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风雨无阻》 正文 第1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1节 书名:(峰宇)风雨无阻(张小凡x方兰生,樱空释) 作者:风花不落 文案: 这是一只鱼引发的血案,咳咳,其实,是两只v引发的故事。 前世的误会不甘,轮回到今世,是否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痴汉凡,少女兰,强势释,统统都到碗里来~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小凡,方兰生,樱空释 ┃ 配角:曾书书、林惊羽、田不易、方如沁、卡索、火王等 ┃ 其它:青云志众、古剑众、幻城众 ☆、第一章 “你背叛我!” “你不相信我!” 强烈的恨意,炽白让人真不开眼的光。“呼呼”张小凡惊跳起来,大口喘着气,他伸手摸摸额头,一身冷汗。又是这个梦,相同的梦他已经做了很多年,总是那一两个模糊看不清的场景,那同样刺眼的白光,还有那道淡淡柔和却透着无比冷意的声音。若不是那道声音,他简直要厌恶这个梦,因为梦后他总是延续梦中的心情,很坏的心情。 他不知道这个梦代表什么,但总觉得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曾各方留意过,却始终没有发现与梦里那道声音相似的声音。他爬起身,从脸盆中拘一把水冲到脸上,顿时感到神清气爽了许多。 “不管它了,顺其自然。”他拍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这梦也纠缠他好几年,习惯了都。现在的心境与早几年已经大不相同,刚开始做这梦时,他整个人都陷在梦中,梦醒了也回不了正常的生活。整天着了魔般寻找什么,浑浑噩噩,不清不楚,让自己师父师娘师兄师姐担心不已。 “小凡快点啊,别磨磨蹭蹭了。”屋外他师姐田灵儿大喊道。昨天田灵儿就来找他让他今天陪她下山置办些东西。第一次下山的时候,被他师父骂了个狗血淋头,现在他法术好了,师父就不怎么管他了。 “师姐,都要买什么东西啊?”他们御剑到河川城1附近,然后步行进城。虽然城里青云门弟子不少见,但御剑在这里还是太招摇了点。 “噔噔,你师姐我做事你还不放心,早准备好了。”田灵儿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条,“购买清单,有这个咱们就不怕忘了,也不用着急。走,先去同城酒楼吃东西去,吃饱了才有力气买东西。”说完就拉着张小凡进去酒楼,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将小二吆喝来,刷刷刷点了一桌的菜。 “师姐,就我们两个人,这么多吃的完?”张小凡瞪大眼睛看着满满一桌鱼肉虾珍菜,荤素一样不落。 “有的吃就吃,开动了!”田灵儿看着一桌好吃的,眼睛直冒光,一只手拿着一根筷子,“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看起来都好好吃啊。”然后也顾不上张小凡,大快朵颐起来。 张小凡看着她笑笑,夹了块白嫩鲜美的鱼肉放进嘴里,眼睛跟着一亮:“好吃。”大竹峰上都是自己做饭,吃多了自己的手艺,尝尝别人做的真是不错,新鲜的很。 半个时辰后,田灵儿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吃不下了,吃不下了。”一桌子菜如同被狂风卷过剩下一小点。张小凡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要知道他可是只吃了一点,一大半都是田灵儿一个人解决的。 “师姐,看不出来……”看不出来这么能吃,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来,这种话对女孩子说太失礼了。“那剩下的怎么办?”还剩下一些,吃又吃不下,扔了怪可惜的。张小凡出生小村落,从小养成了珍惜粮食不浪费的好习惯。虽然去了大竹峰,不愁吃穿,这习惯还是没变。 “那就带走?咱们的晚饭,不对,你的晚饭可就有着落了。”田灵儿眼睛一眨,就要喊小二来。 忽然喵一声,窗边爬上来一只白色的猫,在两人的眼皮底下窜上桌子,叼起盘子里的鱼就跳出窗子跑了。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愣愣对视一眼,张小凡惨叫一声:“啊,我的鱼!”说完就跳窗追了出去。 “哎,小凡!”田灵儿直愣地盯着跳出去的人,“一只鱼而已。”这话张小凡当然没听见,因为他已经跑远了。田灵儿漏气地一跺脚:“就这么跑了,怎么办啊。”张小凡一股脑追猫去了,也没说在哪里会合,这下好了,她要么在这儿干等,要么也得满大街地找人去。她一噘嘴,一屁股坐下去,先等一会儿再说。 这边张小凡想也没想就跳出来追那只白色的猫,猫儿在人群里乱窜,他左蹦右跳,艰难地在人群中穿梭。一会儿摊子底下匍匐,一会儿上房揭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没把猫跟丢。这猫极有灵性一般,跑一会还停下看看张小凡,朝他甩甩嘴里的鱼,似乎在挑衅。等张小凡歇口气继续追赶,它又撒开四条腿,欢脱的窜出去。 原本张小凡追得实在上气不接下气打算放弃,见这猫这般挑衅,干脆憋了口气,提衣再追,大有不追到,不教训一下誓不罢休的架势。 猫儿灵巧的小身子往一条巷子里一拐,再一跃攀上一排灯笼架。张小凡急刹住脚步拐进巷子,用手撑住自己的腰吸两口气,跑到架子下,追着白猫的脚步一蹦一跳将灯笼一排排拍起。四方架子上满满的大红灯笼,一时如同河里的鱼跳水,上摇下摆,欢闹的很。 “看我今天不抓到你。”他一边在架子下追赶上面的猫,一边发誓。 “喂,你敢弄坏我的灯笼!”张小凡一心一意追猫,都没注意到有人瞪眼吹胡子朝他跑来,等人快到自己身边,他才发现对方愤怒地朝他叫喊。他张了张嘴,心想该怎么解释一下,当他看见来人脸怒得通红,一下捂住嘴,转身跑了。这下不是一人追一猫,变成了一人追猫,后面还跟着一人,两人一猫在大街上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 白猫眼珠子咕噜一转,跳上墙头,把鱼一口吞下,再喵喵朝他叫两声,转头往墙的另一边跳下。 “你你你!”张小凡整个脸都皱起来,手指着猫消失的地方说不出话,“想跑没门!”他飞快地绕过墙头,绕道另一边巷子里,跑到猫跳下去的地方。 本来以为那里会空无一物,不料蹲了个蓝色人影,怀里正抱着那只猫,嘴里还在说:“咦,你怎么会在这儿,还突然跳到我怀里,吓死人了知不知道。”那人低着头,看不清脸,只看到他伸手顺着猫的毛,那白猫窝在他怀里,舒服得很的样子。大约察觉到张小凡的气息,猫儿抬眼朝他叫两声,然后又窝进那人怀里。 抱着猫的人这下才注意到他,抬眼,是个非常清秀的少年。不对,岂止清秀,那五官精致的已经是漂亮了,张小凡心想。然后他呸自己两声,哪有用漂亮来形容男人的。对方盯着他,他也盯着对方,巷子里一时无声。 “喂,你干嘛,盯着人看,没见过美少年吗?”对方白他一眼,抱着猫转身要走。他连忙冲到人跟前,张手拦住:“这只猫是你养的?” 对方古怪地看他两眼:“干嘛?” 张小凡抿抿嘴,似乎在想要怎么说,最后他指指猫道:“它偷了我的鱼。” 他话刚说完,对方就炸了。“鱼?猫本来就吃鱼啊。你这人搞笑吧,这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跟一只猫抢鱼?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他抱着猫往前走一步,大有要用手指点住张小凡心口,看看他还有没有良心的意思。“怎么着,你追着还要人家还你鱼不成?好哇,给你,你倒是让它吐出来啊。”他作势就要把猫往张小凡怀里塞。 张小凡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愣一愣,对方步步进逼,他就步步后退。“我……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说了句,“你这人长得挺好,怎么不讲理。” 不说没事,一说对方更来劲:“你这人,看你仪表堂堂,人模人样的,说的什么话呢你。大白天的跟猫抢鱼还有理了?它是畜生,你还跟畜生一般见识呢?” “明明是……”明明是这猫的错吧,怎么说着说着好像变成了自己的错,张小凡心里嘀咕。 “哼,大白我们走,这什么人呐这是。”那蓝衣少年圆眼一瞪,抱着猫儿转身走了。张小凡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喂,臭小子还跑,看你往哪儿跑!”直到他被人一把抓住衣领才回过神。 那大爷朝他的脸伸手就是一拳,他一把挡住,赶忙道:“大爷息怒、息怒,都是我不好,不小心弄坏了您的东西。您说多少钱,我全部赔给您。” 说到赔钱,大爷松开手:“臭小子,算你识相。十两银子!” “十……十两银子?就那些……”就那些灯笼,张小凡本来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怎,怎么这么贵啊。”他摸摸自己的钱袋,总共就十多两银子,下山没带多少,这一给,就差不多没了,晚点还要买东西,完了完了。 “这是少的,我们家的灯笼那可出名,被你弄坏的那些是本次花灯专备,没把你人扣下,你就谢天谢地吧。”大爷两手抱胸颇带自豪的说。 “……这样啊,那,这,这些给你……”张小凡拿出钱袋,心疼地倒了十两银出来,递给大爷。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送出,那叫一个心疼啊,心疼的手都发抖了。大爷喜滋滋地拿着银子走后,张小凡垂头丧气地蹲下身。 “这可怎么办啊,这下只能问师姐借银子了。”也不知道灵儿师姐带了多少的,能不能先帮他垫一下,这猫追得真是得不偿失。想到师姐,张小凡惊跳起来:“啊!忘了师姐还在酒楼了!”又抬腿往回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1河阳城+琴川的合体,就叫河川城,哈哈哈。 ☆、第二章 张小凡跑进同城酒楼,看到田灵儿还在,舒了口气,垂下头慢慢走过去:“师,师姐,我回来了。”然后杵在那儿等待来自田灵儿的狂风暴雨。 “小凡,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啊。”谁知田灵儿一把抱住他,声音里有些委屈,“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那我怎么向我爹我娘交代啊。”然后她推开张小凡,板起脸:“你下次再这么丢下我就跑,看我怎么教训你!” “是是,不会有下次了。”张小凡笑说,然后他想起什么,收起笑容又垂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等着挨骂的样子。 “又怎么了?”田灵儿问。 “那,那个师姐,你这次下山带了多少银子的?” “问这个干嘛?”这次下山又不是临时决定的,两人应该都有准备才对,可她看张小凡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会没带银子吧?”她瞪大眼睛。 “也不是,我带了的,只不过,没,没了。”张小凡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没了?什么叫没了?被人偷了?被谁偷了?在哪儿被偷的?”田灵儿的问题连珠炮似的砸下来,张小凡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起。 等到田灵儿不说话了,他才把事情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所以说,你是追猫,弄坏了别人的灯笼钱赔光了?” 张小凡点点头。 “走,我倒要看看什么样的灯笼这么贵,这不宰人呢吗!”田灵儿拉着他就要去找那大爷理论。 “大爷说,那是为花灯节特制的灯笼,所以……” “那也不能这么贵!”田灵儿眼珠一转,“灯笼就算了,这事是因为那只猫而起,怎么也得让猫主人承担一些吧。走,去找那个少年,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张小凡一呆,不知道田灵儿的思路怎么转到那少年身上去了,他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 “也,也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啊,那我们不亏大了?”田灵儿气呼呼地往凳子上一坐。 “这个,好像不能叫人赔吧。偷鱼的是那猫,弄坏灯笼的是我啊。”张小凡轻声说。 “说你傻还不信,做主人的没管好猫犯了错当然要承担责任。灯笼是你弄坏的,但你是为了追猫嘛,所以归根结底错的还是那只猫!” “这……”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怎么又觉得哪里不对呢。不待他想清楚,田灵儿抓住他的衣袖:“你刚才说这里马上会有花灯节?” “对啊,怎么了?” “我们就留下来参加花灯节,那少年肯定是这附近的,说不定花灯节上能找到他。而且……”她忽然双手托腮,满脸憧憬喜滋滋道,“花灯节哎,我还没参加过,一听就很美,到时候把齐师兄喊来,培养培养感情什么的,一想就令人心动不已啦。”她闭着眼沉溺在自己的想象中,不时还害羞的摇摇头。 听她提起齐师兄,张小凡脸上瞬间挂上失落的表情,幸而田灵儿也没有注意到,他那点隐晦的心思始终没有表露出来。田灵儿是他青梅竹马的小师姐,也是他心中最初,美好和晦涩的存在。然而每次看到她与齐师兄在一起,他这份感情就被埋藏得深一分。 因为张小凡的银子没了,花灯节还有两天,决定留下来后,田灵儿就开始省吃俭用,不敢再像第一天那样,在酒楼大吃特吃。张小凡看她坐在路边摊皱着眉捧着面碗,心里一阵愧疚:“师姐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 “说什么傻话,我很爱吃面的。再说,坚持两天,等齐师兄来了就好了。”田灵儿不在意地说。 “你已经通知齐师兄了?”张小凡问。 “当然了,齐师兄很快就会来的。”田灵儿又变做星星眼。张小凡嗯了一声,埋头吃自己的面。 两天后齐师兄果然来了,张小凡还是很高兴的,因为终于有足够的银子了。花灯节那天晚上,三人早早吃了晚饭就去逛花灯节。当然,张小凡没有跟在他灵儿师姐和齐师兄后面,田灵儿一直给他使眼色,他也不想夹在中间当电灯泡,索性就一个人去逛。 果然是个繁华的地方,花灯节晚上热闹非凡。大街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五颜六色绚丽夺目。四处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夜空不时绽放各种灿烂美丽的烟花,街上人山人海,到处都是人。很多成双成对的,小桥上,荷塘边,柳树下,随处都能看见恩爱的人们。张小凡一个人走在人潮中,满眼的喧闹忽地生出一点孤寂的味道。 忽然人群骚动起来,有人大喊:“快,春满楼的花魁要出来了,快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话一出,人群像被风吹着往一个方向涌去。张小凡傻站在人群中,被推到这边又撞到那边。就听走过身边的人说“快去看看”“听说春满楼的花魁美得很”,也勾起张小凡一些好奇心,他跟随人群往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一个独立的小楼,小楼上下挂满了红的、粉的、黄色的灯笼,照得门口暖洋洋,亮堂堂一片。楼下已经挤满了人,水泄不通。大家或是期盼或是好奇,个个翘首而望。有些人干脆爬上旁边房子的柱子,或是站到堆起的物件上。 熙熙攘攘了好一会,二楼一个穿着花俏,涂得粉面白肤的人走出来,腰肢一扭一扭,走得自认为风情万种。她挥挥扇子示意下面的人安静,然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为了感谢众乡亲一直以来对春满楼的支持,今日趁此佳节我们花魁就破例无偿献舞一支,回馈大家,还望大家以后一如既往地支持春满楼。” “好,好啊!”楼下人群鼓起掌来,张小凡看看四周,入乡随俗,也跟着拍起手。其实他心里蒙蒙的,春满楼是什么,花魁又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楼上丝竹乐起,几名伴舞女子上台来,她们后面一人薄纱半遮面,莲步轻移,款款走来。还没看清人,楼下就一片鼓掌叫好声。张小凡莫名所以,根本不懂这群人为什么这么激动。他看着台上中间的女子,腰肢确实婀娜曼妙,遮着脸看不清面容,但是舞姿相比旁边的伴舞明显生硬。张小凡一个不懂舞蹈的,都觉得跳得不怎么样。 楼下有人开始起哄:“美人,别遮着了,快把面纱拿下来啊。”显然她的舞姿真没什么看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起哄起来。 大约台上的人感受到了人群的躁动,又或者老天也觉得再遮着要翻天,回身的时候那面纱终于掉下来,然后张小凡就听见周围一片倒吸口气的声音。而他本人也在那一刻眼睛被死死地吸引在了那女子脸上,肌肤胜雪,粉面丹唇。那一双黑色眸子,似繁锦夜空,又似有甘泉在其中流淌,微嘟的嘴唇,小巧而丰润,好似无尽的诱惑。他心中突然就冒出绝色两字,又想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师姐陆雪琪。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比之也无不及的人。 人群的反应说明他被吸引在原地,眼睛一眨都不能是有多么正常。因为楼下的人不等花魁跳完舞,竟蜂拥进春满楼,春满楼的护院挡都挡不住。张小凡还站在外面,然后他看见楼上的人变得惊慌失措,掉头就跑回去不见了身影。张小凡心中一失落,干脆施展轻功飞上对面的二楼,向那楼里张望。 望了好久,什么也没看见,直到人群涌上二楼,面面相觑,都不见那个身影。张小凡惋惜地叹口气,跳下来。今晚这插曲就像一个小闹剧,有些荒唐,却又美丽的闹剧。 张小凡从春满楼沿原路折返,经那么一出,都没什么心思看花灯了,应该说看什么都觉得无味。他走到湖边,捡起一颗石子扔进湖里,看着湖中泛起一圈圈涟漪,就好像他心中的涟漪还没有散去,回味无穷。 他站着吹了一会儿冷风,敲敲自己的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准备回去。下桥时,瞥见桥墩角落里有一团黑影。他看看旁边,这条路比较冷清,没什么人。于是好奇的走过去,这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埋头缩在那里,看衣服好像是个女子。 他弯下腰轻轻唤了声“姑娘”,那人就像惊弓之鸟大叫一声跳起来,头顶正好撞上张小凡的下巴,把他顶退几步,疼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掉出来。他用余光看见对方也直揉自己的头,显然也被撞得不轻。 “喂,你搞什么啊!”对方怒气冲冲地冲到他跟前,然后他听见自己跟那人一同叫起来:“你!” 是的,蹲在桥边,还狠狠给他一撞的正是两日前遇到的那个白猫少年。不对,张小凡盯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不能肯定对方是男是女了。眼前的人一头长发,梳着繁杂精美的发髻,重点女式发髻。穿着一件粉色的纱裙,飘飘欲仙。面上涂着胭脂,十指涂着蔻丹。再看嘴唇,小巧丰满透出润泽的光,张小凡愣住了,这人不就是刚刚,刚刚春满楼那女子? “你!你!”他吃惊地指着对方。 “你什么你!把人引过来我要你好看!”那人赶紧上前捂住他的嘴吧,不让他发声。就在这时桥那边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很多人往这边来。那人一把抓住他:“快走!” 然后他就跟着对方没头没脑,撒腿跑起来。等跑出去好远,跑到一片没有人的黑暗里,他才想起自己干嘛要跟着一起跑。两人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你是男是女?又为什么要跑?” “废话,当然是男的,眼睛怎么看的。”那人瞪他一眼,不过黑暗里张小凡也没看见。 他又疑惑道:“那你干什么穿成这个样子?还被一堆人追。” “你以为我想穿成这样啊。”那人没好气道,一把扯下头上的假发,脱下纱衣,本来还想一股脑都脱了,发现真脱了就没衣服穿了,便作罢。“谁叫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撞上云裳姐病了。早知道会惹来这么多麻烦,打死我也不假冒她出场。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惹了一身骚,呜呜呜。”说着就蹲下去,哭起来。 “喂,喂,你别哭啊。”张小凡口拙地劝着,他现在才知道不光是女孩子哭会让他手忙脚乱,男孩子哭一样让他不知所措,于是他就蹲下来陪着对方。虽说刚认识,也不熟吧,他总觉得自己要是把人扔这儿,一个人走了会很没道义。 “那个我叫张小凡,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总是喂喂地叫挺不礼貌的。”张小凡蹲在旁边,看着人抽抽噎噎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张小凡?这么老土的名字。”他抬起头撇撇嘴,脸上犹挂泪痕,“我叫方兰生。” “方兰生?”张小凡在心里咀嚼几遍,“挺好听的。” “那当然了,可不像你。”唤作方兰生的少年腾地站起来,谁知因为蹲得太久,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幸好张小凡及时扶住他。 “谢,谢了。”方兰生嗫嗫嚅嚅地说,“我要回家了。”他拍拍自己身上的土,刚才的伤心欲绝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他一拍张小凡的肩:“看在你陪我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就报答你一下,说吧,你要什么?” 他变这么快,张小凡还没反应过来,呆呆地摇摇头。“你这人看上去怎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啊。”方兰生皱皱好看的眉。“算了,我走了,你要是想到要什么就到河川方家来找我。”他摆摆手。 “我送你!”张小凡跟上去。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方兰生转过身,双手叉腰,歪着脑袋看他。 “不是啊,你这个样子,万一又遇到那些人怎么办。” “有道理。”方兰生托着下巴想了想,“要不,你就来吧,正好看一下我家在哪里,免得以后你想要什么了找不到,说我赖你。” 于是张小凡就与方兰生一同回了方家。他站在方家门口,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气派非常。抬头,高高的额匾上写着大大的金色的方家二字,苍劲有力,不用看里面就知道是富贵的大户人家。此时,方家大门紧闭,只有门外两只红色的灯笼亮着。 “你不进去?”张小凡看方兰生没有敲门的意思。 “你傻啊,我这个样子从正门进,不被我二姐骂死才怪。”他蹬蹬跑到一边稍矮一点的院墙下,把裙子一撩,在前面打了个结。双手高举,脚下一登就想扒住墙头。谁知跳太矮,没能成功。他不服气地撩起袖子又试了几下,都没成功,哭丧着个脸转回来。 “我有办法帮你进去。”张小凡说。 “什么办法,快说快说。”方兰生闻言立马凑上来,喜笑颜开。 “我会飞,可以带你飞进去。” “那不行!”方兰生连忙摆摆手,一口回绝,“我跟你又不熟,怎么能引狼入室。” “厄……引狼……入室……”张小凡往后退几步,歪着头看方兰生几眼。 方兰生连忙抱胸在前,一脸戒备:“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可别打什么歪主意,我一喊,我二姐保准出来,她那个你母老虎,我看你这小身板吃不消。” 张小凡感觉自己头上有乌鸦飞过:“那我可以把你甩进去。” “甩进去?”方兰生大惊小怪起来,又赶紧捂住嘴,“你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甩进去,你想摔死我啊?” “那怎么办啊?”张小凡忽然很想甩自己两个耳刮子,谁叫自己没事多管闲事,这人也太难搞了,他现在很想转头一走了之,回去睡大觉。 “我有办法,你过来。”方兰生眼珠子一转,将他拉倒院墙下,“你蹲下,让我踩着你的肩上去不就行了?” “啊?”张小凡张嘴叫道。 “干嘛?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不会想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吧。”他说得十分委屈,让张小凡觉得自己要是不帮他简直罪大恶极。 “好吧。”他无奈地屈下身,拍拍自己弯起的腿,“来吧。” 方兰生高兴地笑起来,一脚踩上他的腿再踩上他的肩。张小凡咬咬牙,肩膀被他踩得生疼:“好了没?” “好了好了。”方兰生的手攀上墙头,张小凡肩上一轻,他已经爬了上去坐在墙头上朝他挥手。“多谢你啦,下次你有困难我也会帮你的。”他笑容满面,“那就拜拜了。”一个翻身,就不见了踪影。 张小凡站直身,拍拍自己的衣服,又揉揉被踩疼的肩膀,他抬头往往空荡荡的墙头,露出一个微笑离开了。 ☆、第三章 张小凡一个人走在街上,春满楼的小插曲让他没心思再逛,脑袋里忍不住飘现春满楼的灯光,人群的骚动,楼台上面纱后的那张脸,倾国倾城,不似人间。那一眼,印在心间挥也挥不去。早先的时候他已经见过方兰生,那时觉得人好看得有点过分,但被震撼却是在春满楼。大概是因为扮了女装,又擦了胭脂水粉什么的,对了,还有灯光,气氛烘托。张小凡心想,一定是这样的,那场景少一样都不行,不然自己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倾国倾城。 他加快脚步回客栈,客栈就在同城酒楼旁边,叫同城客栈。是不是一家开的?谁知道呢。他一心想尽快见到灵儿师姐,不同于以往的思慕,反而像是想印证一件事。那就是吸引他,让他心心念念的应当是那个美丽的师姐,撇开师姐,起码是个美丽的女子。春满楼被吸引也是台上女子的美貌才对,而不是方兰生本人。送他回家是出于道义,不是担心他半路被人劫了。要问他对于一个陌生人,一个不久前还欺负了他的陌生人有什么道义,大约张小凡会说道义嘛就是道义啊。 回到客栈,张小凡找了一圈发现田灵儿和齐昊还没有回来,心里一阵失落,转而又一喜。会失落说明他还是喜欢师姐那样的女子,还好还好,自己还正常,没患上那个什么袖子断了的癖。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自己也是个人啊,这不代表什么的,他轻拍拍自己的胸口。 “小凡你怎么了?”田灵儿的声音传来,张小凡抬头看见田灵儿挽着齐昊的手臂走过来,“花灯会玩的怎么样?” 这场景让张小凡觉得很刺眼,不过却没有像第一次见到时发疯失控,不知道是不是见多了,习惯了。他笑了笑掩饰心中的不快:“很好玩啊,很漂亮的花灯,师姐你们玩得开心吗?”这其实是多余的问句,看田灵儿满脸幸福的笑容也知道很开心,张小凡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抱歉啊小凡,留你一个人。”田灵儿走过来拉住张小凡的手,一脸抱歉道。 张小凡看看他又看看齐昊,面上不在意道:“没关系,我没事的。你们难得在一起,多陪陪对方是应该的,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啊。”说着他又想起那个台上的、躲在桥蹲角落,提着裙摆的方兰生,不由嘴角露出笑容,“这个晚上还不算太无聊,蛮有趣的花灯会。” 田灵儿看着他有些出神的笑,疑惑道:“不是一个人,还有谁陪你吗?” 她的话让张小凡一愣,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没……没有人,我是说花灯会的人很多。厄,对,就是花灯会的人,满大街都是呢,热热闹闹,怎么会觉得孤单。”说完安抚似的笑两声。 “这样啊。”田灵儿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笑道,“那好吧,我们去休息了,小凡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买东西呢。”说完拉着齐昊一起回了房间,是回各自的房间,毕竟还没有成亲,再怎么情深意浓还是要克制点。 张小凡等两人离开后也转身回房,关上门,失落感又涌上来,夹杂一点孤独感。自从草庙村被屠,他与林惊羽相依为命,后被青云山收留认识了不少人,在大竹峰跟师兄师姐更是相处融乐,虽说师父脸色总不好,但张小凡能感受到他细微的关心,也很感激。可每当夜深人静,远离了欢声嬉闹,一种无所依靠的孤独苍凉感就会涌上来。 床板吱呀吱呀,他在上面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盘起双腿,左手运使太极玄清道,右手运使大梵般若,将两种功法融汇。虽然没什么进展,但每每睡不着时拿来消耗精力还是很管用的。果然一个时辰后,他就开始打呵欠,眼皮发重,此时乃是睡觉的最佳时机。他倒下抱起被子,闭上眼就睡。 原本以为今晚会梦到灵儿师姐跟齐昊师兄依偎的样子,然后悲伤而醒,又或者梦到长久以来那个重复不停,场景情节不多不少的梦。说场景情节其实也只是两个声音一道白光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但引起的情绪却是巨大汹涌的。 但是出乎预料,又在意料中的,他梦到了那个。不同的是,这次除了两句话一道白光,竟出现一个人,一张模糊的脸。看不清容貌,他潜意识觉得像是方兰生那张精致的脸。“啊!”他惊叫一声坐起,冒了一头的冷汗,拍拍胸口安慰自己是太闹腾才导致梦到方兰生。但是才见过两面的人竟然入了梦,越想越不妥当,于是穿着里衣就跑到客栈后院。 后院有一口井,原本客栈会有人送水,不过这个时辰,小二也都歇着呢。他自己到井边,打了桶水,哗啦啦全倒自己身上。这是秋初,白天还有些余热,早晚却是很凉。一桶水浇下来,冷得他直哆嗦,又赶紧跑回屋,躲进被子里。心里暗道,幸好没人看见,不然指不定以为他是个神经病。 “只是巧合、偶然,偶然!”张小凡一边抖着一边对自己说,在青云山呆久了嘛,见来见去都是些熟脸孔,突然遇到生面孔,会梦到也不奇怪吧。这样想,他心里好受了些。看看窗外,天边已经泛白,坐了一会儿也就起身下床。 “梳子、发簪、扇子、酥糖……”田灵儿抄了一份清单给张小凡,他拿着一个个念下来,然后拿起桌上的笔在上面添了几样自己的,满意地笑了。 等田灵儿齐昊起床洗漱完后,三人一起上街。说买东西,大部分时间是田灵儿和齐昊两人开开心心在前面有说有笑,张小凡跟在后面负责买东西,拎东西。走到一个饰品摊,他停下脚步,眼睛被一条青色绣着漂亮又内敛花纹的头带吸引住。走过去看了看,再摸摸自己头上的发带,那是青云的统一款,看到不同的很想试个新鲜。 “请问这个多少钱?”张小凡伸手去拿,谁知触到发带的瞬间,青色的发带从指间溜走。 一道明亮,在哪儿听过的声音响起:“老板这个多少钱?” “这个是我……”话还没说完,张小凡抬头惊讶地叫道,“是你!”手还指着对方手中的发带。 “怎么是你?这么巧。”方兰生显然也有些讶异,打量他几眼,发现他的手正指着自己手中青色的发带。他将发带往前一送:“你也想买这个?” 张小凡点点头,以为他将发带让给自己,心下一喜,就要接过来,谁知方兰生手一缩,发带又从他之间划过。“虽然你想买,但是我也很喜欢,你就换一条吧。”他细细看看发带,又朝张小凡挥挥。 “可是,是我先看见,先问……”张小凡支吾道。 “这个发带这么漂亮当然是跟我更搭。”他拿起另一根发带,“那,你就买这个吧。” 原本张小凡不爱与人相争,但方兰生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太有挑衅力,他一直生活在修仙的青云山,自然不知道方兰生这种被宠坏的富家公子做派。当下,心里一股气上来:“干嘛你让我买什么,我就要买什么?” “哎你这个人不识好歹。”方兰生白他一眼不理会他,直接向摊贩道,“这个多少钱我要了。” “八十文。”老板说。 “好,给你。”方兰生掏出钱袋数了八十文就要给老板。谁知旁边的张小凡抢上前:“我给你一百文,发带卖给我。” “好好好。”一听有人加价,老板喜逐颜开,连忙伸手要去拿方兰生手中的发带,“这位公子你看,他出了更高的价,还是给他吧。” “啊,你这个见钱眼开的,不就是钱吗,150文,怎么样,给我包起来!”方兰生又掏出几十个铜板,朝张小凡一挑下巴,用眼神说着怎么样你再加啊。 “你你……”张小凡指着他说不出话,手里握着钱袋,一咬牙,“300文!”他将钱袋往桌上一放。 那老板笑得眼睛都要眯成一条缝,就见方兰生深深吸口气,双手叉腰走到张小凡跟前,一头伸过去。张小凡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道:“你做什么?” 方兰生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你今天跟我扛上了是吧,本公子怕了你不成!”方兰生掏出一大粒银子,怎么也有个二三两,“怎么样归我了没有?”这话他没有问老板,而是对着张小凡,眼中有十足的信心带一丝轻蔑。 张小凡摸摸自己的钱袋,够倒是够,但是一条发带要几两银子太不划算了点。他看看发带,看看方兰生再看看钱袋,正犹豫要不要加。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小凡你在这儿干嘛呢?”原来是田灵儿和齐昊发现人没了又原路返回来,就看见他在摊子前跟人大眼瞪小眼。 “你是要买东西吗?买什么?”田灵儿问。张小凡不回答,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对面的人手上握着一根发带,她一把抽过来瞅瞅:“这个?小凡你想要啊,多少钱?” 东西被抢,方兰生正要发牢骚,听到她问价钱冷哼一声:“三两银子。” “就这根破发带三两银子?怎么不去抢啊!”田灵儿大叫一声,抓起张小凡的手就走,“小凡你没见过外面,太傻了被人坑都不知道,走,你要发带,师姐给你做。” “我……我……”张小凡没好意思说是跟人抬价抬的,被田灵儿拉走了。 “喂!你们!”方兰生踮脚追两下,没想到他们说走就走,他回过头看着一脸谄笑的老板,“好了好了,三两就三两。”碎银往摊子上一拍,他翘嘴生着闷气将发带拿走了。 ☆、第四章 方兰生闷着头走在街上,本来抢到发带应该高兴才对,心里就是有股不甘心。他用力拍一下自己脑袋:“方兰生你胡想什么呢,我很开心很开心!”他自言自语,再点点头赞同自己。想通了就把发带塞进腰带里,甩开手臂,大踏步走起来。再哼一曲小调,阳光要多明媚就有多明媚。 忽然肩膀一重,他被人撞得踉跄两步。“怎么走路的,都不看路吗?”揉揉贼疼的肩膀,狠狠瞪那个撞自己的人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埋着头弓着身,瑟瑟的直道歉。 “算了算了。”看那人一副害怕的不得了的样子,像老鼠见了猫,方兰生皱眉摆摆手。 “多谢!”那人道了谢逃也似地跑了。 方兰生看着他的背影嘟囔一句:“至于吗,我有那么吓人?”还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这张脸说帅气有帅气,说可爱有可爱,怎么也不像那么吓人的吧。他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他赶忙低头看自己的钱袋,腰边本该挂着钱袋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啊,小偷!”他跺脚大叫一声,引得旁边的行人纷纷转头看他。“敢偷本大爷的东西!”他气得顾不上别人的眼光,转身就向那人跑走的方向追去。 追了几个巷子,果然看见撞他的那人贼贼笑着,手上一下一下地丢着他的钱袋玩。大概没想到人会追来,所以听到方兰生喊“小偷,你别跑”时,那人愣了一下,随即撒腿没命地跑起来。偷钱都偷到他头上了,这里谁不知道他是方家的小公子,方家家主方如沁捧在心尖尖上的小弟,正是瞎了眼,方兰生怎么肯罢休。追了一路,上接不接下气也不肯放松。 他追着小贼在人群里左绕右蹦,一会差点撞倒这个人,一会差点撞翻那个摊子。“啊啊啊!”前面一人捧了很多东西,他脚下刹不住直直撞上去,两人撞了个四脚朝天。 “哎哟。”方兰生揉揉自己的腰抬眼一看,忍不住一拍额,翻了个白眼,“怎么又是你啊。”他跟这人不对盘的很,要么出糗的时候碰到他,要么抢东西,就没好过。 张小凡也皱着脸,揉揉自己的屁股:“我怎么知道,你撞上来的。”他爬起来将落了一地的东西捡起来,“你在干嘛呢?” “抓小偷啊,刚刚那个没眼力的混蛋偷了我的钱包。”方兰生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小偷?”张小凡睁着一双圆眼睛朝刚刚那人跑走的方向望望。 “哎呀呀不跟你说了,再说都追不上了。” 看着方兰生跑走,张小凡往前走几步将东西塞进田灵儿怀里:“师姐,麻烦你帮忙拿一下。”完了追着方兰生跑去,留田灵儿在后面搞不清状况的喊“小凡”。 他毕竟是修真之人,很快就追上方兰生,方兰生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越跑越慢,越跑越慢,最后干脆停下来,撑着快断的腰,脸皱得跟晒干的橘子皮一样。 张小凡从后面扶了他一把:“你要是跑不动了就歇会儿,我替你追。” “怎么追啊,眼看那人都快跑得没影了。”方兰生伸头,那小偷不知道哪来这么好的体力,被他追了这么久还能把距离越拉越大,眼看就要没在人群中追不上了。 “我有办法。”张小凡双指并拢胸前,祭出他的专属法宝烧火棍,也不管丢不丢人踏上烧火棍就要飞起来。 “等等我。”方兰生也踏上棍子,“一起。” “抓紧了。”张小凡口中念咒,烧火棍载着两人腾空而起。这要是在以前,他是决计不敢用烧火棍追人的,别说两个人,就他一个人飞都没谱。幸好历练了一段时间,这御剑之法倒也越来越熟。 烧火棍在咒法催动下,呼一声窜出去,张小凡就感觉腰上一紧,背后一热。方兰生“妈呀”一声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整个人贴上他的背。脑中莫名一阵激流窜过,他站在前头微微扬起嘴角。 飞稳后,方兰生没那么紧张了就开始叽里呱啦:“咦,你会法术?你也是修仙的?” “算是吧。”张小凡一面御棍一面回答。 “那你是在哪里修仙?我大哥也是修仙的呢?”方兰生一听来了劲,抱着他的腰将头凑过去。一股热气喷到张小凡脖子上,张小凡脸立马忍不住烧起来,连带烧火棍都不稳了,上下一个颠簸,吓得方兰生又赶紧抱紧他。 “喂,你注意力集中点啊,行不行啊,我可不想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他带着哭腔瞅瞅下边,他们已经飞了两层房子高,超过了两层房子,把人群甩在下面,“低点低点,太高了看不清小偷。”方兰生催促张小凡降的低了点,心才没那么跳得厉害。 “哎,那边他拐过去了。” “哎,高点高点,有摊子呢。” “哎,再低点低点,他跑下边去了。” 一路上方兰生指挥,烧火棍载着两人追在小偷后面上上下下,幸亏张小凡控制得不错,才没撞到哪里。眼看快追上,张小凡催动法咒,烧火棍速度大增猛地冲过去想将那人一起撞倒。谁知那人突然闪到旁边,前面一堵墙,方才光顾着听方兰生说话都没注意到。这下来不及反应,两人一棍在方兰生的尖叫中轰一声撞上墙,再滑落下来,惨烈得那小贼看着他们都好似疼得龇了龇牙。 “妈呀,要命啊你。”方兰生从张小凡身上爬下来躺到一边,“吓坏我的小心脏了。” “咳咳。”在他前面直接与墙壁亲密接触的张小凡显然比他要惨,不仅撞得散了架,还撞得灰头土脸,呛了一嘴的灰尘。他呸两口,拉起袖子抹把脸跟眼睛,这才能看清。“小贼呢?”他一倒一歪地爬起来,看看四周,那小贼半个人影也无。 “还小贼呢,早不知跑哪儿去了,别人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乐,嘲笑你这个傻瓜呢。”方兰生没好气道。 要笑也是笑两个人,张小凡心里想,不过没说出来。他面带愧疚地蹲到方兰生身边帮他拍尘土。手一抬,一阵刺痛传来,这才发现手臂的白衣上有一块血红。卷起袖子,原来是撞墙的时候他本能地用手臂去挡,手臂上一大块都没皮了,渗出鲜血来。 他自己本不觉得有什么,方兰生却惊叫起来:“你受伤了?”一把拉过他的手臂,皱起眉,“出血了,得先止血。” 他摸摸自己身上,又摸摸张小凡身上,再拉起自己的衣摆看看,又拉起张小凡的,张小凡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似乎思考了一会儿,方兰生从腰间抽出一块布条,正是他们之前抢着买的那条发带,青色的绣着精致的图案。 “衣服都脏的不能用,就用这个吧。”他拉过他的手臂,将发带轻轻缠绕上伤口。张小凡看他低垂着眼,白瓷般的肌肤一点瑕疵没有,眼睑上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翅膀,噗嗤噗嗤轻轻扇动。张小凡一怔,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半拍。看他咋咋呼呼的样子,没想到此刻却那么轻柔地为他包扎。 感觉到张小凡的目光,方兰生抬头,就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看什么啊?” 张小凡笑道:“谢谢你。” 方兰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道:“说起来……你也是为了帮我抓贼才会受伤。”他将发带打了个结,然后松开手:“暂时能抵一阵子,但是伤口不清洗不上药会化脓的。要不,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趟,我家里有药。” 张小凡正想说不用麻烦,看见那双黑珍珠一样的眼睛,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点了点头。 跟着方兰生回到方家,这次是白天门都开着,从外面就能看见里面装饰很好。穿过院子的时候,一名年轻美貌的女子走上来。 “小兰你在忙什么呢?”她正要责怪,瞥见方兰生旁边还有一人,问道,“这位是?” “二姐啊,这个我刚认识的朋友,叫张小凡。”方兰生跑过去挽起女子的手,朝张小凡道,“这个是我二姐。” “你好,二姐。”张小凡行了个礼。 “是我二姐不是你二姐!”方兰生不满地叫道。 张小凡面露尴尬,唤作二姐的女子笑道:“我叫方如沁,你可以叫我方如沁。我看你年纪不大,与小兰相仿,你若愿意也可以叫我姐姐。” 张小凡闻言笑着叫了声:“如沁……姐。” “姐啊,哪有乱认弟弟的。”方兰生摇着方如沁的衣袖,嘟起嘴。 “你啊。”方如沁在他额上一点,“不是你朋友吗,而且我看小凡亲切得很,你有没有觉得小凡很像一个人?”大约是真的觉得很亲切,方如沁已经不叫张小凡全名,直接叫小凡了。张小凡听在心里,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这么一说……”方兰生放开他姐姐的手走近张小凡,直直地盯着他,盯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啊,我知道了,挺像屠苏的!”他跳起来,方如沁在一旁点点头。 “屠苏?”张小凡疑惑道。 “百里屠苏,哎呀,你不认识啦。走,我带你上药去。”说着便向他二姐告退,也不等他二姐问就将小凡拉走。 清洗完伤口,方兰生找来一坛酒酿,抹了些在伤口上,然后才上药。一举一动都很认真很小心,张小凡觉得他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可爱,很招人喜欢。换了块干净的布包扎完,张小凡动动手臂,已经没有刺痛感。 方兰生坐在一边托着腮朝他看:“说真的,你们两真像,你有没有什么亲人兄弟流落在外啊。” 听到亲人二字,张小凡眼神暗下来:“没有,我的亲人都死了。” 方兰生看着他面色忽然不好,想是触动了不好的回忆,急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他看他不说话,推一把:“你还好吧。” 张小凡淡淡笑着说:“我没事。”他拿起那条发带,“谢谢你了,这条发带被弄脏了,我拿回去洗了还你。”本来沾了血的东西丢掉就是,但这条发带,他们抬了半天价,就这么扔了怪可惜。 “不用了,我不要了。” “那多可惜,我会洗的干干净净再给你。”说完,也不等方兰生再说,拿着发带就走了。 ☆、第五章 同城客栈,张小凡坐在自己房间里,手上拿着那根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色发带,吃吃的笑。身后门被推开,田灵儿走进来。 “小凡?”喊一声不理,“小凡!”再喊一声,还是不理,田灵儿上来伸手用力推他一把,“你干什么呢,盯着根带子傻瓜一样地笑。” “师,师姐你来了。”张小凡这才发现她,一脸做贼被抓包的表情,赶忙站起身,“找我有,有什么事?”手上还不忘慢慢把发带往身后挪。 “这什么?别藏啊。”田灵儿眼疾手快一把夺过来,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咦,这不是昨天三两银子的那根发带?”她疑惑地抬头看张小凡:“我记得不是被一个少年买走了吗?”要说她为什么对这根发带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因为卖得太贵太坑了。 “不,不是,只是比较像而已。”张小凡尴尬的解释。 “不会吧。”田灵儿拉着发带,正面瞧瞧背面瞧瞧,然后信心十足地说,“就是那根啊,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嘛。昨天我看过,你看这里。”她将发带一角凑到张小凡跟前:“这边的波纹更靠近边缘。”她一个女孩子对这种东西自然比张小凡要敏锐。 “是,是吗?”张小凡拿来一看瞪大眼睛,“还真是……不是,我说你怎么看得这么仔细?” “哼哼,还承不承认了?现在问题不是我看得仔不仔细,而是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田灵儿贼贼笑着正要损他一番,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抓住他的手,“啊,小凡,不会是你杀人越货吧!”她张大嘴巴,煞有介事。 “什么?”张小凡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怪物,“我怎么可能杀人越货,师姐你想啥呢。”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田灵儿拍拍胸口,好像真被吓到似的,“那这发带你哪儿来的?那个少年送给你的?” “也不是啦,是这样的,昨天我不是去追小贼嘛。”他把事情讲与她听,最后说,“还是要还回去的。”语气中有些许失落。 “那你怎么看着它傻乎乎的笑,还一副不想还给人家的样子。要不是对方是个男孩子,师姐我都要以为是哪家姑娘送的定情信物了。” “定,定情信物。”张小凡被戳到什么一般,脸上发烧结结巴巴起来,“师姐你别开玩笑了。”他将发带收好,赶忙转移话题:“师姐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哦是这样的,齐师兄让我来通知你我们吃完午饭就回山了,让你准备准备。” “我没什么好准备的,啊!”张小凡突然大叫一声,“今天就回去?” “是啊。”田灵儿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干嘛一副受惊的样子。就听张小凡急急道:“师姐,我先出去一下。”转眼就没了人影。 “喂!”又是这样,田灵儿不满地想。这小师弟平时呆呆愣愣的,下山这两天更是奇奇怪怪。先是为只鱼追猫,这也罢了,毕竟小师弟喜欢鱼。然后跟人抢发带,照他那个凡事随便,闷葫芦一般的性格居然跟人抢一条发带,这就很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没抢到发带反而帮对方追小贼,现在还盯着发带傻笑。“该不会……哎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田灵儿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否定自己。 张小凡从客栈跑出来,就直奔方家。“二姐好。”看到方如沁他道了声好,脚步不停直往方兰生的房间去。 “喂,小凡!”方如沁刚想说方兰生不在房间里,他就已经风风火火跑走了,“这孩子。”因为像屠苏,张小凡又叫她一声二姐,方如沁对他自然而然熟络起来。 没一会儿,张小凡就跑回来:“二姐,方兰生他?”他指指方兰生空空的屋子。 “叫你也不把话听完。”方如沁像对着自家小弟,嗔他一眼,“小兰出去玩了。” “啊,那……”张小凡苦恼地抓抓头。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方如沁问。 “没,也没什么事。” 方如沁看他明明有事却又不肯说也不勉强,笑着拉起他:“要不你先等等,快吃饭了,小兰也该回来了。” “我……那好吧。”张小凡点点头,今天就要走了,他既有些舍不得把东西还了,又忍不住来这趟。 果然到了饭时,方兰生回来了。一只手拿着糖人边吃边哼小调,一只手抱了满满一怀东西。看着他有些讶异,又笑起来:“呆子,你来了?” “呆子……我不是。”这称呼听着十分亲密,他感觉自己的脸要红了,连忙低下头,“我是来还东西的。” “什么东西给我二姐就好了啊。”方兰生不以为意道。 “……”确实,给方如沁就好了,但是他不知为何就想自己还给他。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让小凡在这儿玩一会不好?你这都买了些什么东西啊。”方如沁替他把东西拿过来一个个堆在桌上,“这么多,肯定又买了不少不中用的。”她虽然每次都这样说,却从不会克扣方兰生的零花钱,心头宝不是白说的。 “哪能啊。”方兰生挽住她撒娇,“我给姐你买了好些呢。”他将东西分开,挑出一堆:“姐你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给你的。” “好好好,小兰最懂事,快把东西收拾了,该吃饭了。”方如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送回房间。 “我帮你。”剩下的张小凡帮方兰生拿回房。 等把东西收拾好,张小凡拿出发带:“这个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你还真洗了啊,我说了不要了。” “但是……” 方兰生看他拿着发带,抿着嘴,垂着脑袋,脸颊微微鼓起,好似受了很大的委屈,道:“你要是舍不得扔就送给你吧。” “真的?”张小凡立马抬头笑道。 看着他真的很开心的样子,方兰生想起来他两为这发带还抬过价,那时候张小凡就很喜欢这发带了。他心里忽然有些愧疚,从他手里拿过发带:“不是,还是扔了,沾过血的带头上不吉利。” 张小凡的笑容转眼退去,脸黯淡下来。方兰生拉起他:“别不开心,搞得我欺负了你似的,我是要给你一根更好看的。” 在张小凡的疑问中,他将他拉倒柜子前,拿出一个礼盒打开递到他跟前,是一根淡蓝色透着水一般温和的发带。方兰生说:“这是我之前买的,不适合一直没用过,看到你,觉得你应该很适合。送给你了,就当谢谢你之前送我回家,还有帮我抓贼。” 张小凡拿起发带,确实比那条青色的要漂亮,他看了一会又放下:“怎么行呢,那些都是举手之劳,我不能要你东西。” “那你刚才还要那条?叫你拿着就拿着!”方兰生二话不说把发带塞到他手中,“快试试。” “现在?” “现在。”方兰生将人推倒镜子前,看张小凡杵在那儿道,“要不我来帮你。”也不管张小凡的意思,伸手就把他头上的发带解下。 “我,我自己……” “哎呀,别罗里啰嗦了,蹲下点,我够不着。” 张小凡蹲下身,让他在自己头上捣鼓。方兰生的衣袖覆在他脸上,一阵轻微、隐约的好似花的香味飘来,像一只猫爪在他心上抓挠。方兰生一声好了,让他如释重负,长长呼出口气。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2节 “你看看,我就说跟你蛮适合的。”方兰生将铜镜递给他,他笑着点点头,其实从正面根本看不到什么。 “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不如。”他从腰间摸出一个小袋子,倒出一只红线缠着的挂饰,抓起方兰生的手放进他手中。 “这是什么?”方兰生拿起来,见中间是一块薄玉,好似一片花瓣的形状。他还待说什么,忽然脑中被雷击般一阵剧痛,痛得他站立不住,只能撑着桌子。 “你怎么了?”张小凡被突来之变惊呆,上前扶住他,就感觉一阵浓郁的某种花的味道窜进鼻中。似方兰生身上的,却要比方才更浓郁,又似从他手上那枚玉片传来,但是玉片他戴在身上这么久,也没见有这样的香味。 方兰生坐了一会儿,神色渐渐恢复。他不理张小凡的关切,将玉片拿到眼前仔细地看,又闻了闻道:“樱花的味道。”张小凡整日待在青云山,不知道这种味道,方兰生却是知道的。他自己身上便有这种味道,虽然很淡,以前没少让二姐羡慕。女孩子喜欢这些,他作为男孩子却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原先不太在意,现在忽然发现一枚玉片竟有相同的味道,而且与他自身有种呼应的感觉,他便十分好奇了,然而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个是从哪里来的?”他问。 “是……是我小时候就戴着的,有什么问题吗?”自己戴了十几年了,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啊。张小凡凑上去闻了闻,确实像被激发了一般,本没有味道的玉片散发出花的香味。他也不知是何原因,于是说,“要是会让你不舒服,还是不给你这个了。”张小凡面露歉意,想将东西拿回,却被方兰生一收,握进手里。 “那不行,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原本他不需要张小凡回送什么,但这块玉片给他一种非常特别,非常熟悉,甚至怀念的感觉,他忍不住想留在自己身边。 “你不嫌弃?那就好。”张小凡见他喜欢的样子,心中说不上来跟着欢喜。但想到方才他又说:“可是,你刚刚……” “刚刚我只是头疼了一下,可能上午玩得太累了。”方兰生道。 “那就好。”张小凡放下心来。 正好方如沁喊吃饭,方兰生将东西往怀里一收:“既然在,就顺道吃个饭。”张小凡一想下午要走了,便没有推脱。 ☆、第六章 青云门,重山叠峦,云雾缭绕,与天墉城并为两大当世最受崇敬与向往的仙家圣地。大竹峰后山,一片翠绿欲滴的竹林,张小凡一个人趁着月色坐在小湖边的石头上,月凉如水,照得湖面莹莹烁烁。小灰在他身边吱吱叫着,蹦来蹦去。说起来他就是在这片竹林遇到这个小家伙的,他笑着摸摸它的脑袋。 “小凡,大家都在烧烤,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边?”田灵儿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若是以往,这种气氛下,这个红衫女子坐在他身边,他的心肯定要怦怦直跳的。 现在他却只是笑了笑:“有些喝多了,出来吹吹风。” 田灵儿看他一会儿道:“不是师姐说你,小凡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总是提不上劲的样子。”从他们三人自河川城回来,张小凡就不怎么有精神。今天大竹峰师兄弟们聚在一起 ,这么热闹,他都一个人跑出来。田灵儿平时不是多细心的人,连她都察觉了,可见真的有心事,这才在宋大仁、杜必书等人的怂恿下来问。 “怎么会。”张小凡心中一跳,摸摸自己的脸,心道不会这么明显吧。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做什么都提不上劲,心里总像挂念什么,一颗心不知道飞到哪里,集中不了精神。 田灵儿伸手在他额上一探:“没发烧啊,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张小凡摇摇头,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没发烧,也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你这个样子……”田灵儿凑近他,张小凡被盯得心里发毛。 “怎么了,师姐?”他身子微微后仰,拉开点距离,好似一只被洪水猛兽盯住的小绵羊,瑟瑟地问。 “你这个样子就像是害了相思病嘛!”田灵儿一语惊人,“这东西我最了解了。”言下之意,她与齐师兄之前不能在一起时,没少受相思之苦。 闻言张小凡像被火烧屁股一下子蹦起来,也顾不得什么齐师兄不齐师兄了,叫道:“怎么可能!” 看着他夸张的反应,田灵儿更是觉得自己猜对了:“那就不知道了,是不是在河川城那几天,你瞒着我们结识了哪家姑娘?”她拍拍小凡的肩,“要是真的,你也不必惊慌,不用隐瞒,我会帮你想我爹求情让你们在一起的,就算报答之前你为我跟齐师兄求情怎么样?” “不不不,没有的事。”他受了惊吓般连连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来嘛,别害羞。”田灵儿勾住他的肩,挑起嘴角,钩钩手指,“快告诉师姐,是哪家姑娘,长得漂不漂亮?” 被田灵儿这么一问,张小凡几乎要哭出来,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方兰生,方兰生的笑,方兰生的嘟嘴,方兰生的瞪眼。他越是抗拒,不承认,他的一点一滴音容笑貌便在脑海中越清晰。挥不去,逃不开,着了魔般。 他惨叫一声:“不可能的。”就跑开了。这回轮到田灵儿愣在原地,嘟囔道:“难道是真的?” 第二天,张小凡喜欢了河川城哪家姑娘的消息便在大竹峰传开。张小凡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勾住问一句“小凡,是哪家姑娘”,他从一开始还会辩驳两句,后面干脆一声不吭,任他那些师兄们将他揉扁搓圆。 回到青云山一月有余,他总是心不在焉,昨晚被田灵儿挑破,当下觉得如同吞了毒药,一颗心七上八下,片刻不得安宁。若真是哪家女孩子,他还不这么心慌,但他脑中的明明是那人。他就搞不懂自己了,方兰生就算长得再好看,也是个男孩子啊,自己对他有点好感也就罢了,毕竟爱美,但是怎么能对他思念呢。 他那点心思被田灵儿这么一说,不承认也得承认是思念了。 “小凡。”苏茹看着闷声站在一边的弟子,“你是不是真的有了心仪的姑娘?”这事也已经传到他们耳中,只不过儿女情长的事,田不易不便过问,就让苏茹来一问。 本来没什么,就是问问,张小凡就像他们的亲生孩子一样,孩子大了,情窦初开,做长辈的关心一下而已。谁知张小凡噗通一声跪下,倒吓了苏茹一跳。她将人扶起来,想是张小凡害怕,就放轻了声音:“傻孩子,你跪什么,我与你师父只是关心你,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你真看上了哪家姑娘,若是正派,我们不会阻拦的。” 这句话是宽慰,更相当于一颗定心丸,苏茹看着张小凡,却觉得他脸色并没有好些。“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你跟师娘说说。”她拉住他的手轻拍以示鼓励。 张小凡这才抬起眼睛,触到她目光后,又赶紧垂下去:“师娘,如果跟你们想的不,不一样,他不是什么正派,正派的女孩子,我们也断,断不该在一起呢。”他断断续续,好像在一边说一边考虑措辞。 “不是正派的女孩子……难道是魔教的?”苏茹一惊。 “不是,不是。”张小凡连忙摇摇头。 “只要不是魔教,那又有什么,即便是鸡鸣狗盗之辈,带到大竹峰来教导一番也能引回正道。”苏茹微笑着说。 “也不是,他为人是正派的。”张小凡似乎有些为难。 “那你担心什么?” “我们,我们不该在一起……” “你这个傻孩子。”苏茹拍着他的手温柔地说,“感情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又怎有该不该这一说。你方喜欢一个人心中忐忑不安,师娘理解,师娘也是过来人。”她拉他坐下,语重心长道:“上天给我们每个人都注定了缘分,缘分来时,不要害怕,不要瞻前顾后。你只需抓住,莫要辜负了她,也辜负了你自己。” “师娘。”张小凡抬头,用一双小鹿般惴惴不安的眼睛望着她。 苏茹心下一阵怜惜:“师父、师娘都希望你能好好的,幸福开心。”张小凡点了点头。 从师娘那里出来,他心中的重担卸去几分,轻松了不少。他当然还不敢告诉师父师娘真相,但是他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像苏茹说的,勇敢一点。这样一想,他心中的阴霾散去大半,天都好似更晴朗了些。他抬头望着蓝蓝的天,一股任何风雨都能闯过的豪情油然而生。 心里包袱轻了,思念就像藤蔓开始疯狂乱窜。他开始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人都消瘦了,甚至时不时还窜出偷偷溜下山的想法。好在没有丢失理智,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否则被师父发现,不关他禁闭才怪。 就这样度日如年,又煎熬了半个月。田灵儿跑来神秘兮兮地说:“小凡,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张小凡没精打采地问:“什么?” “你啊,能不能有点精神,坐直点!”田灵儿用力在他背上一拍,“都说了是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啊。”张小凡放开撑着头的手,耷着一双眼皮。 “掌门真人有意让七脉各派一名弟子下山历练,我们大竹峰派了你去,怎么样开不开心?”田灵儿坐在他旁边眨眨眼睛。 张小凡立马坐直身子惊讶道:“怎么,怎么会是我?” “你啊,你这个样子我们都看在眼里呢,我爹又不是傻子。” “师父他……”没想到总是严厉相待,冷着脸的师父会有这番心。不责骂他就罢了,还将这样难得的机会留给他,让他下山,张小凡心中顿感暖意满满。 “好了,你好好准备,后天就该出发了。”田灵儿收起笑脸认真道,“这次我们都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要小心,照顾好自己。” “多谢师姐,我会的。” 两天后,曾书书一大早就跑来小凡小凡的大喊,还好这天张小凡起得很早,包袱前一天就收拾妥当,一颗心既期待又慌张。 “这次,三个人一组,我跟林惊羽再加上小凡你,快点,还要去喊惊羽呢。我跟你说,这次我把我那只飞鸟改造了一下,可以载三个人了,正好一下子全部带走。”告别了大竹峰众人,曾书书就拉着他往龙首峰而去,一路不忘介绍自己的新作。 一听他说起那只飞鸟,张小凡就浑身一颤,上次半空中摔下来摔得腿差点断了的经历还记忆犹新,他摇摇头:“别,千万别,我看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御剑。”要说曾书书那些小发明靠不靠谱,简直比以前的他御剑还不靠谱。 “小凡你怎么说话呢,小瞧我是吧。”曾书书瞪起眼睛,如果他有胡须,此刻肯定早被吹翻。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吧,我们喊上惊羽举手表决,怎么样?” “这个,表决就表决。” 结果当然二比一,他那只飞鸟没有了出场机会。这也导致,一路上张小凡与林惊羽都逃不脱曾书书的“你们也太没眼光了找罪受啊”魔咒,没个千遍也有百八十遍。不过张小凡心情好,竟全然自动屏蔽了他的碎碎念,丝毫不受影响。连曾书书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打了鸡血,这么兴奋,张小凡看他两眼就又沉浸到自己的欢乐中。 他在心里呐喊:“河川我来了!” ☆、第七章 三个人先去了河川城,曾书书的意思,难得出来,必须要先玩一番,正合张小凡的意。只不过踏上河川城起,他的欢喜反而收敛了。大概近乡情怯,当然他不是近乡,却是真的情怯。一前一后变化太大,连曾书书都看不下去。 “我说小凡,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老天脸了,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他用扇子在他头上狠狠敲一下。 “啊,没有啊,有吗?”他摸摸自己的脸转向林惊羽问,林惊羽笑着点点头,他像被戳破的皮球叹口气。 “你干嘛呢,像个深闺怨妇。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哥哥帮你,特别是……”曾书书凑到张小凡耳边,“特别是感情上的问题哦,我们可都听说了。” “什么啊?听说什么了?”张小凡死不承认。 “喂,你这样可不把我们当兄弟了。何时把妹子带来,也让兄弟几个给你张张眼啊,对吧,惊羽。”他用胳膊肘戳一下林惊羽。 “行了,你们两个,飞了半天也累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脚。”林惊羽摇摇头率先走了。“惊羽说得对。”张小凡忙跟上,留曾书书一人在后面跳脚。 放下包袱后,张小凡偷偷跟林惊羽说了声去拜访故人,就溜走了。出了客栈便往方家走,然而快到方家时,脚步反而慢了,踌躇起来。 “要不要带点礼物呢?” “见到方兰生说什么好呢?” “嗨,你好。” “不行不行,太生疏,太刻意了。”他在方家门口抓耳挠腮,自言自语,来回走个不停。 “小兰,好久不见。” “也不行,太亲热了,显得登徒浪子。”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自说自话中,连方如沁来到都没发现。原来方家护卫看这人在门口走来走去,呐呐自语,十分可疑,便进去把方如沁找了出来。 “小凡?”方如沁看着眼前神志不清一样的人,不确定喊道。 “啊!”张小凡被惊了一跳,抬头就见方如沁站在跟前,皱着眉看着自己。他顿时恨不得找个底洞钻进去,也不知道自己的自言自语被她听了多少去。他尴尬地笑笑,“如,如沁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还要问你呢,你一个人在门口干嘛,怎么不进去?”她没说是自家护院看他可疑才喊她出来。 “我,我,正要,进去,嗯。”他手指指门的方向,抬起一只脚,表示自己真的准备进,“方兰生呢?” “小兰啊,在家呢,不过正要出去。”方如沁进门,张小凡跟在后面,就看见方兰生从房间里出来,肩上背着一只小包。 看见张小凡,方兰生跑过来:“咦,呆子?你又下山了?好久不见。”方兰生伸出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张小凡握上他的手,先前的尴尬退去,也会心地笑了。 “二姐,我出去了,今天就不要等我吃饭了。”方兰生走过张小凡身边时朝他道,“你是留下来陪我二姐说说话,还是跟我一起呢?” 不等张小凡说话,方如沁就说:“小兰你带上小凡吧,姐姐今天还要核账本,忙得很,你替我好好招待小凡。” 方如沁的话正合张小凡的意,他赶紧道:“二姐你去忙吧,我没事。”方如沁点点头就留下他二人离开了。“兰生,我能不能也叫你小兰?”他看着方兰生的侧脸,还是那样纯粹、干净,一片明媚。 “随你啊,反正大家都叫我小兰,不差你一个。” “……”这么叫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子。 “走了。”方兰生拉着他上街。虽然不在节日里,但到底是大城市,繁华依旧。道路两边各色小摊贩,吃的、穿的、用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叫卖声此起彼伏。出来没一会儿,方兰生手里就拿了许多吃的。还没吃完,他又跑进一家糕饼店。 看了会儿后,他转头说:“把嘴张开。” 张小凡刚啊一声,想问做什么,一片糖片糕就塞了进来,在嘴里化成浓郁的香甜。“好不好吃?”方兰生问。 张小凡点点头,就听方兰生喊道:“老板给我来两斤这个。”然后他转过头对张小凡说,“我可就相信你了,要是不好吃,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那你干嘛不自己试一下?” 方兰生的脸皱起来:“我这不是吃太多了嘛。”店老板将包好的糕点递过来,张小凡自然而然地伸手接下,这也是因为他很早离开父母亲人,从小是个勤快的孩子。这不,方兰生买的东西一大半都在张小凡手上。 “你每次上街都要买这么多东西吗?”他问,上次去方家也遇到方兰生买了一堆东西。 “那还不是因为无聊嘛,不买东西就很无聊。”方兰生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踢踢脚下的小石头,“都怪屠苏他们啦,不带我,不然我现在才不用在这里。我应该在很远的地方,吃不同的东西,看不同的风景。”他抬眼望向远方,眼里有憧憬。 “你跟那个屠苏很要好?”这个名字方兰生提过不止一次,引起张小凡的兴趣。 “当然了,好哥们。但是他们法术高,都嫌弃我也不带我。”方兰生苦着脸,不满地嘟起嘴,忽然他眼睛一亮,抓住张小凡的衣服,“你不也是修仙的吗?那你们要不要抓妖历练什么的?你这次下山是干吗的?你一个人来的吗?” 他的眼睛里有炽烈的热情,张小凡不好意思的转开眼去:“我是跟师兄们下山来历练的。” “太好了,太好了。”方兰生拍手跳起来,又弯下腰抓起张小凡的手,“你们带上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弯着腰,张小凡坐着,仰起脸正好与方兰生面对面,两人的鼻子几乎碰到对方的,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气息交缠。他能清晰地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优美形状的眼睛,漂亮的双眼皮,黑亮的瞳仁里倒印他的身影,张小凡看痴了,愣住了。 好似一弹指,又好似一万年,方兰生触电般将手缩回去,站直清咳两声:“我,我是说我只想出去看看,不会惹麻烦的,你们带上我吧。” 这是张小凡第一次看见方兰生这个鬼精灵不知所措,说话不利索,他心情好到不行:“你真的想来?” “嗯。”方兰生重重地点头,却不敢看张小凡,自然也看不到张小凡脸上的笑。 “那好吧,只要二姐答应,到时候你就跟我们一起走。” “太好了。”要不是刚才的诡异气氛,方兰生简直要跳起来一把抱住张小凡。“走了,我们再去买点,带给你的师兄们。”讨好一下总是没错。 买得差不多,两人打算回转时,发现前方围了许多人,很热闹。方兰生是个半点热闹不肯错过的人,当下就挤上前去。 “这是在做什么呢?”他问旁边的人,没人回答他,一个个都注视着上面。他抬头往上一看,一名身着大红衣服的女子走出来,身后人捧着一个盘子,上面放了一颗大大的,红色的花球。 绣球,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忙想往外挤。他以前被人抛球,被逼婚还历历在目,留下了深深的阴影,这下看到绣球,只有逃跑的心思。谁知那小姐出来后,人群就沸腾起来,任他怎么用力都挤不出去,张小凡在外围也挤不过来。 在众人的欢呼喧闹中,在他的一心逃离中,让他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他太帅,太招人喜欢呢,还是老天真的太爱跟他开玩笑。当他的头被咚一声砸到时,他的心就沉到了湖底,拔凉拔凉的。 他本能接住球就听到旁边一片喝彩声,手像被烫到般连忙将球扔出去。人群追着绣球而动,松开了些,他趁机跑出来。不管绣球也不管张小凡没命地逃了,一口气跑出去好远,才停下来。心想着应该没事了就回头看了一眼,不看没事,这一看吓得他心脏都要蹦出来。那颗绣球像长了眼睛般朝他追过来,后面一群人拉了长长一条龙。 “妈呀!”他惨叫一声拔腿继续跑,“老天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现在的绣球为什么都这么神气啊,自带追人功能的,我造了什么孽啊我。”真想大哭一场。 这边张小凡跟在人群后面,就见前头方兰生没命地跑,后面绣球死命地追,眼看追出去好几条街。他停下脚步,看看方兰生的方向,又看看旁边,转头往另一边跑去。穿过几条巷子,到达那条大街,人群正好从面前跑过,绣球还在却不见了方兰生的身影。 “小兰?”他回过头一路轻声叫着,没有动静,“跑哪儿去了。”他看看前面又转身看看后面,没有熟悉的身影。正打算回方家看看,旁边角落里传来轻微声响。他走过去,见那里堆着几个竹篓。 挑一只,左看右看,没什么动静,他弯下腰凑过去准备透过篓子上的孔看看里面。那竹篓忽地被掀开,里面站出个身影,拍拍胸口:“哎呀,怎么是你啊,吓死我了。”方兰生白他两眼。 “你干嘛呢?”一个绣球砸得好像要去逃命。 “你不知道,唉!”他叹口气,躲在他身后探出头来,朝两边看看,“咱们先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张小凡带他去了同城客栈,一路上方兰生向他解释自己以前被绣球追,被人逼婚过,才会这么害怕。不料张小凡听了却笑着说:“那你不会娶刚刚那位小姐了?” “那当然了。不是我说,你那么高兴干嘛?” “没有啊。”张小凡抿着嘴笑,鼓起的腮帮说明他忍得很辛苦。 方兰生看着那张脸,直想揍一拳:“你再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啊别,别!”两人在大街上你一言我一语,你拉我扯地向同城客栈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丝话:别问我时间线插在哪里哦,不过这个也不是孙家。 ☆、第八章 回到客栈,方兰生把大包小包一股脑全堆到林惊羽和曾书书面前,向他们十分恭敬地作了个揖:“我叫方兰生,是张小凡的朋友,见过两位师兄。两位师兄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对两位师兄的景仰之情早如滔滔黄河水,这些都是孝敬两位的。”他刷刷拿两包给曾书书,又刷刷拆开两包放到林惊羽跟前,然后咧着嘴站在一边一脸期待,“快尝尝,很好吃的。” 林惊羽莫名所以看向张小凡,张小凡朝他耸耸肩。反是曾书书,一下跳起来,抓住方兰生的手:“这位小哥,你叫方兰生是吧,师兄问你个问题。” 林惊羽道:“你什么时候成人师兄了?” 曾书书斜他一眼:“你管我,我一看就比他大,叫声兄长也没什么。”他丢下林惊羽继续向方兰生说,“师兄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哦。” 自己本是自来熟,没想到遇到个更加自来熟的,方兰生愣在那里,乖乖点了点头。 “我问你啊,你有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之类的?没有的话,阿姨侄女的也行。”曾书书搭着方兰生的肩,眼睛发亮,露出一副狐狸见了肉的表情。 “啊?”方兰生没反应过来似的歪头看曾书书。 “书书,你别逗了,吓到人家。”张小凡看他搭在方兰生纤细肩膀上的手觉得有些碍眼,伸手去拉他。 “他一个爷们哪有这么容易吓到,小凡你别吵。”曾书书回头瞪他一眼,转过来时又换上笑脸,“快说,有没有?” 方兰生点点头:“有姐姐啊,怎么了?” 曾书书立马拉他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太好了,快说说你姐姐年芳多少,成家没有,芳名为何?喜欢什么,对了,喜不喜欢小动物之类的?” 方兰生被他问得一愣一愣的,小心翼翼道:“干嘛?” “哦,这样的,小哥你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想必家里的女眷也个个是倾国倾城,大美人胚子。师兄我到现在还是单身,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你既然跟小凡是朋友,咱们更亲密一点不是更好?”曾书书恨不得声泪俱下,张小凡与林惊羽在一旁扶额。 方兰生回过神,眼睛睁得圆圆的:“我说师兄你这唬人一愣一愣的,比我还厉害啊。”他朝曾书书一抱拳,“果然师兄就是不一样。”方兰生的举动,张小凡看在眼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个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凑一起,就看谁道行更高。 “不是,我怎么唬人了,我说的都是真的,真心实意,真的不能再真,比金子还真。”曾书书一拍扇子道,大有一副不相信就发誓的样子。 “好好好,真的,我有一个二姐还没嫁人,但是嘛。”方兰生卖卖关子。 “但是什么,快说呀。”曾书书催促。 “但是,凶得很,我觉得你,”方兰生用手上下指指他,摇摇头,“搞不定,我怎么能把师兄你推入火坑呢,是吧。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张小凡啊。” 张小凡听他忽然提到自己,又见曾书书望来,连忙点点头,末了又补充道:“书书,你别想不开,你的亲亲雪琪更温柔一点。” “亲亲雪琪啊,都快冷死我了。”曾书书有些垂头丧气道。 张小凡偷偷朝方兰生笑笑,对方却咧了个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剩下他们两人时,张小凡忍不住问:“刚刚怎么了?我都照你意思说了。”有些委屈。 “是照我的意思,但我二姐只有我可以说,你居然说她不如别人温柔!哼!” “……”张小凡欲哭无泪,忽然觉得很同情自己,“好啦,都是我不好,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二姐,二姐那么温柔,对我又很好。” “这还差不多。” “我送你回去,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城了,你也准备一下,跟如沁姐说一声。”张小凡将方兰生送了回去。 第二天天刚亮方兰生就提着包袱,兴冲冲地跑来,四人吃了早饭出发前去离这里约二十里的小镇,听说那里有些异常情况发生,他们决定去看看是否是妖孽作祟。因为离河川城不是很远,四人步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这里还不错嘛。”曾书书道,比他们下山时经过的有些村庄要好多了。 “离河阳城近,必然也沾了些光。”林惊羽道。 这座小镇中间以青石板铺就一道车马宽的道路,贯穿小镇,道路两边各有住户,住户间是一条条卵石小道连接中间的青石板路,外围还有些零散人家。路上不时有行人走过,他们过来时路上就遇到挑担子的农户,应该是赶早进城去卖东西的人家。 他们找镇上的人问了问,得知异状的大概情况。“以前没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那旁边的林子里经常会传来很臭很臭的味道,然后镇上的牛羊开始失踪,原先还只是一两只,现在失踪的越来越多。”镇上一名老人讲,“我看一定是什么妖怪。你们这些小伙子大好年纪的,老人家劝你们还是不要去冒险。”老者皱着眉,虽然苦于妖怪骚扰,却也不想这些人平白无故牺牲。 “老人家请放心,我们是青云门的弟子,专门对付这些妖怪的。”林惊羽道,“还请老人家再说得仔细些。” “你们是道士啊,好好。”老者放心地点点头,“我们也找人整夜看过,但有人那妖怪就不敢来。它白天躲在树林里,那树林很大很深又有股怪臭,大家也不敢冒然进去,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有没有什么痕迹留下?”张小凡问。 “痕迹……”老人眼睛一亮,“有的有的,牛羊消失的窝边地上都会有两道明显的痕迹,好像是什么东西擦着地过来的,两道痕迹差不多间隔两步宽。” “痕迹还有没有留着,能不能带我们去看一下。” “你们随我来。”老人将他们带去一家住户旁边的栅栏,栅栏里还有一只羊,“这里本来有三只,昨天那妖怪又出现了,现在只剩一只。”老人摇摇头,叹口气。 “你们来看!”林惊羽眼尖,已经发现那两道痕迹。 “这什么?肯定不是人或者动物的脚步,倒像马车两个车轱辘的痕迹。”曾书书道。 “车轱辘比这要整齐吧。”张小凡蹲下身看了看说,“这两道明显不规则。”甚至中间比较深的地方还有裂痕。 “会不会是什么藤蔓之类的。”方兰生托着下巴道,然后他发现三人都不说话盯着他,“什么,我只是猜猜而已。” “小兰你真棒!”曾书书在他肩上拍一把,张小凡也看着他笑,方兰生有些不好意思。 “从树林里来,有触手的应当是树妖、藤妖之类,臭味恐怕也是它发出来的。见人不敢出现,说明道行不高,我们进去探探。”林惊羽领头,四人进入位于小镇北方的那片树林。 老人说的没错,这片树林很大很深,进入后满眼都是树木,参天大树数不甚数,遮天蔽日。阳光不容易透进来,在里面白天都好似黑夜。地面上偶尔有些顽强的花草与这些大树抢夺一丝生存的机会。 “好臭。”四人不约而同捂住口鼻。进来时就已经闻到这股味道,越往里走,这股臭味越浓越熏人。林子里本来就是腐朽的气味,再加上这股味道,简直叫人呼吸一下都是煎熬,不呼吸又不行。 “小兰!”张小凡敏锐地察觉身边的方兰生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怎么了?”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呼吸困难,眼睛发花。”方兰生靠在他身上困难地说。 “我们是修行之人能抵挡,这臭味也不知有没有毒,方兰生是常人,恐怕受影响多些。”林惊羽道。 “早知道,就让你留在小镇上了。”张小凡扶着他,看他发白的脸色,“现在留下你,我,我们也不放心。”他想了想,一把拉起他的双臂:“要不,我背着你走。” 张小凡背起方兰生,四人继续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浓烈的臭味迎面扑来,连曾书书都开始叫惨。 “看那边!”林惊羽大声叫道。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不远处,一块地方一棵树一棵草也没有,中间兀自立着一朵两人高巨大的花。粗壮的黑紫色花茎上顶着如同血盆大口的花瓣,中间探出两条蛇信般腥红的花蕊似的东西。 “难道是这个?这么臭,周围二十尺寸草不生,非常霸道啊。”曾书书道。 感觉到有人靠近,那朵巨花从梦中惊醒,开始抖动,连带整个树林都摇动起来。张小凡赶紧找了棵树,将方兰生放下。“你再坚持一下,等除了花妖就会好起来的。”张小凡捧着他的脸,方兰生没什么力气说话,就点了点头。 三人靠近花妖,拿出自己的法宝,法宝发出炫丽的光彩。花妖见状,怒吼一声,底下的土壤窜出一条条拳头粗的根茎,似藤蔓又似大蛇,扭曲着向众人攻来,很快林子里像织了张蜘蛛网,到处都是触手。三人上飞下窜,砍断一条又一条触手,那花妖不知是痛苦还是愤怒,颤动得更厉害,大地摇晃,三人渐渐站不住。 “这样不是办法,你们两掩护,我去砍了主茎。”林惊羽纵身向花妖飞去,张小凡与曾书书紧随其后。两人牵制住触手。林惊羽靠近花妖,大喝一声,凌空一剑劈下,青色的剑光闪过,花茎一折为二,巨大的花口轰然掉落。 三人落地松了口气,花妖除,张小凡绕过掉在地上的失去生命一般的触手走向方兰生,想看看他好些没有。忽然地面再次隆动,猝不及防更多触手窜出,锋利如剑刺向众人,张小凡耳闻风声,堪堪闪过,手臂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然而他顾不得自己,因为一只如铁叉般的触手越过他刺向了方兰生。 他的心脏猛烈一跳,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冲向方兰生,一把将他拉入怀中,向旁边滚去。那根触手一击不中,恼怒地追在二人后面猛力击打地面。一圈下来,地面竟然轰一声塌陷,张小凡与方兰生双双掉了下去。 ☆、第九章 张小凡还好一点,方兰生本就气弱,这一掉更是摔得他头昏眼花。张小凡将他扶起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方兰生撑起眼皮:“这是哪里啊?” 张小凡环顾四周,他们应当是掉入了地下:“没想到这里空间这么大,竟好像有个地下世界。”周围也不是想象中的黑暗无边,而是有不知名的蓝光发出,幽幽暗暗。透过蓝光,张小凡看到两人前面有一条宽阔的河,他惊呼一声:“地下河!这里竟有这么宽的地下河!” “管他什么地下河,我不想呆这里,我想上去啊。”方兰生现在难受得要死,整个人被那臭气熏得浑身无力,恶心作呕,眼冒金色小星星。那花妖被砍后味道减轻了些,他这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好,我们试试看能不能从掉下来的地方上去。”张小凡抬头,看看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有点高。若是平时,肯定能飞上去,不过现在,跟花妖打斗了一番,受了伤,又带着方兰生不知道能不能轻松上去。他扶起方兰生走两步,吸口气打算运功。谁知一条触手破空袭来,张小凡带着方兰生一转,避过去。 “怎么这里也有?”他警惕地盯着那条触手,就见那触手来的方向又有几根缠缠绕绕游走过来。而目光尽头,妖花的位置嵌着一团乌黑的球根,有地面上花口十倍大。球根上无数触手缠绕游动,好似恶心恐怖的巨大蠕虫。 “我的妈呀。”张小凡听到身边方兰生惊呼。 “没办法了。”张小凡让方兰生坐下。 “你干嘛?”方兰生拉住他。 “不除掉这花妖我们上不去,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回去!”张小凡祭出自己的烧火棍,烧火棍感受到主人的决心,发出耀眼的青光。那球根太大了点,张小凡心一横,将烧火棍往自己伤口处一摁。棍子吸收了鲜血,黑气猛增,棍身透出妖异地红光。 张小凡大喝一声向巨大的球根冲去,方兰生就见青红的光似萤火,在无数黑色的触手间,如同微弱一不小心就会熄灭的火苗,跳跃着,流窜着,看得他心惊胆战。巨大的球根吞没张小凡身影,他张大嘴忘了呼吸。 他再看不到其他,就感觉自己的心脏怦怦,一下又一下跳动,发出响亮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发疼。他不由自主伸手捂住耳朵,忽来一团无边白炽的光芒拉回他的神智,就听前方一声巨响,紧接着海啸般的能量将他撞飞出去,人一下失去意识。 方兰生醒过来时周围一片幽暗,还在地下世界。那阵冲击波太强悍,将他冲出去好远。他本以为自己这一击下会受重伤,结果自己周身没有什么大碍,头也不那么晕了。正疑惑,瞥见腰间,张小凡给他的那枚玉片散发出淡淡温润的光芒,将自己包围在中间。 “难道是这个东西保护了我?”他拿起玉片,光芒渐渐隐去,又变回了不起眼的样子。“算了,先找人。”他放下玉片,让它静静挂在自己腰上。被这么一冲,也不知张小凡被冲到那里去了,还好不好。 走了不多远,一阵□□声传来,他连忙跑过去,果然是张小凡躺在那里。“喂,醒醒!”他扶起人,拍拍他的脸。张小凡皱着眉,缓缓睁开眼睛,就见方兰生欣喜地笑道:“太好了。” “水……”张小凡按住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十分难受。身上的伤口像撒了辣椒火辣辣的疼,嗓子更是火烧一样。 “你等一下,我给你弄水。”方兰生跑到地下河边用手捧了把水再跑回张小凡身边将水倒进他嘴里。来回几次,张小凡喉咙不那么难受,便又昏睡过去。 张小凡昏迷一时也无法移动,方兰生就守在他身边。途中睡过去几次,醒来时也不知过了多久。地下暗无天日,不辨时辰。他看看张小凡,见他两颊红通通,心下一跳,伸手摸他额头,火烫火烫的:“怎么发起烧来了,这空荡荡的地下哪里找药去。”他忧心忡忡地拍拍张小凡的脸颊:“喂,张小凡,醒醒,醒醒啊。你可别死了,留下我一个人怎么办。” 方兰生四处望去,满目幽暗,什么也没有。天地寂静,自己孤身一人,恐惧漫上心头。他带着哭腔用力摇晃张小凡:“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你不是死了吧!” 忽然他惊叫一声跳起来,原来张小凡蓦地睁开眼,双眼满布血丝,十分骇人。他坐起身看向方兰生,露出一个诡异的笑。那笑容里看不到半点平时呆憨的样子。此时张小凡,连方兰生都看出与平日大不相同,浑身散发出令人害怕的气息。 “兰生。”他幽幽唤他的名,向他走来。 方兰生被他的气息所迫,一步步向后退去:“你,你怎么了?”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并且随着张小凡越靠近,抖得就越厉害,“你,你别过来,有,有什么话,站在那边说……啊!”他的话被惊呼声代替。 张小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一把推到石壁上,困在自己手臂中。方兰生觉得自己被撞得头昏眼花,背脊骨都要断了。他刚想大骂一句“你发什么疯”,眼睛触到张小凡的眼,就被那双眼中燃烧的烈火吞没。 “小兰……”张小凡埋首在他颈边,轻声呢喃。炽热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引得他一阵颤抖。 “你!你!”方兰生张大嘴,对方竟然在舔舐他的脖子,他用力挣扎起来,“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当什么啊!”他也没心思想张小凡到底中了什么邪,踢打抓捏全用上。谁知张小凡的力气竟压倒性地大,无论他怎么挣扎都睁不开禁锢他的双臂。 挣扎无用,他换上好言相劝:“你要是想做那什么……”方兰生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想他堂堂方家公子,自己还没那什么过呢,竟然被一个人男人困在这阴暗的地下轻薄。“你要是想呢,我们赶紧上去,我带你去春满楼,那里有好多漂亮姑娘,本少爷出钱,随你挑怎么样。”张小凡却好像听不到他的话,埋头做自己的事。 “你别这样啊,本少爷可是好人家的公子。”张小凡在他脖子上一咬,他立马颤得说不出话来。 “别这样,老天你不能开这样的玩笑,我的清白……”他最后的控诉还没完就被张小凡堵在嘴里。张小凡按住他的头,不容逃避,不容分辩地覆上他的唇,夺取他全部的呼吸。深深地、用力地吻进他的灵魂。 眼角一滴泪滑落,黑暗吞没所有挣扎、恐惧、不甘、咒骂,只留下喘息、□□与如火炽热的情。 张小凡清醒时,就觉得头疼愈烈。斩杀花妖后,除了烧火棍残余的气息流遍全身,更多的是手臂上的伤口传来的痛楚刺激着他的神经。很痛很痛,火烧一样,连带他整个人都好像烧起来。他动了动,发觉自己怀里抱着什么温软的事物,低头一看,吓得不轻。 方兰生不着衣物地在他怀中轻轻呼吸,紧闭的长睫上还挂着泪珠。白玉般的肌肤上红痕遍布,再傻的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张小凡脑中轰一声炸裂,久久不能思考。慢慢的,他想起自己之前热的要死,浑身像被火炙烤一般。然后他似乎找到一份清凉,那份清凉太甜美,太诱人,让他不顾一切地靠近,索取,无穷无尽,毁灭般的索取,到现在他还能回味起那无比美妙的滋味。 过了一会儿方兰生醒过来,两人对视片刻,方兰生用尽所有力气,狠狠推开他。然后颤抖地指着他,用控诉的眼神瞪他。如果眼神能杀死人,他确信自己已经被方兰生杀死好几遍了。 “兰生……”他试着喊了一句。 “……你混蛋,去死吧。”方兰生甩下一句,起身就走,谁知脚下不稳摔下来,张小凡冲去接住他。 “走开啊,神经病!”方兰生哭闹起来,拳头像雨点一样打在他胸前。他一把抱住他:“小兰别哭,我,我会负责的。” 啪一声,方兰生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禽兽!谁他妈要你负责,老子不是女人,你听懂没有!”方兰生近乎咆哮道。 “我没有当你是女人!”张小凡紧握他的肩头,“小兰你听我说,我,我喜欢你!”他深吸口气,把自己的心情说出来。 方兰生呆住,怪异地看了他半晌,最后起身拿起衣服走了。张小凡愣在原地,好久不能回神,等发现人走远了,才赶忙追上去。 “兰生。” “走开。” 两人一路就这两句话来回循环,方兰生浑身痛得要散架,张小凡反而越发精神抖擞,方兰生越看越气。从地下出来后,他就甩开张小凡,一个人往回走。曾书书和林惊羽找到他们时,就看见两人一前一后,闷着头,谁也不说话。 “兰生?”曾书书走到方兰生身边,见他一脸生无可恋。他也不敢上前说话,于是退到张小凡身边:“怎么了?你们失踪的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兰生怎么一副好像被人那什么了的样子,头发蓬乱,衣服也破的。” 张小凡抬头狠狠瞪他一眼,眼神又转为无奈哀怨。 “你……”曾书书叹口气转到林惊羽身边去了,这两人周身都好像散发着寒气,再待下去非要被他们冻死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拉灯嘿 有个地方小小地改了一下。 ☆、第十章 回到河川城,张小凡让林惊羽和曾书书先回了客栈,自己跟着方兰生去方家。一路上,方兰生没少停下来凶狠地向他射眼刀。“别跟着我!”这是方兰生说得最多的话。于是河川城的人们便看到这样一幅情景,一人走走停停,重复同一句话,一人不听不说亦步亦趋。然后前面的人气得脸发绿,恨不得跺穿地面,后面的人一脸人畜无害,无辜委屈。 有人开始指指点点,大多都是替张小凡打抱不平。谁叫方兰生在河川城嚣张蛮横惯了,大家都同情这个面生,看起来十分呆憨老实的年轻人,不知这年轻人被方小公子怎么欺负了。 方兰生听着旁人的议论气得鼻子冒烟,心里咒骂一群没长眼的,也不看看他跟张小凡哪个看起来更惨。他不知道的是他那些伤外人根本看不到,衣服嘛两人都挺脏乱的。加上他那鬼神辟易的表情,还真是张小凡看起来更值得同情点。 方兰生埋着头加快脚步,引动那处又一阵锥心之痛,他咬紧牙,欲哭无泪。终于回到方家,他转头见张小凡还跟着,便恶狠狠朝护院丢下一句“谁要是让他进来就别在这儿混了”。 “兰生。”张小凡被尽心尽职的护院拦在外面,焦急地向离去的背影喊,然而那人丝毫不理,头也不回。 回到家的方兰生心中一根弦松下,见到二姐迎面而来,扑上去抱住方如沁就嚎啕大哭,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方如沁被他哭得懵住,伸手拍拍他的头,像安慰小孩子一般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谁惹姐姐的小兰这么伤心,姐姐替你做主。” “呜呜呜。”方兰生一听心里更苦,哪里做得了主,他这就跟走路上被狗咬了一样,难不成还咬回去。 咬回去……他心里忽然一亮,好像想到了什么讨回自己吃的亏的办法,随即又否决,他才不要张小凡那个蠢蛋。对,是他不要他,不是他被欺负了没办法欺负回去。这么一想,心里豁然开朗,好受多了,眼泪自然止住了。 “我去洗个澡,浑身脏死了,难受死了。”他放开方如沁,抹了把眼泪。 “去吧。”方如沁温柔的笑道,心想着晚点再跟他算账。原来方兰生那天是偷偷跑出去,这事她肯定不会轻易让他过。还有这两天来了个什么张家提亲,说方兰生接了他们的绣球。那前头孙家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个什么张家,方如沁一个头有两个大。这个小弟哪天不给她惹事,她就谢天谢地,偏生看到他哭泣伤心的样子,自己又狠不下心责怪半句,只好再等等。 方兰生泡在木盆里,此刻身上那些红痕已经变成深紫色,完整明显地呈现在他眼前。他气呼呼地用力搓,结果越搓越痛。“这个死张小凡!”去不掉就只好骂那个罪魁祸首,“再让我看见你,我一定要把你大卸八块。” 这厢张小凡“啊切”一声打了个喷嚏,“谁在骂我……”话刚出就想到骂他的十有八九是方兰生,心情更加沉重。别说他本就喜欢方兰生,现在有了肌肤之亲,他无论如何都是要负责任到底的。这是他的决心,雷打不动。问题是方兰生根本不让他靠近,连方家大门都进不去。“怎么办呢?”他的嘀咕正好被曾书书听到。 “什么怎么办?小凡你这心事重重的到底怎么了?”从小镇回来,张小凡就皱着眉头没好过。曾书书摸摸他额头:“没发烧啊,脑子没烧坏啊。” “你才脑子烧坏了。”张小凡趴在桌上朝他翻眼。半晌后,他忽然坐起抓住曾书书:“你鬼点子不是多吗?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叫鬼点子,我那明明是聪明机智,学识渊博,懂不懂你?” “好好好,你聪明,那你帮我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是这样,如果你喜欢了一个人,但是无意间伤害了对方,怎么样才能让他原谅你,接受你?”张小凡期待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怎么,让你那心上人生气了?对了,你怎么不把她带来让我们看看啊。”曾书书推开他,一脸你不够意思。 “你到底说不说啊。”张小凡板起脸。 曾书书连忙赔笑:“我说我说,这个你问我还真是问对了,看我们家亲亲雪琪那么冷都被我攻略了。对付女孩子嘛,三个精髓,一,宠,往天上宠,往死里宠;二,哄,夸她,尽你的全力赞美她!她对是对,她错还是对!第三点就是,缠,古话说得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你要把脸皮锻炼成铜墙铁壁,一个词,死缠烂打!她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她让你跟,你跟,不让你跟,你也跟。我这么说,明白没?” “……你确定死缠烂打行?别忘了你差点被陆师姐戳成蜂窝呢。”张小凡半撑着头看他唾沫横飞,一盆冷水浇下去。 “那不是没有嘛,你看现在她就不会拿剑戳我了吧。”曾书书颇自得地说。 “也是哦。”张小凡想想还真有几分道理,“但是有一个问题……” 他为难地看曾书书,心中纠结要不要说,最后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要跟别人说!” 曾书书看他表情从没有过的严肃,问道:“什么事,神神秘秘地。你说吧,我发誓不说出去就是,我这个人你还不放心。” “我想说,你上面说的那些是对付女孩子,那要是对方是个男孩子呢?”张小凡低声道。 “啊?男孩子?”曾书书跳起来,“不是,感情小凡你看上的不是女孩子,竟然是男孩子?看不出来啊。”曾书书绕着他走两圈,一脸的惊奇。“你怎么会看上男孩子呢?”他忽然想到什么,连忙环抱住自己,“我这么帅你不会也看上我吧。” “谁会看上你啊。”张小凡白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他。不因为他是男或是女,只是单纯地喜欢那个人。好像从久远之前,上辈子又或者上上辈子就喜欢。”这喜欢久远流传下来一般,让他心底最深处的弦因为他奏动。 张小凡眼中的柔情悠远亘久,仿佛穿越了千百年时光寻到了自己的爱人。 “我明白了,难道是方家那小公子,方兰生?”张小凡下山结识的人有限,此番说出来,再联想张小凡的态度,不难猜出。曾书书收起嬉笑:“这样换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 张小凡点点头:“我是认真的。” “那你有想过你喜欢他并不只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方家人不同意,如果你师父不同意,你当如何?”曾书书面上的表情认真地几乎骇人。 张小凡被镇住了,但他还是说:“我不会轻易放弃。” “你们如果想在一起,会比其他人更困难,会需要更多的勇气,那些阻碍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我会做好准备。” 曾书书还想说“那些风雨会超过你的想象”,但他看到张小凡决心的表情,将那句换作一个笑容:“作为你的兄弟,我祝福你并支持你。” “嗯,多谢!”张小凡也笑了。 “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现在最先要做的是追到人,要是方兰生不喜欢你,什么都白搭。其他的以后再说,我们就先不要杞人忧天,自己给自己设置困难。” 他这么一说,张小凡也更有信心了些。 “我们需要一连串的周详计划……”曾书书找了套纸笔,两人煞有介事的开始讨论。 “首先,方家不是不让你进门嘛,这个应该不是问题。”曾书书将第一点列出来。 “嗯,翻个墙什么的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第二点开始就比较重要了,你得在不惊动方家二姐以及其他人的情况下靠近方兰生,让他察觉你的存在,别让他把你给忘了。” “要怎么做?”张小凡问。 “我想想,可以先不要见面,用一些意象手法。这其中跟踪是必要的,我们要防止他爱上你之前被其他人拐走。” “有道理。”这点简直至关重要,这世上花花草草诱惑多的很,防男防女一个不能漏,他得仔细看着,否则再多努力都没用。 “等他对你有好感后,就可以约出来,毕竟见面三分情嘛,多见面能事半功倍。” “要是前面做完了,他还没好感呢?”张小凡问,方兰生现在可是对他恨得牙痒痒,就那点意象手法能不能转变他的感觉实在难说。 “不行,就上杀手锏,自古以来英雄救美什么的都是演不烂的梗,怕什么,换上重口味,不怕他不栽。”曾书书啪一扇敲在桌上。 “你们在干什么呢?”林惊羽忽然进来,就见两人在讨论什么。 张小凡见了连忙嗖一声将桌上一张纸抽到身后,干笑两声:“没,没什么,惊羽你来了啊。” 林惊羽一脸狐疑,曾书书眼珠子一转,笑道:“也不是,我跟小凡正在说中秋快到了,我们干脆在多玩几天,惊羽你说呢?”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3节 “你们两个真是,我们下山是来试炼的,你们就知道玩。” “哎,试炼这种事不可勉强嘛,道家讲究自然,刻意反而坏了修行效果,你说是不?”张小凡佩服地看两眼曾书书,就他那舌灿莲花,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林惊羽摇摇头,不再理会他,一把将张小凡拉走,“小凡你在跟他待下去,人迟早荒废了。” “怎么说话呢这是,跟我一块怎么就荒废了,要不咱俩来打一架。”曾书书不服气地在后面直叫。 ☆、第11章 三天,从地底洞回来已经是第三天,把张小凡拒之门外一面也不见已经有三天。三天其实也不长啊,不知道为什么,方兰生感觉过了很久一样。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手里捏着根狗尾巴草,甩来甩去,甩来甩去。“唉……”叹口气,好无聊啊。这几天他出去也少了,逛街也提不起精神。 “那个混蛋吃干抹净竟然就这么消失了,还说负责呢,哼。”他嘟囔道,忽然又呸自己两口,“我脑子坏了,要他负责。” “兰生。”方如沁过来就看见他趴在石桌上,嘴巴嗫嚅个不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你怎么没精打采的。”方兰生瞥她一眼懒得说话。 “什么态度这是?”方如沁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拍,“你偷跑出去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敢对你姐我爱理不理?” “哎呀,二姐,我心情不好,你就别来烦我了。” “你心情不好?我还心情不好呢,整天替你收拾烂摊子,我就应该让你去应付那张家!”方如沁眼一瞪。 “张家?”方兰生想起来那回事,连忙赔上笑脸,把凳子拉到方如沁旁边挽住她的手,“我知道二姐能干,什么事都能搞定的。其实吧,那也不能怪我,又不是我要接那球的。”大概他天生命犯绣球,那些抛绣球的姑娘们又太恐怖,一言不合就逼婚。 “这事算是解决了,还有你偷跑出去的事。算你回来得快,我也就不罚你了。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方如沁道。 “好啦好啦,下次我会跟你说的。”说不说,下次再决定咯,方兰生在心里偷笑。 “对了,这几天怎么都不见小凡?前些时候来得挺勤快的,怎么忽然不来了?”一天能跑几趟的,忽然不见了人影。那个老实可爱的孩子,方如沁还有点想念:“喊人家来做做客啊。” 听方如沁提起张小凡,一副很喜欢的样子还要喊他来做客,方兰生就不乐意了:“我才不要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来,以后都不准他来我们方家!” 方如沁看他忽然生起气来,疑惑道:“怎么了?反应这么大,你不是跟他挺合得来的么?还人面兽心,那孩子怎么得罪你了?” “那孩子……我说二姐,你是我二姐啊,干嘛向着外人。”方兰生一撇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方如沁被留在原地,莫名其妙。 其实这几天不是张小凡不想来,而是好些东西他得准备准备,准备多,把握才多。“这些够了没?”张小凡看着一包的东西,这可是他与曾书书抓紧时间赶出来的。像什么纸鹤啦、风铃啦,也不知道曾书书怎么会这些的。纸鹤颜色太单一,曾书书还捣鼓了些染料给染成不同的颜色。虽然张小凡还是觉得挺丑,但这东西新奇啊,他也是学了好久,才折出点模样呢。 张小凡拿起一只,曾书书的点子,也是曾书书教的,但纸鹤却都是他自己折的,每一只都是他的心意。 “行了,晚上就可以实行第一阶段了。”曾书书拍拍张小凡,胸有成竹。 等到晚上,曾书书与张小凡背着袋子偷偷摸摸,悄无声息潜入方家,躲到方兰生窗外。方兰生还没回到屋里,张小凡将窗户掀开一角,手托纸鹤,寄入灵气,将纸鹤送入,纸鹤稳稳落在屋子中央的桌上。 接下来就是等方兰生回来,张小凡透过窗缝注视着屋内一举一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方兰生进来了。依旧是蓝色的衣衫,纯净漂亮的面庞,微嘟的嘴唇,张小凡心里就这么冒出一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那简直就是隔了三世。 看见方兰生走到桌边,注意到桌上的不速之客,好看的眉皱起,张小凡就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等方兰生拿起纸鹤,左看右看,发现了其中的字,打开时,张小凡的一颗心已经怦怦怦直跳起来,几乎想跳出他的胸腔。 “小兰,我喜欢你……”方兰生轻轻念出来,窗脚的张小凡耳朵根一红。没等烧到脸上,下一秒,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原来方兰生二话不说把纸鹤揉成一团,丢到地上,这还不解气,上去狠狠踩两脚才罢休。 “小凡……”一起窝在窗下的曾书书伸手握住张小凡的手臂,露出“同情你,别放弃,再接再厉”的表情。 张小凡叹了口气,发现方兰生朝窗边走来,连忙拉着曾书书飞走。 他当然不会放弃,第二天,继续背着包潜到方兰生屋外,这次他送了两只进去。方兰生看见桌上的纸鹤,本想直接丢掉,想了想还是拆开了,纸鹤上写着“小兰,我真的喜欢你”还有“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第三天,方兰生进门看到三只纸鹤,写着“原谅我吧”“我想跟你在一起”“我是认真的”最后当然也没逃过被揉成纸团丢掉的命运。 差不多送了十天,张小凡去试了试护院依旧不让他进,他有些泄气:“行不行啊,纸鹤每次都被丢掉,情况一点也没改善啊。”他的心血被丢掉就已经很心疼了,问题是还没收到什么效果。 “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不是一点成效没有的。”曾书书朝他眨眨眼。 “哪里?” “你没注意到吗,每一只,每一只哦,他都有拆开!” “那又怎么样。”张小凡耷拉着脸。 “最后一天一下子十只,你要是很不耐烦很讨厌,一点意思没有,你会耐心地把十只一个个拆开看一遍吗?”曾书书笑得洋洋自得。 “啊……”在张小凡的惊讶声中,他点点头。“所以,接下来呢,我们要开始实行第二阶段。”曾书书勾住张小凡的肩,在他耳边悄悄道,“欲擒故纵,放一只猫在他心里挠啊挠,挠啊挠。”一只手在张小凡心口打着圈比划。 看张小凡呆愣的样子,曾书书敲一把他的头:“你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接下来三天,我们就别再送了。” “那怎么行,不趁胜追击?”张小凡叫道。 “笨啊,这就是欲擒故纵懂不懂?用得好事半功倍,比你天天送,送一百天都有用。当然,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这三天就跟踪,让他察觉到周围有你的影子,偏偏又见不到。”听了曾书书的解释,张小凡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方家,今天进门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在桌上见到纸鹤,方兰生都想好了,今天应该是十一只了。他知道是张小凡送进来的,也猜他恐怕这几天都看着呢,于是他特意地每一只都仔仔细细揉成团再扔掉,感觉特别解气。而看纸鹤、揉纸鹤不知不觉成了一种乐趣和期待,他吃完饭就会先跑回来看看纸鹤来了没有。 谁知今天推开门,出乎意料的,桌上空荡荡,并没有想象中的十一只纸鹤。“怎么没有呢?”他跑过去桌上看看,桌下找找,还将凳子搬起来,没有。然后柜子,他把柜子上的东西全部移开,每一个抽屉都打开,也没有。再跑到床边,掀开被子,爬到床底下,还是一个影子也没有。 他忽然就升起闷气,往凳子上一坐,撒气似的拍打桌子:“这个混蛋,禽兽!还说什么认真的,一生一世,才十天就放弃了,认真个大头鬼啦!” 上了床,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抱着被子翻滚,一会儿爬下床看纸鹤有没有来,没有一脸失望地再爬回床上。方兰生一把拉过被子连头都蒙住,没法呼吸了再一脚把被子踹开,总之就是床上有刺就对了。最后,他找来根绳子,把身下的枕头拖出来,将绳子绕在枕头上做出一个脑袋。“死张小凡、臭张小凡”左一拳右一拳打在枕头上,就好像在打张小凡,这是方兰生一整夜的气,漫长时光难熬的很。 第二天窗外,张小凡与曾书书蹲了半天,发现方兰生一直没起床,连方如沁来也没能喊醒。曾书书笑得颇有兴味:“啧啧,看到那黑眼圈没?我猜他昨晚一夜没睡。”他朝张小凡道,“你有戏了。” 张小凡闻言也高兴的笑了。 第三天,方兰生没有再睡一整天,而是出门了。看起来不太开心,对他二姐说的也是出门散心。两人跟在他身后五十步外,用曾书书的话说,跟得太远,不能让方兰生察觉到他们,跟得太近,被看见就不好了。 方兰生走到哪儿,他们跟到哪儿,方兰生进店,他们就守在门外,引得旁边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就差没把他们两当成可疑人物抓起来。 “嗯?”方兰生终于察觉身后异样,加快脚步,后面也加快脚步,放慢脚步,后面也放慢脚步。被人跟踪了,他心思一转装作丝毫没察觉地走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这厢,张小凡两人没想到他杀个回马枪,幸好曾书书反应快,连忙将小凡拉倒一个摊贩后面,才免于被发现。等方兰生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两人才松口气。 “吓死我了。”曾书书拍拍胸口,见张小凡竟然不知从哪里弄了块纱巾遮在脸上,他一把抓下纱巾,叹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一副蠢样,朽木不可雕也。” “还给我,会被看到的。”张小凡白他一眼。 “就这破布,顶个毛用。”曾书书摇摇头丢给他,“不是,我说,你从哪儿搞来的?” “提前准备的啊,你说要跟踪嘛,怎么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你,真是……”曾书书简直说不出话来,“你还不如准备竹编帽,都比这管用,再说要准备,也准备两个好不好,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那就别说了,快走。”张小凡一把拉起他,“再不追,人都走远了,跟丢了才是前功尽弃。” ☆、第12章 跟了两天,曾书书提议可以进入第三阶段了。用他的话说这是非常关键的一个阶段,也是验收成果的阶段,一定要用心,要对方兰生造成会心一击。怎么样会心一击?自然能用的全用上。 “把这些都拿到阳光下晒晒。”曾书书不知从哪里弄了些粉末状东西添在纸鹤上,说天黑了就会发光,张小凡半信半疑。 “你们这几天都在捣鼓什么呢?”林惊羽看着一排排的纸鹤问道。大概有十几天了,这两人一直在折腾,神神秘秘,还不让他参与,他也不强求,但总是好奇的。“这是什么?”他拿起一只纸鹤,发现上面有字,拆开一看,写着凡爱兰。这一看便是示爱之语,凡不用说张小凡,这兰听起来就是女子的闺名,林惊羽倒也没想到其他地方去。 “小凡你……”林惊羽将纸鹤拿到张小凡跟前,“这么说你们这些日子在忙这个?” 张小凡抢过纸鹤似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是哪家的女子?” 张小凡本来还担心,听林惊羽这么一说想是因为兰把对方当做女孩子了。这个发小可以说是最亲的人,他相信即使知道了,林惊羽最终也会站在自己一边。但是林惊羽这些年在龙首峰戒律堂,性格练得黑白分明,甚至固执。在他眼里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中间地带,要说服他需要花费时间与精力,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得等一个好时机。 于是张小凡挠挠头:“就是之前下山认识的,河川城的一户人家。人还没同意呢,你先别问,以后再介绍你们认识。” “……好。”林惊羽不再过问,当然他也没那个闲工夫跟着他们折腾。只是走开的时候,他又看了眼那些纸鹤,看张小凡小心翼翼,如捧至宝,心里忽然像失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 晚上,方兰生回到房间,三天纸鹤都没有再来,他心里从期待变成失落,夹杂气愤与想念,复杂得很,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就是不自觉地嘟着嘴,看见凳子就想踹两脚,看见帘子就想扯两把。最糟糕的是,看见淡蓝衣服的就想上去掰开看看是不是熟悉的脸,或者直接从背后踹两脚。到处都有那抹身影,简直要逼疯他。 方兰生泄气般坐在凳子上出神,忽然一道轻轻悠长的笛音传来。那一刻天地具静,承载着万千情思的笛音萦绕在耳边。像初春温柔的阳光在嫩叶上轻轻跳跃,像海中的精灵悠悠地拨动思念的丝弦,像最深情的爱人在耳边轻语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爱意。方兰生并不是多精通音律的人,但他仍能感觉那笛音中的情义,撩动了自己的心。 他走过去将窗户用力推开,出乎意料的一片耀眼的烛光驱散了黑暗。跳跃的烛火摆成巨大的图案(注一),温暖了站在圈中人的脸。暖黄的光印着温柔的笑容,张小凡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方兰生看见他缓缓抬起手,地面上好似升起一群又一群的萤火虫,又仿佛漫天的星辰坠落凡间。张小凡被星辰包围着,一步一步走向方兰生,眼睛一眨不眨,一眼也没离开过他的脸庞。 方兰生忽然就觉得自己的脸烧起来,心口开始不受控制的狂跳,鼓噪。他很想伸手把窗户关上,脚却被定在原地。张小凡的目光退去他熟悉的温和谦逊,烛火将他的眼睛染上陌生炽烈的颜色,说不尽的专注,看得方兰生心惊胆战。 张小凡在他的呆愣中走到窗边,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星光便飞入屋内,他也好似处在星河之中。 他说“方兰生,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 方兰生觉得自己的头僵硬得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自己的手被握住,也忘记抽回来。 他说“小兰,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星光在身边飞,手上的温度流淌进心里,方兰生几乎忍不住要说好。 “小兰!”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叫喊,打碎了这片如梦似幻。方兰生被惊了一跳赶忙抽回手,啪一声关上窗户,方如沁正好推门进来。 “小兰,你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没?”方如沁怪异地看了看四周,“这是什么?”兰生的房间里洒满了,她拿起一只看看,形状像某种小鸟。 “哦,没什么,就是些小玩意,我折着玩呢。”他一把抢过来,谁知道张小凡有没有又在上面写东西,被他二姐看到,他就别活了。 “这么多,你还真是好兴致。哎,小兰,你怎么脸色发白?”方如沁走过去摸摸方兰生的脸,担忧道。 “没,没有啊,大概是太晚了,该休息了。”方兰生假装打了个呵欠,“我要休息了,姐你也早点休息。”说着连推带劝将方如沁送了出去。 方如沁走后,方兰生拍拍心口,赶紧去打开窗户,张小凡已经不在那里。他探出头寻了又寻,最后失落地关上窗户。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脑中一点不停歇,所有他们初识到现在的画面都在脑中不停回放。 “我叫张小凡,你叫什么” “你这人,长得挺好,怎么这么不讲理” “我送你回家啊” “我叫你小兰好不好” “这个送给你” “我喜欢你” “我一定会负责的,小兰” “小兰……” 方兰生坐起,揉揉额头,一整夜,张小凡的声音都像空谷回声在他脑海里回荡。天刚亮,他正要下床,发现床头竟然挂了一串风铃,在晨风下发出悦耳的声音,风铃下一张花笺轻轻飘动。 方兰生拿起花笺,上面写着一行小字“中秋月下,风雨桥边,不见不散,凡”。方兰生将花笺握在手里,贴在胸前。 今天就是中秋,人世团圆幸福的日子。方家也热热闹闹,张灯结彩,仆人们进进出出准备各种供品。方兰生却一直魂不守舍,满脑子都是不见不散,不见不散。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他还没拿定主意。这也不能怪他,张小凡留给他的考虑时间太少。他若去便意味着接受,这是一份承诺,承诺从此以后风雨与共。同样,他若不去,也就意味着拒绝,放弃。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在一起赏月。方如沁看着如圆盘的明月,感叹道:“都说嫦娥窃药,弃后羿而去。我却听过另一种说法,说嫦娥保管着药,逢人窃药欲加害,不得以吞药升天,却因思念后羿,滞留广寒宫。” “这些只是传说,当不得真。”方兰生道。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能遇有情人本不易,有情人能相守更是不易,这告诉我们都要好好珍惜呢。”方如沁笑着转头看方兰生一眼,却见他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小兰,怎么了?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以前中秋你都是吵吵闹闹要吃月饼,还叽里呱啦讲一堆故事,今天怎么话这么少?” 方兰生像刚从梦中惊醒,急急站起来说:“二姐,我有事出去一趟。”拔腿就跑了。 风雨桥边,行人来来往往,人声鼎沸,桥下的石台上,许多人成双结伴在放河灯,许愿团团圆圆幸福美满。曾书书早早的就将林惊羽拉走了,留张小凡一人在这里。趁着等人的间隙,他也下去放了几盏莲灯,为自己在彼世的亲人们送去祝福。 放完灯,他便坐在台阶上,满怀期待地看着方兰生会出现的方向。他会来的,他告诉自己。昨晚两人双手交握,他没有看错方兰生眼中的情绪。也许连方兰生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看向他的眼神中同样跳跃的星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期待中的身影一直没有出现。人们来放灯,然后又离开,离开的人与新来的人不断擦肩,不断错过,写下人世一曲曲相遇分离。台阶上、石桥边、小亭下,张小凡用各种姿势,在各种地方等待着方兰生出现。人群如水流,向这边,又向那边,他像水流下的石头,任水流过,依然等在风雨桥边。 夜幕变成深黑色,天空的烟花渐渐凋谢,水中的莲灯一盏盏暗下去。鼎沸的人声像退去的潮水慢慢安静,喧闹的街道,像被留下的沙滩,在夜色下变得寂寞,寒凉。张小凡坐在河边拢拢衣服,还没有入冬,却已经能感受丝丝寒意袭人。张小凡望着河面一朵朵漂浮的莲灯,不知是天冷,还是心冷。人烟减少的街道,灯火依然,却驱不散向这里蔓延的黑暗。 “兰生,你为什么还不来?”他的喃喃轻语,在逐渐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孤寂、悲凉。“说好不见不散,兰生,我真的会等,一直等哦……”他的声音被眼角的酸涩掩没。 终于,街上没有了人,他固执地坐在河边,等待属于自己的那片烟火,那次狂欢,也许是迟来的,又或者……是不会来的。 他怔怔看着河边,残余的一两只烛火跳跃着,刺痛他的眼。泪无声无息流下,他面无表情。 天亮的时候,张小凡才回到客栈。曾书书以为会看到一张雀跃、欢喜的脸,一张让人羡慕嫉妒的脸,谁知,却是一张心灰意冷的脸。 他还没来得及问,张小凡留下一句“都结束了”就把自己关进房间,再不肯出来,留他与林惊羽面面相觑。 “我去问他!”曾书书丢下一句气冲冲的话就出了客栈,林惊羽看看冲出去的背影,又看看禁闭的门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请自动想象成心形图案,不过那时候可能没有这种描述。 另,这章搭配bg《前生缘》金池食用更好哦。 ☆、第13章 张小凡头昏昏,从他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步没出去,早饭没吃,午饭也没吃。林惊羽担心,在门外喊了许久,他一声也没应。曾书书出乎意料没有来敲门,但张小凡也没注意到。他感觉不到饿,听不到其他,也想不到其他,脑袋空空,已经无法思考。 “小凡!小凡大事不好了!”门外的敲门声仿佛要把房子都震坏,这才传入张小凡耳中。曾书书的声音急躁带着怒气,想必已经敲门很久了。“小凡,你快开门啊,兰生出事了!你再不出来,就晚了!”咚咚的敲门声像随风而来的骤雨。 他听见了什么,兰生出事了,兰生出事了!张小凡冲过来一把将门打开,抓住曾书书,声音微微颤抖:“你说,兰生怎么了?” 曾书书被他黑眼圈中的骇人气势震惊,一时说不出话。张小凡将他拉进房间,啪啪在他脸颊上拍两下:“快说啊,兰生出什么事了!” “哦对对,是这样,我去找兰生讨个说法,结果方家人告诉我,兰生昨天晚饭后就出去了,到今天都没回来。” “什么?”张小凡的手抓得紧了些,“你说他昨晚出去了,出去了?” “是啊,所以我想昨天兰生去了,小凡,他是要去找你的。”曾书书看着张小凡的脸从憔悴得如同干枯的花受了雨露般一下子舒展开来。 他二话不说就跑出了客栈。“等等我。”曾书书只好又跟在后面向方家跑去。 “如沁姐,如沁姐!”张小凡直接冲过门口的护卫,差点跟正好出来,秀眉紧锁的方如沁撞上。 “如沁姐,兰生他……” 他还没说完,方如沁就抢先一把抓住他:“小凡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兰生他一晚都没回来了!本来我以为他只是贪玩,但是今天你朋友找来说,昨晚兰生是跟你约好的,那你有没有见到兰生,有没有见到他?”方如沁抓着他的手力气很大,看得出她真的很担心很焦急。 “你一定是没有见到,见到就不会只有你出现在这儿了。兰生他到底去了哪里了,这个死孩子是不是贪玩得忘记回来了。”方如沁说着说着眼眶发红。 “如沁姐,你先别急,快告诉我,兰生是什么时候走的,有没有说什么?” 方如沁摇摇头:“没有啊,我们只是在赏月,我说了嫦娥的故事,然后他就说有事要出去。要是说去哪儿倒好了,到现在也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想到这儿,方如沁紧张地望着他。 “我去找他!如沁姐你也派人找找。”张小凡吩咐完就跑了。 他驾驭烧火棍在河川城飞了好几圈没有见到熟悉的人影,方家人的也在大街小巷打听,有人在风雨桥那一路见过方兰生,却都不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于是张小凡又沿着方家去风雨桥的一路寻找。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找,不肯罢休。 “我说,他个大活人要是在这里,我们早看见了好吗?”跟上来的曾书书道,他已经跟张小凡在这条路上往返好几遍了。 “万一有什么线索留下呢?”张小凡头也不抬,把路边的角落挨个翻遍,不错过一个。 “啊!”曾书书还要说什么,张小凡忽然叫起来,“这个!” “什么什么,真给你找到了?” “这是我给他的……”张小凡手里静静躺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片,花瓣的形状,散发着幽幽樱花的香味。它原本应该挂在方兰生的腰间,此刻却孤零零地躺在街边墙角一个碎砖下。 “这个是方兰生的?那他……”曾书书捂住自己的嘴。 张小凡忧心地点点头,若是平时还可以猜想是方兰生不小心弄丢的,但现在恐怕正说明方兰生是真的失踪了。 “现在怎么办?去官府报案,还是等消息?如果方兰生是被人绑了的话,说不定对方会主动找上方家。”曾书书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告诉方家二姐一声。” 看着张小凡不做声,他又道:“方兰生不像会跟人结大仇,你也别太担心,帮他多半是冲着方家的钱来的。” “你先回去把情况告诉如沁姐,我再找找。”张小凡决定道。 “也好。” 曾书书走后,张小凡拿着玉片又找了几圈。忽然他发现玉片发起光来,而当他转向不同的方向,玉片的光就变得强弱不定。从玉片发光,他心里就萌生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这玉片给了他某种指引。 ※ 一处黑暗空间里,方兰生迷迷糊糊醒来,脑袋上一块地方受了重击,钻心地疼。他伸手轻揉那块地方,好大一块包,疼得他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啊,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满肚子的疑惑。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完全辨不清身处何地。他记得昨晚他从家里跑出来,是要去风雨桥的,走到半路后脑一痛就不省人事了。他蓦地瞪大眼睛,惨嚎一声:“我不是被人绑架了吧。”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他吓得抿住嘴,死死盯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抖成一只筛子。伴随吱呀一声,透进来一丝光亮,也走进来一个高大身影。方兰生赶忙遮住自己的眼,好一会儿才适应光线,就见来人逆着光,脸上似乎带着一张鬼面具,手上拿着一根粗棍子。他心中一凉往后缩了缩,缩到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中间,似乎那样就能安全一些,就能给他点勇气。 “我说这位大哥,我跟你无冤无仇的,你……” 话还没说完,砰一声,方兰生头上又挨了一下,晕了过去。 ※ 张小凡跟着玉片指引,来到一户人家,青色的墙有两人高,深黑的铁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张小凡狐疑地瞧两眼,再往前,或者往后,玉片的光芒都会减弱。 “难道是这里?”他正要上去敲门,想了想止住了,要真是在这儿,他一个陌生人来访岂不是会打草惊蛇。 于是他绕道屋后,纵身一跃攀上两层高的屋顶,院子里的情况尽收眼底。院子里除了主屋,还有好几间副房,有些开着门,有些闭着,三两个仆人在院子里走动。张小凡在屋顶守了许久,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脑袋一转,想到这户人家方如沁或许认识,不如找方如沁来探探,便下了屋顶回方家。他将大概位置说与方如沁听,方如沁惊讶道:“你确定?那里不是张家吗。” “张家?”张小凡疑惑道。 “唉,都是小兰惹的事。前阵子,他接了人家绣球,人家还登门催婚呢。”方如沁解释,“但那事不是都过去了吗,我也道过歉,张家也接受了啊。” “绣球……”这么一说,张小凡也想到那次方兰生被绣球追的事了,“那件事不能怪他,那绣球也不是他要接的,我可以作证。” “现在不是怪不怪的问题了,那张家绑了人是想干嘛?”一旁的曾书书道。 “我方家与张家并没有什么过节啊,而且现在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们绑了兰生。” “所以我回来找二姐你,就是想请你去探探。”张小凡道。 “本就是小兰的事,哪里需要请,走吧。”方如沁当下站起身。 未免引起怀疑,方如沁只带了两名随从,张小凡与曾书书正是扮作随从跟在她身后。方如沁带了些东西,装作平日串门的样子,敲响了张家的门。 等了片刻,以为对方不会开门的时候,铁门打开了,发出沉闷的声音。丫鬟将他们引进大堂,张家夫人就坐在堂里,见着他们,满面笑容地迎了过来。 “哎呀,方小姐今日怎么来了?”张家夫人热络地拉住方如沁的手,向旁边的丫鬟吩咐道,“去给方小姐泡杯茶来。” 方如沁坐下,张小凡与曾书书站在她身后。 “我就是来看看,带了点薄礼,上次的事情一直过意不去。”方如沁将带的东西拿上来,张夫人客套了两句便叫人收了去。 “我们家也着实喜欢方小公子,可惜这缘分也勉强不来。”张夫人惋惜道。 “夫人也不必惋惜,我思来想去,觉着我家兰生能娶到张小姐才是三生福气,我也很是喜欢张小姐,此番前来,其实是想……”方如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想听听您的意思,两家还有没有可能。” “这……方小姐客气了,只是方小公子他……” “若张小姐还愿意,我这个做姐姐的替兰生做主了。”方如沁道,听得她后边的张小凡脸色越来越不好,曾书书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好啊好啊,这真是太好了。”张夫人一张脸笑得像朵灿烂的花。 “听说您早就为婚事做准备了,不知道我能不能看一看,若是差不多,也好早日让两个孩子完婚。” “当然当然,以后就是一家人,方小姐随便看。”张夫人亲自带方如沁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张小凡和曾书书跟在后面更是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找,却什么也没发现。不死心,方如沁还找借口,把院子里其他房子,什么厨房啊,柴房啊,统统打开看了个遍,还是什么也没有。最后,方如沁只好先告辞,带他们退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明明应该在的啊。”张小凡看看手中的玉片,依旧发着光芒。 “你确定,我看是这东西有问题吧,你怎么能肯定它发不发光与方兰生有关系呢?”曾书书拿过玉片看了看,“挺普通的。” “如果不在这里,会在哪里呢。”方如沁急道。本来抱了一丝希望,结果希望破灭,她的心里就像又压了块石头。 “再找,我们再找找!”张小凡紧紧地握住那枚玉片,握得指关节泛白。 ☆、第14章 方兰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带到别处,依旧辨不清在哪儿,好似在地下,因为照明全部用蜡烛,看不到半扇窗户。他被绳子捆着,带鬼面具的人拽着他往前走。 “这位大哥,你是要把我带去哪儿啊?”方兰生看着阴森的脸谱,牙齿咯吱发抖。人已经怕得不行,可是越害怕却越关不住话匣子。 “你说我跟你也没仇,这么瘦的也不好吃对吧,你不如放了我吧。” “我们家很有钱的,你放了我,我让我二姐给你一大笔钱怎么样?” “大哥你说说话呀,哪有人不爱钱的,你拿钱,我保命两全其美嘛。” “别这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都退一步,好阔天空啊……” 鬼面人一句也不回答,转过头,一双躲在空洞鬼眼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他的手一扬起,方兰生就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和眼。如果不是两只手被捆住,现在也应该遮在脸上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他偷偷睁开一只眼瞧了瞧,鬼面人已经转过头去狠狠拽了他一把,继续往前走。 他心里偷偷舒了口气,不敢再说话,只好打量四周。他们正走在一条通道上,脚下铺着石板,两边隔五步就有一个洞,里面摆放着蜡烛。前后看去,这条通道并不长。果然没走一会儿就进入一个宽敞空间,依旧在地下的样子。 那处空间更像是一个房间,里面跟平常人家的布置没什么不同。也不对,应该说比平常人家布置要好一些。因为里面竟然挂着红绸、红球,点着红蜡烛,正中间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前面案子上也摆满了各种供品,分明是成亲的喜堂,喜堂里站着好几个同样带鬼面具的人。 “我去,这谁要成亲躲在地下的?这成亲就成亲嘛,抓我来干什么?当证婚人?我也不认识你们啊。”方兰生嘀咕道,忽然他瞪大眼,想起什么,赶紧低头一看,赫然见自己身上穿着大红的喜袍。镶着金边,做工倒是不错。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思欣赏这件精美的喜袍,脸色发青地问:“这,这新郎不会是我吧。” “没错,要成亲的正是你。”鬼面人中一名女子回答。 “成亲哪有你们这样捆着人的,而且搞得这么……这么阴森森。”他发冷地看看周围,还有那些人,实在没见过成亲是这种架势的。“那……那新娘是谁?”他小心翼翼地问。不管了成亲就成亲吧,总比站着进来躺着出去好。 “谁告诉你,你是新郎了?”那女声继续说。 “啊?不是新郎,难不成还是新娘啊。” 他见一个鬼面人转过身去,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转过来。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没将他三魂吓去两个。鬼面人怀里抱着一块牌位,上面挂着朵大红花。这不是最吓人的,最吓人的是鬼面人的话:“你是要嫁给我哥的。” “你哥?”方兰生的声音变得尖锐,“我说大姐,你哥怎么看也已经,已经西去了吧。实在不行你也该给他找个姑娘才对,你找我干嘛啊。” “我哥选中了你,所以是男是女没关系,他喜欢就行。” “……”方兰生真想回去查查是不是自己流年不利,“你哥怎么就选中我了?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鬼面人不再理他,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个人上来将他按倒跪在香案前。鬼面人捧着灵位站在他旁边,又有人上来在他手指上绕上红线,另一头绕在牌位上。 “大姐,你知道你这有多荒唐吗?你要想给你哥冥婚,去找个死人嘛,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随你挑。”方兰生一边说一边被人按着叩了三个头,“哪有拿活人给死人配的,不带这么玩的好不好。” “你放心,很快你就会变成死人了。” “……”方兰生脸一下子惨白。感情这让他跟鬼磕头拜天地了还不算,还要弄死他,送下去陪死人?谁来救救他。 ※ 这厢方如沁带着人去一处,张小凡一处,曾书书一处,三人分开找。天都黑了还找不到,张小凡越来越心急。走过张家的时候,玉片又发出耀眼的光芒,他不死心再次爬上张家屋顶,那种方兰生就在这里的感觉强烈得想忽视都不行。 “兰生,你到底在不在这里。”他趴在屋顶上,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还是一点异常没有。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张家的灯火渐渐熄灭,人似乎都去休息了。就在张小凡失望地准备下来时,瞥见张家院子外面西北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隐约还能看见几重人影,于是脚下一点追上去。 夜很静,他不敢跟得太近。刚过中秋,月光如白练,那群人也没有点火把,他们似乎架着一个人却看不清是不是方兰生。 那群人走了一会儿,停下来,张小凡靠近些,找了处灌木丛躲着,才看清他们停在一座坟墓前。被架着的人拼命挣扎,那些人交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人走过去,拿出一根长长的绳子。 张小凡本来还在疑惑他们要做什么,就看见那根绳子缠上被架着的人的脖子,竟是要勒死对方。 他连忙祭出烧火棍冲了过去。 “住手!”寂静的夜如同平地惊雷,炸开充满正气的两字。张小凡的白色身影在黑夜里特别显眼,衣袂飘飘,好似谪仙。 他现在在方兰生的眼里确实就是神仙、救世主。方兰生看着凭空出现的人,感动得简直热泪盈眶,要不是嘴里塞着布,都要欢呼两声。 “小兰!”张小凡也已经看清被抓着的正是方兰生,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求救地看着他。“放开他。”他沉声道。 一个鬼面人走上前,摆开双手率先一步攻向他。张小凡烧火棍横档胸前,隔开他的攻击,趁势往后一跃,左手法诀起,烧火棍上的青芒大作,像决堤的洪水直扑鬼面人。鬼面人连忙胸前起印,手上发出白色光芒,光芒渐涨变成一朵白色的巨花将鬼面人包裹其中,挡住青光。青光散去,白花也消失,鬼面人被震退好几步。 他转身手一挥,其他鬼面人丢下方兰生一同退去。 “兰生。”张小凡一步过去接住方兰生,替他解开身上的绳子,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方兰生红着眼,很委屈地一把抱住他:“你这个混蛋,为什么现在才来啊,我差点就要死了你知不知道。” “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不好,这么晚才找到你。”张小凡伸手摸摸他的头,想到方兰生刚才被人勒住脖子的场面,他还心有余悸。 等方兰生发泄完了,他握着他双肩,认真地说:“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不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本以为方兰生会拒绝,甩开他,谁知他只是一笑,甚至脸微微发红:“你说的,要是做不到,我就把你大卸八块。” 张小凡惊喜道:“兰生,你的意思……” “你还真是呆啊,你以为我怎么会被人抓了的,还不是去什么鬼风雨桥找你的。”方兰生白他一眼。 “小兰……”太过高兴,张小凡反而不知所措。 方兰生伸手握住他的:“我们都有肌肤之亲了,不是吗,还是你想抵赖。”张小凡急忙摇摇头。 方兰生扑哧一声,这个总是露出呆愣表情的人,自己是不讨厌的吧,其实也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会一个个拆开那些纸鹤,看他写的那些话。又为什么会期待,会失望。方如沁说得对,相遇不易,相爱更需要莫大的缘分,为何不好好珍惜。这次,被绑架更是说明人生无常,他又为什么要违心地浪费时间,不敢接受,不敢去喜欢。 银色的月光下,两个身影相依偎,十指交握。 ※ “主上,疑似樱花佩出现,但不知为何只有一片。” “先不要打草惊蛇,你负责追踪并找出其他的。” “是。” 黑夜里两道不知名的声音,搅动一池暗波,复归平静。 ※ “快走了,回去向如沁姐报平安。”一路上两人都牵着手,夜深了,大街上也没什么人。走到月老庙前,方兰生停下脚步。 “等一下。”他将张小凡拉进月老庙,跪在月老跟前。 “做什么?”张小凡好奇地看他拿着竹筒摇晃。 一支签掉出来,方兰生捡起来,张大嘴巴。张小凡拿过去一看,上面写着“上签,姻缘天定,情系三生”。“这月老好灵验”他感叹道。 两人相视一笑,愿当如此签,三生缘定,一世同行。 ☆、第15章 “所以小兰你是被人抓去配冥婚的?岂有此理。”方如沁气得就要去找张家理论。 方兰生拦住她:“二姐你就这么冲过去也没用啊,我又没看到人,也没证据。小凡也是在张家外找到我的,他们死不认账又能怎么办。” “那这件衣服……”方兰生那件喜袍已经脱下来,虽然做工不错,但看着实在晦气,方如沁都不愿多看一眼。 “衣料、针脚都没什么特别的,当不了证据。”张小凡道,“若是能找到那条密道通往张家或许还有用,不过那群人退得早,到今天恐怕已经有应对。原本带着鬼面具,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暴露身分。” 方如沁点点头,站起身,拿起那件衣服看两眼又狠狠甩下:“虽然没有证据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但是也不能平白受了欺负不吭声,一口气还是要讨的。”于是方如沁拿着衣服,带着方兰生、张小凡等人去了张家。 张家今日倒是开着大门,方如沁不等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张夫人与张小姐像等着一般都在大厅。 方如沁把衣服往地上一丢,道:“舍弟小兰前段时间接了你们家绣球,我本一番好意想成全,不料前日被人绑了却是配冥婚,我记得张家少爷几年前就离世,不知张夫人对此有何看法呢?” 那张夫人此次未说话,却是张家小姐走上来道:“竟有这样的事?我兄长确实过世了,家人虽十分想念,但逝者已矣。这种道理谁都知道,怎么还有人做冥婚这种荒唐事呢。好在方公子平安回来了,也算吉人自有天相。”她在方兰生身边绕两步,眼中意味不明。“我张家本也诚意求良人,既然方公子受了这番惊吓,恐怕是这桩婚事老天也不看好,我看不如就此作罢。” “婚事自然是作罢,只是不知张小姐可认识这件喜袍。这样的做工,也不是随随便便做的吧。” 张小姐一笑:“我们没办什么喜事,用不到喜袍,自然不认得。这河川城能有这般手艺的少说也有几十家,更别说那些自己替别人做的了。方小姐,一件袍子说明不了什么。方公子遇上这么晦气的事,还是尽早把这袍子烧了的好。”张小姐面上从容甚至还有些倨傲。 “确实,说明不了什么,但是有句话我今天就放这儿了。张家是大户,我方家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兰生更是我方家单传,谁要是对他不利,我方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方如沁撂下狠话。 “如沁姐这话说得,即便两个张家也不敢得罪方家。”张小姐脸上倨傲神情隐去,换回和善笑容,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她忽然走到张小凡身边:“这位公子面俊得很,不知是方家什么人?”一双桃花眼向张小凡暗送秋波。 张小凡在这方面毕竟不是老手,当下脸红起来,方兰生看在眼里,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走过去挽住张小凡,示威一样朝那张小姐道:“再俊也已经有主了,张小姐还是另寻吧。” “方小公子真是有趣得很。” “对对,他们都是有主的。这位美丽的小姐想寻良人,不如看看我啊。”曾书书嬉笑着凑上去。 方兰生一跺脚:“曾师兄你凑什么热闹。” “好了好了。”方如沁打断他们的胡闹,“今天话就说到这里,还请张夫人与张小姐记着,可别忘了。” “那是那是。”张夫人从头到尾没开口,就最后说了这么一句。方如沁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就带着方兰生他们离开了。 路上她忍不住道:“你们有没有觉得那张夫人与张小姐的关系奇怪得很?”这事张小姐出面,气势半点不输方如沁。那张夫人反在她身后,唯唯诺诺的样子,陪着笑脸,怎么看张小姐都更像一家之主。 “这女儿欺负娘虽说少见,也不是没有,说不定那张家做主的还真不是当长辈的。”方兰生一边解释一边不动神色地掐张小凡一把。 张小凡一跳又不敢大声呼痛,转过头委屈地看方兰生,方兰生等他一眼,曾书书小声道:“你们两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就别打情骂俏了好不好?” “哪有。”张小凡、方兰生齐声道。 “你们说什么?”走在最前头的方如沁听到后面悉悉索索转头问。 “没,没什么。”方兰生把张小凡推上前,张小凡连忙摆手道。大概他觉得张小凡那蠢蠢的样子,更容易取信别人。“哦,我们正在说,兰生遇到这样的事,要不要教他点防身之术。”面对方如沁仍然质疑的目光,张小凡急中生智。 “防身之术……”以前方如沁是不同意方兰生学这些打打杀杀的,她只希望方兰生能做个普通人,以后接替她管好方家的事业。但是这次小兰被绑,她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武功法术好些,说不定就能逃脱,或者就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如沁姐,小兰是大人,我们都不可能每时每刻在他身边,如果下次再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张小凡看她低着头,没答应,继续道。 方如沁抬头,笑道:“小凡你这么关心小兰,也不枉你们朋友一场,我这个做姐姐的就替他谢谢你了。” “朋友……不,不用谢。” “那这样吧,屠苏和他大哥还远在天墉城,能不能麻烦小凡你教他。” “好啊好啊。”张小凡还没说话,方兰生就跳起来拉住方如沁,“多谢二姐。”又拉住张小凡:“你什么时候来教我?要不这样吧,你干脆今天就别回客栈了,我让人把我房间东边的厢房收拾出来,你就住在方家一段时间,省得你来回跑。” “好啊。”这么一来就能天天跟方兰生一起,张小凡求之不得。 一旁曾书书发出“啧啧”两声怪声:“我可提醒你们,‘把握分寸’哦,可别‘操之过急’,乐极生悲。” 张小凡看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们,看你们装”的表情,往他腰间送一拳:“瞎说什么呢。” 曾书书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兰生不是青云门弟子,有些东西你可不能乱教。” “我知道,基本的那些没问题的。”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方兰生道。 “没什么,就是让小凡注意分寸,别欺负你。”曾书书露出个充满色气的笑。 方兰生脸一红:“谁欺负谁还说不准呢。” 前头的方如沁看着后面三人一会儿窃窃私语、一会嬉笑打骂,摇摇头,也不知在搞些什么。 厢房收拾好,方兰生陪张小凡把包袱什么的都拿过来。至于林惊羽的“历练怎么办”,就交给曾书书解释去了。 “这些东西,我吩咐下人全部用的新的,好的,跟我还有二姐的一样。”方兰生满意地看看收拾得一尘不染,又是自己挑选布置的房间,“满不满意,你再看看要是少什么就跟我说,我让人去办。” 张小凡笑道:“当然满意的,也不缺什么。”自己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对吃穿用度不是很在意,重要的是他能守在兰生身边,“有你就什么都不缺。” 方兰生脸上一抹红晕,故意板起脸:“看不出来你忠厚老实的,甜言蜜语说起来也不费劲嘛。” “对着你自然就说出来了。”张小凡笑。 “胡说八道。”方兰生没好气道。 “小兰,这个,别再弄丢了,这次找到你全靠它呢。”张小凡拿出那枚玉片,系在方兰生腰间。 “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本来还以为就是块普通的玉。”然而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不但指引小凡找到他,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缘分感,好像这玉本不应该是张小凡的,而应该是他的。 “不知道。”张小凡摇摇头,他拉起方兰生的双手,“这玉片的谜底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你戴着就好。” 方兰生看着他,乖乖地嗯了一声。 两双眼眸对视,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两人没有再说话,也没人转开视线去,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静谧与对视让周围气温好像逐渐升高,似有粉色的泡泡不断升起、破裂,牵动神经。 两人不由自主被牵引般,慢慢靠近,慢慢靠近,双唇就要来一次醉人的亲密接触时,方兰生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真是的。”他直接伸手抱住张小凡的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然后退回去,就好像完成了一项多么艰难的任务,深深吸了口气,张小凡看着他既无言又想笑。 方兰生摸摸自己的嘴唇,嘀咕“感觉还不错”他偷偷看张小凡两眼,下定决心般环住张小凡的脖子,有些笨拙地凑上来。 “你会不会啊。” “你别咬我啊。” “喂你轻点。” 太阳悄悄躲进云层,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大白天的在做什么呢。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4节 ☆、第16章 一大早,张小凡就爬起来,让他白吃白住在别人家里,他到底有些不习惯,那不如还干自己的老本行。昨天他就找厨房的李叔要了点夏天存下来的干绿豆,打算今早做点绿豆糕给如沁和小兰当早点。天空刚鱼肚泛白,厨房里也没人,正好可以专心地做。 绿豆泡了一晚上,今天刚好剥皮。这一粒一粒的,用“粒粒皆辛苦”来形容最合适不过。不过是给兰生做的,他就津津有味,一点不会不耐烦。剥好皮,下锅拌炒、包馅,放凉,等终于做出两盘子绿豆糕,方如沁他们也都起床了。 “这个是小凡你做的?”方如沁夹一块嫩黄的绿豆糕放进嘴里,清香爽口,甜而不腻。她赞不绝口:“太好吃了,没想到小凡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如沁姐过奖了。”张小凡不好意思的笑道。他对自己的手艺本有信心,这番听了方二姐的夸奖,更是心喜,连忙把另一盘送去方兰生房间。 方兰生还没醒,张小凡趴在床边轻轻喊两声,方兰生模糊不清地嘟囔两句,翻了个身。张小凡看他安静毫无防备的样子,与醒着的时候完全不同。单纯如婴儿的睡脸,光洁的皮肤,轻颤的睫毛,有一种阳光洒在花朵上的静好。他忍不住探身过去,轻轻在他额头上一吻。 “嗯……”方兰生皱起眉,手无意识地挥两下。张小凡抓住他的手,拍拍他脸颊:“快起床了兰生,我做了好吃的。” 听到吃的,方兰生忽然睁开眼:“好吃的在哪儿?”看到桌上那盘像刚绽开的嫩蕊的糕点,他一下跳起来,飞速去洗漱了又跑回来。 “怎么样?”张小凡问,然而方兰生只顾着吃根本没时间回答他。也不用回答,看方兰生两只手齐上,他就知道结果了,脸上挂上满足的笑。 “发什么呆?”方兰生忽然问。 “啊?”嘴刚张,清甜入喉。 “你自己做的怎么能都不尝一下。”方兰生将一块绿豆糕塞进他嘴里,笑得很开心,“真没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那你还会不会做其他的?” 张小凡点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觉得我捡到宝了。” “是吗?”没想到方兰生会这么说,他是第一个认真这样说他的人,张小凡感觉绿豆糕的甜滑进了心里。 吃的归吃的,这是额外福利,最主要的事情,他在这里的主因他可没忘记。方兰生吃完后,张小凡就拉着他去练术法跟剑法。他连计划都给他订好了,上午练术法,下午练剑法。方兰生的术法根本比最初的张小凡还要惨不忍睹,剑法更是一点不会,张小凡看着他,感觉到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怎么样?”方兰生飞在半空朝张小凡扬扬下巴。张小凡让他先飞一下,好判定他练到什么程度。结果方兰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搓衣板,勉勉强强飞起来:“不错吧,这还是以前屠苏教我的。”那时候他为了让屠苏教,可费了不少心思。 张小凡本不想打击他,听到屠苏的名字忍不住道:“不行。” “不行?”方兰生不乐意了,“你要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啊,真有这么差吗?” “也许是教的人的问题呢。” “虽然我很想说你说得有道理,但是屠苏很厉害啊。”他忽然想到什么,丢下搓衣板跑过来,“说真的,你们两这么像,不知道谁厉害一点哦?” “肯定都比你厉害。”平时他不会说这话,但这会儿他被方兰生提屠苏提得有点心烦。然后在方兰生报怨前道:“再飞一遍,注意静心凝神。我看这个搓衣板也不行,换一个吧。” “啊?”搓衣板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是屠苏教方兰生时用的,令人看着不爽罢了。 方兰生练了半天,也没怎么休息,连连叫苦:“我看你这和眉善目的,怎么比屠苏还严厉啊。”不说还好,这一说又加飞两圈。等他下来时,几乎累得走不动了。 “算了,休息吧。”张小凡终于不再让他飞了,他也知急于求成反而不成,若是让方兰生练怕了,可就事倍功半了。 正好快到午饭时间,张小凡去厨房做了几个菜。 “好吃,也不枉费我辛辛苦苦练了半天。”方兰生狼吞虎咽。 方如沁看着他直摇头,不过张小凡做的饭菜着实好吃:“小凡你以后还是别做,万一把我们的胃口都养刁了,你走以后我们可怎么办。” “二姐喜欢小饭做的菜,让他别走不就是了嘛。”方兰生从碗里抬起头。 “你傻啊,小凡是青云门的弟子,哪儿能一直在我们方家呢。”方如沁白他一眼。 “……” “……” 方兰生与张小凡都不说话。 饭后,仆人将桌子收拾了,端茶上来。有人来报说张家小姐来了,说是赔礼道歉的。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方如沁也不好拒之门外,就让她进来了。 张小姐进来就满面笑容道:“方小姐好,我今日是专程为上次的不快道歉来的,也正好看望方公子,不知方公子好些了没。”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又没病。”方兰生道。 “小兰,不可无礼。”大户人家就当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就算不喜欢,礼道还是要的。方如沁微笑道:“多谢张小姐挂怀,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东西还是请你带回去吧。” “方小姐客气了。对了,我能叫你一声如沁姐吗,方小姐听着生疏。” “我觉得还是方小姐的好,张小姐如果没什么事就请回吧。”方如沁也不给面子。 “也好,我改日再来拜访。”那张小姐竟也不坚持。她有意无意瞥一眼旁边的张小凡,经过她身边时,忽然崴了一脚摔到他身上。 方如沁、方兰生看在眼里都皱了眉。 “对不起了这位公子。”她倒没别的动作,欠身施了个礼,张小凡只好道了声“没关系”。张小姐走时又看了他一眼,这一眼让张小凡心里发毛。 因为下午教了兰生半天剑法,晚上张小凡早早地上了床,想睡个好觉。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一道笛音传入耳中。他下床、穿衣,开门,一切在浑浑噩噩中完成。等他清醒时,竟已不知身在何处。 看看周围,夜幕离的很近,繁星点点,空无人家,旁边还有个山崖,似在哪里的山上。他揉揉脑袋,还有点昏沉沉,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暗处传来声响,他立即警惕地盯着那处。 树影里走出一个人,窈窕的身段,深蓝的长裙,不若白天的衣着繁杂,看上去却更为秀美干练,没错,走出来的人正是白天刚在方家的张小姐。 “怎么会是你?”张小凡疑惑道,“是你把我引来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问怎么做到的?这样啊。”对方拿出一只短笛吹奏起来,他的脑中就开始疼痛,像有什么在里面翻搅。 “是蛊……什么时候……”他按住头,几乎站不稳。笛音停,才不疼了。 “这个不重要,你应该问我为什么将你引来。”张小姐手负在背后,轻悠悠走过来。 “是,那就请问张小姐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将我引来。” “当然是想你了。”女子咯咯笑起来,声音如银铃清脆,“对了,别张小姐张小姐的,叫我蓝风。”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张小凡皱眉,在她靠近自己的时候警惕地退开。 “我说的可是真的,不过还有个原因。”叫蓝风的女子身形瞬移到他跟前,伸手抽出他腰间的烧火棍,在张小凡一掌打来前又快速退去。 “还给我。”张小凡伸手。 “这个东西你从哪儿来的?”蓝风不理会他,将烧火棍拿在手里一番掂量,“上次你与我交手时,我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怎么这样看,又什么都没有呢。”她想了一会将烧火棍丢给张小凡。 “出手。”她抽出剑。 “莫名其妙。”张小凡拿着烧火棍就要走。 蓝风青色的剑从他背后破空刺来:“不动手就别想走。” 张小凡回神闪开,烧火棍撞上青剑,在寂静的夜空发出清脆的响声。蓝风持剑连翻直刺,带起周围气流窜涌,张小凡堪堪挡开。 “不对,不够还不够。”蓝风横腿一扫,张小凡纵身跃过她,不等张小凡站稳,蓝风一个回身旋,青剑飞出,夹带青光,疾如闪电。张小凡口念法诀,烧火棍在他身前张开一道屏障。他无意相博,以守为攻,不料对方却步步进逼。 蓝风催动咒法,光芒更甚,剑上压力再重一分,张小凡被逼得步步后退。他大喝一声,双手一扬,周身的气场反守为攻,冲击青剑,照亮了黑夜。双方僵持许久,平衡一瞬破灭,气流暴走,两人都被冲飞出去。蓝风咳两声从地上爬起来,对面却没了张小凡的身影。 她跑过去,就见他站立的地方,本就在崖边,被气流这么一震,竟然全部塌了下去。“不会掉下去了吧。”她忧心地向崖下望去,深不见底,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白色的身影,凭空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  蓝风其实是代替碧瑶的,因为比较喜欢碧瑶,所以就不让她来参和了。 ☆、第17章 早上方兰生自己醒了,有些不满,张小凡说以后每天都会带好吃的来叫醒他,今天才第二天,到现在也不见人影。去他房间里没人,问二姐也说没见到。 “小凡是不是有事出去了?”方如沁道。 “他能有什么事,而且就算有事也会说一声的吧。张小凡?张小凡?”方兰生前前后后喊遍,每个人都去问一下,却没有人见到过。 “他该不会有急事来不及说吧。要不再去他房间看看,看东西还在不在。”方如沁这么一说,方兰生急忙跑去张小凡房间。东西还在,但似乎真的走得很急,床上的被子也没有叠。 方兰生看了几圈,发现桌上茶杯下竟然压了一张纸条。 “到城西崖下找张小凡。”读完纸条上的字,方兰生脸色一变,就冲出去,“崖下……崖下什么意思,张小凡……”这纸条哪里来的,张小凡为什么会出去,他都想不了,满心都是崖下两字。一股不好的预感腾起,他飞奔出西城门,向那处断崖跑去。 断崖边有打斗的痕迹,还有一处新塌方,他的心跳得厉害。趴在断崖边,一抹白色印入眼帘时,他几乎忘记呼吸。崖下,半腰处伸出来的一堆树枝上,刺眼的白色随风飘啊飘,那是衣服上扯下来的一块布料。谁的衣服,方兰生已经不敢想。 他看了看四周,没有路下去,他也不能绕道其他地方。如果张小凡掉下去,那他现在一定需要救助,他一点时间也不能浪费。于是方兰生跑到周围的林子里,寻了一根粗一点的树枝。 “一定要等我。”他双手起诀,顾不得自己的术法能不能顺利将他载到崖下。树枝载着人摇摇晃晃飞下崖去,山谷间一点风都能让他摇摆不定,像一片浪中的树叶无力地漂浮。他咬紧牙,不敢分心一点,勉强让自己不掉下去。 然而越往下,山风越大,飞过一半,树枝就已经抖动得跟筛子上的米糠似的。终于又一阵风卷过,方兰生再也控制不住,浪里船翻,倒着坠下去。 下坠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东西,转眼就到崖底。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谁知在距地面还有四五尺时,身下突然有巨力将他托起。蓝白色的光芒像凭空盛开的巨大火焰之花,蓝色的火焰之花,托着他慢慢降到地面。他拿起腰间玉片,那蓝白色的火焰之花正是从玉片里发出。等他落地,玉片的光芒慢慢散去。 “又是你保护了我?”这已经是第二次,他看着玉片,忽然脑中一痛。“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没想到你还是不信我”陌生的莫名的话语,猝不及防窜入脑中,他感觉自己心中升起一股怒气。这怒气不是来自于现在,好像来自于久远的过去,夹杂着怨恨、失望,让他很难过,眼眶不由自主的发酸。 “我这是怎么了?”他摸摸自己眼眶,“不行,我怎么能莫名其妙在这里浪费时间。”他放下玉片,压下脑中的痛,爬起身去找张小凡。 并没有走多远就看到一抹白色身影躺在草堆里,方兰生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他连忙跑过去,果然是张小凡,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嘴角一条红色的血迹,已经干凝。双眼紧闭,面色灰白,没有呼吸的样子。 “小凡!张小凡!”他将人扶在自己怀里,用力地拍打他的脸,喊他。掌下的肌肤冷得他忍不住发颤,他害怕地伸手去探鼻息。虽然很微弱,很微弱,进少出多,但总算还有,紧绷的神经稍稍松下来。 但是下一秒又发起愁来,张小凡这种情况,再得不到及时救治,必死无疑。方兰生此时无比懊悔,若是自己早早学好法术,就可以将人带上去了,而不是现在这样坐在谷底,忘顶兴叹。 “不行,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将人背起来,“不管走多远,我一定找到出路,所以,你也要坚持住。” 走了很远,找了很久,都没有出路。他侧过头,感觉背上的人洒在颈边的气息越来越弱,希望越来越渺茫。可是他的脚步没有一点犹豫、停顿。 “我方兰生从来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即使没有人回答,他依然鼓励着背上的人。从白天走到黑夜,脚下的山路看不见,越来越难走。 不知又走过多远的地方,黑暗里终于出现一点灯火。“有人家了,有人家就会有出口了。”他高兴地回过头把好消息告诉背上的人。 走近灯火,确实是一户人家,方兰生敲开门,出来一个年轻人,面貌清秀。方兰生绕过他,朝门里望了望,似乎只有这一人。 “你们是?”年轻人问。 “厄,这样的,请问你知不知道出谷的路在哪里?” “出谷路?还很远呢。”年轻人回答。 “很远?”方兰生诧异道,“那怎么,怎么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喜欢一人在山谷隐居。”年轻人注意到方兰生背上还有一人道,“你背上的人,他是不是生病了?” 方兰生垮下脸:“他受了伤,我本来以为有人家,离出口就不远了,谁知道……打扰了。”他转身打算离开。年轻人却道:“他受伤不轻的样子,等你找到出口恐怕来不及。” “那怎么办!”以为有希望,希望却又破灭,方兰生大喊一声,眼里有了水光。察觉到自己失态,他缓下语气:“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朝你发火。” “没关系,在下常年居于深山,凡事靠自己,所以略同医理。你若愿意,也许可让在下试一试。” “你会治?”方兰生闻言激动道。 “会一点,但不能保证。” “那请你快救救他。”也不等主人邀请,方兰生急急进屋,“死马当活马医,总比没得医好。”屋里桌上地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罐子,都找不到一个地方放张小凡。 “把人放到里屋床上去。”那年轻人跟进来说。等方兰生放好人,他把了把脉:“确实伤很重,伤及五脏六腑。” “怎么办?求你一定要救他!只要救醒他,无论什么样的报答都可以。”方兰生双膝跪地,恳求道,这人眼下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你先起来。”那人扶起他,“救是可以救,我需要一人能将血转给他。” “我,用我的血。”方兰生想也不想就答道。 “他有你甚幸,但是你还没问我有什么条件呢。”年轻人看着他笑道。 “你说,不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若我要你以后都留在这里陪我呢?”年轻人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一个人在这山谷实在孤单无聊。” “孤单你可以上去啊,为什么要我留下来陪你……”既嫌孤单,又喜欢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隐居,方兰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 “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只要你答应我就动手救人。”年轻人一副没商量的样子。 “你……”方兰生咬咬牙,“留下来就留下来,我答应了。” “那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我叫雾宴,你叫什么?” “我叫方兰生,他叫张小凡,可以了吗?” 与方兰生的急躁相反,叫雾宴的年轻人不急不缓道:“我先替他修补内脏,你休息一晚,明天再输血。” “还能修补内脏?”方兰生好奇道。就见雾宴去外屋拿来一只陶罐,倒出一只半截手指长的虫子。小虫子趴在掌心,发出紫红的光,诡异得很。“你不会是要用这只虫子修补吧?”他看着虫子,吞吞口水,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别小瞧这只虫子,能耐可大着呢。”雾宴将虫子放在张小凡手腕上,那小小虫子竟然扭动着钻了进去,张小凡发出一声闷哼。 “啊,它,它就钻进去了?”方兰生惊叫着咧咧嘴,好像疼的是他。 “从里面才能修补内脏啊,难不成你要我把他开膛破肚?”雾宴淡淡道。 说到开膛破肚,方兰生忍不住一阵反胃。“你是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太饿也容易反胃的,过来。”雾宴放开张小凡,向外屋走去,走到半途停下看一眼方兰生,示意他跟上。 “我,不饿。”方兰生边走边说,这倒不是客气话,周围的环境,他还真没什么胃口。泥砌的墙,昏暗的烛光,最重要的是满地的陶罐,诡异得很。让他在这群可能装着各种虫子的陶罐中吃东西,实在有点为难。 不过,没胃口是一回事,肚子叫是另一回事。雾宴递给他一个馒头:“就算你不想吃,也顾下你的肚子。” 方兰生有些尴尬的接过馒头,咬一口,想到什么,掰下一半。这山谷里吃食不多,等张小凡醒了,肯定需要食物补充气血,现在多留点是一点。 ☆、第18章 方兰生在张小凡床前趴了一夜,惊醒的时候天还没亮,他探了探张小凡的鼻息,比之前有力多了,再看他脸色,也好了不少,稍稍安心了些。他试着喊了两声,张小凡眼皮似乎动了动,仍是不能回应。 “雾宴你快来看看。”他大喊。 雾宴趴在外面的桌上,本来趴得不舒服,这一喊也就醒了:“算了,不睡了,这好人也是不容易做啊。”他过去看了看张小凡,伸手在他胸前几大穴上点了一下,顺着手臂往下。方兰生就见那只紫红色蛊虫从昨天进去的地方爬出来,被雾宴捉住装回罐子。 “修补已经差不多,你可以准备一下输血了。”雾宴将陶罐送回去,换了一只过来。 方兰生给自己搬了张凳子坐在张小凡身边:“你这罐子里不会又是什么虫子吧。”想到罐子里说不定会爬出和那只紫红虫子差不多,或者更诡异的虫子,方兰生就一抖。 “你猜对了。”雾宴将罐子里的东西倒出来,却不是想象中的虫子,看起来更像一根透明的管子。 “这是什么?不像虫子啊。”方兰生疑惑道,“用这个就能输血?” “你可不要以为这是普通的管子,这是由成千上万的蛊虫制成的呢。你看这里,”雾宴把虫管送到方兰生跟前,“这两头是特别的双蛊,一只吸血,一只吐血,中间的管身就负责送血。”他当真认真解说起来,就跟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宝贝一样。 “你看见这里有张可爱的嘴没?”他指着虫管的一头道。 “……”方兰生挪开了点,他可不想看成千上万,说不定还会蠕动的虫子。一想到等下,这些虫子会扎进自己手臂,他就恶寒。 雾宴将虫管一端扎进他的手臂,另一端扎进张小凡手臂,疼痛传来,方兰生就看见鲜红的血液流出,一点点染红米白色的虫管,流向张小凡。 看着自己血进入张小凡身体,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起,他的血液里融入了他的。方兰生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最后竟然露出笑容。 “你这人好奇怪,住深谷里专养些古怪的虫子。”他转过头朝雾宴道。这两天在这里没见过他摆弄其他东西,屋子里除了陶罐最多,也没别的,就好像这里专门是用来养陶罐里那些东西似的。 “一点点不登大雅的爱好而已,别看这些东西虽小,用处可大。”每当说到蛊虫,雾宴眼里都会露出与他面貌不衬的光,“我去弄点吃的,输完了,它会自动脱落的。” 雾宴走后,方兰生就静静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张小凡。也不知是自己心里的感觉,还是输血真的见效,他感觉张小凡的脸色看得见的有了血色,嘴唇也从白紫变成了正常颜色。他欣喜地握住他的手:“没事了……没事了……” 雾宴走出屋子,发现屋边的栅栏上停了一只鸽子,他回头看眼屋内,走过去抓住鸽子,从脚下抽出一张小纸条:“啧,这么关心。”他伸手在纸条上一抹,印上另一行字,重新将纸条塞进小竹筒,放飞鸽子。 晚上的时候,张小凡终于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旁边点着一只昏暗的蜡烛。方兰生闭眼趴在他身边,手还牵着他的手。 他伸手抚摸他被火光照得如同暖玉的面颊,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感情。本以为自己九死无一生,却还能醒过来,见这一番光景。那么高的断崖,他那点术法又是怎么下来的。 感觉到异样,方兰生睁开眼对上一双黑眸,下一秒他露出惊喜的笑抓住他那只手:“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张小凡微笑道。 “你是该道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多担心……”方兰生的声音忽然一哽。他抿抿嘴,伸手轻轻环住他,将头枕在他胸前:“还好。” “兰生……”他也伸出手环住方兰生。 “咳咳,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雾宴尴尬地咳两声。 方兰生赶紧直起身子:“知道不是时候,不会悄悄退出去吗?” “我是想,不过有两人说是你的朋友。”雾宴道。 “我的朋友?谁?”这个时候会有谁找到这里来,方兰生奇怪地看向房间门口,就见两个熟悉的身影过来。 “小兰!”来人竟是陵越和屠苏。 方兰生高兴地跑过去拉住他们:“大哥、屠苏,你们怎么来了?” “如沁传信把情况告诉我们了,你几天没回去,她很担心让我们来找一找。”陵越道。他走进去:“这位就是张小凡侠士吗?” 张小凡看向来人,一者十分英气,剑眉入鬓,而另一者……对方看到他显然也十分吃惊。非常相似的面容,怪不得方兰生会问他有没有兄弟。 “你们……”陵越看看他又回头看看屠苏。 百里屠苏也走进来,怔了半晌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怎么样,怎么样,很像吧。”方兰生笑道,“不过其实也不难分辨,差别还是很大的。” “确实,张小凡侠士眉目要更和善。”陵越道。相似的面容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一者温和如玉,一者沉稳内敛,这也是方兰生最初就没有认错的原因。 “大哥,你快帮忙看看小凡。”有他们在,张小凡应该能恢复得更快了。 陵越替张小凡把把脉:“他受伤很重,不过已经好了很多,救治的人非比寻常。”他走到雾宴身边,一拱手,“不知先生是何方高人,用的何种方法救治?” “不过是在这深山瞎捣鼓,懂些医理,不足挂齿,不足挂齿。”雾宴摆摆手,似不愿多说,陵越也就不勉强。 他走过去扶起张小凡,双手化印,为他传输真气疗伤。一刻钟后,陵越收手,额上沁出汗珠。方兰生赶忙过去替他擦擦汗,扶着张小凡躺下。 “你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很多了,别担心。”张小凡安慰,又朝陵越道,“多谢陵越师兄。”陵越既是天墉城大弟子,也当得一声师兄。 “张小凡侠士客气了。” “大哥,你别什么侠士侠士的,多生疏。”方兰生道。 “是啊,师兄就叫我张小凡吧。” 陵越点点头:“既然都没事,屠苏你让阿翔也通知如沁一声,让她放心。” “好。”百里屠苏本就话少,此刻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生人,话就更少。 接下来两日,陵越与屠苏轮着给张小凡疗伤,他很快好起来。而他们之中和张小凡最熟的就是方兰生,所以顺理成章都是方兰生照顾他,当然方兰生本不愿假手他人。 这日方兰生挖菜回来,陵越和雾宴弄吃的还没回,屠苏一个人站在门口。 “你怎么站在这儿,正好来帮忙拣菜。” “兰生。”屠苏挡住他。 “怎么了,木头脸?”他看屠苏的脸色很严肃,虽说屠苏的脸什么时候都是一个表情,不过他真的看出了严肃。 “你是不是喜欢了不该喜欢的人。”屠苏也毫不拐弯,开门见山。 “……”方兰生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你喜欢他。”不是问句。 “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屠苏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 “……这你都能看出来?”想不到百里屠苏平时不多话,也没什么表情,却敏锐得很,其实这两天他已经多有注意了。“这件事你帮我保密,我会找机会自己跟二姐还有大哥说的,好了,来帮我拣菜。”说着他就往屋里走去,却被屠苏一把抓住。 “你怎么会喜欢他?” “什么?”屠苏抓着他的手,力道有点大,方兰生皱皱眉。 “你是喜欢他,还是……”屠苏道,“我能看出来,是因为看在眼里。” “……”方兰生看着熟悉的没有波澜的眼睛里多了一丝隐忍,忘记拂开他的手,“是,可是你让它过去了,又还来说什么?” “因为不会有好结果。”他的眉头紧锁,似挣扎,似无奈。 突然,吱一声像是人踩到什么东西的声音,两人看向屋内,就见张小凡站在门口。屠苏松开手,张小凡尴尬地说:“我,我不是有意偷听,只是……只是……”他忽然说不出话来,勉强地笑了笑转身回去。 “过去的就过去了,我现在喜欢的是他。”方兰生留下一句,追进屋去。 百里屠苏转过身,看看自己的手,风从指间划过,似自己没有握住的流沙。 “小凡。”方兰生喊,那白色的身影不肯停。 “张小凡!”方兰生追到他跟前一把抓住他,“我喊你,你听到没,几个意思。”张小凡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你别听到一点半点,就胡乱想好不好?”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张小凡问,“是我,还是因为这个?”他朝自己的脸指指。 方兰生一巴掌拍下他的手:“是你,因为你呆,你傻,因为你喜欢我啊……送纸鹤风铃,跟踪我的不是别人。” “如果不是我先喜欢你,你还会不会喜欢我?” “当然不会啊,谁没事放着满大街的姑娘不要,喜欢你一个大男人的。”方兰生白他两眼,见张小凡脸色发白,眼睛里的委屈快要溢出来。 他抓起他的手:“你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张小凡你听好了,风雨桥,我要去见的是你。我们一起求过的签,情系三生,是你,不是别人。” “那你们……” “怎么,不准人有点过去?你就没过去吗?”方兰生没好气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我真没过去……”张小凡嘀咕。 “你!”方兰生气结,“这次回去,把我们的事告诉二姐吧。” “兰生……” “这关早晚要过,我不怕了,还是你怕?”方兰生眼一瞪,大有他敢说一句怕就让他血溅当场的架势。 “当然不怕。”张小凡笑着摇摇头。只要手还牵着,就什么也不怕。 ☆、第19章 又过了十多日,张小凡伤势好得差不多,一行人便准备告辞。陵越作为领头人去向雾宴道谢并且辞行,方兰生跟在后面,脸色有些异常。 “怎么了?”张小凡见他从说要离开开始,面色就不对。眼睛看这看那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心不在焉,坐立难安的样子。 “啊?”方兰生似乎惊了一下,“没,没什么。”他站在陵越身后偷偷朝正与陵越说话的雾宴瞄两眼。这人那时候说的条件也不知当不当真,要是当真,非要他留下怎么办。他当然是不想留下,但对方真要说,他方兰生虽说不是大侠,这种承诺却也不好堂而皇之食言。 对方果然不动声色地朝他看来,就在他以为他要重申那日条件时,对方却说:“救人也是应该,报答就不用了。只是我一人住在深谷,空有这些本事,想造福人们也是不能够。” 听他说这些话,方兰生诧异地看着他,明明是他自己说喜欢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转眼又变了说法,雾宴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确实如此,那先生不如与我们一同出谷,在河川城也好帮助更多的人。”陵越道。 “好是好,只是我一介山野之人若是能得河川城重要之人的引荐,就能事半功倍。” “说的是,就这样进城,生计恐怕都成问题,有人引荐会好很多。”虽说他若去了,方家必会支持他,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靠他自己才行,陵越想了想说,“方家二姐与城主熟识,可以替先生引荐一下。城主是惜才之人,先生或许可以发挥所长。” “大哥……”方兰生叫起来。 “怎么了,兰生?”听到方兰生好像有异议,陵越疑问地看向他,应该说在场的都看着他,“先生既然救了张小凡,帮忙一下也是应该的。” “我不是说不报答,我的意思是……” 他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就觉得有些不对。要是换别的方式报答,比如钱之类的那是一定没有问题的。但他也不好说,说了倒像是他拿钱唐突别人,肯定会被陵越教训。 “方公子若是觉得为难,还是算了吧。”雾宴道,可是方兰生看他眼里一点算了的意思也没有。 “先生客气了,兰生没有别的意思,请别介怀,兰生?”陵越转过头喊道。 “是,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二姐是个爽快人,一定会帮你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答应了,不然还以为他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于是雾宴跟着他们一起出了谷,方兰生本以为他会把那些陶罐都带上,他却没带,这让方兰生微微松了口气。 上了断崖以后,陵越、屠苏先带雾宴去见方如沁,张小凡伤势刚好,教程慢些,方兰生在后面陪着他。 “兰生你刚刚为什么反对?”张小凡问,方才他一直都关注着他,脸色从一开始就异常,后来更是不想帮雾宴的样子。 方兰生扶着他,想了想说:“他这人有些奇怪,你没看见他那些陶罐里全部是些诡异的蛊虫。” “也许正是他的特殊本事呢,你看他不就用那些蛊虫把我治好了?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来做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不过你不知道……”方兰生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之前他还说不想出去,让我留在谷里,才答应救你。现在看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想帮助更多的人,什么需要人引荐,怎么看都有可疑目的。 ” “他竟然提这样的要求,怪不得你脸色不好。”张小凡道。 “喂,你可别有什么误会。”方兰生赶紧说。 张小凡笑:“误会什么?”方兰生瞪他一眼。 他收起玩笑:“也许我们多心了,哪有人喜欢一个人待在深谷呢。他可能只是有了机会想抓住,就像他说的,山野之人进城不容易吧。” “好吧,希望像你说的,他要真只是求些名利钱财,都是好事。”方兰生道。 两人走着走着,忽然一道蓝色身影从天而降挡住去路,张小凡一看来人立即戒备:“是你,你来做什么?” 蓝色的衣裙,来人正是蓝风,她咯咯一笑:“来看看你好了没有啊,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不是张家小姐?”方兰生看她与平时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打扮,奇道,“怎么看起来判若两人。”张家小姐就是普通富家小姐的样子,眼前这人容貌没变,却透着江湖人的气息。“不对,你怎么知道小凡出事?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他忽然想起来。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我知道的多着呢,他掉崖可是我通知你的。”蓝风笑着走道张小凡身边,自然而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是我把他打掉崖的,不过我不是有意的,张小凡对不起。” 张小凡正想挣开,方兰生先他一步拍开蓝风的手:“是你?那你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的,我已经道歉了啊,而且我有通知你去救小凡,你应该感谢我。”蓝风继续凑上来。 方兰生挡在她跟前:“那又怎么样,人是被你打下去的,你知不知道他差点死掉!最多算你功过相抵。还有,小凡?你们很熟吗,叫得这么亲热!” “啊,这我就要说了。”她推开方兰生跑到张小凡身边,“你们两个都是男人,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小凡你不如跟我在一起啊,我们张家也是要什么有什么,绝不会亏待了你。” “蓝风姑娘,这种事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做买卖的。”张小凡去掰巴在自己手臂上的一双手,却掰不开。 “你这人怎么像块牛皮糖,我们怎么样轮不着你管。倒是你,麻烦矜持点,他有主了!” 在方兰生炸前一瞬,蓝风放开了手:“你们能不能在一起还说不定呢。”这句话戳到方兰生与张小凡痛处,两人不理她转身就走。 “喂,就这么走了,小凡你的蛊毒不解了吗?”蓝风在身后喊道。 “你说什么?”张小凡停下。 “你不是问我,怎么把你引出来的吗?这里。”她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脑袋,示意蛊虫在脑中。 “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她走过来,“只要给我一样东西我就替你解了,对了,救你们的人解不了哦。”威胁的话都被她说得轻轻松松,像只是在闲聊家常。 “你怎么知道救我们的人解不了?”对方说得胸有成竹,什么事都了解一样。 “我就是知道,不信你们可以去找他,不过只是浪费时间。” “那你要什么东西?”一旁的方兰生问。 她走过去,伸手指向方兰生腰间:“这枚玉片,我喜欢这个很久了,看到第一眼就喜欢呢,怎么样,愿不愿意割爱?”她抬眼问。 “你下毒,还敢要东西,我们把你抓了,看你解不解。”方兰生说着就要动手。 蓝风往旁边一闪:“我建议不要哦,就他现在的状况,加上你想抓我恐怕不容易。你要是不想给,我就不解了,让他受受苦吧。”说完作势要走,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和方兰生有得一比。 “你!等一下。”方兰生喊道。 “兰生,不要给她,那是我们的……”那枚玉片可以算是他们的定情之物了,还帮他找到过方兰生,它与他们似乎都有很深的渊源,张小凡不想把它给别人。 蓝枫看方兰生拿着玉片举棋不定,又道:“你不给我也不勉强,那以后我就夜夜喊小凡来相会,这样一想,啊还真是不错呢。” 别的就算了,这话一出,方兰生立马摘下玉片:“给你就给你,你替他解毒。” “好啊。”两人一手交玉片一手交解毒丸,方兰生将药丸给张小凡服下,不一会儿从他耳朵里爬出一只蛊虫,蓝风手一挥,将虫子收回去。 “好了,我先走了。”她朝张小凡挥挥手,“小凡我们下次再见。” “喂,你要是再动手脚,别怪我们不客气。”方兰生喊道。 “我怎么舍得呢,手脚不会动,但是我会把他抢过来的。”蓝风留下一句挑衅的话,气得方兰生鼻子生烟。 “你真是……会招蜂引蝶!” “这不关我的事啊。”张小凡觉得自己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真是的,一个两个都说没有好结果,我偏不信。”方兰生走在前面,自己跟自己赌气,一会儿又回来拉起张小凡,“走,说好今天回去向二姐坦白的。” “好,等二姐这边完了,我们就回大竹峰。”先见二姐,然后他带方兰生回去见师父师娘,他还记得师娘说的那句“感情的事,只要你情我愿,又有什么该不该的”,也许真的应该试一试。 方兰生在路上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临到方家门前又忐忑起来,他转头问张小凡:“你说二姐她会不会打死我们啊。” “我看二姐那么温柔的,不会吧。” “你不知道我二姐,她发威起来就跟母老虎一样。”方兰生还真有些心悸。 “你说谁是母老虎呢?”真是说人人到,说鬼鬼哭,说点坏话还被事主听到。方如沁正从门里出来,打算看看他们两个怎么还不回来,就听两人在门口嘀咕。她走上去揪住方兰生耳朵:“小兰,你刚刚说谁呢?” “啊啊啊,二姐饶命,我说,我说张家那个死丫头呢。” “哼。”方如沁丢开他,“你们两磨磨蹭蹭地不进来干嘛?” “我们两正在商量,有事要跟二姐你说。”方兰生道。 “什么事?” “这个,还是进去说吧。”方兰生把人推进门,张小凡跟在后面。 “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你是要说小凡掉崖的事?那个你放心那位先生我已经安排了,你大哥和屠苏正带他去城主府呢。”方兰生异常勤快地搬了凳子让她坐下,方如沁更加狐疑,“还是你闯了什么祸?” “不是,都不是。”方兰生想了想下定决心,拉起张小凡的手,“二姐,你说过缘分不易,遇到有情人要好好珍惜不是?” 方如沁看着交握的手一时不能理解,愣愣道:“什么意思?” “二姐,我有喜欢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开玩笑 ☆、第20章 “如沁姐,我喜欢小兰,想和他在一起。”方家大厅,张小凡牵着方兰生的手说。 闻言,方如沁嚯地一声站起来,力道太大把凳子都踢翻了,她瞪着不可思议的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和小兰,我们喜欢彼此。” “哦,喜欢啊,小兰可爱,小凡你乖巧,喜欢也正常,如沁姐也喜欢你们呢。”方如沁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不愿听懂笑道。 “二姐!我爱张小凡,张小凡也爱我,我们想在一起一辈子!”方兰生在方如沁面前,拉起张小凡吻上他的唇,在场两人都惊呆在原地。他放开呆住的张小凡朝方如沁道:“二姐,你明白了吗?我喜欢他,我爱他。” 方如沁如遭雷击,脸色瞬变,她僵硬地走到方兰生跟前问:“兰生,你知道你在说吗?你是不是下了趟断崖,把脑子下坏了。”她伸手要摸方兰生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被方兰生躲开。 “二姐,我没有发烧,脑子也没有坏掉,我清醒得很。我想跟张小凡在一起,不管你同不同意。”他说。 “如沁姐,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兰的。”张小凡道。 “你闭嘴!”方如沁声音尖锐,看也没看张小凡,一眼盯着方兰生。这是她认识张小凡以来第一次这么不顾礼道,一直以来,她挺喜欢张小凡,当自己多了一个弟弟,从来都是温柔笑脸相迎。有时对方兰生还会凶一凶,对张小凡却没有过。今天的方如沁,张小凡没有见过,还真被唬住了。 “二姐,我知道这一时难以接受,你……”方兰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方如沁打断。 “你知不知道,你们说的话有多荒唐?你们都是男子,这天下哪有两个男子在一起的,这是有违常道,有违人伦的,你懂不懂。姐知道,你年纪小,有些还不懂。过来,你跟我回房去。”方如沁说着就要去拉方兰生。 方兰生甩开他,挽住张小凡的胳膊:“二姐,我不小了,你不要总当我是小孩子!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要什么。你也说过遇到有情人不易,你不就是没有遇到,所以到现在都单着吗?可是我遇到了,是男是女我不在意,我喜欢的就是他,是他这个人。除了他,我不会要别人的。” “啪”脆亮的响声在大厅里回荡,方如沁这一掌打得很用力,连自己的手都疼得发麻。方兰生的脸立时印上一道红色的掌印。方兰生从没有想到般,震惊地看着她。眼中有水光积聚,眼神却越发的倔强。 张小凡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惊得不轻,在他印象中,不管方兰生怎样胡闹,做出什么样的事,闯出什么样的祸,方如沁连责怪都不舍得大声,别说这么用力的打他了。 若在平时,方兰生脸上出现一点点委屈的神情,方如沁都是要让步的。但今天,她却握紧发麻的手,逼近一步:“兰生,不论什么事,姐姐都可以答应你,但这件事绝不可能。你是我方家单传,方家的香火将来还要靠你延续,你与姐姐不同,你的肩上有方家的责任!不该再胡闹了,你懂不懂!过来,只要你过来,今天的事姐姐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你还是姐姐疼爱的小弟。”她向方兰生伸出手,劝诱着。 “二姐,我从来不想要什么方家的责任,我只想过自己的生活,你不要逼我。”方兰生摇摇头。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5节 方如沁突然朝张小凡大吼道:“张小凡,我待你不好吗,你就这样对我们方家的!” 张小凡先是被方如沁的词严声烈震住,后一秒回过神温和却坚定地说:“我对不起如沁姐你,对不起方家,可是我对兰生是真心的,求如沁姐成全。” “成全,你以为这是多简单的事?成全你们去被天下人耻笑怒骂吗!”她冷笑道,“我不能让你毁了兰生,你今天就离开,从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河川,不要出现在兰生面前。” “如沁姐!” “二姐!你要是赶张小凡走,那我和他一起走!”方兰生拉起张小凡就离开。 方如沁气得浑身发抖,在后面喝道:“拦住他们!”院子里的护卫一下子涌进来围住方兰生与张小凡二人。 张小凡将方兰生护在身后,方如沁厉声道:“张小凡!你还要动手不成!” “如沁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小凡为难道。 “他不敢,我敢。”方兰生上去就跟护院们缠打在一起,张小凡自然要护着兰生,却又不敢真的使力打人。一旁的方如沁见状长袖一甩,上去拿过护院手里的棍子,从方兰生背后一棍敲上去。方兰生当场昏倒,张小凡连忙接住他,睁大眼睛看向方如沁,没想到她居然会打昏兰生。 方如沁挥开护院,走过去:“给我。”张小凡犹豫。“我是他姐姐,你要让我把你告上城卫,说你劫持方家少爷吗?”她一把推开张小凡,接过方兰生将人交给护院,吩咐一句“带到房间锁起来”,方兰生就被带走了。 张小凡想上前,被方如沁挡住。“小凡,不要怪我,你们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你会毁了兰生也毁了你自己。走吧,离开方家,离开这里。” “如沁姐,如沁姐!”张小凡一边喊着一边被护院请出了方家。若是硬闯,那些护院自然拦不住他,但是他不能闯过方如沁。就像方如沁说的,她待他不薄,他不能恩将仇报。而且他与方兰生的感情,他更希望得到家人的祝福。 “如沁姐,我不会放弃,不会走的。”他在门外大声喊道。 方兰生在自己的床上醒过来,后脑还隐隐作痛。他简直不能相信方如沁竟然会打昏他,明明从小看他受一点伤都心疼得不行的人。 他下床去推门,果然门已经被锁,再去开窗子,这次连窗子都全部封了起来。他用力拍打门:“二姐,二姐,你开门啊,你又把我关起来!” 不一会方如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好好待着,静心想想,姐姐都是为你好。既然你说你不小了,到了成婚年纪,过两日,我替你向孙家提亲,把孙家小姐娶了。” 这一说,方兰生急了,就算他暂时不能出去也没关系,但是方如沁真像孙家提了亲,那可就不是开玩笑了:“二姐,你别!你明知道我只要张小凡,你这样不是害了人家孙小姐吗?二姐你冷静一点,别冲动啊,过几天,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想通了呢。” 方如沁哼笑一声:“想通,我还指望你想通呢。现在是对不住孙小姐,但是等你娶了人家,姐相信你们一定会日久生情,她会让你放弃那些荒唐的想法的。” “可是!可是我不喜欢她啊!” “孙家小姐温婉可人,你会喜欢的!” 方兰生急得团团转:“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二姐你为什么非要拆散我们!” “你那是什么喜欢?你那是脑子发烧,一时冲动,根本不懂自己在做什么。行了,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到你与孙小姐成亲之前,你就给我好好待着吧。”方如沁不再说话走了,留方兰生在屋子里又是喊又是踹门踢凳子。(注一) “二小姐,那个人跪在门外了。”有护院来禀报。 方如沁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别管他。” 张小凡当真跪在门外,这种事,他也不知要如何转变方如沁的想法,想着只能让她看到自己的诚意,也许这样方如沁能心软。他这一跪就是两天,日晒夜露,滴水未进。 方如沁也在听到护院来禀时,心中惊了一下,没想到张小凡当真,这么有毅力,但她还是狠下心道:“随他去。” 第三日,她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叫人备了份礼。穿着红橙略喜庆的衣服,特意在走过张小凡跟前的时候停下:“你再坚持也没有用的,今天我就替兰生去孙家求亲。错误的事就让它过去,别再错下去了。” 张小凡闻言挣扎着想站起来,无奈跪的太久,又噗通摔倒在地。方如沁看在眼里,想伸手拉他一把,生生忍住了,她掩去心疼板着脸:“你又是何必。” “二姐,我对兰生是认真的,我不会说什么感动天地的话,但我一定会守护他一辈子。只要你答应,不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张小凡抓住她的衣袖。 方如沁叹了口气抽回衣袖:“我不能答应,你也别折磨自己了。我会让人通知你的师兄们来将你带回去,而兰生会娶孙家小姐。” 她摇摇头,转身登上了马车,张小凡看她背影,急气攻心,又粒米未进,眼一黑,昏倒在地。 “张公子,张公子!”护院见了,忙过来推喊。 方如沁在车中听到喊声,掀开车帘就见张小凡倒在地上,立即下车扶起他,朝护院道:“去找大夫让他到同城客栈,帮我把人抬进车。” 一群人手忙脚乱把人搬上车,方如沁一同上了车,将张小凡送去同城客栈。 ☆、第21章 同城客栈,曾书书除妖还没回来,幸好林惊羽在。他在楼上听到楼下骚动,出来看了一眼,发现张小凡昏迷不醒被几个人抬进客栈,后面跟进一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美貌女子。女子眉头紧锁,他立即冲下楼。 “小凡?你怎么了?”他推开围着的人群,推晃张小凡。 “你是?”方如沁看着冲过来,脸色紧张的人,料想是张小凡同行的师兄弟,就没有阻拦。 林惊羽向方如沁抱拳道:“在下林惊羽,与张小凡同门,姑娘是?”眼前的女子眉如远黛,面若凝脂,还有一种不同于寻常闺阁女子的干练气势。 “我是方兰生的姐姐,先不说了,赶紧把小凡抬上去。”方如沁吩咐客栈的人弄水过来,林惊羽将他们引去张小凡的房间。一会儿大夫也过来,替张小凡把脉。 “小凡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张小凡待在方家教方兰生,他与曾书书也就没去找他。想着有方兰生方家不会亏待了他,平时教教术法,更不会有什么事,没想到今天却被抬着回来了。 “这件事我要说声抱歉,但这孩子也实在是固执。”方如沁叹了口气,“他竟然在门口跪了三天两夜滴水未进,我想着他自己会知难而退,可是……”她不准方兰生与他在一起,但她同样不想张小凡为此受罪,这些日子相处,不是没有感情。 “你说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兰生呢?方家就是这样待客的?”林惊羽一听面色顿时不好。他与张小凡从小一起长大,一同进的青云门,手足之情非比寻常。不管什么事,他的第一反应都是护着张小凡,没想之前还好好的人,现在面色苍白地躺在自己眼前。若不是对方是个姑娘家,他恐怕要先出手教训一顿再说。 “这件事晚点,我一定给林少侠一个交代。”方如沁道。曾书书她见过,林惊羽她或多或少都听方兰生提起过,与小凡感情甚好。此番好似面对张小凡的家人,方如沁心中更是愧疚。只是这么多人在场,不是说话的时候。 “好。”林惊羽点点头转去问大夫,“他到底怎么样?” 大夫松开张小凡的手腕,又查看了一番起身道:“请不必担心,这位公子只是太久未进食,又急怒攻心,导致一时气血不济。调养调养就会好了,可先用温水给他润润胃,然后吃些稀粥,我再开几副通气顺血的药。还有双腿处瘀血,你们先用冷水替他敷一敷,十二时辰后用热水敷,这个不处理好,以后恐怕落下病根子。” “还请大夫详细写下药方,以及注意点。”林惊羽将人引出去开方子。店家拿了水上来,方如沁亲自调了些糖水一勺一勺喂给张小凡。 张小凡睁眼就看见方如沁坐在床边,他挣扎坐起来轻喊了一声:“如沁姐。” “你先别说话,把水喝了。”方如沁替他拉拉被子,挥退其他人道,“你这孩子为什么这么死心眼,你们随了自己的一时冲动,有没有想过将来。” “可是我跟兰生是真心喜欢对方的。” “也许你们现在喜欢对方,可是以后呢,人的感情是会变的。”方如沁道。 “人的感情也许会变,但这世上又有什么是不变的呢,我们会因为将来未知,就不走下去了吗?” “你……”门吱呀一声,林惊羽进来,方如沁止住了话头。 “小凡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林惊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 “我没事了。”张小凡朝他笑笑。 “我让客栈准备了薄粥,等下就有的吃了。” “那你好好调养,别再做傻事了。”方如沁起身离开,走过林惊羽身边时看了他两眼,林惊羽便让张小凡先休息跟了出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与方如沁走出客栈,找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地方。 “我是方兰生姐姐,你是张小凡师兄,好比他的家人,想必你能明白。”方如沁面上似忧心又似无奈,“你对小凡和兰生的关系怎么看。” “他们的关系?不就是好友?小凡很关心兰生。”这点他是看得出的,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张小凡总是第一个想起方兰生,花妖那次,也是张小凡背着兰生,兰生遇险,他第一时间扑过去救。“兰生挺可爱的,这也正常。”他把这些归咎于方兰生太清秀可爱,容易激起他人保护欲。 “你没有想过其他可能吗?”方如沁问。 “其他可能?”林惊羽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凡与兰生,他们爱上了彼此。”方如沁的话就像晴空惊雷。 “不可能!”林惊羽当即否定,“小凡他有喜欢……”他忽然不说话了。他想起之前张小凡与曾书书忙活些有的没的,他遇到过,还见过一只纸鹤上写着凡与兰。当时他以为兰是哪家女孩子,可方家小姐一番话,岂不是说这兰其实是方兰生的兰。 “难道……”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小凡喜欢的就是方兰生?可是他们都是,都是男孩子啊。”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不能让他们在一起,不能让他们见面。谁想到小凡这么固执,竟然跪在方家前,不吃不喝,我本以为他受不住就会放弃了。这件事是我该说声对不起,你们若是要责怪,我也不推避,但我不能让步,你能理解吗?”张小凡这样子,她不动容是假的,可是方兰生是方家唯一的男孩子,将来方家还要靠他,她就只能狠心伤了张小凡了。 “什么样的补偿我都答应,但希望你们能带张小凡离开,劝他放弃兰生,我这个做姐姐的在此先谢谢了。”她说着弯下身去,林惊羽伸手扶住她。 “我能明白你作为兰生的姐姐无法接受,这要是让小凡的师父师娘知道,也是万不能接受的。万法自然,男子怎能爱上男子,这是有违天道人常的。这件事等我向书书确认一下,我们会带小凡离开。”林惊羽从小在戒律堂长大,世间事非黑即白,要他接受这种事也是难。 “那小凡就交给你们了。” “请方姑娘你放心吧。”事情说完,两人便散了。 曾书书回来时,就见林惊羽一脸寒霜在等他。他思来想去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事,这才上前去打招呼:“今天你怎么有兴致在外面等我?” “我有件事要找你确认。”林惊羽拿着剑双手交握在胸前。 “什么事?你把剑放下好好说话,这架势看着怪吓人的。” “小凡喜欢方兰生的事你是不是知道?”林惊羽语气不善。 “啊?你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的。”他惊讶地问。这事他不光知道,可以说他还怂恿了呢,追人的点子都是他出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这会儿在林惊羽面前说,林惊羽死脑筋,又一脸寒霜说明这事他生气得很,自己要说了,不是赶巧送过去给他劈。 “这么说你知道了,那你怎么能放任他胡来!”林惊羽一把抓住曾书书衣领,“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害小凡!” “话怎么能这么说,我怎么会害小凡呢?小凡喜欢一个人怎么了?又不是天塌了。”曾书书瞪起眼。 “但他喜欢的不是别人!他喜欢的是方兰生,是一个男人!”看曾书书一点不觉得错的样子,林惊羽更上火,“这是胡闹,是有违天道的!” “什么天道不天道的,你脑子被戒律堂训坏了!两个人相爱有什么错,情爱之事再正常不过,他们喜欢对方怎么了?伤害谁了?怎么就天理不容了?” “伤害方姑娘,伤害小凡师父师娘了,他们会为他们伤心难过就不是错了?”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 “方二姐是想不通,她若想通了有什么伤心的。田师叔他们,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能接受?” “那我们要不要试试,看小凡师父接不接受。” 说到这个,曾书书气势还真弱了下来:“别,这人家师徒的事,还是让小凡自己去说。” “我可以不说,但是你要负责劝小凡放弃。”林惊羽道。 “你们真是,搞不懂,为什么非要拆散有情人呢,是男是女真的那么重要?他们会喜欢对方,不就是老天赐的缘分吗。真是……”曾书书气得懒得说了,一把推开他走了。 “记好了一定要劝回小凡。”林惊羽在他身后道。 曾书书挥挥手表示听到。 作者有话要说:  几个错别字改了一下 ☆、第22章 曾书书进张小凡房间就见他正拿着毛巾敷在腿上,他刚刚运功调息了一番,东西也吃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见曾书书回来,连忙拉住他:“书书,你回来了?正好快来帮我想想办法,我和兰生的事如沁姐知道了,她不让我见兰生。你快帮我想想怎么样能让如沁姐接受,我除了让如亲姐看看我的决心都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看看我!”曾书书指指自己的脸。 “怎么了?对了,你好像不高兴?”张小凡这才发现平日喜欢嬉笑的曾书书今天脸色不太好。 “你们的事不仅方如沁知道,林惊羽也知道啦。” “惊羽也知道了?”虽然这事瞒不住,他还是有些紧张,“惊羽肯定不同意。”这个发小他很了解。 “这不,他让我来劝你放手。” “不行,我不想放手。”张小凡道,“你不是曾问过我,和兰生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困难阻碍,我能不能坚持吗?这才是开始,我怎么能放弃。” “这才对,这才是我认识的张小凡嘛!”曾书书换上笑脸,勾住他肩膀,“我支持你们,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不怕艰难险阻。”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师父知道之前,要先过如沁姐这关。”还不知道他师父会怎样,这要是两边一起来,他跟兰生就难应付了。 “我也没更好的办法,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你就每天去缠着方家二姐,讨好她。不管她怎么赶你走也不走,把自己变成一颗世上最黏最黏的牛皮糖!”曾书书比划两下,“随便怎么拉都拉不开的那种。” “牛……牛皮糖……”张小凡挠挠头,他一向低调,遇事随缘不强求,这种死皮赖脸的事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 “这点事都做不到,还说什么要跟方兰生一起一辈子,你还是趁早放弃。”曾书书没好气道。 “我……我尽力。” “嗯,如果这还拿不下方二姐,你就干脆带着方兰生私奔。” “啊?”私奔这种忤逆事,张小凡想都没想过。 “行了,那是最坏的情况,你先去讨好方二姐吧。林惊羽这边,我帮你挡住,好兄弟,别谢我。”曾书书拍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样子,“对了,女孩子喜欢些什么你可得记好。”曾书书说了一大堆,张小凡用笔记下,感激地看他两眼跑出客栈。 “胭脂、镜子、发簪……”张小凡看着单子,都不知道该买什么好。方家大户人家,想必方如沁也不缺什么,他心里忐忑得很,不知道自己买些东西,她看不看得上。 ※ 方如沁离开同城客栈还是去了趟孙家才回来,她刚到家,就听说方兰生绝食。原来李叔不忍心就将张小凡跪门外昏倒的事告诉了方兰生。方兰生着急得很,偏偏又不能出去,恨不得把门踹坏。实在没办法,就生出这么一个主意。 果然方如沁亲自端了吃食过来:“小兰你发什么神经,你是要气死姐姐吗?” “我要去见张小凡,否则你端什么我也不吃。要么你就继续关着我,等着给我收尸,要么你就让我见小凡。”方兰生看也不看吃食一眼,没得商量的样子。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姐姐的苦心!” “那你为什么能那么狠心?你喜欢小凡疼他的心你都忘记了吗?你怎么能让他跪在门外直至昏倒无动于衷?”方兰生喊道,他看向方如沁的眼里满是责怪、不满。,“姐,我再说一遍,我要跟他在一起,我不会娶任何人,你死心吧。” “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方如沁端起盘子,“行,你不吃就别吃!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从小到大,方兰生的喜好来得快去的也快,更是没有什么决心跟持久力。她相信这次也会是一样,兰生不会坚持得住的。 “还有忘了跟你说,你与孙家小姐的婚事已经定下,到时候我抬也会让人把你抬过去。”方如沁走到门口停下道。方兰生指不定是中了邪才会一心喜欢张小凡不回头,她与孙家商议了一下,尽早把婚事办了,冲冲喜,说不定方兰生就会回心了。 “你太过分了。”门再次被锁上,方兰生在屋里凄惨地叫起来,“二姐你真的要逼死我!”他泄气地坐在凳子上,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二姐居然还能想出让他娶孙小姐。“小凡,我一定会坚持下去。”他将手握成拳头,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 张小凡拿着东西在方家门口,只要方如沁一出来,他就会跟上去。 “二姐,这个胭脂,听说是城里最好的,你试试,一定会相得益彰。”他多方打听,听说天香阁的胭脂最好,女孩子们都喜欢,虽然价钱有点高,他还是咬咬牙买了。 “小凡,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我不要。”方如沁将东西推回去。 “二姐,这只是我的一番心意。”他看着手中的胭脂盒,垂着头一会儿又将它塞进方如沁手中。就像他自己说的,勉强别人这种事,他真的不太做得来。可是想到方兰生,他就硬起头皮。 “我真的不能收。”谁知方如沁又塞了回来,她装作没看见张小凡脸上的窘迫道,“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以后我不会见你的。” “二姐,等等。”他挡住方如沁离开的脚步,“这个,这个你不喜欢,我可以换别的,镜子、衣服、簪子,二姐你喜欢什么尽管说。” “小凡,别这样。” “二姐,我只是想见一见方兰生。”张小凡恳求道。 “你真的只是想见一面吗?见了你就会放弃,离开吗?你会吗?能做到吗?”方如沁看着他闪躲的眼道,“你不会的,所以我不会让你们见。”说完便绕过他走了。 张小凡怔在原地许久。 第二天他还是来了,手里捧着东西站在门口等。时间似乎特别漫长,一天就好像等了一年。屋里方如沁也是坐立难安,屋外张小凡不肯离去,家里方兰生不肯吃饭。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三个人三处煎熬。方兰生真的一口饭也不肯吃,方如沁心烦意乱,干脆派人去催孙家。 于是没几天,张小凡就看见方家仆人进进出出忙碌起来,有时手里还捧着红绸。他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拦下一名问道:“方家是要办什么事吗?” “当家的请人看了日子,定了三日后就要让少爷和孙家小姐成亲呢。张公子你……”那仆人有些惋惜道。这张公子在方家也待了段时间,大伙都是熟人,这段日子闹得,下人们多多少少有些听闻。一边觉得方小姐做得对,一边看见张小凡的样子又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想叹息。 “你说什么?如沁姐她……” “时间这么赶,方小姐也是铁了心。我不说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忙呢。”仆人捧着一捧东西急急走了。 张小凡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客栈,也不知手中的东西什么时候丢了。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魂魄,只剩一副会动的躯壳。 曾书书与林惊羽还在吵架,看见张小凡都停了下来,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小凡怎么了?”曾书书上来拉住他问。 张小凡摇摇头:“如沁姐安排兰生三天后成婚,我,我却还没见到他。” “那你正好放手,跟我们离开这里。”林惊羽道。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张小凡眼眶发红,声音哽咽,几乎要哭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有点眼见力啊,你现在说这些不是让小凡更加难过?”曾书书白他一眼。 “那怎么办。”张小凡真的受了很大打击,摇摇欲坠的样子,林惊羽到底还是更关心他,忧心道。 “小凡,我问你,你打算放手了吗?”曾书书道,张小凡摇摇头,“那好,三天后我们去抢亲!” “啊?”这回不光林惊羽,连张小凡都惊讶地叫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你们别胡闹了好不好!”林惊羽立刻阻止。 “好啊,那小凡你现在就爬到楼顶跳下去。” “……” “……”张小凡与林惊羽双双呆住。 “信不信我,信我就去。”曾书书推一把张小凡,张小凡愣愣地迈开步子,真的向梯口走去。 “曾书书你!”林惊羽拿剑指着曾书书说不出话来,最后袖一甩,“行了,随你们!”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23章 方家张灯结彩,喜气非凡,宾客纷至沓来,方如沁站在门口代为接待。 内院草丛里两道身影潜伏。“我们真的要去抢亲?”张小凡总觉得有些不妥。 “那你想要兰生吗?”张小凡点点头。 “那你希望兰生跟别人成婚吗?”张小凡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曾书书道。 “看样子,兰生被关在屋里了。”两人看向方兰生房间门口,有两名护院各守在一边。院子其他地方都找过了,不见方兰生人影,只剩这个地方。“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去打晕人么?”张小凡问。 “等等。”有人走过,曾书书压低声音,“直接过去还要破坏门,引起骚动就不好了,等下亲迎肯定要新郎去的,我们就等那个时候。” 果然过了一会儿,一名丫鬟进来和护院说了几句,将一把钥匙交给他们,护院打开门把方兰生架了出来。 “小兰!”张小凡就要上去被曾书书按住。 “别急,等他们再过来点。一人一个动手要快。” 等三人走得更靠近些,曾书书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窜出去,起手,手刀落,人扑通倒地。张小凡一把接住方兰生:“小兰你怎么了?” 方兰生心如死灰,见到他眼睛亮起来:“你来了,我以为就要来不及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带人走。”曾书书眼顾四周,提醒道。 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进后院的廊上,站着一个身影,她快步走过来,似讶异又似意料中道,“张小凡?没想到你真来了,我就说过来看看说不定会遇到什么人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人蓝色的衣裙不是蓝风是谁。 “我?乡里邻里的自然要来祝贺一下,而且守株待兔啊,这不就让我给守着了,我在等你啊。”蓝风凑到张小凡身边。 “不管你干嘛的,不要出声,否则。”曾书书一闪,长剑架上蓝风脖子。他朝张小凡道:“你先带兰生走。” 张小凡扶起方兰生,他根本站都站不稳别说走了。“我几天都没吃饭了,没力气。”方兰生苦着脸说,早知道就不绝食了,也不至于现在都没力气逃跑。 “你们不知道啊,我都听说他绝食好几天了,啧啧,真是情深义重令人感动。张小凡你就不心疼一下,也该先找点吃的给他。万一你们跑出去了,他却饿出什么病可就得不偿失了。对了,我看了今天的菜,什么翠玉糕、蝴蝶卷、姜汁鱼片看起来就很好吃啊。”蓝风轻声似无意地说着那些诱人的菜。 方兰生绝食本是为了拒婚,眼下有了逃跑的机会,再听到吃的必然忍不住,可怜兮兮地看着张小凡。瘾虫一被勾起,就再也压不下,他实在太饿太饿,一门心思都在吃的上面了。 “喂,要吃跑出去再吃啊,你们别横生枝节好不好。”曾书书在一旁看张小凡面露犹豫赶紧道。 张小凡看看他又看看方兰生,心一横:“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又朝曾书书道,“他不能再饿下去了,这样经不起折腾,我很快就会来。”说完就跑了。 “喂……”曾书书想喊又不敢大声,只得恨铁不成钢地说了句“你们真是”。 “这位公子我看你还是把这个,这个拿开。”蓝风指指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你该放我走了。” “放你走?想得美,怎么也得等我们走了,现在放,不是让你去喊人吗?”曾书书道。 “你这话是不错,但是我来之前跟如沁姐说过,要是久不回,她就会找来了。”蓝风也不着急。 “你什么时候跟我姐这么熟了?”方兰生有气无力地说。 “也不是熟啦,只不过有人帮忙看你,她怎么会拒绝呢。”蓝风摊摊手,“好了,你们再不放我,她真的要找来了。” “怎么办?”曾书书问方兰生。 见他们犹豫,蓝风又说:“这样吧,我承诺你们我最多跟如沁姐说,不惊动其他人,你们呢还有机会,在我离开的时候,张小凡及时回来你们不就能跑掉了。” “谁知道你的话能不能信。”方兰生道,“之前坑我和小凡的事还没跟你算账呢。” “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嘛,你不是都好好的?张小凡,我更是无意的嘛。”冥婚那事虽然没证据,她肯定也不承认,不过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蓝风也就隐晦地道道歉。 “那我们是赌一下你二姐会不会来,还是赌一下小凡跟她谁快?”曾书书问。 两人还没决定好,张小凡就回来了,曾书书与方兰生露出胜利的笑容,方兰生塞了两口正准备与他们一起逃走,谁知天不怜见,廊子里传来方如沁的声音。 “你们!”她见着张小凡如临大敌,“这种时候,你们私闯方家是想要做什么!”她厉声问道。 “二,二姐……”方兰生回身心虚地看向方如沁。 “我就说吧,你们不听。”蓝风在旁边幸灾乐祸。 方如沁看方兰生牵着张小凡的手,眉头紧皱:“方兰生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新娘已经在等,客人也都来了,你竟然还想逃婚?” “二姐,我早说过我不会娶别人的,你为什么非要逼我!”方兰生也急起来。 方如沁走过来:“你们在一起是世俗不容的,你明不明白。还有你,你又明不明白,你这是在害他!”她转向张小凡,“真正的爱不是一定要和对方在一起,而是该选择对对方好的。小凡,你是个好孩子,如沁姐相信不会看错你,你不会这样害兰生的。” 张小凡被这么一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说方小姐……” “你一个外人别插嘴!” 曾书书刚开口,就被喝住,他朝张小凡投去爱莫能助的眼神。 “那二姐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总说该怎样怎样,可是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什么对我才是好的?从小什么事你都替我安排好,我很感激,可是感情的事你也要替我安排,强扭的瓜不甜,你懂不懂?”方兰生紧紧抓着张小凡的手不松开,张小凡口拙,但他方兰生可不。 “孙家已经在等花轿,这个时候你们一走了之,将孙小姐至于何地?张小凡,你真的要只顾自己伤害别人吗?” “我……” 方如沁见张小凡有些动摇趁势追击:“兰生今日娶孙小姐全城都知,你今天硬要将他带走,你有没有想过孙小姐,你让她从今以后如何自处?” “二姐,你别偷换意思逼小凡好不好,这件事要说也是你造成的!”见张小凡真的犹豫,方兰生急道。 “是我造成的,但事已至此,你们走便是在逼我逼孙小姐。如果她为此想不开,你们于心可安?”方如沁字字句句如利刃插进张小凡与方兰生心里。 “你们真要走,就走吧,姐姐我大不了代你以命赔给孙小姐!”说着,方如沁一把抽下头上的发簪对准自己的脖子,“你们就去追求你们的幸福,姐姐造成的伤害,姐姐来承担。” “二姐!”“如沁姐!”张小凡与方兰生没想到她会这样,惊在当场。 “如沁!”陵越与百里屠苏闻讯也赶了过来,“你别激动。”陵越小心道。 “今天你们谁也别劝我,兰生你要走便走吧。”方如沁狠下心,作势要刺。 “小兰!”陵越朝方兰生怒道。 方兰生心神大乱,松不开手,也走不上前。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张小凡开口,声音有点沉有点冷:“如沁姐你放下吧,我……答应你。” 听到他的话,方兰生惶恐起来,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臂,向他摇头。张小凡望向他的眼中有沉,沉不见底的痛。 他缓缓却有力地拂开他的手:“兰生我们不能不顾一切,不能舍弃家人,如果如沁姐和孙小姐为此遭遇什么,我们不会好过的。”他不知道自己说这段话用了多大力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眼前模糊,连方兰生的面容也看不清,心里叫嚣着别松手,手上却将人推开。 “兰生,我放弃了,对不起……”他松开手,转过身,机械地迈开步子。 “小凡。”“张小凡。”陵越、方如沁、屠苏、曾书书、蓝风,此刻没有一个人再插得上话。 “你说过永远保护我,不会再让我受伤害,你就是这么做的吗?你的永远呢?你的承诺呢?你就这样一句话结束,放弃了?”方兰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一点点结成冰。说好的一起面对困难,不惧风风雨雨,他却先松开了手。 张小凡沉默许久,吐出一句:“对不起……” “如果你今天走了,我永远都不会再见你。”激动后心碎,心碎后反而异常冷静。 “兰生……”张小凡回过头,暮色里看不清他是否有哭,却听他哽咽地、颤抖地像是过了漫长的岁月吐出两个字,“……保重。” 白色的身影最终隐入消失在眼前,曾书书与蓝风追出去。方兰生像被抽去三魂七魄,站不住,陵越伸手扶住他。他将头埋入陵越肩头,浑身颤抖,却不肯发出声音。大约痛到极点,反而再无法哭出来。 ☆、第24章 张小凡一头扎入傍晚的夕阳,离方家的灯火越来越远,他脚下半点不肯松懈,好像只要一停就再也走不了了。曾书书跟蓝风追在后面,喊了一路,张小凡都好像没有听到。 “喂,他这个样子不会想不开吧。”蓝风朝曾书书道。 “你别乌鸦嘴。”曾书书瞪她一眼追上张小凡,“小凡,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看他走的方向也不是要回客栈的样子。“小凡,你还好不好?你倒是说句话啊,别吓我们。”张小凡眼睛直愣愣看着前方,身边不时有人走过,他一会儿撞这个,一会儿撞那个。要不是曾书书一路替他赔礼道歉,早就被人揍了。 “小凡,别走了,我们回客栈吧。”曾书书伸手拉他,被他甩开。 “你到底要怎样啊?放弃是你自己放弃的,也是你自己要走的。我就该把林惊羽喊来,让他揍你两下,你就清醒了!”曾书书拦住他吼道。 “喂,喂,你别这么凶,这刚遭受感情打击的人,你这么凶不是叫他去死吗?”蓝风赶紧拉开曾书书,“这种时候要劝,要用柔情感化他,让他重新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懂不懂?” 曾书书一脸有病地看着她:“我不懂,你懂啊?” “我当然懂,这些可是女孩子天生就懂的,看我的。”她丢下曾书书跑到张小凡身边,放轻柔声音道,“小凡,我知道你很难过很难过,但是你还有我们。虽然方兰生跟别人成婚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张小凡忽然停下脚步,狠狠看他一眼,眼眸中一丝红色闪过,凶神恶煞道:“不准再提这件事!” 蓝风被他的样子吓住,连忙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 她放慢脚步退到曾书书身边,“我看你也不行啊。”曾书书好笑道。 “等等,再等等,过段时间他就会好的。”蓝风不太有底气地说。 “唉,会好才怪。”曾书书叹口气上前,“小凡,你这么走也不是个事,先回客栈好不好?” “不,我们现在就出城!” “现在?”曾书书眼睛瞪得老大,“马上天就要黑了,包袱什么的,还有林惊羽都还在客栈呢,怎么也过了今晚再走吧。”夜里,路也看不清,现在出去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张小凡却一声不吭,向城门口走去,一刻都多呆不了似的。他平时一副老好人和和气气好说话的样子,了解他的都知道,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拆了墙继续走,固执的很。 “好了好了,怕了你了,出成就出城吧,早点离开这伤心地也好。”曾书书没办法只好随他。他回头拦住蓝风:“他呢,我跟着,你呢,帮忙去同城客栈找一个叫林惊羽的,通知他一声我们出城了,让他带上包袱赶过来。” “为什么我去,你去啊,我跟着张小凡!”蓝风推开他。 “你这一副狼见了肉,色眯眯的样子,让你跟着张小凡我更不放心好吗?快,快去,不然这一路都不让你跟。”曾书书又推又赶地把蓝风推走。 他跟着张小凡一前一后,一者垂头丧气,一者默不作声,就这么走出了河川城。“你休息一下行不行?”曾书书走得腰酸背痛腿抽筋,走了大半夜,张小凡也不停一下。回头看,早不见了河川城的影子,也不知走出去多远了。 夜里御剑容易迷失方向,林惊羽快天亮的时候才追上他们。他十分不满地送了曾书书一个眼刀子,上前拦住张小凡:“小凡你不能再走了,休息一下。” 张小凡理也不理,林惊羽直接一个手刀敲在他后颈把人敲晕。“啊,还是你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曾书书解脱了一般道。 “你们真是……乱来!”林惊羽恨铁不成钢,丢出两字。他看看张小凡又缓下语气道:“你们休息一下,我守着。”于是四人在路边找了棵树,林惊羽将张小凡靠树放下,曾书书与蓝风各躺一边,闭眼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下午,林惊羽将他们推醒:“别睡了,天黑之前还能赶一会儿路。”他们已经走出河川城一段距离,到下一座城恐怕还要很远,中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有没有吃的啊?”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吃东西,独自早饿得咕咕叫,曾书书愁眉苦脸道。 “拿去。”林惊羽各丢一块饼给他和蓝风,两人狼吞虎咽起来。他也拿出一块递给张小凡,张小凡却摇摇头,从醒了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曾书书嘴里塞满饼含糊地问。 林惊羽看了眼张小凡道:“前段时间我收集了些妖物出没的地方,现在正好过去。离开河川也好,我们耽误太久了。小凡你说呢?师父让我们下山历练,我们却总窝在河川城。” 张小凡无声地点点头。 “可是他这个样子,这状态能行吗?”曾书书怀疑地说。张小凡没精打采,眼窝发黑,嘴唇发白,眉头锁得好像压了座山,怎么看怎么叫人不放心。 “小凡你自己说,行不行?”林惊羽将问题丢给他。 他抬眼看了看在场众人,还是点了点头。 “放心吧,有我跟着小凡,不会让他出什么事的。”一边蓝风道。 “这位姑娘,你不是青云门弟子吧,感谢你替小凡他们通知我,但我们恐怕不宜同路。”昨天一心追曾书书他们,没有细究,现在林惊羽才好好看一眼眼前的女子,蓝色的衣裙,灵动的眉眼,倒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毕竟来路不明。 “哎,你们这是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昨天说好,我帮忙通知,就让我跟着的,说话不算话?”蓝风蹭一声站起来急道,“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甩的。让我跟着吧,我就想跟着张小凡而已。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不信你问他们。”她伸手指着曾书书和张小凡。 林惊羽向他们投去询问地目光。 “是啦是啦,她是河川城张家的小姐,是不算来路不明,不过,”曾书书朝蓝风道,“你一个普通人家小姐,看起来怎么像江湖人。”眉眼的气息,行事作风,都不像养在闺阁的女子。 “谁规定小姐都要是一个样的?我父母跟别人家的不同怎么了?”蓝风甩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反正我跟定了。”她一屁股坐到张小凡身边,伸手就要去挽他手臂,被他躲开。 “反正你也跟方兰生分开了,我也不急在一时。”她自己嘟囔,感受到身边人寒气散发,连忙闭嘴。 于是四人各个地方奔波,除妖打怪,转眼一年,再没有回过河川城。而张小凡更是没有提起方兰生,其他人也不提,这三个字好似成了一种禁忌。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得很,他并没有放下。每当夜晚,张小凡就会一个人坐在离开他们三人的不远处,闷不吭声地抬头望着河川城的方向。 这种时候,三个人都会很自觉地不去打扰他。曾书书还调侃过,若是有座山峰,张小凡恐怕能坐成望夫石。 作者有话要说:  张小凡他们成了专门打妖怪的道士了哈哈。 ☆、第25章 张小凡一行四人御剑向北而行,他们一路走来,听说齐州北边一处叫平安的小镇有些奇异现象。小镇上的人都很嗜睡,并且有越来越厉害的趋势。也有人说那是镇子里的人都太懒了,就没见过那么懒的,大白天在家里睡觉。 “听起来好像也没有其他奇怪的,或许真是那地的风俗习惯,我们还要不要去?”曾书书问。 “都到这儿了,去看看也无妨。”林惊羽道。 于是四人进了平安镇,果然大白天的,镇子里都很安静,倒也不是一个行人没有,只不过零零散散,好像其他都城的夜晚。 曾书书与蓝风看着一个个紧闭的门户,瞠大了眼。 “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光听说的,根本不能想象。他们这是要白天睡,晚上起来活动吗?没见过这样的,真是神奇。”曾书书感慨,“这地干脆别叫平安,改名叫睡镇得了。” “怎么办?我们从哪里查起?总不好这么去敲别人门吧。”蓝风道。 “他们如果是白天睡,晚上起,那我们就等晚上再说。”张小凡率先在镇子里找了树,这里看来也没有客栈,只好野外呆着了。 曾书书见他又是一坐下就闭目养神,这一年来他都是这个样子,虽然不再摆着一副死丧脸,却也跟以前来了个大转变,话少了,笑容也少了。睁眼就是除妖,没事就闭眼,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即使蓝风那样脸皮够厚,不时嘘寒问暖、黏东黏西牛皮糖一样的人也被他泼冷水泼得够呛。 “你看他……”曾书书凑到林惊羽身边,朝他使眼色示意他看张小凡,“他再这样下去,以后会不会变成一块冰,连笑都不会笑了?” 听到谈论张小凡,蓝风也凑过来:“这真不是我认识的张小凡了,连我现在跟他身边都要抖三抖,心肝发颤,不敢过去。” “你不跟着最好。”曾书书瞥她一眼。 “这不是关键、重点啊!重点是他……”蓝风伸手偷偷指指张小凡。 林惊羽看一眼,也摇头叹气起来:“没想到方兰生对他影响这么大。”之前他坚决支持方如沁,觉得张小凡与方兰生不能在一起,会害到彼此。现在看,起码对张小凡来说,这硬生生分开带来的影响恐怕不比在一起的后果严重。他这样一个非黑即白的人,竟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错了,他与方如沁,他们的坚持是不是错了。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张小凡淡漠开口。 “不是,我们不是有意背后说,只是你看你……”曾书书跑去他身边,赔笑道。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我早说过我没事,你们不要担心。” “没事……是,是,你没事……就是喜欢打怪拼命,就是不喜欢说话不喜欢笑了而已,其他都没事。”曾书书终于忍不住把不满说出来,“一年了,你想怎么样?你放下行不行?方兰生他已经成婚了。” “曾书书!”林惊羽与蓝风同时叫起来。一年他们没在张小凡面前提方兰生,曾书书提就算了,还非得再撒把盐,两人都紧张地看着张小凡,怕他一言不合就动手。 “兰生……”张小凡失神地呢喃那个久没提起的名字,依然会痛,他没有向曾书书发怒,而是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开。 三人看着那白色背影,觉得真是说不出的落寞心酸。 “我……唉,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曾书书有些愧疚,但这些话早晚要有人说出来。 “不是办法能怎样?你能回到一年前把方兰生抢过来,还是能找个人代替方兰生?”林惊羽道,忽然他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又闭口不言。 “你是不是也觉得自己错了?当初应该帮助小凡,而不是拆散他们?”曾书书及时捕捉到他的话语。 “当然不是,我们没错,就算回到一年前,也……”他蓦地停住了,也什么呢,难道他真的希望看张小凡现在这个样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转口。 “现在,连我这么努力用心都走不进他心里,你们指望到哪里去找一个方兰生哦。”蓝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挑拨着地上的树枝。 “你们快过来。”远处张小凡回头喊。 三人一起跑过去。“怎么了?”林惊羽问。 张小凡将他们带到一户人家门口,门已经打开,“谁进去问问情况?”他朝三人看看。 “你们别都看我啊。”最后任务自然又是落到曾书书头上。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6节 他上去敲了下门,朝里面一名中年女子道:“大姐,冒昧问您个事。” “你么是谁?”那女子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们是听说这里一些奇异的习惯,好奇过来看看。这里的人们都是这样白天睡觉吗?”他小心地想着措辞。 “是不是关你们什么事?有什么好奇怪的?要说我们懒吗?我们懒不懒要你们这些外来人管?你们那么好,管好自己就行了,八婆,多管闲事!”那女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不等曾书书再开口,砰一声把门关上。 “我八婆……。”曾书书受了打击回头摊摊手,“这……不能怪我了吧。” “可能真没什么,就是风俗奇异而已呢。”蓝风道。 林惊羽看看天色,天就快黑了:“再等等,晚上问问别人确定不迟。” 等到天黑,在他们以为镇子里的人都该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小镇依然没有动静,连零星的行人也没有了。黑夜里的小镇,安静得更加不可思议。 四人都有点蒙住了。“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白天睡还不够,晚上继续睡?这是有多能睡啊?”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果然是有些异常。”林惊羽道。 张小凡想了想说:“你们有没有发觉白天我们看见的那女子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什么不妥?”三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那女子眼窝深陷,眼睛周围有深深的黑圈,脸上没有血色,嘴唇干枯,很憔悴,根本没有睡好的感觉。”那哪是一个睡了很久,睡眠充足,精神饱满的人该有的状态。 “你这么一说……”曾书书想起来点点头,“那人看我都不怎么有神,眼睛黯淡无光的样子。” “你们说的,怎么好像精气不足的状态?”蓝风道,“不是有些传说,有的妖怪专门吸食人的精气吗?这里不会有什么在吸食他们的精气神吧。” “这样的话,我们怎么没有半点感觉?”他们进小镇也有好长时间了,除了小镇的异样,他们并没有什么怪异的感觉。都是修道人,如果有什么,普通人不能察觉,他们也能察觉才对。 “这样,我们分头找找有没有什么可疑的。”林惊羽看看四周,眼下没有办法,人们还在睡,只能他们先找一找。 四个人四个方向在小镇里面寻找开来,一个时辰后,回到原地,都摇了摇头,一无所获。 “这就奇怪了。”张小凡、林惊羽、曾书书都皱起眉头。这个状况怎么看都不正常,可是小镇里一圈找下来,什么也没有。不管妖气还是魔气,什么都没有,干净的很。 “现在怎么办,继续找,还是等人醒过来?”曾书书问。 “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醒,夜深了,我们边休息边等吧。”张小凡提议。 “我赞同,反正都在睡觉,我们也睡好了,说不定等我们醒了,他们也醒了。”只要张小凡的话,蓝风基本不会反对。 于是四人找了块稍稍平整的地方,躺下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依然没有兰兰~ ☆、第26章 张小凡很奇怪自己不知道时候已经醒了,也离开了平安镇,可是周围都是陌生的景色,熟悉的林惊羽、曾书书他们都不在身边。眼前有一条河,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到这里来的。河上似乎躺了一个人,他遍喊不到曾书书他们,便向河边走去。 “喂,你醒醒。”真的是个人他连忙蹚水将人捞起来。看清对方面容,他忽然愣住了。那张脸就算轮回一百次他也不会忘记,但这个人并不是方兰生,就像方兰生不会认错他,他也不会认错。几乎一样的五官,看起来却更柔和秀丽,并带着一股非比寻常的贵气。 昏迷的人睁开眼睛,淡漠戒备的眼瞳看着他,如清泉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张小凡正想说自己的名字,忽然他按住自己的头,眼前的场景他似乎经历过,真真幻幻分不清。当他抬头想再看清一点那人,眼前景色猝不及防的变换。 “你对这里很了解吗?你经常到这里来吗?”身边的人,黑发一半扎起来一半散在肩头的方兰生,从没有这般打扮过的方兰生,穿着精致镶嵌珠宝的衣服,万分好奇地看着周围所有的事物,好像连一片树叶都能引起他莫大的兴趣。 张小凡听见自己说:“这里的一切与神界仙界都不同,你看这个。”他看见自己停在一朵花跟前,“你能感到它们的呼吸吗,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生命。” 很像方兰生的人走过来蹲下身靠近花朵,闭上眼睛似乎真的在感受。张小凡看见自己痴痴地看着对方,也难怪,花在那人面颊边顿时黯然失色。 “送给你,释。”他摘下那朵花递给那人,喊着陌生的名字。 场景再变,张小凡一会像是看着别人的人生,一会又像是自己在经历,真假人我很是混乱。此时他与叫释的人走在一个小镇的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很热闹,似乎在过什么节。 “那个是什么?”与他并肩走着的人指着前方向夜空升起的灯问。 “那是孔明灯,元宵节人们会制作孔明灯,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放飞,祈求上天实现愿望,或者为家人祈福。”他说。 “上天?可是不论神界还是仙界都不能随意干预人间的吧。”那人转过头看他,脸上带着十分不解的神色。 他笑道:“这只是人间的一种愿想,也是增加节日气氛。” “不过从这里抬头,夜空还真美。”身边的人抬头,露出纯净的笑,那一刻百家灯火,万颗星辰都在他的眼中闪耀,他就是夜幕下最美丽的精灵。显然其他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走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驻足,或回头看。 张小凡感到心中一股不爽快的感觉蔓延,像是他的情绪又像是别人的情绪,他伸手揽住对方的腰,脚下一点,两人飞离小镇,落在附近一座山顶。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喜欢看夜幕,我们就在这里看,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两人并排坐下,仰望星空。 “人间大约这个是最美的,在刃雪城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色。”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经常陪你来。”他温柔地带着宠溺说道。 “怎么你们仙界的仙都像你这么闲的吗?”那人歪着头俏皮地眨个眼。 “当然不是。”他伸手握住他的手,夜色下,两个身影静静相依偎。 浓重的怀念感油然而生,张小凡刚想好好感受,眼前再起变化。夜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明亮,冰雪雕砌的大殿中,方才还在身边的人,闭着眼躺在一名陌生的有着火红瞳孔的人怀中。如飞雪的银发,衬得他雪白的肌肤更加晶莹剔透,面颊上透出淡淡红晕来。 “放开他。”张小凡听见自己的声音夹杂磅礴的怒气。 红色的人哼笑道:“这神界的事,我劝长生天还是别插手,坏了本王子好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可以试一试,看今天能否从我手中将人从幻影天带走。”张小凡看见自己化出一柄沉重的剑,剑身发出青蓝色的光芒,似乎蕴藏了十分巨大的力量。他青剑向前,剑身中传出嗡鸣,好像在为即将到来的一战兴奋雀跃。连他既在局中又似在局外,也感受到了热血澎湃。 他纵身一跃,两相接触间,眼前又一变。昏迷的人已经被他放在床上,他替他盖好被子,正打算离开,对方忽然抓住他的手,他回头,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一双冰蓝的眼眸如同没有一片云彩,最纯净的天空,又如蔚蓝清澈的冰湖。 “别走……”他眨眨眼睛,蓝眸蒙上一层水雾,脸色潮红,呼吸湿重。带着点迷茫又带着点渴望,这是最极致的诱惑,他敢说三界无人能抵挡。他弯下身,感受他的唇越来越靠近,一股被雨打湿的樱花的香味袭来,将两人环抱。 “小凡!小凡!你醒醒!” “张小凡!你醒醒啊!” 有什么声音传来,似遥远又似在耳边。 “别管,你不爱我吗?”勾住他脖子的人,冰雪的肌肤就在眼前,蓝色的眼睛充满深情,樱色的嘴唇微微上扬,露出三界为之失色的笑。 “我……”他的头又开始痛,眼前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小凡!你快醒过来啊!”不知来自哪里的声音又在呼喊。 ※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不醒?”平安镇那小块平地上,林惊羽、曾书书、蓝风三人围在张小凡身边用力地推着摇晃着沉睡不醒的张小凡。 “我也不知道啊。”蓝风皱眉道。她一觉醒来,本想喊他们三人再去看看镇子的情况,却发现三人不知为何都喊不醒。林惊羽与曾书书还好点,花了些力气喊醒了,张小凡却是睡得最沉最死的一个。他们已经喊了快三炷香了,一点动静没有。什么掐人中,扎手背都试过了,也没反应。 “你们都是怎么回事?”蓝风手一松往地上一坐。 “你说喊我们也喊了很久?”林惊羽疑惑道,“这是怎样一回事。” “这个……”曾书书想了想说,“惊羽我问你,你睡着有没有做梦,梦到什么了?” 林惊羽看他一会儿道:“我梦到我跟小凡还在草庙村,村子里的人们都还活着,还有我的父母……”他停住不再说,他梦见一家人还在一起,快快乐乐生活。他几乎不愿醒过来,梦里有多美,醒来就有多残酷。 “我,我也梦到了很好的事,我梦到我和我家亲亲雪琪有情人终成眷属,蓝风你这个家伙喊醒我的时候,我正要跟亲亲雪琪拜堂成亲呢。”曾书书瞪蓝风一眼。 “你们就知道在美梦里,也不要醒了,不要干事了。不过为什么就我没有梦到什么好事,让我梦里跟张小凡在一起,哪怕牵个手也好啊。”她不满地嘟囔。 “美梦……”林惊羽与曾书书同时叫起来,“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小镇里的人为什么一直睡一直睡,却精神不好。”曾书书道,他问林惊羽,“你现在什么感觉?” “很累。”林惊羽道,他从梦醒心里累得像压了块石头。 “这就对了,我也是,好像跑了几百里路一样。”曾书书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我曾在一本怪志杂谈里看过说有一种怪叫梦魇,无形无体,存在于人的梦中,并且通过梦境来移动,吸取人的精元为生。你们看,一直睡,精气流失,不正符合这梦魇的描述?” “梦魇?啊,那张小凡?”蓝风回头看看还在沉睡的人。 “这人若是一直不醒会被吸尽精元而亡,不过为什么你没事?”曾书书奇怪地看向蓝风。 “我?我也不知道啊……”她正说着,怀里忽然有什么东西发起光来,她拿出一看,是之前从方兰生那里要来的玉片,玉片此时正发出幽幽蓝光,空气中传来樱花香味。 “这个,是什么?还有这个味道……”曾书书跟林惊羽都好奇道。 蓝风摇摇头:“这个就是枚玉片啊。”她看着玉片光芒越来越盛,同时张小凡在蓝光的照耀下,终于动了动,闷哼一声。 “哎,有反应了,快把玉片放到小凡身上试试。”曾书书叫道。 蓝风将玉片放到张小凡胸口,张小凡渐渐挣扎起来,似乎在与什么东西搏斗,三人心焦地围着他,就见他额上慢慢沁出汗珠,然后忽的双眼睁开,人弹跳坐起,就开始像溺水得救的人大口大口喘气,玉片从他身上滑落,渐息光芒。 “小凡?小凡你怎么样,还好吗?”曾书书扶住张小凡,替他擦擦额上的汗。 “我……我怎么……”张小凡还在状态外。 “你被梦魇魇住了,你梦到什么?被魇得这么深?”林惊羽问。 “我……”张小凡想起梦中那个与方兰生一样又不一样的人,心中似渴望,似极爱又夹杂不甘,感情强烈到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他不确定地说:“大概是我自己还有方兰生?”他记得那个名字,释,可那真的不是兰生吗,不是方兰生又是谁呢。还有另一个人,那到底是他自己还是只是梦里代入了自己。 一切好似将他卷入了一个不可知的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下设定 ☆、第27章 “如果是梦魇,我们要怎样对付它?”这梦魇来去在人梦中,现实里根本抓不住,蓝风问。 “梦魇只能在梦里对付,但是谁也不知道入梦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曾书书锁着眉头道。入梦是唯一的办法,但是梦里就是梦魇的主场,而他们不被迷惑就不错了,还要提醒自己对付梦魇恐怕有些难度。 “我试试。”张小凡自告奋勇,“我是最后一个醒的,而且从梦里来看,梦魇大概选中了我。”他想起他醒来那一刻方兰生扭曲的脸,那不是方兰生而且有自我意识,十有八九就是梦魇所化。 “你到底梦到什么?”林惊羽问,张小凡把梦境大略地说与他们听。如果说最后扭曲的是梦魇,那之前的那个人是梦魇还是兰生又或者其他人,张小凡也分不清了。梦里的种种太过真实,五味陈杂。 “这梦魇也是会挑,竟然变作兰生,但是小凡,你入梦还是太危险了。”曾书书有些担忧,“这次若不是那枚玉片,你恐怕都醒不过来。” 说起玉片,张小凡拿起握在手中:“这枚玉片上次引我找到兰生,这次又救了我,我觉得或许它与我们有不解之缘。”玉片中蕴含某种力量,而这种力量会在他或方兰生遇险的时候激发,但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玉片的来历。“我醒来之前突然出现一团白蓝光芒将我与梦魇隔开,也许就是玉片的力量,所以带着它,就有可能保持理智。”他说。 “可以一试,这枚玉片不是小凡你自小带着的吗。”林惊羽道,他知道小凡出生就带着这枚玉片,如果冥冥中有什么,那这枚玉片会保护他。 “好吧,你小心。”曾书书与林惊羽、蓝风三人退开,让张小凡躺下。张小凡向他们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手中握着玉片,闭上眼睛。 “这是你的选择?”张小凡来到一座冰湖,眼前站着那银发绝美的,人间不存的人。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怒气:“不论什么,我可以与你一起面对。”压抑的情绪中划过心疼与不安。 “我不需要,这是神界的事,你本来就只是个外人。”对面的人与方兰生相似的面容上是轻视、冷漠,比这广袤的冰湖还要冷,“你走吧,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外人……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时光你都忘记了?” 闻言,那人嗤笑一声:“那些不过是我无聊跟你玩玩而已,现在我玩腻了,明白了吗?”他天真的面孔说着狠毒的话,将张小凡的胸膛一点点破开,露出血淋淋的心。 怒气、恨意在滋长,他仍然咬牙忍住走过去想牵对方的手:“你说的不是真话,你是被逼的对不对?”他的语气无法抑制的轻颤。而然镶着金丝花纹的长袖一挥,淡蓝的冰珠飞舞,他被毫不留情地击飞出去。 “我贵为冰族王子,谁能逼我,游戏结束了,你死心吧。你若再纠缠,我会杀你。”严冬的冰雪寒风也不如他话中的冷。白色华贵的身影转身,在空气中留下一个傲慢无情的弧度。 张小凡感觉戾气喷薄而出,他似被分离甩到一边,看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面容渐渐狰狞,眼瞳发红,长发乱飞。他站起身,青剑出现在手中,一股本不该出现在仙身上的狂乱之气扫荡四周,飞雪以他为中心扬起风暴。 张小凡看着“自己”被骇住了,忽然他听到一道诡异的声音狂笑,一阵黑雾出现,在这片空间中上下乱窜:“愤怒憎恨吧,撕心裂肺的痛吧。哈哈哈哈,美味,太美味了!没想到竟有如此美味的梦!不,不,还不够,爆发吧,爆发出你所有的爱恨不甘!” 他看见那阵黑雾附上“方兰生”,原本要离开的人,忽然转身,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与“张小凡”灵力对撞,转眼冰湖噼里啪啦四分五裂开来。 眼看两人一触即发,大家就要一起掉下冰湖,张小凡还呆愣在一边。忽的,一道光芒出现在他身边,绕着他飞了几圈后没入他的身体,张小凡回魂一般一惊,想起自己该做的事。眼前的“方兰生”应当就是梦魇,他要做的就是打败它。 可是他低头,腰间空荡荡。这是在梦里,烧火棍没能带过来,没有烧火棍他的灵力就发不出来。他焦急地伸手看自己的掌心,蓦然,出乎意料的,他的双手竟然出现冰蓝色的火焰,然后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灵力涌动,蓝色的火焰越来越盛。他尝试着向前一推,小小火焰竟如火岩蓬勃喷发,弥天盖地,势吞一切。 梦魇没想到在自己的主场竟有如此强大的外来力量,急忙勉励一挡,却只是螳臂挡车,很快被冰蓝的火焰包围、燃烧吞噬,只留下持续的惨叫,最后归于平静。梦魇消失后,梦境也崩塌,张小凡看到“自己”一点点碎裂,化作虚无,天地开始摇动,冰湖彻底裂开。 他挣扎着正往下掉,下一瞬就睁开眼,跳坐起来,手中还紧握着玉片。他摊开双手,那里除了玉片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蓝色的火焰,那股涌动的灵力也感觉不到。 “怎么样了?”曾书书三人围着他。 张小凡点点头,曾书书与蓝风高兴地击掌:“太好了,成功了。” “怎么了?”林惊羽看他拿着玉片出神,关心地问。 “没什么,只是这个。”他将玉片递到他跟前,“这玉片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道进入他身体的白光,他确认来自玉片,那冰蓝火焰的灵力也不是他自己的,那道灵力很强大。 “你也不知道吗?”这东西本来是张小凡的,他都不知道,旁人更不知道了。 张小凡摇摇头:“这就是问题,它在我身边那么久都没什么特别的,后来我送给兰生,好像被他唤醒了一样,到现在力量越强了。”他还记得他给方兰生时,玉片第一次散发出樱花香味的情景,就好像沉寂了许多年,那一刻才活过来。“但是兰生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兰生那时候很新奇,并没有见过玉片的样子。 “唉,告诉你们吧,这个呢是樱花佩,具体来历我不知道,只知道它有很强大的神力,而且,这只是其中一片。”旁边的蓝风道。 “一片?还有别的?”曾书书奇道。 “嗯,樱花佩传说一共有五片,一片就有这样的力量,你们可以想象一下五片相合会是什么样子。” “你怎么知道?”张小凡问,这些他都不知道。 “我……我在一本古卷轴上看到的,谁让你们平时不多读点书。”蓝风一把抢过玉片,“这东西现在还是我的呢。怎么样,你们有没有兴趣?”她贼笑起来。 “什么啊?” “一起去找其他的樱花佩碎片啊,这样的力量你们不想要吗?” 张小凡兴趣乏乏地摇摇头:“不是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为你所用还难说。” “小凡说得对,但凡神器都是认主的,还是别浪费力气了。”林惊羽赞同道。 “我虽然挺好奇的,但这东西铁定不好找。”曾书书也说。 “我们还是去看看镇子里的人们吧。”张小凡率先起身走开,对于樱花佩,他不是一点不好奇,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它会在自己身上,会被兰生激活。但是奇怪的,潜意识里有股莫名的抗拒,并不想让它们相合,总觉得樱花佩合成了,就会有什么要发生,要改变。 梦魇被除,平安镇也恢复了正常,人们都起床打开了门,只是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张小凡四人远远地看了几眼,没去打扰,离开了镇子。 “说真的,我们这么不容易,怎么也该弄点吃的吧,非说什么做好事不留名。”曾书书懊悔得很,哪怕只受镇民们感谢感谢也好啊。 林惊羽笑道:“要辛苦也是小凡辛苦,小凡都不在乎了,你在乎什么。” 几人说笑间,一只机关鸟飞过来,嘴里不停地喊着“有信!有信!” “这不是书书你的那只鸟?”三人惊讶地看着机关鸟停在曾书书肩膀上。 “对啊,怎么会在这里。”这只鸟他留在青云门了,会在这里出现就是说……他抓下鸟,从肚子里掏出一封信,“门里有信传来。” “信里说什么了?”林惊羽问。 “信上说,河川城出现异常,天墉城已经派人前往,师尊们让我们也前去查探……”三人齐齐望向张小凡。 “河川城……”张小凡二话不说祭出烧火棍便向河川城飞去,三人紧跟其后。 ☆、第28章 河川城人来人往还是一年前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张小凡一脚落在方家门口,依然是朱漆大门,门口两名护卫,仆人偶尔进出。他离得远远的,不上钱也不离去。 “小凡……”追上来的曾书书等人,看他的样子,想劝一句,又说不出。 张小凡看了许久,见着那个人出来,一年没多久,再见却仿佛隔了很久。方兰生还是他熟悉的样子,精致的、活泼的眉眼,嘴角微扬,时刻都在笑的样子。他拎着一包东西,欢快地出门不知去哪儿,孙小姐并没有露面。 看到他一切都好,没什么异常,张小凡回身打算离开,肩膀却被人握住。一个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一年前逃避,现在逃避,你就只会逃避吗?”声音平淡冷冽,他回头,竟是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百里屠苏抓着他的肩,锁着眉,冷冷地看着他。 “百里屠苏?你怎么……”他惊讶道。 “那你们又为什么在这里?”百里屠苏反问。 “我们是收到师门传信来看看,难道……”张小凡恍然大悟,“天墉城派的就是你?那这里是真的有问题吗?” 百里屠苏松开手点点头:“还有大师兄,我们已经观察几天了,跟我来。”简练说完,百里屠苏迈步跟上方兰生。 四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你们先找客栈落脚,我跟去看看。”既然百里屠苏喊的张小凡,四人跟过去目标太大,张小凡便让曾书书三人先离开,自己跟上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跟着兰生?”方兰生与以前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等下。”百里屠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耐心跟下去。 穿过一条街,拐过几个弯后,两人跟着方兰生来到一处大宅子,深漆门,门口两尊一人高的石狮子,两边各有四名护卫,甚是庄严肃穆。抬头,一个镀金边的牌匾,上刻城主府三个大字,气势无比。 “城主府?兰生来这里做什么?”张小凡更糊涂了,虽说方家与城主府有交情,但向来往来的都是方如沁,方兰生根本不管这些。他忽转念想起方兰生已经成亲了,喃喃道:“也是,他成家了,也该扛起如沁姐的担子了。” “你还在想,有的没的。”百里屠苏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张小凡感受到了他的不满。“兰生没有和孙小姐成亲。”他丢下一颗炮弹。 “你说什么?”真如炮弹在耳边炸裂,张小凡脑袋嗡嗡作响。 他看见百里屠苏第一次露出不同的表情,却是嗤笑:“你负他,逃走了,他却一个人坚持了。” “怎么会,如沁姐……”张小凡愣愣地说。若不是方如沁以死相逼,张小凡不会放弃、逃离,方兰生又是怎么说服她的。 百里屠苏转身抱胸看着他,眼中有质问有怒气:“你一走了之,可兰生放不下,他依然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了孙小姐,孙小姐自愿退出,如沁姐也没有办法。”他略略不耐烦地说:“喊你来不是为了跟你解释,只是因为需要你,你跟我过来。” 他向城主府走去,护卫拦下,双方交涉了一番,护卫便进去通报了,一会儿有人来请他们进门。张小凡跟着百里屠苏走过院子,进入大厅,便看见方兰生坐在一边,旁边还有一人,有些面熟,细看了看竟是一年前在幽谷下救过他的雾宴。此刻他正与方兰生有说有笑,见人进来,双双望过来。 “屠苏?你怎么来了?”方兰生站起来。 “两位是不放心过来看看小兰吗?”雾宴也站起来,走到方兰生身边,竟似宣告所有权一样揽住方兰生的腰,眼露挑衅的看着他们。 方兰生不认识自己一样,注都没注意到他也就算了,或许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但眼下他自然而然地倚在雾宴怀里,对于对方的手搭在自己腰上,没什么不妥一样,张小凡觉得自己已经不是震惊了,更无法思考。 随后方兰生一句话当真如一道雷劈在他身上。他说:“屠苏,这位是?” “你不认识我?”他竟然真的不认识自己,张小凡瞪大眼睛,走上前一步。 “我应该认识你吗?”方兰生歪着头,好似在想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乱攀熟人。 雾宴放开方兰生,走到张小凡跟前停下,对视片刻,扬起嘴角,又绕过他走向百里屠苏:“兰生在我这儿尽管放心,晚点我会送他回去,屠苏少侠就不要总是跟过来,还带些不相干的人,我会很困扰,兰生也会很困扰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张小凡转过身,温和的脸冷下来。 雾宴只笑不答,反而百里屠苏说了声告辞,拉起张小凡走了。 出了城主府,张小凡甩开他:“为什么拉我走?发生什么事了?兰生怎么会这样?”这一年的物是人非变化也太大了,他根本不信一年方兰生会一点不认识他。“我要去找兰生问清楚。”他不死心地想再去城主府。 百里屠苏拦住他:“不用去了,本来以为你能唤醒兰生,看来也没用。”他早去过百八十回了,能唤醒也不用等到张小凡来,谁知,张小凡也不管用。 “这就是河川城的异样,不止是兰生,其他人也多多少少都变了,而且,河川城一年来不时有人失踪。”百里屠苏将他所探得的情况告诉张小凡,“这些应该都是有关联的,你再跟我去一个地方。” 张小凡跟着百里屠苏又去了城外一处荒地,那里有一个天然的大坑,坑中横七竖八散落着许多白骨。 “这些是?”张小凡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白骨裸露在阳光下暴晒,心中泛起凉意。 “河川城的百姓发现这个才会报请天墉城、青云门。” “这些白骨……”张小凡下到大坑中,拿起一只头盖骨,“看起来很新,但是骨头上干干净净,又不像是短期能形成,怎么会……” “若是普通死亡不会,但若是妖法邪术,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就有可能了。”百里屠苏道。 “雾宴,他太可疑了。”张小凡跳上来,“不是我针对他,他刚好是一年前来,一年中就发生了异状。而短短一年,他已经入主城主府。还有兰生……”说到方兰生他顿了顿,“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兰生他不是那样的人,即便他再恨我。” “这点我与你想法一致。”百里屠苏面色缓和了些,敌意也不那么重,“但即使我们怀疑也没有证据,我已经注意那个人几天了,他行事非常缜密,不露马脚。” “他擅长用蛊,我们可以去看看他的那些蛊还在不在幽谷。”张小凡提议。 “大师兄已经去看了,我们先回去跟大师兄汇合。”百里屠苏转身要走。 张小凡问:“回哪里?” 百里屠苏停下,意味不明地看他两眼:“回方家,如沁姐你不用担心了。” 来到方家,张小凡才明白百里屠苏的意思,方如沁热情地招待他们。她认识百里屠苏,也认识张小凡,但却好像张小凡与方兰生从未有过什么,她也从没跟他们撕破脸一样。张小凡试探地问了问,她连他曾住在方家教导方兰生都记得。但问到感情成家的事,她的记忆便好像错乱了一般。 张小凡再次惊讶地听着她说“我也想通了,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好硬逼兰生娶孙小姐,害得兰生差点,差点没了。现在只要他好好地,他愿意跟雾宴在一起,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好好地……”说着,方如沁抹起眼泪。 百里屠苏在张小凡一头雾水的眼神中自然地安慰方如沁:“都过去了。”然后他意有所指地说:“重要的是你能想通。”他回头与张小凡交换眼神,示意他不要说破什么。 两人等了一会儿,陵越回来,方如沁就走开让他们三人好好说话。 陵越喝了口水道:“东西都不在了。” “果然如我们所想,但是城主府里查过了并没有。”百里屠苏道,那么多陶罐要藏也需要点地方。 “如果已经用掉了呢?”张小凡说。 “张小凡说得对。”陵越朝他笑笑,笑容里有些尴尬,一年前他也算做了棒打鸳鸯的推手,“我问过了,半年前城中曾突起疫病,那时候老城主还在,全城广发过药汤。” “大规模发药汤,雾宴做手脚就容易多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人们都多少有些不同。”三人一合计,事情大概也就明了了。 “可是知道是蛊,我们也没办法。”张小凡看看在座三人,再算上曾书书他们,也没有擅长蛊毒的。 三人都沉默了,张小凡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蓝风!”他想起蓝风曾经给他下过蛊,或许知道这些。想到了便坐不住:“我回去找一下蓝风,你们看着雾宴,别让他对兰生不利。”现下方兰生还在城主府,对雾宴的信任超过了他们。 “你放心。”陵越向他点头道。 ☆、第29章 “你对蛊知道多少?”蓝枫已经回到张家,张小凡找过去。 “蛊?”蓝风面露疑惑,“不太了解。”她摇摇头。 “那你上次给我下的蛊哪里来的?”张小凡不信。 她笑起来:“上次啊,那个是别人给的。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蓝风忽然收起笑容,警惕地看他,“你不是现在才想起来要跟我算账吧,上次的事已经过去这么久,我可不承认了。” “不是,河川城百姓似乎中了蛊毒,你没发现你家人有什么异常吗?”张家人理应也逃不掉,他不了解他们,察觉不到异常,蓝风应该能察觉才对。 “蛊毒?我家人没什么啊。”她说,“这么大面积中毒,怎么可能,又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你们是不是多心了?” “你真的不了解?不知道怎么解蛊毒?”张小凡不想再讨论有没有中毒,单刀直入问。 蓝风转开眼,摇头:“不知道……” 张小凡觉得她似有隐瞒,再问:“这么大面积中毒,下蛊的人目的恐怕不简单,河川城所有人都陷在危险中了,你真的不知道?不能救他们?” 蓝风沉默不语。 张小凡只得道:“那打扰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后面没有动静,迈出门去。快要走出方家时,“等一下”蓝风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回来。” 张小凡回头跟她进屋。“这件事我知道,但如果我帮助你,你怎么回报?”她看着张小凡,眼中有某种期待。 “你想要什么回报?只要是我能做到,并且不违背道义的。” “娶我。”她丢出两个字,张小凡惊呆在当场。“你只要答应娶我,我就告诉你。”蓝风嘴角扬起,“我知道你放不下方兰生,但是已经晚了,你救不回他了。” 她的言语中似乎知道什么,张小凡紧张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先说娶不娶我。” “这种时候别开玩笑了。”张小凡急道,“你明知道不可能,除了这件事,别的我都答应你。” “即使你跟方兰生没有可能,也不?”蓝风问,然后她又摆摆手自己打断,“行了,你也别说,我怕你说出什么让我生气的话来,告诉你就告诉你。” 她说:“下蛊的人是雾宴,你对他应该不陌生,才会怀疑到是蛊的不是吗?蛊这种东西一般都有子母蛊,河川城的人中的都是子蛊,我找他给张家人要解药时发现他在练的极有可能是一种血蛊,以子蛊吸人血气再喂养母蛊。”她想起自己去找雾宴时正遇上他回收子蛊。 “这与兰生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告诉你他的子蛊都喂给了方兰生呢,你说这与方兰生有什么关系?”她反问。 “你说什么?”张小凡闻言惊得瞪大眼睛。 “你先别急,他说过他很喜欢方兰生,所以这母蛊到底是哪种血蛊还说不准,不一定会要人命。”她安慰,但随即又说,“不过,我刚才也说了,你救不回他了。即使不要命,也必定被雾宴牢牢掌握在手里,方兰生现在的状态已经能说明他被控制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小凡问,“你又是谁?为什么很了解他,还能拿到解药?既然有解药,那不就应该能救兰生。” “他?他是圣教万毒门的毒公子秦无炎,这么做当然是为了练蛊。至于我嘛,告诉你无妨,我是鬼王宗的。”决定告诉张小凡这些,一来是因为她喜欢张小凡,不只是说说而已。二来,万毒门跟鬼王宗关系复杂,念及同为圣教所以一开始她不愿讲,不过后来一想,若是让秦无炎目的达成,有利的是万毒门,还不如让正道替他们牵制万毒门。 “你是魔教的?” “干什么?别魔教不魔教的,我现在可是在帮你们,还要不要往下听了。”听他说魔教,蓝风不悦地白他一眼。 “要,你继续说。”张小凡赶紧点头。 “解药是解子蛊的,母蛊有没有说不准,再说就算有,秦无炎能给你们?好了,我知道的都说了,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我先说好,毕竟同教,我可没法出面帮你们。”虽说这么一来,秦无炎也肯定知道是她说的,但两派关系大家心知肚明,不正面撕破脸就行。 “当然是去抓人。”解铃还须系铃人,蛊毒是秦无炎下的,自然要他解。张小凡走后,蓝风随后打扎。 事情明了,张小凡喊上曾书书、林惊羽、陵越、百里屠苏,五人一同去城主府找秦无炎,门口守护阻拦直接一人一个甩开。 冲进院子的时候,秦无炎正在悠然的泡茶,旁边坐着方兰生。见他们又来,还是这么多人,一股剑拔弩张的气势,方兰生皱起眉:“你们怎么又来了?” 张小凡过去一把将他拉过来:“兰生,离他远点。” “干什么啊,我又不认识你。大哥、屠苏你们做什么啊。”他挣扎着看向陵越与百里屠苏,这次他们却没有帮他,“你们怎么回事?合着跟一个外人来找我们麻烦?” 张小凡忽略他一口一个外人,指着雾宴道:“小兰,他不可靠。” “什么不可靠,可不可靠关你什么事!” 张小凡抓着他,陵越上前一步向雾宴道:“我们有眼不识阁下竟是毒公子,这河川城都是些普通百姓,还请毒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他们。” 秦无炎被戳破身份不急也不恼,慢慢喝了口茶,笑道:“这河川城人杰地灵,我就喜欢这里。” 他站起来看向张小凡还有他手里的方兰生,伸出手:“兰生,过来,到我身边来。” 张小凡就感觉方兰生力道突然变大,他猛地挣脱跑到秦无炎身边。秦无炎拉过他:“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觊觎,我今天心情好,就不与你们计较,你们还是乖乖地自己退出城主府吧。”说着,他手一挥,周围涌上来一圈护卫,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没什么说的了。”陵越率先抽出剑,其他人也拿出自己的武器。 秦无炎见状反大笑起来:“你们啊,真是,以为只有这些护卫吗?”他拍拍手,门外立时涌进许多人,都是河川城的人们。他们面色木讷,手里拿着棍子、板凳、锄头各种东西,将五人层层围住。“你们口口声声,关心他们,让他们陪你们玩玩如何?” 方兰生见了,慌道:“雾宴,他们……”都是乡里邻里,与他大哥屠苏他们,哪方他都不希望受伤。 秦无炎揽住他的腰,柔声道:“别担心,我们上去看好戏。”他带着方兰生飞上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院子里的一群人,“动手吧,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话音落,护卫夹杂着普通百姓挥舞着手里的或剑或棍子扑上来。五人被围在中间,挡开毫无章法的攻击。既是河川城的百姓,他们剑也收回了剑鞘,连踹人的力度都敛上三分。被踹飞,甩开的人像察觉不到疼痛,爬起来继续围上来。 一把抓住当头劈下来的木棍,曾书书把想要敲他的人甩开,叫道:“你们倒是想想办法啊,这杀又杀不得,打了照样来的,没完没了啊。” 张小凡几人运功挥退一大片,然而人们不断涌进来,围上来,像沙滩上的螃蟹前仆后继,一个接一个,有的甚至踩着前面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人。院子里挤满了人,从上面看黑压压一片,有的躺着,有的往前走,十分混乱。 “屠苏你和小凡去对付秦无炎,我们将人打晕,能打多少是多少。”陵越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场面,当机立断。于是他、林惊羽、曾书书击退人群掩护张小凡与百里屠苏飞上屋顶。 “怎么上来陪我们玩玩?”秦无炎笑看两人。 “交出解药,还有兰生!”两人齐声道。 “解药?都养到现在了,用解药不是很浪费?至于兰生,你们问他啊,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们走。”他耸耸肩。 “你!”问都不用问,方兰生中了蛊毒自然不会跟他们走,两人也不再废话,挥动剑与法宝攻了上去。 秦无炎一边左右开弓挡住他们,一边道:“你们以为是一对二吗,会有那么便宜的事?”他喊了一句“兰生,动手”方兰生有些不愿却不能自制地动起手来。 他一掌向张小凡背后打去,张小凡只好放开秦无炎转身回击。他本以为方兰生的功力比较弱,怕打伤他,对掌只出了五成力道,谁知对上才惊觉不对,为时已晚,他竟整个人被方兰生击飞出去。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屋顶上,摔碎一层瓦片,呕出一口鲜血。 “张小凡!”没料到会这样,百里屠苏回头喊道。 “你还有空担心别人?”秦无炎一招抢到他面门,五指一张,一股烟雾洒出,百里屠苏身一侧连忙闭气。 “我没事……”张小凡被打了个冷,摸去嘴角的血站起来认真地看向方兰生。方兰生已经敛去平日嘻哈的表情,脸上一派少见的严肃。 “小兰你醒醒!”虽然喊了没用,他还是忍不住喊道。 方兰生不理会,快步攻过来,身手竟前所未有的敏捷、灵动。一手劈过他面前带起凌厉的掌风,张小凡闪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方兰生腿下一扫,挣开,身形一转,又飞腿往他下巴踢去。张小凡身体后仰,右手一挥,烧火棍挡住他随即而来的手掌。 两人招来招往,从屋顶这边打到那边,又从那边打回来,屋顶不断有瓦片坠落,他与百里屠苏竟都占不了上风。 正在僵持,反是院子里有了进展,陵越三人已经成功把围攻的人群打晕,这才抽出身,飞上屋顶,形势一下子变成五对二。 秦无炎见情况不利,与方兰生转身一跳,跳下院子。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不如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一下,我这大半年来的成果。”他双手一扬,红色的粉末漫天洒出,五人眼见院子里昏迷的人们开始扭动哀嚎。有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有人站起来捂着脑袋跌跌撞撞乱跑,院子顿时变成一口架在烈火上的锅,人们在锅中煎熬、挣扎、如烧开的水沸腾。 更骇人的是,有些人眼睛开始出血,慢慢变成七窍出血,最后好似真被烧得血肉融化,眨眼变成一堆被啃食殆尽的白骨,院子里顿成炼狱之景。 倒落的白骨上莹莹红光升起,一具两具,一堆两堆,红光慢慢汇聚越来越多,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全部涌入方兰生体内。 “小兰!”张小凡要上前,被百里屠苏拦住。大量子蛊的回归,引发方兰生痛苦的抱住头,握在张小凡肩上的百里屠苏的手,一点点收紧。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有点慢,可以养肥了看哈 ☆、第30章 “给你们看看一城的子蛊养出来的杰作怎么样?”秦无炎得意的笑着,他走向方兰生轻拍他的头,“乖,释放你自己,让他们看看你有多厉害。” 他的话仿佛打开了闸门,方兰生猛然抬头,吸收了所有的子蛊,周身血红之气爆散。他双眼发红,头发散开随真气狂舞,尽是杀伐之气。双手缓缓举起,红色的血雾在掌心聚拢,随手挥出,就如同血海的潮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陵越五人不敢大意,纷纷祭出法宝,张开一道巨大的青光盾挡住血雾,屠苏趁势拔出焚寂,奋力一挥,煞气劈山倒海,摧毁途中一切劈向方兰生。秦无炎站在方兰生背后,眼见这毁灭的煞气劈来,面上却从容淡定。果然方兰生手一抬,轻松地挡住剑气。他们身后的院子如同豆腐一般轰然倒塌,只余一人宽的地方。 “怎么会……”五人不可思议地看着扬起的尘土中,方兰生与秦无炎衣袍纷飞,毫发无伤。方兰生无伤本是好事,但眼下却不是好事。百里屠苏重力一剑,竟然一点伤痕没留下,此刻的方兰生几乎是非人的存在。 他眼中血色更盛,不用秦无炎开口,自己向五人走来,好似刚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看得五人心里发怵。 “你们觉得,我们五个有多少胜算?”曾书书咽咽口水。 张小凡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手指一挥,他们就弹了出去,纷纷倒在地上,根本就是脆弱地不堪一击。眼见方兰生朝陵越走去,扬起手,陵越便要首当其冲,张小凡身形一闪挡到跟前,烧火棍发出青蓝的光芒。 “兰生!不可以,他是你大哥,你快醒醒!”呼唤能起多大作用,就算没有作用,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方兰生抵在烧火棍上的手一施力,烧火棍就飞出去,张小凡一把抱住他,其他四人看着都替他捏了把汗。 “兰生,我是小凡啊,快想起来。我们一起在月老庙抽的上签,幽谷下,是你找到我。你醒醒,我们,你二姐你大哥都在等你。”他抱着体温异常高的人,像火一下也不肯松手,“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放下你,让你遭遇这些。兰生你回来,怎么样罚我都行……”别说罚,就是永远不原谅他,只要他清醒,他也接受。 怀里的人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张小凡以为起了效果时,方兰生忽然真气爆发,将他击飞出去。然后又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瞬移到张小凡跟前,当胸一掌。 “小凡!” “张小凡!”在众人嘶吼中,漫天血雾喷起,鲜血喷了方兰生一脸,张小凡眼睛不肯离开他身上,睁着直愣愣倒下去。 四人顾不上其他,跑过去,将张小凡扶起,林惊羽、陵越、百里屠苏三人立即同时出掌护住张小凡心脉,替他传输真气。曾书书挡在他们与方兰生之间,绝不让他再进一步的样子。 一边秦无炎放声大笑:“果然是我最强的武器。”这样的力量简直完美。 曾书书狠狠地瞪他,又戒备地看向方兰生。以为他必定要进逼,自己恐怕要搏命时,方兰生突然出现异样。他猛地抱住头,脸上的鲜血还带着余温,张小凡的血气涌入他脑中,探到他的灵魂,拨动着、刺激着。 慢慢的,一股凉气在身体里蔓延,冲击血蛊的火热,他像身在冰火两重天,一会儿燃烧,一会儿如坠冰渊,每一根神经都被拉扯折磨。眼前血色看不见,脑中也糊成一团,意识不清,有什么要撕裂身体冲出来一样。 “兰生,你怎么了?”秦无炎见状,以为是血蛊不稳,口中念咒想稳定血蛊。方兰生却更加痛苦,双目眦裂,挥手在空中胡乱攻击。张小凡一口气保住,陵越与百里屠苏站到曾书书书身边,三人看着状态疯狂的方兰生,脸色从没有过的凝重。 “再这样下去,兰生会发狂。”陵越与百里屠苏对视一眼,两人就要上去制住方兰生,却见他猛地仰天一吼,气流爆散,将他们推离几步,地上的白骨和昏迷的人们全都飞起。 爆冲过后,烟尘中,方兰生不再胡乱攻击,抱着头的双手也放下,一种不同于血蛊的冰冷气息如波纹扩散开来。冻住一切似的,让众人无法喘息。 “兰生……”不止是陵越他们,连秦无炎也莫名地看着方兰生。 烟尘水气中,飘扬的黑发竟变成一头白雪般的银丝,还是方兰生的面容,方兰生的身体,眼前出现的却又与方兰生太不一样。沾着鲜血的脸上不再是黑色的瞳孔,而是从未见过的冰蓝瞳孔,人类没有的瞳孔。嘴角扬着诡异的笑容,既疯狂又带着睥睨天下之势。 在场的人全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怎会演变至此,甚至连眼前的人还是不是方兰生,他们都不确定了。 他们不知道,与此同时,远在一边关注,正因为没来得及救张小凡而懊悔的蓝风惊觉身上的玉片跃动沸腾,就在场中白发人出现的一瞬间,玉片中白蓝的光芒冲天而起,一股力量与那人相呼应,引动一支直接天际的蓝色光柱。蓝风捂住嘴,才没惊叫出声。 而千里之外,青云山也出现异动。道玄真人与其他六峰之首齐聚幻月洞府,诛仙剑震动鸣啸,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似悲鸣的剑声,在洞府扩散,七人眉头紧皱。 “怎么会这样?”田不易奇道。 “坠魔道,悔当初,痴情总被无情负。”道玄真人叹了口气,“诛仙剑悲鸣,乃是樱花现天下了。” ※ 河川城,城主府,一片狼藉中,一人独立,银丝飞过湛蓝眼眸,如冰一样的声音响起:“你们,都,该死。”带着凛冽寒气的身影瞬动,陵越、百里屠苏、曾书书、秦无炎四人眼见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方兰生如鬼魅一般穿过他们,完美落地,四人便一同喷出一口鲜血。 这种速度,这种身法,早超出人类极限,林惊羽扶着张小凡在一边焦急地看着。 “哈哈哈哈哈!”“方兰生”掌握着所有一般举起双手,震天笑声中是无人可挡的气势。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7节 “你这是搞的什么鬼?自己弄的破玩意自己控制不了了?”跟秦无炎摔在一处的曾书书道。 秦无炎摸摸自己嘴边的血:“这明显已经不是血蛊的作用了好吗?你看他的样子,血蛊再怎么改变人的机体,也不会改变成这样的外貌,这不是方兰生!”他养的蛊他最清楚,眼前人身上血蛊之气被镇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非常强大却冷冽的气息,与血蛊气息完全不同。 “不是方兰生那是谁,方兰生呢?说胡话,我们今天都要交代在这儿了。害人害己,真不愧是魔教。” “……”秦无炎想辩驳,却说不出话。 “方兰生”放下手,向他们走来,如同魔神,两人与他对视一眼,不寒而栗。那眼中毫无感情,只有疯狂。 “兰生。”张小凡不知何时醒过来,勉强睁眼,就看见那一头银发的身影。“是你……”说出这两字他也不知是何种心情,惊讶又不惊讶。对方转过身来,果然是那梦魇中曾出现过的人。 张小凡浑身骨头像碎裂动不了,于是他尝试地喊了一声:“释……”这个名字他不知道确切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一个字,还是这并非全名,更不清楚这个名字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梦魇中,他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就该叫这个名字。 他的声音微弱,却准确地传到对方耳中,“方兰生”转头看向他,面上疑惑不解,转而似露欣喜,下一秒又化作怒气。变化那样快,一瞬沧海桑田。 他忽然又捧住头,痛苦得扭曲了面容,像是有什么在脑中争斗翻搅,嘴里呢喃:“不,不可以,我是方兰生,不可以,不可以。不……” 挣扎着、跌撞着,人扑通一声向地下倒去,百里屠苏冲过去接住他,这边张小凡也耗尽力气再次陷入昏迷。 ☆、第31章 “禀宗主,樱花佩碎片觉醒,回到原主身边了。”城主府一战后,一片狼藉,蓝风趁乱去帮忙收拾残局时,闪着幽蓝光芒的玉片竟自主地脱离她腰间飞到倒在地上的方兰生身上。她想去拿却被弹开,只好作罢。弄丢了樱花佩碎片,她心里忐忑先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宗主责罚。” “也罢,如此,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让他们替我们寻找樱花佩其他碎片,既然认主兴许能事半功倍。” “是。宗主,属下可以问这樱花佩凑齐了会怎么样吗?”虽然樱花佩碎片蕴藏力量,但宗主看起来并不只想要其中力量的样子。 “这你不需要知晓,你只要知道,樱花佩事关三界,重要非常,跟好他们不得有失。” “是。” ※ 河川城的百姓因为中蛊轻重,有些化作白骨,有些幸存了下来。几乎化作废墟的城主府被人们干脆毁坏了个彻底,白骨也都被掩埋,连同河川城的伤痛。 张小凡与方兰生两人都倒下,方兰生还好一些,张小凡的伤势太重,危在旦夕,为便于照顾,干脆都送去了方家。 “他们这是怎么了?”方如沁方醒过来,头还昏昏沉沉,就见陵越一行人面色凝重扛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回来。这段时间仿佛大梦一场,醒来许多事情变得很模糊。她记得方兰生愣是在成婚那天让孙小姐自己退了婚,然后她与他冷战了好些日子,再来发生什么就记不太清楚了。眼下一群人涌进来,方如沁都来不及搞清楚状况。 百里屠苏带着林惊羽将两人安排好,陵越则留下来解释。 “你说什么?竟然发生这样的事?”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只听陵越口述,方如沁也能想象当时情况。 “是,可惜最后让罪魁祸首秦无炎趁乱跑了。”方兰生倒下后,几人都忙着救他还有幸存的百姓,一个疏忽让秦无炎跑了,实在令人扼腕。 “小凡是为了救我和兰生才受了这么重的伤。”若不是张小凡吸引了方兰生的注意,躺在床上的就应该是他了。 “他……”方如沁想到以前种种绕了一圈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无力感涌上心头。张小凡很好,她知道,要不是因为方兰生的事,他们或许会是很亲密的‘姐弟’。“他很傻……”自己因为私心凶他,刻薄地责怪他,他也都默默忍受退让,最后被自己逼得放手。 “如沁,我不知道你还记得些什么,但这一遭,生死转眼,我们是不是应该想想怎么样才是真正对小兰好的。他不是小孩子了,真的会想走我们替他选择的路吗?还有张小凡,你忍心?”陵越道。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缘,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她隐约还记得失去方兰生的那种心情,虽然现在看是蛊毒造出的幻觉,非是真实,但那种感觉太让人害怕,她不想经历第二次。她朝陵越道:“张小凡伤势怎么样,如果他能好起来,我,我就,随他们去了……” “我们会尽力救张小凡的。” “有什么需要尽管说。”疗伤她帮不上忙,但抓药什么的可以交给她。 陵越进内院看两人,百里屠苏将他们放在了一间屋子。他进屋时,方兰生已经醒过来,只是神经受创:“你,你们怎么都在这儿?我的头为什么这么疼?” “小兰,关于城主府,你还记得些什么?”屠苏扶着他问。 “城主府?我记得……”他按住头,“好疼啊。”想起城主府,脑中就有钻子在钻脑髓。 “难道是血蛊还在?”百里屠苏望向众人。 “不会吧……”秦无炎跑了,这血蛊要是真在,会发生什么样的事谁也不知道。 “兰生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陵越问。 “大哥你是不是想问,我有没有又要发疯?”城主府的事虽然只是些片段,零零碎碎不连贯也不清晰,但那种疯狂的感觉在他脑中留下了痕迹。 陵越点点头。“好像没有,只是脑袋很疼。”他晃晃头,除了钻骨之痛,倒没有别的感觉。忽然他看到对面床上躺着的人,挣开百里屠苏走过去,惊讶道:“张小凡?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受重伤了?他怎么又受伤了?”张小凡面色惨白,没有半点血色,比曾经他在断崖下找到他的样子还惨。 方兰生设想过许多种他们再见的场景,甚至包括永远不见,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他醒着,而他又在生死边缘,抓着他打骂两下都不行。还忍不住担心,真真一股气憋在心里。 “他……”陵越想着措辞。 林惊羽略带气愤道:“他是被你打伤的。”张小凡濒死,他自然没什么好语气。 “我?”方兰生瞪大眼指着自己,“我……”他想说自己有那么厉害吗,但想起那种疯狂的畅快,还真有可能是自己。“那快救人啊,要怎么救他?” “大夫看过了都没有办法,现在只有等田师叔来,看他老人家的了。”曾书书一边安慰,一边担心,不知道田不易来看见小徒弟变成这样会不会拆了他们。 田不易收到传信很快就赶来,好在他临行前向青云掌门道玄真人讨了一粒救命药丸,这才把张小凡拉了回来。张小凡几天不醒,那间屋子顶上似乎都有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田不易是七峰首之一,辈分功力摆在那儿,青云的小辈们不敢造次。陵越、百里屠苏更不会造次,除了方兰生。 他倒也不敢得罪田不易,因为田不易刚来时,凶神恶煞地问怎么回事,曾书书与林惊羽为了他好竟然都默不作声,他就知道张小凡这师父不是吃素的。他硬着头皮承认是他干的,田不易当场就要一掌劈死他,陵越、百里屠苏、林惊羽、曾书书四人拼命拦着,好说歹说,才让他放手。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靠近那间屋子,但是张小凡还没好,他又不能不问。张小凡往那儿一躺,他永远不见的话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安慰自己,什么事也得等人好了再说不是。本来他可以推给别人,但他们都一副“你的人自己照顾”的表情跑得远远的。他只好小心翼翼地端着药过去,瞄两眼田不易,在他圆瞪的目光中以离他最远的距离绕到张小凡身边。 “那个小凡师父,你来还是我来?” “哼!”田不易冷哼一声,肥肥的脸上横肉微颤,显得更凶几分,“这人是我打伤的啊?” “不是不是,是我,我来我来。”方兰生赶紧道,然后在田不易紧盯的,一点做不好就要吃了他的目光中,极尽轻柔地将张小凡扶起,又轻轻地将药喂到他嘴里。 他面上朝田不易赔着笑,暗中扶在张小凡腰间的手掐他一把,心中嘀咕“我现在被欺压的账都算到你身上”,忽然他发现张小凡的眼珠动了动,叫起来:“小凡师父,他是不是醒了?” 田不易上来把把脉,疑惑道:“脉象平稳,照理吃了掌门师兄的神药这几天了,也该醒了。” “不会是……” “是什么?”田不易问。 “没什么,这样吧,田师父你要是信得过我呢,就先出去,我有办法让他醒过来。”方兰生道。看他信心十足,田不易将信将疑走出房间,“记得走远点啊。”方兰生在后面提醒。 田不易走后,方兰生关上门:“你早就醒了对不对?还敢装睡?我数三下你不自己醒过来就别怪我!一!”张小凡眼珠动了动。 “二!三!”没有动静。 “好啊。”方兰生上去翻他的眼皮、捏他的鼻子,张小凡依旧直挺挺的。然后他开始挠他痒痒,咯吱窝脚底心,张小凡面上肌肉颤动,似乎忍得很辛苦。 “我就不信了!”方兰生爬上床骑在他身上,伸手就去扒他衣服,张小凡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浑身发颤。 他抓住方兰生造次的手:“你别玩火,我师父还在外面呢。” “你竟然装昏迷。” “也不是啊,我是真的昏迷了两天。”张小凡一脸无辜。他醒过来时方兰生正在给他喂药,他靠在他怀里,感觉到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于是多贪恋了点温柔而已。 方兰生甩开他要下床,被他一带跌坐在他怀里:“兰生,我知道你没有娶孙小姐。” “那又怎样?我说过你走了就别再回来了,不娶孙小姐,改天我去娶个李小姐王小姐!”方兰生挣开他。 “对不起,”张小凡又将他拉回去,这次直接按着他的头吻上去,一年好似一生,他没有触到这熟悉的、眷恋的气息。 “走开啊!”方兰生在他胸前狠推一把,张小凡痛得直龇牙。“喂你……”看他脸都皱起来,方兰生想起他的伤就在胸口,又愧疚起来。 “没事,很快就会好了。”张小凡露出从前一样的温柔笑容,那午夜梦回都会出现在脑中的笑,方兰生觉得自己眼眶发酸。 “小兰,这次我不会再放手了,你相信我。” “鬼才信!你倒是说说要是我二姐还是不同意,你师父也不同意,你准备怎么办?” “那我们一起私奔。”张小凡拉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反正死也不放开。” “谁要跟你死。”方兰生白他一眼,“那好,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两人相拥,像千百年来做过的一样,对方的怀抱仍是彼此最安心最契合的港湾。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晚了,看文的小伙伴们中秋节快乐! 然后,释又回去了,还不到他出现的时候23333 ☆、第32章 蓝风不确定张小凡有没有向别人透露自己身份,碍于田不易在,她不敢贸然出现。等晚上众人都离开了,她才跳下院子,摸去张小凡房间。 “这么晚你来干什么,还偷偷摸摸的?”方兰生待在屋子里,见蓝风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走到门口看了看疑惑道,“你怎么进来的?也没人通知一声。” “哎,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事,我来看看小凡。”她像在自己家熟门熟路,直接往张小凡床边走去,掏出一只小瓷瓶,递给张小凡,“这个是我们……我家特藏的灵药,治伤很管用,你试试。” “我没事了,多谢,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张小凡推辞。 “叫你拿就拿着。”蓝风不由分说把药往张小凡手里一塞。 “看也看过了,他还要休息呢,张小姐请回吧,大晚上的,男女授受不亲。”看蓝风对张小凡不同寻常的关心,两人亲密的样子,方兰生心里吃味得很。他们有一年没见,这一年里,方兰生听张小凡说蓝风一直跟着他们。对于张小凡的坦白,方兰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说他太耿直。 “你别急啊,看在我把东西归还你的份上,让我多待会儿怎么了?”她眼睛朝方兰生腰间瞥瞥。 方兰生顺着他的目光拿起腰间的玉片,这玉片在城主府时不知怎么回到他身边的,然后就一直闪着幽幽蓝光,与以前有些不同。“我还没问,你怎么大发善心把东西又还回来了?”他说。 “这嘛,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之一。”除了看张小凡,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我就直说吧,城主府的事情我也看到了些,秦无炎的血蛊固然可恶,但是对于后来出现的白发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说到这个张小凡也想问来着,只是还没有机会,此时刚好问兰生:“对啊,兰生,你有没有印象?还有,你对释这个名字有什么感觉?” “白发人?释?”方兰生闻言在脑中搜寻相关记忆。“哈哈哈哈”“你们都该死”飞扬的银丝,流遍全身的寒冷,一个个片段像一幅幅画闪过脑海。他按住额头:“好像有,一点。冰一样的感觉,还有疯狂、很疯狂,毁灭。”想到那些感觉,他有些惊慌失措:“他是谁?我,我不知道。” 张小凡拉过他安抚:“别怕,现在没事了。”他抬头向蓝风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个人是谁,跟方兰生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却知道,就是那个人的力量与樱花佩碎片相呼应。” “你的意思是?”两人一同问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想解开这个谜题,要靠它。”她指着方兰生的玉片,“找到樱花佩,或许就能明白其中关联,明白事情始末。” 张小凡沉默了片刻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寻找樱花佩的事很积极?”之前她也劝过他们去寻找。 “樱花佩的不寻常你也看到了,你们就对它背后的故事不好奇吗?你们就不想知道它跟你们跟银发人,方兰生跟银发人又有什么关系吗?光说就能感觉到其中的复杂了。” “我有种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张小凡对寻找樱花佩有些抵触,“我就想像现在这样,好好过日子,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方兰生呢?不弄清楚,你知道方兰生体内的力量什么时候爆发?那股力量有多强大,你们也见识到了,他现在就是个会移动的火药包,还是那种自带火捻的。” “喂,你能不能别说这么难听,好像我多危险似的。”方兰生不满道。 “你确实很危险啊,不光对你自己,对张小凡他们,对河川城的所有人来说都是。就算这样,你们也要不顾别人安危,粉饰太平地过自己的日子?”蓝风字字相逼,将目的藏于真实,更能说服别人。 “蓝风姑娘!你说的过了。”张小凡看方兰生在她言语讨伐下,垂着头,紧抿嘴唇。 “不这样说,你们怎能明白其中的厉害,说来说去我也是为你们好。”她语气放软。 “即便照你说的,我们又要怎么寻找?”天大地大,找四枚这样的小小玉片,无疑大海捞针。 “这个就要靠方兰生了。”她朝方兰生道,“城主府一战后,你有没有感觉不同?特别是关于玉片的。” 方兰生不明所以地摇摇头:“没有啊,除了它一直发光。” “再好好感受一下,闭上眼试试。”照宗主所说,神器认主,会与主人之间有不同寻常的感应才对。 方兰生闭上眼,静下心,照蓝风说的,感受手中的玉片。果然慢慢的,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手中的玉片中似有潺潺流水,又似有心脏连同他的脉搏一起跳动。 “我感觉到了,好神奇。”方兰生睁开眼,新奇地看向玉片。之前被诸多杂音掩盖,没有发觉,此刻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不是,这玉片早先是我的,为什么我不能感觉到。”张小凡奇怪地问。 “这就是缘分的奇妙咯。”蓝风耸耸肩。 “你的意思是也能感应到其他的碎片?但除了这枚,没有别的了啊。”方兰生道。 “感应也有距离限制的好不好,况且这枚玉片是苏醒了的,感应强烈一些,别的还说不准。”她也不知道没苏醒的玉片方兰生能感应多少。 “那你不是白说了?”如果玉片没苏醒,方兰生就感应不到的话,这问题白讨论了,依旧是大海捞针。 “我也不确定嘛,你们有别的办法?再说,我们也不用像没头的苍蝇,碎片蕴含力量,我们往鬼怪妖魔出没、不寻常的地方寻找不就缩小范围了?”玉片的力量没苏醒前也可为他物所用,只不过苏醒后就会归主。关于归主这事,蓝风倒是没说,她还要留点人情呢。让方兰生他们以为是她归还的,寻找碎片时也不至于起戒心。 “有点道理。”张小凡与方兰生点点头。 “好了,事情就这样,等小凡康复了,我们就出发寻找碎片。”蓝风自顾自定下约定。 无独有偶,第二天,田不易也过来找他说起玉片的事情。不过田不易是这样说的:“师父这次下山除了为你,还有一件事要交托你们。” “师父请说。”张小凡恭恭敬敬。 “你们这段时日在山下可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物?特别是不寻常的玉之类的?”田不易还不知道他们已经知晓樱花佩的事情,并且一枚碎片正在方兰生身上。 “玉?”张小凡一听就想到那枚玉片,最不寻常的就属它。 田不易点点头:“不瞒你,有块玉佩名叫樱花佩,现在现世了。这块玉佩至关重要,所以为师亲自下山交托你们将它找出来。” “樱花佩?”没想到会从师父口中听到同样的名字,张小凡凝神坐起身,“是什么来历?为什么重要?”察觉师门或许知道更多讯息,张小凡有些激动。 “掌门师兄只说了一句,‘坠魔道,悔当初,痴情总被无情负,樱花佩现,诛仙剑悲’,具体其他我也不清楚。” 张小凡张大嘴:“怎么这樱花佩跟诛仙剑也有关系?” 田不易道:“诛仙剑乃是上古魔神所化血玉练成,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儿,张小凡脑中忽然出现一些破碎画面,模模糊糊,一闪而过,霎时脸色发白。田不易察觉他异样,关心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收敛心神继续道,“还知道其他的吗?” “其他的恐怕就要问掌门师兄了。不过,你们也不用知道这些,找到玉佩就行。” “找到以后呢?” “带回青云山,掌门师兄自有打算。”具体什么打算是没有必要告诉他们这些小辈的。 张小凡满怀心事地应了声“嗯”,这么一来,当务之急就是寻找玉片了。 ☆、第33章 张小凡六人分做两组出发,他和方兰生自然一组,曾书书本来要凑过来,被百里屠苏一把拎到对面,自己站了过来。 百里屠苏将阿翔交给陵越:“你们没有人能感应,如果找到可疑不能确定的就让阿翔通知我们。”虽然只有方兰生能感应,但分开找毕竟快些。 临走前,方如沁叮嘱了一番。换做以前,她是不会同意方兰生去的,那些什么苍生大义她不懂。但经历河川城一变,生命如此脆弱,曾熟悉到不行的人们转眼化作白骨,繁华的街道变得冷冷清清。陵越说,这樱花佩甚至事关三界,只有小兰能感应,她便不再阻拦。 “二姐,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方兰生看方如沁强忍着担忧,安慰道。河川城遭劫,亲人还能幸免于难,这是老天多给的机会,他怎么能再任性冷战。 “好。”方如沁笑着点点头,“你只要平安,姐姐不会再,勉强你了。”她说这话时看两眼张小凡。 张小凡便会意:“如沁姐你放心吧。” 一行人离开方家,田不易也随他们离开,在分岔路口嘱咐了几句,便回去青云山,召集其他弟子。两队在路口分别,一队往东,一队往西。由近及远巡山式的搜寻,其实还是大海捞针。 张小凡、方兰生、百里屠苏三人走了一会儿,路边突然蹦出一个蓝色人影。“啊,终于等到你师父走了。”蓝风拍拍胸口,她一路隐藏气息关注他们也不容易。 “你要跟着我们?”张小凡问。 “那当然,我得跟着方兰生,哦对,还有你。”她惯例跑到张小凡身边。 若是其他时候,方兰生肯定要抗议,不让她跟。但这次,他、张小凡、百里屠苏一组,气氛有些尴尬,也就没去理她。 “你们有没有什么计划?”蓝风问。 “能有什么计划,当然就是走到哪里问到哪里,找到哪里咯。”方兰生道。 “那不是很无聊?” “你以为是观光的啊。”这么找确实跟没头的苍蝇一样,但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求老天开眼,让他们运气好点,别找个一年半载都找不到。 四人同行,百里屠苏话不多,张小凡大约由于百里屠苏的原因话也不多,一路就蓝风跟方兰生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很快他们来到出了河川城的第一个小村,村子不大,住户零零散散。还以为不会有客栈,没想到竟有一个,虽然有些简陋,总比没有的好。小客栈里,只有三五个过路人,掌柜见一下子来了四个人,眉开眼笑,赶忙迎上来。 “几位客官是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来两间房就好了。”蓝风道,收到其他三人质疑的目光,她笑着解释,“我跟小凡一间,你们两一间,能省就省,别浪费钱嘛。” “不行!”三个人异口同声拒绝。 “那我跟方兰生一间。” “不行。”张小凡跟百里屠苏又都不同意。 “你们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他。”蓝风翻了个白眼,“不能让我跟这个什么百里屠苏一间吧?他看起来就不好相处。”虽然长得跟张小凡有点像吧,但周身好像写满了生人勿近,她往张小凡身边靠了靠。 “那个,本店还有好几间房,也不贵,客官们可以考虑一人一间?”掌柜在一旁,搞不懂他们争论什么。这乡野小店住个店便宜得很,看几人穿着不像是这点钱都出不起的,于是他好心提醒了一下。 “……” “来四间房。”百里屠苏道。 掌柜喜滋滋收了银子,带他们去各自房间。晚上吃饭的时候,客栈里除了他们四个,都没别人了。 “好安静。”方兰生看着有些空的客栈。 “这乡野小村,人少,天一黑,更是连行人都没。不瞒各位,小店也只是糊口饭吃。”店里没有店小二,掌柜亲自做了饭菜端给他们,“也没什么好吃的,四位客官也别嫌弃。” “老板客气了。”张小凡道谢道。 “老板,这里不会就住了我们四个吧。” “哪儿能。”掌柜忙笑道,“有些客人还没回来,还有的我待会送饭菜给他们呢。”像是印证他的话,头顶楼上传来吱呀的声音。仿佛有人走在老旧的木板上,这店确实老旧,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倒不奇怪。 掌柜端完菜后,果然又盛了一份送去楼上。 四人吃完饭,说了会儿话,便回去各自房间。方兰生似乎很困,倒床就睡。睡到半夜,啪嗒啪嗒,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脸上。他迷迷糊糊,乱抹一把继续睡。 这次不但有东西滴落,黑夜里还响起一道鬼魅的,令人发怵的声音:“皮,皮,真好看的皮……” 方兰生一惊跳起来,摸黑点燃蜡烛。蜡烛照亮屋子,他环视一圈,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其他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我是见了鬼了?”那鬼魅的声音、真实的凉意,怎么也不像做梦。随着话语,蜡烛昏暗的火焰晃动两下,他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到手上有些不自在,他就着蜡烛,伸出自己的手。这一看,吓得不轻。手上沾了一片黑红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捏一捏,黏糊糊,闻一闻,腥臭得很。 “这什么东西啊。”他嫌弃地瘪瘪嘴,正想出去打点水洗一洗,谁知没走两步,瞥见地上也有黑色的斑点,从门口一路滴到床边。 “难道有人进来过?”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寒毛直竖,“哪个没长眼的敢闯本少爷房间。”吸了口气,方兰生拿起蜡烛开门沿着地上的痕迹找过去。 外面比屋里要亮些,老旧的木板在他脚下发出咯吱的声音,在静夜里特别响亮,不过却没人被吵醒。他一路跟着斑点走到一个梯口,把蜡烛靠近些,那些斑点往楼梯上去。他记得白天看到的时候,这客栈二层是阁楼,大概老板为了充分利用空间,把阁楼也做了客房。 方兰生抬头往黑黝黝的梯口看去,忽然一股异样袭来。诡异阴森中夹杂着微弱的跳动,与他脉搏同步的好似心脏的跳动。 “不会吧……”这种感觉分明是玉片的感觉,虽然要比他身边的跳动微弱得多。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激动,忘记了害怕,走上楼梯,往阁楼而去。 越往上奇怪的声响越清晰,除了地板发出的咯吱声音,还有一种特别的,尖锐的,好像指甲划过墙壁的声音。应该说那指甲不只是划在墙上,也划在他心上。让他的心脏跟着一悸,发毛的很。 走上阁楼,空间不如想象中的大,只有一间房。房门紧闭,空气中弥漫一股陈腐的味道,声音就是从门那边传来。靠近门,一阵明显的寒气从缝隙里吹出,带出一股腐臭味,令人作呕。方兰生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掌柜在阁楼里放了什么啊,难道是臭鱼?”他嘀咕,却不太敢去敲门,想了想还是去喊张小凡、百里屠苏他们一起来比较好。就在他准备离去时,后脑一痛,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人闷哼一声倒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兰兰的脑袋,又被揍了。 ☆、第34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重口(其实我觉得还好啦) “你们快醒醒。”张小凡挨个把百里屠苏和蓝风叫醒,“小兰不见了!” “什么?”百里屠苏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 “怎么不见了,什么意思啊?”蓝风揉着惺忪的睡眼。 “小兰不在房间里,他的包袱也不见了。”张小凡醒得早,便去找方兰生讨论早上吃什么,谁知方兰生的房门掩着,人不在屋内。本以为他可能洗漱或者干什么去了,便等了一会儿,不见人回来。疑心间看到屋内,他的包裹也不见了,这才觉得不对。 “你找过没有?”百里屠苏披上外套,泼了把水脸上,问。昨晚睡得有点沉,到现在被张小凡喊醒,头还有些昏昏沉沉。 “找过了,屋里屋外,前前后后,都没有。”三人走到堂间,掌柜已经在那儿。见他们出来,挂着笑脸走上来:“三位出来了,我等你们许久了。” “什么事?”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跟你们一起的那位公子让我转告三位一声,他先走一步,请你们随后追上。”掌柜说。 “你说兰生?”张小凡问。 “啊,对对,就是那位很俊的小公子,早上天刚亮就走了。” “不可能!”百里屠苏一口否决,盯着掌柜似要看出什么猫腻来。 “他不可能丢下我们一个人走。”张小凡也说。 “不是丢下,他,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匆匆走了,让我等你们醒来告诉你们,你们快去追吧。”那掌柜解释。 百里屠苏不再听,转头就走。“喂。”张小凡和蓝风跟上。他在屋外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 “你也不相信?”张小凡说,他反正是不信。 “兰生如果真的发现什么,一定会叫醒我们。”他是个胆小的人,绝不敢天黑黑一个人离开客栈。 “如果兰生没走,那就是掌柜的在说谎。说谎就说明有问题,但这么点地方,他会把兰生藏在哪儿?又为什么是兰生?”张小凡道。如果是黑店,四个人只有方兰生不见了,他们都好好的,连包袱也没有动一分。 “这样吧,我去拖着掌柜,你们去查探查探。”蓝风道,“女人跟男人比较有话说,你们可别从门口进,如果掌柜真有问题,难保他不会有同伙。” “多谢。”张小凡与百里屠苏道谢一声。 这间客栈是独立的,周围人家离得都有一段距离。客栈是一层,三面房间,一堵墙围成一个小院子,墙边有间杂间,顶上有一个阁楼。两人从两边探查,有的房间空着,有的房间里住着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两人在中间会合,说明了下情况。 “我这边没有问题。”张小凡说。 “我这边有一间杂间,探不到里面。” “那就只能等晚上,上顶揭瓦了。对了,还有那间阁楼。”那间阁楼似乎也是房间,掌柜去送过饭,却没见有人下来,“晚上这两间,我们一人一间。” 屠苏点点头。 ※ 方兰生醒过来时,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手反翦在背后,脚捆在椅腿上,嘴上还绑着布条。房间里昏暗得很,也宽敞得很,除了捆着他的一张椅子竟然没有别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味,不过出乎意料的并没有之前的味道大。窗外天是黑色的,透着一点点微弱的月光。也不知是当晚,还是已经过了一天、两天了。看窗外的高度,他应该就是在客栈的阁楼里。 方兰生试着挣扎一番,那椅子竟好像定在地上纹丝不动。用力抬抬腿,动动手,徒劳无功,绳结很结实,上面有股异力。 他一边心想谁把他困在这里干嘛,一边担忧张小凡、百里屠苏他们,不知会遭遇什么。 就在他胡乱想时,空气中的腐臭味忽然加重,就好像有越来越多的臭鱼在他身边出现、堆积、腐烂。 然而细看地板上依然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臭味在不断加重,驱逐空气,带来越沉重的压迫感。有什么在靠近,这是方兰生的第一反应,腰间的玉片蓝光更盛,似在印证他的想法。 方兰生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然后扑通扑通,越跳越快。随着臭味海浪般铺天盖地袭来,他曾听过的古旧地板发出的吱呀声,指甲划过木板、墙壁的声音也随之出现,慢慢、扯着神经地由远及近。 忽然,毫无预兆的,一道白色身影凭空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心漏跳半拍。那白色身影,挂着白色长袍,手躲在长袖中,也看不见脚。从上到下,就像一个白色的长麻袋,除了那一头黑色的长发。 一头长发在别的场景下或许还能联想到秀发美人,在这里,完全不会觉得。因为那头发,长虽长,却杂乱像稻草,没有黑发的光泽,毫无生机可言。发丛中还能看到这缺一块,那缺一块,像得了头廯的人,头发掉得坑坑洼洼。 它突然出现,一股烂肉味直冲鼻子,差点把方兰生熏得晕过去。待到对方稍稍抬起头颅,露出长发后的脸孔,方兰生更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那张脸孔根本称不上是人脸,扭曲变形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皮松松垮垮,勉强搭着,好像煮熟的鸡皮一碰就会掉。确切地说,有些地方已经掉了,外翻地挂在脸上,啪嗒向下滴着液体。五官已经没有形状,一只眼眼皮遮住眼珠,一只干脆眼珠挂在眼眶外,经脉脆弱地支撑着,下一秒就会断裂的样子。嘴巴的下唇也腐烂掉落,挂在半空,动一下晃一下。 这还是光线不好的状况下看到,如果光线好,再仔细些,方兰生觉得自己宁愿去见佛祖。他终于知道那些浓烈的恶心的臭味来自哪里,眼前分明就是一块会动的,腐烂的臭肉。好在不是夏天,若是夏天,必定已爬满蛆虫,围绕一堆苍蝇。 看着它慢慢靠近,他很想大声尖叫,可眼下只能瞪大眼睛,瞪到不能再大的程度,喉咙里发出效果微弱的闷哼。 白衣发出叹息一般的声音“皮,皮”,方兰生都不知道它声音从哪里发出来的,它伸手想要抚上他脸颊,方兰生本能后仰。就在退无可退,那只像被狗啃过的肉骨头的手即将碰到他时,腰间的玉片光芒大作,护主一般将那怪物击飞出去。 “砰”暗处传来肉酱坠地的声音,方兰生皱皱眉头,不敢想象那场景。 白影从角落爬起来,似怒似兴奋发出含糊的声音,方兰生勉强听懂几个字,“力量”它注意到发着蓝光的玉片,口中呢喃,不顾一切地将爪子伸向他腰间,想要抢夺玉片。 然后砰的一声,再次被击飞。方兰生眼见它竟十分执着地又爬起来挪过来,飞蛾扑火一般扑向玉片,结果可想而知。 就这么来回几次,白衣怪终于愤怒,这次它没有伸手,而是站在方兰生五尺开外,张开双手,悲鸣一声,方兰生就感觉周围气流涌动,浑浊的气息向他袭来。 他闭上眼,等待冲击,忽然头顶出现出人意料的声音。 “小兰?”张小凡的声音,带着疑惑。 下一秒,他掀开瓦片,跳下来,落在方兰生和白衣怪之间,手一挥,烧火棍发出青光击散攻击来的浊气。 白衣怪见多出一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扑上来,张小凡挥动棍子,暗色中发出骨骼相撞的声音,它再次被打飞出去。张小凡连忙转回来,替方兰生解开绳子和布条。“它身上有碎片!”方兰生看到他,心落下来,想起自己感受到的脉动,喊道。 这一击,两人都觉得那怪该散架了,谁知它倒是坚韧得很,再次爬起来。与此同时,它身后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原来是百里屠苏、蓝风听到动静赶过来。 “这是什么啊?”蓝风看了一眼就跑出去呕吐,百里屠苏眉头皱得能夹起毛笔。 “管它是什么。”这怪看起来虚弱得很,百里屠苏抽出焚寂准备给它个痛快,那掌柜却不知何时跑上来,冲进屋里挡在白衣怪跟前。 他张开双手护住白衣怪,祈求道:“少侠慢,慢,鄙夫求求少侠高抬贵手,放过内人。我们,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得罪了小公子,我,我替内人赔罪!”他跪着爬到方兰生跟前,不住磕头,磕得地板咚咚响。“小公子受的惊吓要怎么赔偿都可以,请你们饶她一命,饶她一命啊。” “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是你妻子?”蓝风不可思议道,屋内的其他人也都十分震惊。 “是,不满各位大侠,我的妻子其实不是人,但不管她是什么,她都是我的妻子!”掌柜面露柔情,可想他们必也有过恩爱美好的时光。“请大侠们饶她一命,只要不杀她,我做牛做马报答你们!”说着又磕起头来。 众人还没决定,那白衣怪反先有了动作。本在磕头的掌柜痛呼一声,被鬼爪穿胸而过。他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白衣怪,脸上是痛心又慢慢变成解脱。“这样,也罢。”他留下一句,在四人瞪视下,竟好似从内里溶解一般,越来越矮,越来越矮,最后留一张外皮委顿在地。同时,白衣怪也渐渐萎缩,有什么通过鬼手传进掌柜皮囊。 眼看掌柜的皮囊慢慢鼓起来,重生一样,百里屠苏当机立断,焚寂横扫,带起焚风,将地上两具皮囊一同燃烧。 火苗蹿起,映红四人的眼,火焰中一道清冷的蓝光升起。方兰生走过去,握住那点蓝光,再张开,一枚玉片静静躺在手心。他拿出腰间的玉片,两枚碎片自动相合,共同发出淡蓝的光芒,不再熄灭。 “这枚玉片也被唤醒了。” ☆、第35章 阁楼的动静渐渐将其他人引过来,四人当即从窗户跳下,离开那间客栈。 “你们说那是什么?”方兰生回想那怪物曾经靠自己那么近,到现在鼻尖萦绕的都是臭味,脸上、指尖还有那种不明液体的黏腻感,散不去,他宁愿把这段记忆抹掉。 “是啊,好恶心!”蓝风差点把前天吃的都吐出来。 “据我所知,那是一种画皮鬼。”屠苏道。 “画皮鬼?”方兰生回想起最后的样子,“怪不得掌柜被她鬼爪穿心会化成一副皮囊,他那么维护那只女鬼,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可怜。” “是有些可怜,不过也算罪有应得。” “百里屠苏说得对,掌柜之前跟我们说小兰你已经离开客栈,可见是故意隐瞒。”张小凡解释,“而且,看那女鬼皮囊已经腐烂,虚弱成那样,恐怕没有办法抓住兰生你,也就是说,掌柜不仅隐瞒还是帮凶。女鬼晚上出没,住店的人包括我们都没有一点察觉,说不定也是掌柜动的手脚。” “说得有道理,那前晚打晕我的就是掌柜了。”方兰生有些气,枉自己还同情他。他已经知道他们是第二天晚上才找到自己,他差点就被活生生的拿去喂了鬼,回想起都寒毛直竖。“既然他动了手脚,为什么我会半夜醒过来呢?” “大概因为你……的皮被选中了。那画皮鬼已经到了不得不换皮的地步,它与掌柜将你引到阁楼,避免在楼下动手一击不中惊动他人。幸好你被抓不久就天亮,女鬼退避,没来得及取你的皮。”屠苏平淡的语气中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若不是鬼类白日退避,谁知道方兰生能不能撑过一整天。而那画皮鬼最后想来也是被他们阻止,实在等不了才取了掌柜的命。 方兰生打了个颤:“别说得这么恶心好不好。” “这次真是惊险,也多谢你了。”张小凡向百里屠苏笑笑,谢他一起寻找,谢他这么关心兰生。 百里屠苏看他一眼,明了地点点头。他们相似的脸,喜欢了相同的人,这种感觉很奇妙。对于自己感情还能不能有回报,百里屠苏不是很在意。方兰生平安开心就好,即使这份守护交给张小凡。世人说人生最苦求不得,但既不求,又怎有所谓得不得,苦不苦。他抬头,天空湛蓝,一成不变的脸上,嘴角微动,牵出一个罕见的笑。喜欢这种感情不应当成为一种枷锁,心宽则海阔。 “木头脸,你竟然笑了!”方兰生奇道。 “这有什么,少见多怪。”百里屠苏朝他笑得更深些,有种放下包袱的轻松。 “就是,我们两长得差不多,我能笑,他自然也能笑。”张小凡帮嘴。 方兰生睁大眼,怪异地看着两人。之前他还觉得三人走一起尴尬,好在加了个蓝风,转眼他两之间不知道发生什么,连氛围都好像变了。“你们两什么时候好起来了,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做什么了?” “没什么啊,不就是一起找你?”张小凡笑,有些事他与百里屠苏心知肚明,却没必要讲给方兰生听。 “然后想通了一些,比如有些事不用亲力亲为。”百里屠苏也打哑谜。这次张小凡先找到兰生,大约也是缘分使然。 “什么事?”方兰生问。 百里屠苏却不理他走上前去。 一边蓝风不满道:“你们这谢来谢去的,也没人谢我一下吗,起码前天我还替你们拖着那掌柜呢。” “是是是,也谢谢你。”张小凡与方兰生一同道,追着百里屠苏去了,留蓝风在后面叫“没诚意你们!” 四人走了一会儿,正讨论下一站去哪里,就听见天空中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阿翔?”百里屠苏伸出手,让阿翔停在手臂上。“阿翔过来,是不是陵越大师兄那里有什么进展?”张小凡问。 “是。”百里屠苏点头,“大师兄说,他们也找到一枚碎片,现在我们已经有三枚了。” “我们也才找到一枚,他们真是好运,不过他们的碎片应该都没觉醒吧。”蓝风道,进展很快,也很顺利,超出预期,她心中暗喜,“那我们赶紧去下一处,可不能落在他们后头了。” 蓝风、百里屠苏御剑,张小凡载着方兰生,四人向更远的城池飞去。城里探听,城外的小村庄也没漏掉,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一直寻了两天,小村小镇,小城甚至大一点的城镇,都没探到有什么怪异不寻常的。 “累死了,老天这么不给脸,两天都没一点线索。”御剑消耗灵力大,四人下了地,蓝风找了块石头就坐下来,垂着自己酸痛的肩膀、腿脚。 “要不我和兰生再去打听打听,屠苏你跟蓝姑娘在这儿。”张小凡道,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会比他们累也正常。 “我跟你们一起去。” “去吧去吧,让我跟这木头脸在一起我还不愿意,早点找到才是正事。”蓝风摆摆手,一副谁要陪的样子。 “那你自己小心。” 三人走后,蓝风休息了一会儿,想想青云门与天墉城都插手了,到时候要夺玉佩恐怕不易,还是该先通知宗主一声进展,早做准备。于是双手结印,口念咒语,金色的光圈出现在指尖,随即手一挥,金芒向高空飞去。 再说张小凡、百里屠苏、方兰生三人走了一会,眼见前面出现人家,便打算过去问问。谁知走着走着,方兰生与张小凡两人竟然凭空消失。 看着身边空荡荡,百里屠苏怔在原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四处喊,也没人回应他半句。 ※ 张小凡与方兰生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百里屠苏忽然不见了,明明前一刻还在,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人间蒸发了一样。两人四下呼喊,听不到百里屠苏应一声。 “等等,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张小凡停下道。 “哪里不对?”方兰生看看四周,“我发现了,我们不是走在林子里吗,这里怎么这么安静?”他们三人方才明明是走到林子一个岔路口,现在虽然也是在岔路口,但林子里那种特有的叽叽喳喳嘈杂鸟叫却不见了,好像谁在一瞬间把所有的鸟都抓走了似的。“树林不可能一下子这么安静才对,难道有什么吓得那些鸟儿都不敢叫了?” “我们再走走。” “不会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吧?”方兰生一想到下一刻说不定眼前忽然跳出一个庞然大怪,就吓得直发颤,紧紧拽住张小凡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屠苏为什么不见了?难道被妖怪吃掉了?” 张小凡握住他的手:“不会的,真有妖怪也不可能逃过你我的眼睛,不知不觉把屠苏吃掉。” “那你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两人向前走着走着忽听见前方传来唱戏的声音,声音深情婉转、悠扬动听。“前面有人,我们去看看。” 两人循着声音过去,眼前出现一座戏台,戏台布置与他们所知的有些相同又有些不同。台上一个纤长身影长袖挥洒,莲步轻转,一双桃花眼中百转柔情。 “偶然间心似缱,梅树边。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守的个梅根相见。”唱声凄凄婉婉,如泣如诉,直叫个扣人心神,忍不住泪下。(注一) “这,这荒郊野外,怎么有人唱戏,而且一个听的也没有。咱,咱们不是又撞见鬼了吧?”戏是很好听,但方兰生却心里发毛,之前画皮鬼留下的阴影还没消呢,这下大白天又遇见。 “不能吧,鬼什么的白天都退避啊。不过一个人也没有是有点奇怪,我们等他唱完问问。”张小凡安慰。 他们两也不吵,在台下找了个地方坐下听曲。台上人完全不受影响,独自唱得酣畅。张小凡听得入神,忽然方兰生拉拉他:“我有种特别的感觉,玉片就在这附近。” “真的?那……”他抬头看看台上的人,这里周围都没有人家,没有生物,本就异常,还发现了玉片的气息,最可疑的就是独自唱戏的人。不过未免弄错,张小凡还是说:“我们先去附近找找,没有的话再回来。他若真有问题,特地将唱台设在这儿,吸引我们前来,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 于是两人去唱台附近草丛里、树根下、石头缝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玉片。照方兰生的说法,还是在唱台附近,两人便又回到台子下静静等待。虽然对方极有可能非人,但那样投入,字句间满溢情感,他们不忍心打扰。 这一等可好,对方一唱竟唱到晚上,戏台边上自动亮起两排灯笼,照得台上人染上一层光晕。就在方兰生等得不耐烦要爬上台子时,对方终于停下。两人以为机会来了,可以相谈一番了,谁知对方转身就下台,完全无视他们。 方兰生一口气上来跑去后台,人已经卸了妆,从台后往一条小路走去。 “喂!你等等!”方兰生大喊,对方听不见。两人走过去,挡在他跟前,却惊见人从他们身上穿过去。“啊!果然是……”方兰生脸色瞬变,火烧似的跑过来攀住张小凡的手臂。 “怎么会?鬼魂怎么可能白天出现?”张小凡疑惑道。 “说不定是玉片的关系呢,总之怎么办,收了他?”这夜里乌漆麻黑,前面走着一只鬼,渗得慌,“我们赶紧拿了玉片走吧。”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8节 张小凡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别急,我们先跟上看看。”会唱出那样凄美婉转曲子的人,即便是鬼,他也不想直接狠招相向,毕竟不是每只鬼都是画皮那样的凶鬼。而且对方的衣着打扮很奇怪,与他们完全不同,他好奇得很,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方兰生老不情愿,被张小凡拉着跟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昆曲《牡丹亭》片段。 ☆、第36章 张小凡与方兰生跟在那人后面走了许久,就在他们以为他会一直走下去,一直走到天亮的时候,黑夜里的小路上突然窜出四五条人影,手持着长长的棍子将那人团团围住。拉扯间一支棍子砰地敲在他头上,血从额上留下来,流过眼睛、鼻子,啪嗒滴在地上,穿着白衣的人倒下,那些持棍的人消失,两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目瞪口呆。 “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兰生呆愣地看看前面倒在地上的人,又看看张小凡。 “……”张小凡跑过去,想将人扶起,手却在碰到对方时穿过他的身体。然后在两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身躯渐渐透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 张小凡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就这么没了?”方兰生看看四周,景色并没有变换,“我们还在这里啊?怎么回事?难道问题不在这人身上?” “他有问题肯定没错,但这个空间是不是他造成的还难说,我们再去周围看看。”张小凡祭出烧火棍带着方兰生向其他地方飞去。然而不管飞出去多远,除了这些相似的景色,不会出现别的东西,没有一盏灯火、一户人家、一只鸟儿、一声虫鸣。 他心中越来越肯定这是一处独立空间,隔绝了一切,不管他们从哪个方向飞出去,最终都会回到那张戏台。这里只有他们两,没有任何一个其他生灵。这是一个日落月升,昼夜交替,如同常世的运行,却分外孤寂的世界。 “看来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个人造成的。”张小凡道,有玉片的力量相助,造出这样的空间不是不可能,只是他不太明白那几个忽然出现的持棍人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是自己所造的空间,哪有造出别人将自己打死的道理。 “那人现在消失了,我们去哪里找?”方兰生跟张小凡都飞好几圈了,这就像个圆形世界,还罩着罩子,上下左右都没有出路。 “我们在这儿等。”张小凡回到戏台坐下。 “等?那个人,啊不,那个鬼不是消散了吗?还等什么?”方兰生叉着腰站在他身边。 “你不觉得这个戏台就好像这里的一处指引吗?其他地方全都陷在黑暗中,只有这张戏台不同,上面挂着灯笼。空间既然还在,那个人说不定也在,他就是在这里出现的,我们便在这里等。” “是有点道理。”方兰生坐到张小凡身边,“那我们要等多久?”他忘了张小凡跟他一起进来的,知道的不会比他多,只是有了问题就那么自然而然的问出来了,好像什么他都能解答一样。 “也许一天,也许……”张小凡伸手揽住方兰生,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你先睡一会儿吧。”反正天黑了,那人不出现,他们也没事做,刚好休息。 “好,等下我换你看着。”说完方兰生靠在他肩头闭上眼。 不一会儿,张小凡便感受到他均匀的呼吸。他低头,方兰生的睫毛轻颤,小巧丰润的嘴唇微张。他还记得初见他的样子,在高高的台上水秀挥洒,目光流转、巧笑倩兮,身边的烟火都失色,他被那娇妍惊艳、吸引,后来才知竟是男儿身,却也一头栽进去,不想再回头。 这个世界安静到孤寂,此刻却静谧到美好,夜幕繁星下,有情人相依偎,远离一切纷纷扰扰,不用去考虑那些已经存在的或即将到来的问题,只有此刻,一瞬永恒。 下半夜,方兰生惦记着也让张小凡休息一下,便自己转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张小凡双手环抱着他,头歪靠在他脸颊上,那张俊脸在眼前放大,显然已经睡着了。 方兰生怕把他吵醒,动也不动,就这么静坐着看他。张小凡的额头光润饱满,那双平时会增加他呆愣气质的眼睛闭着,倒让他看起来稍稍精明一些。嘴唇近在咫尺,这会儿没有笑,可是他知道当它们上扬时,会是怎么样一个温暖、令人安心的笑。 他轻轻抬头,印上他的唇,温润的触感传来,这个总是被他骂做呆子的人,却用温暖圈住了他。他愿意在这样的寂静中,在他的怀里,一世。 不过时间没有停止,方兰生后来又睡着了,等他与张小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看太阳的位置,应该是中午。肚子传来咕咕的声音,张小凡从怀里掏出一张饼递给方兰生。 方兰生将饼撕成两半,给一半张小凡:“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省着点。”他咬一口,忽忧心道,“也不知道屠苏怎么样了,他要是也被困进这种空间,连吃的都没有。”他好歹还跟张小凡一起,两人互相做伴。 “他机智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张小凡安慰。 他们不知道的是,百里屠苏确实没事,因为他并没有被困入什么空间。他发现两人不见后便回去找蓝风,现在还在找他们呢,只是没有门路。 两人吃完东西,等到太阳偏西,戏台后果然传来动静。跑过去一看,昨日那人换下白色奇怪的衣服,换上戏服,对着铜镜描眉敷胭脂,作花旦打扮。 “喂!”方兰生喊他,没有反应,走过去拉他,手从对方身体穿过,他两对他依然毫无影响。那人自顾自打扮好,上台,戏声传开。他好像这样做过了千百遍不自知,唱的还是昨天的那段曲子,一词不变,就连动作也是昨天的动作。 他在重复昨天,两人明白了。 “怎么办?”没法干涉没法交谈,方兰生问,“你说这样下去,晚上他会不会又走上那条路?” “极有可能。”随着天渐渐变暗,张小凡面上也露出焦急的神色。然而不论他们怎样着急,最担心的那一幕还是来了。他们跟随对方走上了昨天那条小路,然后在同样的地方那人被持棍的人一棍敲碎头壳。 “白等了一天!”两人有些泄气。 第三天还是这样,方兰生脸都气得铁青。到第四天的时候,他一路走在那人前面,对着他大吼大叫,喊得声音都嘶哑了。张小凡刚想劝他休息一会,反正也没什么用,奇迹出现。方兰生腰间不咸不淡闪着淡蓝色水波光芒的玉佩,像是感应到主人的怒气急切,忽然光芒大作。与此同时,那人竟听见了他的呼喊,终于停下脚步。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方兰生,惊得说不出话。而方兰生突然触到对方的视线,也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他才试探地问:“你,你能看见我、听到我了?” 对方脸上十二分的不理解却点点头:“能,你们是?”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为什么?”那人显然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他真的只是在无意识地重复唱戏然后死亡。 “这条路前方有拿着棍子的人,他们会打死你的。”方兰生解释,虽然他现在已经搞不清楚眼前的是什么了。 “你要去哪里?有没有别的路?”张小凡问,如果能避免他死亡,说不定就能阻断这轮回。 “我跟,跟人约好了见面,别的路啊,有倒是有。”那人说。 “那好,我们走另外一条。”方兰生上前拉住他就往别的方向走,这次果然没有再穿过他的身体,这是进展,他转头朝张小凡露出一个充满希望的笑。 于是两人跟着那人走另一条路,去他要去的地方。就在他说快到,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破空一声响,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飞来,在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穿透那人,在前额留下一个血窟窿。倒地、死亡、消散,方兰生与张小凡张嘴,瞪眼,看着眼前猝然发生的一幕。下一刻方兰生捶足顿胸,惨叫声响彻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人也是大家知道的哦。 ☆、第37章 这已经不再是一件简单的送人去目的地的事,而是变成了一场场保卫战。经过相谈,他们了解到那人叫苏志文,至于来自哪里,七七八八扯了一堆他们也没听懂,苏志文也弄不明白他们是怎么会出现的以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每天都是新的,他练戏然后被杀,开始下一天,如此反复,被时间困住。 照苏志文的说法,他唱完戏是要去一颗槐树下见一个叫宁致远的人,这个约他不能不赴。从他的神情,方兰生两人猜出七八分。鉴于之前几次,被棍子打死,被不知名东西打死,听他说应该是一种叫枪的东西,总之很厉害。被树枝戳死,被水淹死,可以说各种奇奇怪怪的死法统统来了一遍。两人执拗劲上来,越发觉得一定要成功送他到目的地,说不定那样这空间就能破开了。 于是在定下走哪条路时,张小凡都会先去查探一番,免得有谁拿着枪之类的在暗处给他们来个冷不防。方兰生则留着叮嘱他注意事项:“记好了,你走在我们中间,遇到树离远点,有水更要离得远远的,小心脚下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听到什么风声就赶紧趴下!这次不准再失败!” 看他信誓旦旦,苏志文反而不太在意:“你们为什么如临大敌的样子,从这里过去不过很短一段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虽然他们说他已经在这条路上死了好几遍,他自己却没什么感觉。想到晚点就能见到宁致远,心中是很期待的,只是不知为何期待中夹杂着一丝害怕抗拒。 听他说没什么危险,方兰生就急得要死,恨不得把他脑袋撬开,往里面塞满那些需要小心的东西。他义正言辞,极其严肃认真地说:“你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待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对你就往回跑,听明白了?” 苏志文觉得他有点过度紧张了,但出于礼貌,还是郑重地道了声“好”。等张小凡回来,两人将他护在中间,往那棵实在难以到达的槐树走去。 “小心!”方兰生伸手替他拨开一根树枝。 “你确定是在那个地方?”张小凡问,“我并没有看见什么槐树,什么人啊。” “他一定会在那里等的。” 张小凡不再辩驳,这里的事都不按常理来,真追究也追究不清楚,现在只希望成功把他送过去,空间能恢复正常。 走到一条小河时,两人干脆一人一边拉住苏志文的手,免得他脚下一滑又掉下去。走过小桥,才松了口气,又过一关。 再往前面,忽然出现窸窣的声音,四五个拦路大汉出现,手持木棍,眼露凶光。张小凡首先迎上去,烧火棍举到胸前,谁知灵力突然使不出来,烧火棍变成一根普通的棍子。惊异间,长棍已经劈头盖脸落下来。 方兰生目瞪口呆地看张小凡竟被揍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有两个人绕过他向他们走来,他侧头大喊:“快跑啊!” “可你们……”苏志文看场面混乱,有些手足无措。 “别管我们了,你保住命才是最重要的!快去……”他刚想喊快去槐树,就见苏志文没往前,反而本能地往来路跑去。方兰生叹了口气,真是孺子不可教。在棍子落到头顶时,他看见苏志文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头重重磕在石头上。 他放弃地闭上眼,果不其然空间一变,他跟张小凡两人又回到那张戏台,苏志文,又死了。 张小凡脸上、身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也就是说他们又一个轮回失败。“小凡,我觉得我们没法成功,出不去这鬼地方了。”方兰生垂头丧气,这是第几天,他都已经记不清了。食物也越来越少,而他们护送苏志文没一点进展。 张小凡不言,紧皱着眉思考良久才道:“这里每次都在变化,可最终结果,或许该说最终目的只有一个。” “什么目的?” “那就是阻止苏志文去那棵槐树,而空间是苏志文所造,这里的事件都受他控制,也就是说……”他歪着头,答案呼之欲出。 “也就是说苏志文在阻止自己过去?”方兰生有些难以置信。 “对,就是这样。”张小凡受了启发,“至少也是他潜意识里在阻止自己。”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惜给自己各种各样的死法?”这也太奇怪了。 “那件事一定是比死更让他不愿面对,只是我们没法知道真相……”张小凡忽然停住,“照理说鬼魂没有这样的力量,必是借助了玉片,或许我们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方兰生见他眼睛发亮。 他指住方兰生的玉片:“用这个,玉片的力量应该是相通的,起码能互相感应。” 方兰生拿起玉片,他朝他鼓励地点点头,这玉片只有方兰生能驱动,他说:“好吧,我试试。” 将玉片举到跟前,心中有些忐忑,灵力这种东西非他擅长。他吸口气,双指并拢对着玉片划下法印,就见流动着水波淡光的玉片发出明亮的蓝色光芒,随即空间像被惊扰,轻微颤动。 等颤动得越来越厉害,两人眼前一黑,再见到光亮时,眼前已经是另一番完全陌生的景象,除了中间那熟悉的戏台。 与原先不同的是,戏台下不再是空荡荡,台上也不只有苏志文一人。“后面若是有路,你,你你你,也不会回来~嗳嗳~”依旧是回肠千百的声音,依旧是花面红妆。 “好,好啊!”台下有人不合时宜地站起来高声拍手叫好,后发觉唐突,尴尬地又坐回去。张小凡与方兰生朝那人看去,十分清秀,包子脸与张小凡有些相似,他犹然惊艳地望着台上,仿佛台上人每一个动作都牵引着他的目光与心神,一刻也不能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方兰生问,眼前的人们穿着都是他们陌生的,与苏志文去了妆的穿着倒有些相似,周围屋内摆设也都与他们的认知有些出入。 “苏志文大约就是来自这里,至于怎么回事,这情景与先前不同,我们先看看。”苏志文唱完到后台歇息,张小凡拉方兰生寻过去。 就在他们准备进去时,看到对面走来一人,一会儿趴在窗子上偷偷朝里望,一会儿又扒住门边,一副想进去又不敢进去的样子,正是方才大声喝彩的那个青年,他与之前的苏志文一样,看不到他们。 那青年踌躇许久,终于一脚踏进门里,谁知,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坏事不单行,他还没爬起来,头顶一只木桶掉下,倒出一片白花花的面粉,他立时成了个白面人。屋里的苏志文听到动静,走出来,他连忙像点着尾巴上鞭炮的牛,爬起来就狂奔出去。苏志文正好看见他有些狼狈的身影,摇着头笑了,笑中多有明了,并无责怪之意。 “难道那个就是他所说的宁致远?”方兰生看苏志文的表情,无奈中藏着一丝喜悦的包容,或许他自己都没发现。 说话间,场景一变,青年与苏志文站在一处花园,手中提着鸟笼,笼中关着一只色彩鲜艳的鸟儿。“这只鸟,是我送给你的。”他半垂着眼睑,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羞涩得不敢看对方。 “所以呢?”苏志文状似不懂问。 鸟儿十分神奇地发出清脆的声音“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字一句都很清晰,有些像曾书书那只木头鸟,不过眼前的却是真的。 青年脸红起来,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老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它,它说的话,正,正是,我想说的。” 这距离之前,显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没等后续,眼前又一变。这次回到了戏台,那青年依旧在,忽然砰一声,台下有人摔碎茶杯故意闹事。 “不就是个戏子,给爷摆什么谱?爷好礼相请,不给面子是不是?听说你倒是跟个小年轻打得火热?”那人身后跟着五六人,似有些来头,言语间骂得很难听。 台上苏志文被打断,冷眼看着台下,众人指指点点,那青年挺身而出:“嘴这么臭,还不回去赶紧漱口?难道想熏死大家?” 话落,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闹事的见削了面子恨恨道:“你这臭小子哪里来的?莫不就是他姘头?小子,你还不知道爷是谁吧,想逞强救美,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你就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初生牛犊不怕虎。闹事的见状手一挥,后面的人撸起袖子就上来揍人。 看官们多怕惹事纷纷后退,留那青年一人却毫不畏惧,但到底双手不敌四拳,很快就落於下风。苏志文从台上跳下,护住他,眼见那些凶恶的拳头要落在他身上,那青年一个转身,硬是将他扣于怀中。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不肯松开一点,他低头看苏志文还能挤出笑容,苏志文动容,轻喊了一句傻瓜。 “真是个情深的人,也是个呆子。”方兰生莫名觉得他有一股与张小凡类似的傻气,傻到令人动容。 后来那青年的父亲带人过来,事件才平息。他果然就是宁致远,他父亲指着他的头,大骂:“你这个臭小子,整日给我胡搞些什么!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这事因我而起,还请不要责怪他。”苏志文道。 宁致远父亲有礼却冷淡道:“小儿我自会管教,不劳苏先生费心。”宁致远被他爹带走,苏志文站在原地,长袖落下。 “这种场面好熟悉。”张小凡道。 “这宁致远他爹不就跟我二姐一样么。”方兰生拉起张小凡,“走,跟上去看看。”两人忘记身处异空不能出去的焦虑,此刻苏志文与宁致远的后续更加牵动他们,便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贺小梅啦,是贺小梅上身的苏志文。 苏志文与宁致远的片段可见bilibili/video/av1449624/,哔哩哔哩阿婆主:包子冷冰冰的《青衣》。 我快成了专门推荐v的了xddd~ ☆、第38章 两人想跟上去看看宁致远他爹准备怎么教训他,却发现眼前模糊,再清晰就见苏志文、宁致远同在一处大厅。厅里富丽堂皇,墙上是金花纸,顶上也挂着像盛开的花一样的水晶装饰,他们不知那是一盏灯。除了苏志文、宁致远厅里还有许多其他人,包括宁致远的父亲。 “看来这里不随我们的意愿,大概是苏志文的记忆。”张小凡看看周围,事情发展又隔了一段,现在不知进行到哪里了。 “你看宁致远他爹神情不对。”不止是他爹,所有人神情都不对。方兰生道:“这恐怕是见家人了。”说到见家人、坦白,两人心中都是一悸,想起他们也曾经历过,此刻更加感同身受。 宁致远对苏志文说:“你怎么来了?” 一边他爹道:“是我请他来的。” “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宁致远生怕他爹做出什么不利于苏志文的事情,将他护在身后。 宁致远爹朝仆人使了个眼色,仆人下去捧着一只木盒过来,他爹走到苏志文身边打开木盒:“这里是一些银子还有银票,够苏先生下半辈子用。我希望你离开小儿,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再回来。” “这不是瞧不起人嘛!”方兰生不服气道,张小凡劝他继续看。 苏志文不甚在意地看一眼木盒,视若无物,淡淡道:“宁老爷好意我心领了,我与宁公子只是相知之交,无有需要退避的。既然今日宁老爷并非请戏,在下就先告辞了。”苏志文转身想走,宁家家丁一拥而上。 “苏先生还是想好了,今日请你来必然是要有一个结果。你们是否只是朋友之交你们清楚,我宁府乃是名门之家,丢不起这个面子。苏先生若敬酒不吃,就别怪我敬上罚酒。”咚一声,宁老爷竟将一把枪拿出,拍在桌上。在场所有人一凛,包括张小凡与方兰生。他们虽不了解这东西,在苏志文造出的空间中却见识过这东西的厉害。 “爹你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欺负人、吓唬人!我就是喜欢他怎么样!我喜欢他根本不关他的事,你要是要赶他离开这座城市,那你连我一起赶走好了!”宁致远年轻气盛,说话自然毫不婉转,旁边一女子似是他母亲闻言立刻吓得拉住他叫他别说了。 宁老爷一听,火气更大,啪一声打得宁致远偏过头去,嘴角破出血迹。越是这样宁致远更倔,捂着半边脸颊瞪眼看着他爹:“你找的那些婚事我一个也不会答应,这辈子我非他不要,你要是看不惯,我们一起离开!” 说完真去拉苏志文的手要走,“致远!”他不接受宁老爷的侮辱是一回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宁致远为了他与家里闹翻,他劝:“你别这样。” “他要赶你走,可是你不能走,我不能没有你!”宁致远抓着他,大有什么也不要,此生只要与他相守,漂泊天涯也在所不惜的架势。 不知不觉已经用情至此,苏志文也被他眼中的至死不渝惊到,几乎冲动点头答应。最终却还是理智战胜了感情:“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你的亲人,你父亲母亲,还有这屋里一大家子。”在宁致远祈求的眼神中他说:“还有我,我不能放弃一切,与你浪迹天涯。”他推开他的手,转过身:“宁老爷,你的要求我答应,我会离开这里,永远不踏进这座城市,一步。这些东西,我也不需要。” “你不能这么狠心!”宁致远抓着他咆哮。 苏志文看他良久,露出一个让宁致远绝望的笑:“自古戏子薄情,你不知道吗?虽然你喜欢我,但喜欢我的人多了,我,并不喜欢你。”他的话别说宁致远,就连张小凡和方兰生听着都觉得刺心。 “我忽然明白了,我放手时,你有多难过。”张小凡轻轻道,宁致远的表情简直下一秒就要死去。而当初他的一转身,掩去方兰生的表情,今日却在宁致远脸上重现。“对不起。”他欠方兰生的不仅仅是这三个字。 “那就用你的下半生好好补偿。”方兰生白他一眼,“苏志文就这么走了,那他又是怎么死的,怎么把自己困在那个空间的?” “不,还没有结束,你看宁致远的眼神,那不是放弃的眼神。”宁致远盯着苏志文离开的方向,眉头紧锁,眼神有光泽有锐利决心。 “为什么人们总是乐此不疲以这种方式来拆散有情人,我二姐是,宁致远他爹也是,偏偏都是最亲的亲人。”方兰生感叹。 “他们只是一时难以接受,二姐最终不是让步了吗。” 这段结束,两人等了一会儿,果然进入下一个场景。这次是在苏志文的戏坊,他刚唱完最后一场戏,准备收拾行李离开这地方,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两人站在他身后,看到信是宁致远送来的,说今晚在渡口的槐树下等他,两人一同离开,不见不散。 苏志文本是要走,但这么一来反而为难了,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宁致远有多固执他心里清楚得很。就这么一个人坐着直到灯火上来,最后他将信一折起身出门。 “没带行李,他是还要去劝?”方兰生疑问。 “看起来,他这样的人,劝才是他会做的事。”张小凡与方兰生跟上去。 走着走着,方兰生心中涌起奇异的感觉,虽然两边有行人走过,脚下是石砖路,却无比熟悉:“这条路,不会就是……”他向张小凡投去求证的目光。 “就是我们走过好几遍的那条……”走过太多遍,这种熟悉感不会错的。 “那苏志文是不是也快死了?”方兰生睁大眼,很怕那空间曾一遍遍目睹经历的也会在这里上演。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苏志文走到半途,真冒出几个大汉,手中持着长棍。与他们见过的许多遍一样,苏志文被击中头部,血流了一脸,他支撑着向槐花树跑去。 “没想到他真的是这么死的,那些人!”方兰生气氛地握紧双拳,却没办法帮眼前的人。不禁呢喃:“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到了,你们很快就能见了。” 两人跟在苏志文身后,看他的血滴了一路,心弦都紧绷着,比苏志文还要紧张煎熬。 “你看他,他快撑不住了,怎么办啊!”方兰生抓着张小凡急道,苏志文的眼睛已经快要睁不开,意识在渐渐模糊,脚步踉跄却仍然没有停下,还有一件事,系在心头,无法放下。 终于眼前出现槐花树,树下一抹身影,面露惊恐地向他跑来,他笑了。砰一声响,震动了在场所有人,震碎了宁致远的心。他僵在了跑向他的途中,眼见子弹穿透那人的头部,他心念的人嘴角犹挂着微笑,倒下去。 “不!”痛呼响彻夜空。 “他竟然……”方兰生说不出话。 “是……两拨人……”怪不得这条路会变成执念,实在是太难。两人几乎不忍心去看宁致远,他的泪一点点滴在苏志文脸上,洗去血迹。他紧紧拥着人,用自己的脸温热他的脸,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支枪,对准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 他死,他的天已塌。 这一夜,两声枪响,一对有情人。 “原来宁致远也……”周围一片静谧,眼看悲剧的两人都没心情说话了。忽然眼前的所有景色全部消失,变成一片林子和草地,相依偎的两人不见,槐花树也不见。 身后苏志文的声音幽幽响起:“其实我知道致远死了,那一声我弥留之际有听到,这么多年来我只是不愿想起,被自己的执念困在这里。一遍又一遍阻止自己,不让自己来到这儿,不让自己记起那一幕。”他的脸上有种大痛后彻悟的悲怆,“如今我该走了,致远等了我这么多年,我该去找他了。” “你……”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努力帮我,谢谢……”随着话语,苏志文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空。他走后,一只玉片落下,方兰生捡起,却没有先前找到玉片的欣喜。 “你说他去哪儿了?” “一定是去找宁致远了。”张小凡这么安慰,也这么相信着,“玉片虽然给了他造出独立空间的力量,却也困住了他,现在好了。” “我们两一定不能这样!”方兰生惶惶不安道。 “我们不会的,我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张小凡拥住他。 ☆、第39章 苏志文走后,那道空间自然破碎,方兰生将碎片合上另两片,三片玉片已经有了半朵花的样子。方兰生心中一跳,那股凉凉的感觉如丝般漫上来。 “我有点害怕。”他说。 “怎么了?” “这樱花佩合成,好像会放出什么来,我无法控制的东西。”回想那种疯狂的感觉,他就心惊。那期间他似乎忘记了很多东西,关于方兰生的,“我怕我会忘了你们。” “找全碎片我们就交给我师父,不会发生什么的。”张小凡道,“就算你真的忘了,我也会让你想起来。” 方兰生点点头:“那我们赶紧去找屠苏他们吧。” 蓝风看到他两时,恨不得扑到张小凡身上,被百里屠苏挡在一边。 “走吧,还剩最后一片。”方兰生打算一鼓作气。 “不用找了,我们到前面的小镇等大师兄他们就行。”百里屠苏将他们失踪期间的事告诉他们。原来除了陵越那队,青云门的陆雪琪也带了一队找到最后一片,并且与陵越他们会合。因为张小凡与方兰生失踪,百里屠苏通知他们到小镇本打算一起寻找两人。此番,两人平安,碎片也正好找齐了。 四人来到小镇,陵越他们也很快就来了。 方兰生打算合上碎片,被陆雪琪拦下:“师伯让我们不要合碎片,等他过来。”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田不易用意,不过既然这么说,必有长辈们的考量,也就没动碎片。 田不易来后,本想就这样将碎片带回青云山,照他的话说是要封印。但是方兰生身上已觉醒的碎片认主,有一股力量抵触他人的触碰,竟连他也压制不住,无法强行取走。 一边不语的蓝风看他们折腾许久笑道:“别白费力气了,以我所知,还是先将玉佩合上,让其中力量释放了,你们或许可以拿走。” 这话乍听一下有理,细想却是很有问题。田不易不是容易诓骗的人,当即拒绝:“不行,掌门师兄叮嘱过,玉佩重合会扰动三界,万不可。” “那你们有更好的办法?现在两条路,一者带着没觉醒的两枚回去,留下三枚觉醒的,至于那些力量会闹出什么事就说不准了,比如之前的城主府。二者,合上玉佩,扰动肯定会有,但青云门掌门恐怕也没说过这扰动对三界来说就一定是灾难吧。”蓝风道。 她这句话倒是说对了,道玄真人还真没说明是怎样的影响,据田不易观察,恐怕不是道玄真人不肯说,而是他也未必十分清楚。但田不易没有表露,反疑虑地看向蓝风:“你一个小女娃,怎的如此清楚?” 看样子田不易并不知道她是魔界的,也对,否则以田不易的为人此刻就不会好好在这个跟她讨论了,她当然也没有自揭身份,自找麻烦的意思:“我也不清楚,这些都只是一点看法,一点猜测,对吧,小凡。” 她忽然拉上张小凡,张小凡愣了一下,模糊道:“呃,嗯。”关于玉佩,他有犹豫不安,但更多的是好奇。玉佩对他,对方兰生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吸引着他们去解开谜底、真相。 “小凡师父,我看都走到这一步了,就合上吧,你拿两块碎片回去封印也不能心安不是。”方兰生道。 田不易脸上有些不好看,正常来说要封印也是整个玉佩,拿两块碎片确实不是个事,但是又担心会发生超出控制的事情。 曾书书也劝道:“兰生说得对,留下三片觉醒的谁知以后会出什么幺蛾子。横竖都是不好,现在合上,至少这么多人在,田师叔你也在,有什么事能防着点。” 田不易思量再三,最后点点头。先前玉佩不完整,樱花也能现天下了,可见就是个时间问题,晚来不如早来。 一行人商定,为免万一找了处空地。陵越和陆雪琪将最后两片碎片交给方兰生。方兰生回看了张小凡一眼,在他的鼓励下,在众人的注目中,将碎片合上。 一朵完整的樱花在他手中绽开,闪耀蓝色的光芒。忽然蓝光中同时飞出一道金芒,和一缕黑气。猝不及防金色光芒窜入方兰生体内,那道黑气则绕过一干人进入张小凡体内。 众人还搞不清楚状况,就见两人同时起了变化,张小凡单膝跪地,头低垂,周身笼罩阴沉之气。与之相反,方兰生周围气流涌动,回旋,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他飞升入天,如同一道叶之守护。 方兰生在光芒中,看不清表情,他的仰天一吼却透露出极度痛苦。玉佩从他手中飞上半空,蓝光乍如火山爆发直冲云霄。天空发出轰隆一阵沉吟,有什么碎裂一般,竟被冲开一个巨大窟窿。转眼乌云密布,紫电环绕如闪耀的游龙乱窜。周围狂风大作,白天转眼变成黑夜。 “怎么回事?”风大得要将人吹走,曾书书以长袖掩住头喊道。 “小心!稳住!”田不易大喝一声,双手结印,气沉丹田,扎稳脚跟,其他人也急忙运功以抗。前方以方兰生和张小凡为中心形成了一个风暴圈,风暴中心的两人却毫无动静。 “小凡!” “兰生!” 担忧的呼唤并不能传进他们耳中,乌云形成的漩涡仍在旋绕积聚,越来越厚,誓要将大地上的生灵压碎,气流中堆压的沉重闷响似在耳边,阴沉恐怖。狂风乱叶,飞沙走石一点点掠夺在场人的呼吸。 就在玉佩与方兰生身上的光芒逐渐退去,压迫之势稍微减轻时,蓝风忽然出手向方兰生攻去。同一时间,释放了信号般,林中一跃而出数十名黑衣人,合成团围之势,齐齐剑指方兰生。 “魔教之人,拦住他们!”田不易大喝一跃冲过去,陵越、百里屠苏也身形瞬动,焚寂剑及时挡住蓝风的青剑。 “你!”百里屠苏怒眉看她。 蓝风不说话,眼露歉意,手上青剑却一提,挽一个剑花,逼退百里屠苏,转身剑尖一晃,如游曳青蛇直刺方兰生心口,然而又被陵越挡下。 这边两人与蓝风缠斗,那边青云弟子与黑衣人缠斗,张小凡与方兰生反被留在一边。打过方兰生身边时,陵越偶尔喊一声,他却魔怔了一样,没反应,叫不醒。 僵持中,半空又来庞大压力降下,田不易警觉抬头,就见一道威严逼人的身影缓缓而落,玄袍翻飞。 田不易震惊不已,瞪大眼:“连他也来了!”来人正是魔教鬼王宗宗主,无可比拟的气势与实力,造就了其在魔教、在正道、乃至在天下令人胆战,不可撼动的地位。 脚未落地,身影就在田不易眼中消失,下一刻出现在方兰生跟前,一掌凝聚万钧之力打向方兰生。没有迟疑、没有试探、没有仁慈,一掌便要他的命。 突入战局,一出手就是极狠之招,众人救援不及,纷纷化作惊呼。就在以为方兰生必死无疑,百里屠苏疯了一般向他冲去时,那一掌在方兰生胸前停下,随即爆发出一片强光,刺得所有人睁不开眼,鬼王宗宗主连同百里屠苏全部被震开。百里屠苏飞出去几十尺,鬼王也连退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光芒散去,点点蓝色荧光飞起,空气中水汽蒸腾,弥漫,肃杀中透出极不协调的梦幻宁静。爆发后的宁静,也是风雨前的宁静。 一道清灵如泉水的声音,没有第一次出现时的疯狂,冷然地、淡漠地说:“如今凡人也敢这样亵渎神了?” 银色的发,冰蓝的瞳孔,雪白的肌肤,绝美的容颜。平静中却散发一股与容貌不符,令人心惊,不敢抗逆的气势。这是绝对力量的自信,是神与人无可逾越的巨大鸿沟。 “樱花觉醒了。”田不易放弃一般,停下手。所有人,包括黑衣人都停下看着那银发美丽却让人畏惧的人,或者说,神。 “还是晚了一步。”鬼王颇惋惜道。 “你们最好在我生气前离开。”银发的人看也不看他们,如同他们只是一只只蝼蚁,根本不值得他的目光。他只是看着沉默的张小凡,一步步走过去。 脸上没有疯狂,却有无尽的冷,他伸手,冰族神的力量在手中凝聚,众人离得很远都能感受到强大威压。 眼看他的手慢慢移到张小凡头顶,就要当头劈下,田不易喊道:“神族与人族的约定,你若杀了他,神力消失,这种情况下恐怕想离开不易。”神族消失很久,这约定早被人忘记,甚至连神族也已消失凡人记忆。若不是眼前出现一个,并且幺徒命悬一线,田不易也不会急中生智,想起这茬来。 “我回来了,那说明他……”他依然落下掌,“他也非是凡人。” 果然张小凡并没有被伤到,烧火棍挡住对方,张小凡抬头,眼中尽是血色,不见温情。他慢慢站起来,周身环绕黑色之气。烧火棍在他手中竟也一改往日青光,血气黑气缠绕,吐露嗜血渴望,诡异无比。 “怎么会……”田不易心惊,张小凡分明一身魔气。 “哦,有点意思。”旁边的鬼王却笑起来,不疾不徐地捋着胡须。 “你也还活着……”银发的人面色复杂,语气更复杂。 “樱,空,释。”张小凡血色眼睛锁住他,一字一顿,如怒如诉。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糊,脑袋糊。 ☆、第40章 相隔千年的重逢,早已物是人非,谁的眼中又还有谁。 樱空释脸上露出一种绝狠的悲怆,他抵在烧火棍上的手冰气凝聚,轻轻一送,水气爆散。张小凡飞出去好远,身前张开一道血色屏障。樱空释脚下一动跟上去,他们移动太快,围观的人也只好屏息提力追上,修为稍差点的,就被远远抛下了。 曾书书看着眼前上下乱飞根本看不清的两道影子,不由自主抓住旁边的林惊羽:“我的个乖乖,这是小凡?他居然能跟一个神打得有来有往?” 众人赞叹多过担忧,这种速度、力量、这种招式,简直瑰丽绝伦,在场恐怕少有匹敌。他们自然也忘了探究,张小凡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厉害。 “你的力量没有完全恢复。”樱空释欺身张小凡跟前又是当胸一掌,毫不客气。他人看不明白,他却清楚得很,他并未用全力,张小凡却很吃力,多以守为攻,而且越来越吃力,但他没有放过的意思。“再这么下去,你可就真要死了。” “你,你是……”张小凡挡开一招退开,趁着间隙用手按住头,似在挣扎。 “你方才不还叫我名字呢,怎么转眼又不记得了?”樱空释露出嘲讽又危险的笑,一脚踹去,将他直接从空中踹得坠落地上。 “老七!”田不易一干人赶紧追回来,就见樱空释重重落下,激起丈高尘土。他蹲下身,抓起张小凡的前襟,却见张小凡眼中血色稍退,与方才的戾气不同,属于张小凡的温情夹杂一丝迷惘浮上来。 樱空释的心像被人重重一击:“你真的没有记起来?” “释……”这个名字是他早知道的,他的名字。 “你没有记起来啊。”樱空释淡笑着,有点失落。随即他手上一紧:“释不是你能叫的,这次我不杀你,去找回你的记忆,你死也该死得明白。” “我的记忆?”张小凡忽然眉头一皱,脸上神情再变,狰狞血色又浮上来,他怒笑道,“我需要什么记忆?不,我不需要,我只要记得有多恨你就行了。”说罢,手中的烧火棍以毫无保留之力击向樱空释。 樱空释丢开他瞬间退到十尺开外,他看了他良久,道:“总有一天,你死或我亡。”然后他收回目光,扫了其他人一眼,在陵越与百里屠苏脸上停留片刻。终无声抬头,向天上那巨大的窟窿飞去。 “兰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百里屠苏低头。地上静静躺着那块樱花形状的玉佩,被主人抛弃的,不再发出蓝光,没有灵力了的普通玉佩。 他将它捡起来走到张小凡身边,放到他手里。张小凡想丢掉,最终还是握在手中,紧紧地握着。 “蓝风,走了。”鬼王道。 “宗主……”蓝风看着他似在请示,鬼王点点头,于是蓝风与另一名黑人架起张小凡,竟是要将他带走。 田不易怒上眉头:“放开老七,当我这师父死的呢!” “他现在一身魔气,我不会让他跟你回去的。”蓝风转向张小凡,“跟我去鬼王宗,你想知道的,你的记忆可以从天书中找寻。” “老七!”田不易惊觉张小凡有被说动的迹象。 张小凡回头,那不是他熟悉的老七会有的眼神,他的眼中有血光,有戾气。他静看了田不易两眼,终是回过头去,甚至不理会曾书书与林惊羽的呼喊,纵身与鬼王宗的人离开。 变化有点快,忽然分崩离析,青云门的人,特别田不易、林惊羽、曾书书都愣在原地。 “大师兄,我想回天墉城查看资料。”百里屠苏抬头看着天道。 “我明白,走吧。”两人与青云门的人告别。他们走后,青云门众也离开了。 一切结束,却也是开始。 ※ “哥,我回来了。”穿过雪雾森林,离刃雪城越来越近,想起自己的哥哥卡索,樱空释嘴角不禁上扬。 谁知还没走进刃雪城,他就被人拦住。“辽溅?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疑惑地看着拦住自己的人,他应该在人界熊族或者千灵族才对。 辽溅朝他比了个噤声手势,将他带离刃雪城。“释王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么久你去哪儿了!” “我……”人界方家的房子、方如沁、陵越、张小凡、百里屠苏的脸在眼前闪过,他转开话题,“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不让我进刃雪城。” “对,这个……”辽溅的脸色从刚见到他的欢喜,变得十分凝重,“释王子你失踪后,无人能操控弑神剑,火族攻入冰族,刃雪城,已经被他们占领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寻找你,无奈神界被封印,我们无法回凡界找。” 千年前神界、仙界、人界三族大乱,神界、仙界两败俱伤,缔下条约,封印连接人界的通道,双方都不得再扰乱人间。樱空释也正是那时失踪,熊族、千灵族、寻梦族与神医族四族族长则被困神界不得回去。 “怎么会?我哥呢?” “卡索王子……卡索王子他……”辽溅一向心直口快,竟支支吾吾起来。 樱空释抓紧他:“说啊,我哥呢?” “你跟我来!”辽溅转身向雪雾森林深处走去。 樱空释一路上惴惴不安跟在后面,当装着卡索躯体的冰棺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脑中轰然一声,白茫茫一片,如覆盖了万年白雪,看不清所有,他的天塌了。 “不可能,我哥他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他一声吼,让整个山洞都摇摇欲坠。 “释王子,你先冷静,卡索王子还有最后的希望。”黄柝赶紧说,他怕晚说一步,樱空释就要发疯。 “什么!”樱空释看向他,眼中的神情甚是骇人,黄柝咽了咽口水道,“只要找到这世上最后一朵隐莲,就能让卡索王子复活,只是……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这隐莲在哪里,刃雪城早就是火族的了,我们也没法进去查阅古献。” “火族。”提起火族,樱空释眼中能燃出火来,他转头就走。 “释王子你别冲动。”看他一副一个人要去闯火族的样子,四族族长连忙劝道,“现在救出冰族之人,重振冰族就靠你了,你千万不能冲动。” 然而樱空释又岂是他们能劝得动,他丢下一句“你们照顾好我哥,查资料交给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辽溅、片风,你们随后打扎。”星旧道,两人点头跟上去。 樱空释也是够胆大直接,径直冲着刃雪城正门走过去,一路上火族士兵被他视若无物。他走过的地方,火族的人就倒下一片,毫无还手之力。暗处的辽溅与片风不禁赞叹,樱空释失踪千年,神力竟变得如此,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完全没他们出手的机会与必要。 刃雪城厚重的城门打开,两道火红的身影闪出。没想到还能再见眼前人,艳炟难掩惊喜与激动:“樱空释,你,你还活着!”千年前神界仙界大战,他们都以为樱空释在那场混战中死去,就连他的亲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艳炟为此几百年来再露不出一个笑脸。眼下,人竟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饶是从无泪的她也忍不住泪水积聚,哽咽不成声。 与艳炟相比,旁边的烁罡也很是激动,但他的激动却表现成另一番样子,张嘴就嘲讽:“既然没死,就让本王子好好招呼招呼你!” 说着就攻上来,艳炟见状只得跟上。樱空释腾空而起,白色的广袖随风飘飞,烁罡与艳炟都呆住。只有这个人,仍然只有这个人是刃雪城,乃至整个神界最美的一朵樱花。被这种至美所刺激,两人血气翻涌,追逐而去。三道身影在城门前幻化不停,樱空释一人对他们二人犹游刃有余,不落下风。 忽然门中又飞出一道霸道身影,不用看就知道是谁,辽溅与片风赶忙现身。那身影扫出一片火焰,樱空释击退艳炟与烁罡,回身一道冰雪挡住火焰。 “释王子,真是好久不见,你终于回来了。”火族之王悠然道,又责怪艳炟与烁罡,“还有你们,不可对释王子无礼。” “是,父王。”两人退到火王身后。 “真没想到,许久不见,释王子更加……出众。”火王别有意味地笑。 “我也想不到,出去一趟回来有人已经鸠占鹊巢。”樱空释手向天,弑神剑冲出刃雪城出现在他手中。 “樱空释,你虽有弑神剑,我也非昔日,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动手,你回来不想看看你母亲么?”火王道。 “……” 见樱空释不言,他接着说:“只要你愿意,你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 “释王子……”辽溅与片风喊。 樱空释想了一会儿回头:“你们离开,不必担心我。”他将弑神剑收起朝火王道,“好,我要见我的母亲。” “请。” 辽溅与片风看着樱空释跟随火王进入刃雪城,不得已,两人先返回雪雾森林。 作者有话要说:  释上线,原著与剧各种设定随时融合哈。 【亲们看一下||周日一天暂不更了~|| 也就是说以后更新时间:每周一至周六,17:0018:00 不要放弃我哦~】 ☆、第41章 “你说什么?”方如沁跳起来,“兰生他是神族?张小凡去了魔教?”她一扶额就要晕去。“这是个什么事?我在做梦还是你在做梦?” 陵越扶住她不知从何安慰起,百里屠苏回了天墉城,总得有个人来报信,发生这么大的事,方如沁也该知道。但这事他自己到这会儿都还没接受得过来呢,只好说:“你先别急,我们正在想办法,一定会把兰生跟小凡带回来的。”话说得轻巧,根本就是一个头两个大。若说张小凡还能找着,但到哪儿去找方兰生啊,神与人的差别不是一点大。 “兰生他一个臭小子,怎么能变成神呢……”方如沁喃喃自语,这要她相信是在困难,她抓住陵越,“不会是小兰丢了,你编个谎话来骗我吧。” “……”陵越黑线,“我说的都是真的。好了如沁,不能接受也得接受,我还得回天墉城跟屠苏一起查查古文献。” 方如沁丢了魂一般点点头,陵越拍拍她的肩叹了口气离开。 ※ 青云山,大竹峰,田不易也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大发雷霆:“你说那个臭小子,他居然,居然敢头也不回地就跟魔教走了,这么多年我白教了!” “你已经骂了一整天了,歇会儿。”苏茹坐在一边劝道。 “歇,我这骂得还不够呢!”田不易眼一瞪,眉倒竖,“我那会儿就该一掌劈死那个不孝徒弟!你说,你说说看我田不易怎么就教出这样的徒弟来。”他手无奈地一拍。 “那你还不是不让走漏风声?” “我那是为了我大竹峰名声!” 苏茹笑:“我看你还是给小凡留了条后路吧。”田不易还要辩驳被她打断,“你光生气也没用,你说小凡去魔教起因乃是一个叫方兰生的孩子成为了神族?他们之间有恩怨,那你就帮帮他。” “我怎么帮他,那鬼王宗有天书,我又没有。”田不易摊手。 “何不去问问掌门师兄,他既然知道樱花佩,说不定神界啊什么的也知道些,不然问问还有没有其它书记载也行。”苏茹的话让田不易脑中一亮。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9节 “你说得对,看我这笨的,我这就去找掌门师兄!”说完他便急匆匆出了大竹峰,往通天峰飞去。 一见道玄真人,田不易就喊:“师兄,你可知神界的事情?” “神界?”道玄真人想了想摇头,“神界的传说太久远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是你说樱花佩出现会扰动三界吗?那樱花佩完整了,神族出现了。”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道玄真人惊道。 “我这不是来了吗,这樱花佩的事、三界的事你都知道多少?怎么知道的?” “你随我来!”道玄真人带他前去幻月洞府,方将封印之门打开,诛仙剑的剑鸣声便传过来,与上次悲鸣不同,反像夹杂着欢喜。 “这是怎么了?”田不易看着扩散着剑气的剑问。 “我不能肯定,但但凡神器遇主都会欣喜。”道玄真人道。 “师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千百年来没听说诛仙剑还有主的。”这事有点难以想象,什么样的存在能成为诛仙剑的主人。 “你忘了关于诛仙剑的传说了?千年前魔神血肉化出一块血玉,后经一名地仙练成此剑,剑中嚎哭之声,日夜不绝,杀气冲天。” 田不易点头:“我知道,你是说……” “那魔神、地仙皆有可能是此剑主人,只是今天我要让你看的却不是这个。”道玄真人手一挥,诛仙剑上竟浮出一段古老文字。 “坠魔道,悔当初,痴情总被无情负。”这句田不易知道,道玄真人说过,他继续念,“今身死神不灭,情毁恨长存,他日千年万年,樱花现,吾必回,三界同葬。” “我的个乖,三界同葬,好大的口气。”田不易张大嘴巴。 “我便是从这里得知,这段文字何来谁也不知道,就是历来青云掌门亦不知。但各掌门对此事皆十分重视,没想到在我这一代当真樱花现了。” “如果樱花是那名神族,那留下这段文字的人又在哪里?”这样的戾气恐怕是一代魔神,若出现必会有大动静才是。 “不知道。”道玄真人摇头,“要来的怕也躲不掉,这样吧,就劳烦田师弟你进入藏书阁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相关记载。”道玄真人从怀中掏出一把月牙形的玉石交给他,“这是藏书阁钥匙,为防引起恐慌,暂时就不要告诉其他人。” “好。”田不易接过钥匙前往藏书阁。藏书阁中保存着千百年来青云门从各处搜罗而来的书籍,涉及各个方面,可谓包罗万象。 田不易查过书录,挑了一排开始翻起来。 连找了三天三夜,他愤懑地将书往地上一扔。本就不是个多有耐性的人,埋在书堆里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恨不得拿把火把这里烧了。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他揉揉自己酸疼的眼睛,打算休息一会。 忽然他瞥见架子角落里有两本书中间夹了几片破旧的皮纸,抽出来一看,上面有的字已经模糊。他眼尖地看到“三界”二字,赶忙拿过来将上面的灰尘吹一吹。 记载不连贯,有些地方也看不清,田不易看得有些吃力:“神界内乱,冰族冰幕被毁,冰族王子寻找冰魄……长生天……天地石……这都什么啊。”田不易看了半天实在看不明白,而且这几页皮纸还不全的样子。 他将几页皮质夹回书中间,站起来伸了个腰。他一定得休息一会儿了,这副老腰都快断了。于是田不易捶着自己的腰走出去,好几天都没呼吸到新鲜空气,简直憋得慌。 他在藏书阁外的石台上站了一会儿,感受山上微凉的风,忽见一名青云弟子带着一人过来。“是你?”万没想到百里屠苏会在青云山出现。 百里屠苏朝那弟子道了声谢,那弟子便退去。“见过田前辈。”他朝田不易恭敬做了个揖,从怀中掏出几页皮纸,田不易觉着有点眼熟,“晚辈前来是想问前辈这几日可曾见过类似这样的书。” 原来百里屠苏在天墉城埋头苦找了几日终于发现一点线索,可是竟只有半本。询问了执剑长老才知,这书是很久以前青云门先人与天墉城先人共同得到,为彰显情谊,便一人一半带回本门。 “这不是……”田不易将人带进藏书阁,拿出刚看过的那几页,“就是这个,原来还有一半在天墉城!” 两人将书合上,一起通读。“原来是这样……”两个人的智慧终于将书理出点意思,神界冰族之人为取冰魄接近仙界南方长生天,取走天地石导致仙界震动,长生天崩毁,引发两界大战,祸及人间。后不知为何停战,两界定下契约永不来往,并封闭人神通道。 “所以,人神通道是在小咸山,连接神界雪雾森林?”田不易道。 “看来,是这样。”百里屠苏点头,“既然已经知道,那晚辈这就回去准备前往雪雾森林。” “去吧。”田不易心道这事也得告诉张小凡,或许那个傻孩子就不用待在魔教找什么讯息了。张小凡待那儿一天,他就不安一天,谁知道日子久了他会不会被魔气侵蚀,就此真的坠入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来咯 ☆、第42章 魔教鬼王宗,看起来明朗优美的景色都会给人压迫的感觉。不过对于张小凡来说,更多的却是熟悉感。一开始蓝风还担心他仙者修行之躯会与魔气相冲,谁知他看起来自在得很。 “你好像在这里一点也不难受?” “不难受。”不仅不难受,这种感觉还像烙印在骨子里。从樱花佩完整,不止是樱空释回归,他似乎也回归了些东西,具体是什么还说不清。但有两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恨意以及魔氛。 先前在林中,他的恨意几乎让他生出毁灭,再毁灭,乃至毁灭三界的念头,但最终没有控制他的意识,不知是否得益于他体内的仙佛道。而烧火棍,他拿起来看看,棍身黑气缠绕,顶端的噬血珠散发血色光芒,被唤醒了一般,渴求鲜血。这件法宝,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噬魂,他自身就是催化剂,身上的魔气与噬血珠相互辉映。 他的魔气与恨意何来,要知道这一切,只有寄希望于天书。 “天书是什么?它为什么会记载这些?”他问。 “既名天书,自然所载天道。你可知你们青云门的诛仙剑来历?”鬼王反问。 “诛仙剑?听闻乃千年前魔神所化血玉铸成,这与天书有何关联?”诛仙剑的来历也是道听途说,毕竟谁还能追究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吾派所传天书是与诛仙剑同一时期传下,而他们极有可能属于同一人。”鬼王道,关于这个人他有大胆设想,却没有明说,他还需要印证一下,这才将张小凡带回来,并同意让他一览天书。否则这圣教宝物,怎轻易向一个外人出示,张小凡却不明白此中心思。 鬼王将张小凡带到一处密室,回头让蓝风等在门口,自己与张小凡进去。张小凡看着室内空荡荡什么也没有,疑惑道:“天书在这里?”周围都是石壁,石壁上也没有什么类似文字的东西。 “天书在我这儿,你坐下。”鬼王吩咐,待张小凡坐下闭眼,他在他身后盘腿而坐,双手蕴化,金色的光芒随着法印越来越盛。 随即张小凡就感觉到一股灼热从背后袭来,紧接着强大的力量从背心灌入。随着天书进入体内,他脑中开始出现一幅幅片段画面。 “你是樱花做的么,好香。” “你这话是不是有些登徒子?” “没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 …… “这个送给你。” “樱花形的玉佩?” “对啊,定……情信物。” …… “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骗我?”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血债血偿!” “我,不知道会这样……对不起……” “啊!”张小凡仰天呐喊,气息爆冲。天书的力量太过强大,在他体内翻涌搅动,牵动太极玄清道与大梵般若,三股力量互冲互斗,要将他撕裂一般。 “你就待在这里,要么控制住它,要么死。”鬼王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便退出密室,将门封上。 “宗主?”等在外面的蓝风见他一人出来,有些心焦。 “是不是他,几日后便可分晓。” “是谁?”蓝风听得云里雾里,鬼王没有回答她就走开了。她守在门外,手摸着石门,听里面张小凡痛苦的声音,“你一定要撑过去……” ※ 神界刃雪城,火王将樱空释带去见他的母亲原冰王王妃莲姬。莲姬虽然被困在冰雪所作的牢笼中,火王待她也算优厚,用品仆人都不缺。 见到来人,莲姬手中的水杯砰一声落地跌得粉碎。“是……是释你!释竟然是你!”上千年了,这个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挂念,最爱的人,本以为再也见不到,没想到竟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莲姬伸出手,抑制不住发颤,抚上樱空释的面颊,喜极而泣:“释,你还好好的,好好的。” 莲姬的大喜让樱空释不禁真情流露,他握住母亲的手:“母亲,是我回来了。” “太好了,释!”她一把抱住儿子。 “母子团聚,真是可歌可泣。”被忽视的火王出声。 莲姬放开樱空释,擦去眼角的泪,换上倨傲的神情:“若是没有你在这儿,我会更高兴。” 樱空释转头对火王道:“不知火王能否让我跟母亲单独待一会儿。” 火王笑着点了个头出去,樱空释拉着他母亲坐下:“母亲,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你是否听说过隐莲?知不知道它在哪里?” “隐莲?释你想做什么?” “我要复活我哥。” “复活卡索做什么?我,我不知道。”莲姬见到儿子的喜悦退去,移开眼神,“你这么久没回来,这里已经翻天覆地,你不关心,就只关心卡索?” 她的神情不对,樱空释看在眼里:“母亲,你知道我哥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你知道,请告诉我。” “释,火王杀了冰王吸收了他的神力,现在只有你能抗衡,冰族群龙无首,这是大好机会。你这个时候复活卡索,不是存心让他与你抢王位么?”上千年了,儿子还是这个样子,莲姬恨铁不成钢。 “你知道对我来说王位、冰族、神界、三界什么都不是。母亲,救活我哥,我们母子随便去哪里。” “不是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没办法。隐莲开在神界圣地幻雪神山,而幻雪神山入口在海中由人鱼族守护,只有一泪石能开启。可一泪石现在在火燚身上,被他知道,得到幻雪神山的神力,要对付他就更难了。”幻雪神山的神力远超神族现在所存所有的神,这个秘密是人鱼族世代守护的秘密,她怎甘心被火燚得去。 “在火燚身上?好,我知道了。母亲,你先忍耐,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释,你想怎么办?放弃卡索吧。”莲姬在他身后喊道。 “我不会放弃我哥的,永远不会。” 樱空释从莲姬那里出来,就见火王竟然还等在门口。 “怎么样,母子是否相谈甚欢?” “很好,多谢挂心。”火王靠得有些近,樱空释忍了好大力气才没退开。 “跟我过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火王语气不容他拒绝,知道一泪石在他身上,而去幻雪神山一定要一泪石,樱空释便顺他意跟在他身后。 “这个方向是?”火王带他去的方向是他曾经在刃雪城的住处幻影天。 “没错,就是你的幻影天。”火王推开大门,大门发出尘封已久的沉闷声,“今日,它的主人回来了。” 樱空释走进去,幻影天里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一瓶一花都没有动过,却没有半点灰尘,显然有人精心打理。 “这里一直维持原来的样子,我不准他人动一分,就等你回来。” 樱空释的手拂过桌子、椅子,他看到床前的台子上,那只一叶笛还在。 “你也教我吹好不好?” “你太笨,学不会。” …… “就算所有人都不懂你吹出的声音,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懂你吹出的声音。” …… 樱空释拿起一叶笛放在嘴边,悠扬的笛声飘出,他的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凡界,那一夜,张小凡在他窗外吹一叶笛,他推开窗,他站在烛光中向他微笑,蓝色的荧光包围了两人。 “你还是学会了……”他放下笛子,喃喃道。 “很好听。”火王的赞美从他耳边飘过。 他抬头,神情如常:“没想到火王如此费心费力。” “你那么聪明,千年前不就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对那一晚的床≈上之舞可是心心念念想了千年啊。”火王神色暧昧。 樱空释想起他曾扮作人鱼公主岚裳跳了那支舞,脸上有些挂不住,绕过火王道:“我刚回来有点累,不知火王能否让我先休息。” “当然,你先休息,晚上我会设宴为你接风洗尘。”火王离去时,手有意无意拂过樱空释的肩,樱空释一阵恶寒。要不是为了一泪石,他真想化出弑神剑一剑砍过去。 “那就多谢了。” ☆、第43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着最近都有那么一点重口,做好心理准备哦 刃雪城夜晚,灯火通明,光芒映照在冰雪的墙上,五彩斑斓如梦似幻。王殿中人来人往,侍女们手端装着各种吃食的银盘鱼贯而入。 火王坐在长桌顶头的主位,将樱空释安排在他右手边。下手坐着他的一干儿女们,众火族之人只有樱空释一个冰族。 火王举起酒杯:“今天这个家宴是为樱空释王子接风洗尘。”他将酒杯举向樱空释。 “我不饮这凡世的东西。”樱空释淡漠的坐着动也不动,他看了看一桌子的菜面露鄙夷,“我们冰族也不吃这些,怎么你们火族反而吃人界的食物?” “樱空释你不知,这凡世食物可不错,而且酒很能增加气氛。”艳炟以为他当真抵触这些东西,解释道。 “你不是在凡界呆了上千年,现在装什么清高。”烁罡要不是火族王子,大概这张嘴已经让他死了好几遍。樱空释飞几个眼刀给他,他就闭了嘴。除了畏惧,这点他是死也不会承认的,主要还是不想樱空释太讨厌自己。 “释王子不爱这些,我们就换别的。”火王也不恼他驳了自己面子,起身手一拍,有另一队侍女端着银盘上来,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香味弥漫。他拿起一束花送到樱空释面前:“这个你肯定喜欢。” 樱空释很慢很慢的抬起手接过来,道了声谢。火王哈哈笑两声,似乎很满意,他吩咐道:“来人,去将莲姬请过来。” 樱空释本来心不在焉地吸食花香,闻言抬起头看他:“请我母亲来做什么?” “今晚除了给你接风洗尘,本王还有件事要宣布,这件事需要莲姬在场。”火王别有用意,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灼热。 “父王要宣布什么事?”艳炟看她父王好像很高兴,“是什么喜事吗,让您这么高兴?” “难道父王是想迎娶莲姬?”烁罡也猜,他拍手道,“莲姬美貌艳冠三界,这当真是件喜事。” 只有樱空释站起来说:“你没有必要把我母亲喊来,她喜欢静,身体也不好,请不要去打扰他。” “莲姬若不在,不能见证这件事,本王会觉得心里不安。”他作势摸摸自己的心口。 “对啊,父王要娶莲姬,这当事人怎能不在场呢?你一个做儿子的就别推三阻四了。”烁罡火上浇油。 樱空释回头眼中冒火,瞪他:“你懂什么!” “我……”火王一摆手,烁罡不再说话。 一会儿莲姬便由侍卫押送过来,火王让她坐在左手边一直空着的位置,她瞥了一眼没有走过去,站着道:“不知火王这会儿让人喊我来是为什么事?” “你我都是老熟人不必这么拘谨,你先坐下。” 莲姬走到樱空释对面坐下,母子两互望一眼,莲姬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樱空释却把头转开。 火王没有急着宣布什么事,反而走到樱空释身边,向他伸出手。在众人一脸莫名中,樱空释抿抿唇将手搭在火王手中,任由他牵起自己。“今天我在此宣布,将迎娶冰族王子樱空释为后,待我一统三界,你就是三界之后。” “父王你说什么!”艳炟与烁罡当即愣住,张着嘴却忘记呼吸。 一阵诡异的沉默,莲姬拍桌而起:“火燚你发什么神经!” “莲姬,你我这么多年交情,我迎娶你儿子,从此以后我们就真正是一家人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火燚露出在莲姬看来厚颜无耻得不能再厚颜无耻的笑。 莲姬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就要一巴掌甩过去,被火王轻松抓住:“你是樱空释母亲,我不为难你,但你再不知分寸别怪我不念旧情。” “荒唐!你还有脸跟我谈旧情,你若有一点旧情,有一点廉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说出这样的话!” “父王,樱空释他,他……”艳炟急得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她想说樱空释是男孩子,但火族向来掠夺成性,喜欢就占为己有,性别根本不会成为阻碍,何况樱空释美绝三界,比其母有过之无不及。光是这样的美色,换做谁都想占为己有,再加上他骨子里清高孤傲,引动火王的征服之心不足为怪。她只好朝樱空释喊道:“你说句话啊!” “释!”莲姬也看向樱空释。 樱空释避开他母亲,看向公主平淡地说:“说什么?” “你!”艳炟气得甩袖离开。 “释,你别跟着一起发疯好不好?告诉母亲是他逼你,母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他这样侮辱你!”莲姬甚至带了恳求。 樱空释垂下眼,咬紧牙,再抬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母亲你说什么呢,我的夫君将会是三界之王,有什么不好?” “释你!”莲姬一阵晕眩。 “好了,扶莲姬回去休息。”火王吩咐道,不让她再多说。 莲姬和艳炟都离开后,烁罡站起来:“父王!我不同意!” “哦?你也有意见?” “我们火族之神向来以武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我要樱空释!”他语不惊人死不休。 火王放开樱空释走到烁罡身边看他半晌,忽哈哈大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很好,果然是本王的儿子,有胆量。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三天后你我一战,你若赢了,樱空释就是你的。好了,回去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准备吧。” “谢父王!”烁罡欣喜地看向樱空释,“三天后我一定会赢,你等着我!” 烁罡走后,樱空释道:“你倒是大方。” “那是因为本王绝不会输,赌注可是你。”火王走过来要牵他的手,被他躲开。方才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不能做得太过分,这会儿没人了,他可不想委屈自己给对方好脸色。但火燚也不是吃素的,他霸道地揽住他的腰:“方才我就在想你为什么会答应,甚至你母亲在场也不拒绝,你有求于本王对不对?” “是,放了我母亲和冰族的人。”樱空释开门见山。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忍耐到什么程度。”火王的手从腰间抚上他的脊背,头也慢慢靠近从他颈窝往上轻嗅独属于他的樱花香味。 樱空释一阵战栗,将他推开:“你别忘了你跟你儿子的赌约,我现在还不属于你。”他转身就走,长袖在空中划下美丽的弧度。 火燚瞬间移到他身前,伸手捏住他的下颚:“好,我就再忍耐三天,我倒要看看,三天后你再找什么借口。” 樱空释拂开他的手:“三天后,我什么借口也不会找。” “对了,去看看你的母亲,安慰安慰她。”火王故意提起,盯着他不放过一个表情,想从他脸上看出点难堪。 樱空释只是冷着一张脸:“她不需要安慰。”就走了。 留火王在后面饶有兴味:“够劲、够狠心,这才有征服的趣味。” ※ 樱空释回到幻影天就看见艳炟等在门口,见到他,怒气冲冲,一鞭子甩过来。他一把握住:“你干什么?” “好你个樱空释,没想到你这次回来这么大野心,我你都看不上,竟然想要跟我父王!”艳炟几乎咬牙切齿。她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尊严追着他,他失踪的千年苦苦等待他,从来不理会烁罡的嘲笑。没想到再见,他依然无视她的感情就算了,竟要嫁给她父王,这简直就是当众甩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好啊,够厉害。我以为你不接受我是不爱我,原来你只是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我才不相信你爱我父王!”艳炟怒红了眼,口不择言,“三界之后,很好,听着很顺心是不是?你说啊,三界之后,哈哈哈,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樱空释握着鞭子的手在颤抖,冰蓝的神力涌现,将鞭子那段冻住,随即他松开手:“是,三界之后很好听。我爱不爱你父王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不爱你。” 他绕过艳炟向幻影天走去,背后忽然一痛,竟是艳炟狠心一鞭子打在他背上,带着满腔的恨意:“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他们本是旧情人,你将你母亲至于何地!” 这是最能让樱空释难堪的话,他周身寒气暴增,确实在发怒边缘。但他仍然只是转过头说:“艳炟,我顾念你从前对我的恩与好,走吧,不要再挑战我的忍耐。”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进幻影天,让人将门关上。 一个人独处,他像被抽空力气,跌坐在椅子上。晶莹的一叶笛映入眼帘,他拿起吹响,那是一支熟悉的曲子,凡间那天张小凡吹的曲子。本是一首求爱之曲却被他吹得如泣如诉,最终实在吹不下去,将一叶笛丢开。 “樱空释,你果然……”在门外还没走的艳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笛音,同是伤心人,她毫不困难地听出了其中极度压抑的情感。笛音渐渐消散了她的怒气与恨意,让她想起方才被自己忽视的樱空释眼中的隐忍。 “我不会让你这样对自己。”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幻影天外下起了鹅毛大雪,她走到突起的圆廊上,伸手让雪花掉落自己手心:“你明明这么难过。” “你爱上了谁,才会吹出这样的声音……” ☆、第44章 火王要迎娶樱空释的消息在神界传开,樱空释几番走到莲姬的房间口都停住,最后还是转头离开。他走过火王寝宫的时候想起火燚今天不在城中,掉头往他寝宫走去。本以为门口的守卫会拦住他,谁知他们似乎很有眼见力,眼睛看着前方目不斜视,尽忠职守得很。 樱空释也不客气,推门而入,又将门关上。这是原冰王的寝宫,里面摆设变动不大,他还是很熟悉的。床上、柜子、桌子包括暗格,能放东西的他都翻了个遍。他抱着一点侥幸进来,但火燚果然没有将一泪石放在寝宫。 不在寝宫那就是在身上了,樱空释眉头皱起,在身上,那他就避免不了让火燚靠近才能有机会拿到一泪石。想起之前碰触,他就止不住恶寒。若是靠武力强行夺取,虽然他有弑神剑,但火燚吸收了冰王那个的力量,再加上艳炟、烁罡和一众守卫,恐怕占不了上风,所以起码在他靠近火燚之前不能动手。把定主意他退出寝宫将门带上,看了眼两边的守卫,若无其事离开。 这事他自己想来也真是有些荒唐,他一个冰族王子竟然要嫁火王,还在对方掌控的领地来去自由,也不知他要是想出城,是不是也没人阻挡。这么想他就真往城门口走去,守在台阶上的侍卫横枪拦住。他本来也就一时兴起试试,既然对方拦着,他也作罢。回身走到天桥处,下面桥墩忽然传来咯吱异响,他低头就看见辽溅跟片风躲在暗处向他招手。 他扫了旁边的守卫两眼,一挥手将人冻住,跳下去。 “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听说……”辽溅有些难以启齿索性啐一口,“呸,那么荒唐的事肯定不是真的,我们是来问释王子你什么时候回去。” 樱空释自然知道他指什么事,也不打算隐瞒:“你们听说的是真的,所以我暂时不会回去。你们自己小心,守好我哥。” “你说什么!”如同平地惊雷,两人瞪大眼睛。特别是辽溅,这种事他怎么也没法想象,一激动顾不上礼仪抓住樱空释的手臂,“你要嫁火王这事是真的?你可是冰族王子,而且你又不是女人!” “没错,我是冰族王子,但你看现在刃雪城谁做主。我也不是女人,火燚喜欢就行。”樱空释说得云淡风轻,不甚在意。 “你怎么能这么糟践自己?卡索王子要是在,不知道会怎么痛心!”辽溅不可思议道,鼓着腮帮,活像吞了只□□。 “不提我哥还好,四族首领都在,你们却让我哥躺在了那里!”樱空释脸上浮现怒气。 “这……”辽溅说不出辩驳的话,这事其实最主要怪不到他们,连冰族之王与冰后都没能挡住火燚,四族自然也不是对手。但没保住自己的王者,四族确实无话可辨。 樱空释知道怪他们也无从怪起,最要怪的还是自己,要不是他失踪,现在两族形势还难说。他缓下语气道:“这事你们别管,在那之前我会将冰族剩余族民救出,你们负责安排好就是。最好不要让他们跟你们在一起,若是暴露,火燚一定会彻底杀死我哥。” “我们知道,但是……” “行了,你们赶快离开。”樱空释有些不耐烦地转过身。 辽溅还要说什么,被片风拉走,他说:“释王子,请保重。”樱空释背对着他们点点头。 两人走后,樱空释飞上天桥,将冻住守卫的幻术收回。 “你在做什么?”正好烁罡经过,怀疑地看着他。 “没什么。”樱空释不想多说就要越过他,被烁罡抓住。 他笑得有些轻佻:“别急着离开啊,两天后你是我的了,何不现在就陪我说说话,我们也能彼此多谢了解。” 樱空释笑:“说真的,我还是觉得你父王赢面比较大。”说罢他手上一用力,就着烁罡抓他的姿势,身轻动将他的手臂背到后面,“你看,说真的你哪儿来的自信,我一只手都能将你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心情不好,言语间极尽嘲讽、挑衅。 “就让你看看我的能耐!”烁罡果然被他激怒。转身抽回手,一拳带着灼热的火焰,虎虎生风向他砸过去。 他后退侧身优雅避开,烁罡有些羞恼,一拳又一拳如雨点攻来,然而却十分憋气地根本碰不到对方。“你看,很无奈是不是?”他轻松闪避,轻视、不留颜面地嘲讽,“该我了。”话落,他不再闪避,身体忽然前倾,一把抓住烁罡一只手臂,另一只手凝聚幻术打在对方背上,将人打飞出去。 这还不作数,白色纤细的身影瞬动,在烁罡落地前有一脚将他踢飞。从这里踢到那里,再从那里踢到这里,他像一个孩子恣意地玩弄自己的玩具,将所有不满、怒意都发在他身上。于是,守卫们看到自己的王子在空中被踢得一会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 虽说烁罡是他们的王子,但另一个极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王后,火王的家务事,他们还是不要管的好。 “你放我下来!”烁罡只觉得自己一直在飞一直在飞,天旋地转,完全看不清周围。 “你不是要我陪你吗?”在气消之前,樱空释完全不打算停手。 忽然一个红影闪入,截住被他当球踢的烁罡:“行了!”火王抓住烁罡落下,守卫们这才看清他们的王子满脸淤青,嘴角挂血,实在是狼狈得不能再狼狈。甚至刚落地的时候,烁罡头昏脑涨,天地都在转动,他不得不扶住火王才站稳没摔倒。 “你!你太过分了……”他指着稳稳落在对面的樱空释控诉,手指发颤,还有些心有余悸,“父王,你要给我做主!” 火王将他一丢:“闭嘴,脸都给你丢尽了!”他走到樱空释身边,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你与烁罡马上就是一家人,何必做得这么难看。” 樱空释朝他露出一个天真无比的笑容:“他让我陪他玩玩,我就陪他玩玩啊。多谢烁罡王子,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这个笑,火燚看得有些痴:“从你回来,还没这样笑过。”他转头朝烁罡道,“今天记你一功,回去把你的脸上用药擦擦。” “父王!”烁罡在后面看他将樱空释带走,恨恨地咬牙。看来自己得想点办法,不然就算得到樱空释,也得被他欺负,那怎么行。 ※ 魔教鬼王宗,三天了蓝风等在门外一步不离。轰一声,石门终于打开,张小凡走出来,他身上魔气更重,眼中却很清明。 “怎么样了?天书的力量你吸纳没有?”她上前担忧的问,盯着他的眼睛不漏掉一个表情。 张小凡伸手,手中光芒凝聚时而青色,时而金色,时而红色。就这样一团光芒,蓝风都能感受其中巨大的力量与压迫感,张小凡以此作为回答。 “你果然不负我所望!”鬼王走过来,语气中甚是欣喜,“你现在记得些什么?” “其他天书在哪里?”张小凡不答反问。 “不知,天书只有你能找到。” “为什么?”蓝风问。鬼王笑而不语,张小凡也沉默。 随着天书进入体内的不止是力量,还有不完整的记忆。 “你叫什么?” “我叫樱空释。” “很好听的名字。” …… “别吹这么忧伤的曲子。” “我没有难过。” “别骗我,我听得出来。” …… “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在幻术法典里代表的是幻影,所以我的存在也如同一样,可有可无。” “不是的,你在我这里,很重很重。” ……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 “怎么了?” “没什么,你一定要记得,我是真心的。” “真心的……哈哈哈。”张小凡忽然笑起来,随即低垂着头,用手挡住眼睛。千年光阴,物是人非,曾经刻骨铭心的感情如今变成血海深仇。 那天谁的真心落地,在天塌地陷中碎成一片片握不起来。 蓝风要说什么,鬼王朝她摇摇头,将她喊走,留张小凡一个人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离开石室走到庭院中,坐在回廊下望着夜幕里的明月。 忽然旁边传来扑腾翅膀的声音,他转头竟是曾书书那只木鸟。“小凡有信,小凡有信”那只木鸟不停叫着。他伸手抓过来,从鸟肚子里掏出信。 就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字,是田不易的手笔,张小凡的手慢慢握紧信纸。 ☆、第45章 约定的时间到,火王与烁罡在刃雪城众族人的见证下决斗了一场。火燚连让三招,仍然轻松将烁罡打败。其他人为他们王的胜利欢呼,樱空释就只是站在一边笑,他好像看了一场闹剧,从一开始就知道结果的闹剧。 不过也有出乎他意料的,火王竟然在欢呼声中朝他走来,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宣布:“明日我就正式迎娶樱空释。”他低头,“明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哈哈哈!”笑声中尽是成功掠夺、掌控的狂妄。 樱空释推拒间感觉到对方胸前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突起,心中猜测是一泪石,手上便有了动作,他毫不顾忌地将手从火王脖子领口伸进衣服里。 火燚没料到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连忙将他放下,握住他的手:“大庭广众的,你这么急?”他当然知道樱空释不是为了引诱他,但嘴上还是要占点便宜。 樱空释的手带出火燚挂在脖子上的一泪石,将它托在掌心:“你要娶我,不准备点什么礼物吗?这个好像是我母亲的一泪石。” 难得他靠这么近,火燚手上一用力将他圈在自己怀中:“你想要这个?” 樱空释低头看他握在自己腰间的手,忍住推开的冲动,抬头:“是,你给不给?” 火燚眼神飘到别的地方似乎在考量,最后说:“给你也行,反正以后你人都是我的。这样吧,明晚,我们的新婚之夜,我会将它亲手放到你手中,怎么样?” “好!”樱空释放开一泪石,随后一把将他推开,脱离火王的怀抱。 火燚看着空荡荡的手,意犹未尽:“你这是翻脸不认人啊。” “就一天,火王不会也等不了吧。既然你我大婚在即,之前你承诺的是不是该兑现了。我不希望我的婚礼还关押着冰族的子民以及我的母亲,被诅咒的结合是不会幸福的。” “可以。”火王竟当真拿出一串钥匙交给樱空释,“你亲自去放怎样?我对你可够诚心?” “父王!”被打败的烁罡脸色不太好,本一直闷不吭声,此刻看火王这么大手笔,到底是火族王子,自己族的利益还是最重要,连忙过来,“放了他们等于纵虎归山啊。” 火燚哼笑一声:“无妨,没了冰王、卡索,凭他们掀不了什么浪。” “父王,你不能被他迷得什么事都听他的!”烁罡手指樱空释,眼里有不甘有戒备。不甘于这样三界难觅之人终究不是他的,戒备于樱空释这人纯真的笑容下实在令人捉摸不透,这也就罢了。但是当一个人既有心思,又有足以匹配的能力时,这人就不得不戒备了。 “听听又何妨,我记得人界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牡丹比起樱空释又算得了什么。”火燚挑起他一缕银发,放在鼻尖嗅,然后做出十分满足的表情。 樱空释一边抽回自己的头发一边说:“烁罡你也太小看你父王了,不过是我提的要求合理,还在掌握中而已。”他晃晃手中的钥匙,“我这就去放人,多谢火王了。” 说罢丢下一干人径自去了关押犯人的大牢。越接近冰族之人,他的脚步越慢,甚至一度停在半路停了半晌,最后还是提起脚步走进大牢。 他将牢门打开:“你们走吧,到雪雾森林会有人安排后续。” “您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就是拼死也会保住您!”他的族民说。 “我现在还不能走。” “您真要留下来,与火王……您是我们冰族的王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我冰族颜面何存?” “是啊,您是王子不替自己的父王哥哥族人报仇就算了,怎么能做女人态嫁给我们的敌人!” “您这样做简直是我们冰族的耻辱,我们宁可与火王同归于尽,也不要你救!”冰族之人你一眼我一语,不满的情绪被激发,发泄出来。 樱空释耳中一片嘈杂,人群中有人话语越来越难听。他握紧手,抬起,蓝色的光芒蕴现,轰的一声,旁边的冰壁被击塌一大块。 “我不是来询问你们意见的。”他的语气有些冷,冰族之人都静下来。 有年纪稍长的人叹了口气率先走出去,樱空释一直送他们快到雪雾森林,离别前年长者千思万绪化作一句:“释王子,你保重……” 樱空释点点头,送走冰族之人,还要回去告别母亲。他将安排说与莲姬听,莲姬意料中的不同意。 “我不会走的,也不会让你做傻事!”莲姬坐在床上大有怎么劝也不走的意思。 “母亲,你别担心,拿到一泪石我就会找你们,你先过去好不好?”樱空释单膝跪在床边,握着他母亲的手柔声劝慰,“我会顾好自己的,你在这里我会有顾虑。” “不行,我走了你连个接应的人也没有。冰族族民既然已经救出,你跟我一起走,我不准你为一个死人冒险!” “母亲,不要这样说卡索。”他沉下脸,站起身,手中蓝色光芒现,化作一道道绳索捆住莲姬,“对不住了。” “释!你敢这样对你的母亲!”莲姬被迫跟着他往前走。 樱空释牵着光绳将人送到雪雾森林交给星旧,不理会莲姬的叫喊:“帮我照顾好我母亲,拿到一泪石我就回来与你们会合。”他柔和的外表下却是难以想象的固执,莲姬急得几乎落泪也撼动不了他的决定半分。 星旧让人将莲姬带下去道:“小心。”他拿出一个手指长的小竹筒交给樱空释,“如果需要就放出信号,我们会去接应你。” 樱空释将东西收好,回到刃雪城,火燚亲自在门口等他,见他回来迎上去:“看,承诺的事我做到了,现在你也该专心准备婚礼了。”也不知是他真不在意放走的那群人,还是知道跟踪樱空释也没用,真的安分。不但没有派人随后打探,连提也没有再提,只是说:“捧花也准备好了,等你去选。” 就一天的时间,让准备婚礼的仆人们忙得脚底着了火。第二天从傍晚开始,刃雪城上空就被各种礼花覆盖。火族上从火王下至侍卫全部沉浸在喜庆中,大殿上聚满了人。火王与樱空释都穿着大红金丝绣边的锦袍,华贵无比。 “今天这样的日子,无酒怎么行。”火王将一只酒杯递给他,“你今天不会还要推拒吧。” 樱空释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朝对方举举酒杯,露出一个豁出去的笑,走下场去。场中每一个人他都敬了一杯或者不止一杯,一圈一个不落。艳炟看不下去,走过去拉住他:“别喝了,再喝你就要醉了。” “怎么会呢,这可是令人高兴的日子。” 艳炟也不再多说,直接拉着他走到火王跟前道:“父王,请允许我先送他回去,他这样喝下去,待会儿免不了失态。” 火王看着樱空释道:“也好,我可不希望等会儿你烂醉如泥,你就先到后殿等我吧。”说完拿着酒杯大笑走下场去。 艳炟也不管樱空释愿不愿意将他拉去后殿,樱空释不满地甩开她,找了个凳子坐下:“一点酒而已。” “你那是喝的酒吗,你那是喝的自暴自弃!” “我自暴自弃,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樱空释冷着脸看她。 “你以为你那天吹的曲子没人听到?”艳炟转身去倒了杯水递给他,“喝下去,缓缓酒劲。我是不了解你,那你把你的难过藏好啊。” “我……没有难过……”樱空释捧着水杯摸了一会儿,还是仰头喝掉。不一会儿他的眼就开始发花,在倒下前道了句:“你!” 艳炟看着不省人事的人轻声说:“我说过,不会让你这么对自己。” ※ 小咸山终年白雪飘飘,人迹罕至。百里屠苏与陵越冒着睁不开眼的风雪找到通往雪雾森林的天池,而他们到达天池没多久,张小凡也出现了。这还是他去魔教以后,百里屠苏第一次见到他,比起之前,身上的魔气又重了几分。 百里屠苏与陵越有些戒备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也要去神界?” “是。” “不行。”他们反对是有道理的,虽不知恩怨为何,但先前张小凡与方兰生两人犹如死敌。不管是为方兰生好,还是为张小凡好,他们两都不宜见面。 对此张小凡不做解释,只是淡然道:“只凭你们两是无法将他带出来的,我答应你们不杀他,起码现在不会。” “……”百里屠苏与陵越相视一眼,确实如他所说,放开神界其他神不说,光是樱空释他们两人就不是对手,他们中还真只有张小凡能勉力一抗。 “好吧,但我希望你记得,他不只是樱空释,还是方兰生。”陵越做主道。 听到方兰生的名字,张小凡微微愣了一下,这点没逃过陵越的眼睛。“那就走吧。”他没点破,就当赌一把,张小凡对方兰生的记忆能缓和他对樱空释的仇恨。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10节 ☆、第46章 三人穿过通道到达一片雾蒙蒙的森林。 “这里就是雪雾森林。”张小凡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记忆,对周边却很是熟悉,在深入森林前,他停下对两人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说罢就自顾自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凡你去哪里?”陵越问。人生地不熟的本就紧张,他还要乱跑。 “我很快就回来。”他没有细说,只留下这句。 “算了,没有他,我们也不认识路。”百里屠苏索性找了块石头坐下等。比起知晓张小凡去做什么,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进入刃雪城,怎么在尽可能不惊扰神族的情况下将方兰生带回来。对他们来说,即使外貌变了,樱空释依然是方兰生。然而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这本身就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 张小凡果然如他所说,很快就回来。三人商定由他带他们找到樱空释,再由百里屠苏将守卫引开,他与陵越制服樱空释。这办法能有几成成功率谁也不知道,与其说是计划不如说是一场豪赌。 不过他们没想到,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刚走出雪雾森林,准备前去刃雪城,老天就丢下一个难以想象的惊喜。 “等等!”张小凡拦住陵越与百里屠苏。他眼尖,看见两道人影由刃雪城方向而来,其中一个即便倚靠在另一人身上,即便是夜晚,他仍旧一眼认出是樱空释。 来的正是艳炟与樱空释,樱空释昏迷靠在艳炟肩头,她一边揽着他一边往前走有些吃力。这一路还得不时回头看刃雪城的动静,从出城不到一刻钟刃雪城方向便传来骚动,接着一队火把向两人离开的方向而来。 火王要追踪她易如反掌,但只要没被追上她就不会放弃。但是太过在意追兵,直到张小凡三人离她很近了艳炟才察觉,急忙抽出自己的长鞭。 “你们是谁,赶紧让开!”她拿着鞭子狠狠地指着眼前的人,只是时不时的回望,让气势减弱许多。 “你们在被人追?”张小凡道。 “与你们何干,再不让开,休怪本公主的鞭子无情!”说着就一鞭子挥过来。 灵鞭如长蛇扑向猎物,却被张小凡一把抓住:“将他交给我们!” 大约是他气息不善,艳炟冷笑道:“开玩笑,想动他打赢本公主再说!”随即手上一用力抽回鞭子,就要再动作。 “且慢!”陵越上前打圆场,“追你们的人很快就要到了。”眺望过去已经能看见黑夜里隐约的火光。“把他交给我们,我们是他朋友一定会护他周全!”他说得诚恳。 “我凭什么相信你?”艳炟自然不信,语气却没方才那么满是敌意。 “我们如果有敌意,此刻三对一,你不一定能保护他。”百里屠苏也道,“他们真的很近了。” 经他提醒,艳炟侧耳细听,果然脚步声、嘈杂声越来越近,她不禁犹豫起来。将樱空释就这样交给三个来路不明的人她着实不放心,但对方说得也有道理,若要不利早动手了,不会跟她在这儿费这么多唇舌,而且他们的神情确实很担忧很关心。 就在她左右拿不定主意时,忽然瞥见张小凡腰间挂着一件熟悉的物件。她靠近伸手拿起来:“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是的,这件东西她正好见过樱空释曾长期挂在身边。 “这是樱花佩,怎么会……”她惊讶无比地看向张小凡。 “你想知道?”张小凡从她手里抽回玉佩,略带嘲笑地说,“这个……刚好是千年前我送给他樱空释的。”这是他送给他的情义,却在最后碎成一片一片。 “你到底是谁?”艳炟明了眼前的人不是寻常人。 然而不等张小凡回答,火光已经追上。领头的将领上前大喝道:“我等奉王之命擒拿叛徒艳炟,带回王之后!公主速速交出樱空释殿下,束手就擒,否则别怪末将无礼!” 对于将领的喊话,艳炟没有回应,反而向张小凡道:“樱花佩被他视若性命,好,我相信你们,将他交给你,你们赶紧带他离开。记住永远不要让他回来,不要让他被我父王找到!”她将樱空释交到张小凡手上,“你们走,我来断后!” 说罢回头,金鞭一甩,在地上划出一道界线,激起数丈尘土,扬声道:“今日本公主在此,你们谁也不能越过此线一步!” “多谢!我们走!”陵越感激地朝艳炟一拱手,三人带着樱空释退入雪雾森林。 “得罪了!”将领一声令下,士兵们冲上来。艳炟长鞭挥洒,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光芒,卷动火星飞舞,当真不让一人越过地上的界线半步。 突然一道火热击上后背,她前冲一步,回头,就见烁罡高高凌驾空中:“我说小妹,这次你可是要让父王失望透了。” “那又如何,今天就算父王来也别想过去!”她仰望的火色眼眸中燃烧决心。 “好,我就把你抓回去,看父王怎么处罚你!” ※ 这边三人由雪雾森林回到小咸山,伏在张小凡肩头的樱空释微哼一声,有转醒的迹象。正当陵越与百里屠苏担忧他若醒来执意要回去,他们该怎样挡住他时,张小凡忽然拿出一粒红色果子喂入樱空释口中,又运功让他吞下。 “你给他吃什么?”陵越皱眉道。 “抑制神力的药,我们就此别过。” “别过?什么意……”他还没问完,张小凡就带人消失在眼前,“瞬移!张小凡的功力已至如此!”陵越与百里屠苏既惊愕又感叹。 “他要将人带去哪里?”百里屠苏问。 “他既然给兰生吃药,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我们先去魔教打听打听,看他是否回了魔教。” 山上风大雪大,连话都听不清,人是找回来了,又消失在眼前,两人无奈地回看一眼天池,用袖子遮住脸下山去。 与他们所料不同,张小凡并没有回魔教,而是将人带去一处山间。群山环绕中有一湾碧湖,湖面如镜,将周围的郁郁葱葱都映藏其中自成一方静谧美景。 湖边矗立着一座小屋,围着一圈栅栏,屋子并没有人居住,这是张小凡无意中发现的。 “如果我二姐仍旧反对怎么办?” “那我们就私奔!” 曾经,他当真想过带方兰生隐居到这青山秀水,眼下人带来了,却早已偏离原本的轨迹。 “唔……”怀中人慢慢睁开眼睛,按住还昏昏沉沉隐隐作痛的头。樱空释发觉有人揽着自己,踉跄地退开一步朝对方看去。 下一瞬他睁大眼睛,眼中倒映一张完全出乎意料,根本不应该会在此时出现在眼前的面孔。“怎么会是你!艳炟呢?”虽然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他的头仍然不那么清楚。“这里……不是神界!”发现身处陌生环境,他立即戒备起来,回过头盯住眼前人。 “是的,这里不是神界,火族公主你以后见不到了,确切的说,以后你谁也见不到了,除了我。”张小凡平淡甚至无情地说。 “你什么意思?你想囚禁我?”樱空释了然,笑起来,“你确定你有那样的本事?”他抬手运起神力。 张小凡静静地看着他脸上的神情从自信不屑变为惊愕不信。 “怎么会!”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胸口忽然传来烈火焚心的剧痛,冷不防让他站不住摔下去。 “焚心果的滋味如何?”张小凡居高临下,“我还可以告诉你这不仅仅是焚心果,我加了一味药专门克制神族,只要你一动神力,就会剧痛噬心。”他的眼中有血色。 樱空释痛得冷汗直冒,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只手握住胸前,只手撑地。但抬起望向张小凡的眼中却不见半点退惧:“你这么大费周章,何不干脆杀我?” 张小凡蹲下身,温和的脸上是满不相称的冷漠戾气:“我现在觉得让你死太痛快,而且……” 他没有说下去,樱空释却接道:“而且你对我有恨却对方兰生有情对不对,哈,那我到底是樱空释还是方兰生呢。” “你闭嘴!”张小凡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力气大得惊人,他很快无法说话,眼神却依旧不肯示弱地嘲弄。 就在他真的快窒息时,张小凡终是松了手,手中的噬魂一挥,巨大的结界将他们包括小屋笼罩其中。 “你哪里也无法去了,直到哪一天我或许会杀了你。”他的语气中有些疲惫。现在才找回了一本天书,一点记忆,也许等找回所有记忆,他便不会再下不去手。 “这是缓解焚心果之毒的解药。”张小凡丢下一个小药丸,转身离开。 “你……”樱空释刚想问他怎么会有火族才有的解药,看到那道落寞挣扎的黑色身影,久远前的一道相似的白色身影跳入脑海。 “小凡……长生……”终于呢喃出那会让他隐隐作痛的名字,思绪如千潮万水汹涌。心的地方又刺疼起来,那是利刃穿透的痛,带着恨与歉疚。那是他啊,又有什么样的毒、什么样的药制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周日停更一天哦~ 大家节日快乐,玩得愉快~! ☆、第47章 雪雾森林,去刃雪城打探消息的辽溅和片风迎着飞雪闪进洞内。 “什么情况?”星旧问。 “释王子被劫持,刃雪城的士兵都出动了,他们很快会搜到雪雾森林来,我们应该先撤离。”辽溅将看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正常的发展应该是昨夜的时候樱空释就会动手,而他们也会去接应,但是等了一夜信号都没有发出,所以天亮后,星旧才会派二人前去查探消息。 “听说是艳炟将樱空释劫走,但是抓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释王子的踪影,火燚大怒下令三界寻找。”片风道。 “这真是……”早先樱空释说出这个计划,甚至他杀上刃雪城的时候星旧就不赞成,无奈谁也阻止不了他,唯一能阻止他的卡索躺在冰棺里。这下好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领头的回来,又失踪了。 “现在怎么办?” 星旧忍住叹气的冲动道:“先带所有人转移,然后我们两人一组也去寻找。”他、辽溅、片风、潮涯、黄柝、月神刚好可以分成三组,“这次一定要找到,不能再等一千年了。”虽然四族首领较常人寿命更长,但也总有尽头,何况卡索的状况等不了那么久。 “好,那我们这就去找潮涯他们,先带人转移。”三人商量定,各自散去。 ※ 碧湖山,也就是囚禁樱空释的所在。张小凡离开后已经几天没有过来,樱空释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用不出灵力,对四周的结界是一点办法没有,还好结界范围不小,他还可以走动走动,不必每天困在小屋里。 “这里好像只有你们。”他蹲在湖边,湖水清澈能看见里面游来游去的鱼。这个地方没有人迹、没有动物,有也被挡在结界外,除了鱼。他很久没有感觉这么无聊了,只好对着鱼自说自话起来:“你们说我怎样才能出去呢?我哥还等着我救。” “还有他……我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曾经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但真要说起来,应该还是张小凡的恨更多一些。刚恢复记忆的那会儿,被杀的怨愤充斥脑中,他说出“再见必死其一”的话,但细究起来,最该有恨的不是自己,而是张小凡。 “等我去向冰王提亲,我们以后永远留在仙界好不好?” “谁要留仙界,你怎么不留神界?” “出嫁从夫嘛,人间有句话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是你跟着我。” “不行,要嫁也是你嫁我,改天我去……对了,我要向谁提亲?你自己就是南方之主吧?” “所以,还是我去提亲!” …… “从头到尾你要的就是这个?” “我……” “我真心以对换来的却是长生天生灵涂炭?” “你听我说……” “什么情什么爱,到头不过一场欺骗背叛!哈哈哈,天既不仁,我以魔道灭天!” …… “长生……”他温暖的笑脸、憎恨的面容在脑海中交替,樱空释惊觉自己改变的是什么,毁掉的又是什么。最终解释没有说出口,既没来得及也已经没有了意义。没想到两人却都没死,还再次相见了,命运的轨迹有时真是令人无言。 就在他出神间,结界波动,他起身回头就见张小凡出现在他背后。与带他来时不同,不止是魔气更重,眼神也好像刚得到记忆时那般浑浊。 他敛起那些思绪,摆出冷漠的神情站在十步外看着张小凡。张小凡的眉皱得很深,眼中比先前多了血色疯狂,他能感觉到他不断上涨的怒气。 忽然张小凡怒吼一声,双手伸出,血色袭向他,扑通,樱空释就掉进湖里。 “你发什么神经!”他浮出水面瞪着张小凡。 张小凡不回答,竟飞过来将他按到水里,连呛好几口水,呛得他无法开口说话。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的时候,张小凡又捞起他回屋丢在床上。 “张小凡!长生!”他喊,对方一身煞气,眼中不复清明,好像被什么左右了心神,置他的呼声如未闻。 他浑身湿透,衣服黏在身上难受的很,将床铺被辱也沾湿了。张小凡一步步压上来,当他明白他想做什么时,疯狂地挣扎起来。 “我很难过,看你活着难过,让你死更难过……也许有别的办法。”他露出一个魔魅的笑,用力将樱空释压到床板上。 樱空释被撞得背脊生疼:“我们之间可是有血仇的,你竟然想与你的敌人做这样的事?放开我,我们好好决一死战。” “你放心,很快你就知道什么叫痛苦。”张小凡一把扯碎他衣服,埋头在他颈边。樱空释睁大眼睛,他根本不是在亲吻,而是在噬咬,每一处都要将牙齿嵌入他的骨血一样。 他当然不甘心在这种情形下做这样的事,双手被制住,因为没有神力无法挣脱,于是膝盖猛然往上一顶。然而张小凡却丝毫不受影响,吻他,他偏开头。 张小凡捏住他下颚逼他正视自己:“看好,让你痛苦的是谁!你带给我的痛苦,我说过总有一天会双倍奉还。” 说罢手一挥竟卸了樱空释那只得空的手,突来的剧痛,让樱空释倒吸一口气:“你疯了!你不是长生,你不是……”不管是长生还是张小凡都不会这样乘人之危,不会以折磨为乐趣。眼前的人面上全是狰狞、扭曲的笑,他想起来不是没见过这样的面目,但现在比那时有过之无不及。 “我当然是,你忘了,为情故、坠魔道,我在鲜血、煎熬中等待了千年啊,为了再见你,为了把这一切都还给你!”张小凡眼睛充血,狠狠吻上他的唇,同时手腕一动将樱空释另一只手也拧断,樱空释的痛呼被堵在嘴中。 他离开时,樱空释的唇角有鲜血流出。断臂处传来锥心的痛,痛得他眼睛发花,额上沁出冷汗。“杀,杀了我,才不辜负你的,你的恨与痛……”嘴唇也忍不住哆嗦。 “你知道坠魔道,剔仙骨是什么样的滋味吗?你是我每天活下去的念头!”张小凡的声音发颤,第二本天书回归,让那段如处地狱生不如死的记忆也一起回来。他要做些什么,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压制刻印在脑海中的那种削肉剔骨之痛。 “就好像这样……”他指间出现光刃,触上樱空释胸前的肌肤,一点一点、慢慢移动,红色的血随着他指尖移动流出。 樱空释几乎咬破嘴唇。 “还有那无尽的黑暗……”他忽然停手埋首在他胸前哭泣起来,“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有过多美的时光,后来就有多不堪。他甚至不能回想,哪怕一个片段都会让他更加痛不欲生。在那暗无天日的深渊,几百年他都没能想明白,樱空释怎能做出那样的事。 凉凉的液体滴在他的胸膛,与痛一起侵入他的神经,筑起来的强硬面对张小凡的质问一点点瓦解。“对不起……我知道晚了,但是对不起……”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张小凡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冷漠,他将他的腿抬起,“我只要你痛,永远无法忘记的痛,明白吗。” 无法劝慰、无法拒绝、无法逃离。也许天道当真轮回,曾让别人多痛、终有一天会回报到自己身上。除了只能承受,又是否有自愿的意思。 “长生,这样能弥补万分之一吗?”眼前狂神一般的人是自己造就的,张小凡曾有多善良温柔,就说明他对他的伤害有多深。 他们抵死缠绵,却不言爱。恨如果轮回,爱又被藏在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是三界,其实是两界,仙界还是封闭的不掺和。 ☆、第48章 樱空释醒过来的时候,张小凡还没有离开,他半撑着头躺在一边看他。樱空释看他一眼转过头去,两人无话。 张小凡拉起他被卸的手,喀嚓一声给他接回去,樱空释吸了一口冷气。 “做什么又接上,放着就好了。”樱空释爬起身甩甩自己的手臂,虽然已经不那么痛了,但昨天被卸时的感觉还印在脑海中,没好气道。 张小凡看着他一身的痕迹,反而有些窘迫地拉了一床被子替他遮住。他下床穿好衣服,拿出一个包裹丢给他。 樱空释打开一看,是棉衣还有一些生活需要的东西。 “天冷了。”张小凡还是冷着张脸,却多了些不自在。 “我已经弄不明白你了。”樱空释摸着衣服,是他喜欢的样式,他抬头脸上的神情莫以名状。以张小凡那恨起来恨不得要吃了他的程度,会这么好心关心他在这儿活得好不好。照昨天的架势,他越痛苦他才能越好受,他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脸这么快。”今天的张小凡疯狂退去许多,与昨日判若两人。眉眼间有了一点往昔的影子,虽然很少很少。 张小凡不说话,在窗边的桌子旁坐下,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望着窗外,思绪悠远,眼中升起一股悲凉。若是他人不一定能察觉,但是樱空释不会漏过。他披着衣服下床走到他身边,沉默了片刻道:“怎么样你能好过些?”若是他能做到,他一定会去做,但不是昨晚那种方式,那不是弥补。 就在他以为张小凡不会回答的时候,张小凡开口了:“我不知道。”他紧皱着眉头,依旧望着很远很远的地方,困惑与迷茫浮上心头。每拿回一点记忆,他都恨得无法自已,甚至杀了樱空释也在所不惜。但冷静下来,方兰生的不放弃、樱空释的笑容,过去会让他痛的点点滴滴也实实在在都是最宝贵最美好的存在,舍不得,丢不开。 “你如果只是兰生多好。”他收回远飘的眼神转头伸手抚上樱空释的脸颊。如果可以,他只是张小凡,他只是方兰生,那些过去,所有的不堪都是一场梦幻,醒来便随风散。 樱空释垂下眼睑,握住他的手然后拿开:“但,我是樱空释。” “是,所以你就继续在这儿待着吧。”张小凡忽然起身,丢下一句离开。不能放下,不能改变,那就这样一直折磨下去,折磨他也折磨自己。 背对的人没有发现,在他离去时,樱空释咬牙汇聚灵力,在结界打开又闭合时找准一点趁机融进自己的力量。 “小凡,我一定会弥补,但现在我要先去救我哥。”卡索是他无法放下的执着与挂念,等事情了结,张小凡即便杀他他也奉陪。 人走远后,他拿出之前星旧交给他的烟火。一点神力就引动焚心果之苦,他没有办法直接打开结界,只能靠这烟火。将烟火点燃,从缺口送出结界。没有绚烂光芒的烟火在空中炸开。这里是凡界,他不确定星旧能不能看到,但星旧的东西都不是普通的东西,试一试总没错。 烟火送出去已经两天,这两天他从焦急等待变得失望,又开始担忧,不知张小凡什么时候会再来。他还记得那天晚上,都开始求饶,最后神志不清了,张小凡也没有停下,现在想来还能让人不寒而栗。他从不知,那种事也可以那么痛苦、煎熬,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 星旧他们一日不来,他就无法安心。 终于日思夜盼的声音响起,犹如:“释王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星旧、黄柝、辽溅、片风四人出现在眼前。见着人,就冲上来,结果被结界弹开,星旧讶然地看着一道巨大的光圈显现:“这是?” “这事等会儿再说,你们先打开结界,这里有道缺口应该会容易些。”樱空释将自己融入灵力的地方指给他们看。 星旧见状,挥动落星杖,辽溅与片风、黄柝赞力,灵力窜入那道缺口,慢慢将结界撑开。就在樱空释露出欣喜的笑,准备一脚踏出去的时候。四人背后一道青色夹杂血红的光芒出现,冲击四人的力量,竟又一点点将撑开的出口复原。 四人惊得目瞪口呆,他们四人的力量不说有多强大,但这凡界岂有人能匹敌。四人一同转过身,就见对面一人衣袍黑发乱舞,张狂如魔神。 “不好!”樱空释暗道。没想到张小凡这种关键时候回来,他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然而这不是最令人忧心的,最令人忧心的是张小凡的神态正如两天前,魔气四溢,眼中浑浊。 “你们先离开!”他在结界里喊。张小凡的实力他心中清楚,眼看他功力比前两天更甚,在场四人联手恐怕也不是对手。于是当机立断,要四人先走。 但辽溅岂能未战先退,他大喊道:“释王子,你放心,一个小小的凡人,咱还不放在眼里,我们今天一定救您出去!”便无所畏惧率先飞身攻过去。 “辽溅!”星旧要沉稳得多,他察觉张小凡气息不凡,无奈辽溅已经过去,只好跟上。一时四人围住张小凡,五人拳脚相接。 “有够硬!”辽溅飞起一腿,用了十成力突过去,张小凡双臂交叉胸前挡住,退出去几步,一个回身,噬魂抛出,红黑的光芒爆开。 “小心!”星旧挡到众人跟前,落星杖发出星辰的光芒与之对抗。“这……”他面色凝重,落星杖上承受的力量远超他的预料,随即气流穿过落星杖的屏障,冲击他的身躯。霎时胸口气血翻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落星杖上。 “星旧!”辽溅接住他飞出去的身体,惊得说不出话来。 “动我的结界,想救他就要付出代价。”冷冷的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的声音。 “他到底是什么?”黄柝声音发颤,哪有凡人能有这般的力量,方才他们看得清楚,论灵力,他竟然轻松压制住了星旧。 “你们走啊!”樱空释在结界里看得心焦,他朝张小凡喊,“你别动他们!” “你很在乎他们?”张小凡抬起脸,扬起一抹诡异的笑,“你忘了我说过,我要你痛么!” 他纵身跃到半空,灵力大开,树动风起,天色竟开始暗下来。 “这……”风沙吹得四人头发衣带乱飞。 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的樱空释,脸色一变,双手扬起,掌心中出现冰蓝色的光芒。随着灵力涌出,焚心果之毒也被引发,剧痛袭心。他一下气力不济,跪倒下去。 “释王子!”三人看看对面的张小凡,又回头看看结界里的樱空释。他面色发白,唇角沁血,运动神力,让他痛苦不已。 “你中毒了?”黄柝道,他毕竟是神医族医者,一下看出他力量受限,怪不得之前要他们打开结界。“释王子,不可以!”看着樱空释越运功越苍白的脸色,还有嘴角流的越汹涌的血,他就知道此毒非一般之毒,樱空释怕要承受巨大的痛苦与反噬。 然而樱空释没听到他的话般,咬着唇站起来,冰蓝色的光芒再次出现在手中,焚心果也没能阻止他不顾一切地打开结界。 黄柝几人一边担忧似乎下一刻就会倒下的樱空释,一边十二分戒备地看着凌空的张小凡。压迫的力量还在聚集,周围气流急旋,如同倾盆大雨之前的沉闷狂躁。辽溅将星旧交给他,与片风曾几次冲过去,想打断张小凡,却都像落叶一样轻易被弹开。 终于张小凡伸手握住噬魂,凌空斩下,噬魂牵动天上的云层与四周的空气,两者潮水一般被劈开,向两边退去,留下中间摧枯拉朽的杀气。 “辽溅、片风你们想想办法啊!”黄柝急得想哭,谁知道这好好的怎么就遇上这样一个煞神呢,本来以为只是接樱空释回去,没什么危险,就没让月神跟来。这当然是好,月神没有危险,但他也没好好跟月神道别啊,要是死在这儿,下了黄泉都闭不了眼。 “有什么办法!”铺天盖地的夺命之气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们拢在其中,别说挡了,跑都跑不掉。 就在万钧之势即将临头,千钧一发间,樱空释终于冲破结界,眨眼挡到四人跟前。四人就见眼前刺目的蓝光闪耀,纷纷遮住眼睛,耳边轰鸣如雷,狂风吹得他们站立不住。 “樱空释,你!”张小凡的声音传来,带着怒气。 “走!带星旧走啊!”樱空释的声音很轻,四人看不见他的样子,却感觉他的气息慢慢减弱。 “释王子……” “再不走,我真要死你们眼前了……” 四人犹豫一番,只得扶起星旧退去。见人离开,樱空释心下一松,再支撑不住,蓝光熄灭,他哇一声吐出一大口血,跪倒在地,眼看红色劲风迎面扫来。 “我是不是死了就能还你了。”他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嘴角跟着扬起。但下一瞬眼前掠过黑色身影,一把捞起他落到别处。 他昏迷前见到的最后一幕就是张小凡嘴角刺目的血迹,生生收力同样让他受了内伤。如果可以,他真想嘲笑一番自作孽,但焚心果将他的心烧成了灰烬般,再无法保持清醒,眼一闭陷入无尽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好乱== ☆、第49章 如果方才再坚持一下,让风刀将樱空释劈成两半是不是就好了,那些痛、那些伤口是不是就会消失。但是那一刻,他看见樱空释轻松地笑却忽然很害怕,怕那人真消失了,怕自己再也不痛了。原来,恨、痛、爱,哪一样他都放不开手。 “你想这样就结束?不可能的。”他轻抚着樱空释的面颊,那张鬼斧神工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苍白透明得像刃雪城的冰雪,凉透心底,他的手微微发颤。 张小凡失神了片刻,将樱空释抱起,回头看了一眼那只小茅屋飞走了。那个地方已经被发现,他将人带去魔教。 “小凡,这段日子你都去哪里了?”蓝风看见好几天没出现的人,连忙迎上去,“这个是……方兰生?”小凡怀里的人算不得方兰生,但她习惯叫这个名字。张小凡闻言,脚步顿了一下。 “宗主呢?” “在院子里跟鬼先生下棋。”她刚说完,张小凡就抱着人折回去,“喂!”看张小凡已经走远,她嘀咕:“搞什么啊,老是不见人影,见着也是整天一副冰块脸,我当初喜欢的小凡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她喜欢的应该是那个羞羞涩涩、时不时跟不上节奏睁着一双无辜的眼露出呆萌表情的人才对,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冷漠不说,比她这个圣教中人更贴近江湖中对圣教人的认知。 而这几天的行踪她问宗主,宗主也含糊其辞,只说张小凡在做自己该做的事。神神秘秘的,她跟上去一探究竟。 鬼王宗宗主正跟宗里的鬼先生在凉亭里下棋,张小凡抱着人径直走过去。 “你回来了?”鬼王停下手中的棋子,看向他,“这是……” “请救他!” “我来吧。”要说医术,还是鬼先生更胜一筹。他伸手搭上樱空释的腕脉,三人沉默不语,跟来的蓝风见状也闭口不言,气氛一时凝滞。 随着时间推移,鬼先生眉头渐渐皱起,而张小凡的眉也跟着他皱起。 终于等到鬼先生开口:“他似是强行运功,心脉已断,此刻只残留一口气而已。” 张小凡立时如遭雷劈,眼前发黑,手几乎抱不住。 “小凡……”蓝风看着他的样子担忧道。 张小凡定了定神:“求你救他!” 鬼先生叹口气摇头:“并非我不救,只是……” 张小凡却好像没有听懂重复道:“求你救他!” “先生,当真一点办法没有吗?”鬼王也开口。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鬼先生面露为难,“我发现他体内存留一只蛊虫,你们可知这蛊虫的来历?” “这我知道。”蓝风将当初秦无炎在方兰生体内养血蛊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如不出所料,这只血蛊应当是生筋造脉,发人潜力之蛊,它被一股力量压制沉眠,如能唤醒……” “怎样唤醒?”张小凡急问道。 “这个还是要问当事人。我现在问你,如果能救,你能放下与毒公子之间的恩怨吗?” “秦无炎?”张小凡想起从城主府一战后,秦无炎就不知所踪,他与陵越、百里屠苏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后来发生一连串事情,也就没顾得上,“好,如果他真能救,恩怨可以一笔勾销。” 他答应以后,鬼先生便送了一封信出去,秦无炎来得倒也快。与那时不同,现在的秦无炎身着一袭轻袍,一派儒雅之风。 他见到张小凡,面露惊讶又略带微笑:“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张小凡不说话,他自顾自道:“这个是兰生?”樱空释已经被放在床上,气息更加微弱,“早先惊鸿一瞥,现在看果然美如空谷幽兰,静静躺在这里,便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你说完没?” “别急嘛,不是还有一口气吗?”秦无炎笑得云淡风轻、从从容容,他走到张小凡身边,“别忘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还是客气点。” “你!”张小凡握紧手。 “好了,我自己也是要救他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点感激。”秦无炎收起戏谑呢喃道,“要唤醒这只蛊,只有用同命蛊。” “什么是同命蛊?” “就是放一只蛊他人体内,以他人之血气支撑兰生。修复过程中,他所遭受的一切痛苦,同命蛊宿主都将感同身受,完成后,兰生体内的蛊化为血肉,同命蛊才会消失。”这不仅是同命同受其催经生脉的痛苦,也是极危险的,所以秦无炎道,“我需要一名意志力极强的人,还要有死的觉悟。” “我来!”张小凡想也没想道。 “不行,太危险了。”蓝风阻拦,“意志坚定的人,我们有许多死士,不必你亲自犯险,我不同意。”秦无炎的治法,一听不死也必定会极度痛苦,她怎么能眼睁睁看张小凡往火坑里跳。 “你不同意又如何。”张小凡明显不会考虑她的话。 蓝风矛头一转,指向秦无炎:“这个办法不行,换一个!” “没有别的办法。”秦无炎摊手。 “我不管,你想不出别的办法就别想离开这里。”说罢,青色剑锋就抵上秦无炎的脖子。 “蓝风,别胡闹,这件事还是由小凡自己决定。”鬼王道,声音不厉却很有效果,蓝风有些不甘心地放下剑。 “那就请你们都出去吧,张小凡留下。”等三人离开,秦无炎拿出一只小瓶子,白底青花不算起眼,“你准备好了吗?” 张小凡点头,将上半身衣服褪去。秦无炎打开瓶盖,直接将瓶口放到他心上,不一会儿有什么钻过血肉的刺痛传来。 秦无炎看着他的表情微微笑道:“这还只是开始,接下来十二个时辰让我看看你能为他坚持到何种程度。”他没有说,使用同命蛊十成人中只有一成人存活,而死去的那些往往不是因为其他,却是到最后受不住了自杀而亡。 “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既为同命,如果你坚持不住或者他坚持不住,只要有一个死了,你们两人都会死。”他说这话时,依旧带着笑,仿佛在说一件极轻松的事。确实他喜欢方兰生,但他更喜欢这种以命相博的游戏,旁观他人身在局中挣扎真是十分美妙的事。 “这点用不着你担心。”心口已经传来一阵阵抽痛,张小凡躺到樱空释身边。对面的人脸色苍白如雪,衬得眉色更深。那双眼现在如果睁着,必定蓝得能滴出水。他就这样闭着眼,静静躺在那里,如最美的雕塑,没有了他恨的样子,却也不是他想要的样子。 “说真的,你们是什么关系,当然我知道你跟方兰生是什么关系,但他呢?”秦无炎坐在桌边看着两人,“他虽然有兰生的影子,但这样的容貌人间恐怕没有。我听说消失已久的神界被打开了,与你们,与他有什么关系?” 张小凡不回答。 “时间还长呢,我们两说说话也不那么无聊不是。”秦无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你现在不说,等下想说也说不了了。” “他是樱空释。”张小凡似在说给他听,又似只是说给自己听,“我们曾经有过那样一段时光。”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我来陪你啊。” “不会,我习惯了。” “怎么会习惯,我小的时候也很孤单,只有哥哥陪着我,所以我知道这种滋味。” …… “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你,听不到吗。” …… “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才是你的目的!” “你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他是神族的皇子,是冰雪的精灵,天地再美的景色也不及他回眸一笑,我是那个痴恋他的傻瓜。他说他是真心的,他说如果知道是那样的结局他一定不会做,我很想相信他。也许他说的是对的,是真的,可是一闭上眼天地倾塌,遍地哀鸿就会将我惊醒,告诉我不可以,不可以原谅他。如果我原谅了他,怎么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长生天的倾塌仿佛还在昨日,他作为南天之主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子民。 “千万年我总是一个人守着那里,是他与我并肩坐在栏杆上。他说我做的东西很好吃,他说他懂孤寂的滋味,会一直陪着我。”张小凡呓语,那五月樱花般的笑容仿佛还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世上只有我懂你…… 所以又怎么能放手,人心永远不能那样简单,为神为仙又如何,依旧堪不破爱恨。 ☆、第50章 张小凡说着,秦无炎反而插不上嘴了,最后他说了一句:“听起来有点惨烈。”张小凡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快要到了。 一直昏迷的樱空释传出闷哼声,额上开始不断冒出汗珠。张小凡也感受到了千蚁噬心,又刺痛又酥麻。他侧过身,伸手用衣袖替他擦去额上的汗。 “释……”多久没有这样叫他的名字,从樱花佩里那一点神识回归,到找到一本又一本的天书拿回越来越多的记忆,他的恨随之增长,早忘了喊他名字时的心情。“你说过要补偿。”能怎样补偿,他也不知道,只是这一刻他希望他能醒过来。 秦无炎拿来一块方布卷成卷递给张小凡:“放到他嘴里,防止他咬破自己舌头,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不,用。”张小凡挤出两个字,说话变得有些困难。他也冒了一头的汗,并且有加剧的趋势。 一会儿体内的热浪越来越汹涌,不止是冒汗,身上每一处都似乎开始冒烟,樱空释的脸包括其他肌肤变得通红。两人像被放在蒸笼上,从里到外、再从外到内,都被火炙烤一般,呼出的气息都烫的鼻孔生疼。 最难受的是,血也似沸腾了一样,将身上经脉撑得爆起,随时要冲破束缚喷洒而出。从心脏开始,到胸膛、手臂、再到腿脚,无数藤蔓在体内生长窜动似的,划过肉穿过骨,又似有千千万万的小虫在体内皮下窜梭,直叫人想不顾一切撕开肌肤尽情抓挠。 樱空释正是这么做的,他恍恍惚惚间双手十指用力划过自己的身体,在手上、脖子上甚至脸上留下红色的抓痕。然而这没有让他好过一些,反而更加用力,撕扯一般,指尖划过的地方沁出血珠。 “止住他!”秦无炎喊,若不制止,他能把自己生生抓烂而不觉痛。 张小凡一边忍耐着自身被噬咬的感觉,一边将樱空释圈在怀中,双手禁锢在背后,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樱空释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他手上也越来越用力,脑中却被烧灼啃咬得乱成一锅粥。 神智渐渐模糊,他仿佛再次跌入那处黑暗深渊,曾经水深火热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痛苦吗?很痛苦对不对,那就放手吧,放手了,很快,很快你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脑中莫名出现一道声音,像来自深渊魔鬼的诱惑,“没有了痛,没有恨,只要喜乐、平和,来,放弃吧。” “活着这么辛苦为什么还要挣扎?走吧,所有的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坚持活着?去向他们赔罪,请他们原谅,走吧……”幽幽的声音如叹息。 “为什么要舍不得他,放弃吧,两个人就可以一起走了。你、他活着都是错误的,你们的手上染着多少鲜血,你忘记了吗,你原谅了吗?” “啊!”张小凡痛苦得大喝一声,真气爆散,将屋里的茶几摆饰全部掀翻,最难跨过的不是身体的痛而是心魔带来的魔考。 “开始了啊。”秦无炎看着张小凡与樱空释的样子,喊不醒就知道最考验的一关开始了。“我真是自讨苦吃。”他一个个扶起被张小凡弄倒的桌椅,给自己倒了杯水,“我这看得怎么也这么累。”被蛊虫折磨的又不是他,看两人的样子却觉得自己身上也有虫子在爬,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他将水杯一放道:“算了,出去透口气。”看着心烦。 秦无炎离开后,张小凡、樱空释犹自坠在魔考中,但张小凡的手并没有松开半分。 不知过了多久,本该无人打扰的时间,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一名黑衣人轻手轻脚跃进屋内,再小心翼翼将门带上。慢慢走向床边,一只手中光芒汇聚,露在外面的眼睛闪烁势在必得的光。 “这样的大好机会,就莫怪我了。”他轻声道,手向着樱空释缓缓抬起。 再观张小凡、樱空释,两人紧闭着眼。 “跟我来,你将没有难过、没有挣扎与痛苦。”黑暗中出现一道朦胧亮光,那声音化作樱空释的身影,在光芒那头向他伸出手,脸上是初见如初春的笑,“我们一起离开,再没有那些仇恨、背负好不好?” 如果说这世界有什么他无法抵挡,那就是眼前的他、最初的他,张小凡的手终于松动一点。就这么一点,樱空释挣开,就着他的肩咬下去,温热的液体随即流出。张小凡被肩头的剧痛惊醒,就看见床边站着一名黑衣人,正扬着手向樱空释劈下。 他立刻强提内息对掌黑衣人,黑衣人没想到他忽然清醒,被震退出去。张小凡体内因同命蛊导致经脉受损,又勉力提功喷出一口鲜血。 他擦擦嘴角抓住樱空释,忍住肩头被噬咬的痛:“你醒醒,别被心魔带走了!”抚着樱空释的头发,没有强行将他拉开,他轻道,“醒醒,释……” 黑衣人一击不利却没有离开,而是再赞掌攻过来,大约张小凡虽然醒着,但他实在是撑得很辛苦的样子,让黑衣人觉得还可以一试。 “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樱空释?”两次出手,张小凡看出对方一心要杀樱空释,而且是一名绝顶高手,却不知是何原因没有使出全力,所以看不出路数。 黑衣人只管动手并不说话,张小凡虽受制太多无法全力,却终归让对方无法得手,但他也无法擒住对方一看真容。 黑衣人心中暗暗惊讶张小凡的实力,思量秦无炎也该回来了,叹了口气只得罢手,纵身飞出门去。 张小凡怀抱着樱空释,身受同命蛊噬咬无法追出去。他低头,樱空释已经松开口,眼皮微微动了下,睁开些:“小,小凡……” 不管爱过恨过,每次睁眼,看到对方,心中第一种感觉都是心安。 “你醒了……”这一刻他只想高兴。 秦无炎回来后探查了一下樱空释情况,道:“很好,已经过了生脉的阶段,接下来就是修脉了,你将他放平,这段时间不能动一下。” 张小凡依言将樱空释放好,看他又昏沉沉睡去,正松口气,突然噗一声樱空释呕出一大口血。 “怎么回事?”张小凡惊道。 “正常疏通经脉免不了。”秦无炎安慰。 然而出乎意料,樱空释却吐血不止,染红了床褥,气息也越来越弱。 “这还正常?” “……”秦无炎再探脉,眉头渐渐皱起来,“怎么会这样!”面对张小凡询问的目光,他解释:“原本这是正常情况,但随着经脉修复,他体内力量开始运转,压制血蛊引动血蛊抵抗,反而在破坏他的经脉……这……” 秦无炎有些为难,最后还是道:“再这样下去,经脉可能会被重新破坏,但如果就此停止,心脉还未修复完成,谁知会发生什么事!” “那怎么办?”张小凡一急也呕出口血,他体内的同命蛊感受到威胁躁动起来。再看樱空释躺在那里,血不仅仅从嘴角溢出,七窍也开始涌出鲜血,情况危急,两人却只能干看着,束手无策。 “这样下去不行!有没有办法将血蛊取出?” “我可以将它毁去,但此后变成怎样,就不关我的事了。”本来好好熬过去就成了的事,没想到熬是熬过去了,又生出这样的岔子。秦无炎还想动点小手脚的,这下动也没用,人能不能救活还不一定,先撇清责任要紧,免得煞神一样的张小凡找自己麻烦。 张小凡知道他的心思,也不勉强道:“你动手吧。” 秦无炎催动功力汇聚指尖点过樱空释手臂,滑去心口,指尖过处,红光乍起,随即樱空释心口有屡屡白烟冒出,有什么化成雾气溢出一样。同时张小凡也感觉自己心口一热,皮下的游窜之感消失。 “可以了。” 张小凡扶起樱空释,血不再从七窍中流出,脸色却从苍白开始发青,昭示生命的流失。他顾不上调息,抱起樱空释就走。 “你去哪儿?”秦无炎想说这种状况,这一口气去哪儿恐怕也没用,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档口,难保张小凡会不会把怒气发在自己身上。 “还有一个地方……”最后一个地方,他握紧樱空释的衣袖。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让他一个人。 ☆、第51章 “小凡你又要离开?”蓝风过来关心医治情况,就见张小凡抱着樱空释出来,两人脸色都不太好,樱空释更是面如纸色,一点不像伤情好转的样子,“他……他……” 张小凡没有停步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径直抱着人去向鬼王告别。 “你要去哪里?”鬼王似有些惋惜。 “回青云门。”青云门乃修仙重地,除了上乘心法,各种灵丹妙药也不在话下。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11节 “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回去不是羊入虎口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蓝风道。张小凡现在就像一个纯正的圣教中人,不对,应该说大部分圣教弟子都不如张小凡,各种意义上的。这样的他回去青云门,那群正道还不知要怎样替天行道。 “我会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樱空释的一线生机,现在不论谁,只要能救活樱空释,让他上刀山下油锅,做什么都成。 “宗主,您也不劝劝他!”蓝风知道自己说不动张小凡,转而向鬼王求援。 不料鬼王却道:“小凡情深义重,我等怎好阻拦。你尽管去,若那群老道敢为难你,我鬼王宗必会誓死相助。” “宗主!”蓝风急得跺脚。 与之相对,张小凡微皱着眉道:“宗主,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他的印象中似乎从第一次见到鬼王开始,鬼王就对他青眼有加。莫名其妙来了鬼王宗不说,凡事以礼相待,不仅有求必应,甚至连鬼王宗镇教宝物之一的天书也传授给他。他到底是个外人才对,但观鬼王态度,却好似早将他当做自己人一样,毫不见外。 鬼王明白他的意思道:“你与我教的渊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在那之前,你只要知道我鬼王宗全力支持你就对了。” 张小凡心头一热点点头:“多谢。对了,先前医治的时候突然有一名黑衣蒙面者闯进来,此人对这里很了解的样子,宗主还请多留心。” “……这,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鬼王道。 ※ 青云山依旧是离开时的样子,云雾缭绕,群山环翠,这里时间仿佛停止,四季也淡了痕迹。张小凡没有回大竹峰,而是直接去了通天峰。他在云海广场上空还未落地,青云门弟子便感应到魔气来袭,纷纷聚集过来。 “哪里来的妖人敢到这里撒野!”众弟子中有人大喊。 随即走出一名为首者,正是通天峰首座弟子萧逸才,他看清来人惊道:“张小凡?”张小凡叛入魔教他已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他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云海广场。他立马吩咐身边的人:“去通知掌门,另外也一并通知一下大竹峰田师叔。” 张小凡缓缓落下,黑色的衣袍飞起,青云门众弟子围在四周,竟隐隐感觉到了压迫。张小凡本与他们是同门弟子,还应该算后辈,此刻看来一身先天高人的风骨,虽然不是什么仙家气息,却能让人联想到魔教一门之主、天王一类的存在。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萧逸才是见过这个师弟几回的。眼前的人除了面容没变,无一处与以前相似。眉宇间褪去青涩稚嫩,褪去温和的谦谦君子之风,取而代之的是沉稳隐忍,戾气中藏着千百年的沧桑,这样的变化简直前所未闻。 张小凡虽然浑身气息不善,众人围着他不敢靠近,说出的话却是很礼貌:“请箫师兄通报,张小凡求见青云掌门道玄真人。” 若是在别的时候,必定有人要出来喝一声“掌门真人岂是魔道妖人能见”,但此刻竟没一人出头,不知是否是张小凡的眼神太过凌厉。 “你求见掌门所为何事?”萧逸才问,他注意到张小凡手中抱着一个银发的人,头依偎在胸前,气息微弱。张小凡从落地一直紧紧环着他,没有一点放下的意思。“这位是?”他问。 “小凡!”人群里忽然传来呼喊,张小凡回头就见曾书书、林惊羽推开人群挤进来。 “小凡你回来了!我说谁引起骚动来着。”曾书书上来就拉住他,无视他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气息,也不管别人异样的眼光。仿佛在他眼里,对面的仍旧只是张小凡,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胡闹的那个人。 林惊羽也是一样的态度,没有戒备,只有欣喜:“小凡你终于回来了。”他看到张小凡怀里的人讶异道,“方兰生?他怎么了?” 他还记得小镇竹林里,方兰生化作另一个人,银发蓝瞳,将天际打开了一个窟窿。后来他便飞走了,而张小凡也是那个时候变得不同,甚至抛下他们去了魔教。一直以来他与曾书书虽然担心万分,但是问田不易、曾叔常他们,不是说不知道,就是闭口不言,再不就是呵斥他们多管闲事。 其间的恩怨牵扯,到现在他们依旧没弄明白。 “他受了重伤,此番回来便是想求道玄真人救他。” 张小凡声音平淡,林惊羽还是听出了他的克制。 “大师兄,快通知掌门真人啊,救人要紧。”曾书书朝萧逸才道。 “已经通知了。”萧逸才看他们两完全没一点对方是魔道的自觉,依旧一副把张小凡当自己人,好兄弟的样子,提醒道,“你们两最好过来。” 两人一听就不乐意了,曾书书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凡又不是外人。” 林惊羽道:“大师兄此言差矣,小凡并未被逐出师门,依旧是我青云弟子。” “……”萧逸才无言。 一会儿,通报的弟子跑来与萧逸才耳语几句,萧逸才道:“掌门真人传你进殿,请吧。”萧逸才走在前面,众弟子自动让开一条道路。 百阶通玉清,巍峨壮阔,金碧辉煌的玉清殿是青云门威严、尊贵的象征。张小凡走在汉白玉石的台阶上,心有崇敬而无所畏惧。 他跟着萧逸才走进大殿,青石砌成的空旷殿堂透出震慑、审判的气息。殿中七座,主座青云掌门道玄真人,其他六位长老也已到场,包括田不易。看见张小凡进来,田不易就有些坐不住,若不是碍于其他人以及众弟子都在,他早就走下去好好看看这许久不见的小弟子了。 “张小凡,你既叛入魔教,此番回来又是为何?”道玄真人高高在上问道,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回荡。起初张小凡没有一起回来的事田不易是不想让他人知道的,一来保存本门颜面,二来给张小凡留条后路。无奈纸包不住火,其他六人终是知道了。 “弟子自知罪孽深重,但求真人悲悯,救一救他!”张小凡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弯腰。 “既知罪孽深重,又怎有脸面在此污我青云重地!”苍松道人霍然站起,朝道玄真人道:“师兄,请将此人逐出青云,就地□□,以正视听!” 道玄真人还未表态,田不易一听跳起来:“逐出师门,就地□□,你恐怕还得先问过我这个做师父的吧。” “教出这样的徒弟,你该感羞愧!”苍松道人毫不客气,字句见血。 “你!”田不易瞪着眼转向道玄真人,“小凡虽有罪,但此番所求不过救人,其情可悯。且这段时间以来,虽叛入魔教,却未与他们同流合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还请掌门师兄从宽。” “对于恶者,我等向来严惩不贷,你怎知饶过他以后不会为乱人间?”苍松道。 “行了。”道玄真人喝止两人的唇枪舌剑,对坐在一边的水月大师道,“这里唯有水月师妹医术最好,就劳烦水月师妹看一下。” “师兄!”苍松道人还待说什么,道玄真人摆摆手。 水月大师得令步下台阶走到张小凡身边,伸手为樱空释把脉,片刻后起身回禀掌门:“此人曾经经脉寸断,后不知以何法修复,唯有心口一处经脉缺失。” “大师所言不差,那可有办法救?”张小凡一听她全部说对,当下燃起希望。 “救倒是可以救,只需一人给一段心脉他,再配合掌门师兄的大转还魂丹,但这世间又岂有如此肯为他人牺牲之人。”水月大师回到座上。 张小凡恳切道:“我愿意,请大师救他一命!” “小凡啊……”田不易闻言既焦急又心疼,“你也听到了,这心脉的事可不是小事,你,你别冲动!” “师父,弟子没有冲动。”张小凡望向田不易,这个师父向来都是面色严肃,此刻关切之情尽显无疑。张小凡一直明白他深藏的疼爱,所以对他的严厉从未有过怨言。他认真朝田不易磕了个头道:“弟子想得很清楚,如果他死了,那弟子也无法活着,只要能救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你啊!”田不易泄了气般坐下,再不看他。 “请掌门真人成全!”张小凡朝道玄真人再磕一头。 “此事……你先退到殿外等待,一炷香后,我等给你答复。”道玄真人道,随即让萧逸才将张小凡带出去。 “掌门师兄这是何意?”田不易问。 “我是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不赞成,如此轻易答应魔人要求,世人将怎么看我们。”苍松道人依旧反对。 “这可是救人,救人什么意思你懂吗?”田不易虽然不想张小凡牺牲,却仍然替自己的幺徒说话,“而且小凡求救的乃是一名神族!” “你说那名银发之人是神族的?”水月大师道,“既是如此,我们当一救,不可与神族交恶。” “神族与凡界已经许久不往来,甚至曾祸乱过凡界。” “但神族终究是神族,救其一命不会有坏处。” 六人各抒己见,道玄真人最后道:“我明白了。”便派人去传张小凡进来。 ☆、第52章 救与不救在他们一念之间,张小凡心中免不了忐忑,跟着传话的人走进殿中,跪在原先的位置。 台阶上,道玄真人的声音传来:“救人本为我等该做之事,只是一事归一事,张小凡你与魔者为伍我等也不能纵放!” “只要能救樱空释,不论真人如何惩处,弟子绝无怨言。”道玄真人的意思他明白,既要救人,又要以此事让他就范。 “好,那本座在此宣布,处青云门第十九代弟子(注一)张小凡万圣诛魔之刑!”威严的声音宣告判处,殿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田不易惊得目瞪口呆,站起道:“掌门师兄不可!万圣诛魔阵历来只有五人经历过,且无一人生还,小凡他罪不至死!” “是啊,求掌门真人网开一面!”殿下曾书书与林惊羽也求情,这什么万圣诛魔阵,一听就是就不是善茬。 “你我皆知万圣诛魔阵诛的只是魔心魔性,若张小凡还心存一丝良善,必不会被诛灭,此事我心已定,你们莫要再说。” “好,我愿意受这万圣诛魔阵,只求真人让我等到樱空释醒来!” “这当然。”道玄真人向水月大师道,“移脉接脉之事就劳烦水月师妹。”张小凡闻言,心中一块大石落下,完全无意担忧此后自己的处境。 他低头轻抚樱空释银发喃喃道:“我也不知该怎样对你,你这般躺在我眼前,我其实并不感到欣喜。我们之间纠葛太多,仇怨也多,但……但我却不能真的放手,让你死。”他终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族人,“也罢了,我们必须要死一个的话,不若我吧。”这也是他为何这般坦然接受万圣诛魔之刑,自己没有办法背负、没有办法了解,那就再逃避一次。 “那与我来吧。”移脉需要绝对静谧的空间,万不能有人打扰,水月大师将他们带去一间密室。 “取脉将痛苦难当,是否要点住你的昏睡穴?”到底是年轻人后辈,水月大师心有不忍。 “不必,请大师动手。”比起昏睡,他更想好好的亲眼看樱空释醒过来。兜兜转转、折磨再三,结果那人一倒下,自己仍旧失了心,真是万般不由人。 “好吧。”水月大师起手结印,指尖闪动光芒,光芒化作剑刃缓缓刺入张小凡心口的位置。他咬着牙一点一滴感受这剖心之痛,这是他最后一次为他痛了,到底还是想记住。 光刃划开一寸许,凝住血液,水月大师另一只手五指现丝芒探入剖开的地方。一会儿她收回手,摊开,一道光团包裹着心脉出现在掌心。 张小凡按住胸口,后退一步跌坐下来。 “你还好吗?”水月看他脸色发白。 张小凡点点头示意她继续,水月长袖一挥,樱空释缓缓升起,天蚕丝在他身前飞舞。水月大师步轻移,袖豪洒,曼妙身姿旋舞,仿佛在跳一支绝世之舞,又好似丹青绘天下,天蚕丝在她手中活如灵蛇。(注二) 半个时辰后,樱空释缓缓落下,水月手一扬,天蚕丝收回袖中。她擦擦额上的薄汗道:“可以了,一会儿他就能醒了。” 张小凡挪到他身边,替他拨开脸上汗湿的发,樱空释如纸的脸终于有了一些生气。他就这样看他许久,感受他的呼吸,最后抬头向水月道:“师叔,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等他醒来以后,请跟他说,我已经离开,此生愿不再见。” “为何?你不是说要等他醒过来吗?”水月讶异道,这应该是他最大的心愿,她一个外人都能看出他对昏迷之人执念很深。 “等他醒来,我恐怕就不能受这万圣诛魔阵了。”樱空释不会允许的。他总是怀疑他是否真心,但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很确定若樱空释醒着一定会阻止。也许自己早已经明白真真假假,只是无法再回头。 “他醒了,就让他离开吧。”张小凡握着他的手轻轻印上一个吻,从怀中拿出焚心果的解药放进樱空释嘴里,“我们就此分别,以后海阔天高,任你自由。” 张小凡起身,再看了樱空释两眼走出去。 ※ “你说是张小凡带我来求医的,那他人呢?”樱空释醒来就见自己睡在一间密室中,旁边站着一名身着月白道袍、风姿卓越的女子。 “他已经离开了,他说愿此后天各一方,永不相见。”水月拿出一只樱花形状的碧绿玉佩递给樱空释,“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就当留个念想。” “既然不想再见,又何必要什么念想。” “他也说若是你不想要,丢了也行。”水月看他握紧玉佩,最后还是挂上腰带,摇摇头,“你的伤已好,就请尽快离开吧,神族与仙族毕竟有先怨。” 樱空释离开时,回头看了看那屹立在葱郁之中的殿堂,这里就是张小凡的师门,养育了他教导了他的地方。“为了避开我,你连你的师门也不要了吗?”他心中说不出的滋味,正打算离开,忽然一个念头窜进脑海。 “不对,张小凡现在身怀魔气,以仙道惯例,他若回来必不会放他走。”思及此,樱空释又折返回去。 ※ “他走了吗?”一处暗不见光的地方,张小凡身缠数道铁链,声音却很淡然。 “老七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田不易道,只要他反悔,他这个做师父的就豁出去了,哪怕违逆掌门师兄,也定助他逃出生天。 张小凡道:“师父,弟子不反悔,这也是我希望的。”他现在身怀四本天书,过往恩怨已经基本明白,恨了千百年了,心智再坚的人也会累。这一身的魔气就是记忆带来的,也是压在心头的背负。如果真能洗去,还最初的张小凡,他愿意。 “唉,好吧。”田不易知道自己这个幺徒平日看着温和,固执起来却非常人能及,便不再劝,只道,“明日的万圣诛魔之刑虽然凶险万分,却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你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心,只要魔根还未深种,就有机会挺过去。记住,问生不问死!”生死往往一念之间,张小凡去魔教不久,又本性善良,若再加上求生之心,他相信明日不会是必死之局。 “谨遵师父教诲。” 第二日很快到来,正午的时候,阳气最重,万圣诛魔之刑也选在那个时候进行。张小凡被带到云海广场,广场上已经竖起五根天柱各在五个方位,代表天地五行。七脉弟子全部汇聚在此,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没想到自己以这种方式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张小凡嘴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两名弟子将他带到柱子中间,风吹过山顶,吹起他的发丝、衣角,他心中竟升起一丝期待。 “今以天地正气,断魔氛于此,奉请三清道祖、四御天帝应吾之令,斩妖伏邪,度化自然!” 道玄真人正要敕令而去,忽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喝道:“慢!你们要将他怎样?我不准!”来者正是樱空释,他遍寻不得张小凡,便潜在通天峰,发现青云门弟子在准备什么。等到今日,竟见张小凡被铁链锁着带过来,那五根柱子看起来就让人不舒服。 “你怎么会在这儿?”张小凡愣愣看着应该已经走了的人。 “我知道你不想再见到我,但我要确认你平安,这不好在我多了个心眼。”樱空释挡到张小凡跟前,扬头看向道玄真人。 “这是我青云门之事,还请神族莫要干涉!” “我偏要干涉怎么样?”说着他磅礴的灵力毫不掩饰地发散出来。 “这件事你管不着,你看见了,我很好你可以走了。”张小凡将他推开。 “你这哪里好了?” “我说不想再见到你,你听不明白吗?”张小凡声音猛地提高,似乎很不耐烦,“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伸手,掌心黑红的灵力汇聚:“看到了吗?如果我想走,这些铁链根本困不住我。” “可是,你也不用这样对自己,来受什么刑啊!”樱空释咬咬牙,不去在意他话语中的疏远冷漠。 “你以为我是求死吗?不是的,与你的过去,我想彻底抛下了……”张小凡望向他的眼中是平静的坚决,“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 樱空释的牙齿深深嵌入嘴唇:“你以为我真愿意找你吗,我不过欠你一条救命之恩……”他快说不下去。 “我们早已不是一路人,别再来打扰我,就是你能做的最好的报答。”张小凡感觉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好,很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樱空释转身,风迷了眼。 没有了他的阻拦,道玄真人再次纵身飞到半空,随着咒语念出,天地相应,万里晴空忽来云层,云层中紫电闪耀。五道惊雷分别击中五根天柱。天柱发出五种不同色彩的夺目光芒,直冲天际,地面浮现巨大的紫色法阵,充斥天柱围成的整个空间。 紫电加身,张小凡痛呼出声,还未走远的樱空释回头,就见张小凡被气流托在半空中,周身紫电游走,表情痛苦得扭曲,十分骇人。 “小凡!”他忍不住回来,双手紧握,指甲刺进掌心不自知。 ☆、第53章 紫电游窜奇经八脉之后,五行圣气灌入张小凡体内,瞬间张小凡仿佛经历剔肉洗骨之痛,他的身躯被扭成诡异的弧度,体内有黑色的雾气夹杂丝丝红色溢散而出,空中竟也慢慢弥漫血腥之气,好似张小凡的血肉化作雾气四散开来。 围观的弟子们骚动起来,纷纷掩住口鼻:“这是什么?” “对啊,好诡异。” “你们说他会不会就此化成血雾?” 话语传入樱空释耳中,他的面色一点点阴沉。一直看着五行柱中的田不易也面色凝重,张小凡整个人被黑红色雾气包围,五行天柱的光芒越盛,黑色的气息便越浓,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越重。张小凡的声音撕心裂肺,闻者心惊肉跳。 “老七啊……”田不易的声音听不出心绪,他没想到张小凡的魔性竟已这么重,短短时日到这种程度,简直无法想象。就是鬼王,怕也要修习许久才能有这般庞大的魔气。 张小凡身在圣气之中,一会儿如置熊熊烈火,要将每一寸肌肤连同五脏六腑燃烧殆尽,一会儿又如坠十八层寒冰地狱,每根指头都冻成冰块,触之即碎。身上的魔气不断溢出抵抗圣气,但越抵抗他就越痛苦,像有一把尖刀在一片片将他的血肉削下来。 “小凡!”樱空释决定不再忍耐,手中聚现蓝光,准备冲开万圣诛魔阵。 田不易瞥见他的动作,急忙过来拦住他:“你千万不可妄动!”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死不死还不一定,但你现在冲过去,他就必死无疑!从来万圣诛魔阵一旦启动,便绝不能中途停止,否则阵毁人亡!”田不易抓着他,面色骇人的严肃,大有无论如何也不会放手的意思。 “那他!”樱空释心急如焚。 “只有靠他自己。”田不易抬头望向张小凡的方向幽幽道,“挺住啊。”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魔氛非但没有被洗去,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围观的众人不知不觉都绷紧神经,额上冒汗。两个时辰,诛魔阵竟没有一点进展,连道玄真人也绷紧了眉头。空气中的魔气还在增加,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不但覆盖整个广场,让白天变黑夜,还往整个青云山侵蚀而去。 “师兄!这情况似乎不妙啊!”苍松道人道。 “这种情形,我亦闻所未闻!再等等。”从青云门立派至今五次动用这万圣诛魔阵,却无一次记载类似情况,道玄真人也无他法,只好再观望观望。 就在众人惊疑间,变数突生!玉清殿后方传来巨大轰鸣声,山体开始震动,瞬间波及云海广场,众人全都摇摇晃晃起来,难以站立。 “发生什么事!” “地动了吗?” 青云弟子你一言我一语,不安蔓延。与此同时云海广场旁边的碧水寒潭也现奇景,潭水滚滚如被烧沸一般冲天爆起,化作一条条水龙。谭中的上古神兽水麒麟破水而出,发出震天怒吼。音波扩散,广场众人,修为稍浅者立时头痛欲裂。 “师兄,这是!”六长老惊问掌门。广场上刮起狂风,十尺之外,目光难及。就在众人惊惧不知发生何事时,后山方向传来尖锐啸声。 道玄真人惊呼:“怎有可能!” 很快六长老便知他所呼为何,一道绚烂夺目的剑光划开广场上的混沌,出现在万圣诛魔阵上方。竟是被封印在幻月洞府,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诛仙剑!这还不是最奇的,最奇的是诛仙剑此刻居然自主地冲击着万圣诛魔阵紫色的阵法。 青光与紫光大爆,充满整个广场,巨大的气旋将所有人向外围推去。除了樱空释,无一人能立在原地。 诛仙剑,诛仙剑,千百年不曾离开过幻月洞府的上古神剑,又或者说上古魔剑,一朝脱出洞府封印,如同获得自由的魔神,又似终于寻得真正的主人。震动着、呼啸着想要打开五方天柱的万圣诛魔阵。 两者相撞摩擦僵持在广场中央,天地万籁俱静,只余狂风过耳,以及诛仙剑中传来的怒吼咆哮,仿佛其中禁锢了不死不灭的灵魂。那青色的灵剑,见久取不下,剑身发出灼目光芒,光芒慢慢变大,竟幻化出一把巨大的光剑,剑身矗立广袤的天地,仿佛一根镇天巨柱。剑身上青色的光芒逐渐转为炽烈的白光,如混沌黑暗中乍现扫荡众生的光明。 诛仙剑的震怒引发天崩地裂,青云山七脉峰上巨石纷纷脱离山体,轰然滑落。水麒麟感受到这横于天地的狂杀之气,躁动不安,张着血盆大口仰天长啸。 青云弟子乱作一团,六位长老痴痴地看着那柄巨大的神剑,他们都心知,面对这样的力量,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终于巨大的白炽剑身缓缓插入紫色的诛魔阵,虽只有一点,也是实实在在打破了阵法,空中传来龟裂的声音。随即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轰然一声,万圣诛魔阵完全坍塌崩毁。 “阵毁人亡”樱空释惦记着田不易的话,纵身飞过去。竖立着五根柱子的地方尘烟弥漫,五根天柱都在诛魔阵破碎的那瞬灰飞烟灭,消散于天地,不存半点痕迹。能堆起半座山的尘土随风飞扬,完全看不到其中的情况。而插入天际的诛仙巨剑,随着阵法消失也渐渐缩小,白色的光团在尘土中若隐若现。 “怎么样了!”所有人都盯着那处屏息以待。 不料,尘埃未落定,反是虹桥的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哈哈哈,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狷狂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道玄真人等人愕然回头,惊见鬼王带领上百魔众越过虹桥,稳稳落在云海广场上。 “鬼王你今日敢来,便让你回不去!”那方事情还未了,这方又起争端,苍松道人怒上眉山,喝道。 “你尽管试试,但我奉劝你等还是赶紧想想在吾教始祖面前如何保下自己吧。”鬼王轻蔑地笑。 “魔教始祖,什么意思?”道玄真人听出他话有所指,都知魔教尊奉明王圣母,魔教始祖却未听过,记录不存,也无人知晓其事迹。但鬼王此时提起,必不会信口开河。 “很快你们就知道了。”他看向广场中央那团还未散去的烟尘。慢慢的,烟尘中印出一个人影,一柄剑影。 “难道!”道玄真人震惊,应该说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那道身影走来,烟尘竟有意识般为之让出一条通路。来者黑发狂舞,红色的眼,身上的玄袍破损无数却掩不住其自生威严。天地为之震慑,洪荒为之静默。 这是从亘古回归的魔神,带来万千生灵的浩劫。 最后一块记忆碎片与能量碎片回归,魔神已经完整。手中古沉的剑扬起,轻描淡写地一挥,云海广场立被劈成两半,山体颤抖,地上现出一条巨大断沟。 “老……”田不易的老七终没有喊出口,谁又还能说这人是当初青云大竹峰上那个懵懂的少年。 诛仙剑再次扬起,席卷狂风残云,剑上无可匹敌的力量蓄势待发。这一剑便要毁天灭地,诛灭眼前所有生灵,顷刻青云门众人命悬一线。 天降魔神,魔教之始,又有何人能够一挡!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十九代弟子之说无考证。 注二:剧情需要让水月大师多了医疗技能。 我这脑洞开的,张小凡已经被我捧上天了==||| ☆、第54章 云海广场上,张小凡高举诛仙剑,风云疾走。樱空释看出他现在的状态与之前自己被困在碧湖山经历的那几次相似,知道一时唤不醒,便退到青云门众人身边。张小凡或者说长生的实力本就世间少有匹敌,现又手握诛仙剑,如果弑神剑在,他倒是能一挡。上次他们二人正式一战,结果就是两败俱伤,双双坠落凡尘,那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你们助我!”樱空释回头向青云众长老道。 青云七脉之主非常默契,见樱空释这么说,同时身转形移,道袍飞扬,七种不同色彩的光芒在他们胸前蕴成,最后一同注入樱空释体内。有过前一式,在场修为高深者皆知,张小凡得诛仙剑加成,这一招才是真正集聚了毁天灭地力量的一招,众人已在命悬一线的关键时刻,只能将希望寄予此间唯一的神族身上。 天昏地暗、狂风呼啸,青云的小弟子们纷纷退到长老身后,有些人甚至被风吹走,或从高处摔到地上,或被狠狠撞到石柱上,呼嚎哀叫声遍起。 “小凡……”曾书书与林惊羽望着前方张小凡站立的所在,风吹得眼睁不开,目不能视。两人作为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也不得不将剑深深插入地中才避免被吹走,身边不时有白色身影往身后飘去,如同薄纸、树叶般无力。 诛仙剑再一次巨化出白炽的剑形,在一片飞沙走石中万分耀眼夺目。巨剑落下,排山倒海的剑气如泰山压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樱空释双手运化,往前推送,集结了七脉之主的灵力如海啸掀起万丈巨浪吞噬而去。 这一招他一定要挡下,非是替别人,而是替张小凡。张小凡此刻被魔识所扰,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会挥剑向师门。若他醒来,必不能承受自己铸下这般大错。 思有所及,极招相会,地动山摇。以广场上那道鸿沟为界,通天峰山体竟被生生劈开,断裂的山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缓缓下沉坠落,犹如一只死去的庞然巨兽的尸体倒塌掉落下去,不少弟子未来得及飞跃鸿沟,一同坠下深渊。 鸿沟那边的玉清殿被摧毁一切的气流袭过,金色琉璃瓦如蝴蝶片片飞起,青石化为碎屑,半边大殿竟在这一招中化为虚无,留下残垣断壁。 樱空释与青云门七人一同被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纷纷呕出大口鲜血。对面的张小凡也没好到哪里去,缺失了一段心脉终究有影响,限制了他全力发挥。这一摔,受伤不轻,却让他被魔识主宰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就在他们两败俱伤稍稍能缓口气时,一直在一边观望的鬼王宗有了动作。鬼王率先纵入战局,一掌打向还倒在地上的樱空释,其他人分别袭向众长老,欲一举将他们全部杀除。 “乘人之危!”樱空释勉力提掌对上鬼王,又被震出几尺,再呕鲜血。 “怪就怪你自己是神族,别人不知,我却是知道,杀神,会换得什么。”他通过天书得知了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张小凡与魔教的渊源,以及若凡人弑神将不仅能得到神力,还能得到对方的神格。他让蓝风促成樱空释觉醒,在那一刻偷袭他,包括后来,只要有机会,他都不放过,现在便是摆在眼前最好的机会。 张小凡不论清醒不清醒都无法阻止他,若不清醒,自是不会相助樱空释,他可是魔教始祖。若清醒,他们两败俱伤,再无法从他手中保下樱空释。 “这个机会我等了很久很久。”他知道这个秘密,神族却已经消失,直到他们再现,可谓百年。他很耐心,足够耐心才终于等到今天,等到这个局面。 确实如他所想,张小凡虽然清新,望着眼前毁灭性的破坏,还没来得及化消,又惊觉樱空释再陷危机。他想起身却没有办法,樱空释实力本与他相差不大,又得青云道者相助,他们受伤有多重,他只会更重,一时竟无法去到樱空释身边。 “你安心死吧,你的神力与神格我接收了!” “不要!”张小凡嘶吼。 生死一瞬,鬼王瞪大眼,他全力一掌没有落在樱空释身上,却落在一柄长剑之上。抬头,来者银色长发,蓝色道袍翩飞,一派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 “你!”鬼王惊得语塞,出现的竟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人,天墉城三百年的执剑长老紫胤真人!在他终于要达成夙愿的时候,挡在了他跟前。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老天仿佛在跟他开玩笑,每次他都在离自己的目标无比接近的时候被人横插一刀。鬼王眼睛突起,整个人变得暴怒,换做谁,再能隐忍,经历这么几次极具希望又倏然破灭也会疯狂。 “阻碍我!又来阻碍我!”他猛掌攻向紫胤真人,紫胤真人身法飘逸,每每躲开他的攻击,百里屠苏趁机扶起樱空释。 “你,没事吧?”樱空释既是方兰生,又非方兰生,他们之间既熟又不熟,百里屠苏颇有些尴尬,不敢直视对方那双冰蓝的瞳孔。 樱空释也有些不自在,百里屠苏扶起他后就放开手,他也就退后一步道:“……没事,多谢,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在天墉城感受到诛仙剑的气息,料想青云门定是出事了。”诛仙剑出,于天下乃是何等大事,若不是在危急时刻,青云门不会动用此剑,所以才会连执剑长老都来了。只不过他们想不到的是,不是青云门出动诛仙剑,而是诛仙剑自己破出封印回到张小凡手中。 “张小凡是怎么回事?你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百里屠苏问,他与陵越自小咸山眼见张小凡带走樱空释,几番寻找都没找到他们。他们去魔教时,张小凡将樱空释困在碧湖山,等两人去到魔教,他们又寻去了别处,就这么错过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先退魔教。” “嗯。”说罢,百里屠苏提剑加入战团。原本鬼王宗携其他三派攻打来,青云门弟子经张小凡两招,再对上魔教众弟子很快处于下风,死伤不少,现下有了天墉城相助,得以扳回劣势。 魔教其他三派,本因鬼王说手中有一王牌必定能以压倒之势拿下青云门这才联合而来,到底同路不同梦,眼见天墉城来助久取不下,鬼王又失了冷静被紫胤真人牵制,顿生退意。 “毒老以为如何?”长生堂堂主问。 “先机已失,再战徒损我等战力。”万毒门毒老道,四派心中各有算盘,虽联合势众,恐怕还不如天墉城与青云门没有刻意联合的战力。 既然如此,两派且战且退,合欢派见状自不会冲在前面做冤大头,剩下鬼王宗独木难支。片刻便被诛灭大半。鬼王见到手的鸭子飞掉,转眼势颓,偷鸡不成蚀把米更是怒上心头。然而他攻出去的力道都似落在棉花上,紫胤真人以柔克刚,游走从容,不疾不徐。反观鬼王愈加急躁,更落下风。 樱空释扶着张小凡在一边看场中战况,蓝风焦急地大喊鬼王,鬼王宗死伤惨重,再不退,等其他三派都退了,恐怕他们就要葬身在此。无奈鬼王杀急了眼,听不到她的呼喊,她一个分心,身上多添几许伤痕。 “这样下去他们恐怕要覆灭……”张小凡到底是魔宗的身份,而鬼王与蓝风又助他许多,怎忍心眼睁睁看他们死在这儿。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是他们先攻上来,若换做樱空释不斩草除根就不错了,但他知道张小凡不一样,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着,于是一只手抵上他的后背,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他,助他疗缓伤势。 “你……” “别说话,不这样你阻止不了他们,而且……而且你什么不中听的话也都说过了。”什么放弃了,桥归桥路归路的,樱空释觉得自己对张小凡的耐性简直触不到底似的,卡索若还醒着,恐怕都要笑话他。 张小凡调息了一番,飞去鬼王与紫胤真人中间,一掌一剑挡住双方的招式。 “魔主,快助我一臂之力!” “我是张小凡,只是张小凡。”张小凡道,“退吧。” “你!真是……唉……”愤怒过后,鬼王也很快冷静下来,自知大势已去,不得不退。张小凡手中一送,鬼王趁势后退。“他日你们若为祸,我一定会亲手阻止!”他看着飞远的鬼王隔空传音,随后转身挡住紫胤真人,“真人对不住了。” “你明白今日举动将来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吗?”紫胤真人问。 “我明白!” “好。”紫胤真人收剑不再去追,转而去看他人情况。鬼王退后,鬼王宗的弟子能退的也都退去,留下广场上众多尸体。青云门与天墉城弟子也有不少受伤,个个挂彩颇为狼狈。广阔的广场丢了一半,雄伟威严的玉清殿也成了一片废墟,通天峰一眼望去凄凄惨惨。 “跟我走!”樱空释拉住张小凡。 “不行!青云门变成这个样子,我必须承担责任!”虽然是魔神觉醒,在魔识的冲击下,一时无法自控造成的,但害得自己师门变成这样,张小凡自认难辞其咎。唯一不幸中的大幸就是之前每一本天书回归,他一次次经历冲击,有了些抵制力才能这么快清醒过来,否则还不知以何收场,他与樱空释恐怕难逃再一次同归于尽。 “承担?你以为你能承担什么?再受一次什么诛魔阵?” 张小凡沉默不语。 “你必须跟我走,你知道如果你再受什么刑,我不会看着,我与青云门冲突会变成什么样,你自己可以想一想。如果你希望我死或者他们死,那你大可以留下。”樱空释淡然说着威胁的话。 “……” ※ 天墉城帮助青云门将残局收拾好,受伤的弟子也都去医治,死去的包括坠下深渊的能找着的也都找出来埋葬了。 陵越得了空问百里屠苏:“兰生呢?” “他在……”百里屠苏回头去看方才他与张小凡的地方,却哪里还有人影。 旁边青云门弟子也开始喊起来:“罪魁祸首呢?” “小凡呢?”曾书书与林惊羽也在广场上一顿找,什么也没找到。别说张小凡,连诛仙剑也不见了,这下道玄真人面色大失。 紫胤真人旁观者清,冷静劝道:“我看张少侠神态,清醒得很,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诛仙剑既已觉醒认主,追不追回意义不大。” “那怎么行……”道玄真人不同意,青云门立派至今能取得现在这般成就,如此繁盛,不得不说很大功劳归于诛仙剑的存在,只不过这个不足为外人道。眼下青云门受创甚重,也着实没有精力去追寻张小凡,便道:“也罢。”就去主持恢复事宜了。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的鬼王就不要代入碧瑶她爹万人往了哦。 2关于释跟小凡的武力我再说明一下,简单来说,拿着弑神剑的释跟拿着剑的小凡相差不大(完全体情况下),这一战里差距在小凡有诛仙剑,而释没有弑神剑,一长一消(心脉问题稍微缓和),所以青云众补上。其实青云众的加成还是可以的哦,毕竟诛仙剑那么牛逼。 ☆、第55章 樱空释与张小凡两人趁乱离开了青云门。 “往后你想去哪里?”樱空释不打算把卡索的事告诉张小凡,那是他自己的事,他不想把他拖下水。 “我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现在迷惘困惑得很,魔教与青云门都回不得,也不想回去。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关于青云、关于魔教、关于未来。他说:“也许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吗……” “对不起……我们……”他看了一眼樱空释又逃避似的垂下目光,如今他不知道两人该怎么相处了,也许天各一方、各自安好对他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樱空释道,“我知道你需要时间理清这些,答应我,你一个人好好想想。” “……好”张小凡点点头。 因他拿走了诛仙剑,青云门一定会倾力找寻,待在凡界会很麻烦,樱空释将他带去了雪雾森林,找了一处落脚。 他拿出一支巴掌大的冰笛,寄了些灵力在上面递给张小凡:“樱花佩我就留着了,这个给你。” “做什么?”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希望能感应到你。”见张小凡不接,他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想通了,就吹响笛子。在那之前,我不会来……找你。”樱空释说得恳切。 张小凡看着眼前这个曾无比骄傲清冷孤高的人,此刻竟露出委曲求全的表情,心中触动接过笛子:“以我现在的功力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好……”两人沉默了片刻,樱空释道,“那,那我走了……” 他转过身要走出洞外,背后传来张小凡有些支吾的声音:“你,你打算去哪里?” “去找星旧他们。”他看张小凡轻轻皱起眉头,“怎么了?” “之前找到你的时候,救你出来的火族之人曾说千万不要让你回来,不要让火王找到你,她言外有意。”他想起那时情景,心中直觉哪里不对,“我记得那时候追来的将领说什么王之后?” 樱空释面上一僵,扯出一个笑:“我不小心做了件蠢事,不会再那么做了。”他可不想告诉他自己差点嫁了火王,现在想想那时的自己确实愚蠢了。张小凡手持一把诛仙剑就敢独对他与青云众,早在千年前,他就敢以那样悬殊的力量插手仙神之战,还与他同归于尽。他外表除了坠入魔道时,一直看起来不温不火,蕴藏的力量却十分惊人,这怕也是樱空释当初会欣赏他的原因。 “我的力量你最了解不是么,你放心吧,火王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只是回去找星旧他们还有我的母亲。” “好吧,你小心。”张小凡将信将疑。 樱空释走到洞口,张小凡又道:“我……” 他回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我会等着你,不要勉强自己。” 对着这样的樱空释,张小凡忽然有些自责,自己为什么不能就这么抛下一切,上前去牵住他的手,说一句“我跟你一起走”。在自己纠结的目光中,樱空释离开山洞走进了风雪。 ※ 星旧他们见到他时,脸上都露出惊讶又欣喜的表情。自从他们去救樱空释遭遇张小凡不得不退后,星旧养伤养了一段时间,其他几人再去却发现那里已经人去楼空,没想到樱空释还能回来。 “释王子,你怎么……” “我回来就行了,别的不重要。”他与张小凡在魔教以及青云的一干曲折,没有必要对他们说。眼下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刃雪城的状况,拿到一泪石。“你们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你走后,火王一直在派人搜寻。戒备比以前严了许多,就是这雪雾森林也经常有火族士兵过来,不过他们还没有发现我们。”星旧道,“释王子准备怎么做?还用之前的办法恐怕行不通。”他若回去,火王必定会想办法先将他困住免得再丢了。 “不,这次我们来直接的。”不用等他们找来,樱空释决定先一步过去。 “你是说我们直接攻打过去?这恐怕……”他们虽然救出了冰族之人,但与火族比起来,冰族早已元气大伤,正面敌对怕不是对手。 “怕什么!早就该正面杠,我辽溅冲第一个!”作为熊族之长,辽溅自是豪气冲天。 “我跟辽溅。”潮涯也道。 樱空释笑:“多谢你们。不过与正面攻打有所不同,我们首要目标是火王身上的一泪石。所以星旧你安排冰族之人佯装攻城,吸引火族主力守卫,将他们引开,尽量拖延时间,其他人与我对付火王等人。”等他再拿到弑神剑,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好!”星旧众人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樱空释叫住他:“记住你们以牵制为主,不要硬战。”星旧离开后,他吩咐辽溅等人也去准备。兵贵神速,众人商定就在今晚夜袭刃雪城。 星旧带领冰族之人从雪雾森林另一处出发,樱空释带着其他人在他们出发后不久跟上。当火族之人发现他们行踪拉起警报,带着灵力的冰球也砸上城墙,刃雪城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声响四起。 星旧一方不负所托,营造出了一种人声攒动、兵临城下的错觉。 “怎么回事!”火王的身影出现在刃雪城石阶上。 “禀王,有人夜袭!”将领的声音有些慌张,“对方似乎有很多人!” “很多人?”火王思考了一阵道,“最多就是冰族那些余孽,不可能有很多人。” “可是……” “行了!烁罡,你带人去将那些不知死活的余孽剿灭了,还有你!”他指指那将领,“你也去,跟随烁罡王子。” “是!”火族的士兵集结起来,由烁罡带领向来袭的方向奔去。 樱空释带人从另一边出现,城墙上的火光照得他的脸明明灭灭:“火王,我们又见面了。”一瞬间,刃雪城剩下的守卫包围上来。 火王转过身,面露惊讶继而惊喜:“是你!你,自己回来了?” 樱空释笑着往前走两步,辽溅等人护在他周围:“我想起来上次离开得匆忙,有东西落下了,只好回来一趟。” “樱空释!”旁边的艳炟见他出现,瞪大了眼睛,继而十分焦急,却被火王喝退。 “你想要这个?”火王从怀里拿出两枚一泪石,“我从人鱼族得知这东西能打开幻雪神山,既然你也想要,这样吧,你过来。”他向樱空释伸出手:“之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一枚我一枚,我带你去幻雪神山如何?” “听起来挺诱人的。”樱空释道,“不过我改变主意了,我一枚也不想给你。”说罢,他手中灵力涌现,然而夜空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动静。 “哈哈哈!”火王大笑起来,“一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犯第二次吗?弑神剑早已被我埋到其他地方去了。”第一次樱空释回来手握弑神剑,他就意识到那柄不能为自己所用的神剑留在刃雪城会是个威胁,樱空释离开后他就将其送出了刃雪城。 “没有弑神剑,我一样能打败你!”一干人正要动手,空中忽然降下庞大剑气,剑气斩落火王与樱空释之间,扬起漫天尘雪。 “要打败你,根本不用他动手。”黑色凛冽的身影从天而降,他回过头,是樱空释最熟悉的眉眼。 “你是……你是千年前的……”眼前人面容虽变,这种气息火王还是认出来了。千年前两界大战曾出现过的强悍的气息,他又怎么会忘掉。 张小凡不回答,诛仙剑挥洒,辽溅等人挡住守卫,樱空释很放心的在一旁观望。不出意料,火王根本没有走过十招,致命的一剑即将刺落时,艳炟大喊一声“不要”挡在了他身前。樱空释随即身动握住张小凡的手,诛仙剑停在离艳炟脖子一寸的地方。 “樱空释……”艳炟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释王子,放虎归山恐怕……”月神道。 “我自有主张。”樱空释走到火王身边,伸手将一泪石取出问,“弑神剑在哪里?”只要弑神剑在刃雪城范围,应该都能感应到他的召唤。没有,说明被藏得很远。 火燚抹一把嘴角的血道:“千年前你们同归于尽,今日竟又厮混到一起。我说你这么从容出现,原来是找了帮手。”千年前的具体情形知晓的人不多,不过作为有心者之一,火王倒是在混乱中看到了发生的一切。 樱空释不理会他的嘲讽道:“你知道我没有必要放过你。”放过他的唯一理由就只是艳炟而已。 “在浴火城!”火王开口前,艳炟先说了出来,对她来说什么弑神剑、什么刃雪城都不重要。重要的唯亲人以及眼前的这个一身白衣,容颜如初的人。 “艳炟!” “父王!留着弑神剑有什么用!”她看向张小凡,这个人她虽不熟悉,但也感受到无可匹敌的力量,于他们来说不是一把弑神剑能弥补。她走到樱空释身边,眼中是万般情意与失落,最后化成一句:“有他守着你,我就放心了。”她恳求道,“樱空释,求你看在我帮助过你的份上放过我父王,我们会离开刃雪城,不再回来。” “释王子!火族人之言不可信!”辽溅道。 樱空释一摆手:“你们走吧,别让我再看见。”有一点他虽不愿承认,但与张小凡却是一样的。那就是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滴水之恩他们都必将回报。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综]风雨无阻 作者:风花不落 第12节 作者有话要说:  至此,本文就接近尾声了哦。 ☆、第56章 火王败走后,火族士兵就溃不成军,被辽溅等人率领冰族之人击退。樱空释与张小凡在刃雪城头看着冰族之人来来往往押送俘虏、医治伤员,城墙上的火族图腾也被撤换下来。本只打算夺取一泪石,没想到张小凡会半途出现,擒贼擒王,形势急转,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刃雪城就这样再次回到冰族手中。 “释,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天明的时候莲姬走上城墙,她笑容满面,“现在刃雪城百废待兴,都等着你呢。”这个场景是她盼了多久的,一朝梦想成真,几乎抑制不住狂喜。她上前拉住自己的儿子:“快跟母亲来,你现在可是刃雪城的唯一拿主意的。” 樱空释却挣开她的手:“母亲,你去吧,刃雪城从现在起交给你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莲姬一心想将权力握在手中,现在刃雪城群龙无首,冰族王室全部蒙难,除了他能做主的就剩莲姬。而他比起重兴刃雪城,还有更重要的事:“今天我就会启程前往幻雪神山。” 莲姬闻言随即怒道:“幻雪神山?你还是不忘要复活卡索?” “是,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情,所以刃雪城就请你代为掌理,等我哥回来再还给他。” “还……还给他?”莲姬哭笑不得,“你把你母亲当什么?给人看家的吗?凭什么还给他。” “我哥才是最适合的继承人!”樱空释一字一句道。 “适合?哼……”莲姬冷笑。 “两位是极亲的人,别伤了和气。”张小凡见母子两还是和从前一样,三句不到就要吵起来,硝烟味弥漫,连忙开口劝道。 “你是谁?”莲姬仿佛才发现他,上下打量一番,“你不是神族之人,怎么会在这里?” “在下张小凡,见过释的母亲。”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耳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说过,这种文绉绉的说法,只有仙界的那群家伙才对。她惊讶道:“你是仙界之人?也不对,你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 “千年前,您也这么说过。”他还记得千年前,樱空释第一次带他见母亲,她也是这么说的。 ‘你这样子哪像一方之主。’ “是你!”莲姬显然也想到,她又细细看了张小凡两眼,“你的样子?”张小凡与樱空释那场大战中同归于尽的事情,远在刃雪城的莲姬并不清楚。这千年来她一直以为樱空释失踪,确切地说在逃亡,却不曾想过不仅张小凡换了样子,连樱空释也成为了方兰生。不过,关于方兰生的一切,樱空释还没有跟他母亲提起过,也不打算提起。 “他……经历了一些事情……行了,母亲你赶紧去吧,刚夺回刃雪城还有许多事情要你拿主意。”他不经意地提醒莲姬她现在手中的权力,“让我跟他待一会儿。”正巧有守卫上来请令,他顺势道:“以后的事情大小都去禀报莲妃。” 那守卫犹豫一下转向莲姬复述请求,“这……好了好了,我随你去看看。”莲姬随守卫离开,刚走两步回头,“释,你待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 樱空释笑了笑算是回答。 “你真的要去幻雪神山?”莲姬走后,张小凡正色问。 “是。倒是你,不是说……”其实在临走前还能见到张小凡他很高兴。 “我放心不下。”他察觉到雪雾森林的动静,跟过去发现星旧带人往刃雪城而去。樱空释可能会有危险,想到这个,暂时不见的话就被抛到脑后。“我跟你一起去。” “幻雪神山?不行,谁也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张小凡已经为他失去太多,他不想再让他涉险。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去!而且你母亲不能阻止你,我却能。所以要么一起去,要么你也去不了。”张小凡面色严肃,手按在诛仙剑剑柄上,威胁的话说得十分顺畅。 樱空释知道他来真的,现在再要他压制住张小凡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半晌他道:“好,那就一起去。”他将一枚一泪石递给张小凡,两人相视而笑。 ※ 樱空释拿回弑神剑,两人没有与其他人告别,径直去了无尽海岸幻雪神山传说中的入口。湛蓝的海水形成一股漩涡,漩涡下似有无底黑洞一般,一片黑暗,望不到尽头。底下时不时传来沉闷的轰隆声,仿佛巨兽沉寂在海底,悠然地打着呼噜。就待不知死活者将其惊醒,吞噬不请自来的生灵。 “从这里跳下去就能到?”张小凡问。 “是,你害怕吗?” 张小凡摇摇头,微扬起唇角:“我怕你害怕。”他向樱空释伸出手,樱空释将手放到他掌中。此刻,他们是千年前的樱空释与长生,现在的方兰生与张小凡。两人一同纵身跃入海水,消失在漩涡中。 眼前光暗交替,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到达一处大陆。全然没见过的景色,一眼望去是望不到边际的皑皑白雪。 “看来这里就是幻雪神山了。”张小凡拉起樱空释,“接下来怎么办?” “不知道,我们四下找找。”幻雪神山就这么大,总会找到些蛛丝马迹。 两人越走越觉得幻雪神山与所想象的不同。“这不是神族圣地?为什么看起来如此荒凉?”没有生灵就罢了,连花草树木也没有,偶尔有棵小树也是伸展着光秃秃的枝干,风吹过,无比萧条。除此,还时不时看到地面烧焦的大坑、路边被什么切断的巨石。 “这里发生过毁灭性的战争。”这是最好的解释。 “那也就是说,幻雪神山其实是一座荒山?” “不管怎么说,还是小心一点吧。”樱空释道。他们不知道的是幻雪神山如今确实变成了一座荒山,自从这世上最后一名至高神消失,幻雪神山的一切生灵、守护者也跟着灭亡。否则这幻雪神山阵法、幻象遍地,又岂是这么容易任人随意走动。 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眼前出现的一座十分显眼,虽萧索斑驳依旧能看出其威严的神殿。 “传说幻雪神山的神殿中住着一位所有神族之上、众神之首的至高神。现在看来,已经是曾经了,连至高神也无法永恒。”不知是否景色影响了心境,樱空释的话语也有些萧索。 “永恒也未必是好事,走吧,如果你要找的隐莲真的存在,那一定就在神殿中。”张小凡拉起樱空释,推开落满灰尘的神殿石门。 神殿中不出所料空空荡荡,透过高高的拱形窗射进来的光芒,照出空气中漂浮的呛人尘埃,也照出神殿万年的盛衰。 “都说人间百年盛衰,光阴如梭,神界与仙界何尝不是。”张小凡看着剥落的巨大神柱感慨道。 “仙神总自诩高人一等,却不如凡人懂得珍惜朝夕。” “……”樱空释的话让张小凡心中某种思绪涌动,却没有说出口。 两人在神殿深处终于找到一只小湖大的池子,池中水悠悠,池上还漂浮着几张莲叶,然而却不见莲花。 “就是这里了……”樱空释坐到池边,望着只有叶没有花的水面,脸上神情变换,似绝望又似意料之中,“我早该知道,神都不在了,隐莲又怎么会还在……” 张小凡走过去揽住他,将他的头埋在自己怀里:“释……如果想哭……”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樱空释伸手紧紧环住他,在他怀中轻颤。 樱空释终究没有哭出声,许久后他抬头道:“让我一个人静静。” 张小凡点点头,放开他走出去。 樱空释再出来时,眼眶虽然还红着,神态却已经恢复。他淡淡地说:“小凡,我们回去吧。” ☆、第57章 两人从幻雪神山回来,樱空释一路紧锁双眉,心事重重。 “我送你回去。”张小凡以为他还在为隐莲的事难过。 不料,樱空释却说:“我没事,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言语中竟在赶人,面色也有些烦躁。卡索对他来说实在意义非凡,张小凡也不勉强。 “……那我走了,别太难过。”这个时候其实说什么安慰的话效用都不大,给他自处的空间才是最好的,张小凡轻拍了下他的肩离开。 张小凡走后,樱空释回到刃雪城直接去找了星旧,从星旧那里出来时,整个人被掏空了一样。双眼无神,路上撞了好几个侍女都没有察觉。 “释!你终于回来了,我正要找你算账!”莲姬听说儿子回来,气冲冲地找他要个说法,谁知樱空释却像没看到她一样绕了过去。 “释!”莲姬拦到他跟前,“释你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还是中毒了?你别这个样子吓母亲!”所有的怒气在看到儿子的失常后化为担忧,她伸手拉扯他的手臂,拍打他的脸颊,不停地问他怎么了。 “我去看我哥,你不要跟过来。”樱空释没有回答,而是拉下母亲的手道了句,便丢下她径自走了,留下莲姬气得手捧住心口。 他走到安置卡索冰棺的房间,推开门。厚重冰块制成的门发出沉闷的声音,一如他的心情。房间里空空荡荡,走进去,一股寒气袭来。他在冰族生活这么久,早该习惯了这寒冷,此刻却忍不住打颤,从心底透出凉意。 冰棺放在房间中央,周围萦绕点点蓝光,那是他留下的结界。他走过去,手指抚上冰棺边沿,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别的孩子都看不起我,欺负我,只有你对我最好,每一次都会保护我。”他望着一层冰相隔的卡索呢喃。 “我被人扔雪球,你就为我撑开结界。我不会飞,你就用你的雪狮带我翱翔蓝天。你带我去看樱花,我们还一起偷偷溜出雪雾森林玩。那次回来,父王要罚我,也是你替我。” “对了,就是那次,我遇到了他。哥,你还记不记得他?第一次,除了哥你,我发现还有人会对我笑得那么温柔。” “你怎么会不记得呢,我带他回来,说我爱他,所有人都反对,包括我的母亲。只有你,你笑着祝我们幸福。”他回想起那段岁月,他与长生曾遇过的阻碍比起方兰生与张小凡只有过之无不及。但卡索,他的哥哥始终如一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甚至帮忙说服别人。 “后来,我们发生太多事。恨过,离别过,到现在还能在一起。这一次,我想着如果他能原谅我,我便还他永生永世的守护,像他对我的那样。等你醒来,我就跟他一起离开。可是……”他哽咽得说不下去,老天总爱与他们开玩笑。 “哥,我欠他太多太多,可是,可是我又怎么能丢下你!” 他伏在冰棺上,泪滴落,印下一道道斑驳,无助地呼唤一个不会回应的人。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和他在一起……永远……”心中有道声音疯狂地嘶吼咆哮着,放下吧,在一起。渴望那般强烈,心仿佛要被撕碎。 他伏在那儿许久许久,空气中弥漫着轻轻的抽泣。最后终于抬起头,樱空释擦干眼角的泪痕,不留一丝痕迹,他手指拂过卡索的脸庞,轻声道:“别了……哥。” 第二天,樱空释消失,莲姬派人恨不得将刃雪城翻过来也没有找到。看着火急火燎寻人的侍卫,星旧轻叹了声“释王子”。 ※ 张小凡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很惊讶地见樱空释站在门外,向他露出恍若最初五月樱花般的笑容,晶莹的雪花落在他的眉上眼角。 “你怎么……”张小凡将人让进屋。 “我知道我说过,在你吹响冰笛前,不会来找你。可是……”他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道,“可是,我想见你!”很想很想,所以他来了。“我也知道,我们才分别,但……”就是想见他。 “你……”张小凡有些奇怪,樱空释一向都把情绪藏得很好,就是在千年前他们之间感情正好,什么都还没发生的时候,樱空释也甚少这样直接表露自己的情感。很少说想他、喜欢他,更没有说过爱。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樱空释看张小凡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有些无奈,“我只是因为我哥还有幻雪神山的事,明白世事无常,即便是神是仙也该珍惜当下。我想通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你的意思呢,是还不肯原谅我吗?”若是寻常,他不会这样问。因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犯下的错,造成的后果,不是可以轻易得到原谅的。可这次,无论如何,他想留在张小凡身边。 “不,不,你不必原谅我,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三天,哪怕三天就好。”未等张小凡回答,他赶紧道。 “释……”张小凡伸出手拥抱他,“好,我们在一起,不止三天。” 樱空释高兴道:“嗯,那我们离开这里。” “去哪里?” “去凡界吧,我很久没有回去见二姐了。” 张小凡再次惊讶地看着他:“你说你要回方家,见如沁姐?”他还以为樱空释回来,方兰生的一切便被他忘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回方家,方兰生的家。 “方兰生的一切我都记得,方如沁、陵越、百里屠苏,还有方兰生跟张小凡。”他笑,放下所有,笑得天真。 “我也记得,方兰生和张小凡。”张小凡被他感染,也露出久违的纯净的笑,“好,我们回去。” 两人避开青云门,悄悄回到方家。方如沁乍一看见他们,惊得差点晕过去,愣在那里久久无法动一下。 樱空释走上去轻拥住她:“二姐。” 仿佛穿越时空,终于再次听到这一声呼唤,方如沁眼泪汹涌而出,死死地抓住他的背:“死孩子!你还知道回来!你终于回来了……”方如沁伏在他肩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回来了。”樱空释轻拍她的背。 晚饭的时候,方如沁拉着他瞅了老半天:“我都不敢叫你兰生了。”眼前的人与方兰生相差太多,雪色的发,蓝色美到梦幻的瞳孔,完美的五官。这样的人叫他小弟,她都觉得亵渎。 樱空释看出她的拘束,站起身转了一圈,白发变成黑发,蓝瞳变成黑眸:“这样就好了。” “好,好,姐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还能……”她说着眼眶又发红。樱空释赶忙阻止:“姐,你再哭,饭都不能好好吃了。”神是不需要吃饭的,但此刻他却很乐意与自己在乎的人一起坐在桌边。他夹了一筷子菜给方如沁:“吃这个,姐你喜欢的。” “好,你还记得,姐姐很高兴。”方如沁抹了抹眼睛,笑道,“过两天正好元宵,我们一家人又能团圆了。” “姐,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元宵那天,我想请姐主持我与张小凡成婚。”樱空释话一出,张小凡与方如沁筷子都掉了。“我知道有些急,但……” “释,你是要?”张小凡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我不想再有遗憾。”樱空释握住他的手,“你愿意再陪我一次吗?” 张小凡如坠云雾中,直愣愣地点点头。 “好,我为你们主持!”他们的事,方如沁多少听说一些,坎坎坷坷曾经自己就设置过阻碍,如今还能走到一起,现在她只希望他们能快乐。“还有你大哥,我也会请他来证婚。” “嗯,简单一些,只要你们在就好。”樱空释道。 “我明白。” ※ 婚礼应樱空释要求很简单,没有宾客,也没有烟花炮竹。只有屋檐挂着的红灯笼,窗台上贴着的喜字,一切安静而美好。 “新人进堂!”赞礼高喊。 张小凡与樱空释身着大红的喜袍,牵着花球踏上红毯。走过陵越、走过百里屠苏、走过方家所有人,走向正座上的方如沁。 “一拜天地!”天地为证。 “二拜高堂!”身体发肤。 “夫妻对拜!”携手与共。 “这是姐姐送给你们的,愿你们从此平安无灾,举案齐眉。”方如沁看着他们,喜极而泣。她命人打开一个锦盒,里面是一对玉如意。 “谢谢如沁姐。” “我也没什么贵重东西,这本心诀小凡你拿着,以后兰生就交给你了。”陵越将一本秘籍交给张小凡,他看过张小凡失控的样子,这本心诀有助他控制心魔。 “这只海东青送给你们。”百里屠苏伸出手臂,臂上停着一只幼鸟,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的,“以后遇到什么事,就让它来天墉城。” “你依然这么实在。”樱空释笑,很久以前,方兰生就对他那只阿翔垂涎不止,百里屠苏终于送了只海东青给他。 “希望不会用到。” “多谢。”樱空释认真地说,“无论哪一方面。” “嗯。”‘你永远不用向我说谢’这句话百里屠苏却放在心中,表情如夕坐回去,至此牵挂已了。 “新人回房!礼毕!”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张小凡牵着樱空释回到新房。 房间里,蜡烛照得一片光明温暖。饮过交杯酒,两人牵着手坐在床边。 “好像做梦一样。”张小凡依然恍恍惚惚,他捏捏自己的脸,“不是梦……” “你傻!”樱空释道,“其实我也没想到这样就成了,我们真的……”从上一世就想做的事,隔了这么久,地老天荒般,两人终于坐在了这铺着大红被盖的床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的不真实……”张小凡有说不出来的不安,眼前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樱空释美好得不真实。 “别乱想。”樱空释攀上他的肩,主动吻上去,灵巧的舌尖划过他的唇探入他的口中。张小凡按住他的头,加深这个吻。 “你说得对,这样好的时刻。” 蜡烛被吹息,温软的身体陷入温暖的床被,彼此带着千年的眷恋探入对方灵魂。月色如水,温柔无边,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请天地十方诸神倾听那黑暗中的炽烈。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糖哦~~ 亲们,那什么明天停更一天,后天也就是16号发最后一章,让我酝酿一下哈。 ☆、第58章 “释你做什么!” “杀你!” “我以为我们……” “那只是骗你的。” 黑暗中,张小凡被噩梦惊醒,梦里他拿着诛仙剑,樱空释拿着弑神剑,两人手上身上尽是血色。一种被欺骗的失望、心痛淹没自己,让他即便醒过来依旧不停地大口喘气。他伸手摸摸额上的汗,坐在黑暗中许久。 “小凡你怎么了?”樱空释察觉到他的异样也坐起来。 “没什么,就是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这一切又是,假的。”他似乎还心有余悸,握住樱空释的肩,“这一切都是真的,你没有再骗我,对不对?” “……”樱空释却沉默了,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片刻后他说:“小凡,别乱想,我在这里。睡吧,明天我们还要出门。” 这是新婚第二天晚上,白天的时候,樱空释说他不小心落了件东西在幻雪神山,是他哥哥卡索给的,很重要,要去寻回来,张小凡自是陪他一起。只是临行前却做了这样的一个梦,他想起千年前那件事发生前,他同样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张小凡躺在床上,望着黑暗的上方,无法入眠。 “还是睡不着吗?”樱空释与他十指相握,“那给我吹支曲子吧,还记得最初我教你的那支吗?” “怎么会不记得,那支还是我用一只烤鱼换来的呢,结果你还嫌弃。”他笑。 “谁让你烤焦了。” “那还不是因为……”因为被迷惑了,看痴了,张小凡心里嘀咕。 “吹吧,我想听。” 张小凡拿出樱空释给他的那支冰笛,樱空释手一挥在房间里设下结界,免得吵到他人。悠扬的笛声,从他唇边流淌而出,将他们带回那场遇见。天地飘飞最纯净的白雪,他望见了雪的精灵,而他,望见了暖风的春天。 “小凡,你有没有后悔过认识我?”他害怕他说后悔过,却又希望听到他说后悔。 张小凡放下笛子,伸手绕过他的肩:“过去的,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他们能在这里,因为他对他的感情超出了自己料想,因为他逃避、尘封了那能淹没人的痛与内疚。希望过去不再被提起、不再被想起,即便午夜梦回,怨灵的声音会让他冷汗淋漓。 他就像在吸食某种□□,不断地麻痹自己,来让他们能够在一起。 “好,不提。” “我们就这样好好在一起,从幻雪神山回来,我们找一处美丽的地方,还可以领养一两个孩子。”张小凡感受着怀中的温热,想象未来的生活,“对了,你喜欢樱花,我们可以在屋子周围都种上樱花,等花开的时候落一场花雨,我还可以捕鱼养家。” “那我呢?” “你每天在家等我就好。”有一个家,每天出门都知道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自己回去。张小凡想起了自己曾有过的家,草庙村的欢声笑语:“我,还能再有,一个家……” 黑暗中,樱空释捂住自己的眼睛,故作憧憬的语气道:“听着真令人向往。” “这一次一定……”张小凡对他说也似在对自己说。 “……”樱空释在心底叹了一声。 天亮后,两人在方如沁的千叮咛万嘱咐中离开方家前往幻雪神山。走过雪雾森林的时候,樱空释矗立雪地向刃雪城的方向眺望了很久。 “要不要回去看一下你母亲。”张小凡看他眼中有不舍道,“正好我们成婚的事,也该告诉你母亲。” “现在回去,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们先去幻雪神山,找到了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再去刃雪城不迟。” 他既这样说了,张小凡不疑有他,两人穿过无尽海前往幻雪神山。 时间在这里停止了,幻雪神山依旧是上次来时的样子,没有半点改变。“你有印象掉在哪里了吗?”张小凡问。 “应该是在神殿那边吧,可能是我坐在池边的时候不小心弄丢的。”樱空释想了想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樱空释只说是卡索给他的,很重要的东西,却又不说是什么,不然他也好帮着找找。 “等一下找到你就知道是什么了。”两人一路走到神殿的莲池,“你帮我看看那边的地上。”樱空释指着一处道。 张小凡走过去:“什么也没有啊。”他狐疑地抬头,就觉后颈一重,晕了过去。 樱空释扶住他倒下的身躯,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从腰间拿出一颗四方梦源一般的玉石。玉石悬在张小凡额头上方,随着旋转发出越来越盛的光芒,融入张小凡脑中。“对不起,小凡。”他道。 ※ “星旧!”上次刚从幻雪神山回去,他便去找了星旧。只因他一个人在神殿隐莲池时,不小心划破手指,血滴入莲池现出的那几字。 “释王子,怎么了?” “我想问你什么是最强大的因缘业力?”这种东西他听也没听说过。 “这……所谓因缘业力就是万物之间因命运交集产生的力量。” “什么意思?我要怎样得到它?”樱空释听得云里雾里。 “释王子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你就不要问了。” “好吧,一般来说,因缘业力无处不在,比如现在我与你说话就在产生因缘业力。但如果想要得到短时间爆发的极强大因缘业力,那就需要两个命定纠葛之人在特定时间爆发出极端的爱恨。那个时候所产生的业力是最强大的,毕竟情之一字,是人最堪不破的。”万物有情,业的产生正是源自人的七情六欲。 樱空释闻言,面色一变,后退一步,口中轻喃:“不……” “释王子,你怎么了?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个?”星旧担忧地问。 樱空释没有回答,反问:“有没有其它办法?” “那就要看你需要多强大的业力。” “多强大……”樱空释忍不住沉笑起来,能让万年一开花的隐莲重生需要多强大的业力。他咬咬唇,抬起眼,眼中闪着决心的光:“我需要你帮我准备一样东西,能以梦境影响脑识,重现过去的东西。”说到重现过去,他不自觉加重语气。 “释王子,你究竟想做什么?”星旧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决绝,生出不安。 “让我哥回来!”一句话宣告,抛弃所有,不惜一切。 ※ 张小凡在梦源的照射下,渐渐皱起眉头,开始呓语,樱空释知道梦源正在他的脑中重塑那段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 樱空释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他耳边,似在温柔耳语,说出的话却是:“是,我一直都在骗你,只有你这么好骗。” 他的话传达进张小凡脑中,张小凡潜意识地挣扎起来。 “我不信!” “可是你看到了。”樱空释虽然看不到此刻出现在张小凡脑海中的画面,却能想象,他进一步引导,“我只在乎冰族,长生天、长生天的人们,包括你,我都,不在乎。”他既说给张小凡听,也在催眠自己。“从一开始,我就在骗你,我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不,不要动天地石!释,不要!”张小凡的头近似恐慌地摇起来。 “小凡……”樱空释捧住他的头,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他的。藏起所有的不忍,他继续道,“你太天真了,我为什么要停下,你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不!”张小凡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猛然睁开眼,体内已经隐起的魔气瞬间爆发。他跃起身,似看着樱空释,又似什么也没有看。衣袍如遇狂风,发出猎猎声响。 “你作为南方之主,到现在还不肯面对现实,你怎么能这么天真,他们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明白吗!”樱空释一步步进逼。 “我,是我,都是我害死的!”张小凡失神的眼中留下血红的泪,樱空释低下头不忍再看,他的话与自己的言语都化作利刃同时剜着他与自己的心。 “是,都是你,可笑你还妄想与这样的仇人共度一生……”他终于说不下去,死死地咬住嘴唇。 “啊!”张小凡仰天长啸,神殿都震动起来,“是我害死了他们,我要替他们报仇,杀!杀啊!”黑色的魔气开始围绕张小凡形成卷云之势,他退去慌乱不安,瞳孔变成血色。千年前,方坠入魔道的他又一次被唤醒,张小凡缓缓抽出诛仙剑。 见状樱空释也凝神化出弑神剑,一时,本该无风的大殿中气流汹涌,狂风大作,以两人为中心呼啸、对撞。 忽然两道身影跃起,眨眼,空中已传来几十道铿锵的声音,金色的火星以肉眼不及的速度出现在各个方向。 “你该死!”张小凡咬牙切齿,诛仙剑疯狂地砍向弑神剑,两柄神剑在空中交会,发出震颤人心的声音。 樱空释看到两剑撞击中,不同于金色的火星,渐渐升起了一种红色荧光,这应当就是所谓的因缘业力。红色的荧光慢慢包围住张小凡的诛仙剑,也包裹住他的弑神剑。“不够,还不够!”他道,“你仅仅有这点实力吗?这样就想报仇,痴心妄想!你太没用了,既保护不了自己族人,也无法替他们报仇!” 他寻找一个间隙,弑神剑一挥,剑气划破张小凡的衣服,渗入他的血肉。张小凡见血,没有察觉疼痛,反而眼中的疯狂与血色更甚,好像手臂上的鲜血都流入了他的眼中。 他退开一步,高举诛仙剑,顿时神殿中所有能移动的东西全部飞起,莲池的水也冲出池子,再落下,如同下了一场漫天大雨,将两人淋湿。 樱空释屏气凝神看着对面,他知道张小凡要出绝招。神力汇聚,弑神剑发出嗡鸣声,轻轻颤抖,诉说嗜血的渴望,剑上蓝色光芒大作。 与他相对,张小凡的诛仙剑上红黑气流盘旋,倏地所有气流都像被诛仙剑吸收。风一下子消失,一切都静止,半空飞着的石头与尘埃也纷纷落下。天地一瞬间无声,只余樱空释轻微的呼吸,以及张小凡一声“诛仙剑,起!” 随即地面隆隆作响,转眼无数白色的光芒之剑破地而出,密密麻麻、无边无尽一直蔓延出神殿。地上没有一处可以落脚,张小凡与樱空释凌空而起。张小凡将剑横过来指向樱空释的方向,遍地的光剑随诛仙而动,千把万把从地面疾驰而上。神殿再现万剑来朝的奇观,光剑如腾飞的长龙穿透神殿飞入云际。樱空释将弑神剑横亘胸前,蓝色的光芒扩散,在他周围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盾,他知道,即将来的是避无可避的一击。 上方天空传来轰鸣,冲入云端几近不见的剑群再次出现在眼前,万把光剑俯冲而下,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心跳的时间,剑势如雨绵绵密密砸落,无差别将一切事物贯穿成微尘。这诺大千万年的神殿竟在这一击中点点粉碎,整个化成时空中的尘埃。 视野一下子开阔,神殿化成的无数颗粒漂浮空中,久不能散去。方圆之内半个幻雪神山皆被摧毁,满目疮痍。 蓝色的巨盾在剑雨的冲击下慢慢如琉璃碎裂,光盾消失后,几道光剑刺穿樱空释,带起一片血雾,但总算剑阵也到尾声。他落到地面,回头看了眼四周,山竟被削平,地面全是坑洼,不禁暗叹幸好是在幻雪神山,否则这样的破坏力实乃生灵之劫。张小凡那时发下的毁灭三界的毒誓,并非不可能。 身上被刺过的地方还在汩汩冒着鲜血,他伸手点住几处。弑神剑在这一击中变得更加亢奋,如同终于等到了宿命之敌。剑上蓝色的光芒逐渐退去,竟换做赤红的光芒,乍一看与张小凡的诛仙剑倒有些相似。 不仅仅弑神剑,连樱空释自己整个人也围上一层赤红的光芒,并且越来越盛,越来越红,由星火变成了血色一般。再观张小凡,也人带剑被包围在红色的荧光之中。因缘业力的力量,樱空释感觉到空气中一股浓重的力量,红色的荧光在两人身边围绕,漂浮,竟带着诡异的美丽。那是最极致的爱恨,是生命的燃烧。 “小凡,很快就可以了……”他轻声道,然后提高声音向张小凡喊话,“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也是你最后的机会。来,让我看看你真正的决心!” 稍稍安定的气流再次暴走,张小凡横握诛仙剑,以手指抚过剑锋,再将鲜血划过剑身。诛仙剑顿时大放红光,如同以天地不灭之火煅烧剑身,剑中千年的怨气全部释放,化作劈天裂地的剑气。 “以我骨血,断我们生世孽缘。”张小凡眼前一会儿是千年前的最后一战,一会儿是幻雪神山的现在,分不清辨不明。 最后的生死一击在张小凡瞪大的眼睛中落幕,没有记忆中的同归于尽。樱空释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来,却在最后一刻放下手中的弑神剑,以胸膛迎接诛仙剑。诛仙剑不偏不倚,整个没入樱空释的心口,温热的血洒了张小凡一脸。 “对不起,我又自私了一次……”张小凡怔愣地看着他从诛仙剑上滑落下去,摔在地面。梦源脱出,张小凡脑中一阵剧痛,脸上的温热将他拉回现实,便惊骇地看见樱空释倒在地上,胸前一个可怖的血窟窿。 “你……你……”他一把丢开诛仙剑,扶起他,“为什么……为什么!” “我总算还你了……” “我们不是说好,说好……”明明说好好好在一起的不是吗,为什么转眼就变成这样,“我,不要你还,你不明白吗?” “我,咳……”樱空释嘴角涌出鲜血,“我明白,所以如果你会难过,答应我一件事。” “……” “我死后,替我,替我复活我哥,卡索。”他逐渐无色的薄唇吐出最后也是最残忍的话。 张小凡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嵌进他的血肉:“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对……对不起……” 三个字化作叹息,张小凡长啸一声,天地为之悲痛。 在他再也感知不到外界时,围绕两人的浓盛红光如同被什么吸引全部飞向樱空释,融入他的心口,与此同时,隐莲池也发生异象,池中有氤氲气息漂浮而起,与红光一同汇入樱空释心间。 然后张小凡眼前暴起一阵刺目红光,几乎灼伤他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光芒退去,樱空释的心口缓缓绽放一朵莲花,血色的莲花,以生命凝成的万载隐莲。 张小凡看着它花瓣一片片绽开,花中的精灵从花蕊上苏醒。 她说“告诉我,你的愿望”,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亘古。 “愿望……”张小凡咀嚼着这两个字,似是不懂其中的意思。 “对,无论什么愿望,天地万物,有失必有得,有得也必有失。” ※ 一年后 张小凡坐在落樱坡,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因为这里有他与樱空释最好的回忆,又或许他还有一丝期待。他坐了许久许久,仿佛坐成了一尊雕塑。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你是谁?我看你一直坐在这个地方……” 他转过身,望见那隔了一生般再见的面容,还是那个样子,三界为之惊艳的面容,樱花的精灵,只是眼中更纯粹,如初生的婴儿。 他冰一样的面上终于浮现笑容,如初春的暖风,他说:“我在等一个人。” “那你等到了吗?” 张小凡点点头:“等到了。”然后他站起身,从腰间拿出一只樱花形状的玉佩,与一只冰制的短笛。他将它们一同埋在那颗参天的樱花树下,笑着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喂,你要走了?”樱空释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喊道。 “是,我该走了。” 白色的身影渐行渐远,樱空释感到一股来自天地锥心的萧凉与惆怅。一只手搭上他的肩,“怎么了,释?”卡索满脸关切。 “没什么……就是遇到一个……怪人……” 有得也必有失…… ※ 诛仙剑最终回到了青云门,而江湖所传,青云门除了有诛仙剑守护,还有一人。此人长居大竹峰,终年不出,其力诛仙杀神,天下无有可撄其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设定,我会在后记里理一下~ ☆、第59章 后记 【首先】 首先我居然真的完结了,这是我写完的第一篇中篇吧,先让我仰天长啸三声!!! 谢谢所有看官!特别是一路陪下来的小天使们!真的特别感谢你们! 【关于前世】 关于前世,文里也说了大概了,我再理一下。释不用说的冰族小王子,张小凡前世是仙界镇守南方长生天的长生帝,两人偶然结识,相处中倾心。后来冰幕被毁,樱空释寻找能修复冰幕的东西时发现长生天的天地石能产生冰魂。他向张小凡求借,张小凡没有答应,但也没有说明原因。其实是,天地石平衡着长生天,不能离开。樱空释不知晓其中利害,偷偷移动天地石,造成长生天崩塌,坠毁,内中住民全部死亡。 由于张小凡失职,仙界损失惨重,张小凡被判处剔除仙骨。因恨意太深他坠入魔道,在魔道深渊历经黑暗,再出成为魔神,创立了初代魔教。仙神大战时,他以第三方插入战局,与樱空释同归于尽。两人都有一缕魂识寄生在樱花佩中,樱花佩是张小凡送给樱空释的。 死前张小凡将自己的部分修为与记忆化作五本天书,他的骨血化为红玉,后被打造成诛仙剑,也就是第五本天书,这也是诛仙剑认他为主的原因。 再后来,两人转世成张小凡与方兰生,故事继续。 【关于隐莲、复活】 隐莲已死,要复生隐莲需要极强大的因缘业力以及至高神一脉的心血再次缔结契约,所以樱空释必须要死,他是唯一的至高神一脉(没错,这里的渊爹已经拜拜了)。也就是说樱空释以生命为代价复生隐莲,谓之有失必有得。 而张小凡则以他与樱空释的宿命之缘、千年之情为代价复活樱空释与卡索,所以最后两人没有在一起,这点谓之有得亦有失。 【关于结局】 关于结局其实最开始设想的是,两个人都死,转生成宁致远与苏志文,去改变宁致远和苏志文的结局。但后来,写着写着就变成这样,还是想在樱空释这里结束吧。 为什么说我是亲妈,这个不算be呢,我认为【只要活着,一切皆有可能!】笑~ 好了,最后再谢谢大家!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1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