峥明白苏涵在紧张什么,俯下身安抚地亲吻苏涵的脸颊,柔声道,“不要害怕,哥哥爱你,你的任何东西都爱。没什么的,哥哥喜欢你……” 苏涵在苏峥的柔和而充满怜爱的声音里慢慢放松了身体。 在新婚之前,苏峥是被李嬷嬷好好说了几个时辰的,主要大意是苏涵身体弱,而且和别人不一样,让他千万要小心温柔,不要猛浪了。 苏峥当然明白这些道理,还将婚前应该看的书补习的知识都好好看了,甚至可以说好好研究了。还去向夏楚夏大夫询问了房 事中怎样才对苏涵的身体最好。 先前做的工作多,此时用处倒是很大的。 只是,要保持清醒的头脑用在和苏涵的房 事上,苏峥觉得这是对自己最大的考验。 胸前没有发育好的女性特征被温柔地亲吻着,苏涵难耐又舒服地动着身体,发出呻吟来。 苏峥抬起头来问道,“暖暖,这里平时很难受么?” 苏涵目光迷蒙地望了苏峥一会儿,当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之后便羞得说不出话来,在苏峥手指轻轻的抚摸下,他羞涩地微点了头。 苏峥按揉上他的膻中穴,道,“以后我给你按摩穴位,夏大夫说这样你会舒服些。” 苏涵虽然觉得在哥哥面前不用害羞这种事情,但是,在苏峥如此明确地问起和说到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羞涩,微点了头,便伸手去摸苏峥的里衣,要解他的衣带,来掩盖自己心里的窘迫,也催促苏峥让他不要再磨磨蹭蹭的了。 苏峥对此非常高兴,知道苏涵定然是觉得他太罗嗦,赶紧自己脱了衣服,抱着苏涵亲吻抚摸。 苏涵浑身发热,身体里那种期待又渴望的感觉让他想要和苏峥有更进一步的接触,想要距离他更近些,再近些…… 苏峥抚摸上苏涵的大腿根部,对苏涵柔声问道,“让我看看好么?” 苏涵愣了一下,目光闪了闪,有些抗拒地摇头,“哥哥,不要看。” 苏峥看到苏涵突然变得哀伤的眼神,心中升起无限疼惜,边亲吻他的脸颊嘴唇,边道,“哥哥爱你,也爱你的身体,不介意的。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不看,不看好么?” 苏涵将眼睛闭上,伸手揽住苏峥的肩膀。 苏峥亲吻着苏涵的脖颈耳朵,手抚上苏涵觉得羞耻的地方,摸到苏涵的男性象征,发育得虽然没有自己的好,但是并不差,苏峥想到母亲要为苏涵娶王妃的事情,以苏涵这样的身体,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手指抚弄着,苏涵呼吸更加急促起来,眼睛微睁开,黑珍珠一般的眼瞳,里面盈着一层水,难耐地唤着“哥哥”。 手指往下抚摸,有和一般男性不一样的器官,那里已经湿润了。 苏峥对苏涵满心爱恋,亲吻他的唇,柔声细语道,“暖暖,别害怕,也许会有些疼,不过,会好的。” 苏涵嗯了一声,腿自动缠上苏峥的腰。这种私密而羞涩的事情,若是和哥哥在一起,他并不觉得无法忍受,反而从心底的高兴。 结合的过程是个艰苦的过程。 苏涵觉得很痛,眼里含着泪水强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手指掐进了苏峥肩膀上的肉里,心脏揪紧着,仿佛就要停止心跳一样。 苏峥只能慢慢来,一边抚慰他的身体,一边小心翼翼地进入,毕竟是他心中宝贝的第一次,不能让苏涵太受苦。 慢慢动起来的时候,苏涵也几乎没什么快感,眉头一直紧拧着,疼痛让他身体无法放松,而只有理论知识的苏峥显然也没有足够的技巧来减轻他的这种疼痛。 苏峥抚慰他的前端,不断亲吻他的脸颊,苏涵这才稍微缓过来一些气。 苏涵将苏峥紧紧抱着,带着些微啜泣地唤着“哥哥”,声音楚楚可怜。 苏峥想到楚大夫给的药,本没有想过要用,此时看苏涵这般不舒服,便慢慢退出来,在床里枕头下摸索了一阵,把那药拿了出来。 略微发凉的药膏被苏峥的手指带入身体,苏涵紧紧闭上眼,感觉怪怪的,让他不太舒服,但一会儿以后就觉得身体发热,感觉也变得异常灵敏。 苏峥亲吻着苏涵被汗水打湿的鬓角。 苏涵下面太紧了,苏涵疼痛,苏峥也被束得不舒服,床单上已经被血迹染红了。 第一次两人都不太好。虽然之后用了带着微量催情药的药膏,但苏涵依然没有体验到多少快感。 不过,只要是和哥哥在一起,他心里便是满足的,觉得幸福与快乐。 苏涵最后哭了出来,低声的带着鼻音的呜咽,还有抽气喘息的声音。 对苏峥来说,这既是催情的毒药,又是凌迟的刀刃,让他心疼不已。 终于完了,苏涵长长松了一口气,眼中雾气朦胧,身体还因为疼痛对苏峥有些抵触,腿紧紧并起来略微蜷缩着身体。 他喜欢苏峥的亲吻与抚摸,但是进入却让他很疼,在疼痛里,他觉得很委屈。 苏峥搂着苏涵,抚摸他的背部,亲吻他的眉眼,柔声安慰,“还难受么,下次就会好了,乖,别哭。” 苏涵点了点头,将头埋在苏峥的肩颈里,苏峥越安慰,他就越觉得委屈,抽着鼻子,倒没有再流眼泪。 想到苏涵都没有感觉到快感,因为疼痛,原来有起来的前面的男 根又软了下去。 苏峥手伸下去抚上了苏涵那乖巧的玉 茎,苏涵身体一僵,带着哭音地嗔怪道,“哥哥又要么?” 苏峥亲吻了他的额头一下,道,“把被子拉紧,别冷到了。”然后就钻到被子里去,轻柔地将苏涵的腿分开一些,呼吸在苏涵最敏感的地方,苏涵立即就是一颤,嘴里发出一声哼哼,当被含入一个濡湿温热的所在,他的头有些昏起来,腿都跟着痉挛了,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哥哥,哥哥,别,不用……”苏涵抓着被子,头仰起来,嘴里无意识地在快感里哀求起来,声音可怜里又带着迷茫的快感,撩人心神。 苏峥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并不觉得难堪或者抵触,只要是他的宝贝,什么事情他都能够接受。 苏涵很快就高 潮了,脑子里一片迷糊,胸膛不断起伏着,半张着嘴喘着气。 褥子被濡湿了,苏峥从被子里钻出来,呼吸外面的空气,手抚摸着苏涵的下 体,苏涵回过一些神,便伸手拉住了苏峥的手,头靠在苏峥肩膀边上,叫着“哥哥”,声音又可怜又抱歉。 苏峥将苏涵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身体,这让苏涵觉得舒服,刚才的痛楚也化了不少。 就这样依偎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天色更加明亮起来。 能够听到院子里有了些声音,是仆人们做事的声音。 对于洞房花烛夜自己的表现如此之差,居然哭出来了,苏涵觉得非常歉意与不好意思,靠在苏峥怀里再也睡不着,糯糯地小声吞吞吐吐道,“哥哥,我是不是很差?” 苏峥不明白苏涵是指什么很差,愣了愣才猜测到苏涵所指,心里全是感动与心疼,额头抵着苏涵的额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唇,道柔声道,“暖暖很好,没有差。哥哥就喜欢你,你什么样子都喜欢。以后慢慢地就会好了,哥哥会让你觉得好的。” 苏涵知道苏峥是安慰自己,但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些。 苏峥起床来,穿了衣服,开门让仆人们端了一应洗漱的东西进来。 让仆人们出去后,他亲自伺候着苏涵擦了身,穿了新婚第一天应该穿的衣服,又倒了水伺候他洗漱。 苏涵坐在梳妆台前,苏峥拿了梳子给他梳头。 镜子里的人面颊绯红,眉眼里含着柔媚的风情,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苏峥将苏涵的头发梳顺,从苏涵身后将他拥住,亲吻他的耳朵,道,“暖暖,你真漂亮。” 苏涵愣了一下,动了动头,伸出手指从镜子里抚摸苏峥的脸,苏峥笑着将他的手拿过来摸上自己的脸颊,道,“真人在这里。” 苏涵笑了,眉眼弯弯。 两人耳鬓厮磨好一阵,苏涵要让外面侯着伺候的人进来,苏峥抱着他穿着齐整的妻子道,“再等等。” 苏涵被放在榻上坐下,看着苏峥自己整理了床被,那大红的被褥上被染了血迹,但也只在上面看到些微暗红的痕迹。 苏峥自己亲自将褥子收了起来,苏涵看得脸红,身体上还留有疼痛,但满满的幸福让他从身到心的欢喜。 第二十四章 汲阳谱? 虽然以前两人便是时常在一起,但新婚之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守着对方,不让对方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哪怕一刻。 苏峥是个事业心颇重的人,离京和苏涵在一起,他原以为从此便要过庸碌的生活,没想到苏涵很快就将一件大事交给了他。 那个装着财富的盒子,与代表权利的令牌,在苏峥眼里,就像是苏涵的嫁妆一样。 苏峥爱着苏涵,舍不得苏涵受苦,那么,他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他,有足够的钱财来让他过比郡王还好的生活。 苏涵带来的那份“嫁妆”让苏峥有了实现自己的目的与心愿的资本。 苏峥事物繁忙,同以往在朝中做事时相比,只有更重,毫无轻松可言。 除了召见管事下属,处理事务的时候,他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内院里,他处理着事务,苏涵便坐在他的身边做他自己的事情,或者是看书,有时候会写字,或者会和苏峥聊聊天,玩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只要这样和哥哥在一起,苏涵仿佛就非常满足了。 夜间的时间便完全是一对新婚小夫妻的幸福时光,苏涵会依在苏峥怀里,两人聊天,苏峥的抚摸与亲吻总是能很快让苏涵热起来,敏感的身体在苏峥的手掌与唇舌下颤抖,不再压抑自己的呻吟,甜腻绵软又带着低沉与性感的声音会摇曳在床帐里,织成一个绮丽美妙的梦。 虽然第一次的床 事生活并不是美好的体验,第二次的时候,苏涵甚至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但苏峥的柔软而爱恋的声音是最好的良药,苏涵很快就能够让自己从第一次的疼痛回忆里走出来。 苏峥分开他的腿,亲吻他的脸颊与嘴唇,□吮吸他敏感的肩膀与锁骨窝。轻柔抚摸他的胸 部,这是苏涵最有感觉的时候,带着鼻音的难耐呻吟会毫无顾忌地发出来,主动攀上苏峥的身体,要求更亲密的结合,这会让苏峥完全沉醉。 虽然苏峥进入的时候苏涵依然会觉得有些微疼痛,但比起第一次时候的痛得心脏都揪起来要好很多了,之后他便完全迷失在哥哥带给他的情爱的快感里,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小舟,在哥哥的柔情形成的湖泊里荡漾着,被他带着感受人间极致的快乐。 苏涵身体太弱,一次过后便疲惫地要睁不开眼睛,半张着红唇喘气,发出带着娇意的轻声呼唤。 苏峥在他一声声唤着“哥哥”的声音里,觉得自己就要化在他的身上了。 这个从他七岁第一次见到便心生喜欢爱上的孩子,让他愿意抛弃一切就为了和他在一起。 呼吸着苏涵身上带着淡淡药香的体香,触手是他身上细腻柔嫩的肌肤,耳边是他依恋温软的唤着自己的声音,他身体的每一寸都让苏峥爱恋,恨不得化在他的身上,或者就将苏涵揉进自己的身体,两人从此再不会有半点分离。 若说以前他对苏涵的感情是责任多于爱恋,那么现在,他是因为太爱他了,而觉得责任比原来更加重大。 他的宝贝,他的妻,若世间有轮回,他愿意永生永世和他在一起。 因为苏涵的身体问题,房 事并不频繁,更多时候,是苏峥搂着他,以苏涵喜欢的方式抚摸他亲吻他,在温柔与温暖甜蜜里入睡。 李嬷嬷以前对苏峥是可以毫无顾忌地训诫的,但现在她却对苏峥非常忌惮,再不敢和不能像以往那般对苏峥了,甚至不敢在苏峥面前大声说话。 她虽然一心为两人的房 事的事情着想,而且极为担心苏涵,但她却不敢直接去问苏峥,最后再三考虑,只得去问苏涵。 苏峥去前院书房里见管事做事情去了,苏涵午睡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 上阳天气暖和,屋子里没有修地龙,但因为苏涵怕冷燃了两个大暖炉。 从外面进到内室,便是从冬天走进春天。 房间里燃着齐楠香,苏涵头发披散,拥被懒懒地从床上坐起,眉眼微醺,脸颊晕红…… 在香味的缭绕里,美人拥被而坐,此情此景总给人以如梦似幻的感觉,仿佛这一切只是脑海里最美好的幻境,毫不真实。 李嬷嬷进屋来,身后跟着捧着一大把梅花的丫鬟。 苏涵看到李嬷嬷便微微笑了,道,“嬷嬷,你来了么。”又对那丫鬟道,“把花拿到这里来我闻闻。” 苏涵闻了闻那梅花香,便让将花插起来,又让把熏香灭。 李嬷嬷又唤了人进来伺候着苏涵起身洗漱穿衣。 苏涵坐在梳妆台前。李嬷嬷让人都出去了,亲手给他梳头,苏涵很不好意思地道,“嬷嬷,您身子骨虽然还硬朗,但还是不要操劳了,好好享福就行了。您还是让我自己来梳吧,不然,我心里不安呐。” 李嬷嬷知道苏涵孝顺,说了几句后,拗不过苏涵,只得把梳子给苏涵让他自己梳。 李嬷嬷坐在一边,想了想,问道,“涵儿,你和峥少爷……” 听李嬷嬷说到苏峥,苏涵停下手回过头来专注地听。 李嬷嬷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你和峥少爷房 事上面不要太多了,你身子弱,别亏了身子。” 苏峥脸一下子红了,但维护苏峥是第一反应,道,“哥哥知道分寸,不会怎么样的。” 李嬷嬷心里最近对苏峥有些不满,便道,“他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房事上的要求定然多,哪里会有什么分寸,但你不同,你要好好养着身子,千万不要太过贪欢,嬷嬷这是担心你,最近担心你的身子饭都吃不好,就怕你还小不知道这些厉害之处。” 苏涵一边在心里发窘,一边在心里想两人房事真的很多吗? 此时已到年末,庄子里繁忙非常,苏涵虽然是府里的“女主人”,但他却什么也不做,苏峥是怕他累到了,也知道他厌恶做这些事,便没有要求他管理府中事务,只让他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好好休息着,府中的事有四个管家,是苏峥自己亲自过问事务,但他一般是负责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李嬷嬷和大管家芷芸在管,苏峥又要处理暗处事务,自然繁忙非常。 两人晚上在一起,苏峥抱着他亲吻抚摸,但真正行 房的时候也仅有四次而已。苏涵连每次的日子时辰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样算来哪里有很多,书里不是还写夜夜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之类么,他和哥哥之间哪里有过分呢。 不过,经嬷嬷一提醒,他才想起苏峥每次都迁就着他,是不是会很不舒服之类。 反正嬷嬷也说到这个话题上来了,苏涵便问起有没有办法解决既满足苏峥又让自己不亏损的办法。 苏涵开始还羞红了脸很不好意思,说到后来便脸不红心不跳了,专注听着李嬷嬷说解决办法。 李嬷嬷经历世事几十年,一直都是在内院里处事,这些事情了解颇多,给苏涵仔细讲了不少,还去让身边的心腹婆姨找了书来给苏涵。 苏涵当日下午就研究这个来了,看得专注非常,比以前做母亲布置的功课还来得仔细。 苏峥拿着新做好送来的雪貂裘衣进内院来,发现伺候的丫鬟们都在外间,问起来,才知道苏涵一个人在里间,并且说不叫不让进去。 苏峥心想苏涵又在做什么,进里间后看到苏涵坐在榻上翻一本书,脸颊通红,头发只用锦带在胸前束了,一身白色绣着点点墨梅的衣衫,风情无限。 苏峥看苏涵脸红还担心他是不是病了,但看他眉眼含情,面带艳色的样子又不像是病了。 轻手轻脚走到苏涵身边去,苏涵看书看得太认真,居然没有发现他进来。 当视线放到苏涵看的书上,苏峥心里一惊,然后强憋住才没有笑出来。 想来苏涵能够看得面红耳赤,原来是在看这种书。 苏峥坐到苏涵身后,将裘衣放下,伸手突然从他身后将他搂住,在他耳边吹了口气,道,“在看什么呢,我进来都没注意到。” 苏涵被惊到,慌乱地把书掩上,苏峥含笑亲吻他的脸颊,他便微侧了脸让他亲,还半张着粉唇让苏峥亲他,苏峥搂着他,在他的诱惑下先是在他的唇上轻碰了两下,苏涵却主动含住他的唇□,于是,渐渐地就深吻起来,温柔而热情,唇舌纠缠,苏涵已经学会了边亲吻边呼吸的技巧,不过,每次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胸膛起伏,喘好一阵的气。 苏涵想趁苏峥意乱情迷之时把书藏起来,一边和苏峥接吻,一边要把书往围屏榻上的垫子下藏,手就被苏峥按住了,书也被拿了过去。 苏涵气闷地伸手推苏峥,苏峥眼中含笑放开他唇舌,看苏涵那气鼓鼓的可爱样子,唇瓣鲜嫩带着水光,便又凑上去含着舔了两下。 苏涵瞪着苏峥,喘过气就去抢苏峥手上的书,闷闷地道,“哥哥好坏,明明知道我不想让你看,还故意将书抢走。真是……” 苏峥笑着在他耳鬓厮磨,声音低沉磁性,魅惑非常,道,“真是什么?” 苏涵被苏峥那深邃好似夜空的眼睛看得心一阵猛跳,梗着脖子傲然道,“真是不识趣。” 苏峥噗哧一声笑出来,将书拿到眼前,看到书的封面上写着“汲阳谱”三个字,苏峥一看到就又大笑了起来。 苏涵很气闷地伸手要打苏峥,苏峥抓着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道,“宝贝,这都是什么书?妖狐修炼之类?” 苏涵看苏峥笑,虽然偷偷摸摸看这种书,但也不是不能让苏峥知道的,便也不像原来那般气闷了,没好气地道,“是呀,我是妖狐,哥哥还要我不?” 苏峥笑着在苏涵耳朵处舔吻,苏涵被他弄得身体发热,听苏峥道,“是妖狐更好,那给我生一窝小妖狐。” 苏涵撅着嘴巴道,“什么一窝?你越来越坏了。” 苏峥笑着将苏涵抱到怀里让他坐着,翻开书,道,“你哪里来的这种书?写这些乱七八糟的。”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4节 苏涵靠在苏峥怀里,眼睛望着书里的内容,道,“从来处来的,到去处去。” 苏峥听他把这句话用在这里,就又笑了,两人一起研究起里面的内容来。 这书估计就不是什么正经来路的,照苏峥看来,该是花楼娘子看的,前面一部分讲了女人如何“驾驭”男人,后面一部门讲了如何修身。 苏峥也不敢说里面胡扯,但总归苏涵居然看这样的书,真是让他心里对苏涵既爱又疼。 李嬷嬷是让下面的婆姨去找点这方面的书来,下面倒是拿了些书给她,这本就是其中之一,没有经过好好挑选就直接和别的书在一起送来给苏涵了。 其他的书倒是挺正规的,写得含而不露,只要好好揣摩的确都有起到良好的教育作用。但苏涵却一看就翻到这本了,别的都还没有开始看。 苏峥把苏涵放下到榻上,将那雪貂裘衣披在他身上让他试试如何,如何名贵的雪貂皮,从没有任何物品贵贱价值观念的苏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只是那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让他非常喜欢,将外袍脱下来,将裘衣穿上。 苏峥顺手拿了那书,就扔进了房间里的暖炉里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问问,谁玩植物大战僵尸么,那个生存模式endless有没有终点啊,我都打到33关了还不能过,谁告诉我永远也打不完,那我就再也不去挑战了。 今晚上的火车回家,存稿箱发文,不影响明天更新。 第二十五章 汤泉 “其实我觉得那里面写得挺不错的。”苏涵看到那书在炉子里燃烧,冒出一股烟出来,房间里充斥起纸烧后的气味,和梅花香一起,缭绕在人鼻端。 苏涵颇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苏峥走到苏涵身边,为他好好将雪貂裘穿好,看他面如傅粉,肌肤如雪,在雪白的貂毛映衬下,眉清目秀,红唇皓齿,漂亮非常。 却见他一脸丧气的可惜模样,可爱到让人的心都随着他的这点小动作欢喜激动,苏峥笑拥着他,道,“这书乱讲,不要看这本。” 苏涵眉眼带笑,腻在苏峥怀里道,“哥哥,难道是可以看别的本么?” 苏峥摇摇头,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将苏涵的手握在手里亲了亲,“去温泉里泡泡,如何?” 苏涵再不纠结那禁书被烧的问题,欣喜应道,“好啊,好啊!哥哥陪我么?” “那是当然。”苏峥又去拿了披风将苏涵裹好,对他道,“要背么?” 苏涵赶紧点头,“要。” 爬到苏峥背上来,两人出了内室。 外面丫鬟看到苏峥背着苏涵出来,都笑了,小夫妻俩感情太好,时常这般,已经见怪不怪。 苏峥并不是很随和的性格,甚至很严肃并且威慑感越来越强烈。 府里下面的丫鬟婆姨之类都是在各地买来的人,挑的是老实而懂事的人。在苏峥带着苏涵来庄子里住下后,她们看着苏涵身体柔弱,而且还喜欢一副男装打扮,大家都以为他不会太讨严肃板正的少爷喜欢,至少不会满足少爷的需要,两人成亲前,还曾有异想天开的人勾引苏峥。在苏涵不知道此事的情况下,那丫鬟被杖责后要被撵出府,后李嬷嬷知道了这事,那丫鬟没有被撵走,但最后却死在了府里,府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算是杀鸡儆猴,颇让人心惊。之后再没有人敢去做这种勾引主子的事情。苏峥与苏涵关系好,甜蜜地如胶似漆,大家看在眼里,便更加没有人去做勾引苏峥的事情了。 苏峥虽给人以威严的感觉,但内院的丫鬟们将他对苏涵如何宠溺爱惜的事情看在眼里,于是,苏峥在她们心里的形象便也没有他表现出来的威严而死板了。倒带着些新婚相公的可爱来。大家也便没有那么害怕苏峥,时常笑颜答话之类。 距离主院不远的汤泉院里有好几口温泉,其中一个修得最完善精雅。 苏涵喜欢泡温泉,但他身体弱,熏一会儿就会发晕,必须有人陪着才行。因他身体特殊,不能随便让人来陪着他,后来,在两人婚后,便只有苏峥陪着的时候,苏涵才能来泡着。 苏峥拿着裘衣去找苏涵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仆人准备好了泡汤泉的一应东西,他背着苏涵出门,又让丫鬟们把苏涵的衣物都收拾着送到汤泉院灵汤池。 温泉不同,功效也不同,灵汤池便是最适合苏涵养身的池子,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不得不说,皇帝对苏涵真是万分疼爱与有心,找这座园子作为苏涵的安居之地,真是各方各面都想到了。 汤泉院修建得很朴素,但朴素里带着贴近自然融入天地的随性。灵汤池是这座院子里修建得最精雅的一座,外面院子里修竹亭亭,还有一座小小假山和一座凉亭,正屋外间是待客间,里间有床榻,再有一道门通着里面的汤池。 汤池不大不小,长有两丈有余,宽约一丈,池壁是上等汉白玉修建,雕刻着祥云与百花,从池壁的三只乌龟嘴里流出热腾腾的温泉水注入池子,另一边有专门导水流出的机关。 汤池房中四壁有窗,不过此时窗上都挂上了竹帘,厚重的竹帘遮挡了外面的冷风。 房中汤池表面缭绕着一层白气,苏涵坐在池边伸了脚到里面去,先把脚好好泡泡再下水去这样比较容易适应。 池水并不深,最深的地方也只到苏峥的胸口部位,最浅的部分可供坐在里面而不会被淹到下巴。 苏峥站在岸边水里,将苏涵的衣衫为他脱了,苏涵誓死不愿意脱里衣与裤子,苏峥无奈地笑笑,拉着苏涵的手,一下子把他拉下来,苏涵一声惊惶的大叫,然后扑进了苏峥的怀里,苏峥稳稳抱住他,笑着将他放进水里。 苏涵拿眼睛瞪苏峥,带着红晕的眼角上挑,即使是嗔怪也风情满满。 刚占进水里,脚往后一退就站不稳往后倒去,在他的惊慌的声音里,苏峥以为他刚下水脚软站不住,慌忙去拉他,没想到却一下子被苏涵拉住一带,苏涵往旁边一侧,“嘭”一声巨大的水声,水里平衡能力弱很多,苏峥倒在水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苏涵偷袭成功,哈哈大笑,害怕苏峥报复,他一边笑一边赶紧往池子另一边游过去,嘴里还说道,“看你吓我!哈哈哈哈……” 苏峥在温泉池里站好后来看苏涵,发现苏涵已经游到另一边去了,还朝他眨眼睛呢。 “好啊你,暗算我是不是?”苏峥说着也游过去。 苏涵大叫着要逃跑,被苏峥抓住了手搂到怀里来,苏涵知道他的哥哥不会把他怎么样,笑嘻嘻地用水浇苏峥。 两人在温泉池里打闹,苏涵不愿意脱里衣,那衣服却一入水便透明了,里面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胸前的小小隆起,还有那樱红果粒再明显不过,苏峥看得心头一把火烧,而苏涵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苏峥叹口气道,“暖暖,你穿着湿衣服多不舒服,还是脱了吧。” 苏涵摇头,坚决表示,“不。” 苏峥一笑,手指抚摸过他的胸,苏涵身体一抖,一把把他的手打开,“哥哥流氓。” 苏峥在他的耳边亲吻,“我是流氓,不过,你看你这衣服什么也遮不住,穿着也当没穿。” 苏涵仔细打量了自己的衣服一番,见果真如此。想他每次都还这样穿着和哥哥一起泡温泉,岂不是每次都被看得光光的,他的脸一下子绯红,道,“哥哥就知道耍流氓。” 苏峥笑着解他的衣带,轻柔的白色丝衣随着荡漾开的水波飘荡开去,剩下的是苏涵嗔怪的声音,水声,还有渐渐而起的喘息与呻吟。 “你不要总摸那里……”一个带着甜腻鼻音的责怪。 “大夫说按摩这里对你身体好,以后不容易涨 奶……”一个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 “啊!哥哥越来越讨厌。讨厌你……”撩起的水声哗啦啦渐大,然后又小下来,然后喘息声渐大…… “哥哥,我头晕晕的,不要了……”苏涵声音低低的,带着鼻音,头耷拉在苏峥的肩膀上,任由他抱着自己泡在温泉里,苏峥的手指还在他上身的几个穴位上按摩,大夫说这样对他的身体好,但是,每次这样后,他都能够感觉到哥哥明显呼吸变重,也许哥哥是想要他了吧。苏涵虽然在某些事情没心没肺,但应该知道的事情他还是明白的。 “今天泡的时间怎么变短了,是不是最近身子又弱了?过会儿得叫夏楚来看看。”别人都说新婚小夫妻能日日笙歌,但苏涵身体不同别个,几日里有一次,苏峥便担心他身体会受损,也去问过了大夫,得到的答案是适量的房 事有利于苏涵的身体健康,但苏峥此时听苏涵说头发晕,还是紧张起来,担心是婚后苏涵身体变差了。 苏峥将苏涵抱了起来,在岸边用巾帕给他擦了身,赶紧用厚狐皮毯子将他裹起来放到一边椅子上坐着,自己擦了身穿了浴衣便抱着他进里屋里去,屋子里的衣篮里放着两人要换的衣物。 因为温泉的热气,屋里很暖和,苏涵坐在床上,看苏峥身上只一袭白色浴衣,身材修长,宽肩细腰窄臀,眉目俊朗,刚才在浴池里看他身上肌肉结实,非常漂亮,他的小小色心就起来了,心中蠢蠢欲动。 在苏峥拿过衣服要给苏涵穿的时候,苏涵将裹着自己的毯子放开了,裤子也被他脱了,此时便是白花花光溜溜一条。 苏涵望着苏峥,目光闪闪,脸颊带着红晕,乌黑的头发挽在头顶,有几绺垂了下来,一手撑在床上,一手轻抚颊边发丝,一种单纯却绝对强烈的诱惑。 苏峥拿着衣服转过身来便看到的是这幅情景,他的呼吸明显一滞,神情略微吃惊,然后赶紧冲过去扯过床上的被子将苏涵裹起来,道,“就过年了,伤风了可怎么是好?” 苏涵下午看的书里的内容有教这一招诱惑术,说是很管用,没想到此时一用,没什么效果,而且他的哥哥还气急败坏说很扫兴的话,他的脸一下子垮下来,瘪着嘴,很失望地道,“没有用啊!” 苏峥将里衣裤子放在床上,正要让苏涵自己穿,听苏涵来这一句,一愣,“什么没用。” “刚才那样子没用。”苏涵垂头丧气了一瞬,但没有气馁太久,一招不成上第二招,于是接着从床上跪坐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勾人心魂的媚惑,攀着苏峥的肩膀,在苏峥耳边柔声细语,“大官人,你心里可是爱着奴家的,心怜奴家,若是……” 苏峥愣了一刻,赶紧反应过来,苏涵除了看了那本乱七八糟的“汲阳谱”到底还看过什么书啊?忍无可忍地把苏涵裹在被子里压在床上,苏峥虚压在苏涵身上,以一个绝对强势又凶狠地姿势表情,道,“暖暖,你这故意呢。” 苏涵瘪了瘪嘴,挑了挑眉毛,“谁让你要做柳下惠,害得我不得不这么做……” 苏峥狠狠吻住身下宝贝的嘴,真不知道要是让这家伙继续说下去会说出什么来。 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种奇怪的思想,苏峥身上也有。他们希望和爱人有很好的床上体验,但是,他却不希望爱人在性 事上懂很多,希望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没有经过污染的纯天然表现,若是他们有更多的表现的话,那便一定要自己来调 教。 苏涵看那些床 事方面的书,苏峥心里不乐意大部分都是这个原因。 不过,此时觉得一向单纯可爱的苏涵有时候做些这种事情,也是很不错的。 都被苏涵挑眉挑衅了,事关男人尊严,苏峥当然不能再没有行动。 床帐被放了下来,苏涵被亲得迷迷糊糊,然后便被苏峥温柔里略微粗暴的动作揉弄得呻吟不断又惊叫连连。 “啊……啊,不,别……嗯……讨厌……”胸前被袭击,下面也被略微粗暴地抚弄着,腿被架高到苏峥肩膀上,这样大白天的,苏涵身体比晚上敏感多了,抓着被褥呻吟的声音里一直带着颤抖,快感袭上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身体一阵酥麻…… 当亲吻渐渐向下,两条腿被大大分开,下面被唇舌舔舐的时候,苏涵才觉得什么不对劲,这是白天,而且他下面光光的露在外面,被看得清清楚楚了。 苏涵胸膛起伏,急得一下子哭了起来,“不要……,啊……放开,哥哥……不……不要看……” 苏峥根本没有应他的要求放开他,苏涵下面虽然和一般男人不同,但在苏峥只阅过苏涵一人的情况下,苏涵的身体的异样在他眼里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甚至他觉得苏涵的下 体也同他的人一样漂亮,粉粉嫩嫩的一根玉 茎,昂扬时也丝毫不显得狰狞,反而可爱得不行,女性的象征也很美好,在他眼里完全是倾国倾城。 苏峥不希望他的宝贝因为身体和别人不一样而心有悲哀,他是他的丈夫,看妻子的身体是应该的。 当那个地方被不断□,苏峥的手又不断或轻或重地揉捏他的臀部,腿被分开根本无法并起来,苏涵只觉得心跳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强烈的快感袭来,又有极度的羞耻感,哭泣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不断的抽气和重重的喘息,拒绝的“不……”也被叫得高高低低弯弯绕绕,完全是声不成声。 开始还知道拒绝反抗,之后便完全迷失在强烈的快感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乱叫些什么,苏峥的作为带来的身体的反应让苏涵觉得羞人欲死,在不断被□,舌头濡湿的感觉,哥哥粗重的呼吸,还有他强烈的视线注视在那里的情况下,苏涵在强烈的失禁感觉下尖叫了起来,然后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中,只剩下自己咚咚咚好似要跳出胸腔的心脏的跳动声,张着嘴深深喘着气也要喘不过来被溺死一般。 苏涵前后都达到高 潮,乳白的精 液还射在了他的脸上,苏峥愣了一下,才脱下自己身上的浴衣擦了脸,又下床用茶水漱了口。 苏峥手指轻轻抚摸安慰着苏涵的下 体,苏涵在刚才被那样粗暴对待后又被温柔抚摸,苏峥离开了他的双腿间,他便委屈地将腿并了起来。 苏峥虚覆在苏涵身上,从上看着苏涵一脸迷茫的神情,脸颊上还有刚才哭泣的泪痕。苏峥亲了亲他的脸颊,将原来只盖着苏涵上身的被子将他和自己都裹进去盖好。 苏涵从高 潮里回过神,苏峥的手已经又在他的身上抚摸揉弄了,苏涵看到苏峥的脸,马上哭了起来,伸手捶打苏峥的胸膛,哭道,“你讨厌,你讨厌,呜呜……” 苏峥将他搂在怀里,手指不断抚摸他的背部,亲吻他的额头脸颊,柔声安慰,“你是哥哥的妻,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再说,我喜欢你这样,非常喜欢。” 苏涵抽泣着,“可是……可是……” “没什么,你那里很漂亮,和你一样漂亮可爱,哥哥喜欢。”苏峥眸中带着笑意,亲吻着苏涵,手伸下去抚弄他的大腿。 苏涵微微动着身体,苏峥抵着他的滚烫硬物让他有些紧张,但很快又在苏峥的安慰下放松了身体。 被苏峥亲吻抚摸着,苏涵身体又动情起来。 腿缠着苏峥的腰,被进入的时候,苏涵半张着红唇甜甜腻腻地动情呻吟,目光沉迷。 因为放纵身体出了一身热汗,苏峥又抱着苏涵到汤池里洗了澡,苏涵全身无力地靠在苏峥身上,手指也不想抬一下。 为苏涵穿衣的时候,苏峥才发现一时不注意在苏涵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虽然这次比以往都要来得粗暴一些,但苏涵显然更加有感觉。 苏涵喜欢温柔的抚摸与亲吻,但对于情爱性 事还是要激烈些的更好,可能是因为他从小接受针灸按摩治疗,身体对于一般的碰触并不容易引起情 欲。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应该是有肉渣的吧。 第二十六章 除夕与月信 除夕夜里,庄子里很热闹。 苏涵喝了些酒,晕晕乎乎地靠在苏峥怀里说要守岁。 明明记得自己是在苏峥怀里,当再有感觉醒过来的时候却是躺在床上的。 房间里只燃着一盏烛灯,虽然烧着暖炉,但苏涵还是觉得房间里冷清地不像话。 从窗户看到外面些微明亮的光,那是院子里的廊下挂着的风灯散发出来的光,在寒夜风里飘摇着。 苏涵从床上坐起来,喝了酒睡了一觉醒来,头还是有些迷糊。 在床上坐了一阵,听到远处隐隐是很热闹的声音,但这个院子是冷清的,仅仅只离了苏峥一刻,苏涵发现自己依然非常想他。 苏峥进来的时候,苏涵正在床上发呆。 外面本有守着的丫鬟,但因为除夕时可以让大家放纵一天,他们都聚在一起吃喝玩牌说笑,守在外面的两个丫鬟受不住诱惑偷跑去玩了,想着苏涵一时半会儿不会醒,便多逗留了一阵,以至于苏涵醒了发现没有人。 苏峥坐到床边拥着苏涵,道,“醒了多久了,这样坐着冷着了该生病了。” 苏涵在苏峥怀里蹭了一下,“没多久,刚醒。什么时辰了,怎么没有听到爆竹声音。” 苏峥在苏涵额上亲了亲,“还没到子正,是继续睡,还是要起来看看。” 苏涵道,“我要起来看看。” 苏峥给他穿好了外衣,又给他穿了裘衣,用厚披风裹了,这才带着他出门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是新的一年了,我刚才在床上想这一年的事情,总觉得发生了太多。”苏涵声音里略微怅然。 苏峥知道他是想到了皇帝的过世。“时间过去了,去旧迎新,新的一年里,一切都会好的。” 苏涵紧了紧和苏峥牵在一起的手,“能和哥哥这样过日子,我觉得很好。哥哥呢?” 苏峥停下步子在苏涵脸颊上亲了亲,郑重道,“我也是。能和你在一起,这才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快乐的事。” 苏涵心里暖暖的,时间到了,前院开始燃起爆竹来。他相信他和哥哥的生活会好好的走向未来,两人一起送走很多个旧年,迎来很多个新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新年是繁忙的。 新年过后,天气渐渐温暖起来。 苏涵的身体一直不错,夫妻俩生活甜蜜。 但就因为苏涵身体一直没有出问题,这也引起了苏峥与李嬷嬷的不安。 苏涵已经有近五个月没有蛊毒发作了,这本是好事,但原来的规律性事情突然打破了规律,这便不得不让人担心起来。 苏峥已经完全知道了苏涵的身体状况,知道他怀孕生子之后就可以解了蛊毒。 苏涵的身体最近很好,夏楚认为苏涵若是受孕的话,这种身体状况算不错,而且,他也秘密给京城夏太医写了信询问此事,夏太医根据情况分析,觉得现在的状况,让苏涵受孕生子解毒是很适宜的。 苏涵蛊毒一直不发作,夫妻两人又一直房 事不断,本以为苏涵是已经受孕了,只是处在初期还看不出脉象来。 便等啊等,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喜脉,苏涵的月事在推迟了近二十天之后又来了。 虽然一直在吃药调节,苏涵的月信还是不太规律,并且每次都不顺畅,腹痛,心烦,量也不正常。 这次来的时候就更甚了,苏涵腹痛地蜷缩在床上,精神萎靡,连说话的精神气都没有。吃了药好了一点,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李嬷嬷一直有让在肚兜里装了调节生理的药材,但苏涵根本不穿,除了成亲那天穿了一次新娘肚兜外,别的时候即使李嬷嬷苦口婆心劝诫,他也是当没听到一样完全不予理睬,李嬷嬷找了苏峥来说,苏峥说起的时候,苏涵便撒娇打岔过去,反正就是坚决不穿,大夫说的时候,苏涵也是脸色冷清,他说宁愿吃药也不穿那东西。 苏峥拿他没有办法,再说,每个人都有心理底线,苏涵本就对自己的身体心有自卑,还逼迫他穿这些东西,苏涵心里一定很难受,那么,还不如让他不穿,让他心里好受些,这样身体说不定还好些。 苏涵身体难受,苏峥便也没有多少精力来处理事务了,守着苏涵,用手掌捂着他的下腹让他舒服些。 吃饭的时候,苏涵也吃不下东西,苏峥喂他,他才勉强吃了些黄芪当归白芍薏米粥,之后又神情憔悴地躺在床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舒服。 以前来月事的时候,苏涵脾气不好,喜欢发火,苏峥时常被他指使地团团转,还要被他给脸色看,不过,这次苏涵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眼里含水,像要哭出来,但又一直没有哭。 生生疼了两天才缓过劲来,苏涵整个人萎靡了一圈。 苏峥将他抱在怀里,安抚他,亲吻他,苏涵有了点精神便小声又委屈地在苏峥怀里低泣,“哥哥,我难受……” 苏涵的哭声让苏峥心疼地眼眶发热,只能不断安慰他,轻柔地抚摸他的肚子,希望他能舒服些。 夏楚虽然是被夏太医力荐来的,但毕竟年纪不大,经验没有夏太医的丰富,苏涵这种身体状况,他有些处理不过来,给夏太医写了信,苏峥用了飞鸽传书,但到夏太医收到并且写回信回来,中间最短也要十天,而十天的时间,对于一个病人来说,实在耽搁不起。但要夏太医从京城里到上阳来,那也显然不可能。首先夏太医一家在京城,其次,他只要离开京城,新登基的开明帝肯定马上就会发现状况,继而顺藤摸瓜找过来。 “我们进京城去。”苏峥和苏涵商量着。 苏涵略微吃惊,“虽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现在就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苏峥抚摸苏涵的脸颊,看他受病痛折磨,心里比什么都苦。 “但你身体必须去让夏太医看看。不然,这块心病一直折磨着我们,日子不是比担心开明帝的打扰还要来得忐忑吗?再说,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他还能怎样?” 苏峥的话让苏涵点头应了。神情憔悴靠在苏峥身上,他也不愿意自己生病,生病了所有人都要担心,也许哥哥比他还痛苦,他不想看到苏峥愁眉不展的样子,他的哥哥应该意气风发才对。 第二十七章 入京看病 上京去看病,但一路并没有太急。 苏涵月信过后身体养好后才从上阳出发,走同来上阳时不一样的路线,先走旱路,然后再转水路。 本还担心苏涵晕船的问题,没想到坐船三四天后,都没有发现苏涵有什么不良反应,大家还挺惊奇。 夏楚说苏涵这个状况并不奇怪,应该是身体健康一些后的正常反应。 苏峥一路北上,一边照顾苏涵,一边暗中考察苏涵“嫁妆”里的势力,并且暗中去见了几个主要管事。 行至扬水境界,这里湖泊密布,此时又是阳春三月,天高水阔,天蓝水碧,风景无限,一向不喜欢出门死宅于内室的苏涵也被这里的美好风光给感染了,要求游玩几天再走。 苏涵的要求,苏峥无不答应。 扬水境地里风景如画,此时正是花城弥苷的花节末期,一行人上岸游玩。 这里的山水柔媚,男子温润,但女子却异常彪悍,个个性格火辣,出门抛头露面,小女儿向情郎唱情歌的不少,为人妇的女子携着丈夫出门。 苏峥即使面上稍有易容,但依然相貌堂堂,在城中花市一路行来,有不少娇俏少女对他另眼相看,还有人来搭讪,而身着男装的苏涵被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带在身边只像他家里的幺弟一般。 苏涵对于漂亮花草感兴趣,在弥苷的游玩开始还兴致勃勃,当不断有女人朝苏峥抛媚眼后,他的心就沉下来了。 回到住处逆旅,那是一个修建精美的四合小院。 苏涵回去后就要求要洗澡,苏峥赶紧让小厮准备热水。 这次出门,以庄子里需要李嬷嬷为由,没有让她跟在一起,而芷芸现在心思则明显更多放在了她的夫婿身上,自然没让她一起来,于是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则是苏峥的贴身小厮几名,还有三个苏涵觉得喜欢些的小丫鬟,大夫夏楚,其余便是两个幕宾还有侍卫影卫车夫等人。 苏峥照顾苏涵洗澡后,将他放在床上,好好为他揉捏了一番脚。 苏涵脚底心怕痒,一个劲地把脚往后缩,“哥哥,你别碰那里,边上,边上就行了。” 苏峥笑着放下他的脚,给他穿好袜子,道,“不揉了。晚上想吃什么,听说这里有一家酒楼做百花饭很好吃,还有别的地方小菜也不错,要去么?” 苏涵蹙了眉,很没好气地说,“出去了她们一个劲盯着你看,我心里不舒服。” 苏峥好笑地刮了一下苏涵的鼻子,道,“总不能不让她们看,那你等等,我去掩了面目。” 苏涵拉住苏峥的手,道,“算了吧,我知道用那种化装面具很难受,不要了。” 苏涵想想,说要把带来的女装拿出来穿。 苏峥宠溺地看着他,拿了女装来,伺候他穿好。 一套白色绣着暗花的褥裙,苏涵坐在梳妆台前,苏峥为他把头发梳好,因为实在不会输妇人的发髻,最后苏峥只得在苏涵的要求下为他编了两个辫子垂在胸前,娇俏可爱。 苏涵肌肤胜雪,唇色粉红,眉目如画,即使不化妆也足以笑傲群芳了。 苏峥为他抹了擦脸的膏脂,又好好抹了手,这才带着他出门。 马车在酒楼前停下,苏涵学着这里女子的习俗,紧紧挽着苏峥的手,一路像只骄傲的孔雀,美丽得就更像只开屏的白孔雀,对于苏涵的这种行为,苏峥既宠溺又好笑地在心里摇头,带着苏涵进了包厢。 苏峥在某些方面绝对是最传统的思想根深蒂固的男人,自己的妻子,别人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一刻,他心里都不爽快。 吃了晚饭,他便让小厮拿了纱帽来给这只白孔雀戴上了,苏涵虽然觉得不太满意,但是想到刚才酒楼里的男人都往自己身上瞟的目光让他很不太舒服,便勉为其难答应了。 晚上在房里,苏涵说起苏峥被女人喜欢的问题还颇为愤愤,嘟着嘴,一脸委屈,道,“我一点也不喜欢她们看你,那个来问你名字的小丫头更是讨厌……” 苏峥笑道,“这是这里的风俗如此,我们也不能怎么样不是?明天还要去看景翎园的花么?” 苏涵摇头,“我们走吧,不想玩了。” 苏峥拥着苏涵,将苏涵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暖暖,不用担心,这里永远只有你,不会再有任何人。” 苏涵将脸埋到他的怀里,微微点了点头,过了一阵,他声音里带着痛苦,低低哑哑的,道,“要是我不久就死了呢,哥哥不再娶了么?” 苏峥一愣,胸腔里涌起无尽哀愁与痛苦,亲吻着苏涵的耳朵,道,“不要说这种话,你会一直都在的,和我在一起,白头到老。” “可是,总有万一啊。哥哥还会娶别人么?”苏涵固执地问。 “我不会让你死,你若不在了,我也只会和你在一起,不会要别人的。”苏峥将苏涵拥紧,苏涵最近身体好得反常,大家心里反而不安得更重。 因为上次苏涵月信来得不顺,苏峥担心是不是房 事引起了什么问题,从那之后一直以来,他就不敢再和苏涵贪欢。 旅行在外,已经有很多天不曾有床笫之事。 苏峥洗了澡进内室来,苏涵正坐在梳妆台前解头发,将一把柔滑黑亮的青丝用巾带束起来,回过头来看苏峥,张开双臂要他抱。 苏峥将苏涵抱着放在床上,还没直起身,就被苏涵伸手揽住了肩膀,见他眸光流转,听他柔声软语,“哥哥,我想要你了。” 苏峥被他勾引得背脊一麻,还没来得及解释苏涵的身体最近不能贪欢,先看了夏太医再说,但当苏涵亲吻上来的时候,这些话便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根本没有表达的机会了。 床帐放了下来,只听喃喃细语,亲吻的濡湿声音,低声呻吟与细细喘息,如最柔媚的水波,在房间里荡漾起一层媚惑的意境。 衣衫从床沿上滑下来,露出床帐掉在地上。 “嗯……哥哥……哥哥,啊……轻点……唔……”柔软而甜腻的呻吟不断,夹杂着喘息和爱抚的声音。 这客店里的床没有家里的来得结实与宽大,床轻轻摇晃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小声惊叫,一只手抓住了床帐,一下子捏紧,一会儿又放松开,手垂下搭在床沿上,从床帐里露出来,纤纤素手,莹白如玉,抠在床沿上…… 那手被另一只手捉住拿进了床帐里,然后是喘息中温柔询问的声音,“嗯,暖暖……,还好么?” 鼻音浓重的一声娇声轻吟,“嗯……,哥……哥……,腿,腿麻了……” “揉一揉,……坐我身上来?……” “别……啊……嗯……,你又使坏……讨……讨厌……” “这样呢,这样还好吗?难受得说实话,不然伤到了?”一本正经的声音。 “讨……啊……讨厌……,别太快了,难受……”微带哭音了。 苏峥抱着苏涵躺在床上,苏涵抽着气,眸子含水,眉眼全是春情,眼睫上还挂着刚才流出的眼泪。 房间隔音效果太差,在外职守的两个仆人听得一清二楚,都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听了没一会儿,完全受不住了,都互相掩饰着跑厨房喝凉水。想少夫人平时待人冷清而疏离,没想到在床上却如此放得开,声音根本毫无掩饰,只要是个男人,听到都该有反应了。 沿着水路北上入京,苏涵时常撩拨,苏峥虽然意志坚定,但在这个事情上面也经受不起考验,两人同在家里时候一般恢复了小夫妻的幸福日子。 到京都时三月将尽,天气渐渐炎热,苏涵想,去年他出京去闻涛别院便也是这个时节,从皇宫出来,见一路草木葱茏,一切欣欣向荣,以为一切都会很好,心中欢喜。没想到事事难料,那个爱他疼他的父亲却永远离开了,苏涵望着皇家陵园的方向,长久沉默。 到京后,以入京商贾的身份直接进了京城。 苏峥化装改变了相貌,而苏涵一身女装坐在马车里,城门守备兵士略微打开车帘查看了里面的女眷,只看到一个美丽妇人的侧脸,在当家人的厉色下放下了帘子,放了行。 看那一行人马车走远,那查看马车的兵士不免要向同伴炫耀,道里面坐的那小妇人到底有多迷人,大伙私下里一番不入流的交谈,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入京过城门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并且也没有打听到朝廷寻人里有苏涵的影子,这便让人放心下来。 苏峥苏涵一行住在城南平民区一所宅子里,三进的小院,打扫干净,内院里有个小凉亭和小花园,里面种着梅花还有桂花木槿等,还有两只大水缸里种着莲花,苏涵在扬水买过一些当地漂亮花种带上船,此时便将不少都种在了这院子里。 这样小巧的院子让苏涵有了来布置的热情,还让人去城里花市买了不少花木回来。 距离上次月事,时间已近两月,苏涵此时月信却迟迟不来,苏峥担心不已,夏楚把脉,也没有任何喜脉迹象。 苏峥心中忧虑,在苏涵面前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只说已经联络了夏太医,说好在福临楼里见。 第二十八章 交托 福临楼是京城里不大不小一家茶楼,并不怎么显眼,里面客人三教九流,既有达官贵人有时光临,大部分还是城里的一般商贾平民。 晚饭之后,苏峥带着苏涵在楼上包厢里等待。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5节 苏涵最近身体一直很好,虽然每日依然要吃药,但少了病痛折磨,他便在心里放松了很多,觉得身体好就要好好享受和哥哥的生活。 坐在包厢里,茶水点心都上好了,夏太医还没有到。 苏涵坐在苏峥身边,拿着苏峥的手无聊地和自己的比大小。 苏峥和夏楚说着话,门此时被敲响了,苏峥将苏涵的手在自己手里握紧,夏楚去开了门,恭敬引进来一位半百老人。 苏涵和苏峥起身,苏峥拱手道,“夏太医,有劳您了!” 苏涵满面带笑,到夏太医跟前,“夏爷爷,这些日子以来一切可好,苏涵离开之后,一直念着您呢。” 夏吉看苏涵一身女装打扮,梳着妇人发髻,美艳里带着纯真,和以往那个性格略微孤僻又清傲的小王爷很不一样了。他呵呵笑道,“涵儿都为人妇了,老朽这个做爷爷的在你新婚也没什么表示,想你什么东西也不会差,这里面是老朽自己配的理气丸,正好也就拿来做为贺礼凑数了。” 苏峥恭恭敬敬地道谢,接过装着药丸的盒子,请夏太医上坐。 苏涵乖巧依赖地坐在苏峥身边,苏峥将苏涵最近的身体状况说了,夏楚又补充了自己的医治用药办法,夏太医又细细问了不少问题,然后就和苏涵轻松聊天起来,说了些苏涵最近的生活状况,心情,生活习惯问题等等各方各面。 问完问题,夏太医又好好为苏涵把脉,看舌苔之类,然后看了看夏楚,道,“楚儿,你出去一刻吧。” 夏楚恭敬告退。 夏太医这才道,“涵儿,来,爷爷看看你的脚。” 苏峥愣了一下,才蹲下 身为苏涵脱了鞋子,将他的脚托在手心里,替他脱了袜子,苏涵的脚纤瘦白皙,如同精致玉雕,被苏峥拿在手里便不自觉缩了缩脚指。 夏太医好好为他查看了脚,起身让可以将鞋穿上了。 苏峥为苏涵穿好鞋袜坐下后,苏涵便依在他身上。 苏峥待苏涵的好夏太医看在眼里,想来苏涵眼力不错,就盯上他的哥哥了,看他从内而外展现出来的幸福与甜蜜,便知道他过得不错,很开心。 以前公主反对苏涵做女人,其实,苏涵这样和苏峥在一起,一切都很好,这也该是天意吧。 公主想为将军选一位嗣子,却是为自己选了一位好女婿。 夏太医又要看苏涵的手,苏涵伸手两只手托在夏太医的手里,夏太医翻来覆去仔细地看了一阵,放开后,便亲自起身去开门让夏楚进来了。 因为苏涵的身体不同一般,非男非女,夏太医为他医治调理身体十几年,也一直是边医治调理边摸索,苏涵此时的身体状况他看了也拿不准主意,说要回去想想再说。 夏太医和夏楚又就苏涵的身体问题讨论了一番,苏峥听着,问了些问题,心里的忧虑并没有减少。 苏涵倒不觉得有什么,他觉得自己最近很好。 送走夏太医后,苏峥这才带着苏涵从茶楼里出来。 此时夜幕早降下来,夜风吹着,人感觉一阵舒爽。 苏涵看路上忙忙碌碌的行人,各自都有一张自己的脸,有自己的生活,无论身份地位,无论贫富贵贱,他们都在过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喜自己的悲,自己的幸福与苦恼…… 马车就在路边等候,家仆已经放下踏脚凳等候主人上马车。 苏涵看了看苏峥的侧脸,向他的怀里依了依,道,“哥哥,我们走走好么?” 苏峥正要扶苏涵上马,听他要走走,心中挺诧异,随即道,“好,多走走路对你身子有好处,平素让你多走几步你不愿意,怎么这时候来了兴致?” 苏涵笑笑,目光在路上的人身上扫过,道,“我突然觉得,多看看别人的生活,心里能够反省出什么来?” 苏峥让家仆和马车在前面不远处去等,便牵着苏涵一路往回走,听了苏涵的解释,笑道,“需要反省出什么来?” “能反省出太多东西了。我还小的时候,在蒲山住,有的时候身体太难受了,即使饿也吃不下东西,觉得活着没意思,还不如死了好了,母亲就带我去蒲山下面的城里看别人的生活,路边有和我一样大的孩子没有了腿却依然在爬着乞讨只为活下去,母亲让我拿了包子去给他,他就对我磕头谢恩,我那时候心里很难受,既然他都那样了,为什么还要执着地活下去呢,我问他这个问题,他眼中流露出惊讶,没有回答,可我看得出来,他心里并没有感谢我,他鄙夷着我。母亲带着我回去了,她说,万千人有万千种活法,既然别人都活得好好的,那么,我就没有胆怯的理由……” 苏峥牵着苏涵的手握紧了又松开,将他搂进怀里。 苏涵接着又笑了,道,“哥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因为别人都好好地活着,那么,在我身边还有你的现在,我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 说着,又低下了头去,略微有些惆怅,“当然,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这么久的时间,我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我即使离开,我也觉得很幸福,那么,哥哥,你以后能够一直想着我好好活下去么?” “暖暖……”疼痛一点点地开始蚀着苏峥的心。苏涵这样的话太不吉利了。 苏涵望着苏峥,目光灼灼,“哥哥。答应我,无论我在不在,你都好好地活下去,我原来想要是我不在你身边了,那么,你身边也不能有别的人,但是,我现在不这样觉得了,我还是希望你身边有别的人的好,即使时间让你不爱我了,但我依然希望你能想想我,还记得我,我希望你一直幸福啊。” 苏峥痛苦地闭上眼,“说什么傻话啊!” 苏涵伸出手指勾上苏峥的手指,道,“那,说好了,哥哥,我们拉勾。” 他怎么能够让苏涵离开他的身边,苏峥想着,道,“嗯,哥哥知道。” 在北上来找夏太医的时候,他已经派人下南疆去找苏涵身上蛊毒的别的线索去了,无论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他都会让苏涵好好活下去的。 两人又走了几步路,苏涵突然停下来回过头去。 “暖暖,怎么了?”苏峥问道。 苏涵微微蹙了眉头,“刚才好像有人一直看着我们。” 苏峥也回头四处观察了一番,四处行人稀少,有看过来的,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嫌疑,驶过去的刚才有两辆马车,看样式,该都是贵人坐在里面。 怕出什么闪失,苏峥带着苏涵赶紧坐上马车走了。 回到居所,苏峥将苏涵在屋里安顿好,丫鬟们伺候他换衣梳头洗漱的时候,苏峥出门来进书房,向刚才跟着他们保护的影卫问起刚才路上是否有什么可疑的人。 其中一位影卫想想,略微尴尬地道,“公子和夫人太亲密了些,虽是晚间,也有些人不识趣有打量,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属下没有发现。” 另一位道,“属下的方位,有看到路过的马车里的一位公子盯着您和夫人看了良久,而且,当时跟在马车边的护卫不是一般人,功夫都很好,隐含不露,很像是宫里出来的。公子,若说可疑,这个应该是最可疑的,属下们去查查。” 苏峥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就让宫里的人看到了吧,假如真是被宫里的人看到了,去查反而会打草惊蛇,一动不如一静。 让这两位职守的影卫下去了,说让多注意屋子周围就行,若是有情况再报。又派了人去监视夏太医府上,虽然他对夏太医是信任的,但是,只要和苏涵有关的,即使信任,也都不能放过。 第二十九章 孕吐 夏太医有喝茶听戏的习惯,于是,之后每次给苏涵看病,便都是在茶楼包厢里。 为了以防万一,苏峥觉得这是最安全的办法。 虽然苏涵觉得用人皮面具特别难受,但为了安全,之后出门,苏峥坚决让给苏涵和自己都改了面目。 苏涵吃了夏太医开的药,身体依然没什么起色,月信没来,蛊毒也没有发作,但身体却显出虚弱来了,精神不大好,嗜睡,闻不得稍微油腻一点的东西,体温比往常高一些。 苏峥不得不怀疑夏太医给苏涵开的药出了问题,不愿意再给苏涵吃那些药,只让吃平时用来调理身体的补气养颜丸之类。 夏太医也有些怀疑自己下的药方了,问了夏楚的看法,两人虽然都怀疑苏涵是否有喜了,但一直把不出喜脉来,当初公主怀着苏涵的时候,也是夏太医看的,当时喜脉很明显,只是,苏涵的身体和公主的不一样,而且,苏涵身上蛊毒从公主身上传来有十几年了,他看南疆那边的蛊毒医书上有记载蛊毒在中蛊人身上发生变化的情况,有可能苏涵身上的蛊毒发生了变化,以至于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所以,苏涵和公主当年的情况不可同日而语,苏涵身上的情况复杂多了。 于是,再一次给苏涵看病的时候,夏太医让停了原来的那些药,让苏涵吃清淡的东西观察一段时间,再下了几和养身又不会伤及苏涵体内可能的胎儿的药,并且交代苏峥好好爱惜苏涵,最近不要再有房 事。 苏峥问起这所谓的一段时间是多久。 “少则十天,多则一月该有结果。”夏太医面目沉肃地回答。 显然,苏涵最近的身体状况是不容乐观的,但是,太医的话里也暗示了苏涵说不定是有喜了,这又让苏峥担心忧虑之余有了期盼。 苏峥在照顾陪伴苏涵之余,又要处理不少事情,二十出头的人身上全是不符合他的年龄的深沉与强干,威严与沉稳…… 晚间,苏涵迷迷糊糊地从沉睡里醒过来,最近无论怎么睡都觉得不够,身上从来就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摸摸身边,苏峥不在。 苏涵微蹙了眉头,难道哥哥还在书房不成? 苏涵出声唤人,他的声音小,叫了两三声外间的丫鬟才听到进来,苏涵让她扶自己起身穿衣,丫鬟安慰道,“夫人,公子爷马上就过来了,您起来做什么?” 天气渐渐炎热,苏涵心情略微烦躁,“现在时辰又不晚,我想出去走走。” 丫鬟只好伺候他穿了衣,苏涵走出内室,往书房走去,那里果真亮着光。 苏涵心疼苏峥的劳苦,但他不仅帮不上忙,还因为身体这个样子让苏峥操够了心,他突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贤内助便更算不上了。 他让丫鬟去厨房端了绿豆银耳莲子粥来,自己接过端往书房来,书房外面守着侍卫,见到苏涵,他们行了礼,帮忙敲了门,开门的是苏峥的一位幕宾,看到是苏涵,他笑着行礼引苏涵进去了,又向苏峥告退便出了门。 苏峥在看汇报资料一类的东西,厚厚一叠,苏涵想,自己一看到这些东西就头疼,没想到哥哥每天都要看还能坚持下来。 见苏涵进来,苏峥起身接过他手上的托盘,道,“怎么亲自端东西来了?快坐下,别累着了。” 苏涵略微黯然地嗫嚅道,“哪里那么容易就累着。” 苏峥放下托盘,笑着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扶他坐在椅子上,回头看茶桌上托盘里的绿豆银耳莲子粥,道,“不是睡了么,怎么醒了给我端东西来。” 苏涵道,“一天到晚都在睡,突然醒了不想睡了,就来找你,厨房里熬着这粥,就让端过来了。你快吃吧!” 苏峥笑眯眯地舀着粥吃,又喂了苏涵两口,再将调羹送到苏涵嘴边的时候,苏涵就摇头说不要吃了,有些想作呕。 苏峥放下碗,好好为苏涵揉了揉胃,担心地问道,“这样舒服些么?” 苏涵点头,“没什么了,哥哥自己快吃吧!” 苏峥吃完,便对苏涵道,“派到南疆去探问的人已经有了消息,相信不久就能找到办法。” 苏涵带着笑点头应了。 “我还要再看会儿,是不是先送你回去,我看完了就去睡,可好?”苏峥看着最近短时间内就突然消瘦下来的苏涵,心里万分疼惜,看他精神不太好,便来扶他回房去。 苏涵握着苏峥的手,轻轻摇了头,道“今天睡得多了,腰有点酸疼,不想回去睡了。你看你的去吧,我在这儿坐一会儿。” 苏涵说腰酸,苏峥便伸手在他腰上摸了摸,道,“我给你揉揉。” 夏天里穿得少,苏峥一摸,苏涵就觉得发痒,笑着推他的手,“不要了,我痒痒。” 苏涵柔软略带娇意的声音让苏峥心神荡漾,因为顾及苏涵身体,两人虽日日同床共枕,却已经有半月没有过房 事了。 看到苏峥突然幽深而炙烈起来的眼神,苏涵红着脸把眼睛转开了,嗫嚅道,“等过几天我好些了……” 苏涵的话语让苏峥心里一凛,心中责怪自己太禽兽了,他的宝贝都病了,他却乱想些东西。 苏峥摸了摸苏涵的脸颊,“暖暖,哥哥没什么,不用想那些。” 苏涵抬头看了看他,目光些微闪烁地道,“其实亲亲是没有关系的。” 苏峥笑了,低下头亲了亲苏涵的唇。 苏峥又坐回书案后看资料去了,苏涵就倚在椅子上看他,虽然精神倦倦的,但依然眼角带笑,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哥哥,他觉得很好。 苏涵坐了一会儿,头些微发痛,胸口憋闷得厉害,作呕的感觉突然泛上来,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苏峥听到声音抬起头,就见苏涵捂住嘴一脸难受的模样要往外跑。 苏峥一惊,赶紧跑过去,搀扶住苏涵道,“暖暖,怎么了?” 苏涵直摇头,要往外跑。 苏峥只好搀着他出了书房正门,苏涵跑下阶梯就弯腰在花圃边呕吐起来,将刚才吃下去的两口绿豆银耳莲子粥给吐出来了,晚上喝的药也吐了出来,胃里明明没有东西了却一直在那里干呕。 苏峥扶着苏涵,轻轻抚他的背,吩咐人去准备了热水巾帕,漱口水之类东西。 苏涵吐完身体虚,眼前发黑,苏峥将他扶着靠在自己身上,拿手巾给他擦了嘴,柔声询问,“好些了么?” 苏涵皱着眉头,声音虚弱,“难受。” 苏峥要扶苏涵回房,才刚走一步,苏涵马上推拒他,又回到花圃边干呕起来,苏峥担忧又心疼地为他抚背。 晚上风大,害怕苏涵在外面受了风,苏涵干呕好些,他就赶紧抱着苏涵回了内院卧房。 苏涵倚在榻上脸色惨淡,漱了口,苏峥又绞了热巾帕给他擦了脸和手,又为他揉了揉不舒服的胸口,苏涵撑着额头,头发痛,但他不想让苏峥担心更重,便没有说。 夏楚曾经以出外游学的理由离家,但回京后便回家去住了,苏峥扶苏涵上床躺下后就出内室让人去请夏楚来,一旁的丫鬟提醒道,“公子爷,夫人这样是不是害喜?我看更像害喜,不像是发病。” 一语点醒梦中人,苏峥一惊。 他几乎是颤着声音道,“真的?” 那丫鬟道,“有孕了才喜欢呕吐。我看夫人最近这样恹恹的,分明就是害喜。” 丫鬟不知道苏涵的身体的特殊性,所以也没有知道内情的人想得多,倒看得比较清楚。 苏峥听丫鬟说完,风一般地跑进内室去,苏涵正蹙眉躺在床上,眼睛半闭着,苏峥冲到床边,颤颤抚了一下苏涵的脸,柔声道,“暖暖,你这样应该是有喜了吧!已经让人去请夏楚了,他马上来。” 苏涵睁开眼,手握住苏峥的手,露出个虚弱的笑容,“真的?” 苏峥点头,“马上就能够知道真假。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了。我就要做父亲了,你就要做母亲了。” 虽然这还不能确定,但苏峥已经欢喜得红光满面了。苏涵却不像苏峥那么高兴,即使有孩子了,孩子生下来却要经历他一样的痛苦,这让他心里很沉重。 第三十章 变故 去请夏楚的人并没有将人带来,回说夏大夫出门没有回。 苏峥着急非常。 他急切地想要一个结果。 又赶紧让仆人去不远处的慧生堂请了那里的大夫。 床帐放了下来,慧生堂的老大夫坐在床边为苏涵把脉,苏峥一脸急切地望着那大夫。 那大夫面色沉重,看得苏峥也面色沉重起来。 “换一个腕子来。”老大夫说道。 苏峥赶紧上前微掀开床帐,对疲惫虚弱的苏涵道,“暖暖,换一只手。” 苏涵侧身,苏峥握了他的另一只手放在脉枕上。 大夫又把脉了一阵,面色还是没有好转。 “听公子方才所说,尊夫人的症状的确是害喜无疑……” 苏峥脸色一亮,又听大夫道,“不过,看这脉象又没有喜脉之像,倒是脉弱气虚。”从脉象看妊娠并不完全准备,大夫移开自己的手,“再让老朽看看面色吧!” 苏峥有一刻的迟疑,还是让丫鬟上前挂起了床帐。 苏涵精神虚弱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睛半睁半闭。 苏峥坐在床沿,手指轻柔抚开苏涵脸颊上的几丝发丝。 待大夫看到苏涵的长相,略微吃惊,“没想到夫人相貌如此出色。”心想这位年轻丈夫待他家小娘子如此上心也是应该的。 苏峥吩咐丫鬟让伺候苏涵好好睡下,自己陪了大夫出来。 那大夫沉吟一阵说苏涵应该是有孕了,恭喜了一阵,开了安胎的方子。 苏峥让仆人拿了礼金来,送了大夫回去,自己进内室来看苏涵。 苏涵已经睡过去了。 苏峥刚才看那老大夫的面色神情变化,知道他也拿不准,存在疑虑,于是,便不敢给苏涵吃那老大夫留下的方子。 又好好交代了一番心腹下属,让赶紧去夏太医府上找夏太医说明情况,问明天一早就请夏太医过来一趟如何? 下属回来回道,太医明早有宫中贵妃的例诊当值,若是可以,让今晚将人送到他府上去,好好诊断,到太医府后门,会有人在那里迎接。 想来此时已经很晚,将苏涵带出去到夏太医府上应该没有问题。 加上最近一段时间苏峥一直派了人在监视夏太医府,没有什么异常,他便放松了神经。 进内室给苏涵好好换了衣服,苏涵沉睡着没有醒。 苏峥抱着苏涵出门,坐上准备好的马车往夏太医府上去。 已近三更,即使是繁华热闹的京城,此时也安静下来了,路上几乎没有人,马车行在路上,马蹄与车轮滚动的声音异常清晰。 在前探望的侍卫来回报没有问题,苏峥这才将苏涵带到夏太医府的后门,那里果然有人在等候,是一个年老的仆人,他看到苏峥的马车来,便引着人进了府。 苏峥将苏涵抱在怀里,来到一间厢房里。 夏太医早等候在了那里,看到苏峥抱着苏涵来,欣喜地道,“将人放床上吧。” 夏太医问了苏峥几个问题,便道自己要给苏涵检查和施针,让人都出去等着。 夏太医为苏涵看病了十几年,苏峥对于他此时的话并没有怀疑,出门到花厅等候。 下人端了茶水上来,苏峥因毫无防备,喝了茶水。 苏涵再醒来的时候,头脑昏沉,目光接触到床帐上的祥云金龙,神情些微恍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睁着眼睛看了好一阵,才发现那的确是祥云金龙,而且床帐还是明黄色的,刺得他的眼睛难受,他难道不是睡在家里,伸手摸了摸身边,又看了看,哥哥不在。 苏涵心里明白了什么,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慌来。 床帐被掀开了,苏涵看到来人,眉头微蹙,嘴里喃喃道,“太子哥哥?” 宫女挽起了床帐,宋元瑾坐在床边,俯下身近看着苏涵,柔声道,“都以为你忘了朕了,还是记得的么。” 苏涵微蹙眉头没有回答,宋元瑾那深深望着他的目光让他觉得难受,赶紧把眼睛闭上了,难受地哼了一声,把脸也转开。 宋元瑾直起身,笑了笑,道,“本没想过要去找你,没想到你自己又到朕眼皮底下来了,又一次看到你,你说,我怎么能再把你放走。” 苏涵不知道自己为何一觉醒来居然就到了皇宫,哥哥怎么了?虽然他一向相信苏峥的能力,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但不免还是担心起来。听宋元瑾如此说,他心里烦躁起来,马上胃里一阵翻涌,呕吐感特别强烈。 苏涵赶紧从床上撑起身子来,痛苦地挪到床边,已经来不及下床去了,趴在床沿就干呕起来。 “涵儿,怎么了?”宋元瑾看苏涵这样,一惊,将苏涵的头发拂到身后,关心地询问起来。 宫女端了痰盂过来,苏涵却什么也呕不出来,但胸闷,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一直去不掉,头脑一阵发晕,额上已经起了一层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苏峥要了你去照顾,就是把你照顾成这样的。你看你,人病成什么样子了?”宋元瑾黑着脸冷声道。 苏涵心里烦得要死,根本不想理睬他。干呕完了,接过他递过来的巾帕擦了嘴,便虚弱地趴在床沿闭目养神。 宫女端了洗漱用品进来伺候他洗漱,他也没有力气动,问他用早膳的时候,他也什么都吃不下去,闻到那些东西就反胃想吐。 忧郁与烦躁让他本来不太严重的孕吐反应加重了。 接着接连进来了几位太医,隔着床帐为他把脉,然后出去讨论去了。大家都没有把出个所以然来,又不能不回答皇帝的问题,只能长篇大论又没有重点地闲扯一番,宋元瑾因为苏涵不搭理他已经心火起来了,此时又被太医忽悠,便气得大发了一通火,一个个太医灰头土脸从皇帝寝宫出去,心想龙床上的到底是个什么人,怎么如此得皇帝的宠爱,不会又是皇帝在民间突然偶遇的然后又带回宫里来了吧。 最后还是请了夏太医来。 夏太医因为皇帝拿他全家做要挟,不得不把苏涵出卖了出去,之后皇帝说什么,他都不答了,只说自己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公主之类。只把皇帝气得脸黑了又黑。 作者有话要说:重生之晚归 已经恢复日更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拜谢! 第三十一章 苏涵的理论 夏太医来给苏涵看病的时候老泪纵横,苏涵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心中不免埋怨愤怒他信任的夏爷爷出卖他,面上也是凄楚难过之色,嘴里却安慰道,“是我们来麻烦了您老人家才对,您也不是故意的不是?我和哥哥都不会怪您的。” 宋元瑾做了皇帝日理万机,即使心忧苏涵病情,但也不能刚登基一年便落得个迷恋美色荒废朝政的名声,于是也并没有太多时间陪在苏涵身边。 从夏太医处得知苏峥虽然被皇帝抓到,但是,后来苏峥被救走了,只是因为皇帝在苏涵身边,防卫太高,没有办法将他救走,这才被带进宫里来了。 那日那般大的动静苏涵都没有醒来,也是皇帝不希望他醒来,给他闻了迷香。 早朝完后又在御书房和朝中重臣讨论了几件要事,宋元瑾这才回寝宫来看苏涵。 苏涵从被带进宫来就没给过他好脸色看,对他的话不理不睬,一直闭口不言,这让宋元瑾心烦意乱,但苏涵身体弱成那般,又病了,他想发脾气,也不敢对着苏涵发,生怕把这个娇弱得被风一吹就倒的人给惹得病更重了。 宋元瑾进寝宫的时候,苏涵正在朝宫人们发脾气。 “拿开,拿开,不要,你们滚开……”伴随着苏涵坏脾气地吼骂,是杯盘摔在地上的乒乒乓乓声。 宋元瑾出现,宫人们战战兢兢地赶紧跪地请安。 苏涵看到他,咬着牙拿眼横他,别说跪拜,就是一点声音也欠奉,脸色依然黑沉着,走到一边的榻上去坐着,趴在榻上小桌上,沉着脸生闷气,看也不看宋元瑾一眼。 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腰疼,头疼,脾气暴躁,反胃呕吐,吃不下东西,嗜睡,睡着了却又总是从噩梦里惊醒,他想要哥哥,他要离开这里。 苏涵趴在榻上哭了起来,如果不如此发泄,他心里的憋闷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宋元瑾抬手让殿里的宫人都出去。 他走到苏涵身边,安静下来的宫殿里,苏涵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明显起来,在空阔的殿里回响,宋元瑾的心也带上了些悲哀,紧接着就是烦躁和怒气。 “不要哭了。你就对朕没有丝毫感情?苏峥有什么好,你就哭死哭活地要跟着他?”宋元瑾朝苏涵吼道。 苏涵肩膀颤了一下,接着哭泣声就弱了下来。 苏涵抬起头来,脸颊上还挂着泪水,憔悴而伤心的脸。 “你不已经是皇帝了吗,你要什么得不到呢。天下漂亮的人何其多,听说您做了皇帝以来,后宫里不是又增添了很多人吗?我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仅此一个,更何况,您明明知道我们血脉相连,您还一定要把我要到手做什么?您是皇上,天下至尊,难道也要和一般普通男人一样,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即使乱伦也要得到才成吗?” “你……”宋元瑾觉得自己一颗真心被苏涵说得一文不值,仅仅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一般就心里又酸又痛。 苏涵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道,“皇上是要反驳我的话么。您想说您爱我,所以才想和我在一起,是么?可是,您真的是爱我么?您每次都让我担惊受怕,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希望他好,希望他快乐,希望他幸福么?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此人独一无二么?您看您,没有我,您依然有皇后,还有两个贵妃,其他的妃子娘娘我都记不住有多少,我根本不是您的唯一呀,您说您心里有我才想得到我,可是,您不是还爱太多人么?您对我又算什么,反正我是不需要您这样的感情的,若是要我和一个人好,那么,这一个人就该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身子是我的,心是我的,别人占不到他一丁半点,若是他敢背叛我,我定然不会让他好过,定会让他生不如死,让他生生世世后悔背叛了我。” 苏涵一双亮若明星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宋元瑾,甚至脸庞上还挂着泪珠,声音没有太大,却气势如虹,就如同老皇帝在世一般,宋元瑾居然被他的目光看得后退了一步。 “您还记得当初您对我说过的话么?您说希望我能够待你如同待苏峥一般。是呀,我可以那样待你。但是,我从来就不是善解人意的人,也不是善良的人,更不是好说话的人,我那样待您了,那么,我必然要从您那里得到相应的东西,您能为了我遣散后宫么,您能为了我不要子嗣么,您能只有我一个人不再想别的么?若是不能,那么,您能容忍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又养男宠么,和别人玩乐么,能容忍我祸害朝纲么?” 苏涵说着,很轻蔑地把脸转开了,做总结道,“皇帝哥哥啊,您明明知道,我和您拥有同样的血,一样的不好惹,为何又一直想着我能够安分守己在您身边乖乖做您一个男宠呢。反正我身体不好,或者您就彻底毁了我,或者,您只能放我走。反正,您看,说不定爹爹的英灵就在看着呢,您若是要侮辱我,您以后还能够安安稳稳住在这宫里当皇帝么?” 苏涵从来就是含蓄的,柔弱的,宋元瑾第一次看到苏涵这样的一面,锋芒毕露,骄傲又凶狠,对他轻蔑,还拿出先皇来说事。 因为苏涵的话,宋元瑾内心万分矛盾起来。 苏涵说完,一阵头晕目眩,又捂着嘴想要呕吐,赶紧冲到痰盂边上去,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呕出来。 夏太医来给他看病,说他应该是有喜了,让他千万保重。把脉看相一直把不出所以来估计是他身体内蛊毒在作祟。 想到此,苏涵只想呆在哥哥身边,可是,为什么这个宋元瑾就是执迷不悟,还想抓他哥哥,真是太过分了。 宋元瑾看苏涵干呕地难受,扶着他的身子让他在椅子上坐好了,道,“你要拒绝朕,就能够找出这么多理由来。朕就这么让你厌恶么?” 苏涵抬眼看他,道,“皇上,要说出那些来并不是我的本意,您知道的,我更愿意讨好您,那样我才能好过些。但是,您知道,我说的是事实,您逼我,只能让我们两个都不好过。再说,爹爹都没有走多久,您要让我背上勾引兄长的罪名么,以后黄泉之下,我都没脸去见爹娘了。而您,估计也没脸见爹爹吧。” 面对这样的苏涵,宋元瑾实在讨不到好处,但是,他好不容易才又得到了这个人,虽然心里矛盾,却也实在舍不得将他放走,而把苏涵毁掉,那当然是他更舍不得的。 于是,苏涵就在皇帝寝宫里住了下来,他因为那日被抱去夏太医府上时就是穿的女装,后来被宋元瑾抓到宫里去后,宋元瑾将他留在寝宫里,也不能让朝臣说他沾染男色,于是也是让给苏涵准备的女装。 没过几天,皇宫里都知道皇帝又在外面找了个女人回来,因为有先例,几月前皇帝微服私访,就看上过一个民女带回了皇宫,后来封了个美人,此次又带回来一个,大家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皇帝这次兴趣好像非常大,一直守着那性情倔强的美人看得到吃不到也不恼,还撇下后宫一众正经妃子不顾,这便让后宫的皇后以及众妃子警惕起来了。 一般人后宫里的女人是不会很在意的,皇帝打一回野食你去计较,别人会说你善妒,皇帝说不定还会疏远你,再说,一般平民进宫来没有后台依靠,进来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波,大家没什么可在意的;但是,要是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人,那么,情况就不一般了。 宋元瑾到皇后寝宫里用膳,皇后就旁敲侧击地说了这件事,说皇帝要是看上了什么人,封了名号放在后宫里就是了,说皇帝后宫人还少,正是需要更多的人来伺候皇帝云云,反正就是说让皇帝不要把人藏到他的寝宫里,没名每份的,皇后也没有办法管理,而且人最容易侍宠而娇,你越对她看重,她越不领情。 宋元瑾听后,嗯了一声便没有说了。 皇后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这事就算不了了之了,因为宋元瑾根本没有再提起过,人更是没有送到后宫里去。 皇后这才着急了。 正是此时,有人找到了她这里来。 说皇帝这次抢去的那个人,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而且还是有身孕的,这是求到皇后这里来让皇后做主,因为实在不好将这事传出去,这是多么有损皇帝威严的事情呀,再说,皇帝才刚登基一年,根基也不能说太稳,闹出这种事情,实在不好。 皇后听说这事后,赶紧让人偷偷去查了,果真得知住在皇帝寝宫的那个女人每日孕吐强烈,身体虚弱,的确是有身孕了。 皇后这个急呀。 盛装打扮去求见皇帝,宋元瑾对他的这个皇后挺满意的,端庄娴淑又识大体,贤良淑德,统领后宫,后宫和睦,不可多得。 皇后顾及皇帝面子,从祖宗家法,到皇帝颜面,再到后宫美人众多,拐弯抹角,这才说到皇帝为何还要去找个有身孕的女人养着,这要是传出去,这是多大的诟弊呀,估计皇帝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件事情上。 宋元瑾虽见到苏涵止不住的呕吐,但是,却从没有想到过这是有了身孕的事情上去,而且,太医都检查不出来,都没说过苏涵是有喜了,再说,苏涵可是男人,有身孕这件事也太超出常理了吧。 宋元瑾于是否认“那女人”有身孕的事实。 宋元瑾的否认让皇后认为他这次是心魔太深了,在心里忧心不已,也只好回去了。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6节 因为身边人的出谋划策,为了保住皇帝的一世英名,皇后决定采用身边人的策略,将人从皇帝寝宫里偷出来送走,当然,直接将人处死是更有效的方法,但是,这种方法的风险太高了,因为人死不能复生,要是皇帝怪罪起来,那怒火便不比人只是被送走那个程度了。 而且,皇后还可以说,让人在外生产后,要是皇帝还是喜欢,她便把人接进宫来,这样,皇帝该无话可说了吧。 毕竟,此时人家是一个孕妇,难道皇帝还想对孕妇做出那种事情么? 皇后认为自己做了一个最好的决定,对谁都好的决定。 第三十二章 平安逃离 一个小宫女伺候苏涵穿衣的时候,将一个纸条塞到了他的手里。 纸条里写的是皇后深明大义的话,说愿意帮他,把他送出宫去,让他配合,苏涵看完后将纸条烧掉了,再在那个小宫女来伺候他的时候,他就说了感谢皇后娘娘的话。 皇后得到苏涵的回复,虽然不免觉得苏涵是勾引皇帝的祸水,但苏涵也不是故意,并且说要送他出宫,他就赶紧答应,便对苏涵也产生了那么些同情。 苏涵并没有完全相信皇后的话,这皇宫里本就是世间最污秽的所在,谁都是不能信的,但是,皇后要送他走,他却能够利用。 之后,又有一个小太监带了一个东西来给他,看到那个东西,苏涵几乎要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那是他和苏峥一起缝的那个荷包,若说这世上有什么东西最能表明是哥哥来救他来了,那么,便是这个荷包了。 那小太监还为他带来了话,说让他可以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去做,是可靠的人送他出去,而且,是这荷包的主人去接应他。 后来,又有人送来了大约那些日子可能接他走的消息,让他好好配合。 有了苏峥的消息,苏涵放心了很多。 酷暑来临,天气越发炎热了。 苏涵每日的呕吐恶心更加严重。 夏太医专职为他调理身体,因为忧虑,他的身体状况也没有得到什么改善。 宋元瑾几乎每日都要来看他,苏涵担心要离开那日宋元瑾会在身边,不利于他出逃,于是,他最近暴躁的脾气就愈演愈烈,让宋元瑾都有些受不了,不敢来看他了。 也许是运气实在好,皇后有孕了,这对宋元瑾来说是件大喜事。借着这件喜事,接连好些天,皇后都要求宋元瑾陪着自己,宋元瑾在苏涵那里受了气,在皇后的温柔与体贴下,自然好过很多,便多花了时间来陪皇后,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守着苏涵了。 苏涵一向脾气不好,时常闹脾气,摔东西,骂人,皇帝寝宫里的一干伺候的宫人都没有不怕他小心着的。 本来苏涵被带进宫的时候是以一平民女子的身份,要说这种身份的人在皇宫里别人明着暗着都会欺负你,下面伺候的人更是一双势利眼,你没钱没势,他们是不会对伺候你多上心的,也会不大听话。 苏涵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住在宋元瑾寝宫后,有人伺候他稍微让他有一点不满,他就大发脾气,宋元瑾也明白皇宫里的生存准则,苏涵发脾气,他就将办事不周的人处罚了,甚至宋元瑾身边极受宠的大太监因为对苏涵不敬都被宋元瑾处罚后,便再无人敢对苏涵不敬了,平时对他的要求更是无不满足,在皇帝宠爱他贯着他的现在,生怕惹了他。 宋元瑾又上皇后那里去了。 进来的宫女对苏涵道,这就要送他出宫去。 又进来一个小太监,苏涵换了那太监的衣服,然后又被易容带了人皮面具,和那太监互换了身份,便和那宫女出门去了。 有那宫女在,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出了皇帝寝宫范围,那宫女便离开了,另一个太监过来接着带他,那太监笑着对苏涵道,“不用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苏涵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皇后的人还是苏峥的人,不免对谁都不信任,沉默着只点了点头。 那人带着他一路有惊无险地出了宫,到皇宫内监们见家属的馆院里。 虽然外面的太阳很炙烈,但这馆院里有大树参天,十分阴凉,大树也遮掩了光线,苏涵进了一间房间,突然光线不足,让他并没有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而紧张又劳累地在太阳下走了一路,他再也支撑不住,要不是身边的那个太监扶了他一把,他几乎要摔倒。 有一个人过来扶住了他,将他拥进怀里。 苏涵额上虚汗直冒,心悸得厉害,但当这个人扶住他的时候,他的心就安下来了,喃喃唤道,“哥哥。” 苏峥将苏涵紧紧搂到怀里。 苏涵本还能再支撑,突然的安心让他昏了过去。 苏涵又换了一身老妇人装束,正好是苏峥的老伴的身份,刚才和苏峥一起来等着见儿子的“老妇人”则变成了小太监。 苏峥带着苏涵出了皇城范围,不敢耽搁,进了一家小酒馆,在酒馆后面房里又将苏涵和自己重新打扮,这才带着苏涵逃出了京城。 两人出城没过多久,京城就戒严盘查起来。 苏涵有些意识的时候,是有微甜的水润过喉咙,然后感觉到有濡湿的感觉在亲吻他的唇。 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朦胧里是个陌生的人。 不过,这人身上的气息却是苏峥的,而且,那亲吻也是苏峥的。 苏涵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 苏峥眼眶发热,将苏涵在怀里紧了紧,“暖暖,让你受苦了。” “哥哥,你是真的么?我出来了?”苏涵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好像他出逃的那一段是梦境一样。 苏峥伸手握住苏涵的右手,拿在嘴边轻轻亲吻,几乎哽咽,“我是真的,是真的,暖暖,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出事,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马车一路向南,在车辕的轱辘声里,一切安静又祥和,苏涵将头靠在苏峥的怀里,手伸在肚子上,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道,“哥哥,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了。夏爷爷说,我是真的有孕。” 苏峥亲吻他的额头,目光温柔如水,那样柔软而深情的目光,直让苏涵觉得溺死在里面值得。 “我知道。谢谢你,暖暖,你让我就要做父亲了。” 苏涵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了些红晕,垂着眼睫,道,“不知道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儿?” “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他将是我心里第二的宝贝。”苏峥温柔地望着苏涵,柔声道。 苏涵抬起眼皮来,有些吃惊。 “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永远是第一的。”苏峥笑着亲吻他的脸颊。 苏涵笑着闭上了眼。 苏涵身体不好,加上怀有身孕,并不能走远路。 在京城不远的苍麟山腰上有一座别院,主人带着他有身孕的妻子来避暑养胎。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改版了,看了半天才看明白。 第三十三章 孕期小日子 从南疆找来的神医很快就到了苍麟山别院。 住在山林之间,满眼苍翠,天气清凉,又和苏峥在一起,苏涵心情舒畅很多,虽然孕期反应依然严重,孕吐、嗜睡、厌食,但已经比在皇宫里时候好了很多。 南疆来的神医姓杜名音,四十来岁的年纪,看面相觉得此人很苛刻,不过,相处起来,就会发现他是个很随意洒脱的人。他的医术精湛倒不是苏峥最看重的,他以前曾经治过苏涵这样的病例,虽然不能确定他比夏太医好,但是,也是一种希望倚靠。 杜音来后,并不看重让苏涵吃药,而是交给了苏峥一套按摩的方法与功法,每天苏峥便帮苏涵按摩身体,然后又将那孕妇功法交给苏涵练习,苏涵对于要耗费体力的事情都不感兴趣,要苏峥监督才能每日做那孕妇操几遍。 有苏峥在,苏涵便什么也不用想不用担心了一样,至少,在这里,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有没有发动人寻找他和苏峥,也不知道之后情况如何了,虽然不知道,但他也不担心,他相信苏峥一定能够将事情办好。 阳光火辣辣的,但有大树遮阳的院子里倒挺清凉,挂了轻纱的凉亭里,苏涵躺在躺椅上半闭着眼睛,风吹过来,一阵凉爽,就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 苏峥坐在一边,将切成小方块的西瓜里的籽一粒粒挑出来,然后又在里面扮了蜂蜜与腌梅,他这一套工序做下来,凉亭里的小桌上就摆满了,苏涵看着苏峥的动作,觉得他做个西瓜像是在泡一道茶一样费功夫。 苏峥坐到苏涵身边去,用调羹舀了西瓜喂到苏涵嘴里,苏涵吃不下饭,水果能吃一些,略微嗜酸,没有酸的不行,太酸了也说牙齿要被酸掉了。 苏涵吃了几口,就用手摸了摸已经有些显眼的肚子,半眯着眼睛问苏峥,“哥哥,小宝宝出生的时候就是冬天了,听说冬天出生的孩子比较坚强,好养活。” 苏峥笑了笑,道,“是呀,那么冷的天。这孩子必须坚强些才行。等孩子出生了,长结识一些了,我们就去江南。到那里对你身体也好些。” 苏峥说着,将碗放在桌上,虚趴在苏涵肚子上,听了一阵,有些遗憾地道,“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他在里面的声音?” 苏涵笑着轻轻抚了抚苏峥的头发,道,“杜大夫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才会有比较明显的胎动吗?你急什么急啊?” 苏峥抬头笑着在苏涵唇上亲了亲,“第一次做父亲的人不免都这样,到你以后再怀孩子的时候,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我也就有了经验……” 苏涵笑着把苏峥在他肚子上轻抚的手拿开,道,“你还想我生多少胎啊,每天反胃难受,吃不下东西,我都难受死了,你还要我再生。” 苏峥端着水果碗又喂他一勺西瓜,“这也是个问题。” 说着,苏峥苦思起来,他当然想的是和苏涵孩子越多越好,但苏涵身体不好,孕期孕吐严重,以后说不定还真不能再让他怀胎了,不过,这不让苏涵怀胎也不是说得到就做得到的。 两人可不能不行 房啊,即使有避孕措施,很多都挺伤身的,而且据大夫说也不保准。 苏峥陷入了这个问题里,眉头都皱起了。 苏涵还以为苏峥想多要孩子,此时在纠结这个问题呢。 “哥哥,不要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现在第一胎都还没生下来呢,想那么多。” 苏涵虽然想给苏峥多生几个,但他实在是被怀胎折磨够了,比蛊毒发作还要难受,而且,这种折磨还要持续很长时间,他实在不想再怀胎受罪。在他心底,他对生孩子还挺害怕,就像是面对未知的恐惧一样,让他心里没有底。 给苏涵洗澡的时候,看到苏涵挺起的小肚子,苏峥就裂开了嘴笑,还在那肚子上亲了好几下。 苏涵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想苏峥在他心里一直就是哥哥的高大形象,没想到自己怀孕了,倒是苏峥越来越像个小孩儿,而自己变得成熟了一样。 苏涵不由想,难道有孩子了,父亲会变幼稚,母亲变成熟吗? 给苏涵擦干了身体,苏峥便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去,这才来给他穿里衣。 苏涵怀孕几月,除了肚子变大了,别的地方都越发消瘦,肋骨都快突出变得明显了。 虽然苏涵怀孕,两人并没有分房睡,苏峥洗了澡,便也上床来,凉席太硬砢得苏涵难受,于是大热天里还是铺的柔软的褥子。 苏峥抱着苏涵,给他按摩穴位,然后轻揉他的腰部。 苏涵被他揉地身体发软,又被身后的苏峥大火炉一烤,□蠢蠢欲动,轻哼了一声道,“哥哥,不要了。” 苏峥把他放开,扶他在床上躺好,手轻抚着他的背,这样的安慰苏涵的睡眠会好些。 不过,今天苏涵却睡不着了,一会儿又朝床里面挪了挪,还对苏峥道,“哥哥,不用了,你睡吧。” 苏涵被苏峥摸得身体更热,而这种热又不是那种出汗的焦灼的热,他知道自己是想和苏峥亲热,不过,现在身体这样可没有办法,最好还是离苏峥远些,好好静静,那种渴望就会散下去吧。 苏峥其实比苏涵好不到哪里去,每天和他的宝贝同床共枕,欲念天天有,但也只能忍着,冷水与右手才是他的解决方法。 苏峥停了手,怕身上的体热让苏涵难受,便翻身离他远点,闭上眼睡了。 苏涵一直睡不着,觉得又热又难受,翻来覆去,将里衣领口拉开,趴在枕头上,嘴里不自觉轻哼出来。 苏峥也没有睡着,苏涵甜腻难耐的轻哼更让他身体里的欲念翻涌,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准备下床去。 窗外月明,月光透过绿窗纱照进来,也带来一两丝凉风,房间里燃着驱蚊与宁神的香,在有蝉鸣风声的夏夜,这雅致的房里就像是仲夏夜一个美丽迷离的梦。 苏涵拉住了要下床的苏峥的手,“哥哥……” 苏涵的声音轻灵里带着柔软的甜腻,还有不舍与渴望。 苏峥回过头来,看苏涵一双黑幽幽的明眸望着自己,“热么,我去让打点水来给你擦擦身。” 苏涵只好把手放开了。 一会儿,苏峥自己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将巾帕绞了给苏涵擦脸擦身。 用热水擦的时候觉得热不舒服,不过,一会儿,就会凉很多。 苏涵的里衣带子解开了,衣服挂在手臂上,雪白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媚惑的光。 苏峥备受煎熬,只好背过身坐在床沿去,准备起身端水离开,然后自己再想办法。 苏涵却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呼吸撩在他的颈畔耳边。 “哥哥……”苏涵声音比朦胧的月光还来得媚惑,轻轻唤出口。 苏峥呼吸一下子重了,在苏涵亲吻他的耳朵脸侧的时候便再也抑制不住,反身将苏涵搂在了怀里,亲吻他的嘴唇。 苏涵被放躺在了床上,苏峥当然不敢压住他,两人一番激烈热情的亲吻,都情动不已。 苏峥沿着苏涵颈项向下亲吻,苏涵因为怀孕,胸部比原来发育了一些,小小的雪白两团,苏峥含住上面的嫩红吮吸,苏涵觉得有些疼痛,但也有快感,难耐地唤着哥哥,身体小幅度扭动起来。 用软枕垫了苏涵的腰,握着他窄翘的臀部,用唇舌抚慰他的前端,苏涵几乎呜咽出声,腿都在轻轻颤抖,然后又绷紧了脚,用手捂住嘴,在胸膛的不断起伏和大口的喘息里,只觉得月光笼罩了整个房间,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苏涵终于从高 潮里回过些神来,看苏峥已经不在了。 他有些茫然地望着床顶,脸颊绯红,身上盖着的丝被滑腻的触感让他还沉迷在情潮里的敏感身体觉得有些发痒。 过了一会儿,苏峥才进屋来了,又端了水来。 给苏涵又擦了一遍身体,将里衣给他穿了。 穿里衣时,苏涵扑到苏峥怀里,红着脸声音细如蚊蝇,“哥哥,我也能像你对我那样的,杜大夫说可以那样做。” 苏峥搂着他的腰身,亲吻他的耳朵,心里被满满的幸福与疼惜充满,柔声道,“不用了,我舍不得。” 第三十四章 孕期小日子(二) 秋高气爽的时候,苏涵的肚子已经非常显眼,孕期反应总算好了一些,食欲也好些了,为了胎儿的健康,每天便要不断吃东西,苏峥也大部分时间都陪在他的身边,哄劝他吃东西,带着他在别院里散步,苏涵看书写字画画,他便坐在他的身边看资料账本处理事务。 “来,再吃一口。” 苏涵拿着一本诗词在看,他对这些其实没有多大兴趣,他喜欢看各种神仙妖魔鬼怪的话本,但怀孕期间苏峥不让他看,不仅不给他买新的话本,以前看过的也都收了起来,让他找不到。没有办法,他只好按照苏峥的要求,看看诗词一类,读读那些风花雪月的才子佳人的酸掉牙的故事。 苏涵看书,苏峥便将碗里的鱼粥喂给他吃,他最近胃口好些,吃鱼粥倒不会反胃,但是,每天都要吃一碗,他还是觉得很烦,张口吃了,没想到,苏峥马上又舀了一勺喂到他的嘴边。 苏涵看了苏峥一眼,把头偏开,可怜兮兮地道,“哥哥,我不想吃了,不吃了好吧!” 苏峥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道,“你看你瘦得,你吃的东西都给你肚子里的小宝贝们抢过去了,自己却不长肉。来,必须把这碗吃完。” 苏涵摇头,“早腻了,不能换别的么?” “不行,大夫说这鱼粥不能不吃。”苏峥毫不心软。 苏涵把书放到一边,蹙眉看苏峥,“有了孩子了,你就不心疼我了。” 苏峥一手端碗,一手绕过苏涵的身体将他揽在自己怀里,笑道,“说话激我也没用,必须吃。再说,我哪里有孩子就不心疼你了。你才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宝贝。” 苏涵愁眉苦脸,一把将苏峥手里的鱼粥碗抢过来,苏峥以为他要发脾气把碗砸了,没想到他却是一股脑将碗里的粥都喝了,看得苏峥目瞪口呆,要去接碗,苏涵因为吃得太急,被呛到就咳嗽起来,他赶紧接过碗,又给苏涵递手巾。 苏涵咳得脸颊绯红,抬眼瞪苏峥,道,“吃完了!满意了?” 苏峥含笑不答。 大夫说苏涵现在胃口比较好,就应该让他多吃东西,不然,等到怀孕晚期,那时候又吃不下东西,而他身体本身又没有储存多少营养的话,会坚持不下去,对身体不好。 于是,现在苏涵每天已经没有了一日两餐一日三餐的概念了,只要他有胃口能吃下,就一定在吃东西。 苏涵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总是被逼着吃。 才吃了鱼粥,一会儿又端上来点心,苏涵看书,苏峥处理事务的时候,一会儿又夹一块点心往苏涵嘴边喂,苏涵看书看得专心,苏峥喂过来他就张口吃了。 若是苏涵在练字或者画画,苏峥也能够夹一小块点心或者肉干或者果脯送到苏涵嘴边,苏涵条件反射地张口吃了。 这种习惯一形成,有一次,苏峥见苏涵写字写得专心,连他到他身边了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眼睛都没有动一下,苏峥心里有点小不快,用手拿了镇纸递到苏涵嘴边去,苏涵于是张嘴就咬,苏峥一惊,赶紧将镇纸拿开,要不,把苏涵的牙磕到了那就不好了。 苏涵没咬到东西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眼睛转过来就见苏峥把镇纸在一边放好,然后关切地问他,“暖暖,写这么久了,身子可乏了,出去走走路散散步吧!” 苏涵放下笔,点点头,道,“腰有点发酸,那出去走走吧!” 走出几步了,苏涵才反应过来刚才仿佛还有别的事情,他看了看那个镇纸,然后又瞧了瞧正一脸关心望着他的苏峥,苏涵停下步子,疑惑地道,“哥哥,你刚才有喂点心到我嘴边吗?” 苏峥一惊,笑着道,“没有啊,我刚才只是拿了拿镇纸,没有拿点心,怎么,饿了吗,要不先去吃饭,然后再散步?” 苏涵黑着脸望着苏峥,说道,“哥哥,你刚才拿镇纸做什么,你是不是把镇纸递到我嘴边来让我吃,然后又及时拿走了?” 苏峥道,“乱想什么,没有。” “没有才怪,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到吗?哥哥,你就知道欺负我!”苏涵嘟着嘴巴可怜兮兮望着苏峥。 苏峥马上告饶道,“暖暖,别生气,哪里是欺负你,就是试试而已,我哪里舍得让你咬镇纸,把牙磕坏了可如何是好。” 苏涵没说什么,由着苏峥陪他出去散步了,晚膳时候,苏涵慢慢吃饭,边吃还边给苏峥夹菜,苏峥已经吃饱了,他还在夹,苏峥便道,“暖暖,我饱了,不吃了。” 苏涵也不理他,硬是将菜夹到他碗里,还说道,“你每天多劳累啊,又要处理事务,又要照顾我,应该多吃点。” 听苏涵这样一副怪腔调说话,苏峥就知道是自己哪里把这宝贝得罪了。于是想到下午把镇纸喂到他嘴边的事情,但苏峥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把苏涵夹到他碗里的菜吃了,不然,苏涵又该怪腔怪调地说他不体贴他的心意。 苏峥为苏涵擦身的时候,苏涵一脸倦怠地靠在床上,苏峥给他擦好,便赶紧用被子将他裹起来放躺在床上。 山里的夜里夜风很大,挺冷的,不能让苏涵冷到染了风寒。 苏峥转身让外面伺候着的丫鬟进来把水端出去,才说完就听苏涵一声惊呼。 苏峥心一颤,扑到苏涵身边去,关切地问道,“暖暖,如何了?” 苏涵刚才的倦意一点不见,睁着一双惊诧的漂亮明眸,有些迟疑地道,“哥哥,肚子里的宝宝刚才动了一下。” 苏峥一惊,“真的?”马上去掀被子看孩子胎动。 没想到丫鬟正好进来便看到了这一幕,苏涵有些发窘,赶紧把被子拉下来掩住,苏峥倒没觉得有什么,悠然地将床帐放了下来,又吩咐了外面的丫鬟几件事,当成刚才的事情没有一般,待丫鬟们出去了,他急急地掀开床帐钻进床里,对上苏涵一脸羞窘的脸,就笑了,在苏涵唇上亲了亲,道,“有什么好羞的,不是很正常么?” 苏涵不答他,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肚子。 苏峥伏在那肚子上听了听,仿佛已经能够听到孩子在肚子里的心跳声。那微弱的声音,让每一个父母都为之快乐幸福。 过了中秋,苏涵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而且,大夫说里面可能是双胎,这个消息让苏峥既喜且忧。 能一下子有两个孩子自然是件非常令人欢喜的事情,但是,苏涵身体本身就不好,即使这段时间监督严令苏涵多吃东西,苏涵的身体也没有长胖的迹象,反而只见到肚子在不断地长大,苏涵的身体状况,也许生一个孩子下来都困难,若是双胎,苏涵如何能够坚持生下两个。 苏峥宁愿不要孩子也不愿意苏涵生孩子出事。 苏涵得知自己可能怀了双胎的时候倒是非常高兴的,苏峥想多要几个孩子,那么,一次就能生两个,那是多么好的事啊。 从此,苏峥就对苏涵的身体更加上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苏涵身边,监督着他的一切,管理他的身体,让他能够一切安好。 大夫也是几乎每天都要给苏涵看病检查,确定他的状况。开出调养身体的方子,苏涵每天都要按照方子饮食。 苏峥原来并不想要李嬷嬷在自己和苏涵中间,但因为苏涵怀双胎的事,他也派人去告诉了李嬷嬷这件事,询问李嬷嬷的意见,问她要不要赶到苍麟山别院来,李嬷嬷年纪不小了,苏峥也担心她的身体,一路旅途劳顿,担心会对她的身体不好。 李嬷嬷接到消息,便立即动身出发了,完全是一副老当益壮的样子。 因为肚子已经很大,苏涵睡觉必须平躺着,害怕侧着睡会压到孩子。躺下后便不好翻身动作,经常非常难受。 苏峥每晚都得中途醒几次帮助他挪挪身体,然后给他按摩手脚之类。 苏涵将头捱着苏峥的肩膀,觉得虽然怀孩子辛苦,但是,一直有哥哥在身边,一切便也没什么难过地了。 他甚至想到若是自己生产的时候熬不下去,他也是无悔的,毕竟,有和哥哥在一起的很多快乐日子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寿命不长,那么,死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难过的事情,他只是担心苏峥会难过,以后孤单一人该怎么办,当然,如果能够给苏峥留下一儿半女,那么,苏峥也就会好好地过下去了吧! 苏峥已经睡着了,苏涵睁着眼睛在黑暗里用眼睛描画苏峥的脸,心境平和温暖。 第三十五章孕期小日子(三) 冬日来临,天气渐冷,每天早上起来,屋顶瓦上,外面树上草上都是一层白霜,再过不了多久,就该下雪了。 苏涵住的主院几间房里早燃上了地龙,房间里还烧上了暖炉,苏涵已经很少出门,要出门也是全身上下都裹起来,苏峥扶着他在就近的几个院子里走一走。 不过,随着苏涵肚子越来越沉,加上天气变冷,他就越来越不愿意动弹,每天必须被苏峥逼着才在房间里或者院子里走动,在李嬷嬷来了之后,有经验的李嬷嬷便千劝万劝让他多走走,不然以后生产的时候就该困难了。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明显听得出来是双胎了,苏涵和苏峥都感觉到过他们在母亲肚子里的动作,他们并不像别的孩子那般好动,以至于苏涵和苏峥经常会担心孩子以后会不健康,不过,大夫说孩子应该是健康的,只待生下来后再来判断苏涵体内的蛊毒到底是传给这对双胞胎中的哪一个了。 苏涵毕竟是作为男孩子被养大的,怀孕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一直有些茫然和不可置信,加上孕期反应很大,他心里焦躁不安,并且甚至心底还有排斥情绪,但是,当肚子一点点大起来,孩子在肚子里的感觉越来越明显,那种作为母亲的感觉便越来越重了。 他期待着肚子里的孩子,充满了温柔与爱意。 他甚至不再排斥自己亦男亦女的身体,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才使自己有了这种能力,居然可以为哥哥生小宝宝出来。他会有这种感觉,当然也与和苏峥的性生活有关,苏峥从来就赞叹他的身体,毫不忌讳地用各种法子让他感觉快乐,苏涵在苏峥的面前,已经再不为自己不同于常人的身体感觉难堪羞愧,而且能够坦然地展示在他的面前。 到怀孕的晚期,苏涵食量又减少了,腰酸痛得厉害,腿也有些微发肿,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胸胀难受,但是被苏峥碰的时候又会有发痛的感觉,每天尿频,每晚要被苏峥扶起来很多次更衣。 但是,即使这样,苏涵的心情依然不错,并没有怀孕初期因为孕期反应而产生的焦躁,脾气也并没有变得暴躁。 躺在床上,苏峥给他揉腰,然后又揉腿。 苏涵胸胀难受,嘴里轻轻呜咽,“哥哥……哥哥……”虽然每晚苏峥都得为他疏解,但他还是难于启齿自己的要求,只一味难过地唤苏峥。 苏峥用被子将他盖好没有透风,这才解开他的里衣衣带,手伸进里衣里轻柔抚摸他胸前的柔软,苏涵轻出一口气,很费力地动了动身体。 苏峥在苏涵唇上亲了一口,才钻进被子里去轻轻含住□,苏涵微皱着眉头,紧咬住牙,既觉得舒服很多又觉得很不满足。以至于反而处在一种难受的状况中。 苏峥对于苏涵的问题都很在乎,非常“不知羞耻”地去问了李嬷嬷苏涵的这种状况应该怎么办。 李嬷嬷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严肃认真地给出答案,说最好吸出来,这样就会好些。 于是,苏峥就先好好□抚摸了一遍,便吮吸起来,苏涵觉得很痛,手紧紧抓着被子,带着哭腔地呻吟出来,但是,那种刺痛里也有畅快在,他便没有阻止苏峥的行为。 苏峥嘴里尝到浓稠的腥甜奶味,量虽然很少,但苏峥也知道这是他的宝贝最开始的一点奶水,他愣了一愣,便又温柔地再吮吸了一阵。 苏涵开始觉得很痛,后来若有所感,产生一些畅快感觉后,他就明白发生什么事情了,以至于羞红了脸,窘迫得手足无措,带着哭腔地叫道,“哥哥,不要了,不要了……” 面对这样的苏涵,不要说有调笑之心,苏峥只剩下了心疼,从被子里钻出来透气,便将亲吻点点落在苏涵脸颊上,温柔安慰道,“没什么可害羞的,这是很正常的事,哪家相公没有这般做呢?” 苏涵抓着他的手,红着眼睛,问道,“真的么?” “怎么不是真的,我问的李嬷嬷呢。你说,你这么难受,别人家的娘子不也都这样么?没什么好害羞觉得难堪的。” 苏涵这才停止了眼泪汪汪,有些委屈地说道,“哥哥,刚才好疼。” 苏峥亲了亲他的唇角,道,“以后就不会了。”说着,又伸手进去摸他的另一边,在他耳边小声问道,“这边要不要?”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7节 苏涵瞬间又羞红了脸,嘴里当然不答。 苏峥体贴地轻柔抚摸了一阵,又钻进被子里去了。 疼痛过后,苏涵总算觉得好过一些。 苏峥手指抚摸着他的腰,温柔地在他耳边说,“暖暖,我要和你说件事?” 苏涵昏昏欲睡,含糊答道,“嗯?” 苏峥用手指温柔描摹了一遍他的脸,说道,“你以前说,要是你不在了,问我会如何,我想很久了,若是你不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暖暖,哥哥求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有事。你要是走了,我说不定也就和你一起走,不然,你该多孤单,也没人好好照顾你,我会担心的。” 苏涵本已经要睡着了,突然之间听到苏峥沉痛的话语,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有些茫然,当完全反应过来苏峥话语的意思,他就愣住了,以至于脑子都转不过弯来,嘴里喃喃唤道,“哥哥……” 苏峥将脸凑过去亲吻他的脸颊,继续说道,“我最近一直睡不好,我担心你会有事,每晚都看着你,却觉得永远也不会够。暖暖,我心里害怕,害怕你就要丢下我不管了。我害怕自己闭上眼睛睡觉醒过来时你就不见。我知道这样子的哥哥让你不喜欢,可是,我还是要给你说,你一定不要轻易就丢下我了。” 苏涵咬紧牙,眼泪还是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哽咽道,“哥哥,你别说了,我……我不会的,我想和你白头到老啊。” 苏峥用手指轻轻揩试他脸颊上的眼泪,温柔地亲吻他的脸颊,“你要说话算话,知道吗?现在说的,都要记住,不然,我到时候跟着你,你不要怪我惩罚你。” 苏涵愣了愣,哽咽着点了点头。 苏峥又道,“既然你应了,你平时就得好好按照大夫的要求做,该吃的东西不要因为不喜欢就不吃,每天应该走多少路也要坚持着走,那套操后面的部门你坐起来困难,但是,前面的应该是可以的,你不能每次都撒娇不做,你必须每天做三次,身体哪里有任何问题都要告诉我们,不要因为害羞就什么都不说……” 苏涵听着,开始的时候还在点头,但听苏峥说得越来越多,就开始嚷嚷了,“哥哥,你有完没完。” 苏峥道,“没完,生产的时候,你一定要……” 苏涵立即打断他,道,“我要小解。” 苏峥马上道,“行,等我起来扶你,把衣服穿了,裹了披风再出床帐。” 再睡下的时候,苏涵抓着苏峥的手,轻轻说道,“哥哥,我知道,我不会简简单单就放弃的,我还想和你过很久很久啊。” 第三十六章临产 宋元瑾得知苏涵不见了的时候,龙颜震怒,想到苏涵定然跑不了多远,便立即封锁了京城彻查,但是,人依然没有找到。 皇宫里照顾苏涵的人不少都被牵涉受罚,最后查到皇后头上。 皇后身怀有孕,肚子里的很可能就是皇帝的长子,将来的太子,更未来的皇帝。 皇后身体自然比平时还来得金贵,宋元瑾虽然气得连帝王的持重与威仪都不顾了,却也无法拿皇后怎么办。 皇后梨花带雨,说宋元瑾才登基一年,皇帝的颜面就不管不顾了,几月前的被皇帝带进宫来的那个民间顾美人她作为皇后没有与她为难,让皇帝好好将她收在后宫里,那皇帝就不应该此时又从宫外随意带个女人回来,而且还是个有夫之妇,甚至肚子里还有外面的种,皇帝怎么能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她将那妇人送出宫去,完全是为了皇家颜面,帝王威严,要是皇帝觉得她作为皇后如此做是做错了的话,那么就请皇帝赐罪云云。 宋元瑾气得甩了袖子,离开皇后锦云宫。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皇帝并不能大张旗鼓地让找苏涵,只能另编名目,于是办事效果就要差很多,好些天过去了,并没有找到丝毫线索。 接着,朝廷又出现了一个大案,运河河工联名上书,说运河款项没有下达,河工工钱被克扣,这种事情过不了几年又会来一次,但这次牵扯得颇广,而且,居然没有半路被截还上达天听了。 出了运河案,后宫里又出了皇帝宠爱的那个顾美人被下毒,肚子里的龙种在顾美人还没来得及向皇帝说这个喜讯的时候就流产了,大人没事,孩子没保住,于是,皇帝后宫又是一番天翻地覆地闹腾。 事情多了,宋元瑾在查苏涵的事情上便就没有了那么多的心力。 但是,他心中执念太深,每次看到和苏涵长得颇像的顾芝就心中一番波澜,觉得自己都已经身为皇帝,为何就是不能得到小小一个苏涵呢。 越是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宋元瑾觉得自己的确入了苏涵所说的那个魔障。对于这件事,他霍达不起来。 顾芝和苏涵很像,但也只是长相相像而已,气质神韵完全不似,顾芝毕竟是小家碧玉,苏涵从小就是以郡王的身份养大的,苏涵即使撒娇,也透着一股子傲慢,哭泣时那种带着委屈可怜的样子,就更让人无法抵抗了,发脾气时更是有着先皇一般地气势,但他又不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带着水乡贡阳的青山绿水的灵气,病弱时候惹人怜爱也带着坚强和强势…… 宋元瑾手里拿着那块苏涵掉了他捡来的玉佩,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心思百结,天下间,又哪里还来得另一个苏涵。 心中那种想要拥有的感情,其实已经不仅仅是爱了,就像是一种渴求,渴求另一个自己,渴求另一种命运,血脉相连的苏涵让他觉得得到他就像得到另一种自己。 那种感情非常微妙,以至于明明知道不可为,但他就是会不断去想,想要去做。 他自己也不明白,要如何才能从这种执着与魔障中走出来。 他也需要一个答案,他要如何从里面解脱。 而答案只能在苏涵身上,于是,他才要不断地寻找下去。 突破口是找到了先皇为苏涵安排的上阳别院,经过证明,一个和苏涵相似的人的确在那里住过,只是性别为女而已,而且,就是在那里,还举行了一场婚礼,想到苏涵就是在那里嫁给了苏峥,宋元瑾便心痛莫名。 林太医以前说的苏涵身上中的蛊毒只能女人才能活下来,而夏太医给出了治疗苏涵的药方,林太医说并没有特别之处,宋元瑾便想到了苏涵会不会是女儿身的问题,所以,苏涵那么傲的性子才愿意嫁给苏峥,先皇愿意用假死的方法将他从郡王的身份上解脱出来。 在夏太医不开口解释的情况下,后来宋元瑾又把这个猜测给推翻了。 苏涵喉结小巧,可的确是有的,而且,他以前抱过苏涵,也没有觉得他有女人的胸部。 宋元瑾陷入了苏涵在他面前咄咄逼人性情孤傲,却愿意作为女子委身嫁给苏峥的不忿之中。 虽然苏涵已经没有住在上阳的别院里,但是,一直监视那里的一举一动是有作用的。 里面有人出远门,而且还带了不少东西。 跟着这条线又追踪到了京城,下面的报告说那一行人在京城里贾家住了下来,但是,里面有个老太婆之后不见了身影。 这些线索指向苏涵就在这京城,或者在京城附近。那个不见了的老太婆,根据描述,非常像苏涵身边贴身照顾的那个李嬷嬷。 根据这些线索,宋元瑾将搜索的网收紧了,很快就查到苍麟山上一处别院里住着一对夫妻,丈夫陪着妻子在那里养胎,计算他们去那里的时间,和苏涵从皇宫里失踪的时间很吻合,虽然以前也曾经查过那里,但是,那时候没有得到结果,但是,这次,宋元瑾却觉得那就是苏涵。 只是,报告里的那对小夫妻里妻子临产,奶娘都找了好几个,稳婆也找了最有经验的,还请了京城里的名医过去看过,这些都无不说明,那的确是个怀了胎的女人。 苏涵到底是男是女这个问题又浮出了宋元瑾的脑海,一直为苏涵诊病的夏太医被皇帝召见了。 “皇上,您又何必,先皇死不瞑目啊!”夏太医老泪纵横,宋元瑾让宫女将他扶了出去。 “你以前瞒着朕,如此戏弄朕,朕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拿先皇出来压朕了!” 得知苏涵身体的秘密,宋元瑾并没有以前的事情豁然开朗的感觉,反倒有些迷茫,原来苏涵的身体是那样子的,能说是上天有眼么,先皇和他妹妹有染,报应在了苏涵身上,原来那时候苏涵在宫里不明原因地呕吐,是因为怀了苏峥的孩子了么? …… 苏涵原来可以做女儿身,宋元瑾坐在椅子里,手指摸索着奏折,心情复杂。 知道苏涵真正嫁给了苏峥,而且还为他怀了孩子之后,宋元瑾的心动摇了,真的要去把苏涵找到从而得到他吗,这样去做就是强抢别人的妻子,即使他是皇帝,权力至上,最基本的道德也是应当遵守的。 而且,苏涵都已经为苏峥生子了,他还要得到他做什么呢? 宋元瑾迷茫了,不知道是否应该去找到苏涵。 虽然迷茫,但心中的那个结没有解开,他终究是无法从那执念与魔障中解脱的,他希望去见见苏涵,将一切都说开。无论结果是什么样子,他都得去解开心结。 苍麟山别院被有心人探查的时候,苏峥就得到消息了,但苏涵身体已经很重,而且估计就要生了,即使宋元瑾找来了,此时他也不能将苏涵带走。 苏涵的身体经不起。 他宁愿担负被宋元瑾找到的危险,也不愿意拿苏涵的身体去冒险。 苍麟山别院里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过,只不过外围多做了防守,苏峥在山下路口的几个隐秘哨口也加派了人手。若是宋元瑾来了,有所准备总是好的。 因为和苏峥有了约定,苏涵也觉得自己如果不好好做,要真是丢下苏峥一个人那也太残忍了,之后虽然身体一直不太好,孕后期的症状非常严重。 但他吃不下东西也尽量吃,每天都按照大夫的要求在房里做了孕操,虽然很难受,有苏峥扶着他也并不是坚持不下来,腰酸腿酸苏峥都好好替他揉弄…… 在近九个月,大夫检查说以他的状况,这一段时间都要注意,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生产。 于是,最近一段时间整个别院里都有些紧张。 晚上山上风很大,睡在暖烘烘的屋子里,听到的也是外面的大风呼啸,苏涵觉得心里突然不太踏实。 费力地朝苏峥身边挪了一下,轻轻唤了一声“哥哥”,苏峥这段时间是有一点声响就能醒,苏涵动作的时候,他就醒过来了,侧身就着屋里的一盏烛灯看苏涵,伸手将他身上的被子好好掩了掩,问道,“怎么了,要起身么,还是哪里难受?” 苏涵伸手抓住苏峥的手,苏峥于是就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捂着。 “哥哥,我心里不太踏实,不知道是为什么?” “小宝贝们又踢你了?”苏峥把手伸下去摸了摸他浑圆的大肚子。 苏涵蹙了眉头,“不是这个,就是不安心,睡不着,觉得要有事,难道是孩子要生了么?” 苏峥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颊,“孩子在你的肚子里,你的感觉才是最准的。早上起了让大夫来看看。” 苏涵想也是这样,安心一些,睡了过去。 那晚的风很大,原来以为只是风大而已,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当晚下雪了,雪还挺大,是那年冬天入冬以来迟来的第一场雪。 早上苏涵就觉得身体不对劲,腰比平时来得酸痛,肚子也隐隐不舒服,之后就开始有坠痛的感觉。 大夫来看了,说让准备生产的一应东西,夫人怕是要生了。 但是,这个症状,估计也不会很顺利,让将东西准备足了,继续扶着苏涵在房里走,这样会帮助生产。 苏涵早饭只吃了几口,还是苏峥软语好言相劝他才硬吞下去的,之后又轻轻揉了他的胸口和胃良久,他才没有将东西吐出来。 苏涵被苏峥半搂在怀里,痛得只想流眼泪,却被扶着硬是要在屋子里走,大夫说羊水破了才不用走了,不然,只得这样慢慢散步。 中午苏涵也只吃了很少的东西,苏峥一直陪着他,看他难受,心中也难过,但是,想到之后才是最难熬的时候,他必须陪在苏涵身边,和他一起度过那段时间,便又沉住了心,好好吃了东西,将府里一切安排妥当。 苏涵中午还睡了一阵午觉,但因肚子难受一直没睡踏实,迷迷糊糊的,嘴里唤着“哥哥”,苏峥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隔着被子轻轻抚摸安慰他肚子里的小宝贝,希望他们不要太折磨苏涵。 府上一切都准备好了,所有人都在备战状态,但苏涵就只是肚子坠痛,羊水却没有破的迹象,又过了一晚,第二天,还是只是痛,苏涵被苏峥扶着,眼泪染湿了苏峥的衣袖,“哥哥,我难受,肚子痛,不要走了,我不要走了,让我坐会儿……” 苏峥只得让他坐在床上,问他吃些东西好不好,苏涵痛得眼发昏,摇头不要。 中午镇痛突然加重,下面流了水出来打湿了裤子。 苏涵被扶着躺在床上,稳婆和大夫都在,苏涵紧紧抓着苏峥的袖子,“哥哥,你待会儿不要走,你别离开我身边。” 虽然有习俗男人不能进产房,但苏峥哪里会管这些,也不顾及房里其他人,在苏涵唇上亲了亲,握着他的手道,“我不会离开的,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别担心,不会有问题的。” 第三十七章生产 苏峥的话让苏涵放下了心,但被脱裤子的时候,他因疼痛而惨白的脸颊更白了,眼神也很不自在,看得出来,他觉得很窘迫难堪,但还是能够忍受下来。 苏峥亲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安慰他,“不用觉得害羞,没有什么的。” 苏涵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像可怜的寻求保护的小鹿一样,苏峥伸手抚顺他脸颊上的湿发,“你和我,还有就要出生的小宝贝们,以后会开开心心的在一起,你那时候想住在哪里,我们就去住哪里,你想回蒲山别院去吗,以后我们就去那里。” 苏涵轻轻点了头,想到以后,身体的疼痛仿佛也并没有那样难过了。 房间里烧了醋,但醋的浓重味道在苏涵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幻觉里就像是以前房间里烧的熏香。 他的骄傲的形象,从小并不喜欢和人亲近的性格,远远看着别人,却总想着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的特殊和窘迫,他是高高在上的,母亲说,他是小王爷,嬷嬷说,他生来就要比别人尊贵,但这些都在这一刻,因为身体被撕裂开来的疼痛而崩溃了,被别人看到身体,嘴里含着布巾,想要哭也哭不出来,想要叫也叫不出来,冷汗出了一身,但疼痛不但没有减少还在增加…… 他想到以前和母亲在蒲山别院时候的事情,那里种了好多花,日子很闲散快乐,若是,永远也不用长大,那该多好…… 不过,那样也不会回到贡阳去了,不会和哥哥在一起,不会拥有和哥哥的爱情,不会有那样期待的和开心的日子,不会有震颤人心的激动与留念,也不会有离别,不会有痛苦…… 母亲离开了,爹爹也走了…… 苏涵生生扯着绑在手腕上的巾帕,手腕上被勒出一道道痕迹。 苏峥跪在床边,一遍遍唤着“暖暖”,用热巾帕为他擦脸,告诉他坚持下去。 苏涵目光迷离,房间里声音很吵,但大家在说什么他什么也听不见。 稳婆也很着急,说夫人用力不够,看到孩子的头了,但是就是出不来。 苏涵觉得嘴巴发麻,里面的布巾终于给拿出来,他松口气,接着,有水顺着喉咙流下来,哥哥在亲吻他,他睁开眼睛看着苏峥近在咫尺的脸。 将固元的药丸溶解在水里,苏峥一口口将药喂给苏涵喝下来,外面天色已经渐晚了,又要下雪的样子。 “哥哥,哥哥……”苏涵痛苦地唤着,他不知道除了叫苏峥,他还能怎么办。 休沐日,宋元瑾微服坐了马车,向苍麟山而来。 上午出发,下午才到。 苏峥得到有人来拜访的消息,而且来人应该是京里达官,即使有这个消息,他也顾不上了,他的所有心神都在苏涵身上。 若是苏涵出什么问题,那么,其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也没有意义,无论是谁来了,就让他来吧。 宋元瑾并没有表明身份,在外面黑云压顶要下雪的时候,管家没有得到苏峥的指示,也只得将这位贵客迎进别院里来,说明了情况,“夫人生产,主人无法出来迎接贵客,还望见谅。现下府中忙碌,招呼不周,也请大人您不要介怀。” 宋元瑾没想到自己遇到了这样的日子,心里很诧异,然后感觉怪怪的。 他有些茫然地在待客花厅里坐了一阵,心中若有所觉,便迈步向外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到哪里去,但是,却总有一种指引一样。 有人出来拦住了他,说内院是家眷所居,让他不要进去。 不过,他身边的都是武艺高手,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没有人拦得住他。 他仿佛隐隐听到了苏涵的声音,很痛苦的声音。 那种心中若有所动的感觉,紧张,悸动,心跳变快,仿佛灵魂也因此而颤动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见到苏涵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感觉。 宋元瑾走到主院门口的时候,后面跟上来的管家苦苦请求,“这是夫人的院子,大人,您不能进去。” 宋元瑾像是被摄魂了一样,他就像没有听到管家的话,侍卫清楚了阻拦,他走了进去。 不过,侍卫们也觉得为难,皇帝到别人内院做什么,而且,这家的夫人还在生孩子呢。 “哥哥,我痛,不要了,求你了,不要了,放开我,啊……我痛,求你了,我痛啊……”撕心裂肺地哭喊的声音,这是苏涵在哭叫吗,宋元瑾定在了院子里,别人的声音都很小,只有苏涵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为什么要为苏峥生孩子呢?宋元瑾心里很痛苦,甚至觉得茫然无措,站在那里不知道是应该进或者退? 大夫为苏涵做推腹,让他用力快把孩子生下来,不然时间熬得越久就越危险。 苏涵力气突然变得很大,甚至将绑着他手的巾帕都给扯下来了,苏峥只好紧紧将他抱住,任由别人用布巾堵住苏涵的嘴,又绑上他的手。 以前孤傲地不让任何陌生人近身的苏涵此时却痛苦地叫喊,头发凌乱,额头脸上都是汗水。 “暖暖,再用力,还要用力,哥哥求你,你坚持住……”苏峥只想让所有的痛苦都加诸到自己的身上来,不要让他的暖暖再受苦,以后再也不让他生孩子了,他不要孩子了,再不要了。 开始下雪了,宋元瑾站在院子没有动。 大家都无不对这个陌生的客人感觉奇怪,却也不敢胡乱猜测或者去阻拦,只看他一直站在那里。 侍卫劝他进屋去,他也没有动。 伞撑在他的头顶,风吹过来,还是有不少雪花落在他的斗篷上面。 从房间里传出来的痛苦的压抑的声音,他觉得他能够清清楚楚地听见。 天彻底黑下来了。 走廊上的灯都点了起来,产房里也点起了好些蜡烛。 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哭叫声。 宋元瑾心神一动,就要往房子里去,没想到一迈步却差点摔倒了,他站得太久了,全身都僵了。 “爷,”侍卫扶住了他。 正房里进进出出不少丫鬟,宋元瑾想进内室去,这下便被丫鬟们拦住了。 “这是夫人产房,不知大官人是哪位,但也没有几个大男人进别人家产房的道理,这苍麟山也算是天子脚下不远,天朝可有这样欺负人的道理?” 宋元瑾根本不计较这些,拉住人急切问道,“你们夫人可好?” 那丫鬟面露不忍,“是双胎,还有一个没有产下来。” 宋元瑾在外面房间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起来。 房里苏峥又给苏涵喂了药,“暖暖,哥哥求你撑下去,你要记得你答应我的话,你答应过我的。” 苏涵眼神无力,声音痛苦,却说不出顺畅的话来。 “还有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是女儿,你不是喜欢儿子多些,你得把另一个也生下来,就该是儿子了。”苏峥擦着苏涵的脸颊,柔声说道。 又是剧痛传来,苏涵一声痛吟,握着苏峥的手突然用力。 生第二个孩子比第一个来得顺利,孩子生下来,苏涵便昏了过去。 苏峥给苏涵擦了身体,只稍微裹了衣服,就用干净的被子将他裹了,抱着他到旁边的房里去,将他放在干净的床上,喂他喝了药。 大夫进来给他把脉诊断,说生产还算顺利,元气受了损伤,但只要接下来好好调养,身体就会恢复,若是调养得好,应该会比以前好。 孩子被清洗好了也抱了过来,是两个红通通的小家伙,姐姐四斤六两,弟弟没有姐姐来得好,只有三斤八两,都比正常的初生婴儿来得轻,但也没有关系,大夫说两个孩子都没有问题。 苏峥看着抱在奶娘怀里的两个孩子,就有想抱着苏涵痛哭的冲动。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8节 苏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身体的疼痛难受让他醒过来后就蹙紧了眉,发出一声痛哼。 睡在他身边劳累不堪的苏峥很快就醒了,对上苏涵带着虚弱的眼睛,苏峥笑着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手指轻抚他的脸颊,柔声说道,“暖暖,是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谢谢你,你为我生了孩子,还谢谢你,你做到了答应我的承诺。” “哥哥,”苏涵虚弱地唤了一声,也来不及说别的,只嗓子里火烧地难受,“水,喝水。” 苏峥赶紧起床,从房间里的保温铜壶里倒了水出来,扶着苏涵靠在自己怀里,喂他喝了水,苏涵渴得很,很快喝完了一杯,说还要。 苏峥赶紧唤了人进来倒水,自己扶着苏涵,问道,“饿了吗?想吃什么?” 苏涵摇头,蹙眉道,“哥哥,疼……” 苏峥只好亲吻他的脸颊,安慰他,“过几天就好了,熬过这几天,就不疼了。” 苏涵知道说给苏峥听也无用,但身体难受,他就想向他撒娇。 苏涵喝了水,又有人端了粥来,苏峥喂他吃了粥,苏涵精神不济,还是强打起精神来说要看孩子。 孩子是奶娘在照顾,在主卧室旁边的抱厦里,苏涵说要看,苏峥便让将孩子抱来。 两个孩子都吃饱了奶沉睡着,既不哭也不闹。 苏峥还挺担心孩子的健康,但大夫说孩子现在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不好,还检查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就说明没有大问题,苏峥却并不能因此就放下心,但总算不用太忧虑。 两个孩子皮肤都还是发红带着点褶皱的,又很小一团,苏涵看了一眼,也不敢抱,皱起了眉,对苏峥轻声道,“哥哥,他们怎么那么小,也好丑。” 苏峥无奈地拧了一下他的鼻子,道,“听说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子。等孩子长大一些就好看了。” 苏涵点点头,又说,“不过,嬷嬷说我生下来就挺好看的。” 苏峥笑了,“嬷嬷也说我们的孩子生下来就好看,以后会更漂亮呢。” 苏涵蹙了眉,“哦,我生下来也是这样子啊!” 奶娘们把孩子抱走了,苏峥问苏涵是不是再睡会儿。 苏涵躺下后,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迷迷糊糊道,“感觉好奇怪,明明原来还在肚子里的,刚才看到抱在别人怀里,就觉得好陌生。” 苏峥给他盖好被子,看苏涵睡了,便起来又去看了看孩子,做了些吩咐,吃了晚膳,便又来陪着他睡下了。 第二日,苏涵醒来,觉得身体好多了。 苏峥对他说,“皇上来过了,他说要见见你,你要见他么?” 第三十八章正文完 苏峥的话让苏涵愣了一愣,但也没有太吃惊。 “他什么时候来的?”苏涵将头靠在苏峥怀里,轻声问道。 “两天前来的,你睡过去了,他进来看了你一眼,就走了,说等你醒过来了再来看你。”苏峥说道。 “他没有做别的事情吧!”苏涵对于宋元瑾找来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宋元瑾找来了,一切还风平浪静就有些奇怪了。 “他说是来看自己的妹妹,看到你没事,就先回去了。”苏峥说着,手指抚摸苏涵的头发,目光温柔。 苏涵却因此皱了鼻子,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妹妹啊?” 苏峥笑着亲吻他的额头,“那你就不用太理会他了,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宋元瑾是到苍麟山后第二日早上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和苏峥谈了一宿话。 苏峥说愿意为了苏涵不要爵位,也不入官场了,他愿意陪着苏涵在乡野之间过平淡的生活。苏涵的身体不好,也不喜浮躁热闹的地方,他愿意陪着苏涵过苏涵喜欢的日子。 宋元瑾长叹口气,神色深沉,心里却是解脱般的轻松。他仿佛能够明白苏涵的思想,明白苏涵选择苏峥的原因,明白他所追求的生活所为何。 比起被束缚在郡王的头衔之下,过自己喜欢的舒畅生活,没有案牍劳形,自己能够控制的生活,那样更让人向往吧。 而苏峥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也并不是别的男人可以相比的,苏涵的眼光倒是很准,也难怪先皇愿意将苏涵交给他。 宋元瑾当时并没有别的表示,而是对苏峥说道,“你以后不要辜负了涵儿,他终究是皇家子孙,朕不会让他受苦吃亏的。” 宋元瑾一副长兄派头,苏峥倒放心了。他不知道宋元瑾为何会放弃原来的念头,而愿意将苏涵当成弟妹般接受对待,但是,只要宋元瑾放过了苏涵,苏峥还是愿意将他当成自己的君主对待的。 宋元瑾坐在回程的马车上,雪一大早就停了,路上积雪染得官道上一片雪白,有车辙印子一直延伸向雾蒙蒙的远方,送走了原来因为执念与渴望而来的焦躁与沉重,迎来的豁达里带着释然的轻松。 清冷的空气呼吸入鼻腔,宋元瑾从车窗口子里望着隐约远山,觉得心中畅快了。 苏涵生产时痛苦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里回想,之后他进去看苏涵的时候,苏涵睡着了,脸上有疲惫还有因为疼痛而产生的痛苦神色,但是,那张让他心动的脸上也有安详和满足。 宋元瑾不愿意认为作为帝王的他还要去承认成全自己爱着的人得到他的幸福才是真的爱他,那样的爱,宋元瑾认为真的能够叫□吗?爱就是要将他束缚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能够时时刻刻看到触摸到。但此时,他觉得,成全苏涵,让他在远离自己的地方能够安详地微笑快乐,这也能够让他心境平和了。 千里江山,万千黎民,这些是他的从属,也是他的责任。 放下执念,其实也并不难,也许以后还是会后悔成全了苏涵和苏峥的快乐,而自己在孤独的上位感受悔意,不过,那时候的事情,现在似乎也不用担心那么长远。 宋元瑾之后再来苍麟山别院的时候,苏涵身体已经好了,两个小家伙也不再是苏涵嫌弃的那个红通通的丑样子,已经是雪白一团,虽然瘦瘦小小,但也可见是非常漂亮的小孩儿。 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不哭不闹,一眨不眨望着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全新的世界。 接近年关,别院里变得忙碌而热闹。 苏涵才刚学着抱孩子不久,总是担心自己抱的姿势不对,会让孩子不舒服。 正抱着小女儿和她眼对眼望,小娃娃张着嘴打了个哈欠,脸皱成一团,就要闭眼睛,苏涵一脸宠溺的笑容,抬起头来见苏峥进来,“哥哥……” 苏峥让房间里的丫鬟出去了,挽着门帘迎进来一个人,“暖暖,有客人来。” 一身黑色锦袍的宋元瑾进来,苏涵心想能得苏峥如此接待的人,估计也只有他。 宋元瑾看苏涵怀里抱着孩子,因为这一段时间的调养,苏涵脸颊丰满一些,脸上血色也足,带着红润,一双眼睛漆黑漂亮,神色间带着些尴尬然后又朝他笑了一下。 “太子哥哥,”苏涵还是用了以前的称呼,这让宋元瑾想到了以前的日子,感觉怀念而温暖。 “涵儿,身子可好了,我来看看你。”苏涵已经成了别人的家眷,宋元瑾虽然想有更亲密一些的接触,但此时也只能在五步之外问候。 苏峥请宋元瑾上坐了,又让外面丫鬟进来上茶。接着坐到苏涵身边去,柔声询问道,“手抱酸了吧,采儿要睡了,我把她放摇篮里去。” 苏涵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他,看他把孩子抱着放进摇篮里,才又继续回宋元瑾的话,“谢谢您的关心,身子早好了。孩子身体也还好,没有什么事。” 说着,想到什么,苏涵又笑了,道,“皇后娘娘顺利产下皇子,这是天朝幸事,还没有恭喜您呢。” 宋元瑾笑了笑,因为添了儿子也很是高兴,和苏涵说了些孩子的事情。 宋元瑾问起这对孩子可取好了名字,苏涵笑着道,“大名一直没定下来,哥哥说要请苏家长辈给起,小名倒是有了,叫采采,菜菜。” 听到这两个小名,宋元瑾有些尴尬地愣住了,“怎么叫这两个名字。” 苏涵摇摇头,“不知道,这两孩子张嘴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在这么叫,然后就用这两个小名了。” 宋元瑾笑起来,问可不可以看看两个侄子,苏涵马上说道,“可以看……” 这对龙凤胎姐姐比弟弟看着大了那么一点,不过,脸倒是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宋元瑾伸手想摸摸孩子,苏涵赶紧凑过去道,“皇上,您别碰他们,要抱他们要摸他们都得小心,不然会伤到孩子。” 苏涵一脸紧张小心的样子让宋元瑾干笑了两声,道,“我抱过自己儿子,没出什么问题。” 苏涵很不相信地看了看他,“您是皇上,无论您怎么抱你孩子,谁敢说什么啊,孩子也不会说话,你抱得不舒服,他们也不能说你。” 宋元瑾只好道,“那算了,我不碰你孩子了。” 苏涵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是昨天才学会抱孩子,到现在都只抱过采采三次,菜菜一次都没抱过,你不能一来就享受比我还高的待遇吧。” 苏峥在一边摇头苦笑,宋元瑾道,“行了,我说不过你。” 苏涵笑着说,“等孩子再长大一些了,就放心给你抱了,到时候你要给红包。”说着,又看了看苏峥,回头对宋元瑾道,“孩子要做百日酒的,可我们这里没什么亲戚,到时候你要来么?” 宋元瑾点头,“行,到时候来看看小家伙长成什么样了。” 宋元瑾来了大半日,也一直是在和苏涵说话,但最后才发现话题全都围绕着孩子去了,别的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来。 苏涵仿佛也忘了或者说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把他当成以前那个还没有对他做出过伤害的“太子哥哥”,在他面前笑得畅然。 宋元瑾目光很多次瞄向苏涵的肚子,实在无法想象,生出来的这两个小孩儿,是曾经在他肚子里孕育的。 宋元瑾回去的时候,苏涵不能着风,只把他送到了门口,约定让他下次再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番外之孕后爱美减肥记 孩子长到半岁已经粉雕玉镯,漂亮地人见人爱。 只是两个都嗜睡如命,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醒过来的时候,小姑娘采采就喜欢一双黑珍珠般的大眼睛四处看,咿咿呀呀叫唤。 小伙子菜菜安静得很,很少发出声音来,但是,当你一没注意他,他或者就把手放嘴里去了,有时候还把脚指头往嘴里含,真是让人惊奇,他怎么就这么喜欢啃东西呢。 也不能将两个小孩儿放一起,睡觉的时候,菜菜会踢采采,醒过来了,采采就抓菜菜。 采采被踢了即使在睡梦里也咿咿呀呀叫起来,菜菜被抓了,即使醒着也不发出声音,只是赶紧爬开离他姐姐远点。 苏涵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滴血检验,也没有了蛊毒的反应。这自然是很让人高兴的事情,只是,在孩子半岁的时候,却在采采的血液里发现了蛊毒反应。 这让两个家长心情沉重起来,孩子再长大一些,她体内的蛊毒也就会跟着强大,便会发作,孩子就会受苦了。 想到这个,苏涵在苏峥怀里不只哭过一次。 采采是姐姐,比菜菜还长得好不少,她喜欢笑,被人一逗就笑得特别欢。菜菜就是个闷葫芦,不仅不爱说话,也不太爱笑,虽然应该是重男轻女来着,但似乎大家都更喜欢逗采采一些,喜欢闷头玩的菜菜没有姐姐那么受到关注。 山上的夏天凉爽,苏峥问了苏涵的意见,决定在山上将夏天过了,秋天的时候搬回京城忠国公府里去住。 皇帝来过苍麟山几次,每次虽然都是以来看侄子的名义,但谁都知道他来看苏涵,他向苏峥提过几次,让他回朝廷做事,苏峥都以苏涵身体还没有太好,孩子身体也不好,京城炎热,不适合他们的身体为由拒绝了,但是,秋天来了,他就没有再拒绝下去的理由,只能回朝廷里去做事。 皇帝也正好可以说朝廷事务繁忙,将名义上回老家的苏峥召回来做事。 庭院深深,夏日的酷暑仿佛也被阻挡在了幽深的庭院之外,房间里显得凉爽,苏涵盖了薄被在床上午睡,两个孩子在旁边的抱厦里有奶娘照顾,苏峥先去看了孩子,都睡得很憨,他就到卧室里来。 苏涵睡得热了,就将薄被掀在一边,如白玉雕琢的纤细手臂从宽松的白色袖子里露出来,搭在床沿上,衣领也散开了,精致的锁骨在衣领边沿勾勒出完美的形状,嘴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就像抱厦里的两个小孩儿一样,睡得香甜毫无烦恼。 苏峥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苏涵的脸颊,因为最近养得好,苏涵长了些肉,脸颊丰润多了,苏峥不得不承认,生了孩子之后的暖暖身体比以前好了,也比以前更漂亮了。 苏涵脸颊被摸得发痒,睡梦中伸手将苏峥的手抓住放到胸前,又动了动身体,继续睡过去。 苏峥看他这个样子,就笑了,俯下身在苏涵的耳边吹气。 苏涵又痒又热,嘴里发出哼哼声,想要侧身睡,但又觉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就醒过来一些。 看到是苏峥,苏涵伸手去勾他的脖颈,苏峥只好双手撑在他的身体两边,任由他一手搭上自己肩膀,另一手勾住他的脖颈。 苏涵抬头和他接吻,两人缠绵了一阵,苏峥被他挑 逗地不能自已,吻上他的耳朵脖颈,又渐渐向下舔吻,苏涵身体扭动,伸手轻推苏峥,嘴里含糊道,“热,哥哥,热……” 苏峥在他的锁骨上□了一阵,手也在他的腰上轻抚,呼吸略微粗重,“那你要怎么样?” “喝酸梅汤,要喝酸梅汤。”苏涵说着,却伸手在苏峥肩膀背上抚摸,神情迷离里带着十足的媚惑勾 引。 为了苏涵的身体着想,苏涵喝酸梅汤是要受限制的,不然他就能够不吃饭,就只吃水果喝凉性的东西。 苏峥将床帐放了下来,手解了苏涵的腰带,唇也渐渐向下膜拜,含糊道,“一会儿喝……” 苏涵又觉得热又想要,嘴里轻声呻吟着,轻轻扭动身体,在苏峥的爱 抚下张开双腿,苏峥又和他唇舌相交,手指在苏涵的大腿内侧抚摸,苏涵不耐地在他背上轻抓挠动。 “嗯……嗯……哥哥……”苏涵情 动又难耐地小声呻吟,伸手从枕头下将装着润滑膏脂的碧玉雕琢的小罐子拿出来递到苏峥面前,苏峥笑着在苏涵脸颊下巴上亲了亲,接过那小罐子,从里面挖了些膏脂出来,苏涵已经自动翻身趴在床上了,头枕在枕头上,被半束起来的头发从背上滑下去散落在被褥上枕头上。 两人一番亲热恩爱,完了之后苏峥穿衣下床让下人准备沐浴香汤,丫鬟们的窃笑他也只当没有看见。 苏涵洗了澡后就觉得全身舒爽了,靠在椅子上也不提要喝酸梅汤的事情,苏峥给他把头发梳顺又挽了起来,苏涵对着镜子看了自己一阵,突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回头望着苏峥道,“哥哥,你有没有发现我长胖了很多。” 苏峥心想你哪里多长了点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你即使长胖和别人比较起来也只能被称为瘦,便答道,“哪里有长胖很多,挺好的,脸上有了血色,不是好看了么?” 苏涵似信非信,起身道,“哥哥,你量量我的腰,看有没有细一些。” 苏峥笑着一把将他拦腰抱起来,苏涵惊得一声惊呼,伸手揽住苏峥的脖颈,听苏峥道,“哪里有长胖,还是这么轻。” 苏涵笑道,“真的么?” 苏峥道,“长胖了哪里不好,你怎么就一天到晚担心长胖了?” 苏峥坐在榻上,苏涵就坐他怀里,蹙了蹙眉,说道,“陈婶娘,林婶娘,不都是挺胖的,我看她们那样子,想到要是自己也那样了,那不是糟糕了,你以后就该叫我苏胖子了,不用叫暖暖了。” 苏峥大笑起来,“你这不是杞人忧天么?”即使苏涵长得和陈林两位那么胖,也该是杨贵妃那样的胖美人才对。 苏涵看苏峥笑就不满起来,把自己的袖子和苏峥的都捞起来,把两个胳膊放在一起比。 苏峥的胳膊骨肉匀实健壮,苏涵的就是一段藕臂,苏涵打量比较了一阵,说道,“看来,我还是比你细些。” 苏峥道,“不用担心身材问题,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再说,你现在哪里胖了,还是瘦得一摸就是骨头。”说着,就在苏涵的腰上抚摸,苏涵被他摸得腰发软,正要阻止他,已经被苏峥一手托着臀部揉捏了,还听苏峥打趣,“这里肉倒多,要不要减下来?” 苏涵软在苏峥怀里,拿手锤他,“哥哥,你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 苏峥笑着将他放地上站好,拿手圈在他的腰上比量了一下,苏涵赶紧提气收腹,问道,“怎样?” 苏峥笑他怎么这么臭美,逗他道,“比上次好像粗了。” 苏涵一愣,“大夫说会恢复得很好的呀!” 苏峥怕苏涵真信以为真,不好好吃饭,赶紧道,“骗你的,已经很好了,堪比楚王宫里的柳树了。” 苏涵瞪苏峥,“你总是逗我呢,看我以后不信你了。” 苏峥将他搂到身边坐下,“你怎么就这么在乎这些,别把身子给弄差了。” 苏涵道,“我自己知道。可我才不想有大肚子。” 苏峥一下子将他放倒压在榻上,又俯身隔着衣服亲他肚子,挠他腰,逗得苏涵痒得一边笑一边求饶,“哥哥,放开,我痒,放开……” “大肚子没什么不好,以后不许因为这种原因不好好吃饭,听到没?” “放开,才不听你的……啊……讨厌……放开……,知……知道了……我好好吃饭……哥哥……我听你的了,啊……我听你的……” 两个人又闹得心跳加速,苏涵软在苏峥怀里,两人亲亲我我,就听外面咳嗽声,李嬷嬷道,“小主子醒了。” 苏峥把苏涵和自己身上的衣服好好整理好,又在苏涵脸颊上亲了一下,才对外面道,“抱进来吧!” 李嬷嬷觉得苏涵给两个孩子取的小名非常不合适,她坚决不叫,而且也不让下人们叫,于是,两个小家伙在下人们口中就都唤成“小主子了”。 番外之琐碎的京城生活 苏峥回兵部做事了,事情就多了不少,府里因此又多了几个幕僚。 苏涵对于苏峥能陪自己的时间少了,心里虽然不太是滋味,但也尽量适应,把更多的时间放在孩子身上,日子也过得不错。 苏峥本是打着守孝的名义回老家的,没想到过了两年回京城来,孩子都半岁了,这种守孝期间娶妻生子的行为,既然皇帝看到了都当没看到,还给忠国公夫人封了一品诰命夫人,言官们即使无事找事也没有拿这件事去自找没趣。 不过,自从苏峥带着夫人回京城后,皇帝微服出宫的时间就更多了。 苏涵正看奶妈和嬷嬷给孩子洗澡,就有丫鬟来说贵客来了,大家虽不知道夫人的兄长的身份,但看家中忠国公大人对他的恭敬,还有每次的派头,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就知道此人身份不低,因此府上众人都对宋元瑾很恭敬周到。 苏涵起身,宋元瑾便已经迈步进屋了,苏涵心想苏峥都还在办事没回来呢,皇帝凭什么就能够闲来无事到这里来,不免就没有好脸色给宋元瑾看,请宋元瑾坐了,也不让上茶招呼,丫鬟们识趣端了茶水来,苏涵看菜菜已经洗好了,嬷嬷们给孩子擦干穿了衣服他就把孩子抱过来递给宋元瑾道,“来,大舅舅抱抱菜菜。” 宋元瑾茶还没有喝入口呢,也只得把喜欢闷头玩的小侄子菜菜抱在怀里,颇有经验地哄道,“菜菜,想舅舅没有?” 菜菜哪里理他,小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就扯他头发,宋元瑾赶紧去护自己头发,菜菜是个锲而不舍的孩子,头发被抽走了便又重新去抓,兀自玩得不亦乐乎。 宋元瑾只好对躬身站在一边的奶妈道,“过来把你们小主子抱过去。” 奶妈赶紧过去把菜菜接到怀里,宋元瑾这才松了口气,端着茶水喝了一口。 因为要给孩子洗澡,内室里是燃了暖炉的,关着窗,门帘也掩实了,宋元瑾没坐一阵就觉得燥热难耐,对苏涵道,“涵儿,出去坐吧,这里实在热得很。” 苏涵看了他一眼,又看还在澡盆里和奶妈嬷嬷们叫劲的小女儿,道,“采采还没洗好呢。瑾哥哥觉得热就出去坐吧,再说,你每次都进内室,这影响也不太好啊!” 宋元瑾无视了苏涵最后一句话,道,“那我先出去了。” 苏涵对宋元瑾时不时来家里的行为很气愤,但也不能把他怎么着。心里想着苏峥就能忙得没时间陪孩子,宋元瑾怎么就能有时间经常来打扰他。 苏峥回府的时候,苏涵正弹琴给孩子听,宋元瑾坐在摇篮旁边逗在摇篮里抬手蹬脚的采采,而菜菜听着苏涵弹的曲子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听得很认真很受熏陶的样子。 宋元瑾时常微服来忠国公府看苏涵,苏峥心里不可能舒畅,只因为对方是皇帝他才一直忍下来。 苏峥对皇帝行了礼,又过去抱着女儿逗了一阵,苏涵停了拨弦的手,起身和苏峥小声说了几句体己的话,就接过了苏峥怀里的小女儿。 苏峥对皇帝道兵部有事想和皇帝商讨,请他移驾书房。 看宋元瑾走了,苏涵这才松了口气。要不想着苏峥希望在朝廷为百姓做些事,他真想直接让苏峥上书辞职回老家算了。不过,宋元瑾就是因为用苏峥牵扯住苏涵留在京城,想来不会简简单单就让苏峥回老家的。 守着孩子是一件毫不轻松的事情,虽然一直都有奶妈嬷嬷和丫鬟们,但苏涵依然觉得累。 用过晚饭,苏峥到书房和下属幕僚谈论事情,苏涵便回房沐浴后看书,歪在床上等苏峥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被丫鬟扶着躺下的时候他被惊醒过来,以为是苏峥,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哥哥”,丫鬟紫玉温言道,“夫人,是我。大人还在和先生们说事情,还没从前院书房回来。” 苏涵坐起身来,抚顺垂在胸前的头发,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近二更了。”紫玉回答着。 苏涵让丫鬟出去了,自己拥被坐在床上发呆。有了孩子,生活繁忙而紧凑,苏峥便围绕着先皇留下的暗中基业还有朝廷里的事情转,他就围绕着苏峥还有孩子转。 要操持这么大一个家,苏涵是很厌烦的,以前事情还有李嬷嬷管理,但现在李嬷嬷也老了,他作为一家主母,许多事情是必须学着做的,既然给苏峥做了妻子,就不能一味任性,该做的事情都必须做,还要做好。 生活只是一日一日的琐碎的劳碌而已,渐渐地,孩子会长大,他和苏峥也就会老去,想到此,会有些青春一去不返,生活波澜不惊的怅然,但,也会有很多美好留在脑海里,有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记忆,即使只是早上苏峥的一个亲吻,说他要去上早朝了,或者只是睡觉时候被苏峥轻轻揽住腰在他怀里入睡……因为有这些细小的事情支持着每日的生活,便也觉得这一生即使都如此度过,在突然回首往事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老到走路都艰难了,那也不会为这一生后悔。 苏涵起床让丫鬟进来伺候他穿戴好又梳了头发,去看了孩子,孩子都沉沉睡着。 上弦月挂在天上,银辉洒在院子里,寂静中带着清冷。 苏涵一路走到外院书房前,守卫迎了他便去敲门,“夫人来了。” 一位幕仲笑道,“已经月上中天了啊!” 苏峥向大家表达了歉意,说今天就商量到此。然后赶紧迎出来接着苏涵,苏涵向离开的幕僚先生们点头致意。 “我等你都等到睡着了!”苏涵也并不是表示不满,只是,怎么听他这话也都是带着哀怨的吧。 苏峥让小厮锁了书房门,牵着苏涵的手在月色里往内院走去,道,“是我不对。来,哥哥背你回去算作陪罪。” 苏涵看了看身后不远处提着灯笼的下人,瞪了苏峥一眼,但还是道,“趴下。” 苏峥笑着将他背起来,苏涵将脸贴在苏峥的肩膀上,小声道,“虽然现在的日子也很好,但我会想,要是你不这么忙,能多些时间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苏峥愣了一愣,“对不起,暖暖,这段时间刚回朝廷,很多事情要接手,不免就忙很多,让你觉得孤寂了么?” 苏涵脸颊在苏峥的肩膀上蹭了蹭,“是呀,你不在就觉得时间过得好慢。采采和菜菜也是,都还好小,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 孩子长大是很快的,就像你和我,不知不觉间就从小时候长成大人了,甚至还有了孩子。苏峥心里这般想着,心中不免对这段时间忙于事务而疏忽苏涵的事情更后悔,时间过了人们才知道错过了什么,时时反省并且改变的人生活中才不会有那么多悔恨。 休沐日的时候,苏峥一整天都陪在苏涵的身边。 在暮秋时节,两人一起出城去城外湖中划船看湖光秋色,苏涵抚琴,苏峥钓鱼,看向对方时目光柔情缱绻。 当暮色降临,回程的马车里,苏峥将打瞌睡的苏涵搂在怀里,握着他些微发冷的手指,道,“暖暖,有你才是我一生之幸。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就一定告诉我,我不希望让你难过了才来后悔才来改变。” 苏涵睁开眼,笑道,“哥哥,你总是说傻话。怎么能够什么事情都依着我呢,我也想为你做些事啊。” 苏峥温柔地抚摸苏涵的头发,亲吻他的额头,道,“等孩子们满了周岁,我就递辞呈上去,我们就搬回你以前住的蒲山去住吧!那里适合你和孩子们的身体修养,若是为了你和孩子们的身体,想来皇上不会阻拦,那样,我就有更多时间和你在一起,不至于让你劳累,不让你觉得孤独,你看,这样可好?” 苏涵将头埋到苏峥的怀里去,声音闷闷地,“我当然是希望如此,只是,总是你在迁就着我,我虽然觉得高兴,但心里实在难安。我希望我能够做你的贤妻,而不是你的累赘。记得早些年,你还说过要入朝为好官为民办事,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而舍弃了自己的志向。”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29节 苏峥心中感动,从怀里轻轻捧着苏涵的脸,亲吻他湿漉漉的眼睛,笑道,“去了蒲山,又不是不做事了,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啊,虽说进则兼济天下,退也并不是只能独善其身。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在哪里都能做的。暖暖,你不用因为要为我着想这些而拘束了自己。” 苏涵笑着看他,“我真希望能够做一个好妻子,可每次都只能让你来做好丈夫,有时候我还真不甘心。” 苏峥道,“你才在说傻话,你哪里不是好妻子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妻子了。” 苏涵委屈地瞪他一眼,“才没有。刘相家老夫人生辰邀请我去,我实在不想去,便让紫玉丫头扮作我去了,上次宫里陈妃的生辰要送礼物,我让送了一套紫砂壶去,后来别人说陈妃不爱茶,林大人家里有喜事,我准备的贺礼也不对……反正,这些事情我是都做不好的,采采上次被我抱着也差点掉到地上去摔了,嬷嬷说我给孩子取的小名也不像话,都不让大家叫……” 苏涵越说越委屈,他觉得除了做游手好闲的少爷,别的都做不好。 苏峥听了两句就觉得好笑,拍了拍苏涵的背,道,“没有,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别人家的新媳妇哪有谁管家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苏涵显然不满意,觉得苏峥敷衍自己,本来还想再反省反省,但又听苏峥道,“你本就不喜欢这些,都是因为我你才去做这些事情,是我不是好丈夫才对,是你一直在迁就我。” 苏涵眨眨红了的眼睛看苏峥,“哥哥。你这个样子,总有一天会让我变得无法无天的。李嬷嬷说我这个样子根本就不算个好母亲也不算个好妻子,可你总是依着我,我以后变得不讨喜了,都是你害的,你到时候可没有嫌弃我的理由了。” 苏峥笑起来,“我哪里会嫌弃你,你就知道乱想。” 番外之抓周礼 番外之抓周礼 能从孩子的小时就看到他们长大后的性情,大家都相信这个道理。 在一周岁的时候,采采和菜菜有了自己的大名。 苏瑶和苏卓。 两个孩子是龙凤胎,本不应该长得相像才对,但这两个孩子长相却几乎一模一样,看脸蛋很少有人能够分清两人。 也许是作为父母的心灵牵绊,苏涵和苏峥倒从没有认错过孩子,特别是苏涵,在别人说两个孩子长得好像的时候,他总觉得奇怪,认为自己的这两个孩子没有哪一点相似啊,怎么别人总是能够搞混淆呢。 抓周礼对于孩子是非常重要的,故而办得很隆重。 有苏家的长辈前来主持,在宽阔的大厅里,喜庆的大红绸布铺在地上,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苏涵甚至将自己喜欢的传奇话本也摆在绸布边上,苏峥看他的作为就在心里好笑。 时辰到了,两个孩子一起被放在绸布上,采采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转啊转,看到苏涵坐在一边,便咿咿呀呀叫两声往他那里爬,一路上绸布上的东西将她挡住了,她就把东西费力掀开,或者绕开,大家看得惊讶,苏峥问苏家长辈道,“孩子不拿东西可怎么办?” “又放回去让她拿。” 采采爬到苏涵腿边,便扯着他的裤腿要抱抱。 苏涵笑着把孩子抱起来,高兴地道,“采采最喜欢我了。” 苏峥叹口气,又过去把孩子从苏涵手中接过来,复又放回绸布起 点去。 采采坐在那里,外面一件红色小袄子衬得一张小脸粉雕玉琢,愣愣然发现自己又被放地上了,四处望了望,又看到了苏涵,于是又往苏涵那里爬。 于是,在厅里的人无不觉得好笑。 菜菜是个很懒的小孩儿,被放在地上后就坐那里不动了,即使有人在旁边逗他让他往前爬两步,他也是一双大眼打量那人几眼,继续一动不动坐那里,在他姐姐爬了一圈又被抱回起 点时,他才打了个呵欠,朝苏峥伸了伸手,嘴里咿呀一声,表示要抱抱睡觉了。 在采采第三次被放到起 点时,苏涵就从椅子上起身,躲到苏峥身后去,李嬷嬷唤道,“瑶瑶,拿个东西,就到嬷嬷这里来。” 苏瑶四处找苏涵,看苏涵不在,根本不管旁人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菜菜愣头愣脑看他姐姐在哭,自己没有人抱,便爬到采采身边去,途经一本《诗经》,便被他一脚往后一踢,再经过皇帝拿来的帅印,被他一只肉掌扫到了一边去。 菜菜爬到姐姐身边,大家都说这两孩子多相亲相爱啊,还没有感叹完,就见菜菜拿手去推采采,采采没坐稳,就被推倒了,冬天孩子穿得多,两个小孩儿就是两个球,采采倒了之后就自己轻易爬不起来,哇哇哭得更厉害,大人还没来得及去把孩子抱起来,就见菜菜一下子扑上去,压在她的身上,拿手拍她。 采采哭着双腿乱蹬,菜菜被她一番无影腿绊翻在一边。 大人原来还在想刚才菜菜是想安慰采采,还是打采采来着,现在采采也不哭了,费力翻身起来爬向菜菜,拿手拍他,才知道这两个孩子原来是在打架。 菜菜身后一把镶着宝石的黝黑小木剑,他一摔,屁股就磕在上面,被磕痛了也不哭,脸皱起来,瘪起嘴巴。 两个一岁的孩子打架,一群大人看得目瞪口呆。 苏涵把采采抱在怀里,拿了一朵漂亮绸花给她玩,她拿在手里就扔了,拿胭脂盒给她,她也一把拍开,一个劲要往苏峥怀里的菜菜那里去,嘴里咿咿呀呀地叫,显然报仇没成功让她很不爽。 菜菜在苏峥怀里倒不计较了,打着呵欠要睡觉,也不看他姐姐。 于是,两个孩子什么东西都没抓,请来的礼官说这样说明两位小主子人中龙凤不是一般小孩儿可比…… 说了一大堆,也没有什么意义。 苏涵抱着采采轻轻拍她屁股,“你们就不知道争点气,兄弟阋墙,让人看笑话了吧!”采采一双小手抓着他的衣领,嘴里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再过十来天就是皇长子的周岁生辰,苏涵带着两个小孩儿去参加,皇后娘娘面上开心无比,皇帝认的这位“义妹”大家都看得出来皇帝对她很上心,当然,更有眼色一些的人就知道皇帝比起想认她做妹妹,估计是更想将她收进后宫来的,无奈佳人已经成为他人妇,恨不相逢未嫁时。 皇后抱着皇长子,夸耀苏涵的两个孩子长得好,两个小玉人一样,苏涵当然又夸了一番皇长子回去。 也许是皇长子宋辰颂觉得两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娃娃居然长得一模一样,于是万分新奇,在皇后娘娘怀里就咿呀叫着伸手要去够抱在两个奶妈怀里的苏瑶与苏卓。 皇后娘娘觉得这是好事,就让侍女在殿中间放了厚羊毛毡,把三个孩子放在羊毛毡上,让他们自己玩,小孩子交流感情,以后好好相处。 苏涵还没来得及阻止,奶娘就因为皇后娘娘的吩咐把孩子放羊毛毡上了。 苏涵还以为采采菜菜两小孩儿放在一起又要打架,兄弟阋墙让外人看笑话那多不好。 没想到两孩子并没有因为被放到一起就打起来,宋辰颂虽然比苏瑶苏卓年纪小,但却比这两个小孩儿长得大不少,胖嘟嘟的,有些虎头虎脑的感觉,不过,看他长得像皇后,估计长大了也该是个雍容大气的男子汉。 采采菜菜穿着也一样,头上戴着同样的兔子耳朵的雪白狐狸毛帽子,他俩动一下,帽子上的耳朵也跟着动,宋辰颂不知是被那不断晃的兔子耳朵吸引,还是被采采菜菜吸引,就爬过去抓菜菜的脸,菜菜就是不动则已一动惊人的类型,开始坐在那里玩手里的布老虎对宋辰颂不理不睬,当宋辰颂再爬进一点,他就扔了布老虎抓住了他的袖子,毫无防备的宋辰颂被他一把攘着坐倒在羊毛毡上,因为没有摔痛,宋辰颂也没有哭。 但旁边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少人都是一惊,即使是不知事的小孩儿,伤了皇长子那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被免罪的,很大可能还会连累家长。 苏涵向皇后告了罪,赶紧让奶娘去把孩子抱开,没想到皇后娘娘却道,“没什么,让孩子自己玩。” 苏涵也无法,只能希望两个小家伙可别惹麻烦。 苏涵才一眨眼的功夫,被攘坐在羊毛毡上的宋辰颂就爬起来了,长得壮的宋辰颂已经可以走路了,他飞快地两步跑到菜菜身边去就拿手要摸他的脸,菜菜被他摸了也不叫,用爪子拍他,在一边玩的采采看到这边情况,手里的布玩具就被她扔了,爬过来一把扯住宋辰颂的腿,宋辰颂被一拉,“嘭”一声摔倒在羊毛毡上。 估计被摔痛了,“哇”一声开始大叫起来。 另外两个肇事者小家伙根本不以为意,采采还爬过去要用那小小的肉拳继续打宋辰颂,殿里除了侍女奶妈嬷嬷们,还有几位地位比较高的妃子,看到此情景,都露出吃惊的神情。 还有一位娘娘笑说小孩子什么也不懂,这种事情不能算是冒犯。 苏涵也是一惊,这两个小家伙没想到兄弟阋于墙,倒是知道要一致对外。那位说话的娘娘表面劝解,话里的意思却深,苏涵心里非常不舒服。 宋辰颂被抱到了皇后娘娘的怀里,皇后娘娘一脸心痛地轻轻拍着儿子的背柔声哄着让他不要哭。 苏涵准备去把自己孩子也抱回来,正是这时,外面就有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大家都行了礼。 苏涵因为进宫来,自然不能为所欲为穿男装,便穿了一身带着牡丹图案的粉色襦裙,盘着宫廷里时新的发髻,还簪了一朵小的粉色牡丹绸花,轻灵里又带着艳丽风情,宋元瑾看到他,便觉得其他人都无法入眼,欲言又止想扶苏涵起身让他不要多礼,在众人注视下,也只得一句“免礼”,坐到上位皇后的旁边去了。 一岁的宋辰颂不会因为皇帝来了就不哭了,反而哭得更大声。 宋元瑾看了看皇后怀里的孩子,问道,“辰颂为何啼哭不止?” 皇后欲言又止,就有一边的妃子道,“皇后娘娘刚才让苏大人家的小姐公子与大皇子在一起玩,小孩子哪里明白尊卑礼仪,苏大人家两个孩子将大皇子打了几巴掌,大皇子受痛就哭起来了……” 皇帝待忠国公的夫人不一般,大家都看得出来,一众妃子自然都对苏涵心有罅隙。出现这种情况,为苏涵说话的人不会有,添油加醋倒还差不多。都想看看这种情况下皇帝会如何处理。 宋元瑾问了这个情况就有些后悔,目光看向苏涵,苏涵一脸歉疚羞愧,手里还抱着采采,有些无措的样子,宋元瑾一看这个情况就明白事情原委,心疼苏涵被一群女人欺负。 苏涵低下头避开了宋元瑾的目光,下跪道,“皇上,娘娘,苏瑶和苏卓实在太小了,什么事情都还不明白,刚才无意伤了大皇子殿下,还请恕罪。” 宋元瑾看苏涵这副姿态,只想过去将他扶起来,却碍于后宫情势,根本无法做出亲近体贴一点的姿态。在皇后开口之前,他说道,“苏夫人请起,孩子们的玩闹而已,他们如此小,能够懂得什么,也算不上冒犯。” 皇帝这么说,一脸温柔之态,大家一边想着果真这两人不清不楚,一边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苏涵狐狸精,却也没有半点别的办法。 皇子周岁生辰宴没完,苏涵就抱着孩子回府去了,半路上有太监拦住他,说有人找他叙话,却又没有说明。 这样不清不楚,有可能是皇帝传召,也有可能是谁暗中寻衅,苏涵心高气傲惯了,刚才又受了气,自然就不予理睬,让奶妈抱着孩子,回府去了。 那来传召的太监目瞪口呆,却拿他没有半点办法。 第二天傍晚,苏涵正和下人吩咐事情,就又有贵客登门。 苏涵看到是宋元瑾来,心里就一阵烦闷。 番外之从此最好不相见(上) 苏涵亲自给宋元瑾奉茶,道,“瑾哥哥忙里偷闲到这里来是为何事?” 宋元瑾看苏涵语气恭敬但神情丝毫不热络,显然还在为前一天皇宫里的事生气。 苏涵一身白色绣着墨梅的衣裳,一头乌黑长发只简单地挽着,衣服头发男女莫辨,人也男女莫辨,只一种美摄魂夺魄地让人神魂颠倒,为之痴迷。 京里只因他很少的几次出门,大家都对这种男女莫辨的美颠倒了,甚至不少人穿起这种无法分辨性别的素色的衣衫,还有不少女子学着他只简单挽发,头上不再有原来那么多发饰,他喜欢用檀木簪子挽发,京城里便一时之间檀木簪子供不应求。 宋元瑾望着苏涵,看他漆黑的眸子露出冷淡的神情心便紧了,在苏涵转身的时候,伸手拉住了苏涵的手。 苏涵一惊,脸上现出愕然神情。 房间里还有另两位丫鬟,苏涵要把手从宋元瑾的手里抽出来,宋元瑾却不放。 “你们先退下。”宋元瑾对房里那两位想出声的丫鬟道。 帝王的威严在他没有穿着龙袍的时候依然威慑力十足,房里的两位丫鬟虽明知不能此时离开,却依然迟疑了,望向苏涵。 “阿黎,小茗,你们先出去。”苏涵说道。 宋元瑾看苏涵让人退出去了,心里欢喜,握着苏涵的手握得更紧,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期盼地望着他,“涵儿,昨日让你受委屈了。我今日特地来向你道歉。” 苏涵脸色冷漠,将目光望向了另一边,“昨日的事我根本没有在意,那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瑾哥哥,你这样待我不妥,就是你对我另眼相待,所以我昨天才受那样的对待。你分明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这样让我去做众矢之的。” “所以我昨日宣你,你根本不予理会是么?”宋元瑾问道。 苏涵一脸讶然,“我不知道是你宣我,还以为是哪位看我不顺眼的娘娘想给我点苦头吃呢?” 苏涵的话里讥讽味十足,眼里是沉沉的怒气。 宋元瑾笑了笑,握着苏涵的手轻轻抚摸而过,“涵儿,你是在气我么?” 苏涵被他握着手,背脊一阵发冷,淡漠道,“瑾哥哥你说呢。难道我不应该生气。” 苏涵冷着的脸冷若冰霜,傲然的神色让眼睛深邃若秋水深潭,宋元瑾不自觉被蛊惑,伸手想抚摸苏涵的脸,苏涵惊得往后一退,宋元瑾的手伸在半空,又无奈地收了回去。 “瑾哥哥,你放开我。你明知道你这样的心思是错的,你也已经成全了我和苏峥,再说,我都已经是苏瑶苏卓的母亲了,你这样做让你和我都煎熬,你又是何必。”苏涵的话语坚定有力,目光锐利。 宋元瑾眼里闪过痛苦与不舍,“涵儿,若是你愿意,苏峥根本不用在意……” 苏涵被宋元瑾惊得心里一紧,赶紧打断他,“瑾哥哥,你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吗?我是不可能离开苏峥的。你原来明明想通了,现在怎么又要钻牛角尖,将最美好的感觉保持在心底不要去破坏不才是最美好的吗?你这样逼你自己,逼我,逼苏峥又有什么意思。苏峥难道不是你的重臣吗,他每日为了你的江山为了朝廷事务忙得连陪陪我陪陪苏瑶苏卓的时间都没有了,你就真对他毫无体恤之情!” 苏涵一番话说得心情激动,突然跪在宋元瑾面前,目光甚至凄厉起来,“瑾哥哥,我不想和哥哥再到处逃了,那样的日子一点都不好过,你明明有那么多妃子,又何必执著于我,我只有哥哥一个人,还有两个孩子,甚至苏瑶的身体还和我当初一样身中蛊毒,要有健康的生活况且不能,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你为何总要如此来逼我,你就不想看我开心一些吗?” 宋元瑾被苏涵突然凄楚又绝望的话语弄得心乱如麻,心也跟着痛起来,伸手要将苏涵扶起来,苏涵却根本不为所动,他只好跟着半跪在了地上,将苏涵覆在怀里,“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让你受了苦让你难过了。” 苏涵眼含泪水,“大夫说苏瑶体内的毒再过不久就要发作了,我知道发作的时候有多难过,她才一岁,还这么小,可我没有一点办法帮她,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我身上的蛊毒传给她了。瑾哥哥,求你了,你不要再让我背负更重的罪孽了。” “涵儿……”宋元瑾在苏涵凄楚又痛苦的眼神下内心煎熬,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瑾哥哥,我希望回蒲山去,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长大的,那里的气候和温泉对苏瑶的身体有好处。我离开后,我们不能见面,你心里的烦恼也就会好了,瑾哥哥,你愿意放我和苏峥走吗?”苏涵深黑的目光里带上了期待,语气里也是哀求。 宋元瑾根本不愿意放他走,他宁愿心里煎熬,他宁愿总是看着却无法真正拥有他,这也比遥远的距离阻隔了视线来得好,但是,苏涵的哀求却让他心里矛盾,让他无法不答应他的这个要求。 “瑾哥哥,等孩子大了,身体好些了,我会带着他们回来看你的,即使离开,也并不是永远不见,若像现在这样大家煎熬难过,为何不让我离开,一切都能够解决了。”苏涵的眼里全是期盼,宋元瑾心里痛苦如浪涛翻涌,突然将苏涵紧紧抱进了怀里,苏涵伸手推他,“瑾哥哥,你不能……” “我答应你。”宋元瑾在苏涵耳边痛苦地轻声说道,“与别的无关,我只不希望你难过而已。” 苏峥回府后自有人对他汇报皇上来了。 苏峥心里就像突然被放了一坨冰,冰得全身发冷,又被冰渣刺得整颗心发痛。 宋元瑾经常到忠国公府来,虽然和苏涵的相处一直没有越礼,但即使没有越礼,苏峥也没有办法看着一个觊觎自己妻子的人来看苏涵。 苏峥进了内院主院里,正房边小厅门口守着宋元瑾带来的贴身大太监还有两个小太监,还有苏涵的几个丫鬟,阿黎和小茗看到苏峥回来了,头一下子低下去,一脸紧张,倒是紫玉过来问候道,“大人,您回来了!” 苏峥点点头,要过去开门进屋,阿黎一下子过来挡住他,“大人,您先去看看小主子们吧,夫人说……” 苏峥一看这个情况,心里咯噔一下,一把将阿黎推开,门在他的大力下被撞开。 冲进里间,苏涵被皇帝抱在怀里的情景如刺一般撞击入他的视线,射入他的心里,让他觉得全身被泼了一盆冰水,身体被刀一刀刀凌迟,心被射得千疮百孔。 苏峥以为自己会狂怒如潮,没想到却只是如塑像般站在了那里。 苏涵将宋元瑾一把推开,腿跪麻了,没能一下子站起来,反而跌倒在了地上,愣愣地看着苏峥,“哥哥……” 宋元瑾看着闯进来的苏峥,脸上还有因为成全苏涵与苏峥而放苏涵离开京城的痛苦,他上前要将跌倒在地的苏涵扶起来,苏峥反应过来,抢在宋元瑾之前一把将苏涵抢在了怀里,目光如箭望着宋元瑾道,“皇上,微臣怕是不能再为您效劳了,微臣想请辞回老家。” 苏涵紧紧抓住了苏峥的手。 宋元瑾苦笑一下,道,“朕准了。”说着,又看了看苏涵,道,“涵儿,朕先回宫了,朕今日是来为昨日的事情道歉,你不要把昨日的事放心里去,该处置的人朕都会为你处置的。” 苏涵看着他,“瑾哥哥,刚刚你答应我的话,君无戏言。” 宋元瑾脸上露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出门去了。 苏涵被苏峥在怀里箍得要喘不过气来,伸手去推苏峥,却被苏峥一下子托住后脑勺吻住了嘴唇,苏峥的吻激烈而又炙热,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凶狠而又痛苦地占有着。 苏涵的嘴里尝到了血腥味,苏峥的吻毫无章法,只一个劲地啃噬吮吸,牙齿将他的唇都磕破了,口腔被蛮横地侵占。 能够从苏峥的野蛮里感觉到他的痛苦,那样炙热的呼吸,还有紧紧箍着他身体的力气,都让苏涵明白,苏峥有多么痛苦。 即使觉得无法呼吸,即使身体被他蛮横的动作和力气揉得疼痛,苏涵依然没有拒绝,直到他全身软在了苏峥的怀里昏了过去,苏峥才惊醒过来,将苏涵抱在怀里放到榻上去,轻轻抚着苏涵的胸口,痛苦又心疼地唤着,“暖暖,暖暖……” 番外之从此最好不相见(下) 番外之从此最好不相见(下) 苏涵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卧房床上,窗外已经挂上了灯笼,房间里烛火轻轻摇曳着,烛火的光亮让坐在床边守着他的苏峥脸上轮廓更深,深沉却带着温柔与疼惜的眸子因为烛光荡漾着一层柔软。 苏峥在发呆。 苏涵轻轻唤了他一声,“哥哥……” 苏峥醒过来,伸手轻抚过苏涵的脸,“暖暖,刚才对不起,我弄疼你了么?” 苏涵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摇摇头,“没有,哥哥一直都对我很温柔。” 苏峥面色更加痛苦,将头埋在了苏涵的被子上,“暖暖,对不起,我弄疼你了,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 苏涵从床上坐起来,伸手轻轻抚摸苏峥的头,声音温柔,“哥哥不用责备。你愿意相信我么?你看到的情形并不是我有意的。” 苏峥抬起头来,坐上床沿,将苏涵紧紧抱到怀里来,绵密的吻落在苏涵的耳朵脖颈上,苏涵伸手紧紧回报他,他知道苏峥看到那样的情景一定气坏了,一定万分痛苦。 “我相信你,可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会那样么?”苏峥将头埋在苏涵的肩颈里,痛苦地闭上了眼。 “我给皇上说了,说我们带着孩子离开,他答应了我。”苏涵轻轻抚着苏峥的背,小声说道,“哥哥,我知道你最近因此很痛苦,对不起,这些都是我的错。我们离开这里,到蒲山去,皇上再看不到我,我们都不用再因为他而难过了。我们离开这里。” “暖暖,你不用道歉,是我没有将你保护好,是我的错。”苏峥心里对自己说着,却埋在苏涵的肩颈里疼痛到无法出声。 苏涵知道苏峥的意思,对于苏峥的疼痛,他都能够感同身受。亲吻着苏峥的脸颊,柔声道,“哥哥,我们得准备收拾府里东西,然后启程。” 苏峥抬起头来,脸上现出一丝笑意,在苏涵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好。” 用晚膳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温情让小茗等几个伺候的大丫鬟有些吃惊,苏涵去抱孩子哄他们睡觉的时候,苏峥叫过阿黎小茗,让她俩把当时看到的都忘了,当成没有看到。既然是苏峥来这样说,以为知道不可告人的秘密的两人这才松了口气,很聪明地说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涵将采采抱在怀里,轻轻摇着,嘴里哼着以前母亲唱给他听的小曲,采采一双骨碌碌的黑葡萄大眼望着苏涵,咯咯笑着,还伸手指要抓苏涵滑落下来的一绺头发,苏涵对孩子假嗔道,“采采,再不睡娘亲不管你了哟。” 伺候在一边的奶娘道,“夫人,小小姐看到你就高兴,你越是哄她,她越是高兴,根本睡不过去。” 苏涵笑笑,将孩子给奶娘抱,采采被从苏涵怀里转到奶娘怀里,就叫着手往苏涵这里要抱抱,苏涵哪里忍心就这样弃孩子不顾,便又抱到怀里来了,采采便又抓着他的头发玩。 苏峥来后用手指逗了一阵采采,毕竟睡觉的时间到了,采采眼睛也不怎么睁得开,在苏涵的柔声哄拍下睡了过去。 采采被放进她的有栏杆的小床里,菜菜的床在她的旁边,菜菜仿佛从来就不是一个折腾人的孩子,生他的时候苏涵没受太多罪,之后这孩子也是乖巧地不像话,要吃要喝的时候就瞪一双大眼咿呀叫唤,要换尿布的时候就瘪嘴叫,很少哭闹,该睡的时候睡,该吃的时候吃,这样太听话的孩子反而容易受到忽视,苏涵俯下身在儿子嫩豆腐一般的脸颊上亲了一个,这才和苏峥回房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苏峥将苏涵抱在怀里,手指伸进里衣里抚摸他身上柔嫩的肌肤,亲吻他的脸颊耳朵。 苏涵知道苏峥心里定然还有疙瘩,在情 事上便份外依着他。 热烈而激动的亲吻让两人都情 欲高涨,苏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伤口因为疼痛而让他脑子里一片迷蒙,苏涵被他激烈的动作弄得呻吟不断,之后都只好求饶,“哥哥,疼……你……嗯……你轻点……啊……” 苏峥将他紧紧抱到怀里来,亲吻他的唇,压下心底的痛苦,这才能轻柔地对待怀里的宝贝。 “暖暖……暖暖……对不起,弄疼你了。”苏峥亲吻着苏涵的耳朵,舔 弄他的颈项,结合的部位却随着动作埋得更深。 房中温暖如春,柔媚的呻吟、粗重的喘息,还有旖旎的结合的声音,随着房中淡淡熏香的缭绕,织出一片旖旎美好的梦。 苏涵脸上是情 事后略微疲倦慵懒却满足幸福的微笑,掩住黑亮明眸的眼睑垂着,手抱着苏峥的腰,脸埋在苏峥的肩上,苏峥抱着他,将被子掩好,抚摸苏涵的腰背,心情复杂,但此刻,一切都还是幸福的,以后,他也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他的幸福。 若说,在他的心里,以前忠君是他生命里不小的一部分,那么,此时,他也动摇了。 苏峥年纪轻轻正处在大好前程的面前告老还乡,让很多人都惊奇不已。 府上因为主人要离开和春节而忙碌着。 春节前几天的一个下雪的傍晚,宋元瑾又从皇宫里出来,到忠国公府上,却被告知夫人进庙里拜佛清修,这几日不在的时候,他站在廊下望着不断飘下雪花的深远灰黑的天空良久,然后长叹口气,落寂地回宫了。 他让人送了不少奇珍异宝到忠国公府,又带了书信给苏涵,苏涵将书信递给了苏峥,苏峥将信推还给他,道,“你自己看吧。我宁愿怀疑自己也不愿怀疑你。” 苏涵将信收了回来,打开来看,宋元瑾说他再不会来打扰,让苏涵不要再去庙里委屈自己。 苏涵看完又递到苏峥面前,苏峥看了眼信里的意思,将苏涵抱进怀里:陛下也是个可怜的人而已。 二月天,河里的冰雪融化了,花红草绿,柳枝如烟,苏峥带着苏涵与两个孩子,还有一干下人,各种东西,雇了一艘大船,离开京城从水路南下。 宋元瑾坐在御书房里,看着手中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起身走到外面廊下,站在丹墀之上,瞭望远方,那是苏涵要去的方向,碧蓝的天空上飘着几朵白云,春风吹来,带来花的香味草的气息。 在京城东门码头上,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苏涵被丫鬟扶着从马车里出来,将斗篷的带子系好,又回过头看了看抱在奶娘怀里的孩子是否被抱好裹紧了,东西是早就搬上船的,此时只剩下人了。 苏峥在和一众好友和一些官员告别,苏涵上了船站在船头等他。 风吹开他头上戴着的纱帽,又一阵大风来,将帽子也吹走了,还没来得及捡,便从船上被吹了下去,眼看翻飞着飘上了岸,落在了一个从另一艘客船下来的客人面前,那人捡起帽子,往这边船上看过来,看到苏涵的那一瞬,他瞬间呆住了,眼里闪过不可置信的光芒,“小涵……” “夫人,帽子!”丫鬟叫着,苏涵看那帽子被别的男人捡了,便道,“算了,不要了。” 苏峥已经辞别了朋友,走上了船来,摆手和朋友告别,随着船的启航,拥着苏涵进到船舱里去。 蒋云泽愣愣地望着那个消失在船头走入船舱的人,好久才反应过来,随着码头岸边大喊,“小涵,小涵,是你吗?” 他身后的小厮和来接他的蒋家仆役看家里二公子又犯病,赶紧去把他拉住,生怕他会掉进水里去了,再说,已经有不少人在指点着看笑话。 蒋云泽拉住身后的仆役,问道,“那船是到哪里去,那人是谁?为何会和小涵如此相像?” 那仆役被蒋云泽拉得一趔趄,赶紧道,“那是今天回乡的苏大人,苏大人旁边的应该是他的夫人。” “苏?”蒋云泽一惊。 “是,是忠国公苏峥。”那仆役答道。 “苏峥?”蒋云泽更是吃惊,“那他身边的那位就该是苏涵啊!” 蒋云泽的小厮拉着蒋云泽,劝道,“公子爷,清和郡王苏涵早死了,那位是苏大人的夫人,都为苏大人生了两个孩子了,听说姓柳,是富商之女。公子,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老爷知道你还这样,不会让你进家门的。” 蒋云泽愣在当场,然后望着那悠悠江水,手中的白色纱帽在手中轻飘飘的,他犹记得,那是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在春草如茵的河边,苏涵从苏峥身边站起身来,还是带着稚气的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从他身边走过。而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么? 手中的纱帽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随着他轻轻松了手,飘入了河里,随着江水翻滚,飘向远方。 即使苏涵还在,若是看到他这副样子,估计,也认不出他来了。 被苏峥牵着手走入船舱的苏涵回头看了看,苏峥将他往身边带得近一点,“暖暖,怎么了?” “有人在叫我。”苏涵疑惑地道。 苏峥回头看了看,“又没人知道你名字,谁会叫你,听错了吧!” “是么?”苏涵怀疑地说了一句,也没有再在意,和苏峥一起进了船舱。 已经能走几步路的苏瑶硬是从奶娘的怀里挣脱到地上,嘴里咿呀叫着“娘……娘……”朝苏涵跑去。 苏涵赶紧迎上去将女儿抱入怀里,“我的乖女儿,我们就去蒲山了,那里你们一定喜欢。”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 (一) 大夫说蛊毒在传了几代之后变弱了,而且,苏瑶是女儿身,这种蛊毒本就在女性体内发作得弱一些,苏瑶身上的蛊毒在两岁的时候才发作,并且,也没有苏涵当年那样严重,发作的周期长,每次也不会因为蛊毒发作而昏厥过去全无知觉。但就是因为这样,也让人能够感受治疗的疼痛,不知这应该算是幸抑或是不幸。 苏瑶是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活泼机灵,爱笑爱闹,但并不爱哭,难受的时候就委屈地要娘亲抱,一张小脸皱着,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流几滴眼泪。 她还太小,并不知道要坚强不能哭,不爱哭的习惯也许与苏涵有关。 孩子还小,他们一哭,苏涵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并不太会哄孩子,于是只好把哭泣的孩子递给奶妈或者丫鬟们抱着哄,孩子们从此就知道,要是自己哭的话,娘亲就不会抱他们了,于是,即使疼痛,即使生病难受,也很少哭,在哭泣和要苏涵抱在怀里两个选项之间选择,他们是愿意选第二种的。 孩子好哭本来很大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哭了才会有人来关注他们,所以,在不哭才能得到更多关爱的时候,他们也会选择忍住哭泣的。 蒲山处在山清水秀气候温和的地方,这里夏天并不炎热,冬天也很少冷到下雪,蒲山下的蒲南城繁华富庶,虽然并不是天朝里的大城,但依然有它的一番热闹与繁荣景象。 水乡水青水秀,桥梁众多,种植很多的芙蓉树与柳树,城市里的街道在夏日里绿树阴浓,清凉非常。 城里水路各大小码头更是有很大的榕树支撑着巨大的伞盖,下面便是供歇脚吃饭喝茶休息的铺面…… 蒲山别院位于蒲山山间,是当年公主带着苏涵养病的地方。 苏峥到这里后才发现这里和他想象中并不太一样,他原以为这里会是修建精美华丽的大的山庄,没想到这里只是一个朴素中带着清冷的三进大院,因为主人近十年没有来,这里也显得破败了,虽然早派了人到这里来接管和整理一应事务,但因时间仓促,只来得及修缮了主院,别的地方并不尽如人意。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30节 苏峥和苏涵到这里来后,这才慢慢将别院修缮到原来公主住在这里时候的模样。但因为处在山间并不方便,苏峥便又在蒲南城里买下了一个大庄园,并从山上引了温泉水下来修了好几个温泉,以供苏涵和孩子们的洗浴玩乐,还有温泉也对采采的身体有利。 在蒲山别院住了一年多后,他们便搬到蒲南城里去住了,而蒲山别院只用于夏日消暑和踏春赏秋之类的活动。 采采和菜菜长到四岁的时候,已经是非常聪颖的小孩儿,粉粉嫩嫩如同从别院大荷花池里的粉嫩荷花里长出来的一般。 苏峥忙于事务,其他的时间当然是被苏涵给占有了,在孩子身上花的时间倒少。因为苏涵厌恶俗事,苏峥便找了能力出众的管家分担了他身上的事务。苏涵每日便做自己喜欢的事,教导孩子,琴棋书画,养花养草…… 采采一身嫩黄的小裙子,菜菜一身嫩绿的小衫。 夏日黄昏,红彤彤的云霞晕染了整个西边天空,好似大火燃烧,清澈的莲池也被晚霞给染红了。 “那是火烧云。”采采一手背在身后,望着天空一本正经地说道。 菜菜两手提着丫鬟刚采来的一篮子翠绿莲蓬,看了姐姐一眼,没说话,费力地提着篮子往凉亭里摆着桌案作画的苏涵那里挪去。 采采发现自己的言论没有人理睬,便转过身来盯着弟弟,看他篮子里的莲蓬,就飞快跑过去从他篮子里抓了一个出来,捧着莲蓬往苏涵那里跑,“娘亲,娘亲,给我剥莲蓬。” 菜菜被刚才采采抓着篮子一拉,整个人斜歪着摔在了草地上,篮子摔到了一边,篮子里的莲蓬摔了一地,他自己歪在地上,衣服上被蹭了不少青绿草汁。 除了被霞光染红的天空,天上别的地方便是一片碧洗的蔚蓝,他望着天空看了一阵,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望了望姐姐,姐姐已经将莲蓬放到娘亲手里了,娘亲正坐在椅子上剥莲蓬喂到采采嘴里让她吃,菜菜有些赌气地把嘴巴一撅,四处看了看,只有远处才有两个丫鬟在说话,让她们来捡莲蓬还不如自己捡了,菜菜赌气地把莲蓬捡起来然后摔进篮子里,捡一个数一个,一共有十一个。 看到娘亲已经将姐姐抱在怀里了,而且莲蓬早剥完了,正抱着姐姐把她放在桌案上,从身后护着她,用手握着她的手拿笔画画呢。 菜菜发现自己想从娘亲那里得到的待遇都已经被姐姐捷足先登了,不免有些泄气。 正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伤感一阵,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自己抱起来了。 “菜菜,怎么了,闷在这里,地上还有暑气,别热到了。”苏峥一手将菜菜小朋友抱在怀里,另一手提了地上装着莲蓬的篮子,菜菜拿眼睛瞥苏涵和采采,撅着的嘴巴才放松了,伸手揽住爹爹的脖颈。 苏峥抱着菜菜到凉亭里来,苏涵握着采采的手正在画石头,石头画完了,采采从桌案上站起来,抬起头在苏涵的脸上“啪嗒”亲了一下,还朝被爹爹抱在怀里的弟弟神气地挑了一下眉,以示炫耀。 苏涵将采采从桌子上抱到地上,笑着夸奖道,“采采画得很不错,以后有望成大师。” 采采笑着跑到一边的椅子和茶凳边去,那上面有一个小琉璃盘子,她端了盘子到被苏峥放下地的菜菜身边,把盘子递给他,“给,这是留给你的。” 里面是一粒粒椭圆形的翠绿漂亮的带壳莲子。 菜菜抿着唇从盘子里拿了一颗莲子出来,因为手指甲都被剪光了,根本剥不开莲子外面的那层壳,采采将盘子放在地上,从菜菜手里将那莲子拿过来,转过身背对着父母,在菜菜的惊讶里一下子将那莲子扔进嘴里,菜菜以为姐姐把那莲子和着皮一起吃了,没想到采采又把莲子吐了出来,皮已经被咬开了,她那没有指甲的手指也能剥,便剥了将里面的嫩果实递到菜菜嘴边,菜菜在姐姐眼光一眨不眨把他盯着的强大“气势”下张嘴愣愣地把莲子吃了,清甜的脆脆的感觉。 采采拉了菜菜坐到一边椅子旁铺了青竹簟席的地上,将装莲子的盘子放在旁边,然后用嘴咬开了皮来吃,菜菜也跟着姐姐学,两个小孩儿吃完了盘子里的又去篮子里将莲蓬拿来自己抠了莲子出来。 当腻在一起说话过二人世界的父母想起孩子来,回过头来看,两个孩子趴在簟席上,簟席上全是莲蓬还有莲子壳。 因为吃莲子太多了,两个孩子的两只白嫩小手都被染了莲蓬汁液而成了褐色,簟席上面也被弄了很多口水,衣服上面也脏脏的,菜菜手里抱着个莲蓬抠莲子太慢,采采还从他手里抢过去,把抠出来的莲子放到采采面前,嘴里还说道,“你总是弄得慢,让我来,让我来。” 苏涵笑着将头靠在苏峥肩膀上,苏峥揽着他的腰,低头在他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之后苏涵抱了较轻的菜菜,苏涵抱了采采,去给两个孩子洗脸洗手换衣服。 “菜菜,你是男子汉,用巾帕给姐姐擦手。”苏涵坐在椅子上,看两个孩子自己在放在地上的水盆里洗了手后,就把巾帕递给菜菜,吩咐道。 菜菜拿了巾帕睁着一双灵动的黑亮大眼望着采采,采采将巾帕从他手里一把抢过来,然后还捧起弟弟的手,三两下给他擦了擦,道,“娘亲,我是姐姐,应该让我来给菜菜擦才对。” 苏涵笑了,将采采抱进怀里来,道,“是的,你们姐弟俩要互相帮助,不要吵架,更不能打架,姐姐的东西要给弟弟一起玩,弟弟也要和姐姐一起,知道吗?” 采采抓着苏涵肩膀上的衣服,撑着身体在苏涵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知道。我会照顾弟弟的。” 菜菜看娘亲的怀抱又给姐姐占据了,而且,每次姐姐都能亲到娘亲,而他就没有过,于是一脸委屈落寂地把苏涵望着,伸手拉了拉苏涵的衣摆。 孩子大了长得挺沉,苏涵根本抱不动两个孩子,但看菜菜那委屈的小脸,又看采采笑得欢畅的样子,就对采采道,“采采,去看看你爹爹在外面做什么,是不是应该用饭了。” 采采高兴地应了从娘亲腿上爬下去,蹬蹬蹬往外面跑。 苏涵这才将菜菜抱起来,为他好好整了整衣袖,笑着在菜菜脸颊上亲了一下,道,“菜菜要亲娘亲吗?” 菜菜脸一下子红了不少,眼光躲闪着望到站在一边笑着的两个丫鬟,还是抬头在低下头来的苏涵的脸上亲了一下,只是,才刚刚碰到,都没有发出姐姐亲娘亲时候那样的声音,娘亲就把头抬起来了,这不免让人有些小小的不满足,不过,能够亲到,而且还是娘亲主动让他亲的,这也就很好了吧! 孩子长到六岁,已经越发漂亮可爱了,柔嫩的粉红小脸,还有灵动的黑色大眼。 男孩儿女孩儿在这个年龄,也该分开来养了,男孩儿要开始启蒙教育,女孩儿便要学女红女戒之类。 不过,苏涵可没有这样的觉悟来教育孩子,除了两个小孩儿的房间从一间变成了两间,苏瑶还是和苏卓同样来教育的。 而且,这两个人的性格,苏瑶仿佛更像个男孩子。 苏峥出了一趟门走了十几天回家,家仆气喘吁吁跑进内院,喊道老爷回来了。 采采得知爹爹回来了,飞快地跑出门去,在门槛处差点被绊倒了,所幸有嬷嬷将她给抱住,“小小姐,你小心些,老爷马上就来了,你不用出去……” 嬷嬷还没说完,采采硬是从嬷嬷怀里挣扎着到了地上,跑出院子里,苏峥在外想念着妻子儿女,自然是日夜兼程回家,在内院大门口一个粉红色的小球冲过来,这不是他女儿是谁,一身粉色的小人儿已经冲进了他的怀里,脆生叫着“爹爹,爹爹,采采可想死你了,娘亲也想你,菜菜也想你。” “爹爹也想你们。”苏峥笑着将女儿抱在怀里。看过去,苏涵正站在天井花圃边上,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眼里含着的是欲说害羞,他的身边是一个和怀里小女儿长得一模一样一身藕荷色的小娃娃。 苏峥望着苏涵,离开十来天的思念积累,让他真想将苏涵紧紧抱在怀里,呼吸他身上的气息,感受他身体的温软。 苏峥走到苏涵身边来,“暖暖,这些天还好吗?” 苏涵目光闪了闪,“你去好好洗漱一番,路上定然吃得不好,吃些东西了,休息一阵再来说话吧!” 苏峥一手抱着女儿,另一手就揽上了苏涵的腰,望着苏涵的侧脸,心里全是诉不尽的柔情。 一家人进房里去。 而菜菜小朋友呢,原来还牵着娘亲的衣摆,之后就发现爹娘姐姐都把自己给忘了,然后不自觉就把手里牵着的衣摆给放了,愣愣地站在那里。 奶娘这才来将他抱起来,道,“小少爷,你得学着你的姐姐点。”不然以老爷夫人那般的感情,即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容易插进去得到多少关注的。 菜菜看了看奶娘,把头埋了下去。 苏峥洗澡收拾一番,又吃了些东西,虽然路途辛苦,但将苏涵抱在怀里,似乎那些劳累也都离他远去了,亲吻着苏涵的脸颊嘴唇耳朵下巴,苏涵仰着脖颈让他亲吻,背靠在床栏上手紧紧攀着苏峥的肩膀,微张着唇瓣喘息,眼里全是面前的这个人。 亲吻渐渐向下,两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没想到却咚咚咚跑进来一个小孩儿,后面有奶娘在焦急地唤,“小小姐,老爷要先休息,你先去外面玩会儿吧!” 但采采哪里会听,一个劲往内室里跑来。 撞见的正好就是苏涵面红耳赤微张湿润的唇瓣目光迷离靠在苏峥怀里,衣衫半解,露出白皙小巧圆润的肩膀,苏峥抱着苏涵看过来,女儿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非礼勿视,看到爹娘在一起,她便往床边跑。 菜菜跟在采采后面,绕过屏风过来,看到爹娘那个样子,苏涵面含春色,眉眼全是媚意,他站在了屏风边上,目光闪了闪,然后没有像姐姐一样往床边跑,而是转过屏风跑出房间去了。 大人们当然明白主人和夫人不能被打扰的理由,看到孩子跑进内室里去了,她们可不能也跟着进去,便站在大门外面侯着,看到菜菜跑出来,便道,“小少爷,来,去吃点心。” 菜菜看了她们一眼,不予理睬,沿着走廊往另一边跑了。 大家虽然都说采采比菜菜更像个男孩儿,菜菜过于安静腼腆了一些,但是,他还是这样小的孩子,却在沉着一张小脸拿眼冷冷望着人的时候,却是任何人都无法否认的,那是一种类似与苏涵身上的傲然冷漠,甚至带着威严气势,他才是主子。是男孩子,是府里将来的继承人。 菜菜看到了娘亲在爹爹怀里那种样子,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这是他稍微有些明白有些事情不能看的时候了,比如,嬷嬷说“看了会瞎眼睛”。他当然并不是觉得瞎眼睛可怕到让他谢绝一切,但他心里却已经知道,有些事情看了是会有可怕后果的。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二) 采采跑到床边去,苏峥有些无奈,将苏涵放躺在床上,扯了被子过来将他盖上。 “爹爹,娘亲要睡觉吗?”采采睁着一双因为无知而不知道回避的好奇大眼望着苏峥。 苏峥将女儿抱到怀里来,刚才明明菜菜也在,但那孩子却跑出去了,也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 “娘亲要睡觉,那你出去玩,让娘亲睡觉好吗?”苏峥在女儿柔嫩的小脸上碰了一下,说道。 采采看了看盖着被子的苏涵,有些疑惑地道,“娘亲刚才还说是爹爹你要睡觉,原来他也要睡呀!” 苏峥无奈地道,“是呀,爹爹和娘亲都要睡觉,吃饭的时候再来陪你吃好吗?” “可是,娘亲说会有礼物……”采采显然已经松动了,她觉得不能打扰了爹娘,但却还没有拿到爹爹归家的礼物。 苏峥抱着他往门外走,“爹爹先赶回来,装礼物和货品的车子还在后面,再过两天才能回来,等到那时候好吗?要懂得等待的孩子才能得到更多更好的,明白吗?” 采采只好点点头,知道礼物要等两天才能收到,有些遗憾,不过,爹爹回来了,这是一件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于是,亲了苏峥的脸,她便顺从地由着苏峥抱着她将她交给了正房大门外的丫鬟。 然后,苏峥就把门给关上了。 采采这才想起弟弟来,问道,“菜菜哪里去了,他刚才不是在我后面?” 丫鬟道,“在小花园里去玩了。” 采采道,“那我去找他。” 苏涵埋在被子里,听苏峥劝采采出去,他就闷在被子里忍不住要发笑,因为不能发出声音来,便微蜷着身体憋笑憋得连肩膀都颤抖起来。 苏峥把门关上后进来,轻轻撩起苏涵身上的被子,见苏涵满脸的笑意,因为憋笑眼角都有了泪水,脸颊泛红,眉眼间全是媚意,看到苏峥,他还把手伸起来让苏峥抱,等苏峥将他抱到怀里,他就趴在苏峥身上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峥没好气地拍了他屁股一巴掌,道,“这是笑什么?” 苏涵眼中含笑望着苏峥,却还是笑就是不回答。被孩子打断这种事情,苏峥还能那样子平静自然地劝解小女儿,他想起来怎么能不笑。 苏峥又打了他屁股一巴掌,手解开他的衣带伸进去抚摸他的腰肢,在他耳朵边轻轻□,没好气地道,“不要笑了。” 苏涵全身发软,呼吸也粗重起来,手环绕在苏峥的脖颈上,拉着他倒在了床上。 “青天白日的,又还是上午,真的要吗?”苏涵微张着唇喘息,眼中是湿漉漉的水意,望着压在他身上的人的脸,眼睛眨也不眨,仿佛一眨眼,这个人就又不在了,这番缱绻温柔只是一场春梦。 苏峥放下床帐来,在苏涵的眼角亲吻过,大手从苏涵的大腿内侧划过,轻柔抚弄他的欲望,嘴唇又舔过他的耳廓,轻笑了一下,“暖暖不想要吗?” 苏涵转过头在他唇上咬了一下,嗔道,“你就知道对我使坏!” 苏峥伸出舌头□苏涵凑过来的唇,于是,又开始唇舌交缠,一番热吻。 胸部是苏涵非常敏感的地方,轻轻抚摸就能让他情动不已,苏峥□吮吸着,苏涵不由得仰起了头,身体轻轻扭动,嘴里发出呻吟,“哥哥,别……” “不喜欢吗?”苏峥又逗弄另一边,大手揉捏他的臀瓣,手指从臀缝里滑过,苏涵摇着头,双眼迷离,呻吟里带上了不耐,“哥哥,你越来越坏了。” 毕竟是白天,即使放下了床帐也亮堂堂的,加上又有很多天的别离,苏涵身体更加敏感,在苏峥手指的揉弄下,苏涵很快就高 潮了。 苏峥小心翼翼地用膏脂做了润滑,太多天没有过了,苏涵觉得有点难受,但还是快感多过疼痛,以被苏峥抱在怀里的姿势承受了,也许是分别太多天,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太多的想念与爱恋,于是在爆发的时候,两人不免都有些迷乱,苏峥强势霸道里不失温柔,苏涵只觉得身体化为了一滩水,就要融入苏峥的身体里。 为了不让自己声音太大,他只能捂住嘴,被苏峥抱着做了一次,又被压在被子里从后面来了一次,苏涵只觉得身体都要散了,本还想着要让苏峥尽兴,后来也只得求饶了,整个人软在被子里,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苏峥用被子裹住苏涵和自己,将苏涵抱在怀里,一遍遍亲吻他的脸颊,如此来平静自己激动的心情,将他紧紧搂住,那种幸福美满的感觉让他无比满足。 “暖暖……”苏峥在苏涵的耳朵上亲吻,苏涵轻声“嗯”了一声,将脸埋在苏峥的肩颈窝里。 苏峥起床让外面准备了热水,用水给苏涵好好擦了身体,这才抱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到了午膳时间,两个孩子都等着爹娘一起吃饭,不过,苏涵和苏峥都睡着根本没有动静。 苏峥走了,苏涵觉得太寂寞,这十几天来根本没睡好,此时被苏峥抱在怀里,自然就睡着不想起来了。 而苏峥是一路太累,回来又和苏涵亲热,自然也睡得沉沉的。 内院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姨们自然知道内室里是什么情况,老爷夫人出来用午膳的可能性有多低。 但采采和菜菜在爹娘不出来吃饭的情况下自己也不吃,奶娘再三劝了,两个小祖宗也不吃,采采是撅着嘴巴很不满,“爹爹答应了一起吃午膳,怎么现在还不来?” 菜菜望着厅门不说话,但显然心里是和姐姐一样在抱怨。 采采从椅子上翻下来,看了弟弟一眼,菜菜很能明白她的意思,也从椅子上怕了下来。 两个孩子就从厅里跑出去了,往正房这边跑。 奶娘和丫鬟们在后面追着喊,“老爷和夫人说了,他们先不吃,让你两个先吃,不要饿坏肚子了。” 采采和菜菜才不管她们的话,采采甚至说,“爹爹娘亲才没有说,他们都没有和我们说话,怎么会和你们说。你们骗人。” 跑到正房门口,大门掩着,外面只有两个当值听候差遣的丫鬟,看到小主子来了,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是扰人的,便说道,“小主子,主子们还在睡觉呢,你们先吃饭吧,他们醒了,我们马上就告诉你。” 采采道,“真的还没醒吗,我们看看就走。” 丫鬟们没办法,就让两孩子进去了。 采采和菜菜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进到内室里去,绕过屏风,见床帐低垂,这种情况下,就该走了。 采采对菜菜小声道,“菜菜,出去了。” 菜菜总觉得那低垂的床帐有很深的吸引力,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爬上床边踏脚凳,钻进了床帐里去,以他的身高只看到被子,还有露出被子的几绺头发,菜菜垫着脚就要往床上爬,采采看到菜菜在做坏事,眼里开始闪光。 床帐放下来,说明父母在睡觉,这种时候是不能打扰的,更加不能往床帐里钻,不能往床帐里爬。这是对采采和菜菜的教育。 因为他们父母两人之间关系太亲密,两人太相爱的缘故,两个孩子只有少少的几次和父母一起睡觉的经历,但那样的经历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非常美妙。 采采看菜菜往床上爬,自然知道这样会惹父母生气,但是,若是能够被父母搂到床里去跟着睡,那也是非常不错的,甚至要吃饭的时候都被忘到脑后去了。 采采也跑到床边去,爬上踏脚凳,钻进床帐里,看到里面大红绣着富贵牡丹和凤凰鸟的锦被,她把菜菜往上推,本就要爬上去的菜菜非常顺利地爬上去了,把脚上的小鞋子蹬掉,然后,他很友爱地把姐姐也拉了上去。 两人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菜菜拉姐姐的时候用力过大一下子往后栽倒了,采采也被拉倒在被子上。 这么大的动静苏峥不可能不醒过来,将苏涵身上的被子掩紧,这才从被子里爬起来,看到是两个孩子,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两个孩子看到爹爹醒了,都怔在那里,睁着一双大眼动也不敢动。 苏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们娘亲还在睡,别把他吵醒了。你们是来做什么的?采采说。” 采采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爹爹答应了要一起用午膳。” 苏峥一愣,“午膳时间了啊。”又看看苏涵,苏涵大半的脸埋在被子里,脸颊被被子里的热气熏得红红的,睡得正沉。 “你们先吃,等你们娘亲睡醒了,我和他再吃。”苏峥笑着柔声说道。 菜菜很听话地道,“那我们能不能和爹爹你一起等娘亲醒了再吃午膳呢?” 采采跟着点头。 苏峥道,“小孩子不按时吃饭会长不高哦,你们先去吃饭。” “可我想和爹爹娘亲一起睡觉觉。”采采坐在床上很期待地小声说道。 菜菜也用这种眼神看着苏峥,显然他也是这样想的。 苏峥只好道,“那晚上来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好吗?你们先去吃饭,今天的学习课业是不是做完了,过会儿,爹爹要检查。” 采采听到说学习课业就蹙了眉头,赶紧从床上爬下去了,菜菜是被苏峥抱着放下去的,他又费劲地穿了鞋。 两个孩子从床帐里钻出来,然后赶紧跑了。 苏峥看了看床沿边上被子上的小脚印,用手轻轻拍了拍,呼出口气,又重新躺回被窝睡下。 苏涵刚才应该有些醒了,这时复又往苏峥身边靠了靠,伸手揽住苏峥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肩颈边上,又睡了过去。 当两人起床,已经过了申时。 两个孩子正在他俩的小书房里背论语,苏峥苏涵吃了饭便来看这两个小家伙。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三) 两个孩子七岁的时候,他们的生活有了大的变化,只因为皇帝的一句话。 他派人来传旨说,希望忠国公带着妻子儿女一起进京去,让忠国公长子去做太子伴读。 进京去,苏峥和苏涵就不愿意,让苏卓做太子伴读,那就是更不愿意的事情了。 苏卓若是做了太子伴读,那以后铁定就是和太子绑在一起了,要成为太子的羽翼,在此时,已经不想进入朝廷权力中心的苏峥当然不愿意让苏卓去做太子伴读。 而且,皇帝对苏涵的企图心那般明显,他怎么可能让苏涵进京去。 苏峥和苏涵便谢绝了皇帝的邀请,说苏瑶体内的蛊毒必须在此地治疗调养,若是要去京城,须得再等孩子长大一些,身体好些才行。 皇帝来信对此表示了惋惜,只说了些关怀身体的话,说等几年孩子大些了让他们进京。 回说晚几年进京去本只是推辞之语,但皇帝会召他们一家人进京却是一颗大石悬在心上,明处的抗旨不遵并不可行。 从此,孩子们就和原来的美好的玩乐生活告别了。 “只有足够强大,才有选择将来的权利。不然,就只能被别人操纵。若是想长大后有选择的权利,那么,在小的时候,就只能别无选择。” 苏卓学习武艺的时候,好动的苏瑶对此更感兴趣。 苏峥和苏涵本是想苏瑶学来强身健体,可没有让苏瑶这女儿家如同一个粗糙男儿一般,但是,孩子之后长成什么样子却并不是教导的父母能够控制的。 苏峥已经完全掌控了先皇留在暗处的力量,和皇帝对抗当然还是不能够的,但这是一个多么大多么有力的力量,只有他知道。 苏瑶与苏卓都是非常有上进心而且不服输的人,苏瑶是处处巾帼不让须眉的风范,苏卓是沉默寡言却暗地里使劲的类型。 两人又有了两个小伙伴,这两个小伙伴比两人大两岁,都是从暗卫里选出来的,虽然只有十岁不到,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比两个不知世事的小姐公子有能耐多了,这两人既是苏瑶苏卓的贴身保镖,也是两人的伴读。 突然有了外来的竞争,原来还满足于只比弟弟好或者姐姐好的两人,才有了真正的对手。 虽然苏瑶身上有蛊毒,但因为在娘胎里的时候,蛊虫释放出的物质有保护自身寄主的功能,却伤害了苏卓,因此,两个孩子,一直都是苏卓的身体比苏瑶来得差一些。 府里请了有名的夫子来做他们的老师,苏峥还会抽时间单独教育孩子,在苏峥和苏涵都觉得自己的孩子非常优秀的情况下,也许是缺少真正的母亲的缘故,苏瑶彻底长成了一个距离贤妻良母的优雅淑女很远很远的类型。 转眼间,两个孩子已经过了十岁。 “姐姐,有客人来了,娘亲让我们去见他,有话要说。”苏卓在大花园走廊下往园子里唤了一声。 “你先去。”苏瑶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含含糊糊。 苏卓站在那里没有动,心想姐姐说让自己先去,那么,她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到呢。看到一边的深绿花丛的绿叶有动静,苏卓便对身边的青祺说道,“你先去和母亲说一声,我们过会儿到。” 青祺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可要快点。” 苏卓往那丛动了的花树走去,在深绿的花树旁,苏卓看到苏瑶果真在那里,苏瑶没有穿女装,穿着和苏卓一样的衣物,只是腰带用了带着粉色暗绣花纹的,而苏卓的是青色的。 苏瑶怀里抱着一只肥胖过分的小花猫,正摸着猫的毛,从袋子里掏出肉干来,但她却并不是要把肉干给猫吃,而是把肉干放到树上的枝桠上,看到苏卓来了,她一笑,“菜菜,把猫拧着。” 苏卓此时已经有了名字鉴赏能力,知道自己叫菜菜有多么丢人,但是,他却无力阻止姐姐和母亲这样叫他,当然,爹爹和其他人是不这样叫他的。苏峥已经只叫他的大名苏卓,毕竟,他是长子,父亲对他还是比较严厉的,已经不会像他小时候那样对待他了。而别人,当然都是叫他少爷,他的大名都是不能随便叫的,更遑论他的小名了。 苏卓不情不愿地拧了猫,那猫喵喵地叫了两声,爪子乱动。 苏瑶将肉干收起来,让苏卓将猫放到地上。 那猫被放下后就在地上抬头打量树桠上的肉干,没有动静,苏瑶用手推了那猫一把,道,“要是你不跳上树吃肉干,你今天就没得吃。” 小猫拿眼看了看苏瑶,仿佛是听懂了她的话,一下子跳上树干,小心翼翼地接近放了肉干的枝桠,吃第一块的时候就从承受能力太差的树桠上掉下来了,但因为苏瑶把肉干卡在枝桠上太牢固,那肉干居然没有掉下来。 于是,那猫就非常可怜了,为了要吃到肉干,必须不断爬上树干,然后跳跃着咬到肉干,然后又从柔软的树枝上掉到地上,如此反复,才能将肉干都吃到。 看了猫咪一会儿,苏瑶拍拍手,将那猫抓在怀里,抱着它和苏卓一起去主院母亲的正房。 苏卓看了看苏瑶怀里的猫,“姐姐,你为什么不把肉干用绳子绑了挂在屋子里,猫自然会跳着去吃,相信这猫很快就会健康地瘦下来。” 苏瑶蹙了蹙眉头,“好像很不错的样子,那下次就试试吧!” 苏卓再看了看苏瑶怀里的猫,“姐姐,小花也许有别人在喂,不然,长不到这么肥,你即使让她每天爬树,她吃得多,还是不会瘦下来,娘亲不会让你养了。” 苏瑶很不高兴地道,“那给它吃泻药吗?你怎么知道让她爬树不行。”说着,就又打量了一阵苏卓露出来的手腕,道,“菜菜,你最近比我瘦了,你是不是吃得少了。” 苏卓道,“才没有,你少吃娘亲端给我们的糕点,不然,你会长得和小花一样肥。” 苏瑶颠了颠手里圆滚滚的小猫,小猫微弱地叫了两声,她瞪了一眼苏卓,“你才会和小花一样肥,我才不会。” 两人喜欢玩换装游戏,换着穿外衣,然后家里的仆人们、甚至夫子都认不出两人来,这个游戏似乎让两人很有成就感,总是乐此不疲地玩。但要是两个人不一样了,这个游戏就没法继续下去了。 小花是苏瑶养的小猫,才六个月大,但因为太肥又不运动而精神越来越萎靡,苏涵说苏瑶养不好猫就不要养,以免耽误了它的健康。 于是,苏瑶就用了这么个费力的方法让猫咪减肥。 苏瑶抱着猫和苏卓到苏涵的房间。 苏涵看到苏瑶怀里的小猫,道,“采采,你不要养猫了,给别人养去。” 苏瑶撒娇道,“娘亲,就让我养着吧,已经给他限制了食量了,我还带它去爬树,它很快就会变好。” 苏涵把苏瑶怀里的猫拧出来,扔到地上,这只懒猫在地上站稳后只挑了一个好的姿势,就卧下睡了。 苏卓用脚去踢它,它也没什么动静。 苏瑶正要因弟弟对猫的暴行发脾气,苏涵就说道,“京里又来了人,你们爹爹说既然皇上又来邀请,我们拒绝太多次也不好,这次就去京里住些日子。” 苏瑶愣住了,然后就高兴起来,“终于要去京城了,每次爹爹出门,娘亲就不让我跟着去,这次终于可以出远门了。” 苏卓看到苏涵并不高兴的样子,便走到苏涵身边,说道,“娘亲不用担心,去京城不一定是坏事。您以前不是说,人总要走出去,看到更多,才能明白更多吗?圣人不是也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觉得去京城会很不错。” 原来孩子都是希望出去的。 孩子的心本就要大很多,宽阔很多,他们的世界,的确也应该他们自己走出去看看。 苏涵说要去京城,让孩子们自己收拾自己的东西,但苏瑶的猫咪不允许带。 不过,苏瑶还是将那只小肥猫偷偷装在箱子里了。 苏瑶和苏卓以前的世界便只是家里,更大一些也只是整个蒲南,他们的视野急需更多的新奇。 坐船一路沿水路进京。 苏卓苏瑶还有两个书童青祺青十三趴在船舷上望着不断后退的村庄与青山万分兴奋,因为新的地方和新的世界总有更大的吸引力,他们这个年龄现在还不明白离别的伤感。 苏涵将头埋在苏峥的怀里,心里隐隐担心。 苏峥轻抚着他的背,“暖暖,孩子们总要走他们的路,总要自己去面对艰险,你不能担心他们一辈子,到京城去,可以历练他们,对他们来说,我觉得是好事。” 苏涵眼眶微微发红,“可是,他们还太小了。” “没有关系,我不会让他们出事的。”苏峥安慰道。 苏瑶遇到了她成长过程中最难过的一件事情,比她身上蛊毒发作还要难受的一件事。 那只被她装在箱子里偷偷运到京城去的猫咪被她忘在了箱子里,箱子本开了一道口子通气,但之后却被收拾东西的仆人将箱子关严实了,猫咪被憋死在了箱子里。 当苏瑶和母亲说了话之后,便赶紧回了自己的舱房,关了门小心翼翼将箱子打开,猫咪却躺在箱子里没有了丝毫动静,苏瑶一愣,还以为是猫咪太懒不愿动,当将猫咪从箱子里抱出来,感觉到它身体的僵硬,然后没有一丝动静,她才有一丝知觉,猫咪难道是死了吗? 对于死,她并没有太感性的认知。她是府里的小姐,深得父母宠爱,死这个字眼,仿佛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字眼,她并不能从中体会到太多悲伤。她对这个字眼最深的认识,是李嬷嬷死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小,七岁多,现在想来,便是满府的白色,然后还有娘亲被爹爹抱在怀里哭泣,之后的送葬很隆重,但是,对于还不知道生死别离的悲伤的小孩子来说,她更觉得那时候很好玩,除了娘亲伤心之外,别的并没有给她很深的感觉。 此时突然醒悟到猫咪死了,她茫然不知所措。 苏涵不喜欢养宠物,所以孩子们也没有养,在苏瑶十岁了,后院仆役养的花猫生了一窝小猫,苏瑶从里面抱了一只来养,因为苏涵说要养就要用心,因此,苏瑶对待这只猫咪非常用心,同吃同睡,自己饿着的时候都要喂猫咪肉干小鱼之类,猫咪曾经病过一次,她半夜不睡觉吵得府里都不得睡,让大夫来给猫咪看病,之后还煎了药给猫咪吃,猫咪好了,她才放松下来,他还因为这次的事情让父亲叫到书房里去教育了一顿。后来猫咪被她养得太胖而精神萎靡,大夫说猫咪要瘦下来一些多运动才会变好,苏涵便说希望她把猫给别人养一段时间,苏瑶不愿意,便说自己可以给猫咪减肥。 但现在,她花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投入了很多感情的猫咪居然死了。 她心里难过,却不敢告诉父母,于是,她又将猫咪放进了一个篮子里,用一块大的丝绸方巾将猫咪盖好,这才来找苏卓。 苏卓正在看书,看到苏瑶脸色不好神情沮丧地来找他,颇觉诧异,道,“姐姐,出什么事了?” 苏瑶扑到苏卓的床上,哇一声大哭起来。 苏卓和在苏卓房里的青祺都一惊,苏瑶是个很好强的人,即使学习艰苦也没见她哭,那她现在哭是为什么啊? “小花,小花死了,呜呜……小花死了。” 在苏卓的询问下,苏瑶才断断续续说了原因。 大家一起去苏瑶的房间里看猫咪,猫咪已经僵硬了,显然已经死了不少时间。 青祺道,“现在天气很热,这样放着很快就会腐烂,会有气味,会被发现。” 苏卓点头。 苏瑶咬着牙,“不能将它扔进水里去。” “去问问爹爹船什么时候靠岸,我们到时候将它埋到岸上去。”苏卓冷静地道。 苏瑶点点头,“那谁去问,菜菜,你去。” 船在当天傍晚就靠岸了,苏瑶用篮子提着猫咪,在苏卓青祺青十三还有两个护卫的陪同下鬼鬼祟祟将猫埋在了一片空地上。 苏瑶当晚根本吃不下饭,苏涵问起,她便说点心吃多了不想吃饭。 因为猫咪的死亡,苏瑶整个行程兴致都不高。 反正不急着进京,一路上,他们的船有岸便停,苏峥带着苏涵还有两个孩子去了不少地方游玩,享受旅行的乐趣。 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很多不如意的事情,苏卓从小就看着姐姐在爹娘面前欢笑,而自己总是沉默着守在一边的人,心智要比苏瑶成熟很多;猫咪的死亡带来的痛苦让苏瑶沉静了下来,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 父母将孩子的变化看在眼里,苏涵靠在床上,有些怅然地道,“等到京城了,给采采再买一只猫咪吧!” 苏峥弯腰在他额上亲吻,柔声道,“若是采采还愿意要,就买给她。不过,失去了的即使再补偿起来也不是原来的了。但就是因为有失去,才会成长。”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四) 一路玩乐,等到京城,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正赶上中秋佳节。 回到忠国公府,苏峥和苏涵都有一番感概,以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但此时,原来那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孩儿,此时已经是在院子里已显挺拔的懂事孩子了。 忠国公府一直都有维护,因为他们要来京城,府里还进行了一番修整翻新,有一番国公府的威仪在。 孩子们本就对京城向往,到了京城后,只是坐在马车里一路上从车窗往外看到的街市繁华就让他们惊叹不已,到了忠国公府,他们也不顾一路劳顿,便马上对新家展开了探险行动。 苏瑶本就是个好奇心很强的孩子,苏卓虽然是个闷葫芦不怎么爱说话,但那好奇心丝毫不比苏瑶少,姐姐一说到处去转转,他就马上跟在后面了,然后身后又跟着书童小厮小丫鬟,不少人就将府里逛了个遍。 管家说要带着他们做介绍,苏瑶赶紧说不需要。 在府里遇到他们的下人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便知道是那一对双胞胎小主子,但是听说是对龙凤胎,难道是说错了,这不该是一对男孩儿吗? 苏涵身体并不是特别好,加上一路劳累,到了家可以好好休息了,便放松精神,由着苏峥给他洗了澡,然后放上床就睡了。 苏峥又过问了府里的事务,看了孩子们住的院子和房间,宫里已经来了旨意,说让他们一家第二天就进宫觐见。 来传旨的公公居然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叫做郑其,因为传旨人的地位,这份旨意便显得不可谓不重。 第3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1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31节 苏涵睡着就没有醒,苏峥当然不会去唤醒他起床来接旨,两个孩子倒好奇地来规规矩矩地跪下接旨了。 接旨起身后。 郑其没有看到苏涵,还特地一问,“怎不见夫人?” 郑其一直跟在宋元瑾身边,以他的聪明,怎么会不明白忠国公夫人其实就是当年的清和郡王苏涵的事情,但他这样一问,显然是宋元瑾有交代。 苏峥歉意地道,“内人身子不好,路上又一直没睡好,下船后就熬不住了,此时睡着实在不忍心扰醒他,还请公公能够体谅。” 郑公公问道,“夫人身子还是弱吗?既然睡了,那就让他好好休息吧!倒是洒家问得冒昧了。” 苏瑶望着郑公公,好奇地问道,“公公,你是皇上身边的人吗?” 郑公公看着这对孩子可爱,眉目和当年清和郡王长得非常像,便笑着道,“是呀。小小姐有事?” 苏瑶歪了一下脑袋,道,“皇上是很凶的人吗?” 郑公公拿眼瞄了一下苏峥,才说道,“皇上是很和善的人。” 苏瑶笑道,“是吗?那就不怕了。我们明天去见他,就怕他很凶。” 苏峥脸上的笑容不太自然,苏卓拉了拉姐姐的手,苏瑶看到了父亲的脸色,便赶紧不说话了。 郑公公又和苏峥说了些话,这才说宫里有事务繁忙,离开了。 苏峥将两个小孩儿叫到书房,就一系列该说的话和不该说的话都说了一番。因为下人来说夫人醒了,他便将教导孩子宫廷礼仪的事情交给了府里懂宫廷礼仪的嬷嬷,赶紧去内院看苏涵去了。 苏涵靠在床上,见苏峥进来,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苏峥坐在床沿,手指轻柔抚过苏涵的脸颊,在他唇上亲了亲,柔声道,“怎么不再睡会儿,饿了吗?是不是吃些东西。” 苏涵摇摇头,“饿倒不饿。宫里来人了,是吗?” 苏峥担心苏涵受凉,用被子将他裹紧,这才将人抱在怀里,“郑其郑公公来传的旨,皇上让我们家明天就进宫见驾。” 苏涵叹口气,小声抱怨道,“他怎么就知道得这么快,我们不是才刚到吗?” 苏峥在心里苦笑,想他们在蒲南城住着的时候,皇帝便每年都送东西去,旨意下了数道让他们上京,他们这次进京来,以皇帝心里想着苏涵的心思,估计在他们的船在东门码头上靠岸,就有人进宫上报了吧。 苏峥将苏涵抱得紧了点,在他脸颊上亲吻而过,又亲了亲唇,这才道,“没关系。有我呢,不会有事的。” 苏涵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苏峥的脸,从被子里将手拿出来,轻轻描画苏峥的眉眼脸颊下巴,这个男人,当年还是个稚嫩的俊逸少年的时候,他就爱上他了,现在,他已经年过而立,脸上已经沉淀了些微沧桑,但是,这眼角唇角的些微纹路,更衬出了他的风华,内敛而深沉的,坚韧强大,这个人爱着他,为了他承受风雨,为他支撑起了一片天地。 苏涵仰头亲吻苏峥的下巴唇角,然后被苏峥抱着放仰躺在了床上,苏峥虚压着他,和他唇舌纠缠。 苏涵眼睛里盈着一层晶莹的水意,微微张着唇喘息,伸手环住苏峥的肩颈,望着苏峥的眼睛,声音温柔而缱绻,“哥哥,我爱你。” 苏峥温柔地笑看着他,又亲了亲他的唇,目光柔和而情意缠绵,“我也爱你,誓死不变。” 孩子们已经明白了父母单独相处的时候是不能打扰的道理,到用晚膳的时候,苏卓才来父母的院子里看了看,站在正房门口朝里面瞄了瞄,目光微闪,又退出来,问丫鬟道,“娘亲没有在睡觉了吧!” “早醒了,老爷都让端了燕窝粥进去过,现在在和老爷说话吧。”丫鬟带着柔和的微笑说道。 “哦,”苏卓咬了牙,“我进去没有关系吧!” 丫鬟笑着道,“先敲敲门。” 对着丫鬟促狭的笑意,苏卓脸有些微发红,更小的时候,贸然闯进父母的屋子看到娘亲在爹爹怀里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长大了,就知道不应该去打扰父母的恩爱。 苏卓在大门口就唤了一声,“爹爹,娘亲。” “菜菜,进来吧!”苏涵回了一声。 苏卓进到内室,苏涵已经起身了,衣服都穿好了,苏峥正给苏涵梳头发。 苏卓还是觉得自己进来打扰了,站在屏风边上静静看着父母。 娘亲是漂亮的,苏卓自从有美丑观,就明白了这件事情。 府里的人都长得不错,但是,娘亲却比谁都好看。 蒲南城有山水的滋养,人也灵秀漂亮,在苏卓出门上街见过许多人后,还是觉得娘亲是最漂亮的。 他小时候就有一种梦想,要是能和娘亲成亲那就好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那是不行的。 因为奶娘说娘亲是爹爹的夫人,一生一世和爹爹在一起,而他会有自己的新娘子。 苏卓闷闷地很是为这件事苦恼了一阵,之后也没想个所以然出来,随着渐渐长大,知道得多了,便明确地知道娘亲是爹爹的,原来那种苦恼便就散了。 现在站在一边看爹爹给娘亲梳头发,爹爹脸上是柔和的笑,眼睛里也是柔柔的,只有和娘亲在一起的时候,爹爹才是这样的,和外人在一起的时候,爹爹都是威严的,不怎么笑。他的笑都给了娘亲了,温柔也是,别人分不到。 苏涵看苏卓站在一边,脸上神情肃穆,眼睛一眨不眨,就微转过头,朝他招招手,道,“菜菜,过来。” 苏卓不想过去,他觉得自己过去了也是多出来的,娘亲和爹爹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世界里容不下别的人。 但在娘亲的温柔笑意下,苏卓还是走过去了。 苏峥已经将苏涵的头发简单挽了起来,用簪子簪好。 苏涵拉了儿子的手,给他拂了拂脸颊上的碎发,道,“喜欢这里吗?” 苏卓点点头,“这里很好,虽然没有蒲南城的家大,但花园里修得更好些,只是没有温泉了,娘亲喜欢泡温泉,就没有法子了。不过,我想可以修一个池子,在下面烧火,便也能做成热水池子,娘亲冬天也能泡了。” 苏涵笑了,“菜菜真聪明,以后就这么来干。” 苏卓笑着抿了唇,脸微微发红了,被母亲表扬,他总会觉得羞涩。 因为是回家的接风宴,所以必须去前院大厅里吃,府里的总管管事帐房,还有苏峥的幕宾以及身份比较高的下人,都可以同桌而宴。 京城的仲秋比蒲南要冷多了,苏峥又拿了厚披风给苏涵披上,这才一起去前院。 妇人们都是坐在帘子后面的桌上,男人们坐厅里,采采和菜菜喜欢玩换身份的游戏,于是,在采采的要求下,坐在苏涵身边的就是菜菜,而女儿采采却坐在父亲身边。 苏涵苏峥一眼就能看出孩子们的把戏,但也并没有斥责,而是由着他们。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五)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五) 要见到苏涵,宋元瑾甚至连早朝都心不在焉,早早散朝,苏峥带着苏卓于偏殿觐见,苏涵带着女儿苏瑶于皇后宫中拜见皇后还有几位贵妃。 宋元瑾此时已有四子三女,二子一女为皇后所生。 十年过去了,有太多东西会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在孩子身上最为明显,原来还是襁褓里的婴孩儿,此时已经亭亭玉立了。 宋元瑾见到苏峥,两人皆有些相见无语的意味。 宋元瑾一度是苏峥心里的明君,他曾经立誓要效忠辅佐于他,要尽忠尽力为朝廷为百姓办事,但是,在苏涵和志向里面,他终究选择了苏涵。并不能因此说他是一个为了美色而放弃志向的人,苏涵于他,并不仅仅是美色,也不仅仅是爱情,是太多了,是责任,是向往,是想要呵护,是生之所系,是爱之所系…… 宋元瑾舍了苏峥还有很多忠心下属,朝廷舍了苏峥还有很多尽心官员,百姓舍了苏峥也同样还有很多清官良臣,但是,苏涵舍了苏峥就什么也没有了。 在宋元瑾心里,苏峥也一度是他想要精心栽培的左膀右臂,是他认同的属下,甚至,是他想要交心的好友,即使在苏涵选择了苏峥之后,两人之间也并没有直接交锋。他因为苏峥得到了苏涵曾经忌讳过他,但是,十年过去了,苏峥已经从当年的二十出头的翩翩俊俏公子变成了早过而立之年的沉着青年,他自己也同样有太多变化,岁月的流逝与繁重的政务让他看起来也同样不再年轻。 各种感情经过十年时间的发酵变化,已经夹杂了很多其他的情绪。 宋元瑾不知道应该和苏峥说些什么,让平身之后,看到苏峥身边的小娃娃,他的心里升腾起一种惊诧与惊喜。 “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宋元瑾感叹了一句。 “苏卓比皇太子还大几天呢。”苏峥含笑提到。 “是啊。苏卓小名叫菜菜吧。” 宋元瑾还记得当年听到苏涵叫他儿子菜菜的情景,想来,估计也只有苏涵才能取出如此的名字来,想到那时候的事情,他会心一笑,朝苏卓招招手,“来,到朕这里来。” 苏卓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父亲,苏峥朝他点头,他才往宋元瑾走过去。 那些临时学的觐见皇帝的礼仪苏卓并没有熟练掌握,任由皇帝拉了他的手打量他,他就睁着一双大眼把皇帝望着,不见有惊慌,也不见紧张,连腼腆也不见有。 这个年龄的漂亮孩子比年画里的仙童还要漂亮千百倍,苏卓就正是这种孩子,纤细却浓黑的眉毛,乌黑清亮的大眼睛,小巧却挺翘的鼻子,这些都肖似苏涵,嘴唇和下巴倒长得像苏峥的;为了觐见皇帝,头发用簇银丝发冠束了起来,显得很精神。 苏卓眉眼长得与苏涵太相似,加上这么漂亮一个娃娃,宋元瑾对他心生宠爱之意,笑着将他抱着坐在那把宽大的紫檀木龙椅上,这种待遇,即使是皇子也很少有。 宋元瑾对苏峥说道,“朕当年抱他的时候,他还那么小,还扯朕的头发,没想到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感叹之中带上了亲近之意。 皇帝在人们心中总是无比威严高高在上的,苏卓毕竟还是小孩子,对皇帝的认知还不那么清楚,此时坐在皇帝身边,还是坐在龙椅上,他倒没有觉得任何不自在,甚至,在皇帝说他当年的事情的时候,他脸上还流露出些微兴味与疑惑,他小时候真的扯过皇帝的头发吗?于是,便偷偷拿眼瞄宋元瑾的长相,还特地看他的头发。 苏峥答道,“微臣教导无方,让他君前失了礼仪,皇上还是放他下来吧。” 宋元瑾道,“无妨,还是孩子,哪里需要如此小心。”于是就抱着苏卓坐他身边,笑着询问苏卓读过哪些书,学习如何的话。苏卓都老老实实回答了一下夫子的教学内容。 因为有了孩子的过度,氛围也轻松一些了,宋元瑾又问了苏峥些问题,譬如这些年做了些什么,有什么成果之类。 苏峥就将明面上能说的做了简单回答,但听在宋元瑾耳朵里,也就是做土地主,然后开了些商铺,读了些书做了些学问,除此就是陪夫人看孩子。 又闲聊了些话题,宋元瑾便说到希望苏峥能够回朝廷来做事,还有苏卓做太子伴读的事情。 苏峥理所当然婉言谢绝了,说他闲散度日多时,怕是无法再胜任朝廷职务,而且,京城实在不适合苏涵和女儿苏瑶的身体休养,恐怕不能在京城久待,依然得回蒲山去;苏卓则更是不懂宫廷礼仪,学业也不成气候,性子也太过沉闷腼腆,实在无法担当太子伴读一职。 苏峥的一味拒绝,宋元瑾心里当然不欢喜,但面上倒是波澜不惊,说道,“朕相信你的能力,既然朕都敢将事情交给你做,你又有什么理由来说无法胜任。苏涵和苏瑶的身体,宫里的御医虽不能说都是神医妙手,但能力还是比外面的好,在京里,有太医帮着看病,应当更好才对。”说着,又看着苏卓露出个和蔼的笑容,道,“菜菜,你愿意留在宫里学习么,还有好些小伙伴一起。” 除了娘亲和姐姐便没有人叫他菜菜了,没想到此时又多了一个人这样叫他,苏卓在心里颇有些犯堵,但对方是皇帝,他爹爹都得对此人下跪,他自然知道这人不得得罪,脸上摆上可爱死人的微笑,眼睛黑黑幽幽的漂亮极了,把宋元瑾望着,嫩生嫩气道,“娘亲身体不好,要泡药浴温泉水才能够好些,我和姐姐也喜欢泡温泉水,京城里什么都好,但就是没有温泉了。皇宫里也是,又大又漂亮,但必须低着头走路,还要下跪磕头,没有家里自在。” 苏卓的回答让皇帝脸抽了一下,他又看了看苏峥,道,“那此事之后再议。”便将苏卓抱着放下去,又赏赐了些东西给苏卓,便让苏峥带着苏卓退下了。 苏峥带着苏卓出宫,苏卓拉着苏峥的袖子,小声道,“娘亲和姐姐呢,他们不和我们一起吗?” 苏峥原来脸色就不好,被苏卓一提,脸色更沉了些,停下步子将苏卓抱起来,苏卓攀着爹爹的脖子,看到苏峥脸色明显黑沉,就有些惴惴的,但因为有领路和端着皇帝给他的赏赐品的太监在,爹爹又不回答他的话,他便也没有再问了。 出了宫门,就有忠国公府的马车在那里等候,苏峥将孩子放进马车,让下人们接了皇帝的赏赐,又给了太监们谢礼,这才上了马车坐在苏卓身边,但是并不让马车离开,而是在宫门口继续等。 马车里有茶点,他便亲自给儿子倒了茶,端了点心让他吃。 苏卓从没有见过爹爹这副样子,不免心中忐忑,吃了一块点心,就把点心端着递到苏峥面前,道,“爹爹,吃点心。” “自己吃,我不用。”苏峥说道,撩开马车帘子望着外面,面色凝重。 他知道苏涵不会这么快出宫,很可能还会用过午膳后才会出来,想到皇帝会去皇后宫里见苏涵,他心里就沉了千钧大石,又闷又痛。 苏卓早上和爹爹娘亲还有姐姐一起出门要进皇宫的时候,苏卓和苏瑶心底都是隐隐兴奋的,只是因为父母都没有丝毫表示,娘亲更是靠在爹爹的怀里小声说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点愁绪,所以,他和姐姐便也不敢将那种期待和兴奋表现出来。 但是此时,看见从来就从容威严的爹爹一脸沉重和伤痛,即使苏卓只有十岁多,但也明白他们家被皇帝召进宫里去并不是好事,因为一直等一直等,但却没有看到娘亲和姐姐出来,苏卓的心里也不安恐慌起来了。 皇宫不是好地方。他想起了娘亲说过的话。 苏涵带着女儿和后宫里一干地位显赫的女人说话,要说苏涵只是忠国公的夫人,京里亲王郡王的王妃进宫来也不会有这么多皇帝的女人来看来陪着说话,但忠国公的夫人不是一般女人,是皇帝认的义妹,据说皇帝爱慕他但求而不得,并且,到看到忠国公夫人后,这个“据说”也就变成“确定”了,没看到后宫里不少受皇帝喜欢的狐媚子都长这个样吗? 甚至,此时坐在皇后宫里品位比较高的四妃之一的元妃就和苏涵长相极似,只是,她来得比苏涵年轻,但是,没有苏涵身上那种飘逸又略带英气的气质。 看到苏涵,元妃面子都快撑不住,勉强在那里坐了,心里五味杂陈,她父亲只是个五品京官,因为她入宫封妃一路高升,她是她家里的所有希望,她能入宫不到一年就封妃而且一直受皇帝宠爱,现在看来果真是因为她一张脸长得像皇帝求而不得的旧爱么,她为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受皇帝宠爱愤恨苏涵,但是又不得不感谢自己与这个让她愤恨的人长相肖似,她正是因此才得到了皇帝的恩宠。 苏涵非常烦恼和宫里的女人打交道,但是,有些事情又不得不做。 太久没有穿女装,没有挽妇人发髻,此时打扮成一副贵妇人样子,让他从上到下地不舒服。 行过礼,打量这次这些在皇后宫里坐着的妃子,和当年那些已经有些不同了,想来,皇帝换女人的速度是很快的吧。又有多少人能够守着皇帝十年,而且一直受宠呢。 当年看着还年轻雍容的皇后娘娘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美貌,胖了不少,有浓重的妆容依然掩盖不了的眼角和嘴角的笑纹,衣服虽然宽大但依然掩盖不住发福的肚子,苏涵有些惊诧于皇后的变化,这十年,对于他来说,仿佛只是弹指间的事情,好像只是在苏峥怀里睡了一觉醒过来,然而,有些人却变化了如此之多。 他坐在椅子上,将交握的手紧了紧,心想自己千万不能像皇后这样变化,所幸哥哥没有要他再生孩子,也对他吃素保养的行为没有太过苛责,不然,要是他变丑了,觉得配不上哥哥了,即使哥哥依然爱他如往昔,他心里也会难受的。 皇后是个和蔼但是却很有手腕的人,在皇宫里,美貌的作用只是短暂的,能起到长久作用的只能是地位还有儿子,她为皇帝生了皇长子,而且被封了太子,还有三皇子,此时被奶娘抱着的小女儿四岁,虽然到现在皇帝再不和她同床,但是,皇帝每两天就和她一起用膳,一起过问孩子功课,将后宫交给她全权管理,她是皇帝最信任的皇后,这信任二字,即使是多重的宠爱也无法比的,皇帝宠爱的美人有多少,她已经无法记清,甚至被封为四妃之一的元妃,皇帝对她独宠的时候,但依然没有改过到她这里来的时间。 争夺皇帝的宠爱,皇后已经不会去想,替皇帝管好后宫,她娘家里风平浪静,她的儿子坐上皇位,那么,她的一生,她自己觉得是无怨无悔的完美一生。即使死后,她的谥号也该有“贤德”二字。 皇帝对忠国公夫人求而不得的事情她自然清楚,但是,即使这样又能怎样,现在这个仿佛岁月没有在她面上留下痕迹的女人就坐在距她不远的地方,但她心里并没有诸如怨恨嫉妒之类的情绪,甚至,她是感谢的,她感谢这个女人,因为皇帝求而不得,那皇帝的心思就会一直在这个女人身上,皇宫里即使有再多和这个女人相像的女人,但她们都依然是替代品,永远无法得到皇帝的真心,那么,皇帝就不会为爱而冲昏头脑,而她的地位可以永远稳固。诸如下面坐着的面色微变的元妃,她为皇帝生了最小的儿子,但是,皇帝宠爱她也没有为她神魂颠倒,而她又要渐渐老去了,那么,没有美貌的她更加无法迷得皇帝忘乎所以做出废长立幼的事情。现在对比一左一右坐着的元妃和忠国公夫人,元妃才二十出头,但忠国公夫人看起来并不比她显得年长。 一屋子的女人,大家先说了些礼仪上的话,之后便讨论起孩子来,坐在这里的女人,几乎都是有孩子的,自然话多,苏涵也就随意应了几句。 孩子的话题说完了便又说起保养来,一个妃子问起苏涵年龄,苏涵惊了一下,对于年龄,爱美的人总是不想提的,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已经三十岁了。” 这里除了皇后和另两位妃子比苏涵年长,其他都要年轻一些,但是,在皇宫里勾心斗角,即使面目掩在妆容之下,不免也会更加显老。 虽然苏涵带着的女儿已经虚岁12,但大家想着他生育时的年纪小,此时估计也就二十五左右,没想到已经三十了,不免就感叹他保养得当,大家都很感兴趣地询问。 苏涵刚才就没有怎么说话,此时也不太想回答。 便简单说了说如何护肤和保养头发的方子,大家都讲要好好尝试。 采采坐累了,又觉得饿,拿茶桌上的点心吃,苏涵拿手巾让她擦手,采采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便说道,“娘亲每日吃素,还说要心平气和,就可长寿。” 采采长相乖巧漂亮,声音稚嫩可爱,很惹人喜欢,苏涵正要说让她不要没有礼貌打扰大人说话,殿门口就有一人笑道,“很对啊。” 听到来人的声音,大家都赶紧行礼。 苏涵也只好带着女儿行了屈膝礼。 宋元瑾让大家平身后,便走到采采身边去,牵起她的手,道,“朕刚才看到你弟弟了,你们长得可真像。” 采采笑得万分明媚,“我和他在一起,大家都分不出我们俩。” “是么,那什么时候你们俩一起到朕这里来让朕分一分,看能不能分出来。”宋元瑾和采采说着话,目光却瞄在采采旁边的苏涵脸上,无论隔多少时间,这个人总能给他心底最深的颤动,牵动他心底最纤细的那根线。 已经近十年了,虽然每年都有让人送物品去给苏涵,回报的人都说忠国公夫人很好,但是,这次才是自己真真切切见到。 时间仿佛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他身上多了时间沉淀而来的更多的从容与宁静,对着他,虽然美丽却比以往更加疏离。 苏涵在宋元瑾的目光下将脸转开了,并且说道,“小女年岁还小,不懂事,冒犯皇上了,请皇上恕罪。” 苏涵的话让宋元瑾从只有苏涵的世界里醒悟过来,他依然牵着采采的手,笑着道,“孩子很乖巧,哪里有冒犯,不用在意。” 说着,就牵着采采走到皇后身边的上位上去,对下面众人道,“都坐吧。”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六) 番外之小宝贝们的成长(六) 宋元瑾虽想单独和苏涵在一起,想问他这些年的情况,想诉说自己这些年对他的思念,但,他是皇帝,苏涵是别人的妻子,他和他之间只能在这大殿里,在很多人的目光下,做最普通地问候。 因为很快就到午膳时间,别的妃子都离开了,皇后留了苏涵一起用午膳。 皇帝为皇后的体贴欣喜不已。 膳桌上,皇后很快就借口有事情要离开一阵,请皇帝恕罪苏涵包涵。 苏涵脸色平常,心里却沉了又沉,根本没有怎么吃东西,所幸采采还在身边,宋元瑾作为皇帝也不屑用什么手段,所以,他倒没有担心会出现什么问题。 “你身体可还好?”宋元瑾担忧地问道。 “除了弱些,都还好。”苏涵回答,目光放到采采身上去,有些怅然地接着说道,“只是苦了采采,蛊毒一日除不掉,她就会受苦。” 苏涵沉重又伤心的语气让宋元瑾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了。 又听苏涵道,“瑾哥哥,你这些年来对我的关心,我铭感于心,能有你这样的哥哥,是我的福分。这次进京来,是我和苏峥想来看看你,也见见京里的亲戚们,苏瑶和苏卓没有出过远门,也可以带着他们见见外面风景,增长些见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这却是我承受不起的。而且,你知道,在宫里太累了,我不是能吃苦的性子。你说希望苏卓入宫为太子做伴读的事情,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好事,但是,苏卓这孩子性子沉闷,人又死脑筋,在蒲南那样的地方长大,根本没什么心眼,瑾哥哥,我根本不放心让他离开我身边,所以,请你原谅了,我和苏峥都不希望他做太子伴读,只希望他将来能够平平安安一生就行了。还请你能够原谅我的私心,体谅我为人母亲的心情。” 苏涵声音柔软轻灵,像是温柔的风从心田吹过。 宋元瑾如何能够对苏涵生气,只目光柔和地把他仔细看着,道,“太多年没有见,朕只是太想看看你了,朕没有别的意思。” 苏涵道,“谢谢你,瑾哥哥。我过得很好,蒲南没有京城的繁华,但那里悠闲,我很喜欢那里。” 采采吃着东西,一双大眼睛转着看了看苏涵,又看了看皇帝,然后继续低头吃东西。 苏涵神情温柔,给采采夹了她喜欢的菜,又用手帕为她揩了嘴角的汁水。 苏涵温柔的神情,细语轻言,面庞美丽,漂亮的黑眸里是蒲山温柔的山水般的沉静与宁馨。 宋元瑾看着他,觉得原来还激动的心情就平静下来了,苏涵说他过得很好,而且,苏涵这样随时间不变的面容,越发沉静和宁和的性子,脸上的幸福之意,都让宋元瑾不忍心破坏。 爱一个人就会希望他幸福快乐。 宋元瑾想,自己也许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那朕也不强求你们留在京城,朕希望你身体健康,过得好就行了。” 用完饭,皇帝便离开了皇后寝宫。 苏涵牵着采采感谢了皇后的一番盛情,然后说他丈夫可能在宫门口等他,便要求离开。 出宫的时候皇帝让人来赐他了乘坐宫轿,苏涵心里担心着苏峥,抱着采采没有说话,采采撩开轿子的窗帘看外面,总是看到宫墙,觉得无趣便将帘子放下了,对苏涵说道,“娘亲,我的身体没事,你不用担心。” 苏涵低头看采采,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整理好,道,“采采一直很坚强,娘亲知道。” 采采笑了笑,“几个月才会病发一次而已,也只会疼痛一两天,根本没有关系。更何况,因为我身体有病,娘亲和爹爹都更关心我,菜菜也一直让着我,我觉得很开心,很幸福,一点不觉得难受。” 苏涵将她在自己怀里抱紧些,孩子长太大了,抱在怀里都沉得要死了。 仿佛昨天才刚将这两个孩子生下来,没想到转眼间孩子就这般大了,已经长到他的胸口这么高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也许,也是幸福的日子总是让人感觉过得快吧! “你真是个傻孩子,你身体没有病,我和你爹爹也同样爱你,菜菜是男孩子,也一样会让着你的。不过,你一天到晚每个正形,别人家的女孩子该学的东西你一样也不会,将来可怎么办呐,可如何嫁出去?” 苏涵说着,就笑着拧了拧女儿的脸。 采采眉头微蹙,道,“这的确是个问题,将来嫁不掉可以一直留在家里做老姑娘么?” 苏涵笑道,“说什么傻话!” 采采道,“一直有爹爹和娘宠着,又有菜菜让着,嫁到别人家里去定然没有自己家里好。” 苏涵神情严肃起来,对采采道,“这样想可不对,将来我和你爹爹总有离开你们的一天,而菜菜也会有他所爱的人,有他的妻子,有他的孩子,他的家庭,他还要做他的事情,人总是会长大,长大后就会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你那时候也会有你喜欢的人,然后有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所以,你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娘亲希望你将来能够过得幸福,你爱的人也同样爱着你……” “就像你和爹爹一样么?”采采黑溜溜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苏涵。 苏涵一笑,“是呀!” 采采低头沉思起来,然后说道,“我知道了。” 宫轿在宫门停了,苏涵带着采采下轿来。 “哥哥,让你等久了。”上了马车,苏涵坐在苏峥身边,歉意又愧疚地说道。 苏峥摇了摇头,握着苏涵的手没有说话。 菜菜虽然吃了点心,但没有吃午膳,便饿得慌。但看父母之间气氛沉默,他便乖巧地同样沉默着。 马车离开宫门向忠国公府而去。 采采和菜菜坐在一起说起皇宫里的所见所闻。 苏峥和苏涵听他俩说话,苏峥将苏涵搂得更近些,苏涵眉眼带上了笑意,趁着孩子没有看过来,就抬头在苏峥脸颊上亲了一下。 苏峥低头看他,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原来的那些担心和愤懑仿佛瞬间就随着苏涵眼里的温柔和关心而化为乌有了。 苏峥低声在苏涵耳边呼唤,“暖暖……” 苏涵握着苏峥的手,十指慢慢相扣,紧紧地在一起。 回到府里,在饭桌上,苏涵问采采还要不要再吃些,采采赶紧摇头,“不吃了。” 苏涵道,“在宫里有吃饱吗?” 采采道,“没有吃得太饱。” “那快过来还吃些。”苏涵要求道。 采采摇头,还把自己的胳膊露出来给苏涵看,又去抓了菜菜的手,挽着他的袖子也露给苏涵看,道,“我的胳膊比菜菜的粗些,娘亲,你不要一个劲让我吃了。” 苏涵拿着两人的手腕比了比,采采的确要比菜菜胖了那么一点,不过,孩子不吃饱是不对的,他马上道,“和菜菜比什么,不好好吃饭会长不高,快过来还吃一碗。” 采采赶紧跑了,“不行,我还要嫁人呢,长太胖了会嫁不掉。” 采采的话让大家一愣,连伺候在一边的丫鬟们都笑了起来,小女孩儿哪里能把“嫁”字放在嘴边? 奶娘笑道,“小姐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少年郎了?” 采采赶紧义正言辞,“才没有!” 大家又笑了起来。 菜菜盯着姐姐走出门去的背影,心里想姐姐那样凶,以后会有个什么样的姐夫。 苏涵看女儿不吃饭,也拿她没有办法。给苏峥夹了菜,抱怨道,“你也不说说她。” 苏峥笑着捏了一下苏涵的手,道,“随她吧!总是饿不着。” 菜菜道,“我过会儿拿肉干和点心给她,她饿了就会吃的。” 苏涵点头,给菜菜夹了一块排骨,说道,“虽然采采是姐姐,但是,菜菜,你是男孩子,多照顾姐姐是应该的。” 菜菜笑了笑,吃苏涵夹给他的菜。 饭后苏峥陪着苏涵说了会儿话,苏涵和苏峥讲了在皇后宫里的事情,说了宋元瑾说的并不强迫他们留在京城里。 苏峥抱着苏涵,在他脸颊上亲吻,道,“那在京里住一段时间,我们带着孩子回老家去看看吧!” 苏涵点头应好。 番外之玉葭公主(上) 番外之玉葭公主 我觉得我从小就不太招人喜欢。 母后定然更希望自己所生的是个儿子,虽然她非常爱我宠我,但不免总是看着我皱眉头或者叹气。 父皇也很爱我,经常将我抱在怀里说“朕的公主”,但是,他也会拧我的脸,“你怎么就是个公主,要是个小皇子多好”。 别的娘娘们在母后父皇面前就会说,“小公主多惹人喜欢”,但是谁又是真心喜欢呢? 奴才们也都总是陪笑着夸赞我,说我是漂亮的小公主,但是背地里就说我没有公主风范。 …… 大家明明没有多喜欢,但都表现出非常喜欢的样子,这是为什么呢? 我四岁之前总是想这个问题。 但我想不明白,我坐在花园里假山上的大石头上边晒太阳边想,看着不少人从不远处走廊上走过,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皇宫里惯有的那些表情,只是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看到太子哥哥也从走廊上走过,我就出声叫了他。 我问了他这个问题。 哥哥看着我笑了,将我抱了起来,抱着我从假山上下去,说道,“你长大后会自己明白这个道理。” 我讨厌别人总是说“你长大后”,这种话非常不负责任,让人发闷。 于是我就伸手拧了太子哥哥的耳朵,后面的奴才们都一副苦相,哥哥倒并没有生气。 “那你说你是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我?”我盯着哥哥问出了这个问题。 “怎么会不喜欢你,哥哥喜欢你。”太子哥哥笑着把我拧着他耳朵的手拿下来,回答道。 我叹了口气,道,“可是,这个道理要等我长大后才能弄明白。” “这么简单的问题怎么会到您长大后才能够弄明白呢?”身后的奴才一脸讨好又不解地问道。 “哥哥不是说了,到底别人是不是真喜欢你,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为何不一样,是要等我长大后才能够明白。”我气闷地说着,攀着哥哥的肩膀,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哥哥,你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是一样的吗?” 哥哥那时候才十三岁,但是眼睛已经深得让人看不明白了,我经常看到他脸上在笑,但眼睛却深深黑黑的,让人觉得些微害怕。 “小玉葭,对着你,哥哥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太子哥哥眼睛里柔柔的,和有时候看到的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冷冷的感觉不一样。 我像亲父皇那样亲了他的脸,道,“那玉葭也这样对你。玉葭也喜欢你。” 哥哥有些发愣,不知道是因为我像亲父皇一样亲了他,还是因为我说了喜欢他的话。 这件事情我一直记得,而且也是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情。 后来哥哥说我小的时候不喜欢他,看到他就哭,还拿手抓他的脸,我是决计不相信的。 第3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2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32节 因为从我记事开始,我就喜欢他了。并且向他宣布我喜欢他,而且,他也说了他喜欢我。 要是你是个小皇子,要是你是朕的小儿子,要是是个男孩儿…… 大家总是喜欢这样说。 我并不厌恶自己的女孩儿身份,但是,我讨厌大家那样说,我生下来就不是男孩儿,这碍着人了吗? 于是,即使和皇姐姐们在一起,她们谈论花啊草啊,她们偷偷看奴才从宫外面偷偷弄进来的外面的情情爱爱的书,她们研究发饰和衣服,她们在有宫宴的时候偷偷跑去看外面大人家里的公子们和年轻的大臣,然后回来讨论他们…… 如此等等姐姐们都喜欢的事情,我都不喜欢。大家说我像个假小子,我也觉得我自己不够淑女,但是,这些都是被他们那些“你要是是个男孩儿”的话给害成这样的。 我以前都这样想,但是,当我做了母亲,当我身边再也没有人宠我的时候,我才明白,我那样的话其实并不对。 我喜欢高的地方,于是经常爬到假山上去看从假山下面路边走过的人,打量他们的神情动作,直到他们离开了。 我还爬过树,就是御花园里的那颗很高很大的桃树,侍女们都求着我让我不要爬,不过,我才不管呢,平时在宫里不论想做点什么,她们都会说不行,要是她们说不行,我就不去做,那么,我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和最安分的五姐姐一样无趣,而且,五姐姐也在去年夭折了,说是因为体弱而去的,我却觉得她就是闷死的。 我费了力爬上了桃树,还摘了几个没有太红的桃子,我把桃子扔给下面的人接住然后就要爬下树,没想到上去的时候很简单,要下来的时候却觉得是不是树太高了? 但是也没什么可怕的,我能够安全地下去。只是,我的衣裳挂在树枝上了,让我挂在那里不上不下,这下大家都着急了。其实原来他们都在着急,不过,此时我也着急了。 小李说去找梯子来,小玉说让小李爬上树救我,等找梯子来我早摔了。 但小李说即使他爬上树了,但那个枝桠只能承受一个人,要是他上去公主也摔下来了怎么办? 大家在树下面争论,我从树叶缝里看到了太子哥哥走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主子呢?”太子哥哥问道。 大家都急得要哭了,还是小玉指了指树上,呜咽着道,“公主在树上挂着。” 太子哥哥抬头看到了我,我两手攀着树干,裙子被挂在了树枝上,脚勾着树枝不上不下。 四月的太阳从桃树叶子缝隙里落下来,洒在了哥哥的脸上。 十七岁的哥哥已经身量颀长,威严而气质斐然,深黑的眼睛在看到我的时候有担忧闪过,然后就是严厉的教训,“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哥哥救我。”我的手在树上攀得有些久了,有些发麻,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我以前是不害怕的,但是母后她们不久前才说起恭亲王家的哥哥从马上摔下去人摔傻了吃饭还流口水,我怕自己从树上摔下去也会变成那样,所以就有些害怕。 哥哥黑沉着脸,让一个奴才赶紧上树去把我拉住,然后让奴才们都站在树下,要是我摔下来就把我接住。 “会摔傻。”我说。 “不会,我接住你。”哥哥脸色虽然难看,但是语气异常坚定。 然后我就没有等那个正往上爬的奴才,自己放了手,裙子被挂坏了,我从树上掉了下去。 我从高处扑进了哥哥的怀里。 那是很短的一瞬间,但是又好像是无限之长。 我看到哥哥的眼睛一瞬间更黑更深,脸上有惊慌闪过,他张开了手来接我,阳光让他的脸如玉般白,我被那样的哥哥迷住了,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但是,却并不是因为害怕。 我扑进了哥哥的怀里,将哥哥压得往后面退了两步才彻底将我抱稳。 我和哥哥的脸碰在了一起,我睁大了眼睛,也正好看到哥哥的眼睛,原来哥哥的眼睛并不是我想的那样黑,里面其实带着琉璃的颜色。 我觉得脸上很热,心跳也很快,但是,我那时候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哥哥紧紧将我抱在怀里,脸却黑沉地可怕,伸手狠狠打了我的屁股一巴掌,道,“你怎么突然放手,我接不住你怎么办?” 我平素经常对父皇和母后说谎讨他们开心,我这时候也知道要是我说我是手没有力气滑掉了摔下去,然后又掉掉眼泪说自己害怕之类,哥哥不仅不会骂我还会哄着我,但是,我却没有那样说,我倔强地看着哥哥,“你说你会接住我的,你难道心里其实不是这样想的。” 哥哥听后一愣,我道,“你以前说你对我说的话和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 我知道哥哥定然气闷住了,因为他的脸一瞬间表情很奇怪。 我搂着哥哥的脖子,道,“你说要接住我,即使摔傻了,我也会跳下来。” 哥哥无话可说,将我送回了母后宫里。 大皇姐要嫁人了,是嫁给陈尚书家里的二公子。 以前我也曾经跟着皇姐姐们一起偷偷观察过那些来参加宴会的公子哥,但是,我不知道是否看到过那位陈尚书的二公子,也不知道那人到底长相如何,人品如何? 大皇姐只比太子哥哥小一个月,人很温柔但又不失风趣可爱,她待我很好,还喜欢给我讲故事。 她要嫁人了,以后要见面就会很困难。 我对她要嫁的人不放心,便去问太子哥哥,那陈尚书家的二公子陈述豫到底如何。 太子哥哥正在看奏折,父皇已经让他开始处理政务了,被穿着一身太监衣服的我打断,抬起头来见我穿成这个样子脸都绿了,然后就起身带着我回去,说我以后要是再这样胡作非为就不饶我,他能怎么不饶我?即使被威胁着,我一点也不害怕,答道,“我没有胡作非为,我刚才来找过你,但那些奴才说你在议事不让我进,明明没有议事还说谎,是哥哥让他们不让我进去的,还是他们独自做主?” 想也知道他们哪里有胆子独自做主,定然是哥哥让他们那样说的。 我这样说,哥哥果真不再说我了。 原来,即使是觉得世界上最亲最喜欢的人,也并不能做到对对方心口如一。 已经十岁的我仿佛已经有些明白了当年哥哥所说的“等你长大”之后的那些内容。当然,母后、父皇、小玉、奶娘、别的娘娘们,他们所说的那些“等你长大”之后的内容,我都明白了不少。 我想,我已经要长大了吧!也会像大皇姐一样被嫁掉。我抬头仔细看着哥哥,以后也会很难再见他一面了吧!不知道离别的时候心里会如何,一定会难过,还会有些别的,但我那时候并不能想到那种痛其实是剖心的,想要马上死去,离了他就想要死去。 我仔细看着哥哥的脸,从额头到鼻子到嘴唇到下巴。 “玉葭,你怎么走路?”哥哥停了下来,眉头拧了起来,瞪着我道。 我这才反应过来,因为一直看哥哥,差点撞到前面的柱子了。 番外之玉葭公主(中) 番外之玉葭公主(中) 哥哥的神情本来是严厉的,但是,他也许是看到了我眼里的伤怀,所以瞬间神情就柔和了下来,关心地柔声问道,“玉葭,怎么了?” 想到以后姐姐们都要嫁掉,哥哥们都会娶妃子离开皇宫,太子哥哥也会娶妃子,我也会嫁掉,心里就难过起来。 我扑进哥哥的怀里,“哥哥,你以后要娶妃,玉葭以后也要嫁人,是么?” 哥哥搂着我,拍了拍我的背,声音并不若平时那样铿锵有力,柔软若水又带着风一般的飘忽,“那是当然了。” 我没有再说话,我爬上哥哥的背要他背我,以前哥哥经常拒绝我,毕竟,他是太子殿下,即使是最亲的妹妹,也不能爬到他背上去的。 但这次他并没有拒绝,将我背在背上,背着我回去换衣服。 我换了衣服便问大皇姐要嫁的陈述豫人怎么样,哥哥认不认识。 哥哥说他也不是很了解,长相是好的,学识有一些,现在在礼部做个不大不小的官,他是太子,见到他的人自然是恭敬的,于是,对于只远远见过几面的人,他也并不好判断对方人品如何,但想父皇既然将玉珠嫁给陈二公子,想来自然不会有问题。 但我并不对哥哥所说的那“不会有问题”全然相信,我已经长大了不少,知道父皇也会做出错误的判断,要是大皇姐以后受欺负怎么办,我心里有些不舒服,要是姐姐们都不嫁人,哥哥们也不娶妃,我们永远不长大,那该多好。 我趴在哥哥的怀里不想起来,嘴里胡说些话,哥哥笑着拍我的背,“那玉葭永远都不长大好了。” 我抬起头来,眼睛望着哥哥,“那我永远都不长大,哥哥你要一直宠我喜欢我。” “好。”哥哥笑着回答,那样坚定与宠溺的语气,让我觉得我那明显胡说的期盼会成为真实。 因为当天我穿着一身太监衣服让哥哥背的事情,哥哥被父皇骂了,我是从宫人们说悄悄话偷听来的,他们说有人说到皇上耳朵里,太子殿下和一个小太监行为不检点,想到大家还真把我当成了小太监,我心里感觉怪怪的。然后就去找了父皇,父皇倒没有骂我,只是让我以后不要乱穿太监的衣服,我问那穿宫女的成吗,父皇就笑了,说我贫嘴。 哥哥说要让我亲眼看看陈述豫人品如何就带我出宫了。 这是我第一次被哥哥带着私自出宫,宫外面的世界和宫里面一点都不一样,很热闹很好玩。 哥哥带着我去看耍猴戏,还有喷火,他还买风车给我,还有小面人,不过,路边摊子上卖的很香的吃食他却不让我吃,说是会吃坏肚子,若我执意要吃,他以后就不会再带我出来了。 我抓住了他话里的最后一句,“那我不吃,你以后一定要再带我出来玩。” 我见什么都新奇,还闹出过不少笑话,哥哥脸上一直是笑容,他不再板着脸一脸威严样便好看得不得了,我觉得太阳大得晃得我眼花,但也许其实是哥哥太好看了,我心里发热。 因为玩得太忘乎所以,我几乎忘了出宫来是来看大皇姐将来的相公陈述豫的。 哥哥带着我进了一个酒楼,然后被引进了楼上的一间大房间里,里面有桌子凳子,摆设虽然不能和宫里面比,但是却也是不错的。 房间里已经有好几个年轻人了,都是和哥哥差不多大,或者比哥哥年长一些。 看得出来,其中只有一个人是认识哥哥,他一直面带笑容,并把哥哥介绍给大家,说哥哥是他家的亲戚的儿子。 我出门的时候就是穿着男孩子的衣服,在哥哥和那些大哥哥们打完招呼之后,哥哥就介绍说我是他的幺弟。 大家都夸奖我长相可爱,将来定然玉树临风不输给哥哥。 哥哥坐下后,我就坐他身边,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哥哥,大家都夸我长得好看。” 哥哥转过头来看我,笑道,“小玉葭本来就长得好看。” 哥哥的目光从没有过的柔,看得我怪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脸,道,“是么?但你以前从没有说过。我还以为你认为我不好看呢!” 哥哥愣了一愣,把头转开了,和那些人说起话来。我虽然一直因为哥哥的这句话心里美滋滋,但也要做个好小孩儿,便安静地听他们说话。 这些公子哥们说的东西我不是很感兴趣,他们说诗文又说酒,然后又说京里什么什么楼里面的姑娘如何如何。 我没有听明白,但也没有问,看他们那种表情,就知道不是好东西,除了哥哥,我觉得别的男人都不怎么样,不就是楼里的姑娘么,倒像是什么财宝一样,一个个说起来就露出贼眉鼠眼的神情,真是有辱斯文。 我觉得饿了,就拿桌上的东西吃。 后来又进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被大家称呼为“逸远兄”,还说他就要做驸马了,这顿酒该他请之类。 我就知道这个人是大皇姐未来的夫婿,陈述豫。 这人长相斯文俊秀,还是挺好看的,当然,和哥哥就没法比了。 大家坐下后谈论话题,他也并不是特别多话,声音轻柔动听,当然,没有哥哥的声音动听。 看他的性子些微柔弱又温吞。 吃饭后,有位大哥哥让我喝酒,哥哥说我还小,酒量不好,不喝。 但其实我酒量挺好的,父皇还夸过我,只是,我一喝酒就容易脸红,父皇以前还笑着戏称我是他的小猴子公主。 最终盛情难却,哥哥虽然是太子殿下,但在这里,他的身份只是这堆人里其中一个的亲戚家的公子,所以,他即使反对,大家也还是开玩笑地让我喝,然后我就接过来喝了。 没有宫里的酒好喝,我一口将一杯酒喝完,道,“这酒不好。” 大家就笑问什么酒比较好。 我当然不能说宫里的什么什么酒,于是就笑着装傻不说了。 哥哥拿手巾给我擦嘴角,道,“不准再喝,不然以后不带你出来了。” 我傻笑着说我不喝了。 吃了饭,大家又约着一起去游湖,然后,我和哥哥也跟着去了,我虽然是来观察陈述豫的,但是,我却一直在看哥哥,到最后也对陈述豫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回宫的时候,哥哥问我觉得陈述豫如何? 我说,“不怎么样?不过,人好像还行,大皇姐和他不会吃亏。”大皇姐是个挺有能耐的人,今天看陈述豫那样柔柔的,将来定然会被大皇姐管得死死的,这个,我想大皇姐的婚事我不用担心了。 也许哥哥也觉得陈述豫人还行,他没有再说这方面的话,而是问我今天好玩吗,我说好玩,以后要经常和哥哥出去玩。 从那之后,我经常被哥哥带着出宫,整个京城几乎都被我们逛遍了。 那是我最快乐最美好的一段记忆,即使后来的生活都是清冷的日子,因为有这段美好的回忆,我也并不觉得生活无趣,我经历过快乐与美好,我便觉得我的人生是美好的了。 我曾经以为我是喜欢那种游玩的欢畅感觉,但之后却觉得并不是那样。 在我成为人妻人母之后,我再没有逛过街,也没有出门游玩过,我也不想出门游玩,那时候我才知道,那些年少的日子里,日日盼着被哥哥带着出宫玩,也许只是盼着和哥哥在一起而已。 哥哥二十岁及冠就要大婚。 我从高兴欢喜的母后那里听来这个消息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些不知所措。 母后说哥哥的太子妃是孟大人家的小女,是个知书达礼的温婉女子,我强忍着眼泪听完母后将这些话说完,跑进自己房间里就埋在被子里不想理人了,之后我也不想吃饭,心里很烦闷。 哥哥就要不是自己的了,他会是另外的女人们的,我难过得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一样,这是我从出生至今遇到了最伤心难过的事情了。 因为我不吃饭也不理人,母后很着急,让太医来给我诊病,太医说了一大堆,我并不能听明白,之后又开了方子,我不明白自己是不是病了,但我知道,我只是心里难过而已。 我生病了,父皇来看了我,让我好好养病。 但我眼里依然没有神采,因为哥哥没有来。 我问起太子哥哥,父皇说派哥哥去处理一件事情去了,最近比较忙。 我知道这都是借口,无论多么忙,总是能够抽出一点时间来的,哥哥没有来,定然是他不想来。也许他是因为要有太子妃了就不稀罕我了,也许是他觉得自己要有太子妃一定会让我伤心,所以不愿意来看我。 我喝药也吐,吃饭也吐,没几天就瘦了不少。 母后非常担心,陪在我的床前,人憔悴了很多。 我突然觉得自己非常不孝,我不能让母后因为我而憔悴,但是,我又无法让自己好起来,我知道我是因为哥哥而得了心病,我对母后说,“哥哥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母后说哥哥是太子,事务繁忙,又要行冠礼大婚了,自然更忙,哪里来的时间看我,我说我只是想见见哥哥,让我见他了,我的病就会好了。 母后自然当我的话是儿戏,并不予以理会。 哥哥是又过了两日才来看我的。 我因为睡得太多了而不想睡觉,靠在床上拿着书看,哥哥进来的时候有侍女先进来说太子殿下来了。 我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原以为哥哥不会再来了。赶紧把书放下,我穿着睡衣,头发也没有梳好,脸上定然因为生病而颜色难看,我着急了,我让侍女赶紧拿镜子来,拿梳子来,拿衣服来…… 我以前在哥哥面前什么糗没有出过,小时候尿床的事情哥哥都知道呢,但我以前并不觉得在哥哥面前形象全无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可是此时,我却心慌乱得不得了,我不希望哥哥看到我难看的样子。 虽然我着急,我也叫人去让哥哥等会进来,但哥哥却是跟着母后后面进来的,在我还什么都来不及整理的时候。 我就惨白着脸,散披着头发,望着走在母后身边的哥哥。 母后说了些什么,我一点没有听到,直到她出去,我才嗯了一下。 哥哥坐在了床边,眼里和声音里都透露出关心和疼惜,“这才多少天没有见,怎么就病成这个样子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要哭泣的冲动,我知道自己哭的时候不好看,以前哥哥就说我哭的时候难看,所以我赶紧把脸转到床里面去了。 “怎么了,不想见到我么?”哥哥声音柔柔的,他的手指抚上了我的侧脸,还是那样温柔。 我把头埋得更低,也不说话,我害怕自己一说话定然会马上哭出来。 哥哥的手放了下去,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想见,那我先走吧!玉葭,你好好养病,看你瘦成什么样子了。” 哥哥真的站起身要走了,我急切地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哥哥……” 我抬起头,对上了哥哥的眼,哥哥的眼睛里带着些微红丝,看着仿佛他也要哭一样。 “你不要走,你不要不来看我,你不要丢下我不管。”我望着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知道我自己哭起来很难看,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我知道自己没用,但是,实在没有办法啊。 眼泪滚烫的,从眼眶里流出来了,我多么想将它们忍回去,但是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哥哥坐在床沿将我搂进了怀里,他轻轻拍我的背,就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乖,别哭了,我不走,我陪着你。” 我埋在哥哥的怀里哭得更大声了,反正都已经很难看了,那就不要再忍着眼泪了吧! “哥哥,我不喜欢你娶太子妃,哥哥,你不要娶太子妃……”我知道自己只会说任性的话,但是,我心里全是这个念头,我不这样说就憋得难受。 哥哥将我在他怀里搂得更紧了,叹了口气,声音飘飘的,“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呐。” 我知道我在说傻话,但是我真的不想要他娶妃。 我一直在哥哥的怀里的哭泣,直到我睡了过去。 晚上醒来的时候,只剩下殿里的宫灯亮着,幽幽的灯光让我觉得世界都有些模糊。 我知道,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在哥哥怀里哭泣了。 我的病并没有如我所说的因为见到了哥哥就好了。 到哥哥大喜日子我都没有好起来,再次见到哥哥是哥哥和他的太子妃一起来拜见母后。 伤心也许并不会好,也不会过去,但是,它总会让人慢慢习惯。 我病好了之后,身体比以前瘦了一圈,以前圆圆润润的我一下子瘦得脸都尖了。 这场病,我仿佛一下子变了个人,再不像以前那样调皮淘气了,开始静下心来弹琴画画,写字看书下棋,人话也少了,安静了,其他宫里的娘娘们看到我都惊奇不已,说我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了。 我知道,在看到哥哥带着他的太子妃的时候,我的心就被冰封上了。血液也冷了,如何还能够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调皮捣蛋。 我从没有意识到这是爱情。 我只是希望自己和哥哥永远都还小,我永远可以和他在一起而已。 哥哥大婚后,我再没有和他说过话,太子妃每天都要来母后这里,我于是也几乎每天都能够看到她,她长得很好看,温婉而柔弱,我心里并不讨厌她,但是,我也无法喜欢她。 哥哥知道我在躲着他,而且故意不和他说话。 一日我坐在花园里赏花画画,当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原来伺候着的宫人们都不见了,只有哥哥一人站在一边看着我。 我看见他心里就抽痛起来,把笔放下后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看他。 哥哥走到我的面前来,在我面前蹲下了身,他望着我的眼睛,声音温柔,“玉葭,别和哥哥置气了。” 我没有回答,哥哥也没有再说。 就在那个有晚风的黄昏里,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释然了,我原谅了他,我伸手抱住了他,他也抱住了我。 我和哥哥的关系从那之后就变好了。 孟璃嫂子我也愿意和她打招呼了。想我第一次月潮来弄脏了床还是孟璃嫂子和我说的那许多事情,让我明白自己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了。 长嫂如母,我那时候有这样想。 但是,我还是无法打心眼里喜欢她。 我也是一个嘴里说的和心里想的大部分都不一样的人了,就和这皇宫里的所有人一样。 渐渐长大,我明白了自己对哥哥的那种感情是什么,那并不是一般的兄妹之间的感情了。我看到哥哥和嫂子稍微亲密一点就会难受,然后只好转过头不看。 哥哥和嫂子大婚三年了都没有孩子,宫里面不免就会因此说道些什么,而哥哥并没有因此就娶侧妃纳妾之类,大家都说哥哥和嫂子的关系很好。 又一次母后在太子妃面前提了子嗣的问题后,嫂子面上虽然是恭顺而带着笑意的样子,但她和我到我房间里,她在我面前就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哥哥那样在乎你,他都一直没有娶侧妃,你们一定会很快有自己的孩子的,不用担心。”我这样安慰她。 嫂子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就开心起来,反而一脸幽怨的表情,她盯着我欲言又止,我觉得她的眼里对我有怨恨之意,那种幽幽的感觉甚至让我背脊发凉。 她把头低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抓住我的手道,“他根本没有碰我,怎么会有孩子。” 我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龄了,又喜欢偷偷看一些以前姐姐们偷偷藏起来让我继承下来的书,当然明白嫂子嘴里的“碰”是指“行 房”,他们已经大婚三年多了,居然没有行房,我当时惊得嘴巴都张大了,“难道哥哥不行吗?”我说完后就有些想抽自己嘴巴,四处瞄了瞄,大家都被遣出去了的,幸好没人,不然哥哥情何以堪。 我一个未婚单纯清纯的小公主,居然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使是在嫂子面前,这不免也让我觉得自己要没脸见人了。 不过嫂子好像并没有想到这一点的样子,她又露出那样幽幽的神情看我,我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这得找太医医治啊!” 嫂子后来走了,剩下的我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我其实很想帮忙问问哥哥这个问题的,但是,我毕竟是个未婚单纯清纯的公主啊,怎么能够问男人这种问题呢,要是问了,哥哥不知道会怎么想我。 在这个问题还没有个所以然的时候,更加让人郁闷的事情来了。 御史家的公子真是胆大包天,他居然向父皇请求赐婚,他说他要娶我。 我真想骂脏话,他算个屁呀,居然敢这样要求。 母后问起我的意见的时候,我直接说不愿意,我说我要嫁就要嫁将军。 母后皱眉,但因为我执意反对,她也无法,便让嫂子来劝我,我还是不愿意,然后,我一日午休刚过,哥哥居然来了,我没想到他居然也是来劝婚的。 我听他说宇文滨如何,我就发火了,手上的书就一下子朝他扔过去,我其实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愤懑,没有想打他,即使是公主打太子也是罪,而不能说成是兄妹间的小小争执。 但哥哥居然没有躲,就被书给打中了,额头上居然破了一点皮。 我当时就傻了,进而心疼了。 哥哥坐在椅子上,我站在他的面前,伸手碰了碰那点伤处,“痛不痛?你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 哥哥伸手拉住了我的手,抬头看着我,“不痛。” 我望着他,仿佛能够明白哥哥深黑的眼里的情绪,我靠在他身上抱住了他。 哥哥僵了一下,也抱住了我。 “我不想嫁人,不要让我嫁人。”我痛苦地说道。 “嗯。”哥哥应了。 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额头上的伤,哥哥敷了伤药就用额发将那伤给掩住了。 他出门的时候回头看我,我想起母后说的二哥哥儿子都四岁了,而太子哥哥一直没有孩子,父皇很忧虑。我跑上前去,哥哥在门前止了步,我把他又拉回了内室来。 哥哥很惊讶,眼里黑幽幽的,隐隐有一种感情,也许是欣喜期待也说不定。 我有些难于启齿,在房间里转圈转了好几圈,哥哥也没有催促我,而是耐心地等我。 我总算停下来了,走到他跟前去,低声说道,“哥哥,孟璃嫂子说你和她没有行房,可是真的?” 哥哥果真被我的破坏形象的口无遮拦给惊到了,我后悔问出了这样的话。 哥哥眼神深黑地望着我,我被他看得非常不好意思。 然后哥哥走了,我为我自己问出这样的问题很后悔。 番外之玉葭公主(下) 番外之玉葭公主(下) 父皇最终没有把我嫁掉,我又可以继续在宫里作为小公主好好过日子了,那些娘娘们的口舌算什么,那些奴才们小声说我算什么,我只在乎只要能够呆在宫里就好,只要能够经常和哥哥在一起就好,别的我都不想管,且过一日就过一日吧! 在爱情无望的时候,我就是得过且过的。 这个好消息没多久,又有了好消息,太子妃有喜了。 母后高兴得合不拢嘴,我脸上是笑容,心里却并没有太高兴,反而怪怪地很闷。 这一年的事情特别多,父皇一直好好的,却突然病重。 我就在心里埋怨过,父皇你年纪一大把了,还选什么秀女呀,看吧,把身子搞坏了吧! 母后开始陪在父皇身边照料,我也经常去看,我其实很爱父皇,我舍不得他,我虽然埋怨他因为几个年轻妖精而搞坏身体,但还是很关心他。 天气冷了,下大雪了,那一年特别冷,父皇卧病在床已经无法处理朝政了,朝政全权交由太子哥哥处理。 我以前还担心哥哥没有孩子,父皇会不把皇位给他要给二哥,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父皇在冬天里驾崩了,整个皇宫里全是悲哭声。 我在如此的悲伤里也迎来了我心里最爱的男人登上九五之尊的帝位。 “啊!他是皇帝了啊,坐了父皇的那个位置!”我总觉得不太真实,心里有些茫然。 他做了皇帝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 母后本应该搬到太后宫里去,但哥哥下了旨说母后住惯了原来的地方就不用搬了,因为母后不用搬,我也可以继续住在那里,那是我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我还真不愿意搬。原来的太子妃孟璃嫂子住到了以前德妃住的宫殿里,那里算成了皇后宫。 哥哥的这种非常孝顺的行为自然很受我欢迎,朝堂上也是赞扬哥哥的孝顺,并没有说他的做法有违祖制。 我那时候就想,哥哥定然会是一个好皇帝,他一登基就让人拥戴了。 父皇去后,母后身体一直不好,我就在她身边照顾她。 虽然现在的皇后嫂子说了好几次要让哥哥给我赐婚,但我都以我要照顾母后谢绝了,虽然皇后嫂子不断地说,母后也劝了几次,但我执意不愿意,哥哥也没有坚决要嫁掉我,我当然就死皮赖脸地继续住宫里,她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了。 皇后嫂子生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皇子,看得出来,哥哥对孩子其实挺喜欢的。 我不切实际地想,我要是能给哥哥生个孩子的话,那会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哥哥会喜欢吗? 这种想法当然是太悖德的,我不会让谁知道。 母后身体越发差了,我觉得她也要离我而去了,我心里惶恐起来。 开始没日没夜地守着她,我害怕,要是母后也走了,我在这空阔冰凉的宫里还有谁呢。 但上苍并不会因为怜悯我而不带走母后,母后走的时候很安详,我跪在她的床边,看着她闭上了眼睛,然后,就长眠不醒了。 之前几天母后还看着我一脸忧虑,虽然嘴里不说,但我知道她是想骂我,我还以为我会把母后气得死不瞑目,最后母后能走好,实在让我既悲痛又安心。 母后怎么会不明白我的心思呢,我对哥哥的心思太明显了。 皇后嫂子也明白吧,女人的心啊,就是太敏锐了。 我因为没日没夜地照顾母后,在她薨逝后又一直守在灵前,我身体以前还挺好的,自从性子变静了之后就越发不行了,这又没有太劳累,居然就病了。 从梦里醒过来,母亲一脸忧虑望着我的样子还在我的脑海里,这让我忧郁起来,正要睁开眼,脸颊上轻轻的触碰让我惊了一下,继续装睡。 “玉葭……” 是哥哥的声音,我身体放松了下来,装睡装得更彻底了。 然后脸颊上的那种被触碰的感觉有所改变,好像不是手指了。 我有些好奇,瞬间睁开了眼。 我之后无数次后悔为什么那时候要睁开眼,女人难道不是就该装睡么? 我对上了哥哥的脸,然后还有他的黑黑的眼睛。 我是一惊,哥哥居然是在用唇亲我么,我心里又惊又高兴,我当然明白哥哥对我的感情,我毕竟是女人,心思该敏感的地方也和嫂子一样敏感。我真怀疑哥哥亲了我又被我发现后还能保持这样平静而不变的表情,难道他这不是第一次偷亲我,而是很多次了,以至于都很习惯了。 第3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3节 清和月下觞 作者:南枝 第33节 哥哥马上要抬起头去了,我刚睡醒,脑子还没有转得平时那么灵活,所以,我就由着自己的心里如何想就如何做了。 我伸手紧紧攀住了哥哥的肩膀,然后,我抬头亲上了他的唇,这让我和他都惊了一下。 但我并没有后悔,哥哥也没有推开我。 我虽然一直想自己要做一个纯洁的公主,但我其实一点都不纯洁,首先,我喜欢上了自己的哥哥,其次,我看很多女人不应该看的书,再次,我其实还偷偷看过父皇和女人嘴巴啃嘴巴,是和母后宫里的一个漂亮宫女,我没有将我看到的告诉母后,不过,那宫女最后还是不见了。后来我才知道那种狠狠地啃其实才是真正的亲吻,那是因为我和哥哥那时候这样做了。 我的舌头被吮吸地有些发麻,嘴巴因为磕破了点皮有些疼,那种亲吻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之后几天我都无法从那种感觉里回过神来。 我觉得自己愧对母后,然后病好了就一直跪在母后灵前忏悔。 不过,女人一旦被爱情冲昏头脑,忏悔也不会起大作用。 后来我又和哥哥那样做了,我紧紧抱着他,像是抱住最后的一丝希望,我说,“你不要把我嫁出去,哥哥,你不要把我嫁出去。” 母后走了,我只有哥哥了。 母后下葬了,但我依然住在原来的地方,因为母后的离开,那里变得很空,我心里觉得孤单又难过,但是,却没有人可以诉说。 哥哥经常来看我,空空的殿宇与冷冷的空气让我比以前更加渴望他的怀抱,我希望能够被他抱在怀里永远不出来,我和他亲吻,我望着他,看到他眼里的自己,觉得也许我快些死去比较好,那样,就不用面对如此空阔冷清的殿宇,不用在不会有将来的爱情里沉沦,我看着宫女不小心打碎的花瓶发呆,想着那碎片可以划破手腕,我看着房梁发呆,以前父皇就有妃子是悬梁自尽的,但是,我又舍不得,也许哥哥下一刻就来看我了,我心里留恋着哥哥的一切。 哥哥抱着我,他说我瘦了。 我没有回答。 他说他心疼我,让我好好爱惜自己。 我“嗯”了一声。 我已经十九岁了,这个年龄的公主居然还没有嫁人,全天下都知道我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公主。 宫里面都知道我和哥哥的事情,他们在偷偷说我们,京里面也在私下里传这件事情。 我很清楚,事情是不可能被包住的,总有一天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我会毁了哥哥的声誉。 哥哥后宫又增加了几个女人,我并不在乎这个。她们来看我的时候,我也不搭理她们,她们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毕竟,皇后嫂子我现在都已经不想理她了,我的心里除了给哥哥的那一部分,别的都已经死了。 皇后嫂子到我这里来,掷地有声地骂我会毁了哥哥,这个我当然明白,她说她要让皇上嫁掉我,要尽快嫁掉我。 我很礼貌地听完了她的话,我心里其实就是像她骂我一样地在骂我自己,而且经常骂,时时骂,因此,她的话我一点也不觉得难听。 哥哥并没有对我说他要嫁掉我的事情,我靠在他的怀里看书,然后又弹琴给他听,他要走的时候,才提起苏将军从边关回来,问我愿不愿意偷偷去看看。 哥哥知道我以前经常跟着姐姐们偷偷去看各种青年才俊,而且,我以前一直叫嚣着要嫁就嫁给将军,那是因为我知道母后定然不会让我嫁给武将才故意那样说的,母后对武将印象都不好。 我望着他,本想点头,但是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流眼泪。 我以前最厌恶自己哭泣的,但是自从母后去后,我一个人在这冷清清的宫殿里,活在过往的回忆还有这悖德的不伦爱情里,我就变成我以前最讨厌的多愁善感的类型了。 看我哭,哥哥就慌了,他过来将我拥进怀里,“好了,不去看。乖,不要哭。” 我却停不下来,把自己哭泣的丑态展露在哥哥的面前。 哥哥低头亲吻我的脸颊,他舔掉了我脸上的泪,然后又亲吻上了我的唇。 我又和他做这种事情了,我软在他的怀里,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皇后嫂子又来找我谈话了。 我低头沉思忏悔的样子也许让她误会地以为我冥顽不灵,她大发雷霆,椅子都被她推倒了,花瓶也被打碎在地上,看到她如此狰狞的模样,我有些吃惊,她以前还是那样温婉的一个人,居然被我逼成这样子了。 虽然我知道宫里很多人都是被毒死的,但我从来不怀疑自己吃的东西,因为我觉得死了才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哥哥,此时是我舍不得死的缘由,但他也是我一心求死的原因。 我肚子痛得在床上打滚,我相信我这个样子定然难看地要死。 我让了下面的人不要去告诉哥哥,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没想到痛了一整晚,我都昏过去了,没想到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死,哥哥一脸伤痛忧虑地坐在床边守着我。 之后疼痛并没有减少,我觉得要是我这样痛死也好,那是我活该,是老天爷有眼。 哥哥连早朝也不去上了,就一直陪着我,急得团团转,太医们也急得团团转,却没有人知道我是怎么了,我并不是中毒,也不是诸如他们猜测的痛经的毛病,也不是别的病症。 之后是一个姓夏的太医才说我也许是中了蛊。 后来的那些事情因为我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便也不太清楚。 当差不多好了的时候,才从伺候我的宫人那里知道我是中蛊了。 我还以为痛了这一次就好了,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又来了,每次都要痛得昏迷过去,而且,我自己知道那种痛得发疯抽搐的样子有多难看,我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要哥哥看到我这个样子。 我用瓷碗碎片划破了手腕,因为我觉得这个估计会比悬梁自尽好看些,至少不会满脸涨红舌头伸出来。 但是我并没有死成,被宫人们发现了。 哥哥抱着救回来的我不说话,但是我却感觉到我的颈子湿了,哥哥在哭么。 从小到大,我从没有见他哭过。 我很震惊,我不由自主地要安慰他,“哥哥,我以后不会再做傻事了,你别难过。” 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一次哥哥提起宫里会有宴会,要宴请大臣的时候,我说我好久没有到处走走了,我像小时候一样,我又穿了太监的衣服,我跟在哥哥身边,哥哥特地唤了好些位青年才俊上前来说话,我知道,他是让我好好看看他们,也许会有合我心意的。 想来我即使嫁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大家都知道我和哥哥的关系不同寻常,而且年龄也不小了,除了有个公主身份在,别人谁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瞄到了坐在下面喝酒的一个人,一身绛色的锦袍,面色文秀儒雅,却一身非同寻常的英气,我那时候还不明白那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才有的杀伐霸气。 我的目光引起了那人的注意,他朝我看过来,然后居然朝我举杯一笑。 我愣了一下,然后也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哥哥发现了我的动作,也看了过去。 哥哥于是唤了苏将军上前来叙话几句,我就知道那人是苏兆晔苏将军,他是我天朝的一员猛将,我自然知道他的情况,应该将近四十了吧,没想到完全看不出来,和三十出头差不多的样子。他到这个年龄都并未成婚,以前父皇曾想将四姐赐婚给他,但被他拒绝了。 我在哥哥耳边耳语了两句,然后就离开了。 我站在一株玉兰旁边等着,果然,不过一会儿苏将军就来了。 我有些忐忑,毕竟,我除了哥哥,和别的男人并没有什么交往。 我很直接地告诉他我是玉葭公主。 他笑了,并不觉得奇怪,而且还说,“公主是天人之姿,即使穿着这一身衣裳,依然无法掩盖你的风华啊!” 我一直以为战无不胜的苏将军会是一个很正经的男人,没想到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的带着调戏的话语。 不过,我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的眼里并没有不正经的意思。 “将军,你为何如此年纪还未娶妻呢,若是你愿意帮帮我的话,你能够娶我么?”我看着他,恳求着提出了我的要求。 他有些吃惊,但既然都被我叫到这里来了,他当然也会想到我会说的不是一般话。 “为何要我娶你?”他问道。 我低下了头,“我的名声不好,嫁人了只会玷污了别人的名声,而且也不会有人愿意娶我,但是,我不能不嫁。”哥哥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让我来参加这种大臣和大臣子嗣的宴会,意思其实已经再明确不过了,他心里是希望我嫁出去的,那么,我就赶紧嫁出去吧! “如此漂亮的公主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娶呢?”苏将军微微笑了,他是在安慰我。 “那你愿意做这个人么?”我知道我这人的缺点就是有时候太咄咄逼人了。 “这个……”他挺为难的。当然,这种事任何人都会很为难。 “我即使嫁给你也不会为你添任何麻烦,我可以为你管家,你随意怎么做事都行,我不会干涉你的事。”我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被我这样不要脸的女人逼得苦笑,“其实我已经有妻子了。” 我愣了一下,“你明明没有,为何要这样拒绝我……”说完,我又觉得他没有必要这样来骗我,那他既然有妻子了怎么会没人知道呢,难道是我母后最痛恨的那种,说军营里的男人都和男人不干净,然后她才那样讨厌武将。 我想我后来突然顿悟的眼神有点让他无语。 他笑着说道,“公主不仅漂亮,而且很聪明。” 我道,“我只是要你做做样子娶我就行了,我不会干涉你,你随意做什么都行。”他这样不会喜欢上我最好了,除了哥哥,我想不出来和别的男人亲密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 苏将军当然不愿意,我也拿他没有办法,毕竟,要是让天下人知道我逼着男人娶我,那我颜面会更加扫地。 之后哥哥来看过我后说道他会将我赐婚给苏将军,我愣住了。 一定是哥哥和苏将军说了什么,而苏将军又答应了才会这样的,哥哥达到了我的目的,但是,我当时却不可能产生高兴的情绪,而是心里堵得慌,感觉人要闷死了一样,心口隐隐抽疼。 哥哥这段时间对皇后嫂子非常冷淡,而且孟家还被处置了,我就知道我身上中的蛊定然是和皇后嫂子脱不了干系。 因为皇后嫂子被哥哥冷待,我的婚事事宜是内务府总管来主要负责的。 我的嫁妆比以前几个姐姐合起来的都多。 但我心里依然堵得慌。 我身上的蛊毒又发作了,我求哥哥不要待在我身边,但他根本不听我的,被哥哥看到我难看的样子比我身体的疼痛还要让我来得难过。 夏太医成了我一个人的大夫,他说我身上的蛊毒的解法只能是通过生孩子传给后代,不然就没法解掉。 我想,这一定是上苍对我的惩罚了,我不会有孩子的,这蛊毒就让我自己来承受,一直到我死吧! 离婚期越来越近,我心里越来越难过了。 女人就是反复无常的动物,我突然后悔了,我后悔自己做了那样的决定,我不想嫁人了,我觉得我愿意做最自私的女人,我宁愿死在哥哥的怀里,我也不想离开他,以后过着再也见不到他的日子。 “哥哥,我不想嫁了,哥哥,我只想在你身边……”我在哥哥的怀里哭泣,我知道我差劲透了,但我就是绝望地控制不住自己。 哥哥搂着我,他不说话,他亲吻我的脸颊,我知道哥哥的沉默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拿我怎么办? 但他毕竟是皇帝,他的心要比我坚定,他的手温柔地抚着我的脸颊,目光柔地能滴出水来,嘴里却说出无情的话语,“玉葭,圣旨是不能改的。” 我盈着泪水,低下了头。 我觉得自己疯了,我让身边信任的侍女去弄了春药来,说是很烈性的药。 我将药倒进哥哥要喝的茶里,害怕这药有别的致命的毒,我还自己先尝了一点,发现除了身体热很焦躁外并没有别的诸如肚子痛头痛的作用,我这就不担心了。 哥哥进来,我就赶紧坐好。 哥哥和我说话,我给他倒了茶,他却并没有喝。 我怕他知道了我的这番打算,心里有些慌乱,但我身体越来越热,脑子也开始发昏,我看着哥哥,我希望他能够抱着我。 也许是我太难受了,引起了哥哥的注意,他问我怎么了,我摇头说我没事,问他不渴吗,这茶是我亲自泡的,为何他不尝尝。 哥哥端起了杯子,放在嘴边,宽大的衣袖让我没有看清楚他是否把茶喝光了,我又有些担心药量是多了或者少了,哥哥把茶喝完身体会不会出问题,以至于即使脑子晕晕乎乎地也不由得蹙眉担忧起来。 哥哥将杯子放在了桌上,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扑到他的怀里,“哥哥,你亲亲我……” 哥哥愣了一下,将我抱到了怀里,我身体很热,心里像是烧着一把火,我在他身上蹭着,觉得这样子会好受些。 哥哥温柔地亲吻我,这让我觉得不够,很不够。 我勾着他的颈子,主动和他亲吻,我们不知道这样做了多少遍了,但我这次却像攻击性的狼一样,我从小就被大家说不够淑女,我认了。 我一遍遍唤着“哥哥……”,我说我爱他,我说我没有他不能活下去,我说他不要让我离开。 我被哥哥抱着放在了床上,视线昏暗了下来,床帐放下来了。 我希望,若是我要离开了,那么,请把我的身体给哥哥吧,这样我会觉得即使死也无憾了。 哥哥很癫狂,但是,他也很温柔,初次的疼痛感并不让我觉得难受。 我希望,就在此时,让我死去! 来一道闪电,让我死去,不过,不要伤了哥哥才好。 哥哥离开的时候并未说话,我担心他恼我用药设计他,但当我看到地毯上湿润的痕迹,知道哥哥并没有喝那杯茶,而是用袖子掩着倒在了地上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 我的所有都给他,我一点也不后悔。 我爱他,超过了所有。 我将哥哥送我的玉佩用匕首斩断了,我将一半给他,“我会去苏家老家贡阳住,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里都不要再见你了。” 我平淡地和哥哥说着这话,但我知道,我的心里在滴血。 我没有打算活多久,我也以为自己定然活不了多久。 我成了苏将军的夫人坐船到苏家老家贡阳去,我在船上就呕吐不断,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晕船,大夫也是这样说的。 没想到后来肚子显出来了,我身上的蛊毒也没有发作,我才发现自己怀孩子了。 没想到会有我和哥哥的孩子,我吃惊极了。 在最初的不知所措之后,我平静了下来。 为了爱情的女人是可以要死要活的,但是,怀了孩子的母亲却必须勇敢而执着地活下去。 我告诉苏将军说我怀孩子了,苏将军很吃惊,但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让我好好保养身体。 他定然明白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哥哥的。 当经历痛苦将孩子生下来,我变了一个人,我再不是可以任性的公主,而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而且,还是一个身有异常的孩子的母亲,我得用我的一切来补偿这个孩子,来爱他,来照顾他,来让他一生幸福快乐。 哥哥的爱情,隔着千山万水,也只会在夜深梦回的时候,让人不断回想怀恋罢了,而这个孩子,才是我之后的所有的责任与坚持所在。 【全文完】 第3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