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怪胎》 正文 第1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节 《重生之怪胎》作者:悠斋闲人 文案 黑发黑衣冷言寡语,目测冰山面瘫腹黑攻一枚; 气质出尘笑脸迎人,目测高贵温油治愈受一枚; 呵!呵! 我会告诉你其实冰山就是因为他狂妄自大目中古人吗? 我会告诉你其实温油就是无良笑面虎在空手套白狼吗? 别天真了!腹黑冷艳和治愈健气这种高端属性我怎么可能会便宜了那两个贱人呢?! 一头天生异变的妖兽,一只残暴千年的恶鬼 简而言之,这就是俩怪胎祸害完对方又合起伙来祸害世界的故事! 本文1v1,he,强强,主角非人类,三观不正,伪重生。 内容标签:重生 灵异神怪 恐怖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浅醍,商略 配角:篱术,莫镶,陆小刀 ┃ 其它:妖鬼一家亲,道士爱妖精 ☆、镜神(1) 热。好热。 男人从浑身难耐的燥热中醒来,摸摸额头,全是汗,身上的丝质睡衣也被汗透了,他困惑地拿过空调遥控器,温度已经调的很低了,但是还是很热,周身的空气就像处在烈火炙烤中,水分被完全蒸干,身上充满粘腻的不适感。 晃晃头,所有睡意都已被炎热赶跑,身边熟睡的妻子翻了个身,将背朝着他,男人看妻子一眼,起身慢步出了房间。他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桃木门在被合上的时候发出微弱的一声“咯嗒”,像人濒死前最后一声气咽,双人床上的女人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黑暗中潮湿的人眼泛着不自然的水光,里面跳动着一直隐忍的惊惧与恐慌。 男人离开房间,觉得卧室外的空气要好一些,似乎胸口不再那么闷抑,但是热度不减。借着窗外泄进的月光,他打算到厨房喝点水,再去换一身睡衣。来到楼梯口往下看的时候,莫名地,男子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明明不是很长的楼梯却因为黑暗而像是被延长了无数倍,恍惚间好似看不见尽头,那木质台阶一直向下蔓延,沉入了深邃的幽暗中。他定定神,眯起眼再看去,这还是那条日日走过的阶梯,他将适才的幻觉归咎为燥热烦闷引起的不良反应。 穿过客厅时,眼角闪过一抹突兀的明亮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下意识看去,是摆在博古架上的一面青铜镜,可是没有光源,这镜子是怎么突然反射出那么亮的光的?男人狐疑地走到镜子前,这是他前不久花大价钱买的一面千年古镜,制作十分精美,镜面旁刻着一圈祥云花纹,背面的图案更加别致,一朵莲花静静盛放在利剑的剑柄处,柔美与刚强的完美结合。当初他便是看中了镜子的精致和特别,现在的市场上,青铜器不是赝品便是带土腥味儿的,他这一件的来历自然也不会太干净,但那又有什么关系,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都能拥有。 此时男人默默地站在镜子前,迷醉地欣赏着它,室内光线微弱,只能看到镜子的大概轮廓,连那些吸引他的雕刻都看不见,可他就是不可抑制地看它,多么美的艺术品啊,它的每一笔刻痕,每一轮线条,每一个凹凸,都是这样的迷人,就连那股铜锈带着腥气的味道都有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男人着迷地嗅着这种味道,简直要上瘾一般,所有热度似乎都突然抽离了,一阵阴凉遍布全身,让刚刚受过酷热折磨的他舒服得简直要呻吟出来,男人靠镜子更近了,僵硬的脸上露出一种痴迷。 明明没有强烈的光源,那镜子却像自己会发光一样,镜面上有光影跳动,随着男人的靠近,光影逐渐成形,竟像是个舞袖的女子,忽远忽近,不时闪烁的光影,勾勒出舞女窈窕的身段,优美的曲线和轻盈的舞姿。 他伸出手去抚摸镜面,往时冰冷坚硬的青铜,今日摸上去竟全然是另一种触感,就好像……摸到了女人细腻温暖的皮肤,温润柔软,再看那道舞蹈的人影,越发变得明显了,已渐渐显出模样,大红的裙装,纷繁的彩饰,红艳的妆容,与女子秀美的容颜,都一一在目,那新娘闭着眼,拖着沉重的嫁袍却丝毫不为其所累,不停地跳动着,像要永不停歇。 男人着了迷般看着,看着新娘好似跳动在自己指尖,那一身嫁衣红得几乎像是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甚至,他觉得自己已经触到了那种炙热,沿着他的指尖,一路向上,蔓延到他的全身,几要引得灵魂也跟随这种舞步战栗起来,女子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 是夜同一时刻,就在男人触到那团火光的刹那,城市的某个角落,面容懒散的青年男子突然朝这个方向望来,舌尖轻轻点过唇瓣,眼梢一抹贪婪的色彩转瞬即逝。 苏浅醍停下车,朝面前被人群包围的豪宅走去,凑热闹的住户们将他的目的地围得滴水不漏,他努力向里面挤去的行为引来人们的不满,现在的小年轻怎么都这么没礼貌,看个热闹挤什么挤?不知道讲究个先来后到啊?! 面对众人指责的目光,苏浅醍终于无奈地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住户们顿时惊异地退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拉禁戒线的同事也忙拉起带子让他进入。直到苏浅醍走进豪宅,身后的人们还在诧怪,想不到这么个白嫩俊秀的年轻人却原来会是警察。 一进到屋里,正在和身旁人说话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便笑脸迎了上来,“小苏回来了啊!” “组长。”苏浅醍颔首示意。 “你这假期刚完就出了案子,看来该是劳碌的命,天老爷都见不得你休息好啊!” 重案组组长刘海平长着中等身材,体态健壮,人到中年但精神头很好,总是满面红光,说话喜欢大着嗓门。只见他爽朗一笑,厚实的巴掌就拍上了苏浅醍看似单薄的肩膀,他身后刚才同他说话的年轻人看着都替苏浅醍疼。 倒是被拍的苏浅醍好像早已习惯了面色不改,连晃都没晃,苦笑道:“组长你就调侃我吧。” “哈哈,也算是能者多劳,你就别郁闷了。对了,我给你介绍个人。”他说着拉过身后的年轻人,“喏~这是我们组新来的‘菜鸟’,陆小刀。” 陆小刀有些婴儿肥,眼睛笑眯眯的生就一副亲切模样,他看着苏浅醍,有些局促。 “小刀啊,这位可是前辈了,苏浅醍,别看他年轻,我们组头号狐狸就他!一等一的阴险狡诈,办案倒是不含糊,你该学的学,可平时躲着点,不然什么时候栽他手上都还傻乐呢!”刘海平语重心长地教导着,直把小菜鸟唬地一愣一愣的,看向苏浅醍的目光又惊又惧。 被黑了的苏浅醍看似不在意地浅浅一笑,朝陆小刀无奈地摆摆手,无辜的模样,配上那张俊俏的脸蛋,怎么看也不像组长口中的可怕,单纯的小刀同学顿时安下心,认定组长故意吓唬他呢,也冲苏浅醍傻呵呵的笑,一旁的刘海平不忍直视地抚额,完了!就知道那番话又白说了,为什么现在的人都这么肤浅呢?为什么不能透过表象看本质呢?为什么就是不能看穿苏浅醍那张小白莲的皮相下包裹的邪恶灵魂呢? 所以说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苏浅醍哪怕一句话也不说,光靠脸蛋那杀伤力也比刘海平的苦口婆心翻了三番啊。 “好了组长,你再不给我看尸首我可就回去了。” 苏浅醍一句话将刘海平从人心不古的“悲痛”中拉回来,说到正事,刘海平的神色严肃了许多,而且隐隐有些难看,他看苏浅醍一眼,朝里走去。“你跟我来。” 苏浅醍暗中打量刘海平皱起的眉峰,和一讲到尸体就脸色苍白的陆小刀,心下不由升起好奇,看来这个案子不简单啊,小菜鸟也就算了,能让从警多年的刘海平露出这种神情,可见有些棘手了。虽然假期刚过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办案,但是此时他的心里只有满满的斗志,越有难度,越好玩嘛…… 若是放到几十个小时后,苏浅醍一定会咆哮尼玛这坑爹的好玩啊!只是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件命案为自己带来的,将会是什么。 当看到客厅里的那具尸体,苏浅醍多少能够理解刘海平和陆小刀的心情了。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能变成那样,那几乎很难再看出是个人,身体被完全碳化,成了一块枯黑,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触碰焦尸,碰到的地方却比豆腐还要脆弱,一下子就被捅穿了,落下黑色的粉末。苏浅醍皱着眉直起身,环顾周围,极其奇怪的是,人都被烧成这样了,他周围却没有丝毫烧灼的痕迹,地上的地毯除了印着些尸体留下的黑痕和粉末,连点黄色的烧焦都没有。 “死者名叫周拓德,是个商人。”刘海平来到苏浅醍身边, “有可能是死后移动尸体吗?” “目前看来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现场实在不像是第一现场。可是按照死者妻子的说法,似乎又有些不通情理。” “哦?”苏浅醍侧首。 “听死者妻子杨萍说,死者是夜里起夜,然后就没回来,等她早上下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了。” “起夜?做什么?” “她说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除了过度悲伤和恐惧外,还有些什么,但是她的精神状态十分不好,我看她都快崩溃了也就没有追问。” “啧~精神状态不好……”苏浅醍斜乜着刘海平,组长大人怒道:“本来就是!你自己去看看,那女的一副马上就要抓狂的样子,谁敢逼着她?这要一头撞死了我怎么交代啊?!” “哼,我去看看。”苏浅醍傲慢地走开,刘海平担忧地看他,这家伙可不像自己这么怜香惜玉,“喂小苏!你可悠着点啊!别真把人逼死了,人刚死了老公,有点同情心行不行昂?” 苏浅醍敷衍地摆摆手表示了了,但事实上,背对着组长的他一脸不以为然,同情心要能破案还要警察有什么用? ☆、镜神(2) 周拓德的妻子杨萍的精神状态何止是不好,简直是差极了,苏浅醍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浑身颤抖地蹲在墙角,面色青白,双眼充血,瞳孔放大,两只手像痉挛了一样呈爪状摆在胸前,看守她的安棠捧着杯茶水无奈地站在一旁,见苏浅醍过来便微笑地做个嘴型,无声地打了招呼。 苏浅醍朝杨萍努努嘴,安棠看了眼墙角的女人,叹口气,凑到苏浅醍耳旁轻声道:“已经这样一早上了,谁也不让凑近,早上还是邻居听到她的惨叫声跑来看到尸首才报的警,我们来时她就蹲这。组长之前来问话都是隔着两米,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他起来了’‘我在睡觉’‘他出去了’,再问就是一个劲儿的不知道,唉~真是吓惨了。” 安棠似乎有些同情这个可怜女人,大概是想到要是以后自己某一天起床发现丈夫变成了一堆焦炭的情景。 苏浅醍一撇嘴,冷笑道:“真的只是吓到了吗?” 安棠猜测着他话中的意味,犹疑道:“也许人家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再说老公变成那样的确是挺吓人的。” 苏浅醍却不管她,径直走向杨萍。察觉到有人的靠近,杨萍的神色明显慌张起来,整个人紧紧贴着墙面,像要把自己变成一张壁纸。她疯魔一般挥舞着手臂,偏又怕真的碰到什么,动作僵硬而拘束,口齿不清地嚷着“走开!走开!”。 苏浅醍冷漠地俯瞰着她,“你丈夫晚上起夜做什么?” 问题一出口,杨萍就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她捂着脑袋大声嘶喊,好像苏浅醍的话触动了某个开关,抑或说,触碰到了某些她极力忽视的记忆。 苏浅醍不满地蹙起眉,这样根本就问不出什么嘛。 一旁的安棠“哎呀”一声,将他拉出了房间,“祖宗诶!您就消停下吧,她刚安静了一会儿呢。” “给她打点镇定剂吧,这怎么受得了。” 从房内传来的惨叫声贯穿耳膜,刺得他头疼。 安棠赏他两个白眼,回屋关了门。“你是医生啊听你的?” 刘海平一见这情形便猜了个大概,憋笑道:“早跟你说了吧,和那女人沟通?要减寿的!” 苏浅醍风一般地掠过他身边,直接来了个无视到底,刘组长一口闷气憋在了胸口,这特么到底谁是老大? 回到客厅,周拓德的尸体已经让人搬走了,剩下地上一条白线勾勒着生命曾经的轮廓,周拓德生前也是风光过的人了,如今落得个比纸单薄。 他看到陆小刀正站在一台红木架子前打量,嘴里还啧啧有声,不知嘟囔着什么。 “看什么?” 突然冒出的问话把小菜鸟惊得一跳,待看清苏浅醍,小刀同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耳廓泛红,磕巴地解释道:“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啊,那周拓德还是个收藏家。” “有钱人嘛,大多爱玩这个。”苏浅醍漫不经心地说道,目光从架子上雷达般扫过,最终落在一面青铜镜上,“呵,这要是真品,那周拓德若是不死也够喝一壶的了。” “咦?”陆小刀凑上去观察,眼神有些惊讶,“这面镜子很特别啊,青铜镜的雕刻手法众多,纹饰内容也是丰富多彩,大多是以几何纹饰、禽鸟花卉、神话传说还有写实图案为主,但是这面镜子的图案,莲花和剑在一起?也不知寓意为何,很少见呢。” “你对这还有研究?” “啊……我爸爱好,我其实不太懂,就是耳濡目染。” 苏浅醍点点头。 走出周宅时,之前看热闹的住户似乎少了一些,但是重又围了许多新闻媒体,见到苏浅醍出来都挤着询问他案件的详细情况,苏浅醍避开那些长枪短炮向自己的车走去,在打开车门的刹那,他心中一动,抬头看去,人群的后方一个异常安静的男人正站在那里,冷眼看着周宅,看他表情好似漫不经心,但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他身周一圈竟没站一个人,而拥挤的人群却也没发现其中异常,那男子站在拥挤嘈杂的人堆就像是鹤立鸡群,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会住在这一带的。 不是记者,不是住户,却为何会出现在这呢? 说不好是出于怎样的心情驱使,苏浅醍走向了陌生男人。 “不好意思先生,可以打扰一下吗?”一边礼貌地问话,一边亮出警官证,果断的样子分明是不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那男人却没有丁点自己正在被警察询问的自觉,他只是冷漠地瞥了苏浅醍一眼,几乎是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恩”。 这还是苏浅醍第一次被这样傲慢地对待,对方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他很不爽。 拽什么拽,长得帅了不起啊,等哥逮着个理由,就让你也尝尝局子里的茶水味。 想到那不管喝多少次都还是让自己难以忍受的味道,苏浅醍心底的小恶魔嚣张地大笑起来。 纵使心里都已经吐槽吐得一塌糊涂了,苏浅醍的表面看上去还是那样的正直与无害。这揍是一个好警察该有的素质啊有木有! “请问你认识死者吗?” “死者是谁啊?”陌生男子反问道。 “……”他连死的人到底是谁都不知道还在这看了这么老半天?难道自己真的看走了眼,这男人其实就是个比较不动声色的高度热闹爱好者,站这纯粹是为了围观? “我看先生应该不是这里的住户吧,那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呢?” “你怀疑我?”男人终于正视了一次苏浅醍,但是直白的话仍然让他闷呛了一下,不过苏警官可是不会那样轻易服输的,他直视男子黝黑的眸子,气势逼人地说道:“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命案现场,我怀疑你有什么不应该吗?” 这一次,男子眼中的讥讽展露无疑,口气毋庸置疑的肯定,肯定得让苏浅醍恨得牙痒。 “明白告诉你,盯着我是没用的。这案子,你们搞不定。” 说完他就昂着头走开了,留给苏浅醍一个牛逼哄哄的背影。苏警官目瞪口呆,这自大狂妄的混蛋! 叫过一起在组里工作的何勇豪,苏浅醍吩咐道:“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没有,就那个高高的那个!带回局子。” “为神马呀?”何勇豪虽然比苏浅醍早来两年,但是长时间受苏浅醍的淫威影响,在苏浅醍面前基本上也就这一句之力,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他不是这里的住户,又不是记者,却在这看了很久,而且通过刚才和他的对话,我怀疑他知道一些这案子的内幕。”苏浅醍异常严肃地回答。 “这……”何勇豪看着对方咬牙切齿的表情,很有些犹豫,小苏你确定不是因为某些不明原因被人家给气到了所以公报私仇吗? 不过在接收到苏警官充满杀气的眼神后何勇豪立马没节操地改口:“保证完成任务!” 何勇豪屁颠屁颠地追上那个黑衣男子,尴尬地向对方表示为了办案希望对方可以协助警方到警察局做一些相关调查。 男子了然地看一眼苏浅醍,确定自己从对方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得意,当下有些不耐,他生硬地解释道:“我根本就不认识死者。” 何勇豪有些难做,可转念一想到苏浅醍的那个眼神以及他以往的事迹,何勇豪顿时从心底涌起了巨大的勇气,强硬道:“请您务必与我们走一趟。” 同时心底默默为男子哀悼,你尊的尊的不要怪我!我也是受人压迫受尽剥削受制于人……总之冤有头债有主,要为难你的人不是我,来,向后转,看到那个长的很好看但是笑容很邪恶的男人了没?对,就是那个!这些都是他指使的,您有何冤屈只管找他就好,千万不要殃及无辜。 回到局里,苏浅醍首先被告知周拓德的公司秘书已经被请来了。 “不过……”陆小刀圆圆的脸蛋上泛起一丝尴尬和羞涩,苏浅醍挑剔地白了他一眼,这孩子的感情怎么总是这样过剩,“有话就说!犹犹豫豫地像什么样子?!” “呃……就是,她,她怀孕了。未婚……” 苏浅醍了然,再看陆小刀完全闹了个大红脸,心中暗笑,真是单纯得过分了,这也能当上警察?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该说的话就说,大家都是一块儿工作的,用不着藏着掖着。” 平时那装出来骗人的不算,难得的苏浅醍摆了次正经模样,倒真有些前辈风范,竟然把陆小刀感动得不行,心中对苏浅醍的好感和崇拜蹭蹭蹭地冒。 嘤嘤嘤老爸果然是骗人的,这世上就是好人多嘛!什么世道险恶,当警察更不太平,防外难防里的,看苏前辈人多好,刘组长除了人唠叨点手劲儿大点也很好,嘤嘤嘤…… 周拓德的女秘书未婚却怀孕了,联系一些事稍微想想就知道,这孩子是周拓德的。这种事你情我愿,而且发生的太多了,苏浅醍才懒得在乎什么道德底线的事呢,只要对他破案有帮助的,管你第几者插足。 ☆、镜神(3) “唐秘书?” 桌前的女人闻言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眼角还有泪痕,是个很漂亮的女人,长卷发,又圆又大的眼睛,尖俏的鼻子,除了不施粉黛的脸上略显憔悴。苏浅醍一眼看到她下意识护着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 “死者周拓德近期有什么异常吗?” “这这……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唐茵茵的声音低低的。 “哦?是吗?”苏浅醍嘴角一勾,俊俏的脸上立时透出股邪气,唐茵茵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我就是觉得,他最近,睡眠不太好。” 睡眠不好?这发现还真是…… 看见苏浅醍面露不满,唐茵茵慌忙解释:“是这样的,他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我,我以前从来没见他失眠过,就算是生意上遇到问题,但是第二天他的精神头都还是很好。可是……最近他老是上班打呵欠,有此还差点在会上睡着了,我看他的脸色,也不是太好。” 这倒是值得关注了。苏浅醍点点头,“你记得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嗯,半个月前吧。好像是2号。” “你记得很清楚。” “啊……这个,因为……因为那天,他到我家去了,所以……”话说到后面几不可闻。 苏浅醍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唐茵茵的尴尬和窘迫,继续逼问:“他每次去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不是……因为2号之后,他就没有再来找过我,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经常犯困的。”女人咬着唇,边说边哀怨地看了眼苏浅醍。 “这样。那他2号那天有说什么吗?”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他那天有点兴奋,不过他刚买了个古董,他一向喜欢这种东西的,也算正常吧。” “你还记得是什么样的古董吗?” “是个镜子什么的吧?我记不大清了,我对这个不太了解的,都是他一直在说,当时他还特别高兴地说下回拿给我看,不过后来他好像忘记了,我也没放在心上。” 镜子?苏浅醍脑中闪过一面据说很不同寻常的青铜镜。也就是说,周拓德的反常是从他得到那面青铜镜开始的,也许镜子是一条线索,不过现在还不能断定。 “谢谢你的配合了唐小姐,那么你先回去吧,为了方便我们随时联系你,请保持通讯畅通。另外,如果你再想起什么,请随时联系我们。” 唐茵茵如蒙大赦地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起身。 苏浅醍让陆小刀开车送她回去,看唐茵茵逃也似的背影,旁边的人都忍俊不禁,苏浅醍审问时的确给人很大压迫感。 送走了唐茵茵,苏浅醍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位客人需要好好“招待”。他阴险一笑,朝审讯室走去。 黑衣黑发的男子活脱脱一b,坐在昏暗的房间里,还是那么沉默,刀削般的脸庞,明星般灿烂的五官熠熠生辉,只是透出股子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默然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或担忧,这种淡定与苏浅醍内心所盼的反差让苏警官心中的不爽几欲爆棚。 其实苏浅醍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就这么不待见那个陌生男人,大概是看不惯对方那明明什么也没讲但就是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吧。向来自诩人生淫家、把妹破案都高人一筹的苏警官怎么能够容许有人在面对自己时不无地自容也就算了,还这么傲慢呢? 那何止是傲慢,简直就是无视啊! 苏警官的内心如何澎湃汹涌大家也都接收不到,警局里的所有人只是把苏浅醍那不断散发的怨念归结为小苏他见不得有人比自己帅,并且本着珍爱生命、远离人形暴龙的原则,让自己透明一点……再透明一点…… “怎么样?警察局的茶水味道如何?若有什么招待不周之处,先生一定要提出来啊。” b淡淡地看了眼对面假作热情的年轻警官,轻描淡写道:“还行。” 啧~早知道就在茶里面再加点料! “那我们就开始吧。姓名?” “商略。” “职业。” “无业。” 苏浅醍怀疑地看着b,好吧是商略,对方虽然没什么名牌着身,但是怎么看也不像无业游民啊。 “年龄。” “忘了。” “……请严肃点!”苏浅醍拍了下桌子。 商略慢慢挑起眉睫,面上似笑而非,刺眼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投映出密集的眼睫下一片阴影,在显得分外苍白的脸上突兀地展开,有种吸血贵族黑金般的奢华感,妖艳且妩媚,却透出种讽刺和邪肆。苏浅醍突然打了个寒战,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吸血鬼这种虚幻的东西。 “28。” “今日凌晨你在哪里?”光看周拓德的尸体完全没办法判断死亡时间,警察只能根据杨萍之前的话猜测大概。 “城东。” 苏浅醍挑眉,周拓德居住的小区在西郊。 “具体地点。” “御盛大道附近。” 御盛大道是城里有名的红灯区,可谓龙蛇混杂,可算是城里最乱的地方之一,在那种地方,哪天死上一两个人恐怕都没人发现。警方一向头疼,但是却始终无法渗透控制,可见御盛里面潜伏势力的可怕。 这家伙看着人模狗样,却原来混那种地方,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是放高利贷的,个子那么高,摊着个面瘫脸,搁那儿一站也挺有气势的。苏浅醍无礼地打量商略,商略也不在意,就这样坦然地直面回去。 “有人可以帮你证明吗?” “没有。” “这么说……” 苏浅醍话未说完就让人打开门打断了,“小苏!” “啧~”不满自己审案被打扰,苏浅醍凶神恶煞地回头瞪去,是局长,苏浅醍瘪了嘴巴,冒犯掌握自己身家财政的人总是不明智的。 无奈起身出了审讯室,“有事吗局长?” “里面的是谁?” 苏浅醍一个侧身巧妙地挡住了局长望向商略的视线,讪笑道:“一个证人,就问问话。不劳局长大人您操心的!” “哼,你小子少来,把人给我放了。” “凭什么?!”苏浅醍一瞪眼,他向来不喜欢别人干预自己办案,局长以前也不曾管过他。这次他就是想给商略一点苦头吃,反正12个小时以后也得放人,哪想到居然会让局长出来干涉。 “小苏你真是太胡来了,没证据也敢抓人。我看你真是太顺风顺水了,连规矩都忘了。”局长严厉地说道。 把柄被抓到,苏浅醍也没了气焰,可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就是问问话,又没把他怎么样。而且他当时说的话的确很可疑嘛。” 局长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心道平时就是太宠着这些小的了,搞得现在无法无天,小苏倒是个好苗子,就是这脾气,实在是不知收敛。年轻气盛的,说不得哪天就捅了天。 他左右看看,凑到苏浅醍耳边耳语:“小苏,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是有人放了话了,里面那个人你动不得,不想倒霉就快点放人。” “是谁啊?”能惹得局长这样如临大敌,苏浅醍也不禁有些好奇。 “这你就别问啦,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里面那人既然不是嫌疑人,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好啦好啦,知道了。”苏浅醍努着嘴,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商略必是有大来头的人,没必要为了一时赌气让自己遭罪。 于是,商略就这么在苏浅醍的冷眼和局长警惕的目光下走出了警局。 从苏浅醍面前走过的时候,商略停顿了片刻,突然微微低头逼到苏浅醍面前,看着那人在瞬间惊诧的面孔,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但是淡得难以捕捉,两人笔挺的鼻梁几乎顶到了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充斥着鼻腔,商略的眼睛不同于他懒散的作风,眼窝深遂,眼眸睥睨,剑眉斜飞,配上立体的五官,很有种风情,只是通常都让他倦怠的表情和目空一切的性格掩盖了去,此时,那妖醴的眼眸深沉得像个能将一切吞噬的黑洞,连光明都无法存活。 苏浅醍有片刻的恍惚。 “你姓苏?”低低的嗓音响起,充满迷惑的怪力。 回过神来的苏浅醍不禁觉得丢脸,深吸一口气后苏浅醍冷笑地反问:“是又怎么样?!” 商略退了回去,顷刻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什么。” 接着他不看苏浅醍难看的脸色,径直走了出去。 重新接触阳光的刹那,他微微眯起眼,有些惬意,又有些漫不经心地走出大门,一直揣在黑色风衣口袋里的右手伸出,落下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仔细看去,会发现绿油油的叶面上隐约描画了什么纹路,但又像是树叶自身的叶纹。神奇的是,离手时还生机勃勃的叶片转眼就枯萎焦黄,待落到地上,已只剩下一簇灰烬,顷刻间让风弥散了去。 拿手机拨了个号,没响三声对方便接了起来,苍老的声音充满恭敬,“商先生,您还好吧?” “没事。” “今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让您受了委屈。” “不算什么,他们也是职责所在,你不必为难他们。” “是是,我记下了。” “就这样吧。”说完就挂了,一点也不客气,而电话那一头某位常年位居高官的老先生却一点也不在意地放下了电话。 ps:忘记说了 这里面的所有专业知识 像什么警察办案之类的 那完全是闲胡诌的啊!o(╯□╰)o所以认真你就输了~(_)~大家见谅~~~就当架空看吧 ☆、镜神(4) 苏浅醍抓着个放大镜当扫描仪使,搁青铜镜前摆弄来摆弄去,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蚊子,半天下来最终撇撇嘴,还是没看出这玩意儿有什么猫腻。不就一古董嘛,顶多值点钱,这屋子里比它值钱的也不是没有,它真的会是害死周拓德的原因吗? “小苏啊,你这主意能管用吗?”何勇豪跟一旁拉着个下巴也瞄了半天,“这一堆东西可不容小视,你这扣着不交,时间一久组长也瞒不住呀。” “啰嗦!我这不正在试着呢嘛~若是周拓德真因为这面镜子遇害,你把镜子交上去了,上哪儿找凶手的线索?!” “就因为唐茵茵一句话?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苏浅醍一个斜乜,毒蛇毫不客气地张开了血盆大口:“我说你还有没有点警察的基本素质?难怪混了这么多年连个官都没当上。” 残招毒液洗礼的何警官默默地瘪了嘴,满脸凄苦。对面正剔指甲的安棠闻言不禁嗤笑出声,冲着何勇豪小声道:“该!让你招他!这么些年也没个记性,回回自个儿往枪口上凑,让姐想救你都没办法。” 看对方那垂着脑袋苦着脸的委屈模样,活像只挨主人训的大狗,安棠哈哈一笑,揉了揉“大狗”的头,颇为满足。 无视了这两人,苏浅醍招呼过陆小刀,让他把镜子放回原处,并且交代所有古董都不能动,总之周拓德死的时候这客厅什么样,现在就还得什么样。 小菜鸟点头如捣蒜,按吩咐一一做了。 “行了,让人先看着,可不能出啥差池。咱这撤吧。”苏浅醍摸着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安棠回过头来,“诶?不守啦?” “守株待兔不是我的风格~镜子虽然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可人不能让东西绑死。走吧,刚组长打电话说杨萍醒了,我倒要看看,这女人能疯成什么模样。” 赶到医院的时候,杨萍正在抹眼泪,刘海平坐一旁纠结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见苏浅醍过来连忙站起来:“苏啊,咱可说好的昂。” 他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杨萍,耳语道:“她这刚算稳定下来,你可不敢刺激人家。” 苏浅醍笑眯了一双丹凤眼,无辜道:“组长,我什么时候刺激人了?我一向都很温和温婉且温柔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笑脸对向身后跟上来的三人,何勇豪和安棠汗毛都竖起来了,惊悚地瞪着一双眼,头一阵狂点,而最后面的陆小刀则傻呵呵地乐道:“对呀对呀。”简直就一突漾突奶一敷的真实写照。 刘海平捂着胸口,觉得自己被刺激得要犯病了。 苏浅醍则直接绕过刘海平,走到杨萍身边坐下了,“杨女士,你现在方便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杨萍红肿着双眼,似乎对苏浅醍有些印象,心有余悸地看他一眼,犹疑地点点头。 “你对你丈夫遇害那夜的情况还有印象吗?” “就……就那样,我们挺早就睡了。” “他起夜的时候你是有意识的对吧,你知道他下楼做什么吗?” “不知道!” 杨萍回答的很快,但是苏浅醍敏锐地抓到了她眼中的恐惧,联想之前杨萍神智不清醒时也是在这个问题上反应过激,苏浅醍毫不放松地步步紧逼,“你真的不知道?听说你丈夫最近的睡眠不是很好,他经常起夜吗?” “他……” 杨萍目光闪烁,苏浅醍不待她犹豫清楚便紧接着追问道:“或者说你知道他最近被什么而困扰?!” 杨萍紧张地攥紧手中的被单,整个人有些止不住地发抖。 而苏浅醍眼神犀利毫不放松地刺着她的脸,放上了最后一棵稻草,“周拓德的一切反常是不是和你们家客厅的那面青铜镜有关?” “呜……”杨萍失声痛哭出来,用被单捂着脸。 刘海平在后边看到这有些担心地上前一步,但最终看着苏浅醍坚定的脸色退了回去。 杨萍嚎啕了一阵,终于重新开口:“我真的没想到,真没想到!他、他……那面镜子,早知道会这样,我说什么也拦着他呀,这做了什么孽?!让人遭这种罪?他,他就不该买那面镜子,我该拦着他的啊呜呜呜……” 苏浅醍的眸子都亮了起来,“这么说,凶手的确是为了那面镜子杀害你先生的了?” 出乎意料地,杨萍摆手否定了,“凶手?凶手?害死他的就是那面镜子啊!哪有什么凶手,那面镜子就是凶手!对!那个魔鬼,那个害人的东西!我早该砸了它!砸了它!!!都是我太害怕了,我不敢承认,才变成今天这样,拓德他才会死的啊……” 杨萍时而愤怒激动地挥动手臂,时而哀痛伤切地捂脸痛哭,苏浅醍皱起眉,不是很明白杨萍话中的意思。 等杨萍稍微平静一些了,他接着问道:“杨女士,可以说的具体一点吗?关于那面镜子,你到底知道什么?” “警察同志,我劝你们别查了,没用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用了。” “杨女士,你难道不想为你的丈夫报仇?就这样让他白死了而让凶手逍遥法外?” “不!不,你们不懂,你们帮不了我,这仇我也报不了,这都是命,他买了那面镜子,这就是命中注定了。现在人都已经没了,还要交代有什么用呢?!” “杨女士,我是一名警察,查出事实的真相是我的指责使命,也是我的天性,既然接手了这个案子,不一探究竟,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萍幽幽地深望了苏浅醍一眼,“你若真的要知道,我就告诉你,但是就像我说的,现在知道什么都没用了,而且,你不一定会相信这一切。” 苏浅醍保证地点点头,刘海平也走上来搬一把椅子坐到了苏浅醍身边,仔细凝听杨萍说话。 双手神经质地搅着,杨萍无神地盯着被面,呐呐开口:“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能告诉你们我看到的。一切都是从他带回那面镜子开始。当天晚上睡到一半时他起身出去了,我以为他上厕所就没多想,接着睡了。可是一连三四天他都会起夜,我觉得奇怪,他的睡眠一向很好,以前极少起夜,怎么会连着几天半夜醒来呢?于是那天晚上,他出去后,我就跟着起来了。我以为,以为他是有事瞒着我,他跟那谁……” 她看了他们一眼,双手手指依然搅在一起,力气大得骨节都泛了白,“他们的事,我大概知道的。我觉得在外面乱来就算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到家里还不歇停就太过分了,所以,我那时候很生气,偷偷跟在他后面想看他到底会干什么。 可是我没想到,他径直走到了摆在架子上的青铜镜前,站了一会儿后就抬起手,好像在脸上摸什么。因为屋里很暗,我一开始看不清,见他这样还好笑,觉得他实在是让这些宝贝魔障了,半夜都念着要起来照照。他很喜欢那面镜子的,白天就老看,三言两语的离不开,老是提到。所以我就上前想嘲笑他没出息,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件古董迷成这样。我哪知道,哪知道他是真的魔障了呀!等我凑近了看,才发现,他根本不是在摸脸,双手不停在脸上摆弄的样子,就像……就像女人化妆一样! 而且,我看他那样,说不出来什么味道,总觉着不像现代人,很有种看那些古装片儿上面的女人的样子。我当时就有点吓到了,他那模样太渗人了,可是我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跟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地‘化妆’,直到我上去推他,他才转过来看我,可是!可是……我看见,看见他的脸完全变了,浓妆艳抹的,根本就是个女人!” “女人?” 杨萍眼眶欲裂,整个人跟打摆子一样颤个不停,恐惧像一条冰冷邪恶的毒蛇附着着她,如影随形,她甚至有种粘腻的蛇信在背上作乱的感觉,“没错!我到现在都还是记得很清楚,那是个妆很浓的女人,大红的口红,还有腮红和眼影,他明明手上什么都没拿,可是那些妆就是画上去了!” “你不是说屋里很暗吗,连眼影和腮红的颜色都看得那么清楚?”陆小刀突然开了口,倒是问出了众人的疑问。苏浅醍多看他一眼,觉得这孩子关键时候还是挺敏锐的。 “是,屋里很暗,但是当时我就是看得特别清楚。因为……因为……”杨萍突然不再发抖,完全失了神智一般陷入回忆,好久才喃喃低语:“那个镜子自己会发光,走的越近,看得越亮……” 她的脸像刷了漆一般惨白,苏浅醍甚至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青筋,这个女人真的是已到了极限。他轻柔地安抚道:“好了杨女士,多谢你的帮助,我们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多想,有什么事就叫人,门口一直有人守着的。” 杨萍却不理他,听到了也似没听到一样,自顾躺了下去,睁着双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天花板,陆小刀让她这样给吓到了,抖了一下,一行人脸色凝重地出了房门。 ☆、镜神(5) “你们信她说的吗?” 坐下来,何勇豪首先发问。 “可是,我觉得她不像说谎。”陆小刀心有余悸地小心说道。 “不一定是她说谎了,有时候,人的眼睛会骗人的。” “你是说,杨萍看到的那些是有人刻意误导?是周拓德?他特地演了这一出来欺骗他妻子,是为了隐藏什么吗?”安棠不愧是老搭档,很快就循着何勇豪的话联想出一串。 “也有这个可能,说不定他为了让他的妻子远离那面镜子而不察觉什么,所以故意这样安排,杨萍刚才也说了,她一开始从后面看不清周拓德在干什么,周拓德完全可以利用杨萍走近之前的时间改装,这种面具之类的东西他那样的人应该还是弄得到的,反正屋里光线不足,杨萍惊吓之下也顾不到看清那到底是不是真的人脸。” “小苏,你怎么不说话?”刘海平看向一直低头沉吟的苏浅醍。 苏浅醍抬起头来,看着众人,轻轻吸一口气,“我在想她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 陆小刀眼睛一亮,“你是说镜子自己发光的那句!”他也一直很奇怪这句话。 什么叫走得越近,镜子就越亮?若是镜子会发光,不是应该一开始就感觉出来吗?可是杨萍却说,一开始屋里很暗,她甚至看不清周拓德的动作,那为什么等她走到镜子边却连周拓德脸上的变化都看得那么清楚呢?这种感觉…… “感觉就像,那面镜子或者说镜子上的某样东西,只有当人凑近了,才能感应到它,于是才看得清晰,就好像镜子自己发光了一样。”苏浅醍分析道。 “这样说是不是太玄乎啦?咱们是唯物主义来着。”何勇豪眨巴眨巴眼。 “啧!”苏浅醍耸耸肩,脸上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意,“说的是啊,所以一定是还有哪里出了问题。不过现在命案与镜子相关的可能性又变大了,看来还是要从镜子入手啊。” 一笑而之前莫名压抑的气氛尽除,其他人也笑笑。 突然一阵手机铃声传出,苏浅醍接起电话,脸色倏地变了,挂掉手机,苏浅醍秀气的长眉敛着,透出股凌厉之色。 几个人有些胆颤,还是刘海平率先发问。 “怎么了?” “看守别墅的小林突然晕倒了,正在被送来。” “怎么回事?小林身体不是一向很好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 苏浅醍磨了磨牙槽,悠悠道:“打来电话的同事说,小林是碰到那面青铜镜之后就突然晕厥的,而且全身发热,持续高烧。已经在送来医院的路上了。” 又是那面镜子! 三番四次的问题都出在它身上,这年头难道连面镜子都成精了? 之前破案没有进展,就已经很不顺心了,现在连与自己共事的同事也遭了殃,苏浅醍狭长的眼危险一眯,嘴角的笑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我倒要看看,一面镜子难道也能翻了天去不成?!” 虽然电话里已经简单提了小林的情况,见到真人时大家还是齐齐吸了一口冷气,平日壮如牛的大小伙子眉头紧皱、毫无知觉地躺在床上,可以看到裸露的皮肤都已经变得通红,简直就是要将人烤死一般。 医生对于这种情况也是困惑不已,检察之下发现,小林的皮肤出现大面积的烧伤,而且随着时间的参加,烧伤程度还在加深,明明他的身边没有任何高温火源,但是他的样子就像是处在火堆里炙烤一样。 “目前只能暂时稳定住病人的情况,但是在查清导致这种情况的根源之前,都不能说他脱离了危险,病人的情况很危险,如果长时间没有办法找到根源,恐怕……” 医生未说完的话让所有人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小菜鸟陆小刀更是脸色发白,他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接触的案子就将伴随一个同伴的生死。 何勇豪狠狠一拳砸在墙上,为了这说不出口的憋屈。 安棠看看他发红的手,最终没说什么,这个时候,大家都有种想要发泄的冲动。 苏浅醍站起身,一声不吭地往外走。何勇豪、安棠、陆小刀三人同刘海平一声招呼后也跟上他。 到周宅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不知道是不是四人的错觉,白天豪华的洋房到了这寂然的夜中,更透出股子死气,黑暗隐藏起它的爪牙,只有洞开的大门在等待他们自投罗网。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2节 同守在门口值班的两位同事打过招呼后,四人鱼贯而入。那面惹出无数事端的青铜镜仍旧摆在博古架上,绣迹斑斑,淋着时光的点点泪痕,也许还有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缭乱。苏浅醍秀眉长敛,站在青铜镜前,铜绿的镜面甚至很难映出成型的人影,苏浅醍却有种自己同镜子对视的错觉,那面深埋地底、寂静千年的镜子,此刻正在同自己对视,在这间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它倒好像成了唯一有生命的存在…… 也许不是错觉。 苏浅醍伸出的手让身旁人捉住了,安棠忧心地看着他,“小苏,你可想好了,小林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生死不明,我们不希望你再出事。” 勾勾嘴角,山水般的眉眼瞬间显得有些悠远,“怎么着?这么着急给你爸妈挣补恤金啊?” 还是那样痞坏的口气,说的话却让安棠和何勇豪顿觉心酸,苏浅醍是孤儿,所以他要是因公死了,连补恤金都没地给。 苏浅醍好似无所谓地伸手握住了青铜镜,身边三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紧张得不敢出一口大气。两个巴掌大的镜子却在此刻好像重有千斤,苏浅醍提着一口气,将它拿了起来。 那三人轻吐一口气,随机又涌起更多的紧张。何勇豪不知是太紧张还是什么,出了一头的汗,这会儿才想起来擦。 眨眨眼,苏浅醍双手捧着镜子仔细端详,他毕竟是外行,当然看不出什么,镜子还是原来那面,但不知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苏浅醍觉得镜面背后的浮雕要比原来更清晰一些,铁剑同莲花相依相伴的图案,印象中勾勒的线条经过时间的侵蚀都已经模糊不清,但是这一次看,苏浅醍觉得要比上次看得更加分明,一些细节处都显现出来,更增精美。 是这镜子被人换过了,还是它……自己变了? 苏浅醍嘀咕了一声,暗笑自己的神经质,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其他人。 “还是找个专家来看看,我们这样看,也不知道到底还是不是原来那面千年古镜,说不定小林是让人害了也说不定。” 何勇豪点点头,沉吟道:“这会儿有些太迟了,明天一早我就打电话找人。” 陆小刀闻言看表,“呀!不说我还没注意,都已经1点多啦,今天晚上还真是闷哦。” 陆小刀这么一说,安棠也举手使劲扇风,“对呀对呀,我也觉得好热啊。” 而最容易出汗的何勇豪抹着脖子,一手湿,身上的汗衫都已经透了,他满脸郁闷地抱怨:“搞什么呀!这都啥季节了晚上还这么热。” 他开始脱外套。 而放下镜子后这会儿同样开始冒汗的苏浅醍突然脸色大变,低吼道:“不对!” 众人都不是反应慢的,让他这一喊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诡异,惊异地对视一眼,四人朝门口冲去,却发现怎么也打不开门,外面还有两个值班的兄弟,但是对方怎么会把他们锁在里面呢? 他们拍打大门,大声地喊门外的同事,可是外面的却一定回应也没有。何勇豪爆了声粗口,跑到窗边,却发现窗户完全琐死,怎么也打不开,其他几人也迅速去检查屋内的窗户,结果同样毫无收获,这间房子的所有窗户都像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不但锁解不动,就连玻璃都像是特殊处理过的钢化玻璃一样坚硬,三个大男人拿椅子都砸不开。最后他们想起了手机,可是今日好像他们四人是注定要被困在这了,手机完全没信号,房子里的座机也不能用。 此时屋里已经热得堪比桑拿房,四个人都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最让人惊恐的是,他们明显感觉到屋内的室温仍在攀高,高温将他们逼得无所遁形,并且步步蚕食他们周遭的空气,胸口被压迫得发紧,整个人像吞了一把沙子一样嗓子嘶哑、胸腔沉重,苏浅醍攥着胸前的衣领,骂道:“这td到底什么情况?!” 是有人在外面点火了吗?可为什么一点火光都不见呢?而且这屋子到底是什么时候让人改装成防恐基地的啊!他们在这里闹了这么久,砸也砸了,喊也喊了,就算那两个值班的同事遭遇不测,周围的邻居难道都是死的吗?还是说他们遇到了一样的情况? 安棠毕竟是女生,身体上首先撑不住,失去了意识。可是看屋里的情况,和这升温速度还在加快的可怕莫名高温,剩下三人估计也撑不了多久。苏浅醍扶着楼梯努力保持清醒,他只觉得不论是体内还是空气中的水分都要被蒸干了,自己就像是被丢进沙漠的鱼,只能无助地在死亡面前做着徒劳的挣扎。 到底是谁?是谁这样神通广大,可以做到这诡异的一切…… 特么老子居然栽在这儿了,真是……不甘心啊。 完全陷入黑暗的刹那,苏浅醍模糊地感觉自己听到了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 ☆、镜神(6) 苏浅醍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的,身子有些沉重,但是并没有丝毫之前那种炙烤的痛苦,是得救了吗?这样模糊地想着,他睁开了眼睛,待眼前的世界恢复清明,一向精明干练的苏警官人生难得地陷入了呆滞。 这是什么?床单这么红真的不是大姨妈过于汹涌一溃千里了吗?那枕头上面的疑似野鸭的生物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鸳鸯吧?还有那些花生红枣什么的以为藏在被单下老子就看不见了吗?好歹把壳剥了啊这样睡下去要成豌豆公主了好吗!还有身上穿的这个……这个……老子绝逼不认识! 一定是我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苏浅醍绝望地闭上眼睛,希望可以重新回到昏迷。 现在他很确定,自己一定是死了。而且还特么死后穿越了。最让他不想承认的就是,老子不但穿成个女人,还是个刚刚嫁人的女人。 按照网络一贯的定律,自己就算不穿成个绝世高手,也该穿成个潜力高手,最次也该是个有一技之长的,穿成个女人……也不是女侠……以后能够达到的巅峰估计就是个三从四德、贤妻良母、恪守妇道…… 这不科学…… 此时此刻,苏浅醍森森地为人生的多舛所折服,原来命运的玩笑这句话真的不是矫情,人特么再牛逼也架不住命运女神的考验、倒霉之神的眷恋。而最悲惨的就是他预感到,以自己的脾气性子,大概只有一个休书浸猪笼的下场。 这个时候,渐渐回过神来的苏浅醍终于听到了房外嘈杂的喧嚣声,他从床上坐起,看到映照在窗花上的火光。 “这是怎么了?” …… 苏浅醍先是被这纤细的女人声给惊悚了一下,紧接着他陷入了更大的震惊,尼玛老子没说话啊!尼玛这声音到底是怎么发出来的啊!尼玛老子的确是感受到了喉部的震动可是谁来告诉我它是怎么自己颤动的啊! 还没等苏浅醍想清楚自己是怎样做到的大脑不发布信号喉咙却自作主张,他便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前…… 好嘛,老子不仅穿成个女人,他妹夫的感情这身体的掌控权还不在自己身上,说到底还是亡魂一缕啥也干不了。苏浅醍一边悲哀地发现这个事实,一边又有些说不出口的庆幸,好像无法掌握身体就更容易让人产生一种于己无关的感觉,是否这样一来,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就能更加坦然。 这时,身体的原主人——无名女子,已经伸手推门,却没有推开。门从外面被反锁了。门外的火光越发明显,狰狞地在纸面上张牙舞爪,叫嚣着即将破门而入的凶残。女子惊叫一声,很快意识到了情况。她扑在门上呼喊,却始终无法唤来人开门。 门外兵戈之声不绝于耳,不断有人被杀死的惨叫声穿过门窗刺激着她的大脑。女子挣扎了片刻,终于认清了事实,渐渐地,她不再试图逃出房间,也许她也明白,就算自己出去了,也只有被那些闯入她新家中的敌人杀死这一个下场。 女子踉踉跄跄地离开房门,无力地坐倒在梳妆台前,木雕的架台上,一面精美的青铜镜静静摆放着。苏浅醍心里一跳,这好似那面引出重重疑事的怪镜子。 光滑地镜面印出女子隐约的轮廓,仍可见姣好的红颜与细致的妆容,此时让泪水打湿了,人见犹怜。女子伸出手勾勒着镜中的自己,指尖轻颤,贝齿紧紧扣着鲜红的下唇,压抑着自己的泣声。 窗外熊熊燃烧的火焰已经开始侵入房内,门窗烧了起来,屋内的烟雾越发浓烈。女子却好像已看淡了生死、认清了命运,只是静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凶恶地火舌不断向她窜来,赤艳的火光跳动在幽绿的镜面上,交织出一种华丽而邪醴的色彩,幻变着好似恶魔阴邪狰狞的笑容。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屋内的火越烧越大,滚滚浓烟呛人,女子柔婉的吟声低了下去,最终消散在一段未完的叹息中,牵着道不尽的情意与无力约定的离殇。 那面青铜镜依旧是千年后的姿态,静默地凝视世间浮沉演变,浓郁的炽烈环绕着它与嫁衣女子,像一群火热的精灵,舞动出一场祭典,热风奏着葬歌,将他们一同推向悬崖尽头。而女子被火光印得更加艳丽的脸庞上,已分不清是哀伤还有仇怨了。 某一瞬间,饱满朴实的镜面上流转过一道光华,突兀地闪现后迅速地隐了下去…… 苏浅醍呆在这副身体里,看到这一切,感觉自己隐约触摸到了什么,但还未等他理清所有,耳边响起好似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苏浅醍顿时眼前一黑,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仍然躺在周家的客厅里,几个同事昏迷在他身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室内那诡异的高温已经不见了,而他的身体幸而还是自己的。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才的那些,是梦吗?若是梦,何以那样真实,甚至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自己就像是身入一段影片中,以局外人的姿态看到了某些尘封的秘辛。 苏浅醍愣怔了片刻,直到又一声更加清晰的破碎声响起,他才看清,厅中并不是只有他们几个人,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黑色背影。挺拔的身姿,略显凌乱的黑发,以及这……熟悉的黑色风衣? 尼玛这不是商略吗?=皿=劳资就知道这家伙有问题! 商略背对地站在几个“躺尸”前面,一手插裤袋,一手垂在身侧,还是那般的云淡风轻、漫不经心,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女鬼一样……等等,女鬼?! 苏浅醍越过商略看见一个一身鲜红嫁袍的古妆女子正冷冷地瞪着他们,额上描画着莲花烙,头上凤冠欲展翅而去,身形有些虚幻,让人捉摸不透,眼中却射出了犹如实质的凶厉仇恨的光芒,苏浅醍禁不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女子的模样赫然便是他适才在不知是梦境还是幻觉中看到的那个无名女子,只不过更加怖人的是,原本娟秀的脸颊上,此刻竟有一道道裂纹自左下方的脖颈蔓延而上,破碎了一切美好,直让人看得不寒而栗。 那女子看到苏浅醍醒过来盯着自己,更加不甘地瞪过来,身上的鲜红裙袍竟燃烧了起来,烈焰环绕着她,怒火喷张,显然对于到嘴的食物跑了极为愤恨。 苏浅醍一向不信鬼神,可万万没有想到,这玩意儿竟真的存在,而且自己还撞上了。但即使你是鬼,也不代表他要露怯。 “看什么看,大妈你姨妈巾掉了!” 鬼怎么了,鬼就能没礼貌啦?!红彤彤地一个劲外露也不怕贫血。 那女鬼一愣,显然姨妈巾不属于她的知识储备范围。 商略显然早就知道苏浅醍醒了,但是却并不放在心上,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又朝女鬼逼了两步。他们明显是交过手了,那女鬼尽管不甘却心下一惊畏惧,不由自主地后退,握着一把苏浅醍只在电视中见过的青铜长剑的手微微发颤。 苏浅醍惊奇地看着商略的背影,难不成这臭小子还是个茅山道士? “我不过是求个生路,你也是同道中人,何必苦苦相逼!”女鬼色厉内荏地喝道。 “呵~”尽管没有看到商略的表情,苏浅醍也从这一声嗤笑中感受到了浓浓的不屑,“少拿我与你们相提并论。不过是个刚刚觉醒的镜神罢了,千年道行名不副实,依托人而生,却到头来反害人命,我除你有什么不对?” 女鬼死死咬着唇,苦苦挣扎想要商略放过她。“我不过是觉醒期虚弱需要力量,杀那男子是无意识为之,你若这么说,那我放过他们,远离此地,从此再不杀人。如此可好?” 她楚楚动人地看着商略,换个除这俩人以外的其他男人没准就要心软了,而商略还是想都不想,冷硬地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你莫要逼人太甚!” “因为……我饿了。” 商略这一句话的口气很散漫,好像现在不是在面对一个凶神恶煞地鬼物,而只是叙述下午茶饭时间的一个事实罢了。苏浅醍正摸不着头脑之际,那厢商略口中的镜神突然脸色大变,“原来你……!” 她没顾得上再说什么,转身化成一道红光朝窗外穿去,却在玻璃处激起一道光波,如涟漪般泛开,红光没能冲出这栋房子,让光波弹了回来,落在地上,变回女子模样。这房子早让商略以不知道什么方法禁锢了,之前发生在苏浅醍等人身上的事,转眼就在镜神这上演。 商略默然看着镜神崩溃咆哮、垂死挣扎,丝毫不为所动,步步逼向镜神,待他走至镜神身前,镜神已经完全瘫软在地上,只能无力地抬起头用仇怨的眼看他,好像商略身上散发了什么让她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完全没有力气反抗。 “喀喀喀……” 铜器碎裂的声音再次响成一串,苏浅醍看着镜神脸上的裂痕扩大开来,逐渐布满了整张脸庞。 苏浅醍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今日发生的一起,实在是超出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认知,即便精明如他,一时也难以接受。 只见商略伸出一手,不顾镜神的哀求,毫不留情地放在了她的额上,接着就如冰雪消融一般,炽烈的红炎顷刻间消退的一干二净,再不见镜神身影,而她原本匍匐的地方只剩下一面已经完全碎断成几块,毫无光泽的青铜镜。 ☆、镜神(7) “你!你把她……收了?”苏浅醍错愕地问商略,他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形容刚才那一幕,不论鬼神,那毕竟看起来是个人,可是商略挥手间就让她不见了,玩大变活人呢昂?! “降服”了镜神的商略又恢复了以前那疏懒的眉眼,没什么精神地看着苏浅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艰难地咽下两口唾沫,苏浅醍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坐在地上呢,连忙爬起身来,追到商略面前逼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那玩意儿……那是鬼吗?我好像看到她死时候的样子了,还有你!你是茅山道士?还是那啥驱魔人之类的?对了,我同事他们怎么样?不会有事吧!?” 虽然他醒过来这么久了也没见另外三人有动静,不过苏浅醍估摸着自己都没事,那三个看起来也不像有事的样子,所以也不是太紧张。 苏浅醍问的一连串问题,商略一个也没回答,不知是嫌问题太多不知从何说起,还是根本就懒得搭理苏浅醍,他只是盯着苏浅醍的眼睛,低声自语,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竟然可以突破,苏家的小子还是低估你了呢。” “什、什么?”商略声音很轻,苏浅醍并没太听清,顿感困惑。 突兀地左眼感觉一热,原来是商略伸出的手指轻轻抚过了他的眼睑,虽然对方很快就收了回去,苏浅醍还是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避,“你干嘛?!” “啧~”也不知商略到底是发现了什么,轻声乍舌,看着苏浅醍的眼神里除了原来的冷漠和懒散,又多了些玩味。苏浅醍瞬间觉得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之前那种莫名的对商略的排斥感再次出现,而且无比强烈。 不过商略并没有再同他罗嗦,直接撇下他走向大门,竟是这就要走了。 苏浅醍讶异地微张开嘴,心头那股火终于压也压不住了,“我擦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姓商的,我告诉你,今天发生的事你不给出个交代就别想走。” 让苏浅醍拦了下来,商略不耐地揉揉太阳穴,他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把今天这顿餐消化了,一点也不想和这些无知的人类废话,就算苏浅醍……那也不关他的事。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说的!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当我瞎的还是傻的?周拓德的案子总得要有个交代,你把凶手抓走了,别想往外摘!” “呵,那我把她吐出来给你?”商略吊着眉头,微眯的眼中冷冷的笑意泛出,苏浅醍觉得自己真是烦透了对方这种高高在上的嘲讽,好像别人不管说什么做什么于他都不过是个笑话,不过商略的话还是成功堵住了他,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那玩意儿要是没商略压着,估计谁也奈何不了,到时候别说拿凶手归案,恐怕再来多少人都是白搭。 其实他也知道,今天若是没有商略,他们几个人是肯定难逃一死的,商略说起来是他的救命恩人,可他压根感激不起来,商略的态度给他的感觉就是,对方救他们连施舍都谈不上,只能算碰巧为之,自己几个人的命在商略眼中竟完全不值钱,这种直觉让苏浅醍既不甘又无奈。 商略见苏浅醍一时无话讲,也不客气就要走,总算是还没有太不给面子,临了儿撂下一句:“他们很快会醒,镜神消失,法力也就散了。不过他们不会记得今晚的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吧。” 商略腿长步子大,走得极快,苏浅醍觉得自己不过一愣对方就没影了,这……跑得都没他迅速吧?不过转念一想到今夜商略的种种非人表现,也就释然了。 说是今夜,其实眼瞅着天就该亮了,屋内还是他们之前被镜神困住时破坏的狼籍样。陆小刀、何勇豪、安棠三人静静地昏睡在地上,一时万籁俱静,若不是那碎开的古镜,苏浅醍险些要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个梦了。对一个唯物主义者来说,还有比撞鬼更离谱的事吗? 苏浅醍苦恼地按着太阳穴,商略倒是拍拍屁股走得爽快,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人和东西,自己要怎么和局里交代啊? 警局的人很快就来了,苏浅醍乍一看那排场,还道自己私扣证据的事情败露了,心中正奇呢:就算来拿我也不用这么多人吧。那边刘海平已经走了过来,“小苏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安棠他们人呢?” “啊?哦……跟里面睡呢,累了。”苏浅醍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气不喘,反正商略说那几个没事,醒来就会忘掉一切。他倒是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下意识相信了商略所言,与他往日多疑的性子颇为不符。 “去把他们叫起来,这两天也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刘海平笑道。 “怎么回去,不破案了?”苏浅醍惊讶。 “哈哈,案子已经破啦!” “什么?”苏浅醍大吃一惊。 “不错,今天凌晨有个盗墓贼来投案自首了,说是他和周拓德做交易,去斗里倒了点东西,可是姓周的没按规矩给他钱,两人一来二去谈不拢,他一个糊涂就把周拓德害了。哦对了,他倒的就是杨萍说的那面青铜镜。这不,上面查证结案,让我带人来把这里的东西收拾了。” 苏浅醍十分不解,明明昨夜才发生了一堆不可思议的事情,让他知道了周拓德死于镜中女子之手,还有那神秘的商略与自己的梦境……还不待他静下心来理清这一切,却突然被告知案子自己破了,有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盗墓贼顶了那女鬼的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绝不可能是巧合,那盗墓贼脑抽了啊找这无妄之灾,可又是谁主导了这一切? 他的眼前浮现那一双深邃的眼眸,黑得比墨更加纯粹,总让无精打采的眼皮掩去了眼角的邪肆和眼底的张扬,显得轻佻而慵懒…… “那小林呢?他不是还在医院里?” “啊,大概一个多小时前小林的情况突然稳定下来了,身体也不再出现高热,虽然医生也没办法解释其中原由,不过目前肯定是没事了。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有什么奇怪的家族遗传 病。”刘海平耸耸肩,肥厚的嘴唇瘪了瘪。 一个多小时前,正是商略收了镜神的时候,果然商略说的没错,镜神一死,所有法术自然也就破了。 见苏浅醍沉思的模样,刘海平轻叹一口气,厚实的掌拍上了他的肩,“小苏啊,我知道有些事你一时放不开,大哥也年轻过,晓得的,年轻人较真本不是什么毛病,可咱也得视情况而定吧。这次大哥实在跟你说,是!案子结的仓促,我到现在都没看到那所谓的犯人呢,可是上面一句话——案子结了,得嘞!你还能咋办呢?!这个时候较真那就不是较真,是犯二了!到时候就算你破了案子,能有什么好处?里外不是人!你说是吧~” 这道理苏浅醍当然不会不懂,他一听刘海平说案子结了就知道这事没上面压不下来。凝神片刻,苏浅醍吐了口气,对刘海平笑笑,“案子破了就好,昨晚挺累的,我就先撤了,帮我跟阿豪他们说一声。” “行。” 晃晃悠悠地朝车库走去,苏浅醍自口袋中掏出只烟点燃,葱白的指尖轻夹着烟嘴,一缕灰烟袅袅冉冉,萦绕过手腕,像一丝幽叹挟着无言惆怅,慢慢弥散至青年身畔的空气中,随着那清晨的雾气,不知寒去了哪里。 繁闹的江滨公园里,人流涌动,尤其是那人工引流的湖畔绿荫下,或拖家带口,或情侣携手,三三两两簇成密集的人团。 石拱桥旁,一棵主干枯槁的老柳无力地摆着枝叶,叶片让干燥的岁月追得发了黄。在树下是两个年轻男女,两人面对着面说话,女子的脸色逐渐激动起来,身旁有三四个抓着气球的小孩追逐嬉笑过,笑声尖利。那女孩儿突然捂着脸痛哭。 青年上前扯扯对方的衣袖,被使劲甩开后,就不耐地将脸转向了湖的一面。 不知后又说了些什么,便只见女孩儿怒气冲冲地跑开了。身周或许有人注意到,但别人的凄苦哀悲又与自己何干呢? 独自站在湖畔的青年阴郁着还算周正的脸,兜了几步后,蹲到了桥墩旁开始抽烟。 正午的阳光亮得刺眼,似乎不论看向何处都是一片白光,青年心中更觉烦躁,垂着脑袋,凑近了湖面求丝毫湿凉。 香烟在指尖散发着橘红色的红芒,这短暂的生命力燃烧起来微弱而身不由己,让一双手掐尽了所有挣脱的可能,便只剩一场人为刀俎的默剧。 青年低敛着眉眼,无精打采地盯着幽绿的湖面,突然瞪大了双眼,愣怔地看着面下一小片水面。 那不大的一方绿意如一块碧玉,给磨得平平整整,映出一片清晰的世界,而此刻,那水面下隐约透出的,竟是张女子冷艳的花颜。 细长的眉,尾稍妖娆勾起的眼,笔挺尖窄的鼻,还有那唇线如画的朱唇,女子阖着眼,却透出股禁欲般的极致诱惑,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肤色白如午夜盈盈一捧月光,她的发极长,漫开在湖水中,丝丝清明,缕缕缠绵。 青年犹疑地凑近水面,那张充满诱惑的容颜静静地,让碧水环绕,无声地散发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美丽,随着眼中那张脸的越发接近,青年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他的棉质休闲衬衣的衣角不知不觉间落入水中,点开一圈涟漪…… 午后的江滨公园,当空烈日也阻挡不住那热闹的人潮,纷纷扰扰熙熙攘攘地人海涌进涌出,像一锅开过火了却还在不停搅拌的粥,有人来了又走,没有一个人会注意,桥边是否曾少了谁。 ☆、桥姬(1) 苏浅醍不是个业余生活丰富的人,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警局,其他时候就是呆在家里,看着不像个宅男,却也从没人知道他一个人在家都干些什么。如果你要有胆子问他,他顶多回复一句:“至少不是撸啊撸。”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苏浅醍是个毒舌兼无趣的人,破案是他热衷的事情,一个人要是热爱他的工作,别人会赞赏他敬业,但是一个人要是觉得各种犯罪事件充满乐趣并永远精神抖擞,那就会让人觉得恐怖甚至怀疑他是变态了。而苏浅醍,毫无疑问在同事的眼中,他是个招惹不起的变态。 尽管是这样一个变态,苏浅醍在看到那具尸体时还是露出了厌弃的表情,“这男的得多饥渴才能把自己撸成这样啊?” 一瞬间,所有被尸体恶心到而心情沉重的人脸上都只剩下密集的黑线。 这是一具刚从江里打捞出来的尸体,可以看出是个男人,衣冠楚楚,打扮也较年轻,但是尸体本身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正如苏浅醍所说的,虽然在江里不知道泡了多久,但是尸体完全是枯槁皱巴的,如果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精尽人亡,大概就是这幅模样了吧。 戴着白手套的法医直起身来,表情凝重,“没办法判断详细的死亡时间,只能根据骨头来鉴定死者年龄大概在23至28之间。” “就这些?” “你别为难我,你看看他都变成什么样了,全身都干枯了,一点血液不剩,那皮要不是在水里泡着,这会儿就能撕下来当纸用,总之更深入的我得回去慢慢检查才能告诉你。”看得出白手套的心情不太好,也就是他们这种日日跟死人打交道的,开起这种玩笑来才随心所欲,苏浅醍还没如何,身后正握着纸笔的陆小刀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 “发现尸体的人呢?”苏浅醍问周边人。 安棠闻言走上前带路,“在桥边休息呢,吐了半个多小时了。” 那是个拾荒的中年男人,本就沧桑的脸在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以后,更是皱缩成了一颗核桃,萎靡地蹲在江上有些年纪的石板虹桥的桥墩下。 苏浅醍了解了一下,这个男人在这一带拾荒已经两三年了,今天凌晨天光微放的时候他来到江边沿着江堤捡拾垃圾,也就是在翻看一座垃圾堆积物时,他发现了与垃圾混杂在一起的尸体,一开始没看到四肢,他还以为那是件被丢弃的衬衣,本想掀开来看看下面的东西,结果抓起来一看…… “你每天都来这却是今天才看到尸体?” “不是的,我咳咳……我前一段时间,身体不好,江边咳……这儿离我住的地方,有点远,所以我已经一个星期没来江边了。”男人面色枯黄,嘴唇发白,看起来的确很虚弱。 “你能确定一个星期以前还没有尸体吗?” “可以的!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看到……那那那个,桥边是垃圾堆积最多的地方,我每次都不会错过检查的。”拾荒人显得又惊又怕,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言辞上又想怕冒犯了什么一般小心翼翼。 苏浅醍点点头,这么说来,这具男尸至少是在一周内被抛在这的。 “这儿平时还有别人来捡垃圾吗?”陆小刀接着问道。 “以前偶尔会遇上一两个,最近……好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其他人了,咳咳,这儿太偏僻了。而且江南岸最近在施工,不知道为什么,看见生人就赶,我还让他们打过一次呢!” 环视四周环境,这块儿得在四环外了,周围又没什么公共设施,的确非常偏僻,苏浅醍蹙起眉头看向对岸,百米外可见一个正在施工的工地,这块地废了有些年头了,半年前才让“鹰翔”集团承包下来,似乎是打算建个自来水厂。 只是建个厂子,又不是军工厂,还怕生人看? 像苏浅醍这样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人,这明摆的有问题,又怎么会错过呢。当下就带着人杀向还在建设的工厂了。他们的运气不错,刚好在门口遇上了“鹰翔”集团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果然,苏等人一撂身份,那双下巴的王经理脸就绿了,躲躲闪闪地不肯老实回答问题。 苏浅醍笑眯了一双眼,道:“王经理,你这就不对了,我们现在是在调查命案,又不是应付狗仔,你说你搁这给我打花腔咱谁都不好交代不是?那王经理要是这个态度,我就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你现在藏着掖着,我要一不小心让你这辈子都跟牢里掖着了你可别怪我。” 王经理脸皮一颤,都快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别别!警察同志,我我我我真不是跟你打花腔,我们这是正经买卖,没干坏事真的!” “正经买卖?正经买卖你们不让生人靠近?正经买卖你们还打人?!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蔑视我的智商吗?”苏浅醍皮笑肉不笑,笑得那老男人的下巴随着脸颊一起抖动。 最终在苏警官一点也不附和法治社会和谐风气的威胁下,王经理还是老实交代了一切。 原来这自来水厂还的确没什么问题,规章手续一个不落,盖的也的的确确是自来水厂不是生化基地,而之所以不让人靠近,是因为这几个月施工以来,居然接连出现诡异事件,搞得工人十分不安,一开始工头和公司的人还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三个月前有一个工人神秘失踪,王经理才开始着急,那会儿他还抱着工人自己不告而别的可能性,并没有上报。可是不到一个月,又有一个工人失踪了,顿时工厂里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地方闹鬼,王经理也无奈将事情报告给了“鹰翔”老总。 不过“鹰翔”老总非但没有报案寻找那两名工人,反而命令人把这件事盖了下来,还下了令,谁也不许说出去,不然就不给工资,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工厂的安保翻了两番,不允许任何不明人士在附近徘徊。看样子,那名老板的意思是,这件事应该是人为的,而鬼怪之说纯属扯淡。 工地里的工人都是外地来的农民工,人生地不熟,又怕拿不到工资,只好每日心惊胆战地干活。而那两名失踪的工人,也因为家人不明真相,更没人主持正义,而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这种黑心老板的行为显然不符合小菜鸟的道德标准,陆小刀不禁露出愤慨的表情,追问道:“那你们后来还有人员失踪吗?” “没了没了没了!警察同志,我绝对没有骗你!我也是给人打工的,不能不听老板的话!其实我内心特别不安!我已经有安排人找那两个工人,你可以去问问,我也怕出事啊。”王经理哭丧着脸。 苏警官支着光洁的下巴,冷笑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隐瞒的行为都触犯了法律,如果这两个工人被害,而又是因为你们的隐瞒而导致错过抢救时机,那你们就是帮凶!” 这话一出,看王经理的样子像是马上就要涕泪横流跪下来给苏浅醍请罪。 “行了行了,你先别激动,我还没问完呢。”苏浅醍不耐看他这幅倒霉模样。 “是是!您尽管问。” “你之前提到的反常事件具体是指什么?” “这……都是工人间瞎传的,说是这里有女鬼,不过我从来没见过!应该是他们胡说的吧。” “不管怎样,你把他们的描述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听到“女鬼”两个字,苏浅醍有些不舒服地摸了摸眉毛,想起不久前刚经历的一件案子,要放在以前,听王经理这么说,他肯定会认为是有人故意误导工人,借灵异事件的借口来行凶,可是现在,他却不敢下断言了,心中暗暗嘀咕不会这么倒霉又冒出来一个吧。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这样,警察同志,我把工头给你叫来,他整天跟那些工人呆一块儿,应该了解。” 在苏浅醍的示意下,王经理叫来了工头老刘。 “这事嘛,大概我们来这没半个月就有啦,我记得谁跟我说,说是……晚上起夜时就听到怪声,辣一开始我们还不当回事,可是后来就不得了啦,越来越多人说不但听到怪声音,还跟江面上看到好奇怪滴东西!就就,影子一样的,水里面的影子啦。” 第一次直面警察,老刘有些紧张地搓着手,一听苏浅醍的问话就立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苏浅醍接着追问细节:“是什么样的声音和倒影?” “声音嘛……说不好滴,他们说听不清,嘟嘟囔囔滴,好像有人在念经一样,声音都细细滴,还一阵一阵,倒是都说看着影子了,像个长头发女人哦,一眼看过去好像有人沉在水底一样,辣等他们仔细瞧,又看不着了!还有人说看见水里头一片大红影子,跟血似的,晃一下就没啦!”老刘边说,边露出惊悚的表情,显然他也将女鬼之说同工人失踪联系在了一起。 “就是这些吗?也就是说灵异事件都是发生在江边咯?发生的频率如何?” “是……俚也知道滴,我们晚上就住工地外边,就靠江辣块嘛!辣他们晚上起来小便,都素到江边去咯。介个,一开始那阵还几天才听说一回呢,就那谁嘛,小林啊,他不见以后就老见啦,这一群龟儿子,一锅锅屎尿多滴,晚上老往外跑,有一阵天天晚上都得给吓回来一两个啊,再等小李也没了,辣晚上就是憋死也没一个敢粗去的说。” 听他这样讲也能猜到,小林小李就是相继失踪的那两个工人了。 苏浅醍点点头,他过来时也看到那一排组装房了。又将今晨发现的尸体照片给他们看过,虽然人已经面目全非,但是王刘二人都保证没见过这身衣服,也没见过类似感觉的人。 从工厂出来的时候,何勇豪已经等在门口了。 “小棠去查死者身份了,那个捡垃圾的也先让他回去了,你这怎么样?” “呵,非但没查到死者的事,还得多找两个人。”苏浅醍一把将对话记录拍在何勇豪胸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故事里的桥姬是我很喜欢的一种鬼怪,红衣墨发,碧水伊人,待人衣摆垂堤,便将人拉入水中……怎么想怎么唯美啊~~~ ☆、桥姬(2) 要是找一个完全看不出原样只知道着装的人的身份,那就是阎王爷翻起生死簿来都得焦头烂额,可是感谢科学与法治社会,在大概确定年龄阶段、身形特征以及失踪时间后,范围就小多了。 苏浅醍眯着眼看面前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也就是说你们俩四天前在江滨公园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而且从那以后,马博就失踪了是吗?” “是,我到他学校问过,他老师同学也说那天之后都没看见过他。” 随意点点头,苏浅醍捻着档案袋的边,心中做着考量。 “苏警官?”陆小刀用眼神询问。苏浅醍颔首应允,他便将尸体的照片递给了女孩儿。 “啊!!!!”一声尖锐的惨叫震得警局窗户都抖了三抖,苏浅醍不耐地抠抠耳朵,早料到了会这样。 不管认不认识,那具尸体的尊容也太影响市容了一些,不怪那女孩儿被吓到。 不过很快,女孩儿的眼眶就红了,哆哆嗦嗦地将照片递回来,但是还不待陆小刀接过,那轻薄的一片便无力地飘向了地面,女孩儿却像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手,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双眼无神。 这反应就是找到了?苏浅醍用力跟对方眼前击了下掌,才让女孩儿回了魂。 大颗泪珠瞬间滴落,“呜呜他!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呜呜呜!!!他死了?这怎么可能!呜呜马博噎…马博他到底怎么了!” “就是你看到的,他死了。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你的配合,这是他与你分开那天穿的衣服对吗?” “是呜呜呜!就是这身……” 这么说当天遇害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四天前…… “请带我们到你与马博分开的地点。” 秋渐渐深了,看起来脆弱的柳枝在风中固执着扭曲僵硬的舞蹈,像纤细的枯骨,看似一触成末,却始终没能破碎。不在周末的公园显得空闲了许多,枯黄的柳叶无精打采地垂在湖面,微弱的风无力牵扯,几乎引不起几道涟漪,即使没几个游人路过,这一切也显得过于平静了。 苏浅醍站在死去青年马博曾经站过的地方,看着面前这白堤石椅,绿湖黄叶。 陆小刀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左顾右盼,嘴中下意识地嘀咕:“原来江滨公园就长这样哦。” 却刚好让苏浅醍听到了,“你没来过江滨公园?” 他有些惊讶,这些年轻人,他是指陆小刀这样看起来正常单纯、简简单单的小男生,不是都应该爱玩爱跑爱聚在一起胡闹吗?江滨公园一直是大学生情侣的中意之地,陆小刀可不像那种孤僻被冷落的可怜虫。就算他不约会不班聚,那小时候也该跟爸妈来过吧。 “啊……”陆小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可能觉得自己看起来老土又可笑,干巴巴地笑着,“小的时候没机会来,长大后,也就没想着来了。” 苏浅醍不太在意地胡乱点了两下头,没太往心里去,紧紧盯着面前的碧水。 见状,陆小刀探头探脑打量那湖水一阵无果后,低声问向苏浅醍:“苏警官,这湖水有什么不对劲吗?” 苏浅醍头也不回地答了:“我记得江滨公园里面这个人造湖是从江里引流的,该是活水才对,怎么这么平静。” 陆小刀眨巴着眼睛,同样想不通。 这时苏浅醍突然抬头,沿着湖岸望向江水的方向,从这往上游走……就是早上发现尸体的地方了。凶手是在其它地方杀死了马博随便找江边某处抛尸,还是特地将他引到上游杀了他就地解决? 他们刚刚问了公园的工作人员,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马博,只有一个园丁认了出来,因为当时马博和他女朋友吵架时他就在旁边的树丛里修剪,因此多看了他们两眼。可是据那个园丁说,他也只看到女孩跑走后,马博一个人蹲在湖上的人造小拱桥旁抽烟,又过一会儿等他再抬头就已经没人了,故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一个人走还是跟谁一起。 如此一来,线索就彻底断在这了,马博消失在观赏湖上石拱桥的桥墩旁,尸体却被发现在江水上游的虹桥桥下,其间难道只是巧合?苏浅醍有一种莫名强烈的预感,还是要到那发生灵异事件的虹桥边探个究竟,想到工人间流传的女鬼,苏浅醍又想要皱眉了,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小苏。” 身后何勇豪走过来,将一叠资料递给苏浅醍,“这是本市之前的案件记录,在过去四十年间,南郊记录在册的,一共失踪过5人,都没破案。” 苏浅醍简单翻阅了几页,发现那些人几乎都可以确定是失踪在沿江的地方。 第二天,苏浅醍等人一大清早就到了“鹰翔”的自来水厂,那里却已经被一种凝重的气氛包围住。 王经理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到苏浅醍面前,握着他的两只手激动道:“警察同志你来的太及时了,我正想给你们打电话呢!” 苏浅醍让那双肥手弄得脊梁骨窜起一阵恶寒,如果他是一只猫,那现在一定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背毛全炸,唇边客套的笑意僵硬得像打了太多的肉毒杆菌,一串不知所云的“呵呵呵呵呵”从嘴里飘出。苏浅醍边笑边挣脱了王经理,一把将一旁搞不清状况的陆小刀的手塞进王经理的掌中,这才恢复了自在,整整衣袖,向前方聚集的人群走去,“又出什么事了?” 王经理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放开手追上苏浅醍,“苏警官苏警官,您快看看吧,这出大事了呀!诶诶诶!你们!快让让,让警察同志看看!别围着啦,平时干活不积极,这会儿凑得好开心是吧!” 拨开扎成团的工人们,一行人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一名工人躺在地上,可以看出原本黝黑的肤色此时却显露不正常的灰白,整个人就像泡过一般浮肿,不过看他湿漉漉地躺在一滩水上也就知道,他的确是刚让人从水里捞上来的。工人的脖子与双手尤其肿大,裸露的皮肤上有一些古怪的紫红色勒痕。 苏浅醍凑近了掀开他的眼皮,瞳孔还没开始扩散,不过脉搏和只出不进的微弱鼻息都预示着,这个人估计是活不成了。 “他这样已经多久了?你们什么时候叫的救护车?” “啊…啊?我我我……”王经理像被人卡住了脖子。 苏浅醍直起身,表情冰冷而阴狠,“你根本就没叫救护车。” “这这这,我真的是忘记了!哎呀快打120啊你们!救人啊!”对上一旁不知所措的工人们,他又如好斗的公鸡一般了。几个稍微冷静些的慌忙掏出粗糙的蓝屏机开始打120。 苏浅醍冷笑一声,撇开眼。 安棠怒视王经理:“来不及啦!还知道救人早干嘛去了?!”这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这地方这么偏僻,现在叫救护车就是等着它来收尸的。 “哎呦这可怎么好!我我我,警官同志,我真是忘了!他,他刚才还说话呢嘛!我们就光顾着问他怎么回事了,谁知道这么一会儿人就不行了!” 今天早上工人们起来干活,过了会儿就有人发现这名工人不见了,他们先在厂里找了一阵子,可是谁也没见他,打手机也显示无法接通,最后才有人战战兢兢地提出到江边找找。本来出了之前的事,已经没人再敢晚上出来,可是也有人提出来,失踪的工人这两天吃坏了肚子,保不齐晚上憋不住。 果然,一到桥边,他们就看到一个男人泡在水里。把人捞上来以后,王经理也赶到了,便慌忙问他怎么一回事,那工人被一阵手忙脚乱地扑腾后,居然也渐渐恢复了清醒,但却像失了神智一般,两眼无神,问他话,也只是反复喃喃着:“女人……女人……头发……”几个音节,王经理急的一头大汗却还是怎么都问不出其他,正打算报警呢,苏浅醍就来了,这人的回光返照估计也到头了。 事已如此,苏浅醍也没心情批斗王经理,他在细细思索工人昏迷前说的那几个字,尽管是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的,但他相信,这正是真相所在。只是听了工人的话,才让他觉得这事真是越来越邪乎了。 “小苏你来看!”正在查看工人身体的何勇豪唤道,他掀开工人的衣服,还在围观的工人们齐齐一声惊呼,在他的身上,布满了酱紫色的勒痕,比他脖子上的要恐怖数倍,那是种极细的线痕,但因数量极多,让人不禁想象这个男人是不是曾被丝线般的东西缠裹成个木乃伊。 又细又多的东西……“——头发……” 苏浅醍简直难以想象,能办到这幅样子,该是多么巨量的头发,而且还要非常长。 安棠不自然地拨了拨垂在胸前的马尾辫,一脸反胃,陆小刀和何勇豪也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了,“不是吧……” 苏浅醍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件案子可能真的不是人力可以解决的。 “今天晚上我要守在这,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捣鬼!” ☆、桥姬(3) 这天晚上,苏浅醍和陆小刀停车守在离江一段距离的马路上,本来安棠和何勇豪也想跟着,但是刘海平对苏浅醍的决定十分反对,于是那两个留在局子里安抚组长情绪了。这几日,大家都让这诡异的案子闹得焦头烂额,刘海平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直觉作祟,虽然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苏浅醍还是从他的镇定中看出一丝不安。 对不住了组长,不管你在担心什么,我都一定要亲眼看个究竟。 “苏警官……” “别老叫我苏警官了,一起共事的,用不着那么生分。”苏浅醍目不转睛地盯着桥边江面的方向。 “啊,哦哦!”陆小刀局促地坐在驾驶座上。 “那,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随便!”苏浅醍不耐烦地打断他,“组长、阿豪他们都叫我小苏,你也这么叫好了。” “那不行那不行!你是前辈,又比我大,这不合适。” “那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只要不喊警官就行,别扭!” “啊……那我,我叫你,我……” “啧!”苏浅醍放下夜视望远镜,回头不满地看着陆小刀,“你管其他人就豪哥、棠姐的叫那么顺,怎么跟我这就一副消化不良的样子,我有那么让你难以启齿吗?” 为了不打草惊蛇,车里并没有开灯,苏浅醍自然也只能看到陆小刀隐约的轮廓,不过也幸亏他看不清,陆小刀才能藏住自己窘迫得通红的脸颊。他也不知道怎么地,和其他人相处都特别自然,可是对着苏浅醍就老是犯囧,一被苏浅醍盯着,他就连手该怎么摆都不知道了,也没办法亲近地叫他别名。 听到苏浅醍这么说,还道惹对方生气了的陆小刀更加着急,也不记得对方看不清,一个劲儿摆手:“不是不是!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不是,我没有那啥你,真真真真的!” 即使看不清,苏浅醍也能想象出对方那种慌张的神情,活像头找不到之前埋好的骨头的小狗,着急得一个劲儿打圈圈却怎么也想不出该如何是好。 “呵呵呵,哈哈哈哈!”他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你你你!……”陆小刀目瞪口呆,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前俯后仰的人影摸不着头脑,过了会儿,自己也傻呵呵地乐起来。 “哎呦喂,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 苏浅醍用劲蹂躏着陆小刀的脑袋,笑着叹气。 也不管自己被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陆小刀一个劲儿傻笑。 “以后就叫声哥吧,看把你为难的。” “嗯,哥!”青年圆圆的脸蛋上盛开孩子般的笑容。 之后的时间在静默中流过,苏浅醍如不知疲倦般盯着江面,陆小刀一会儿望向江水,一会儿玩手,一会儿发呆,到后来熬不住了睡得脑袋一个劲儿进行圆周运动。可这一夜的时光就这样过了,直到天边泛起天光,苏浅醍也没发现任何可疑迹象。 他揉着充血的双眼,让陆小刀载回了警局。 “怎么样啊?”不满苏浅醍擅自行动的刘海平一见着人就吊着眉问。 “才一个晚上呢,说明不了什么。”苏浅醍耸耸肩。 见他嘴硬,刘海平也不再说什么,将陆小刀交过来的绑在车顶的摄像机顺手递给何勇豪便走开了。何勇豪颠颠手中的机子,朝俩人挤眼睛:“真守了一晚上,什么都没看见啊?” 苏浅醍摇头。 “会不会真的是工人们被误导了呢?”安棠提出来,包括何勇豪他们还是觉得女鬼一说很荒谬,向上当然也不可能报告说是鬼怪作祟,所以苏浅醍做这种探查,对组里是说怀疑犯人在江边惯性作案,而何勇豪他们则一直在对马博的人际方面进行调查。 “大概吧。阿豪你先把带子帮我拷出来吧,我睡一会儿,接着再去工厂转一下。” “放心吧,马上弄好,你自己悠着点,别太拼命了。” “知道。” 拿上拷好的录像,苏浅醍回了家。前天凌晨被叫到案发现场,前晚想案子也没睡好,昨晚更是熬了一夜,他毕竟不是铁打的,疲惫之下,脑子都有些发懵了,后脑勺像塞满了吸饱水的棉花,沉甸甸的。 可是洗漱好,躺在床上,明明身体的困意很浓,苏浅醍偏偏就是睡不着。像烙饼一般翻了几遍,他终于烦躁地睁开了眼。 在守夜之前,他有强烈的直觉,问题就在江里,可又为何等了一夜毫无收获呢?难道是自己还是遗漏了什么? 虽然他一直打着精神,可是现在头昏脑涨地,也想不清楚自己有没有走过神,在床上纠结了一会儿,反正也睡不着,苏浅醍干脆爬起来开了电脑,插上拷了整夜录像的u盘。 前面几个小时他还是比较有精力的,也就简单地浏览过去了,随着录像的快进,深夜静谧的江水在屏幕中流淌起来,那犹如死水般寂然的江面,让指尖一直拉入沉默的深邃中。 不知看到了哪里,画面中倏忽有一点不一样的色块突兀地闪现,苏浅醍一下子瞪大双眼,放慢播放速度,拉大焦距,随着模糊影像的放大,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原本沉寂得毫无波澜的江水上,飘着一片暗红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红色的范围越来越大。接着,苏浅醍看到,红色的中央又出现了黑色圆斑,看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是一个留着长发的脑袋正在冒出江面。 那玩意儿的速度极慢,若不是长时间盯着,苏浅醍都几乎看不出对方上升的幅度,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到水中人影的全身。那是个长头发、红衣服的纤瘦人形,垂着头,如瀑墨发完全罩住了脸,直坠入水中。 女人……头发……红衣…… 苏浅醍震惊地看着这一切,这录像是他看着何勇豪拷的,之前摄像机也一直在他身边,所以录像不会有问题,睡眠不足的脑袋更是完全糊成了浆糊,真的是女鬼吗?他明明守了一晚上为何却没看到这些?如果说是有些灵异现象人眼不可看,只能靠相机捕捉的话,那些工人的表现又作何解释? 苏浅醍觉得自己的脑袋简直就快要炸开来了。 警察是捍卫正义的代表,往往便同那混乱之地分不开。御盛大道作为本城最腐败的地方,苏浅醍自然也不会太陌生,不过御盛毕竟太乱太复杂,而他也不过从警几年,想要摸透里面的条条道道是不可能的。 御盛可谓是犯罪滋生的天堂,但是表面上可一点都不荒芜,恰恰相反,这儿也能算本城顶顶繁华的娱乐中心了,明着的,酒店、餐饮、购物、酒吧k厅、游乐城、俱乐部样样具全,那暗地里,赌博、情色、黑市、高利贷,甚至毒品军火交易也是一个不落。就像大多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事物一样,表面有多么的恢弘华丽,内里就有多么的肮脏糜烂。平凡的老百姓,跟这城里活一辈子,大概也不会知道御盛大道里面有多少势力割据。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真是不想来这,御盛这么大一块儿地,里面更是巷道无数,要找个一无所知的人,何其艰难。只可惜,苏浅醍对商略的了解,仅止于姓名和他曾来过御盛这两个了。 万幸的是,苏浅醍一向是个未雨绸缪,且不择手段的人。 进了御盛的地界,只见他熟练地穿过两条街,先进一座商城,上七楼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家光鲜亮丽的珠宝店,售货小姐挂起甜甜的标准笑容,“欢迎光临先生,有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苏浅醍却看也不看她,走到陈列橱窗前指着里面一尊金佛,开口问价。 “不好意思先生,这座金佛是非卖品。” 苏浅醍却固执地不松口,小姐为难地插在他和橱窗之间,微笑地解释:“先生,我们这尊金佛真的不卖,不如您随我到金柜看看,我们有其他的镀金佛像,观音也有。” 对方有礼又亲切,苏浅醍却不为所动,看着售货小姐的眼睛慢慢说道:“我与这金佛有眼缘,你何不去里面问问你们经理,有缘的佛该开什么价。”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3节 他一说完,售货小姐一直微笑的表情微变,笑意不减,但更多了些恭敬,她摆开一手,顺从道:“既然如此,先生这边请吧。” 小姐领着他走到了里间,不大的房间,一张书桌,一张沙发,便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间。这些不吸引人,吸引人的,是最里边墙上的电梯,和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这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看着好像有三十多岁,挽着发髻,身材火辣,五官倒是略显平凡,一张脸上只涂了浓重的口红,却偏偏显得韵味十足,透着股浸透了风尘的妩媚。 “钱姐。”售货小姐只低低喊了这一声,便低眉顺眼地退出去了。 钱姐有个很世俗的姓,她的样子看起来也像是混足了烟花之地,一身浓郁的红尘气息。她浅笑地看着苏浅醍,既不意外,也不熟络,好像不论是对着谁,这个女人都是这样笑的,微微眯着眼,勾着唇角,一边会露出淡淡的括弧,那是她保养良好的脸上唯一岁月的痕迹。 “钱素。”苏浅醍同她打招呼。 “稀客啊,许久不见,苏警官看起来,还是那么玉树临风。”钱素的声音有些微沙哑,音调轻轻低低的,并没有什么刻意的娇媚,却让人听了有种如猫在挠心的瘙痒感窜上脊椎。像一杯陈年的老酒在黄昏中泛着迟暮的暗淡光芒,又像点燃的香烟上那一缕缓缓袅袅的淡然,温暖,也性感。 “我让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苏浅醍开门见山。 “您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好无情的冤家。”女人吃吃笑起来,竟有了些小女生娇俏的意味。 让她这样调戏,苏浅醍并不恼,反而露出些无奈的神情。钱素笑了片刻,便站起身来,打开了里墙的电梯。 两人一起走进去。 ☆、桥姬(4) 等电梯门再打开的时候,入眼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从格格不入的金属笼子中踏出,便立时让一片古色古香包围了。 电梯正对着一扇红木浅浮雕腊梅屏风,屏风前安放雕葡萄翘头几,绕过屏风左右各放三把紫檀木广式扶手椅,中间插放紫檀方茶几。穿过这些说不好是仿的,还是真品的家具,是一间花房,娇黄的金佛草,粉嫩的芙蓉葵,花大色艳的红扶桑,团圆如扇的醉蝶花……在这些锦簇缤纷间,一把红木摇椅,一位唐装老人。 老人规规整整地梳着一根花白的长辫,顶着棕黑云纹瓜皮便帽,身着元青色长衫外罩深灰对襟马褂,苍老而消瘦,闭着眼躺在摇椅上休憩。这花房是一面敞开的,摇椅便安放在阳光可笼罩的位置。 钱素走上前,帮老人膝上的羊绒毯拉到胸口,轻声温柔:“今天的太阳还不错,你有没有出去走走?” 老人还是闭着眼,开口欲语,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待钱素又是递茶又是抚胸口才顺过气,“越老越疲于动弹了,我这样躺躺,也是一样的。” 若说钱素的声音是沙哑中带着性感,那这位老人的声音简直就是拿砂纸摩擦洒满砂砾的毛玻璃一样干涩粗糙了。 钱素一边扶着他的手,一边拿过靠在一旁的原木拐杖,“不动才容易老呢,起来走两步吧。” 老人接过拐杖,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站起来的时候比躺着更显瘦小,佝偻着腰背,看起来比穿着平底绣花鞋的钱素还要矮,一边嘴里还絮叨:“哎呦你就爱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啦,真是不好动的,老人家没两天活头了还让你摆弄来摆弄去的。” 钱素恼怒,笑嗔道:“你别不知好歹,我这儿老东西够多了,不想再多你一个。” 看老人由钱素搀着向前才知道,老人闭着眼不仅仅是因为休息,也是因为眼盲,不过这一片小天地的一草一花、一桌一椅他都已十分熟悉,即使不用钱素带着,他也能自如行走。 花房外是个小巷子,两头却都是封着的,长度也很短,对面就是另一座大楼。这里相当于是两个大厦间被隔绝的一小块儿秘密,若不特地去丈量长度,是发现不了巷中那堵墙后却原来还有一小块儿空地的。 艳丽的旗袍美人,搀扶着枯残老人,极慢地前进着,让阳光抢到了他们身前,身后…… 说不出是否怪异的画面,却的确让人觉得和谐。苏浅醍一时无言,他不是第一次和这两人打交道,却从来也没看透过他们,明面上是做珠宝生意的,但暗地里却是一个神秘的情报组织,不知道他们的途径力量所在,但情报迅速准确是实打实的,风尘诱人的老板娘,同一个糟糠老头,既不像父女,也不像朋友,若说是情人,又实在太让人难以接受了一点。不过似乎生意一直是钱素在做,而那个盲眼老人——胡途,则像是永远留在这大厦脚下不为人知的花房中的一棵老树。 那二人在阳光中站定,不知胡途说了什么,钱素俯身聆听片刻,又回身将苏浅醍引到了胡途面前。 老人沐浴在浅黄中枯老的脸突然显得神圣而威严。 苏浅醍的语气情不自禁带上了些尊敬,“胡老先生。” “小苏啊,按理说,客人的私事我们不该过问,可今天老头子想多一句嘴。你让我们查的那个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苏浅醍莫名其妙,“这,他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想找他帮个忙。”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胡途的反常让苏浅醍有些不安,这个老头虽然看起来捏一把就能碎的样子,可是这么多年风轻云淡下来,苏浅醍还从没见他把什么人什么事放在心上过,他蹙了细眉,“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胡途却没有回答苏浅醍的问题,只是突然伸出了干瘦的手。 看他刚才常人两步的距离都让钱素扶着挪了半天才到,此刻这只脆弱的手竟快得苏警官完全来不及闪避,而且极其精准,径直落在了苏浅醍的左眼上。 “你干嘛?!”苏浅醍不悦地甩开头。 胡途收回颤抖的手,嘴唇有些灰白。 “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就是来查商略行踪的,胡老爷子您有话直说成吗?我真是有急事!” 可是胡途再没有说一句话,他仰着首站了片刻,就搭着钱素的手转身回了房间。 苏浅醍惊愕地呆了一会儿,刚要追上去便让钱素拦住了,钱素神色复杂地将一张纸递给苏浅醍,“你要的东西在里面,拿着快走吧。” 苏浅醍启唇欲问,钱素打断他,“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们也没法和你多说,素姐就跟你提个醒,这个男人……我们惹不起,你要小心。” 这是个很普通的小楼,夹在御盛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中,同它身旁那些陈旧的建筑一样布满了混乱的痕迹,涂鸦,裂缝,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焦黑,这种房屋让人很容易联想到那些同蟑螂一样顽强的违章建筑,驻扎在格格不入的位置,却高调而激昂地刷存在感。 狭窄的楼道不出所料堆满了垃圾,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废弃纸质品与酒瓶,散发着馊臭味,苏浅醍捂着鼻子,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养老院的痴呆老人的口腔中。 拿着手中的纸张比对门牌号,一直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不同于其它房门前的“装饰”丰富,黑色的木门前没有任何杂物,只有厚厚的尘土,昭示着主人的不常出门。 敲了门,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苏浅醍不依不挠地拍着,力气不太大,但是频率稳定,没有间断,足够持久磨尽里面人的耐性。 约莫十分钟后,就在苏浅醍感觉自己的手几乎麻木的时候,门唰地被打开了,商略阴郁地站在门内瞪他,发丝蓬松,宽松的t恤与棉质睡裤也有些凌乱,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 苏浅醍得意地笑笑。 “帮我个忙呗。” 痞坏的口气,哪里像是警察在请外援,要说是个小瘪三跟小学后门堵小孩儿要钱还更符合。 “不要。” “我还没说是什么忙!” “什么忙都不帮。” 这位不为所动,流氓头子的段数明显比瘪三高多了。 “为什么!” 苏浅醍怒。 商略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脸,恶劣地歪起一边嘴角,一手随意搭在门框上,另一手插裤袋,流氓本色尽显,“因为我不乐意!” “我是以警察的身份请!你!协助我办案!” “知道啊。” “……” 这家伙儿的来头还捉摸不透,不过经过上次的事情,对方不会将他的身份放在眼中是肯定的。 ……但是这欠扁的语气啊啊啊啊啊啊!!!!! 苏浅醍深吸好几口气,抑制住脑门上暴起的青筋,尽量保持语气平缓地说道:“商略,三环外的江边出了命案,我怀疑……不是人干的,上回那事谢谢你,这次,你能不能再跟我去看看。如果真的是个……啥,收了不也是你职责所在吗?不管是不是我弄错了,都算我欠你个人情,对你没什么坏处吧。” “呵~”商略冷笑,“职责所在?你是没睡醒还是智商根本就不够搞清楚情况,我可不是什么茅山道士,不管那里有什么玩意儿都跟我没有干系。至于你的人情……我没找到自己需要的理由。” 与尾音同时响起的是巨大的锤门声,苏浅醍的拳头被迅速关上的门挡住,整个人气得快要冒烟。 里面再没了动静,而苏浅醍也不再考虑寻求对方帮助的打算,会想要找商略帮忙简直就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傻逼的决定! 气冲冲地下了楼,苏浅醍一脚踢飞脚边的一个易拉罐,插着裤袋喘粗气。 楼上那家伙儿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上对方,自己一向的理智就统统不见了,变得异常暴躁冲动。 哼!一定不是我的问题,姓商的那张嘴,圣人都给气抓狂了!咀咒他被自己的舌头毒死! 苏浅醍嘴里碎碎念着解气,没注意前方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吹胡子瞪眼地朝他而来。 “喂!就是你!长没长眼啊!有没有点公德心啊!易拉罐是随便踢的吗!?看给我砸的看给我砸的!!!你看看,这么大个包!给老子砸出内伤了都!” ……今天一定是命犯太岁。 苏浅醍面部抽搐地看着面前这个披头散发,须发皆白,一身灰布长衫,太阳穴上还贴了块膏药的老头儿展现出完全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活力,一边激动地挥舞手中“卜道算卦,童叟无欺”的旗帜,一边唾沫横飞。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苏浅醍按捺下脾气,好言劝道:“老爷子,刚才是我不对,对不起!要不我陪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那老头儿一个劲儿指后脑勺,苏浅醍也看不清到底伤的怎么样,不过看人这么精神,估摸没什么大碍。 那算卦的一听去医院就改了口,“去什么医院?不去不去!我咳咳……本仙还要做生意的!耽误了本仙指点世人,你担得起责任吗你!” 这会儿“本仙”起来了,刚才是谁张口闭口老子的? 苏浅醍好笑地看着他,“那好吧,您要怎样呢?” “这样,本仙看年轻人你也算有点诚意,就不跟你计较了哈!只要你到本仙这算上一卦,这事就算了。” “大爷……我不信这个的。”苏警官无语。 “嘚!”“大仙”又开始瞪眼,“无知小儿不得妄语!冒犯了本大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算不算?不算我可报警了,打了人还不承认,翻了天了!有没有王法!” 什么时候不承认了,刚不还问你要不要去医院吗?遇上这么个睁眼说瞎话的碰瓷儿苏浅醍也无奈了,他还不能直接告诉对方砸了你的就是警察,转念一想对方也就是让他算一卦,没纠缠不清、坐地起价已是不错了,算便算吧,还能算少块肉吗,顶多是左耳进右耳出罢。 苏浅醍只好点头,让瞬间就满脸笑容的“大仙”乐呵呵地拉到了不远处的街角处一个卜卦摊处。 ☆、桥姬(5) 那是个很简陋的小摊子,一张单人桌,铺着画有八卦图的白布,不过此刻,上面有一滩可疑的液体,联想“大仙”脑门儿上一块红斑,想来这位“大仙”是在打盹儿的时候不幸中招的。 那“大仙”尴尬地用袖子囫囵擦掉了水迹,摆手招呼苏浅醍坐下。 苏浅醍也大概猜得到,御盛这种人吃人的地方,就算有人信这个,也鲜有会跑来算卦的,这老爷子的生意一定是不尽人意,刚好碰上今日霉星高照的苏浅醍,才唬他来算一卦。 也罢,就当是变相付药费了。 此时,“大仙”已经抓着苏浅醍的手掌打量起来了,一边看,嘴里还一边啧啧有声,不时拿那“年轻人,你摊上大事”的眼神看苏浅醍。 摆弄了好一阵,苏浅醍还赶时间,不禁开口催促道:“老爷子,看出什么了你就快说吧,我还有事呢!” “有事?!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能大过你自己的命滴?!”“大仙”下巴上的白胡子都快要翘起来了,“诶——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一些怪事啊?” 遇到的事情何止是怪,可是苏浅醍断定这老头儿就是在胡诌,反正那些个算命的就会这一套——“看你印堂发黑,命犯孤星,近来定有血光之灾。要想免灾,‘供养’拿来!” 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破财”。 苏浅醍简直连回都懒得回了,胡乱摇着头。 那老爷子却正色道:“年轻人,你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了吗?” “那您说,我不承认什么?” 老爷子眯起眼,捋着胡须,一派高深莫测,“那南郊的江水,是不是混啦?” 苏浅醍心中“咯噔”一声,第一次打心眼儿里正视起面前的老人,“老爷子怎么称呼?” 那老头儿得意地直哼哼,“本仙姓离咳咳……姓李!” 苏浅醍狐疑地看着他,“李道长,您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那当然!本大仙上解天文下知地理,这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的事,都能给你摸得一清二楚!”老道士一得意又开始满嘴跑火车,苏浅醍心道你能猜到这么多,怎么没料到我那易拉罐的飞行路线? “李道长,咱直接说正题吧!这事,您到底了解多少?” “哈哈,这事你问我就对了!那南郊江中的玩意儿,要别人,还当是个寻常的鬼物,可是遇上我这道行高深的,它就隐瞒不过了,我一靠近你就能感应到,你遇到的玩意儿,是桥姬!” “桥姬?” “不错,这桥姬啊,都是些生前善妒的女子,受了情伤,怀怨跳江后所化。习惯将行人引至水边,待对方衣摆垂堤,就将对方拖至水中。” 还算符合情况。 苏浅醍点点头,“那您知道破解的方法吗?” “破解?”李道长一脸嫌弃加不解,“这有什么好破解的,说到底就是个恶鬼,打散了就好嘛!” “是啊~可是我不过肉体凡胎,肯定是斗不过这凶灵的,该怎么办呢?”苏浅醍故作发愁状,支着额头苦想,其实在偷看老头的反应。 他接着说,“本来啊,我倒是知道个人可能能帮我,可是他不答应,这我就发愁了,让我上哪儿找第二个有这种特殊本事的人啊!” 本来还捋着胡须等着苏浅醍求他的老爷子见对方思来想去就是不开窍,顿时急得抓耳挠腮,就差直接扑上来扒拉他毛遂自荐了。 “咳咳,介个介个,年轻人也八要着急!你是有福之人,不然上天又如何会安排我们俩的相遇呢?能遇到老道,就是你的福气嘛!” 李道长绞尽脑汁地给苏浅醍暗示,苏浅醍立刻非常给力地“恍然大悟”,“是呀!老道长,能遇到你的确是我的幸运,您不知道,我刚就是去请我那帮手了,可是非但人没请到,还让那家伙给我招了一肚子气,我正着急呢,就碰见您了,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既然,我们这么有缘,您看着慈眉善目的,又是个高人,想来灭个小鬼定是不在话下,不如就帮帮我吧! ” “诶那必须的!老道何许人也?那就是当世神仙,救人于危难不二话的!” “对对!您的本事为人,那是没话说!我遇到的那个傲慢的小气鬼跟您就没法比啊!”苏浅醍恬不知耻地拍马屁,反正现在这个老头是他唯一的办法,那是能多狗腿就多狗腿。 挨千刀的商略!别以为老子不求你还不行了,天下不是只有你一个茅山道士的! 李道长突然回过味儿来,“诶……你刚才说的那个,想求他帮忙的那个……是住对面那栋楼的?” “是呀,你认识啊?” “噗——!!!你怎么认识他的?!” “这事说来话长,怎么?你跟他有仇啊?” “开玩笑!我跟他有仇?我敢……我干嘛不能跟他有仇?对!我跟他有仇!” “他也招你了?” “呃那倒不是……哎呀,反正你知道我比他牛就行!” “呃对对,我一看就知道您比他牛多了!”苏浅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捧再说。 老道士一脸通畅,小眼睛眯得好像彻底被眼角的眼屎给糊住了。 “算你长眼!哈哈,跟老夫走吧。” “做什么去?” “想灭桥姬还得做点准备!” “………………这就是,你说的,准备?” 提溜着手上的东西,苏浅醍的表情像是手中提的不是女人的假发和衣物,而就是一具女尸。可能真要是一具女尸他还更自在一些。 “嘿嘿。”李老道得意一笑,“装备嘛!” “你打算用这个灭桥姬?”苏浅醍斜乜着他,如果对方真的点头他大概就要重新审视这个决定是否明智了。 “那当然不是,灭个小鬼还需要什么工具?本大仙一掌下去,便教她魂飞魄散!这些东西,是用来引桥姬的!” “怎么引?” “桥姬最是善妒!极恨恋人背叛。我们来演一场背信弃义的戏,定能将桥姬勾出来!” 爱人背叛的戏码自然得有一方是女的,李老汉那条件要扮成女的,估计桥姬都不愿同情他,那就只有…… “不干!”苏浅醍将东西扔回姓李的怀中,“什么馊主意!换一个!” “哎呦呦!”李老道手忙脚乱的接住东西,不满道:“年轻人一点也不尊老爱幼!你要不乐意跟我演这戏,你一个人上也行啊!桥姬也特别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我看你这条件……嘿嘿,差不多也够了!~~~” 说着还边打量苏浅醍的脸,猥琐的表情就差在脸上写上“为老不尊”四个大字。 头上冒起青筋,苏浅醍克制住一拳往那老脸上招呼的冲动。 “除了扮女人就没别的法子了?” “反正我是没办法了。你这么挑剔你自己想吧!”显然很不满苏浅醍否决自己的创意,李老道赌气罢工。 “……你说,桥姬极恨爱人背叛,是吧……”苏浅醍摸着下巴,笑得像只狐狸。 此夜南郊江畔的气氛较平时似乎还要更凝重一些,别说没个人动静,连风都难以觉察,沿着公路的零星几盏路灯已经在这站了许多年,年久失修、饱受忽视的它们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压榨着生命残余的几丝光亮,渲黄了颠簸的路面,高高低低的茅草丛,再向远处去却是无力,那座破败的石桥已经完全躲入了黑暗里。 突然从远处点起了一束明亮,摇晃着愈来愈近,一个年轻男子穿着工厂统一的灰布工作服,吊儿郎当地晃悠着手中的手电,自远而近,走过了路灯笼罩的暗淡,走上了不知尽头的虹桥。 他的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机,嘴里不停地在与谁争辩着,且嗓门随着踏上桥面的步伐而加剧,“……我跟你说了不要再打来了!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还这样纠缠有意思吗你?!要什么理由,我好说歹说你就是不长眼是吧?是!我就是看上别人了,你也不瞧瞧你自个儿,浑身上下哪里有点吸引力的?我看上的那女人,可是脸蛋身材一个不落,你拿什么跟人家比?你说你长得不行也就算了,脾气还那么差,谁愿意跟你呀!怎么着,你还不服气?!你诅咒我也没用!我告诉你!咱俩没戏了!你t别再出现在老子面前啦!” 说到后面,男子已经激动地站定,冲着手机大声嚷嚷,激愤地大骂几句后,他挂断了电话,盯着手中的手机还不屑地“呸”了一声后,才将手机揣回了裤兜。 男子接着向前走去,手电探向前方的道路,这一方天地的黑浓得像将要淌出的稠稠液体,将手电外散的光都吞噬得差不多了,只有笔直的一道,印着一小块儿桥面。 不到百米的距离,曾经路过的路灯却似已被分割进另一个空间般遥远。 男子停住了,在手电可照射到的那小小范围里,出现了一双脚。赤裸的,白而泛青,湿漉漉的,脚。 指头饱满而圆润,脚面光洁,脚踝纤细,若不是这样突然出现在深夜的郊外河边,这会是很美的一双脚。 ☆、桥姬(6)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水声,男子看见那双脚旁不断有水珠滴落桥面,溅开朵朵小水花,可这水声却时远时近,一开始的确是从那脚边传来的,再听一会儿,却又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正犹疑时,却又觉得那滴滴水声便响起在自己耳畔。 他咽了口唾沫,将手电的光束缓缓上移。 脚踝之上的部分便全让湿垂的裙摆包裹住了,在微弱的光线中暗红的一大块,显得格外厚重,浓烈的色彩吞到了腰际,盈盈一握的曲线勾勒出魅惑的弧度,像舞者的狂热摆动,自地面一直妖娆向天空,来到了暧昧的双峰。光线汇聚到女子光洁的脖颈,几近透明的肌肤覆盖着几乎可见的青色血管,不受控制地,男子的心跳逐渐加速。 眼梢拖出长长的两道妖佻,瞳中的春意便顺着蔓延,与那羞俏的脸颊一并显露出一分羞怯三分狡黠更有六分荡漾。 神秘女人笑意盈盈,而那青年男子已是看痴了,女人一只柔荑软若无骨地无声召唤,就像牵了根无形的线一般,男子失了神般地朝女人缓慢走去。 直愣怔地下了桥,女人竟径直走入了江水中,那青年始终目光呆滞,像已成为女人手中的木偶,只能听之任之。 手电的光似乎被粘住一样凝聚在前方那纤细的血红背影,却看不清女人的行动,她的背影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感觉她走得慢极了,但不知怎的,一瞬就走出了两三米。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江边了,那着魔一般的青年男子——苏浅醍,不禁在心中着急:麻痹牛鼻子老道怎么还不出来!真等老子到了水里被桥姬拉下去啊?!!! 尽管心里翻江倒海,苏警官的演技还是十足给力的,将那副被桥姬迷惑的失足青年样演了个淋漓尽致,不愧是专注忽悠二十年,以前是忽悠领导忽悠同事忽悠群众,现如今连女鬼都让他骗过去了,苏警官简直都想冲上什么金鸡百花各种奖的舞台让那些人看看,什么叫高手在民间。 这样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他已确实走到了江畔,鞋底踏进浅水滩,而一直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桥姬已全然被江水淹没,看不见顶了。 脚下微顿,不过眨眼的迟疑,一大把发丝竟从水中突然冒出,缠住了他的脚踝。 “卧槽!” 苏浅醍一声大骂,便被一股大力扯得翻倒在地。那束头发拉着他就往江中拖,此时要再演还不如自己直接跳进江去干脆,苏浅醍也顾不上头皮发麻,埋头一把抓住头发想要和女鬼拉力。 却听耳边一声尖锐的尖叫,苏浅醍下意识地一个抬头,险些惨叫出来。 仍是青丝红衣,可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哪儿还是刚才的人面桃花,被泡得肿胀变形青黑交加的脸上全是腐烂还有啃噬的痕迹,正往下一缕缕掉着烂肉,本应是眼睛的地方两个黝黑的空洞正往外翻着蛆虫,一张嘴好似下巴脱臼一样张大到不科学的程度,零星几颗黑黄的牙齿从满嘴的烂泥虫尸中露出。 被这么一张脸逼到了眼前,苏浅醍顿时浑身僵硬,整个人都不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桥姬扑上来似乎是想掐他,苏浅醍连闭眼的反应都忘记了,几乎已可以感受到那潮腥中裹挟着腐臭的气息充斥自己鼻间,桥姬却忽然像被什么从身后击中,竟直接越过苏浅醍,跌落在他身后十几米开外的土地上。 李老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手中还煞有其事地抓着支拂尘,“妖孽受死吧!” “你大爷的现在才来是想作死吗!!!” 见外援出现,苏浅醍瞬间原地满血复活,脚也顾不上软了,化恐惧为愤怒,跳起来勒老头脖子。 “咳咳咳!!!”老道士被掐得直翻白眼,高人气息漏了个一干二净,狼狈地挣扎开去。大概是见苏浅醍气得不轻,涎笑地解释:“嘿嘿,不好意思啊我没想到她出来的这么快。不过本道未雨绸缪,之前为防万一,在你身上画了一道护身神符,不然你以为怎么能逼出她的真形!” “护身符?”苏浅醍摸了摸身上,“在哪儿?” “刚才你抓她时就用掉了。” “啧!”苏浅醍表情嫌弃,就这么点威力还是一次性的,好意思带个神字,要给也不给个高级的,根本就宽慰不了他受惊的心情。“老子要是被桥姬害死了一定变个比她厉害万倍的来找你算账!” 正当李老道急于辩解即使比桥姬厉害万倍于他也不在话下时,苏浅醍反应过来不对,“别吵了!桥姬呢?” 此时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与漆黑,手电筒早不知甩哪儿去不亮了,只有李老道手中的拂尘散发着莹莹白光,供他勉强视物。 李道士人虽看着老,但是黑暗却似乎并不能妨碍他,环顾了几周,老道说:“不知躲哪儿去了,你小心点。” 苏浅醍神经紧绷,虽然看不清却仍是努力东张西望。 “你不是打倒她了吗?” “这恶鬼狡猾的很,想来没伤到要害。” 掌握不了局势的紧张感令苏浅醍很不适,虽然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是毫无异样的黑暗,可他心里隐约感受到有什么潜伏的危险正在逼近…… “小心!” 刹那间,暴起的有漫天黑发,还有李老道手中的拂尘。 李道士挥舞着拂尘竭力抵御那些从四面八方前赴后继向他们袭来的无尽发丝,虽然将它们抵挡在一定的距离外,可是头发实在太多了,不能尽数除去,最后,二人已被困在黑发结成的巨茧中。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看这老道士左挡一下,右挥一下,可是每次刚破开个小缺口就立刻有更多的头发补上去,不消片刻,他们已被严严实实地包围了。 “你不是很行吗?怎么还会被困→_→。” 虽然早有预感这老头子不靠谱,但刚才那下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拂尘亮晶晶的也很有仙家气息,却没想到连桥姬的头发都破不开。果然之前也就是靠了偷袭的侥幸吗= =。 “你别着急嘛!想不到这只桥姬很有些道行,肯定已经好几百年了,收了不知多少男子的精血!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搞定的!” 李老道擦擦额上的汗,猛地抛出了拂尘。 只见拂尘悬浮在空中,随着李老道迅速变换手势和口中默念密语,散发出了比刚才更加耀眼的银光,果然威力大增,几息后,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黑茧”大幅度伸缩了几下,突然崩溃成粉末弥散开了。 李老道吐了一口气,苏浅醍却还来不及放松就感到脚踝一紧,心中喊声糟,便被扯倒了。 老道士正想炫技,一回头却没看着人,再一瞧,苏浅醍正被从江里冒出的头发五花大绑地往水里拖。 “哇呀呀呀呀呀!妖孽放开辣个骚年!” 老头子一个飞扑,想要拉回苏浅醍,只可惜已是来不及,“哗啦啦”一阵水声,眼看苏浅醍被拉入了江中。 李老道却不敢靠得更近,只能在岸上又跳又叫,他挥动双手,许多晶莹的光球凭空出现,被他不要钱的往将江中砸,但都只能激起波澜而无法撼动什么。 气急之下,老道士举着拂尘一甩,那捧银丝如有了生命一般迅速长长,钻入了江中企图将被越来越多头发包住的苏浅醍抢回来。 不过不知是否是入水影响发挥的缘故,之前一直表现良好的拂尘这次并没能斗过桥姬的头发,很快败下了阵来,还让对方绞断了好几根。老道嗷嗷大叫,收回拂尘抱着直吹气,泪汪汪地叫:“疼死老子了!” ☆、情人节番外——嫁衣(上)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不要让我太早死去。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 灯光里的世界,努力达到它极致的明亮,以最耀眼来烘托人们脸上的笑。今夜,是爱神的赏赐,连空气都漂浮着甜香,今夜,是一切甜蜜的交织,巧克力融化在了玫瑰上,香水洒上了西装,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再美好一些,都不为过…… 情人节,十指交缠,交换亲吻,眼中只有对方。在这样无比美好的节日里,还能如何锦上添花呢? 在这个日子里,办一场盛大的婚礼。这可能是一对情侣最完美的约定了。 今夜,许多豪车汇聚到一家大酒店,来参加一场婚礼,来祝福一对今日最幸福的情人。 白玫瑰,白婚纱,与洁白的珍珠。此夜,没有人能比那站在场中的女子更美,她的笑容艳冠全场,一身雪白的她,像精灵,像天使。 站在她身边的,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他不能不得意,今夜最美的女人在他的身边,几乎所有男性望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艳羡与祝福的。就算是个很谦虚的人,这时得意也都能被人理解,过了今夜,他几乎就是踩在了成功两个字上。 几乎所有男性,不是全部,因为多了角落里的那两个男人。 没有人知道,那两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进来,如何穿过场中的人群,走到那个角落里的,甚至没有人想过,以他们这样随意的装束,是怎么进的这种场所的。 好像从一开始,那里就站了两个人,可是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就像你参加一场宴会,永远也不会留意场中的服务生和场外的安保人员一样,人们的目光都盯着耀眼的珠宝、昂贵的服装与镶金的名片。 而角落里的人,他们既不盯着人看,也不在意此地的华美装潢,好像他们只是误入此地,与旁人毫无关联,却又表现得一如散布于马路上时一样,四周尽是普通的路人。 左边稍高一些的男人穿着半旧不新的黑色风衣,略长的头发带着自然卷,柔软而服帖地附在颈部。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落向周围的人过,一半的时间是放空的,另一半的时间,落在他身边的人上。 另一个人看起来就要随和很多了,相较于他的同伴,他要显得削瘦一些,皮肤苍白得能看见血管,五官秀致,眼细而弯,嘴角微翘,似乎他生来就该是笑着的。 如果有驱邪界的人在此,就可以认出,这正是近来抢尽他们风头和生意的商略、苏浅醍二人。 不同于商略,苏浅醍倒是表现出对面前这一切很有兴趣的样子,目光一直在场中游离,只是没什么目标,脸上还是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 见婚礼即将开始,苏浅醍俯在商略肩头,对他耳语:“你说,那个女孩的妈妈,今天还会不会出现闹场?” “她就算想闹,也进不来吧?” “啧~也是。” 苏浅醍看向手中夹着的报纸,上面有一版版头赫然几个大字,写着“五旬妇人大闹xx集团千金订婚宴”。 此时婚礼正式开始了,苏浅醍这还是第一次参加婚礼,所以颇为好奇,但是看了几眼后觉得也不过如此。 “对了,古代的婚礼,是不是也和电视上演得一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什么的。” “我怎么知道。” 苏浅醍推了一把商略,“你不是活了好多年了嘛!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凡人的婚礼有什么好参加的,那些宴席又不是为我准备的。” 苏浅醍心想也是,办婚宴不过是大鱼大肉,要是能换成油炸恶鬼,红焖异兽,商略才会赏光吧。况且,他估计商略身边也没有会请他参加婚礼的人,找这么个目中无人的面瘫喝喜酒,嫌不够闹心吗?这要往那儿一坐,还不得喜宴变丧宴啊。 “唉~真没意思,我还想问问你妖族的婚礼是不是有什么创新呢,看来你也不知道了。” 商略凑过去,几乎与苏浅醍面贴着面,两人的鼻息撞到一起,一个火热,一个冰凉。他促狭地轻声笑言一句,顿时惹来苏浅醍嗔怒地一记白眼,不过仔细看,苏浅醍万年堪比城墙厚的脸皮似乎透了些红晕。 此时,刚好台上的司仪也正带着客人们起哄让新人接吻。 新娘一脸娇羞的笑意,新郎假意推辞两下后,俯身贴上了那两片柔软。爱人的红唇相较于自己的似乎偏冷了些,他闭着眼陶醉其中,这时,爱人一口气息度过来,凉得他头脑一片清醒,退了回来。 随着距离的拉开,爱人的脸从模糊到清晰,却看得新郎大惊失色。 面前的女子哪里还是那个妆容精致、巧笑嫣然的新娘子,一张脸白得毫无生气,像砌得厚厚的石膏,脸上依然是新娘妆,却夸张了数倍,生生将女子一张小嘴化成了血盆大口,眼影也是涂满了整个眼睑。 这样一张僵硬诡异的脸,却偏偏还在冲他笑,血红的唇角都几乎要拉到了两鬓,看得人不寒而栗。 可关键的是,这张脸他非常的熟悉。 这个女子曾经的的确确这样冲着他笑过,只不过那时候,是充满了少女能够付出的所有温柔与期待的,现在,却只剩下绝望、嘲讽,与仇恨。 你看我美不美? 你看,我是不是与你最般配的新娘? 你看啊,你看着我啊?你怎么不笑?你看我一直在笑啊! …… “亚杰?亚杰,你怎么了?” 爱人秀丽的容颜在他的眼中放大,关切的话语听在耳中依旧动听。 男人回过神来,他方才身子不受控制地后仰,幸好新娘及时扶住了他,旋转的灯光有些刺眼,他看到下方因为距离加上时间太短并没有发现发生了什么而依然含笑的宾客们。 新郎大口地深呼吸,平复着自己的心。 “我没事。” 新娘担忧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和额上的冷汗,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司仪继续。 司仪连忙说了些逗趣的话,引开宾客的注意力。 很快,两位新人交换完戒指,到了倒香槟环节。新郎新娘携手走到香槟塔前,四手高举起香槟,缓缓朝塔尖的玻璃杯倾倒下去。 浅黄色的液体在瓶中荡漾,涌向了狭窄的瓶口。 明亮灯光下晶莹迷人的色彩,却在离开瓶口时,换了颜色! 那鲜红喷涌出时,新郎吓得一把撒开了手,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鲜血如岩浆一般注满一只只酒杯,洄洄淌下,腥气自血帘扑来,钻入他的鼻腔令人作呕。 新郎整个人发起抖来,他顾及不到为什么香槟变成鲜血,在场却没一个人注意到,包括他的新娘,依然举着香槟瓶往外不停倾倒。直到他看见,自己的“爱人”一边端着瓶子,一边回过头来……还是那张僵硬的,古怪的笑容,涂着浓浓的红妆,像在追问他,自己美不美。 “啊!!!!” 新郎突然惨叫着后退,在场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只见新郎不仅莫名其妙地尖叫,还在新娘上前扶他的时候打开了新娘的手。 新娘的父母皱起了眉,不满地看着新女婿,大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亚杰!”新娘压低嗓音,厉喝了一声,拉回了男人的神智。 新郎面青白如鬼,迷茫地看着所有人。 他的新娘先是朝众人歉意一笑,然后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回自己身边,她的动作仪态大方优雅,好像刚才那场小插曲只是新郎一时的身体不适,什么都影响不了,可是抓着男人的手已是青筋微爆,因为用力而轻微颤抖。 新郎此刻好似终于回复了正常,也对席下众人抱以微笑,帮助他的爱人接着将酒杯倒满。这一次,香槟的颜色没再发生改变。 等到坐回酒桌上,他威严的岳父状似随意地开口:“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 新郎喏喏答道:“我身体不太舒服,可能是太紧张了,有些低血糖。” 牵强的答案,但态度还算过得去,岳父没再说话。这一过程里,他一眼也没看过自己的女婿。 新郎官暗自松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身旁传来爱人的温柔言语——“亚杰你不是最爱吃鱼目吗?来多吃点。” 低下头,碗里一只眼睛,滚圆,后面还连着神经与血管,满是血丝的瞳孔却死死盯着他。 这不是鱼目,而是人眼。 这一次,男人既没有惊叫,也没有动作,他只是呆傻地看着碗中的眼珠,像和那只眼对视一般,眼中流露恐惧,痛苦,和认命。 新郎慢慢地推开碗,站起身,这一系列动作看在别人眼中就如电影中的慢动作一般。 同桌的人都面露古怪,新娘子忧心地看着他,“亚杰你还好吗?” 男人微笑的时候也像是被人按了慢动作键,嘴角的肌肉一点点拉起,而不牵动面部其他肌肉。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我回休息室喘口气。” “好的,早点回来。” 新郎一个人无声地离开了会场,出去之前,他朝角落处使了个眼神。 苏浅醍无语地看着新郎官消失在门外,“搞什么,他当演特务吗?” 刚才的那一幕幕,人们看到与没看到的,包括连新郎都不知道的,在他们眼中都清晰上演,两人只是冷静地看着,看着新郎在自己最重要的日子里丑态百出,看着那双始终凝望着新郎的,幽黑的眼。 ☆、情人节番外——嫁衣(下) 独自离开会场的新郎回到了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 一进门,他就脚步匆乱地冲到房间中心,一边环顾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在哪儿?你在这里对不对!你在看着我对不对!你出来啊!你滚出来啊!!!” “砰!!!” 关门声响起,新郎如受惊一般跳起,战战兢兢地看向门的方向,他觉得自己进门时应该有顺手关门,可是此时入口处依旧空无一人……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4节 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他瞪着眼,记不清之前到底有没有关门,又为着这种自疑而越发慌恐。 一瞬间,令他汗毛倒立的事发生了,从门口开始,一串猩红的血脚印出现,朝着他的方向,一个有一个,不急不慢地出现,向他逼近。 有一个他看不见的人在靠近,留下一个个红脚印,以这种富有节奏、并不紧张地频率,像是做好了打算一般,每一步落下,都是在他的心脏上落下更重的痕迹。随着脚印的逼近,他的心脏似乎已经承受不起这种负担,某些他不敢泄露的东西一层又一层地覆上来,汇聚了他一辈子的重量。 过去与未来,压得他透不过去。 心脏,好像直直坠向了地面。 新郎张大嘴剧烈喘息,胸腔不停起伏。 脚印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却停止不前,那个人是正站在他的面前吗?带着她死前那样的目光,一直看着他? 身后又有某种声音传来,新郎心中实在是不想要去看,这些接连发生的事情已经快要将他逼疯了,可是他又无可奈何。 像一只牵线木偶一样,脖颈处的关节僵硬成了分明的骨段,一块牵连着另一块,让他回头的动作,像电影回放时定格的一帧帧画面。 休息室的内墙由满满的落地窗布成,从这里,可以俯瞰城市的灯光长河、车水马龙,可是此刻,一切的美景与豪迈都不存在,他只看到,玻璃的另一面,一片夜幕中,一双空洞的眼印在了窗上。 “叩叩……” 又是这声音,骨节轻轻敲击窗户,没一下都很清晰,一次敲两下,听一小会儿又是两下,像是礼貌地在问他——“我可以进来吗?” 窗户上出现的,说是眼睛,其实该说是两个黑洞,幽深,空洞。里面什么都没有,因为眼睛的主人痛恨自己的看走眼,所以挖下了自己的双眼,将那眼珠,送给了夺走她一切的男人。 这对黑洞还不是尽头,在它的旁边出现了又一对一模一样的眼眶。接着,一切似乎发生的很慢,但几息间,这面落地窗上就布满了黑黑的眼眶。 新郎整个人抖如筛糠,一头用啫喱水定性过的帅气发型因为汗湿而完全塌下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他的嘴唇发白,面色青黑。 他知道,那些眼睛虽然失去了眼珠,但是透过令人窒息的黑暗,在每一个黑洞后面,都站着那一个恨他入骨的灵魂,在叫嚣着要将他撕成粉碎,在嘲笑他此刻的不堪。 无数条血线悄然出现了,那是窗上的一双双眼中涌出的血泪,将整面玻璃淋成血幕。 新郎的眼前一片血红,他的世界被这种色彩砌满了,他的眼中流下泪水,随着那些血泪一起,无声流淌。 开门关门声再次出现。 随着陌生脚步声的出现,所有这一切都消失了,窗上没有凝望他的双眼,等他再次回头,一开始那串血脚印也不复存在。 面前是两个男人,一个冷漠着脸并不看他,一个正对他温和微笑。 这两个他统共见过两次的男人,对于此时的新郎而言,就是最大的救星。 他双脚一软,险些要跪下去,痛哭着哀求商略和苏浅醍:“你们快救救我!她要杀了我!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 苏浅醍上前一步,柔声道:“李先生这是怎么了?既然接了你的单子,我们自会遵守约定。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我们可是很有职业操守的。” 新郎哭得满脸涕泪,劫后余生一般点着头。 微微一笑,苏浅醍接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就该算算生意了。” “随便你们怎么算,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只要你们杀了她!只要她再也不出现!多少钱我都给你们!” “李先生……是打算赶尽杀绝啊?想要再杀她一次吗?”苏浅醍笑意不减,只放轻了音调。 虽然之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现在自觉得救的新郎,脑子慢慢转过弯来,一听这话他警惕地看着商苏二人,“你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这位小姐对李先生你阴魂不散,不正是因为你背信弃义,为了娶富家小姐,怕她坏事而将她毒死吗?” “你胡说!”新郎怒声喝斥,他使唤苏浅醍道:“你们别管那么多,拿了我的钱,就快给我办事!把这该死的女鬼给我灭了,我就不计较你污蔑我一事!” 今夜第一次,商略的目光投在了新郎的身上。那眼神浅浅淡淡,就像它一直不在状态的主人一样,却让新郎有些心慌,他从这目光中感觉到一种如猛兽在虎视眈眈的危险气息。 倒是苏浅醍的笑容淡了一些,维持在陌生人的疏离上。 “呵……是啊。”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退回一步,重新同商略并肩。 “时候不早了。” “是啊。”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身侧的人一双眼分外明亮,商略觉得嗓子有些干痒,他舔了舔唇,点点头。他虽然日子过得闭塞,但是这满街的粉红色宣传和甜腻香气,由不得生活常识三等缺乏、自理能力九级残障的老古董野兽不知道。 苏浅醍一手搂过他的脖子,奸笑,“这么好的日子,我们却在参加别人的婚礼?是不是有点太浪费了?!” 大手挽过苏浅醍的细腰,带着情色气味地摩挲着,高于凡人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服熨在苏浅醍敏感的肌肤上。商略意味深长地笑道:“现在回去,倒是也来得及。” “好主意。” 重新看向身前因为他们突然开始的调情而目瞪口呆地新郎,苏浅醍也不拉开同商略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依旧眯着眼,“呐~如您所见,我和我的情人也要去过节了。就祝您新婚快乐吧。” 新郎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但是他一听苏浅醍说要走,便慌了手脚,“不不!你们不能走!你们还没帮我除鬼呢!” “瞧您这话说的,何须我们除呢。要解决这件事,还是您自己出面,最简单方便。” “什、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新郎呆呆的样子,商略率先不耐烦了,他一眼瞪向新郎身后的落地窗,“哗”的一声巨响,那面玻璃在眨眼间碎成了渣滓,寒风迅速席卷进来,刮得新郎脸颊生疼。 夜空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熟悉的一幕再次出现了,以黑为背景,更黑的一双眼浮现在他们面前。慢慢地,以那双黝黑空洞的眼为起点,一个人影逐渐成形。 脸上的泪水尚未风干的新郎呆滞了,没有力气呼喊,也丝毫不能动弹。 悬浮在那里的女孩,有着平凡的齐刘海,平凡的黑长直发,却穿着艳丽的大红旗袍,她的五官也是丢到人海里就找不出的平凡,未施粉黛,闭着双目,惨白的脸上两道刺眼的血色泪痕成了唯一的妆饰。 …… 自己违的约,还是要自己还啊。你欠她一场婚礼。 …… 你不是说,等到情人节的时候,就让我嫁给你吗?你喜欢我穿红嫁衣的样子。我来啦。 …… 晚秋清远的阳,色调和他们脚下松软缤纷的落叶,就像情人间的亲吻那样和谐徐人。 四只脚走在没有尽头的道上,一边右脚在先,一边左脚在前。 左手边是上了年纪的铁栅栏,苍老的爬山虎缠缠叠叠,将那些尖锐的绿铜罩在身下。阳光吻过了它还未掉落的宽叶。还有女孩的盈盈笑声。 “等到情人节,我们就结婚吧。你穿着好看的红裙,嫁给我。” …… 泪水再次滑落,自新郎的眼角坠下。他神色安详,静静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好似熟睡。 一只纤细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像情人间的爱抚,慢慢勾勒着他的五官,眼睛,鼻梁,再到他微张的嘴唇,轻轻一抹,一粒白色的小药丸消失在新郎的双唇间。 在酒店里的人还没来得急赶到这间传来玻璃骤碎巨响的房间前,有两个人牵着手走了出来,走过铺着红毯的走廊,进了安全通道,再也没有出来。 安置在通道入口的垃圾桶被随意塞了一张报纸,其中一个版面的小角落里,寥寥数语,刊登了一则名叫“抑郁症少女服毒自杀,死前自戳双眼”的小新闻。 空荡荡的家中,没有人开灯,只是倏忽从玄关处开始传出人激吻的声音,啧啧的暧昧水声在黑暗中简直令听者脸红,那声音的传出者却变本加厉,伴随着几声激烈的磕碰撞击声,可见一个古怪的高大黑影从门口一下子移动到卧房,借着窗外城市的灯光才隐约可辨,那是一个人将另一个人悬空抱起后,被抱的人双手双脚紧紧缠绕着身下的人所形成的。 宽敞的客厅里,一切如从未有人回来过一样,除了一地多出来的凌乱衣裤。 未至午夜,这个情人节还没结束,而他们俩的情人节,则刚刚开始。至于这节要过多久,看那羞得躲到云后不见踪影的月亮也知道,不到太阳出来,他们的热情,是不会熄灭的。 小剧场: 第二天,凌乱的大床上,两个人光着身子一上一下,叠在一起赖床。 从上方趴在商略宽阔胸膛上的苏浅醍闭着眼懒洋洋地问:“没吃了那女鬼,会饿吗?” 商略哼了一声,“这种新鬼,还不够我一口消化的。” 苏浅醍“嗤嗤”地笑,身下的商略又道:“再说,我吃你就够了。” 说着将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些。 ☆、桥姬(7) 静谧。 苏浅醍说不好自己是否清醒,因为不管他有没有睁开眼睛,所接触的,都只有黑暗,无边无际。 头发缠上来的时候,他想要挣扎,可是那桥姬却长了记性,不仅一上来就把他嘴堵了,接着更是把他整个人都捆成了木乃伊,入水前他看到姓李的老道士焦急地朝自己扑来,心中还想了下“该死的牛鼻子,就知道你靠不住,等老子以后牛逼了肯定要缠得你不得安宁!”。 一瞬间的想法,自己都没摸清楚,说的以后在哪儿呢? 入了水后,苏浅醍一下子就老实了,大概是见他不再想要挣脱,桥姬的头发也再没有裹上来。就这样,黑色的人影,在黑色的水中,一直一直,缓缓沉了下去。 倒不是说苏浅醍破罐破摔,只是知道再挣扎也是无用,倒不如留点力气多坚持一会儿,看看那不靠谱的老道士能不能想出什么法子救他。 没有办法的,这是他那时候唯一的依靠,苏浅醍后来每每想起都还是觉得懊恼又丢人,居然沦落到要依仗那家伙来求得一些生机的地步,实在是弱爆了。可是二十多年太平又正常的日子,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一天要面对这种诡异的事情。当桥姬腐烂腥臭的脸贴上来时,苏警官就恍惚听到了自己所有人生观世界观崩塌的声音,之前镜神的经历虽然危险,但毕竟没有桥姬来得直观,这么面对面地见识鬼怪,是他以前想都不屑去想的。不过苏浅醍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这也是他以后想避都避不了的事。 湿长密集的头发紧紧贴着他的皮肤,还有一些漂浮在他的脸颊上,苏浅醍恶心地想,以后再也不看那些长发妹子了。刚想完又觉得自己真是自相矛盾,这里的以后和适才想的以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不过很快他就没法胡思乱想了,也不知道自己沉了多久,一开始刺骨的水寒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可怕的窒息感,他以前曾经办过人被闷死的案件,那人被关在废弃的老式电梯里,找到时脸和脖颈处被抓得没一丁点儿好皮,那时他才刚来警局,角色就跟现在的陆小刀差不多,第一次看见死那么惨的,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比那人惨多了,那人至少还有手有脚能挠能喊,自己却是巴巴等死,当了这几年警察,最后被鬼勒死了,上面的人大概还以为他是自己掉水里,连个因公殉职都算不上,真他奶奶的不划算。 入水前憋得那一口气到现在总算是不够看了,苏浅醍明显感觉到大脑缺氧的那种肿胀感,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因为束缚而无能为力。似乎从身体到灵魂都陷入了沼泽,什么都没有了,无法动作,也无法思考。 是幻觉吗?苏浅醍突然努力地睁大眼,有什么,从面前的黑暗中浮现出来。 玄色的光影,不停变换,扭动,从朦胧变得清晰。大红的色调逐渐占了上峰,那一朵朵盛开的,难道是血花吗?苏浅醍目不转睛地瞪着,他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嗡嗡嗡的,不是身理上的耳鸣,更像是各种声音的混合,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嘈杂,他听不清那些模糊的人声,只能隐约分辨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有男有女,全都来自不同的人。 还有,一个笑声,始终贯穿,笑声很张狂,有种唯我独尊的狂傲,奇怪的是他觉得这笑声有些熟悉,却没法想到是谁的声音。 在一片闹哄哄中,破开水面的声音就显得过于遥远与微小了。在苏浅醍还在专心致志地倾听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水流突然变得十分不稳定,就像落进了滚油,有更多的头发从水底冲上来组织那只手的主人,却在靠近的时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粉碎,而苏浅醍身上裹缠的那些,也在那只手拉扯苏浅醍的瞬间成了粉末,完全混入水中不见了。 愁眉苦脸守在江边的李道士见人浮出水面,总算松了口气。 商略将人拽死尸一般拽上岸,一点也不温柔地扔到了地上。 李道士“嗷”地一声扑上去摇昏迷了的苏浅醍,“苏警官啊苏警官,快醒醒啊!你可不能死啊!苏警官!!!!!” 他疯了一般晃苏浅醍,商略就叉着手在一旁看,也不管他。 过了会儿,苏浅醍呕了几口水,竟缓缓睁开了眼睛。看他迷茫的表情,似乎全然没有消化自己已经得救的事实。 看人醒了,李道士也就放心了,“活了就好,以后可不敢随便乱跑了!” …… …… ……次奥! 苏浅醍直接送他一根中指。 “你怎么在这?”他转向一旁看热闹的某人。 “我要不来,你就不在了。”他弯下腰,挑着一边的唇角,“你可是欠我两条命咯,小警察~” “我求你救我了吗?你自己多管闲事还要人家补偿,我要是刚好想死你给我搞砸了我还没跟你要精神补偿呢!” “精神补偿是没有,不过我可以再把你送下去。”商略轻笑道。 “不要辛苦费哦。”他补充。 “…那真是谢谢了。” “咳咳,两位,咱能一会儿再聊吗?”李老道突然插话。 那两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只见江面上露着桥姬的半个脑袋,正凶狠地瞪着他们。 这个时候她不是第一次出来的美姬模样,也并不像第二次那么狰狞,如果忽略掉脸上大块的青斑的话,该算是个很普通的女子。 “这应该就是桥姬本来的模样了,桥姬生前大多不太美丽,甚至丑陋,所以才很嫉妒那些漂亮的女人会夺走爱人,有的还会到河边念咒诅咒其他美女,死后就将自己喜欢类型的男人和长得漂亮的女人拉到水里去。” 李老道解释完,“啧啧”了两声,回头打量苏浅醍,“她对你那么感兴趣,也不知道是因为哪种哦。” “说不定只是因为你站在我身边。”苏浅醍微笑,毫不留情地回嘴。 他并没注意到,自从商略出现,他的精神状态和之前有了非常大的不同,轻松了许多,都有心情斗嘴了。虽然苏浅醍可能不肯承认,但商略的确给人一种可以依赖的强大感,虽然他的态度很差,总没个好脸,但是不可否认,只要他往那儿一站,就让人有种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事的感觉。 那老道士受了讽刺先是竖眉要怒,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哼了一下又不做声了。 桥姬看来真是怒极了,竟然直接从河里爬上了岸,阴狠的目光刺在几人脸上。 李老道摇摇头,瞥了眼面无表情的商略,同情地叹了口气,“真是色令智昏啊,有这家伙在居然还敢上来。” 他虽是嘟囔,但是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声音,周围又那么安静,所以另外两人都听到了。苏浅醍当然不会以为“这个家伙”指的是他,他看向商略,这家伙究竟是何来历…… 那桥姬越爬越近,三个人却没一个动的,这大概是她有“鬼生”以来最没成就感的一次了吧,自己费心巴力地爬上来营造恐怖氛围,那几个不跑不叫不说,连个表情都欠奉,喂喂!好歹给点面子啊!(观众会不依的好吗?) 又等了一小会儿,李老道率先坐不住了,搓着手谄媚道:“嘿嘿,商叔,这,你咋还不动手捏?” 商略瞥他一眼,冷笑道:“我怎么敢在‘李大仙’面前班门弄斧?你不是比我牛多了嘛!” “嘿嘿,嘿嘿!”李老道尴尬地傻笑,他没想到一时争强的话都让商略听到了,顿时无耻地出卖苏浅醍,“那啥,牛多了是他说的!” 苏浅醍简直不忍直视对方这狗腿样,他倒是忘了自己求助于李道士时马屁拍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商略显然也很受不了,“妖族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耻辱。” 他边说着,抬起手,指尖虚点,燃起一团青色的火焰,随着他手的动作画出一个圆。 “喂喂,不就是吹点牛嘛,至于吗?!”李老道不服气。 商略翻掌而握,那火圈猛地扩张,却在经过苏李二人时直接穿过他们,就像那只是个青焰的影像投影,但是随着火圈膨胀,离它越来越近的桥姬却面露惊恐,她向后退却已是来不及,那火焰掠过她,如掠过雪一般,顷刻间,桥姬就不见了。 火圈一直扩大到江对面的距离,才从一个点断开,逐渐消融,最后只剩下一开始那么大的一团小火苗,飞回了商略手中。 他转过头,别有意味地看着李老道身上的装扮,“不自量力,贪玩任性→_→。” 那老头儿顿时尴尬得说不出话。 苏浅醍早听出味儿来了,“你不是道士。” “李道士”心虚地看他两眼,面上瞬间发生变化,原来枯皱的皮肤变得光滑晶莹,糟乱的头发也开始乌黑柔软,五官更是天翻地覆。 苏浅醍震惊地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鼻子小巧,一双猫眼大而闪的少年,他虽然瞪大了双眼,但仍然没看清这种变化是怎么发生的。 少年长得很精致,相较于苏浅醍的英挺要更显得秀气,看起来年纪非常小,好像还没到18岁。 “嘿嘿,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无聊扮道士玩儿而已。”明明长得很灵气,但是这样摸着脑门傻笑顿时二了吧唧,苏浅醍不禁同意商略,这家伙还真不像个妖精。 “你究竟是什么……嗯,什么妖?” “我是狸猫精啦。还有,我的真名其实是篱术。”篱术眯着眼笑,一派天真。 狸猫精居然是这种样子,也不怎么精明嘛。 苏浅醍又看向商略,“你也是狸猫精?” “不是。”商略只简单回了两个字,虽然表情和原来没什么两样,但是苏浅醍直觉觉得他有些不悦。 篱术嘟嘟嘴,底气不足地看着商略,说道:“他不是我们族里的。” “那他是什么?”苏浅醍坚持不懈地询问。 “呃……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啦。” 屁! 苏浅醍乜看他——不想说就不要说,扯这种谎是在蔑视他的智商吗? 被接连鄙视的狸猫精终于怒了,几乎要跳脚,“我是为你好好吗?你以为这家伙是什么善类,我要跟你说他是以妖鬼为食你还敢见他吗?!” 苏浅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把镜神给吃了!” 商略不屑,“就那种级别的,只够我开个胃!” …… 好吧你们赢了。篱术很挫败,他还算个小妖,未成年,但是以人类的年龄计算也要几百岁了,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了。 那晚他们并没有说的很多,关于商略的来历,篱术终究没有说出,但是他帮苏浅醍把案子解决了。 第二日的报纸,一篇关于南郊江水中有一种神秘的古植物的报道引起极大震动,还引来了各地植物学研究人员,经证实,这种植物生长在水中,已经有数百年的寿命了,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品种,不仅擅长于隐藏,还具有攻击性,会将经过的生物拖缠至水中勒死。警方也已从江水中找到了多具死于该植物之手的尸体,但因工厂建设,影响了水利,这种植物已经自己枯死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石厝摩罗(1) 打开门,扔开钥匙,商略一只胳膊搭着门,“身为警察擅闯民宅你们头儿知道吗?” 大咧咧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人微微一笑,“我只是来拜访我的救命恩人。” “没带礼,没诚意。” “这不是一般的礼都配不上你的档次嘛~” “那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苏浅醍眯着眼,“我回去琢磨了一下,这么大个市你为什么偏偏住在御盛呢?因为这里乱嘛,说不准藏着些什么东西呢,妖魔鬼怪出现的几率比其他地方要大。而你,是以这些为食的。我说的对吧?” 商略挑挑眉头,关上门,在苏浅醍对面坐下,“还算你猜得差不多。” “那我再给你指条路。我可是重案组的人,接触到这些事情的机会也是比较多,以后我帮你留意那些比较诡异的案件,让你找食物更加轻松。如何?这个主意不错吧!” “条件。” 聪明!苏浅醍打了个响指,放下翘着的腿,手肘支在膝盖上,“只要你解释一件事情。” “什么事?” “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为什么你们要特地关注我的左眼?”终于说到关键,苏浅醍耸耸肩,做出一副很淡定很随意的样子,但是商略一眼就看出他的紧张。 活了二十多年,苏浅醍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但是镜神的经历令他意识到,自己身上是有什么同别人不一样的。 为什么四个人一起昏迷,却独他一个看到了那些事情,而且也只有他一个不受镜神的法术影响,清醒地记得这一切。还有被桥姬拉下水的那个时候,那些扭曲变动的光影,像一条条挣扎而起的人影,黑与红交织拉扯的画面,他像看到了一片炼狱,与其中遍野的孤魂,受着烈火的炙烤,苦苦挣扎,却怎么也无法逃脱。那种心悸的感觉,现在想起来都还是让他刻骨铭心。 这些事情堆积在他心里,让他越想越不对劲,还有之前一次在周宅,一次在御盛大厦底,商略和胡途都是碰了自己的左眼睛,然后说了一堆稀奇古怪他听不懂的话。苏浅醍最终决定要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其实在看到苏浅醍的时候,商略就有预感,对方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但是他仍然觉得有趣,别人知道了他非人类,而且还非常凶残地以那些东西为食,就算不惧怕排斥退避三舍,也要敬而远之,这个小警察倒好,上赶着来和他做生意。和自己这种捉摸不透的危险分子打交道,却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人生安全,究竟是自己最近气势变弱了,还是他太有自信太没心眼。 真要说起来,商略这人不爱找麻烦,又很中二,谁都看不起,所以很长时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与人无争,但说实话一模一样的日子过多了谁都会觉得无聊的,无奈妖族中要么不屑要么不敢跟他打交道,人类则是打不起交道,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身上有点秘密,也一点都不怕事的人,他真是觉得有点意思,自然就起了玩性。 笃定苏浅醍很想要得到答案,商略故意做出一副没兴趣的样子,“我似乎没有为你答疑解惑的义务吧。” “可是你只要动动嘴皮子,我可是帮你解决生计问题,你不亏吧!” 自然是不亏的,他也不怕苏浅醍跟自己耍心眼,以对方目前的情况来看,是绝对没可能威胁到自己的。要实在哪天厌烦了……商略看向苏浅醍的左眼瞳,琥珀色的瞳仁,颜色很干净,比右眼要稍微显得浅淡一些。 “听起来,好像还蛮划算的。” 就当养个储备粮食,等合适的时候,再加餐好了。 “你说,你要帮我找食物,是吧?” 当晚,商略与苏浅醍约在了城中一片老城区。 面前这栋房子虽然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整体来说并不破败,房子很大,青瓦黑烟囱,如果不是深夜来,红砖墙和五彩琉璃窗会看得更加清晰。 这本是一所普通的教堂,按理也该是一栋很受欢迎的西式建筑,可是手电筒可以照射出,这座教堂无处不透着冷清,门前堆着肮脏的落叶,蜘蛛网爬满了大门和屋檐,灰黑的尘絮更是粘得到处都是。让它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只是几个添油加醋的故事,也就是关于它闹鬼的传说。 石厝教堂建造于民国时期,这片老城区之所以保留到现在,也是因为它曾是使馆界,盖的全是西味十足的洋房,石厝教堂正是其中之一。不过相较于其他保留完好的建筑,石厝教堂就显得寒酸多了。 苏浅醍只在报纸上看过相关的有历史价值的建筑报道,关于石厝教堂的介绍并不多,图片也只有大门外的一张全景,并没有内部的详细描述。 “你叫我来这做什么?” 商略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堂的大门,苏浅醍觉得就算没有自己手中的手电投照,对方的眼中也能发出光。 “石厝教堂里有个东西很狡猾,我一直找不到他,你帮我把他引出来。” “为什么非得是我?要是厉鬼想吃人你随便丢一个进去不就好了= =。” “哼,我看上的东西,怎么会这么没水准?那家伙可不好糊弄,一般的诱饵不够。你不是想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吗?和这也有点关系。” “你都还没把真相告诉我,凭什么让我为你冒险?我要是死了找谁哭去。” “这么早就捅破一切多没意思。我们不如一点点来?再说了,有我在,谁动的了你?!” 阴暗中苏浅醍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笑,但这话中揶揄的味道可不浅,对方不信任他,不过他也觉得没什么。 商略向门内走去,苏浅醍赶紧跟上。 进门的瞬间,商略握住了苏浅醍的手,苏浅醍心中一跳,忙不迭甩开了他。商略却连看都没看他,继续刚才的话,“你不用担心,并不是有什么东西附在你身上,至少目前你是安全的。” “目前?”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嘛。” 门内比外面要更黑的多,两人穿过一排排木椅,来到耶稣面前。 “那是我本身有什么不对劲吗?” “也谈不上不对劲,存在即有道理。”商略淡淡地说。 “你还没告诉我,这里究竟有什么?” 商略转过头来,笑容有些恶劣,一字一顿道:“这里封印着——恶魔。” 苏浅醍先是惊讶,继而释然。既然东方的妖鬼都是真的,那么西方那些传说成真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那么神也是存在的了?我是说,玉皇大帝,阎王爷,上帝如来佛之类的。” “地府倒是真的存在,执掌东方轮回道。至于你说的那些神?信这还不如信自己呢。”商略脸上满满讥讽的笑意。 其实苏浅醍也不是信命求佛之人,他只是好奇,一直生活的世界却完全不是自己以为的世界,苏警官的求知欲一度爆棚。 “那么,这世上只有恶魔鬼怪,却无神,谁又来约制这些妖魔呢?” 商略闻言哈哈了一声,“你太小瞧人类了。”他抬眼打量四周,“人这种生物,虽然有很多劣根性,又软弱,又贪图安逸,还总是起内讧。”最关键的是不好吃。 “但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最懂得利用环境与自我拯救的。” 苏浅醍停驻,“那我是什么?” “什么?” “你的言辞中根本没有我也包含在人类中的意思,是不是……我……?”经历过几次超自然事件,苏浅醍对这种事的敏锐度直线上升,他的表现还是很平静的,镇定地怀疑了自己的品种。 商略深深地望着苏浅醍,片刻后一耸肩,“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啧!还是没引出来! 他们开始向教堂后面移动,绕过了圣台,是很空旷的房间,屋内的陈设不太多,商略走到唯一一张长桌前,桌上只摆了一个不起眼的陶瓷坛子,里面还有一点点液体,不过这种程度的水量,应该没一会儿就干了吧。 苏浅醍正看向他的背影,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音乐。 他凝神细听,似乎是有人在吹奏笛子。他晃了一下手电,发现在墙角有一扇简陋的木门。 “商略,看。” 视线从坛中移出来,“进去看看。” 那扇门很小,以两人的身高,都得弯腰才能经过,肮脏斑驳的木质颜色令它几乎同墙融为一体,难怪方才两个人都没注意到它。 陈旧的老门发出伤筋动骨地一声呻吟。 从门的位置来看,苏浅醍本以为打开门会是个庭院之类的,却没想到门后还是室内,只不过是一条深深的廊道,不透一点光亮,应该是全封闭的。 他举着手电观察,完全看不到尽头的迹象,苏浅醍不禁蹙眉,这个教堂有这么长吗? 商略却完全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进去。苏浅醍撇撇嘴,要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才是这家伙期待看到的吧。 往里大概走了近十米,苏浅醍下意识回头瞄了一眼,却发现之前还爱叫唤的木门竟毫无声息地关了。 正想接着往前走,他突然惊觉不对,如果这个走廊是全封闭的,那笛声却为何丝毫没有减弱? “商略。” 前方的人停步回头看他。 “你有没有听到一阵笛声?” 商略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边传来的。”苏浅醍指指左边的墙面。 “好像是。” ……才不是! 苏浅醍黑线,“你根本就没有听见。” “是呀,没听见。” 居然直接承认了! 苏警官生平终于遇到了比自己还无耻一点点的人。 “那只恶魔的对象是你,只有你能听见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无奈地点点头,苏浅醍跟上了他。 ☆、石庴摩罗(2) 一路沉默,苏浅醍估计他们绝对有走了十分钟了,这条走廊绝对不正常,也许那扇木门就是恶魔为了引他们进来设的陷阱,不过这本来就是他们今晚的目的,现在他甚至有些期待那个传说中的恶魔赶快出现让商略搞定了,明天可是周末又不用值班,苏警官迫切回到自己的床上犒劳一下自己连日来倍受挑战的神经。 前面一直默默前进的人突然放慢了脚步,苏浅醍越过他,看到一扇小木门,同他们进来的那扇看起来一模一样。 商略上前开门的时候,苏浅醍还在心里猜测,说不定打开门就发现又回到最初那个房间,像鬼打墙什么的,在一个地方一直走走不出去,最后回到原地。 不过苏警官注定失望了,门后是一个陌生的屋子,不过他惊奇地发现,开门的刹那,一直萦绕在他耳畔的小提琴曲消失了。 房间很空旷,什么都没有,苏浅醍举着虽然来之前刚充了电,此时光线却已开始暗淡的手电筒,可以勉强看到房间的三面墙上隐约描绘着一些壁画。 他走进了仔细看,第一堵墙的正中画着一名盘膝而坐,身着金色佛衣的僧人,洪水、火焰、闪电环绕着他,他却神色泰然,不为所动。 中间那面墙上还是那名僧人,三个袒胸露乳的美人围着他,动作大胆,显然是在勾引他,而那名僧人一如之前,不动如山。 最后一堵墙上就变成一个通体森绿,长发如藤,身材高壮,肚子浑圆,一手执巨剑,一手拿盾牌的狰狞人物。 苏浅醍注视着壁画,觉得有些奇怪,这洋鬼子的教堂,封印恶魔的地方怎么却画着东方的佛像,难道耶稣一个人搞不定? 商略从进来以后就一直站在房子中间,此时正背对着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苏浅醍上前想要询问他。 可是伸出的手却碰到一片冰凉,苏浅醍诧异地两手齐上,一阵乱摸,只可惜那确实不是错觉,根本就没有商略,他伸手触到了一面镜子,而他看到的商略只是镜中诡异的倒影。 苏浅醍看向四周,却发现自己竟被镜子团团围住,再看不见刚才的墙和壁画,每一个方向都是自己,而之前看到的商略背影也在他再次转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自己错愕的脸。 究竟是什么时候跟丢的?进入房间的时候?还是在廊道上时他就已经中了招? 困住他的一共六面镜子,每一面都一模一样,重复的人影虽然来自他自己,但仍然给他的神经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如果换一个人大概就老老实实窝在里面等商略来救了,但是苏浅醍从来不习惯坐以待毙,他本就不信任商略,今夜本来就也不知怎么的,他头脑发昏,竟跟着商略进了这邪门的教堂,此时身陷危险,还让他只期待商略,那就不是苏浅醍了。 他高抬起手电,用底座用力敲击其中一面镜子,那镜子挺结实的,但在苏浅醍连打带踹之下,竟然还真的裂开了。 破开镜子,外面瞬间泄露的明亮让苏浅醍不适地眯起了眼,待适应以后,他看到外面并不是那间带壁画的房间,而是一个光明的大厅。 苏警官从镜子里爬出来,还不等站稳脚跟呢,一个温暖的怀抱扑得他一个踉跄。 “还好你没事!” 商略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耳际,带着灼热的气息。 …… ……!!!!!!!! …… “你怎么了?” 苏浅醍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地。 商略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他,“我以为来不及了,还好你没事。” 那双黑无尽头的眼,真诚与柔情并存,苏浅醍勾勾嘴角,“是呀,我没事。” “我找到摩罗了,我们走。” 说是大厅,不若像个宫殿,内绕边缘悬挂了一周的烛火,将整个殿堂照得灯火辉煌,没有一个角落在阴影中。 他们此时正在大厅的一头,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另一端走。 苏浅醍如同散步一般悠哉地走在前面,一边打量着大厅四周。鎏金掐丝烛台上镶嵌翠绿的翡翠,墙上并没有什么精美的壁画或者壁纸,而是如蜂巢般密密麻麻的窗户,由红砂石镂空而成,成半个八角形,点缀以流光溢彩的彩色玻璃,门窗拱顶都充满精雕细琢的对称美,拱顶之下的窗洞内并没有窗扇,而是采用一种构思别致的百叶格。这么大个厅堂,怕是有上千扇窗了。 这种充满异域风情且有些怪异的装扮苏浅醍可不认得,不是国产的,却又好像不是那种西方建筑。 “我们还在石厝教堂里吗?” “是的,这一切都是绿森摩罗的一种障眼法。” “你刚才去哪儿了?” “你受了绿森的法术,与我走岔,我找到他的藏身处后就来找你了。” “你怎么不干脆收了他再来救我?” “那绿森摩罗毕竟是上古大恶魔,我一时奈何不了他,怕打草惊蛇危害到你,故急忙回来找你。” 即将走到尽头处,在那里,一扇金碧辉煌的大门静候他们,还没走近,苏浅醍就差点让上面熠熠生辉的各种宝石闪瞎眼。 这大恶魔的品味可不咋地。 手搭上了门的把手,苏浅醍停驻。 “你,怎么不走了?”商略在身后问。 “我们现在到底去哪儿?” 苏浅醍的声音毫无起伏,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门上大块的水晶,在扭曲的一片晶莹中,商略的脸凝结出一种古怪的表情。 贪婪,迫切。 “去找摩罗。” “不如我在这等你啊。” “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还是跟在我身边,我保护你!” “是哦……” 嘴唇蠕动,苏浅醍双眼放空。 冰冷的把手在他掌中,曲线光滑,质地坚硬。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个他自己的——“你怎么会想到,扮成他来骗我。” 另一个,微乎其微,就在耳边一瞬间的细碎,而他完整捕捉到了——“蹲下!” 跟在苏浅醍身后的人怔了一瞬。 即使是在这么明亮的殿堂中,爆发的青焱仍然刺眼,以最快速度下蹲并向右侧滚了两圈后背靠墙壁的苏浅醍目不转睛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厚实的鎏金大门在三道青光闪过后留下了深深的焦黑爪印,“商略”脸色一变,挥臂挡开了那三道青焰,而大门在这刹那轰然倒塌,一般无二的黑色大衣,刀削般的脸孔,商略走了进来。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5节 他的右手处青色火焰熊熊燃烧着,苏浅醍透过那跳动的精灵,似乎看到了一只兽爪。 之前出现的“商略”脸上诧异不再,变成一种邪恶阴狠的笑,他的脸皮逐渐显露出一种青绿色,仔细看,似乎瞳孔也在光线照射下反射出绿光。 “绿森,我等你很久了。” 这是第一次,苏浅醍从商略的口中听出一种兴奋的语气。 绿森的外表还在变化,他的头发成了舞动的藤条,铜铃般的牛眼幽幽森绿,张开血盆大口,身材迅速抽大,突破三米成了个绿皮巨汉,赫然是先前苏浅醍在壁画上看到的那个怪物形象。 苏浅醍好像看到了现实版改良绿巨人……不,这也不太现实。 “你到底是何人?!居然敢冒犯上古摩罗!”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若真是上古恶魔,怎会数十年都没能耗干区区一盆圣水之力。不过是绿森留在人间的一丝恶念,为非作歹,被人封印在此地,几十年了都没个长进,可悲的东西!” “啊!!!!!” 那绿森被气得头上绿藤狂舞,绿瞳中爆出红光,咆哮着冲向了商略。同这小山一般的绿森相比,商略可谓纤弱,可是他不闪不避,双手一握,两道长达一丈的青色火焰长鞭蓦然出现,商略便迎了上去。 绿森虽是恶魔,攻击间却透出一股子生命力,反而是商略,所过之处,灼热如炼狱的破坏力摧枯拉朽地释放开。苏浅醍不玩网游不看,但是也知道火克木,这场决斗的输赢几乎没有悬念。 商略两条火鞭子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抽在绿森身上,不消多久,原本绿汪汪的“小山”上就如被推土机摧残过一样,焦黑的伤痕左一道右一道的。 但绿森好歹是个恶魔,虽然是水货,可也不能以小喽啰来计算,他深知不能让商略近身的道理,对方的鞭子虽然厉害,可是右手化成的爪子更是不容小觑,这要挨一下,估计火就直窜心窝去了。在他的努力下,商略倒真有几次让绿藤缠住甩开。绿森每次想要把握机会逃跑,只可惜,那些藤蔓一碰到商略就很快枯萎干燥,变成焦炭,而商略的速度更是他所不及,故而没法成功逃脱。 最终,绿森在苦苦挣扎之下,还是被商略使出一个大招干掉。苏浅醍只看到以商略为中心而蔓延开的火海,在极速的扩张后充斥了整个房间后,又以同样快的速度缩回,而场中除了商略已再无其它。 如果苏浅醍不知道商略的目的是开饭的话,他大概以为绿森成灰了,可是现在……一眨眼地功夫,商略的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伸缩如此夸张吗?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是肯定把绿森塞身体里了。苏浅醍觉得,跟商略见多了,他对世界的适应能力大大提高,就算商略是下面进上面出,他大概也不会大惊小怪。 ☆、石厝摩罗(3) 一待商略收回身上的火焰,苏浅醍就扑上去抓住了自己盯了许久的东西。 “咦?刚才的那个呢?” 苏浅醍翻弄着商略的右手,奇道:“刚才我明明看见啦?” 商略看着面前的人捧着自己的手掌,埋首钻研,像个孩子发现了惊奇的玩具一样翻来翻去。 “你是说这个吗?” “哦哦!” 苏浅醍感到手中骤然一热,商略的右手外多了一层兽爪,像是幻影一样,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握的仍然是正常的人手,但是目光中,自己的手似乎是穿过了一层兽爪而放在商略的手中。 兽爪的颜色不十分真实,而在兽爪里面的手亦有些模糊,隐约有青焱缭绕。 “你这是……你是老虎吗?” 可看见掌中的兽爪白毛为底,有几道宽细相仿的黑纹均匀分布,掌厚实且大。虽然这样摸不到实体,感受到的温度也只是略高,并没有他刚才在场外感受到的那种连空气都要烧起来的炙灼感,但是亲眼见识了绿森在商略手下的惨状,苏浅醍猜测这是一种可以自由交替的状态,在商略需要的情况下,进行兽爪与人手之前的替换。 苏浅醍的直觉挺准,商略颔首道:“差不多吧,我母亲是妖虎族的。” “那你爸呢?” “他是人类。” “哇……原来你是杂交的啊!” 听说杂种狗通常比纯种的更聪明也更容易存活,商略这种以同类和鬼物为食的开挂技能说不定就是由此而来。他从上次篱术的种种话语中可以猜到商略的这种属性在妖族中也必然不常见,想到篱术……那娃的血统一定很纯正。 虽然苏浅醍的这句话令商略想到了一些关于“杂种”的回忆,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苏浅醍说这句话并没有辱骂他的恶意,更多是一种就事论事,语气中也是满满的惊奇。 只是商略十分不习惯这种别人在了解真相后既不厌恶也不恐惧,反而一副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很有趣吗?说到底自己其实也就是个混血嘛……只不过混的跨度有点大,导致了一些变异。 吞噬妖鬼说起来既是个优点,也是累赘,因为必须依赖吸收其他生命体的能量给他的存活大大提高了难度,但相对的,他的进步也比其他族人快非常多。其实不是一定要妖鬼,只是这两种找起来最方便,能量也相对充沛一些,人类倒是最简单的食物,只可惜味道又不好,能量也不高,一向被他唾弃。 “在我们的世界里,这并不是十分稀奇的事。只是同人类交配生育很容易导致下一代的突变,很大的可能不是变得更强就是变得特别弱。不好意思,本人恰好是前一种。”商略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对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苏浅醍自己的见识短浅,且有眼不识金镶玉。 苏浅醍胡乱点了头,显然没有放在心上。他才发现,原来在他们说话间,那间金碧辉煌的大屋子已经变回了他一开始进入的印着壁画的小屋。 “对了我还想问你呢,这些壁画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洋人的教堂吗,却画着和尚呢?!” “绿森并不是被神父困住的,这间教堂应该解放后就荒置了,因为还剩余一盆圣水可用做困住绿森的能源而被利用,封印在了这间房中。况且绿森并不属于那种西方恶魔,而是东印度流传过来的一种魔神,又叫摩罗。” 商略走到第一幅壁画前,“你也看过了,那第三面墙上画的,便是绿森本体。至于这两幅,则是释迦摩尼,当年绿森在他参悟之时用洪水、火灾、雷电干扰他,还让自己的女儿色诱释迦,但都失败了。” 这里说的绿森,自然是当年真正的大魔神了,而不是他们今天对付的一缕残念,不仅打不过商略,关键是没有眼力见儿啊,怎么会假扮成商略来骗他呢。 苏浅醍一边听商略科普,一边随着他走出了小木门,这一次和来时走了十来分钟完全不同,出了房间,不过几米狭窄的小道,沿着一小段阶梯,便是他们进来时的那扇小门。 看来从他进入这条廊道开始,便踏入了绿森的障眼法中。 两人出了石庴教堂。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在炎热的环境中呆过,来到屋外,苏浅醍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午夜时分,寂静与一地的梧桐叶,还有微醺的路灯,苏浅醍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满腔清凉,心情意外的很轻松,并不像刚刚经历了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些以前他只会嗤之以鼻的事情,在逐渐见识得更多以后,便发现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不知是不是男人骨子里都有些渴望刺激的基因在作祟,当他面对绿森贪婪的面孔时,心中涌起的并不是恐惧,反而是一种他说不清的悸动,甚至……他隐隐感觉到,这种心情,是自己熟悉且期望的。 “呐~诱饵当完了,你吃饱了是不是也该给我喂点食啊?” 看到苏浅醍飞扬的眉眼,商略滞了一瞬,笑了,“你倒是想得开。” “只要你说话算话,我就会一直想得开。” 苏浅醍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商略早就知道了。今天的合作可谓愉快,吃饱喝足的某人心情大好。 “就像我说的,一般人引不出绿森,可是你不一样,你的灵魂……很特别,你担心自己的身上有些问题,怕以后有危害,其实,倒不必这么想,因为你所具有的‘特殊能力’对你自身应该算是无害的。” “那是像‘特异功能’这种的?”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但是并不完全一样。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这么多年来你没觉察到自己的不同,是因为有人封印了‘真实的你’。直到你被镜神的法术所困,身体受到了刺激,才撼动了当年的封印。” 这也是为什么苏浅醍会看到镜神诞生的画面,商略看到的更多,镜神并不是鬼,该算是种器灵,以愿为藉,难分正邪,全看当初许愿人的心境,怨念极大时,便可能比厉鬼更甚。 他们遇到的镜神是战国时期一个小国的将军夫人的陪嫁物,但是不幸的是,新婚当天他们国被别国设计攻破,新娘子在新房中还未等来她的良人,就被烧死了,死前大概感伤之情和不甘之意甚深,所以引出了镜神。” “什么?!”苏浅醍大惊,摸着自己的身体,“有人对我下了封印?” “……”商略略微有些困惑,他刚才那番话表达出的重点是这个吗? 这人倒不在意自己是个怪胎,反而对有人在他不知明的情况下对他的身体动了手脚而耿耿于怀。 “是谁干的?” “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哦。” “……‘哦’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以后会知道的意思。” 商略这么说,苏浅醍就知道他的臭毛病又来了,知道再问对方也不会多说,他无语地移开了视线。 商略深深的看了苏浅醍一眼,他本以为苏浅醍出自苏家,之前不过是在装模作样罢了,可是慢慢地看苏浅醍的反应,才觉得对方是真的被蒙在鼓中。 苏浅醍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对绿森摩罗来说,是不错的……食物吗?” “不错。现在的你,身体里隐藏着能力,却全无自保之力,在绿森眼中就是一块煮好的肥肉,只需要吞进肚子即可,在石厝教堂里关了几十年,没有外来能量吸收,你说你对他有没有吸引力?” 这么说的话,在商略眼中自己岂不也是块肥肉。 苏浅醍紧紧盯着商略,觉得自己从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反感商略说不定就是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警告自己这个男人的危险。 “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封印,只是使你变成一个普通人,若不是我在你进教堂之前暂时压制住封印,绿森也不会发现你。不然你也活不到今天,早被些野鬼、小妖分食了。” 苏浅醍立刻想到进门前,商略莫名抓住自己手的举动,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觉得这样就说得通了。 本意其实带了些炫耀的商略见他反应平平,不禁感到无趣。 两人沿着一片荒凉的旧路,离开了这一片老城区。 三个月后。 苏浅醍走进警局,抖落雨伞上的雨珠后将雨伞靠在墙角,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有人经过他身旁,放下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苏浅醍抬头,陆小刀手上捧着他自己的马克杯,见他看他,咧着嘴傻乐。“今天好冷,小心感冒。” 苏浅醍微笑。 对面坐着的何勇豪吃味,阴阳怪气地逗陆小刀:“刀啊~你苏哥是你前辈,感情豪哥就不是啦?怎么都不见你对豪哥这么好捏?小苏你老实交代,你给小刀吃了什么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喝着咖啡,雾气模糊了他的容颜,“前辈也是分有用无用的,能带他长进的叫前辈,教不了好的那叫前车之鉴。小刀又不傻,自然懂得区分。” 而一直无心插画的安棠也不像往日那样挤兑何勇豪,反而表情流露烦躁。“这什么鬼天气,雨季早就过了还下个没完没了的!” 已经入冬了,南方的冬天本就冻,不下雨温度还高一些,一下雨就又冷又湿,而令安棠这么沉不住气的原因,主要是一件困扰了他们数日的案子。 刚巧陆小刀红着脸去又倒了两杯咖啡,给何勇豪、安棠一人送了一杯,算是安抚了何勇豪受伤的心灵,而安棠抱着杯子暖手,不改愁颜。 何勇豪伸着脖子看她桌上的文件,“那碎尸案还没进展啊?” “别提了!这么多天,连死者身份都定不下来。”安棠揉着太阳穴,她昨晚熬了一夜,可是案子上的进展仍旧寥寥。 这是一起连环碎尸案,目前为止已经有三人遇害了,分别发现与三个不同的地点,都很偏僻,且尸体用利器分割成了碎块,最诡异的地方在于,在警方进行尸体拼凑还原时发现,他们的内脏统统不见了,一点都没剩下。是倒卖器官的人贩子吗?可这也卖的太干净了吧?胸腔与腹部里面完全是空的,不禁让人起疑。况且只是内脏消失,脑子与眼角膜都还在,这也说不通。 “啧~又不是做人杂汤,这犯人真变态。” 另外仨人无语看苏浅醍,说出这种话的人也好变态啊。 陆小刀又问:“怎么会找不到身份呢?” “没有证件,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失踪人口报案,光靠人像复原,现在到处刊登启示,但是都没人报案,想做个dna都没有对象。” “是什么人既没有身份证明,又没有人际交往、社会圈子、工作需要呢?”苏浅醍沉吟。 ——“乞丐!” 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刘海平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组长?” “已经从东街口和南门兜的乞丐那儿证实,最近这个受害人是在那附近行乞的流浪汉,至于前两个还在调查,不过基本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应该都是乞丐,所以才会既没有证件,失踪了也没人管。” 那三人听了眼前一亮,可不是吗!这些条件乞丐都符合,果然还是组长有经验啊。 接收到其他人尤其是陆小刀崇敬的目光,刘海平却不像往常洋洋得意,反而叉着腰皱眉,“另外,还有一个消息告诉你们,又发现了一具碎尸,同样没有内脏。” 小剧场: “哥,我请你吃饭吧。” “哥,上次那个犯人好聪明的,……” “哥,我按你说的,果然案子是……” “哥,你最近怎么样啦,我怪想你的。” …… 被多次打扰二人世界欲求不满的某野兽忍无可忍道:“你们那个小警察怎么回事啊?!一天到晚屁颠屁颠地跟你后头叫哥是几个意思?还有完没完啦?” 窝在沙发里翻报纸的人淡定道:“人缘好,没办法。” “好个屁!别让我知道他对你有什么念头,不然老子一口吞了他!” “你不是嫌人类不好吃吗?” “可是谁要敢动我嘴里的肉,老子让他自己扒好皮洗干净呈上来!” 说着果断扑倒吃掉他的长期储备粮! 所以说,野兽惹不得,更饿不得。 ☆、福右(1) 天尽头孤寂的一叶弦月,犹如夜幕的冷笑,过于清冷的月光只能勾勒出城市生硬的线条。钢筋水泥吸饱了最无情的色调,在惨剧上演间选择了旁观。 “呼……呼……” 沉重而急促的气息快速穿过小巷,孤独的脚步声透露主人恐慌而绝望的情绪。 路边悬挂着一只孤零零地灯泡,落下昏暗的橘黄,映出地上斑驳的血迹。男人凌乱的步伐逐渐单薄,他茫然又有些慌张地四顾,狭窄的巷道中只有他一个人,耳中只听到他自己发出的声音。可是男人非但没有放松心情,反而越发紧张。怦怦的心跳声在他耳中被放大如响雷,心脏似乎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些微刺痛。 男人不停地在原地打转,似乎这样就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些发现那隐藏在暗中的猎人的机会。想要找到,却又害怕找到,怀揣着这种极度地矛盾,不停旋转,像只追着自己尾巴跑的小狗一样寻找自己渴望的生机。但也正如小狗永远也咬不到自己的尾巴,那些他苦苦哀求希望上天怜悯赏赐的奇迹,从来就不存在。 有些人虽然落魄,但并不显得狼狈,可是这个男人,上身只穿着一件破旧得棉絮几乎漏光的外衣,结垢的头发半长不短地从脑后凌乱到肩膀,再加上惊恐的脸上布满的血污,他的生活大概已经落到社会的最底层,而那还不够,不幸永远不会停止。如果能够预计到今天这一切,他也许会感恩自己曾经的拥有。 只可惜,人类对于自己的贪念,反省了数千年,也执迷不悟了数千年,他买不到后悔药,也救不了自己的命。 像陀螺一样的旋转除了眩晕带不来任何其他的。他自欺欺人地站在唯一的灯光下,希望这点光芒可以一直庇佑着他,可是就在灯泡的后方,有一双无情的眼透过灯光死死守着他,闪耀着嗜血的凶芒。 过于紧绷的心脏在发出抗议,他恍惚听见五脏六腑颤抖的声音。 “咯呃!!!……” 男人的牙齿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双眼瞪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爆出充血的颜色。他想要拼命呐喊,却只能从喉咙很出发出无意义的嘶哑风声,体内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举起手,下意思地想要摸索身躯。而事实上,他的双手只是小幅度地摆起,根本什么都触摸不到。 皮肉绽开的声音清晰地响成一片,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可见一朵朵血花争相盛放,更多的血水从他的衣下淌出,汇成小流。 如此猛烈的疼痛,让人想死死不了,想求救却一点希望都没有,这一切,是那暗中的双眼在玩弄他的猎物。 有什么尖利的东西正从自己体内向外突破,这种感觉遍布全身。男人身上的血洞越张越大了,小巧的鸟喙露了出来。 破开他皮肤的,竟然是无数只非常小的雀鸟,通体血红,就连它们宝石般剔透的双眼也满满泛着血光,让人看了非但不觉得可爱,反而望而生寒。此时的男人,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蛋,孕育了这成百上千的袖珍雀鸟。 小雀鸟们“破壳而出”后,并没有飞走,而是汇集到了一处。 巷中唯一的光亮投射出一大片形状模糊变幻的黑影,接着,那团倒影在越来越多成员的加入下,缓缓拉长变宽,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多出来的人犹如从地狱中逃出的恶灵一般,无声无息,带着邪恶而餍足的笑来到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旁。 “唰……唰……” 寂静的窄巷中回响着拖行重物的声音,十分钟前还在为自己的生命苦苦挣扎的人,现在便已沦为另一个人手中的玩具。猩红的血痕在地上描画出残忍的线条,好像在重新记录他走到这一步所经历的路。 突然,前方的神秘人脚步一顿,转身细细聆听。但失去他拖行的动作,这一方天地全然凝固在死寂中,像嘲笑自己的多疑一般勾起嘴角,他回过了头。 幽暗中,只有鼻梁上的镜片有反光一闪而没。 苏浅醍从刺鼻的腐臭味中弯起腰,用镊子翻找面前的东西。 “这是第几个了?” “第四个。”陆小刀回道。 四个都是乞丐,几乎没有人际交往,连住的地方都查不到。 面前这一滩令人作呕的东西是人类血肉、骨头还有衣物的混合物,很难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苏浅醍锁着眉头夹起一块碎肉,肉块呈现不规则形状,大概四分之三的边缘肌肉的纹理清晰,像是被撕扯开的,但是总有一些连接的部分出现如刀割一般利索的切面。 是先破坏的尸体,再进行切割分尸的吗?那又是为什么呢?凶手在隐藏什么吗? 内脏全都不见了,却不像是倒卖内脏的人干的。 而且虽然犯罪手法是一样,凶手的犯罪行为却并非一成不变。 前三次的尸体都没有衣物的夹杂,而且被包裹在好几层垃圾袋里扔到了隐蔽的地方,警方也一直没找到犯罪现场,可是这一次,凶手非但没有清除衣物,而且在偏僻的小道中作案后,竟然直接就近解尸,然后扔在了附近的垃圾箱里。 “是仓皇为之,还是凶手大意?”听了苏浅醍的话,陆小刀也觉得奇怪。 “若说大意,前几次作案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个行事非常缜密而且冷静的人,而要说他是匆忙间完成这次杀人也说不通,首先,这个地方靠近荒废的旧工业区,到了晚上几乎没什么人,而且他要是真的怕被人发现,根本就没有时间完成解尸,不管怎么说,受害人毕竟是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 苏浅醍解释完,站起身,决定到凶案发生的小巷中看看。 小巷虽然位置隐蔽,但是却非常好发现,因为从发现尸体的垃圾箱到巷道间,一条狰狞的血道不容忽视。 沿着血迹来到小巷深处,在那里,苏浅醍看到了一大滩血污,因为后半夜下雨的缘故,血迹并没有干涸,其中还掺杂着从受害人身上掉下的肉丝,以及衣服碎片。 他仔细打量血污中的残留物,突然,苏警官眼前一亮。 “这里有鞋印。” 闻言,陆小刀也拿出放大镜观察。 死者的血大半都在这里失去的,所以血迹蔓延的范围非常大,在接近边缘的地方,果然发现了一小串鞋印。 这种痕迹,只可能是有人踏过血水后行走留下的,也就是说,鞋印的主人必定是在死者受害的时候或者之后来到过此处。 “会不会是受害人留下的?” “不,不是的,我刚才就注意到了,碎肉里,抑或垃圾箱周围,都没有看到鞋子,以凶手的一贯表现还有将衣服和人身一块破坏的行为,没道理特地拿走受害人的鞋子。所以受害人根本就没穿鞋。这个鞋印,若不是凶手留下的,就说明,还有一个目击者。” 苏浅醍收起手套,吩咐道:“前面的工厂,不是还有保安吗?去查一下昨天有没有看到陌生人在这附近出现。我问问阿豪他们那边有没有收获。” “是。” 拿出手机,苏浅醍拨通了一早前往东街口调查的何勇豪的电话。 “喂,小苏。” “你们那边怎么样?” “我把这一片的乞丐都问过去了,大多都只是见过三号,但是并不认识,不过还真的给我找到一个跟三号相熟的。” 因为没办法确定尸体的身份,所以他们将这几具尸体按发现时间排了序。 “哦?那人怎么说?” “他也不是很清楚三号在死亡前发生过什么,只说那几天看到三号都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他带我去了三号住的地方,在那里,我发现了一个东西。” 说是住所,其实就是住宅区后方垃圾堆积的偏僻道路中一个用雨衣和报纸铺搭成的简易小棚子,占用面积顶多一平米。这就是二号受害人平时白天乞讨完晚上休息的地方。 棚子里又脏又乱,连日来的暴雨不仅让里面湿潮发霉,还散发出一股馊臭味,导致何勇豪从里面翻找出的那样东西也从原来的体面变得污黑沾满异味。 那是张名片,优质的纸面上画着精致的云纹,中间的字非常简练,只有一个名字,一串手机号,还有一个地址。 苏浅醍等人试着拨通那串手机号,却被告知是空号,他们只好来到了名片上地址的所在地。所幸,这个地方不是凭空捏造的。 按了门铃,里面马上传出了回应。 很快,一个细瘦的青年打开了门。 “呃,你们是?” “警察。”苏浅醍亮出了工作证,“请问你是伏佑先生吗?” “啊,是。”青年听到他们的身份有些惊讶,但是还是诚实地做出了回答。 “我们可以进去谈谈吗?” “啊!可以可以,快请进,是我失礼了。” 青年有些手足无措地将他们迎进门后,又是倒茶,又是端水果,将礼数做全了才拘束地坐到了他们面前。 “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青年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打扮十分干净,绿色格子衬衫,修身的牛仔裤,还有修剪齐整的头发和指甲,戴着一副大大的圆框眼镜,身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品,长得说不上出众,但是是邻家男孩朴实阳光的类型,配以迷茫的表情,和葡萄一般的圆眼睛中闪烁的水光,让人看了只有一个感觉,简直就是个纯洁的如一张纸一样的男孩子,他的眼神要比他的模样看上去年幼很多,给人一种他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这样的人,会和这么可怕的凶杀案扯上关系吗? 苏浅醍将放在透明袋子中的名片放在茶几上,“这是你的吗?” 伏佑拿起名片,看过后,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没有名片。” “哦?可是上面有你的姓名,还有你的住址。” “是,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的确没有印过名片,而且,这个电话号码不是我的。” 苏浅醍点了点头,拿回名片。 伏佑紧张地看着面前的警察,犹豫着咬了咬唇,又问了一遍:“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刀向他解释道:“是这样的,最近发生了多起杀人碎尸的案件,我们在其中一名受害人的住所,发现了这张名片。” 一刹那,伏佑那一双无害的眼瞪得滚圆。 ☆、福右(2) “这不可能!”伏佑激动得站起来,鼻梁上那副遮去他半边脸的圆框眼镜都歪了,显得有些滑稽,可他顾不上扶,再一次反驳了苏浅醍:“这绝对不可能!” 对方的反应如此激烈,苏浅醍反而笑起来,“你激动什么?我们只是在死者家中找到了名片,又没说名片的主人,就是凶手。还是说……你知道其中的内幕?” 伏佑瞠目结舌,一张脸涨红,“这……这,我……” 此时,从门口传来“咔哒”一声,一个西装革履的帅气青年人开门走了进来。见到苏浅醍一行人,青年明显讶异了片刻,接着很快走到伏佑身前,“诸位是?” 看到青年下意识将伏佑护在身后的姿势,苏浅醍等人都愣了一下。 苏浅醍再次亮出工作证,“我们是警察,正在请伏佑先生协助我们调查一起连环杀人案。” 青年接过苏浅醍的证明来回翻看几下后,才交还给他,脸色稍霁,“你们好,我是路霖,小佑的室友。” “路先生你好。” 接着,苏浅醍再次看向正紧紧抓着路霖衣袖的伏佑。伏佑的身材本就瘦小,此刻让路霖护着,更像是只被母鸡保护的小鸡仔。 “伏先生,请问,昨晚你在哪里?” 伏佑犹豫了一瞬,而路霖却想也不想就抢答道:“他和我在一起,我们在家里。” “哦?整晚都是吗?包括凌晨以后?” “没错。”像是较劲一般,路霖紧盯着苏浅醍的双眼。 “那么请问,路先生和伏先生是几点睡的?” “我们很早就睡了。” “既然路先生很早就睡了,那你怎么知道凌晨以后,伏先生有没有再起床出门呢?” “我……”路霖的表情虽然还是很淡定,但是苏浅醍捕捉到了他眼中一瞬间的慌乱。 “呵…两位不需要这么紧张嘛,我们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协助调查而已。”眉眼弯弯的青年,语气轻松又自然而然的熟络,对面如临大敌的两个人似乎有些动摇。 “况且……”苏浅醍走到伏佑面前,略微俯了身,用一种安哄的口气道:“我倒是觉得,伏先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早一天说出来,帮助我们破案,你们也就……早一天摆脱嫌疑啊。” 言下之意就是,在我好言相劝的时候赶快有多少交代多少,别看我现在跟你们笑,真正破案前你们都是嫌疑人。 苏浅醍一番话,恩威并施,那伏佑,一看就是整天在家里保护的极好,哪里经历过这种事情,睁着双大圆眼又无辜又慌张的样子,就连陆小刀这只曾经的菜鸟看着都同情他。 路霖生生挤进两个人之间,强硬地回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苏浅醍不介意地一耸肩,递给他一张名片,“请两位一旦想起什么,就立刻通知我好吗?另外,也给我留一下你们的电话吧,以防我们再有什么发现可以通知你们。” “好的。” 记下联系电话,几个人在路霖警惕的目光欢送中走到门口,苏浅醍突然一顿。 “两位介意我们拍一下你们的鞋印吗?” 路霖迟疑了片刻,缓缓点头。 出了伏佑家,陆小刀忧郁地看着手中的名片,“哥,就这样回去了吗?” “那也没办法啊,现在我们并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们跟这起案子有关,也不能随便把人带回去啊。走吧,我们先回局里,把这些鞋底做个对比。对了,你给阿豪打个电话,让他把那个和死者熟悉的证人带回去,我要再问一次。” “嗯。” 而门内,苏浅醍他们离开后,就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伏佑胆战心惊地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大气都不敢喘,紧紧咬着下唇。 “霖……” 今天发生的事让他又惊又怕,可是他最怕的,还是此刻路霖的沉默。 “霖啊……” 伏佑又唤了一声,这一次,已经明显带上了哭腔的抖音。 路霖转过身,看到他镜片后盛满泪水的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路霖抬手摘下伏佑的眼镜,捧着他的脸凝视。 眼前的人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带着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纯净,小心翼翼地踏着每一步,像是小动物试探时的本能,不管怎么看,都是那么可爱。令他如此的心动,从一开始就是,欲罢不能。 他将伏佑轻轻拥入怀中,小小的一只,轻而易举地就能完全环住,乖巧地埋在自己怀里,全然是信任与依赖。 “小佑,就这样留在我的身边。”不要骗我。 “嗯。” 两人静静相拥了不知多久,路霖才率先放开手,轻松地笑笑。 “好了,不会有事的。” 伏佑微笑。 两人又温存了片刻,伏佑突然慢慢问道:“霖,你最近有看到柳医生吗?” “那小子好着呢,前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他生什么病,消失了那么久,不过我这几天见他气色都还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我说呢嘛,这小子自己就是医生,还干这么不让人省心的事。” “你跟柳医生的关系真的很好呢。” “那当然,我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的事,我门儿清!对了,你以后也不用跟他那么客气,直接叫他长安就好。” 伏佑闻言低下了头,遮住大半张脸的镜片一个反光,模糊了他的表情。 回到警局,证人还未见到,苏浅醍先被通知有人来找他,而那个人,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你怎么来了?” “嘶……”屋里的人一见面却不是说话,而是立刻捂着鼻子后退,嫌恶地看着他,“你碰什么东西了?一股臊味儿!” 身后因为好奇也就是八卦“小苏这个社会交际为零的家伙什么人会来找他”而跟着苏浅醍一同进屋的几个人一看此时前方的人被低气压包围,头顶上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就识趣地齐齐一步退后,出了会客室,同时开始若无其事地左右张望。 安棠:“哎呀刚才组长是不是让我把现场记录给他来着?最近这记性真是不行了,我得赶紧去。”不带这样的!这么多年了难得小苏也有八卦好看,不要上来就这么让人难以消化呀! 何勇豪:“不知道他们把证人带到哪里去了,这群小崽子,不是让他们在这等我的嘛!我得找找。”他刚才有看到我吗?也许我说话的声音太大了,他没看到也听到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到远一点的地方喊两嗓子以示我真的在找人? 陆小刀:“我……我……恩,那个花盆好像歪了!”嘤嘤嘤嘤以后再也不乱八卦了! 房门在身后“砰”的被关上。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坐到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想不到你没被自己的虎骚熏死,居然还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 商略身上当然闻不到什么虎臊味,但是苏浅醍这种睚眦必报的样子,也让他觉得跟此人打交道分外有意思。 商略上前半步,本想坐到苏浅醍的对面,但犹豫了一瞬,还是做到了离苏浅醍较远的一张椅子上。 “你突然来总不会就为了闻闻我身上的味道吧?” 商略放下鼻子前挥动的手掌,双手交叉,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他,“许久不见我的(储备粮)……债户,来看看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我们顶多算合作关系,我帮你找粮,已经不算欠你的了,反而是你,说好的告诉我身体的秘密却一拖再拖。” 商略故作神秘地笑着,就是不说话。 两人之间静默了几秒,苏浅醍迟疑道:“你说我身上有味道,是什么?” “嗯……味道有点像我知道的那个,但是好像又不太一样。还有一股血腥味。”商略抽了抽鼻翼说道。 “你鼻子还真好用。是死了人,你既然来了,不如去看看啊。” “你现在是在叫我帮你破案吗?” 看到对方那副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的的样子,苏浅醍简直想一拳干过去。按照他以往利用一切可用资源的习惯,也许真应该借商略的能力帮帮自己,可是这一次他完全是觉着这么变态的杀人方法没准也是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呢,但是商略这么小瞧他,他心里那股子火腾地就起来了。 苏浅醍突然起身搬椅子,一屁股坐到了商略的旁边。脸上还一副亲切笑容,边笑边往商略身上靠,“这不是觉得说不定对你有帮助嘛。” 那股猴臊混着血腥的古怪味道袭入自己敏感的鼻腔,商略抿着嘴,沉默了。 ☆、福右(3) 坐在对面的人有些局促,苏浅醍喝了口水,温和地笑了笑,“小刀给人拿杯水。你不用紧张,要烟不?” 那名流浪汉接过水杯,拘谨地摇摇头,也冲苏浅醍僵硬地笑了一下。 “关于死者受害之前的事,你还记得什么特别的吗?” “很特别的,好像也没啥吧,我不太记得了。毕竟就好几个星期前见过他一次,再听说他的消息,就是你们……” “那么,你对这张名片有什么印象呢?” 苏浅醍将在受害人住处发现的那张写着伏佑名字的名片递过去。 “这……这我没见过呀……哦哦,不过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 “那次见着他,他挺高兴地和我说他遇到件好事,说是有人请他做件事,有报酬的。我远远见过那人一眼,没准就是那人给的名片。像他那样的人会出现在我们这种地方,可不常见。” “请他做什么?”苏浅醍打起精神。 “这他就没说了,只说那人请他帮个忙,我当时会说呢,就你这大字不识几个的,还能有人请你帮忙?!” 帮忙…… 苏浅醍沉吟,“你说你见过他是吗?” “是啊,就他从老古住处离开的时候,刚好我去找老古,远远地看到了。穿了一身西装,挺利索的样子,还带了副眼睛,那词咋说来着?哦,精英!” 苏浅醍连忙呈上伏佑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流浪汉接过照片,皱着眉看了许久,“感觉……不太像啊,不过我看不太清楚,就觉着我看到的那人要更高一些,不过俩人都挺白的。” 这样一来,对于伏佑的嫌疑确定仍然没有什么明确的帮助。 这证人的话虽然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但其实没什么实际的进展,苏浅醍眉头微锁。 出了审讯室,迎头碰上安棠,她递过来一份文件。苏浅醍打开一看,上面显示,伏佑的其中一双鞋的底印同他们在犯罪现场发现的血脚印对上了。 苏浅醍“啪”地合上文件夹,“看来我还得见见这小子。” 他在自己的位子上找到了不顾四周人的眼色、正大咧咧将脚翘到桌上作大爷状的商略。 “喏~跟我去见个人呗。” “嫌疑人呀?”商略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 苏浅醍见对方瞟向自己手中的文件,便知这家伙把该听不该听的都听了,他也跟商略打太极,大方地承认了:“是啊,借你鼻子一用。” 如果是他闻着的那个,可不好下口,不过自己还闻到点其他的……商略努着嘴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吧。” 待两人走远,一直静默的办公室爆发窃窃私语。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6节 “小苏居然没发火真是太神奇了!” “那男的到底谁呀,哪个领导的公子?总不会是中央拍下来微服私访的吧。” “话说有点眼熟呢,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长得好帅哦,演过哪部戏来着?” “什么呀,谁说他是演员了,我是说他好像是上次被小苏抓进来后来又突然放了的那个男的。” “诶没错!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男的。当时把小苏气得不轻的。” “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第一次有人来找小苏嘞,我刚可听见了,他连小苏身上什么味儿都知道!” …… 办公室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了。 午后的咖啡厅里回荡着悠扬的钢琴曲,一面玻璃就将暴雨淋漓的世界隔在了这片宁静以外。 此时,咖啡厅最深处的角落里,两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正躲躲藏藏地趴在沙发椅后窥视着前方。 苏浅醍眯着眼望了片刻,抬胳膊肘顶身旁同样只露出一双眼的人,“诶诶,就那个,感觉咋样?” 商略一本正经地打量目标人物,“皮肤还不错,眼睛也很大,腰挺细的。” 苏浅醍怒,一肘子捅到对方胸上。 “操!谁让你看这个!我是说让你看看他是不是凶手!” 商略当然不会让苏浅醍撞上,不过他一听苏浅醍的话就笑了。“你说他是那个碎尸魔啊?” 伏佑穿着军绿色的大棉衣,深色围巾,将他整个人烘托得越发瘦小,从那大袖子中伸出的小手简直就跟玩具一般。 咖啡厅的氛围很和谐怡人,舒缓的音乐,和空气中淡淡的咖啡香。但是他却表现得很拘束,握着双手,坐立不安,一个劲儿地看门口。 当他以为会在门口出现的人突然从身后拍了他的肩膀时,伏佑将自己的“受惊”表现得淋漓尽致——伴随着短促的尖叫声整个人蹦离原位,原本就大的眼睛在瞪向苏浅醍时更是睁大到一种失调的比例。 苏浅醍显然也没料到会引起对方这么剧烈的反应,一愣之后连忙安抚地笑道:“是我是我,别紧张。”然后在伏佑羞红脸,尴尬地诺诺答是,转回去坐好后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脯:b吓老子一跳。 伏佑头埋在胸前,羞愧得像只煮熟的螃蟹,显然为自己小家子气的反应十分不好意思,却丝毫没想起来追究苏浅醍一开始就在店里为何要在他等了那么久以后才出现。 “呵呵~伏先生放轻松,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问几个问题。至于不请陆先生是因为……” “我懂得,这事不牵扯霖最好!” 伏佑的抢答让苏浅醍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你说的不错。” 伏佑将桌上的白开水一口喝干,“苏警官有什么话请说吧。” “伏先生请看。”苏浅醍将两张纸质文件放在桌上,“根据鉴定查明,你的一双鞋的底印和我们在犯罪现场发现的鞋印痕迹吻合,对于这件事,伏先生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伏佑并没有去拿那两张鉴定书,他只怔怔地盯着桌上轻薄的两张,好像那里放的不只是两张证明,而是他所有珍视的东西,他的嘴唇紧紧抿着,好像这一次开口,就决定了他一生的命运。 对方那种恐惧、不舍甚至还有歉疚混杂的沉重表情都被苏浅醍看在眼中,他并没有去催促伏佑,如果之前,他大概要把握机会好好揣度一下对方的心情,可是现在…… 不知沉默了多久,伏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苏浅醍。 “我……我那时,是有到过他……死的地方。”即使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是一开口便抖得不成样,甚至在言及死这一字时,伏佑表现得极难开口。 “也就是说,你目睹了杀人现场是吗?” 苏浅醍没有直接怀疑他是杀人凶手,伏佑显然有些没预料到,他一瞬间错愕的表情就像本来绷着劲儿挨一记躲不开的重拳,结果拳头打到自己身上却发现力道比自己以为的轻了许多。 “呃……是、是的。” “可以把你看到的一切告诉我吗?” “我……”伏佑再一次陷入沉思,虽然苏浅醍明确表现出相信他的清白,但是他内心的沉重丝毫没有减轻。 可是这一次,苏浅醍并没有给他再想借口的时间,他的口气不再是和蔼的,反而十分严肃:“你明明知道一切,却不报警,是因为不敢说,还是不能说?!” “我……”伏佑目光闪烁,不敢直视苏浅醍。 “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凶手,可是现在我直白地告诉你,你想要掩藏的秘密,不仅会害死更多的人,还可能连累路霖。” 苏浅醍的步步紧逼将伏佑的精神刺激到极致,特别是最后一句话,伏佑的目中立时含了泪光,而这还不够,苏浅醍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轻轻说道:“你还以为自己可以隐瞒一辈子,骗路霖一辈子吗?” 此话一出,比前面所有的话都要来得让伏佑震惊,“你!你怎么会知道?!” “伏佑,现在你该知道,我是想要帮你的,不然,我只要把你的身份告诉路霖,他就永远都不会理你了。” 伏佑慌张到极点,他的眼睛又像之前那样大到不科学的地步,瞳孔放大,原本邻家孩子般乖巧的脸蛋此时看起来颇为诡异,“不要!求求你,千万不要告诉霖!苏警官,我求求你!” 这孩子的确单纯得很,一下子就被人套话不说,还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一直逼问自己的人。苏浅醍的脸上严肃尽去,又浮现那种极具安哄性的微笑,他的目光狡黠却不惹人讨厌,这样看着伏佑,便让伏佑情不自禁地将他当成了自己此刻唯一可以借助的依靠。 “你放心,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为难你,害人不利己呢?只是这凡事都要公平吧,你想要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伏佑深深地咽了口唾沫,“你想要知道凶手是谁?” 苏浅醍耸耸肩。 这一次,伏佑并没有考虑太久,他慢慢开口,拉长的语调,带着种悠长的呢喃…… ☆、福右(4) 喧闹的酒吧里,劲爆的音乐和缭乱的灯光撕扯着人的神经。台上台下裸露的肢体尽情宣泄人类的癫狂,人们露出的迷乱表情似乎已经将生活这沉甸甸的二字抛弃,就在此刻,舞得精疲力竭,跳得歇斯底里。 只不同其他酒吧的是,这里面的所有人,从表演人员、服务人员还有客人,都是男人。 这是一家位置偏僻但是生意火爆的同志酒吧。 此时,有几个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瞟向吧台边一个形单影只的男人,他的容貌英俊,阳光大气而不乏阳刚之气,穿着的西装合体修身,一看就价值不菲,只点了一杯酒独自品尝,浑身被一种孤独而忧郁的氛围围绕。这种极品,却毫无自觉的在一群狼中喝酒,在那些人眼中,这个男人简直就是散发着“快来抚慰我”的完美猎物。 正在这些人蠢蠢欲动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身形修长,戴着眼镜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赶来,一看到那个男人,便焦急地冲过来夺下他的酒杯。 已经喝得微醺的路霖眯着眼困惑地看向来人,半响后傻笑起来:“嘿嘿长安啊!你来啦。” 他的眼中,自己最好的朋友、一起长大彼此了解的发小还是那样温柔且包容地看着自己,却没注意到,柳长安一个目光就将之前那些企图上前搭讪的人吓退了。那眼神中的阴狠,令人不寒而栗。 柳长安担忧地看着路霖,“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阿霖!不许再喝了!” 想要拿回自己的酒杯未果,路霖郁闷地趴在吧台上,他觉得有点热,一碰到冰凉的吧台便惬意地蹭了两下。他眯着眼解释:“没事,我就是想喝两杯。来!你陪我!” 可是柳长安并没有纵容路霖,他默默地望着红着脸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自己微笑的人,目光复杂而冰冷,“是不是伏佑和你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路霖不再笑了,他转过头埋起脑袋。 过了一会儿,路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柳长安连忙上前扶他,伸出的手却被格开,“你不想喝,那我们不喝了。我要回家。”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门,路霖虽不让他扶,但柳长安还是一直圈着手护着他。 好不容易到了清净的地方,让外面潮湿的冷空气一激,路霖的酒劲稍退。 他靠着墙,闭眼喘气。 柳长安就站在一旁,既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近乎贪婪地看这人的脸,只有在对方看不见的时候,他才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欲望,并且在路霖睁开眼的时候,他的脸上,已重又是以往的波澜不惊。 路霖看到柳长安又是无奈又是关怀的表情,苦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很可笑?” “他背叛你了吗?” “不是……小佑他,有事瞒着我。” “你怎么知道的?” “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半夜离开了家,第二天……警察就来了。我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和他有关,但是……我害怕。长安,你懂吗?我居然也会害怕!我怕他骗我,可是我更怕失去他!” 我怎么会不懂?你不过现在才怕,我却已怕了十几年。抱着这样的心情,提心吊胆了十几年,怕你知道了我的心情,怕你厌弃我,讨厌我,从此不理我。可是我也怕你一辈子不能理解,我便要克制一辈子、痛苦一辈子。 明明刚才没有碰酒,柳长安却觉得自己的嘴里发苦,一直苦到了心里。 路霖无精打采地低着头,苦恼着自己的心情,却没看到面前人脸上的支离破碎。 明明你可以,却为什么不能是我…… 一边吃力地架着东倒西歪的人,一边费劲从他怀中掏钥匙,还不待柳长安成功,面前的门便自己开了。 伏佑的大眼镜悬在他的鼻尖上,惊讶地看着他们,他很快发现了路霖的不对劲,于是顾不上柳长安,“哎呀”一声惊呼从柳长安的手中接过了路霖。 路霖的个子相对他而言就困难许多了,伏佑咬着牙顶起睡得不省人事的路霖,飘到柳长安身上的视线虚浮而闪烁。一向表现得讲究礼貌的他,却没有想起要请柳长安进门。 柳长安也不介意,面对着伏佑,他的脸上便少了许多耐心,斯文的金丝眼镜平时令他显得文质彬彬,此刻却平添了一丝锐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伏佑,也捕捉到了伏佑表情的闪避。最终冷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沿着楼梯走下公寓,离开路霖的柳长安,就还是那个宠辱不惊、随和可靠的柳医生,可是在即将走出公寓的时候,他骤然抓住了胸前的衣服。 雨水沿着屋檐淅沥沥地倾倒下来,清灵的雨声对他来说却分外嘈杂心烦,柳长安大口喘着气,靠着墙几欲不稳。他感到一种啃噬的剧痛从体内传来,好像有什么在他的身体里骚动,想要撕裂他的身体。 诡异的痛苦肆虐着他的身体,而柳长安虽然面露痛苦,却毫无惊慌之色,好像对这种事情的发生已经十分习惯。 约莫过了十来分钟,疼痛终于过去。柳长安摸着自己冷汗倾布的额头,目光平静,唯有嘴角泄露一丝苦涩。这是种古怪的表情,平淡而从容的面容上,却配了复杂的弧度,像是两张脸的拼接,更像是一种苦到极点的麻木。 柳长安整理了一下衣装,离开住宅区,招手拦下一辆的士,报了市里一处商业区的名称。那是市里较繁华的地区之一,百货、商店云集,有密集的游人,也有见缝插针的流浪汉。 “有什么东西是专食人内脏的吗?” “嗯?”商略停下倒牛奶的手。 半个人伏在商略家的饭桌上上,苏浅醍皱着眉问:“伏佑说的那个柳长安,到底是什么呢?” “这可没准,穷奇、蛊雕、彘兽等很多异兽都是吃人的,还有些恶鬼如酒吞、鬼一口,不过按照你们那些尸体的情况,估计入内雀的可能性比较大。” “入内雀?”苏浅醍直起身。 “入内雀会将卵寄生在人体内,出生后就会吃空人的内脏。”商略解释完,自己又不禁抱怨起来:“真是倒霉!入内雀的肉太柴了,能量也不怎么精纯。我抓过一次,但是消化一半吐出来了。” 越和商略接触就越会发现,这家伙大概是人生太不艰难,志向、兴趣什么的统统没有,所以唯一在乎的东西,就只有吃而已。简而言之,就是个大吃货。大概也就是因为他一味钻研吸收,才导致武力值一路飙升,其他技能却相当于为零。 瞧瞧瞧瞧,一个大男人,喝牛奶也就算了,居然不知道这是过期牛奶,就算即使是毒牛奶可能也对他完全不起作用,但是看着他毫无察觉地将连自己一个两米外的普通人都能闻到怪味儿的牛奶喝下去,苏浅醍还是觉得森森的蛋疼。不同于商略的随意,苏浅醍一直都很注重生活质量。 “喂,你一直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啊?” “哈?”正喝牛奶喝得痛快的商略完全反应不过来苏浅醍的思维跳跃速度,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过日子和他们的话题哪里有丁点关系。 “你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保质期吗?” 保质期……貌似在哪里见过? 商略那么大的块头,脸蛋也够漂亮够有涵养,却露出这种空白的表情,苏浅醍简直就不能忍。走到商略面前夺过牛奶盒,指着上面的小字道:“看清楚,你这牛奶都过期快两个月啦!就算喝了不会肚子疼也拜托你注意一下口感啊!” 大概是体内的兽性作怪,加上他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商略虽然对人类食品嗤之以鼻,却偏偏对牛奶情有独钟。但是一直以来独自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两耳不闻窗外事,大半年去一次超市就买上三辆购物车的牛奶存起来的他,从来都没注意到自己买的是大盒的鲜奶,像他这种有时候困意起来一睡两三个月的家伙,没准一觉起来,牛奶就全都变质了,而是照常统统喝掉,反正喝了也不会有任何不适,而且味道上虽然有差别,但是他完全没有在意过。 十分讲究吞食妖鬼的质感、能量的大妖怪,却对牛奶意外的宽容。 “过期了也还是牛奶啊。” 嘴里这么说着,不过商略却并没有抢回来,看了眼苏浅醍嫌弃的表情,他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苏浅醍将牛奶随手扔进垃圾桶,看见里面好几盒一看就放了很久的空奶盒,嘴角一抽,终于决定眼不见为净。 ☆、福右(5) 绵绵细雨打湿了小城的冬景,冷,阴,将整个城市拖进了一种灰色调中。显得更加生硬的水泥,与漠视了时光的黛瓦,给人感觉一般的遥远。 这几日的雨相较于月初时略小了些,只是这一个几乎没断的雨水,让人不禁怀疑,是否有一朵乌云在城市上空安了家。 看这雨不顺眼的大有人在,闹市区中一条小坡巷子里就有一个。 一只保养良好、修长圆润,只是略显惨白的手,同另一只肮脏且粗糙的手。这样截然不同的两个阶级的手,让一张小小的精美卡片连系着。 柳长安一只手打着伞,挂着一贯的精英式微笑,金丝眼镜反着光。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只要您肯帮忙,价钱我们好商量。之前说的那是起码的底金,如果您试验后出现任何不良反应,我都将视情况提高报酬。不过不管怎样您都可以放心,我们的药是绝对不会对人体造成过重伤害的。” 那边个子弱小的流浪汉摩挲着手中写着“伏佑”的精装名片,犹豫道:“这……伏先生,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怎么有这么好的事,你们试药为什么找我们这种人?” “呵呵~我明白先生的顾虑,只是我们认为,反正都是试药,又是有偿的,何不把这笔钱给真正需要的人呢?这也是我们公司变相的想要帮助社会。至于找到您,是我已经做过观察,我觉得您是一名善良且真的有困难的人,毕竟现在也有很多骗取人们同情心的骗子。” 柳长安的话明显让那流浪汉信服了,并且令他听了既不尴尬,反而收获了渴望的尊重,于是那流浪汉很干脆的同柳长安说定时间后就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伞下青年原本英俊的容颜,在看着远去的背影时,让那份冷笑生生刻画得狰狞。 直到看不见流浪汉了,柳长安才收敛笑容,冷漠道:“出来。” 巷子尽头的拐角处,慢慢踱出一个瘦小的人影。 打湿的头发柔软地贴在脸颊,摘掉巨框眼镜露出了那双大得不成比例的眼睛,还是那种怯懦小心的表情。正是伏佑。 从伏佑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内心是害怕的,但是他仍然咬着唇,坚定地走到了柳长安面前。 这两个都不是普通人,且因为路霖一个人而一直维系着互看不顺眼却又不好摊牌的古怪关系的家伙,终于第一次正面坦诚相待,不再打算掩饰自己。 柳长安冷哼一声,“那天晚上我的感觉没错,果然是你。” 这两人都皮肤都分外白,只不过伏佑是充满质感的象牙白,而柳长安则泛着病态的惨白。此时,伏佑虽然克制住了身体的颤抖,脸上却已怕的发青。 “你……你是用我的身份在干坏事!” “那又怎么样?陷害自己的敌人,这不是惯常的手段吗?” “可是、可是!我并没有招惹你!”伏佑略有些激动。 “呵……伏佑啊伏佑,你是真的单纯,还是傻呀?你不是看出来我喜欢路霖了吗?”柳长安觉得自己真是厌透对方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这个肮脏且虚假的世界,怎么还能容许这种纯洁的保留!这种徒留绝望的地方,就应该要毁尽一切人们向往却永远办不到的美好,粉碎了这无用的东西,让所有人一并落入泥潭,谁也不干净,谁也不会更好,谁也不用去嫉妒羡慕旁人。 伏佑是真的不懂了,他涉世不过一个多月,而且一开始就遇到了路霖,然后就一直和他生活在一起,他还没能有足够机会见识人类社会中最丑恶最哀伤的一面。他的确察觉到柳长安对路霖的感情,但是他始终相信路霖,认为只要路霖和自己真心相爱,一切都不会是问题,可是现在柳长安却告诉他,因为我和你是情敌,所以我见不得你好,所以我要陷害你,毁掉你们的幸福。 伏佑觉得此刻就这事说也说不清楚,于是觉得还是赶快切入今天他来的目的,“柳医生,我劝你赶快收手吧。警察已经知道了,他们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不要再害人了,现在远离此地,一辈子躲起来,说不定还能安生。” 如果柳长安和伏佑毫无关系,还因为这种令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理由算计他,最主要是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那么以伏佑的直肠子,一定会认为让柳长安伏法是正道。只是伏佑了解路霖,也清楚对于路霖来说,柳长安这个朋友有多么重要,他不舍令路霖伤心,于是赶在苏浅醍之前找到柳长安,想劝他趁还来得及赶快逃跑。 只是他还不够了解人类,更不了解柳长安,于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听了伏佑的话,柳长安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怕那群废物吗?他们能耐我何!子弹?你以为现在的我,还会怕这种东西吗?” 伏佑蹙眉,他虽然没见过几次柳长安,但是可以感觉得出来柳长安是个冷静严谨,甚至算得上保守的人,这种张狂的样子,很不像他。 “柳医生,你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有好结果的!这世上,除了警察掌管人类秩序,另外还有一些你不知道的力量,如果你太猖狂,破坏了规矩,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伏佑着急得冒汗,一开始他因为自身的一些难以启齿的原因,而选择对柳长安的恶行沉默,可是随着事态的越发恶劣,他越发担忧,既不愿柳长安沉沦罪恶,也不想看更多人受害。 伏佑和柳长安不同,柳长安大概是体内有一些入内雀的基因遗传,但毕竟过去的二十几年都是作为一个平凡人生活的,他对于妖鬼一道并没有什么认识,直到路霖和伏佑在一起,令他悲愤不甘之下,血液中入内雀的成分受了刺激而苏醒,令他变得肆虐渴望鲜血。一开始他还保有理智克制这种冲动,但是随着那种骚动愈来愈激烈,还有一次次发作的痛苦愈发强烈,他终于渐渐失去了理智,而开始了第一次策划犯罪。 利用伏佑的名字,以有偿试药实验为借口骗取流浪汉的信任,第一次的时候他还是小心翼翼、心怀恐惧与愧疚的,对于尸体的处理也非常小心,可是随着一次次作案的成功,看到那些警察毫无头绪,而受了滋养的入内雀对他镜神的侵占也越来越霸道,他已经逐渐失去本性,本来就有些厌世的人变得激进,变成想要将这一切都毁灭掉。 所以虽然平时他的表现还一如既往,但其实,内里已经差不多被入内雀侵蚀完了。这也是为什么,苏浅醍会感觉到柳长安第三第四次犯案时十分的粗糙随意,那是因为对方已经完全蔑视了人类。 可是伏佑不同,他本身就不是人类,而是一直生活在深山里的异兽,自有其族中的传承记忆,所以他虽然直到近期成年才来到人类社会,却大概知道,在世间,是存在着一些维持着人类和妖类之间平衡的力量的。正如商略说过,这世上没有神,先天条件不足的人类只能自救,在这几千年的斗争中,人类中的的确确发展出了一部分进化了的。若是没有这些人的存在,那么怕是人类早被妖鬼异类俘虏作为殖民一般的存在了。 此时伏佑是真心实意的劝说柳长安,只是他们异兽同驱邪界的人之间有约定,他不能随意透露他们的信息,所以柳长安表现出来的不屑令他又急又气。但事实上,就算他说出具体的真相,此时被入内雀迷惑的柳长安也听不进去的。 只见他的目光中透出疯狂之色,口气一会儿哀伤,一会儿癫狂,但最终是凶狠的那一面占了上峰,他咆哮着喝断了伏佑的劝说:“够了!你不过是怕我占据你的地位!说到底霖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你出现才抢走了他!我守护了他十几年,凭什么你一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你凭什么!!!” 恶毒的表情扭曲了他俊俏的五官,伞被他激动的丢在一旁,全身很快被雨水湿润,这所有都令柳长安看起来犹如恶鬼一般骇人。 伏佑看着他这发狂的模样,内心暗道不好,畏惧地开始退后。 只可惜已经来不及,柳长安双目充血,嘶吼着扑向了伏佑…… 小巷内重归于平静,片刻后,从幽深的拐角中,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出现。 路霖扶着墙,努力呼吸保持冷静,但是面上的泪水克制不住的肆横。 “怎么会这样,长安,怎么会这样?……小佑!” 他惊慌地掏出手机,扫遍通讯录却发现没有一个人可以求救。路霖惊慌得双手发抖,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超过了他过去所有认知,更非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可这一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最关键的是,发生在了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身上。这让他如何冷静? 今天在出门前,他绝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事情。本来前几天对于伏佑的秘密感到十分不安的他,终于偷偷在自己送给伏佑的手机中装了定位软件。于是当在办公室里发现伏佑离开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他立刻赶来,却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让他震惊的事。刚好那个时候,柳长安情绪失控,伏佑又一个心思说服柳长安,竟然都没发现路霖的到来。 路霖慌了片刻,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哆嗦着手掏出钱夹,找到一张被他随手塞进的不起眼的名片。抱着万分庆幸自己当初无意行为的心情拨通了电话—— “喂苏警官?救命啊苏警官!救救小佑吧!……” ☆、福右(6) 苏警官苦笑地放下手中移动电话,“麻痹这会儿想起老子了哼哼哼~” 商略让他这小猪般斗气的声音哼得心里发痒、身上难受,不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唉,这会儿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都怪这路霖乱事!”苏浅醍将头伸出车窗,苦恼地四处张望。 商略嘲笑他:“你得了吧,入内雀施展神通而去,便是没有这通电话你又待如何?” “啧!”苏浅醍停下装模作样,回头瞪他,人艰不拆!没听说过? 看那车外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原来正是柳长安同伏佑见面的巷外路口。路霖和苏浅醍虽互不待见,但这心思却是起到一处去了。只不过一个跟的是伏佑,一个则尾随柳长安多时,都等着抓到把柄的一刻。 现下两个把柄斗起来,不知所踪,那路霖才心慌意乱,怎料到求助的苏浅醍离自己还没有百米远。 眼见靠自己想找到柳伏二人已是不可能,苏浅醍气急回头冷笑道:“说我能如何,你又能如何?还指望着能帮上点忙,却原来只会练嘴皮子。一只猫,连只鸟都逮不到,你居然还没饿死?!” 商略活了这么多年,人道妖道统统没混出个名堂,当年被族里那些个老家伙冷嘲热讽也都能冷漠视之,怎么会轻易受苏浅醍的激。 该说他本就不太愿跟来,这回儿的两个东西,一个臊气太重,又是天地灵兽,吃了不定惹出什么老东西,另一个倒是没人管,奈何这味道也是柴腥难耐,令他不喜,这一趟简直就没好处,吃比天大的野兽哪里有动力。 只是逗苏浅醍颇有意思,此时见对方似真的着急,思索片刻,心道也罢,既然已经来了,空手而归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一耸肩,拉着苏浅醍的手下了车。 不知是否体质使然,商略的手掌心干燥灼热,苏浅醍却是自小体寒,手脚都不容易暖和,此时让商略的大掌暖炉般的握上来,苏浅醍愣住,竟一时没想起挣脱。 不明所以间被商略拉到了路旁巷子内。 “你干嘛?” “不是要找人吗?在车里我施展不开。” 商略说着仰起头,亦不见他鼻翼鼓动,头转了半圈便重又低下来,长臂一挥,将苏浅醍揽入怀中,“走吧。” “什么?这就找到了?”苏浅醍别扭地动了两下。 “那两个家伙味道一个比一个重,还怕找不到?你废话这么多,到底想不想去了!”商略口中不耐烦,单臂将苏浅醍再次搂紧。苏浅醍心中预感不祥。 “等等等一下我们怎么喂!!!!……” 苏浅醍话未说完,商略已经一个蹬脚高高跃起,两盘的大厦均有四五十层,商略半截中又蹬了一次墙壁借力,便直冲上云霄。 他的速度极快,苏浅醍大惊之下下意识地抱住了商略的腰,雨水突然大了起来,混着凛冽的风打得他的脸没法朝前看,只能埋在商略怀中,艰难地感受身下景色快进一般模糊不清地朝自己的前方拉去。 商略一路飞跃,起伏于房顶,往往一跃便是百丈。底下人纵然是抬头仔细去看,恐怕也只会觉得那转瞬掠过的阴影是什么鸟类。 苏浅醍头晕眼花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被带向何处,全身紧贴商略,心中胡思乱想这人是个冰山面瘫,为人又冷又硬,软硬不吃,没想到抱起来竟跟个大熔炉似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除了一开始的慌张以外,后竟也不如何害怕,反而对这种好似飞起来的感觉十分新奇。 两人大概跳了有十来分钟,方在一处废弃工厂外落下。苏浅醍向来不习惯与人太够亲近,像今日这样身无间隙更是生平头一遭,对方的体温又高,即使下着雨也灼了他一路,一落地便忙不迭地挣脱开来,脸颊不知是热的还是什么,微微泛红。 商略明显感觉到对方的闪避,心下不解,想到方才一路上,苏浅醍不同于以往的含针带刺,窝在自己怀中分外乖巧的模样,更有丝丝清凉不断传来,原本只是为了方便的拥抱行为意外地让他感到很舒服,竟然还有些可惜。 追踪的后期苏浅醍明显感觉商略的速度放缓,猜想商略是怕追得太近让柳长安觉察。果然他二人溜进工厂的时候,见柳长安似也刚到没多久的样子,伏佑让他随手摔在地上,神形狼狈,倒是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多余动作。 苏浅醍手在口袋中,给路霖发了个短信后便关了机。 伏佑全身剧痛,巴掌小脸上一道道细密血痕,都是之前反抗时让柳长安划的。 他眼中泪光晃动,倒在地上起不来,又羞又怒又怕地问柳长安:“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山有兽焉,其状如禺而四耳,发白,食绝望,其名福右,其音如吟。见则郡县大水。 异兽福右,原体为白毛四耳状似猿猴的生物,以绝望为食,发出的声音如呻吟声,每每出现,必引暴雨。受天地护佑,本身的武力值却很低,不然也不会连个刚觉醒的入内雀也打不过。 柳长安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他只觉得心烦意乱,看什么都想破坏,看伏佑更加不顺眼,一心只想好好教训他一下。 苏浅醍和商略躲在货架后面偷看,身下的地被滴滴答答的湿了一大滩。苏浅醍却全无所觉,只一心一意地看前方,商略先是觉得自己身上湿乎乎的不舒服,于是只见大风衣上一阵雾气蒸腾,他就如一直呆在室内一般干爽了。回头见到苏浅醍屁股撅得毫无形象,落汤鸡一只,还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顿时无语,上前一手搭在对方肩上,蒸干了他身上的雨水。苏浅醍抻着耳朵听柳长安说话,居然没有察觉。 柳长安居高临下地俯视伏佑,“对我指指点点,你自己又是个什么东西?!” 柳长安不是混这个频道的,自然认不出伏佑的身份,他之前还只是觉得伏佑奇怪,刚才两人缠斗起来才发现对方也是个非人类。 “呵~哪里跑来的小妖精。怎么,还妄图用你的纯真善良拯救世界吗?” 伏佑浑身发抖,这会儿却不是怕不是痛,而是气的。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从来没想过与你为敌。我只是想要和霖在一起!” “你凭什么和他在一起!你和我还不是一路货色,我们都不是人,都是怪物!你以为路霖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后还会和你好?你别做梦了,我们这种存在是永远不会被接受的!” 这句话正戳中伏佑的死穴,他登时脸色灰白,身上的疼痛也盖不住心里的苦痛,周身被刺骨的寒意包围,几欲晕厥。 苏浅醍恨铁不成钢地摇着头,暗骂这小孩着实没用,三两句就被人家说得要自杀,这种时候就应该咬定青山不松口,管你大爷的是不是一路人,劳资现在跟路霖在一起就是劳资赢了。 眼看着伏佑不争气,说不过也打不过,估计得跪这了,苏浅醍推推商略,同他耳语道:“诶~一会儿你去拖住柳长安,我去把路霖救出来!” 商略皱眉不满:“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不拖住柳长安难道我去啊!”苏浅醍莫名其妙。 “不是,为什么只是拖住?”商略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就柳长安这种级别,他要弄死也就分分钟的事,居然只是被派去拖住对方,难道不是大材小用,牛刀小试? 这回苏浅醍居然迅速把握了意思中心,若不是怕折了自己的手,他气得都想一巴掌盖过去,“废话!你把他玩儿死了我拿什么交差啊!!!” 商略更不满了:“你还要交差?那我吃什么?” “……”苏浅醍惊悟自己说漏嘴了,一时呐呐不知该如何作答。 而商略已经迅速总结思想,“原来你一直在耍我!” “……”这种一点都不值得骄傲的事你怎么说出来都没点心理负担?“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呵呵呵呵呵……我当然不会耍你啦!不如这样,你把伏佑吃了!柳长安就让给我吧!” 只要能破案,他才不在乎你伏佑伏左呢! 没想到商略居然斩钉截铁地表达了自己的不乐意,“福右太臭了!” 他并没有承认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可能会招惹一些老妖怪。商略倒真不是怕他们,而是不喜欢麻烦,可是保不齐说出来苏浅醍就不那么想了!苏浅醍这种贱荡八方,贱气逼人,就不乐意看别人好的家伙是一定要把握机会嘲笑他的。商略觉得自己绝对不可以被债户瞧不起,更不能被自己的粮食瞧不起,这是名族气节问题! ☆、福右(7) 苏浅醍和商略两人这话眼瞅着越扯越远,那厢柳长安不知怎么被刺激了,居然右手化成禽爪,高举着就要朝伏佑抓下去。 苏浅醍暗叫一声不好,再没心思和商略扯皮,举着枪冲了出去,“住手柳长安!我是警察!” 柳长安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愣之后,脸上浮现讥讽的哂笑。他的脸透明得露出了一条条血管的青色痕迹,背高高耸起,古怪地驼着,他的四肢似乎骤然变长,尤其是手,垂着都到了膝盖,比例极其不协调。 看到柳长安这幅诡异的模样,苏浅醍紧紧蹙着眉,清喝道:“柳长安,警方已经掌握了你犯罪的证据,你要识相就快束手就擒!不要以为自己变鸟很牛逼!这年头谁还不稀得一秒钟变个啥的!” 不得不说苏浅醍用着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出这番话,违和感十足,不仅柳长安呆住,就连趴在地上的伏佑都是目瞪口呆。苏警官你是走错片场了还是拿错剧本了? 刚才故意不拦着苏浅醍准备看他出丑的商略躲在一旁笑到打跌。 此时柳长安反应,他的面容已经完全不复之前的英俊,扭曲而充满阴霾,只见他上前一步,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啸声。 有些许细碎的声音从他的背上传出,苏浅醍对着他的脸看不见,后面的伏佑看得一清二楚,柳长安的背后突然钻出了几根凌乱的羽翎,那些羽毛长短不一,横七竖八地朝着各个方向,血水渗透了柳长安的衬衫。伏佑捂着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注意到伏佑的表情,苏浅醍心中略有不安,而柳长安突然一挥手,凭空几只雀鸟出现,嘶鸣着扑向他。 大变活雀看得苏浅醍吃了一惊,那些雀鸟的个子很小,红豆般的眼珠闪着血腥的凶光。幸而苏警官也不是白混的,很快就恢复冷静,抬枪镇定地瞄准、开枪,一击一个,小苏飞弹,例无虚发。 柳长安原本认定警察不足为虑,只放出三只雀鸟便以为可以搞定苏浅醍,却没想到苏浅醍枪法这么好,瞳孔一缩,继而怒号一声,放出了更多小雀。伏佑看到柳长安背后的翎毛又冒了些出来,又见苏浅醍有危险,不忍之下正要起身,却腰间一紧,不待反抗就被什么东西拖走了。 这一次,铺天盖地的雀鸟冲向苏浅醍,饶是苏警官枪法再好也架不住了,他打落好几只雀,面前的鸟群却像是根本没有减少一样,转眼就要扑到他面前。 苏浅醍不躲不避,冷漠地看着那些食人雀蜂窝而至。就在鸟群即将落到苏浅醍身上时,柳长安脸色巨变,一道青火形成的火墙瞬间砌起在苏浅醍面前,那些直扑苏浅醍而来不及刹车的入内雀如飞蛾扑火,自己砸向了火墙,刹那间焦臭味四起,落了一地的烤麻雀。 苏浅醍冷静地看着这一切,嘴角不动声色地泛起一丝笑意。 而最诧异地柳长安顿时惊疑不定,“是、是谁?!” 他咆哮几声,见无人回复,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苏浅醍。 见商略似还不打算出面,苏浅醍一撇嘴,也没有澄清。苏警官在工作队伍里一直起着默认的领袖作用,装逼的本事还是有的,王八之气全开,狭长的凤眼虚眯,便好像肚中装了无尽心思,默不作声地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立刻唬到了柳长安。 “你究竟是什么人?” “呵~你得罪不起的人。”眼中的寒意和不屑之情十分浓郁。 “你不是警察。” “我当然是警察,谁说警察就一定都是普通人了?你现在知道了,你是斗不过我的,还是乖乖跟我回去,我算你自首。”其实就柳长安这多次作案,手段残忍的情况,就是自首也难逃一死,苏浅醍只是觉得该把戏演全了,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 但显然柳长安不打算争取国家宽恕,他对苏浅醍的提议嗤之以鼻,冷哼道:“谁斗不过谁还没个准呢!” 说着只听他背后一阵撕裂声,柳长安一跃而起,竟然整个化作一只巨鸟,朝苏浅醍扑去。 苏浅醍刚刚抬枪要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长安!不要!” 此声一出,那柳长安又秒变回人类形态,而且不是刚才那种丑陋狰狞的模样,而是最初的干净青年。他的表情终于出现崩塌,“不……路霖,你怎么会……” 从厂外急急忙忙冲进来一个男人,正是接到苏浅醍短信后迅速开车赶来的路霖。 路霖停下脚步,喘着气,复杂地望着昔日亲密、今时却已几乎不敢认的好友。 路霖的这幅样子令柳长安心痛欲碎,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最爱的人,终于要离他而去,这比他入内雀血脉觉醒还要让他痛苦一万倍。 “不……” 路霖艰难地开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柳长安哀伤地望着他,那副金丝眼镜早就不见了,露出青年清秀的眉眼,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对路霖诉说什么,可是最终,柳长安只是低下头,什么也说不出口。 要他如何说呢?说他爱上了自己最好的朋友,爱得发狂,爱得变成了一个虚伪、事故、冷漠、丑陋的怪物,说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那些卑微与可耻,说嫉妒从他的心脏开始啃噬,将他从里到外啃得千疮百孔。说他宁愿你当个玩世不恭的风流少年,也许在某一天遇到一个愿意为她停下脚步的美丽善良的女孩儿,然后结婚生子,永远过着这种正常而惹人艳羡的完美人生。可是你偏偏遇到了伏佑,偏偏选择了和一个男人在一起,于是他疯了…… 这些话,要他怎么说出口呢?要他怎么承认自己是这样一个卑微的人,承认自己一直以来在路霖面前扮演着一个宽容好脾气的伪君子。最重要的是,走到这一步了,他什么都没了,就起码让他当个老谋深算的大反派,而不是一个可怜懦弱的失败者吧。 “他是太爱你。” 出人意料地,声音来自伏佑。他方才被商略趁乱救走,此时看到柳长安崩溃的样子,忍不住走了出来。 异兽福右虽然可食五谷,但其实真正的食物是绝望的情绪,这也是为什么福右一开始无意发现柳长安害人时并没有选择告发,一是他不知该怎么解决这种自己男人的好朋友犯法的事情,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那些被柳长安残忍杀死的人在死前绝望的情绪极为浓厚,更远胜那些自然死亡的人,他一个人跑到俗世间,人类的情感虽说更丰富但也分外繁杂,这样纯净的绝望对他是极好的补品,于是他才一边愧疚不安,一边又不得不如此保养身体。 而此时此刻,柳长安独自站在众人包围间,就好像所有人都离他无比遥远。其他人感受不到,伏佑却可以看到,围绕在柳长安身周的绝望,像一股深灰色的浓雾,侵略着柳长安的身体,就这样将那个孤立无援的男人砌入一片灰色的空间。 这一刻,伏佑尽管不能原谅柳长安的所作所为,但他觉得自己似乎能够理解柳长安变成这样的原因,甚至,想象着柳长安曾经经历过的事情,看向柳长安的目光中,同情而又复杂。 路霖想到之前他偷听到的话,心中一抽一抽地发疼,他真的从未想到柳长安对他那么好是因为爱他,一直道柳长安是人品好,如果早知道自己给柳长安带来了那么多痛苦,他是否会早早疏远对方,好让柳长安不至泥足深陷……现在说一切都已没了意义,柳长安犯下的错,也早已无力挽回。 路霖与伏佑先后投来的目光,非但没让柳长安感动,反而如芒在背。他最不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可怜,走到今日这一步,虽说他是被入内雀控制,但其实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早已破釜沉舟,不报丝毫期望,对于自己的下场,亦已有了心理准备。 只见他凄哀哀地惨笑起来,向后步履不稳地退了两步。 “你们看我做什么,以后没人给你们捣乱了,你们该高兴,以后好好过日子。” 苏浅醍直觉不妙,正待上前阻止,身后风一般掠过一个人,还顺手将他往后一带,明显是在警告他不要靠近,苏浅醍马上站住了脚。 商略眨眼间出现在柳长安,泛着青色火光的右掌拍向柳长安的后背。苏浅醍等人正对着他,所以没看到,柳长安的背上,之前那些消退的杂乱羽翎再次破体钻出,而且数量更多,几乎整个背都被穿烂了,硬如钢针的羽毛上挂着模糊血肉,一片惨烈。 商略的手掌一落上,那些羽毛便在炙热得空气都扭曲的高温中烧焦成了粉末,而一团青焱也顺势钻入柳长安体内。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基本上除了苏浅醍,没人反应过来商略干了些什么,原本打算自毁的柳长安也是毫无反抗的机会,就让那团火焰钻入了自己身体。紧接着,就看到柳长安一声惨叫,跪在地上嚎叫着打滚,满背的鲜血便洒了一地。 路霖和伏佑被他的惨状惊呆,路霖不忍地上前一步,惊怒地看着一出现就高调地刷爆存在感的商略。而伏佑之前虽被商略所救,却没多少心思放在他身上,此时才感受清商略的气息,立时眼中溢出畏惧。 柳长安一直叫了十来分钟,才气息微弱地安静下来,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比之前伏佑还要狼狈数倍。一阵青烟从他的皮肤蒸发出来,汇聚在一起,成了令人眼熟眼熟的火苗,乖巧地飞到商略面前起起伏伏。 却见商略一手提溜起小火团,满脸都是嫌弃。 苏浅醍见没了动静,凑到商略身边问:“你不会烧死他了吧?” “烧他干什么?又不能吃,浪费精力。我把他全身属于入内雀的精血烧了出来,以后他就只是个普通人了。” 苏浅醍低头看着柳长安惨无人色的脸,满意地点点头,只要还喘气就行。 而那边嫌弃精血不够精纯的野兽在纠结了半天后,终于将火团丢进嘴里,感觉自己都没砸吧两下,就没了。 果然好不过瘾,商野兽暴躁地反省自己到底是怎么做了这么个赔本买卖。 苏浅醍拖着虚弱的柳长安回了局子,根本就不需要审问,柳长安在恢复清醒以后,自己就主动把一切都交代,当真是生无聊赖。 至于伏佑和路霖,在伏佑坦白一切后,路霖带着他离开了这个城市,即使伏佑不是人类,即使可能自己将永远生活在雨水里,但是路霖说,伏佑是他的爱人,他相信,长安到了最后,一定也是真心祝福他们好的。 这两人并没有带走很多东西,他们的心里装了太沉重的东西,他们会永远记得,因为自己的一份软弱,一份自私,毁了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对于路霖两人的事,苏浅醍没兴趣关系,对苏警官来说,案子破了,湿了一个多月的天也终于放晴,人森简直不能更成功,于是他重振旗鼓、豪气万丈冲去商略家讨福利,却没想到碰上一个他都快忘了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福右,其实是改编自山海经中的异兽长右,只不过加了一个“食绝望”,当时看到长右“其声如吟”时就荡漾了,这简直就是“异受”!可素!!!当闲写前一章时重新翻资料才想起这个梗,发现自己连提都忘记提了,噗…… 这章其实收的有些匆忙【泪眼……因为闲不想再把它拖到下一章去了!下一章有蠢萌。 ☆、谁是你婶婶 商略家的门不是防盗门,他平时也习惯就只关上,不会费心多做什么防盗,毕竟以商野兽的身份,如果让人家知道他还防贼,那根本不能再丢人好吗。但事实上,在苏浅醍见识过商略家中的场景后,他淡定表示,这还防什么盗,贼来了都得给他留下俩馒头。 所以身为警察且身具高阶开锁技能的苏浅醍已经数次招呼都不到就出入商略家,非常地如入无人之境。 屋里还是那样的凌乱,基本上维持苏浅醍上一次离开时的样子。有洁癖的苏警官面无表情地踏过那些随手丢在地上的零碎,第一件事就是走到厨房,途径卫生间时听到里面有水声,便以为商略在洗澡,他也不说话,反正商略肯定知道是自己来了。 到厨房果然看到柜台上东倒西歪地摆着牛奶盒,有还没开的,也有开了后却没关好的,毫不意外里面已经散发出酸臭味。 苏浅醍简直就不能理解,上回还嫌弃伏佑味道的商略怎么偏偏能够容忍这种明显到他都能闻到的味道,这个鼻子绝逼不科学啊。选择性嫌弃的功能不要太智能。 对于屋子里的脏乱当做没看见也就过去了,但是身处这种味道里面,真是分分钟要抓狂,苏警官表情非常淡然,下手非常果断,直接就把牛奶冲进水槽,牛奶盒魂归垃圾桶,还立马开窗透气,一点都不像在别人家。 做完这一切,刚好门外踢踢踏踏拖拖鞋的声音传来,苏浅醍下意识看去,就和裹着浴巾的人打了个照面。 篱术将白色浴巾在胸前裹了两圈,堪堪遮住胸前的小粉红,被热水蒸得白嫩光洁的小肩膀娇羞地露在外面,非常的惹眼。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静默。 苏浅醍:“你在这干嘛呢?” 篱术:“怎么是你?” “……” “……” “我以为是商略小叔!”两人异口同声。 苏浅醍嘴角抽搐,篱术瞪着圆圆的猫眼,看起来非常无辜。 苏浅醍无奈扶额,“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我没有衣服。” “怎么会没有衣服呢?” “我就在等衣服啊,小叔他去给我买了。” “那你总不会是裹着浴巾来的吧!”苏浅醍讽刺他。 “我当然不会是裹着浴巾来的!”篱术的表情非常惊讶,他没想到苏浅醍居然问出了一个如此愚蠢的问题,人家又不是暴露狂,也没有异装癖,怎么会裹着浴巾满大街裸奔,真是变态! 遇到一个智商如此捉急的,苏警官有一种咬到自己舌头的感觉,真是太不爽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7节 “我的意思是说,你穿来的那一套呢?” “都扯烂啦!”篱术的语气中带着强烈的抱怨 卧槽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好劲爆的东西。 苏浅醍是真的震惊了。 衣服扯烂了,一个在洗澡,洗完还以女人包浴巾的方式在屋子里肆无忌惮地乱窜,另一个去买衣服,这种浓浓的事后即视感,篱术那种娇嗔的语气也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苏浅醍看向篱术的目光充满诡异,“我一直以为他真的是你叔。”原来只是情趣吗?这是妖族的恶趣味?不要干爹要干叔? “他当然是我真叔啦!他妈妈的妹妹是我奶奶,他又是他们那一辈最小的,我叫他小叔有什么不对?” “……” ……妖精都是这么重口的吗?也许他们不怕近亲结婚生出白痴!噗不对!商略和篱术都是男的,根本就不用担心生孩子的事……吧?! 苏警官的脑洞开得根本停不下来。 而同样陷入沉默的篱术当然不是在发呆,事实上他现在也在脑补的大草原上一路狂奔,身下的草泥马奔哒得分外活跃。 第一次有外人到小叔家里来耶!没有敲门直接进耶!进厨房完全熟门熟路一看就来了好几次耶!收拾灶台(扔牛奶)什么的看起来简直贤惠成一把大刀了耶!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小婶婶耶?!!!!! 对了苏警官在遇到自己之前就是和小叔认识的,那个时候他还非常傲娇地跑到自己的摊子上抱怨小叔的“不懂情调”,现在想来根本就是欲求不满、别扭非常啊!而小叔虽然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但后来还特地跟踪他们到桥边把握机会将苏警官从桥姬手里英雄救美,出现得非常及时啊! 觉得自己豁然开朗,击中了一切真相的篱术再看向苏浅醍的眼神简直就是在蹭蹭蹭地冒绿光! 他叔打了这么多年光棍,终于有人要了啊!不过不知道小叔那玩意儿这么多年有没有自己实战过,要是都不用不知道会不会变化石啊!万一不给力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婶婶给气跑了可不行! 不行!他叔虽然讨人厌,但是毕竟是自己亲叔,身为侄子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其实我叔人挺好的!虽然看起来又面瘫又无礼,还时而暴躁蛮不讲理,总是目空一切,天老二他老大,但是他其实真的人挺好的!” 这确定不是在黑你叔吗?有了前面那些话,最后一句根本就是苍白无力毫无说服作用啊。 再说你叔到底好不好干我屁事? 苏浅醍纠结脸看篱术,这是在解释他到底是怎么看破一切坚定地和他叔走到一起的吗? 而且我其实一点都不关心这个……真的! 见小婶婶“慈爱”地看自己,篱术马上讨好地笑出一嘴大白牙,看起来真是非常的二! 正当两人大眼对小眼,门口传来钥匙声。 商略提着一袋东西走进来,不解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他皱着眉嫌弃篱术的造型,“你这干什么玩意儿呢?” 篱术指责:“谁叫你一直不回来,我在里面都泡发啦!” 商略简直不想对他的智商做任何评价,把袋子一把扔到篱术怀里,“快去把衣服换上!”少在这丢人现眼了。 苏浅醍顿时神色复杂,即使是妖怪但仍然担心他感冒所以督促他快穿衣服什么的要不要这样秀恩爱还有没有下限了这里站着的可是个正常的人类既不能接受兽兽恋也不能接受叔侄恋! 篱术提溜着衣物躲到卧室去换衣服。 商略:“你来干什么?” 听听这口气,你以为我愿意打扰两只野兽叔侄的二人世界吗?! 苏浅醍面无表情,“入内雀的事解决了,你难道不该把我身上的封印解释清楚了吗?” “案子破了,得益的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浅醍怒,“你不是吸收了入内雀吗!” “那么驳杂的力量,味道也不好!” 那你丫的别吞呀! 看到苏浅醍的怒容,商略装作很淡定地移开头,他倒不是有意耍赖,只是说不上为什么,苏浅醍一直这样追着他问身份的秘密,他就有种强烈的感觉,只要苏浅醍知道了真相,那么他们之间的游戏就结束了。 商略现在还不想结束。他虽然一直没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好,可是最近这样似乎也还挺有意思的。况且苏浅醍还是他的储备粮,绝对不能这么轻易放跑! 苏浅醍拍桌子,“姓商的你什么意思!现在你丫的想反悔啦!” 什么反悔? 在卧室里刚换好衣服的篱术骤然听见苏浅醍的怒叱,大吃一惊,不能反悔啊!难道小叔要分手?!卧槽那必须不行啊,好不容易骗来的婶婶,哪还有往外推的道理?! 于是大惊失色的狸猫精急吼吼地从里面冲出来就抱住了苏浅醍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凄苦哀求道:“婶婶你不能走啊!!!!” 商略:“……” 苏浅醍:“……” 也许是发音问题?深深?神神?总不会是苏苏吧,这舌头得凌乱成什么样才能办到? 然后篱术就大声地向他们证明了自己的舌头非常正常,发音也十分标准——“小婶婶啊!你可不能抛弃我小叔,他虽然看起来很讨厌,但是有着一颗滚烫而火热的处男心啊!” 苏浅醍咆哮:“谁特么是你婶婶???!!!” 商略咆哮:“谁特么是处男???!!!” 篱术被吼得有点发懵,眼睛里都是蚊香。 一个小时以后,篱术才终于失望地接受了这是一个误会的事实。 “话说苏警官你怎么会和我小叔变得这么熟,害得我误会。”篱术失望的同时,还觉得非常尴尬非常丢人,刚才自己就差跪下来抱苏浅醍大腿的样子简直就是蠢爆了! “也没有很熟。” “不是很熟他给你家里钥匙!” “……门是我撬开的。” 篱术震惊,身为人民公仆居然还要时时刻刻都准备撬人民的家门,这简直——“太牛了!教教我吧!” “你学这干嘛?” 那必须是用来干坏事啊!“万一哪天钥匙丢了能用上。”篱术一本正经道。 只可惜苏警官非常的警觉,一点都没有被他糊弄到,“那你叫个开锁匠不就好。” 篱术捉急地摸脑袋,怎么能这么不留情面呢? 苏浅醍看着篱术抓脑袋的呆蠢模样,不禁想到了陆小刀,这两个还真是有点像,而且前两天,陆小刀才刚刚问了类似的问题——“哥啊,你和商先生认识哦。” 当时肩负着所有组员殷切期待的陆小刀提问时内心非常坎坷,都不敢看苏浅醍的脸。 “是认识,怎么?” “那……那,很熟吗?” “谁说我跟他熟,一点都不熟。” “可是上次他还来找你,看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问到这里的时候,因为陆小刀其实也特别好奇,见苏浅醍貌似没有发火的意思,于是胆子大了很多。 “啧~你眼睛没坏吧!我们那叫关系好的样子?” “他还知道你身上的味道……” 这句话一出,陆小刀就敏感地察觉苏浅醍的脸色不对了,想要打住但是话出溜的太快,没有成功。 被勾起不好的记忆苏浅醍十分恼羞成怒,刷地站起身来。 周围本来都伸长耳朵等着听八卦的人马上都正襟危坐,表示自己在非常认真地看桌面。 苏浅醍冷笑一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陆小刀提问的原因呢,若是只他一人,是绝对不会去打听别人隐私的。 “都闲着没事干是不是?这么喜欢八卦不如去当狗仔啊!警枪太不适合你们了果然还是笔杆相机比较配啊!” 以何勇豪、安棠为首的人连忙诺诺告罪,得罪了太上皇一定会被穿小鞋真是太失误了! ☆、315番外——真假我媳妇儿 如果你睡一觉醒来,发现自己________________,你会怎么样? 这是一个问答题,可填选项非常的多,答案更是仁者见仁,五花八门。 现在如果有人把这道题摆到商略的面前,他一定会先把问问题的人撕个粉碎,然后再去找那个第一个提出这种问题格式的人好好谈谈。 怎么可以发明这种坑爹问题呢?你有考虑过一觉的感受吗?再说了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面对这种完全没给人一点心里准备而且一听就非常离谱的事情?!不论是一觉起来发现自己暴瘦二十斤而腿边堆着一堆肉还是发现自己长了两个jj四个蛋蛋再或者是自己变了一个身份一个样子,这都已经不是蛋疼的级别了好吗?明明睡觉是多么一件美腻而值得期待的事情啊!吃饱喝足后能够在温暖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伸懒腰这简直就是人生的极限啊!可是现在这种无耻的问题,简直就是在剥夺别人的乐趣,还有比这更悲剧更残忍的吗? 商野兽的内心是悲愤的,表情是僵硬的,抓住被子的手是青筋狂冒的。 如果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直面这道题,那么他一定会争取一下横线上的内容的选择权,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面前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也不会因为他的忧桑而自动消失一个。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不论是容貌、身形、表情还是举止,都让人找不出差别。这种事情如果放在同卵双胞胎身上,别人可能还会惊奇一笑,可是商略完全笑不出来啊!因为这张脸是属于他媳妇的,而昨晚闭眼前,他还是只有一个媳妇的。 “你倒是说你相信谁啊?!吞吞吐吐地干什么?!”两个苏浅醍异口同声道,连眉毛竖起地角度都一模一样,商略更加蛋疼了。 “别吵了,再让我看看!” “居然连我都认不出来,商略你真是够了!” 商略心情复杂,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区分这两人哪一个是真的苏浅醍哪一个是假的,不仅仅是靠眼睛,他一向好用的鼻子也完全没闻出这两人的味道有什么不同。这两人从起床后就开始打,只可惜大战三百回合后也分不出胜负,那个伪装者十分聪明,将真的苏浅醍的每一个心思都揣摩到位。两个苏浅醍对打时,简直就像在和镜子打架一样。 这尼玛叫人能怎么办啊! “这样吧,我问几个问题,为防止抄袭,你们把答案写在纸上,然后交给我评断。” 这种好像小学生玩的问卷游戏…… 苏浅醍们用眼神表示了一下对他的不满,勉为其难地同意了这个主意。 商略一口气问了一大串问题,苏浅醍们下笔如飞,埋头答卷,很快,两份问卷就交上来了。 商略接过来仔细比对。 过了一会儿,商略脸上眉头紧皱。 两个苏浅醍见状也不由紧张起来。 该死,难道这家伙当真如此狡猾,居然这都没办法分辨出? “怎么样?还是没办法认出来吗?”仍旧是不约而同,毫无差别的语气声调,像从一张嘴里说出的一样。 商略深深叹了一口气,面色郁郁。 苏浅醍们齐齐嘴角一抽,这种浮夸的表演是几个意思? 不想下一秒,商略的手上青焰熊熊燃烧起来,瞬间焚尽了两张薄纸,一号二号两个苏浅醍吃了一惊,还不待他们说什么,商略就攥着火拳砸向左边的一号苏浅醍。 那苏浅醍脸色惊变,阴沉着躲闪开,但是商野兽的武力值毕竟不是开玩笑的,他身形狼狈,不过眨眼功夫头发和眉毛便均缺了一半。 “啪啪啪!” 一号苏浅醍不怒反笑,鼓起掌来。 “商大人果然不能小觑啊,不知在下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让你发现不对呢?” “哼!你演的一点也不像!” 假苏浅醍不置可否地笑笑,显然是不相信他这个答案。 苏浅醍怒道:“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要扮成我的样子?!” 那冒牌货嬉皮笑脸:“苏大人见谅,在下可没有恶意,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玩笑?那好,”苏浅醍冷笑一声,“我不跟你多计较,这幅模样是我的,你把这身皮留下,此事便算了。” 说着就要动手,却被商略抬手拦下。 “是知折吧。” “哈哈,商大人能知道在下的名讳,知折甚是荣幸!” “什么怪名字?”苏浅醍低声问。 商略解释道:“是种奇兽,天赋伪装,可以模仿其他生物达到几乎完美的程度,同时模拟被模仿者的思维。居住摇疏山。” 向苏浅醍解释完,商略又看向知折,“摇疏山主把你放出来,就是想挑衅商某吗?” “自然不敢,现在谁还不知道,商大人和苏大人喜结连理,不仅是件大喜事,更是两大顶级高手的结合,判官堂都砸了,现下谁还敢招惹二位!我家山主要过大寿啦,我是代他为二位送来请帖的。至于刚才,那真是在下开的个小玩笑,还请两位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小的计较。” 说到最后,知折已带上了苦笑。他本性活泼,终日被关在摇疏山里都快闷到长草了,好不容易被主人派出来干事,一时得意忘形,才起了捉弄之意。此时想到可能给主人带来的麻烦,才隐隐后怕。面前这两位可是地府的面子都不给,真要惹火了,还不定怎么折腾摇疏山呢! 苏浅醍一手牵商略,一手结果知折躬身递过的请帖,“既然是误会,自然没什么好计较的,你回去告诉你们山主,我二人届时一定出席他的寿宴!” 知折大喜,千恩万谢地去了。 苏浅醍低头漫不经心地翻请帖,商略看着他乌黑的后脑勺,面上带笑。以苏浅醍的性子,此事绝不可能就此揭过。便是他自己,自认也不是大方之人。可以想见,摇疏山主的大寿上,这对双贱合璧的无良夫夫定是要好好敲个回本才肯罢休。 “看什么看?!那么久才找出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不是我不努力,这是知折的天赋神通,连被扮者自己都分辨不出。” 这话不错,要不是苏浅醍确定自己很清新,刚才他都要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了,对面那个人真实得连他都要怀疑自己了。 不过既然连他本人都没法区分,那么商略是怎么办到的呢? 听了苏浅醍的问题,商略只是但笑不语,被苏浅醍逼问得紧了,他便干脆一把拉过面前人压在身下,果断用行动堵住他的嘴。 苏浅醍在心里大骂卑鄙,不过被商略的舌缠绵至极地勾着逗着,他的眼惬意眯起。哼~别以为转移注意力就能逃过一劫,迟早要被我问出来! 接着两人就专心致志地滚到一起去了。 而那两张被烧毁的答卷,这世上也只有商略一人,知道它们之间的区别了。 “苏浅醍最讨厌的是什么?” 知折:苏家。 苏浅醍:苏家。 “苏浅醍最不喜欢的食物。” 知折:牛奶。 苏浅醍:牛奶。 “苏浅醍去超市最爱买什么?” 知折:还是牛奶。 苏浅醍:牛奶。 “苏浅醍最喜欢的体位。” 知折:都喜欢。 苏浅醍:你办不到的那种。 “苏浅醍的理想型。” 知折:少幼稚了,能过日子就行,有个屁理想。 苏浅醍:没有这种东西。 “陆小刀和苏浅醍是什么关系?” 知折:好朋友,拿小刀当弟弟。 苏浅醍:小刀是弟弟。 “如果陆小刀跟苏浅醍告白,他会怎么样?” 知折:必须拒绝啊,不过这种事不可能的,你想太多了。 苏浅醍:呵呵,商略滚你大爷的,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想趁机盘问! …… 冷峻青年的嘴角勾起,眉眼都满是笑意,和不断溢出的爱意。 知折的确可以完美模仿苏浅醍的内心,在那一刻,他是最了解苏浅醍的,但是他不了解的,是商略,如此便永远都懂不了,苏浅醍和商略这两个怪胎之间的羁绊。对于这两人,少了哪一个,都不能完整。 ☆、野兽的烦恼 “苏警官,你在想什么?” 篱术挥着手招魂,苏浅醍回过神来,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你……你和你小叔,感情好吧?” 其实苏浅醍是想问篱术和商略到底是不是那种关系,可是之前篱术的种种表现又让他有些不确定,所以不好意思问得太直白。 “嗯?这世上哪有人能跟他感情好啊。”篱术当然想不到苏浅醍心里那一层,他只是偷偷看了眼在厨房找牛奶的商略,凑到苏浅醍耳边边嘀咕边做鬼脸。 “嗯……可是我看你跟他还是很熟络的。”苏警官继续迂回。 “嗨~他人再讨厌那不还是我叔呢嘛,总不能跟他断绝关系吧。” 苏浅醍眨巴眼,怎么感觉还没跟他断绝关系的也就只有你了。 其实在很早以前,篱术还只是一只小呆狸猫时,是很崇拜商略的,虽然这个叔叔很离经叛道,也是族中的异类,家里长辈提起来也没几句好听的,可是他仍然觉得自己有个这么特别这么厉害的叔叔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并且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这么厉害,然后好好教训那些欺负他的兄弟姐妹,所以不管别人怎么对商略,他还是每次遇到都“小叔小叔”地屁颠颠跟着。 只可惜,商略一点都不领情,还觉得多了个小跟屁虫非常烦,说又说不听,赶又赶不走,打又太掉价,简直是个粘人的小拖油瓶。就这样,叔侄两便一直维系着说不上非常熟但因为习惯,相处时倒也自然,不至显得生硬的怪异关系。 篱术长大后,对于商略的盲目崇拜就变成了一种不甘的好胜心,但其实说到底,他心目中仍然觉得商略是最了不起的,因为在乎,所以才在意商略的冷嘲热讽,所以才想要超越商略。 “他是不是常欺负你?” “你怎么知道?!”篱术非常震惊地看着苏浅醍,小嘴圆张。 废话就你这脑子能斗得过谁,何况商略嘴那么贱的。 苏浅醍十分的义正言辞,“要不他怎么都把你衣服扯烂了。” “噗……谁跟你说是小叔扯烂的?我忒倒霉,遇到个多事的假和尚,追杀了我好几天,衣服是和他打架时撕坏的。还好我够机灵,及时摆脱了他,到小叔家来避避风头。” ……………… “原来是这样。”苏警官严肃地点了点头,“那真是太险了。” “险个屁!” 一个巴掌毫无征兆盖上篱术的后脑勺,可怜孩子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自己不长眼能怪谁!告诉你衣服穿好了就快滚,要敢把麻烦惹到劳资家里来就别想再出现在我面前!” 商略斜着眼藐视篱术,语气非常的凶残。 熊孩子抱着脑袋本来怒视他来着,一听商略要赶他走顿时变成泪眼汪汪,扒着商略的衣角哀求:“别介啊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凑热闹了!千万不要赶我走!” 商略不为所动,刀削般俊伟如雕塑的脸庞简直就是从里冰冻到外。 “你一只妖精,还怕和尚?” “那可不是一般的和尚!是卑鄙无耻下流不知到了极点的假和尚!简直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真是非常过分!”篱术激动,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技不如人。 商略冷笑连连,看都懒得看他,窝在沙发里喝牛奶。 想来是没在灶台上找到,所以商略从冰箱里重新开了一盒,苏浅醍盯着玻璃杯表面滑落的水珠,小心翼翼地抽动鼻翼,确定没有闻到什么异味之后,才重新看向篱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篱术装模做样地哀声叹气了一阵,才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不像商略的与世隔绝,按篱术自己的说法,他自己是平易近人、八面玲珑、落落大方、人见人爱、胜友如云,总之就是有很多的朋友——即商略冷哼着补充的狐朋狗友。半个月前,他就是被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邀请去参加他朋友族里的一个盛宴,篱术这样闲不住又爱凑热闹的当然是欣然前往。 可是没想到,那个朋友的种族是妖族里比较邪门的一支旁支,所谓盛宴其实是对人类的猎杀活动,本来妖族与人类之间有约定,可是这个族群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举行这样的活动,破坏双方的和谐,所以其实属于哪儿都讨嫌的类型。 结果篱术这个无知的家伙,和这种妖类打交道也就算了,竟然还去参加这种人妖共怒的宴会,也该他倒霉,等篱术发现不对的时候,就正遇上人类驱邪师的联合捕杀,篱术百口莫辩,不论怎么解释人都不听,被一个光脑袋的愣头青硬是追杀了半个国家。 篱术一路上不眠不休,提心吊胆,一身衣物也在逃亡中被毁得不成样,好不容易暂时甩开那名驱邪师,逃到他叔这来避避风头。苏浅醍这是来的晚,他要是早几个小时过来,就能看到篱术比乞丐还不如的形象。 “那和尚要这么厉害,你找你叔还有用?” 苏浅醍考虑的也没错,商略也是邪嘛,妖族还有不怕驱邪师的? 可是篱术一听这话就笑了,商略更是停下喝牛奶的动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篱术捂着肚子大笑,好不容易冷静一些才抹着眼泪道:“就那傻小子?给我叔当下酒菜都不够!再说了,我这是修为不够才能让他追踪到气息,可只要我跟小叔呆一块儿,他身上的味道就能盖住我的,那驱邪师找不到我!” 苏浅醍点点头,大概理解了。人妖既有约定,那人没证据证明篱术是商略藏起来的,便不会轻易来招惹商略这种大妖怪。 “呐~苏警官你来找小叔是有什么事呢?” “我……” 苏浅醍话未说完,手机就响起来了。 他眉峰一提,掏出来看,发现是陆小刀。 “刀啊,怎么着?” 工作时间之余,他的手机基本上就是出于瘫痪状态,就算是陆小刀,也是第一次在空闲时间给他打电话,所以苏浅醍一时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突发事件。 陆小刀那一头声音非常嘈杂,苏浅醍听了好一阵,才听清陆小刀穿过各种音乐和人声的嘶吼声,似乎是组里在ktv聚会,陆小刀叫苏浅醍过去呢。 平时苏浅醍从来不参加这种活动,所以大家都默契地干脆不问他了。不过今天好像大家都有点喝大了,所以吵吵着让小苏也过去,陆小刀是难得还比较清醒的,又跟苏浅醍关系最好,于是这种任务毫无意外又落到他身上。 苏浅醍皱着眉隐约听到几个同事鬼哭狼嚎的声音,“怎么玩成这样了?你让他们回去吧。” 手机里又是一阵劈呤磅啷,似乎是陆小刀要起身有人拦着他,过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应该是他到了包厢外面。陆小刀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对他解释道:“我劝不住啊!哥,你都没看到豪哥的样子。要不你还是过来一下,他们听你的!” 苏浅醍见陆小刀也是实在没辙的样子,只好无奈道:“那行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以后,苏浅醍想到今天又不能跟商略把话说完,心情略微有些不爽,但是事情突然,他也只好告辞。 没想到他一放下电话,就看大篱术两双大眼blgblg地扑闪着看他,兴奋得挥手,“你去ktv啊?我也去我也去!!!” 篱术虽然来人类社会的时间也不是很短,但是从没有相熟的人类朋友,也没去过ktv,此时简直激动得要扑上去抱苏浅醍的大腿,一点都不吸取自己乱凑热闹的教训。 “我们组里聚会,你跟着算什么事?” “我……我算家属!” “什么?” “苏哥~~~你就带我去吧~~~~”叫不成婶婶叫声哥还不行吗? 篱术的年龄要换算成人类,叫苏浅醍一声哥倒也不过分,实在是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模样让苏浅醍十分无语,撒娇撒出十八个弯儿,也算是种绝技了。 本来要去应付一群醉鬼,苏浅醍的头就疼着呢,哪有心思应付他,刚想说“你不是还要避风头”来搪塞他时,一直闷声不吭的商略突出惊人言语——“我也去!” “噗……你怎么也来凑热闹?!” 篱术想去,苏浅醍还可以理解,可是商略实在是最不像会喜欢参加这种事的人。说好的不爱和人打交道呢?说好的高贵冷艳目中无人呢?随便改人设真的好吗? “我得看着他,离开我太远他会被发现的。”商略随便扯了一个一听就非常不走心的理由。 篱术对于这种情形也非常意外,首先他没想到商略会主动提出跟他们一起去玩,其次他也没想到商略居然这么关心他,一时间感动异常,觉得自己真是错怪小叔了,他明明是个外冷内热的慈祥长辈。 篱术自作多情的感动眼神,商略只当没看见,他的确不是对ktv感兴趣,更不愿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真是今天苏浅醍的来访让他发现,自己一味玩拖字诀也不是办法,万一苏浅醍等不及不干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找到个自己感兴趣的消遣方式,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苏浅醍这么对脾气的人,不擅长玩心眼的野兽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的直接出击。 只是这个时候,他还并不是很清楚,参与苏浅醍的人生,自己真正在期待的结果究竟是什么。看着苏浅醍,还是让他觉得很好吃很滋补的样子,可是这种感觉有没有什么变异,商略暂时还没发现。 ☆、酒不醉人 赶到ktv的时候,正看到何勇豪举着酒瓶声嘶力竭地唱《死了都要爱》,好不容易吼完最后一个字,还要嫌弃这家店的音响效果不行,骂骂咧咧完了就豪气万丈地一挥手,“给老子切青藏高原!” 底下一片让他吼得东倒西歪、眼睛里直转圈圈的傻帽儿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情况,居然还起哄欢呼。 几个女同事算喝的少的,表现没那么离谱,只是扎堆聊天,但也明显处于亢奋状态,一点儿都控制不住嗓门。 而陆小刀则正费劲地摆正几个已经扑街后几乎瘫软到地上去的。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站在包厢门口,眼角的青筋跳动,他这是第一次参加聚会,所以以前还没见识过同事们的疯劲儿,可是现在,看着前方不成人样的人民公仆们,身后还站着两个三观不正、对人类认识不够充分的妖怪…… 其实这是苏浅醍以前没来所以不知道,大家也不是回回都这样,毕竟身为警察,这种克制力还是有的。只不过今天何勇豪因为一些私事心情不好,上来就劝酒,而且不分人,大家让他这么一闹,一不小心就没收住。爱喝酒的人知道,这只要喝过了一个点,那就不是自己想停能停的了。 一屋子人吵吵闹闹,居然谁也没发现苏浅醍三人的到来。《青藏高原》的前奏出来,何勇豪咳嗽了几声,似乎是嫌嗓子太干,这时候居然发现自己手上的是酒瓶了,也没多想,举起来猛灌了一大口,抬首时刚好对上苏浅醍昏暗灯光下深邃难测的双目,竟然一口酒瞬间狂喷出来,结结巴巴道:“小…小苏啊,你你你、你怎么,在这?” 苏浅醍冷笑,“不是你们哭着喊着要我来的吗?” 还好没喷到老子身上,不然让你从上面喷出来,从下面灌进去。 想是苏浅醍淫威常在,何勇豪看起来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嘿嘿傻笑起来,“那什么……咋可能嘛!我我……我绝对,不会去打扰你休息的!” 底下的人此时也注意到苏浅醍了,好几个都惊得坐直了腰板儿,跟着何勇豪连连点头谄笑:“是啊是啊,怎么敢去打扰你休息呢!” 苏浅醍微微蹙眉。 陆小刀“哎呀”了一声,睁着他小鹿斑比般无辜的小眼睛不好意思地过来了。 “哥,你来啦!” “行啊!有长进,知道糊弄你哥了!” 陆小刀脸上的红晕即使是房间内的暗淡都掩盖不住,他充满歉意地看着苏浅醍,但是也没解释,显然是对自己骗苏浅醍一事十分愧疚。 苏浅醍“啧”地一声,手掌拍拍他耷拉的毛糙脑袋。他也就是那么一说,心知陆小刀是因为实在是收拾不了局面了,才喊他来救场。其实他接到电话时就觉得奇怪,大家往日对他畏惧多于亲密,这种玩乐时间,怎么还会想起找他来扫兴。 其实苏浅醍这么想有些极端,大家倒不是不喜欢他,只是苏浅醍之于他们,就如同刘海平一样的角色,你说玩儿的时候要有个领导搁着,还是苏浅醍这种玩不起来的类型,那他们能自在吗? 不见他们哪怕是喝醉了,见到苏浅醍还是条件反射地挺着背呢! 此时安棠起身走近,她酒也喝的不多,脸颊微泛红云,显得比平时有女人味儿得多。 “小苏啊,我刚才听到小刀给你打电话了,我说你也别老跟个机器人似的,该放松的时候得放松,来跟大家喝点酒唱唱歌不挺好嘛!” “你倒来我这做好人,怎么却不拦着阿豪!” 安棠顿时让他说得哑口无言。苏浅醍当真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明白,除了同安棠之间的事,还有什么能让何勇豪失控醉酒。 安棠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身后其他几个女同事嘻嘻哈哈地凑上来,想来是气氛使然,加上又都喝了点酒,大家面对着苏浅醍随便了许多。 “哎呀都到这儿了,小苏你就别板着个脸啦!” “就是就是!来跟我们喝酒吧?” “哎呦呦~~~这两个帅哥是谁啊?小苏你给我们介绍一下嘛!” “诶诶这个是上次来找小苏的商先生啊!” “这位小帅哥没见过呢!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篱术从跟着苏浅醍进来,那两眼就不停放光,此时被一堆妹子包围,也毫无怯场,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以前在妖族里锻炼的,一口一声姐姐的,嘴甜的把一群平时的女汉子逗得花枝乱颤。 至于商略又恢复了最初苏浅醍认识他时候的样子,充分施展他的冷艳技能,冰封三尺于不动声色间,即使是神志不清的女同志们也下意识地只围着篱术,而放过了他。 眼瞅着篱术满面桃花、一脸陶醉地被妹子们拉到了角落里去交流感情,苏浅醍挑挑眉,既然他自己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人家小叔也不怎么在意,自己更没必要去多管闲事。 “算了,咱们也去坐一会儿吧,看他们还没那么快结束。你也不用管我们了。”前一句对着商略,最后一句则是吩咐陆小刀。陆小刀点头哈腰地回去接着摆他的“人偶”。 商略不置可否,跟着他坐到沙发较清静的一侧。也亏包厢够大,才让他们还能找到一处干净消停的地儿。 既来之则安之,苏浅醍干脆开了几瓶酒,递给商略一瓶后就自顾喝了起来。 屋内的烟味有点重,苏浅醍只是想案子或者有心事的时候才会抽一点,其实并不很喜欢烟味,情不自禁地向商略靠近了一些。从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到,和商略挨近了以后会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说不出来是香还是臭,有点像干燥的烟草和麝香的混合味道,乍闻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并不难闻,给人感觉暖暖的,反而越闻越想闻。 商略似乎不爱喝啤酒,浅酌两口润了润喉就放下了,对于苏浅醍无意识地举动,也不知是他没有察觉还是根本不放在心上。 包厢内又陷入之前的癫狂状态,而且这回多了个篱术,女方阵营的动静更大了,篱术这个活宝简直如鱼得水,又蹦又跳地,他虽然不会唱歌,但是放得开手脚,长得又好,逗得一干女警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他当弟弟塞进怀中蹂躏一番。 苏浅醍一口一口地喝着酒,倚在沙发靠上放空,他的眼神迷离,失了焦距,消瘦的脸上既不见算计的阴险、虚伪的假笑还有紧绷的严肃,只有一种彻底放松精神后夹着淡淡倦意的泰然。缤纷的五彩灯光在他的脸上上演迷幻,将苏浅醍的脸色衬得有些苍白。 他眯着眼,沉静在短暂的悠闲间,放松了精神后似乎人分外容易喝醉。只是几瓶啤酒,他却已觉得自己看不太清商略的表情。 第一次,让另一个人靠得如此近,那张一向缺乏表情的脸上,说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不如说是懒于对他不屑一顾的生物做出反应,似乎生命就如此了,没什么值得他的心起波澜。 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若不是喝多了,他怎会觉得商略的样子这么顺眼?怎会有种那张冷毅的脸庞变得柔和的感觉? 认识商略初时,他的确是很讨厌这张脸的,讨厌那脸上理所当然的高高在上,更讨厌商略轻视他的目光。后来他知道,这种莫名而来的厌恶主要是因为品种问题,但其实,即使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也早已对商略改观。 一样的同周遭格格不入,一样的不喜欢和人接触,一样的自负,一样的固执自己的坚持,如果此生真的能够遇到一个人会懂他,大概就是商略了吧…… 他一直不愿对自己承认的,缠上商略,是因为他恐慌于自身的秘密,还是在一段漫长的岁月里,一个孤独的灵魂一直在等待的一场救赎。也许,真的可以求来逆转方向的希望呢。 细长的手指摩挲冰冷的酒瓶,苏浅醍自嘲地笑起来,唇边泄露呢喃:“我真是醉了……” 商略原本只是闲来无事,蛮盯着苏浅醍喝酒,房中的吵闹并没有对他捕捉到这句轻碎言语形成阻碍。商略闻言后一愣,但主要令他怔住的,还是苏浅醍此时的模样——如画眉眼熏熏然,狭长的目阖上了,犹如两道水墨随性而为的悠长。嘴角似笑而非,好像在诉说他本不属于这个世界。那该是段很长的故事了。一片雪花从天而落,埋入了墨中,不知最终究竟是融化,还是就这么一路沉没下去。 他的喉咙不受控制地干燥起来,双眼紧紧盯着苏浅醍白净修长的脖颈,不合时宜且突兀地,一股饥渴的感觉涌上来。 一人沉醉,一人沉默。 四周的喧嚣可曾静过? 他们不知道,因为他们都听不到,那些人声、音乐,还有陆离的炫目灯光,都已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 在这个小小角落里,两个不知道守候了多久的幽魂,飘摇在时光经久不息的冲洗中,明明灭灭,不知道未来会不会到来,不知道能不能脱离这潭墨池,亦不知道错过对方……还有没有再一次的与尔同归。 苏浅醍微笑地享受着这一次沉迷,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一片柔软擦过了自己的嘴唇,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和奇幻的香味,那一瞬间,他好像触到了整个世界。 ☆、莫镶 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苏浅醍一个激灵从沙发深处坐直身子,目光习惯性凌厉,直到他发现那只是彻底醉倒的何勇豪倒地的声音。 众人:“……” 何勇豪是北方人,身子高大,强壮,平时看起来不胖,但是倒地的动静真不小,好几个人都被他吓得酒醒了。 看到他狼狈的模样,无良同事们纷纷大笑起来。苏浅醍也忍俊不禁,“好了好了,闹也闹够了,差不多回吧。小林小安,你们俩送你豪哥回家。” 教主发话了,底下一干教众齐道一声“嗻”!被点名的两个站出来抗起何勇豪,其他几个也是互相搀扶东倒西歪地站起身。 “你和篱术也早点回去吧。” 某叔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侄子,总算分了点心思在自家侄子的现状上,结果就看见篱术脸蛋红润,好像发生什么都不知道,就乖巧地坐在沙发上一个劲儿给自己倒酒喝。 商略摸了摸下巴,他觉得根据自己的记忆,篱术那个浆糊脑壳儿,他的眼睛是发不出这么明亮的光的。 苏浅醍也发现了篱术的不对劲,他走过去,摇了摇篱术,“喂!你还好吧?” 谁想篱术就冲他嘿嘿笑了一番,喝酒倒酒的动作一点儿没停。虽说篱术平时的笑也很二,但是现在的这种傻笑,是人都能看出他是喝醉了。 篱术从来没有喝过酒,女同事们喝的又是红酒,他今天就是体验生活来了,怎么会错过这种好机会。只是红酒初喝起来酸酸涩涩的,一点都不呛口,他只当饮料喝,毫无节制,于是毫不意外地醉了。 身旁几个女同事不好意思道:“我们看他喝了都没什么反应,还以为他酒量很好的,他成年没啊?” “成年了成年了!没事儿,你们也早点回吧,路上小心!”苏浅醍胡乱搪塞几句,就把人哄走了。反正篱术是妖精,喝也喝不死,成不成年的他才不管呢。 屋内一下子冷清下来,商略和苏浅醍站在看起来很淡定的篱术面前,无语地看着他伸手拿一瓶酒却好几次抓空,酒瓶就摆在桌子上,可是篱术眼中的酒瓶已经被扭曲了位置,所以看着酒瓶手就是伸不准,他还奇怪地“咦”了一声。 “带上你侄子,咱也走吧。” 商略简直就被篱术的模样蠢瞎了,这居然跟他有血缘简直就不能忍,皱了皱笔挺的鼻梁,不甘不愿地将篱术架了起来。 三人离开ktv,沿着马路走。商略苏浅醍二人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坐车的事,苏浅醍是觉得之前屋里味道太大了他闷得慌,顺便想要醒醒酒,而商略,大概只是不想提吧。 此时接近午夜,不过大道上车还是不少,篱术根本搞不清状况,商略提着他也就跟着走,水润的大眼镜里满是迷茫和无辜,一点都不像平时的聒噪,安静得真的像只猫了。 他们走了十来分钟后,苏浅醍突然同商略对视一眼,拐入了公路旁边静僻的小支路。 直进到深处,两人才停下脚步,静待在原地,似乎在等谁。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8节 他们的意图如此明显,身后的人也就不能再装傻了。 清晰的脚步声骤然响起,不急不慢地由远而近,一个人形逐渐从黑暗中现行。那是一个穿着连帽卫衣的年轻人,用帽子兜着脑袋,五官立体,颇为英俊,看起来就是个普通青年。 青年在离他们三米的距离停下脚步,低低的笑声传来,“妖虎族的奇葩——商略,果然名不虚传,这么快就发现了我。在下莫镶,莫家现任少主。” 商略连点表情都欠奉,对莫镶的恭维充耳不闻,此人的追踪术的确不错,但毕竟年轻,他能够发现没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倒是苏浅醍,肉体凡胎,居然也能有所觉察,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说起来苏浅醍倒不是真的发现了那莫镶,只是一种直觉,他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 莫镶见没人搭理他,不禁脸色有点黑,“在下敬你是前辈,可这规矩不能乱,还请商先生将你手中那小子交给在下!” 苏浅醍笑问:“你就是那个假和尚?” 此话一出,莫镶的脸霎时黑如锅底,咬牙切齿道:“话不能乱!在下从未入过空门,也不曾想过要惹旁人误会!” 一点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中,苏浅醍接着笑嘻嘻:“未入空门,作何说话文绉绉的?莫非佛祖不收你,你便入世修行吗?” 被苏浅醍一番调笑,还特地模仿自己讲话,莫镶气得牙根直痒,若不是见对方只是个普通凡人,早就捋袖子收拾他了,心里骂了千八百回,从苏浅醍商略篱术一路骂到自家师傅——b死老头定那么多破规矩不说,还剃光老子的头,害得我被妖精嘲笑被同道嘲笑,现在就连个凡人都能随便取笑了!!! 话反正也说破了,莫镶一脱帽子,露出一个锃光瓦亮的脑袋,也不装模作样地咬文嚼字了,双手一插裤兜,“废话少说,交不交人吧你到底!” 商略凌空提起篱术晃垃圾一般晃了晃,冷哼一声:“你要这玩意儿?那给你好了。” 说着一抛,篱术沿一条完美的抛物线,准确落入莫镶怀中。原本还以为要大打一场的莫镶万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得手,毫无准备之下接得手忙脚乱。 他目瞪口呆地看了看怀中笑得人畜无害的篱术,又看看冷漠着一张脸的商略,三观有些不够用——不是说商略是篱术亲叔吗?传说都是坑爹吧!这是亲叔吗?!这是后爹吧!!! 苏浅醍偏过脑袋对商略耳语:“这样真的好吗?” 对苏浅醍的主动靠近,商略心中莫名地很是受用,难得耐心地解释一件事情,他学着苏浅醍的样子对着他耳朵轻语:“篱术不是犯法的那一族中之人,不能直接定罪,他们拿不出证据,最后顶多让幻狸族来领人,口头教训一番。刚好不用看他在这烦我了。” 灼热的气息喷在耳颈之间,苏浅醍觉得耳根有些发痒,边挠边无语地看商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商略还是第一次做这种窃窃私语的事,感觉十分有趣,不厌其烦地又靠近了一些,情不自禁地带了些笑意:“这家伙是个傻x!他费那么多事抓篱术回去根本是白费功夫,我们借他的手,多省事!” 苏浅醍炯炯有神,商略同他的脑袋只有一线之隔,那种瘙痒的感觉更明显了。大哥你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是担心我耳背吗?还有,那种说到“我们”的时候那种淡淡的小得意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 莫镶更囧,从他这个角度看,商略那根本就是在亲苏浅醍……所以这是在秀恩爱吗?扔完小拖油瓶就迫不及待地求亲热?!拿老子当托管所吗?! 说起来,莫镶当然不是那么傻的人,他一开始是拿篱术当同党才追杀他,后来发现他是幻狸族的,又听了他的那些解释,心里已失了继续追究的意思,实在是篱术自己嘴太贱,一见没说动对方就各种“秃驴伪君子假和尚”的都来了,莫镶本来就为这头发的事痛心呢,还被只小妖怪揭了伤疤,他怎么肯罢休,于是就想要教训篱术一番。 篱术认定莫镶不肯放过自己,嘴里于是更加不饶人,两人陷入恶性循环,原本只是普通的追捕行动,生生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生死追杀。 此时篱术就倒在自己怀里,可莫镶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想到自己一个月来千辛万苦,不眠不休,还要受面前一人一妖的气,莫镶真是头顶冒烟、嘴里发苦,早知道这小子这么难抓就不跟他置气。 莫镶正在暗自生气,突然觉得怀中一阵骚动,低头一看,篱术整个人如树袋熊一样手脚并用扒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一阵蹭,口中发出惬意的哼哼声。 莫镶头上一排黑线:喂喂!干什么?!找奶啊你!! 篱术使劲儿朝里钻,似乎还嫌不舒服,喉咙里发出小兽的咕噜声,竟然嘭的一下变回了原形。 “妈妈妈妈呀!!!!”莫镶手足无措地瞎扑腾,姿势别扭地捧着狸猫,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颤抖,内心一万匹神兽跑过来又跑过去,直把他踩成了烂泥。 篱术的原形是一直通体雪白的小狸猫,鼻尖粉红,眯着眼的样子好像在笑,两只耷拉的耳朵一抖一抖的,憨态可掬,十分讨喜。 变回狸猫的篱术惬意地在他最避之不及的人怀里伸了一个懒腰,呼呼大睡起来。 苏浅醍歪着脑袋看狸猫精从莫镶臂弯中垂下来的大白尾巴,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商略一见他指着篱术的尾巴思索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熟吧?他当初假扮道士用的那个拂尘,就是他的尾巴变的。” 苏浅醍一个击掌,恍然大悟。 想当初篱术为了救他拂尘上被绞断了几根银丝,他还大呼小叫,一副肉痛得不行的样子,现在才知道他是伤在拂尘,疼在己身。 ☆、酒后乱x 商略一手搭上苏浅醍的肩,痞笑地对莫镶道:“人给你了,别再跟着我们。” 说完就拖走了苏浅醍。 万籁俱静,寒风飕飕,莫镶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一只人事不省的白毛狸猫。又一阵利风刮过,他打了个喷嚏,可怜巴巴地嘘哷着鼻涕。 (此处省略两千字,严打太厉害,亲人们见谅吧tat……) “哥!” 苏浅醍闻声回头,陆小刀小跑着追上来,“嘿嘿~早上好!” “早上好。”苏浅醍也微笑着回应。 两人一块儿往警局里走。 过了片刻,陆小刀问道:“对了哥,那天后来你朋友没事吧?” 此话一出,苏浅醍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没有回答上来,反而脸上一抹可疑的尴尬闪过,幸好苏警官这么多年脸皮不是白练的,仍旧神色淡定地反问:“什么朋友?” “就是那个很有意思的小孩儿啊!我听棠姐说他喝醉了!她还笑呢,说第一次遇到人喝了那么多红酒,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醉,害她们还以为遇到酒神了。” 苏警官暗自懊恼,骂自己疑心病,人家还能问什么事?!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没事。” 陆小刀看着他心不在焉的脸色,又慢慢问道:“那个,哥你跟商略是好朋友吧?” “……一般般吧,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商先生虽然话不多,但是人看着还不错!”陆小刀哈哈哈地笑起来。 苏浅醍胡乱点着头,脚下快了几步,看起来没怎么注意听他说的话。 陆小刀掩饰的笑声淡去,望着苏浅醍的背影,脸上有些复杂。 那个时候,当所有人都不甚清醒,也无心旁顾的时候,只有他无意中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像是与旁人分割在全然不同的世界,一个眉目安详,一个目光专注地微微倾身…… 在阴影中不甚明了的画面,却像自带闪光灯效果的拍照瞬间,在他的眼中炸响。 陆小刀不知道,在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时候,是否有什么被人夺走了。 而此刻,急匆匆走在前方的苏浅醍则脸色微赫。 那一夜之后,他同商略之间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本来嘛,都是成年男人,还都喝了酒,凑一块儿过一夜,你爽我也爽,没什么能计较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节操的人,对这种事十分想得开。虽说被上的是自己,可是男人这种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关键关头哪还会管那么多。 只是商略毕竟非人,一晚上把他折腾得够呛,一边欲仙欲死,一边又痛又累,若不是遇到周末,恐怕再上班他都缓不过来劲儿。 现在一想起来,满脑子都还是那一夜的火热,苏浅醍忍不住扇了自己一下,暗骂没出息。 ☆、煮鬼影子(1) 同一天夜里,商略和苏浅醍兀自颠鸾倒凤、胡天胡地,另一厢,莫镶简直要崩溃。 莫家是驱邪世家,家大业大,莫镶作为少主,待遇自然不差,出门不需要自己操心,自有人给他安排好酒店的豪华套间。 在回酒店的半路上篱术又毫无征兆地变回了人形,一个大男人搂着另一个喝醉的漂亮少年,到酒店开房……服务员看他的表情都不对劲了。 这也就算了,好不容易以为可以好好睡一觉,酒醉的狸猫精却一点不比清醒时省事。 篱术不喝酒时脑残,喝了酒那简直就是蛇精病!一会儿睡一会儿醒,一会儿笑一会儿要别人也跟着笑,不笑他就哭,哭到你也想哭了,他又睡了……根本不能忍好吗!苏浅醍被折腾一宿那是痛并快乐着,莫镶这是分分钟要掀桌啊! “祖宗诶!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莫镶欲哭无泪,双手双脚将又开始闹的篱术紧紧捆住,整个人压在他身上。要不是担心幻狸族找他们家要人,他都想就这样闷死篱术算了。 真想不到,他这个驱邪界的新锐,居然也有和妖精同床共枕的一天。 篱术动弹不得,却并不生气,“嘿嘿嘿”地边笑边嚷嚷:“我要唱歌!” 他以为自己还在ktv。 “唱你妹的歌!快给老子睡觉!” “话筒呢?” “没有话筒!快睡觉!” “你说在脚下?怎么放到那种地方去了?快捡起来递给我!” “……”莫镶咬牙。 “怎么这么暗?你们唱歌不开灯怎么连灯光效果都不开?那多没气氛!还有大屏幕,你点的啥这么黑漆漆的?!你这土鳖!” “……”莫镶咬枕头。 “哥们儿你第一次来吧?嘿嘿嘿不用怕,哥带着你!哥有经验!”篱术很大方。 “!!!!!”莫镶开始狂捶床单,真的忍不了!!!!! 篱术却故作谦虚地笑起来——“不用这么着急鼓掌,我还没唱呢。” “你想唱歌是吧。”莫镶的眼神在黑暗中好似发出了狼一般的利光。 篱术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大概是这么多年被压迫的生理本能,他马上就感受了不安,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莫镶,非常非常慢地点了一下头,眸中水光闪闪,可怜兮兮的样儿更像只狗。 “哼呵呵呵呵呵~” 莫镶带着一串怪异的冷哼,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他带来的旅行包里一通乱翻,然后举着最新款touch回来了。 找了首最劲爆的将音量调到最大,就给塞篱术耳朵里去了。 重金属在敏感的耳朵里狂轰滥炸,小狸猫精两眼一翻,“吧唧”一声晕了过去。 莫镶得意地哼哼笑,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 翌日,莫镶快睡到中午才起。头还埋在被窝里,一只手摸摸索索地向旁边探去,可能是像找床头的手机,但是却意料之外地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莫镶逮着那东西摸了摸,又掐了掐,再捅捅……东西不满地“嘤咛”了一声,声音非常的娇弱。 我擦嘞!!!!!!! 莫镶震惊地抬起头,迷糊又慌张地看向身侧——玉肌雪肤,樱桃小口,睫毛如扇,鼻形小巧,好一位千娇百媚的……美狸猫精。 莫镶吐出一口气,心里一松,捂着发懵的脑袋瓜,想起了昨晚的事。继而想到自己的“初夜”居然给了只小妖精,不禁蛋疼。 他先下床简单洗漱了一番,然后回到床边不情不愿地推篱术,还记得先把touch收起来毁尸灭迹。 “诶!醒醒啦!别睡了!” 篱术被推搡得跟烙饼似的,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帅气但是在他眼中不亚于恶魔的脸近在咫尺…… “啊!!!!!!!!!” 莫镶忙不迭去捂他的嘴,“你大爷的有病啊!” 篱术却一个劲儿“呜呜呜”叫,眼眶欲裂,满眼都是惊恐。 莫镶见他似不再打算尖叫,于是放开了手…… “你对我做了神马啊啊啊啊你这个变态混蛋蛇精病!!!!!!” 莫镶正准备给他捂回去,篱术却抢先一步抡起枕头,虎虎生风,妖生头一次这么有气势。 “诶!你……我……别打了哎呀!再打!再打我不客气啦!” 莫镶赤着精壮的上身,却被篱术一路追到了阳台,也不知怎地,一时慌乱居然想不起来该如何反抗。 两人在阳台上扭打了一阵,篱术宿醉,手上其实没多少力气,没多久就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地依着台子。 “呼你特么真的有病……谁特么动你了!”莫镶觉得自己简直委屈死了。 两人都歇了一阵,篱术再欲说什么,却见莫镶脸色大变朝自己扑来——“小心!” 身后一股巨力拉扯着篱术仰面倒下,他眼前一黑,接着剧痛从周身各大关节处传来,很快就晕了过去。 莫镶迅速念了个咒,从屋内的行李中飞出几张黄符,符纸见光自燃,冲向一个全身被斗篷严密罩住的人影,黏在斗篷上,布成一个阵法。 刚用斗篷罩走篱术的神秘人从斗篷下传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咦”,他抖抖身躯,发出“嘿嘿嘿嘿嘿”的诡异笑声,犹如恶鬼索命时得意讥讽的阴笑。 那些一直燃烧的符纸纷纷落地,一片焦黑,却并没有成灰,还可见纸张的原型。 符纸甫一落地,莫镶的身形已闪电般逼至神秘人身前,他双手食指中指各夹一张红符,挥动间电光闪闪,连带他的攻击都如有雷电辅佐。 他不断攻击神秘人,想要掀开对方斗篷,抢回篱术,可是那神秘人根本无意缠斗。 他全身被驼色斗篷罩得密不透风,连脸都没露出丁点,只是看身形像个人,可是莫镶一拳挥向他胸前时,神秘人竟整个人如面条一样成了个s形,躲过莫镶的攻击。 趁着莫镶一惊之际,神秘人又似彻底失去力气一般倒在地上,贴着地面蛇一样游走了。 神秘人速度极快,莫镶来不及拦住对方,气得咬牙切齿,将符纸贯在地上。 天际突然雷声轰轰然,大晴的日子里,却生生见两道黑色雷光闪过,惊了不少人。 正躺在家中眯眼小憩地商略一个轱辘坐起身来,皱着眉看窗外天空,“定阳神雷……” 他沉吟片刻,总觉心中不畅,片刻后起身,提了外套出了门。 莫镶在酒店里,取了一只小鼎,用火符点燃里面的三根短香,从左往右依次三缕分别为黑、赤、金色细烟笔直地升起。 他从一只香袋里倒出一根雪色兽毛,正是篱术原形身上的。莫家最擅长追踪术,他早早便弄得篱术毛发,篱术才会屡屡被莫镶寻到踪影,就算躲到商略身边也逃不过。 莫镶捻着白毛到中间的血色烟柱上,松手后,白毛却并不落下,而是被红烟稳稳托住。三色烟丝骤然汇到一处,环绕这白毛纠缠,但丝毫不见相互融合,三色分明。 莫镶紧紧盯着被烟丝包围的白毛,口中念念有词,那白毛剧烈颤抖起来,想要脱离细烟地围困而去,却被三烟越缠越紧。 莫镶的嘴越动越快,额上泌出细汗,那白毛也抖得越加厉害,知道某个顶点,“噗”的一声,白毛化成了粉末。莫镶脸色煞白,心道糟了。 门铃声响起,莫镶失魂落魄地呆坐着,权当没听见。 门却自己突然开了,商略信步走进来,脸色阴沉地看着莫镶面前恢复如初的小鼎,质问道:“篱术呢?” 见是商略,莫镶也不能再装傻,懊丧地答道:“被抓走了。没救下他,是我的失误!我会负责的!” 商略却看也不看他,走到阳台打量了一番,又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眸中精光一闪,“煮鬼影子的孽障,胆子倒真大。” 莫镶走过来,“你说那是煮鬼影子的余孽?他们抓篱术干什么?!” 煮鬼影子便是这一次让莫镶篱术结仇的罪魁祸首,这是很邪的一种妖物,没有实形,看起来就跟影子一样,却是以鬼为食的,最关键的是,他们不食寻常鬼物,而一定要自己抓了活物残杀后再炼成一种鬼傀,由此吃了方才满意。 人妖之间互不干扰,可是煮鬼影子却总是抓捕人类进食,故而一直受到人类的追杀,妖族虽不肯同人类联手,却也对他们颇多怨言,不会主动帮助,而是保持着让他们自生自灭的态度。 只是煮鬼影子一族若要报仇,该对莫镶下手才是,篱术可谓这件事中最无辜的一人了,煮鬼影子抓他又是为什么呢? “煮鬼影子能力普遍不强,却能在你手中抢走篱术,看来这回引出了不少老东西。” 商略一提点,莫镶也反应过来了,这几年煮鬼影子里面有辈分的都已很少见,在外作乱的都是些武力值不高的喽啰。看来这回驱邪界的联手追杀真是惹怒了煮鬼影子的高层。 “现在该怎么办?我努力追踪篱术,但是失败了。” 篱术本来就没有大罪,却在莫镶手中被抓走,生死未卜,这事要一个没处理好,说不定会引起莫家同幻狸族之间的大矛盾。 商略看了满脸担忧的莫镶一眼,他了解莫镶不想将此事公开的心情,他倒不会照顾莫镶,只是篱术会到莫镶的手中,也是因为他的原因,现在篱术丢了,他心中难免过意不去。 “这群杂碎!”他啐了一口,心中对制造事端的煮鬼影子厌恶到了极点。 ☆、煮鬼影子(2) “还没有找到篱术吗?”苏浅醍推开酒店房间的门大步走进来。 他才上班没多久就接到商略的电话说篱术被抓走了,于是立马赶过来,总体来说,苏浅醍还是挺喜欢的篱术。大概生活里复杂的东西太多,所以对于简单的人比较容易起好感,就如陆小刀和篱术。 莫镶面色沉重的摇摇头。 “昨天丢的?”苏浅醍蹙了眉,问商略。 商略点头,“他的气息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 他已找了篱术一天,只是煮鬼影子十分狡猾,定是有备而来,设了许多针对他的迷惑陷阱,等商略导清楚这些眼花缭乱的路线时,篱术已经被带离小城了。 商略的意思很明白,他要追上去。 “我也去。” 莫镶正要拒绝,商略却已同意。他不解地看着商略,本来商略会把这件事通知苏浅醍就已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居然还打算带上苏浅醍,在他看来,苏浅醍这样普通人对于他们的行动来说,无疑是个拖累。商略却并不打算给他解释。 苏浅醍装作没看到莫镶的眼神,只问商略:“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跟我走便是。”商略挑起一边眉毛,尽显睥睨之气。 既然诸事已定苏浅醍丝毫不拖沓,掏出手机准备出门打电话请假。 在行至门口时,苏浅醍顿了一下,“我刚才就想问了,这门哪里得罪你了?” 只见豪华套间的大门原本该是把手的地方,现在只有一个焦黑的洞…… 莫镶脸部青筋跳动,显然是又想起了昨天当他冷静下来问商略是怎么进来的时候,商略若无其事地看向门把的表情。 三人坐莫镶的路虎来到郊外,商略对苏浅醍解释道:“你不会飞,我带着你。” 商略这么一说,苏浅醍就想起上次的经历,他倒不忸怩,只是上次实在是不舒服,若是追上个几天,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商略却似看破了他的心思,嘴角一勾,柔声道:“你放心交给我就是。” 两人自那一夜荒唐,虽说关系并没有实质改变,还是一如既往的似友非友,但是毕竟心底有了些不同。 对视着商略专注的凝望,半响,苏浅醍微微一笑,午前的暖阳碎了满地,染了满树辉煌,将那些即将冒头的新绿藏了个一干二净。 莫镶不甘忽视,探着脑袋问:“商先生带着人可是不方便?不如苏先生还是留在这等我们,很快就回。” 他还是对苏浅醍一事耿耿于怀。 商略看向莫镶的脸立刻显得冷漠了起来,他微微仰起头,拿鼻孔对莫镶,傲气地说:“我要带个人,还用的着你操心?!” 莫镶气结,哼了一声。 苏浅醍忍俊不禁。 一股高温从商略身上散发开来,苏浅醍又看到了熟悉的青焱,从商略的脚下腾起一头火龙,绕着他腾飞,将商略自下而上围在了清冷的焰火中。 苏浅醍与莫镶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陷入了扭曲,眼中只有那素雅却夺目的灼热强势地铺天盖地而来。 炫目消散过后,适才站着商略的地方,一头接近两人高的白色巨虎四肢着地,半长的白毛上几道黑纹王气十足,粗壮的四肢沉稳如可顶天地,欣长的尾足有半身长,优雅的在尾部打了个卷,硕大的虎头上,一个清晰的王字苍劲,像来自千万年前的一笔,浓重地烙进了一场史诗。 那一刻,苏浅醍惊艳得忘记了呼吸。 像世界只剩下那一双眼,金瞳黑睑,熔铸地异彩在那双深眸中流淌,里面倾灌的霸道,好像在宣誓即将淌出,融化、重塑这个世界。 青色弥散干净,留下更加高调的身影。 商略一抖长毛,那身柔软在风中舒展,紧紧扒地的四脚稳如泰山,沉重同轻盈的完美结合,谱出一首静与动的绝响。 脚掌轻抬,柔软而有力地迈出步伐,商略没有发出丁点声音,缓缓来到苏浅醍面前。 那只优雅而壮观的虎头俯视着苏浅醍,金色的双瞳里泄露一丝自得。苏浅醍失笑,虽然换了一个震撼人心的模样,但是内里还是那个灵魂。 而同样被震撼得失言的莫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清俊的青年长身玉立在灿烂的阳光下,带着徐人温煦的笑容,他的身前,巨虎雄伟如天神一般,犹自一副高高在上的炫耀表情。 令人难以想象的画面,却意外的如此和谐。只愿这不是黄昏前最后一场漫红,新春前无以为避的深冬。 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凝聚在莫镶的胸口,梗得他吐也不是吞也不是,他望向被水泥切割的天际,总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沉重。 最终,苏浅醍在商略地默许下爬上了他高贵的脊背,商略威风凛凛地快跑两步,便如无物般腾空而起,两息时间,巨虎已载着苏浅醍飞上了高空。 还在回味的莫镶一看那两人都已经快看不见了,顿时“哇哇”大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丢在空中,手中迅速掐了数个手势,那符纸跟吹了气一样涨大如毯,莫镶一个飞跃,稳稳地若上飞符,朝白虎急速追去。 商略虽然不怎么看得上莫镶的不识时务,但是也算没太为难他,还让他追了上来,一虎一符成并驱之势。 莫镶偷偷打量身旁的白虎,心底的震惊仍然难以抑制,不禁感叹,商略当真是天赋异禀,他的年纪在妖虎族里绝对算不上长辈,可是这真身的气势、个头,还有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霸气,实为少见,看来传闻商略是妖虎族数一数二的高手不是空穴来风。 妖虎本就是妖中王族,商略怕是在整个妖界都少有旗鼓相当的敌手了。幸而这商略离经叛道,听说和族里关系也闹得很僵,不然妖虎族的实力恐怕就太强了。 莫镶在心中忖度,这家伙虽然性格烂的一逼,不过还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对象之一,对于妖虎族也得争取叫好,至少不能交恶,即使离了家门,一族之谊不容小觑。 虽然脾气暴躁,做事也有些冲动,但莫镶身为一个望族的少主,这种头脑是不会少的。 他这般那般地一通算计下来,最后将目光落向了稳稳坐在商略背上的苏浅醍。到现在为止,他也没看出苏浅醍这人有什么特别,但商略却一直表现得对苏浅醍颇为重视,若只是因为情人关系,那么商略此妖就将好掌握得多了。 而此时,心无旁骛的苏浅醍只专心地享受着“高级私家专属打造小型专机”的待遇。 不知商略使了什么神通,他们的速度虽然快,但那些风都在迎面而来的过程中如水流遇磐石一般沿着虎身两侧擦去,一点都没有吹到他身上。 远离了城市的高空上,周身尽是溺死人的干净蔚蓝,阳光就亲吻在脸颊,商略较他高出许多的体温也隔着衣物传来,身上身下一般的温暖。 苏浅醍惬意地眯起了眼,若不是有急事在身,他真有种这样一直飞下去的冲动。再没有那些扰人的心思,白云蓝空作伴,还有这头时而精明时而呆傻的大猫。 两人一虎闪电一般朝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一个小时以后,苏浅醍望着身下一眼无垠的绿海,猜测他们差不大在国境周围。 商略和莫镶的速度逐渐缓下来,落在靠近一个小山镇的森林里。 因为雨林太过密集,商略若直接用虎形降下来,怕是动静小不了,所以在即将触到树顶的时候,青光骤起,苏浅醍下意识遮上眼,感觉到一股轻柔的力量托着自己。等他可以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被商略托抱着,已处于密林中。 这种弱气的姿势显然不符合苏警官的行事风格,他冷淡地瞥了下地势,利索地一个翻身,稳稳落到了地上。 见安顿好苏浅醍,莫镶上前道:“走吧,我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商苏二人跟着莫镶,来到了山镇坐落的地方。 这是个比较落后的村镇,人口不多,但是因为处于交通枢纽,也不至不开化,起码简陋的旅店还是有的。 他们一走进小镇,就有一个农夫打扮的中年汉子迎上来,恭敬地朝莫镶一个躬身行礼,声若洪钟——“少主!” 莫镶颔首示意,表情淡淡的,有些像第一次出现在商略他们呢面前时的样子,但气质略有不同,更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汉子打完招呼,二话没有,就领着他们向镇里唯一一所旅馆走去。 到了地方,汉子解释道:“按照您的吩咐,两间最好的房,我们的都已经收拾好了。” 莫镶略有尴尬地看向苏浅醍,他一开始的打算是只有商略和自己,并没有想过商略会带上苏浅醍。 商略倒是像没注意到这个情况一样,沉默地点点头,领过钥匙就朝楼梯走去。 看到这个情景,苏浅醍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无所谓地一耸肩,便跟上了商略。 待两人拐过楼梯不见了以后,那带路的汉子才迟疑地看向莫镶,“少主,他们……” 莫镶一摆手打断他的话,“记住,这次的任务就是救出篱术,搞清煮鬼影子的阴谋。其他的,别多心,更别多嘴!” 汉子立刻低下了头,“是。” ☆、煮鬼影子(3) 那带路的汉子所言不假,宾馆房内虽然简陋,但是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了。 这是个不大的房间,只有卧房和一间小盥洗室,卧房里除了床和两把椅子也就再没其他了,很显然这是个单人房,幸而床是大床,苏浅醍和商略二人也不用为了晚上谁睡床再起争执。 两个人俱是什么都没带,也就没什么好收拾的,苏浅醍转了一圈,见屋内整理得很干净,也就放了心。 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他们休息了没多久,莫镶就来敲门邀请两人一起去吃饭了。 吃饭的地方就在宾馆的一楼,偏乡僻壤,这种公共设施也简单得很有意思,楼上住宿,楼下饭馆,格局收拾得很像古代的客栈。 这种地方没什么精细的料理,食物胜在新鲜,虽然只是些野蔬、小炒,苏浅醍却吃得很顺心。商略本不喜人类食物,却不是不能吃,跟着慢悠悠地嚼,也吃完了一碗野菜闷饭。莫镶更是没半点世家少爷的娇惯,狼吞虎咽地加了好几碗。 不是旅游的旺季,小镇里也就没几个生人,饭厅虽然不大,却只坐了他们三个人,送他们来的那个汉子也再没出现过。 三人正吃着,门口悠哉悠哉地进来两个人,一个搀扶着另一个,妆容精致的风尘女子和佝偻苍老的枯残老人。 苏浅醍挑了眉。 “呦~苏警官,怎么跑到这儿都能遇上你?”钱素捂着嘴嘻嘻嘻,笑得一副小女儿娇俏模样。 她仍旧是穿着开衩快到大腿根的旗袍,挽着整密的发髻,双唇抹着浓艳的鲜红色。 瞎眼老人胡途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几个月不见,他似乎更老了,脆弱的身子骨让人担心他下一秒就会一口气倒不上来驾鹤西去。 莫镶看到他二人亦是吃了一惊,唯有商略依旧疏懒而淡漠。 苏浅醍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钱素胡途二人,“我和朋友来旅游,你们呢?” 钱素抿嘴狡黠一笑,抛了个含羞带嗔的眉眼,“一位妖虎族的传奇人物,一位莫家的下一任当家,苏警官你的朋友来头可都真不小,只不知这穷乡僻壤,有什么能够吸引到几位大人物大驾光临。” 被钱素说破自己的谎言,苏浅醍也并不尴尬,坦然道:“我们来找一个朋友。” 他这样直白地承认了,钱素反而一愣,她犹豫了少顷,道:“最近这块地方估计要不太平,苏警官还是早早找回自己的朋友,离开此处吧。” “若是能找回人,自然是要离开的。那你们呢?” 这一次,钱素没再说话,开口的是那个好像一碰就碎的老头子——“大人,您本不该如此做。”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说的话却更加难懂,所谓“大人”指的正是商略,可是“如此”又是什么意义?商略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苏浅醍和莫镶狐疑地看向当事人。 只见商略狂傲地冷笑道:“这世上没什么该不该,只有我愿不愿意。” 这二人打哑谜一般,说得其他人一头雾水。 胡途叹了一口气,“希望您不会后悔。此间命数,老朽不可多言,盼诸位万事小心。” “胡老爷子,您是算出了什么吗?”这次说话的是莫镶,他的语气意外地有一丝敬意。 莫镶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胡途,但是对这位老爷子的事迹却听了不少。胡途也许不是商略的对手,但他却是人类里的传奇,因而莫镶对着他反而比对商略更加有礼。 胡途慢吞吞地摇了摇头,“莫少主不需多问,世间万般皆有因果,该来的躲不开。您是大福之人,气运罩身,自不必过多为外事所累。” 说着又是一声叹息,让钱素扶着走到了角落里的桌椅处坐下了。 商略三人吃完饭,打过招呼便各自回了房。 苏浅醍自进屋之后就分外安静,商略洗了个澡,换上莫镶派人送来的当地服装,闲来无事地翻了翻屋子,实在无趣后又转悠到了苏浅醍面前。 “你在担心吗?因为胡途的话?” 商略虽然不懂人情世故,但不得不说,对苏浅醍的心思,猜得还是颇准。 苏浅醍也不隐瞒,“他是不是对你说过什么?” “你不用多想,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以前只当他是个普通老人,今天才发现一直是自己愚昧了。他分明很有来头。”能让莫镶那样对待的,自然不会是一般凡人,苏浅醍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他还是低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环境,究竟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呢? 商略不屑地嗤笑,“没那么玄乎,他不过是在人类里面特别一些,说些怪力乱神的话,时准时不准的,用不着太放在心上。” 他见苏浅醍还未释然的样子,又补充道:“再说,凡事不还有我嘛!” 商略不是个擅长宽慰别人的妖怪,但是这句话却很准地击中了苏浅醍的某个点,苏浅醍深深地与他凝视了许久,正当商略觉得身上有些发热时,苏浅醍淡淡地撇开脑袋说道:“靠只没断奶的猫科动物吗?” “……”商略磨牙。 苏浅醍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 他本不是杞人忧天的人,但是这一次,随着他们来到此处,不知从何而来的种种负面情绪突然一齐涌上了心头,令他总有种古怪的感觉。 从小他的直觉就很准,那么这一次,究竟又会发生什么呢? 并没有察觉到动静,可是身侧一股温热贴了上来,商略同他并肩而立。窗口很狭窄,他们的胳膊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苏浅醍看向他,商略却专注地盯着窗外,好像在观察什么。 那些在苏浅醍的眼中,只是普通景色的事物,在商略这,却可能蕴含了许许多多,苏浅醍突然感到一丝泄气,他也许是人类中的翘楚,可是却帮不到商略什么,两个人虽然站在一处,他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万丈天堑。 那一刻,苏浅醍的眼中,除了一贯的坚定和自信,还更多了些什么。对于在自己身世一事上商略一拖再拖,其中缘由他也不是完全不能体会,可是永远这样下去吗?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远,他苏浅醍……不愿意当一个只能站在别人身后的人,他要他们有一天,可以真正的齐头并进。 “你发现什么了吗?” “钱素说的不错,此地真是要不太平了。” 商略收回一直凝望在深山的视线,“妖气冲天,邪而不正,恐怕妖界多半招人烦的东西都要在此地聚会了。煮鬼影子本事不大,手笔不小。” “动静大,有好有坏。”苏浅醍如是分析,商略赞同地点点头。 煮鬼影子的计划越大,越说明他们不会在正事来临之前动篱术,这只可怜的小狸猫大概是让人拿来当祭品一类的了。只是来了这么多妖邪,到时候对于他们的行动也多有不便,有舍便有得。 “莫镶怕是早就知道煮鬼影子的动作,不然不会不立刻前去营救篱术。他是怕打草惊蛇。” 苏浅醍倒吸一口凉气,隐约明白了。人类这是在拿篱术的性命冒险,想要借篱术一举将妖中邪道一网打尽。 “如果可以在双方都察觉之前救出篱术则再好不过。”苏浅醍倒没有一点自己还是人类的自觉,他只顾自家的人,才不管你们邪道正道的曲里拐弯。莫镶也许一开始是打定主意要救篱术的,但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应该是得到了莫家的消息,知道了人类驱邪界的一致决定,于是他将自己二人带到旅店安顿住下,却不说什么时候行动。 对于苏浅醍的话,商略只是微一点首,就陷入了沉吟,并没有接话。 苏浅醍立刻明白了,商略未必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是苏浅醍不算,单靠他一人之力,想要两边都不惊动完好地救出篱术,可能性非常低。他虽然狂傲,却不敢拿篱术的命托大。 “先探清形势吧,未必没有机会。” 苏浅醍回身,拍上商略的肩膀,他可以感受到,对篱术的失误,以及无力,让这头一向高傲的野兽是个不小的打击。 “你去哪儿?” “随便转转。” 话毕,苏浅醍出了房。他先到一楼的柜台找了趟老板,接着上楼来到一间房前。 里面传出回应,苏浅醍放下了敲门的手。 钱素巧笑倩兮地容颜随着房门的打开如一卷美人图,缓缓铺陈开来。 她就像是早就知道苏浅醍会有一访般。 “苏警官,请进吧。” 同他们的房间格局一样,胡途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像一把枯朽的树根,亘古安详,等待着一个个迷茫的灵魂,自动找到这里。 ☆、煮鬼影子(4) 离了胡途和钱素的房间,苏浅醍对着门沉思,眼角疏忽有一抹黑影闪过,苏警官立刻警觉地抬起头来观察。 走廊上寂静无一人,苏浅醍警惕地向黑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廊道的尽头是一条几近荒废的安全通道,陈旧的门半掩着,狭窄的楼梯不知在黑暗中坠向了何方,苏浅醍扶着门框,望着幽深沉默。 半响,曲线优美的嘴角挑起一个尖尖荷角,苏警官头也不回地离开通道,走向自己的房间。 开门迈出第一步的瞬间,心底就响起了警铃,只是已来不及,脚底触到的地板像是化成了沼泽,更有一股巨力束缚住苏浅醍的脚,将他使劲往下拖。 苏浅醍谨慎来谨慎去,却还是在家门口中了招,他奋力挣扎,只是终究斗不过身下的怪力,且几乎是几息的时间,便没到了下巴。自己钻进了地板里,来不及感受这种怪异的感觉,苏浅醍只来得及大呼一声“商略”,就被完全拖了下去。 正在房间里等待苏浅醍回来的商略突然回头看了眼,浓密的眉间刻出几道浅纹。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浅醍恢复意识,并没有那种为黑暗所知悉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就躺在离开胡途房间时的那个走廊。 但是很显然,这已不是他曾去过的那个旅店,虽然不论摆设、装潢、构局抑或门牌号都和之前的一模一样,但是现在他看到的旅店整体都透出一股灰暗,不仅指墙面的色调,而是视野里的每样东西,好像这是个灰度空间,好像这里的空气本身就是灰色的。 事已至此,苏浅醍知道自己着急也没用,虽然不明白是谁在针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越是这种情况,越需要冷静。 他站起身,试着开了一下标着胡途房间门牌号的房门,并没有推动,但是在他面对房门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再一次捕捉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黑芒。 苏浅醍遥遥望着尽头处的安全通道,眉头终于显露出痕迹。这一次,他仍然没有选择进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上了宽敞的主楼梯,他和商略的房间在正对的楼上。 上到楼上,一开始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多走几步苏浅醍就站住了,本该是他的房间的位置,门上的数字却仍然显示着这是胡老爷子的房间。 他伸手握住把手,不出意外,这一次也没有打开门,而那道熟悉的黑影也如约而至。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9节 看来不进通道,无论他再试多少次也只会回到这个地方,重复一样的事情的。 确定了这一事实,苏警官反而不再焦虑,他打开那扇经久失修的破门,随着刺耳的一声锈音,走进了浮满灰尘的废弃阶梯。 通道内极黑,前几步还能借着门外的光线勉强看清,可是当他下到一定深度,就已经两眼一抹黑,苏浅醍掏出手机想要用手机光照明,可是却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怎么都打不开,对方这样隔绝他的一切后路,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啧~”苏浅醍无所谓地一耸肩,放回手机,扶着满是尘土的扶手摸索着向下。 楼梯异常的深,他原以为下个一二层就会冒出个鬼怪叫嚣着把自己吃掉,吞食他体内那商略所说的神秘力量。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漆黑,与无止境的阶梯,他就这样一直一直往下摸索,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感应不到,亦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也许就只是这样了,一直走到他绝望,放弃,死在这条没有尽头的路上。 下到几百层的时候,苏浅醍叹了一个连自己都险以为是错觉的气,他想这个要害自己的人恐怕就是打算生生困死自己,这样像失去了自己的身体一样盲目地行走而再无能为力的情况,哪怕是再心志坚定的人,也迟早要崩溃的。 他也并不打算调头回到至少有亮光的旅店走廊上去,因为他猜想,那个困住他的家伙一定没打算给他回去的机会,所以下到这么深的自己,如果回头恐怕也只是经历无尽头的在黑暗中向上的过程。 苏浅醍站住了脚,左手轻轻摩挲着扶手,他一直是直线走的,没有转过弯,所以他想试一下,如果自己跨过这个扶手,会到哪里。 就算下面是深渊,那也好过这样没完没了地走路,苏警官破罐子破摔地想,这个整自己的人邪道也好正道也罢,老子可是人,体力再好也是会累的好吧。 这样想着,苏警官长腿一迈,就从扶手地另一边坠落了。 他猜对了一半,扶手的另一边果然不再是阶梯,他失重地向下坠去。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像苏浅醍以为的那样,自己就飞个不停抑或直接摔死,基本上苏警官连呼吸都没来得及整理过来,就屁股找地了,他甚至来不及调整一下落下的姿势,以至于耳畔传来的陌生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声失控的“噗”笑声。 苏浅醍难堪地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四周还是很黑,可是站在那里的人自身便是个发光体,这是实话,绝不是苏浅醍想要夸对方,只是来人穿着的白色长袍就像夜光服一样散发着盈盈白光,在绝对的漆黑中,这柔和的光亮恰到好处地安抚着刚被黑暗折磨过的双眼。 站在两米开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除了身上这神奇的白大褂外,每一个地方都很正常,让苏浅醍一时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种。 男子木着一张脸看他,苏浅醍觉得对方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那目光中绝对流露出了鄙夷和不屑。 苏警官在心底伸了个小中指,然后尽量让自己的面部表情看起来再纯良无害一些。 两厢一时俱是沉默,陌生男子不说话,苏浅醍也一时搞不清状况,不敢乱说话。 又过了许久,那男人率先沉不住气了,不耐烦道:“你还愣着干什么,不快点过来是想要在这安家吗?” 听到这句,苏浅醍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爬起来小跑到男子身边,男子似乎多看他一眼都难受一样风也似的转身大步走开了,苏浅醍只好老实地跟着。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走向男子的时候,他恍惚听到身后的黑暗里飘出幽幽一声叹息,一种被人凝视的感觉令苏浅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是等他转头审视的时候,这一切又都消失了。 男人边走边从两边手腕上解下两串铃铛,奇怪的是那些用红绳串起的铃铛挂在他腕上时不响,却在男子用手甩动时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叮铃~” 频率一致的三声铃响,整齐地犹如一个铃铛里发出来的,在死一般沉寂的黑中显得尤为明显。 远远地,似乎传回了三声同样的回应。 男子两手抬起凭空握住,苏浅醍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的胸前绑了一根透明的细线。 男人循着线的路径,一会儿直走,一会儿拐弯,明明面前什么都没有,可是那男子却好像在走一个路线明确的单行道一般。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苏浅醍才看到前方隐约传来的光明。他站住脚,感觉光线有些刺眼,可是在他还没来得及适应的时刻,那光源便已活了一般向他快速逼来。 苏浅醍被动地闭上眼,等到那种刺痛感消退以后,方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旅店的大门前,而门前的空地上,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商略浑身青焱缭绕,蒸烧着周围的空气,表情却冷得能掉出冰渣来,在他对面的一边,几个陌生人也是面色凝重,手上执着各色奇怪物件,似乎下一秒就准备朝商略丢过去一样。 莫镶和一些其他没见过的人站在一旁,似乎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苏浅醍和那个拿铃铛的男人的凭空出现,立时令现场的氛围得到了一丝缓和。 商略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但是周身火焰丝毫不减,他紧盯着苏浅醍,苏浅醍也识相地马上来到了他身边。 商略上上下下连番打量,确定苏浅醍是否确实安然无恙。 与商略对立的那群人里站出一个年纪最大的老者,与胡途的脆弱完全不一样,这个老头虽然一看就是年纪很大了,但是还十分有精神,穿一身中山服,留着一把白胡子,光着脑门,面色红润,目光炯炯,腰板挺得笔直,步子也是迈得四平八稳。 “商先生,既然你要找的人平安无事,那么今日便早些歇下吧。”老者的声音也是声若洪钟。 商略却冷笑一声,“想得倒美,你们拦我的账还没给你算呢!” 老者冷哼,“商先生!我们虽然敬重你,却绝不是怕你,还望不要得寸进尺,值此同仇敌忾之际,你若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误了正事,不论是对人类还是你们妖族,都不好交代吧!” “交代个屁!我商略做事,从来只对得起自己,用得着给谁交代?!你少给我扣高帽子,谁要跟你一把老骨头同仇敌忾。” 那老头气得胡须都翘起来了,他身后的几个年轻人更是忿忿不平地要冲上来跟商略拼命。 苏浅醍见商略眼中兴奋的光芒,就知道商略是故意的,他恐怕就等着对方先出手呢,自己才有个理由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阻止他去救苏浅醍的人。 若是没有篱术的事情,他大概就放任商略收拾这几个家伙,但是在办完正事之前,还是不宜与人类闹翻,苏浅醍拉住商略的手腕,半个身子遮到商略身前。那些张狂的火焰在触及他时就像幻象一般躲开了去。 脸上再次戴起温和的面具,声音也是充满欺骗性的温柔,“这位老先生还请稍安勿躁,商略脾气急,多有得罪,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现下当然是盟友,不应该做不利团结的事。刚才的事我代商略向您道歉,相信以诸位的气度,定不会介怀。” 苏浅醍这么说,他们要还计较就是小气了,看苏浅醍这么好的态度,那老者也就借坡下驴,摆手表示无妨了。 苏浅醍又回头对商略微笑:“我没事,我们回房吧。” 商略深深地望着他的双眼,无声地收回了全身怒张的炽热,也反握住苏浅醍的手。 在场所有人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目光透了些古怪,或惊讶,或厌恶。 ☆、清明番外——无关主角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番外同剧情无关,就是写着玩儿,大家休闲娱乐一下,可以不看…… 掉收了,不知道为什么,桑心,觉得闲哪里做的不好的亲人记得在走之前把问题提出来哦,有批评闲才知道怎么改进…… ps:这章是闲周四晚上硬赶出来的,因为闲周五下午就要去洛阳玩儿啦!不会带电脑,所以周五晚上没法更文,因为是陪姐姐一块儿,所以周天虽然会回来,却不一定住学校,所以闲最迟会在周一晚上更下一章,不好意思啦~~ 0 pps:祝所有亲人假期愉快!吃好玩好儿! 最后,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乱捡东西,也不要有公主病、童话梦(?这个是主旨吗?)——来自工科糙女汉子的劝告【抠鼻…… 某天突然想起来的解释:一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表达清楚,在这章里面,奶奶的鬼魂其实一直在保护女孩,像第一次女孩看到娃娃去叫她妈妈但是回头发现娃娃不见了,就是奶奶把它遮挡住了,可是因为富贵榕【这是什么我也完全不知道就是随便编的求别考证……】很厉害,吹灭了奶奶的蜡烛又现形让小女孩看到了自己,奶奶就没拦住女孩把娃娃捡回去,后来一次次出现在女孩梦中惊醒她的那个黑影也是奶奶,一直想要警告小女孩但素失败惹o(╯□╰)o所以最后奶奶的鬼魂就很伤心很伤心一直在坟上哭 “唦……唦……唦……” 女孩儿回过头,懵懵懂懂地望着绵绵细雨湿润的细叶,被晶莹洗净的翠绿,艳丽得分外诱人。娇俏的叶片让雨滴叮叮咚咚地打得跳跃起来,谱着兴奋的乐曲,欢乐地看着下方人们难辨真假的泪水。 眼眶微红的妈妈拉过女儿,“快!给奶奶拜一下,求奶奶保佑你爸生意顺利、身体健康!” 年幼的小女孩儿睁着干净的眼,天真地问:“奶奶去哪儿啦?” “奶奶离开我们了,不会回来了。” “那我说的话奶奶听不见了。” 女孩儿似乎此刻才想明白一些事,这一次的“离开”,和以往大人们说的离开好像不太一样,爸爸说他要“离开”一下,最多过一两个月也就回来了,妈妈说“离开”,也不过是消失一个晚上。可是从来不“离开”的奶奶,怎么一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作母亲的有些不耐烦,只是碍着人多,还是耐着性子道:“你跟奶奶说,她就听见啦!快说,要爸爸生意兴隆!” 女孩盯着冰冷的墓碑上,那张曾经熟悉,现在却因为古怪的色调而变样的脸,轻轻地,很轻很轻地说道:“奶奶,爸爸做生意去啦,赶不及送你啦,你路上小心啦,保佑爸爸万事如意吧。” 她仍然不明白,奶奶的“离开”就意味着这个人的从此消散,她只以为奶奶去了某个地方,虽然可能没办法回来了,但是自己的奶奶一定会是好好的,像这么长时间陪伴在她身边时一样,那么和蔼且温和。 妈妈听不清她的嘟囔,但也并不放在心上,放任小孩儿自说自话去了。 身边比自己高大许多许多的人们都在忙碌着,转悠来,转悠去,皱着眉头,木着脸,不时擦拭眼角。 女孩儿尝试着理解大人们的举动,她觉得就像自己觉得自己永远也长不到那么高大一样,她也永远也懂不了大人们做的事情。女孩儿百无聊赖地蹲到了墓碑前,和她的奶奶“对视”。 虽然这张照片很奇怪,好像还把奶奶变丑了,但是看得久了,她又觉得那小方块里面的奶奶,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看着她的样子还是这么温暖。 女孩儿悄悄地笑起来了。 她现在还没觉得,有什么很糟的。 突然起了一阵风,碑前烛火摇曳,小女孩儿眨眨眼,她看到一个精致的洋娃娃靠在石碑上。 “妈妈……”女孩儿回头叫妈妈。 “怎么了?”正在烧值钱的母亲闻声回头。 女孩儿指向墓碑的方向,正准备告诉妈妈,可是却发现那个洋娃娃不见了。 “咦?” 女孩儿揉了揉眼睛,诧异地左右张望。 那母亲见孩子又只顾着干自己的事,便没往心里去。 女孩儿决定问应该也是见证人的奶奶,“你看见了吧!奶奶,那个娃娃,去哪儿了?” 奶奶没有回答,依旧慈爱地望着她。 又过了一会儿,大人们做完正事,准备回去了,母亲呼唤她的小女儿快点跟上。 女孩儿站起来,跺了跺发麻的双腿,转身准备追上她的妈妈,又一阵利风刮过,一下子吹熄了墓前的白蜡烛,没有人注意到,女孩儿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之前那个突然消失的洋娃娃再一次出现了,还在她刚才躺的地方,就在奶奶的照片下方。 女孩儿笑着跑上去抱起洋娃娃,对她的奶奶说了最后一句话——“谢谢奶奶!” 她以为一定是奶奶找到了那个娃娃,然后拿来给她。 抱着漂亮的娃娃,小女孩儿快跑向远去的一众高大身影。 风声渐稀绵雨不停,打湿了冷硬的石碑,模糊了一阵幽幽的哭声,呜呜如这片山脉的伤泣。 回到妈妈身边的女孩儿一手牵妈妈,一手紧紧搂着她的洋娃娃,没有人问她怎么这么久才追来,也没有人问到她手上的娃娃。 回到家以后,本就冷清的公寓,少了奶奶的照顾,更是清冷如空屋,女孩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欢喜地打量自己的新玩具。 娃娃有着大大的透明眼珠,小巧的鼻子,和红樱一般的嘴,穿着精美的红色小洋裙,荷叶边,灯笼袖,乌黑的柔顺发丝扎得一丝不漏,像一个公主的梦。 女孩儿真是越看越喜欢,从此对娃娃爱不释手。 女孩儿从睡梦中满头大汗地惊醒,她又在做那个梦了。 梦见自己穿着华丽的小裙子,坐在一间布置得如同童话一样的小房间里,金色的云形墙饰,嫩黄色的小碎花墙纸,晶莹剔透的水晶灯,粉色的纱制床帐,粉色的梳妆台,带着椭圆形的镜子,还有格子窗和带流苏的窗帘。 而自己,就坐在精巧的小椅子上。 这是个多么美好的梦啊,可是每次,她还来不及在这漂亮的小房子享乐一番,就会看到一个狰狞的黑影趴在窗户外面,不论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那个黑影的样子,只知道这个可怕的影子死死地贴在她光洁的水晶玻璃上,即使看不见眼睛,她也能感受到那种如蛆附骨的恐怖感觉。 那黑影在死死盯着自己,伴随着一声声敲击窗户的声音,将她从梦中吓醒。 自从送走奶奶那天以后,女孩儿就每天晚上都要做这个梦,每次吓醒以后,她都会看向枕在自己耳边的心爱的娃娃,抱进怀里亲一亲,聊聊天,一直到自己忍不住困,重新睡去。 这样过了好几天,女孩儿白天的精神越来越差,脸色也越来越不好,可是最近突然变得忙起来的妈妈经常不在家,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做自己的事,比如拿一下奇怪的东西往自己脸上涂抹,或者一件一件地试衣服,顾不上看她好不好,而新请的阿姨也从来只是做好饭,便不管她了。 这一天夜里,女孩儿再次被噩梦吓醒,她又想要看看自己的洋娃娃,像以前做噩梦时找奶奶寻求安慰一样,让娃娃爱爱自己,亲亲自己。 可是这一次,她侧首却没看到那个小公主一样的娃娃,更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连动一动都办不到,她的手脚,乃至全身,都好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困住了。 女孩儿着急地挣扎起来,只是她那微薄的力气,连挣脱一个小指头都办不到。 更奇怪的是,她开始觉得五官初传来刺痛,她的眼眶在向外张裂,她的鼻子两侧生疼,她的嘴巴也是火辣辣的,就好像有人在用力的拉扯她的眼皮,想把她的眼睛变大;在用夹子夹她的鼻子,想将她的鼻子夹尖;在使劲掐她的嘴唇,想让她的嘴巴变小。 痛苦令小女孩儿惊恐地哭了起来,但是她没办法眨眼睛,被扯开的眼皮也蓄不了泪水,两道小溪自眼角洄洄淌下,从透明的,渐渐,多了些鲜红…… 女孩儿放声尖叫,但是阿姨不住家里,妈妈出了门,在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她的哭喊声凄厉,拼命叫着爸爸,叫着妈妈,只是谁也救不了她。 女孩儿细嫩的皮肤从眼角开始绽开,越张越大,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撕扯她的皮肤,直到孩子的求救声从尖锐到微弱,到消失,直到一张完整的人皮,落到了床边…… 清晨,家政阿姨打开防盗门,拎着今天要用到的食材走进空旷的公寓,闷不吭声地到厨房打理,清洗,做好早餐后,阿姨来到小女孩的房前,敲了敲门,呼唤女孩儿的乳名。 里面并没有立刻传出回应,阿姨等了片刻,正准备打开门叫醒女孩儿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女孩儿穿着精致繁复的小洋裙,睁着圆圆的大眼镜,勾着秀气的嘴角,走了出来。 “醒了啊,来吃饭吧。” 女孩儿乖巧地坐上了桌,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动作优雅而娴熟。 将早餐解决以后,女孩儿擦干净嘴,对阿姨说道:“我的房间里有个坏掉的娃娃,阿姨你扔垃圾时一块儿扔掉吧。” 她的声音清脆如黄鹂在啼,阿姨应了。 接近午时,阿姨做好卫生以后,提着垃圾袋想起女孩儿的吩咐,于是来到了女孩儿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蓬头散发地娃娃倒在墙角,她走上前捡了起来,发现娃娃的裙子倒还算完整,只是那张脸,坑坑巴巴的,好像被人用刀刮过一层一样,五官全都模糊不清了,这若是个真人,就该叫血肉模糊了吧。 好好一个娃娃,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阿姨一想到这样的娃娃,却出现在一个小女孩的房间里,难受得打了个寒颤,一把将娃娃塞进垃圾袋,同其他垃圾一起,扔到楼下的垃圾车去了。 深山新墓,老树阴雨,新来的孤魂终日在坟上痛哭,幽幽的呜咽声传遍了山脉,墓前的那棵大树不知是不是季节到了,越发幽绿茁壮起来。 富贵榕,会跟着家境良好、人情淡薄的人家,直到败光了家财,再回到本体寻找下一目标…… ☆、煮鬼影子(5) 商略与苏浅醍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有人不屑地往地上唾了一口。 莫镶无声地送过去一个厌烦的眼神,看不起那两个人,却怎么不敢在商略在的时候表现出来? 同商略对峙的老头拉长了声调喊他,莫镶走上前,表情淡然。 “苏老先生,您好。” “莫少主客气,没事先打招呼,是苏家唐突了。” “哪儿的话,此次本就是驱邪界共同的大事,苏家派人,是理所当然的。苏敏山老先生肯亲自前来,是我等之幸。” 苏敏山满意地大笑,“哈哈哈,莫家能有你,无可限量啊!” “过奖。”莫镶的表情如初,并没有为苏敏山的夸奖而自得。 “只是苏先生既来了,关于篱术的事,我们最好还是详谈一番。” “哦?那个小狸猫精的事,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莫镶迟疑道:“晚辈以为,原计划太过冒险了,一旦篱术有个闪失,可不利于人妖之间的相处关系发展。” “你说的有道理。”苏敏山笑眯眯地抚着颌下白须,却并不提怎么办,他身后一个小辈不屑道:“一只小狸猫精,死了又如何?那些个妖孽若以此小题大做,难道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 苏敏山没有驳斥自家晚辈所说,自然是默认了他的想法。 莫镶皱了眉,心中不悦,可是也不好去提。忍不住在心里狂树小中指——去你麻痹的! “好啦,莫少主,此事我们再议。老夫倒想和你谈谈那个商略。” “商略此子,行事乖张,亦正亦邪,跟他的族人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即使他的母亲是族长,却也早已不容于妖族,而被赶出来多年了。方才他为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差点不顾大局,和人类大打出手,这样的品格,同他合作,无疑是给我们的活动中,掺入了许多不定因子啊!” ……死老头还挺能小事化大,要和他动手的不就只是你们家吗!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屁话,别人要拦着你救自己老婆,你不跟人拼命你还是男人吗?! 没有错,莫镶就是一直把苏浅醍看成是商略的那个那个,他倒是对这种事没什么意见,所以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虽然当初商略坚持带上苏浅醍,令他不解加不满,但是刚才苏浅醍的表现已然令他改观,而且在莫镶看来,保护自己的情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商略所为,实不算过分,反而是苏家几个人,以“担心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为由阻拦商略,更显得蛮不讲理。 莫镶皮笑肉不笑道:“苏老先生说的也很有道理啊,既然苏老先生这么高瞻远瞩,那么便由你去同商略商量,让他放弃营救自己的亲侄子吧。晚辈替大家谢谢苏老先生的舍己为人了。” 苏敏山老脸抽搐,接不上话,莫镶这话还真没夸张,谁要是敢去和商略提这些话,那何止是舍己为人,简直是准备英勇牺牲了好吧! 他这把老骨头,还真经不起商略几爪子。(老是打成鸡爪子闹怎样……) 可是一不小心让莫家的小狐狸拿自己的话给堵了,这下下不来台,苏敏山的老脸该往那儿搁呢。 “苏老先生的话自然有理,只是商略心系他侄子的安慰,轻易不会同人类闹翻,想来只要人类利用好这点,同商略好好相处,那么商略的存在,将不再是个威胁,反而会对驱邪界的行动,提供一大助力!” 免费的台阶给得正是时候,苏敏山连连点头,看向说话的来人。 钱素扶着胡途,娇笑地看着他们。 苏敏山一惊,“胡前辈也来了!” 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但是早在他年幼的时候,面前这位分分钟要被风吹跑的老人就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胡途先是惊天动地地咳了一番,最后才上气不接下气地点头道:“老东西来凑个热闹,别嫌烦好。” “不敢。”苏敏山对着胡途,倒不敢拿大造次。 他身后那些不认得胡途的年轻人都纷纷惊讶地打量这个老头,不明白祖爷爷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 “嗑嗒!” 关门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特别明显。 一前一后两个人,恍惚的光影交错在他们的身中,明明黯黯分割在脸上。 谁也没提苏浅醍之前失踪被困一事。 半响,苏浅醍率先打破平静:“刚才那些都是驱邪界的人?” “对。”商略看着他的眼睛,“驱邪界三大世家,莫家苏家姜家,刚才那几个……是苏家的人。” 苏浅醍点点头,心中多少猜到一些,对这并不十分感兴趣。 商略去仍紧盯着他,慢慢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你的身体中里有一个封印?” 这件事商略一拖再拖,却在此时突然自己提起来,还有他的眼神,苏家…… 苏浅醍脸色微变,“你是说……” “如果我没有感应错,那道封印正是来自苏家家主苏玉伦之手。” “是刚才那个老头?” “不,这种规模的活动,苏玉伦还不至于亲自出马。刚才那是苏玉伦的弟弟苏敏山。” “也就是说……我是苏家的人?” “有可能……” 商略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苏浅醍的脸色并不好。 苏浅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孤儿,甚至还曾抱着也许这一切只是个意外,他还能找到自己家人的想法,可是商略的话无疑在传达一个猜想,自己并不是无父无母,而很可能是一个弃婴,在被苏家封印之后,丢弃的孩子。 ——因为自己身上的秘密,所以被当成怪胎了吗? 他想起自己家中那条被保留了二十多年的丝巾,孤儿院的阿姨说,他被捡到的时候,身上就裹着那条丝巾,上面绣着一个精细的苏字,想来苏家这种大家庭,可能讲究颇多,家中的东西自带了些标致,当初抛弃他时随手扯的巾帕,不想却偏绣了苏家的姓,阴差阳错地导致他最终还是姓了苏。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呢?他留着那条巾子,想着可以作为找到家人的希望,没成想,却换来一场被抛弃的失望。 他苏浅醍,油滑了这么多年,从来只有耍人的份儿,人情这种东西玩弄于股掌,就天真了这么一回,却成了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人特么真是再贱,多贱不过生活! 苏浅醍的沉默,以及他脸上那种若有似无地嘲笑,让商略心中一动,将真相告诉苏浅醍,他并没有想那么多,可是现在苏浅醍的表现,却令商略这辈子第一次,有一种做错了事的紧张感。苏家与苏浅醍的个中详细,他用心想想,也能猜得出。 所以,苏浅醍现在这样……是伤心了吗? “打他!打他!打这个怪物!” “商家那个孩子,真的太吓人了!不会真是妖怪吧?” “略儿,听爹的话,不许和旁人打架,更不能伤害别人!你的那些能力,从今天起就忘个一干二净吧!” “商家的儿子是个怪胎,他娘因此不要他,他爹也不让他见人!可见天生是个不吉之物!” “慎卿啊,你孩儿这个情况……现在闹得村里人心惶惶的,你看……实在不是村长不近人情,是大家共同的意见,还望你见谅吧!” “知道了,我会带着犬子离开的。” “略儿,爹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长大,早些变得像个正常人。” “略儿,我是你娘啊!” “此等孽子,怎能将他放回族中?扰乱我族纯正血脉该如何?!族长万不可如此行事!” 是啊…… 怎么会不伤心呢,就连他,也是曾经伤心过的人,苏浅醍又怎么会不伤心呢? 他们这样的怪胎,也许看起来很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一开始,心都还是软的,也不是让最亲近的人捅一刀,还可以骗自己说没关系的那种人。 谁的心不是血流多了,疤结满了,才变硬的…… 商略来到苏浅醍身前,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自己曾经也没有人在身旁安慰,都是自己熬过来的。所以他不懂,这个时候可以对苏浅醍说些什么,只是他还来不及想通,苏浅醍抬起眸子,对上他纠结的眼神,清浅地笑了一声。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商略也笑,笑自己的多虑,他们本是一样的人,自己可以撑过去的,自然也该相信苏浅醍,他也一定不会被这种事情击垮。他们一般是怪胎,一般的坚强,都不会为旁人,为难了自己。 如果这辈子可以找到一个人懂自己,大概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煮鬼影子(6) 浓密的树林里笼罩着不分昼夜的黑,月上西梢,这片山林越发静谧了起来。 周身的静,更衬得一人的呼吸声粗重压抑。 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无法判断男女老少,他孤身一人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中,面临着无法言说的恐惧。 腕上两串平时不会发声的铃铛此时叮叮当当地响作不停,扰乱了他的心跳,也慌乱了他的视线。 那人本可借神通之术在夜间视物,可是此时这法术只会带给他更多的恐惧。 那些倏忽闪过的无法捕捉踪迹的黑影,像死神在挥舞自己的镰刀,随时准备割取他的性命。 “嘿嘿嘿嘿……” 尖锐的笑声突然响起,那人吓得大叫一声,因为他分明感觉到,这笑声就回响在他耳畔,同时还伴随着一阵黏湿贴着自己的耳根滑过。 他颤抖着回头,黑影已然重新退入黑暗,本就是夜的恶灵,在此时此地,稳稳占据了不败之地。 瓮中之鳖还在做着苦苦地挣扎,他已经逃了很久了,脑中嗡嗡地乱想,在绝境中他意识不到这是一场写好了剧本的表演,还抱着一丁点的希冀,将他所有的生机寄托在从未失灵过的家族金铃上。 只是此刻,那铃铛已不复往日的频率稳定,乱响声合着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诡异的笑声,不似救命音,更像催命曲。 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就像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绝望一样,那人扭曲了脸,汗水与泪水混得他狼狈不堪。 突然他惨叫起来,翻到在地,抱着右脚打起滚来。 血腥气蔓延开来,那些被肆意践踏的柔软的草叶突然变成了最利的暗器,无视厚实的军靴,贯穿了他的脚掌,更有不知什么东西割断了他的脚脖子,黑红的血噗噗地冒出来。 地上的野草如根根利针,笔直地朝上,在那人倒下的时候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皮肤,随着那人失控的翻滚而断留在了他的肌肉组织中。 站也不行,躺也不是,浑身都被剧痛包裹了,他的叫声凄惨无比。 “嘿嘿嘿”的笑声又在他身边回荡了,忽左忽右,只是他已经分不出心神去看,钻心的疼痛令他脑子发懵、眼前发黑,不论什么,在他的眼中都闪着黑斑。 那种黏腻的触感又贴了上来,在他的脚踝处,在他的腰侧,还有他的脖颈,不论他如何挣扎打滚,都无法摆脱那些舌头一样恶心的东西,带着冰冷的温度,在他的皮肤上作乱。 “啊啊啊啊!!!!” 痛苦虽然已使得他的身躯陷入麻木,但是那人还是感觉到了,那些邪恶的黏物正沿着他身上的伤口往自己体内钻,一面往深处扎,另一面,一股吸力顺着黏物传来,拉扯着他的血肉。 裹满了粘液的“水蛭”进到了自己的体内,沿着自己的机理剖开,附着上自己的骨头,纠缠着自己的血管,游遍全身,来到了内脏,束缚着心脏,还攀着脊柱一直进入了大脑。 倒在地上表情空洞、浑身无意识抽搐的人,似乎听到了自己脑髓被吸食的声音。 何止是这血肉之躯,他的灵魂似也被困在了这幅残躯中,被那些他看不见的施虐物锁住,即使已落到这种地步,他也无法一死了之,他单薄的灵魂,无力地被束缚一隅,被步步紧逼,耳听自己被吸空的声音却无能为力,感受着从未知的方向传来的邪恶力量拉扯挤压着魂魄,直至苍白,直至微弱成了一缕微不可察的细烟。 “嘿哈哈哈哈!” 残忍的笑声急速穿过林间,飘忽不定,让人分不清笑声究竟来自何方,亦分不清,这凶恶的魔物,究竟有几个。 血肉模糊的手腕上,两串被血水浸透的金铃像被某种恶毒的力量侵朽腐蚀,逐渐暗淡了颜色,成了灰色。 “欺人太甚!!!” 苏敏山也不怕老骨头散架,激愤地跳着脚,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些孽障!当真欺人太甚!!!” 可不是吗,一夜之间,人类驱邪界派出去的九个探子全都失去音讯,罪魁祸首不言而喻,不正是煮鬼影子在欺“人”太甚吗! 况且,何止是这几个探子,根据各地传来的消息,驱邪界近日来接连有人消失,正当这种时候,几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正被他们针对的煮鬼影子。 居住在旅店里的驱邪界人全都聚在大堂里,此时自是群情激奋,附和着相当于马首的苏敏山,唾骂煮鬼影子的卑鄙无耻。 苏浅醍和商略靠着肩坐在角落的阴影中,冷眼旁观这一幕。煮鬼影子对人类出手,对他们而言却不是坏事,如此一来,人类一方必然不会再拖下去,与他们早日救出篱术有利。 果然,苏敏山阴沉着脸开了口:“看来果然不能再等了。根据前一日传回来的情报,煮鬼王似乎也出现了。怕是煮鬼影子的大动作马上就要开始了。” “什么?!”立刻有人惊讶出声,“煮鬼王都消失上千年了,居然还没消散。” 面对这种逐渐脱离他们控制的严峻形势,莫镶脸色也十分不善,“苏老说的不错,我们也该调整计划,及早行动了。” 汇聚此地的基本都是苏家和莫家的人,剩下的也是些被请来的游散道人,自然是以苏敏山和莫镶为首。 虽然行动之事已是板上钉钉,莫镶还是出于谨慎,询问一阵沉默地坐在一旁的胡途:“胡老先生,您怎么看?” 胡途老态龙钟地缩成一团,冲莫镶客气一笑,“莫少主无需多虑,煮鬼影子逆天行事,诸位英雄之为顺应天势,气运加身,必可力压煮鬼影子。” “英雄们”顿时群情高涨,高声欢呼。 唯二沉默的商略苏浅醍二人对视一眼,苏浅醍望向又窝进椅子里的胡途,却见老头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在望着他的方向。苏浅醍心中一动,默默收回了视线。 那日他去找胡途,想将一切问个明白,胡途却似早已知道了他的心思,却并没有为他解惑。 “苏警官,有些话,不是老朽能说的。您想要的,老朽帮不到您。您命中本不该有此一遇,可是老朽断不了商大人的命数,他既将您带来了,福祸相依,老朽已说不好,这对您究竟是劫是幸了。” 那些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他不知该不该相信胡途,也不知未来的路还能不能接着走。 也许应该按胡途一开始的话,若他没有跟来,是否对后续事情的进展更加有益? 翌日,人类一方终于出动,按照之前得会的情报,向妖邪汇聚之地前进。 沿着之前就定好的路线,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 山洞说不上隐秘,也没什么特别的样子,可正是这在无垠山脉中普通的一个山洞才是最好的掩护。 一行人整理好行装,以遁形符蔽体,向内潜去。 洞中极潮,洞壁滑不留手,脚下亦是又湿又滑。 洞的走势似乎是微微向下方倾斜,不知走了多远,早已完全身陷黑暗之中,他们都没有带灯具,莫镶帮苏浅醍画了道夜视符,帮他这唯一的凡人行动自如。 对于苏浅醍的同行,驱邪界众人如当初的莫镶一样提出了异议,但是碍于商略的淫威,兼之胡途也说让苏浅醍跟着便是,他们才默认了苏浅醍的存在,只是此时看他的目光更是满满对拖油瓶的嫌弃。 对这些人的反感视而不见,苏浅醍只看着脚下的路,跟着商略一路前进。这些人看他不顺眼,他又何尝想和他们交好,莫论苏家同他的纠葛,便是那几人几次三番对他的轻蔑,都足够让心眼狭小的苏警官在心里油炸他们一百回了,只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苏浅醍暗暗冷笑,等着吧,时候到了让你们都还回来! 一众人马在沉默中小心前进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颜色,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里,一抹奇异的灰芒突兀出现。 离近了,发现是两团灰色的火焰诡异地漂浮在洞穴两侧。 越走越近,身后熟人突然抱着头痛苦地呻吟起来。 在场大部分人竟都感到脑内针扎一般煎熬。 之前将苏浅醍从困境中带出的那个苏家男子苏经夏一声冷哼,反手从袖中甩出一只小钵,金红色小钵一离手就散发出微弱的暖光,笼罩在众人身上,那些脸露痛苦的人脸色稍霁,一众快步向前,直到远离了灰色怪火,苏经夏才收回小钵。 莫镶低声向苏浅醍解释道:“那是煮鬼影子的魂火,专门针对魂魄,修为不够,灵魂的力量无法抵抗,单是看看,都要承受不住的。” “你没事?” 莫镶在这些人里绝对算年幼的一个。 莫镶自得道:“我?他们怎能同我相比,我可是神魂转世,是注定得道之人,魂力高了他们不知几个档次!” 苏浅醍来了兴趣,难怪莫镶年纪轻轻,却能脱颖而出,掌管一家的事宜。且看那苏经夏牛逼哄哄、鼻孔朝天的模样,还当不上苏家的少主呢。 “什么是神魂?” “世间确无神,但千万年来,却有着一部分人自得其道,掌握少量天地之力,获一方之气运,成了人类中的神。” “不错。”商略点头赞同,“这种人可谓是得到了自然的认可,时间对他们的影响也弱化了许多。只是并不是无所不能,也并非不死。” 苏浅醍了然。 莫镶突然醒悟:“不对啊!你怎么也没事?!” 他刚才没有反应过来,此时才觉得不正常,那些人尚是有修为之人,都受不住魂火压迫,怎么反而是苏浅醍这最弱之人,灵魂还不受魂火影响呢? 莫镶提的问题,苏浅醍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大概知道与自己体质特殊有关,但这特殊之处,却是不明了,反而是商略闻言嗤之以鼻:“呵~这些杂碎,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 他们这几句话声音不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商略的蔑视顿时引来多人的怒目相视,不过这样一来,也的确将一部分注意力吸引到了苏浅醍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苏敏山抚着白胡子,慢悠悠问道。 苏浅醍迎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苏、浅、醍。” ☆、煮鬼影子(7) “苏、浅、醍。” 苏敏山皱了下眉,想了片刻,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便没再深究。 一众人等接着往洞的深处走。 莫镶好奇心旺盛,相处的时间越久,他便对苏浅醍此人越发的感兴趣。耐不住心底猫挠一般,他趁其他人不注意地时候趴到苏浅醍肩头,低声问道:“你偷偷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苏浅醍黑线。 不是他想保持神秘感,实在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呀。 这么想着,苏浅醍哀怨地瞪了一眼前方的商略,没想到这头野兽灵敏度高得一逼,立刻觉察回头,一下子就看到苏浅醍向自己投来委屈(?)的小眼神,而莫镶那只禽兽正贴着苏浅醍白玉一般饱满额耳垂轻薄(?!!)。 嗷! 商野兽一张面瘫脸刹时黑如锅底,长手一伸,不留情面地提溜起莫镶的领子就给甩到洞的另一边去了。 麻痹当老子不存在吗?!放开那只可爱的小耳朵!凸!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让人家当流氓给抽飞了,莫镶小眼泪汪汪地捂脖子。要不要这么凶啊?!他现在好像有点同情篱术了,摊上这么个凶残的叔,难怪把他丢给敌人时眼睛都不带眨的。 山洞极深,路上断断续续地又遇到了几次魂火的余烬,都靠苏经夏的小钵顺利度过了。 他们似乎随着隧道深入了地底,但是一开始的超市反而不见了,反之而来的是一种干燥的阴冷,和魂火上给人的感觉相似,想来是离煮鬼影子的老窝越来越近了。 苏浅醍没有说,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随着与目的地的接近,他的左眼时不时地出现一阵瘙痒,还带着微微刺痛。一开始他没在意,可是渐渐地,苏浅醍发现,左眼似乎可以比右眼看到更远的距离。 因为单靠符力的原因,苏浅醍视物较其他人是要困难一些的,可是到了后来,他非但不再觉得吃力,更甚有一次,苏浅醍左眼已隐约捕捉到了魂火的踪迹,但又走了十几米后,苏经夏才祭出小钵,也就是说,他比苏经夏更加灵敏地发现了魂火。 是只针对魂火吗?此地似乎对他的左眼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影响,也许……使那所谓的封印更加松动了也说不定呢。 那种阴冷的感觉更甚,苏浅醍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发着寒了。 走着走着,苏浅醍突然痛哼一声,捂住了眼睛。 “怎么了?” 商略立刻转过身问。 “我的眼睛……” 刚才左眼突然剧痛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商略拉开苏浅醍遮挡的手,看清左眼的情况之后,轻吸了一口凉气。 那原本褐色的瞳仁,此时却转化成了玄色,隐隐像有黑红的浓稠血液在里面翻滚流淌。 莫镶好奇地凑过来,看到这幅情景也是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苏浅醍痛得脸都皱到一块儿去了,抓着商略手臂的手骨节发白。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0节 商略沉着脸,那原本清淡的眸中,此时却像禁锢了这世间最邪恶的死灵,那些翻滚的祭品在发出凄厉的惨叫,鲜血与大火交织成一场热舞,那猖狂叫嚣的力量用他霸道的笑声将一场盛宴捧到了他的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儿。 而一旁原本不打算搭理他们的苏敏山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苏浅醍质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讶异地看着这一幕,苏家的人更是不懂,为何自家老祖会露出这种震惊的表情。 商略大力格开苏敏山的手,阴沉着脸冷冽道:“干你屁事!” 苏敏山非但不退缩,反而瞪着眼睛怒叱回去:“怎么不干我的事!这小子身上有我兄长的封印之力,他到底是什么人?!和我苏家有什么关系?!” 苏经夏闻言一惊,老家主苏玉伦已经闭关多年,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传出来,这个年轻人身上如何会有苏玉伦的封印,他又是为何,会让苏玉伦亲自动手对付。 “你们苏家不辨是非地随便对个普通人下黑手,居然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苏敏山简直被商略的蛮不讲理气得要升天。 商略还待说什么,苏浅醍伸手阻止了他,眼睛的痛感似乎退去了一些,但是苏浅醍不知道自己的左眼珠变成了一副骇人模样,且没有变回去。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直视苏敏山,掷地有声道:“我是谁,都跟你苏家,没有关系!” 苏敏山突然老脸一跳,声音严肃,“我知道了,你是二十七年前的那个孽障!想不到你还活着。” “孽你妹啊老畜生你他妈骂谁呢!”商略顿时大怒。 反而是苏浅醍依旧平静,轻笑一声,道:“这位老先生莫非是年纪实在太大,基因又不太好,所以老年痴呆了?我今年才26,年轻得很,跟什么27年前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不承认无所谓,只是老夫把话撂这了,你若封印失灵,那么老夫必将替天行道,代我兄长将二十七年前就该杀了的你彻底消灭。” 商略不屑道:“老混蛋你动他一下试试啊。” 苏敏山这辈子都没让人在一天之内换了这么多种骂法,况且商略明明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岁居然还有脸一口一个老字说别人,登时气得翻白眼,“商略,你莫要欺人太甚,当我苏家真的拿你没辙不成!” “我把你们杀光了,出去就说你们是学艺不精,被煮鬼王杀了干净,他苏玉伦要真有这个脸来找我算账就让他来啊!” 商略也算是个老妖怪,不是光知道动用暴力的愣货,苏敏山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正等几人对峙之时,一个尖利的笑声突兀响起——“hiahiahiahiahia,说的好啊!这些自以为是的人类看着就让人讨厌,不若就让本王祝你一臂之力,兑现了你的话,看那些伪君子是否真敢来找你的麻烦!” “煮鬼王!” 人类们如临大敌。 苏浅醍皱着眉,伸手指前方。 莫镶不解,商略却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苏浅醍搂入怀中。 刺目的灰色光芒从洞的深处急速蔓延出来,那是无尽的魂火,快得苏经夏根本来不及取出小钵,就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隐约有人短促而凄惨的叫声在身边一响而没,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站在了一处巨大的洞穴中,地上躺了几具尸体。 那是之前就因修为不够而被魂火伤过的几个人,乌黑的眼眶和张开的嘴里都成了焦炭,皮表却被一层坚冰封住,诡异地死法令人不寒而栗。 洞穴的另一头,悬浮的魂火星罗密布,在这阵法中整齐地站着数十个套着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的“人”,领头的那一个尤为高大。 而之前失踪的人全都被捆了,昏迷在煮鬼影子的后方,篱术赫然也是其中之一。 煮鬼王上前两步,尖锐中带着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最后几位客人,欢迎你们的到来。” 大敌当前,苏敏山也顾不上苏浅醍的事了,高声斥道:“煮鬼王!你们的所做所有已经犯了众怒,今天我们就要和你一绝了断,救出无辜的同胞!” 驱邪界的人倒不是那种自诩正派的迂腐人物,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与这些侵犯人类的鬼怪不死不休。 煮鬼王邪恶的笑声又开始在洞穴里回荡,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莫镶原是礼让长辈,所以让苏敏山带头说话,此时被这笑声骚扰得却是忍不住呵斥:“死期将至,你还笑什么?!” “我笑诸位真是太费周章了,想要救人,何必那么麻烦呢?如此大动干戈,平白伤了和气多不好,只要诸位做一件事,本王就将这些人都还给你们!” 莫镶刚要骂人,苏敏山已问出口:“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斗篷下动了动,似乎是煮鬼王在摆手,“诸位稍安勿躁,本王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这些人我现在就可以放了,只要你们把——他交给我!” 一直完全漆黑,影子一般模糊没有实体的手从衣摆下深处,正正指向了人群中的苏浅醍。 所有人俱是一愣,目光投向了苏浅醍,在煮鬼王说出口之前就已预感不好的商略立刻迈腿站到了苏浅醍的身前,冷视着所有人,也将苏浅醍挡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外。 站在商略身后,苏浅醍都可以感受到煮鬼王饥渴的目光透过斗篷紧紧锁在自己身上,不禁苦笑,自己被苏家抛弃,到了这妖邪界,却成了唐僧肉,谁都想咬上一口。 莫镶蹙眉,将矛头指向煮鬼王:“你想挑拨离间还差了点,我们是不会上当的,废话少说,就算你现在洗心革面跪下来求我们,煮鬼一族犯下的罪也无可原谅!” 苏敏山沉默了一下,也缓缓点头:“不错,你们这么久以来犯下的过错,是弥补不了的。” “诸位不要这么死心眼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不答应本王的要求,你当你们还走得出去吗?” 苏经夏怒道:“煮鬼王你太嚣张了!” 驱邪界一方声势浩大而来,除胡途钱素留在旅馆之外,其他人都出动了,不过刚才被魂火灭了几个,现下人数确实比煮鬼影子一方要少,但是煮鬼影子的战斗力普遍不高,也可算是势均力敌。 两厢还在僵持,商略却二话没有,身形暴起,凌空化作虎形,裹挟着青焱扑向了正前方的煮鬼王…… ☆、煮鬼影子(8) 对于煮鬼王的提议,莫镶也许是考虑都没考虑,但是保不齐苏家和其他人怎么想,商略的抢先出手,就是将所有人心底的那一丝侥幸打碎,将局势逼入一个死角。 为今之计,就是速战速决。 打着这样的打算的商略不得不承认,是他失策了,他没想到苏浅醍会成为煮鬼王的最终目标。现在他明白,胡途为什么要那么做了。 当时,在旅馆里,困住苏浅醍的,既不是煮鬼一族,也是驱邪界里某个看他们不顺眼的人,而正是胡途。这就是为什么,商略最终让此事不了了之,而没有大闹,他虽然承胡途想要保护苏浅醍的情,但是并不能接受,对于苏浅醍的执念,已经从最初的看待美味,变成了想要一直守着这个人,看着他,将他的一切禁锢在自己的保护范围里。 那些让他觉得又可恨又可爱的小心眼,行事干脆从来不拖泥带水,各种面具变换自如也让人觉得很有意思,虽然嫌弃他但是后来也会克制不住地开始为自己收拾屋子,还有那一夜的性感入骨、销魂如火…… 这一切,都渐渐地被他默认为自己的私有物,所以想要圈起来,一直一直,想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人,看看他究竟还能有多少面,看看最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他的人,他要自己来保护。 野兽对于自己的领地和食物,总有超乎信仰的执着,苏浅醍可谓是两者兼具。 所以煮鬼王,你错不该将主意打到了他认定的人身上,这里的所有人类,统统死光了都没有关系,可是那句以苏浅醍换其他人的话出口,你的名字就必然已写在了阎王簿子上。 上一次看到还完美优雅得像雕塑的巨虎,这一次丝毫没有收敛他的獠牙,露出了自己最狰狞的面目,一出既是最强形态,青色的火焰犹如一件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向四周席卷开来,那些原本安静悬浮的魂火,此刻如遇见了火中的君王,在商略扑来的时候,纷纷向周围退散,被商略的火焰压得颜色暗淡,可怜的缩在墙边,像对着自己至高无上的王,不敢直视,只能俯首称臣。 战斗一触即发,煮鬼影子和人类都再没了思考的时间,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缠斗在了一起。 苏浅醍看着商略的背影,因为距离的缘故,白虎的身躯看起来要小了一些,可是他却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他笑自己偏执,笑自己钻牛角尖,站在商略的身后,未必就意味着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如果他可以当那个被认可的人,那么……被自己的爱人保护,根本不是值得焦虑的事,即使两个人的能力不同,但他们都是站在一起,肩并着肩,以同样的角度和心情坦然面对了一切 。 不论是商略,还是苏浅醍,都会有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候,但是,身侧总有这个人的话,被嘲笑,被挤兑,都没有关系啊,因为一边说着恶毒的话的那个人 ,并没有一边放松拉着自己的手,慢慢变得遥远。 就像现在,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妖怪,正在为了自己尽他的全力,还有这一路上维护他的心情,自己都实在接收到了。 掂了掂手中商略奔出去时丢给他的东西,苏浅醍勾起一边嘴角,他又是那个办案时神鬼莫近的苏警官了,以邪压邪,一向是他和商略都擅长的事情,就像商略即使保护他,也有默契不会将他当做只能收藏的花瓶,可以放心将后背交付对方的人,我们是在并肩战斗啊! 苏浅醍果断地抬手,那是一把手枪形状的武器,上面纹了很多古朴的神秘纹饰,当苏浅醍将“枪口”对准朝他而来的煮鬼影子时,“枪管”里自动生成了白色的光团,射向对方,那罩着斗篷的煮鬼影子翻滚在地,发出极尖锐的凄鸣。 和鬼怪交手,不是苏浅醍的强项,但是射击,苏警官可从没输过谁。 原本被认定为累赘的凡人,却成了在场,不输给其他人类的战力。 只是酣战的众人妖鬼,都没有发现,苏浅醍脚下的影子,并没有随着他的一次次瞄准射击而变化,包括苏浅醍自己。 那道普通的影子,摇曳在苏浅醍脚下,柔软地舞动着上身,那张开的双臂,化作了利爪,狂乱地摇摆着…… “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和商略纠缠的煮鬼王突然发出了狂喜的大笑。 商略心底电光火石地一闪,回头一眼望去,霎时眼眶欲裂,咆哮道:“小醍!” 但是来不及了,从地上突然长出的“影子”将苏浅醍如缚茧一般裹了个严实。 煮鬼王再一次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在场所有生物都被这场惊变震得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黑色的庞然大物,困住苏浅醍的大茧正迅速成长着,朝着天空的方向,摇晃着妖异的曲线。 莫镶惊怒:“放开苏浅醍!” 苏敏山瞳孔一缩,心底转过千百个心思。 白虎不顾一切地跃身扑向苏浅醍所在的地方,可是刚才还滑不留手的煮鬼王却奸笑着缠了上来。 煮鬼王辈分不知比商略大了多少,纵使商略天赋异禀,却也不是说赢就赢的。 何况刚才他是心无旁骛,一心取胜,自然勇武无匹,煮鬼王便狡猾地避开了他的锋芒,直到此刻商略心念苏浅醍,再不能全力应战之时才放开手脚,死死缠着商略不让他到苏浅醍身边去。 而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论是自保的,还是想救苏浅醍的,都让突然拼命的煮鬼影子战得无暇他顾。 而此时,被彻底的黑暗围绕的苏浅醍,正闭着眼,神色宁静。 “本王能够感受到,你体内的那股魂力!哈哈哈哈哈,真是太棒了!你的力量,是那么精纯,你真是天赐给本王的灵魂。有了你,这些,还有他们,本王统统可以不要!哈哈!只要吞噬了你,本王还怕谁啊!” 煮鬼王的声音蛊惑一般响彻这个密闭的小空间,苏浅醍却充耳不闻,他的耳中,被另一种声音填满了。 当煮鬼王的力量侵入他的大脑时,已经平静许久的左眼,突然再一次火烧火燎起来,如果有人看到,一定会被骇到,那只眼睛,何止瞳孔变成了玄色,那股妖冶在顷刻间吞噬了他的整个眼睛,没有眼白,没有焦距,只有深不见底的火光与血肉之色。 这一刻,苏浅醍真切感受到,有什么正在突破自己的身体,他的肉体,像是变成了一个牢笼,困禁了一头嗜血凶手很久,而现在,那曾经听过的莫名熟悉的笑声又在他脑中回响了。 这一次,他一下就听出来了,那笑声,抛去其中的邪肆与张狂不说,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困住了自己。 那个咆哮了几十年,挣扎了几十年,愤怒了几十年的,是他自己。 也许不止几十年,也许不止他一个,那如潮水一样汹涌而来的澎湃情绪,将他灭顶,他成了被压在巨山下的微小存在,这山上,是累积千年的残骸,是这些嘶吼尖叫,不甘指天的凶魂的灵身。虽是魂体,却有了白骨,虽然腐了血肉,但那朱砂同墨融合的色调,浸透了山体,血腥味似乎成了精,爪牙霍霍,向着所有胆敢驻足凝视的生命。 铁锈的味道从喉咙深处漫上口腔,胸腔里膨胀起一种雄视天下的霸道,苏浅醍死死咬着牙,一种撕裂的渴望遍布他的身体,如果他不能即可毁灭什么,将要被毁的,就会是他自己…… “哈哈哈,妖虎族的小子,还有人类,你们当本王这一千年都在打瞌睡吗?!这具分身有着不输我本体的战力,那小子,这下是我的啦哈哈哈哈!!!” 煮鬼王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他们听得清清楚楚,莫镶苦涩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去看商略的表情。 商略漂亮的金色眼瞳已经让血色覆盖,煮鬼王的话像一把利刀直插他的心脏,白虎喘着粗气,四肢扒地,露出一种怪异的表情,他缓缓地抬起头,伸展身躯,仰头,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惊心动魄的虎啸。 一瞬间,所有外散的青焱就像退潮似的席卷回他的身躯内,白毛,黑纹,都变成了最纯粹的颜色,可是这样黑白分明的白虎,却让人望之,有一种心魂俱裂的胆颤,好像站在那儿的不是一头虎,而是来自远古的洪荒巨兽,只有两人高的身姿,却给人一种仰望苍穹的沉重感。 就连煮鬼王,都为自己这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而心惊。 “兽……兽神……” 商略就在他这一声轻喃中,张开血盆大口风驰电掣地扑了上来。 “啊!!!!” 一样尖利且沙哑的声音,再没有发出令人生厌的笑声,而是第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参加。 商略将口中的东西和着粉碎的斗篷吐到一旁,煮鬼王——那具首次暴露的影子在地上痛得打滚,所有人都看到,他少了右臂。 苏敏山,莫镶,还有其他人,齐齐吸了口凉气,望着商略的眼中,恐惧浓到了极致。 一步一步,白虎的巨掌向着煮鬼王缓慢地踏出。 煮鬼王倒在地上,看着商略靠近的步伐,突然又开始笑,笑得像是要挤出眼泪。 “哈哈哈哈!你害怕了!可惜啊,你救不了他,他是我的了,拥有了他的力量,你们……你们这些,杂鱼……” 他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刹静止,目光重新汇聚到了那个泛着幽光的黑茧,那上面,裂纹“咔咔咔”地响成一片,摄人心魄的血光,从裂缝中射出…… ☆、煮鬼影子(9) “畏途方万里,生涯近百年。不知将白首,何处入黄泉。” 忘川河水往生错,一世情缘一朝休。 三途岸边,幽蓝的烟雾弥漫,长长的一队死寂,谁也看不清旁人的脸,随波逐流地向前挪动,到了此路的尽头,上桥的当口,一碗清汤呈上来,有的便认命了,有的还想不清自己是怎么到了此情此境,还有的,放不开、忘不下,才想起来挣扎,自有那维持秩序的差人从飘渺虚无中走出,押下去敲打教育一番。 倏忽,从前方黑色的巍然高墙中飞出数道身影,掠过亡灵上方时,这些似乎已经失去所有感知能力的麻木灵魂,微微骚动起来,其实只是队伍的片刻扭动,只是跟一直以来的循规蹈矩、寂然无声相比,显得十分明显。 从那深深的,监狱外墙一般的巍峨中,磅礴气势宣泄而出,一道难辨男女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地府——“吞魂现世,遣鬼差尽数出动,务必拿回!紧急关头,可便宜行事!” 待回响散尽,一切归于平静,这还是那个不见天日的冥城,面无表情的亡魂,面无表情的舀汤妇人。 几个小时前,煮鬼影子的大本营内,像是氧气被吸干了,所有生命都陷入沉默,大气也不敢出,死死地盯着那裂口越开越多越大的黑茧。 倒在地上的煮鬼王最为激动,煮鬼影子的脸上看不见五官,只能看到一双泛着浑浊的黄光的眼睛,而此时,那双眼中紧张与兴奋交织,他可以感受到,从裂缝中泻出的力量,那样的纯净与庞大。 “哗啦”一声,困住苏浅醍的黑幕碎开,显出站在那里的人影,一股凶狠的气势横扫开,众人被这其中浓郁的血腥气和杀气震慑。煮鬼王愣了一下,心中隐约有些不安,之前与分身失去感应他以为是正在融合的缘故,可是此时看着那场中心显露的身影,一种莫名的恐慌浮上心,也许,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与它同时察觉不对的还有商略,他可以感受到,站在那里的,仍然是苏浅醍,只是,透出的气息连他都有些心惊,他已经猜到,在苏浅醍的身上,某些天翻地覆的改变已经发生。 硝烟逐渐消散,大家看清了苏浅醍。 那个清瘦的青年,神色依然平静,嘴角还是惯见的一点弧度,带着三分嘲讽、四分淡然,浅褐色的瞳仁里,对这世界的波澜不惊沉淀成一汪碧湖。他如此漫不经心地静立于那儿,就如岁月对他已失去了作用,一纸宣墨的随性而作,偏又如此的淡雅如仙。他似乎没有丝毫变化,和他身上那不断散发出的惊人气势如此截然相反。 “小醍……” 商略呢喃。 苏浅醍望向他,眉眼一弯,熟悉的笑容令商略的心情一下子像乘上了白云。 莫镶松了一大气,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还是那个苏浅醍。 “这……这不可能……” 煮鬼王浑身都在剧烈颤抖,显然是对现实无法接受。 “这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逃出来!你……” 苏浅醍何止是逃出了他分身的侵蚀,从他的感应来看,苏浅醍根本是反将他的分身吞噬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自己是成名数千年的煮鬼王,那具分身炼了近千年,投入了不知多少他精心炼制的魂傀,如今却功亏一篑,反给别人作了嫁衣,他不甘心,也不能理解。 商略却没给他震惊的时间,看到苏浅醍无碍,心中的重担放下,该是他和煮鬼王算账的时候了。 青光一闪,白虎庞大的身躯皱缩,变回高大的青年模样。 商略俊美的脸冷峻异常,投向煮鬼王的目光杀气外露。 这如芒在背的眼神几乎是在宣告自己的万劫不复,煮鬼王一个寒颤,羞愤悲痛之情涌上心头。 两只妖怪眨眼间碰撞到一块儿,商略是杀意极浓,煮鬼王则是置之死地。 其实煮鬼王知道,己方的失败是已经注定了的,除他以外的煮鬼影子本就落入下风,本来是想靠吸收苏浅醍来逆转局势,此举失败,他本身有身负重伤,绝不可能再是商略的对手,千年准备一朝倾覆,总是心底万般不甘,也只能无可奈何,先想法儿保命才是。 果然,最后一次交锋,商略对上煮鬼王几乎是压倒性的优势,而其他煮鬼影子则已是溃不成军。 没有人顾得上去看苏浅醍,也没有人知道,看起来最安全的青年,正在遭受怎样的煎熬。 虽然竭力表现出淡然的模样好让商略安心,可是苏浅醍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好受,在他的体内,那股嗜血的欲望丝毫没有因为吞噬了煮鬼王的分身而减弱,反而愈发强烈,好像饥渴了数十年,需要立刻借大量的血液来安抚。 而想要克制住这种欲望的苏浅醍只感觉体内剧痛,像有一把火沿着他全身经脉灼烧。 苏浅醍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变成这样的,毫无疑问的是,当年苏玉伦设下的封印已破,可是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那种残忍的念头与他骤然感受到的强大力量,都让他既不安又不知所措。 煮鬼王和商略在近乎一面倒的战斗中离苏浅醍越来越近,伤痕累累的煮鬼王突然发出一声怒吼,背水一战般转身扑向苏浅醍,就算万劫不复,也要拉上一个垫底的,而一直没有动弹的苏浅醍就这样看着煮鬼王张牙舞爪地朝自己跃来。 “啊!!!!!!!” 惨绝人寰的嘶鸣响彻这一方洞府,商略落下想要阻止煮鬼王的脚步,脸上难掩震惊。 煮鬼王与苏浅醍对视的一瞬间,苏浅醍彻底失控,那一瞬间他的行为甚至商略都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扑出去的煮鬼王反被苏浅醍压倒在地,而苏浅醍一口咬在了煮鬼王的脖颈上。 煮鬼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绝响,就在短短几秒内,崩溃成一股黑雾,被苏浅醍吸进了口中。 看到这一幕的人们齐齐艰难地咽一口唾沫,尤其是苏敏山,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不知在想什么。 苏浅醍跪在地上,脸上露出茫然的空洞,似乎刚才那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一样。 而商略心底的感觉难以言喻,他原本以为苏浅醍只是天生魂魄变异,可是此时看来,似乎他的猜测还不完全正确,光是突变,苏浅醍的攻击力绝不可能这么强。只是那股复杂在看到苏浅醍迷茫的表情后又化作怜惜,他好像在通过苏浅醍温顾曾经的自己,那时候,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他也曾这样惶然过。 事情到了此刻,仿佛已可告一段落,自然是以人类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只是商略说不清,自己胸口那种闷闷的古怪是从何而来。 直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股幽香在山洞中弥漫开,商略皱了眉,“引魂香……” 还没从方才的厮杀中恢复过来的人类们也闻到了,疑惑地面面相觑:“这是什么味道?” “叮铃~” “叮铃~” “叮铃~” 悠远的铃声,清脆而悦耳,不同于苏家的传承铃铛,更多了股魔力,让人闻之心魂都隐隐震动。 他们看到了,几缕黑丝从洞口飘入,朝苏浅醍飘去。 商略冷着脸,右手挥动间青火长鞭拉伸出,劈向那些黑丝。 出人意料的,看起来毫不起眼地黑丝却和商略的青火碰撞后散发出深邃的幽光,光芒收敛后,十数个陌生人出现在场内。 他们有男有女,穿着并不统一,只是一溜的黑漆漆,手里无一例外地拖着精钢长链。 莫镶失声:“引魂使!” 引魂使,即鬼差,地府的使者,负责将人间的鬼魂带回阴间,但通常都是独自行动,怎么会一次性在这里出现这么多,而且看他们的目标,居然是刚做出惊人之举的苏浅醍。 “冥界公务,不得妨碍!”一个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对商略怒喝道。 商略冷笑,“区区鬼吏,也敢对我无礼!这个人,你们带不走!” “商略,你竟敢违反冥王的旨意?!” “少跟老子扯淡!冥王那是你们冥界的王,与我妖界何干?我商略天生异类,不入轮回,冥王他还管不到我!” 那中年男子怒极,长啸起身,其他鬼差也随着他一齐挥动牵魂锁攻向商略。 一边出手,中年男子一边斥道:“商略!我冥界通缉此魂已有百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把它放跑!” “以前没本事抓住是你们的事,现在他是人,不是魂,不归你们管!” “哼!你想保他,却不知,就算我们不来,他也死定了!” 商略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他突然觉得苏浅醍这么长时间的沉默十分诡异,此时再看那一直趴在地上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膨胀到了极点,大开大合间猛地一鞭子扫开鬼吏,商略想要上前看看苏浅醍的脸。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起。 阻拦的力量来自商略一直没放在心上的人——苏敏山。 莫镶惊道:“苏敏山,你做什么?” 苏敏山不理他,一边用异宝攻向商略,一边指挥道:“所有人听令,给我杀了苏浅醍这孽障!” 莫镶不动,莫家的人自然不会听他的,而苏家的幸存者虽然不明白其中内幕,却下意识地执行苏敏山的吩咐,跟这苏家来的几人也在犹豫之后出了手。对于苏浅醍,他们早已不把他当同类,刚才的种种,在这些人心中留下了深深的震撼,苏浅醍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并不比商略的弱,这样的怪物,还是尽早铲除、以防威胁的好! 一时间,鬼吏和苏敏山缠住商略,而来自人类一方的攻击齐齐朝向了无力伏地的苏浅醍。 这一切,说起来长,发生也不过是方寸间的事。 只是从刚才开始就垂着头的苏浅醍似乎感应到了来自上方的威胁,他极为缓慢的抬起头,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张原本精致的脸上,道道狰狞的血痕交错,这些绽开的伤口将苏浅醍的脸毁了,他们还可以从鲜红中分辨出苏浅醍痛苦的表情,不止是脸,苏浅醍全身的皮肤都不受控制地破开一朵朵血花,浸透了他的衣服。 莫镶再也忍不住出手,阻止那些落向苏浅醍的攻击。 商略以人形发出了惊天动地的虎啸,震得人耳中嗡嗡作响。 可是他们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来自人类的攻击还没来得及落到苏浅醍身上,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爆裂开,成了一地血肉……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比昨天多了十个囧,果然之前都是被晋江你这小妖精吞了吧! 谢谢米果亲亲的地雷,ua~~~ 闲这两天把爱奇艺自制片《灵魂摆渡》一下子看完了,虽然演员不专业,但是编剧真心大手啊!而且不只是故事漂亮,森森得被两位男主之间的基情感动着,感觉在看现代灵异耽美剧啊好棒! 虽然后来生硬的冒出来两个“真爱”,可是这不能阻止闲对于这对cp的热情!另外,结局有点懵懵的,哪位看懂的大大来帮帮智商捉急的小女子吧 最后,第一卷揍是这样啦……【顶锅盖迅速逃 ☆、怪胎 古老的庄园有近百年历史了,假山,园林,回廊,水榭,马鞍墙……房屋全都只有一层,同围墙串联,环绕成一间间庭院,前后串联,以梁为架,青砖黛瓦。 入得大堂,却又别有一番风景,虽然尊崇整体框架的古香古色,但更多了些现代化的设置,许多东西都不是这个年代的普通人家可以接触的。 庞大的家族,往日都不一定能一天遇见所有的族人,今天却几乎都聚在了庄园的中心建筑处,因为在那紧锁的房门后,苏家长房长孙的嫡子即将出世。 午夜早过,整个主院灯火通明,族人们或坐或站,有闲散聊天排遣紧张情绪的,也有坐立不安地凝听房中动静的,在主厅的沙发上,两位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者扶杖而坐。 他们的容貌相近,只是一个剃了光头,留着山羊胡,令一个则将胡须留到了胸前,活像位老神仙。此时他们看起来一般的气定神闲,与不断在房门前转悠的青年形成鲜明对比。 “云蒸,冷静一点,怎地这么大了还沉不住气!” 苏敏山眯着眼教训侄孙。 看起来书卷气颇浓的苏云蒸忧心忡忡地坐下来,苦恼道:“叔祖父,你说小隐都,都进去这么久了,怎得还生不出来?” “哼~女人生孩子,大多是如此,你瞎操什么心?!” 房中突然又传出一声女子的凄厉叫声,苏云蒸一个哆嗦又站了起来,“她都疼了好几个小时了,不会有事吧?” 苏玉伦闻言睁开了一直虚眯的双眼,微笑安抚爱孙,“好啦,云蒸,莫说些丧气话,要相信小隐福慧双修,定能母子平安!” “是,是!小隐一定会好好的,爷爷你说得对!” 苏云蒸撸起袖子,重新坐下,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大口茶。 时间就在女人时不时的痛呼声中度过,专注于生产情况的人们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一朵暗红色的巨大云朵从远处压来,此时恰好笼罩在苏家上空。 云极厚,将月光挡了个严严实实,苏家想被罩上了盖子的圆盘,若是关上所有灯,一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在云层的深处,完全密不透光的地方,凶悍的雷光密布,几将这里变成了一片雷海。 淡定端坐的苏玉伦倏忽皱了下眉,总觉得心上有种沉甸甸的不适感。他不知道,这座城市的所有非人生物都在此刻沉默,因为他们本能感受到,天空上有一种来自灵魂的威压正在扩散。 产房内突然传来女子一声高亢,分秒不差的同一时刻,苏家顶上的血云内雷光暴走,将整片云撕了个粉碎,伴随着云层的消散,苏家的族人都听到了,从那紧闭的房门后传出的孩子有力的啼哭声。 人们还来不及欢呼,就又听到来自妇科医生惊恐的尖叫。 苏云蒸脸色大变,再顾不上其他,推开门冲了进去,随之跟进来的其他人都愣住了。 只见接生的老中医缩在角落处浑身颤动地指着红木大床,床上憔悴苍白的女子下身浸在血泊中,右手臂弯处枕着一个浑身是血、皱巴巴的小婴儿,诡异的是,从昏迷女子微张的口中,一股五彩的精华光芒淌出,一直连接到正在嚎啕大哭的新生儿身上。 这一幕惊骇了所有人,有人颤微微的声音从后方泻出:“那……那是,什么物……?!!” 苏玉伦最先反应过来,怒叱一声,右手劈向那道彩光,但是女子的浑身精气早被吸得差不多了,光桥在苏玉伦手下崩溃,而床上的女人已透出浓浓地死气。 他上前掀开孙媳妇的眼皮查看,那眼中已失了聚焦,更有种空洞,苏玉伦瞳孔一缩,脸色十分阴沉,孙媳妇不止是一身精气被吸,她的灵魂更是一开始就被吞噬了。如此凶残的行为…… 他审视的目光落向了一旁仍在哭啼,并且因为没人照顾有些衰弱的婴儿身上,这样看起来,这孩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新生儿,他苏家长房的亲子,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变化? 苏云蒸失魂落魄地看着断气的爱妻,颤抖地伸手抚摸女子白如薄纸的脸,“小、小隐……” 苏敏山白眉倒竖,怒指床上的婴孩,对那还缩在角落的医生骂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对我苏家的孩子做了什么?!” 那医生怕得满脸涕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苏玉伦收回手,直起腰来阻止弟弟,“好啦敏山,不要迁怒外人。来人,带郝医生回去,今日人家在咱们这受惊了,多给些慰问。” 老者拄着拐,微笑地对郝医生柔声道:“郝医生啊,让您遭受这种意外真是不好意思了,请您来的礼金翻倍,还请您切莫将此事说出,家丑不可外扬嘛。” 那郝医生涕泪很溜地点着头,有人上前扶他,便跟着屁滚尿流地逃出去了。 目送着郝医生离开厅堂,一家之主才收回冷漠的目光,“苏家位居偏僻郊外,交通多有不便,送人回去的路上该当多小心才是,免得遇到什么意外。” 立刻有人心领神会地应声退下了。 将顾忌处理妥当,苏玉伦重新看向他的亲曾孙。 “大哥!这种孽障,不容于世!感觉解决了吧,可不能让人知道,我苏家生了个怪物!” 身后顿时迎合声一片,族人们对于这种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怪胎都感到非常恐慌。 苏玉伦沉默了许久,最终望向那附在爱妻身上默默流泪的爱孙,“云蒸,你说,该拿这孩子怎么办?” 苏云蒸闻言一颤,他抬起婆娑泪眼凝视自己再也无法醒过来的爱人,无语哽咽。 半响后,苏云蒸悲伤的声音响起,“把他……送走吧。” 苏玉伦叹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站到哭声渐渐衰弱下去的曾孙身前俯瞰,突然一咬舌尖,朝婴儿身躯喷出一口精血。 身后族人纷纷惊呼。 “大哥你!” 苏敏山瞪着眼,想说话却让苏玉伦挥手组织了。 苏玉伦那双保养良好的手抚上小小的婴儿,快速地勾画着神秘繁杂的符号,他手上不停,一次性画到底,待他收手后,那些血痕亮起金光,想活了一般流转起来,逐渐凝聚成一点,最终覆在孩子的左眼睑上,消失了。 这一夜,苏家的灯火亮了一宿,天将亮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子开车离开苏家,将一个用白色丝巾简陋裹缠的新生儿丢在了一间小孤儿院的门前。 男子一放下孩子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在他的身后,陷入昏睡的孩子被冻得全身发青。 同一天,永无天日的冥城,空旷阴冷的冥王殿上,判官低着头,跪于殿下,向那高高殿台上全身为黑幕掩盖的身影老实禀告自己的办事不利。 “罢了,吞魂狡猾,遁入人胎转世,又被未知的方式隐藏了气息,只要那身体阳寿未尽,我们就动不了他。你自行下去领罚吧,一旦吞魂现世,立刻派人缉拿,将功补过。” 难辨男女的嗓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一时让人难以确定这声音的来源。 二十七年后,一座沿海小城的警察局里,一场丧事正在进行。 冰冷的黑白照片上,精致青年眉眼含笑,便化作一汪清泉,如拂三月旭人春风,只是那微微勾起的薄唇,立时又显露出邪气了。 现在,看着这又爱又恨的熟悉笑容,多少往日的硬汉都忍不住眼眶通红。 陆小刀站在供奉桌旁,死死咬着牙,肉呼呼的脸颊上湿淋淋的。 脑中不断闪过初看到苏浅醍尸身时的模样,那个总是谈笑风生、漫不经心的青年,明明比许多人年轻,眼底却像是已沉淀了千百年的光阴,让人禁不住地想要依靠、信赖,不过几日不见,却变成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全身都是伤口,往日迷人的容颜也全毁了。 他们接收到的消息是说,外出度假的苏浅醍意外掌握到关于今日一件轰动多地的失踪案的信息,于是深入调查,最终探清了歹徒的基地,只是虽然救出了那些被绑架的人,但是苏浅醍也在这过程中遇害,最终与歹徒在深山里同归于尽。 身边突然站了一个人,陆小刀模糊着泪眼看去,是篱术。 篱术深色哀伤,猫眼中同样泪光闪烁,小巧的鼻子通红,眼角还有泪痕,显然是来之前已经哭过一回了。他本就跟苏浅醍关系不错,苏浅醍会死也主要是为了救他,这几天对于一向没心没肺的小狸猫来说,同样十分难熬。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钱素、胡途和莫镶。钱素扶着胡途,到苏浅醍的灵位前行礼。一身全黑正装的莫镶对陆小刀道:“请节哀。” 陆小刀虽然除了篱术其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苏浅醍一向人情清浅,参加葬礼的全是局里的同事,现在能看到其他人来,心中充满了感激。 “听说哥他……生前,是和你们在一块儿?” “不错,原本是想大家一起放松一下的,却没想到,最后会演变成这样,我们也很心痛。” 陆小刀红着眼点点头,目光投向苏浅醍的遗照,“哥他知道你们念着他,也会开心的。” 篱术又是愧疚又是悔恨,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商先生他……人呢?” 一提到商略,篱术的表情更是古怪,似乎马上就要失控泪奔,“叔,叔他……” 商略他,疯了。 ☆、吞魂 商略他疯了,这是所有认识他的人共同的想法,这个桀骜不羁、自大狂妄的妖族怪胎,终于做出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冲到冥界去抢人,准确的说,是抢魂,一具罪大恶极、血债累累的凶魂。 吞魂,魂中恶者,以同类为食,壮大己身。 也就是说,别的鬼魂,只能通过危害人类来吸收力量,可是吞魂,却是靠着吞噬鬼魂来强大自己。我们知道,恶鬼的力量多来自所害之人的怨念,那么吞魂,就是这种怨念的集合累计,他们的能力增长得非常迅速,又生性凶残,一向是冥府不容之物。幸而吞魂的形成极为难得,千年难遇,不然冥界早就大乱,恐怕冥府都制不住他们。 而苏浅醍,就是这样一个恶鬼中的恶鬼。 当年他从冥府中逃出,被冥府追杀了百年,就在他虚弱得快要不敌的时候,正遇到苏家长孙媳妇生产,于是逃入胎中,吞了那婴孩的魂魄,抢了他的身体出世。 只是魂体受损太严重,一出生的时候对于自身吞魂的意识处于半迷失,基本就是个正常的新生儿,唯一不同的是魂魄为了修复而下意识地将生产这具身体的母体当做养分吸收这个举动暴露了他的本性,最终被不明真相的苏玉伦封印,扔出了苏家。 其实苏玉伦的举动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是帮了苏浅醍,这位苏家家主少年成名,也算是苏家的一代奇才,他以精血作引下的封印不止是将苏浅醍真魂的所有能力、意识封住,也隐藏了他的气息,让苏浅醍逃过冥府的追踪不说,还平平安安地活了二十几年。 不过说到底也是亏了苏云蒸的一时不忍,不然恐怕苏浅醍当时就会比苏家杀死,重新落入冥府的手中。 苏浅醍的真实身份,商略没有猜到,胡途也没有,他们都当苏浅醍是天生变异,类似于商略这样的体质,没想到那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千年老鬼,手上的血债更是比商略这个足不出户的宅妖多多了。 所以当胡途知道这一切真相,和商略打入冥府一事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一声造化弄人,苏浅醍不算个正直的人,虽然当着警察,凶名却是都传到黑道去了,下手又黑还不留痕迹,他第一次见苏浅醍就为那左眸的封印下隐隐透出的狠戾心惊。 直到商略等人打算出发去救篱术之前,胡途以神通感应到苏浅醍将有一大劫,找到商略劝他离开苏浅醍,毫无疑问当时就被商略拒绝了。 现在苏浅醍果然没能逃过那一劫,商略却并没有放弃,在知道苏浅醍的真身之后还执意要找回苏浅醍,胡途对于这件事无法评断。 没能拦住商略的篱术曾来问胡途这件事的结果,但是看起来比以前还要苍老的老头子只能坐在夕阳里,像用生命最后的声音告诉篱术,自己看不见,那两位的未来现在在哪儿,谁也不知道了,他们的路,将全在他们自己的脚下,往哪儿去,遇到什么,再没人能影响他们。 钱素以为胡途是想要安慰篱术,但事实上,从苏浅醍身死,魂魄被带回冥界开始,胡途的未来簿上就再写不下这个人的名字了,也许是苏浅醍魂飞魄散定了,也可能,是这个灵魂将会变成如商略那样,因为灵魂境界高出他太多,而无法预测的存在。 本来,他要断苏浅醍的未来就十分艰难,对于苏浅醍的劫,他只能感应而无法准确说出。现在,这种感应彻底失去了,其他人可能会觉得一定是因为第一个原因,胡途却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被冥府通缉的苏浅醍遇到商略,说不定真的是遇到了自己的奇迹。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意孤行来到冥界的商略,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释放出自己的势,立刻引起了亡灵们的骚乱,对于吃百无禁忌的商略对于这些魂体来说就相当于天敌。商略这是在开门见山地告诉冥府,我商略来了,而且一定要将我的人带回去。 立刻就有引魂使从冥城中飞出,质问他:“商略,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打算与我冥界为敌吗?” 商略闻言大笑,直笑得那些鬼差心魂不定。 “哼!商略不爱多事,但是抢了我的人,纵是与三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鬼差们纷纷大变脸色,商略却已带着惊天焰火横扫而至。 判官堂上,今日值班的判官壮硕的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又青又白,惊怒交加,“这商略,早就听说无法无天,为妖界不容,居然如此好胆!” 身旁的辅佐官难掩焦急道:“大人,商略已经打到衙前了,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我冥府这么多鬼吏,居然还奈何不了他一个?!” “大人,商略本就天赋异禀,在妖界都难逢敌手,此次又是来得突然,有一半鬼吏都还在人界来不及召回,剩下的纵然倾巢而出,也拦不住他多久啊。” “没用的东西!让人这番欺上门,我冥界的脸面都丢光了!” 堂外厮杀咆哮的声音愈发近了,判官大人险些坐不住,脑门上泌出冷汗。 冥府官职不凭武力区分,全看功德,所以判官虽说冥王之下、万鬼之上,却可能还打不过他的手下,此时被商略气势汹汹的逼来,心下难免慌张。 “他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属下也不清楚,只听商略喊,说冥府抢了他的人!” 放屁!就这种三界凶器,还有人能从他手下抢人?! “你去外面问问,问他到底要谁,大不了还给他就是!” “是是是。” 辅佐官哭丧着脸,马不停蹄地去了。 商略正在酣战,忽闻一人高呼“商大人且慢动手!” 周遭鼻青脸肿的鬼差们潮水般退下,露出一个干瘦的小个子。 “你是何人?” 商略高高立于空中,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压得辅佐官抖抖索索,谄笑地讨好道;“商大人何必如此暴躁,您有何所需但说便是,莫要伤了和气嘛!”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1节 “若非你们抢了我的人,我也不愿大动干戈,商略可不是蛮不讲理的邪妖。” 跑到人家家门前二话不说就砸场子踢馆的人还有脸说自己讲道理,辅佐官心底苦笑不得,只觉得商略比邪妖还邪、比凶魂还凶,偏还有张无敌的脸皮,当真不能招惹。面上却不露丝毫心思,点头哈腰地恭维道:“那是那是!商大人的品德,在下是放心的。只是您要的究竟是谁,说出来,大家一切好商量。” “他叫苏浅醍。” “苏浅醍……?”辅佐官困惑地思索,他怎么不记得最近有收这么个人。 商略又淡淡地添上一句,“听说你们这,管他叫另一个名字——吞魂。” !!!!! 辅佐官顿时一脸被雷劈过的惨不忍睹,“吞吞吞吞魂……?!!商大人指的,可是近日刚被冥府收监的那头……咳咳那位追捕百年的吞魂?” 难怪他对苏浅醍的名字没印象,这名字根本就不上生死簿,那是罪孽太深,永世不得轮回的罪魂。 “正是。” 辅佐官快哭出来了,要换一个鬼魂,大不了还给商略息事宁人,可是那吞魂,可是千年前就传出凶名,冥王指明要抓的,这谁敢做主放了呀? 商略却当看不到辅佐官苦涩的表情,“你不是说商量吗?好啊,商量吧,你们是打算现在就让我把他带走,还是打算回头给我送上门?” 还送货上门您当买家具啊!再说了怎么商量都是一个结果我语文老师当初不是这样教的啊! 饶是辅佐官活了这么多年,也为商略的无耻震惊了。 “这……这……” “商大人。” 判官突然走出,朝商略做了个揖,“冥王大人有请。” 商略目光深沉,他这样闹,无非就是为了把冥王逼出来,他当然知道苏浅醍的事这些当差的做不了主,而冥王那个老不死的又太狡猾,不把事情闹大,冥王绝对不会出面。 空空荡荡的冥王殿千万年的时光中都是一般的阴冷寂静,让人站在这里,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孤独的感觉,而高台上谁也接近不了的王者,已经对着这一模一样的景色,过了无数年岁。 冥王就是冥界的定海神针,整个冥界靠他维持,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听那儿偶尔出现的声音,也无法从雌雄莫辨的嗓音中想象出本人的模样。 这样一位王者,谁都探不到他的底,摸不透他的心思。 商略走进这冰冷的大殿中,虽然抱着生死未卜的打算,可是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没有畏惧,不会让步。 “冥王。” “你说,你要把吞魂带回去。” 空洞且冷漠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是。” “为什么。” “苏浅醍与我,是恋人。”妖生第一次,从商略口中说出这个词,让他自己感到陌生,又有种想要微笑的悸动。 “就我所知,你们从没有坦言过这种关系,也许是你的一厢情愿。” “就算是我自作多情,我也要把他抓到身边,日日看着他,直到他也这么承认了为止。况且我知道,他不会的。” 对于苏浅醍的信任,就像他一向对自己的信任一样。 冥王没有再说话。 沉默了许久许久,就连商略都有些沉不住气的时候,判官从殿外走进来,“商大人,随本官来吧。” 商略却不看他,直直盯着遥远的高处,一片阴影的地方。 “你不答应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冥王仍然没有回应,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判官叹了一口气,“商大人,王让我带你去见你想见的人。” 商略跟着他走了。 过了须臾,当初负责抓商略的判官走到高台下,“王,下官不懂。” 费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时间,不就是为了抓回这作恶多端的吞魂吗?为什么商略一来,冥王就松口了? 他不信冥王真的怕了商略。 “你有去见过那吞魂吗。”冥王反问。 “还未。” “吞魂为魂中凶极之物,没有人性,只有吞噬的本能,放任他在外,一定会酿下大罪。可是,这次那魂被抓回来,却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冥王却没有直接解释自己的话,“冥府这么多年来抓捕吞魂,目的不在于杀戮,而是为了感化。” 如果可以化去吞魂一味嗜杀的凶性,当然就不用执着于消灭了。 万物不论本性多么凶残,只要心中有了牵挂,有了爱,就不再是罪无可赦。 ☆、告白 冥府以功德行赏罚,罪孽越深,灵魂将要受到的惩罚也就越厉,像苏浅醍这个级别的,商略估摸着怎么着也得刀山油锅、千疮百孔吧,所以当他看到被关在监狱里,除了样子有些落魄但绝对是完好无损的苏浅醍时,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商野兽有些接受不能。 苏浅醍一开始抱着膝坐在墙角里,看见商略时还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嘿,帮忙问问狱卒,能不能给杯开水,那茶太冻牙了。” 商略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吃剩下的餐盘和一个茶壶……有吃有喝,住的还是独间,商略觉得自己的牙比较疼。 “你来探我的监啊?”苏浅醍依旧嬉皮笑脸,好像没注意到商略的不淡定。 “他们没打你?没把你割了舌头拿去炸?没在你身上种长刺的藤?没把你泡在烧人的血池里?” 苏警官囧囧有神,“为什么听起来你那么期待我被虐待?” “因为我现在发现,古人诚欺我!” 不管怎么说,苏浅醍看起来活蹦乱跳,也没少什么零件,商略心中还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找了冥王,让他放了你。” 苏浅醍笑笑,“哦,结果呢?”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让人觉得他完全不期待结局。 商略不满,“你就这个反应?” 眨了眨眼,苏浅醍爬起来鞠了个躬,“谢商大人大恩大德,小的若是还有离开之日,一定对您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一点亏都不肯吃还有点洁癖的苏警官若是掐着他的脖子逼他把自己救出去还说得过去,现在这副样子……商略叹了一口气,“那些都不是你做的,你不用这样。” “你才是,用不着安慰我,我们都明白的,我是苏浅醍,更是吞魂。”苏浅醍不再笑了,又坐回他的角落。 从他几乎本能地将煮鬼王压在地上的时候,苏浅醍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作为吞魂的记忆因为没有人性所以十分凌乱,但是他也大概能够整理出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苏浅醍根本就不指望自己还有离开冥府的机会了。 当初,吞魂就是受尽了冥府的酷刑逃跑的,现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冥王的旨意迟迟不下,但是苏浅醍知道,冥府的法度不会放过自己的。 “小醍。” 商略的声音低沉,与他深邃的眼眸一样带着奇异的魔力,苏浅醍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听到他面对面地这样叫自己,不禁愣了一下。 “冥王问我,为什么要救你。是啊,我为什么非要把你捞出来?我商略活了这么多年,身边来来往往从来也没定的人,我就觉着,自己这样一个人挺好,没人管我,我也不用去在乎别人,而且真的打算就这样过下去了。可是现在,我砸了判官堂,伤了一大堆鬼吏,就为了把一只罪孽深重的凶魂救出来,为什么?冥王这样问我的时候,我对他说,我和那只魂,是恋人关系。冥王说我是一厢情愿,我告诉他,就算这样我也要把这天下独一份的恶鬼拉回来,我商略,就要他!” 商略的表情很平静,幽幽地望着苏浅醍的眼,没有那种懒惫的敷衍,也没有傲慢无礼,只有深深的认真,一种从骨子里平静出来的认真。 下一份决心,付一份真诚,也可以不是那么轰轰烈烈的事情,这就是他的心意,今天他把这些说出来,因为这是他自己最真实的想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去一次的野兽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商略就是这么决定,都用不着你的配合,因为商略要的人,他自然会自己伸手去抢,抢到了就牢牢地锁在身边,这就是商略,没有那些称霸天下的宏图大志,却有着唯我独尊的霸气。 苏浅醍紧紧抿着唇,张大了眼,面对商略说不出话来。 “所以,你用不着说这些宽慰我,假装和我没关系的话,苏浅醍,你只要做好永远和我在一起的觉悟就行。” 商略自顾自下了结论。 低着头的苏浅醍沉默了许久之后,悠悠笑起来。 “啰啰嗦嗦的,尽说些自言自语的话,还真是你的风格。” 这就是商略式的告白了,亦可能是他的极限,他们本来就都不是善于表达自我情感的性格。 商略看着那人黑乎乎的头顶,嘴角亦有笑意。 这辈子只此一次的表白,一点都不烂漫,环境也不怎么美好,但是的确适合这血雨腥风里过的两人。 突然,有一个人走了过来,对商略行礼,“商大人。” 商略和苏浅醍都不知道这就是追了苏浅醍几百年的那位判官,商略还算客气地颔首示意。 “本官是来传达冥王的指令的。” “冥王怎么说?”商略正色。 判官微笑道:“王说,只要商大人和吞魂随本官去见一个人,您就可以带走他了。” “见谁?” “您见了便知。” 商略与苏浅醍随那名判官离了冥府,门口的鬼差本想上来给苏浅醍戴脚链手铐,被判官拦下,看了眼商略道:“有商大人在,这些摆设就别拿上来了。” 商略不置可否地笑笑。 就这样一路出了冥城。过奈何桥时,苏浅醍好奇地伸出头打量桥下的忘川河,河水清澈见底,他却能听见里面不断传来人哀嚎的哭声。 舀汤的女子并不如传说中那样苍老,挽着发髻,看起来就是个三四十岁的寻常妇女,看见他们,便微笑地过来打招呼。 “这便是商大人吧?” 判官看起来和孟婆十分熟络的样子,“是啊,婆婆天天呆在这,消息倒挺灵通。” “想不知道都难啊,光是今日闹出的动静,怕是都已经传到妖界了。商大人好魄力!” 孟婆又看向苏浅醍,这一眼望去,满满都是惊叹,“想不到,想不到,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吞魂,还是魂力深厚至此的,真是难得!” “您还见过其他吞魂吗?”苏浅醍问道。 “见过!有一个还是从我这臭水沟里跑出来的呢,但是他们的力量,都及不上你!”孟婆笑起来的样子颇为豪爽,虽然容颜不老,对着他们时却有股看待晚辈的慈爱,她这样一说话, 顿时让人觉出沧桑的意味,也意识到,这位可是冥府建立时就一直在这桥头的了,论辈分,冥府中还真没几个比她资历老的。 “他们哭什么?”苏浅醍又看向桥底。 “人总是要到死了以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什么该做的没做,你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东西,那是因为,这忘川河的水,就是人死时悔恨的泪水汇成的。我在这的岁月自己都数不清了,可这不停流淌的河水从来没有减少过,可见,不管过了多久,不管到了什么时代,人类对于认清自己,也没个长进。” 苏浅醍点点头。 判官着急上路,自作主张同孟婆道了别,一妖二鬼接着走了。 孟婆含笑目送他们,吞魂无人性,更不会与冥府的人心平气和地交流,她这是第一次和吞魂交谈,但是她一点也不排斥苏浅醍,看到苏浅醍和商略并肩而去的背影,她的眼中反而充满了慈祥。 判官带着他们似乎没走多久,但是不经意间就发现自己已经离冥城很远了,冥城外露骨的荒凉,无边黑幕映衬这光秃秃的黑沙土与焦黑的树,苏浅醍觉得放眼望去都是一样的景色,也不知那判官是怎么辨别道路的。 又走了许久,一座独立的小院子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与周遭风景相比,这普通的农家小院简直就让人眼前一亮。院里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还有葡萄架上墨绿的藤蔓,一方石桌,一把竹摇椅,彰显出一种与冥界格格不入的悠闲恬适。 判官领着他们到了小院的木门前,对那摇摇欲坠的小木门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回应,判官又敲了三下,一模一样的频率与力道,多敲一下都不敢。 这一次,从院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柔柔的声音,他们注意到,声音来自密集的植物丛里。 “是谁呀?” “熊姑娘,冥王着下官送两个人来见你。” 那丛丛被培养得极好的草样植物窸窸窣窣地一番摇晃,一位穿青色古装的年轻女子走了出来。那女子浓眉凤目,鼻梁高挺,较一般女子身形高挑健壮,衣摆衣袖随性卷起,颇有种不让须眉的英挺风情。 她的手上沾满泥土,看到他们也不羞怯,大方一笑,挥手招呼道:“自便进来坐吧,待我收拾一下。” 边说着去院中一个带水眼的蓄水池子里洗起手来。 判官这才开了门,带他们坐到石桌旁的竹椅上,自己却只站在一旁候着。 熊姑娘回来后,大咧咧往摇椅上一躺,顺手捧了桌上的茶碗,眯着眼打量他们,准确的说,是在看苏浅醍。 判官一作揖,“人带到,下官这便告辞。” “行了,你回吧。” 留下两个难得老实不吭声的家伙,苏浅醍是这被放走的事还没板上钉钉,不敢造次,商略则是心底自有考量,他听到判官称这女子熊姑娘,加上一些传闻,隐约猜到了这女子的身份。 如果真的是那位,那么就是为了苏浅醍,他也得对着女子客气些。 ☆、回归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妭。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妭,雨止,遂杀蚩尤。妭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山海经》 熊姑娘盯着苏浅醍,口中啧啧做声,“冥王端的打得好主意,自己解决不了,拿我开刀。” 商略稍微探了点身子,“姑娘令尊可为轩辕?” “咦?刚才没注意,你这小猫身上也有些意思。” 第一次让人这样叫,商略脸一黑,苏浅醍则是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熊姑娘这才回答商略:“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大概也知道冥王让你们来的原因了。” “姑娘若肯帮忙自是感激不尽。” 熊姑娘将茶碗端到唇边,嘴角噙着笑,不语。 一直摸不着头脑的苏浅醍有些惊奇,商略难得对一个人这么客气,不仅是因为这女子显然来头很大,他直觉知道这其中还是为了自己。 熊姑娘似乎察觉他的疑惑,主动解惑道:“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现在还记得我的,也没几个了,他们大概都以为我早死了。这里的人叫我熊姑娘,可很多人称我的父亲作轩辕氏。” 轩辕氏。 苏浅醍吃了一惊,眼前这个看起来英气十足的年轻女子的父亲居然是黄帝。 随后,苏浅醍知道了,熊姑娘是黄帝的女儿妭,这个身份还有一种名字,叫旱魃,是一种可以引起旱灾的怪物,《诗·大雅·云汉》中言“旱魃为虐,如惔如焚”,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于是,黄帝令女妭助战,女妭阻止了大雨,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但女妭却因感染了人间的污秽浊气,从此留在了人界。再后来,时光荏苒,时过境迁,妭不知怎地定居冥界,除了冥王,极少有人知道这位作风豪爽的女子便是当年声名显赫的轩辕氏公主。 对于旱魃,苏浅醍也隐约听说过一些民间传闻,这是种近乎于魔的鬼物,有实型,类似于僵尸,只是比僵尸的级别高了许多档次。现在看到熊姑娘,显然旱魃比他了解得神秘与强大得多。 熊姑娘笑意盈盈,伸出一指隔空勾画着苏浅醍的眉眼,“吞魂之身,人类之魂……当真难得,倒也算符合条件了,若能成魃,彻底抑住凶性,也算得上天地奇物。” “什么?” 苏浅醍一愣,便被熊姑娘一巴掌拍在肩上,险些吐血。“小子,算你走运!姑奶奶好久没见生人了,帮你一次,以后记得孝敬!” 商略在一旁问:“可需准备什么?” “唉没那么麻烦!” 苏浅醍还捂着胸口在心底骂娘,就又让熊姑娘捏着鼻子,将一直端着的茶碗挤到他牙间灌了下去,一股酸苦味顿时充斥苏浅醍的口腔。 “尼玛……这什么呀!” 苏浅醍难受得脸都皱到一块儿,声音也哑了。 商略似乎不经意间动了动鼻子,居然也克制不住地捂住了鼻尖,立时被苏浅醍扫了一眼——不仗义的野兽。 熊姑娘好似恶作剧得逞一般奸笑,“别不知好歹!姑奶奶的宝血,你当那么好放的?别人求我都不给呢!” 原来这正是熊姑娘身上的血液,难怪她之前说冥王拿她开刀,原来所言非虚。 到了这一步,苏浅醍哪儿还会不明白他们的意思。吞魂虽说发生了变化,但是毕竟骨子里那种嗜血的欲望还在,别看苏浅醍现在很正常的样子,但是不加以控制,上次发生在煮鬼王身上的事还会频繁出现的。冥王虽说不打算杀他,但显然也不准备让一个随时可能失控作恶的恶鬼在外面乱窜,所以拜托熊姑娘将苏浅醍变成旱魃,即拥有了实体,也能让他彻底掌控自己的力量,理智使用它们。 嘴里那股怪味始终散不去,苏浅醍忍着恶心感开口:“这就成了?” 熊姑娘一瞪杏眼,“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你就给我在这呆着吧。” 没想到一听这话,商略不干了,皱着眉质疑:“他要留这?呆多久?干什么?” 他这巴巴地跑到冥界来,不就想带回个那啥啥嘛,这人倒是救出来了,又不能跟自己走这算什么呀。 大概猜到两个人的关系,熊姑娘笑得意味深长,故意拉长了声调道:“这个嘛~得看姑奶奶心情了。我告诉你们,把吞魂转变成旱魃,我也是第一次做,说简单吧,这其中还有什么凶险,那可就听天由命啦!” 两个人都不是被人威胁还能忍的性格,可是这一次基本上是关系了苏浅醍的前途,两人只好忍气吞声,“那你想怎样?” “嘿嘿,先住下再说吧。要把你变成旱魃,还需要一些措施,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以后每天你都要喝一碗我的血,其余的,尽皆交给姑奶奶便是!” 一听到每天都要喝一次刚才那玩意儿,苏浅醍就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齐唱《黄河大合唱》,他谄笑着讨好道:“这每天喝一碗,您受得住吗?伤了您的身子可不好,要不,还是免了?咱慢点来也行!” 熊姑娘却一针见血地点破了他的小心思:“少来!姑奶奶的血放身子里也没用,刚好找个机会排出去换换血,用不着你给我费心!” 女妭毕竟非人,旱魃本就近似僵尸,所以对血液的需求不及其他生物。苏浅醍一想到自己每天都要喝人家的废血,就嘴里发苦,熊姑娘活了这么多年,这血也不知道搁身体里多久没放了,不止是废血,还是陈年老血……呕! 就这样,商略与苏浅醍开始了暂住在熊姑娘家的日子。他二人觉得这女妭虽然是个挺奸诈的老妖怪,但是多处几日也就知道她是无聊了,留他们下来也没为难过两人,每天就是逼他们帮着一起拾掇院子里那些花花草草。 苏浅醍不认得,可商略是知道一些的,那院子里随意栽种,看起来普通的植物,其实都是些少见的仙葩奇草,有些能救命,有些则凶残堪比野兽,熊姑娘一人全都拥有不说,还丝毫不当回事地随性种到了一块儿,商略可不认为这是熊姑娘没常识,那么只能说明这个豪迈的女子比她表现得还要可怕。 除此之外,就是熊姑娘押着苏浅醍喝完血之后两人躲到屋子里不知道干些什么,若不是相信苏浅醍,商略好几次都想把屋子掀了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为什么非要避开他。 虽然苏浅醍安抚了好几次,但是寂寞得太久心眼又坏的熊姑娘总是故意挑拨,将话讲得十分暧昧,气得商略大骂要将她院子里的破草烧光。 八十一天之后,商略和苏浅醍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当然,这时的苏浅醍较于商略刚来冥界时已是脱胎换骨,虽然商略这个妖兽可以触到灵体,可是那样的触感和实体还是不一样的,这一次,商略牵着苏浅醍的手,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自己掌中的人,那冰冷的体温,还有丝绸般细腻光滑的皮肤,难以言喻的欣喜填满了胸口。 虽然苏浅醍已不再是人,而且像死尸一样永远也捂不热,可是商略反而觉得这样更好,反正只会越来越强大的他不死,苏浅醍也得不老不死才能陪着他,反正他的体温本来就比苏浅醍高,现在也没多少差。 人冥两界的交界处,一鬼一妖驻足,人界的阳光触手可得,虽然胸膛里再没有跳动的心脏,苏浅醍却忍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离开人类的生活不过半年,他却觉得这段时光异常漫长,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到过去的苏浅醍了,而在这短短几个月里他所经历的种种心路历程,让苏浅醍有一种轮回了半个世纪的错觉。 绝望与希望的界线如此模糊,他曾一只脚都迈在放弃的那一岸,可是身边这个瘫着脸自以为是的猫科动物却硬是扯住了他另一边,将他拉了回来。 终于,那些他以为自己再也接触不到的东西,光明,清新的空气,生命柔软的笑容,都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苏浅醍看向身边高大的天然卷男人,笑容温和真实得一点也不像那个苏警官。 商略仍然面无表情,但是回望苏浅醍的目光,炽热得像是点燃了两朵青焰在他的眸中。 突然退后了两步,商略突兀地化作兽形,黑纹白虎潇洒的毛发舒展在风中。 苏浅醍曾见过两次商略的原体,第一次,商略高高昂着头炫耀自己的伟岸英姿;第二次,浴血野兽杀气滔天,面目狰狞。 可是这一次,那优雅与高贵集于一身的巨虎步履沉稳地立于苏浅醍面前,慢慢地,低下了他尊贵的头颅,伏低了身子,邀请苏浅醍坐上他的脊背,这除苏浅醍以外再没人碰过的脊背,从此也将只属于他一个人。 他们还不知道回去的生活该如何自处,苏浅醍在人界的身份已经消亡,一切都要重新开始。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再去哪里,再遇到什么,只要知道,身边一直都会有这个人,就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凶宅(1) “不要你们管我!” 房门被重重地甩上,画着浓重烟熏妆的年轻女子怒气冲冲地坐在床上,将父母恨铁不成钢的脸色与唠叨的话语一齐锁在了门外。 这是个挺富裕的家庭,从小宠溺长大的女儿有着多数独生子女的通病,并且更加变本加厉。 不爱读书,奢侈,虚荣,自私,自以为是,傲慢小心眼,不尊敬长辈,总追求一些不现实的新鲜刺激而刚愎自用。两代或是三代人一起犯下的错,往往会在终有一天,印证到孩子一个人身上,只是这一家人现在还想不到,他们甚至等不到那一天了。 午夜,卸了妆的女儿一个人在厨房翻冰箱,她戴着巨大的耳机,嘴里叼着女士香烟,光着脚,一手提着一瓶冰啤酒,另一边用胳膊揣着几盒零食,含糊不清地哼着歌,一边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 经过空旷的客厅时,墙的正中间挂的老钟突然发出几声沉重的闷响,穿过耳机中嘈杂的音乐直达女儿的耳膜,刺得她大脑一疼,女儿一把摘下耳机,狐疑地盯着老挂钟看了片刻,那只是到了十二点的报时音,大概是因为年久失修而变了调。 她嫌弃地一撇嘴:“什么破东西!” 再看这毫无人气的客厅,大则大矣,却毫无人气,家具泛着冰冷的金属光芒,月光在窗口不知是受玻璃的影响还是什么,投在地上的影子扭曲得有些狰狞,不知是哪里的窗户没关紧,一阵阴测测的凉风刮过女儿的后脑勺,在酷夏里冻得女儿打了个哆嗦。 前不久她嫌原来的房子旧了,逼爸妈重新买的这套独栋带院的小别墅,地段又好,屋子又大,充满现代化的设计质感,比原来的房子时尚多了,她是很满意的。可是现在看,这房子总让人觉得异常的空,女儿倒没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上想,她是不信这些的,只觉得新房子缺点人气正常。 女儿又心不在焉地准备上楼回房,这种爸妈早就熟睡的时间,对于她来说才是一天的黄金时间,本来平时这个时候她都还在外面与朋友们狂欢,只是今天刚被父母训过,出门的兴致全无,只是不上网到天亮她也是不打算睡的。 沿着旋转楼梯向上,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脚踝一凉,好像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脖子,女儿措不及防,险些扑倒,吓得惊叫了一声,惶然低头看去,暗淡的光线中她只能看到脚上并没有什么东西缠住,女儿皱着眉,还道是自己的错觉,骂骂咧咧地起身走开了。 二楼三间卧房,第一间是客室,女儿的房间要从廊道拐过弯,父母的主卧则在走廊的尽头,她路过客房时,挂在廊壁上的掐丝铜边圆镜上印出女儿的影子,可是漫不经心的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那条影子并没有随着她的远去而闪过,反而像被定在了镜子里。 镜子中,年轻的女孩儿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中间,望着前方镜子外女儿远去的方向,缓缓举起手中的啤酒瓶,突然敲向墙壁,然后紧紧攥着那冒着尖锐的玻璃瓶,她看向镜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正走到拐弯处的女儿恍惚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 午后的售楼部中,几个售楼小姐百无聊赖地聚在柜台后聊天。 “诶诶,听说了吗,那栋房子又出事啦!”小姐a激动地说。 “还是上回那栋吗?”小姐bcd纷纷吃了一惊,但奇怪的是她们一下子就想到了是哪一栋房子,显然“那栋房子”出事不是第一次了。 “对啊,上次来买房的人我还看到了,是一家三口。结果这买回去还没半个月吧,听说女儿在半夜用敲碎的啤酒瓶杀了自己爸妈,然后又从平台跳楼自杀啦!” “呀!好恐怖哦,你们说,这栋房子卖了这么多回了,住户不是自杀就是遭遇意外,没一个好下场,是不是那房子不干净啊?”b苦着脸道。 c小声尖叫,一手嗔怒地拍b道:“别说啦,好可怕!” d也咽咽口水,神秘兮兮道:“真有可能,我听说当初第一户那个人是被人害死的,特别惨,说不定就是他怨念太深,所以留在那房子里面害人!就跟咒怨一样啊!” “不是吧!”a惨叫一声,“咒怨不是凡进过那房子的人都要死吗?上次房子可是我卖的,那我不是完蛋啦!” “不要瞎说啦!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c连声斥她。 b唉声叹气道:“死了这么多人,事情都传出去了,虽说这房子的价一降再降,恐怕也再没人敢买了。倒是挺可惜的,这么好的房子,就这么废了。” d调侃她:“这么舍不得你买呀!反正经理也正伤脑筋呢,你跟他说一下,再给你个员工价!” “你得了吧!别说员工价我也买不起,人家还想多活两年呢!住这种地方不是脑残嘛!” “几位小姐。” 哎妈呀! 突然出现的悦耳男声吓了工作时间偷懒的几人一大跳,回头却看到一个清俊男人正冲着她们微笑,眉目淡雅,笑容温润如玉,气质更是少见的出尘,顿时羞红了脸。 “咳,这位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售楼小姐a掐着自己最娇羞的声音,笑颜如花地对男子说道。 “我想看看房子,如果能请到你为我带路,那将比遇到合适的房子,更让在下愉快。” 男子笑容邪魅,轻佻的话信口拈来,立时逗得那几位姑娘在心底尖叫,小姐a更是小鹿乱撞,犹如被蛊惑了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一向能说会道的嘴都不利索了,“呃……我,我当当然很乐意!那你想,呃,您有什么看好的房型吗?” “有哦!”男子纤长的手指一点,指着广告册上的一栋独栋别墅道:“我想买这栋。” 噗……! 看清他指的房子,a顿时不淡定了:“您您您怎么想买这栋呢?这栋不好呃不是,我是说,我们还有很多其他好的房子,要不我再带您去看看吧!” “可是这栋在打折呀。” “打折……我们这也有正在做优惠活动的其他户型,或者您要真的喜欢别墅式,我也可以为您尽量争取折扣!”实在是不忍心见大帅哥入虎穴的a急得一个劲儿劝他。 那白玉一般泛着温润光泽的手指却摆了摆,“不必那么麻烦,就要这栋哦!” “先生,这房子真的不合适!我跟您说,它……” “小林!” 差点就要说出真相的售楼小姐突然让一个中年男子拦住了。 “经理……” a惶恐住了口,其他bcd小姐也连忙散开去假装忙碌。 经理瞪了眼a,转眼对那男子客气地笑道:“这位先生买房啊?哦,看中这套了!先生您真是太有眼光了,这是我们这套户型中的代表作,不论是位置、占地、房屋设计,都是最好的!刚好我公司最近在做活动,您趁现在入手再划算不过了!” “我还想到实地考察一下。”男子眯着单凤眼笑道。 “哦,应该的,应该的,小林啊,还不快带这位先生去看看房子?”经理回头看似吩咐小林,其实暗暗用眼神威胁她不许乱说话。 “啊……”一听自己又要进那栋房子,小林就哭丧了脸,无奈地点了点头。 小林领着重回人间的苏浅醍到了售楼部门口,“啊,请稍等一下,我还有位朋友。” 苏浅醍跟小林打了声招呼,就走到休息区,俯下身对一个背对他们坐在沙发上的人耳语了几句,小林就看到那人站起身,是一位个子很高的男人,浓密的黑发带了点自然卷,一身黑t勾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好身材,男人转过身来,立体的五官勾画着野性的异域风情,那深邃的眼却又将冷冽完美地同慵懒融合在了一起。 小林再一次被惊艳到,这样极品的男人二十多年没见过一个,今天居然一下子遇到俩。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苏浅醍双手插在裤兜里,笑容又一改之前的邪气,透出一股邻家男孩清爽的气息,“好啦,我们走吧!” “啊,哦!好,好!” 苏浅醍曾经困惑过商略这样一个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就算没有吃饭、医药、出行的开销,那他住宿、穿衣,还有买牛奶的钱都是哪儿来的呢? 直到有一天,刚刚回到人界没多久,并且已经确立和商略关系的苏浅醍寻思着要让商略换个地方住,那垃圾堆一样的储藏间苏警官才不能忍。 一开始,苏浅醍只是打算再租一间大一点的房子,毕竟他自己的那间公寓也住不下两个人。于是他就跟商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有没什么想法?” “都行啊。” “我打算到新开发的那片地方租间公寓,那边刚刚建设,设施都很完善,房子又不贵。” “喜欢直接买吧,租多麻烦。”抱着枕头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的商略就像一只大猫。 苏浅醍被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气笑了,踢上对方悬在沙发边缘的脚,“你当买你这小破屋呢!买栋房子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苏警官虽说生活中没有多余的开销,这么多年也有了些积蓄,但毕竟就是个普通的公务员,租房还能撑一段时间,直接买就太不现实了。 商略看起来对金钱一点概念都没有,听到苏浅醍这么说,还露出了和当初听到“保质期”时一样茫然的表情。 没了工作,还养着一头大型野兽,时时刻刻都在想着精打细算的苏警官气结,“你活到现在用的钱不会都是从被你杀的那些妖怪那儿抢来的吧?” 听到钱,商略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跳起来冲到卧室里一通乱翻,最终从某个落灰的角落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苏浅醍。 “密码是六个一。” 苏浅醍惊奇地拿过来打量,笑道:“行啊,你还有卡啊?” 再然后,苏浅醍抱着好奇的心理去银行查了一下,于是就被取款机里显示的那一串数字震到了。 “你你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苏浅醍这才知道,商略虽然不回族里,但是他那当族长的老妈定期就会给他打钱,妖界同人界的联系本来就很紧密,像妖虎族这样的大族,更是在人类中都混杂着势力,给商略寄得钱一直不少。族里的那些长老怕商略回去给他们捣乱,所以也默许了族长的行为,商略又没什么花销,久而久之,这财产就越累越多,偏偏他那副落魄样子还一点都看不出来,害得苏浅醍苦恼了好几日往后的日子。 直觉坑爹的苏警官万万想不到,自己还钓到一个富……不知道几代。 有这么多钱,还担心什么房子?本来就注重生活质量的苏浅醍阔气地一挥手下了决定——买房!而且要买好房! 这也就很大一部分导致了今日,他们二人同售楼小姐站在了这栋高档别墅前。 ☆、凶宅(2) 看着面前漂亮的白色洋房,苏浅醍恍惚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办镜神那个案子的时候,那是他与商略的第一次相遇,那个时候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经历这么多刺激,更想不到,有一日自己会和一个男人,还是个妖怪,一起买房,一起打算日子。 商略似乎也与他心意相通,伸手轻轻牵了他一下,苏浅醍忍不住勾勾嘴角。 这栋洋房也许在凡人眼中宁静又时尚,但是商略和苏浅醍第一眼就只注意到它不断向外散发的黑气,这是浓郁的鬼气。 若传闻都是真的,那么此地恶鬼就已吸收了不下十人的怨念,这种级别的鬼魂对于一般驱邪界的人来说已经算得上难办的了,只可惜,站在院子外面,将那些阴邪气息感受得一清二楚的两个男人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饥渴贪婪的色彩。 苏浅醍舌尖迅速地舔过唇角,向林小姐绽放了他的招牌笑容:“这栋房子真是太棒了!我非常满意!” “请问是两位先生一起住吗?”林小姐惊奇地看着两人,商苏两人的外貌实在不像是兄弟,若说是朋友,却又好像要更多些其他的味道,再说,朋友会合买一套豪宅共住吗?林小姐脸红红地收回视线。 商略始终没有搭理过她,仍然是苏浅醍开的口:“是的。” “若只是两人住大可不必买这么大的房子,苏先生如果有兴趣,我还可以给您推荐一些大小更合适、同样很具设计感的户型。” 林小姐仍不死心,还想要劝一下苏浅醍,她也看出来,虽说是两个人合住,但是那位商先生一副懒懒的样子,显然是无所谓,全凭苏浅醍决定的。这样两位难得一遇的美男,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不得心痛死。 苏浅醍轻轻一笑,没有说什么,看着她的眼神却似已洞察了她的一切,林小姐又有些控制不住心跳。 目光一直黏在房子上的商略突然回头,二话不说,强硬地挤进了对视的两人中间。 最终,林小姐败北,苏浅醍与商略顺利买到了他们心怡的房子。 搬进来的那天,篱术和莫镶都来了。 在豪宅中上下转悠的小狸猫精将自己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本质暴露得淋漓尽致。 “啧~啧~啧~”篱术指着两位户主,就像面对着万恶的地主老财,“土豪啊!奢侈啊!简直不拿人民的血汗当钱啊!” 他主要将矛头指向了苏浅醍,“想当初我叔多么朴实无华的宅妖一枚,就因为有了你,变成了如今这么副俗不可耐的暴发户。你还曾经是人民公仆呢你!你对得起党这么多年的信任和培育吗?!” 被指认成祸国殃民的狐狸精的苏浅醍轻轻一笑:“对不对得起党,我是不知道,但是某人晚上就要睡马路了,我是知道的。” 篱术非常的威武不能屈,跑到商略面前义正言辞地控诉:“小叔你瞧瞧啊,这要再不管,就要爬到你头上去啦!家规何在?纲常何在?” 两条大长腿上下交叠地翘在茶几上,坚实的臂膀舒展开,架在沙发背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形成流畅的弧度,商略口里叼着吸空了牛奶的奶盒吸管,面无表情道:“怎么跟你婶说话呢?想家法伺候是吧?” 他说着话时,奶盒还随着嘴的动作一上一下,一家之主的王八之气泄了个一干二净。 篱术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他叔,转身朝罪魁祸首他婶恶狠狠地扑去——一把抱住大腿:“婶我错鸟tt!饶了我吧!” 苏浅醍笑容愈深,冰冷的手抚上他脆弱的喉部,“再敢叫我一声婶,我今晚吃全狸宴哦!” 那毫无温度的手指贴上来,狸猫精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从苏浅醍从冥界回来,他就很光荣地从武力值倒数第二沦落到倒数第一,至于总体实力,众人默认他一直是最后一名,按商略的话说,苏浅醍就算不是天生吞魂,也能弄死篱术一百回。 一直保持沉默的莫镶从近来开始,眉头就没放松过,身为驱邪师的他对于尤其是害过人的鬼魂十分敏感,又不像篱术那样粗心大意。 苏浅醍虽然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并没去管他,正在往冰箱里装牛奶。 莫镶走过来,“小苏,这屋子好像不太干净?” 他还不是十分确定,那恶鬼在白天还是藏匿的很好的,若非商略和苏浅醍这样的“同道中人”,不容易发现。 “自然是不干净的,住着一个千年老妖,一个千年老鬼,能干净到哪儿去?”苏浅醍语调轻柔,笑容悠扬。莫镶立时放下心来,道自己多虑了。 “倒是你和篱术,我怎不记得你们俩顺路?” 莫镶心一跳,再看苏浅醍那高深莫测的笑容,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不惯又不安,脸上一红,慌忙道:“你那几个箱子要拿到楼上是吧?我帮你抬上去。” 苏浅醍也不拆穿他转移话题的把戏,只促狭一笑,“那就麻烦了,放到主卧吧。” 莫镶抬着箱子忙不迭逃了,苏浅醍又到客厅踹了趴在沙发上挺尸的篱术两脚,冷笑道:“我们家不养吃白饭的,出去把草拔了!” “你叫我去拔草?!”这辈子也没干过这种下人活的篱术似乎下一句就要蹦出“我妈都没叫过我拔草”。 “你要选择吃了它们也行啊。” “有没有常识啊狸猫是食肉的!”篱术迅速表示了对没文化的不齿。 于是苏浅醍换了一个说法,“如果你不去的话,那么你今晚就会是食素的了。” 篱术宽面条泪退下,人在屋檐下啊…… 清唱完毕,苏浅醍终于将目光投向商略。 商略摇摇尾巴,爬起来自觉加入扛箱子的行列。 苏浅醍满意地接着去收拾厨房了。 是夜。 四个人都躺到了床上。 篱术睡在第一间客房里,双眼直直地瞪着天花板。 白天时他没有多注意,到了晚上却隐约感觉这房子里阴气得不正常。 他怕热,一进房间就开了空调,现在已经接近午夜了,他却感觉屋子里的温度还在持续下降,已经达到了他都觉得冷的程度。 遥控器上显示的还是二十六度,空调是新买的,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新买的房子难道还会有鬼吗?小叔他们能干这么坑爹的事? 但是转念一想,苏浅醍之前说这房子是别人转手的,再联想那两位一向的行事风格…… 篱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2节 小狸猫精倒不是打不过恶鬼,但是架不住胆小,一想到这屋子里有鬼,顿时看什么都觉得非常诡异。 篱术将头钻到被子里,闭着眼睛自我催眠——“没东西没东西快睡觉快睡觉……” “吱呀——” “妈呀!!!!”篱术跳起来大叫,同时身后一痒,裤腰带似乎松了些。 莫镶被吓得脑门都不亮了,扶着门框拍胸脯。 “叫你妹啊!” “怎么是你?” “废话,不是我难道是鬼吗?” 一听到鬼这个字,篱术嘴就瘪了,“呜…莫镶,这房子里有鬼>皿!” 莫镶本来随口说的,看篱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就愣了,急忙道:“你看到了?” “没…我感觉到了。” 知道篱术没什么事,莫镶松了一口气,“嗨~你怕什么嘛!有你叔在,还有苏浅醍那头鬼王,什么鬼敢出来!” “你不知道,就那俩贱人!他们肯定就是冲着这地方有鬼才来的!”篱术难得明白了一次。 “那不还有我呢嘛!我就是专门抓鬼的!” 篱术大口呼吸,慢慢稳住了思绪,主要是屋里多一个人,他就不那么怕了。 “你找我什么事?” “哦,我刚才一直听到隔壁有怪声音,睡不着,所以……”莫镶的脸色有点不自然。 篱术眨巴眼。莫镶的隔壁就是商略和苏浅醍的房间,能有什么怪……声……音…… 篱术的脑袋上好像有一个灯泡“叮”的亮了,精致的小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嘿嘿嘿嘿嘿嘿~” “你要干嘛?”莫镶无语道。 “当然是去听墙角!吼吼吼,这么难得的捉奸机会,必须不能放过啊!” 篱术猫着腰贼头贼脑的就要出门去听他叔的墙角。 “这不好吧?”新世纪的好青年莫镶迟疑道。 “啧~怕神马!他们敢做还怕别人听?”篱术一往无前地出发了。 莫镶跟在他身后,突然“噗”地笑了。 篱术疑惑地回头,只见莫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一手指着他的屁股。 低头一看,一条雪白的大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出了宽松的睡裤,正垂在他身后,而裤子因为被挤开的缘故,露出了小半个雪白的屁股。 篱术的脸蹭地烧起来,手忙脚乱地将尾巴收回体内,然后穿好了裤子。 莫镶凑到他耳边,暧昧地吹了一口气,压低嗓音道:“真的这么害怕啊?” 连尾巴露出来了都不知道,看来刚才真是吓得不轻。 篱术还是只小狸猫精,法力低微,对于身体的把握能力也不是非常好,所以有时候情绪激动就会控制不住身体的转换。觉得自己丢脸都丢到仇人家去了,篱术羞愤得恨不得咬那恶劣取笑他的人两口。 欣赏了一会儿小狸猫精恼羞成怒的可爱模样,莫镶见再闹下去真要把小家伙惹恼了,于是压下笑意,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保证给你保密。” “哼~用不着!本小爷的尾巴人见人爱,我就是故意露出来让你这个凡人嫉妒的!”篱术傲娇地一翘小鼻子,无比冷艳地转身走开了。 莫镶忍俊不禁地跟上。 二人趴到主卧的门上,屏息凝听。 果然,里面不断传出沉重的闷击声。 篱术笑得满脸是牙,异常兴奋。 莫镶本来觉得这种行为不太道德,但是他本来也不是什么三观很正的人,见篱术听得这么嗨也架不住诱惑。 一边听,篱术还故作专业地点评:“怎么都没点娇喘呻吟什么的?婶婶真是太没情趣了!卧槽!不会是我叔不行吧?” 篱术陷入了为他叔未来性福生活的深深担忧中。 而莫镶听他这么一提醒,也有些疑惑,这动静……好像是不太对。 两人齐齐一惊,夺门而入。 室内光线暗淡,可是他们看得清楚,苏浅醍与商略静静地睡在大床上,而床边,一个模糊的影子正举着破裂的啤酒瓶一下一下,重重地割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床上的夫夫俩像是沉睡不醒,一点反应都没有。 感觉到他们的闯入,那黑影手上动作不停,脸朝他们转过来,篱术和莫镶好像看到了一张年轻却布满血污的脸庞朝他们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静默。 屋内只剩下那重复的闷响。 片刻后,篱术与莫镶面无表情、动作一致地转身,出了门,将房门关上。 各回各屋,再不想其他的,一睡不起。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总之售房小姐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那套听说很不干净的房子再没传出相关的不祥传闻。 而要问篱术和莫镶那晚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们也只表示:没悬念啊没悬念!不长眼啊不长眼!这鬼,怨念、法力都是其次,最关键得张脑子啊! ☆、地缚灵(1)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貌似闲没表达清楚,羞愧>。……其实上章最后就是,莫镶和篱术看到那只鬼,就知道他死定了,所以觉得很没悬念就走了,那只鬼当晚就死无全尸了,无良夫夫一开始是逗他玩儿呢! 熊抱我亲爱的米果果和妞妞,谢谢你们的地雷!亲人们这么支持闲,闲一定会一直加油的! 直到午时,新房里的四人才陆陆续续起床,莫镶与篱术是自在惯了,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至于主卧里的两只,按说苏浅醍不是会赖床的人,但是他与商略昨夜配合这房里的鬼魂玩了一出,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那鬼不咋地,模样换来换去的可能都是他害死的人,可是就那么几出把戏,于是没耐心地把它解决了。打了个牙祭,两个心满意足的怪胎又开始进行有益身心的消食运动,这一次莫镶和篱术都没听到,这房子的隔音本来就不错,何况他们当然也不可能让人真的听自己墙角,最终结果就是等苏浅醍醒来的时候,饭都已经上桌了。 四个男人,除了苏浅醍,没一个会做饭的,这一顿当然是叫的外卖,这里是豪宅区,这种服务机构当然不差,送来的饭菜看得几人食欲大开。坐上饭桌,二话没说,先下去大半碗,这速度才慢慢缓下来。 吃到一半,莫镶的手机响了,他也不见外,掏出来就接。 本来其他三个没甚在意,一个宅妖,一个纨绔,一个卸了职的无业游民,跟他们一比,莫镶这个年纪最小的作为莫家少主,反而最有的忙活。 不过,莫镶和那边的说了几句,口气就慢慢地开始有些不好了。 “朱先生!你既然不信任我莫家,那我们还有何好谈的?此事是你坏规矩在先,我莫家够客气的了,在下是体谅你情有可原,才对你礼遇,但是以后莫家绝不会再接你的生意!” 莫镶挂了电话后,篱术怪模怪样地掐嗓子捉弄他:“你坏规矩在先!我莫家百年世家,就是店大欺客也没人敢说什么!以后你别来找我啦!我们一掰两段啦!” “什么跟什么呀!”莫镶头上刷刷地冒黑线,都能拿碗盛了当面了,再正经的话到了篱术嘴里都能扭曲得让人想抽他。“谁说我们欺客了!本来我都答应这桩买卖了,结果才知道他招呼都没打一个又找了苏家,这不是砸我莫家的招牌嘛!别说生意掰了,老子不给他下点黑手都算厚道了!” 本来是故意找莫镶茬呢,一听这干坏事的话,篱术又来劲儿了,搂着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两只猫眼放着光,“下黑手好呀!这事我擅长啊!你说得对,这种人就不能跟他讲道义,你想怎么整尽管说,保证活好!” 活好泥煤啊…… 莫镶脸色古怪地看他,给人使绊子的活不重要,他比较在乎你那方面的活…… “你刚才说,你的顾客还请了苏家?”苏浅醍不动声色地问道。 “啊…嗯啊。”刚才没想那么多,现在突然反应过来苏浅醍和苏家的恩怨,莫镶顿时有些尴尬。 莫家是驱邪世家,虽然为了发展,还涉及很多其他行业,但是能跟苏家扯到一个顾客上去的,估计也就只有一条道了。 苏浅醍慢条斯理地将口中的饭嚼烂,咽下,明眸笑意悠扬地瞥了眼莫镶,拖着声调道:“去!干嘛不去~你不干这笔生意,旁人才道你们弱了苏家呢!” 苏浅醍化身旱魃后,五官什么的都没有改变,但是皮肤白得不正常,有一种石膏般浓郁的死物光泽,眼眸也一改原来偏淡的色调,变成了纯净的黑,嘴唇则分外红艳,这种极为明显的色差让他原本谪仙般的模样生生妖佻了起来。饶是莫镶,此时看到他这种不经意间的媚眼如丝,都愣了一愣。可是冷静下来后心中又不禁嘀咕,哪是我莫家弱了苏家,分明是你不愿与他们罢休。 果然,当日傍晚,莫镶开车来到一栋公寓前,苦笑着将苏浅醍和商略两尊大佛请了下来。 “就是这了。” 苏浅醍皱着眉打量面前半旧不新的公寓楼,“住这儿的人能请得起你们两家人?” “你可别小瞧那朱客书,人低调,家里的东西可不低调!玩儿收藏好几十年了,祖上留下来的资产,全让他用在这上面。人不爱住大房子,就喜欢这种又黄又旧的小区,买了一整层楼,就用来放他那些宝贝了!迷古者穷,手上全是值钱玩意儿却一件都舍不得出手,所以倒真是没多少现钱,算是和我爷有点交情,才能请来小爷我!” “玩古董的啊?” “可不是嘛,我爷他们也爱折腾点老东西,可是都没他这么疯的。一会儿你就看到了!” 三人边说边上了楼,朱客书怕东西受潮,所以住在最高一层,不过老房子,顶楼也不过七层。莫镶上前敲了左手的门。 很快,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重的黑框眼镜的老者就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真是谢谢莫小少爷了,朱某人之前不懂规矩,冒犯了莫家,莫小少爷还肯鼎力相助,当真古道热肠。” “道谢就算了,您是长辈,又和我爷爷旧时,这点面子,莫镶还是要给的。”莫镶冷淡地客套了两句。 他毕竟年轻气盛,本来就自负甚高,况且四大家族一直貌合神离,经过苏浅醍一事,他更是反感苏家,朱客书的行为可谓是犯了他的禁忌,不怪他要不高兴。 “不知这两位是?”朱客书又看向商苏二人。 “哦,介绍一下,他们是我的朋友,也是道上的人,这是苏浅醍,这是商略。” 朱客书连忙称赞他们,什么青年才俊,一看就道行高深前途无量的瞎话随口扯了几句。对面三人都想笑不笑,您还真没说错,这二位的确道行高深,只怕不是您想要的那种。 他们进来后就发现,三楼的两户是打通的,中间一大间摆着朱客书的各种收藏,形形色色的瓷器、玉器看得三人眼晕,另外几个房间也用来作书画收藏室用了,朱客书的生活区只有一间盥洗室,一间厨房,一张简陋的直板床,和一张书桌,这人当真为古痴狂。 商略随意转悠打量去了,苏浅醍仍是惯用的手段,盈盈带笑同朱客书攀谈起来:“朱先生客气,我们就是随莫镶来见识见识。” 他说话间,靠近了朱客书,果然觉得此人身上死气缭绕,双目无神,面色青白。 看了几个瓶子没看出啥名堂的商略又转悠回来,在苏浅醍身边抽了抽鼻子,犀利的目光悄没声地落在了小老头身上。 朱家实在简陋,连三张椅子都拿不出,朱客书请他们直接坐在床上,被苏浅醍婉拒了。 莫镶问起具体情况,朱客书嘴唇有些发白,胆战心惊地说起了那件事。 约莫两个月前,朱客书从一个朋友那看货回来,怪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他回来后的第一天,有一个小男孩背了小布包敲了他家的门,问他要不要买鸡蛋。当时朱客书觉得有些奇怪,好些年没见这种挨家挨户卖散货的了,但是他并没有买,于是那小男孩儿就上楼了。 第二天,小男孩又来了,朱客书觉得他大概是家里太过困难,心中怜悯,便买了十个鸡蛋,打发那孩子走了。 朱客书没想到的是,第三天,那男孩又来了,还是一样的时间,准时敲响了他的家门,背着小布包,仰着脑袋问他卖鸡蛋吗。这一次朱客书又买了十个鸡蛋,还随口问了他些话,小孩很乖,姓名,家住哪,父母干什么的都说了,他家果然是农民,就在这片老城区里,拆迁还没实施,部分农田还保留着。 朱客书还问了他的学习等等,穷人孩子早当家,那小男孩说话落落大方,人也机灵,他告诉朱客书,自己上小学二年级,在班里成绩很好,可是最近家里生意不景气,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去买超市里面的有机蔬菜,不愿意买他们家的菜了,所以他放学后就帮着爸妈到居民楼里卖点鸡蛋。朱客书夸了他一番后,就看着他上楼接着去别人家卖鸡蛋了。 那天晚上,朱客书休息之后心里老觉得怪怪的,却想不起来是把什么给忘了。 直到第二天,他掐着时间开了门,看到那小男孩儿慢吞吞地转过楼梯口向他家走来,朱客书才惊觉,他家就住顶楼,可自己怎么看着这小男孩儿回回都朝楼上走去。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朱客书强自镇定,告诉自己没准小孩儿上顶楼玩耍,但是这一次,看着小孩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笑容与问话,朱客书脚下一个劲发虚,他慌张拒绝了男孩的兜售,紧张地看着男孩再一次微笑着向楼上走去。 关上门后,朱客书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到厨房翻出前两天买的鸡蛋,却发现他随手放在柜子里装鸡蛋的篮子里只有一堆碎鸡蛋,没有碰过的鸡蛋,却全都自己碎了,而且不断地散发出恶臭,不像是刚碎的,倒好像已经碎了好久了。一看到这幅情景,朱客书冷汗爬了一背。 往后每一天,那小男孩都会准时敲他家门,可是朱客书去田地那块儿打听过,根本就没有哪家的孩子每天在外面卖鸡蛋的,他还问了楼下的邻居,也都没遇到过这事。从那以后,朱客书再也没敢开门买过小孩的鸡蛋。 他打电话问了许多熟人,有些老朋友就建议他请个捉鬼的人来帮忙。朱客书这才想到了莫家,只是他心里还不踏实,也不太清楚那以前淘货认识的老莫靠不靠谱,又听人介绍苏家是此业巨头,便擅自和苏家又打了招呼,没想到却惹恼了莫镶,他这才通过朋友知道,莫家和苏家是一般的老牌号了,行里默认的规矩,请了这家又请别家,就是看不起上家,朱客书心下十分过意不去,才多次打电话挽留莫镶。 朱客书始终想不通,这小孩儿为什么会缠上他。 听完朱客书的话,莫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你确定从没见过那小孩儿?” “我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而且我好多年没买过菜了,家里的饭菜都是老伴儿收拾,怎么会跟个卖鸡蛋的孩子有关系?” “那他是为什么老来找你呢……”莫镶沉吟。 屋内一时静默,突然,“扣扣扣”,清晰的敲门声响起,朱客书露出惊恐的表情,“是他来了。” ☆、地缚灵(2) 毫不起眼的防盗门,传来普通的敲门声,却让屋内一时沉静。 朱客书惶恐地看着另外三人,商略朝莫镶使了个眼神,莫镶郁闷地吐槽就知道使唤我,口中却不敢表达不满,老实地去了。 门一开,门口果然站了个小萝卜头,换了个人开门,他也丝毫不惊奇,就带着小孩儿的那股机灵劲儿笑道:“请问要买鸡蛋吗?” 莫镶问他:“你这除了鸡蛋,还卖什么不?” 那小孩儿愣了一下,“可是我就只有鸡蛋。” “你卖鸡蛋是要做什么呢?” “我们家生意越来越差了,我怕爸爸妈妈着急,所以出来帮他们卖鸡蛋。” 莫镶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孩儿都一五一十地答了,与他同朱客书说的分毫不差。苏浅醍在一旁听完了,询问他:“你说你怕爸妈着急,那他们知道你出来卖鸡蛋吗?” “我没告诉他们,我想等赚到钱了再说。”男孩儿伶俐中透出点羞怯。 苏浅醍露出狡黠的神色,回头心知肚明地同商略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一直躲在最后面的朱客书大概是有人壮胆,突然伸着脖子质问那小孩儿:“你、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 小孩儿一滞。 “我都已经买了你的鸡蛋了,你为什么老是来找我,我哪里得罪你了?” 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抑或是朱客书质问的口吻吓到了他,孩子低下头呐呐道:“因为……因为,只有你,肯买我的鸡蛋。” 朱客书愣住了,孩子低落地垂着脑袋,娓娓叙述道:“我在那个路口站了一整天,问没一个路人,要不要买鸡蛋。但是,都没有一个人理我,有的人一看到我靠近就吓得绕开了,还有人很生气地说不买。只有爷爷你停下来了。” 朱客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不可能,我,我根本就没见过你,什么路口?哪儿有这么回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孩子的腮帮子鼓囊囊的,刚才朱客书质问他,他大概是因为觉得打扰了人家而感到愧疚,但是朱客书怀疑他的诚信就让他很不服气了,男孩儿大声道:“是真的!我没骗人!就是爷爷你,我拉住你的衣袖时,你还蹲下来问我什么事呢!” “可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朱客书看到男孩的样子也有些不忍,但他眉头紧锁,怎么也没法承认这一切。 苏浅醍:“他说的是真的,也不是认错了人,鬼看东西不是靠眼睛,不会犯这种人类才会犯的错。” “那你是认为在下骗诸位了?” “他也没说你骗人,你激动什么?你和那小家伙,说的都是真的。”商略突然凉凉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朱客书已经完全糊涂了。 之前也摸不着头脑的莫镶此时被苏浅醍商略多次提醒,也逐渐明白过来了。 “真相就是,你已经死了。”一个突兀的声音斜地里插了进来。 众人一同回头,看到从顶楼的楼梯上悠闲地晃下来一个人,正是商略三人的老熟人,苏经夏。 莫镶看到苏经夏就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这苏经夏在明知他已经接了这笔生意的情况下还答应朱客书的邀请,朱客书不懂规矩难道他也不懂吗,很明显这是在向他挑衅。 他一定是嫉妒我的头比他亮! 莫镶暗暗竖着小中指。 倒是苏浅醍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终于肯出来了。 而被忽略的朱客书老爷子此时一副五雷轰顶的凌乱表情,捂着胸口不堪重负道:“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已经死啦!” 苏经夏说着,不屑地甩过来一张报纸,一张占了半个版面的大图片上,朱客书和那卖鸡蛋的小男孩凄惨地倒在马路旁的血泊中,他们的身间还有一大滩碎鸡蛋。 似乎连这薄薄一张纸的重量都再也承受不了,朱客书任报纸轻飘飘落到地上,无力地后退,茫然的视线飘忽着,什么也抓不住。 有些他极力逃避的画面闪现眼前,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刚刚从友人家中归来的他,背着小布包邋遢又伶俐的小孩,在自己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怯怯地拉着他的衣袖问爷爷你买鸡蛋吗,然后自己和蔼地蹲下身,问他家住哪儿,为什么要在这里卖鸡蛋……掏出钱来的瞬间,突然失控的刹车声就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刺激自己的耳膜,还有陌生的尖叫声。朝自己跑来的模糊身影,以及那孩子被希望点亮了的眸子,都染上了血色,最终归于黑暗。 朱客书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抱着脑袋喃喃:“怎么会这样呢,我,我已经死了。我居然死了,怎么会这样……” 莫镶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大概是放不下这些收藏,才会在死后回到家中,对于这些东西的执念让你骗过了自己,忘了自己死亡的过程。而这个孩子……” 朱客书的经历令他同情,而面对那个小男孩儿时,则更多了些怜惜,“这孩子,大概是认定你是唯一一个肯买他鸡蛋的人,所以想要帮助家人的执念让他跟上了你。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是出来卖鸡蛋而出的车祸,你自然是查不到的。” 朱客书目光呆滞地回望他。 地缚灵,并非被一个固定的地方所困,而是被自己的执念困住的。 苏经夏不耐烦道:“事情都说清楚了,你这留恋人世的鬼也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他说着就伸手要来抓朱客书,莫镶眉毛一竖,一把格开苏经夏的手。 “苏经夏你当我死的吗?!这事不归你管,他要走要留,也都不是你说的算的!” “哼~莫镶,你少蹬鼻子上脸了。咱俩接了同一桩买卖,你有的权力我也有,当初要请我的人是他自己,怪得了谁?” “卧槽你还有脸说!抢我的买卖你懂不懂规矩,想打架啊?来啊!” “莫镶,你可是莫家少当家,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可得考虑一下大局!”苏经夏显然是自持莫镶投鼠忌器,不敢主动对他怎么样。 “他是莫家少当家,不好做什么,我可是散人一个,要得罪你苏家,也不怕连累家人。”苏浅醍轻轻将气得要冒火的莫镶拉到身后。 一看到苏浅醍,莫镶就蔑视地冷笑起来,“我道是谁,原来是我们苏家的,弃!儿!啊!” 商略闯冥界抢人的事,驱邪界也略有耳闻,对于这个一直以来表现得都是在依靠商略的苏家弃子,苏经夏十分的看不起,自己家的怪胎,一天苏家的饭都没吃过就被丢出去了,最后还是靠卖屁股让男人养他,这种废物,活着浪费资源,死了也是白死,就算被救回来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苏家的弃儿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人,可跟苏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苏浅醍并不着恼,浅笑着好心提醒对方,苏经夏怎么看他,他不在乎,他本就不会在意自己不屑之人怎么看他,何况这人连自己的敌人都谈不上。 苏经夏还是那种三分嘲讽,七分轻蔑的表情,觉得苏浅醍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不过是仗着商略。 “我今日非要把这两只抓回去!” “那你便来抓抓看吧。” 苏浅醍口气很轻快,一步错身在害怕的男孩儿身前,一副同样护定他们的姿态。 这当然不是苏浅醍正义感爆棚,只是他今天的目的就是给苏家找不痛快。 莫镶眼睛瞟瞟这个,瞟瞟那个,明明自己是主角,怎么突然就变成透明了。 他踮着脚尖飘到商略身边,低声道:“商叔,你就这么放任小苏和苏家闹崩啊?” 商略头上冒出一个十字,没理他。 “叔?你别不理我啊,我知道你和小苏情比金坚,可是苏家毕竟是个庞然大族,苏玉伦也是千年一出的奇才,你们两个,想要撼动它……真不是我危言耸听。” 锵!又一个十字。 “商叔?……” “谁特么是你叔!” 商略忍无可忍,一个虎掌把他拍出去了。 乱套近乎不说,管他叫叔,管苏浅醍叫小苏,这就是在找揍呢嘛! 窗外日头已晚,天际最后一丝火烧云也耗尽了热烈,万物迎来黑夜。 防盗门打开,老妇提着新鲜食材走了进来,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洗锅,洗碗,擦案台,做菜。最后,将几道家常菜摆在了黑白照片的前面。 那双不再清明,也不美丽的眼中,如水温柔流露出思念。 “老头子,我又来看你啦。你尝尝这些菜,都是你爱吃的。小的们今天又吵吵了,问我为什么不让你入土为安,要把你的骨灰放在这破房子里。哼,他们懂什么?他们哪里知道你啊,这些都是你一辈子的宝贝啊!你怎么舍得离开他们。真要把你关在那黑洞洞的地方,你还不得托梦来骂我这老太婆?我知道,你心疼这些东西,这些个瓶瓶罐罐的,那才是你的孩子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迷他们呢?迷了一辈子了,到了什么时候都放不下。唉,也就是我,跟着你傻了一辈子……” ☆、恶趣味 自从二十多年前苏玉伦闭关不问事之后,苏家的大小事宜就一直是苏敏山在操持,只是苏玉伦也知道他这弟弟,对苏家和他的忠诚不用担心,只是有时候心胸不够开阔,做事难免小家子气,故而闭关前曾一再叮嘱,这二十年苏家倒也算顺风顺水的过来了,可即使是这位奇才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家族,会最终被他亲手封印并抛弃的曾孙闹得天翻地覆。 苏家庄园华贵的主厅里,苏敏山老爷子正在大发脾气。 “你们!你看看你们自己!成什么样子?!废物!苏家养了一群废物!连个死人都斗不过!” 苏敏山虽然一大把年纪了,但是架子一点都没萎缩,迈着八字步虎虎生风,眼一瞪胡子一吹,老大的块头跟座小山似的,往苏家那些小辈面前一站,还没一个年轻人气势能及得上他。 只见一群以苏经夏为首的年轻人鼻青脸肿、唯唯诺诺地站在他下方,眼睛都不敢抬。 自从苏经夏在朱客书家输给苏浅醍之后,苏家的驱邪事业就再没顺利过。苏浅醍和商略几乎就是长了只专门探测苏家人的鼻子,总之哪儿有苏家人收鬼,哪儿就一定会出现这两人。 其实这些小辈也都委屈的不行,尤其是除了苏经夏以外的那些根本不认识商苏二人的,卧槽见都没见过的人啊,突然跑出来就抢你的买卖根本就不跟你客气好吗?!你要正当捍卫一下还要被揍好吗?!打起来都是往脸上招呼的非常无耻好吗?! 那两个家伙就是故意要让他们顶着猪头回家给苏敏山看的,几次三番,小的们还不能不被揍,这要是脸完好的回了家,苏敏山还是要骂你,肯定是连挣扎一下都没有就屈服在敌人的淫威下来简直就不能更软骨头更丢人!搞得他们都不知道是遇到那两煞星好还是不遇到的好。 至于苏经夏,那更是憋屈,他对苏浅醍的最初印象根深蒂固,怎么也没法接受那个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几乎是束手就擒的普通人不过几个月不见,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鬼王,上千年的魂力全开不要太给力!妈蛋他也算是驱邪界年轻一辈中的翘楚,遇到苏浅醍那就是反被鬼收的节奏他如何甘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任苏家怎么着急上火,一妖一鬼的小日子那是越过越舒坦了,平时没事就在豪邸里吃吃喝喝,做一些充满“情趣”的事情,无聊了就去找苏家的小子们泻泻火,又能吸收能量,又能揍人,卧槽生活不敢更美腻。 这一日,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的大猫餍足地窝在沙发上。商略的原型太大,为了照顾他时不时的变装py,所以家里的床和沙发都是特别订制的,苏浅醍虽然洁癖又讲究,但是对于能让爱人放心大胆的遛鸟,他还是很大方包容的。得亏房子大,才能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 商略虚闭着眼,无视一旁瞎晃悠刷存在感的篱术,因为嫌弃小侄子太吵,老是不长眼地打扰他的“好事”,商略早就把他赶出家门了,惨遭长辈抛弃的小狸猫精只好欲哭无泪地寄住到莫镶家去了,莫少家主心中暗爽,表面还要一本正经地陪篱术唾弃那俩夫夫的可耻行为。 不过即使商略和苏浅醍的嫌弃表达得不能再明显,但篱小妖精是谁呀,那就是从小被嫌弃大的!在家被哥哥姐姐嫌弃,出来商略也没少给他摆脸色,那就是唾沫星子沐浴长大的,怎么可能被这一点挫折打败,于是白天篱术还是锲而不舍地出现在商略家。 上上下下遛了一圈都没看到苏浅醍,篱术好奇地坐在商略对面边剥随手捞的香蕉,边问道:“小叔,我婶呢?” 苏浅醍对这个称呼深恶痛绝,所以篱术只有在他不在的时候才敢这么叫。 商略一副舒服得马上就要睡过去的样子,只慢慢地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又闷不吭声地阖上了。 不屈不挠、屡败屡战那就是篱术的作风,他故作惊讶地惊叹道:“难道他背着你出去偷吃?!” 嗓门之大,令商略想装睡都不行了,可是很奇怪的是他并不气恼,巨大的虎头上竟然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就像他在牵着嘴角嘲笑一般:“你要自己找死,就尽管吵醒他好了。” 篱术没听懂,一脸傻缺,“什么?” “已经醒了。” 一声幽幽如鬼幽咽,森森淼淼地从商略的身下传出来,把篱术吓了个半身不遂。 “卧草草草草!!!!叔你把婶婶吃啦?!!!!!” 商略“啧”了一声,一下子变回人形,露出一直被他盖在肚皮底下的苏浅醍。 苏浅醍衣衫微乱,仍然闭着眼,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商略顺势搂住他的腰,将头埋进苏浅醍的肩窝继续打盹。 篱术风中凌乱。 这是什么趣味?你萌告诉我,这!是!什!么!趣!味?! 苏浅醍的体温极低,商略的温度却一向偏高,两个凑到一块儿,都觉得贴近对方特别舒服,所以有时候睡午觉,苏浅醍就整个儿躲到商略的怀里,这天然的虎皮褥子,又能避光,又暖烘烘的,反正他既不会被压死,也不用担心呼吸问题。 商略的原型足有四五个苏浅醍大,他这么一藏,从外面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当天傍晚,莫镶来蹭饭顺便接篱术回家的时候,就看小狸猫精脸上清泪两行地啃着菜叶……还是生的。 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的莫镶很没义气的无视了篱术求救的小眼神,直接坐上餐桌开始吃饭。卧槽废话,求情的下场毫无悬念的就是一起啃菜叶去啊!篱术好歹是只妖精,本体还是兽类,他这个身体可是正经的肉体凡胎,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吃着吃着,莫镶突然想起来今天来还有一事,“对了,商略小苏,你们之前那么对付苏家,倒还真弄出点名堂来,我听说道上有人在打听二位的消息,要请你们去捉鬼呢!” “哦?”苏浅醍有些兴趣,他一直是为了给苏家找不痛快才驱鬼,反正那些恶鬼最后都到了他和商略的肚子里,没什么吃亏的,倒还真没想过要以驱邪为主业。 “是真的。业里早就传开了,说有两个不知师门的神秘人年纪轻轻,却能力非凡,出手又快又干净,让业主非常满意!而且苏家多次败在你们手上的消息也早已传出,苏家不知让人看了多少笑话呢!”莫镶奸笑,于公于私,他都见不得苏家好过,商略苏浅醍可以每每找到苏家的踪迹及时出现捣乱,这位莫家的小主人可是功劳不小。 “有点意思。”苏浅醍手肘一顶商略,“你怎么看?” “没了专业债户给我找吃的,这倒不失为另一个途径。” 商略语带揶揄,指的自然是苏浅醍当警察时装模作样地和他做交易一事,那时的两人还是各自心怀鬼胎,如今却是双贱合璧,一致对外了,篱术呜呼哀哉,这真是世界之不幸。 “如此,我就帮你们联系一下那人?”莫镶热心道,这倒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不用太着急,你先把我们的消息放出去,至于接不接生意,还得我们说了算。”太一般的小鬼,这两位可不放在眼中。 莫镶点头,其中道理他懂,这就跟太漂亮的花魁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一样,这油水不够宰起来没肉的,纯属浪费时间。 ☆、鬼影憧憧(1) “河念扫视了一下屋内,打扫得很干净,双人床,褪了金粉的桌椅,斑驳的五彩灯罩,还有挂着流苏的厚重窗帘。上了年纪的老房子,每一处细节都染着时光的颜色,透满了美人迟暮的韵味。河念很满意,她本没有想过,这么低的房租,能换来这么漂亮的住处。 一步迈入房间,身后突然由之前的静谧变得热闹起来,她回头看去,有一些人,应该是和她一样的住户,散布在楼下的厅堂,还有楼道上,他们熟络地互相打着招呼,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这一切,都像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一样。” 轰鸣声远去得太疾,徒留天际绵绵白絮。 两个出众的高挑男人从飞机场里走出来,戴着同款墨镜,一个黑色背心展露出浑身流畅漂亮的肌肉,另一个却奇怪地在大热的天气里穿着长袖衬衫,看起来却清爽依旧。 门口恭候多时的中年男人一看到他们就露出喜色,连忙迎了上去。 “商先生,苏先生,你们终于来了。” 苏浅醍微笑不语。 “酒店已经定好了,两位是现在过去吗?” “这倒不急,现在时间还早,或许我们可以先谈正事。” 陈导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三人坐车到了一栋旧洋房,洋房坐落在旧时的使馆区,典型的红砖彩瓦,虽然为岁月所累,仍可见当年风采。 他们到的时候,大堂的复古沙发上已坐了两男一女,另外还有一些人在周围忙碌着,所有人都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情,气氛沉闷得一点都不像一个电影片场。 看到陈导,人们稍微活跃了一些,坐在沙发上的几个年轻人站起身来向他恭敬地问好。 “陈导。” 陈导按了按手,示意他们接着坐。 接着,他将商略和苏浅醍介绍给了他们。 “这两位是我专门请来调查小秋、谭谭和小叶的事情。” 那三人一听这话,脸色就跟打翻了染料一般十分精彩,苏浅醍挑起一边眉毛。 其中较高的那个男生紧张地问道:“陈导,我们不是已经报了警了吗?” “够了!”陈导突然厉声喝止了他,“我已经说过了,警察那边谁也别管,问什么都不许说!” “可是!可是,事情早遮不住了,媒体都报道了,我们还拒绝接受调查,会被怀疑的吧?” 另一个男生也很担忧,显然他们一直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陈导的语气突然柔和了起来,改作安抚:“好啦~你们不要想那么多,这件事很快就会被解决的,你们只要安心拍戏就行了,知道了吗?” 那三人对视一眼,终是不甘地点了点头。 陈导轻轻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问道:“信雅人呢?” 那个戴着大大的黑框眼睛目光呆滞的女生这才弱弱地回答:“她说回公司一趟。” “什么?!我不是说过不许离开的吗?!她回去干嘛了?”陈导一瞪眼,又要发飙。 女生被吓得退缩了一下,声音底气更加的不足:“她说拿点东西。” “哼!就她事多!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她还没红呢!靠卖肉上位的……”最后一句话陈导说得细不可闻,可能是也怕太难看,毕竟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是说出来就不一样了,他怒气冲冲地抱怨了两句,突然又朝那三人发起火来:“你们也是!都安分着点儿,要敢在这关头上给我找不痛快,别以为快杀青了我就不敢把你们踢出去!” 三个都是新人,更加不敢得罪这位老牌导演,诺诺称是。 “两位,我们先上楼看看吧。”陈导又回头对商略苏浅醍笑道。 这是一部在拍电影《鬼影憧憧》的片场,陈导入行二十多年了,一向走保守风格,拍的片没有大出彩的地方,但也很少犯错,不温不火了许多年,资历摆在那儿,向外也称得上一句知名导演。然而这一次,陈导却一改往日的风格,选择拍一部鬼片,而且也没有采用已经成名的演员,而全都用了新人。 可是拍部片子,又为何会请到驱邪师呢?原来,在这电影即将杀青之际,七位主演中的三个人突然暴毙,最诡异的是,他们的死法跟他们在电影中扮演角色的死法一模一样。 这三人本来在电影里就是最先死的,现在就连死的顺序都跟电影里一模一样,人心惶惶也就不为过了,众人又惊又怕,一面觉得是有人躲在暗中借电影谋害他们,一面又为这种诡异的事情感到不自禁难安,闹鬼之说在私下盛行。 苏浅醍看了眼前方的陈导,不只是外人,这个陈总导演自身也是一味相信了鬼神之说,同样十分古怪,若说他是为了炒作却也不像,直觉告诉他,这个陈导知道一些内幕。 陈导带着他们来到第一间房,这是电影里第一个死的人陈海的房间,扮演他的人叫于秋,是戏剧学院大二的学生,这也是他第一次参演电影。房间的布景就像普通的青年大学生的房间一样,虽然房子上了年头,但是房中不乏各种时尚的数码产品,墙上还贴了球星的海报,将这西式复古范的房间装扮得有些不伦不类。 陈导掀起床单,说道:“小秋就死在床下。面朝上,四肢被剥了塑料外壳的电线缠绕固定在床脚上,身体悬浮离开地面。” 第二间房里,叫殷谭谭的女孩扮演了电影中的小护士薛桥,她死在浴室里,嘴里含着连在热水器上的输液管,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然而从被打开的热水器里流到她嘴里的,正是她自己的血,因为人死后无法吞咽,输液管被一直深入到她的胃中,殷谭谭的尸体被发现时,她的整个食道里都充满了血液。 第三个死者叫叶予昇,是个胖胖的自由画手,他并没有死在自己房中,而是被人发现在一楼的公用厨房里,部分身体在大锅中被煮熟,脑袋在微波炉里,内脏等剩余部分被冷冻在冰箱中。 三个人死法各异,但毫无例外地秉承了电影中的死相奇惨。 陈导带领两人逐一转悠过一遍后,期待地问他们:“怎么样?两位可是有什么发现?” 苏浅醍与商略对视,眼中流露疑惑。 商略心领神会,点头对他说道:“你的感应没错,的确是没有鬼魂的痕迹。” 陈导讶异,“什么?不,不是闹鬼吗?你们不会感应错了吧?!” “陈导怎么就那么笃定一定是闹鬼?”苏浅醍狐疑地看他。 “呃我……这还不是闹鬼是什么?!什么人能做到这种程度!”陈导硬着头皮答道。 商略修长的指滑过厨房的大理石案台,他打量着周围,沉吟道:“不是恶鬼,但还有得琢磨。” 苏浅醍颔首,“到了这个地步,陈导你着急也没什么用了,我们会留在这里继续观察,酒店就不必了,我们想要跟着剧组人员一起生活几天。” 剧组里的人并不住在这栋老屋中,而是在附近统一找了一家酒店,出了事以后,拍摄活动被暂停,但是陈导反而严令禁止任何人员擅自离开剧组。 “没问题,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二位就随我们一同回酒店吧。” 三人鱼贯而出,来到入口的大堂时,看到沙发上多了一个女子,鹅黄色的无袖连衣裙衬得皮肤极为白皙,及腰长发,茶色的女士墨镜下露出嫣红的小嘴与尖下巴,虽然没看到完整的脸也能想象出这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她正是《鬼影憧憧》剧组的第一主演,扮演河念的江信雅。不同于其他六人的零基础,江信雅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出演这部剧以前就演过几部半红的偶像剧,靠着清纯的气质与姣好容颜在宅男中也算是集下了不少人气。 之前那两个男生正围着江信雅献殷勤,见陈导出来立刻就闭上了嘴。 陈导一看到江信雅就不悦道:“你回公司了?我不是说了不让擅自离开吗?!” 江信雅起身,步履轻盈地来到陈导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哎呦陈导,我是真的有东西落在公司了,你看,我一拿到东西就马上赶回来啦!哎呦您就原谅我啦~~~” 中年男人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看了她半响,最终没再说什么。 江信雅娇俏一笑,这才看见陈导身后的商略和苏浅醍,她愣了一瞬,摘下墨镜,露出的脸蛋果然甜美俏丽。 “陈导,这两位大帅哥是谁啊?” 她虽然问着陈导,但是眼却直直地盯着那两人。 “他们是我请来调查的人。” “哇~是警察吗?好酷哦,你们怎么不穿警服?是便衣?哦,我看电视上那些重案组的刑警办案时都是不穿警服的!”江信雅兴奋得停不下嘴。 警察…… 半年前,苏浅醍还可以点头了事,如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孩微红的脸蛋与瞄向商略的眼神,凉凉道:“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闲在整理文……因为羞愧的说,闲是不写大纲的,之前对文的大体构思也只到小苏苏翘辫子的部分。结果写上一章的时候突然发现,要是再不整理一下,就不是耽美文了,变成纯灵异了噗……所以,闲想稍微冷静一下,好好想想后面的故事走向。 下一部还是以日常为主,主角的感情是不会再有什么波澜了,他们会一直和谐下去,所以主线还是在各则灵异事件上,会有更多角色出现,亲人们不用担心有情感纠葛,也不用怕虐,闲是一虐就死星人,就把怪胎当茶余饭后的小点心好了3~~~ ☆、鬼影憧憧(2) 到了晚上,他们已经知道了除江信雅以外三个演员的名字,高个子叫柯子新,另一个男生叫赵耀,而那个一直都不怎么说话看起来很木讷的女生则叫周苏。 一块儿吃饭的时候,江信雅一直缠着商略问这问那,商略一开始还算耐着性子,回她个一言半语的,后来觉得她的话实在没营养,便一味埋头吃饭,只装作听不见她叫他。 江信雅很少遇到这种冷遇,有些恼怒地撅起了红唇,但是又禁不住觉得商略这幅爱答不理的模样个性极了。 苏浅醍坐在商略的对面,看到这一幕觉得可笑,有忍不住有些吃味,凉薄的目光往江信雅脸上毫无感情地扫了两下,就跟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似的。 商略敏感地觉察到苏浅醍的不悦,闷不吭声地给他碗中夹了块鱼。苏浅醍用筷子捅了捅煲得鲜嫩的鱼肉,一副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眼角却偷偷弯了些。这头野兽,烂脾气改不好,讨好他的手段倒是长进了不少。 苏浅醍尝了口鱼肉,眯着眼故意对商略道:“知道你爱安静,尤其是吃饭的时候,总不至于给人夹个菜也这么默默的吧。”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3节 江信雅听到这话呐呐地闭了嘴。 商略心领神会地翘了嘴角,“给你夹菜本是应该的,又有什么好说的。” 江信雅没听大明白,反而是坐在苏浅醍身边的周苏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望见他们那默契的对笑,推了推眼镜,似乎是在遮掩眼中的笑意。 陈导依据两人的吩咐,只订了一间大床房,晚上,夫夫俩刚躺上床,门铃却响了。 商略打开门,看到画着淡妆,穿着丝质睡衣,楚楚动人的江信雅。 “我……” 江信雅刚咬着唇起了个弱不禁风的范儿,门又“啪”的关上了,简直难以置信刚才发生了什么的她瞪着眼,脸上又青又白,想再敲门,又觉得实在掉价,愤懑地狠狠跺了几脚,转身回房。 没走几步却撞上一身古板的棉质睡衣的周苏,她尴尬地不知对方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又觉得这女人没脸蛋没身材怯怯懦懦的样子实在讨厌,于是一眼瞪回去,“看什么看!你不如回去看看自己这老土的样子!” 说完健步如飞地走了。 目送江信雅离开的周苏推了推镜架,脸上挂着淡然的笑,看起来一点也不没将对方的羞辱放在心上。 “房中悬浮着老木头潮湿的霉味,老旧的灯泡明明灭灭,拨弄着河念的心弦。她深呼吸着,努力调节心跳,一步步走了进去。 薛桥死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到薛桥的房间,虽然极力劝诫自己不语怪力乱神,可是站在这阴测测的屋内,河念还是禁不住胆战心惊,她紧紧绷着神经,好似眼角的余光随时都能捕捉到一些不祥的东西。 心中的不安在叫嚣,河念好几次想要放弃离开这里,可是每当这个时候,薛桥死时的表情还有她手下用血描出的符号就从她眼前闪过,那是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图案,薛桥一定是在给她提示着什么,一想到薛桥那惊恐绝望中带着不甘的表情,河念就坚定了决心,她一定要找出真相,还薛桥一个公道。 靠近卫生间时,即使警察已经清理了现场,但她仍有种血腥味在鼻令人作呕的感觉。 ‘啪!’ 打开浴室的灯,薛桥的死亡现场再一次展现在她面前,苍白,平静,多么可笑啊,这里曾经记录了一个生命的流逝,从她的日常,再到死前的挣扎,可是现在,轻轻一抹,就将一个人抹了个干干净净。 就在河念想要进入浴室再好好检查的时候,身后主卧的灯突然自己熄了,河念一惊,紧张地向后望去。 她眯着眼极力辨认那黑暗中多出来的虚影,直到她越看越觉得,这莫名的人影很像薛桥。 河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嗓音道:‘是……是谁?’ …… ‘薛桥……是你吗?’ …… ‘是你吗?薛桥……’ 她的声音克制不住地出现哭腔,那个人影似乎动了动。 然后她看到,一直白得像石膏做成的手僵硬且毫无生气地抬起来,那被鲜血涂满了的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自己。” 江信雅犹如搁浅的鱼一样从梦中惊醒,房中开着空调,可她却出了一身的汗。手背拭这额上的汗,江信雅的眼中不自禁流出生理泪水,梦中那种心脏骤缩、对未知与死亡的恐惧感仍然如蛆附骨,让她心慌。 对于接连出现的死亡事件,她一直都觉得闹鬼之说很可笑,没准那几个她连长相都记不清了的同演只是入戏太深了,或者是有人想要恶意炒作,毕竟现在《鬼影憧憧》的确是未播先火。而对于同伴惨烈的死法,她只觉得恶心,不愿多想。 可是为什么,她会一遍遍地做着与电影场景想同的梦,而且,比她拍摄的时候要更加逼真,更加心惊。就好像,在梦里,她真的是河念,一个普通的写手,住进了一栋老公寓,和另外六个形形色色的年轻人当着舍友,过着平凡却充实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死亡降临到他们身边…… 辗转反侧的女演员看不见,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她的身下慢慢脱离,滑下了床,没入地板。 而她的房门外,商略双手插口袋,站了半响,眉宇间有些不解,也有凝重。 天将亮时分,苏浅醍回到酒店,在大门处遇上倚墙而立的商略。见他望向自己,苏浅醍遗憾地摇了摇头。 两人立在一处,商略一双手捧上苏浅醍比清晨更低温的脸颊。 温暖的掌心包裹着自己,苏浅醍握着他的手腕,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并不是他在喘息,只是苏浅醍放松的一种方式。 见商略一直不说话,苏浅醍笑问:“在想什么?” “想吻你。” 苏浅醍恶劣一笑,拉着商略躲到门外电线杆后迅速交换了一个亲吻。 商略意犹未尽地咂着舌,“不够。” 苏浅醍掐着他两颊的肉,将一张俊美的脸拉得变了形,冷笑:“不够找你的江大美人要去!哎呦我闻闻,沾了这一身骚啊!” “偶东嘿缠忼她额(有东西缠上她了)。” “那东西缠的何止她一个,我看呐,剩下这几个都逃不了。”苏浅醍兴致缺缺地松开手,顺便还帮商略揉了揉泛红的脸颊。 “你不打算救他们了?” “救!干嘛不救?!姓陈的油水不少,好买卖不能错过!” 不食人间烟火的商野兽仍然对自己的小情人赚钱的执着无法理解,他皱着眉,试图跟上苏浅醍的思维方式:“……我油水也很足。” 他就是想不通苏浅醍要是喜欢钱,他不是也说了自己卡里有很多吗,为什么还要再赚呢? “噗……宝贝儿~知道什么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吗?知道为什么那些个富豪贪官赚的钱三辈子都花不完却还赚个不停吗?重要滴不是钱,而是赚钱的心情!” “……” 商略放弃了。 两人进去的时候,剧组的人正在吃早饭。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江信雅和赵耀的表情都很萎靡,眼眶下两个大黑眼圈,周苏还是那副木讷模样,巨框眼睛也让人看不清她的状态,唯有柯子新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 “商略,你们来啦,睡懒觉了吧~”虽然状态不济,但是看到商略,江信雅还是打起精神来开玩笑。 瞧瞧瞧瞧,现在都光叫商略,直接忽视他了。 苏浅醍突然低头拨弄着自己的皮带,“商略你快帮我看看,这里怎么了?” 商略原本比他前半个身位,闻言立刻回身低头帮苏浅醍看起来,“哪儿?” 两人身高相近,此时凑得极近,商略低着头,苏浅醍则微微向斜上方偏了点脑袋,从商略背后看过来的人从这个角度就好像商略在亲苏浅醍一般,江信雅呆住,忘记形象地微张着嘴,其他几人也顿时惊愕。 苏浅醍得意地翘着嘴角,“好像没什么,我看错了。” 商略不疑有他,甚至还顺势牵住他的手,两人携手走到餐桌边。 刚才那一幕很短暂,江信雅还抱着侥幸地觉得大概是碰巧,马上就看到两人手牵手的情景,脸上的粉抖得都快掉下来了。 那二人旁若无人地拉椅子坐下,苏浅醍抿了口橙汁,开始吃早饭。 “苏先生这么早出去做什么了?”出人意料地,最先打破僵局的却是一向不善言辞的周苏,她好像丝毫没有被刚才那一幕影响,苏浅醍甚至觉得,这人根本就是一直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才会对旁人都没有感觉,也没什么反应。 柯子新疑惑,“周苏你怎么知道苏先生出去了?” 周苏慢慢地看他一眼,才不冷不热地答道:“潮气。” 小城很潮湿,虽然夏天高温,但早上还是有些湿气,显然苏浅醍坐下来的时候,她感觉到了。 这姑娘倒是还挺灵敏的。 苏浅醍玩味地微笑道:“我去片场了。” 本来柯子新、赵耀都对苏浅醍和商略的关系有些介怀,可是一听苏浅醍去了老房子,也顾不上心中别扭了,急忙追问道:“有什么结果吗?” “很遗憾,没有哦。” 柯子新脸色不太好,艰难地问道:“真的,会是……鬼做的吗?” 按照片中的死亡顺序,下一个该是他了,这两天,只要是清醒的时候,柯子新就在担心这件事。 “世界上没有鬼的……吧?”赵耀本来下意识要反驳他,可是突然意识到面前就坐着两位鬼道中人,有些尴尬地拐了个弯。 苏浅醍丝毫不介意,笑容平静地看着他们各异的表情,微微耸肩:“谁知道呢。” 赵耀长大眼,秉着呼吸,“你们真的抓到过鬼吗?” 苏浅醍也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捉弄他们:“我不仅见过鬼,我自己,就是鬼。” 赵耀脸上一白,一时都做不出反应来。直到苏浅醍吃吃笑起来,他才知道被刷了,恼怒地哼了一声。 江信雅没好气地嘲笑他:“赵耀你不是一直说自己不怕的吗?” “我,我是不怕,我这不是担心柯子新嘛,按照顺序,下一个不是他了?” 被戳中痛脚的柯子新恼羞成怒,“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我可看见了,你一个人躲起来哭呢!现在装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还不是怕得要死!胆小鬼!” “你……!” 两个人又吵起来了,江信雅无语地送他们两个白眼球,回过头又正看见商略拿起苏浅醍喝过的橙汁饮用,心里不知多糟心。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则里面有影帝哦~人家是指除了小苏苏以外的,苏警官那简直就是专注影帝三十年根本不用说! ☆、鬼影憧憧(3) “女子温婉飘渺的莺莺柔语牵着他的身子,勾着他的魂魄,高旭不由自主地从床上起身,离开房间。 那未知的召唤不知来向何方,时而就在耳畔,时而徒留杳渺一缕,只是总有那么一丝,缠绵着他的心魂,令他恍惚中,不知是梦是真。 ‘高旭……高旭……’ 高旭心中有些话想要问她,可是却说不出口,那话语就在他的心口,高旭却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恐,似乎只要自己一出声,就将打破某些东西,那自己一直追随的渴望,就将烟消云散。 视野中迷幻的木质古老走廊有些模糊,可是女孩儿身着白裙,留下一路笑声,一边回头冲自己笑一边向前跑去的身影,却像映像一层又一层地在自己瞳中重复过一样,高旭伸长手,露出痴迷的笑容。 不知跟了多久,自己居住依旧的老洋房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不知不觉间,他已失去了方向,熟悉的画面映入眼中,却无法投入他的大脑,高旭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地,不知自己从哪个方向来。 他一直追逐的背影突然消失了,高旭迷茫地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如坠无边黑暗,周身尽是茫茫然的浓雾,像是黑暗的结晶。 他眯起眼,极力辨认,一块镜子从暗中显出。 不受控制地,他已站在了镜子前。 不知从哪里来的光线,他看清了自己的倒影,还有……那一只不知在什么时候搭上他肩膀的苍白柔荑。 身体的感知能力与精神反应力似乎都被放慢了许多,看着这一只突兀出现的手,高旭却一点也不惊恐,他的眼中,只有茫然,与空洞。 那只手动起来了,不再柔若无骨地搭着他,而是沿着他的肩膀,锁骨,胸膛,寸寸摸索。 高旭的喉结耸动。 视线紧紧随着镜中那只手的动作。 漆黑直顺的发垂在他脸侧,女子如兰气息就在他耳畔吐露,男人的脖颈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他僵硬着身子,不敢有丝毫的举动。 明亮的镜中,他呆滞的脸,与女孩清纯干净的脸庞,就贴在一处。 女孩也在看镜子,镜中的她,笑容娇媚又狡黠,与平时看到的她全然不同,不论是写时的状若疯狂,抑或是其他时候的那种活泼开朗,此时的她,就像从山中走出的狐仙,不食人间烟火的皮囊下,包裹着的,是勾魂蚀骨的媚骨天成。 天地突然开始旋转,高旭来不及反应,就已被压倒在地。而他注视了好久的女子,像只淘气的小猫,窝在他的身上,两只手就乖巧地趴在他的胸膛上,清秀的容颜,赫然眼前。 ‘河……’ 高旭的声音甫一出口,就被冰凉的青葱按住了双唇,少女又娇又媚地笑着,阻止了他的话,见高旭噤声,她得意一笑,身子慢慢地挪了下去。 裤子被解开的声音似乎只有一瞬,高旭甚至都不及阻止,就被铺天盖地的快感淹没。 ‘呃!……’ 之后,黑暗中就只剩淫靡的水声和男人沉闷不堪的喘息声。 一直持续到高潮喷发的时刻,高旭无力地摊着四肢,脑中轰鸣。 而下方,仍然含着那物的少女抬眸看着他放空的表情,嫣红的嘴角微微翘起,弧度讥讽而残酷。在性感的红唇下,若隐若现的贝齿却在此刻闪着玻璃一般锐利的光。 她带着倾倒众生的魅惑笑容,狠狠地咬了下去……” 柯子新死了。 前一夜与他们分开,个子回房时还很正常的青年,第二天早上,却被发现在他们拍戏的老屋中,就在一楼的公厕里,一如他在片中扮演的高旭一样,神色安详,除了那像被低温冻过一般的青白脸色,上身一丝不苟,下体却一丝不挂,而他的男性特征,已被镜子碎片搅得稀烂,那些碎片不仅毁了他的那话儿,还狠狠扎进他的血肉,有些顺着菊花被塞进肠道,将他的下身毁得不忍直视。 看到这一幕,江信雅尖叫着跑了出去,赵耀脸色惨白,失魂落魄。苏浅醍脸色凝重,商略则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警察很快就来了,苏浅醍当初虽然管的不是这一块儿,但公干的时候,同行中间总难免有些交际,他在刑警中的知名度又颇高,所以此时不方便被人看到,就和商略先回了酒店。 他们决定先到柯子新的房间观察一下。 “的确是毫无痕迹,我不信能够逃过你我二人洞察的东西,会去杀这么几个普通人类。”商略站在房间中央,再一次感受过周围气息后如是说道。 苏浅醍赞同地点点头,能够不惊动这他们的存在,那已无疑是惊天动地的三界最顶层,这样的大人物多是不出世的,更加不会屑于去动这么几个蝼蚁。 他沉吟着,“你说,我离开的那天晚上,江信雅和赵耀都做了噩梦是吗?” “不错,而且根据他们的身体状况来说,肯定已经保持这样很久了。” “赵耀是第五个死的,江信雅的下场在电影最后是开放式结局。按照顺序来说,还没轮到的人被噩梦纠缠,可马上就会死的柯子新反而睡得安详,毫无征兆。” 苏浅醍迅速地分析着这一切。 商略歪着脑袋,“我们是不是漏了一个人?” “你说周苏,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我却老觉得这姑娘不简单。在确定之前,还是不要动她了。” “她的体质似乎很特殊,我的感知在靠近她时就像收到了阻碍一样什么都感受不到,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有没有做恶梦。可是,直觉告诉我,她并不是凶手。” 苏浅醍点着头,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他一直觉得,这女孩虽然哪哪儿看起来都不认识,他却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他突然看到柯子新的床头摆着一本书,苏浅醍拿起来一看,发现是《鬼影憧憧》的原著。 明灭混乱的光影绘成的封面上写着“作者:陈霄”。 “陈霄?怎么有点眼熟?” 商略凑过来一看,“《鬼影憧憧》的编剧,不是也叫这名儿吗?” “你这几天有看到编剧吗?” 商略果断摇头。 陈导把整个剧组的人都几乎给他们介绍了个遍,可是却从来没看到什么编剧。 苏浅醍抿了下嘴,翻开书快速浏览起来,前面和电影拍的内容都大同小异,只有一些细微的出入,他也就粗陋一翻略过了,直到结局处,苏浅醍放下翻页的速度,仔细阅读起来。 在电影的最后,虽然没有直接点明,可是从各种细节上暗示了河念是个沉迷在自己创造的另一个世界中的精神分裂者,她因为分不清现实与幻境,而在幻觉的引导下杀死了所有室友。 而最终,她连自己也没有放过,因为完全沉睡在幻境中,现实中的身体的消亡也将是注定的。 然而,在原著中,作者写的却是,所有人都是被自己杀死的,当然与河念也不是全无关系,这个充满想象力并且深深陶醉在自己想象的世界中的女孩,她到来后将自己的很多理念传递给这栋屋子里的人,而令大家都在不知不觉中,延伸出了一种追随自己心中欲望而构造出的梦境,他们死在自己心底最深处的贪婪中。 “梦境……” 苏浅醍如遭雷劈,整个人都蹦了起来。商略莫名其妙地追着他跑出去,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 苏浅醍像疯子一样翻着茶几上凌乱的照片,那些都是他收集的前几个死者的图片,他癫狂地扑在上面细细研究。 商略站在他身后,看着苏浅醍旁若无人、全心投入的模样,默默地,没有说话,只有黑曜石般深邃的眼中,闪着莫名的光。 于秋,殷谭谭,叶予昇三人的死状被铺展开,苏浅醍几乎狂笑起来,“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他握着照片,从地上一跃而起,兴奋地跳到商略身上,“我知道了!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这样!” 商略无比自然地捞住他的双腿,让苏浅醍可以骑在自己精瘦的腰身上,苏浅醍搂着商略的脖子,大大地啵了一口爱人的脸颊。 感受着苏浅醍的喜悦,商略也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们认识的时间快一年了,这却是他第一次看到苏浅醍办案时候的样子,现在他有些明白了,警局里的那些人为什么会对苏浅醍又敬又怕,不过那些都没有关系,以后苏浅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只有他能看到这人癫狂的模样,也只有他会觉得——“你开心就好。” 苏浅醍的激动稍微冷却,商略眼中与那话中满满的包容几乎要将他溺毙,他凝视着对方神情的面容…… 时光一时静默,暧昧的气息弥漫在房中,商略原本单纯的宠溺之情,也渐渐的变了味,看着苏浅醍近在咫尺的俊脸,野兽的体内升起一股燥热。 了解他如苏浅醍,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商略身体的变化,他邪魅一笑,突然前倾,咬住了商略挺直的鼻梁。 充满挑逗意味的动作险些将商略引得失控,以为自己得到准许正准备有些实质进展的时候,苏浅醍却突然放开他,一下跃离他的怀抱,嘻嘻哈哈地跑出了房间,“快走快走!好戏要开始了!” “……” 商略站在原地,捧着受伤的小心脏,满脸悲愤与暴躁。 不带这么玩儿的!男人这事是说憋回去就憋回去的吗?!你也不怕把你老公玩儿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苏警官柯南附身~~~ 关于周苏,嗯……这就是一个粗来打酱油滴,我是说她的名字,其实是熟人哦~~~ ☆、鬼影憧憧(4) 休息室里,沉重的气氛困顿着每一个人,商略与苏浅醍走进来时险些以为这些人也都不用呼吸。 赵耀和江信雅都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有周苏向他们打了招呼。苏浅醍多看了江信雅一眼,奇怪这女的,之前死了三个都没什么反应,怎么这回柯子新死了她就这么怕。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演员们并不是统一住在一块儿的,因为片子的场景需求有限,基本没有取景的必要,很多人都是在这所大城市有自己的住所,每天拍完戏也就各自散了,至于散场之后那人的精神状态还有去向都不关自己的事,直到叶予昇也死了以后,陈导才强制要求所有人住到一块儿的。也就是这一次,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说过话,看着他走进房间的人,第二天又莫名地出现在片场,死相惨烈,难怪给他们的感触最深刻。 江信雅梨花带雨地凝望着商略,一副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商略冷淡地目光却没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秒,那迅速扫过的视线,就像她和这屋中任何一件普通家具都一样。江美人目光哀怨。 苏浅醍问看起来最正常的周苏:“陈导人呢?” “警方的人找他。” “这样……对了,你见过你们的编剧吗?” “编剧?你说陈霄?”周苏似乎愣了一下。 “是呀,你们不就一个编剧吗?”苏浅醍反问。 赵耀回过神来,狐疑道:“你们找编剧干什么?难道……和他有关系?” 他现在很有些神经衰弱,柯子新死后,下一个就该他了,就算不信鬼神之说,赵耀也有一种陷入魔咒的恐惧感,导致他看谁时都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隐藏在眼中。 “还不知道哦,我只是想见见他。” “我们也很久没见他了……” “是呀,陈霄只有刚开片时出现过几次,后来就没看到了,反而是陈导还更像编剧。”江信雅补充道。 “你们知道为什么陈霄不来了吗?” “那谁知道,人家牌子大呗。”江信雅不以为然。 这时,赵耀迟疑了一下,又说道:“我不太确定,有一次我在后台看见他们说话了,感觉……陈导好像和陈霄,在吵架……” 商略挑眉,“吵架?” “有点像,感觉陈霄挺激动的,不过我不敢多看,也没听见他们说的什么。” 周苏听完沉吟道:“还是问陈导吧,也许只有他知道陈霄的去处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苏浅醍拉着商略坐下。 他们并没有等多久,就见到陈导脸色阴郁地走了进来,他的步子很急,似乎在压抑极大的怒意。 “陈导。” 几个小演员又纷纷站了起来。 这一次,陈导却连开口让他们坐下的心情都没了,就跟没看见其他人一样一把倒在沙发里闭目养神。 小演员们面面相觑,又自动坐下了。 苏浅醍跟商略使了个眼神,坐到陈导近处,关切道:“陈导还好吧?烦心事不少,别把身体伤了。” 陈导心烦意乱,第一次没对苏浅醍客气回应,仍然锁着眉头冥思。 苏浅醍当然不会气馁,他反而好像很乐于看见陈导这幅失控的模样,“陈导不高兴,可是那些警察不开眼?要我说,这些个吃白饭的家伙破案的本事没有,最能给老百姓找麻烦了,这有些话,那是好说的吗?!你说是吧?” 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是警察,苏浅醍可着劲儿黑也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听到他那似乎蕴含深意的话,陈导终于有了些反应,他慢慢睁开眼,看向苏浅醍时脸上怀疑、恼怒、警惕并存。 “苏先生,我的事自己解决,倒是你和商先生,我请你们来可不是旅游的,我想知道你们的调查到底有没有结果了?” 陈导倒是谨慎,没有正面回答苏浅醍的话,而是绕着圈子将话题引回苏浅醍和商略自己的任务上来。 商略懒懒地往椅背上一靠,“你放心便是,该我们干的,不会耽搁,只是陈导你既找我们来,却又不坦白,这对我们的工作,也是种妨碍。” 苏浅醍一手负在身后竖起大拇指。王八之气全开装逼的商略敛着眉眼,将眼中的笑意覆去。 陈导似乎被刺了一下,惊怒道:“什么坦白不坦白的?知道的我都说了,你们指的是什么?” 吊儿郎当地晃着二郎腿,商略露出一丝冷笑,“你既然坦白,那我问你,陈霄人在哪里?” 听到陈霄二字,陈导的气息全乱,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苏浅醍好笑地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他背上一根根竖起的毛。 “陈、陈霄……你们,找陈霄干嘛?”陈导故作镇定。 苏浅醍马上接口,蛊惑的笑容安抚着陈导的神经,“不过是好奇罢了,他既然是原作者,又是编剧,怎么一次也没在片场出现呢?陈导你应该知道其中原由吧?” “不!我不知道,他脾气古怪,不爱见人,所以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陈导显然是有些自乱阵脚了,说的话都没有逻辑,语无伦次起来。 一直不敢说话的三个小演员脸色古怪,都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幕搞糊涂了,而陈导的表现亦让他们心中疑惑。 苏浅醍笑意愈深,而商略的寒意也随之愈浓,陈导只觉得这两人的目光虽然一个如沐春风,一个如冰锥刺肤,可一般地令他感到无所遁形,如坠冰火两重天。 “陈导,还记得我第一次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鬼做的吗?” “不错。” “今天我明白告诉你,这件事的确不是鬼做的。” “真的?”陈导看起来很难相信的样子,但同时好像又有些松了口气。 “是呀,不是陈霄干的哦。” “那就好。” 陈导刚下意识地说完就反应过来了,顿时冷汗刷地下来,再看苏浅醍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天昏地暗,如坠地狱。 赵耀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江信雅张圆了红唇,商略冷哼。 “陈导,现在你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苏浅醍月牙弯弯的眉眼与微微歪的头,状似天真地问道,陈导却觉得面前这笑眯眯的年轻人简直比最毒的毒蛇还要可怕。 陈导的喉结剧烈耸动了一下,“我……” 注意到陈导乱飘的眼神,苏浅醍“好心”提醒道:“陈导最好把该说的现在就说清楚,不然我就只好报警,让专业的来解决了呦。毕竟,我只管死人,活人的事,自有活人来定。” “不不不!苏先生!您别报警,我……我……”陈导在十几度的空调房里汗湿了全身,狼狈如丧家之犬。 “两位跟我来吧!” 并没有让周苏三人跟来,苏浅醍、商略随陈导来到老房子的后院,陈导指着荒凉的角落,“就在那个地窖里,我,我把他关在里面。” 商略蹲在窖口打量,“你把他怎么了?” 他并没有闻到尸体的味道,反而听到了一息微弱的呼吸,虽然这个呼吸声轻得马上就能断了。 陈导慌张辩解,“我没有杀他!我真的没想把他怎么样,他怎么都不能赞同我对剧本的修改,我,我只是想要让他不要妨碍我!所以,我就暂时把他关在这里面。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了,他怎么都不醒,我又不敢让别人知道,所以……” 大男人带着哭腔窝囊地说着。 商略粗鲁地掀开窖门,无视了腐朽的老阶梯直接跳进去。苏浅醍和蔼地看着陈导,陈导认命地动作笨拙地爬了下去,苏浅醍紧随他跳了下去 地窖非常地脏乱,堆着很多杂物,还有厚厚的灰尘和蜘蛛网。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废墟中,宛如安睡。 他的身边还堆着些编织绳,陈导紧张地看着陈霄,解释道:“我就是想绑他一天,可是第二天我下来给他送吃的时,他就这样躺着,怎么都叫不醒。我以为他死了,所以……” “所以你就锁起地窖,想要隐藏他是被你害死的事实,后来相继有人死去,你就认为是他的鬼魂作祟是吗?”苏浅醍接上他的话,陈导欲哭无泪地点着头。 商略在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陈霄,站起身,边拍手上的灰边说:“可是你猜错了,他并不是死了,而只是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人怎么可能睡这么多天?” 苏浅醍怜悯地看着陈导,“你看过《鬼影憧憧》的原著吗?” 陈导可怜巴巴地点头。 “你将那书的结局改了,陈霄不肯,所以你把他关了起来,因为你不懂他,陈霄写的,就是他自己的故事。” 陈霄自己…… 陈导瞪大了眼,想到那时候陈霄像座雕塑一样沉默在香烟的雾中,颓废得像个行尸走肉,木然地对自己说这是他的最后一本了。 他在一遍遍回想中的结局,一个一个死在自己的梦中的年轻人,还有永远陷入沉睡的河念。 “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陈导呆滞地看着苏浅醍,摇了摇头。 “我将死的几人的图片都翻烂了,还看了你拍的电影,虽然看起来是死的一样的,但是我一直觉得有哪里很奇怪。” 苏浅醍从口袋中掏出于秋、殷谭谭、叶予昇地死照,一一指给陈导看:“于秋的右手不是被电线扎住的,而是他自己拽住的;殷谭谭的表情很安详,一点都没有电影里演的那种不可置信的挣扎;叶予昇的脑袋不是正正地被摆进微波炉里的,而是像脑袋伸进微波炉里后才砍断的……这些微弱的差别,就因为,他们在电影里是被河念杀死的,可是现实中,这三个人,都是自己死的,像陈霄的一样,他们在自己的梦中,真的变成了他中的人物,死在了自己最心底的渴望中。 这是陈霄想要说的话,是在他没能拯救自己以后,唯一能做的,给人们的警告,可是你罔顾了他。” “以梦窥心,最是难掩。能为你带来极致的快乐,也要你付出最高的代价,这就是梦魇,通常为梦魇所障的人都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问题,这个陈霄,倒是不一般。”商略平静地说。 难怪他和苏浅醍一开始都没察觉到问题的所在,梦魇本来就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它像是一种脑电波,入侵人的大脑,在睡梦中对人进行催眠,无形无息。 所以陈导一开始的想法没错,那些人也可以算是死在陈霄手上,只是并不是他所想的鬼魂杀人。 陈导为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简直震惊极了,“那……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很简单,梦魇的主体死了,它对周遭的影响也就没了。”商略冷漠道。 一听商略的话,陈导立刻激动地反抗,“不我不要杀人!” 苏浅醍靠着商略,一旦一切大白他就像失去了一切动力一样,看起来疏懒又倦怠,冷冷地说:“用不着你杀,看他这样,再能撑个一天就不错了。到时候,自然就没事了。” 商略揽上苏浅醍,一低头嘴唇就贴上了他的鬓角,“回去休息?” “嗯,没什么意思,撤吧。陈导,记得把剩下的钱打到账上。” 两人离开地窖时,陈导还听到上面传来苏浅醍轻飘飘的抱怨声——“唉真扫兴,本来以为是条大鱼可以报餐一顿呢。” ☆、家人 火烧云灼热着天空下孤寂的老房,那些美人沧桑了红颜一般暗淡的砖瓦似乎在这夕阳下重获了生机,苏浅醍与商略牵着手走出那扇木质条纹栅门,回头一眼,恍惚间看到陈霄宁静的容颜烟水朦胧地逐渐消散在半空中。 老旧的使馆区即使在夏日里也透着股生命尽头的昏黄,时光的斑驳泪痕凋零在两旁的泥墙,悄无声息地朝他们身后流淌,只留这两个顽固如磐石般的怪胎,他们的步履坚定,纵然时间将身周的一切拉扯成丝丝缕缕模糊的光影,可这两个在孤独中飘摇最终紧紧相偎的灵魂永远不会停下自己的脚步。他们亦有自己的欲望,充分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这两个只剩下彼此的罪徒,想要的就伸手去拿,却并不妄念贪婪,该是自己的攥在手中,不属于的放任自流。 何为妖孽?妖为智,孽则逆流而上。独善其身不一定是品格高尚,也及一种勇气。小勇者可逞一时之狠,大勇者,只一心便可贯彻一生。 站在路尽头的女子看着那两个缓缓靠近的身影时,心中响起的就是这番话。她的年纪自己都记不清了,览遍众生百态,世间之人不过尔尔,也有那人中豪杰,只是实在少见,慢慢的,她也会累,也觉得没劲儿了,于是才将自己安置黑暗中,只用些花草陪伴自己,因为不论时代再如何变迁,也就是这些个默默无言的小东西总是一如既往地不会改变。 何其所幸,那永无天日的地方照进了一盏非同寻常的灯,她竟还能遇到这样两个有意思的孩子。 苏浅醍和商略慢慢停下了脚步,周苏站在他们的面前,第一次带上了这样宽慰动人的笑容,再没有常见的畏缩木讷,这分明是个明亮照人的女孩儿,可是不止如此,他们从那笑容中还找到了一丝熟悉。 “……熊姑娘……?”苏浅醍谨慎地开口,带着点难以置信。 看起来再平凡不过的女子轻轻点头,两个男人顿时晴天霹雳、外焦里嫩。 您老真的太无聊了是吧!闲得蛋疼你折腾冥王去好吧?!玩弄小辈这种事一点都没成就感说出去也不酷炫啊! 熊姑娘用着一个小姑娘秀气书卷的皮相却硬生生笑出了旱魃鼻祖的霸气,“哈哈哈哈没认出来吧?怎么样~~~姑奶奶多少年没出山可这演技真不是吹的啊!” 这场景简直就不能更雷。 “是是是。”苏浅醍笑得脸部抽搐,其实心里只想送她“呵呵”两字。 商略也险些苦笑,当初在冥界时的日子还历历在目,这位妭公主可当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让他吃瘪的存在了。 “熊姑娘怎么想着离开冥界了?” 熊姑娘却胳膊一捞将苏浅醍从商略身边拉到自己臂弯底下,“这不是来看看我‘儿子’嘛!” “谁特么是你儿子!!!”苏浅醍手脚齐用,好不容易才从女人温软的腋下挣脱。 “哎呦呦~~喝了人家的血就不认人家了!你这副身子是我给的,身体里流的血也全是我的,你还敢说不是我儿子?哎呀人说儿子有了媳妇儿不要娘原来是真的,为娘真是心都要碎光了!”熊姑娘一手撑墙,一手捂着胸口,作西子捧心状。 商略与苏浅醍齐齐亮出小中指。跟这种为老不尊,脸皮修炼得比冥城的城墙还厚的老妖精就是不能太客气。 “呐~你要不想叫娘我也不为难你,可是姑奶奶难得赏脸来探望你们,可得孝敬好了哦!”熊姑娘像没看到对面二人鄙视的表情,上一秒还在凄凄哀哀,下一秒就又恢复了正常,收发自如怎一个快字了得。 别说苏浅醍不爽,商略的脸也黑成一逼,苏浅醍要真认了熊姑娘当妈,那他不也得管她叫妈?别逗了他自己的妈都还晾在那儿呢! 夫夫俩心有灵犀地绕开熊姑娘就要走,熊姑娘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离开,她这副身体虽然个子矮了些,但是速度一点都不慢,跟在他们身后一步不落,嘴上还不饶人。 “别走呀,你们想去哪儿?是要在这多玩儿两天,还是这就打算回家了?你们以为回去就没事了,姑奶奶告诉你们,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你们别想把我甩下,就算你们不带我姑奶奶难道还找不到你们吗?” 前面的脚步急刹车,熊姑娘也停住,嘴总算是住了,脸上的笑却怎么看怎么恶劣。 苏浅醍不忍直视地扶额,而商略终于忍无可忍地对前面那人咆哮:“你怎么也在这?!!!” 小狸猫精本来就心虚,被他叔这么一吼尾巴都要掉出来了,嘴瘪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莫镶突然急吼吼地冒出来,护着可怜兮兮的篱术,“我我我带他来的,商略你千万别生气!” 这位其实也胆儿颤着呢,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熊姑娘“嘿嘿嘿”笑了两声,走到四人中间,“你叫什么嘛~小孩子担心你这个叔叔,来看看你怎么了?人家也没碍着你不是!” “他要还敢碍着我,这身皮早就不在了。”商略也不大声了,就在那连连冷笑,声音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那恶魔一样阴沉的语气把小狸猫精吓得菊花一紧。 商苏二人要来这座城市时,篱术就哭着闹着打滚着要跟,被商略威逼一番才作罢,没想到两人前脚刚走,他又央着莫镶带他来。篱术觉着他叔实在是太有同性没亲情了,什么怕自己给他们办正事捣乱,根本就是想和婶婶过二人世界!就为了吃婶婶豆腐他就残忍地丢下自己!卧槽平时我在的时候你们两个也没少秀恩爱好吗!还过什么二人世界,没皮没脸的家伙压根就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人看好!吗! 对篱术毫无办法的莫镶当然是很快就没原则地屈服了,总算两个小家伙还有点脑子,知道违逆了商略的话,要是被发现没好下场,所以他们一直窝着藏着,莫镶为了掩盖篱术身上的气味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不然恐怕篱术一下飞机商略就得察觉。 这样一来,商略和苏浅醍还真没一下子就发现他们,当然要是时间长了也瞒不住,只是他们被熊姑娘发现了。熊姑娘早把商略苏浅醍的事摸清了,自然也知道他俩的事,于是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老祖宗就施神通掩盖住了莫镶与篱术,还改了他们的容貌让两人躲在剧组里面当跑腿的,一门心思扑在案子上的苏浅醍和一门心思扑在苏浅醍上的商略还真的就没发现。 现在案子解决了,两个小的也看够了热闹,要不是熊姑娘再三保证自己一定护着他们,他俩也不敢出现在商略和苏浅醍面前。 商略简直要被篱术这闲不住的毛病气得要喷火。说实话篱术的揣测并不完全正确,商略固然享受与苏浅醍单处的时间,但是他不让篱术来主要还是顾忌这小东西法力低微脑子还不机灵,老干些蠢事就算不添乱这看着也心里添堵。 篱术怯怯地看着他叔,“小叔~我就是来看看,什么都没干。” 商略冷淡地瞥他一眼,他倒不是真的不饶人,主要是觉得这小子竟然都敢违逆自己了绝对不能纵容。苏浅醍倒是知道商略担心多于愤怒,轻笑地打了圆场:“来都来了,这次就算了,下回你要再敢不听你叔的,就收拾东西回族里去吧。” 篱术小脑袋点得飞快,“我肯定听话!” 见到事情圆满,莫镶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这气还没顺呢就感到脑门儿上一凉,抬头看到苏浅醍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警告,不禁擦汗,心道这位生前枭雄死后鬼王可真不是好糊弄的。 篱术一向不敢反抗商略的决定,这次居然都敢跑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了,要没莫镶给他撑腰,还真不大可能。 苏浅醍玲珑般的心眼全是窍,一想便通,这就是在警告莫镶别为了追篱术就放松该有的警惕。 “哈哈这便是了!都是一家人,哪儿那么多计较呢!”熊姑娘豪气万丈地一摆手,好像这事是她摆平的一样,另外四人默默地无语——谁跟你是一家人。 说话间,天色已暗,大家各回各屋。 苏浅醍和商略都觉得没什么好玩儿的,翌日就打算回,篱术二人当然是要跟着的,熊姑娘本就是来找他们逗乐的,自然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当晚订了飞机,第二天一早,他们谁也没惊动,就离开了。 这个时候,熊姑娘已经换回了她自己的样子,乌黑浓密的长发扎成利索的大马尾,身上则穿了贴身工字背心与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接近一米八的个子往那儿一摆,再配以冷艳的素颜,女王范儿十足,走在机场里回头率百分之两百,都有人在窃窃私语猜测这是哪个名模。而看惯了她穿古装,第一次见到现代打扮的商略和苏浅醍还真是有些不适应。 在飞机上,苏浅醍靠窗坐,懒洋洋地倚在商略肩上,望着窗外的蔚蓝飘白出神。太过惬意,以至于商略突然开口时他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回去就让莫镶把我们的消息放出去吧,让那些生意自己找上门。” “……嗯?你不是不太在意这个的吗,这么突然说起来了?”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4节 商略头靠着他的头,沉默了几瞬,“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也挺好玩儿的。”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波澜不惊,苏浅醍却莫名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丝窃喜,那种独自品味某种甜蜜的心情,他虽然摸不着头脑,却恍惚中被影响了。 紧密相依的两人,看着不同的方向,嘴角却勾起同样的弧度。 商略黑曜石一般的瞳,黑得纯粹,带着点点星芒,有些东西,他在看见苏浅醍那样沉醉在破案的过程中时就明白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因为他自私,想让苏浅醍永远都陪着自己,才会导致苏浅醍变成这样半人半鬼,在这件事上,苏浅醍是没有丝毫主动权的。商略虽然并不后悔,可是与苏浅醍在一起越久,爱意愈发无法克制,对这人的心疼也就更加清晰。 爱情本就是种让人对牺牲与妥协甘之如饴的魔法。 ☆、咒戒 商略与苏浅醍正式确定他们未来的生活方式时,绝对没有想到,所谓买卖,这么快就找上了他们。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回到家,却看到一个女孩低着头,蹲坐在宅邸庭院外的大门前。 那女孩就靠在大铁门的角落里,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脑袋低垂,齐肩黑发垂下来遮住了脸颊,浑身打满了暗淡的色调。对于商略一行人的走进一点反应都没有。 数人挑挑眉,交换过眼神,最后齐齐把狐疑的目光投向莫镶——你丫小子对人大姑娘始乱终弃了吧?! 莫镶炸毛,“尼玛你们乱想什么?!哥是那种人吗!” 其他三人是肯定添乱呢,最让他崩溃的是,居然篱术也第一反应就认为是他,凭神马?!他看起来就是一副为非作歹的花花公子样吗?明明苏浅醍那家伙平时更能花言巧语吧!商略也浑身都是流氓气乱露啊! 没想莫镶这一喊,倒是惊动了那姑娘,小姑娘有些惊慌地抬起头,看到他们后,突然跑过来,带了些羞怯但又分外焦急地问道:“请问苏浅醍先生在吗?” 哦哦! 篱术唯恐天下不乱地做鬼脸,贼笑着瞥苏浅醍,商略一肘子给他顶后面去了,他听这妹子问“苏浅醍先生”,就知道她肯定是来请他们帮忙的。商野兽虽然领地意识超强,却也不是篱术这个级别能挑拨动的。 之前篱术在苏浅醍的授意下,早就把他们的一些联系方式传出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 至于联系人,当然是说的苏浅醍,要是让那些人找商略,只怕嘴都张不开就被吓跑了。 苏浅醍上前半步,“正是在下,这位小姐所为何事?” “我……我想请你们帮我看一样东西。”那女孩可能惶恐多日了,面对苏浅醍就像终于找到了救星一样,眼中立时泛起泪光。 “进去说吧。” 坐到沙发上,大概是身边终于添了些人气,女孩看起来要放松了许多。 熊姑娘兴趣缺缺,自顾转悠打量房子去了,篱术对这位豪爽的老姑奶奶挺有好感,陪着她一起,莫镶则熟门熟路地到厨房拾掇去,将客厅留给了女孩与妖鬼二人。 苏浅醍见清净了,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先请问小姐贵姓啊。” “我叫辛颖。” “哦,辛小姐,不知你想让我们看的东西是什么?” 辛颖翻开随身背的双肩包,颤抖着手从里面翻出一个小盒子,盒子不大,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礼品盒,辛颖的样子却好像手上拿的是个炸弹,一点摇晃都不敢。 她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到了茶几上,“你们打开看看吧。” 看起来似乎她连亲手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东西的勇气都没有。 商略光是看到盒子,就“哟”了一声,而苏浅醍则是被那股浓烈的阴暗气息所吸引。 伸手打开盒子,他们看到,那里面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戒指泛着铜金色的金属质感,较宽的指环,特别的是它上面的图案,做成了立体的面具形状,黄油一般的奶黄色表面,眼眶处镂空,两边从脸颊到额上的金色拉丝图案拼绘成蝴蝶的形状,左半边鲜红,右半边漆黑,鼻尖与嘴唇处都用了带锈的金属原色,在面具的最顶上则以三角形形状镶了六颗水钻。只是一个小小的戒指,却做得如此精细,高调的设计中又透露出神秘的色彩。 这枚气质独特的戒指,虽然上面散发的邪恶气息十分浓郁,但还是吸引了苏浅醍。苏浅醍不是喜欢佩戴饰品的人,却难得对这枚戒指很顺眼,按说以他的作风,该会更偏向简介低调的风格,但是有时候人的心情就是这么难说,苏浅醍一看到它,却不是首先想到里面的精纯力量,而是拿到手中细细打量、爱不释手。 莫镶也好奇得伸长了脖子,他没有商略和苏浅醍的先天条件,但是身为驱邪师的直觉,让他对这枚戒指十分不喜,甚至看久了还有一种头晕恶心的感觉。 “你怎么弄到的这东西。”莫镶皱着眉问辛颖。 辛颖陷入沉默,一回忆起那些噩梦,她就整个人都禁不住发抖。 “我是机缘巧合在一个夜市发现它的……”深呼吸了好几次后,努力组织好语言后,她艰难地开了口。 “我的朋友们都知道,我是一个特别喜欢收集戒指的人,各种形式的都喜欢,那次我和同学逛街,在学生街的角落一家不起眼的首饰店里发现了这枚戒指,当时我一看就特别喜欢,它的设计非常特别,做的又这么精细,价格还不贵,我一点犹豫都没有就买了下来。 一连好几天,我都戴着它。我身边的同学有说很带感的,也有不喜欢的,因为面具这种东西嘛,很容易联想到一些神叨叨的事情,我有一个挺胆小,从来不看恐怖片的朋友当时说,这戒指做的实在太真了,感觉不只是个面具,倒让人想到那种诡异的杀人人偶。 这种话我当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直到后来事情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根据辛颖的话,有一天晚上她洗漱时脱下戒指,发现戴戒指的地方一圈铜绿,这事情本来不怎么奇怪,因为很多铜戒沾了汗水之后都会留下痕迹,她当时也只以为是白天流了汗的缘故,虽然那天晚上怎辛颖么也没能把铜绿洗掉。 第二天,辛颖照常戴上了戒指,那天晚上,她发现,铜绿的痕迹变得更深了,又一天,辛颖没有戴戒指,想等绿色褪掉。可是那之后,她手指上的痕迹就再也没有减弱,而且即使她再也没有戴过戒指,那绿色还是一天比一天浓重,逐渐成了墨绿色。那时候,辛颖慢慢觉得有些奇怪了,直到有一天,她发现,那一圈幽绿中渐渐显露出一个人面的图案,就像她的手上纹了和戒指上的面具一样的花纹,辛颖终于有些慌了。 “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那戒指好像印在我手上了一样!我有些害怕,又不敢和同学说,我连碰都不敢碰那戒指了,可是手指上的图案仍然一天天变得明显。 有一天……我……” 说到这,辛颖的语气带上些即将奔溃的哭腔,“我我,我盯着那戒指,突然心念一动,对着那面具上的眼眶看进去,我发誓!我发誓我真的,真的看到了!有一双眼睛在与我对视!一双没有眼白,充血的眼睛!” 莫镶递给辛颖一杯水,安抚她激动的情绪,辛颖只是接过来,并不喝,捧着水杯流泪。她望向苏浅醍的目光带着深深的哀求,悲切希望面前这个人能够给她带来希望。 “方便给我们看看你的手吗?”苏浅醍的职业习惯,虽然已经不当警察,但是面对客户时他的姿态还是像一名刑警一样。 辛颖点点头,伸出左手,她的左手食指根部贴了一块创口贴,辛颖撕下创口贴,对面三人都看清了,那上面墨绿色的一圈,正中面具的形状已经十分清晰。 莫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案例,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查看,很有些不解,他又从苏浅醍手中拿过戒指,却不想一摸到戒指就被冻得一哆嗦,“嘶!!好冰啊!” “是吗?我没觉得。”苏浅醍一直握着戒指,真的没觉得温度冰冷,虽然这戒指的确不像其它东西摸起来有明显高于他的温度。 若说是因为苏浅醍的体温低于常人,可是莫镶平时接触苏浅醍时却并没有这种刺骨的冰凉。 商略沉静道:“这戒指上阴气太重,凭你现在还受不住。” “是戒灵吗?”莫镶虚心提问,苏浅醍作为吞魂的记忆太过混乱,所以存在的时间虽久,但基本相当于白活,见识不一定比他多,而商略鉴于其“吃遍天下”的豪情壮志,是几人中货真价实的品种百科。 “不,但也不是恶鬼附着在实物上,这是一枚因为怨念过深而受了诅咒的戒指。” “诅咒?”莫镶皱起眉,诅咒这种东西流传了千百年,可是一直是虚虚实实,谁也说不准一言之力是否当真能杀人。 苏浅醍倒并没有怀疑商略的话,商略虽然也未必见过诅咒,但是其性格慎重果断,说出这话时连个“可能”都没加,显然是深思熟虑后下的结论。 商略直接忽视了莫镶,淡然解释:“诅咒无法消除,只会随着死亡人数增加而越来越严重,只能封印起来。” “一定要封印吗?” 商略早就看出苏浅醍对这枚戒指的兴趣,他认真考虑了一下,“戴着也不是不行,你身上阴气比它重多了,倒是可以压制,只要不离开你的身体,这戒指就影响不到旁人。” 辛颖似乎受了商略这番淡定的影响,也冷静了下来,她的眸子发亮,激动道:“你们真的有办法可以救我?” 苏浅醍微微一笑,他感受的出来,辛颖手上的痕迹虽然清晰,但是那股阴森的邪恶气息并没有侵蚀到她的内里深处,说明她收诅咒影响还不严重,商略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自然知道这事还有的救。 妖鬼二人简短地商量了一下,商略的青焱是世间至阳,克制诅咒之力没有问题,辛颖身上的痕迹就交给他来解决了。 末了时,莫镶似乎想起什么,随口问了那得知自己获救,正在惊喜万分的女孩一句——“对了,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嗯?” 面对商略和苏浅醍询问的眼神,莫镶解释道:“我之前只是帮你们联系了陈导演,还没来得及将你们接生意的消息传出去。” 他转向辛颖,“是陈导介绍你来的吗?” “不是啊,我不认识什么陈导,是位姐姐教我来找你们的。” “姐姐……?”三人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熊姑娘,可是刚才看辛颖的样子,似乎并不认识熊姑娘。 “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大概三十岁出头,头发是褐色的,说话很温柔。”辛颖老实地答道。 苏浅醍对这个形象一点印象都没有,看莫镶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而商略还是冷着脸,也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大概是觉得现场气氛有些古怪,辛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什么。你跟我上楼吧。” 第一次,接话的是最不爱搭理人的商略,看着爱人转身上楼冷漠的背影,苏浅醍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安。 ☆、母子 将辛颖一直送到大门外,商略始终垂着眼,不知在沉思什么。 辛颖暗暗打量这个沉默寡言的俊美男子,她原觉得这人身上总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不好打交道,可是商略不仅帮助她解除了诅咒,还亲自送她出来,虽然一直都没有说话,辛颖觉得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这男人大概只是面冷心热。 在铁门外站定,辛颖微笑地道谢:“今天真是太感激你们了!” 这时候,商略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目光轻飘飘地落到辛颖身上,又好像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你……” “嗯?什么?” “那个女人,你和她认识?” 什么女人? 这话没头没尾的,辛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商略指的大概是那个介绍她来找他们的姐姐,“我不认识她啦~我是去做头发的时候遇到她的,虽然我贴了ok绷,但是她一下子就发现了,然后就跟我说,到这个地方找苏浅醍可以帮我的忙。” “她只说了苏浅醍?” “是啊,我刚才还奇怪呢,好像苏先生并不认识她啊。” 辛颖说完,觉得商略一直冷漠的脸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屑,又有些无奈。 “没事了,你走吧。” “哦,好!那商先生再见了!” 虽然心存疑惑,但是只要想到自己终于摆脱了那个噩梦,少女的心就愉快得要飞起。女孩带着释然与感激的笑容转身离去。 商略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驻足良久,眼中却没有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只有些没人看得懂的追忆。 他转过身,熊姑娘依着门框轻笑。 商略漠然着且平静着,看也不看她,径直往门内走。 两人错身的时候,熊姑娘的声音响起:“你母亲也算是用心良苦。” “你与世隔绝这么多年,却把人家家世摸得这么清楚,这才叫用心。” 熊姑娘也不介意他的讽刺,接着道:“我定居冥界之前,也算是和你母亲有段情谊,了解她的为人。你们家的事,按说我不好插手,可当年也并非你母亲一个人的错,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是说不过去的吗?” 这一次,商略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他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回了屋。 莫镶与篱术都不知道钻哪儿去了,只有苏浅醍倒在沙发里玩弄那枚受诅咒的戒指。 商略顺着苏浅醍的头边,坐在了地板上。 “传言两千多年前,人类出了一名优秀的驱邪师,捉鬼除孽,做了许多很了不起的事,可他从来不留下名字,只有一个标志,那就是他脖子上一直戴着一条串了个小巧的铜面具的项链,他将那些捉来的恶鬼全都封进面具中。 永没有出头之日,不若魂飞魄散来得干净,于是有一天,被封印在铜面具里的恶鬼们自发合体,要冲破封印与驱邪师拼个鱼死网破。” 在商略开始说的时候,苏浅醍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戒指静静躺在他的手心,苏浅醍面无表情地问道:“后来他们成功了吗?” “后来,谁也没赢,谁也没输。恶鬼与驱邪师在面具里同归于尽了。听说这铜面具上留下了恶鬼与驱邪师共同的诅咒,但是谁也不知道这诅咒到底针对谁,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更多的人、妖、鬼,是想要得到铜面具的,因为这是一个可以封印万物的圣器。只不过在不同的人手中用法不同,在鬼魂手中,可以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因为本就是针对冥体制造的法宝,若有人知道面具的原来用法,就能反噬鬼魂。 铜面具辗转千年,什么人的手中都落过,有时出现,引起番争抢,又突然隐匿下去,现在也不知道流传到哪儿了。” “哦,”苏浅醍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起伏,好像商略只是说了个普普通通、而且他毫无兴趣的故事,就连最后的问话也像是捧场的随口一问,“那你知道它的原来用法吗?” “……” 商略垂着头。 “知道过的,但是现在忘了。” 苏浅醍点点头,若无其事地将戒指套进了左手食指,大小正好,这戒指辛颖也戴的食指,可是苏浅醍戴起来居然也恰好得如量身打造。 他翻起身,滑到地上,与商略靠着脑袋。 “你知道那么多的传说,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自己的故事?” 商略喘气声重了一下,似乎笑了一声。 不说不是不能说,只是没什么好说的,那些别人以为他放不开,其实他早就懒得再想的东西。 “母亲是妖虎族的族长,父亲是个普通的秀才,生了我这个半人半妖的怪胎。在族人找到母亲之前,我爹是不知道自己的妻子非人的,那个时候,我刚出生,族里的长老逼着母亲回族,我爹只能一个人抚养我在村中长大。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身上妖的特征越来越明显,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能力,总是干出惊世骇俗的事情,村里非议众多,大概五岁的时候,父亲带着我离开了村庄,四处流浪,他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又怕被人发现我的不同寻常,于是我们居无定所,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天。 他一个穷酸秀才,怎么经得起这么折腾,没一年就死了。那之后,就是我一个人的故事了。” “你妈妈难道没来找你?” “找了,我十六岁的时候,一个陌生女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哭哭啼啼地非说是我娘,说让我跟着她回族里。哼~傻女人,族里那些个老顽固,怎么可能忍得了血统不纯的族人,还不是自讨没趣。” 苏浅醍可以想见,商略不为族人所容,于是又跑了出来,从此过着这种几乎和妖族断绝关系的生活。 那个时候,商略的秀才爹并没有告诉商略自己的身世,一个几岁的孩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同,也不知道要怎么隐藏这种不同,父亲死后,更是完全陷入了迷茫中。苏浅醍难以想象,商略到底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自己成长起来的。 他侧过头,凝望着商略硬朗的侧脸,这头野兽从他们相遇开始就是这样,无精打采地低敛眉眼,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极致的玩世不恭,便是透到骨子里的冷漠。 “你并不恨她,对吗?” 商略像慢动作一般偏过头,对上苏浅醍干净的瞳仁。 他轻轻浅浅地笑起来,那种笑容像极了苏浅醍。 “是啊,早就不恨了。”早在她找到我之前。 玄关外,高挑的女子一手玩弄自己的头发,笑容宽慰和煦。 琥伊,你为儿子费尽了心思,却不知道,他已找到了最懂自己的人。 这一天,即使是在遇到苏浅醍之后,商略说的话也是难得这么多。 夜晚,两人躺到松软的大床上,苏浅醍戴着戒指的左手托着下巴,“你妈把这个戒指送给我,算是承认了我俩的关系,是吗?” “嗯。闯冥府这事动静太大,她肯定一早就知道了,我们的事肯定也打听清楚了。这戒指于你有益,她这便是向你示好呢。” 苏浅醍嗤笑,“哪里是向我示好,分明是在讨好你。” 商略微一耸肩,不置可否。 “可惜啊,她宝贝儿子把戒指的正确用法给‘忘了’,做娘的良苦用心,算是白费了一半~” 商略看着他翻着白眼,表露出鲜见的古灵精怪,不禁会心一笑,“用不上的东西,记它作甚。她本意也是为了我‘婚’后‘性’福,效果一样的,算不上白费了。” 无视了野兽强调的字眼与暗示,苏浅醍故意揶揄他:“母亲的心没白费,儿子的心意谁又懂了?你跟我这替她说话,怎么却不敢明白向她表示自己的关心!” 一千多年了,琥伊一直觉得因为自己对不起孩子,所以商略不肯跟她回族里,所以百般讨好,生怕惹商略一点不快,可是商略对着她从没个好脸,提起回族的事更是冷得一秒变回路人。但事实上,商略这种懒惫的性子,哪里有兴趣去与她计较,野兽的世界很简单,他不过是觉得有那些古板的长老在,自己回去不舒服,琥伊也要为难,故而一直不松口。苏浅醍为他这种别扭闷骚的行为深深不齿。 果然,商略又不说话了。 苏浅醍盯着他,突然又自得地笑起来。 商略狐疑地瞥了他两眼,猜不透他的心思,又觉得这副笑眯眯的小模样实在勾人,于是恨得牙痒痒地扑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人们可能忘记了煮鬼影子的时候,野兽的回忆: “打他!打他!打这个怪物!” “商家那个孩子,真的太吓人了!不会真是妖怪吧?” “略儿,听爹的话,不许和旁人打架,更不能伤害别人!你的那些能力,从今天起就忘个一干二净吧!” “商家的儿子是个怪胎,他娘因此不要他,他爹也不让他见人!可见天生是个不吉之物!” “慎卿啊,你孩儿这个情况……现在闹得村里人心惶惶的,你看……实在不是村长不近人情,是大家共同的意见,还望你见谅吧!” “知道了,我会带着犬子离开的” “略儿,爹不行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长大,早些变得像个正常人。” “略儿,我是你娘啊!” “此等孽子,怎能将他放回族中?扰乱我族纯正血脉该如何?!族长万不可如此行事!” 是啊…… 怎么会不伤心呢,就连他,也是曾经伤心过的人,苏浅醍又怎么会不伤心呢? 他们这样的怪胎,也许看起来很不在乎的样子,但是,一开始,心都还是软的,也不是让最亲近的人捅一刀,还可以骗自己说没关系的那种人。 谁的心不是血流多了,疤结满了,才变硬的…… 那个戒指素闲人自己滴,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被自己诅咒了囧…… 不行太困了,脑子都转不动鸟tat,再次谢谢送给闲地雷的米果果和妞妞 ☆、女神经 那是一只不算好看的手,具有男性特征的宽大骨节,磨出厚茧的手掌心,还有饱经风霜的粗糙皮肤,还泛着极为古怪的铜绿色。与这只手极不相符的,是那手中紧紧攥着的小巧面具,由绿铜打造,虽然没有多余的装饰,但是精致逼真。 瞪大眼睛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只手上的铜绿似乎映衬着某种图案。 镜头慢慢拉远,可以看到那人的全身,整体穿着古装但是形式古怪的老男人无神地躺在地上,铜绿色遍布他全身的皮肤,而他的脸上,眼眶中没有眼珠,只有渗人的黑暗,眼眶两边的铜色要较整体更深,不像是画上去的,倒像是从他的皮下透出来,那泛着不自然的铜色的肤色,似乎,这整个人都变成了铜铸…… 苏浅醍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抬起左手,那只独特的戒指仍然静静地套在自己的食指上,他动了动戒指,露出下面的皮肤,并没有什么异常。 自然翘起的尖尖嘴角透出些玩味。 被挑衅了啊…… 这戒指上的诅咒大概一时奈何不了苏浅醍,却用过去的梦来警告苏浅醍。梦中的那只铜绿色小面具应该就是戒指的原本形态,现在这副华丽的模样应该是现代人重新加工的,而那个变成铜人的倒霉蛋,自然就是过去众多被诅咒杀死的人之一了。 在睡梦中也能敏感觉察到身边人的呼吸变了,商略警觉地掀开眼帘,将苏浅醍又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惬意地眯着眼呢喃:“怎么了?”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苏浅醍虽然有生物钟,一向习惯早起,也不至于这么早醒。 苏浅醍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没有多说自己方才的梦境。突然想起什么,对商略问道:“你与这戒指阴阳相冲,你妈把它送来,不怕对你有害。” “毕竟是个死物,通常情况下都影响不到我,就算我的状态不佳,有你压着,也不会怎么样。这戒指虽然算个宝贝,但若只有我一个人,是不会留它的,帮不上什么忙,危急时刻说不定还咬我一口。” 苏浅醍了然地点点头,琥伊肯定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纠结过才下的决定,她那么重视她儿子,自然不会干于商略无益的事。 说起来这位老妈也是不容易,儿子至阳,儿媳妇至阴,想要两个都讨好,当真是煞费苦心。 两个人又在床上温存了片刻,待天光微亮时,苏浅醍起了床,让爱睡觉的猫科动物再赖一会儿床。 昨天晚上莫镶教篱术打网游,两个人大呼小叫到很晚,苏浅醍一开客房门,发现两只横七竖八地睡倒在一张床上,个人电脑的电源还亮着,好像是被人无意中从床上踢到的地上。篱术仰面枕在莫镶肚子上,圆嘟嘟的小嘴微张,凌乱的t恤掀起,露出了一段粉白富有肉感的小肚皮。 苏浅醍看着熟睡中,也紧紧和篱术牵着手的莫镶,露出一丝会心的浅笑。 他在楼梯口遇到正在打呵欠的熊姑娘。 女王大人随便套的商略的t恤,伸懒腰时却毫不忌讳,她的个子本来就不比他们矮多少,这一个妖娆地伸展,直接露出了大半个被白色内裤严实包裹的挺翘臀部。 熊姑娘的身材火辣,这种刚起床后慵懒性感的春光,换一个男的没准就要把持不住,上面红的和下面白的齐飞了,要换过去的苏浅醍,大概也要多看两眼,顺带上去调戏一番。 可是现在,苏浅醍就跟那露出来的也带把儿一样,平淡的目光中一点波澜都没有。废话!不说熊姑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他妈,只要知道面前这位热辣美妞的年龄是祖奶奶的祖奶奶的祖奶奶的n次方,那在他眼中就跟堆白骨没差了。 伸展好腰身,熊姑娘朝苏浅醍送了个飞吻,“小苏子~起来伺候姑奶奶的早膳啦?” 苏浅醍眯眼笑:“我家姑奶奶跟土里埋好多年了,想来只吃得惯沙土,要不我现在去后院跟您刨点儿?” 熊姑娘欢喜地惊道:“你要去买菜啊?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吧!” ……姑奶奶跟土里埋久了,耳朵不好使。 苏浅醍面无表情地下了楼。 于是这一天清晨,市区某大型超市里出现了一个气质温和,容颜乍看出尘,仔细瞧又有些妖佻妩媚的青年,和一位美艳清丽的长腿美人。 熊姑娘不出世都上千年了,虽然在离开冥界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功课,她的接受能力也很强,可是毕竟体验是第一回,所以表现比篱术还要孤陋寡闻、丢人现眼。 苏浅醍推着车,一路无语,看着前方对什么都大呼小叫,兴奋得根本停不下来的老祖宗,每分钟都要后悔一百次。 “哦哦哦!这是什么?看起来超级可爱!我们买一个吧!” 苏浅醍瘪着嘴,两眼眨巴,默默地盯着熊姑娘手中的包装粉嫩嫩,还画了小兔子图案的某品牌卫生巾。 “嗯……我觉着吧,这个就算了。” “为什么?”熊姑娘不满。 “因为你用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用不到?你还没说这是干嘛的呢!” 因为你不用生!孩!子!啊! 苏浅醍拿出自己一辈子的涵养,顶着四周隐隐投射来的怪异目光,冷静地对熊姑娘好言劝道:“因为这是给小孩子防尿床用的,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总不会再尿床了吧。” 有道理!熊姑娘心想我自然是不尿床的,那是真的用不到了。于是万分遗憾地将卫生巾放了回去。 卧槽我真是太机智了! 苏浅醍和蔼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的动作,就像一位将自己女儿劝得迷途知返的父亲一样,在心底为自己点了个赞。 就这样,在熊姑娘此起彼伏的阵阵尖叫声中,等苏浅醍逛到食品区,他已经推了满满当当两辆车了,里面全部是因为一些苏浅醍理解不了的原因总之被熊姑娘赞叹了的“好东西”。 让熊姑娘看好两辆推车,苏浅醍准备再去推一辆车过来,今天该买的东西可都还没拿呢。 就在苏浅醍将一辆空车往回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充满惊异、令他浑身僵硬的声音——“哥?!!!” 噗……今天一定是忌出行! 苏浅醍脚下速度不停,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冷静样子,希望身后那个人可以自己想到是认错了。 只可惜,小菜鸟对他的熟悉程度与性格上的固执丝毫没有随着他的“死亡”而减弱。 陆小刀喘着气冲上来,一把抓住苏浅醍的胳膊,“哥!你别躲我!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 【不好意思我失忆了,请问先生是哪位?】——妈蛋这简直是在污蔑智商! 【呵呵呵哈哈哈没有错就是我!我刚才没有听见啦~】——卧槽哪里来的蛇精病快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叫我干什么!老子告诉你老子早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就当我死了吧!】——麻痹这种浓浓的渣攻即视感! 【小子~你要敢把这事说出去哼哼哼~~~~~~】——…… ……我累个去啊!!! 曾经机智的苏警官突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反省一下,好像和蠢货呆久了真的会影响智商,为什么关键时刻自己的脑子里就只有各种不忍直视的蠢主意!真是一点都不给力tat!回去就叫商略把篱术莫镶踢出去! 就在表面平静、内心咆哮的苏浅醍准备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的时候,在原地等得不耐烦的熊姑娘以神一般的技术推着两辆满满的购物车冲了过来,“你这不孝子拿个车慢得跟便秘了一样!知不知道我等了很久啊!” 直到她看到陆小刀急切的样子,还有那生怕苏浅醍跑了而紧紧抓着的手,还有自家“不孝子”真的跟便秘了一样的表情,熊姑娘停了下来,“哦~~~~~”了一声,贱兮兮地笑道:“好小子行啊!墙内红旗不倒,墙外彩旗飘飘的!哎呦呦我看看这孩子,咦?你还喜欢这种口味的……这跟商小猫反差有点大啊!” 专业帮倒忙几万年的熊姑娘一开口,苏浅醍就知道要遭,果然,陆小刀的小脸那叫一个惨不忍睹,眼中还蓄起了泪花。 半辈子的倒霉都赶在这一天了! 苏浅醍无奈地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小刀,这事哥欠你一个解释,但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等哥弄完东西,我们回家里详细说。” “哥,哥!真的是你!你真的没死!” 这熟悉到骨子里的表情与语气,陆小刀激动得差点真的哭出来,他情绪难以抑制地抱住苏浅醍。 虽然刚才对苏浅醍的背影万分笃定,但他毕竟是看着苏浅醍的尸体焚化的,直到现在,心里都还跟做梦似的。 熊姑娘也觉出味儿来了,眼前这孩子分明是苏浅醍“生前”的熟人,她鼓鼓腮帮子,总算老实了下来。 三人以苏浅醍为首,一改之前的慢速度,雷厉风行地拿好了蔬菜、肉类,还有大半车的鲜奶。 准备排队买单的时候,苏浅醍对一直寸步不离,生怕一个眼神没顾到自己又不见的陆小刀说道:“刀啊,你来超市不买点什么吗?” “我……”陆小刀傻呆呆地愣了三秒,惨叫一声,“啊我忘记了!!!!” 他火速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茵茵啊!实在是对不起!我有点急事现在,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身子不方便,那些东西我回去的时候买,真是太对不起了,实在是我现在有些事非做不可!……诶那好,你路上小心!” 苏浅醍惊奇地看着他,“臭小子交女朋友啦?” 连当初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小菜鸟都已经有春天了,他有种吾家有儿终长成的感慨。 陆小刀闻言连耳朵尖都冒烟了,“不不不是!哥你别误会,这就是朋友,她身体不好,所以我才陪她来买点东西。” “行了,谈就谈了呗,你害羞什么。” “不是啦!真不是哥你想的那样的,这个女孩子你也认识的!” “哦?谁呀?” “就是柳茵茵!当时周拓德那个案子时的秘书嘛!” 柳茵茵…… 苏浅醍的眼前浮现一个大眼尖下巴,满眼慌张无辜,紧紧护着突起小腹的姑娘。 ☆、琥伊 回到家时,陆小刀本来主动要将买的东西搬进去,但是苏浅醍潇洒地一挥手:“放着吧!有人折腾!” 他只提了做菜与牛奶的袋子,三个人风风火火地下了车,走到门口的时候,苏浅醍握着把手的动作微顿,回头与熊姑娘交换了一个眼神,陆小刀敏感地看着他,用无辜的眼神询问。 苏浅醍开了门。 宽敞的客厅,略微有些凌乱,平时总是充斥着篱术咋呼的声音,今天却完全被低气压笼罩,而篱术和莫镶两个逗逼正噤若寒蝉地缩在厨房门口,朝气压中心张望。 而视线的焦点,大得不科学的沙发上,两个对视的人,冷漠的商略,与哀伤的陌生女子。 那女人长相娇美,深眼窝高鼻梁,颜色自然的深褐色大长卷发,十足的女人味儿,看起来也就比他们大几岁的样子。若不是妆容成熟端庄,恐怕说不到三十也有人信。 他们进来的时候,美女姐姐正用楚楚动人的眼神企图打动商略,但显然不是很成功,商略几乎是在苏浅醍迈进门的同一时刻站起身,决绝地走到苏浅醍身边接过东西,然后就径直走向了厨房,就像她从头到尾都没存在过一样。 看到这一幕,苏浅醍暗自撇嘴,他先招呼陆小刀坐下,然后没好气地对角落里的两只使唤道:“还不去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篱术莫镶却如蒙大赦,长长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地朝门外冲去。 熊姑娘早自己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地姿势坐好了,姿势真是非常的女王,方圆一米是别想再坐别人。 商略的生母——琥伊微笑着同她打招呼:“妭姐姐。” “诶~好久不见了,小伊。” 苏浅醍闷不吭声地坐到了陆小刀身边。 陆小刀似乎被这古怪的氛围吓到了,有些不知所措地小声问他:“哥,你这是不是不方便?” “没事,你先坐一会儿,我……” 苏浅醍本来也凑过去同他耳语,但话还没说完,身后炽热的大掌就插了进来,生生拨开了两人。 商略居高临下,并不低头,只拉着眼角乜着陆小刀,语气不善道:“这小子怎么在这?” “我们在超市遇到的,实在是不好解释了。告诉小刀也没什么,所以我就让他先跟我回来了。”苏浅醍好脾气地解释。 商略傲娇异常地冷哼,“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孤陋寡闻就不要丢人现眼了嘛!” 他今天心理扭曲苏浅醍可以理解,但是牵连无辜胡搅蛮缠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凉凉道:“你不孤陋寡闻,出去丢个人现个眼啊!” 一向在把握苏浅醍的脾气走向上经验独到的商略知道苏浅醍有些不悦了,咂了咂舌,默默地坐到一边。 他们却没注意到,另一边沙发上的琥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儿子从出生就没有不中二的时候,居然也能遇到让他老实吃瘪的人。 关于商略和苏浅醍的事,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是不会危害到儿子的——那个时候苏浅醍还是普通人,只要儿子乐意,让谁当床伴都无所谓,直到商略为了苏浅醍大闹冥府,她才真的将这个来历特殊的青年放在心上。既然商略是真的认真了,那么她也可以安然接受这位“儿媳”,这一切,都建立在商略高兴的基础上。可是就算是她连见面礼都送了,也还是没料到苏浅醍在商略心目中的地位这么高。 熊姑娘将琥伊的讶异收入眼底,对这位母亲的心理,她也是一清二楚。不让琥伊亲眼看到苏浅醍,她是不会对他们之间的事当真的,也永远不会了解,她的儿子,是多么幸运,找到了一个可以和他一起认真完善一段感情的人。 直到这会儿,苏浅醍才正式看向琥伊,出于恭敬,他站起身,唯一鞠躬,“伯母您好,我是苏浅醍。” 商略抱胸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对苏浅醍的郑重其事很有些出乎意料,还有些不满,但他并没有说什么,默认了苏浅醍对琥伊的行礼。 琥伊比起熊姑娘那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往那儿一坐,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拿尺子量出来的,就连她那张年轻的脸上露出的慈爱笑容也看起来无懈可击。 “好孩子,我叫你浅醍可好?” “当然没有问题。” “浅醍啊,你和略儿的事,我也了解了些,你们真心相爱,这很好,希望以后可以互相扶持、包容。略儿他,有时候脾气不好,你还要多多见谅。” 商略霸道地一把拉回苏浅醍,揽着人抢先道:“用不着说这么多,我好不好,他最知道了~” 他邪笑着,边说边朝苏浅醍的耳根暧昧地吹了口气,琥伊见状脸颊微红,苏浅醍淡定地对琥伊微笑,“伯母要不要喝牛奶,我买了很多,一会儿您都带走吧。” 商略忧桑地收回手,眼神略哀怨——怎么这么开不起玩笑。 琥伊是知道商略的癖好的,看着儿子与苏浅醍的相处模式,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出于一向对商略的维护心理,她的确一直都在防着苏浅醍,送那个戒指本意也是希望如果将来苏浅醍背叛商略,商略能够制得住他,可是现在,看到面前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儿子,看到他们之间再容不下别人的和谐氛围,琥伊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放心,她的儿子,不再是那个冷心冷情的妖族异类,而真的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大雾)。 这样想着,琥伊再开口时,语气明显要更亲昵一些:“我这次来,本就是想要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和妈妈一起住几天,浅醍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吧?~” 苏浅醍:“我当然是欢迎的。” 商略:“我会不自在!”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开口,琥伊看向商略的目光温柔且凄切,“略儿……” “看都看到了,我们过得特别好!有什么好住的,你不是还要管族里的事嘛!回去迟了那些老头子又要说你!” 熊姑娘嘿嘿一笑,打了个圆场:“这你就放心吧,我跟你们族里打过招呼了,让长老们给族长放个假,跟母亲住两天怎么了?长这么大你尽过孝道嘛你!再说了,小伊也不是冲着你,我儿子这么人见人爱,她当然舍不得走啦!” 她伸长手去爱抚苏浅醍的头发,笑容丧失得让苏浅醍不寒而栗。 如果熊姑娘开过口,那么妖虎族的各位长老的确是会给这个面子,商略无话可说,只能撇开脸。 苏浅醍微微一笑,对这种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 笑着笑着,苏浅醍觉得自己是不是漏了什么…… 所有人将目光一致投向透明了很久的陆小刀,苏浅醍抽了下嘴角,“小刀啊,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而眼观鼻鼻观心良久的陆小刀惶恐地摆手:“不会不会,今天是我不赶巧。” 虽然不了解情况,但是长了眼的都知道苏浅醍这是有家庭纠纷,所以陆小刀一直在刷透明度。 唉……苏浅醍看着他这样,更不忍心骗他,这孩子对他,一直都是盲目崇拜言听计从的,说让他往东,他能拿仪器测得正东再走,这样一个充分信任自己的人,苏浅醍狠不下心欺骗他。 “小刀,遇到我的事,你就别跟别人讲了,这事你知道就好。” “为什么呀哥,你明明没死,为什么不回来?你不知道,棠姐和豪哥有多伤心!还有组长,大家都难过了好久!” “小刀你不懂,我已经回不去了。我……是真的已经死了。” “哥……”陆小刀努力睁着眼睛,好像快要呼吸不上来一样,他真是错乱了,心里疼得发紧。 “你现在看到的我,是一个全新的我。这世上有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你不知道,以前的我也不懂。具体的,我没法全解释清楚,你只要知道,苏浅醍已经是个死人了,在你面前的人,是一个脱胎换骨,除了灵魂,什么都不一样了的苏浅醍。” 陆小刀沉默,他定定地看着苏浅醍,娃娃脸绷得死紧。 苏浅醍没有再多说,他不想逼陆小刀,不管他能不能接受,他都还是拿陆小刀当弟弟,但他是绝对不会将陆小刀牵扯进这个危险的世界的。 其他三人也没有打扰他们,大家都知道,现在陆小刀需要时间消化,毕竟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小刀垂下眼眸,幽幽一声轻叹,露出些微笑意,“我知道了,哥。我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他又看向商略,目光除了坚定,还更多些什么,“商略,既然我哥选择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哥,如果你辜负了他,就算哥不计较,我也一定不会饶过你的!” 这是苏浅醍第一次看陆小刀放狠话,也是第一次没有对人用尊称而是直呼其名。当初那个懵懵懂懂,让他牵着手还走得跌跌撞撞的小菜鸟,也终于长大到会保护他了。苏浅醍表情祥和,没说什么,倒是商略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苏浅醍留陆小刀吃午饭,他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一大桌子人吃着饭,气氛不算十分热烈,倒也还融洽,虽然因为多了琥伊这个长辈,莫镶和篱术老实得苏浅醍和商略都不习惯了。 苏浅醍吃了一阵,发现陆小刀的表情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5节 “小刀你在想什么?” “啊!我……我就是……哥,”他定了定神,似乎下了决心,一咬牙,问道:“你现在是鬼吗?” 篱术忍不住喷饭,苏浅醍忍俊不禁,“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那,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说。” “就是关于柳小姐的事……” ☆、紫河婴(1) 根据陆小刀的说法,他会遇到柳茵茵完全是个意外,本来周拓德的案子“破”了——此处苏浅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商略,他都差不多把这位年轻的女秘书给忘得差不多了,直到苏浅醍出事之后,他在局里办完丧事后大病一场,去医院的时候偶然遇到了挺着大肚子从妇产科出来的柳茵茵。 一开始,陆小刀没多想,他只记得柳茵茵是怀孕了的,所以就简单地聊了几句,但不知是太过无助还是话压在心底实在无处宣泄,他们聊着聊着,柳茵茵突然红着眼眶,告诉了他一件事。 当初周拓德死后,他的夫人自然容不下柳茵茵。离开公司的她犹豫再三,终究是没能狠下心把孩子打打掉。没有了周拓德的接济,她又怀着孕,各种工作单位都不要她,她只好自己进了一些批零碎的发产品去摆地摊,加上之前攒的存款,也算是勉强凑齐了生孩子的钱。 可是柳茵茵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过了预产期却还是没有生,她去医院咨询,人家说不是什么大问题,有时候是会遇到产期推迟这种情况。可是后来时间越拖越久,她已开始慌了。直到大概是苏浅醍身亡后一个多月,柳茵茵做完检查后偶遇了陆小刀。 陆小刀也很同情柳茵茵的遭遇,而且主要是见她一个年轻女人孤苦无依,还遇到这种怪异的事情,陆小刀一时心软,于是就提出了要帮助柳茵茵。 此后两个人换着医院做检查,可是怎么都不能查出个所以然,所有医生看过柳茵茵的肚子后都认定这是十月份待产的身子,让她近期就要小心,可是一直到现在,柳茵茵都怀孕一年多了,她的肚子还是原来那样。她每天都能感受到胎动,但这孩子就是没有要出来的动静。 柳茵茵非常害怕,陆小刀也无能为力了,他们也不敢跟医生说实话,主要是柳茵茵担心自己被抓去解剖做实验之类的,陆小刀查了一大堆资料,都没能解释这种现象。直到最近,柳茵茵的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总是紧张,还神经兮兮地说这是周拓德来找她了。 “哥,你说,真的是周拓德在缠着她吗?”陆小刀本来是不信这种说法的,觉得只是柳茵茵自己神经过敏,可是遇到苏浅醍这件事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他也不禁开始反省,是否鬼怪之说真的存在。 “不像,若说是周拓德,他没什么理由这么做。我倒觉得这东西很像我知道的一个。”苏浅醍作为吞魂的经验就像掺了两种口味的冰激凌,你想要的只是其中一种,可是想要做到将两种完全分开来吃却非常的难,难得能够有一次记忆派上用场,苏浅醍眼中放出的光几乎是在投射“快来问我是什么”几个字。 贴心小棉袜狸猫精果然非常给力,立刻捕捉到了他婶婶传达出来的信息,他激动地问道:“是哪吒吗?!” 说完就被他婶无情地扫下了桌,“去把袜子都洗了!” 篱术看着桌子上丰盛的饭菜咬手绢,“qaq为神马?” “因为我现在看到棉袜就烦。”非但离心特别远,能让人想起来的时候也一定是因为他太臭了! “卧槽难道婶婶你想要丝袜?!”篱术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他家小心眼主母。 叮! 无精打采地吃着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的饭菜的商野兽就好像脑门上亮起一颗灯泡一样,迅速抬起来的面上闪耀着异样的光芒。 苏浅醍禁欲中带着诱惑的脸蛋泛着动人的潮红,失措地卧在大床上,白皙光洁的身子在宽大的白衬衫下犹抱琵琶若隐若现,衣摆下方,一双修长的腿包裹在黑色丝袜中,他娇羞得想要遮掩,却因为动作让衬衫敞开更多,黑丝紧紧束缚着优美的腿型,顺着那流畅的线条从脚踝开始一路蔓延向上,最后隐进了神秘的阴影中…… 我去太刺激!!! 陆小刀疑惑地看着仰头望天花板的商略,“商先生你怎么了?” 苏浅醍冷笑,“脑子藏灯泡里忘记取了。” 陆小刀眨巴了阵眯眯眼,认真地问道:“那你现在找到了吗?” 确定自己的鼻粘膜还坚强,商略低回头,也严肃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眼睛一直盯着苏浅醍,“好像烧坏了。” 苏浅醍温柔微笑:“没有关系,反正你原来也跟没有差不多。” …… 陆小刀放弃跟上他们的世界了。 “哥,你还没说是什么呢!” “啊对!我觉得,你说的这个情况,很像是紫河婴。” “不错,”接话的是琥伊,她从刚才就一直蹙着眉头,“的确是紫河婴的风格。但是,这种鬼物冥府一向打压得很厉害,基本上一成形就会被抓回冥府,已经好些年没有出现过了。” 熊姑娘也老神在在地点头表示认同,“紫河婴太过阴损,若是被抓住,不立马打散也是要万劫不复的。不过紫河婴出现的几率非常低,按你说的,那紫河婴该是很有些气候了,居然还没被抓捕倒也奇怪。” 莫镶没听说过紫河婴,所以一直插不上话,等熊姑娘说完了才问出了陆小刀也想问的问题,“也许是冥府疏忽了。这紫河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厉害。” 琥伊耐心地为他们解释:“紫河婴是一种死于夭折的怨婴,会躲进孕妇的身子,将她肚中孩子吞噬后再吸取母体养分,孕妇感觉不出特别,就是普通怀孕的感觉,只是这肚子都要大上个两三年,如果不能及时打出紫河婴,那当娘的就要被吸干了。通常都是身边刚死过人,沾了阴气的孕妇最容易招惹紫河婴。” “啊!”陆小刀紧张起来,“那茵茵不是非常危险!一定要救救她呀!” “她都被上身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你倒是很关心她嘛,茵茵都叫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怀的是你的种。”商略恶意地笑道。 “啊不,不是的!我是,她其实是个好女孩,我和她是朋友,所以关心……”陆小刀还没经历过流氓野兽的磨练,慌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苏浅醍笑而不语地看他羞红的娃娃脸。 几人匆匆吃完饭,就在陆小刀的催促下准备去营救倒霉的柳小姐。 走到门口,篱术两手各捏着一只袜子从洗手间里追出来,恍惚中,他们好像看到了小狸猫精身后飞散的晶莹泪珠…… “站住,闭嘴,没戏。” 商略粗暴有力地宣判了狸猫精的出局。 篱术条件反射地站定了身子,手中的袜子还没有冲掉泡沫,举着两边手瘪嘴嘤嘤嘤——人家还什么都没有说。 好歹是自己孙子辈的,蠢是蠢了点,但是琥伊看到篱术被自己儿子欺负得这么惨,也有些于心不忍,好言劝道:“就让小术跟着吧,我们这么多人看着,不会出事的。” 姨奶奶!篱术感动得涕泪横流,“您真善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有四千多岁了!” 琥伊脸色又白又青,出于涵养,终于没说什么。 不曾想刚出门,莫镶的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匆匆应了几句。 “家里出任务的小孩遇到点麻烦,我得去看看,今天就不跟你们去了。” 莫镶离开后,篱术还郁闷地嘟囔:“最近莫家驱邪老是出问题,是不是要破产了?” 苏浅醍看了他一眼,商略则直接忽视了他的蠢话。 跟着陆小刀来到柳茵茵住的公寓,这是周拓德在世时给柳茵茵购置的房子,所以地段还算不错,八十多平的房子柳茵茵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 按了两次门铃,片刻后才听到里面细碎的开门声。 柳茵茵第一眼看到陆小刀先是惊喜,继而为后面那一大串人惊讶,等认出苏浅醍时就是直接的惊吓了,“你是当初那个警官?!” 看来苏警官之前不近人情的表现给柳茵茵留下了内伤啊。苏浅醍也不介意她显而易见的排斥,耸耸肩笑道:“我现在已经不当警察了。” 柳茵茵惊愕地看着陆小刀。 “哥他现在不是警察了,我请他来,是想让他帮帮你!” 很显然柳茵茵并不欢迎苏浅醍,但是出于对陆小刀的信任,她还是偏身将诸人让了进来。 进到房子后,就可以看清柳茵茵的身形了,臃肿的巨大肚子的确很像是预产期将近的准妈妈。 “这几位是?”除了苏浅醍,剩下的柳茵茵一个都不认识。 两个男人,两个女人,一个男孩儿,陆小刀究竟为什么要介绍这个怪异的组合给她。 陆小刀刚想一一介绍,却突然发现自己也不完全清楚其他人的身份,一时愣住。 “他们的具体身份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我们就只是受小刀的委托来帮助你的。”苏浅醍随口敷衍地打圆场。 “你们要怎么帮我?”柳茵茵狐疑的眼神直白地表达着不信任。 “很简单,周拓德不是缠上你了吗?我现在的工作,就是专门给人驱鬼的。” 陆小刀一怔,心有不解却没有打搅他哥的话。 一听到苏浅醍的话,柳茵茵就花容失色,惊恐得微颤:“你你你真的,可以把他的鬼魂赶走?” “当然,只需要你的配合。不过要解决那头恶鬼,我得借你的肚子一用。” 见苏浅醍的目光直愣愣地落在自己肚子上,柳茵茵突然发起怒来,“不行!你想干什么?!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孩子!”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像头保护幼崽的母兽。 陆小刀劝她:“茵茵,哥他是为你好,你还是配合一下吧。” “我不!”柳茵茵怒气冲冲地站起身,“你们都不怀好意,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害到我的孩子的!” 她步履匆匆地逃离客厅,冲进了卧室。 陆小刀被那震天响的关门声震呆了,“茵茵她怎么了?她平时不会这样的。” 商略皱了眉,琥伊与熊姑娘也脸色微妙,只有篱术咂舌:“哇!反应这么大,被控制了吧!” “这么早就控制了孕妇的心神,看来这头紫河婴的本事不小。”苏浅醍凝重道。 陆小刀气急,“那该怎么办呀!” “哼~管他那么多,直接打出来就是!”商略身体力行,上前一脚踹开了卧室的房门。 漫天红光顿时映上他们的面孔,令人作呕的刺鼻血腥气扑来。 ☆、紫河婴(2) 从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卧室,门内的光景却骇人至极。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灌满了不断冒着泡的血水,深不知底。血肉筑成的洞壁还在轻轻跳动着,隐隐有心跳声传来。 而最惊悚的是,那血河中漂浮着的,分明是一个个婴孩头骨。 腥气扑鼻,这就像一个变异的子宫,孕育着一堆婴儿尸骨。而柳茵茵,正静静地漂浮在洞穴深处,安睡地样子像个孩子。 苏浅醍脸色一变,就要拦住身后的陆小刀,“小刀走开!” 可是一看到这一幕就骇得大惊失色的陆小刀却没听到他哥的话,大叫一声“茵茵!”冲了上来。 一旁的篱术来不及抓住他,“哎呀”叫唤着追上来,挤在他们后面对屋内诡异的场景大呼小叫。 陆小刀毕竟不知情况,也不敢进去,就停在了房门口,只是跑过来的时候没怎么注意,因为惯性一小半脚面踏进了与地板齐平的血水中,刹时一只漆黑的小手从血水中冒出,攀上了他的脚踝。 他低下头,看到一个刚刚发育完全的小小的婴儿全力抱着他的小腿,全身焦黑,血红的小口张大到极限,发出凄惨又虚弱的尖叫声,不断有表面黑焦的皮肉从他的脸上、身上往下剥落。 “啊!!!!” 陆小刀吓得跌坐在地,不断往后退去,篱术慌张中让开,自己都险些摔了。 商略就在他们身边,大手冷酷地抓过那小仔,用力一捏,孩子只来得及发出半声高亢的惨哭,就成了一团软肉,被商略厌恶地摔回了血湖中。 不知是那孩子的皮肤还是湖里的血水有腐蚀性,不过几秒功夫,陆小刀的裤子就被蚀成了破布,小腿上的皮肤也出现了损伤。 “小刀你没事吧?” 陆小刀对苏浅醍的问话充耳不闻,他似已经吓傻了,木然地瞪着商略满是血污的右手。 站在最后的,是熊姑娘与琥伊,她们动作虽然从容,表情却有些惊讶与疑惑,“现在居然还有这种级别的紫河婴流落在外?” 心脏跳动的声音渐响,屋内肉壁的勃动也越发清晰。他们望向远处生死未卜的柳茵茵。 见陆小刀还瘫坐在地上,篱术跨过他凑到近前,但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离得太近,偎在商略和苏浅醍的中间,确定安全了才嘴里啧啧做声,“这还能有的救?” “柳茵茵是母体,紫河婴不会这么快杀她的。”苏浅醍嘴上说着,目光却紧紧锁住柳茵茵。 “可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呢?要不叔你把这些血水烧干?” “你傻啊!那不就把柳茵茵烧死了!”商略很干脆地赏他一个暴栗。 篱术抱着脑袋委屈地看苏浅醍,苏浅醍“啧”了一声,“略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术傻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篱术:“……” 他怎么会天真到相信这两个贱人! 这时,陆小刀稍微缓过劲儿来,腿软地扶着墙,结结巴巴地问:“那东西,会把茵茵怎么样?” “它寄居在柳茵茵体内,控制柳茵茵心神,不让我们靠近,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 陆小刀痛苦地望着柳茵茵,深深的无助与担忧。 这种时候,苏浅醍也没了照顾他的心情,“得像个办法把水里这些东西引出来。” 商略沉吟,“那是被紫河婴鸠占鹊巢,灵魂被困的胎儿,算是紫河婴的雏形。” 琥伊突然柔声道:“紫河婴虽然凶恶,但是孩子心性。” 说起来紫河婴也都是些可怜的孩子,连这个世界一眼都还没见过,就无辜被害死了。冥府对紫河婴的惩罚向来极狠,琥伊倒是一直于心不忍,只可惜这些婴儿不见世事,人性都还没健全,几乎没有软化挽救的可能。 她了解自家儿子的作风,这紫河婴犯在他们手上,没准死法怎么惨,所以她这么说,想要商略与苏浅醍手下留情,顾忌那只是可怜孩子,可以将紫河婴交给冥府处理。 可惜琥伊永远掌握不了怪胎的思维方式,她慈悲的话甫一说完,就见商略和苏浅醍一同拿绿光闪闪的眼看向篱术。 “干干干干嘛?!”篱术警觉地预感到不详。 “哼哼~”两声不约而同的哼笑。 …… “嘤嘤嘤你们没人性!”狸猫精哭号。 “我们一头妖兽,一只鬼,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虎毒还不食子呢!” “这不你爹不在嘛。” “噎~姨奶奶救命啊!”哭得直打嗝的狸猫精也不指望自己能够唤醒那两个渣的良心,他们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琥伊目瞪口呆地看着被扒了一半裤子,生生逼出尾巴的小孙,让她的儿子儿媳强按在房门口高高撅起屁股,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垂到了冒着泡的血湖里。 无良程度只高不低的熊姑娘笑得抹眼泪,篱术只求她不要提议把自己整个儿变回原形扔进湖里,根本就没敢向她求救。 商略制住篱术,苏浅醍伸手拨弄那条尾巴,让它在湖面上微微摇曳。 那雪白蓬松的绒毛看起来真是可爱得让人想摸一摸、拽一拽啊…… 苏浅醍邪恶地笑着,在心中替紫河婴配音,似乎在配合他的想法,从恶心的湖水里,一只只小手伸了出来。 尾巴一直是篱术的骄傲兼软肋,这么漂亮的尾巴那是在族里也不多见的,相对的,他的尾巴也就特别敏感,当初被桥姬扯掉两根毛就又哭又嚎的。当感觉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尾巴被一些湿哒哒黏糊糊的小爪子拽住的时候,要不是商略按着,篱术都能窜到天花板上。 他的狸猫毛稍微比陆小刀抗腐蚀性强一点,但是也很快出现了枯焦。 这个时候,他泪眼朦胧地想念着莫镶,应该听臭和尚的话不要老想凑热闹的,要假秃驴在的话……当然莫镶也救不了他,可是至少会安慰两句! 看看这几个,两个罪魁祸首就不用说了,熊姑娘不帮倒忙不错了,本来以为是救星的姨奶奶琥伊本来还有些不忍,在看到自己的尾巴真的吸引了紫河婴后就也默认了……草草草!什么商略与族人不和,被赶出来的根本是他吧! 各种或血肉模糊、或焦黑、或露出白骨的婴孩小手拉扯着篱术的毛绒尾巴,疼得他拿商略的衣角磨牙。 苏浅醍一直伸着脑袋打量,手下还跟摸狗似的拨着篱术脑袋上的软毛,嘴里一点都不走心地安慰道:“没事了哦,很快就好了。” 篱术偷偷在心里竖小中指,我去你大爷的! 估摸着血湖中的紫河婴都被引得差不多了,苏浅醍一声冷笑,眸中倏忽变了颜色,眼白发青,瞳孔则妖冶的玄色流转。 他的唇色更加艳丽,脸却惨白得像个死人,一股嗜血的邪恶气息宣泄出来。 篱术虽然看不见他这副变化,却浑身一哆嗦,直觉整个屋子都阴寒了下来。 “咕嘟咕嘟咕嘟。” 湖里的血泡突然密集起来,血湖莫名沸腾,随着那些破碎的血花,血水以肉眼可见趋势变得浓稠,色泽更深,湖面迅速干涸降落下去,露出一大串纠缠抱着的奇形怪状的胎儿。 苏浅醍是吞魂,但现在的他,也是旱魃。 商略与苏浅醍的默契无可匹敌,青焱落在那些小手上,随着血湖的下降慢慢烧及裸露出来的婴儿,一点也不波及血湖,顷刻间将这些苦于不入轮回的紫河婴烧得一干二净。 等到肉壁全都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篱术抱着变得秃得面目全非的尾巴躲一边自怜自哀,安慰自己这是凡人的嫉妒。 苏浅醍跳进去,落在柔软的肉毯上,感觉脚下黑红色的“地板”形状不规则,一踩一陷,还有黏性,很难着力。 他走向仍然昏睡的柳茵茵,整个肉洞都突然震动起来,一个环绕整个屋子的尖利婴儿哭声刺激着他们的耳膜。 陆小刀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你小心!” 苏浅醍摆摆手,冷眼看这些变化。 起伏不定的肉壁上印出一张张小孩儿痛哭的脸,他们张大嘴,努力靠近苏浅醍,似乎在哭求,求他帮助他们摆脱痛苦。 柳茵茵突然发出难耐的呻吟,她紧皱着眉,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声声破碎的呻吟逐渐连成痛苦的惨叫。 苏浅醍快步来到她身边,发现柳茵茵的肚皮上有剧烈的蠕动,透明与鲜红混合的液体从她下体淌出。 陆小刀紧张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 商略不理他。 熊姑娘耸耸肩,“女人生孩子呗,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可是……”陆小刀结巴。 现场唯一生过孩子的琥伊叹一口气,怜悯地望着扭曲挣扎的柳茵茵,“略儿和浅醍破了防线,紫河婴藏不住,它要出来了。” 果然,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一团肉球从柳茵茵的下体滑出到了她的两腿间。 仔细看去,却不是正常婴儿的模样,紫河婴像是还没发育完全,手脚处都只有个肉团,全身浮肿,泛着不自然的紫红色,虽然正在大声啼哭,眼睛却已张开了,投向苏浅醍的仇恨目光犹如实质。 苏浅醍冷哼,伸手抓向紫河婴,与此同时,他的背后似乎出现了一团模糊的黑影,随着他的动作张开了大口无声咆哮。 紫河婴一旦露出实体,就几乎没有防御能力了,就在苏浅醍触到紫河婴的刹那,他的食指上幽光一闪,紫河婴凭空消失了。 ☆、铜面具 一个真正的赢家,不仅要有赢别人的本事,还要有摘桃子的机智,这种当惯了赢家的人,通常都很自负,比如苏浅醍;当惯了赢家却被人截胡的人,通常都很恼羞成怒,比如现在的苏浅醍。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心,苏浅醍简直都不敢相信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他,生理年龄二十七,实际年龄不知道多少,曾经人匪皆惧的刑警,如今神鬼莫近的旱魃,居然被人从眼皮子底下摘了桃子! 身后看戏的诸位都不忍直视苏浅醍此时的表情,那明明笑着,却阴沉到骨子里的凶狠。 陆小刀是有些不明所以,篱术则根本就不敢在这个时候触苏浅醍的霉头,捅捅商略,以眼神示意:还不在人形暴龙暴走前赶快安抚一下。 商略面无表情地回复:这个时候,你的作用比我大。 为什么?篱术受宠若惊,难道在婶婶的心中,他其实才是那个贴心小棉袄? 这样不好吧。篱术扭捏了一下,他虽然一看起来就不知道比商略可爱了多少倍,可是他一点都不想(gan)当自己小叔叔的情敌。 事实证明,真正的蠢不是因为你容易掉坑里,而是你不长记性一而再再而三地掉进去 。 商略认真而严肃地回答:因为他现在比较需要的是沙包。 唯二的女性同胞面对这等突发情况,齐齐“哎呀”了一声,熊姑娘偷笑对琥伊耳语:“你这礼物当真送得好了!” 琥伊苦恼:“我倒没想到,这铜面具多年不出世,其上诅咒居然已经发展到有灵的程度了。” 她偷瞄着苏浅醍的脸色,“浅醍还好吧?” “唉没事没事,小醍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这么个小噗……!!!” 这次是真的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因为紫河婴的消失,此地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卧室的样子,柳茵茵狼狈地昏迷在床上,而床边原本站着苏浅醍的地方,此刻只剩下一只戒指。 “哥去哪儿了?” 他们冲进屋子,没人顾得上看柳茵茵,只盯着那孤零零的戒指。 商略阴沉着脸拿起戒指,“他进去了。” 琥伊着急道:“怎得这般胡闹!这铜面具可不是凡品,浅醍他……” “这脾气可不随我,这下有的瞧了。”熊姑娘也没心情幸灾乐祸了,僵硬着笑脸,嘴角抽搐。 戒指被商略紧紧掐在手中,那铜面具质地非凡,自然没这么容易受损,可那人工后期做的戒环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几乎连抵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商略捏变了形。 琥伊看着儿子不善的眼神,紧张地抓住他胳膊,“略儿你要冷静,铜面具不同于一般的妖器,不是人越多越容易破的,那咒灵无差别攻击,你进去也没什么用的。” 这一次,熊姑娘倒是也不支持商略冒险,她安抚道:“我看呐,这咒灵倒未必能伤到小苏,它要对小苏有敌意早就表露出来了,现在挑衅,倒像是在挑战小苏,这一次,也许小苏能够因祸得福,彻底成为铜面具的主人。” 而正如熊姑娘所说,苏浅醍一时冲动,追进铜面具内后就隐约猜到了咒灵的目的。 看着四周高耸如天的围墙,苏浅醍一时波澜的情绪逐渐平静,冷眼打量着四周,他像是来到了一片平原,地上浅浅一层草皮,九面高得看不见顶的金色围墙将他包在中间,他可以从墙的间隙中看到外面,全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这些墙太大,虽然困着他,可是与他的距离还很远,苏浅醍走到其中两堵墙的间隙前,果然出不去,当他靠近到一定程度时,就有一堵透明的光墙拦住他的脚步。 抬起头,仰望着头顶小小一片湛蓝的天空,那抹蔚蓝太过悠远,他有种变成了井底之蛙的渺小感。 “哈哈哈哈,你想试试看我能不能破阵,那我便破给你看!” 站在正中心,苏浅醍豪气万丈地一挥手,他的t恤被突然汹涌的风灌饱,以苏浅醍为中心出现了一阵骤风,从一开始微弱的风眼迅速膨胀,成了充满这个困境的龙卷风。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九面墙外往里看,除了席卷的狂风,他将只能看到中心处苏浅醍模糊的身影,面具世界的天空在短短数息内便从刚才万里无云变成了乌云密布,隐有闪电霹雳。 站在阵眼的苏浅醍又变成了他之前对付紫河婴时的那副妖冶模样,甚至他的眼中,血色流转得更加狂暴,似乎即将滴出,腐蚀这个世界。 “叮……” 未知的铜铃声远远地传播开,金色墙面上出现了九个巨大的“佛”字,金色的佛光闪耀,几近刺眼。 苏浅醍狂妄地讥笑,指着那墙面嘲讽:“同为鬼物,何必装出这副佛法正宗,你道披个金光闪闪的皮,就能改得了本质的污黑吗!” 天地间突然布满了狂啸,有不断念着经文的平和声音,也有暴戾的咆哮声,无数黑色的面孔凭空出现,大张着嘴朝着他撕咬而来。 狂风的凝聚点,苏浅醍的身后,那个高大的黑影再次出现,比上一次要更加凝练,隐隐透露出一个张开双手,似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的人形…… “咵嚓!” 屋内突然暗了下来,窗外传来的洪雷声吓得陆小刀与篱术一个激灵,适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已是黑云压城,电闪雷鸣。 不知道此时城中有多少人为这奇怪的天气变化驻足。篱术摸着后脖子,“哎呦我滴妈,这是真闹大了。” 熊姑娘走到窗前,撩开窗帘眺望那墨浸一般逐渐朝他们楼上靠拢的云层,沉浸在自我陶醉中:“啧啧啧~不愧是我儿子,这手笔,一般人生不出来!” 一直盯着铜面具的商略挑了眉,只见原本被现代化学产品包裹的精制面具上,各种漆色开始融化消褪,露出了面具铜绿色的原貌。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窗外一时密集的闪电开始平静,消散,而铜面具也已完全恢复了原样。 商略突兀感到手心一烫,他松开手,面具朝地面自由落体而去,在触到地板的刹那,一个人形从面具上长了出来,被商略一把搂住。 苏浅醍略显狼狈,眉宇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一手自然地伸到商略的后背轻拍安抚。 熊姑娘见他那样就了然了,“这下你得意了,铜面具几千年都没有主人,却被你收服了,如果传出去,不定多少人要气急呢!” 苏浅醍蛮不在乎地摇头晃脑一番,示意商略放开他后,对琥伊忱挚道:“多谢伯母。” 苏浅醍成了铜面具的主人,琥伊当初想让商略借铜面具挟制苏浅醍的想法也就落了空,只是在苏浅醍身困铜面具情况不明时,她就已没有这么多想法了。现在苏浅醍真诚道谢,并不知道儿子早就出卖自己的琥伊不禁为当初自己的心机羞赧,她连忙摆手道:“这是你自己的福缘与本事,用不着谢我。” 苏浅醍也不跟她多矫情,这一声谢是他真心实意的,心意到了便是,至于琥伊接不接受那就不是他的事了。 从商略手中接过与他梦中一模一样的铜面具,苏浅醍满意地摆弄着,这个样子的铜面具虽然粗糙了许多,但是他更喜欢了。 告别松了一口气的陆小刀,临行前,陆小刀的认真地对苏浅醍说道:“豪哥与棠姐要结婚了,他们都觉得,再没什么比对方都还安好的时候重要了。组长也说他们,闹别扭了这么久,可别真等到哪天追悔莫及了。哥,你不方便露面,去看看也是好的吧。” 苏浅醍应了。 回到家,天早已全黑。 空荡荡的家里,空气冷清。 篱术抱着沙发上柔软的抱枕发牢骚:“莫镶居然还没有回来!” 对他这种见时互掐不见想念的小别扭,熟悉内情的一致无视之。 唯有良心未泯的琥伊还软言安慰道:“莫家少主,忙一点总是难免的。” 篱术撅嘴,“前一阵他还明明不是这样的!卧槽追着我跑了半个国家,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忙!” 苏浅醍捉弄他:“是呀,那时候不是没追到吗,现在人都追到手了,腻了自然也就丢到一旁。” 篱术勃然大怒:“老子才没给他追到手!”他怎么会是这么随便的狸猫呢哼! 众人:…… 齐齐一排黑线,包括琥伊都已对他的重点君绝望了,这从出生就基本跟智商零交际的孩子不能跟他太认真。 商略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口道:“最近莫镶是比以前要忙。” “可能天气热,鬼都憋不住跑出来了吧哈哈哈。”篱术自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讪讪地住了嘴。 说起捉鬼,苏浅醍灵光一闪,“话说回来,好像好久没有苏家的消息了。” 说到苏家,琥伊似乎知道一些情况,“我来之前,好像听说,苏家突然封了门,没人出,也不让人上访。” 苏浅醍支着下巴,沉吟——“苏家……又想搞什么鬼呢?” ☆、埋伏 夜渐渐深了,在吵着要吃夜宵,吃完夜宵又说肚子痛,躺在沙发上又开始折腾电视等诸多耍赖手段都用过之后,篱术最终还是被他的“亲人们”无情地丢出了门,“莫镶不来,你就自己回他家吧。慢走不送。” 看着在自己面前果断关上的大门,小狸猫精擦掉脸上刚才装哭时抹上的口水,转头离开。 篱术之所以活了这么多年没有蠢死也没有被欺负得郁闷死,就是因为其天赋异禀的超大条神经。这不一转过身,他又是那个蹦蹦跳跳、自得其乐的小妖精。 哼着歌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篱术专心致志地追着自己的影子。 “咻——” 一声怪响突兀地响起,篱术停下脚步,狐疑地向四周张望,这片高档住宅区到了夜里,照明是根据红外线感应的,他视野范围内什么活物都没有。 篱术笼罩在单薄的灯光下,眨巴着猫眼,呆呆地看着围绕着他的黑暗,那对他并不能造成什么视物障碍的黑暗,今天似乎显得额外的幽森。 慢慢地,篱术盯着远处未知的某个点,抬起一边脚,离地薄薄的一层,又放下了。 身后风声骤然凛冽,他风驰电掣地回身,满头满脸血的莫镶猛然扑着他而来…… 苏浅醍端着两杯牛奶走出厨房。 商略心满意足地自动要接过来,没想到苏浅醍只松了一边的手,“这杯不是你的。” 一贯走冷酷狂拽路线的野兽捧着一杯牛奶,被这一事实震惊得薄唇微微分开,一双深邃的眼呈现呆滞状态,更可笑地还穿了条奶牛图案的睡裤…… 苏浅醍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罪大恶极。 商略变本加厉地做心痛欲绝状,“不!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要是不爱我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不,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夺走我的牛奶这已经够让我痛苦了,千万别雪上加霜,我一定会承受不来!我……” 苏浅醍风一般面无表情地从他面前掠过。 事实证明,水多则溢,物极必反,商略迅速反思教训,然后屁颠颠地追上苏浅醍,“你要把我的牛奶带去哪?” “你的牛奶在你的爪子上呢。” “宝贝儿别闹了,我的牛奶明明在你的肚子里~” 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野兽显然还没完全掌握恋爱中的法则,当另一半明显心情不爽的时候,开玩笑逗他开心可以,但是开荤玩笑表达自己猥琐的流氓心理只会让你别说肉,连原来的肉汤都失去。 苏浅醍高声:“熊女王,商略给你倒了杯牛奶助你安眠美容。” 苏浅醍的话都没还没说完,商略手上的牛奶就已经落入另一只纤纤细手中,熊姑娘的出现速度不禁让人怀疑她根本就是在暗中窥伺良久就等着这一刻了。 “哦呵呵呵呵那真是多谢小略略了!” 熊姑娘一看就深谙抢劫之道,牛奶一到手就喝了一大口,让商略想抢回去也没了胃口。 卧槽刚才就应该先吐口口水! 商略还在暴躁,苏浅醍将手中的另一杯牛奶交给了跟着出现的琥伊,“伯母喝杯牛奶,助眠。” 你一定是真的不爱我了! 商略一副心绞痛模样。 琥伊忍俊不禁,同时心中又不可抑制地泛起疼惜。儿子小时候没有母乳,一直让他爹用米汤养活,对别人家小孩喝的牛奶执念颇深,渐渐地随着妖化程度的显露,商略对人的食物越来越没需求,可是神奇地始终觉得牛奶很好喝,喝到现在,商略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当初的执着了,琥伊却每每看见就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 琥伊正要开口提出把牛奶让给商略,脸上突然正色。 耳中敏锐地捕捉到一声熟悉的铃铛响,苏浅醍露出奇异的邪肆笑容,嘴里轻飘飘地吹了声口哨。 苏浅醍身形消失后,商略还在盯着他刚才站的地方自暴自弃,他现在心情十分的不顺畅,真是一点都不想管别人家的闲事。 琥伊担忧地念着篱术的名字,跟着苏浅醍一起失踪了,而早已将牛奶喝干的熊姑娘不急不慌地放好杯子后,才朝门外走去,过门口时回了头,“你有本事吃飞醋,有本事自己留男人呀!” 商略拿鼻孔对她,满脸“不要你管”的傲娇,然后身形消散速度比琥伊还快。 熊姑娘一声浅笑,“商略,你还有的学呢。” 幽暗的路灯下,篱术扶着狼狈的莫镶,扬手用一个个光球挡住不断从黑暗中袭来的杀机。 莫镶头上的血跟趵突泉似的一个劲儿往外冒,吓得篱术手直哆嗦,嘴里语无伦次地絮叨:“你别怕小叔他们肯定很快就来了你要坚持住一定没事的这点伤不算什么小叔婶婶他们肯定分分钟就把这些人解决了……” 安慰人的话,却紧张得连标点符号都忘了打,也不知怕的那个究竟是谁。 莫镶被他念得头都大了,本来想说什么的也一时头晕脑胀插不上话。 突然暗地里一直井然有序的细微铃铛声尖锐得喧哗起来,再没有针对他们的袭击出现。 篱术蓄势待发地掐着手势,死死盯着黑暗,不知道敌人又打算干些什么。 “唰————” 耳中听不见脚步声,只有连贯的拖行声逐渐靠近,小狸猫精神经紧绷得尾巴都要竖出来了。 莫镶没有他的眼里,只能艰难地盯着光明与阴暗的界线,直到那里出现一双还穿着棉拖的脚。 “你觉不觉得那双拖鞋有点眼熟?” 篱术立刻抓紧这来之不易的嘲笑别人的机会,斜着眼睛鄙夷道:“废话!这个季节除了我的死人婶婶谁还穿棉拖!” 他的“死人婶婶”风轻云淡地登场,手上若无其事地拖着三个人的衣领,轻松地样子就像他拖着的不是三个成年男人而是三块抹布。 篱术蔑视完莫镶,就不再管他死活,扭头就一副狗腿样迎了上去,“苏苏你来啦!果然小苏出马一个顶八,真是不能更棒!” “看你这么精力充沛的样子,看来不太紧急,早知道我就慢点来了。” 擦!一定是那四个字说的太大声了真是失策他家婶婶这么傲娇这么邪恶这么小心眼qaq! “这不是就撑着为了见你一面嘛!对了,我叔呢?他不会就这样不管我死活吧?” 苏浅醍侧首,篱术循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太显眼的阴暗角落里,一抹颜色异常的火光跳动着,商略指尖青焰袅袅,正对着一个昏迷的寸头男人微笑,他的脚边七零八落地还躺了四个,男女不一。篱术打了个冷战,他叔一定是禁欲太久欲求不满。 琥伊从莫镶身后的黑暗走出,“莫少主还好吗?” 她这么一问,篱术恍然想起来了,“姨奶奶你快救救他,他要死了!” 打量着面露无奈的莫镶,虽然灰头土脸的还满脸血,可是人看起来还是比较精神的,有到快死了这种地步吗?难道是内伤? 琥伊还在困惑,苏浅醍已经冷冷地开口:“放心好了,他看起来绝对能比你活得久。” 这个时候,莫镶终于得空对篱术道:“你太激动了,我刚才就一直想跟你说,我没事!他们虽然人多,但是我要这么好收拾,也就不是莫想了!” “那你流这么多血是怎么回事?”篱术指着他的脑袋大叫。 “那是我跑的时候不注意,自己在墙上蹭的。” 卧槽!!! “哪有人蹭一下会流这么多血的?!我以为你半个脑袋都被削掉了!”狸猫精羞愤不已地控诉。 琥伊伸着脖子仔细看了看伤口,安慰道:“没事的,蹭掉了一大块皮,应该是因为一直在活动,所以血流不止。” “相较于这个,还是说说他们吧。”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6节 苏浅醍踢踢脚下瘫软的人的手腕,那上面缚着一串铃铛。“莫家和苏家终于闹掰了?” 莫镶接过琥伊递过的手帕,边擦血边说:“得了吧!我也莫名其妙呢!我去最近忙得我都连轴转了根本没心思找他们茬,突然就埋伏我了!妈蛋老子一定要报复苏家!!!” 篱术还在愤愤不平,“他们埋伏你关我屁事,你干嘛把我牵扯进来,吓死了!” 天知道,刚才一转头看到莫镶那副模样扑过来,他还以为莫镶变丧尸了。 “你以为我愿意呀,我是在这附近被埋伏的,躲得时候就看到你个小笨蛋站在大路上招眼,我要不出来,你死都不知道谁干的。” 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篱术也知道莫镶是为他好,只是为他说自己笨不甘愿地撅着嘴。 无聊够了的商略拖着剩下的人过来了,“先把这些东西拉回去吧。” 苏家的人被他们捆巴捆巴随便扔到储物间,与上次熊姑娘强烈要求买的“宝贝们”堆在一起,类似如下——马桶塞一个,红酒架一台,儿童内裤两包,不同长度的假发三顶,所有款式的马克杯各一个,各种类型的置物盒若干,还有成堆的白菜包菜西兰花等等。 ☆、苏家傀儡 小黑屋,白炽灯泡冷白的刺目灯光直直打到人脸上,一张桌子——这是给审问的人用的,三张椅子——这也是给审问的人坐的,至于被光一照哗哗掉眼泪连眼都睁不开的人就老实站着吧,没叫你蹲着算尊重人权了。 长方桌后,苏浅醍坐在中间,一左一右分别是琥伊和莫镶。 苏鬼王回归警官模式,冷淡的笑意与洞悉一切的目光。 “为什么要袭击莫镶?” “……” 提审是一个一个进行的,对面那个苏家的汉子虽然克制不住生理上的男儿泪,但是始终闭着眼木着脸封着嘴。 莫镶怒拍桌子,“都到这地步了你还不老实交代?!快说干嘛暗算我!不说信不信老子严刑逼供!” 苏浅醍擦冷汗,大哥你当古代三堂会审啊?“我觉得他信。” “啊?那怎么办?”莫镶窘迫地看向他,头挤过来小声嘀咕。怎么可以这么有骨气呢好捉急,一点都不按照剧本走嘛! “先不提他招不招供的问题,你们难道不觉得他看起来有点奇怪吗?”苏浅醍也窃窃道。 琥伊虽然这辈子都没这样偷偷摸摸过,但看着他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凑在一块儿。 “我刚才就已经在观察,从他们醒过来,到被带过来,他的样子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好像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 “而且我明显感觉他们的战斗力要比以往的苏家同辈要高,要不然凭八个人不可能让我那样狼狈!姨奶奶,你最有见识,你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吗?”莫镶不知廉耻地攀亲戚,脸皮比篱术的智商扎实多了。 琥姨被他叫得囧了一下,但想到篱术那副欲迎还拒的娇羞模样,也就咽着唾沫勉强接受了。 “单单这样看,我还无法确定,但这些苏家人显然是被人下手魔障了心智。” “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手段这么厉害?”莫镶蹙着眉语带关忧,他倒不是在乎苏家,只是三大家族唇亡齿寒,况且若有人能够对苏家的人下毒手,那么无疑他也可能威胁到莫家。 苏浅醍分析道:“现在主要是要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为了挑起莫苏两家的矛盾,还是有其他的阴谋。” 莫镶揪着脑门上新长出的一丁点头发茬,“这尼玛什么事!老子都忙成陀螺了也不给我消停下!” “说到这个,最近怎么会这么忙呢?” 一被问及这个话题,莫镶就自带咆哮体,“我去根本不能忍啊!什么乱七八糟八辈子没见过的鬼玩意儿都冒出来了啊!而且都不是小喽啰打得我肝都要裂了啊!” 最近莫家的主业生意量暴涨,如果是些小鬼也就算了,偏偏每次派小辈去都是被秒的节奏,为了保住家里的招牌,很多多年不动手的长辈都纷纷出了马,莫镶这个少家主虽说年纪小,但因为天生神魂、天赋超群,自然也就成了到处救场的苦逼劳动力一枚。 这就好像明明一直老老实实一本正经地打怪升级打怪升级,虽说一开始开了点外挂但因为系统不太智能所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可是突然有一天系统就机智了,然后各种犯规的大boss就都不要钱地往外冒。 难道是因为我不小心出发了什么隐藏任务?莫镶默默地忧桑着。 “真是多事之秋。”琥伊感叹一声,心中也很是不解目前情况的出现。她对驱邪界的消息比苏浅醍灵通,大概知道最近道上很不太平,有些地方还因为来不及处理而不小心把动静闹大了差点惊动政府和媒体,幸而驱邪界内人员发展广阔,才将将压了下来。 失踪千年的铜面具现世,一向被冥府严打的紫河婴作乱,各地恶鬼并起,苏家人被控制刺杀莫镶……这么多事凑在一块儿难道真是一句多事之秋就能够解释的吗? 苏浅醍冷着脸道:“绝没有太过恰好的巧合。” “你……(这是什么意思?)”商略的话被突然推开的门给打断了,篱术冒失地举着莫镶的手机冲进来,“你爸找你啦!” 莫镶接过手机,先是一串“恩恩是的我没事对没有错……”,接着就陷入了震惊的沉默中,脸色凝重阴沉,看得篱术都不敢大声喘气了。 商略熊姑娘跟着篱术进的房,此时这屋子里肉体凡胎的就一个傀儡,一个接着电话的莫镶,剩下的都不用特意费劲,就听见了莫家老家主告诉莫镶的消息——莫镶被袭击并不是偶然,当天,许多驱邪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受到了苏家人的攻击,尤以另外两大家族莫家姜家为多,遇害、受伤的都不少,两大家族的情况要稍好一些,但也仍是损失了一些小辈。 直到莫镶放下手机,屋内都再没人说一句话,篱术失神地喃喃:“苏家真是疯了,他们这是要跟整个驱邪界为敌。” 这已不仅是和驱邪界为敌,一旦所有驱邪师联合起来围剿苏家,届时,妖界和冥界也很可能会有些不安分地来掺上一脚。苏家这么多年驱邪除魔得罪的妖鬼可不少,虽说其他驱邪师也有份,可是这种时候,还不是越乱他们越高兴。 琥伊将他们的发现说了出来,“这样看来,是有人在利用苏家捣乱。” 熊姑娘走到那个一直像个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的苏家人面前,先掀开对方的眼皮,接着又各处敲打琢磨了一番,“不错,这是心魂被摄,已经完全沦为了毫无心智的傀儡,被控者会发挥出超出以往的实力,可那都是通过燃烧生命达成的,持续不了太久,就算我们没有抓住这些人,他们也时日不多了。” “这么阴狠的手段,到底会是谁干的……” 众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一个结论——驱邪界要变天了。 苏浅醍隐约觉得事情可能比他们现在看到的更加可怕,似乎冥冥中有一条线将一切串到了一起,种种异常的接连发生,是否预示着什么? 甚至更早,也许煮鬼一族未遂的阴谋就是其中的一个征兆。 虽然这个想法很突然,也没什么证据,但是苏浅醍就是有这种强烈的预感。 商略站在苏浅醍身边,看到他怔怔的表情,轻声询问:“你想到了什么?” 其他人都看过来。 苏浅醍深深地吸了一口子,“我想,去苏家看一看。” 众人一怔,但都很快反应过来,苏家之前突然的闭门不出,现在又都被控制,靠他们在这里单想是想不通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深入敌营,看看这个传统大家族的内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他们不可能让苏浅醍一个人,商略是不用说了,熊姑娘持赞成意见,琥伊则是迟疑。 其实琥伊也明白其中道理,只是她毕竟还要为妖虎族负责,很多事不能说做就做,而且她保守的性格也决定了在搞不清楚具体情况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不轻易深入敌方。 反而是向来爱凑热闹的篱术这一次并没有吵吵着一起去,小狸猫精也看得透轻重,知道这不是可以给添乱的事情。 琥伊还是反对他们涉险,莫镶考虑了片刻,突然道:“这样吧,你们也别着急,我和家里沟通一下,也许不用只我们自己涉险!” “你想让莫家的人一起去?”篱术惊讶,他以为莫镶绝对会首先保证莫家人的安全。 莫镶自得一笑,“当然不止是莫家,这是整个驱邪界的事,凭什么光我们出力?就连姜家藏头露尾这么多年,这回都被苏家惹急了,何不合理利用资源呢?” “有道理!可以联合多方一起想办法,你们如果自己行动了,别人不一定领情。妖虎族里也可以出力!”琥伊立刻赞同。 商路冷哼,“就那几个老顽固,能让你拿族人犯险?” 这一次,却是苏浅醍第一次看到琥伊对商略强硬,从来温柔宽容的婉约女子正了脸色,立刻显露出一族之长的气势,“你就是族人!妖虎族不可能放任你一个人冒险!” 商略撇开了脸,沉默隐隐透出不屑,却也不再反对她。 事情说定,莫镶便雷厉风行地去和他爹沟通,莫老家主也对这个想法很支持,迅速地联系了姜家。 姜家作为三大家族里最为神秘的一家,一直保持着那种闭塞的行事风格,他们不与其他任何同道打交道,大家除了基础的了解外,连姜家除了驱邪外还有什么发展都不知道。要说他们是最孤僻的一脉,但同时也该是最与世无争的一族,好像几百年来他们就是在一心一意地驱鬼,对于其他生物则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而这样一个家族,却在莫家联系之后立刻给了同意联盟的回复,可见这次姜家真是动了怒,要跟苏家不死不休。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被控制了,动了姜家的人,就要付出以血还血。 ☆、搭讪 苏家的本家在邻市,大家也就约在邻市碰面,见面的位置在一家酒店,商略一行人是开车去的,在莫镶的指路下到了酒店门口,商略去停车,莫镶带着好奇宝宝篱术进酒店,琥伊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而是回族里商量去了。 苏浅醍和熊姑娘无趣地站在门外等商略。 “美女,这条丝巾是你的吗?” 身后一个清朗,略显流气的年轻男声传来。 熊姑娘扭头,一个桃花眼的瘦高男子顶着头黄毛正对她绅士地微笑,手中一条流光溢彩的织云绣丝巾美轮美奂。 那男子看见熊姑娘的正脸,眼中更亮。 苏浅醍在一旁看得明白,撇过头幸灾乐祸地偷笑,也不知他是在笑熊姑娘也有被人搭讪的时候还是在笑那男人的倒霉。只是他却没看到那陌生男人偷偷往他送了一记得意的目光,对方还道他是自惭形秽,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反而是闭塞千年的熊姑娘一时没有多想,诚实地否认了。 男子故意用遗憾的口气夸张感叹:“这是真的吗?我还以为这样美妙的丝巾唯有小姐这样的美人才配得起呢!” 这样的把戏他是屡试不爽,那丝巾当然不是他捡的,只是一种他管用的工具罢了,正宗的高级织云绣价值不低于普通的珠宝首饰,又不至落了俗套,再配上他出色的外表,通常那些被他搭讪的妹子要么受不住诱惑说丝巾是她的,要么也会被他哄得喜笑颜开,最后被他钓到手。 刚才他在酒店里远远的看到熊姑娘的背影就被吸引了,至于熊姑娘身旁的苏浅醍,那是直接被他心高气傲地忽视了——只要他出了手,不管有没有主的还不都是手到擒来。 当然也不是没有背杀的可能,只是他纵横情场多年,看人的眼光就没差过。果然,熊姑娘一转过身来,他就被惊艳到了,居然比他想象得还要美艳,而且那种带了些野性的美更激起他的征服欲。 男子这番话说出口,熊姑娘还还能不懂对方的打算,她狡黠一笑,登时引得男子眼中精光大盛,心中以为稳操胜券,便打算乘胜追击。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认识这位美丽的小姐?” 苏浅醍扭着头,也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是一个劲儿憋笑憋到内伤,他原本以为熊姑娘会立刻教训那不长眼的小子一顿,但没想到却听到熊姑娘娇羞地应了对方的话,深谙熊姑娘阴暗心理的苏浅醍立刻在心底为那个倒霉蛋默哀。 这时停好车的商略往他们这走来了,他老远的就看到苏浅醍无声大笑的怪异表情,心中疑惑。 苏浅醍招招手,“快来!” 有免费的好戏自然是要一起分享。 倒霉蛋看到商略,立刻心中警钟大鸣,警惕地关注着他。 苏浅醍一直背对着他们,倒霉蛋因为他身上那过于柔和的气质而自动地没把他划作对手,可是商略一来,他就感受到对方那种隐藏在沉默下的危险力量,何况商略的外形条件犹在他之上。 熊姑娘一看就是御姐女王路线的,看起来还真就只有商略这种气质的能hold,两人站在一块儿,当真挺配的。 倒霉蛋心里冒着酸水,忍不住询问熊姑娘:“这位先生是你的?” “我家晚辈。”熊姑娘依旧如沐春风地甜笑。 倒霉蛋被她笑得心都要化了,听了这解释更是欣喜若狂,语带亲昵道:“这我真是想不到了,他看起来也就跟你一般大!” “人家辈分大嘛~~~”熊姑娘说着还抛了个娇嗔的媚眼。 商略让她这一声语气玛丽苏至极的“人家”雷得寒毛尽竖,惊悚地看着熊姑娘,努力辨认他们家祖奶奶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 此时苏浅醍调整好表情,终于转过身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倒霉蛋看着他的脸一时吃惊,商略浑身的气压立时直掉下负数。 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陷阱的倒霉蛋直盯着苏浅醍片刻后,遗憾地移开了视线。可惜啊,他是直男,不然这样气质难得的极品可一定不能错过。 这人的表情倒是丰富,熊姑娘和苏浅醍正好笑地看着他,就见莫镶骂骂咧咧地从里面出来了,“去他大爷的不是说在门口接吗!玛丽隔壁的哪有人?!” 直到看到与自己人站在一处的金毛倒霉蛋,莫镶脚步一顿,然后怒发冲……光的跳了起来,“卧槽人在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卧槽我在里面连厕所都翻了!” “什么?”三人齐齐一愣。 倒霉蛋也错愕了,“莫镶?” “姜与年你出来了也不跟我打声招呼,害我听他们说你来接我们,在里面一直找你。”莫镶气哼哼。 “我没看到你嘛。”姜与年心虚地小声解释道,其实从他到了酒店大堂就一眼盯上了熊姑娘,眼中哪还有旁人,更是将接人的任务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这么说来…… “你们是一块儿的?” “当然啦!这位就是妖虎族大名鼎鼎的商略。” “什么?!”姜与年大吃一惊,他居然和那个传闻中一路开外挂根本停不下来的妖界怪胎站得如此之近。 想到来之前家中长辈关照的“千万不要招惹商略”,姜与年气短地反省刚才有没有把敌意表现地得太明显。 等等!刚才那位小姐说商略是她晚辈,难道……“这位小姐呢?” “咳……这个,”莫镶犹豫了一下,“你叫她熊小姐就好。” 要是直接告诉姜与年这位就是五千年前的妭公主,这小子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姓熊?还好不是妖虎族的,难不成是巨熊族?不不不!巨熊族的都是丑八怪,怎么可能出这样妙人。 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一番,姜与年又看向苏浅醍,莫镶还来不及介绍,熊姑娘就巧笑倩兮地拉过苏浅醍:“这是我儿子哦!” “哗……” 是谁脆弱的少男心碎了一地? 苏浅醍心中幸灾乐祸、表面怜悯地看着姜与年崩溃的表情,礼貌的伸出手,“你好,我是苏浅醍。” 没成想手伸了一半就被商略霸道地截住了。 姜与年看着二人自然交缠的双手,脑中闪过之前听到的传闻,“啊!原来你就是那个商略去冥府抢回来的人!” 见众人都默认了,姜与年“啧啧”感叹:“真没想到那传说竟是真的!能为爱至斯,商先生真是好魄力!” 商略傲慢地扬着下巴,“不过是个冥府。” 姜与年摇头不语,他心底知道,商略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却又与世无争的妖怪,能为了苏浅醍去招惹冥府那个庞然大物,也是难得情深。他自己虽然流连风月,从没认真谈过恋爱,但其实很敬佩专情之人。 “我带你们进去吧。” 往大门里走时,熊姑娘问莫镶:“篱术呢?” 一提起这那不省心的,莫镶就心口抽痛嘴角抽搐,无奈地指向休息区,只见篱术正坐在沙发上飞速地喝着杯中果汁,一喝完就又用那水灵灵的大圆猫眼盯着前台小姐,满脸凌乱的前台小姐默默地再次给他倒满。 自家小狸猫怎么可以这么没见过世面,连个冲泡果汁都这么稀罕,真是特别的丢脸! 莫镶高声招呼篱术,篱术主要是见到商略、苏浅醍和熊姑娘在等他,也不敢耽搁了,麻溜屁颠颠地过来。 见到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的篱术,姜与年又是一番捶胸顿足,开始认真思考让自己变弯的可能性,直到他看到莫镶搂过篱术时警告的眼神,姜家才俊内牛满面,同人的世界太凶残鸟,他还是当个老老实实的异性恋吧。 莫镶给自家人开了三间房,但是现在他们要先去与驱邪界的其他人汇合。 在一间超大套间内,他们见到了莫姜两家的代表与其他杂七杂八的人。 莫镶的父亲莫泓一见到他们就亲切地过来欢迎,莫镶没有公开熊姑娘的身份,可是他爹是自然早有消息的,再说了解了商略和苏浅醍的实力,他也不会怠慢。 意外的,这位莫家家主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是同苏敏山一样的老派人物,他看起来竟就如普通的商人一样,富态而充满市侩,个头倒是挺大的,仔细观察五官也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只是总也笑眯眯,让人很难相信他与莫镶是父子。 姜家的家主并没有来,来的是二当家姜锦声,一位四五十岁一本正经的大叔,据说他是姜与年的三伯。 莫泓热切地招呼他们几人坐下,似乎令其他看见的人有些意外,莫泓不仅看起来像商人,他的行事作风就是无利不起早,也有很商业头脑,这些年社会日新月异,姜家不说,苏家因为太过守旧也渐渐走了下坡路,唯有这位莫家当家不仅将驱鬼的事业商业化,其他多方面也都是全面发展,令莫家的家业蒸蒸日上。能让这么位人物殷切对待的,可见商略他们的身份不一般。 熊姑娘不爱多暴露,坐在了最边上,商略不善言辞,也没坐主位,反而是最默默无闻的苏浅醍代表他们坐在了前面。 就连莫泓都不禁多看了他两眼,虽然从莫镶那听过一些,但他的注意力还是着重落在商略和妭公主身上的,想不到关键场合,他们却让苏浅醍全权负责。 ☆、妖虎 “这位年轻人是?” 对与商略,大家还是普遍知道的。而毫不意外,马上就有人对苏浅醍的身份提出了疑问。 “在下苏浅醍。” “你姓苏?” 不能怪他们敏感,只是但凡驱邪界里出个姓苏的,多半都跟苏家有些关系。 苏浅醍但笑不语,姜锦声沉声道:“听说二十几年前,苏家长房长孙生了个夭折的儿子,我倒是知道一些,似乎那孩子并不是死了,而是被苏家抛弃了。” 苏家虽然做的隐蔽,但三大家族互相牵制,不可避免的暗藏了一些信息渠道。 “那孩子的确死了,却是今年初死的。”苏浅醍浅笑暗示,年初时若说最令三界印象深刻的事,那么无疑是商略的壮举。稍加联系,便可猜到面前温润青年的身份。 虽说苏浅醍是苏家弃子,只是毕竟出自苏家,不了解具体事宜的驱邪界众似有些不安,看起来对苏浅醍并不信任。 莫泓朗笑着站出来打哈哈,“好啦好啦,过去的事切莫再提,我们还是看看当下该如何对付苏家吧!” “说的不错,近来驱邪界之动荡,实为诡异,我怀疑,各地恶鬼突然暴增等异常,也与苏家的人被控制有关系。”姜锦声分析道。 “今日召集大家一块儿,就是考虑着,安排一些人进入苏家老宅一探究竟,说起来,这还是小苏提出来的是吧?小苏,你有什么想法想说呢?”莫泓很自然地对苏浅醍表达了身为长辈的和蔼慈祥。 “这事越快越好,去的人也不宜太多,我和商略都会参与,其他同行的人,不说别的,至少实力上不能落后我二人太多。” 苏浅醍虽然自负,但这番话的确是在陈述事实。可是这落在旁人耳中,那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商略也就算了,你一个死了不到一年的鬼物,就算被商略用不知名的方法磨炼成一个不老不死不入轮回的怪物,那从本质上来说,这里的人还不都是专克你这种东西的,居然也敢大放厥词,对着他们发号施令? “年轻人就是锋芒毕露,话说的太满,小心迟早要吃亏。” “是啊,说的这么轻巧,谁知道是不是苏家的卧底,要将我们的人骗进苏家自投罗网。” 姜与年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老实地坐在姜锦声身边,对于身后其他人的质疑,他充耳不闻,只是双眸晶亮地盯着商苏,战意满满。他的为人作风玩世不恭,可是身为姜家年轻一辈最优秀的俊杰,姜与年的实力并不容小觑。 对于那些人讥讽苏浅醍的话语,商略看起来并没有动怒,而是微微扬起下巴,低敛着眉眼,唇角似笑而非,用一种轻蔑至极的表情对着他们。 莫镶不好在众人面前太过亲近篱术,故而坐回了他爹身边,只是此时却与篱术不约而同地用目光表示对对方的同情。 不论面对怎样的敌意,苏浅醍都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一个看客而已,那淡雅的笑容丝毫不减,令嘀嘀咕咕的众人都有一种自己是胡搅蛮缠的幼童一般的尴尬感觉,不仅恼怒苏浅醍看轻他们。 这时,看起来一直很冷静,没有展露出丁点心思的姜锦声开口打破了僵局:“我倒是一直很好奇,苏玉伦那么疼爱他的长孙苏云蒸,却为何要抛弃这个曾孙,你知道吗?” 他对着苏浅醍,问了个看起来毫无关联的问题。苏浅醍笑意似深,也礼貌地回答道:“我只晓得,那孩子天生异魂,本体是噬鬼吞魂,因逃避冥府的追杀才躲入长孙媳妇的肚中转世为苏家的孩子,可是被苏家当做怪胎抛弃。” “哦?吞魂我却真不太了解了,只听说那是恶鬼中的王者,千百年都不出的奇魂!”很怪异,姜锦声看起来又沉稳又有本事,却自顾与能当他儿子的青年聊天,更是表现出向苏浅醍求知的谦敬。 “您知道的不错,吞魂罪孽深重,为天地所不容。” “不必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既然存在,就自有其道理,天地诞生了吞魂,也许正是在靠他来维持一些冥府办不到的平衡。” 苏浅醍笑眯着眼点头赞许。 姜锦声侧首,对刚才怀疑苏浅醍的几个人说道:“我觉得小苏的主意不错,诸位怎么看?” 众人呐呐称是,再无二话。 “只不知,商先生又是以怎样的身份参与到驱邪界的事宜的呢?” 姜与年的话甫一说完,房门就开了。 “商略作为妖虎族支援驱邪界的先锋代表,各位要是有什么意见,或是不欢迎我们,那么,妖虎族可以立刻退出此次活动。”琥伊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一串五名分外魁梧的冷酷西装男成队列之势鱼贯而入。 那五个男子除了五官生的不一样,简直就跟五胞胎似的,行动整齐划一,像军队出身。 屋内驱邪界的人脸色都变了,苏浅醍含笑瞟了商略一眼,商略冷着脸。 琥伊走到近前,苏浅醍自动往边上靠了靠,让她坐到他与商略之间。 琥伊微笑对各位惊愣的人类说道:“怎么?妖虎族不请自来,也是想要为人界同仁们做一臂之力,还是各位信不过我族?那么我马上带着商略离开。” 篱术暗自偷笑琥伊的虚张声势。苏浅醍在这,商略当然不会跟她走,可是其他人不知道呀!他们一听琥伊这么说,客气的笑容都僵住了,得罪了商略不说,这一不小心可就是得罪了整个妖虎族啊。 莫泓探过身子,感激地与琥伊双手交握,“伊族长说的哪里话,你们愿意援助,真是我驱邪界之幸!欢迎都还来不及,又哪来信不过一说?” “莫家主还是这般快人快语。” 姜锦声也立刻接话,向琥伊示好:“感谢妖虎族的慷慨伸手,相信有了你们的加入,这一切将更容易解决。” 妖界中除了如煮鬼影子这种邪派外,普遍与人界交好,妖虎族身为妖族中的皇族,更是驱邪界不敢得罪的对象,毕竟人类再怎么努力,先天缺陷摆在那儿,千百年来如莫镶前世一样成神的少之又少,即便如此也不是就不会死了,无论从身体素质还是生命力来说,都和妖类没得比,这样强大的存在自然是秉持着友好为上、不可得罪的信条。 妖虎族一向不爱管闲事,对于人界的态度是互不干扰,也不深交,这次却主动提出帮忙,那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只是总有那摸不清局势的,在角落里嘀嘀咕咕:“商略不是早就被赶出妖虎族了嘛,这也能做代表?” 莫泓笑嫣如菊花的老脸颤了颤,姜锦声抿着嘴——卧槽这他妈就叫猪一样的队友! 反观琥伊,丝毫看不见岁月痕迹的标准古典美人,樱桃红唇在瓜子脸上抿着精致的弧度,若非瞬间转冷的目光,她就像是书中走出的三从四德、毫无脾气的古代女子,“这是说的哪儿的话,略儿只是生性潇洒,受不惯族中繁杂的规矩,我这个做母亲的,爱子心切,才放任他在外自在生活,如果因此惹得一些莫须有的误会,那也全是我这母亲溺爱孩子的错了。” 那人脸色发白,看也不敢看琥伊身后一字排开的妖虎族人,缩着身子。 姜与年及时解围:“伊族长言重了,商略这是难得的逍遥洒脱,我倒是一直很敬佩他呢。” 琥伊对他微笑颔首。 “哈哈哈,好啦,话既说开了就好,大家心底都敞亮嘛!既然伊族长来了,那么我们也听听妖虎族的意见吧。”和稀泥捧场王总是莫泓。 “小苏的话,就是我妖虎族的意思,关于深入调查苏家一事,我族就派商略行动了,至于其他族人,自然会在外围待命,以避不时之需。” 莫泓摇头晃脑,“如此甚好,甚好。” 而直到这次琥伊说完,商略才正视了他的母亲,之前解围早有预料,这一次琥伊要支持他们的决心有目共睹,族中长老虽说死板顽固,可族长当真强硬起来,说不得还是要让步的。只是他没想到,琥伊居然将一切行动的事宜都让他负责,这不仅仅是信任,还是呵护,她带来的那五个族人,必然也是族中的中坚力量,让他们加入行动不是不行,可是琥伊知道,等进了苏家,这五人就不一定会听商略的了。母亲的良苦用心,商略也许不领情,但不是没看在眼中的。 等到一切谈妥后,大家站起身各自回房,琥伊与五个妖虎族人走在前面,苏浅醍突然笑出了声,商略敏感地看向他。 苏浅醍但笑不语。目光在商略与那五个魁梧汉子之间徘徊。 商略本来在他看来是挺高的了,可是个子竟还不及那五个族人中最矮的,而且看起来块头也比他们精瘦些,本来挺高大的人,突然就显得纤弱了。 他知道,这是受商略身上那一半人血的影响,虽然商略的人形看起来不及他的族人强大,可若换成兽性,那比商略威武的就没几个了。 ☆、死宅 黑夜的降临,代表着普通人一日忙碌后的清闲,而对于某些生命来说,这伴随着他们的出生的保护色,才意味着一切热闹的始端。 平静地享受夜晚的人们,幸而有一双缺憾的眼,才看不清那些活跃在他们身周的罪恶,即使两个世界的界线如此模糊,而正如太聪明的人才活得更累这个道理一般,那么多绝顶聪明的人,正是嫌太过聪明,才总也找不到自己了。 对于真相的了解,并不在于多,知道自己该知道的,能接受的,便足以勇敢且坚强的活下去了。不论是妖魔鬼怪乱舞的世界,还是凡人肉眼可见的社会,类似人性中丑陋的东西总是存在的,可是只要你看不见有很多因为讨要工资而被逼死的可怜人,就能理所当然地认为这社会一片祥和,国家欣欣向荣,继而心安理得地拿那一份薪水了。 高高地立于城市大厦的尖顶上,此时苏浅醍比绝大部分人站的都高,看的也要更远,可是夜凉如水,这高空中的风利得连他这副石头脸皮都感受到了。 恰逢黎明,本该是最黑暗的时刻,这片天空却仍映照着城市永不熄灭的红,狂歌劲舞、声色犬马的人们多么陶醉啊,他们在狂欢中,就好像已经看到了人生的全部,好像天亮以后的世界,已不再属于他们,亦不知道,就在自己热烈地挥洒生命的同一时刻,在同一座城市里,有那样一批他们这辈子也不会了解接触的人,同样挥洒着生命,用自己的鲜血。 苏浅醍只是途径这大厦顶层,现在他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他感慨思索人性与生命,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苏浅醍也并不在乎脚底下的前赴后继、倾注成一片汪洋的笑容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用药物酒精灌出来的。所以他只是用那看似情深,但那里面泄露的光芒总是凉薄的目光如夜风一般扫过这方灯红酒绿,何必自扰呢?那些人看不见一些他看见的东西,也看着一些还有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于是自顾挥霍着他们的疯狂,而他,也正走着自己能走的路呢。 那人生来带着笑的唇角,就该是对一切都嘲笑,嘲笑生命的阴差阳错,嘲笑世人的庸庸碌碌,嘲笑聪明人的自误,嘲笑愚钝人的天真。这眼里掺了太多的东西,心眼上开了太多的窍,对自己玩弄于股掌的东西深恶痛绝,他其实嘲笑了自己。而这淡不去的弧度,牵住越发浓郁的黑夜,像一把尖刀,隐在了夜风中。 夜色和着反射的灯光,天空中一片朦胧迷幻,令他身边那个突然出现的扭曲都不甚明显了,一阵模糊中,商略的头突兀探了出来。 长腿一迈,商略从乌光的幕布中踏出来,即将离开那个奇异的黑洞的时候,商略回头一个猛踹,似乎将身后的什么给踢了回去,隐约一声不甘的咆哮从洞中泻出,但很快让闭合的光洞截断了。 “这都第几头了?” 商略凌空而立,一耸肩:“谁知道,早就数不清了。” 他嘀嘀咕咕地,以前还偶尔为找不到能量精纯强大的鬼怪发愁,这现在才知道,食物太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每天到处追杀这些冥府逃犯,他光是看着都要吐了,更别说还有吸收的胃口。 苏浅醍好笑地掐着他的脸颊,“哎呦呦,连我们商大人都没了胃口,那可真是太难得了!该说这些恶鬼是造孽啊,还是积德啦?” 商略霸道地用力一收扶着苏浅醍后腰的手,将人困在怀中,恶狠狠地说道:“吃他们的兴趣是没了,吃你的‘性’趣可一点不少!” 苏浅醍魅惑的笑起来,勾着妖佻眼神,用鼻尖蹭着商略的鼻梁,两人交换着呼吸,一边的炽热,一边的冰冷,缠绵得如此和谐。 就在这样暧昧升级的时分,苏浅醍却用他艳色的唇说出:“不抓到苏玉伦,你有‘性’趣,我却只有小别胜新婚的情趣,你要不要试试?” 商略苦涩地砸了咂舌。 “死就死了还惹出那么多事,我要早知道早把他的魂掐了。你说苏玉伦怎么这么想不开,他闹出这么大乱子还能有好?他当妖界冥界都是吃素的吗?” 目光越过商略宽阔的肩眺向院方,苏浅醍清清浅浅地笑着,“是啊,有些人就是太想不开,这过人的天赋,却只有几十年的时间利用,他们这样聪明的人,怎么甘心呢?却不知道,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们已比最笨的人,还要蠢了。还是该你这样的好,才能轻轻松松地活上个几千年。” 商略可不是篱术那只被捏了自己都不知道的软柿子,他点头赞叹道:“还是神志不清的好,都不知道自己活了几千年。” 这一切,还要从几天前,他们夜闯苏家说起了。 临行前,熊姑娘难得不见嬉皮笑脸,认真地交付他们:“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相信苏家这些小家伙,还奈何不了你们。” “你要去哪儿?”当初商量的时候,熊姑娘的沉默就很让苏浅醍奇怪。 “我打算回一趟冥界,这么多恶鬼总不会是一下子凭空冒出来的,哪儿来那么多怨念让他们成长。我怀疑,它们根本就是从冥府里溜出来的。” 商略皱眉,“冥王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所以我要回去看看,究竟冥界是不是出了事。” 冥王的存在根本无从追溯,熊姑娘隐居在冥界那么多年,也跟他打了些交道,算是受冥王照顾的。从紫河婴出现的时候,熊姑娘就隐约感觉不对了,紫河婴都已经几百年没现世了,成熟的几只都在冥府里受刑呢,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只道行那么深的? 熊姑娘离开的当晚,商略,苏浅醍,莫镶,姜与年四人一起潜入了苏家。 苏家好歹是传统世家,百年传承,这老宅的戒备本该极为严备,可四人小心翼翼地溜进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却连一个人都没看到,整个庄园笼罩在黑暗中,一丝灯光,一点人气,都不见。 四人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都有种酝酿了好久却发现要拿的东西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重的憋屈。 在苏家主宅坐落的那个院子里,他们看见了第一个人,就坐在进大门的台阶上,明明是初秋微凉的时节,却还在深夜里穿着炎夏的背心,也一点看不出不适,就那样目光呆滞地蹲在在阶梯上,木然地看着前方。 他们原本还在暗中细细观察,最后都走到那人面前了,他也没有动静。 “连老宅里的人都被摄魂控制了,恐怕苏家现在真是一个‘活人’不剩。”姜与年脸色复杂,颇有种兔死狐悲的味道。 再进入大堂,果然,里面或站或坐着的人,都还穿着酷夏的服装,无一不是面无表情,像失去了心。 过了大堂,陆陆续续地再看到一些苏家的人,无一例外,而且,这些跟蜡像一把死气沉沉的人,都是老弱妇孺,还有些孩子,几乎不见年轻人和壮年,恐怕那些有战斗力的都外出去对驱邪界的人进行暗杀了。 就这样一路往里,慢慢的,人又开始少了,在苏家庄园的尽头处,他们看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落,有些荒凉,而这院子的附近,已经一个人都不剩了。 可就在他们靠近小院的时候,苏浅醍和商略意外地挑起眉,快步进入了小院中唯一的平房,篱术和姜与年知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紧忙跟上。 在那栋可谓简陋的平房里,他们看到了还有一口气在的苏敏山。 上一次见,还精神烁奕的苏老爷子,灰败着青白的脸皮,整个人只剩下骨架,被浓郁的死气缭绕,狼狈落魄地倒在地板中央。 莫镶与姜与年俱大吃一惊,上去扶起他的上半身,“苏老爷子,您怎么样了?” 苏敏山都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了,居然还能吊着这最后一口气,让两个小辈唤了好久,才悠悠地会了点神,看着也是弥留之际了。 苏敏山是让人吸干了一身的生命力后丢在这的,算是老爷子这辈子还有点积累,性子也够硬气,才能一直坚持到来人。看他这样就知道救不成了,他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追问道:“老爷子,到底是谁干的?” 听到这话,也不知是不是四人的错觉,苏敏山的眼中似乎多了一点光芒,也不知那究竟是希望的光芒,还是泪光。 苏敏山看着莫镶,艰难地颤动着嘴唇,“大……大哥……” 他突然像是来了力气,死死揪住莫镶的袖子,眼中的凶悍如实型射出痛苦且仇恨的箭,“……大哥!……” 话未散尽人先离,苏敏山无力地垂下了手,留下四个惊愕的人。 “苏玉伦?!” ☆、苏云蒸 走出苏敏山咽气的那间小平房,四个人茫茫然看着这偌大的苏家老宅,一时气氛很有些怅然若失,这流芳百年的驱邪世家,也曾为人界奉献出不知多少力量,彼年时光中,铜铃响起处,苏家男儿的血汗也挥洒了一路,到头来,却被他们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家主给毁于一旦了,该说是天意弄人吗。 苏浅醍深深吸了一口气,令凌晨的清凉充斥自己再也不会温热的胸腔。对苏家的感觉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的纯粹见不得他们好过,再到如今,亲眼目睹这一座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塌,他一时说不出这种心情。 刚刚意识到自己被抛弃时的那种恨意其实早就散去了,若说是认为被辜负了,为了自己短了的亲情而记恨,还不如说是单纯的小心眼,老子被你们扔了也就算了,谁让老子生出来的时候那么不科学,反正他这二十多年也没过得不好,可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看见他还喊打喊杀、含针带刺的,这就不是苏浅醍可以忍的了。哪怕是个毫无瓜葛的人,这样对他都要被连本带利地算计回来,何况还是你们先对不起他在先的! 就像苏浅醍当初见不得商略高高在上的模样,苏敏山与苏经夏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拿大,早就把苏浅醍从里子到面子都得罪了一遍,他不折腾你们折腾谁? 这是恨吗?这哪里是恨!这简直就像苏浅醍与商略为自己漫长生命找的一个调剂品,就像闲来无事的野猫给自己找来耍弄的耗子,即使这只耗子的个头可能跟大象一样大,但只要他挠一爪子对方会疼,那就够他自娱自乐了。 所以说,苏浅醍与商略真是很像的,见不得别人好过,你不招惹我我可能心情好时就放过你,可你要上赶着找不痛快那是千方百计也要把你收拾了,这一切都只因为他们就是坏,骨子里就是这么坏,并不非要得到什么,只是想要使坏罢了。 这种人幸而出的不多,不幸的是刚好就凑一块儿去了。 商略倒是无所谓苏家是败是兴,他的心思都放在从一踏入苏家就感到的那股浓郁气息,这种气息对于别人是灾难,可对商略来说,那就是开大餐的信号呢,所以商野兽总像睡不醒的眼中一反常态地一直闪耀着兴奋光芒,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几天后他就会闻这些味道闻到吐。 莫镶惆怅地环顾周围,“苏家真是完了,我们还是早些找到苏玉伦吧,也不知道这老东西躲哪儿使坏去了。” “苏玉伦闭关二十多年,听说原本是想要超越极限,突破成神的,没想到会变成这么个连家人都不放过的大魔头,真不知道这位天之骄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苏玉伦也算是驱邪界偶像一般的传奇人物,落到今天的地步,姜与年也不禁感慨物是人非,这就好像目睹一个时代的终结,即便他之前并不崇拜苏玉伦,心中也不由感到一种悲哀。 “我真是想不通,成神就成圣呗,折腾别人干什么呀?这苏玉伦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很有可能,说不定他真是冲击失败,走火入魔,丧失了心智,才干出这些恶事来。” “啧~走火入魔没准,丧失心智可就难说了。”商略冷哼着。 莫镶不解,“真是什么意思?” 商略朝院中某角落里抬了抬下巴,莫镶走过去,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慢慢地,他发现有一块泥土似乎和周边的黄土地不太一样,浓黑浓黑的,看起来还十分粘稠,他靠近了更是从上面感受到淡淡的阴气。 “这是……?”莫镶讶然。 姜与年在他身边蹲下,用手捻了些黑土嗅了嗅,“这土甚是奇怪,我还从没见过阴冥之气如此明显的泥土,真不像人界的东西。” “呵~猜的不错,这的确不是人界的土。”苏浅醍吊儿郎当地插着裤兜晃过来,那种挑着唇角哼笑的样子,让人不禁着恼于对方这种太过溢于言表的不屑与轻视。 姜与年面露羞恼,正要咬唇反击,一个推测电光火石地闪过心头,令他惊讶得一时失语。 早已习惯了苏浅醍脾性的莫镶很快就明白了苏浅醍的意思,愕然道:“你是说,这是冥土?” 冥土,顾名思义,冥界的泥土,沾染了阴魂幽怨,也就不足为其了。 苏浅醍嫌弃地撇开头,在冥界的那半年,他和商略被熊姑娘使唤伺候一院子的花草,对这种土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莫镶与姜与年面面相觑,他们刚才沉浸于苏家惨状,一时忘了,此次前来还有一个目的,查出各处恶鬼作乱是否与苏家有关。现在在苏家发现冥土,难道真如熊姑娘所说,那些阴灵都是从苏家这里逃出冥府的? 要放以前苏玉伦顶峰时期,那是绝不可能凭活人之躯、一己之力打开人冥两界界线的,更别说瞒着冥府放出这些罪魂,那么此时的苏玉伦,究竟该多么可怕? “我们得立刻通知驱邪界的人,即刻抓捕苏玉伦,不能再放任他逃窜在外了!”姜与年肃然道。 莫镶取出通信用的符咒,反正苏家这副情况,直接杀进来也没什么了。 他正要用符,苏浅醍疾手拦住了他,“慢着!” “怎么了?” 苏浅醍却并不看他,他紧紧盯着一处,皱着眉冲出了小院,莫镶与姜与年不解对视,跟着商略一起追了上去。 苏浅醍鬼使神差般,什么也看不进去,只一味朝着他的目的地,一片茂密竹林随晚风摇曳,竹海听音,似有空竹碎撞的空灵声起,鹅卵石扑救的鹅肠小道被密竹挡了个严严实实,扒开这枝叶交缠的天然屏障,一间独立世外的小祠堂赫然眼前。 苏浅醍放慢脚步,踱了进去,悄然无声地推开陈旧的木门,他非人的双眼将屋内景象清晰地收入眼底。 红木案台,灰烟袅袅的香炉,熄灭的白烛,一册翻开的经文,与供奉的黑白照中笑容明媚的温婉女子。 苏浅醍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可是从第一眼看到照片,他的心底,就隐约捕捉到了什么。 他漠然地迈开双腿,径直绕过香案,进了里间,然后在精贵的黄花梨老床上,看到了一个沉睡的文弱男人,那男子大概四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他不用开口说话,也不做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就让人认定这一定是一个没脾气的文静温柔男人。 商略三人进来的时候,苏浅醍就站在那男人床头,面无表情,目光也很冷淡,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男人干净的睡眼,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睡着了却露出孩子一样空白单纯的表情。 那一瞬间,莫镶和姜与年先是为苏家还有一个幸存者而大惊,紧接着他们就有种苏浅醍马上就会伸手掐死这个男人的错觉。 商略看到外面的照片和这个男人的时候就明白了。苏浅醍其实和他们长得很像,有那女子秀致柔软的眉目和微笑的嘴,有这男人笔挺的鼻梁和削瘦的脸型,但是若非对他的五官熟悉入骨的人是看不出这种相似的,因为只要这三人活着、清醒着站在一块儿,是人都能看出他们的差别,看出苏浅醍更要凉薄的眼神和微笑,以及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戾气。 苏云蒸和他的妻子都是真正的温和无争之人,苏云蒸更是在他爷爷极度地宠爱保护下几乎成了个透明的玻璃娃娃,不见人间疾苦,不懂名利争端,这辈子就遭受过一次打击,就再也没走出这间祠堂。 关于苏玉伦对这个长孙的疼爱,商略和苏浅醍不会知道,莫镶与姜与年的年龄也不够他们去了解,事实上,他们俩都没怎么听说过苏云蒸这个名字,因为他已经二十多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了,不论是外人,还是亲人。但只要是两大家族的父辈,都会清楚,苏玉伦这个人,看似谦谦君子,实则心狠手辣,这辈子真心待的,恐怕就只有这个长孙了。 苏浅醍看着他的“生父”,想到当初这个男人一句话,就打消了苏玉伦对他的杀意,改为相比之下仁慈极了的逐出家门。即使到了苏玉伦成魔之后,毁尽整个苏家,就连对他唯命是从的胞弟都没放过,却偏偏没动这个离他最近的孙子,也不只是苏云蒸住的太偏僻,他心神混乱没想起里,还是真对这个孙子疼到骨子里了。 月落西山,将怜悯苏家的仅有一丝银光都收了回去,将这间繁华一世的华丽庄园推入无垠的孤寂中,后山的小祠堂却依旧宁静,似乎早在苏家抛弃他之前,就已经抛弃了这整个世界。 简朴的卧房里,全然是暗,却并不寂静,苏云蒸均有平和的呼吸声缓慢地流淌着,仿佛世间万事都与他不相干。 忽然,苏云蒸在熟睡中似有所感地皱了皱眉,缓缓地掀开了眼帘。 阴暗的屋中,表情模糊、面目如画的青年就在他的头旁,冷漠地俯视着他。 “小……小隐……” 苏云蒸颤抖地伸出手,好像在求苏浅醍赐给他一场救赎,一份他等了二十多年的挽留。 姜与年和莫镶都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床上的大叔与苏浅醍认识吗?可他为什么要叫苏浅醍小隐? 只有商略发现,苏浅醍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在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 “隐儿,你终于来接我了。” 苏云蒸还在伸着手,泪眼模糊地喃喃着。他的表情朦胧,带着美梦成真的热切和小心翼翼,他大概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直到苏浅醍冷酷的声音打碎了他的幻念,“安仙隐早就死了,被你自己的孩子,你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苏浅醍要俯下身,在他的耳边,用那样一张谪仙般慈悲的脸,说出这样字字带针的冷酷话语。 苏云蒸一瞬间的表情,让莫镶和姜与年以为,他马上就要心痛而死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7节 ☆、冥门 月光退潮般远去,将他们留在这片静谧。苏浅醍展露的那抹迤逦像是黑暗中隐在他身后的尖刀,只是这一次,那上面蘸着的不是蜜汁,而是赤裸裸的辣椒水。 苏云蒸苍白着脸,直愣愣地盯着他面前的陌生青年,他细弱的脖颈与白得透明的肤色都令这位年逾不惑的男人看起来好像脆弱得马上就要晕厥过去。 商略面上忍不住带了些冷笑。 还没等到苏云蒸开口,苏浅醍已经直起了身子,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似乎刚才笑里藏刀的不是他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仍躺在床上的男人,那种直白的不耐烦,连对着陌生人的客气都欠奉,“还是快离开吧,除非你真想饿死在这。” 苏云蒸一咕噜坐起身,“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苏浅醍却不理他,自顾吩咐莫镶:“通知外面的可以进苏家了。” 苏云蒸一听这话就急忙站起身组织莫镶,“你们想干什么?休要以为现在苏家身陷囹就能趁火打劫!” “呦~您老也知道苏家的现状啊,我还以为你当真天天窝在桃花源,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苏浅醍冷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明知道苏家危亡,却不为所动,既不离开保命,也不挺身报仇,苏云蒸啊苏云蒸,你做出这副姿态又是想给谁看呢?会在乎你的人,都早已经不在了!” 苏云蒸气得双唇发抖,苏浅醍却不为所动,继续阴沉地喷着毒液:“你要是真的想死,又怎么会活到今天呢。” “放、放肆!苏家内部的事,何时轮得到外人指手画脚!” 商略嗤笑,“别逗了,现在哪儿还有苏家一说。” 姜与年示意莫镶去发信号,他挺身而出,好言安抚苏云蒸:“这位先生,现在已不仅是苏家的事了,贵家家主苏玉伦可是已经危害到了整个驱邪界,您要会有什么有力消息,也希望早些告诉我们,好阻止苏玉伦!” “爷爷……”苏云蒸阖上眼,额上的青筋突突地冒,“你们是驱邪界的人?” “不错。先生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什么也不知道,爷爷他……我并没见到他。”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地板。 姜与年着急地追问:“那你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吗?” 苏云蒸突然走出小间,来到祠堂门口,扶着门框感伤:“偌大的苏家,就这样毁于一旦了。爷爷啊爷爷,您英明一世,却也逃不出名之一字。” 他回过头来,目光柔和而哀伤,“我见到了叔祖父,他告诉我,我的爷爷,苏家的家主,已经死了。” 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四人面面相觑。 “我一直住在这里,除了必要的给养,没有人会来打扰我,爷爷闭关前下过令,我不自愿,没人能强迫我。那一天,我正在抄经书,听到叔祖父叫我。那是从未见过的惊慌,叔祖父狼狈地跑进来,叫我千万不要出去,可他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痛苦万分地告诉我,爷爷闭关出了意外,现下已经疯了。我大吃一惊,要离开祠堂,叔祖父就将我打晕了。直到我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我走遍整个家,再也找不到一个还‘活着’的人,爷爷他也没有再出现。” 这时门外嗖嗖的风声传来,竹林前多了好几个身影,有以莫泓、姜锦声为代表的驱邪界众,也有妖虎族的族人。 看到苏云蒸,他们吃了一惊,“苏云蒸!你还活着!” 苏云蒸行了个翩翩的礼,“莫家主,姜三爷,好久不见。” 莫镶到莫泓身前汇报:“苏家只剩这一个活口了,我们在旁边的小屋遇到重伤的苏敏山,他临死前告诉我们,凶手是苏玉伦。” “什么?!” 惊呼声四起,莫泓严肃地询问:“你确定吗?” “肯定没错,这位先生刚才也这么承认了。” 视线重新汇集到苏云蒸身上,苏云蒸心中一痛,他隐忍道:“不错,爷爷他……他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一句辩解并不能阻止驱邪界的众人的仇视,他们原本还以为苏家是被人利用,也算受害者,可现在,这个幕后黑手居然就是苏家的家主,他们对苏家的不满之情立刻爆发了。 针锋相对尽数冲着苏云蒸一个人而去,苏云蒸虽然面无人色,却仍笔挺着脊背,紧紧抿着嘴,毫无怯意地坦然面对了一切责难。苏家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了,这些不堪的东西,即使艰难,他也要扛起来,不能落了苏家最后一点尊严。 这位苏家的大少爷,一辈子被他爷爷捧着护着,被整个家族藏着让着,也直到那响当当的金字招牌烟消云散时,才让人看到了他那根刻着苏字的脊梁。 “真有本事就找苏玉伦报仇去,找个刚好姓苏的替罪羔羊,那些损失就能回来?悲剧就不会再发生了?” 苏浅醍刻薄的声音在喧哗声中分外突出,立刻成功拉回了仇恨值。 “说得倒是大义凛然,你也姓苏,还不是想逃避责任!” 苏浅醍危险地眯起眼,“我可一点不怕担责任,你现在过来找我寻仇吧,我肯定不推脱。” 人群高涨的气焰一滞,接着是更激烈的怒意,但就是找不到刚才说他逃避责任的那个人了。 姜锦声轻咳一声,稳住失控的场面,“好啦,事已至此……” 他的话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地将目光投向苏敏山“沉睡”的那间平房方向,他们感应到,那边的空间突然剧烈波动起来,有点像是有人在跨越两界界线,可这动静未免有些太大了。 “这是……?” “不好!”商略一个箭步,身形迅速消散,苏浅醍紧随其后。 等所有人赶到平房前,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时,他们都陷入巨大的震惊当中。 一个旋转的空间黑洞出现在平房上面,阴邪之气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散发出来,刺骨的寒意如身临冥府邢狱。 商略临空而行,大步踏来,青焱包裹的拳头朝黑洞挥去。 就在他的拳头即将来临时,众人看到,从黑洞中出现了一只狰狞的巨爪,和商略撞到一处。 虽然只短暂的一瞬,那只兽爪就退了回去,但是毕竟阻碍了商略的行动,就这几息间,黑洞又扩大了许多。 各种渗人的咆哮声混杂着从洞内传出,莫泓与姜锦声面色灰白,喃喃道:“冥门大开,人界要乱了。” 像是在应和他们的话,形形色色的肢体开始伸出黑洞,朝他们露出爪牙。 全身散发黑雾的鬼影、人头兽身的异形、包裹着美艳皮囊的艳鬼、沾染血水浑身紫涨的紫河婴、衣发淌水的水鬼、带着滔天血色的凶魂…… 无数恶鬼从黑洞中一把冲出,裹挟着惊心动魄的狞笑与杀意,趁人们目瞪口呆的空档,一冲而散,向八方逃散。 凶猛的青焱气势惊人地铺展开,瞬间吞噬了几个鬼怪。苏浅醍双瞳色变,上空瞬间电闪雷鸣,毫不留情地朝这些逃窜的邪灵罚下天劫。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驱邪界众齐声怒喝,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而妖虎族的那几名族人同时长啸,身形巨变,化作毛色不一的巨虎,朝四下邪灵扑去。 虽然所有人都已竭力阻止,可是那洞中冲出的鬼物实在是太快太多了,虽然被消灭了很多,可是仍然有恶鬼不断逃出,在场人们应接不暇,气急攻心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鬼影消失在夜色中。 商略瞅准一个空档,一步跃至黑洞口,再次挥起一拳,伴随着他口中慑人虎啸,以石破天惊之势朝洞口狠狠砸下。 与此同时,从洞中也响起一声女子的清喝,他看到,在人冥界线的那一边,熊姑娘苍白着脸,双手挥舞间,定住了正卡在洞口的新一波罪魂。 就是这一瞬,青火降临,以点破面,顷刻间遍布洞口,将后面新的鬼魂烧回了冥界。 洞口被强行闭合。 此时,人界这边能灭的也都灭了,剩下跑了的,一时半会也追不回来,苏浅醍睁着他玄色迷幻的诡异双眼来到商略身边,惨白的脸上表情不善,他刚才一霎瞥到了冥界的光景。 “冥界也乱了。” 商略点点头,“全都是冥府里关的孽鬼,阴差恐怕都抓不过来。” “啧,苏玉伦当真好本事!” “这正是我想不通的,苏玉伦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瞒过冥王,破了冥府的防御,就凭他一介凡人?” 苏浅醍沉默下来,望着刚才人冥界线消失的地方,心情沉重。 ☆、再入冥界 破败的苏家大宅里,残破的景象随处可见,这落入荒芜中的庄园,彻底成了片废墟。 苏云蒸哀伤地扫视这满目荒凉,满脸苦涩。 现在也没人顾得上他了,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被剥夺,他已货真价实地沦为了孤家寡人。 感应到身后有人靠近,苏云蒸回过头,对上苏浅醍还没变回原样的妖冶面孔,他的呼吸不禁一滞。 那张被他认错的年轻脸庞,在夜色中散发着白骨般的森然,一双薄唇血抹般绝艳。 “你也姓苏?” 苏云蒸想起刚才那群人的话。 苏浅醍歪着脑袋,邪侫的脸上却又奇异地带着天真的意味,他状若无辜地答道:“是呀。” 苏云蒸胡乱点了点头,失落地垂下脑袋,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真是没出息,随便遇到一个刚好姓苏的,就胡思乱想起来。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以前是我太过懦弱,自欺欺人,不愿意面对现实。幸好你的一番话,劝醒了我。谢谢你。”想到自己这么多天都躲在竹园内逃避现实,苏云蒸就感到万分羞愧。 “别了!”苏浅醍摆手回绝了他的感谢,“我可没那么好心,你自己想通了,也跟别人没关系。” “爷爷……爷爷他,做了很大的错事,你们找到他以后,要怎么办?” 苏浅醍古怪地看他一眼,“这可不是我说的算的。” 想了想,大概是见不得苏云蒸这么大年纪还露出那么可怜的样子,苏浅醍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一下子把三界都得罪光了,难逃一死吧。” 苏云蒸难过地低着头,幽幽叹了一声,“唉,因果报复。” 看到这副凄惨的荒景,还有驱邪界众人的表现,他就该知道的,苏云蒸犯下这样滔天罪孽,要承受的怒火自然不可能轻易平息。 苏浅醍盯着那人的后脑勺瞧了片刻,“快些离开这里吧,什么都帮不上,就别碍手碍脚了。” 这个年轻人的嘴巴似乎从他们相遇开始就没有饶过人,苏云蒸也不知这孩子究竟是天生毒舌还是处处针对他,只不过这一回,苏浅醍还是那样充满恶意,苏云蒸却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苏浅醍这是想让他在被那些驱邪界的人想起来之前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带了些岁月的痕迹,但仍清雅如暖玉的脸上浮现温暖的笑意,“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暗中的商略等到苏云蒸远去后,才来到苏浅醍身边,“怎么不告诉他?” 那个男人,到离开也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究竟长什么样,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苏浅醍长长出了一口气,一耸肩率性道:“啧~没什么意思。告诉他又如何,反正我都跟苏家没关系了。” 商略大掌揽上他的肩,再不提这事,“熊姑娘来了。” 回到刚刚经历一场混乱的地方,莫泓姜锦声等人正在紧急商议追捕那些外逃的鬼魂的事宜,熊姑娘一个人静静站在树下阴影里,脸色较平时苍白许多。 没有看那些“队友”,他们径直走向熊姑娘,“冥界目前情况如何?” “乱七八糟的,冥府的囚牢被破,到处都是逃窜的孽魂和追杀的阴差。”熊姑娘伤脑筋地揉着太阳穴。 妈的这冥府的都是草包!连些小鬼都看不住,还好姑奶奶出门前给家里设了结界,不然要让哪些不长眼的破坏了姑奶奶的园圃,姑奶奶掀翻判官堂! “冥王怎么说?” 说到冥王,熊姑娘也不解道:“不知道,我没见到冥王,按说这么大的事,冥王该出面统筹,可是他却一直没出现。” 商略与苏浅醍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狐疑,苏玉伦与冥王的表现,都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熊姑娘肃然道:“这些都先别说了,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将那些罪魂抓回冥府,还有尽快抓到苏玉伦。” 两人颔首赞同,暂时放下了心中的揣测。 姜锦声带领人进已经面目全非的小平房内为苏敏山收尸,毕竟是界里的老前辈,也算是为阻止苏玉伦做出了贡献。 打量着简陋的小屋,姜锦声感叹道:“这就是苏玉伦闭关的地方,我年轻时见过他,还是十分道骨仙风的,没想到,一失足成千古恨了。” 离开苏家以后,驱邪界与妖虎族的成员就陷入了无限循环捉鬼的伟大事业,苏浅醍和商略一开始也以帮忙为由大肆吸收那些邪灵,但是在开始感到胃动力不足之后,就对这种没完没了的运动厌烦了,同时强烈唾弃尽添乱的苏玉伦。 正好这时候,熊姑娘找上门来。多日不见,熊姑娘表情还是那么高冷,却难以掩饰轻微的疲惫。 “冥界被封闭了。”熊姑娘往沙发靠上大咧咧地一躺,闭着眼睛,语气带着烦躁。 “冥王出手了?”苏浅醍捧着杯水,与商略坐到她对面。 “不知道,没有阴差来人界追回鬼魂,两界界线也被特地设了封印,避防再有鬼魂逃出,但显然也在防人界的进入。” 似乎对这种情况并不意味,苏浅醍与商略看起来都是十分漫不经心。 “那你现在做出这副样子是打算怎样?” 熊姑娘嚯地睁开眼,“我打算闯冥界,你们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这倒是出乎了苏浅醍的意料。 商略沉吟一瞬,“你担心冥王。” “嗯。”第一次,看起来总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熊姑娘露出这样心事重重的样子,“你们可能不知道,冥王他,已经不露面好多年了,加上这次这么大的事,他都没吭声。我担心,他遇到了一些问题。” 熊姑娘隐居冥界数千年,身份地位来说,也就冥王在她之上。这么长时间以来承蒙冥王照顾,冥王对她,似师徒,似知己。虽然双方都不是把情谊挂在嘴边的人,但熊姑娘心中,是把冥王当做重要的长辈敬重的。 本来冥王突然不露面,熊姑娘就有些奇怪,加上这次事件的意外,不由得她不担心冥王。 其实强行打破两界界线进入冥界这事,熊姑娘一人不是办不到,只是她心底不安得很,于是邀请商略苏浅醍二人同行,以防万一。 商苏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熊姑娘。三人即刻出发,那界线防着人类与普通鬼魂没什么问题,想挡住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都是绝不可能。 一到冥界,面对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入骨荒凉,不见天日的冥界,那原本祥和幽蓝的天幕此时被硝烟与血雨腥风弥漫,焦土同枯骨随处可见。 熊姑娘摇头叹息:“苦了这些冥界居民,遭受无妄之灾。为上位者的野心买单的,总是这些无辜的生命,自古不变。” 苏浅醍冷嘲,“拥有力量,既不保护弱小,也不独善己身。不能压榨出些无力的抵抗和苍白的屈服,又怎能体现他们强大呢?” 三人身形疾风般划过冥界动乱的天空,迅速逼近冥府。 冥府的情况并不比外面要好,判官堂外人流匆匆然,全部判官都穿着官府行色匆匆地出入,手上捧着山高的资料。 非常之际,熊姑娘三人并不打算走什么先申报后觐见的正常渠道,直接越过前面的工作场所朝冥王殿疾驰而去。 一人找急忙慌地从地面升上来,挡在他们身前,正是当初引商略苏浅醍去见熊姑娘的那名判官。 判官手忙脚乱地作了个揖,努力保持冷静地询问:“三位大人这是做什么?冥王大人不见客!” 熊姑娘一马当先,纤手霸气一挥就地将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娇声怒叱道:“少废话!姑奶奶今天非要见到冥王,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说着就将判官甩到一旁,直直落到了冥王殿前。 判官速度不及他们,气喘吁吁地追着落下来,哭丧着脸,想要拦住三人,却又畏首畏尾地不敢放开手脚,生怕让面前这三位煞星随意一位给抽到天边去。 “羊官,无妨。你先退下吧。”不辨雌雄的空洞声音从大殿内传出。 判官一个深鞠,称偌退下了。 走入黑玉石砌成的空寂殿堂,一种难以言说的索寞心情涌上心头,像是一曲奏响万年的哀曲,戚戚婉婉,若有似无,就这样萦绕在人的魂头心尖,总也不断的一丝悲殇。 那高高在上的宝座,完全隐在阴影中的身影像是亘古不变的刻在了岁月中。 到了这里,熊姑娘反而没有了刚才霸道的气焰,慢慢地踱入大殿,她没发出一点脚步声,像是在小心翼翼地避免惊扰什么。 苏浅醍和商略都没有说话,故意落在了她身后,看她步步惊心地靠近冥王。 熊姑娘停在高台前,远远遥望冥王的高大身影。 就这样对峙了片刻,冥王率先开了口,那总是像程序设定一般的空洞声音竟然带了些无奈,他们甚至觉得从那里面听出了慈爱的叹息。 “你这是做什么?” “你这么久不出现,真当我这亡人之身连感情都死去了,不会担心,不会着急吗?!” “好啦,我无大碍的,你别伤心。”冥王简直像在安哄自己的女儿。 熊姑娘低垂着头,双手握拳贴在身体两侧,不回应他。 沉默了须臾,冥王幽幽一叹,“你们上来吧。” ☆、冥王 踏上幽幽高台,离得近了,更觉得那端坐在宝座上的人影山一般高大,冥王单是坐着,就已经不比他们矮多少了,看那宽阔的肩膀,更可想见这厚重斗篷下罩着怎样雄壮伟岸的体魄。 熊姑娘看着他这身故作神秘的打扮就胸闷气短,她恶狠狠道:“你叫我上来干什么?!看你的块头有多大吗?” 自从冥王完全躲在冥王殿内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打扮的,根本露不出丁点皮肤。 冥王轻轻的笑声自斗篷下传出闷响,“我一直都是这样的,我知你早也看腻了。” 到近处听冥王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种满满的空旷感,多了一些真实,只是清冷依旧。 “我现在倒是更像看看你那张招人烦的脸,好回忆一下冥王是个又老又丑的老头子!” 熊姑娘的激将并没有令冥王动怒,但是他的笑声也随之消失了,气氛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 苏浅醍歪着脑袋,眼珠子转来转去,视线不断在熊姑娘和冥王之间徘徊。 商略想自家这位又不知在动什么歪脑筋,可看他贼兮兮的笑也忍不住被逗乐了。对着一位界主,一位旱魃公主,这一对还旁若无人地自顾笑起来。 苏浅醍没注意商略的注视,盯着冥王让斗篷笼罩的身子,目带审度道:“冥王莫不是身体出了什么状况,才不好见人?” 熊姑娘也早有这猜测,瞪着冥王的目光中除了怒气更多是紧张。 “唉……” 那一声叹息低极了,毫无感情与温度的声音,却偏偏让这种隐忍沙哑的姿态,令他们品尝了苦涩的滋味。 厚实的斗篷一动,一只宽厚的手伸了出来。 那原本该是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手,宽阔的手掌,有力的虎口,坚实粗糙的手指,比普通人的脸还要大,看起来可以将世间一切力量、权势,好与不好,良善与邪恶,都掌握在手中,既包容你,却又不容许你翻出他的掌控去。 熊姑娘将自己的惊呼生生扼在嗓子眼,那只她曾经熟悉的手,此时就像是被摔碎后粗略拼凑的艺术品,破碎的纹路狰狞其上,裂痕中透出幽幽乌光。 “怎、怎么会,变成这样?”熊姑娘竭力保持表情的平稳,波动的声线却已暴露了她的心情。 冥王将他的手重新藏到斗篷下,他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俯视着自己君临千万年的国土,小山般的庞大身形气势与贵气与生俱来,可这暗淡的光影下他默然的背影却透出股残阳如血、英雄末路的哀伤。 他负手而立,语调悠悠道:“冥界存在的时间已经很长很长了,比人妖两界都要成熟,甚至,他发展出了自己的规则,就像是一样东西具备了灵,冥界,也拥有了他自己的思想。 这个三界中最空旷,也最稳定的空间,却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太平。冥界已经太老了,这么多年承受着各界灵魂的轮回来往,他已经从内部损伤出来。最初只有一点小裂痕,过一段时间就可以自动修复,可是随着时间的增长,承受压力的增大,裂痕出现的速度超出了冥界复原能力的范围,于是损伤逐渐连成一片,成为怎么也挽回不了的暗疾,迟早一天爆发出来,到那一天,就将是三界的大灾难。” 冥王平静地叙述着一场在即的苦难,而苏浅醍三人仍不可抑制地为这番话中传达出的内容所震撼了。 世间无神,冥王却主宰冥界,他从哪儿来?什么时候存在的?从没有人知道,直到今天,他们才明白,冥王就是冥界,他是冥界这个最早发展成形的空间自我衍生出的实体,代表了冥界的规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的,冥界出了什么问题,也将直观地表现在冥王的身上。 他的身体一定是早就出现了裂痕,可是要维持冥界的运作,冥王始终不能全力修复自己。冥界不是个完善的、稳定的空间,即使没有这次事件的发生,也迟早会出问题的。如果冥王硬撑下去,直到冥界崩溃,届时,空间的崩塌,导致三界界线模糊,所有的阴灵都将一举涌入人妖两界,这么漫长的时光里,冥界的原居民,后驻扎进来的灵魂,还有数不尽的在冥府受刑的罪魂,那是怎样一个可怕的数字,没有人能够想象出来。 冥界不同于另外两界,人妖都有寿命,繁殖能力与生命长度成反比,一代代的变替使得那两界的负荷始终保持在一个范围内,可即使有轮回起作用,冥界的人口也只会叠加。一旦将这所有的鬼魂放出来,倾覆的,将绝不仅一个冥界而已。 冥王告诉他们,他一直在想办法减压,好给身体修复的空隙,可是没有,冥界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他找不到那个让自己休息的契机,直到苏玉伦的出现,他觉得,这个自己苦苦寻觅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你们还没见过苏玉伦吧,其实,他早就是属于冥界的人了。” 苏浅醍吸了口冷气,瞪着双眼,难以置信地问道:“难道,苏玉伦已经死了?” 冥王点头,“不错,苏玉伦已经死了有几年了,但他却躲过了判官,一直留在人界苏家,计划着这场阴谋。 此人当真天纵奇才,他竟然想出让灵魂与肉体紧密契合的方法,来骗过阴差耳目,误以为他还活着。可惜他一进入冥界,我就察觉了。魂魄的力量较人类强大很多,可肉体却早已死气沉沉,即使看起来还是个活人,其实不过是躲在枯骨中的一缕孤魂,被膨胀畸形的欲望操控成了魔。” 三人啧啧赞叹,不论苏玉伦的动机如何,他有此等机智与魄力,当真是古今少见的了。 “这么说,你是故意纵容苏玉伦将阴灵带出冥界的了?”熊姑娘分析着这前后因果。 “不错,我暗中观察他进入冥界,发现他躲过判官与鬼吏,教唆一些炼狱中的孽魂去人界作乱,一开始只是一两头,后来就越来越多。在我确定他的目的之后,我就让巡查的鬼吏特地放松警惕,方便他的偷渡。” 苏玉伦想要控制这些恶鬼扰乱人界秩序,借此削弱驱邪界整体而发展自己的力量,成魔后的他早已不在乎控制世界所用的途径了,却没想到,自己这番作为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冥王的掌控,甚至冥王还在背后推波助澜,助他一臂之力。 其中道理其实想想便通,苏玉伦的所作所为始终在冥王的掌控中,有以熊姑娘为首的这些力量坐镇,带出那些个恶鬼也造不成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冥王利用他减压,趁机挽救冥界,也算是物尽其用。只是理智上理解,并不代表感情上原谅,比如跑腿吞魂吞到吐的商野兽,“就不能提前打声招呼吗?早知道苏老儿根本掀不起大浪,我们何苦这么上蹿下跳的折腾。” 听到商略的不满,冥王带着笑声,居然回头给他作了个揖,“这倒真是我对不住了,下回一定注意。好在此次把冥府里关的魂一下放出去一半,我借这段时间也已经将冥界修复了一些,封锁冥界是为了防止他们再进入别界捣乱。只是阴差们目前都在维持冥界秩序,那些外逃的,还得劳烦诸位了。” 苏浅醍上前一步道:“跑跑腿倒没什么,我比较奇怪的是,你既然关不起这么多鬼魂,干嘛不干脆内部解决一些?” 在苏浅醍看来,没那个精钢钻你就别揽瓷器活,吃不完的东西倒到下水沟便是,何必让自己撑到吐呢? 他这么一说,商略立刻也表示赞同,只是熊姑娘为这二人杀伐气十足的流氓作风深深无语,鄙视道:“幸好冥界不似你们当家,不然非得怨念载道、杀戮横生。” 冥王就像没有脾气一样,平淡地向他们解释:“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冥府是有法度的,刑罚不能说下就下,当以生前功德评断,魂飞魄散这样的极刑,若非恶念滔天、无法回头的大凶之魂,是轻易不定的。” 他顿了一下,又用那万古不变、波澜不惊的语气揶揄苏浅醍道:“你这吞魂,若非入人世轮回一遭,转了心性,本就该是这个下场。” 苏浅醍一耸肩,无所谓地笑着,反倒是商略闻言,虽然明知冥王说的玩笑话,仍感到心惊肉跳,暗中牵住了苏浅醍的手。 苏浅醍回过头,心知肚明地对他宽慰一笑。 冥王转向他们,细细地打量对望的两人,凝视了片刻后说道:“你们俩很好,很好。” 熊姑娘坏笑道:“当然好,臭味相投的赶在了一块儿,看别人不好,他们就好了!” 冥王没说什么,只是轻笑。他们不知道,这位一界之主正在细细思索,将那些罪孽深重、屡教不改的顽魂调教一下扔到人界去投胎,看看能不能重新改造的可能性。 ☆、宁静 自从知道现状十分稳定,一切问题都不是事儿之后,冥王殿里的氛围就很自发地从阴沉转向了轻松活跃,直到三人慢慢回过味来,他们是不是把一个关键人物给漏了? “说到底,苏玉伦到底在哪儿呢现在?!” “哦,我觉得他的可利用价值已经差不多了,所以就拔了他的皮,扔到冥府的无量狱中去了。”冥王非常平常地回答他们。 无量狱,冥界最残酷的炼狱之一,不仅刑罚丧失,在里面还要承受罪魂之间的斗争,如果混得不好,很可能冥府不消灭你,却生生被狱友们虐到魂飞魄散。 他们在外面翻天覆地地找苏玉伦,结果人家早被收拾了?苏浅醍和商略有些不是滋味,这剧情走向不对啊,正常不是应该迎来全篇高潮,他们要和总boss大战三百回合然后非常惊险且英勇地打败苏玉伦拯救整个世界吗? 虽然那种为正义而战的噱头听起来就很蠢,和苏玉伦打得险象环生也十分的掉价,他们对拯救地球拯救全人类毫无兴趣,可是他们仍旧万万想不到,真相是根本就没他们啥事,人家冥王从一开始就把棋面摆好了,一步不落走得那叫一个低调奢华有内涵,他们还一个萝卜一个坑地配合特别到位。 这特么才叫姜还是老的辣,醋还是老的酸,母鸡还是老的能生啊…… 熊姑娘猜到两个小辈的心思,幸灾乐祸地嘲笑他们,这两个孩子的脾性颇中她意,只是得承认,他们的中二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虽说两个人在一块一般遇不上对手了,可是须知天外有天,那些亘古留下来的老妖怪不出现就不代表人家真的嗝屁了,有的时候让他俩吃吃瘪也是应该的。 她并不是十分担心,也不想压抑他们的天性什么的,因为了解了商略与苏浅醍的人就会知道,这两个小怪物,虽然张狂却并不盲目,虽然小气却并不惹是生非,虽然爱报复却并不不依不饶。对于他们这样的存在来说,商略与苏浅醍还十分年轻,熊姑娘相信,他们会越来越成熟,到那时,这个天下就是他们的了。 商略像大型犬似的揉着自己头上的天然卷软毛,迎上冥界暗淡的天色,眯着眼惬意道:“不管怎么说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在白天强迫猫科动物变成革命的老黄牛这种事情根本就不现实,他原来可是一睡半年的逍遥散人,现在居然变成了几天不合眼的地球小卫士,这种转变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再也不要尝试了。 与他的懒散恰恰相反的正是永远精力充沛的前人民公仆,苏浅醍一双眼简直要发光,抓着他的胳膊激动道:“睡什么睡!现在可是我们开张的好时候,各地人鬼平衡被打破,肯定有特别多肥羊在迫切地等着我们去宰!资本家的钱不赚白不赚!” 商略无精打采地看着自家打了鸡血的鬼王大人,无奈道:“你怎么就知道是资本家?说不定找上门的是三代贫农,一点油水都没有你还得倒贴。” 苏浅醍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一看你就没为人民服务过,对三代贫农来说,鬼算什么?鬼比城管可爱多了!至少人家只要命,不是要命又要钱。” 商略默默合上嘴,他是说不过苏浅醍认输了吗?其实他只是沉浸在“‘城管’又是什么?人类为什么要发明这么多奇怪的名词真是一点都不可爱难怪那么不好吃!”这样懊恼地无限循环中。 商略与苏浅醍吵吵闹闹地告别了冥界,熊姑娘则留了下来。 站在冥王殿威严庄重的大门外,凝望着那两个身影消失的地方,身边山一般的王者一如山一般沉默。 熊姑娘回过头,含笑说道:“现在才觉得,年轻的确是有好处的。” “你还很年轻。”冥王的声音永远这样没有起伏、毫无感情,可是熊姑娘知道,他是多么认真地说这句话。 回到人界的时候正是深夜,商略和苏浅醍凭空出现在高级小区昏暗无人的街道上。 拐过一个街角就到了家,他们却在大铁门外停下了脚步。 “啧…” 洋房那样冷清华丽,看起来一如他们离开时干净。有人的地方,总不会太过干净,若是连点阴气都没有,那么不是有圣器镇法,便是有鬼王坐镇,更遑论是妖皇鬼王一并。 苏浅醍侧过头,迎上爱人同时投过来的目光,一边的唇角挑起个尖锐的弧度,便带了三分冷峻,七分玩味。 手下的门把手还带着夜晚的温度,一时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手寒,还是那死物更冰冷。 手上微微使劲,推开大门时那一声伤筋动骨的咿呀,活像要催断行人的肠。 熟悉的洋房似乎有一半是沉沦在黑暗中,雪白的外表面在夜色的渲染中像一具森森白骨累起来的庞然大物,阴冷刺骨的气息几乎让人感觉从幽暗窗口中传出了野兽的咻咻鼻息。 商略微微扬起头,将修长的脖颈拉伸出一个优雅线条,露出形状分明的喉结。柔软的卷发贴在鬓角与颈侧,乌压压地描画出浓邃的奢华,勾到他深远悠长的眼角,映照出那眼中跳动的金色火光像活了一般。 他立体笔挺的鼻架在浓重的夜幕衬映下像一把象牙精磨的锋刀,捕捉着一切危险的气味。 苏浅醍惨白的肤色泛着不自然的光泽,像是只要他后退一步,就能沉入这夜晚丝绸般的浓墨中,他的笑容太过精致,唇色太过艳丽,几让人以为那是张蛊惑众生的面具,侧脸上一道细眉、一撇狭眼、一只唇尖,费尽怎样的心血才能勾勒出这样的精巧,也不过是简单的三两笔,却让人觉得,一颗心,都悬在了那三只荷角上。 步履一致地迈出去的时候,这栋巨大的房屋似乎都要为他们而颤抖,或许,为之惊悚的,不是房子,而是房中窥伺的眼眸。 他们难道听到了唾液艰难吞咽的声音?最初凝聚在他们身上不怀好意的目光可曾动摇了?与风声隐藏无隙的心跳声已然开始失控了吗? 两个男人邪恶的笑容更深,那有怎么样呢?很多事情,一旦开始,停止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握的了。 开门的声音在寂然中简直刺耳得洞彻心扉。 两人进入房子后大概还不到三秒,一个凄惨尖锐的惨叫声了响彻黑夜。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太沧桑,甚至透了些稚嫩,带着变声期前的清甜,只是此时撕心裂肺地扭曲起来,还透出股傻气。 一瞬间,沉入墨海中的洋房就重新被灯光全然笼罩。 商略若无其事地开冰箱掏牛奶,一点目光都不想分给客厅里的蠢货。 苏浅醍霸气侧漏得一塌糊涂地翘腿坐在沙发上,看起来就像随时都能掏出一根小皮鞭挥舞两下,冷笑地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身影。 跪在厚重的地毯上,篱术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瘦小的骨架这么一缩着更显得可怜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持续说着:“嘤嘤嘤我错惹嘤嘤嘤。” 莫镶直着脊梁,还算有点骨气,顶多就是用他那阳光忠犬系的外貌生生扮出了病弱受的凄苦。 商略喝着牛奶回来,坐到苏浅醍旁边,依旧不看地上的人。 家长们坐齐全了,地上一双儿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们。 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这么玩不起他们淘淘气玩点惊悚游戏罢了反正又不是真的能吓到你们嘤嘤嘤…… “知错了?”苏浅醍凉薄的声音简直如恶魔的呓语。 “儿子”们狂点头。 “知错了该怎么惩罚呢?”“主母”大人循循诱导。 篱术干巴巴地噎着唾沫,莫镶小心翼翼地回道:“您……看呢?” “要我说,这么淘气,不如放出去干点活,早点长大?”苏浅醍侧头,状似询问商略的意见,那位当然无所谓,心不在焉地点着头。 “既然这样,就这么说定了,莫少主想来今日忙得很,篱术你就跟着人家,好好锻炼锻炼,没把外面的麻烦收拾清楚,就别回来了哦?” 苏浅醍那一声娇俏少女的尾音挑得地上两个齐齐哆嗦了一下。 莫镶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花了极大的心力抑制自己不要喜形于色,只是眼中发的光都快追到苏浅醍身上,就差扑到人脚下高呼“女王大人万岁了”。 篱术还是泫然欲泣的模样,再说以他的智商,本来也听不出什么弦外之音,只能委屈万分地屈服了。 当天晚上,“家长”们和蔼慈爱地亲自送两个“儿子”离家,篱术红着眼眶让莫镶牵着走了,一边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挥动他的小手绢。 商略苏浅醍表面上含笑目送他们,其实巴不得飞起一脚助他滚得快一些。 等到小孩儿终于拐过街角不见了,两人并肩回房,动作一致,速度迅猛。 “清净了。”较沉的一个声音响起。 “是哦。”另一个声音就清越一些,但是总让人觉出其中漫不经心的嘲讽。 “夜还不太深。” 网王窗外天边将现的鱼肚白,男子的回答中带了浅浅的笑意,“好像是。” “我不太着急睡,你呢?” “我……也不怎么急。” “真巧。” “是啊,好巧。” 交叠在一起的尾音融入了旖旎的笑音,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天际适才细碎的阳光似乎这会儿又黯淡了些,也不知是不是不忍打扰这宁静的白色洋房内,甜腻而深刻的气息交换。 ——未完不续——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必须千呼万唤始出来~~~【真是够了!大结局卡文的人有见过吗…………无力………… 正文揍是这样了,请期待暑假的番外,群么么!!!! ☆、古代番外——流离(上) 寅时的钟声惊扰了天色,掌灯未歇,厚重的宫门还深深地沉在夜幕中,鸟瞰之下,夜色与宫殿像化成了一汪墨湖,通明灯火便缀作尾尾红鲤、点点火光。 殿内的烛火摇曳了一宿,重围层帐后,男人沧桑与痛苦的隐忍呻吟断断续续地传出,犹如大殿中间摆的鎏金铜炉上那丝丝袅袅的微弱青烟。 御前大太监悄无声息地推开殿门,来到床头守了一夜的男子身旁,细声细气地对他道:“殿下,您都好几宿没休息了,还自保重身体要紧啊,陛下这有奴才照顾着,您去歇歇吧!” 满脸疲倦的年轻太子望着那纱帐,愁容不减,哀声叹道:“父皇身体抱恙,连睡都睡不安稳,叫本宫如何安心?” “皇上这是旧疾发作,太医们都在熬夜研究药方了,陛下洪福齐天,定能转危为安的。” 太子担忧地又看了一眼他父皇,终于黯然站起身,“好吧,我便去休息一阵,有什么事一定要立刻通知我!” “奴才记下了。” 那让人看着就觉得心坎上覆了扇大门的朱门合上,帐内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太监立刻凑到床头弯下腰,“陛下您醒了?有什么吩咐吗?” “国师呢?” “国师已经好几日闭门谢客了。早朝暂停,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您身体不适,对于国师的异常行为,妖人作乱的谣言不少,只是国师从不出面澄清,听说坊间谣传同样四起。” 良久之后,帐内才重又响起低沉沙哑的回应。 “唉……叫建宁王李寿来。” “是。” 出了大殿的太子遥望天际略微透亮的水色,眉心忧愁浓郁,他揉着太阳穴离去,步履缓慢而踌躇。 行至宫内玉兰苑,沁脾的冷香弥漫,饱满的花骨朵团簇在油绿的茂密枝叶间,树下零落的花瓣凄迷而哀美。身至其中,似乎和缓了人压抑的心情。 直到太子绕过羊肠小径,看到那青白掩映间清瘦的白色身影,瞥到那一抹胜雪衣摆,太子的脸一僵。 随着步履的靠近,花团枝桠后的人逐渐显露出来,他的滚乌边宽大袖摆似乎不小心挂在了白玉兰枝上,倒也不着急摘下来,静静地立在那锦簇雪团前,稍稍低了头,像是在闻枝叶清香,又像是在沉思。 “这个时辰,苏国师在这里做什么?”太子停在一丈外,冷着脸肃然道。 他口中的国师听到皇太子的问话,却只是不急不慢地抬起右手,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衣袖,接着才缓缓侧过身子,直面着太子。 那是个说不清年龄的男人,他的容颜俊秀,不知是否受太过淡薄的气质影响,看起来青涩而不经人事,可某一回眸间不经意的眼神却像是已览过了千百年的时光,众生百态都印在了其中。 就像此刻,他对着一国储君,却不恐不惊,不谦不惧。 国师一挥广袖,行了个潇洒而随意的礼,“见过殿下。下官心忧圣上,故特来探望。” “哼,父皇病了这么多天了,国师一直闭门不出,今日才出现探望?莫非国师是今日才想起来担忧父皇吗?”太子冷笑。 国师轻巧一笑,“下官在府内为圣上测算圣命多日,故而一直谢绝拜访,今日一有结果就立刻赶来皇宫面圣。” “哦?那么国师算出什么结果了?” 那太子倒像是个孝子,但国师说出这番事关他父皇性命的话时,他的表情却混杂着不屑、冷漠与敷衍。 “具体情况,下官还是亲自禀告皇上为好。”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8节 “苏皈!你别以为仗着些花言巧语骗得父皇对你一时宠信,你就可目中无人了!本宫可还是太子!父皇现下不理朝政,一切事宜是本宫说了算!” “呵呵,殿下这话在下官这说说便是了,要让旁人听去,知道真相的,殿下这是心系圣上,不知道的,还道圣上不是生病,而是立时便要……殡天了。”苏皈衣袖掩口轻笑,看起来有种少年人的骄顽,却恨得太子想不顾礼法地给他一巴掌。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来人!” 不远处跑过来一队巡逻的禁军,“殿下。” “国师苏皈,以下犯上,触犯天威,给本宫抓起来!” 几个禁卫军面面相觑一番,上前要绑苏皈,“是。” “诶!慢着慢着!太子殿下手下留情啊!”刚才的大太监找急忙慌地冲过来拦住禁卫军,“殿下还请息怒啊!” “怎么,赵有德,连你也敢来干预本宫的事了?!” “哎呦殿下瞧您这话说的,奴才哪儿有这胆儿啊!奴才这是奉了皇上的命,来召见苏大人,殿下,这苏国师冒犯了您,您要教训他,还是等皇上见过苏大人之后再说吧。” “父皇醒了?”太子一喜,也顾不上苏皈了,拂袖朝寝宫快步而去。 那赵公公冲苏皈无声地苦笑,苏皈还是一般的云淡风轻,无甚所谓地一作揖,随赵公公也向寝宫走去。 “父皇!”太子急匆匆地冲进寝宫,看见老皇帝靠坐在龙床上,喜形于色,“父皇,您感觉怎么样了?” “咳咳,你怎么没去休息?” “您醒了,我哪儿还有心思睡觉。” “好啦,我没什么事,听赵有德说你也操劳好几天了,你是储君,应该知道如何保重自己,大局为重。” “父皇的身体难道还不是大局吗?” 皇帝笑而不语。 这时赵有德在门口禀报苏皈待诏,太子哼了一声,“父皇,我就搞不懂了,您就那么相信他?这草根道士说的话,谁也不知道有几分真假,您看他这几年,靠着那些莫须有的岐黄之说,大兴土木,从中也不知吞了多少钱财!” 老皇帝没有回答这些话,太子似乎也只是心有不甘,见他气色不济,便先行告退了。 太子走出寝宫,与一身出尘的苏皈迎面对上,他冷着脸扭头而去。苏皈扶着朱门,目送这位即将上位的储君,嘴角带笑,目中的深意却像要将人吸进眸子里。 咸和八年六月,十六国时期成汉开国皇帝李雄召大将军、建宁王李寿受诏辅政。遂崩,年六十一。在位三十年。本雄遗诏,太子班继位。 “那后来呢?李班那么讨厌那个国师,李雄死了,他怎么样啦?”小狸猫精睁着水晶般干净的猫眼,追问道。 莫镶耸耸肩,“能怎么样,李雄一死,国师府就被抄了,苏皈被关入死牢。” “这苏皈真是个靠骗术欺权的假道士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听说李雄年轻时高大俊美,有个叫刘化的道家术士,曾预言他终为人主。下江阳时,李雄因为西山的范长生居住在山崖洞穴里,求道养志,想要迎他来立为君而自己做他的臣子。范长生执意推辞。可见这李雄对岐黄之事是极为相信的,不知道苏皈到底是在哪一具体时期跟在李雄身边,但极受器重是真,建国后他当上国师,可谓是朝堂第一人,但因为苏皈总说些玄乎其神的话,对他的质疑态度还是占多数,太子班就是代表。 成汉的历史不过四十四年,那李雄在位之时,倒还算风调雨顺,李雄礼贤下士,善用人才,若不是死于旧疾,没准成汉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可是他死后,那些儿侄争权夺位,太子班也只是下令将苏皈抓起来,没四个月他自己就又被表兄弟逆谋刺杀了,这苏皈到底是死在哪一位继任者手上,没人说得清。” “谁也没杀他。” “诶?” 两个小的齐齐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他们身边驻足聆听的苏浅醍。 苏浅醍看着他们,“没人杀的了苏皈,他是自杀的。” 篱术有些摸不着头脑,莫镶则不大相信,他不服气地反驳道:“你怎么知道的?我查了那么多资料,可都没介绍这一段历史的最终结果的。” 苏浅醍眨眨眼,望向窗外,晶莹的玻璃窗的另一面,绚烂的日头正是浓烈陶醉的时候,将一片都渲染成一种暖洋洋的灿烂。 他嘴角笑意晦暗不明,篱术与莫镶一时间以为他透过窗户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可窗外只有大片的金黄,与充满生机的院落。 苏浅醍最后一声呢喃,更是令他们落入困惑。 “我看到了。” 那一年的初秋,三百禁卫军冲进国师府,却发现国师府里除了苏皈一个人也没有,年近不惑却丝毫不显老态的国师白衣广袖站在堂前,宁静如水,身后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当年先皇御赐的亲笔牌匾。 那个衣袂如仙,眉目淡雅,一面带着那样不沾红尘的容颜,一面将这世间能获得的富贵权势都一并玩弄在了股掌中。心知面对的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士兵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然而他们都多虑了,苏皈似乎已等了他们很久,他带着静谧的浅笑,迎接这些杀伐与兵戈。 午后落魄的天色映照不明这方土地上最顶级的生物,也即这比鬼神更复杂千万倍的心思。国师府宽阔而雅致的庭院内,植物都似步入黄昏,承受不住秋风的眷顾,凋零得轻易。刀枪剑影裹挟的利芒并未来得及撕破庭院纯净的色调,而天边那一行缓缓飞远的白鸟,也带走了谁也猜不透的国师最后一束遥望。 细碎的惊呼声只在转瞬,白衣如雪铺地,青丝似墨染阶。 ☆、古代番外——流离(下) 他恍惚地站在日光下,思索了片刻,关于自己的来历。只能艰难地记起自己的名字叫苏皈,至于其他的,很快他就放弃了,无解的事情,何必拿来为难自己。 慢慢地向前走去,不断有形形色色的路人与他擦肩而过,可是看着那些生动的脸庞,直觉告诉苏皈,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直到他看到一个迎面跑来的孩童,自己想躲却没躲过去的时候,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穿过了自己的身体,丝毫没有感觉,那个孩子也完全没有发现,就这样欢乐地跑远了。 他停驻,回头望着孩子远去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似乎明白了。 哦,原来我是死了。 原来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的。那么地狱阎王什么的,也都是真的了?怎么没有牛头马面来带自己走? 认清自己是鬼这个事实,似乎并没有解决什么实际问题,只为他带来更多困惑。 那么,鬼又该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又游荡了多久,苏皈不禁想要埋怨了,为什么没有阴差来带自己走呢?这样毫无目的地飘荡,既没有想要做的事,也没有什么能做的事,感觉就要这样永远地流离下去了,苏皈觉得,自己竟然还没有感到绝望真是非常的不容易。 想不起来自己的前世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反正苏皈直觉自己应该与这种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离得很远,否则为何自己看什么都觉得很陌生。只是再新奇的东西,看了几日,他也离开城镇了,不论有没有知觉,总是被人在自己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总归不是值得舒坦的事。 但是苏皈没有想到,自己的不安分差点就把鬼命赔了进去。 在遇见另一只鬼之前,他还在奇怪,怎么自己就遇不到一位同病相怜的同类,这样至少能有个说话的对象。可是在遇到之后,苏皈不禁感叹,不论是鬼还是人,果然都不应该太贪心。 那时他正坐在树下闭目养神,某一刻心中一动,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个子的鬼在他身前伏低身子,有些惊讶、有些欣喜,还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你是谁?”苏皈问。 “我,我……我好久没有看到同伴,嘿嘿。”那小个子冲他憨厚地笑笑。 苏皈也回以微笑。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类。” “你难道是个新鬼?” 苏皈颔首。 小个子盯着他的脸惊奇地打量了片刻,“这可不太像了。” 他直起身来,摸着脑袋,“你在这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在走,可是不知道该去哪儿。” “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 苏皈看着对方滴溜溜转的眼珠子,点了点头。 那小个子前辈其实也没有什么目的地,而且总是没话找话,但是苏皈觉得总比自己一个鬼的时候要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闭目小憩后总是会觉得比原来更累。 苏皈是个新鬼,虽然记不得前世种种,却还保留着很多身为人的习惯,比如过一段时间就要坐着或躺下来假寐片刻,比如这个位置最好是遮阴处,至少在树下。 不知道小个子死了多久了,但对苏皈这种无伤大碍的坚持,他也一一包容了。 一日,他们走在一座高峰上,苏皈看了看天色,便与小个子寻了间山洞。 在洞口较浅的地方席地而坐,苏皈靠着洞壁休息了没多久,突然睁开眼睛,正看到小个子趴在自己肩头,一脸陶醉地啃他的肩膀,苏皈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一道微弱的荧光不断地从肩头流入对方口中。 鬼没有实体,小个子这番吸食的动作,并没有在他的魂体上留下痕迹。 那小个子见苏皈醒来,先是一惊,继而恶毒一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扑将上来,竟是要咬向苏皈的脖子。 苏皈挣扎起来才发现,原来对方的力气比自己大这么多,他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就被按在了地上。 被制服,感觉到对方伏在自己颈间,虽然还是没有触感,这一回却明显察觉到力量的流逝,沉重的疲惫感涌上来,将他淹没。 看见自己的手呈现出半透明状态,这大概就叫做魂飞魄散吧?奇异的,并没有类似恐惧与愤怒的情绪,苏皈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终于要结束了。 无力的感觉已然灭顶,一切都离他远去,苏皈却突然觉得自己听到了脚步声,清明得犹如踏在他的脑海中,好像魂体受损之前也不能更加清晰。 小个子同样停下了吸食行为,转过头。 厚实的肉掌有力地落向地面,沉稳而具有节奏感,听着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声音,他们也可以想象出这样的画面。 小个子骑在苏皈的身上,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 大概是太过虚弱地原因,苏皈什么感受都没有,那小个子却表现得马上就要被某些无形地东西压制奔溃。 然后他们同时看见,从幽暗中踏出的那一只巨掌。 他们终于看清了,黑暗退潮一般远去,全然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头威风凛凛的白虎。他看起来其实也就是普通大虫的模样,顶多更健壮些,皮毛更油光些,只是只一眼,他们就知道了,这绝不是普通的白虎,他还带了些刚清醒的慵懒,可是那种俯视众生的姿态,绝不是一头畜生能做出来的。 苏皈直愣愣地看着白虎,眼中满满的惊叹。 小个子则没这好心思欣赏暴力与美学,白虎整个儿显露出来的时候,他“嗷”地惨叫,再没看苏皈一眼,手脚并用地朝山洞外逃去。 如果他还是个活人,那么这时候一定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了哄骗苏皈跟着他进了山洞,哪想到这里面居然呆了头成气候的虎妖,那身上的气势,还没靠近他就知道,这绝对是自己的克星。 阳光并不会伤害到鬼,但终归并不太舒服,可惜这回,他连重新接触到自己厌恶的阳光的机会都没有了。 苏皈觉得自己连眼花的机会都没有,白虎就那样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突兀消失,然后身侧一阵热浪来袭,小个子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被白虎一口吞下去了。 苏皈躺在地上,看着白虎慢条斯理地蹲坐在地,清理了一番毛发,体态优美,姿势优雅,他投映在洞壁上的剪影都像一场艺术的舞蹈。 是食鬼的妖兽吗?那么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了吧,苏皈平静地分析着当前局势,心中竟然还升起庆幸之感,能够被这头虎吃掉,真是比刚才好太多了。 但即使是做好了一切最坏准备的苏皈也万万没想到,那头白虎打理好自己油光水滑的皮毛后,就精神抖擞地出了洞,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被无视了…… 恐怕更准确的说,是被鄙视了…… 本来就是新鬼还被鬼啃得只剩下一张皮,扔在地上估计也就跟透明的差不多了,那双漂亮的黑睑金瞳里当然是不屑印出他的。 苏皈孤零零地躺在山洞中,不知道日头浮浮沉沉几个日夜,逐渐觉得自己回复了一些力量后,他起身离开这里,再一次开始一场漂泊。 他仍旧是原来那样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模样,只是这一次,走过山川无数,看过斗转星移,他偶尔也会想想,没准哪一日还能再看一次那动人心魄的双眸。 再后来,他也遇到了一头迷茫的新鬼,不知道自己看着那新鬼是否就像当初小个子看着自己一样。 苏皈静静地看着那位同类,猛地扑上去,学着小个子做的那样,将对方的挣扎压在身下,将对方吸入自己口中,绝对的果断与干脆。 他一直在前进,遇到了其他孤魂野鬼就依样吞掉,一开始,他还能保持着神智的清明,可是随着他吞噬的鬼魂越来越多,有很多东西,都在不知不觉间模糊了。他从来没有发现,自己忘记了名字,忘记了是跟谁学的吞食同类,也忘记了曾拥有的一瞬间心悸。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天地间诞生了一头令冥府都色变的凶残鬼物,再也没有人记得,一个叫苏皈的名字。 商略提着今天苏浅醍钦点的菜回到家时,莫镶正说到苏皈死后,成汉先是遭遇天灾,接着又因为皇位之争闹得上下动荡,最终覆灭。苏浅醍还站在他们身边,却直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到商略回来,苏浅醍嘴角一扬,披着晨光时雪肤浅眸的圣洁模样,令商野兽一大清早的就食欲大开。 但是很不幸,当晚野兽抱着他冰冰凉凉的媳妇儿想要做些羞羞的事情的时候,就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踹下了床。 卧槽这么凶残的家暴好久没施行,商略坐在地上,万分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哪里又得罪了女王大人。 “怎么了这是?” “谁他妈让你敢嫌弃我!” “……” 谁他妈敢嫌弃你! 暴躁的商野兽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犯了什么错才摊上这么个媳妇儿。 ☆、包子番外——肉包 “粑粑粑粑~~” 谁?谁在叫爸爸? 苏浅醍抬起头,看见胖得没棱角的软糯小包子一枚。 这一头可疑的小卷毛……苏浅醍深思熟虑也没能想出这种时候做什么表情合适。 刚好这时候商略适时出现了。 苏浅醍拎着小包子的后领,像母狮叼小崽子一样提溜起来,“你什么时候孵的?” 商略看起来错愕了一瞬,“宝贝儿别闹,咱儿子明明是你生的!” 噗…… 苏浅醍觉得再没有比惨不忍睹更能描绘此时他刚刚遭受过神兽凌乱的内心景象。 “为什么我自己不知道?!” 苏鬼王表示自己的智商不是盖的,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被糊弄! 可就在这时候,被拎得从白面包子变成紫薯面的小孩儿蹬着小短腿,挣扎着用他的小胖手抱住了苏浅醍的手腕大哭起来,“哇哇哇哇!妈妈不要我啦!哇哇哇哇!妈妈欺护len!妈妈四坏蛋!” “……”我儿子口齿不可能这么不清。 苏浅醍神情复杂地看着小家伙。 但是那小东西个子不大,肺活量是真的不小,抓着他嚎得没完没了,商略那死没良心的白眼狼居然就在一旁嘻嘻笑,还怂恿他儿子一个劲儿叫苏浅醍“凉”。 ……行!商略你行!哎呦真好!父子俩一个德行一看就是亲生的! 苏浅醍黑着脸,咬着牙,闭着眼,头上的阴气是蹭蹭蹭地冒,可那两个没眼力见儿的还在作死。 然后,然后,苏浅醍就睁开了眼。 的士正好停在家门,苏浅醍单手扶额,一定是最近跑的买卖太多太杂了,不然他怎么会做这种脑洞开到冥王殿的梦。 付钱下车,打开家门,宽敞的客厅里,一脸蠢笑的篱术捧着奶瓶大呼小叫地追着一只卷毛小包子上蹿下跳,莫镶围着粉红色的围裙站在一旁。 “砰!” 苏浅醍关上门。 视线牢牢凝固在家门的纹路上,也许是我拧把手的方式不对?我家的画面不可能这么美! 苏浅醍深吸一口气,重新慎重地打开了门。 篱术抱着小卷子冲到他面前,“小苏你回来啦!” “小苏俚肥来辣!”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宝贝跟着篱术起哄。 就连口音都跟之前一模一样,他一定是还没醒。 苏浅醍面无表情,看起来十分平静地说道:“你生的?” 事实证明,生活这个小婊砸不是你抱着一丝侥幸他就会放过你的。 篱术贱兮兮地笑道:“不是我的,是你和小叔的!” 莫镶走上来,憋着笑看苏浅醍难看的脸色,“是真的,是商略带回来的。” 身后传来动静,他们一齐看去,商略正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苏浅醍,脸上居然流露出一丝尴尬,苏浅醍顿时觉得整个人都特别不好。 交流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是十分重要的,最终,苏浅醍在篱术添油加醋的解释中明白了,这孩子的确是与商略有些关系,却是琥伊抱来的。 听琥伊说是这只血统纯正的小妖虎,因为父母意外过世了,无人收养,跟他们妖虎皇室又算是有些亲戚关系,于是琥伊特意来问商略和苏浅醍有没有意愿领养个孩子。 但当时苏浅醍刚好不在家,商略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要,他这千年来照顾自己都是马马虎虎,好不容易找到个媳妇儿还没过上几天舒心的甜蜜生活,找个小拖油瓶是存心给自己添堵吗? 只是商略还来不及表态,一旁的篱术先咋呼了一句:“哇好可爱!婶婶一定会喜欢的!” …… 商略疏懒的眼一瞥,冷哼:“这哪里可爱?”然后留下了他。 按照篱术的说法,这简直就是迷之反转。 然而现在,商略看着苏浅醍一直捂着脸做不忍直视状,脑门上的十字是爆了一个又一个,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把篱术拖出去揍一顿。 妈蛋不是说特别可爱?妈蛋说好的一定会喜欢呢? 商略现在觉得会蠢到相信篱术的自己也是醉了。 莫镶对于篱术的狸生安全一向是比篱术自己更加警觉,他窘迫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关键还是在苏浅醍身上。 “咳,小苏,这孩子挺乖的,你要顾不过来,我和小术都乐意帮忙,你看呢?” 苏浅醍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他倒也不是讨厌孩子,之前的表现主要还是被自己的梦给捉弄得有些恼羞成怒,现下既然都已经答应琥伊了,多点麻烦也不是什么事儿。 就这样,小包子的留下女王大人拍板决定了。 家里多了个小成员,其他的先不说,大家一致觉得该先把名字定下来。 “叫肉包。”苏浅醍翘起二郎腿,造型冷艳得一逼,说出来的名字却雷成一把大刀。 本来还特别兴奋的篱术强烈抗议,“卧槽怎么能叫这种名字?!太毁虎生了,你考虑过你儿子的感受吗?” 苏浅醍无辜回视,他真心觉得这名字再贴切不过了。其实新儿子的长相娇憨可爱,配上圆润的体态,愣愣地看着别人时真是水灵呆萌到爆表,只可惜实在太胖,一旦做起表情来,尤其是笑,那五官就毫无辨识度,只剩下褶子了。苏浅醍从看到他开始,那脑海中的画面都是自动代换成大肉汤包的。 “那你说叫什么?” “叫宝贝!” 篱术对新成员出人意料的喜爱,看着小宝宝的目光充满了母爱情怀,简直就像是他亲生的一样,莫镶看着他这样,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忽视了篱术成长路上的一些环节,为什么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男性的小术看起来这么渴望当妈? 但是不管篱术再怎么喜欢小包子,也不能改变这孩子现在归商略苏浅醍管,而他说话一向在家中毫无分量,都还轮不上苏浅醍,商略就一票否决了。 开玩笑!他怎么能容许苏浅醍对另一个男人叫宝贝?何况还是跟他同一族的? 篱术心塞地捂胸口。 莫镶同情地看着他。 苏浅醍对名字这种代号毫无热情,兴致缺缺地看着商略,“你抱回来的你定吧。” 商略看向呆坐在桌子中心的新儿子,那孩子似乎感应到了他将做出一个影响自己一生的决定,也傻傻地与商略对视,果冻一般水润的小肉唇还沾着刚刚吐泡泡留下的口水,浅褐色的眼瞳干净如水晶。 “叫呆瓜吧。”商爸嫌弃脸,真是太肥太呆了。 篱术震惊了。 那必须不可以啊!!!! 这么可爱这么软萌的小宝贝怎么可以取这种毫无尊严连狗不理都不如的名字! 他凄惨地看着桌子上还意识不到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事情的小孩儿,原来这世上还有比当商略侄子更可怜的事,那就是当他儿子啊! 莫镶也觉得出于将来为防父子反目成仇的危险考虑,还是该劝商略慎重一些,“这个做大名是有点不太合适。” “那就做小名。”商略无所谓道。 做小名也很不合适好吗?!!!!篱术在内心咆哮。 鉴于这里四个人全是取名无能星人,最终双方各自妥协一步,篱术认可了听起来总比呆瓜好接受一点至少开口的肉包这个名字,小狸猫精抽泣得像比自己被欺负了还要委屈一样,“说好了只是小名啊,以后还是得取大名的啊!” 苏浅醍最心满意足,他得意地看着别人——看,还不是得回到我这?让你们再折腾,想来想去也没我的机智。 商略倒是一点都不在乎这个,不管是肉包还是呆瓜,在他眼里都是一副蠢得要死的样子。 晚上吃饭时间,刚刚摆脱了取名阴影的篱术又开始热情高涨地规划肉包的生活。 “二楼还有空房间,把朝南那间收拾出来给包包,还要去给包包买日用品,全都要最好的!特别是奶粉,要进口的,国内的不靠谱!” 篱术显然是有些代入角色出不来了,商略无语地看着正两眼放光看着桌上红烧肉的肉包,“你跟人界呆久了吧,会说话,可换人形,这早都断奶了好吧!” 听到这苏浅醍倒是来了兴趣,“你们妖族这年龄阶段到底是怎么分的呀?” “他是纯种妖虎,和我以人形为主不一样,他们刚出生时一定是虎形,等开始学说话了也就差不多可以变换人形了,等完全适应人形后就该断奶了。” 苏浅醍掰开肉包的嘴,果然看到牙床上冒出一点不太明显的小白牙,肉包被强迫张大嘴,含不住口水,噗噗地往外吐,苏浅醍赶忙松开手,拿纸巾给他擦干净。 肉包欢喜得大笑起来,小胖手一指碗里,“次!次!次肉肉!” 苏浅醍给他撕了一点肉丝放进嘴里,见肉包那幸福到要晕过去的样子忍俊不禁。 商略摸着下巴道:“怎么肉字发音这么标准。” “……” 第二天一早,苏浅醍照例是第一个醒,洗漱后正要下楼准备早餐,他心念一动,来到肉包睡觉的房间,打开门他眉梢一扬,来到还没来得及换成婴儿床的大床上,成团的被子下一只肉嘟嘟的小白虎正仰面打鼾。 肉包的毛还很短,蓬松松的,看起来很软,也远没有商略的毛那么飘逸,变成虎形还是一副营养过剩的样子,睡着时大张着嘴,圆圆的小耳朵还会一抖一抖的。 苏浅醍微微莞尔,伸手摸了摸肉包的下巴。 ☆、学校番外——怪胎高级中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则番外,她不是一个预谋,她真的是闲人一时被三千大大的视频甜到脑溢血的意外产物,所以雷萌不保证,而且闲是第一次尝试这种文体……自己对效果也完全没把握…… 闲就是想尝试一次傻白甜【何?! ……qaq如果我侮辱了傻白甜你们一定不要艾特他! 慎入…… (1) “报告主席,z班新来一个转学生。” “报告主席,那个转学生开学一个学期还没有上过一节课。” “报告主席,纪律委员去宿舍叫转学生上课被踢出来惹。” 转椅一个轻巧旋转,露出学生会主席勾勒无害的笑与描绘精芒的眼。 纪律委员莫镶摸着头上刚冒出来的青发渣渣,在主席春风般的眼光沐浴下极力缩小存在感,只可惜胸膛处的校服上一个大脚印出卖了他。 细长的手指背着窗外阳光伸出,轻轻点在桌子正中的秩序册上,——“商……略……” (2) 出现在食堂的时候照例已经没什么人了,商略毫不介意顶着他那头凌乱得一看就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卷毛懒洋洋地到窗口前买饭。 “呃……同学?” 身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商略却连回头看看都没想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叫他的吧?谁让他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呢。 可是那个声音的主人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放弃的,不依不饶地离他更近了一分,“打扰一下同学。” 人家都快凑到你耳朵边上叫你了总不能再装傻,商略慢慢偏过头,看到一个削瘦挺拔的男生笑容温和地看着他。 商略狐疑地指指自己,意思是“你叫我?”。 男生肯定地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道:“可以借一下你的校园卡吗?我忘记带了。” 不疑有他,商略不怎么走心地直接将校园卡递给了他。 买了饭菜,那男生要将卡还给他,很自然地便坐在了一块儿。 “谢谢你啊,我叫苏浅醍,你叫什么?” 商略对对方这自然熟的亲近行为十分不爽,皱起剑眉盯着对方,被问及名字看样子却并不打算回答。 苏浅醍毫不气馁,笑眯着他那双水光潋滟的狭长眼眸,又朝他凑了凑,“嗯?叫什么呢?” 商略无语地“啧”一声,仰着头本打算教训一下对方的不知好歹,但不知怎的,被苏浅醍那温玉暖阳般的微笑照着,毒舌技能竟发挥失常,无趣地咂了下舌,闷闷地答道:“商略。” 苏浅醍终于满意,笑容越发灿烂,更显狡黠。商略默默地收回视线,觉得有些刺眼。 (3) 校园里近来新出现一奇观:学生会主席苏浅醍与新转来的问题学生商略似乎成了知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除了上课到哪儿都是一块儿出现。 不知情的同学想的是,他们全能完美的苏主席一定是为了让商略迷途知返这才牺牲自己的时间,果然好不伟大! 而某些了解苏浅醍真面目的,如纪律委员莫镶与生活委员篱术,一开始还邪笑着等看商略被苏浅醍耍得团团转最后讨饶投降,却逐渐为这两人不知不觉间达成的深厚默契而心惊。 “小苏,那商略很讨人厌是吧!” “是呀。”眯眼笑。 “你是打算好好整治一下他的是吧!” “是呀。”咧嘴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配合你!”对商略有严重心理阴影的两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打算先去天台和商略一块儿吃饭,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主席大人满面春风地挥一挥衣袖,潇洒地去了。 “……” 两大委员作尔康状伸手欲挽留,望着主席大人飘然而去的身姿,总有一种预感,未来的生活会比以前被苏浅醍一个人压榨更加的悲苦qaq。 (4) 问题新生商略终于来上课了,虽然课上一直都在睡觉,但好歹是个重大突破,老师们一致认为这是优等生苏浅醍的功劳,没看苏同学每天花那么多时间在商略身边来感化他,于是老师们将苏浅醍叫来大肆夸奖了一番,并委婉地表示了希望他再接再厉进一步影响商略,苏同学谦逊得体地应下。 莫镶与篱术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们还在安慰自己这只是谣传,商略那个下巴挂到天上去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听苏浅醍的话来上课,这种自我安慰一直保持到他们来到学生会办公室,看到那个捧着牛奶被苏浅醍冷嘲热讽还一脸乐在其中的商略后终于告破了。 这货居然是商略?! 这货居然是那个中二气侧漏到纸尿裤都挡不住,先用眼神和毒嘴弄死你,弄不死就直接上暴力的商略?! 究竟是他是个隐藏抖还是他们的主席大人实在是太抖s? (5) “商略你又不去上课了!我刚才查了你们班的勤!” 莫镶冲到商略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义正言辞地控诉。 近来频繁出现在学生会已经完全轻车熟路就像内部人员一样的商略睡眼朦胧地趴在办公桌上,看起来一时反应不及。 篱术也马上冲上来跟着指责:“商略你今天也没有收拾自己的床位!” 好不容易逮到了商略的把柄,两个人都燃到不行,卧槽这种证据确凿可以肆意鞭打对方一雪前耻的感觉不要太爽! 商略冷笑一声,蔑视之情溢于言表。 呀哈!!! “商略你不要太嚣张!” “没有错,你果然也只能老实几天,这么快就显出了原形!” “显什么原形?你俩又看什么脑洞乱开的逗逼灵异文了?” 刚刚走进门的苏浅醍随口问道。 学生会两大委员立刻蜂拥到主席大人身边,七嘴八舌地报告商略的恶劣行径。 听完手下的报告,苏浅醍无语地抿着嘴,“你们不知道?” 卧槽知道什么? 莫镶与篱术瞪着无辜的小眼睛,心中的不安像孕吐反应一样不断往上冒。通常主角用这种口气说出这种话,一定又是反衬配角的无知与愚蠢的恶俗剧情。 “学校为了让我更好地引导商略,已经将商略调到我班上了,他当然不会再去上z班的课,还有,他的床位也搬来和我一个宿舍,大概是行李还没收拾完,所以床位比较乱。你们两个,以后也先把情况弄清楚再来大惊小怪吧,身为学生会委员团,居然消息这么不灵通,传出去都是打我学生会的脸!” 主席大人一番教训说得莫镶和篱术无地自容。 最终他们也只能心好痛地看着苏浅醍同商略并肩飘然而去,这一事件再一次让他们确定了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不管商略与苏浅醍谁抖谁抖s,他们遇上了,都只有自己被虐成渣的下场。 (6) “听说苏主席与商略不仅是好朋友,更是好基友!” “一定是的!虽然苏浅醍人很好,但是从来没见他和谁那么亲密过!” (7) “听说苏浅醍与商略不仅是好基友,更是竹马竹马、两小无猜!” “一定是的!教语文的熊老师不是和苏浅醍一家人吗,商略他妈又是校长,他们一定早认识了!” (8) “听说苏浅醍与商略早好上了,但是家里百般阻挠,生生拆散了两个人。但是商略宁死不从,到处闹事,转了十几所学校都呆不下去,他妈最后没办法,才终于同意了让他回来找苏浅醍!” “一定是的!商略一看就是天生放荡不羁情商低,只能这样争取爱情!” (9) “……” “……” (10) “卧槽好他妈感人的一段爱情故事!” (11) 苏浅醍抱着课本脚步轻快地上楼梯。 沿路遇上的同学不知道为什么都比平时热情了许多,一个个眼睛晶晶亮地看着他,苏浅醍虽心有不解,但都一如既往地摆出那张圣母温油的脸皮微笑示人。 走到最后一层时,迎面一名同班同学突然激动地对他握爪道:“小苏,你们一定要加油!我们都会支持你们的!祝你们幸福!” 苏浅醍愕然地愣了片刻,最终想不通到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无所谓地一耸肩,窜上最后一段阶梯到达天台。 打开铁门,一个高大的背影端坐在天台边缘,凛冽的风吹乱了他不羁的柔软卷发,浓烈的墨色在空长张扬,借着天幕刻画出那俊挺的侧脸深刻的轮廓。 少年默契地在苏浅醍开门时侧过脸来,深邃的眸中迎上日光立刻跳跃起光芒。 苏浅醍勾起嘴角,指尖一划脸侧飞扬的发丝,笑意狡黠地迎了上去。 ☆、包子番外——肉包寻亲记(上) 冥界看起来无疑是三界中最荒凉的一界,单调的色彩,与永远不会改变的低温,单从表面上来看,这样的冥界萧索平静,连风的声音都多是飘渺短暂,当地居民普遍的木然表情给人一种喧嚣从未存在过的错觉。 然而,有那样几处地方,安宁不属于他们,不屈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暴戾的咆哮终年充斥着,而其中,又以无量狱为个中代表。 在初来乍到的一小段时间里,苏玉伦都处于“莫名其妙失败了”的恼怒与不甘中,但是很快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再也分不出心思沉溺于统治世界计划的破灭中了。 无量狱中没有时间的概念,既看不见日升月沉,又没有天色变换、四季更替,苏玉伦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了,总归是一段极为漫长的岁月。 无量狱本身就是个大刑罚,虽然没有阴差来施行,但是呆在这里,有些地方酷热难耐,有些地方严寒蚀骨,走着走着就可能遭遇掉进坑里被刺捅穿油锅罩顶万箭穿心野兽破腹鬼藤缠身等等之类的飞来横祸,但是你也不能一直呆在一个地方,因为在这里最可怕的反而是狱友,不能一直提高紧惕强大自己,被捉到的下场绝对还不如掉进坑里被刺/捅穿/油锅罩顶/万箭穿心/野兽破腹/鬼藤缠身。 苏玉伦毕竟是人中翘楚,虽然因为太过偏执而酿成悲剧,但来到无量狱之后,他也算是很快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适应环境。 在不知道多少年后的某一天,苏玉伦正在某座岩浆外溢的火山山阴处打坐消化刚刚被他战胜的另一个恶鬼,一个窸窸窣窣的轻微脚步声慢慢靠近了他。 苏玉伦马上警醒地睁开眼睛,犀利地看向来人,果然!他看到了一个撅着圆墩墩的肉屁股倒退着向他这个方向走来的小矮子……啥? 苏玉伦虽然为对方别具一格的出场方式以及那矮得过分的身高困惑了一下,但是在无量狱中,从来都没有信任,任何存在都不容小觑,说不定这正是对方迷惑他的策略。肯定了这样的想法,苏玉伦看向来人的目光更是透着凶狠。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来到对方的身后,一只手成爪,阴毒的鬼气缭绕,正在他准备抓下去的时候,那个始终背对着他似乎对一切都毫无所觉的人发出了一阵激动兴奋的笑声。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重生之怪胎 作者:悠斋闲人 第19节 小胖子一把跳起来,仿佛胜利一般挥舞着手中的某样东西,笑声“咯咯咯咯咯”的也透满了孩童的清甜天真。 苏玉伦被他的突然举动弄得心中一紧,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小胖子转过了身,两人终于对视成功。 苏玉伦也看清了,原来这个小胖子之所以那么矮是因为他看起来真的就是个顶多五六岁的小孩子,而且这孩子绝对不是婴儿肥能够解释的胖,脸颊圆润得完全找不到下巴,小肚子是圆鼓鼓的,露出来的手也是白面馒头一般的两坨,得亏年龄小,五官偏又生的不错,一双大眼睛多么不容易才没让满脸的肉给挤没了。 啧~这生前得是日子过得有多滋润啊。 虽然苏家家境也很好但一直都很瘦的苏玉伦不禁感叹道。 很显然,他直接就把小胖墩当成了新被打入无量狱的鬼,虽然他现在还看不出这胖墩的杀伤力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能被打入无量狱。但是扮猪吃虎的他见多了,所以心中的警惕一点儿都没放松。 相较于苏玉伦一瞬间肚子中的千回百转,那小胖墩看起来就简单多了,他手里还攥着刚才从地上捡的东西,乌溜溜的眼珠往苏玉伦还没放下的爪子上转了一溜,立马就笑出了两颗大门牙,“咯咯!你是谁呀?你也来找肉包玩儿吗?” 苏玉伦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表面平静地对小胖墩说道:“你叫肉包?” “是呀!但素肉包是苏苏叫的,你还是叫我阿宝吧,篱哥哥就是这么叫我的。” “……”苏玉伦蛋疼地看着他,心中升起怀疑,这小子莫非因为初来乍到所以还不了解无量狱,可会进无量狱的都不是善茬,他这模样,也绝不像奸恶至斯,若说是装嫩装天真,那也演得太过了吧。小子,你当我蠢的吗?苏玉伦冷淡地看着肉包,眼底泛出冷笑。 肉包见苏玉伦不回他,有些不解,要伸手拉苏玉伦的裤子,却被苏玉伦瞬间躲开,他顿时显得有些委屈了,“你怎么不说话?你讨厌肉包吗?” 苏玉伦自然不会被他的卖萌所征服,仍旧冷冷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本意是肉包是犯了什么罪被打入的无量狱,可是那小胖墩一听这话,非但没有表露出任何类似生气/恼怒/不甘/无奈之类的情绪,反而高兴地蹦了起来,“哦哦苏苏肥凉家,肉包跟他一起肥!看外婆!看冥爷爷!” 肉包这些年被他的爸爸哥哥们纠正口齿,已经比原来好很多了,但是一激动还是会说不对,苏玉伦纠结脸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还不算什么苏苏、外婆、冥爷爷那到底是谁。 但大概意思就是说这孩子是回来探亲的,“那你怎么会跑到无量狱里来?” 肉包不蹦跶了,歪着脑袋问他:“什么是无量狱啊?” 苏玉伦难以置信。 肉包似乎这时候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周身,“哎呀这是什么地方?我刚才是怎么来的?” 肉包一张脸皱得只剩下褶子,冥思苦想自己该怎么回去原来的地方,苏苏让他在原地等一下的,可是他跟着虫虫一时忘了苏苏的嘱咐,要是不能赶在苏苏发现前回去可不好了嘤嘤。 他举起手,给苏玉伦看他手中的东西,“我是跟着虫虫过来的。” 那是一只外壳蓝汪汪的爬虫,看来刚才肉包撅着屁股一路倒着走就是在观察它。 无量狱以结界为界线,不通过冥府,除非是冥王那个级别的高手,是决计没可能擅自闯进的,而肉包看起来显然不像。若说他真的是在跟踪虫子的时候误入的,那么…… 苏玉伦抓住肉包,激动难以地两眼放光,“你是从哪儿进来的!快带我去!” 肉包误入,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结界有漏洞,那么既然肉包可以进来,他当然也能出去。 肉包被他晃得眼睛里都是蚊香,晕晕乎乎地道:“啊啊啊我不不不资道。” 苏玉伦好歹是当过一家之主,驱邪界的领军人物,谋划一场事关两界安慰的大阴谋的boss级人物,遇到这样的消息他也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连忙松开桎梏肉包的双手,改为温和地扶住,苏玉伦拿出自己这辈子最亲切的笑容,“阿宝,你说你和苏苏一块儿来的,那你现在乱跑,苏苏不是要着急啦?所以你现在该快快回去才是!” “是啊,可是我回不去了……”肉包回头遥望,一脸苦恼,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地拖长了声调。 苏玉伦回忆了一下他刚才打坐时听到的声音,指着肉包来时的方向,“应该是那边,不如这样,我陪着你一块儿往回走,说不定你能回忆起来时的路线。” 苏玉伦觉得自己对着这辈子最疼爱的孙子时也就是这般耐心了,更是拿出了以前一切对付外人的伪善手段,果然,肉包看着他的眼神立马就散发出圣洁的光芒,“原来你是这样大的好人!” 说着,肉包还一下子甩掉刚才还很感兴趣地虫虫,自发地牵过苏玉伦的手,眼巴巴地盯着他,见苏玉伦没动,眼中还写满了“你怎么还不前头带路”。 苏玉伦认命地率先向前走去。 到底心中还是多疑,苏玉伦边走边状似不经意地问他:“阿宝,你说你和苏苏来的?那苏苏是你何人?” “苏苏就是苏苏啊。” “……你们是回冥界探亲的?那你原来住在哪儿?” “住在房子里,大大的,白白的。” “……那你们来这看望谁?” “外婆和冥爷爷,但是外婆让我叫她外婆,苏苏却说她是个不要脸的老女人。” “……外婆?那冥爷爷呢?” “嗯……冥爷爷住在黑黑的屋子里,个头比略爸爸还大!不爱说话,但是对肉包很好!” “……” 肉包一派天真模样,瞬间把自己卖得底裤都快掉了,奈何这些话在苏玉伦耳中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听不懂就是听不懂,什么白房子,黑屋子,老女人,大个子,说的这么抽象能猜出来才叫神作了?偏偏他得对肉包保持和蔼可亲的风度,生生憋到内伤。 无量狱中,风远比狱外凛冽,听着那嘶哑的风声,都可猜到被刮到时的刺骨,入目景色千篇一律,黑土焦石,红浆枯木。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悠悠地行进在这片苍茫的土地上,与广袤的风景比起来,他们渺小得犹如蝼蚁,而天边不时闪现的电闪雷鸣似乎都一切动荡不安都带离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米果果要的虐苏玉伦番外→_→hiahiahia现在苏玉伦对商小猫和小醍子来说已经不是事儿了,所以干脆就把这英勇的任务交给儿子吧。 话说苏苏不要乱入啊qaq,人家本来就是这么叫小醍的,万万没想到这世上出现了一个叫做古基奇谭的电视剧啊,口亨!不管我的事!【下载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1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