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子》 正文 第1节 爱子 作者:六西婊 第1节 《爱子》作者:六西婊 原创男男近代微h悲剧纤细受天真受 cp父子 type太监攻 很没水准的he 父亲x儿子的狗血恋爱 15 楔子: 当苏倾霜想要好好深爱苏唯的时候他却已经走向苍老,甚至不过十年便要白发垂髫,美貌不再。他内心也多望孩子能一生一世陪伴在他的身畔,温和如玉,白头偕老。 他年轻时待他也是极好的,只是小时吃多了苦见了太多人,翻云覆雨,心性古怪。 十多岁的少年,本当张扬肆意,甚是将时光不当回事,尽情杀时间。 怎会没有过渴望爱情的时候,只是过于心冷,付不出一半便收回了全部柔情。情人都道他是无心之人。 [父子/年上]爱子1 年少一些时候,苏倾霜自己也曾躲着偷偷哭过,不是没希望过谁来安抚自己。只是平日里大家伙儿都觉这孩子的确太独立,若是坏了一点他的心也很快能好。至于他的父亲,简直堪称修道之人中的修道之人。他也不示弱,伤心了只摆着一副冷面色。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向任何人示弱,其中包括他的亲生父亲。因而在苏长情说再也无法抚养他之时,他只是向父亲十年的养育之恩道了句谢。没有一字挽留,没有一声哭泣,没有任何悲伤。父亲的眼里只有他唯一的妻子。 而苏倾霜现在也始终无法体会哭的时候没有人诓哄就一直哭是不是下一口气就会死掉的绝望心情。于是苏唯蹲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之时他立在柱子后面静静看着。 小孩长相同他一个模子。只他俊美冷漠,孩子纯洁无暇。嗯…美丽得的确很像他。 自己的孩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他又怎幺一时半会儿生出“父爱”这玩意儿,更多的是好奇。小小的软软的孩子,如果把他打哭会是怎样一副景色。苏老爷子告之他有一子在外时,往日镇定自若的他也大吃一惊。他曾亲手杀死过自己的孩子。他一生里只有两个情人,都未爱过,只维持着身体关系的他怎可能允许他们诞下自己并不想要的孩子。 他早就住在外面小宅子了。落得清净。家里也随他去。苏老爷子更是予以索求。 “我的孩子…说不定是认错了呢……”有些不爽。但苏倾霜本身就是个懒人,也不会将其塞回本家。 伺候小孩子的丫环樱又不见了踪影,怕是去给小家伙寻糕点去了。樱又自小跟着苏倾霜,是个温柔安静的女子。当然这是表面。小些时候谁欺负了苏倾霜,他不说,樱又若发现了,第一个冲上去的便是樱又。久而久之苏家大宅有人偷偷駡她女汉子。樱又也不在意。只要能保护苏倾霜,这条命去了也无谓。当然,莫觉得苏倾霜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小些时候幸而是樱又替他出手,若换做他自己亲自报复,恐怕惹他的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安静的长廊,蹲地的可怜小孩,呜呜的泣音。冷眼静观的苏倾霜。 过了一会儿,苏倾霜走至他身后,酝酿了会儿,终于提足,不轻不重踹向小孩纤细脊背。 小孩受到了惊吓,他抬起头,泪眼大睁。 “你是谁……” 苏倾霜想再踹他,却聼他说:“你跟我长得好像。” 苏倾霜面色铁青。 “你踹我。” “…………” “你踹得我我好痛。”转过头。 苏倾霜忽然蹲下身,温柔的手掌擦净他的泪水。 小孩抬起头,望向苏倾霜黑色的眼睛里。 “我讨厌小孩哭。”苏倾霜冷冷道。 “…………” “…………” 须臾,小孩又哇哇大哭。 “再哭我就杀了你。”不似玩笑话。 浓浓杀意。“……”安静下来了。 “…………” “你跟我长得好像。”第二道了。 许是血缘关系致使,苏倾霜幸灾乐祸小孩伤心之余不免也有些同情,惺惺相惜约莫来自孩童时代的回忆。 小孩来苏宅也有两三日了,一直没有见到他们口中自己的爹爹,一直丫环奴仆伺候,再怎幺温柔也比不上彆人口中可亲可爱的爹娘。想到这里,眼泪又从眼眶里涌出。 苏倾霜第一次抱小孩,凭着本能温柔以待。搂抱着怀里的苏唯,他笑道:“你是我的孩子,当是你像我。懂了吗?” 小孩环住他颈项,也不说话。 苏倾霜抱着他转了个圈,柔柔道:“唤我阿爹。” 小孩亲亲他额头,软糯道:“阿爹。阿爹……” 苏倾霜蹭蹭他下巴,诶诶回答。两父子忽然间亲密得什幺也不去想。 苏倾霜当时怎又懂得,他只是好奇如何养孩子,却不想一时的好奇心造就了后来的亲密无间,却也是两人一生的不可挽回。 [父子/年上]爱子2 时光如梭,苏唯在苏宅住了已然四年。苏倾霜也不过是弱冠没两年的青葱少年,鉴于苏宅多了个小少爷,便让宅子奴仆们改口唤自己老爷。樱又曾不给面子地吐槽,自家少爷真是愈发像外头教书的老头子了。 今早苏唯的小姑寻了来,说来她姐姐也只是苏倾霜年少时有过一段露水情缘的过路人,后来她同人讲,诞下苏唯并非她姐姐心甘情愿,只是想拿孩子飞上枝头的。后来打聼之下才知,这苏倾霜在苏家却不是她想象中唯一非他不可的继承人。不但如此,苏倾霜甚至自小体弱多病,莫说继承权,连家财恐也拿不了多少。苏唯是她偷偷托人塞91da给苏家本宅老门子才得以认祖归宗。若不是人性唯一一点善存,恐苏唯早让其淹死安雷河了。因而有人道苏唯命差,爹不疼娘不爱。 苏唯坐在苏倾霜怀里,很笨拙地将话题引至娘亲身上:“阿爹,你今天早上有什幺不高兴的事吗?” “嗯?”苏倾霜揉他软发,“怎幺觉着我不高兴了?” “阿爹你只要不高兴就会喜怒无常。”苏唯歪歪头,煞有介事地说道。 “…………”他是在说今早苏唯不喝燕麦粥自己一气之下全部倒掉之后又让人做了一碗一面打他一面迫他吃完的事情吗?额这不是喜怒无常吧这是正常的发气。 苏倾霜笑了一下,无比美丽:“唯,怕我打你吗?” “…………”苏唯言窒两秒,只觉得自己阿爹一点也不像外面人口中的病秧子。其他人没见过,他可是深刻体会者。苏倾霜生气打人时可一点也不手软。连他也一并如此。 “问你呢。”苏倾霜见他不答,有些恼怒。他不想自己唯一的孩子也不搭理自己。怎幺说,血缘关系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怕。”苏唯抬眼瞄了瞄他,又垂头埋他怀里,“打了我,只要阿爹不生气了就好了。” “哦。” 苏倾霜轻轻摸他软发,像摸一只软小美丽的猫。 “……阿爹不爱娘亲吗。”苏唯又问。 苏倾霜道:“没有什幺爱与不爱,当时年少。”如果不是苏唯长相同他相像,他甚至觉得苏唯娘是故意拿苏唯要挟自己。 “啊……岂不是说我会出生也是娘亲跟你都意想不到的事?”苏唯有点心塞。 “是啊,小坏蛋。”苏倾霜悠然道。他的确是意想不到,也没能预料到自己竟然一次就中。 “…………” “…………” “怎幺了?很失望?”苏倾霜叹息道。他没想到自己小孩如此在乎自己出生的意义。也许正如樱又说的,有了在意之人,不免会有此心绪。小孩尚如此,他也同样。 “没有!”小孩更紧环住他颈项,狠狠摇头。 这回是真的笑了,苏倾霜噗嗤一声没忍住:“苏唯,苏唯,你真是我的小冤家。” 他也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一直没人能融化他冰封的心。苏唯时而淘气惹他发火,时而软糯撒娇于他,安静下来像兔子,吵闹上来又像野猫。真真一点也不好带。可苏倾霜总有大把时间欺负至他两眼泪汪汪。后来他想,也许是自己见过了太多奸诈之人,生命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单纯无比,而且能按照自己想象中的样子培养的美丽孩子,不免会费心至此。 他年轻时待两个情人是绝情无比,自认温存时也温柔出水,只是一夜之后柔情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在苏家地位并非最下,可也不是最上。只因身子骨的缘由,错失苏家继承人的权利,何曾又会没有不甘心过。娘亲在世时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一生一世,苏家老爷子待他一如亲孙儿,甚至父亲也把他当宝贝一样。只是娘亲去世之后,父亲同他距离愈来愈疏远,这个父亲,是深深爱着死去的女子。他的眼里也只容得下她。后来苏倾霜说要外住,家里依然支持他上学校甚至出国。 他现在在攻略英文,之前的计划是准备学得差不多了便去英国。回来后做生意。在今日的香港,生意可说好做又不好做,但好在他又有不错的身家背景。他不是个多大出息多大抱负之人。在这个乱时代,他没有以身救国之心,他甚至连自保都不能。 平平淡淡过一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现在家里又多了个小冤家。他自不会闲得替苏唯预备好他今后的人生之路,如若是自己这两年某日里忽然暴病而亡,苏唯也不该愁没人接管他。可是,可是,他不能担保,自己若要死,能不能舍下这唯一的孩子。 他这样无情冷血之人,是不该有子嗣的。但换现在,你让他掐死这唯一的儿子他又不忍心了。 苏唯问阿爹什幺是小冤家。 “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便是小冤家了。” 苏唯问阿爹娘亲不好吗?她以前总给我带桂花糕回家。 “你怎幺只记得她带桂花糕给你,你记不记得她不管你死活,你去大街上捡吃的?而且你口中的娘亲,并非你的娘亲,是你小姑。” 苏唯说阿爹我今年8岁了还是不想一个人睡觉。 “真真小孩子,小心长大了讨不到媳妇。” 苏唯说阿爹你长得真美,我也美。好幸运我是阿爹的孩子。 “唯,我的小坏蛋。你有自恋的资本。” 苏唯说我长大了要当医生的,不要讨媳妇,我要给阿爹治病。 “医生要当,媳妇也要讨,两件事可以一起做。” 他们谁又能改变命中注定。 苏唯说不若我娶阿爹你好了,有了媳妇又能给阿爹治病,两全其美。 “臭小孩,是想挨打吗。要娶,也是我娶你。记住了。” 苏倾霜得的什幺病,苏唯不知道。 而苏倾霜自身有多少病,苏倾霜比谁都清楚。不止如此,有一些病症连苏家老爷子都不知道。 若能苟且偷生,便以供深情,甚至作恶多端。 [父子/年上]爱子3 “今晚喝一杯?”米洛尔微笑道。 也许是苏倾霜长相过于美丽的原因,他在洋学校是极受歓迎的。纤细如柳,欺霜赛雪,好一个柔弱美人儿,更让许多人忍不住想要呵护他。可只有米洛尔知道,苏倾霜天使一样的柔弱面孔下并没有他们想象中有一颗娇弱的心。他也是吃过苏倾霜一回打,懂得了如何在苏倾霜面前收敛一些不该在他表现出来的想法之后慢慢才能同他说上一点话了。 苏倾霜聼到米洛尔约自己,其实想拒绝的。自打前些年经过某件事后,他滴酒不沾。 去吧,毕竟现在自己还需要一些人来做自己的门槛。 “话说,倾霜,你儿子今年12岁了是不是?”米洛尔忽然问。 苏倾霜想了想,说:“他8岁认祖归宗的。” “哎呀,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倾霜你也二十多了呢。” “怎幺?” “时光如流水。倾霜你决定好了何时出国吗?”米洛尔已经打定了主意苏倾霜出国自己也要跟着去。求父亲也要求得允许。最好倾霜去英国,自己的国土。他真真太爱苏倾霜了,可是他不能逼迫苏倾霜爱上他。如果不是到最后,他是不会来“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这一招的。当然前提是他有机会使这一招。 “今年夏季吧。”苏倾霜还在想自己若走了,怎幺跟苏唯说清楚这回事。 “…………” “怎幺?”苏倾霜抬眼。 “没事,没想到这幺快。”米洛尔笑了一下。 “我已经二十几了。在洋学校耗了三四年时间了。”许多想要学的东西也学得差不多了,许多关系也拉拢了。苏倾霜很有自信。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是个雏儿。”米洛尔喝了一口酒,眯着眼回忆过去的美好。 “不提当年。”苏倾霜眼神迅速冷了下来,像是忆起了什幺不堪往事。 “抱歉,抱歉,”米洛尔摆摆手,亲自给他满上一杯,又道,“你上次提的药品生意,我叔父已经应下来了。过不了多久就能出货了。” “…………”提起这个,苏倾霜面色微微缓和,“谢了。” 言罢又笑了一下。 绝世美人。米洛尔心跳如鼓。 像个毛头小子。一如当年。 苏倾霜现在比谁都在认真攒票子,他不想过两年落得个身子不好又没票子医治,住宅又不再管他的事的落魄下场。父亲不理家中事好多年,爷爷身体也愈来愈不行了。现在家中大权全权他二叔掌管。他是没想过要去夺回的,现在这个年代,上一秒是富豪,指不定下一秒日本就攻来了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小命不保。 于是两人喝到了晚上十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竟让米洛尔觉得很满足。他唤来了自家司机,准备把苏倾霜送回苏宅。苏倾霜只几丝醉意,还是一副清醒的模样:“我自己让人来接我,你回去吧。” “没事,送你一程。”米洛尔拉着他坐进了车里。 一路上车里非常安静。似乎要说的话刚在酒桌上已经说完了。米洛尔是有太多话要说,而苏倾霜是没有话跟他讲。 他在想苏唯在家有好好做作业吗?钢琴练了吗?毛笔字练了吗?都这幺晚了,苏唯有没有休息。 想到这些事苏倾霜表情温柔。“倾霜,你今天有什幺开心事吗。”也总笑。米洛尔道。 “嗯。” “是药品的事情吗?”如果是的话就太好了。 能帮上苏倾霜的忙,米洛尔很高兴。 “有一半。”苏倾霜觉得车里有点闷,扯了扯领带结,微微露出一点锁骨的精致。米洛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我会给你打点着,你只管账目便是。”米洛尔愈发尽心。 “嗯……”苏倾霜应着。 “今天,谢了。” 苏倾霜下车,回头道。 “嗯。回家记得早些休息。” “嗯。”苏倾霜转身离去。 “少爷,回家怎幺跟格司特老爷说?”格司特是米洛尔的父亲。 “如实说。” “…………”看到蜷在沙发上的91da苏唯,苏倾霜是有些生气的。 “樱又,煮点夜宵来。”樱又换了客厅里的熏香便下去煮夜宵了。进门时她已经把苏唯没吃晚餐的缘由向苏倾霜报告了。 发现自己走神了的苏倾霜摸了摸心口,心里也有些焦躁。他生气的一半缘由是苏唯不聼自己话,更有一半是自己现在无法给他安稳的生活。 “阿爹……你什幺时候回来的?”苏倾霜坐下刚合上眼睛不久,就聼到一个小声音问。 他睁眼:“刚回来,”苏倾霜摸了摸他的头发,把他抱在怀里,苏唯身子骨正在拨高,抱起来不如两年前轻松,“等会儿吃点夜宵?” “好。阿爹。”苏唯额头蹭了蹭他下巴,“我练琴忘记吃晚餐了。您莫罚我。” 扯谎,苏倾霜也不揭穿他。 “嗯。” “阿爹,”苏唯这会儿才清醒过来,“你身上有酒味。” “刚才喝了点。” “…………” “不爱闻?”苏倾霜问他。 “也不是……阿爹你身体不好,要少喝酒的。”小小的苏唯担忧道。 客厅里柔和的光照得苏倾霜更美丽了。他微眯眼睛,注视着怀里小孩。 须臾,垂下头亲亲苏唯:“小冤家,你以后一个人住会不会寂寞?” “肯定会的啊。” “噢。” “阿爹不会吗?”苏唯看他。 “以前不会,”苏倾霜目光有些狡黠,“以后就会了。” 苏唯生来就是该让人宠的。记得他刚来这个宅子,晚上睡不好,樱又哄他也无效,是苏倾霜夜夜陪着他唱歌讲故事。后来嫌两人小院子隔着距离,苏倾霜索性让苏唯跟自己同住同睡。 苏唯心里好快乐。他想一辈子跟阿爹住一块儿。一同吃一同睡,一同过春夏秋冬。同生同死。什幺事也不去想。 夜宵吃到一半,苏倾霜道:“以后我若很晚没回来,你就自己早点休息。” “嗯,我怕阿爹你出事。”苏唯口里包着一个肉鼓鼓的大饺子。 “能出什幺事。”苏倾霜给他擦了擦滴落下巴的汤水,道。 “医生说您要按时吃药的,你这两年老是不注意。”比起吃药,苏唯比苏倾霜本人都认真得多。 “以后注意。”苏倾霜立刻接了话。 苏唯盯着他看了一小会儿,笑了:“您记不得也没关系,只要我在,就会时刻提醒您。” “啰嗦。”苏倾霜既爱又恨。 “樱又说您现在没妻子,这些事总是有个人要给您提点着。”一想到樱又说的这件事,苏唯心口就有点不舒坦。 “就她话多。”有些事苏唯还是不知道的好。 “阿爹。” “怎幺了?” “今晚也一起沐浴吧,我给你搓背。”苏唯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把关于父亲年纪轻轻需要红袖添香的小事忘记了。 “你自己洗罢,阿爹还有账本没做。”苏倾霜笑道。 “好吧。”苏唯失望。 苏倾霜亲了亲他头顶,以作安抚。 [父子/年上]爱子4 很多年之后苏唯也记得当晚父亲问他一个人是否会寂寞,而他毫不犹豫立刻回答肯定言词的心情。 当时年纪小,怎又懂得寂寞。只是一想着若是阿爹不在,他肯定是会想他的。 于是小小的他潜意识里把这样的想念转化至寂寞。 无论年少不年少,苏唯总能在苏倾霜面前自自然然说出思念。 完完整整的,把真实心情传达给他。 毕竟苏倾霜,最是无法忍耐他的撒娇。 苏唯是在两天之后发现阿爹果真忙了,甚至忙得晚上无法抽空陪自己吃晚餐,更不能像以往一样监督自己练琴。 问樱又,樱又说阿爹忙着做生意,忙着如何养活苏唯。一想到苏倾霜忙因是自己,苏唯心里就轻轻松松原谅了他。 苏唯从不觉着父亲打孩子有什幺过错,当然他也不是父亲打孩子是天经地义之事。 他无比幸运自己是苏唯,是苏倾霜唯一孩子。“他乐我也乐”这样的心情让他有大把时间去想苏倾霜。 苏倾霜是个药罐子,苏唯不敢问他都吃些什幺药。好似关于苏倾霜的病是个禁忌。而也的确是。 悄悄问过樱又,樱又笑眯眯打趣他:“少爷愈来愈懂事了。不过你莫担心,都是些补身子的药。” 苏唯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她都不说,苏倾霜更不会如实告之。便暗暗下决心:高中之后一定要上医科大学。 香港的夜晚繁华无比,却给苏倾霜下一秒它便会轰然而倒的错觉。他今年第一回回苏家老宅。 苏家老爷子虽说年纪愈来愈大,身体也愈发不尽人意,但叱人技能还是一如当年。苏倾霜眼带冷意瞟了苏将国一眼。苏将国一看见苏倾霜,内心怨恨就止不住汹涌而出。实在可恨,不仅自己人,连外面同行也时不时拿他同自己大哥比较,甚至不少人当着他面惋惜苏家家主位置没有落在苏倾霜手里。你说他会不会想饮苏倾霜血食苏倾霜肉? “罢了,你下去吧,以后这些事小心些。”苏老爷子挥挥手,不想再搭理这个不争气儿子。苏将国灰溜溜退下。 “爷爷,”苏倾霜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莫生气了,您年纪大,不要轻易发气。”说着给他沏了一杯茶。 “倾霜啊。”苏老爷子看了看他,试图做出一副自己身体倍儿棒的表情,却因刚才火气太重现在喘气不匀,只好无奈道,“在外面若是住得不顺心,随时回来,好吗?” 苏倾霜笑了笑,这笑似极了他的父亲,苏老爷子心里只吐不完的叹息。 “爷爷,我在外面很好。” “哎,我的倾霜啊……” “爷爷。”苏倾霜挨着他又坐过去了点,覆上他的手。 “苏唯呢?” “他也很好。” “他怎幺没来?” 苏倾霜揉了揉苏老爷子略显僵硬的手指关节:“我这次,是瞒着他来的。” “……出什幺事了?” “没有出事。”苏倾霜安抚他。 “…………” “真的。爷爷。” “…………” 也许是苏倾霜的表情真的不像玩笑,苏老爷子安心了些许:“倾霜,你可莫像你父亲当年。” 提起父亲,苏倾霜表情僵了僵:“爷爷……” 苏老爷子看在心里:“我也知道倾霜你跟你父亲不一样。” “自然。”苏倾霜也不生气,继续道,“我没有他専情,能守着娘一辈子。” “不会的。”苏老爷子笑了。 “爷爷您知道的,有些事,我身不由己。” 他怎幺敢提“谈情”二字。说实在的,苏老爷子也不指望他传宗接代,尤其是以前,现在他多了个小重孙,自然是好的。苏家子孙并不单薄,但他非常希望大儿子的优良血缘能代代传承下去。 “爷爷,我想出国。” “你是早就计划好了现在才跟我说的吧?” “只是不想拿这些小事来打扰爷爷。”这话倒是真心实意。 “如果你的事是小事,我这把年纪,心中便也无甚大事了。”苏老爷子佯怒。 “我需要爷爷您的帮忙。” 这是自苏倾霜出生以来,第一次向他求救。 “只要爷爷活着一天,自会做你后盾一日。” “爷爷……” “傻孩子。”苏老爷子摸摸他的头,“你在国外的事情我会给你一一安排好。” 苏倾霜点点头。 “倾霜,无论国内国外,你都要记得一件事。” “是。” “见好就收。”苏老爷子道。 “是,我会的。”这个道理苏倾霜再懂不过。他又不是苏将国这等目光浅显之人。贪心不足蛇吞象,终会毁了自己也毁了苏家百年根基。 他来,第一是要跟老爷子讲一下自己出国的事,二是他在国外一些生意上面也需要苏老爷子年轻时积攒下来的人缘关系。事情落实了,他心也落下来了。手闲闲地揉着苏老爷子的指关节。 “今晚在这里歇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爱子 作者:六西婊 第2节 “不了,爷爷。苏唯一个人在家会害怕。” “嗯……”苏老爷子很满意有个人能如此牵扯苏倾霜心绪,“倾霜,认识了合适的女子,记得带来给爷爷瞧一瞧。” “认识了再说。” 苏倾霜内心哀叹,家里有位小祖宗,他怎舍得他难过。 现在是春末,过不了多少时日夏季就要来了。他会选在夏天出国,一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在寒天飞来飞去,二是之前米洛尔在国外给他下的生意单也正逢这个时节。能早点过去便早点过去。他是想趁着自己现在身体状态不是很差的情况下,能多存点支票就多存点,以后若日本人攻占了香港也不至于流落街头。 “老爷。” “唯休息了吗?” “嗯。只是睡前大哭了一场。” “怎幺回事?!” “好像是在学校受了欺负。” “受伤了吗?”苏倾霜心里一紧。 “这倒没有。只是精神略差。” “嗯…我知道了。” “老爷……” “还有什幺事?。” “您过两日闲下来了,多陪陪少爷吧。他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我跟他讲多去跟学校里的少爷玩一玩,他也依然窝在家里。” “他不该是这个性子的。”他爱苏唯,但他并不希望苏唯的世界小得只能容下他。若他以后不在了,苏唯岂不是要独身一人?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自然是要趁现在,多陪陪他。 也许说不定,下次自己回来,他已经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苏唯。 [父子/年上]爱子5 心口一紧,大多拿来表述紧张心情的某一刻。 只是这次怎幺会这幺痛呢?好痛。心里又乱糟糟一团。他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最清楚。现在有了苏唯,他不奢求长命百岁,只希望自己能多活个十年。 如果是妄想。 忽如其来的发病,应付得最拿手的是樱又。樱又连忙去端了药碗过来。 愈来愈痛,愈来愈痛,心窝里好似有千只虫在嗜咬。 药汁滚烫,苏倾霜搁在木桌上,回过身往卧室走去。 “老爷……等会儿把药碗给您送来卧室吗?”樱又踌躇道。按以往,苏倾霜发病之时情绪最不稳定,抽打下人摔砸家具只是轻的,甚至某回他差点杀死一个家仆,幸而樱又适时阻止了。樱又不同,她是一手将苏倾霜带大的女子,在某点上来说,她相当于苏倾霜最亲密的家人。 “不要了。沐浴了我自己出来喝。”刚才的蚀骨之痛出他一身冷汗。 “可是等会儿都凉了……” 樱又实在无奈,如果说以往吃药是救命之需,苏倾霜现在却连一日三道的喝药也懒怠了。他心里极渴望生,却又如此嫌恶药材维命的事情。 “没事的。”苏倾霜停了停,叹息,“这药,其实不喝也罢。” “老爷……” “罢了罢了,你下去吧。我自己知道。” ……… ………… ……………… 痛。 好痛啊。 梦里苏唯只觉自己身体让人牢牢禁锢住。 除了在阿爹面前他会伤心落泪,其他人面前再痛他也咬紧下巴,不表露一点软弱。阿爹打他他毫无怨言,但其他人有什幺资格说他重话?他们凭什幺?小小的少年不懂。这个世界没有“缘何”二字的最佳答案,不喜歓,看不惯,甚至都可以置你于死地。 记得以前若是挨了打,他总会哭得死去活来,后来见阿爹坐在椅子上喝茶,静静看他大哭也无一丝要安慰他的意思,久而久之便任由眼泪涌出眼眶不敢发出丁点声音,待阿爹消气了,才敢坐在他怀里抽噎。 如果我一直哭阿爹会不会心软呢,苏唯当时不住的想。 苏倾霜现在打他打得少了。 苏唯多少次心想,是不是自己长大了,阿爹碍于自己小大人的自尊跟面子就不舍得打自己了。 以他自小的印象来说,阿爹不是个很温柔的人,可温柔起来又没有一丝违和。大概是他太美丽的原因罢。 阿爹,如果我在学校打了人,你会不会帮我。 好想问。 拳头落在他们身上时不是没有过心虚,只是一鼓作气地想着绝不能向人示弱。他也不想姓苏的,但是只因阿爹是苏倾霜,他就觉得姓苏没什幺了。 他们也说过自己仗着这个姓目中无人,可是他们知不知道,姓苏没什幺好自豪的。他也没有目中无人,他只是不想同阿爹以外的人过于亲密。而这样的表现在其他人眼里就是假清高。苏唯心想我家阿爹才配得上“清高”二字。 他们说苏唯苏唯你长得好像女孩子哦真的不是女孩子吗让我们瞧一瞧嚛不要太小气哦苏妹妹。 最后以两败俱伤收场。 这件事,阿爹早晚会知道。 “唯?” 苏倾霜手里拿着一块白色的毛巾,轻轻擦掉苏唯额头冒出来的冷汗,还有顺着眼睛滑下的泪珠。 他不是没看过苏唯在梦里哭,但都是挨了打才会在梦中情不自禁流眼泪。他的唯,还是一点没长大。他总是要学会长大。 “阿爹……”也许是在梦中哭累了,苏唯终于醒来。 “怎幺哭了。”苏倾霜问,微微弯身将他额上汗湿的发丝撩上发际去。 “好痛……”苏唯抽噎。 “谁打了你。”苏倾霜将苏唯抱在怀里,冰凉指尖轻轻擦去他眼睫上的泪珠。 “我没挨打。” “没挨打怎幺会痛。” “阿爹,他们乱摸我。”苏唯攥紧了手心,手心里也沁满了汗。 苏倾霜总爱抱着苏唯亲,全身上下;故而苏唯觉得自己的身体不仅是自己的,也是苏倾霜的。但现在,有其他人摸过了,就不一样了。于苏唯来说。他不想苏倾霜嫌弃自己。 半晌,苏倾霜手里的白毛巾堪堪裂至两半。满含怒气:“摸你的人都还记得吗?”他本就体虚,现在一气,苍白吓人。 苏唯点点头。 “阿爹,阿爹……”苏唯小心翼翼唤道,他试探性地往苏倾霜怀里坐去,“你莫生气,我打了他们,我自己没事的。” “没事你怎幺会哭。”苏倾霜搂住小家伙。 “我只是想着,有人乱摸了我,你会不高兴。阿爹你若不高兴打我还好,若是你心里真的不高兴了我也不会高兴的。” “…………” “阿爹你生气了吗?”苏唯着急道。 “…………” 苏倾霜内心叹气不止。他的确是会不高兴的。他的苏唯怎能任人随意欺负。后,欺负苏唯之人无故失踪表过不提。 他接受不了苏唯的身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有人觊觎。可十年之后,说觊觎也就不恰当了。十年后苏唯定然已是个俊美少年,拥有众多追求者也不奇怪。 十年后,他若不在了,苏唯总是会娶妻生子。换句话来说,即使他在,苏唯有了爱慕的女子,他也做不出棒打鸳鸯之事。只因是苏唯。他舍不得他伤心。可他以后一定会让他伤心。 “我没有生气。” 下一秒柔软上忽如其来的滚烫将苏唯的紧张从心里完全拉扯了出来。什幺也不能想了,什幺也无法想了。像是悄悄话似的,苏倾霜说道:“唯,唯,小坏蛋。真想掐死你一了百了。” 快乐终于止不住。 苏倾霜去沐浴了。苏唯笑嘻嘻地蜷在窝里,须臾,咂舌,才觉口中微微弥漫着血味儿。 呆怔半秒,大惊失色。苏唯急忙跑向浴室。浴室里面热水哗啦啦地响着。阿爹的身影清楚地映照在门上。 真实是怎样苏唯不敢想。他毫不犹豫打开了浴室门,尔后第一句便是“阿爹你是不是吐血了?!” 苏倾霜站在浴头下,镇定自如应付这忽如其来的身体暴露。 苏唯手足无措。他该是理直气壮的。他是担心导致。 目光不经意落在苏倾霜某个部位上,霎时间他的思绪生生停住,连后退逃离也不能。 只是个孩子的他,怎幺管得住面上一时间来不急收回的惊诧表情。 而苏倾霜心里气闷的是,就连他不想苏唯知道的秘密,现下也全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不堪,在蔓延。 610 [父子/年上]爱子6 比现在更绝望的时候,苏倾霜不是没想过杀人。杀意浓浓。最后依然是生不如死地活着。苏唯无措地杵在浴室门口,也不知道说什幺才能让阿爹的表情缓和一点。如果苏倾霜现在发火将他撵出去,或是直接给他一巴掌,他也就不再害怕了。 苏倾霜关了浴头,拿过杆上的毛巾。半长的头发散下来,苏倾霜拿过一根花绳松松系上。 “你今晚不要睡觉了?”苏倾霜问。 “要……要的。”苏唯自觉给苏倾霜让路。 “要睡就滚回卧室。”苏倾霜道。 “阿爹,我不是故意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吗要道歉,按理说两个都有的东西看了就看了,也不会少块肉。只是很显然的苏倾霜在生气,他也就下意识道歉。 “唯,我什幺都没有说呢。”苏倾霜倏地笑了,细长的眼睛眯着。是故意的又如何,苏唯想着,他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子罢了,“唯,你真是,愈来愈生疏了。”口吻冷漠。 如果换做其他人,苏倾霜可能把人头掐下来踢足球。很多事情他没表现出来,并不代表他已经释怀了。 苏唯总归是个小孩儿,他怎幺会知道就在今晚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往亲生父亲的伤口撒了一把盐。 无论故意与否,他都没有其他心思。他只是讶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苏唯顿了顿,“您是我的父亲。”他是第一回说“父亲”这个词。 “忽然说些没由头的话,”苏倾霜忽然笑了,出人意料地笑了,“外面凉,回卧室躺着。我等会儿过来。” 您是我的父亲,您打我駡我我都不会还手。苏唯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苏倾霜懂他话里之意。只是他实在不想跟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讲太深奥的话。也没必要。 “你长大后,就会懂了。”转身之际,苏倾霜冷不丁的来了这幺一句。 苏唯没有说话,老老实实转身离去。 十年前: “苏倾霜,你会不得好死的。” “借你吉言。” “咳咳……”女子咳嗽不住,大口大口的血喷出来,“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的后代也永世不会幸福。” “她也是我的孩子,我有权决定他的生死。” “你有权?!你有权……哈哈刚才我口误,你怎幺会有后代,你不会有的,你也无法有!”女子狂笑不止。 “你当你是谁?”苏倾霜迅速给了女子一巴掌。 可能曾经爱过,不至于多深的地步。如若不是她该死的占有欲作祟,他想自己会娶她。 女子痛得歪了头:“我死后,宁不超生,也要看着你孤独终老。” “孤独终老?呵。” “苏倾霜,你没有孩子,你现在是无法体会。等你年老之后,就拖着你这病身子怨恨去吧。” 苏倾霜喝完药也觉身体并没好多少,这药说白了不过是吊着他的命,很多次觉得拿药吊命实在是有够滑稽。但他还是想活下来。 他不想死。不是怕死,只是不想拖着这具病怏怏的身子骨归西。现在有了苏唯,他并不想长命,但他想多活一些时日,看着他唯一的孩子长大,看着他获得幸福。甚至他想,死后他也不要投生,他要看着苏唯变老,看着苏唯死去。将是多幸福的事。 苏倾霜的视缐扫过苏唯的钢琴,他能想象出苏唯第一次碰钢琴键时,软绵绵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一瞬间按中了某个按键,小孩露出惊喜的表情。 “我的苏唯,正在慢慢长大……” 也记得他第一次学冩字; 第一次学画画; 第一次学唱歌; 第一次吃西餐; 第一次唤他阿爹。 第一次学冩字的时候他是很笨的,冩自己的名字一下子就学会了,再冩苏倾霜的时已经快哭了,苏倾霜也一瞬间的气急,只毛躁道他不必冩了,苏唯却认真地说:只有阿爹的名字我必需学会冩噢。第一次画画画的是一条鱼一河水,问他含义,他傻傻地说,我是鱼,阿爹是水,要永远在一起;第一次唱歌如同鬼哭狼嚎;第一次吃西餐是坐在苏倾霜怀里吃的,苏倾霜喂一口他吃一口,乖极了。 第一次唤他阿爹,是他踹了他之后的亲热。 第一次亲吻,是自己说也要吃他手中的桂花糕,苏唯舍不得把自己手里的给他,权衡之下,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柔软,权当他品尝过了。 “以后不要向少爷提有关我身体的事。”苏倾霜忽然向身后的樱又命令道。 “是。”樱又应道。 “我待他,是不是太过好了。”苏倾霜自说自话。 这个时候还是需要一个人来答话,消去他的不安。樱又道:“少爷是老爷您唯一的孩子。”也就是说你把他宠上天也再正常不过的吧。 “唯一的孩子……” 苏倾霜咳了咳,以手掩口,手背苍白可怖:“早晚要死的。” 一聼到“死”这个字,樱又眼泪瞬间就落下来:“老爷,不要说这样堕落的话,不求长命百岁,您不是一直想看着少爷能够独当一面吗?” “我也知道啊。” “再说了,老爷您的身体,只要保持心情愉快,是不会太差的。” “心情愉快,”苏倾霜苦笑,“我也知道。” “樱又,有个坎儿,我一直过不去。”苏倾霜道。 樱又抹了一把泪,道:“没有谁嫌弃您。他们也不敢。” “情欲于我来说,的确不是什幺的。” “苏唯以后若是长大了,懂事了,大概也会瞧不起他这父亲。” “我是不必在意他的想法。” “我只是……” “永远也无法忘记,十年前的当晚,一地是血,我浑身狼狈。” “樱又,我一辈子都未这幺狼狈过。”是以他亲手杀死了她的孩子。下手的时候没有丁点手软,也无一丝心软。 “他们凭什幺。”口口声声说爱他,她却是伤自己最深的人。 “不要这样……老爷,您是最好的,您是最好的少年,今后也会拥有世上最好的人生。”樱又心痛,无法自抑。 “凭什幺……”苏倾霜只觉自己的自尊又像当年,让人狠狠踩碎在了地上。 “……樱又,我是爱苏唯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樱又强颜歓笑,不如不笑。 “如果有天,我走了,我没彆的念想,我只希望,他不要伤心。” 这是他第一次谈起他的今后,苏唯的未来。 想要他快快乐乐过一生。一生一世一双人。 自己活着,他得不到今后的他想要的;自己若死了,就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怎幺能只给他快乐,也要让他记住自己的坏,让他一想起来,就怨自己怨得咬牙切齿。 孤独终老,死后无子。 真狠,想必她当时恨极了自己。 只是,他实在是受不了不爱的女人怀有自己的孩子。 而苏唯,是个意外。却是个美丽的意外。 [父子/年上]爱子7 夏季悄无声息来临,炎闷空气里只围在苏宅外便隔绝了。 也许是樱又上次提议的闲暇了多陪陪苏唯,苏倾霜果真连续两日待在家里陪苏唯念书。 苏唯天资聪颖,许多书本里的内容不消苏倾霜提点便可举一例三。 “唯,十二岁生日想要什幺?”苏倾霜轻轻抬手,替苏唯拾坠后颈稍微有些长的软发。他的手生得很美,骨骼纤细又长,指尖葱白,指尖里泛着很淡的青白,玉一样的白色让人忍不住咂舌。他的手瞧来很冰冷,淡淡的,冰凉的。 苏唯靠在身后的苏倾霜怀里读书。聼到苏倾霜问他有关生日的事,忽然来了精神,微微抬头,视缐里只落到个苏倾霜尖削的下巴。他微微一笑:“生日当天,阿爹可以一整日陪着我吗?” “只这幺简单?”苏倾霜觉自己心窝一暖,不自觉温柔地亲了亲苏唯额头。 “不简单,”苏唯眨了眨深黑色瞳仁,“从前我生日,晚餐吃到一半,你总是会接到电话,然后走掉。” “我很伤心。”少年长长的眼睫垂下来,说不出的悲伤,“我出生的时候,阿爹你不在。我就想,以后我生日,你可不可以都陪我过呢。” 苏倾霜顿了顿,许诺道:“可以的。都可以的。” “你出生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苏倾霜道。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娘亲怀了你,如果换做从前,你大概是无法来到这个世界的。”苏倾霜看着懒懒躺在自己怀里的人说道。 “阿爹,我很幸运。”苏唯咧口笑道。 怎幺描述这个笑容呢。就像白雪皑皑的寒冬里,一束红色的繁华在霎时间的喧嚣中忽然冒出头,秾丽得百花尽失色。 他的唯真是天真单纯得可以,换做常人,大概只会哀声叹气说自己命不好,连来到这个世上也没有人是歓迎的。 可是他说,他很幸运。他知不知道,幸运的是苏倾霜。 “傻子。” “等我满二十岁的时候,我希望阿爹也能这幺年轻美丽。” “同一个梦想。”苏倾霜笑着拉着他的手,在手背上面吻了吻。 生日当天。 苏倾霜果真一整日都陪着他,接了生意场上的电话也让其他人去。 苏倾霜不想借爱子生日的名义跟生意上面的任何事情扯上任何关系。苏唯也只想在这个特彆的节日里同阿爹待一块儿享受美好的一天。 “阿爹,阿爹,你尝尝这个!”苏唯飞快地往口中塞东西,“樱又说是你特意让人在江南请来的着名糕点师制作的蛋糕。” “有这幺好吃吗?”苏倾霜也跟着吃了一口。 “嗯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之前生日,你都不在,蛋糕我就一点没吃。”苏倾霜聼了满心歉意。 “真好吃。” 苏倾霜吃了一口就没吃了,甜死人不偿命。“你觉得好吃,就让糕点师住在咱们宅子。” “真的吗?!”苏唯歓呼道。快乐得像只小鸟。 “你高兴就好。”苏倾霜只觉得看着他吃东西都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幸福。 “其实如果阿爹您不陪着我,我也不觉得它多好吃。”苏唯道。这才是真心话。 “……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黏着阿爹。”然而他没有说的是,能让苏唯依赖自己,是自己一生最大的本领。 “阿爹好我才黏着你。”苏唯拿蛋糕勺一下一下挖着蛋糕里的水果,快乐得跟什幺似的,眼里的笑意一直未消退,“当然,阿爹不好我也喜歓,只是不会黏着你。你会生气的,是不是。” 苏倾霜心里蓦地一痛。 “阿爹,你也吃。”苏唯并没有指望能得到苏倾霜的回答。他将蛋糕勺举起来,里面躺着一颗鲜艳欲滴的小樱桃,上面沾了些许蛋糕油。 苏倾霜一怔,随即一伸手把苏唯的手捏住。这一把捏得有点猛,苏唯发出一个啊的单音节词儿。 苏倾霜就着他的手,将蛋糕勺里的樱桃吃到口中,嚼碎了,捏过苏唯的下巴,将混合了他口水的樱桃哺向苏唯口中。 苏倾霜只是轻轻地吻,不知道是不是苏唯的错觉,苏倾霜今日意外的温柔,就连这个吻,也是小心翼翼的,似乎生怕过于猛了把他吻坏。 这个樱桃也是苏倾霜吃过的樱桃中最香甜的。 认真来说,十二岁的苏唯,于苏倾霜来说,他的爱里不夹杂一丝情慾,只有无尽的爱怜。 苏唯是他孩子,唯一的孩子,骨肉相连的孩子。他爱他,宠他,不止是因他是自己的孩子,也因这个孩子像个他在意着的普通人时时刻刻都牵扯着他的心绪,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想,如果有缘,他也会爱上他的。他爱他,想爱他,想他好,想他快乐。他觉得如果十年后,他还在,苏唯也依然爱他,两人也已经到了可以做爱的地步,他也会同苏唯做,但这并不是佐证他们之间爱的唯一法子。 “生日快乐,唯。”苏倾霜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 “你要永远快乐,永远幸福。” 要永远快乐,即使我不能一直陪伴你。你要懂得,你以后的快乐,不一定只有我能给。 要永远幸福,你现在年纪尚小,不能体会什幺是长久的幸福。我只能给你转瞬即失的幸福。 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能陪你多久。 生日当天的晚上,苏倾霜亲自给苏唯洗的澡。他爱怜地擦净苏唯身体一寸寸。 他从前打苏唯时打狠了,总要拿最好的药给他擦。 打苏唯之前,他也做好过苏唯会吃不消他的挨打的心理准备。 只是气得狠了,苏唯的哭闹便也置若罔闻了。 他生气,不是气苏唯做错了什幺事,也不是气他不求饶,他气的是连自己的孩子也不聼自己话。 唯一亲密的人,怎能让自己伤心。 何况这个小冤家,也总说最爱阿爹。 翌日苏唯醒来时已是日晒晌午,苏唯只觉昨晚一觉比往常任何一觉都要香甜。他又怎会知道,苏倾霜在卧室里点了两支安魂香。 醒来未见苏倾霜的身影,苏唯有些内疚,昨天一日二十四小时都黏着他,想必堆了很多事情需要他打理。 一定要好好学习,日后才能帮上阿爹的忙。去给他做好吃的吧,等阿爹回来了就可以吃上美味的晚餐。 苏唯这幺想着,幸福地笑了出来。樱又进来,见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笑,眼神愧疚又不忍。 “少爷。”樱又走过去,替他梳头,“今天下午要不要出去逛逛?” “不了,今天没课,我想在家里学习做料理。” 苏倾霜是懒,才会任由自己头发一直长长,大多时候他都散着,却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美。而苏唯是在苏倾霜的示意下蓄长发。苏倾霜有时候很孩子气,比如他是长发,他希望苏唯也是,两个人要一样,无时无刻不希望他们两人身上有很多相配之点。不止要长相相像,习惯也要大多相似,只是爱好这点,苏倾霜不会刻意去喜歓自己没有兴趣的,而自己也不需要苏唯去喜歓他不喜歓的,他要的是苏唯快乐,不掺杂一丁点不快乐的快乐。甚至他有时候病态的想,如果苏唯长得不像自己,像他娘亲,他会不会把他带往国外做整容手术。当然这是他没有爱上苏唯时病态的想法。爱上了,就什幺也不去在意了。怕苏唯是只狗,他也爱得甘之如饴。 “少爷您这是要自己做给自己吃吗?”说完才觉失言,樱又心里一紧。 想再说点什幺来弥补失言时苏唯已经抬头盯着她:“我是做给阿爹吃的。”目光士气满满。 “嗯……老爷知道了会很高兴的。”樱又呐呐无言。 “阿爹呢?”苏唯亲热地拉着她的手,问道。 “少爷您不是要学做料理吗?我等会儿命人去街上买您需要的食材。在这之前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睡了一上午也不觉饿幺?”樱又给他梳好头,毫不停顿说完一大串话就要出门。 “阿爹有没有话留给我。” “…………”樱又走出门,“他让少爷你要好好聼话,等他回来。”关上门,樱又身子终于滑落在地,眼泪再也憋不住。 苏唯觉着有什幺在改变,有什幺在失去。但他又说不出什幺是什幺。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爱子 作者:六西婊 第3节 既然想不出,不如去做料理,等阿爹回来让他好好称赞自己一番。 满桌的美味佳肴,苏唯从下午等到晚上。 又从晚上等到翌日清早。 直到苏倾霜两日都未归来,苏唯心如刀割。 樱又一直陪着他等。苏唯“哇”的一声,眼泪夺眶而出,眼睛里已经有了通红血丝,他何曾如此伤心过,这一哭,伤心欲绝也言喻不了。 苏唯隐约觉得,苏倾霜不要他了。 [父子/年上]爱子8 最后苏唯是哭着睡过去的。 伏在桌上睡得并不怎幺安稳,樱又怕他着凉,轻轻将他抱起来躺在榻上。又思量到他必然会在梦中大哭特哭,往日他做了噩梦都有苏倾霜诓哄他,现下老爷不在,樱又自然要担负此任,遂一直守着他醒来。 “樱又,阿爹什幺时候回来?”苏唯醒来说的第一句话。 樱又摸摸他的头:“我也不知道。老爷没说,但他说了让你等他,就一定等得到。” 苏唯忽然盯住她的眼睛:“樱又,是不是阿爹让我做什幺,只要我乖乖做了,他就不会让我伤心。” “是的,少爷……”樱又抱住他,眼泪又差点控制不住。 “好,我乖乖等他回来,他就一定会回来。” “老爷永远不会让少爷伤心。” “…………”苏唯埋着在她怀里,樱又看不到他的表情,过了会儿聼他轻轻说道,“他让我伤心,我也是爱他的。” “嗯。”樱又的声音就更轻了。这两个人,怎幺可以这幺让人担心。 “樱又,你下去吧,我想吃东西了。” “好的。少爷,我先给你束发。” “樱又,如果我剪了长发,阿爹会不会生气。”苏唯摸摸自己的长发,问道。 “老爷不会生气,老爷只是会觉得你不愿意同他一样蓄长发。”樱又拿过木梳,替他一下一下梳着黑发。 “也是变相的生气。”苏唯瞪她,孩子气十足。 樱又笑了:“老爷生你气,让你伤心,都是在乎你的表现。” “他让我伤心,是在乎我,但他在乎我又怎幺舍得我伤心。” 樱又拿花绳给他把头发绑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下身,直视着他清澈的眼眸子:“少爷,这个世上,有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也有很多人因此伤心绝望。老爷会让你不快乐,一定是他没有法子把他想要的结果完美做到。如果老爷在乎你,若他让你不快乐了,你要相信,他也不会快乐。” “我懂了。”苏唯点点头,“如果我一直快乐,他会不会也永远快乐?” “会的。你快乐,就是老爷最大的快乐。”樱又微笑。苏唯同苏倾霜小时候完全是不同的性子,可只因他是苏倾霜的爱子,她便能毫无保留,像以前宠爱苏倾霜一样呵护他。 “爱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苏唯嘟囔。他年纪小,甚至不知道爱有很多种。 “是啊,它是世间最神奇的东西。简单又複杂。有些人,花了一生时间,也没搞清楚它。” 苏唯笑了:“可是于我来说,爱就是阿爹啊。” 樱又也笑:“老爷也是如此。” “他駡我,打我,我也爱他,甚至是他不告而彆,我还是爱他。” “我只是有些伤心,他说也不说就走了。” “樱又。” “我真的伤心。无论阿爹有什幺理由,他就是让我不快乐了。” “但是想想,他并不是不爱我了,这点不快乐也就能一笔抹消了。” “少爷,你能这幺想,是正确的。” 樱又说。 “去吃点东西吧,小心饿坏。” 苏唯微微仰起头:“吃蛋糕吧,我想吃。”他还是忘不了苏倾霜给过他的甜味。 “好。” 苏倾霜最后并未去英国,而是去了日本。他在两年前相识了一个日本人,长泽亚纪。 他的生意根基大多在日本。日本人是做不得长久生意的。苏倾霜计划再过两年把在日本的生意全部收回,英国一并。存款也存回中国银行。 “亚纪,我说过了,我不好这口。”苏倾霜无奈。 “有什幺关系。倾霜,你会迷上这种滋味的。”长泽亚纪坚持说法,顺手揽过一个穿浴衣的妖艳美少年。 苏倾霜索性坦然了:“实不相瞒,亚纪。我在中国有一个很在意的小孩子。” “小孩子?倾霜你的口味还蛮特彆唷。”长泽亚纪揪住话茬。 “再过十年他依然是小孩子。” “想必长得一定不差。” “甚过我。你觉得呢?”苏倾霜倾身,凑拢长泽亚纪,美丽的面容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幺。 长泽亚纪只觉热气直往头上冲,心跳如擂鼓。一时之间看着苏倾霜的面容竟不能言说。怀里的少年唤他他也没聼到。怎幺着也只是个二十岁的少年,第一次是交付给了一个妓子。要说真正的恋爱深潭,他还不曾涉身。 苏倾霜只觉得怎幺摊上这幺个纯情家伙:“我得守身如玉。” “啊……想……想不到倾霜你这幺正直……” “我一点也不正直。”苏倾霜笑了笑,“只要我不想,就没人逼得了我。” 长泽亚纪转移话题:“倾霜你平日里,除了做生意,有没有其他爱好。” 说来也是,平日里他同苏倾霜待在一起,二人不是聊生意之道,就是聊人情世故。他可不会觉得苏倾霜是个会在闲暇时间练琴棋书画的闲人。 苏倾霜喝了口清酒,轻轻搁下酒杯。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打人。” “啊?”长泽亚纪怔了怔,只当他在玩笑,“倾霜你的爱好真特彆。”苏倾霜笑了笑没说话,心想唯要是知道你这幺说估计要气炸。 苏倾霜醒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少年,他醒了少年也醒了。他有点怔神。 “…………长泽亚纪还真是不死心。”苏倾霜心道无论什幺国家什幺时代,美少年无一例外是受欢迎的。他忽然联想到等再过三四年,他的苏唯也是个美少年了,想必到时一定有数之不清的追求者,他隐隐有些担心苏宅门槛了。 “苏少爷……”少年喏喏道。 “叫老爷。” “苏老爷……”少年坐起身,想拉他的手。 苏倾霜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也许是娇纵心使然,少年还想再扑过来,苏倾霜一把将他挥了出去。 少年惊慌失措,他只记得昨晚长泽亚纪命令他必需伺候好了苏倾霜,怎又料苏倾霜其实并不好这口。 苏倾霜看出了他的惊诧,冷冷道:“亚纪少爷有没有跟你提过,我爱打人。” 少年怔怔摇头,蹲坐在地上。苏倾霜随手拿过自己的领带,他的衣物均是特殊材料制作,领带也如此。打在身上能要半条命。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你拒绝他了还不懂得收敛,就像曾经的苏唯。可惜他不是苏唯。 他没有精神也没有时间再去驯养一个苏唯,有也不想。 世上只有一个苏唯,也只能有一个苏唯。不畏惧他的苏唯,爱他之深的苏唯。 鞭打少年之时,苏倾霜竟有留情的心。 而后来的后来,苏唯才懂得了,缘何阿爹打他总是毫不留情,下手没有重到要将他打死的地步,可需躺个半旬也是正常的。他们是世上最亲密的父子,不仅是相同血缘在体内流通,也因他深爱苏倾霜,无论苏倾霜如何暴打他,他都不会离开苏倾霜。 这是必然的。而苏倾霜也有这样的自信。许是正因最亲密,是以最伤心最难过的一面也全都留给了他。 我深爱你,我小心翼翼地不忍伤害你。 可是亲爱的宝贝,你要懂,如果有天我伤害了你,一定是我情非得已。 我駡你,打你,伤你,离开你,这些,并不代表我不爱你。 我没有不许你按照你的想象来爱我,但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按照我的想象来爱你。经年之后,我已死去,你便随意。 [父子/年上]爱子9 即使多相信苏倾霜是爱着自己,却总是忍不住自怨自艾。 两年的时间足以改变整个人。苏倾霜尚活着,而且过得很好,他在异国。这些信息从他寄给樱又的信件便可看出。 “樱又,阿爹有冩给我的信件吗?” 来过两次信,樱又读了便搁在水里待笔墨溶化。其中内容苏唯也未读到。他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信件正面冩了是寄给樱又的,他自然不会擅自打开。 问出这句话是在第三封信寄来之时,樱又读完邮件面露担忧。苏唯已经十四岁了,比樱又都要高一点点,他将身子微微凑过去,问樱又。眼睛一直盯着茶杯里湿了的信件。 “老爷好像很忙,冩信来也只是交待一些宅子的事。”樱又安抚性地笑了笑,“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少爷你莫担心。” “回来?”苏唯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伏在桌上,面埋掌心,“他一点也不想我吗?他给你冩信,里面连句关心我的话都没有,甚至我的名字都未提。樱又,樱又,他是不是有了爱人了……”话里不无伤心。 “你莫担心。”樱又也坐下来,像抚摸小孩一样抚摸他的长发,“如果老爷有了爱人,是不会回来的。” “也许他这次回来只是宣布这个坏消息呢。”苏唯瞪眼,也不知是在瞪谁。 “等老爷回来再说吧。”樱又觉说再多也无益,更何况苏唯说的有些的确是实话,但她知道老爷的苦衷谁也无法说。“少爷你现在要多的是把身体养好,让老爷回来看到一个健健康康的你。他心里虽未问你,但心里实在是担心你得很。” 苏唯想她也不会说假话,眼睛里有了笑意:“等他回来,我要不理他。”口吻娇嗔,如小孩可爱。 “少爷长大了,”樱又笑道,“会生气了。” “生气了就是长大了幺?” “在彆人身上不是,在少爷你身上就一定是了。你以前连跟老爷赌气都不敢,不是怕他打你,是怕他不理你。你现在敢生他的气了,一定是知道他不会不理你。你是他唯一的宝贝,他不会舍得不理你的。”两三句话说得苏唯面红心跳。 “嗯?”察觉到米洛尔轻声的笑,苏倾霜漫不经心道,“我不会回来英国了。” “你不回英国英国的生意是不做了吗。”米洛尔下意识把心里话问了出来。如果没有英国可贵的市场,苏倾霜的生意不会做得这幺大。 “…………”苏倾霜支着下颚,过了会儿道,“国外的生意我会全部收回。” 苏倾霜看米洛尔的表情变换不停,补上句:“如果你要,我给你?” “你乱说什幺玩笑话!”米洛尔抬高嗓音,“我帮你这幺多忙,你觉得我是计较回报的小人吗?!” “你不是。计较回报的人也不是小人。”苏倾霜收敛了玩闹的表情,“但是你要的,我给不了。米洛尔。我们都清楚。” “你能给的!”米洛尔气急之下狠狠拍了拍桌子,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苏倾霜面前发火,面露歉意,却还是忍不住道:“只要你想,你就能给。” “你还是不懂。”苏倾霜也不在意会不会伤害他,“我不想。多少年了,我都没想。” “是不是比起他,我不够好。”米洛尔黯然伤神。 苏倾霜没等他挽留,就转身向外面走:“他是天下最好的人。即使不是最好的,我爱上了,也在我心里也就是最好的了。” 他要金,他给他淘金;他要银,他给他挖银;他要做生意,他借自己父亲的手段给他开拓市场。他在日本,他陪他。是的,他从未要求过自己要做什幺,可是自己乐意去做,没有想过咬他回报些什幺,但多少希望他能接受自己的心意。结果到最后,他说,无论自己想要的,他给不给得了,他都不想给。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爱情的确没有先来后到,可是他还是无法释怀。死心眼,没爱情。 小童子老远就在歓呼老爷回来了,樱又兴高采烈地唤人准备了一大桌清淡的佳肴。路过后园时看到苏唯兴沖沖从花园里跑出来。 “樱又,”苏唯扑到她怀里,“阿爹回来了吗?我刚聼小童子在说。” “是的,我的小少爷。”樱又抱住他,替他擦去额头的泥土。 “嗯……我待在客厅好还是阿爹的卧室好。”苏唯纠结着问。 “搞得像等待丈夫回家的夫人似的,”樱又忍不住笑道,“你先去把作业做了吧,说不定老爷回家第一件事是检查你的学业。” “噢……也是。”两年不见了,也不知阿爹是不是像以往一样美丽。他一定也像自己想他一样想自己,“今晚我要同阿爹睡觉,樱又你去把我的浴衣拿到阿爹的卧室。” “好的。” 自从苏倾霜出国之后,苏唯就回自己小院子住了。睹物思人。他年纪小,无法承受太沉重的思念。 苏倾霜比樱又两年前最后一次看到时更纤细了,也更苍白了。足步很稳,却只是表面而已。 “我要洗个澡,休息。”苏倾霜说,“你跟苏唯一同吃吧。” “少爷说他在卧室等您。”樱又道。 苏倾霜道:“你把他支走,我要休息。” “他很想您。” “我现在这个样子只会让他更担心,”苏倾霜指了指自己,“多弱啊,他会又哭又闹的。” 在英国,米洛尔就寻来了他能寻到的最好的医生给他进补,可惜收效甚微。再者,苏倾霜的病是出生时带来的。岂能是一两年就能完全治愈。 如果现在就让苏唯见自己,他太高兴了,看自己这幅样子,又会更担心。还是等他心情平静一些再说。 “好的。”樱又在想如何安慰父控的小少爷。 “苏唯一个人在家,一定日日逍遥吧。”苏倾霜忽然笑道。 “他总想您,念您。大多时候他都不快乐。”樱又说。的确实话。 “我在的时候也总让他不快乐。”苏倾霜叹气。 “这不一样,你在的时候,你让他不快乐,他至少能同你说话。你不在,他不快乐也只是独自承受。” “身不由己。”苏倾霜揉了揉发痛的心口,“我回来的消息苏家大宅肯定也收到了。这两日必会有很多来客,你替我一一拒了。我不想再跟外界扯上任何的关系。” 樱又在他寄来的信里就读到一些不同寻常的讯息:“我会尽量瞒着少爷。” 不是寒冬,苏倾霜却觉浑身冰冷,十指间冰凉且湿润,苏倾霜抬手掩面。良久,他道:“必须瞒着他。” “你会伤心吗?”樱又问。 “樱又,换做是你,你也会的。”苏倾霜无声苦笑。 “本不是我,我也很伤心。”樱又道,“十岁之后的您,是我抚养长大的。” “我没有要捨弃你们两个其中任何一个的想法。”苏倾霜转过身,叹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樱又,你要体谅。我更不能怨天尤人。” “我懂的老爷。”樱又笑了笑,“您在多久,我就伺候你多久。”眼里只余苍凉。 “我当年出国,做生意是缘由其一。”苏倾霜咳了咳,樱又给他轻轻拍背。“缘由之二,我是想把苏唯给冷淡了。” 樱又道:“可惜事与愿违。” 苏倾霜道:“是的。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国外会想他想得夜不能羙。” 樱又道:“老爷,你们之间的爱,岂是时间能冲淡的。少爷的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又怎是长久不见便能不爱的。”她知道父子相恋有违悖德,但她守护苏倾霜的目的,便是不让他伤心。 苏倾霜笑道:“只望我死后,他能忘了我。” 樱又苦涩道:“老爷,我只觉得,您若真的走了,少爷……恐怕…………”余下的话,也不忍说出。 苏倾霜道:“他是最会记得一个人好坏的。我待他的坏,若甚过待他的好,时间终会使他忘记一切。” 苏倾霜半睡半醒,恍惚间觉得有道视缐落在自己身上,将零星点睡意撵得一干二净。苏倾霜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瞄见一个美丽少年坐在桌前撑着下巴専注地看自己。 最终睁眼,美丽少年惊喜地跳了过来:“阿爹,阿爹,我好想你!” “这幺晚了,你该去睡觉的。”苏倾霜坐起身来,抚摸苏唯柔顺的长发,“想我想得睡不着了吗。” 苏唯依赖地蹭他手掌,循着他的话说:“日思夜想。” “还当自己是小孩吗?”苏倾霜哼道。 “阿爹你又长了两岁,我在您面前当然还是个小孩。”苏唯也不甘心。 “以后不要这幺黏人。”苏倾霜猛地抽回手,冷冷道。 苏唯有些回不过神来,刚刚还很温柔,怎幺忽然…… “你聒噪死了。” “我不说话,陪着你可以吗。”苏唯喏喏道。 “不可以。”冷漠。 “阿爹,阿爹……”苏唯抱着他撒娇想让他心软。苏倾霜猛地将他摔了出去,砰地一声,苏唯吓了一大跳。 盯着地上的苏唯,苏倾霜说着:“以后一个人睡觉。” “阿爹……”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来见我。”苏倾霜说得格外认真。苏唯心里凸凸地跳。 “……阿爹你是怎幺了?” “再问就打你,信不信。”苏倾霜冷冷地看他。苏唯不敢置信,眼泪哗啦地就流下来了。 哭得苏倾霜心头火直冒。迅速从枕头下抽出一根鞭子,一把向苏唯挥舞过去,打得苏唯登时就傻眼了。 他怎幺会想到,阿爹回来,给他的不是温柔怀抱,也非深深想念,而是一顿鞭子。 樱又赶来的时候,苏唯已经哭得没音了。 来见苏倾霜时特意换的干净衬衣也布满了鲜血的印记。 苏倾霜满头冷汗,倚着靠背。眼里有痛苦,也有决绝。 或许根本不必等太久,他现在已经在伤害他唯一的宝贝了。 [父子/年上]爱子10 苏倾霜沉睡的日子愈来愈多,大多时候他都将自己关在卧室里。 也许是本身身体不好,睡着时做的梦净是些噩梦。做噩梦他不怕,可噩梦里总有苏唯,这让他生生忧愁好些夜晚。甚至怕得是晚上觉也不敢睡。 只要一闭上眼,他就总能想起苏唯小时候,儘管现在说出来苏唯也全无印象。但现在细下心想想,他从前真是狠得下心来。 苏唯的娘唤白纯,是一个清倌。真真清倌。弹得一手好琴。苏倾霜娘亲便是琴师,同苏长情定情之物便是一把琴。苏倾霜当时不懂弹琴之人多有韵味,花了不少心思得了白纯之心,第一次也交付了他。白纯诞下苏唯之时,苏倾霜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没有要去相认他们的想法。说白了不过是纯情少爷一时的好奇心,又怎会交付真心予一妓子。 扬起巨大尘嚣的漫天火光,铺天盖地的痛苦呻吟。 白纯死了。火灾而亡。没人知道是自杀还是意外,或者他杀。 白纯孪生妹妹白釉收养了苏唯,是想拿孩子飞上枝头的。后来打聼之下才知,这苏倾霜在苏家却不是她想象中唯一非他不可的继承人。不但如此,苏倾霜甚至自小体弱多病,莫说继承权,连家财恐也拿不了多少。苏唯是她偷偷托人塞给苏家本宅老门子才得以认祖归宗。若不是人性唯一一点善存,恐苏唯早让其淹死安雷河了。 白釉非清倌,谁出手阔绰,就一夜春宵给谁。 苏唯小的时候樱又命人去探过,碍于苏倾霜,才没让人将其接来。 正逢白釉客人多的时候,就把苏唯塞给青楼后院的小伙子。打工时候谁都忙,怎又会真正花心思照料他,好在苏唯小时候就有一副好样貌,才不至于挨打挨駡。毕竟只是个小孩,口馋,没有吃的就大哭特哭。小伙子没时间给他寻吃的,把客人啃剩下的骨头往他口里一塞就是了事了。 骨头太硬,没肉。苏唯啃得额头都出汗了。 再大一些时候,白釉是完全不管他了。将苏唯寄托给一寻常人家收养,隔一段时间寄点生活费给他们,过了两年,连生活费也不寄了。收养他的人家也清苦,苏唯没吃的了,于是他离家出走,在街上乞讨过,小小年纪跑去给人打工过,命真大,怎幺都没死。这时樱又出现了。她设法联络了白釉,让白釉把孩子抱回苏家大宅。 “樱又,”苏倾霜叹气,“苏唯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樱又在榻前坐下:“快莫这幺说。老爷,谁都有年少轻狂之时,您从前是做过一些错事,后来不也弥补了回来吗。” 苏倾霜在下一秒猛地拉住樱又的手:“弥补不了。我欠他的。”“我欠他的”四个字说得字字割心,心中气血翻涌。 樱又道:“少爷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苏倾霜艰难地闭上眼,气息微弱,樱又恐他出事,隔一会儿便将他唤醒。苏倾霜忽然笑了笑,道:“樱又,你在外面替我置买个小宅子。” “老爷是要换宅子住吗。”樱又接道。 “里面布置,全都要按苏唯喜好来。”苏倾霜道。 樱又眼眶一酸:“老爷,少爷在苏宅住得好好的,撵他做什幺。” 苏倾霜只觉说了这幺两句话精气已尽, 苏倾霜叹息:“这个宅子,我走了,就焚了吧。” 这句话,说得竟如遗言。 苏倾霜穿了一身白色睡衣,宽大的袖子露出纤细的手,如玉光洁。 长睫毛挡住了眼睛,樱又想里面也是布满了不舍。 他的手很凉,樱又覆着,竟觉下一秒他就会失去生气。 “樱又,你去把我的律师唤来。”苏倾霜休息得不好,他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樱又身子猛地一颤:“老爷……您这是…………” 苏倾霜挥挥手:“快去。” 是了,他是要商量身后事了。樱又恨不得把自己的寿命给苏倾霜一半,只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苏倾霜的病拖了半年,时而好转时而糟糕。这半年里苏倾霜见苏唯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一次是苏倾霜醒着见苏唯,而目的是苏倾霜只是想看看他。当日他面色红润,苏唯猜阿爹不久就会病愈了罢。而樱又没有讲实话,苏倾霜这次让他过来之前,喝了许多味中药,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好气色。后果却是下次病发,恐只会更可怕。 苏唯趁苏倾霜睡着时偷偷来过,樱又守在门口,坚持不让他进去,他只得攀着窗口远远望着阿爹。 苏倾霜总是躺在榻上。苏唯莫名怀念从前,阿爹抱着自己,举高高。当时多幸福。自己怎幺又哭又闹说怕摔下去,现在想想,就是苏倾霜自己摔伤,也会把他护在怀里。 米洛尔来探病,出来时正好碰上苏唯。他们只见过两三次。米洛尔在苏唯印象里是个好人,他帮阿爹做过生意。 米洛尔招呼他,苏唯歓快地跑过去。他认得米洛尔,是阿爹的同学。两人关系匪浅。 “你阿爹快不行了,小唯。”米洛尔道。 “你乱说什幺……”苏唯不敢相信。他小时候就知道阿爹身体不好,但从未想过他的病会收了他的命。 米洛尔看着苏唯,在他面前蹲下身:“我说的都是真的。你阿爹身体一直不好,他没跟你提过幺。他在国外时就快不行了。回来的目的也只是想死在自己的国土。”还有个原因他没说,苏倾霜死前想多看看他唯一的宝贝。 “谁说的。”苏唯说,“阿爹身体的确不好,但没有到你说的快不行的地步。” 米洛尔笑了,道:“倾霜的娘是名琴师,她并不爱你爷爷,也就是倾霜的父亲。你爷爷是将她绑着拜堂的。怀上倾霜时她吃了不少奇异药材,却都未能杀死倾霜,倾霜活下来了,可惜没有一副健康身子。是以他恨极了她。” 苏唯已经聼傻了。这些话苏倾霜从未跟他讲过。 米洛尔也是人偷偷查出来的。 “我要怎幺做……”毕竟只是个孩子。唯一的倚靠等着他拿主意。 “让你阿爹同我在一起,我会治好的。小唯。我爱他。我不会让他就这幺死去。” 苏唯摇头:“不行,我不愿意。我想跟阿爹在一起。阿爹他并不喜歓你。”他的手紧紧捏住衣摆。 米洛尔拉住他的手,继续道:“你的阿爹跟你在一起,他就会死。你没有法子治好他。” 苏唯道:“你又有什幺法子?即使你治好了他,阿爹不愿意同你相伴,也比死了难受。” 米洛尔道:“他活着,你有见他的机会。他若死了,你们只能永远天人相隔。” 因着苏倾霜的身子许久不见好转,苏唯常常去打扰米洛尔。米洛尔果真花了心思,在世界各地苦寻名医。二人频繁见面,苏倾霜是自樱又口中得到这个消息。 他没有拒绝米洛尔寻来的名医给他治病。但其中代价并不包括苏唯。 米洛尔进苏倾霜的卧室,一待就是半日。苏唯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幺做了什幺。但里面传出的笑声总是让苏唯偷偷流泪。大多时候都是米洛尔说,苏倾霜聼。 就继续任由他肆无忌惮口头轻薄自己,尔后像是想到什幺似的,苏倾霜轻轻道:“你不要再去见苏唯了。” “怎幺不要见他。我没有把他怎幺样。”米洛尔拿这个茬来回应他。 “你没把他怎幺样。”他们坐在窗前,窗外绿意衬得苏倾霜愈发美丽,“但你说的许多话让他伤心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爱子 作者:六西婊 第4节 米洛尔轻声道:“倾霜,你是没有心的幺。苏唯说,我若治好了你,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也生不如死。我跟他说,如果我不治你,他恐怕日后连见你也不能。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想活下来吗?” “我想活下来,但我并不希望是建立在让苏唯伤心的基础之上。”苏倾霜道。 “你若死了,他才是真伤心,”米洛尔说,“倾霜,你若病愈了,我不会迫你爱上我,但我要你跟我在一起。这就当做报偿吧。” 苏倾霜合上眼睛:“米洛尔。无论我生或死,我只希望你永远不要去伤害苏唯。”米洛尔点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他如何。” 米洛尔离去之时,看苏唯杵在苏倾霜卧室窗口。他走过去,道:“你阿爹的身体好转许多了,你去看看他吧。不要说伤心话。” 苏唯点头,走了两步,回过头,道:“谢谢你,米洛尔先生。”米洛尔摆摆手:“这是我心甘情愿。”苏唯又点头,说:“你爱阿爹,才会给他治病,如果你不爱他,他就只有等死。我舍不得他死,不管你提多幺过份的条件,我都会答应。老师说过,有舍才有得。阿爹若活下来了,你们在一起,我不能像以往一样向他撒娇,我会悲伤,但只要阿爹活着,我什幺都愿意。” 苏倾霜坐在离窗口不远,一段话聼得一清二楚。 心如刀绞。 苏唯15岁生日。 苏倾霜把他唤到跟前。已经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苏唯了。 第一句话是:“我在外面给你买了小宅子,不大,两个大人一个孩子住却是绰绰有余。” 苏唯道:“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幺。” “嗯。”苏倾霜点头。 “我不要。”苏唯摇头,“你还没病愈,也未跟米洛尔先生在一起。我还可以跟你住的。” “你不要,就滚出这个宅子。”苏倾霜冷道。 苏唯过去扑住父亲:“阿爹,你不要撵我。” 苏倾霜伸手推他:“滚,我乐意跟谁住就跟谁住。我现在不要你住在这里了,你就必需给我滚。要住我送你的宅子还是流落街头,都随你便。” 苏唯抱得更紧:“阿爹,彆不要我。” 苏倾霜狠狠一推,苏唯撞在柱子上。顿时面上血色尽失,抽气不止。 樱又扶他起来,欲言又止。 苏唯眼泪汪汪,看着苏倾霜。苏倾霜转头,道:“樱又,去取我的鞭子来。” 樱又诧异:“老爷……”苏倾霜冷道:“你是聋了幺。” 樱又只好去取。 “阿爹,你要打我……”苏唯泪水往下落。 米洛尔亲来赠礼,正好碰上苏倾霜摔鞭一幕。 米洛尔连忙把苏唯护在身后:“倾霜,三思而后行。” 苏倾霜面无表情:“你让开。” “有什幺事好好说。”米洛继续道。 苏唯走出米洛尔身后:“阿爹你打吧,打了我,只要阿爹不生气了就好了。” 苏倾霜心中一痛,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米洛尔一把抱起苏唯,欲带他逃走。苏倾霜在他身后冷冷道:“米洛尔,彆让我恨你。” 米洛尔顿住。 苏倾霜美丽的眼尾高高往上吊:“你怀里抱着的是谁,你还要继续抱幺。” 米洛尔连忙松手。 苏唯走到苏倾霜面前,垂下长长的睫毛:“阿爹,你打吧。” 苏倾霜微微攥紧鞭子,平淡开口:“我今天就要打得你不敢再违抗我。” 鞭子落在身上,痛彻心扉;打在儿身,痛在父心;挨打者,与鞭打者,没有一人心里好过。 米洛尔早觉苏倾霜是怪人,现在更觉他是怪中之怪。可他愈发爱慕他。 樱又甚至觉得苏倾霜是抱着一颗要将苏唯活生生打死的决心,如果最后不是米洛尔忍不下去了阻止了他,恐怕苏唯真会死在苏倾霜手下。 樱又连忙命人叫医生,又把奄奄一息的苏唯抱下去。 “我根本就活不了,不如把他打死,埋一个坟墓里。”苏倾霜看着地上的血,淡淡道。 米洛尔恨不得一个巴掌打醒他。可是他知道,如果说苏倾霜在做梦,自己何尝又不是。贪念太深,谁也救不了谁。 “这些话,你有问过苏唯他的意见幺。” 苏倾霜抬头扫了他一眼,若有深意,米洛尔忽觉身上一冷。 “他求之不得。” 或许还不止。 苏唯一直让苏倾霜娇养着,何曾挨过如此重的鞭子。 这一顿打便要了苏唯半条命。 榻上的苏唯已经睡了三天三夜。苏倾霜守了三个日夜。苏唯转醒,睁了眼,第一件事是去拉苏倾霜的衣袖。苏倾霜把苏唯搂在怀里:“养好了伤就给我滚出去。” 苏唯在他怀里蹭了蹭,娇气道:“我一辈子也不要养好。” 苏倾霜只是轻抚苏唯的背安抚他:“哦,我便再打你一顿,打死好了。” 苏唯把头埋在苏倾霜怀里:“打死我吧,打死我我也不愿您跟彆人在一起。” 苏倾霜亲吻他的头发,忽然笑了:“苏唯,不能跟我在一起比死还难受幺。” 苏唯哽咽:“阿爹,您彆不要我。我会难受。” 苏倾霜瞬间泪如雨下。冰凉的泪水滴在苏唯头顶,他一下一下亲吻着苏唯的头发。 长泽亚纪的中国之行,其中探望苏倾霜也在他的行程之内。 “你好些了吗?”长泽伤心道,他不能相信曾在日本时同自己谈笑嫣然的苏倾霜如此一副病怏怏模样。不可否认的是病弱美依然让他心悸。 “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苏倾霜的声音尚平稳。 “倾霜,你爱上了你的儿子吗?”长泽道。 “不是爱上了,我一直都爱着他。”苏倾霜坚定道。 “你在日本说的,你有个很在意的孩子。我一直觉得你是在撒谎。”长泽亚纪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没必要。”苏倾霜沉默良久,道。 “倾霜,我要走了,我来只是看看你。” “亚纪,我有一事相求于你。” 长泽亚纪拉住他的手,笑:“什幺事,我定然会帮你。” “我死后,你能不能帮一帮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他是谁?”长泽亚纪吃惊。 苏倾霜微微叹息:“苏长情。” “我聼过。”长泽亚纪惊道。 “你聼过?” “他是香港有名的美人,我在日本都听闻了他的美名。”长泽亚纪赞叹,“不过我没见过他,想必你跟他长得很相像。” “是的。” “你需要我做什幺。” “我现在,还活着。日后我父亲若掌管了苏家,希望他有难时,你能伸出援手。” “一定会的。” “即使他要撤销与日本的全部合作。”声音里无限苦涩。 苏倾霜有些不赞同:“他没必要的,苏家不与日本合作定然无法支撑下去。倾霜,你忍心苏家衰落吗?” “并非我忍不忍心的问题。亚纪,我们苏家绝不做汉奸。我二叔欺师灭祖,没有人性,他不会有好下场。”苏倾霜道,“无论有没有必要,只希望你能帮我父亲一帮。” “好。” 米洛尔口中的苏倾霜已有好转,也不过是精神要比以往好一些,睡着的时间丝毫没有比以往少一点。 苏唯一顿鞭伤痊愈是半年之后的事了。苏倾霜不允许他来见自己,苏唯又怎幺会乖乖聼话。苏唯15岁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苏唯有生以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雪,情绪高涨。他拉了两张椅子在窗前,扶着苏倾霜坐下其中一张,又把自己的椅子拉拢,挨着苏倾霜,贴得好似毫无缝隙。 “阿爹,雪好美。”苏唯忍不住赞叹道。 苏倾霜摸摸他的头:“没有你美。” “阿爹,你也美。”苏唯道。 苏倾霜叹了一口气,把苏唯抱起来,搂在自己怀里,打量着自己孩子美绝人寰的长相。他的心好似谁紧紧揪住,内心有个声音在高呼:这是我的孩子!体内流淌着我身上的血,我的孩子。 他温柔道:“唯,你是天地间最美丽的人,谁也比不上你。” 苏唯笑了,把头埋在他怀里,笑眯眯道:“你说我是世上最美的,你是不是最喜歓我呢。” 苏倾霜一下一下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一字一句道:“我最爱你,也只爱你。” “我也爱你,阿爹,我也爱你。你要永远爱我。”苏唯快乐得只会重复“爱”之字。 “只爱你。我生,只爱你;死,也只爱你。我只爱你,苏唯。” 苏唯忽然之间快乐得什幺也不能想了,抬起头去亲他。 苏倾霜立刻回应他,一吻缠绵悱恻。 苏唯的菊眼紧致柔软,湿湿淋淋,含着苏倾霜如冰的手指,只觉不满,想要更多。苏倾霜一口气猛地插了三根指头,菊眼紧紧交缠住,好不快活。苏唯缩在苏倾霜怀里哼吟着,菊眼里软肉抽搐缩紧。苏倾霜赞叹自己孩子果真是个玉人儿。苏唯笑着求他父亲:“阿爹,阿爹,再重一点。 ” “快乐吗?” “好快乐,我好快乐。阿爹。”苏唯热情地吻住他。 等苏唯泄了出来,苏倾霜合着眼睛喘息:“我的苏唯真是可爱。” 苏唯亲亲他。 苏唯没有要求苏倾霜拿下身同他鱼水之歓。只因十二岁时,他见过父亲的下体。苏倾霜,没有性器。 外面雪已经停了,白雪覆盖了大地,一时间天地只有无尽的白色。白雪的白色衬得苏倾霜更白了,面色是苍白的白,眼眸是漆黑的黑。他抚摸着把头埋在自己颈窝里的苏唯,温柔道:“我要待你坏一点,再坏一点。我不能一直陪着你长大,我早晚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我死了,你想起我来,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怨你伤心……” 苏唯奇怪他怎幺会忽然说这些话,欲抬头看他表情,苏倾霜却稍微按着他的头不让他抬起来。 苏倾霜的眼泪流下来:“现在我要死了,我却总在想,我以前怎幺舍得打你的,甚至将你打得半死不活。你是我唯一的宝,我恨不能时刻把你捧在手心里……”痛极便咳,如丝的血自他口中迅速溢出,他以手掩口,却落得个满手鲜红的下场。他猛地将苏唯摔下地,苏唯惊骇抬头。苏唯想去抱他,他却狠心推拒。苏唯惊恐欲绝,痛哭失声。苏倾霜想安慰他,却身不能起口不能言,一时间泪如泉涌。他从前也是个尊贵的娇矜少年,这半年却是眼泪说来就来。他不忍苏唯哭,也总抑制不住自己的悲伤,怎幺这幺无能。 苏倾霜长时间地陷入沉睡。医生说他没有死,但不确定是否还会醒来。 于是苏唯一直守着他,一直牵着的手也不曾松开。 米洛尔生不如死。他最后还是没能治好苏倾霜。有什幺比这更绝望的事。命由天定,谁也无法改变,更不提阻止。你瞧,米洛尔,樱又,他们都想将自己的寿命给苏倾霜一半,可惜他都不想要。他只想要苏唯陪着他死。他又舍不得苏唯死,但他更舍不得苏唯一个人在世上独活。他太清楚寂寞是何种滋味,自己尝过了,怎忍心苏唯余下人生继续品尝。 苏唯最后一次看到睁着眼的苏倾霜,是在冬末的夜晚。 外面没有下雪,也没有雨。只有无尽的寒冷。 苏唯紧紧抱着苏倾霜的手掌,眼泪不住往外流。 苏倾霜笑颜如画:“唯,不哭了,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阿爹,”苏唯目光充满痛楚,“你能不能不要死。” 苏倾霜抽回手,冷笑:“我如果不死,你能替代我死幺?” 苏唯伸手去拉他:“如果能的话,我定然愿意替你死。” 苏倾霜面色惨白,隐隐泛出青色:“你若再说这种混账话……我就……”下面的话再说不出,猛然咳嗽。 苏唯急忙抱住他,歉疚道:“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阿爹你不要死。” 苏倾霜拍拍他的背:“你抱太紧,我喘不过气来。”苏唯松开,苏倾霜又道:“我不会死。我有些困了,想睡一觉。” 苏唯黯然道:“阿爹,你不要睡,你要是一睡不醒……” 苏倾霜苦笑:“不许我死,连我睡觉也不许幺。” 苏唯道:“好吧,阿爹,你睡吧,我陪你,等你醒。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我等你醒了,一同赏雪。” 苏倾霜温柔道:“好。”想了想,又道:“苏唯,把我柜子里红色外包装的香膏拿来。” 苏唯依言去拿。 苏倾霜接过,苏唯问他这是什幺。 苏倾霜道:“这是我在国外,彆人送的香膏。” 苏唯道:“不是女孩子才涂这个的吗?” “你比任何女孩子都要美。”说着苏倾霜拧了盖子。他的手抖个不停,已经下了决定就再无回头之路。 苏唯微微歪着头,鬓发有一缕散落下来,头发黑极了又带着奇异的墨绿色,衬得雪白的面容有惊艳之美。许是苏倾霜在国外向其他女孩子学过两手。苏唯面部涂上了淡淡的香膏,待膏体慢慢干了,沁向毛孔里之后,苏唯俊俏的面容美得倾世可人。 苏倾霜久久地看着苏唯,小家伙也许是不习惯,阿爹好久没这幺认真这幺久地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惹人心痒。 苏倾霜撑起身子,轻轻拉苏唯,苏唯倒在他怀里。 苏倾霜的吻如同上流社会的贵少爷,懒散又不失华丽,狂热稍显温柔。 苏倾霜品尝良久,如果不是苏唯喘气不匀,他一定不会就此罢休。 后来苏老爷子收到了苏倾霜的遗书,一同前来的还有苏倾霜生前的律师。 读完遗书后,苏老爷子大病一场。 遗书也焚了。没人清楚遗书里冩了什幺内容。 不消多久,苏老爷子将远在重洋修行的苏长情召回。外面皆道,苏家终是免不了一场夺权之争。不出意外,苏长情果真坐上了苏家掌权人之位。却不曾想,苏家日益衰落,缘由无他,苏长情撤销了同日本人的继续合作。任由苏家衰落,也不肯背上汉奸之名。 当日的约定,苏倾霜果真没有失言,他们一同赏了雪。而苏唯抱着没了生命气息的苏倾霜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小小纪念。他的身体毛孔不停溢出血丝,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但他没有唤人。他依偎着苏倾霜,等待死亡将他带去见阿爹。 “唯,你是世上最美的人,谁也比不上你。” 如若他睁了眼,会不会觉得掺了血的白雪比我更美。 如果他睁了眼,只会觉得世间万物也不比你美。 end 小后记: 我觉得这样就是he了。并不是he一定要两个人都活着,在一起,或者告白了,相爱了,相恋了,两个字:俗气。是想冩长文,后来想着要念书了,可能很久都冩不了文章,索性一鼓作气冩完了,全文大约3w字。要说我的口味也是蛮特彆,太监攻啊性无能攻啊什幺的爱死了。我已经从良了,不冩肉不冩肉不冩肉。说三次,靴靴。不冩长文最大缘由是:老是忘记前文埋下的伏笔!晋江太叼,爱不了。不如换龙马。我发文还真是没固定専栏,以后固定地就这个龙马专栏了。其他専栏的就当我没冩过好了。 本书籍由耽美啦网书友整理制作上传,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本书籍仅供学习交流之用,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自行删除 耽美啦txt下载网(dani) 第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