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正文 第 1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 章 《海妖的国度》作者：狐狸 第1章 大屏幕的天气预报上说，明天的温度是零下二十七度。 伊文斯到现在也不怎么理解天气预报。虽然他知道零下二十七度的海是什么样的，海水会变得更加幽深，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身上，他将不再浮出水面，有时还会随着洋流迁徙。但人类的语言始终是另一种语言。 伊文斯是只海妖，住在离海湾镇五十公里远的蓝冰海湾，自打那里开始钻井打油后，他便无处可去了。 伊文斯很多年没见过别的海妖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会被迫搬家，但他并不想搬，所以穿上人类的衣服，住到了海湾镇。 他现在看上去完全是人类的模样，穿着厚实的羽绒大衣，围着蓝色围巾，把半边的脸都遮了起来，金发压在帽子下面，只露出一双浅蓝色的眼瞳。 他模样俊美，虽然人们几乎不会注意到，但那是一种有异于人类的俊美，人类的容貌中，没有这种属于食肉动物，冰冷的美和妖异。 有些姑娘对他表示过兴趣，但他从没回应过，即使很多年也没见过一个雌性海妖了，他也不想和人类纠缠不清，他是客居的异族，和本地人缺乏共同语言。 落日西下，整片天空变成了炭火烧尽的深灰，伊文斯坐公车回他北街尽头的冷清小公寓，他在一家店里找了份送货的工作，干得不怎么样，租不到啥好地方，不过以他的生活标准来看，钱还够花。 他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 屋里有人。门半开着，他能感人类皮肤的热度，而他房间里是不该有人的。他没任何朋友，也没有交际。 他本该像所有的同类那样转身逃跑，毕竟这里是人类的天下，可他看着那扇门，没有动。做为一个雄性海妖，他从来都是海洋中的捕猎者，血里流着肉食动物的冷酷和凶性，到了现在，也不擅长转身逃走。 他伸出手，推了下门，它无声无息地打开。他看到屋里的情况。 他的公寓几乎没什么东西，除了桌椅和床，既没电视，也没有电脑之类的科技产品。但这么一点儿东西，也被翻得乱七斯看着他，没说话。虽然他已经会使用人类的语言，但始终不怎么习惯，所以懒得费那力气。 “我来找波塞冬之魂，据我得到的消息，它三十年一次对潜艇皇后号的袭击中，落在了你手里。”那人说，“要么你把它给我，要么我杀了你，然后把它拿走。” 伊文斯走进来，脱下大衣挂好，说道：“那东西早不在我手上了。” 猎人挑了下眉毛，说道：“我以为你会夺路而逃。” “这是我家。”伊文斯说。 “这不是你家，这是栋人类的房子，”猎人说，“虽然破破烂烂，四面透风，但也不是你家。” “说得好像我很想住在陆地上似的。”伊文斯说。 “那么，波塞冬之魂在哪里。”猎人说，“如果我是你，就会想好了再说下一句话。” 伊文斯弯腰把散落的衣服拾起来，抽屉放回去，说道：“几年前就在麦克白斯那了，也可能是十几年前，我记不清了，他是个富豪，喜欢收藏些老东西。” “住在哪？”猎人说。 “萨兰。”伊文斯说，转头去看浴室，他想在浴缸里放满水，好好松口气。虽然狭窄又冰冷，但也比穿着大衣，走在空气里舒服。 “我必须找到它。”对方说，盯着他，像鱼鹰盯住一尾太靠近海面的鱼。 他走到衣架旁边，拿下伊文斯的大衣和围巾，冷冷看着他。 “我有四十年没见过任何一个海妖了。”他说，“而只有海神的属民，才能辨别波塞冬之魂的真伪，并激活它的力量。” 伊文斯在空旷的房间站了一会儿，他太累了，根本不想和他争。他说道：“我能说不吗。” “不能。”猎人说。 伊文斯坐在火车上，外面又掠过一座大雪纷飞的小镇，他总是分不清这些镇子，它们的名字都很相似，样子也十分接近。大地上的一切都很相似。 安东坐在他对面，他简短介绍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一个字也不说了。 整个旅程中，他都保持着面无情表看向窗户外的姿势，白雪皑皑的村庄从他眼中掠过，灰色的瞳孔里空无一物。 他要波塞冬之魂干嘛？伊文斯想，那只是古纪元遗留下来的小玩意儿，朝着光能隐约看到海皇宫的影子，除了怀念一下过去，没有任何意义。 火车掠过大片幽暗冰冷的地域，直到天色将亮，雪才停了下来。不过云层压得很低，看来只是暂停一下，不久之后，还有一场大雪降临。 大约因为耗时漫长，安东从终于窗外阴沉的景色上移开目光，看对面的伊文斯，说道：“你做什么工作？” “亚特兰蒂斯。”伊文斯说。 “那家奢侈品商店？”安东说，“所以，这就是你们美人鱼现在干的工作，给有钱老头占便宜？” 伊文斯不理他，他干的虽然是来往送货，但并非没有遇到过他说的情况。不过现在经济危机——人类一个专用词语——工作不好找，人人都说，这活儿算是很不错的了。 他想起他的母亲，还有离去的魔法纪元。那时大海极为丰饶，满溢着力量，他在那里度过半个童年，整天嬉笑玩闹，或是趴在礁石上晒太阳，像很多同伴一样对人类生活充满想像，觉得一定回肠荡气，天天都有大事发生。 但古纪元过去了，空气中魔法的力量日渐稀薄，母亲消失在大海深处。很多同伴也消失了，据说因为它们不属于科技时代，所以一起被旧时光带走了。 而他太小了，不能离开，母亲告诉他，一切都有自己的安排。 有个鬼安排，所有存在的预言，都让他觉得如果活下去日子肯定不好过，现在果然不好过。 现在他倒真生活在人类之中了，跟大部分人类一样整天考虑工作、房租和经济危机，觉得日子混过去就算，没啥值得期待的。 他看了安东一眼，说道：“你四十年前，在哪里见过海妖？” “在一家私人博物馆里。”安东说，“她被制作得非常精美。”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2 章 真令人倒胃口，伊文斯靠回卡座，心想聊天果然是个错误。 “她和你一样是金发，眼睛颜色深一点，制作标本的人很骄傲，说用的不是玻璃或宝石，而是凝固药剂，可以将她眼瞳本来的色彩、反射光线的角度，都完美地呈现出来。”猎人说。 “我们还是保持安静，一直到目的地，怎么样。”伊文斯说。 “她真漂亮，那种肉食动物嚣张的美貌，和我记忆中的人鱼一样。”安东说。 伊文斯懒得理他，他转头看向窗外，火车的声音单调漫长，低矮的房子依次从雪中冒出，然后渐逐升高，变成高楼大厦，雪越发肮脏，并被清理到路边。 晚点了三个小时，这该死的城市终于到了。 麦克白斯住在萨兰城郊的一座庄园里，占地数顷，仿佛从灰暗城市边缘长出来的一片旧日王国。 他的家族上世纪初建造了这个地方，整栋建筑的风格正统，但又杂糅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白的风格，在墙壁、门楣和廊柱间一闪而过，难以明辨，像从另一个世界偷窃来的一般。 伊文斯印象最深的，是屋顶上千余座形态不一的滴水嘴兽，它们古老而沉默，仰望天空，仿佛来自另一国度，然后在新时代变成了石像。 即使在这个国家最动荡的一段时期，麦克白斯的家族仍保有这座庄园，他们的力量不远只在于金钱和权势，在更古老而致命魔法领域中，也拥有庞大的疆土。 伊文斯向门卫报上名字，等待了十几秒，就得到了回应。 一位笑容可人的黑发少女把他们接进会客大厅，而当走到那里时，麦克白斯已在等着了。他曾说伊文斯永远是这里的贵宾，看来的确如此，当时他不认为自己还会回到这里，可现在都已经不记得当时受了侮辱时的恼怒了。 麦克白斯个头很高，虽然肯定不超过四十五岁，但因为年轻时的一次魔法意外一头白发。他并没对此做出什么挽救，而是梳理整齐，打上发蜡，创造出一种异类的英俊感。 他穿着精工刺绣的睡袍，样子休闲惬意，看到伊文斯，他张开双臂，说道：“伊文斯，好久不见。” 伊文斯不情愿地被拥抱了一下，收藏家揽住他的肩膀，说道，“有没有考虑过成为我的藏品？比你在外面找工作，租房子好多了，我一个月内就能给你建起一座豪华的海水泳池，还附带加热功能。” 伊文斯心烦地朝旁边走了两步，朝安东扬了下下巴，说道：“这是安东。” “伊文斯说，波寒冬之魂在你这里。”安东说。 麦克白斯转头看他，面带笑容，他笑容带着一丝亲密的意味，好像在谈一笔牵涉巨大的生意。 麦克白斯擅长评估，伊文斯猜他第一眼看到安东，就在脑子里的博物馆里给他找了个座位，看着还挺靠前的。 那人做了个手势，带着他们朝房子深处走去，一边说道：“您要波塞冬之魂做什么，它已经没有用处了，只是旧时代的一个留念。” “我有用。”安东说。 他们穿过麦克白斯庞大的收藏品帝国，这里东西种类齐全，被擦拭得晶亮闪烁，分门别类地放置在玻璃展示台上，有中央电脑严格地控制温度。它们早没有了生命和力量，偶尔表现出把戏，也只是光影的反射罢了。 麦克白斯声称这里是古纪元最大的博物馆，在伊文斯看来，更像古纪元的玻璃坟墓。 “传说中，海皇在离去时留下了一小部分魂魄，封在波塞冬之魂里，因为子民未能回归大海，他无法安心。”麦克白斯一边走，一边说道，“但那只是美化的传言，海皇己经离开,新纪元再也没有他的法力了。” 他带着他们穿过门栋和走廊，那无以计数的弧形、雕花和门饰，让人像走进了一条能回到过去的通道之中，这也是一系列设计想要达到的效果。 没过多久，麦克白斯停下脚步，朝安东露出一个笑容，打开面前的大门。 伊文斯以前来过这里，再一次看到，承认这仍然令人惊叹。 麦克白斯把一小片海洋装进了自己的大厅，海水色彩浓郁，鱼群穿梭其中，像真的置身海底。 于此同时，他又看到了海洋房屋的深处，一小群海妖做嬉闹状的身影，水流让他们栩栩如生，可细看上去，姿态丝毫未变，只是精致的尸体，摆出僵硬欢乐的模样罢了。 麦克白斯曾向伊文斯炫耀过这批的标本，觉得他会对它们的精致和真实感大加赞赏。 伊文斯上次来时一身是伤，被一个麻烦透顶的人物追杀，既无亲人，也没朋友，一个卖军火的可疑人物把他丢在这儿，还说麦克白斯是个好人，而他也着实无处可去。 当时麦克白斯带他去看标本，笑容满面地讲述制作细节，以及这种生物多么美丽，值得永远保存。 伊文斯听得浑身发冷，有几秒想杀了他，再设法逃走……但那冰冷是麻木和遥远的，更多的是困倦。困倦太大了，把整个世界染成了灰色，而他只是一小撮余烬，烧不起一丝火星，只想回去睡觉。 他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犯不着这么偏执地活下来。 后来麦克白斯也没把他怎么样，其实那家伙就是根本不认为跟他炫耀死尸有什么不妥当，他觉得伊文斯不会注意到海妖被做成标本时会有多痛苦，他又有多少同类因此被捕杀这种事情，他觉得人鱼没有这种理解力。 对此伊文斯能说什么呢，麦克白斯又不是他亲戚，不真的认识魔法纪元的海妖，而且还里的故事。而他只觉得累。 现在，他面无表情穿过通道，想着什么时候能吃上午餐，倒是安东有点紧张，看了他好几眼，好像怕他突然跳起来，撕开什么人的喉咙。 他们很快来到了通道尽头，那是一间布置成海洋主题的大厅，一个美貌的金发女人等在那里，样子和收藏主题很谐调。 麦克白斯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她姿态曼妙地离去，听上去是去取波塞冬之魂了。 麦克白斯转头看安东，说道：“我知道，您是地狱组的人。” 伊文斯看了安东一眼，他一直知道他是个猎人——他是海妖，天生知道这种事——但没想到这么有来头。 对方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默认了这句话。 麦克白斯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上，说道：“如果你真的很需要波塞冬之魂，我们可以交换。” 他看上去准备谈一笔颇有赚头的生意。“爱神之殿就不错，或是忘川水，我知道地狱组里有不少这类东西。”他说。 一侧水域中，女子窈窕的影子一闪而过，从两片扇贝中取出宝石，游出小小的收藏海，然后湿漉漉地走过来，着把波塞冬之魂交到他手里。那是一小枚蓝色的圆形石子，对着光线，会映出鳞鳞水光。 “但我已经离开地狱组了。”安东说。 麦克白斯怔了一下，伊文斯从没见过他这么惊讶的样子，几乎称得上惊悚。 “但是……没人能离开地狱组。”他说。 “我离开了。”安东说。 伊文斯知道他在惊悚什么，地狱组有不少恐怖传说，那里最初是个古纪元就存在的黑魔法研究组织，到了规则逝去、无所顾忌的新纪元，则变得更加疯狂和肆无忌惮，并逐渐发展成一个大型杀手集团。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3 章 传说中那儿规则严酷保守，无人能一探究竟，像是静水下的阴影，漆黑一片，而一旦陷入其中，连尸体也别想离开，——因为他们得用来解剖，实验，做成标本，以供后来者研究。 如果有人曾试图出逃，那么一定是彻底的亡命之徒，因为他们真的都活不了多久了。 他看了安东一眼，猎人面无表情，他声音低沉，吐字清晰，冷冰冰地阵述事实，散发出一股不为所动寒意。 伊文斯想，第一眼见他，他就知道他是个孤独和无路可走的人，现在看来情况比感到得还要糟一点。 猎人看着麦克白斯，收藏家退了一步，惊慌地去看伊文斯，像所有的商人看到亡命之徒时那样。 伊文斯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说道：“我也是被迫的。” 收藏家紧紧抓着宝石，安东向前走了一步，于此同时，他结了个法印。 他的力量古老而奇异，伊文斯从来没见过。 先是周围升起了影子，像是无以计数修长卷曲的羽毛——不是植物，虽然很像，但那就是羽毛——而即使是影子的形态，所有人都知道，那是火的影子。 羽根处亮着幽暗的火，流转的影子把他们笼起，转眼就能进入现世，把一切烧为灰烬。 影子深处传来一声鸟鸣，飘渺而尖利，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麦克白斯脸色苍白，他咬咬牙，把波塞冬之魂丢给安东，显然在魔法界混迹这么多年，他还是能够判断情势。 猎人利落地接住，火焰的力量微微退却。 安东看了眼手中弹珠大小的宝石，墨蓝深处，隐隐呈现出一座宫殿的影子，但是到了他手里，像被波涛掩去一般，很快就消隐了。 他把它往口袋里一塞，一把拽住伊文斯的手臂，朝外面走去，他的身后，火羽的影子缓缓退去。 “你是个羽法师？”麦克白斯叫道。 安东没说话，继续拽着伊文斯往前走，外面站着几个穿着黑色西服，手拿枪械的人，麦克白斯做了个手势，他们不情愿地退开了。 一只“猛禽”，真够少见的，伊文斯想——海族就是这么叫羽法师的——他们是古纪元最强大战斗法师的一个门类，力量由羽灵所赋，传承丰富繁杂，并且以攻击类为主。鸟都这样。 而他使用力量的方式极为古老，伊文斯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强大羽法师的存在。 他被拖着向前，一边对安东说道：“你逃不了的，没人能从地狱组的追杀下逃出来，你抢了麦克白斯，他们转眼就会找到你！” 安东不说话，只是拽着他往前。 他在物主杀气腾腾的目光下，泰然自若地穿过房屋，中间有几批人想要阻止，但都被麦克白斯制止了。虽然落了单，但羽法师仍是惹不起的人物，特别是现在世上几乎没有力量能遏制他们了。 “你要去哪？”伊文斯说。 “海边。”安东说。 “你是只鸟，你要波塞冬之魂干嘛？” “这东西是世间最后一道通往古纪元的门。”安东说，“我必须打开它。” 伊文斯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为什么拖着自己，他还真想“激活”它，——传说中只有海皇的子民才能打开波塞冬之门，因为这是留给困在人间最后一批海族的。 “你不会真相信这种事吧？！”伊文斯说，“门早就关闭了，如果给谁开过门，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人间再也没有海皇的魔法了，我试过所有的方法，根本没有门！” 黑发男人想起什么似地停下脚步，转头看麦克白斯，说道：“对了，我需要一辆车。” 他语气理所当然，麦克白斯恶狠狠看着他，但还是挥挥手，不大会儿，一辆高大的黑色轿车开了过来，看上去价值不菲。 安东在一片仇恨的氛围中把伊文斯塞进去，然后发动车子，转了个弯，开出麦克白斯的庄园。 他的确需要车，伊文斯想，空气里这点魔力他早飞不起来了吧，坐火车逃跑可不是什么高效的方式。 他有点想开开看这辆豪车，但觉得他的“同伙”不会同意，于是他没再说话，不知道能说什么。这人过度执拗，相信不该相信的事，即使他力量强大，可以做到难以想像之事，但不存在的就是不存在。 第2章 地狱组的人来得很快。 他们驶入北城区时，天气阴得越发厉害，一场大雪正在酝酿之中，路人行色匆匆，忙于返回家中，虽是白天，却像傍晚一般幽暗，一只乌鸦大声尖叫。 安东突然向右转进一条巷道中，伊文斯嗅到空气里危险的气味，他们这些生物天生能嗅到猎捕的味道。 三个人无声无息出现在后视镜里，穿着大衣，面目模糊，缓步走来。没有车子，他们不需要车子。 引擎轰鸣，车子速度却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发动机尖叫，却一步也没有前进。 伊文斯能感觉到，这里从刚才开始就长出了一张网，肉眼无法看到，但在天空、墙壁、雪下和更深的地底之中，缓缓凝聚。 这是古老狩猎之神的力量，以前经常出现在世间，既有遗传，还能通过学习被赋予，但是现在己寥寥无几。网成形极快，紧紧跟上他们的脚步，至少是由三个人共同织成的。 看来是个重要逃犯，伊文斯心想，地狱组派出来的追捕阵容很强大嘛。 安东打开车门，跳下车，伊文斯也跟着下去。 他拍了拍车前盖，像安抚一个孩子。他挺喜欢汽车，觉得这些机械有精确的效率和美感，但在他们的战斗中，车子是帮不上忙的。 一个棕发男人从对面快步走来，冰霜在他脚下聚集，转眼就把巷口堵死了。 他的枪还没抬起，安东就开枪了。 枪只是中介，让他们看上去是新世界的一员，使用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力量。从安东枪里出来的并非子弹，而是一只火鸟，而枪声如同一声尖利的鸟鸣，朝封锁冲去。 在那一瞬间，对方似乎也开了枪，使用了冰霜的屏障，但在鸟鸣下像烟雾一般虚弱，转眼就被吞没了。 安东的脚步停也没停，径自向前，棕发男人消失了，大概是蒸发了，巷道清空，前方无形的网也被轰开，形成一个冒着蒸气的大洞，墙壁、地面和空气镶着隐隐火焰的金边。 他脚步极快，但在巷道的前方，又有几个猎人快步走来。安东再一次开枪。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4 章 尖锐的鸟鸣再次响起，不远处有另一声呼应，他猜是前一只还没有散去。 安东拽着他冲进火海之中，一时间，他眼中满是火焰卷曲的羽毛，缕缕分明，羽根白而灼热，羽尖绯红，有的呈现鸟羽般复杂的纹路，如同一只只张开的眼睛。两只火鸟无以计数的羽毛舒展生长，焚毁一切。 伊文斯的头发上都覆了一层冰，他努力忍住反击的欲望，他是水生一族，对火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们冲出火海，两只火鸟的威势之下，周围冰雪大片融化，地面龟裂，像长期被烈日烧灼，还有几处建筑烧着小火。 但天依然阴得厉害，数尺之遥的空气里饱含湿气，密度的变化让景色显得扭曲，他们仿佛一脚踩进腐败的淤泥之中，周围充斥着枝叶和泥土腐朽的味道，一步也无法前行。 只是眨眼的时间，他们发现自己的确踩进了泥沼中，整片街区陷入潮湿的荒野，他们脚下，泥浆上冒出泡泡，翻出几双鸡蛋大小的眼睛。 伊文斯感到一阵恶寒，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后面接近，在泥沼之下游曳，透出阴寒锋利的气息—— 安东背后猛地烧起暗红的火焰，丝丝缕缕，像枝蔓般疯长，如同一双巨大的翅膀，把整片空间都染红了红色。空气中的什么烧焦了，发出难以形容的焦臭味。 后面那东西退却了，他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是个大家伙。 他的脚下结了一小片冰霜，刚才的阴影几秒内渗透了他的皮肤，带着尖锐的刺痛朝内蔓延，如果不在第一时间摆脱，将不堪设想。 他转头去看，巷道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安东拽着他冲向另一条街道，而于此同时，刚才被烧得极为纤薄的网，再一次像活物一样朝他们卷来，在空气中自行编织生长。 安东冲了两步，但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伊文斯怔了一下，那人努力稳定身体，但右腿僵得厉害，像一只断了翅膀的鸟尝试着飞起来，但全无平衡。他能感觉到一绺刺人的寒意，像无以计数的荆棘从他右腿中长出来，缠进骨头里，长得太深，即使他这样的人也无法驱除。 这是旧伤，而且很严重，他想，之前泥沼下力量就是冲这个来的，——引导旧伤，让它复发，变得更加糟糕。还真是熟人好办事。 在烟雾和蒸气之外，那些人正远远靠过来。 安东踉跄着向前，伤势像黑暗的荆棘丛一样拖拽着他，他呼吸急促，身体因为痛苦而打颤，但脚步一点也没有拖慢，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伊文斯想，这家伙虽然不合时宜，又毫无眼色，但还算是条硬汉。 他快速看了一下周围，他们站在一片光秃秃的街边公园中，一座观景池塘伏在脚边，水流早已冰封，但现在在安东的力量融化了，白色水光映着冰冷的天际，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那些人走过来，他一把拽住安东，把他丢进池塘，然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当那些人走过来时，池塘已经一片平静，这是个浅塘，往下可以看到池底的卵石，一些植物的残茎，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伊文斯能感到那些人的脚步声，池水微微震动，他们脚步很轻，是群不错的猎手。 他挡在安东身上，那人的目光像要把他穿透。在海妖之上，水面清澈见底，一片宁静。在水中隐形是他们的天赋技能，所以人鱼能神出鬼没，极难捕捉。 那些人四处走动，一个女人的声音问，“他去哪儿了？” “溜了。”有人说。 “怎么可能？” “他可是安东。” 安东吐出几个水泡，伊文斯捂住他的嘴。 那些人在池边徘徊，低声说话，他恶狠狠地看着安东，在黑发男子的视野中，海妖的金发在水中散开，浅蓝色的眼瞳冰冷残酷，呈现出妖异的美来，让人呼吸困难。 他看着那肉食动物美貌逼人的面孔，被死死把按在水里，心里想，可算是领略到那些水手是怎么死的了。 “怎么办？”有人说。 “打电话给希尔维。” “他会杀了我们的。” “不立刻回馈，死得更惨。” 脚步悄悄散开，水中的振动越来越小，安东一把推开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池塘，跪在地上咳嗽，呕出一地的水。 伊文斯从水中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 黑发男子转头看他，海妖从头到脚都在滴水，但看上去就应该是这样子，而非衣衫端正地站在空气中。水放大了他的某种属性，让他变得更加致命，也更加的……俊美。 “你难道不该给我渡个气什么的吗？！”安东说。 “我们得离开这里。”海妖说。 “为什么救我？” “要是被他们抓住，可不会相信我是被胁迫的。” “让他们抓住我，你一样可以藏在水中，悄悄离开。”安东说，身上蒸发出袅袅的水汽，鸟类不怎么喜欢身上浸着水。 伊文斯皱了下眉，像在为居然还要解释动机而感到厌烦，就安东的经验来看，人鱼们很少知道自己的动机。 “我爱干嘛就干嘛。”伊文斯说。 “还真是符合你的生物属性。”安东说。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猎手们确实已经离开，没人怀疑他还留在原地。看来麦克白斯没说——或就是没来得及说——和他同行的是只海妖，但也有可能这些年轻的猎手并不知道这项天赋技能，古老生物的很多知识都遗失了。 他转身离开，伊文斯默不作声跟在后面，既不靠过去，也没转身走开。 他俩坐在五个街区外的餐馆里，面无表情看着对方。 安东提议吃饭，他俩都超过一天没吃东西了，拿到波塞冬之魂，逃避完追杀后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 他给伊文斯点了一份鱼，随口说道：“还是其实你比较吃生的？”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5 章 “还是你比喜欢吃小米和虫子？”伊文斯说。 然后就冷场了，安东想，他们大概都在想对方简直毫无幽默感。 他盯着桌子，因为和一只海妖打交道，浑身不自在。他们自古以来就合不来的典型，这就是一只鸟和一条鱼的亡命之旅，听上去十分经典，并且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食物端了上来，侍应生大概感觉到他俩之间低压气氛，回头看了好几眼。 他俩阴沉着脸各种低头吃饭，像两个语言不通的生物，气氛压抑，无话可说，别扭感从卡座辐射开去。 过了一会儿，安东说道，“你想知道，是不是？” 伊文斯一声不吭，专注吃饭。 安东默默吃掉盘子里的东西，周围很安静，他们都知道，他俩已就某件事达成了一个不情不愿的共识。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两次追杀，但都解决了。 其中一次是在一条安东叫不出名字的河中，他融化了大片的冰雪，整个追踪小队都全掉进了河里。 跟在岸边那副不情不愿、苦大仇深的样子不同，伊文斯在水中的战斗力着实吓人，动作快得不可理喻，那些人一个也没能离开河流。 安东很理解他们，他笨手笨脚地试图在水流中稳住身体，难以相信有生物在水中的动作能如此之快，根本就不合理！ 这时伊文斯转身朝他笑。他第一次见他笑，那笑容点亮了阴暗的江水，像是照进了一片眩目的阳光。 怪不得这种生活区域偏僻，力量强大的生物灭绝得这么快，安东想，他们外貌太过耀眼，被当成享乐和收藏的珍品，只有其中最强悍和不相信人的，才能活下来。 当天晚上，他们在沿途的小旅馆过夜，这是个旅游小镇，不过现在是淡季，风景萧索凄清，房间倒很充足。 不过因为不能用身份证，他们多给了老板不少现金。 入夜已经有一会儿，他们才算领到钥匙，安东拿着一杯放了很多糖的桔子口味饮料，爬上三楼，打开房门，跌在椅子上。 折腾了一天，他上楼时，整条右腿都在发抖，有几次差点摔倒。 海妖远远看着，肯定早就注意到是旧伤了，并意识到它始终没好，而且是永远也不会好的那种伤。 安东紧紧按着自己的腿，觉得里面骨头都碎了，还在渗出冰渣来，绝不是那种令人愉快冒险同伴应该受的那种伤。 海妖在对面坐下，动作既有游鱼般的优雅，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说道：“怎么了？” “旧伤。”安东说。 他看了眼桌子，拿起上面的旅游地图。他们需要地图，但他现在只想拿起点什么，挡在这个话题中间。 海妖死死盯着他，浅蓝色的眼睛一瞬不眨。这可不是那种可以被胡弄过去的谈话对象，他们是海中最凶残的捕猎者。 “一个前同事。”安东说，“一时失察。” 伊文丝的眼神丝毫没有松缓，安东只好干巴巴地继续说道：“有时你会觉得一些人是朋友，但友善却是有代价的。” 海妖终于点点头，没再说话。 安东盯着地图，周围一片静默，他想那海妖一定意识到了这又是一个背叛的故事，痛苦又可笑，司空见惯，没什么可说的。 他一瞬间因为这怜悯的沉默感到恼怒，心里想，他可是一只海妖，如果羽法师犯的错误能写一篇小说，海妖的就绝对能编出一部字典！——如果他们还没因此而灭亡的话。 他死死盯着地图，告诉自己绝对不会想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跟一个海妖翻脸。 空气里弥漫着压抑感，叫人窒息，他放下地图，拿起旁边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音乐和人声和填充了小屋，让空间不这么空洞，安东曾经整天开着电视，试图让世界显得不那么空，在这方面颇有经验。 电视里正在放一个作家的签售广告，讲述了一本获奖作品的情节，大概是说一个美人鱼爱上了人类的王子，虽然她的亲戚朋友们都说人类太过狡诈，千万不能相信，但她还是勇敢把鱼尾变成了腿，上了岸，王子对她一见钟情，两人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伊文斯猛地站起来，离开房间。 安东怔了一下，猜这广告大概伤害了他的感情，他尴尬地关上电视，屋子里安静下来，可是伊文斯已经出去了，也听不到了。 他没再开电视，在寂静中继续看地图，但伊文斯一直没有回来。 过了一会儿，他翻出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到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希望能让腿上好受点儿，然后上床睡觉。 他并没有暖和一点，这也不奇怪，他的右腿永远不会暖和起来了。而直到他睡下，伊文斯才回到房间，在浴缸放满水，晚上睡在卫生间里。 安东梦到了一首歌，他听不懂那种语言，却又极为熟悉，那歌让他感到强烈的悲伤，这是一首思乡的歌。 是海妖的歌，他在梦境中想，在唱着无法归去的忧伤。这个深夜，小镇不知有多少人会在歌声中梦到家乡，梦到某个人，梦到最美的时光，然后泪水打湿枕头。 他惊醒过来，屋子里黑乎乎的，伊文斯并不在屋里。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看到海妖坐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拿着个酒瓶，看着夜空小声唱歌。 安东走近，他迅速停下来，似乎有点懊恼。 安东猜他睡不着，人鱼是夜行性生物，虽然白天偶尔也会出来晒太阳，但晚上时特别折腾。 他看了一眼酒瓶上的牌子，心想这海妖挺会享受生活嘛。他有点想就电视的话题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起头。 “腿好些了吗？”伊文斯说。 安东看了他一眼，意识到他只是想表现下友好。他说道：“好些了。” 他们的目光交汇了两秒钟，人鱼转过头，看远处陷中黑暗中的城镇，几盏路灯亮着，像一片格外稀疏的星空。 对方把酒瓶递给他，他喝了一口，酒很呛，人鱼老喜欢烈酒。 “你上一次飞是什么时候？”海妖说。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6 章 他的声线温和，不然安东会以为他在嘲笑他。 但他并不是。安东嘀咕：“二十年多个几天。现在空气中的魔力很难飞得起来。” “我也好多年没有回家了。”人鱼喃喃说。 他低头看自己的双腿，他双腿修长，穿着牛仔裤，在三楼的栏杆上晃荡。 他们有一会儿没说话，夜色极为安静，他发现这并不是空洞，而有着满满当当的什么东西，塞在胸口里，向外发胀，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想大概是海妖歌声的关系。 他们无声地传递酒瓶，安东曾觉得他俩骨子里就语言不通，现在觉得也没那么不能沟通。 “我妹妹喜欢的人，把她卖到了博物馆。”伊文斯说，他喝得有点多，“我们跟她说岸上很危险，可她只是不停地说，‘我喜欢他’。” 他的声音把整个黑夜都拖进了悲伤之中。 “后来他因为工作搞砸了，处理不好要进监狱什么的，就把她卖到了博物馆，他们把她做成了标本。从此她只能在颜料涂成的海洋跟前，摆出漂亮的人鱼姿势了。” 安东一时间不知能说什么， “我也经历过很多背叛，或是可怕的事情，可是我永远也忘不了她对我说，‘我喜欢他’时的样子。”伊文斯说，“那么美丽，那么耀眼，却是一个噩梦的开始。” 他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痛哭流涕，说他很抱歉，”伊文斯说，“说他爱她，但他没法在监狱里活下去，他会失去一切，成为家族的耻辱。 “他说他必须抛弃年轻时代的爱情，她很美好，天真，美丽，全心全意爱着他，最后仍不知道真相，但是他得负担起成年人的责任。” 他摇摇头。“他大喊大叫，哭哭啼啼，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然后呢？”安东说。 “我杀了他，实在懒得说。”伊文斯说，朝着前方的一片黑暗笑起来。 那是一种酒醉时有点懒洋洋的笑，又绚烂得像闪过的一线日光，安东忍不住伸出手，帮他把一绺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 伊文斯身体猛地僵住，安东几乎以为下一刻他会给他来个一爪子，他知道人鱼的爪子有多尖利，而这只雄性海妖能留存下来，手下必然不知断送了多少性命。 他虽一副年轻人的模样，却早已经过漫长时光，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他换衣服时，安东曾看到过他身上的伤。其中一些难以想像是怎么造成的，而以人鱼的恢复能力，仍留下如此惨烈的伤痕，不知当初有多么可怕。 可是伊文斯没有动，他慢慢让自己放松下来，好像安东是个老朋友，绝对不会伤害他。 他仍看着远方的黑暗，微弱的星光下，就是一只人鱼应该是的样子，既天真，又好奇。 安东有些惊慌地收回手，感觉胸口传来一种奇异的闷痛，心里想，这真是轻信的生物，骨子里就带着天真和不管不顾。 明明曾经历过很多伤害，可怎么仍未能学会自我保护呢。自己只是个落魄逃亡的羽法师，可能把他出卖给任何人，利益之大也许足以支撑一次兴许能够成功的逃亡，天知道他有多渴望离开。 他看着海妖在月光下俊秀的模样，有些心酸地想，怪不得这种生物就这样逐渐从世上消失，再也不复存在了。 第3章 在离海洋还有一百多公里的时候，伊文斯就感觉到了。 身体里的什么被海浪所唤醒，兴奋地骚动，仿佛每个鳞片都活了过来，想要融入海洋之中。 安东计划从长崖镇进入大海，这是眼下最安全和低调的选择，那是座无关紧要的靠海小镇，长长的礁石带爬出海中，露出古老的背脊，像远古时的庞然大物，在入水以前永远变成了石块。 这里不能行船，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海洋和天空都是一副没精打彩的铅灰色，从没有游客想来这儿玩，如非家住本地，根本没机会听说这个地方。 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对方的攻击越发猛烈和系统，伊文斯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古纪元生物留存，还这么致命，而且还有些他听都没听过的奇怪科技。 安东拖着受伤的腿，把战斗一路拖到海边，他确实厉害，而且是那种从血和死亡中磨练出的力量。 伊文斯有些好奇过去发生了什么，他如何进入那个组织，又为什么决定背叛它，但显然对方不太想谈。 最终，他们在这个冰冷的时节，来到了海边。 海岸线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海浪以一种近乎永恒的姿态冲刷，海风呼啸，带着湿气往人衣服里钻，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决斗地点，——至少对安东肯定是。 一个穿着白色羽绒大衣的男人站在海边，等着他们。 那个传说中的希尔维，头发压在外衣的帽子里，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眼睛是暗蓝色，长相俊美，但皮肤过于苍白了，像终日不见阳光。他站在那里，像一片悄然而至的低云，有种不详的色彩。 “这里冻死了，比冥府还冷，你干嘛要到这地方来？”他说。 他言语柔和，带着不知何处的口音，不像正要在隆冬海边进行一场决战，而正坐在街边的咖啡馆，抱怨对方选的座位不好。 “你得留下来，安东，你知道我们无法承受这样的损失。”他说，表情诚恳，像在劝一个朋友不要做伤害大家的傻事。 然后他看了伊文斯一眼，露出一个斯斯文文的笑容，那笑容让伊文斯有点发冷。虽然看上去斯文，但伊文斯知道这种表情，做为一个被捕杀濒临绝种的生物，他知道那种笑容中的冰冷代表什么。 安东显然也知道，他朝伊文斯的方向走了一步，把波塞冬之魂塞到他口袋里，说道：“走。” 伊文斯茫然地抓住那枚宝石，黑发男子猛地推了他一把，他退了一步，空气里气氛变得紧绷，某种力量正在收紧。 “别来找我。”那人说，死死盯着前方。 伊文斯又退了一步，然后转身朝海中走去，希尔维没有跟过来，他正紧紧盯着安东。 他走进海中，在中途甩掉了鞋子，海水包裹住他，像一个冰冷的拥抱。大部分时间它并不温柔，但他仍感到喉咙里发紧，像是游子终于归家。 他越走越深，直至整个儿没入其中，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心，他的双腿再一次化为鱼尾。 他藏身水中，听着岸上两人的对话。 “你害我损失了一只海妖。”希尔维说，“你知道现在海妖多少见吗？” 安东没有说话。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7 章 “差不多半个世纪以来，就没人见过任何海妖了，”他那位地狱组的前同事继续说，“传说它们进入深海之中，被海皇带走了，但其实就是灭绝了而已，任何生物都是会灭绝，我们和过去的通道，也会一个一个关闭。” 他看了眼伊文斯消失的海城，说道：“不过算了，他留在这个世界，我总有一天会找到他。” 安东依然沉默。 对方叹了口气，像在劝说好友做出一个通情达理的决定。 “古纪元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安东，”他说，“总有一天将再无任何交集，魔法也会彻底消失。你必须留下，你是唯一的羽法师，现世和羽灵之力唯一的通道，只有你在，它古老的法术才能继续在人界留存。” 他说的是古纪元最基础的法术规则，——一直以来，魔法的使用充满了血缘、天赋、契约等不同的情况，但无论在何种情况下，你想要使用某一种力量，就要得到相应的传承。 安东是个羽法师——无论他最初是个人，还是一只鸟，只要得到这种力量，就会被纳入羽族——羽灵拥有诸多的魔法力量传承之力，它赋予他力量，这种契约会形成一个通道。 现在，当魔法纪元因为力量的庞大渐渐滑入深层次空间，人界与之将渐渐失去联系，这里拥有魔法的生物不断消亡，大型契约通道越来越少，流转的魔力也越发微弱。 只要通道还在，人界便能过血脉、学习，或是其它什么地狱组能掌握的手段动用羽灵之力。而若最后一个羽法师离去，通道彻底关闭，这种力量便永远地从人界消失了。 “但我不属于这里。”安东说。 “是啊。”瑞文丹斯说，“我还记得刚把你拖过来时的事，你很愤怒，但带来强大的魔力，和一条牢固的契约通道。我们花了很大的力量安抚你，让你忘记你的那个美丽的魔法纪元。” 空气中的法力越来越强，伊文斯在水里都能感觉到阴冷彻骨。 “我才不关心你怎么想，安东。”希尔维说，轻声慢语，“古纪元已经离得太远，我们没有办法再做一次了，我总得留点什么东西下来啊，是不是。” “但最终通道仍然会断裂，我——” “你会活下来的。”希尔维说，“你会更弱，再也没法飞翔，感觉风从翅间掠过；你将永远无法听到最熟悉的语言；永远无法踏上家乡的土地，你每一秒钟都能意识到，自己呆在错误的地方。但这只是放逐，死不了的，你可以尝试一下喜欢这里的东西，学会跟人类而不是精灵、人鱼或是法师们打交道。” 伊文斯注意到，整个天空黑了下来。 “到了最后，你会变成一个普通人，只会点小戏法。”希尔维说，“你总会觉得失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但你会告诉自己是你太不知足了。我会给你准备好现代生活需要的一切，你也不会记得以前的事了，你只是个不快乐的普通人。” 而于此同时，那东西已经来了。 他曾在和安东的逃亡之路上遇到过，它像一阵风一样在天空呼啸，唱着冰冷的歌。一个庞大的幽灵。冥王的子民。 他意识到，上一次安东就是因为这东西受的伤，这就是他说得那个人。怪不得他伤得那么重，没有比冥界更擅长折磨人的了。 他藏身水中，看不清细节，只有海面上一片漆黑。 然后一团炽热的火焰向上升起，他看到隐隐鳞光，像升起了一枚太阳，鸟鸣尖利而杀气腾腾，而幽灵的歌声冰冷高亢。 他听到更远处，有脚步声传来，那些追兵也赶到了，又或是早埋伏在那里。 整个海面都烧着火，他知道他不可能赢，这是一次谋划多时的围猎，而他熟悉围猎。没路可走的。 他倾听大海的低语，它向他诉说海岸上的战斗情况。 “疼吗？”希尔维说，“它永远不会好，安东，它是一条足够牢固的拴鸟的链子。” 安东没有说话，大约已经无话可说。伊文斯知道他伤得更重了，他的血渗进海中，味道发苦，那是内脏受伤时的味道。 “我们曾是很好的朋友。”伊文斯丹说，“我们还能继续当朋友。” 黑暗已浓稠如同实体。 “我听说古纪元深处的生物大都性情天真，”希尔维说，“没法在这样的世界生存，只有改变才能存活。没过没关系……” 他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睡觉，里面有什么让伊文斯鳞片都竖起来了。 “我会让你忘了古纪元的事，你再也不会想要逃走。”他说，“我用药物、魔法和科技让你忘了很多事，还能让你继续忘下去。” 他说得是真的。 伊文斯从水里钻出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那些人带着失去意识的安东离开，他听到有人问：“那只海妖怎么办？” “海妖一进水，就很难抓了。”希尔维说，听上去受了点伤。 “先回去吧，我们已经完成了这次的任务。”他说。 “我们早晚会逮到他。”又有人说。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伊文斯藏在一块礁石下面，紧紧攥着波塞冬之魂。他终于知道安东为什么那么想要这东西了，因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波塞冬之魂现在的力量已经太弱，无法形成通道，但做为一个逆反了时间律的羽法师，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足以形成钥匙。 他想像着古纪元，据说那里的层次更深，空间更广阔，海水更丰饶，充满强大魔法的力量，还有各种奇特的生物。 安东曾问他为什么要加入这场凶多吉少的逃亡，他没有回答，那人似乎觉得他就是因为好奇，人们总是认为海妖的行为是因为好奇，又或是难以知晓的神秘原因，毕竟他们随心所欲，缺乏敬畏。 但他是因为绝望。 在安东说起通道之前，他几乎没意识到绝望，他活得还不错，有一份工作，还有间公寓，比很多人类的流浪汉日子过得好多了。他不太回到海中，那里太孤独，随时提醒他他被一整个世界抛弃了。 曾有人对他们犯下罪行，那人跟他说，但凡灭亡的，都是属于过去的。而那人死前，他盯着他的眼睛，告诉他他已经属于过去了。 他就是过于偏执，不肯认输，他返身回到大海，感觉到悲伤、愤怒和无望，感到永远栖息在骨头里冷冰冰的孤独，还有一种在胸口堆积，含糊和令人痛苦的希望。 它们像沉重的海藻般在他周身滋长，几乎把他埋没。但他已经习惯了，他带着它们游入深海，然后开始思考。 安东和两个同事告别，回到自己的公寓。 这里座气候温和的内陆城市，四季暧昧不明，没有任何景点，而他三年都没能好好休个假了。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8 章 他希望假期时能到海边去，他已经选好了几个地方，可是拖来拖去，看上去这辈子都没法成行了。 照希尔维的说法，经济危机时有个工作就不错了，没啥可挑肥拣瘦的。 安东就职于好时光保安公司，是隶属地狱组的一个子公司，从事保镖、暗杀和寻宝方面的业务，工作忙得莫明其妙，真不知道世界上哪来这么多事情。 他身材高大，黑发灰眼，动作总是很优雅，很难想像这样个头的人动作能如此优雅，曾有个姑娘喜欢他，说他有种老派的气质。 他步行回到公寓——他车子上一次任务时坏了，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有些疲惫，一处旧伤隐隐做疼，他不切实际地觉得永远不会好了。 这时，他看到了那个年轻人。 他靠路边的栏杆站着，像在等什么人。 他金发略有点长，压在黑色的无边帽下，只露出一点边角，色彩像融掉的金子，穿着件深色的夹克，牛仔裤和靴子配起来非常酷，但也可能因为他长得着实漂亮。 他转过头，看到安东，朝他扬了下下巴，算做打招呼，安东也朝他点点头。 对方指指旁边的公寓楼，说道：“你住这儿吗？” 他声音很好听，像一根剔透纤细的弦，能钻到人心里。 “是的。”安东说。 “我是新搬来的，就住那儿。”对方说，指指斜对面的一栋居民楼，“这地方怎么样？” “还不错。”安东说，“转过那条街有大型超市，还有地铁站，出行和购物都很方便。” 对方点点头，算做感谢，他金色的碎发在阳光下让人目眩，眼睛是浅蓝色的，有种妖异感。 安东移开目光，向他挥手告别，回到自己的公寓，一路没敢回头。 进大门时，他才快速朝那方向瞥了一眼，对方仍站在那里，像在等人，不知道什么人要他这样等。 安东上了楼，打开房门，他的房子是间典型的单身公寓，收拾得很干净，不过主要也是因为没什么东西。 他住这里三年了，但却没积攒下什么，屋子始终像个样板房，缺少生活的气息，只有桌上散放着几本汽车杂志，还是希尔维放的。 希尔维是他所在部门的负责人，和安东私交很好。 他这人看上去斯斯文文，干起活来却利索得吓人。但他又会花时间带安东看经典老片，教他怎么看球，又或就是无所事事在酒吧一起呆到深夜。 考虑到安东只有三年的记忆，他有很多东西可以教给他，他也占据了他的全部生活。 有人说希尔维总是彬彬有礼，让人摸不清底线，可安东知道他怎么帮他度过最困难的时期，他笑起来能有多么温柔和轻松。 至于他的记忆，是因为三年前的一项魔法实验，他在打通和羽灵的契约通道时出了事，高热对脑子造成了损伤，从那以后，他就不怎么记得起过去的事了，老是头疼，还特别容易忘事。 希尔维说不要紧，他们有很长时间可以把他脑子填满。 安东在浴缸里放满热水，把自己整个浸入水中，放松紧绷的肌肉和肢体，让热水把一天的灰尘和血腥都带走。 希尔维中午时说他找到了一栋合适的房子，院子里有两棵很大的银杏树，他看了照片，秋天时美极了。但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犯不着，于是问他是否愿意合住。 这话题之前就说起过，安东的存款足够他住更大的房子，他也说不准自己为什么一直窝在一个小公寓，好像这只是过度用房，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往哪里过度。 他确实该换换生活环境了，不要生活得像住在别人家里…… 他闭上眼睛，不知怎地又想起今天那个年轻的狼人，他呛死在自己的血中，眼神空洞而悲凉。然后被装进尸袋里，送去了第七研究所，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安东站在全是鲜血的公寓里，手上都是血，有些发抖，但并不是因为追捕时两天没合眼。 他默默回忆狼人的资料，他叫艾格，刚搬来这个城市，他精心装修了公寓，想要好好生活，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不应遭致如此的结果。 但希尔维说他即使现在还没害人，以后也会的。新纪元的狼人和古早时不同，不再成群结队，秩序井然，他们数量太少，无法集群，困在大城市，只能撕碎别人的喉咙发泄愤怒。 但是安东知道，他这么说是因为实验室需要的只是狼人的尸体而已。 但……希尔维并不是个坏人，虽然他经常表现得冷酷无情，但他说家庭和朋友的样子总是很专注，看得出将来会是个专一的人。他和安东在一起时，总会特别考虑到他的习惯和口味。 还有一次，他跟希尔维一起去看电影，片子是讲一只狗千里迢迢寻路回家的事。 希维尔看到一半突然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安东追出去，对方正站在影院外幽暗的街边抽烟，当时天气很冷，只能看到他指间一小点烟火，样子落寞。 “怎么了？”安东问。 “那都是骗人的，”希尔维说，“我不想在里面浪费时间，看一只狗受尽折磨地找路回家，主人还一脸恶心，跟家人抱怨，‘你们不是早把这该死的狗丢了吗’？” “电影里说他们是无意中丢掉它的。” “所以这是电影，亲爱的朋友，现实中肯定是主人故意丢的，因为他不需要它了，那个家不欢迎它。这是一部虚假的电影。” 安东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他的看法并不正确，但是……好吧，他看的电影比他多好几倍，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过了两天，希尔维带了只杂种狗上班，说这是他收养的新的家庭成员，出任务时还会特别找人照顾那条狗，并且准备好“意外基金”。 照他的说法，是“让它知道，没那个该死的主人它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每次安东看到那狗被喂走形的身材时，都忍不住想，未免也好得过头了点吧。 重点是，当看进希尔维的眼睛，安东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并且为此觉得痛苦。 以前有一阵子，安东不知为何觉得他叫人害怕，这绝对是没有理由的，希尔维是个手段铁血的负责人，但做为一个朋友无可挑剔，而且他知道他其实有多么的温柔…… 换了新的房子，我也想收养一只狗，安东想，那么我也许会感觉不那么糟糕，我会更有归属感，而不像每天都睡在别人家的沙发上…… 他在温暖的水中慢慢睡去，从三年前的意外开始，他的脑子就不太好使，很难长时间思考人性这么高深的问题。 睡眠顺着脚尖爬上来，把他缓缓包裹了起来……他猛地张开眼睛，水面下，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9 章 一个金发男子从浴缸之中缓缓浮现，他双眼浅蓝，金发湿了，不停往下滴水，浸了水之后，他俊美得令人摒息。 他意识到，他就是今天下午在门口碰到的年轻人。 他缓缓凑进安东，一只手放在他的膝盖上，动作轻柔，但让安东感到一阵战栗。水面之下，鱼尾轻柔地触碰他的身体。 “我来找你了。”海妖说。 安东说不出话来，他呼吸困难，浴缸过于局促了。 那双妖异的眼睛盯着他，那是会让人窒息其中、甘愿为之去死的双眼。这可绝对不是夸张。 他说道：“东西还在我这儿。” 他声音如同水晶轻轻的撞击，让人迷失神志。 “你还记得吗？”他说，“你曾那么渴望回家。” 他凑得更近，那一瞬间，那双眼瞳离他极近，他必须逃开，不然—— 安东惊醒过来。 他躺在浴缸里，水已经凉了。浴缸里除了他，什么人也没有。 他爬出浴缸，沮丧地想，拜托，我居然对个刚见面的人产生了幻想，有没有搞错。 他擦干身上的水，爬上床，想着大概是太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但直到他入睡，那双浅蓝色的眼睛仍死死嵌在他的脑袋里，带着隐隐的海浪声，没有离开。 第4章 安东从五楼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像一只捕击的大鸟。 他在追捕汉克·卡利尔，他三个月前从第四研究所出逃，偷取了不少资料，投靠了一个敌对组织。 现在，他们突然搞到了他安全屋的地址，安东不知详情，但猜也猜得到，肯定涉及了什么利益交换。 他有些懊恼居然让这人逃下了楼，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总是想着昨天碰到的那个人。 他觉得自己夜里肯定梦到过他，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有海，那人是一只海妖，唱着古老又令人战栗的歌谣，歌声讲述无法抗拒命运的呼唤，那种空灵与宏大是现代生活难以想像的。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对面的窗户，——当然是关上的，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失望，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在后面的巷子里再一次追上卡利尔，对方反手向他丢出什么，那东西在空中化为一只黑豹。安东开了一枪，把它打碎，然后一枪射中了逃犯的小腿。 他摔倒在地，安东冲过去，像只飞掠过地面的鸟，快得难以看清动作，转瞬之间，枪就顶住了他的脑袋。 “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对方大叫。 安东没开枪，对方已毫无斗志，犯不着杀这样的人。 “别杀我，拜托，我知道很多事——”卡利尔说。 “可惜的是，没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一个声音说。 安东转头看巷口，希尔维和几个员工朝他们走过来。 他的朋友走在最前面，穿着件妥贴昂贵的黑色风衣，金发随意地束在脑后，面带笑容，手里拿着杯咖啡，像随风飘过来的一小片云。 他走到安东跟前，说道：“你总是容易心软。” “求你了，”地上的人大叫道，“不要杀我，我保证，我有很多——” 希尔维拿出一把枪，朝着他脑袋射了一枪。 然后他收回枪，像收起一枚烟盒一般自然。“你不该从五楼往下跳，腿还好吗？”他说，朝安东微笑。 “还行。”安东说，他的腿有旧伤，这会儿隐隐做疼，不过还扛得住。 “这个不用留活口，你可以早点向他开枪的。”希尔维说。 安东点点头，没说话，低头看脚边的死尸。 希尔维没理尸体，任由一群部下收拾残局，清理血迹，他专注看着安东，然后他抬起手，把他歪掉领带正了正。安东躲了一下，没躲开，那人又拿掉他衣服上的一个线头。 “想去喝一杯吗？”希尔维说。 “我得回总部汇报。”安东说。 “晚个几天，不会有人死掉的。我保证。”希尔维说，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离巷子。 安东跟他离开，他习惯顺从了，而希尔维也只在他跟前这么放松，他在和人交谈时不动声色，刑讯时下手狠毒，杀人时则冷酷无情。 他们到常去的酒吧喝了几杯，在那里呆到差不多十点。希尔维老喜欢拖延回去的时间，大概就是不想一个人回家。 对方又和他说起房子的款式和结构，然后又说他知道个地方开了家新的寿司店，约他一起去吃吃看，还说帮他买了新的须后水和衬衫，改天拿到他家去。 “你犯不着老帮我买东西。”安东说。 “你该多打理一下自己。”希尔维说。 他又倒了一杯酒，他酒量很好，怎么都不醉，安东转头看他，他身形半陷在阴影中，五官线条完美得像是油画一般。 他摇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会是朋友。”他说。 对方挑了下眉毛，安东说道：“有很多比我有趣多了的人想跟你交朋友，希尔维，但你连多说一句话的打算都没有，你故意让公司里一半的人看到你就吓得只能盯着脚尖看。” 希尔维摆弄杯子，在这喧闹的酒吧里，他像从古纪元的贵族生活画册上走出来的，有种错位感。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0 章 “你感觉不到吗，安东，”希尔维说，“我们身上有些相似之处，这是任何别人都没有的。” 安东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得是真的，他们都没法像别人那样生活得理所当然，他们总像是走错了地方，觉得孤单和不对头。 希尔维理所当然地伸出手，帮他把折起来的领子拉好，这次安东没有躲开，对方说道：“衬衫是灰色的，会很衬你的眼睛。” 安东点点头，这一刻他觉得能直接看到这个人的灵魂，和他一样孤单，不知如何生活。 “也许我们星期天应该一起去看看那栋房子。”他说。 希尔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那里美极了，你会喜欢的。” 说真的，安东从不期待生活中真的发生什么事，他规划着去旅游，只是因为同事们都这么做。他不期待加薪，也不想换房子，但希尔维当时的表情，让他觉得这也许确实是件值得期待一下的事。 喝完酒，希尔维送他回家，他们路上说了下搬家的事，安东觉得如果真搬，应该很容易，他的个人财产很少…… 随着来到他的街区，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看着窗外，立刻意识到自己正在寻找昨天那个金发年轻人的身影。 这种期待让他手心出汗，周围的空气都绷了起来。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欲望击中，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攥着双手，默不作声。 “怎么了？”希尔维说。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安东说。 他没告诉希尔维，他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另一种感觉……他说不准，那是莫明的惧怕。 就像恐怖片里的角色站在一扇看似无害的门前，莫明地觉得门后有什么会摧毁他的生活一样，即使一切正常极了。 这怪傻的，他把那念头挥开，和希尔维告了别，街上空荡荡的，对面的窗户依然没有打开。 他回到公寓，冲了个澡，躺在床上，想着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坠入梦乡。 他梦了古纪元。 梦境并不清晰，像是处于极度的困倦之中，拼命想张开眼睛，看到模糊破碎的世界，但他知道那是古纪元。 他梦到巨树上的巢城；梦到丰饶、巨大、不可一世的海洋中，巨鲸在旅行；梦到自己坐在一个破旧城堡的台阶上，和一棵蘑菇说话，它在讲述一个可怕的故事。 梦中，天空蓝得令人心碎，他分不清天空与大地的方向，他在风中俯冲，融化在广阔的世界之中。 但在刹那之间，他失去了重心，向下摔去，他根本没有翅膀，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重重摔在什么地方，疼得像四分五裂。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手术床上，手脚被束缚住，一些穿白大褂的人低头看他，他感到极度的恐惧，像被大头针钉在木板上，要被解剖的鸟…… 他惊醒过来，天还没全亮，外面鸟鸣啁啾，新的一天开始了。 他心跳快如鼓擂，在梦的最后，他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那似乎就是……希尔维。 但这只是个梦，梦是不讲道理的，他对自己说，他最好快点起来，不要迟到，上班虽然让人提不起劲儿，但生活就是如此。 他洗个了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又忍不住到窗边多看了一眼，那扇窗子仍然没有打开——但直到他下楼，那种恶寒还没有退去，好像发现自己是在噩梦中，正在发生恐怖的事，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安东查了一下梦到的事，其中很多细节居然是真的，他猜他从半以前读到过，但是后来忘了。 其中大量的细节连书中也无法查证，他很确定那是真的，却不知这确定从何而来。 这些天他总是心不在焉，筋疲力尽，他不断做和古纪元有关的梦境，那年轻人的面孔好像打开了一扇门，而现实生活越发像个乏味的背景板。 有几次希尔维约他出去，他说不舒服得回家去，那人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还说他是不是恋爱了，但安东仍然什么也没说。 这并无道理，毕竟希尔维是他的朋友，知道的事也更多，可以帮他出出主意。 但那种莫明的惧怕依然紧紧抓着他，他觉得希尔维肯定会很不喜欢这件事，如果告诉他那年轻人的存在，可能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他不知道会是什么，但光是想到，就觉得血都冷了下来。 而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他才再一次见到那个不知名字的年轻人。 那天他从超市采购回来，隔了老远，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站在简易的公交车站牌前，看着街道的尽头，好像在等人。 他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走过去。 “嗨，在等车？”他说。 对方转头看他，他背后是巨大的夕阳，把整个世界染成了赤红，看上去像是个梦境一般。 他说道：“在等一个朋友。” “每次见你，你都在等人。”安东说。 “他有事耽搁了。”对方说，“这不是他的错。” “啊……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也不算。他只是……脱不开身。” 那人看着远方，夕阳沉得更深，光线变得幽暗，但红依然炽烈，他在人界从没见过这么明艳的天色，云层在天际层层叠叠地展开，如同不可一世的宫殿，更远处的天色呈现剔透的蓝色，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一个童话。 红色镀在他的金发、面孔和衣衫上，看上去不属于这个世界。 安东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应该走了，可就是没法转身离开。 “嗯……着急吗？”他说，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 “我习惯等了。”对方说，“据说好事都值得等待。虽然我还没发现，等到手的也都是垃圾，不过还是再等等看吧。” 安东张了下唇，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可转眼却又忘了想说什么。那双眼睛让他心跳加快，难以呼吸，他从没这么失态过。 他移开目光，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对方点点头，安东离开站牌，觉得对方一直在背后看着他。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1 章 但多半只是错觉，他心想，踩着被夕阳染红的道路回了家，直到进了房门，才想起来，他又忘了问他的名字。 安东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他想起那人说起希望和等待的样子，如果他当时脑子清醒，肯定会有个更得体的回应，可他说了什么呢？“那我先回去了”，真是愚蠢到点了。 他满心纠结地上床睡觉，那片夕阳在脑中纠缠，当他闭上眼睛，就好像站在公车站牌前，看着那人的眼睛。整个世界在他们周围沿展开去，不似人间。 他睡了过去，做了个破碎的梦。梦很短，他走在门前的道路上，可梦中它有点陌生，夕阳把道路和两边的建筑都染红了，像童话里寥落的色彩，仿佛一个故事将要结束，而结局的路通往一个神话国度。 那金发年轻人拉着他的手，引导他向前走去。他不知将去何方，但觉得很期待，好像一个清寒的早晨拿起背包，踏上旅程，心脏再次跳动，时间终于流转，他从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日子。 他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但神志并不清晰，他听到窗外稀落的鸟鸣，天光还未爬上窗帘，远远有人车里在放本地的广播，播音员语调轻快地说：“我能说什么呢，今天又是个阴天……” 他猛地张开眼睛，坐起身体。 这完全不对劲儿！ 他跳下床，一把抓起衣服，冲到对面的楼上，那间金发年轻人说他住的房子。 天阴得厉害，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很久，整个城市都混浊黯淡。他怎么会没注意到？ 他用力拍门，一边大叫：“你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老人打开门，罩着件皱巴巴的睡袍，带子没系，一脸的恼怒，样子该有九十岁了。“什么事？”他说，用一副责备的表情看着他。 安东能看到他身后的房型，屋子不算大，是典型独居的房间，没有任何年轻人涉足的迹象。 安东呆了一会儿，说道：“抱歉，我拍错门了……” 对方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安东怔怔地站在门口，这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找我吗？” 这是那种听上一次，就会烙在脑子里的声线，他转过头，金发男子站在他身后。 他张大眼睛，有一瞬间整条走廊都晕染上了童话般的色彩，每丝声音都显得悠远灵动……他想起他坐在栏杆上，那首关于思乡的歌……月光下他的金发，眼睛的颜色，古纪元，希尔维和地狱组……手术台…… “想起来了吗？”对方说。 “伊文斯？”安东说。 海妖看着他的眼睛，这些天缓缓攫住他，撕扯他头脑的力量消散了，这张面孔既不令人混乱，也不令人局促，而是一张朋友关心的脸。 那位在人类城市孤独生活的海妖，他在一次逃亡中挟持的帮手，和他天差地别，但却是一个朋友。 那一瞬间，他记起了所有的事，像突然从梦中醒来，世界再清晰不过，并惊讶于之前的无知无觉，那些欺骗、孤寂和真情实意，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他张了下唇，一时间却找不到清醒的语言，他想起希尔维，这份工作，还有他的欺骗和背叛，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出的谎话。 海妖看着他的眼睛，像医生确认病人的病情已得到了缓解，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医生。 海妖是精神控制的专家，不知毁掉过多少船只，把人拖入水中，——因为只要四目相对，水手便不会再挣扎。 而旦凡精神控制的专家，也同样有解除控制的天赋，他们极少使用这一能力，但那始终是他们最有力的传承之一。 之前一路上，这海妖一秒钟的魅惑术都没用过，到了这会儿，他才意识到他有多强大，即使在这离海极远的陆地，仍能解除希尔维的控制。他知道那人在他身上花了多大力气。 想起希尔维，他右腿一阵抽疼。 伊文斯朝他做了个“跟上来”的动作，转身朝楼下走去，安东跟在他后面，好一会儿才问道：“为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安东说道：“我说过不要回来的，伊文斯，这是地狱组的总部，他们会抓到你，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付海妖的吗？！” “我知道。”伊文斯说。 “你怎么找到我的？” 对方沉默了几秒。“费了点力气。”他说。 安东很确定，他费的力气绝对不就是一点而已。 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让他停下脚步。 “我走不了的，伊文斯，”他说，“这里离海太远了，希尔维会立刻发现我离开了，然后追踪到我，我不知道他怎么做的，但肯定能办到！” 伊文斯拧起眉头。“那你准备怎么办？”他说。 “如果我拼尽全力，也许能杀了他……”安东说。 “你不能在没有尝试所有的可能之前就同归于尽，这不值当。”伊文斯说，“相信我，对同归于尽这事儿上我还算有点经验。” 这会儿他们已到了楼下，安东看以后巷停着加满油的车，座位上放着旅行包，看上去早就准备好了。 伊文斯把他塞进副座，丢了套衣服给他，然后发动引擎。 城市还未苏醒，空气清寒，安东再一次感到那种远行的渴望，即使希尔维的链子已牢牢拴住他，城市从窗边掠过，他感觉心脏越跳越快。 “我们去哪？”他说。 “海边。”伊文斯说。 他转头看那海妖，再次说道：“为什么？” 伊文斯有一会儿没说话，安东以为他会说“海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也说得通，他们是随心所欲，任性高傲的物种。 可那人的回答清晰明确，像在说一件不可转圜的事实。他说道：“你不属于这里。” 第5章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2 章 伊文斯一路向城郊开去，目标明确。 安东没再回自己的房子，没什么要拿的。他们一路来到市郊的一座小型私人飞机场中，伊文斯出示了证件，门卫恭敬地把他们放了进去。 安东惊奇地看他把车子开到一处停机坪，那里停了架小型飞机，没见飞行员，但显然等候己久。 “飞机？！”他说，“你哪来的飞机？” “麦克白斯借的。”伊文斯说。 “那个收藏家？他为什么借你飞机？” “我跟他说了这件事，他愿意帮忙。” 安东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他们一路来到机舱内，这里一看就是有钱人开的那种，地毯厚实，布置着暗红色的沙发，恒温箱里搁着酒。沙发上放着个大号的双肩背包，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他说他是个收藏家，不是抢劫犯。而地狱组的行为就是抢劫。”伊文斯说，“还说收藏家总是更理解过去不可留的道理。” “免费的？”安东说。 “我帮他搞了点东西。”伊文斯说。 猜也是，安东想，看着伊文斯熟练地进行飞行前的准备——这可绝不是海妖们会志愿去学习的技能——动作娴熟，看来赠品还包括一条航线… “你准备了多久？”他说。 “三年。”伊文斯说，“你以为我干嘛拖这么久？” 安东一时说不出话来，很显然，从海边那场灾难之后——他还跟他说“别来找我”——他根本没花时间考虑来不来找他，他思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把他救出来。 而他们认识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说过的话加在一起也不超过一百句。 他再次感到在旅馆阳台上看着他时，胸口带着疼痛的悸动，因为这海妖竟然为他这个几乎可以说是素昧平生的人，花了三年时间，以一个老牌战士的耐心，搞出这么件风险极大，简直就是不切实际的行动。 直到它变得可能。 在伊文斯娴熟地操作下，飞机平稳起飞，太阳已升起，天空万里无云，整个城市在脚下缩小，他们将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海边。 他并不熟悉海妖，但也许和海妖没关系，而就是伊文斯。经历这么多苦难，性情中刀锋一样尖锐的部分丝毫未变，始终没有学会自我保护。 伊文斯转头看他，朝阳下，他的面孔在没有了疲惫和冷漠，年轻的惊人，像在发光。 “怎么？”安东说。 “你想起魔法纪元那些事了吗？”伊文斯说，“那里是什么样的？” 虽然情况危急，但任何人都会在这样的面孔下露出笑容，于是安东也笑了，他开始说起古纪元，说起巨鲸，它穿行的地方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圈；他说起巢中城，还有他们和巨蜥家族持续数代的战争…… 他们在阳光下飞行，没过多久，飞机震动了一下。 那些东西像是幽暗锋利的刀刃，不知已跟了他们多久，在飞机两侧飞行。更远方，便来冰冷的歌声，那是希尔维的幽灵。 它们呈现尖锐的三角形，像是变异的鸟类，长着尖头和刀锋般的翅膀，安东脸色冷下来，这比他想像中快得多。 “去拿背包。”伊文斯说。 安东转身去拿，一边想到，不该这么快啊……而在冒出这念头的一瞬间，他也意识到了答案。 他身体里有定位装置，只要非经允许离开城市，就会发出警报。他已换下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所以肯定是什么植入体内的装置，也许还有魔法。希尔维老一副友好的样子，跟他们真是好朋友似的，让他一时间忘了基本的事实。 飞机的电台跳了一下，亮了起来，然后那个声音传出来。 “安东。”他说，语气慢条斯理地像在酒吧聊天，“你知道我今天打了多少次电话找你吗？你还记得我们约了今天搬家吗？” 安东才这想起房子的事，上个星期天他确实和希尔维去看了房子——现在想来很荒诞——很漂亮，他当还时觉得一起住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让他俩日子过得不都这么凑和。 希尔维还分配了房间，做出计划，也约了搬家的时间，他只是点头，他整个人还陷在伊文斯在他脑子里展开的战争之中。 伊文斯按了几下按钮，没有反应，不管希尔维用什么办法，显然控制了通讯频道。 对方继续说道：“我一直在那等你，我一直打你的电话，你不接，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伊文斯看了安东一眼，对方继续耐心地说道：“如果你想要找个伴，我可以帮你找，也许还能生几个可爱的鸟宝宝，但是这个不行。” 他语气温和，像是在跟宠物说话，一本正经讲着规矩，安东一阵反胃。 飞机又是一阵猛烈的震动，杯子和酒柜飞了起来，看来撑不了多久。安东一个字也不想和他说，想到他们在酒吧里打发过的漫长时光，那人对他不厌其烦的照顾，还有他看着他的双眼说出的话，他就浑身发冷。 所以他只是看了伊文斯一眼，说道：“希望这下你回本了。” 伊文斯站起来，抓过背包——他看了安东一眼，没拿伞包——说道：“也难说。” 外面的东西再次撞上飞机，机舱被撕开了，气流急速掠过，地面整个斜了过来，安东从后面一把抓住伊文斯。 下一刻飞机就碎了，像是被千万的刀片切割过一样，他们暴露在高风的罡风中，急速向下坠去，越过冰冷的云层，燃烧的钢铁碎片在周围落下。 于此同时，一双黑色的翅膀从安东背后张开，它极为巨大，一瞬间挡住伊文斯视野中的整个天穹。 下坠的势头一顿，但安东猛地收紧翅膀，他们向下疾坠而去，狂风在耳际呼啸，火和钢铁的雨纷纷落下，几只怪物的鸟类纷纷急追而下。 他挣扎着变了一下方向，他的力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空气中魔力太稀薄了。 伊文斯挣扎着从后腰拿出把枪来，朝后面几个飞捕过来的生物射击。 下坠的速度更快，伊文斯叫道：“我讨厌高处！” “下面就到你喜欢的了。”安东说。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3 章 他们下方，一片湖泊鳞鳞闪光，急速放大，几秒钟之内，他们就重重地跌了进去。 上面追击的东西一个收势不及，冲击湖底，溅起巨大的水花，但却再也没能浮上来。另外几只在上方徘徊，尖叫着威胁，却不敢下去。 这里不知是什么地方，天色阴沉，风雨欲来，湖面挺大，幽暗如同一坛墨水。 周围荒凉压抑，遍布水生植物，周围植被茂盛，但肯定不会被当地人当成休闲好去处。 伊文斯藏身其中，不断下潜，知道这是他的战略优势，从创世之初，水域就是海妖的恩赐之地。 上方徘徊的怪物，岸边的脚步声，都能通过水流传达给他。 安东拼命挣扎，好像在水里多呆一秒能要他命似的，伊文斯从包里翻出一个小型潜水设备，丢给他，他拿起来放进嘴里，用力呼吸，才算消停一点，但仍一副痛苦的样子。 伊文斯倾听了一会儿，示意他好好呆着，然后转身游开。 他解决了两个冒失潜入水中的家伙，于此同时，听到周围车辆的声音，还有更多的脚步声，转眼就把整座湖围了起来。有人开始清理岸边的树木。 他回到安东身边，把他拖入一片破败的苇丛，去年的已经枯萎破败，今年新生的刚刚发出嫩芽，过不了多久，这里将是一片生机勃勃之地。无论是那时或现在，都是水中生物绝佳的隐蔽之地。 他听到希尔维的脚步，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他的脚步声。有人在说，“我们没法在水里抓一只海妖——” “那就把水抽光。”希尔维说，“全部抽光，我倒要看那条该死的鱼还能怎么藏！” 他在岸边走来走去，脚步急促而恼怒。 “他是属于我的，他哪里也去不了，”他说，“他永远别想回去什么魔法纪元，他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 “第一批水泵到了，第二批一个小时后可以就位。”有人说。 “好极了。”希尔维说，“把湖围严实点。再找到他，我要折断他的两条腿，把他锁到笼子里去！” “冷静一点！”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伊文斯转头看安东，他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微微发抖，丝丝绺绺的影子从他右腿上散开，像腐败的海藻。 那是希尔维留下的烙印，随着他的情绪而舒缓或是带来痛苦，现在他腿一定疼得厉害。 希尔维带着几个人朝湖泊的另一边走去，监督抽水的情况，至少有几十台水泵在一起工作，湖泊并不深，不到天亮，就会见底。 他看了安东一眼，他们都知道这样不行，等到更多的水泵过来，水被抽干，湖也围得严严实实的时候，再离开就来不及了。 伊文斯转头看岸边，虽然人来得很快，但毕竟有先有后，这会儿，视野中只有三个地狱组的人，其中一个在抽烟，一边说着追捕的事，还有些高手正在赶来什么的，后面停着两辆车。 伊文斯吸了口气，向水面游去，安东想去抓住他，但没有抓到。 海妖浮出水面，走向岸边。 安东从水底冒出头来的时候，正看到一辆车子的玻璃炸开，碎片飞散。 他感觉到了歌声，就在他的旁边，伸手可以触及，却朝向了特定的方向，能致人于死地。 一个地狱组的人拿枪指着这方向，但下一秒，子弹在枪膛里炸开了，更多的玻璃碎裂，海妖已经走到岸上，浑身湿透，脚步有人鱼这一门类特有的优雅和残酷，他停也没停，所有的东西都炸开了，整片区域像一场血肉、玻璃和钢铁的烟花。 他一把拉开车门，坐进去，发动汽车。安东抓住他的手臂，说道，“听着，我身上有发信器，总会被他们找到。我很抱歉，但——” “进来！”对方说。 安东在他杀气腾腾的目光下屈服了，他把一堆关于安全的话咽回去，一瘸一拐地走到副座。 两边的人听到声响，朝这方向集中过来，伊文斯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发出尖利的呼啸，朝湖泊旁的小道冲过去。 安东觉得人鱼的开车风格真是跟他想的一模一样。 到了天亮时，他们已经向海边行进了很长一段距离，这多亏了伊文斯车技不错，他在逃跑之事上经过长久磨练，是个高手。 他们一度甚至摆脱了追兵，但那些家伙很快又粘了上来。这会儿，他们陷入了一场艰难的追逐之中，安东觉得这酷似电影里的场景，即使他见过不少大场面，但介于他是走魔法路线的，也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经历这样的情形。 他们后面三辆不同的车在苦苦追逐——他已经干掉了其中两辆——上方还有一架呼啸的直升机，不时朝这边扫射子弹。枪声不绝于耳，其中只有很少是他射出去的。 伊文斯一个急转，把后面车子甩掉一截，他抚摸方向盘，说道：“如果能回去，我会想念这个的。” 安东没说话，他腿疼得厉害，那是希尔维在折磨和撕扯他，他已把痛苦激发到极致，以惩罚他的逃离。他能感觉到他的怒火，他脑中回响着他在岸边说的话，说他注定属于他，他的折断他的腿，好好教训他。他干得出来。 安东肩膀里嵌着一颗子弹，血把衣服浸湿了大片，而伊文斯的情况更加严重。 海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地开车，好像一个长跑运动员盯着跑道，只关注终点的存在，可他嗅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安东说。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一粒子弹击中了收音机，也不知碰到了哪里，它正在以最大音量高歌，没法关上，连调频都不行。 在这片嘈闹中，又一架军用直升机从前方升起，为了抓住他们，希尔维调动了最大的力量。不像很多古纪元遗留下的生物，对新科技敬而远之，他花费时间研究去那些、追踪和杀戮的技术，他告诉安东，他们在新纪元一样可以呼风唤雨。 “伊文斯！”安东叫道。 收音机里，一个女声在唱一首流行歌曲，歌不怎么样，在排行榜上也很靠后，高亢的声音唱着同一句歌词：再一次爱我——再一次——再一次—— “唱的不怎么样。”伊文斯说。 他在引擎、螺旋浆和枪声中开始唱歌，低低地重复那个词，安东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伊文斯唱到第二次时，他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那是因为音频已经达到了他无法捕捉的高度，是声音的极致。 上方的飞机摇晃起来，他似乎听到有人咒骂，好像有一只手在抓住它拼命摇，然后它斜着掉了下来，尾翼撞上了一辆汽车。 他们堪堪从爆炸中逃生，而另一架飞机拼命后退，好像有什么正扯着他们一样，它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安东远远听到一声爆炸。 刚刚追上的幽灵也退去了——它之前在湖边中了安东两枪，声音变得越发飘渺，希尔维肯定气疯了——几辆车被爆炸堵在了后面，至少这一会儿时间里，他们摆脱了追兵。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4 章 安东意识到，伊文斯身下的座椅都被血浸湿了。 从破败的招牌上看，他们来到的地方叫临水镇，是伊文斯计划的入海口。 安东腿上伤势恶化得厉害，他陷入高烧和瞻望之中，很少清醒。冥王的烙印很少起到这种效果，看来希尔维真的很愤怒，而且没少在他伤上下功夫。 伊文斯把车驶进小镇，车速平稳，他们都知道当来到海边，还有一次最终的狙杀。 道路两边，小镇已经废弃破败，四处可以小旅馆、冰淇淋店或是冲浪商店，以及大量烂尾的楼房。 这曾是一座旅游小镇，当年经济泡沫达到顶端时欣欣向荣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不再有旅客来到这里，整个国家人人自危，有钱人们也都去了更豪华有名的景点，这儿就慢慢的废弃了。 现在，这里海已经很美，天空没有一丝云彩，交际线遥远飘渺。海浪轻轻拍打沙滩，给这片蓝色镶上银边，看上去是个开始新生活的好地方。 安东和伊文斯的情况都很糟糕，安东的腿几乎无法行走，子弹还在他肩膀里，而他很怀疑伊文斯怎么还清醒着，他该因为失血过多失去意识了才对。 而那些人已经靠了过来。 伊文斯停下车子，从口袋里翻出什么东西，塞到安东手里，触感滑腻。他张开手，那是波塞冬之魂，上面沾满了海妖的血，却并不干涸，而是向内渗透。 “它已经苏醒了。”伊文斯说，“现在，你到海里去，打开门，我来挡住他们。” “我们一起来的，别指望我自己走！”安东说。 “我不属于那里。”伊文斯说，直视他的眼睛，“听着，海边可能会有几个人，这个我帮不了忙，你自己搞定。但后面不会有人再过去了，我能挡多久，就挡多久。” “我哪也不会去的！” “开车过去，我用不到了。”海妖说，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安东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发现说不出来了。 伊文斯盯他的眼睛，那双浅蓝色的眼瞳占据了一切。 安东在心里大骂“骗子”，但只有一瞬，接着便被无边无际的蓝色压制了。伊文斯伸手抚摸他的头发，把一绺被血沾住的发丝拨到耳后，他动作认真，安东看到他眼瞳中映出自己好像要哭出来的脸。 然后伊文斯朝他微笑，笑得很温柔，好像小孩子终于拿到了属于他的那枚糖果。 “去吧，你自由了。”他说。 他打开门，打了车子，他的身后，安东发动汽车——大概因为被控制了，所以腿疼得不那么厉害了——朝海边开去。 他能听到更远方那些人靠过来的脚步，他大脑的一部分大叫着要立刻回去，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再一次意识到这海妖力量的强大，他控制他时表情平静，看上去早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也许从没指望过能和他一起离开。 道路的尽头，海洋就在眼前。 他的身后，伊文斯独自转过身，等待。 第6章 安东进入海底时，只有很少的血渗进来。 一支小队在那里等他，他花了点时间，但还是解决了。他远远能听到希尔维幽灵的歌声，但始终没有靠近。 他用伊文斯备好的那个小型潜水设备潜入海中，随着他的深入，海水的压力越发强大，他感到波塞冬之魂的震动，好像整座海洋都在随之震颤。但也可能只是他的错觉，他一点也不了解海洋。 他一边向前跋涉，一边等待，知道如果那些人跟过来，就说明伊文斯出事了。 但他们始终没有跟上来。 宝石颤抖得越来越强，他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它正不断渗出血来，血色浓烈幽暗，那是伊文斯一路留下的血，现在转眼被水冲散了。 一阵暗流涌来，它从指缝间漏了出去，他连忙去找，可是什么也没有。 然后他抬起头，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宫殿。 它就立在他面前，随着海水摇曳，有着辉煌的金顶，色彩斑斓的塔楼，和无以计数珊瑚色的廊柱，鱼群在其中穿梭，光线照于其上，美得令人摒息。 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伸手触碰蓝色深邃的大门，感觉属于魔法时代海洋的力量，恢宏、磅礴、不可一切的海洋。 波塞冬之魂已恢复了本身的形态，属于海皇的力量在等待他最后的属民。 只要推开它，他就能回到家乡。 但他站着没动，他想着伊文斯，他平安站在这里的每一秒都是因为伊文斯拖住了地狱组；想着那海妖准备了三年，却并没有计划活着离开；想着如果他留在那里，会遭遇到什么。 他猛地收回手，退了一步。 但在这时，前方的门开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损坏的车子、枪械和其它什么仪器，四处散落着尸体，血流得倒处都是，映着湛蓝的天际，挺符合猎杀海妖的主题。 那些人用链子把伊文斯绑在一把破旧的椅子上，椅身已经腐朽，但是在锁链的力量下没有任何海妖能够挣脱，这是捕猎者多年来的研究成果。 那乍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铁链，但是接触到伊文斯皮肤的部分，变得像烙铁一样通红，锁链里的灼热烧灼海妖的皮肤，渗进骨头。 “这可以封住他的一切法力。”一个人说，几乎被毁掉了半边的胳膊，“它现在总算消停点了。” 剩下几个人也聚集在这处残破的民宿，盯着伊文斯看，希尔维冷着脸，他也受了伤，追踪小队减员大半，但照他的说法，“逮到了海妖就行，安东干不了什么了。” 他缓步走到伊文斯跟前，并不对他说话，而是朝旁边的人说道：“听说人鱼性格倔强，不会发出惨叫，也不会哭，你们应该试试。” 后面几个人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还有两个笑起来，看上去很喜欢这个任务。 “这真是顶福利。”一个人说。 希尔维转身离开，对旁边的副手说：“现在，我们去把那只鸟逮回来。”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5 章 伊文斯的身后，一个男人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伊文斯没动，他习惯忍受痛苦，并且知道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他曾不知自己为什么会留下来，他在坚持什么呢，他伤痕累累，筋疲力尽，别的同类遭遇这些，早已悲伤地死去。实际上，他们都死了，但他偏执地活了下来。 他想，他心中一直知道那个答案。 妈妈说过，一切会有安排的。 那么，这就是那个安排了。他将参于最后一场战斗，然后死去，为了送那只该死的走错地方的鸟回到他的世界。他会得到自由，而他将保证这一点。 他被锁在灼热的锁链中，看着破败乏味的水泥墙壁，等待即将到来的痛苦。他想起那人的样子，像只栖息在峭壁上的大鸟……这比喻很蹩脚，他对鸟不怎么熟。 他恍惚地记得有一天，他在礁石上面晒太阳，阳光洒下，整片海域温暖宁静，一只大鸟在上面梳毛，所有的生物都自由自在，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情。 好吧，这个结局还是不错的。 等待这么久，还是值得的。 希尔维走到门口，准备找回他的私人物品，一个下手站在在街上，怔怔盯着远方看。 “走吧。”希尔维说。 “那个……”对方说，指着前方。 希尔维怔了一下，转头看街道的尽头。前方一片碧海蓝天，在这片平静之中，有一道细细的白线，仿佛静止在半空中。 他怔了好一会儿，然后退了一步，有人叫道：“海啸！是海啸！” “希尔维先生，您必须立刻离开——”有人叫。 海浪越来越高，急速推近，把陆地淹没其中。希尔维一点也不想走，他还有猎物未能捕获，但他知道那人是对的。这是海洋最磅薄的力量，和最致命的复仇。 海浪挟裹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伊文斯有一会儿陷入幻觉之中。 人鱼痛苦时有时会陷入幻觉，幻境中他躺在一处高高的礁石上，下面是湛蓝大海，海浪不断拍击礁石，力量丰饶而充沛。安东坐在旁边，朝他笑，他呆在高空时看上去再正确不过，像只栖息的大鸟，那么好看，他几乎都不在意他把他弄得这么高了。 “我们回家了。”他说。 一阵剧疼把伊文斯从幻境中拽出，他下意识抓住礁石，不想离开，但他知道没有选择，他们有这种技术—— 在被血染红的视野中，他看到一个男人朝他笑，手里拿着把沾血的刀。 他吸吸鼻子，心里想，难道他还在幻觉里没出来？他闻到了海的味道。 对方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他在他眼瞳中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那人说道：“等希尔维先生逮到安东，我们会把你带回去，美人，到时候会有更多手法等着泡治你。” 他手中的刀尖顺着衣襟探进去，慢慢向下划动，而且越来越深。刀和皮肤接触的地方，发出烧灼的嘶嘶声，他身上已满是这样的伤口。 他做这些时，死死盯着伊文斯的双眼，而伊文斯眼睛也一瞬不眨地盯着他。他微微张开唇，低声说话。 “什么？”对方说。 他凑进他，听到伊文斯的声音，海妖说道：“现在，你应该开始逃了。” 他猛地转过头，只是几秒钟时间，水流的轰鸣已经越来越强，整座小镇都在这巨大的力量下颤抖，海妖在震颤中微笑。后面两个同事脸色一变，冲出门去。 他丢下海妖，朝外跑去。 大浪已席卷而来，铺天盖地，看不到尽头，目光所及，全都是水，城镇只是脆弱的玩具小屋。 “所有的车子都是坏的！”希尔维先生的副手叫道，是之前那海妖弄的。 “别管车了，没用的！”有人叫。 “快上楼！快上楼！”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波巨浪就到了。水是世间最柔软的东西，可是被这样的浪砸中，就像钢铁当头的一记重击，他有一会儿眼前一片漆黑，世界整个都远去了，等他恢复意识，发现自己卡在一处旅馆的广告牌前面，几个同事有的爬上了二楼，还有几个随水而去，成了海底亡魂。 他挣扎着爬上二楼，水还在继续向上升，他冲对面楼上的几个人叫道，“那个海妖——” 所有人的脸色都白了。 捕猎海妖有很多规矩，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无论你觉得自己有多厉害，都别在海里跟它们过不去。 它们是海皇最宠爱的子民，陆地上的生物无法想像它们在海中能干些什么。特别现在还是海啸，海洋力量最强大的时候。 水面急速上涨，希尔维的属下已经没剩下几个了，他们在不经意中被拖下了水，再也没有浮上来。 现在，他站在最高的一处屋顶上，知道这地方撑不了多久。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到轻快的笑声，他对付过海妖，永远都会记得它们冰冷轻快的笑，同伴一个个消失的恐惧。 你不该在不属于你的领域战斗，冥王曾经说，但他就在这样的地方。 他的副手正在大叫：“我们得再向上，希——” 他的话没说完就消失了，只有水面的一点波纹，他的幽灵冲进水面，把水染成一片黑色，可是什么结果都没有，冥王的力量在波塞冬的领域同样会受到阻碍。 什么结果也没有，几秒钟后，水面被染成了红色。 然后他看到了伊文斯，巨大的鱼尾拍出浪花，灵巧得难以置信。他在不远处，一个即将淹没的房顶上看着他，幽灵盘旋着攻击了几次，他都迅捷地躲过了。 然后他又在不远处冒出头来，等待着。 他能看到他的笑容，人鱼捕猎时那种冰冷的笑，有着残酷的耐心。 水面继续上升，幽灵一次次冲进水中，却无功而返。他退了一步，知道自己绝不能下水。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6 章 他恍然间像回到了很久以前，他曾经历过类似的场面，他记得在礁石边镇定等待的人鱼，一群海洋捕猎的高手，这生物在水中是无可战胜的。 水已漫过脚踝。 他曾想像过自己会死去，他一直觉得如果他死，也和安东有关，因为他欺骗他，背叛他，毫不介意地对他撒谎，那人每一丝信任和好感都让他快意，好像报复了一个不知名的敌人。 他甚至想过有一天，他们变得就像一对宿敌。他是个羽法师，还有一半归于冥府管辖，会是个很上档次的宿敌。他们将再也回不了家乡，在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里彼此斗争，又都孤独悲伤，是对方唯一的同伴。 可是现在，杀死他的却可能是条人鱼。一条早该灭亡却偏执得就是不死的生物！ 他回忆起他杀过的那些人鱼，他曾把一只绑在冰冷的金属床上，做成魔法标本。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即使他眼中没有一丝光亮。她在巨大的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双眼瞳仍大大张着，盯着他的面孔。这生物就是这样，缺乏畏惧，不知进退。 他心里想，他做得一切理所当然，新的时代弱肉强食，根本就不会有报应。 可是现在，他突然想到报应。 他听到水中轻快的笑声，清澈冰冷，海中最致命猎杀者的笑声。他的双腿在微微发抖，因为将要发生的事而恐惧—— 他知道这是精神操控，却无法控制，他不断想到那些死去的人鱼，那些被他杀死的人。他想到安东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他痛苦和迷惑的眼神，就像在解剖、折磨、和重新组装一只鸟。他想起他看向他时信任的眼神。 “这个世界要放逐我们，让我们天赋的法力消亡，”希尔维朝海洋叫道，“我只有这么做，才能最大程度地挽留魔法！”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潮水上涨的声音。 “他已经走了，你看不到吗？”他说，“你落单了，今天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再在人界活下去！我可以帮助你，伊文斯，他根本不值得你冒这样的险——” 他听到一个冰冷轻快的声音。 “我喜欢他。”海妖说。 希尔维一阵头皮发麻，仿佛回到遥远的古纪元，再次听到这海妖的诅咒，带着任性、恶意和冰冷，让他们不通情由，不知进退，能干出任何疯狂的事来。 水位继续上涨，幽灵离他很近，他不敢让它再飞得超过一臂之遥。 “他去了他该去的地方，”那个声音继续说，“现在让我们两个留下的，终结这件事吧。” “为什么？”希尔维说，“我不相信你没有想过，魔法纪元不在了，前面一片黑暗，已经没有路了，我们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海妖远远从水中露出双眼，那并不是他想像中，这物种被情绪和本能所控制美貌冰冷的面容，那张少年人般的面孔上，有一双历经沧桑，镇定而悲伤的眼睛。 他说道：“这事和古纪元一点关系也没有。” 它再次从水面消失，希尔维大叫道：“滚开！你不明白——” 他的话还没落音，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往下一拉。 他跌落进无边的大水中，而于此同时，他的幽灵直冲而下，朝水中的力量疾射而去，他清楚地意识到，它射穿了他的身体。 海妖到死都是海妖，他心想，不知变通，总归会因为愚蠢的—— 这时他看到伊文斯的脸，海妖冰冷敌意的脸，幽灵穿过他的身体，却没有冻结血管，水下的力量太过庞大丰盛，那是魔法纪元海洋所拥的力量。 海妖的爪子一掠而过，他没看清楚，血便溢散了出来，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门开了。 这一刻，这片海域和魔法纪元连接了起来。 那一刻他的面孔因愤怒和嫉妒而扭曲，他意识到为什么发生海啸。不是地下版块的移动，而是最古老的魔法：海皇回来了，寻找他遗失的子民！ 他为一只该死的海妖回来了！ 他缓缓浮上水面，血持续不断地流出来，把水染得一片血红，幽灵在他身周哀鸣，他茫然地看着在他身侧浮起的海妖。 “这不公平，”他喃喃说，“他放逐了我，只为了一座该死的城……把我驱赶到这片空无的纪元……他发誓，永不接纳……只为了……” 他看着海妖，濒死的眼瞳透出光亮。“但海皇回来找你了……他什么时候……来……”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的眼睛永远闭上了。 幽灵发出一声最后一声低沉的呜咽，便在空气中消失了。从此以后，人界来自冥府最强大的力量通道，关闭了。 伊文斯朝着海底坠落下去，最后的时候，他意识到有人接住了他。 “伊文斯。”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听到担心的私语。 他看到一抹金色的长发在水中摇曳，宛如正午盛放的阳光。 “妈妈……”他喃喃说。 “你到家了，你到家了，孩子。”她说，紧紧抱着他。 他感到同族轻盈的游曳，感到担心的目光和轻声的低语，带着惊叹。充盈的力量环绕在他周围，远方是海皇恢宏的宫殿。 “我就说过，我就说过，”她哭着说，“一切自有安排。” 他转过头，看到安东，他痛苦地抓住一小片珊瑚礁以稳定身体，还咬着那个可笑的氧气管。 看到他醒了，他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伊文斯。”他说，声音是通过魔法传出来的。 “我很高兴看到你全家团圆的场面，”他说，“现在请恕我无礼，我必须离开这里，到上面去把羽毛晾晾干了。” 尾声： 海水淹没了临水镇，然后就退去了。 很少有人注意到这次小型海啸，只有当地的新闻花了点时间报道这件事，说说某个废弃的小镇昨日被水淹没，所幸无人伤亡，两个冲浪者被卷到海里，但幸运地活了下来。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春宵一度+天堂+秘密+倾国+海妖的国度+弗林的家庭梦想+致导师们 作者:狐狸/fox^^/小莫 第 17 章 午间新闻里，有电台采访了两个幸运儿，两个年轻人兴高采烈，朝着镜头嚷嚷：“我们一下子被拍到了水里——” “我们吓得半死——” “但海洋好像不准备要我们似的，又把我们吐出来，丢到沙滩上！” 然后两人快乐地还击了下掌。 新闻进入下一条，主持人面带笑容，说道：“近日来，经济终于回暖……” 第 1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