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的快意人生》 分卷阅读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 书名: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文案 韩清澜前世活得窝囊,被外室女霸占嫡女身份,毁容、退亲、失贞、坠崖。 一朝重生,要过快意人生。 柔弱白花外室女 黑心谋财老仆人 前世渣渣未婚夫 统统解决掉 …… 一切都在计划中,唯一的意外,是她不小心撩了秦湛。 三皇子秦湛心狠手黑,奈何一副好皮囊,日常有姑娘在他面前掉手帕、耳环、小扇子,他只记住了韩清澜——长得最美,撩的最差,撩完还不想负责, 某日韩清澜出游,对一男子颇为心动,问曰:我有钱有颜,你跟我好不好? 面具下的秦湛咬牙切齿:好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清澜,秦湛 ┃ 配角:陈若非,韩清茹 ┃ 其它: ================= ☆、第1章 修养 春三月好光景,山中草木蔓发,视野所及之处皆是生机勃勃。可是这好光景是别人的,于韩清澜来,只是越发显出她的枯槁而已。 她迎风站在崖顶,顺风飘来隐隐的丝竹声,间或还有笑语,那是京中贵女和贵公子们在举办踏青宴,那些身份高贵的子弟们向来有此雅好,今年刚好选在秋云山。 韩清澜身为大长公主孙女,临江侯韩大老爷的嫡长女,曾经也位列席中,只不过她如今出现在这里,却是因为秋云山上秋云庵,是家中给她选的静养之地。 是静养,和软禁也差不多,出了那桩事以后,虽然韩家对外只称她身体不好,需要用秋云山的药泉慢养,京中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流言,但是父亲韩大老爷却是再也不肯见她。 “姐,快回去吧,你风寒还没好呢。”丫头碧月给韩清澜披上斗篷,蜀锦料子上头满绣竹子花卉,一眼即知非普通人家所有,只是看起来很陈旧,颜色和主人的容色一般十分黯淡。 韩清澜风寒好得差不多,出门时特意多穿了衣服,她知道碧月这话是怕她心中伤怀。碧月正当韶年,未成亲而自梳,心中只怕比她更苦,却要反过来安慰她,韩清澜撑起个笑脸,摇摇头,用沙哑的嗓音道:“我没事。” 碧月还是满脸担忧和关切,韩清澜便又补上一句:“我是来寻前两日看到的兰花。” 这话倒是不假,韩清澜在这山上如今只有两样消遣,一是看书,二是养花。前阵子她看到脚下山崖生有一株兰草,这会儿一便又想起来了,如今正是花期,不定开了花。 崖边立着一株多年的老松,韩清澜扶住松树,探出一截身子去看。 那株兰草生在离崖顶约两尺的地方,墨绿色的细长叶片中缀着一颗豆大的洁白花苞,还没开花就已经有一丝幽香,难得竟是个野生的好品相,韩清澜一喜:“碧月,回去拿花锄。” 碧月本来还想劝韩清澜回庵里面,又觉得她难得展颜,道了声“姐仔细脚滑”还是往秋云庵去了。 碧月前脚刚走,相反方向的林子里便走出来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女,眉如青黛,唇若樱桃,一张粉脸似三月桃花,更兼比同龄少女多两分媚态,是个叫人见一面便再难忘却的绝色容貌。 韩清澜正专注地分辨崖下兰花的品种,猛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姐姐”,她转过身来看到来人,心情顿时十分复杂。 那少女却是笑意盈盈,眼里掩不住的得色,款款走到韩清澜面前,柔声问道:“姐姐,你在这里过得可好?” 这少女是临江侯韩家的嫡二姐韩清茹,却不是韩清澜一母同胞。 那时候韩家还没恢复爵位,韩大老爷在蜀中任职,一次往西蜀公干途中遇上泥石流,危机时刻被一位姓张的义士挺身相救,韩大老爷才活了下来。而那个义士却被巨石砸中胸口,当场就没了性命,又因为那人原本就是个鳏夫,这一去,家中女儿就成了孤女。韩大老爷感念其恩德,就将那张姑娘认作女儿,挂在韩清澜的亡母名下,自此张姑娘就成了韩家嫡女,改名为韩清茹。 韩清茹通身从头到脚,从首饰到衣裙,皆是京中时兴的新样式,别现在韩清澜被逐,就是以前韩清澜还在家时,韩清茹的吃穿用度比起她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韩清澜从前不曾多想,被赶到秋云山后慢慢回过味儿来,什么救命恩人的女儿,其实是父亲的外室女吧? “杜衡哥哥今天也来了,姐姐一定很想见他吧?我去帮你请啊。”韩清茹掩口娇笑,笑了两声又露出为难的样子,“我忘了,杜衡哥哥怕是不想见你呢。” “不必了。”韩清澜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发声,扶着松树的手不由自主用力,几乎将指甲掐断,杜衡是她现在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杜衡曾和韩清澜定亲,那时候韩清澜的容貌已毁,本来心中踟蹰,但是杜衡写信是欣赏她的才情,她才应下了亲事。可是后来,也是杜衡亲口他爱慕的是韩清茹,为着杜家不肯为儿子退亲,杜衡最后跪在韩清澜面前,哭求她放过他,求她开口退亲事。 韩清澜那时候正是慕少艾的年纪,心中是为杜衡悸动过的,但是为了最后一点尊严,痛快地退了亲。她幼时受尽宠爱,要星星要月亮也有人摘,但是自从遇到韩清茹以后,却受尽了苦楚。 韩清茹步步紧逼,韩清澜心中却早已如同槁木死灰,懒怠回应。 “姐姐,你开怀一点嘛,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韩清茹兴致不减,拿出人前一贯的天真做派:“贵妃娘娘求皇上赐婚,把你赐给三皇子,你好笑不好笑?” 三皇子秦湛,要娶她? 韩清澜因为容貌的缘故甚少出门,从来没有接触过三皇子,除了耳闻他人物风流,颇受贵女青睐之外,再无了解。至于为何要秦湛娶她这京中闻名的丑女,更是一无所知,因此沉默下来。 也不知哪里惹恼了韩清茹,她的脸色突然沉下来,质问道:“姐姐怎么不话,不觉得好笑吗?怎么,你竟以为自己真的配的上?” 韩清澜厌倦至极,松开扶住松树的手想回秋云庵,刚走两步被韩清茹堵住,她身体不好扭不过,被韩清茹攥紧一只胳膊动弹不得,面上是十分疑惑的神色:“你这么一张脸,连杜衡都看不上,怎么他竟看得上呢?”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笑话,怎么他竟然答应了?” 韩清茹自言自语,越表情越狰狞,不知不觉将韩清澜向后推了两步,忽而抬起一只手捏住韩清澜的下巴,左右打量:“或者,让他知道你跟人私奔,已经失贞了?” 当日在韩家就百口莫辩,此时被韩清茹提起来,韩清澜心中悲愤和屈辱涌上心头,偏偏嗓子话费力,只能怒目瞪着韩清茹。 韩清茹陷在自己的情绪里 分卷阅读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 ,喃喃自语:“怎么办呢,听皇上也同意了,你都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她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一块石头被踢下山崖,山崖太高,半晌听不进落地声。 忽然,她眼睛一亮:“都是韩家女儿,你可以我当然也可以。” 罢手下一用力,将韩清澜推下了山崖! 那颗老松在崖边盘踞了多年,根系一半在崖顶扎进土里,一半裸露在垂直的崖面,像一只插进山石的巨手。韩清澜求生欲使然,竟然爆发出了平生未有的力气,抓住一条树根,脚下蹬着一点起伏的石头,勉强挂在了崖上。 她还不想死,她还想向父亲证明清白,还想见弟弟,韩清澜仰望头顶的韩清茹,无声祈求。然而韩清茹蹲下身,却只是擦拭鞋面的泥土。 “清茹妹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韩清澜听到崖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她曾经的未婚夫杜衡,当下用力呼喊:“救命!救命!”然而她的嗓子终归没复原,声音很快消散在风里。 杜衡愣了一瞬,疑惑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救命?”着便往崖边去。 韩清茹向杜衡迎上去,和杜衡隔着一臂的距离时突然“哎哟”一声,身子歪倒下去,杜衡本能地扶住她。这是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一触手便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早忘了方才要做的事。 挂在崖上的韩清澜,手上终于脱力,在杜衡对韩清茹的连声关切里,直直坠下山崖。 韩家七八年前因一桩不大不的案子被革了爵位,但朝廷只没收了宅邸,除此以外的其他家产都悉数保留了下来,颇有些雷声大雨点。此后韩老夫人不愿在京城看人情冷暖,便跟着贬官的大儿子居于蜀地。 虽然被夺爵贬官,但韩家百年世家的底蕴仍在,且韩老夫人是先帝所出的大长公主,总之横看竖看,韩家在蜀中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高门。 韩家大姐韩清澜所住的院子有一明两暗三间面南的正房,正房后头并排建了几间低矮一些的后罩房,前头则是个花木扶疏的院子,廊檐下三口石缸蓄满清水,里头养着石菖蒲和碗莲,瞧着颇为古雅质朴。 院子里,靠窗的美人榻上歪靠着个少女,月白绸绣竹叶的中衣外头随意套了件艾绿半臂,腰间寸宽的缎带随和风微微摆动,一卷摊开的线装书遮住了她大半面庞,露在外头的唯有精巧下巴并一头如云乌发,还有那因搭在书上而滑落了袖子、露出来的一截皓白手腕。 这浅眠的少女正是韩清澜,她分不清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里。 她看到一个姑娘坠下悬崖,那姑娘的眼里有不甘,也有不舍,她的嘴唇无声翕动,但是她知道她在什么,“我想……” 我想活着。 韩清澜和姑娘似乎融为一体,对她的痛楚竟然感同身受,在坠地的那一刻,她倏地睁开了双眼。 屋外一阵和风拂来,韩清澜倏地睁开双眼,她明白,自己重生了。 既然如此,这辈子再也不要像前世一样窝囊。 ☆、第2章 清澜 韩大姐的院中。 一个甫留了头的丫头站在游廊下探头探脑,分明有事要回禀,却想起府中前几日发生的争执,迟迟不敢出声。东厢房里出来个方脸细眼的中年妇人,悄没声地走过去一把揪住丫头右边耳朵,喝道:“在姐门前鬼鬼祟祟地做什么,是想偷奸耍滑还是想偷东西?” 那冷不丁被扯得皮肉生疼的丫头,回头看清了人,将一句骂声咽回喉咙,只敢好声好气地讨饶:“曹妈妈,求您老松松手,是老爷叫我来的!” 曹妈妈是韩大姐院子里的掌事,丈夫是韩大老爷跟前最得用的长随,是以这丫头虽是别处当差的,曹妈妈教训起来也丝毫不手软。 “老爷出门前特意吩咐,今日天气晴好,让咱们姐带张姑娘去园子里逛一逛。”丫头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口里忙不迭解释:“但是姐前几日才为那事儿和老爷闹了一场……” 丫头的这事儿,韩府可谓无人不知。 丫头口中的张姑娘是韩大老爷救命恩人的女儿,两个月前张姑娘守满父孝,韩大老爷感念张父的救命之恩,又怜张姑娘孤苦无依,便将张姑娘接进了韩府,一应用度比着韩家大姐韩清澜,皆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天之前,韩大老爷索性向韩老夫人提出要将张姑娘认作女儿,老夫人还未发声,家里嫡姐韩清澜头一个就急了,当场出言顶撞,父女两个大吵一场之后,韩大老爷气得当场将女儿禁足。 韩清澜不肯向父亲服软,在自个儿院子里整日板着脸,动辄大发脾气,这几日下人们很不好过,生怕一个不心惹毛了这位主子。 “罢了,你去吧,我去和姐。”曹妈妈自然知道这些缘故,听完丫头的话松开手,皱眉片刻,堆起个笑脸往韩清澜屋子里走去。 丫头得了饶,即刻揉着被扯痛的那只耳朵出了院子,走两步发现耳朵眼里扎着的银丁香没了,心知是曹妈妈顺走的,不敢回去讨要,只能对着地上呸两声。 屋子里的韩清澜睁开双眼,拿开面上放着的书本。映入眼帘的是草木葱茏的院,院子里有一株木棉花树,这棵树是亡母韩夫人生前所植,鲜艳的花朵挂满枝头,蔚然红霞里蕴藏着蓬勃的生机。 纷繁往事历历在目,前世今生,已阔别多年。韩清澜重生已经有两天,神思早已清明。 结合前世的记忆,韩清澜梳理了眼下的状况——她今年十三岁,她命中最大的劫数,扶云居里那位“张姑娘”,也就是后来的韩清茹,已经按着和前世一样的路子进了府。而她的父亲韩大老爷,此时正谋划着将韩清茹收为养女,并且挂到她四年前去世的、出身名门的母亲名下,从此韩清茹将一跃成为韩府大房的第二个嫡姐。 “姐,您怎么在这个时辰睡着了?”曹妈妈进屋,沏一碗茶水放到韩清澜面前,“您喝点茶,醒醒神,老爷传话今日天气好,让您去园子里逛逛。” 韩清澜的母亲生前指定了陪嫁的管事娘子掌管女儿院子里的事务,那原本是个极稳妥可靠的妇人,却在主母去世一年之后被人检举监守自盗,偷拿了韩家不少值钱物件儿,当时人证物证俱全,丝毫没有辩驳的余地。韩大老爷看在亡妻的面子上并未报官,只将其赶出韩府,在这之后曹妈妈就接掌了韩清澜院子里的事务。 曹妈妈的嗓子有点粗,喜欢刻意放软了话,在韩清澜面前总是慈爱和善,关怀备至,所以韩清澜从前很亲近她。 韩清澜将方才院子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她接过茶杯,低低笑了一声,她爹竟然还是和前世一样天真,妄想着她能和那一位“张姑娘”姐妹情深呢。 曹妈妈不知韩清澜这一声笑是什么意思,想着要怎么把 分卷阅读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 话抛出来,眼睛瞥到旁边几上的帕子,立马找到了现成的头,“姐,您看这帕子上的花儿绣得鲜灵灵的,就跟园子里刚摘下来的一样。这些细致的绣活儿最是熬人,也不知张姑娘费了多少功夫。” 三张帕子并一双绣鞋,针脚细密,花样繁复精致,韩清澜心中一哂,前世未经世事,着实是有些感动的。 “老爷好不容易解了您的禁足令,您可千万别拂了老爷的意。”曹妈妈觑着韩清澜脸上似乎有笑意,遂又进一步:“奴婢听我家那口子,为着姐被禁足的事儿,张姑娘求了老爷好几回,老爷才松了口的,您不如就带张姑娘一同逛逛。” 韩清澜知道求情这话不虚,只不过却并非出于好意。那位张姑娘,也就是韩清茹,不过是摸准了韩大老爷和韩清澜都是性骄心软的人。在韩大老爷面前情,既可以博一份善解人意的好感,又能让韩清澜心软内疚。 “咱们姐一大早起来就挑了几样贵重的首饰给张姑娘送过去,张姑娘不过回了两张帕子,倒被曹妈妈夸到天上去了。再了,老爷解了咱们姐的禁足令自然是因为和姐父女情深,何需旁人求情。”外间进来个着葱绿比甲的丫头,十七八的模样,笑得娇俏讨喜,嘴里却不饶人:“曹妈妈莫不是收了张姑娘的短儿,这一大早地变着法儿地帮她卖好。” 不过是句刻薄了些的玩笑话,曹妈妈却气极了,向韩清澜叫屈:“姐,奴婢……” 韩清澜端着茶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这位能干的掌事,上辈子也是一样,从韩清茹进府开始,曹妈妈就时常为她好话。还没进府就笼络到了她这清荷院的掌事,那位“张姑娘”也是有手段。 少顷,韩清澜淡淡地挥手道:“老爷的吩咐我都知道了,妈妈下去吧。碧月,替我换身衣裳。” 明知眼前的主子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十三岁半大姑娘,曹妈妈仍被看得有些气弱,她有些悻悻然地退出去,抬脚跨过门槛时在背后狠狠剜碧月一眼。满院子当差的,唯这个丫头仗着韩清澜的宠,三不五时就要落她脸面叫她下不来台……偏偏儿子还闹着要讨这丫头进门。 “姐,奴婢句僭越的话,如今大夫人去了已有三年,老夫人那里又养着少爷,没有精力再管别的事。”鸦青的头发顺滑如丝,金包背的梳子很容易便一梳到底,碧玉觑韩清澜脸色并无不好,续到:“就算老爷认张姑娘作义女,她也越不过您去,您何必为了一个外人坏了和老爷的父女情分。 韩清澜知道碧月话里的未尽之意:身为父亲的韩大老爷是她唯一的依仗,不必为这种事惹怒他。 她看向窗户,外头骄阳灼灼,薄云悠悠,是很适合游湖的天气,隐约记得前世似乎也是如此。 韩清澜眼儿微微一扫,见屋子里、廊檐下俱都无人,让碧月附耳过来,悄声吩咐了两句。 碧月面露惊色,“姐,你……怎么……?” 韩清澜面色平静,伸手握住碧月的手:“你只管按我的做,我总不会害我自己。” 自家姐打性子就有些倔,是个有主意的,而此时又多了一分不清的沉稳和自信,碧月犹豫一瞬,点了头。 …… 碧月帮韩清澜梳好发髻,如往常一般拉出妆匣第一层让她挑头簪,韩清澜刚出母孝半年,日常装扮依旧以简淡为主,平日里最常用就是这一层放着的珍珠和玉石料首饰。 前世记忆浮上心头,韩清澜挑选的动作一顿,合上抽屉,转而拉开第二层,从满目璀璨中挑出一支做工繁复的金累丝嵌绿宝蝴蝶簪,然后从衣柜里挑出一件蓝色半臂配浅紫色齐胸襦裙。珠宝华光流转,衣裙鲜艳秾丽,得亏她眉展目深,上了身不见俗气,还更添了些少女的娇俏活泼,越发衬得她明眸秀眉,现出世家女儿的高华气度。 她在前世毁容之后,二八年华便是一脸枯槁容色,在那些被人嫌弃容貌的日子里早已忘记自己也曾是个美人。此刻韩清澜照着镜子,美而自知,心情极好。 韩清澜的手指轻轻滑过光滑的镜面,镜中少女姣好若春花,清丽似秋水,今生若以这副容貌进京,想必和前世境况会大不相同吧? 前世,韩清澜回京之后受尽讥讽嘲笑,韩清茹却以美貌跻身“京城双姝”,出尽风头。但若不是毁容,韩清澜的容貌是胜过韩清茹的。 前世的毁容到底是不是意外?如果不是意外,同样的劫难必然已经在前路上等着她。不过,意外也好,阴谋也罢,她不会再给韩清茹那样的机会了。 韩清澜一掸袖子,往韩清茹的扶云居走去。今日,韩清茹怕是要唱一场好戏。 ☆、第3章 游湖 走到院门口,外头进来个柳眉杏眼的丫头,上身同碧月一样穿着府中分发的一等丫环夏衫,腰上坠着个彩线如意结,下身则是一条月白色绸裙,行动间露出来的绣鞋上绣着朵朵粉白的杏花。清秀的眉眼加上细致用心的打扮,瞧着很有几分可怜可爱,韩清澜细细打量这丫头,直看得她有些无措,微微红着脸柔声柔气开口:“姐为何这么看着奴婢?” 不知怎的,韩清澜想起了前世的未婚夫杜衡,那时候杜衡和她书信来往过很多回,竟然直到定亲之后才发现和他定亲的不是韩清茹。原来不曾多想,现今很多细节都模糊了,脉络反而更加清晰——第一次收到杜衡主动送的诗集,是红杏拿回来的,此后的信件也回回都是红杏独自经手的。 “姐肯定是看你生的这么好看,想着以后不知便宜家里哪个子,舍不得呢!”红杏是家生子,以后的姻缘脱不出韩府下人的范围,碧月和红杏向来亲近,便嘴快打趣了一句。 一抹复杂神色闪过红杏的眼又迅即消失在眉间,她惯来讷言,红着脸轻轻捶了碧月两下,岔开话题道:“姐要出门吗,奴婢陪姐去吧。” 韩清澜在想方才红杏脸上一转即没的神色,莫不是心有所属了? 她心中有些直觉地不愿带红杏,道:“碧月跟我出门,你去厨房跑一趟,就我今日要亲手为老夫人做油炸玉兰片,让厨房中午备好用料,给我留一口灶。” 现摘的玉兰花瓣要洗净,阴凉处晾干,再挂浆下锅……韩清澜心中算过时辰,这一盘菜若要出现在韩老夫人的午膳桌上,势必现在就得去摘花。 府中的玉兰花,皆是种在湖边。 这个季节草木生机旺盛,放眼之处俱是绿浓花红,主仆二人一路分花拂柳往韩清茹所住的扶云居去,离扶云居还有一段距离时,已有一个少女迎了出来。 那少女的年岁和身形都和韩清澜看起来差不多,眉如青黛,唇若樱桃,一双桃花眼盈盈润润,五官无一处不精致,此刻亭亭立着,风吹动衣裙现出了弱不经风的娇弱体态。 前世韩家刚 分卷阅读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 回京城,韩清澜还没有出门交际时,坊间就盛传“韩家有二施,韩大是东施,韩二是西施”,单比作西施,韩清茹确实担得起。 韩清茹脸上挂着的笑意,在看清韩清澜通身的妆扮之后僵硬了一瞬:插戴的簪子上金丝细如头发,镶嵌的绿宝石青翠欲滴,半臂和裙子看着样式简单,却织满了繁复的暗纹,随着主人的移动在阳光下流转出低调而难以忽视的光华。反看她自己,以失怙孤女的身份入府自然穿得简单素净,可是她心里清楚,过去的十几年里,她从未触碰过这么华贵的衣服和首饰。 这,便是韩家嫡女的气派吧。虽然此前已经见过了很多回,韩清茹却头一回觉得被对方的容貌和华服刺眼。 韩清茹心中生出更多的热切,上前和韩清澜行了同辈的见面礼,抬手用衣袖遮住半张脸,带着哽咽道:“澜姐姐,都是我……” 韩清澜一看韩清茹抬衣袖便知这是要唱哪出戏,无非是腿一弯行个大礼,然后哭诉“都是我不好,你不要和伯父生分了,我身份低微不敢妄想当韩家的女儿”云云。话的时候一定神态凄苦,满脸自伤自怜,上辈子韩清茹也常用这一招,几乎无往不利。 这地儿选得巧,正是一处路口,时不时有其他办事的下人们路过,一个是往日任性要强的大姐,一个是失去父母的柔弱孤女,韩清澜已经瞥到有人对韩清茹投去了恻隐的目光。韩清澜狠狠心,在自个儿腰间软肉掐了一把,眼里立刻也涌出了眼泪。 这一连串动作早在韩清茹抬袖子时便起手,韩清茹还未反应过来,韩清澜已经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大礼,姿态低得显而易见,“和妹妹无关,是我不该顶撞我父亲。自打母亲去世以后,我便将父亲视作唯一的依靠,骤然间父亲要将妹妹认作女儿,我只是怕妹妹乖巧懂事,以后父亲只疼妹妹不疼我。” 重生以前的韩清澜虽则以前被祖母和母亲宠得有些骄横,但初时并非真心阻挠韩大老爷认韩清茹作义女,只因早早失去了母亲,近日又接连发现自己讨要多回而不得的物件儿出现在扶云居,心中怕以后连父亲的护持也没了,一时冲动才出言顶撞。 韩清澜边哭还连声哽咽:“妹妹,不这些了,你不生我的气就好。”一席话倒让周遭的下人们有些心酸,他们这才想起,自家大姐年幼失母,将父亲视作唯一的依靠啊!自然就有那心疼主子的,转头要将所闻所见告诉韩大老爷。 韩清茹愣住了,明明听对方是个面上要强很少掉泪的人,怎么这会儿比她眼泪还多,比她哭得还惨?这一愣就错过了“演戏”的最佳时机。韩清澜见好就收,挽起韩清茹的手往人少处去,“今日天气好,带你逛逛我们家的园子吧。” 韩清澜心中自嘲,死过一回,还有什么气性磨不平呢。 韩清茹恢复了心神,既然没能流泪自伤身世,便又挂起笑意,一路上兴趣盎然地询问各处景致,两人一个虚情一个假意,瞧着确然是一对亲热的姐妹。 五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主仆几人逛了一阵都起了薄汗,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湖边。湖中青绿的荷叶层层叠叠,粉白的花苞玉立其间,几尾金红的鲤鱼在荷叶倒影里闲适地游来游去。纵然韩清澜心中有所思虑,此时也不免和缓了心神,站在和风中安然享受这一刻。 “澜姐姐,这湖造得可真好。”韩清茹柔柔地开口,听起来有些心翼翼,“咱们去湖中泛舟好不好?我家里只有个院子,以前从来没有游过湖。” 韩清澜回身看她,心里度韩清茹口中那个家,眼睛一扫湖边,厨房的王婆子叫两个丫头扶着梯子,正亲自上树摘玉兰花瓣,遂十分和气地应下,“这有何难,妹妹想去,去便是了。” 波光落进她眼里,一片闪烁。 湖畔的柳树下泊着一艘柏木舟,舟上搁着一叶船桨,身后丫头听得吩咐,解开拴舟的粗绳,拿帕子仔细擦干净里面的凳子,韩清澜和韩清茹这才坐上去。 眼看碧月也往舟上来,韩清茹连忙道:“这舟造得巧,坐三个人有点挤,要不劳烦碧月姐姐先在岸上等一等?”话是对韩清澜的,话时朝碧月歉意一笑,对着个下人且这么和婉,任谁都要一声好性儿。 韩清澜微微皱眉似认真思索,道:“妹妹既然从未游过湖,那肯定也不会划船,不巧我也不会,还是让碧月跟着吧,往常也是她替我撑浆。” 韩清茹无从反驳,转头看一眼自个儿的丫头,但是舟确实很,碧月上来之后已经彻底没有多余的空间了。 碧月操起船桨,和韩清澜对视一眼,不紧不慢地把船划向湖水深处。韩家园子里这一方湖连着外头的暗渠,水质干净清澈,岸边和湖水相接之处种了许多芦苇、香菖蒲等耐水的草木,高差大的地方则栽了大片迎春。 “这日头大不大,晒久了也有些灼人。”韩清茹抬手擦汗,对着碧月温声道:“劳烦你划那边去,到树影子下躲一躲。” 前世也有和韩清茹游湖这一遭,当时只有她们两人在船上,在靠近迎春花丛的湖边时韩清澜意外落了水。这会儿碧月是按吩咐故意往相反的方向去,因为韩清澜想验证所疑,看那次落水到底是不是偶然。 韩清茹手指虚虚指向的地方却正是前世落水之处,那地方岸边老柳粗壮、枝叶如丝,着实是个阴凉好地儿,韩清澜心中微微一哂,她相信即便没有遮阳的树木,韩清茹也能找到其他借口过去。脸上不露分毫,示意让碧月将船划过去。 此刻船离岸边约莫两尺远,岸上的迎春花期未尽,开着许多鹅黄色的花,一丛丛的煞是可爱。韩清茹背对着韩清澜主仆二人,抬高了手去攀折那带着碎花的枝条。隐约间,韩清澜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凉的香气。 本朝男女都时兴佩戴香囊,按理韩清澜不用放在心上,但是因为前车之鉴,此时正是草木皆兵,因此想细细辨认一番。还未辨别出来,便听韩清茹“啊”的一声,似乎受了一吓,抬眼看去,一只麻色的狸花猫儿正从迎春花丛里奔跃而出,不及反应,那敏捷的猫儿下一刻已到了三人舟上。 很好,和前世一样。 韩清澜从前怕猫,前世死之前一直都很怕,突然蹿过来一只猫,她应当惊慌失措,大喊大叫。 于是,韩清澜一边嘴里尖声喊着“有猫!快把它赶走——”,一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试图离开,换来的是舟大幅地晃荡摇摆,继而韩清澜身体重心不稳,往后一栽落入了湖中。 ☆、第4章 亲人 湖中接了外面的活水,透光性很好,韩清澜整个人没入水中,可以看到成束的阳光里浮尘纤纤,指长的鱼儿窜来窜去。 她意识清明,并不慌乱。 “姐落水了,快 分卷阅读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 来人啊!”主子栽入水中时碧月拉了一把没拉住,她自己也不会水,连忙大声呼救起来。 “澜姐姐,澜姐姐!”韩清茹脸上写满了急切和担忧,动作极快,眼看就要跳入湖中。 出门前碧月得了韩清澜吩咐,虽然心中惊疑,但一直暗中留意着,见时机已到,假作吃痛惊呼一声:“啊!猫儿抓人,快走!快走!”装作躲避那只犹在舟中乱窜的猫,然后身子一歪,扑到了韩清茹的裙摆上。 舟本来就无甚稳力,这一连串动作使舟在水上荡来荡去几欲颠覆,等韩清茹推开六神无主的碧月,那边摘玉兰花的王婆子已经游到了韩清澜身旁。 良机已失,怎么办? 韩清茹想起韩大老爷那性格,略一犹豫就作了决定,口里喊着:“姐姐,我来救你!”依旧跳入了湖中。 水下的韩清澜靠衣裙分辨出韩清茹终究还是入水了,思及猫扑上来之前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强忍着肺腑的憋闷压抑,装作挣扎的样子往韩清茹身上摸了两把,终于在袖袋中摸到个比巴掌还的香囊,掏出来捏在手中。 韩清茹入水之后不识水性,控制不住地浮浮沉沉,到底有些惊慌,全然无暇顾及水下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王婆子已经绕到韩清澜背后,一把将她拖出了水面,韩清茹则被后面赶来的婆子所救。 园子里干活的下人们,反应快的已经拿了帕子和毯子过来,碧月接过帕子给韩清澜擦拭,韩清澜趁机将手中香囊塞入碧月腰间,然后继续作手脚瘫软状。碧月一愣,不知道主子何意,但她机敏,手上动作不停,面色也未改变。 “别忙擦头发,先让姐把水吐出来。”韩清澜背朝天、头朝下,王妈妈在她背上使力按压几下,开始急救。韩清澜被捞起时嘴里特意含了些水,这时顺势吐出来,再做一个恢复呼吸的样子,免得王妈妈那把好力气按得她肺腑都要吐出来。 王妈妈早年间嫁给江上的渔民,人至中年时因为无子被丈夫抛弃,一时想不开,就想投河了了性命。等真的扎进了水中却又后悔起来,还好她凭借良好的水性撑了许久,后来被路过的韩老夫人遣人所救,又开导了一番,此后王妈妈便投身韩家做了下人。她时时记着韩家,尤其是韩老夫人的再造之恩,这些年虽然已经当上了厨房的管事,但是只要涉及韩老夫人所需,能亲为就绝不会假手别人。 这些韩清澜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掐着时间吩咐厨房准备玉兰花瓣。 前世碧月不在舟上,韩清澜落水之后韩清茹立马跳入水中救她,但她自己也不会水,因此不但没能救起韩清澜,自己也因此染了风寒,足足养了半个月才好——“张姑娘”这舍己救人的品格,叫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她父亲也曾舍命救了韩大老爷,连韩老夫人都在韩清茹床前抹着泪赞她“純善、高义”。 于是,同样被打动的韩清澜主动提出,让韩清茹成为自己亡母名义上的女儿。 “两位姐怎么样了?” 话的是从仙木堂赶来的兰嬷嬷,她一生跟随韩老夫人,在陈氏嫁进来之前以及去世之后,一直打理着韩府庶务,在韩家地位超凡,围着的下人向两旁分开,问好声不绝。 兰嬷嬷走到韩清澜跟前,这位韩府嫡姐生得眉舒目朗,有韩老夫人年轻时的影子。只是这会儿,浑身滴着水,脸色一片苍白,样子很惨。兰嬷嬷眼里闪过一丝快意,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探韩清澜鼻息。 王妈妈以为兰嬷嬷担心,连忙解释:“两位姐都没大碍,约莫是受了惊吓昏过去了。” “哦,那就好。”兰嬷嬷手指一顿,收回来,垂下眼皮掩住一抹失望,然后吩咐下人们用软轿将她们移到了韩老夫人的仙木堂。 大夫很快赶来,确认两位姐并无大碍,开了安神和治风寒的方子便离去。 韩大老爷一早出门办公,听闻是去了周边区县,报信的下人尚未回来,且他身为男子也不便照顾两个姑娘。于是,韩清澜和韩清茹就暂时留在韩老夫人的仙木堂,两个人各占了一间仙木堂跨院里的厢房。 门口,兰嬷嬷轻声回禀:“公主,张家姐已经醒过来了,咱们家姐却不知为何迟迟未醒,要不奴婢再去把大夫请回来?” 面前的老人鬓间已有白发,脸颊饱满圆润,面相十分和善,通过五官依稀可辨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举手投足间不经意就贵气十足。这便是韩老夫人,当今圣上的嫡亲姑姑,福安大长公主。 看诊的老大夫是韩家多年惯用的,韩老夫人摆摆手,“我先进去看看。” 刚推开门,后头跑上来一个童,焦急地喊着“姐姐,姐姐”,冒冒失失地越过韩老夫人,抬腿往门槛里跨。 这是韩清澜唯一的胞弟韩文宣,韩大夫人正是在生他时难产去世的,是以韩老夫人格外疼他,又因为照顾他就花去了大半经历,几乎腾不出余力来管孙女。 韩文宣不过三岁多,脚下一绊差点摔倒,跟着他的下人连忙去扶,韩文宣立时脸生怒,就着下人扶他的手,伸腿踹那下人,用幼童特有的尖嗓门嚷嚷:“都怪你,打死你!打死你!” 韩清澜心中既疼惜,又叹气,前世这个弟弟的死和他自己的性格也有关。 前世韩清澜坠崖,魂魄离体之后曾亲眼看到,韩文宣被一个年轻男子溺死在秋云山上。那人先是杀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本来没发现韩文宣,韩文宣却不知天高地厚主动挑衅,便又杀了韩文宣灭口。 那男子身穿天青色直缀,袍角绣着一个变体的“秦”字,应当是参加踏青宴的皇家子弟,可惜当时没有看清脸。 “碰到哪里了?”韩老夫人身体不好,却还是勉力将孙子抱起来,亲自检查了无碍,才安慰道:“大夫了你姐姐没事,阿宣乖乖的,不要吵姐姐,好不好?” 韩文宣方才满脸骄横,闻言却乖乖点头,举起两只手捂住了自己嘴巴,兰嬷嬷会意地将他带到一旁。 韩清澜听到韩老夫人的声音,心中酸楚感愈盛,闭着眼睛泪如泉涌。 韩老夫人坐到床沿上,伸手替韩清澜掖被子,这才看清孙女一张脸上满是泪水,双目紧闭,还在不断涌出更多的眼泪。是做恶梦了吗?可是孙女眉目舒展,神情并无一丝痛苦。却听孙女道: “娘……女儿都听你的……” 韩清澜是装睡,但眼泪是真的,毕竟眼前是经历过生死以后才得以见到的至亲。她强忍着睁眼的冲动,伸出手仿佛无意识般试图抓住什么,嘴里用韩老夫人听得到的声音轻轻呢喃,一声声充满眷念地喊着“娘——”。 韩老夫人不善操心,前些年韩府全靠陈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且陈氏性情温婉,婆媳一直相处的极为融洽,陈氏去世之后韩老夫人悲痛不 分卷阅读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 已。此时念及孙子孙女如此年幼就失去了母亲,心中更加酸楚难当。现下想必是孙女梦见了陈氏,韩老夫人不忍打破孙女和儿媳的“相见”,示意兰嬷嬷把孙子抱出去,自个儿守在床前。 约莫半盏茶后,韩清澜渐渐停了流泪,在韩老夫人再次替她擦泪时悠悠醒转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带着笑又带着泪的一张脸,看向韩清澜的眼神满满都是怜爱,韩清澜一把抱住祖母委屈地地哭了起来。 前世若是韩老夫人没有去世,她也不至于那么惨。 韩老夫人眼见十几岁的孙女哭得不成样子,她并不教,只是轻轻拍着孙女的背:“想哭就哭吧。” 等韩清澜哭得心中郁气一扫而光,打起了哭嗝,韩老夫人这才慈爱地替她把脸上的湿发拨开理顺,温声道:“方才可是梦见你母亲了?” 韩清澜正想引出这事儿,当即接道:“嗯,梦见我娘了,穿着一件海棠红的褙子,头上戴了葡萄缠枝的玉簪。”韩老夫记得那是陈氏最惯常的穿戴,听孙女一,儿媳就活似在眼前。 “我娘想我了,就来看看我,让我好好孝顺祖母和父亲,好好照顾阿宣。”韩清澜头歪靠在祖母的肩膀上,一头一脸的泪水和汗水蹭到了韩老夫人衣袍上,韩老夫人心里却想起了孙女三四岁的时候,圆圆的一个团子,也总是像只温软的羊羔一样钻到她怀里,心中熨帖极了。 “还,还……”孙女着着却迟疑起来,韩老夫人摩挲孙女的头顶,“还了什么?” “我了,祖母莫要生气。” 本朝的公主个顶个的娇纵,在如此出身的韩老夫人眼里,孩子的要求、孩子的话,再出格也不算出格,她没将孙女的惶恐放在心上,慈爱地道:罢,我的乖孙女今天受了惊吓,祖母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韩清澜一字一顿,道:“我娘,不能把张妹妹认到她名下。” ☆、第5章 父亲 韩老夫人露出了然的目光。 犹记得几年前孙女刚知道陈氏有了身孕时,在府中吵闹摔打过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陈氏写保证书,保证日后一样疼宠她才歇了。这一次父亲要认女儿,竟然只是禁个足就服了软,韩老夫人原本还不解,眼下就明白了—— 这两天都是装的,今日受了惊吓,就露了原形。 韩老夫人怜爱地将韩清澜的手握在手心,不去拆穿,“那你娘还什么了?” “我娘让我谢谢祖母,祖母将阿宣照料的很好。”韩清澜坐直身体,双眼直视韩老夫人,目光真诚而坦然:“我娘三日之前爹爹去过她墓前,所以她才知道这件事。但是张姑娘的八字和我娘的八字有些犯冲,若认张姑娘在名下,会对张姑娘不利,娘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宁。” 韩老夫人原本只当这是孙女的一点心机,但是孙女这两句话里的信息量之大令她震惊,她本来就笃信生死轮回,这会儿不由得沉思起来。 韩家祖上是蜀地人,祖坟在城外一座山脚下,陈氏自然葬在其中。三日之前韩清澜尚且被禁足在清荷院中,如何能知韩大老爷去过陈氏的坟前?至于有否问过韩大老爷或者其身边下人,稍一验证便可得知。 韩老夫人清楚自己的孙女,性子有些刚硬,轻易不愿意服软,但绝不蠢甚至算得上聪慧,她绝不会一戳即破的谎话。 那么陈氏果然是托梦了这话? 其实韩清澜知道这事儿,还是因为上辈子韩家商量认亲仪式的章程时,韩大老爷提起过。这辈子目前为止,韩清澜按理不可能知道祭坟的事,只要韩老夫人稍微求证一番,就不得不相信是陈氏托梦所言。 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要埋一伏笔:“娘还了,我表哥陈若非会在四月二十六上午到咱们家,和一个同窗好友一起来,让咱们家早点收拾个住处。” 韩老夫人这下有些震惊了。 五月二十三是韩老夫人六十大寿,陈氏的娘家远在京中,来信会派家中长子过前来贺寿,但信中并未提及具体日期。京城离蜀地路途遥远以数千里计,就算告知出发日期,然后沿途在驿站不断投信相告,也不可能将日期精准到这种程度。 何况只是参加寿宴,连韩家二房都不会来这么早。 此刻,韩老夫人心中已信了大半,毕竟韩清澜的两桩事很快就能得到验证。她摩挲着手腕上的一串紫檀佛珠,幽幽叹一口气,点头道:“你母亲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既然她托梦专门言此事,那必是影响甚大,亡者为大,咱们就依她所言。” 验证之前就定下也无妨,反正她原本就不同意儿子的做法。 韩清澜虽然早有计划,但是韩老夫人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是令她有些惊喜,想来是老太太心中着实疼爱她的缘故,心头熨帖,便又抱着祖母撒起娇来。 “咕咕——” 响亮的声音打破了祖孙俩的温馨时光,韩清澜当下有些不好意思,韩老夫人赶紧吩咐下人们去厨房取吃食来。孙女生病宜吃清淡,祖母年老吃得素简,索性一张几端进来,祖孙一起用饭。 另一间厢房里,韩清茹勉力靠在床头,面色苍白,时不时就要咳嗽两声,她原本就生得娇弱柔美,现下更是楚楚可怜惹人心疼。 韩怀远听到下人来报家中两个姑娘落水后,放下公务急急忙忙就赶了回来,一进府就被二门处候着的下人引到了这里,他看着韩清茹虚弱的样子,心疼得鼻子发酸,“儿啊,好好地怎么落水里了?” 韩清茹的丫头绿云回道:“原是大姐被猫吓得落了水,我们姐看到了,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人。”绿云到这里适时地断了声,一个劲儿地抹泪,“可是姐忘了她自个儿也不会水,若是运气背一点,不定就……” “咳咳”韩清茹捂着嘴咳了一声,努力微笑道:“都怪女儿无能,没能把姐姐救上来,还差点淹死自个儿,爹爹,爹爹不要生女儿的气。” 大女儿骄横不通情理,女儿却善解人意,韩怀远十分感动:“你是个好孩子,之前你姐姐那样对你,你不但不怪她,还处处维护她,替她求情,今天更是为了她不顾自己的安危。” 趁韩大老爷低头叹气,韩清茹以眼神向绿云示意,道:“绿云,你去厨房看看可有我能吃的饭食。” 已是皓月当空,离用晚膳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时辰,韩大老爷大皱眉头,斥责绿云:“你们姐是个病人,竟然到这个时辰还未用膳,你是怎么当差的?” 绿云当即跪下,嗫嚅着道:“晚间奴婢去厨房问过一遭,厨房的人或是忙着给大姐支炉子熬药,或是忙着给大姐煮些适口的软食,都忙不过来……” 绿云这话欺心,因为韩清茹醒的更早,韩老夫人下午先过来陪着坐了一阵,饭点时厨房也有人来问过,是韩清茹 分卷阅读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 推不饿,要晚点用膳。若是韩怀远派人去厨房看一眼,便知韩清茹的晚膳在厨房里好好地温着,随时可传。 可惜韩怀远只知花月诗酒,对俗务一窍不通,听了绿云的话只觉是下人们有意怠慢,有些生气:“厨房的下人们竟然如此拿大,我一会儿必得吩咐兰嬷嬷治一治他们。” “爹爹,息怒!”韩清茹连忙出声,眼里蓄着泪,复垂头轻轻道:“虽然都是爹爹的女儿,但是下人们并不知情,他们都紧着姐姐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大家都当我是落魄孤女,能这样对我已经很不错了,女儿初来乍到,爹爹若是为此发落了他们,女儿以后只怕更加难做。” 完扬起头,眼里满是对父亲的孺慕,却努力笑道:“爹爹快去看看姐姐吧。” 韩怀远多年以来一直对这个女儿心怀歉疚,眼看女儿满脸失落,却还要强撑着笑颜劝慰自己,心中想要弥补的心更甚,再加上他本来就要去看大女儿,当即便道:“你放心,爹一定让你名正言顺地当韩家的女儿,爹这就去。” 女儿差点为救大女儿丢了命,想必母亲和大女儿不会再反对了。 碧月端了药汤进来,服侍韩清澜喝下去,又拿清香回甘的茶水漱过口。 韩清澜吐茶水时和碧月对视一眼,转而问韩老夫人:“祖母,张妹妹怎么也落到水里去了?” “是看你落水了,情急之下想跳下去救你。”韩老夫人想起那姑娘的父亲也是为了救自己的儿子而死,不由感慨:“这家子都是高义之人啊。” 韩清澜讶然:“是吗,碧月?” “奴婢当时被那只猫儿挠了受了惊吓,惊慌之中踩住了张姐的裙角,和张姐摔到了一处,等反应过来起身的时候王妈妈已经游到姐身边了。”碧月十分不解,疑惑地道:“奴婢当时还松了一口气,谁知张姐这时候却推开奴婢跳了下去,奴婢吓了好大一跳。” 兰嬷嬷到得晚,并不知详情,韩老夫人是下午从韩清茹那里得到的事情始末,这会儿听到的有些出入,心中不免吃惊。她虽不擅算计,但生于宫廷使她不免多想些:一则今日是那姑娘主动提出游湖,游湖时遇到猫发癫扑船已十分令人意外。因为孙女怕猫,韩家的园子早几年就绝了猫的踪迹;再则,明明看到孙女有人救了,却还要跳船,更是十分可疑。 联系到前不久孙女拒绝那姑娘做韩家女儿……韩老夫人眼神微变,真的是巧合吗? 韩清澜观察着祖母的脸色,看她神情变化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心中顿时一松。 她今日故意落水,是提前计划好了的。首先,她要借这件事来验证事态发展是否和前世一样;再则,她不想经历前世上辈子那些苦难,破解韩清茹的“舍己救人”是第一步;最后,即便不能证明韩清茹是故意的,也能在韩老夫人心中种下一根刺,对她生出一丝防范之心。 而且,如果韩清茹打定主意用这招,今天不用,下次也会用,防不胜防;还不如顺水推舟让她失败一回,这招数用一次即老,断了她的路。 “祖母,求您不要告诉父亲母亲给我托梦的事。”韩清澜拉住韩老夫人袖子,有些可怜地道:“我怕父亲再生我的气。” 韩老夫人点头,儿子一向认为怪力乱神是滑稽之语,若不信,则会认为是孙女要逆他意;若果真信了是陈氏不愿将张姑娘认在门下,父女之间亦难免生分。那就由她来担着好了——报答张家最重要的是尽心抚养张姑娘,她本来就不赞成让张姑娘改换宗族。 “老爷来了。” 外头传来下人们一连串的请安声,韩老夫人知是儿子来了,这一日她已经费神太多,太阳穴早已隐隐跳疼,出门和儿子了两句话就赶紧回房休息。 韩清澜靠在床柱上,想起那样的一幕:京中的临安侯后院之中,韩怀远悠然坐于树下品茶,一个中年美妇在旁执杯对饮,韩清茹则笑意盈盈为他们煮茶汤。 韩清茹的口型依稀可辨,她朝妇人喊了一声“娘”。 ☆、第6章 客来 韩怀远身着一件墨蓝色直缀,头上戴儒生方巾,相貌堂堂,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中年男人,脸上却并无历经世事的沧桑,乍一看竟还有几分少年气。 韩清澜前世对韩怀远有怨有恨,也有孺慕,几乎压不住心里的那股子酸楚,一下子红了眼眶,再加上下午大哭过,她此时看起来憔悴极了。 这情景落在韩怀远眼里又生出另外一种意思,这个女儿自刚强,一向很少流泪和撒娇,这会儿却一看到他就要哭出来,看来今日着实吓得不轻。刚强的孩子哭起来格外惹人心疼,韩怀远快行几步走到大女儿跟前,柔声哄道:“澜澜不哭,爹回来了。” 见韩怀远这样,韩清澜一时倒有些沉默,若按她在前世的遭遇来看,当爹的哪里有半分爱护?可韩怀远此时眼里的疼爱又确实不假。 前世从韩清茹进府之后,韩清澜和韩怀远父女之间总能有事引起争吵,最后甚至完全决裂并且将她逐至秋云山,但她坠崖去世之后,韩怀远一夜白了大半的头发…… 经历过死亡,并且魂魄飘荡不知多少年之后,韩清澜的心比以前透彻了许多。 韩清澜心中生出个猜测,于是顺着心中的那股酸楚感挤出眼泪,道:“爹,我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看着韩怀远表情变化,又哽咽着道:“不过那样就可以见到娘了。” 念及亡妻,韩怀远大受触动,想起陈氏的温柔贤淑,想起两个人从前的相敬如宾,不禁悲从心来,也跟着红了眼眶。 韩清澜心中越发笃定,韩怀远这性子,好听了是怜贫惜弱,难听了就是面上要强,但又耳根子软。原来她脾性刚硬动辄顶撞父亲,韩清茹却擅长以进为退,所以才能处处离间她和韩怀远父女两人。 韩怀远取下毛巾替女儿擦泪,“澜澜,快别这话,爹知道你想你娘,但是还有爹呢。” 韩清澜毕竟不是从前的她了,没那么大气性,照着记忆里韩清茹的套路,偏过头躲开毛巾,垂下眼皮低声道:“要爹没用,爹不疼我。” 这点恰到好处的性子,越发让韩怀远觉得女儿可怜,于是耐着性子道:“你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不疼你呢。” 前世,韩怀远提出认女时韩清澜和他吵的那一架,虽然短期平息了,却给韩怀远留下了她争强善妒的印象,以至于日后经常成为韩清茹离间父女俩的引子。 韩清澜无法像从前一样将韩怀远当作父亲,但她的处境,以及韩文宣的处境,需要这位“父亲”,所以,韩清澜又一次狠心地掐了自己,眼泪迅即奔涌而出,哭道:“女儿知道张妹妹是恩人的女儿,我们家应该好好待她。女儿只是,只是已经没有娘了,怕爹再有 分卷阅读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 一个女儿,以后就没人疼我和阿宣了,所以前几日才会顶撞爹。” “爹,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好孩子,别哭了别哭了。”韩怀远原本以为大女儿是性情娇纵,什么都要独一份儿,没想到只是担心和弟弟两个会无人疼爱。大女儿不过十三岁,儿子更是才三岁多,别人家这样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撒娇,自家的两个孩子却已经少了母亲,真算起来,比二女儿还更可怜些。 韩怀远真是心都要被女儿哭化了,连连安抚,又作了许多日后多陪伴之类的承诺,韩清澜才顺势停下哭泣。 大女儿平静下来,韩怀远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女儿,便犹豫着道:“阿澜,你张妹妹性情純善,今日为了救你不惜跳湖,不如……” “咳咳咳!”韩清澜一听这话就知是要重提认女儿的事,她自然不会答应,但也不愿意正面拒绝,趁韩怀远话没出口,便猛烈咳嗽起来。 韩怀远慌忙站起来倒茶,端给韩清澜:“快喝点水压一压!”韩清澜喝完茶便像再也撑不住了一样,无力地靠在了床柱上。 见女儿如此疲累虚弱,韩怀远顿时忘了要的话,把外头守着的红杏碧月唤进来,嘱咐好生伺候,明天再请大夫,才出了仙木堂。 韩清澜心中复杂难言,大约前世韩怀远也疼她,只是终究不如疼韩清茹那么多。 韩清澜任凭两个丫头伺候洗漱,心里犹自思索着迎春花丛里那只猫儿扑出来之前,她闻到的所有若无的香味,于是将红杏差回清荷院取香脂,只剩下碧月。 碧月会意,将韩清澜塞给她的香囊拿出来。 那香囊长不过寸许,料子是连下人都不用的青麻布,此刻水已经干透。韩清澜把香囊凑近一看,心下微沉,再把香囊送至鼻端,果然已经闻不出半点味道。她索性打开香囊,里面几乎是空的——青麻布缝隙极大,若是干香料磨成了细粉末,再进水一泡,便什么也留不下了。 如果韩清澜没有事先防备,那么韩清茹把它扔进湖,肯定无人能知。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在香囊的制作上费这些心思……韩清澜叹气,难怪上辈子遇到韩清茹后,她的日子便越过越差,而韩清茹却以韩家义女的身份青云直上。 两个姑娘落水的第二日,韩老夫人犯了腿疾,膝盖整日阴阴地疼,两个姑娘既无大碍,就赶紧搬回各自的院子,留一丝清净给老人家。两人一同出的仙木堂,自然少不了站在门口姐妹情深地寒暄。 “给大姐请安,给张姑娘请安。”一个婆子打断了两个人各怀心思的装样。 韩清茹看清来人,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冷意,眼前就是昨天救韩清澜,差点坏了她好事的人,而且这婆子水性好、力气大,却只是将韩清澜救上岸,把她留在水里挣扎,分明是欺她不是韩府主子。 来的正是厨房的管事王妈妈,她两手各提一个精致的填漆食盒,显然是来给韩老夫人送膳食的,府内皆知她对韩老夫人的饮食极为精心,备料制作都亲力亲为,有空的时候还会像今天这样亲自送过来。 “昨日多亏了王妈妈,平日里若得空,可多来清荷坐坐。”韩清澜虚虚一扶,轻轻颔首,“王妈妈不必多礼,赶紧给祖母送进去吧。” 她身子无甚大碍,但四月的湖水仍有些寒凉,昨日泡的久了今日已经有些风寒的征兆,怕在外头站久了吹风,韩清澜便也带着下人往自个儿院子走。走了几步发现韩清茹仍旧在原地,身子背向她,面朝仙木堂。韩清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仙木堂正房里迎出来一个丫头,接过王妈妈的食盒,两个人一道上了台阶进了屋子。 韩清茹的背影纤瘦,腰似约束,肩若削成,像极了那个被她喊娘的妇人,她站在那里不知是在看仙木堂还是在看王妈妈。 韩清澜脑中突然闪过一丝记忆,若是按原来的事态,等韩家恢复爵位,举家从蜀地搬回京城时,王妈妈会因为水土不服死在半道儿上。 而进京之后不久,韩老夫人也去世了。 半个月后,蜀地边界。 一队行旅浩浩荡荡行于官道之上,凡经过之处皆腾起阵阵烟尘,队伍前头的骑手所骑马匹都高大矫健,后头跟着的几辆马车留下的车辙印迹很深,显然是满载了货物,再看马车制式,乃是二品大员家中所用。 “周兄,这里已经是蜀地所辖的范围了。以我们现在的速度,再过三天大约就能到成都府。” 马背上的男子头戴金冠,腰束玉带,一身宝蓝色锦袍贵气逼人,抬手用马鞭指着一块饱经风霜侵蚀的界碑,道:“这一路上我每到一处就刻意放出名号显露行踪,该知道的不该不知道的,都知晓我此番是为大长公主祝寿而来。依周兄看,接下来怎么安排?” 话的正是韩清澜的表哥,当今礼部尚书的长子陈若非。 旁边并行的一骑枣红大马上,不同于陈若非的俊秀面目和轩昂气质,其上坐着的男子身上穿的不过是一身粗葛布衣裳,面色蜡黄,瞧着是个病弱的相貌。那男子略一沉吟,道:“你们再放缓一些,沿途若遇上好的景致,可作轻松游玩的样子。他们盘踞蜀地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一入蜀地需得加倍心。” 却不是商量,而是吩咐。 “是。”陈若非仍是方才的散漫姿态,眼神和语气却是恭敬的。 那周姓男子,身份看着远不如尚书之子陈若非,却对陈若非的恭敬受之泰然。 他驻马眺望,心中不断筹谋,一双眸子沉如深渊。 ☆、第7章 秦湛 群山峥嵘,风云翻卷。 马背上的男子肩背挺拔,一袭玄青色劲装勾勒出他劲瘦修长的身形,紧抿的薄唇和飞扬的浓眉透着难以接近的冷峻气息,他手起刀落将最后一个蒙面刺客斩杀,然后用丝巾仔细擦拭刀锋上殷红的鲜血。 男子杀人时不见半分犹疑,擦刀时眼里却颇有几分怜惜,仿佛那几条人命丝毫不值得在意,只是是弄脏他手中刀的污物。 韩清澜知道,她这是做梦了,梦中场景乃是前世原身的魂魄漂泊时所见。即便知道是在梦里,韩清澜也不由心颤——外界只道秦湛是冷面之人,又岂知他不止冷面,简直是冷血! 秦湛收刀入鞘,仿佛察觉到韩清澜的注视,突然转头阴沉一笑,像是透过梦境直直对上了韩清澜的眼睛……韩清澜的身体不由自主一个惊颤,被吓醒了。 其实前世的记忆里还有更残暴的一幕—— 不知哪一年,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韩清澜的魂魄不由自主飘荡在皇宫之中,看到身份煊赫的许贵妃匍匐在地上,似乎在苦苦哀求,而秦湛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漠地将其一脚踹开,韩清澜听不到声音,但能看到许贵妃受了那一脚之后,歪头 分卷阅读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 吐了很大一口血。 许贵妃,那可是秦湛的生母啊。 想到这里,没出息的韩清澜又打了个冷战 一阵和风自窗外吹入,带进来清浅的木棉香,韩清澜平静了一些,她揉着自己的眉头,觉得秦湛真是个人物,每一个有他的梦都是恶梦。 离落水一事已经过了半个月,韩清澜从几天以前开始频繁地做恶梦,并且时常莫名地心悸。前世,她出现这些症状时,大家都以为是落水导致的惊吓过度,而今生的韩清澜虽然也落水了,却是有备而为,根本不存在受惊吓。 韩清澜将这些日子的衣食住行同落水之前细细对比,很快用排除法得出结论——她喝的治风寒的药有问题。然而她用银簪子试过药汤,也叫碧月偷偷拿药渣出府去找大夫验过,都看不出端倪。 只得一面装作和前世一样心悸,一面偷偷把药倒掉。 正想着,曹妈妈打了帘子进屋,“姐,喝药了。”后头跟着的二等丫头兰儿端着托盘,上面一大碗褐色汤汁,苦涩味儿直冲鼻端,韩清澜看一眼就皱了眉。曹妈妈柔声哄劝:“我的姐,吃了药才好的快。” 兰儿惯会做人,道:“姐,这药是曹妈妈亲自守着炉子熬的,奴婢们要帮忙,曹妈妈还怕奴婢们太粗疏,非要自个儿不错眼地盯着才放心。” 这话本是为曹妈妈表功,韩清澜听得心头一跳,面上却对笑道:“曹妈妈有心了,还有些烫,先放这儿,我一会儿喝。” 曹妈妈笑看兰儿一眼,自谦道:“为姐尽心是奴婢的本分。”完却立着不走。 韩清澜是决计不肯再喝这药的。 前世,她的心悸和恶梦症状日趋严重,以至于后来夜里必须灯火长明才敢睡,在这一年四月二十六的晚上,原身卧房中的油灯点燃了蚊帐,虽然火势很快被扑灭,但原身在逃离时受伤,并且右额留下了寸长的疤痕。 伤疤尚且能用额发遮掩,最倒霉的是,养伤期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伤好之后原本蜜桃般的脸颊变成了枯槁蜡黄之色。 这一连串的事件环环相扣,韩清澜相信就连失火也不是意外。 今日已是四月二十,离起火的那天晚上只有六天,但现在还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 韩清澜见曹妈妈等在一旁,便想找理由支开她,瞥见药碗旁边的一摞账本,随手捡起一本,翻了几页就不耐烦甩到桌上,道:“妈妈拿回去吧,看得我脑仁疼。” 陈氏到成都府后用嫁妆银子买了两个铺子,她去世以后,韩怀远不通俗务,原身年纪又,实际上账本是由曹妈妈管着。 韩清澜苦于无钱无人手,事事被动,病中便想着从铺子入手,原以为曹妈妈必然不肯轻易交出账本,没想到曹妈妈竟然答应得很爽快。 等韩清澜一拿到账本,就看出不对了——母亲陈氏在世的时候曾过这两个铺子每年能挣起码三千两银子,等她出嫁时要拿来当她的嫁妆。但是曹妈妈交过来的账本所显示的却是,一个店亏损,一个店持平,偏偏账面上还是持平的。 既然其中有鬼,主子不闻不问当然才是最好。 果然,曹妈妈闻言露出个笑脸,道:“奴婢早就过,您的身份何等清贵,何必沾染这些俗务,白白失了体面。” 韩清澜眉间愈见不耐,是从前将发脾气的样子,“赶紧拿出去,以后再也不想看了。” 曹妈妈一听“以后都不看”简直眉花眼笑,当即抱着账本出去了。 韩清澜赶紧趁这个时机,含一口药在嘴里漱口,其余的都倒进净房的马桶里。 曹妈妈回来时见药碗已经空了,靠近韩清澜时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对自己能拿捏主子越发得意。 韩清澜并不擅长经营一道,账面上做平了,她就看不出哪里有问题,索性决定采取一个简单直接的办法——去店里看看。 翌日一早,韩清澜以心神不宁,要去庙里上香为由,带着碧月出了韩府。 那两家店的选址很好,门面是挨着的,在内城一处繁华的路口,一家卖头面的七宝阁,一家卖衣裙的云裳馆。韩清澜的马车在离店门口十丈远的地方就被迫停了下来,因为前头停着的女眷马车太多,过不去了。 韩清澜下车步行,刚走到七宝阁门口,便见里头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身材瘦削的是蜀地提刑按察使的女儿李玉,对一旁的姑娘道:“姝,你最近见到韩清澜了吗?好久没碰到她了。” “怎么连你也来问我?”被唤作姝的是布政使家的曹静姝,闻言十分不满,抱怨道:“我哥也是,明知道我最讨厌她,还天天来问我。” “真的吗?”李玉的声音一下子拔高,明显透着紧张。 门外的韩清澜见是她从前的两个对头,想起她们不久之后的遭遇,丝毫生不出斗志,转身进了旁边的云裳馆。 云裳馆里的伙计态度只能算礼貌,远不如别家热情,却几乎每个柜台前都站着顾客,韩清澜一眼便知,这家店生意很好,绝非账簿所显示的亏损。 “那套取下来给我试试。”韩清澜到底是个姑娘,原本只是来看一下店里的经营情况,却又被墙上挂着的齐胸襦裙所吸引。 掌柜的自然无有不应,取下来由碧月捧着,试穿的房间本来在一楼,但眼前的是东家,便让她们去了二楼,掌柜还殷勤地亲自守在楼梯口。 二楼是兼做库房的,房间里头有屏风桌椅,也有满壁顶天立地的大衣柜。 韩清澜穿好齐胸长裙,套上广袖上衣,左看右看觉得不搭,对屏风外头的碧月道:“碧月,去拿方才挨着挂着的袖半臂来。” 碧月应声出去,片刻之后就推门回来。 韩清澜注意到脚步声有些沉,不由笑道:“碧月,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着探身出来拿衣裳,却猝不及防被人捂住了嘴! 掌心粗粝,宛如铁箍,显然是男人的手。 韩清澜一惊,本能地挣扎,然而对方稍一使力便将她捞到怀里,牢牢箍住了她的上半身,她心知只要发出动静楼下定然会上来查看,于是朝后伸腿想要蹬倒屏风。哪知对方像看穿了她似的,她的腿刚伸出,人就被对方抱到了墙边。 背靠墙,面朝他,男人一手握住韩清澜的腰,一手捂住她的嘴,韩清澜双脚无法落地,只好踮足踩在男人的鞋面上,嘴仍旧被捂着。 韩清澜扭动了几下,发现双方力量相差太过悬殊,便理智回笼,不做无用的挣扎。 她静下来一看,竟然是个熟人。 眼前的男子长眉如剑,微抿薄唇,尽管和记忆中相比,身形有些异样的瘦,但是韩清澜还是很快认出了他,眼前这恶人便是梦中的恶人——三皇子秦湛。 秦湛在发现韩清澜迅速冷静下来时,那双寒潭深渊般的眼里露出 分卷阅读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 了一丝惊讶。 ——这姑娘生得这般美,难得竟还是个有脑子的,不像京城那些贵女,见了他不是掉手绢就是掉香囊。 恰此时,碧月在外头扣门,问道:“姐,你怎么把门拴上了?” “嘘——”秦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样俊美无俦的一张脸露出些求助的神色,让人着实难以招架。 女子爱俊秀少年,便如男子爱如玉的姑娘。 韩清澜心头不免犹豫了一瞬,但脑子里很快闪过秦湛杀人、虐母的画面,甚至前世连韩文宣都可能是秦湛杀的,心肠迅速冷下来,深吸一口气,准备用鼻子发声—— 秦湛盯着她神色变化,料定先机,韩清澜不及发声,突然听到“嗤——”地一声裂帛声。 定睛一看,秦湛撕烂了她的上衣,露出了半边肩背和前胸。 ☆、第8章 配合 秦湛其人,是颇得圣眷的三皇子,在朝有手握兵权的舅舅平西侯鼎力相助,在后宫有荣宠多年的许贵妃作实力后盾,他自身文武兼修,朝中那些老大人提起秦湛,常常要赞一声“才质高妙”。 当今天子还未立储君,秦湛是众人眼中最可能的一个。不仅如此,秦湛还生得俊眉朗目,高大挺拔,清朗爽举似一丛青竹。 这样的秦湛,京中一半的贵女将他当成“春闺梦里人”,另外一半的贵女则直接上手,胆的选择讨好许贵妃,不怕死的就在秦湛面前掉手帕、掉香囊,掉各种物件儿。 ——以上,是韩清澜前世听别人的。 而且还听,秦湛是不近女色的,据连宫里专门教授人事的欢喜殿都不愿意踏入,对此,以前也听贵女们聊到过。 一次是韩老夫人寿宴,贵女们凑一处聊秦湛,忽然降低声音什么什么“袖子断了”,韩清澜当时听着像是衣服坏了;还有一次是韩清茹生日宴,隐约听到在“举不起来”,韩清澜身觉得大概是秦湛手有问题。 只怪她前世毁容之后性情孤僻,和京中贵女们几乎没有交流,并不能理解这和女色有什么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贵女们对这两个猜测表现出一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的模样,但是韩清澜后来魂魄漂泊,也是见识过春宫图的人了。 她后来懂了,并且深以为然。 所以此时此地,秦湛撕了她的衣服,韩清澜格外震惊,她本能地想张嘴尖叫,却忘了嘴巴被秦湛捂着,嘴一张没有发出声音,舌尖反而舔到了他的手心。 怀中姑娘生得很好看,浓眉大眼,鹅蛋脸,桃花腮,但最不寻常的是那一双明澈的眼,里面有两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洞明和练达,见多了环肥燕瘦,秦湛第一次觉得有姑娘让人一眼难忘。 秦湛从来不是心软之人,那件事后更添了几分狠辣,即便觉得眼前姑娘特别,他仍是毫不犹豫撕开了她的衣服。一瞬间,手心感受到那一触即收的柔软湿润,像有人拿羽毛在心上刮过,秦湛的手不可抑制地微微颤了一瞬。 韩清澜看到秦湛的反应,竟然觉得很尴尬,甚至忘了要求救。 碧月还在外面扣门:“姐,姐,你开门呐,奴婢把那件细袖子的半臂拿上来了。” 方才还是一副聪明样,这会儿却脸红到耳根,秦湛别有兴味地欣赏怀中的姑娘,将自己和她贴得更紧,以使她不往下掉,然后用握她腰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耳语道:“知道我为什么撕你的衣服吗?” 秦湛的声音低沉磁性,刻意压低了话更是带着魅惑的力量,韩清澜踮在秦湛的脚背上,仍旧没他高,被迫扬起下巴,心中不停骂他,却只能点头:“知道。” 当然知道,韩大姐这样的身份,若被人发现衣衫不整和男子独处一事,那么不用韩清茹出手,这一辈子就毁了。秦湛这样做,是要她配合。 韩清澜转动脑子,她上二楼试衣服是偶然,秦湛不可能为她而来,必然是秦湛要在这里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而且秦湛威胁她却不杀她,可见对她并无杀心。这样想来,与其身败名裂不如选择配合,只是…… 韩清澜很清楚自己的长相,秦湛会不会见色起意? “你放心。”秦湛似乎知她所想,目光微微一扫,“没兴趣。” 韩清澜顺着秦湛的目光看向自己脖下三寸,那里有她用襦裙丝带系的一个蝴蝶结,除此以外空无一物,空无一物……她一时忘了,这具身体脸长得好看,却还未开始发育。 你言我的大,我谓你的长短,是自古以来男女聊天中最易伤人的话题。 韩清澜心情复杂,但安了心,便又点了点头,以示愿意配合。 这是个有脑子的,秦湛很满意,低声道:“那我要松手了。” 松了捂嘴的那只手,仍箍住她的手脚,韩清澜平了呼吸,朝门外道:“碧月,我不想换衣服了,我累了先休息一阵,你去稻香楼给我买一笼——” 韩清澜是想买一笼包子,但是秦湛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声道:“玲珑牡丹盏。” 玲珑牡丹盏是一种半透明的糕点,用料多,工艺繁,制作起来颇费时间,韩清澜犹豫了一瞬,想起前世原身去世之后,秦湛曾独自前往墓前祭拜,还是选择了配合,扬声道:“买一盒玲珑牡丹盏回来。” 碧月有些疑惑,但想到掌柜的一直在楼梯口守着又放了心,自家姐的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于是应了声就往楼下去了。 秦湛竖耳听到外面那丫头下到楼下的声音,转头对韩清澜无声做口型:“我要非礼你。”着用左手把她环在怀里捂住嘴,另一只手却抽出长剑,往衣柜那边走。 韩清澜有些懵,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秦湛又对她做口型:“挣扎。” 韩清澜见他神情戒备,目光锐利如刀地盯着那一面高大的衣柜,心头若有所悟。未知而即将到来的总比已知的更可怕些,韩清澜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两只手不自觉地抱住了秦湛环她的那只胳膊,手中传来的触感温润而结实,她心中安定不少,嘴上咿咿呀呀叫起来,就像被捂住嘴的人想要发声一样。 秦湛并没有韩清澜想的那么紧张,分神歪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瞪大两只眼抱着他手臂,就像蜀地的黑白熊憨兮兮地抱树干一样,莫名觉得好笑。 “你老实点,爷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秦湛并没有耽误要做的事,一边往柜子那边走,一边用流氓语气道:“要不是爷办事路过,你这辈子都见不着爷这样的人物。” 越靠越近,待离柜子只有两尺远时,秦湛突然松开韩清澜,扯开旁边一匹布料遮住她头脸和上半身,将她推至一旁。 这一连串动作只是电光火石之间,韩清澜反应过来时只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她怕误伤到自己,偷偷将布料扯开一条缝隙,往外偷看。 只见其中一 分卷阅读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 扇柜门大开,几匹布横七竖八地掉在地上,屋子里多了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发髻凌乱,衣衫脏污,形容十分落魄,但一双眼却精明犀利,充满了紧张和戒备,手里握着一柄匕首正和秦湛对峙着。 秦湛则长身玉立,手中长剑松松垮垮提在手里,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不是在打架而是在赏月的从容,他语气闲闲地开口:“沈平,按约定的那样,把东西给我,我保你儿子一条命。” 沈平神情犹豫了一瞬,空着的那只手往怀里摸什么,忽然红了眼,恨声道:“我凭什么信你!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随时都会反悔,我就是太天真,才害死了家中老!” 秦湛见难以服,脚下往前逼了两步,沈平立马挥舞匕首,状若癫狂:“你不要过来!”着从怀里掏出个蓝皮无字的册子。 韩清澜觑见秦湛立时止住了脚步,盯住了那本册子,心里好奇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平也是个人物,秦湛不过被册子吸引了一瞬的心神,他竟趁此机会打开火折子点燃其中一角,嘴里喊着“反正都是死,我让你们都得不到!” 那册子怕是浸了桐油,一点即燃,沈平将册子一甩,秦湛立时去接,他方转身就暗道不好,沈平却也功夫了得,已借着这瞬时的空子往窗户一跳,逃离了房间。 韩清澜见性命无虞,赶紧用鞋踩灭那册子的火。秦湛却只站在窗户边往外看,眼见沈平越走越远也不去追,反而掏出一张丝帕仔细地擦拭手中的剑,就像韩清澜所梦到的一样。 回转头来见到韩清澜的举动,慢声道:“不必了,是假的。” 要是真的,韩清澜还不一定敢看,怕被灭口,既然是假的,便将剩下的半本捡起来翻开,果真,里面竟是《三字经》的内容。她略一想也明白了,看今日情形,真正的册子是沈平的保命符,沈平既然逃跑便不是要寻死,那保命符自然不会轻易舍弃。 秦湛见眼前这姑娘不过一瞬就露出了了然的眼神,倒越发觉得她顺眼,顺手取下她头上金簪,好确认身份以作防备,竟意外看到金簪内侧刻着内造的标记。 韩清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心道糟了,果然听秦湛道:“你是福安大长公主家的姑娘。”罢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有一瞬笑意,可是嘴里的话却是威胁:“今日所见如果你吐露半个字,我一定会去府上拜访。” 脸上清隽秀雅,嘴上话语涂毒,韩清澜心道秦湛不愧是一出现在她梦里,就必然是恶梦的人物,连生母都敢虐打的人,她丝毫不怀疑秦湛的话,于是倍加温顺地点头。 “等等。” 等韩清澜走到门口了,秦湛却又叫住了她。 ☆、第9章 野望 “等等。”秦湛抱剑靠在已经关好的窗户旁,面无表情,但也没有平日里的冷厉。 他叫住韩清澜,用下巴指向屏风:“换衣服。” 韩清澜一心想离这个人远点,都忘了自个儿衣裳被撕坏了,胸和肩膀还露了一半在外头,闻言立即扯住吊着的前襟,堪堪遮住胸前,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躲到屏风后头,她出门时穿的衣衫还放在那儿,这会儿正好穿回家。 秦湛瞥见她防备的动作,不由勾起了一边唇角。 她三四岁时像一颗圆滚滚的汤圆,他拿几颗御膳房新出的糖球就能捏到她的脸,她吃糖吃得开心时,长大了要嫁给他,这样就可以天天吃。 这话时,她的门牙缺了一颗,一张嘴就会露出黑豁豁的牙洞。 韩清澜一边换衣裳一边道:“你不许偷看!”她没有看到秦湛听到这句话时脸上那一抹揶揄的笑意,只听到他用清冷的嗓音:“看什么?” 听起来是个问句,但是不知怎么的,韩清澜完全肯定秦湛是在嘲讽她,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当真一马平川,几乎咬碎后槽牙,迅速穿好了衣裳往门口走。 “等等。”秦湛再次出言相唤。 韩清澜黑着脸转头,看到秦湛已经将地上的布匹收进衣柜,把弄乱的摆设恢复原位,正蹲在地上用丝帕擦拭一点血迹,不得不,好看的男人认真做事时当真是赏心悦目。 或许还要叮嘱什么,韩清澜脸色缓了些,“怎么了?” 那赏心悦目的男人头也没抬,起话来漫不经心:“我姑母过,姑娘家要多喝豆浆,多吃花生。” 秦湛话里那位姑母是长公主赵画,年纪也不过双十上下,即便前世孤僻如韩清澜,也对这位长公主的放诞不羁有所耳闻,比如她曾放言终身不嫁,也曾宣称男人女人应该平等……总之,是个奇女子。 不过韩清澜不明白这和花生豆浆有什么关系,秦湛知她必然不解,淡淡地解释:“可以使胸怀宽广。” 韩清澜呼吸一窒,她原以为重生之后自己的气性已经被磨平,但此时想对秦湛动手的冲动告诉她,并没有。她强忍着怒气,几乎是肢体僵硬地走出去,然后重重地关上门。 随着房门合上的重响,整个屋子都震颤了几下,秦湛听到韩清澜下楼梯的脚步声,终于放下手中丝帕,唇角漾开一点笑意。 然而,想到前不久才得知的往事,和那才掀开了一角的真相,秦湛的笑容瞬间消失,薄唇只剩下冷厉的弧度。 韩清澜实在不愿意和秦湛沾染,下楼和掌柜交代过了便往自家马车走。 车夫老张嘴里叼着旱烟,正靠在马旁对着日头分辨什么。见韩清澜过去了,连忙灭掉旱烟,张开他那粗糙的手掌,将掌心的东西呈给韩清澜看。 是块大概有一两的碎银子。 “嘿嘿。”老张一脸的喜上眉梢,现宝似地:“姐,这是我在前头捡的。”着指向车前头两丈远的地方,那里连着一条几尺宽的巷,不像外头路上这么多人。 “你自个儿收着吧。”韩清澜自然不将这点钱放在眼里,算算时间碧月应该还在稻香楼,一边上马车一边道:“去稻香楼接——。” 刚一半就没声了,因为她的嘴又一次被捂住了,竟然还是秦湛! 秦湛挨车壁坐着,韩清澜半截身子进了马车,他一手按住她后脑勺,一手捂她嘴,用口型示意:“送我出城。” 韩清澜很想学蜀人痛骂一句,挨千刀的龟儿子! 她知道老张那块银角子的来处了,必定是秦湛故意扔在那路口,老张看到地上白躺着一块银子,自然没有不捡的道理,然后就捡钱那么点功夫,秦湛上了马车。 韩清澜还不及有所动作,脑子里刚转了一圈,秦湛按她后脑勺的手改为握她腰,轻松一带,韩清澜整个人往车厢里面扑了进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却是秦湛将她接在了自己怀里。 老张听到车厢里一声响,不敢去撩帘子,扬声问道:“姐,您没事儿吧?” 秦湛将韩清澜按在自己怀里 分卷阅读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 ,撩起一角帘子往外看,韩清澜也看过去,外头十几个捕快拿着头像画,正在比对盘问路人,恰好问到韩家马车这边来。 老张毕竟干了多年的差事,熟练地应付道:“车里是大长公主府上的女眷,各位行个方便。” 那些捕快看清了马车上的徽记,客气地放过了。 秦湛放下帘子,一只手死死按住韩清澜,另一只手再次从她发髻上取下那支刻有内造标记的金簪,对准韩清澜的脸,低声威胁:“送我出城。” 韩清澜的背心贴着秦湛的胸膛,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用余光瞥见细长锐利的金簪对着她的额头,正是前世留疤的位置。一时间,她突然有些恐惧,如果秦湛的手稍微一抖,她是否又会毁容,人生是否又和前世一样了? 毫不犹豫地,她吩咐老张:“不去稻香楼,先去城外一趟。” 出城门时遇到严查,布政使家的长子曹麟亲自带队,那厮对韩清澜垂涎已久,韩清澜忍住恶心一番撒娇耍赖才没让他掀帘子。 秦湛看韩清澜一路上很不高兴,他微不可察地叹口气,见已经驶出城外,把手中金簪替她插回去,松开了她。 城外官道路宽人少,马车很快驶出几里地,一路上两人无言,直到外头传来一阵打骂声。秦臻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对老张道:“走左边。”左边是一条岔道,往左边便能避开。 老张陡然听到车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惊得差点掉下马车,“你,你,你是谁,我家,姐呢?” 韩清澜也掀开帘子,出言安抚住老张,探身往前头看。 马车前头十几丈远处,几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围着一个少年和一个姑娘,少年被按在地上,已是满脸血肉模糊,仍在继续挨打;姑娘身上看着像没受伤的样子,不停求饶:“求你们放过我哥,我求求你们!” 打人的家丁停住手,森然笑道:“茉莉姑娘,您只要点个头,做我们家老爷的姨娘,那您就是咱们几个的主子,您的话,咱没有不听的。” 跪着的少年又挨了一顿拳头,还是不许妹妹为他屈从,家丁也失去了耐心,拿刀在茉莉脸上比划:“我们老爷还了,你们要真不愿意也不必勉强,毁了这张脸就行。” …… 几个家丁极嚣张,半威胁半劝,几句话就露出了主家的身份是通州同知。 韩清澜今日出门原是只打算在内城行走,所以没带侍卫,不欲多管闲事。但那叫茉莉的姑娘别过头来,韩清澜不由惊讶,那姑娘和她四五分像! 这样一张脸,韩清澜终究不忍看它被毁,她拉住秦湛的衣袖,问他:“前面那几个人,你打得过吗?” 韩清澜前世魂魄飘零时看秦湛打过架,知道他的身手,是问,其实是求。 秦湛垂眸看她,她拉着他的袖子,一双大眼水漾漾的,嘴唇微微张开可以看到一点舌尖,像及了时候找他要糖。 秦湛此行事大,本想拒绝,到了唇边却是一声“嗯。” 记忆里秦湛是何其心狠手辣之人,韩清澜被他这份爽快惊住了,一时不知什么是好。 其实秦湛自己也有些吃惊,但他转瞬就提起长剑下了马车。 秦湛并不多话,几个漂亮的剑花之后,那几个家丁便都挂了彩,各自奔逃。 他对地上跪着的兄妹毫无兴趣,用剑铰了捆绑他们的绳索,眼角瞥见那姑娘和韩清澜有几分相似,才多看了一眼,也不过一眼便转身就走。 “恩人!”钟茉莉拉住秦湛的裤脚,仰望着他:“请恩人告知姓名,日后我们兄妹好报答恩人。” 秦湛头见裤脚脏了,微微皱眉,冷声道:“不必。” 钟茉莉见他眼神冷淡,瑟缩地收回了手,仍乍着胆子道:“我叫钟茉莉,哥哥叫钟明达。” 秦湛闻言却顿足脚,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 “家中是做粮油生意的,但是父亲去世了,生意被族中叔伯占了。”这次回话的却是那个少年,钟明达。 秦湛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折回去亲手将钟明达扶起来,钟茉莉也赶紧过来扶着哥哥。 将兄妹俩带到韩清澜面前,秦湛指着韩清澜道:“是她要救你们,不是我,你们谢她吧。” 罢将一块玉佩递给韩清澜,“把他们带到韩府,过阵子会有人持相同的玉佩来接。” 然后竟是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一个俊朗出尘的男人,于危难时刻,从容优雅地拔剑相救——这是每一个闺阁姑娘都曾有的野望,钟茉莉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他还,过阵子会来接。 钟茉莉看着秦湛远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丝羞涩和雀跃。 ☆、第10章 韩府 那几个家丁大概怕钟茉莉以后真当上了同知大人的姨娘,会找他们麻烦,所以钟明达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重,用水擦拭干净面上的血迹,再用碎银子找道旁人家换身干净衣衫,钟明达竟然就能和老张并坐在马车前头,向韩清澜报自家信息。 大致就是兄妹俩的父亲在世时是做米粮生意的,积累了一些家产,但是一年多以前,钟父被人杀死在江阳,连个全尸都落下。 “族里的长辈想谋夺父亲留下的家财产业,但是斗不过哥哥,后来不知怎么就勾结上了官老爷。”钟茉莉想起父亲去世以后的艰难忍不住落泪。 “先时那官老爷只是暗里使手段,近来见无用,干脆派出家丁明抢了。”钟茉莉叹口气,道:“多亏了哥哥,哥哥不仅长得像父亲,脑子也像父亲一样好用,我们才能顶到现在。” 韩清澜闻言不由另眼相待钟明达,看着也才十七八,这个年纪就能斗得过族中长辈,又能在长辈和通州同知勾结后顶到现在,应当是个可造之材。 “不这些伤心事了。韩姐,请问方才出手的那位公子是?”钟茉莉自个儿抹了眼泪,感激地:“您和他都是我们的恩人。” 韩清澜耳朵里听着钟家兄妹的话,手上摩挲着秦湛丢过来的那枚玉佩,玉是好玉但并不稀奇,雕工精致但图案也是寻常的,看样子只是作个交接的信物。 秦湛身份特殊,韩清澜闻言只道:“我们也不过是刚好路过,不必放在心上。” 钟茉莉垂眸露出一丝黯然,那样卓尔不群的男子,也只有和这样品貌家世都很好的姑娘才是“我们”。 秦湛救人时,韩清澜没听清他和钟家兄妹的话,此时仍在猜测他为什么会过阵子派人来接兄妹俩,那么个黑心黑肺的性子,又明显从未见过他们。她暗暗打量钟茉莉,算不得出挑的美人,但是气质柔婉,梨花带雨时也有一番动人,难道,秦湛就好这一口? 难道,秦湛袖子没断,手也能举,然后对钟茉莉见色起意? “啊切!啊切!”奋 分卷阅读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 力赶路的黑心的,不是断袖就是不举的秦湛,忽然莫名打了两个喷嚏,还听到一声老鸹惨叫。 韩清澜今日出门的理由烧香求安神,和老张、钟家兄妹几个串过话,就是去的城外的白云寺,然后就立即往韩府赶。 成都府地平路宽,再加上路人见韩家马车华贵不同寻常,一般都会主动避让,因此很快就回到了韩府。 韩清澜虽然觉得钟茉莉长得亲切,但毕竟是和秦湛有牵扯,没有查证其根底的人,所以在钟家兄妹等秦湛的这段时间,她打算让他们在韩府外头的下人院养伤。 虽是下人院,也是比一般民居更好的房子,院连着院,占了整条巷子,有事可以互相照料。 “老张,去找个人过来安——”因为是家里的地盘,韩清澜便随意些,和钟家兄妹一道下了马车,话到一半,一个身影猛然飞跑过来,扑通跪到了地上,“姐,求求您,救救我夫君!” 韩清澜猝不及防,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姐,那是您院子里从前的掌事,刘妈妈家的儿媳妇柳萍。”赶车的老张怕她不记得,在一旁提醒道。 韩清澜细细一看,其实是认得的,下人们的婚嫁一般都是在府中择选,唯有柳萍不同。 柳萍原是某个乡绅家中的奴婢,因为染了重病被赶出府,命大捱过去了,几个月前流落到韩家一个庄子上,江旺可怜她,时常分她点吃的。 乡绅赶柳萍时有些不忍,是替她消了奴籍的,但是柳萍为了嫁给江旺,自愿卖身入韩家为奴。 那时韩府上下,从主子到下人,无一不是惊掉了下巴,因为柳萍收拾干净以后,五官姣好,身段玲珑,堪称美人,而那时刘妈妈已经被赶出韩府,江旺也从店铺掌柜沦落到庄子上干活,一家人日子过得很惨淡。 就连韩老夫人都颇为感动,专门派人去乡绅家中查证过确有其事,做主收了柳萍入韩府。 “对,对,姐,奴婢柳萍。”柳萍二十上下,面色憔悴落魄,跪在地上不起来,一脸哀求:“奴婢求您救救江旺,他干活摔断了腿,我们拿不出钱买药,在床上苦捱了三个月,如今快要死了。” 老张面露不忍,向韩清澜道:“江旺的儿子还没满月,柳萍就和刘妈妈一起去给人洗衣服挣钱了,看在以往的情分上,大姐能不能,能不能……”老张是个不善言辞的憨厚人,是陈氏从前的陪嫁下人,嗫嚅半天也没出个啥,从自个兜里掏出今天捡的银角子,给了柳萍。 韩清澜叹口气,当时刘妈妈被人揭发监守自盗,以及被赶出韩家的整个过程,曹妈妈的参与度是很高的,重生之后的她已经知道曹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以此反证,刘妈妈应当是清白的。 何况,刘妈妈是陈氏生前选的,以重生的韩清澜来看,陈氏活着的时候是整个韩府脑子最好用的人。 “奴婢也不白问您要银子。”柳萍不住磕头,“奴婢会读书写字,弹琴画画,奴婢什么都可以做。” “我身上没带钱。”韩清澜心中疑惑了一瞬,柳萍原先的东家不过是个有钱财的乡绅,否则也不会不愿意给柳萍治病了,怎么还把家中丫头调教得这么精致? 柳萍还在不住磕头,韩清澜回过神,亲自将柳萍扶起来,“晚点我让人给你送三十两银子先用着。” 柳萍又重重给韩清澜磕了几个头才起来,喜极而泣要往家中去告诉婆婆和丈夫。 “等等。”瞥见一旁的钟家兄妹,韩清澜想起正好要寻人安排,便叫住柳萍:“我记得你们家院子算大的,你把他们兄妹两个带回家里住几天,我让碧月一并花用送银子过来。” “是,姐。”柳萍一边答应一边去看钟家兄妹,在看到钟明达的一瞬,脸色一白腿脚发软,差点栽到地上。 钟茉莉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温声道:“你没事吧?” 柳萍不大自然地挣脱开钟茉莉的手,见大家都看向她,勉强撑着道:“没事,奴婢只是……只是生了孩子没养好,身体虚。” 韩清澜担心碧月,没有多想,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府中。 “姐!”“姐!” 韩清澜一进角门,红杏和碧月都齐齐哭起来,碧月性子爽利,一边哭一边道:“姐你太坏了,好让奴婢给你带糕点,你却丢下奴婢跑了,害奴婢担心死了……呜呜呜……姐你这样不对……呜呜呜……” 红杏讷言,只是抹泪,偶尔带着哭腔附和:“碧月的对。” 韩清澜好一通认错求饶发誓赌咒,才安抚住了两个从陪到大的丫头。 不过,这样看来,之前怀疑前世的时候,红杏在她和杜衡之间弄鬼,倒不大像。 近日两个女儿相处得很好,韩怀远心情上佳,恰好听归云楼新出了一款名为“醉里春风”的酒,觉得名字颇为风雅,一从衙门下值便约了同好去品。 再是慢慢品尝,一席下来也是微醺了,韩怀远从酒楼回到韩府,还没下马,便有一群老弱残围过来,全部都痛哭流涕: “大老爷,行行好,我家孩子要饿死了!” “我家老婆子要腿摔断了!” “我家房子被火烧没了!” …… 韩怀远心中不忍,长叹一口气,对长随丁大有,也就是曹妈妈的丈夫道:“唉,他们太可怜了,给他们点儿。” 丁大有才想叹气,这些乞丐知道韩怀远心肠软,手上撒漫,三天两头来候着,每次还分批来,回回都能有收获。但是转念一想,自家怕是整个韩府捞得最多的。便又开开心心地掏出一把铜钱往远处撒,那些乞丐立时转身去抢。 韩怀远自觉做了好事,心满意足地进了府。一进二门,就被候着的下人请到了仙木堂。 韩老夫人原本端坐在正堂上,见儿子面色带着酒意,连忙拄着拐杖想过去扶儿子,还好旁边的丫头眼色好,先扶住了。 韩老夫人赶紧又是吩咐丫头煮醒酒汤,又是亲自替儿子抹脸,好一番折腾才坐定了。 韩怀远微醺,慢吞吞地问道:“母亲这么晚寻儿子来,是有何事?” “找你来是为了商量那张家女儿的事。”儿子是心肝,但孙子孙女一样是宝贝,韩老夫人双手放在拐杖上,放沉了语气道:“我不同意她做我韩家的女儿。” 韩怀远一个激灵,酒意全散了。 ☆、第11章 暗涌 韩怀远前些年没将二女儿接进韩家是因为妻子在世,一怕妻子查出真相让母亲动怒,二也怕妻子伤心,但韩怀远心里认为真要办起来应当是个简单的事儿。 没想到先是大女儿闹了一场,现在又是母亲不同意。 二女儿只比大女儿半岁,眼看就要人家了,再耽搁不起的,韩怀远有点急了:“母亲,咱们这样的人家,认一个女儿又 分卷阅读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 不影响什么,也不过是平日里多双筷子,将来出一份嫁妆罢了。” 韩老夫人见儿子想得简单,丝毫不考虑家里两个孩子的感受,不由叹气,但她不愿意儿子和孙女生出嫌隙,只能往其他方面:“咱们家就是不认张姑娘为女儿,也一样可以养在府里,将来给她备嫁妆。” “那怎么一样!咱们是什么样的人家,张姑娘如果成了咱们家的姑娘,而不只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将来的亲事都不是一个层面。”韩怀远有些心虚,想着二女儿生母张玉莲教的辞,硬着头皮道:“张姑娘的父亲拿命救了儿子一命,咱们理应给人家最好的。” 儿子和去世的夫君一般是个耳根子软的,少有固执的时候,韩老夫人有些惊讶,好在孙女早就料到他的反应,愿意让一步。韩老夫人将孙女的办法提出来:“那就这样,你屋子里的叶姨娘,这些年一直没有生养,把张姑娘认到叶氏的名下。” 韩怀远张嘴想驳,韩老夫人继续道:“咱们要报恩,好好抚养张姑娘才是最重要的,宗族血脉是一个人的根,让张姑娘上咱韩家的族谱,恩人若是泉下有知,未必就高兴。” “再了。”韩老夫人双手叠在整雕成飞凤腾云的金丝楠木拐杖上,一朝大长公主的气势顿显,“要真论身份,张家一介平民,张姑娘即便做咱们家的庶女,也和从前是天差地别。” 原先张玉莲母女俩商量过怎样服韩家老少认下二女儿,却没有过眼下这种折中的情况该怎么应对,韩怀远愣了片刻,突然豁然开朗——以张玉莲的身份,即便当初将她接进府中,生下的孩子也一样是庶出,如今将二女儿认回韩家就行,庶出并不辱没她。 这样大家都满意,韩怀远当下就和韩老夫人商量定了。 从仙木堂出来,韩怀远便往扶云居去,打算提前告知二女儿一声。走到扶云居门口,守门婆子睡眼惺忪地应了门,这才发觉时辰已晚,二女儿已经睡下。韩怀远心疼韩清茹风寒未好,不愿扰她安歇,转身走了。 那边厢,清荷院的韩清澜收到了韩老夫人派人告知的消息,道事已办成。 韩怀远本想第二天告知韩清茹,没想到很不巧,因为江阳县一带近日接连发生多起人口失踪案件,韩怀远一到衙门就接到命令,和同僚火急火燎地赶往事发地,连衣裳都是长随丁大有跑回家拿的。 柳萍用韩清澜给的银子替丈夫江旺请了大夫,大夫看过之后还算来得及,开了药吃着,好生休养几个月就能还原。柳萍喜极而泣,抱着儿子直把大夫送到巷子口上,目送大夫走远了,才往回走。 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柳萍装作寻常地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转身,看到对街有似乎一抹人影隐入一棵粗壮的大树后头。 “哇哇——”怀中婴儿莫名啼哭起来。 “儿子,别怕,娘也不怕。”柳萍心跳得有些快,话的声音带着颤,低头急急往家里赶。 踏进院门,柳萍仿佛找到了依靠,她松了一口气,孩子竟也不哭了。 刘妈妈从前是陈氏的陪房下人,颇得陈氏的器重,后来因为偷盗事件被赶出韩家,但韩怀远念及亡妻的情分,仍旧让刘妈妈一家住在这院子里。 这院子两端都连着别家,中间用七八尺的土墙隔着,一溜四间青砖屋子,钟家兄妹到来之后一人住了一间。剩下的两间,一间躺着刘妈妈受伤的儿子,柳萍的丈夫江旺,他本来就虚弱,经不起幼儿日夜啼哭,柳萍就带着方两个月的婴儿和刘妈妈睡在另外一间。 “江大嫂回家啦。”钟茉莉在院子里洗衣服,钟明达用竹竿勾着桶往井里打水,两人见柳萍回来,都笑着问好。 柳萍一看到钟明达那张脸,刚安下的心又揪起来,赶紧别过脸,含糊应了一声往婆婆屋里走。 “哎,这是怎么了?”钟茉莉疑心自家兄妹哪里做的不妥,惹了人家不快。钟明达却更懂世事,直觉有问题,但也不清楚因由,便随口对妹妹道:“可能我这个陌生男子在这里,她不大自在。” 柳萍将儿子抱进刘妈妈的屋子,一把关上房门,将儿子放到已经铺了凉席的床上。 平顺了呼吸,柳萍咬着嘴唇从自个儿那个垫絮的枕头芯子里掏出来一本册子,棕红色的封皮上没有写字,书脊上几点暗渍,是干涸的血迹。那血迹的来源,和外头那个少年人生得七八分像,只是年纪更大,应该是父子。 从前在江阳,那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私下里其实精明强干,他经常笑着:“我这店里吧不方便,家里呢又得避着儿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这里最方便办事。” 办的什么事,交的什么人,柳萍从来都不敢问,没想到临到头了还是被卷进去。 柳萍抖着手把册子扔到地上,片刻却又捡起来,这东西是阎王爷的催命符,但若是没了,只怕会死的更快。 “咚!咚!咚!”墙壁上传来敲打的声音,碍于院子里住了外人,江旺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失了体面,便商量好了需要帮忙时就敲打墙壁,婆媳俩听到了就会过去。 敲墙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敲得急,柳萍慌忙放下手里的册子,开门去了隔壁丈夫的房间。 这一扔,册子顺着床和墙之间的缝隙掉到了地上。 “萍,对不起,我拖累你了。”江旺本想硬撑着起来解,却气力不支摔到了地上。 “咱们是夫妻,别这话。”柳萍心疼丈夫,但他到底是个男子,而柳萍本来就瘦弱,试了几次都没能扶起丈夫。 在柳萍吃力地搀扶丈夫时,隔壁家养的一只大眼狸花猫,长得肥硕讨喜,惯爱来刘妈妈这里讨吃的,这会儿熟门熟路地从院墙上借道晾衣服的架子跳下来,见刘妈妈的房门留着一丝缝儿,便顺着缝隙,一身肥肉跟水似的硬挤了进去。 猫儿巡了一圈没找到吃的,见床上有个活物,后足一蹬上了床,可惜襁褓里的婴儿才两个月,既不会给吃的,也不会给猫挠下巴。 猫儿百无聊奈,追着一只苍蝇蹿进了床底,左扑右跳,冲来撞去。突然,和地面相接的青砖松动了一块,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猫儿捕鼠天性,将头探进去张望,将那青砖越发挤开了些。 甚也没有,猫耷拉着眼皮退出脑袋,低头盯着洞口旁边的册子,一爪将其拍进了洞口。 “呜哇——”婴儿大声哭了起来。 刘妈妈出门替人洗衣服回来,恰好进了院子,闻声连忙推门进屋,“哎哟,乖孙儿,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呀。” 她是个养孩子的熟手,麻利给婴儿换了尿布,婴儿立时止住了哭。 “哎哟!”看到婴儿的尿顺着墙根往下流了些,一拍脑袋,赶紧把床推开,蹲身下去查看,还好地板上只有几滴,但是一看露出的洞口,却慌 分卷阅读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 了神。 里头藏着的,是韩大太太临死前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要她于姐懂事之后交给姐的东西。前两年刘妈妈被诬偷盗,府中派人抄捡这院子时,不得已才用这法子藏着。 她赶紧把手伸进洞里,摸来摸去东西都在才松了一口气,。看到旁边趴着的猫儿,约莫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儿,敲了两下猫脑袋,“坏东西!” 将青砖重新堵上,还拿石子塞得比以前更紧。 韩清澜按着前世的记忆装作“心悸多梦”越来越严重的样子,这些天每到夜里都要点灯才肯睡。 曹妈妈将她的状态看在眼里,只觉一切顺利,连喝药都不盯着了。 “姐,奴婢的爹生病了,奴婢放心不下,今日想去庄子上看一眼。”红杏一边收拾几上的杯盘,一边道,“奴婢和碧月好了,她本来今日不当值的,先帮我替一天。” 今日是四月二十六,前世夜里起火,韩清澜被烧伤的日子。纵然韩家对下人十分宽松,但是主子被烧伤这样的大事,当值的下人全部都要受重罚。 韩清澜打量红杏,脸上的担忧之色并不是作假,于是问道:“是曹妈妈告诉你的吗?” “姐怎么知道?”红杏有些惊讶。 前世曹妈妈为儿子求过红杏,只是红杏未允。红杏既是曹妈妈看好的儿媳妇人选,当然不可能折在今晚,而碧月时常和曹妈妈唱对台,用她替红杏,一箭双雕。 不过当夜碧月因家中出事,也不在府中。 正想着,碧月进屋来,一脸笑意:“姐,舅老爷家大表公子来了!” 舅老爷家的大表公子,也就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陈若非。 ☆、第12章 客至 韩怀远不在家,门房就将陈若非的帖子直接递到了仙木堂,所以韩老夫人比韩清澜还更早知道陈若非到达的消息。 此刻恰是四月二十六的上午,再加上此前已经跟儿子打听过的去陈氏墓前的事,陈氏托梦所言竟已是一一应验了。 而其中最要紧的一桩,是陈氏不愿将扶云居的张姑娘认到名下,韩老夫人一颗一颗地捻着手里的佛珠,脑子里想着落水一事中张姑娘的反应,越发觉得逝者有灵,必不会无的放矢。 “公主?”兰嬷嬷恭身提醒,“陈公子在外头等着呢。” 韩老夫人睁开眼,脸上涌出些笑意:“快把陈家那哥儿请进来,再有,派人去把澜丫头和阿宣都叫过来。” 兰嬷嬷应声,随手点了几个外间立着的丫头。 不一会儿,韩清澜到了仙木堂,韩文宣已经在韩老夫人身边坐着,屁股扭来扭曲似条虫子,一见她就飞扑过来:“姐姐!” 韩清澜牵过弟弟的手,行礼之后坐到韩老夫人身边去。 姑娘的皮子细腻温软,五官生得大气舒展,眉目间依稀有自己年轻时的影子,韩老夫人脸上越发慈和,“澜澜啊,你今年都十三岁了。” “是的,祖母。”韩清澜听祖母这语气是有话要,软软糯糯地应声,抱着祖母手臂等下文。 韩老夫人笑得意味深长,换了个话题,摩挲着韩清澜的头顶,道:“虽然和若非几年没见了,但你们时候感情是极好的,你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一会儿见了面别拘束。” “那是自然。”韩清澜乖乖点头,舅舅虽远在京城,却很疼姐弟俩,一年到头总有礼物送过来。 “你表哥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听闻他才气过人,等到明年春闱进场,不得就要中进士,立时有了官身了。”孙女一脸天真懵懂,韩老夫人便又道,“先不那些候着榜下捉婿的,就是——” “祖母,我要喝玫瑰卤,玫瑰卤!”韩文宣仰着脖子大叫。 韩文宣自坐下来就一直动个不停,这会儿更是直接打断了韩老夫人的话,韩清澜皱眉:“阿宣该学规矩了。” “我不要学规矩!”韩文宣闻言挣脱开韩清澜的手,朝兰嬷嬷跑去,嚷嚷道:“我就要玫瑰卤,就要玫瑰卤!” “少爷还呢。”兰嬷嬷垂下眼皮看着抱住她腿的三岁儿,语气很软和,笑意却并未达眼底。 “正是,过两年自然就懂事了。”韩老夫人浑不放在心上,点着韩清澜的额头,道:“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难得你弟弟喜欢,那就顺着他好了。” “但是——”韩清澜从前没有注意过,最近才发现,韩文宣话时总是大喊大叫,并且片刻都安静不下来。她想不是吃不吃得起的问题,韩老夫人睨她一眼:“你时候我也这么惯你的。” 韩清澜一时无话可。 兰嬷嬷熟练地从柜子里搬出一只尺高的瓷罐子,探手舀了几勺子出来,韩清澜看勺子伸进罐子里的长度,已经只剩下半瓶,祖母上了年纪早已不爱吃甜食,也就是没了那些都是韩文宣吃的。 兰嬷嬷兑了适量的水到盛着玫瑰卤的碗中,用勺子慢慢地、细细地搅拌,然后蹲下身,也不要旁边的丫头帮忙,亲自端着喂韩文宣。 韩清澜瞥见那碗缺了个口子,便道:“嬷嬷换个碗吧,这碗坏了。” 兰嬷嬷手上略微一顿,笑道:“这碗、勺子和瓶子是成套的,换一个别的搭不起来,姐放心,每回都是奴婢喂少爷,不会伤到少爷的。” 罢,又用勺子在碗里搅了几下。 “表公子快到咱们仙木堂门口了。”外头的丫头禀道。 恰好韩文宣喝完了玫瑰卤,韩清澜便带着弟弟迎了出去。 甫一下了台阶,院门口就有人进来,当头那人一见到姐弟两个,露出满脸笑意:“这是澜澜和阿宣?” 此人正是陈氏的娘家侄儿陈若非,三年前陈氏去世,陈若非随父亲来奔丧,韩清澜才九岁,陡然见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亭亭玉立的清绝少女,陈若非一时不太敢认。 “是我,表哥。”韩清澜笑着应了一声,拉着韩文宣行礼。 陈若非面目俊秀,气质清朗,立在那里如一棵春天的花树般令人赏心悦目,于京中贵女们而言,秦湛太难攀折,相比之下,陈若非要可亲可近许多。但是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不久之后就会遭逢家族巨变,最后不明不白地死在流放的路上。 前世韩清澜曾拿钱请人替他收尸,也不知最后办到没有。 韩清澜陷入前世的回忆里,想找出更多关于陈家获罪的信息,在旁人看来,却是她久久地、含笑看着陈若非,似乎为他容光所慑。 “咳咳。”有人咳嗽起来,吸引了韩清澜的目光。 陈若非连忙错开一步,让咳嗽的那人上前,介绍道:“这是我同窗好友周扬,比我大几岁,他听蜀中风景秀美,这次便过来游山玩水,顺便会会蜀地学子。” 韩清澜知道陈若非是带着一个朋友过来的,但是前世对那人印象不深,此时顺着看过去, 分卷阅读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 不禁有些错愕。 完全不同于陈若非的丰神俊朗,周扬面色蜡黄,眼角往下耷拉,着实是个没精打采的长相,再加上留着胡子,穿着一身灰不溜秋的粗布袍,莫是大陈若非几岁,就是陈若非的父辈,都有人信。 韩清澜看过去时,周扬双手交叠行了个拱手礼,“见过韩大姑娘。” 因为对方是陌生男子,韩清澜谨守礼仪,行了礼便移开目光,然后将两人迎进了韩老夫人的屋子里。 陈若非和周扬进门先行礼,韩老夫人十分高兴,对陈若非夸赞道:“果真虎父无犬子,你这孩子像你父亲,不但生得一表人才,还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 陈若非谦虚了两句,韩老夫人又转过去夸周扬,却是愣了一下,韩老夫人向来爱的是俊俏的少年和姑娘,只能勉强道:“这后生长得……长得老成持重,挺好,挺好的。”完这句就赶紧移开目光。 周扬全无异色,安然受之。 韩老夫人身子不大好,问了一些陈家如何,京中故人如何之后就觉得精神疲累,叫韩清澜姐弟俩带着陈若非和周扬逛园子。 今日天气晴朗,日头十分晒人,韩清澜在园中走了几步便觉脖颈出了一层薄汗,她和陈若非并行在前头,总觉得背后不大自在,一回头却是周扬正盯着她。 眸光淡淡,既无热络,也无不敬。 见她回头,周扬施施然从腰间取下一把折扇,递给她:“扇一扇。” 陈若非有些诧异,却没有话。 “谢谢周大哥。”毕竟是表哥的好友,陈清澜见周扬是好意,便接过扇子,才摇了两下,只见陈若非一惊,劈手夺将过去,有些激动地道:“周兄,你这扇面的字是谁题的?” 仿若铁画银钩,有着力透字背的力道,韩清澜也愣住了。 京中贵女们皆知,秦湛的字画及不上陈若非;使剑比不过王少游,射箭比不上郑维,但他强在每一样都拿得出手,每一样都只输一二人。 只有韩清澜知道,在她前世魂魄飘零的日子里,曾无数次看到秦湛独自一人时,用左手写字,左手使剑,左手射箭……用左手做的每一样,无不是精彩绝伦,远胜右手。 而此时,陈若非拿着的折扇上的题字,正是秦湛左手的字迹。 韩清澜于宽大的袖子里捏紧拳头,前世舅舅陈秉槐的罪名是科场舞弊案,她曾听人提过一回,舅舅获罪之后,秦湛的人立时就接掌了他的职位。 她看向扇子的主人周扬,莫非,表哥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第13章 畅快 陈若非拿着扇面反复揣摩笔画,语气中满是欣赏:“这扇面是谁题的,周兄可否引荐一番?” 周扬不为二人的热情所动,语气淡淡:“我外出游历时与那人萍水相逢,过后再无往来,却是无法引荐。” 陈若非似乎对周扬极其信任,毫不质疑话中真假,听了这话一脸的怅然。 韩清澜也看向周扬,却是半个字也不信。 前世秦湛从不以左利手示人,即便一个人独处时所作的画,所写的字,也必然会存放片刻便销毁,再则,和秦湛深交之人不可能生活穷困,但周扬却是一身俭寒布衣。 韩清澜越发觉得他大奸似忠。 眼下实在不是个话的时机,韩清澜在园子里稍微走走便借口天热容易中暑,让下人引二人去客房安顿。 碧月和前世一样来告假,面上带着愧色:“今天红杏不在,奴婢本来不该请假的,但是奴婢爹妈给我带了个口信,渝州那边来了亲戚,让奴婢务必回去一趟……” 碧月家中有父母兄长,是时候家中受灾才卖进韩府的,后来家中渐渐有了起色,家人便向陈氏求了恩典,二十岁时就赎她回去。如今碧月已经十九岁,家中打算明年出府就成亲。 韩清澜见碧月粉面带霞,故意问道:“渝州哪家亲戚?” “姐——”碧月嗔了一句。 渝州来的亲戚是碧月舅舅家,也是碧月家里定好的亲家,看碧月这模样多半是愿意的。但若按着前世的发展,不久之后那家人就会提出退亲,之后曹妈妈为儿子求娶碧月,碧月家中也是同意的,只不过碧月却立誓不愿,宁肯自梳明志。 中间哪里出了差错,韩清澜只觉得就在眼前,却又偏偏隔着一层雾。未免今晚牵连到碧月,韩清澜势必要放她回家,只得叮嘱道:“男子都喜欢温柔的姑娘,你要装得像些。” 碧月“噗嗤”一声笑,“姐你何时成了个大人。” 或许是因为今日是起火的日子,韩清澜心中隐隐不安。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西落,园子里十分凉爽,韩清澜放了碧月的假,便去找陈若非。 她本来想和陈若非单独聊一聊,奈何周扬却是个要么没眼色要么没脸皮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跟着,而陈若非对周扬毫无防备。 韩清澜看一眼周扬,转头随口对陈若非道:“我记得时候表哥对我很好,有人欺负我时总是表哥替我出头。” 陈若非想起时候也颇有些怀念,摸着韩清澜头顶,道:“现在谁要是欺负你,表哥一样为你出头。” “时候最常欺负我的是秦湛。”韩清澜语气十分寻常,余光却锁在周扬身上,“秦湛总是拿御膳房秘制的糖球骗我,不要脸得很。” “咳咳!” 周扬握拳咳嗽,韩清澜心道他果然有鬼。 “这个——”陈若非面色有些尴尬,似乎想点什么。 “等等!” 韩清澜脑子里突然如雷电闪过夜空一般,她记起来了,前世碧月舅舅家退亲,是因为就在今日,碧月在回家的路上被曹妈妈的儿子丁勇所辱! 韩清澜手中无人,她心急如焚,瞥到不远处侍立着的几个陈若非的随从,急切地打断陈若非,道:“表哥,借个人给我用!” 周扬在韩清澜背后出无声地点点头,陈若非颇觉意外,指了一个人给韩清澜。 韩清澜怕那人不识此地道路,又听不懂蜀地方言,只叫他带话给钟家兄妹,自己找碧月有急事,让他们去寻碧月,越快越好。 陈若非远道而来,韩老夫人在花园里为他办接风宴,虽然人不多,也依旧男女分开坐了两桌。 “若非,姑父回来晚了,不要见怪。”韩怀远到家时已是傍晚,匆匆洗漱一番就赶了过来,解释道:“我从江阳赶回来,这几日雨水多路不好走,所以耽误了些。” 话的却是周扬,问道:“听江阳最近接连失踪了很多青壮男子,伯父这一趟可查出什么了?” 韩怀远喜欢读书人,对举人出身的周扬天然有几分好感,闻言并未察觉周扬的消息太过灵通了些,只是苦恼地摇头,“没甚进展,先立案吧。” 周扬便又垂眸喝茶。 正此时,席 分卷阅读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 口的丫头向席上众人通报:“张姑娘到了。”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少女身着霜色绣迎春花的高腰襦裙,配的浅紫色细袖上衣,腰上一抹寸宽的月白色缎带,显得她身姿纤细窈窕,晚风一过,竟似弱不胜衣。 韩怀远立时站起来,关切道:“清茹,你风寒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吹风?” 韩清澜记不清前世的事了,所以也有些意外,韩清茹可是要装病装满一个月的,怎么竟带病前来? 哟,还是精心打扮过的。 “蒙老夫人相请,清茹不胜荣幸,自然要来。”韩清茹一副好嗓子,起话来莺莺呖呖。 陈若非见韩怀远对这姑娘格外上心,看了自家表妹一眼,问道:“姑父,这位姑娘是?” “这是——”韩怀远只了两个字,韩清澜就抢了先,“这是我家里的妹妹。” 韩清澜着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拉住韩清茹的手,韩怀远看在眼里,对大女儿的懂事露出一脸的欣慰之意。 韩清茹娇怯怯地朝陈若非行礼,“清茹见过表哥。” 这还没介绍,就知道哪一个是表哥,显然是打听过了的,韩清澜一挑眉头,原来是为着陈若非而来。她面上笑着,心里却更冷,前世韩清茹不是一心爱慕秦湛,最后还为此将她推下悬崖吗? 陈若非因见无人反驳,越加疑惑:“家里的妹妹?” 韩清澜暗里打量韩清茹的表情,显然还并不知道她已经从嫡女变成了庶女,心中恶念一转,笑吟吟地道:“咱们府上的叶姨娘认了妹妹做女儿,以后我就有妹妹了。” “叶……叶姨娘?”韩清茹闻言神情一僵,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韩怀远。 韩怀远暗道糟糕,他几日之前出门出得急,今天回来得又晚,竟是还没抽出时间和女儿。见女儿望向他,一时嗫嚅着不知该怎么答。 “对,叶姨娘认的女儿。”韩老夫人恰好这时候到了,拄着拐杖缓步而来,一语定音。 韩清澜牵着韩清茹的手,感觉得到她身子发颤,因为离得近,可以看到她侧面腮帮子紧紧绷着,也不知牙齿咬得有多紧。 看来是气得狠了。 韩清澜前世也不蠢笨,却因从独得娇纵溺爱,对上韩清茹时总是用些横冲直撞的法子,最后不伤敌,却伤己。 如今学会了软和,才知有时候软和比刚强更有力道。 韩清茹终究年纪还,没忍住掉了两颗泪珠,韩清澜见她想趁夜色悄悄抹去,便先伸手去替她擦泪:“哎,妹妹,好好的你怎么哭了?” 她动作大,声音也不,席上众人都看过来。 韩怀远看着女儿眼里满是疼惜,看她当众哭出来,心里又隐隐觉得她不太懂事。 韩老夫人有些诧异,但很快被不肯好好坐着的孙子吸引了心神。 陈若非心中疑惑但面上不显,起身行了个见面礼。 而周扬,看了一眼那眉梢眼角都是笑意的韩大姐,垂下本就耷拉的眼皮,端起茶杯遮住自个儿勾起的嘲讽弧度。 明明一切顺利,却突然由嫡女变成了庶女,韩清茹心中苦极了,她几乎是僵硬地接过韩清澜递过来的手绢,哽咽着勉强道:“我是开心的,我爹娘都去世了,以后……以后又有亲人了。” 韩清澜心头赞一声好忍功,接连了许多亲热的话,方落座开席。 “表哥,听京城的风光和蜀地全然两样?”韩清茹席间一边奉承韩老夫人,一边寻准时机和陈若非搭话,其间还能分出心神不冷落韩清澜和韩怀远,至于那其貌不扬的周扬,她连眼神都不曾给一个。 韩清澜前世未曾留意,如今看来,这份左右逢源的功夫确实让她佩服得紧。 一席酒宴宾主尽欢,直至月上树梢才散。 韩清澜两个大丫头都不在身边,而清荷院里人人可疑,思及今晚要做的事,她借口无人伺候,向韩老夫人要了一个仙木堂的丫头过去。 “姐,您回来啦。”守门的吴婆子十分殷勤地开了门。 韩清澜进了院子,她对今晚的任何细节都很在意,听后头吴婆子栓门的声音,似乎不大利索,于是回身几步凑近了些,闻到吴婆子身上一股酒味。 ☆、第14章 纵火 吴婆子一手按门,一手往里头塞木栓子,抖抖索索好几下才插进去,韩清澜折身走到吴婆子身边,隔着三尺远便能酒味,“你喝酒了?” “嘿嘿,大姐恕罪,今天曹姐姐拿钱叫厨房卤了两斤猪心,切了半个给奴婢,那东西干吃多没劲儿,奴婢就稍稍喝了两杯。” 吴婆子好酒,得着点儿吃食就要佐酒,这种事已不是头一回。既然被发现了,索性自个儿出来,腆着笑脸指着门后的屋,道:“大姐放心,奴婢就在这屋子里喝的,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韩清澜顺着吴婆子的手打量那间用作值守的屋,里头一张桌、一把椅子,原本桌子是放在窗前,椅子在桌后,面向房门,这样守门的人坐在椅子上就能看到院门的情形。 但此时桌子靠在最里头的角落,椅子也是背向门的方向,桌上隐约可见碗筷和酒瓶,显然吴婆子为了偷偷喝酒,将桌子搬过去的。 韩清澜不由心惊,府中自从母亲陈氏去世以后,剩下的主子的,不管事的不管事,兰嬷嬷虽然掌着事,但到底年纪大了心力不足,如今府里当差的下人竟然懈怠至此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前世至死都不知如何走到那般境地,如今处处留意,才知府中早已危机四伏。 而更可怕的是,这桩桩件件都看似巧合,撞在一起却如此周密,也不知她被算计多久了。 背后谋划的人一时揪不出来,府中代为执行的人却必得先拔出。 韩清澜重生之后反复想过,如果清荷院起火,并且她在火中被烧伤,那清荷院今夜当差的人都会受罚,至于罚轻罚重,全凭主子心意,以韩老夫人对韩清澜的宠爱程度而言,重罚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一方面,如果纵火之人留在院中,明日就得一起受罚,要担很高的风险;另一方面,纵火之人必然熟悉韩清澜的起居以及清荷院的地形。 ——这两条加在一起,韩清澜认为,纵火的是清荷院的下人当中,今夜按理不在院子里的人:请假的碧月和红杏,晚上住在府外下人院的曹妈妈和几个粗使婆子。 论起来,曹妈妈的嫌疑最大。 “曹妈妈何时家去的?”韩清澜环视清荷院,只有廊下随风晃荡的灯笼散着一点昏黄的光,其余各处都是黑越越的暗影,她知道那个人一定藏在某个角落里。 “大概是酉时末。”吴婆子想了想。 韩清澜打量吴婆子这情形,酉时末那会儿约莫在喝酒,且她又是背对着院门坐着,曹妈妈先出去再折返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分卷阅读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 甚至像前世,先不那时没人会怀疑曹妈妈,就是怀疑了,她根本不会留意吴婆子喝过酒,吴婆子一句话就能证明曹妈妈不在府内。 “当差喝酒,明儿自个儿找曹妈妈领罚。”此时不是治家的时候,韩清澜为了不露出异样,按着以往一样了这句,细看那吴婆子却是嘴上告饶,面上毫无惧色。 她当下便知,往日曹妈妈到底将这院子管的如何。 正要往屋子里走,外头进来个跑腿的丫头,递了封信给韩清澜,韩清澜匆匆扫过,先展颜,又略微皱起了眉头,片刻之后用火烧了信纸。 …… 两个大丫头不在,便由二等丫头兰儿和从仙木堂借来的银霜服侍,已是二更天,韩清澜回屋子里洗漱完毕,赶紧上了床躺着。 兰儿心翼翼地道:“安神香点上了,油灯也是燃着的,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做的很好。”韩清澜侧身面墙躺着,一双眼睁得大大的,话的声音却听起来很疲倦,“下去吧。” 兰儿得了这句夸,暗道平日里捧着曹妈妈果然没错,她是头一回进屋伺候,许多规矩都不懂,得亏曹妈妈细细叮嘱了她要做什么。 主子显然已经倦了,兰儿不敢再扰,轻轻退出屋子,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听得兰儿的脚步声远了,韩清澜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趿着鞋去外间拴房门。 “姐,您拴门作甚?”银霜在外间榻上守夜,对韩清澜的举动有些不解。 院子里白天有人守门,晚上院门从里头拴上,应当是很安全的,而且近日接连晴天,夜里屋子里极闷,大家睡觉时都是开着窗户,栓门不过多此一举。 韩清澜随口回银霜:“我怕,不拴睡不着。” 银霜顿时了然,大姐落水受了惊吓,最近一直胆心悸,她一时忘了,遂从榻上撑起来,“奴婢帮您吧。” “不用,你睡吧。”韩清澜往木栓里塞了一截硬纸,使劲儿拉了两下房门,确认拴紧了,才回了里间。 银霜见她已经拴好,便重新躺了回去。 韩清澜却不立即躺到床上,而是灭掉了香炉里的安神香。 那张搁置香炉的三弯腿高几是靠着里间和外间的漏花隔墙立着,这一炉安神香不但能让韩清澜睡着,也能让外间守夜的人陷入沉睡。 前世就是因为安神香的作用,屋子里的人才不知道何时起火,而在发现起火之后,韩清澜因为一时难以清醒,动作太过迟缓,最后在额头和背部都留下了伤。 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守夜的是兰儿,今晚守夜的是银霜,银霜比兰儿更可靠,也生得更结实。 韩清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檀木锦盒,木盒表面雕花填漆,打开之后里头却仍是一个盒子,那盒子更,是银质的。 那里头装着的,是韩清澜从前一直没舍得用,从西域而来的香丸“长相思”,“长相思”价贵,却也值得价贵,半颗便能香薰一室,浓淡适宜。 韩清澜打开银质盒,用匙舀出两颗香丸放进香炉里,想了想又狠心添进去三颗,因为分量太重,一点燃就香气四泻,得亏银霜已经睡着了,才没觉得难受。 然后,韩清澜又取一颗香丸放在手里,用力搓散,像涂香露一般将整个手掌涂满。 做完这些,她才上了床,握一枚簪子在手中,每当要睡着时,就戳自己一下。 夜间的风凉爽干燥,外头草丛里的夏虫吱吱叫个不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户外头响起了很轻的脚步声。 ☆、第15章 起火 下旬的月亮本来就细窄如弓,此时更是被云层蒙住,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火苗细得和黄豆一般,韩清澜的视野里一片昏黄模糊,暗影重重。 她心知按照前世的发展,今夜只会失火,并且,只有伪造成意外事故,府中才不会下大力气彻查和清算,所以对方不会直接伤害她。 但这是前世最大的一桩厄运,她还是有些紧张,手中将簪子攥得更紧,她侧身朝外躺着,盯着窗户一动不动。 窗外的脚步声落在地上很轻,走到窗户边时停住了,然后听到“哒”的一声,似乎是扔了什么东西进来。 韩清澜没有看到人影,心里跟着那一点声音惊跳了一下,脑子里越发清醒,这是在投石问路,于是她尽量平顺了呼吸。 片刻之后,见屋子里偷毫无动静,终于有人从窗户外头翻进来,因为逆着光,且又隔着蚊帐,韩清澜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凭身形判断出应该是曹妈妈。 “曹妈妈。”韩清澜闭上眼,佯装睡着。 “姐?”那人似乎一惊,不由问了一声,果然是曹妈妈的声音。 “曹妈妈,我爹是不是不疼我了……”韩清澜语声含糊,和梦话一般喃喃。 “姐?姐?”曹妈妈连喊了两声,屋子里的香气有些浓,和平时的安神香不一样,但床上睡着的人呼吸绵长平顺,一点反应也无,她终于放下心来,将旁边的油灯端在手上,慢慢走向了床边。 韩清澜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曹妈妈头脸用布巾蒙住,只露出双眼,正蹲身用油灯点蚊帐的下角,点了片刻没燃起来,眼见曹妈妈用两只手指拈起灯芯,歪着灯身倒了点灯油上去。 曹妈妈真是用心良苦,但却是自己将把柄递给了韩清澜。 平时放油灯的位置其实离床有七八尺的距离,在卧房中间的圆几上。 前世韩清澜和守夜的丫头都睡得沉,等众人发现不对时,整个卧房都已是烟雾弥漫,处处明火,根本看不出哪里先燃,再加上扑灭火势以后发现油灯碎片仍在桌旁,所以大家都以为是油灯被风吹倒,羊油洒在桌布上,被火星点燃所致。 而今夜,韩清澜不会让火势燃起来,到时候油灯离床七八尺,最先起火的却是蚊帐,任谁一看都能明白其中关窍,曹妈妈绝对逃不脱谋害主子的罪名。 蚊帐终于被点燃,曹妈妈起身准备将油灯放回桌上。 韩清澜趁着曹妈妈背对着她,伸手将灯放回桌上的那一瞬,迅速起身下床,大跨几步跑过去,用力将手中簪子扎向曹妈妈,同时高呼:“来人,起火了!” 曹妈妈悚然一惊,身子往旁边一躲,韩清澜原本瞄准曹妈妈背心的簪子落在了她右臂上,簪子毕竟不够锋利,扎得痛而不深。 爬窗太麻烦,曹妈妈迅速反应过来,朝外间的屋门跑去,然而韩清澜早已预料到,屋门不仅被拴上,还用硬纸卡主了木栓子。 “姐,怎,怎么了?”这时候银霜也醒了,睡眼惺忪。 “快起来帮我!”韩清澜喊了一声,她之所以借银霜来守夜,一则是银霜相对可靠,二则是银霜身子健壮,有一把好力气,韩清澜一边喊一边追上曹妈妈,试图去拉曹妈妈蒙着头脸的布巾 分卷阅读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 ,却不想系的是个死结。 韩清澜拉不开她的头巾,改而用手去抹曹妈妈脖子。 银霜也反应过来,也下床去扭曹妈妈,万万没想到曹妈妈的力气比韩清澜预料中的更大,两个姑娘一起上都没能扭住她,韩清澜反被她推攘到了地上。 “姐!”银霜见此立刻放开曹妈妈,去扶韩清澜。 曹妈妈趁着这个空档,立刻又往里间的窗户奔去,双手一撑身子就翻了出去。 “哎哟……去追她!”韩清澜摔得生疼,眼见曹妈妈翻窗跑出去了,连忙爬起来取出门栓上卡着的硬纸,打开屋门追了出去,刚好看到曹妈妈开了院门跑进了夜色里。 清荷院里人人可疑,预知没有发生的事又实在太过妖异,故而韩清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的计划。而且此时深夜,正是人一晚上睡眠最酣甜的时辰,所以后罩房的丫头们虽然有听到动静醒过来的,但还没反应过来。 空旷的院子里只有韩清澜自己,她知道不该追出去,但是前世因为毁容所带来的种种厄运,使愤怒像巨浪一样席卷而来,动摇了她的理智,她拔腿追了出去。 好在此时月亮露出了一角,给深夜的韩府花园洒下了一点光线。 “你给我站住。”四周寂寂,韩清澜的声音格外响亮。 韩清澜追着曹妈妈的影子,已经用了十足的力气,但是她毕竟是个养在深闺的贵女,哪里比得上干活的仆妇,她落在曹妈妈后头十几丈远,眼睁睁地看着她翻上园子的外墙,整个人出了韩府。 追到那处院墙底下,才看清墙根处堆着的石块足有三尺高,只是韩家的花园大,各处的树木花草生得茂盛,且这一处位置又偏僻,所以才无人发现。 跟丢了人,韩清澜颇有些不甘,也踏着石块往上爬,想在院墙上看一眼外头。没想到最上面的石块裸露在外头,也不知是堆放了多久,竟然已经生了青苔,而韩清澜于匆忙间跑出来,脚上连鞋都没有穿,一踩上去脚下立时就打滑。 “啊——”韩清澜终于理智回笼,后悔起方才的冲动。 却没有预料中的撞击和疼痛,韩清澜反应过来,似乎是谁接住了她? 抬头借着夜色,看清了接住她的正是周扬,朦胧夜色之中他仍是耷拉着眼皮,瞧着她的双眼却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熠熠生辉。 周扬话的语气一如往常般冷冷淡淡,“半夜三更,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谢谢……”韩清澜想要道谢,话一出口却觉得不对,做客之人为何半夜三更出现在花园里,当下戒备道:“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半夜三更不在客房,在这里做什么?” “哦,在下确实不该出现在这里,告辞。”周扬并不解释,而是毫无预备地一松手,韩清澜立马吓得本能地抱住了他。 周扬却不是真的松手,见状还低低笑了一声,竟是唬她。 韩清澜方才抱紧周扬,二人贴得很近的这一下,让她感觉有些异样的熟悉,联想到周扬那张秦湛左手题字的扇面……于是她并不急着生气,而是伸手往周扬胳膊上捏一捏,在往腰上捏一捏,背上捏一捏…… 这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身材,不是秦湛是谁? 秦湛低头看着怀中的韩清澜,虽然不至于对这么个没长成的姑娘生出什么欲念,但被她乱捏一通仍旧有些不自在,正想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却见姑娘抬头朝他一笑。 那样一张清丽脱俗的脸,笑起来该是明艳动人的,却不知为何,秦湛心头觉得有些不妙。 ☆、第16章 惧杀 秦湛抱着怀中的姑娘,就像时候抱她一样,那时候她还是个玉雪般的团子,跟着祖母入宫,玩累了靠着廊柱,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他就这样抱着她,怕她磕着碰着。 那时候她祖母还是先帝亲近的妹妹,而他的母亲许贵妃只是个亲王侧妃,许贵妃一向疏离, 见他喜欢和她玩儿,却很高兴,“韩家那姑娘很会讨皇上的喜欢,你多跟她玩,也学着点儿。” 许贵妃啊…… 秦湛的胸膛像插着一把刀,不停地往外淌血,等血流的差不多胸膛就冷了,心肠就硬了,但时间还没有久到让他麻木,此时想起来仍是一阵钝痛。 这些日子,唯有那日在云裳馆,今日在这里,秦湛抱着韩清澜,她的身体又温又软,这份和**无关的熟悉触感将他的理智拉回来,让他察觉到前面这些年也不全是虚无,终归有些是真实的。 怀中姑娘突然朝他笑了一下,带着点讨好,努力着隐藏恐惧,并不是她对着周扬应该有的反应。 秦湛心里觉得不妙,她怕是看破他的易容了。 韩清澜的确看破了。 其实秦湛这易容并不高明,不过是粘了假胡子,将面色涂黄,再将两边的外眼角和下眼睑相粘,看起来蔫眉搭眼,整个人相貌气质就大不一样了。这样的易容变装并不能持久,而陈若非在介绍秦湛时的是“我的同窗好友”,可见陈若非是知情的。 韩清澜推断,秦湛是为蜀地布政使曹大人而来,陈若非或许是为了父亲的缘故从中协助,但秦湛身为皇子,其自身立场牵涉的利益十分复杂,虽和陈家办同一件事却未必是同一条心。 她在等待曹妈妈的时候已经想起来,前世陈家的倾覆,正是因为在陈若非此行回京时救了一个人,从而埋下了祸引,再加上舅舅倒台以后秦湛的人迅速接替了职位,怎么看,秦湛都是敌非友。 更何况,她前几日才被秦湛撕了衣服,还被挟之以生死。 如今深夜,对他来杀人不过是件顺手可为的事儿,韩清澜心头发虚,她努力朝秦湛笑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啊……麻烦你先放我下来。” 她心翼翼,比那日白天更惧他,秦湛只挑眉不语。 这里是韩家花园里极偏僻的一处,并无坐的地方,秦湛从怀中抽出一本书,打开了放在一块石头上,才把韩清澜抱到上面去。 随着秦湛的动作,有个指头般而圆的东西掉落,韩清澜眼疾手快捏在手里,捻一捻却是个火折子。 她心里很急,先不在这里喊人是否有人能听到,就是喊到人了,看到她穿着睡衣和陌生男子半夜独处,她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脚上传来的触感让韩清澜本能地缩脚,却又被拉住,低头一看,秦湛正用帕子擦她脚上的泥土,“你鞋子呢?” 本是极温柔细致的动作,韩清澜心中恐惧却更甚,记忆里秦湛杀人之后一定会擦刀,也是这动作,也是这帕子。 秦湛,到底要干嘛? 秦湛仔仔细细地替她擦掉脚上的脏污,又想起这是个没良心的,白天的时候竟然和陈若非,时候是他拿糖骗她。不由生怒,手在她腿上掐了一把,沉了语气吓她:“问你 分卷阅读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2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0 ,鞋呢?” “唔!”韩清澜呼痛,越发为惹怒了他而心惊,脑子里却生出一线天光,“掉了,刚刚跑过来的时候掉了。” 秦湛果然顺着问:“掉哪里了?” “那儿,我从那边跑过来的。”韩清澜指着一个方向。 乌云重新蒙住了月亮,这里绿树成荫,四处都是漆黑一片。 韩清澜看秦湛似乎在怀中摸索什么,没摸到又作罢,往她指的方向走去。 “那边,往左一点……再右边一点……”韩清澜不停修正他的方向,越心里越紧张。 一,二,三,四,五,六……二十一,二十二,韩清澜数到二十三,听到“扑通”一声,终于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里有一处废弃的井,先让他呆一夜吧。 韩清澜路上遇到来寻她的丫头,铆足劲儿跑回了清荷院。 院子里已经乱成一片,舀水灭火的犹拿着水盆,反应慢的脸上一片茫然和惶恐,还有吴婆子这种自知有亏,看到韩清澜便呼天抢地想要挣表现的,“姐,我的姐呀,刚刚真是吓死奴婢了,您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活了!” 完又“呸呸”两声,顺带扇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就知道姐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 “银霜,点气死风灯。”韩清澜懒怠理吴婆子,口头吩咐着银霜,人急急地回屋里找鞋穿。她扫一眼屋里,地板上淌着股的水,蚊帐被烧得只剩下半幅,油灯还在桌上放着,甚至曹妈妈进屋时用作问路的那颗石子也还在。 除了守门的吴婆子,一院子都是些丫头,最大的就属兰儿和银霜,此时看到韩清澜脸色镇定,全都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跟这她转。 韩清澜一边穿鞋,一边对后头的丫头们冷声吩咐:“把这屋子守起来,里面的东西谁都不许动,如果明天东西多了、少了,或者位置不对了,拿你们试问。” 往日韩清澜耍脾气时动辄摔打东西,那种时候丫头们自然害怕,但此时明明她面无表情,话时也并无激昂的情绪,被她眼风扫到的人却都比往日更臣服,都不自禁地垂头,恭顺答道:“是,姐。” 气死风灯是用桐油纸糊的灯笼,夜间走在室外的时候便不怕风吹,银霜提着灯,跑着跟在韩清澜后头,问:“姐,去哪里?” 韩清澜没想到曹妈妈力气那样大,她和银霜两个都没能扭住她,但她觉得曹妈妈不会逃跑。首先,曹妈妈的头脸从头到尾都是蒙着的,她必然心存侥幸;其次,曹妈妈是官府记档的韩家奴婢,奴婢私逃是重罪,主家抓住了可直接打死的。 但是为免夜长梦多,她得立刻去祖母那里,派人出府去拿人。 韩清澜几乎是跑到了仙木堂门口,也不用银霜,她自己一边喘气,一边将门拍得“梆梆”响,“开门,是我!” 仙木堂的规矩到底比清荷院好些,守门的听到是大姐的声音,赶紧开了门:“大姐,您这半夜三更的是?” 韩府的园子修得极大,里头依山就势,树木葱茏,以至于清荷院的闹腾竟然没有传到仙木堂来 “我有急事找祖母。”韩清澜着就往里头走。 韩府的下人都知道老夫人有多疼爱这个孙女,平日里就算知道很多事情是胡闹,也从来不敢阻拦,这会儿守门的婆子却拦住了韩清澜,“大姐,您不能进去。” 韩清澜很意外,挑眉看那婆子,“我屋里半夜遭了贼,还妄图点火烧死我,我要去找祖母做主。” “大姐,您知道的,老夫人身体不好,您若是闹醒了她,今夜就决计再不能入睡了。”守门的婆子十分为难,却半分都不挪动,“兰嬷嬷了,谁都不许扰了老夫人睡眠。” 韩清澜知道兰嬷嬷一辈子都衷心服侍韩老夫人,但此时下人谨遵兰嬷嬷的令,违抗她这个正经主子,更是无视她所述的事又多严重,让她心头十分不舒服。 婆子的话不假,韩清澜也心疼祖母,罢了,如今实际上是兰嬷嬷管事,于是韩清澜改口道:“那我不找祖母,叫兰嬷嬷给我出府的对牌,再给我几个人去将那人抓来就行。” 婆子眼见韩清澜脸色转沉,生怕这位主子立时动怒,不禁用手抹额头的冷汗,心翼翼地道:“扶云居里的张姑娘半夜突然腹疼难忍,那边的丫头着急忙慌地过来求救,兰嬷嬷就亲自过去,和老爷一同送张姑娘出去求医了。” 就这么巧? 韩清澜并没有像婆子预料的那样大发雷霆,她回忆起前世的这一晚,当时清荷院火势很大,她在火中受伤,本来就心中苦楚,韩怀远却直到第二日上午才过来看她,更有下人透露韩怀远一晚上都在照顾张姑娘,那之后,韩清澜对父亲就生出了跨不过的怨愤。 此时看来,韩清茹这病多半是假的,而韩清澜和父亲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被她一次一次地离间得越来越远。 时不待人,韩清澜不愿再和守门的婆子歪缠,转身将银霜手里的灯笼提过来,也不管银霜跟不跟得上,奋力往宿客的清风苑跑去。 表哥陈若非带来的那些人不可能全是秦湛的,总有陈府的家丁可用,她要去借几个人,然后拿出她韩府嫡女的威势叫开出府的门,直奔下人院去捉拿曹妈妈。 “表哥,借两个人给我!”韩清澜渐渐有些心急,拍门都大力起来。 “我要——”里头的人仿佛不需要反应时间,门突然就打开,韩清澜拍门的手落在了开门的人身上,触手是温温的胸膛,结实而精瘦,还带着点湿润,仿佛是刚沐浴完毕。 “韩大姐,半夜三更敲男客院门?”男子的话里带着嘲讽,往前一步,使韩清澜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影子里。 韩清澜针扎般收回手,惴惴地抬头,视野里的男子胸怀半敞,正在擦拭湿润的头发,望着她的眼神冷若寒冰。 要死了,秦湛是怎么爬上来的? ☆、第17章 拿人 虽然夜色如墨,手中灯笼的光线十分昏暗,但韩清澜知道自己没有看错,眼前这随意站在门后,却散发出岳峙渊渟般逼人气势的,正是秦湛。他已经卸去易容,露出了他原本的丰神玉朗。 韩清澜终归是心虚,不由后退了一步。 “韩姐,这是在怕在下吗?”面前这姑娘头顶只到他下巴,仰头看了一眼就立马低头往后退了一步,这明显心虚的模样,简直让秦湛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他是心疼她脚上未穿鞋子,真心实意摸着黑要去给她找鞋,她倒好,一心一意地骗他。 大梁是靠武力夺取的天下,秦湛的父皇梁元帝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人物,因此大梁宗室的男丁们无不是打就学功夫,而秦湛这一批的儿郎中,秦湛是功夫最好,脑子最活的一个,梁元帝常赞他有“太祖遗风”。 分卷阅读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2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1 这样的秦湛,当然不会因为在花园里给韩清澜找鞋子,就掉进枯井里。 他是故意的。 方才被韩清澜东指西指时,秦湛就有些生疑,她来时跑得匆匆忙忙,今夜月色又不大好,怎么能记得那么精确?而且,那一带约莫是太偏远,地面是泥土和石头混杂,枯井周围一圈却是相对平整的石面,秦湛一踏上去就知道不对。 他只是想知道韩清澜是不是有意的,所以才假装掉进了井里。 在枯井里干站了一刻钟,井口老鼠虫子过去了不知多少,却直到此刻才见到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没,没有……我表哥呢?” “啊!” 韩清澜还想往后再退两步,秦湛扶着门的手却猝然伸出来,一把将她拉进院子,拴上院门,将她圈在门和他之间。这一连串动作干净利落,等韩清澜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已经被秦湛的身形罩着,她视线所及是他的胸膛。 线条流畅,匀称结实,每一块肌肉下都蕴藏着力量。 从前她魂魄飘零时其实常看的,那时候她穷极无聊,曾经好奇这样的胸膛是什么样的触感,这会儿近距离看着,突然想起了前世那点好奇心。不过她如今特别惜命,绝不会做老虎头上拔毛的事。 秦湛见她进来只问陈若非,又想起她初见陈若非时的样子,心头越发生怒,“韩大姐就没什么要和在下的?” 曹妈妈早已跑出韩府,拖得越久越容易生变故,韩清澜心里急,她拿手去推秦湛圈住她的胳膊,奈何他力大,铁膀铜臂一般纹丝不动。于是她干脆大声呼喊:“表哥,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事!” 她不理他,一意只寻陈若非,秦湛声音冷肃下来:“不用喊了,他出去了。” 陈若非是真的不在,被秦湛差出去办事了。 语气森然仿佛带着冰碴子,这是韩清澜所熟悉的秦湛,他逆光对着她,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韩清澜只想逃跑,但是她不能,她硬着头皮道:“我表哥不在,陈府的下人总在吧,麻烦你让一让,我去叫几个下人。” “陈府的家丁多数安顿在你们府外的下人院,近身伺候的几个自然是近身跟着。”秦湛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语气听不出喜怒,“现时,这院子里的都是我的人。” “姐,姐你在哪儿?”外头响起银霜焦急的声音。 韩清澜刚想应声,秦湛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她只能生生地听着银霜的声音越来越远。 韩清澜的心沉下来,她不过是想捉拿要害她的人,怎么竟生出这么多变故?难道冥冥之中的天意改变不得吗? 秦湛眼见她脸色越来越差,思及方才在园子里所见,知道她今晚一定遇到了什么变故,便道:“发生什么事了?” 韩清澜求助韩老夫人,求助陈若非,甚至想过求助韩怀远,但绝不会想到秦湛,于她而言,不去惹怒秦湛,离他远些,就是她对秦湛全部的期待。 先是她低估了曹妈妈,再是遇到种种变故,仿佛冥冥之中有谁在阻止她。 韩清澜心灰意冷,心头酸涩。 秦湛眼见她眼角落下两颗泪珠,顺着她圆润饱满的双颊滑落,像两颗熠熠闪光的碎星。 时候可不曾见她这么哭过。 那时候许贵妃刚生了四弟,秦湛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母亲也可以是一个慈爱的母亲,只是从来都吝于给他而已。那段时间秦湛特别乖僻,连他的伴读都不敢靠近他。 而最初见韩清澜时,她被她温柔和善的母亲捧在手心,让秦湛觉得十分刺眼,他讨厌她。 即便那个时候,她也总是对他笑得又温暖又明媚,问他要糖吃,还长大了要嫁给他。 秦湛无声地叹口气,替她擦了泪,温声道:“你要做什么,我借人给你。” 他的手指干净清爽,带着沐浴用的澡豆味儿,指尖传来的温热让韩清澜回神,她听秦湛重复了一遍,是意外也是惊喜,急忙抓着他的手:“晚上有人放火烧我,我要抓那个人。” 秦湛的面色顿时一沉,不问因由,朝院子里扬声道:“王七,带几个人跟韩大姐出去,听凭她吩咐。” 后头有人应声,迅即出来五个家丁打扮的汉子,韩清澜见他们行止整齐划一,走起路来龙行虎步,显然都是功夫极好的练家子,应该是秦湛的私卫。 韩清澜有些蒙了,她做什么了,秦湛这么大方,对她这么好? “快去吧。”秦湛站在门口,一手背在身后,闲闲一站便似风中青竹般清爽俊逸。 拿人为先,韩清澜不及细思,当即带着人出府奔往下人院,出府时门房啰里啰嗦,也不知是否有意歪缠,王七当着那人一拳砸碎了木桌,那人当即痛痛快快地开了门,然后被韩清澜勒令在前头带路。 韩府家大业大,家中下人比寻常市井人家还更富庶些,下人院占了整整一条巷子,挤挤挨挨一片院。 一行人走到曹妈妈和丁大有的院门口,手一推,发现门是从里头拴上的。也不必敲门,王七上前一脚踹在门上,“哐当”一声,院的门板顿时破为几块,飞了出去。 韩清澜前世活的够窝囊,这破门而入的手法虽然粗暴,却格外地叫她快意。 很快,屋子里亮起灯,曹妈妈和丁大有穿着睡觉的中衣开门出来,看到院中诸人,脸上露出大惊之色,“大姐,你这是作甚!” 韩清澜并不话,看曹妈妈唱念做打,做戏的功夫当真好得很。 “大姐,大姐!”曹妈妈扭着身子要往韩清澜身前来,却发现这位主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向她的目光晦暗不明,曹妈妈顿一阵莫名的胆寒,不由自主地顿住了声气。 王七一挥手,两个侍卫上前就要拿人,丁大有还想抵抗,王七往他膝盖一踢,丁大有立时就瘫软了。 “我兢兢业业几十年,从来没做过对不起主子的事!我要见老夫人,见老爷!”曹妈妈避开韩清澜的目光,转身对着看热闹的其他下人们嚷嚷,押着她的侍卫不耐烦,随手从院子里捡了块帕子塞进她嘴里。 韩清澜一眼扫过,见那帕子腌臜得很,忍不住心头恶寒。 此时夜深,各家都处于酣眠之中,显得破门的声音格外巨大,一时之间儿啼哭,家犬吠叫,韩府的下人们从梦中惊醒,纷纷掌灯出门查看是什么情形,整个巷子里很快挤满了人。 江旺在隔壁屋子里躺着,婆婆刘妈妈出去查看去了,钟家兄妹碍于身份没有出屋,柳萍一个人抱着孩子站在院门口,心头终于狠下了决心。 外面乱糟糟,天色又暗,既然失了那册子,不如此时趁乱逃出去,甩开那些暗中窥察的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柳萍将儿子放到凉席上,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从里头摸出一张信,放到儿子的脑袋 分卷阅读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2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2 下,她噎了自己的苦泪,最后亲了儿子一口,“儿子,不要怪娘,娘不想牵连你们……或许,或许这样,娘以后还能活着见到你。” 夜色茫茫,柳萍穿上一身破旧衣衫,用头巾遮了头脸,趁着人群喧闹,走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韩清澜抓了曹妈妈两口子回府,意料之中地没有找到曹妈妈儿子丁勇,这时候陈若非已经办事回来,便扔在柴房里,由陈若非拨了两个人过来看着,只等天亮之后,当着韩家各位主子的面审问。 起火的屋子已经不能睡,韩清澜换到自个儿书房的榻上将就一晚,因为前世今生堵在心头的最大一桩事已经解决了大半,是以床虽然不是好床,眠却是深眠。 只是睡梦之中,好死不死,全是秦湛。 ☆、第18章 审贼 新雨过后遇晴天,积水里映照着空中的白云,是个极好的天气,韩清澜的心情和这天气一般,得到了久违的释放和舒展,她坐在廊檐下,两条腿搭在外头晃来晃去。 不知怎的,突然看到了秦湛,长身玉立于一片桃红柳绿之中,剑眉星目,长得真是招人,他朝她意味不明地笑,转眼就到了跟前,递给她一个牛皮纸袋:“这是御膳房新制出来的金丝薄荷糖。” 听起来极好吃,韩清澜一时忘了秦湛是个心狠手黑她避之不及的人,接过那个袋子,高高兴兴地打开。 ——里面是一堆蝎子、蜈蚣、蟾蜍,全都张牙舞爪,袋口一开立刻争涌着爬出来咬她…… “啊!” 韩清澜一声尖叫,从梦中醒来。 “姐,你怎么了?”银霜被吓得一个哆嗦,也醒了过来,因为韩清澜的书房不分里外间,所以银霜就在旁边打的地铺守夜。 “唉。”韩清澜叹气,果真有秦湛的每一个梦都是恶梦,“梦见了一堆虫子,蟾蜍、壁虎啊什么的。” “姐,你梦见的是五毒呀。”银霜揉揉眼,看了一眼天色将明未明,作为下人该起床了,她一边叠被一边道:“要到端午了,所以姐才梦到了五毒。” 噢,对了,那是五毒,不过秦湛比五毒还毒。 昨天秦湛突然帮韩清澜,她是很懵的,当时未来得及细想,现在觉得这个梦倒像是个预示——就像梦中他看似给糖,其实是装的毒虫一样,一定又在谋算着什么。 可是韩清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眉目。 看一眼外头的天色,索性也不再睡,唤人洗漱穿衣,去仙木堂请安。 韩清澜恰遇到陈若非、秦湛出仙木堂,秦湛又扮起周扬那副蔫眉搭眼的长相,二人已经向老夫人请安完毕,陈若非再次确认韩清澜没事,并留了几个家丁供她驱使,然后是要去拜访一位蜀中大儒,两三天后才得回来。 家中奴仆为贼为奸,于世家大族来是件十足的家丑,韩清澜估计二人既是办事,也是为了避开尴尬,遂也不多寒暄,当下别过。 “韩姐昨夜想必惊吓得狠了,一夜难眠?”秦湛却顿足脚步,还是平时那副淡淡的语气,韩清澜顺着他的视线,知道他是见她眼下全是青黑才有此问。 韩清澜心道,还不是因为你。 秦湛见她恹恹的样子,从袖袋中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这是御……京城来的糖,新制的口味。” “啊——” 梦中情景再现,韩清澜惊叫一声,发力狂奔进仙木堂,还用力关上了大门。 虽知梦中荒诞,然,秦湛的糖,她以后怕是都不敢要了。 看着姑娘失态逃离的背影,秦湛觉得她果如自己所言,昨夜受了大惊吓,一边吩咐王七留下,暗中保护她,一边想着路上若有稀罕的糖果,便多买些回来。 韩老夫人眠浅,已经洗漱好,韩文宣年幼,仍在酣睡之中。 一听孙女房中失火,韩老夫人顿时大惊失色,将孙女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大碍,才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兰嬷嬷道:“你也是,怎么和守门的婆子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进来报给我听。” 话虽是责备,却对兰嬷嬷没有深究之意。 “是奴婢考虑不周。”兰嬷嬷恭敬垂手,“因奴婢替公主管着府中的庶务,各处当差的每日寅正便要找奴婢解决疑难事项,以及拿办事的对牌。” “昨日半夜,张姑娘腹痛得不得了,奴婢想着扶云居只有几个不晓事的丫头,老爷到底是个男子多有不便,奴婢就亲自过去了。” “这倒是。”韩老夫觉得兰嬷嬷得在理。 “奴婢不知道何时回来,原是怕找奴婢办事的下人们找到仙木堂来,才叫守门的婆子守住了不许人进,没料到清荷院会失火,也没想到那婆子是个死脑筋。”兰嬷嬷着竟跪下来,“奴婢对不住大姐,请大姐责罚。” 别韩清澜,就是韩怀远那也是兰嬷嬷看着长大的,兰嬷嬷一生未嫁,只忠心耿耿地服侍韩老夫人,夸张点,算是韩清澜半个长辈。 韩清澜想起昨日的事心中不大自在,但兰嬷嬷一番话也确实无可反驳。又想起前世韩老夫人去世以后,兰嬷嬷本来可以待在韩家安享晚年,却在韩老夫人坟前自刎,追随而去。 这样的忠仆能有几个。 这样想着,她便伸手扶起兰嬷嬷,道:“嬷嬷言重了。” 韩老夫人是很信任这个老仆的,指着兰嬷嬷道:“你呀,赶紧起来吧,别折煞了孩子。” 兰嬷嬷这才起身,借着韩清澜扶她的时候,迅速抬眼打量了一眼,总觉得这位主子比以前沉稳了。 “那两个狼心狗肺的奴才呢?”韩老夫人想起府中下人竟然敢纵火烧主子,不禁怒气勃发,“带到仙木堂来,我要亲自审问。” 兰嬷嬷似乎想什么,瞥了一眼韩清澜,终究没开口。 韩清澜回答道:“在柴房里关着呢。”言罢,便指了个下人去提人。 先到来的却是韩怀远,韩清澜派去的人早上才见到他,然后他就急急忙忙赶过来了,倒是真心实意地关心了韩清澜一番,知她无事才打住了。 “姐姐无事就好。”韩清茹也跟过来了,着话似乎下一刻就要抹泪,“是妹妹不好,父亲陪我在医馆待了一夜,并不知道府中情形,所以才没有及时回来。” 韩清茹的话却韩清澜牙酸,这不还没正式认亲嘛。 若是前世,她只怕又要吃味跳起来,现在到底经过了生死,并不受韩清茹的挑拨,只作惊讶道:“妹妹既是病了便该好好歇着,怎么过来了?” “昨夜得的是急症,来得快去的也快,现在已经全好了。”韩清茹话时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清茹也是咱们韩家的女儿,她是个最柔弱和善不过的性子,带她过来看看,免得以后被下人欺了去。”韩怀远对韩老夫人解释,韩老夫人点头表示同意。 分卷阅读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2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3 韩清澜知道韩怀远并不是个有成算的人,这番话只怕是韩清茹自己的,再则,她也并不像前世那般在意这个父亲了,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老爷,老夫人,奴婢冤枉啊!冤枉啊!” 曹妈妈和丁大有一进仙木堂的院门就开始干嚎,仿佛嗓门越大就显得越清白一样。 陈府的家丁不便参与韩家家事,负责押人的是韩家的下人,曹妈妈、丁大有往日积威犹在,他们并不敢狠下力气,一时竟让手被绑在背上的丁大有往前膝行几步,跪到了韩怀远跟前,“老爷,您要为奴才做主啊!奴才两口子都是家生子,几十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会纵火烧大姐呢!” 韩怀远一见这素日最得用的长随哭得涕泗横流,也有些动容,道:“这,或许有什么误会,你慢慢。” 韩清澜真是对她爹无话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昨天我带人去拿你们的时候可一字没露,你们既是冤枉的,又怎么知道我屋里起火,且我是为着这桩事拿你们呢?” 这一问,曹妈妈和丁大有都接不上,韩怀远也若有所思。 “听昨夜姐姐迫着门房开了大门,亲自带人去下人院,直接破门而入的……姐姐行事果决,好厉害。”韩清茹摆出个向往的样子。 韩怀远立时就皱了眉头,轻斥:“姑娘家就该温柔婉约,这般行事也太粗蛮了些。” 却是韩老夫人不满了,这点事儿在皇朝公主眼里算什么,“谁女子就合该一个样,各有各的性子。” 韩怀远这才住了嘴。 韩清茹一言岔开话题,不动声色就打断了韩老夫人和韩怀远的思考,韩清澜心中倒有些佩服。 “奴婢昨天酉时就家去了,清荷院的守门婆子可以作证。”曹妈妈不嚎了,一脸受了天大冤枉的样子,哭哭啼啼:“奴婢是个操心的性子,素日里在姐耳边唠叨太多,或许让姐厌了奴婢,所以姐屋里一时失火,便要趁这个机会治一治奴婢。” 这一,连韩老夫人都沉思起来。 孙女过往的性子,韩老夫人当然觉得只是爱使性子,但以旁人的标准来看就是娇纵,这种事是干得出来的。而反观曹妈妈两口子,既得用又忠心,虽然身为下人身份低微,但办起事来却更可靠。 曹妈妈察言观色,再接再厉:“姐既是奴婢干的,那昨夜清荷院里许多人,可有人见着奴婢了?” 韩清澜早知会如此,眼见祖母和父亲都犹疑起来,心中冷笑,先了昨夜守门婆子喝酒之事,然后又道:“我能证明曹妈妈昨晚起火的时候进过我房间。” “昨夜我情急之下用簪子扎了那贼人的臂膀,应当是见了血的。”着就去挽曹妈妈右臂的袖子。 曹妈妈的双手背反绑在身后,韩清澜费劲巴力地把袖子给撸上去,却见昨夜用簪子扎过的地方并无想象中的伤痕。 ☆、第19章 消打 韩清澜那一下是下了狠手的,从昨夜失火到现在不过三四个时辰,按理曹妈妈胳膊上应该是有明显的创口,但是—— “这……这也太有碍观瞻了。”韩怀远拿袖子遮住脸,嫌恶地别过头去。 韩老夫人也倒吸一口凉气,朝兰嬷嬷看一眼,兰嬷嬷立时会意上前去查看,尔后道:“奴婢瞧着不像是利器所伤。” “老夫人,奴婢这是做饭的时候被滚油烫伤的。”曹妈妈一边磕头,一边痛哭。 曹妈妈借此哭诉起自己的忠心,韩清澜不去反驳和打断,对旁边立着的银霜耳语了几句,银霜频频点头,然后撒腿往清荷院跑去。 …… “姐这样对奴婢,奴婢真的心痛啊!”曹妈妈越发嚎得理直气壮。 韩清澜相信曹妈妈是哭得情真意切的,因为她胳膊上那一片光看着都疼——原本该是伤口的位置,巴掌大的一片红肿紫涨,溃烂的皮肉相互粘连,确然更像是被烫伤的。 “澜澜,不要淘气了。”韩老夫人对曹妈妈缓了脸色,叱了韩清澜一句,又对负责押解的家丁道:“快把绳子解开。” “既是误会,要不请个大夫?”韩清茹怯怯地开口,“瞧着怪疼的。” “很是应该的。”韩怀远点头,觉得二女儿善良温和,夸道:“还是清茹仁善知礼。” 韩老夫人瞪了韩怀远一眼,但也没有反驳要请大夫的话。 韩清茹听了夸奖害羞地别过头,正好对上韩清澜的目光,她朝韩清澜抿唇一笑,旁人看了定然觉得她温柔和善。 韩清澜却知道,前世韩清茹推她下悬崖的时候也是像此刻这么笑着,瞧着天真可爱,实际刻薄恶毒,她分明是在得意。 于是韩清澜也回以一笑,她五官生得舒朗大气,这一笑便越发清丽出尘,韩清茹一向以容貌为傲,竟然也有一瞬生出自惭形秽之感,脸上笑意不由有些僵硬。 “等等。”韩清澜虽然没想到曹妈妈能对自己这么狠,但也不是没有后手的。 屋里众人都看向她,她却不话,只是低头水波不兴地看着曹妈妈,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姑娘,眼里却装着让人看不透的暗涌,曹妈妈心头发怵,肩膀渐渐向下垮塌。 “先——”韩清茹还想开口,银霜已经从清荷院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呈了一个物件给韩清澜。 “父亲喜欢用香,当知道这是什么。”韩怀远人虽糊涂,诗酒茶花这些风雅之道却是很精通的,韩清澜打开银霜拿来的银盒,把里面的东西呈到韩怀远面前。 韩怀远用指甲从香丸上刮下一星粉末,放到鼻端,并拢另一只手轻轻扇了两下,笃定地道:“这是西域来的异香‘长相思’,和黄金等价。” 如果一克香就要一克黄金,那韩清澜手上的便值二两金,换成银子就是二十两,够普通四口之家一年的嚼用。可是韩清茹别用,就连听都没听过,她盯着那银盒子,心头似被油锅煎炸一般难受。 韩清澜经过前世,已对韩清茹了解的够透彻,此时眼睛一扫就知她在想什么,便笑意盈盈地拿着那银香盒到韩清茹面前,“妹妹也闻闻看?” “不,不了。”韩清茹不止想闻一闻,还极想将整盒“长相思”都据为己有,但到底理智仍在,笑意僵硬地拒绝了。 “父亲果然是个行家。”韩清茹难受,韩清澜便心头舒泰,真诚地夸了一句,又道:“父亲可知这香为何这般贵?” “自然。‘长相思’是西域秘法所制,香如其名,一旦沾染便难以拔除,而且,历久弥香。”韩怀远没有注意到女儿的不自在,专注于谈论香气,惋惜道:“可惜此香温软,只适合女子用。” 韩清澜面上冷笑,和上银香盒的盖子,往桌上用力一扣,喝道:“曹妈妈,你还不认罪!” 韩老夫人皱眉不语,韩怀远一脸茫然。 兰 分卷阅读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2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4 嬷嬷看了韩清澜一眼又垂下眼皮,韩清茹则似猛然醒悟一般,面色渐白,拼命地朝曹妈妈使眼色。 可惜曹妈妈被韩清澜的气势吓得心中惊跳,全然意会不到韩清茹的意思,抖抖索索勉力支撑:“奴婢,奴婢……” “祖母,父亲,我昨夜屋子里点的正是这‘长相思’,而且因为嫌弃安神香太难闻,还多放了些香丸进去。”韩清澜着走近韩老夫人,将衣袖伸给韩老夫人闻,“我这衣裳在屋子里过了一圈都沾上味儿了呢。” 韩老夫人凑近闻一闻,又对比了银盒子里的香,点了点头。 “曹妈妈身上必然有‘长相思’的味儿,若是不信,去曹大人家借两只猎犬来辨认一番便知。”韩清澜昨夜怕香炉里的香气不够,特意往手上涂了一颗香丸碎末,后来和曹妈妈扭打时去掐她脖颈,自知不能制服曹妈妈,不过是让她沾染更多香气而已。 起来,曹大人家的猎犬在成都府是很有名气的,最耀眼的功绩当属曹夫人的娘家妹妹那一回把猎犬借去,寻到了丈夫养在外头的外室。 韩清澜最后添上一句:“这香我一直没舍得用,昨夜才用头一回,而且整个成都府的‘长相思’都是有数的,想必曹妈妈并没有买过。” 曹妈妈无力辩驳,整个人都像垮塌了一般,丁大有直往韩怀远面前奔,急急地嚷嚷道:“老爷,奴才一点都不知情,都是这个妇人家做的!奴才……” 丁大有一抬头,被韩清茹一瞪,顿时哑了口,毕竟这位主子和她在外头的娘,可不是看起来那般柔弱无害。 韩清茹心头翻起惊涛骇浪,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周密计划,竟然被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轻松避开,而且还被揪出了最重要的两颗棋子。 事已至此,韩清茹还要做最后的努力,虽然不能完全洗白曹妈妈、丁大有二人,但最大程度地保全他们,才能让他们不供出背后的自己和娘亲。 韩清茹正欲开口,却听兰嬷嬷道:“曹氏,你已是清荷院里最体面的下人,半夜摸进大姐屋里,到底是想害人还是想谋财?” 韩清茹心里惊讶,顿时转头朝兰嬷嬷看去,兰嬷嬷凉凉地扫她一眼,波澜不兴地垂下眼皮。 兰嬷嬷在帮她?为何帮她? 韩清澜因是对着曹妈妈的,没有看到身后的眉眼官司,只觉得兰嬷嬷的话听着在理,却又心中怪异。 正想着,曹妈妈仿佛一口气活了过来似的,不停磕头:“大姐屋里值钱的物件儿多,奴婢想着儿子要娶媳妇了,一时猪油蒙心,想偷一件两件出去典卖。只是白日里人多眼杂,昨儿半夜才头一回动手。” “看在奴婢家中几辈人都伺候韩家的份儿上,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丁大有反应快,也跟着磕头:“奴才虽然事先不知,但曹氏是奴才的浑家,便也是奴才的罪过。” 谋害主家性命,必是死地;只贪钱财,尚有一线生机。像清荷院从前的掌事刘妈妈,虽被人证物证俱全地定了偷盗的罪名,最终也只是赶出了韩府。 曹妈妈和丁大有的脑袋一下接一下地磕在青石地板上,血水顺着石缝流淌,碰撞的声音听着让人心惊,如果韩清澜不知内情,恐怕已经心软了,更别韩怀远和韩老夫人。 赶在他们发话之前,韩清澜先开口将众人引至清荷院中她的卧室,因为她下的死命令,卧室里烧坏的蚊帐、油灯、问路的石子等等一应物品都还是昨夜的位置。 油灯没倒,桌上无灯油,放灯的桌子和床隔着七八尺远,中间也无会引火的物品,并且蚊帐还是不易燃的丝织品……要不是人为纵火,连韩怀远都不相信了。 “我韩家待你们不薄,为何这般狼心狗肺?”韩怀远平日总是神情温和的脸沉下来,气得来来回回踱步,道:“依我看,交到衙门里,就按谋害主家性命的罪名报官。” 平头百姓对上达官贵人尚且命比草芥,何况是贱籍之中的奴才要谋害主家性命?交到衙门,那就是必死无疑。 曹妈妈和丁大有两个面如金纸,又想磕头告饶,这下却是韩老夫人和韩怀远都冷硬了神色。 “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恰此时,韩清澜轻轻了这一句,曹妈妈顿时眼生亮光,要扭身朝她磕头,韩清澜侧身避过,以示不愿受,道:“诚如兰嬷嬷所,妈妈在我清荷院是独一份的体面,家中几辈都是府里的老人,便是妈妈的儿子江旺,也一早过成亲的时候就给恩典放籍。” “若妈妈贪财,倒是有可能,要妈妈想谋我性命,不但无利可图,恐怕也没这胆量。”韩清澜俯身,眼睛直直地看着曹妈妈,柔声道:“或许是外头有人想害我,勾搭上了妈妈,妈妈一时糊涂而已。” 提到江旺,韩清澜想起昨夜散宴之后,钟家兄妹送进了的信,皱了一下眉头。 旋即,韩清澜又继续游,她的声音充满蛊惑:“妈妈若是把那个人供出来,我自然为妈妈求情。” 今日多番被韩清澜连消带打,此刻又被一语中全盘,曹妈妈只觉得自己被她一双眼看透,陡然发现这位主子竟如此厉害。且她占着天时地利,外面那位还未必就能斗过。 心中将韩清澜话里的意思掂量了,供出幕后之人——确然是唯一的生路。 于是下定决心,朝韩清茹看过去。 ☆、第20章 册子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曹妈妈,曹妈妈则看向了韩清茹。 韩清茹额间渗出一层冷汗,脸色微微发白,越发显得惹人怜爱,她深吸一口气,细声细气地开口:“我记得曹妈妈家里还有个儿子,怎么不在呢?” 韩清澜顺着曹妈妈的目光去看韩清茹,心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念头划过。 韩怀远犹在盛怒当中,听了韩清茹这一提醒,立马道:“一会儿我亲自画了丁勇的人像,拿去官府报失。” 曹妈妈止住了声,有些不安地看向韩清茹,韩清茹完这句就闭了嘴,面上神色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两手交叠在膝盖上,右手大拇指不停地抠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盖。 韩清茹一紧张就会这样,韩清澜看她如此,心头的念头逐渐雪亮。 按照前世的轨迹,曹妈妈的儿子丁勇会趁碧月回家时侮辱她,于是韩清澜昨夜派了钟家兄妹去寻碧月,以期阻止此事。到晚间回到清荷院时,钟家兄妹不便入府,就写了一封信叫人带进来,以作复命。 信中,二人追上碧月时,碧月正被一个蒙面歹徒纠缠,但因钟明达有伤在身,而钟茉莉和碧月都是娇弱的姑娘,所以那歹徒虽未得逞,却被他逃脱了。 钟家兄妹没有看清歹徒的脸,碧月还处于惊吓状态,但韩清澜知道,那个歹徒就是曹妈妈的儿子丁勇。 昨夜带人去抄家,没有找 分卷阅读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2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5 到曹妈妈的儿子丁勇,只当是丁勇心虚出门躲风头去了。此时见韩清茹分明意有所指,韩清澜心中微微一沉。 莫不是就那么巧? 韩清茹依旧不话,从袖中摸出一把折扇,扇起了风。而且,有意无意地,摇扇子的动作极慢,且将扇面对着曹妈妈和丁大有。 今日四月二十七,蜀中已进入仲夏,这会儿太阳出来了,用扇子散热本是寻常,但是韩清澜却微眯了眼。 那把扇子是竹子做的骨架,扇面是普通的纸张,扇坠是一颗轻飘飘、看不出材质的木珠子——也太过俭寒了。 韩清茹喜欢华丽、繁复、精致的东西,绝不会用这么粗糙的扇子。 只怕,这扇子原本是丁勇的。 曹妈妈霎时脸色惨白,丁大有也完全委顿下来,屋子里寂静了片刻,曹妈妈终于先开了口:“大姐,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往日偷了您屋里很多物件儿,怕被您发现,所以才一时猪油蒙了心,想放火烧您。” 韩清茹神情明显一松,直到这时才拿帕子擦拭额头的汗水。 韩清澜心头微微有些失望,看来是扯不出韩清茹母女两个了,但是也并不气馁,以前世的经验来看,这对母女城府极深、而且谋划已久,她本来也没有奢望能一蹴而就。 如今一举拔出两个最大的钉子,已是达到了预定的目标。 …… 接下来,韩清澜不再逼问曹、丁二人,由韩怀远出面向官府报备以及负责最后的处置,韩老夫人则下令查抄了二人在下人院的屋子。 这期间,韩清澜想去探探韩清茹遇到这么大的挫折,到底有没有怄气,想来想去带着韩怀远的姨娘叶氏,以让二人熟悉为由,一同去了扶云居。 韩清茹也是好功夫,礼数周到不,面上丝毫不显出异样,不过韩清澜仔细打量,还是看出来她眼下青黑一片,想是夜里辗转难眠之故。于这种时刻,韩清澜当然要再添一把柴,笑意盈盈地拉着叶姨娘介绍:“妹妹,以后你就是姨娘的女儿了,不如搬到姨娘的院子里去?” 纵使是韩清茹,脸上也差点没绷住。 韩清澜都疑心她要当场呕血。 …… 同预料之中一样,在曹妈妈的院子里找到了许多原本属于清荷院的贵重物品,有屏风、花瓶这类摆件儿,也有韩清澜的首饰、衣料,甚至还有陈氏留下的嫁妆,这些东西自然都一一送回清荷院来。 韩清澜仔细看过查抄出来的物品明细,再对比陈氏留下的两家店铺的收益,便知大头应该是在韩清茹母女的手里捏着,曹妈妈一家不过是个出力的。 另有一桩意外收获,曹妈妈家抄检出来的部分物品,竟然是之前被诬在刘妈妈身上的,于是韩清澜顺势提出要重查刘妈妈偷盗一事。 没想到不过一天,便有人来检举揭发,当年刘妈妈偷盗案的人证吴婆子,实则是收了曹妈妈的钱栽赃诬陷,这还是吴婆子酒醉之后自己出来的。 于是,韩府的主子们决定,刘妈妈既是被冤枉的,便还是回来做清荷院的掌事。 “姐,刘妈妈让奴婢帮忙告假。”碧月还在家中,红杏已经回了韩府,道:“奴婢去刘妈妈家中看过,她并非是拿着委屈做张做致,确然是病了。” 重回清荷院这么大的事都不进府,想来刘妈妈病得很重,韩清澜诧异道:“怎么病得这么突然?” “刘妈妈家的儿媳妇跑了,刘妈妈一下子气急了。”红杏欲言又止,见韩清澜非要问个彻底,才道:“听是家里日子实在过得艰难,受不住才跑的。” 刘妈妈的儿媳妇便是柳萍,韩清澜想起那日柳萍跪求她救江旺时的情真意切,又想起柳萍初到韩府时刘家便已被赶出府,但她却执意要入奴籍嫁给江旺,心中觉得柳萍并不是那样的人。 “姐,这是刘妈妈托我带给您的。”红杏指着桌面上一尺见方的木匣子,见窗外无人,声道:“刘妈妈这是夫人去世之前,怕老爷再娶一房,到时候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所以夫人把嫁妆、田地和铺子的明细都抄了一份。” “原是等您出嫁的时候再给的,但是刘妈妈看您此番处理曹妈妈的事,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所以让奴婢先带进来,好方便对照从曹妈妈家抄检回来的物品。” 陈氏不但温柔聪慧,而且事事都以儿女为先,韩清澜眼睛酸涩,若是母亲还在,她也愿意靠在母亲膝头,做个娇憨的姑娘,不必为死生大事担忧。 她打开木匣子,里头是一摞棕红色的线装册子,一想到里头一笔一划都是陈氏亲手所书,韩清澜不由自主放慢了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册子取出来。 陈氏很细心,册子的封皮上均写有册子的类别,有记录财产明细的,有书明各处人事关系的,也有梳理常见问题应对方式的……韩清澜粗粗翻了三本,拿起第四本时却愣住了。 这一本册子乍看起来和其他几本别无二致,但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书脊上还有几点暗红的污渍,似乎是干涸的血迹。 韩清澜皱眉翻开,里头的内容很匪夷所思——页码是乱的,有数字,但无序;似乎是一本诗集,但既不是按流派、也不是按时代、更不是按诗人……完全看不出选诗的标准,有些是名家大作,有些却又极为粗浅。 韩清澜合上册子,盯着它的封面只觉眼熟,忽而想起那一日在云裳馆,那个被唤作沈平的男人拿出来骗秦湛的册子,虽则颜色不同,但一样是封皮无字。 前世,韩清澜接连遭遇毁容和退亲的打击,整个人一直状态不好,所以并没有拿到这些册子。及至后来,韩家举家回京,那时候刘妈妈身上担着偷盗的罪名,自然没能跟着回京。 再后来…… 韩清澜努力回忆前世,她回京之后最后一回听到刘妈妈的消息是—— 留在蜀中的刘妈妈一家,一门几口,都死在同一天。 这一日,韩清澜正在仙木堂陪韩老夫人话,韩文宣吵吵闹闹没个停歇,韩清澜便道:“我瞧着别家的孩子并不总是这样,是不是应当请大夫来瞧瞧?” 兰嬷嬷立时接道:“公主时候就是个活泼性子,少爷这是孙子肖祖母,哪里用看大夫。” “你如今老了也不要脸皮了,连我都敢编排。”韩老夫人笑骂兰嬷嬷一句,又道:“你这性子呀,若是如今有儿子孙子,倒是应当极稳重的。” 兰嬷嬷脸色一僵,转过身咬紧了牙梆,避开韩老夫人和韩清澜的目光,去给韩文宣兑玫瑰卤。 依旧拿出那副专用的碗和勺子,舀两勺卤子,兑些水,用那细长柄的金属勺子一圈一圈地反复搅拌。 银霜打了帘子进屋,垂眉禀道:“老夫人,二房的夫人和公子姐们到了。” 韩老夫人原本和韩清澜笑笑,听到 分卷阅读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2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6 这话顿时就止住了话声,目光游移,手上不停捻佛珠,一副极尴尬的样子。 韩文宣张大了嘴等着兰嬷嬷喂,兰嬷嬷却听到这个消息时,生生地捏弯了手中的勺子。 ☆、第21章 分糖 “啊——”韩文宣张嘴等着,见兰嬷嬷半天没反应,嘴里不断发出“啊啊”的声音,两只腿踢来踢去。 韩老夫人的目光被孙子的动静吸引过去,恰看到兰嬷嬷费力地想把手中的勺子掰直,便道:“坏了就换一把嘛,左右咱们家又不缺那点钱。” 韩清澜总觉得那个缺口的碗看着很不顺眼,便跟了一句话,“把那个碗也扔了。” 兰嬷嬷从不倚老卖老,向例在主子面前是很恭敬的,这会儿却罕见地不接话,脸上的神情也很不好看。 “阿兰,你这是何必,我都不放在心上了。”韩老夫人长叹一声气,只当兰嬷嬷是为她不平,走过去将手搭在老仆人的肩膀上,“当年的事也不是他们晚辈的错。” 韩家二房是个尴尬的存在,便是韩清澜也是知道的。 往前倒数三十年,韩老夫人是先帝盛宠的金枝玉叶,脾气比起其他公主们只大不,而韩老侯爷那时也年轻气盛,两人难免有闹矛盾的时候。有一回闹得凶了,韩老夫人索性带着儿子回了公主府,恰逢当时韩老侯爷被朝廷派往边关,韩老夫人便在公主府里住下。 等一年之后韩老侯爷回京,韩老夫人的气早就消了,两个便开开心心回了韩府。 岂料这时,府中竟多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那婴儿的生母是韩老侯爷从前的大丫头,跪在韩老夫人面前,只一个劲儿地哭。 韩老侯爷先时有些蒙,回忆半晌才想起韩老夫人不在家时,他有一回心头苦闷喝多了酒,便拉着这个丫头成了事。只是没想到,就此生出了一个孩儿。 且不后来韩府是如何鸡飞狗跳了一番,总之,最后的结果是留下那个孩子,大丫头则放籍外嫁。 那个婴儿就是如今韩家二老爷韩怀平,虽是在韩府养大的,但韩老侯爷和韩老夫人感情极深,对这个不是韩老夫人生的儿子并不怎么上心。而韩老夫人不亲近韩怀平,但也从未苛待过他。 “要分起来,是底下那老东西的错。”韩老夫人着拿拐杖用力戳了一下地板,仿佛这一下是韩老侯爷受了似的。 “不过现在也不生气了,高门里的男人哪个不是家里三妻四妾,外头还要沾花惹草,起码老侯爷只荒唐了那一回。”韩老夫人拍拍兰嬷嬷的肩膀,“你也不必替我委屈了。” 韩老侯爷当年并不是按父母之命娶的韩老夫人,而是自己心悦这位长公主并努力打动她,再求的旨意,是以两人多年以来一直恩爱有加。韩老夫人颇有些怀念故去的丈夫,叹道:“除了这桩事之外,他再没有别的对不住我。” 兰嬷嬷假作弯腰去换勺子,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韩老夫人的手,脸上越发面沉似水。 “贱人,都是贱人!”韩文宣等得不耐,突然出声嚷嚷。 韩老夫人溺爱儿孙,却并不许他们行为粗鄙,闻言立时就皱了眉头,沉声问道:“这话是跟谁学的?” “嬷嬷……嬷嬷的。”韩文宣在韩老夫人这里一直是心肝肉,极少见这等脸色,不由有些害怕,指着兰嬷嬷奶声奶气地道:“我听到嬷嬷自己,二房都是贱人。” 看来韩文宣并不懂那句话的意思,只是听到兰嬷嬷自言自语,儿学舌而已。 兰嬷嬷一时讪讪,韩老夫人叹口气,对孙子道:“以后再别这样的话了。” “嗯!”韩文宣连忙乖乖地点头。 韩清澜冷眼看着,似乎兰嬷嬷对二房的芥蒂比祖母还大,她到底不好直接过问,看那传话的丫头还还站着等主子示意,提醒道:“祖母,二婶他们还在外面等着呢。” “那你跟阿宣赶紧去迎他们进来。”韩老夫人连忙发话,不愿失了礼数,又吩咐侍立的银霜,“去拿两个荷包来。” 韩老夫人从前不曾亏待韩怀平,连这庶子的生母都是让她自个儿择的人家,而韩怀平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因此两边虽相处尴尬,但并无怨怼,权当一门不大亲近的远房亲戚。 韩清澜牵着弟弟站在仙木堂的门口,片刻之后将二房母女几个迎进了韩老夫人的屋子。 “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福寿安康。” 韩怀平在任上,不能随意离开一两个月之久,此次前来的是夫人周氏,女儿韩清音和儿子韩文珏,三人一进来便行了跪拜大礼。 韩老夫人从银霜手里接过荷包,给韩清音和韩文珏一人赏了一个。 韩清澜将周氏搀扶起来,周氏借着这机会不着痕迹地打量她,只见这姑娘礼貌周到,不复时候的乖张跋扈,眉眼出落得清丽脱俗,周身衣裳首饰的精致自不必,便是气度也是极高贵大方的。 再看自己的女儿韩清音,平时经常被夸秀外慧中,但此时比起来,一个是高门贵女,一个却是家碧玉。 “我和你二婶叙叙话,你带你清音姐姐去园子里逛逛。”韩老夫人到底是皇室公主,虽然心中尴尬,但面上一点看不出来,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叫上你清茹妹妹。” …… 昨夜刚下过雨,今日是个凉爽宜人的天气,荷花开得正好,两个姑娘并韩文宣便沿着湖边走。 不多时,韩清茹也到了。 “我比你们两个都大,若是不嫌弃,我就喊你们一声妹妹。”韩清音生得清秀可人,眉眼之间透着温婉,话时未语先带三分笑意,不同于韩清茹的含羞带怯,是个温柔大方,见之可亲的长相。 “姐姐。”韩清澜心生好感,先主动喊了一声。喊完却微微皱了眉头,前世此时她刚经历毁容,无暇和二房的人接触,但是后来回京之后有听到过消息,是二房的女儿成亲不久,就被丈夫酒醉时失手打死。 二房没有妾室,更没有庶子庶女,二房的女儿是韩清音无疑。 “姐姐。”韩清茹也喊了一声,却带着淡淡的矜持,她进府之前就打听清楚了,二房不但是庶出房,而且韩怀平只是个七品县令而已。 眼睛一扫韩清音被韩清澜牵着的手,韩清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个乡下丫头也这么捧着。 “表妹,阿宣!”一个爽朗的男子声音响起,几个姑娘寻声望去,原来是陈若非回来了。 那一处花架上的紫藤正开得热闹,垂挂下来一串挨着一串,满眼是如丝如缕的粉紫,而陈若非头戴方巾,身穿月白色澜衫,满眼温温的笑意,站在那里如同画中人,实在是不出的清俊儒雅。 韩清茹原先只道他家世不凡,前几日夜宴时未曾看清,此时细看,竟也不觉为之目眩,尤其是旁边站着的那个人长着一张未老先衰的脸, 分卷阅读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2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7 越发将陈若非衬得容颜如玉。 于是,韩清澜还未应声,韩清茹就柔柔地喊了一声:“表哥。”尔后抿唇一笑,似乎不大好意思地低了头。 坦言,以韩清茹的姿色,作这般情状是十分惹人怜爱,叫人心动的,韩清澜甚至有点担心陈若非会把持不住,不过看陈若非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也就放下心。 韩清澜也是无话可,韩清茹不是喜欢秦湛不惜害死她吗,现在对她表哥抛媚眼是什么意思? 再一看蔫眉搭眼、不动声色的秦湛,韩清澜真想跳上去撕下他的伪装,揪一把花架上的紫藤花,揉碎了狠狠地扔到他的脸上,再骂一声,“呸,祸水!” …… 秦湛腿长,几步就到了韩清澜面前,手上拿着个鼓囊囊的袋子,递给她:“这是路上买的糖果。” “啊!” 韩清澜正自出神,陡然又见这一场景,吓得往后倒退了一步。只是这会儿人多,到底不好失礼,便寻了个借口:“那个,清音姐姐刚来蜀地,还没吃过这里的糖果吧,你先尝尝,还有清茹妹妹和阿宣也尝尝。” 秦湛眉头一挑,姑娘嘴里着谦让的话,却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他有意将袋子往前递了些,果见韩清澜整个人又往后缩了一点。虽心中疑惑,但也并不勉强,便按着她的话分给其他几人。 韩清音自从见到陈若非第一眼,就再也移不开目光,这会儿陡然听到韩清澜喊她,不由清醒过来,脸颊一直红到耳后根,既羞且臊,好在其他人各自有所关注,并未察觉她的失态。迅即恢复如常,大大方方地拿了一颗糖果,“多谢。” 韩清茹则神色淡淡,口中道谢,但并没有接,秦湛神色不变,又转头看韩清澜。 “你还没问我呢!”韩文宣人腿短,整个人还不到秦湛腰间,两只手抱树似的抱着秦湛,“给我,我都要!” 秦湛低头看他,见他眉眼和韩清澜时候极像,不由笑了一下,如韩文宣的愿,将整包都递给了他。 秦湛惯来心肠冷硬,陈若非还担心表弟会惹怒他,看到他这一点宠溺的笑意,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好像哪里不对? 韩清澜见弟弟把袋子都拿走了,松了一口气。 “表妹,我这里还有。”陈若非沿途见秦湛买糖,也跟着买了些,此时见表妹手里没有,便拿出来给她。 “谢谢表哥。”韩清澜总归是喜欢吃糖的,这一袋既然是表哥给的,当即就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刚打开袋子掏出一颗糖,就觉得面上一寒,抬头一看,总觉得秦湛涂黄了的面皮,似乎隐隐泛着青? ☆、第22章 落水|补周二 韩清澜抬头看秦湛,不知为何他比前世记忆中的要瘦许多,他就那么无言地站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莫名的清冷孤寂,和那个龙章凤姿,总是被人簇拥的秦湛相去甚远。 韩清澜敏锐地察觉到,秦湛不高兴了。 秦湛其人,位高权重,心狠手黑,韩清澜自认贪生怕死,能不得罪他还是尽量不得罪的好。思来想去,她觉得是刚才拒他的糖,下了他的面子的缘故。 得补救一下。 于是,韩清澜腆起个笑脸,从手中袋子里掏出一颗糖,殷勤地递过去,“周大哥自己还没吃呢,要不要来一颗?” 秦湛一眼扫去,姑娘翘着兰花指,食指和大拇指捏着一颗糖,脸上盈盈的笑意看起来比那颗糖更甜。但是那点笑意带着谄媚的意味,和前几天夜里她识破他伪装时一样,呵,不知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谢谢。” 秦湛冷冷淡淡地道声谢,把手伸出去,拿走了韩清澜左手的糖袋子。 左手空了,韩清澜有些懵,脸上的笑意僵着,看着右手捏着的那颗糖球,期期艾艾地道:“哎,我不是……” “嗯?”秦湛凉凉地看过来,虽是蔫眉搭眼的外观,但是在韩清澜心中他的积威太重,于是韩清澜连忙改口:“没事,你吃,多吃点儿。” 明明眼珠子都快粘在糖袋上了,秦湛心中冷哼,朝陈若非看去。 陈若非之前和秦湛并无深交,对他的生活习惯不上了解,前两日见秦湛一路上买糖,此时更是拿了他送表妹的一整袋,心中深觉诧异,但这位是个做大事的人,平日里极其稳重,遂只能猜测他是真的很喜欢甜食。 于是陈若非也笑,真诚地道:“喜欢就多吃点儿。” 陈若非生得俊美清雅,这一笑真是明如骄阳,朗若银月。 秦湛想起了堂妹宝昌郡主,整天嚷嚷着非陈若非不嫁,便是潇洒如姑姑赵画,也曾盛赞陈若非美仪容,好文采。 于是秦湛转过身,不去看韩清澜,也不去看陈若非,随手拈起一颗糖放进嘴里。 那是颗麦芽糖,是硬糖,秦湛觉得难吃,三两下“嘎嘣”嚼碎了吞下肚去。 陈若非觉得气氛莫名有点尴尬,但也不好对这位独得圣宠的皇子什么,便自转了身去赏韩家的园子。 韩清澜听到那一阵脆响,配上对秦湛这个人的了解,总觉得是在看吃人不吐骨头的现场,肝胆俱寒,搓着手上的汗毛,拉着韩清音快走两步,走到陈若非身旁去给他们介绍园中景点。 后头只剩下秦湛和韩文宣,两人几乎动作一致地各抓了一把糖塞进嘴里,只不过一个面色阴沉,一个满脸愉悦。秦湛还没嚼,就听到一阵嘎嘣脆响,低头看一眼三头身的韩文宣,居高临下拿手点他头顶:“喂,胖子。” 韩文宣急躁易怒,吃糖吃得正开心,被秦湛打断了,抬头就骂:“你个丑八——” 秦湛捂住韩文宣嘴巴,蹲下身和他视线齐平,空着的那只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你别吵,我有个厉害的东西,悄悄给你看好不好?” 男孩的好奇心终归很重,对“厉害”而隐秘的事物尤其向往,韩文宣瞪大眼,用力地点点头。 秦湛时候初遇韩清澜时,她就是这样的年岁,姐弟俩眉眼相似,身材都有点圆滚滚的,秦湛嘴角不由一弯。他松开手,蹲身搜寻片刻,捡起块石头,对韩文宣道:“看好了。”然后就着蹲姿,拿着石子的胳膊整个一切,石子飞了出去。 那石子飞出去一段距离,然后落在湖面上激起一朵浪花,像是跳跃一般,一触即起,再飞出去,再次弹起……湖面上像是次第盛开了一串浪花。 “一,二,三……六……”韩文宣先头还掰着手指头数,用完两个手以后就没辙了,看着那石子越跳越远,最后竟然到达彼岸,惊飞一只歇在岸边的水鸟。 “喔!”韩文宣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看着秦湛满眼都是崇拜,奶声奶气地道:“教我,教我!” 陈若非口才好,学识高,又是见过世面的,而 分卷阅读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2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8 韩清茹心思玲珑有意搭话,韩清音虽内敛些,也始终挂着笑意专注聆听,再加上韩清澜时不时插一句,几个人气氛融洽,谈兴正好。 秦湛怕韩文宣惊动他们,忙捂住他的嘴巴,韩文宣嘴巴正张着呢,这一捂手上就沾了不少口水。 “噫!”秦湛喜洁,被恶心得手抖了一抖,不动声色地将手上的口水擦到韩文宣背后的衣服上,示意他噤声,面上温温地道:“你给我帮个忙,我就教你。” “嗯!嗯!嗯!”韩文宣点头如捣蒜。 “你去问你姐姐,为什么不要我给的糖,不能让她知道是我让你问的。”秦湛一面着,一面又用韩文宣的衣服下摆擦手,“问清楚了,我就教你,明白了吗?” 韩文眼儿瞪得圆圆的,“明白了。”着就噔噔噔地朝韩清澜跑过去。 陈若非正被韩清茹拉着问一个古籍上的典故,韩清音也听得入神,韩清澜前世毁容后连房门都少出,整日闷着看书,如今却不大喜欢这些了,只管赏沿途的花。 “姐姐!”韩文宣跑过来牵她的手,韩清澜露出个由心的笑意,蹲下身给弟弟擦额头的汗水,“怎么啦?” “吃糖!”韩文宣拿出一颗糖,韩清澜顺着弟弟的手吃了,韩文宣歪着头道:“姐姐,为什么那个哥哥给你的时候,你不要呢?” 三岁多的男孩儿,白白的,圆圆的,连声音都透着奶香味儿,韩清澜心里一片柔软,顺着弟弟的手看过去,见他指的是秦湛,而秦湛正背对着众人赏荷,丝毫没有关注这边。 弟弟的目光单纯而清澈,圆圆的脸满是认真,韩清澜不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蹲下身声道:“我怕他的糖袋子里有虫子。” 韩文宣手里拿的正是秦湛递给韩清澜,而韩清澜没要的糖袋子,他也怕虫子,听了这话吃了一吓,赶紧将袋子扔到地上,两只手急急地往后面背。 “表妹,这碑上的字是谁题的?”陈若非逛到了一处接水的栈道处,在栈道和岸边交接的地方立着一块碑,上书“印月”并两句诗文,每一笔都圆润自然,笔酣墨饱,端的是一笔好字。 韩清澜毕竟是主人家,见表哥相问,立即快步上前,留下韩文宣站在原地一脸的心翼翼。 见姐姐走了,而那个丑八怪哥哥刚好转过身来,韩文宣退开两步,举起肉手招秦湛:“快过来,过来。” 秦湛见他脸上有惧意,离糖袋子一丈远,便肃整神色,拿根木棍去翻袋子。 韩文宣觉得这个哥哥虽然长得丑,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往前靠近了些,站在秦湛后头,声道:“姐姐……你放了虫子。” 秦湛因为没有看出任何异样,正准备掏银针出来验毒:??? 秦湛站起身,难得地露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韩文宣眼尖,见秦湛将袋子里的糖都倒出来了,根本没有什么虫子,胆子又大起来,“丑八怪哥哥,你要教我那个,那个的。”着比划打水漂的动作。 丑八怪秦湛立起身,看着前头湖边的几人若有所思,他们正往延伸至湖面上的印月台上走,那水中的栈道宽不过五尺,二人并行正好,三人便有些挤。陈若非踏上去,在近旁的韩清澜刚要跟上,韩清茹似乎脚下崴了一下,借着身子一歪自个儿上前,将韩清澜和韩清音挡在了后头。 秦湛低头对韩文宣道:“我还会更厉害的。”着将方才搅糖果的木棍捡起来,随手一扔,木棍立时旋飞出去,飞得太快,“唰唰”有声,那木棍穿过柳树,和木棍接触的柳枝竟然都齐齐断掉。 “哇!”韩文宣看着那根隐入树丛的木棍,整个人都惊呆了。 “想学吗?”秦湛问。 “想!”韩文宣拉着秦湛的衣袖猛点头。 秦湛将从韩清澜那里抢来的糖袋子口子束拢,指着韩清茹道:“把这袋糖果拿去给那个姐姐吃。” 韩文宣对秦湛无限崇拜,闻言乖乖点头,伸手去拿糖袋,秦湛却不给,牵着韩文宣的手走到印月台上,追上韩清澜,缀在她后头,才把袋子给了韩文宣。 韩文宣跑两步,举起糖袋问韩清茹:“清茹姐姐,吃糖!” 韩清茹初入韩家,根基未稳,正需要和韩家众人打好关系,当即扬起个笑脸,接了过去,“阿宣乖。” 自己弟弟在家里是个混世魔王,何时这么懂事了?韩清澜正自不解,就见韩清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就“啊!”地尖叫起来。 那栈道本来就窄,她为着好看穿的是高底鞋,这一慌脚下就打了滑,身形晃了一下要倒不倒,正此时,韩清澜余光瞥见左后方伸出一只手,没看清那手上如何动作。 紧接着,韩清茹又一次落入了水中。 ☆、第23章 误会 陈若非是离韩清茹最近的人,韩清茹站立不稳时要去抓他,但是陈若非心里对这个新表妹印象不怎么好,就出于本能避开了,紧接着明明看到韩清茹自个儿要站稳了,却又从后方弹射过来一颗石子,打在韩清茹的鞋跟处……再然后就听到了“扑通”的落水声。 陈若非回过头,身后几人中唯一有这个身手的就是秦湛,而秦湛脸上的表情十分坦然,就像他只是刚好路过。 “表哥,救……救我……表哥……”韩清茹在水中浮浮沉沉,不断求救。 韩清澜佩服她,这关头了竟然还能想着陈若非。但是陈若非肯定不能下去救她,大庭广众之下、未婚男女这样肌肤相贴,日后是再不清楚的。 “表哥,你跑得快,赶紧去叫会水的婆子!”韩清澜支开陈若非,陈若非会意,拔腿就跑。韩清澜跪在岸边,作出十分慌张的样子:“清茹妹妹,你坚持住啊!” 韩清音倒是临危不乱,从岸边找来一根树枝,想伸到水中让韩清茹握着,只是韩清茹落水之后不停挣扎,此时有些够不着了,她扒着栈道边缘,十分费劲儿地将树枝送出去:“清茹妹妹,你再过来一点。” “唔……唔……唔……”韩清澜见还没有人下水救她,心里着了慌,嘴里呛了些水。 这时,只见秦湛大跨几步上前,一撩袍角,伸出长腿,韩清澜有些意外,秦湛竟然要当好心人? 秦湛淡淡地看韩清澜一眼,然后将韩文宣递给韩清茹的糖袋踢进了湖里。 韩清澜沉默了,她怎么会以为秦湛是要救人。 其实她也不想救韩清茹,甚至这会儿看韩清茹在水里要死不活,心里头还挺痛快的。但是也不能真的让韩清茹淹死在这里,一是出去对韩家,对在场的几人来会成为永久的污点,再则,还得留着韩清茹,她在府外的娘才是大角色呢。 韩清音还没有够到韩清茹,会水的婆子也还没赶过来,韩清澜看戏看得差不多了,想捞韩清茹一把,她瞥见秦湛腰间的长剑,却不 分卷阅读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2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29 太敢开口。 秦湛之前命王七保护韩清澜,所以韩家审下人那天,王七就在屋顶上头,将整个过程听了个全。 秦湛从见惯了宫廷的阴谋诡计,和韩老夫人在这方面的迟钝不同,他非常精于此道。听王七汇报之后,联想起火那天夜里的蹊跷,秦湛很快就分析出韩清茹是指使那婆子纵火的背后的人。 以韩清澜在整个事件中的表现来看,她是个心中有成算并且有能力实施的人,所以秦湛并没有想越过她直接出手。他今日临时起意,不是要在韩家的园子里淹死韩清茹,只不过是让她吃点苦头而已。 要为什么这么做,一则他心情不好;二则想做点事让韩清澜开心。 “那个,能不能……”韩清澜对上秦湛就有些气弱。 秦湛看她一眼便知她在想什么,既她想借,自然无不可,“我来吧。”遂解下腰间长剑,连带着刀鞘一起朝韩清茹递过去。 他手长,剑也长,韩清茹一下握到了刀鞘底端,然后秦湛稍微用力一拉,就将韩清茹拉到了栈道旁边的区域。 韩清茹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看到救她的不是陈若非,而是同行的穿着寒酸、其貌不扬的周扬,心中大失所望,但是转念一想,这人肯定和那些见她一面就心生爱慕的少年郎一样,顿时又高兴起来。虽然她看不上他,但凭着他这一腔痴心,她还是愿意对他笑一笑的。 “谢谢……” “啊!” 韩清茹矜持的笑意还噙在嘴角,手中的长剑已被对方用力抽离,她抬头茫然地看着栈道上的秦湛,手上一空,又不自主地在水中上下浮沉起来,喊得比方才还大声,还要凄厉:“救命啊,救命啊!” 韩清音诧异于秦湛的行为,赶紧又把树枝伸过去,出言提醒,“清茹妹妹,快用手扒住栈道!” 韩清澜前世和这位堂姐没什么接触,原本只觉得她她温柔内敛,此时见她遇事沉着,倒是刮目相看。 韩清茹脑子不笨,一听就反应过来,赶紧把手搭在栈道边缘上,这样整个人就算稳住了,只等人来救她上岸就好。知道没有性命危险了,便想起了秦湛方才的无礼,她愤愤地看过去,质问道:“你,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却见那人正掏出一张丝帕,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擦拭手中长剑,尤其是被她握过的地方,听了她的话,眼风淡淡地扫过来,明明是一副黯然无神的长相,这一眼却让她极有压迫感。 韩清茹不由自主地放低放软了声气,缩了脖子。 韩清澜冷眼旁观二人情形,又回忆方才看到的秦湛左手的动作,隐隐觉得秦湛是故意让韩清茹落水的。而韩清茹和秦湛素日从未见过,更谈不上有过节,唯一能惹到秦湛的,也就是之前秦湛给糖,韩清茹没要。 她不由有些后怕,自己方才也拒绝了秦湛,还好她机智地看出了秦湛的不悦,然后腆着脸讨好他,虽然秦湛拿了她一整包糖,但起码没让她泡在水里啊。 秦湛余光感受到韩清澜的注视,转头看她,便见她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脸。 啧,假的哟。 他不由皱眉,他做了让她高兴的事,怎么她好像更怕他了? 很快就有会水的婆子赶过来,秦湛和陈若非避开,婆子们将韩清茹拉上岸,搭上毛毯,将她送回来扶云居。 韩老夫人和二媳妇周氏亲自过去探望,大夫道并无大碍,婆媳两个才离开,留韩清澜和韩清音两个,陪到韩清茹睡着才走。 是日下午,韩怀远听韩清茹落水,急急忙忙从衙门请了假回来。见了韩清茹的虚弱,听了丫头绿云的一番哭诉,当即怒气冲冲地进了仙木堂。一进院门,立时拿出做父亲的威严,朝院子里玩耍的韩文宣大喝:“你个不懂孝悌友爱的孽障,过来,为父今日要好好教教你!” 韩怀远素日是个温和的性子,这一怒,院子里的下人都噤若寒蝉,韩文宣被这一吓,登时嘴巴一咧,大声哭了起来:“呜哇……” 韩怀远心头更怒,上前就要用戒尺打韩文宣手心。 “哼!”正房门口传来一声冷哼,韩老夫人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下了台阶,沉着脸道:“你当老子的管儿子,天经地义。” “就是,母亲,阿宣实在太不像话了,我今日非要——”韩怀远以为韩老夫人支持他,话了一半被韩老夫人斜睨一眼,不禁止住了声。 “我这为娘的,要管教我的儿子,那也是天经地义。”韩老夫人着举起手中拐杖,喝道:“你这逆子,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韩怀远本就是个孝顺儿子,听到韩老夫人话的如此重,早就着了慌,再加上被韩老夫人大长公主的威严气势所慑,登时跪倒了地上,抱着韩老夫人的大腿:“娘,您别生气,儿子不打阿宣了,您好歹先听儿子一啊!” 韩老夫人这才缓和了脸色,拉着孙子的手进了正房,到底儿子是一家之主,要在下人面前留些面子与他。 下人们关上正房的门,自动退了出去,韩怀远这才痛心疾首地道:“阿宣今日往糖袋子里装虫子,拿去给清茹,可怜清茹一个文弱胆的女孩儿,当时就被吓得掉进了湖里!” “阿宣虽然才三岁,但性子也太过顽劣了一些,此时不矫正,长大了还不知会犯什么事呢!” “怎么话的?”韩老夫人作势又要打韩怀远,冷哼道:“你时候更顽劣,现在不也好好的?” 韩怀远一时讪讪的,片刻才道:“那儿子也不曾害的人家差点丢了性命。” “你怎么当爹的!”韩老夫人越听越气,索性一拐杖打在儿子屁股上,道:“你随便找个仙木堂的下人问问,你儿子是不是素来就怕虫子?你不关心也就罢了,还要诬他捉虫子去吓那张家姑娘?” 韩怀远语塞涨红了脸,他倒是不知道这一节。 “再,我可问过了,那袋糖是那位姓周的年轻人给阿宣,让阿宣递给大家吃的。难道人家从京城来的堂堂举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会捉虫子去吓张姑娘吗?”韩老夫人气急了,少有地痛骂儿子,“你还不到四十岁,怎么竟眼瞎心盲了?” 屋顶上的王七耳朵贴着瓦片,心中对主子的佩服更深了,主子在园子里的举动虽然是临时起意,但是连韩文宣怕虫这种细节都算进去了啊。 韩怀远受了韩老夫人一通骂,深觉人句句在理,最后在仙木堂给老母亲磕头认错,半天才起来。后来他一个人分析半晌,觉得夏天虫子多,或许是韩清茹打开时刚好有虫子掉进去,或者韩清茹眼花自己吓自己也未可知。 …… 扶云居内,韩清茹听韩文宣一点没受惩罚,气得连摔了几个杯子,这么一场罪竟是白受了! 她心中愤恨难消,要去摔多宝阁上的花瓶,被绿云拦住, 分卷阅读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3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0 哀求她:“姐,这个花瓶可值一百两银子!咱们如今比不得从前了!” 是比不得从前了,曹妈妈两口子一倒,就再偷不到陈氏店铺的利润,也揩不了韩怀远书房的油水,韩清茹心中苦涩无比,看一眼屋中摆件,只能伏在床上痛哭,“娘……” 五月初三,因近日府中多有不顺,韩老夫人令几个孩子上青罗山烧香祈福,是日一大早,韩清澜、韩清音、韩清茹姐妹几个坐马车,陈若非和秦湛骑马,一同出了门。 同时,布政使曹家侧门也出来一辆马车并一骑马的公子。 而青罗山上的青罗观里,一个双眉斜飞,目光凌厉的青年,正擦拭手中宝刀。 ☆、第24章 世子 青罗山是蜀地名山,约三十年前,有一位方姓大儒不愿为前朝末帝效命,遂携家带口回到蜀地,后来夫人女儿皆先他而去,他孑孓一生,就在青罗山上出家悟道。那位大儒桃李甚多,自那时起便不断有人修缮和扩建青罗观,如今虽然方大儒已经仙逝,但青罗观却成为最受蜀地贵人青睐的道观。 既是隐居的地方,自然远离闹市,从成都府内城出发,韩家的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山上。 “青罗原是青色的丝绸,常用来比喻曲折环绕的绿水,这青罗山、青罗观倒是名副其实!”陈若飞被眼前风景所迷住,一边下马,一边赞叹。 行到此处已是大路的尽头,青罗观建在一处山峰顶上,从陈若飞下马之处凳上一坡百八十步的石阶,尽头便是青罗观的山门,站在这里仰望,朱红的门柱和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势十分雄伟。而道观的侧面和背面则是悬崖,崖下是一条弯曲回环的江水,和青山绿树相映衬,正是刚中带柔,相得益彰。 韩清澜刚下车就在旁边停着的一排马车里看到了一辆很眼熟的,不由得皱了眉头,转头对韩清音、韩清茹声道:“那一辆车是布政使曹大人家的,估计是曹姐和她兄弟在观里,咱们一会儿尽量避开。” 韩清澜完这句话,没有注意到秦湛和陈若飞相互对视了一眼。 重生前的韩清澜每和曹静姝相遇都要互相呛声,而曹静姝的哥哥曹麟则是一见到她就涎皮赖脸,再想到不久之后曹家的结局……韩清澜此时是一点也不想见他们。 “谢谢澜妹妹提醒。”韩清音对此行受到韩清澜的热待而意外,这会儿见她如此细心,更是感激地点头,她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县官,布政使却是一方封疆大吏,她可冲撞不起曹家家眷。 韩清茹也柔柔地应“是”,目光却一再飘向曹大姐那辆马车,那车的帘子是浅绿色的纱罗,看光泽便知只怕比她身上的衣裳料子还贵,车身是纯黑雕花的楠木,四角还挂了四颗银质的子母香薰球,微风一吹便叮铃铃响。 那才是世家贵女该坐的马车,她简直移不开目光。 “哎,这字怎么像圣上的御笔?”陈若飞正欲拾级而上,被山门上挂着的匾额吸引了目光,有些不确定地向旁边的秦湛求证。 那匾额上写的是两尺高的大字,笔锋犀利,大开大合,秦湛心中称奇,蜀地离京城千里之遥,也不曾听这道观有何功绩,而且盛元帝并不信道,怎的竟在此处有亲笔题字。但他面上无甚表情,淡淡地点头,“是。” 山中的风带着泥土气息轻轻盘旋,日光透过枝叶间隙投下点点圆斑,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卸去了平日俗务所滋生的烦忧,心情松快地进了山门。 进了山门,绕过影壁,是一个宽阔的前庭,因为尊者居中,所以供奉尊神的大殿都在中轴线上,也就是进了山门之后的正前方。韩清澜一眼看到三清殿门口守着的丫头,便觉得她身上穿的好像是曹家的下人服,于是立马拉着韩清音和韩清茹往西侧走,以暂时避开一下。 她没有管陈若飞和秦湛,一是进观之后本来就不必一起,再则他们二人是生面孔,谁见了都无妨。 秦湛因为匾额题字的缘故,进门之后就往东侧道众们的居所去了,打算找个人套套话。陈若飞知情识趣,并未跟上去,便自己四处闲逛。 经过三清观门口时,听到里头一阵嚷嚷,他便停住了脚步,往里头打量。 只见里头一个和表妹年龄差不多的姑娘,身着浅粉的齐胸襦裙,拦在门口挡住一个道士的去路,手里举着一支竹签,态度骄横,道:“我也不为难你,你给我解了这个签就行。” 那中年道士低眉顺眼,一脸诺诺,很是为难:“这位施主,在下……贫道不会解签,贫道去找个师兄过来给您解。” “哼,我就你有鬼。”那姑娘袖子一甩,冷笑道:“本姐这长相,夸我的挺多,吓人倒是从来没听过。可是你方才一看到我就着急忙慌地要跑,不是心中有鬼是什么?” “贫道,贫道生性腼腆,不擅长和外面的人打交道,所以才跑的。”那道士举起手,用道服的宽大袖子遮住脸,不住祈求:“求您饶了我吧,我这就去找解签的师兄。” “我偏不!”那姑娘扬起下巴,一脸骄意,脆声道:“我你有鬼就是有鬼,我要让我爹把你抓起来!” “噗——”陈若非忍不住笑出来。 里头这姑娘正是曹家大姐曹静姝,她方才摇出一支签,恰好这道士经过,便让这道士为她解签,谁知道士看她一眼像吃了大惊似的,转身就想跑,叫她眼疾手快给堵住了。 她自认思路没有问题,陡然听到这声笑,疑心是在嘲讽她,登时就拧了眉头,怒道:“是谁?”转头一看,却觉得眼前一亮。 只见大殿的台阶之下,一株不知名的开着碎花的树旁,立着个爽朗清举的男子,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气质温润好比春风化雨。 曹静姝忍不住想道,若论眉眼气质,整个蜀地也找不出能与之媲美的。她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但她骄傲惯了,便努力撑着方才的凶相,问道:“你笑什么?” 陈若非笑的是那句“叫我爹把你抓起来”,这姑娘态度蛮横,却又十足天真,她转过来,陈若非看清了长相,眉眼精致但稚气未脱,身材和脸蛋留有孩童式的圆润,倒是有一份别样的可爱。 瞥到那道士头都要低到地上去了,陈若非便合上手中折扇,朗声道:“姑娘,你饶了这位师父,我帮你解签,如何?” “你会……”曹静姝想问他会吗,但是对上他浅浅笑意的眼,就不自觉地愿意相信他,于是她点头,“好。” 陈若非上台阶进了大殿,那个被为难的道士越发将脸遮得严严实实,低头道了一声谢便匆匆走了。出家人中有许多不如入世之人圆滑,陈若非也不在意,朝曹静姝伸出手去。 曹静姝脸一红,结结巴巴道:“干,干嘛?” “签文呐。”陈 分卷阅读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3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1 若非并未关注她的脸,只看着她手里的竹签。 “喔……”曹静姝偷眼打量陈若非一眼,见他目光毫不逾礼,心中更有好感,将竹签递了过去。 陈若非接过竹签,只见上头题着几句诗:寂寞萎红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 饶是明朗如他,也不由皱了眉头。 这几句是截取自一位名家写的惜牡丹的诗,大意是暮春时节牡丹花已经开至残败,却还要经历风雨,最终打落枝头,碾落成泥。不管是诗名还是内容,都是令人伤感,引人遗憾的。 牡丹是富贵之花,而花常以喻女子,陈若非打量眼前这姑娘,身穿绮罗,腕戴金钏,一看就知家世不凡,再则她正是韶光之龄,又生得娇如春花……合上签文,实在是不祥。 “怎么了,怎么了?”曹静姝见陈若非表情凝重,必是签文不吉,顿时紧张起来。 这么个任性娇憨的姑娘,定是家中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若当真碾落成泥,实在教人不忍。不过抽签问卦本也玄之又玄,当不得行事的标准,陈若非遥遥地对准签筒将那支签扔进去,笑道:“这支签的意思是春天易过花易败,要好好珍惜。” 陈若非着走出殿门,又转过身来加一句:“签文还,要少发脾气。”言罢再不放在心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哎!”曹静姝追出殿门,却只看到男子潇洒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西侧的配殿是云游道众和香客们的歇处所在,不时有其他香客出入,韩清澜姐妹三人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到了一个院子门口。 “两位姐姐,那棵海棠开得挺好的,咱们进去赏花吧?”韩清茹眼尖,方才隐约看到有一个锦衣玉冠,望知便知身份非凡的年轻男子进了这院子,心里头觉得是曹家大公子,便想进去“偶遇”一番。 毕竟布政使是蜀地等级最高的官员,能和这种门第的人家结交,她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 曹麟的确就在院子里,就在正对着院门口的那间房里,此时,他正跪在地上,给面前的青年行礼问安,一脸讨好:“世子金安,何事劳动您亲自来了?” 被称为世子的青年人眉毛斜飞入鬓,眼尾微微上翘,他抬手止住曹麟的话头,心头暗骂一声蠢货,将门打开了一条细缝。 细缝对出去,正前方的却是一个姑娘,她生得明艳大气,容色无双。青年自认什么样的世面都见过了,也不由为之一晃心神。 他抽出宝刀,竖举到身前,银亮的刀锋映出他英俊的五官和带着狠厉的笑意,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刀锋。 外头那姑娘,看起来好好吃。 ☆、第25章 亡命 “世子,那是福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起来,和您还是亲戚。”曹麟听到外头有韩清澜的声音,见眼前这性情乖戾的青年人抽出了刀,生怕他伤了韩清澜,赶忙出口解释:“她爹是个不通世情的,虽担任着官职但恁事不知。” 这青年是肃王的长子秦昭,肃王和韩老夫人同父异母,都是先帝所出,而当今盛元帝是以先帝嫡孙继承的大统,所以论起来,秦昭是秦湛和韩清澜的叔辈。 “那姑娘跟我妹妹常来往,最是单纯不过的,大约是在观里随意走走,不心过来的。”曹麟完这一句,见秦昭仍是看着外面不语,便又乍着胆子补充道:“要不,我差个人出去把她们引开?” 曹麟心道,也不知这位大爷是怎么想的,非要到青罗山上来相见,既费事,又容易被人听了去,不过他半个字都不敢,面上仍是堆着殷勤的笑意,等秦昭示下。 “不必了。”秦昭嘴角一咧,瞧着有两分不出的邪气,他将手中刀柄换个方向,随意一插,也不必看,刀就准确无误地进了刀鞘,然后重新将门阖上,转身坐到上首,带着笑意道:“你我来作甚?” 曹麟登时就起了冷汗,父亲多次叮嘱他,秦昭的性子和肃王一样,寻常无事时脸上没甚表情,但若是笑得有些扭曲,那必然是心中不高兴,而这父子俩一不高兴,就喜欢动手。曹麟不敢擦汗,赶紧回话:“世子,世子应当是为了江阳的事而来。” “哦?”秦昭懒洋洋地应一声,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宽而厚的碧玉扳指,那一处扳指所遮住的骨节曾被他父亲肃王,像农人剥蚕豆荚一般面无表情地折断,后来长好之后再也不能恢复原形。 曹麟心地斟酌着措辞,道:“我父亲两三个月以前就开始处理江阳的事,便是您不来,父亲也要写信去向王爷和您汇报的,只是您着实利落,赶了先。” 秦昭端起茶杯,脸上总算换了副神情,“看。” 曹麟心中稍微松一口气,这才用袖子抹了额头冷汗,道:“咱们采的井都是近几年发现,没有向朝廷报备过的,而且专挑那等位置偏僻少有人烟的地方,即便是当地人,若是没人带进去过,也不出个一二来。” 江阳产井盐古来已久,只是受限于工具和技术水平,开采的规模一直没上去,原先蜀地官员们也不甚在意。曹麟的父亲曹天河却是个有眼光的,他出任蜀地布政使后着力提高井盐开采工艺,如今蜀地每年给朝廷缴纳的盐税便有十数万两白银。 几年前盛元帝还专为此事褒奖过曹天河,然而曹天河给朝廷增添税收只是个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是借着朝廷不清楚江阳产盐规模,曹天河一直遮掩着开采私盐,自产自卖,每年获利二三十万两之巨——几乎相当于某些州县的一年总税收。 这笔利润当然不是曹天河独吞,实际上绝大部分都是为肃王所得,毕竟肃王所谋乃是改换体统,方方面面都需要银钱打点,而曹天河不过是忠于肃王的一员干将。 “上头那位老奸巨猾,我父王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发现的,只知道今年可能有动手的打算。”外头的几个姑娘最终并没有进院子,秦昭听到她们的声音越来越远,放下茶杯,又开始摩挲那玉扳指,“此事牵连甚广,若是处置不好,必会伤我父王的根基。” 那些银子都是来自井盐,去处却并不统一,若是沿着去路连根拔起,便是肃王数十年经营所在。 “是是是。”曹麟忙不迭地点头,“半年前我父亲就已经下令封井,参与过开采的力工,都已经料理清楚了。”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阳的人口失踪案,便是韩家两位姑娘落水次日,韩怀远被紧急派出去出差那回所要查的案子,曹天河就是看准了他查不出,才让他去做个敷衍民心的用处。 “那些经手过的掌柜、伙计呢?”秦昭斜睨曹麟,脸上作个笑模样,眼底一片寒光,“若是出半点岔子——” 曹麟连忙道:“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两个漏网之鱼,衙 分卷阅读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3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2 门安了别的罪名全力缉拿,很快就能有结果。” 底层的伙计和掌柜,多是处理掉当事人就了事,上头明面上负责联络各方的几个老板,因为牵涉太深,却是一门几口全部灭掉。 看着秦昭阴沉的脸色,曹麟终究没敢灭沈家满门时,沈平和儿子逃脱,还带走了蓝皮册子;而红皮册子不但一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最近,他的人还跟丢了嫌疑最大的,住在韩府下人院的那个年轻妇人。 在道家思想中,东方属阳,暗合道士们修炼所追求的“纯阳”,因此在大的道观里,道士们通常住在东边。 秦湛进了东跨院,想“偶遇”观中的上层道士,再趁着攀谈套些话,反正这种事只要他愿意,做起来是很容易的。他停在一条长廊上,观察周围的布置,判断道士们的居所分配情况。 一个道士拿袖子半遮面孔,跟没头苍蝇似地跑进来,冒冒失失地撞了秦湛一下,也不抬头好好道歉,低头匆匆两声“对不住”,依旧遮着面孔往前跑。跑到尽头顿住,往身周打量了几番,又折回来。 秦湛看他动作和唇形,应该是一间一间数过来,然后刚好停在他面前,道:“这是贫道的屋子,麻烦您让开一下,挡着门了。” 从道袍来看,这人不是刚入观的初级道士,但是他却连自个儿屋子在哪里都记不住,还得一间一间地数,秦湛脸上没有表情,但心头却知这人必然在谎。他往旁边走两步,让这道士好开房门。 “多谢。”道士掏出钥匙,也不知是锁不好用,还是钥匙不灵光,使了好几下的力,几乎要拧断钥匙,才打开了房门。 秦湛觉得这道士有问题,便借着道士打开房门的一瞬打量里头,只见屋子十分浅窄,因是出家人,里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木板床,一方桌并一条木凳。 他从习武,耳力目力都极好的,一下子便看到那木板床底下立着一双鞋,圆口,鞋帮黑色相间,正是道士夏天经常穿的十方鞋,其实并不只是一双鞋,而是穿鞋的人躺在床底,鞋露在外头。再看开门的道士,他长及腿腕的道袍下露出鞋头的,分明是一双殷实人家常穿的罗帛翘头履,布料上乘,但沾满了泥巴。 那道士进了屋子,转过身来关门。 此时,秦湛看清了道士的脸,这哪里是道士,明明是在云裳馆里逃脱的沈平。 一瞬间,秦湛就猜出了前因后果——这些日子,他在暗中追击,曹天河的人在明处缉拿,沈平却像消失了一样,看来是躲到青罗山上来了。而他需要补充食物,药品,银钱,所以就摸进了青罗观。 沈平冒充道士,时间一长就会被发现,必然会快速离开青罗观。而如果要出青罗观,就得回到外头的前庭,秦湛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没有在房门口守着,而是在前庭寻了个位置状似随意地赏花。 他不是要抓沈平,而是要跟踪沈平,去寻那本蓝皮册子。 与此同时,陈若非逛完了东北方向的文昌殿,正往前庭园子行来,曹静姝不好意思上前,就不远不近地缀在他后头;而韩家三姐妹本来是在西侧的跨院,韩清茹嫌既看不到神像,也遇不到贵人,拉着韩清澜和韩清音要逛三清殿,也正往这边过来。 秦湛的预计没错,不消片刻,沈平依旧穿着那身道袍,手里提着个包袱出了东跨院,因为秦湛是易容了的,所以他并没有认出秦湛,他拿袖子半遮面孔,低头往出观的山门方向走。 当沈平走到前庭中间时,陈若非恰好出了文昌殿,韩家三姐妹也刚好从西跨院出来。秦湛看到韩清澜,虽然沈平那日应当没看清她,但还是怕沈平认出她,于是朝韩家三姐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示意她们退回去。 韩清茹却因为那日落水时秦湛对她的态度而怀恨在心,此时虽然明白秦湛的意思,但觉得他不过是个出身贫寒的举子,正好借机落他面子。见陈若非站在前庭的那头,后头有个衣着贵气的姑娘一直跟着他,打量他,心中不满,故意扬声道:“表哥!” 那日逃出云裳馆后,沈平认为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当时并未远走,所以将后来秦湛坐上韩家马车,韩清澜上车等一一收于眼底。 沈平已是亡命之徒,本来就十分警觉,此时韩清茹这一声喊,眼风立时扫过去,只一眼,他就认出来那三个姑娘中,容貌最惹眼的那一个,就是韩清澜。 眼底迅速浮上一层戾气。 ☆、第26章 悬崖 沈平看向韩清澜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出她是那日替秦湛遮掩的人,也知道她是福安大长公主的孙女。 他克制住心中的情绪,迅速扫视周围。 此时烈日高挂,室外的热度灼人,来得早的部分香客已经事毕离去,来得晚的则多半是在殿内烧香,即便偶尔有人路过前庭这院子,也因为太热而来去匆匆。 即便如此,沈平还是察觉到有几个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东边跨院门口站着个面皮蜡黄的年轻人,正是方才挡他去路的那个,虽不是他认识的面孔,但此时看来,对方定然认识他;西北方向文昌殿门口的贵气公子身后,是曹天河的女儿曹静姝,沈平心中一凛,曹天河视这女儿为眼珠子,她既然上山烧香,曹麟多半会陪同,只是不知在观里还是在山门外头。 看来要想悄无声息地从山门出去,怕是不能够了。沈平转瞬之间下了决定——挟持身份贵重,而又靠的比较近的韩清澜,以换得一线生机。 终于,沈平心中的戾气浮上来,一边从宽大的道袍袖子里摸出绑在手腕上的精钢匕首,一边朝韩清澜跑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因为井盐案是盛元帝下死命令要破的案子,因此秦湛原意是不愿打草惊蛇的,但此时被韩清茹一嗓子喊破,便立时朝韩清澜大喊:“快跑!”同时发力朝沈平跑去。 但是秦湛、沈平、韩家三女几乎在一条直线上,而沈平在更靠近韩家三女的位置,再加上他处于末路狂徒的癫狂状态,秦湛根本来不及。 韩清澜在沈平动脚时也终于认出他来,见他一瞬间眼眶赤红,似乎又恨又怒,暗道不好,朝韩清音大喊了一声“姐姐快跑!”,侧身就往三清殿的方向跑。 韩清音和韩清茹虽然比韩清澜慢了一拍,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朝身后的西跨院门口跑去。 然而这三个韩家姑娘不过是闺阁娇女儿,沈平却是身手极好的壮年男子,转眼之间已到了韩清澜身后,眼看伸手就要抓住她! “心!” “啊——” 院中同时响起几声惊呼,有韩清音,有曹静姝,也有陈若非。 与此同时,伴随着一声利器破空之声,一道银光朝沈平疾速飞去,沈平不得已矮身一躲,再起 分卷阅读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3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3 身时韩清澜已经跑开了一丈远,脱离了他能抓住的范围。 众人一看,只见一个身量修长,浓眉斜飞的冷厉青年,将手中宝刀扔了出去,明明是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人,脸上却是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似乎随手而为,丝毫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 秦湛一眼扫去,见是秦昭,丝毫不意外,当下没空和他纠缠,依旧去阻沈平。 沈平反应极快,失了韩清澜,便折身去抓韩清音和韩清茹,韩清茹何曾见过这阵仗,心中早已慌张至极,回头一看沈平已至跟前,立时狠心将身侧的韩清音一拉,自己借着这股力跨过了西跨院的门槛,而韩清音却往后一个趔趄,被沈平以匕首扣住。 “都不要过来!”沈平手中匕首雪亮,一看便知刀锋极利,他一手扣住韩清音,一手持匕首,似乎随时都可能一刀切断韩清音嫩白的脖颈。 韩清音虽然也很怕,但掐着手心不让自己崩溃,放柔语气劝沈平道:“你不要慌,冷静点,我不会乱动的。” 韩清音是朝廷命官之女,又是韩家的姑娘,秦湛和陈若非只得暂时停住脚步,以免沈平狗急跳墙。 秦昭却无所顾忌,从廊柱下拔出自己的刀,闲庭散步一般往沈平那边走去,俨然并不将这样一条人命放在眼里。 “等一等。”韩清澜拉住秦昭的衣袖,“你过去会激怒那个人的。” “哦?”秦昭转身,挑眉,轻笑着慢里斯条地道:“那又怎样。” 虽然这人瞧着有些眼熟,但实在太过冷血了些,方才救她的举动,似乎也只是一时兴起,韩清澜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无端地,她怕这个人。但是为了韩清音,她咬牙道:“求求你,那是我堂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秦昭总算止住了脚步,悠然将被韩清澜抓过的那截袖子放到鼻端轻嗅。 沈平见众人暂时没有逼近,神色冷静了些,环视院中,光黄皮青年和那衣着贵气的公子他就打不过,曹麟不定也在山门外头,要靠挟持一个人从大门逃脱,似乎不太可能。 他犹豫了一瞬,放弃了那条路。 韩清茹进了西跨院以为暂且安全了,刚松一口气,,一见沈平竟然押着韩清音也要进来,急忙去关院门,两手将门合上刚要去拴,却经不住沈平力大,门扇被一脚踢开,她也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 “哎哟!我的脚!”韩清音脖子的肌肤能感觉到那匕首的寒意,到底心中害怕,腿早已发软,此时被沈平拖着跨那几寸高的门槛,脚下一滑便崴了脚。 此时秦湛和陈若非虽然没有大的动作,但一直保持着几尺远的距离。 沈平暗,若当真杀了韩清音,今日必然没有活路,但若带着个行动不便的人质,反而会拖累他。 他耳朵里听到跨院里韩清茹的惊呼声,决断得极快,将韩清音朝陈若非和秦湛中间一推,陈若非立即伸手接住韩清音,免她摔在地上,一待她立稳身形,便松开了手。 秦湛虽然没有去接韩清音,却也为这一下所阻,而沈平趁着这一瞬间的空当,纵身跃进了跨院中,像方才挟持韩清音一般,挟持了韩清茹。 “救,救命啊!”韩清茹登时心神俱破,整个人都发抖。 秦湛一见,这下倒不怎么受挟持了,沈平要想活命,本来就不太可能对人质下死手,至于韩清茹伤了或是残了,他是全然不在意的。一脚跨在门槛上正欲进去,后头有人推了他一把,同时听到那人惊呼一声:“沈平,原来你躲在这里!” 转身一看,却是曹天河的儿子曹麟。 曹麟身后跟着几个侍卫,这时都抽出了刀,而两丈之外的秦昭听到曹麟这句话,也变幻了神色,握着刀走了过来。 秦湛心中一算,他和陈若非两人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秦昭一方,与其让沈平落入他们手中被灭口,还不如今日让沈平逃出去,己方来日还有机会。 于是,他原本要进跨院的,顺着曹麟这一推的力道,假意趔趄了一下,让开路站到旁边,让曹麟一行人先进去,秦昭经过他时似有所觉,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不躲不避,秦昭便略过了。 “这人是谁?”秦昭冷冷地看着沈平问道,曹麟不敢提蓝皮册子,只道:“漏,漏网之鱼。” 那倒不必他动手,秦昭冷哼一声不话,将刀放回了刀鞘。 曹麟却没有立时下令动手,他有些纠结,方才听妹妹曹静姝了两句,知道这被挟持的姑娘乃是和韩清澜同行而来的,心道若是伤了她,只怕韩清澜要恼。 “不要过来!”沈平见到曹麟之后情绪格外激动,额头青筋紧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曹麟,你回去告诉你老子,他会有报应的。” 道观的东侧依山,西侧却是临崖,崖下是一弯澄碧的江水,水就山势,是个观景的好去处。是以西跨院的院子并不是完全闭合的,临崖的那一段没有修墙造屋,只依着地形在边缘立了栏杆,沈平身后已经没有去路。 曹麟脸上不好看,但也不敢逼急沈平,他和侍卫们渐渐收拢包围圈,寻找着合适的时机。 沈平扣着韩清茹慢慢地后退,等腰靠在栏杆上,崖上的风吹得他衣袍鼓荡,崖下的水声哗哗入耳。沈平一咬牙,翻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此处山崖笔直,离江面约有七八丈,曹麟等人见沈平跳崖,全都愣住了。 而韩清茹是个苗条瘦弱的身形,又早已被吓得腿软,被沈平这一带,半截身子竟然从栏杆底部滑了下去,她一只手扒着崖石,一只手抓着栏杆,整个人摇摇欲坠,见曹麟没有反应,但秦湛就在几步远的地方,连忙费力地道:“救,救我……” 秦湛上前,蹲下身,抓住韩清茹抓栏杆的那只手,韩清茹知道他功夫极好,心里头松了些,却不料,秦湛腕上使力,将她的手从栏杆上掰开。 然后脚往她肩膀一踩,使她整个人都滑了出去,生死都悬在被秦湛捏着的那只胳膊上。 ☆、第27章 舐血|补周日 方才沈平已至穷途末路,曹麟认为抓人万无一失,所以才有余力顾忌是否会伤到韩清茹;而现在沈平意外跳崖,落入江水中连个影子都不见,曹麟一下子着了慌,沈平可是江阳所有私盐矿井最大的老板! 他再顾不上其他,朝侍卫们吼道:“还愣着干嘛,赶紧下去找人啊!” 他们当然不可能像沈平那样跳下去,而是只能沿路下到江边,一众侍卫闻令反应过来,跟着曹麟匆忙追了出去。 秦昭见曹麟神色不对,疑心曹麟有事瞒他,当即眼神一冷,也出了西跨院。 恰好陈若非进院里来,两人错身而过,陈若非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秦昭看他一眼,默然离去。 曹静姝在陈若非放手韩清音时,上前自觉地搀扶 分卷阅读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3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4 崴脚的韩清音,韩清澜则扶住了另一边,因为韩清音走动不便,三人行进速度很慢,这会儿正在前庭往三清殿方向的廊下。 韩清澜总觉得秦昭眼熟,忍不住伸着脖子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见秦昭要绕过影壁出山门了,才悄声问曹静姝:“那人看样子和你哥哥认识的,你知道是谁吗?” 曹静姝历来被保护的很好,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胆战心惊的意外,惊吓之余又有些后怕,连对往日看不惯的韩清澜都生出了一丝患难情,难得地没有呛声,摇着头低声道:“爹有些事情不许我过问,哥哥也是。” 秦昭却似后脑勺生有眼睛,忽而回头朝韩清澜勾唇一笑,邪气而阴鸷,然后纵身几个奔跃,转眼就绕到了韩清澜背后。 秦昭身手极快,韩清澜来不及反应,后颈传来一下冰凉的触感,像骤然被毒蛇贴腹爬过,随时都有可能被咬一口,她浑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立起来了。 那一下之后却再没有别的动作,只听秦昭轻笑一声,又迅疾奔跃出山门,朝曹麟追去。 曹静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本能地朝秦昭方才的站位看去,突然惊呼:“哎,你流血了!” 韩清音也看过去,只见韩清澜后脑勺下,莹白的肌肤上一条寸长的血线,粗细和和缝衣服的线差不多,正往外沁细细的血珠子,她拿手绢擦了,温声道:“伤口不大,稍微出了一点血,从旁边干涸的血迹看,伤了有一阵了,应当和那位公子无关。” 韩清音伸手指的是秦昭离去的方向,那位公子自然指的是他。 韩清音话不紧不慢,有一种让人静心的效果,韩清澜回忆了方才的情形,方才那个沈平要抓她时,秦昭甩刀救她,她当时是隐约觉得后劲有一丝凉意,想来是那个时候被刀锋碰到了。 却不知秦昭方才的举动是何意。 秦昭出了山门,低头看指腹上凝着的那颗血珠子,殷红的血和他瓷白的手指,有一种诡异而动人的美感。他慢慢地,极珍惜地将手指送到唇边,伸舌舔那颗血珠子,舌尖传来的腥甜让他忍不住颤栗,紧闭的眼眸和握紧的拳头昭示了他的兴奋。 十分美味。 崖顶山风烈烈,崖下水势汹汹 韩清茹整个人悬空,心中恐惧已经到了极致,因为过于惊吓,她不出完整的话,张着嘴一开一合,像一条溺水的鱼,断断续续地发声:“求……求你……求……” “殿……周兄,你这是做什么?”陈若非看清崖边这一幕,面上作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却并没有立即出手阻止秦湛。他刚才自然也看到了,如果不是秦昭突然出现,被沈平挟持为人质的就是表妹韩清澜。 而且若不是韩清茹那一嗓子,也许他们已经抓住沈平了。 秦湛听到韩清茹的求救,丝毫不动容,突然脱力将韩清茹的胳膊松开,在她滑下去一寸之后又迅速拉住,韩清茹直吓得惊恐地尖叫:“啊——” “活着,不好吗?”秦湛听韩清茹叫破了喉咙,才冷冷问道。 “对,对……不起……”韩清茹已经涕泗横流,完竟是吓得昏厥过去了。 秦湛并不知韩清茹和韩清澜有何过结,只隐约觉得韩清茹和清荷院起火有关,他也不知道韩清澜打算怎么处置韩清茹,但这一瞬他是动了有杀心的。 这时,韩清澜也听到动静跑过来,秦湛听到脚步声,朝她看过去。 不知为何,这一刻韩清澜突然看懂了秦湛的眼神,他是在问她,韩清茹是死还是不死? 她看到崖下的韩清茹,有一瞬失神,这场景和前世的她坠崖时何其相似。但是那时候她经历了毁容、退亲、失去亲人,最后还被污蔑和人私奔,活着的时候尝遍了人间苦痛。 而韩清茹,过了十几年父母双全的日子,又进韩家做了几天美梦,让她就这么死,实在是太便宜她,也太便宜她娘。 死很容易,活着可以比死更痛苦,她要让韩清茹把她受过的苦都生受一遍。 韩清澜朝秦湛摇摇头,秦湛并不多话,手上略一使力,将韩清茹拉上来,像一条咸鱼似地扔在院中。 陈若非在秦湛和韩清澜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似乎若有所思,但只是默默地出了西跨院,去喊外头的韩家丫头进来帮忙。 韩清音一看到陈若非就红了脸,之前被沈平推攘时多亏陈若非接住了她,她本是个冷静的性子,这会儿也不禁带了羞怯:“陈公子……” 她声音太,刚了一句就被曹静姝打断:“哎,你到底是谁啊?是韩家的亲戚吗?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陈若非闻声看过去,见曹静姝还搀扶着韩清音,可见并不是个多恶的姑娘,不由得心中长叹一口气。他方才听曹麟叫她妹妹,便知她是曹天河的女儿。一旦来日曹家倾覆,这姑娘无论去路如何,都合了她今日在三清殿抽的那支签——打落枝头,碾做尘泥。 而秦湛此行正是为倾覆曹家而来,便是他父亲陈秉槐,也是此案主要官员。 陈若非摇摇头,因着一点恻隐之心,温声道:“你今日怕也是受惊了,早点回去吧,免得家中担心。” “哎,你肯定知道,是不是?”曹静姝目送陈若非走远,转头兴致勃勃地问韩清音:“我看他好像和你们是一起的。” 韩清音也是慕少艾的年纪,见此情形哪里不知曹静姝是动了春心。只觉得陈若非是尚书之子,生的玉树临风,曹静姝是布政使掌珠,长得娇美若花,且方才陈若非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却对曹静姝温言软语,两人真真是一对良配。 韩清音黯然垂眸,轻轻回道:“那是澜妹妹的表哥。” “太好了!”曹静姝闻言眼前一亮,很快,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带上了几分娇羞。 早上趁兴而来,下午饱受惊吓而归。韩清澜和韩清音回到仙木堂给韩老夫人请过安,掐头去尾,捡不那么吓人的,讲了一遍上午遇到的事,沈平明面上有衙门安的罪名,到他时只是逃犯败露了行迹。 韩老夫人依旧被吓了一跳,直呼要多给佛祖供几分经文,周氏抹着泪将韩清音拉过去,上上下下检查一遍,见她只是崴了脚,才勉强安了心,又叫了大夫,原来只是脱臼,大夫用得片刻便将她骨头正好。 韩清茹受了惊吓昏过去了,但并没有受伤,在进了成都府内城以后就已经醒过来,也不知秦湛到底怎么吓她的,她一直到回府都没有过半句话,虽然睁着眼睛,却是眼神涣散,整个人木呆呆的。 大夫看过之后是没有大问题,好好将养着便是,开了许多安神的方子,让一日三顿地熬着灌给她喝,倒有些像是前世这个时候韩清澜过的日子。 韩怀远一方面十分心疼,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女儿似乎被外室养的太家子气,别和大 分卷阅读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3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5 女儿比,和曹家的姑娘比,就是和庶弟家的女儿比都显得有些不中用。 第二日,即是五月初四。 韩清音被韩清茹推那一把之后甚觉寒心,反观韩清澜危急时刻还能出言提醒,之前她是被母亲叮嘱要和大房尽量处好,现在却发自内心地亲近这个堂妹。 午后两人去看过韩清茹,见她还是木木呆呆毫无反应的样子,便又回了清荷院话。 两个人聊了一阵,韩清澜要去韩老夫人那里,韩清音忙道:“我娘刚才叫人来给我递过话,老夫人那里有年轻的男客,让我若是请安,一会儿再去呢。” 韩老夫人的亲戚都在京城,韩家在蜀地的亲戚都是同宗旁支,没什么要韩清音避开的,韩清澜想不出,问道:“谁呀?” “好像是一位姓杜的公子。”韩清音看向自己的丫头,那丫头便回道:“是平日在京城读书的。” 韩清澜嘴里含着的那口茶顿时咽不下去,姓杜的年轻男子,在京城念书,又在这时节来蜀中的—— 怕是她前世的未婚夫杜衡。 ☆、第28章 钟情 韩清音和韩清澜聊了会儿天就回去了,她一走,韩清澜就开始改换妆容。 “姐,你为什么把眉毛修成这样呀?”碧月举着镜子,看韩清澜将自己浓黑英气的眉毛剃成细细弯弯的柳叶眉,十分不解。 碧月上次明明没有被丁勇侮辱,钟家兄妹也守住了风声,但那位渝州来的表哥却还是坚持退亲,后来几番追问,原来是他在渝州早就自己有了相好。如此看来,前世拿丁勇侮辱碧月未遂来退亲,也不过是个现成的借口而已。 倒是和韩清澜前世的遭遇挺像,不过碧月就要刚强得多,她在那表哥走的时候将人痛揍了一顿,然后在家里哭过两天,就又回来当差了。 韩清澜忍不住认真打量她,“你真的不伤心了?可别憋在心里憋出毛病来。” “姐,奴婢想清楚了,嫁人生子有什么好,还不如一辈子呆在姐身边。”碧月一边调整镜子的角度,一边道:“在姐身边吃得好穿得好,样样不愁,可比嫁人开心多了。” 韩清澜怕她怒气未消,冲动之下像上辈子一样自梳,想两句话开解她,不料红杏进屋,听到碧月的话,也道:“姐,奴婢也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伺候姐。” “你现在也皮了。”韩清澜见红杏学碧月,没好气地一指头戳在她额头上,道:“这种话也敢在我面前乱。” “奴婢是认真的!”红杏不如碧月口齿伶俐,见韩清澜不信,一时急红了脸,赶忙举起右手,五指并拢朝天,道:“如果我做不到,将来……将来不得好死,而且死无全尸!” 誓言发得这么毒,韩清澜这下惊讶了,红杏是家生子,父母兄弟都管着庄子,红杏自己又是大丫头,要是嫁人,那是满府的子都随她挑,便是放籍嫁给外头的人,也能挑个殷实人家。 红杏似乎不愿多,岔开了话题,“姐,奴婢请半天假,去外头药店找大夫看看。”罢卷起袖子给韩清澜看,露出胳膊上的斑斑红点。 下人们不像主子可以将大夫请到府上,只能自个儿去外头看,韩清澜点头,“去吧。” 清荷院新来的守门是个姓郑的妇人,郑娘子见到红杏,滚圆的胖手抓一把瓜子出去:“杏丫头,嚼着玩儿!” 红杏见她袖口沾着油渍,手指甲里藏着灰,连忙推拒,“谢谢郑姨,我急着出门儿。” 郑娘子和红杏的娘交好,两人时常来往,红杏记得时候,郑娘子虽只是个粗使丫头,但也常将她自个儿收拾得体体面面。但是后来嫁人以后就渐渐粗放了,及至生了孩子更是越发没个讲究。就连那把头发,都是近日得了差事才梳透了。 便是红杏自个儿的娘,从前是陈氏的大丫头,后来嫁给了庄头,出路在丫头里算很好的,如今也是手糙脸黄,摸一把从前穿的绸裙都能将丝线挂出来。 所以,红杏是真的不想嫁人。 韩清澜将眉毛修得细而弯,原本大气的五官就变得柔和了些,再从柜子里找一身浅碧的衣裳出来,最后去了头上的金嵌宝簪子,戴上一支素简的碧玉丁香,立在镜前,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清婉的气息。 “好看吗?”韩清澜问碧月。 “好看是好看,就是……”碧月支支吾吾,“就是乍一看还以为是张姐。” 韩清茹的长相大约是随了她娘,和韩家人是一点也没有相似处,但韩清澜这一身打扮和姿态是十足十学的韩清茹,她闻言翘起兰花指捂嘴一笑,娇娇怯怯,便连最后一丝韩大姐的贵气也去了。 碧月无端地抖了一抖,赶紧转了话题:“奴婢打听到了,那位杜公子现下正在印月台赏荷。” 现下正值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时节,印月台接到湖面,是赏荷的好去处。 “走吧。”韩清澜闻言嘲讽一笑,杜衡是个读书读得傻了的呆子,果然还是原来那一身酸臭毛病。 主仆二人没有去印月台,而是上了一叶乌篷舟。 韩家的荷养得好,荷叶出了水面有两三尺高,一张挨一张,一层叠一层,风一吹便似绿浪翻涌,其间开了许多粉白的荷花,或斜或立,虽姿态各异,但俱都清美而灵动。 杜衡立在印月台上,只觉眼前澄碧的湖水和清举的莲花叫他心旷神怡,生出了满腔的诗情画意,正此时,忽而听到一阵悠扬的歌声—— 荷叶罗裙一色裁 芙蓉向脸两边开 …… 杜衡侧耳细听,这歌声清越而婉转,完全不同于风月场所娱人的靡靡之音。歌词更是极为别致,是一位诗文大家的名作,与眼前景色极为贴合,曲调不像是精心编制,而像是唱歌的人见景怀诗,率性而为。 既洒脱不羁,而又风雅至极。 杜衡听了片刻,竟不见人影,原本的期待又提高了几分,他不忍打断歌声,只在原地等着,半晌,终于见远处的芦苇里丛里绕出一叶扁舟。杜衡一眼便看到舟上立着个姑娘,虽然看不清脸,但她姿态娴雅,浅碧的广袖衣衫随风拂动,好像立时便要飞回九天。 舟出了芦苇丛,又入了荷叶里,被柔曼飞舞的荷叶隐了舟身,那姑娘就像是踏水而来,逐波而动。 杜衡这时看清了姑娘的脸,秀美绝伦的脸上带着清浅笑意,她手上持着一支将开未开的荷花,垂头轻嗅,既温婉又宁静。 “姐,杜公子正在看你呢,眼珠子都要掉了。”碧月一边划桨,一边声对韩清澜道。她虽然不知韩清澜这是何意,但自从上次韩清澜派钟家兄妹救她,又独自揪出曹妈妈之后,她就对自家姐生出了无条件的信任。 韩清澜不语,假作此时才看到岸上有人,像是愣了片刻,继而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扔了手中 分卷阅读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3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6 荷花,立时矮下身子躲进了船篷里。 “姐,你那位杜公子是不是很喜欢荷花?”碧月将船划得远了,随意往后头一看,竟然见到杜衡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支长杆,正在捞韩清澜扔进水里的那支荷花。 韩清澜蹲在船篷下,脸上满是嘲讽,一语双关:“他大概就喜欢这一套吧。” 前世的情形和如今相反,这时候她在养伤,没有见到杜衡,而韩清茹应该是在府中和杜衡相遇,并且杜衡对韩清茹一见钟情。后来杜衡和韩清澜诗词唱和多次,但直到定亲之后,杜衡突然要求退亲,理由是他一直以为和他定亲的是韩清茹。 杜衡的父亲是安平伯府的幼子,无权继承爵位,对这门亲事是很满意的,无论如何不许他退亲。杜衡不敢反抗父亲,便亲自跑到韩清澜面前,给她跪下。 韩清澜现在都还记得杜衡当时的话,他不敢直视她枯槁的容颜,用袖子遮着脸,哭得如丧考妣,一句句地诉他的委屈,到最后最后,归结为一句:“求你放过我!” 杜衡忘了最初是他主动惹的她,反而得像是她韩清澜下套子,缠着他不放似的。 再后来从蜀地到京中,虽然韩清茹从不回应杜衡的心意,但杜衡始终痴心不改。 前世杜衡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看韩清澜,她方才的举动,并不是因为多在意这个人,只是前世那一份委屈无处诉,想要出了这一口闷气而已。 她也存了试探之意,想看杜衡是否当真对韩清茹情深不悔。可惜,杜衡方才看她的眼神,和前世看韩清茹的眼神一般无二。 与其杜衡钟意韩清茹,不如他就喜欢这种弱柳扶风的调调,换作谁来,都是一样的结果。 “哎呀。”韩清澜的心情忽然愉悦起来,用手指撩着水花,轻快地道:“我觉得他们很般配呢。” 碧月听得一脸懵,韩清澜却不再话,她在想,一定要让他们天长地久。 秦湛很晚才回到韩府,忙了一天也有些疲累,侍卫给他端上热水,他将一双脚放进去泡着,顿时浑身都熨帖了。 几个侍卫互相推攘,似乎有话想又不敢。 秦湛虽闭着眼,却很清楚,道:“王七,你来。” 王七有一张方脸,以及和脸一样方的性子。 王七上前,语气平平:“主子,今日安平伯的孙子杜衡到韩府来了。” 另几个侍卫不知为何往后退了两步。 秦湛知道王七不废话,闭着眼打手势示意他继续。 “那位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 那几个侍卫又退了几步。 秦湛依旧闭着眼,似乎快要睡着了。 侍卫们趁机退到门边悄悄出了屋子,王七终于出了最紧要的那句话:“韩大姐精心打扮,去见了杜公子。” 秦湛一下子睁开眼,“哐当”一声打翻了洗脚水。 门外的侍卫目光交汇,心照不宣:“主子这打翻的不是洗脚水,是醋啊!” ☆、第29章 怅然 《荆楚岁时记》中记载,五月的第一个五日是登高顺阳的好天气,因此五月初五又称为端阳节,这一天,蜀地的百姓们除了吃粽子以外,还要吃油炸的麻花、馓子、酥肉,连薄荷叶、鲜黄花也能裹着面糊下锅炸,金黄酥脆,鲜嫩爽口,吃起来别具风味。 成都府每年端阳节都要举行龙舟大赛,这样的盛会曹静姝自然不会缺席。 她一早起来梳妆打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都还未出门,直等得曹麟没脾气:“妹妹,你已经很好看了。” 曹静姝脸上还未脱去稚气,但长相是很精致的,她也向来以此为傲。唯独有一点,她右额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有一块指甲盖大的紫黑斑胎记,像贴了狗皮膏药似的滑稽和丑陋。 每每出门,曹静姝都要想方设法地遮掩,她今日用花钿将胎记遮住了,却又格外不放心,拿着铜镜看了约莫一盏茶时间。听到曹麟催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妆镜,不高兴都写在脸上,“知道了知道了。” 言罢,又难得地有点忸怩,“今天他要来嘛。” 曹麟摇头,女大不中留,不过他可不敢这话,若是惹了妹子不高兴,怕是要被他爹打死。 贵人们自然不会去和百姓们挤在一处,他们可以安安逸逸地坐在临江的摘月楼中,既可以悠闲地品茶喝酒,又能凭借绝佳的视野观龙舟赛。 曹天河是布政使,便算是作东道,曹家兄妹各自负责陪各家的公子和姐们。曹静姝在招待姐的三楼坐了一会儿,便有曹家的丫头来道:“老爷请姐上去。” 她心知所谓何事,按捺不住心中喜意,命丫头拿出镜子来理一理妆发,见那胎记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才粉面含春地去了。 丫头没有将曹静姝领到四楼的大厅中,而是去了一扇木质镂刻缠枝牵牛的屏风后,屏风内看得到外面,外面却很难注意到里面。 曹天河堂堂一方朝廷大员,弯腰缩头隐在屏风后头,似乎在窥视什么,见女儿过来了,把她招到身边,指着屏风外头道:“你看看,是那个少年郎吗?” 曹静姝看过去,那人皎如玉树,意态潇洒,眉眼含笑与曹麟着话的,正是陈若非,她含羞点点头,捏着衣角道:“就是他。” 前日知道青罗山上发生的事之后,曹天河担心曹静姝受了惊吓,急急忙忙抛下衙门里的事回家安抚,谁知女儿绝口不提其中惊险,句句都是陈若非如何如何。 其实曹天河对陈若非是极满意的,家世堪配,人也上进有才,最重要的是陈秉槐是个一心做事的纯臣,将来不管肃王和皇帝谁赢了,都不会将他置于死地。反观自家,处境已经有些艰难,若是女儿嫁到陈家,自当一生平安无虞。 不过,曹天河面上只道:“也不过如此。”眼看女儿要急,拿手安抚地拍拍她,示意她认真听外头话。 曹麟觉得陈若非不得会成为自家妹夫,因此格外的客气和热络,天南地北扯了一通,状若无意地道:“陈兄如此人才和品貌,真真叫人佩服,我实在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有幸能做陈兄的妻子?” 陈若非总觉得曹麟太热情了些,不过眼下还需要与之虚与委蛇,便道:“我父亲望我以学业为重,还不曾定亲。” 完这话,角落里的屏风突然发出了一点响声,陈若非看过去,那里一片暗影,看不出个什么,但此时稍一留意,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似乎是姑娘们爱用的帐中香,下人们是用不起这种香的,但是女客们根本到不了男宾区…… 陈若非想起在青罗山遇到的曹家姑娘,心道必是她在后头,倒不由笑了一下。 他突然心念一动,明白了曹家为何昨天特意给他补发请帖,只是……陈若非有一瞬失神,心中一片怅然。 “快回去吧 分卷阅读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3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7 ,像什么话。”曹天河见女儿只是听到陈若非没定亲,就喜不自胜差点弄倒屏风,训斥了一声。 曹静姝才不怕曹天河,拉着他的袖子直撒娇,曹天河终是绷不住,没好气地道:“好好好。” 见女儿展颜,曹天河也摇头一笑,自己出了屏风。 自她要的父亲便无有不肯,而父亲答应过的也从未食言,曹静姝一想到父亲已经答应她,心中就忍不住地欢喜,似乎连空气都是清甜的。 一直到有别家姑娘进来,曹静姝脸上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待人话比往日客气很多,要知道曹静姝向来不必看别人脸色,也很少给人面子。 那些姑娘虽然心中奇怪,面上却不敢,直到曹静姝最好的朋友,提刑按察使家的姑娘李玉到来,李玉才问道:“看你这样今日定是有喜事,给我听听?” 曹静姝当然想和好朋友诉一番,但是事还未成,到底忍住了,只笑着摇头。 不一会儿,楼梯处的丫头高声报道:“韩家姐到!” 紧接着,两个豆蔻少女出现在楼梯口,当先的少女眉目如画,姿态娴雅,一出现便分去曹静姝一半风头,后头的少女虽然不是顶尖的容貌,但也生得眉清目秀,举手投足大方端庄,正是韩清澜和韩清音姐妹两个。 曹静姝不喜欢韩清澜,盖因她自己是布政使掌珠,生得一副人见人赞的好容貌,而韩清澜是大长公主孙女,尊贵不下于她,更气人的是,韩清澜比她的容貌更胜一筹。 再则,两个姑娘都是从被溺爱纵容,不肯谦让的性子,日积月累自然就成了对头。 这会儿,韩清澜刚一进来,屋中便有许多姑娘或明或暗地露出了要看好戏的神情。 只不过韩清澜看着曹静姝,忽然有些可怜她,不久之后,曹家被抄家没籍,也不知骄傲如曹静姝,如何在教坊之中过活。 “她不是出了母孝了嘛,怎么还穿得跟奔丧似的。”李玉时候韩清澜坏话只是为了附和曹静姝,如今却是为着曹麟喜欢韩清澜,打心底里讨厌她。 往日曹静姝听到这种话肯定会点头,没想到这会儿她竟微皱眉头,斥道:“以前她穿得鲜亮时,你又人家招摇,阿玉,你也太刻薄了。” 李玉一噎,还没弄明白,曹静姝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澜澜,你怎么才到,我等你好久了。” 这下整个屋子里的姑娘都惊讶了。 韩清澜也很吃惊,忍不住打量曹静姝,见她气色白里透红,好像没什么异样啊。倒是多看两眼之后,她想起前世在京城,隐约见过一个和曹静姝长得有几分像的人。 不过那个姑娘性格文静,甚至有些羞怯,体态纤瘦修长,似乎风吹就倒,仔细一想,那姑娘和曹静姝的相似程度,还不如钟茉莉和她自己像呢。 面对这样的曹静姝,韩清澜也不愿再使从前那点性子,笑着介绍了韩清音,互相寒暄几句,就被曹静姝拉到她旁边坐。 李玉眼看着曹静姝一直转过去和韩清澜话,几乎没有搭理过她,心中不住猜测,面上隐隐难看起来。 过了一阵,有几个丫头端着托盘过来,道:“龙舟队的选手们已经准备登舟,各位姐可以下注了。” 一时间屋里的姐们都挤到窗边,只见岸边富贵人家扎的彩棚连成一处,市井百姓们则不拘一格,寻个能落脚的地儿便伸着脖子观看,当真是人山人海。 江面上八艘颜色花纹各异的龙舟,已经齐齐排在一处,参赛的选手们按队在一处高台上逐一亮相,每上去一个队伍,人群里便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丫头们极有眼色,先将托盘端到曹静姝和韩清澜面前,韩清音悄声道:“我没玩儿过,跟着你下。” 托盘中有八个竹制名牌,上头名字是成都府的几位贵公子,他们每人担任一艘龙舟的旗手,也是各队的领队。 韩清澜记得前世听丫头们提过一嘴,是曹麟那一队胜出的,她知道韩清音手头并不宽裕,不欲她输,将一只金嵌宝手镯放在了曹麟的名牌处。韩清音也跟着下了一只金戒指。 韩清澜和曹静姝不合,自然也看不上曹麟,往年都是看到曹麟的名牌就面露嫌弃,这会儿竟然一边给曹麟下注,一边面露微笑,再有曹静姝的态度骤变,李玉心中一紧,声问曹静姝:“你哥哥不会是和韩家提亲了吧?” 曹静姝一想到陈若非是韩清澜表哥,不由笑道:“她做我大嫂挺好的。”罢去看龙舟,没有注意到李玉脸色泛白。 一阵密集的鼓点响起,随着一声铜锣,八艘龙舟奋力向前划了出去。江边的百姓们热情高涨,声如浪潮。屋中的姐们虽然要矜持一些,但舟上或有自家亲友,或有心中良人,也都围在窗边密切关注着。 有丫头提着白瓷茶壶来沏茶,李玉伸手摸过自己那一杯,是滚烫的茶水。 再抬头时,那丫头在韩清澜三尺之处,韩清澜似乎兴致缺缺,把最前头的位置让给她堂姐和别的姑娘,她自己则站在靠后的位置,身周都是些家世低的姑娘。 所有人的心神都在外头的龙舟上。 李玉垂眸摸着自己的茶杯,从桌子的布幔下伸出腿,一脚勾在那沏茶丫头腿上。 那丫头立时身子一歪,茶壶脱手飞了出去。 ☆、第30章 生变 为着天热祛暑,今日给贵女们沏的是十年以上的普洱,老茶须得滚水,再看那沏茶丫头要垫着布巾子才能倒水,就知道壶里的茶汤有多烫。 李玉伸这一脚,是奔着烫伤韩清澜的打算。留疤最好,多半要退亲,若不能,也有一通苦头。 恰在这时,江上响起一阵密集的铜锣声,站在最前排的曹静姝高声欢呼:“在冲刺了,快赢了!” 她这话的含混不清,后头几个姑娘关心比赛结果,往前急急忙忙地走了两步,紧贴在韩清澜后头站着。 沏茶丫头原本是往前扑,手臂往韩清澜背上飞甩过去,被这几个突然向前的姑娘一带,那丫头的手歪了一歪,茶壶“嘭”的一声摔碎在地上。 尽管如此,茶壶飞出去时,壶盖脱落,还是飞溅了一些出去。 “哎哟!” “呀!” 姐们都养得细皮嫩肉的,被滚水一泼立时响起几声此起披伏的尖叫,甚至盖过了其他人的欢呼声。 离丫头最近的那位姐被烫的最严重,背上碗大一块水渍,只不过打狗还得看主人,她自己身份不高,只能强忍着怒气质问那丫头:“你怎么做事的?” 曹静姝听到动静当即就回过身来,一看地上的碎壶和丫头惊慌失措的模样,转念就明白家里的丫头失手了,她既是主人家,就得有个交代,当即道:“你不必在这里伺候了,自己回去找文嬷嬷领罚。” 文嬷嬷是曹家先太夫人留下的老 分卷阅读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3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8 嬷嬷,为人极为板正和严苛,像这种在外人面前丢曹家脸的失误,文嬷嬷怕是会将人打得半死,哪怕是真的死了,曹家的主子也不会什么。 沏茶丫头一听,顿时瑟瑟发抖,瑟缩着朝李玉看过来,李玉别过头,不发一语。 那丫头欲言又止,终于抖着嘴唇道:“奴婢走到好好的,被李姐绊了一脚才摔跤的。” 曹静姝和一众姐们便看向李玉,李玉恼羞成怒,对着沏茶丫头的脸反手就是一巴掌,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自己犯了错,也敢往我身上攀诬?” 她脸涨得通红,似乎是怒极了,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关系近的便连忙安抚她:“别生气,我们自然是信你的。” 曹静姝当然信李玉,立时叫人将沏茶丫头强行拉了出去,尔后却不安慰李玉,而是拉着韩清澜连声地问她,有没有烫到,有没有碰到,看起来亲热极了。 江边想起一阵阵潮水般的欢呼声,窗户边的姐也转过来报喜:““赢了,曹公子赢了!”” 听到曹麟的队伍赢了,李玉登时面上一喜,想上前去看,却见曹静姝亲亲热热地拉着韩家两个姐往窗边去了。 她心中既恼怒,又酸楚,自己身份不如韩清澜尊贵,容貌也远不及她,虽然一心系在曹麟身上,曹麟却从未正眼看她。李玉越想越难过,眼中泛起泪意,她不愿在一众姐妹面前失态,悄悄转身往楼下去了。 李玉身在招待闺阁姐们的三楼,往上四楼是年轻公子哥们,官老爷们在最顶上的五楼,往下的二楼则是各家的夫人太太,李玉心绪不佳,想下楼去找母亲撒撒娇。 她一径儿低头下楼梯,走到中间的梯平台处正待拐弯,没有注意到有个中年男子正迎面上来,那男子行止匆匆没有留神旁人,这楼梯不过三尺宽,两人脚一踏上同一步台阶,便对撞了一下。 “对不住,对不住。”李玉还未来得及发怒,那男子便连连作揖,边道歉边急急忙忙地往上头去了。 李玉一腔闷气无处出,也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去拉着个男子掰扯,只得依旧往楼下走,下方一个黄皮青年见她是个姑娘,自觉贴着扶手站到边上,给她让出一条宽松的道儿。 那青年正是秦湛。 他这一让,眼角的余光瞥到方才李玉和那中年人相撞的地方,梯步上有一只鞋子,方才中年男子走的匆忙,而后走的李玉视这东西而不见,那应当是中年男子不心遗落的。 那是一只做工精致的虎头鞋,虎眼上串着一颗黄豆大的珍珠,显然是出自富有的人家。看鞋子的长度,约莫是五六岁的男孩子穿的,鞋底沾着泥巴,鞋面上带着血迹。整个鞋子都皱皱巴巴,也不知被那中年人塞在怀里多久了。 秦湛将那鞋子捡起来翻看两眼,暗道一声不妙,迅即朝中年男子的方向狂追而去。 红杏昨日从药堂拿了药回去吃了抹了,手臂上的疹子不但没消,反而还更多了些,原是条嫩藕似的手臂,如今连她自己都不愿多瞧,因此心头十分着急,今日便出门另找一位老大夫诊治。 红杏生得清秀,细皮子嫩肉的,衣裳裙子也穿的讲究,往人群中一站便算得十分出挑,有两个汉子一见到红杏,便慢慢朝她靠拢过来。 这两人都是平日里不务正业、心术不正的闲汉,专挑这种人多的时候出门臊皮妇人,兼扒窃些钱物。两人一个在红杏后头,一个在她侧面,忽而后头那人大喊一声:“哎哟,挤死个人!快点走哟!” 那人边便往朝红杏快走两步,侧面那人便“啊哟啊哟”地,作一副被挤得东倒西歪的样子,往红杏身上倒。 因是节日,马车、牛、骡络绎不绝,行人也是熙熙攘攘,红杏从过得比户人家的主子还娇,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只当是的确拥挤,虽然心头嫌恶,但也只是闷声往路边退了一步。 这是个好欺负的,那两个闲汉相互对视一眼。 红杏已经退了一步,没想到那两个男子越发挤过来,也不知是谁出手,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红杏顿时吓得惊呼出口:“啊——” 那两个男子却没有停手,他们一个往她胸上伸手,一个往她腰上的钱袋子伸手,红杏手足无措,只能一个劲儿地往路边躲,路边却是一个炸馓子的摊,一锅油烧得滚热。红杏碰到了炉子,使上头的锅子一歪,眼看便有油飞溅过来。 脸上都得烫烂,红杏害怕得闭上了眼。 “哎哟!” 一声痛呼,却是个男子的声音,红杏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烧灼,心翼翼地睁开眼,只见面前一个锦衣金冠的青年,抬手用他宽大的月白广袖挡住了滚油,只是有两滴溅到了胳膊上,所以忍不住呼痛。 那两个闲汉一见这青年和他后头的厮,知是惹不起的,赶紧趁机跑了。 红杏早已花容失色,这会儿一看,赶忙细声细气地道:“谢谢,谢谢公子。”着,掏出手绢想去擦青年衣袖上的油。 这青年乃是杜衡,昨日杜衡去韩府时,红杏恰好出门买药,所以两人并未遇见。 杜衡平日随祖父住在京中,但他父亲在成都府任职,这一次来成都府是为了陪父母过端阳。今日因为他母亲不舒服,所以他出门迟了些,这会儿还在去临风楼的路上。瞧着路上车马难行,索性步行出门。 红杏削肩细腰,眉眼楚楚,被那两个闲汉臊皮时,手足无措像一枝娇弱的杏花,杜衡一时忍不住便出手相帮。 “嗤——”杜衡胳膊上的皮子约莫被烫伤了,被红杏一擦,更痛了些,但他见红杏生得柳眉杏眼,话的声音细声细气,教人觉得她可怜又可爱,便强忍住,柔声道:“我是个男子,这一点伤不算什么,你是个姑娘家,容颜肌肤都极重要的,你没事就好。” 赛龙舟是一年一度的盛会,屋子里的姐们都很兴奋,一直到上热菜时,大家都还在交头接耳谈论龙舟队的英姿和气势。 韩清澜只是陪韩清音来,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致,一想着这屋里许多姑娘会因为父兄的罪责沦落风尘,心头忍不住有些郁郁,但又无法与人诉。 “我喝多了茶水,得去方便。”韩清澜悄声对韩清音道。 她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见韩清音要起身陪她,韩清澜按住她,“你只管坐着,我一会儿便来。” 韩清澜在外头透了透气,不好待太久,想了想还是往放置恭桶的屋子去了,省的一会儿再麻烦,“碧月,你在门口守着。” 她自己进屋,关上门,往屏风后头去。 一转过去,突然眼前一晃,有人捂住了她的嘴。 “别怕,是我。” 韩清澜定睛一瞧,竟是秦湛,当下心头一凉,我最怕的就是你啊。 ☆、第31章 讨价 韩清澜在走廊 分卷阅读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3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39 时,秦湛已经在门后藏着,原本想着不管进来的是谁,打晕了了事,但听到韩清澜在门外吩咐碧月的那一句,便知是她。 秦湛手指修长洁净,是想捂住韩清澜的嘴,但是她脸蛋儿巧,几乎被他的手遮住了半张面孔,剩一双大而润的眼睛,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幼鹿,秦湛怕她乱动,用另一只手将她箍在怀里,两个人近身贴着。 韩清澜仰着头,秦湛垂下目光,怕吓到她,压低声音道:“别怕,是我。” 为免外头的碧月听到,秦湛是靠在韩清澜耳边的,他的声音低沉,富有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靠的近了,韩清澜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她心里头似乎被撩拨了一下,一瞬间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想张嘴。 她的唇温润而柔软,这一动仿佛是在亲他的手心。 秦湛此时看她,和那日在云裳馆看她再不一样,手心的触感使他心头漏跳一拍, 心中有什么念头像是突然破土而发,遇风就长。他强抑住情绪,见她目露了然,哑声道:“我放开手,你不要惊动外面的人,好不好?” 韩清澜用力点头。 她还不到他的下巴,睁着一双明润的眼巴巴地仰望着他,浑然是无辜的,纯真的,温软的。 秦湛的呼吸一紧,喉结无意识地一动,他垂眸看她,忍不住用捂住她嘴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 她没有话,也没有动,一双蕴着秋水的眼带着些惶惑和懵懂,秦湛不能抵抗这无声的诱惑,终于低下头,朝她的唇靠了过去。 “等等!” 韩清澜突然伸手抵住秦湛,自己的头歪得老远,秦湛一瞬间回过神来,握拳抵在唇边想假作咳嗽,却又想起外头还站着个碧月,便又松开拳头,改为掸另一侧肩膀的灰尘。 他的面皮涂得蜡黄,虽然面颊发烫,但实在看不出来。 其实想一想,韩清澜觉得凭这些日子的相处,秦湛似乎并不会轻易伤害她,但是她对秦湛的惧怕来源于前世的记忆,早已深入骨髓,若是平日里云淡风轻聊个天还好,在这种非正常的场合以这种方式相遇,韩清澜实在提不起胆量。 她两世都不曾经历风月,虽然前世魂魄飘荡时不心看了些活春宫,但那都是更加直奔主题的阶段。她并不知秦湛方才是要做什么,她没有动,是出于害怕。至于后来忍不住推拒,实在是,秦湛现在这副尊荣太丑了。 方才韩清澜见他的脸越靠越近,便觉得眼睛隐隐作痛,以至于克制了心中的害怕。 “咚咚”角落里响起重物敲地板的声音。 “姐,你没事儿吧?”门口的碧月闻声询问。 韩清澜不由自主地一退,秦湛从后头扶住她的肩膀,轻拍她手臂安抚,“是沈平。” 韩清澜平顺了呼吸,道:“没事,你把门守好了。” 想起方才韩清澜连看都不愿意正眼看他的样子,秦湛的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但是正事要紧,他指着发出声音的角落,道:“沈平想去行刺曹天河,被我抓住了。” 那一处光线不大好,韩清澜定睛瞧去,只见一个人双手被反剪在背上,脚和手绑在一起,嘴里被塞了不知哪里来的布团,然后背心朝天,面孔朝地板趴着,活像一只倒翻的老鳖一般,动弹不得。 方才的声音正是那人用头砸地板发出。 韩清澜记得沈平功夫极好,这会儿竟被绑成这样,仔细一看,他左肩处的衣裳已经被鲜血浸透,想来应该是五月初三在青罗观跳崖入江受了重伤。 时间紧迫,秦湛看一眼外头,对韩清澜道:“你先帮我撑一会儿,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转过去,不要看,也不要听。”秦湛将她的身子扳过去背对沈平,将她两只手抓起来捂住她的耳朵,才向沈平走过去。 他不想让她听这些脏污的,也不愿她看到他活似修罗。 “沈平,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妄想着凭一己之力杀曹天河?”秦湛蹲下身,声对沈平道:“我们有一样的目的,不如跟我合作。” 沈平不能话,但目露凶光,拼命摇头。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秦湛冷哼一声,伸手捏住沈平受伤的左肩,本来就已经被鲜血浸湿的衣裳,当即开始往地板上掉大颗大颗的血珠子,沈平青筋毕现,眼睛充血,显然已经痛极。 别人越不让看的,便越想看,韩清澜也是如此,她没忍住偷偷瞧了一眼,正好看到这一幕,心神一抖,这就是真正的秦湛,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 秦湛没有丝毫动容,将手上的血擦在沈平背上,直视着沈平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凭自己,做得到吗?” 秦湛一松手,沈平的锐痛顿时缓解,他嘴被堵住了,忍不住用鼻子大力呼吸,听到这句话,咬着牙梆僵了片刻,到底是委顿下来。 “这是你掉的吧?”秦湛见状,从腰间抽出楼梯上捡的那只虎头鞋,放到沈平前面的地板上,沈平顿时红了眼眶,虽然明知动弹不得,却还是像用头去够那只鞋子。 这下连秦湛都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儿子死了,是吗?” 这个曾经叱咤商场的中年男子,泪水决堤一般涌出来。 那只虎头鞋分明是富贵人家的,却沾满泥巴和血迹,端阳这么喜庆的日子,谁会带一只这样的儿鞋子在身上?秦湛知道曹天河杀了沈家满门,只有沈平带着儿子逃脱,顿时就想到了沈平。 而沈平父子既然处于逃亡状态,连补给都要冒险去青罗观偷,那衣物更不可能带有多余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沈平的儿子死了。 沈平多疑,在和秦湛交接时都能反悔,如今曹天河杀得沈家只剩他自己一个,秦湛相信沈平今日前来,不会是和曹天河合作,而是来刺杀曹天河。 沈平受了伤,一旦他动手,立时就会被侍卫制服,到时候落到曹天河手里只有死路一条,秦湛会失去最重要的人证物证。 秦湛见沈平哭的不能自已,明白自己已经一点一点敲碎了他的意志,遂,将那只鞋子拿过来放在沈平的脸颊旁,一字一顿道:“沈平,跟我合作。” 沈平没反应,只顾着用脸贴着那虎头鞋无声流泪。 “跟我合作。”秦湛从怀中掏出一个几寸长的青铜物件儿,道:“我不能保你生,但我能让曹天河死。” 沈平抬眼看秦湛伸到他眼前的东西,青铜所制,腾跃虎形,是一道兵符的右半边,这东西应在京城兵部,皇帝直派才能拿到。沈平顿时止住了哭,无声地打量秦湛,秦湛不躲不闪任他看,平静无波却深若林泉的眼眸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半晌,沈平终于闭眼,缓缓地点了头。 “你手里那本账在哪里?”秦湛问道。 沈平费力地扬起下巴,秦湛会意, 分卷阅读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4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0 掏出塞在他嘴里的布团,只听他道:“就在那日我们见面的地方,她家那个成衣铺子的二楼,顶天立地的大衣柜顶上,我掏空了一块木板,将册子塞进去了。” 不亏是商场上打滚了多年,秦湛道,“你倒是诡诈。” 若是带在身上,一旦沈平被抓,很有可能人和册子都无声无息地消失,若是只抓了人没得到册子,那还有一丝讨价还价的余地。且这成都府里,云裳馆背后的老板身份够高,又是个女装店,很难有人会想到去搜查那里。 秦湛不再赘言,起身走到韩清澜身旁,道:“如今已是十万火急,我要带沈平出城,拜托你去帮我取那本册子,可好?” 韩清澜无声地后退一步,离秦湛远一点,前世她没有参加端午宴,自然也没有帮秦湛,但曹家依然在两三个月之后被抄家没籍,可见这事儿秦湛一定能办成。此时秦湛求上门来,她是可以拒绝,或者敷衍,但是…… 她心念一动,也靠近秦湛耳旁,声道:“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姑娘声音软软糯糯,还带着女儿香,秦湛心头禁不住一荡,几乎想什么条件都行,却听韩清澜道:“等你们回京之时,帮我表哥一个忙。” 这么大的人情,她竟然只用来帮陈若非,秦湛宛如兜头被泼了一身冷水,又听韩清澜道:“是事,不杀人放火,也不违公义,更不涉及朝政大事,今日过了再和你细。” “好。”秦湛冷淡地点头应了。 “成交。”韩清澜怕秦湛记恨她让他掉井的事,有些不自然地道:“之前你挟持我,后来我害你掉井,咱们两清了好不好?” 秦湛听到“两清”,面色一沉,越发冷淡,“不好。” “那,那算了。”韩清澜见他面色不善,到底不敢惹他,“你自己心,我先出去了。” 罢,韩清澜去开门,人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落在门纱上的影子来看,似乎是一队侍卫。 紧接着,听到碧月道:“哎,你们不能进去!这是女眷的净房!” “让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继而是碧月呼痛,听动静应是被人推攘到了一旁。 “把门打开,进去搜查!” “是!” ☆、第32章 拦路 随着外头侍卫应声,有人伸手推门,门轴刚转动一个的角度,韩清澜整个人扑上去,“哐当”一声用背抵住了门扇,然后“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外头的人吃了一吓,停住了一瞬,利用这个空档,韩清澜当即义愤填膺地道:“你们干嘛?” 听声音,外头领队的是曹麟,是以韩清澜刻意出声扰他。 果然,曹麟一听韩清澜的声音,当即放软了声调,问道:“是韩大姑娘吗?” 韩清澜气呼呼地道:“女眷的净房也乱闯,我做什么了你们要这般折辱我?” 曹麟素日在家里被妹妹颐指气使惯了,浑然不将这点气性当一回事,更因为韩清澜的容貌在成都府再寻不出第二个,曹麟想象她嗔怒的模样,甚至觉得有些可爱。不由放软了声音道:“那日在青罗山的逃犯,趁着今儿混进这临风楼来了,那是个穷凶极恶的歹人,我爹怕他伤人,所以命我搜查各处。” 从前曹麟时常和沈平称兄道弟,两个月前沈平出门赴曹麟的酒约,曹麟手下人竟然趁机扮成山匪杀进沈家,当时沈平中途察觉有异,摆脱曹麟回到家中时,满门便只剩下一个藏在米缸里的儿子。 如今,连儿子都死在了青罗山上。 听到曹麟的声音,沈平情绪激动难以自抑,巴不得立马冲出去拼命,虽然被绑住了不能活动,却发出了摩擦地板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呀。”韩清澜转头,秦湛正使力按住冲动的沈平,她心头着急,面上却不能露,只是缓了语气,对外头的曹麟道:“那我也不耽误你的功夫了,这净房里只有我一个,你快去别处搜寻吧。” “这……我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曹麟有些疑惑。 “是人家穿的衣裙太繁复了,不心踩到了脚。”这撒娇的语气让韩清澜自个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完不停地搓手臂。 秦湛已经将沈平安抚好,正在用刀子割绑他的绳索,闻言转过头来看韩清澜,没有注意到沈平朝着地板的脸上,骤然露出一个痛苦的神情。 韩清澜声音清甜,但素来冷待曹麟,她这一撒娇,声音婉转娇媚,曹麟不由心中一荡,支支吾吾地道:“这……我爹了每个房间都得搜一遍。” 然后,心翼翼地和韩清澜打商量:“那逃犯极擅隐匿,要不你就打开门,让我在门口看一眼?” “那也不行!若是传出去了,我一个姑娘家,以后还怎么活?”韩清澜的声音里竟带了哭腔,委委屈屈地道:“曹麟哥哥,往日碍于男女有别,我一向避着你,但若真论起来,咱们是打一起长大的,你怎么忍心这么对我?” 韩清澜的语气惊惶又可怜,又兼那一声“曹麟哥哥”尾音柔婉,似带了钩子一般将曹麟的心钩得飘来荡去。 曹麟哥哥…… 秦湛手上动作不停,面色沉沉,双眼望着曹麟所站的位置,似乎凭目光就能穿过门扇,将曹麟洞穿出两个窟窿。 曹麟不知自己在别人的想象中已经死了很多回,还待要话,里头已经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慌忙道:“好好好,澜妹妹,麟哥哥相信你,我这就走了。” 罢怕韩清澜不信,当真指挥着一队侍卫快速离去了。 秦湛方割断了绑沈平手的绳索,正在割绑住脚的,沈平连忙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他脸色煞白,一头一脸都是冷汗,看起来十分虚弱。 秦湛道:“我来吧,比较快。” “不,不用……”沈平眼中含着泪花,颤抖着将手伸到秦湛面前,语带哽咽:“你方才割到了我的手,现在……又割到了我的脚……” 秦湛低头,果见沈平手指被划出一条半寸的口子,虽然伤口不深,但也流了不少血,脚上更糟糕,刀刃还在肉里,看着都疼。约莫方才怕招来曹麟,所以沈平强忍住了。 秦湛面上一僵,余光瞥一眼韩清澜,见她正在出言安抚碧月,没有注意这边,放松了一口气,诚恳道:“对不住。” 秦湛和沈平两人都是果决的性子,飞快除下绳索,将沈平流血的左肩做了个简单包扎。 秦湛对韩清澜道:“你自己心,有事不能决断时就找陈若非,我把王七留下暗中保护你。” 韩清澜点头,秦湛摸了一下她头顶,然后走到窗边,指着窗外和沈平声耳语两句,沈平连连点头,朝外头观察两眼,率先翻窗跳出去,紧接着秦湛也跟了上去。 韩清澜有些不放心,追到了窗边。 分卷阅读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4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1 临风楼每一层的中间是一间大面积的厅堂,两端则是数间房间,每一层格局一样,只是大不同。韩清澜所在的这一间在最端头,房间的四个方向中,一面是和其他房间相邻的墙,一面是门,一面是窗,还有一面是外墙。 也就是,只有从外墙的那一面下去,才能躲过楼中众人的视线。 韩清澜将头伸出去,只见秦湛和沈平二人踩着青黑的陶瓦,沿着翘曲的屋面绕到外墙一侧,秦湛脱下外套拧作绳状,先将受伤的沈平放到了下一层,然后他自己单手扒着飞檐跳了下去。 屋内,沈平躺过的地方留下一汪巴掌大的血水,只是那里是屏风后面的角落,若是不细看便注意不到。 韩清澜毫无所察,她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即开门出去。 碧月看到主子出来,立时道:“姐,你没事吧?刚刚吓死奴婢了。” 韩清澜朝楼下看去,没有看秦湛的影子,也没有见到侍卫追出去之类的,略安下心,道:“傻子,我在里头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吧?” 曹麟等人知道今日来的都是官眷,因此推攘碧月时没怎么用力,碧月听主子关心她,连忙摇头:“我没事。” “那就好。”韩清澜点头,抓着碧月的手臂,“但是我现在得有事。”罢,歪身靠在碧月身上,一手扶额,看起来颇为虚弱:“就装作我生病了。” 碧月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在她是个机灵的,连连点头,迅即皱眉搀扶韩清澜,作出十分担忧的模样。 从韩清澜进了净室便变故连连,但其实也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待她回来时,正要开席,曹静姝一看她便热情地招手。 韩清澜面上十分难受的样子,勉力走到曹静姝身边,道身体不适,得先回家。 曹静姝关切道:“你哪里不舒服,就在这里,叫人去唤个大夫来瞧,还更方便些。” 今日曹静姝热情到这个份上,实在让韩清澜意外,若只是为着青罗山上一同受过惊吓,也太过了些。 她脑子急转怎么推拒,心念一动,附在曹静姝耳边为难地道:“是头一次来了葵水。” 这不是病,自然不需要看大夫,最需要的就是休息,曹静姝脸上一红,也不再相劝,叮嘱了几句,使人叫了陈若非下来。 韩家姐妹两个还在席上坐着,曹静姝已经快两步走出去,在楼梯处和陈若非道韩清澜身体不适。陈若非看向韩清澜,韩清澜微微摇头,做了个翻书的动作,陈若非顿时心中有数。 曹静姝因是背对着,所以没有看到。 陈若非不能走,他得在这边留意曹天河的动向,因此寻了个借口,让韩清澜和韩清音自己先回了。 曹静姝目送陈若非上楼梯往四楼走,脸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他自家表妹不舒服都不护送回去,是想留在她父兄面前多挣些表现吧。 …… 马车行到一处巷时,韩清澜下了马车,让韩清音坐车按正常路线返回韩家,她来不及解释,韩清音知情形不对,也不多问,只郑重地道一句心便重新出发。 韩清澜知道秦湛留了人保护她必不是虚话,心头并不慌张,让碧月去巷口雇了一顶轿,用汗巾蒙着脸,坐了轿往云裳馆去。 掌柜见到她自然是一通殷勤,她只是上回落了一个喜欢的戒指,要上去找找。让碧月守住门口,韩清澜一一试探衣柜的顶部的木板,终于找到那本蓝皮册子,翻开一瞧,确然是一本账册。 随后,依旧坐着那顶轿子回韩府。 轿子颠簸,比不得马车,韩清澜被晃得七荤八素。突然,外头一阵骚乱,马蹄声嘚嘚,有人声嘶力竭地大喊:“马惊了!都让开!让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人马喧嚣,轿子大幅度晃荡,韩清澜刚掀开帘子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到碧月惊恐地叫道:“啊——” “咴——”伴着一串长长的马儿嘶鸣,马蹄声骤然停下来,与此同时,轿子猛然落地,韩清澜整个人往前一扑。 这一瞬间,她看清眼前一匹健硕的枣红马被一个男子死死勒住缰绳,男子青筋毕现,身子弯成一张弓,脚用力抵住石头地面,看情形竟是凭一己之力强行止住了马的奔势。 韩清澜并没有摔到地上,男子动作极快,制服了马,赶在她落地之前扶住了她的胳膊。 男子的手心被缰绳勒出了血迹,和他苍白的皮肤一对照,格外显眼。 韩清澜抬头,发现这人正是青罗山上和曹麟一伙的,气质阴鸷的男子,她心头一惊,若是这人为册子而来,她如何保得住?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 秦昭松开她右手,却捏住她左手腕儿不放,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那里,全然不知他在想什么。 然后,韩清澜看到秦昭用力地揉她手腕,不带任何**和猥亵之意,浑如老大夫治病似地按揉了几下。 韩清澜心觉怪异,再次用力抽自己手腕,却毫不费力就抽了回来。 秦昭笑意凉薄地看着她,她手腕上的静脉,脖子上的动脉,里头的血液必然温热而鲜美。 秦昭伸出舌头,垂眸,舔方才揉过她手腕的大拇指。 ☆、第33章 她美 韩清澜用力一抽手腕, 没有预期中的阻力, 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借着这两步,她不动声色地离秦昭更远了一些。 “姐, 你没事——”碧月方才被轿子碰到,摔了一跤,这会儿刚爬起来, 她急急忙忙来看韩清澜受伤没有,一句话到一半, 秦昭的眼风扫过来, 碧月不由自主背心生寒, 嗫嚅着止住了声音。 韩清澜自己也如在冰水中, 只是面上不显, 她拍了拍碧月的胳膊, 以示安抚。 她不知这人所为何来,但是对方到底救了她, 犹豫片刻,启唇道谢:“多谢公子救了我。” 韩清澜手背在后头, 摸到腰上的蓝皮册子还在, 得赶紧脱身, 又道:“耽误了公子片刻已是不安,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改日我家人一定携礼去府上道谢。” “呵呵。”秦昭低低笑了两声, 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一个碧玉扳指, 垂头,斜睨,不去答她的问题,只道:“你在怕我?” 韩清澜不知如何接这话。 她对秦湛的惧怕,是知秦湛铁血无情,因为了解而生出畏惧;对秦昭的恐惧却是源于不知,秦昭就像一条盘旋游走的毒蛇,不知何时、何地、何种因由,会祭出他的毒牙。 比较起来,秦昭予她的压力更胜秦湛。 “那就改日吧。”秦昭着又是一笑,漫然道:“来日方长,见面的时候还多呢。” 韩清澜对秦昭的话犹自不解,秦昭话毕,已然远去。她松口气,看来相遇只是偶然,秦昭并不是为册子而来。 分卷阅读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4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2 事实上秦昭丝毫不知册子在韩清澜身上,因为肃王一惯是雷霆手段,曹家父子根本不敢报告丢了账册的事,只一心想着抓到沈平,悄无声息地抹平此事。 从盛元帝的父亲,也就是先帝所立太子去世以后,肃王作为先帝屡立功劳的幼子,盛元帝作为先帝宠爱的嫡孙,叔侄两人一路争锋已有十几年,早已是没有和解的可能。虽然彼此心知肚明,但明面上还是要守着对方的底线,像临风楼这样的宴会,秦昭是不便参加的。 因此,秦昭根本不知今日临风楼发生了什么。 不过,撞见韩清澜进云裳馆只是偶然,后头的惊马、救人却是他有意而为。 …… 韩清澜直到回到家中,才发现手腕上被秦昭揉过的地方沾了些他的血迹,登时无端地头皮一麻,拿澡豆、皂角、香胰子轮番洗过,又用烈酒擦过,心头才舒服了些。 临风楼的酒宴,公子哥们和女眷们不同,一直闹到晚上才散,陈若非便是此时回的韩府。 陈若非回韩府之后先让人带话给韩清澜,一则秦湛已经和沈平安然出了城门,二则今夜恐怕曹家有变故,让韩清澜吩咐家中下人警醒一些,但也不必惊慌,应该不会牵涉到韩府。 韩清澜便吩咐下去,白日参加宴会,听近来盗贼猖獗,好几户人家的园子里被偷了贵重财物,让园中各处多派些人守夜打更,不许偷懒吃酒,若有违者,必然重罚。 她虽未掌家,但是因为处理曹妈妈的时候显出的手段,在下人心中也立起了威信,下人们恭身应是,无人敢驳。 “姐,您快睡吧。”红杏白日未当差,今晚便来守夜,她帮韩清澜放下蚊帐,吹了油灯。 “嗯,你也睡吧。”韩清澜打了个呵欠,今日费了许多心神,着实是困得狠了,既然陈若非不会涉及韩家,只要各处下人守好门户,也就没什么大碍。 罢躺下,转眼就入了眠。 红杏在外间的美人榻上躺着,却不想睡,她将长疹子的胳膊放到鼻端,闻到一股略带辛辣的刺激味道,直冲得鼻腔隐隐作痛,然而墨蓝的夜色里,脸上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白日救她的那位公子听她是去买药的,问了症状之后写了一副他自己平日研制的方子,抹了按那方子所配的药膏,不过半日就消了许多,竟然比药堂老大夫配的药更有效。 没想到那位一表人才的公子不但是个毫无傲气的温文性子,竟然还如此博学多才。 外头巡夜的更夫又一次打了更,红杏才带着笑意睡去,梦里,依稀是那人温柔的笑意。 与此同时,成都府的另一边,曹麟还未找到沈平,只得又回到临风楼,以期找到一星半点的线索。 侍卫长欲言又止,道:“公子,咱们今日已将临风楼上上下下搜了个遍,除了……” 曹麟不满地看过去,侍卫长硬着头皮道:“除了韩大姐当时待的那间屋。” “沈平历来狡诈多端,咱们都找了几个月了,今日逃脱也是寻常。”侍卫长这话是质疑韩清澜,曹麟有些不耐烦,摆手道:“今日先回去,明日再继续。” 侍卫长知道曹麟肖想韩大姐已久,但还是坚持:“不如咱们去看一眼,或许能有点线索。” “也罢。”曹麟看一眼夜色中的临风楼,高楼巍巍似一个巨人挺立,这侍卫长跟随曹家多年,曹麟不愿拂他面子拂得太过,点头道:“就去看一眼吧。” 一行人上到三楼,打开那间净室门,曹麟懒懒散散倚在门口,侍卫们进去搜查片刻,一无所获。曹麟百无聊赖,挥手道:“都撤吧。” “等等!”侍卫长突然出声,“公子,您过来看看!” 曹麟听他声音有异,也凛了神色过去,只见侍卫长蹲身在一个角落里,正在掏火折子。 晚上宴会结束时已晚,达官贵人们报一声名头也就罢了,普通百姓却是要遵守宵禁的,因此临风楼还没来得及收拾。火折子的光一亮起,曹麟就看清那处地板上有一块碗大的暗红污渍。 曹麟面色一肃,用手指捻了两下,放到鼻端去闻,腥味冲入鼻端,当即判断:“是血。” 一瞬间,曹麟僵住了,白天过来搜查时,韩清澜的态度浮现眼前,他当时乐得昏头,此时冷静细想,确实与往常相差太多,她过往何曾给过自己半分好脸色? 很快,曹麟站起身往楼下走,风一般跨上坐骑,“回府!” 曹麟进屋,将今日搜寻时韩清澜的异常,以及方才在临风楼找到的血迹,一一汇报给曹天河,也知道自己闯祸了,有些张皇地道:“爹,现在该怎么办?” 曹天河闭眼坐在自己的书房中,多年来惯常坐的位置,烛光明灭不定,映照出他脸上沟壑般的皱纹,听到儿子带着些紧张意味地喊了他一声,瞬间睁开了眼,透出浸淫官场多年的精明目光,只是往常光亮如炬,此时却带着些疲惫。 他比儿子想得更多,那沈平从前和韩家毫无交集,如今一个带伤的中年汉子,韩家那姑娘缘为何会出手相帮?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为着陈若非,准确是陈若非背后的礼部尚书陈秉槐。 而陈若非虽然天资聪慧,但一直在书院读书,缺少官场上的老道和狠辣,他不可能是此行的主导者。曹天河眯眼,想起一个人,问道:“这些天一直跟在陈若非身边的那个黄皮青年,去哪里了?” 曹麟不知父亲何故问那个看起来一身穷酸相的举子,想了一下道:“上午还跟着陈若非来了临风楼,下午……”想了一阵,摇头,“下午就再也没见过了。今日临风楼赴宴的都是权贵人家,想来那人觉得自个儿太寒酸,觉得没脸就先走了吧。” 一身粗布衣裳,生得蔫眉搭眼,又不善言辞,岂止寒酸,简直是穷酸。 曹天河苦笑着摇头,那人到底是谁? 盛元帝不愧是能在和肃王的政斗中领先一筹的人,派来查案的人已经入了成都府一旬之久,自己竟一无所觉,今日竟然还拉着陈若非,想让他当曹家女婿。 “去把你妹妹叫起来。”曹天河长叹一口气,“银票就不用了,容易被查,给她收拾些值钱、好带的玩意儿,多余的东西不要带,找辆不起眼的马车,让她先去汉中避一避。” 汉中并无曹家的亲眷,但陕西总兵王元是曹天河的至交好友,也是早年就跟从肃王的拥泵,盛元帝登基之后,曹天河和王元两人曾互相承诺,若是有朝一日谁事败落难,另一方要保全对方的子女。 曹静姝不同于曹麟,她是个女孩儿,又不曾涉案,只要王元能设法替她遮掩过去,朝廷不会下死力去追查。 “父亲这是何意?”曹麟不解,看一眼外头的月亮,道:“现在都快亥时末了,要不明早——” “快去!” 分卷阅读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4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3 曹天河面色沉肃,又点一人名,正是曹家那位忠心耿耿的侍卫长,“让他驾车。” 纵然曹天河有拳拳爱女之心,如今也只能做到这步了,“不用告诉她缘由,让她听话,过一段时间就去接她。” 如果他能从眼前的鬼门关前捡回一条命的话。 …… 曹静姝的梦里是陈若非意气飞扬的模样,于这样的美梦中被叫醒,她浑身都是气,然而不待她发作,曹麟已经吩咐丫头收拾东西,又命她赶紧穿衣。 及至到了曹静姝和一个贴身丫头上了马车,她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侍卫长亲自驾车,向城门疾行而去,一路上有巡夜的更夫、官兵之流,见有布政使发的通行令,俱都顺利放行。 “哎,我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曹静姝醒了瞌睡,问赶车的侍卫长,“要不怎么走这么急,而且我娘,我弟呢?” 侍卫长其实并不知道事情到底有多严重,而且他得了曹天河的命令,不许透漏一点消息,一想到主子待这个女儿如同眼珠子,若是吓到了她,将来自己一定会受罚。闻言,只得哄她:“夫人刚生了公子,晚一点再走。” “大人一向最疼您,您要是在这里,他反而要分神担心您。您就去汉中开开心心地玩儿一趟。”已经可以遥遥看到城门,侍卫长一边提速,一边道:“大人了,不管您愿不愿意,今天都得走。” 曹静姝心里不安,还想要,侍卫长又道:“姐不用操心这些,等事情办完了大人就让公子把您接回来。” 曹静姝了解自己的父亲,虽然自己往日提的要求,父亲没有不答应的,但那是自己提的要求本身就在父亲的接受范围内,一旦越线,或者父亲已经做了决定,那时再无法更改的。 而且她从被父兄捧在手心,打心眼里觉得没有父亲办不成的事,父亲过一段时间去接她就一定会去,到时候父亲忙完了,她再缠着父亲细问就是,当下心里稍安了些,闷闷地道:“那好吧。” “吁——”马车停在城门前,侍卫长拿出曹天河的手书准备叫开城门,却又听曹静姝道:“等一等!” 侍卫长顿觉头疼,“姐,求您别为难属下了,属下今夜一定要将您送出城的。” “我不为难你。”曹静姝连忙摆手,“我有个重要的宝贝忘了,得回去拿,拿了就走。” “我发誓只是回去拿东西,如果我反悔,那我脸生麻子,手上长癣。”曹静姝以手指天,侍卫长知她极爱惜容貌,听她拿容貌发重誓,有些犹豫不决。 “姐,拿什么宝贝呀?”东西是身旁的丫头收拾的,丫头细想一回,好像没有漏下什么。 是个宝贝,但曹静姝不能出口,她要回去拿的是那日在青罗观三清殿里,陈若非帮她解的那支竹签,那支签让两人相识,在她心里,便是定情信物一般。 曹静姝察言观色,看出侍卫长动摇了,于是转而蛮横道:“我不管,你要是不让我回去拿,我现在就下车。” 罢扒着车壁,竟是真的要下车的架势。 这个姐一向娇纵非常,脾气比起大长公主那位孙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侍卫长无法,只得转了马车行进方向,反正夜里行车通畅,一个来回也不过大半个时辰,“您可要到做到,拿了东西就走。” 曹静姝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城墙之内,曹家的马车往曹家的方向折返而去。 城墙之外,秦湛一身夜行劲装,贴着城墙避开巡夜兵士的视线,伺机想要翻越城墙。 成都府的城墙,高度在两丈之上,三丈不满,秦湛耳朵辨着城墙上头的动静,觑准时机,朝上扔了一块石头。 他臂力强劲,那块石头分量不轻,落在城墙的砖石地面上发出重重的响声,近旁的兵士听到了,立时大喝:“是谁?” 随着这一声喝问,近旁的兵士都往这边跑过来,秦湛听着动静,朝与兵士们相反的方向跑去,瞅准空档,猿臂一甩,将一把精钢所制的四爪飞索扔上墙头,勾住了墙边。 用力拉扯几下,确认勾住了,脚下配合双手,几个攀越就上了城墙。 这一切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等兵士们将那块石头拿在手上看过,又前后左右张望了几眼,秦湛早已下得城墙,入了城内。 “散了吧,归位归位。”兵士们没有发现异常,将那块古怪的石头扔下去,重新站回了各自的岗位。 内城沈家,曹天河整肃神色,眼中露出孤注一掷的狠厉,给儿子下令:“召集城内所有快班衙役,包围韩家。” 而韩府内宅,除了各处巡夜的人手比往日多以外,没有任何异常,夜色静谧而美好。 一个黑衣男子翻墙而入,他蒙着面,只有一双冷厉斜长的眼睛露在外头,发出比月华更冷的精光,他身手十分了得,轻轻巧巧躲过了园子里的巡夜人,凭自己判断朝着像年轻姑娘住处的位置猫行而去。 到了一处院子前,他弯下身,手腕几乎低到地上,袖口的布料鼓鼓囊囊,隐约装着什么,继而一颗白色的球从袖子里爬出,似乎是一只白色绒毛的狗崽,细看之下,原来是一只袖犬。 “去吧。”男子将袖犬放到地上。 那只袖犬生得圆润似球,落了地行得飞快,便像一只无风自滚的白色毛团,片刻之后爬回来,跳上男子的鞋面,抱着男子的腿一路向上,嘴里“哼哼唧唧”有声,男子道:“知道了。”又将袖犬放回袖子里。 如是再三,终于在一处院落前,袖犬变得十分兴奋,鼻子不停地抽动,男子怕它跑太远,连忙捏着它后颈的皮将它逮起来,摸摸它的狗头:“干得好。” 男子看袖犬时笑意温润,仿佛那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兄弟姐妹或者旁的什么亲人似的。 罢,他掏出一颗糖球递给袖犬,袖犬用两只前爪抱住往嘴里送糖,又被塞回了袖子里。 院落的大门上有一块牌匾,上面赫然写着:清荷院。 黑衣男子行止悄无声息,一身玄色紧身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他翻窗进了韩清澜的房间,先点燃一支迷香,再到了外间守夜的红杏处,从怀中掏出药包,按在红杏的口鼻处。红杏无意识地挣扎两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又到韩清澜的床前,等迷香燃过了半寸,才掀开蚊帐,先是给韩清澜喂了一颗药丸,捏着她两颊和喉咙,迫使她吞下去,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掉软木塞,将瓶口对准韩清澜的鼻子,让她呼吸瓶子里的药气。 渐渐的,韩清澜面色越来越红,身子也沁出了细汗,似乎饮醉了酒一般不省人事。 男子却并无急色之相,他跪在床前,用左手捏着韩清澜的左手腕,右手大拇指轻轻地在她手腕处画了几个圈。 月华照在男子左手大拇指宽 分卷阅读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4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4 厚的玉扳指上,发出冷然的光。 秦昭右手停止画圈,掏出一把匕首,对着韩清澜的手腕比划两下,准备割一道横口。 “叮!” 伴随着一声清越的金属相击的声音,秦昭身子被迫向左一歪,右手的匕首随着这一动,插进了架子床的木料之中。 来人第二剑袭来,秦昭反应也快,不必用目视,迅速拔出匕首,往后格挡开那一剑,然后起身面向来人。 来人面带寒霜,一双眸子里满是杀意,秦昭的脸隐于蒙面巾下,无声地笑了一下,他的侄儿秦湛,金尊玉贵的三皇子,深夜为了一个姑娘,和他这个比狗还卑微的渣滓在这里拼命。 秦昭变换了嗓音,低低道:“真有意思。” 秦湛的母妃身份高贵,到哪儿都受人敬仰,父亲虽然身为帝王,却对其疼爱有加,秦湛的弓箭、骑马、用剑都是盛元帝亲手所教。 自己呢? 秦昭左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所套着的,那一段畸形的再也正不回去的指骨,在肃王虐打他的无数次中,甚至都不值得一提。父亲肃王讨厌他的另一半血脉,视其为污秽,看他时眼里总有难以掩饰的厌恶,看他就像在看一件肮脏却又还能用的工具。 秦湛的第三剑刺来,秦昭再次堪堪躲过,他正面迎上,因屋里空间有限,两人放弃了大开大合的招式,选择短兵相接,白刃相交。 秦昭很快落于下风,他可以选择逃跑,这个实力还是有的,但是…… 他后退两步,继而发力前冲。 秦湛皱眉,这人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但是他却不愿意奉陪,算着对方的行进轨迹,身子一歪躲了过去。 这身法,秦湛总觉得有点眼熟。 “嘿。”秦昭又是一笑,自己无畏生死,对方却是惜命的,这样算来,似乎赢了一点。 旋即收刀,翻窗而去。 秦湛没有追出去,他一进清荷院就发现王七被人打晕了,王七的功夫在侍卫里不算拔尖,但王七做事仔细,为人警觉,能将他轻易打晕的人一定很不简单。 秦湛悬着一颗心,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韩清澜的卧房,便刚好看到秦昭要割她手腕的那一幕。 此时歹人跑了,秦湛走到床边,床上的人犹在熟睡中。 他心有余悸,一把将床上的姑娘捞起来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怀中人的呼吸似乎太粗了些,秦湛察觉有异,一手掌着韩清澜的头,一手撑着她的后背,见她并无外伤,但面色酡红,皮肤发热,浑身都是一层薄汗,俨然是喝醉了酒的样子。 但秦湛知道韩清澜白日在临风楼不曾喝酒,也总不会在经历一系列变故之后回家自饮自酌,而且,靠的近了,可以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奇异的暖香。 这情形,秦湛并不是第一次遇到,他在京中时也曾听过几起这样的秘闻。 也是年轻的姑娘,并不曾饮酒,或在家中园子里,或在自家卧房,或者马车上,被身边人发现像大醉一般不省人事,并且无一例外左手腕上都有个平切的细口。似乎传闻里,那几个人除了失血以外并没有受到别的伤害,也真的像醉酒一样,睡一觉,或者喝了醒酒汤就醒了。 秦湛轻轻拍打韩清澜的胳膊:“澜澜,澜澜?” 韩清澜有点反应,但只是闭眼靠过来,将他当个靠枕,转瞬又睡着了。 她就这样靠过来,好像连骨头都是酥软的,整个人几乎贴着秦湛,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胸膛,其实是隔着衣料的,但秦湛总觉得整个胸膛都滚烫灼人。 秦湛垂眸,一手将她揽在怀里侧靠着,一手忍不住去描摹她脸庞的轮廓,圆润光洁的额头,修长浓黑的眉,鸦羽一般的睫毛…… 落在他的眼里,无一不美。 食指轻轻地从她的额头滑到鼻尖,在那里停了一瞬,才滑到了下方嫣红润泽的唇上。想起她两番无意识地用唇亲他的手心,秦湛只觉得喉头发紧,手指都有些颤抖。 他的手指久久地停驻在她的唇上,想要沉沦其中,却又犹有一丝清明,白天在临风楼,她分明抗拒他。 挣扎半晌,终于,秦湛低下了头,垂眸靠过去。 “嗯,水……我要喝水……”怀中的姑娘无意识地圈着他的腰,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蹭着他的胸膛,喃喃道:“我要喝水。” 秦湛醒觉过来,去摸她的头,算不得发热,但出了许多汗水,将碎发都黏在了额头上,再摸她胳膊,轻薄的中衣已经濡湿了,出了这么多汗,怪不得她口渴。 秦湛赶紧去倒水,端到床边,一手扶着她,一手道:“澜澜,水来了,你醒醒。” 韩清澜没反应,继续睡着,秦湛不放心,放下水杯,去掐韩清澜人中三穴,她终于悠悠地睁开了眼,仍是嘟哝着那句话,“水,我要喝水。” 着,迷迷糊糊地张大嘴巴,像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 秦湛赶紧又端起方才倒的水,韩清澜却闭了嘴,任凭秦湛将碗端到唇边,像是故意置气,碗在哪边,她的头就偏向另外一边。 面对这么个矫情的东西,秦湛也有些来气,一手捏住她的脸颊,气道:“到底喝不喝?” 韩清澜嫣红饱满的唇,生生被捏出噘嘴的形状,她觉得有些委屈,眉毛和眼角的弧度都耷拉下来,眼睛纯澈如同鹿,就那么定睛瞧着秦湛,秦湛立马觉得自己过分了,放缓了语气哄她:“乖,喝点水,喝了以后会舒服一些。” “噢——”韩清澜神情茫然,终于张嘴喝了,许是渴极了,就着碗猛力喝了几口,来不及吞咽,有一股水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来。 秦湛来不及拿手帕,赶紧用拇指去擦那点子水,不料被韩清澜一把抓住手,迅速将手指含进嘴里,用舌头舔了几下。 秦湛心神一震,韩清澜却歪着头看他,眼里满是懵懂和纯澈,秦湛难以自持,伸出另一只手,慢慢将她的脑袋扣向自己。 “怎么不甜!”她却气呼呼地把他的手吐出来,满脸委屈,欲哭不哭,“这颗糖不甜,一点都不甜!” “呜——,我要吃糖糖,要吃糖糖!” 他记得,她在别的事上都不爱哭,唯有时候她母亲怕她长虫牙,限制她每日吃糖的次数,她吃完了还要吃,不给就哭。 秦湛一颗心仿若被她勾到了九天,又一瞬间沉入江河里凉透,心中绮念顿时消散,他不由得自嘲地摇摇头,觉得她原来一直都是那个爱吃糖的姑娘,自己却变成了一个禽兽。 这样想着,又担心韩清澜真的会哭,好在桌上果盘里就备着各色糖果,秦湛挑一颗她爱吃的剥了,捏着去喂她。 她张嘴,将糖含进去,舌尖一触,立时眉花眼笑,“好甜——” 秦湛看她笑了,自己也不由自 分卷阅读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4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5 主地跟着笑。 他早慧,敏感,时候就有许多烦忧,那时最喜欢看她吃糖,明明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却吃一颗糖就欢喜的像拥有了一切似的。 秦湛像时候那样含笑看她,却不料,她将刚吃进嘴里的糖吐出来,捏着给他:“这颗好吃,给你吃。” 那颗糖上沾着她的口水,秦湛愣住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韩清澜的嘴巴越来越瘪,眼见下一刻就要哭出来,秦湛赶紧去接那颗糖,韩清澜却不给他了,用力扔到地上,指着他,控诉他:“你不好,你对我不好。” 她那一双大眼里已经蓄满眼泪,莹莹的泪珠顺着绯红的脸颊一颗一颗地滚落,秦湛一下子慌得手脚都无处安放,“我……” 她却自己抹了泪,突然找到了理由安慰自己,“哦,你是秦湛,你当然对我不好了。” 秦湛眉头微微一皱,因为不能暴露行踪,所以他从来没和她过自己的真实身份,难道是她凭借眉眼猜出来的?再则,为什么他秦湛就不会对她好? 韩清澜着,凑近了些,“哎,我怎么又梦见你了呢?”不等秦湛回答,又自言自语道:“这回你怎么不凶呢?” 她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秦湛全然不知有何因果,他想问她两句,被她用食指按住嘴唇,“嘘,别话。你不话,不杀人的时候,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然后,她用那根柔嫩纤细的食指,像方才他的动作一样,一一描摹他的五官,看样子似乎还颇为满意。 秦湛好气又好笑,若那药的效果真的相当于醉酒,那这东西的酒品也太烂了。 韩清澜却突然柳眉倒竖,凶凶地质问他:“你害死我了!你为什么要娶我!” “我没要娶你啊?”秦湛看她似一只炸毛的猫,顺着她,柔声道:“我愿意娶你,但是我还没有。” 完想到她屡次流露出对他的惧怕和推拒,秦湛又剥了一颗糖给她,诱问道:“你为什么怕我?” 韩清澜将那颗糖球放进嘴里,又一次满足地叹息,“好甜!”着将手伸到嘴边,和方才的动作一模一样。 秦湛怕她又乱扔,按住她两只手,故意凶道:“不许吐,自己吃。” 韩清澜闻言又瘪了嘴,旋即露出个狡黠的笑意,将那颗糖球咬在唇上,一下子凑近秦湛,贴到他的唇上。 秦湛脑袋空白了一瞬,片刻之后,极为艰难地推开她,哑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是他渴求的甘霖,是他愿意沉沦的美酒,甚至,他也从不自诩正人君子,但是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他,她清醒时是抗拒他的,若此时乘她之危,过了今夜,她清醒过来,会如何怨怼? ☆、第34章 吃糖 新月如钩, 夜色朦胧而妩媚。 也不知过了多久, 韩清澜突然一把推开秦湛,秦湛骤然失去那一抹温软香滑,身心为之一空, 本能地俯身想要重新攻城略地,她却拿手支着他的胸膛,软软糯糯地问:“糖呢?” “哦——”, 不待秦湛话,她已恍然大悟, : “糖吃没了。” 秦湛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的是方才含在唇间的那颗糖, 他当时一并接住, 如今已不知过得几时, 那颗糖早已在他和她的纠缠里化了踪迹, 只有唇间还有一点甜蜜。 真真好笑又好气, 笑她懵如稚子,满脑子都是那颗糖;气他祭出满身满心, 她却只当是换个方式吃糖。 她伸出舌头舔自己的唇角,似在回想那颗糖的余味, 秦湛怕自己在这暧昧的夜色里收不住, 极力克制住了去捕捉那一朵丁香的冲动, 只拿大拇指划过她唇角, 回抹到自己唇上, 也算是与她共品一味。 她吃的是糖, 他尝的是她。 “主子。”窗外有人低声话。 韩清澜闻声歪头看过去, 什么也没有,便又重新回头,去捏秦湛的脸,“今天竟然不是恶梦。” 她声音和动作已经比吃糖之前有力许多,只是神思还是迷迷蒙蒙的,秦湛舍不得这一刻,却也知今夜兹事体大,“嗯”了一声,动作温柔地将韩清澜放到床上躺好,“乖乖睡觉。” 韩清澜拉住他的胳膊想起身,她不满地皱眉:“我不想睡,睡醒了你就又变得很可怕。” 秦湛这回当了真,不禁反思自己做什么了,让她一直视他如洪水猛兽? “主子,曹麟正率领一千余衙役直奔韩家而来。”窗外的侍卫又禀了一声。 “是谁,是谁在话?”韩清澜这下听得清清楚楚,扭头去看窗户外头,秦湛索性将她抱进架子床更里面的位置,给她盖上夏被,柔声哄道:“那里没人,是你在做梦呢。” “哦,对,我做梦呢。” 今夜秦湛如此温柔,不是做梦是什么,这句话服了韩清澜,她闭眼转身,睡姿如一只蜷缩的猫儿,不一会儿,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已然是睡过去了。 秦湛摇头失笑,往她额头轻吻一下,跳出窗户,对窗下的侍卫道:“拨两个人来这里守着。” 成都府内城的另一边,曹静姝回到曹家,在自己闺房里找到了那只竹签,欢喜地放进行李中,便又出门重新上车。 行经她父亲曹天河办公的院,瞥进里头的灯亮着,映在窗纱上的影子隐约正是曹天河。曹静姝心中对到底发生了什么正是三分不安,七分好奇,心道不如趁此问两句,便在院外甜声喊道:“爹!” “哐”的一声窗户猛然打开,里头的灯光映照出曹天河铁青的面孔,他似乎愣了片刻,忽然顺手从书桌上捡了个东西用力砸过来,怒吼道:“你个孽障,怎么回来了!” 曹静姝自过的是要星星要月亮,父亲也会想法摘给她的日子,何时见过这般不问缘由就雷霆震怒的曹天河,她立时就骇住了,站在那里进退不得,眼泪夺眶而出。 “唉——”曹天河长叹一口气,这个女儿是他的眼珠子,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曹天河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也不想走到家破人亡这一步,但是他早年是肃王门客出身,深涉其中早已没得选择,在盛元帝和肃王不死不休的局中,只能做一颗帮肃王争取胜利的棋子。 曹静姝哭了半天,父亲竟然没有如往常般安慰她,再看父亲弯着的脊背,似乎随时可能垮塌,她努力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道:“爹,咱们家到底出什么事了?” 曹天河只叹气,不话。 “爹要是不,我就不走。”曹静姝心中越发不安,恳求道:“而且我不想一个人走,我要和爹娘在一起。” 曹天河深深地看女儿两眼,向旁边的侍卫道:“把姐绑了。” “爹!”父亲语出惊人,曹静姝顿时惊呼出声。 然而曹天河只是沉默地挥挥手,在女儿被 分卷阅读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4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6 绑了手脚、手帕塞住嘴之后,亲自将女儿背到马车上,吩咐侍卫长:“尽快出城,出了蜀中地界了再给她松绑。” 曹麟带着衙役奔向韩家宅院所在的区域,虽然曹天河点的是成都府所有衙役,但夜深难以召集,又很赶时间,便只集结了一千多个平日负责巡捕拘役的中班衙役。 曹麟此时也明白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去了那点子春心和色心,脸上神情肃杀,带着点狠厉,向身边的属下打手势,“按方才的,分头行动。” 顿时,千余衙役分成几支人数不一的队,衙役们手中执着的火把汇成几条火龙,沿着着韩府外围蜿蜒,分向各个门口抄去。 曹麟亲自带一队,去的是韩府镇有石狮,立有灯柱的正大门,一行人的火把将门前照得通亮,曹麟亲自上前扣门,铜制的兽环磕在兽头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向旁边身着官服的人示意,那人提起一口气道:“我是提刑按察使李文和,劳烦府上开门,配合我们查案!” 门房听得稀里糊涂,揉着睡眼开了窗户一看,竟然真的是李文和本人,门口火把林立,阵仗非常。因为晚间得了韩清澜的吩咐,门房十分惊觉,他没敢开门,客气地招呼李文和稍待片刻,关了窗飞快地往韩怀远院子里跑去。 不过片刻,韩怀远已至门前,李文和是他的上司,而且韩怀远一向作风斯文,他开了偏门出去,客客气气地问道:“不知是查哪一桩案子,竟然劳李大人亲自出马,况且这深更半夜,怎么查到下官府上来了?” “查的是偷盗贡品案,偷贡品乃是对皇上大不敬,我自然应该亲力缉捕盗贼。”李文和着看曹麟一眼,又道:“今夜有人见到那盗贼翻进了你府上,于公我要给朝廷一个交代,于私我担心大长公主和府上其他亲眷的安危,所以星夜率人而来。” 李文和话倒也客客气气的,韩怀远听着觉得有很有道理,点头道:“既然如此,下官自当配合。” 李文和闻言便要领人进去,又听韩怀远道:“既是要入我家私宅办公务,那大人把缉捕文书给下官看看,还有那证人,下官也要向他确认一番。” 这些不过是托辞,李文和自然拿不出来,曹麟上前答道:“侄就是那目击证人,因为事出紧急,怕盗贼伤了府上的亲眷,所以没来得及出文书就匆忙地赶过来了。” 韩怀远闻言皱了眉头,旋即又和和气气地道:“既然如此,请大人立即派人回衙门取文书,下官在这里等着,一见到缉捕文书,必会配合大人。” 李文和深知韩怀远身上有一股迂劲,闻言对曹麟摇摇头,曹麟面色冷肃,朝后头打了个手势。 韩府除了曹麟等人所在的大门,还另有东西角门、临街的后门各一,此时各个门口都被衙役包围,只是他们都静立着没有动手。 直到有人从正门飞奔过来传递曹麟的命令,衙役们往手心吐两口唾沫搓散,按事先计划好的,纷纷抽出了手里的刀。 曹家大门处,侍卫长恭敬地应是,执鞭策马,往城门飞驰而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城门已经在望,然而,在离城门还有二三十丈时,侍卫长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成都府的城门日落时关闭,黎明前开启,此时正当半夜,城门却是反常地门扇大开。侍卫长勒停马车,细细一看,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新鲜的马粪。 他能跟在曹天河身边二十几年,自然不是个庸碌的人物,当即心知不妙,立刻挽起缰绳要转向。 “那边是谁?站住!” 城门却已有人追了上来。 秦昭的落脚处在成都府内城,一座不打眼的二进院。 此时月上中天,该是一天中最凉爽的时候,然而秦昭出了韩府往落脚处行去,一路上犹如被剥干净了衣裳曝晒在午时的烈阳之下,先是觉得燥热,汗水大颗地往下滴,渐渐地就像是脱水一般,呼吸变得干涩艰难,人也越来越疲乏,胸口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一片密密麻麻的刺痛。 他强行忍住,捂住胸口加快了步伐,眼看院的门口就在前方,他的视线一糊,立时就要倒下去。 “世子!” 丫头的惊呼使他重回一丝清明,那丫头虽然焦急但并不惊慌,飞快地跑过来将秦昭的胳膊架到自己脖颈上 ,将他扶回卧房。 先让秦昭歪靠在床上,丫头迅速拿出一只细瓷碗,熟练地抽出秦昭腰间的匕首,将手腕放在细瓷碗上方,轻轻一划,殷红的鲜血顿时如一条红线蜿蜒而下。片刻,碗中已存有半碗。 丫头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止血药,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外敷,包扎,一气呵成。 然后从秦昭怀里摸出一只瓷瓶并一包药丸,正是秦昭在韩家给韩清澜用的药,她先碾碎半颗药丸,再添一星瓷瓶里的碎末,就着匕首搅拌均匀了,扶着秦昭的头,慢慢给他喂下去。 “琼衣。”秦昭缓过劲儿来,喘着气问:“痛吗?” “不痛。”琼衣摇摇头,去收拾碗和瓷瓶。 秦昭这一句之后再无别话,静静地靠在床柱上,两眼虽然睁着,却毫无焦点。 室内一灯如豆,那点光照到秦昭的脸上忽明忽暗,秦昭雕塑一般死寂,呼吸声微不可闻,琼衣若不是习惯了,怕是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琼衣知趣地退下,秦昭却倏然睁开了眼。 原本沉寂的深夜里响起阵阵快频次的马蹄声,秦昭侧耳辨听,心中估计着数量,脸色逐渐难看起来。片刻之后,他不顾胸口还有余痛,翻身下床,依旧如回来时一样蒙住半张脸,往曹家而去。 曹天河也听到了外头的马蹄声,但是不管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他依旧端坐在平日里最常坐的那张梨花木官帽椅上,那椅子独占上首,尽显威严。 听到有人破门而入,曹天河面上无波无澜,只是起身的动作有些蹒跚,他缓缓地起身,又慢慢地跪下,拱手作揖:“下官参见世子。” …… 秦昭听到盛元帝派的人早已入成都府,而沈平带着一本账册逃脱,便知曹天河大势已去。虽然折一个二品大员,少一处每年几十万两银子的进项会令肃王损失惨重,但还不至于伤到根本,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 他拿着去了刀鞘的匕首,在曹天河的脖子附近比来划去,话的声音十分温柔:“蓝皮册子丢了也就丢了,红皮册子呢?” 蓝皮册子上记录的是往各处销盐的渠道和总量,那些渠道不为曹天河所掌控,分散在全国各地,册子一旦为朝廷所得,顺藤摸瓜就能将整个江阳私盐连锅端,据此就能定曹天河的罪。 但红皮册子,若到了盛元帝手里,能让肃王伤筋动骨。 红皮册子,其实比蓝皮册子丢的更早。 一年多以前, 分卷阅读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4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7 朝廷的人不知怎么动了掌管红皮册子的钟扬,曹天河事先获知消息,在钟扬交易红皮册子时提前埋伏,没想到钟扬是杀了,册子却丢了。此后派人跟踪钟扬子女和钟扬生前的姘头一年多,依然一无所获。 并且,现在连那姘头去哪儿了都不知。 但是,曹天河抬眼直视眼前气质阴沉的年轻人,满是皱纹的脸上竟然露出了笑意,“红皮册子,下官藏得好好的,谁也找不到。” 秦昭听曹天河语气有异,拿匕首抵在他喉咙上,稍微一用力就刺进了皮肉。 “下官会一力承担所有事情,至于那册子,下官早已安排妥当,便是死了也不会出岔子。” 曹天河脖子上淌着血,丝毫不为所动,只恳求道:“求世子代传话给王爷,下官有一事相托。” 秦昭目光森冷,曹天河这是在拿红皮册子威胁肃王府,而且,即便是他死了,也有人执行其安排。 韩府除了大门之外,东西各有一角门,后方临街另有一后门,此时,每一个门外都围了两三百衙役,个个都亮出了白刃,敲响了各自包围的门。 “开门,衙门里查案!” 衙役们将门拍得震天价响,他们知道里头的人不会开,不过打算先以声势夺人,这是衙役们惯常的套路。 “不要妨碍公务,不开门我们就要砸了!” 不过装模作样拍了七八下,衙役们互相交换了眼神,抽出刀对准门。 因为韩清澜的吩咐,韩府今夜的巡逻人数格外的多,韩怀远去大门见李文和时,家丁们就已经被管家召集起来。 但这会儿外头似乎要硬闯,管家还是有些慌神,衙役们比家丁精壮,而且还带着兵器,数量也远多于府中下人,如果硬碰上了,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的。 管家等韩怀远示下,正急的原地转圈,陈若非过来了,还带了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人和一队侍卫。 那年轻人身姿挺拔,气宇不凡,眼神沉若老泉,眼风随意一扫,管家就不由得想要弯腰作揖,这是上位者固有的气势。管家一看便知是其出身定然十分高贵,当下恭敬地行礼,道:“表公子,这位公子是?” 陈若非没有答话。 秦湛也避而不答,沉吟道:“眼下外面有一千余衙役,光靠府中这点人手是守不住的。但能拖一阵就行,现在就立即分派人手分往各处。” 一个陌生人在别人家里指手画脚,这是很冒犯和唐突的,管家想开腔,但看着岳峙渊渟的秦湛,莫名地气弱不敢反驳,只能用眼神求助于陈若非。 “这位公子是我的朋友,从前是在军营里调兵遣将的人。”陈若非朝管家点头,“现在事情紧急,就先按这位公子的吩咐做吧。” 管家有些犹豫,然而外头已经传来了刀兵砍斫的声音,当即一咬牙,“好!” 秦湛不多话,将家丁分成三队,两角门和后门各一队。 曹静姝又一次回到了曹家。 “下去!” 兵士掀开马车帘子,因曹静姝是个姑娘,到底没有像对待侍卫长那样动手,只大声喝道:“赶紧的!” 在城门口被兵士们围住时,对方明明知道是布政使府上的马车,却上来就先将侍卫长一顿打,然后侍卫长不知被押去了哪里,曹静姝坐的马车则被兵士们赶回了曹家。 曹静姝全然不知家里发生了什么,心中凄凄惶惶,她艰难地下了马车,甫一下车就白了脸色。 只见曹家大门已经被砸烂,母亲曹夫人头发凌乱衣裙脏污,抱着襁褓中的弟哭得哀哀切切,见曹静姝下了马车,曹夫人一愣,继而扑上前来,腾出一只手,给了曹静姝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个讨债鬼!你父亲那般为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曹静姝呆呆愣愣,她在看内宅那处冲天的火光,那位置正是她出门前和父亲打招呼时,父亲所在的办公院。 那里浓烟滚滚,红彤彤的一片,火那么大,父亲呢? “我爹呢?”她没有感受到脸上的痛,木呆呆地问。 “走,我们和你爹一起。”曹夫人看着女儿,忽然发了狠,面色狰狞而扭曲,她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拉着曹静姝往大门里冲。 曹夫人不管不顾往里头冲,曹静姝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但是犯官家眷亦是犯人,守在门口的兵士当即调转枪头对准曹静姝母女以阻止她们,后头也有兵士上来拉扯。 一时之间,七八个人乱成一团。 老爷,老爷!”曹夫人声嘶力竭,已经处于癫狂状态,松了拉着曹静姝的手去推拦路的人,她力气不够推不动,便发了狠一口咬在最近一人的胳膊上,那人吃痛之下本能地挥拳打来,一下便将曹夫人打的一个趔趄,她怀中的襁褓则掉在了地上。 七八个人搅在一起拉扯推搡,根本看不清脚下。 “咔嚓——”曹静姝耳里听得一声格外分明的骨头脆折之声。 ☆、第35章 余恨(自古多情空余恨) 陈若非脑中过一遍韩府的地形, 对秦湛道:“临街的后门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曹麟和李文和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地步, 韩府毕竟有一位大长公主镇着,他们暂且不敢伤韩府的主子,因此才会在大门前装模作样地交涉。 角门分列在正大门两边, 只是规格更一些,而临街后门远离韩府主子们的院子,又不如大门打造得讲究, 是硬闯入韩府的最佳选择。 秦湛点头表示赞同,“你带一队家丁去临街的后门守着, 我负责前面三个门。” 陈若非虽是个书生, 冲锋陷阵、单打独斗上要差一些, 但他是个临危不乱并且机变极强的人, 秦湛对他是很放心的。 “是。”虽然韩家这份劫难是秦湛招来的, 但他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 身份何其尊贵,今夜竟然肯亲涉险境, 陈若非不由重新审视秦湛对韩清澜的心思。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秦湛两眼,低声道:“望您千万顾全自己, 否则, 就不是帮韩家而是害韩家了。” 两人都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沟通完毕即各自行动。 秦湛点了两个侍卫各领一队家丁守东西角门, 他自己则在连成一条直线的东角门、西角门和正大门之间统领巡视。 他不打算现在亮出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会让曹麟和李文和看清他们自己的处境, 从而不计后果殊死搏斗。反之, 隐瞒会对他们起一定麻痹作用,让他们心存一丝希望,从而拖延时间。 韩清音和母亲周氏住的院子略有些偏,夜里早早就睡下了。她是被刚满周岁的韩文珏的哭声吵醒的,醒来才发现,院子外头异常地喧闹,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二房和大长公主一系名义上虽是一家人,但实际上彼此当远房亲戚走着,既没有 分卷阅读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4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8 韩府下人来告知外面的情形,韩清音和周氏也不好派人出去打探,以免见闻到不该见闻的。 母女俩好不容易哄睡了韩文珏,却都不敢再睡过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外面忽然想起了呼号声: “他们动手了!” “赶紧抄东西!” “门要破了!” 外走奔走呼喊的声音连绵不绝,周氏终于坐不住了,“女儿,娘去外面看看。” “娘在这里照顾弟弟,我去。”韩清音知道母亲是个温柔胆的妇人,按住周氏的肩膀,带了自己的丫头出门。 倒不是为着看热闹,而是这动静听着不对,若是一味不闻不问,要真遇到什么事就很难应变了。 一路上陆续有点着火把的下人跑动,韩清音便跟在他们后头,那些下人神色慌张,也无暇顾及她。 走到离后门十几丈远的地方,韩清音终于看清前方那做梦都料不到的情形。 韩府的下人大约有一半在这里,有人不停地用麻袋装土,有人负责扛到门后去垒着,还有许多人在门后推着沙袋队成的墙,而站在人群中指挥的赫然是堂妹的表哥陈若非。 “,姐……”韩清音的丫头已经吓得不出话。 韩清音当即到:“你回去告诉太太,让她带着少爷去仙木堂。” 眼前的情形非韩清音所能理解,但危险是实打实的,仙木堂住着韩府身份最尊贵的韩老夫人,若真要出事,那里一定是最后才出事的。 门外的人似乎比门内更多,火把照得天空大亮,那扇门正一点一点地往里头退,而且刀砍斧斫声不绝,显然里头的力量远及不上对方。 “快去!”丫头还木着,韩清音拧眉清斥一声,审视着门口的情形,又加了一句:“我在这里给他们帮忙。” 丫头早已吓傻,也没有劝韩清音,着急忙慌地去了。 韩清音心中也怕,但是书上的对,覆巢之下无完卵,此时形势危急,韩府众人显然力有不逮,陈若非身份高她许多尚且以身涉险,她虽是女子,也自当尽自己的一份力。 她力气不大,便没有凑到前头去挡门,而是自取了一个麻袋一把铁锹去挖土。下人们万没想到她一个千金姐会来做这种事,都吓了一大跳,不过非常时刻,没有人废话。 先时韩清音只负责装,装好了自然有下人过来扛,渐渐地外头有人爬墙头,下人们不得不停止装土,去和爬墙的人搏斗。韩清音便自己装土,然后自己拉着麻袋的两只角在地上拖。 “挡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园子内外的人数相差太悬殊,下人们逐渐恐慌起来,有的已经扔了手里的工具,似乎随时都要逃跑,陈若非沉声喊道:“大家不要泄气,相信我,再坚持一阵就行了!” 完挽了袖子,抽出一柄剑,显然是要亲自动手。 下人们一听这声音,想起这里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表公子,他自己都没走,的话肯定是真的,顿时人心安定了不少,那些想要逃跑的下人又重新回来出力。 身周人声鼎沸,呼喊声、打砸声甚至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韩清音这一瞬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清,眼里只有那人持剑玉立的身影,他站在那里,朗朗昭昭就像一段裁下的月光。 月华虽然使人心醉,月宫却终究遥不可及。 韩清音并不沉湎于伤感,将那个影子印进心里,垂眸依旧努力地拖麻袋。 “哈!”麻袋装土后非常重,韩清音忍不住跟着下人们喊了一声号子,才将麻袋垒了上去。 陈若非听到这一声娇娇嫩嫩的嗓音,不由看了过来,却是一个从头到脚一身泥巴的姑娘,他回忆了一瞬才想起,是韩家二房的姐。 那姑娘羞涩地朝他一笑,转身又拿了个麻袋要去装土。 那样一个腼腆的姑娘,竟然能在这种情形下临危不惧,还亲自上手帮忙,陈若非意外,甚至有些震惊。 但现在不是叙话的时候。 又一个衙役爬上墙头,韩府外墙七八尺高,下人们拿竹竿去捅,那人被竹竿捅得东倒西歪,随着“哎呀呀”一声惨叫,人掉在了外头,他手头那柄分量颇重的刀却飞甩进了墙内,正对着背墙而行的韩清音。 “心!” 韩清音尚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已被拥进了一个清瘦结实的怀抱。 她一瞬间红了脸,想道声谢,他却已经毫无留恋地松开手,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去了。 母亲曹夫人在哭,兵士们在吼,宅子里头还有大火烧断梁柱、屋面垮塌的声音,在这么嘈杂吵闹的环境里,曹静姝却将那一声“咔擦”听得分外清楚。 身体惊颤了一下,曹静姝从呆呆愣愣的状态中回过了神。 “啊——”她抱着头难以自抑地尖叫,少女嗓子特有的尖利穿透其他的所有声音,落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像钢刀刮过骨头一般渗人,所有人都止住了动作,带着些茫然地望向她。 曹静姝颤抖着手去抱地上的襁褓,襁褓上面沾满了泥土,像一团破旧脏污的烂棉花,那里头裹着的一团身体比兵士们的脚掌大不了多少, 她抱了几次都没抱起来,曹夫反应过来,面如死灰,她死死地盯着儿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最后还是旁边一个兵士看不下去了,将襁褓抱起来放进曹静姝的手里。 曹静姝别过头不敢看,胳膊不停地发抖,曹夫人看着她期期艾艾地道:“姝儿你快看看……看看你弟弟,可……可摔着了没有。” 曹静姝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用平生最温柔的力道打开了襁褓…… 这婴儿还不满一个月,父亲和她时候长得一摸一样,但曹静姝觉得家伙除了刚生下来就有满头黑亮的头发,其他再没有一处和她像的,她那么好看,他却是皱皱巴巴的一团。 反而因为父亲相像的这句话,她怕父母以后只疼弟,再不会像从前那样疼宠她,所以她一直不愿意亲近弟弟。此刻,是她头一次抱这个弟弟。 他在襁褓里躺着,不哭不闹,除了嘴巴周围许多温温的血以外,看起很乖,很可人疼。 尽管的胸膛已经凹下去,但是他还有微弱的鼻息,发出的声音很,呜呜咽咽像是被猫儿衔在嘴里的耗子,在临终前绝望地悲鸣。 “豆儿!” 曹夫人见女儿脸上布满了泪水,抱着儿子一言不发,顿时心中一痛,哀嚎着从女儿手里抢过襁褓,她也打开看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曹夫人立即弯腰呕吐,吐出来的却是殷红的鲜血,曹静姝脸色煞白,上前去扶曹夫人。曹夫人一把推开她,奋力朝兵士们执着的兵器上撞去。 “娘——”曹静姝来不及抹泪,从后头抱住曹夫人的腰,哭着求她:“娘,你死了我怎么办……” 分卷阅读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4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49 然而曹夫人被方才看儿子那一眼所慑,神志已经只余癫狂,也不管身后是往日最疼最爱的女儿,两只手扯下曹静姝的胳膊,用力将她往后头推。 曹家是二品大员,府门前、石阶旁镇有一对高大威猛的汉白玉狮子,疯子和醉汉的气力总是大得惊人,曹夫人往后这一推,使得曹静姝趔趄两步仍站不好,一头向旁边石狮子栽了过去。 当初蜀地头一年创收十多万两的盐税时,盛元帝为了嘉奖曹天河,特意赐了这对用汉白玉石雕刻的石狮子,汉白玉这种石料不仅外观漂亮而且细腻坚实。 曹静姝人一歪,右额靠近太阳穴的位置恰好磕到石狮子脚下基座的一角,那基座四四方方,边角极为锐利。顿时,她血流如注。 “这是做什么?” 曹静姝听到有人大声呵斥,额头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模模糊糊看到一个男子疾走而来,掏出手绢似乎要替她擦额头的血。 但是在他的手要触碰到她时,又收了回去,走到被兵士们扭住的曹夫人面前:“给她擦擦吧。” “哈哈哈!哈哈哈!”曹夫人神色癫狂,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个不停,根本没有将男子的话听进去。 男子叹一口气,到底替曹静姝擦拭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尽量地不去弄痛她。曹静姝很快看清了来人,气质温润、卓尔不群,是陈若非。 她环视周围,看曹家的大门,看那燃烧的火光,看失智的曹夫人,最后看向陈若非,涩声道:“你……你带人来的吗?” “算是。”陈若非心头有些不忍,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怅然,但是他不躲不避,坦然点头:“我父亲是此案的主审官员。” “哦。”曹静姝点头,她很想再问一句,那日去临风楼赴宴,他可懂她父兄的意思? 终究,曹静姝什么也没有再,甚至没有再看陈若非一眼。 她平静无言地走到曹夫人身边,像从前母亲哄她一样,将母亲抱在怀里,温柔耐心地安抚她。 早起听下人们起昨晚的危急,韩清澜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她昨夜一觉睡到天亮,不但没被吵醒,甚至还做了美梦,梦到吃了美味非常的糖球。 她心里挂记韩老夫人,当下也不吃早饭,就往仙木堂去请安。 “屋子里有客,是亲戚家的公子。”仙木堂的丫头在门口和韩清澜了一声,韩清澜心道来的这么早的客人,约莫是本家,便毫无避忌地进去了。 一进去,就和一个人视线对上,那人剑眉星目,气质冷峻,不是秦湛又是谁? 韩清澜忽然想起了昨夜梦中那颗特别好吃的糖,似乎是…… “表妹!” 在韩清澜退出去之前,秦湛满面笑容,出声喊住她。 啧,要死…… ☆、第36章 他渴 秦湛那一声表妹喊得可谓是热情而又不失礼貌, 韩清澜汗毛直立, 她是想装作没听见的,不料韩老夫人也道:“澜澜,快过来见过你表哥。” 韩清澜无奈, 收回跨出去的那一只脚,走过去先给韩老夫人行礼,问道:“不知这是哪家的表哥, 我从前怎么没见过?”然后挽着韩老夫人的胳膊,状若天真地道:“表哥真厉害, 一见我就认出来了, 看来对我们府上很熟悉呢。” 因着秦湛此行乃是办案, 这话就显得有点阴阳怪气, 的好像他已经暗里查过韩府似的。 诚然, 秦湛是暗中查过, 清荷院起火那一夜,秦湛就是摸去韩怀远的书房才会在路上撞见韩清澜。但, 没有人喜欢被人怀疑和查探。 果然,韩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有点冷了。 秦湛脸上面色不改, 道:“天光这么早就过来请安, 而且不必下人们通报的姑娘, 如果不是姑祖母的孙女, 我可想不出来还有谁。” “再了。”秦湛笑意温温, 对韩老夫人道:“生得如此秀美, 一看就很像姑祖母, 算来算去只能是表妹。” 这话不仅为自个儿解释,还连带着夸了韩老夫人。 “好孩子。”被这么个清朗雅致的少年人夸奖,韩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转身对韩清澜却是虎着脸,“赶紧起来,和你秦湛表哥见礼。” 韩清澜看秦湛的笑意,便如包了毒心的糖球,他打的是什么坏主意,不去办案,跑来韩家拍她祖母马屁? 她不情不愿,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往前款款走了两步,福下身子行礼,扬起一脸笑意,甜声道:“清澜见过表哥。” 秦湛要还礼,韩老夫人连忙道:“好孩子,你坐下,她当不起的。” 论起辈分秦湛和韩清澜的确是远房表亲,但秦湛是皇子,须以君臣纲为大,这一声表哥实则是高攀,若不是秦湛先喊了表妹,韩老夫人是不会用此称呼的。 秦湛没有依言坐下,而是客客气气地还了个礼,韩老夫人越发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地拿话夸他。 韩老夫人七八年不回京城,心中十分想念,于是借此机会问起京中风物,没想到秦湛起京里的新鲜事,比外头书的还讲得有趣,直听得韩老夫人哈哈大笑。 韩清澜见他们二人聊得火热,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心里不得劲,在秦湛讲完一段,中途歇息时,故意问:“祖母,我表哥和那位周扬哥哥去哪里了?” 她皮笑肉不笑,让秦湛脸上的笑意更浓,这份儿矫情造作的劲儿,他怎么就那么喜欢? 韩老夫人“啊哟”一声,道:“今天见到你湛表哥,一时高兴忘了和你。” “你这丫头倒是好福气,那么大动静都没吵醒你。”,韩老夫人拿手指点韩清澜的额头,然后将曹家犯了私盐案,昨夜带人围攻韩府的事了一遍,“昨夜城外的守备带兵来解了咱们家的围,若非那孩子就跟着去曹家捉拿案犯,到现在都还在那头忙。” “至于周扬,他家里出了点事儿,一大早就来辞行,家去了。”韩老夫人末了又夸秦湛,“昨夜多亏了你及时赶来,才让咱们府中能撑到守备领兵来救。” 韩清澜心头冷哼,秦湛这戏本子写的还挺圆。 突然,门口响起韩文宣奶声奶气的声音,充满了惊讶:“谁走啦?” 他揉着惺忪睡眼跑进来,儿觉多,韩文宣这是刚起床,他扑到韩老夫人膝盖上,急急地追问:“谁走啦?那个丑哥哥吗?” 韩老夫人不知韩文宣人家家为何要问这个,不过她对孙儿向来有求必应,道:“周扬哥哥,就是你表哥那个朋友。” “呜哇——” 毫无征兆地,韩文宣嚎啕大哭起来。 秦湛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妙。 韩老夫人和韩清澜面面相觑,韩清澜连忙蹲身去哄:“阿宣为什么要哭,告诉姐姐好不好?” “他答应要教我的,他话不算 分卷阅读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5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0 数!”韩文宣扭着三头身扯着嗓子干嚎,歇了几息,鼓起腮帮长长地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嚎得更卖力:“他个大骗子!不要脸!我要让虫虫钻他屁眼!让蛇蛇咬他脚丫!让大白鹅啄他雀雀!要——” 韩清澜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捂住韩文宣的嘴,免得他出更多的脏话,同时忍不住偷瞧秦湛,生怕他动怒或者记仇。 前世韩文宣在秋云山上被皇家子弟所杀,韩清澜至今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此时看来,不会是前世这个时候,阿宣就惹怒了秦湛,后来刚好有机会秦湛就下手了吧? “阿宣,不许胡!”韩老夫人娇宠孩子,但不许他们没个体统,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 韩文宣的奶娘吓得发抖,赶紧跪下请罪:“老夫人恕罪,奴婢们从来不在少爷面前浑话。只是前两日老爷带少爷出门时,街市上两个孩童吵闹,的正是这些,没想到少爷自个儿记下来了。” 韩老夫人这才缓了脸色,对秦湛道:“孩儿家缺乏管束,让你见笑了。” 秦湛一时无言,以他身份之高,从来没人当面骂过他,更是从来不曾听过这种粗话,偏儿的话既直白又生动,一想到那种场面,他就觉得自己已经隐隐作痛。 “姑祖母哪里话。”韩老夫人的话让秦湛醒过神,他知趣地夸韩文宣记性好,了两句自己时候调皮的事,使韩老夫人的尴尬尽数散去。 韩文宣犹自被韩清澜捂着嘴,像拨浪鼓一般扭着身子甩着胳膊,似乎只要韩清澜一放手,他就能嚎出更多的脏话。 秦湛摸摸自个儿的鼻子,确实是他言而无信忘了答应过韩文宣的事,他走过去学着韩清澜蹲下,道:“阿宣,那个哥哥答应你什么了,我来教你好不好?” 韩清澜见弟弟闻言静了下来,便放开了手。 韩文宣看着秦湛,质疑道:“那个丑哥哥很厉害的,你比的上他吗?” 秦湛正要点头,韩文宣又扯着嗓子奶声奶气地道:“如果你比不上他,也让大白鹅啄你的雀雀!” 韩清澜前世死后漂泊,黄书、活春宫都是见过的,对这种浑话早已无师自通。她不由自主地想象,秦湛那么个克己严正的人,要是阿宣的诅咒成真…… “咳。”韩清澜既觉得羞臊,又觉得好笑,憋得十分辛苦,只得假装咳嗽,将脸转到了背向秦湛的方向。 秦湛看不到韩清澜的脸,却能看到她的耳根和脖颈上,皙白娇嫩的皮肤此时都带了一层浅浅的粉色,肩膀还微微抖动。 他眉头轻挑,这东西懂的还挺多? 眼见韩老夫人要走过来教训韩文宣,秦湛道:“姑祖母,我带阿宣去园子里玩玩。” 韩清澜心中一惊,秦湛不会要下点什么黑手吧? 韩老夫人却已经同意,“也好,你弟弟比阿宣大不了多少,你肯定是个会哄孩子的。” 秦湛打多受盛元帝的疼宠,韩老夫人是很清楚的,他愿意和阿宣亲近那是阿宣的幸事,而且秦湛本身给人的观感很好,让人觉得值得信赖和托付。 韩老夫人所的秦湛的弟弟,是指许贵妃的二子秦让,比韩文宣大两岁多,去过京城的人都知道,秦湛很宠这个弟弟。 “那我们先去了。”秦湛语气不变地和韩老夫人话,眼中却闪过一丝诡谲。 秦湛和韩文宣已经往外走,韩清澜只得匆匆和祖母一声,跟了上去。 韩清澜和秦湛保持着一段距离,秦湛见她一脸戒备,目不转睛地盯着韩文宣,一副生怕弟弟被他伤害的样子。虽然心中不解,但他念头稍转,一把将韩文宣抱起来,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身材高大,将韩文宣抱在怀里,韩清澜根本看不到,她只得跟上去,靠近秦湛和他并行。 秦湛嘴角不可抑制地一弯。 韩文宣两条胳膊抱着秦湛的脖子,以为他见到了什么有趣的,连忙问他:“你在笑什么?” “笑你姐姐。”秦湛随口答,韩清澜看过来,他又道:“笑昨晚上——” 秦湛到“昨晚”便想起了昨晚。 和她的缠绵并未使他餍足,反而使他心头像是一片缺水的草原,越来越煎熬和焦灼,秦湛想,或者一把猛火将他烧成灰,或者一场雨使他酣畅淋漓。 否则,他无法止歇。 秦湛不由自主地去看她的唇,粉嫩,柔软,甘美。 韩清澜没有注意到秦湛的眼神,她此时已经完全肯定,昨夜的梦中人是秦湛。 天啦,她梦见自己,和秦湛? 明明是是件十分可怕的事,但是她控制不住地回味那颗化在两人唇间的糖,那股子美妙滋味仿佛入了骨髓……不由自主地,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秦湛受不得这份无心的诱惑,慢慢地,朝她低下头。 她正好对上他的眼,去了伪装露出真面目的他风神潇洒,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涌动,她一时为之所惑,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愣愣仿佛为他视线所胶着。 韩文宣正抻着脖子观察两个陌生人,等他们走近了,大声问道:“你们是谁!” 韩文宣这一声嚷嚷让韩清澜立时惊醒,她不知秦湛是何意图,但她被自己的反应惊呆了,心中反复告诫自己,就像狐狸精迷书生一样,她刚才只是被秦湛的皮囊迷惑住了。 秦湛仿佛一个焦渴难耐的人,仰着脖子久等一场雨,却在那点甘甜就要入喉时被人搅得错失了机会。 他心中一瞬滋生出许多戾气,看向过来的一个年轻公子和姐。 “澜姐姐,阿宣。”杜若芳一无所觉,笑着和韩清澜打招呼,伸手将旁边的公子拉到韩清澜面前,“这是我哥哥杜衡。” 杜衡? “韩大姐精心打扮,去见了杜公子。” ☆、第37章 陈醋 杜若芳一直随父母在成都府生活, 成都府里身份最高的两个女孩儿一个是曹静姝, 一个是韩清澜,如今曹家败落了,韩清澜自然是独一份儿。是以杜芳若一进园子就急着和韩清澜打招呼, 根本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 “若芳妹妹,杜公子。”韩清澜淡淡地回应,往日杜若芳可是喜欢巴着曹静姝的, 如今曹家一倒,杜若芳这么快就把那份热情都转移到自家身上, 她可受不起。 “见过, 见过韩大姑娘。”被妹妹推出来的杜衡已经呆了, 他自从那日见过乌篷船上遗世独立的韩清澜, 心中一直念念不忘, 这期间早已在脑海里将其美化成了误入凡尘的仙女, 此时近距离见到她,只觉得她眼如秋波, 两靥生粉,顾盼之间神采动人。 杜衡生得白净斯文, 一副温文尔雅十分好脾性的样子, 大约是因为常年在京城伯府, 气质上比蜀地的公子哥们更多一分清贵。 韩清澜深深地打量他, 怪不得前世自 分卷阅读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5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1 己对他心动过呢。 “哥哥!”杜若芳见状“噗嗤”一笑, 对韩清澜道:“澜姐姐可别见怪, 哥哥前几日来给大长公主她老人家请安, 回家以后就整日念叨着在府上见到了仙女,我一直笑哥哥念书念痴了,这会儿才知原来的是澜姐姐。” 韩清澜闻言皱眉,杜若芳这话的太不成样子,生生地要把两人凑在一起。不过她还没话,旁边的人先开了口:“哦?” 杜家兄妹闻言看去,杜双没见过秦湛,杜衡却是于宴会上远远看过的,当下一惊,连忙作揖行礼,“草民见过睿郡王,草民和妹妹不意王爷会在这里,方才失礼了,请王爷见谅。” “大长公主是本王姑祖母,看着本王长大的,本王既来了蜀地,自然应当来拜访。”身旁姑娘对杜衡的眼神让秦湛心头火起,面上却是淡淡的,道:“倒是本王在这儿看到你,更意外。” 杜衡面上一红,他父亲是伯府二房,和韩家并无交情,算起来也并非一个层面,上次是受祖母所托,带礼物给韩老夫人,才得以在韩家的园子里看看。此番却是杜若芳想来结交韩清澜,他用一个月的月钱买通妹妹带他来的。 先拜见了韩老夫人,韩老夫人精神不济,因着年轻时和杜老夫人交情甚笃,便让人将兄妹二人带到园子里来寻孙子孙女。 “我听恒山书院的院正你读书用功,诗词做的很好。”秦湛这句话一出口,杜衡面上的尴尬顿时就换成了一丝喜色。 勋贵中像杜衡这样努力读书的人不多,盖因如今伯府大房无子,二房争爵,杜衡的父亲希望杜衡出息一些,哪怕以后大房有了儿子,杜衡作为长孙也能争一争。 杜衡心道,若能结交上睿郡王,可就…… “那是。”杜若芳头一次见到秦湛身份这么高的人物,听到秦湛夸哥哥,终于找到个机会插话,“哥哥前几日回去就作了好几首呢。” 见了别人家的女孩儿以后回去就写了几首诗,这种话还拿出来大喇喇地,当真是不将别人的名声放在眼里。 韩清澜越发郁闷了,前世因为毁容的缘故,只远远地看过杜衡几眼,并不知杜衡是个如此轻浮浪荡的人,此时再看他,简直恨不得回到前世将自个儿的眼睛洗干净。 秦湛见她垂下头,以为她是在害羞,接着方才夸杜衡的话,凉凉地道:“院正还,太过工于诗词而不擅策论,是舍大功而逐雕虫技。你年年下场,这都第四回了,依我看,你不如再沉淀两年。” 杜衡的喜意顿时凝固在脸上,瞬间,他那张偏女相的白俏俊脸烧得通红。 秦湛却不管他,对韩文宣低声了两句,一个人走开了。 好在很快有人缓解了他的尴尬,他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姑娘的声音,“姐姐。” “妹妹。”韩清澜人虽没动,神情话语却很亲热,和众人道:“这是我二妹妹清茹。” 韩清茹上次在青罗山吓得狠了,甚至不敢出“周扬”故意恐吓她的事,她在扶云居里一连萎靡好几天,怕是今日听“周扬”走了,又来了二皇子和伯府公子,这才赶紧出来。 “我病了几天,今日想出来透透气。”韩清茹盈盈行礼,看向身周几人,道:“不知道扰了大家的兴致没有。” 那声音婉转柔媚如莺啼,不知其主人是个怎样的人物,杜衡听得骨头一酥,不由自主转头去看。一见韩清茹生得风流标致,先就很有好感,再见她脸尖尖,脸色微微苍白,比韩清澜和杜若芳都柔弱几分,心头顿时怜意大起,连忙道:“没有没有。” 韩清澜看着二人,面上笑意温温,心中冷意连连。 前世就是在这园子里,韩清茹当面告知杜衡,和他神交的不是她,和他定亲的也不是她,杜衡情绪崩溃,哭着道:“难怪……也是,你这样冰心玉洁的姑娘,怎么会和我私相授受呢。” 那时韩清澜就在假山后头,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杜衡先赠以名家诗词,她正好是毁容之后心扉闭塞的时候,渐渐地两人开始诗词唱和,但也是正经的诗词。在杜衡嘴里,倒成了韩清茹冰清玉洁,她韩清澜就是私相授受。 “妹妹经不得晒,赶紧来亭子里坐。”韩清澜拉着韩清茹,刻意含糊地拔高杜家兄妹的身份,“若芳妹妹是安平伯杜家的。”又指着亭子外的杜衡,“那是若芳的兄长杜衡,是安平伯府的嫡长孙。” 这时,秦湛刚好回来,他看到韩清茹就嫌烦,直接拉着韩文宣去了湖边。 韩清茹原本是为二皇子而来,但是连个正脸都没看清。此时一听杜衡是伯府嫡长孙,本朝尚嫡长继承制,既是长孙,将来就是要继承伯府的,顿时又打起精神,朝杜衡柔柔地行礼:“见过杜衡哥哥,若芳妹妹。” 杜衡连忙回礼:“清茹妹妹不必多礼。” 这一声哥哥叫得杜衡心尖发酥,他有心想去亭子里和韩家姐妹话,但到底是个外男,而且又想讨好秦湛,呆立片刻只好追着秦湛去湖边。 杜若芳却不领情,她以为韩清茹是二房的,二房不过七品县令,无根无底,哪里值得她屈尊纡贵。 大长公主只有韩清澜一个嫡长孙女,韩家虽然没有实权,但家底丰厚远胜于杜家,将来哥哥若娶了韩清澜必能得到一大笔嫁妆,杜家哪里还有大房立足的地儿。 韩清茹察觉得到杜若芳的冷淡,但对方有个要继承伯爵的哥哥,她便在话言话语之间意殷勤地捧着杜若芳,而韩清澜为着将杜衡和韩清茹凑在一起,也是一直在拔高杜家兄妹的身份,一时之间,气氛竟十分融洽。 秦湛站在岸边到印月台的栈道上,树木枝叶茂密能挡住阳光的地方,他卷起两手的袖子,然后抽出匕首削方才回来时带着的那根儿臂粗的木棍。 “我要学那个,那个。”韩文宣不知怎么形容打水漂,捡起个石块学着之前秦湛的样子丢水里,那石块却是“扑通”一声就沉到了水里。 秦湛仰头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树顶枝叶,安抚他:“等一会儿,我这个更厉害。” 韩文宣见秦湛动作利落,木屑乱飞,嘟着嘴巴暂时安静下来。 秦湛很快将木棍的一端削得尖锐细长如一支长戟,然后对韩文宣“嘘”一声,手持木棍站到栈道边缘上,先撒一把米,然后俯身注视着莲叶之间游动的鱼儿,片刻之后瞅准时机,手中木棍猛然入水,再提起来时,上面已有一尾挣扎摇摆的鱼儿。 水花四溅,杜衡怕脏了衣裳,连忙退后了两步。 韩文宣则一脸惊叹,跑过去摇着秦湛的裤腿:“教我!教我!” 秦湛余光瞥了杜衡一眼,将叉中的草鱼从树枝上撸下来,那鱼被树枝贯穿,被扔在在栈道的木板上没了动静。 “你快教我呀。”韩文宣还在歪缠,秦湛 分卷阅读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5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2 却自言自语道,“嗨呀太热了,热得我没力气了,要是有个冰盆就好了。” “冰盆,我去端冰盆!”韩文宣人家,话咋咋呼呼的。 其实凉亭里有韩家的下人,但是须知高门大户里,便是吹汤打扇也得是得脸的下人,地位低的仆人主动揽活便是越级而,失分寸,没体统。而秦湛这样的身份,下人们更不敢未点自到。 好在杜衡就在几步之外,既想给秦湛献殷勤,又想去凉亭里看一眼韩家两个姑娘,闻言连忙拉住韩文宣:“冰盆子重,我去给你端。”罢便转身去了。 杜衡一进凉亭里,就忍不住去看韩清澜,韩清澜连个眼风也未给他,只低头喝冰镇酸梅汤。他又去看韩清茹,韩清茹却也在偷眼瞧他,既知他要承爵,又见他是个俊秀斯文的公子哥,便怯怯地朝他浅笑了一下。 杜衡心中一荡,杜若芳却不愿意他和韩清茹有瓜葛,“哥哥,你来做什么?” “哦,我来搬冰盆子。”杜衡回过神,赶忙端起一个盛冰的铜盆,往秦湛所在之处跑而去。 快靠近栈道时,顶上忽然掉了下来几只黑色的甲壳虫,正好落在杜衡端着的冰盆子里,那几只虫子张牙舞爪地挥舞着健壮锋利的螯足,瞧着颇为骇人,杜衡面不改色,将虫子捡起来一一扔了出去。 秦湛看一眼顶上的树冠,那树冠无风自抖了几下。 杜衡走了两步,又掉下来几只百足虫,圆滚滚的甲壳包着,密密麻麻地生着条形花纹和弯曲的细足,在冰盆里不停蠕动,杜衡虽然心里觉得恶心,还是硬着头皮用手帕包着百足虫扔了出去。 终于走到秦湛跟前,这空档秦湛又叉起来两条鱼,一并放在脚边,韩文宣蹲着拿树枝翻来翻去。 杜衡心里松了一口气,却眼前一黑树上突然再一次掉下来一团东西,定睛一看,是蜘蛛! 那只蜘蛛有巴掌大,一掉进冰盆就四处乱爬,很快就往杜衡身上来,杜衡面色煞白,立刻惊慌失措地扔了冰盆拍打身上的蜘蛛。 韩文宣怕虫子,一看是大蜘蛛立刻起来跑开几步,秦湛早已留意过亭子那头无人注意这边,见机立时不动神色地用脚轻微使力,木板上的几条鱼便准确无误地滑到了杜衡脚下。 杜衡本来就手忙脚乱,这下子脚踩在鱼背上一滑,立时就要朝韩文宣摔过去,身不能控,口中慌张大叫:“啊——” 秦湛也跟着大叫一声“心!”然后一把抱住韩文宣,十分不心地,意外地,偶然地,轻轻地,在杜衡身上推挡了一下。 “扑通”一声,杜衡掉进了离栈道两丈远的湖水中。 ☆、第38章 卖惨 因着杜衡那一声惊呼以及秦湛刻意大声地提醒韩文宣心, 凉亭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她们看到的是这样的—— 杜衡快扑到韩文宣身上,韩文宣往后趔趄仰倒,秦湛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地从后头抱住韩文宣, 并且为了不被杜衡压住,轻轻抬手推挡了一下。紧接着,杜衡落入了湖中。 秦湛则以自个儿身体作韩文宣的垫子, 摔在了木栈道地面上。 “哥哥!”杜若芳一声惊呼,先跑出了亭子, 韩清茹有心结交杜若芳, 也赶紧跟着跑了出去。 韩清澜刚要抬脚, 一眼瞥到韩清茹方才喝酸梅汤时擦嘴用的帕子, 正放在石桌之上。她看着韩清茹的背影, 嘴角一弯, 将帕子收进了袖中。 韩府昨夜被损毁了大门和部分外墙,园子里不时有搬运材料负责修复的下人, 韩清澜朝他们喊道:“有没有会水的,赶紧下去救人!” 下人们见落水的是男子, 用不着忌讳, 立时便有人扔下材料去水中救人。 “呜哇……”韩文宣不过三岁多, 只知道杜衡自个儿摔跤, 却差点扑倒他, 心头委屈得很, 顿时十分响亮地哭起来, 见姐姐过来了,委屈地指着水中的杜衡道:“大坏蛋,他是个大坏蛋!” 已经有一个游得快的下人捞起来了杜衡,杜衡在水中十分慌张,嘴里犹自呼喊着“救命啊!”。 韩清澜都不忍心看他第二眼,见弟弟哭得大声,眼神登时变得十分柔软,蹲下身柔声哄他:“阿宣不哭——” “哎哟,哎哟!”秦湛忽然痛呼起来。 为着改善自己在韩清澜心中的形象,秦湛刚才是故意摔的,摔下去的时候用了巧劲儿,其实不怎么痛。但他此时见韩文宣一哭,韩清澜就去哄他,秦湛突然有点无师自通,以比韩文宣更大的声音“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 韩文宣被秦湛这一嗓子惊了一下,停住干嚎,自己控制不住地地打起了哭嗝,胸膛跟着一抽一抽,“呃!……呃!……” 韩清澜也看向秦湛,她心道以秦湛的身手应该不至于摔呀,但是转念一想,秦湛若是装的,那他图什么?再看秦湛的表情,眉头紧皱,额有薄汗,左手紧紧捂着右边肘弯儿,决然不是作伪。 她感激地看了秦湛一眼,一时竟然有点感动。 秦湛觉察到韩清澜的眼神,脸上痛苦的神情更加真情实感了。 韩清澜知秦湛是个喜爱洁净的人,不敢叫干粗活的家丁去扶他,向方才在凉亭里伺候的两个丫头道:“哎,你们两个快去将睿郡王扶起来。” 那两个丫头既是能近身伺候主子的,自然是长相清秀,举止有度的,她们当下应声,右边那个丫头看了秦湛一眼,见他生得实在太过俊美,脸颊上登时就染了一层红晕。 韩清澜见此情形被勾起了兴致,也仔细打量秦湛,只见他玉质金相,气质少有地硬朗,一身普通的天青色直缀,也叫他穿出了高华气度。他的确有一副绝佳的皮囊,便是她看着都难免有些晃神。 然而前世,她就是因此丧命于韩清茹的手里,韩清茹固然恶毒,秦湛也诚然是祸水。 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往秦湛身边来,秦湛连忙强忍着痛,艰难地起了身,“不必了,本王向来不喜欢丫头伺候。” 连着,连拿余光去瞥韩清澜,可惜,韩清澜却一无所觉,她在看被家丁架着,正往栈道游来的杜衡。 “哎哟!”秦湛叫得得更大声了,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 韩清澜依旧无动于衷,甚至往杜衡那边走去。 秦湛的脸色垮下来,看着树冠,默默打了个手势。 “哥哥,我给你吹一吹!”韩文宣仰着脖子,对着秦湛捂着的肘弯,鼓起腮帮使劲儿吹气,“呼呼——” 秦湛看一眼韩清澜,再看一眼韩文宣,低声道:“还是你有良心。” 杜衡终于被家丁推上了栈道,既然秦湛不需要伺候,那两个丫头便赶紧过去搀他。 杜若芳早已吓得泪水涟涟,见杜衡上岸了,连声地问他:“哥哥,你没事吧!” 救人的家 分卷阅读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5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3 丁游水很快,杜衡其实没怎么呛水,但方才在水中太过慌张,此时上了岸,自觉十分丢脸,便装作一副很虚弱地样子,话都不出来,只是摆摆手。 “赶紧把身上的水擦干,心着了凉。”韩清澜侧身对秦湛,也站在杜衡身旁,从袖子里掏出手帕,递到杜若芳手里,“赶紧替你哥哥擦头发。” 杜若芳还是六神无主地状态,哭哭啼啼地接过手帕,按照韩清澜的话替杜衡擦拭头发。 杜衡却看了那手帕两眼,上头隐约绣着几朵迎春,被杜芳若拿在手里拂过他的鼻子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地香味儿,他忍不住心头一热,这就是她的女儿香吧…… 韩清澜脸上带着笑意,也在看那手帕,那手帕上的迎春花针脚细密,配色略显鲜艳,是韩清茹自己绣的,正好适合杜衡贴身珍藏。 便连秦湛也在看那帕子,眸光沉沉,对着前方的树顶换了个手势。 一行人拥着杜衡往岸边走,还未到方才掉下蜘蛛的地方时,杜衡顿了一顿,他有些心有余悸地地抬头看那一处的树顶,只有明晃晃的太阳透过树叶投下的光束,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秦湛已经牵着韩文宣率先走了过去。 再则,杜衡身边被丫头、家丁、杜若芳围着,他心中稍安,大胆地往前走。 刚走几步,到了那一处树下,一只毛毛虫好巧不巧地掉在杜衡鼻子上,杜衡两只眼睛顿时成了对眼,反应过来之后一声惨叫:“啊——” 可谓撕心裂肺,荡气回肠。 一阵微风吹来,秦湛终于觉得神清气爽了些。 因为杜衡的落水,杜家兄妹没能按原计划离开韩家,韩家派了人去杜家通报,将杜衡妥善地安置在客房里,请了大夫诊治。别的没有大碍,唯有被毛毛虫爬过的鼻梁上,因为毛毛虫有不深不浅的毒性,那里生出了一堆细密的水泡。 杜若芳看了一眼就直搓鸡皮疙瘩,下人们也纷纷避开,羞得杜衡抹了药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房门。 晚上韩家为秦湛的到来设宴洗尘,陈若非也从曹家回来,杜家兄妹既然在韩家,便也列坐席上。 男女分开各坐一桌,韩文宣一直紧紧地黏着秦湛,坐下之后看到对面的杜衡,“哼”了一声,大声道:“胆鬼!” 杜衡的脸登时就羞红了。 这一下午,韩家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他是被虫子吓到才掉进了水里,而且差点连累韩家少爷。他又没办法拉住每个人那虫子到底多么骇人。便连他自个儿的妹妹都不信,还劝他道:“这又不是荒郊野外,能有多少虫子?哥哥不好意思,妹妹能理解的,不用这些有的没的,凭白让人家笑话。” 不过其他人都是心照不宣,韩文宣童言无忌宣之于口,顿时在场的人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杜衡脸上烧得慌,只有摸着袖中那张迎春花手绢,心头才稍觉安慰。在他往韩清澜那边偷瞧了几回之后终于发觉,韩清澜背后的丫头便是端午那日,他在街头救过的那个。 那丫头和他视线一对上,立时羞怯地别开了目光。 …… 因为秦湛第二日公务繁忙,夜宴并未持续多久,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各自散去,杜芳若和韩清茹一见如故,便一起回扶云居;秦湛、陈若非、杜衡三个都是年轻公子,便同住一个院子;而韩清澜的清荷院和韩清音母女几人所住院子在同一个方向,便一起走。 “音姐姐,你瞧着柔弱斯文,若不是听表哥夸你,我都不知道你竟是个有大勇的。”韩清澜方才听陈若非细了昨夜的事,不禁赞叹连连,忽而好奇道:“夸你呢,怎么害羞得脸都红了呀?” 韩清音却是想到昨夜陈若非拥她入怀的那一瞬,被韩清澜一脸更红了,连忙岔开话题,掐了一把她的脸蛋儿:“你的脸更红呢。 ” “我没喝多少酒呀……”韩清澜闻言也掐了一把自己的脸,摸起来有些热度烧人。 几位姑娘喝的清淡的杨梅果酒,若是往常,韩清澜能一人喝完两壶,今夜怎么就这么容易醉? 韩清澜和韩清音母女在岔道分开,一回到清荷院,醉酒的感觉更甚,赶紧换衣裳洗漱,快快地上了床,不一会儿,便香甜地入了梦乡。 月上中天,整个成都府都沉沉睡去,秦湛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在宴席上,秦湛不经意间瞥到韩清澜似乎醉酒了,只见她两颊粉晕似三春的桃花夭夭,眼波流转时生出一股天真却妩媚的风情,他只远远看着,便觉得心跳漏了数拍。 这会儿夜深人静,月色将前夜里唇齿交融的美妙**,将白日里求而未得的遗憾不甘,一股脑勾了出来,秦湛心头荒草疯长,干涸的土地皲裂出密布的缝隙。 终于,他翻身下床,披上外衣,往他向往的甘霖而去。 ☆、第39章 添柴 秦湛出了自个儿房门, 守在门口的是侍卫张五和王七。 王七的方脸在夜里看着更方了, 月光照过来打下的阴影有棱有角,见秦湛深夜出门,王七纹丝不动, 仿佛没看见他一般,目视前方,站姿笔挺。 张五却有些诧异, “王爷,您——”秦湛一个凉凉的眼风扫来, 张五立刻瑟缩着低下头。 等秦湛翻过院墙远去了, 张五才凑到王七旁边, 声道:“王爷这大半夜的去干吗?” 王七板着方脸, 看着墙头, 面无表情但意味深长:“去办大事, 影响一辈子的那种。” 张五莫名其妙,王七却不愿意再开口。 秦湛独自行走在韩家的园子里, 深夜的风凉爽宜人,他脚下起纵不停, 心中却被这静谧的夜色所感染, 越来越平静。但是, 即便去了那一股带着**的焦躁, 他依旧无比渴望见到她。 就在她的床头, 看一看她恬静的睡颜就好。 秦湛入了清荷院, 来到韩清澜卧房的窗下, 先屏息静静地听她的呼吸声,绵长而均匀,显然睡得极熟。然后悄无声息地进了屋子,到前头隔间对着守夜的丫头吹了一管迷香。 这才来到韩清澜的床边。 秦湛侧身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一只胳膊搭在床沿上支着脑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韩清澜。 她背向里头睡着,溶溶月光隔着纱帐洒洒在她身上,照出一段玲珑起伏的曲线。 韩清澜不知道她正在做梦—— 眼前是一片氤氲着白色水汽的温泉,有男子独身而来,脱衣卸甲,入水。 男子先是背靠池子边缘,两只胳膊伸长了搭在两边,韩清澜只能看到那男子的背影,他身材颀长,肌肉线条匀称流畅,整个人结实而精瘦,直看得她耳红心跳,忍不住伸手去捏男子胳膊上的腱子肉。 只差一点就能摸到时,男子突然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在池子里游起水来 分卷阅读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5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4 。 韩清澜心头一阵惋惜,却也终于看清,池子里的男人是秦湛。她一瞬间就泄了气,好比糖虽好吃,却是毒心的,可远观不可入嘴。 秦湛一连换了几种姿势,先是双手的动作和双脚分开,像荷塘里的青蛙;再是双臂大幅度动作,双脚并拢,犹如蝴蝶展翅……最后又换成了整个人仰躺在水面上,两臂交替地摆动…… 他似乎很喜欢划水,闭着眼睛,表情很享受。 韩清澜其实并不是第一次看秦湛的身体,她死后总是不由自主到处乱飘,好几次都撞见秦湛沐浴。但是,眼下她还是一边捂住脸,一边忍不住张开指缝偷偷去瞧—— 真是美好的**啊。 谁料此时,池中的白雾里慢慢悠悠游出来几只鹅,个个高昂着脖子,眼睛透着凶戾,连脚掌划水的姿势都透着杀气,转眼就游到了秦湛身边。 韩清澜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提醒:“心,秦湛!” 她去忘了自己不了话,秦湛自然丝毫没有觉察,仍旧闭着眼游水。 几只鹅交汇眼神,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然后伸长脖子,气势恢宏地朝那不可的地方狠狠地啄了下去…… 韩清澜又一次惊呼:“秦湛!” …… “嗯?”秦湛没料到睡着了的韩清澜竟然会喊他的名字,一时好奇心大起,顺着她的话,轻声应了一声。 “痛不痛喔?”韩清澜翻了个身面朝秦湛,声嘟嘟哝哝。 秦湛不知她梦到了什么,但是嘴角不可自抑地弯起,撩起半幅纱帐,趴在床边,在她耳边柔声道:“不痛。” “唔……”韩清澜又换了个姿势,嘴巴咂巴了两下,秦湛见她嘴角留下一丝口水,不禁摇头失笑,伸出大拇指去擦拭。 也不知她是梦见了什么,竟然瞬间张口咬住了他的手指,还嚼了两下,到底梦中力量,秦湛一点痛感都没有,反而整个手指都酥酥麻麻。 不,连他的整颗心都酥酥麻麻的。 秦湛克制着自己,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指抽出来,她嘴里一空,立时委委屈屈地哼哼,尾音犹如一波三折:“嗯……要吃烤鹅……” 那点柔嫩的声音像一丝游走的细线,从他的耳朵进去,却将他的一颗心吊起来。秦湛叹口气,忍不住去抚摸她嫣红饱满的唇。 她便趁着这机会,又叼住了他的手指。 秦湛任由她,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秦湛?” 秦湛一惊,本能地抽回手,下一瞬却发现她眼中迷迷蒙蒙,并不是神思清明的样子,果真是醉了的。再细细一闻,她身上又散发出了那股奇异的暖香,并且混合着一股杨梅酒味儿。 他在宴上时就有些奇怪,她分明没喝多少,而且果酒十分清淡,怎么会看起来那般醉。 难道那人用在韩清澜身上的药是热性,杨梅果酒属凉性,冷热相激,所以加深了醉酒的效果? “对不起,我刚刚咬了你。”韩清澜坐起来,身子歪歪倒倒,秦湛怕她摔下床,赶紧坐到她旁边扶住她,她仰头,将指头伸到他嘴边,歉疚地道:“给你咬回去。” 秦湛喉头一动,视线带着心里的那团火,胶着在她的身上,最后长长的叹口气,将她的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搓揉,岔开了话题:“我为什么会痛?” 韩清澜低头靠近秦湛,脸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鼻子一抽一抽,“你身上怎么有酒味儿,你方才不是在游水吗?” 秦湛无声一笑,轻轻吻在她的发顶,轻轻道:“真想去你梦里看看。” 她却歪着头,眼里掩饰不住的,与其是关心不如是好奇,“你的雀雀还在吗?” 她完这句话就垂头看向他大腿之间,秦湛愣了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立时从脖子红透了耳根。 心里头那把火越烧越旺,他摩挲着手心里她的手,哑着嗓子道:“你想知道吗?” “嗯。”韩清澜认真点头,又道:“那几只大白鹅看起来超凶,是不是把你的雀雀当成虫子吃掉了?” 这般引人沉沦的话,她却得天真无邪,单纯无辜。 “那你检查一下——”秦湛脑子里有什么“轰然”一声倒塌,不管不顾地拽起她的手,然而她却向后一歪,竟然瞬间倒在床上睡着,还打起了呼噜。 她轻易地点起一把火将他烧得噬骨焚心,自己却毫无负担地抽身而去。 秦湛气得想徒手拆了这床,这房,甚至这院子,最后,他的目光缓缓地转向了圆几之上那盘糖球。 …… 韩清澜隐隐约约记得昨夜做了梦,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到睡眠质量,一觉起来,整个人神清气爽。 红杏端着洗脸水进来,余光扫到圆桌上头的糖球,白着脸儿道:“哎呀,姐,咱们屋子里进耗子了!” “那叫人做两个捕鼠的夹子。”韩清澜懒洋洋的,韩府因为她以前怕猫,整个园子里绝了猫的踪迹,有个把耗子是正常事儿。 碧月正在给韩清澜穿衣,闻声跑过去看,也嚷嚷道:“姐,你快过来看看!” 能把两个稳重的丫头吓成这副模样,韩清澜倒是有些好奇,也过去看,只见盘子里的糖,不管何种类型,何种形状,是否包有糯米皮,全部成了碎渣渣。 她现在虽然不怕猫了,但是依然怕老鼠啊! 韩清澜当即白了脸,抖着声儿道:“肯定是只大……大……大老鼠……” 天不亮就出门,已经坐镇布政使衙门的秦湛,“啊切!” 旁边协理的官员道:“王爷,下官瞧您眼下青黑,又打喷嚏,怕是有些抱恙,是否需要请个大夫来诊断一番?” 秦湛恹恹地摆手,面色淡淡:“先办案吧。” 那官员心道,这位王爷金尊玉贵,不但丝毫没有摆架子拿乔,反而还如此兢兢业业,怪不圣眷优渥远超其他人。这么想着,他面上的笑意便又殷勤了几分。 杜家兄妹一早辞行回了杜家,陈若非和秦湛去了衙门。韩清澜将韩清音和韩清茹叫到花厅,“祖母的寿宴在即,家中诸事繁多,不如咱们三个挑些简单的事,也跟着理一理家,你们觉得呢?” 韩清音几年前就开始协助母亲周氏当家,实际上比周氏还管的更好,只不过她性格内敛,当下只笑着道:“妹妹怎么,我就怎么做就是了。” 韩清茹虽没管过家,但进府之前生母对她耳提面命了很多回,管家理事就意味着手握大权,有这机会,她当然不会错过:“我也是一样的,澜姐姐。” 韩清澜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拍着高几上的一摞册子,“这些是已经拟好的宾客名单,咱们负责将各人的座次排好,也不必担心出岔子,咱们粗排,最后我爹和祖母还要过目的。” 今年成都府官场动荡,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牵涉其中,但韩老夫人身份不同, 分卷阅读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5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5 又是逢十的大寿,算一算依旧有几百位的宾客。 韩清音主动揽了最累的活儿,“那你们排,我来抄录吧。” “我常听爹爹夸茹妹妹的字写得好,今日不如让茹妹妹露一手,咱们两个都学着点。”韩清澜知道韩清茹字写得好,前世她常常以此为荣,到了京城以后,有些浪荡子弟还因此将韩清茹附会成才女。 韩清音接收到韩清澜的眼风,立时知趣,她这些日子和韩清澜相交,颇有点相见恨晚,当即也道:“对,茹妹妹赶紧露一手。” “两位姐姐谬赞了。”韩清茹嘴上谦虚,手上却已经去提笔,显然是应下了差事。 为着韩怀远喜欢诗书画,韩清茹在写字画画上都下过苦功夫,她往日听丁大有过,韩清澜被娇纵得过了,是个恁事不会的绣花枕头,而韩清音不过是县官之女,韩清茹垂下眼皮掩住笑意,她早就想找个机会压她们一头,教她们不看瞧她。 及至中午,姐妹三个终于初步拟定了各个宾客的座次,韩清澜吩咐清荷院的丫头将一摞册子收走,对着韩清茹又是一通吹捧夸奖。 三人一起用过饭后,借口午后憩,韩清澜回了清荷院。 那一摞册子整整齐齐放在韩清澜卧房中的圆桌上,碧月和红杏两个已经誊抄了一遍。韩清澜将两个丫头写的送去仙木堂以拟定最后的名单,等仙木堂拟出最终的名单之后,韩清澜又道留着两分名单怕后头弄混淆,做主将丫头们抄的那份丢进了厨房的灶膛里。 自此,除了清荷院两个大丫头,再无人知韩清茹写的那份名单留在了韩清澜卧房的柜子里。 和前世的时间差不多,过了一旬之后,杜家差人给韩清澜送来一份礼物,打的是杜若芳的名头。 那个盒子外头描着写意山水,刻着几句诗词,韩清澜不必看就知道是杜衡的风格,她打开盒子拿出里头装着的那本线装书。 《南山集》,这是杜衡自己做的诗集。 韩清澜微微一哂,她前世以为杜衡送她这诗集,是知道她那时喜欢闷在屋里读诗,现在看来,不过是杜衡想借此显示自己志趣高雅而已。 不过也好,杜衡和韩清茹的进展太慢了,她正好借此添点料。 韩清澜冷冷一笑,从柜子里抱出了韩清茹写的宾客名单。 ☆、第40章 圣旨 韩清澜前世这个时候正因毁容而低沉抑郁, 因为诗集是以杜若芳的名义送的, 韩清澜以为是她从杜衡那里寻来,给她纾解心怀之用。 《南山集》是杜衡自己摘录誊抄,每一首诗旁边都有注解, 客观的,杜衡在诗词上的确有几分真功夫。也正是如此,前世未经世事的韩清澜在和杜衡书信探讨诗词之后, 会对他产生好感。 和前世一样,诗集依旧是红杏接过来的, 韩清澜问道:“送礼的人指名道姓的要送我吗?” “杜家来的人送给咱们家的姐。”红杏不知想到了什么, 微红了脸, 细声细气地道:“音姐并非常住于此, 张姑娘还未正式认亲, 所以门房是给姐您的。” 前世也是因为这样的含糊辞, 韩清澜才误认为是送自己的,现在这样正好, 到时候正好栽到韩清茹身上。 不过,她前世和杜衡定亲已是开春之后, 为何中间那么久, 杜衡都不知道对象是谁?韩清澜看着红杏的脸色, 心中那点怀疑又浮上来, “你出去吧, 把门关好。” 红杏出去带上了门, 韩清澜将柜子里韩清茹写的那叠宾客名单拿出来。 三四百人的宾客名单, 有重名的另有旁注,再加上座次描述等,韩清茹写了一千多字,即便剔除掉重复的字,也尽够韩清澜用了。 她独自坐在卧房中间的圆几旁,一手拿着剪纸的银剪子,一手翻名单,每当找到需要的字时,就将那一块剪下来。 没过一会儿,手边就有了一堆带字的碎片。 然后,韩清澜从抽屉里取出几幅画儿。这几幅画儿是在外头的普通字画店里着人画的,所用的纸张同韩清茹写名单的纸一样,都是经过二次抄制的夹宣。 韩清澜将几幅画儿也剪成碎片,然后挑出合适的字搭配在一起:画着几个红豆的,配上“望君珍重”;画着一枚玉箫的,配上“与君同心”;画着三两朵桃花的,则配上“桃夭”二字…… 末了,韩清澜喊来碧月,将分拣好的字画分别包起来,交给她:“送到城南的三合轩。” 碧月不解,问道:“姐以前不是三合轩里假货多吗?” 三合轩是卖古玩字画的,韩清澜以前在那里买到过一副假画,若不是后来在别人家看到了真迹,根本发现不了自家的是假的。她后来看古籍,才知三合轩用的是将夹宣一揭二的手法。 将夹宣按层揭开,不同的层各自装裱,甚至能将不同的碎片拼在一起,做成一张完整的纸面。 “让他们按照我搭配好的做成花笺,要入水不散。”韩清澜睨她一眼,并不解释,叮嘱道:“回你家换身衣裳,不要告诉任何人,也别露了身份。” 碧月知道分寸本分,既然姐不愿意,便也不多问。 …… 前世韩清澜只是没退回诗集,没作任何反应,杜衡便认为她对他有好感,这辈子韩清澜没有直接回应杜衡,但是收到诗集的次日送了一套头面给杜若芳,按她们俩的关系,原是不至于送得这么贵重的。 杜衡因为生得一张俊秀白面,也得过不少姑娘青眼,本身是有些自恋的,这头面一送,杜衡定然认为是因为她心中有他。 果然,四五天之后,杜衡又打着杜若芳的名义送了一分礼物。 韩清澜打开盒子,里头竟是一枚玉环,这已经属于私相授受了,她竟不知杜衡能轻浮至此,这一次,依着原计划,她回了那副画有玉箫,写有“与君同心”的花笺。 古有韦朗玉环的典故,玉环乃是定情之物,玉箫则喻痴情的女子,他们俩的礼物正好合了此意。 讽刺的是,那个典故中的韦朗答应要娶那个女子,最终却并未践诺,正与杜衡相符。 接风宴之后一连十多日,韩清澜都没有再见过秦湛,据他因公事繁忙已经直接在衙门里吃住。 这期间清荷院原来的掌事刘妈妈病愈,便仍旧回了清荷院当差。韩清澜几番试探,发现刘妈妈并不知道账本里为何有那本红皮册子,她心中隐隐觉得和刘妈妈家前世被灭口有关,也和秦湛要的蓝皮册子有关。 但是秦湛乃是夺储之人,身后势力错综复杂,任何一方轻轻一动,便能将自家碾压。这一本红皮册子怕不是交出去就能甩脱干系的,也不知后头牵扯了多少人命。 遂只能按下不提,妥善藏好。 再有就是钟家兄妹,韩清澜从陈若非处 分卷阅读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5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6 得知,钟家兄妹的父亲原先和沈平一样为曹天河办事,沈平负责挣钱,钟父则负责花钱,只不过钟父从不让家人牵涉其中,除了过年回家,几乎一直住在姘头那里。 陈若非含糊提起钟父的死和秦湛有点干系,所以秦湛派人去帮钟家兄妹摆平了觊觎钟茉莉的知州,夺钟父遗产的族亲,兄妹俩已可以安然回家,经营钟父原先明面上的那点儿米粮生意。 谁料韩清澜告知兄妹俩之后,钟明达竟不愿意回乡,自陈愿意给韩清澜做个管店面的掌柜。 问及原因,钟明达是这么的:“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次,人深知若想要有一番作为,便得找颗大树靠一靠。坦言,人原想跟随那日出手的公子,但是那位公子身边藏龙卧虎,于人来恐怕连个立锥之地也无。” 着,钟明达抬头看了一眼韩清澜,重新恭敬地低下头:“反观恩人您不但出身高贵,胸襟和眼光也远超您的年龄,但是您长在深闺,在外并无可用之人。”他还有一句未敢,在他看来,秦湛对韩清澜的心思不同寻常,韩清澜将来前途无量。 韩清澜沉吟不语,钟明达能力才干是有的,但是…… 钟明达擦眼观色,又道:“人的妹妹性子温柔,也懂些写字算账,您若是不嫌弃,就让她伺候您几年,等您觉得人是个能办事的人,再给她放籍。” 这便是以钟茉莉作质的意思了,韩清澜便也不再犹疑,直接将钟明达带到陈氏的两家店铺当中盘账。 钟明达甚至不需要过往的真账,只凭材料进货就找出了假账的问题所在,在见过供货商之后,很快就将应有的账目盘算出来,和往年陈氏留下的账本一对比,相差无几。 至此,钟茉莉卖身入府,钟明达则一人兼任陈氏两家店铺的掌柜。其实韩清澜知道钟明达还有一层用意,他若想有一番作为,势必会有无数坎坷,钟茉莉待在韩家有她护着,还更保险些。 五月十五是良道吉日,韩家开祠堂,修族谱,正式将韩清茹认到叶姨娘名下,韩清茹心里苦,但面上依旧笑着给叶姨娘奉了一杯茶,送上一双亲纳的新鞋。 五月二十三,韩老夫人大寿,当日车马填门,宾客如云。寿宴过后没几日,秦湛便来韩家辞行,道是在成都府的事毕,要立即回京述职。 韩清澜原以为秦湛会和她点什么,但是秦湛只是花了半天教韩文宣他答应过的事,一直到韩文宣鼓着腮帮憋着嘴,噙着眼泪送别了秦湛,韩清澜都没有得到秦湛除了“告辞”以外的只言片语。 她一边告诉自己这样正好,又一边觉得少了点什么。 周氏母女三人此行是为了给老夫人贺寿,如今事了,也去仙木堂辞行。韩清澜隐约记得前世就是这次回去之后,韩清音就定了亲,再过一两年嫁去那户人家,不久就被丈夫醉酒之后失手打死。 她想着以后回京让韩老夫人帮韩清音物色,再不济将她留在韩家,也能避开那桩送命的亲事,遂和韩老夫人、周氏商量:“我和音姐姐以后怕是难得见面,不如让姐姐住个一年半载的,我们姐妹好叙叙感情。” 因为韩清澜的缘故,韩老夫人这次和二房相处得很自然,韩清音是个懂事体贴的好姑娘,她陪着孙女,韩老夫人当然是愿意的。 周氏很吃惊,但她心中细细想一遍,女儿就要议亲,虽然并不妄想着高攀,但是若能在大长公主身边教养一段时间,到时候自家也能好生挑选个可心意的,当即问过韩清音,也就点了头。 同城的杜府,杜衡要回京读书,走之前韩清澜又送去一张上头画着红豆、写着“望君珍重”的花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只怕杜衡会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了。 一个月后,乾元殿中。 盛元帝下了早朝之后一直面色沉沉,将自己一个人关进书房里,里头不时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守在门口的太监提心吊胆,无人敢进去劝阻。 直到总管太监眼尖地看到正往此处走来的青年,那青年气质冷峭,总管太监却像看到了救星似的,立时殷勤地迎上去:“殿下,奴才可盼到您了!” 总管太监举起手比了个六,秦湛了然,在门口立住,朗声道:“父皇,儿臣回来了。” “进来。”盛元帝疲惫的声音透出几分喜意。 秦湛入内,要行大礼,盛元帝连忙拉起他,像其他久别儿女的父母一样,将儿子好生打量了一番,皱眉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秦湛心头一暖,看着满地的奏折和笔墨,明知故问:“谁惹父皇生这么大的气?不若儿臣去揍他一顿。” 盛元帝不由失笑,这个儿子以前只是寡言,今年却忽然变得冷淡了许多,也就只有对着他时,还能两句皮话,到底心中觉得儿子熨帖,郁气散了一些。 他冷声道:“秦明义倚老卖老,竟拿朕还未出生时,先帝的行事规矩来压朕。朕若不理他,便涨了他的气焰,朕若搭理他,君王亲自和臣子争执,终究不成个体统。” 秦明义便是肃王,盛元帝的叔父,在先帝打江山时立下汗马功劳,原先盛元帝的父亲先太子在世时肃王尚且安分,先太子去世之后,肃王便认为自己该接替大宝,叔侄两个手中都有人马,如今虽然称帝的是盛元帝,但肃王始终对皇位虎视眈眈。 朝中那些大臣,论资格论身份,没一个敢在关于先帝的行事规矩这种问题上,正面驳斥肃王。 “罢了,不这个了。”盛元帝一挥手,让秦湛汇报起江阳私盐案的进展,听到一半,忽然问道:“福安大长公主她老人家可还安好?” 秦湛心念一动,语气不变:“姑祖母身体不太健朗,韩家大老爷虽在蜀地,但他官职不高,一直为官清廉,于此次私盐案毫无干系。” 韩怀远和杜衡的父亲此次都不曾牵涉其中,但是杜衡的父亲多半是装聋作哑;韩怀远则是钱多人傻,既不需要贪污,也不知道内情,直到案发才知曹天河竟然犯了这么大的罪行。 盛元帝一听,正中下怀,当即笑道:“好!好!好!平安大长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是朕的嫡亲姑姑,如今连怀远表弟也是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官,理当嘉奖。” “着人拟旨,恢复韩家临江侯的爵位,嘱他们尽快进京,到时候跟朕一起过年!” 八月初,韩家迎来了恢复爵位的圣旨,韩老夫人和韩怀远既惊且喜,当即落泪,然后又是开祠堂焚香祷告谢祖宗,又是做回京的准备,整个府里都忙碌起来。 在接连兴奋了两三日之后,韩老夫人终于平复了激动,按以往的作息入了梦乡。 兰嬷嬷披着外衣站在床前,月光照在她的身上,连影子都是佝偻弯曲,全然不复年轻时的神采。她仰头,任老泪溢 分卷阅读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5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7 出眼眶。 当初被先太后派到福安长公主身边时她才十五岁,如今都过去多少年了啊。 月亮已经八分圆,很快就是人月两满的中秋节,但是她茕茕孑立,一无所有。 屋内的地板上,外头的青石上,月华亮如银霜,却将陈年的愁肠全部勾了出来。 良久,兰嬷嬷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干,她悄无声息地进了韩老夫人的卧房,从床头柜子上拿起一个银质单管烛台,用手拔了蜡烛,露出烛台尖锐细长的顶端。 她曾执意为韩老夫人守夜许多年,韩老夫人夜里何时要喝茶,何时要打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还清楚,一天中的这个时辰,是韩老夫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韩老夫人,曾经位于权势巅峰,在京中风头无双的福安大长公主,也老了。 月光还是那片月光,但是打在兰嬷嬷的脸上,使她的神情显得分外狰狞。 她举起烛台,尖端朝韩老夫人,对准她的脖子以后猛力向下扎了下去。 ☆、第41章 拿人 为了能够插稳蜡烛, 烛台的顶端尖锐而锋利, 而脖子却是个脆弱的地方,插入喉咙,一击必死。 兰嬷嬷手持烛台, 尖端对着韩老夫人用力扎下,却在烛台快要触到韩老夫人的脖子时,听到韩老夫人了一句, “阿兰,快睡吧。” “哐当”一声, 兰嬷嬷猛然大惊, 烛台掉到了地上。 “老夫人, 您怎么了?”为韩老夫人守夜的丫头被惊醒, 鞋都未来得及穿, 匆匆忙忙跑了进来, 一看屋子中间站着的人,有些疑惑, “兰嬷嬷?” “阿兰,这么晚了你作甚呢?”韩老夫人也被吵醒, 打着呵欠道:“快去睡吧, 要不明儿又该这里痛那里痛的。” 完想起了什么, 又道:“你这一缺觉就头痛的毛病, 恐怕是你三十年前那一场大病留下的病根儿。” 兰嬷嬷垂下松弛的眼皮, 遮住眼中动容与隐痛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 干瘦的嘴皮抖了两下, 终于如往常道:“奴婢进来看看公主可盖好了被子。” “得了,我如今六十,也知道爱惜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了,天再热我也会盖一层夏被的。”韩老夫人闻言失笑,“你这半夜起来的习惯可有四十几年了,也该改一改了。” “是。”兰嬷嬷恭身应是,捡起地上的烛台,将蜡烛插回原处。 到底年老了精神不济,主仆了两句就各自歇息了。 韩家到成都府不过七八年,因为京中韩家的府邸、韩老夫人的公主府都还在,所以并当初未将家当全部搬来,如今收拾起来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韩怀远只管交接好衙门的事务,韩老夫人和兰嬷嬷理清内务和两个庄子的账目,韩清澜则因钟明达接手陈氏的店铺两月便将利润翻番,决定带钟氏兄妹回京,那两个店铺的掌柜另外选用了刘妈妈推荐的人。 当日接了圣旨之后,韩家先点了一批下人回京收拾,如今过完八月中秋,韩府各项事务都收拾停当,主子们便也出发了。 从蜀地往北上,初时木樨幽香,草木皆绿,不久之后满目皆是萧萧落叶,再往后视野里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一路上道路越来越平坦,马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十月中旬时,已经到达了前朝旧都江越城,此去京城便只余下三百里路。 江越城被废都虽然已经有数十年,但是前朝几百年的底蕴还在,而且这座城陆路贯通东西,水路连接南北,是以此地之繁华也就只比京城差一些。 韩家一行人到达江越时已是傍晚,因为驿站是朝廷出钱,备着过往公干人员用的,实则条件十分粗放,所以韩家寻了城中最好的云来客栈。粗使下人和婆子住在普通房间,得脸的嬷嬷掌事则随主子们住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韩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一路上被马车颠簸得骨头都快散架,兰嬷嬷一边吩咐丫头给她捏腿捶肩,一边道:“这客栈生意好,咱们来的时候就住了些人,奴婢去问过了,有些也是有身份的人家,所以就只让掌柜在咱们进来之后不要再留客。” “嗯。”韩老夫人疲惫的点头,问道:“咱们院子两旁都是谁?” 这家客栈的前堂所在的楼是住普通顾客的,贵客们的住处则是和前堂隔着一个花园,修了几个墙挨墙的院。 “左边是一位四品的京官儿,如今携带家眷外放任职。”兰嬷嬷喝了口茶润喉,道:“右边是海宁侯家徐家的姑娘,这一趟是从江南外祖家回京。” 兰嬷嬷了几句,见韩老夫人已经睡着,便轻手轻脚回了自个儿的房间。她却不是一个人独住,韩家厨房的管事王妈妈已经铺好了地铺,她面上不大好意思,“兰姐姐,劳您将就着再和我住两个晚上,过两天就到京城了。” 赶路不比平时,今日房间不够,便是身份超然如兰嬷嬷,也得和人同住,她朝王妈妈摆手:“赶紧睡吧,明日还得早起为公主准备早膳。” 王妈妈闻言,也不再多话,盖好被子,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兰嬷嬷却睡不着,一想到就要回到京城,回到那座临江侯府,她就觉得有什么在得她的脖子,让她难以喘气。 她睡不着,就一直睁着眼睛盯着地上的王妈妈。 这妇人入韩府多年,一向对韩老夫人的饮食亲力亲为,便是如今赶路也未曾耽搁过。 韩清澜住在韩老夫人的隔壁,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下来早已经困意绵绵,洗漱完刚一躺床上就进入了梦乡。 正睡得香甜时,不知是谁将她拉了起来,“姐,快起来!” 韩清澜迷迷蒙蒙地坐起来,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碧月咬牙掐了她一把:“客栈失火了,您赶紧穿衣裳!” 她对“失火”二字格外敏感,顿时清醒过来,果见外头一片红彤彤的火光,到处都是奔走呼号的声音,于是赶紧下床,三两下穿好衣裳去寻祖母和弟弟。 韩老夫人老年人觉浅,最先到院子里站着,然后是韩清澜、韩清音、韩清茹三姐妹,等了片刻,韩怀远抱着韩文宣也收拾好了。 从火光来看,起火的地方在几个挨着的院子后头,韩老夫人到底经过的事多,并不慌张,“不知道火势怎么样了,咱们先去客栈的前堂,等他们灭了火再回来。” 韩家众人出了院门,见左边院子里住的那一家人已先走一步,眼看就要穿过花园踏入前堂那栋楼,右边海宁侯徐家姑娘住的院门口却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个管家模样的男子,苦口婆心地劝道:“姐,您就听奴才一句,暂且出来避一阵。” 韩清澜经过时,正听到里头一个任性的声音:“我不去,我就不去,就让火烧死我算了!” 那份儿刁蛮任 分卷阅读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5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8 性的劲头,连韩清澜想起从前的自己,都要自愧不如。 不是相熟的人家,自然不好管别人的家事,反正下人们又不会真的让主子被烧死,韩家人相互摇摇头,也往前堂走去。 刚走没几步,那户走入前堂的人家却又退回了花园,丈夫抱着大娃儿,妻子抱着娃儿,两个孩子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却忽然大哭不止。 紧接着,从前堂进来一队侍卫,领头的年轻人有些男生女相,眉目之间意气风发,“刘大人勿要惊慌,我平西侯府有个下人盗了家中传家的宝贝逃了,我今夜是为着抓逃奴而来,给您带来的不便,还请多多见谅。” 韩清茹是头一回进京,不由有些害怕,紧了紧头上的兜帽,握着着韩清音的手声问:“这是谁,好吓人。” 韩清音也不知,只得摇摇头。 韩清澜却想起来了,这是平西侯家的世子许崇山,秦湛正儿八经的表哥。 许崇山虽然面上带着笑,起话来客客气气的,但早在一进这园子时,身后的侍卫就已经分往各处去搜寻查找。 那刘大人是个久混官场的,平西侯世子这样的身份,能这样话便已经是给了脸,赶紧哄着孩子,赔许崇山赔笑:“世子言重了,若有需要下官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 韩清澜一听就觉得许崇山的话有问题,许崇山的姑姑是秦湛的母妃,入宫过年荣宠不衰,皇后尚且动她不得,陛下三个皇子中有两个是许家的外甥,而许家本身是战场上得来的爵位,传到如今早已是累世的财富和贵气。 再是传家宝,也不值当堂堂世子亲自追寻几百里。 “平西侯家好大的威风。”许家的侍卫搜完刘大人的院子,要去开韩家的院门,韩老夫人拐棍往地上一拄,冷哼道:“便连我这大长公主,连韩家这侯府门第也不放在眼里。” 许崇山作一副大惊失色的模样,走到韩老夫人面前直挺挺地跪下:“许崇山给大长公主请安,臣万万没想到您老人家歇在此处,惊扰了您,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就更有问题了,客栈掌柜绝不敢担惊扰贵客的责任,许崇山带人进来时,掌柜必然告知过后院众人的身份,到底是要找什么,许崇山竟不惜得罪韩家,得罪大长公主? “先去搜别处。”许崇山一挥手,许家侍卫们暂时避开韩家的院子,却也只是暂时。 正此时,前堂处竟然又进来一队人马,领头的男子一身玄青衣裳,领口和下摆处均用金线绣着繁复纹样,他面上神色睥睨冷傲,许崇山一见到他,脸上笑得殷勤,话却阴阳怪气:“王爷,大半夜的,您兴致不错啊。” 盛元帝的长子去世多年,成年的唯有二皇子秦让和三皇子秦湛,这下连韩怀远都认出来人,惊呼道:“敬郡王!”然后反应过来,带着韩家的公子和姑娘们给秦让行礼。 “给姑祖母和表叔问安,表弟表妹们不必多礼。”秦让对着韩家众人倒算是有礼,和气地解释:“我手中有个要紧的犯人潜逃到了此处,所以这大半夜的我亲自带来人追,叨扰姑祖母了,还望您不要侄孙的气。” 秦让在刑部当差,这话也的通,而且他到底是皇子,将来前途不可,姿态既然已经放得如此低,韩老夫人也不好再什么。 况且,今夜处处透着不同寻常,到底自家虽身份尊贵,却并无实权。 和许崇山带来的侍卫一样,秦让的手下人一进院子就往各处去搜查,且两边的人像是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麻利,很快连韩家的院子都进去看了一遍,两边的人马都停在了徐家姐的院门口。 那徐家的管家是个见过世面的,否则徐家也不会派他去迎姐回京,见许崇山和秦让连韩家的院子都搜了,想着自家姐出来和韩家几位姑娘站在一处,总比被进去的人冲撞了好,“姐,你先开开门,敬郡王捉拿要犯,要进院子搜查!” “哐”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里头又想起那个任性的声音:“我就是不出去,我不要回京,我要去外祖家!” 徐家管家额头不停冒出冷汗,再要敲门,秦让却阻了他,从下属手中拿过一把匕首,将匕首从门缝伸进去托起门栓,一点一点地移动,最后彻底松开了门栓。 秦让神情冷漠,推开了院门。 “啪!” 随着一声脆响,众人闻声望去,里头的徐家姑娘竟是一巴掌甩在了秦让的脸上。 那姑娘站在半掩的门口,也呆住了。 她的身子被秦让挡住了大半,韩清澜只能看到她一点侧脸,脸颊饱满圆润,虽稚气未脱,却生得十分精致。 像极了曹静姝。 ☆、第42章 狗咬狗 离云来客栈七八十丈远的地方, 是江越城最大的酒楼, 巍巍峨峨五层之高,此时已是深夜,酒楼早已熄灯打烊。顶层面相云来客栈的房间里, 却有一个青年临窗而立。 他隐在夜色之中,面上神情是一贯的清冷,手中举着一个细而长的金属圆筒, 密切关注着云来客栈中的情形。 未免伤及无辜,在客栈的火势起来, 但又还未波及到院时, 他已经着人去大声呼喊“失火”, 又见韩清澜安然出了院子, 才全然放下心来。 此时见许崇山和秦让相继率人进了客栈的花园, 青年虽皱了眉头, 但心知他们故意放火便是为着让院里的住客们自己出院子,好避免搜查院子时出现正面冲撞, 将人得罪狠了会闹到盛元帝跟前去。 是以,二人绝不敢动韩家人。 秦湛面无表情, 许崇山和秦让今夜是为着他的事而来, 但他的心绪毫无波动, 漠然地评价:“狗咬狗。” “主子, 咱们的人一直跟着那个许家奴才, 她躲在柴房里, 已经设法提醒过许家的侍卫了。” 许崇山不是蠢货, 如此一来势必不会让人落到秦让手里。 “嗯。”秦湛点头,虽然韩家姑娘都带着兜帽,但他知道哪个是韩清澜,不舍地看了两眼,将“千里眼”递给张五拿着,率先往楼下走,他还得赶回京城。 “哎!”张五很稀奇这西洋舶来的玩意儿,学着秦湛看了两眼,忽然道:“主子,韩家那院好像着火了!” 秦湛赶紧折身,再次举起“千里眼”对准云来客栈的方向,先确认韩清澜依旧在客栈花园里站着,再看韩家住的那院,果然有一间屋子有火光。只是那是间很的梢间,比正房和厢房都低矮一些,被整个客栈后头的一片火光所掩盖,很难发现。 得益于在韩家住过一段时间,秦湛记得那间屋里住的是韩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和韩家的厨房管事王妈妈,他再往韩家那群人里搜索,兰嬷嬷在韩老夫人身边,那位王妈妈却不在。 “派个人去提醒一下 分卷阅读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5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59 。”秦湛赶紧吩咐属下,他听韩文宣过,韩清澜很喜欢这位王妈妈做的菜。 若是王妈妈在此折了,她怕是要难过。 秦让的生母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但王皇后所出的大皇子早夭,如今在盛元帝几个儿子中,秦让占着一个“长”,且,他名义上为王皇后所抚养。 他这样的身份,便是盛元帝也不曾动手扇过脸,今儿却在这里叫一个臣下的女儿当众打了。 众人安静下来,连许崇山都站定了,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海宁侯是实权勋贵,家中管家比一般的吏还经用些,这会儿也已经腿软跪到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响头,“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旁边的侍卫一脚将那管家踹翻在地,然后带头要往院子里闯,却被秦让拦住了。 秦让在看徐家姑娘。 背后是红彤彤的火光,空气里有干木柴燃烧的清香,门内的姑娘身量已是少女,脸颊上却还有些孩童一般的肉感,一双眼圆而大,直愣愣地看着他,显然知道自己闯下了什么样的祸事,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滚落。 她一副想哭又不敢哭,要忍又忍不住的样子,瘪着嘴巴,咬着唇,难过极了。 此时这般楚楚可怜,方才的嚣张气焰哪儿去了? 秦让一脚踩在门槛上,抱着双臂漫声道,“我这被打的还没如何,你倒先哭了?”这句话一,那姑娘的嘴巴瘪起的弧度更大,肩膀都开始发抖。 秦让不由失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徐宁月。”徐宁月像一只引颈就戮的羔羊,话时带着强忍的哭腔。 “我只是——”秦让想,我只是进去看看就好,你别怕。但是要的话卡在喉咙,被许崇山的侍卫打断了。 “世子,找到了!”许家的侍卫高声道,从客栈的后厨方向押了一个中年妇人过来。 许崇山朝大皇子一笑,嘲讽之色显而易见,带人往那边围了过去。 那妇人蓬头垢面,身上脏污,衣裤上沾了许多柴草,侍卫怕许崇山看不清妇人的脸,拿刀鞘将妇人的头发剥到一边,“在柴房里找到的。” “董妈妈,让我一通好找啊。”许崇山带着笑意,那妇人不敢抬头,跪在地上直打哆嗦。 大皇子看到董妈妈,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晦起来,关上徐宁月的院门,往那边走去。 董妈妈似乎心中不甘,突然抬头朝大皇子的方向挣,口中喊道:“三皇子是——” 三皇子即是秦湛,韩清澜一个激灵,竖起了耳朵。 秦让也神色一凛。 “唔!”许崇山突然一脚踢在董妈妈胸口,董妈妈登时突出一大口血,昏死了过去。 秦让顿住脚步,脸色沉如寒冰。 许崇山却带着笑意,恭敬地行礼:“王爷,这是臣家中的逃奴,不但偷了臣家里的传家宝,还勾结外人想陷害主家。今日污了您的眼实在是过意不去。臣还要回去向父亲复命,先行一步。” 然后,许崇山看着大皇子带来的人手,笑意里带着隐隐的讥诮,“您——慢慢忙。” 许家侍卫将董妈妈押了出去,许崇山又亲自向韩家、徐家、刘大人诚恳地道歉,言改日平西侯一定亲自上门赔礼。众人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因为真抓到了人,起码明并非无事生非,也就勉强揭过去了。 许家一行人撤退,秦让也不再留,和韩老夫人简单辞行,脸色十分难看地领人走了。 韩清澜凭着前世的记忆,心中开始分析此事,秦让和秦湛二人年龄相差无几,将来继承盛元帝大宝的多半是二人中的一个,秦让的背后是王皇后和其外家,秦湛的背后是许贵妃和平西侯。 秦让和许家是敌非友,他们之间最大的联系就是秦湛。 想着董妈妈那句未出口的话,韩清澜隐隐觉得这事儿和秦湛有关。 兰嬷嬷搀着韩老夫人的胳膊,建议道:“咱们先去前堂坐一会儿,等后头清理好了再回院子里吧?”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但还未完全熄灭,空气中烟尘乱舞,去前堂的确是个好建议,韩老夫人点了头,韩家众人便往客栈前堂去。 韩清澜却想着方才看到的徐家姑娘,也不知是不是为此,心中很是不安,心中念头一动,和韩清音、韩清茹商量:“那徐家姑娘方才怕是吓坏了,我时候和她玩儿过,去和她两句话,你们先和祖母过去,我随后就来。” 韩清茹光是听徐家是侯门,就已经起了结交的意思,赶忙道:“我们和澜姐姐一块儿去吧。” “我们还是去前头等着吧。”韩清音赶紧拉韩清茹,“这一晚上折腾的,我有些累了。” 韩清茹无法,只得和韩清音去了,留下韩清澜和两个丫头。 韩清澜亲自去扣门,里头婆子扬声问:“谁啊?” “我是临江侯曹家的韩大姑娘,时候和你家姑娘一起玩过的。”韩清澜刻意放柔了语气,听起来温良无害:“方才得知你家姑娘住在这里,多年没见了,若是方便,我想和你们姑娘话。” 权贵的圈子越往上越窄,时候一起玩过也不算虚话,反正肯定在那些后宅交际的场合遇到过。里头的婆子一听,应是去传话了,片刻便开了门。 开门之后里头站着的却是徐宁月本人,她方才开门打秦让耳光时没有带兜帽,这会儿却穿上披风,用帽子遮住了眼眉。 徐宁月的脸颊和脖子都红红的,方才应该大哭过,她的嗓音娇娇嫩嫩,听起来像是吓坏了,这会儿话仍带着未尽的泪意:“对不住,我今晚身子不大舒服,不太方便。等回了京城,我请你去我家做客。” 曹静姝很任性,但她和从前的韩清澜一样不爱哭,绝不会像徐宁月这样,事情都过去了,自己还要躲在屋里哭半天。 韩清澜前世因为毁容,不大出门交际,有两次远远看到过和曹静姝长得很像的人,只是那时候心如槁灰,无意打听,如今看来当时见到的就是徐宁月无疑。 她站在门外打量徐宁月,确定这不是曹静姝,耐心地安抚了几句,带着丫头去了前堂。 前堂所在的房屋和后头起火的那几间屋子中间没有关联,所以普通间的客人们看过热闹都去睡了,大堂里只剩下后头刘大人一家和韩家众人。 韩老夫人身体不好,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在掌柜特意搬来的椅子里歪头靠着,韩怀远抱着睡着的韩文宣,也昏昏欲睡。韩清音和韩清茹两个呵欠连天,但因为是年轻姑娘,都注意着自己的仪态。 韩家的下人们则都围在几个主子的身旁。 韩清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折腾到现在,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这一路上自然都是吃自家厨子做的饭食,韩清澜拿眼去寻韩家厨房的人,这一 分卷阅读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6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0 看,忽然觉得少了个人。 正想着,一个丫头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大声嚷道:“不好了,王妈妈要死了!” ☆、第43章 思美 “不好了, 王妈妈要死了!” 这话的是韩家的丫头, 平日里在厨房烧火打下手的,因为年岁还未懂事,嚷嚷起来没个轻重, 一嗓子将厅中所有打瞌睡的人都吵醒,大家都朝她看去。 韩老夫人原本也没睡着,恹恹地睁开眼皮, 刚想要发问,兰嬷嬷就呵斥那丫头:“没规矩!什么死了活了, 好好话!” “奴婢……”丫头进来时就已经慌了神, 被兰嬷嬷一训斥, 话都结巴起来。 “公主,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和王妹妹还了一会儿话, 她好着呢。依奴婢看, 孩子没经过事,被晚上连番的变故吓糊涂了。”王妈妈向来身体康健, 兰嬷嬷这样一,众人都觉得有理。 兰嬷嬷又对那丫头道:“我随你去看看。” 兰嬷嬷办事周到细致, 韩老夫人自然是放心的, 点头允了。那丫头白着一张脸不出话, 只管带着人往外头走。 “等等!”韩清澜突然出声喊住兰嬷嬷。 前世王妈妈也是在韩家恢复爵位, 举家回京的路上去世的, 后来韩老夫人回京城没多久也过世了, 韩清澜一直怀疑是有人在王妈妈没了之后, 在韩老夫人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但是,韩清澜记得王妈妈是因水土不服、舟车劳顿,得了急症去的,而且那时候才行到半道上。 这一路上,韩清澜格外留心王妈妈的饮食,甚至服韩老夫人花重金聘请了一位大夫随行。如今早已经过了王妈妈生病去世的地方,一路上又见她好吃好喝,精神头足得很,韩清澜便以为这一劫算过去了。 况且,韩怀远那外室的爪牙有限,应该只能接触到丁大有这样常年跟在韩怀有身边的人,不至于在折了曹妈妈、丁大有之后,还能将手伸到韩家厨房。 但是,王妈妈却已然出事了。 “我也去看看。”韩清澜罢起身,也不待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应声,她相信王妈妈确实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呢,不必劳动姐。”兰嬷嬷还要劝。 那丫头转头看韩清澜,虽然已经吓得不出话,但脸上都是泪水,满是祈求之意,韩清澜心头一凛,快步跟了上去,碧月和红杏自然也紧随韩清澜的脚步。 主仆几人被丫头带进了韩家住的那间院,远远就看见有客栈的伙计提着水桶往院子里去,似乎也是才发现里头起火的样子。 丫头着急忙慌往院子里头跑,韩清澜也加快了脚步,一进院门,先看到正房和厢房都是好好的,继而发现起火的是角落里的梢间,那梢间连着客栈后头起火的区域,想必是因此着了火。 只是那房子低矮,又有后头那一场大火的光亮,因此很难被发现失火。若是等客栈后头收拾好了韩家人才回院子,只怕这一间的屋子都要给烧没。 “王妈妈在哪里?”碧月问丫头。 “在,在里头。”丫头哭着道。 那梢间面积不大,此时虽熊熊燃着火,但屋架还未垮塌,按理王妈妈比兰嬷嬷年岁轻,手脚好,绝不至于跑不出来。 难道,就睡着那么一会儿就犯了急病? 院子里的廊檐下原先就有几口水缸,伙计们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将火浇灭了。不待他们收拾,韩清澜先往那边走去。 “姐身份贵重,”兰嬷嬷突然出手拦住韩清澜,道:“奴婢去看就行了。” 韩清澜有些意外地看了兰嬷嬷一眼,了句“救人要紧。”,依旧率先进了被烧得稀烂的屋子。 门扇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乌漆嘛黑的骨架,摇摇欲坠地悬在门轴上,屋顶的檩条被烧断了一部分,瓦片零零碎碎地掉落在地板上,桌椅板凳都已经看不出原形, 而屋子中间的地板上躺着的那个人,凭身形来看确然是王妈妈。 丫头跑过去跪到地上,使劲儿摇王妈妈,“妈妈,你醒醒!” “红杏,赶紧去前堂将咱们带的大夫叫进来。”韩清澜话音刚落,红杏已经跑了出去。 兰嬷嬷这时才进屋,拉住丫头,自己伸手去掐王妈妈的人中穴。 韩清澜拿不准这时天灾还是**,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 这一间屋子里,正对着门口的那面墙后头是客栈起大火的区域,若是从那边引的火也能得过去,但是那面墙上靠着的架子床虽然被火烧了大半,损毁的程度却明显不及对着中庭的门。 显然,这间屋子最开始起火的位置并不是靠着客栈大火那边的墙。 随行韩家的大夫很快过来,那大夫确实有些医术,望闻问切一番过后,确诊王妈妈是呼吸不畅导致的昏厥,即刻取出银针扎针,片刻之后王妈妈就醒转过来,只是精神不好暂时没力气话。 那大夫写了药方子递给一旁的下人,对韩清澜道:“因为发现的及时,因此并无大碍,只休息两天就是了。” 韩清澜点头,吩咐人明儿一早解了宵禁就去抓药,这时客栈后头的火已经完全被扑灭,韩家其他几位主子被折腾了半宿,听韩清澜了情况,也赶紧回了院子各自休息。 第二日起来,徐家姑娘许是因为吃了惊吓,早早就启程回京了,还让客栈掌柜留了话给韩清澜,约到时候京中相聚。 韩家因为韩老夫人身体不好,要再多休息半日,到了半上午的时候,王妈妈已经能话,韩清澜便过去问昨天的事儿。 “奴婢光记得睡着之前的事儿,后头再醒来就是大夫给奴婢扎针那会儿了。”王妈妈想了半天,面带茫然:“只是感觉好像好像有一座山压在胸口似的,又重又闷,喘不过气儿……” 她不出个所以然,韩清澜也无法,而且那屋子先后进过秦让和许崇山的手下,这都是没法清楚的。 韩清澜做主拨了两个丫头并一个老道的男管事,赏了二十两盘缠,让王妈妈在江越城再养几天,韩家其他人则依旧赶路回京。 京城的安平伯杜府,二房太太唐氏给婆婆请完安回了自个儿院子,一进屋就垮下脸:“这都快四十岁了才怀上一个,生不生的下来且不准呢,就这么得意了。” 如今的安平伯世子是杜衡的大伯,按理这爵位继承和二房是没有关系的,但是安平伯世子都年过不惑了,膝下别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而二房的长子杜衡如今已经有十七岁,人才生得有几分俊秀,安平伯前几年露出了些意思来。 二房自然是欢喜的,以为这事儿的难处无非是在外头疏通打点,朝廷允了便能成,谁知大房不知走了什么运,杜衡的大伯娘竟然怀孕了! 大伯娘因着多年无所出,在婆 分卷阅读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6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1 母面前被唐氏压得死死的,如今怀有的这一胎关系着伯府未来,世子夫人的身份气派自然就摆出来了。 最近杜二老爷好不容易运作回了京城,唐氏在嫂子面前竟再讨不着好了。 这不,今日请安又受了一肚子气,竟唐氏身上的香气太冲,会影响胎儿。 唐氏生了半晌闷气,丫头来报,“少爷从书院回来了。” 自打杜衡进了唐氏的院子,满院子的丫头,从洒扫的到打门帘子的,但凡平头正脸的,便没有不拿眼风去扫杜衡的,杜衡颇为享受,笑着进了正房,“娘,儿子来给您请安。” 唐氏心中骂丫头们不安分,却又觉得这是儿子太招人喜欢的缘故,心头的气总算顺了几分,拉着杜衡道:“儿啊,你开年下场可一定要考个秀才,到时候你有人才有功名,为娘的就好为你相看亲事了。” 自家儿子这条件,要是再考上秀才,到时候那些公侯姐什么不能挑?等自己这一房寻一门得力的亲事,看大房还怎么跳得起来。 唐氏完这话没听到儿子应声,反而见他嫩脸一红,立时便觉察有情况,将屋里面的丫头支出去,“莫非你已经有心上人了?” 杜衡点点头,脸更红了。 唐氏觉得儿子的眼光不会差,一边心里酸溜溜,一边又忍不住问道:“是哪家的姑娘?若是门当户对,人才配得上你,娘立时就去为你寻媒人。” 杜衡眼睛一亮,但还是带着点忸怩:“是韩大姑娘。” “啊!”唐氏一惊,她虽然觉得儿子够好了,但是韩大姑娘,那可是有个大长公主的祖母,做侯爷的父亲,官至尚书的舅舅!别现在大房怀有身孕,就是二房铁板钉钉地要承爵了,安平伯府也不过是个没落伯府,远配不上韩家的门第。 唐氏实在不愿伤儿子,但又不得不开口:“韩家的门第,怕是……” 杜衡没注意母亲要什么,他从就和唐氏亲,这会儿摸着袖中绣迎春花的手帕,期期艾艾地道:“儿子和韩大姑娘……两情相悦。” 唐氏这下更惊了,赶紧拉着杜衡问:“这话什么意思?” …… 片刻之后,唐氏忍不住抚掌大笑,“还是我儿厉害!既是私下定了终身换了信物,那这事儿就好办了。”心中忍不住鄙夷,韩家养出来的姑娘竟然如此不知自重,门第高又怎样,还不如自己的女儿呢,将来嫁进来了可得好生调教。 不过唐氏绝不会当儿子的面这个话,她当即理一理发簪,意气风发地道:“我这就去你祖母那里,让她寻一个体面的媒人去提亲。” 韩家刚进京城的内城,天空中就飘起了雪花,一片片纯洁的白漫天飞舞,这是今冬的第一场雪,路上的孩儿都很兴奋,纷纷大叫:“下雪啦,下雪啦!” 瑞雪兆丰年,初雪向来是吉祥的,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多年之后重回京城,自是感慨良多,车夫会知主子的心意,适当放缓了行进的速度。 韩清茹和韩清音两个地方的姑娘头回入京,虽觉得处处新奇,但到底不够自如,坐在马车里头显出些拘谨来。 韩清澜心中的慨叹却不比父亲和祖母少,甚至更多,因为他们只是经历了时光和起伏,而自己却在这里经历了生死。她前世心境不好,不曾静下心来领略这座城市的风情,如今快意归来,她掀开马车帘子,头一回好好地欣赏—— 远处一骑红鬃烈马飞驰而来,以其如虹的气势破开漫天的飞雪,在路面浅薄的积白中留下一串乌黑的马蹄印,那骑马人到了韩清澜的马车跟前突然勒停胯下坐骑,伴着“灰律律——”的马儿嘶鸣,韩清澜看清了马上的人。 眼若飞凤,长眉入鬓,着一身银色紧身骑装,发束一白玉美冠,那人骑在马上英姿勃发,一身风流意态仿若从画中来。 “呵!”那人忽然眼睛一亮,弯下身子,伸出没有拿马鞭的那只手,勾起韩清澜的下巴:“美人!” ☆、第44章 亲事 韩清音和韩清茹看不到韩清澜朝老张打的手势, 韩清茹对韩清澜被当街调戏简直喜闻乐见, 当下只作个瑟瑟发抖的模样缩在马车最里头,韩清音方才虽然束手束脚,见此情形却怒喝道:“放开我妹妹!” 贵公子朝韩清音看了一眼, 那一眼虽是漫不经心的,却无端地让人觉得威压深重,韩清音竟然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因为这人勒马勒得突然, 举动又出人意料的轻佻,将赶车的老张吓了一跳, 见自家姐被调戏了, 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样的身份, 立时就抄起赶路时一直搁在手边的木棒, 举起来就往贵公子的后脑勺打。 韩清澜脸上神情不变, 甚至带着一丝浅笑, 朝老张摇了摇手指,老张一时有些茫然, 不知该作何反应。 贵公子的兴致竟越发浓厚,轻轻捏着韩清澜的下巴换了两个角度, 越看越满意, 赞叹道:“哎呀, 你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 “噗嗤——”韩清澜一下子笑出声来, 这下连贵公子都有些蒙了, 呆了片刻, 自己找了个台阶, “一定是因为我太帅气,所以被我调戏了很开心。” 罢,那人对着韩清澜挤眉瞪眼传送秋波,还十足骚气地摸了一把自个儿的发顶。 这实在是太过无状了,韩清音不敢和贵公子对视,在后头轻轻地拉韩清澜的衣服,以为她是被吓傻了,“澜妹妹……” 韩清澜手伸到后头安抚地拍拍她,对贵公子道:“你也是我见过最美的美人。” 贵公子怔愣一瞬,做出个凶狠的表情,压低嗓音道:“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你知道我是谁吗?” 撂了狠话,对方却毫无反应,反而脸上的笑意更浓,贵公子顿时泄了气,蔫头耷脑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韩清澜心,当然是因为我前世见过你。 眼前这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是当今盛元帝最的妹妹,秦湛的姑姑,安乐长公主秦画。这位长公主前世也是个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自成焦点,孤僻如韩清澜也对她见之难忘,对她的事迹也能数出几条来。 秦画是盛元帝同父异母的妹妹,生母早早去世,是盛元帝的母亲养大的秦画,但其实秦画年龄和盛元帝的孩子差不多大,盛元帝可以是长兄代父,是以格外疼这个妹妹。 本朝的女子本来就比前朝要有地位些,皇家的姑娘们便还要优越许多,自开朝以来就风行公主出家做女道,实则是不想出嫁受束缚,建一处豪华的道观,爱饮宴取乐便取乐,便是私下养几个面首也是寻常事。 前世秦画便是如此,二十岁以前无拘无束,整日里飞鹰走犬,据连风月场也是去过的,二十岁以后那更是放荡不羁,让盛元帝给建了个道观,有时候是闭门参悟 分卷阅读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6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2 一二个月,其实指不定就是下江南游山玩水去了。 前世韩清澜曾听人背后里议论起秦画,语气里带着些微妙的鄙夷,如今在韩清澜看来,却是很羡慕这样的秦画, 活的欢喜,恣肆,真正是个明白人。 “呶,你的靴子。”韩清澜脸上笑意盈盈,指着秦画的靴子,“虽然你身量高挑,衣着是男子打扮,但终归女子的骨架秀气些,这一双脚纤细短,而且你的靴子还是姑娘家的款式。” 秦画生得美,浓眉大眼,鼻梁挺立,若以女子的标准来看,便是气质出尘,英气十足;若穿了男装当成男子,便又显得面如冠玉,俊秀斯文,其实现在这副打扮,是看不出是女子的。 而且最特别的是她身上那股潇洒自如的气韵,似乎不同于其他所有的女子,不为庸碌所扰,不为俗事挂怀。 “你这人倒是有趣,比我们家三儿有趣多了。”秦画闻言一挑眉,全然没有被人戳破的赧然,反而有些高兴,笑道:“我叫秦画,是秦湛的姑姑。” “啊!”韩清茹和韩清音相互对视一眼,秦湛是三皇子,她的姑姑岂不是一位长公主?两人当即就往马车前头来,要给秦画行礼。 韩清澜没往别处想,觉得秦画特意提一嘴秦湛,应该是因为她认识秦湛,秦画觉得这样介绍更容易让她明白。 她没有动,学着秦画的句式,爽朗地道:“我叫韩清澜,是常平大长公主的孙女。” 她知道秦画这个人是很不将尊卑规矩放在眼里的,是以投其所好,并未诚惶诚恐地行大礼。 果然,秦画脸上笑意更灿烂,又伸手往韩清澜下巴摸了一把,“乖,我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对后头行礼的两个韩家姑娘,却是看也未看。 秦画两腿一夹胯下骏马,往前头追了几步,然后韩清澜就看到韩老夫人的马车停下来,探出身子和秦画了些什么。不一会儿,秦画又调转头来,对韩清澜道:“过几日宫里头要办一场宴,到时候你一定得来啊,我带你玩儿。” 韩清澜笑应了,秦画便又打马飞驰而去。 韩家主仆一行没有去常平公主府,而是全部回了韩家的临江侯府,因为之前已经派人回来收拾好,所以回府当日,主子们先好好休息了一晚。第二日起来,才开始归置带回来的行礼、并将誊录成册子。 韩清澜想起前世祖母去世以后,那个外室夫人竟然进了韩府,深觉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有心要将韩府上下重新梳理,便提出要学着理家,兰嬷嬷劝了两回“姑娘家清贵,不必沾染俗务”,也只得交了些事情。 韩清澜有心,韩清茹也有意,韩清音则是个管家的老手,虽然侯府的事务更加驳杂,但也不过是大同异。因此,交给三个姑娘的事情竟然俱都办的又快又好。 如此一来,韩老夫人越发丢开手头的事,得了清闲。 这一日,外头的门房递了帖子,安平伯府的杜老夫人来访。 韩老夫人和杜老夫人幼年时是闺中好友,后来嫁人了联系渐少,叫世事磋磨得再不复当年心境,但终归两人都还念着那时的情分,韩老夫人当即吩咐下人:“赶紧叫大姐出去迎杜老夫人。” 毕竟七八年没见了,叫嫡亲的孙女出去迎,方显得重视。 杜老夫人一见韩清澜,只扫一眼她的穿衣打扮和举止做派,便知是韩家的大姑娘,常平大长公主的亲孙女。 只见这位姑娘头戴金嵌宝花筒簪,耳上挂着浅粉金刚石耳坠,外头罩着一件狐狸皮的大毛披风,便连披风的领坠都是一块清澈通透的美玉,杜老夫人看一眼即收,杜家如今是找不出这样的东西了,她从前的嫁妆里倒是有,但这几十年陆陆续续都填进了杜家。 在二门上坐了轿,杜老夫人不好掀轿帘打量,到了韩老夫人院子门口下轿,才看清这韩府之中,但凡她视野里所见,俱都修葺一新,端的是辉煌秀丽,不像杜家虽然能享伯府的规制,但府中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早已破旧不堪。 “淑惠——”韩老夫人多年不见杜老夫人,一时心中感怀,喊出了杜老夫人的闺名。 杜老夫人也是眼眶一热,立时迎了上去。 韩清澜见状,知趣地退了出去。 当初韩家给蜀地的宅子命名时是照着京中这临江侯府来的,是以韩老夫人处依旧是仙木堂,韩清澜处依旧是清荷院,韩清茹还住在扶云居,韩清音则住进了韩清澜附近的探月馆。 韩清澜和两个姐妹在花厅料理完一些家务事,打算回清荷院去换一身衣服,途中遇到杜老夫人往二门去,这一回没有坐轿,她眼见杜老夫人脸色不好,便躲在一丛花后头,没有出去打招呼。 按理杜老夫人和韩老夫人应当有许多话要才是,怎么才这一会儿就走了? “碧月,你去打探一下。”韩清澜心中隐隐有了猜测,指着杜老夫人远去的背影,道:“我想知道杜老夫人在仙木堂做什么了。” 杜老夫人从韩府回杜家的路上,脸色一直不大好。 她可不像唐氏那么不知斤两,韩家是什么样的底子,杜家是什么样的底子,自己怎么就一时鬼迷心窍,会去帮孙子问亲事,而且还厚颜攀扯了几句呢? 如今竟然就这样留下个不知天高地厚,肖想韩家大姑娘的印象,韩老夫人虽然面上没什么,但连午饭都没留,显然心里头已经将自己疏远了。 杜老夫人一回府,就将二媳妇唐氏叫去骂了一顿。 唐氏被骂得灰头土脸,一句都不敢反驳,还得安抚婆婆生怕她气出病来。好不容易捱过去了,出了杜老夫人的院子,又在路上“偶遇”了大房的嫂子刘氏,刘氏摸着自个儿滚圆的肚皮,又指桑骂槐地将唐氏刺了几句。 唐氏回到自个儿院子里,气得一股脑摔了好几件多宝阁上的摆件,丫头战战兢兢地劝:“太太……这些物件可都是公中借来的,摔坏了咱们得自个儿掏钱赔……” “不早!”唐氏没处撒气,伸手捶了那丫头几下,缓过来了,才怒吼:“去把少爷叫过来!” 杜衡一进院子里,丫头们都给他使眼色,犹自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唐氏就喊道:“赶紧进来!” “儿子给母亲请安——”杜衡方请安行礼,唐氏就过来抱住他直哭,“儿啊,为娘今日可屈辱死了!” 杜衡大惊,不待他发问,唐氏又道:“你你和那韩大姑娘有书信往来,有定情信物?快拿出来给娘看看。” 杜衡闻言害羞起来,唐氏却着急:“你快拿出来,这关系到这门亲事结不结得成!” …… 片刻之后,唐氏将杜衡心翼翼装在盒子里的宝贝一一看过,笑容终于重新挂在了脸上。 ☆、第45章 竞赛 韩家进京那一日, 长公主秦画 分卷阅读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6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3 邀请韩清澜去宫宴, 果真第二日就送了帖子给韩家,却不是真的在皇宫举办的宫宴,其实是一场勋贵子弟们的马球赛, 宫里的贵人也要驾临罢了。 京城的冬日太过酷寒,不像其他季节有许多乐子可耍,是以每年这个时候, 由盛元帝的兄弟福亲王举办的马球赛就成了一场热闹非凡的盛会。 起来这是韩家姑娘回京之后的第一次亮相,几个姑娘一大早就起来梳洗打扮, 然后一人一辆车去了外城的马球场。 韩清澜前世虽少于交际, 却也知其中诸多微妙之处, 去的早了会显出一股急巴巴的家子气, 去的晚了又教人觉得太过拿大, 她算着时间出发, 到的时候正好合适,各家提前搭好的彩棚里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聚着话。 韩清澜和韩清茹都是艳压群芳的容貌, 韩清音要差些,但也很是清秀温婉, 三个姑娘的衣裳首饰都差不多, 一溜排开, 立时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只不过寻常人都只是远远看着, 顶多交头接耳, 唯有一个锦衣玉面的年轻公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 上来就要搭话, “哎,这是谁家的姑娘?” 那公子生得一双桃花眼,眼尾弧度微微上勾,红唇粉面堪比女子,这大冷的天还硬拿着一把折扇装清雅,好看确然是好看的,只是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风流浪荡。 韩清澜面色不改,心中却有些好笑,这公子她前世也是认识的,名叫赵子登,是本朝年纪最轻的侯爷。 赵家原先是伯爵位,但是赵子登的父亲跟随盛元帝南征北战时屡次救了盛元帝性命,最后一次更是为此捐躯,盛元帝感于赵家忠义,将赵家的伯爵提为侯爵。赵子登是一棵独苗,因此早早袭爵成为了忠义侯。 盛元帝将赵子登当自家孩子一般疼爱,希望他能继承赵家勇武的家风,不料赵子登却养成了个喜欢怜香惜玉的性子,整日里游荡胭脂堆,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生得好颜色,便要上前去凑一凑。 但他凑上去也只是话,向来并不勉强别个,而且占着容貌俊美的便宜,很少让人真的生厌。 果然如赵子登所料,三个姑娘中气质最老沉的那个皱起了眉头,生得柔弱无依的那个羞红了脸,却拿眼偷偷瞧他。 只是最前头这位姑娘却是面无表情,毫无反应,赵子登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强撑着往日惯的词儿:“生的这般美,在下却毫无印象,一定是刚从九天入凡尘的。” “噗——” 韩清澜前世久闻其名,却不知赵子登话如此浮夸,当即被酸得忍不住笑了出来,赵子登一见她笑,恍如名花怒放般绽出了倾城之色,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姑娘,在下是——” “哟,赵侯爷挺清闲的啊,不如去陪我们公主聊聊天?” 有人打断了赵子登的自我介绍,赵子登一听“公主”二字就僵硬了一瞬,再回头看那人面孔,顿时泄了气,面色尴尬地走了。 韩清澜见来人一身宫女打扮,猜测着应是秦画身边的人,只是不知赵子登怎么光听秦画的名头就灰溜溜的。 “给韩大姑娘,韩二姑娘,韩三姑娘问好。”那宫女敢于打趣赵子登,对韩家几个姑娘却是面带笑意,十分礼貌周到。 韩家几个姑娘不敢拿大,也笑着回礼,那宫女连忙侧身避过,脆声开口:“奴婢是长乐长公主身边的薇,过来传公主口信,我们公主想和韩大姑娘话。” 即是点明了韩清澜,韩清音和韩清茹自然不好跟去,韩清音柔声道:“你去吧,我和茹妹妹先去咱们家的彩棚里坐着。” 韩清澜点头,跟着薇去了。 韩清茹心里头充满了失望,凭什么韩清澜一入京就攀上了长乐长公主,她却要跟个七品县官的女儿待在一起? 这时杜家的马车也来了,韩清茹眼前一亮,见杜衡下了马,杜若芳下了马车,连忙亲热地喊一声“若芳妹妹”,丢开韩清音,独自跑过去了。 杜家兄妹先问怎么不见韩清澜,得知她被长乐公主叫去了,面上失望之色顿显。 韩清茹心头不是滋味,但杜衡将来要继承伯府,于是她还是娇怯怯地朝杜衡笑了一笑,看到杜衡怔愣失神,心中才舒服了些。 杜若芳是伯府出身,总该有些亲戚朋友在京城,韩清澜还指望着跟她一起交际一番,当下又是一通吹捧,让杜若芳很快就面色愉悦起来。 杜衡去和别的公子话,两个姑娘则朝一处写着“刘”字的彩棚处走去,杜若芳一进去就扬起个热情的笑脸,跟里头的几个姑娘打招呼:“表姐,你们家这彩棚扎得好气派。 韩清茹见刘家姑娘衣着首饰皆不是凡品,家里又扎了彩棚,少不得也是公侯之女,当下脸上也挂起个笑意,等着杜若芳介绍自己。 没想到里头几个姑娘根本无人理睬杜若芳,直到杜若芳的脸渐渐涨红,才有个姑娘轻轻笑了一声,问道:“秀秀,你姑母何时有个这么大的女儿了?” 杜家二房欺压大房多年,这秀秀却是大房主母刘氏的亲侄女,秀秀嗔怪地睨那话的姑娘一眼,这才看着杜若芳不冷不热地介绍道:“这是安平伯府二房的姑娘,叫我姑母一声伯母,算起来也是我表妹。” “算起来”三个字咬得格外重,不免让人觉得杜若芳这一声“表姐”是一厢情愿的高攀。 韩清茹心中觉得不对,好歹杜若芳有个要继承伯府的哥哥,何以在这里受到如此冷嘲热讽,还要强撑着笑意?而且本朝遵循嫡长继承制,杜家兄妹却是出身二房? 看台正中间是宫中贵人的彩棚,右边是福亲王家的,左边就是秦画的。 韩清澜进了秦画的彩棚,秦画正翘着个二郎腿,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秦画一见她,随手拍身边的位置:“坐。” 彩棚三面是挡风的油布,但正前头为了观赛,却是蒙的薄纱,韩清澜不欲落人口舌,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坐了过去。 “无趣。”秦画没骨头似地靠着椅背,指着外头道:“我不是你啊,我是他们。”想了想又道,“方才我远远地看见赵家那子往你跟前凑过去了,可烦到你了?” 韩清澜并不讨厌赵子登,联想到秦画硬朗的作风,和赵子登方才的灰溜溜,笑道:“赵侯爷瞧着是个挺有趣的人,并未什么无状的话。” “赵子登?有趣?”有人掀开帘子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方脱下大氅的韩清澜顿时冻得一个哆嗦。 循声望去,却是秦湛,他面上的神情比天气还冷,也不知是谁惹了他,韩清澜既惜命又知趣,行了礼就闭口不言。 秦画脸上依旧那副懒洋洋的笑意,似乎兴致颇好,二郎腿抖起来,问秦湛:“你不去准备比赛,来我这儿作——甚——呀?” 秦湛理 分卷阅读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6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4 直气壮:“过来喝口茶。” 秦画翻白眼:“你堂堂皇子,身边没人奉茶?” 秦湛还是那副冷脸:“没你这儿的味道好。” “呵呵,要脸吗?”秦画一个冷笑,随手抓起什么扔了过去。 秦湛好身手,身子一歪躲开,抬眼看一旁垂眼端坐的韩清澜,道:“姑姑过,脸皮这个东西,有时候可以有,有时候可以无。” 韩清澜不知他们姑侄打的什么机锋,全然只当自己不存在,直到秦湛喝完茶出去,才起身行礼恭送他。 过了一阵,有侍从端着盘子过来,这是叫各家的夫人姐彩头猜输赢,韩清澜随手撸了个手串,跟着秦画押了秦湛那一队,秦画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是笑而不语。 很快就到了开赛的时辰,各处观赛的夫人姐们都不免骚动起来,韩清澜也往球场看去。 只见两队人马相对而立,一队着玄色,一队着月白,一般的飒爽英姿,一般的高头大马,光看着就教人精神一震。 韩清澜认识大半的球手,玄队领头的是秦湛,队伍里有赵子登和许崇山等;白队领头的是秦昭,队伍里其他几个也都是数的出的高门子弟。 “”的一声铜锣响,比赛开始了。 时下京中流行马球,便连贵女们都时常下场来一局,秦画也是个中好手,她一边看一边给韩清澜解:“这两支队伍以往经常对抗,胜败几乎持平,不过今日秦让有事没来,秦昭这支队伍就少了一员上佳的传球手,恐怕他们今日胜率很。” 果然开场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玄队已经领先进了一球,队员们兴高采烈,纷纷击打球杆以示庆祝,赵子登也向秦湛伸出自己的球杆,兴奋道:“咱们这是开门红啊!” 秦湛笑着点头,回应地挥出自己的球杆,打在了……赵子登的屁股上。 “哎哟!”赵子登一声叫唤,瞪眼道:“你打我干嘛?” 秦湛歉意:“手滑了。” 比赛还在继续,队员们重新凝聚起心神对抗白队,赵子登没放心上,归了自己的位置。 两队实力没有明显差异,白队很快逆势追击进了一球,玄队顿时不服,咬牙重新占据上风…… 赛场上越来越激烈,每个人都汗湿了背心,然而其中最痛苦的是赵子登,因为秦湛不知手滑了多少下,他的屁股都肿了! 白队队员带球过人,冲入玄队的半场区域,赵子登虽然屁股痛,但并不影响他策马防守,他和那人面对面,各自控着自己的马,手中球杆争夺着同一颗球,一时胶着起来。 秦昭见机很快赶来,大幅度弯下身子,手中球杆往场面一扫,便将球带到了自己这边,因为秦湛紧跟在后头,秦昭不敢耽误,带球直往玄队球门,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怀中掉落了一个瓷瓶。 不知谁的马蹄踩破了瓷瓶,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股子奇异的、淡淡的暖香。 秦湛原本要追击秦昭,这时立即勒停马儿,球杆一挥,将那破碎的瓷瓶抄到另一只手中。 也不必细闻就能确定,这股暖香和韩清澜酒醉之后的香气一模一样。 ☆、第46章 结果 秦昭一路带球过人, 杀入玄队禁区, 一个漂亮的挥杆铲球,马球破空飞过,“当”的一声直中对方区域悬挂的铜锣。 “昭世子!” “好球!” “漂亮!” 看台上押了白队的看客以及球场上的白队队员都欢呼起来, 秦昭一击而中,心头爽快,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的视线穿过欢呼的队友,看清秦湛的动作以后忽然一滞, 迅速将手伸入自己怀中——已然不见了。 而秦湛的目光也穿越众人落在他身上, 满是阴沉和冰寒, 秦昭原本因露了行迹而自失, 见此却不由弯起自己的嘴角, 朝秦湛无言地, 十分愉悦地一笑。 秦湛似乎只是一瞬就恢复了如常神情,秦昭挑衅不动他, 颇觉无趣,重又投入比赛当中。 只是, 表情冷漠的秦湛几乎盯死了秦昭, 而秦昭也丝毫不让, 两人几次身体碰撞, 其中的剑拔弩张让各家贵公子们暗自心惊。 又过得一阵, 两队比分追平, 恰是中场休息时, 赵子登终于找到机会,一手揉着自个儿屁股,一手拉住秦湛:“哎,你干嘛打我屁股,我好像最近没做什么惹你不开心的啊?” 秦湛语气平平:“诚然。” 赵子登从常出入皇宫,虽然和秦湛性格相差甚远,但两人却是从一起厮混到大的,他对着秦湛的冷脸也依旧自如,自己想了片刻,突然恍然大悟:“你这一把年纪了,府中连个侍妾都没有,莫不是……” “莫不是……”赵子登上下打量秦湛,揉着屁股退开一步,“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吧?而且还是带特殊癖好的那种?” “劝你一句,少看闲书。”秦湛终于停下来,一脚踹到赵子登按揉了半天的屁股上,然后顿足,带着点笑意:“不如让我姑姑管教你。” “哎哟,痛啊,痛得很啊!我得去抹点药啊!要不然可能就死了啊……”赵子登捂着屁股一路矫情做作地长嚎,转眼就跑远了。 太监元宝一手拿着毛巾,一手端着茶水,上前来伺候秦湛,秦湛拿毛巾随意抹了汗水,又进了秦画的彩棚。 “哟,这脸色咋这么臭?”秦画睨一眼秦湛,问:“不是持平了吗,这就怕了?” 秦湛看一眼场上的比分,神情毫无波动,显然并不在意。 “那为着什么?”秦画不解,换了个手撑下巴,若有所思:“虽然你从就是个死鱼脸,但今年的脸色好像格外臭。” “算一算,你也长大了。”秦画掰着指头自言自语,想了片刻道:“该不会是,房事不谐吧?” “那不能!”太监元宝是很崇拜自家主子的,当下辩解道:“那我们王爷都还没……” 感受到秦湛仿佛能杀人的目光,元宝越越轻,尾音几乎听不见。 秦湛耳根尽红,借着喝茶偷偷觑韩清澜,韩清澜却只管垂头,连个眼风都不给他。 秦画摇头,这分明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嘴里却闲闲地道:“哟,我们家三儿还是个纯洁的童男子呢。” “公主。”韩清澜给秦湛行礼之后就垂头缩存在感,没想到姑侄侄俩的话题如此不羁,实在是难以坚持下去了,起身和秦画、秦湛道别:“我今日是和家中姐妹一道来的,我先回去看看她们。” 秦画自是允了,等韩清澜走远了,她悠悠叹声气:“唉,害我白兴奋一场,原来是单相思啊。” 语气里是看戏无着的遗憾,丝毫没有对自家侄儿的疼惜。 秦湛的脸色更臭了。 韩清澜出了秦画的彩棚,没走几步便遇到一个宫装女子,那女子 分卷阅读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6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5 眉目秀丽,神情却有些呆呆傻傻,直愣愣地盯着马球场,也不知是在看比赛还是在发呆。 “娘娘,咱们进去吧!”旁边侍立的宫女不住地跺脚搓手,脸上隐隐现出不耐,“陛下知道了又该骂奴婢们了!” 韩清澜没见过她,但是结合前世所闻,盛元帝后宫中有一位疯癫的林妃娘娘,想来就是眼前女子了。 林妃站在风中,身上衣裳还不如宫女穿得厚,她自己仿佛无知无觉,两只手都冻得污紫了,细细看,还长了两处冻疮。 这般美丽清婉的女子,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韩清澜一时不忍,走过去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一声“娘娘恕罪”,将手中带着体温的皮毛袖筒取了下来。 韩清澜一边将林妃的两只手放进袖筒,一边和碧月话:“我常听祖母,圣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十分爱重林妃娘娘,如今或许有时候圣上事务繁多,无暇细问,但若哪天得闲了,看到娘娘手上竟然长了冻疮,不知要发落多少人。” 旁边的宫女显然经常慢待这位失智的主子,闻言一醒,顿时冷汗淋淋。 林妃转过头一笑,有一瞬间韩清澜以为她是清明的,但再一看她分明目中无焦,全然不知看的是哪里。 韩清澜心中叹口气,再行个礼,自去了。 途径海宁侯徐家,她想跟徐宁月打个招呼,门口的丫头却道:“劳韩姐惦记,我家二姐自回了京城以后就病倒了,如今还卧床在家。” 韩清澜只得作罢,回了自家的彩棚,进去之后发现只有韩清音和丫头,韩清茹不知去向。 韩清音见她目光搜寻,便道:“清茹妹妹和杜家那位姑娘一起出去了。” “哦,那就好。”韩清澜一语双关,她正怕韩清茹和杜若芳不够亲近呢。 姐妹两个闲聊了几句,下半场比赛就开始了。 韩清茹原本想借着杜若芳和人结交,没想到跟着杜若芳连走了几处,人家都爱答不理,从各家姑娘零星的交谈中,韩清茹得出一个结论——杜家兄妹只是出自杜家二房,和承爵的长房并非一系。 这身份还不如自家高呢。 明白之后,韩清茹不再跟着杜若芳往别人跟前凑,只远远站在后头,当杜若芳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时,她便将目光投向场上的比赛。 有份上场的公子哥们都是出自顶尖的权贵之家,若是以往,韩清茹定然觉得其中任意一个,都是佳婿的人选。但是现在,她看着其中一人,只觉得他是明月辉辉,其他人不过是萤火之光罢了。 他剑眉星目,英气逼人,稳稳当当坐于骏马之上,一手控缰,一手扬杆,不管是带球过人还是击球上锣,仿佛只是在潇洒自如地策马闲游,丝毫不见支绌感, 更难得的是,他是盛元帝的第三子,不得将来就是这天下的主人。 “你在看什么呢?看得懂吗?”杜若芳又一次受到了冷待,脸上不大好看,不敢对着别人发作,便将气撒在韩清茹头上,一边拉着她走,一边道:“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别不懂装懂。” 这话却是方才别人笑她的。 韩清茹已经忍了一上午,见这会儿身周无人,顿时脸色也不大好,一把挥开杜若芳的手,“这话若芳妹妹可没资格,再怎么样,我爹是正儿八经的侯爷,祖母是大长公主,可不是那些连爵位的边儿都摸不着的旁支。” 杜若芳再笨也听出这话意有所指,而且真是打人打脸,当即十分难堪,但她并不是个长于口舌的人,瞪了韩清茹几眼,红着眼圈跑开了。 “哼,兄妹两个一样的不经用。”韩清茹不屑地冷哼一声。 绿云道:“姐,奴婢方才好像看到大姐回去了,咱们现在要回去吗?” “当然不,好不容易出来一回。”韩清茹掏出个妆镜,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见妆容一丝不乱,重新摆出了羞怯娇弱的样子。 当然要到处走走,不定能有一番偶遇呢。 下半场比赛比上半场更为激烈,双方你追我赶,一直没有将比分拉开,直到最后一刻秦湛进了一球,这场马球赛才有了结果,玄队胜,白队惜败。 玄队的队员以及押玄队的看客自然十分高兴,白队的队员和押白队的看客便有些懊恼,但是韩清澜冷眼看着,玄队的领队秦湛脸上并无喜色,白队的领队秦昭脸上也没有颓丧,似乎还带着点莫名的,隐隐自得的笑意。 啧,秦家的男子都非正常人。 “韩大姑娘,您先前押的是玄队胜,玄队赢了,这会儿该您挑彩头了。”负责赌局的侍从们端着一溜托盘,韩清澜取回自己作赌本的手镯,看向装彩头的托盘,里头无非是些姐太太们用的戒指、臂钏、头簪之类的玩意儿。 韩清澜随手拣了个玉佩,碧月伶俐,当即摸出两个碎银角子打赏侍从。 韩清音对马球没什么兴趣,先前一个人坐着无趣,喝多了茶水,这会儿出去方便去了,韩清澜便替她问:“我音姐姐可押中了?” 侍从得了赏,比先前更殷勤:“那位姐押的是白队。” 韩清澜点头,让侍从去了。 方才参赛的两队队员都还在球场上,各自牵着自个儿的马,按队围成两个圈,总结方才的比赛,看台上的各家看客已经开始离场。 忽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打起来了!”继而一阵喧哗和骚动,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韩清澜循着众人目光看去,只见球场之上,秦湛将秦昭按在地上,拳拳入肉。 ☆、第47章 秦昭 马球比赛结束之后, 大家按例一起总结本场的得失, 玄队白队各自围成一个圈,圈子刚围拢,秦湛突然一眼不发地朝白队走去。 白队的队员也没当回事, 因秦湛身份显赫,条件反射地给他让开了道儿,谁料秦湛到秦昭跟前停住, 也不话,直接上手就揍。 “睿王爷!” “殿下!” “昭世子!” …… 耳边一片呼呼喝喝, 丝毫没有影响秦湛手上的动作。秦昭当然不可能引颈就戮, 也不去推挡秦湛, 扬手握拳就往秦湛脸上去, 秦湛为避开这一下, 松开了秦昭的领子。 秦昭伸出舌头舔嘴边的血, 轻轻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为什么动手。” 秦湛并不应声,再次朝秦昭挥拳。 阴谋诡计虽然也是伤人利器, 但总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爽快。 秦湛和秦昭隔着辈儿,但秦湛的祖父是先帝长子, 肃王是先帝幼子, 且肃王一把年纪才得的秦昭, 因此两个年龄差不多。 也不知为着什么, 秦昭从就爱撩拨秦湛, 秦湛喜欢的, 秦昭便要去争取抢, 秦湛擅长的,秦昭便要去学去比,便是输了也不打紧,总归下一次还会继 分卷阅读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6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6 续。 两人从不知打了多少架,以至于这会儿两人打成了一团了,其实两边的的队员心里也并没有真的慌张。 两叔侄你来我往,很快就各有胜负。 赵子登先前看到秦湛单方面揍秦昭,只管捂着屁股在旁边扯嗓子干喊:“三殿下您快住手啊!叔侄间没有隔夜的仇啊!”这会儿看到秦昭也有所回击,赶紧给身边的同伴使眼色,几人上前一道用力,终于将两人分开。 秦昭猝不及防间被打,看起来要更狼狈些,但他神情从容,起身之后脸带浅笑,看着秦湛:“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我就是把这条命送给你,你敢打死吗?” 多年以前,肃王在边疆退敌,凯旋之时认为一族对他有所不敬,故此下令灭族,唯有此族土司的女儿貌美非常,被留下性命随肃王回到京城,成为肃王府一名侍妾,并诞下秦昭。 如今那侍妾已死,族人尽灭,韩清澜所中之药是什么?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是不是用了什么秘术?恐怕这世上只有秦昭知道。 秦湛不言,秦昭便知已占上风,笑容更盛,被簇拥着离去了。 秦昭回到肃王府,刚走至二门,便见父亲肃王立在哪里。 “听你今天被揍了?”肃王年至中年,站姿如松,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多年军旅生涯养出的杀伐气息,他声音虽是平平,却分明隐含杀意,秦昭是早已熟悉的。 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应答:“我也揍了他。” “哦?”肃王抚须点头,略现出一分满意神色,下一刻却毫无征兆地,一脚踹到秦昭背上,使他一个趔趄,捂胸猛咳。 既想看他受苦,又不愿让盛元帝的儿子赢……秦昭抹了自己嘴角的血,自嘲地笑笑,这所谓父亲是在是太难以将就了。 “呜呜呜呜”袖口探出一颗白色的脑袋,两只圆圆的眼睛湿漉漉地,虽口不能吐人言,却分明是担心的模样。秦昭心头一紧,连忙摸摸白的头,将它塞回袖子里。 “腌臜。”肃王却仍是看到了一角,想起秦昭的生母,那个侍妾虽然貌美婀娜,却只知与蛇虫走兽为伍,后来生下的秦湛也是如此。若不是先帝在时,他无子不好争储,又怎么会愿意将秦昭推于人前? 如今秦昭办了许多差事,竟然也渐渐有了些威望,再加上秦昭的世子位是先帝封的,要想在改天换地之前除去他,是不太可能了。 只不过肃王今日心情算不错,只骂了一句,不再动手。 秦昭心头一松。 这时侧妃文氏所出的宝昌郡主秦婉也下了马车,一见到二门的情形,立时就皱起了眉头:“父王怎么又在这里打人?” 肃王脸上一瞬间就带上了笑意,俨然是个慈父,秦婉却不领情,站远了两步,厌恶地看着秦昭:“咱们府中那么大,下次父王寻个不见人的角落不好吗?平白脏了地方。” “好,婉儿的对。”肃王满面笑意,摸摸秦婉的头,父女两个连带笑地走了。 秦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院子,一进院门琼衣就扶住他,“世子,您还好吧?” “无妨。”秦昭虚弱地回答,进了屋子任由琼衣给他除鞋脱衣,死人一般躺在榻上。 琼衣将秦昭的外套拿在手里摸了两下,眉头一皱,将其他丫头清除去,“世子,药怎么少了一瓶?”罢有些紧张,道:“那药可不好配,您要是犯病了怎么办?” 秦昭也不知怎么办,他两眼漫无焦距地盯着屋顶,忽而一笑:“若是犯病了,我就去喝她的血。” “她?”琼衣反射性地问了一句,很快明白过来是上回下了药,但并未放过血的韩大姑娘,转而担忧地道:“但若是……那药性就没了……” 时已隆冬,院中草木俱谢。 风声呜呜咽咽,将琼衣的话绞成碎片,卷去那不知是归途还是来路的方向。 杜若芳今日在马球场受了一肚子的气,一路上杜衡了许多好话才哄得她开了口,等她完今日韩清茹看不起杜家二房的话,杜衡的嫩脸顿时涨成了通红。 杜衡一向自视甚高,自觉有样貌有才情,只差承了伯府的爵位,便同那些眼高于顶的公侯之子别无二致。如今大房的伯母高龄怀孕,承爵变得渺茫,韩清茹这话正是戳到了他的痛点。 兄妹两个心头都不痛快,一回府就去了唐氏院子,指望着能从唐氏这里得到一番安抚。唐氏将这一双儿女当成心头宝,问清了缘由,脸色也十分难堪,不过她到底年龄大,经过的事情多些,气了片刻,道:“那丫头不过是韩家认的义女,还是认在姨娘名下的,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土包子,咱们不必和她计较。” 反正韩家大姑娘已经和自家儿子两情相悦,自家儿子容貌才干都是顶尖的,不过是身份上差着点,韩老夫人乃是盛元帝亲姑母,只要她肯开口向皇上提一提,将儿子的身份拔上去,不就样样齐全了? 唐氏越想越觉得靠谱,第二日一早,就带着一双儿女去了韩家。 韩老夫人接到唐氏的帖子是有些蒙的,两人不是一个辈分,圈子也不在一个层次上,而且又有先前杜老夫人的事儿,所以韩老夫人并不想见唐氏。 她以大长公主之尊,是全然不必考虑唐氏这种人的心情的,因此对传话的丫头道:“就我今日身子不适,叫他们回去吧。” 韩清澜准备去舅家陈秉槐府上,已经备好了马车,正要和韩老夫人一声,闻言立时敏感地猜到了杜氏来的目的。当即对韩老夫人道:“祖母,都伸手不打笑脸人,不定人家就是来请个安呢。再者咱们刚回京城,虽然您的身份犯不着为杜家折节,但到底怕传出去咱们家得志便轻狂的风声不是?” 韩老夫人自来肯听孩子们的话,而且孙女这话还颇有道理,当即喊住那丫头,让唐氏母子三人进来。 唐氏带着儿女进来的时候,韩清澜还在仙木堂里,唐氏将她看了又看,真是越看越满意。 韩清澜今日穿的镶了一圈皮毛领子的大红底子、金线绣百蝶穿花的袄子,袄子的扣子全都是黄豆大的圆润珍珠,领下做坠儿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水精石,周身穿戴无一不透着精致,无一不彰显出累世的尊贵。 更难得的是,她年纪却也压得住一身珠光宝气,直衬得容颜如玉,恍如神仙妃子。 杜衡看一眼就呆住了。 “咳咳。”韩老夫人见杜衡眼睛不住地觑孙女,这等轻浮行径让她很是不悦,假装咳嗽是想打断,也是个警告。 杜衡还是呆呆的,杜若芳连忙拉杜衡的袖子,杜衡回过神来,母子三人一道给韩老夫人行礼问安。 唐氏在家时胸有成竹,这会儿到了韩老夫人面前,光是气势上就弱了一截,支支吾吾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祖母,我带若芳妹妹去园子里逛逛 分卷阅读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6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7 。”韩清澜适时地给唐氏提供机会,韩老夫人点了头,她便带着杜若芳走了,剩下唐氏和杜衡在仙木堂。 杜衡的眼光追着韩清澜到门口,唐氏见儿子失魂了似的,心头一阵烦躁,看着仙木堂的华贵精致,又平了心气儿,道:“老夫人,您看我们家衡儿怎么样?”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韩老夫人立时就想起了杜老夫人想为孙子求娶自家孙女的事儿,心中不满就写在了脸上,不愿意话。 杜衡看明白韩老夫人的意思,又想起韩清茹那样的身份尚且看不起自家,韩老夫人恐怕更不将他放在眼里,他也是个傲气的少年人,想和母亲唐氏算了,唐氏却自顾自地:“咱们做父母长辈的,对子女都是一片疼爱之心,凡事皆以儿女的心意为要……” …… 京中的临江侯府比蜀地的韩府修建得更加精致,韩清澜带着杜若芳闲逛,一路上光聊些景致和典故,而且韩清茹也在,杜若芳完全找不到机会插话。 本来吩咐丫头的时候也叫了韩清音,但韩清澜背着杜若芳使了个眼色,韩清音那头便传话身子不爽利,不好出来见客。 这会儿走累了,三人正坐在石桌旁休息,仙木堂的丫头银霜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姐,老夫人传您过去话。” “咱们一道过去吧。”韩清澜气定神闲地放下手中茶杯,韩清茹一看银霜脸色便知有事,越想瞒着她的她就越想知道,当下道一声“好”,起身跟着往仙木堂走去。 银霜似乎想什么,但是身旁跟着韩清茹和杜若芳,她数次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出来。 三个姑娘一进仙木堂正房,便觉得气氛很是不对,韩老夫人面沉似水,韩怀远的脸色也很难看,唐氏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得意神色。 而杜衡虽然脸上有羞愧,似乎,又带着隐隐的兴奋。 ☆、第48章 对质 屋中无人开口, 静默得叫人害怕, 杜衡倒是接连给韩清澜递了几个眼神,可惜韩清澜根本无意理睬。 韩清茹不动声色地将屋里头众人打量一圈,屋中先前的几个人, 眼风都隐隐落在韩清澜身上,当下断定事不关己,只管看韩清澜的热闹。 “混账!”韩怀远先开了口, 或许是碍于外人在场,强压着怒气, 只了这一句。 韩清澜被吓得打了个哆嗦, 脸上那点茫然和惶恐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时候能笑出来的也只有唐氏了, 是她挑的事儿, 这会儿却又作一副宽和慈爱的样子, 温言劝道:“哎呀, 韩侯爷,孩子们正当青春年少, 又都是出挑的孩子,两厢里一接触难免就互相——” “你们这是做什么!”韩老夫人不怒自威, 看韩怀远时眼中带了不满, 看唐氏却是含了警告之意, 冷冷道:“把澜澜叫过来只是为着问个明白, 我这仙木堂轮不到别人话, 尤其是外人。” 唐氏被韩老夫人的威势迫得当即缩了脖子, 讪讪地住了嘴。 韩老夫人又发话:“清茹和杜家丫头, 你们先出去吧。” “你们俩就在外头等着我。”韩清澜拉住韩清茹和杜若芳,脸上神情惶惑,仿佛是因为害怕才让两个姑娘别走远了。 韩清茹想看笑话,杜若芳想知道结果,韩清澜的话正中她俩下怀,出了院子果然不走远,就在仙木堂的茶水间里头坐等着。 屋子里只剩下韩老夫人、韩怀远,杜衡母子以及韩清澜,韩老夫人对韩怀远和杜衡母子没个好声气,对韩清澜却往日没什么不同,问道:“澜澜,你和这位杜家公子平日里可有来往?” 韩清澜心头一暖,相比韩怀远一来就骂她的糊涂性子,祖母这般问,分明是相信她的。 她无视了唐氏和杜衡的热切眼神,规规矩矩地向韩老夫人作答:“先前在蜀地,杜公子来咱们家做客时,孙女同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在园子里见过杜公子,杜公子那日和睿郡王在一处,孙女和几个姑娘家在一处,并未同杜公子多话。” 韩怀远的脸色渐渐和缓,杜衡母子的脸色却难看起来,唐氏忍不住要开口,韩老夫人冷哼一声,“唐二太太连个孩子话都容不得吗?” 唐氏心头不忿,但一想到对方大长公主的显赫身份,总是不由自主地败下阵来,只得坐立不安地听着。 韩清澜一眼都不看杜衡母子,甚至也不搭理韩怀远,只管对着韩老夫人话:“那一日杜公子在咱们家湖里落了水,孙女是主人家,喊了家里会水的下人救杜公子,仅此而已。再则,男女有别,孙女私下里和杜公子更是毫无接触。” “你谎!”杜衡心里头闪过许多念头,最后认定是韩家恢复了爵位,所以韩清澜看不上自家了,他脸色越来越白,在听到韩清澜完全撇清两人关系后,终于忍不住道:“在落水的第二日,我就叫人送了一本诗集过去韩家,你分明是收了的!” “诗集?”韩清澜讶然,一脸的不解,“什么诗集?我从来都不喜欢读书的。” 这个韩怀远倒是知道的,“澜澜不喜欢读书,为着这个我从前过她许多回。” 唐氏不答应了,“你们自家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算什么?” 韩清澜理直气壮,还带点姑娘被污蔑之后的委屈不平,“你们自己的东西,送了就是送了,没送就是没送,这算什么?” 唐氏断没想到这韩大姑娘竟是个伶牙俐齿的,被气得一噎,朝儿子杜衡投去个求助的眼神,儿子的脸色却比她更难看,他脸上不光是被人看不起的屈辱,还有被心上人背叛的震惊。 唐氏心中大痛,一咬牙,抢过杜衡拿着的盒子,打开之后将东西一股脑倒在韩老夫人旁边的茶几上,“你们可以不认我儿子送给韩大姑娘的东西,那韩大姑娘自己送出去的,你们总要认吧?” 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同时去看那盒子里倒出来的玩意儿,几张花笺,一枚玉环,玉环也就罢了,成色普通,款式亦普通,是那种满大街随手可买的。花笺上却写了字,什么“望君珍重”、“与君同心”,每一张都是女儿家的衷肠。 但是这样的衷肠若是出自未婚女子,那就是伤风败俗。 “这花笺想来是韩大姑娘亲手写的。”唐氏相信韩清澜不傻,不会将这种事情轻易透漏给别人,那花笺上的字写得端秀清新,一看就不是下人能写得出的,那就只能是她自己亲笔了。 唐氏洋洋自得:“这下你们抵赖不了了吧。” 韩老夫人极度纵容孙女,韩清澜在她面前少有读书写字的时候,她一时分辨不出那字迹,带着怀疑看向韩清澜,见韩清澜仍然一脸的茫然不解,没有丝毫的心虚,缓了语气,道:“澜澜,你过来看看。” 韩清澜听话地上前,捡起 分卷阅读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6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8 一张花笺,看了几眼,像是太震惊了一样,忽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又迅即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出点什么不该的。 这显见是抵赖不过了,唐氏脸上的得意更明显了。 韩老夫人面色渐渐沉下来,“澜澜——” “不关澜澜的事。”韩怀远却打断了韩老夫人,按住眉心,咬紧腮帮,扬声对门口的丫头道:“将二姐叫过来。” 韩家两房的子嗣没有放在一起排序,二姐便是韩清茹。 清荷院中,红杏正在收拾韩清澜的书桌,原本她今日是跟在韩清澜身边伺候的,但是韩府临时来客,韩清澜不出门了,便索性叫她回来理一理近日送来的新衣裳,为年节里进宫做准备。 “红杏姐姐,你忙着呢?要帮忙吗?”钟茉莉从园子里头回来,进了院门就喊了红杏一声。 钟茉莉边边进了屋子,红杏知道钟茉莉身份特殊,便是自家姐也并未真的将她当成丫头,不过是在清荷院里为她提供一个安身所在,平时只让她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要避开府中的主子和客人,时时出门逛逛园子也是可以的。 “不用,这活儿也不累,我做惯了的。”红杏哪里好叫钟茉莉做事,笑着回了一句,一转头却发现钟茉莉神色不大好,很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红杏放下手中的衣物,“可是出去冲撞了哪位主子?” “不不不。”钟茉莉不住摇头,犹豫了半晌,将门关了,附在红杏耳边,悄声道:“有位杜家的太太带着公子上门,是咱们姐和那位公子有……有些往来,要向咱们家提亲呢。” 红杏立时就想到了杜衡,左手不由自主地去摸右臂长疹子的地方,那里用过杜衡配的药之后已经全消了,但那股沁凉却似乎一直盘桓不去,叫她时时难忘。再想到端阳那日在街头,他为她挡下滚油,喝退泼皮,对她笑意温温的样子,红杏就觉得内心一阵阵酥麻。 他来求娶自家姐的吗? 红杏心头并不酸涩,她自知身份卑贱,若是他娶了自家姐,只要能像那一日在韩家,他看向自家姐时,偶尔看她一眼,给她一星半点的笑意就可以了。 再,她一直对姐忠心耿耿,也生得有几分颜色,指不定,姐会…… 红杏想起自己做过的梦,不由得红了脸。 好在钟茉莉似乎并没发现她的异样,红杏故作寻常,问道:“那咱们家愿意吗?” “当然是不愿意的。”钟茉莉自然而然地道:“咱们姐是何等金贵的出身,那杜家公子不过是个伯府旁支,身上且连个功名都没有,等老伯爷死后一分家,立时就成个破落户。” “也不是,那位公子……”红杏不善于言,何况她也没有替杜衡分辩的立场,了半句就打住了,咬着嘴唇似乎心头不服。 钟茉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红杏一眼,生气地道,“问题是,他们家不是正经来提亲的,诬赖咱们姐,姐和那杜公子私通书信,如今拿出证物来看,又好像是二姐的物件儿,这会儿主子们一团乱。” 红杏一怔,当日在蜀地,她确然是帮姐收过两回杜家送来的东西,打的杜若芳的名号,但想来应是那位公子送的。 未婚男女私通信物,足以让一个姑娘家身败名裂,若当真二姐洗不脱嫌疑,多半韩家会将二姐那位姐嫁给他吧? 红杏一把拉住钟茉莉的手,语气都有些结巴了:“你……你能不能给我详细,到底怎么回事。” 韩清茹跟着韩老夫人的丫头进去时心情是很好的,她已经从杜若芳那里套出了一些话,一边嘲笑韩清澜看似高贵,骨子里却是浪荡下流,一边觉得杜家身份那么低,若韩清澜嫁过去了,自己将来的夫家怎么都会压她一头。 只是不知将她叫进来作甚。 一进门,韩清茹先看到了韩怀远铁青的脸,一向在自己面前十分温和的父亲,此刻两眼仿佛要喷出火来,韩清茹发自内心地打了个寒噤。 韩怀远咬着牙,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跪下!” ☆、第49章 定音 韩清茹是来看韩清澜笑话的, 全然不知韩怀远为何对自己动怒, 但她从就得了生母的真传,认定眼泪和柔弱是女子最好的武器,当下也不分辨, 乖顺地跪下了,才眼含清泪望着韩怀远,“爹, 女儿做错什么了……” 她母女俩早摸透了韩怀远的脾气,按着以往, 她这么一作态, 韩怀远就该心疼了。 心疼的却是杜衡, 他看着韩家这连番的反应, 心头有些明白过来, 莫非先前和他两相欢喜的不是韩大姑娘, 而是韩二姑娘? 韩大姑娘气度高华,韩二姑娘娇怯柔婉, 两姐妹都生得倾城之色,因为先遇见的是韩大姑娘, 而且一直以为书信传情的是她, 所以杜衡心头更在意韩大姑娘。但若真起来, 其实韩二姑娘更合他的审美。 此刻见韩清茹跪在地上, 纤细苗条的身量仿佛弱不经衣, 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两行清泪好似梨花带雨, 直看得杜衡心疼不已。 韩清茹见韩怀远的态度没有软下来, 抹着眼泪膝行两步,怯怯地喊了一声:“爹……” 韩怀远脸色丝毫没有好转,反而将一把抓起茶几上的东西,摔到韩清茹面前的地板上,“你自个儿看看这是什么!” 那枚玉环立时就摔成了几截,杜衡不由自主地往前迈步子,被唐氏一把拽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唐氏心中也有所怀疑,声却不容辩驳地对杜衡道:“这韩二姑娘怎么能和韩大姑娘相比。” 韩清茹捡起一张花笺,顿时就怔愣了,又把其他几张也捡起来,一见上头的内容,登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不住地摇头:“爹,不是我写的,不是我!” 窗下一响,众人寻声看过去,疑心有人偷听,这时又响起一声“喵——”,众人只当是野猫路过,便没有放在心上。 窗下蹲着的红杏被在仙木堂当差的姐妹拉着,离远了韩老夫人的正房,那丫头见周围没人看见,才略松了一口气,“你是要害死我啊!” 红杏却揪着一颗心,里头的情形,那些花笺俨如铁证,二姐是不清了,会不会,到时候会不会将二姐嫁给他? 不,明明她替姐收过杜公子的诗集和玉箫……那些花笺怎么会变成二姐的呢? 红杏心乱如麻,一路跑回清荷院,关上韩清澜卧房的门,开了衣柜,却没有在记忆中的位置找到杜公子送的礼物。只摸到一叠册子,她记得是二姐写的名册。 心里头隐隐有点想法,红杏将册子取出来,随手翻开,见好多处都缺了字,似被剪刀剪掉了。想起仙木堂的花笺,红杏心头一动,顿时明白过来—— 嫁给他的应该是大姐,嫁给他的只能是 分卷阅读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6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69 大姐! 红杏将册子紧紧抱在怀里,出了韩清澜卧房就要往仙木堂跑,刚出了院门,有人叫她:“红杏姐姐。” 红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二姐嫁给他,知道钟茉莉在后头叫她,但是她不愿意回头。 “唉。”碧月长叹一口气,从前头拦住了红杏,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失望和哀伤,“你真傻……” 红杏一怔,手中的册子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仙木堂中,韩怀远既痛心疾首,又气得七窍生烟,“事到如今你还谎!为父还不认得你的字吗?” “我,我……”韩清茹看着花笺上的字,简直百口莫辩,但她很快稳下心绪,辩解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儿断不会自毁清誉,做下这等不知羞耻的事。” “女儿虽然并不出众,但咱们韩家是簪缨世家,配杜家绰绰有余,即便是女儿不知羞看上了杜家公子,那央求父亲祖母给我做主就是了,何至于私下里如此自甘轻贱?” 唐氏是为着韩清澜而来,韩清澜手里有陈氏的嫁妆,到时候韩家肯定还会再陪一笔,听到韩清茹言语间并不是很看得上自家,又想起昨日女儿在马场被她羞辱,当下忍不住出言讥讽,“你无根无基,不过是顶了个韩家名头,能寻个什么样的人家?一看我们衡儿人才出众,家世也好,当然迫不及待要先勾住了。” 唐氏的话势利且粗鄙,话里话外都看不起韩清茹,韩清茹简直气得要倒仰,将先前杜家兄妹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让她对杜若芳白奉承一场的气勾了起来。 她心头一动,并不和唐氏争辩,只对着韩怀远和韩老夫人道:“瞧瞧唐二太太的这话,满心眼儿里都是算计,他们是眼看咱们家如今重新恢复了爵位,一心想要来攀扯咱们。” 她话并不急躁,连连哭,了几句就拿袖子抹一抹泪,又指着旁边的韩清澜道:“这分明是想攀扯澜姐姐,手脚做的不够圆滑,又转而赖到我头上来,横竖抓到一个是一个。” 唐氏一个辈分不高,也没什么身份的人,今日带着儿女亲自上门分亲事,先已经是失了礼数,这会儿了两句气话,被韩清茹点出她算计的心思,别韩怀远和韩老夫人,便是韩清澜都觉得韩清茹的有道理。 “这字虽然看着是女儿的,但也算不得什么。”韩清茹只一眼就知道韩怀远已经松动了,再接再厉,哭道:“便是那些个名家字画,不是也一样能作假,端看有没有心罢了。” 这时候杜衡却出了声:“你我之间书信来往是端午之前就开始的,那时候你们家可还在蜀地。” 原先韩家只有韩清澜一个女儿,杜衡每次着人送东西都是吩咐送给“韩姑娘”,韩家那头回信也总是是“韩姑娘”递出来的,而两边的人手并没有直接接触,中间不知几个跑腿的厮丫头,为了避人耳目,时常是街上随手点的孩儿,给几个铜板就跑一趟。 杜衡如今想来,韩大姑娘每次对他勉强只算得上客气,反而韩二姑娘每次见到他都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模样。便是连那玉环,如今想起来都有些不对,韩大姑娘富贵如斯,既是定情,如何会用那等材质平平的玩意儿? 所以,之前和他私下往来的,是韩二姐无疑。 韩清茹深知韩怀远并不是个能明断是非的人,眼见得都要通了,却被杜衡横插一脚,忍下心头怒意,泪水涟涟地,委屈十足地质问道:“谁知道什么端午前端午后,你既这么,可有证据?” 韩清茹这时候倒是生出了一股身正不怕影子歪的正气,即便杜衡一心要攀扯她,韩家跑腿的打杂下人都留在蜀地,自己身边的人她是有数的,杜衡根本找不出可信的人证。 果然,杜衡愣住了,不知如何反驳。 韩清澜心中是佩服韩清茹的临场机变的,不过片刻之间,从唐氏母子的动机到他们做事的破绽,都被韩清茹抓住不放,将对方的哑口无言。 “杜公子,你今日这般行事,可有考虑过若芳?”韩清澜着话,将手搭在杜若芳肩上,仿佛十分伤感,“往日我们和若芳妹妹常有往来,尤其是茹妹妹,在蜀地时就和若芳一见如故,她们两个一直情同姐妹,昨日马球赛还一直黏在一起。” 这话听起来是在替韩清茹不平,其实是韩清澜知道昨日韩清茹羞辱杜若芳的事,要给杜家寻个反驳韩清茹的理由而已。 杜衡顿时想起了昨日韩清茹的那些话,心里头明白过来,但要他自陈短处终究很是艰难,“我明白了,你以前一直以为我是要承爵的,到昨日才发现我们家不过是二房,如今当然看不上我了。” 便是杜若芳脑子简单些,被韩清澜一言勾起昨日的屈辱,也指着韩清茹骂道,“我昨日才知道,你对我不过是虚情假意!” 韩老夫人捻着手中的佛珠,看着杜衡和杜若芳,杜衡虽然聪慧些但行事尚且稚嫩,他面上的难堪之色不似作为,而杜若芳更是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个鲁直的性子,这份义愤填膺并不是装出来的,何况这种事,真要打听是很容易的。 “唐二太太,今日你先回去吧,我们家要商量一下。”韩老夫人一锤定音,见唐氏还要再,韩老夫人冷声道:“你大嫂眼看就要生孩子了,不得就是个能承爵的儿子。你丈夫好不容易谋了个京官,自当珍惜,不要乱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唐氏嗫嚅不敢言,拉着一双儿女出了韩家。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送客的丫头报唐氏母子三个出了二门,韩老夫人才道:“清茹,今日我就问你一句,杜家那子,你是愿意嫁还是不愿意嫁?” 韩清茹看向韩怀远,指望他两句话,“爹,您帮我句话呀。” 韩怀远避开韩清茹的视线,她又向韩老夫人自辩:“祖母,我没有——” 韩老夫人挥手打断韩清茹的话,“你生父是我韩家的恩人,如今你既上了我韩家的族谱,我便也待你如孙女。我不想对前头的事妄下评判,只是姑娘家的名声多重要,你也知道。今日事已至此,我只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嫁。”韩清茹没有丝毫犹豫。 杜衡懦弱轻浮,如果他当真是要承爵的,放在从前她还会考虑一二,如今在她眼里,却是只有那一人,论人才,论身份,皆是天下无双,便是做他的妾又何妨? 其他人比起他来,不过是萤火比之皓月。 “好。”韩老夫人点头,她其实更信杜家,但是韩清茹生父对韩家有恩,她宁愿帮她这一回,“我帮你摆平此事。” 杜家不过一破落的伯爵府,唐氏只是个旁支的太太,不知权势压人能到什么程度,韩老夫人从前不过是不愿,并不是不可。 韩清茹哭哭啼啼要谢韩老夫人,韩老夫人疲惫地挥挥 分卷阅读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7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0 手:“都散了吧。” “等等。”韩怀远看着地上花笺上的字迹,越看越刺眼。 ☆、第50章 宫宴 自从韩清茹出生, 韩怀远因为不能光明正大地让她上族谱, 心中多有歉疚,时时都想着要从其他方面做些弥补,又因为二女儿像她生母一般温柔体贴, 从得到的疼爱比大女儿还多些。 就连读书写字,都一概是韩怀远亲手所教,韩怀远别的不行, 诗书画一类的雅事却是很擅长的,这会儿看着地上的几张花笺, 无论如何都服不了自己。 “即日起, 将二姐禁足扶云居。”韩怀远声音疲惫, 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失望, , “至于和杜家的婚事……过几日就是年节了, 等年后再好好商榷吧。” “爹,我没有……我不要……” 韩怀远这隐隐是要将她嫁进杜家的意思, 韩清茹一下子着了慌,赶忙去拉韩怀远的袖子, 韩怀远却抽开衣袖, 躲开了韩清茹的手, 长叹一口气:“私定终身虽然伤风败俗, 但做人终归应当守信啊, 婚姻大事怎么能轻易移志。” 韩老夫人还想劝两句, 但韩怀远难得地意志坚定, 不欲多,向韩老夫人告别后先行出了仙木堂。 韩清茹早已唬得泪流满面,见韩老夫人都不动韩怀远,自个儿哭着去追韩怀远。 韩清澜略略了会儿话纾解韩老夫人的心情,也往自个儿的清荷院走。 韩怀远的迂劲儿让她很是服气,连韩老夫人都看得出来杜家并非良配,韩怀远却一厢情愿要信守诺言。只不过韩家众人都不如历经了前世的韩清澜了解那一家子,别看韩清茹看不起杜衡,反过来,唐氏也未必就看的起韩清茹。 这桩婚事还有的折腾,她还有的热闹看呢。 还未到清荷院,远远就见碧月立在院门口上不住地张望,脸上的神情十分地颓唐,看到韩清澜了,迎上去行个礼,也不话,一个劲儿地叹气。 韩清澜顿时就心中有数了。 挥退了伺候的丫头,由碧月领着去了书房。 门一开,便见红杏跪在地上,身上也没有绑绳子,她自个儿规规矩矩地跪着,不住地流泪。见韩清澜进去,哭得更哀切了。 钟茉莉原本守着红杏,这会儿便知趣地退出去。 韩清澜坐到靠窗的美人榻上,接过碧月递过来的茶杯,慢慢地抿一口,品了口中先苦后甜,噎下之后犹有回甘的茶香,才轻轻地开口,“红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前世杜衡与她定亲的事有许多疑点,韩清澜自重生以后就一直对红杏有所怀疑,是以杜衡送礼物,收韩清茹手写的册子等事,才故意让红杏参与。 只是韩清澜不懂,红杏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她是主子信任的大丫头,父母管着庄子,一家人都不是曹妈妈那种贪财的性子。 碧月毕竟和红杏走得近,其实多少能猜出一些,虽有些怜悯红杏,但她心中到底以韩清澜为重,闻言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你不懂,姐。”红杏哭得满面是泪,她原就长相清秀,这样看起来非但不狼狈,反而有几分我见犹怜的风姿。 红杏哀伤地笑了一笑,视线也不知落在何处,像往日话一般细声细气:“我娘年轻的时候比我还好看,在咱们韩家的丫头当中,算是一等一的伶俐,一等一的标致,我爹是做庄头的,我娘嫁给他算得十分如意了。” 韩清澜看着杯中茶叶沉沉浮浮,静静地听着。 “可是我爹喝醉了酒总是大呼叫,随便找块石头都能敞着肚皮睡着。”红杏自己抹了一把泪,像梦话一般:“他吃饭的时候喜欢将脚搭在凳子上,手上也不洗一洗,上手就抓吃的。喉咙有痰就随地吐,有鼻涕了就用手揩……” 碧月不解:“红杏,你给姐认错道歉呀,这些不相干的做什么?” 韩清澜却有些懂了。 红杏身为大丫头,平日里见到的主子们皆讲究衣□□致,行为斯文,而下人们再得脸,也要为生活所累,言行举止难免粗鄙一些。 “可是他不一样,他生得好,人也好,明明知道我是个下人,还能温柔待我……”红杏越越自伤自恋,最后捂住脸不住地抽泣起来。 诚然,每个人都有资格追求想要的生活,哪怕是不切实际的,但,这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 韩清澜明白红杏,却不能原谅红杏。 “去告诉兰嬷嬷,红杏身为大丫头,盗窃主子财物,灌哑药,发配到庄子上,撸了她父母的庄头,一家人终身不得再入园子里。”韩清澜将茶杯放下,缓缓地出了对红杏的处罚。 红杏整个人软倒在地,脸上的表情木然而怔愣,半晌,她立起身子,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韩清澜往门口走去的背影,端端正正地磕了几个响头,“谢姐开恩,愿姐往后诸事顺遂,永远平安喜乐。” 韩清澜脚下的步子顿了一顿,红杏伺候她许多年,在此之前一直认真细致,事事以她为先,她对红杏不是没有感情的。 只不过,她若以德报怨,又何以报德? 碧月频频回头看红杏,她七岁被卖进韩府,一路和红杏情同姐妹,但是她虽然忍不住跟着哭,却始终咬着嘴唇没话,背叛主子,妄图陷害主子,放在别家早就被打死了,姐这处罚已经很轻了。 大年初一,宫里举办迎春宴,按理这种级别的宴会,除非十分得圣心的宗室和外戚,其他人家只有承爵一系的嫡出子女才有资格参加,但是韩家是初入京城,盛元帝特意恩准韩家三代人全部出席。 韩清澜原本以为韩清茹也会去,没想到韩怀远替韩清茹报了病,于是韩清澜便和韩清音相伴入宫。 “今日的晚宴,陈舅舅一家都会去吧?”韩清音状若随意地问道。 “嗯,这是难得的尊荣,而且也不好驳皇家的脸面。”韩清澜了这一句,有些疑心韩清音意有所指,转头去看她,韩清音却极为自然地一笑:“我头一次去这种场合,心里有些紧张,早知道应该和舅母请教一下。” 韩清澜回京之后去拜访陈府,是带了韩清音和韩清茹的,是以韩清音在称呼上随了韩清澜。 “别怕,有我呢。”韩清澜拍拍她的手,“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见了贵人就行礼,见了热闹就看看,也就那样。” “的好像你常去宫里似的。”韩清音忍不住一笑。 韩清澜也跟着笑,心里头想的却是,前世魂魄飘零时,那地方的确是常去的,还看过好多外人想不到的秘辛呢。 比如盛元帝睡觉爱蹬被子,四皇子睡觉爱梦话,比如…… 比如,看到秦湛将许贵妃踩在脚下。 “想什么呢,到了。”韩清音打断韩清澜的发呆,撩起帘子先下了马车。 这时 分卷阅读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7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1 候刚过中午,已经有许多人家的马车和下人停在宫门口,姐夫人们下车之后步行入宫。 韩清澜姐妹两个入了宫门,跟着引路的太监往御花园走。 离晚上的宫宴还早,女眷们有些在暖阁里话,年轻姐们则多半穿着大毛衣裳立在御花园的湖边看热闹,三五成群,不时面带兴奋,声地议论和点评。 韩清澜和韩清音也往湖边走去,湖上结了厚厚的冰,许多年轻男子穿着冰刀在冰上溜来溜去,似乎在演练什么阵型。 领路的太监极为机灵,知道韩家是盛元帝亲召,圣眷正浓,殷勤地介绍起来:“这是冰嬉,每年过年的时候,各家的公子们都会分成两组模拟行军打仗,是个简武事而习国俗的意思。” 韩清澜掏出一把铜板给太监,太监笑嘻嘻地谢过,又跑着去宫门口接引其他人。 湖面上的男子都是高门子弟,大多数都在羽林卫中任职,着上铠甲,穿上冰刀,个个都器宇轩昂,英气勃发。 不一会儿,冰上的公子们停了下来,大约是要休息一阵子,有自家姐妹在湖边的,便扒在栏杆边上聊天话。 韩清澜一眼就看到了秦湛,恰好秦湛也正看过来,她赶紧别开了目光。 转头入眼的却是带着骚情笑意的赵子登,他一双桃花眼自带风流,穿着铠甲,背上还插着旗子,行礼作揖:“韩姑娘,上回在马场惊鸿一瞥,在下以为是见到了仙女儿,这些日子一直想着,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一回,没想到今日——” “噗——”赵子登实在浮夸,韩清澜忍不住笑出了声,连韩清音都弯起了嘴角。 “赶紧上,开始了。”陈若非这时也看到了韩家姐妹,知道赵子登的尿性,顺手从后头扯了一把,赵子登顿时在冰上滑出去老远。 赵子登背对滑行方向,若停不下来必然会撞上栏杆,场中和他最要好的是秦湛,情急之下大喊:“殿下,救我!” 秦湛和赵子登从一起厮混的交情,当然愿意帮忙,他伸出一只脚,轻轻一勾,赵子登终于停了下来。 因为他仰面摔在了冰面上。 赵子登摔蒙了,捂着仿佛裂成八瓣的屁股,怔怔地问秦湛:“这是……救我?” 秦湛面色诚恳,点头:“是啊。” 韩清澜生得容颜绝色,端丽大气,一到湖边就吸引了许多公子的目光,都是少年心思,方才看到赵子登上前搭话惹得佳人笑,多少是羡慕嫉妒的,这会儿看到赵子登摔了个仰倒,不由得一阵哄堂大笑。 韩清澜不欲自己身上生出话题和是非,向韩清音道:“咱们到暖阁里头去吧。” 韩清音却似乎在发呆,没有立时应声,韩清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自家表哥陈若非利落英气的身姿。 莫不是…… “走吧,太冷了,我都木了。”韩清音回过头来,脸上神色没有半分异样,韩清澜又觉得自己多心了。 两人穿过御花园往暖阁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忽然有人惊呼起来,“啊!” “白夫人!” …… 韩清澜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一个白色的球从道旁灌木跳到她的鞋面上,然后顺着裙子一路往上爬上她的肩膀,径直往她衣领里头钻。 那灌木后头窸窸窣窣,响起兽发狠哈气的叫声。 那球似的东西听到声音蹿得更快了,韩清澜来不及看清,只能硬着头皮去抓,方将那白色球握在手里,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朝她面门猛扑过来。 ☆、第51章 暖意 那兽对着韩清澜迎面扑来, 利爪勾在韩清澜袄子上, 因其分量颇重,一下子将韩清澜撞得倒退两步才勉强站稳,还好冬日里穿的多, 又是棉袄又是披风,并未伤到韩清澜。 “白夫人,你快下来!” 一个宫女跑过来, 对着扒在韩清澜身上的兽,不住的恳求:“你下来, 我带你去吃肉好不好?” 那宫女形容狼狈, 头上顶着树叶, 鞋面上沾着枯草, 显然追得极为辛苦。 韩清澜定睛一看, 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一只拳头大的白色狗, 毛茸茸、热乎乎的,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 看着就十分聪明。 而扒在她衣裳上的,是一只皮毛纯白, 眼球一金黄、一海蓝的鸳鸯眼儿猫, 那猫长得壮硕, 体型比寻常猫大一圈, 伸长了四只腿足有半人高, 原本是凶狠地扑过来, 这会儿却对着韩清澜不住地撒娇。 “喵呜~” 声音又软又糯, 那宫女都惊呆了。 韩清澜只得一手握住白狗,一手托住那只被称为白夫人的猫,白夫人实在太重,她托起来很费力,韩清音伸手想要帮忙,宫女连忙道:“心!” “喵——”白夫人对着韩清音哈气,还亮出爪子一通连环抓,得亏韩清音收得快,才避开了。 这下别那宫女,就是身周的其他宫人并各家的夫人姐们,全部围了过来。 “这不是我表哥的猫吗?”其中一个着大红斗篷,长得和许崇山有些相像,举止之间透着骄矜的姐开口问那发呆的宫女。 韩清澜闻声抬头打量一眼,见是许崇山的妹妹许宛芙,她脸上厚厚敷了一层粉,却依旧遮不住眼下的青黑。 “许姐的对,这正是三殿下的猫。”那宫女十分恭敬地回答许宛芙,又道:“自从殿下年初住进郡王府,白夫人就跟着出了宫,这几日白夫人胃口不大好,殿下瞧着像是心情抑郁了,所以让白夫人回宫里住几天,让它回熟悉的地方疏散疏散。” 围观的众人暗道,这份体贴和耐心,若是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白夫人是秦湛的心上人。 韩清澜前世今生都没见秦湛身边有姑娘,想起前世魂魄漂泊时,跟着别人看过的那些乱七糟八的话本,心中腹诽,或许秦湛喜欢的姑娘魂魄附身在这猫上呢。 “喵呜~”白夫人犹自对着韩清澜撒娇,韩清澜的手都快酸掉,蹲下身子想让白夫人自个儿下去,白夫人却十分不满,声音拖得又长又嗲,磨人得很。 “这猫儿平日里不是只许三殿下近身吗?”一个气质高洁,眉目清婉的姐也出了声。 韩清澜是认得这位姐的,首辅宋家的嫡长孙女宋云乔,前世和容貌昳丽的韩清茹并称为“京城双姝”,宋云乔立在人群中,像一枝气质出尘的腊梅。 宋家诗书传家,家中无论男女都读书习字,前世这位宋姐的才华被元帝金口盛赞,得了个“女秀才”的名头,要知道上一次有姑娘得这般夸赞还是在三十年前,一位归隐蜀地的方姓大儒的女儿。 韩清澜察觉到宋云乔在打量她,她抬头看去,宋云乔移开目光,装作看向那宫女。 韩清澜手忙脚乱,白夫人不肯下去就罢了,对着她时嗲里嗲气的 分卷阅读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7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2 ,一转头对着她右手的白狗又变成凶狠模样,似乎随时都会将之扑杀,这变脸的功夫是深得其主人真传。 “啊切!” 湖面上的秦湛打了个喷嚏,赵子登今日已经被秦湛撞倒了好几回,如果他的屁股是瓷器做的,这会儿只怕都稀碎成渣了,见状立马殷勤相劝:“殿下,外头太冷,要不您先去屋里头坐会儿?” 秦湛摸一摸鼻子,“不必了。” 御花园里的韩清澜焦头烂额,不敢把手里的白狗放下去,那东西在她掌心瑟瑟发抖,只怕一落到地上立时就要进白夫人的口。 另一边,白夫人扒着她不放,不住地拿下巴蹭她,直将她整颗心都蹭得温软了,前世她灵魂漂泊时,只有白夫人能看到她,时常和她互动呢。 陆陆续续有人请安,韩清澜以为秦湛终于来了,赶忙道:“你这猫儿——” 抬头一看,却是秦昭。 他步子有些急,额头渗出了一层汗,原本白得毫无生气的脸这会儿也带上了暖色,眼睛不住搜寻,最后终于落到韩清澜右手上,那只白狗奶声奶气地“汪汪汪”,秦昭十分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韩清澜往日觉得秦昭像阴冷,这会儿因着他脸上的焦急和匆忙的步子,终于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年轻人,而且起来,这年轻人还救过她一次,使她免受惊马践踏。 她这样想着,脸上就不自觉地带了点温温的笑意,她原本就生得明丽,这一笑便如三春暖阳,照得人心底百花齐开。 秦昭原本伸出去拿白的手一时顿住了,到了嘴边的冷冷话语也停在舌尖,他看着眼前姑娘温和的笑意,迟疑着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给你,它没事儿。”韩清澜也看出了秦昭的尴尬,摸一摸白狗的头,主动将它放到了秦昭手上。 秦昭接过白,觉得白比平日里温暖些,那点热度从他的手传到他的心上,想必是带着她的气息的缘故,他不知该什么,垂下眼皮不去看她,将白收进袖子里,无言地走了。 “可真是个怪人。”韩清音在韩清澜耳边声道,韩清澜深以为然,点点头。 那只白狗被带走,白夫人更娇嗲了,韩清澜索性双手抱起它,问它:“你到底要干嘛呀?” “喵呜~” 韩清澜当然听不懂猫叫,只能问那宫女,“这猫的笼子呢?” “不必了。”这回是秦湛的声音。 秦湛大踏步行来,周围一片行礼问安的声音,他目不斜视,眼睛专注地看着前方,也不知在看韩清澜还是看猫。 他身量高挑修长,肩宽腰窄,一派潇洒风姿,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人一猫,道旁有些人的眼里却只有他。 赵子登就在秦湛身侧,秦湛看韩清澜的眼神别人或许不明白,他却是一下子心头敞亮,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屁股屡遭秦湛毒手。 “我来吧。”秦湛朝白夫人伸出手,“它只认我的。” “喵——”白夫人发出一声警告的叫声,朝秦湛哈气,然后转头两只前爪扒着韩清澜的肩膀,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看都不看秦湛一眼。 韩清澜越发觉得奇异,心头有个念头隐隐闪过。 最终,韩清澜抱着白夫人哄了半晌,亲手喂白夫人吃了东西,白夫人才肯下地跟着秦湛回去,回去之前,秦湛道:“白夫人从不肯近别人的身,难得它这样喜欢你,若过后白夫人心绪不佳,只怕还得劳烦你。” 韩清澜是想离秦湛远些,故而不肯应这话,谁料白夫人拖着调子不停地“喵呜~”,两只异色的眼巴巴地望着她,叫她不得不点头。 “表哥。”许宛芙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扬起个笑脸,上前和秦湛道:“我和你一起送白夫人回去吧。” “不用了,你们玩儿吧。”秦湛意味深长地看一眼许宛芙眼下的青黑,顺带扫过许宛芙身周的姑娘们。 宋云乔清冷惯了,原是想要对他笑一笑,却还未来得及,他就收回了眼神,转身走了。 韩清澜和韩清音到了暖阁中,先和陈家舅母陶氏打了招呼,然后就被秦画叫过去话,她们两个一走,身后就有几家夫人围上来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生得这般灵秀,可人家了没有?” 陶氏看着韩家两个姑娘的背影,心道两个都是好的,可惜二房那个家世差了些。 秦画是个不拘一格的妙人,韩家姐妹和她待在一起,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中途宫女来通报,秦湛想进来喝茶,秦画笑一笑,拒绝了。 晚宴在乾元殿举行,正殿是皇帝招待文武百官,东配殿里是各家年轻的子弟,西配殿里则是命妇并各家姐。 韩清澜进了西配殿后去寻徐宁月,徐家侯夫人的同那日马球场上徐家丫头的话一样:“她病了,还没好,怕带了病气进来,所以没进宫。” 徐夫人这话时一脸愁容,眼中隐隐有泪光,韩清澜心头猜测怕是徐宁月比先前病得更重了,一时也不好再问。 各家的夫人姐入了席,后宫的几个主位除了那位疯癫的林妃之外也都到了,张皇后和许贵妃才压着时间而来,只是张皇后快一步,许贵妃晚一步,张皇后脸上一时不大好看。 张皇后姿容平平,生得干瘦,鼻子两侧的纹路很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些苦相,许贵妃则生得娇艳,虽然一把年纪了,还带着些少女的娇俏感。 韩老夫人辈分高,位置在右列最前头,张皇后和许贵妃两个人都来和她寒暄,韩清澜和韩清音就坐在韩老夫人身后,韩清澜看着许贵妃,便想起秦湛将她踹到吐血的样子。 “澜妹妹!”韩清音拉韩清澜的衣裳,声提醒道:“娘娘问你话呢!” 许贵妃看着韩清澜,笑道:“你是不是?” 韩清澜回过神,不知问的什么,也不知要回什么,还好这时候门口传来太监的唱喏:“皇上驾到,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驾到——” 殿中诸人连忙请安,韩清澜顺着这一下解除危机。 盛元帝免了众人的礼,也往韩老夫人跟前来话,指着身后的几个皇子道:“姑祖母,这是您的几个侄孙,老二秦让、老三秦湛、老四秦季。” 秦让和秦湛都已经成年,秦季才六七岁的样子,跟着哥哥们有样学样,和韩老夫人行礼。 韩清澜脑中突然亮堂了一瞬,前世她在秋云山上看到的那个被杀的孩儿,正是秦季。 这么想着,她便发现许贵妃一直看着秦季,满脸慈母的爱意,而对于秦湛,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第52章 秘辛 皇家的气派到底不同, 先给各人都上一份杏仁牛乳茶, 再是四色干果、四色蜜饯、四色点心、四色酱菜,以及七八种前菜、炒、汤锅,满满当当的摆满了桌子。 盛元帝和韩老夫人寒暄了几句, 又去和其他 分卷阅读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7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3 几家宗亲话,几位皇子自然也跟在后头。四皇子秦季年纪尚幼,正是贪玩的时候, 他玩着一个孩子带的玩具呢,转眼就见父亲和哥哥们已经换到了别处。想起宴前许贵妃的多番提点, 赶紧追上去, 只是他人腿短, 跑几步之后脚下一滑, 竟然整个人扑到了一位命妇的桌上。 桌上的菜哗哗啦啦落了一地, 一旁的秦湛见状, 赶紧将秦季抱起来,掏出手帕替他擦拭衣裳, 好在菜品不烫,只是衣裳染了脏污。 “呜哇——”秦季大声嚎啕起来。 许贵妃连忙跑过来, 一把推开秦湛, 嘴里喝道:“你怎么照顾弟弟的!” 秦季自觉受了委屈, 听了许贵妃的话, 手脚都往秦湛身上招呼:“都怪你, 都怪你!” 秦湛全程垂眉顺眼, 恭恭敬敬地对许贵妃道:“母妃息怒, 是儿子没做好。” 盛元帝脸色当即就不大好,只是不好在这种场合下许贵妃的脸,只对旁边的宫人道:“把四皇子带下去换衣服。”又拍拍秦湛的肩以示安抚。 旁边站着许贵妃的娘家嫂子,平西侯家的许夫人,许夫人见状暗里给姑子使个眼神,许贵妃反应过来,换上个笑脸要两句话挽回,盛元帝却已经冷脸带着儿子们走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最擅长的就是粉饰太平,在皇后和许贵妃相继祝酒之后,各家的夫人们也开始一排和睦地敬酒、寒暄。 秦画身份高不,大家也都知道盛元帝疼她,是以来敬酒的人一茬接一茬,偏她本身就是个好喝酒的,因着今晚的酒好喝,几乎是来者不拒,不一会儿就上了脸,殿里头人多教人闷热,她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秦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韩清澜连忙起身去扶她,两人一道出了西配殿。 秦画信马由缰,也没个目的地,走了片刻,忽然勾唇一笑,对韩清澜道:“你先回去,我再走一会儿。” 韩清澜放心不下,但是顺着秦画的视线,隐隐看到前头廊下有个男子的身影,当下心念一转,将劝的话噎进喉咙,叮嘱了一句“您心别摔倒了”,自个儿往回走去。 秦画慢慢吞吞地走过去,那人似乎发现了她,立时调转方向要溜。 “赵子登!”秦画扬声一喊。 赵子登只得站住,腆着个笑脸:“您老人家有何吩咐?” “老?”秦画挑眉,她往前走两步,赵子登便往后退两步。 “不是……虽然您只比我大三岁,但您是三殿下的姑姑不是,辈分高,辈分……高。”赵子登退无可退,已经贴到了墙上。 秦画索性将胳膊撑到墙上,用手腕支着脸,和赵子登的脸相隔不过寸许,她低低笑道:“你上半年过端午的时候,不是还想调戏我吗?” “那回是臣喝醉了,言行无状,有眼无珠。”赵子登整个身子贴在墙上还不够,高高举起双手,生怕碰到秦画,其实他身形高大,也有一身好功夫,但秦画气势太强,他每次一看到秦画就怂。 “那你现在还敢吗?”秦画喝醉了,眼光迷离,浑身带着淡淡的酒香,话时尾音上扬,还拿手胡乱摸赵子登的前胸。 “不敢,不敢!”赵子连连摆手,咽了口唾沫,苦着脸道:“您那回打断了我的腿……我这刚好没多久呢。” “哼,长得粉面桃花的,肌肉倒还挺紧实。”秦画轻哼一声,往日里浪荡风流的赵侯爷睁着一双桃花眼,像一只透着奶香的奶狗,秦画忍不住勾住赵子登的下巴端详半晌,突然垫脚“吧唧”亲了一口。 似乎觉得味道不错,咂巴了一下,又换另一侧亲了一口。 赵子登整个人都僵住了。 “哟,瞧这反应,你平日里光不练吗?”秦画醉了酒,嗓音醇厚撩人,像是夜半时枕边人的低语,她一把撩起赵子登的袍子,往下打量了两眼,笑起来媚眼如丝:“我看你敢得很嘛。” 赵子登犹自贴着墙怔愣失神,秦画已经心满意足地远去了。 韩清澜独自往回走,因为前世的关系,她大致是记得路的,只是走着走着,看到墙角闪过一团白影,定睛一看,正是下午被秦湛抱走的白夫人。 这东西,竟然又“越狱”了,想到秦湛那般宝爱这只猫,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去捉住它。 猫儿四条腿跑得快,已经绕过一扇院门,韩清澜记得里头是一个佛堂,平日里供后妃们礼佛的,这会儿进去了也冲撞不着谁,于是她跟上去,声唤道“白夫人!” “喵~”白夫人听到她的声音,不住地叫起来,韩清澜循声而去,大约是有老鼠偷佛前的灯油,白夫人追着老鼠上了佛祖的肩膀,却不知该怎么下来。 “你主人身手那么好,你怎么不行呀?”韩清澜不由失笑,将猫儿抱下来,白夫人一到她怀里便又温顺起来,鼻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不住地蹭她。 韩清澜抱着猫往佛堂外头走,忽然看到前头人影一闪,有人快速地走进这院子,“哐当”一声关了院门。 韩清澜一下子就觉出不对,这里是佛堂,本就无人居住,即便是要来拜佛,也不必关院门。 她怕是运气差,撞上了什么隐秘的事。 当即反应过来,抱着猫躲到了供桌后头,借着月光,她看到佛堂外面的院子里站着的,是那位传中疯癫失智的林妃。 林妃此时不住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叨着“怎么还不来”,哪里有半分失智的样子? 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人,林妃语气里带着欣喜,问道:“没让人看到吧?”不等来人回答,又嗔怪道:“今晚这么多人,何必非要冒险来见我。” 后宫妃嫔众多,却只有皇帝一个男子,历代宫廷都难免有些不得的秘辛,皇子与庶母便是其中最大的禁忌。 韩清澜心中暗暗叫苦,她只是来抓猫,怎么叫她撞到这种现场。 她不敢再把身子探出去,只能透过供桌看院中的影子,后来之人俨然是个男子。 那男子听到林妃的话,问道:“你今晚怎么没去迎春宴?” 韩清澜这下惊得魂魄都要离体了,这是秦湛的声音! 起来,那一日马球场上见到林妃,林妃虽然已过了而立,但瞧着不过花信之年,她生得靡颜腻理,气质柔婉恬淡,是那种一眼就能让人喜欢的女子。 林妃听了秦湛的问话,叹气道:“我何尝不想去,只是我近日出现的场合太多,怕他们识破我是装疯卖傻。” 林妃的疯病竟然是装的! 韩清澜咬住自己的嘴唇,才克制住了惊呼。 一时之间,诸多往事浮上心头。 韩清澜前世被韩清茹推下悬崖时,听韩清茹过秦湛答应了要娶她,如今想来就合理了,秦湛和林妃有私,娶了容貌不佳的她,正好可以作个遮掩的幌子 分卷阅读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7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4 。 两辈子加起来,明里暗里爱慕秦湛的姑娘不知凡几,却从未听过秦湛对谁有意,便连秦湛自个儿也过,平日里贴身伺候连丫头都不用…… 韩清澜心头的滋味十分复杂,既害怕知道了此等秘辛会被灭口,又莫名其妙地觉得酸涩难当。 看地上的影子,秦湛将林妃的手握在手里,朝她的手上哈气:“你怎么连个暖手筒都不戴?” 这样的温言软语,体贴周到,和平日里的秦湛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林妃忽然笑了一下,道:“起这个,那一日在马球场上遇到个女孩儿,我以前没见过她,她也不问我是谁,上来就把自个儿的暖手筒套到我手上,那女孩儿长得漂亮,心地也好。” 韩清澜心头涩涩,林妃的可不就是她么,只是看着秦湛和林妃握在一起的手,莫名觉得那一日自己的举动傻透了。 “有多漂亮?”秦湛也笑,“我正要和你呢——” 佛堂传来一声响动打断了秦湛的话,秦湛心头一沉,喝道:“谁在后头?” 他示意林妃后退,无声地朝佛堂走去,一手悄悄地摸出了腰间的匕首。 声音是白夫人发出来的,它窝在韩清澜怀中被挠下巴按肚皮,此刻享受得够了,可能是听到外头的声音是秦湛的,就窜了出去。 韩清澜对秦湛的狠绝毫不怀疑,她心头发紧,眼看着地上秦湛的身影越来越近。 她突然伸出急智,手放在白夫人屁股上往前一推,将猫儿推到了供桌前头。 “喵——” 秦湛似乎放下了戒备,对身后的林妃道,“是我养的猫儿。” 韩清澜自觉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下一刻,秦湛突然跨步向前,转到佛像后头,一把扯起韩清澜,将手扼在她的喉咙上,沉声道:“别怪我。” 韩清澜一瞬间就失了空气,她想话,但秦湛的手箍得她完全发不出声,她伸出手脚胡乱地拍打,却对身强体壮的秦湛毫无效果。 韩清澜心头一片冰凉,要死在这里了吧,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呢。 昏过去的最后一刻,韩清澜深刻地反省,好的要远离秦湛,为什么她没做到呢? ☆、第53章 上香 韩清澜醒来时人中隐隐作痛, 想来是被掐人中掐醒的, 睁开眼看到的是充满担心和内疚的林妃,仔细瞧,似乎还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往周遭一看, 还是在佛堂中,身下垫了几个蒲团,看来是没死。 “他已经走了。”林妃似乎也不知道什么, 扶着韩清澜起来,迟疑着道:“他不知道是你, 而且, 他有他的苦衷。” 韩清澜心道, 秦湛是什么样的人, 知道是她也一样会下狠手的, 而且他当然是有苦衷了, 身为皇子却和庶母不清不楚,那是多大的罪? 也难怪他前世会虐母弑弟, 指不定就是被发现了马脚。 “今日你看到的事,帮我们保密, 好不好?”林妃眼神哀哀地看着韩清澜, “那日马球场上相遇, 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却没有想到我们还有特别的缘分。” 这缘分确然够特别了, 韩清澜避开林妃的手, 林妃还要什么来着, 化为了一声长叹。 “谢谢你。”这话有些艰难,但韩清澜还是感谢林妃,秦湛既然放她一马,那必是林妃的情。 韩清澜不知自己怎么走回的西配殿,一路上想起秦湛前世的狠辣手段,想着林妃和秦湛执手相对的情景,又想起秦湛在蜀地时对她也曾温文过……脑子里纷乱繁杂,终归是劫后余生占了上风,很快就平静了心绪。 回到西配殿时,殿中的气氛十分热烈,众位夫人正在张皇后要主持编修《节义列女传》的事,秦画一脸的百无聊赖,看到韩清澜进来,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韩清澜有现成的辞:“走岔路了。” 这时,一位坐在宴席末端的夫人起身道:“前人得好,饿死事,失节事大,咱们女子也不必修那些学问,最要紧的就是妇德和节义,皇后娘娘修这《列女传》教化世人,当真是功德无量。” 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们都噤了声。 本朝风气对女子宽容许多,高门大家提倡女子也要读书写字,便是张皇后本身在闺中时也有些才名,她如今要修《节义列女传》不过是为了博几分名声,既压倒许贵妃,又为秦让造些风声而已。 在场的夫人们都心如明镜,奉承时也不过两句巧话,这位列席末尾的为着强出风头,身为女子偏要贬低女子,实在让人不爱听。 “啧,国子监祭酒好歹是个墨水含量很高的文职,郑瑞海怎么就好这一口呢。”秦画撑着脑袋,斜睨那打扮得花枝招展,话不合时宜的夫人,自言自语道:“愚昧无知,品味低俗。” 这评语倒是很犀利,韩清澜闻言不由笑了一下。 听到国子监祭酒郑瑞海时,忽然觉得有点耳熟,回忆片刻,问道:“郑家是不是有个女儿?” 从四品的京官根本不在秦画的交际层面上,但是秦画却想都不想就道:“有的。” 眼见韩清澜不住地往郑夫人那位置看去,秦画随口道:“你刚回京,不知道这一家子的事情,各家夫人们茶余饭后常议论的。 郑家大姑娘和她弟弟是先头夫人出的,那位穿得跟个染缸似的人物,是郑瑞海的续弦。这自古有了后妈就有后爹,郑大姑娘姐弟两个平日里饱受欺压,年前那个染缸生了个儿子,先头的两个就越发凄惨了。像这种露脸的场合,郑大姑娘自来是无份出席的。” 这就对的上了,韩清澜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 她前世经常闷在屋子里看书打发时间,那时候张皇后主持的《节义列女传》已经编修完成,往各勋贵人家赐发,她也曾翻过几页。 其中印象特别深刻的就是国子监祭酒郑家的大姑娘,春日上香途中遇到劫匪,被劫持一夜之后,虽然人被救回来了,但为了自证名节清白,趁着家中父母不注意,几尺白绫吊死在房梁上。 在那一篇的末尾写着,郑氏女心怀明义,因此得以收录进《列女传》供世人传颂,朝廷为了以示嘉奖,还赏了一个恩荫官职给郑家,并赐节义牌匾及金银若干。 前世看到这里,韩清澜就很替郑大姑娘不值,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再看如今这情形,生哀死荣不,拿命换的东西还都便宜了后娘。 宴会一直到酉时末才结束,应酬交际毕竟是个费心神的事儿,夫人姐门也都有些困顿了,一股脑全往宫门去寻自家的马车。 韩清澜挽着韩清音,拿帕子捂着脸打了个呵欠,听旁边有个姑娘道:“方才太妃娘娘赏我的这个是绿色的吧?” 因 分卷阅读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7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5 为她音色清脆悦耳,韩清澜和韩清音就不由自主看了过去,这一看倒有些惊讶,那姑娘侧脸像极了韩清茹,只是脸上的神情活泼明丽,全然不是韩清茹那种弱柳扶风的气质,表情一动起来就全然不像了。 那姑娘察觉韩家姐妹在看她,误会了意思,扬一扬腕上的一串珊瑚珠串,问道:“莫非又错了,其实是红色的?” 那珊瑚珠串确然是正红色的,韩清音和韩清澜面面相觑,那姑娘自个儿先解释起来:“我在分辨颜色上有些不足之症,夜晚光线不好的时候尤其分不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那姑娘放下手腕,笑道:“我叫常晓月,是阳武伯家的女儿,你们呢,怎么从前没见过?” 常晓月虽然自陈了短处,脸上却并无阴霾神色,与之相处实在叫人舒坦,韩清澜和韩清音就顺着也报了自家的姓名。 韩家初回京城,正月里忙着到处走亲戚,一直到二月份才闲下来。 期间不管是自家办宴,还是别人宴请,韩怀远竟然硬着心肠,皆未准许韩清茹出席,看来着实是伤到了一颗老父亲的心。 韩怀远年后也曾去和杜家二房商量婚事,没想到杜家二房不但狮子大开口要求陪嫁三万两银子,远超一般公侯之家六七千两的水平,甚至话里话外都是嫌弃韩清茹身份低。 又一次不欢而散以后,韩怀远终于对这事儿心灰意冷。 韩家回京之后,陈家已将之前代管的陈氏嫁妆产业还到了韩清澜手里,她年前就将钟明达下放到了其中一个店铺历练。钟明达果然是有天赋,到得年后,那个店的同期业绩已经达到了历年最高。 这样一来,韩清澜总算在外头有了自己的人手。 “杜家二房现在比咱们老爷更不愿意声张此事,他们等着杜家世子夫人生产,若是个男孩儿也就罢了,若是个女孩儿,便觉得杜衡能承爵,等着娶公侯家的嫡姐呢。”钟茉莉刚从府外回来,喝了一口碧月递过来的茶,又道:“老爷最近在槐花胡同新置了一处宅子,估计是……” 估计是那外室要上京了,韩清澜垂目冷笑,韩清茹倒有几分好运气。 年前钟茉莉自告奋勇,负责清荷院中银钱账目,以及和钟明达之间传递消息之用,如此一来真好发挥了她的长处,且她的卖身契在韩清澜手中,韩清澜也能放心用她。 外头有个丫头探头探脑,碧月往门口去听那丫头了几句,一霎时变得脸色灰败,关了门,到韩清澜跟前声道:“红杏去了。” 韩清澜看向碧月,碧月强忍着泪意道:“她春日里独自去林子里采野菜,被林中的捕兽夹弄伤了腿,她娘老子去寻她,没寻着……第二日才找到的,那时候人已经没了,大约是被狼咬了,连个全尸都没有。” 碧月截了一些话没,红杏的父母没找到她,是因为红杏嗓子毒哑了,发不出声。想起从前在蜀地,红杏发誓对主子永无二心,否则死无全尸,如今竟是当真应验了。 韩清澜喝一口茶,无波无澜:“从我账上走十两银子给她父母,主仆一场,给她买口好点的棺材吧。” 韩老夫人年轻时曾去西郊七宝山上的宝明寺许过愿,据十分灵验,如今多年之后重回京城,眼看着近日天气好了,韩老夫人便携带儿孙去宝明寺上香。 韩怀远虽然不信奉怪力乱神之,但宝明寺上的方丈是个十分有见地的人,去喝一杯茶清谈也是好的。 自然,韩清茹仍禁足在扶云居中。 韩清澜和韩清音坐一辆马车,韩老夫人带着韩文宣坐一辆,韩怀远骑马,带着十几个护卫跟在两旁。 宝明寺是几百年的古刹,历经朝代更迭而不倒,更曾于战火中救济民众,是以香火一直很旺盛。 韩家众人到了寺中,韩怀远自去寻方丈,韩老夫人知年轻女孩儿性子活泼,让韩清茹和韩清音两个带着韩文宣到处逛逛。 几人逛了一阵,左不过是些佛堂法殿,都觉得有点无趣,听到和尚寺后头有一片海棠花林开得正好,便往那一处行去。 不过走了一段路,出了寺中朝后山开的门,就看到一大片蔚蔚如云的海棠花林,那些浅粉深红铺满了视野所及的整个山谷,释放出张扬而浓烈的暖春气息。 “表妹!”花林里有人喊了一声,兴兴头头地跑了过来。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韩清澜看着陈若非,虽然这般问着,但往林子里细细一瞧,只见其间错落地摆着桌椅,或站或坐的年轻儿郎皆着锦衣玉冠,一看便知是贵公子们的风雅集会。 “那个长得好看的很厉害的哥哥也在,他在看姐姐!”韩文宣被韩清澜牵着,突然指着一处嚷嚷道。 韩清澜看过去,见秦湛也在其中,并且视线投了过来,她疑心他又起了要灭口的心思,赶紧换了个角度,避免双方视线相碰。 “今儿是大皇子的局,邀大家来赏花,几位皇子并昭世子也在。”陈若非了两句,问道:“老夫人和姨父也来了吗?我去和长辈们请个安。” “来了,祖母在礼佛,伯父在主持那里。”韩清音见堂妹似乎在发呆,便回了一句。 陈若非这才注意到韩清音,笑道:“音表妹今日这身衣裳好看,很显俏皮可爱。” 他是个磊落洒脱的性子,又是个温文尔雅的面相,这话时丝毫不显得轻浮,反而让人觉得他是衷心夸赞。 韩清音虽然时时告诫自己,和陈若非的距离遥比天壤,但头一次听到他这样夸奖还是红了脸,心里斟酌着要怎么接他这话,才显得她既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骄傲自满,“表哥……” 一句话才开了个头,陈若非不知看到了什么,已经往寺中跑去了。 她心中一空,不由得咬唇忍住心中酸涩,自嘲地笑笑。 韩清澜和韩清音两个俏生生的姑娘立在这里,不一会儿就吸引了许多公子的目光,两人只好带着韩文宣转身往寺中回走。 海棠花林里头,秦昭袖中的白狗探出一颗脑袋,睁着湿润的眼看着主人,秦昭拿手轻抚它的头,低声道:“白,你喜欢她么?” 那一道身影越走越远,进了寺门之后再寻不着,秦昭看着那个方向,面色疑惑:“是喜欢她的血吗?” 陈若非方才在寺门口和韩家姑娘话,眼角瞥到有人往他们这边行来,在他看过去时,那人却飞快地转身,消失于一处拐角。 那一道人影是如此的熟悉,勾起了不算久远的回忆,陈若非不由得追了上去,一直追着那人进了一处佛堂。 他站在门口,似乎往事重现,半晌,终于犹豫着开了口,“曹姑娘?” ☆、第54章 剧毒 不知哪一处响起了撞钟的声音, 想来是游人在求福禄 分卷阅读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7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6 寿, 那声音醇厚绵长,圆润洪亮,一下下像是敲在人的心底。 近旁又有僧众以梵文诵经, 伴着清脆的木鱼敲击声,婉转而悠扬。 陈若非原本脑子就是清醒的,此时神思越发澄明, 曹静姝随父兄入狱,如今既然案子还没判, 她便应该在大理寺的牢狱中羁押。年前他还承表妹韩清澜所托, 着人送了些过冬的衣物进去。 里头的人, 怎么可能是她? 里头的姑娘跪在神像脚下, 侧脸柔和的弧度和月白暗绣芙蕖的衣裳使她看起来醇绵似月光。她双手合十, 似乎十分虔诚地祈祷什么, 片刻,素手抱起旁边的签筒, 摇落一支竹签。 陈若非正欲离去,那姑娘却叫住他:“公子, 你会解签吗, 能不能帮我看看?” 这情形和那一日何其相似, 但是她的声音轻轻柔柔, 全然不同于曹静姝的脆爽娇憨, 陈若非往前走了两步, 忽而顿住, 道:“我不会解签。” “是我为难公子了。”那姑娘似乎有些意外,低头将签文放回签筒,然后看着三尊佛像,问道:“这里供奉的是东方三圣,东方三圣又称药师三尊,我听人,这几位菩萨能治三种最毒害人的烦恼,公子可知是哪三种?” 陈若非不好久盯着一个初次照面的姑娘,遂看着寺中花树,虽不知她为何问及,还是答道:“约莫是贪嗔痴罢。” “贪欲、瞋恚、愚痴,这三种烦恼,若是勘不破,便是三种剧毒,若这几位菩萨当真能治,倒是能救人无数。”那姑娘点点头,扶着丫头的手起身,笑问:“公子方才为何跟着我?” 她话轻轻柔柔,笑起来浅抿红唇,陈若非一时脸颊微热,却还是直言:“我看错了,以为是一位故人。” “故人?”姑娘掩唇一笑,“公子年纪轻轻,何来故人?这么挂心,难道是心上人?” 这话其实很唐突了,但是那姑娘看过来的眼神带着清浅的笑意,像是这春日的阳光一般,没有热一分也没有凉一分,刚刚叫人舒适熨帖,陈若非如实摇头:“不是。” “能让公子这般惦记着的,既不是心上人,那莫非是仇人?”那姑娘出了佛堂,转了视线不再去看陈若非,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作了然状:“我知道了,公子肯定是做过对不起那人的事,所以心下歉疚,才这般记得。” “不。”陈若非摇头,声音坦坦荡荡,“我和她的立场天然不同,大义所在,我认为我做的没错。” 一阵轻风卷过枝头,落下花瓣无数,那些明媚娇艳的花儿,转眼就碾作尘土。 “表哥!”韩清澜看到陈若非和一个姑娘话,问道:“你不是要去给我祖母和爹请安吗?” “我这就去。”陈若非点头,往禅室走去。 韩清澜知道陈若非很受姑娘欢迎,但却从未见过他单独和姑娘话,便也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姑娘眉目精致,身材苗条瘦削,乍一看有些像曹静姝,但眉眼之间是一种决然不同的婉柔,想了想,试探着道:“徐大姑娘?” 陈若非听到这一声“徐大姑娘”,回头看了一眼。 那姑娘本来本来已经要走了,听到韩清澜叫她,顿了一顿,转过来朝韩清澜一笑:“你是?” “我是临安侯韩家的韩清澜呀,这是我堂姐韩清音。”韩清澜当日和徐月宁本也是只打了个照面,徐月宁还用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不记得也正常,便解释道:“那日在江越城咱们住同一个客栈,当时你还回京之后要请我去你家做客呢。” “噢,这样呀。”徐月宁一笑,手里拽着手绢,撩起刘海擦额头的薄汗。 韩清澜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去看徐月宁额头,她额头的皮肤光洁细腻,好似白璧无瑕,右边靠太阳穴的位置并没有想象中的紫黑色胎记。 而且,徐月宁举手投足间的少女风情和曹静姝的幼稚懵懂全然不同,她眼角含笑,答道:“我年前生了一场大病,许多事都忘了。” 韩清澜和韩清音当然不会放在心上,随口聊了几句,感觉颇为投机,约了以后一起赏花之类的,便各自去了。 看着韩家姐妹远去了,徐月宁抬脚往海棠林走去,她缓缓地走到门口,终是长叹一声,和身边的丫头道:“今日,不去了吧?” 海棠花林里的二皇子秦让,听徐家大姑娘今日在庙里上香,不顾身边的贵公子们都是受他的邀请而来,道一声“失陪片刻”,就往佛寺里头寻去。 只是不巧,恰好看到徐家马车扬蹄而去,秦让心中免不了一阵失落。 不过想着那一日见到的哭包,他又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宝明寺占地很大,也不知韩老夫人到底在哪一座神殿里头,韩清澜和韩清音逛得无趣,韩文宣却是难得出府,像一只快活的狗一样看东蹿西跑,两个姐姐索性由着他,反正跟在后头就是了。 几个人闲庭信步,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门口。 “姐姐,你看这是什么?”一个男孩儿越过韩家姐弟三人,兴奋地跑进了月洞门。男孩儿的声音清脆响亮,看起来比韩文宣大,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哎呀,光,你裤子怎么破了这么长一条口子?回去被你们太太看到了,又得挨骂了!”院子里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着责怪的话,听起来却是担心男孩儿的样子。 韩家姐弟三人在门边,还没有经过,是以里头并不知道外边有人。 “没事,回去缝两针就好了。”这是另外一个少女的声音,和先前性急的少女不同,温柔而平和。 “哎呀郑春晗,我的姑奶奶,你可真有闲工夫,赶紧去拜拜菩萨,求菩萨不要把你嫁给那个老头做续弦夫人!”先前那少女急了,噼里啪啦一通讲,“你那黑心的后娘谋划了多少回了,万一这一回运气差躲不过,怎么办?” 韩文宣想往里头跑,被韩清澜一把从后头拉住了,韩文宣也无所谓,换了个方向去找耍子。韩清澜和韩清音使个眼色,韩清音会意,先追了上去。 听人墙根壁角自然是不道德的,但是,韩清澜宫宴时听秦画过国子监祭酒郑瑞海家的大姑娘,便是名叫郑春晗。 韩清澜心头想着事,又听里头郑春晗回了一句,“怎么,阿来,你以为前面那几次我都是凭运气?” 声音还是十分平和,不急也不躁。 “别着急啦,阿来姐。我今儿好不容易蹭你的马车出来疏散一回,你就赏我个笑脸嘛。”郑春晗好言哄那叫阿来的姑娘:“你看光手里这只鸟,翅膀受伤了,看起来好疼,咱们去问师父们找点药,帮它处理伤口好不好?” 交浅言深为世人所忌,韩清澜终归没有找到合适的话题进去搭话,想着这里是京郊,宝明寺是名刹,且今日还有 分卷阅读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7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7 诸多贵人在山上,是决然不会有土匪出没的,还是来日想个妥帖的法子提醒她吧。 正想着,院子里头的两个姑娘和那个男孩出了月洞门,三人笑笑往禅房走去。 韩清澜和那郑姑娘擦面而过,心中又起了别的疑惑,这位郑姑娘面相平和,脸上毫无尖酸刻薄和怨愤不平,甚至能花费精力,帮一只受伤的鸟包扎,显然是个心性豁达,沉得住气的人;况且她能凭自己躲过继母安排的几次婚事,应当是有些手段的;再则,她看起来很疼爱自己的弟弟。 这样一个坚韧乐观,有生存智慧的姑娘,真的会因为名节这等虚妄之事自投白绫吗? 韩清澜追上韩清音和韩文宣,时间已到了中午,有沙弥来引导姐弟三人去了一个客院,原来寺中知韩老夫人身份贵重,而且韩老夫人捐了许多香油钱,所以特意清了一个院落专供韩家用。 宝明寺中的斋菜并不迎合达官贵人们,而是保留着朴拙本真的原味,韩家人吃惯了金莼玉粒,乍然一尝寺中料理,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到了下午太阳西斜,海棠林里的贵公子们都下山了之后,韩老夫人才算尽兴了,领着韩家众人往山门走去。 韩文宣已经趴在韩怀远的肩上睡着,被放进了韩老夫人的马车,韩清澜和韩清音走在韩老夫人后头,两个都是闺阁娇女,在寺中逛了一天也是困意绵绵。 “哎哟!”韩清澜挽着韩清音下台阶呢,突然被一个迎面而来的汉子撞了一下。 其实今日天气好,所谓和风吹面不寒,那汉子却仍旧用布巾围着脖子,甚至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半截鼻子。 便是这半张脸,也是透着凶煞,叫人见之便觉得胆寒。 “哎,走路没长眼睛吗?” 韩清澜来不及阻拦,旁边已经有一个家丁上前去扭那人。 ☆、第55章 交易 这一撞, 那人的围巾掉落了一些, 他手疾眼快拉起来重新围住脸庞,也不道歉,头也不回地快速往宝明寺里头去。 韩清澜只觉得那人脸上似乎有一片黑色的脏污, 看起来怪异极了,来不及阻拦,已经有一个家丁上前去扭那汉子。 那汉子虽然动作没个章法, 力气却很大,一把将家丁攘开, 依旧往里头走。 “不必了, 回吧。”韩清澜心头有些不出的不安, 喊住了要上前去拿人的护卫, 佛门乃是清净地, 那人本也只是无意间撞了她一下, 拿住了人也不好在这里发作。 而且,若耽搁得晚了, 天黑之前怕赶不回去。 韩家几个主子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下去。 七宝山就在近郊, 下了山就是官道, 这一带的官道修得平整宽阔, 可供四辆马车并驾齐驱。今日因为天气好的缘故, 出门的人多, 这阵子正是回城时分, 路上有不少人。 韩家的队伍眼看就要从下山的匝道进入官道,韩清澜突然心中一明,惊呼出声:“糟了!” 韩清音被她喊的一个激灵,瞌睡都岔没了,问道:“怎么了,澜妹妹?” “不好了,不好了。”韩清澜脑中将所有事情串联起来,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掀开帘子叫道:“停车,快停车!” 韩怀远骑着马行在前头,听见动静调转马头过来,不待他细问,韩清澜就道:“爹,不好了!那个在宝明寺门口撞我的男人是个逃犯!” 韩怀远脸上有些茫然“澜澜,你怎么知道?” “这种天气他还围着围巾,是有些可疑的。”韩清澜想起方才看到的,“他撞我的时候围巾掉了一些,我看到他脸上有刺字,当时以为是一块脏污,现在想起来,应该是朝廷给流放的犯人所刺的那个图样。” 流放者必是犯了重罪,除非遇到朝廷大赦,否则是没有转圜之地的。所以,宝明寺门口那个男人,是一个重罪越狱的犯人。 郑春晗应该还在寺中,韩清澜虽然记不清《节义列女传》中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但一想到郑春晗因此而死,就觉得不安。 “那这样,我带人去看看,你们先回府。”韩怀远听完女儿的话,也觉得事态严重。他将马勒到前头去和韩老夫人了几句话,然后点了八个护卫往七宝山上去,其余的护卫和家丁则护送两辆马车回府。 宝明寺的方丈在盛元帝跟前都得上话,寺中也还有其他官眷,若是没有主子带领,护卫们贸贸然冲进寺里,只怕会弄巧成拙。 反正韩怀远带的八个护卫都是会功夫,带着兵器的,再加上寺中的僧众,只要韩怀远不独自乱跑,人身安全就不会出问题,所以由他出面最好。 韩家几位主子回了府中,吃过一顿简单的晚餐,留了人在门口等韩怀远,就各回各的院子歇息。 韩清澜回到清荷院,写了个字条用信封和蜡油封好,叫了个跑腿的厮传去店铺中给钟明达,然后才洗漱睡觉。 第二日早早起来,叫了个昨日跟韩怀远上山的护卫询问详情。 “昨日咱们上山之后,宝明寺里头已经乱做一团,那个逃犯劫持了国子监祭酒郑大人家的姐,往山林子里去了。”护卫不敢直视姐的容颜,垂头回禀:“当时天色已经很晚,寺中派了两个大和尚下山报案,其余青壮分为几支队进山寻人,老爷怜那被劫持的是个娇弱的姑娘,便也带着咱们府里的护卫去了。” 护卫的口干舌燥,接过一杯茶,骄傲地:“还是老爷厉害,是咱们府里找到的人。” “哦?”韩清澜来了兴趣,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兴致勃勃地问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形?” “当时已经快到半夜了,咱们听到一个山洞里头有哭声,老爷就在门口喊话,那贼人是个穷凶极恶的,什么都不肯出来,还威胁若是咱们进去,立时就杀了那位郑姐。”护卫仰脖子喝干那杯茶,十分由心地赞叹:“还是咱们老爷有学问,寻的那个什么草,点燃之后的烟气有毒,没过多久,山洞里头就没声儿了。” 接下来就简单了,韩家八个护卫围着韩怀远进了山洞,里头的逃犯和郑姐都已经昏迷,护卫们拿住逃犯,但是山中没有妇人,韩怀远别无他法,只得亲自背了郑姐下山。 “赏。”韩清澜听得心满意足,赏了半两的银角子给那护卫,护卫揣着银子,也心满意足。 “走,出门。”韩清澜吩咐碧月,钟茉莉身份不同,只负责清荷院的银钱款项,现下出门还是碧月跟着。 “去哪里?”碧月一脸茫然。 “去探望那位郑大姐。” 韩清澜出府之后没有直接去郑家,先去了一处达官贵人们爱去的茶楼,一进大堂,就听到里头起码有三桌人在讨论昨日郑姐被劫的事,区别只是有的能出姓名,有 分卷阅读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7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8 的只能个囫囵。 也是,昨日宝明寺中香客多,这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的。 韩清澜心中有数了,才吩咐马车去郑家。 郑家不过一个从四品的没油水的官儿,而且因为郑瑞海脑子死板,不善交际,人缘堪称很差。那郑家的门房听是自家姐恩人的女儿,反应尚且平平,一听韩清澜是一位侯爷的女儿之后,态度立马就变了。 在那门房慌里慌张地跑着进去通传时,碧月忍不住翻白眼:“这家人的家风真是闻所未闻。” 不一会儿,被秦画称为染缸的郑夫人就大开中门,亲自出来迎接。 在韩清澜表明只是来看郑春晗之后,郑夫人不大情愿,推三阻四地找了许多借口,一心想拉着这侯门贵女攀攀交情,最后还是碧月耍起高门丫头的威风,才将郑夫人骇住了,放人进了郑春晗的屋子。 郑家家底子薄,宅子只是个三进的院子,随处可见掉落的漆面或者破损的青瓦,院中也没个像样的花木,偶尔进出的下人也都是惫懒怠惰的样子。 郑春晗住在最角落里的一处靠着厨房的梢间里头。 韩清澜敲门报了姓名,郑春晗的弟弟郑光从里头开了门。 “韩姐,怠慢你了,我实在起不来。”郑春晗面色虚弱地靠在床头,连声吩咐郑光端茶倒水。 韩清澜进屋之后有些吃惊,郑春晗的屋子虽,却收拾得整齐干净,桌上的粗陶瓶里插着一把不知名的野花,细碎的花朵沐浴着清浅的阳光,给这屋子平添了活泼和生气。 最难得的是,桌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本书,虽然看着已经很旧了,但边角都很平整,一丝褶皱也无。 两家的底蕴相差太远,韩清澜虽然着的是自己的家常衣裳,却也将这简陋的卧房衬得更加俭寒。 但是郑春晗脸上毫无尴尬羞赧,柔声道:“韩姐,快坐。” 韩清澜越发满意了,她坐到郑春晗的床头,笑着连看了几眼郑光,郑春晗便道:“光,你今日的大字还没写,快去写字,中午的时候我要检查。” 郑光很听姐姐的话,立时就回房去了,韩清澜便叫碧月去门口守着。 韩清澜先将早上听到的外头的闲话了一遍,向郑春晗道:“这话有些冒昧,望你不要生气。你们家里可曾给你寻了亲事?昨日这事儿一出,怕是不成了。” “噗嗤——”郑春晗眉间不见愁苦,反而笑了出来:“我们家里给我的亲事,就是没这事儿,我也要想办法搅黄的,这下倒正好。” “可是以后怕都是……”韩清澜试探道。 “无妨。”郑春晗摇头,“也不怕你笑话,怕是满京城都知道我这爹妈,成日指望着能把我卖两个钱呢,真嫁出去了定然过得还不如现在。” 韩清澜其实已经不疑惑了,所以直言问道:“如今你名声坏了,会不会想不开?” “活着怎么都比死了强!”郑春晗满脸惊讶,道:“我还要养大我弟弟呢。” “正是。”韩清澜点头,她对郑春晗很满意了,当即就下了决心。她坐得更近一些,在郑春晗耳边声道:“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 片刻之后,郑春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抓着腿上盖着的被褥,“他们……他们真的会那样做吗?” “难。”韩清澜没把话死,“但我知道,如果你成了节义烈女,朝廷会赏赐三百两银子,不定还会赏赐个恩荫官儿给你们家的男丁。况且,你爹是个古板的文人,你死了能成全他的清名。” 郑春晗无言反驳,不错,如果她死了,这些好处都是郑家梦寐以求的。 “好。”她缓缓点头,“如果诚如你所言,那我嫁给你父亲。” 。 ☆、第56章 妻妾 郑春晗虽然嘴上着, 如果真如韩清澜的那样发展, 她就愿意做交易之类的话,但其实心里并不真的相信,毕竟后妈不是亲妈, 但爹总是亲爹。 她和弟弟郑光两个吃穿比下人好不了多少,郑光都七岁了也没出去上学,就在家由她自己教, 父亲养她姐弟两个又能花多少钱呢?况且她平日还做绣活、抄书补贴家用的。 韩清澜也知道郑春晗大约并不怎么肯信,因为郑春晗从头到尾都只是听她, 一句也没有问过, 她为何要算计自己亲爹, 让一个陌生人做自己的后娘。 “那你好生歇息吧, 过两天我再来看你。”韩清澜也不多, 总归她是陌生人, 郑瑞海再渣那也是亲爹。 外头郑夫人远远地站着,她是想去和里头那侯府来的贵女攀谈两句的, 但是那韩家姐对自己的态度实在不好,而且守在门口的丫头看起来也有点凶。 碧月往郑夫人那边看了好几眼, 得到了郑夫人讨好的笑脸, 便觉得时机拿捏得差不多了, 面色骄矜地走过去, 假装咳嗽两声。 “碧月姑娘可是口渴了?我这就去给你端茶。”碧月早听自家姐叮嘱过, 这郑夫人出自一个穷酸的老秀才家, 也不知怎么勾搭上的郑瑞海, 成了个从四品的官夫人。 郑夫人除了长相过得去之外,其他样样都过不去。 碧月也是市井户人家的出身,对郑夫人这种人是很清楚的,他们眼里锦衣不能夜行,得志便应猖狂,若是像高门里那样面上云淡风轻,什么都用眉眼官司表达,他们反而觉得人家是底气不足。 是以,碧月刻意作出一副拿鼻孔看人的样子,郑夫人的姿态果然越发矮了两分,殷勤地亲手端了一杯茶过来。 碧月喝了茶,脸色才好看了些,轻慢地道:“知道我家姐为什么不待见你吗?” “这……还请姑娘明示。”郑夫人被到心坎儿上,她嫁到郑家以后虽然是个从四品官的夫人,也不光是被韩清澜冷待,外头那些同品级的人也都不愿意搭理她。 “你们家也太不懂事了!”碧月冷哼一声,道:“我们老爷救了你们家姑娘,你们怎么不上我们家去道谢?” 郑夫人一时噎住了,自从她生了个儿子,郑瑞海连郑光都不太放在心上,何况郑春晗这个赔钱货?所以一家子上上下下无一人因为韩怀远救了郑春晗,就觉得自家受了帮助,应该去道谢。 碧月脸色拉下来,郑夫人赶紧道:“你们家是侯府高门,我们家老爷是想置办好礼物再上门的,这一时还没办齐,想来让韩姐误会了。” 郑夫人连着,咬牙从钱袋里摸出一把铜板,塞到碧月手上,“姑娘,这去你们家里,可有什么讲究,什么忌讳?” 碧月收了钱,脸上笑嘻嘻,便无有不了:“没什么讲究,我们家当家太太去世好几年了,你要是上门了,约莫是带到老夫人那里去。我们老夫人和老爷都是心肠很软,极好话的人,要不也不会半夜带人进山救你们家 分卷阅读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7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79 姐不是?” 郑夫人连连点头附和,碧月又道:“哦,我们家正给老爷物色续弦的夫人呢,你要是知道哪家有合适的姐,到时候提一提,我们老夫人肯定是高兴的。也不必门第多高,反正我们家门第够高了,最紧要的是贤良淑惠。” “记下了,多谢姑娘。”郑夫人得了这韩府内部消息,连声道谢。 这头送走了韩家的姑娘,郑夫人就受到了一重打击。 郑夫人先前给郑春晗了一门亲事,虽然男方快五十岁了,却以郑春晗已经二十岁,是个老姑娘为由,不肯出两百两银子的聘礼,好在那家人来相看过后,见郑春晗相貌周正,能读书写字,女红也做的很好,才勉强愿意一百八十两。 原本连庚帖都换过了,郑家也不打算给郑春晗出什么嫁妆,只等着商量好日子送出门就成。 谁料昨日被劫一事传开之后,那家人竟然反悔了,着人将庚帖还了回来,郑夫人当然不肯,威胁着要坏对方名声。 对方却十分光棍,道:“我们老爷已经五十岁了,连孙子都有几个了,你们家愿意就出去吧。” 人家浑然死猪不怕开水烫,郑夫人毫无办法,只能去郑春晗的屋子将她大骂一通,才顺了气。 折腾了一上午,郑夫人这厢还未吃午饭,就有娘家的丫头来请她:“姑奶奶,不好了!” 娘家统共就这一个丫头,还是郑夫人成亲之后从郑家抠的钱买的。 郑夫人一听那丫头的话,当即吓得魂儿都没了,也顾不上吃饭,出门雇了辆马车,赶紧回了娘家。 娘家一片凄凄惨惨,六十岁的父亲老秀才在房梁上搭了一根麻绳,一见郑夫人进去,嚷嚷着“我不活了!”,立时就踢了凳子将脖子伸进去。 郑夫人当即就吓住了,和兄嫂一起将老秀才救下来,再三保证一定会帮忙,老秀才方将事情细细道来。 “我平时无事喜欢去赌场里头逛逛,你也知道的。”老秀才语气里带着点瑟缩,生怕惹恼了这飞上枝头的女儿,“平时我都不下场的,我就看看。” “呵。”郑夫人冷笑了一声,老秀才好赌成性已经几十年了,她也不多:“讲重点。” 老秀才吞吞吐吐了半晌,总算把事情讲清楚了。 无非就是老秀才又在赌场里头输了钱,只不过这回是个新出的玩儿法,老秀才一时受旁人蛊惑,最后越输越多,竟然欠了人一百多两银子。 郑夫人简直要吐血:“你一看就没钱,赌场能借你一百多两银子?” “不是赌场借的!”郑夫人大嫂忍不住了,道:“公爹常去那一家,里头有人专方高利贷的,人家知道咱们家有宅子,让公爹写了条子,还不上钱就用宅子抵。” “我没钱,管不了。”郑夫人不想管,“自从我嫁进郑家之后,管着娘家一大家子的吃穿嚼用,我容易吗?” “先前你们家前头那个大姑娘不是了亲事吗?”大嫂是很了解郑夫人的,放柔了语气,“既是你给寻的亲事,少不了彩礼钱吧?” 到这个郑夫人就来气:“那贱货昨日出门上香,被人劫到山林里过了一晚上,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男方今儿一早就来退了亲事。她如今名声坏了,怕是卖都卖不出去了。” “啊哟,我不活了,是我拖累了一家人!”老秀才听到女儿不肯松口,方才还虚弱得很,这会儿又挣扎着起来去撞墙。 也不能真的让亲爹撞墙,郑夫人焦头烂额,当下就急哭了。 “要我,那亲事没了也好。”大嫂却忽然一拍大腿,“那男方家里连个彩礼都要讨价还价,你们大姑娘嫁过去了,还能指望她将来帮衬你们吗?” “可是现在别嫁过去以后了,连个一锤子买卖都找不到下家了呀。”郑夫人不解。 “嗐!你平日里顶聪明的一个人,这会儿是急糊涂了,你就想想你自己!”大嫂想起今日在外头,不知谁讲给她听的那些话,“你们家大姑娘昨晚上不是被一个侯爷给救回来的吗?我听那侯爷是个鳏夫,把你家大姑娘嫁过去,不是正好?” “那家子又不是头婚,续弦本来就要低娶,你们家大姑娘可有个从四品的爹!大姑娘嫁给别人,那名声是不行了,嫁给那位侯爷,可是英雄救美的佳话!” …… 郑夫人能那般对郑春晗姐弟俩,自然是因为将丈夫郑海瑞拿捏得稳稳当当的缘故,当晚上回去将耳边风一吹,两夫妻就做起了美梦。 第二日,韩清澜早起吃过饭,正在花园里消食,跑腿的丫头就来报郑家来了人,已经去了仙木堂了。 韩清澜对旁边的钟茉莉一笑:“你哥哥可真能办事。” 虽然办法是她想的,但具体怎么让那老秀才欠下巨额高利贷,怎么让鼓动郑夫人大嫂,那都是钟明达找人去实施的,或许有些环节还是他亲自参与的。 钟茉莉替自家哥哥谦虚了两句,声道:“哥哥今儿一早传信过来,槐树胡同那边已经开始打扫了。” 韩清澜一挑眉,这明韩怀远那外室快到了。 今生虽然化解了那外室挑起来的部分危机,但是韩老夫人这当母亲的、韩清澜这当女儿的,都不好过问韩怀远房中事,总得有个正经的侯夫人才行。 韩清澜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选定郑春晗却是从各方面评测过的。 像郑春晗这种出身上没太大问题,自己有些手段,但娘家全然靠不住,而且还有个幼弟的,既满足基本条件,又很难翻出大浪。 不一阵,先前的丫头又来报:“郑老爷和郑夫人灰头土脸地走了,先前带的谢礼也拿回去了。” 看来是韩老夫人气的很了,连郑家人的谢礼都不收。 韩清澜赏了丫头一把铜钱,对钟茉莉一笑:“走,去给老夫人请安。” 郑老爷和郑夫人跳的越难看,才能越显出郑春晗的好来。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第57章 谋划 韩老夫人实在生气, 对着韩清澜就开始抱怨:“我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家, 你爹好心好意去救了他们家姐,他们家倒好,趁着这个赖上来了。” 是, 是你爹把那姑娘背回来的,但要是你爹不去救人,他们家姐被劫持到深山老林里头, 指不定会遇到什么呢,救回来总比没救的好吧?” 韩清澜安抚老太太:“现在外头风言风语传的厉害, 若是我爹愿意娶她, 还算是一段佳话, 若不然, 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救人还救出罪孽了吗?”韩老夫人更气了, “再了, 就算他们为女儿考虑,也是上门谢我们, 恳求我们,怎么一副赖上来的样子?” 韩清澜也不是真的要劝人, 只是听韩老夫人骂几句, 免得她气坏了而已。 安抚完 分卷阅读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8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0 韩老夫人, 韩清澜就着人送了字条去郑家, 吃过午饭之后, 丫头就来报, 郑春晗求见韩老夫人。 若是直接报到仙木堂, 韩老夫人肯定不见,那就没有转圜余地了,是以韩清澜特意留了跑腿的丫头去门房等,等人来了直接带到二门。 韩清澜接到了郑春晗,有她带着,仙木堂自然无人敢拦,韩清澜打的是送东西给韩文宣的由头,将郑春晗带进去之后,自己就走了。 然后掐着时间,约莫半盏茶后,去请韩怀远。 韩怀远在书房里心上自己新近得的字画,听到下人女儿请他去一趟,便放下字画往内院走。 刚走到二门,迎面一个姑娘差点撞上,韩怀远还未看清楚人,那姑娘先已经跪下了。 “韩侯爷,女子多谢您救命之恩!”郑春晗盈盈拜倒在地,韩怀远不好伸手去扶她,只能干看着她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直将额头磕得沁出红点点。 韩怀远这人最好怜贫惜弱,而且人对于自己出力拯救过的人事物,总是有一分别样的关怀,见此情景心中不忍极了。 郑春晗此时是按着韩清澜的叮嘱,穿的一身月白色衣裙,腰间一抹巴掌宽的水红腰带,既免去了衣裳过于素淡不宜见韩老夫人,最重要的,却是将腰间的弧度衬托得纤细柔婉。 因着昨夜的遭遇,这会儿脸色还有些苍白,眉眼之间也有些惊慌神态,她本来就生得秀丽,配上如此情态,实在教人觉得怜惜。 言行举止,头饰衣裙,皆是韩清澜按照韩怀远的喜好搭配的。 “快起来吧,地上凉。”果然,韩怀远神情动容,“你不必放在心上,昨日那样的情形,任何一个热心肠的人都愿意伸援手的。” 郑春晗听他这话毫无居功之意,倒有些意外,昨日迷迷糊糊,也不曾细瞧,这会儿不由得仰头看了两眼,入目的是一个年过而立,气质斯文儒雅的男子,不但丝毫没有久经世事的沧桑,眉宇之间反而透着单纯。 女儿那般七窍玲珑,这父亲看起来倒像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郑春晗体力不支,有些艰难地起身,再抬头时已经是泪盈于睫,脸上全然是愧疚的神色,“您的大恩,本来应当结草衔环相报,但是……”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道:“我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罢,再施一礼,转身走了。 韩怀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去寻女儿了,叫了个旁边修剪花木的下人过来问,知道郑春晗去过仙木堂,便去找韩老夫人打听。 韩老夫人听到儿子相问,连声地叹气:“唉,歹竹子生出了好笋啊。” “这姑娘昨晚被劫,后头又是你背回来的,如今城里头都传遍了,名声是彻底坏了。”郑春晗态度诚恳,也会话,韩老夫人无形中有些偏向她,道:“她爹和后妈想赖到你头上,我先头还以为是为这姑娘打算,没想到只是为了换几个钱。这姑娘倒是个好的,自个儿来给爹妈赔礼道歉,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给咱们家添麻烦。” 韩老夫人一生顺遂,所以心肠始终很软,现在年纪大了尤甚:“不过听澜澜,满京城都知道她家里的事儿,亲爹和后妈一心想把她按斤论辆地卖了,难为她了。” 韩怀远听了这些,心中越发觉得郑春晗不容易,跟着叹了许多回气。 傍晚时分,钟明达使人给韩清澜送了个信封进来,韩清澜拆开看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后迅速回了一信,叫来钟茉莉吩咐几句,取了两本从郑春晗那里得来的,她赚取誊抄费用的诗集。 钟茉莉着钱和诗集亲自去了钟明达处,钟明达按照心中提点,带着钱和诗集去了尔雅书屋。 尔雅书屋是一间专卖书册的所在,开在贵人们聚集的东城区域,韩怀远有时候也会光顾,去买两本新出的诗文册子。 郑瑞海好歹是个从四品,他家的宅子也在东城区域,离尔雅书屋不过半刻钟的脚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韩清澜先安安逸逸地睡了个甜觉,第二日一早,才吩咐人准备车马,出门去郑家。 这一回,韩清澜只见到了郑夫人,郑夫人一径儿地皮笑肉不笑:“多谢韩姐的关心,但是我们姑娘听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现在心头难受的很,没法子见客。” 韩清澜早知如此,毕竟前世出事没两天,郑春晗就上吊自杀了。算一算时间,如今郑瑞海应该已经被郑夫人服,郑夫人自然要开始制造些风声出来。 韩清澜打的是自家父亲救了人,所以关注后续的旗号,因此也不和郑夫人多作纠缠,随口道:“既然不方便,那就罢了。” 郑夫人往郑春晗屋子的方向看一眼,起身就要送客,没想到韩清澜又:“叫光出来一下,我前天瞧着他怪讨人喜欢的,今儿路上顺手给他买了一包糖。” 郑夫人想着侯门姐买的糖应该是好东西,给那个贱子作甚,“给我就行了——” “哎,光!”碧月却已经喊了一嗓子,东城区域寸土寸金,郑家的宅子是很浅窄的,郑光立时就应了一声,跑了出来。 他事先已经得过郑春晗的吩咐了,乖乖巧巧道了一声谢,拿过糖袋子就跑了个没影儿。 郑夫人心想,罢了,等把这韩姐送出去了,再去拿姐弟俩屋里拿就是了。 郑光拿着糖袋子进了姐姐郑春晗的屋子,立刻将门栓上,他不知道糖袋子里有什么,有些不解,为什么姐姐从里头摸出一张纸,看了一眼就哭了起来。 郑春晗很少哭,折磨样让郑光很心疼,“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郑春晗很快控制好情绪,颤着声道:“去告诉外头那个送糖的姐姐,糖很好吃,我很喜欢。” 待郑光出去了,郑春晗将手中那张纸看了又看,确然是一张预订棺材的票据,落款是自家后娘的名字。 既不曾听郑夫人娘家有人去世,郑家族中也没有白事,这棺材是给谁,可想而知。 郑春晗心底一片寒凉,将手中的票据撕得稀碎。 韩清澜以为郑春晗总要伤心一阵才能做决定,于是重新找了个话题和郑夫人聊着,对于郑夫人这样的,她轻易就能应付,“春日的时候各家的夫人都爱举办赏花宴,这宴会穿什么是很有讲究的……” 郑夫人听得兴起,她是很愿意出门和各家夫人交际的,奈何零星得到的机会,又总是把握不好。 这时候,郑光出来了,的是郑春晗吩咐的话:“姐姐糖很好吃,很喜欢,谢谢你。” 韩清澜止住了话头,轻轻地摸了下郑光的头,“我知道了。” 糖好吃,喜欢——这是提前约定的暗号,如此便是完全成交,可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韩清澜突然起身道一声“告辞”就往外头走,郑夫人措手不及,连声道:“哎, 分卷阅读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8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1 韩姐,您再聊会儿啊?” 韩清澜中午回韩家吃的午饭,午饭吃罢,去仙木堂和韩老夫人,上午去看郑春晗的时候感觉她不对劲儿,有点担心她出意外,想再去看一眼。 韩老夫人本也是心软和善之人,当即就允了。 韩清澜出韩家时,正好看到尔雅书屋的伙计进韩家,随口问了一句,那伙计道是自家店里新做了一批诗集,因为韩怀远是贵客,特意来邀请他头一个去赏鉴。 “那快去吧。”韩清澜温言温语,让那伙计受宠若惊,却不知让他一定要请到韩怀远的人,其实正是韩清澜。 与此同时,郑家的宅子里,门房向郑夫人禀报:“外头有个像是店铺伙计的,要见您。” “不见。”郑夫人正谋划着事情呢,以为是上家宅推销货品的,随口就拒绝了。 门房知道府中并无白事,因此觉得有些奇怪,多嘴了一句:“这家店真是晦气,卖棺材的都敢上门销货。” 郑夫人听到棺材,当即一个激灵,“快叫进来!” 那伙计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打量一眼郑夫人,等郑家的下人都退出去了,才道:“夫人,您府上订购的棺材出了点问题。” 不一会儿,郑夫人就跟着那伙计出门去了。门房有些不解,自言自语道:“难道夫人娘家死人了?不会是老秀才赌钱输了,自杀了吧。” 又过了一阵,韩清澜的马车到了郑家门口。 ☆、第58章 画眉(笼中鸟) 韩清澜没有直接去扣门, 而是停在一边的巷子口, 等得有个童子过来递了个纸条,又让一个货郎绕到郑家宅子后头,高声叫卖“头油、篦子、梳妆镜, 便宜又好看哟……” 一切停当之后,才带着碧月上前去敲门。 郑家的门房一看是韩清澜,有些犹豫, 碧月见状,直接塞了个银角子过去。 郑瑞海实际上还负担着郑夫人娘家七八口人的嚼用, 是以府上并不富裕, 再加上郑夫人那么个尖酸性子, 府中拖欠月钱是常有的事, 至于像这种一次打赏二钱银子, 门房可以从来没有见过, 于是他直接就开了门。 反正郑夫人吩咐的是不能让姐出去,又没不能让外头的人来看她。 郑夫人没在家, 无人纠缠韩清澜,但她还是一点都不着急, 慢条斯理地走向郑春晗的屋子。 走到半道, 韩清澜心念一动, “碧月, 把光叫过来。” 于是碧月扬声喊一嗓子, 光从一个房间出来, 手上沾着墨点子, 他这样在家中过得不好的孩子是很敏感的,知道韩清澜对他们姐弟俩不错,当下开心地:“你来看我姐姐的吗?” 看样子郑光在写字,对郑春晗在做的事丝毫不知,他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一会儿哭起来肯定比旁人更有感染力。 韩清澜脸上丝毫不露,柔声对郑光道:“嗯,我来看你姐姐,劳烦你带我们过去。” 郑光在前头带路,走到郑春晗屋子前,先喊了一声:“姐姐,韩姐来看你来了!” 里头无人应声,他没有放在心上,伸出手去推门,甫一打开房门,就哭喊起来:“姐姐!” 韩清澜上前两步,也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形,只见房梁上垂下一条腰带,郑春晗脖子套在里头,整个人悬挂在空中,脚下是一条翻倒的凳子。 显然,郑春晗上吊自杀了。 “啊——”韩清澜尖叫了一声,随即跑到门口大喊:“快来人啊,郑姐上吊了!” 她的声音很大,郑光的哭声也很洪亮,整个郑宅的人都听到了,一时之间,全部围拢过来。 郑春晗再不济也是个主子,何况即便不是,那也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郑家的婆子赶紧踩着凳子将郑春晗救了下来。 “还有气!”主子不在家,下人们有些六神无主,都看向韩清澜。 “碧月,赶紧去请大夫。”韩清澜别有深意地看碧月一眼,碧月当即跑出了郑家。 碧月跑出郑家,一路直接往尔雅书屋去,一眼就看到韩怀远的马和厮在书屋门口,当即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问了一声“老爷呢?”,厮刚一指书屋门口,碧月便跑进去了。 尔雅书屋门面不大,后堂却很清雅,韩怀远是贵客,自然是在后堂清清静静地看书。 书屋的伙计抱了一叠新书放在韩怀远身旁的桌上,“这是别鹤老人选的诗做的集子,我们老板嫌刻版印刷的没有灵气,全都是找人手工誊抄的,这也是刚到,特意让您头一个来鉴赏。” “你们老板的确是个雅人。”韩怀远闻言笑笑,随手往顶上取了一本,翻了两页之后,问道:“这字好像是女子的?” “正是,韩侯爷您眼光真好。”伙计顺嘴拍了个马屁。 “这字写得娟秀清新,是一笔好字,这一本集子所选的都是清丽婉约的诗词,二者搭配起来倒是相得益彰。”韩怀远评价了两句,又有些疑惑:“只不过能写这么一笔字的女子,理应家境殷实才对,又何至于要靠抄书这等体力活挣钱?” 伙计眼睛一亮,这正是问到了点儿上,恭身神神秘秘地道:“这话出去对人家姑娘不好,的也只对您。” 韩怀远觉得字如其人,那应当是个蕙质兰心的女子,虽不至于就此生出什么想法,但心中难免好奇,见状点头:“我听听就忘了。” “是国子监祭酒郑海瑞家的大姐写的。”伙计连连叹息,“那位姐虽然是个官姐,但摊上那么个爹妈,一贯日子过得极苦,她自个儿又是个有志气的人,便悄悄给我们店里抄书,挣点钱给她弟弟买纸笔。” 这话是真话,半点不掺假,只不过伙计察觉韩怀远并无厌恶之色,便趁机添了许多夸赞的话,他一副好口才,将郑春晗描绘得质比寒梅,心如蕙兰,偏偏明珠陷泥潭,过得凄凄惨惨。 “唉——”伙计长叹一口气,“原本郑姐若是能找个合适的夫家,也能把日子过好,可是如今出了前面那事儿,是再也嫁不出去了。郑家老爷和新夫人原先就将她当下人似的,这以后还不知如何磋磨呢。” 正当韩怀远听得入神,心中为那郑家姑娘伤怀不已时,碧月着急忙慌地跑进来,嘴里大喊着:“老爷,不好了!” 韩怀远认得这是女儿身边的大丫鬟,被碧月这一喊,也有点着了慌,起身道:“你不是跟着姐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赶紧叫大夫……”碧月跑得气喘吁吁,话断断续续,“姐在郑家……那个,那个,出事了……大夫……” 韩怀远当即跑出尔雅书屋,先吩咐厮赶紧去找大夫到郑瑞海家,然后就要上马,书屋的伙计跑出来,赶紧拉住他:“侯爷,那郑家就在左近,您跑过去还快一些!” 于是韩怀远又下马,跟 分卷阅读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8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2 着碧月往郑家跑。 一路上韩怀远问了两回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碧月大约是被吓得狠了,语无伦次,吞吞吐吐,什么也没清楚,等跑到郑家大门口时,韩怀远已经十分焦急。 韩怀远跑到郑家门口,碧月一边拍门一边喊:“快开门,我们侯爷来了!” 女儿出事了,韩怀远关心则乱,没注意到碧月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了。 碧月跟着韩清澜来过三回,又生得水灵,门房是认得她的,一听“侯爷”二字,那是比自家老爷还大很多级的官儿,当即就放了人进去。 郑夫人自从嫁进郑家,认为郑家原先那些下人都是忠于先头的夫人,现在这些下人是她自己重新买的,她一个穷酸老秀才的女儿,哪里会调教人? 这不,这会儿家里头出事儿了,全部都一团乱。 韩怀远看到里头乱糟糟的,心中越发认定女儿出了了不得的事,当即也不多问,下意识就跟着碧月一路进了郑春晗的屋子。 要也是郑春晗的屋子太过偏僻,谁能想到一个从四品的官员家里,厨房边上一间破屋子,会是姐的闺房呢? “澜澜?”韩怀远一踏进房门,越过围着的几个婆子和丫头,看到女儿好端端地坐在床边,当即就有些懵,“这是?” 韩清澜回过头,满脸的泪水,一下扑过来,“爹,你救救郑大姑娘吧!” 韩清澜起身之后,韩怀远才看清床上躺着个人,正是郑大姑娘,他还未话,就被人抱住腿哭求:“你救救我姐姐,求求你救救她!” 却是一个韩怀远不认识的,六七岁的男孩。 郑光再懂事也才七岁,整个人都吓傻了,他幼年丧母,郑夫人嫁进来之后相当于也丧了父,这几年都是和郑春晗相依为命,此时看到姐姐昏迷不醒,生怕她像母亲一样离开人世。听到韩清澜的话,以为韩怀远能救活姐姐,当即也哭求起来。 韩怀远看着郑光,竟不由自主觉得鼻酸,这男孩儿比自己的儿子大不了多少,却过得苦很多,男孩儿眼里不断地涌出泪水,也顾不得擦,像抱救命稻草似地,带着全部希望看着他。 “别哭了,我答应你。”韩怀远心肠软,忍不住应了声。 韩怀远略一探头,就看都郑春晗脖子上触目惊心的黑紫的勒痕,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唉。”韩清澜连哭连叹气,递给韩怀远一张纸。 那纸上的字体娟秀清雅,和方才在尔雅书屋看到的一样,韩怀远一眼扫过,原来是郑春晗的遗书。 上面一丝都没有自己生活的不平顺,甚至也没有流露出对在七宝山被劫的怨愤不甘,只写着对韩家的感恩,以及不愿意给韩怀远这恩人带来麻烦,所以才选择自尽。 韩怀远百感交集,心中震撼,脸上动容。 恰这时,郑春晗咳嗽了两声,悠悠醒转过来,看清屋子里的人之后,嘶哑地喊了一声“恩人”,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韩怀远连忙叫韩清澜过去扶起她。 郑春晗未语泪先流,哭了片刻,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恩人,给你添麻烦了……” 韩怀远朝屋子里的下人挥手,他毕竟是天生的贵子,气度威势要镇住这些人是尽够了,郑家的下人们退了出去,韩怀远认真地问韩清澜:“澜澜,如果爹要救她,你同意吗?” 这话含含糊糊,但是父女俩都清楚意思,韩清澜点点头,韩清澜便道:“爹知道了,你先出去。” 韩清澜活了两世,对她爹够了解了,当即自觉地带走了郑光和碧月,守在郑春晗屋子外头。 片刻之后,韩怀远负手在后,独自出了屋子,摸摸韩清澜的头:“你陪着郑姐,等看完大夫再回来,爹先回家。” 韩清澜果真等大夫诊治过郑春晗才回家,一到二门就被守着的银霜领进了仙木堂。 韩老夫人也不什么,只道听郑姐下午上吊了,问是怎么一回事。 韩清澜便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给韩老夫人。 韩老夫人心中自有一番计较,那姑娘没法算准孙女去郑家的时间,当时郑瑞海和郑夫人都不在,家中的下人一贯不管她屋子里的事,而唯一的弟弟也被她支开了…… 韩老夫人觉得,那姑娘是真心要自尽的。 这一身风骨全然不同于其父母,既然儿子自己要娶,也无不可。 第二日,因着昨天下午郑春晗主动上过一回吊,郑夫人想着两句话刺激她,不定很快就又会再次自尽,于是站在郑春晗门口骂了一个早上。 突然,门房满脸喜意地跑进来,“夫人,有媒人上门提亲来了!” 槐树胡同的一座三进宅子,宅子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别致,院中的花木打理得丛丛簇簇,叫人一看便觉得神清舒爽。 下人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道:“不好了,太太!” “怎么了?”张玉莲站在廊下,喂着笼子里的画眉,她是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再回京城的一天。若是想的长远一点,不定将来自己还有机会住进韩家那雕梁画栋的侯府。 “那个……”那下人吞吞吐吐,不着痕迹地退远了两步,才道:“府中派人去一位官老爷家里提亲了,为老爷……求娶那家的大姐……” “吱——” 张玉莲手中一紧,笼子里响起一声画眉的惨叫。 ☆、第59章 表妹 三月底, 安平伯杜家的世子夫人高龄生产, 生下一个瘦弱的女孩儿,并且因此伤了身子,请了宫里头的太医来诊治之后, 下了个以后再也不能生育的结论。 一时之间,二房夺爵的热情重新高涨,再加上杜衡终于通过了二月底举行的县试, 已经在为四月的府试做准备,唐氏夫妻两个自觉儿子前途远大已非往日, 当着韩怀远的面销毁了原先拿来韩家闹的那些信物, 商定两家以后永不再提此事。 韩怀远自然十分不快, 但是为着女儿也只能生受了, 毕竟闹来了, 总是自家的亏损更多。 “姐, 这是老爷方才叫人送进来的。”碧月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进屋子,边走边道:“是老爷院子里的掌事妈妈亲自拿过来的。” 韩家家大业大, 跑腿的丫头子多得很,既是掌事妈妈亲自送来的, 定然是十分名贵的物件儿。 今日平西侯许洪奕寿辰, 韩清澜要去赴宴, 这会儿正坐在妆镜前由丫头梳头发, 闻言接过盒子, 一打开, 便是她也忍不住惊讶——里头尽是各色宝石, 鸽子血、南洋珠、金刚石、猫眼儿……一片的光华璀璨,“老爷留什么话了吗?” “没有。”碧月摇摇头,又道:“二姐和音姐那边也有,只是没有姐的贵重。” 韩怀远征求过陈秉槐的意见之后,已经和郑家商议好在六月办婚事,韩清澜 分卷阅读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8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3 心中明白,未免她和韩清茹吃郑春晗的醋,韩怀远近日变着法儿地送礼物。 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个让韩怀远放心的姿态。 “知道了,明儿把明珠馆的老板叫过来,让她带些新鲜的样图,我要用这些做首饰。”韩清澜将宝石递给碧月收好。 郑家唯利是图,一开始听韩家上门提亲,以为自家女儿奇货可居,于是狮子大开口要彩礼,等到韩老夫人怒了,让一个关系不错、任有官职的晚辈宗亲,出面狠狠敲打了郑瑞海,郑家明白了两家的权势差距到底有多大以后,又立时谄媚起来。 不过韩家不同于郑家,在跟韩清澜舅家陈家商量过后,给了郑家完全不失礼数的彩礼,只不过韩清澜留了个心眼儿,让把现钱换成银票,直接送到郑春晗手里,去留由她处置。 如今郑春晗姐弟俩在郑家,已是翻身做主,而且韩清澜牵线,将郑光送进了陈家族学,虽然有拿捏郑春晗的私心,但郑春晗依旧十分感激她。 这期间,钟明达给韩清澜送信进来,外室已经住进了槐树胡同的宅子,让韩清澜意外的是,韩怀远过去的频率并不高,一旬也就去一两回。 但是她很佩服那个外室妇人,韩怀远每次去了槐树胡同,回来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丝不豫和烦忧之色,也就是,从韩家去郑家提亲到议定亲事,那外室从未在韩怀远面前闹腾过。 不仅如此,那外室到京城两三天之后,韩怀远就解了韩清茹的足禁,待她也和缓了不少。 这不,今日去参加平西侯府的寿宴,韩家三姐妹是全数出席的。 平西侯许家是从本朝开始发迹,尤其十几年前本朝和前朝末帝二分天下,许家在决定性的渡江之战中立下了汉马功劳。如今许洪奕自身是盛元帝的肱骨良臣,妹子是宫中压张皇后一头的许贵妃,再看秦湛圣眷之隆,不得将来许侯爷就是国舅。 这样鲜花着锦、炽手可热的家族,今日几乎集齐了京中所有权贵。 几年前盛元帝恩准许贵妃省亲,许家专门花了数十万两银子修建了园子,放眼整个京城,其精美大气起码能位列三甲。 韩家姐妹到得不早不晚,园子里已经有一些姐、公子或太太们赏景。 “三殿下!” “睿王爷!” …… 不停有人给秦湛行礼问安,秦湛颔首致意,虽然那些人都明显露出了想和他攀谈一番的心思,但秦湛一张冷峻的面容,他自己不作停留,便也无人敢上前硬搭话。 秦湛沿着湖边径一直走,四月的风似温柔的手,拂动了柳条也拨动他的心,在这条路的尽头,站着韩清澜。 秦湛前头两丈远的地方,工部侍郎刘家的姐端着鱼食在喂鱼,似乎是觉得湖中的鱼儿有趣,站在与湖水相连的台阶上,身子下弯,脸带浅笑。 “来了,来了。”一旁刘姐的手帕交赵姐声道。 “好……好的。”刘姐心情紧张,面上起了浅粉,要知道她现在这个姿态和角度,是练习过许久的。 “到了,到了。”赵姐连声到。 “哎,你看这条红色的鲤鱼——”刘姐朝秦湛的方向转头,粲然回眸一笑,似乎是想和赵姐话,但却意外看到了秦湛,于是含羞带喜,给秦湛行礼:“睿王爷,好巧。” 秦湛没有话,脸上的神情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不认识,不关心,请让路。 刘姐的想好的词顿时就不下去了,赵姐比她还更不经事,不由自主地就拉着刘姐往旁边让,秦湛毫无停顿,走了过去。 “他好像不认识你哎……”赵姐斟酌着道。 刘姐缓缓点头,不甘地看了秦湛一眼,然后脚下一歪,极其自然地“扑通”掉入了湖中,随即尖声呼喊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赵姐先是一愣,很快明白了姐的路数,硬着头皮往前头跑了几步,拉住秦湛的袖子:“王爷,求您救救圆圆!” 先不许家安排得周到,附近肯定有会水的婆子,就那刘姐落水的地方,秦湛清楚得很,水最多没过刘姐的肩膀。 一年到头总有人在他面前上演丢手绢、丢簪子、崴脚、落水的戏码,但这位刘姐大约是最拙劣的一个。 秦湛低头看了一眼拉扯他袖子的赵姐,眉头微微一皱,赵姐没有松开,作出更哀切的样子,想打动秦湛。 “啊——” 秦湛面无表情地,将赵姐踹进了湖水中。 韩清茹进了园子就去和别家姐攀谈,韩清音则听许府牡丹开得好,去赏牡丹去了,因为许家的牡丹旁边栽着会诱发韩清澜过敏的长寿花,所以韩清澜没去。 她一个人在湖边赏景,远远就看到了秦湛。 当看到刘家姐朝秦湛搭话时,韩清澜觉得只怪秦湛那张脸太迷惑人,当看到刘家姐故意落水时,韩清澜又觉得刘家姐实在太阴险。 当看到秦湛面无表情地走了,并且还一脚将赵姐踢到水中时,韩清澜整个人惊呆了。 于是,赶紧别过头,装作没看见他。 尽管如此,她还是能感觉到秦湛离她越来越近,并且和她搭话:“这是御膳房新制的果汁糖,你尝尝?” 韩清澜假装没听见,没看见,专注地赏风景。 突然,秦湛道:“心!” 韩清澜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就被秦湛推了一下,然后听到耳边有什么东西破空飞过,韩清澜一时站立不稳,往旁边假山上磕过去。 没有料想之中的疼痛,韩清澜睁眼,头下竟然垫着秦湛的手掌,再一看旁边地上,有一支去了头子的箭。 秦湛的手温暖干净,凭着她脸上的触感,韩清澜疑心他摸了自己的脸,但是一等她站好,他就收回了手,开始训斥面前的孩儿:“秦季,过来道歉!” “我不!”秦季平时要什么,秦湛就给什么,再过分的要求都会宠着他,哪里会听秦湛的话。 秦湛的脸立即沉下来。 “不用了,不用了。”韩清澜哪里敢让秦季道歉,况且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她心里头不知为什么觉得很别扭,借口“我姐姐在那边等着我”,慌也似地逃了。 穿过一个跨院,走过一道月洞门,韩清澜想着这一年和秦湛之间的相处,经过三个月的冷静,她发现自己心头更介意的是他和林妃的关系,而不是他扼她脖子这事儿。 她心头有些乱糟糟的,只管低头向前。 “哎呀——”一声造作的惊叫以及敦实的碰撞感,让韩清澜醒过神来。 平西侯家的嫡女,许崇山的妹妹许宛芙,半坐在韩清澜面前的地上,仰着头质问:“你走路不长眼睛吗?” 韩清澜知道她脾气向来骄横,因此并不动怒,伸手去拉她,温言道:“对不住,我方才走神了。” 许宛芙握住韩清澜的手用力一拉,差点将韩清澜 分卷阅读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8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4 摔在地上,然后自个儿站起身道,夸张地道:“你把我衣服弄坏了,这可是特意为今日定制,怎么办?” 许宛芙所指向的位置,的确有个铜钱大的破洞。 韩清澜挑眉,这就有点故意为难的意思了,脚下这条路供三人并行都足够,即便她没看路,难道许宛芙也没看路吗,而且她走得慢,没怎么用力,许宛芙竟然就将衣服摔破了一个洞。 既然是故意为难,那恐怕什么方案都不能使对方满意,因此,韩清澜轻笑,“你想要怎么办?” 许宛芙“哼”一声,道:“你清楚你和我表哥是什么关系,你撞我这事儿就算了。” 韩清澜有些想笑,许家虽然靠打仗发家,但兵法是很讲谋略的,这许宛芙怎么只继承了一个“武”字,不过名声要紧,该辟谣还是得辟谣:“严格起来,你表哥也是我远房表哥,仅此而已。” 许宛芙不信,怒道:“骗人!” “我表哥不喜欢别人抱他的猫,但是你过年的时候抱白夫人,他一点儿都没有不高兴!” “还有方才,那个姓刘的落水了表哥都不管,你只是差点被秦季闹着玩儿的断箭射中,他就用自己的手给你垫着!他平时什么都宠着秦季,方才却让秦季给你道歉!” “还有,他那么一个人,竟然随身带着御膳房的糖,不觉得奇怪吗?” …… “你,这叫没什么关系?” 面对许宛芙的咄咄逼人,韩清澜沉默了。 糟了,她好像无法反驳。 ☆、第60章 咬人 是因为许宛芙的气势太强, 并且这里是许家, 不是自己的主场,而且她举的例子都太巧合…… 韩清澜找了个很多理由来解释自己此时的气弱和莫名的心虚,但不管怎样, 许宛芙这一连串质问,她的确不知怎么解释,扶额道:“我还是赔你的衣服吧。” 许宛芙气焰高涨, 本来以为一连串的问题对方起码会回答一二,不料韩清澜竟绕回到衣服, 她愣了一下, 将胳膊伸过去, “你怎么赔?这是提前三个月定制, 前两日才做好的。” “许姐。”有人喊了一声许宛芙, 那一管嗓音清凉冰润, 像这四月的水温。 韩清澜和许宛芙看过去,是宋宰辅家的嫡孙女宋云乔, 她神情清冷,气质高远, 她也不过来, 就站在那岔道口, “许姐, 令尊的寿宴办得这么隆重, 你是许家唯一的嫡女, 不可能只准备了这一件衣服吧?” 许宛芙辩解:“就算我有的换, 那这件也是她弄坏的啊!弄坏了就得赔吧?” 宋云乔丝毫不理许宛芙的歪缠,看着许宛芙的袖子,清泠泠道:“你刚才摔倒时是仰面朝上的,怎么能在肘窝摔出个洞?” 韩清澜一看,果然是,暗道自己今日竟然心绪乱到,连这种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 许宛芙登时红了脸,十分尴尬,宋云乔又道:“怕是今天你太繁忙,衣服在哪里挂到了。” “对对对。”许宛芙就坡下驴。 “前头又来了许多客人,你们许夫人正到处寻你呢,赶紧去吧。”虽然是在拆许宛芙的台,宋云乔至始至终都是一副平平常常的语气,丝毫不给人压迫感。 “哦,那,那我先去了。”许宛芙转身就走,宋云乔又喊住她:“许姐,你方才的那些玩笑话,可勿要再了,虽然三殿下是男子,但总归听起来不大好的。何况,三殿下的脾气你也知道。” 许宛芙性子急躁鲁莽,这才想起秦湛的脾气和手腕儿,自己若是继续道他的是非常短……当即吓出了一脑门的冷汗,走之前真诚地和宋云乔道了声谢。 “多谢你替我解围。”韩清澜觉得宋云乔这姑娘真是玲珑心肝儿,几句话就替她解了围,还顺带给了许宛芙台阶,并且最后还让许宛芙对宋云乔生出谢意。 人虽冷清,却有一身长袖善舞的本事。 她若记得没错,前世的宋云乔最后嫁到了江苏布政使叶家。 宋云乔神色仍是淡淡的,礼貌中带着疏离,她深深地打量韩清澜两眼,觉得面前这韩家姑娘确然生得好,浅浅一笑就明艳动人,满京城再找不出第二个。 她心头失落,颔首道一声“客气”,径自离去了。 宋云乔往一处假山上的凉亭走,越靠近心里头就越闷。 母亲宋夫人的话犹在耳边:“那叶家与咱们门当户对,叶公子自个儿也是个上进的孩子,年纪轻轻已经中了举人,并且我听他爱读书,尚风雅,跟你的性子正好合得上。趁着今日,你们俩自己过过眼。” 凉亭里早有一个年轻男子等着,因为在赏景,所以是背对着宋云乔的,那男子身着烟青色长衫,头上束一支白玉竹节簪。 宋云乔一时有些恍神,压抑着心中的喜意,轻声唤道:“三——” 凉亭里的男子一听到声音就快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看清宋云乔的瞬间,一下子就红了脸,“宋姐。” 宋云乔的一颗心却迅速凉下来,那是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虽然也称得上俊朗,但比起那人沅芷澧兰一般的气质,实在相去甚远。 夜空中明月高悬的时候,星星的光总是很黯淡的。 肃王府和平西侯府,那是面子里子都没有情分,奇的是,今日肃王府不仅世子秦昭来了,连肃王最宠爱的宝昌郡主也到了。 而且明眼人一看,宝昌郡主秦宝珠还是精心打扮了来的。 秦宝珠一进许家,就去寻陈若非,明明看到陈若非在湖边,她去的时候必然他已经到了桥上;等她到了桥上,陈若非又已经去了假山上;等她穿着高底鞋吭哧吭哧爬上假山时,陈若非又已经到了年轻公子们齐聚的花厅那边。 秦宝珠并不傻,如是再三,终于将陈若非堵在湖心凉亭回岸边的唯一路上,不料,陈若非丝毫不给她面子,道一声和人有约,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若非上了岸边,打算去牡丹花圃,被路边一个姑娘叫住,“陈公子。” 那一片粉紫的藤萝花,在干净如洗的眼光的照射下,像一片悬而不断的瀑布,那些热闹的花串儿下盈盈站立着的,是江宁侯家的徐月宁。 徐月宁绯衣半臂配月白裙,衬得肌肤胜雪,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嘴里的话很不客气,“陈公子真是个凉薄人。” 陈若非早已立足脚,闻言讶然。 徐月宁拿帕子掩唇一笑,比顶上的藤萝还要鲜活有趣,“逗你的。” 陈若非哑然失笑,又听她道:“不过话也没错,宝昌郡主对陈公子那份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陈公子却像个事外人,丝毫不为之动容。” 着这样的话,脸上却带着娇俏的笑意,一边伸手去摘头顶那串藤萝,一边歪头笑看他。 分卷阅读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8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5 不像是指责,倒像是带着点醋意。 徐月宁踮起脚也够不着,陈若非上前将那串开得最盛的摘下来,放到她的手中。 看着手中的花,徐月宁垂下了眼眸,徐夫人却不知从哪里寻了过来,不动声色地打量陈若非一眼,拉着她的手,道:“囡囡,不要乱跑。” 徐月宁一言不发,任由徐夫人拉着走,徐夫人冷着脸,以旁人听不到的声音,沉声道:“赶紧去大皇子那边。” 陈若非总觉得,徐夫人看他那一眼似乎带着敌意。 另一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宝昌郡主被心上人下了脸,心头的火越烧越旺,可是今日来的都是朝中权贵,她总得克制着。 直到看到自家所谓的大哥秦昭,她一个冷笑,跟了上去。 韩清澜方才被秦湛救了之后心头就有些乱,在意识到无法反驳许宛芙的一连串逼问之后,更是心神不宁。 她觉得不能在安静的地方呆着,听秦画也来了,去找她话吧。 许家的园子是许贵妃省亲的时候造的,比一般勋贵人家的园子要大两三倍,有些地方难免人就比较少。 像韩清澜此时经过的地方,好像是许家的藏书楼,这样的日子当然不会有人来看书,所以虽然视线里能影影绰绰地看得到其他宾客,但楼下其实很冷清。 韩清澜正要循着楼边的石子路去找秦画,听到转角那边传来争吵的声音—— “你以为你占了世子之位很了不起吗?你只是一个杂种!” 韩清澜听出来这是秦宝珠的声音,从对话的内容来看应当是在骂秦昭,虽然同父异母的子女们不合是常有的事,但是当面骂得这般低俗却是很少的,这相当于将秦昭的脸皮撕下来,扔在地上拿脚踩。 秦昭没有回话。 肃王府兄妹吵架,而且话还如此让人难堪,韩清澜是一点也不想听到,更不想被对方知道她听到。 她想要退回去,但是她今日穿的是高底鞋,走在鹅卵石路面上速度慢不,声音也很大。 而且对方两个人走得太快,转眼就离她只隔着一个墙角,要命的是,秦宝珠的话越发不堪:“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有错吗?你跟你娘一样,都是贱骨头,你娘当年就是凭着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父王迷得神魂颠倒的,要不然为什么一族都灭了,独独留下她?” 韩清澜听到秦昭带着点笑意的声音:“我跟你过,不许侮辱我娘。” 下一刻,那头响起“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撞到了墙上。 继而,韩清澜听到秦宝珠挣扎拍打墙壁的声音,她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沉闷压抑,不成个调子。 似乎是激怒了秦昭,惹得秦昭灭口了。 以韩清澜前世所见,秦宝珠本身并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肃王府和韩家权势相差太多,她无意,也不敢去趟这一滩浑水。 韩清澜简直听得胆战心惊,与其让秦昭发现她,还不如脱下鞋子先跑开再,她正准备弯腰,旁边的门无声地开了,里头伸出一双手,将她离地抱了进去。 堂堂平西侯府,这样的日子,总不会有歹人吧? 韩清澜还没来得及挣扎呢,就被人抵在门柱上,刚一张开嘴,那人迅速地将一颗果汁味儿软糖塞进她嘴里,舌尖触及到甜味儿,韩清澜本能地动了唇齿,却将那人的手指咬住了。 待看清那人是秦湛,韩清澜一时忘了宫中佛堂里发生的事,心中松了一口气,牙齿也松了力道。 秦湛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指。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就那么垂眸看着她。 韩清澜觉得,嘴里的那颗糖实在好吃,虽然比不上蜀地梦中的滋味,但已是回京之后吃过的最美味的一回,她含着那颗糖,便忘了要抽出秦湛的手指。 ☆、第61章 醉酒 韩清澜嘴里那颗糖是御膳房新制的, 是从前未曾尝过的滋味儿, 她的味蕾像是活了过来,除此以外,心里好像也有什么破土而发。 心里的滋味, 嘴里的滋味,都甜蜜得让人难以自持,让她只能呆呆地看着秦湛。 一室空荡荡, 怀中唯有她,偏还是那般无辜纯稚, 情动而不自知的模样, 秦湛如何经得住。 自从蜀地一别, 已经大半年, 秦湛都没有这般近距离地挨着她。 食髓知味, 却又求而不得, 教他在多少个夜里辗转难眠,这一刻, 他觉得自己像濒死之人,非得吃她一口才能让他活命。 秦湛一颗心被邪念浸透了, 将那被她含着的手指, 轻轻搅了搅。 无处不是温暖柔软的她, 湿润缠绵的她, 他越发沉沦, 想拉她一起沉沦。 秦湛慢慢地低下头, 韩清澜不由自主偏过几分, 被秦湛伸进她嘴里的手捏住她下巴,她动弹不得,然后秦湛忽然低低一笑,对着她的耳朵轻轻问,“还吃不吃糖?” 那声音低沉磁性,带着男人特有的硬朗。 韩清澜嘴里的那颗糖已经很好吃,但她心里又隐隐觉得似乎还不够,有些渴望蠢蠢欲动,犹豫着,是点头,还是不点头呢? 秦湛已经用另一只手捏了一颗糖,却不是像先前那样放进她嘴里,而是放在她温润嫣红的唇上,警告她:“不许吃。” 韩清澜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眼神越发现出茫然,是吃,还是不吃? “傻子。”秦湛的声音很,但是她能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动。 她呆呆地看着他,忽然被他蒙住双眼,脸上逐渐感受得到他灼热的气息,来不及思考什么,嘴唇被覆上一方温柔与湿润。 魂魄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韩清澜浑身都僵住。 唇上的那颗糖太过美妙,将先前舌尖上那颗糖都衬得寡味,怪不得,她平日里一个人吃糖总觉得了无滋味。 韩清澜一颗心像是要化成水,从胸腔里满溢出来,脑子里却胡乱想着,疑心不是那颗糖化在她的唇上,而是她会化在那颗糖的甜蜜和温润里。 秦湛缓缓的,慢慢地,温柔地,叩开她。 …… 藏书楼另一端的廊檐下,秦昭扼住秦宝珠的喉咙,但其实并未用尽全力,愤怒让他想立即杀了这个侮辱他母亲的人,最后一丝理智却对她身上那一半与他相同的血脉生出不忍。 犹豫挣扎,最后还是放下了秦宝珠,他警告秦宝珠:“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 秦昭将秦宝珠扔在原地,自己离去了。 秦宝珠大口地呼吸和喘气,她脸色煞白,方才以为真的要就此死过去了,但那个贱种果然没这个胆量。 但是秦宝珠随即想到,父王不会杀秦昭,父王现在杀不了他。 她何曾受过这等侮辱?这般苦难? 秦宝珠咽不下这口气,她惊魂未定,等秦昭走远了,才对着秦昭离去的 分卷阅读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8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6 方向狠狠地道:“你等着,我要将那贱人的尸骨翻出来,鞭挞□□,让她死了都不安宁!” 韩清澜被秦宝珠尖利的声音和恶毒的话语吓得一抖,清醒过来,一把推开秦湛。 秦湛不愿退出,韩清澜狠心一咬,秦湛一声闷哼,直起身子时,嘴角已经带了一丝血。 “呵呵。”秦湛低低一笑,自己擦了嘴角的血丝,全然没有生怒的样子,非但如此,韩清澜觉得他看她的眼神,简直像一池春水。 此情此景,要生气吧已经过了时机,要继续吧……那是不可能的。 韩清澜这会儿神思清明了,还记得宫宴那事儿呢,也不话,转身就去开门。 “澜澜!”秦湛从身后圈住她,“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是你,我很自责,也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就先走了。” “三个月过去了,每回见到你,你都是冷脸对我,我一想到那天晚上如果失手了……一直很后怕。”秦湛叹气,“我做梦梦到过好几次。” 韩清澜听他絮絮叨叨了半晌,半句和林妃相关的解释都没有,但是一想,似乎也没什么立场叫他解释。 于是她转身面对秦湛,一副笑着听他话的样子。 她笑得温婉乖巧,似乎是原谅他了。 秦湛尚在揣度这笑容的含义,韩清澜忽然指着他背后尖叫:“啊,有老鼠!有老鼠!” 她吓得花容失色,双手抓着他的衣裳,全然是信任他,依赖他的样子。 秦湛利落地转身,韩清澜躲在他身后,只管指着那头尖叫,“啊,好可怕——”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个可用的工具,秦湛想也不想,脱下一只鞋子握在手里,打算寻到那老鼠之后直接丢过去砸死。 秦湛单脚立着,正搜寻那只老鼠呢,感觉身后一空,然后听到“哐当”一声。 哦豁,姑娘没了。 得,她如今演戏比以前有真情实感多了。 赵子登今儿浑身不得劲,无他,盖因他按惯常的习性,去和漂亮姑娘搭讪时,被秦画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 被看到了也没啥,但不知为什么,他当时就心虚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没有,我不……不是……” 等想明白其实他根本不必解释时,秦画已经走了。 唉,输了的场子没地儿找,捏好的拳头无人接,何其憋闷。 是以,当许家不承爵的二房的许崇江,在公子哥们的诗会上几次三番劝酒时,赵子登几乎没有拒绝。 许崇江是得了堂妹许宛芙的吩咐,一定要灌醉赵子登,许宛芙深得大伯两口子的疼爱,许崇江作为一个文不成武不就、并且有自知之名的人,向来都是顺着这个大房的堂妹的。 因为他知道,许宛芙虽然没甚城府,但决然不是个心善手软之人。 这个堂妹从被许家捧若明珠,事事都顺遂她心,唯有婚姻一事,许家从灌输她长大后必须嫁给秦湛,让她渐渐生出了逆反之心。去年也不知怎么的,竟然和一个年轻的商人勾搭上了,然后两人约好了要私奔。 可惜姜是老的辣,伯父许洪奕知道之后没有直接劝阻许宛芙,而是对那商人稍加威胁,然后在约定好的那天晚上,商人没有出现,叫人送了一封断绝信过来。 想到这里,许崇江打了个寒战,本来以为许宛芙受此打击只是学个乖,没想到她最后竟然求许洪奕杀了那个背诺的商人,而许洪奕也真的这么做了,还夸许宛芙若是男儿,定然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所以,当许宛芙提出灌醉赵子登时,许崇江压根儿就没想过拒绝,反正出了天大的篓子,平西侯府都会给她顶着。 但是许崇江心里其实没底,赵子登这人虽然看着吊儿郎当,其实滑不溜丢,所以这会儿看赵子登一杯接一杯,根本不拒绝,宴会还没开始他就已经醉了,许崇江十分意外。 许家这样的高门风范,在这些细节上当然是很周到的,不必许崇江吩咐,就有人来扶赵子登去准备好的房间休息。 另一边,韩清澜终于和韩清音汇合,韩清音性格内敛,讲起许家那片牡丹花圃难得地兴致很高,“他们家这样的底蕴,养出的花儿果然不同寻常,里头先是品种就很齐全,什么赵粉魏紫洛阳红……色色都有,最特别的是那一株豆绿……” 韩清音便是有些兴奋,话也还是不紧不慢的,正好让心中难以平静的韩清澜,渐渐梳理思绪。 姐妹俩得正兴起,一个宫女过来朝韩清澜道:“我们公主请您过去话。” 当今盛元帝没有女儿,满朝的公主就只有秦画的年龄和韩清澜差不多,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垂着头,韩清澜看不清她的面孔。 其实今天这样的场合是无碍的,别人没那个能力在许家布局,许家的人怕是没那么傻,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她还是多问了一句:“今儿怎么不是薇呢?” “薇姐姐今天身子不爽利。”那宫女垂头,略略抬起一点弧度,对着韩家姐妹笑一笑。 韩清澜这会儿看清了,觉得秦画身边好像是有这么个伺候的宫女,便跟着那宫女去了。 那宫女不往最热闹的地方去,但去的地方也不偏,是一处临湖的画舫,各处的视线都看得到这一处的。 “我们公主上午被各家的夫人太太拉着讲话,觉得烦透了。”那宫女在前头引路开门,还和韩清澜话儿。 韩清澜刚一进门,就有人拿药包捂她嘴,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 许宛芙站在上画舫的台阶上,她站在最前头,也站在最上头,不得不,经历去年的打击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最爱居高临下的感觉,她对着下首的一群贵女道:“咱们去画舫上面玩儿联诗吧。” “好呀,上头凉快,风景也好。”先应声的是韩清茹。 她生得好看,也能意殷勤,处了半天就结交了几个贵女,其中一个便是许宛芙。 许宛芙看着韩清茹笑得意味深长,其实这主意是韩清茹出的,不知她看到里头的好戏时是个什么反应? 韩清茹也对着许宛芙笑,这许家的傻子自以为多聪明,拿什么话本故事来问大家,其实不过就是她自己想害人罢了,虽不知道里头是谁,但总归看人落难是一件开心事。 许宛芙让丫头打开门,因为她是主人,便让开位置,让其他人先进去。 那走在最前头的姐,刚往门槛里头踏了一步,立时尖叫起来,“啊——” 一边叫,一边捂住脸,还忍不住从指缝里头偷看。 许宛芙心头暗爽,忍住笑意,拧眉过去,朝里头张望:“这是怎么了?” 下一刻,她自己也尖叫起来,“啊——” 后头的贵女们既害怕,又好奇,纷纷上前查看,但却都是看一眼就败下阵来,不敢再踏入 分卷阅读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8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7 其中。 最后还是宋云乔看过一眼之后,冷着脸将门关上了,问许宛芙:“许姐,这是怎么回事?” ☆、第62章 浮夸 许宛芙脸色很不好看, 嘴巴张了又合, 合了又张,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赵子登衣衫不整地躺在画舫里头,这是计划之中的, 但是韩清澜呢?怎么就凭空不见了? 宋云乔脸上是一贯的清冷神色,见许宛芙没有回答,便转身和其他姑娘道:“咱们当做没看见吧, 赵侯爷约莫是喝多了酒。” 宋云乔惯是那个拿主意的人, 其他姑娘纷纷点头,再者, 大家都知道赵子登言行放诞, 像今日这般醉了酒,随意寻个地儿睡觉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只是有些姑娘想起方才看到的情形, 不由得脸红耳热,平日只知道赵子登面若好女, 眼带桃花,没想到此时解了衣襟露出胸膛,竟然有一身结实的肌肉。 许宛芙有些不甘心,又走到门边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头打量。 那些脸红耳热的姑娘便不由得都看了过来。不心看到是一回事, 故意偷看就有些失规矩了。 宋云乔若有所思,出言轻轻提醒:“许姐, 大家等着你呢。” 许宛芙看清里头确实只有赵子登, 而且众目睽睽, 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将门关上,转身尴尬地解释:“我就是看看有没有伺候的人,赵侯爷醉酒了一个人容易出事儿” …… “她们走了,快放我下去。”韩清澜还有些晕晕乎乎,但思路是清醒的。 秦湛抱着韩清澜,躲在房梁上头,他的耳力比韩清澜更好,确然是听到那群贵女已经走远了,但嘴上却道:“不要闹,再等一会儿,万一她们又回来了怎么办。” 他面色严肃,声音冷沉,似乎还在侧耳倾听,眼神一点没放在她身上,韩清澜觉得秦湛是在就事论事。 房梁之下,靠窗的美人榻上,赵子登正在尽量迅速地穿衣袍,他脸上酒意还未退去,手上的关冲穴隐隐作痛,那是方才秦湛为了让他醒酒时下的手。 他多了解秦湛啊,听到秦湛和韩清澜的对话,巴不得找个地缝缩进去,或者干脆从窗户跳进外头的湖里算了。偏偏酒劲儿还在,穿好了衣裳起身,走了几步竟然重心不稳,往地上扑去。 秦湛只得带着韩清澜下了房梁,赶紧去扶赵子登。 “多谢,殿下……”赵子登朝秦湛道谢,抬头对上秦湛的视线,总觉得秦湛目光带着点杀气,且扶着他时也太用力了些。赵子登疑心自己的胳膊下一刻就会被折断,于是一句话到后头声气儿越来越弱,在离美人榻只有三尺远时用力挣脱,宁愿自个儿面孔朝下扑到榻上。 今日明显是被算计了,韩清澜问道:“赵侯爷,你为什么在这里?” 办宴难免有酒醉的宾客,许家理应事先安排了供宾客歇息的屋子,而不是随意将人扶到这赏景的画舫上来。 赵子登今日是被秦画搅了,要不然脑子还是好用的,此时略微一想就明白了前后:“许崇江故意灌醉我,然后把我扶到这里来的。”然后又问韩清澜,“那你呢?” “有个宫女长乐长公主找我话,带我来的。”韩清澜确实记得秦画身边有那么个宫女,一时不太确定那宫女是被冒充了,还是那宫女有问题。总归这里不宜久留,“我去找公主那里看看,告辞了,赵侯爷。” 韩清澜和赵子登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没有秦湛参与的份儿,这会儿要走了,她竟然一副故意无视他的样子。 秦湛暗方才在藏书楼的情形,这姑娘分明心中有他,却还要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她既退,他偏要步步紧逼,“你就不问我为何来这里?” 韩清澜要去开门,听到身后的秦湛问这一句,虽然没有点出姓名,却知道他一定是问的她。 她心中隐隐有个答案,但一想起秦湛和林妃那情形,就不由答道:“自然是为了赵侯爷,他与你是至交好友,你担心他名声受损。” “诚然,赵子登是我从一块长大的好友。”秦湛点头道。 赵子登顿时觉得十分感动,秦湛这么内敛的人,竟然在人前这么窝心的话。 “但是——”秦湛眉目不兴,又道:“他哪里有什么名声可言?” “我……”赵子登一颗心摔得稀碎,撑着美人榻起身,辩解道:“我怎么就——” 秦湛仍是望着韩清澜的背影,右手随手掏出自个儿的汗巾塞进赵子登嘴里,再顺势将他强行按回原处。 秦湛有意要逼韩清澜面对,依旧问道:“你想想,我到底是为着谁呢?” 韩清澜底气有些不足,道:“话不能这么。” 赵子登连连点头,觉得韩大姑娘话还是很公道的。 韩清澜想一想前世,自己和秦湛毫无交集,秦湛还不是要娶她,谁知道他图个什么? 于是又道:“虽然赵侯爷是没有名声可以在乎了,但是,你这人一向满肚子算计,谁知道你在想什么。”罢,韩清澜不愿意赘言,自个儿先出了画舫,“哐当”一声关了门。 韩清澜走了,赵子登终于又撑坐起来,连番被这两个人埋汰,他心里也有些不爽,恶意地取出嘴里的汗巾,想恶心一回秦湛递,腆着笑脸:“殿下,还给您。” 秦湛面色阴晴不定,闻言转过去,竟然接了汗巾,赵子登意外地张大嘴,秦湛立即一只手捏赵子登下颚,一只手又将那汗巾塞进了赵子登嘴里,末了两只手还在赵子登衣衫上用力擦了几下。 门再一次打开,关上,秦湛走了,画舫的窗户和木梁似乎都抖了抖。 赵子登欲哭无泪。 韩清澜这一次学乖了,连续问了几家不同的女眷秦画在哪里,大家都在湖心凉亭里,她才往那一处去。 经过一处花厅时,看到表哥陈若非和一众公子们在里头猜谜,便去问陈若非要了笔墨纸砚。 四月不冷不热,许家的湖心凉亭已拆了木质的隔扇,换上了松绿色的软烟罗,韩清澜一进亭子,就看到薇好端端地站着,并不是像先前那宫女的身子不爽利。 “哎,这场合我原本不必来的。”秦画百无聊赖,歪在美人靠上,一面拿手指去戳那软烟罗,一面向韩清澜道:“本想人多定然有热闹,没想到这般乏味。” 见韩清澜不住地打量她身边站着的宫女,好似有事的模样,顿时来了精神,“怎么了?” 一言两语也不清,韩清澜索性铺开纸笔,将方才那个去请她的宫女样貌画下来,“公主,您身边可以这么个人?” 秦画看了几眼,拿去给薇,薇仔细辨认片刻,道:“和咱们公主府的莱有一点点像。” 韩清澜点头,她就是觉得秦画身边有这么个人,才会跟 分卷阅读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8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8 着走的。 “莱今天没跟着出门。”薇想了想,又道:“您画上这个人左手可有六指?” 六指畸形是很显眼的,韩清澜确定画上宫女没有,而且她这会儿仔细想,当时那个假冒的宫女一直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略抬起一点来看她时,似乎是刻意找的角度,也就是其实不怎么像,只是刻意从神情姿态模仿,而她又不大熟悉莱而已,“看来是个假冒的。” 秦画让薇带着侍从去了凉亭外头,才让韩清澜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也许是韩清澜的错觉,当她讲到赵子登被灌醉时,秦画很不高兴。 许家是秦湛的外家,而秦画和秦湛关系极好,所以秦画是很了解许家人的,她听完之后一点犹疑也没有,当即断定:“这事儿肯定是许宛芙做的。” “她?为什么?公主怎么知道?”韩清澜有些惊讶,不过一下想到许宛芙质问她和秦湛的关系,进而联系前世那些为秦湛要生要死的姑娘,虽然觉得许宛芙下手太狠,但动机上是的过去的。 不过,秦画理应不知许宛芙为难她的事呀。 “她有这样做的理由。”秦画意味深长地看韩清澜一眼,然后冷笑道:“许家人的野心都很大,但是野心大,胆子大,还这么蠢的,只有许宛芙一个。” “走,我替你们报仇去。”秦画走就走,拉着韩清澜出了凉亭。 韩清澜又迷茫了,许家是秦湛的外家,秦画和秦湛关系那么好,怎么秦画一副想怼就怼,完全不用顾虑秦湛的样子? 另一重,许宛芙拿人冒充秦画府上的宫女,秦画不悦是很好理解的,但是以韩清澜前世听闻过的秦画,她并不是热血冲动的人,而眼下的秦画似乎怒气有些过重了。 韩清澜自,她在秦画心中应当没这个分量吧。 秦画找到许宛芙的时候,许宛芙正和几个贵女坐在湖边的石桌旁聊天儿,许宛芙便是那众星拱月中的月。 “宛芙啊。”秦画喊了一声,那一桌贵女赶紧站起来行礼,秦画抬手免了礼,道“宛芙,我渴了,你给我端杯茶过来。” 秦画既是点了许宛芙,许宛芙就不好叫下人,而且秦画平时不爱搭理许宛芙的,许宛芙这会儿还有点受宠若惊,当即兴冲冲地亲自倒了杯茶。 韩清澜站在秦画后头,不知秦画是要耍个什么手段。 “公主,心烫。”其实茶水是温热的,许宛芙只是随口这一句,以示殷勤之意。 没想到,秦画一摸茶杯似乎就被烫的狠了,将茶杯摔在地上,大叫一声:“哎呀!”然后踩到茶水一滑,将许宛芙推进了湖里。 韩清澜惊呆了。 不是因为秦画强大的腕力,而是因为,许宛芙和秦画的站位是秦画离湖边近,许宛芙在秦画里侧,但秦画硬是将许宛芙反向推进了水里。 实在是,太浮夸了。 ☆、第63章 作死 秦画虽然是一个女儿身, 但从就和宫里头的皇子一起学习功夫, 所以手腕的力量也是很大的。看似不心地轻轻一推,许宛芙却掉到了离岸边约有六七尺远的地方。 “哎呀,宛芙掉到水里了, 怎么办呀?”秦画嘴上这么,手上却掏出了一张丝帕,细致地擦起手来。 韩清澜觉得, 她这擦手的动作和秦湛简直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学的谁。 秦画见韩清澜呆呆的立在一旁,走过去卷起手指, 勾起韩清澜的下巴, 流里流气地道:“走啊,美人儿。” “这……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些?”韩清澜看着水中扑腾的许宛芙, 有点迟疑。 秦画扑哧一笑,道:“我这样的身份, 爹是皇帝,哥是皇帝,以后侄儿也是皇帝,平日里我没有拿他们当消遣,就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了。偏偏他们还这么没眼力劲儿, 要主动来招惹我。 况且我也是个大度的人,这是许宛芙一点事都办不好, 我失手才将她推进了水里, 并不是我看不顺眼她, 直接将她扔进去的。” 的好有道理,韩清澜无言反驳……况且今日这事儿,平西侯家只有心虚的,端然不敢再去招惹秦画,韩清澜放下心来。 秦画一脸的轻松加愉快,将胳膊搭在韩清澜的肩膀上,搂着她走了。 徐家原本就安排了一些会水的婆子在湖边,有个婆子看到自家的大姐掉进水里去了,赶紧往许宛芙那边游过去:“大姐,奴婢来救您!” 那婆子游到许宛芙的身边,一只胳膊从后面架起她,一只胳膊划水。好不容易到了岸边,刚上岸勉强站稳。忽然两只胳膊一边一痛,那婆子禁不住手一松,许宛芙又一次掉到了水里。 不远处的假山后头,赵子登拿着手里剩下的,没有扔出去的石子儿,诧异地看着秦湛,继而嘿嘿一笑,一拳捶在秦湛的肩膀上,“咱俩默契不错嘛。” 这一上午有惊无险,终于等到平西侯府的午宴开始。韩家和徐家的关系并不十分亲近,因此韩家三姐妹吃过午饭之后就坐上马车回家,至于秦画,早在许宛芙落水以后就“十分生气”地离开了。 马车行了一会儿,韩清澜想起来一件事,打开她上车的时候拿着一个盒子,里头是几副禁步,“这是长乐长公主送的,是宫里匠作局的新款式,你们一人选一个吧。” 皇家的气派本来就非常人能比,更何况秦画是那样的身份,匠作局给秦画做的这几副禁步都是用彩线串着油润通透的美玉,一粉红,一浅绿,一脂白,再配以大均匀的珍珠和珊瑚珠,华贵而又不落俗套。 韩清音知道韩清澜的性格,因此也不做多的客气,只道:“我年纪最大,妹妹们先选。” 对韩清茹,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韩清澜便道:“清茹妹妹先选。” 韩清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精致的内造饰品,目光都快挪不开,一声“谢谢姐姐们”,手就伸进盒子里面去挑选。只是当他拿起其中两副禁步时,动作却顿住了。 韩清澜坐在韩清茹的对面,将她的神情看的很清楚,她不像是为了样式不同而作犹豫,而是皱眉凝神,好像在努力的分辨什么。 韩清茹手中的两副禁步款式是相同的,唯一的差别是两块用的玉佩不同,一个是浅粉,一个是淡绿。 韩清澜心念一动,注视着韩清茹的表情,道:“清茹妹妹常穿清雅的浅色衣裳,我看这块浅绿的玉佩的很适合你。” 韩清茹似乎悚然一惊,但迅即恢复了神色,放下手中的禁步,拿起另外一副,笑道:“浅绿的更适合音姐姐,我要这块白色的吧。” 若是按常理,别人给出建议时,不管是否会听,总是会下意识地去看别人建议的那一个,可是韩清茹的眼神在两副禁步之间游移几次,始终没有定下来过。 韩清澜忽然想 分卷阅读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8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89 起了大年初一宫宴时,阳武伯家的常晓月所的话—— “我在分辨颜色上有些不足之症,夜晚光线不好的时候尤其分不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 与此同时,阳武伯常正业骑马走在回府的路上,因为街上人多,所以他行进的速度并不算快。 突然斜刺里出来一个人,拦住了常正业的马,那人和常正业了两句话,常正业就面带犹疑地跟着进了道旁一座茶楼。 常正业一路上了二楼的雅间,开门之后只看到一个望着窗边的妇人的背影,那妇人溜肩膀,水蛇腰,光看身段儿便教人觉得风流十足,常正业觉得有些眼熟。 妇人听到关门的声音,才转过了身,只见她一双桃花眼天然含春,声音更是婉转柔媚:“常伯爷,您不记得妾身了吗?” 常正业怔然半晌,犹豫着道:“张……玉莲?” 时间一晃到了六月,因为韩怀远是续弦,而且要顾全陈家的心情,因此婚事并没有大办,得了皇帝的批示,请了几家交好的亲朋,其他流程按规矩走完,便将郑春晗娶过了门。 即便如此,郑春晗心中依旧觉得惊喜,原以为要孤苦地捱过这一辈子,没想到如今丈夫温柔,婆母很宽和慈爱,虽然前头留下的女儿很有城府,但却待她甚为体贴。 过了七月大暑以后,京城热得似个蒸笼,盛元帝下旨移驾离京城五六个时辰车程的翠微避暑山庄,暑热时带着一班大臣在那头避暑兼处理政务,是自太祖时便有的惯例。 只是今年格外有些不同,教各家都兴奋起来——除了大臣们,不仅后宫体面的妃嫔、皇子公主们会跟着去,盛元帝还下旨勋贵人家的姐,以及四品官员以上的嫡出女儿,均可随行。 虽然旨意里了这些人家的公子也可以去,但明眼人都觉得,这是要给成年的二皇子秦让和三皇子秦湛选妃了。 有爱热闹的,也有心怀期待的。 韩家姐妹一早和京中其他人家的姐们一块出发,到傍晚时才到达翠微,主仆几个都跟颠散了骨架似的,用过晚饭就早早洗漱。 第二日,韩清澜不到辰时就醒来,经过一夜无梦好眠,她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翠微山庄不仅夏可避暑,皇家还常在此举行春蒐和秋狝,韩清澜前世听人提过很多回,但她因容貌之故从未来过。如今得着机会,心中颇有几分雀跃。 吃过早饭之后,韩清音和韩清茹还没从昨日的疲累中缓过来,韩清澜兴致盎然,便一个人到院子外头走走。 翠微避暑山庄的地势比京城高,里头的建筑和格局讲究的是乡村野趣,造景上依山就势,山多,湖也多,因此的确比京城凉爽许多。 翠微之中最大的湖泊是枫叶湖,贵女们所住的院子坐南朝北,都挨在枫叶湖不远处。 韩清澜出了院子就遇上徐月宁,于是两人结伴而行,沿着湖堤散步。湖风凉爽宜人,水面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岸边遍植草木,开着各色的花儿,一切都清新而美好。 “哎,那是只什么鸟儿?”韩清澜手指之处,一只纯白的鸟儿扑扇着翅膀俯冲入水,眨眼之间离开水面,长而尖的喙上已多了一条鱼,鸟儿似乎颇为得意,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绕着水面旋飞。 韩清澜觉得那鸟儿有趣,面向湖边看得入神。 徐月宁站在韩清澜斜后方,看着她霞姿月韵、神采飞扬的样子,温柔静好的神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她不由自主地,朝韩清澜背上伸出一只手,只要轻轻一推,韩清澜就会落入水中。 这枫叶湖是天然湖泊,谁知道脚下的湖水有多深呢。 “球球,等等我!” “四殿下,您慢着点!” …… 一只半大的巴哥犬沿着湖堤撒欢,秦季在后头吭哧吭哧地追过来,再后头则紧跟着照顾秦季的宫人,而那宫人的后头,是一袭青衫的陈若非。 徐月宁回过神,收回了手。 那只叫球球的八哥犬跑过韩清澜时,也不知怎么来了兴趣,突然对着韩清澜的脚踝撕咬起来,虽然不痛,但韩清澜还是吃了一惊,脚下一滑就往水中栽去。 “心!”徐月宁眼疾手快,一手拉住身旁的树,一手拉住了韩清澜。韩清澜就凭着徐月宁的手和自己的脚,身子要掉不掉地整个悬在湖面上。 陈若非看到了,连忙快步跑过来,他力气大,轻松就将韩清澜救了回来。 秦季见闯了祸,母亲不会责骂他,但父皇知道了肯定要他,于是叫宫人抱着球球,赶紧走开了。 韩清澜还未道谢,就见陈若非掏出随身的手帕,递给徐月宁,道:“徐姐,你的手出血了。” 原来徐月宁情急之下抓的那棵树是刺槐,徐月宁本来就生得白嫩,一下就被刺破了手。 “没事儿……”那伤口很,不过出了两颗血珠,徐月宁着话,一抬头看到陈若非眼里的焦急,整个人都怔愣了一瞬。 韩清澜看不到陈若非的眼神,她既感激又内疚,过去拉着徐月宁的手道:“去我屋里上点药吧。” 徐月宁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忽然兴味索然,垂下眼皮,道一声“不必”,放开韩清澜的手,自己转身离去了。 留下韩清澜和陈若非两人面面相觑。 徐月宁神情黯然地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待经过一丛灌木挡住了和韩清澜那边的视线,喉咙忽然被人扼住! 随即,耳边响起充满凛冽杀意的声音:“谁让你动她的?” ☆、第64章 肃王 男人的一双手像铁箍一般, 徐月宁喉咙剧痛, 面孔紫涨,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随着胸腔中的气体一起流失。但是她一点都没有挣扎,仿佛在顺从地等死。 身后的男子似乎觉得诧异, 反而松开了双手,问道:“你为什么不反抗?” 徐月宁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的喘着气, 半晌泠然一笑, 泪水无声的顺着她精致的脸庞往下流淌,声音却很温柔:“我为什么要挣扎, 死了也挺好的。” 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 声音里带着迷惘,轻声道:“是啊。” 徐月宁的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嘲讽的冷笑, “来好奇,昭世子, 我动不动韩大姑娘,又与你何干呢?” 秦昭眼中冷光一闪,:“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呵呵呵!”徐月宁笑得有些癫狂和扭曲,眼中不住地翻涌着嫉妒和愤怒,“怎么, 昭世子,韩大姑娘的魅力就那么大, 连您都甘愿为她默默付出吗?” “可惜呀, 就算你这位叔叔再喜欢他, 这辈子都不敢告诉她吧。”徐月宁无视秦昭脸上的冷意,放柔了声气,一字一顿地道:“你,这,是,乱,伦。” “住口!”秦昭的眼中一瞬间重新聚 分卷阅读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9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0 起杀意,掐住徐月宁脆弱的脖劲将她整个身子提了起来。 半晌,在徐月宁眼看就要昏厥过去的时候,秦昭一把放了她,任由她像一块破棉被一样掉在地上,他脸上带笑,但眼中一片冰寒,“我知道你是故意在我面前寻死,但是你最好弄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你想想,你这条命是怎么留下来的? 是你想死就可以死吗?” 看着秦昭远去的背影,徐月宁双手捂在脸上,无声的大哭起来。 …… 秦让一早去给宣和帝请安,宣和帝也没有绕圈子,直接问他可有中意的姑娘,秦让当时没有,宣和帝便让他此番多留意各家的姐。 四月的风略过湖面,带着湿润和温柔,秦让信步而行,脸上不自觉地带上了笑容, 其实是有的,但他要先问一问。 他自然是势在必得,但若能你情我愿将事情办得更漂亮些,当然更美。 秦让心中想着要怎么差人去递个信儿,不自觉地就往贵女们住的那一带的湖边走去,一抬眼,便看见一丛灌木旁边,地面上跪坐着一个身姿清丽的姑娘。 仔细一看,竟是徐月宁。 徐家是累世富贵之家,这样的家族自来将规矩仪态看得很重,虽然徐家这位姐长在江南外家,但所受教导理当相差无几。 然而徐月宁捂着面孔,虽然没有发出声响,肩背却不由自主地抽动,显然是在痛哭。 秦让想起那一晚在江越城的客栈中,她怔然望着他,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心中不由起了万分怜惜之意,走过去温柔地道:“徐大姑娘,你怎么了?” 徐月宁听到声音僵了一下,然后迅速地立起自己的衣领遮住脖颈上的瘀痕,这动作在秦让看来便是受了惊吓和委屈的样子。 秦让的声音于是越发轻柔,掏出自己的手帕,“快别哭了,擦擦眼泪。” 徐月宁仰头望向秦让,看清了他眼中的情绪,也看清了他衣领上绣着的四爪金龙,腰上玉佩所带的金黄色丝绦,那都是皇子的常服规制。 片刻,她垂下眼眸伸出了手,却不是去接那方丝帕,而是将手搭在秦让的胳膊上,借力从地上站起来。 秦让穿的夏常服,不过是薄薄的一层丝绢,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所带着的灼热从胳膊一直蔓延至他心里,让他整个人都滚烫起来,他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徐月宁的手。 徐月宁本能地挣扎抗拒,但是她的力量哪里比得上秦让,秦让以为她害羞,反而握得更紧。 徐月宁闭眼,掩饰住眼中的痛苦,泪水却不住地滑落。 秦让这才想起方才徐月宁在哭,连忙问道:“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徐月宁似乎是不经意地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轻轻咬着嘴唇,脸上的神色委屈极了,全然一副胆怕事,柔弱无依的模样。 秦让绕过挡住视线的灌木丛,顺着徐月宁看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那边的湖堤之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常平大长公主的孙女韩清澜,一个是礼部尚书的长子陈若非。 他记得那晚在江越城,韩清澜是住在徐月宁隔壁的,秦让眯了双眼,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自从主子们举家搬回京城,成都府的韩家大宅便彻底空了下来,原先下人们所住的巷也变得异常冷清,譬如韩清澜的掌事刘妈妈的那座院子里,大白天摸进去两个人,竟也无人察觉。 那两人从院墙上翻进去,身手之利落远非寻常贼可比,两人一进院子就直奔刘妈妈那间卧房,然后一通东翻西找。 半晌,矮个子挠头道:“这破院子咱们都来了两回了,翻个底朝天也没翻出什么啊。” “那能怎么办?如果咱们找不出王爷要的东西,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高个子的话一,矮个子顿时悚然,重新去仔细翻查各处。 高个子忽然灵光一现,掏出一把匕首,不停地敲击室内的墙面,敲到木床靠墙的一侧,和地面相接的青砖时,高个子耳朵一动,整个人趴地面上,将耳朵贴到墙上,重新敲击了几下。 “是了,若那妇人没撒谎,红皮册子就是在这里不见的。”高个子用匕首一推,那里就现出一个洞口,他连忙喊同伴,“你快过来看看!”然后他自个儿先把匕首抽出来,伸进去探了几下——可惜空无一物。 矮个子空欢喜一场,叹气道:“或许就是个藏私房钱的地儿,他们一家子上京了,也就搬空了?” 高个子不语,将匕首插回刀鞘,徒手伸进洞口,片刻,他眼神一亮,从里头摸出一个东西。 “这是个啥?”矮个子看了一眼,挠头道:“牙签?” 高个子从洞口里摸出来的东西呈淡黄色、扁平状、质地坚实、纹理细密,约莫三寸长,高个子对着光线看了两眼,道:“这是牙黎书签,用象牙做的。” 矮个子的神色顿时凝肃起来,“咱们中原的象牙十分昂贵,这可不是一个下人能用得起的东西。” “对。”高个子将书签翻来覆去地看,终于在扁头的一端看到一个阳刻的,的“慧”字,他掏出牛皮纸将书签仔细包好,然后塞进怀里,道:“先回去问问那妇人。” 两人如来时一般翻出刘妈妈的院,一路快行至原先秦昭所住的那处别院,从书房进了地下密室。 密室的顶部有开向院子的气窗,透进来的光线足以照亮这间不大的地下室——除了通道所在的那面墙,其余三面都或靠着、或挂着满墙的刑具,屋子正中间则立着一个十字木架,上头绑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妇人。 “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硬气的女子。”矮个子一进来就“啧”了一声,屋内整面墙的酷刑都试过了,这妇人一个字也不吐口,最后用了最古老的酷刑“虿盆”,才撬开了嘴。 “柳杏。”高个子喊了一声妇人的名字。前年替曹天河掌管红皮册子的人叛变,这妇人于混乱之际偷了红皮册子,之后一直以死去的妹妹“柳萍”之名隐匿于韩家下人院,他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抓到她,“你家中可有人名讳带‘慧’字?” 柳杏,也就是原先的柳萍,其实已经奄奄一息,但是她脖子上套着双头叉,那东西两头锋利,一端抵着她下巴,一端抵着她锁骨,她怕自己一闭眼睡过去便是死期,再也不能见儿子和丈夫。 她艰难地摇摇头。 “再仔细想想。”矮个子先前虽然佩服她,声音却十分冷酷,因为若不能找出有力的线索,他们便会比柳杏更惨,“若是想不起来,恐怕又得让你享受一回趸盆。” 柳杏浑身一抖,瞳孔倏然放大,半晌,用仿佛被烈火灼烧的嗓子道:“故去的大夫人,姓陈名慧。” 一旬之后,蜀地快马加鞭给肃王秦明义送回一封密信。 秦明义于书房中拆开信,其中 分卷阅读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9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1 详尽地讲述了红皮册子如何从曹天河的管理手中辗转至红杏手里,红杏又何时、何地、以何种方式在刘妈妈卧房中遗失。 并且,附上了刘妈妈一家几口五年以内的详细经历。 “哦?”秦明义饶有兴致,眼中闪过精光:“这刘妈妈以前是给韩大太太管理嫁妆账册的?” 密信上头写着,如今韩大太太的嫁妆一并交给了韩家大姐,那账册簿子一应物品也当在那姑娘手里。 秦明义和盛元帝斗争多年,即便盛元帝如今登上帝位也依旧动不了他,凭的不光是先帝幼子的身份,更是他自身的狡诈善谋。 他两个指头捏着那枚象牙书签,看着上头镌刻的陈氏名讳,一字一顿地道:“韩大姐,有意思。” ☆、第65章 调戏 翠微避暑山庄东南多水, 西北多山, 中间正东的方向则是一片草原,正好做了马场。 上午的时候秦画差了人来韩清澜所住的院子,约她下午的时候一起跑马, 她前世困于家宅,重生之是什么都想尝试一番,当即欣然允诺。 韩清茹忙着和院子里其他人家的姐交际, 韩清音是个喜静不喜动的姑娘, 骑马打球这种剧烈的活动,她都兴致缺缺, 宁愿自己在山庄里找风景好的地方散散步。 吃罢午饭, 韩清澜独自去了马场,她到的时候秦画还没有到, 于是她先去马棚里面挑马。 因为贵人们每年都要到翠微避暑山庄,所以山庄里专门养了一批好马, 专供贵人们骑乘。韩清澜一进马棚就挑花了眼,有全身枣红唯有额头一线白的,也有浑身乌黑偏四蹄踏雪的,还有一身浅黄鬃毛却是银白的…… “哎呀!” 韩清澜的手搭在栅栏上,被里头的马儿舔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濡湿触感吓得她退开了两步,然后发现那匹马只是好奇, 她自己又笑起来。 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站着个人, 她转头看过去, 有些意外地看到了秦昭,也不知他何时来的,不言不语地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她直觉地认为秦昭身上没有往常的那股阴冷感。 韩清澜犹豫了一下,先打招呼道:“昭世子,您也来挑马吗?” 她今儿穿了一身月白底银线绣栀子花的窄袖骑装,腰间束了一根浅蓝色的缎带,头发简单地用一只金花冠束起来,于往日的秾艳大气之中又平添了几分英气。 秦昭从韩清澜身上挪开目光,看着栅栏里的马匹答非所问,“你要骑马吗?” 韩清澜点点头,又有点不好意思:“嗯,但我不会选马。” “这一匹是蒙古马。”秦昭指着方才舔韩清澜的那一匹,“你看它头大额宽,四肢粗壮,这种马力气大,性子稳健,通常情况都是不惊不乍的。” “这一匹是产自西南一带的,体型相对其他品种来要一些,但是它蹄子坚实,肌腱发达,很擅长走山路。” …… 秦昭的声音像是冬末春初的河水,带着点低抑沉重,但又似乎暖意渐生,话的时候会摸一摸他介绍到的马儿,眼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柔软和温情。 韩清澜听得津津有味,没有注意到偶尔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 “你选这一匹吧,这一匹是河曲马,产自黄河上游,虽然看起来体格很大,性情却很温顺,速度上有所欠缺,但是耐久力好,疲劳恢复起来也很快,正好适合你。”秦昭在一间马棚前站定,侧身对韩清澜道:“摸它试试。” 韩清澜抿了一下嘴唇,见那匹马身形高大,两只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她,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又缩了回来,秦昭垂眸掩住那一星笑意,递过来一块麻糖,“马喜欢吃糖。” 韩清澜把糖放在掌心递过去,那匹马立刻低头将糖卷进嘴里,几下吃完了,然后咧开嘴露出一排大板牙,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韩清澜不禁笑道:“真有意思!” “它也很喜欢你呢。”秦昭话的声音很低,韩清澜几乎听不清。 “也?还有哪匹马喜欢我吗?”韩清澜望向挨着的几匹。 “就这匹吧?”秦昭不接话,韩清澜点了头,他将马牵出来,“我帮你牵过去。” 出了马棚往树荫下走,韩清澜才想起因为男子普遍骑术好过女子,男子追求速度,而贵女们则要求马匹温顺,所以这边供男子骑乘的马匹和贵女们的是分开的,而 方才她选马的那一片马棚都是供贵女们骑乘的。 韩清澜正想提醒秦昭,就听见秦湛喊了一声:“澜澜!” 秦湛迎面而来,却没有看韩清澜,而是将目光锁在秦昭身上,他眼中一片寒意,待看清秦昭牵着的马,脸色便又冷了两分。 秦昭并不避其锋芒,视线直接和秦湛对上。 皇家的事向来水深,何况这两叔侄的立场天然对立,这气氛让韩清澜有些尴尬,她心翼翼地道:“那个,王爷和昭世子慢聊,我先去跑马了。” “你会吗?”秦湛和秦昭同时发问。 “我……”韩清澜没闹清楚状况,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美人儿!”秦画风风火火地跑过来,胳膊往韩清澜肩膀上一搭,先对韩清澜笑着吹了声口哨,然后横眉对着秦昭和秦湛:“滚一边玩儿去,也不看澜澜是谁罩着的。” 秦昭比秦画年纪,秦湛更是比秦画辈分低,两人被秦画怼得没脾气。 韩清澜虽然肩膀被秦画压得发沉,但能从方才紧绷的气氛中脱身,心里松了口气,“谢谢公主。” 秦昭将马的缰绳递给韩清澜,秦湛快一步伸手接过,秦昭与他冷冷地对视一眼,垂下眼皮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秦湛和秦画毕竟十分亲厚,脸皮也厚些,牵着马追到韩清澜那一侧,道:“我教你骑马吧?” “不敢劳烦。”韩清澜避开秦湛的眼神,问秦画:“公主能教我吗?” 秦画意一脸看好戏的笑意,道:“当然,等我去牵我的马儿。”罢还拍一拍秦湛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 眼见秦画暂时走开了,而韩清澜别开头专心的去逗她那匹马,明显是故意不和秦湛话。 这别扭的样儿。 秦湛低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糖,道:“澜澜,要糖吗?” 韩清澜本来就是假装在逗那匹马,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寒毛都不由自主地留意秦湛,听到他提糖,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那一日平西侯府藏书楼的情形—— 她与他肌肤相贴,耳畔是彼此的呼吸,唇齿之间缠绵着对方的气息,那一颗糖的滋味,就是他的滋味儿。 光天化日之下这话,简直是调戏,韩清澜尽量装作平静地道:“不想吃。” 秦湛又道:“平西侯寿宴那日,你……” “我什么都没做!”韩清澜有些羞恼,打断了秦湛的 分卷阅读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9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2 话。 秦湛见韩清澜的背影僵直,虽看不清她的面色,但她耳朵尖红得似要滴血一般,他勾唇无声地一笑,却淡淡地:“我是那一日你尝过的那个果汁糖,不定这匹马会喜欢,你要不要给它吃一颗?” 秦湛这人就是可恶,有话不直,有事儿不当面来,韩清澜分不清他是故意作弄,还是当真言语单纯,是她自己多想,索性回过头打量他,却看到他眼中的温柔快要满溢。 像是浓的化不开的蜜,教她难以移开视线。 “殿下,咱们一会儿——”赵子登远远看到秦湛,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 韩清澜猛然惊醒,一时满面羞意,连忙将头埋在马身上。 等赵子登兴兴头头地跑过来,逐渐看清秦湛的脸色之后,登时就意识到自己又作死了,结结巴巴地道:“那个,我,我有点急事儿,先走了……” 有人适时地出声问道:“赵侯爷,你有什么急事儿呀?” 赵子登闻声看去,只见视野里一个银红骑装的女子,眉目飞扬意态洒脱,烈马配美人,最大的反差生出了极致的美感,赵子登一时看呆了。 秦画挑眉,拿马鞭甩了赵子登一下,赵子登立时惊醒,这是熟悉的长乐长公主。 赵子登觉得自己已从秦湛的杀人目光中捡回了一命,但是面对秦画他好像更怂,于是更结巴了,“我,我,我……” “这一次人多,想必有不少从前没见过的漂亮姑娘,赵侯爷急着去打招呼呢?”秦画将“打招呼”三个字咬得格外重。 这话正中赵子登的心思,他莫名地哆嗦了一下,心中生出强烈的求生欲,硬着头皮道:“我,我急着去解手,先告辞了。” 罢一溜烟地跑了。 韩清澜一脸莫名,秦湛若有所思。 “哈哈哈哈哈哈!”秦画自个儿在马上笑翻了。 等笑完了,才下马和韩清澜并行,“走,我教你。”她注意到韩清澜的神色,挑眉看一眼秦湛,下逐客令:“三儿啊,滚一边儿去,姑姑我今天不想跟你玩儿。” 秦湛凉凉地看了秦画一眼,得到一个“跟上来就揍死你”的回应。 虽然到底没有跟上去,但秦湛任由自己的马闲在一旁,他抱臂靠在旁边的树上,远远地注视着二人。 她很聪明,姑姑示范过一遍的,她都能立时掌握……秦湛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笑意,虽然很清浅,但也足够稀奇。 宋云乔过来的时候,便是看到这副样子的秦湛,她顺着秦湛的视线看过去,看到秦画在教韩家大姑娘骑马。 或许秦湛在看秦画?他们姑侄两个向来感情深厚。 不,不应该是那样的眼神…… 宋云乔挥去脑中的纷乱,她今日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应该把最重要的事办了。 “殿下。”宋云乔唤了秦湛一声。 秦湛是她祖父的得意门生,时常出入宋家,偶尔也会和宋云乔探讨两句经史子集中的典故。只是她家中乃是诗书传家,家教比勋爵人家要刻板一些,加上她性情内敛,是以从未敢和秦湛闲话儿。 “宋姑娘,你来骑马?”秦湛看到宋云乔,倒有些吃惊,宋云乔向来似一支凌霜的绿萼梅,少有人间烟火气,“你会骑?” 宋云乔面上平静,素手却紧紧地捏着缰绳,听到这一句,赶紧顺着道:“我不会骑,殿下可否教我?” 宋云乔才学不输男儿,秦湛往日和她探讨学问,心中也当她是个朋友,况且她提这要求并不过分,秦湛几乎都要答应了,但他眼角看到场中的韩清澜,转口道:“我姑姑正在教韩大姑娘,我带你过去,让她一并教。” 秦湛这话虽然不是拒绝,也并没有下宋云乔的脸面,但她立即反驳:“我……” 宋云乔面对秦湛时总是容易紧张,她声音太,秦湛没有注意倒,“我姑姑的骑术比大多数的男子都要好。” 眼见秦湛已经牵马往秦画那边走去,宋云乔只得跟上。 秦湛明来意,秦画欣然应允,于是秦画同时教韩清澜和宋云乔,秦湛则顺理成章地留下。 韩清澜方才看秦湛和宋云乔一起过来,这会儿便忍不住打量宋云乔,从内心讲,这是个出色的姑娘,家世背景、身姿容貌、才学名声,俱都挑不出一丝差错,足以配得上秦湛。 宋云乔却无心注意这些,她家中决定在此次避暑回去之后就为她定下叶家的亲事,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趁着秦画教韩清澜,宋云乔快速地拔下头簪,往胯下的马背上用力刺下去! ☆、第66章 相约 盛元帝是一位勤勉的帝王, 即便是到了翠微避暑山庄, 也依旧一大早五更天就起来批阅奏折和处理其他政务。忙了大半天就中午休息了一会儿,到下午的时候又神清气爽,怀念起从前骑马奔腾的潇洒来。 总管大太监梁三喜见盛元帝牵着马, 独自往马场那边走,并且挥手阻止了侍卫们的随行,连忙慌里慌张的劝道:“哎哟, 皇上, 您可不能一个人去!您是万金之躯!” “紧张什么?”盛元帝有些不满,打断了梁三喜的话, 朗声笑道:“朕年轻的时候, 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再这山庄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禁军,难道他们都是干吃饭的不成?” 秦家原先是前朝的异姓藩王, 末帝残暴荒淫,各处时有农民起义, 秦家便借机行事,最终成就了一番大业。盛元帝年少时就跟着太祖四处征战,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强硬帝王,其胆识和才干均可谓卓绝群伦。 梁三喜自然拗不过盛元帝,因此只得做个手势, 暗示侍卫们远远的跟着。盛元帝龙形虎步,早已走远, 梁三喜连忙躬身跑追上去。 盛元帝的马当然是从京城专门带过来的, 是一匹大宛国赠送的汗血宝马, 他独自骑马转了几圈,颇觉无聊,问道:“三儿他们在哪里?” 梁三喜伺候了盛元帝几十年,比后宫的妃嫔们更了解这位主子的心思,预先早已探得清清楚楚,此时就回答:“三皇子在马棚那边。” “好嘞。”盛元帝重新提起了兴致,一拉马缰,“朕去找儿子们玩玩儿。” 宋家已经决定和叶家结亲,宋云乔深知自家的家风,不敢向祖父提出反驳。她今日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和秦湛单独聊一聊。 以她看来,秦湛并不是个耽于情爱的人,也从未见他对哪个姑娘青眼有加。娶妻于他而言,无非是娶一个助力罢了。 宋云乔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是足够的,就差得秦湛一个首肯。 但秦画和韩大姑娘在一旁,她实在无法开口,无奈之下,才想到用簪子惊马,以秦湛和宋家的关系,他肯定会救她,到时候两人独处,再趁着相救的热乎劲儿,正好剖白她酝酿 分卷阅读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9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3 了多年的心迹。 宋云乔拔下头簪往马背上用力刺下去。 与此同时,韩清澜试着控缰绳改变行进方向,不知哪里飞来一只野蜂,莽头莽脑地撞进了马鼻子中,马儿受到刺激不停地甩脑袋,四蹄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韩清澜不过初学,当下稳不住重心,眼看就要溜滑下马背。 “哎,澜澜!”秦画一时心急,连忙伸手去接,但她自个儿也在马背上,和韩清澜隔着七八尺远,要下马或者控马过去都是来不及的。 韩清澜只觉得眼前一晃,却是秦湛接住了她,等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抱在秦湛的脖子上,更要命的是,两人的脸庞相离不过寸许,她都能听到他的呼吸。 秦湛垂眸看她,眼中一片暗涌,韩清澜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不要胡来。” 然而就在这时,宋云乔的马发出痛苦的嘶鸣,癫狂十足地发力的那一刻,她看到的画面便是秦湛抱着韩清澜的模样。 “不好,宋云乔的马惊了!”秦画惊呼一声,就要调转马头去追,秦湛神色一凛,将韩清澜抱到地上,一边上他自己的马,一边道:“你力气不够!” 秦湛言罢一夹胯下骏马,风驰电掣地追了上去。 韩清澜背上被秦湛托过的地方犹有余热,见他为救宋云乔打马远去,心头忽而空落落的,有些无力地垂下头。然后眼角瞥到地上,方才宋云乔的马所在的位置似乎有一支金簪。 秦画见她垂头,赶忙替秦湛解释:“宋云乔的祖父是三儿的恩师,而且嫂溺叔援嘛,她一个弱女子,三儿没有不救的道理,你要相信我们家三儿。” “公主多虑了。”韩清澜摇摇头,弯腰捡起那枚簪子,只见簪子的尖头那端有一抹暗红色。 秦画也注意到了,跳下马背走过来,接过簪子放在鼻端一闻,当即看着宋云乔的方向皱了眉头,沉声道:“这是马血。” “啊——” “马惊了!” “快让开!” …… 宋云乔耳旁不断响起惊呼,胯下的马一路狂奔,她再是沉静持重的性子,也早已经慌了神,她往日从未骑过马,用簪子扎下去那一下又没拿好轻重,马惊痛之下似乎完全停不下来。 秦湛方才因为注意力都在韩清澜身上,追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些,这会儿努力追赶,但始终差一大截,眼看再这样跑下去,宋云乔一人一马就要坠入湖中,他大会上能喊道:“握缰绳!” 宋云乔听到后面秦湛的声音,心中快慰稍许,但是她连坐稳都已经很难,整个人只能趴在马背上,双臂紧紧地抱着马脖子,断断续续地道:“殿下……救……我!” 疾速奔腾放大了风声,渐渐地,宋云乔耳朵里只能听见马蹄的声音和风的呼号,她死死地抓着马的鬃毛,眼见前方便是湖泊,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 这一刻离死亡如此之近,她想到的却是方才秦湛一脸紧张地保护韩大姑娘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既酸且痛。 盛元帝一抽那匹汗血宝马,梁三喜便知他是要去阻那匹惊马,当即大惊失色,“皇上,您不可啊!让侍卫们去吧!” “你太看朕了!”盛元帝豪迈一笑,已然策马从侧面追了上去,他的马爆发力强,速度快,很快就和宋云乔的马并排而行,喊一声:“姑娘,坐稳!” 宋云乔紧闭双眼,心中恐惧已经到了极致,完全听不到有人和她话,只觉得身下马背忽然一沉,后背贴上一个男人的胸膛,仅凭触感便可知其胸膛横阔,肌肉紧实。 她心中一松又一喜,定然是秦湛。 身后的男子伸臂去控缰绳,这姿势就像将她圈在怀中,宋云乔脸颊微热,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靠了一些,目之所及,男人的夏衫之下,胳膊上尽是均匀流畅的肌肉,看得她耳红心跳。 终于在离湖边只有一步之遥时,男人双手青筋鼓起,用力拉住缰绳,使马扬蹄人立而起,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终于是停了下来。 宋云乔因着这一下,整个人跌进了身后男子的怀中。 宋云乔为秦湛抱韩清澜那一下而酸涩,而且方才也是真心被吓住了,见秦湛要下马,连忙转身抱住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盛元帝浑身一僵,怀中的姑娘气质清婉,眉间一道浅痕藏着不尽的清愁,她抿唇闭眼不住地淌泪,两只骨肉匀净的素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看来是吓得狠了。 盛元帝无声地叹口气,多年以前他还是个少年郎的时候,也曾这么救过一个姑娘,那姑娘也是这般清丽脱尘,抱着他哭得梨花带雨,可惜她后来随父入蜀,绮年早逝…… 那一刻的悸动仿佛都活了过来,但是斯人已逝,而怀中不过是个和自己儿女差不多年纪的姑娘。 盛元帝神色复杂,收回了要给宋云乔拍背的手。 “父皇,您没事儿吧?”秦湛终于追上来,看到半路杀出来的亲爹没事儿,松了一口气。 宋云乔听到秦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当即一惊,睁开了双眼。 只见她抱着的是一个相貌堂堂,长相和秦湛有几分相似,但气质更加端肃凛然的中年男子,顿时脸色煞白,慌里慌张地下马,“见……见过皇上。” 宋云乔不会骑马,下马下得毫无章法,险些要摔倒,盛元帝伸过去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才让她站稳了。 宋云乔被盛元帝一触碰,立时将那只胳膊收到背后,垂眸掩住眼里的难堪,然后咬唇下跪,“臣女鲁莽无知惊了座下的马,多谢皇上救命之恩。” 盛元帝一笑,看了宋云乔两眼,吩咐梁三喜叫过来的宫女送她回住处,就和秦湛话去了。 父子俩难得都有时间,盛元帝兴致很高,和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一起跑马打球,松散了一下午。 到了晚间,秦湛跟随盛元帝在清凉殿用膳,秦湛的太监元宝着人送了一套衣衫来供秦湛洗澡用,这里不是皇宫,没有那么多规矩,秦湛洗过澡后只穿了中衣,将外衫随手一扔,便坐上饭桌用膳。 盛元帝虽然摇头失笑,却喜欢儿子在他面前这股散漫而又亲近的劲儿。 用过膳后,元宝又着人送过来一本书,送书的太监道:“元宝公公给殿下饭后打发闲暇。” 秦湛心中觉得有点古怪,他并没有饭后看书的习惯,但还是接过那本书,随手一翻,里头夹着一封简信。 他避过盛元帝,扫了两眼便看清信上的内容——是宋云乔写的,约他亥时于枫叶湖边沁心亭相见,是有要事相商,切切盼他前去。 晚膳之前秦画的人来过,送了一支沾着马血的头簪过来,秦湛于情爱上并不驽钝,看着宋云乔的简信心中叹气,他一向愿意高看这位宋家姑娘,并不愿意她为自己而耽误。 秦湛将信收进怀中,一会儿还 分卷阅读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9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4 是去清楚吧。 夜色四合,天上星光闪闪烁烁,新月暧昧不明,枫叶湖的风带着凉意迎面而来,撩动宋云乔额前的碎发。 她让丫头装作自己睡在床上,独自一人出了住的地方,匆匆往枫叶湖边的沁心亭走,那一处花木茂盛,别处很难看清里头的情形。 宋云乔手中的丝帕已经被汗水濡湿,她从到大都未做过这么出格的事情,甚至秦湛会不会来,她也很忐忑。 一路上不停地安慰自己,下午她惊马时,秦湛能追上来,他对她定然不是毫不在意的。 为了以防万一,她并没有直接进入亭中,而是隐入一丛灌木之中等待秦湛。 一直到月至中天,星星都睡去,秦湛也没有来,宋云乔的心越来越沉,渐渐的,她终于绝望,在那一丛灌木后头,抱着胳膊无声地哭起来。 等她重新抬头时,便见一个男子背对着她站在亭中。 男子身躯凛凛,静静地望向湖面,借着月光,宋云乔看清了他穿的衣衫,看清了他的身形,正是秦湛。 宋云乔再也忍不住,向秦湛跑过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这情形似梦似幻,她不由痴痴地问道:“是你吗?” ☆、第67章 实情 本朝建立不过十几年, 而盛元帝登上帝位只有九年, 所以他平日里政务十分繁忙,虽然很疼爱秦湛,但其实父子两个很少有今日这样的闲暇轻松的时光。 用过晚膳以后, 盛元帝就在书房里批阅奏折,秦湛则在旁边看书。等到月上中天,盛元帝才处理完今日的事务, 转头一看, 儿子已经在旁边睡着了。 盛元帝摇头失笑,还好室内并不寒凉, 梁三喜十分有眼色地抱了一床夏被过来, 盛元帝接过来亲自给儿子披上。 也不知秦湛在想什么,即便睡着了, 眉头也还是轻轻的皱着。 这情形就像秦湛时候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盛元帝会把儿子抱到床上去睡, 如今儿子大了,他抱不动了。 盛元帝心中忍不住感慨时光如梭,他自己已是年过不惑,而阿媛离开他已经快三十年了。 或许是因为今天下午救了宋云乔,让盛元帝十分罕见的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心中不免一片怅然,随手取过旁边的衣袍披在身上, 往湖边去散步。 梁三喜惯会察言观色, 带着侍卫远远地跟着。 微风吹过湖面, 如钩的新月投下一片粼粼的碎光,四野一片静谧,盛元帝不愿意被人看见这有失帝王威严的面貌,独自走进了湖边的沁心亭,这个亭子周围遍植花木,外边很难看清里边的情形,里面看出去的视野却很好。 阿媛之于盛元帝,就像此刻天上皎皎的月光。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两无猜的年纪,头一次相遇便如今日下午一样,盛元帝救了惊马的阿媛。两人一个是武将的儿子,一个是文臣的千金,本来阿媛的父亲不同意这门亲事,但拗不过妻女的心意,勉强答应考虑考虑。 前朝的末代皇帝荒淫无道,天下间民不聊生,后来秦家揭竿起义虽是顺应民心,但是在一些迂腐的读书人眼中却成了乱臣贼子,阿媛的父亲就是十分出名的酸儒,他既不愿意为末帝效命,也不愿意再和秦家结亲,强硬地带着阿媛回了蜀地。 回蜀地之后不久,阿媛就因病去世了。 自此一别三十年,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盛元帝再也没有找回过那份青春年少的悸动。 也不是…… 盛元帝自失地一笑,今日下午那个和阿媛气质相似的姑娘抱紧他时,他恍然有些少时的心动感。 若是年轻一些,或许他会问那姑娘是否愿意入宫,但是他如今已是那姑娘父辈的年纪了。 太祖过,即便是帝王,也当克制私欲。 盛元帝回忆往事正自出神,突然听到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腰身。他低头一看,那双手纤细柔嫩,是姑娘的手。 “是你吗?”那姑娘声音清冷,含着九曲十八绕的柔情,又带着欲语还羞的清愁,一下将盛元帝心中那点按下去的悸动重新翻出来,并且迅速弥散。 盛元帝听出是下午那惊马的姑娘,不由自主地用自己的手握住了那双柔荑。 宋云乔的手因为等得太久,微微地泛着凉意,男子的手宽厚干燥,一下子温暖了她的十个指尖并心尖,她不期能得到秦湛如此热情的回应,不自觉地将他抱的更紧。 男子短暂的沉默之后,忽然带着迟疑出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云乔听到男子的声音,顿时如堕冰窟,这是下午救她的男人,当今圣上盛元帝! 她怔怔地松开手,退后了两步,男人身上穿着的,的确是秦湛的外衫,或许因为是父子的缘故,乍一看之下,两人的身形十分相似。 秦湛没有来,他终究没有来。 宋云乔脑子里浮现出下午的场景,她去找秦湛时,秦湛双眼含笑地看着韩大姑娘;她惊马时,秦湛满脸紧张地抱着韩大姑娘……她不愿意想,不愿意承认,但那是事实,她豁出所有的尊严和傲气想要向其剖白的人,并不是无心情爱,而是一心恋慕着那韩家姑娘。 盛元帝已是经过世事浮沉的中年人,见这情形心中也明了了,虽然有些恼怒,有些难堪,但到底也能体谅年少的儿女情长,意兴阑珊地挥手,道:“你回去吧。” 宋云乔脑子里一遍遍地重复秦湛看韩清澜的眼神,听到盛元帝的话回过神来,回去? 回去能做什么? 回去只能嫁给叶家那位公子,从此以后眼睁睁地看着秦湛和韩大姑娘你侬我侬。 宋云乔摇摇头,跪到地上朝盛元帝行一个大礼,曼声道:“臣女知道您是谁,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鸟雀清鸣,微风拂槛,秦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天光大亮。 梁三喜满面堆笑,殷勤地道,“三殿下,皇上还没起,您是在这边用早膳还是?” 秦湛睡眼惺忪地呆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盛元帝书房的贵妃榻上睡了一晚上。 明明只是想靠着看一会儿书,等宋云乔约定的时辰到了就去和她清楚的。他晃晃头,叹一口气,可能是因为今年心中事重,难得和心里最信任的亲爹独处,所以太过放松,就睡过去了。 也不知宋云乔怎么样了。 梁三喜适时地道:“昨夜皇上批阅完奏折,见您睡得香就没忍心叫醒,后来出门去湖边走了一阵,回来时约莫是龙心大悦,就给忘了。” 散个步能龙心大悦?秦湛疑惑地看向梁三喜,这位大总管向来愿意广结善缘,便又笑着加了一句:“去沁心亭散步的。” 别的,却是不好再了,再问就是探听皇帝的行踪。 秦湛点头谢 分卷阅读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9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5 过,一边就着太监端的水洗脸,一边道:“我回我自个儿屋里吃饭。” 洗完脸梳了头,去穿外衫,却遍寻不着,一问,梁三喜道:“昨夜皇上出门散步,随手拣了件外衫搭在身上,就是您那件。” 秦湛脑子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念头,摸到袖子里宋云乔送的那张简信,迅即少有地变了脸色。 他敛去眼中风云,向梁三喜道:“劳你去把那件外衫给我拿出来。” 梁三喜道:“等皇上醒了再——” 秦湛摇头,更客气地道:“劳驾。” 他虽不知昨夜情形如何,但大致能推断出结果——大约不久之后,宋云乔就会入宫为妃。 盛元帝是他亲爹,但也是杀伐决断的帝王,无论如何,秦湛既不愿意亲爹难堪,也不愿意盛元帝在事情定局之后知道宋云乔爱慕他,生出雷霆震怒。 闺中女儿不比男子们可以四处悠游,翠微的湖光山色于她们而言已经算难得的广阔和自在。 韩清音和韩清澜用罢早饭就沿着湖边散步,一时或起近来识得的姑娘,一时或起听来的趣闻,姐妹两个好不相得。 走至一片翠绿的芦苇荡,韩清澜正在讲从前在书上看到的,有些人家拿芦苇杆儿做楼面,韩清音忽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向芦苇荡那一头,声道:“你听——” 风的方向是迎面而来,带来了那一头的声音,韩清澜侧耳倾听,听到一个妇人在呜呜咽咽地啼哭,似乎是极力压抑,声音虽低,却充满沉重和悲伤。 越是显贵的人家越忌讳交浅言深,韩家两个姑娘不想去撞破那位妇人,相视一眼达成了默契,决定沿着原路返回。 那妇人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了哭声,从芦苇荡那头转了过来,将将和两个姑娘打了个照面。 韩清澜这一下就看清了,那个哭泣的妇人是海宁侯家的侯夫人,徐月宁的母亲。 徐夫人眼眶红肿,也不知在这里哭了多久。 别,这位徐夫人和曹天河的夫人是表姐妹,两人生得真有几分像,怪不得徐月宁和曹静姝也像。 两边一照面,韩家的两个姑娘十分尴尬,为了缓解这份尴尬,韩清澜僵笑着打了个招呼,问道,“那个,月宁呢?” 没想到这一问,徐夫人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这般失态,和往日的风评并不相去甚远,让韩清澜不禁有些疑惑。 韩家两个姑娘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掉,徐夫人擦了自己的眼泪,勉强笑道:“是韩大姑娘吧?月宁病中一直念叨,病好了以后要邀请你去府上做客。” 徐夫人自己着,似乎又要哭起来,强忍住了,解释道:“今日是我亡母的忌辰,一时忍不住,叫你们两个姑娘笑话了,不扫你们兴致了,我先回去了。” 韩家两个姑娘连忙“没有没有”,礼貌地送走了徐夫人。 韩清音看她走远了,道:“徐夫人哭的这般伤心,想必她母亲才去世没多久吧。” 韩清澜本来想着,为何一提徐月宁,徐夫人就哭得格外伤心?听到韩清音这句话,又起了新的疑惑,徐夫人幼年丧母,乃是兄嫂抚养大的,如今人到中年,竟为着没多少印象的母亲哭得这般失态? 面积广阔的枫叶湖的另一端,甚为自律的陈若非拿着一本书,正在湖边温习。 他看得十分专注,半晌之后重新抬头时,面前已经盈盈立了一个姑娘 。 她眉眼含着浅笑,往石桌旁一坐,脑袋撑在手背上,专注地打量起他,既俏皮又温婉。 自来出口成章的陈若非突然有些词穷,放下手中的书,温声道:“徐大姑娘。” “陈公子,这是看的什么书?”徐月宁浅浅一笑,着就去拿陈若非放在桌上的书,陈若非被她一问,也想去拿起来递给她,一时不经意,两人的手就挨在了一处。 徐月宁想抽回手,陈若非却顺势握住,不愿意放开。 徐月宁的脸,曹静姝的脸仿佛一个人的前世今生,陈若非心中那些难言的怅惘得到了抚慰,并且心脏为眼前的姑娘结实地跳动。 手中握着的仿佛是一块美玉,光润细腻,泛着微凉,但陈若非却是从手到心口俱都是滚热的,他突然生出生出冲动,“我——” ☆、第68章 杀意 陈若非本来是个冷静自持的人, 但每次一见徐月宁, 他就觉得自己的血跟同龄人一样的灼热。 他握着徐月宁的手,手心沁出微微的汗。 陈若非惊喜地发现,徐月宁并没有挣脱, 也没有恼怒,但是徐月宁看向他的目光似乎是欢喜的,又似乎是带着隐痛的……他突然觉得, 他看不懂这个姑娘眼中的情绪。 “我——”陈若飞看着徐月宁, 突然不知道该些什么。 “你们俩在干嘛!”徐夫人的声音骤然响起,如一道天降的霹雳。 陈若非迅速的放开徐月宁的手, 徐月宁脸上也有些不自然, 但却并没有被父母发现自身不规矩以后的心虚。 “跟我回去。”徐夫人不由分,拉着徐月宁就走。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陈若非一眼, 陈若非似乎是听到她叹了一口气。 徐月宁顺从地被徐许夫人拉着手,脸上没有多的表情, 甚至走的时候也没有看陈若非一眼,母女两个一直走到无人之处才停下来,徐夫人忽然转身,扬起手,狠狠的朝徐月宁的脸上打下去, 口中骂道:“不要脸!” “呵!”徐月宁一改人前的姿态,手一挥就挡住了徐夫人的手。 “凭什么顶着月宁的名字勾三搭四!”徐夫人心有不甘, 何手上的劲儿没有徐月宁的劲儿大, 只能愤恨的瞪着她, 红了眼眶。 “娘,你忘了,我就是月宁啊。”月宁冷眼看着眼前愤怒的中年妇人,眼中含笑,刻意用低柔的语气道:“就算你觉得我不要脸,那又怎样?你若伤了我这张脸,怎么向王爷交代?” 徐夫人到底年岁大,很快就平复了情绪,冷哼一声,“你既然还记得要向王爷交代,那还在这里费尽心思勾引陈家那位公子?你们家胆子可真大,敢拿红皮册子诓骗王爷。你要想活命,想要你哥哥活命,就得想办法当上大皇子妃才是。” 徐月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灰败,徐夫人见状,露出一个痛快的笑意,冷声笑道:“如今,嫁给大皇子是你唯一的作用。” 秦画身份尊贵,一个人占了一间院,院中摆设不同于京中的精致华丽,只养着一株几人合围才能抱住的老槐树,一树浓荫像一把张开的巨伞。槐树下搁了一张方桌和几张树根做的凳子,很是古拙质朴。 韩清澜品了一口茶,问道:“公主今日怎么没有出门?” 秦画的精力十分旺盛,往日常喝茶最无趣,在京里的时候,整天就 分卷阅读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9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6 是骑马打猎东遛西逛,全然没个消停的时候,到了翠微避暑山庄,理应更加如鱼得水才是,韩清澜没想到天气这么好,她竟窝在院子里。 秦画端起茶杯,遮住嘴角那一丝笑意,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韩清澜,随口道:“今日懒怠,不想动。” 两个人东拉西扯的闲聊了几句,秦湛的贴身太监元宝领着两个姑娘进了秦画的院子,给韩清澜和秦画两人打了一个千儿,然后朝着秦画:“这位柳儿姑娘和芬儿姑娘是贵妃娘娘赏给咱们殿下的,殿下了,以后是留在屋里作贴身伺候的,所以叫奴才送过来,劳烦公主掌掌眼,顺便调教一下。” 韩清澜闻言忍不住抬头,只见那两个宫女竟然生得十分好看,柳儿眉眼楚楚惹人爱怜,芬儿五官艳丽勾人心魄,更重要的是,她们虽然年纪看起来和韩清澜差不多大,但胸前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 秦画别有深意的看了韩清澜一眼,对元宝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贵妃是四妃之首,宫里头唯一有这称号的是秦湛的母亲许贵妃,做母亲的赏给儿子两个伺候的人,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 只是韩清澜有些诧异,一般做母亲的都怕儿子耽于后宅,喜欢选长相端正,最主要是性格老实的,怎么许贵妃反其道而行之?而且,还是在这给皇子选妃的重要时刻赐下来,就不怕女方介意? 秦画见她专注地打量柳儿和芬儿,状若随意地问道:“澜澜,你觉得这两个丫头怎么样?” “咳咳。”韩清澜觉得茶水有些呛人,咳嗽了两声,放下茶杯吃了一口马蹄糕,却又觉得那糕点糖放得太少,最后索性都吐在手绢里,才道:“挺好的。” 秦画眼见她这一连串动作,也不去拆穿,对那柳儿、芬儿道:“看,你们俩都会些什么?” 秦画和秦湛姑侄俩关系亲厚是众人皆知的事,听得秦画询问,芬儿赶紧抢先开了口,一个人洋洋洒洒地了半天,又是会弹琴会跳舞,又是会唱曲儿会下厨。 等她完,柳儿才柔声细气地回话。 相由心生,芬儿的性情和外表一样火辣,柳儿则显得腼腆内敛一些,韩清澜暗道许贵妃想得挺周到,便是冷淡如秦湛,也总有一个能合他心意。 也不对,秦湛分明是两个都留下了。 秦画看着这两个宫女,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转头问韩清澜:“澜澜,你觉得她们两个谁更好看?” 韩清澜正在想秦湛到底更喜欢哪一个,闻言脱口而出:“都不好看。” “噗——”秦画终于没忍住,喷了一口茶。 韩清澜反应过来顿时很尴尬,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个,我是……都挺好看的,难分伯仲。” “得啦。”秦画摸摸韩清澜的头,笑道:“你拿镜子照照自己这张脸,生的跟天仙似的,你人家不好看,人家只有心服口服的份儿。” 秦画这话的叫人难以反驳,芬儿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柳儿也泫然欲泣,两人偷看了韩清澜几眼,都是自惭形秽的样子。 “这样吧,以后既是三儿的屋里人,我这当长辈的也该送你们一份见面礼。”秦画忽然端起长辈的架子,朝薇示意,薇立刻端了个托盘出来。 韩清澜一愣,这架势,礼物明显是预先备好的。 那托盘的绸布之上放着两样物件儿,一样是金嵌宝花鸟鱼虫簪,金子成色崭新,宝石颗粒饱满,十分富贵堂皇;另一样是一支金头银脚簪,簪身很细不,做工也很粗糙,勋贵人家稍微体面点的下人都不会戴。 韩清澜品出些异样来,这两份见面礼的分量差别也太大了,柳儿和芬儿是一样的身份,恐怕任谁得了轻的那一份,心中都会生出不服。 果然,秦画将重礼赏给了温和内敛的柳儿,将寒酸的那一份给了更爱出风头的芬儿,并且言语之中不断地抬高柳儿,然后有意无意地给芬儿没脸。 那两个再机灵也不过是宫女,哪里经得住秦画的教唆。 两人出秦画的院子时,柳儿满面红光,芬儿却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难堪和羞辱感。 徐月宁面无表情地躲在一堆假山后头,探头看到二皇子秦让朝这边走来,她缩回身子,把胳膊往假山上用力一蹭,顿时绸衫被拉出了丝,还沾满了青苔和泥巴。 她用力搓揉两只眼睛,从袖中掏出沾满了葱汁的丝帕覆在眼上,立时就成了一副红着眼眶,泫然欲泪的可怜模样,待估摸着秦让走得近了,便塞回手帕,拿袖子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秦让从练习功夫,耳目比一般人要灵敏些,听到道旁的假山后头传来微弱低微的哭泣声,像是委屈至极而又极力忍耐似的,秦让一时好奇,悄悄转到假山的那一头。 眼前的人却让他大吃一惊,“徐大姑娘?” 徐月宁闻言抬头,两只眼眶通红,眼角噙这晶莹的泪珠,她面目姣好,五官精致,这一看便似梨花带雨,秦让自然就我见犹怜。 秦让掏出手帕替徐月宁擦泪,徐月宁似乎有些慌张,不想让秦让看到自己的失态,抬起自个儿的袖子遮住面孔,“殿下,让您见笑了。” 这一下却让秦让看到她袖子上的狼狈,秦让终于按捺不住,拉过徐月宁的手,沉声道:“是谁欺负你了?” 徐月宁轻咬红唇,却是欲言又止。 “你,不管是谁,我都给你做主。”秦让面上冷厉,眼中闪过杀意,“敢欺负本王的人。” 徐月宁听到“本王的人”娇羞了一下,秦让心神为之一荡,连声好言哄劝,徐月宁终于犹豫着,艰难地开口:“是睿郡王。” “他?”秦让闻言皱眉,盛元帝不喜兄弟相残,秦让和秦湛不管私底下如何动作,面上却从未撕破过。 “人家本来不想……”徐月宁见秦让迟疑,身子扭到一边不愿看秦让,“你既不敢动他,又何必来问我。” 一边着,一边哭起来。 秦让本来就是个受不得激将的性子,何况徐月宁是他喜欢的女子,当下硬声道:“你只管他做了什么,本王一定为你做主。” 徐月宁这才慢慢道来,原来之前她在湖边戏水,一时不心跌进水中湿了鞋袜,因为不想叫人瞧见狼狈模样,见四下里无人,她便想将鞋袜脱下来晒干。 “没想到睿王爷在那边散步,等我发现的时候,他……”徐月宁到这里一顿,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他不声不响地,也不晓得在那里看了多久。” 女子的纤足是最私密的部位,秦让下意识地想,徐月宁生得皮肤细嫩,必然有一双巧可人的脚,一想到竟被秦湛偷看了去,面色就变得很难看,“我就知道,他平日里装作冷淡克己的模样,私底下不知道有多腌臜。” “当时睿郡王倒也没做什么,人前仍是那副冷冰冰的面孔,但是自 分卷阅读96 欲望文 分卷阅读9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7 从那以后,趁着无人时,他便时常要动手动脚的。”徐月宁不住地哭诉,又道:“韩大姑娘约莫是中意睿王爷,昨日偶然被她撞到,她便骂我……” 秦让心中已然怒火熊熊,他了解男人的心思,男人但凡看到女子露出私密的一面,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因此生出淫猥的心思,觉得这女子该当被他占有。 徐月宁一句话留了一半,整个人扑在秦让怀里哭起来,秦让越发心疼,追问道:“她骂你什么了?” “她骂我,骂我……”徐月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骂我不要脸,勾引睿郡王……” 秦让屋里早已有侍候的人,但真正动心却是头一回,受不得喜欢的人伤心委屈,而且又想表现一番,心中当即作出计较,秦湛是难以动得,动韩家那姑娘却是容易的。 ☆、第69章 母子 翠微避暑山庄的天气虽然十分凉快, 但是私底下的气氛却很火热, 原因无他,盖因张皇后和许贵妃决定举办晚宴招待各家贵女。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是大梁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要相看未来的儿媳妇了。 而这话题中心的当事人之一秦湛, 此时却坐在枫叶湖边的凉亭里,优哉游哉的喝茶,身旁站着伺候的, 就是前几日许贵妃赏给他的两个宫女柳儿和芬儿。 “啧, 有点累了。”秦湛抡起胳膊活动了两下。 芬儿伶俐一些,又很爱表现, 一听秦湛肩膀酸痛, 立马就跑过去为他捶背,柳儿见又没抢过芬儿, 心中暗恨,只得去为秦湛倒茶, “王爷,您渴了吧?” 秦湛朝她微微一笑,柳儿顿时俏脸微红,心中暗道真是好运气,这位王爷不但身份高, 而且生得好看,原本以为他唯一的不足是性子太冷, 没想到因为是许贵妃所赐, 而秦湛又是十分孝顺的人, 连带着对她们两个都非常温柔体贴。 准确地是对她温柔体贴,对芬儿就要冷很多。 “心烫手。”秦湛接过柳儿的茶,温柔的叮嘱了一句,转头却冷冰冰地对芬儿:“你一边儿去,让柳儿来捶。” 芬儿顿时眼眶微红,但又不敢辩驳,只好怯生生的站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柳儿和秦湛眉来眼去。 从凉亭外头路过的赵姐挤眉弄眼,和身旁的朋友道:“哎,你看,就是那两个宫女。” 她的朋友刘姐,就是平西侯寿宴那日故意在秦湛面前落水的那个姑娘,虽然已经对秦湛彻底的死了心,看到这一幕仍是揪着手绢儿,气鼓鼓地道:“长得很一般的嘛。” “没想到睿郡王看着冷冰冰的,竟然也有这种时候。”刘姐看一眼自己长相平庸的朋友,不去拆穿她,感叹道:“呶,连以往最得宠的元宝公公,都只能站得远远儿的。” 这话刘姐却是无法反驳,秦湛的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这两天翠微避暑山庄早就传遍了,秦湛去哪儿都带着那两个宫女。况且眼前的景象骗不了人,秦湛的神情分明是很享受的。 赵姐对秦湛无意,所以能够冷静客观地看热闹,看到此时凉子里的情形,脸上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原来睿郡王喜欢这一款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湛更喜欢柳儿,赵姐所谓的“这一款”指的是柳儿这样的。 刘姐看着柳儿,心中不住冒酸水,咬着手绢儿“嘤嘤嘤”地走了。 元宝见路边的两个官姐走了,对旁边的太监声笑道:“嘿嘿,这都不用咱,她们自个儿就知道了。” 实际上,这两日元宝之所以没有贴身伺候秦湛,就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知道,秦湛十分看重贵妃送的两个宫女,而在这两人中又格外的喜欢柳儿。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式。 太监已经摸到了这件事的精髓,眼角瞥到几个贵女往这边过来,就假装不经意的和元宝聊天儿,“元总管,你咱们王爷是不是挺中意那两个姑娘的?” 元宝的方向看不到来人是谁,但他和太监干这事儿已经十分有默契,当即中气十足地接道:“那可不!从前王爷身边伺候穿衣洗脸、读书写字的都是咱,如今咱都近不得王爷的身了。” 罢还长叹一口气,酸溜溜的道:“谁让她们是贵妃娘娘赐的,而且又生得花容月貌呢。” 韩清澜穿着骑装,去赴秦岚邀她打猎的约,她方才远远地就已经看到了凉亭里面的情形,疑心是自个儿看花了眼,这会儿一听元宝和太监的对话,确认那和宫女眉来眼去的就是秦湛无疑,心中冷笑,以往什么从来不用丫头近身伺候,果然是骗人的。 且他太阴险,假话得和真话似的,她从前竟然相信了。 “长得不怎么样嘛。”韩清茹淡淡地道,为了巴结秦画,她今日也跟着韩清澜去打猎,因为场地不是在室内,所以也没有多少不妥。 韩清澜闻言看过去,见一向擅长装模作样的韩清茹脸上明显现出了戾气,和前世提起秦湛答应娶她,要推她下悬崖时没有分别。 元宝刚要反驳,一抬头就看清了来人的脸,再一揣摩韩清澜看过来的那一眼,心中不禁叫苦,等二人走过去了,重重地拍了太监一把,“糟了!” “怎么了?”太监被元宝拍的差点扑到地上,他懵里懵懂地想着,方才的词儿这两日已经了无数遍,没什么不妥啊? “啊切——”背对路边的秦湛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元宝看一眼亭子里的秦湛,又看一眼太监,生无可恋地望天,“要被主子弄死了。” 韩清澜到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秦画身边围了很多人,都是各勋贵人家的姐,韩清茹凉凉地道:“姐姐你看,那都是为了睿郡王来巴结长乐长公主的。” 韩清澜一下子了然,这些人或对秦湛有意,或对秦湛的身份有意,许贵妃面前轻易去不得,今日秦画打猎,正好可以“偶遇”。 秦画是什么样的性格,不爱理谁就不会理谁,所以大部分人在她那里都没有得到好脸色,唯独一个皮肤微黑,长相普通的姐,秦画和她话时竟然带着笑,韩清澜清楚韩清茹的心思,于是问道:“那人是谁?” 韩清茹果然早打听清楚了,看着那个黑皮肤姐,道:“那是长宁长公主的女儿,陆沅。” 韩清澜记得秦画和长宁长公主的关系不错,怪不得秦画待陆沅十分和气。 韩清茹掩饰得很好,但韩清澜还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豫,“贵妃娘娘到了翠微以后,特意召见过长宁长公主和陆沅,据属意陆姐当睿王妃。” 到这里,韩清茹不由面露疑惑,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她呢?陆家只领着闲职,无人在朝中身居高位,且这陆姐长得也太……” 韩清澜心中忽然像有一道亮光闪过,前世许贵妃为 分卷阅读97 欲望文 分卷阅读9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8 秦湛求娶她,今生改为陆沅,她和前世的不同,应该就是许贵妃为什么这么选择的原因。 今生韩家回京早了两年,但韩家的爵位、官职、财富都和前世一样,相比以前,韩家续娶了一位世子夫人,但郑春晗的背景全然影响不到许贵妃那样的层面…… 唯一的、最大的不同,是韩清澜没有毁容。 韩清澜再次朝陆沅看去,见她虽是精心打扮过了,却是周围随便哪位姐都能把她比下去,而秦湛是万里挑一的俊秀男子,这样不相配的两人,成亲后能恐怕难以琴瑟和谐。 而且陆家虽然门第高贵,也就是听着好听,实际并不掌权。 种种条件摆出来,陆沅和前世的韩清澜惊人的相似。 许贵妃到底是为什么,要给儿子求娶一个家世上没有助益,人材上相去甚远的王妃?而且在这档口,还送了两个闭月羞花的宫女到秦湛屋里。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母亲疼爱儿子的方式,反而像是要搅得秦湛后宅不宁。 韩清澜陷入沉思的时候,林中某处的浓密树荫之中,有人和同伴打手势,示意目标已到。 …… “澜澜,快过来!”秦画看到韩清澜,扬声招呼她过去。 其实在场的姑娘们往日就知道秦画对这位韩大姑娘很亲热,但是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因着她们自己别有用心,就不由以己推人地看待韩清澜。 尤其是陆沅,她转头一看,韩清澜肤白胜雪,眉眼如画,便连她身边的另一个姑娘也容貌出众,十分的风流标致,当下心里就升起一股危机感。 韩清澜和韩清茹牵着在马棚选的马过去,秦画懒理众人的心机,兴致勃勃地道:“走,出发。” 翠微山庄为了保障每年皇帝亲临时不出意外,林子里的兽类是按凶猛程度划片区的,秦画选的这片山林子养的都是食草的走兽,没什么凶险。韩家姐妹都会骑马,因此就放心地跟了上去。其他姐虽然不敢靠的太近,但也缀在后头。 君子六艺被视为风雅之道,其中就有射箭,本朝有身份的人家,也多会让家中的姑娘学一学,在场除了韩清茹和几个文臣家的姑娘,其余人都多少会一些。 不过韩清茹此行本来也不是为着射箭,她越看陆沅越不服气,觉得她生得一坨黑炭似的,竟然也敢肖想秦湛那般高岭冰雪似的人物。是以,每当陆沅要和秦画话时,她总能找到话头岔过去。 因为她掩饰得十分巧妙,陆沅虽然心中不悦,却也拿不准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哎,来了!”右前方一头鹿一闪而过,秦画骑马行在最前头,当即眼神一亮,挽弓追了上去。 陆沅立即跟上,韩清音骑术不够娴熟,但也不示弱。 韩清澜倒是无所谓,自己在后头慢慢悠悠地。 这时,树上某处一直盯着韩清澜的两人互相交换个眼神,“时机到了。” 其中一人立即鼓起腮帮,对着一支细管猛力一吹,一支细不可察的飞针朝韩清澜座下马儿的眼睛飞去。 ☆、第70章 得意 吹针的人准头和力道都很好, 飞针一下就没入韩清澜坐骑的眼眶之中, 她一人一骑原本是慢悠悠地往秦画那边去,这下子马一吃痛,立即就发了狂, 又因为马的一只眼睛受损,蹿起来没个方向,在原地没头没脑地打了两个圈之后, 竟然往原本前进方向的左上方狂奔而去。 秦画听到后头传来马儿痛苦地嘶鸣, 立即就意识到是有人的马受惊了,一回头发现是韩清澜的马, 当即拉起缰绳想要掉转头去救她, “澜澜别怕,我来救你!” 这时,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离秦画最近的陆沅原本就视姿容无双的韩清澜为一大威胁, 此时见她的马受惊,而侍卫们离得稍微有点远,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在秦画调转方向的时候,她“啊”的尖叫一声, 似乎也是受到了惊吓,眼看就要从马鞍上掉下来。 秦画自然不能视而不见, 只得伸手去救她, 等秦画救了陆沅, 韩清澜的马已经远远地蹿了出去。 韩清澜心头十分紧张,但还没有惊慌失措,她努力的抓住缰绳,将身子伏低在马背上,双脚紧紧地瞪着马镫,长声发出指令:“吁——” 然而马并不是普通的受惊,那支飞针极利极细,没入眼眶之后随着马的奔跑运动不停的游走,越陷越深,马就越来越疼,全然不顾韩清澜发出的指令是什么,只管一个劲儿地疯跑,甚至越跑速度越快。 因为马跑得太快,风吹到韩清澜脸上就像是刀割一样,让她细嫩的肌肤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韩清澜终于慌乱起来,背心一片冰凉,莫不是今天就要把一条命交代在这里? 此时视野开阔,韩清澜看清马是在朝一个坡度较缓的上坡跑,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坡顶那头的下面是一片低洼山谷,如果马停不下来,最终就会爬上那个坡,然后从那一端的悬崖坠下,虽然高度不高,但以现在的情形掉下去恐怕不死也得伤残。 何况,那个山谷连接着分布食肉野兽的区域,一旦有伤口,鲜血的味道很快就会吸引来食肉的猛兽。 韩清澜犹豫片刻,缓慢地、艰难地从马背上支起上半身,决定找寻时机跳马。 她看到前方有一片人高的蒿草,那种草根茎韧而不刚,又最是生得密集,是个适合落地缓冲的地方。 正当她摇摇坠坠地改正面骑乘为侧坐时,突然听到有人喊她:“澜澜,坐好!” 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虽然还是透着往日惯有的冷峻气息,但却明显充满了紧张,韩清澜忽然心中一松,那是秦湛的声音! 原来她一直紧紧地悬着一颗心,专注于思考自救方法,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此时一听是秦湛的声音,下意识的就按照秦湛的去做,尽量稳当地坐在马背上。 秦湛原先是在韩清澜的侧方,了这句话以后,却没有直接过来救她,而是直接往悬崖那头儿去,他掌控缰绳换了个方向,大喝一声:“松开马镫和缰绳!” 韩清澜依着秦湛的话,脚从马镫里脱出,双手也扔了缰绳,然后就见秦湛已经骑着马朝她迎面而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伸手将她身子一捞,她感觉到一瞬的失重,然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清湛的怀里。 而韩清澜的那匹马如她先前所料,跑到山坡的最高处也没有停下,很快就坠下悬崖,发出了一串凄厉的惨叫声。等秦湛勒停□□的马时,山坡那头已经响起了不知是什么野兽的群吼嘶鸣,韩清澜浑身一抖,若是刚才她跟着马掉下去了,此刻便已死无全尸。 “别怕,有我呢。”秦湛叫韩清澜别怕,嘴里着安抚人的话,可是他放在韩清澜背上的手却止不住 分卷阅读98 欲望文 分卷阅读9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99 地微微发抖。 这一刻,韩清澜忽然不愿意去想那些前世今生的过往,只想紧紧地抱住秦湛,她跟随心意张开双手去环住秦湛的腰,用额头摩挲他的下巴,像平日里哄韩文宣睡觉一样,温柔地轻轻抚摸他的背,“我没事。” 座下的马无聊地打着响鼻,林间的鸟雀发出清脆的鸣叫,风不知从哪个方向来,吹得林间的树叶簌簌作响,清浅柔和像是情人诉衷肠。 这一刻,经历了布满疮痍的前世的韩清澜,十足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鲜活和明亮,但这一刻又仿佛万籁俱寂,她的心里眼前,都只有秦湛。 片刻,韩清澜忽然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唉。”秦湛浅浅的叹了一声气,无奈笑道,“原本吩咐了元宝自己去领板子,现在看来不但不用挨板子,反而应该好好地赏他。” 元宝前两日替宋云乔传信给秦湛,已经被罚了一顿板子,只是此时在翠微山庄,元宝是秦湛跟前第一得力的人,若是罚了他,秦湛难免行事不便,因此暂且记着,等回了睿郡王府再领。 今日元宝不心在韩清澜面前了那些话,他极会察言观色,当即知道韩清澜往心里去了。元宝年纪就能做秦湛身边的总管太监,显然是个精乖的,他已然明白韩清澜在秦湛心中的地位,为免死的更惨,当即去秦湛面前痛陈了自家罪状。 秦湛一听,也不管那什么柳儿芬儿了,一言不发就追了上来,只不过他行事讲个策略和方法,并没有直接跟上,而是带着几个侍卫,做一副正在打猎,然后偶遇的模样。 “幸好我来了。”秦湛将韩清澜的头按在自己怀中,长舒一口气,“我不能没有你。” 韩清澜乖乖的侧靠在秦战的胸膛上,垂下眼眸却看到秦湛腰上挂着一个彩线结,要知道秦湛在一向不喜繁琐的装扮,腰上惯常只挂一个玉佩,玉佩下缀着一缕和衣袍同色的穗子而已。 而那个彩线结用了数种颜色,虽然都是清浅色,但对秦湛来已是十分花哨,更刺眼的是,那彩线结是双环相扣,缀双缕穗子——赫然是一个同心结。 同心结,结同心。 韩清澜想起了容样出色,近日一直被秦湛带在身边的柳儿和芬儿,她一下子冷了心肠和脑子,推开秦湛,“多谢殿下救命之恩,现下已经安全了,劳烦殿下放我下去。” 秦湛有些莫名其妙,这上一刻还软糯可人,怎么突然就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了? 他顺着韩清澜的视线看到了自个儿腰上的同心结,当下了然,原来不光他会吃她的醋,她分明也是个醋罐子,秦湛心中又甜又软,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两声,“傻子。” 韩清澜见秦湛不解释,当下就要强行挣脱,然后自行下马。谁料她一挣,秦湛反而抱得更紧,“你听我解释,我对那两个宫女毫无兴趣,你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是我故意装的。” 韩清澜耳朵里听着话,想着整个山庄的人都已知道秦湛很宠那两个宫女,谁知他到底装到了什么地步? 姑娘的心思就是别扭,愿意听解释的时候他若不,等他的时候她就未必愿意听了。到底不肯软下来,韩清澜连假客气都不愿意了,“你放我下去!” 这俨然是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架势,秦湛好气又好笑,看着她面颊粉如桃花,撅起的嘴唇像红润樱桃,按捺不住心神摇荡,一手如铜臂般紧紧地将她箍在怀里,一手去抬起她下巴,一个字也不,只管低头吻了下去。 “你放我——”韩清澜未完的话就这么被堵住。 秦湛予她的这一份温柔却不容拒绝的触碰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带着珍而重之的爱意,更是带着思之难寐的欲求。 她口舌之处尽是温暖缠绵,明明这一回没有糖,却教她不知今夕何夕,全身心都沉溺于那一份甜蜜之中,她迎接他,她渴望他。 …… “澜澜?”秦画的声音远远地响起,听得韩清澜一个激灵,她连忙别开脸,细声道:“有人来了,放我下去。” 她微微喘气,声音娇软,秦湛品着她的话,一边不安分地用手指摩挲她腰肢,一边凑到她耳边,低声笑道:“那若是没人,你就不会下去了,是吗?” 他的声音醇厚低沉,带着男子特有的硬朗,韩清澜听得心尖发酥,却又被他的话气得羞恼,越发挣扎起来,“快放我下去。” “呵。”秦湛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脸上带着笑,无赖地挑眉:“休想。” 韩清澜听着秦画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心中越发着急,她是侧坐着被秦湛搂在怀里,当即两手去推秦湛,身子往马头那一侧倒,秦湛却并不阻止她,反而放开了双手,同时双腿一夹,马竟然不紧不慢地跑动起来。 “啊——”韩清澜一声惊呼,她是想下去,但不是想摔下去啊! 她推秦湛的手只得改为抓着秦湛的衣袍,还没明白秦湛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什么意思,眼前一暗,秦湛弯下身子,搂着她的腰,问道:“还下去吗?” 阴险!狡诈!狠毒!无赖!不要脸!流氓!禽兽! 韩清澜上半身悬在半空两头皆不着,全靠秦湛的手支着,她皱眉想要骂秦湛,甫一启唇,离她寸许的秦湛眼眸一暗,又欺她而来。 ……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湛终于餍足,将韩清澜从马背上拉起来。 南风打了个旋儿,带来一丝清爽宜人的芳草香。 “澜澜,我有很多话想和你。”秦湛深深地呼吸,平复了心情,抬手替韩清澜整理头发,道:“但有一些话无从起,还有一些,告诉你怕是会置你于险境。” 韩清澜绵软无力,乖乖地靠在秦湛怀里,梦呓似地回他:“那你拣能的。” 秦湛亲一口她额头,“柳儿和芬儿是贵妃娘娘赏赐我的,我得宠着疼着才会让她满意,但你放心,我不过是叫她们端茶递水,私下里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她们的。” 韩清澜听着秦湛称呼许贵妃为“贵妃娘娘”而不是“母妃”,总觉得有点怪,正自思考着,又听秦湛道:“我和林妃娘娘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很敬她。” “澜澜,我心中只疼你爱你。” 这么露骨直白的话,韩清澜虽然没有回应,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和眉眼。 秦湛见她笑了,也跟着笑,片刻后又道:“柳儿和芬儿,我是打算——” 静谧的林间忽然响起一声清斥:“你们在做什么!” 韩清澜一惊,她和秦湛孤男寡女,这般亲密的情形,竟被人撞见了! ☆、第71章 嫉妒 韩清澜闻声看去, 那边黑压压的一群人, 只见秦画和韩清茹在离他们十几丈远的地方,周围跟着一群公主府的侍卫, 分卷阅读9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0 而发声的是韩清茹。 韩清澜的马受惊以后, 秦画率先追了上来,韩清茹作为一家子的姐妹,在外人面前自然要把功夫做足, 也很快跟了上来, 但是像陆沅这样的其他人家的姐,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只远远地跟在后面。 韩清茹震惊到了极点, 下意识地出那句话,立时就见秦湛冷冷地扫过来的眼风, 她心中一紧,避开秦湛弥漫杀意的目光, 嗫嚅道:“我,我是……你们这样子要是被人瞧见了,我姐姐一个姑娘家,要是传出去坏了名声,可怎么是好。” “传出去了又何妨, 我娶了便是。”秦湛漫不经心,的话却郑重无比。 固然当下不是最佳的时间, 秦湛还需要和许贵妃虚与委蛇, 但若韩清茹的话成真, 让怀中姑娘受伤害,那他宁愿做出一些舍弃,为她遮风挡雨。 韩清茹原本看到这情形就已经脸色发白,听到秦湛的话当下又白了两分,她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缰绳,被缰绳勒破了手心的肌肤也不自知。 见秦湛完话之后竟再也不看她一眼,韩清澜心中既惊痛,又满是愤恨和嫉妒,调转坐骑默默地离开了。 秦画见韩清茹走了,犹豫了一瞬,转念一想她是韩家的姑娘,坏韩清澜的名声必然会连累到她的自己,因此就没去管她,而随行的侍卫都是公主府的亲卫,也是无妨的,因此,一会儿可能过来的其他人更要紧。 秦画当即打马朝秦湛和韩清澜行去,和秦湛一个眼神交汇,秦湛立时知其意,将韩清澜抱到了秦画的马上。 “你那个庶妹要不要紧?”秦画直觉地不喜欢韩清茹,一边控马一边问道:“会不会乱?” 毕竟就算秦湛要娶韩清澜,真传出去点儿什么总归是不雅。 “不会。”韩清澜十分笃定,淡淡一笑:“若当真传出去什么风声,殿下借此娶了我,她会哭死的。” 过了一阵,后面的人看到的就是秦画救了韩清澜,而恰好碰到秦湛的场景。 陆沅看到韩清澜好好地坐在秦画的马上,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又见秦湛在现场,心中顿时闪过一片狐疑。 秦画带着韩清澜,领着一中贵女离开之后,便有秦湛的侍卫从坡顶那端的悬崖直接爬攀爬上来,抱拳回道:“主子,属下方才去查看过那匹马的尸体。” 秦湛点头,示意侍卫继续,侍卫道:“马坠落下去以后就引来了一群野狼,就下去查看的时候,马身已经被啃得残缺不堪,几乎只剩下骨架,属下并未发现异常。” “柳儿和芬儿呢?”秦湛方才匆匆忙忙就追韩清澜而来,将那两个宫女撂在了湖边亭子里。 又有另一个侍卫道:“一切都在按主子的计划发展。” 而翠微山庄的一个佛寺里,徐月宁正在嘤嘤哭泣,“你骗人,到做不到。” 秦让今日专门找人约她到这僻静的佛寺,徐月宁虽心中抵触,但想着那人传话的是秦让今日会为她出手教训韩清澜,才强装开心来的。 秦让不停地发誓赌咒:“月儿,你相信我,这次是她运气好,遇到秦湛救了她,绝对没有下次了。” 徐月宁也即是曹静姝,听到这里心中更加痛恨了,想起当初她哥哥如何痴迷韩清澜,而如今哥哥在采石场里服苦役,她韩清澜却在这里逍遥无比地勾搭男人! 秦让再三保证下次一定办好,徐月宁才露出个笑脸予她。 …… 韩清茹一路纵马出了林区,秦湛和韩清澜共乘一骑马并且温柔相拥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呵呵,这个嫡姐明面上对秦湛不理不睬,却不知何时竟然已经私相授受了!以韩家的门楣和家风,绝不会允许嫡庶两个姑娘嫁给同一个人。况且若下半辈子要叫她在这个嫡姐手里讨生活,她绝对做不到。 “哼!好手段!”韩清茹心头既妒且恨,狠狠地踢了一脚湖边的柳树。 谁知那是一株老柳,树皮又糙又硬,被韩清茹踢了一脚纹丝不动,反而韩清茹的脚指头疼得似要折断了似的,当即“哎哟”地叫出声。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余光就瞥见了湖对面的情形。 透过那株老柳款款的枝条,韩清茹看到对面那个亭子正是他们之前经过时,秦湛带着两个宫女歇息的亭子,这会儿秦湛在打猎,亭子里就只剩下那两个宫女。韩清茹判断,其中一个长相柔弱清秀的,就是传言中很得秦湛喜欢的柳儿,另一个长得浓艳妖娆的应该就是芬儿。 因为隔得远,所以韩清茹听不清她们的谈话内容,只看到芬儿伸出手指着柳儿,面色激动地着什么,而柳儿似乎性格弱一些,少有回嘴的时候,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是掩不住。 很显然,芬儿和柳儿在吵架。 过了一会儿,芬儿的情绪越发激动,先是抡起胳膊打了柳儿一巴掌,然后又将柳儿推得倒退了两步。 芬儿率先离开了亭子,柳儿愣了一下,捂着脸上发红的掌印,哭哭啼啼地往相反的反向跑了。 韩清茹心念一动,往柳儿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看柳儿的情形,大概是想找个无人的地方好好哭一下,她一个劲儿的往偏僻的地方走,韩清茹始终跟在她后面。枫叶湖的边线曲曲折折,水边生了很多芦苇,柳儿转眼就绕过了一片芦苇荡。 韩清茹于是加快了步伐,片刻之后,她已经能听到前头细碎的哭泣声,遂放慢脚步,平复了呼吸和脸色,假装是不经意地走过去。 “哎,你不是睿郡王最近一直待在身边的那个姐姐吗?”韩清茹装作是不经意的撞破柳儿的样子,掏出自己的丝帕给她,好声好气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哭呀?睿郡王那么喜欢你,还有谁敢欺负姐姐不成?” 柳儿本就不是个心机深沉的人,见韩清茹一个不相识的贵女不嫌弃她只是个宫女,竟然把手帕借给她用,当下就觉得韩清茹是好意,连忙止住了哭声,红着脸道:“多谢这位姐。” 韩清茹见柳儿在自己秦湛喜欢她的时候,不但没有出言反驳,反而害羞了一下,显见秦湛确实对她不错。韩清茹顿时心下一冷却又一热,柳儿是个低贱的宫女,所凭借的不过是薄有几分姿色,但柳儿这点姿色在别人看来也许尚可,和她自个儿比起来却远远不如。 准确的,放眼整个京城,除了自家那个嫡姐韩清澜,韩清茹还没有见过容貌上能胜过自己的,既然柳儿都可以得宠,那她有何不可? “怎么,这是和另外一个姐姐闹别扭了?”韩清茹摆出一副深有所感的样子,叹一口气道:“和姐妹相处,有时候就是会那样,明明什么都没做,人家却偏偏要为难你,其实到底,不过是嫉妒使然。” 柳儿并不认识韩清茹,听了韩清茹的话,见她生得一等一的 分卷阅读10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1 貌美,只当她在家中时常因为被姐妹嫉妒而受到排挤和磋磨,当下心中便有一种引为知己的感觉,只不过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她只是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韩清茹心中冷笑,面上却更加的体贴人意,拉着柳儿的手诚恳道:“姐姐一看就是最和善不过的性子,能有什么错呢?依我看,是姐姐得了王爷的宠爱,惹了人家嫉妒了。” 柳儿心中本来就很憋闷和委屈,当下正是想要找人诉的时候,就忍不住讲了事情的原委。 正如韩清茹所料,自打许贵妃将二人赏赐给秦湛,秦湛就明显地更喜欢柳儿,但芬儿是个要强好争的性子,心中不服气,时常找柳儿的茬。 “王爷对你有多少呢?”韩清茹状若随意地问了一句。 韩清茹越听柳儿,心中被韩清澜点起的那团火就烧得越旺盛,但又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心里觉着,若是能进王府,她得到的一定比柳儿更多。 柳儿又红了脸,面上隐隐现出得意,她转头去看水边的芦苇,笑道:“其实王爷和传言中不同,是个极温柔体贴的人。” 柳儿一侧身,韩清茹就看清她脖子上有似乎有浅紫色的斑痕,韩清茹眼一眯,去扯柳儿的衣领,“哎,有虫子!” “啊!”柳儿一慌,手忙脚乱地往自己脖子上拍打一通,韩清茹看的更清楚了,柳儿脖子上有两三个斑痕,都是约拇指肚大。 韩清茹的生母张玉莲能做人外室,当然不是多端庄检点的性子,有时候韩怀远留宿过后,韩清澜便在生母脖子上见过…… 柳儿看到韩清茹的目光,顿时响起昨晚被蚊虫叮咬留下了几个印迹,看起来不太雅观,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束拢自己的衣领。 韩清茹只当她是羞涩,越发肯定那是柳儿和秦湛欢好之后留下的。 不但输给自家的嫡姐,连眼前这个低贱的宫女都比她先拔一筹! 柳儿站在水边,正弯腰以水为镜整理着自己的妆容,韩清茹心中一团火窜到脑子里,终于按捺不住,脚下重重地一踢,柳儿立即整个身子坠入水中! 即便不会水,按理也会沉沉浮浮几下。 然而柳儿还没来得及惊呼,入水之后,韩清茹并未走开,而是用力按住柳儿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按在水面以下,柳儿将手伸到头顶去推韩清茹,但她无法呼吸,根本无力挣扎。 片刻之后,水面冒出最后一串泡泡,再也没有了动静。 韩清茹深呼吸一口气,掰开柳儿的手,她站起身,心中的戾气总算消了一些。 正打算悄然离开,来路的方向却响起了芬儿的呼唤声:“柳儿?柳儿你在哪里?” 韩清茹一惊,柳儿的死很快就会被人发现,她不能留在现场,当即折身往反方向跑。 ☆、第72章 奶糖 这片湖的边线很曲折, 靠岸的地方生着大片大片的芦苇, 韩清茹快跑几步,只要拐过一道弯儿,就能被那些比人还要高的芦苇遮住身形, 谁知她刚跑到那边,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迎面就撞上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想要尖叫, 被那人喝止,“你是想把人都引过来吗!” 韩清茹杀柳儿乃是因为妒火而临时起意, 根本没有考虑好退路, 对这边的地形也不熟悉,此时芬儿的声音越来越近, 她悚然一惊,硬生生的止住了惊叫, 充满戒备地声问道,“你是谁?” 只见眼前的男子和韩怀远的年纪差不多大,不同于韩怀远年至中年的儒雅风范,这中年人虽然衣着和配饰的规制很高,但面色暗沉, 眼珠略显浑浊,眼睛下面两团积年的青黑眼袋, 似乎是一副常年沉迷酒色的面相。 韩清茹见男子也在打量她, 眼中的戒备神色就更浓了一些。 “我是阳武伯常正业。”中年男子却并没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指向湖面,“快上去!” 韩清茹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两丛摇曳的芦苇中间,泊着一叶细窄狭长的扁叶舟,常正业的意思是让她上那艘舟。 韩清茹知道常正业是在帮他,心中却十分犹疑,“你为什么要帮我?” 常正业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生得和张玉莲很像,某些角度有两分像自己的女儿常晓月,他取下腰上的玉佩,捻着上面的一缕穗子,问道:“哪个是红色?哪个是绿色?” 他们两个人站在芦苇丛的阴影当中,光线并不是十分的好,韩清茹下意识地眯着眼睛,用力分辨。 “是了,你是张玉莲的女儿。”常正业一笑,张玉莲果然没有骗他,韩清茹是他的种,不但如此,她还比常家所有的姐都长得漂亮,甚至放眼京城,他还没见过比这更好看的。 没有男人抵得住这样的美色,常正业常年沉迷于此,深知男人隐在衣冠之下的禽兽本性。 “柳儿?……啊!” 那一端想起芬儿惊慌失措的尖叫,想必是柳儿的尸体浮出水面,被芬儿看到了。 韩清茹的脑子此时已经冷却下来,想起那副画面,自己也打了个哆嗦。 常正业却很满意,虽然现在还嫩了些,但是生的貌美,有脑子,又狠得下心肠,这样的女子在后宅必能盛宠不衰。 那头芬儿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常正业连忙道:“快上去,很快就会有人过来了。” 韩清茹连忙踏上舟, 常正业用力一推,将舟推着芦苇深处,然后韩清茹自己用力划动船桨,很快连人带舟消失在连绵的芦苇荡里。 韩青兰是在秦画的院子里用的午饭,这时候整个翠微山庄私下里已经传开,三殿下近日最喜欢的那个宫女,在湖边淹死了。 吃罢午饭,韩清澜想要回自个儿的院子,秦画叫住了她,“三一会儿要过来找你。” 韩清澜想起今天上午两人共骑的情形,脸上有一瞬间别扭的神色,秦画看在眼里,强忍住了笑意不语。 果然,饭后不久,两个人为了消食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就有宫女过来禀报:“三殿下到了。” 秦湛手中拿着一个荷叶包裹而成的袋子,脸上的神情十分轻松,全然不像是刚死了一个喜欢的侍女的样子,只是与此不相符合的是,他的眼眶通红,似乎是哭过的。 秦画和韩清澜已经坐在槐树下的石凳上,秦湛便也不客气地坐下,秦画一双眼去瞟了好几眼他手上的荷叶包,秦湛都假装没看见,拿在手里动也不动。 秦画凉凉地道:“你们聊,本宫要进去睡个午觉。” 秦湛不动如山,口中恭敬地:“恭送姑姑。” 韩清澜见姑侄两个如此相处,不由得抿唇轻笑,秦湛从未见过她在自己跟前这般愉悦放松,不由痴痴地看着她,呆呆地跟着傻笑。 秦画翻了个白眼儿,拉大手 分卷阅读10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2 中摇扇子的动作幅度,不心地、用力地往秦湛脸上拍了几下,听到秦湛接连闷哼了几声,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画进屋子里去了以后,韩清澜却又冷了脸色,淡声问道:“怎么,还哭过了?” 脸色变得比天气还快,秦湛脸上的笑却止不住,韩清澜心里有他,才会这般女儿情状。 她刚吃完饭,又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细腻如瓷的肌肤上渗出了一层薄汗,脸颊上沾了一缕碎发,鸦青色的头发更加衬托得她的脸颊娇美如同春日里夭夭的桃花。 “我刚从贵妃那里过来。”秦湛的声音里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柔,他心里软得像一潭三春暖阳下的清泉,伸出手去将那一粒碎发别到她的耳后,轻声道:“总要掉两滴眼泪,大家才知道我到底有多宠爱那个宫女,贵妃娘娘也才明白并不是我故意折了她赏赐的人。” 韩清澜听他提起许贵妃的语气,心中的怪异感越发浓厚,但她知道秦湛的性格,也知道秦湛所涉之水不知多深,既是他现在不愿意,那她就不问,毕竟她也不是事事都告诉他的。 柳儿于翠微避暑山庄的权贵们来,只是个全然不足为道的宫女,若不是死因有些异常,随便往山上挖个坑掩埋掉也就了事了,根本无人会去关注。 韩清澜有些伤感:“那么年轻的一个姑娘,早上还好好地,竟然没就没了,我这回带来的新衣裳很多,送一身与她装裹吧。” “我的澜澜对别人这么善良,为什么对我总是那么凶呢?”秦湛拿弯曲食指,轻轻的刮着韩清澜的脸颊,道:“那两个宫女到我身边并不是为着伺候我,而是为了监视我,这两天别我见过谁做过什么,便连衣食住行这种事都一一汇报给贵妃娘娘。” 韩清澜刚想问既然你知道,那为何还要将她们带在身边?忽然心念一动,迟疑着道:“所以你其实早就想除掉她们两个?” 秦湛点头,有些忐忑地看着韩清澜,“那你怕我吗?” 韩清澜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这样的事儿别冷酷如秦湛,就是其他的上位者也是一样不能容忍的,“你们立场不同。” 然后她想起秦湛偏疼柳儿的样子,又道:“想必柳儿性子文弱,芬儿却很争强好胜,所以你故意抬高柳儿,打压芬儿,装作很宠爱柳儿,其实是为了给她们两个制造矛盾吧?” 或许柳儿和芬儿从前是好姐妹,但自从被赏赐给同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有权势富贵,也有容貌和身架,偏偏他身边又没有其他的女人,那柳儿和芬儿就天然地站到了和彼此争宠的敌对立场。 而秦湛,又用他的手段加剧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像今日,虽然秦湛去猎场救韩清澜了,却留下元宝和太监在亭子外头闲话,最终激得芬儿动手打柳儿。 这样一来,不管芬儿实际上如何,她杀柳儿这件事的动机和前情会被众多目击者坐实。 “嗯。”秦湛一向知道韩清澜敏慧,对她推断出这事儿的脉络毫不吃惊,听到最后才摇头:“但中午却不是我的人出的手。” 韩清澜脸上显出讶异,“难不成是哪个喜欢你的姑娘,出于嫉妒杀害了柳儿?” 秦湛看了韩清澜一眼,沉声道:“是你那个庶妹,韩清茹。” 韩清澜这下完全不吃惊了,前世韩清茹会因为吃醋推她掉下悬崖,今生自然也敢为了同样的原因淹死一个柳儿。 秦湛见她全然不吃惊,便明白必然是韩清澜清楚其为人的缘故,进而想到韩清茹到底对她做过什么,当即皱眉:“留她在身边始终是个祸患,要不我替你除掉她?” 韩清澜摇头,一是报仇得自己亲手来才快意,二是她此时还没想好和秦湛的以后,因此不愿意欠他太多。 秦湛隐约感受到疏离,失落了一瞬,但也不气馁,重新道:“对了,还有件事儿,连我都没看懂。” 韩清澜专注地看过来,秦湛疑惑地道 :“芬儿当时怕柳儿想不开跳湖,其实很快就找过去了,韩清茹在芦苇荡边杀人之后,本来是差点被芬儿发现的,但是阳武伯替她遮掩了行踪。” 常正业的证词是听到芬儿叫声之后从另一头过去现场的,且之前隐约听到有两个女子的争吵声,阳武伯毕竟是伯爵的尊贵身份,虚虚实实便坐实了芬儿杀人。 韩清澜对这个人一点都不熟悉,只隐约听祖母过,父亲年轻的时候常和常正业厮混,但是后来常正业沉迷酒色,韩怀远喜诗书画,两个人也就渐渐没往来了。 要为了十几二十年之前的一点酒肉交情,常正业就肯韩清茹这个韩家姑娘遮掩杀害皇子侍女这样的大事,韩清澜是绝对不信的。 她一时想起分不清红色和绿色的常晓月,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是十分震惊,韩清茹母女当真是太了不得了。 这些,却不足以向秦湛道了。 两人在树下静坐了片刻,谁也没话,静静地听着树梢的风声的鸟叫,心中的烦忧俗事便渐渐被涤荡清除。 秦湛拿出那个被秦画看了很多眼的荷叶包,问道:“澜澜,吃糖么?这是从草原传过来的制法。” 韩清澜心中像是被猫尾巴扫了一下,想起缠绵在唇齿之间、绕着两人气息的糖,脸上不可抑制地红了,她见秦湛眉眼含笑,分明不怀好意。 秦湛捏了一颗出来,那一颗蚕豆大的糖丸在日光下泛着奶白的光,看着便味道极好。 因为奶香浓郁,软糯适中,所以前世这糖一直很流行,韩清澜也吃过,也喜欢。但这会儿,她别过头不去看秦湛,冷声道:“不吃。” 她已经快到十五岁,身形样貌都长开了些,轻嗔薄怒,一颦一笑,都流转着繁花初开的诱人风情,她别过头,声音虽冷,耳朵和侧颜却都是一片粉红。 秦湛先撩拨她,此时却被她撩拨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在韩清澜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不管你吃不吃糖,我都要吃你。” 他这话,似乎嘴唇已经碰到了她的耳朵尖。 “你!”韩清澜羞恼得很,愤而转过头来要指责秦湛,不意秦湛并未离去,又或许他是守株待兔,韩清澜一转头,正好撞到他的唇上。 院子里的下人能走的都走了,不能走的也都巴不得将头埋到泥土里,一丝都不敢偷看,这位三殿下和自家公主可都不是吃素的。 “人……人多……”韩清澜犹有一丝清明,被秦湛含着唇,含含混混地发声。耳边听得秦湛一声低笑,先是见他抄起一个杯子朝秦画的窗户砸去,听到那窗户似乎被人气呼呼地合上了。 然后她整个人都被秦湛横抱在怀中,她只得抱住他的脖子。 ☆、第73章 审度 秦画此行怕各家的闺秀来奉承她, 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了一个位置偏僻但风景宜 分卷阅读10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3 人的院子, 院子门一开,便是一片连绵的草地,草地一边接着树林, 一边挨着条通向枫叶湖的溪。 秦湛抱着韩清澜从秦画院子的门出去,将她放下来,拉着韩清澜的手一起进了后头的树林。 这附近的林子不是打猎区, 早已经把猛兽驱赶出去。林间地面上生长着许多寸长的青草, 脚踩在上头感觉十分绵实,太阳透过茂盛的枝叶投下无数澄净的光束, 明亮的光, 青翠的绿,悦耳的鸟鸣, 宜人的微风,处处都透着宁静和美好。 “哎, 松鼠!”韩清澜少有机会到野外,看到一只胖松鼠两爪合抱一颗野果,立在枝丫上歪头打量两人,十分可爱,她不由得想往前凑。 她以为秦湛既然肯放她下来, 那必然是歇了那些不可言的心思的。 谁知刚往前走两步,手就被后头的秦湛拉住, 也不见他话, 韩清澜感觉手上被他一扯, 立时就进了他的怀里,下一刻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他两手圈住,背靠在一株树上。 阳光纯澈如水,照在她的面庞上反射出光润柔和的光泽,因为猝不及防地被他拉过来,脸上还有一丝未及散去的迷茫和惊慌。 那一双眼似初生的鹿般纯稚,饱满的唇却似熟透的浆果一样诱人。 “澜澜,我或许……”秦湛歪着头要俯首品尝,却突然睁眼看着圈在怀中的姑娘,因她的美好而生出一丝犹豫,生怕自己护不住娇嫩的她。 他若不动,有人要亡他;他若动,便会踏进狂风巨浪。 他不惧站在刀刃之上,但她是一颗明珠,应当高床软枕,平安喜乐。 韩清澜闭着眼,两只手拉着他的胸襟,片刻没有动静,心下有点失落,终于忍不住去看秦湛,却见他目光清明,眉间似有犹疑之色,正在深深地打量她。 秦湛在她前世的记忆里是狠绝无比的,在今生的相处里则一直是风云不动,运筹帷幄的样子。韩清澜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湛,他眉眼间有挣扎,有痛楚,有犹豫,有惶然。 这样的秦湛,竟然也很好看。 韩清澜忽然生出一股冲动,她直直地盯着秦湛的眼,忽而勾唇一笑,将一只素手搭上秦湛的脖子,稍一用力,勾得他的脑袋低下来。 在秦湛惊愕的目光里,韩清澜主动迎了上去。 这一次没有糖,但比糖还甜,比蜜还黏。 秦湛的脑子里像是有一片烟花轰然炸开,目之所见皆是炫目的风情,手之所及皆是灼热的火花。 舌尖上尽是醇美的甘醴,秦湛忘情而肆意,该是满足的,但是他却像置身于沙漠之中,胸腔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渴求和填不满的空虚。 “啊!”秦湛耳朵上传来一阵锐痛,冷硬如他也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哼,活该!”韩清澜见他放开了自己,才松开了拧秦湛耳朵的手,她下了狠手,自己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痛,但是她一点不心软,也不后悔。 毕竟,刚才亏大了。 是她先挑头没错,她食髓知味没错,但是论攻城掠地,她哪里是秦湛的对手?韩清澜当真是被他方才那一瞬间露出的软弱所骗,白白向一头食肉之狼献祭出自己。 韩清澜咬着有些发麻的嘴唇,心中恼得不行,又硬着心肠往秦湛脚上踩了一脚。 秦湛生受了,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唇,“别这样咬着,我受不了。” 他的声线低沉诱人,韩清澜连忙避开他的视线,然而目光往一垂,看到秦湛下袍支棱出的线条,脸上便越加红得能滴血,又匆忙扭头看向别处。 秦湛在韩清澜面前时脸皮总是格外厚,他丝毫不见窘迫,抚摸着她的脸颊,沙哑着道:“澜澜,嫁给我,好不好?” 这句话比任何糖果都诱人,韩清澜心中有一刹那的动心,但是她并不是一个真正十几岁、情窦初开的姑娘,在她眼里,和情爱相比,家人和自家性命更重要。 而秦湛,她已经隐隐约约窥见其所涉之事,远比她原先以为的还要凶险万分,他的两只脚,一脚在天堂,一脚在地狱。 她相信秦湛是真心喜欢她,但情情爱爱于男子而言,是锦上点缀的花,绝不是雪中所需的炭,尤其是秦湛这样智计卓绝,生于皇家的男子。 前世太过坎坷,好不容易才重生的韩清澜,这一刻不得不承认,她懦弱,胆,也有点任性。 韩清澜一巴掌拍掉秦湛的手,依旧看着远处,毫不犹豫地道:“不愿意。” “为什么?”秦湛没有想到韩清澜拒绝得如此果决,愕然道:“你不嫁给我,那你想嫁给谁?” “我不想嫁给谁,我有钱,长得也好看,干嘛非要嫁人?”韩清澜转过来看着秦湛。 韩清澜近来和秦画相处多了,便知道女子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只要自己心志强大,天地也可以和男子一样很广阔。 若是自个儿有钱,能做主,不嫁人算什么,心情好了养两个白脸岂不潇洒? 秦湛简直不懂这姑娘了,指着自个儿的唇角,“那你刚才……” 他眉似长剑,目若星辰,端的是个俊秀的男子,韩清澜于是诚恳地道:“那只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没把持住自己。” “你!”秦湛一噎,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以色侍人的一天,顿时气了,“那你看到别的好看的男人呢?” “嗯……”韩清澜看着秦湛怨妇似的神情,突然觉得好笑,强装认真,像秦湛以前捏她下巴一样,钳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了几眼,道:“我现在还没有见过比你好看的。” “我……你……”秦湛不意听到这回答,心弦一动,怔住了。 他因生气而上扬的眉,肉眼可见地变得柔和,韩清澜想起秦湛在蜀地时,趁她酒醉而欺她,一时恶向胆边生,又补了一句:“以后不定就见到了。” 罢,不等秦湛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转身飞快地跑了。 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秦湛往方才那颗树狠狠地砸了一拳,还伴随着他的咬牙切齿地怒喝:“——姑——姑!” 若不是秦画,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离经叛道、背离世俗的想法? “啊切!” “啊切!” “啊切!” 秦画在书房中看话本子,忽然连打三个喷嚏,伺候的宫女连忙上前:“公主,莫不是着凉了?” “不能。”秦画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好着呢。 她琢磨片刻,总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征兆,果断地扔了话本,道:“去把我的剑拿来,我要练剑。” 秦湛很快冷静下来,知道韩清澜心中定然是有所顾忌,而他自己确实也有许多事还未处理好,不再逼迫她立时答应,将她送到秦画院子的门,自己没事儿人一般走了。 韩清澜进了院子, 分卷阅读10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4 看到秦画正在练剑,她虽是女子,却灵敏机变,将一柄长剑舞得十分威风。韩清澜当即被吸引了目光,等秦画停下来时,便好奇地问道:“公主,你的剑法和三殿下相比如何?” 秦画刚想话,却忍不住“啊切啊切”地又连打了三个喷嚏,并且下一瞬,手中的剑竟然毫无征兆地断成了两截。 秦画愣了半晌,呆呆地道:“我莫不是大难临头了?” …… 韩清澜并未在秦画院子里久留,很快就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韩清澜一进院子,就被韩清音拉过去,她指着韩清茹的屋子声道:“澜澜,茹妹妹好像生病了。” “是吗?”韩清澜微微挑眉,这是心病吧,“既然如此,那咱们两个是做姐姐的,理当去看看她,照顾她。” 姐妹两个进了韩清茹的屋子,韩清茹歪在靠窗的榻上,脸色有些泛白,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妹妹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韩清澜心中冷笑,韩清茹下手时狠辣无情,竟然也是个会怕的,但是面上却带着笑,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故意道:“难道是听三殿下那个宫女淹死了,所以吓到了?” 韩清茹这会儿洗脱了杀人嫌疑,就想起柳儿临死前拉着她手的样子,脸色忍不住又白了两分,但她不能承认,道:“没有……我只是中午吃坏独肚子了。” 韩清音虽不像韩清澜那样知晓来龙去脉,但她是个讷于言却敏于思的人,一眼就看出韩清茹是硬撑的。 了几句话,韩清茹就以精神不济打发了韩清澜和韩清音,两人回了韩清音的屋子,韩清音才出了心中所惑,“茹妹妹看着并不像那般胆的人,何至于听了一个宫女的死讯就被吓成这样?” 韩清澜没办法告诉她真相,只能道:“音姐姐,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茹妹妹,你也要有防范之心。” 晚食之前,韩清澜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眉眼含笑,可谓神清气爽。 …… 是夜,月黑风高。 韩清茹喝了几杯安神茶,才勉强睡过去。 梦中柳儿先是和韩清茹在水边话,下一刻就变成许多只手把韩清茹往水里拉。 韩清茹不停地梦呓:“你走开!走开!” 有什么打在窗户上,发出“哐当”一声响,韩清茹艰难地睁开眼,明白方才是做梦,她抬手擦了额头的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守夜的绿云,自方才去净房解就没有回来。 突然眼前一晃,韩清茹见到一个人影立在床前,发出幽幽的声音:“还……我……命……来……” ☆、第74章 私通 那黑影并不是披头散发, 相反, 它的发型和衣裳都是齐齐整整的,正因为如此,韩清茹缩在床的最里侧, 心里怕极了—— 它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簪子,发髻正中戴着一朵宫花,再加上它身穿窄袖半臂和百褶裙, 身形窈窕俨然是少女……正是今日她亲手按在水中溺死的柳儿! 柳儿来找她索命来了! “你不要过来, 你不要过来……”韩清茹想要尖叫,但喉咙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的。 本来应该在地上睡着的绿云竟然毫无踪影, 韩清茹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仓皇四顾,将手边的枕头朝黑影扔了过去。 但那黑影远比一般女子敏捷, 身形一歪便躲开,这景象落在韩清茹的眼里就成了恶鬼的神通, 她吓得涕泗横流,捏着被子不住地发抖。 “你……为……什……么……要……杀……我……啊?” 黑影没有立时动手,而是慢慢的逼近,韩清茹整个人被笼罩在它的阴影中,隔得近了看清鬼影脸上一片惨白, 嘴角淌着一丝鲜血,俨然是个枉死的厉鬼。 “对不起, 对不起……”韩清茹不敢直视它, 闭着眼睛不住地摇头。 “我都死了, 对不起有什么用?”黑影的声音冷得渗人,“我要你——” 离韩清茹越来越近的鬼影,正想“我要你偿命”,发髻上戴的花忽然掉下来落在韩清茹的脸上,鬼影愣了一瞬,手指动了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捡那朵花。 “啊——”韩清茹却以为鬼影已经动手,当即吓得昏了过去。 “哈?”鬼影没想到韩清茹这么不顶用,手在半空定住,身形也定住了,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 片刻之后,鬼影伸出手指去探韩清茹的鼻息,见她只是昏过去了,当即又来了兴致,捡起那朵花插回自己头上,往韩清茹的脸上拍两把,柔声道:“我明晚再来,乖乖地在被窝里等我。” 鬼影往净房里走,忽然折身回来,脸上现出一个十分恶劣的笑容,提起桌上的茶壶,掀开韩清茹的被子,往韩清茹两腿之间和屁股周围浇了些茶水。 这一连串动作和神态鲜活灵动,哪里像个鬼? ——分明是长乐长公主秦画。 秦画做完这些,想象着韩清茹明天早上起床的臊皮场景,高高兴兴地进了净房。 姐们的卧房都隔了一间的净房,用作洗漱和方便,韩清茹的丫头绿云被秦画用药迷晕搬到净房去了,这会儿还瘫在净房的地上。秦画将绿云搬到她先前守夜打的地铺上,给她盖好被子,看起来就像她一直没有离开过一样。 这样,明天主仆两个起来的时候,韩清茹的遇鬼经历会更真实。 秦画进来时是用匕首一点一点地挪开门栓,从屋门进来的。这会儿却是拴好门从窗户跳出去,然后蹲在外头拉事先系在窗框上的绳子,将窗户从里面拴上。 这样,韩清茹这屋子便像是从未有人进去过。 今日下午韩清澜去秦画的院子,本来是想借个身手好的侍卫吓一吓韩清茹,秦画听了之后觉得很有趣,非要亲自上阵,韩清澜拗不过她,只得同意了。 秦画公主之尊,手段之长自然高过韩清澜,她差人在韩清茹的饮食里下了能短暂地让韩清茹失声的药,这样既可以增加韩清茹的恐惧感,又可以避免动静太大,惊醒院子里的其他人。 …… 与此同时,同一个院中的韩清澜,梦到了久远的前世。 那一回,韩老夫人带着韩清澜和韩清音上山礼佛,夜里宿在庵中。 用罢庵里的素斋,韩清澜早早睡去,那是自从她毁容以后,十分难得地无梦到天明,然而清晨却是在丫头的尖叫声中醒来。 “啊!姐,他是谁!” 韩清澜睡意未消,顺着丫头手指着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身侧,入眼的景象让她顿时入堕冰窟——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榻上,竟然枕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未着上衫,生得有几分俊秀,眉眼之间皆是轻浮神色,不同于韩清澜的震惊失措,男子慢里斯条地坐起来,语气亲 分卷阅读10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5 昵:“不是你昨夜叫我来的吗?” 在韩清澜还未理清眼前的状况时,因为丫头的惊叫声太大,惊醒了其他人,韩清茹以担心她为由,带人闯了进来。 一行五六个丫头并婆子,就这么大清早地看到了韩清澜床上的裸身男人,不消片刻,连韩老夫人都惊动了。 韩老夫人再疼爱韩清澜,面对此情此景,也只能让人捉住韩清澜和那男子,一并带回韩家审问。 韩清澜因早早睡去,对整个过程一无所知,但她确定自己根本不认识那男子。 而在男子嘴里,却是他和韩清澜两情相悦,早已互许终身,昨日便是韩清澜告知他行踪,并与他方便,才能成事。 更令人震惊的是,韩清澜的屋子里抄检出许多和男子有关的物件,既有男子亲笔写的书信,也有男子各处买的玩意儿。 本来在种种证据面前,韩清澜就是百口莫辩的,再加上她性子骄傲,见父亲不愿相信自己,于是不肯服软求情,韩怀远惊痛和震惊之下,将她送到了秋云山中幽禁。 韩清澜一直以来对韩清茹少有防范,一是韩清茹掩饰的好,二是她自认和韩清茹并无利益冲突,再则,她那时不过是个毁容之后心灰意冷,并不通晓世事的姑娘。 直到在孤寂冷清的秋云山中,韩清澜才想明白前因后果。 碧月打来洗脸水,见韩清澜在发呆,便问道:“姐,您想什么呢?” “没事。”韩清澜笑着摇摇头,特意往发髻中间戴了一朵宫花,乍看之下和柳儿戴的那一朵十分相似。 她昨夜梦到了前世,但是梦的结尾,在她要掉下悬崖时,秦湛救了她。本该是一个恶梦,醒来时竟然觉得心中有欢喜,既温暖又熨帖。 “我去院子里走走。”韩清澜是特意早起的,是去院子里走,却绕到韩清茹的门口敲门,“茹妹妹,起来了吗?” 屋子里先醒过来的是绿云,听到韩清澜的声音,便先去开了门,韩清澜朝绿云一笑,不等绿云话,自己抢先进了屋子。 绿云无奈,只得跟着进来,去服侍韩清茹起床,过去一看,却吓得叫了出来:“哎呀!” 只见韩清茹坐靠在床内侧,头发和衣衫都是一团乱,被子只盖到膝盖处,最尴尬的是,□□和屁股下的床单湿了一大片。 韩清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立在床前的韩清澜,因是逆光,看不大清楚,只觉得这场景很像昨夜所见,再一看她头上那一朵宫花,顿时惊呼:“啊——” “茹妹妹,是我,澜姐姐!”韩清澜手伸到韩清茹面前晃了两下,韩清茹终于停下来。 趁这个空档,绿云抖着手指着韩清茹,弱声弱气地道:“姐,你……那个……尿床了……” 韩清茹低头一看裤子和床单,一张瓜子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抬头一看,屋子里立着韩清澜和绿云两个,门口还站着被叫声引过来的韩清音,顿时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从早上到中午,韩清茹借口身体不适,一直没有出过房门,连别家姐过来邀她,她都没有现身,韩清澜和韩清音两个知道她是心中臊得慌,便也随她去。 韩清茹问过绿云,对昨夜被柳儿索命之事深信不疑,吃了中饭,离黑夜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慌又一次漫上来,她决定去佛寺中拜佛求平安。 因为自己羞于见人,又担心韩清澜和韩清音会将此等奇耻大丑告诉他人,因此韩清茹是独自去的。 翠微避暑山庄之中有大佛寺七八座,韩清茹选择的是据最灵验佑宁寺。 佑宁寺的神像皆塑了金身,既威严又肃穆,韩清茹置身于富丽堂皇的佛寺建筑里,耳边钟声阵阵,梵音袅袅,心中的惧意总算平了下去。 天气虽然不如京城热,但她每进一间神殿就烧香、下跪,转一圈下来亦是香汗淋漓,抽出袖中的丝帕正要擦汗,恰逢一阵风吹来,将帕子吹到了神殿外头。 她追出去,弯腰去捡,却有人抢了先,那是一个年轻男子,故作潇洒的笑容透着轻浮和浪荡,他捡起帕子,刚要递过来,一抬头看清韩清茹的脸,整个人都痴住了。 韩清茹打量男子,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发冠都是好料子,但颜色和款式很陈旧,而且从外袍下摆的花纹来看,是改短了一截的。她心中顿时雪亮,这约莫是哪家子带来的破落亲戚。 这样的人,不值得她花功夫搭理。 但是男子长得还算过得去,定定地看着她,连话都忘了,韩清茹虽然不将这种人看在眼里,却不介意多一个人爱慕自己,当即轻轻地抽出自己的丝帕,若有似无地对男子一笑。 等韩清茹走到山门,男子才反应过来,大声道:“这位姐,在下许文金!” 秦画今日派了人跟踪韩清茹,那人回来复命时,韩清澜正和秦画坐在槐树下喝茶,听到许文金的名字,韩清澜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许文金,正是上辈子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床上的男子。 ☆、第75章 泻药 “我瞧着茹妹妹这几日憔悴了许多,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 不过她又不肯。”韩清音和韩清澜两人在下围棋,韩清音执着一颗黑子,脸上神情不像是担忧, 倒像是随口聊天打发时间。 “谁知道呢。”韩清澜也随口接一句,其实她当然是知道的,而且还知道的十分详尽。 因为秦画自诩言出必诺, 所以这几天每到半夜三更, 她都会去韩清茹那里报道,月色好的时候她就剪个皮影贴着窗纱, 月色不好的时候就从屋顶下吊一套衣衫下来, 甚至有时候只是远远地坐在廊下,往韩清茹房顶同一位置扔石子…… 总之, 秦画闹鬼的技术好,思维活, 花样多,让韩清茹总是防不胜防。 这样过了四天,韩清澜觉得差不多了,秦画也终于厌倦了这游戏,于是, 将山庄里的大佛寺并道观都拜了一回的韩清茹,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韩清澜想到这里, 不禁觉得叹为观止, 皇家和勋贵们向来讲究连胡闹都要闹得精致, 秦画却不同,她几乎是随心所欲,方法总是粗暴简单,但又能立竿见影。 “哎,你怎么又赢了!”韩清音叹一口气,她棋艺算好的,但对上韩清澜总是输多赢少。 韩清澜笑而不语,她前世闷在屋里常左右手互搏呢,用的是两辈子的经验。 “来,再来一局。”韩清音不服气,重新摆开架势,她如今和韩清澜颇为知心,于平常示人的持重之下,也会露出女儿的一面。 “来就来。”韩清澜笑应了,又和韩清音对弈了两局,各有一番输赢,韩清音才心满意足地回自个儿的屋里憩去了。 韩清音前脚刚走,韩清茹的丫头绿云进来,恭恭敬敬地道:“大姐,我们姐在挑今儿晚宴的衣裳 分卷阅读10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6 ,想请您过去帮忙参详参详。” 这时间赶的巧,倒像是等着的似的,韩清澜心头转了一念,看着绿云道:“那我叫上音姐姐一道儿去。” “不用了。”绿云脸上闪过一分不自然,迅即笑道:“这会儿晌午,音姐约莫回去午睡了,若是此时扰了她,走了困意就不好了。” 韩清澜没有错过绿云脸上的神色,心中暗自防备,面上却从善如流:“也是,那我跟你过去吧。” 进了韩清茹的屋子,她正在以手撑着下巴,似乎是在等韩清澜,韩清澜便也坐到一旁。 韩清茹这几天迅速地消瘦下来,原本她虽是瓜子脸,但因为年岁不大还尚且有点肉感,如今瘦的下巴尖、眼睛大,面颊的线条全然透出妩媚风流而又楚楚可怜的气质,女人看了大抵会厌恶,男子看了则会怜惜。 “姐姐快坐。”韩清茹亲自替韩清澜倒了一杯茶,推过来一叠糕点,“妹妹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怕穿的不对丢了咱们家的脸,所以请姐姐过来帮我看看。” 韩清澜自打重生以后,对韩清茹总是格外留心和戒备,此时便觉得,虽韩清茹平时明面上对她也很亲近,但这会儿有些太殷勤了些。 天热易渴,韩清茹房里的茶已经放凉了,韩清澜接过来,自然而然地就准备喝两口。 她一掀起白瓷茶杯的盖子,就愣了一下,里头的茶汤色泽碧绿,几片茶叶嫩绿清新,细细一嗅,茶香入鼻之后先苦后甜。 这是青山绿水茶,虽然清热解表适合炎夏,但入口苦涩。 而韩清茹的饮食口味一向和南人相似,喜甜忌苦。 这就有点不寻常了,韩清澜一手掀开杯盖,作了个垂头要喝的样子,在茶要到嘴边时忽而顿住,然后迅速地抬头看韩清茹一眼,果然,她眼中有还未来得及敛去的迫切。 似乎,她很想韩清澜喝了这杯茶。 韩清茹见韩清澜没喝茶,垂下眼皮看不清情绪,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两口,笑道:“我这两日约莫是中暑了,总觉得身上不大自在,每日喝几杯这茶,倒是精神多了。” 她杀了人心中有鬼,晚上被秦画惊吓,却不敢和任何人,对外只道中暑了在房中休息。 韩清澜脸上不动声色,将茶杯放到桌上,余光瞥见韩清茹手边的茶杯,杯盖半掀半盖,虽然也是一样的茶汤,而且已经喝了一半,但韩清澜踏进这屋子就格外留神,此时一想,在她进来之前,这杯茶就已经在桌上了。 若不是她本来就心中防备,是不会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的。 “你晚上穿什么衣裳,我看看有没有相配的头面。”韩清澜的手彻底离了茶杯,心头快速地转了几个念头,吩咐绿云:“绿云,叫碧月把我的首饰匣子抱过来。” 韩清茹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原先自己母女俩也不过是在陈氏去世以后,揩了蜀地那两家店铺的油水,而自从折了曹妈妈和丁大有之后,就只靠韩怀远的私房钱和韩府的月例银子,哪里能和手握陈氏嫁妆的韩清澜相比? 何况,韩清澜还有许多韩老夫人赏赐的内造头面。 两人的屋子在同一院中,碧月很快就抱着首饰匣子过来,她一进屋就往桌子这边来,韩清澜道:“拿去窗边梳妆台上,那边光线好些。” 韩清澜又一次端起茶杯要喝,却忽然“啊切”打了个喷嚏,她连忙放下茶杯,掏出手绢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妹妹廊下那盆花的味道实在太浓了。” 韩清茹惯是殷勤意的,她不好指使碧月,便吩咐绿云:“去把花盆挪远一些。” 绿云应声出去了,韩清澜拉着韩清茹的手,下巴朝首饰匣子一点,道:“你我姐妹之间,不必客气,你先看看有没有合意的。” 那头碧月已经打开匣子露出一片璀璨华光,正是韩清茹心心念念而又求之无门的珠宝,又因为韩清澜得情真意切,韩清茹经不得心中渴求,见韩清澜已经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当下客气了两句,就去梳妆台上挑选。 梳妆台在窗边靠墙,韩清茹过去挑首饰,便得背着韩清澜。 韩清澜脸上露出冷笑,迅速比着韩清茹杯中茶水的分量,将自己这杯中的水倒了一部分到手绢上,然后交换了两杯茶的位置,嘴里嚷嚷一声:“咦,这茶好苦。” 韩清茹回头一看,眼神在桌上扫过,脸上的笑意便浓了两分。 韩清澜料想以韩清茹的聪明,若茶里真有问题,她为了避嫌,必不会是让人立即发作的,因此也不怕穿帮,脸上堆起笑意,去帮韩清茹挑选。 两人见过的世面和富贵程度不同,因此眼界和见识也就差了许多,韩清澜拿起每一样首饰都有头,和韩清茹东拉西扯了半晌,最后送了一对耳环、一副手镯与她。 韩清澜选完首饰还不消停,借着韩清茹自个儿递过来的由头,要帮韩清茹配衣裳,两个人又了许多话。 天气本来就热,两个人都得口干舌燥,韩清澜已将茶杯里的水喝去大半,韩清茹也忍不住口渴,喝了两口她自己那杯茶。 自此,韩清澜终于达成了目的,带着碧月款款地离去了。 韩清澜本来也没有打算去赴宴,一则她已看出许贵妃选儿媳的标准,二则今晚有许多有想法的姑娘要出头露脸,她生得太过打眼,去了抢人风头易招人嫉恨。 因此到了赴宴的时候,韩清澜就抱恙不去,韩清音原想留下来陪她,但韩清澜知道她很想去见识,便劝她:“宫里的皇后和娘娘们身份贵极,若是咱俩都不去,惹得贵人们以为咱们拿乔,那就不妙了。” 韩清音这才去了。 至于韩清茹,韩清澜根本没有见她,只让碧月她不舒服,连具体哪里不舒服也没告知,韩清茹自己对号入座,满心以为是她自己的手段起了作用。 ——若是韩清澜不去,她就是容貌最好的那一个,今夜若能得许贵妃青眼,就能去秦湛身边。秦湛那般孝顺,连柳儿和芬儿都能留在身边,即便现在不喜欢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她在韩清澜的茶里下了点腹泻草,还是骑马时偶然在林子里见到的,为着掩盖那药的味道,才专门泡了一壶青山绿水茶。 院子里的姐们都去参加宴会了,只余下一片寂静。 天还没黑,碧月出门去厨房提晚食,韩清澜百无聊奈,歪在窗边看书。 忽而眼前一黑,有人从窗户外头探进来,韩清澜还没看清人影,脸颊上先落下一个湿润微凉的吻。 这下不必问,不必看,不必猜,必是秦湛。 这可是在院中! 韩清澜没好气,就着手中的书打过去,“被人看见了可怎么了得!” “也对。”秦湛顺势握住韩清澜的手,从窗户跳进屋子里,一手将韩清澜楼进怀里,一手关了 分卷阅读10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7 窗户,笑道:“听澜澜的,不给他们看。” 韩清澜这才意识到,方才第一反应是怕被人看去,而不是先骂一声“登徒子”以示抗拒,白白让秦湛钻了空子。 真是亏了。 已是黄昏,落日熔金,流云舒卷,窗格里透进来的光都是温暖的橙色。 韩清澜被秦湛抱着,心中忽然生出了岁月静好,当下值得珍惜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轻轻地靠在秦湛的胸膛上,想问一问他是否也作如此想,“秦湛——” 下一刻,不必问,不必看,不必猜,韩清澜确定秦湛和她想的有所不同。 因为—— 他目光灼灼,趁她开口,低头抵住了她的舌尖。 ☆、第76章 灭口 韩清澜重新活了一辈子, 自觉很多事情都比前世看得透彻, 但于男女情爱一途,总还是懵懂的。 她那一份推拒和顾忌在秦湛面前简直如同虚设,秦湛只需要看她眉梢眼角, 便能找准时机趁虚而入。 秦湛原本靠着墙,将韩清澜搂在怀中,也不知何时, 他坐到了椅子上, 而她坐在他的腿上。 他的手掌撑着她的后脑勺,无论她如何仰倒, 他总会追逐而至, 最后她不得不双手抱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摔倒。秦湛品她,便如她尝糖果, 耐心是足够的,贪心却很难满足。 “唔!”秦湛突然一声闷哼, 长吸一口气,求饶道:“轻一点儿……” 韩清澜这才气呼呼地松了掐着秦湛腰间的手,跳起来退开几步,双手环胸抱着,一副随时都要逃跑的样子。 秦湛见她像一只满脸戒备的兽, 偏偏发乱钗斜,脸上还有方才亲热之后留下的潮红色, 他不由摇头失笑, 起身去拉住她, 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抱到怀里,道歉:“对不起,情到深处一时忘形,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他带着点心翼翼地讨好,下巴搁到韩清澜的头顶,听起来可怜极了,这和韩清澜心中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秦湛相去太远,她心中不由一软,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下来,手上抗拒的力道也没了。 秦湛趁机将她抱得更紧,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憋着气笑了一声,“澜澜比去年长大了,我跟你道歉。” 这话乍一听十分不通,韩清澜反应了片刻,才明白秦湛的意有所指——去年两人在云裳馆相见时,秦湛嘲笑过她胸前平平,如今过了一年,她长了一岁,腰身细了些,有些部位却比以前饱满了,便衣袍宽大也能显出几分窈窕身形来。 方才秦湛与她肌肤相触,许是情深意浓,就…… 韩清澜一颗刚刚软下去的心,立时有羞恼无比,秦湛见她奋力挣扎,赶紧往她额头亲了一下,松开手,道:“我有正事。” 韩清澜比方才退得更远,呵斥道:“你不许看我!” “好好好。”秦湛声音里满是温柔和宠溺,并拢他修长洁净的五指遮住眼睛,道:“你就不想看看今天晚上各家的姐都准备了什么才艺吗?” 这是难得的盛事,韩清澜其实是想去看热闹的,只是因种种原因觉得不便而已。 秦湛立时便知她心中所想,侧身指着桌上的一个包袱,“你换上这身衣服,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带你过去,咱们悄悄地看。” 韩清澜有些犹豫,秦湛又道:“我姑姑也去的,你快换衣裳,别让她等久了。” “那你不许偷看。”韩清澜本来想让秦湛出去,但听到院子里有丫鬟话的声音,只能让秦湛站在卧房里,而她自己拿着衣裳去净房里换。 不消片刻,韩清澜换好了衣裳,坐到梳妆台前把发髻拆散,梳了个男子的发髻,然后带上帽子对着镜子一照,自己先笑出来,转了一圈问秦湛:“你觉得如何?” “我时候看书,是前朝有位皇帝,冷待后宫妃嫔,却和一个宦官同行同寝。”秦湛答非所问,慢慢地朝韩清澜踱步过来。 韩清澜嗤笑道:“你堂堂三皇子竟然也看这种野史。” 她正满怀兴趣地对着镜子看自己这身装扮,不意完这句话就被秦湛从后头圈进怀里。秦湛的双手从她的身侧穿过,将她的两只手握住,他的脸贴着她的脸,看着镜子里的一双人影,在她耳边低声道:“现在我明白了,若是那太监生得像澜澜这般,我也愿意。” 那身太监衣裳是全新的,尺寸比韩清澜的身量宽松些,这样才能勉强遮住她起伏的身形。她秾丽大气的长相配上这一身暗色的外袍,竟然生出奇异的美感。 “澜澜穿什么都好看,只是唇上的胭脂太浓,我帮你——”秦湛声音低沉,左手将她的脸掰过来,他低头垂首,最后两个字含糊地消散在唇间,“帮你……吃掉。” …… 碧月提着食盒回来,看到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秦湛和打扮成太监的韩清澜,下巴惊得合不拢,“姐,你……他……” 秦湛威势太强,碧月看了他一眼,就垂下头不敢话了。 “你别吓她。”韩清澜嗔秦湛一句,和碧月交代她出去看会儿热闹,在晚宴结束前回来,若有人寻她,就她身子不适。 碧月原本就很忠心,自从经历被韩清澜救,退亲后又被韩清澜收留,如今是不问对错,只要韩清澜吩咐的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做,韩清澜因前世的经历,对她也十分放心。 中午下了一场阵雨,这会儿的风凉爽宜人,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陈若非看了一天的书有些乏了,出门舒散一会儿。 信步走着,不知不觉周遭逐渐热闹起来,陈若非抬眼一看,原来他走到了张皇后和许贵妃举办晚宴的画舫附近,这会儿是赴宴的时刻,放眼看去,尽皆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环肥燕瘦的各家贵女。 今日据是为着皇子们的亲事特意举办的宴会,赴宴的只有年轻女客,陈若非为免在这场场合被当成登徒子,连忙折身往回走。 还未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闹声,那声音十分熟悉,是临江侯家的徐月宁,陈若非眼里不由自主带了笑意。 一转身,便觉眼前一亮—— 只见徐月宁穿着水粉色绣白玉兰的广袖半臂,配粉紫的百褶齐胸襦裙,齐胸之处用淡色的缎带系了一个好看的结,头上斜戴一支金丝攒珠凤钗,额上点着五出梅花钿,其余脸颊、眉毛、口脂亦都精心妆点过。 她平时的妆容总是温婉淡雅,此时盛装之后,十分的容光慑人。 陈若非先是呆了片刻,迅即却心头一凉。 今夜的宴会是为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有数,徐月宁不可能不知,但她却在这时候格外精心地打扮自己,用心程度远胜于平日…… 想起徐夫人对自己的态度,陈若非觉得,或许徐月宁是被家中所迫? 他试图在她脸上看出些不情愿,然而 分卷阅读10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8 ,徐月宁笑意宛然,心绪颇好。 “陈公子,你这是——”徐月宁看到陈若非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惊艳,笑意不由浓了些,但还未打完招呼,迅即就看到陈若非的脸色变冷。 “无意路过,唐突了各位姐。”陈若非脸上的表情疏离至极,完一句客套话,便独自离去。 徐月宁的笑意僵在脸上,心中觉得哪里不对,她想上去追问,但是犹豫了一瞬,终究随同伴继续往画舫走去。 枫叶湖边有一座两层石舫名曰“安平舫”,取安平盛景,百事兴旺之意。石舫像船,立在湖边便可营造出一种闲舟横斜的自得意境,正好合了翠微山水布景讲究的“野趣”二字。 秦湛将韩清澜带到一处地势较高的楼,上了顶上的阁楼。 此时天色半明半暗,韩清澜远远望过去只能看到点点灯火,“隔这么远,怎么看呐?” 韩清澜疑心秦湛是骗她,“而且你不是公主也要来?怎么不见人影?” “姑姑有事,办完了才过来。”秦湛随口拿秦画扯谎,吩咐侍卫守在门口,从张五手头接过一个金属圆筒,关门进屋,递给韩清澜:“用这个看。” 张五和王七一样,也是跟了秦湛多年的侍卫,深知秦湛的性子多么冷酷,此时见他对一个太监这般温和耐心,张五虽然像王七一样肃着脸,不偏不倚地目视前方,心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尖叫:“我的天哪!我的天哪!” 二皇子秦让府上已经有几个姬妾,秦湛却连近身伺候的都只用太监,京中传闻秦湛要么不举要么断袖,已不是一天两天了。 秦湛关了门,张五连忙朝王七挤眉弄眼,用口型问道:“咱们主子……真断袖?”完,自己又觉得不对,“韩姐怎么回事?” 王七一张方脸面无表情,转头看了张五一眼,也用口型无声地了句话,见张五没明白,特意多了两次—— “你,傻叉。” …… 韩清澜拿过秦湛手里的金属圆筒,摆弄了片刻不知道怎么用,秦湛笑道:“我教你。” 着,趁机将韩清澜圈在怀中,将金属圆筒的盖子扭开,轻轻擦拭了两端,放到韩清澜眼前,“这是西洋舶来的玩意儿,叫千里眼,现在试试。” 韩清澜本来告诉自己不要被秦湛美色所迷,但此时顺着秦湛的手一看,顿时就被吸引了心神,“好清晰!” 透过那个圆筒,竟然能将远处的景致看得一清二楚。 韩清澜顿觉稀奇,接过千里眼掌在自己手中,往各处细看起来,秦湛见她忘了要挣脱,眼中笑意漫漫,松松地圈着她,时不时地柔声解两句。 “咦,我表哥?”韩清澜视线定在一处,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一个人呆坐在那边?” 视野里,陈若非独自坐在一座假山旁,塌着背影一动不动,往日里春风暖阳一般的人,在半明半暗的天色里看起来格外孤寂。 韩清澜手中镜筒未放,又看到陈若非所在的假山的另一端,秦昭和宝昌郡主越走越近,从动作来看两人似乎是起了争执。 这情形让韩清澜想起了在平西侯府那一次,宝昌郡主惹怒秦昭,差点被他杀死。 “糟了!”韩清澜突然一惊! 她记得前世的宝昌郡主,便是在翠微避暑山庄去世的,而陈若非前世被流放之后,虽他并未出仕,按理无处结仇,却是唯一在流放途中死于非命的陈家人。 仿佛有一只手拨开了迷雾,韩清澜突然觉得,陈若非是秦昭所杀。 ☆、第77章 是她 安平舫上沿着边梁挂了两列灯笼, 将室内照得灯火通明, 主位上按次序坐着张皇后、许贵妃和其他几个主位娘娘,往下两列是参宴的各家姐们。 “妹妹的娘家侄女儿可真是活泼。”张皇后持着大气端庄的姿态,似笑非笑地对许贵妃道:“皇上常妹妹活泼俏皮, 想来许姐这是侄女肖姑,跟妹妹学的。” “娘娘谬赞了。”许贵妃面色淡淡,凉凉地接了一句, 心里却气得要死, 也不知大哥大嫂怎么把个侯门贵女教成个乡野村妇一般。 许贵妃知道大哥许洪奕一直想把许宛芙嫁给秦湛做王妃,这样许家就可心无旁骛地全力支持秦湛, 将来待秦湛登上大宝, 许家便是后族。但她自有自己的打算,看中的是长宁长公主家的陆沅, 到翠微之后先放了一些风声出去,为的就是委婉劝阻娘家。 也不知张皇后是不是故意的, 将许宛芙和陆沅的座位安排得紧紧挨在一起。而侄女许宛芙被许家纵得不知天高地厚,宴会开始没多久,就“不心”地泼了一杯茶到陆沅身上。 偏偏陆沅有个身为长公主的娘,也不是个能忍的,当即就回泼了一碗汤, 一时之间,两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场中诸人的眼神那叫一个精彩。 许宛芙出丑本来就顺带丢了许贵妃的脸, 张皇后还要借此影射一回, 一直到贵女们开始展示才艺了,许贵妃心中仍然气不顺得很。 “下面有请临江侯府的韩二姐吹奏《醉江南》,并刘侍郎家的刘姐展示书法。” “醉江南?”许贵妃听到宫女报了名单,当即就被吸引了注意力,朝韩清茹看去。 只见她穿着一袭橘红罗衫配藕粉褶裙,耳上挂着金丝葫芦,指甲上涂着红蔻丹,纤指上持一支白玉长笛,夜风一吹,薄如蝉翼的衣衫顿时飘荡如雾,她本就生得容颜殊丽,此时便似要乘风而去一般。 画舫里的姐们不得不承认,若只论容貌,场中无人能胜过这位韩二姐。 盛元帝统共也就三个儿子,加爵成亲王是早晚的事儿,而一个亲王按制不仅有王妃,还有两个侧妃和姬妾若干,若是将来承了大宝,那更是鸡犬都要升天。 再则,秦湛不知是多少贵女的闺中梦里人,今夜这么好的机会,贵女们自然都是磨拳擦脚,大都准备了才艺。 因此,数量便有些太多了。 为了控制时长,身份低的姐就只能和别人一起展示,韩清茹因此不得不和那什么侍郎家的刘姐一起,心中虽然不忿,却也无法。此时她余光瞥见众人都只看她,心中总算顺畅了一些。 刘姐却是一见大家都看韩清茹去了,根本没人注意她,心中委屈的不行。 两人朝张皇后和许贵妃盈盈行礼,然后两个姑娘各自起势,开始展示才艺。 韩清茹一见许贵妃的注意力都只在她身上,顿时又满意了不少。 她这一身衣裳是江宁侯常正业送过来的,曲目也是常正业帮忙选的,因为许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穿这一身衣裳,吹奏这一曲《醉江南》,让盛元帝一见倾心纳入后宫,因此许贵妃这些年来一直很爱这首曲子。 韩清茹虽不知常正业为何帮她,但常正业身上有张玉莲的亲笔信, 分卷阅读10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0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09 而且此前常正业还帮她隐瞒了溺杀柳儿一事,因此韩清茹是相信他的。 韩清茹吹奏技巧纯熟,一身衣衫肖似年轻时的自己,许贵妃不由得想起了初见盛元帝时的岁月,倒有两分真心地欢喜。 “好曲子,妙人儿。”许贵妃眼中漾着笑意,曼声赞道。 许贵妃心中盘算,韩二姑娘姑娘生得这般妩媚娇俏,远胜过此前赏赐给秦湛的两个宫女,而且就凭她一身穿戴就能看出是个有野心、有脑子的,想必能把秦湛迷得神魂颠倒。况且她出身低,断无可能做正妃。 到时候睿王府中有一个这样的妾室,再有一个身份高贵、性子鲁莽的王妃,后院如何能安宁呢? 许贵妃越看越满意,吩咐自己的宫女:“赏韩家那个。” 宫女立刻从托盘里择出一个荷包,等两位姐表演完了,口中道:“贵妃娘娘赏韩二姐。” 刘姐这边方搁下毛笔,都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墨宝,一听许贵妃已经直接赏赐韩清茹,顿时气恼不已,却又无处发作, 其他有意于睿王府的姐,也都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 “谢,谢……”韩清茹却是笑不出来,她刚才开始吹奏时已经觉得腹中有些不适,先时还能忍着,渐渐地曲子到一半时已经是硬撑,这会儿腹中痛感越来越重,她已经要咬着牙才能憋住。 莫非,下午她自己喝了有问题的茶? 不应该啊!自家那嫡姐韩清澜明明因为身体不适,连这么重要的宴会都没来,显然是中了她的招儿。而且韩清澜又不知道茶有问题,怎么可能转嫁给自己? 韩清茹脑中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却只能认倒霉,自个儿运气就是这么差。 “韩二姐,上前听赏。”宫女见她不动,又提醒了一声。 贵女们觉得这场面有些不对,都安静下来打量韩清茹。 韩清茹心中苦的很,眼见自己俨然已经获得许贵妃的认可,她也想撑着上去听赏,但…… “卟——”离韩清茹最近的几个席位上的贵女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响声。 放屁是一件人人都做过的事,但是摆在这样的台面上来……大家都愣住了。 “臣女,臣女吃坏了肚子……”韩清茹嗫嚅道,她的脸紫涨成猪肝色,一双眼盈盈欲泣,身子摇摇欲坠。 那刘姐自觉此时终于找到了机会,惊呼一声“好臭!”,然后捂着鼻子退开了两步。 刘姐的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总有人听到,顿时大家看向韩清茹的脸色十分地精彩纷呈,连本来没有闻到异味儿的,都因刘姐那句话开始捂鼻子。 韩清茹羞愤欲死,腹中却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来不及解释,未免丢人丢得更大,匆匆往画舫楼下跑去。 许贵妃见韩清茹不上前受赏,又见她毫无规矩地自行离去,脸色已经阴沉似水,只是离得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她那宫女反应过来,往许贵妃耳边轻轻了两句,许贵妃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自然也有宫女告诉了张皇后,张皇后拿一把绣着双色牡丹的罗扇半遮面孔,独独露出一双笑眼,虽笑得端庄,但嘲讽之意却甚浓,“妹妹可真是好眼光。” 许贵妃这些年少有斗不过张皇后的时候,看着韩清茹的背影,已是气得都要咬碎后槽牙。 今日的晚宴是为了给盛元帝的两位皇子相看王妃和姬妾,宝昌郡主秦宝珠随意扯了个借口没去,左右又选不到她头上来。当然,若是往日,她还有兴趣去看个热闹,但是今天,她有更有趣的事要做。 她拿着荷包里的东西,远远地看到秦昭,一边追过去,一边喊:“贱种!” 秦昭听到了,但丝毫没有留步。 秦宝珠又喊了一句:“杂种!” 秦昭脸上寒若冰霜,但依旧不理秦宝珠,因为他若动她一分,秦明义必定让他偿还十分。 秦宝珠换了个称呼:“秦昭,大哥!” 秦湛皱眉,顿住了脚步,秦宝珠从不以此称呼他,如此反常怕是要闹什么了不得的大花样。 秦宝珠连忙追上去,又喊一声“大哥”,走近了,脸上突然露出个嘲讽的笑容,“哈哈哈!被我叫大哥,做梦都不敢想吧?” “别不知道自己的斤两!”秦宝珠见周围没人,越发每个顾忌,伸手推了秦昭一把,粗话张口就来:“狗杂碎!” 秦昭敛去眼中的杀意,快速绕过秦宝珠往前走,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待一会儿,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她。 果然和父亲评价的一样,这所谓大哥不过是个懦弱的货色,秦宝珠嗤笑一声,眼中闪过阴冷,跟了上去。 今日安平舫举办宴会,到处都有些空空荡荡,秦昭又特意朝偏僻处走,越发见不到个人影。 秦宝珠非但不怕,反而合意得很,这些年秦昭在她面前逆来顺受,即便上次在平西侯府,秦昭也没敢真的伤她,他不过是肃王府的一条狗,秦宝珠料定秦昭不敢拿她如何。 人越少,她反而可以无所顾忌,不怕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今日非要报了上次秦昭扼她之仇。 走到一座假山旁,秦宝珠终于加快脚步跑到秦昭前头,堵住他的路,扬起手中的荷包,柔声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秦昭拂开秦宝珠的手,想要越她而去。 秦宝珠拉住秦昭,“别慌啊,我给你看看。” 着,她打开荷包,用手帕包着手,从里头取出一个雕刻着怪异花纹的镯子,一看就像是异族纹饰,镯子上镶嵌的金属已经生锈变色,看不出原本的材质和颜色。 这样一个镯子,无论如何都不像是秦宝珠会接触到的物品。 然而秦昭看过一眼之后,顿时就变了脸色,他一把夺过镯子,捏住秦宝珠的胳膊,颤抖着问道:“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你娘?”秦宝珠看到秦昭气成这样,心头畅快不已,讥讽道:“你一个杂种,谁是你娘?”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秦昭眼眶赤红,咬着牙再问了一遍。 秦宝珠心头怕了一瞬间,但是想到父亲、她、弟弟这些年对秦昭做过的那些事,秦昭连吭一声都不敢,便又放松下来,笑着道:“上次在平西侯府,你竟然敢对我动手,你应该知道得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那个野女人的陪葬品吧?生前死后都一直带在手上的。”秦宝珠越越兴奋,她在平西侯府就过要把秦昭生母的墓扒了,但是一直到来到翠微,秦昭才来开京城。秦宝珠走之前就吩咐好,专等秦昭人在翠微,鞭长莫及时动的手。 秦宝珠见秦昭越痛苦,她就越开心,“你我要怎么才能拿到这玩意儿?” 秦昭有眼线注意肃王和京中其他动向,但万万没有想到秦宝珠会找人扒他娘亲的坟墓,毕竟那只是一个不 分卷阅读10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0 起眼的土堆,多年以来除了他,再也无人关注。 他双目怒瞪,眼眶赤红,另一只手像平西侯府那日一样,扼住秦宝珠的喉咙,一字一顿地问道:“我娘的尸骨呢?” “扔了吧?”秦宝珠倒是真的不知道,她呼吸困难,感觉秦昭下一刻就会捏碎她的脖子,终于有些恐慌,艰难地道:“死了那么多年了,野狗应该都不会吃那些贱骨头……” “咔擦——” 秦昭脑中最后的一根线终于绷断,他没有慢慢地捂死秦宝珠,而是非常干脆地,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捏断了这个恶毒同父异母的妹妹的脖子。 他闭上双眼,像一条失水的鱼一样用力呼吸。 忽然,秦昭的耳朵尖一动,他的听力很灵敏,听到身周有些动静,立刻放开秦宝珠的尸体,绕过假山往发出动静的位置走去。 ——此处是背风面,是吹不到风的,但是旁边的一株花木摇摇晃晃,似乎有谁匆匆经过。 秦昭伸手去捻那株花木挂着的,一根从丝绸布料上挂下来的丝。但只能看出颜色,没有更多的信息。 白爬出袖口,探出一个脑袋,凑到那根丝线旁边,然后“呜呜呜”地叫了几声。 秦昭垂眸,手指僵硬地摸着白的头,自语道:“哦,是她?” 他一双冷厉的眼因为杀了人而更加赤红,里头盛着满满的、凌冽的杀意。 ☆、第78章 自尽 天色擦黑, 属于白日的最后一丝光明正在离开地平线, 秦昭的身形像一片晦涩的暗影,他站在原地立了片刻,安抚地抚摸了两下白的头, 折身往秦宝珠的尸体走去。 眼下,处理尸体才是最紧要的,处理得好了秦明义会打得他只剩半条命, 但若处理得不好, 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射之地外的某处高地上, 张弓满弦、随时准备射出利箭的秦湛, 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等秦昭搬走了秦宝珠的尸体,秦湛才走到韩清澜藏身的假山洞口, “没事了,出来吧。” “呼——”韩清澜长舒一口气, 刚才真是吓得差点丢了魂儿。 她推测前世陈若非死于非命,是因为在翠微避暑山庄不心撞见秦昭杀人,或许秦昭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也或许秦昭后来才查到陈若非是目击者,总之直到第二年的春天, 陈若非在流放途中被秦昭灭口。 所以刚才从千里眼里看到秦宝珠和秦昭起争执,而恰好陈若非在假山的另一头, 她立即跑出阁楼去找陈若非。 因为千里眼的缘故, 韩清澜离陈若非其实有点远, 要赶在秦昭杀秦宝珠之前去几乎不可能,所以韩清澜只能尽力从假山的另一端跑过去提醒陈若非隐藏身形。 “他应该没发现你们。”秦湛伸出手贴在那外窄内宽,矮似狗洞的假山洞口,以防韩清澜爬出来时蹭到。 方才秦湛看韩清澜面色突然大变,一句“秦昭要杀秦宝珠!”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跑,颇有些关心则乱的样子,饶是聪慧如他,也听得莫名其妙,韩清澜和秦宝珠毫无交情,何至于此? 秦湛举起韩清澜丢下的千里眼,看到秦昭和秦宝珠的情形,以及假山另一端的陈若非,自己推断出了个大概。 陈若非紧跟在韩清澜后头爬出来,他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刮蹭得满头都是泥巴和青苔,方才韩清澜已经声和他讲过外头所发生的事,他出来后赶紧作揖:“多谢表妹,多谢三殿下!” 心中却责备自己,为着些儿女情长,差点害了自己和表妹。 此地不宜久留,趁夜宴未散,秦昭未来得及折回,秦湛和陈若非将穿着太监服的韩清澜送回她住的院子。 陈若非虽然对韩清澜的装扮怔了一瞬,却只是视线在秦湛面上溜了一回,什么也没问。 倒是韩清澜想知道陈若非为何烦忧,碍于秦湛而没有开口。 “砰!” “砰!” “砰!” 韩清茹哭得鬓发散乱,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好在夜宴还未结束,院子里没什么人。 “姐,您怎么了?”绿云从未看到过韩清茹哭得这么伤心,发这么大的脾气,心翼翼地上前问道:“您不是去赴宴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不问还好,这一问,韩清茹心里头就更加心如刀割,明明已经得了许贵妃的欢心,可是却她当着张皇后和许贵妃的面出了丑,当着这天下身份最尊贵的一群姐们丢了人! 她不过是个侯府庶女,这一来别嫁给秦湛,想要寻个略好些的亲事都难了! “你滚!”韩清茹被绿云这句话一刺激,巨大的羞耻、烦闷、绝望一起涌上心头,她发疯一般地推开绿云,吼道:“你也看我笑话是不是?” 绿云打就是韩清茹的贴身丫头,没有干过粗活,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顿时身子一歪,额头往桌角扎去,一阵锐痛之后,鲜血涌流如注。 这种程度的伤口,势必要留疤痕,再加上头部受了撞击,绿云顿时就蒙了。 韩清茹自己也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本长相尚可的绿云脸上像是淋了血雨,糊的眼眉都看不清,极度狰狞和骇人。 “你,你赶紧出去。”韩清茹发泄过后,心头的戾气略微平复了一些,看着绿云歪着头,越来越多的血珠滴到桌上韩清澜送她的那副手镯上,连忙将镯子推开些,嫌恶道:“赶紧滚出去,要把屋子里都弄脏才算吗?” “姐……”绿云知道韩清茹并非和外表一般柔弱无辜,但她万万想不到,自己尽心尽力服侍了这么多年,无缘无故地因韩清茹受伤毁容,而韩清茹关心的只是她的血弄脏了屋子。 韩清茹重新烦躁起来,“怎么?” 绿云咬着唇,眼泪混着血水淌下,再不发一言,捂着额头出了屋子。 韩清茹匆匆跑出画舫以后,事关韩家的名声,韩清音乍着胆子上前向张皇后和许贵妃告罪,她言辞大方得体,张皇后便笑着人人都有生病的时候,算不得失礼数。 如此,她才追着韩清茹回来。 举起手正要扣门,却和绿云迎了个满怀,当即吓了一跳,“呀,这是怎么了?” 绿云虽然对韩清茹很心寒,却并不敢在韩清音面前抱怨什么,闻言心中一酸,眼泪断了线地珠子似地掉下来。 “我先睡了。”韩清茹平日尚有功夫敷衍韩清音,这会儿只觉得这个身份低微、长相不出挑的县令之女是以关心为名,实际上是来看她笑话的,毫不客气地“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韩清音并不是真的关心韩清茹,自己的礼数到了就行,倒是看着绿云有些不忍心,而且这样子被别家姐看到了,还指不定传出什么风声去,遂拉着绿云往自己屋里去,“我先帮你包扎一 分卷阅读11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1 下吧。” 还好那伤口看着骇人,但实际上不深,韩清音简单处理以后就止住了血,绿云从韩清音的屋子出来,原是要回去给韩清茹守夜的,但韩清茹从里头拴上了门,绿云只得回了给下人们安排的通铺。 …… 韩清茹屋中一片狼藉,她躲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是肝肠寸断也不为过。 明明只差一点,只要许贵妃让她进睿王府,她就能像柳儿那样……不,就凭她的容貌,凭她在张玉莲那里学到的手段心机,一定能将秦湛的心从她那个嫡姐身上夺回来! 秦湛为什么喜欢韩清澜,不也是凭那副好颜色吗? 可是现在…… 突然,门口传来一个尖细高亢的声音,似乎是太监,“韩二姑娘,出来接贵妃娘娘的赏!” 韩清茹怀疑自己在做梦,等了片刻,门口的太监不耐烦地道:“韩二姑娘,还不出来受赏!” “好……那个,您等等!”韩清茹一下清醒过来,许贵妃果然看中了她,真是喜从天降! 她翻身下床,立即换了件外袍,将头发简单梳了一遍,清洗过面颊,敷粉点朱,然后用荷包装了给传旨太监的红封银子,这才开了门。 这时候已经不早了,院中参加夜宴归来的几位姐都已经洗漱睡下,听到传旨太监的动静,渐渐地都点亮了灯。韩清茹一眼扫过去,看到那些窗户后头的人影,俨然都在竖着耳朵听自己这里的动静,登时觉得扬眉吐气,晚上丢失脸面的郁气一扫而光。 “劳公公久等了。”韩清茹盈盈施礼,把荷包递过去,“请公公喝杯茶。” 太监早已很不耐烦,接过韩清茹递过来的红封,摸到里头的数量不少,突然怜悯地看了一眼这位殷勤地贵女,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怜韩二姑娘吹奏玉笛时肚痛难忍,特赐御医研制的止泻药一瓶!” 这太监的十分尖利,富有穿透力,刻意扬声之下,几乎院子里所有人都听得到。 “噗嗤——”不知哪一扇打开的窗户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许贵妃这哪里是赏赐,分明是羞辱,虽然腹痛难忍一时情急,连张皇后也了和礼数无关,但起来终归是不雅,经许贵妃这么一故意打脸,人们以后提起韩清茹是绕不过这事儿了。 “韩二姐,奴才要回去复命了。”太监掂量着手中的红封,目带同情地走了。 韩清茹怔怔地地关门回屋,在冰凉的青石地面上呆坐着,良久终于反应过来时,夜已深,院子里已经灯火尽歇,只剩下草丛中不知名的虫子,唧唧复唧唧地叫着。 她手里还拿着那瓶所谓御制的止泻药,是那太监硬塞过来的。 “啊!”烛台上的蜡烛燃久了,歪歪斜斜摇摇欲坠,烛泪滴到韩清茹娇嫩的手背上,烫得她生疼无比。 她抬头看那摇曳的烛火,心中不住地想着,毁了,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突然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与其活着受尽嘲讽,不如痛痛快快地死去算了…… 翠微避暑山庄里一个打夜的更夫最先发现,枫叶湖附近的一座院子失火了,院中烟雾弥漫,火光熊熊直欲冲天,他赶紧扯着嗓子在院子外头喊了几声“着火了”,然后又去找附近的侍卫来救火。 片刻之后,姐丫头们挤作一团,远远站在院子外头,惶然看着火势越烧越旺的院子。 一个姐问道:“起火的好像是韩家姑娘住的那几间?” 另一个姐面带焦急地点头:“是的,烧得最旺的是韩二姐住的屋子,那里应当是最先起火的。” 到这里,大家面色戚戚,心照不宣地认为是韩清茹想不开,点火自尽了。起来这姑娘虽然身份不高,却会话,大家也算是有几分面子情的。 “澜澜!澜澜!”韩清音的屋子离韩清茹的屋子较远,因此被吵醒时,还能安然逃出,但是她慌里慌张地逃出来后,发现韩清澜那间屋子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韩清音试了几次都进不去,虽然侍卫们很快就会赶来,但是里头不知是个什么情形。当下,向来镇定的韩清音已经带了哭腔,不住地喊着:“澜澜,你听到了吗?” 秦昭处理完秦宝珠的尸体,看到了湖边院的火光,他记得韩清澜是住这头的。 韩清澜知道他杀了秦宝珠,只要透漏一星半点给秦明义……秦昭相信自己这位父亲,一定能让自己痛苦到后悔来到这世上。 秦昭几乎不用思考就明白,必须杀了她,否则他会生不如死。 韩清澜身份太高,死了一个郡主秦宝珠已经会掀起滔天波澜,若这会儿再死一个大长公主的嫡孙女,那难免留下过多的破绽,他遮掩不过去。 但这会儿她院子里失火,那就不一样了,要么她会被火烧死……不,无论如何,他都会让她被火烧死。 到时候即便查起来,也和他绝无干系,这是个绝佳的,可以遮掩杀人的好机会。 秦昭往失火的院子走去。 ☆、第79章 争锋 逃出院子的姐丫头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话, 附近的侍卫提着水桶、盆子等救火工具赶来, 有位贵女正在心急地和领头的里头的人员情况,“我两个妹妹还在里头……” 旁边一个丫头急得哭了,一边念着“我该陪着姐的”, 一边拿着盆往湖边去舀水。 秦昭躲在暗影里,看到那个急哭的丫头是韩清澜的贴身丫头,顿时明白韩清澜是被困在里头了, 再多听两句, 便弄清了院子里头的分布。 韩清澜的屋子朝南,韩清茹的屋子朝东, 两间房都在院子的拐角处, 侍卫们想要扑火救人,就得从院子里进去, 往朝着院子的门窗这一面泼水。 翠微避暑山庄为了贴合乡村野趣,建筑物大多是纯木结构, 这个院亦如此,从发现失火到侍卫们赶来的这段时间,最外面的一进院子也已经烧起来,这会儿侍卫们正在费力往大门处泼水。 秦昭来时在高处观察过起火的院子,这会儿弄清楚了韩清澜屋子的位置, 便绕到院子的背面,那一侧没有人, 秦昭跳上坡屋顶, 屋脊挡住了人们的视线, 他从一处烧断了横梁和檩条而形成的窟窿里跳进了韩清澜的屋子。 “呜呜呜”白十分不安地叫了几声,秦昭将衣袖扣子捏紧一些,免得烟尘呛住了狗。 里头浓烟滚滚,很难视物,靠东侧的墙壁火势最大,应该是从那一头烧过来的。门窗都靠近东侧,此时已经垮塌,门框上的熊熊大火封住了去路,大概这就是韩清澜没有逃出去的原因。 秦昭费力地搜寻片刻,才看到床柱上靠着一个人。他取出别在腰间的匕首,火光在银白的刀刃上不停地跳动,显出其一刀封喉的锋利。 秦昭走过去,把那人的脸掰过来朝向自己,看清楚正 分卷阅读11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2 是韩清澜。 “咳咳!”韩清澜有些迷糊,感觉到有人触碰她,强迫自己醒过来,看着屋子里的情形反应了片刻。 今夜碧月有些热咳,怕吵到韩清澜,所以碧月睡在下人房,屋子里只有韩清澜一个人。约莫是晚间救陈若非时费了些体力,晚上一躺下就睡得比较沉,等醒过来时屋子里的火已经封住了逃生的去路。 又因为火势太旺,屋中空气不够流通,她呼吸不畅,人就有些晕晕乎乎的。 秦昭与秦湛毕竟都是秦家人,年龄又相差不多,韩清澜昏昏沉沉,以为眼前站着的是秦湛,于绝境里生出一丝希望和安心,仰头问道:“你是来救我的吗?” 她因为虚弱而靠在床柱上,这话时仰着面孔看他,她的双眼亮晶晶,似乎融进了星星的碎芒,明亮却不灼人,那里头是秦昭的人生里,极少看到的信赖。 秦昭被她看得一僵,执着匕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往背后收,他站在她的面前,手足无措得像个悄悄犯了错却被温柔以待的孩子。 “我……”韩清澜不知道为什么秦湛会站着不动,火太大了,得赶紧出去,她想要站起来,但是身子有些乏力,站起来时力用得猛了些,不禁往地上栽倒。 “心!”秦昭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扶韩清澜,手上匕首的银光晃到他自己的眼,他赶紧趁韩清澜未注意,将匕首扔到地上,用脚踢开。 韩清澜刚站稳,手还搭在秦昭的胳膊上,屋顶那窟窿里突然又跳下来一个人,那人一扫屋中情形,当先就伸出脚朝秦昭踹过来,嘴上喝道:“放开她!” 那一记扫堂腿带着风声,足见其力量之大,秦昭只得侧身避过,来人却趁着这个空档捡起了秦昭方才丢到地上的匕首,然后握住刀柄,用力朝秦昭的胳膊扎下去。 秦昭不得不松开韩清澜,往后退了两步,韩清澜这才看清来人,惊讶道:“秦湛?” 秦湛将韩清澜拉过来护在自己怀里,柔声“嗯”了一声,看向秦昭的目光却是冷峻狠绝的,同时,他把手中的匕首朝秦昭掷过去。 秦昭垂下眼皮,似乎一无所觉,将匕首擦干净放回刀鞘。 抬头见秦湛抱着韩清澜,准备重新爬上屋顶逃出去,秦昭只一眼便别过头不去看他们,仿佛随口道:“你这样抱她出去,她的名声不要了吗?” 秦湛一愣,若是外面有什么风声,他自然愿意娶了怀中姑娘,但此时时机未到,若此时娶她便是拉她入泥潭,再则,秦湛当然更愿意人们知道他娶她是为着爱她慕她,而不是为了成全名声。 听秦昭这话似乎另有方法,秦湛当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净房里有水吗?”秦昭不回答秦湛,只问韩清澜。 “有的。”韩清澜这会儿已经清醒多了,她屋子连着的净房里放了两桶水,一桶是用作方便之后洗手之用,另一桶是白日天热时,碧月用来擦地板之后剩下的。 秦昭听过之后不语,利落地把两桶水搬进卧房里,然后从韩清澜的床上扯下夏被和半幅蚊帐,将其放进桶中浸透 。 秦湛早在秦昭问有没有水时便已经明白他的方法,便举起一把椅子连续数次撞向门框,将封住门洞的燃烧着的木条撞开,然后将椅子放在下头,把屋里的桌子搬过去歇靠在椅面上,从而形成一个暂时可以通过的空间。 秦湛和秦昭这两个血缘上的叔侄,实际上从父辈开始便是解不开的死敌,并且二人互相之间也是水火难以相融的性子,竟然生平头一次,在这样一个境况里生出了如此的默契。 秦昭已经将吃饱了水的夏被和蚊帐披在韩清澜身上,完全遮住她的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秦昭看着那双眼,道:“将两头捏紧了,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院子里的空地上。” 秦湛听到秦昭的叮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却并没有耽搁时间,一边为韩清澜挡着屋顶不时掉落的火炭,一边叮嘱道:“别怕,第一进院子的火灭得差不多了,灭火的侍卫马上就会进来。” 秦昭先行爬上屋顶离开房间,秦湛看着韩清澜安然到了院中空地,也紧跟着上了屋顶。 两人都没有立即远去,隐在一片地势高的暗处,看着侍卫们提桶拿盆灭了第一进院子的火,打开了第二进院子的门,秦昭转身离去。 秦湛却等到韩清澜披着夏被跑到院子外头,被韩清音和碧月拉着相拥哭泣,才发力追上秦昭,喊道:“昭叔,喝一杯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但秦昭知道那里头蕴含的绝不是友好,尽管如此,他还是点头,“好。” 除了起火的院子,翠微山庄的夜风是带着微凉的,使人清醒,而不使人沉醉。 “请进。”秦湛带秦昭去的地方,是下午和韩清澜一起遥看安平舫的阁楼。秦湛站在门口邀秦昭先进,虽是礼让之仪,摆的却是主人之势,是上位者喜欢占据主动的习惯。 秦昭微哂,进了阁楼。 秦湛想必常来,里头竟果真备着酒,秦湛亲自取了酒,也不摆杯子,与秦昭一人执一壶。 这阁楼地势极高,从窗外看去,可俯视翠微山庄绝大多数地方。 此时虽是夜里,可是月色很好,翠微山庄的布局本来就神似乡野,笼罩在雪白的月光里,闲适而静谧。 此处居高临下的气势太过孤绝,但那份月下安眠的宁静令人向往。 秦昭靠在窗边,用牙齿咬开酒壶的木塞,仰头长灌了一口。 “这里视野很好。”秦湛也灌了一口酒,闲散地靠到窗户的另一边。 秦昭点头,夜风轻拂,他辨着风的风向,不知是不是从湖边来? “今日酉时,昭叔在做什么?”秦湛声调微冷,看向窗外某处,自语道:“那时,我在这里看风景。” 秦昭闻言,顺着秦湛的视线看去,瞬间不由身心一震,秦湛看到他杀秦宝珠了! 他转头看向秦湛,秦湛也直视他,递过来一个长而细的金属圆筒,“这是西洋人传过来的‘千里眼’。” 千里眼,是传中可看千里的眼睛。 秦昭没有接那金属圆筒,他想起了父亲秦明义的手段,手中“咔擦”一声,竟是捏碎了酒壶。 他闭目片刻,眼中重新恢复了平静,问:“你想要怎样?” “我不想怎样。”秦湛摇摇头,眼中满是冷意,直视着秦昭,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我保守秘密,你解了下在韩大姐身上的药。” 秦昭知道,秦湛意在储位;他秦昭再不受秦明义待见,也是肃王府的世子,秦明义厌恶他却除不得他,足可见他的手腕。 秦湛手握他秦昭这么大的把柄,竟然只是用在她身上? 秦昭不话,低头看着自己因捏碎酒壶而被割破的手,殷红的鲜血在苍白的肌 分卷阅读11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3 肤上拉出几条血线,他有些疑惑,喃喃道:“值得吗?” 但是很快,秦昭又觉得秦湛的选择可以理解,那样的一个她,是值得的。 旋即,秦昭抬起头,脸上挂起深深的笑意,缓缓地,一字一顿地道:“若是我,不愿意呢?” 秦湛的脸色迅速地沉下来,将手中酒壶“砰”的一声摔在地上,他一双冷峻的眼里盛着满满的杀意,踏着满地的锋利碎片和乱淌的酒液,上前一把揪住了秦昭的领子。 ☆、第80章 处理 其实秦湛给出的条件十分诱人, 这么致命的把柄, 完全可以开出更加高昂、需要秦昭付出更大代价的的条件。而相比之下,给韩清澜解毒于秦昭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们这样的人,站在权势巅峰, 天生就应该会衡量利益得失,所以秦湛笃定秦昭无法拒绝。 秦昭虽与秦湛天生的立场不同,但秦湛一句会保守秘密, 秦昭还是相信的, 这份信任连他自己也不出来是为什么。 但是秦昭脸上带着笑,摇头:“我不愿意。” “当真不愿意?”秦湛就着秦昭的衣领, 话语森森, 杀意凛然。 他手上用了□□成力,转瞬就将秦昭勒得呼吸困难, 苍白的脸色浮现出异样的红,而秦湛的另一只手握着拳头对准秦昭, 随时都准备迎面一拳打过来。 “不愿意。”秦昭十分艰难地。 秦湛却并未真的打下去,反而松开了手,有些疑惑:“你不怕我告发你?” 怕,自然是怕的,秦昭摇摇头, 声音温和得像是老友的寒暄,话语却是满带嘲讽:“秦湛, 三殿下, 睿郡王。” “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秦昭凉凉一笑,重新看向窗外风吹来的风向,“你怕是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人,其实根本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 秦湛最终没有对秦昭动手,或许是因为他赶到韩清澜的屋子时,秦昭是救助的姿态,或许是因为秦昭若出事了,韩清澜身上的药就永远无解。 两人彼此无话可,也便散去了。 秦昭孤身走在夜色里,心头莫名地松了口气,既然秦湛也知道他杀秦宝珠,那灭韩清澜的口其实就全无必要了。 秦昭摸着从袖口探出来的狗头,声音沉沉,“白,你我做的对吗?” 韩家那个姑娘,终有一日会寻得良人,她会把那人挂在眉间心上,那人会对她珍而重之,或许是秦湛,或许不是秦湛,但她的人生无论如何都和他秦昭没有关系。 他下在她身上的药,是她唯一属于他的,隐秘且深入骨血的关联。 他怕秦湛出去,怕秦明义铁了心要对付他,但他终究不舍得。 他是拿自己作赌,也拿秦湛对韩清澜的真心作赌。 …… 枫叶湖边失火的院,在秦湛和秦昭离去不久就彻底地扑灭了火。 韩清澜被韩清音和碧月一左一右地撑着,三人了会儿话,绿云忽然从人群里挤过来,慌慌张张地:“二姐呢?” 韩清澜和韩清音这才想起韩清茹,两人在人群中搜寻一阵未果,韩清音声而迟疑地道:“茹妹妹不会是因为晚上的事,所以?” “别担心,不会的。”韩清澜拍拍韩清音的手安慰她,心里却是不以为然,韩清茹一个外室女,整日肖想着取她这个嫡女而代之,哪里舍得因为丢了脸就自尽。 不过韩清澜一边着,一边牵着韩清音的手往里头走,韩清茹虽不可能自尽,但火势这么大,她没能逃出来也未可知。 谁料此时,人群中有人惊呼:“韩二姑娘!” 韩家主仆几人看过去,竟是韩清茹,不同于其他慌张逃出去的姐们那样形容狼狈,韩清茹竟然衣衫整洁,俏生生地站在人群中。 韩清茹跑过来,双目含泪,拉着韩清澜和韩清音哽咽着道:“姐姐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韩清澜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韩清音则疑惑地道:“清茹妹妹这是从哪里来?” 韩清茹的目光似乎闪躲了一下,道:“我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便出去散步了,没想到天太黑,一时迷了路,耽搁了一阵。” “哦?”韩清澜微微眯眼,似笑非笑地直视着韩清茹,“大半夜的,妹妹出去散步?胆子倒是大。” 韩清茹那会儿被许贵妃特意派人来羞辱之后,一时激愤起了死志,索性举着桌子上的蜡烛,想点燃卧房**。 没想到点燃架子床以后,烟尘呛得韩清茹十分难受,顿时就清醒过来萌生了退意,于是赶紧跑出了房门。她起初是想喊人灭火,在看到火势已经蔓延到隔壁的韩清澜的屋子以后,她改变了注意。 去年曹妈妈放火烧清荷院,原是计划得十分详细的,被韩清澜运气好躲过一劫,让她多享了一年的富贵安逸,或许今日,就是天意。 于是,韩清茹悄没声地离开了院子,此时见韩清澜竟然完好地站在眼前,心里不出的失望,还好她先前已经找到了借口, 韩清茹眼里涌出更多的泪,别过头去,一只手捂着嘴,哽咽道:“我今日……今日丢了咱们韩家的颜面,心中如死灰一般,伤心之下就没有想到怕不怕的……” 看着韩清茹这模样,周围的姐丫头们纷纷露出了不忍,其实想一想,韩二姑娘晚上丢那么大的脸又不是故意的,她想不开也能理解。 韩清茹话到这份儿上,大庭广众之下,韩清澜也就不好再问了,但她心中明白韩清茹的歹毒,今日这一场火不得就是故意的。 打定主意,出了这翠微山庄,她少不得要先动手了。 第二日一早,韩清茹在夜宴上丢脸的事儿还没来得及传开,人们就被另一个惊天消息吸引了注意力:肃王府的掌上明珠,宝昌郡主秦宝珠失踪了! 据傍晚时分,秦宝珠没让下人跟着,独自一人出了住处,此后就再也没回去过。按理下人们发现之后应该立即上报,但肃王府的规矩极其严苛,下人们怕挨板子,心存侥幸一直到天快亮时还未见其踪影,这才报给了肃王府世子秦昭。 秦昭当然心急如焚,立即就报给了盛元帝,盛元帝派秦湛领了一队人,秦昭自己领了一队人,在翠微避暑山庄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山庄里一时人心惶惶,猜测秦宝珠那么个不安分的性子,可能是被山林里的野兽吃了;更有甚者,私下流传着,或许是前几日水边死去的宫女化作了水鬼,将秦宝珠拖入了枫叶湖。 侍卫们散开搜寻,秦湛立在湖边眺望远山,随口问道:“人呢?” 秦昭望向湖边某处,声音无波无澜,“那儿。” 秦湛顺着秦昭的视线看去,当即了然,摘下一片树叶朝那处投掷过去。 其实算不得高明的手段—— 分卷阅读11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4 枫叶湖是活水,不同的方向分别跟暗河、溪水相连,树叶落在秦昭所指的那处湖面之后立即原地打旋儿,可见那一处是暗河相同的泄水口。 秦宝珠的尸体一进暗河,便是无论如何也寻不着的。 秦湛挑眉:“你怎么和秦明义交代?” “有皇上呢,我扔了一支秦宝珠的金钗在沁心亭边上。”秦昭完这句话,垂眸嘲讽一笑,“傍晚那会儿皇上整好在沁心亭。” 他这些年扮懦弱扮得好,秦明义绝对想不到他敢对秦宝珠下杀手,况且秦明义和盛元帝之间不死不休,只要把盛元帝扯进来,秦明义与其怀疑一条肃王府的狗,定然更相信是秦宝珠听到了不该听的,被盛元帝灭了口。 秦湛闻言也不生气,反正盛元帝和秦明义之间不缺这点新仇,只不过,秦昭惯会在秦明义面前藏拙,他从前倒是低估了秦昭。 果然,没隔多久,就有侍卫来报:“在沁心亭发现了一支金钗。” …… 盛元帝派人搜寻秦宝珠,只是为了做个样子安抚众人,不过一天之后,借着沁心亭发现的金钗,盛元帝宣布搜寻结果——秦宝珠在湖边失足,溺水而亡。并且立即着人快马传信,回京给肃王府递消息,将经过描述得极其凄惨。 以秦宝珠在秦明义心中的分量,人至暮年痛失爱女,连尸骨都寻不着,秦明义心神必然会受到打击,盛元帝觉着趁着这档口,或许还能办点事儿。 避暑只是事,盛元帝很快下旨,以死了一位郡主,心中悲痛为由,着随行人等回京。 韩清澜一大早就起来坐马车,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才回到韩府,下了马车赶紧去仙木堂给老夫人请安,想请了安就回自个儿院子里歇息。 三个姑娘进了仙木堂的正房,韩怀远和郑春晗也在,两人似乎正在和韩老夫人商量什么事,看两人之间相处的情形,应该算十分相得。 三个姑娘一时向几个长辈请安问好,又详尽地了翠微山庄里发生的事。 寒暄完毕,韩老夫人道:“咱们家请了人要翻修各处的院子,三个丫头的院子里若是要造点花架或者秋千的,就差人告诉你们太太。” 府中只有一位老爷韩怀远,太太指的当然是郑春晗,韩清澜看过去,郑春晗回以温柔一笑。 三位姐应了“是”,各自想着呢,韩怀远先开了口:“咱们家东北角那个玉笙院这些年一直空着,不如趁此翻一翻,等宣儿过两年开蒙了,给他做个书房。” “也可——”韩老夫人正要点头,原本一直侍立在旁的兰嬷嬷突然脸色一白,厉声道:“不行!” 兰嬷嬷资历再老,也是个下人,况且她一向规行矩步,此时这么明显地僭越无状,屋里众人都朝她看了过去。 ☆、第81章 挖坟 这委实太没规矩, 连最信任兰嬷嬷的韩老夫人都满脸不豫, 沉声呵道:“阿兰!” 兰嬷嬷一霎时醒悟过来,连忙朝韩老夫人跪下:“公主恕罪,奴婢僭越了。” 她清楚韩老夫人的脾气, 这一声呵斥满含警告之意,显然韩老夫人很是不满,只不过碍于屋中人多, 给她留了两分面子而已。 “公主, 奴婢并非不知尊卑,奴婢只是一时情急。”兰嬷嬷迅速地觑了一眼韩老夫人的脸色, 语带惶恐, “起来,都是奴婢的错。” 兰嬷嬷磕了一个头, 借着磕头的姿势挡住了脸上的不甘和怨怼,用她苍老的声音解释道:“奴婢二十岁那年……那年出水痘, 原是应该挪出府去的,公主您宽厚仁慈,特许奴婢在府内医治,只要和其他人避开就行。” “奴婢当时就是在那玉笙院修养的。”到这里,兰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 怔了一瞬,“宣少爷千金贵体, 怎么能去那个院子读书呢。” 韩老夫人终于缓和了脸色, 很不以为然地:“这都二三十年过去了, 有什么关系,病气早就没了,阿兰你也太过心了。” 兰嬷嬷还想些什么,韩老夫人已经道:“快些起来吧,年纪大了可经不起跪。” 兰嬷嬷只得站起来,重新侍立在一旁。 韩怀远见这一茬过了,便接着方才的话,道:“玉笙院里有一丛山茶花,这花委实娇贵,在北地无论如何都养不好,正好借此机会移出去,另外选些合适的。” 屋中三个长辈,三个姑娘自然都是安静地坐着,拿耳朵听就是了。韩清澜却隐隐觉得兰嬷嬷的行为有些怪异,便一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不……公主,老爷,容奴婢句话。”兰嬷嬷似乎又想直接插话,但硬生生地顿住了,韩老夫人点了头,她才软语劝道:“那院子里的山茶花是老太爷生前专门从云南带回来的,移出去怕是有些不妥?” 老太爷便是韩怀远的父亲,从前的临江侯侯爷韩存,已经故去多年了。 韩怀远闻言一怔,“我倒是忘了这事儿,母亲,您看?” “我也给忘了。”韩老夫人摇头失笑,“还是阿兰记性好。” 兰嬷嬷闻言不大自然,脸上的笑意有点僵。 “老家伙是个粗人,哪里会养花。”韩老夫人一锤定音,“移到庄子上去养着,老家伙要是有意见,尽管来找我。” 一家人都了各自的想法,郑春晗一一记下来,正好到了午膳时间,众人在仙木堂一起用了顿饭,这才散去。 韩清澜已经困极,回了清荷院自个儿的卧房,只管往梳妆镜前一坐,连眼皮都懒怠睁开,等着碧月和兰儿给她卸钗环首饰。 “哎,谁动过这匣子?”碧月拿腰上的钥匙打开梳妆台上的首饰匣,没想到打开之后看到里头的东西摆放得不对,她平日里分门别类,嵌美玉和珍珠的放在一起,嵌其他各色宝石放在一起,而现在,金累丝珠凤钗却是混在金嵌宝的簪子里头的。 “不是我!”兰儿连忙摆手,韩清澜不在的这段时间,屋子里是兰儿和钟茉莉一起看着的,“我可没钥匙。” 碧月即便信不过兰儿,却也记得钥匙一直在自己身上没离过身,“这就怪了。” 前世兰儿有些喜欢捧高踩低,但是人品上没有大的问题,韩清澜是知道的。她伸出手去检视匣子,看到锁眼处有轻微的金属划痕,像是被什么工具撬开过,但清荷院里的丫头是没这个本事的,她当即道:“看看里面少了什么。” 碧月赶紧拿出册子,仔仔细细地对照每一个屉里的物品,半晌点完了,疑惑地道:“姐,什么也没少。” 韩清澜若有所思,又道:“去看看衣柜可有人动过。” 碧月是个非常细心的丫头,当下又去将衣柜仔细检查了一遍,片刻后,指着两件挂着的衣裳,更加疑惑了:“好像有人动过,因为奴婢习惯将这件天青色褙子挂在这 分卷阅读11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5 件湖绿色褙子的前头,现在反过来了。但是……” “也没有少什么,是吗?”韩清澜自己接了下半句,不待碧月点头,她心中已经有数。 平日里这屋子总是有丫头守着,只有她去翠微山庄这段时间,丫头们隔一天才进来清洁屋子,晚上屋子里更是一直空着,来人是算准了才来的。 但是即便如此,这是韩府内宅,且清荷院里总是有人守着院门的,来人能够进屋子到处翻开,却不被发现,显然并不是寻常的偷。而屋子里的贵重值钱的东西都没丢,对方显然是有意遮掩,并不求财。 并且,越是遮掩,越是明还有下一回。 她一个深闺姐,有什么值得别人费这么深沉的心思,这种高超的手段的? 韩清澜支开兰儿,叫刘妈妈拿了钥匙来开了书房里装账册的木匣。 陈氏善于经营,原本就很丰厚的嫁妆在她手里又翻了番,首饰店、成衣店、绸缎庄等大十来个铺子并两处庄子。 去翠微之前,韩清澜正在看上半年的账目,因为钟明达在成衣店的缘故,她最先看的便是成衣店的账,当时看到一半就离府,所以她记得很清楚,虽然匣子里的账册没有按特定顺序码放,但那本册子是放在最上头的。 而此时,如韩清澜所料,最上面的一本是其他店的账册,而不是成衣店的。 韩清澜心中一凛,来人怕是为了红皮册子而来。 虽然韩清澜不在时,屋子里被人翻过,但她回来了,里里外外都是人,倒是暂时不用担心。 中午睡了快两个时辰,韩清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这一觉睡得酣甜,醒来浑身都很舒坦。 “姐,我哥哥听您回来了,让我把这个交给您。”钟茉莉中午出去了一趟,这会儿拿着一本册子进来。 那册子看着和账册没有两样,翻开之后里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韩清澜随手翻了几页,里头详细写着“何时出门去何处”“何时携何物归家”等等的字样,她不由对钟茉莉夸道:“你哥哥比我想的还要能干许多。” 这里头的内容是张玉莲的起居规律,早在张玉莲入住槐树胡同时,韩清澜就吩咐下去的。 韩清澜细细翻看,盯着“如意珍宝馆”几个字看了许久,到了天擦黑时,提笔写了一封信并几颗宝石,着人送到钟明达手中。 晚间外头难得地下起了雨,雨声淅淅沥沥,最是催眠,韩清澜吃过晚饭消了食,早早就歇下了。 第二日晨起,外头的地面十分干爽,气温依旧很高,韩清澜不禁道:“昨夜不是下雨了吗?” “那雨没下多久就停了,就跟洒了点水似的。”碧月端着洗脸盆进来,一边绞帕子,一边道:“姐,我听见了一桩事儿。” “嗯?”韩清澜拿眼神儿示意碧月继续。 “就是昨儿老爷要翻修的玉笙院,今儿一早花匠拿个工具进去挪那茶花树,结果发现树下人起了个坑,把茶花树的主根挖断了,那树怕是养不活了。”碧月把帕子递给韩清澜,“大家都在猜,是不是有人偷了主子的东西埋在那儿,听见风声要挪树,怕被发现,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下人偷主家财务的事时有发生,韩清澜当个闲篇听了。她在翠微待了一段时间,怪想祖母和弟弟的,在自个儿院子里吃过早饭,便往仙木堂去。 韩清澜到仙木堂的时候,韩文宣刚起来,韩老夫人亲自给他掌勺喂牛乳。见她去了,韩文宣立即开心得手舞足蹈,含着牛乳含含混混地叫:“姐姐,姐姐!” “咳咳!”韩文宣刚喊了两声就呛住了,本能地弯腰咳嗽,这一咳,将方才喝进去的牛乳吐了些出来,吐到了一旁侍候的兰嬷嬷的鞋面上。 能进屋子里侍候的丫头都是机灵的,当即就有一个掏出手绢上前,“嬷嬷,我给您擦一擦。” 韩清澜不经意地顺着那丫头的动作看去,被兰嬷嬷鞋边上的几点红褐色污渍吸引住目光。 兰嬷嬷虽是个下人,但这一生吃穿用度比外头一般的富贵人家还强,日常还有两个丫头子伺候,是以她仪容装扮总是很讲究体面,而那几点污渍虽则不显眼,却也并不符合兰嬷嬷喜爱洁净的习惯。 “阿宣,你没事吧?”韩清澜若有所思,借着关心韩文宣上前,趁机多看了两眼兰嬷嬷的鞋面,确定了她鞋边上是沾了红褐色的泥土。 只是这就奇了,京城偏北,泥土或是褐色或是黑色,韩家园子里的土也是一样……不对,也不全是。 韩清澜在仙木堂请完安,没有直接回清荷院,而是往玉笙院走去,碧月道,“姐,你要去看那个藏东西的坑呀?” 韩清澜点头,碧月的对,也不对。 她想起了前世闷在房中看过的一本杂书,上头,山茶性娇,不但怕高温,忌烈日,还得要西南之地偏红的土质才能养活,尤其山茶是南地风物,移栽北方时需要格外将就其习性。 所以,玉笙院里的山茶花下应该就是红土。 ☆、第82章 闹事 “澜澜, 想什么呢?”郑春晗见韩清澜发呆, 笑着问道。 盛元帝今年这趟翠微避暑山庄之行,开头就死了一个秦湛的贴身侍女,后头更是没了一个宝昌郡主, 再加上韩清茹在晚宴上出丑,韩老夫人觉得有些晦气,决定带着家中女眷到宝明寺去上香。 只是不巧韩清茹身上来了月信, 不方便出门, 这样一来,韩老夫人干脆悄悄给韩清音递话, 让她也别去, 好让韩清澜和郑春晗这两个继母女多接触。 韩清音是个善体人意的,当即就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 是以今天韩老夫人带着韩文宣一起,韩清澜和郑春晗则坐在一起。 “总觉得兰嬷嬷哪里不对。”韩清澜微微皱眉想了半晌, 对郑春晗道:“太太现在既然开始着手管家,还得劳烦你暗地里多留意一些。” 前几天韩清澜去玉笙院里看过,那株山茶之下确实是特意从外地运来的红土,也就是下雨那天夜里去山茶树下挖坑的就是兰嬷嬷。 这就很奇怪了,兰嬷嬷孑然一人无亲无故, 贪财敛财于她无用,而且韩家明面上对她的赏赐就已经够多, 再则, 韩清澜问过花匠, 那个土坑长宽深均约三尺,若是用来放财物,也太大了些。 但若是不求财,那兰嬷嬷的目的就很令人不安了。 韩清澜并没和韩老夫人、韩怀远,他们都太信任兰嬷嬷,自己没有有力的证据,真闹出来也不过草草了事。反而和郑春晗,两人之间有心照不宣的共同的秘密,而且郑春晗对韩清澜还心怀感激,故而能直接这话。 “嗯,放心。”郑春晗点头,她对兰嬷嬷那日阻止翻修玉笙院,心里头也觉得有些不寻常。 因为前头一辆车 分卷阅读11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6 里坐着韩老夫人和韩文宣,所以韩家的马车行进得比较慢,等到了宝明寺时,山门前头已经停了几辆车和几匹散马,其中有个男子立在马旁,在韩家众人下车时,正拿着斗笠散风,眼睛却是远远地注视着这边。 韩清澜状若无意地看了男子一眼。 她下车看到旁边停的是江宁侯徐家的马车,进了寺中之后,跟着韩老夫人、郑春晗一起在大雄宝殿上过香,就独自出殿去寻徐月宁。 年纪的姑娘们并不是一定是真的信佛,出门上香不过当个松散的机会,韩清澜往姑娘们常去的几处地方找了一遍,都没见着人。最后接连问了几个沙弥,才有一个挠着光头想了片刻,回答她:“徐家的女眷好像在那边的偏殿。” 韩清澜从自己的荷包里抓了几颗糖给沙弥,往沙弥指的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却不见徐月宁的影子,而是看到一个梳妇人发髻,身着秋香色妆花云锦褙子的妇人背影,从装扮来看,应当是个富贵人家的中年太太。 那人十分压抑地低泣,幽幽咽咽哭个不停,韩清澜不由皱眉,这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真是不孝啊……留我一个人……”那妇人边哭边声诉,虽满含悲戚,却极力压低声音,似乎很怕被人听见。 妇人的话断断续续传到韩清澜耳朵里,也不知是死去的人不孝,还是她自己不孝,韩清澜正欲离开,脑中忽然想起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再往里头一看,那不是徐月宁的母亲徐夫人? 上回在翠微山庄,徐夫人也是哭得这般伤心,以她的法,是为了去世二十几年的母亲,既是为母亲,又为何在这无人的偏殿里,都不敢放声痛哭? 韩清澜脑中似乎有什么闪现了一瞬,却又没来得及明了,当下看徐夫人似乎要离去,便转身躲到一丛灌木后头。 等徐夫人远去了,韩清澜进了方才那间偏殿。 这偏殿里头和别处不同,神像前头有一排檀香木的牌位,这是有些富贵人家有亲人去世,多捐香油钱外再另外添置一笔花费,在庙里供奉的超度牌位。 韩清澜按照徐夫人方才的站位,留意到其中有一块很特别,其他牌位上头均写了姓名身份和生卒年,而那一块上既无家世也无姓氏,只写了个“铃儿”,能在这里供奉的都是有名有姓的体面人家,显然“铃儿”只是个名儿。 “这时间好像不对啊?”韩清澜自言自语,按牌位上头的信息,逝者是一个年十四,今年春初去世的姑娘,并不符合徐夫人母亲的年纪。 韩清澜心中疑惑愈加浓厚,将上头的生辰八字念了两遍,暗暗记在心头。 如今晚间凉爽了些,但白日太阳出来之后,仍是十分炎热,因此韩家一行人并不在宝明寺里用斋饭,烧香完毕之后就离去。 “老夫人,您慢些。”郑春晗站在马车旁边,殷勤地扶着韩老夫人上车。 韩清澜则在自己坐的那辆车旁,和先前注视韩家马车的男子对视一眼,那男子立即戴上斗笠,翻身上马,胯下一夹,马儿就往山下奔去。 韩家的马车回到内城时,已经很靠近正午,忽而前头的马车停住,丫头银霜过来问道:“少爷饿了嚷嚷着要吃东西,太太和大姐可有什么吩咐?” 韩清澜知道韩文宣会饿,因为韩文宣被韩老夫人惯得不爱好好吃饭,今早她在仙木堂给韩文宣喂饭时,便纵容了韩文宣一回,韩文宣根本没吃饱。 韩文宣那么个性子,既然到了外头,是断不肯吃车里备着的点心的,或者即便他愿意吃,韩清澜也会另寻由头。 此时银霜来问,郑春晗和韩清澜对视一眼,先道:“阿宣一向挑口,这附近有家新开的点心铺,或许阿宣会喜欢。” 银霜去前头回过韩老夫人,又转来问请了那点心铺的位置,车驾便启程往那边去。 韩清澜掀开一角轿帘子,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此处是从宝明寺回韩府的必经之地,从此处去那点心铺,则一定会经过如意珍宝馆。 而此时,旁边一个茶摊新来一个客人,客人扬声喊道:“老板,上碗茶!” 韩清澜闻声看去,那人是先前戴斗笠骑马的男子,斗笠和马不知去了哪里,男子朝韩清澜做了一个手势,韩清澜不动声色,点头以示知晓。 马车辚辚地行进了片刻,韩清澜忽然道:“停车!” 跟车的厮问道:“大姐,有什么吩咐?” 韩清澜掀开帘子,指着一家店铺道:“你去告诉老夫人,马车先停一会儿,我前几日在那家如意珍宝馆里头做了几件首饰,正好顺路去取了。” 因那店铺就在街对面,韩老夫人便叫停了马车,韩清澜带着碧月进了如意珍宝馆。 “都明白了吗?”韩清澜进门之前,又问了碧月一句。 “姐,你放心!”碧月信心满满,“我时候骂架打架都可厉害了,村子里的男孩儿都不敢惹我。” 主仆两个进了店铺,里头有几个女客正在挑选和试戴。 柜台上一个伙计看到韩清澜,抬起眼皮对着旁边招待贵客的雅间笑了一下,却没有劝韩清澜进去,而是拿出一摞花样子,殷勤相劝:“姐,瞧您是头一回来咱们店里,这是都是独一无二的新款式,您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韩清澜也看了一眼那雅间的珠帘,低头装作认真翻开册子。 碧月就道:“我们前几日着人送了宝石到你们店里打头面,算算日子也该做好了。” 两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不,既不显突兀和吵闹,又让旁边的人听得到。 伙计闻言,便拿出一本簿子,一边翻看一边问碧月:“请问府上是哪家?” “临江侯府韩家。”碧月了这一句,眼见伙计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伙计却没有立即回答,侧耳听了下雅间的动静,才略放大了声音道:“已经被韩太太领走了,您不知道吗?” 如意珍宝馆其实只算是二流的铺子,但是即便如此,能进这店铺的也是非富即贵的人家,这些人都是有些消息门路的,一听这韩家姐和伙计的对话,顿时都打起了精神。 瞧瞧,韩家新进门的太太和先头的姑娘争风了! 一时那几个女客手上的动作虽然没有停,却都暗自留意韩清澜的动静。 只听碧月道:“我们太太何时来过这里?别是你们看那几颗宝石品相好,私吞了吧!胆子也太大了!” 碧月提起嗓门,竖起眉毛,一副趾高气扬随时要砸场子的样子,吓得伙计连连摇头,指着雅间道:“的不敢谎,韩太太这会儿正在里头,你们自家人对一对就清楚了。” 围观的女客眼神交汇,丫头这么凶,主子多半也不是省事儿的,这是要当场闹起来了! 恰此时,掌柜亲自打起雅间的帘子,当 分卷阅读11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7 先出来一个身段风流,长相标致的妇人。掌柜满脸殷勤,“韩太太,您慢走。” 看客们心里又道,韩家那新夫人生得这般勾人,怪不得一把年纪了还能嫁做侯夫人。 一直到那韩太太走到门口,韩姐和她的丫头仍是无动于衷,女客们觉得奇怪,又不敢问,心头一阵抓心挠肺,还好店二问出了她们所想:“韩姐,您问问韩太太呀!” 韩清澜惊讶地看看那妇人,对店二道:“我不认识她。” 店二顿时就蒙了,看客们也愣住了。 碧月最先反应过来,当即几步跑到门口,一把拽住那妇人,大声质问:“你为什么偷我们家的东西!” ☆、第83章 入府 “为什么偷我们家的东西?” 碧月是市井人家出来的, 又是个能干爽利的性子, 她这一声质问中气十足,迅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且她故意得没头没脑, 于那不知前情的妇人来,嚣张至极,无礼至极。 “韩太太”当即就皱了眉头, 身边的丫头也露出了不满。 偷盗本来就是令人鄙夷的行为, 而且那妇人生得柔弱妩媚,正是俗谓狐狸精的长相, 当即就有女客声议论起来—— “太不要脸了吧, 买不起就别戴呀!” “长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里子这么腌臜!” “这值几个钱, 叫自个儿相公买不就是了。” “谁知道,不定是谁养在外头的星儿吧。” …… 是声, 也总有些能传到门口去。 门口的“韩太太”主仆愣了片刻,“韩太太”还未怎样,身边的丫头一副被踩到痛脚的样子,当即就羞窘得涨红了脸,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嗓门, 对碧月嚷嚷道:“怎么话呢,谁偷你家东西了, 我看你才像偷儿呢!” “哎, 就的你们!”碧月伸手去抓那丫头的胳膊, 旁人看来只是个阻拦的动作,被抓的丫头才知道,碧月手上带了劲儿,捏得她生疼。 而且,碧月捏到肉后还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把。 “哎哟!”那丫头猛然吃痛,本能地推攘碧月,碧月趁机故意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大喊:“你干嘛打人啊?” 旁人以为是那丫头用了很大的力,觉得这主仆实在不像话,窃窃私语起来。 碧月脸上带怒,回推了那丫头一把。 “韩太太”眼角余光打量了一眼韩清澜,见不认识,且韩清澜穿戴俭朴,便悄悄朝自个儿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当即不甘示弱,和碧月两个一来二去,互相推攘起来。 “哎,有话好好。”韩清澜见双方已经动手了才走到门口,伸出手去劝架,她一手搭到碧月胳膊上,一手搭到对方丫头身上,在碧月推了一把,而对方丫头推回来时,韩清澜顺势往后一倒,侧身倒在了地上。 “啊!”店里的人方才已经听到过韩清澜的身份,此时见她被别人家的丫头推到在地,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姐,你怎么了?”碧月慌忙放开那丫头,却不是去扶韩清澜,而是跨出店门,朝街对面扯着嗓子喊:“来人啊,姐被人推到了!” 韩家两辆马车停在路边,韩老夫人、郑春晗、韩文宣三个主子不算,还另有车夫、侍卫和跟车的子,听了碧月这一喊,那还了得! 韩老夫人顿时就急了,对领头的侍卫道:“快过去看看!” 一半侍卫并家丁立即往如意珍宝馆跑去,几个主子慢一步,也赶紧跟过去。 韩家十几个人浩浩荡荡地跑过来的时候,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似乎才反应过来,正在和双方作揖劝架:“等一等……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侍卫和家丁将韩清澜众星拱月一样地围住,“韩太太”见这边势大,立即堆起个笑脸,温温柔柔地道:“对,这中间肯定有误会。”她指着碧月,道:“方才这位姑娘二话不,上前就骂我们是贼,我这丫头因被冤枉了,一时情急才还手的。” 这话的,全是碧月的错。 韩清澜冷眼见这妇人话时柔柔弱弱的,简直和韩清茹一个模子,心道真不愧是母女。 这妇人,是韩清茹的生母张玉莲。 “怎么回事?”韩老夫人进了店里,侍卫家丁立即让出一条路。 张玉莲一见韩老夫人的威严气势便心道糟了,她方才瞧韩清澜穿的普通,以为对方家境寻常,才让自个儿的丫头动手的,没想到竟是个惹不起的高门贵女。 她当然不知道,韩清澜今日是借口礼佛故意穿的简单朴素,她也不知道今日这局是韩清澜专为她而设,以为只要自己告矮服软就可躲过。 “她偷了咱们家的东西。”碧月伶牙俐齿,三言两语就清楚,道:“老夫人,太太,咱们姐前几日送了几颗宝石到店里来,想做一套头面送给咱们太太,原想着应当已经做好了,所以今日顺路取了。不成想,被她们偷去了。” 张玉莲委实觉得自家并没有拿错谁的头面,便问道:“这位姑娘口口声声有东西被我们偷了,可有证据?” 韩清澜看了张玉莲一眼,像是才看到,讶然道:“哎,这不在你头上吗?这颗嵌粉色金刚石的簪子就是我的。” 张玉莲觉察出有些不对,又听韩清澜道:“金刚石比旁的宝石难得,这种大、粉色的更是十分稀有,全京城里都是有数的,这颗就是咱们家的,年节里宫里头赏赐给祖母的那颗。” 张玉莲自打入京就是这家店的常客,因为她手上可以调用的钱不多,但是这家店可以从韩怀远的书房直接结算账目,也不知是店里的老板伙计不知内情,还是单纯为了巴结她,一直都是以“韩太太”称呼她,张玉莲听得顺耳,也就从未解释过。 她头上的簪子的确是在这家店取的,是前两日过来时看到了,顺嘴问了一句,店里做给韩太太的,张玉莲知道韩家府那头以前没用过这家店铺的东西,自然就认为是自己的。只当是韩怀远乍然娶亲,近日都不曾去槐树胡同,用来哄她的。 又见那套头面上的宝石颗颗饱满贵重,成色通透晶莹,连掌柜都是难得的好品相,张玉莲喜欢的爱不释手,所以得了之后就一直插戴着,没想到竟被抓了个正着。 这时候碧月又道:“本来还疑惑呢,咱们太太取了,姐怎么会不知道?没想到,店家她就是韩太太。” 张玉莲听到这里已经全然反应过来,这是正宗的韩家女眷来了,她连忙否认自己:“我不是——” 掌柜这时候却插了一句道:“这位韩太太是我们店里的老顾客,您两家都姓韩,可能一时弄岔了。” 张玉莲一噎,掌柜的这话听起来是为她解释,却将她的话堵了,只得转而道:“对,我夫家也姓韩,所以才弄错了,我这就着人回去取来 分卷阅读11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8 还给你们。” 两家都姓韩,两边都是韩太太,这话很是得通,韩老夫人眼见就要听进去了。 “京里头和咱们差不多的人家是有数的。”郑春晗忽然开口,朝张玉莲一笑,看起来良善可亲,“不知夫人府上是哪一家?” “是……”张玉莲不过是随口开脱,哪里答得出来是哪家。 韩老夫人见她吞吞吐吐不出个所以然,脸色就有些不好了,质问掌柜的,“你们店里怎么办事的?不清不楚就把我韩家的东西给出去了?” 掌柜吓得跪到地上,不住地叫屈:“的不敢谎,这位夫人千真万确就是韩太太,来过我们店里很多回了。” 韩清澜道:“掌柜的,空口无凭。” 先前的伙计连忙道:“掌柜的,咱把账簿给他们看看不就清楚了。” 掌柜的若有似无地看了韩清澜一眼,果真去把账簿取出来,翻开之后呈上来,银霜接到手上,郑春晗和韩老夫人都凑过去看。 只见上头一笔笔账目后头,清清楚楚地签着韩怀远书房掌事的名字,并且盖着韩怀远的私章。 这么一个风流标致的妇人,敢在外打着韩太太的名号,每一笔账都是韩怀远结算的…… 她的身份再明显不过。 儿子竟然养外室,这外室还如此猖狂, 韩老夫人连忙看了一眼郑春晗,只见这新嫁入韩家的儿媳妇现实惊讶地捂嘴,然后眼角含泪,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韩老夫人心头一阵火起,将账簿拂到地上,看着张玉莲,冷声吩咐跟着的丫头婆子:“将她绑了带回府里!” 罢,拉着郑春晗的手,表情沉肃地安抚她:“放心,我为你做主。” 郑春晗垂头不语,被韩老夫人拉着往外头走,韩清澜只管作个懵懵的姑娘,也跟在后头。 “哎,你们——”张玉莲的丫头伸手拦在张玉莲跟前,被韩家的侍卫随手一扯,撞到旁边门柱上,顿时话都不出。 张玉莲心如死灰,知道今日是栽了,她不由看向那状似茫然无知的韩家大姐,实在辨不清今日是有意还是偶然。纵然是咬碎了后槽牙,眼见敌不过韩家的婆子丫头,张玉莲也只得放弃挣扎反抗。 扶云居里,韩清茹正在绣一副松鹤延年的屏风,想拿去韩老夫人面前献殷勤,丫头绿云匆匆忙忙地跑进来,语无伦次地道:“姐,不好了!” “怎么了?”韩清茹皱眉不满,她越来越觉得绿云不经用了。 “太太,太太进府了!”绿云气喘吁吁地完,见韩清茹面色茫然,便又道:“槐树胡同的太太,被老夫人抓进府里来了!” “啊!”韩清茹惊呼一声,手上绣针扎破了手指,她立即起身,“走,去仙木堂!” —————————————————————————————————————————— :晋江的规则是v章修改之后,字数不能少于之前,防盗章是3300字,但这一章的情节只有3050字,所以只能将作话填在这里。为了不坑大家的钱,明天我会在作话里放至少300字。 昨天没想到晋江会抽,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我再一次跟大家诚挚道歉,以后我尽量不弄防盗章。 那年轻人是个读书人打扮,举止斯文,闻言笑道:“我是程槐的同窗好友,他两个月前跟我过要来景山镇杜捕快家做客,今日我刚好路过此地,许久未见他了,所以就想看看他是否还在此间。” ☆、第84章 中毒 韩清茹一到仙木堂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恰好撞见韩清澜从仙木堂出来, 韩清澜知道她为何而来,故意压低声音,面色惊恐地道:“祖母在外头撞见父亲的外室拿咱们家的名号招摇撞骗, 抓进府里来了。” 韩清茹当即汗如雨下,韩清澜又道:“要乱棍打死,一张草席卷出去扔乱葬岗。” “妹妹改日再来请安吧。”韩清澜欣赏了两眼韩清茹的惊慌绝望, 心头暗自爽着回去了。 仙木堂的正房里, 韩老夫人端坐上首,郑春晗坐在一旁, 张玉莲则跪在青石地面上。 张玉莲身边的人还算机灵, 早有人悄悄去给韩怀远报了信,韩老夫人前脚进了仙木堂, 韩怀远后脚就跟了回来。 张玉莲一早就眼中有泪,此时见韩怀远回来了, 越发梨花带雨,哭得我见犹怜。然而因为郑春晗就坐在韩老夫人身旁,韩怀远一进屋就看到她坐在那里垂头不语,脸上没有一点愤怒和生气,但满脸都是灰心失意, 韩怀远顿时内疚极了,看都没看张玉莲一眼, 自己跪下, “母亲息怒, 夫人息怒。” “哎哟。”张玉莲声地惨叫了一声,想吸引韩怀远的注意,勾起他的怜惜和内疚。 韩怀远刚要转头,就见郑春晗拿帕子捂脸哭起来,他顿时十分不安,韩老夫人一见这情形,脸上的怒气愈加勃然,随手端起旁边的茶杯扔过去,“混账,这是怎么回事儿?” “都是儿子的错。”韩怀远对着韩老夫人磕个头,起了十几年前的陈年往事。 那时韩怀远同常正业两个都是无甚大志的贵族子弟,平日里常来常往,有一回常正业京里新来个戏曲班,里头的花旦唱腔极好,邀请韩怀远一起去听戏。 韩怀远去听了两回,果然唱腔清丽婉转,身段也妩媚风流,打赏银子便给得格外多。 他们这样的身份,戏班的班主自然极力巴结,就送那花旦过来陪酒,也不知那回怎么的,韩怀远醉得稀里糊涂,一觉醒来,竟是和那花旦共枕在床。 那花旦便是张玉莲,张玉莲哭哭啼啼,自己是清伶人,昨夜是韩怀远力大她敌不过,才被夺了清白。 常正业和班主也证明张玉莲是清白之身,但以韩家的门第规矩,张玉莲连做婢女都不够格,且那时陈氏正怀着韩清澜,韩怀远便替张玉莲赎身,赔了她一大笔银子。 本来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断了,但是两个月后张玉莲发现有孕在身,又回来找韩怀远,韩怀远只得置了宅子,将她母女两个养起来。 韩怀远不敢提韩清茹是外室女,将怀孕生子这一截掐去了。 韩老夫人听完之后面沉似水,那常正业在勋爵人家出了名的喜好酒色,瞧着地上跪着的妇人的容貌身段,是不是清白的,难的很。儿媳妇刚成亲不久就遇到这种事,肯定心中十分委屈,想来她身为新妇不好什么,韩老妇人便做主道:“家有家规,这妇人来历不明,又在外冒充韩家女眷,我断然容不得她,只念着跟了你这么多年,给一笔银子打发出京城,以后不许再来往。” 张玉莲一听心头就急了,却见韩怀远嗫嚅着不知什么,心头骂一句没用,自己先给韩老夫人磕了个头:“老夫人,夫人,妾身曾经为韩家生 分卷阅读11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1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19 养过。” “你……”韩怀远一惊,女儿如今名声本来就不大好了,如果被牵扯出室外女,以后如何自处? “只是那孩儿福薄,早早就没了。”却听张玉莲情真意切,声泪俱下:“玉莲自知身份卑贱,不敢奢求什么,只求在韩家做个洒扫婢女,得一安身之所,日日为那早去的孩儿念经祈福就好。” 韩老夫人愣了一下,道:“此事当真?” 韩怀远怔然片刻,见张玉莲一双泪眼望着他,连忙点了头。 韩老夫人皱起眉头,她本不是心硬之人,这下倒是有些犹豫。 郑春晗成亲以前就从韩清澜那里知晓内情,此时见状,便红着眼眶,柔声道:“依我看,就留下来吧,到底服侍了老爷这么多年。” 郑春晗想起韩清澜的话,留在府里放在眼皮子底下,强过放她在外头作妖,一想到这一连串的事件都是比自己还几岁的继女安排的,心头就对她生出些敬畏之心。 韩老夫人和韩怀远见郑春晗如此大度,越发觉得对不住她。 …… “张……张姑娘。”丫头银杏行了个礼,躬身道:“以后由奴才伺候您。” 张玉莲一听那句别扭的“张姑娘”,就觉得是在打她耳光,韩老夫人虽然同意她留在府中,却只肯给她个通房名分,连这院子里的又老又丑的刘姨娘都压了她一头。 最可气的是,原先她自己的贴身丫头,被以冲撞韩清澜的名义发卖了,另外拨了这个韩府家生的丫头过来,是伺候她,其实不过是监视罢了。 “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张玉莲脸上仍是柔婉的,指甲却早已掐进了手掌心的肉里。 待丫头出去,她将银杏带来的郑春晗赏赐的那两身衣裳并银簪子全部拂到地上,红着眼咬着牙,狠狠地道:“老!夫!人!” “二姐来了!” 张玉莲听到院子里的丫头话,心头一喜,连忙开门去看女儿,韩清茹也往她这边看过来。 只是女儿刚踏进院门,院子正房里的刘姨娘就迎出来,将韩清茹的手拉住,亲热地道:“二姐来看姨娘啦。” 韩清茹一僵,她不知这名义上的庶母早得了郑春晗的吩咐,是以刻意这般亲近。 张玉莲也僵立在原地,刘姨娘见她不动,冷声斥道:“你新进府中不懂规矩,心又冲撞了主子们,赶紧回屋里去。” 韩清茹到底不过十几岁,眼见张玉莲被如此羞辱,红了眼圈就要落泪。 “是……刘,刘姐姐。”张玉莲忍住屈辱,微微朝韩清茹摇头,眼睁睁地看着刘姨娘拉着她进了屋子。 “嬷嬷,您好些了吗?”丫头珠儿推开刘嬷嬷的房门,屋子里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嬷嬷们的屋里都配有两个丫头伺候起居,珠儿一直觉得自个儿运气好,因为兰嬷嬷惯来脾气好,为人很和气,因此这两天刘嬷嬷病了,她做事便格外精心。 刘嬷嬷躺在床上,朝里侧靠着,没有回答珠儿的话。 珠儿想她或许是生病了没力气,也不以为然,往插上几支生机盎然的花,就开始手脚麻利地开始抹桌子。 “咦,嬷嬷,这个箱子怎么脏成这样?”刘嬷嬷喜爱洁净,珠儿和另一个丫头每隔两日就会来擦拭桌椅,却不知何时多了这么一口花纹粗朴,长约两尺的箱子,而且箱子周身全都是红泥巴。 “哎哟!”那口箱子不知什么木料做的,比想象中的要沉,珠儿原是想抬起来擦拭箱子底部,结果一时没撑住,将箱子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连忙道:“对不起,嬷嬷……” “你做什么!”兰嬷嬷顿时从床上爬起来,一看地上的箱子,额头青筋都暴起来,“啪”的一声,随手就给珠儿一个大耳光。 珠儿才十岁不到,道歉的话还含在嘴里,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得蒙住了,半边耳朵“嗡嗡嗡”直响。 等她反应过来自己惹怒了刘嬷嬷,忍着泪意蹲下身子,“嬷嬷,我来……” “滚!”兰嬷嬷目光狠戾地瞪她一眼,伸手将她推倒在地,自己心翼翼、珍而重之地收拾起掉出来的东西,将它们重新放回开了一条缝的箱子里。 珠儿不敢再动手,惶恐地起身,出去前不解地回看了一眼兰嬷嬷,许是光线不好,许是她方才被兰嬷嬷吓傻了,她隐约看到兰嬷嬷手上的东西白森森的,就像从前在庄子上见过的兽的骨头似的。 韩清音将一盘果子推到丫头跟前,道:“晚,这剩下的香芒你拿去吃了吧。” 几上的碟子里放着四个黄澄澄的果子,其中一个被挖了部分果肉,晚虽然不知这果子到底是什么滋味,但这果子散发出的味道特别香,她吞咽了一口口水,道:“姐,听这东西得来不易,您还是自个儿吃吧。” 的确,那果子只在南地才有,是一路经水路转陆路,快马加鞭才送到宫里的贡品,除去沿途损耗,送到宫中也不过十几筐,待赏赐到韩老夫人头上,总共也就二十来个,这还是她疼惜儿孙们,才分发下来。 于韩清音的身份来,是个十足的稀罕物。 “唉。”韩清音笑着叹口气,放下手里的书,卷起半截袖子,“呶,我倒是想吃,可惜这才吃了两口就这样了。” 韩清音的皮肤十分敏感,用过有些食物以后容易出疹子,她以前在地理志上见过南地香芒的图解,上头道这果子虽然香甜,却是个发物。她今日没忍住吃了半颗,这会儿胳膊上已经起了些红疹子,只得道:“便宜你这丫头了。” ☆、第85章 香芒 郑春晗嫁进韩家不过月余, 但是因为很得韩老夫人欢心, 已经和兰嬷嬷开始学理家,这两日兰嬷嬷病了,府里的大事宜都是由她在办。一听韩清音的话, 当即差人取了对牌出府就近找医生急救,又另外吩咐人拿了韩怀远的名帖去请今日没在宫里当值的太医。 这般兴师动众,府中人只知道韩清音的贴身丫头晚得了疾病, 具体是什么病症却并不清楚。 仙木堂里, 大丫头银霜站在茶房门口向一个丫头悄悄招手:“红,快过来!” 红是仙木堂跑腿的丫头, 今日去给韩清音送香芒的便是她, 银霜素日待人和善,红听到银霜唤她, 便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姐姐有什么吩咐?” “好事儿。”银霜神神秘秘地将红拉进屋里, 指着桌上细瓷果盘里,切成块的金黄色果肉,道:“这是今日叫你给音姐送过去的香芒果子,这可是宫里头赐下来的贡品,咱们家一共也就得了二十个。” 那果肉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红吞了口口水,却守着规矩不敢开口, 只听银霜“扑哧”一笑, 拿手指点红的额头, 声道:“便宜你了,好吃鬼。” “音姐呀是个有孝心的,这 分卷阅读11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0 东西难得,自个儿留了两个,又给老夫人送了两个回来。我本来是切开要给老夫人佐茶的,老夫人突然没了胃口,又叫我端出来了。”银霜一边,一边用叉起一块,递到红嘴边:“这东西已经熟透了,切开不吃一会让就回坏,咱们把它分着吃了,免得浪费。” 主子们吃剩了的赏给奴才们是常有的事,对下人而言既是体面,也是趁机尝一回主子们用的金莼玉粒。红闻言一喜,当即就张开嘴巴:“啊——” 银霜目不转睛地看着红,见她垂涎香芒的神情不似作伪,听是韩清音那里退回来的之后,脸上并无异色,此时吃起来也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松了一口气,嘱咐道:“这种好事儿我可是只叫了你,千万别和其他人。” “嗯嗯!”红鸡啄米似地点头,银霜又给红叉了几块,才叫她出去当差。 红出了院子以后,银霜往院子里扫视一圈,褪下脸上的笑意,进了韩老夫人的卧房,轻声地、巨细无遗地回禀了方才红吃香芒的情形。 银霜是第一个被测试的,她和红一样毫不犹豫地吃了果子,她虽不知内情,但心知有异,此时见韩清澜扫她一眼,当即知趣地退出屋子,守在门口。 其实韩清澜根本没有怀疑另外两人,她提了名单,韩清音想了法子,这一番动作只是为了服韩老夫人而已。 韩清澜柔声道:“祖母,咱们府里接触过送给音姐姐的香芒的,就只有三个人,这两个丫头都没有问题,那就只有——” “阿兰不可能!”韩老夫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孙女的话,面上的神情十分沉肃,带着不悦看向韩清音:“既是有毒,为何那丫头出事了,你却没事?” 韩老夫人虽然将韩清音当成亲戚家令人喜欢的姑娘,但和十几岁就伺候起自己的忠仆比起来,肯定是更愿意相信兰嬷嬷。 韩清音能理解韩老夫人的心态,示意韩清澜不必为祖母解释,撸起半截袖子亮出胳膊,道:“我中午吃了两口,就犯了过敏症,一是我入口的量少,二是因为过敏了,所以专门沏了一壶清热解毒的苦茶,想必中和了部分药效。” “再则,您看。”韩清音打开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里头是晚吃的两个芒果的果皮,“这一个果皮内侧最干,是最先被切开的,也就是我吃了两口的那一个。” 韩清音用银质的果叉挑起那块果皮,翻到果蒂处,那里有一个很的浅红斑点,又拿出一个晚还没有吃的芒果,只见相同位置的斑点明显更浓。仔细看,斑点那里的果皮有细的破损,而接触过斑点的纯银果叉尖则变成了黑色。 “您看,这两个果子虽然都是有毒的,但是我吃的那一个毒性最淡,而且我吃的是果尖,毒素应该是集中在果蒂这里的。” 那红斑的位置在果蒂附近,若是没有和韩老夫人这里完好的香芒做对比,是不大容易看出来的,而且这香芒乃是稀罕物,便是看出来了,能想到它被添了毒物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韩老夫人闭着眼睛,久久不语,半晌睁开眼,仍是那一句:“阿兰不可能做这种事。” “既是不可能,那就用这个法子证明兰嬷嬷是清白的,这样也能给音姐姐一个交代。”韩清澜见韩老夫人表情其实有所松动,用起了激将法。 韩老夫人终于点了头,使人将兰嬷嬷唤来。 “阿兰,这香芒的味道果真不辜负一个‘香’字,既香且甜。”韩老夫人将晚吃剩下的那个毒香芒递给兰嬷嬷。 兰嬷嬷并未觉得稀奇,香芒送到府中之后是由她给各处分发的,她以为韩老夫人现在要吃,接过来就开始削,当她看到果蒂处的红斑时目光闪烁了一瞬,但因为她是垂着眼皮的,韩老夫人并未注意到。 “音丫头可真是孝顺。”韩老夫人状似无意,慢悠悠地道:“送去四个,她还给我送了两个回来。” 兰嬷嬷手一抖,原本连贯的果皮立时就断了,她面上的表情并无变化,削好之后切成块,从柜子里取出碟子,端到韩老夫人面前。 韩老夫人却不吃,笑道:“阿兰,这是给你吃的,你这几日胃口不好,给你开开胃。” “我……”兰嬷嬷欲要推辞,韩老夫人嗔怪道:“你何时跟我这么客气了。”着便叉了一块,递给兰嬷嬷。 兰嬷嬷有一瞬动容,垂着眼皮盯着那块果肉,也不知在想什么,怔然片刻,伸手接过来,慢慢地往嘴边送。 韩老夫人看着这位老仆,想起她是先太后赏赐,那时阿兰才十几岁,如今数十年过去,比丈夫、比儿女陪伴自己的时间还久。 “等等!”眼看兰嬷嬷就要送进嘴里,韩老夫人忽然拉住了兰嬷嬷的手,“我想起来了,这香芒是凉性的,也不知和你最近吃的药是否相冲,问过大夫了再吃。” “多谢公主为奴婢考虑得这般周到。”兰嬷嬷顺势放下了手中的果肉。 良机错失,屏风后头的韩清澜和韩清音相互对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 韩清音一开始就控制了消息,再加上郑春晗有意封锁,因此府中众人并不知道晚是中毒,只道她是突发心疾。 好在晚没有吃下全部的香芒,而且韩清音发现她中毒时先给她催吐,又立即延请大夫,经过两天的悉心治疗,到底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再好生将养着半个月就是。 兰嬷嬷这些日子犯了老毛病,一直没有正经当差,只偶尔去给韩老夫人请个安,这日去请安时,韩老夫人恰好午睡刚起。 “阿兰,不用你动手。” 兰嬷嬷习惯性地去整理床铺,被韩老夫人叫住,她愣了一下,韩老夫人又道:“你既然不大爽利,这些事让丫头们做就是了。” 银霜见状,立即上前接过,若有似无地,用身子挡住兰嬷嬷看向床铺的视线。 张玉莲入府快一旬,竟然私下里连韩怀远的面都见不着。 韩怀远自个儿因为内疚,夜夜都宿在郑春晗屋里,但是郑春晗平日里免了张玉莲请安,她便进不得正院。 而一旦张玉莲想去哪里,银杏和刘姨娘便都盯着她。 有两回,张玉莲好不容易摆脱银杏,想去二门等韩怀远,却是没多久就被韩老夫人发现,专门派丫头过来当众狠狠地训斥她,叫她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她固然从前一直做梦能进韩府,却只是想进来享受韩家累世的富贵,而不是如今这般狼狈,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远不如在外头时安逸自在。那时她缺什么或者要做什么,只管哭得韩怀远心软就行。 张玉莲心中并未将郑春晗当回事,却是恨透了韩老夫人和韩怀远,思来想去,写了一封信,前两日终于趁人不注意,叫绿云送到了韩清茹手上。 “姐,太太到底什么了?”绿云见韩清茹 分卷阅读12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1 看过那封信已经两天了,从最开始的泪流满面到现在的闷闷不乐,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你也想要我死么?”韩清茹心头无比恨怒,也不知手头抓了什么,随手就朝绿云扔去。 绿云生受了那一下,脸上连委屈的神色都没有,只垂头做更恭敬的样子,却也不再劝慰的话。 “去太太那里请对牌,我要出门一趟。”韩清茹心里翻江倒海,不住地回想着张玉莲信上的话——疼了她十几年的韩怀远不是她爹,她是常正业的种! 怪不得在翠微山庄时,常正业那般帮她! 韩清茹坐在马车上,脑海一片茫然,张玉莲让她去找常正业,找了又能怎么办? 马车在一间偏僻的茶楼停下,韩清茹先掀起帘子观察周围,然后下车快速步入二楼雅间。 街对面某个铺子里的许文金看到那一抹纤细婀娜的背影,顿时眼睛一亮,悄悄跟了上来。 ☆、第86章 死地 茶楼二层的雅间里, 常正业已经推门离去, 韩清茹独自坐在窗边,对着手上的络子发呆。 那络子是用五色彩线编制,雅间的门窗都关着, 室内有些昏暗,韩清茹仔细辨了许久,才分清哪一股是绿色, 哪一股是粉色。 方才常正业见她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世, 便拿出这络子叫她辨色,因为常家的血脉多半有这种世传的毛病, 常正业本人更是完全分辨不清红绿两色。 韩清茹觉得自己被看破, 不得不正视现实——她不光是外室所生,而且还是奸生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韩清茹将那络子扔到地上, 抱头痛哭,她心中不住怨恨张玉莲, 既然已经瞒了十几年,让她一心以为自己是韩家女,甚至想取韩清澜而代之,为何现在又告诉她? 门被人推开,有人轻轻走了进来, 捡起地上的络子,轻声了一句, “韩二姐, 你的东西掉了。” 韩清茹一惊, 抬头看去,是翠微避暑山庄的佛堂里遇见的,对她流露出痴迷的落魄公子。 平时都不耐烦敷衍他,这会儿心情烦躁,更是懒得理睬,她刚冷下脸,就听许文金带着一个令人腻味的笑,道:“这是常侯爷送你的吗?” 许文金脸上的表情别有深意,韩清茹心中一惊,他都知道了! “别怕。”许文金弯腰看着韩清茹,这原本就生得楚楚可怜的姑娘,此时巴掌大的脸上泪痕犹在,眼角微红自带春情,愈发教人一见就想抱入怀中好好疼惜。 许文金伸出手去替韩清茹擦眼泪,韩清茹想拒绝却又因被他知晓秘密而软弱,只听他道:“常侯爷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你跟他,图什么呢?难道是被逼迫的?” 韩清茹闻言愣住,许文金抬起她的下巴,又道:“你跟他,还不如嫁给我,你家多出点嫁妆,咱们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呵。”韩清茹反应过来,原来许文金什么都没听到,只是自己瞎猜,她顿时冷哼一声,打掉许文金的手,不屑地道:“不劳许公子操心,许公子有这功夫,还不如琢磨琢磨怎么讨瑞安伯世子的欢心,好教他多送你几身不要的衣服裤子。” 她回京城以后打听过,这许文金好听了是瑞安伯府的子弟,其实不过是不知多远的旁支,靠着将瑞安伯世子巴结得好,才得以同行去翠微避暑山庄。 “你!”许文金被人揭短,登时羞恼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心头却想不通为何韩清茹转眼就变了脸。 韩清茹再不欲理睬许文金,起身走向雅间外头,心里头想着方才许文金的话,许文金以为她和常正业有染,却还愿意娶她,足见这人不光好色,还极为贪慕荣华,毫无廉耻之心。 她伸手去开门,动作忽而一顿,转身道:“许文金,若是有个长得好看,家世又好的姑娘,你愿意为了娶她而使些手段吗?” 许文金眼神一亮,正要开口,韩清茹眼神阴鸷,冷声道:“不是我。” 半个时辰之后,临江侯府韩家的内院之中,韩清澜看罢钟明达送来的信,同扶云居中正在筹谋的韩清茹一般,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京城的勋贵门从翠微避暑山庄回京不久,宫里就传出来几个重大消息。 一则,江宁侯府的女儿徐宁月被定做二皇子秦让的正妃,但碍于宝昌郡主在此行中香消玉殒,为免不吉,只是口头传出风声,并未下明旨意;二则,三皇子秦湛不知出于何故,并未定下妻妾的人选。 但最让众人吃惊的,却是宋首辅家的嫡孙女宋云乔突然被赐宋嫔,已择好入宫吉日。而且还是盛元帝跟前的大红人,总管太监梁三喜亲自带人去宋家宣读的旨意,这一份看重又给众人添了一层惊讶。 宋家给梁三喜包了一个厚厚的红封,里头不是现银,而是上千两、天下通兑的银票。 宫里头不存在谁提点谁,都不过是相互方便罢了,梁三喜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位宋姑娘有多得盛元帝的看重,将来谁仰仗谁还真不一定。所以,梁三喜满面笑似弥勒佛,没收那个红封,而是留在宋家喝了半杯茶,既不拿大,又显得亲热,“宋姐好好备嫁就行了。” 送走梁三喜以后,宋府当家人宋老爷子卸下了脸上装出来的喜意,铁青着脸色,气的胡须直抖:“孽障,这个孽障,老夫今日要打死她!” 宋老爷一生自诩文官清流,家中女儿所嫁之人不论身份高低,只许为妻不许为妾,这般送孙女入宫,在他看来不异于是媚主的佞臣行径。更可气的是,他知晓盛元帝的作风,若不是孙女有所动作,盛元帝不会单方面下旨。 “父亲息怒!”大儿媳妇王氏跪在地上,拦住盛怒的宋老爷,“云乔一向是个束身自爱的好孩子,她或许有什么苦衷,待儿媳妇进去问一问。” 其他人也来拦宋老爷,王氏趁机起身,往女儿宋云乔的闺房跑去。 宋云乔的闺房这会儿堆满了宫里头赏赐的精致玩意儿,和原本清新淡雅的布置格格不入,王氏入眼一看,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娘!”宋云乔早已伏在被子上哭个不休,一见到王氏,就扑到王氏怀里痛哭。 “就算你不满意叶家公子,也不必用这种方法啊!”女儿从就稳重自持,王氏多少年没见她这么哭过了,顿时心中酸楚不已,涩声道:“爹娘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只盼你平安喜乐,你怎么忍心撇下爹娘进宫!” “我不想,我不想……”宋云乔不住地摇头,秦湛那样的冷峻叫她心折,盛元帝的冷肃却叫她心惊,而且盛元帝已年至中年,她才十几岁啊! 王氏既心疼女儿,又疑惑不解,将女儿身子扶正,问道:“你既不想进宫,又为何从翠微回来之后只字不提,若不然,你祖父身为首辅, 分卷阅读12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2 未尝不能……” “都是他们逼我的!”宋云乔重新伏在王氏怀里,心中回想起那一日她舍命惊马,却只看到秦湛心系韩清澜,夜半自己舍弃廉耻邀他见面,他不但人没来,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是他们逼我的!” 这一切,都是秦湛和韩清澜逼她的! 兰嬷嬷的病情反反复复,好几日又差几日,别人只当她是犯了旧疾,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犯了心疾。 惨白的月亮似一把镰刀挂在天上,兰嬷嬷坐在床沿,床头柜上摆着从玉笙院里挖出来的木箱子。她伸出手将那箱子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心口像是被插了一把剪刀,绞碎了心头肉一般地疼。 半晌,她擦干眼泪,找出一身体面的衣裳穿上,提着灯笼推开了韩老夫人的房门。夜色太沉,她没有看到某间屋子里,有人透过钻了孔的窗纱注视着她。 韩老夫人屋里守夜的丫头酣睡如猪,兰嬷嬷一点也不担心她会醒,因为那丫头晚间喝的茶里,被她下了药。 她也想过要在韩老夫人的饮食里动手脚,但一直下不了决心,而且厨房的王婆子对韩老夫人的饮食格外精心,她很难找到万全的机会。 便是前几日对韩清音的香芒下药,也只是一时冲动,后来果然被怀疑了,好在韩老夫人信任她,让她躲过去了。 可是今夜不同,今夜,她不想活了。 “唉。”兰嬷嬷无声地长叹一声气,她了解韩老夫人的生活习性,这会儿是韩老夫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刻。 “公主啊,奴婢陪了您几十年,这一回奴婢也陪着您。”兰嬷嬷梦呓一般地自言自语,将屋里头的油灯拔了灯芯,尽数将灯油倒在韩老夫人的床褥上,然后从灯笼里取出蜡烛。 “阿兰……”突然被韩老夫人喊名字,兰嬷嬷吃了一惊,却原来只是韩老夫人再梦话。 蜡烛的火苗被风吹得闪了两下,兰嬷嬷用手拢住,弯腰去点洒了灯油的被褥。 “阿兰。”韩老夫人又喊了一声,这一次伴随着一声悠长的叹息,“阿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嬷嬷终于反应过来,手中的蜡烛一下子掉到地上,摔灭了那朵豆大的火苗,她楞道:“公主是醒着的?” 反应了片刻,她又自己道:“不对,我进来之前公主就醒了,公主怎么知道我今夜会来?” “阿兰,你十几岁就开始服侍我,这些年你尽忠职守,我自问对你也是宽厚仁善,不曾对不起你。”韩老夫人并不回答兰嬷嬷的问题,心痛而又不解,问道:“或许是我老了记性差了,怎么也想不起,这些年到底是哪一桩事,让你恨我至此,以至于要与我同归于尽?” “公主没有对不起我。”兰嬷嬷的声音平静下来,甚至还带了点笑意,“对不起我的是——” ☆、第87章 命运 “公主, 您觉得驸马是个什么样的人?”兰嬷嬷截断话头, 转而问道,“您当初为什么愿意下嫁呢?” 韩老夫人起身端坐在床沿,被老仆的话勾起年轻时的回忆, 室内寂静了片刻,道:“驸马长得英气潇洒,为人风趣有意思, 对我也很好, 我自然中意他。” “是啊。”兰嬷嬷苦笑着叹气,“驸马生的好看, 又很温柔和善。” 韩老夫人点头, 儿子韩怀远这一点就是随了老头子,只是她听兰嬷嬷这语气, 心头觉得有些怪异。 “其实那时候很多丫头们都想着,这样的人做夫君多好, 可惜不是人人都有公主那么好的命。”兰嬷嬷脸上的苦意变成了嘲讽,“人人都道驸马对公主情深义重,可是驸马却趁公主不在,以醉酒之名和那个贱婢行房。” 韩老夫人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个贱婢指的是韩二老爷的生母, 她是老侯爷成亲之前就在房中伺候的大丫头,老侯爷成亲之后就自请去做了其他差事。 “那个贱婢有什么好呢, 公主是天上的云, 她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泥!奴婢最开始很生气, 替公主不值,可是公主却轻易就跟驸马和好,放那个贱婢一条生路,还留下她的儿子。”兰嬷嬷越越激动,道:“是,奴婢不配和公主相比,但是难道奴婢还不如她吗?既然贱婢可以,那奴婢也可以。” “阿兰,你……”韩老夫人此时才想到,年轻时她想要掏嫁妆将兰嬷嬷风光出嫁,兰嬷嬷却拒绝了,言明要终身伺候她。 韩老夫人此时心中翻江倒海,她从来没想到兰嬷嬷对老侯爷有这种想法,并且还藏在心中数十年。 “奴婢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兰嬷嬷似乎是全然沉迷于往事,甚至有些诡异的柔情,“情酣耳热之时,驸马也曾过,喜欢奴婢。” “可是后来……”兰嬷嬷忽然顿住,两行浊泪从她眼眶缓缓流下,她放平了语气,像平日一样恭敬,“公主,奴婢去房间取一样东西可好?” 坐在床沿的韩老夫人久久无声,她记忆里,与老侯爷成亲多年亦恩爱如初,是京中时至今日仍旧流传的佳话,却不知满目锦绣之下竟然埋藏了这样的不堪。 银霜不知何时进了外间,听到兰嬷嬷这话,当即出面阻止:“老夫人,千万不可,要是兰嬷嬷跑了或者拿什么伤了您可怎么办?” 兰嬷嬷见银霜并她身后几个丫头俱都是衣衫整齐,根本不是匆忙起床的样子,不由得一愣,“公主竟然一直防备着奴婢吗?” “唉。”韩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语气疲惫至极,“那日音丫头的婢女中毒,她们两姐妹就怀疑是你,我虽然不信,却想着要证明你的清白,因此就采纳了音丫头的计策。” 兰嬷嬷听到韩老夫人想证明她的清白,有一瞬间的动容,却到底没有什么,只是问道:“什么计策?” “你但凡进我这屋子,无论白天还是夜里都有人盯着,虽则我歇下了,床榻上却做了个和别处相连的简易机关,方才你进门,她们就已经将我叫醒了。” “怪不得。”兰嬷嬷一想就明白了,怪不得韩老夫人今日都不要她收拾床铺。 韩老夫人声音疲累,道:“你快去吧。” 兰嬷嬷的屋子就在仙木堂的后罩房,不消片刻,她有些吃力地搬了自己床头柜那个箱子过来,箱子沉重,还没放稳就“哐当”一声落了地。 银霜已经给屋里点了几盏灯,将屋子里照的亮堂无比,韩老夫人看到箱子落地时,兰嬷嬷脸上露出了心疼的表情,不由疑惑道:“这是?” 几个丫头戒备地围在韩老夫人两侧,怕兰嬷嬷做出什么伤人的举动,兰嬷嬷仿若未见,脸上的神情一时悲恸一时柔和,颤颤巍巍地打开箱子,“这是,这是光儿。” 木箱子打开的一瞬间,一股陈年的腐朽气息蔓延开来,丫头门纷纷捂住了鼻 分卷阅读12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3 子,韩老夫人却怎么也想不起“光儿”是谁,迟疑道:“莫非是……” “光儿啊,光儿是奴婢的孩子……也该叫您一声母亲。”兰嬷嬷从箱子里抱了个簇新的襁褓出来,也不知里头装了什么,往韩老夫人身边凑,“公主看看光儿?” “嬷嬷!”银霜拦住兰嬷嬷,眼见得她已经神智疯癫了。 身后的韩老夫人却沉重地叹息,拂开银霜,头往襁褓凑去,所见之景象教她惊骇不已—— 只见襁褓里头包着的是一具的尸骨,看起来比耗子大不了多少,簇新的襁褓越发显出白骨的森然,她自己是生养过孩子的人,这一眼便让她联想到,那该是多的一个婴儿? 韩老夫人脸上神情悚然,颤抖着声音问道:“阿兰,我竟不知……” “是啊,公主不知,奴婢每日伺候在公主身边,奴婢怀胎五个月,公主一点都没察觉!”兰嬷嬷老泪纵横,紧紧地抱着襁褓,“可是驸马知道啊!” 她的声音充满怨毒,“奴婢也想和那贱婢一样生下光儿,奴婢连名都起好了,可是驸马不许,驸马怕公主伤心,要奴婢为公主考虑!” 那时候韩怀远还,韩老夫人跟丈夫又是蜜里调油的感情,着实没有留意那么多,加上那时候韩老夫人也曾觉得兰嬷嬷身子变圆润,兰嬷嬷总是吃得太好的缘故。 韩老夫人心中百味杂陈,涩然开口,“阿兰——” “奴婢在玉笙院里喝了药,痛了几天几夜才生下这个死胎,那时候光儿手脚长得可爱极了,可是他全身乌黑,一点生息都没有。他还没来得及睁眼看看,就去了。便是如此,连一口棺材都没有,只能用一口箱子装了,埋在玉笙院那颗茶花树下。” “奴婢那时候安慰自己,这样起码公主是开心的。”兰嬷嬷梦游一般,将襁褓放回箱子里,“可是后来奴婢年纪大了,夜里时常睡不着,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痛。” “公主,看在奴婢伺候您一辈子的份儿上,让我和光儿同葬好不好?” “好。”韩老夫人应了一句,却觉得这话不对,抬头一看,兰嬷嬷已经从箱子里拿出一把剪刀。 “保护老夫人!”几个丫头挡在韩老夫人跟前,银霜试图去抢夺剪刀。 韩老夫人心中似有所悟,伸手去推面前的丫头,恰好从推开的缝隙里看到兰嬷嬷反手将剪刀对准她自己的脖子,用力扎刺下去,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隐约地,听到她最后了一句,“公主没有对不起我,对不起我的是驸马……” 兰嬷嬷是突然病重去世的,她一辈子伺候在韩老夫人身边,打理韩家内宅几十年,消息传开之后,众人震惊不已,有那消息灵通的私下相传,兰嬷嬷去世那晚,韩老夫人屋里一地的血迹。 从前因着顾全兰嬷嬷,郑春晗有所藏拙,如今她的手腕就显出来了,在花厅里连下几道命令,迅速阻止了府内传言,并且按韩老夫人的意思,将兰嬷嬷的后事处理得既不逾矩,又很妥当。 韩老夫人经此一事,精神上打击颇大,打算去报恩寺中清修几日。韩怀远怕韩老夫人郁结于心,硬是让三个姑娘跟着去,只不过郑春晗更细致周到,怕韩清音去了适得其反。 恰好韩清音的贴身丫头晚还未痊愈,晚其实是代韩清音受过,她心中内疚不已,便也知趣留下。 韩文宣年纪尚,又是个吵闹不休的性子,韩怀远做主抱到了自己院子里,同郑春晗一起照顾。 “这就是命运啊。”车轮声粼粼,韩清澜轻声感叹了一句,她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的苍翠远山,其连绵起伏好似人的一生,便是她已经跳出山中,却还是难以窥其全貌。 “姐什么?”碧月没听清,问道。 韩清澜摇头,有些事永远无法出口。 比如今日,韩老夫人上报恩寺清修,随行韩清澜和韩清茹,韩清茹派人给许文金送了信,想必许文金也正往山上赶。 虽然和前世的时间不同,虽然很多事情因为韩清澜的重生而发生了改变,但韩清澜觉得,命运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它安排好的戏码,就一定要上演。 树林深处,手下人正卖力开挖一座立着无字碑的坟,那坟虽然荒山野岭孤零零地一座,用的石料却极好,陪葬的器皿也是金银满目。 秦湛一身玄色衣裳立在不远之处,一个负责警戒的侍卫忽然来报,“主子,韩家人上山了。” 秦湛看那侍卫一眼,旁边另一个侍卫和他的方脸不同,是个极有眼色的,立即挑出了重点:“韩大姐也在。” ☆、第88章 歹念 秦湛还想问两句韩家那边的情况, 挖坟的侍卫喊道, “主子,找到了!” 秦湛顿时止住话头,往坟边走去。 这座孤坟的石碑上头没有刻字, 看不出里面埋葬的是谁,但秦湛知道,许贵妃每隔一年都要到报恩寺住两天, 期间一定会来这里祭拜。 坟头已经被挖开, 露出里面一具的朱红色棺材,和这座坟普通的外观不同, 这棺材入土多年而不腐, 可见其木料材质极佳,且上头雕刻的云龙纹图案清晰可辨, 看起来十分高贵华丽。 阳光透过落叶落下来,秦湛的脸上阴晴难辨, 旁边侍卫有些疑惑:“这棺材的材质和图案,好像是皇子丧仪的等级?” 秦湛不语,面上表情冷然:“开棺。” 侍卫们将棺材撬开,秦湛亲自从旁边侍卫的腰间抽出长刀,伸到棺材里头刨来刨去。里头有一具的骸骨, 隐约可以看出上面盖着的已经腐朽了大半的,是妆龙缎的被褥, 和织金梵文字陀罗尼经被。 半晌, 秦湛手中的刀尖在一个物件儿上顿住, 他向旁边的侍卫略一歪头,侍卫立即会意,俯身将那物件儿捡起来,擦干净上头的污秽物,用手帕抱着呈给秦湛。 秦湛接过来,对着阳光细看,那是一枚巴掌大的金锁,分量十足,做工精湛,内侧镌刻有宫内匠作局的标志,虽然在土中埋藏多年,但依然金光灿烂。 秦湛从自己袖袋中掏出一枚金锁,两只手放平了比较,恰似一式两份,唯一的不同,是秦湛带来的金锁背面,有两条痕迹。 而这一枚金锁,是秦湛的。 去年的冬天,韩家举家回京时,于江越城的云来客栈中遇到的平西侯府逃奴董妈妈,就是因着知晓此处墓主人及金锁这一点内情,被平西侯府和秦让争相捉拿。 平西侯怕秦湛知,秦让怕秦湛不知,其实,两方都是秦湛引过去的,至于董妈妈虽然被秦湛过河拆桥,但于她当年的所作所为,实在算不得什么。 秦湛将两枚金锁都收好,他很满意。 事儿办完了,秦湛又续着方才的话题问那负责警戒的侍卫,“韩家上山来做什么?” 分卷阅读12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4 盛元帝幼年丧父,几乎由先帝和先太后抚养长大,报恩寺便是盛元帝登基以后为先太后所修。 众人明面上都赞盛元帝修报恩寺是有孝心,私底下有人猜测是盛元帝为了彰显其正统身份,从礼法上打压肃王。不管怎样,报恩寺的确是一座大气恢弘的皇家寺庙,不许贵妃每隔一年都要来寺中住两日,就是其他达官贵人们也爱来这里。 韩老夫人身份尊贵,事先韩家已经派人到寺中递过信儿,寺里虽未为韩家清空戒严,但已经安排好了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韩家人到达报恩寺以后就直接入住其中。 “姐姐,咱们去素菊园逛逛吧。”韩清茹不住劝韩清澜,“祖母心绪不好去了佛堂,咱们这会儿也不好去扰她。” 寺中素菊园十分有名,园中既有普通的品种,也有许多不易栽植的名品,若是单论菊花,便是京中贵人们的府邸里也比不上此处,而且,寺中每年还晾晒诸多菊花茶布施给信众。 不过韩清澜可不记得韩清茹喜欢菊花,她向来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猜测韩清茹,心头觉得她又要使什么幺蛾子了。 “也行啊。”韩清澜报之以笑,反正大白天的,去的地方人也很多,倒是无妨。 韩清茹被她看得莫名地心头发毛,连忙调转了视线。 “大姐当心脚下。”绿云忽然出言提醒,韩清澜看了她一眼,虽是垂下了眼皮,却弯起了嘴角。 绿云和碧月留在院子里归置物品,韩清茹和韩清澜两人去了素菊园。 现下快到中秋,是菊花开得最繁盛的时节,素菊园里游人颇多,既有文人雅客,也有勋贵家的公子哥们,还有像韩家两位姑娘这样的女眷。 素菊园只有一个月洞门可供进出,因着人多,韩清澜和韩清茹无法并排行走,于是韩清澜走在前头,韩清茹跟在她身后。 “那位姐是谁家的,长得可真是人比花娇。” 杜衡听到旁边两个年轻人声议论,便跟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头的月洞门门口,正往园子里头来的,赫然正是韩清澜。 今日唐氏硬推杜衡出门,要他往报恩寺素菊园中厮混,一则可以结交些有身份的同龄人,二则不得能合了哪家高门贵女的眼缘呢。 杜衡进了园中,贵公子和姐倒是多,却并没有人理睬他,他原本一肚子气,此时看到韩清澜,都消散了个干净。 她双颊浅粉,香汗微微,似乎一段时间不见就又长高了一些,穿的衣袍虽然样式宽松,但杜衡能从线条里想见其下包裹着的是何等玲珑窈窕的身姿,这样的女子,是国色天香亦不为过。 初遇时韩清澜于舟中戏莲叶的端华清丽,给杜衡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经过一番自以为两情相悦、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求而不得让杜衡思之如狂。 杜衡不由自主地朝韩清澜走过去,方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入园之后从后头跟上来的韩清茹。 他立时顿住了脚步,这位韩二姑娘先和他私相授受,又在唐氏去提亲时大加羞辱,他可记得清清楚楚。韩清茹和韩清澜站在一起,杜衡此时一看,只觉得一个心若蛇蝎,一个美似天仙。 “也是。”杜衡自嘲地笑笑,他早该知道,韩清澜这般高华端方,怎么会做出私定终身这样不知廉耻的事。 见韩家两个姑娘越走越近,杜衡连忙躲到几盆花后头,虽不想被发现,却又看着韩清澜的背影舍不得离去。 素菊园果然名不虚传,园中的花都是贴合着地势高低种植,别有一番恬淡自然的意境。韩清澜虽是怀抱目的而来,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尤其是一丛雪中绿梅,外缘花瓣是雪白的,当中却是同绿萼梅一样的颜色,二色之间的过渡极为自然,竟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品种。 韩清澜低头赏花,不妨被人迎面一撞,她本能地抬头朝来人看去。 刹那之间,她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立起来了,眼前这人,正是前世害她背上失贞名声的许文金。 虽然这一回报恩寺之行,韩清澜已经做了许多谋划,许文金和韩清茹一个都逃不掉,但她还是用了很大的力量,才控制住心中的怒气。 “哎,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韩清茹先开口,假装替韩清澜出头。 “对不住,方才没注意,被人挤了一下。”许文金作揖道歉,眼睛却一直盯着韩清澜。 这位韩大姐的长相竟然比韩二姐更美,一想到她是韩家嫡女,拥有更多的嫁妆,能得韩家更多的支持,许文金就不由得心热。 等从这报恩寺出去的时候,连人带财,都是他的。 “算了,走吧。”韩清澜转头看韩清茹一眼,她忽然想起,前世被冤枉失贞之前,她也曾遇到过许文金。只是许文金长得普通,而且也是像现在这么撞了一下,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中。 韩清澜冷笑,韩清茹这是在叫许文金认人呢。 许文金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直到韩清茹皱眉,他才走开。 韩清茹心中为自己的身世烦躁的很,她并没有逛园子的雅兴,既然目的达到了,又走了片刻,便借口自己脚上穿的高底鞋不好走路,拖着韩清澜回了院。 …… 杜衡有个毛病,越是求而不得,便越是心心念念,既遇见了韩清澜,却没得着机会上去话,叫他心里简直如猫抓一般难受。 眼见着韩清澜跟着韩清茹出了园子,他忍不住远远地跟在后头。 一路跟着两姐妹到了韩家的院外头,他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隐在一株万年青后头。 报恩寺到底不比寻常人家的后宅,给韩老夫人准备的院子虽然是寺里最大的一座,但也不过是个只有几间住房的浅窄院子,亦无影壁等繁复讲究,通过院门便将园中情形一览无遗。 杜衡的目光似粘在韩清澜身上,眼睁睁地看着韩清澜进了东厢房,而韩清茹则进了西厢房。 他无奈放弃,正欲失魂落魄地往回走,见到一个往韩家院子里送东西的沙弥出来,当即灵机一动,悄悄跟上去,问道“和尚,韩府的人要在寺里待几天?” 那沙弥瞪着杜衡,不愿意。 杜衡笑一笑,摸出一把铜板,“拿去买糖吃。” 沙弥登时眉花眼笑,收了铜板,道:“一共住五日。” 杜衡眼前一亮,整整五日,总能寻着机会的。 ☆、第89章 搞事 时令已经入秋, 太阳落土的时辰渐渐提前, 才到了戊时,落日的最后一片余晖也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的山尖。 报恩寺闭合了山门,夜色迅速地笼罩了大地。 因为是在佛寺当中, 韩家人所住的院只在院门和廊下挂了几盏灯笼,几处昏黄清浅的光晕投射在院中,照得各处清冷而孤寂。 韩清茹打 分卷阅读12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5 量着天色差不多了, 对一旁的绿云耳语几句, 最后再确认一遍,“都记住了?” “记住了。”绿云双手抱着一盆雪中绿梅, 这盆菊花的品种很稀有, 是韩清茹打着韩老夫人的名头,报恩寺才同意借给她, 让她在离寺之前原样子归还。 绿云恭敬地回应韩清茹,她被菊花枝叶遮挡住的面孔上, 神情十分晦涩。 韩清茹想着一会儿要发生的好戏,心头有些激动,完全没留意自个儿这丫头的不如往常热络,自己兴兴头头地走在前头,往韩家人所住的院行去。 在离院门几丈远的地方, 道旁是一片繁茂的金桂树,若是走近了仔细看去, 可见那片影影幢幢后头, 有一个人弯着身子藏在那里。 那人是许文金, 按照和韩清茹约好的时间地点躲在这里,静待韩清茹的掩护。 韩清茹看了许文金藏身之处一眼,确定他就在那里,然后轻声示意绿云:“可以了。” 绿云于是歪歪倒倒,抱着那盆花“哎哟哎哟”地叫起来,韩清茹斥责道:“端好了,别摔了!” “姐,这花盆太重了。”绿云辩解道,她的声音算不得大,刚好可以传到守门婆子的耳朵里。 守门婆子日日要见各位主子许多次,自然也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看到绿云抱的花盆直径约莫两尺,显见得抱得很吃力,立即跑着过来,身手去接花盆,朝绿云笑道:“姑娘,老婆子帮你,咱们一起抬吧。” “谢谢,谢谢。”绿云吃力地转身,却因为很少干这种粗活,一时没有找到诀窍,和婆子两个人竟抬不好花盆,几番差点将花盆摔到地上。韩清茹在一旁咋咋呼呼,一会儿嚷嚷“心”,一会儿又道“这盆花是借的”,将守门婆子弄得慌里慌张。 三人的位置离院门不过几丈远,守门婆子全然没有担心这么点距离,能出什么意外。 但恰恰这个距离,在夜色的掩护之下,躲在和几人方向相反那头的金桂树后的许文金,十分麻利地溜进了院子里,直接进了韩清茹所住的那间西厢房。 “得了,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韩清茹看似不满地了一句,其实是在提醒绿云,事儿已经办成,不必在这里演戏了。 绿云会意,便道:“算了,我还是自个儿搬吧,免得摔碎了——” 她一边,一边移动手的位置,想从婆子手里完全端回花盆,但她到底力气不够大,婆子反应也不够快,一时拉扯了两下,花盆竟然脱了手,“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硕大的陶盆一下子裂成了许多块,盆里的土洒落得到处都是,那株精心培植的雪中绿梅也枝叶横陈,掉到了地上。 别绿云和婆子,连韩清茹都蒙了,这盆花的品种十分独特,她不过是拿来做个由头,可没想要真打烂,若是这株花死了,寺里会不会寻她的麻烦? “快去重新找个花盆,将那株菊花重新种回去!”韩清茹一想到借花是打的韩老夫人的名头,就有些头疼,气急败坏地道:“这花可比你们值钱!” 绿云眼里闪过嘲讽的神色,她早该知道,这位主子眼里什么都是用钱衡量,什么都不如钱重要。虽然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很麻利地和婆子分头行动,一个去找僧人寻花盆,一个去找洒扫工具。 韩清茹则蹲下身子,去察看是否伤到了那株菊花的根系。 …… 杜衡今日没有下山,他打听到韩家女眷要在报恩寺住五日之后就决定留下来,以期找寻机会和韩清澜两句话。 那是全京城最美的姑娘,杜衡虽然还没想好要什么,但想见一面的心却是很迫切的。 他用过寺里的斋饭,本来是要散步消消食,却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韩家的院子附近。 杜衡的目光朝里头溜来溜去,也不知为何,这院门竟然没关,也无人看守。 院门上两盏灯笼随晚风飘荡,和廊下的烛光相辉映,隐约映照出院子里的情形。他下午瞥见韩清澜是进了东厢房,此时那间屋子亮着灯,有个执卷看书的侧影映在窗纱上。 杜衡知道,那一定是韩清澜。 她似乎离窗户近了些,身侧玲珑起伏的线条更加清晰地映到窗纱上,像是一把勾魂的锁链,勾的杜衡难过蠢蠢欲动。 杜衡暗自咬牙,快步进了院门。 杜衡冲动地进院子以后就后悔了,院子里偶尔有下人往来,他根本没机会和韩清澜话,待想要退出去,外头却又有人进来,来人一边往里头走,一边责骂:“都怪你,一点事都办不好!” 杜衡听声音便知道是韩清茹,心里不禁有些慌张,要是被韩清茹看到,她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他就身败名裂了。 无法,只得先矮身躲进一丛灌木盆景中间藏起来。 韩清茹看了一眼韩老夫人的屋子,里头没有亮灯,韩老夫人心情不好,应当是还在佛堂里头。她又朝韩清澜的屋子看一眼,脸上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万事俱备了。 “姐,这是您要的老虎芋的茎秆。”绿云递过来一截寸长的茎秆,像是芋头叶子下面、根系上面的那一段。 只不过虽然看着像芋头的地上部分,实际上功效却相差很大,韩清茹接过那块茎秆,用银挖耳在切面上使劲儿戳几下,原本干涸的切面立时又冒出些汁液,韩清茹狠狠心,将汁液涂抹到自个儿两颊和手背上。 几乎是立刻,被汁液涂抹的地方都起了红色的疹子,韩清茹痒得想伸手去挠,到底忍住了,反正最多一个时辰,这些症状就会自己消散。 “把镜子给我。” 绿云递过来一个铜靶镜,韩清茹看了两眼,见自己引以为荣的容貌完全被遮盖,心头十分不快,但转念一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又心情愉悦起来,“走,绿云,去那边屋子里。” “啊切!啊切!”绿云连打两个喷嚏,韩清茹不由皱眉看了两眼。 绿云瓮声瓮气地道:“姐恕罪,奴婢失仪了。” 韩清茹这会儿可没空搭理这种事儿,她一边往东厢房走一边揉自个儿的眼眶,等进了韩清澜的屋子,韩清澜看到的便是一个红着眼眶,两颊起了红疹子的韩清茹,她的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 “姐姐,我能不能和你换间屋子?”韩清茹似乎很不好意思,细声细气地请求道。 韩清澜假装没有听到换屋子的请求,登时就扔了手中的书,过来十分关切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姐姐不用担心。”韩清茹抬手遮脸,然而却露出手背上也出了疹子,“我没事。” “你还没事!”韩清澜不住地打量韩清茹,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我这就去禀告祖母,让人连夜下山请大夫。” 啧啧啧,韩清茹为了害她,可真舍得下本钱,这哪里是没事, 分卷阅读12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6 分明是有大事。 “不用不用。”韩清茹怕惊动韩老夫人,连忙道:“我那屋子窗前有一株木芙蓉,晚间在床边待久了就这样了。不过不用担心,我幼时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只要离木芙蓉远一点就好了。” “所以,我想和姐姐换间屋子。”韩清茹这要求并不过分,而且请求的语气这般诚恳,任谁都不忍心拒绝她。 韩清澜脑中念头急转,韩清茹千方百计地换屋子,应该是因为前世自己没有除去曹嬷嬷,韩清茹以许文金陷害她时,和曹嬷嬷里应外合十分方便。而今生韩清茹在她屋里没有内应,要想行事就得动别的脑筋。 “当然可以,妹妹快去收拾东西吧。”韩清澜十分和善友爱地同意了。 等韩清茹主仆出去了,韩清澜的脸色瞬间变冷,心中将前世被污失贞一事的细节梳理了许多遍,隐隐有点明白韩清茹的法子了。 因为此行是为了韩老夫人礼佛,而且韩家出了兰嬷嬷那桩事,大家多少有点受影响,所以韩清澜和韩清茹这一趟带的行李都很简单。绿云和碧月都是动作利落的丫头,不一会儿就将韩清澜的行李摆在西厢房,韩清茹的放在东厢房。 韩清茹顺利达成目的,和西厢房里的韩清澜了声自己疲累了,就带着绿云穿过廊下,往东厢房走去。 “咳咳咳!咳咳——”走到半道儿上,绿云不住地咳嗽起来,她拼命地捂嘴忍住声音,但从她弯曲的身子可以看出,当是咳得十分剧烈。 “你别是染了风寒?”韩清茹连忙退开两步,嫌恶地道:“今晚你去和婆子们睡吧,万一过了病气给我怎么办。” 绿云确实是想请假的,但这话从韩清茹的嘴里出来,教她觉得有些凉薄,她愣了片刻,终于道:“是,姐,那奴婢退下了。” “等等。”韩清茹喊住了绿云。 气死风灯的光投进绿云的眼中,浮现出一线亮色,然而绿云只听韩清茹道:“明儿一早记得早点来,别误了我的大事。” “是。”绿云再没一个多余的字,整个人被夜色笼进其中。 不远处的一片山墙上,秦湛借着一颗槐树伸过墙头的枝桠的遮挡,隐住身形站在那里,举着千里眼观察韩家那院。 ☆、第90章 昏迷 “碧月, 我那件月白色鸡心领绣绿萼梅的半臂, 你给我搁哪儿去了?”韩清澜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碧月。 “姐,出门的时候——”碧月想出门收拾东西时, 问过韩清澜,韩清澜不带的呀。然而她见韩清澜一边话,一边打眼色, 碧月虽然还没弄清怎么回事, 但立即改口道:“我忘了,我这就找一找。” 好丫头, 韩清澜对碧月笑一笑, 又接着翻各处。 碧月看自家姐转往屏风后头、柜子里头这种有隐蔽空间的地方找,再加上韩清澜一早已经和她过这回进报恩寺以后的安排, 碧月心头便有些明白了。她先抓了个有分量的镇纸在手里,紧紧跟在韩清澜后头, 以备不测。 “没找着,能去哪儿呢?”韩清澜不解地自言自语,她和碧月将屋子里翻遍了,既没找到人,也没发现韩清茹做手脚的地方。 今日先坐了许久的马车, 又和韩清茹去逛素菊园,晚上再折腾着换屋子, 这一天下来着实有些累, 韩清澜一边思考, 便一边坐到了床沿上。 一坐下来,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床前为了上下方便,放置着像一个扁平低矮的凳子、和一步台阶差不高的四脚木踏板,那木踏板本来应该是朝外的一面竖着一块木板,朝里头的那面完全通透,但此时韩清澜脚下的这部木踏板,前后两面是相反的。 既方向反了,那就是被人挪动过,韩清澜弯腰细看,在踏板前的青石地面上看到一个很淡的鞋印。要知道这报恩寺就是为韩老夫人的母亲所修,韩家身为皇亲,寺里绝不会怠慢到连寮房都不打扫干净。 那鞋印只有后半截,但也可以看出来,决然不是姑娘家会有的尺寸。 “姐!”碧月见韩清澜凝眉弯腰,肃整神色盯那踏板,也联想到了什么,顿时惊呼出来,却又立即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坏了韩清澜的事。 “嘘。”韩清澜静静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在上山之前就备有各种计划,此时略一思索,便放松语气,状若寻常地道:“碧月,我去祖母屋里一趟。你先把安神香给我点好,我回来就歇息了。” “是,姐。”碧月应了声,韩清澜亲自从一个匣子里取出个鎏金银盒子给她,然后真的出了房门。 碧月取出香炉,打开银盒子挖出几颗香丸,却没有立即点燃,而是先把汗巾系起来遮住自己的口鼻。 “哎,这山里的蚊子也太多了。”碧月一边嘀咕,一边关上了窗户,然后点燃了香丸。 她没有继续待在屋子里,但也没有离去,叫过来一个丫头,一直在屋子门口话。 …… 许文金躲在这西厢房的床下,床底下的空间虽然憋闷,但一想到韩大姐那张容色绝美的脸蛋儿和纤秾有度的身材,他简直按捺不住心中的亢奋。 韩清茹的计划很好,先让自己藏到这床下,然后她再和韩大姐换屋子,这样就相当于他是藏到了韩大姐的床下。 等韩清茹找个借口支开这屋里守夜的丫头,夜半无人时,他再出来和那韩大姐…… 到时候美人和钱财,哪样不是他许文金的? 许文金越想越美妙,心里嘀咕着怎么韩清茹还不把门口那丫头支开,眼皮却越来越沉重。 韩清茹并没有去寻韩老夫人,她去了韩清茹的西厢房,和韩清茹东拉西扯了一通,韩清茹几番委婉地流露出要歇息的意思,她都当作没不知。 等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韩清澜才道:“久等祖母不回来,咱们还是先歇下吧。”她和韩清茹互相敷衍两句,就回了西厢房。 此时碧月已经支开先前聊天的那个丫头,独自站在房门口,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子,见韩清澜回来,就跟找到了主心骨似的,一见她脸上神情十分镇定,碧月便也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 窗户没有栓上插销,碧月从外头打开窗户,之前点燃的香炉就在窗边的案几上,她先伸手进去灭了香炉里点燃的香丸,开着窗户散了片刻,又重新关上了窗户。 主仆进了厢房,把门拴上,然后各自系上一条遮住口鼻。韩清澜也有些紧张,先将桌上分量十足的青花瓷笔筒握在手里,碧月也抓起先前那一方镇纸,两人对视一眼,各出一只手将踏板移开,然后同时蹲下身子,朝床下面看去。 韩清澜心里先是一紧,接着又一松——果然如她所料,床底下躺着个男人,正是下午在素菊园种遇到过的许文金,而此时许文金闭着双眼 分卷阅读12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7 ,似乎是睡着了。 “踹他两脚试试。”韩清澜对碧月道。 碧月力气比她大,闻言狠狠地踢了两脚,许文金跟头死猪一样纹丝不动。 韩清澜这才满意了,露出一个冷笑,道:“快把绳子拿出来,咱们绑了他。” 好巧不巧,这时候厢房外头响起韩清茹的声音,“姐姐睡下了吗?我掉了一颗领坠儿,想看看是不是方才掉在姐姐屋里了。” 碧月脸上一慌,韩清澜朝她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对外头喊道:“那你等等,我正在换衣服呢。” 她一边话,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因为上山之前已经在清荷院演练过,所以主仆两个人很快就把许文金五花大绑,还给许文金嘴里塞了条抹桌子的布。 然后韩清澜迅速脱下外衫,往柜子里随手挑了件睡觉穿的中衣套在身上,因为中衣样式宽松,而韩清澜又苗条,所以看不出来中衣里头穿了什么。 韩清澜记得前世被诬失贞的前后每一个细节,重生之后在心里推演了很多遍,这会儿略一思索,便猜到韩清茹是来支开碧月的。 开门之前,她先在碧月耳边声吩咐了几句,碧月连连点头。 韩清茹进门,碧月在一旁给她沏茶,她接过茶杯时,状若无意地道:“我屋里的绿云生病了,劳烦碧月姑娘帮我去瞧一瞧她这会儿怎么样了,行不行?” 吩咐过绿云,只要碧月去了,绿云自然能缠住这丫头一阵子。 碧月没有立即答应,转头去看韩清澜,韩清点点头,道:“绿云真是好福气,得妹妹这般挂心。” 碧月于是放下茶杯,往下人们睡的屋子走去。 方才韩清澜吩咐她,在韩清茹要支开她时,让她假装中计。 …… 矮身躲在一丛灌木盆景阴影里的杜衡可不好受,山里的蚊子数量多,而且个头和毒性都大于城里的,他细皮嫩肉的和姑娘家一样,这会儿已经不知被咬了多少个包,全身都奇痒无比。 偏偏这院子进来容易,想出去却很难,那守门婆子竟然再也没有离开过。 既然出不去,或许这就是天意,也许他和韩大姐是有缘分的。 终于,杜衡下定了决心,瞅准院子里一时各处都无人,专挑暗处隐藏自己,矮身溜进了东厢房。 东厢房的房门没关,只放下了竹帘子,杜衡毕竟是个男子,既然打定了主意,就敏捷迅速地钻进了屋里。 他进屋之后还没来得及找个藏身的地方,只觉得后脑勺蓦然一痛,迅速地失去了意识, 西厢房里的韩清茹装模做样地找了一会儿,自然一无所获,呆了片刻不见碧月回来,心道她是被自己的丫头绿云拖住了,往韩清澜的床底投去一眼,自认已经万事俱备只欠时辰。 “妹妹早些睡吧,我实在是乏了。”韩清澜打着呵欠歪在床头,她容颜殊丽,多年的教养使然,便连打呵欠也依然不减损她的娴雅端丽。 韩清茹觉得自己并不比韩清澜差什么,可是韩清澜命好,是韩家的嫡女;而她命苦,是奸生子。 更可恨的是,韩怀远从前明明很疼爱她,在她进韩府以后,那些宠爱都被韩清澜抢去了。 不过此时,她心中不但不苦,反而很甜,只要今晚过去,明天一早,容貌脱俗、家世高贵的韩清澜,会被韩家人发现,自甘堕落地委身于穷酸落魄的许文金。 依照韩怀远的脾气,定然不能接受女儿这般不知廉耻,还不知会怎么处置呢;即便他接受了又如何,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将韩清澜嫁给许文金。 韩清茹这般想着,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很快就入了梦乡。 这个梦,却不同寻常。 先是隐隐约约地觉得胸闷,像是鬼压床一样有什么按住她不能动弹。紧接着,那股沉闷感消失了,她又觉得燥热难耐。 蹬了被子,还是热,便又褪了衣衫。 然而那股燥热像是一把火,一路燎到她的心里,似乎连魂魄都饥渴难耐。 终于,似乎有一双手伸过来,肌肤间的触感抚慰了她,又撩拨了她,她忍不住贴身缠绕上去…… 清晨,寅时,绿云起床,按照韩清茹的吩咐早点去她屋里。 绿云在门口唤了一声姐,无人应声,推了一下房门,没锁。 于是,她自推门进去,卒不及防地看到了屋里的情形。 一瞬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被绿云的尖叫惊醒,“啊——” ☆、第92章 下山 韩清茹的神情悲愤至极, 两行清泪顺着线条精致的脸庞滑落, 这神情落在韩老夫人眼里,她不免有些松动,或许这个名义上的孙女是被迫的? “孙女来生再孝顺祖母!”韩清茹完这一句, 竟一头朝柱子猛力撞去! 韩老夫人骇得伸手去拉,然而她是个身体不好的老人,根本来不及, 杜衡见韩清茹这副哀切的模样, 虽然重拾了昔日对她的怜惜之心,却因为跪在地上, 心有余而力不足。 韩老夫人和杜衡心中一紧, 这眼睁睁地就要看着韩清茹死在眼前了。 韩清茹身上并未穿衣裳,抓了榻上的床单裹胡乱在身上, 光脚下了地,眼看就要撞到柱子上, 脚下却于忙乱间踩住了床单,这一绊脚,人还没碰到柱子就往地上摔去。 “砰”的一声,韩清茹整个人顿时委顿在地,没有了声息。 “茹丫头!”韩老夫人一惊, 连忙上前查看,见韩清茹的头虽然终是撞在柱子上, 却只是险险地擦破一点头皮, 再伸手探她鼻息, 虽微弱却绵长,显然只是晕过去了。 韩老夫人心头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杜衡,杜衡脸上的惊讶难以掩饰,韩老夫人被眼前所见完全弄糊涂了,压住心里的气,命令道:“把衣服穿好,即刻下山。” …… “姐,老夫人传令,是身子不大爽利,要即刻下山去看大夫,让咱们赶紧收拾东西。”碧月在门口轻声禀报,仿佛完全看不到屋里的秦湛一样,脸上没有丝毫异色,完之后就自己关门,重新守在门口。 “你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秦湛赞道,完就十分自然将韩清澜的手握住,像是把玩珍品文物一般,细细品鉴。 韩清澜抽回自己的手,指着仍被塞在床底下的许文金,“如今做成这种局面,那你要怎么处置他?” 她原是做了准备,在韩府韩清茹所住的扶云居里藏了男子物件儿,再将许文金送上韩清茹的床,让韩清茹背定淫奔私通的罪名。但昨夜被秦湛打乱了计划,如今躺在韩清茹床上的成了杜衡。 秦湛的目光一冷,他是几个时辰以前来到韩家这院子的。 秦湛上山是因为挖坟一事不得不亲自确认,他诸事繁多,办完之后还得回去处理挂在身 分卷阅读12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8 上的政务,因此得知韩清澜在报恩寺之后,打算夜里来与她会儿话再下山。 按照属下给的信息,韩清澜是住在东厢房,秦湛功夫高强,办完事之后悄无声息地跃墙进了院子,然后进了东厢房,一进去就看到里头有个男子。 且不论这男子行迹鬼鬼祟祟,单论他在夜里出现在韩清澜的闺房,就一定不是好人,因此秦湛完全没犹豫,果断抬手敲昏了那人。 等人躺到地上,秦湛用脚一翻才看到是杜衡,他顿时就想起此前杜衡母亲去韩家求娶韩清澜的事,不用多想就猜到了杜衡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的房间?”韩清澜有些好奇,当时东厢房里没人,秦湛怎么立即就去西厢房找她了? 秦湛重新抓回韩清澜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那屋子里一本书都没有,妆台上的首饰和胭脂香粉,全然都不是韩清澜的风格。 “哎哟,你咬我作什么!”韩清澜的指尖猛的一疼,她倒抽一口冷气,竟是秦湛将她手指塞进嘴里,用牙齿咬了一咬。 “哼,让你学个乖。”秦湛心里有气,他昨夜一进西厢房,就发现了韩清澜床下的许文金,料想韩清澜跟丫头两人合力,也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地制住这么一个壮年男子,唯一的可能是韩清澜事先察觉,然后将计就计。 一问,果然如此。只是她计划得虽周全,却将自己作为诱饵,也太冒险了。 “我知道错了。”韩清澜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秦湛为何不豫,指尖虽疼,心中却甜丝丝的,连忙软声哄他:“你把我咬痛了……” 外头的天光还未大亮,屋子里关了门窗,油灯的光线昏黄而暧昧,她的声音既娇且嗔,像是一片温柔的羽毛抚在他的心头,更叫他受不住的是,她看他的目光温柔含笑,不是从前的懵懂不知,而是明明白白地含着情意。 情深意浓两心知,比世上所有的美酒都要蛊惑人。 秦湛呼吸一紧,一手捧起眼前姑娘的脸儿,一手掐住她柔曼的腰肢,埋头深深地沉醉其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再次想起碧月的声音,“姐,时辰不早了。” “你,你快起来……”韩清澜于迷醉中清醒,眼前的情形让她羞红了脸,她伸手去推秦湛,话的时候只能别开头。 秦湛不话,用手撑着自己的身子,看着下方躺的韩清澜,她躺在床上,松开的领口里露出了两枚精巧的锁骨,锁骨之下有几处清浅的红痕,是他方才亲吻所致。 若是再晚一刻,若是再下去一寸,便是那起伏绵延,景致秀美的所在。 秦湛的呼吸一窒,他一向克己自持,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般为**所迷。 韩清澜柔弱无力地推拒没有让他有所收敛,反而激得他将她两只手反剪到头顶按住。 “别闹了……”韩清茹不得已直视秦湛,见他眼里涌动着渴求,顿时有些慌张,“哎,你可不许——” 秦湛深深地看着她,无言地埋首于下方这一片山色。 却并没有做出韩清澜所担心的事,他只是用自己温润的唇贴在她锁骨之下,山峦之上,片刻之后,留下一个指甲盖大的紫红色瘢痕,像一片开至最繁的桃花。 “你是我的。”秦湛用拇指轻轻摩挲那一片花瓣,压抑着胸腔里的**,低声笑道:“这就是我秦湛盖的章。” 韩清澜凝眸望着眼前的男子,没有好,也没有不好。 “姐——”门外碧月的声音已然有些焦急。 这下不用韩清澜什么,秦湛伸出双手将她扶起来做好,替她理顺头发和衣裳,最后又在脸颊香了一口,才从床底把许文金拖出来。 “你怎么处置他?”韩清澜怕碧月看出痕迹,手上动作麻溜地整理床铺。 “交给我就是,不要让这种人脏了你的手。”秦湛话的语气十分平淡,但以韩清澜对他的了解,绝对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韩清澜掀开门看院子里的情形,趁着无人留神,朝秦湛做个示意,秦湛像提着一头死猪一样提着许文金,纵身跃上屋顶,很快就消失在报恩寺的山墙外头。 半个时辰以后,韩家的马车驶出了报恩寺的山门,韩老夫人准备通知韩、杜两家共同解决此事。 …… “什么?”唐氏正在杜家后院听丫鬟婆子回事,自从大房的嫂子生了女儿、失去生育能力之后,唐氏就以嫂子身子不济为由提出帮忙执掌中馈,杜家老侯爷和侯夫人都睁只眼闭只眼。 唐氏近日可谓意气风发,连带对下人都和善了许多。 但是此时,她一听面前这心腹丫头的禀报,气的将手中茶杯砸到了地上,目眦欲裂,“不要脸的贱人!” ☆、第93章 争辩 前些日子兰嬷嬷暴露了之后, 郑春晗便立即怀疑起韩文宣的脾气恶劣和思维迟缓, 服韩怀远请了宫里的太医来问诊。 连番请了几个太医之后,终于确诊韩文宣有轻微的铅中毒症状。 郑春晗已经将韩府后院的庶务掌在手中,细细查验韩文宣的饮食起居, 最后发现问题出在韩文宣平日爱喝的玫瑰蜂蜜水上头。 ——那一副盛玫瑰露的瓶子、兑水用的碗和勺子,让用作验看的银针都变成了黑色。 所幸情况并不严重,太医们嘱咐平日多食用蔬菜瓜果, 再佐以高丽贩来的昆布, 便可缓缓除之。 郑春晗将这一切报给韩怀远,韩怀远在书房怔愣着坐了半天, 深感自己往日对儿女的关心太少, 尤其是儿子生来就没娘亲,他这个做父亲的竟也没有多关心他。 于是今日韩怀远休沐, 打算带韩文宣出门去逛逛外头的集市,韩文宣儿觉多, 起得晚,这会儿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才在吃早饭。 “阿宣乖,再喝两口排骨汤。”郑春晗耐心极好,亲自喂这年方四岁的继子。 高丽昆布虽然价格昂贵,但于韩家却算不得什么, 厨下得了吩咐,换着花样做, 这排骨汤便是配着昆布炖的。 韩怀远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看着妻儿和谐相处, 他心情也很好,于是脱口而出:“你跟我们一道去吧。” 郑春晗喜出望外,她从前需赶活儿挣零花钱,很少有闲暇,后来嫁入韩家碍于新妇身份,一直都没机会出去好好地闲逛。 当下,夫妇俩带着韩文宣,和和美美地往大门口走。 刚走到门口,就见外头驶来三辆马车,打头一辆是韩老夫人的,马车驶到大门外寻常停车的地方,并没有停下,而是叫下人们拆了门槛,一路行驶着进了府门。 “母亲昨日才去报恩寺,怎么今日就回来了?”韩怀远很疑惑,随口对郑春晗道。 郑春晗却更敏锐一些,看到随行跟车的下人们脸色都很严肃,全都是紧绷着 分卷阅读12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2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29 的,当即道:“咱们先不出门了,跟老太太进去看看。” 马车一直到二门才停下,当先下的是韩老夫人和韩清澜,韩清茹从第二辆马车下来,韩怀远两口子正好奇第三辆马车是谁,就见几个跟车的子打开车门,从里头提溜出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人。 仔细一看,那不是杜家二房的儿子杜衡? 韩老夫人下了马车,面色依旧飞霜罩雪,目光严厉地扫过众人,命令道:“澜澜把你弟弟带到清荷院去,其余人随我到仙木堂。” 仙木堂的正房中,韩老夫人坐在上首,将报恩寺中今早的情形简单了一遍,韩怀远和郑春晗顿时震惊得不出话,尤其是韩怀远,听完就抓起桌上的茶杯,要往杜衡头顶砸,还好被郑春晗拉住了。 “韩侯爷,您别急着动手,我是冤枉的!”杜衡双手护住自己的脑袋,出声辩解。 谁料这一句辩解,惹出韩怀远更大的怒气,终是将茶杯扔了过来,一霎时茶水、茶叶泼了杜衡半边衣裳,形容狼狈之极。 “好了,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再。”韩老夫人出声,韩怀远才勉强压着怒气坐下。 “我是被人敲昏了头送到她的床上的,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并且是她,是她主动勾引我的。”杜衡此刻厌恶韩清茹至极,连她名字都不愿意,只用“她”来指代,见韩怀远又要动手,连忙道:“你们想想,她以前不就和我私相授受过?” 杜衡这么一,韩家的几位主子都陷入了沉默。 郑春晗不知前事,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却是清楚的,事实上韩清茹一直没有洗清楚那桩事儿的嫌疑,只不过是韩、杜两家为着各自利益的考虑,一床大被囫囵遮掩了而已。 做得一回,便能做第二回。 韩怀远双目充血,怒视着韩清茹,看的韩清茹不由瑟缩。 “祖母,父亲,昨夜绿云似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我,因此并没有守夜,昨夜我是一个歇下的。”韩清茹连忙朝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各磕了一个头,双目含泪,语声带悲:“半夜的时候我觉得胸口有些闷,但怎么也醒不过来,等早上被祖母叫醒,就是,就是……既然爹爹不信我,那我死了就是了!” 她着便又要去撞旁边的柱子,还好郑春晗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韩清茹便顺势歪倒在郑春晗胳膊上,哭得几欲昏厥。 见韩清茹要以死明志,韩老夫人和韩怀远一时都有些拿不定,韩怀远别开脸,道:“好好话,别动不动就要死。” 韩清茹察言观色,知道韩怀远这是有所松动了,再接再厉地道:“我们在报恩寺住的院子门口有守门婆子,杜衡一个成年男子,我如何能强行把他带到我屋里去?” 这话在理,当下韩老夫人将守门婆子叫来,因为不好明内情,只能含糊地问道:“在报恩寺里,你可曾离开过院门,可有生人进咱们院子?” 婆子想起中间去帮绿云搬花,但那会儿离门口很近,而且她当时虽然背对门口,二姐和绿云是面向门口的,应当没人能溜进去,因此回道:“奴婢一直在门口守着,没有离开过,天黑以后栓了门,期间没有生人进出。” 韩老夫人听了婆子回的话,让婆子出去了,向韩怀远道:“若不是自己主动爬墙,是进不去院子的,如此来,茹丫头是受人欺负。” “不是,不是……”杜衡一下子急了,辩解道:“我要是对韩二姐有意,上一回两家议亲的时候同意了便是,又何苦在报恩寺里干做这种下流行径?” 韩清茹深知韩怀远的性子很容易左右摇摆,当即截断杜衡的话,道:“那是你见色起意,临时起了歹念!” 韩清茹的容貌的确十分出挑,又是最惹男子爱怜的模样,杜衡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仪的是韩大姑娘,她比你好看多了!”杜衡见韩清茹不停泼脏水,气的口不择言,“我要真是见色起意,那也是对韩大姑娘,不是你!” 韩清茹一向自诩不比韩清澜差,杜衡这话叫她难堪不已,但却被她抓住了破绽,立即道:“对了,祖母,爹爹,我那东厢房原来是姐姐住的,晚上姐姐临时换去了西厢房,这下子清楚了,杜衡原本是计划对姐姐——” “你!”韩怀远见杜衡对女儿下手不,竟然对大女儿也有歹心,气的伸腿就给杜衡一记窝心脚,若不是郑春晗拦着,只怕会踹出人命。 杜衡趴在地上不停咳嗽,嘴角留下丝丝鲜血,一时之间缓不过气,无力再作辩驳,韩清茹见状还想再,趁机将事情定音。 这时候,外头丫鬟禀道:“杜家的二太太求见!” 丫头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唐氏的声音,俨然是强行冲进府里来了。 ☆、第94章 闹腾 杜衡的厮知道自家公子是为了韩大姐留在报恩寺, 却没想到昨夜一不留神, 杜衡就胆大地溜进了韩家的院子,之后更是彻夜未出。韩家是皇亲,爵位也比杜家高, 光是擅闯的罪名就够了,若杜衡再干出点唐突韩家姐的事…… 这可苦了那个厮,在外头心惊胆战地守了整整一夜, 及至寅时, 那院子里忽然传出一声女子尖叫,厮心道不好, 再过得大半个时辰, 韩家收拾东西匆匆套了马车,厮模糊看到院门口押了个五花大绑的男子出来, 顿时就知道杜衡出事了,于是赶忙下山通知了唐氏。 厮对个中详情知之不深, 捡自己知道的了,唐氏听完以后,当即断定:“我儿是个谦谦君子,最是守规矩不过,定然是韩家那丫头招他, 才会犯这种糊涂。” 唐氏一时心中不住地骂“贱人”,一时又担心儿子在韩家人手里吃了亏。是以到了韩府大门, 等不及韩家的下人通报, 自己就硬闯了进来。 她心里算的精, 出了这档子事儿,韩家的是女儿,总是更吃亏、更怕闹出来的,事已至此,韩家只有给自家陪笑脸的份儿。要起来,韩家的门第、家世也都配得上自家,若是那身份低微的养女,唐氏少不得要像上回一样尽力遮掩,但这次是嫡出的姐,只要趁机多讹一些嫁妆,就诸事圆满了。 “儿子啊!”唐氏一边往屋子里头闯,口里一边哀号:“你受委屈了!” 唐氏不管不顾地往韩老夫人的正房里头冲,却被门口的丫头一把拉住,立时喝道:“为了你们家姐,最好对我态度好点儿。” 屋里头的韩老夫人一听到唐氏的话,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她是想要请杜家人,但那是在弄清事实以后。这会儿只得先深呼吸一口气,才吩咐门口拦人的丫头放行:“让杜二太太进来。” 唐氏闻言,故意用力拍打丫头的手,得意洋洋地进了屋子。 一进去就傻眼了,那被绑着歪倒在地 分卷阅读12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0 上,满头满脸沾着茶叶梗,胸口上还有一个脚印的,不是儿子是谁? “衡儿!”唐氏奔过去扶起儿子,情真意切地哭号起来,因心中笃定,嘴上就少了些遮拦:“你们这样对我儿子,是不想女儿以后在杜家好好过日子了吗?” 韩老夫人和韩怀远简直气了个仰倒,还是郑春晗出声:“杜二太太慎言!” …… 郑春晗几句话介绍了今日的事儿,唐氏往屋里搜寻片刻,并没有韩大姐的身影,反而是旁边地上跪着韩家的养女韩清茹,她呆愣了片刻,出声道:“上回可是好了,我们家衡儿不娶她。” “你儿子自个儿爬墙,这就想撒手不管了?”韩怀远怒不可遏,指着杜衡道:“况且我母亲一早问你的时候,你不是口口声声什么两情相悦?” “一个身份低贱的养女,又不是韩家的亲女儿,我儿子和她相悦作甚!”唐氏听韩怀远这话是要儿子娶韩清茹,当即不服:“我儿子是伯府的嫡长孙,定然是她攀扯我儿子的。” “父亲,您听听!”韩清茹心中巴不得掐死唐氏,面上却只作一副柔弱无辜的模样,接着唐氏的话,淌着泪道:“他们家这是想算计姐姐,上回没得逞,这回的手段更下流了!只是没料到我和姐姐换了屋子,所以欺负了我……” “我是自己进院子的,但我只是想寻韩大姑娘话,而且我一进屋子都昏过去了。”杜衡有唐氏挡着,胆子壮了许多,看着韩清茹,厌恶地道:“她在翠微避暑山庄丢尽了颜面,京里无人不知,她眼见着是不着好亲事了,所以见我走错了屋子,想趁此机会赖上我。” 唐氏母子话一个赛一个难听,韩清茹也忍不住破功,冷声嘲讽:“你以为你是谁?家里的爵位是大房的,中了功名不过是个秀才,拿出去问问那些体面的人家,谁家稀罕你们?人家怕被你们赖上还差不多!” “贱人!”唐氏一生最得意就是儿子杜衡,偏偏韩清茹句句都戳中她的痛脚,眼见儿子涨红了脸羞愤难当,唐氏登时怒气冲冲,扬手就去打韩清茹的脸。 韩清茹本来就够糟心了,她又岂是个肯吃亏的人,趁着唐氏的手快挨着她的脸时,双手抱住唐时的手往旁边一拽,在其他人眼里,韩清茹不过是躲避唐氏打她而已。 唐氏被拽的趔趄两步,脚下踩在被茶水浸湿的光滑地面上,霎时就仰倒在地上,好巧不巧的,她着地时正好磕到茶杯碎片上,后脑勺立时传来一阵锐痛,唐氏伸手摸到滑腻的触感,竟然满手都是鲜红的血液。 “啊——” 唐氏一声惨叫,身子先是一板接着一挺,整个人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杜二太太!” “快叫大夫!” “娘,你别死啊!” 仙木堂顿时乱作一团。 和仙木堂的鸡飞狗跳不同,韩清澜的清荷院只是肃静了些,气氛却是祥和的。 丫头带着韩文宣在廊檐下逗金鱼,韩清澜坐在窗边看着弟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昨夜咱们屋里那个歹人,被……怎么处置了?”碧月声问韩清澜,谨慎地略过了秦湛的名字。 其实韩清澜回韩府不久,秦湛就送了信儿过来。 秦湛提着许文金进了林子以后,将许文金交给侍卫审问,不出片刻,许文金就把和韩清茹合谋的事,巨细无遗地吐了出来—— 韩清茹找借口支开韩清澜屋里的丫头,并把许文金弄进屋子里,许文金则趁夜玷污韩清澜。 秦湛知道许文金所谋不轨,但审出来的事还是超出了他的预计,当下面色阴沉,他没什么,只让侍卫将许文金绑在马上,牵马到一架桥头,然后给许文金松了绳索。 许文金虽有歹心,但毕竟没有成事,以为秦湛这是要放过他了。 谁料下一刻,秦湛面无表情地抽出侍卫腰间的刀,毫不犹豫地往马屁股上捅了一刀,马吃痛狂奔,转眼就跃入了湍急的河水之中…… 这般狠辣的手段,才是韩清澜所熟知的秦湛,但韩清澜这一次却并没有畏惧退缩,因为他是为她。 韩清澜回过神,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那个人骑马逛林子,马受了惊,连人带马都掉到河里去了。” 碧月觉得那人是罪有应得,下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但自家姐这么平静地这事儿……总觉得和那位睿郡王殿下莫名地像。 张玉莲发现内应曹妈妈两口子还没死多久,但这府里的情形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自打进了韩家,竟然处处受制于人,远不如在外头过的舒心。 如今配给她的丫头银杏只是个二等丫头不,还时常拿着架子,明里暗里地讽她。还好她自个儿有些手腕儿,收买了刘姨娘屋里的丫头,虽不顶大用,到底能办些事情。 张玉莲正懒洋洋地歪在床头磨指甲,她收买的那个丫头兴兴头头地跑进来,“张……” 丫头对着个半老徐娘,实在喊不出口“姑娘”,含混带过,神神秘秘地道:“府里出大事儿了!” ☆、第95章 赏月 “来奇怪, 老太太和两个姐昨日才上报恩寺, 不知为何今儿就回来了。”丫头的消息显然不全,自己着都有些迷惑不解,“刚回来没多久, 跟咱们少有往来的,安平伯府的二太太就闯进咱们府里来,一副要打要杀的气势, 你猜是冲着谁来的?” 韩清茹上报恩寺要做什么, 张玉莲是很清楚的,甚至于大部分计划都是她给女儿拟定的, 所以一开始听到丫头“出大事儿”时, 张玉莲就当是女儿事情办成了,此时按住心头的狂喜, 假作好奇:“冲着谁?” 丫头抿嘴笑了一下,却没有接着, 张玉莲心里啐一口,面上笑着抓了一把麻糖给丫头,丫头便接着道:“冲着二姐来的!” “什么?”张玉莲一惊,直接站了起来。 丫头被吓得一愣,止住了要的话, 张玉莲连忙放缓了脸色,带着一丝侥幸道:“我这是惊到了, 二姐一个姑娘家, 能和杜二太太结什么仇?或许你听错了, 是大姐?” “那不能。”丫头摇头,“大姐一下马车就回了自个儿院子,二姐却被带到了老夫人那里,我干娘在仙木堂当差,我方才去给干娘送鞋底,听杜二太太一路骂着二姐进院子。” “你还听到什么了?”张玉莲着急地问道。 “还听到……”丫头有些犹豫,妄议主子是要挨罚的。 张玉莲摸出几个铜板给丫头,她这才谨慎地看了外头两眼,凑近张玉莲耳朵,拢着手声道:“好像听到杜二太太什么不愿意娶,二姐一直在哭……别的我也不知道了。” 女儿是要算计韩清澜和许文金,怎么把杜家的公子牵扯进来了?最重要的是,丫头的话虽然零零碎碎,但显 分卷阅读13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1 然是韩清澜无事,女儿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 张玉莲狠狠心给报信的丫头又抓了一把铜钱,寻了个由头让丫头将银杏支开,然后她自己偷偷出了院子,火急火燎地往仙木堂跑去。 她进不去仙木堂,甚至不敢去门口晃荡,只敢寻个不打人眼的角落站着,先是见下人带了老大夫和药童进去,过了一会儿又见杜家的老太太进了仙木堂,里头一片喧哗吵闹,一直到了傍晚,才见韩清茹被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丫头扶着出来。 韩清茹眼睛红肿,也不知是哭了多久,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且憔悴。 张玉莲忍不住上前,扶住韩清茹:“二姐这是怎么了?” 扶着韩清茹的是仙木堂的大丫头金巧,金巧素来稳重严正,因此今日被韩老夫人特意派给扶云居,以正扶云居的规矩。 金巧脸上表情平平,的话却不留情面:“二姐自有老太太、太太操心,张大姐逾矩了,且今日府中有客,张大姐还是回屋里,勿要冲撞了客人。” 张玉莲被这一声“张大姐”咽得气往上涌,想让女儿帮自己出气,“二姐!” “我……我以后怎么办啊……”韩清茹张张嘴,又无能为力地闭上,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金巧扶着瘫软的韩清茹往扶云居走,张玉莲落后两丈跟在后头,方走了两步,就听后头有人喊她:“站住!” 那声音苍老而威严,张玉莲心头一抖,站定了转身见是韩老夫人,连忙行礼:“给老夫人请安。” 韩老夫人原先看张玉莲就不顺眼,这会儿莫名地觉得张玉莲和韩清茹同属一类,越发觉得当初让张玉莲进府是坏了风气,当即沉声道:“府里的规矩越发松泛了,这妇人冲撞了我,拉去打十个板子,以示惩戒。” “老夫人饶命!”张玉莲从前靠着意温柔就把韩怀远哄得好好的,再加上韩府的主子都很仁善,因此虽进了府里却并不知道高门的威势,此时一听要打板子,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 打板子让人皮肉遭罪不,更重要的是,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韩清茹就在张玉莲前头不远处,连忙折身回来,“祖母,她想来也不是有意的……” “怎么?”韩老夫人斜睨一眼,她心中怒气无处发。 眼下出了韩清茹这桩事儿,虽然杜衡爬墙在先,但韩清茹也难脱嫌疑,又因为唐氏受伤,最后被杜老太太抓着把柄狠讹了一笔嫁妆不,竟让韩家处处都矮一头。 韩清茹被韩老夫人看得心虚不已,默默地闭上了嘴巴,假装没有看到张玉莲求助的眼神。 张玉莲没想到女儿这般无用,只好不住地向韩老夫人磕头:“老夫人饶了奴婢,奴婢以后一定……” 剩下的话却是没能出口,就被婆子捂嘴拖下去了。 两天之后。 张玉莲趴在自个儿床上,身上的伤口又痛又痒,心中也烦躁不安,都不用她打听,府里已经传遍了,二姐和杜家二房的公子定亲了。 她女儿那般貌美,杜衡却只是个伯爵之家的旁支!韩家是侯府,又是皇亲,只要韩家不愿意,杜家还能硬逼着不成? 韩怀远一向对韩清茹十分疼爱,能应下这种亲事的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嘶——”张玉莲挪动了下身子,不由得叫了声痛,那日打板子时被看热闹的仆妇围了一圈,那份屈辱感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想了两天,郑春晗刚嫁进来,在府中没什么根基,想来不足为虑,要破如今这局面,最关键的还是韩老夫人。 只要韩老夫人死了,府里就是韩怀远最大。 八月十五中秋夜,盛元帝在明善园举办赏月宴,韩清澜和晗清音一同赴宴。 明善园是皇家御园,占地广阔,风景宜人,女眷们被安排在园子的东门下车,韩家两位姑娘下车时,旁边的两位姐正在聊天。 年幼的那位问道:“自打太后仙逝以后,宫里再没举办赏月宴,今年怎么又想起这一遭了?” 旁边的那位姐声道:“今年不同,听是为着给宋昭仪娘娘一个露脸的机会呢。” “哦,怪不得……” 两位姐渐渐远,韩清澜反应过来之后皱了眉头,宋昭仪便是宋云乔,入宫时便被封为嫔位不,如今短短一个月过去,就已经升为九嫔之首,可见盛元帝对其恩宠之浓。 但前世宋云乔分明是嫁到了叶家,韩清澜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知那里出了问题。 “想什么呢,澜澜?”韩清音伸出手在韩清澜面前晃一晃,笑着提醒她。 韩清澜摇摇头,姐妹两个携手进了园子。 明善园因不是在宫里,所以面积很大,里头修的十分精巧,可谓移步换景,绝无重复。盛元帝极具孝心,这个园子是他为自己的母亲伏太后所修,自打伏太后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开放过。 因此这一回,众人觉得很新鲜,早早就入了园子。韩家姐妹到达时,已有不少人在赏景。 秦昭踽踽行来,也不知是要往哪里去,韩清澜想上去道声谢,声和韩清音道:“姐姐等我一会儿,我去和昭世子两句话。” “去吧,我在那儿等你。”韩清音手指着一片海棠花,那边有相熟的姐,完便自往那边去了。 秦昭的方向是相向而来的,韩清澜几步迎上去,打招呼:“昭世子!” “有事?”秦昭并不看她,低声而短促地问道。 韩清澜浅笑:“没事,多谢昭世子上回救我,本该奉上谢礼的,但是因为诸多不便……” 秦昭似乎惊讶地看了韩清澜一眼,又迅速垂下眼皮,“不必。” 他是为着杀她而去,且最后到底是秦湛救她的。 韩清澜摸不着头脑,秦昭态度冷淡,她有些尴尬地道:“那……那我先走了。” 韩清澜完就走,她今日穿了高底鞋,走得急了,硬邦邦的鞋底在鹅卵石径上一滑,身子趔趄了一下。 秦昭连忙伸手去扶。 “多谢……”韩清澜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是要道谢,却给人添麻烦,然而秦昭的手一触即收,脸上随即露出了极力忍耐痛楚的表情。 韩清澜见秦昭右手托着左手的胳膊,连忙关切道:“你的手……” 秦昭原本就过分白皙的脸似乎一瞬间失了所有的血色,他无声地摇摇头。 为着宝昌郡主的死,秦明义将他肋骨打断了几根,衣服遮住的地方更是伤口无数,相比起来,手上的伤并不算重。 她眼里有明明白白地关切,秦昭觉得刚才触及她的那一片肌肤似乎都泛着暖意。 脑子里想和秦明义同归于尽的念头,便淡了一些。 “喵呜~”韩清澜心中不住猜测昭目光里的含义,却被一声嗲声嗲气的猫叫吸引了注意力。 她循声 分卷阅读13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2 望去,只见秦湛的猫儿白夫人从一棵桂树上冒出头,见她看过去,立时伏低前半截身子,翘起的后腿和屁股扭来扭去,立时就借道树下石桌,跳了下来。 白夫人跳到石桌上时因桌面光滑,四爪贴着桌子滑了一段儿,那石桌上摆着一副茶具,其中一个杯子被白夫人的前爪一碰,登时就飞了出去。 “哎——”韩清澜在猫儿跳树时就想去接,没来得及不,还眼睁睁地见猫儿闯了祸。 石桌旁边坐着的宫装丽人眼疾手快,一伸手就接住了那个杯子。 韩清澜松一口气,这才看清那宫装丽人是林妃,恭身行礼,“林妃娘娘万福金安。” 林妃闻言看过来,目光呆而无神,若不是韩清澜在去年新春宴的夜里见过她,此时定然相信她当真是痴傻疯癫了。 旁边站着的宫女迟疑了一瞬,朝韩清澜道:“我们娘娘……不太喜欢话。” “那臣女先告退了。”韩清澜无意破,行完礼转身要走,却注意到林妃握着杯子的手是左手。 要知道,人在情急之时,下意识地用的多半是惯用的那只手,像韩清澜自己,便是右手。 她看一眼林妃,问的却是旁边站着的宫女,“林妃娘娘可是左利手?” 林妃眼里闪过一丝讶色,她来不及阻止,宫女就道,“姐怎么知道?” 韩清澜眼神变幻,她想起秦湛也是左利手,而且从不示人。 “韩姐!”一个宫婢喊了一声,朝韩清澜步跑过来,行礼道:“我们娘娘想和您话儿。” 韩清澜疑惑,“请问你们娘娘是?” “我们娘娘是宋昭仪。” ☆、第96章 八字 宋昭仪即是宋云乔。 韩清澜面上笑意盈盈, 心中却觉得奇怪, 她和宋云乔没有什么交情,硬要的话,在平西侯府寿宴上, 许宛芙为难她时,宋云乔算是主动帮她解过围。 “哎哟!” 桂树下的林妃忽然惊呼出声,韩清澜下意识地闻声看过去, 只见林妃一手搓着手指, 放在唇边不断地吹气。 旁边侍立林妃的宫女见有人看,连忙道, “娘娘, 您要喝水,跟奴婢就是了。” 林妃皱着眉头, 像是懵懂的孩子一样,委委屈屈地道:“烫, 我回去了。” 罢也不等人,自顾自地起身先走了,在韩清澜看过去时,她回看过来,脸上闪过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容, 原本放在手边吹着的手比了个“三”的手势。 韩清澜莫名地相信自己看懂了,林妃那意思是让她安心, 林妃会去告诉秦湛。 “韩姑娘?”宋云乔的宫女态度恭敬, 声催促道, “我们娘娘等着您呢。” 韩清澜是认识这宫女的,她是宋云乔入宫之前时常带在身边的贴身丫头,想来是因为很得用,所以进宫时就做了陪嫁。 “你稍等,我去和我姐姐一声。” 韩清澜倒是不大担心会有什么不测,一则她和宋云乔往日无仇,二则宋云乔是个玲珑心肝的美人,以她过往的名声可以推测出她极爱惜羽毛,真要做什么,也不会用自己的陪嫁丫头出面来惹一身骚。 韩清音就在不远的地方,韩清澜过去了一声,就回来跟着宋云乔的宫女去了。 明善园占地广阔,景致繁多,韩清澜跟着宫女过桥越水,一路往曲径通幽处走,最后走到一幢精致的阁楼前。 “我们娘娘喜欢清静,所以选了这座僻静的楼歇息。”宫女善看眼色,向韩清澜解释道。 这阁楼所处的地方景色清幽,很符合宋云乔冷美人的气质。入宫不久就能自己按心意择选落榻之所,显然是后宫里的人在跟着盛元帝的眼色行事。 “娘娘金安。” 韩清澜屈膝行礼,宋云乔虚虚一扶,面含浅笑:“韩大姑娘快起来。” 宋云乔着月白底暗绣玉兰的广袖曳地裙,头梳朝云进香髻,上面只简单插戴了一支步摇,一身衣饰虽然简单,却掩不住高华气度,而且这阁楼虽地处偏僻,屋子里的摆设虽然瞧着并不繁复,但韩清澜看得出来那些尽皆价值不菲。 这低调不张扬,却遮掩不住的,便是宠妃的气势了。 只是韩清澜瞧着,宋云乔竟比从前未出阁时瞧着更清冷些,这一份冷静自持和秦湛倒是有几分像。 “韩大姑娘快坐。”宋云乔已命人摆好椅子上了茶,见韩清澜落座了,才道:“我寻你来也无事,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想请韩大姑娘以后入宫时,常去我那里坐坐。”宋云乔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入了宫门才知和以前不同,平日里比从前要闲暇许多……我不擅于跟人打交道,在我心里其实把韩大姑娘当成个可以话的人。” 韩清澜这下明白了,一入宫门深似海,宋云乔从此和宫外就算是隔绝了,盛元帝再疼宠她,也难免会寂寞无聊。宋云乔性子清冷,曲高者和寡,从前交好的人并不多,这才到了自己头上。 “娘娘客气了。”韩清澜没有推拒,也没有应下,涉及皇宫内廷的人和事,总是谨慎些好。 宋云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韩清澜,明眸皓齿,雪肤乌发,没有刻意打扮已是容光慑人,别自己,就是寻遍京城,宋云乔也没见过比韩清澜更好看的姑娘。 或许,这就是秦湛喜欢她的原因? 不应该的。 秦湛那样卓尔不群的男子,一双手一颗心都是为这锦绣江山而生,怎么能用来装儿女情长? 宋云乔从前虽知有人将韩清澜和自己并为“京城双姝”,却只觉得那不过是浅薄的公子哥们的浪荡言语,并不曾真的将她放在心上。直到在翠微山庄惊觉秦湛属意于韩清澜,才对韩清澜好奇起来。 只是那之后宋云乔就在宋家备嫁,一直到今日才算是得着个接触的机会。 “娘娘。”门外禀事的宫女的声音让宋云乔回过神,那宫女接着道:“长乐长公主有事寻韩大姐,问到咱们这里来了。” 长乐长公主秦画是秦湛的姑姑,两姑侄关系极亲密,不过是把韩清澜叫过来几句话,秦湛竟然就紧张得让秦画出面要人。 宋云乔淡然的双眸蓦然一缩,秦湛定然是为色所迷,这位韩大姑娘,是他的祸端。 她心里有一瞬间的抗拒,但理智旋即就占据了上风,“既如此,我就不和长乐抢人了,韩大姑娘快去吧。” 韩清澜心里松一口气,行礼告退,跟着秦画的宫女走了,宋云乔的态度很温和得体,但她心里直觉地有些不自在。 从宋云乔的楼出来,往秦画那里去的时候,路上遇到一个太监东张西望,太监见到韩清澜了面上一喜,颠颠地跑过来,“韩姐,您园子外头的家里人您忘了带驱蚊的香囊,奴才给您带进来了。” 明善园到 分卷阅读13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3 底只是个消遣的园子,规矩远不如宫里严格,而且韩清澜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韩家下人使两个钱托人带东西进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只是韩清澜并没有忘记带驱蚊香囊,外头马车上候着的是碧月,却不知她送了什么进来? “瞧我这记性。”韩清澜一哂,掏出个碎银角落给那太监,“有劳公公了。” 那银角子少了三钱,太监欢欢喜喜地接了,又了几句吉祥话才去了。 人多眼杂,韩清澜并没有急着打开,将香囊挂到腰上,先跟着宫女去了秦画所在的亭子。 “澜澜,你更喜欢我还是喜欢三儿?”秦画吊儿郎当的,竟然自个儿开了一瓶酒喝得兴兴头头的,见韩清澜进来,她伸手摸了一把韩清澜的下巴,流里流气地道:“你看,三儿虽然担心你,但出力的却是我,起来我更好呢。” 秦湛担心她? 韩清澜品出点不一样的意味来,秦湛和宋云乔之间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秦画行为放诞了些,人却很很聪慧机敏,韩清澜在她这里是很放心的。她一边打开香囊查看里头的东西,一边问道:“他人呢?” “我想想……”秦画有点微醺了,想了片刻道:“好像被江宁侯家的姑娘叫住话呢,就是要许给秦让的那个。” 郡王有正妃和侧妃,但出自江宁侯家的,只能是徐月宁。 香囊里确有香料,韩清澜一股脑全倒出来摊在桌上,在里头找到一张卷成细卷的纸条,打开之后约莫寸长,上头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年月日,俨然是某人的生辰八字。 这纸条上的日期,便是此前韩清澜让钟鸣达去打听的徐月宁的生辰八字,因为女子生辰八字涉及婚嫁,又时人有些迷信神魔一,因此费了些时间才打听到。 想来钟鸣达怕误事,所以一得了就叫人给韩清澜送进来。 “糟了。”韩清澜只一眼就变了脸色。 这生辰八字恰好和徐夫人供在报恩寺的超度碑上的一致,既是超度,便不会是活人。 那张和曹静姝相似的脸,徐夫人在翠微的伤心痛哭…… 那么,此时和秦湛话的不是真的徐月宁,而是曹静姝。 被秦湛主审案件,倾覆了满门的曹静姝。 ☆、第97章 尸骨 “姐, 皇上来了。”陪嫁的婢女在宋云乔耳边声道。 宋云乔微微颔首以示知晓, 她这个陪嫁婢女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盛元帝既是没让人通报,就最好不要去扰他的兴, 但也不能真的不告诉她。 主仆两个都换了寻常神色,各做各的事,宋云乔拣了一本书坐到窗边, 似在看书, 又似在望向远方。 “朕也看看。”身后响起一个中年男子沉稳低沉,含着一些笑意的声音, 同时一只手绕过她肩膀来拿书。 宋云乔本能地生出抗拒之意, 想歪肩膀躲过,但是她忍住了, 装作似乎吃了一惊,蓦然回过头看向来人。 她眼圈微红, 一边眼角挂着颗珠泪,于清婉之上忽添了些戚戚。 “这是怎么了?”盛元帝不意看到的会是这般形容,宋云乔进宫的日子虽浅,却处处表现得端方大体,沉稳自持, 少有失态的时候。 “皇上怎么过来了?”宋云乔摇头,美人含泪而不发, 最是惹人动心, 盛元帝握住她的手, 温声道:“离开宴还有一阵子,我批完了折子,过来你这里看一眼。” 到底是跟太祖打天下的君王,盛元帝自己马上反应过来,问那陪嫁的婢女:“方才谁来过这里?” “临江侯家的韩大姑娘。”婢女垂首,恭敬地回答。 盛元帝对韩清澜一向印象还好,便又道:“和你们娘娘都了什么?” “娘娘请韩大姑娘以后进宫的时候,常来和娘娘话。”婢女却看了宋云乔一眼,到这里就不话了。 “那韩大姑娘怎么?”盛元帝于是转过来,以目光问询宋云乔。宋云乔抵不住帝王的威严,垂下眼皮,轻声而自失地笑笑:“也没什么,韩大姑娘没想到我会入宫,觉得我再不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宋云乔,和我不是同一路人了。” 这话的含含糊糊,当真是不好对证。 盛元帝敏锐地留意到“没想到宋云乔会入宫”这一句,宋云乔才貌双全,又有有身为首辅的的祖父,而他身为帝王,身份贵极,这“没想到”三个字落在那里?无非是他年至中年,宋乔却才不过二八。 而且这话里透出韩大姑娘的清高自许,这样的人最看不上的乃是恋慕权势之人。 韩大姑娘,是觉得宋云乔为权势而入宫为妃,所以不愿意再和她交往啊。 “皇上,您喝茶。”宋云乔看着盛元帝变幻莫测的神情,用一分浅笑盖住了眼里的谋算。 她知道盛元帝是个清明的帝王,并不打算一蹴而就,只要抓住机会像今日这样一点一滴地消解盛元帝对韩清澜的好印象,将来盛元帝不允,韩清澜就无法嫁给秦湛。 她并不想害韩清澜,只要韩清澜不影响秦湛就好。 韩清澜拿着那张写着生辰八字的纸条,尽管她一再告诉自己,前世的曹静姝也冒充徐月宁游走京城,但是前世的秦湛直到自己去世也依旧好好的。 但她还是忍不住有点慌张,连秦画都笑她:“你这是关心则乱,也太看我们三儿了。” 归,秦湛身居高位,行差踏错半步都可能导致不同的结果,两人立时分头去寻人,韩清音一看韩清澜神情焦急,便也跟着她一起。 也许是徐月宁有意往偏僻处走,问了几个人,到了一座连接湖心岛屿的石桥之后,就无人可文问了。 那一座湖心岛叫南岛,上头修了一爿楼阁,植了一片香樟林,于外头看不清里头的情形。明善园是伏太后先前最喜欢的园子,盛元帝最是孝顺,若是贸然上岛冲撞了哪里,怕是不美。 “要不,咱们就过桥,站在桥头喊一声看看?”韩清音出主意,这座岛不大,喊一声就能传遍。 这倒是个不是法子的法子,姐妹两个过了桥,站在桥头打量了片刻,为了避嫌,韩清澜没有出声韩秦湛或者徐月宁,而是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韩清澜!” 才喊了一声,对面假山后头就转出来一个身形清拔的男子,正是韩清澜要寻的秦湛,秦湛看到韩家姐妹二人,先诧异了一瞬,继而反应过来,她拿自己钓他,不由摇头失笑。 “快去把话了,我在这里等你。”韩清音知情识趣地守在桥头,韩清澜这么着急,定然是有急事的。 韩清澜向秦湛跑过去,一转过假山,便看到徐月宁也在后头,徐月宁朝她促狭一笑:“澜澜也来了?是来寻我还是三殿下?” 韩清澜已经知道眼前这姑娘就是曹静姝,此时看她还是和往 分卷阅读13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4 常一般笑打趣,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曹静姝从前和她那点不对付,只是姑娘家的鸡毛蒜皮,归根到底,一个算一起长大的姑娘,转眼间就家门倾覆,终归让她慨叹世事无常,所以她还托人给曹静姝送过衣物。 韩清澜看着徐月宁,浅笑道:“有没有人过,月宁长得很像一个人?” 徐月宁眼神里的晦暗一闪而没,望着岛外的湖水,道:“去年获罪的蜀中布政史,他夫人和我母亲是姨表姐妹,听他们家姑娘和我长得像,不过我没怎么见过。” 她自己出来,倒比别人出来更显得坦荡。 “曹夫人和徐夫人也生的有几分像。”韩清澜点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姑娘,叹道:“听曹夫人死在押解路上了,也没个人收尸,尸骨往荒山野岭一扔,立时就被山里的野兽嚼得渣滓都不剩。” “是吗?”徐月宁的语气平平,甚至带着点笑意,“她夫家犯罪,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韩清澜并不是个刻薄的人,平日也不喜欢道人长短,这几句话让秦湛觉察出异常来,他在二人之间看了几个来回,并没话。 韩清澜却觉得,脊背一片的寒凉。 徐月宁就是曹静姝,自己故意拿曹家事来刺激徐月宁,她若表现出悲伤甚至愤怒,都还在情理之中,但她竟然如此不同寻常的平静。 曹静姝从前那么个爆炭一样的性子,心中的仇恨到底多深沉,才能将她变得如此隐忍? 既有仇恨,就有复仇对象,秦湛,陈若非,甚至她。 “我和三殿下的话已经完了,我想逛逛这园子,就不扰你们了。”徐月宁转过头,脸上神情毫无异色。 “我姐姐还在桥头等着,那我们先走了。”韩清澜按下心中的情绪,和秦湛往韩清音处走去。 徐月宁看着远去的两人,一个朗若明月,一个姣若春花,当真是一对壁人。不像她,被迫嫁给大皇子秦让,目标却不是和秦让举案齐眉,而是要搅乱一池浑水。 曹家是秦明义家臣出身,是众人皆知的肃王派,但徐家却是秦明义的暗桩,多年来面上中立,做事十分干净,因此才能过的了盛元帝那一关,成为秦让的妻族。 但实际上,秦明义给徐家的命令是静待时机,以期一击必中。 韩家姐妹和秦湛走过了拱桥的最高处,被拱桥遮挡住了身形,徐月宁终于忍不住,眼泪决堤一般淌流而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头像有一把刀子搅着,钻心地疼。 她的母亲曹夫人,如韩清澜所,死在押解进京的路上,但却远远比韩清澜的更惨。 那个时候曹夫人抱着在成都府就已经死去的儿子,襁褓已经恶臭无比了也不肯松手,一路上疯疯癫癫,神智没有半刻清醒的时候。押解的官差见曹静姝容色好,便想欺负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弱的姑娘,吓得只会哭。 那时候,曹夫人或许是神智有一瞬间清明,想起了眼前的女儿,拿性命和官兵相拼,才保下了曹静姝。官兵知道这案子是皇子亲审,之后怕出人命,才再也没有打过曹静姝的主意。 只是曹夫人,却死了。 徐月宁,或者曹静姝,永远都忘不了母亲去世时的样子,从前高贵娴雅、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能乱的诰命夫人,满身脏污地抱着腐烂的儿子,被官兵的刀戳了个对穿的窟窿,却转过来,对着她笑。 那一点融在鲜血里的笑意,不知是因为救了女儿,还是因为死亡使她解脱了。 徐月宁无数次也想过要自尽,但是挚爱她的父亲用自杀给她换了一线生机,她不能死,她不敢死。 而且,还有疼爱她的兄长曹麟。 从前她娇纵任性地享受全家人的疼爱,如今她身在泥潭,只能贩卖己身为兄长尽一分力。 …… 秦让办完了事儿,在园子里寻自己的未婚妻徐月宁,依着他的性子,这种定了是他的却又还没吃到最里,就是最惹他上心的时候。 “阿宁!”一路寻到了南岛,秦让终于看到了徐月宁的身影,却发现她正掩面痛哭,他一阵心痛,急声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徐月宁是为自家遭遇而哭,这会儿秦让来了,就换了一副心肠。秦让能找到这里来,能在这个时机寻来,那都是她刻意为之。 “告诉你了又能怎样!”徐月宁身背对秦让,欲言又止里含着无数的委屈。 秦让身手去拉徐月宁的手,衣袖一滑落,就看到上头几个红印子,似乎是被人用力勒出来的,徐家侯府高门,又是他的妻族,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秦让咬着牙,声音阴沉,“可是老三又欺负你了?” 徐月宁哭的更伤心了,并没有出言反驳。 皇家无兄弟,秦让和秦湛从到大都明里暗里相争,但是都谨守盛元帝的底线——做事可以各凭本事,却不能在性命上做手脚。 秦让的眼神逐渐阴鸷,秦湛如今知道徐月宁是他的妻,还敢如此不敬,也怪不得他了。 ☆、第98章 尝药 “你和……和徐姐怎么去了南岛?”韩清澜有些好奇, 南岛那么个僻静处, 秦湛这等警觉的人,怎么会被徐月宁叫过去。 秦湛却闭口不言,只摇摇头。 徐月宁是秦让的未婚妻, 于情于理秦湛都应该有所避讳,但徐月宁今日寻他,用的由头却是和他的身世有关, 告知了一个多年前放出宫的宫女的信息。 那宫女从前在林妃宫里颇为得用, 但在林妃生下的孩子当天夭折之后,就因病挪出了林妃的宫殿, 病好之后寻了个边边角角的洒扫差事, 一直做到出宫。 秦湛未有疑心,一则因为消息确凿, 二则秦让一直想挑明他的身世,好离间他和许氏一族, 秦湛便以为徐家是替秦让办事。 “陈表哥来了。”韩清音有意把注意力放在周遭,免得扰了韩清澜和秦湛,二人专心话,她反而先看到了陈若非。 见到他,韩清音心里一喜, 却随即涌出无限伤感。 前两日,韩二老爷两口子从陕西来信, 要韩清音早日回去, 家中好相看亲事。原来韩二太太周氏打的主意, 是让女儿在韩老夫人身边教养一段时日,却并不想她在京城高嫁,最好让韩二老爷寻个知根知底的。 韩老夫人问韩清音的意思,她自然是要从父母的命。 一别或是终身,像今日这般话,或者哪怕只是看着陈若非,以后也难了。 几人寻了处凉亭,周围视野通透,可防隔墙耳。 韩清澜肃整神色,将徐月宁就是曹静姝的猜想了出来,虽无证明,但种种迹象加在一起,只能作如此结论了,她有些担心地道:“虽然曹家罪有应得,但于曹静姝来,肯定将我们当成害她灭门的仇人,大 分卷阅读13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5 家以后都注意些。” 陈若非心里宛如受了一个霹雳,杯中的茶水变得苦涩无比。 他在蜀中之时对曹静姝尚且只是朦胧好感,以及知晓她身份以后难免慨叹怜惜,但是在京城遇到徐月宁,她眉梢眼角的笑意,她欲语还休的羞怯,那都让他实实在在的心动。 有时候午夜梦回,曹静姝总让他有些怅然,但徐月宁不同,徐月宁家世无虞,显然也对他抱有好感,徐月宁既让他欢喜悸动,也能消弭那些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如今,骤然发现曹静姝就是徐月宁,徐月宁就是曹静姝,陈若非不禁想着,她从前对他展露的笑意是否都隐藏着恨意,过的话语可有一分是真? “表哥,可是身子不舒服?”韩清音最先发现陈若非的异常,试探地问了一句。 “无事。”陈若非摇摇头,垂下眼皮喝面前那杯茶。 韩清音因为留在京城的时日无多,今日难免失了稳心,对陈若非远比往日更留意。她敏锐地察觉到,陈若非是在到徐月宁的时候,逐渐变了脸色。 既是赏月宴,桌椅便设在露天的院子里,周围一圈是金桂和驱蚊虫的熏香,夜风凉爽,既舒适又雅致。 先是年轻才俊们以“月”为题斗诗作画,再是歌舞助兴,然后盛元帝祝酒完毕,酒宴就正式开始了。 秦湛作为盛元帝仅有的两个成年皇子之一,内有许贵妃,外有平西侯,一入座就是各方的焦点,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不一会儿,面前的酒壶就已经半空。 宴会行到一半,有几个侯爵家的世子正围着秦湛,秦季忽然“噔噔噔”地跑了过来,扒开围着秦湛的人,嚷道:“三哥,母妃生病了。” 他因为年纪还,许贵妃又很疼宠这个儿子,因此今晚一直在许贵妃那边呆着,这会儿显然是看到母妃病了,所以来寻兄长。 “怎么了?清楚点。”秦湛面上立刻就显露出焦急的神色。 秦季摇摇头,“不知道,在旁边屋子里歇着呢。” 场中仍有歌舞,隔远了听不见,但秦湛面前敬酒的几个人却听见了,京中无人不知,三皇子侍母纯孝,他们自然也是知道的。 果然,秦湛马上起身,道:“诸位尽兴,我先过去看看。” 秦湛走在秦季后头,前后几个太监提着灯笼,引着两个皇子进了一处离行宴处稍远,以至于几乎听不见丝竹声的花厅。 花厅门口守着的太监和嬷嬷,见到兄弟俩连忙请安行礼。 秦湛在门口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脸上担忧的神色迅即又加深了几分,这才进了屋子里,关切地道:“母妃哪里不爽利,可请了太医?” 许贵妃坐在正中间的花梨木玫瑰椅上,以手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头,闻言抬起眼皮看秦湛。 要这个长子,真是挑不出错,人才俊秀,智计绝伦,对她也孝顺得很,反观一旁的儿子,除了长相随她,还算是不错,其他的真是样样平庸。 按理,她该疼爱长子的,可惜,长子越优秀,儿子越平庸,她越觉得扎心。甚至时常做梦,梦到有一天,长子将她踩在脚下,冷酷地用脚踹她。 “坐吧。”许贵妃对秦湛惯常地冷漠,这态度已算是和颜悦色,“老毛病了,歇一歇就好,你何苦过来?” 秦湛进门就看到,许贵妃旁边还另有一人,是长宁长公主家的女儿陆沅。 “见过表哥。”陆沅娇滴滴地行礼,一身衣裳显然是精心挑选,脸上傅粉遮住了偏黑的面皮,看着比往日娇俏许多。 秦湛心中了然,想来许贵妃想他娶陆沅之心不死,这才引他前来,制造机会让二人相处。 但他并未多看陆沅,只专心应付许贵妃。 秦湛刚落座,宫女就奉上茶来,秦湛掀开茶盖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许贵妃撑着额头,眼风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那杯茶,见秦湛只喝了一口,也并未什么。 “娘娘,药煎好了。”过得片刻,宫女端了药进来,一大碗黑漆漆的药汁,闻着就是一片苦意。 宫女方将汤药端到许贵妃跟前七八尺远,许贵妃就皱眉捏鼻子,“拿出去,我不喝。” 许贵妃从生的貌美,入宫之前是十足的娇娇女儿,入宫之后又过得顺遂,从前盛元帝依着她,后来秦湛顺着她,以至于如今生养两个孩子了,依旧还有一把娇性。 宫女有些为难,站在那里进退不得。 许贵妃生秦季时落下了毛病,三不五时地就会偏头疼,秦湛一时到拿不准她是不是装病。即便如此,秦湛该演的戏还得演。 “去拿一只碗和勺子进来。”秦湛从宫女手里接过那碗药,放到自己身侧的茶几上,接过宫女另拿进来的碗和勺子,分了半碗进去,亲口尝了尝。 “母妃,儿子尝了这药,不烫也不凉,味道也不是太苦。”秦湛端着分了半碗药的碗,走到许贵妃面前半蹲,许贵妃仍是不愿,“闻着都嫌苦。” 秦湛便将那半碗药尽数喝了,面上神色半分不改,“您瞧。” 这一套哄许贵妃吃药的动作,秦湛是做熟了的。又连着了许多好听的话,连陆沅都在近旁凑趣,许贵妃终于面色稍霁,就着宫女的手勉勉强强地喝了药。 又过的片刻,许贵妃清水漱口之后饮了半口蜜茶,精神缓过来些,道:“你先回去吧,免得一会儿皇上寻你,让你弟弟留下陪我便是。” 宴会那头自然还需要秦湛去结交笼络,既然已经情真意切地表过孝心,秦湛也不多留,当下辞别。 “陆沅,去送送你表哥。”一室的烛火明灭,遮住了许贵妃眼里的谋算。 陆沅有几分害羞,但也站起来,虽秦湛并未应她,依旧跟着秦湛后头出了门。 八月中秋夜,不仅月是凉的,风也应当是凉的。 但是秦湛走在路上,觉得前头太监手里的灯笼光都是热的,映在他的衣袍上,让他燥热无比。 ☆、第99章 图谋 韩老夫人身体不好, 经过兰嬷嬷一事受了刺激以后更显消沉, 到了中秋这一日,并没有去参加盛元帝的赏月宴。中秋佳节理当是一家人的团圆日,韩怀远亲自面圣替母亲报病之后, 又求得圣恩,让妻子郑春晗在家陪着老太太。 盛元帝对韩家本来也没有恶感,从前只是因为韩老夫人同盛元帝生母伏太后有些姑嫂之间的不睦, 为顺着生母才折中地贬谪韩家爵位而不夺其家产。如今伏太后已逝, 盛元帝心肠又比年轻时怀柔些,自然再不为难韩家。 “祖母, 月亮为什么有时候是弯的, 有时候是圆的?”韩文宣依偎在韩老夫人的跟前,指着天上月亮好奇地问道。 韩老夫人一时被问住了, 下意识地拿眼睛去看旁边坐着的郑春晗,对面的韩清茹刚想开口, 就 分卷阅读13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6 被她冷冷地看了一眼。 “是因为……月亮不高兴的时候就是弯的,高兴的时候就是圆的。”郑春晗笑盈盈地开口,揪一把韩文宣的脸蛋,“今天阿宣很乖,所以月亮很高兴, 就很圆。” 韩文宣近日脾气好了许多,被逗得“咯咯咯”地笑。 “来, 尝尝这道‘贵妃红’。”韩老夫人最宝贝就是孙子孙女, 见郑春晗对孙儿有耐心, 心里满意,亲自拿未用的筷子夹了一块点心给她。 韩老夫人、韩文宣、郑春晗、韩清茹几人是正经的主子,坐了一桌;刘姨娘、张玉莲两个都是韩怀远的屋里人,一起坐在另外一张矮几旁,即便如此,两人也有差别,刘姨娘坐的乃是绣墩,张玉莲却只有一个杌子。 张玉莲此前挨打之后就一直没出过园子,今儿还是借着中秋才得以出门一回,在场诸人除了韩清茹,在她眼里一个比一个刺眼,面上却还要装的老实本分。 韩清茹和杜衡的婚事已定,这些日子杜家上门来商议细节,屡次羞辱于她,传到扶云居里,韩清茹越发清减了些,被韩老夫人瞪了之后,越发柔弱无依,泫然欲泣。 张玉莲看的心口痛,恨不得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慰。 等韩老夫人和郑春晗笑停下来时,张玉莲扶着额头起身行礼,虚弱开口:“禀老夫人,夫人,奴婢有些头疼,怕过了病气给少爷,可否先行告退?” 刘姨娘惯是个温厚的人,张玉莲到底住在她院中,她放下手中筷子,“那我陪张妹妹一起回去。” “不用,不用。”张玉莲连忙拒绝刘姨娘,“中秋佳节,不要为我扰了姐姐的兴致。” “老夫人,要不让她回去吧?”郑春晗别有兴味地看张玉莲一眼,眼里戒备的眼神一闪而过。 韩老夫人本来就嫌张玉莲碍眼,只当张玉莲自个儿知趣,“嗯”了一声同意了。 银杏提着灯笼在旁,伺候着张玉莲往回走。 走到半道儿上,张玉莲忽然叫了一声“哎哟我的戒指呢”,然后往身上摸索几下。片刻后伸出右手,面有急色:“银杏,我戒指许是掉到放在老夫人院子里了,你赶紧回去帮我找一找。” 张玉莲平日里的确常戴着个戒指,现下那戒指不见了,指头上剩下一圈肤色不同的印子。银杏看了一眼,面色犹豫:“怕扰了老夫人和夫人……” “你就去边上悄悄看一看,若是有就捡起来,若是没有,就和仙木堂的姑娘们一声,让她们帮我留意着。”张玉莲出主意道。 银杏虽得了韩老夫人吩咐,不许张玉莲做妖,但张玉莲这要求很正当,方法也合情合理,于是将灯笼给张玉莲,“那你先回吧。” 今夜月色皎皎,恍若明灯,银杏折身往仙木堂跑而去。 张玉莲脸上露出个冷笑,吹灭手中灯笼,拐入一旁的径,往前走了片刻,到了一座的佛堂前。韩老夫人以往只是在仙木堂念念经,但自从兰嬷嬷的事以后,便建了这佛堂,早晚独自一人进入佛堂里头作功课。 那一尊佛像被笼罩在雪亮的月华里,似笑非笑的眉眼像是悲悯又像是嘲讽,张玉莲有一瞬心虚,很快垂下头,去看那佛前供桌上的香炉。 香炉里的香灰不可随意丢弃,一般是满了之后,用虔诚、恭敬地心取出来,放置在人踩不到的地方。这佛堂因为刚建不久,里头的香灰还只有不到半炉。 张玉莲一笑,正合她的心意。 她从袖袋里取出一个香囊,拉开香囊口的绳子,将里头的粉末一并倒入香炉中,取下头上簪子搅拌均匀。然后仔细地清楚了炉子周围的痕迹,双手合十和佛像告了声罪,“佛祖勿怪,要怪就怪老虔婆太欺负人。” 张玉莲自打入府以后就束手束脚,连个得用的丫头都没有,还好她早前就寻到了这东西,入府时槐树胡同里的下人收拾行礼,一并给捎进来了。虽不是为着韩老夫人,但用给她也不不算可惜。 末了,张玉莲回到原先和银杏分别地地方,重新点亮了灯笼,她前脚刚到,银杏后脚就回来,诧异道:“张大姐怎么还在这里?” “我不熟悉园子里的路,晚上看不清,怕走岔了。”张玉莲不好意思地笑笑,问道:“我那戒指找到了吗?” “没有,明儿白天我再去看看。”银杏摇摇头,她见自己鞋底上沾着两根青草,借着夜色掩盖,悄悄在地上蹭掉。 张玉莲有些惊讶,她为了做得真一些,走的时候刻意将戒指掉在显眼的位置上的,怎会寻不到?转念一想,或许被哪个伺候的丫头悄悄贪了也未可知。 因为刚办成了事,有着一点想要遮掩的心态,张玉莲没有纠结戒指,和银杏一同回了屋子。 张玉莲心里想着事情,埋头进院门,和一个人迎面撞上,不由得吃痛叫出声:“哎哟!” 继而抬起头,看到撞她的是仙木堂的丫头银霜,银霜似乎楞了一下,“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话却是对着银杏的。 银杏和她对视一眼,忙道:“张大姐不舒服,怕过了病气给少爷。” 今儿中秋夜,院子里没人,张玉莲面上虽笑着,话里却有狐疑:“银杏姑娘怎么在我们园子里?” 恰此时,几间正房后头传来一阵笑声,银霜脑子转了一转,笑道:“今儿过节,大家聚在一块儿叫了席面,这院子里的掌事是我姑母,我来看看她。” 反正姑母是真的,只要提前打好招呼,张玉莲再问不出什么。 张玉莲识得银霜是仙木堂的丫头,按她以往从韩怀远那里套的话,以及进府以后和韩老夫人的接触,那老太婆并不是个会使阴谋的人。而且银霜的话是真是假,一问即知。 张玉莲当即安下心来,和银霜寒暄几句别过。 明善园内,宴会行到一半。 本朝民风比前朝开化,对女子的束缚更少。像今日这样的宴会,刚开始大家还端着,待兴致起来,女眷们也聊天、敬酒,热闹的很。 宋云乔不大安适,她的清冷不是装出来的,是真的不喜欢眼前在何种喧嚣嘈杂的场合。尤其她如今身为新进的妃子,盛元帝对她的宠爱落在众人眼里,一晚上来攀谈搭话的人一拨又一拨。 她虽可应付,却觉得烦闷。抬眼去看韩清澜,韩清澜和韩家另一个姑娘不知在什么,两个姑娘言笑晏晏,粉颊生光。 宋云乔心中涌起一阵酸涩,虽然她不会让秦湛娶韩清澜,但韩清澜起码还可以留存一分肖想,而自己连想都不能想,只能用鲜嫩的年岁,和周遭起码大自己十岁的妃嫔们一起,去依附日渐西下的盛元帝。 “娘娘,臣妾昨夜着凉,有些不大爽利,可否先退下?”宋云乔毕恭毕敬地向张皇后请示。 张皇后最喜欢在外人面前,别人用这样的姿态 分卷阅读13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7 对她,因此露出慈和宽厚的笑意,“赶紧去吧,今夜园子里有太医随行,若当真不适,记得宣太医去诊脉。” 宋云乔又行一礼,由宫女扶着退下了。 许贵妃心中不块,宋云乔竟不把她放在眼里,看着宋云乔的背影,忽然一凛,莫不是有孕了? 宋云乔入宫不久,如今本就受各方瞩目,又是中途离场,是以刻意低调,只有两个陪嫁丫头提着宫灯送她。 一离了举办宴席的场地,视野里就只剩下泛着凉意的月光和宫灯里昏黄的烛光,远处的热闹喧嚣随着风零星地飘过来,越发衬得夜色孤清,行人伶仃。 明明不冷,宋云乔却觉得凉意浸骨,脚下的路,实在难走。 “哎,那是谁?”一个丫头声道。 宋云乔下意识地抬头,顺着丫头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只见斜前方的一幢建筑边上有个男子的人影,那男子身形挺拔,走路有些摇晃,似乎是喝醉了酒。 正是秦湛,她可望不可及的秦湛。 秦湛不知在做什么,走到那幢建筑门口,快速闪身进了室内。 夜风的寒凉迅速褪去,酒意带着温热涌上了心头,宋云乔忽而止住脚步,对两个丫头道:“在这里等我。” 罢,不灯丫头拦阻,自己追着秦湛而去。 …… “啊!” 片刻之后,有宫人推开门,发出一声惊呼,在寂静的夜色里刺破虚空,响亮而刺耳。 ☆、第100章 脱困 四个宫人推门进了秦湛所入的那座院子, 打头的那个惊叫了一声, “啊……” 院子里头站着个身形俊挺的男子,凭他的衣着和身形,便能看出是三皇子秦湛。而秦湛此时正在做的事, 却让几个宫女羞得俏脸通红—— 秦湛身上衣衫不整,左手攀着院子里的一棵石榴树,右手撩起衣袍下摆, 虽然背对众人站着, 但那站姿动作……赫然是在此处方便。 约莫是宴上喝多了酒,一时内急, 就怪进来了。 领头的宫女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捂住了同伴的嘴, 在她耳边声道:“不要命了!” 那宫女想到了秦湛的脾气,立即止住了声音, 几个人进也不敢进,退也退不得, 立在那里十分尴尬,还是捂同伴嘴巴的那人脑子最灵,带头转过身,恭声道:“三殿下恕罪,奴婢们不知您在这儿……” 到这儿有些别扭, 顿了一下道:“贤妃娘娘热得很,奴婢们记得这院子里有一架轮扇, 所以过来取用。” 秦湛漫然道:“出去。” 声音虽是平平, 并没有怎么动怒, 但几个宫女心头已经听得心惊胆战,几个人相互推推搡搡,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奴婢们抬了轮扇就走,不扰殿下雅兴。” 秦湛冷哼一声,眼中冷意弥漫,却并不是对这几个宫女,而是这宫女背后的人——许贵妃。 这院子离开宴的场地不算很近,两者之间不至于寻不出一架轮扇,不过是随意编的一个借口,想来他若是进了其他建筑,宫女们也能现编其他的由头。 他低估了许贵妃的狠心。 他这般行为都没能让几个宫女退下,可想而知她们是得了令必得进去搜寻一番,可惜他如同大醉一般,脑中思维迟缓,四肢发不起力,站在这里已是勉强,一时竟然寻不出对策。 那几个宫女没等到秦湛应声,已经鱼贯而入,往院子里的一明两暗并一个梢间的几间屋子走去。 “厅里没有。” “梢间里也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有人声道:“我怕……三殿下会不会,会不会把我们……” “别怕,左右有贵妃娘娘顶着呢,三殿下最是孝顺,贵妃娘娘哭一哭就揭过去了。”另一个宫女道:“但若是咱们不进来,明儿就得被娘娘发落了去。” 许贵妃协理后宫事务,她的权力和心肠可都是实打实的。 领头的宫女最沉得住气:“你们三个去抬轮扇,我再去卧房看一眼。” 几人散开,领头的宫女重新进了卧房,卧房里架子床、桌椅、妆台一应俱全,宫女轻声喊道:“陆姐?” 无人应声,但她们几个明明是看到陆沅进了这院子,才跟着进来的,而且以秦湛喝的药,以及方才秦湛在院子里的妆台来看,他应该奈何不了陆沅。 甚至,计划中是陆沅跟随秦湛,假装搀扶他,然后造成一种秦湛酒后轻薄无状,被她们撞破的情形。 领头宫女实在想不通哪里不对,也有些不甘心。 架子床的造型华丽复杂,上面挂的床幔是不透明的丝绸,没有挂在银钩子上,而是放下来层层叠叠地堆着,随着吹进屋里的风不住地摆动。 领头宫女眼睛一亮,走过去拉开了床幔——里面空无一人,因为只是此次无人住,床上没有铺被褥,只放着棕垫,根本无处藏身。 她还是不甘,掀起棕垫看向床底——还是什么都没有。 终于泄了气,退了出去。 这院子虽然不大,但因为伏太后生前喜欢华丽精致,是以和明善园总体风格一样,布置得十分繁复,几间屋子里都垂挂着落地的厚重锦帐 ,摆着些精巧昂贵的摆件儿。 几人在厅里汇合,轮扇已经被抬了出来。 领头宫女突发奇想,伸手掀开了离得最近的锦帐,里面什么也没有,反而将身旁的同伴吓一跳,“你做什么?肯定没在这儿的。” 也是,那些锦帐虽然厚重繁复,但要藏起来就只能人自己贴墙而立,陆沅如果在这里肯定不会躲着她们的。 “你们是哪个宫里的?”秦湛坐在院中石凳上,声音带着醉酒之后的混沌。 “奴婢们这就走,求殿下恕罪。”听秦湛这语气俨然是要计较了,几个宫女齐齐一吓,再不敢耽搁,手忙脚乱地抬着轮扇走了。 “吱呀——” 院门被从外头合上,秦湛松了一口气,虽然依旧燥热无比,腹的热一潮一潮地涌起来,却用极大的毅力克制着,将衣服好生穿好,他坐在远处喘着气,对里头道:“她们走了。” 里头随即“砰”的一声重物落地声,从厅里的锦帐后头直直掉出个人来,赫然正是一路尾随秦湛的陆沅。 接着,锦帐从里头掀开,又出来两个女子——却是宋云乔和韩清澜。 片刻之前。 宋云乔见秦湛孤身进了这栋院子,脑子一热跟了进来,进来之后她就发现不对劲儿,秦湛身上酒味儿不浓,人却像喝醉了一般迷迷蒙蒙。 她喊了一声“殿下”,秦湛没理她,她便伸手去搭秦湛的肩膀,秦湛却忽而屈肘,握住了她的手。 “殿下!”宋云乔惊呼一声,下一刻整个人都被拉进了秦湛的怀里。 朗 分卷阅读13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8 月皎皎,秦湛的眼似星辰般明亮,用她从来未见过的眼神温柔地看着她。 宋云乔知道他并不是清醒的秦湛,但是她无法抗拒,甚至隐含期待,也许秦湛心中多少有她,也许这就是此生离秦湛最近的时候……她看着秦湛的头低下来,咽下了喉咙里要的话,闭上了自己的眼。 秦湛却忽然停住,问她:“吃糖吗?” 宋云乔不知道秦湛是什么意思,她口味偏清淡,并不爱甜食,迟疑着答道:“我不大喜欢吃甜的。” 秦湛神色忽变,用力一甩头,奋力将她推开,定定地看着宋云乔,“是你。” 宋云乔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秦湛着“是你”,那方才定然是将她当成了别人。她心中酸涩不已,对着别人,秦湛竟然有如此动情的时候。 “表哥?”院子外头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宋云乔听出来,那时长乐长公主的女儿陆沅。先不论今夜情形如何的吊诡,若被陆沅看到盛元帝的年轻妃嫔和三皇子独处这无人的院,两人都免不了罪责。 她转头去看秦湛,秦湛却扶着墙,似乎醉极了难以保持平衡。 “表哥,你还好吗?我来扶你回去。”陆沅的声音越来越近,已经伸手来推这厅的门。 陆沅原本和几个太监一起送秦湛,想等着秦湛的药性发出来,但路上被秦湛甩脱,还好她自己机灵,还是跟了上来,他想着秦湛那药的效果,忍不住心潮荡漾。院子里无人,那定然是在屋里。 “表哥,我是沅儿呀……”陆沅刻意娇媚,伸手去推门。 然而刚刚将两条腿跨进门内,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来不及细想,陆沅眼儿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呼——” 宋云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花瓶放回原处。 她伸手去扶秦湛,秦湛摇手拒绝,“多谢。” 宋云乔心里一片酸涩,忍不住问道:“我哪里不如她?这般叫你嫌弃?你从前和我谈经论典,不也很欣赏我吗?” “喵~” 秦湛没有回应宋云乔,却有一只猫儿嗲声嗲气地叫了一声,从院子门口撒腿冲奔进来,一下子跑到秦湛脚下,不停地蹭他的腿,还连连看向院子门口的方向。 宋云乔转过去看,院子门口有个人不住地唤:“白夫人,白夫人!” 竟是韩清澜。 韩清澜在门口犹豫着是否进去,她本来是去出恭,路上却遇到白夫人,这猫儿似乎专门在寻她,见到她之后就一路把她引来此处。 “白夫人?”韩清澜又唤了一声。 “澜澜!”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韩清澜一惊,秦湛在里头? 她连忙进入院子里,看到了厅门口的宋云乔,斜靠在院子里的秦湛,还有厅门口躺着的陆沅。 “澜澜,扶我出去。”秦湛的声音有些无力。 这情形超出韩清澜的理解了,但她还来不及理解,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话声—— 有人过来了。 韩清澜神色一凛,和宋云乔对视一眼,两人竟难得地默契起来,一人架起陆沅的一只胳膊,然后三人并立,贴着墙藏到了锦帐后头。 宫人已经离去。 院子里剩下秦湛、韩清澜,宋云乔和昏迷的陆沅。 韩清澜和宋云乔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的意味。 ☆、第101章 手脚 秦湛是宋云乔祖父的得意门生, 以前时常出入宋家, 按理和宋云乔是相熟的,但即便如此,韩清澜凭借直觉, 觉得这不是宋云乔帮秦湛的理由。 真正的原因是,宋云乔喜欢秦湛。 韩清澜心里只是有些许不是滋味,而宋云乔心里就要难受得多, 片刻之前秦湛将她抱在怀中, 是她和他此生最近的距离,想来, 是因为秦湛将她当成了韩清澜。 比起被秦湛拒绝的伤心, 这样的屈辱更叫人难受。 “宋贵嫔,劳烦打发个人去把赵子登叫过来。”坐在院中石桌旁的秦湛发话, 打断了两人各自的所想,又对韩清澜道:“澜澜扶我到外头去。” 宋云乔牙帮蓦然一紧, 回头时已经面色如常,淡淡应了声“好”,回头一扫,便连秦湛那只往日谁都不让摸的猫儿,都不停地蹭韩清澜的鞋子, 嗲声嗲气地求抱求摸。 十分刺眼。 祖父看似中立,但身为秦湛恩师, 对秦湛十分欣赏和维护, 于夺嫡之争中早已不可能明哲保身, 帮秦湛是于情于理的选择。 她的目光在韩清澜身上一触即收,却是看向了屋子里仍旧倒在地上的陆沅。 许宛芙喝的是给专门给贵女们备的果酒,她身份高,时不时就有人来和她攀谈、敬酒,半场宴会下来,人虽然怎么醉,却尿意渐浓。终于,在一拨闲聊的姐们离开之后,她往净房走去。 今夜人多,来的又都是诰命夫人和贵女,为免让她们遇到排队这样的窘迫,在近处的院子一排几间屋子都暂做了净房。 许宛芙刚进了其中一间,就听到旁边屋子有人话。 “我方才出去吹风的时候,你猜我瞧见什么了?” “瞧见什么了?把你稀奇成这样。” “嘘……”先开口话的姑娘敲了敲两间屋子相隔的墙壁,“有人吗?” 许宛芙平日里便是个无风也能起浪的人,听隔壁这般谨慎心,自然不做声,反而还贴着墙壁去听。那两个姑娘大约身份不高,并不是许宛芙的层面的,所以她听不出来是谁。 “我看到睿君王似乎是喝醉了,拐进了一个无人的院子。”隔壁那姑娘压低了声音,接着道:“远远瞧着,长乐长公主家的陆姑娘尾随睿君王,也进去了。” “啊!”另一个听着的姑娘短促地一声惊呼,讶然道:“这天都黑了,孤男寡女的……” “可不是。”先前目击的姑娘表示赞同,“若是被人瞧见了,陆姐那般身份,不得就成为睿郡王妃了。” …… 隔壁还在窃窃私语,许宛芙再也平静不下来,咬牙道:“陆沅那个贱人!” 自从传出盛元帝为儿子择妃的风声以后,自家母亲去姑姑许贵妃面前多番暗示,许贵妃一律不接话茬,在翠微避暑山庄时更是间接表明,中意的人选是陆沅。 还好,秦湛应该是瞧不上陆沅,但因为孝顺又不愿意直接驳许贵妃,所以在翠微之中才没有定下正妃人选。 没想到陆家这么无耻,竟然趁秦湛醉酒之危,用这种下作手段!就算要用手段上位,那也应该是她许宛芙,陆沅算什么东西? 许宛芙气的不行,匆匆出了净房,直接拍打隔壁的门,“陆沅现在哪里 ?” 隔壁的两个姑娘似乎是吓到了,不敢开门,在里头哆哆嗦嗦地道:“不……不知道。” “知 分卷阅读13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3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39 道我是谁吗?”许宛芙拍门的声音更大,“还不快!” 那两个姑娘到底不敢隐瞒,犹犹豫豫地道:“在春晖院……” 许宛芙不再多言,转身就往那边跑而去。 听着许宛芙的脚步声远去了,那两个姑娘将门打开一个缝隙,哪里是什么姐,只是被宋云乔差来的两个宫女罢了。 从前伏太后在世的时候,许宛芙常来这明善园,虽然最后一回都已经是几年前,但她还记得路。 不一会儿到了春晖院,院子里没有人,许宛芙疑心净房那个姑娘看岔了,想要转身离去,但又见厅的门开着,便乍着胆子往里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打紧,一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陆沅果然在里头,只不过是躺在地上,看她胸膛起伏,应该是昏过去了。 “陆沅?”许宛芙喊了一声,心道陆沅肯定不会无事到这院子来,定然像偷听到的那样,尾随秦湛而来,只不过秦湛不知怎么脱了身,陆沅却昏了。 陆沅没有应声,许宛芙冷笑了一声,走进了屋子里,蹲下身子,先拍了两下陆沅的脸,陆沅依旧毫无反应。 于是许宛芙胆子更大了一些,思索片刻,将陆沅的头簪拔下来,将其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弄乱,又解开陆沅上衣的扣子露出肚兜,最后把她的裙子半褪,才算满意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吧!”许宛芙临了要起身,又蹲下来往陆沅身上掐了两把才算。 “唔!”因着她下手太重,陆沅似乎醒了过来,两只手往许宛芙身上胡乱拍打。 许宛芙吃了一惊,怕陆沅醒过来看到是她,毕竟让陆沅名声上有损也就罢了,到时候无人愿意声张,也就很难查到自己头上,但自己若是对陆沅下了杀手,彻查起来就难了。 许宛芙赶紧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院门。 屋子里的陆沅艰难地醒过来,因为后脑勺的疼痛,呆坐半晌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一进来就被打昏了。等她缓过来要起身出去时,看到门槛处掉了一条手绢,她捡起那手绢,只见一丛富贵牡丹下绣着个的“芙”字。 “妹妹为何事郁结?”韩清音话慢条斯理,像带着清凉一样,让人听着很舒服。 韩清澜摇头叹气,她是心里有事,却不好。 随着对秦湛的接触愈深,越知秦湛的处境之复杂,情况之艰难,像昨夜不过是个寻常的中秋宴,竟然生出那么多事。如果自己嫁给秦湛,韩家就不得不站在风口浪尖伤,而自家的祖母和父亲都是心思简单的人,哪里躲得过那些明刀暗剑? 要就这般割舍秦湛,又难下决心。 “庸人自扰,出来反而惹姐姐跟着烦忧,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姐姐。”韩清澜笑一笑,亲昵地挽着韩清音,“咱们快去给祖母请安吧。” 韩清澜进了仙木堂的院门,院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大好,但外头的丫头又不明白是什么事儿。 韩清澜执意要进去,那丫头因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事儿,而仙木堂的规矩,韩清澜自来是不必通报的,因此犹豫了一下还是打起了帘子,声道:“茹姐也在里头。” 韩清音和韩清澜对视一眼,进了韩老夫人的屋子。 进去之后就更不对了,韩老夫人坐在上首脸色含怒,韩清茹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韩清音自觉地站到一旁,韩清澜仗着韩老夫人疼爱,试探着问了一声:“祖母为何事动怒?” “哼!”韩老夫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数了几颗佛珠,才平复呼吸,冷声道:“看她做得好事!” 着,示意旁边的丫头将东西呈给韩清澜看。 那丫头是韩老夫人特意派去扶云居的金巧,自从韩清茹在报恩寺出事,绿云被牵连,被韩府赶出了园子,金巧就半是打理扶云居,半是监视韩清茹。 托盘里的东西,就是她在扶云居收拾时无意间看到的。 韩清澜往托盘上扫一眼,只见上头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一只男子样式的玉簪,一个名字就很淫俗的话本,皆是上风败俗之物。再一联想到韩清茹和杜衡之间那些不清楚的事,也难怪韩老夫人动怒。 韩清音性子端方,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以示非礼勿视。 “祖母,这些东西真的不是孙女的。”韩清茹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如同荷叶滚露,眼中有疑惑,有气愤,看起来相当委屈。 “从你院子里搜出来的,还能是谁的?”韩老夫人一点也不相信。 韩清澜却相信韩清茹的清白,因为这些东西是她让绿云放进扶云居的。 绿云自从对韩清茹离了心,就主动和韩清澜达成合作,这些物件是为在报恩寺里诬陷韩清茹和许文金而放,后来韩清茹阴差阳错**于杜衡,两个咬得一地狗毛,这些东西失去了用武之地。 而另一个知情者绿云,已经明面上被撵出去,实际上拿了一笔钱出了韩府,这些东西就被遗忘在扶云居里,如今被金巧偶然找出来了。 现成送上来的正好,省得费神去寻张玉莲的麻烦。 这时,闭目思考的韩老夫人睁开眼,冷冷地看着韩清茹,道:“今日若是不罚你,不足以正我韩家的风气!” 听这话,是要重罚。 奈何韩清茹心中梳理许久,她一向将扶云居把持得严,谁能使人放这些东西到她屋子里,还不被发觉?她自己毫无头绪,虽则哭得伤心欲绝,却无法自证清白。 “祖母息怒,听孙女一句。”韩清澜温声开口,替韩清茹求情起来:“茹妹妹过不久就要出嫁,这时候重罚了,若是给杜家知道了,伤的可是咱们自己的脸面。” 这话在韩老夫人听来,是左右韩清茹要出门子,这些事尽皆遮掩过去也就罢了。于韩清茹来,却是看似为她话,实则暗中下了定论,韩清茹有些怀疑地看了韩清澜一眼。 孙女的话有些道理,韩老夫人带着问询看向韩清澜。 “依我看——”韩清澜盈盈一笑,“就让如妹妹去佛堂里头跪三天,也算是诚心悔过。” 府里只有一个佛堂,就是被张玉莲动过手脚的那处。 ☆、第102章 引蛇 韩清茹毕竟快出嫁, 一般人家这时候都会因为不舍, 而格外疼爱这女儿几分,韩老夫人不想在这种时候重罚她,免得传出去不好的风声, 因此采纳了韩清澜的建议。 对于韩清茹来,在无法洗脱罪名的情况下,这种惩罚算轻的了, 是跪在佛堂, 门一关,谁知道在里面站着还是坐着呢。 “什么?”张玉莲看着刘姨娘屋里被她收买的丫头, 惊得丢了手头正在做的棉袜, 顾不得那是要做了使人送去软化韩怀远的,面色虽然如常, 但是声音有些僵硬:“二姐要去佛堂祈福三天三夜?” “嗯。”丫头 分卷阅读13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0 点点头,“已经进去了, 三天满了才出来。” “是怎么回事?”张玉莲抓了一把糖给丫头。 丫头拿了糖,但只是摇头表示不知。 张玉莲万万没想到,女儿会被罚到佛堂里去,她心里惊慌的不是时长,而是那佛堂的香炉被她动过手脚, 里头有引蛇的药粉。 如今八月半,虽然比之炎夏是凉爽了许多, 但草木蛇虫依然还生机旺盛, 白天还好, 到了夜间蛇行旺盛,那药粉若是发挥了作用,极有可能引来蛇,尤其是带毒的。 “柳?去哪里偷懒去了?” 院子里有人找柳,一叠声地喊着,柳忙道:“姐姐们唤我,我先去了,不然一会儿得挨骂。” “你一会儿再来一趟,帮我跑个腿儿。”张玉莲赶紧叮嘱了一声,柳胡乱点头,撒腿出了屋子。 张玉莲想了片刻,磨墨写了一张简短的便笺,内容很隐晦,别人拿到了也无妨,但自己的女儿肯定看得懂,毕竟此前女儿拿药粉引猫,惊吓韩清澜落水,就是自己叫她的。 但是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柳都再也没有来过屋里。张玉莲出了屋子,拉住刘姨娘屋里平日里带柳的二等丫头,“姑娘,请问柳去哪里了?” 那丫头拿眼睛将张玉莲上下打量一遍,似乎是提前得过吩咐,冷淡地道:“她家里有事,把她叫回去了,你寻她作甚?告诉我也一样的。” “无事。”张玉莲心里暗道倒霉,面上笑笑:“平日里喜欢她性子活泼,这陡然不在,还真有点不习惯。 ” 那丫头并不接话,张玉莲心里又添一重恼意,一个姨娘屋里的二等丫头也在她面前拿大。 柳是韩府的家生子,所谓家就在韩府院墙外头的下人院,张玉莲以为她顶多第二日一早就回来,没料到一直到第二日傍晚都没踪影,而院子里其他人不爱和张玉莲话,更别帮她传递东西了。 张玉莲从知道韩清茹单独进去祈福,就生怕女儿被毒蛇伤到,一直煎熬到如今,终于,她狠下心,在天擦黑时,趁着守门婆子不注意,偷偷跑出了院子,往佛堂跑去。 张玉莲到了佛堂门口,门却是关着的。 佛堂在园子里的僻静处,景幽声静,张玉莲觑见周遭无人,想着女儿是独自呆在里头,抬手轻轻敲门:“二姐?二姐在不?” 为了谨慎,张玉莲像其他下人一样称呼韩清茹。 佛堂里头有动静,但没有人回应张玉莲。她登时紧张起来,贴着门去听—— “啊!走开,别咬我们姐!” 听语气是丫头的,看来女儿并不是独自在里头,但既然女儿愿意带在身边,想来是信得过的,张玉莲又唤道:“二姐,你在里面吗?” 里头的人似乎慌张的很了,无暇话,里头响起一阵桌椅板凳接连带倒的声音,可以想见,是那姑娘为了躲避什么而惊慌失措。 张玉莲想伸手去推门,门却打不开。 “姐,这东西不会……不会有毒吧?”先前话的丫头,哆哆嗦嗦地带着哭腔问道。 张玉莲心头一凉,果然是进了蛇了,下一刻,却听里头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尖叫声,似乎是因痛出声,那声音因为惊恐而失了本真,张玉莲听不出是不是女儿,但不是女儿又能是谁? “姐,被咬到哪里了?”那丫头慌里慌张,道:“糟了,那东西花花绿绿的,怕是有毒!” 张玉莲一颗心吊起来,女儿被毒蛇咬了!迅即又听里头道:“姐,你别晕呀,姐!” “快开门,开门啊!”张玉莲不住地拍门,里头的丫头却被吓傻了,只晓得哭号。 这会儿,张玉莲往日能使的那些手段一无用处,她已然慌神,只得咬咬牙,往郑春晗院子里跑,郑春晗却是到仙木堂请安去了,张玉莲只能硬着头皮又往仙木堂去。 张玉莲来不及等下人通传,况且韩老夫人必然不肯见她,因此一到门口就大喊:“不好了,二姐在佛堂被毒蛇咬了,快去请大夫!” 守门婆子听到是这等事儿,一时不太敢拦,张玉莲趁机进了院子,冲到了正房里头。 韩老夫人闻言一愣,皱了眉头没话,张玉莲只当是因为她不喜欢韩清茹的缘故。 下首坐着的郑春晗神色一凛,一边吩咐丫头去叫大夫,一边问张玉莲道:“拔蛇毒和其他急症,用的药差别大,你清楚了,当真是被蛇咬了?” “是。”正所谓关心则乱,张玉莲怕韩清茹毒发之后撑不住,不及多思,点头道:“当真是蛇毒。” 郑春晗听完已经起身:“快带我去看看!” “等等。”韩老夫人深厌韩清茹的品性,但这毕竟是儿子救命恩人的女儿,韩老夫人起身,道:“我也去。” 几人到了佛堂时,佛堂的大门已经打开,里头佛像、贡品和香炉好好的,蒲团四处散落,外头的花盆摔碎了两个。但是丝毫没有韩清茹的影子,反而是韩清澜领着一个丫头,在收拾方才打乱的摆设。 张玉莲一僵,愣得什么也不出口。 “茹丫头呢?”郑春晗疑惑地问了一句,倒恰好是张玉莲心中所想。 “茹妹妹太过虔诚,祈福的时候体力不支,我作主让婆子背着她回去歇息了,还没来得及禀祖母。”韩清澜抬头,和郑春晗对视一眼,脸上摆的是意外的神色,“祖母和太太怎么过来了?” 这话将韩清茹离开佛堂的时间的含糊,其实韩清茹装昏倒已经有一段时间,韩清澜刻意瞒着韩老夫人而已。 这话一出,两位韩家的主母就看向了张玉莲,尤其韩老夫人,见张玉莲上回挨了一顿打还不知收敛,脸色阴沉得堪比寒冰。 张玉莲没弄清眼前的情况,但是她脑子一转,道:“奴婢在府中时日尚短,方才这佛堂的大门是关着的,奴婢看不到里头的样貌,仅凭声音难以分清是大姐还是二姐,方才又担心得紧,所以一时听岔了是谁。” 这话也的通,且听起来还有那么点忠心为主子的意思,韩老夫人的脸色缓了些。 “是吗?”郑春晗却淡声问道,“那你怎么肯定里头有蛇?” ☆、第103章 责问 “怎么了, 没出事儿吧?”这时候, 韩怀远也听到了哪位姐在佛堂被咬的半截消息,匆匆赶了过来,一看韩清澜在里头, 连忙过去急声问道:“澜澜哪里被咬了?可看清了是什么蛇?” “没有呀。”韩清澜一脸莫名其妙,看了张玉莲一眼,“刚刚我在拜佛, 有只蜘蛛掉到胳膊上了而已, 不知道怎么祖母同太太就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了。” 韩怀远看过来,郑春晗适时地温然出声:“张大姐二姐在佛堂里被毒蛇咬了, 我们一着急就赶紧过来了。” 不得不, 韩怀远的耳根软和糊涂真是一视同仁, 分卷阅读14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1 听到妻子女儿这么, 立即不悦地看向张玉莲,觉得她是搅事儿。 张玉莲心中觉得不对, 但脸上看起来神色茫然,还带着畏缩和惶恐,嗫嚅道:“奴婢在外头听到佛堂里,‘被咬了’‘有毒’之类的,一时心急就……” 她话的时候低着头, 两手绞着手绢儿,看起来无辜极了, 这是往日对韩怀远最有用的做派, 韩怀远果然脸色好了一点。 “太太着人去请大夫的时候, 还特特问了张大姐一句,张大姐当时十分肯定地是中了蛇毒,这会儿看来张大姐只是在门外听了两句话,竟然就闯到仙木堂去了。”扶着韩老夫人的银霜声对韩老夫人了一句。 韩老夫人当时也在场,抿着的嘴唇更紧了些,声音虽然,韩怀远却也还是听到了,一时面露茫然,不知道怎么分辨。 韩清澜趁众人不注意,对银霜投去个赞赏的眼神儿。 张玉莲张嘴要话,郑春晗声音虽然和气,却是打断了她,“我记得老夫人过,让你无事不得出院子,你到佛堂这边来做什么?” 郑春晗并不纠结怎么断定是蛇的问题,脸上的浅笑不变,声音依旧是温的。反正也不指望一口吃成个胖子,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能销骨铄金。 “奴婢……”张玉莲垂头看地,瞧着是被吓得惶惶然,实际上是避开众人眼神,掩饰自己的情绪。 再抬头时,眼中含着泪花,在灯笼温暖的光晕下,看起来十分楚楚可怜,她哽咽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很的时候就被父亲卖出来,但是从前在家时奴婢的娘对奴婢是很好的,只是奴婢这许多年再也没有见过娘,也不知……我记得她的生辰就是这几日,所以想在佛祖面前为她祈福。” 张玉莲这话是对韩老夫人的,却一直目光盈盈地看着韩怀远,韩老夫人不由也看向儿子,韩怀远回忆片刻,点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然有,张玉莲并不是全的假话,生辰是真,为生辰过来拜佛是假,用一部分真话做引子,假话就很容易让人相信了。 郑春晗眼中讶色一闪而逝,张玉莲果真是个聪明的,话半真半假不,还能对着韩老夫人和韩怀远的性子,这么快就想到拿母女情事儿,不得韩老夫人就饶过她了。 这时,张玉莲却绕过韩老夫人和韩怀远,对郑春晗磕头:“太太,奴婢知道错了,不该因为想给奴婢的娘祈福,就私自出院子,求太太责罚奴婢!” 声情并茂,情真意切,有那不知内情的下人脸上露出了动容的神色。 张玉莲把话递给郑春晗,便是把郑春晗架起来。 郑春晗是个刚进门不久的新妇,此情此景若是揪着不放,难免会留下一个刻薄的名声,而且韩怀远也在场,为了装一个贤良大度,郑春晗多半会宽容放过。 而只要郑春晗放过了,韩老夫人就不太可能驳这新进门,又刚开始理家的儿媳妇的面子,这事儿就算过了。 相反,若是张玉莲直接向韩老夫人求饶,韩老夫人一向厌恶她,以韩老夫人在府里的地位,真要决定惩罚自己,那是毫无顾虑,无人可驳。 郑春晗也深知其中关窍,因此并不接张玉莲的话,而是问道:“你来这佛堂几回了?” 张玉莲以为果然如自己所料,道:“一回!奴婢今天头一回过来,实则从未进过佛堂里头。” 郑春晗却不再对张玉莲什么,恭恭敬敬地请示韩老夫人,“母亲,依您看呢?” 韩老夫人还未发话,那头韩清澜的丫头碧月忽然嚷嚷道:“哎,这是什么东西?”着,从香炉里头捡出个物件儿,吹干净上头的香灰,惊讶道:“谁的戒指掉里头去了?” 碧月是蜀地人,话清脆爽利,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碧月清理干净戒指,拿过来给主子们查看。 只见那枚戒指金嵌绿宝,做工质地都很上乘,并不像下人会用的东西,碧月举着给主子们看了一圈,在场无人认领 ,忽然有人道:“张大姐的戒指怎么在这儿?” 韩怀远难得动了回脑子,问张玉莲:“你此前从来没有进过佛堂吗,怎么戒指会在香炉里头?” 张玉莲想着既然戒指被人带到这里,必然有后招等着她,但这会儿不得不承认那戒指是她的。见银杏过来,迅即道:“我这戒指昨日在老夫人屋里吃饭时丢了,后头让银杏回去寻找,没找到。却不知是哪个有心人捡起来,给放到香炉里去了。” 这话里十分明显地指桑骂槐,就差明有人陷害她,谁都听得出来。 张玉莲心中笃定是郑春晗害她,哪里有主母当真容得下妾室的,只不过像郑春晗这样娘家不得力,只能面上装作大度,暗地里使手段罢了。 韩老夫人和韩怀远若有所思,齐齐以问询的目光看向银杏。 不料,银杏却讶然道:“这戒指是张大姐的没错,但张大姐昨晚并没有叫我回去找戒指呀。” 张玉莲料定是郑春晗设局,而银杏原先是仙木堂里比较得力的人,因此全没想到银杏会这么,愣了一下,道:“你为什么谎!” “奴婢的品性,老夫人是知道的。”银杏后向韩老夫人话,又道:“仙木堂的守门婆子并其他伺候的人,问一问就知道奴婢有没有回去。” 韩老夫人点头,她自然是知道银杏稳妥,才会派去管束张玉莲,比起来张玉莲在她心中的可信度要低得多。 张玉莲实在不信,郑春晗一个穷酸的四品官的女儿,刚嫁进韩家就能收买仙木堂的人? 但银杏分明是在谎,她只得驳道:“我确实让你去找戒指了,你没去仙木堂,只能明你阳奉阴违。” 这话其实没错,银杏当时看似走远,其实是暗中跟着张玉莲的。 韩怀远听的一头雾水,完全分不出谁真谁假,忽然听韩清澜道:“这香灰怎么看着不对劲儿?” 韩老夫人最敬佛祖,听闻这话,连忙拄着拐杖上前查看—— 佛堂里用的香是以竹签裹檀香末并松木末,燃尽之后的香灰是类似白橡木的白色的,粗细均匀的细粉末,而仔细看韩清澜手中的香灰,在几盏灯笼的映照下,虽然不明显,但可以看出里头混了其他的,颜色和颗粒大都不同的粉末。 韩老夫人到底出身皇家,见此情形,知道已经不只是对佛祖是否恭敬的问题,而是可能有人害她。 “这是什么?”连韩怀远都深深地皱起眉头。 在场只有张玉莲知道,那是她放的引蛇药粉,但她绝对不会吭声,只作出和其他人一样惊骇的样子。心中暗笑郑春晗天真,一个戒指就妄想定她的罪。 郑春晗若有似无地扫了张玉莲一眼,安抚韩怀远,“老爷别担心,先前我着人去请了大夫,等大夫来了,刚好让大夫辨认一番。” 韩家在内 分卷阅读14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2 城显贵们聚居的东城,府外不远处就是京城最好的医馆,因为事出紧急,并没有去请太医,而是往那医馆找了个医术最好的老大夫过来。 老大夫是个人精,对佛堂不和谐的情形视若无睹,韩家人让辨香灰里的东西,就专心辨认。他先用半碗水化了一些,拿银针试过,并无反应;又另用分药的勺取了一撮,放到鼻端,以手作扇,闻取味道。 最后用手指捻了一星放到舌头上,尝过之后沉吟片刻,道:“是引蛇的药粉,尤其容易引来铜钱花、银环蛇、竹叶青等品种。” 稍微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老大夫所的几种蛇可都是有毒的! 这佛堂平日里都是韩老夫人在用,韩清茹被关进佛堂是个很偶然的意外,那么这引蛇粉是针对谁,不言而喻。 有人想明白了,发出了抽气的声音。 “叮”的一声,有什么金属落到了青石地板上,发出一串清越的相击声,众人看过来,原来是碧月被吓住了,手上一抖,那枚戒指掉到了地上。 那戒指咕噜咕噜地滚到韩怀远的脚边,韩怀远捡起来,联想到前头各人的辞,寒声对张玉莲道:“你竟然敢害老夫人!” ☆、第104章 巫蛊 老大夫再三确认香炉里的粉末, 又见无人受伤生病, 知趣地离开了韩家,只剩下韩家人在佛堂里站着。 “毒妇,你竟然敢害老夫人!” 韩怀远怒目瞪着张玉莲, 他本是清儒温和的长相,但毕竟自打出生就是上位之人,此时动怒起来, 竟然骇得张玉莲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郑春晗叹声气, 对张玉莲道:“老夫人此前罚你,乃是一片教导之心, 没想到你因此对老夫人产生了误会。”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 便坐实了张玉莲害韩老夫人的动机。 张玉莲心里又气又恨,此前竟是全然低估了韩怀远这新进门的夫人, 以为是个年轻面嫩的,没想到手段竟然这般老辣。张玉莲“扑通”跪在地上, 向韩怀远膝行而去,“冤枉啊老爷!” 她想膝行到韩怀远跟前,作一个哀哀哭诉的模样,“这戒指是奴婢的是真,但奴婢并不知道戒指为何出现在香炉里, 况且奴婢进府之后就一直被禁足在自个儿屋里,无事不得出门, 哪里有机会去弄这劳什子的引蛇粉?” “奴婢幼时被卖到戏班, 后来虽有幸遇到老爷, 却也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张玉莲泪光盈盈,拉住韩怀远的裤腿,语气十分哀戚,却突然转身对着郑春晗磕头,“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身份低贱,只要有片瓦遮身,能为老爷太太端茶递水,就心满意足了,绝不会碍着太太的!” “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就日日待在屋子里,绝不会和太太争抢。”张玉莲头磕得嘭嘭响,旁人听着都觉得痛,又因她生得柔弱,看起来当真哀婉动人。 张玉莲先撇清引蛇粉这事儿,尔后以向郑春晗表明忠心来提醒众人,她和郑春晗的妻妾关系,最后再诚惶诚恐地求郑春晗饶恕。 ——这些话似乎没头没脑,却是用心险恶,妻妾自来难以相宁,众人自然就想到引蛇粉一事,不过是郑春晗作为正妻,用阴私手段对付张玉莲而已。 一时之间,有下人悄悄用异样的眼神打量这位新来的主母。 韩怀远见张玉莲额头一片殷殷血迹,忍不住有些心软,却又疑她当真算计韩老夫人,一时别过了头,不愿看张玉莲。 突然,张玉莲“啊”的一声痛呼,竟是韩老夫人手中的拐杖直接打了下来,她连忙收回了攀扯韩怀远的手。 韩老夫人道:“你能进这府里不过是仗着我这儿媳妇心软,连个正经的妾都算不上,凭你也敢什么争不争,抢不抢?” “多谢母亲。”被韩老夫人如此维护,郑春晗心中一暖,她这婆婆虽然算不得聪明,好在心还是正的。 多亏前些年日日面对恶毒的继母,早磨砺出了心性,郑春晗这会儿被张玉莲攀诬一通,脸上全然没有恼意,反而笑着道:“银杏姑娘是母亲屋里的人,她和张氏到底谁在谎,还是母亲来断吧。” 这句话提醒了众人,若真是郑春晗诬陷张玉莲,那银杏就是在为郑春晗办事,但银杏是仙木堂的人,而且是家生子,郑春晗进府不久,在场谁都不信她的手有那么长。 …… 片刻,韩怀远突然道:“找人去抄张氏的屋子,若当真心术不正,定然还有别的马脚。” “噗——”韩清澜差点笑出声,还好自个儿捂住嘴巴,背过了身子。她爹这糊涂性子竟然歪打正着,了句合她心意的话。 槐树胡同的宅子在张玉莲的名下,她进府时不知里头水深水浅,并未带全所有家当,去她屋子里其实抄不出什么,但是前头挨过板子,如今再抄检一回,那就是彻底把脸面丢到地上了。 张玉莲连忙反对:“不,老爷……” 韩怀远是个有孝心的人,以为张玉莲心虚,顿时就沉下了脸,冷冷地道:“张氏,你当知道以你的身份,去你的屋子抄检,其实是给你一个自白的机会。” 张玉莲往日一边借着韩怀远耳根软捞了许多好处,一边嫌弃他性子糊涂,如今韩怀远突然强硬起来,她心里却又十分恨气,但此情此景,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 这场合没有韩清澜话的份儿,她乐得冷眼旁观,本来是全然依赖于郑春晗,没想到她的糊涂爹今儿突然脑子好用了些,心里简直忍不住给他鼓掌。 张玉莲见势无挽回,转念一想,抄家若是郑春晗提出,那恐怕有诈,但既然是由韩怀远临时提出的,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在其中做手脚。因此哽咽了几声,换了口风:“既然老爷如此,奴婢自然信服,只是老爷话算话,若是奴婢的屋子干干净净——” “看在奴婢曾经为老爷生养孩儿的份上——”到这里,张玉莲意有所指,“还望老爷相信奴婢是清白,不要再相信别人对奴婢的污蔑。” 韩怀远见她的笃定,丝毫没有心虚,又想起张玉莲毕竟给自己生了个女儿,便脸色缓和些,应了一声,“好”。 抄检一个通房的屋子,不适合韩清澜这样未出阁的姑娘在场,因此韩清澜回了自个儿院子。这种事儿自然劳动不得韩老夫人,而韩怀远身为男子,带人抄检后宅也不像话,因此他对郑春晗道:“夫人带几个人去吧。” 万一郑春晗做手脚怎么办,张玉莲急了,“老爷——” 郑春晗似笑非笑地看一眼张玉莲,打断了她的话,捂住胸口对韩怀远道:“老爷,我约莫是昨夜着凉,这会儿有点胸闷,不若让母亲屋里的丫头去抄检,咱们去母亲屋里等着。” “让郑妈妈也去!”张玉莲向韩怀远求道,她知道郑妈妈是 分卷阅读14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3 韩怀远书房的掌事娘子,在韩家十分体面,郑春晗不可能这么快就笼络了她。 郑春晗无所谓,韩怀远便允了张玉莲,一行七八个丫头婆子,浩浩荡荡地往刘姨娘、张玉莲的屋子去。 …… 仙木堂中,韩老夫人坐在上首,韩怀远和郑春晗一次列在下首,张玉莲则站在一旁。 半盏茶的功夫,抄检张玉莲屋的几个丫头婆子回了仙木堂,只是她们个个都面色不大好。带头的郑妈妈在丫头通报之后,进了韩老夫人的正房,进门之后先呈上一个用布帛包着个东西,“这是在张氏的屋子里找到的。” 张玉莲一惊,全然想不起自个儿屋里有什么值得郑婆子这般郑重其事。 上首的韩老夫人先看了一眼,立时气得脸色涨红,不住地粗声喘气,一旁的韩怀远见势不好,赶忙上前帮韩老夫人拍背。等韩老夫人平静下来以后,往郑婆子手里看了一眼,只一眼,气得立即抓起那东西朝张玉莲面上摔过去,“毒妇!” “咝——”张玉莲之前为了用苦情计,额头已经磕破,这会儿才勉强止住血,被韩怀远扔的东西一戳,立时钻心地痛,又开始涌出鲜血。 张玉莲见韩老夫人和韩怀远的反应,立知不妙,无暇顾及额头的伤口,连忙去看掉在身旁的东西,这一看,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身旁躺着一个巴掌长的白布人,人手脚齐全,头上简单画了五官,可怖的是人手脚和肩背上扎着几支针,叫人一看便知这人是用作诅咒的。 张玉莲脑中念头急转,骇然匍匐在地,“这东西不是我的!” “从你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韩怀远怒气冲冲,虽然他不信这人当真能诅咒到韩老夫人,但这并不能减少张玉莲的恶毒用心,他从张玉莲手中夺过那人,指着人背上一行字:“这人背上写的乃是老夫人的生辰,你真是太歹毒了!” 韩怀远惯常斯文,这会儿气急了翻来覆去也只会骂那两句话,但是张玉莲听得心惊胆战,知道韩怀远这态度就已经是彻底被激怒了。 张玉莲不住地回想,这东西定然是之前别人就放进去的,但是她自从挨板子以后几乎一直待在自己屋里,只有中秋夜出了一回院子。 忽然,她脑中闪过中秋夜里,她回院子时和银霜迎面相撞,当时银霜步履匆匆、面色有些不自然,当即道:“是银霜,一定是银霜放进去的!中秋那夜,我撞见银霜独自一人溜进了院子里!” “啪!” 韩怀远再也忍不住,往张玉莲脸上抽了一巴掌,“你要污蔑也挑个人!银霜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大丫头!” “是她!”张玉莲被韩怀远打蒙了,连“太太”都不称,直接指着郑春晗,道:“是她指使银霜的!” “够了!”历朝历代的皇族之人都很忌讳巫蛊,何况那人身上扎着针的几处,正是韩老夫人近日身上不爽利的地方。韩老夫人平缓了情绪,威严的声音响起:“张氏心术不正,手段恶毒,明里攀诬主母,暗里诅咒本宫,拖出去乱棍打死。” 张玉莲顿时吓得神魂俱散,仅有的一丝清明告诉她,求韩老夫人定然没用,她赶紧膝行到韩怀远面前,“老爷,救救我,不是我做的,我不想死啊……” 韩怀远虽然也怒极,却没想到韩老夫人下令直接打死,念着扶云居里的韩清茹,终归有一丝不忍,犹豫着道:“母亲,按律主子是不能私下处决下人的……” 韩老夫人闭目捻动佛珠,冷声道:“我把她打死了,言官若要弹劾,衙门若要拿人,尽管来找我。” 郑春晗这些日子也算是把韩怀远的性子摸透了,又有韩清澜所告知的信息在先,这会儿看丈夫神色便知其顾忌韩清茹,于是出声道:“母亲,咱们府里建有佛堂,在府里杀生终归不太妥当,儿媳有个建议,不知——” 韩老夫人见儿子的外室闹得这么难堪,难得郑春晗竟没有委屈,因此对她格外有几分好脸色,“你。” “把张氏送到安乐堂去,两厢便宜。”郑春晗轻声了个地方。 安乐堂名为安乐,实则是高门大户不愿将犯下重罪的妇人交于衙门处置,暴露自家丑事,便私下送到安乐堂,那地方一旦进去就再不能出来,并且死生再不和原族相干。 韩老夫人满意地点头,如此一来,既能惩罚张氏,也不必造杀业。 韩怀远向郑春晗感激地投去一眼,默认了这个处置方法。 张玉莲从前在京城待过,自然知道安乐堂是个什么样处所,据进去那里之后日夜都要做苦工,简直恐怕生不如死。登时抱住韩怀远大腿,痛哭出声,“老爷救救我,我不去!我要是去了,女儿——” 韩怀远大惊,张玉莲竟然连女儿都不顾忌,他赶紧拿手捂住张玉莲的嘴巴,对郑妈妈示意:“快把她拖出去!” ☆、第105章 相杀 郑妈妈做韩怀远的掌事娘子也有些年头了, 最善察知这位主子的心意, 而且反应也很快,听了韩怀远的话,在屋子里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张玉莲后面的是什么时, 已经往张玉莲嘴里塞了一块手绢。 “唔!”张玉莲不住地挣扎扭着身子,但她从待在戏班,为了上台好看, 一直尽量保持纤弱的体态, 赎身以后为了以柔弱动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习惯, 这下子是全然不敌郑妈妈, 被郑妈妈硬拖出了韩老夫人的屋子。 一出了屋子,郑妈妈使个眼色, 两个婆子拿绳子上来将张玉莲的双手反绑在背上。 忽然,张玉莲的眼睛看向院门口, 变得十分激动,嘴里“呜呜呜”地不知在什么。押着她的婆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脸上都有些惊讶,原来是府中的二姐韩清茹,她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神情惊慌,涕泪横流。 “娘……”韩清茹也看到了张玉莲, 见她额头血迹斑斑, 一身衣裳满是脏污, 便是这院中最下等的婆子,也比她体面整洁许多。韩清茹心头一痛,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是院中嘈杂,被遮掩住了。 “二姐,老夫人有令,少爷和姐们现在不得入内。”守门的婆子态度坚决,伸出手拦住了韩清茹。 韩清茹硬闯不成,干脆在门口下跪,高声喊道:“祖母,父亲!” “放肆!”出来的是韩怀远,冷声打断了韩清茹的话,“休得胡闹!” 韩清茹从就生得好看,又承袭了张玉莲意温柔的性子,韩怀远在她面前多半时候是慈父,直到因为杜衡的事对她失望透顶,才动了几回真怒。 但是,韩清茹突然发现,韩怀远此刻的怒气远胜于以往任何一回。 韩清茹怔了一下,一旁的张玉莲的动静让她回过神来,于是继续抹着泪哀求:“父亲,求求你——” 分卷阅读14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4 “张氏是为父的外室,而你却是韩家二姐,你当真要为张氏求情?”韩怀远沉声问道。 他多年以来虽然不上多喜欢张玉莲,但一直以为她人如其名,万万没想到张玉莲竟然妄图谋害韩老夫人,韩怀远已然愤慨至极,对张玉莲厌恶透顶。 而女儿品性败坏虽然令韩怀远痛心疾首,但总归没有伤天害理,他不愿韩清茹被带累,一字一顿地道:“张氏犯的,可是死罪。” 韩清茹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一般,生生地止住了后半句话。 片刻之前,一群人浩浩荡荡去抄检张玉莲的屋子,动静实在很大,这会儿府里大多数人都已经知道张玉莲做了什么,韩清茹自然也明白。她就是因为知道这罪责很大,才心中发慌,想过来为张玉莲求情。 但此时被韩清澜一,她却犹豫了。 论起来,张玉莲只是一个外室女,在府中连个正经的妾都算不上,自己以什么立场为她求情?何况以张玉莲犯下的事,自己求了无用不,反而会被祖母和父亲厌弃。 韩清茹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反复几回,终归是垂下眼皮,避开了张玉莲的视线。 张玉莲自己养出来的女儿,哪里有不明白的?眼看自己要被送进那有进无出的地方,视作最后一丝希望的女儿竟然不为自己求情,张玉莲情绪激动,拼命地挣扎起来。 “女儿莽撞了。”韩清茹朝韩怀远行了个礼,做了最后的决定,“既眼下不便,女儿改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罢,竟然真的转身准备往回走。 张玉莲心中一寒,她从来没想到韩清茹的心肠能如此冷硬,转眼之间,亲手养大的女儿就变得比仇人还可恨。张玉莲气血上涌,竟然挣脱了两旁拉着她的婆子,几步朝门口跑去,腰一弯,头一低,狠狠地朝韩清茹的背上撞去! “啊——” 这一下猝不及防,连守门的婆子都来不及作出反应,韩清茹更是背对院门,全然没有防备,她一声惊呼才出了口,人已经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而她跌下去的地方,恰是一排养着菊花的大花盆,端看她额头正好磕在盆沿上,一缕血迹顺着陶盆蜿蜒而下,众人齐齐抽气,怕是已经破相了。 自打张玉莲被逐出韩家,送进安乐堂,韩清茹似乎深受打击,又因为被下了禁足令,几乎在韩家没有存在感。 韩府很是安宁了一些时日,韩清澜去了一重大患,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借着这段安闲的时光,将钟明达送来的各店铺的账目过了一遍。 不看则以,一看吓一跳。 钟明达接手这些店铺之后,经营额竟然比往年足足翻了一番,钟明达还建议韩清澜先出资入股东南沿海的商船,贩卖外邦货物。对照韩清澜前世的记忆,钟明达这建议可谓非常前瞻性了。 不仅如此,钟明达还找人帮韩清澜把所有田庄的账目也都理了一遍,让韩清澜看起来方便易懂。 韩清茹看完账本发了半晌的呆,钟茉莉不知其意,轻声问道:“姐,您怎么了?可是账目做得不对?” “不。”韩清澜回过神,由衷地赞许,“你哥哥真是个经商的天才。” “谢谢姐夸奖。”钟茉莉并不替哥哥谦虚,笑着应了。 韩清澜看着钟茉莉,见她一手提毛笔,一手将算盘打得噼啪响,比外头许多掌柜还老道,便笑道:“茉莉,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你哥哥最疼你,帮你找个合意的婆家,想来是他最称心的事。” 钟茉莉的两只手都顿住,抬头看着韩清澜那张和自己相似、却更清丽脱俗的脸,嘴巴动了一瞬,终究什么也没,重新低下了头。 …… 这期间秦湛一直很忙,没得着机会和韩清澜见面,而韩清澜因为对韩家众人的考虑,一直对秦湛的心意犹豫不决,也就没有主动联系。 十月份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一件事——协理后宫事务多年的许贵妃,在为伏太后的忌日筹办典礼时,竟然犯了一个不大不的错,令思念亡母的盛元帝当场生怒,以不敬之名夺了许贵妃协理后宫的权利。 而这部分权利却没有还给张皇后,而是转手交给了入宫不久的宋贵嫔。 一时之间,朝堂后宫暗流汹涌,众人猜测纷纭。 “娘娘万福金安!”宋云乔的母亲王氏,给宋云乔端端正正行了一个礼。 宋云乔哪里敢受,连忙过来亲自搀扶王氏,“娘折煞女儿了。” 王氏避开女儿的手,淡淡道:“你如今成娘娘了,再和以前不同,臣妇给你行礼问安都是应当的。” “娘,我永远是宋家的女儿!”宋云乔的手一空,心里一揪,眼眶立时就红了,“入了这这深宫高墙,女儿好不容易见着您一回,您……” “唉!你祖父和父亲都快被你气死了!”王氏见女儿要哭,也跟着抹泪,长叹一声放软了声音,道:“你既还当自己是宋家的女儿,又何必要去和许贵妃作对?” 宋家一直力求在夺嫡中保持中立,宋氏父子都是纯臣之人,即便非要划个派别,那也是靠秦湛更近,宋云乔倒好,入宫才多久,就敢对许贵妃下手! 这事儿虽然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宋阁老这样既沉浮官场数十年,又很了解自家孙女的人,却明白这是宋云乔的手笔。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是要将宋家推到对立秦湛的位置,使宋家陷入夺嫡的险恶中。 “女儿,女儿错了。”宋云乔声了一句,心中却十分复杂。 许贵妃拿陆沅算计秦湛,若是当日差池一点,陆沅就成了明光正道的睿郡王妃。宋云乔虽然对家中长辈心怀歉意,可扪心自问,再来一回,她就不会做了吗? 王氏见女儿面色怔然,以为是自己话的重把她吓到了,连忙又道:“还好睿郡王是个大度的,对咱们家的态度同往日一般,前几日还着人特意给你祖父送了几篓肥蟹。” 螃蟹算不上金贵,但日常送几篓,却是很亲近的意思。 宋云乔眼神忽地一亮,秦湛这丝毫没有计较的姿态,是不是,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丝是为着她? 京中的热闹事一茬换过一茬,近日被热议的,是韩家二姐要出阁了。 韩家大姐尚未定亲,二姐的婚期却近在眼前,难免引发众人猜测,有人是韩大老爷偏心,只想着二姐,不顾大姐;有人猜是其中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韩杜两家不得不一床大被遮掩过去。 后来又有人言之凿凿,原来韩二姐不是韩大老爷亲生,是其救命恩人的女儿,而那位恩人在世时,曾经给女儿算过八字,定下了女儿要在今年成婚,韩大老爷不过是遵从恩人的遗愿罢了。 韩二姐的生父不过是个白衣平民,韩家为其所选的夫婿却是伯爵府嫡长孙,众人皆道,韩家尽心抚养恩人女儿 分卷阅读14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5 ,又将其风光嫁人,如此知恩图报,当真是一则佳话。 十一月二十五,韩清茹的婚期到了。 ☆、第106章 洞房 十一月二十五, 临江侯韩家义女出嫁, 安平伯杜府嫡孙迎亲,两家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纵然这一场亲事韩杜两家都不情不愿, 但两家都是勋爵之府,那些扯皮撕脸的事留待私下里相争就算了,面上总要一派锦绣和睦、结两姓之好的模样。 “姐姐, 你去看看阿宣起了没有?”韩清澜站在扶云居的门口, 看着周围忙碌的下人来往不绝,对韩清音道。 韩清澜和韩清音身为新嫁娘的姐妹, 郑春晗给她们安排的任务是招待各家来的姐, 这会儿时辰还早,未有客人上门, 姐妹两个就在各处转转,检视是否哪里有不妥。 韩清音知道韩清澜怕是有话要单独和韩清茹, 因此爽快地应道:“行,我先去祖母那边瞧瞧。” 瞧着韩清音和丫头晚往仙木堂去了,韩清澜才带着碧月踏进扶云居的院子,拾级而上,进了韩清茹的卧房。 卧房的门窗柜子上贴着大红双喜字, 架子床的吊穗和被子换成了正红色,桌上摆着寓意吉祥的瓜果, 这屋子里满目都是洋溢的喜意。 “大姐吉祥。”丫头们向韩清澜行礼, 韩清澜回以一个喜气洋洋的笑容, “你们先出去吧。” 临嫁之前,姐妹两个自然要些知心话,下人们知趣,鱼贯而出,最后一个出去的碧月,她从外头带上门,然后守在门口。 韩清茹已经穿戴齐整,妆发皆备,脸上绞面之后敷了一层白白的粉,涂了大红的口脂,本该是极喜庆的妆容,但她近日因张玉莲一事瘦的脸颊凹陷,眼袋肿泡,反被妆容显得更加憔悴,颇有些难以支撑的意味。 她抬头看韩清澜,一双桃花眼里情绪翻涌,但很快扬起个笑脸,又恢复了往日的姐妹情深,“姐姐找我何事?” 韩清澜将韩清茹戒备的神色看在眼里,经历这么多事,韩清茹对她有所怀疑是意料之中,她放柔了声气,含笑道:“妹妹要出嫁了,我这做姐姐的自然应当和你些知心话。” 她这格外温柔的笑意,让韩清茹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韩清澜也不必韩清茹接话,自顾自地打开了韩清茹的妆匣,因着要成亲,里头珠光宝气满目璀璨,“我觉得给妹妹的添妆礼太薄,想再添一些。” 韩清茹心中不解,脸上仍旧维持着笑意,“你我姐妹,不必如此客气。” 韩清澜低笑一声,从袖袋里摸出一枚戒子,澄澄的金环上嵌着一颗绿意通透的宝石,递过去,“妹妹瞧这枚戒指如何?” 韩清茹看着那枚属于张玉莲的戒指,一下子双目圆睁,死死咬住嘴唇,缓了几口气,僵硬地问道:“姐姐这是何意?” “妹妹不喜欢吗?”韩清澜把那枚戒指递到韩清茹的面前,韩清茹别开脸,韩清澜依旧含笑,“妹妹不喜欢就算了,也是,这戒指的主人被关进了安乐堂,听里头最轻的活儿都是舂米挑水,养尊处优的人进去哪里受得了?” “不定啊——”韩清澜靠近韩清茹,用悄悄话的语气道:“人已经没了。” “别了!”韩清茹再也绷不住,猛然站起来,两行清泪滑落,将脸上的粉冲刷出两条泪痕,起来对上韩清澜的眼,她一下子反应过来,“是你?” “妹妹什么我可听不懂,妹妹是那一件呢?”韩清澜故作茫然,“和杜衡私相授受?在报恩寺与人私通?还是张玉莲诅咒祖母?” 韩清茹起先的语气尚有犹疑,这会儿却笃定了,红了眼圈,指着韩清澜,恨声道:“是你!都是你做的!” “错了,是你自个儿!”韩清澜冷笑一声,双手扣在韩清茹的肩膀上,将她一下子按到椅子上,一字一顿地道:“这桩桩件件,都是你自作自受,我不过是顺着你罢了。” “你——”韩清茹欲要挣扎,却挣扎不动,嘴里道:“我要告诉父亲,告诉祖母!” “告诉祖母什么?”韩清澜松开手走到门边,将手放在门上似乎随时准备打开,“去告诉祖母,你是张玉莲的奸生子?” “啪嗒”一声,刚起身的韩清茹软身跌到了地上。 丫头们重新进屋子的时候,只见韩清茹神情恍然,脸上带泪,而韩清澜也不住地拿着帕子抹眼睛,想来是两人叙了姐妹情,十分不舍。 …… 杜衡对这桩婚事很不满意,韩清茹出身低贱,就用龌龊手段算计他,若不然,便不能娶韩大姐,也还有那些世家的贵女,出身高,家世好,才算与他登对。 想起韩大姐,杜衡就心里一痛,过的今日,韩大姐便如天边的明月,可望不可即了。 一位锦衣公子给杜衡满倒了酒,劝道:“都‘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是人生两大喜事啊,杜衡,你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 旁边一位公子挤眉弄眼,露出个暧昧的笑容:“你错了,金榜题名哪有洞房花烛**?” 其他人附和道:“对对对,毕竟这新嫁娘的美貌可是数一数二的!” 众人喝了酒,嘴上欠了些庄重,纷纷议论起新娘子的美貌,杜衡酒量不佳,偏又为着心中的愁苦,几乎来者不拒,很快就涌起了醉意。 美酒穿肠过,半醉不醉之间,听着身边人不住地夸韩清茹的容貌,杜衡的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到得宴毕客散,晕晕乎乎的杜衡已经能笑出来了,杜衡一边往新房走,一边沿路自言自语,“漂……亮……最漂亮,不……最漂亮是……” 韩家的丫头守在新房门口,见杜衡走路摇晃,连忙伸手去扶,“姑爷,您慢些。” “让开!”杜衡抬眼瞧那出言的丫头生得相貌平平,不由心中生厌,一把甩开丫头的手,自个儿推开房门,屋子里头还有两个伺候的大丫头,杜衡打眼瞧去,没一个能入眼的,遂不耐烦地道:“都出去,出去!” 丫头们以后要在杜家讨生活,虽觉新姑爷无状,也只得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坐在床沿的新嫁娘韩清茹,她这会儿已经脱去吉服,卸下钗环,换了身家常衣裳,衣裳虽宽松,却遮掩不住她苗条纤细的身段,在大红喜烛的映照下,当真风流得紧。 韩清茹侧身坐着,露出来的半边脸娇弱可怜,而侧影则起伏有致,是杜衡最喜欢的那一类。 杜衡心中一荡,挨着韩清茹坐下。 …… 片刻之后,杜家嫡长孙的新房里响起一声惨叫。 ☆、第107章 使臣 杜衡醉眼迷蒙, 在门口打量烛光里的韩清茹, 想起方才酒席上,那些公子哥们羡慕自己的话语,心中微微得意起来, 他这新娘子的长相 分卷阅读14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6 ,的确勾人。 “夫君……”韩清茹刻意含羞带怯,声如黄莺呖呖。 杜衡听得心尖发酥, 被勾了魂儿似地走过去挨着韩清茹坐下, 抖抖索索地剥了她的衣裳,将她按倒在喜被上, 眼看就要压下去—— “这是什么?”忽然, 杜衡看到韩清茹额发之下似乎有异物。 韩清茹一慌,连忙拿手去遮, 她这般反应,杜衡反而更加好奇, 直接伸手一撩——只见齐眉的额发之下,是一条约莫两寸长的蜿蜒伤疤,韩清茹的肌肤原本白皙娇嫩,将那伤疤显得像一条贴在额头的蚯蚓。 “呕!” 也不知是伤疤委实骇人,还是喝的酒后劲儿太大, 杜衡看了一眼,胸腔之中涌起一阵恶心, 他捂住嘴快速地从床上爬起来, 甚至来不及穿鞋, 就往门边仓皇跑去。 “夫君,你要去哪儿?”韩清茹连忙跟着起身,洞房花烛夜若是让杜衡出了这屋子,她以后的颜面往哪儿搁! “不要喊我!”杜衡回头,目光里满是厌恶,原本想着韩清茹好歹有一副好颜色,现在被那伤疤一毁,实在是面目可憎,还不如母亲唐氏给他挑的几个丫头顺眼。 晦气,实在是晦气。 “今夜你休想出这门!”韩清茹也来了气,杜衡看不上她,难道她就看得上杜衡?杜衡眼里的嫌恶刺痛了韩清茹,她索性撕开方才伪装出来的那层温顺,直接上手去拉杜衡。 杜衡酒意上脑,双腿跟棉花似的绵软,人也没个稳心,被韩清茹一拉,摇晃着走了几步,先是宽大厚重的衣袖带倒了桌上的烛台,再是整个身子往地上栽去。 好巧不巧,那延续子孙的要害处恰好磕到了烛台之上,杜衡登时惨叫出声:“啊——” 此时夜已深,吃酒的宾客都已经出府,只剩下杜家的下人还在收拾各处,杜衡到底是个男子,这一声惨叫穿透力极强,不消片刻,有人禀报了唐氏。 唐氏在院子门口就听到儿子不停地惨叫,着急忙慌地推开房门:“儿啊,你怎么了?” 进门一看,杜衡蜷缩着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裤裆处,韩清茹在一旁手足无措,连声催促:“快请大夫!” “啪!” 唐氏什么也没,先照着韩清茹的脸打了一巴掌,怒道:“你夫君受了伤,你为何还好好的?” 韩清茹被打得一脸懵然,嘴角淌出了一丝鲜血。 …… 这个冬天,京城的勋贵圈子里最大的谈资便是,安平伯府杜家的嫡长孙在新婚夜里伤了命根子,有人杜衡如今和宫里的太监无益,也有人并无外伤,只是惊惧过度无法人道。 而他的新婚妻子韩清茹,为了杜衡的伤病,即便参加宴会时也时常面色憔悴,神情哀戚。 若是有人卷起她的袖子,还能看到她胳膊上有许多青紫。 皇宫里头,秦让向盛元帝汇报了近日的办差情况,盛元帝难得没有批评,了几句褒奖的话。 秦让心头得意,面上还是谦虚,“儿臣不及父皇万一,儿臣只求尽心竭力,为父皇分忧担责,便是儿子的孝心。” 盛元帝喝了口茶杯里的水,状若随意地问道:“你觉得徐家女姑娘怎么样?” 徐家那姑娘,便是口头定下要给秦让做正妃的徐月宁。 到底是在父亲面前,秦让脸色微红,“端庄大方,娴雅聪慧。” 此前秦湛已经向盛元帝透露过,怀疑徐月宁就是曹静姝,一旦坐实,就不单是私留罪臣之女、欺瞒皇家的问题,而是一向被视为中立的徐家,实则暗地里是秦明义的爪牙。 徐家是实权之家,轻易不好动弹。 盛元帝皱眉头,瞧这样子,二儿子还挺喜欢徐月宁,他斟酌着开口,“既然还未下明旨,私下往来不要太过,顾着些两方的名声。” 这话透着对徐家的疏远,几乎是命令的语气,秦让连忙起身,拱手道:“父皇恕罪,可是徐家惹您不开心了?” 秦让身为皇子,哪有代臣子请罪的道理,再则,盛元帝自认算得克己自持,甚少将一己喜恶带到公事上,若真是不满意徐家,那也是徐家当差出了岔子,什么叫徐家惹他不开心了? 盛元帝看着这个儿子一时无语,如今远不到打草惊蛇的时候,以秦让的性格,实不能向其个中实情,只得道:“总归,你是皇子,徐家是臣下,守着规矩不要亲密太过。” 秦让不解,但又不敢再问,徐家是盛元帝亲自过了目的岳家,门第合适,徐月宁自身也够格,有什么理由要自己疏远徐家? 秦让忽然心中一跳,想起秦湛三番两次纠缠徐月宁,越想心中越凉,盛元帝一向偏疼秦湛,此举定然是为着他。 冬去春来,在屋子里闷了一冬的贵女和公子们,因着盛元帝欢迎几个藩国的使者,终于参加了今春的第一场室外玩乐。 春日的阳光透着暖意,宋云乔由宫女扶着散步,她如今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太医胎儿已经坐稳,嘱咐她平日里适当走走,以便生产时能够顺遂些。 扶着宋云乔的宫女是她的陪嫁侍女,宋云乔虽是拿着太医的话,跟着盛元帝来了马场,但到底是为何而来,陪嫁婢女能猜个七八分。 皇家养着马球队,为了藩国使者们的到来,今日特意挑了两支出来比赛,近日朝堂之上无有大事,今日这种场合,皇子们自然是都要到的。 陪嫁婢女见宋云乔不住地张望,心里叹了口气,有心拿话岔开她心神,“娘娘,奴婢想给皇子做两间肚兜,您绣什么花样好?” “鱼戏莲叶吧。”宋云乔随口回了一句,被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问道:“那是谁?” 陪嫁婢女顺着宋云乔的视线看过去,见不远处一个黑皮黑面的男子,身量不足六尺,留着一把虬髯胡须,浑身透着粗粝的匪气,偏穿了一身读书人的方巾澜衫,尽管衣裳剪裁很合身,却着实不伦不类。 “噗——”陪嫁婢女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是猪一只。” “猪一只?”宋云乔微微皱眉,声训斥婢女:“今日能来这里的都不是等闲人,你嘴上这般没遮拦,早晚要惹祸。” “那是南趾国的二王子,他给自个儿取了个汉文名字。”陪嫁婢女见主子不悦,却笑得更深,“奴婢不是骂人,那位王子的汉文名字就是朱益芝。” 香远益清的益,芝兰玉树的芝,每个字都是好字,只是合在一起…… 清冷如宋云乔,想起有人和这王子打招呼时的场景,也不由笑了出来。 陪嫁婢女见宋云乔不再搜寻三皇子,便有心给主子逗趣,又道:“这位朱王子呢,据头一次来中原,很是仰慕咱们的文化,跟皇上求了要在太学读书呢。” 宋云乔听盛元帝提过几句,南趾国盛产美玉和香料,是以也 分卷阅读14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7 算的富庶一方,南趾国王后的儿子占嫡占长,但是国王偏疼这位宠妃所出的朱王子,是以一直没有立储。 朝贡是一趟稳妥而又能得功劳的差事,国王此番派朱王子当使节,便是为了给这个儿子打基础。 “据这位王子啊,一心要娶个中原女子为妻。”陪嫁婢女到这里,不由叹道:“知不知道哪家贵女要倒霉了。” 朱宜芝身为国王最疼爱的,甚至可能继承王位的王子,他要娶中原女子,便属于两国和亲,人选自然不可能选平民女子。而贵女们,单看朱宜芝的粗糙野蛮,谁又愿意嫁去那偏远蛮荒的地方呢? 身为女子,总是太多不由自己。 宋云乔也叹了一口气,却又忽然眼神一亮,朱宜芝要娶个京中贵女,那,韩家大姑娘倒是很合适。 ☆、第108章 崴脚 马场所在之处是一大片属于皇家的园林, 春日里繁花争艳, 草木蓬勃蔓发,山林里处处都是韶光丽景。 朱益芝带着两个随从,由一名通晓中原官话和南趾语言的中原官员陪着四处闲逛, 朱益芝本人会一些汉话,入眼所见的亭台楼阁精巧大气,公子贵女娴雅从容, 心中仰慕更甚, 叹道:“若我不是王子,我甘愿老死中原。” “王子不必遗憾。”那官员抬眼瞅一眼面前生得黑似乌骨鸡的王子, 道:“听王子有意娶我朝女子为妻, 您身份尊贵,到时候圣上肯定会按例赐百匠和百谷, 以后您身在南趾,也能睹我中原风物。” 朱益芝摸了把他那满脸的大胡子, 傲然点头:“那是当然。” 几人走至一处亭外,只见亭子里聚集了一群年轻人,俱都同朱益芝一样穿着方巾澜衫,只是相比之下要斯文俊秀许多,那些人有的在写字有的在画画, 还有些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笑,气氛颇为热烈。 朱益芝心生羡慕, 问那中原官员:“这是在做什么?” 官员一边将朱益芝往亭子里引, 一边道:“这是在作咏春诗和惜春画, 我们中原的文人常在春日里举办这种活动。” 朱益芝听得半懂不懂,官员便又用南趾语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朱益芝不通中原礼仪,偏又爱现,拿听戏时学来的姿态,抚掌大叫以示夸赞,引得亭子里一众学子侧目。 这亭子里的年轻学子多是出自文臣家族,官员眼见有些人已经皱了眉头欲要斥责,连忙解释朱益芝是藩国使臣,于是学子们忍住了,和朱益芝互相见过礼。 朱益芝入了亭子去看桌案上铺着的纸,诗他看不懂,画却很好明白,其中一幅春望山水图,近处繁花成海,远处青山如黛,朱益芝觉得简直和在亭子里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 “画的好!”朱益芝由心地赞叹。 “这位公子的丹青的确出彩,在太学里是数一数二的。”官员觑着朱益芝的脸色,状若无意地道:“不过我知道有一位姐,能比这位公子画得还好。” “哦?是谁?”朱益芝立时有些好奇,要知道在南趾国,女子几乎没有识字的。 “本来不该背后议论未出阁的姐,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姐是京中贵女中最有才华的,所以告诉您也无妨。”官员故意卖关子,待见朱益芝好奇神色更浓,才神神秘秘地道:“是临江侯府韩家的韩大姐。” 朱益芝既有心娶妻,自然要各方多了解一番,当下将那句“最有才华”记在了心里。 这中原官员口才极好,一路给朱益芝介绍园中各处景致,将一些中原典故讲得通俗易懂,听得朱益芝兴致盎然,渐渐地就变成官员往那边引,朱益芝就往那边行。 行至一丛灌木旁边,听到那头两个宫女在叽叽喳喳地争论什么,官员欲要上前提点,朱益芝连忙伸手制止官员,自个儿悄悄听起墙角。 “刘家姐好看,柳眉杏眼,一看就很温柔。” “陈家姐更好看,生得十分英气。” “刘家姐更好看!” “不,陈家姐更好看!” 那两个宫女争执不休,谁也不服谁,只听另一个人道:“要我呀,都没韩大姐好看!” 这下两个宫女不争了,似乎颇为信服:“也是,我从没见过比韩大姐更好看的女子。” “我也是。” …… 这几句话十分简单,朱益芝自个儿听得懂,越听心中越痒。 南趾在中原之南,国内女子多矮壮黝黑,瞧着不如中原的女子水嫩灵秀,朱益芝自打进京,便是寻常见到的宫女,也觉得十分秀气顺眼。 而那韩大姐不但是所有女子中最好看的,并且读书写字画画也是最厉害的! 官员扫了一眼朱益芝的脸色,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趁朱益芝几人不注意,悄悄往某处比了个手势。 京城地势偏北,仲春时节出太阳便是暖意融融,下雨时却又寒意料峭,韩清音在频繁地冷热交替中染了风寒,因怕出门病势加重,便没有和韩清澜一道出门。 “我害怕音姐姐不来,我一个人无趣得很。”韩清澜带着钟茉莉下了马车,笑道:“难得你主动跟着出来,正好解闷。” 钟茉莉往常只呆在院子里帮韩清澜做些算写之事,以及负责和钟明达联系,今日韩清澜出门,她却主动要求跟随。 以往皇家举办的聚会,韩清澜一般不带伺候的人进去,但钟茉莉毕竟不是韩家下人,而且钟家兄妹做事让韩清澜十分顺心,因此钟茉莉想到皇家的园林见见世面,韩清澜略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韩清澜眼角余光瞥见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钟茉莉,总觉得她今日的装扮有些不寻常,却又不出具体是什么,她不住地打量,钟茉莉面上现出惶恐神色道:“姐总是看我,可是我哪里不得体?” 见钟茉莉如此不安,韩清澜怕她更加紧张,只好移开目光,安慰道:“没有,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好看。” 韩清澜在前,钟茉莉在她身后,是以她看不到钟茉莉一直在东看西看,似乎在搜寻什么。两人往马场的方向行了片刻,钟茉莉忽然道:“姐,我……我可能是太紧张了,想寻净房方便一下。” 钟茉莉乃是商家姐出身,素来办事稳妥,于沉稳之上更有几分机变,韩清澜并不担心她会冲撞贵人,叮嘱了两句,就让她去了。 韩清澜往道旁的是桌旁走去,打算再那里坐着等钟茉莉。 “放风筝咯,大老鹰要飞上天咯!”身后响起一个男孩儿脆生生的声音,韩清澜并未在意,今日天气明媚,确然是个放风筝的好天气。 一架风筝慢慢地往天上升,风筝的线轴握在那个男孩儿的丫头手里,那半大丫头一边回头看风筝,一边用力往前跑,全然无暇顾忌前头路上是否有人。 猝不及防间,韩清 分卷阅读14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8 澜被半大丫头撞得扑在石桌上,不由得“哎呀”了一声。 立时就有两个年纪稍长的丫头赶来,想来是陪男孩儿一起放风筝的,一人扶起韩清澜,殷勤道:“姐,您没伤到吧?”另外一个丫头则一边给韩清澜拍打身上沾上的草叶,一边斥责先前握线轴的丫头:“莽莽撞撞,还不给这位姐道歉!” 那丫头也摔在地上,已经吓得扔了手里的东西,眼里蓄着一泡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韩清澜要是在这里发作,倒会显得她得理不饶人,她既没有伤到,也没有弄脏身上衣物,便道:“无妨。” 几个丫头连连道歉行礼,很快带着男孩儿离去。 秦湛撇开一众想和他攀谈的人,心里想着要不要假借姑姑秦画的名义,去请韩清澜相见,太监元宝在后头声道:“主子,您看那儿。” 那是一片玉兰花林,林间花瓣如玉,丛丛簇簇盛开在枝头,林子里影影绰绰有个女子,纤腰一束,长发如乌,而她身上穿着一身衣裳,让秦湛颇觉眼熟。 等那女子于花间露出一点侧脸,元宝道:“是韩大姐。” 秦湛唇边露出一点笑意,因为今日人多眼睛杂,他没有开口喊韩清澜,追了上去。 元宝也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韩清澜似乎在找什么,脚程颇快,一直和秦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七弯八绕之后,身影消失在一堆山石后头。 秦湛很快跟上去,转过那块山石,乍一看,韩清澜垂头扶着山石,另一只手按揉着右脚脚踝,秦湛连忙伸手去扶,“可是崴脚了?” 眼前的姑娘抬头,眉毛似蹙非蹙,眸中水光融融,面目姣好的脸庞现出这种神情时,总是容易令人动容,但秦湛却神色一冷,收回了自己的手,“你是谁?” 因为秦湛骤然收回了自己的手,钟茉莉伸到一半的手便格外尴尬,然而更叫她心凉的却是,秦湛根本不记得她。 明明,她和韩清澜有几分像,明明,他还出手救过她,怎么能毫无印象呢? 她虽然比不上韩清澜的姿容无双,但也算的十分秀丽可人,钟茉莉收回自己的手,涩声道:“我是……是韩家的婢女,因为想寻净房,一时迷了路就走到了这里。” 秦湛这才想起来,韩清澜身边是有这么个人,便道:“不能走了?” 钟茉莉听得秦湛关切,想起秦湛方才伸出来的手,连忙回道:“是……方才走的急,脚下滑了一下,恐是崴到了。” 秦湛点头,随意朝元宝打了个眼神,然后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哎,三……”钟茉莉全然没料到秦湛如此冷漠,眼里泪花不住打转,心里涌起一片羞耻。 ☆、第110章 出家 “南趾王子夸韩大姐才貌双全, 欲求娶以为正妻。”王福一边在前头引路, 一边声回答秦画的问题。 韩清澜先前就留意到方才南趾王子拾到她香囊的地方,并不是她先前走过的路,因此并不觉得这南趾王子只凭她取回香囊时那一眼就一见倾心, 或者见色起意。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塞给王福:“王公公,才貌双全可是那南趾王子的原话?” 王福笑了一笑, 推了那镯子, 如实回到:“正是。” 韩清澜和秦画对视一眼,这就不对了, 容貌可以凭一眼所见, 至于有才,那王子又是怎么评定的? 王福在前头引路, 秦画见并不是去观看比赛的彩棚处,问道:“皇上不在彩棚里?”今日既是招待藩国使者, 盛元帝当然以国事为先,按理应该和使者们在一处才对。 “方才宋昭仪娘娘因室内气闷,身体微恙,皇上就陪着一道出来了。”王福完这一句,却是不肯再别的, 秦画也没有为难他,过分打听御前的事, 很容易犯忌讳。 韩清澜和秦画跟着王福走过一段风雨廊, 最后在端上的八角凉亭停下。 盛元帝坐在凉亭里的上首位置, 左右两边分别是张皇后和宋云乔,许贵妃则坐在张皇后的下首,实则还不如宋云乔的位置离盛元帝近,叫人不得不感慨,不过短短几个月,盛宠多年的许贵妃的势头就被宋云乔压下去一截。 至于那南趾王子,因为委实黑的太显眼,韩清澜一眼便瞧见,他此时正立在亭中一侧,看到韩清澜去了,立时张嘴一笑,黑皮虬髯,白牙森森,活似寻常百姓贴在大门上的凶煞门神。 秦画和韩清澜方给盛元帝和几位妃嫔行过礼,后头另有一人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给母妃和宋昭仪请安。” 声音朗朗清清,一听便是秦湛。 要众人都知道秦湛圣眷优渥呢,他一来,盛元帝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就现出了笑意,继而却若有所思地,在秦湛和韩清澜之间看了一眼,“都免礼吧。” 许贵妃脸上表情有点不自然,但还是赶紧出声:“湛儿——” 秦湛应了盛元帝的话之后就立在一旁,并没有理睬许贵妃。 许贵妃脸上那点笑意就越发勉强了,旁人只以为是她声音,秦湛没听到,许贵妃自己却知道,这是自打年前的赏月宴之后,秦湛和她生分了。心中不住地埋怨陆沅无用,传出了于陆沅自己名声有碍的传言不,还让一向听话的秦湛和她生分了。 秦画和秦湛站在一处,朱益芝站在对面那一侧,韩清澜因是盛元帝口谕所宣,站在中间听凭盛元帝吩咐。 朱益芝不等盛元帝开口,就叽里呱啦地道:“是她,就是她!” 盛元帝清咳一声,心中着实觉得虽则南趾偏远,但从前所见的大王子尚通礼仪,这二王子却太过野蛮无状了,只不过南趾北接中原,影响南地边疆安泰,又每年进贡大量珍奇珠宝,须得给些颜面,“王子莫慌,总要问清楚了才好。” “韩大姑娘,南趾是我朝藩国,一向忠心耿耿,谨守本分。”盛元帝怕韩清澜一个姑娘家,被朱益芝冒然求亲,一时激愤出不好听的话来,先解释了两句,才问道:“你家中可曾为你定亲?” 韩家是皇家近亲,韩清澜又生得这般模样,求亲的人很多,但韩老夫人要多留孙女在家疼两年,因此一直不曾定亲。今日这情形,多半是被有心人算计,如果她撒谎,欺君不,那有心人定然会揭穿她。 听这王子要留在京中读书,到时候定然不肯罢休。 韩清澜心里揣摩着盛元帝的意思。 盛元帝既叫她来问话,而不是直接下旨,可见此事有转圜的余地,但是诚如盛元帝所,南趾国是重要的藩国,若盛元帝直接问愿不愿意嫁给南趾王子,韩清澜回“愿意”就是卖了自己,回“不愿意”那就会伤了这堂堂王子的颜面。 “不曾。”韩清澜如实回答,她看了秦画一眼,已经想好了推脱的理由,“但是——” 分卷阅读14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4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49 先前那陪朱益芝闲逛的官员早将盛元帝的话用南趾复述了一遍,而“不曾”两个字简单,朱益芝自己就听懂了,当即嚷嚷:“我要,娶她!” 秦湛凉凉地看了朱益芝一眼,向前一步,“父皇——” 宋云乔心中一紧,秦湛身为皇子,若要开口替韩清澜解围,定然是要娶韩清澜的话,盛元帝疼爱秦湛,不可能不允,而朱益芝不过一藩国王子,以后断然不敢纠缠为难秦湛的王妃。 “皇上。”宋云乔突然出声,打断了秦湛,朝盛元帝笑道:“皇上,他们两人男未娶,女未嫁,年龄相当;一个是南趾王子,一个是我朝贵女,身份也堪配,可谓是天作之合。” 韩清澜看向宋云乔,宋云乔回以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她气质清冷,这般模样仿佛只是在心中所想,全然没有别的目的。但是韩清澜知道,今日不定就是宋云乔设的局。 韩老夫人和韩怀远都是一辈子的富贵闲人,在皇家这个层面上碍不着谁的利益,宋云乔此举,只能是为着秦湛。 她尚且有几分谋算,祖母和父亲却是一味地温厚,哪里经得起这般明枪暗箭。 韩清澜忽然下了决定。 “多谢王子抬爱。”韩清澜朝朱益芝行了一礼,道:“我朝女子通常年十二三就会亲,而我年至及笈仍未定亲,乃是因为昔年曾经差点落水而亡,当时我曾立下宏愿,若此番能保得平安,甘愿在及笄之后舍弃一生世俗之乐,出家为道。” 这段话太复杂,还是由那官员译给朱益芝,又解释了出家为道的意思,朱益芝才听明白了,他也不是全然蠢笨,立时便怒目圆瞪,嚷嚷道:“你骗我吧?” 宋云乔状若无意地问道:“韩大姐及笄之后就要出家?不知定在哪家道观?” 若出家是韩清澜现编的借口,这么一问,便一戳即破。 “玉真观。”这回话的却是秦画,秦画早已放言不愿嫁人,盛元帝和张皇后再三确认过她的意思之后,替她修了一座玉真观。公主出家乃是沿袭前朝遗风,是出家,不过是寻个由头,换个地方无拘无束而已。 但是宋云乔见秦画出声,不敢驳她,也不好驳她。 盛元帝眼风在秦湛和韩清澜之间扫了几个来回,想起秦湛在翠微山庄里求自己晚点给他定亲,因为他心中有个中意的姑娘,但是时机还未到,如今看来约莫就是这韩大姑娘。 朱益芝还待要质问,盛元帝开口,笑言:“益芝啊,这男娶女嫁是终身大事,不急在一时,况且你是一国王子,慢挑细选才合得上你的身份嘛。” 盛元帝开了口,朱益芝又是半信半疑,当下也就不再纠缠,按下了这一茬。 藩国来朝,是国之大事,代表着一朝的繁荣昌盛,盛元帝心情大好,白日办了马球赛,晚上又举办宫宴。 宋云乔怀了四个月的身孕,一天应付下来难免精神不济,她又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宴至半途就和张皇后告罪,先回了自个儿宫里。 宋云乔想着下午秦湛为韩清澜挺身而出,心中实在烦闷难解,她无精打采地进了内间,刚转过隔墙,就看到墙边立着一道暗影,那人低声道:“叫她们出去。” 那声音宋云乔熟悉无比,是叫她魂牵梦萦的那个人。 宋云乔呼吸陡然加快,平复了几息,道:“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贴身的宫女是宋云乔未出阁时的大丫头,极了解她的心性,因此并不多问,自己关上门出去了。 “殿下,找我何——”宋云乔几乎是抖着声,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一日,秦湛竟然主动来找她。 然而她没有听到秦湛的回答,一只手迅速地扼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111章 了断 宋云乔被扼住脖颈, 但尚且可以呼吸,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是秦湛,因此并不慌张,甚至因为猜到秦湛是为何而来, 而硬着一口气不肯言语,也不肯求饶。 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 “为什么要害她?”秦湛的声音沉沉,仿佛浸透了冰碴。 “殿下, 我都是为了你好。”宋云乔微微仰头, 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秦湛,这大约是她和他离得最近的时候。 宋云乔清冷的眉眼在夜色里漾出绵绵的柔情, 她嘶哑着嗓音艰难地道:“殿下, 你把我这颗心挖出来看看,全都是为了你……” “呵。”秦湛加重了手上的动作, 声音却比先前更冷酷几分:“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宋云乔还待要辩解, 却陡然发觉秦湛加重了力道,肺腑中的气一点一点地流失,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湛,终于明白, 秦湛是真的起了杀心。 秦湛为了韩清澜,要杀她! 力气从宋云乔的四肢百骸抽离, 她的身子靠着背后那堵墙软倒, 最后瘫软在地上, 秦湛毫无怜惜之意,靠近她耳边低语,“今日是看在你祖父的份儿上,这种手软之时,断无下回。” 宋云乔最后的意识里,是秦湛那句:“你再动她,我到做到。” 片刻,外头侍立的婢女久久没有等到宋云乔传召,便试着往屋里喊了两声,然而也未有应答。于是她忍不住推开屋门,只见宋云乔瘫软在地上,两眼虽睁却毫无神采,她原本气质清冷的脸庞上满是泪水,整个人仿佛失了心魄一般。 …… 因为白日被朱益芝求娶之事,韩清澜之后就一直待在秦画身边,到晚上宫宴时,虽然时不时有贵女别有兴味地打量她,但碍于秦画看谁不顺眼都是当场发作的脾性,到底没人敢当面什么,宫宴一结束,就立即回了韩家。 明月皎皎,疏星点点,韩清澜都已经听到前头守夜的碧月起了梦话,自己却仍是毫无睡意。 她翻了不知多少回身,这会儿朝墙躺着,觉得被压着的那侧肩膀有些发酸,便又翻了一回,背对着墙睡。 床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高大的身形,那人动作迅速,不待韩清澜做出反应,就伸出一只手来捂住她的嘴,然后他弯下身子,松开了手。 趁着这个空档,韩清澜本想要惊呼一声,然而那人虽松开了手,却低头吻她,用他的唇锁住她的,使她无法发声。 韩清澜意识清明,而又渐渐沉醉,因为纠缠在唇齿之间的无比熟悉的,是秦湛的气息。 良久,秦湛终于地满足,他放开了怀里的姑娘,似乎在克制着什么,低声唤道:“澜澜。” 韩清澜似一尾重回水中的鱼儿,大口大口地呼吸,几道呼吸之后才缓了过来,“你声点,别吵醒了碧月。” “她醒不来的。”秦湛用下巴摩挲韩清澜头顶,闷声笑了两声,“澜澜不骂我登徒子,却只怕吵醒了丫头。 分卷阅读14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0 ” 这准是又给碧月嗅了迷烟,也不知会不会伤身,韩清澜本就有些不虞,听到后面这句话更是气恼。 “不伤身的,只是比安神香分量重一点罢了。”秦湛知道姑娘不高兴了,连忙道:“这样,以后在我的侍卫里给你那丫头挑个好郎君,算是补偿她,好不好?” 碧月是韩家的丫头,若要在王府侍卫里挑郎君,那自然只有韩清澜嫁给秦湛才行。碧月是奴籍,秦湛的侍卫却大有前途,怎么看都是碧月高攀,但韩清澜听到这话默了片刻,缓缓开口:“秦湛,我有话要和你。” 韩清澜坐正身子,抽出被秦湛握着的手,秦湛不放:“便,我好好听着呢。” 韩清澜坚持着抽出了手,斟酌着:“我,我要出家。” “嗯,我知道。”秦湛漫不经心,放开了韩清澜的手,却也不空着,去玩韩清澜披在肩上的头发,将那缕缕青丝缠绕在自己的指尖。 韩清澜叹一口气,知道秦湛是误会了,“我不是为了躲避朱益芝,我是,我真的要出家,这一辈子都不嫁人。” 秦湛停了手上的动作,听出些别的味道来,“也不嫁我?” “嗯。”这话虽艰难,却还是要清楚。 韩清澜看不真切秦湛隐在夜色里的神情,只听秦湛仍是寻常的语气,问道:“为什么?澜澜不喜欢我吗?” 韩清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沉默着摇头,也不知秦湛到底明白没有,不过此时这些也都不重要,“你知道,我祖母和父亲都是純善之人,单看我们府中的人事便可以想见,他们并不擅长察人心、识阴谋,只能当当富贵闲人。” “而你……每日都站在悬崖之上,一脚是天堂,一脚是地狱。”韩清澜觉得自个儿的话很伤人,有些心疼秦湛,但还是道:“我若嫁给你,便是将家人也带上悬崖,他们远没有你的睿智多谋,在风暴里难以保存己身。” “我虽然……”韩清澜咽下后半截,“但我也很爱我祖母、父亲、弟弟,甚至新嫁入府中的后娘,我也望她安好顺遂。” “澜澜——”秦湛听韩清澜了一阵,一点没出声打断,这会儿终于开口,韩清澜以为他要什么诀别的话,觉得有些揪心,却听他道:“你虽然什么?” “什么?”韩清澜有些愣。 秦湛好生耐心,温和地提醒:“你刚刚,你虽然怎么?” 秦湛约莫是陡然听她要了断关系,心里难受,才会如此执着吧,韩清澜有些不忍,“我方才……我虽然喜欢你。” “嗯?”秦湛愣了一下,“你声音太了,我没听清。” “我喜欢你。”韩清澜又了一句,眼角忍不住有泪滴滑落,她是真的喜欢秦湛。 “哦,知道了。”秦湛仍是声音平平,韩清澜因为别过了头,所以并没有看到秦湛弯起的嘴角。 “乖,别哭。”秦湛的眼神比月光还温柔,他伸手擦了韩清澜的泪,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拍她的背。 韩清澜的头刚要靠到秦湛肩膀上,就觉得不对,她刚刚难道不是在一刀两断的话吗???她被秦湛扣住背,起身不得,硬着心肠要开口:“秦湛——” 恰这时,秦湛道:“今天是宋云乔设的局,我劝过她了,她以后不敢了。”然后秦湛细细讲,白日看到秦画的宫女去打听事情,顺嘴问了一句,就明白了里头的关窍。着着歪了话题,又讲起了朱益芝在京中闹的笑话。 秦湛平日少言,却并不讷言,将朱益芝的轶事讲得妙趣横生,直逗得韩清澜笑个不住,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不知道在秦湛怀中窝了多久。 哎,这样不对,既然决定要了断,还是早日放手好。 韩清澜终于拗过了秦湛,起身离远了他,想了想,下床点灯,从架子床的暗格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秦湛,“你对我甚好,我都记在心中,这本册子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算是我的一分谢意吧。” 她从前在蜀地见识过曹家人为了周平身上那本册子,是如何拼命抢夺,深知这规制相似的红皮册子恐也是催命符,其后不知牵扯了多少势力,又因为前世对秦湛的固有印象,因此一直不敢交出。 而今夜,不知是月光太过温柔,还是因为出了一刀两断的话,自己心中愧疚,韩清澜突然愿意全身心地相信秦湛一回。 秦湛拿过册子,面色有些讶异,拿在手中翻看了几回,问了两句韩清澜如何得到这册子的,就不再提册子的事了。 韩清澜有些不解:“这个册子没什么用吗?我看周平那本蓝皮册子,你当时在意得紧。” 秦湛忽然长叹一口气,耷拉下眉毛眼睛,语气里满是伤心失意:“我心爱的姑娘今夜和我诀别,我哪里有心情理这些。” 韩清澜又忍不住流泪,抿着嘴唇不出话。 “澜澜——”秦湛声音像春水一般温柔,他坐在床上,拍着自己身旁的位置,“最后一晚,让我抱着你睡会儿好不好?” 他清俊的脸上全然不见了往日的意气,透着无限的哀伤,眉眼之间的柔情像浓得化不开的蜜。 韩清澜心中一软,想到自己不打算嫁秦湛,也不打算嫁其他人,犹豫了一瞬,终究是坐到秦湛身旁,如他所愿。 秦湛将韩清澜抱在怀中,弯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翌日,秦湛进了秦画的公主府。 “昨晚?半夜?你去哪里见的澜澜?”秦画挑眉,见秦湛不语,一脚踹过去,“臭子,不要脸。” 秦湛身手利落,躲开秦画的窝心脚,将韩清澜要和他一刀两断的话复述了一遍,末了总结道:“澜澜是要出家,其实就是怕带累韩家,不想嫁给我。” 秦画听到这等大事,丝毫不心疼侄儿,反而是一脸兴致勃勃:“那你怎么?” 秦湛喝了一口手中的茶,慢慢品了其中回甘,随口道:“我,我知道了啊。” 是知道了,而不是同意了。 ☆、第112章 捉奸 春至三月, 暖风拂槛。 但也不是处处都有百花似锦, 芳草如茵的安泰景象,像安平伯府杜家二房,主母唐氏的屋子里, 丫头们噤若寒蝉,皆相视不语。 “轻一点儿,你是想打死我, 好自个儿当家作主吗?”唐氏满脸怒气, 毫不留情地呵斥跪在地上的韩清茹。 “儿媳惶恐,儿媳不敢。”韩清茹低眉顺目地跪在地上, 敲击按摩唐氏翘着的二郎腿, 尽管连大丫头都不会干这种活儿,更不会用这般卑贱的姿态, 但韩清茹面上不敢露出一点儿不满。 谁让她进府时本就不光彩,成亲当晚又伤了杜衡呢, 如今韩府不大管她,唐氏更是每日变着法儿地羞辱她。若非杜衡不能人道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唐氏怕儿子若治不好,以后再也没人肯嫁进来,定 分卷阅读15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1 然早就将她休了。 “使点劲儿, 是我杜家对不起你吗?一点事儿都不肯用心!”韩清茹其实已经调整了力道,但唐氏打定了主意为难韩清茹, 无论轻重总能寻出不是来。 “太太消消气, 您喝茶。”丫头端茶进来, 韩清茹就着跪地的姿态,双手接过茶,恭敬地奉上去,想岔开唐氏的注意力。 唐氏伸手来接茶,将茶杯端离韩清茹的手掌,韩清茹将要把手收回去时,唐氏的手忽然一松,茶杯霎时翻倒,一碗烫人的茶水全数淋在韩清茹的胳膊上。 “咝——”韩清茹忍不住痛呼出声。 “哎哟,我年纪大了,手抖了。”唐氏不咸不淡地道,她每每想起儿子成亲那夜受到的苦楚,就觉得心如刀割,这会儿看着韩清茹痛得眉毛鼻子拧到一起,心里总算痛快了些,皮笑肉不笑地问:“你不怪我吧?” “是儿媳没有端稳,和太太无关。”韩清茹撩起半截袖子,只见胳膊上面细嫩的肌肤被烫红了一大片,她衣袖上挂着茶叶,滴着茶水,整个人形容颇为狼狈。 韩清茹完这句话,竟然一个摇晃,身子歪倒在了地上。 唐氏吓了一跳,继而怒道:“怎么,在我面前使苦肉计?” “太太……”旁边一个丫头声道,“少奶奶今天跪了一上午,恐怕是真的昏过去了……” 唐氏想想也是,心中觉得晦气,转念一想,大房如今时时都盯着想寻自己这一房的错处,杜衡子孙根受伤的消息约莫就是他们放出去的,若韩清茹当真因为被自己罚跪就出事,大房定会揪着不放。 “罢了罢了。”唐氏看着地上的韩清茹,勉强道:“把她抬回她屋里去,让王姨娘那边的大夫过去看看,别就这么死了。” 王姨娘原先是杜衡屋里的大丫头,二月的时候查出了身孕,算一算正是在杜衡成亲之前有的,因为杜衡至今没有治好下身之疾,这丫头肚中怀着的不得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因此母凭子贵,唐氏如今什么都紧着她。 近日王姨娘胃口不佳,唐氏今日替她叫了大夫看诊,既然韩清茹昏过去了,就顺带让大夫看一得了。 唐氏心里想着应该是死不了的,因此也每当回事儿。 却不料,唐氏还没喝完重新沏的那碗茶,就有丫头着急忙慌地跑来,在院子门口就嚷嚷:“太太!” 唐氏不悦,拿眼风扫过去,那丫头却是韩清茹的陪嫁,平日里跟着主子一样夹子尾巴做人的,这会儿竟不顾规矩,横冲直撞地跑进来,道:“太太,给您道喜了!我们姐……我们少奶奶,有身孕了!” 唐氏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这儿媳妇是成亲以前就和杜衡苟且过的,心中先唾弃一番,继而又喜上眉梢,“快带我去看看!” …… “去和太太,我要出去上香。”韩清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但因为她生的纤瘦,因此还不大显怀。 她终究是有福之人,先前的局面眼看烂透了,近日靠着这肚子,已然重新翻身,唐氏每日流水似地往她屋里送补品,便是杜衡,也被唐氏按着每日过来点卯,只不过,光是这些怎么够呢。 “就昨夜有菩萨给我托梦,若要保得少爷平安,就得去庙里边儿上香祈福。”韩清茹受韩怀远的影响,不大信神佛一,而她肚子里的嫡孙可以用来承爵,唐氏待她这一胎远比王氏那个贱婢更好,因此随口扯谎。 果不其然,因为大夫韩清茹腹中胎儿已经坐稳,要去的寺庙也不远,唐氏听了丫头的话,多派了几个自个儿院中的老嬷嬷,同意了让韩清茹出门。 偏院的王姨娘屋里,丫头声回禀:“姨娘放心,已经传到少爷那边儿去了。” “拿去吃吧,这可是老夫人特意赏赐下来的。”王姨娘心喜丫头的差事办得好,指着几上一盘紫玉葡萄道。 时下才三月,远不到吃葡萄的季节,这葡萄乃是昨年采摘,放在冰库中储存,富贵人家才造得起冰库,况且如今几个月过去,能存下来的不过十之二三,王姨娘自己能得着,也还是仰赖腹中胎儿。 想到腹中孩儿,王姨娘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杜衡如今能治好的希望渺茫,原本她腹中的是一棵独苗,将来要承袭整个安平伯府,如今韩清茹却也查出来有孕在身,她再不得宠那也是正室,自己孩儿身份上就差了一截。 另外一个丫头从外面鬼鬼祟祟地回来,王姨娘连忙问:“怎么?” 那丫头回道:“少爷悄悄跟在少奶奶后面出去了。” 王姨娘笑道:“那就好。” 王姨娘伺候杜衡许多年,最是了解这位少爷的性子,外表看似斯文清雅,实则心性狭隘自私,如今他不能人道,又在外头受了许多冷言冷语,自己心中早已难堪不已,而韩清茹怀着身孕还要往外头跑,只要旁人稍微煽风点火,杜衡肯定会疑神疑鬼。 不管韩清茹是出去做什么的,反正杜衡闹上一闹,对自己总是好事,若是运气差些,将那胎儿闹没了也不一定。 …… 韩清茹毕竟怀着身孕,没有去京郊山上的寺庙,而是去了内城的的觉寺。 进入寺内之前,先借口扰不得佛门清净,让唐氏派来的几个嬷嬷都侯在外头,她自己则带了陪嫁的两个丫头入内。 韩清茹出家时,靠着往日的情分求得韩怀远心软,虽然召不回绿云,但也没要韩老夫人调给她的金巧,而是从槐树胡同选用了两个人。 韩清茹走到一处知客院,命丫头守在门口,自个儿进了院子。院中立着一个中年男子,男子神情有些不耐,“你找我作甚?” “父……父亲。”韩清茹心中仍是当韩怀远为父亲,喊常正业到底有些别扭,但还是忍着道:“如今母亲被送去安乐堂,女儿只剩下父亲了,求父亲帮帮女儿!” 常正业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韩清茹,原先瞧她生得绝色,以为是能有一番作为的,这才会主动相认,又想着或许能和张玉莲里应外合,从韩家的富贵上头咬一角下来,没想到张玉莲这么快就败落,而韩清茹又嫁给了杜家那没用的嫡长孙。 “生恩虽大,但到底不及养你十几年,论起来,韩大老爷才是你正经的父亲。”常正业心中不耐,但也怕闹出什么来,因此出言相哄。 韩清茹一愣,常正业这话中之意,是不愿管她。 …… 杜衡一路跟着韩清茹,眼睁睁地看到韩清茹进了一座院,两个陪嫁丫头守在院门口,过得良久,出来的却是阳武伯常正业。 阳武伯沉迷酒色,京中人人皆知,杜衡咬牙,韩清茹生得那般风流样貌,自打外面传他不能人道,便是当着面浑话的也有不少。 男人那点心思和手段,他最懂不过。 “贱妇!” 分卷阅读15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2 杜衡怒的双眼血红,但是寺中不时有人来往,真闹出来,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等到常正业远去了,杜衡从藏身处走出,怒气冲冲地往韩清茹所在的院子里冲去,门口的陪嫁丫头伸手来拦,那两个丫头皆生得鄙陋,杜衡毫不留情,当即一人踹了一脚。 韩清茹坐在院中石凳子上,她有些彷徨,母亲去了安乐堂,韩怀远对她灰了心,没想到常正业也一点儿都不愿意帮她。 “贱人!”耳朵里听得一声怒斥,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先挨了一巴掌。紧接着,就看到了自己那成亲以前就相看两生厌,成亲之后更是势同水火的丈夫。 韩怀远来觉寺中找方丈下棋,前头有沙弥引路,春日光景好,他不由得打量寺中的花草。 方丈院在寺中深处,知客院在寺中靠近山门的地方,要至方丈院便要经过知客院前头。 韩怀远眼角余光瞥到有个女子的身形颇为熟悉,很像韩清茹,那人形色匆匆似乎有意避人,同下人一道迅速消失在拐角。韩怀远不由得皱眉,杜家送来消息韩清茹怀有身孕,她鬼鬼祟祟在寺中作甚? 若是按着从前的慈父心肠,韩怀远定然要跟过去看一看,但如今这女儿多番叫他失望,他倒是很有些踟蹰。 ☆、第114章 风雨 “所以, 长乐长公主此番下江南探亲, 建议女儿随行。”韩清澜完之后,问道:“父亲,您觉得呢?” 原以为上回以出家婉拒了朱益芝, 又有秦画出面,朱益芝怎么也该收了要娶韩清澜的心思,没想到这位南趾王子人如其名, 是“猪一只”, 脑子跟个棒槌似的,全然不会审时度势, 竟然在春日宴上醉酒之后, 纠缠韩清澜。 那一日闹得有些大,虽然韩清澜没吃亏, 但世人历来喜爱非议长得好看的女子,更何况是韩清澜这么个无双的样貌, 本该是朱益芝单方面的错误,却不知为何很快就传出了韩家大姑娘以貌勾人的流言。 这流言传得之快,连长安长公主的女儿陆沅和平西侯的女儿许宛芙在宴上互相撕扯一事儿,都无人去关注。 “父亲,您在想什么?不如出来女儿给您分忧。”韩清澜没有得到回应, 又喊了一声。 韩怀远坐在园中一架躺椅上头,原本气质儒雅的中年美男子, 这段时间讯速地消瘦起来, 两鬓头发如霜白, 脸上皱纹深了一些,他听到女儿的话,长叹一口气。 别人怎么分忧呢?疼了十几年的女儿竟是别人的孽种,这女儿做下许多糊涂事不,她的生母还差点害了自己的老母亲。 糊涂,糊涂啊! “唉。”韩怀远又叹一口气,回过神来,方想起了女儿方才的话,沉吟片刻,道:“跟着去也好,今日京中的传言太多,去避一避也好。” 韩清澜深深地看着韩怀远,其实她知道韩怀远是受韩清茹的打击太大,虽然看到父亲这般颓唐也会有些不忍,但她绝不愿意劝慰的话。 终究,她对韩怀远不是没有怨言的。 “多谢父亲。”韩清澜过这一句,默然转身。 秦画生母去的早,几乎是盛元帝拉扯大的,活到二十岁了,忽然对生母好奇起来,想去看一眼生母从前闺中生活过的地方,开春之后软磨硬缠了许多回,盛元帝让她带了全幅公主仪仗,点了七八十人与她,才终于答应让她回江南月城探亲。 韩清澜重活一世的人,其实并不为那些虚妄的流言所扰,不过是想借着秦画的东风,想去看一眼以前从未看过的风景。 四月末,秦画一切准备停当,带着韩清澜,沿着前朝开辟的运河,一行大十几只船,浩浩荡荡地往江南的月城驶去。 去江南之前,韩清澜还了了一桩心事,就是前世陈秉槐被贬一案—— 春闱一试中,有一题出的生僻刁钻,张毅的答卷是最切题的一份,再加上张毅一举拔得头筹成为会元,一时在京中声名鹊起。 春闱结束之后,便有人借此诬告陈秉槐,称陈秉槐在春闱之前就收了张毅为约定门生,也就是春闱之前,陈秉槐漏题给张毅。 随后有一人跳出来作证,此人是张毅的同乡王德,两人在家乡时是同窗,又一同上京赶考,对彼此都十分熟悉。王德先是作证称,张毅在昨年进京之时曾患病差点去世,得到陈秉槐之子陈若非的搭救才捡回一条命,后来张毅进京之后曾上陈府致谢。 天下千万读书人,一生最大梦想就是靠科举出仕,因为科举舞弊在历朝历代都是重案,盛元帝很重视此案,亲自点选了负责人立案调查。 ——前世此案的前半截,和今年的发展是一样的。 但不一样的是,睿郡王秦湛亲自下场,作证当时自蜀中回京时,救张毅的并非陈若非,而是他。张毅也没有去陈府道谢,而是去的肃王府,虽然当时秦湛没有见张毅,但张毅当时投递的拜帖仍在。 旁人并不知秦湛帮忙乃是在蜀中时就受韩清澜所托,只知道陈秉槐做了几十年的纯臣,向来和秦湛没有首尾,甚至昔日还曾因中正耿介而得罪秦湛,因此觉得秦湛的证言格外可信。 随后不久,张毅在家乡就读的的书院托人带来几箱行礼,打开之后俱是往日张毅演写所用的草稿,单看那些纸张脆而泛黄,就知其年深日久,而其中有一篇的题目,和此番春闱那一题十分接近。 也就是,张毅是自己押中的题目。 ——这却是韩清澜记得前世,张毅上吊自证清白,当地书院替张毅编纂作品集时,找出了这篇草稿,在士子当众引起极大的反应,因此韩清澜今生早早就派了人去张毅就读的书院候着。 总之,主案官员查来查去没查出什么有力的证据,而在盛元帝要逾制修改伏太后的陵墓时,因为韩清澜的多次游,陈秉槐身为礼部尚书,并未像前世一样带头据理反对,因此盛元帝心中陈秉槐仍是亲近之臣。 事已至此,盛元帝金口玉言,还了陈秉槐清白。 初夏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肃王府的花草树木生机勃发,园中各处一派欣欣向荣之态,然而肃王府的所有人都战战兢兢,连走路都踮着脚,生怕闹出点动静来,教肃王秦明义顺着怒气砍了。 秦明义近日处处不顺。 今年春闱的主考官是陈秉槐,秦明义暗中拉拢多次,想借机给自己培植势力,然而陈秉槐又臭又硬。秦明义派人诬告陈秉槐不成,反而被陈秉槐反扑,折了一名礼部的爪牙。 肃王府的世子院中,秦昭立在一株木棉树下,木棉红花似火,开得十分热烈,他许久未出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琼衣端着一盘清茶进来,声汇报了秦明义今日的动静,“吏部和工部也相继有人出事,王爷十分怀疑,怕是红皮册子教宫里 分卷阅读15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3 头得了。” 秦昭仍是不语,似乎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琼衣早习惯了他的性子,继续道:“二少爷近日的病情越发重了一些,看诊的太医走的时候,脸上都不大好看。” “是嘛。”秦昭听到这话,笑了一笑,凉薄地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死。” 肃王府二少爷和在翠微山庄死去的宝昌郡主是一母同胞,皆为秦明义最爱的文侧妃所出,秦明义当年若是斗赢了盛元帝,那如今他秦昭定然早已被弄死,而这世子定然是他那比宝昌郡主更恶劣的二弟。 父亲最爱的女儿没了,最爱的儿子也要没了。 秦昭嘴角浅浅地弯起,又听到琼衣道:“侍卫长怕惹怒王爷,不敢进来,他让奴婢转告,那位南趾王子昨日摔断了腿,恐怕要躺三五个月才能恢复。” 要不是秦明义处于欲要发狂的状态,自己尽量缩着手脚,那头猪可不会运气好到只伤三五个月。不过三五个月也好,起码能让她安生一些。 秦昭想到那个姑娘,嘴角的笑意终于融进了眼里,这一树火红的木棉,同蜀地她窗前的那一颗何其相似。 “什么?父皇让他去江南查盐引案?”秦让坐在紫檀木官帽椅上,听着属下打听来的消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那下属垂头拱手,十分肯定:“这消息是最初王福公公,就是总管太监梁三喜那徒弟,把他灌醉之后露出来了一点儿,然后咱们的人又找到了随同官员的名单,里头有好几个对江南盐务十分熟悉的,最后再在睿郡王府打探,睿郡王的确是去了江南。” 秦让知道秦湛领了任务出京,却不知道盛元帝到底让他去做什么,如果秦湛果真是去查江南盐引案,以秦湛的能力,那就很糟了。 江南盐引息银的数目缺额巨大,年初的时候引起了盛元帝的警觉 秦让自从当差开始,每年都要从众领取许多孝敬,更别提当今盐政乃是他的直系,如今每年从中以公某私获得的利润不下十万之巨。秦让知道,其中真正的缺额只会比明面上的更多。 盛元帝最恨贪污受贿,徇私舞弊之事,又有去年蜀中布政使曹天河的案子在前,此案若查明,断了自己财路是,牵扯自身,失去盛元帝欢心是大。 秦让在书房来回踱步,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一时想到秦湛查曹天河私盐案的强势手腕儿,一时想到秦湛对自己未婚妻徐月宁的几番羞辱…… 半盏茶后,秦让终于下定了决心,停在了下属面前,面色晦暗地做了个杀人的动作。 反正天家无兄弟,他和这位三弟之间早晚是个你死我活,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 与此同时,京中平西侯府也派出了一支人马,这些人身手矫健,面容肃杀,俱都是夺人性命的好手,奇怪的是,这些人明明没有追着秦画的行迹而去,终点却是往秦画母族所在的月城。 四月江南,风雨如晦。 ☆、第115章 遇袭 秦湛领人查江南盐引案, 其实是光明正大的办案, 只不过他在盛元帝刚下决定时就先行一步,其他人要等盛元帝公布旨意以后再行,所以先头秦让费了一番打听才知道。 今日落脚之处是一个镇。 落日熔金, 天边一片火烧云,官道那头房屋林立,赶驴牵牛的百姓鱼贯往来, 一条蜿蜒的河水将镇子一分为二, 此时河两岸,掩映在绿荫中的屋子相继升起青色的炊烟, 一派宁静自然。 “公子, 这镇上没有驿站,咱们得住镇上的客栈, 您看如何?”探路的侍卫回来,向秦湛回禀。 秦湛点头, 他一身普通行商打扮,侍卫们则穿着十分常见的家丁衣裳,看起来就像一位出门在外,有些派头的富家公子。 镇上只有两家客栈,一行人先去了靠镇口近的那家客栈, 不巧那家已没有空房,众人便去了另一家名叫东来的客栈。许是因为这家客栈地处有些偏僻, 客人并不太多, 甚至稍显冷清。 店二领着秦湛等人往客房里去, “客官们还没吃过饭吧,我们店里的厨子手艺绝佳,要不要给各位来一桌?” 侍卫只回了一句还没吃,店二就一边引路一边报了几个菜名。 此处已属江南,店二报的菜名竟然都是京中菜品,其中有几道菜还颇为合秦湛的口味,秦湛眉头微挑,朝跟着的侍卫们打了个眼色。 店二走在最前头,看不到后头几人的神色,只听到秦湛点了几道菜并两壶酒,他记性很好地复述了一遍,将几人引至房中,先沏了一壶茶,然后殷勤笑道:“的一会儿给各位送到屋里来。” 店二关门出去,秦湛取出桌上茶杯,亲自提壶给每个杯子倒了浅浅的一层,看起来像是喝完剩下的样子,然后把茶壶提到窗边,朝外面倾倒了大半壶茶水。 窗外便是那条穿过镇子的河,东去不息,水声汩汩,两岸的灯笼光投进水中,映出零碎的波光。 店里的厨子约莫手脚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店二就端了七八个下酒菜,并两壶本地酿造的酒上来。 “都吃吧,不必拘束,赶路一天也累了,吃完早点休息。”秦湛开了口,侍卫们都坐下来,倒酒举筷,准备大快朵颐。 “嗯?” 店二上完菜仍旧立在一旁,秦湛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多年上位者的威势使然,店二心头不由自主地一怂,恭敬地出了客房,带上了房门。 秦湛用完晚膳不久,叫了热水洗漱,然后就睡下去了。侍卫们分睡在隔壁的两间房,这客栈的墙和楼板都是木质,略有风吹草动就能听到。 夜半,月高悬,秦湛躺在床上,呼吸绵长均匀,一派酣甜沉睡的模样。 房门轻启,一个黑影入屋,那人先在门口等待了片刻,见床上的人确实毫无动静,又走到桌边,查看晚上重新添上的茶水,见里头也已经空了半,黑衣人终于放下心来。 他摸出一柄尺长的刀,那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显然刃口极为锋利,并非寻常民间所用。 秦湛还是没有动,黑衣人走近床前,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墙上拉出细长的影子,他持刀用力扎下。 然而,眼看刀即将进入床上之人的肺腑,那人却就着侧躺之势朝里一滚,躲过了刀锋,然后一个扫堂腿向黑衣人扫来,黑衣人不得不退后了几步,而床上的人就趁着这个间隙,下床站立,和黑衣人对峙起来。 黑衣人原本十分戒备,等了片刻,两旁侍卫们所住的房间却毫无动静,顿时冷笑一声:“你的侍卫也不过如此。” 秦湛挑眉,果然是熟人所遣,“自然比不得敬郡王府的。” 黑衣人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管朝秦湛动手,奇怪的是,不但侍卫们没 分卷阅读15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4 有动静,客栈其他人似乎也都睡得极熟,无一人前来查看。 秦湛纵然身手好,黑衣人却也不弱,况且黑衣人有利刃在手,秦湛却无暇取自个儿的武器,两人缠斗片刻,渐渐将秦湛逼到了窗边。 月华似水,水映月华。 黑衣人认为秦湛再无去路,又一次对准要害扎下手中利刃,同时秦湛反应灵敏,伸手并指夹持刀刃,然而终究黑衣人快了一步,秦湛浅色的中衣瞬间从胸口处透出大片鲜血。 黑衣人受了鼓舞,欲再补一刀。 然则秦湛手往窗台一撑,兼且腰间发力,整个人瞬间从室内跃出,“扑通”一声掉入了窗外奔流不息的河水之中。 黑衣人在窗边就着月光看自己的刀,方才扎下去的手感有些奇异,但是此刻刀内的血槽里的确流动着温热的鲜血。 三皇子秦湛,确然被他扎中要害,尔后拼死一跳,跃入了河水之中。 秦画本也是抱着游玩的心态,出京之后一路赏景,若是兴致来了,还停船上岸悠游几日,因此船只仪仗行到润城停住,在旁人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寻常。 实际上,停在润城的只是个架子,秦画和韩清澜轻装简从,已经从陆路先行入了目的地月城。 “这月城呢,在前朝就已经十分繁华,不但风景秀美,衣食玩乐也十分精致,我在京中时常听人,老早就想来玩一玩儿。”秦画作男子打扮,她本来就生得十分英气,身量也足,眉眼之间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拘谨神态,此时着一身月白直缀,摇着桃花折扇,全然是个俊秀的风流公子哥儿,街上的媳妇大姑娘被她一盯,无不都掩面娇羞。 “澜澜……不,妹妹你看,那边那个姑娘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秦画以扇掩面,和旁边的韩清澜话。 不待韩清澜回答,秦画慨然自语:“就是看上我了,可惜呀,秦大爷我放荡不羁,此生注定只能辜负她。” “噗——”韩清澜笑出声,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秦画要留下仪仗,自己先行了。 秦画若以公主身份亮相,只怕船还未入港口,月城的大官员就在江边跪一地,上岸之后又立即迎入驿馆抑或其他行台处所,每日里不是官员献宝表忠心,就是大命妇们来套近乎。 哪里能像现在,自由自在地行在市井之中,眼里看到的,是高墙广厦之内所体会不到的凡俗之乐。 侍卫们换了不显眼的衣裳隐在人群中,秦画和韩清澜假作兄妹,韩清澜因为容貌太过惹人注目,戴了帏帽,两人信马由缰,渐渐走到了河边。 流经月城的是一条运河,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开凿,历朝历代拓宽加长,如今全长已经有将近两千多公里,一方面此河供养京师,另一方面又承担江南本地各处的转运,这也是月城富庶繁华的最大原因。 夕阳悬在河对岸的山头,天边一片火烧云,这时候的河风清爽宜人,是最适合散步的时辰。秦画见识颇广,韩清澜看书很多,两人一路笑谈闲论古今,渐渐地就走到了渡头附近。 两人再想要往前走,却有人出来阻拦,来人见她们衣着富贵,话还算客气:“你们是哪一家的?把令牌拿出来看看。” 韩清澜看向秦画,秦画也有些懵,但是她并没有开口,反而注意到来人的神色十分警觉,因此朝渡头正在卸货的船看过去。 那艘船并不似普通货船那样,上头拿一层油布蒙了了事,看样式是一艘载客的船,只不过码头的伙计不断地从里头抱出一箱一箱的货物,又确然是一艘货船。 那些着统一制式衣裳的伙计抱着货箱,每个人脸上都是心翼翼的神情,也不知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贵重物品。 “快走快走!”来人见秦画打量,马上换了一副面孔出声驱逐。 秦画并不与人争执,和韩清澜两个沿着原路回去。 没走多久,遇到一个提着吃食的老大爷,秦画眼儿一溜,上前问道:“大爷,这渡头怎么不许人过去啊?” “这渡头啊单日归何家使用,双日归我们夏家,今日恰好是单日,你们要是坐船,便明日再来。”大爷倒是好话,指着自个儿的衣服,道:“我们家主了,双日正午的那一个时辰不卸货物,行商或是旅人可在那个时辰往来。” 秦画长得好看,正经起来便是一副斯文俊秀的模样,很讨人眼缘,她有意打听,多问了几句便得知,原来这渡头被何、夏两家分日子包了,其他人再要使用渡头,便得从两人手中打商量。只不过夏家仁善些,会抽出时间段给普通百姓用。 初来乍到,知之不深,很难下什么定论,秦画问了这几句,便谢过老大爷,和韩清澜往回走。 在秦画和老大爷聊搭话的这段时间内,渡头那艘正在卸货的何家货船,原本和岸上搭着一块木板以供人上下,那艘船不大,被不知哪里来的大鱼在水中搅得晃动不已,木板上一个扛着箱子的伙计猝不及防,连人带货掉入了水中。 伙计不会游泳,落入水中之后慌乱地去抓飘在水面上的木箱,几番抓挠没抓住箱子,倒是把捆绑的绳子抓开,箱子开了之后,里头飘出许多木盒,顺着水流散开。 “还愣着做什么,去把货捡回来!”先前驱逐秦画的人看到货物撒了,立时慌张起来,不着急救人,反而只担心货物。 那些木盒顺水而下,有些近的不过离岸边几尺之远。 “哎,你看那是什么?”韩清澜走在近水一侧,注意到了水中飘荡的木盒。 秦画转头一看,抽出随身带着的软鞭,顺手就抄了一个上来。 那木盒做工算是精细,仔细一看,上头雕刻了腾云驾雾的神仙图案,图案旁是八个字:福寿无双,长乐无极。秦画挑眉,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头并排几枚黑色的丸子。 韩清澜看到琴画鼻子抽动了两下,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刚想问那是什么,就看到方才驱逐她们的何家管事带人过来,恶声道:“这是我们的货物,还请公子还给我们。” 那眼神,仿佛不还给他,立时就要动手似的。 秦画转身看向来人,脸色一瞬间就恢复了寻常,她一脸吊儿郎当,拿着盒子左看右看,满脸好奇地问那管事:“这里头装的是啥?” 何家管事将秦画看了又看,秦画丝毫不怯,始终是那副好奇中带着茫然的表情,那何家管事终于放缓了表情,道:“这是我家主人从番邦新进的药物,人也不知道是什么,还望公子还给人,否则人定要受罚。” 话到这份儿上,秦画也不为难,随手就递给了那管事。 韩清澜觉出些不对,一直到两人离开了何家那些伙计的视线,才转头去问秦画:“方才那盒子里的是?” “阿芙蓉膏。”秦画少有地拧紧了眉头,“从前太后在世的时候, 分卷阅读15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5 太医院以此物为太后镇痛,我对这东西的味道极为熟悉。” 韩清澜一下也变了脸色,阿芙蓉膏又称□□,怪不得那盒子上头写着“福寿” “长乐”的字样,这东西前朝中后期十分流行,掏空官员,腐蚀百姓。本朝自太祖立国就一直严令禁止,没想到何家竟然偷偷干起了这种勾当。 “快走。”秦画轻声提醒,韩清澜立时会意,贩卖阿芙蓉膏乃是重罪,虽然方才在何家人面前装作不知,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尽早离开最好。 江边的地势低,两人的反应可谓十分迅速,沿着石阶而上,经过一片树林,就是一片繁华的酒家聚集之地。此时已经是薄暮,林子里昏黄暗淡,有秦画的侍卫跟着,秦画自己功夫也不错,韩清澜倒是也不慌。 一脚还在石阶上,有人喊了一声:“两位贵客留步!” 秦画和韩清澜皆是一凛,这声音分明就是方才河边那位何家的管事,回身一看,那位管事带着十几个伙计跟在后头,而前路也渐渐有十几个人围拢过来。 “两位贵客初来这里,我们家主人有心好生招待两位,还望二位给几分薄面。”管事着客气的话,面上却尽是凶光,前后围过来的伙计,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绳子。 秦画的手不经意地做了个手势,声对韩清澜了一句“顾好自己”,然后突然发难,手上鞭子朝最近的一个何家伙计卷去! 与此同时,秦画带着的几个侍卫也纷纷出手,朝何家的伙计们身上招呼。 那何家管事不意这一行人如此狠绝难缠,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吩咐近旁人,“快去叫人,咱们人不够!” ☆、第116章 邂逅 虽然秦画和随身侍卫的身手都很好, 但今日是何家用渡头的日子, 不一会儿便有更多的伙计围了过来,秦画和侍卫们渐渐地有些左支右绌起来。 韩清澜一丁点儿忙也帮不上,只能尽量护持己身, 不给他们添麻烦。 然而对方人多,将韩清澜和秦画冲散,有何家伙计不管不顾地扬手举着棍子, 眼看朝韩清澜的后背要砸下来。 “澜澜心!”秦画喊了一句, 马上往韩清澜所站的位置过来。她动作已经十分迅捷,应该将将能赶上, 突然斜刺里插进来一个人, 轻轻松松将伙计攻击韩清澜的木棍格挡开。 因为此时夜色已黑,来人从头到脚都是深色衣裳, 更兼以布巾蒙面,只能以身形判出是个男子, 因此人到眼前了,秦画才发觉。 韩清澜无事,秦画松了一口气,要过去护在韩清澜的身边,刚走两步, 方才那救人的人就伸出另一只手,将秦画往反方向推了一把。 “你是谁!”秦画顿时警觉起来, 将手中软鞭对准蒙面的男子。 “心后面。”男子提醒了一句, 然后在韩清澜的背上, 用手向秦画比了个手势。 一霎时,秦画的眼角狠狠地跳了几下,似乎在隐忍什么,但是眼下不是计较的时间,她慌忙打起精神对付围过来的何家伙计。 而韩清澜,只来得惊呼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人拥进怀中,那怀抱有些熟悉,让她一瞬间恍然以为是秦湛,不由得喊了一声:“秦湛……” 但她立马反应过来,秦湛惯用的是雪松香,这人身上却是淡淡的薄荷清香,而且秦湛一介郡王,事务繁多,哪里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那人反问了一句:“秦湛?” 啧,她一定是心里太在意秦湛了。 韩清澜有些不好意思,想挣扎着离开男子的怀抱,男子却将她摁得更紧,在她头顶沉声道:“得罪了,这样我才护得住你。” 两人话时,前后左右不停地有人持棍棒攻击过来,事有轻重缓急,韩清澜赶紧乖乖地闭嘴,男子就着怀抱韩清澜的亲密姿势,不时地带着她闪转腾挪,有几次差点摔了韩清澜,韩清澜惜命,只得主动环住男子的腰。 男子的胸膛宽厚结实,意外的让人安心。 好在没过多久,男子的援手也到了,而何家那些伙计则被伤了不少,此消彼长,双方势力高下立时就调转了个个儿,何家那管事见势头不妙,又换转脸色,了几句乖面子话,带着伙计撤回去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秦画没有着人追打。 “我是夏家的长子夏从文,厚颜一些,和三殿下是朋友。”何家的伙计走了,那蒙面男子主动自我介绍起来。 秦湛做事和交友都不拘一格,和一个商人以朋友论交,倒也有可能。 “呵。”秦画语意不明地接了一句,韩清澜一时没弄懂秦画的意思。她方才着实受了一番惊吓,这会儿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抱着夏从文的腰的手。 夏从文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又拱手行礼:“方才唐突韩姑娘了。” “言重了,事急从权,多亏夏公子相救。”韩清澜连忙回礼,心中越发感叹,这人斯斯文文,和秦湛相去甚远呐,又有些疑惑,“你怎么认出我们的?” “我从前去京城的时候,和长公主殿下有过一面之缘。”夏从文对着秦画恭恭敬敬地,“不知长公主可还记得在下?” “哈,记得,记得。”秦画话凉凉的,抬眼将夏从文从头扫到脚,突然脸上露出个冷笑,上前去扯夏从文蒙面的布巾。 “两位见谅,时候我屋里起火,脸上留下了不少伤疤,是以容颜鄙陋,有碍观瞻。”夏从文身手敏捷,退后两步躲开了,“平日里我都带着面具,今日救两位的时候,因不想被认出来,将夏家牵扯进去,不得已才用了布巾。” 几人已经走出了树林,不远处酒家林立,道旁和店外挂着许多灯笼,韩清澜这时才看清,夏从文走路的时候右脚有些跛,联想到他方才所时候被火烧过,一时心中恻隐不已。 秦画作势还要上前去扯夏从文的布巾,韩清澜怕他难堪,连忙替他挡了一下,然后岔开了话题。 …… 秦画和秦湛关系极为亲密,她确定夏公子是可靠的,韩清澜也就放下心来,二人本来是要住客栈,如今生出了意外,索性随夏公子的提议,住进了他的别院。 “到了,就是这里。”夏公子下马,指着眼前的院子,道:“大隐隐于世,两位可放心住下,这一方院左右都是达官贵人的住宅,何家断然不敢前来闹事。” 韩清澜和秦画共骑,韩清澜下马时,夏从文极为自然地伸手来扶,韩清澜当然要避开,那夏公子似乎愣了一下,秦画“啪”地一巴掌打在夏公子手上,眉开眼笑地朝韩清澜伸手:“澜澜,来,扶着我的手。” 夏从文清咳一声掩饰尴尬,“平日照顾家中姐妹,习惯了。” 这人身手那般好,想不到还很温柔体贴,韩清澜没将这点儿尴尬放在心 分卷阅读15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6 上,同秦画一道,跟着夏公子进了院子。 “哎哟……”夏从文提脚上台阶时忽然低声呼痛,脚下似乎不稳,身子晃了一晃。 夏从文站的离韩清澜更近,韩清澜连忙伸手去扶,“可是方才受伤了?” “嗯。”夏从文扶着韩清澜的手才站稳了,有些气息不稳地道:“不碍事的,韩姐不必挂心。” “哟,你这伤重不重啊?”秦画转身,问夏从文。 夏从文面不改色,道:“我感觉伤到了肺腑,可能得养十天半个月吧。” “十天半个月?”秦画朝夏从文做了个拱手的动作,韩清澜以为那是致谢,其实她没有看到秦画的口型,“佩服。” 夏从文眼带笑意,回以一礼。 碧月、钟茉莉以及秦画的两个宫女被从客栈接了过来,然后和两位主子一同住在后院,夏从文自个儿住在前院,按夏从文的意思,要亲自在这里护卫才放心,秦画同意了,韩清澜自然没什么可。 夏从文先去换了一身衣服,再过来时已是戴上了他所的面具,那一方面具应是特制,十分巧妙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一直贴着鼻梁的起伏遮到人中的位置。许是身形清拔的缘故,即便知道夏从文面具之下疤痕纵横,韩清澜也依然觉得他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三人坐在院中,夏从文亲手给秦画和韩清澜倒茶,言语中有些后怕:“我不知你们在这里,还好你们没事。” 秦画少有的柔声安慰了几句,就和夏从文两个讲起一路上的见闻,以及月城本地的一些事。 茶过半盏,夏从文忽然道:“长公主,您衣裳上面沾了些血渍。” 秦画左看又看:“没有啊。” 夏从文看着秦画:“你再仔细看看。” 秦画愣了一下,往自己鞋子看了一眼,韩清澜还没看清,她就道:“啊,这儿呢……我去换身干净衣裳。” 罢,就进了后院,院子里一时只剩下夏从文和韩清澜。 按理夏从文一介商人,和秦画、韩清澜的身份天差地别,然而他礼数十分周到,却又丝毫没有支绌和拘谨,搭话聊天时甚至颇为风趣,叫人很容易生出亲近之心。 秦画一去许久,韩清澜竟然和夏从文聊得十分开心。 …… 钟茉莉在床上辗转许久都睡不着,索性披着衣裳出了屋子,在一株海棠树下怔怔地看月亮。 从前没有机会见到秦湛,因为自己和韩清澜相似的面容,她总是抱着一丝幻想,然而那一日在马球场精心相遇,才知道他眼里根本看不到她。 原本韩清澜带碧月伺候就够了,但是自从那日以后,她一直郁郁难欢,韩清澜把她一同带出来散散心。 忽然,院门“吱呀”一声,有人从外头进来,钟茉莉连忙闪身躲到一座假山后头。 这座院子布置了秦画的侍卫,还有夏从文添置的人手,按理没人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才对。 钟茉莉犹豫是否要喊人,来人身手敏捷,已然进了秦画的屋子,秦画的屋里很快亮了灯,但没有传出任何异常的声音。于是她放下心来,看来并不是歹人。 转而又觉得不对,三更半夜入香闺,难道是……秦画是如今盛宠最隆的公主,她便是公然养面首也算不得什么。 夜色总能将人心里那点不可的心思放大,钟茉莉好奇起来,能入秦画眼的男子,是怎样的? 她并没有等多久,秦画的屋子重新开门,先前进去的男子出了房间,依原路从院门出去。 钟茉莉一直屏着呼吸,这一次,她的眼睛透过假山的缝隙,终于看清了那个男子——并不是什么面首,而是她朝思暮想的秦湛。 而秦湛的身上穿着的,是晚上所见夏从文的那件袍子。 ☆、第117章 妓馆 第二日, 韩清澜一上午都没有看到夏从文, 据是出门办事去了。秦画似乎因昨日打了一架太过劳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待秦画迷迷蒙蒙睁开睡眼,梳洗穿衣之后, 已经是正午,正好早膳午膳合到一起,和韩清澜一道用了。直到两人用过午膳, 在院子里呆了半下午, 夏从文才回来。 夏从文进门先递给韩清澜一个荷叶包:“这是月城顶有名的一家点心铺子做的玫瑰糖,和京中的做法不同, 你尝尝。” 昨日夏从文在河边相救在先, 在这院子里投契趣谈在后,韩清澜心中对夏从文已然算的亲近, 既不在京中也便没那么讲究男女之防,韩清澜欢欢喜喜地伸手接过, 忽又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玫瑰糖?” 夏从文,准确是秦湛,他愣了一下就随口接道:“长公主同我的。” 这很讲得通,韩清澜不疑有他,打开荷叶包, 秦画伸过手来,给韩清澜喂了一颗, 然后扔了两颗到半空, 用嘴巴准确地接住。 “哟, 还是热的呢。”秦画一边将里头的干果嚼得嘎嘣响,一边道:“那家店离这里有三条街吧?” 韩清澜一顿,三条街并不是一个很短的距离,而手中的玫瑰糖还温温热热,冒着出锅不久的香气,她似乎能想见眼前的男子买了糖,急急地赶回来的样子。 “嗯。”秦湛回的是秦画,看的却是韩清澜,“喜欢吗?” 那颗糖在韩清澜舌头上化开一点,唇齿之间尽是带着玫瑰香气的甜蜜,她闻声抬头看眼前的男子,他未被面具遮住的唇角弯着,一双星眸里如春水荡漾。 世人皆传江南的女子温柔,怎么连男子都这般缱绻? 秦画在一旁无声地叹息,啧,三儿有了媳妇忘了姑姑,不孝顺呐,秦湛只管和韩清澜话,连一个眼角都不给她,片刻,秦画恶意涌上心头,眼神一亮,扬声道:“一会儿我要出门,去逛春江馆。” 果然,韩清澜立马回神,好奇道:“春江馆是做什么的?” “一个难以描述但又十分令人惊奇的地方。”秦画将手搭在韩清澜肩膀上,对着不孝的侄儿皮笑肉不笑,“澜澜要去吗?” “去呀去呀。”韩清澜连忙答应,甚至很期待,毕竟京中常男中赵子登,女中长公主,就是这两人不但喜欢胡闹,还胡闹得十分精致,韩清澜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自然要跟着好好玩一玩。 秦湛突然出声,“春江馆不适合韩姑娘。” “为什么呀?”韩清澜仍以为面前的是夏从文,想听听这月城本地人的法。 秦湛面具下的脸几乎要抽搐了,当然不适合,春江馆那是倌馆!但他以夏从文的身份实在不好这些,向秦画投去求助的目光。 秦画微微一笑,撇开了头。 秦湛不知哪里惹到了这位姑姑,但韩清澜还一脸好奇地盯着她,微微仰头,双眼微瞪,这往日总是冰雪聪明的姑娘,难得有两分天真烂漫的模样。 分卷阅读15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7 这样的姑娘,怎能让她去倌馆呢?月城四通八达,物产丰饶,听春江馆的倌不光有面若好女的,也有容颜俊秀的,甚至还有气质雄健的,反正是要啥有啥。 立时,秦湛道:“长公主,我忘了一件事儿了,前不久三殿下曾来信,若在此地遇到您,让我转告您,京郊那座带温泉的别院送给您了,让您回京之后自个儿找人去过地契。” 这话错漏百出,只不过韩清澜下意识怕触到什么皇家秘辛,并未过多留意和深究罢了。 秦画立时眉花眼笑,对秦画道:“澜澜啊,我也想起来了,那地方真的不适合你。”眼见韩清澜要问为什么,秦画立时道一声“时间来不及”就先走了。 亲疏有别,韩清澜虽心里觉得奇怪,但也不会和“夏从文”议论秦画,好在“夏从文”博闻强识,两个人待在院子里聊天话,也让韩清澜觉得很有趣。 太阳渐渐的西落,一晃就到了黄昏,秦湛放下手中的茶盏,看了一眼天色,温声道:“快到酉时了,我要出去办点事儿。” 韩清澜闻言心中一惊,她竟和这位夏大公子聊得忘了时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秦画不在,这会儿听他要走了,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那,那夏公子先忙。” 秦湛见韩清澜神情寥落,心头不免一软,转念想到,月城现在并没有表面上这么太平,自己和秦画都不在,让她一个人呆在这院子里,还不如带在身边他更安心。于是他笑道:“若是不嫌弃,你可以同我一起去。” “去哪里?”韩清澜喜出望外。 脱了京中的各种规矩,她比以往更灵动些,一双眼亮晶晶如有星芒,嘴角还沾着一颗玫瑰糖碎粒,秦湛很想尝一尝,下意识地伸手替她抹了嘴角那颗糖粒,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舌尖上。 韩清澜立时双颊通红,呆住了。 秦湛也愣了一瞬,暗道自己忘了此刻扮演的是夏从文,但他胜在脸厚,清咳一声,若无其事地道:“韩姑娘的容貌需要稍作修饰,稍等片刻。”罢,就出去前院了。 韩清澜呆呆地立在院子里,看着“夏从文”言谈举止俱都坦荡自然,分明是朗月清风一般的人物,疑心方才,是不是她自己错觉了? 秦湛再回来时拧了一口箱子,打开之后就着院中石桌铺开一溜工具,含笑温声道:“要委屈你了。” 韩清澜看了一眼,见“夏从文”挑拣着假胡子、鱼鳔胶等,知道这是要给自己易容,她仍有些呆愣愣地,闭上眼,等“夏从文”动手。 “夏从文”却是久久未动,她不得不睁开眼,“怎么了?” 秦湛眼中似笑非笑,垂头看她,“这么美的一张脸,我不忍动手。” 那种语气像是三月的风,缱绻地绕过春柳,极亲近极自然,而又丝毫不显轻佻。天空中浮云悠悠,院子里夏风浩浩,耳朵里却只剩下他的声音,韩清澜的心弦蓦然一动。 “公子,时辰不早了。”院门口传来前院家丁的声音。 秦湛再不言语,迅速而仔细地帮韩清澜改装起来。 不一会儿,韩清澜听着他的口令再次睁眼时,看到镜子里的人,先是“啊”了一声——那个人面色微黑带痣,眉毛浓黑平直,眼皮耷拉无神,唇边一圈胡子,俨然是个相貌平平的男子。 “去换这身衣裳,我在外面等你。” 韩清澜迅速换好衣裳,去前院和扮作一个长随,跟在“夏从文”身边出了门。 几人骑马而至,停在一座张灯结彩的高楼前头,那楼上高高挂着三个字:花月楼,像酒家又不像酒家。 韩清澜琢磨着,这“花月楼”和“春江馆”听起来似乎颇有关联。 正想着,“夏从文”已经下马,“你跟我进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韩清澜走到门口,发现进出者全都是玉带华服,非富即贵,大堂正前方一座高台,下头宾客满座,似乎今晚有什么重头戏。 “夏从文”刚踏过门槛,花月楼的人俱都识得一张面具,立时便有人将“夏从文”和秦画领到了二楼的包间。 “夏从文”怕韩清澜不自在,包间里没留人伺候,韩清澜好奇地推开那扇窗,果然是雅座,将大堂厅内和台上一览无遗,但下面的人要想看这包间里的情形,视线却有所不及。 韩清澜毕竟是重生过的,并非真的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前世魂魄飘零时到过各种场所,她此时已经明白这“花月楼”乃是烟花地,只不过档次很高,宾客们非富即贵,因此明面上较为雅致。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秦湛看着推窗的她。 忽然,韩清澜似乎受了惊吓,猛然将帘子拉下,秦湛连忙移步到窗边,道:“怎么了?” 韩清澜隔着半透的窗纱,看着楼下厅中刚进门的许崇山,“看到了一个熟人,心虚怕他认出我。” 许崇山往日喜欢穿华丽衣饰,今日却很简素,除了难以遮掩的傲慢神色,其他看起来和厅中其他人别无二致,他一进来就不住搜寻着什么。 秦湛也看到了的许崇山,脸上毫无意外,眼中甚至有些冷意。 过得片刻,楼下大堂座无虚席,台上一阵鼓声响,众人都安静下来,紧接着,堂中的灯火都灭了,唯有台上数盏漆杆上倒垂的铜荷叶,将烛光全都打在同一处,那里此时已有一个孤清侧影,那人手中一动,便响起了一串同样清寒的琴声。 韩清澜对这烟花之地实在算不上有见解,转而问身边男子道:“你在这里有固定包间,想来是常来的,那么——” 她想问问今日是在做什么,没想到话才了半截,“夏从文”就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些焦急:“没有,我不喜欢这种地方,也从来没有叫过姑娘,只是为着办事不得已而已。” 韩清澜看他急着否认,一时倒有些不知要接什么。 ☆、第118章 花魁 台上的美人弹琴之后, 又舞了一曲。 随着客人们连绵不绝地鼓掌和叫好, 花月楼的侍女们重新点燃了大堂的那些烛火,顿时厅中又明亮如昼。 韩清澜打开一点窗扇,想趁着此时光线好, 一睹方才那清幽美人的真容,然而美人却已蒙上面纱端坐一旁,台中只剩下一个充作司仪的中年男子。 “感谢各位贵客光临花月楼!”那男子等台下众人鼓掌声渐稀, 先鞠躬, 尔后声音洪亮地道:“方才弹奏一曲‘幽思’,以及舞了一曲‘广陵止息’的, 便是今日这‘赏花宴’的正角儿, 我们花月楼的素禾姑娘。各位爷都知道,我们素禾姑娘不但曲艺皆通, 于诗画二途也颇有造诣……” 那男子将素禾夸了半天,终于收了话风, 道:“接下来开始竞拍,起拍价五百两,每次加价为一百两。” 五两银子便够一家几 分卷阅读15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8 口开销一年,月城果然富庶繁华。 韩清澜听到这里终于明白,那素禾是这楼中清花魁, 今日花月楼办这盛会是因为素禾年过双十,如今要择人从良, 是以今日厅中座无虚席。想到这里, 她看了一眼“夏从文”, 他来办事,约莫便是来参加竞拍的? 厅中灯火通明,平西侯世子许崇山从楼梯走入了厅中,看样子是在花月楼各处逛过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或者东西,面上不大好看,眉头已经皱出了几条褶子。 “六百两!” “七百两!” “八百两!” …… 厅中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加价声,约莫那素禾往日名声很盛,因此许多人卯足了劲儿,直争得脸红脖子粗。 韩清澜正觉得稀奇,“夏从文”忽然朗然出声:“两千两。” 从一千直接跳到两千,即便于身家丰厚的富商们而言,也够豪迈大气了,一时客人们哗然,纷纷看向这个包间的窗口。 许崇山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兴趣,不知道拧眉想着什么,随着众人看过来,“夏从文”将韩清澜推到一旁不能被外面的人看到的位置,然后洞开窗户,大大方方地露出了正脸。 下面登时就有人凭面具认出来,“原来是夏公子啊,怪不得这么大手笔!” 旁边有人到许崇山耳边声了两句什么,许崇山登时索然地移开了目光。 花月楼的司仪待客人们议论了几句,便敲响一声铜锣,鼓动大家继续加价,最后云争风涌,一路抬到了三千两,竟然还有几人不肯罢休。 “夏从文”喊过那一声“两千两”之后就不曾发声,就在众人以为他已经放弃时,他却又忽然道:“五千两。” 这下,厅中无人议论,而是一瞬间彻底安静下来。五千两,是本朝郡王半年的俸禄,而且看这位夏公子的气势,分明是势在必得,夏家是月城大户,场中之人或是无心,或是无力,再也无人加价。 台上司仪每敲一声铜锣便问一次还有无加价,如是三次以后,终于定音:“恭喜夏公子抱得美人归!” 一场风月盛事就此结束,有些人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有些人留在花月楼寻相好的姑娘,连许崇山也带着人离开,楼下大厅中很快就寥落下来。 “我们回去吧。”秦湛事情办完,对韩清澜道。 韩清澜看了这一场稀奇已经十分满足,“夏从文”极力撇清自己不爱来这风月场所,却又明显是为竞价素禾而来,她不由得重新审视“夏从文”,但交浅言深,这并不是她可以直言相问的事情。 两人走到门口,花月楼已将素禾装扮完毕,一身宽松的喜服,另搭了一张红盖头,竟是当做新嫁娘打扮,不过这烟花之地实在也不上规矩不规矩。 晚风拂动,吹得人的衣袍鼓荡,韩清澜恰好这时瞥了一眼,总觉得那素禾的腰身似乎太粗了些。 门口停着一抬轿,素禾坐上去,跟在秦湛和韩清澜的马后头,路上遇到认识夏从文的,还笑嘻嘻道一声恭喜。 走过街口,刚要拐弯,有人突然拦住轿子,“停下,轿帘掀开看看。” 秦湛听声音便知是他所谓的表弟许崇山,他勒停坐骑,敛去眸中冷意,下马时已经是一副不认识许崇山的样子,“素禾姑娘如今已经赎身,阁下这般举动未免有些无礼。” 许崇山斜睨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走路一瘸一拐的秦湛,也不话,抽出一柄刀,横在秦湛的脖子上,“爷看两眼,放心,爷对这劳什子的什么姑娘没兴趣,所以你最好识相点。” 秦湛心中冷笑,许崇山当街佩长刀,一是仗着平西侯世子的尊位,二是因为此地提刑按察使乃是平西侯从前的下属。 许崇山见眼前这人不敢再争执,便冷哼一声,回身弯腰,就着手中的刀去掀轿帘。还未伸出手,轿帘从里头被人掀开一角,一个女子探出头来,那女子虽傅粉涂朱,妆容很浓,但还是一眼即知这是个年轻的长得不错的女子。 女子自个儿揭开头上的盖头,看到眼前一柄明晃晃的长刀,顿时就吓出了眼泪,朝秦湛凄惶叫道:“公子……公子救我!” 许崇山看了女子两眼,顿时一脸晦气的神色,将刀放回刀鞘,瞪向自己的下属。那下属脖子一缩,讷讷道:“花月楼里都搜遍了,所以我才想不定这轿子只是个掩护……” “住嘴!”许崇山见属下话没个数,踹了那人一脚,打先离去了。 韩清澜发现,许崇山一离去,那素禾脸上的惊慌便没了,自个儿擦了眼泪重新坐回轿子里,一行人依原样回别院。 轿子一直过了前院,因后院门不便才停下,素禾重新盖上盖头下了轿子,被丫鬟扶着往后院的厢房走。 韩清澜方才见素禾露出来的半截身子,分明是清瘦的体型,这会儿下了轿子,却远不上身姿曼妙。 “茉莉,你哪里不舒服吗?”碧月和钟茉莉在房中用早饭,看钟茉莉一直心神恍惚,不由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钟茉莉回过神,连忙否认。 她昨夜就知道秦湛从风月之地带了一个花魁回来,据是花了五千两竞价得来,而且那花魁住进厢房之后,竟然不用丫头服侍,而是由长公主秦画的宫女亲自服侍,这待遇便是连韩清澜都不曾有。 “碧月姐慢慢吃,我吃饱了。”钟茉莉心中郁积一口气,粗粗吃了几口早饭,出了房门。 那位花魁就住在东厢房,房间的门窗俱都关着,似乎有些金屋藏娇的意味。钟茉莉看到一个宫女从里头出来,又重新关上了房门。 那宫女手里端了一盆换下来的衣裳,恰好另一个宫女唤她有事,宫女便暂且将盆子放在院中石桌上,去给唤她的宫女帮忙。 钟茉莉早听闻江南女子柔媚秀丽,却是万万没想到,这院子里头还住着韩清澜,秦湛竟然就这么快看上一个花魁。 她比不上韩清澜也就罢了,难道连一个烟花之地的贱籍女子都比不上? 钟茉莉心中一口浊气难出,却又无可奈何,在原地站了片刻不见那宫女回来,见院子里此时无人,难忍心头躁怒,走过去端起那盆衣裳,开了宅子后头的门,连盆带衣服扔到对面一堆杂物上头。 不久之后天光大亮,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经过后街,在那堆杂物里东翻西捡,翻到钟茉莉所丢的那盆衣物,不由骂道:“干他娘的!世道不公咧,有些人连个遮裆布都买不起,有些人却好好的绸衣往外头丢!” 乞丐骂骂咧咧,浑然不讲究手上的衣物是女子所穿,随手捡起来套在身上,便往热闹的街市上去讨吃的。 乞丐走过几道路口,逐渐走到人烟繁华之地,忽然,他肚子一痛,被人一脚踹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这是哪里来的 分卷阅读15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5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59 ?”来人抓着乞丐腰间的一条布带,厉声问道。 乞丐身上穿的衣服是绸缎材质,年轻女子所穿的样式,而被乞丐系在腰间的那块布却是寻常妇人自己在家所纺的粗布,似乎是从一匹布上剪下来的一块。 乞丐被人掐着脖子,一看眼前这两人俱都凶神恶煞,赶忙抖着声音道:“是我捡的,不是偷的,是捡的……” “没错,就是这种布,她家里被面的料子和这个一模一样。”另一人辨认着那块布,对乞丐道:“带我们去你捡这块布的地方。” 某处院落之中,此前威胁乞丐的两个人向许崇山回禀:“世子爷,找到了,在夏家的一座别院里头。” “夏家?”许崇山反问道。 “对,就是昨日在花月楼买下花魁的那个夏家。” 秦让母族低微,张皇后又并非他生母,两边都甚少为他提供银钱,因此江南素来是秦让敛财的大头,换句话,秦让在江南颇有些经营。 许崇山试探过秦湛很多次,秦湛对月城之事一无所知,而秦让此前已经和平西侯府的徐嬷嬷接上头……如此算来,那夏家背后的主子多半是秦让。 许崇山对着灯光擦拭自个儿的匕首,此地山高水远,他平西侯府做事远不如在京中那般避忌。 ☆、第119章 刺杀 夏日天热汗多, 衣裳须得一日一换, 宫女葵从素禾的房间收了换洗的衣裳出来,刚出门就听到另一个宫女叫她搭把手,因是在内院里头, 葵便没有留心,连盆带衣服直接放在屋门口。 前后不过一会儿,回来时却发现那盆衣服不见了, 院子就那么大, 连花丛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公主的话言犹在耳:“你去伺候东厢房里的人十分紧要,不管看到什么, 一个字都不许往外漏, 只要记得自己伺候的是花魁素禾就行。若是泄露半分,你赔上一条命都不够。” 秦画生性随和, 从不随意打骂宫人,更遑论轻取宫人性命, 这一次命令却下得这么重,葵虽然不知道东厢房里那位妇人到底是谁,但也明白她的身份一定是个必须紧守的秘密。 葵自知事大,赶紧向秦画禀报了这事儿。 秦画亲自去了东厢房,问里头住着的妇人:“今日丢的衣裳里可有会露出你身份的?” 那妇人想了片刻, 并没有想起里头那块自己纺的粗布,摇头:“我自从进了花月楼, 穿的便是素禾的衣裳, 今日丢的衣裳全都是她的。” 秦画闻言稍安, 眼下只能让侍卫加强戒备,等秦湛回来再行商议。 入夜,月黑风高,韩清澜吹灭灯火,拢好蚊帐躺下,但并没有睡意,她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 昨日“夏从文”将那花魁迎进东厢房之后,跟进去待了许久,出来时遇见和秦画聊完天儿,正要回自个儿屋子的韩清澜。以韩清澜当时所见,“夏从文”脸上丝毫并没有登科的愉悦,神情中反而带着一股凝重和肃杀。 也是奇怪,这人似乎做什么都不避忌她。 那之后到现在,韩清澜都没有见过他,据秦画是出去办事去了,而天气如此炎热,东厢房的窗户一直不曾打开过。 四野俱寂,唯有虫鸣唧唧,韩清澜翻了几回身,终于有了些睡意。 忽然,夜空中响起“锵”的一声,韩清澜浑身一个激灵,睡意立时全消,那是刀剑相交的激越声响!紧接着,响起了更多的刀剑声、叫喊声,以及不知名的重物落地声。 很快,有人进了这一重院子,声音洪亮但不急不躁,“主子,有人擅闯,人数约莫十来个,全都身着夜行短打,以黑布蒙面,所执刀具虽然是普通铁料,但这行人身手极好,一看便知训练有素。” 韩清澜听声音的方位,那人是对着秦画的,果然,随着开门声响,她听到秦画道:“不问缘由,格杀勿论。” 那人领命而去,秦画并未回房,因为韩清澜听到秦画在外头敲门:“澜澜,你别怕,有我在呢。”韩清澜还未应声,又听到秦画道:“你回来的倒是挺及时。” 韩清澜愣了一下,听到敲门的声音,赶紧去给秦画敲门,进来的却是“夏从文”。 城中有宵禁,因此秦湛也是一身夜行打扮,他进门之后想抱抱韩清澜,忽而想起自己如今是作夏从文的打扮。心中不由后悔起来,开头是因不便露面,后头是一时兴起想逗一逗面前这姑娘,如今却是怕她恼怒,不敢显露真身了。 “那个,你乖乖和长公主待在屋里别出去,等我处理好。”秦湛双手已经伸出去,只好尴尬地假装活动手脚,一句话完不待韩清澜回应,就去了前院。 秦画在外头冷哼了两声,进了韩清澜的屋子,关上了房门。 韩清澜见秦画神色肃然,便知道要应付起来也没那么轻松,果然那些打杀的动静逐渐激烈,最后竟然有打斗声越过院门,到了这一重院子。 “找死!”秦画眉毛微挑,冷哼一声,提刀出了房间,紧接着打斗声息,院门被人重新关上。 之后,刀兵声越来越稀,到最后完全听不见时,韩清澜的手心已经湿透了。 “好了,没事儿了。”外头响起秦画的声音。 韩清澜长舒一口气,虽然从前从蜀中到京城时也遇到过股的土匪,但这种来路不明的人硬杀进宅子,着实让她受到了惊吓。 她打开了房门,提起脚准备跨过门槛儿,猝不及防地被人遮住了眼睛,整个人被抱进怀里,然后一个旋身,重新回到了房中。 韩清澜本来就有些手软脚软,经得这一下,身子站不稳,本能地抱住了来人的腰。等她看清眼前的是“夏从文”,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冒犯了。”“夏从文”行礼道歉,“院子里有方才斩杀的尸体,形容十分可怖,我怕把你吓到了,所以一时情急……还望见谅。” 他的十分诚恳,况且韩清澜鼻子微微一动,就闻到了院中的血腥味,显然“夏从文”的是真话,他方经过一番厮杀,她这种时候扭捏也太矫情了些,因此颔首道了一声“多谢”。 秦湛见她面色尴尬,善后的事又多,倒也不纠缠,自觉地退出了房间,从外头关上了房门。 秦画原本站在院门处,和今夜赶来的赵子登着话,见秦湛过去,便掐着嗓子,翘着兰花指,还扭了两下腰,“人家也好怕怕哦。” 赵子登虎躯一震,但出于求生欲,他什么也没。 秦湛默然片刻,道:“刚才死在你手里的比死在赵子登手里的还多。” “命苦啊,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侄儿,一点儿孝心都没有!”秦画不满意,伸脚去踹秦湛。 奈何秦湛与她太有默契,早知有这一脚,轻轻一闪身就躲过去了,秦画恼羞成怒,瞥到一旁 分卷阅读15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0 看似缩着脑袋,实则看热闹的赵子登,方向一改,那一脚便落到了赵子登的尊臀上。 “啊!” 明明已经事毕,却又听到了一声男子短促的惨叫声,韩清澜觉得瘆得慌。 …… 别院的侍卫清点了尸体的数量,确认无人跑脱,连夜掩埋了尸体,并且撒出人手清楚别院周围对方的暗哨。 天色微明之时,算着解宵禁和开城门的时辰,夏家的别院里跑出多辆马车,这些马车外观制式都很普通,让人分辨不出其中的差异,若是有人从空中俯瞰,便会发现这些马车两辆成队,去往方向各不相同,准确是相去甚远。 韩清澜随秦画还有丫头宫女们挤在一起,另一辆马车里则坐着“夏从文”和花魁素禾。这一队马车出了月城的内城,确认后头没有“尾巴”以后,往运河边上跑去。 秦画微服下船时,约好了重新回归船队的地点,如今虽然事出有变,但却恰好用上了。一行人在约定的地点等了半日,顺利上了秦画的船。 秦画的船队有盛元帝亲拨的数十精悍侍卫,另有厨子、船工等人马若干,而且沿途每到一处,得到消息的官府都会派兵保卫。可以除非动用军队,否则无人敢劫长公主的船队。 船队原本就离月城不远,既接到了正主秦画,便按着原来的行进速度,磨磨蹭蹭地划了两日之后,声势浩大地到了月城。 盛元帝崇尚节俭,而且秦画此前已着人知会过不许铺张,因此两岸虽然人山人海,大官员、侍卫、百姓们跪了一地,但是并没有扎彩棚、搭戏台等。驿站简陋,官员们给秦画安排的歇息之所是月城名园明珠园。 秦画进了明珠园,在正厅之中接见当地官员,本朝风气开明,也不必挂帘子。 “就你们几个人?”她的长相偏中性,是姑娘中少有的英气长相,平日里流里流气,这会儿正经起来却是威势十足,她眼风随意往迎驾的官员中一扫,便有官员拿手抹汗。 看那官员的补子,是个从四品的官,那官员战战兢兢地道:“公主恕罪,不是下官们有意怠慢公主,而是,而是睿郡王殿下在杭州遇刺失踪,下官上面的大人们都带人出去搜救睿郡王殿下了。” 一墙之隔的韩清澜,猝然摔落了手中的茶碗。 秦湛,遇刺失踪了。 ☆、第120章 坦白 秦画听到那一声茶杯摔碎的响声, 知道必然是韩清澜听到秦湛失踪的消息, 被吓住了,心里顿时暗叫糟糕,同时不管自己也姓秦, 在心里将秦湛骂到祖宗十八代,都怪他造作! “公主?”那从四品的官见秦画怔愣住了,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秦画顿时回神, 秦湛此行下江南, 于公有盐引案在身,于私有陈年往事要结, 两件事在明面上都有许多不便之处, 因此在发现有人刺杀以后,才顺水推舟, 做一个重伤失踪的局面。 一则麻痹对方使其大意,二则暗度陈仓游走各处, 于公于私两不耽误。 连着秦画,她虽然一向跳脱,但是多年以来文官都挑不出她什么错,可见胡闹时都把握着分寸,这次破例奢靡地下江南, 其实也是为了到月城给秦湛打掩护而已。 自然,戏唱到现在, 不能此时露馅, 于是秦画作为一个很疼侄儿的姑姑, 听到侄儿失踪了,顿时就满脸震惊,继而掩面痛哭:“三儿啊,苦命的老三儿啊!你年纪轻轻还没娶妻生子啊……” “公主,那个……”屋中的官员互相看了几眼,仍是推前头那个从四品的话,“那个,睿郡王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必有上天庇佑,公主万勿忧思过度,附近的州府都已经撒出人手去了。” 后堂的韩清澜听到秦画那样刚毅聪慧的一个人,竟然都当场失态,可谓是坐实了消息的真实,顿时心中如有针扎,脑子里万千景象走马灯似地闪过,整个人都蒙了。 而秦画自己看了官员们的反应,不由疑心自己是不是演得有些过了,为免露馅,她一边掩面抽泣,一边给侍立的薇使眼色,薇立时知意,以伤心过度为由,匆匆挥退了官员们和秦画生母的族人。 待人散了,秦画赶紧放下袖子,转到后堂,到了嘴边的话却顿住了,她有些迟疑地道:“澜澜?” 只见韩清澜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上并没有泪水,任由丫头擦拭被茶水淋湿的衣角,听到秦画喊她也不回应,就像一尊没有魂魄,只是做的惟妙惟肖的雕像一般。 然这里并不是话的地方,秦画拉起韩清澜的手,“澜澜,咱们回屋里话。” 韩清澜不言不语,任由秦画拉着起身,走了两步,却身子一栽,竟是昏过去了! “赶紧去把随行的太医叫过来!”秦画眼疾手快接住韩清澜,连声吩咐旁边的宫女。 跟随的太医年过五十,乃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大夫,一番望闻问切,问了前因后果,沉吟片刻便下了结论,“惊惧伤肾,且惊则乱气,韩姐是一时气血不畅,只要好生养着,不再加以刺激,就没有大碍。” 太医离去,秦画挥退下人们,心头十分犯难,本来她想着,和韩清澜两个在房里几句悄悄话,就把事情清楚了。但是没想到在清澜心中,秦湛竟然如此之重,以至于乍闻噩耗,便晕了过去。 唉,解铃还得系铃人,这事儿还得秦湛回来,自个儿亲自和韩清澜。 秦湛自个儿的私事儿办的差不多了,但盐引案涉及的利益各方错综复杂,秦湛还得各处奔走。 他一直到星夜才回到明珠园,回来一听韩清澜晕倒了,也不听秦画后头的话,直接往韩清澜的屋子狂奔而去。 韩清澜醒来之时,天色已然擦黑。 “姐,姐你醒了!”碧月惊喜地喊了一声,她眼中一直强忍着泪水,这会儿反而掉了出来。 钟茉莉也一直守在旁边,看到韩清澜醒了,连忙给她倒茶,“姐,肚子饿不饿,我让厨房上点米粥?” 韩清澜心中沉闷难忍,呆愣愣地看着碧月和钟茉莉,半晌艰难地出声:“你们都出去,我要自己呆一会儿。” “可是……”碧月还待要话,钟茉莉拉住了她,轻轻地摇摇头,和碧月两个出了房门。 今夜没有明月,但有繁星数千,钟茉莉抬头看天,眸光幽幽,她既能理解韩清澜的心情,但又不能全然的感同身受。 韩清澜是真的以为秦湛重伤失踪,她这般剧烈的反应,有些出乎钟茉莉的意料。 如果心意可以分轻重,那韩清澜对秦湛的那份心,比自己的要重吧? 屋中的韩清澜靠着床柱,前世今生关于秦湛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汹涌而来。最终潮起潮落,剩下的,唯有出京之前和秦湛相见的最后一面。 那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他目光似 分卷阅读16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1 春水般温柔,她却和他要一刀两断。 为什么要那么绝情呢?如果她勇敢一些,那个晚上对他好一些,是不是能让他在那个当下觉得欢喜,出门办事的时候会不会为了她,更保重自身一些? “秦湛,秦湛……”韩清澜捂住面孔,泪水从指缝间滑落。 韩清澜深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顺着她的话语应声:“哎,我在呢,你别哭了。” 连几句,韩清澜终于听清楚了声音,是秦湛! 她挪开双手,然而眼前的人带着一张特制的面具,赫然正是夏家大公子。 这让她心中更痛,前几日相处时她发现,夏从文虽比秦湛温和,但二人也有不少相似之处,秦画和她以后自己要养面首时,她甚至戏谑地想过一回,既不能和秦湛相守,若是有夏从文当面首倒是不错。 如今才知,秦湛于她,独一无二,不可或缺。 “澜澜,是我。”秦湛见韩清澜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希望如火苗般熄灭,还涌出了更多的泪水,立时反应过来,摘了脸上的面具,柔声哄她:“是我,秦湛。” 韩清澜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具下的脸,惊得忘记了哭泣,秦湛又喊了两声,她伸出手去掐秦湛的脸,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是秦湛。 “呜……秦湛……”韩清澜一下子扑进秦湛怀中,双手使劲儿搂住秦湛的腰,似乎怕他逃走一般,“我以为你……” 怀中的姑娘哭得汹涌,的话断断续续不成句子,泪水湿透了衣襟,秦湛始终温柔而耐心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 他心中既酸且甜,酸的是让韩清澜平白受这罪,甜的却是,往日知她爱他,但不知她如此爱他。 韩清澜哭了半天,渐渐地止住了声,秦湛便和她起近日一连串的事。 “我领了查盐引案的旨意以后,就像查蜀中私盐案一样微服先行……后来遇刺,就将计就计,装失踪最便宜……我原本只是想逗你玩儿,之后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秦湛将韩清澜拥在怀里,把玩着她巧纤细的指尖儿,“我错了,澜澜,原谅我好不好?” 韩清澜靠着秦湛,头顶是他的下巴,自听闻失踪消息之后一直空落落的心,此刻被满满的安全感填满,她听完秦湛的解释和道歉,嘴角泛起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好啊,我原谅你。” 两人了会儿话,韩清澜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秦湛一问,原来她还未吃晚饭,便立时从厨房叫了饭菜过来。 因夜已深,只上了两样粥和几样菜,另备有牛乳和安神茶,即便如此,哭过一场又喜过一场的韩清澜,依旧胃口大开,连吃了三碗粥才放下了碗。 秦湛没要碧月进来伺候,自个儿亲自给韩清澜盛粥、夹菜,殷勤周到,温柔仔细,韩清澜十分受用。 “这里有牛乳。”秦湛指着自己的嘴角给韩清澜示意,不等韩清澜拿帕子,他眼中闪过一片笑意,自己伸出一个指头。 韩清澜截住了他的指头,“你是不是又想……” “又想什么?”她话了一半自己停住,秦湛并不放过。 韩清澜心道,又想用指头一抹,然后放进他自己舌尖,这一套动作陪着秦湛这张脸,实在是叫人难以自守。 秦湛见她不话,眼中笑意漾出,反手抓住韩清澜的手,忽然倾身靠近她,用舌尖轻轻舔了那一点奶渍,还顺带地,轻轻勾了她的唇。 韩清澜心中一酥,却咬牙让自己保持清明,“我吃得有些撑,须得去院子里消消食。” “我陪澜澜去。”秦湛闻言放弃了追击,深夜吃了这么多确实容易积食,他可舍不得她抱恙。 夜星闪耀,晚风温柔,水边的蛙声呱呱又呱呱,最重要的是韩清澜伴在一侧,秦湛的心情无与伦比地放松。 仲夏是荷花的季节,院中这一方池塘里种了许多,韩清澜轻轻地抽动鼻翼,闻到清爽的荷花香气,拉着秦湛走到池塘边,“好香,我摘一支放到屋里,定然可以安神助眠。” 她要伸手去摘,秦湛自然不允,问清了要哪一朵,自个儿探出身子去。 池塘边的草丛有许多青蛙,因为秦湛靠近,响起了一溜入水的声音。 一只青蛙一张嘴,两只眼睛四条腿,扑通一声掉下水。 两只青蛙两张嘴,四只眼睛八条腿,扑通普通掉下水。 …… 韩清澜弯起嘴角,柔婉一笑,优雅地伸出腿,一脚踹到秦湛的屁股上。 “扑通”一声,两条腿的秦湛掉下水。 ☆、第121章 道歉 秦画并没有睡下, 应该她有点不好意思安睡, 毕竟韩清澜今日差点出事儿,而归根到底这事儿她也是有参与的。 她能怎么办,她只能去和澜澜道歉, 再挑日子把三儿揍一顿,如果打得过的话。 秦画估摸着秦湛和韩清澜话的差不多了,摇着把团扇出了自个儿的屋子。 “哟, 出水芙蓉。”秦画眼神儿好, 一眼就看到跟个葱似的插在池塘里,与一片荷叶肩并肩的, 正是自己那不成器的侄儿秦湛, “怎么掉水里去了?” 秦湛头发上还滴着水,衣衫上头许多淤泥, 道:“澜澜踹的。” “啧。”秦画见她这侄儿立在水中,分明狼狈至极, 话的语气却云淡风轻,甚至听起来心情不错,就跟在“澜澜给我倒了杯茶”似的,脑中两个念头一转,就明白了:“你故意没躲?” 秦湛看向韩清澜卧房外关得死死的窗户, 笑而不语,他当然是故意的。 韩清澜已经原谅他时, 他是相信的, 毕竟在他心里澜澜人美心甜, 当时两人又你侬我侬,直到摘荷花时,她提脚“暗算”他,他才知道这姑娘心口不一。秦湛当然躲得过,但躲得过了,她的气要怎么消呢? 出京前最后一面她都决定一刀两断了,这会儿她好不容易表明真心,若是再退缩了又如何是好? 秦湛在那一霎那想了许多,最终觉得还是就势落水比较划算,于是他当时甚至悄悄摆了个方便韩清澜踹的角度。 秦湛避而不答,秦画对这侄儿多了解啊,多看几眼就知道秦湛在想什么,嗤笑一声,忽听秦湛道:“姑姑,帮我一个忙。” 秦画想起今日这一通都是秦湛造作闹出来的,心里没好气,将脚边的石子踢进池塘里,她准头好,一踢一个准,秦湛身边水花不断。 “看在侄儿孝敬姑姑的京郊那个温泉庄子的份上。”秦湛抹了把脸上的水,忍气吞声地道:“帮我给澜澜两句好话,我天不亮就得走了。” 秦画想起秦湛还得赶去杭城,这才收了脚,虽没答应,到底摇着扇子往韩清澜的屋子去了。 韩清澜紧闭门窗,熄了屋里 分卷阅读16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2 的灯,但那是做给秦湛看的,她其实并没有睡下,听到秦画敲门,赶紧点灯开门。 秦画进门之后脸上有些赧颜,“澜澜,对不住,我原不想帮三儿遮掩这事儿的,只是你们俩出京的时候就有些别扭,我怕自己插手会弄巧成拙……” 秦画身为盛元帝疼爱的长公主,身份尊崇不必,其实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她道歉,只不过她自己一贯随和,不拿架子罢了。何况论起亲疏,她是秦湛的姑姑,连对自己好,里面也有很大成分是因为秦湛,帮秦湛那是题中应有之义。 是以,韩清澜虽然恼秦湛,却并不恼秦画。 “公主言重了,这事儿三殿下才是始作俑者。”韩清澜怕秦画过意不去,赶紧拉住了她的手。 这种时候当然死道友不死贫道,秦画点头:“自然,都是三儿不懂事。” 秦画痛心疾首地自己身为长辈,没有教好侄儿,完了又回归数落秦湛的话题,翻出许多秦湛时候的蠢事,“他七岁的时候,背着大人偷偷喝酒,不但喝醉了,还耍酒疯,披一条床单在身上,非自己是观音菩萨座下的散财童子,后来半夜醒了没憋住尿,又尿在那床单上了。” “噗——”韩清澜忍不住笑出声,秦湛这般冷峻的性子,竟然也有那么蠢的时候,又转而想到,秦湛这般好样貌,七八岁的时候应该和散财童子一样好看吧。 毕竟夜已深,秦画见韩清澜人没有事,心情也好转了,便告辞回去,走到门口想起侄儿要她帮忙好话的嘱托,到底凭着最后一丝良心,转身道:“我方才进你这屋时,看到外边池塘里有个人。” 韩清澜微讶,秦湛竟然没有上岸?转而又不好意思,先不秦湛是皇子之尊,只两个人闹的别扭这样摆出来,不知秦画会不会觉得她太矫情。 “这个,澜澜你有所不知,咱们姑娘家受不得寒凉,其实男子也是一样的。”秦画拿扇子遮面清咳两声。 “啊?为什么?”韩清澜一惊。 “若是寒凉侵体,就会有损肾阳。”秦画见韩清澜面色茫然,便直接道:“在水里泡久了,怕是会不孕不育不举。” 秦画完就溜了,韩清澜反应了半晌才明白秦画的意思,她心里头既气秦湛戏弄她,又担心秦湛果真不那什么…… 纠结片刻,终究忍不住悄悄打开窗户,却是没有寻到秦湛的踪影,她心头一紧,有些担心,急匆匆出了房门,跑到秦湛方才落水的地方。 荷叶田田,星光碎碎,水面被夜风吹皱,依旧毫无秦湛的踪影,但仔细一看,脚下草地上有一串带淤泥的足迹,那一串足迹向外,显然是出了这院子了。 韩清澜刚消了一些的气,顿时又涌上心头。 她气恼地回到卧房,也不叫碧月进来守夜,就那么和衣躺下。 许是今日一天情绪上大起大落,很是耗费了精神,而这会儿虽然恼着秦湛,但心头的大石头已经安然落地,韩清澜竟然泛起了睡意。 意识朦胧之间,听到耳旁有人唤她:“澜澜。” 那声音低沉悦耳,虽温柔,却不失男子的硬朗,听着让人十分舒心。 “嗯。”韩清澜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秦湛,于是她假装是梦呓,翻个身背对秦湛继续睡。 秦湛看到韩清澜方才应声之后眼珠转动了几下,知道她在装睡,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这还生着气呢。 “澜澜,你消消气好不好?”她既装睡,秦湛索性装不知,将韩清澜一只手握在手心,拇指不经意地轻轻摩挲她的掌心,“我方才能躲开,但是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故意掉到水里的。” 韩清澜手心被秦湛搓得发痒,忍得有些艰辛,脑子里想着他的话,确如他所,他身手那么好,若不是故意落水,她那里能暗算得到他呢?心中不由自主就软了两分。 但一想到秦湛以夏从文的身份在她身边呆了两天,那两天看她约莫跟看傻子一样,更兼她今日差点被秦湛重伤失踪的消息吓得背过气,心头实在羞恼交加。 她咬牙忍着痒意,任凭秦湛什么,都不理睬他。 秦湛弯腰打量韩清澜的神情,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却故意长叹一声气,语气听起来颇为失落,“这事儿确然是我做的不对,澜澜不原谅我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得到消息,肃王爱子病重去世,他是个癫狂性子,怕是会闹出乱子。如今我得尽快办完案子,天亮之前就要出发去杭城了。” 韩清想着秦湛这一走,怕是两三个月都见不着了,还得看案子顺不顺利,没有立时想到,有些事变得和前世不一样了。 她躺着不动,心头十分纠结。 韩清澜以为她面向里侧睡着,秦湛便看不到她的神情,实则秦湛一直弯腰勾头,看到她的睫毛不断闪动,便猜到她心中已经松动,眼中的笑意简直要溢出来。 秦湛还要添最后一把柴火,他完这句话以后,亲吻了韩清澜的额头,然后松开她的手,“时辰不早了,我这边回去收拾行囊。” 罢,就走向窗边,来时动作迅捷、无声无息的人,这会儿要出去了,却动作迟缓,碰得这里响那里动的。 韩清澜手中一松,心里顿时一空,尔后听到秦湛已然要出卧房,竟是真的要走了! 她连忙起身,鞋子也不穿,急急忙忙跑到窗边,从背后抱住正要翻窗而出的秦湛,“别走,别走……” 秦湛目的达成,却未有多少欣喜得意,她靠在他的背上,声音一如既往的软糯,但却多了几分缠绵和凄惶,想来是那道坏消息果真吓坏了她。 秦湛收起心中的笑闹心思,心中温软得像是春天里的一朵云,他回过身,将韩清澜圈到怀里,一手按在她脑后,一手按住她的腰背,像是想要把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乖,我不走。” 韩清澜不话,靠着秦湛,任由他亲吻自己的发顶。 她心中有惊也有喜,有涩也又甜,眼中滑落两行清泪,秦湛看得心疼极了。 他替她擦拭,她又涌出更多的泪水,他索性将她打横抱起,放到自己的腿上,却不许她再将头靠在他肩上,而是撑着她的脸,温柔地,深情地,一下一下吻干她的泪痕。 窗外繁星当空,夜色是如此美好。 …… 良久,韩清澜将头埋在秦湛的怀中平复气息,秦湛却使坏扣住她下巴,逼迫她和他对视。 怀中的姑娘因为方才哭过,眼眶红红的好似一只绵软的兔子,她本来就生得姣美无双,这会儿因为亲吻太久,像是一朵清美的粉荷,变成了一朵妩媚的海棠。 无边风月无边情,这是他独有的花儿。 秦湛还要低头,韩清澜伸手抵住了他,秦湛愣了一下,怎么一瞬间,她就散了**,神色清明了? 分卷阅读16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3 “那个……”韩清澜想起一个人,不由皱眉,“你那位花魁呢?” 哎哟,秦湛忘了这茬儿了,夏从文的身份是假,他亲自去竞拍的花魁却是真。 ☆、第122章 真相 原先以为是夏从文竞拍的花魁, 韩清澜从一些细节上头推断, 这事儿不是风月场上的事,而是背后牵涉了些什么。如今竞拍人换成秦湛,韩清澜就忍不住生出点求全责备的心态。 她一面觉得自个儿有些吹毛求疵, 别开头不看秦湛,一面又忍不住道:“你,你那花魁呢?” “吃醋啦?”秦湛心头觉得好笑, 她偏过头去, 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带着委屈,偏又硬撑着两分怒意, 像是一只挥舞爪牙的奶猫。 韩清澜被他破, 顿时十分羞恼,将秦湛一推:“你走, 我要歇息了。” 秦湛顺势握住韩清澜的手,放到嘴边十分响亮地亲了一下, 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他的声音自然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语气里透着肃然,韩清澜回过头看着秦湛,轻轻地嗯了一声。 “先别起。”秦湛按住起身的韩清澜,自个儿蹲在床前的地上, 一手扶着韩清澜纤细白嫩的脚,一手拿着鞋子, 这本是个暧昧至极的动作, 但他接下来却略微用力打了一下她的脚背, “下回不许光脚踩到地上了。” “哎呀!”韩清澜轻轻呼痛,她想辩解还不是因为他,但是视线落到秦湛的脸上,那上面满是真切的关心,遂咽下那句嗔怪的话,乖顺地“嗯”了一声。 略微收拾一番,两人开门出去,就着星光往明珠园一处颇为僻静的院落行去。 走到离院落几丈远的地方,不知哪里冒了一个人出来,因着先前夏从文别院被闯一事,韩清澜后怕未消,当下就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秦湛连忙轻握她的手:“别怕,是我的侍卫,你也见过的。” “见过韩姐。”那侍卫面相木讷,反应却很快,“的是侍卫王七。” 韩清澜定睛一瞧,那人方脸板正,果真是秦湛身边一个很得用的侍卫,不由想到,这院落竟然叫王七亲自把守,里头到底是住的什么人? “王七是个顶可靠的人。”秦湛没有走入夜就阖上了的院门,而是抱着韩清澜翻身上墙,一边还解释道:“自从上次在夏家别院被行刺之后,为了保险起见,我就派了人手近身保护她。” 园子里头的院墙不过是为了分隔区域,因此并不高,韩清澜被秦湛带着稳稳地落地,然后秦湛竖起手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牵着她往一扇打开的窗户边去。 “这便是我从花月楼带出来的那个花魁,心些,别吵醒了她。”秦湛将韩清澜带到窗边,在她耳边声道。 夏季天热,因此窗户是开着的,韩清澜扒着窗户往里头瞅了两眼,虽然不如白日视野好,但她依然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在这宜眠的夏日夜晚,那妇人睡梦正酣,还打着呼噜。 韩清澜转头看向秦湛,秦湛点点头,拉着韩清澜按原路出了院子。 两人并肩走在园中路上,虽然园子里都是秦湛姑侄俩的人手,但为防隔墙有耳,秦湛话的声音很低,落在韩清澜的耳朵里就像是梦呓一般,“澜澜你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我不是许贵妃的儿子。” 天上的星空亘古不变地闪亮,地上的世事却总是无常。 韩清澜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实则也算不上她聪明,不过是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而已,“你的生母……是林妃吧?” 秦湛看得出来韩清澜有点心翼翼,想来是怕他受伤,他用手轻轻摩挲她的头顶,眼中带笑:“嗯。” “当年父皇还没有登基,父皇和皇后的儿子,也就是我大哥夭折,皇后悲痛之下不理俗事,那时候许贵妃便接管了父皇后院里的庶务。后来父皇在外征战,我母妃和许贵妃同日生产,许贵妃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儿,便听从其娘家嫂子平西侯夫人的教唆,把自己的孩子和我母妃的调换了。” 怪不得韩清澜刚重生时,在蜀中见到的秦湛瘦的有些异常,而据其他人,秦湛也是那一年性格突然变得阴郁不少,想来正是那时发现自己身世的秘密。她心疼秦湛,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用自己的手握住他的。 “你们家从蜀中到京城时曾经在江越城住过一晚客栈,那晚上的大火其实并非意外,而是许崇山为了抓知晓当年内情的徐嬷嬷,故意放的。”秦湛对许家的下作手段很看不上,话的语气变冷:“而秦让,是我故意放出去的消息,让他和徐嬷嬷接的头,他为了让我和平西侯府反目成仇,一直想揭露此事。” “对不住澜澜,那晚上吓到你了。”到这里,秦湛有些内疚。 韩清澜摇头,即便秦湛智计百出,一个人走这样的一条路,总归是有些艰难的吧。 “我方才带你见的人,是曾经在我母妃宫里当过差的一个侍女,当年她并不是近身伺候的,所以许贵妃并不知道她也知晓这个秘密,而且那之后这个侍女就假装病重调离了母妃身边,后来遇上父皇登基,放了一批宫女出去,她便跟着出去,回了家乡月城。” 那侍女回月城之后因为心中守着个大秘密,终日觉得难安,一直没有嫁人生子,日子过得有些艰辛,前不久被秦湛找到,先还不肯作证,不久之后许家人来灭口,那侍女才仓皇逃离。 当时因许家人追的紧,秦湛便通过投靠他的夏家,将这侍女藏在花月楼下乡采买姑娘的人手里带进花月楼,然后又假借替素禾赎身之名,抬进了夏家的别院。 那一日许崇山拦下轿子,出来应声的人是素禾,实则这侍女也在轿子里头。 “怎么,还醋吗?”秦湛将韩清澜送回她住的院子,在她的房门前停住,问道。 韩清澜原还十分心疼秦湛,想着他心中不知多少伤痛,这会儿见秦湛竟然还有兴致闹她,且又破她的心事,不由有些着恼,立时就要扭身回房,然后将秦湛关在外头。 秦湛早知会如此,完话之后,已经双手撑在墙上,将韩清澜圈在身前,以防她溜走。 韩清澜果然羞恼了,她已经褪去蜀中初见时的孩子气,长成一个娇美清丽的少女,清嗔薄怒时在眉目间流转的风情,总是让人悸动。 此一别,下一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还未分别,秦湛心头就泛起相思病,他低头,深吻她。 ☆、第123章 流民 分明下江南时充满期待, 前面的日子不知道秦湛在旁, 也觉得景色优美,过得甚是有滋味,然而自打秦湛走后, 韩清澜就整日意兴阑珊,作甚都索然无味,日子变得难捱起来。 秦画回绝了官员们的觐见, 以 分卷阅读16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4 及诰命夫人们的讨好, 倒是真心实意地地接触了一番生母的娘家人,那一家子都是忠厚本分的人家, 虽家中的姑奶奶成了皇帝的妃子, 十里八乡提起来都很是荣耀,但那家人从不借此生事, 在当地名声颇好。 韩清澜整日待在明珠园中看书写字,秦画便和舅舅、表亲们亲近, 不久之后,月城官员们终于传来秦湛的消息,这位三殿下大难不死,而且已经带伤开始查案。不管暗里如何激流汹涌,明面上总归是太平祥和的。 五月下旬, 到了回归京城的时间,秦画并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虽然和舅舅们相处得很好, 但也爽快地别过, 然后拒绝了月城的官员们送过分贵重的礼物,收拾行囊准备回京。 此时运河到了汛期,水势十分汹涌,秦画按原先计划好的,带着韩清澜从陆路回京。 来时赏花赏景,所以行路很慢,回时虽归心似箭,但陆路比不得顺流的水路畅快,两厢综合之下,速度只略微快了一些,到得七月初,秦画一行人到达了离京城不远的一座县城——通河县。 这通河县城有些名声,盖因通河在前朝属于一位藩王的封地,那位藩王当年谋反,就是在通河起的事。如今通河都还流传着,城外山中有那位藩王埋藏的宝藏,只不过这些年时不时有人进山寻宝,却都是一无所获。 进入通河县城的时候已是黄昏,秦画的人提前到了通河,因为只是暂住一晚,而且京中贵人出行多半要经过此地,为了不让当地居民多受一回折腾,并未许县令大张旗鼓地迎接。 坐马车不如坐船安逸,韩清澜颠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回来这一路上毫无心情欣赏景致,到了驿馆之中洗漱过后,立即就上床歇息。 一夜无梦,十分酣甜地睡到了天亮。 “刘婆,提一桶热水进来。”碧月站在韩清澜的房门口,朝院子外头喊道。 “哎哎,来了。”立时就有婆子应声。 那姓刘的婆子是驿站里头的粗使婆子,专管提热水倒夜香的,她进来的时候,韩清澜正坐在窗边,由碧月给她整理衣裳。刘婆放下水桶之后却不走,而是站在那里接连打量韩清澜,看起来颇为无礼,碧月横眉,就要发作。 刘婆赶忙出声讨饶:“姐和姑娘莫要恼怒,不是婆子我不晓得规矩,婆子是想着昨日在城中见到另外一位韩姐,气度仪态也是顶顶好的,瞧着和姐您有些相似,婆子心里头猜着莫不是这位姐的姐妹,所以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事实上,韩清澜生得好看,时常有人偷偷打量她,碧月也是见的多了,因此只以为刘婆是在扯谎,拧着眉就要训斥。韩清澜却想的多些,抬手制止了碧月,问道:“在哪里见的另一位韩姐?” 年初的时候韩二老爷和周氏就送了信到京城,先是问韩老夫人安,接着就表示韩清音年岁已到,京城居大不易,还是想把她接回去亲事。韩家大房和二房本就不上亲近,韩老夫人虽喜欢韩清音,但也不好什么,因此综合韩清音的意见,决定按韩二老爷所,在周氏的娘家弟进京时将韩清音接走。 又因着那位周二舅家中有些事情耽搁了,离京的时间一再推迟,在韩清澜出京时都还没个准信儿,原以为怎么也得过了中秋,没想到周二舅又突然来了。 韩清音初时想着给韩清澜去信,后来算一算韩清澜不久就要回京,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路上伤感影响了悠游兴致,反而不美,因此只是留了信在清荷院里头。 “在一家客栈里头,婆子我的妹妹在那边当差,我昨日去看我妹妹的时候见到的。”刘婆子想是平日里话就多,好不容易有个人能同她搭话,起话来收都收不住。 韩清澜拣有用的听了,知道那韩姐是离开京城的本家,随舅舅回陕西,又问了刘婆那位姐的身量模样,确定是韩清音无疑。 韩清音为人随和,待人宽厚,碧月有些伤感,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刘婆怎么昨日不?”若是昨日了,话的时间便能多些。 碧月一边嘟囔,一边给韩清澜通头发,韩清澜则在思考问题,因此主仆两人都没有看到刘婆子被碧月随口问那一句之后,眼神儿有些虚地闪烁了两下,然后才腆着笑脸回答道:“婆子年纪大了,时常记不起事,今日才想起来。” 碧月也不是真的要责怪刘婆,将她挥退,帮韩清澜梳头插簪。 韩清澜想到韩清音的舅也在客栈,那是长辈,理应是自己去拜访比较合适,因此梳洗停当,简单用过早饭,就要乘马车去韩清音所在的客栈。 “姐,我也想去送音姐。”钟茉莉追上来,在马车前面道。 韩清音打理庶务很有经验,钟茉莉很擅长算账经商,两个人时常在韩家讨论些理财之道,的确有些交情,因此韩清澜当即点头,让钟茉莉也上了马车。 到了从刘婆嘴里问出来的客栈,却是错过了。 “此去陕西路途遥远,这位周老爷急着赶路,吃过早饭就已经退宿,现在恐怕已经出城去了。”客栈的掌柜看韩清澜衣饰气度不俗,不敢直视她的面容,垂手恭敬地回答。 韩清澜连忙问周二舅离去的时辰,一算时间,若是自家马车快一点,不定还能赶得上,因此主仆三人立即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出城。” 通河此地紧邻京城,一向比较安泰,虽然近日因汛期涨水的缘故逃了些流民过来,但以入城时所见,三三两两不成股,并没有什么妨害,而且韩清澜出门时,秦画派了几个侍卫跟着,一路出去也是官路,想来并无不妥。 然而自打韩清澜出了驿站,后头就一直有人盯梢,在韩清澜离开客栈,马车驶往城门方向时,盯梢的人更是迅速行动起来。 通河县城不大,韩清澜的马车很快出了城门,沿着去往陕西方向的官道行驶,一路上问了两个路人,应该能追上韩清音。 马车行至一处山坳,钟茉莉掀开窗帘透气,有些疑惑地道:“姐,我怎么觉得这附近的流民格外多?” 不待韩清澜回答,忽然整个车身大幅度地颠簸了一下,然后车夫勒停了马车,下车去检查是否哪里出了故障。 “这是怎么了?”韩清澜隔着帘子,问车夫。 车夫拿起个铁锤这里敲敲,那里打打,仔细确认了方才回道:“无妨,轮子上有颗钉子脱落了,奴才重新钉一颗就好。”罢就翻出铁钉,开始钉钉子。 韩清澜安下心,也掀开窗帘看向外头,果如钟茉莉所言,按理流民都是想进城讨生活,应该聚集在城门,然而方才出城时见到的流民很少,这会儿离城门有一段距离了,周围都是农田和山林,流民反而更多。 这时候,路边两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直拖拖踏踏朝城门行进的流民 分卷阅读16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5 ,看到马车停了,立时走过来,嘴里高叫着:“贵人,好心人,给两个馒头吃吧!” “去去,一边儿去。”侍卫们并不跋扈,只是出声驱逐,并举起手中兵器以示警告。 那两个流民虽然不得近身,却依旧高声嚷嚷:“你们这么有钱,给两个馒头怎么了,怎么一点善心都没有?” 随着他们的高声嚷嚷,山林里头跑出更多的流民,他们很快聚集成股,都朝马车这边围过来。 侍卫们也发觉不对,立刻向马车围拢,一边催促车夫:“动作快点,这里情况有点异常。” 还好车夫是个熟手,敲敲打打几下,就修好了,然后起身就要上马车。 然而,方才那些只是疾走的流民,一看马车又要发动,顿时都跑动起来,而离得最近的那些人已经手中的竹竿、木杖开始攻击侍卫。 侍卫功夫再好,也寡不敌众,而且那些流民的身手和攻击都很有章法,分明是训练有素的老手,侍卫们很快左支右绌。 “啊,放开我!”马车里的三个姑娘尽量缩在里侧,然而碧月还是被一只伸进来的手拉住了衣袖,她吓得一声尖叫,钟茉莉眼疾手快,伸腿用力踹那人的手,韩清澜则帮忙拉碧月的袖子,最终一声裂帛声响,碧月袖子一断为二,整个人失控地跌回了车厢。 马车里头的情形尚且如此让人心惊肉跳,外头的侍卫们情形还要更糟,那些流民不但功夫不弱,下手也十分狠绝,车夫早已瘫倒在车头不知死活,侍卫们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不过是在做强弩之末的抵抗。 突然,一个流民跳上马车,将车夫一脚踹下去,自个儿坐到车夫的位置上,和其他人交换了个眼色,一把拉起缰绳,将鞭子重重甩在马屁股上,双头大马并驾齐驱,马车快速地跑动起来! ☆、第124章 搜人 韩清澜所乘马车是出自秦画回京的随行车队, 车辆的材质上佳自不必言, 拉车的两匹马俱都是擅长负重奔行的西南马,蹄子坚实,肌腱发达, 被那流民狠力一抽,都撒开四蹄飞奔起来。 韩清澜和两个丫头原本就缩在车厢最里头,此时车子猛然一动, 三个人越发抱成一团。碧月紧紧地抓着她的胳膊, 带着哭腔:“姐,怎么办……” 耳朵里刀兵相击、嘶吼、呼痛的那些声音越来越, 韩清澜心头紧绷着, 指甲用力掐自己的手掌心,强迫自己清醒, 她前世受尽苦楚,今生好不容易尝到幸福的滋味, 她绝不愿意就此失去。 她壮着胆子往车厢前头爬了两步,掀开一角帘子,看到前头赶车的人虽然是一副流民的打扮,但肩背厚实,臂膀肌肉虬结, 而己方三个姑娘都是没干过重活儿的,三人合起来也敌不过他。 那人手边放着一把刀, 韩清澜咬着牙, 悄悄伸手去摸那柄刀, 手离刀柄还有一寸时,那人右手恰好放开缰绳,将刀握在自己手中,扭头对车厢里恐吓道:“都老实点,谁不老实就先杀谁!” 还好韩清澜反应快,在那人扭过头时已经放下帘子将手缩回车厢。 马车继续往前狂奔,车窗外头的风呼呼有声,将窗边的帘子掀开,韩清澜往外头瞥一眼,只见道旁左侧是陡坡,而按道路的方向,马车眼看就要往右边转弯,顿时计上心头。 虽然没把握,但总比坐以待毙要强。 听习武之人的五感比一般人更灵敏,韩清澜不敢话,而马车实在太快,眼看就要错失良机,她深吸一口气,再往车厢前方爬去,先扶着门框颤巍巍地站起来,然后悄悄掀开一角门帘,用尽力气朝赶车的人用力踹了一脚! 那人根本不把几个娇滴滴的姑娘放在眼里,猝不及防被踹,再加上此时恰好马车往右拐,人不由自主地往左甩,登时大半身子掉下了马车,然而紧接着却响起了韩清澜的惊呼:“啊——” 那人毕竟身手好,竟然一手扒住马车边缘,一手握住韩清澜左脚踝,一时间虽然被车拖着往前,但并没有完全掉下去。 韩清澜力气,那人重量大,她双手紧紧扒着车门,因为太过用力,手指都泛着白色,才堪堪稳住身形。 “你快放开!”这时候碧月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去掰那人握住韩清澜脚踝的手。 那人脸上表情扭曲,情知自己若松手,不但办砸差事要领重罚,而且自己也会非死即伤,因此手上竭尽全力,碧月根本奈他不得,碧月只得往右边倾倒,压上自己的体重,才能阻止韩清澜往左边滑落的势头。 眼下这情形,要么那人重新爬上来,要么拉着韩清澜一起掉下去。 这时,钟茉莉也爬到了车子前头,她盯着那人放在车头前头的那把刀,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然后举起那把刀,大喝一声“啊!” 应声响起赶车男子的惨叫,手掌犹自抓着韩清澜的脚踝,手腕上头的手臂竟然被活生生地切断,怪只怪他那把刀钢火太好。 钟茉莉虽然在父亲去世以后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但总归有兄长护着,并不曾亲历多少腥风血雨,男子手上的鲜血喷溅,她吓得脸色发白,脑子里一片茫然和惊慌,几乎是凭本能举刀去砍男子扒着马车的另一只手,“你放开,你放开!” 碧月原本使出全力并且压上自己的体重,才勉强能和那男子对抗,此时男子骤然失力,碧月失去稳力,身子往后一栽,从右侧掉下了马车! “碧月!”韩清澜连忙抓着车门,扭身去看碧月,右侧虽是平地,但马车行进速度很快,这么摔下去很容易受重伤。 然而只这么片刻的功夫,马车已经失控——赶车的男子已经掉下马车,钟茉莉惊慌之中砍到了拉车的马身上,伤口不深然则惊了马,马吃痛之下越发卖力狂奔,待韩清澜想尝试着拉缰绳时,整架马车发出“哐”的一声巨响,连人带车落入了河中。 七月的河水湍急,远远地,碧月只看到马车沉沉浮浮,很快漂离了视线。 “咳咳!”韩清澜口鼻皆灌了水,弯腰呛咳几声,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看日头的高度,此时已经是下午,她先时和钟茉莉抱着一块浮木,后来就失去了意识,不知自己在河中漂了多久,也不知上岸了多久。 想到这儿,她连忙寻找钟茉莉,周围看了一圈,没有钟茉莉的影子,附近也没有那块浮木,想了想,顺着河水往下走,一声声地喊话:“茉莉——,茉莉——” 半晌,终于在河边草丛里找到了人,钟茉莉人昏迷着,韩清澜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连忙按着记忆中韩府厨房的王妈妈救人的样子,先看她口鼻是否堵塞,然后将钟茉莉背部朝上抱到自己大腿上,两手并膝盖使其腹高而头低。 不一会儿,钟茉莉吐了些水出来,呼吸顺畅之 分卷阅读16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6 后悠悠醒来过来。 韩清澜握着她的手,惊喜出声:“茉莉,你终于醒了!” 钟茉莉的浑身有些冰凉,被韩清澜握住的手心有唯一的热感,她看着因自己醒来喜极而泣的韩清澜,心中有些复杂。 眼看就要天黑,就算不被追上,留在山林里也很危险,韩清澜道:“能走吗?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钟茉莉应声:“嗯。” 万幸两人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互相搀扶着,韩清澜努力回忆前世看的的地方志,沿着猜测中的通河县城的方向行进。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两人看到一户人家,低矮的茅草屋外头一圈五六尺高的坚实木栅栏,透过栅栏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头晾晒着女人和男子的衣衫,杂而不乱,屋檐下挂着许多风干的野物,野兔、山鸡、狐狸等不一而足。 显然,这一家是山里的猎户。 韩清澜和钟茉莉虽没有重伤,但两个人都又累又饿,而且不熟悉这山中地形,此时不由得喜出望外。 “有人在吗?”韩清澜上前扣响柴门,立时便有一只狗蹿到门边,隔着一扇门冲外头的人“汪汪汪”地凶叫起来。 “啊,走开!”钟茉莉被吓一跳。 “旺财,别叫了!”屋子里头走出来一个妇人,见外头扣门的是两个姑娘,一边将手背在围裙上擦拭,一边道:“你们找谁?” 那只叫旺财的狗似乎很通人性,被主人一喝就停止了吠叫,在门边不停地打转儿摇尾巴。 妇人面相淳朴,韩清澜好声好气地道:“我们姐妹两个出门走亲戚,没成想遇到了歹人,马车掉到河里之后,就走到这山里来了。” 她和钟茉莉的衣裳都已经脏污破烂,看不出身份差别,但两人确实长得有几分像,因此是姐妹也很合理。 本来还担心妇人怕惹事上身,想着用手上仅剩的那个镯子换点干粮,再问个路就走,没想到妇人一听,脸上登时就露出了怜悯之色,一边开门一边道:“可怜见的,两个娇滴滴的姑娘竟遇到这种事,快进来歇一歇。” 能歇一歇再走,于韩清澜和钟茉莉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两人皆是感动不已,随着妇人进了院子,妇人自称夫家姓佟,两人便唤她一声佟大嫂。 韩清澜经过院子,看到院子里晒着的佟大嫂的衣裳,道:“佟大嫂,我和妹妹的衣裳都破烂了,实在不能见人,我身上就剩这一个镯子,同你换两身衣裳可好?” “啊哟,也是,姑娘家穿成这样,叫人看了可不大好。”佟大嫂笑着应了,却不要拿镯子:“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大嫂不是那样的人。” 钟茉莉还要劝佟大嫂收下,韩清澜阻止了她,快点换了衣裳,歇一歇就走最是要紧,此时不必费口舌,等离去时悄悄留下镯子就行。 佟大嫂手脚麻利地捡了两身衣裳,韩清澜和钟茉莉谢过之后不但换了衣裳,还把头发打散梳成了村野姑娘常见的样式。 “来,这是我中午刚烙的饼,粗面做的,别嫌弃。”两人扣门时,佟大嫂正烧开水准备杀野鸡,这会儿从锅里舀了两碗开水,取了几张干硬的饼子出来。 钟茉莉从前是家碧玉,后来在韩家的吃穿用度比在家时还更精细,韩清澜就更别了,但两人这会儿捧着热水,啃着饼子,却觉得美味堪比珍馐。 韩清澜坐在灶屋的马扎上喝了热水,粗粗啃过两口饼子,就问道:“佟大嫂,出山的路怎么走?” 韩清澜今日看那些劫持她的流民,身手不凡,进攻时颇有法度,背后之人恐怕并不是一般的山匪,留在这里不但很容易被追上,而且会给佟大嫂家带来危险。 佟大嫂劝两个姑娘多歇一阵,但韩清澜时辰不早,早点出山不让家人担心,佟大嫂便细细讲起出山的路,山里的路弯弯绕绕,好在韩清澜和钟茉莉记性都很好,而且山中多野食,常有人进出山里寻吃食,因此那条路的痕迹十分明显。 “记住了,谢谢佟大嫂。”韩清澜和钟茉莉道过谢,放下了手中的碗,准备出灶屋。 突然,院子里的柴门想起了重重的拍门声,同时,那只叫旺财的狗气势汹汹地吠叫起来。 “有人没,有没有人?”门外的人喊个不停,中气十足,粗犷野蛮。 韩清澜和钟茉莉互相对视一眼,都暗道不好,佟大嫂虽不明就里,但她不过一介农妇,这喊门的气势让她紧张不已。 韩清澜和钟茉莉都看像佟大嫂,佟大嫂吞一口唾沫,指着灶屋挨着的柴房,“你们两个快进去!” 两个姑娘闻声,连忙把喝水的碗塞进灶下的柴灰里头,然后往柴房里头钻,但是柴房的空间不够大,只够容纳一人,于是钟茉莉先钻进柴禾里,韩清澜看了一圈,进了柴房挨着的茅厕。 “你们,你们找谁?”佟大嫂站在院子里头,有些紧张地问道。 院子外头几个男子却已经很不耐烦,不待佟大嫂开门,直接拿刀劈在柴门上,柴门的木栓一断为二,应声掉落。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问道:“有没有看到年轻姑娘路过,或者到你家寻帮助?” 佟大嫂吓得脸色发白,硬撑着摇头:“没,没有……” “老实话!”那个问话的男子看着面前不住吠叫的狗,伸手就是一刀,狗的身子立时被砍成两截,喷涌出一滩鲜血,倒在地上时四条腿还在不断地抽搐。 “现在呢,愿意实话了吗?”男子对于自己砍死一条狗,丝毫不以为意。 “旺财!”佟大嫂眼见养了多年的狗横死,而且死状还这般凄惨,心中既痛又惧,唤了一声狗的名字以后,抖抖索索再也不出话,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处。 那男子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一挥手,“进去搜!” 佟大嫂家的院子不大,只有几间低矮的土墙茅草屋,韩清澜窝在茅厕中,将院子里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随着男子的命令,屋子里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由远及近,在堂屋、在卧房,很快,就进了灶屋。 钟茉莉将身子埋在柴禾里,她知道,那些人马上就会找到自己,这灶屋不过方寸之地,一头连着堂屋,一头便是柴房,柴房旁边便是茅厕。 马上,就会找到她,找到韩清澜,那些人是来找韩清澜的,本来和她毫无相干。 她的脑中一瞬间闪过了许多往事,在蜀中,韩清澜和秦湛救她兄妹两个于危难,后来韩清澜又收留他们,着实待他们不错,她对韩清澜是感激,对秦湛却生出了爱慕。 可是分明她和韩清澜生得很有些像,秦湛的眼里却只有韩清澜,连一丝一毫的目光都不曾分给她。 在江南时她更是看出来,韩清澜是秦湛的心尖尖。 钟茉莉一手紧紧地握住手旁的柴禾,一手按住狂跳的心子, 分卷阅读16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7 她闭上眼睛,咬住嘴唇,十分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第125章 被抓 搜寻的几个男子进了佟大嫂的灶屋, 这低矮的屋子一眼可见底, 一孔泥水砌的石头灶,正对灶膛的方位堆了些杂草和柴禾,但数量不多, 无法藏人行迹,再则就是一口石头打的水缸,并几个放在地上的陶罐。 “去搜——”领头男子向属下挥手, 示意去搜连通着灶屋的柴房, 话还没完,就听到一声“咔擦”声。那是一声清脆的, 类似枯枝被折断的声音, 声音虽然不大,但对于耳目聪敏的人来已是十分明显。 柴房里头有人, 似乎是不心发出了声响,又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 立时, 领头男子挥手制止了属下的动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个儿举着刀,往柴房走去,嘴里喊道:“我已经看到你了, 你要是不想受苦,就自个儿出来!” 柴房里没有人出来, 但响起了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就像是秋天的时候走在林间, 踩断许多干枯的枝条所发出。 领头男子越往柴房走,那声音越大,领头男子想象得到,柴房里头藏着的他们要抓的人,不过是个养在深闺的十几岁的姑娘,这会儿自知逃脱不得,已经在柴堆里吓得瑟瑟发抖。 终于,领头男子用刀挑开了柴房面上的柴禾,与此同时,里头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叫:“啊——” 钟茉莉根本无法自控,忍不住想要尖叫,在遮挡的柴堆被掀开,看到持刀的男人的一瞬间,她有些后悔了……即便按房屋的布置,这些人必然是先搜柴房,后搜茅厕,但是大不了和韩清澜一起被抓,凭什么,她要保全韩清澜呢? 她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何种目的,为财为色,还是其他?她怕,怕得很,领头男子手中的刀上血迹未干,迫使她不得不咬紧牙帮止住尖叫,然而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你是不是韩大姐?”那男子开口问她。 钟茉莉低着头,不点头也不要头,心神不由自主地飘向韩清澜所在的方向。 “把画像给我看看。”领头男子见她不开口,只当是被吓到,倒也没有为难她,而是问同伴要画像,同伴展开画像递过来。 “韩家大姐怎么会穿得这么寒酸?”同行有人提出来疑义,被拿画像那人一巴掌拍到脑袋上,“笨!原先那身衣裳打眼,这身衣裳好逃过咱啊。” 钟茉莉的脑子里念头不住地变幻,终于,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求求你们,我家里有钱有权势,只要你们不伤害我,要什么都行……” 领头男子在画像和钟茉莉脸上来回看了几遍,那画像虽不是工笔细描,但眉眼间确实和眼前女子很像,领头男子又将钟茉莉手拉过去,只见其骨节纤细,皮肤细嫩,确然是锦衣玉食之家才养得出来的姑娘。恰好此时又听了钟茉莉这句话,于是将画像收了,笃定地道:“就是她。” 在那些人进灶房时,韩清澜心中一根弦崩得又紧又直,没想到下一刻,钟茉莉就被发现了,那一行男子都是习武之人,她跳出来不但不能救钟茉莉,反而只是搭上自己而已。 韩清澜总觉得,钟茉莉像是刻意为之,故意暴露她自己。虽然不能肯定,虽然她曾就过钟茉莉,但那一丁点的可能性就教她很意外,很感动。 这会儿那些人带着钟茉莉远去,韩清澜回到灶房,将镯子搁在灶台上,用树叶子包了张干饼子在怀里,想了想,又捡起佟大嫂劈柴用的砍柴刀,方才出了院子。 她想在天黑之前走出山里,既是保全己身,也是为了着人营救钟茉莉。 佟大嫂脸上的泪水已经被风吹干,坐在院子里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狗,于这样靠山吃山的妇人而言,谁家的鸡被偷了就已经算是大事,何曾见过今日这修罗现世的人物,她着实被吓得狠了。 韩清澜叹一口气,将佟大嫂扶到屋中凳子上靠墙坐着,然后道:“佟大嫂,我走了,今日多谢您的帮助,是我们连累了你。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大嫂的恩德,灶台上那个镯子能值个二三十两,是我的一点谢意……” 佟大嫂终于缓过神,无言地点点头,看着韩清澜走到院门口,出声道:“姑娘,你心呐。” 韩清澜应声,走向佟大嫂所的出山的路。 翠微山庄里的林子长期有人梳理,每次出门又总是有人结伴而行,而此处的山林却近乎原始,韩清澜独行林深处,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佟大嫂的那条路,却没有想象中的好走。 因为已经到了秋天,地面上积了一层腐烂的叶子,踩在上头既湿且滑,但是韩清澜一想到钟茉莉,心头就十分急切,总是忍不住加快速度。 在经过一片青冈树林时,树上忽然垂下一只蜘蛛,拇指大的肚子圆鼓鼓的,不知到多少条的细长腿上长满了绒毛,两只鼓胀的黑色眼睛诡异而骇人。 韩清澜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待她看清楚面前垂挂的蜘蛛时,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要绕开蜘蛛。她接连跳开几步,经不住脚底的湿滑,整个人往身后一仰,顺着道旁的缓坡往下滚落。 “嘶——”韩清澜滚落了一段距离,好不容易借助一棵树稳住了身形,全身上下的骨头像被人拆解过一般疼痛,她想站起来,重新回到方才的那条路,但是右脚刚一用力,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除下鞋袜,脚踝处已经迅速红肿破皮,真是雪上加霜——右脚的脚踝扭伤了。 天色渐暗,林中响起不知名的野兽的长叫,林间凉风变冷,吹在韩清澜的身上,那份寒意穿透衣衫,浸透了她的心。 绝望漫延上心头,她几乎要放弃了,然而只是一瞬间,韩清澜想起了韩老夫人,想起了阿宣,想起了秦湛……她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起身,单脚跳跃几步,捡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断枝,权作拐杖,给自己打气,“韩清澜,你不能死,他们都在等着你!” 爬上缓坡重回那条路是做不到了,为了不在林中迷失,韩清澜拄着木杖,尽量沿着路的方向走。 …… 天色已然黑透,林间树木的叶子半挂半落,稀疏的月光投在洞口,韩清澜一手紧攥着从佟大嫂家带走的柴刀,一手摸出那块早已又干又硬的饼,强迫自己补充体力。 她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发现了这山洞,里头铺着一层干枯的稻草,旁边有燃烧过的柴灰,从石头的烟熏痕迹来看,不止烧过一回——应该是猎人打猎,或者农人们进山寻野物时用作休憩的所在。 脚受了伤,天又黑了,完全看不到前路,在看到远处那双绿森森的野兽眸子以后,韩清澜觉得与其葬身时野兽腹中,不如在山洞暂且过夜。钟茉莉和她长得很像, 分卷阅读16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8 那些人凭画像都没发现抓错人,只要钟茉莉本人不,他们应该就不会再折返回来。 而那些人以为钟茉莉是韩大姐时,除了带走,并没有为难她,显然并不是为“韩大姐”这个人本身而来,而是另有所图,只要那些人所求未遂,钟茉莉暂时就应当是安全的。 “呼……”韩清澜躺在枯草上,长长地呼一口气,她方才在洞口外撒了些细长的枯枝,以便有野兽过来时会发出声响,又搬了些石头挡在洞口以阻野兽,这会儿已经丝毫提不起力气了。 纵然心惊胆战,也强迫自己昏昏沉沉地睡去。 “咔擦” “咔擦” …… 韩清澜从凌乱的梦境中惊醒,幽寂的山林里,那些有什么活物踩在枯枝上头,让枯枝接连折断而发出的声响,像是阎王勾魂索命的锣声一般,一下一下地打在韩清澜的心头。 她起身握紧刀柄,举刀贴着洞口壁,那洞口本来就很狭,几乎只容一人穿过,此时又被韩清澜搬的山石遮挡了大半, 随着那活物越来越近,山洞里头蓦然变得亮堂,韩清澜反应过来,站在洞口外头的,是一个举着火把的人,而且凭那人走动的声音,脚上应该穿的是皮革制成的靴子,并不是普通农人。 那人拿火把往洞口里头照,什么也没看到,挥刀随手敲了两下洞口的山石,转身往回走,韩清澜还来不及松一口气,那堆被敲过的山石却松动滚落,发出了动静。 “谁在那里?”那人闻声折返,往洞口过来,这一次,他跨过山石,准备进入山洞。 韩清澜手握柴刀十分紧张,眼下这局面不是来人死就是她亡,屏住呼吸,在那人跨进洞口的一瞬间,挥下柴刀! 然而,两方实力相差太过悬殊,对方一个闪转腾挪,就避开了韩清澜的攻击,韩清澜手中柴刀只是砍下了一片那人的衣袍下摆而已。 “找到人了,在这里!”来人对着洞口外喊了几声,立时就有人应声,往这边跑来。 很快,洞口站了一群人,都和这方才被韩清澜攻击的男子一般,一手执火把,一手握刀,韩清澜心中一片寒凉,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脱了。片刻,她先出声:“我自己乖乖地跟你们走,只要你们不动我,不管要什么,只要我家里给得起的,必然包君如愿。” 一群人诧异于她一介娇女,在这种情形下竟然并不慌张失措,领头的人心知主子的目的,因此不假思索就同意了韩清澜的要求,“你放下手里的柴刀。” 在这群人面前,柴刀有和无并无差别,韩清澜弯身将刀放在地上,因为火把将洞中照得十分亮堂,她便瞥到脚边那块被她割断的衣服袍角上,有大片灰黑色的污渍,似乎是什么粉末,但是又隐隐散着金属的光泽。 韩清澜觉得那并不是寻常的粉末,前世看过的杂书里头,似乎记载着铅放久了之后就是形容……只不知是否和这群人的身份有关。 “我脚痛走得慢,劳你们担待。”韩清澜作势按摩脚踝,借着这个动作用手指捻那些污渍,这一捻,就发现袍角还沾了另外一种东西,那玩意儿手感粘稠厚实,像是做口脂的黄蜡。 韩清澜心念一动,踢踢踏踏地假装活动伤腿,踢了块石头压在布料上,免得它被风吹走。 “走吧,韩大姐。”领头的人冷冰冰地催促,韩清澜安分地走出了洞口,回望洞口,希望来救她的人能发现那块不料。 ☆、第126章 救人 在碧月被颠下马车之后, 那群伪装成流民的歹徒都追着马车而去, 倒是让碧月侥幸捡回一条命。她除了扭伤以外没有大碍,而且运气很好,没多久就遇上进城的马车, 跟着人家回了城里,又花钱雇了轿子,尽自己最快的速度回了驿站。 秦画得知韩清澜被劫之后, 一面派人去察看韩清音的安危, 一面自己亲自领了侍卫,入了韩清澜落水的那一带的山林。 也别无他法, 由碧月带到韩清澜马车落水的地方, 循着河流往下,并且撒开人手往两岸边去找。 直到傍晚时分, 找到一户山中猎户家里,秦画喊那院子里头的妇人, “大嫂,你有没有见到——” “你们不要抓我,我们家给不起赎金……”那院子里头的妇人正是佟大嫂,远远地看到秦画的侍卫们,以为先前那帮抓贵家姐的山匪折了回来, 立时就吓得紧缩脖子,双手抱住自己的脑袋。 秦画一愣, 立觉不对, 她自己作富贵公子的打扮, 其他侍卫们则扮作家丁,怎么看都是正经人,不过是问个路,妇人这副惊惶缘何而起? 她看妇人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让侍卫留在原地,自个儿进了院子,放柔声气问道:“大嫂,你别怕,我只是想问问,有没有看到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路过,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好看。” 佟大嫂心地打量秦画,见她生得气质脱尘,全然不同先前那帮人的恶声恶气,慢慢地放下手,道:“被山匪抓走了一个,自己逃走了一个。” “被抓走的是谁,逃走的又是谁?”秦画登时心中一紧,手上不自觉地用力抓住了佟大嫂。 那两个姑娘生得像,年岁也差不多,而且佟大嫂又不知道两人的名字,着实回答不上这个问题,但是她今日受了吓,生怕哪里触怒秦画,努力想了片刻,迟疑地道:“我只听到那些山匪离去的时候,什么韩大姐……” 那些人行事手段并非寻常山匪,既是有备而来,不可能舍韩清澜而抓一个丫头,秦画本来就猜被抓的是韩清澜,此时闻言更是心中一沉。 当下连客套话都不及和佟大嫂,带着往佟大嫂所指的那些人离去的方向追去。 时已至傍晚,山大林深,佟大嫂提供的方向范围太大,秦画等人在林中行进很慢,眼看就要天黑,秦画心中越来越沉。 “看,那是什么?”一个侍卫眼尖,看到草丛里头露出的一角白,扯出来一看,竟是一张画像,连忙过来呈给秦画,“公主,您看。” 秦画接过来,那画像并非工笔细描,而是粗略勾勒人物相貌特征,一眼便可知是识人时用作比照,而画像上的人,正是韩清澜。 细细一看,这一张画像并非原稿,而是模具拓印而成,这般处心积虑,远比山匪要难以对付。 “救命!”忽然,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女子的短促求救声。 “救——”那女子再要呼救时却似乎被人强行打断,发不出声,紧接着,响起了一声惨叫。 有一个侍卫是行伍里的斥候出身,自己有辨音奇技傍身,不待秦画吩咐,已经耳朵贴地,继而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大概有十几个人,正全力奔行。” 秦画面色一冷,下令:“追!” 太阳逐渐落消失远处 分卷阅读16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6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69 的山头,林间只剩下冷冷的月光,山中行路变得越发艰难。 对方虽然占了先机,但约莫是带了韩清澜的缘故,影响了行进的速度,秦画一行人都是好手,秦画的人追赶不上对方,对方也摆脱不得秦画,双方一度胶着起来。 终于,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上,秦画的人追上了那些匪徒,秦画看到了被那些人挟持的女子侧颜。 那女子穿着一身简素的布衣,秦画略一想便记起和那猎户家的妇人所穿的衣裳款式相同,她的嘴上被蒙了封口布,但是眉眼确然很像韩清澜。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对方的首领将刀架在韩清澜脖子上,威胁秦画。 “你们想怎样?”秦画应声。 “放下手里的刀,你们的人全数退开一里之外。”那首领刚讲了这一句,猝不及防地,秦画竟然劈头砍了过来! 秦画方才问话不过是敷衍,她心中权衡,若是此时不救出韩清澜,韩清澜此后必将凶多吉少。而对方能布下这么大的阵仗,背后主子必然高明,这群人不过是走狗,几乎不可能敢自作主张将韩清澜折在这里。 两害相权取其轻,动手是唯一的选择。 侍卫们见秦画动手,也立即拉开架势和对方厮杀,对方果然不敢动韩清澜,反而在冲杀之时抓着她躲避刀锋,似乎怕伤了她性命。 秦画既有堪比男子的刚勇,又有女子所擅长的灵动,更兼头脑聪慧机敏,和对方的首领对战不过片刻,就削断了那首领的右臂,于右利手而言,失右臂便是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秦画没有紧追首领不放,而是追至韩清澜身旁,因为此时场中双方对战激烈,多数人都自顾不暇,抓着韩清澜的便只有一人,秦画三两下就将那人斩杀,将韩清澜护到了自己身后。 “唔唔唔——”韩清澜嘴里呜呜有声,似乎急着什么,但是秦画忙着应付歹徒,还未来得及除掉她的封口布。 对方首领一看人质已失,立时大喝一声:“撤!”罢竟然好不恋战,带着人迅速地离去。 “澜澜,你没事吧?”秦画赶紧替韩清澜除掉绳索,然而封口布一撤下,却愣住了,眼前这人很像韩清澜,但并不是韩清澜。 钟茉莉名义上是韩清澜的丫头,但韩清澜并不以丫头待之,平日基本都是用碧月伺候,秦画自然也没留意过钟茉莉,此时愣了片刻,才想起韩清澜身边似乎有这么一号人,顿时暗叫糟了。 “公主,呜呜呜……”钟茉莉劫后余生,忍不住大哭起来。 钟茉莉哭了片刻,抽抽噎噎地讲起今日所发生的事—— 因为她和韩清澜长得像,并且刻意冒充,去搜佟大嫂家的那些歹人并没有起疑,但是他们将她抓到一个院子里,那院子里的一个男子只看了她一眼,就抓错了。 “你可认识那个人?”秦画细细看钟茉莉,乍一看她和韩清澜的确很像,起码单凭画像是分辨不出的,而韩清澜毕竟是高门贵女,能一眼就认出钟茉莉不是韩清澜,那人的身份恐怕不低。 钟茉莉摇头,秦画又问:“记得去那个院子的路吗?” “那些人带我去的时候,蒙了我的眼睛。”钟茉莉仍是摇头,顿了一下,又道:“院子也是一座寻常的院子,似乎地处僻静,院子里头栽了一株合欢,开了一树的花。” 秦画明白,对方早知道她会带人救韩清澜,在发现抓错人之后便将计就计,以钟茉莉为饵,行调虎离山之计,难怪方才那些人轻易就放弃了。 韩清澜危矣! 今日天气甚好,天边云卷云舒。 京中肃王府,一年内接连丧了爱女和爱子的,精神日渐癫狂的秦明义对外称病,实际上人却不在府中。因此,即便满府皆是为秦明义所钟爱的二儿子所布置的缟素,于秦昭而言,依旧是难得的好时光。 琼衣进屋,呈过来一颗蜡丸。 秦昭接过来,捻开扫一眼,脸上神色瞬时变幻数回,将纸条上沾着的一颗蜡油珠子慢慢捻成粉末,沉吟了半晌,浅浅地笑道:“琼衣,收拾东西,去通河。” ☆、第127章 寻人 “给公主请安。”韩清音从驿站门口迎回秦画, 一直忍到院子里, 才露出急切,“澜澜她……” 秦画在得知韩清澜被劫以后,曾派人去确认韩清音的安危, 韩清音当时一听,立即折回通河,到驿站里头等韩清澜的消息。 秦画面色疲倦, 垂头叹气, “被对方调虎离山,失了澜澜的踪迹。” 韩清音其实一看秦画的脸色就猜到不妙, 但还是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问了一句, 她知道秦画亦是真心在意韩清澜的安危,此时见她一身疲惫, 连忙劝道:“这会儿已是月上中天,公主快些歇息吧。” 秦画点头, 又摇头,“你去帮我磨墨,我要写信给你大伯。” 韩清音本来打算自个儿写信给韩怀远,但秦画知道的信息远比她知道的更详细,因此秦画这般了, 她便赶紧磨墨铺纸。 …… 陈若非今日来临江侯府,乃是因为母亲为表弟韩文宣亲自做了身衣裳鞋袜, 叫他过来看望韩文宣, 顺带送东西。今日恰逢韩怀远休沐, 陈若非既来了,自然要拜见韩怀远。 “我听你们书院的山长,你的文章火候已经足以下场,不定还能名列前茅,只不过因为你父亲今年做主考官,你不得不避嫌。”韩怀远自己是个文人,对陈若非的印象便格外的好,今日得闲,就多了两句。 陈若非谦虚了两句,韩怀远越发满意,道:“不过会试三年方得一届,如今还得再等三年,你切莫松懈了。” “老爷,有您的信。”一个家丁停在书房门口,打断了韩怀远的话,韩怀远皱眉,这也太没规矩了,那家丁颇会察言观色,连忙解释道:“信是长乐长公主送来的,应当是很急的事情,送信的人着奴才立即送到您手上。” 韩怀远有些惊讶,他和秦画虽是正经的表兄妹,但两人年岁相差太远,因此这个表妹和他女儿交好,但和他这表哥之间却甚少交流。转念一想,女儿此时和秦画同在通河,难道是女儿出事了? 韩怀远收了思绪,赶紧道:“拿进来看看。” 那家丁应声将信呈进来,又躬身出去。 陈若非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只见火漆封口的信封上写着:十万火急,表兄亲启。又见韩怀远皱着眉头拆开信,方扫了一眼,登时面色大变,惊呼了一声,“澜澜!” 韩怀远不但声音发抖,连拿信的手都控制不住地抖动,信纸随即从他手中滑落到了地上。 “姑父?”陈若非喊了一声,见韩怀远已然冒出一身白毛汗,继而双眼圆瞪,牙关不停打颤,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倒下去了! 陈 分卷阅读16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0 若非眼疾手快,接住了韩怀远,先将他扶到椅子上坐了,然后去捡地上那封信,顿时明白了为何韩怀远会这般反应—— 秦画的信上,韩清澜到通河县城之后,出城去追韩清音的路上被人劫了,而秦画亲自带人去追,竟中了对方的计,如今韩清澜已然音信全无。 韩清澜生死未卜,而且眼下最好的情况就是韩清澜完好无损地回来,但是世人总是苛待女子,这事儿若传出去半点风声,韩清澜的人生便算是毁了。 一个时辰之后,陈若非带人出了京城,疾驰在通往通河县城的官道上。 韩怀远毕竟年至不惑,平日里又沉迷诗书棋画,少有锻炼身子骨的时候,这一时得知女儿被劫失踪,登时就急出了病,他还想硬撑着去通河寻人,但陈秉槐劝阻了他。 一则,他若去了通河,势必惹人眼,容易走漏风声;二则,韩怀远智计平平,于此事恐帮不上忙,反而关心易乱。 秦画睡了两个时辰,天不亮就早早醒来,囫囵吃了几口早饭,昨夜和衣躺下,这会儿便就着还穿在身上的昨日那身衣衫,趁着此时天还未亮,尚且能遮人耳目,又要带人出门。 刚出了房门,要穿过一扇月洞门往驿站门口去,横刺里伸过来一只手,二话不就攻击秦画,秦画下意识地抬手去挡,两厢里登时就打了起来。 “姑姑,你近日是不是太过于怠惰了,怎的退步了这么多?”秦湛原本想悄悄去给韩清澜一个惊喜,只还没有弄清方位,半路遇到秦画,便手痒想过两招。 若是往日,秦湛这般嘲笑必能激得秦画奋起,然而此时,秦湛完这句话,他这想来刚强的姑姑竟然立即住手,呆了一瞬,然后要哭不哭。 秦湛哪里见过秦画这般,立时弯腰赔罪:“侄儿无状,冲撞了姑姑,姑姑莫要生气。” “三儿,我对不住你!”秦画话的声音都带了哭音,拽着秦湛进了屋里,将韩清澜被劫的前前后后了个详细。 片刻之后,秦湛领人出门,秦画仍留在驿馆。 没过多久,通河县令接到驿站消息,长乐长公主因身子微恙,经不得车马劳顿,要在驿馆歇息两日。 钟茉莉在韩清音和碧月的辅助下假扮韩清澜,在县令夫人前来驿站送自家做的菜,以及丈夫寻来的药材、补品,和秦画的宫女话时,特意半遮半掩地露了几面。 这些举动是未雨绸缪,若是将来若韩清澜被劫一事传出风声,便用县令夫人亲眼所见来破除传闻,力正其清白。 佟大嫂过得一夜已经缓过神来,见秦湛言辞恳切,眉目间焦灼不已,而且她自己心里也很怜惜那位被劫的姑娘,因此在丈夫的陪同下,亲自带秦湛去走那条出山的路,“那位姑娘问了我如何走出这山里,便独自一人上路了。” 山里林深树高,各种不知名的动物叫声在山谷里回荡,脚下所谓的路坑洼不平,杂草丛生,秦湛一想起韩清澜独自走在这条路上,尔后被人劫持,心中就如同有一把刀子时时在割。 他不敢想象的更多,怕自己会崩溃,他心中越痛,脑子却愈加清醒——他需要她,她需要他。 “主子,这里有些不对!”侍卫的声音打断了秦湛的思绪,秦湛立即上前,蹲身。 那里有一块表面湿润的风化了的岩石,上头布满黄绿不齐的地衣,在白日的光线之下,可以明显地看到岩石上头有几个凌乱的鞋印,其中一个鞋印接着一道向下的痕迹,那痕迹消失在岩石边缘。 可以想象,有人在这里乱踩了几脚,然后摔了下去。而从鞋长和痕迹深浅来看,正合韩清澜。 “下去看看。”秦湛了这一句,那侍卫会意,顺着痕迹指使的方向,从岩石边缘的缓坡往下,最终在一棵粗壮的树前停住,他往上看了两眼鞋印的位置,道:“主子,若是有人从那里滚落下来,多半会在这里被这颗树挡住。” 秦湛点头,他也作此想。 “只是……”那侍卫在原处搜寻片刻,犯了难。 秦湛不必听也知道,到了这里,看不出韩清澜的去向了。 ☆、第128章 拔刀 秦湛起身走下缓坡, 然后停在那棵粗壮的大树脚下, 环视四周,视野尽头除了苍天就是林海,韩清澜那样的姑娘于这片山林而言, 就好比一叶孤舟行在海上,过去了连朵浪花也翻不起,如何去寻她的踪影? “澜澜……”秦湛在那棵树脚蹲下, 垂下双眸, 稳住心神,冷静地思考, 一个人的体重起码几十百把斤, 从那块岩石滚落下来,在松软的草丛上留下了痕迹, 而那痕迹到这颗树脚下就停了,显然侍卫的分析是对的。 若是韩清澜当真摔到这里, 受了伤不利于行,那她会怎么做? 秦湛闭上眼睛,凭脑海里往日韩清澜的言行思想,去猜测她的做法——她聪敏机智,心性坚韧, 遇事时少见慌乱,心中将家人看得极重, 必不会轻易放弃…… “沿着这边继续找。”半晌, 秦湛蓦然睁眼, 抬头看一眼上方的路,也不爬坡上前,就在原高度上沿着路的方向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在一处积水的水潭边,便看到湿润的泥土里有一串洞。 那一串洞指向的方向和路的方向一致,而秦湛比划了几下,像是径约寸许的树枝插进去形成的,显然,是韩清澜受伤之后以树枝为杖,支撑走路造成的。 “主子,这里有个山洞!”快到午时,前头的侍卫高声向秦湛禀报。 佟大嫂的男人远远看了一眼,道:“农人们得闲了会进山,雨后讨蘑菇,秋天捡板栗……在山里耽搁得久了,就会找个这样的山洞歇息一晚。” 秦湛略一颔首,快步走了过去,那是一处浅窄的山洞,门口散落碎石,山洞里有焚烧过的痕迹,最里侧铺着一些干草,一切都符合佟大嫂的男人所,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里有一把砍柴刀。”那侍卫将山洞里里外外仔细搜寻过,将柴刀呈给秦湛。 这时候,佟大嫂两口子也追了上来,佟大嫂看了一眼就讶然道:“那刀是我平时用来劈柴的。” 那韩清澜来过这里无疑,那侍卫想了片刻,又道:“但是这里没有任何打斗和有人受伤的痕迹,不定是不心掉的。” 秦湛不言,从山洞门口的碎石旁捡起一块碎布,看样子是从衣袍的下缘割裂下来的,那块碎布的花样十分普通,但料子却是绸的,按理,会进山寻货的人家境必然贫困,是断然穿不起这样的布料的。 他将那块布举起来,对着阳光翻来覆去地看,发现上头沾着一些灰白色的粉末,伸出指头捻一捻,又发现上头一块污渍粘稠厚重。 秦湛将那块布递给一个侍卫,示意那侍卫分辨,那侍卫照做了,立即道:“这 分卷阅读17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1 是铅粉和黄蜡。” “铅粉?”秦湛心头一凛,这两样东西是铸铜需要用到的。 “是。”那侍卫反复确认,道:“属下经常自个儿修补刀剑,最清楚不过了,这铅粉初时是黑色的,放久了就会变成这种灰白之色。” “殿下。”陈若非见秦湛进来,立即迎上去。 秦湛颔首,陈若非知趣地没话,一直进了屋子里,秦湛屏退了左右,陈若非才急切地问道:“可有什么眉目?” “应该是肃王府的人做的。”秦湛的面色冷比寒冰,将手中的茶杯生生捏碎。 陈若非反问道:“肃王府?” 秦湛并不是凭空猜想,而是从种种迹象推测出来的,“首先,那些人虽然扮作流民,但身手和行事手段十分高明,要么是军旅中人,要么是豪门世家暗里豢养的私卫。” 这些陈若非都认同,但他仍是不解:“澜澜一个姑娘家,做什么能碍到肃王府,以至于要出动这么大的阵仗?” 秦湛鼻翼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你我当初一同去蜀中查的曹天河私盐案,涉案有几本重要的账册,你还记得吗?” “记得。”陈若非点头,“当初周平是替曹天河挣钱的人,因此他手里的那本蓝皮册子,是出账,拿到蓝皮册子就能牵出整个私盐贩卖线,也能定下曹家父子的罪责。” “所以周平因此被曹天河灭了满门。”秦湛接着道:“但是之后曹家一力承担,曹天河又烧毁了许多物证,私盐案于秦明义来不过是损失一条财路,折一只好用的狗,这事儿根本伤不了秦明义的根基,秦明义最在意的,是红皮册子,因为那是出账。” 出账上所记录的,顾名思义,是曹天河贩卖私盐所得的巨额银钱的去向,曹天河既是给秦明义办事,银钱自然是流向了肃王一系的官员手里,那本红皮册子相当于是一份肃王系官员的名单,且依着银钱数目便能分出这些官员在肃王阵营的轻重。 陈若非当初只是因父亲陈秉槐主理此案,才给秦湛帮手,但对内里知道得不够详尽,愣了一下,道:“那红皮册子不是在钟家兄妹的父亲手里消失了吗?” 韩清澜将册子给秦湛以后,他派人去查过帮韩清澜保管账册的刘妈妈一家,尤其是那个莫名逃跑的儿媳,将始末拼凑了个大概,“钟家兄妹的父亲是掌红皮册子的人,他怕将家人牵连进去,甚少回家,一直住在姘头那里,他那姘头后来改名换姓嫁给了澜澜的乳兄弟,约莫就是因此将册子带进了澜澜的账册里头。” 秦湛甚为自责:“秦明义不知道澜澜将红皮册子给我了,所以才会劫持澜澜,而且我没料到他今年连失一双儿女之后,行事会变得如此张狂。” 陈若非听到这里,脸上的忧色更甚,当初为着蓝皮册子,曹天河父子就狗急跳墙,何况如今牵涉到更重要的红皮册子。这事儿也怪不得秦湛,红皮册子牵连甚广,秦湛和盛元帝不可能告知秦明义,而且如今秦明既劫持了韩清澜,若再漏出册子不在她手中,反而会不利。 “你看看这块布上的东西,应该是抓澜澜的人的衣裳上割下来的。”秦湛将那块山洞里捡到的布料递给陈若非。 “铅粉和黄蜡……难道是将澜澜掳到了一个可以熔铸青铜的地方。”陈若非拧眉沉思片刻,忽然道:“莫非,是前朝的留王密道?” 前朝的国都在江越,并不是如今的京城所在,而通河曾属于留王的封地,那位留王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一心谋反,后来谋反失败之后,民间便一直流传,留王在通河某处秘藏了无数珍宝。其实看过前朝国史的人都知道,留王的密道不是用作藏宝,而是用以私自铸造钱币和兵器。 前朝和当今新旧交替之际,正是肃王最先攻入通河,肃王宣称没找到留王密道,先帝军务和政务缠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盛元帝登基以后倒是有大臣提过,只不过找了两回没找到,也就不了了之。 “我也不确定,但极有可能。”秦湛抽出自己的刀,清亮银白的利刃映照出他冷酷的眼神。 秦湛身为皇子,行事比秦画便利得多,很快找来通河县新旧两朝的县志,以及通河的地理水文图,在房里满满铺开一地,一个翻书,一个看图,将地图上符合条件的各处标示一一出来。 “殿下,有人要见您。”侍卫在门外禀报,秦湛随口道:“不见,不见任何人。”完忽然抬起头,江南案查得差不多,只待押解涉案犯人进京,收尾的事交给赵子登之后,秦湛是微服入的通河,而且刻意遮掩了行踪,谁会点名道姓地要见他? 秦湛垂首继续看图,但,又问一句:“是谁?” “属下不知。”侍卫呈进来一个东西,“那人您见了这个就知道了。” 秦湛抬眼一瞧,侍卫手里的是一个瓷,他是个记性很好的人,立时便觉得那子似曾相识,伸手接过来,拔开了子的软木塞,果然,是一股熟悉的奇异香味儿。 “让他等着。”秦湛放下手中的图册,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刀,大跨步往会客的厅堂走去,边走边对侍卫道:“关好驿站的门,不许任何人进出。” 陈若非隐隐觉得不对,秦湛已然出了屋子。 会客的厅里,一个身量颀长的男子面窗而立,虽然在屋内,却依旧戴着一帽檐宽大的斗笠,听到身后拔刀的声音,男子从容地转身,面上是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么想杀我?” 秦湛目光冷然,那个瓷的样式和当日在马场上,从秦昭怀中掉落的瓷一样,里头的药味和韩清澜酒后的体香气像,他就知道来的是秦昭。 是了,秦昭一直觊觎韩清澜,但秦昭是肃王世子,最重要的是他身为叔辈,无论为妻为妾,都不能肖想韩清澜。或许,韩清澜遭劫,并非是因为红皮册子,而是因为秦昭? 想到这里,秦湛眼中杀意更深。 秦昭往前走两步,将脖子抵上秦湛的刀,脸上笑意更浓:“你若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她。” ☆、第129章 诀别 纵然这一生少有顺遂的时候, 但秦昭也不会真的将自己的脖子送上秦湛的刀, 来驿站见秦湛之前,他先去了玳瑁山。 玳瑁山在通河县城近郊,风景算得上秀美, 山脚有住家耕种的农户,再往上零星有富贵人家修的别院。这座山最为人乐道的,是山顶有一个很深的天坑, 传中是上古时期后羿射日, 其中一颗太阳落在此山而砸出来的。 这座山南面临水,富贵人家的别院多是在这一面, 但是秦昭进山之后一路往北, 最后停在半山腰的一座不起眼的院子前。 还未上前扣响大门,已经有人迎了出来, 恭敬行礼,低声问安:“属下给世子请安, 怎么没听世子要过来?” 分卷阅读17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2 “怎么,需要给你打招呼,我才能过来?”秦昭嘴角弯起,似乎带笑,“刘通, 莫非是因为近日我二弟去世,你悲痛过度, 神志不清了?” 刘通心头一凛, 秦昭这是明明白白地敲打。 从前文侧妃的儿子在世时, 深得肃王秦明义的疼爱,但秦昭以长子封世子位,已经深入军政两务多年,两相比较之下,实在难以判断终局,是以刘通身为肃王侍卫长,一直刻意中立,甚至在文侧妃的拉拢下,暗中替她办过两件事。 如今不同了,肃王再不中意秦昭,秦昭也是肃王府唯一的儿子,而且秦昭心思狠辣,手段不俗,对攀附肃王府的人来,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继承人。 “世子言重了,属下因未曾远迎,心中自责,才有此一问。”刘通想明白了,额头冒汗,连忙将秦昭迎进院子里。 这院子乍看之下和普通人家的院子并没什么不同,铺着青石地板,院子里种了一棵合欢,开了满树虾须一样的花。只廊下或是镂空的窗户里头不时有人经过,那些人的臂膀肌肉虬结,气质精干利落,一看便知不是寻常家丁。 秦昭进了正厅,自然坐上了主位,他随意将左手搭到椅子旁边的四方几上,袖子里爬出来一只比茶杯大不了多少的白色的活物,那玩意儿虽然体型,却十分灵活,几步跑到桌子边缘,沿着桌腿一溜就到了地上。 刘通亲自提了茶壶来沏茶,看清那是一只狗,似乎秦昭常带着的,眼见得那狗溜下桌子,连忙出声提醒:“世子,您那狗跑了。” “无妨。”秦昭摆手,语气和神色皆很冷漠。 刘通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多少知道这位世子的脾气,自从他那位出身异族的生母去世以后,府中从来没人看他真正笑过,脸上冷漠便是无事,若是带笑反而是生了怒。 那只白狗似一颗毛球,在屋中到处嗅来嗅去,一会儿蹿到东,一会儿蹿到西,刘通一个错眼,竟然就消失不见了。 虽是秦昭带进来的,左右不过是个畜生,刘通也没有在意,而是恭恭敬敬地立在堂中,斟酌着问秦昭:“世子此番过来,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属下?” 秦昭端起那碗茶,并没有送入口中,他的视线平平地穿过屋门,落在院中的合欢树上,那些颜色由浅黄渐变至酡红的花儿,人们喜欢在院子里栽这种树,用意祈求家室合乐、恩爱相悦。 合乐,相悦,都是秦昭不曾品尝的滋味。 “世子?”刘通又问了一句,虽然要为自己的后路敬秦昭,但眼下的主子仍是肃王,办差最为紧要。 秦昭不言,慢条斯理地喝茶。 想来这院子不大,白不一会儿从一间厢房出来,重新回到了正厅,哼哼唧唧地围着秦昭的脚边打转儿,秦昭将白抱起来顺毛,这才回刘通:“你派人劫了韩大姐,父王叫我来审她。” 刘通没有立即回答,虽然面上并无异色,但秦昭知道刘通在犹疑,毕竟秦明义并没有叫真的自己过来负责此事,之前当然是一句都没有和刘通提过。 “走吧,我去看看。”秦昭故作不知,起身将白托在手中。 刘通眼中目光闪烁,秦昭此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别院,即便能查到别院的位置,但院子里头的守卫都是秦明义的心腹,若无秦明义允许,秦昭不可能知道里头的关窍。想到此处,刘通道:“是,世子请。” 应了这一声,刘通没有为秦昭带路,而是装作恭敬的样子,让秦昭走在前头,他自己跟在后头。 只见秦昭步履从容,准确地走进一间厢房,若是刘通方才跟着白,便会知道这件厢房是白回正厅之前,最后去过的地方。 这间厢房做书房布置,进门之后放着一架多宝阁,转过去之后临窗有一书桌,其上置文房四宝,挨着的墙壁上是一面顶天立地的书架,琳琅满目地堆满了书。 秦昭绕过多宝阁,在书架面前停下,他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看书架上的书。 刘通见秦昭从正厅到这里的行进路线准确无误,全程毫无犹疑,明显是预先熟知,因此心中再无疑虑,越发恭敬地道:“世子,属下给您开门。” 秦昭闻言,垂首摸出一颗牛肉粒喂给白,白知道被奖励了,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地吃了牛肉粒。 刘通先按一定顺序取出多宝阁最下面一格的摆件儿,往各个摆件的基座里头各自按了一下,秦昭微微侧身,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刘通起身时迅速地转开了视线。 这时,书架里头缓缓地响起机括转动的声音,书架中间的一部分旋转开,露出一个门洞,秦昭不动声色地安抚住白,只见门洞后面是一条暗道,看走势应当是往上的。 这应当就是留王密道,秦明义当年进了通河之后就将留王密道据为己有,秦昭虽然不知里头具体情形,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和手腕儿,要打听出只言片语还是不难。 山道一直往上,两旁石壁上嵌固有烛台,但上面不但没有插蜡烛,而且覆了一层很厚的锈,似乎很久没用。刘通在暗道将书架移回原位以后,点了一盏灯笼,一边在前头照路,一边道:“世子您脚下慢些,这段路没有透风的地方,所以就没点蜡烛。”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秦昭的视野前方出现了明亮的灯光,原本几乎只容一人行走的山道豁然开朗,已然是到了一处十分开阔的所在。 秦昭扫视其中,似乎是一个大厅,厅中角落里散落着陶范和破碎的泥芯,有些地方堆着或灰白或黑乎乎的粉料,约莫是铅。果然,这是前朝那位留王用作铸造兵器和私制钱币的密道。大厅不同方向连通了数条通道,虽不知通往何处,但以此处灯火通明来判,其中必有通往室外的所在。 “给世子请安!”厅中诸人见秦昭进来,得了刘通眼色,立时恭敬地问安。 秦昭漠然颔首,刘通知道他的性子,因此并不多话,将秦昭引进其中一条通道,往前走了片刻,视野里逐渐有阳光,原来是石壁之上开了许多巴掌大的孔,用作通风和采光。 通道两侧有许多拓宽的地方,从残留的铸造工具来看,应该是不同的功能分区,其中有一处于石壁和地面之间竖了许多铁条,隔成了一间牢房,便是关押韩清澜的位置。 牢房里头有石床,上头铺着一层干草,韩清澜就那么抱膝坐在石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石床上方那一扇几寸见方的窗。 “开门。”秦昭垂下眼皮,隐于眼中的波澜,声音毫无起伏。 刘通掏出钥匙打开牢门,秦昭进了牢房里头。 牢房里的韩清澜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来人秦昭,先是一喜,“昭世子!” 秦昭还未应声,她那一抹喜色就迅速散去,脸上恢复了方才转过来时的平静无澜,应该,添 分卷阅读17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3 了许多冷漠。 那份冷漠像是一条莽莽大河,将秦昭与她隔得更远。秦昭无言地看着她,不知道该什么。 “怎么,昭世子花这么大力气把我抓来,就没什么要的吗?”韩清澜冷笑,话里是满满的嘲讽,“虎父无犬子,昭世子不愧是肃王的儿子。” 秦昭的脚步顿了一瞬,又依旧无言地往前,在韩清澜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她的左手腕儿。 她生得骨肉匀净,肌肤十分细嫩,想必也是因此,手上破了几条口子。 韩清澜自从在山洞被抓,因为态度乖顺,一路并没有受到为难,到了这里之后,刘通虽然问过几回红皮册子的事,但是刘通做不得主,因此直到目前都没有为难过她。此时陡然被秦昭抓住手腕,她心中一惊,“你——” 对上秦昭的眼神,韩清澜却不由自主地住了声,秦昭的眼里似乎并没有恶意,眼神甚至比平时柔软,在韩清澜要出声时,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韩清澜愣了一瞬间,秦昭却迅速地握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将其中一条伤口重新挤出了血,然后用自己的袖子吸了那几颗血珠子。做过这些之后,他微微拧眉,用指腹轻轻地摩挲那道伤口。 但是他一直垂着眼皮,韩清澜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怜惜和不忍。 而刘通和门口的守卫,因为秦昭刻意的遮挡,没有看到秦昭做了什么。 秦昭利落地收手,往那扇窗看了一眼,顿时明白了身在何处——这一圈地道外头是玳瑁山天坑,因为天坑植物茂盛,且此处是在半山腰,因此多年以来并没有被人发现。 当然,也可能发现这里的人都被处理了。 秦昭主动将脖子迎上秦湛的刀,秦湛却自己退了一步,“哐”的一声将刀放回刀鞘,“你想怎样?” 一向冷静自持的秦湛,为了她竟然会这么沉不住气,看来,他对她是真的好。 秦昭垂首看自己的袖子,淡漠地道:“抓他的是秦明义,不是我,我要和你做交易。” “给我一碗干净的井水。”秦昭知道彼此立场不同,秦湛并不相信他。 秦湛冷眼审视秦昭,稍作思考就吩咐了外头的侍卫,侍卫很快就将水呈进来,然后自己关门出去。 秦昭掏出匕首割下自己的袖口,那上面有几滴血迹,看颜色像是刚沾染不久的,将那一片有血点的布放进水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倒出一点粉末,放到水中以匕首搅拌均匀。 立时,秦湛闻到了韩清澜醉酒之后,身上那种奇异的暖香。 “这是她的血。”秦昭收回匕首,安抚着哼哼唧唧的白的狗头。 秦湛双手成拳,手上鼓起的青筋显示了他的情绪,他沉沉问道:“你要什么?” …… 片刻之后,连向来神情冷峻的秦湛,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真的是你所要的?” “是。”秦昭声音平平,语气却十足的笃定。 秦湛看着他,眼中明明灭灭。 “红皮册子在你手中吧?你知道那个册子是做什么的。”秦昭问了这一句,但并不需要秦湛回答,她那么中意秦湛,必然是已经给了的,“但是,你看不懂那本册子。” 秦昭着从怀中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啪”的一声甩到秦湛面前,“用这个。” 秦湛将册子打开,里头是几首诗,翻了两眼便明白了,红皮册子明面上看似是原本诗集,而这一本册子则能够将那些诗对应的暗文解析出来,从而形成真正的名单。 秦湛依旧不话,秦昭递过来的不只是一本破译红皮册子的法门,而是一把锋利的刀,既可以劈砍秦明义,也能斩断肃王府的手脚。 “此去京城不远,你快马加鞭将红皮册子取来也好,将这册子送回去也罢,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 琼衣接过秦昭递给她的一沓纸,顶上是一张身契,主家的签字和印章都已经齐全,琼衣自个儿拿着去衙门过一遭就能重回自由身,底下则是一叠银票。 琼衣哽咽着道:“世子,您真的要那样做吗?” 这俨然是诀别。 ☆、第130章 营救 秦昭又一次进了密道, 这两日秦昭进去审韩清澜审了好几回,刘通乐得有人担这棘手差事, 在秦昭身后替他关上密道的门,然后留在别院里把守门户。 至于秦昭手里提着的那壶酒, 刘通也毫不奇怪,毕竟这位世子性情乖僻, 自个儿提壶酒自斟自酌实在算不上什么。 潮湿的暗道几乎只容一人行走,而且里头空气稀薄, 很是易守难攻。秦昭一路往上,到达类似大厅的地方,大厅周围有几条甬道, 秦昭走到其中一条甬道口, 漠然吩咐:“我要审犯人, 不许来扰。” 前几回也是如此, 因此侍卫们皆见怪不怪, 恭声应是。 秦明义极为在意那本红皮册子, 刘通怕韩清澜一个娇小姐若是受了折辱,自个儿一头碰死了,会误了大事。因此下了严令不许手下人不轨, 但韩清澜实在生得太美, 为免有人把持不住徒生事端, 关押韩清澜的牢房离大厅是有一段距离的。 甬道一侧是可以看到天坑内部的小窗, 一侧是类似于房间的许多废弃的拓宽部分, 秦昭穿过长长的甬道, 最后停在关押韩清澜的牢房门口,守在牢房门口的两个侍卫向他行礼,“世子,您来了。” 韩清澜抱膝坐在干草上,下垂的视线刚好扫到秦昭提酒的那只手——上头缠着一圈白色的棉布,那是被她咬出来的伤口。 其中一个侍卫很有眼色,见秦昭过来,连忙去厅中给秦昭端椅子,秦昭站在那里,觉得身子有些燥热,背心开始渗出冷汗,这感觉他十分熟悉。 该死,竟然这种时候犯病。 他忍住不适,脸上丝毫不显,对另一个立着的侍卫道:“去把拶子拿过来。” 拶子,是用作施拶刑的刑具,将女子的纤纤十指放进去,随着两端的人不断拉扯拶子上的绳子,人的手指在拶子里不断地被夹紧,十指连心的那份痛楚,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那侍卫心道世子爷审了两日都没问出点什么,看来是终于没了耐心,那些刑具早就备好的,侍卫转身就伸手去拿挂在石壁上的拶子。 韩清澜知道拶子是什么,她咬着唇,十指不可控制地蜷缩起来,她的目光随着侍卫,直直地落在拶子上头。 然而不过是瞬息之间,那已经从墙上取下拶子的侍卫,忽然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韩清澜原本就绷着心神,这一下便如有人猛然拨动,不可抑制地想要呼喊,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看清那侍卫是被秦昭一招制住。 侍卫倒地之后秦昭并未收手,他转身朝韩清澜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麻利地 分卷阅读17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4 将侍卫拖向了甬道深处,不一会儿再回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侍卫的衣裳。 “咦,世子呢,又去那些弯弯拐拐的密道里转了?”去搬椅子的侍卫回来,看到同伴背对自己站在牢房门口,而秦昭却毫无踪影,遂放下椅子,看向甬道的另一头,道:“也不知道密道有啥好看的,罢了,咱还是等着吧,免得不知道哪里就惹恼了世子爷,听说世子爷下手和王爷一样狠。” 侍卫说着不知联想到什么,自个儿打了个冷战,见同伴依旧站在牢房门口一动不动,便过去拍他肩膀,“别看了,这妞儿可不是咱们能碰的——” 一句话只说了一半,侍卫便觉得腹中传来剧痛和冰凉感,他本能地弯下腰,用手去抵挡那把插进腹中的利刃,然而为时已晚,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抬头看清杀他的人是秦昭,而不是他的同伴。 秦昭捂着侍卫的嘴,从头到尾,侍卫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秦昭将死透的侍卫一脚踢到旁边,从侍卫腰间扯下钥匙,去开韩清澜的牢门。 “咔哒”一声,铁锁打开,掉落在石头地上,秦昭的胸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血肉。 韩清澜方才看秦昭连杀两人,尚且能稳住心神,但此时秦昭看她的目光,仿佛野兽看待自己的血食一般,她遍体生寒,不住地往后瑟缩,终于,秦昭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啊——” 秦昭捂住韩清澜的嘴,两人相隔不过一尺,他看到韩清澜眼中的自己,像一匹行至末路的孤狼,他强撑着道:“快跟我走!” 韩清澜立即明白秦昭的意思,但她看向牢房外躺着的侍卫尸体,那人已经没了气息,但血仍汩汩地流个不停。 她只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听从秦昭的,起码秦昭从来没有真正的伤过她,而且真算起来,还帮过她两回。正要起身,忽而秦昭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小笺,上头只有四个字:“秦昭可信。” 韩清澜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秦湛的笔迹,也不知叔侄两人到底如何达成的合作,她知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遂起身:“走吧。” 她全然不信他,不愿意跟他走,但秦湛不过寥寥几字,她便又肯了。秦昭垂下眼皮,只觉胸腔中的疼痛更加深刻,仿佛无数银针已经扎进了骨髓。 秦昭提起自己带进来的那壶酒,领着韩清澜往甬道深处走去,那些甬道并不都是贴着天坑内壁修建,而是四通八达,岔路众多,但秦昭在每一个路口处都很果决,韩清澜注意到他是以那只毛球一样的小白狗寻路。 走了一小段路以后,韩清澜看到了先前拿拶子的侍卫,发现那侍卫身上穿着秦昭的衣裳,衣裳上并无明显血迹,约莫只是昏迷过去了。秦昭像扛麻袋一样将侍卫扛在肩头,吩咐韩清澜:“你拿那个酒壶。” 韩清澜不解为什么到这种关头了,秦昭还要顾着一壶酒,仔细一想,前几次秦昭进来时也是每回都拿了酒壶,但却从来没看他喝过,先前只以为是他探看这密道的地形时喝酒尽兴,这会儿就觉出些不对了。 她抱起酒壶跟在秦昭后头,因为嗅觉十分灵敏,隐隐觉得鼻端有些刺鼻的气味儿,泡温泉时池子里的水也有类似味道,她将酒壶靠的近些,那味道儿便浓些,离得远些,味道便又淡些。 可以肯定,那呛鼻的味道是来自于酒壶里,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韩清澜见识过秦昭在马球场上和秦湛相抗的情形,他理应是个孔武有力的健壮男子,然而前面扛着侍卫的秦昭,却不停地像老牛一般粗声喘气,行进的步伐越来越蹒跚,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昭世子,你没事吧?”韩清澜停下手上拔酒壶塞子的动作,出声问道。 秦昭没有回答,却是一把将扛着的侍卫扔到地上,然后转身拉住韩清澜的左手腕,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匕首。 韩清澜想抽回自己的手,奈何秦昭手如硬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匕首朝自己落下! * 玳瑁山半山腰的别院里,刘通将秦明义迎进别院,小声问随行的同僚:“王爷不是说明日过来吗?” 秦明义耳力好,闻言面色一冷,将手中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王易那个老匹夫!” 王易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武将,如今掌西北军十五万,从前先帝在时,秦明义与当今盛元帝相争,王易虽是纯臣,但多少偏向秦明义。此番王易因老母亲病重而特请回乡,秦明义暗中前去相见,王易竟然闭门谢客,秦明义这才提前到了玳瑁山。 口口声声说什么天下安定,以民生为大,实则不过是攀盛元帝势大而已,秦明义越想心头越是躁怒。 刘通心里一个咯噔,不知哪里惹恼了主子,连忙岔开话题:“世子也来了,正在密道里审问那位韩大小姐。” “世子?”秦明义眼皮一掀,脸上随即转怒为笑,虽料定秦昭不敢耍什么花样,但私自前来就是现成的理由,借此便能将他磋磨一顿,“走吧,我也去看看。” 不,要磋磨秦昭,不需要理由,秦明义想到这里,心里的郁气已经提前舒散了一半,要说这个儿子于他有什么用,也就在于此了。 刘通还算了解秦明义,一见他这两分笑意,立知有人要倒霉,当下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再不敢说别的,将秦明义往书房引。 书房里暗道入口打开,秦明义先进了暗道,刘通自然要跟随伺候,他方一提脚,便有下属飞也似地跑进来,高呼:“不好了!” “放肆!”刘通连忙转身,在主子动怒之前先斥责下属。 那人看了一眼秦明义,虽然面色有些惊慌,但并没有退出去,而是语气急急地道:“不好了,外面突然来了几百衙役,说有逃犯进了咱们院子,要进来搜寻!” 秦明义问刘通:“这事儿怕是有蹊跷,这两日有可疑的人来过别院?” “并无。”刘通想了想,摇头。 刘通想不到秦昭身上,乃是因为他是肃王府唯一继承人,秦明义不怀疑秦昭,却是因为多年以来秦昭任打任骂,在秦明义眼里秦昭是个再懦弱不过的东西。 秦明义的身份也不能现出来,留王密道更是不能暴露,秦明义当机立断,“你带人留在这里,我进密道去。” 如此一来,除了前后两个人提灯,其余人手都随刘通留在了别院,衙役们虽然不识刘通,但刘通还是谨慎地坐镇院里,让其他人出去交涉。 只是,秦昭并不知秦明义提前到达,并且已经入了密道。 * 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手在山体上掏出来的深坑,站在玳瑁山的天坑边缘,奇异的气旋吹得人衣衫猎猎,往坑中看去,石壁几乎垂直,不知名的藤藤蔓蔓垂挂成网,天坑之深不知几许,胆小的人看了必然腿软。 分卷阅读17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5 从半山腰到天坑顶上原本有刘通的人守着,已经被秦湛的人尽数斩杀,按着和秦昭约定好的时间,只要秦昭那头顺利,就能在守天坑的人换岗之前,将韩清澜救出来。 秦湛手持“千里眼”往坑中看去,仔细搜寻片刻,终于在天坑半高之处,一丛繁盛的藤蔓之后看到了一朵红色的绢花——那是秦昭做的标记,用来标示位置。 坑顶看密道,或者密道里看坑顶,若无千里眼,是不容易看清楚的,而且据秦昭的说法,密道虽然是环天坑而建,但秦明义的人目前使用的只是其中一小段,也就是说大部分区域无人,秦湛的人只要贴着使用的这部分的石壁下去,便能避开密道中的视线。 “殿下,您乃天潢贵胄,实在不宜以身涉险。”陈若非见秦湛往他自个儿身上绑铁索,显然是要亲自下天坑,不由劝说道:“何况澜澜是我表妹,如我亲妹子一般,于情于理都该我去。” 铁索的末端绕过一株粗壮的大树,然后被卡死在岩石中,同时有几个力大的侍卫手持铁索,以备万一。 “和我比亲疏?”秦湛一边检查身上的铁索绑扎得是否稳固,一边道,“澜澜是我睿郡王府王妃的不二人选。” 这一句将陈若非噎得无法反驳,秦湛抬头拍他肩膀,郑重道:“守好这里,我和澜澜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言罢,秦湛开始抓着铁索往下。 ☆、第131章 满足 秦明义一进密道中的大厅, 就问:“世子在哪里?” 立即有人指向韩清澜牢房的方向,回禀道:“在那边审犯人。”那侍卫回完话, 忽然想起秦昭今日的审讯似乎有些久了。 秦明义冷笑一声,“带本王过去。” 于是那回话的侍卫就在前头引路, 秦明义双手负在身后,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 引路的侍卫忽然往前疾行几步,大声呼喝:“张大文, 张大文!” 秦明义立觉不对,大跨几步上前,只见引路的侍卫蹲在地上, 不住地拿手摇晃地上躺着的张大文, 然而张大文的血已经流了满地, 血迹的边缘甚至已经干涸, 显然是死透了。见引路的侍卫哽咽哭泣, 秦明义不耐地踹他一脚, 问道:“牢房里的人呢?” 秦明义力大,引路的侍卫被猝不及防踹,整个人一下子歪倒到牢房的铁栅栏上, 他吃痛之下反应过来, 往里头一看, 连忙回话:“韩大小姐不见了!原本是关在这里的!” “你最后一次见韩大小姐是什么时候, 中间可有人进出过?”秦明义是当年最先攻入通河县城的人, 对这留王密道十分熟悉, 密道原本有两个出口,一端在半山腰的别院,一端在玳瑁山中的某处,但前朝留王事败之后,密道受到损毁,密道在山中的那一个出口早已经坍塌,且短期内无法修复,别院里是唯一可进出之处。 因此,正常情况下,半山别院这一端是唯一的进出口。 “小人午食到牢房来送过饭,之后就是张大文和周浩两人守着,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过,而且刘大人担心有人对韩大小姐不轨,所以连咱们自己的人都没来过这里。” 侍卫摇头,转而又迟疑着道:“也不是没人,世子来过。”忽然,他拔高了声音道:“哎,世子呢?还有周浩呢?” 他四下里张望,脑子里转了过来,惊呼道:“难道是周浩做的?但是周浩远不是世子的对手啊……” 秦明义的脑子转得更快、想的更远,他往那通向天坑的小窗户看了一眼,沉声命令道:“快去别院里,让刘通带人上天坑顶。” 这一条甬道一端通大厅,一端通向密道深处,既然人没有往半山别院那一头去,那么不管是谁做下的这事儿,要将人救走,就只有一个办法。 秦明义脸色晦暗,但又有些不可置信,难道,当真是秦昭? 那侍卫虽然不解秦明义这命令背后的因由,但觑见秦明义的脸色,也不敢多话,噔噔噔就往别院跑。 而秦明义则亲自带人,往密道深处追去。 沿着牢房的这一段甬道走到底,前方是一个岔道口,岔道总共连着五条甬道,因为没有光线的缘故,都是幽深不可见底,看不清通向何方。 秦明义瞒下这留王密道之后,发现要在天子脚边修缮密道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程,而且多年来没想好作什么大用途,便只作个密室用,密道的大部分实际都是荒废状态。 “这……咱们该往那边去呢?”打头的侍卫停下脚步,在岔道口不知该如何抉择,从前也有侍卫往里头探过,四通八达跟迷宫似的,此时选错了方向会迷路不说,必然会耽搁时间。 “走那条。”秦明义指着左起第二条甬道,虽然看起来和其他甬道并没什么不同,但他能猜到要救韩清澜,最终要去的是哪里。 * 秦昭握着韩清澜的左手腕,一年多以前在蜀中韩府就要扎下的那把刀,现在终究在她细嫩瓷白的肌肤上划开一线伤口,不同的是,一年多以前,他的动作果决利落,而现在,心头却泛着细细密密的疼。 伤口并不深,流出的鲜血像一段红绳,在韩清澜的手腕上蜿蜒开来,秦昭避开韩清澜的视线,垂下眼眸,将嘴唇凑过去,就着伤口吸吮了两口。 明明是咸腥的人血,于秦昭而言,却像是救命的仙药,血入喉头,胸腔的疼痛登时就缓和了许多,他生生地压抑住想要吸吮更多的欲望,嘴唇离开韩清澜的手腕,深深地呼吸一口气,从自个儿衣裳上撕下一条布,仔细地替她包好伤口。 韩清澜不说话,这情形太诡异,她甚至已经分不清秦昭是害她还是救她,趁着秦昭闭目歇息,她哆嗦着去捡地上的火折子。 秦昭闻声睁眼,看了眼韩清澜右手犹自抱着的酒壶,立即一巴掌拍在韩清澜手上。 “呜呜”小白似乎不满主人的行为,爬上韩清澜的鞋面,用自己小小的狗头不停地蹭她的腿。 秦湛看了一眼小白,他想解释些什么,但终究没出声,他怕一开口,一抬头,就能感受到她对他的恐惧。 “将酒壶放在这里。”缓了片刻,秦昭指着道旁的位置示意韩清澜放下酒壶,见韩清澜照做了,便重新将穿着他衣裳的侍卫扛到肩上,继续在甬道里前行。 韩清澜沿途看到几个酒壶,似乎是前几次秦昭带进来的,这次没有走多久,秦昭就停下来,将肩上的侍卫扔到地上。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摸出个物件儿,塞到那侍卫的外裳口袋里。 韩清澜看到有细小的光束透进来,猜想脚下这一条甬道又是靠近山体外面的。 恰好有一束光线照到那小玩意儿上,发出亮眼夺目的光芒,韩清澜扫到一眼,似乎是个金质的印章。 秦昭两步走 分卷阅读17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6 到投进光束的地方,拿匕首撬动什么,随着他的动作,有更多的光线投进甬道,韩清澜捡起一块撬下来的石块,见那石块的表面有部分颜色深黑,似乎年深日久地裸露在外,有些面却又干净无尘,于是立时明白过来,这洞口应是和牢房那边一样的通光小窗,秦昭这两日将其扩大之后,为免被人发觉,又用石块堵上了。 “呜呜呜”小白在甬道里来回奔走,渐渐地变得不安,不停地围着秦昭的脚打转,秦昭停了手上的动作,凝神侧耳—— “这边没有!” “这边有没有!” “往靠近天坑内侧那边去!” …… “怎么会这么快!”那些甬道错综复杂,若不是小白,他恐怕也找不到路,按理,侍卫们不应该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秦昭原本就少有血色的脸立时变得煞白,他也不快了手上的动作,“不好,他们追过来了。” 随着地上掉落更多的石块,韩清澜也听到了追来的那些人的声音,她心里虽然也急,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将极度不安的小白狗抱到自己的手里,摸它的头安抚它。 终于,秦昭掏完了所有的石块,只见那洞口一尺多宽,石壁厚约两尺,虽然十分拘束,但恰好容一人爬过,洞口外面垂挂着一条铁索,秦昭用力地拉扯几下,确定足够结实,转头让出洞口,对韩清澜道:“快上去。” “我……”韩清澜走到洞口面前,那洞口离地的高度和她的脖子差不多高,她环顾四周,并无可以踮脚的东西,她只能转向秦昭,“我上不去。” 秦昭一愣,他耳尖微动,肃王府侍卫们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当即道一声“得罪”,然后弯腰下蹲,一把将韩清澜抱起,生死关头,韩清澜也无心计较什么男女大防,赶忙顺着秦昭的支撑,半截身子扒到洞口上。 然而秦昭却没有松手,韩清澜没多想,道:“劳烦世子松手,我能爬出去。” 秦昭不想放手,她的热度从手掌蔓延过手臂,一直传到他的心里,带着难以言喻的慰藉的力量,但是他只能松开手,即便不是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即便他的世界静好而安稳,她也不是他的。 终于,侍卫们追了上来,看到地上穿着秦昭衣裳的只是个侍卫,穿着侍卫服的才是秦昭,登时就愣住了,“世子,您这是?” “孽障!果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玩意儿,好好的世子不当,竟然想要金蝉脱壳!”秦明义一眼看穿秦昭的意图,心头躁怒涌起来,冷声骂道:“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贱货!” 秦昭最听不得人骂他生母,听得秦明义的话语如此不堪,握紧匕首想向秦明义刺过去,然而有侍卫看到了韩清澜,已经拽住韩清澜的腿往甬道里拉扯,眼见就要将她拉下洞口。 秦昭顿时咬紧牙帮忍下怒气,去斩杀那侍卫。 秦明义却一边骂,一边从侍卫那里夺了一把剑,直直地向韩清澜劈砍过来。他是沙场上磨炼出来的身手,那一刀若当真让韩清澜受了,虽然死不了,但一双腿必然废掉。 秦昭这边匕首插在那侍卫的胸腔里,根本来不及抽出,他脑子里丝毫没有思考,顺着自己的心意,凭借一双手硬生生地架住了秦明义的剑。 鲜血如注,顺着剑上的血槽,最终落在地面上,晕染开大片的殷红,而挡剑的人却丝毫没有退缩之意。 秦明义被秦昭的气势骇得一愣,秦昭趁着这个间隙,一个扫堂腿,将秦明义踹翻在地。 秦明义头一回发现,这个多年以来一直逆来顺受的儿子,原以为是一只无用的病猫,却不想竟是蛰伏的猛兽。 秦昭丝毫不敢停歇,转身用尽全力往韩清澜身上连推几把,韩清澜整个身子都不由自主地飞出了洞口! 身后有兵器挥来的声音,秦昭转身又与侍卫们缠斗到一起,还好甬道狭窄,侍卫们无法蜂拥而上。 韩清澜本来以为自己会摔死,却不想有人稳稳地接住了她,但是她来不及辨别那人是谁,急急地看向秦昭。甬道里头的侍卫数量众多,而且都是好手,秦昭无论如何都敌不过的,不过是给韩清澜争取时间罢了,韩清澜心下明白,却又无能为力,“昭世子……” 秦昭听到身后响起韩清澜几乎撕心裂肺的喊声,最后透过那一孔他亲手掘出的洞口看了她一眼,她的眉眼清丽宛然,两行为他而流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眼中的无助和凄惶,让他一点都不想死在她的眼前。 还好,她被秦湛拥在怀中。 秦昭一直挡在洞口,便大大地影响了他的腾挪,肩背之上已经受了几处伤,打斗之间,眼角余光瞥到秦湛已经带着韩清澜离开,便矮身一躲,离开了洞口,部分侍卫试图通过洞口追击韩清澜,如此一来,秦昭的压力小了一些。 他看向秦明义,脸上漾出一个笑容,“父亲。” 秦明义冷哼一声,推开挡在他前头的侍卫,执剑上前,“既是你自甘下贱,便怪不得我。” 果然是血缘上的父子,两人的神情一般的冷酷。 秦昭却并不应声,反而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从怀中取出火折子,他的火折子不是寻常百姓家用纸做的那种,而是军用的,里头带了磷粉,一揭开盖子,无风自燃。 火折子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秦昭自嘲地笑笑,其实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为她死,也不知怎么就做到了这一步,竟然十分难得地,觉得有些满足。 秦昭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秦明义觉得不妙,但是他虽然反应很快,奈何秦昭的动作也很快,等秦明义想明白秦昭要做什么时,那燃烧的火折子已经准确地掉到了道旁的一个酒壶里。 轰然一声,天崩地裂。 …… 韩清澜被秦湛用绳子绑紧,然后秦湛以臂力沿着铁索往上攀爬,往上爬了有两三丈,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巨响,继而接连想起数声类似的声音,铁索都跟着抖动了几下。 “不好!”韩清澜脸色雪白,她终于明白秦昭的酒壶里装的是什么了,是火药! 年节时放的鞭炮,尚且能炸断调皮小孩儿的手指,那么多罐火药,就连连在天坑顶部的铁索都跟着震动,可想而知,密道里定然全数坍塌。 秦昭,怕是没了。 * 半山别院被几百衙役纠缠,刘通带了一小队人杀到天坑顶上,刘通毕竟是肃王府的侍卫长,双方的人手缠斗到一起,他竟独自杀出重围,到了悬崖边的铁索旁。 忽而闻得天坑里头连声的巨响,和战场上的炮声极像,这般动静,密道里的人恐怕难以幸存,刘通顿时越发彪悍狠绝,提刀就往铁索上砍。 陈若非见势连忙奔过来,提剑往刘通身上刺,刘通只得弃了铁索,先解决陈若非。 陈若非一介书生,习武 分卷阅读17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7 只作强身健体,并不精益求精,而刘通却是以武见长,更曾跟随秦明义于战场历练,不过数个汇合,陈若非就负伤倒地。 “我要让你们都给王爷陪葬!”刘通眼眶赤红,状若癫狂,再次提刀去砍铁索。 陈若非的剑已经被刘通打落悬崖,于是他扑过去,死死地抱住刘通的腿,刘通不耐,回身往陈若非重重地砍下一刀! ☆、第132章 梦境 “昭世子……表哥……”万千景象交织在一起, 韩清澜头痛欲裂,她一时看到秦昭血肉模糊, 一时看到陈若非被刘通砍得断胳膊瘸腿,最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停地呼唤她, 终于使她眼前的迷雾散开。 她场场地呼吸一口气,疲惫地睁开了眼。 “澜澜!”一睁眼, 视野里便挤满了人,韩清澜呆愣愣地反应了片刻, 才看清自己躺在通河驿站的床榻之上,床前坐着秦湛,一旁是秦画、韩清音、碧月、钟茉莉。 每一个人都用欣喜的眼神看着她, 韩清音和碧月更已经是泪流满面。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吃点粥?” “还是请大夫来再看看吧?” …… 韩清澜脑中一团浆糊, 思维缓慢, 记忆也有些理不清楚。 “算了, 咱们先去看看厨房的粥煮的怎么样了, 大夫说过了, 澜澜没有大碍,只是惊吓过度。”最后还是秦画大手一挥,将众人带出了房间, 碧月虽然不愿出去, 但是对上秦湛的眼神儿也只能认怂。 临了跨过了门槛儿, 还在门外期期艾艾地道:“小姐, 有什么吩咐随时喊奴婢啊, 奴婢就在廊下!” 韩清澜支撑着想坐起来, 试了几次都不行,大概是她脸上的沮丧之意太明显,秦湛关上房门,过来将她拥在怀中,用手抚摸她的发顶。 他的身上是那股熟悉的清冽香味儿,他的手掌依旧温暖干燥,他拥着她,虽然无言,却具有最大的抚慰的力量。 韩清澜喝了一口秦湛送到嘴边的茶,缓了片刻之后,问道:“表哥他怎么样了?” 那日她被秦湛抱着上天坑顶时,恰好看到刘通的刀落在陈若非的身上,奈何她一落地就晕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经是现在。 “刘通要杀若非的时候被我挡了一道,没有击中要害,后来他与我打斗,摔下了天坑。”秦湛动作轻柔地梳理韩清澜的发丝,轻声道:“你昏迷了两天,若非也昏迷了两天。只不过那两日你只是受惊昏迷,若非却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韩清澜闻言立即起身,被秦湛按住了,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复又说道:“如今已经是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了,等你休息好了再去看他,否则我断然不会许你出房门。” 秦湛分明意在储君,却以身涉险,亲自下天坑去救自己,这样的一个人,韩清澜丝毫不怀疑秦湛这句威胁的真假,乖乖地点头,“嗯,听你的。” 坐了片刻,她混沌的脑子逐渐清醒,忽然想起密道里的秦昭,便急急问道:“昭世子呢?” 秦湛手上的动作忽而顿住,并不说话。 沉默了片刻之后,秦湛从袖袋中摸出一个两寸长的物件儿,放到韩清澜的手心,“这是在密道里找到的。” 韩清澜拿过来一看,是一枚金质的印章,已经变形扭曲,但仍可以看到上面镌刻的是秦昭的名字,看样式应是他的私章。回想那一日,秦昭放了一个物件儿到穿他衣裳的侍卫身上,应当就是这枚印章。 秦湛的沉默并不是韩清澜想要的回答,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试图说服秦湛和她自己,“那个,我记得,这个章是在侍卫的身上,昭世子或许……” “不可能。”秦湛避开韩清澜的视线,摇头,“那日我们的人手将肃王府的人手斩杀了以后,我又沿着铁索下天坑,到了接到你的位置。 那里山石崩塌出一个硕大的口子,里头残肢断臂满地,别说活人,就是连个完整的尸体都寻不出。” “那,那小白呢?”韩清澜语无伦次,想起当时从秦昭掏出的洞口往外头爬时,那只小白狗是在她身上的,既然秦昭没了,那她就要养好小白,“以后我养着它,好不好?” 秦湛看着韩清澜眼里祈求的目光,心中叹一口气,别过头不去看她,他的眼里有什么明明灭灭,最终只是道:“你上来之后,我并没有看到过那只小狗。” 韩清澜终于说不出话,她知道那个时候秦昭本来就已经不可能逃脱,但眼里的泪水还是决堤一般倾泻而出。 “想哭就哭吧。”秦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这里怎么受伤了?”韩清澜哭了一阵,秦湛有意岔开她的注意力,便拿起她左手腕儿问道。 那里原本包着秦昭衣裳上面撕下的布条,现在已经换成了干净的棉布,经得秦湛这一问,韩清澜又想起了地道之中的诡异一幕,心中很是不解,不由皱眉道:“是昭世子用刀划的,他划了这一道口子以后,吸了两口血,也不知是作甚。” “原本逝者已矣,我是不打算说的。”秦湛用生着薄茧的手指摩挲韩清澜的脸蛋儿。 “其实在蜀中的时候,秦昭就想过吸你的血,不过从过往的按例来看,他只是吸食一部分腕间血,从未因此致人丢掉性命。”秦湛见韩清澜满脸不解,似乎对此毫无印象,解释道:“你后来是不是酒量忽然变浅了,沾酒就醉?” 韩清澜点头,这倒是真的,而且往日秦湛就曾叮嘱过她,让她千万不要喝酒。 “秦昭的生母是异族人,不知为何,秦昭生来就带有胎毒,需得吸食用药处理过的人血,方能克制。”这些是秦昭那日到驿站,主动说出来的,秦湛接着道:“这便是秦昭给你下的药所致,我因为一直没有配出解药,而且暗中查访其他被秦昭吸食血液的人,并没有出现什么副作用,怕告诉你反而使你惊惶,就一直着人配药,暂时没告诉你。” 说到这里,秦湛的神色有些复杂,他看向窗外悠远的蓝天,上面几只飞鸟自有地飞过,“不过我现在知道了,秦昭给你下的这药不必用解药,日子久了药性自己就没了。” 这句,却是秦湛逼问出来的。 两人话说的差不多,秦湛亲自给韩清澜喂粥送药,然后就要赶回京城,原本只是为了救韩清澜,没料到秦明义竟意外去世,朝局必然有一番大动荡。 其实早该回去的,在通河守着这两天,秦湛都是以自己受伤需要休养的名义,如今韩清澜醒了,他就必须回去协助盛元帝。 韩清澜吃过粥,下午被碧月扶着在屋子里走了几步,自觉精神上恢复了大半,且秦湛已经离开通河,她便去看望陈若非。 陈若非伤势太重不宜移动,因 分卷阅读17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8 此也在驿站里,没有送回京城。 房门一打开,韩清澜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她推门进去,韩清音正坐在一张小杌子上,趴在床沿打瞌睡,她的手握着陈若非的手。 “音姐姐,你回屋子里去睡会儿吧?”韩清音闻声醒过来,韩清澜此前没注意,这会儿才看到韩清音面色十分憔悴,双眼充满了血丝,衣裳也都皱皱巴巴地,显然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韩清澜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这两日,难道你通宵不眠地照顾表哥?” “澜澜,你来了……也不是,我一边照顾表哥,一边照看你。”韩清音有些不知所措,两只手绞在一起,往床上躺着的陈若非看了许多眼,知道他喝了镇痛安神的药,暂时不会醒来,转头道:“澜澜,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声音虽然小,却十分坦荡。 “我……你也看到了,我喜欢若非表哥。”韩清音话未出口,脸上已经是满脸红晕,说出口之后反而胆子大了些,“那一日他被人抬回来,满身是血,毫无知觉,大夫说能不能捱过去全看造化,我当时怕极了。” “我怕他就此……”韩清音向来持重,说道这里忍不住有些哽咽,“我自知配不上他,也从未肖想过什么,甚至我这一回去,说不得这辈子都不得见了。但是即便他于我是水中月,是镜中花,我也望他安好,望他喜乐。” 韩清澜整个人呆住,她竟然从来没有看出来韩清音的这份心思! “我藏得好吧?”韩清音得意地笑一笑,看向陈若非的目光却终究伤感不已,“既然你没事了,他也没有大碍,我今天已经和小舅舅说了,明日就出发回去。” “走吧,咱们姐妹以后再要相聚可就难了,咱俩说说悄悄话儿。”韩清音替陈若非压好夏被,拉着韩清澜的手出了房间。 姐妹两个从外头关上房门,丝毫没有发现屋子里的陈若非已经醒来。 * 韩清澜睡前喝了一碗安神汤,梦境终于不再凌乱动荡,这一回,她梦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韩家还未被夺爵,先帝爷还在,韩老夫人是先帝疼爱的妹妹,时常带着韩清澜进宫。 韩清澜那时候才四五岁,对大人们的话题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与其在屋子里被大人们捏脸蛋儿,不如到御花园里扑蝴蝶玩儿。 那是个春日,御花园里百花开,各种蝴蝶翩跹飞舞,韩清澜为了捉一只艳丽的花蝴蝶,只许宫女们远远地站着,自个儿钻进了一丛迎春花里。 进去之后,里头却有一个小小的少年,好看是好看的,但是脸色很苍白,神情非常冷漠,韩清澜注意到他卷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伤,“怎么啦,你摔倒啦?” 少年迅速地放下衣袖,将脸别向一旁,好像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厉害。 韩清澜不知怎么的,就觉得他虽然看着比自己打,但却有点可怜,就觉得他有点可怜,于是取下自己腰间的荷包,“你吃糖吗?” 少年不说话。 “唉。”韩清澜老成地叹口气,这和她平日跟祖母撒娇耍赖一样嘛。她收好自己的糖,伸出小胖手,卷起少年的袖子,“我给你呼呼啊,就不疼了。” ☆、第133章 悲喜 晨起, 碧月一边将洗脸水端进屋里,一边道:“小姐, 今天难得凉爽宜人,怎么不多睡会儿?” “已经睡足了。”韩清澜看向窗外, 花褪残红,草伏青石, 院子里处处都是彰显昨夜那场大雨的痕迹,然而那些雨水却仿佛在黎明到来之前就已经消弭干净。 韩清澜总觉得昨晚做了个梦, 怎么也想不起梦里的内容,只是觉得怅惘不已,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 想起秦湛已经回京, 韩清音也要离去, 起身下床:“洗漱吧, 今日要送音姐姐。” 简单地用过几样小菜配清粥, 韩清澜去了韩清音歇息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只有韩清音的大丫头小晚在检查行李,韩清音看了两眼,道:“你们小姐呢? “唉。”小晚心知韩清音和韩清澜情同亲生, 便也没见外, 轻轻地叹息一声, 指着个方向:“小姐去那边道别了, 说是应当还没醒, 所以专挑这时候去的。” 这一指, 韩清澜也沉默了,那边是陈若非的屋子所在,她自己遇秦湛方知,情爱一途,去也好留也罢,实在难以勉强。 韩清澜并没有让人去叫韩清音,而是坐在韩清音屋子里静静等着,也没等多久,韩清音就回来了。因为韩清澜心里想着事,抬头看韩清音时眼里就不由得带了些怜惜。 “别这么看我,澜妹妹。”两人的丫头都知趣退到了外头,韩清音温温一笑,神情里有淡淡地自矜自傲,她揪一把韩清澜的脸蛋儿,道:“我喜欢他,那是我的事情,既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我也不会因此生出贪恋或是怨怼,我这次回家,可是为了好好相看亲事的。” 韩清澜见她想的通透,心中少了些担心,便岔开话题问道:“小舅舅那边何时出发?” 前几日韩清音和小舅舅本已经出发,因为从秦画派去的人那里知道韩清澜出事,韩清音跟着回了驿站,小舅舅则一直住在客栈里。如今自然还是小舅舅带着韩清音回去。 “小舅舅一早派了人过来,说是昨夜雨大,怕路上泥泞,等日头升上去了再走。”韩清音说到这里笑了笑,这样姐妹二人叙话的时间便多些。 韩清音问起韩清澜沿途见闻,两个说说笑笑许久,韩清澜回完韩清音的问题,问:“咱们家里最近可还好?” “祖母和阿宣都好着呢,伯父伯娘也还好,只是……”韩清音说到这里,皱着眉头顿住了,似乎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 韩清澜心里一“咯噔”,但韩清音分明说几人都好着,她实在想不到什么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于是随口猜测:“难道是家里遭贼了?” 韩清音摇摇头,先喝了一口热茶,才慢慢说道:“茹妹妹没了。” 韩清澜手上喝茶的动作顿住,整个人呆住了,直到韩清音喊了她一声才回过神来,“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末的时候,生孩子没的。”见韩清澜面露不解,韩清音无言地摇头,她已经知道韩清茹并非韩家姑娘,而且觉得韩清茹的死多半是因为自作自受,但她不愿意评价逝者,因此只讲事情的经过。 却说杜衡屋里不光是韩清茹怀了孩子,另有一个王姨娘也有孕在身,按时间推算,韩清茹应当六月生产,王姨娘则应当是在七月,但是今年五月末,王姨娘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当时就发作,有要生产的迹象,唐氏和杜衡都十分紧张。 杜家两房争爵位争红了眼,韩清茹为了赶在王姨娘之前生下长子,好给自己换取一席立足之地,擅自用了催产的药。 分卷阅读17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7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79 一天一夜之后,韩清茹赶先生了个女儿,王姨娘后脚亦是生的女儿,只不过王姨娘好好的,韩清茹却因为私自用药,生产之后即血崩难止,当场殒命。 “大伯母亲自上门去看过,这些都是茹妹妹身边的陪嫁丫头招的,连那催产药的药方子都还在。”韩清音连说连叹息,“只可怜了茹妹妹生下的那个姑娘,打小就没了娘,又有那么一个爹。” 还有些话,韩清音身为二房的姑娘不便说,等韩清澜回家了自然会知晓。 韩清茹过身以后,面上总还是要治丧,杜家先派人去找常正业,常正业根本没有见杜家人,于是杜家又转到韩家,韩怀远听了消息之后在书房里闭门不出,还是郑春晗请示了韩老夫人,上了杜家的门。 毕竟韩清茹的身世不可对人言,在明面上还是韩家义女,韩家不出面说不过去。 一直到在驿站门口别过韩清音,韩清澜也没有反应过来,前世让她历经坎坷、最后悲惨离世的韩清茹就这么没了,仿佛从重生之时就憋了一口气,此时一下子尽数泄去。心中虽然通畅了,但也有些说不出的怅惘。 “小姐,今天的天气可真好。”碧月沏了一壶花茶,放在韩清澜的面前。 雨后的晴天,即便从院子里望出去,视野亦是十分悠远开阔,天蓝得没有一点杂色,叫人看一眼便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都已经过去。 * 肃王秦明义的突然去世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而不管是哪一路人马,不管是明里勘验还是暗中调查,都得出了肃王之死和肃王世子脱不开干系的结论。 然而,子弑父,且其本身也已经死去,在道义和情理上都很难分说,这让肃王的拥泵者措手不及不说,一时还很难找出像样的理由凝聚人心。而且那些人不知道的是,秦湛带回了红皮册子的解密之法,已经拿出了一份肃王系官员的名单。 盛元帝不亏是跟随太祖征战而成长起来的帝王,在蛰伏多年之后,趁着眼下的东风终于露出了其钢铁手腕儿,在金桂飘香、月圆花好的秋季,开始了朝堂大清洗。 离皇宫最近的内城,有人高楼大厦起,有人家破人亦亡,在一番雷霆动荡之后,终于迎来了京城的第一场雪。 京中下半年不知查抄了多少府邸,家眷们流放的、发卖的、碰死的、行刑的更是不知凡几,这一场初雪来的恰如其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茫茫的白,什么血腥腌臜都尽数掩去了。 “韩大小姐,你这簪子的样式可真别致,在哪里打的呀?” “这么大的金刚石市面上可没有,要我说呀,一看就是御造的。” “真羡慕,只有韩家小姐才有这独一份的恩宠。” …… 也不知哪里漏出的消息,说是盛元帝有意在这时候以喜事冲淡数月的人心惶惶,要在今日的冬至宴会上,为三皇子秦湛赐婚,而被选为正妃的幸运姑娘,极有可能是临江侯府的韩大姑娘。 是以,韩清澜刚在宫门口下了马车,就有许多人围拢过来,有烧热灶的,也有好奇打量的。陈秉槐的夫人,韩清澜的舅母远远瞧见了,出声替外甥女解围,“澜澜,过来陪我说说话。” 韩清澜连忙道一声“好”,挤出贵女们的包围,往陈夫人身边凑。 两人说了些家常,韩清澜前后看了一阵,道:“我表哥呢?” “他呀,儿大不由娘。”陈夫人轻笑着摇摇头,似有无奈,又带着宠溺,“他去陕西游学去了。” 韩清澜先还没反应过来,傻傻问了句:“年节要到了,这时候去陕西作甚?” “傻孩子!”陈夫人一指头戳在韩清澜额头上,取笑道:“你这妹妹眼看都要定亲了,他当哥哥的当然也急了呀。” 陈家身为韩清澜的舅家,自然不是道听途说,而且从盛元帝那里得到了暗示,今日宴上确然要给秦湛和韩清澜赐婚。 韩清澜听舅母乍然提到自己亲事,有些害羞,转而想起前阵子听韩怀远说,陈若非曾打听过韩二老爷的事,顿时十分惊喜:“表哥是去求娶音姐姐啦?” “嗯,那是个好孩子。”陈夫人点点头,她原本对韩清音的印象很好,只是觉得双方门第相差太多。 陈若非从通河回去之后,陈夫人听他说了韩清音默默照顾他,最后却丝毫不求索取,甚至悄然离去的事,陈夫人心中被这姑娘的纯善所感,便说服了陈秉槐,让儿子自行决定。 陈若非做决定之前想了许久,做了决定之后就很利落了,原本陈夫人建议年后去提亲,陈若非却从韩家得知韩清音回家就是为了相看亲事,为免被人截胡,陈若非竟是打着游学的口号先奔往了陕西。 “真好。”韩清澜听得连连发笑,空中虽然飘着鹅毛大雪,心里头却暖意融融。 * “你听说了吗,皇上今晚给睿郡王殿下赐婚了!”两个粗使小宫女从廊下走过,约莫是年龄太小,而且所提到的确实是个十分轰动的消息,因此一时没忍住,还在当差就议论起来。 宋云桥和衣歪在床上,今夜本来已经穿戴好了要去赴宴,但她临时不愿意去,盛元帝也允了。 旁边睡着还不到百日的女儿,雪夜太静,以至于她将外头小宫女的议论听得清清楚楚。 她怀着身孕的时候忧思太重,生下的女儿不足五斤,瘦瘦弱弱的像只小猫儿,而她在生产之后,情绪上越发消沉低落,有时候甚至没有来由地烦躁不安,盛元帝为此费了不少心思。本来女儿该由奶娘带着,盛元帝为了开解宋云乔心中烦闷,特许让她像宫外头的母亲们一样,亲自带在身边。 只是,他不知道宋云乔并不喜欢这个女儿。 秦湛有正妃了,宋云乔一颗心揪得生疼,不由自主地坐起来,将被子掀开,下了床。那掀开的被子宽大厚重,将小公主全部罩住,因为宋云乔心神俱都不在,所以全然没有听到那细细弱弱的闷哼声。 “啊——”另一个小宫女低低地惊呼一声,问出了宋云乔想问的话,“是谁?哪家的小姐?” “你呀,消息太不灵通了…… 赐的韩大小姐,据说生的美极了。”先前说话的小宫女有点惋惜,“可惜咱们身份太低,不能随意走动,要不然我也寻个由头看看去。” 两个人渐说渐远,宋云乔不顾守夜宫女的询问,跑到门口“哐当”一声打开双扇的木门,对着两个宫女喊:“你们刚说的谁?” 那两个宫女闻声转头,一看是宋云乔,连忙转身跪下,不住求饶:“娘娘,奴婢错了,奴婢不该扰您的清净,求娘娘饶了这回,以后再也不敢了!” 宋云乔没有听到想要的回答,脑子里像是有人快速而胡乱地用手拨动琴弦,纷纷扰扰每个停歇,她弯腰站在门口,披散着头 分卷阅读17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0 发,尖声道:“是谁?到底是谁?” 两个小宫女没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忽然,屋子里的守夜宫女跑出来,抱着小公主的襁褓在院子里大呼:“不好了,小公主不行了!” 这一声如平地惊雷,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向守夜宫女涌去,最前头的是宋云乔的陪嫁侍女,她接过襁褓一看,小公主面皮紫红,气息微弱,顿时也慌了,连声道:“快开大门,去请太医!” 小公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宫的奴才都逃不脱,便是宋云乔求情也无用。 显然其他宫女太监也都知道事情严重,一时有人开宫门,有人去拿对牌,院子里慌乱成一团。 而宋云乔对这一切恍若未闻,趁着宫门打开,独自跑了出去。 她脑子里有些混沌,唯一清晰的是要去找秦湛,她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去了哪里,晚宴已散,宫道上十分清冷。 明月打在雪地上,虽不及白日,却也足以照明,宋云乔远远看到前头宫道上的男子,身形挺拔,肩背健硕,披着皇子制式的大氅。她心中一时恍惚,以为是翠微山庄里和秦湛相约的夜晚,他来赴约了! 宋云乔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一把从后头抱住男子,未语泪先流,“殿下!” 被她抱住的男子想掰开宋云乔的手,她却抱得更紧,鼓足了勇气,道:“殿下,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第134章 处置 盛元帝喝醉了, 不是在冬至的宴会上,而是在晚宴散去之后, 秦湛抱着坛陈年窖藏的酒过来,父子两个真正地尽兴喝了一场。 他看的出来, 三儿子是真的高兴,向来面容冷峻, 即便在盛元帝面前也是越来越持重的三儿子,这一回咧嘴笑得停不下来, 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胳膊,不住地说“谢谢爹”。 “三殿下呢?”盛元帝不知自己何时醉过去了,眯了一阵醒过来, 见自个儿身上盖着秦湛的披风, 不由摇头失笑, “这傻儿子。” 盛元帝这屋里烧了地龙, 而且他身强体壮, 虽不如年轻时冬天亦能洗冷水澡, 但也比常人更能抗寒,秦湛这份孝心不但温暖了他的心,还将他捂得发了一身汗。 梁三喜一直侍立在旁, 知道主子今日心情极好, 便也笑眯眯地回答:“三殿下说如今年长了, 要谨守规矩, 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出宫了, 走之前见皇上安睡, 便嘱咐奴才们不许出声扰了皇上。” “得了,少替他说好话,有了媳妇就忘了爹的混账东西。”盛元帝嘴上说着责怪的话,面上却一脸老父亲的笑意,儿子想什么,他清楚得很。无非是怕叫醒了他这当爹的,今夜会被留在宫中,但若出宫,说不得还能寻着机会见那韩大姑娘一面。 “我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着。”盛元帝老怀甚慰,这个儿子与旁的不同,打小聪敏无双,却不知为何一直不得许贵妃的疼爱,在同胞弟弟秦季出生以后,许贵妃更是将心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盛元帝喜欢秦湛才干上肖似自己,又怜他不曾得生母疼爱,是以打小便更挂心秦湛,可喜秦湛也很亲近他,全不似其他两个儿子在他面前那般战战兢兢。 如今儿子选得意中人,儿子高兴,他便也高兴。 盛元帝顺手披上秦湛的披风出了宫殿,明月照雪,夜色明亮,从早年间父亲去世以后的艰辛,到自己建功立业、登位太极,如今最疼爱的儿子也要娶媳妇了,心中着实感慨良多。 主子说不必跟,但却不能不跟,好在是宫里,梁三喜带人远远地跟在盛元帝后头,既不妨碍盛元帝的兴致,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旁边一个小太监眼神好,突然道:“梁总管,那儿有人向皇上跑过去了!” 梁三喜顿时一凛,眯着眼瞧了两眼,往那小太监头顶重重地敲了两下,又对已经拔出刀的侍卫道:“招子都放亮一点儿,那是宋妃娘娘。” 宋云乔产下女儿之后即晋升妃位,对于勤勉政务、从不耽于女色的盛元帝来说,可谓是头一份儿的荣宠。 侍卫们闻声连忙将刀收回去,倒抽一口气,这位可得罪不起。 宋云乔身后跟着她的陪嫁侍女,只是宋云乔宫里乱成一团,陪嫁侍女追出来时有些迟了,远远地看到一个男子身上披着皇子的披风,而宋云乔正向那人跑去,侍女只觉得自己命悬一线,希冀能喊醒宋云乔, “娘娘!” 然而还是晚了,宋云乔已经抱住盛元帝的腰,喃喃道:“殿下,你知道吗,我喜欢你。” 盛元帝原本要掰开宋云乔的手,将她揽到怀中以免冻到,听到这话,脑子里如同平地炸响一个惊雷,他僵硬地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片刻,盛元帝突然扬声,“梁三喜!”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盛元帝的人,那必然是梁三喜无疑,梁三喜听出盛元帝语气有异,连忙和身旁的人使眼色,躬身快步跑到盛元帝身边,“皇上,奴才在。” 宋云乔清醒过来,松开自己的手,呆愣愣地看着盛元帝的背影,嘴唇张合了数次,哆嗦着道:“皇上……” 停了的雪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盛元帝却扯下身上阻挡风雪的披风,他背对着梁三喜,梁三喜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他一字一顿,声音仿佛被冰雪浸透,“宋妃神志失常,迁往西宁宫静养,无朕的命令,不许踏出一步,小公主抱至皇后宫中抚养。” 西宁宫被先皇用作关押一位犯了大错的妃子,自打那位妃子去世以后便荒废下来,盛元帝的旨意在明白不过,这是要将宋云乔打入冷宫。 “娘娘,您快跟皇上解释,快啊!”陪嫁侍女当即两腿发软,站立不住,连滚带爬到宋云乔脚下,不住地乞求:“娘娘,小姐……您快解释啊!” “皇上……”宋云乔呆呆地站在那里,伸手去拉盛元帝衣袖,嗫嚅着想要解释。 “宋妃宫中奴才没有伺候好主子,全部发至慎刑司,尤其是贴身伺候的。”盛元帝一把挥开宋云乔的手,转头对梁三喜道:“即刻。” 言罢,大步离去。 盛元帝在政务之余并不爱摆皇帝架子,而且宋云乔一进宫就深得恩宠,此时听得盛元帝连下御令,方知帝王威严是为何意,数十条人命亦不过是言语之间便可发落。 宋云乔心中一抖,赶紧拔腿追上去,“皇上,您听我解释,皇上……” 梁三喜脑门子全是冷汗,他想不通其中缘由,但看得清眼前形势,显然,盛元帝在宋云乔哀求之后毫无回转,连忙向跟着的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拦住!” 刚产下小公主不久,一年之内即获得妃位的宋妃,冬至日突然见罪于盛元帝,翌日,一向勤勉的盛元帝居然抱恙罢了早朝,像 分卷阅读18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1 是往滚油中滴入了生水一般,前朝后宫都被这消息激得沸腾起来。 宋首辅请求探视盛元帝,被拒;宋老夫人往张皇后出递帖子,亦被拒。连张皇后许贵妃等一众高位妃嫔,亦都未能踏入乾元殿半步。 …… 梁三喜在殿门口拦住秦湛,躬身道:“三殿下请回吧,皇上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 秦湛隐隐知道宋云乔为何会突然成为盛元帝的妃嫔,因此宋云乔此次突然获罪,恰好是在韩清澜和自己的婚讯之后,秦湛心中怀疑和自己有关。他瞧了一眼梁三喜,道:“得,那我先回去了,你差个人给我打伞。” “是。”梁三喜抬眼迅速看了一眼秦湛,转进偏殿,不一会儿梁三喜的徒弟张文举着一把伞出来,“三殿下,奴才送您。” 两人行至无人处,秦湛看张文一眼,张文当即会意:“昨夜皇上着殿下您的披风散步,路上遇到了宋妃娘娘。”这话不清不楚,但已经是梁三喜分寸里的极限,这还是因为梁三喜知盛元帝心意,要为自己结善缘。 “替我谢过你师傅,眼下不便,以后再表谢意。”秦湛谢过,自个儿拿过伞撑着出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道:“告诉你师傅,近日天冷的很,屋子里头尽摆些玉啊翡翠啊,瞧着越发清冷,很该换一些瞧着热闹的摆件儿,比如——珊瑚。” 张文并不是很能明白这句话,不过他深谙不该知道的决不相问,遂躬身回应:“是,殿下。” 接下来几日,盛元帝除了散朝之后不见任何人之外,恢复了往日上朝下朝、批阅奏章的作息,甚至没有给宋家降下任何惩处,仿佛冬至夜里发落宋妃只是众人的想象。 然而乾元殿里的人都格外小心翼翼地当着差,他们最清楚——盛元帝的心情非常糟糕。 “皇上,您还是歇息一阵,再去上朝吧?”梁三喜端了一盏热茶进来,劝道。 盛元帝看一眼外头的天色,无声地叹息一声,放下手里的奏折,不住地按揉自己的眉心。果真是老了,从前通宵批奏折,依旧能精神奕奕地上朝,如今却满身满心都是疲惫。 这般看来,自己实在可笑,一把年纪的人了,去年在翠微避暑山庄,他还当真以为宋云乔是中意自己。如今想来,那一晚他也是穿着秦湛的外裳,就如冬至一般,被宋云乔认错。 盛元帝胸中一口郁气难处,眉心越按越痛,他倏地睁开双眼,开国帝王的威势尽显,“梁三喜,传朕的口谕。”盛元帝一字一顿,语气充满了冰冷,“朕要赏一壶酒给韩大小姐,若是不喝,便硬灌。” * 西宁宫里既没有地龙和炭盆,更是连基本的被褥都欠缺,总归是冷宫,不会有人替这里的人出头。宋云乔躺在冰冷的草席上,她得了风寒,全身发红发烫,已然烧得有些糊涂了。 偌大的宫殿几乎没有人烟,院子里也全是荒草,显得北风的呼号荒凉而凄厉,宋云乔蜷缩着抱紧自己,不停地告诉自己,再等等。 忽而,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呀”声,与此同时,一阵风雪席卷而入,宋云乔冷得几乎要昏过去,但是心里却热切起来,“黄公公,是不是——” 宋云乔出生的时候,祖父就已经是阁老,且她自己早慧而素有才名,因此一直被人捧在掌心,即便后来入宫,也是恩宠甚隆。她这些年一直骄傲地活在云端,对秦湛的求而不得成为她最大的魔障,如今入了这西宁宫,方知从前过的是怎样的好日子。 是不是将她的口信传给宋家了?她祖父还是首辅,女儿还是公主,最重要的是盛元帝喜欢她……她还有机会。 随着开门的声音,有人进了屋子,宋云乔顺着风雪看,止住了喉咙里的声音,进来的人,是许贵妃。 许贵妃披着一件厚重宽大的披风,吩咐随行的人出去,对着宋云乔嫣然一笑,“宋妹妹,你还好吗?” 宋云乔垂下眼眸,她心知只要宋家不倒,许贵妃就伤她不得,冷言冷语任她说就好了。 “我真讨厌宋妹妹这般清冷的性子,不过皇上倒是一贯喜欢像妹妹这样的。”宋云乔的态度丝毫不影响许贵妃的笑意,她从自己的宫女手里接过来一个卷轴,“妹妹,像不像你?” 许贵妃话里有话,宋云乔不解其意,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许贵妃手里打开的那副画。 那是一副观音像,不像寻常的观音那般慈眉善目,体态丰腴,这画里的观音神情清冷,身形纤瘦,似乎年岁尚浅,画上书写着“慈航真人”。 宋云乔为之一愣,那画上的面孔虽然和她自己长得不像,眉目间流转的气质却十分肖似,而那画上的字她也认得,是盛元帝的字迹。不过几息之间,宋云乔就将许贵妃的话和这画像上的女子串联了起来。 “宋妹妹果真聪慧。”许贵妃看着宋云乔的神色变得灰败,脸上笑意柔媚,“这画上的姑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那个人,可惜早早就没了,得亏宋妹妹福气好,和这姑娘很像。” 许贵妃生怕宋云乔看不清楚,举着那副画向宋云乔靠近,宋云乔节节败退,只觉得最后一分骄傲,连同盛元帝回心转意的希望一起,被人仍在地上碾碎,“不……” “你出去,你出去!”宋云乔头痛欲裂,忍不住尖叫起来。 “别急嘛。”许贵妃心头十分满意,不枉专门派人去蜀地青罗观请了这副观音像,她将画像冷冷地仍在宋云乔脚边,却又从宫女手中抱过来一个襁褓,凑到宋云乔眼前,柔声道:“你的女儿,不想看看吗?” 不知何时,许贵妃的宫女们灭了提进来的灯笼,只点了一支蜡烛,一朵小小的烛火被窗扇漏进来的风吹得东倒西歪,在屋子里投下鬼魅的暗影。 宋云乔闻声想起了自己的女儿,生下来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她从来不曾尽过为人母亲的责任,那一日她跑出自己的宫殿时,宫女太监们乱成一团,他们喊什么来着? ——他们喊的是,小公主不行了。 “不想看看吗?你猜她还活着没有?”许贵妃将那团小小的襁褓凑得更近,打开面上的褥子,将里面的婴儿呈给宋云乔看,并且轻声道:“是被你闷死的喔。” “啊——”宋云乔看清了襁褓里的东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是一个怎样的婴儿啊!小小的皱皱巴巴的一团,皮肤呈异样的青紫色,口鼻之间还有黑色的血渍,无论是气色还是冰凉的触感,都显示着是一个死婴。 …… “把画像烧了,死婴……找个地方埋了,多烧些纸钱。”许贵妃出了西宁宫,对那姓黄的太监道:“本宫没来过,知道吧?” “奴才省的。”黄太监摸着袖子里的银子,腆着笑脸送许贵妃一行出了西宁宫,西宁宫位置偏僻,宫道上没有 分卷阅读18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2 其他人,许贵妃走的很远了,黄太监还隐隐听到她说“也太不惊吓了”。 * 秦湛一早就接到消息,盛元帝赐酒给韩清澜,令梁三喜亲自送酒,他一听就知道不对,韩清澜一个闺阁姑娘,无功无禄,赏哪门子的酒?而且韩家一门几个主子,为何独独赏她? 他笃定盛元帝最终不忍伤他这个儿子,但是却忘了,盛元帝若是不舒坦,可以处置韩清澜! “备马!”秦湛脸色煞白,急匆匆跑往王府的马棚,随手牵过离得最近的一匹,上马就朝韩家疾驰而去。 因是口谕,而且事先未着人通传,韩家并未摆香案,只是大开着中门,秦湛在韩府门前下马,在台阶下头就看到中门里头的梁三喜,正端着一壶酒递给韩清澜,“梁总管,等一等!” 韩家的主子奴仆跪了一地,全都惶恐不安,韩清澜跪在最前头,脸色十分僵硬。 梁三喜听到秦湛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催促道:“韩小姐,您自个儿喝罢,比起奴才们硬灌,起码体面一些。” 韩清澜接过酒壶,闭目仰头,艰难地张开了嘴。 ☆、第135章 虚惊 韩清澜仰脖子喝掉半壶, 终于是支撑不住,失手将酒壶摔碎在地, 然后捂嘴干呕,五官都拧在了一块儿。 秦湛脚下虽快, 却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她喝下, 不由吓得肝胆俱裂,大步跑过去扶起韩清澜, 抖着声音道:“澜澜,你撑住!” “给殿下请安。”梁三喜却还是那副无论何时见了都腆着笑的模样。 秦湛正欲逼问梁三喜给韩清澜喝下的是什么毒,忽而觉得不对, 神智一回来, 五感也恢复了往日的灵敏——那被韩清澜摔在地上, 流淌了一地的黑色汁液, 弥漫着十分复杂的味道, 但那些味道却又都是熟悉的, 酱油、陈醋、麻油,甚至还有腐乳…… “这壶酒是皇上亲自调制,用的都是御膳房顶顶上佳的材料。”梁三喜不待秦湛发问, 先恭身回答了, 而后又道:“殿下, 奴才办完差事得回去复命了, 容奴才告退。” 秦湛皱眉点头, 梁三喜又和呆楞楞的韩家几位主子别过, 兀自带人回了宫。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韩老夫人和韩怀远上前,一边关心韩清澜有没有事,一边问秦湛。 秦湛未答,看向韩清澜,韩清澜眼中歉然,“是皇上让我这么做的,特地让我等你来了,在你面前喝下去。” 这听着,似乎是专门为了吓秦湛一场。 韩清澜叹一口气,盛元帝以其帝王之怒,大可降下雷霆,如今不过是吓唬儿子一番,这里头不光是帝王的怀柔,更多的是为父的慈爱。而她愿意配合,是为着让盛元帝顺口气,以免他心中对秦湛生隙。 秦湛和韩清澜对视一眼,显然也相通了其中关节,心中亦是不住叹气,说了几句话安抚韩家众人,自己往宫里去见盛元帝。 “皇上,三殿下来了。”梁三喜端着一杯热茶进来,偷觑这盛元帝的神色回禀道。 盛元帝正在写大字,闻言抬头,余光瞥见角落里的一株珊瑚树,高不过两尺的桃红色摆件儿,为这酷寒的天气增添了几分热闹。那是秦湛刚开始参政、去沿海办差时,亲自和渔民出海捕捞的,那一回秦湛遇上风暴,差点丧命。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秦湛回来之后被盛元帝当众严厉训导,事后盛元帝却又悄悄令梁三喜将这珊瑚树妥善收进了私库。其实秦湛那时候才十三不到,莽撞些也可以理解,而那份对父亲的孝心却是实打实的。 盛元帝提起毛笔,问道:“梁三喜,这是不是睿郡王采的那株珊瑚?” 其实那株珊瑚树已经摆了好几日,梁三喜前两日就见过盛元帝对着珊瑚树发呆,他心中着实有些佩服秦湛,这份春风化雨的功力可比二皇子秦让高明许多。 “皇上恕罪,奴才年纪大了脑子混沌了,一时有些想不起,原是底下人觉得瞧着热闹,所以取出来摆上的。”梁三喜乃是个人精,深知没有皇帝喜欢自己的贴身奴才和皇子有瓜葛,这时候知也得说不知,“奴才这就去库房查档,看看这东西的出处。” “罢了,我不过随口一问。”盛元帝不耐地摆摆手,“让睿郡王进来吧。” 秦湛进来行礼问安,盛元帝头也不抬,好像没有看见一样。秦湛亦不言语,亦不起身,就着请安的姿势动也不动。 半晌,盛元帝一篇大字写完,要另换一张纸,秦湛兀自起身,走到盛元帝身边,“爹,儿子给您磨墨。” “怎么,来为韩大小姐讨说法了?”盛元帝终于开口,但他这十分不满的语气并没有让秦湛犯怵。 “儿子想和父皇去冬猎。”秦湛摇头不提。 他对宋云乔的心意知而不报,盛元帝如今必然已经想明白。无论是为君还是为父,无论是折损的颜面还是枉付的心意,于盛元帝而言心里怎么都不会好过。但盛元帝以天子之怒,只是串通韩清澜吓他一吓,着实算得仁慈。 秦湛这般明晃晃地讨好样子,让盛元帝恍然觉得儿子还是七八岁。 “你长大了。”盛元帝终于搁下手中的笔,语声悠悠,“为父老了。” 秦湛站的近了,看到盛元帝的两鬓这几日多了一撮白发,他心中一酸,面上却笑道:“爹还没带孙子呢,还不能老。” “想得美,谁的儿子谁带。”盛元帝摇头失笑,往秦湛屁股踢了一脚。 父子两个说了些闲篇,盛元帝脸上的笑意不减,但语气严肃起来,“三儿啊,爹是老了,该立储君了。”说罢,他截断秦湛的话,“爹相信你能做好,但是答应爹一件事情。” “父皇吩咐的,儿子都照做。”秦湛从椅子上起身,跪拜在地毯上。 “你二哥在你去江南时起了杀心,这事儿我有责任,是我没有早立储君,才让他生出了妄念。”盛元帝示意秦湛起来,他转身看向远方,沉沉地叹气,“那案子不必再查,我会寻机将他贬为庶人。他志大才疏,必然翻不起什么风浪,看在爹的份上,等你将来登得大宝,再施恩给他个闲职过一生吧。” 父子两个深谈许久,说完正事以后秦湛就开始心不在焉,盛元帝心知儿子是想去韩家,无奈地摇摇头,索性开了自个儿的私库,让秦湛光明正大带着赏赐去。 秦湛前脚踏出乾元殿,后脚就有个小太监匆匆跑来,在梁三喜耳旁小声禀报了几句,梁三喜神情一肃,却没有立即开口。 盛元帝看出老仆的犹豫,随口道:“说罢,什么事?” 梁三喜这才低声道:“西宁宫的娘娘没了。” 西宁宫里只有一位娘娘,那就是宋云乔,宋云乔自从入了西宁宫就染了风 分卷阅读18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3 寒,前两日病得重了,有人报过来,梁三喜当时想禀报给盛元帝,但方提了名字,盛元帝就没让说,想不到这么快人就没了。 盛元帝微微一愣,眼中未有丝毫动容。 …… 皇宫里的那些变故并没有延申到民间,甚至在盛元帝的有意克制之下,连朝堂都几无影响,京城在初雪之后又迎来几场大雪,人们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中迎来了年节。 大约是为着这一年朝堂上的动荡,宫中的节宴比往年隆重许多,在这样喜气和乐的气氛中,二皇子秦让收到的赏赐十分简薄,而三皇子秦湛的赏赐却比以往更加丰厚,立即成了勋贵门最热议的话题。 正月十五之后朝廷“开印”“开玺”,民间年节的喜庆还未完全淡去,朝廷就开始了新一轮的震动——平日和二皇子秦让走得近的官员接连被调任和贬职,其传言中的岳家江宁侯更是因小事而被解除兵权,赋闲在家。 “殿下!”门外的小太监带着点惶恐,喊了一声秦让。 秦让原是闭眼假寐,听到这一声喊,立时惊醒过来,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推门出去,抓住小太监,“怎么了,是不是父皇派人来下旨,要夺我的爵位了?” 小太监被秦让抓住衣裳,勒得喘不过气,一时回答不上,秦让眼中愈加癫狂,几乎是歇斯底里,“你说啊!你说啊!” 还是秦让贴身伺候的太监过来,出言安抚秦让:“殿下稍安,是小海不会说话,原是廊下的两只鸟儿有点蔫蔫的,奴才遣小海来问问殿下,是否要挪到暖和的西厢去。” 秦让这才松了手,整个人跟泄气了似的,怔然立在那里。 恰此时,廊下的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叫起来,秦让一阵烦躁,随手抄起一方镇纸砸过去,“吵死了!” “这鸟砸不得啊!”贴身伺候的大太监被唬得吓了一跳,连忙示意那叫小海的太监去查看鸟笼里的鸟儿,见那两只白面黑背的鸟儿依旧活蹦乱跳,才松了一口气,“殿下息怒,这可是皇上赐下来的!” 秦让心烦地将书桌上的东西拂了一地,这两只鸟儿是鹡鸰鸟,是盛元帝年节赏赐时一并赏下来的,《诗经》里说“脊令在原,兄弟急难”,父皇这是在提醒他,勿要忘了兄弟之爱。 再联系年后盛元帝连番削弱自己势力的做法,秦让可以肯定,派人到江南刺杀秦湛的事,被抓住了。 “都怪她!”秦让的拳头愤愤地砸到桌上,要不是徐月宁怂恿,他怎么会去犯盛元帝的底线! ☆、第136章 盒饭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无论世事如何无常,京城依旧草长莺飞, 春暖花开。 因为盛元帝已经在年前冬至为秦湛和韩清澜正式赐婚,秦画受秦湛所托, 以长乐长公主之名,在秋云山上举办踏青宴, 为韩清澜成为王妃以后的交际铺路。长乐长公主素来喜欢独乐乐,众人无论是想结交还是想巴结, 都难得搭上线,因此收到帖子的人无有不至,没收到帖子的也想方设法求亲朋带携。 徐月宁下了马车, 挨得近的几个小姐分明在打量她, 见她看却却都慌忙转过身, 假装没有看到她, 隐隐约约还听到她们议论—— “她怎么还有脸出来走动?” “毕竟还是皇子妃嘛。” “又没明明白白的下圣旨, 以后的事可不好说……” 自从盛元帝年前清算肃王系开始, 徐家一直很忐忑不安,不知盛元帝能查到什么地步,后来被解了兵权, 越发变得战战兢兢, 如今攀住秦让已是徐家唯一的选择, 徐月宁不能不来。 山花烂漫, 林草蔓发, 年轻的小姐和公子们三五成群, 或是谈性勃发,或是品赏春景。视线尽头,有一人身着月白深衣,以青竹玉冠束发,立在满树琼瑶的玉兰花下,爽朗清举一如蜀地青罗山上的初见。 那是礼部尚书的公子,陈若非。 徐月宁不由自主地向陈若非行去,心种却想起在翠微避暑山庄,自己盛装打扮赴选妃宴,路上撞见陈若非时,他那个震惊而又失落的眼神。她脚步微微一滞,很快就掏出手帕,做出个委屈垂泪的模样。 他若问她,便告诉他,婚事乃是父母所迫。 徐月宁往那头走了几步,陈若非也往这边行来,徐月宁心头微甜,面上依旧垂头抹泪,佯装没有看到来人,等着陈若非先开口,她心中数着一步,两步,三步……不成想,陈若非竟和她擦肩而过,丝毫不曾驻留。 “陈公子,你就一点不关心我过得怎样吗?”眼看陈若非已经行到了身后,徐月宁放下手帕,凄声道:“还是说陈公子也和别人一样,眼见我家中失势,便避之不及?” 陈若非顿住脚步,想到如今的徐月宁便是曾经的曹静姝,他几不可察地叹息一声,回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平辈间的见面礼:“徐小姐言重了,你我年岁不小,论理该当避嫌,切莫再说关心不关心的,容易惹人误会。” 这般冷漠疏离,教徐月宁心中失落,和去年夏天在翠微山庄里带着融融暖意看她的陈若非判若两人,他果真是被她伤到了。 见陈若非又要离去,徐月宁不由伸手去拉他的衣角,急急地分说道:“那桩亲事是家中逼我的,我的心意同你一样……” “徐小姐的婚事自当与家中父母分说。”陈若非袖子一拂,避开了徐月宁的手,垂首道:“我已经定下亲事,还望徐小姐慎言。”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炸响,徐月宁怔愣地站在原地,她不顾仪态,几步跑到陈若非前头挡住去路,直直地看着陈若非,问道:“是不是你父母逼你,或者是那家的姑娘死缠烂打,又或者是……” “是我自己诚心求娶,别过了,徐小姐。”陈若非坦然直视徐月宁,说完绕过徐月宁,头也不回地走了。 徐月宁心有不甘,还想再追,却被人拉住胳膊,回头一看,是近日跟她出门的大丫头。 “奴婢方才打听到大皇子已经到了,在不远处的别然亭里赏景,小姐快过去吧。”那丫头下了马车就去打听秦让的行踪,恰好回来看到徐月宁痴缠陈若非,顿时脸色就垮了下来。 徐月宁正是心中怒气无处发泄,看那丫头一眼,伸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尔后皮笑肉不笑,道:“姐姐果然是太太身边的能干人儿,什么都替我安排好了。” 徐家的下人里有些知道内情,往日难免态度轻慢,这丫头也是习惯了,此时被打得懵了片刻才想到,如今肃王一倒,徐家和这假冒的徐月宁成了互相依靠的关系,徐月宁这是要摆主子的谱了。 “是奴婢无状,小姐恕罪。”丫头捂着火辣辣的脸请罪,姿态谦恭卑微。 徐月宁心中畅快了一些,想到采石场里的自家兄长的性 分卷阅读18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4 命,随时悬在自己的肩头,闭目默然片刻,终是疲声道:“得了,去找大皇子吧。” 徐月宁在找秦让,秦让也在找徐月宁,两人半道上相遇,徐月宁正要作一个柔婉的神色,却见秦让脸色十分难看。 秦让见左近无人,一把拽住徐月宁的手,往旁边树林里拖。 “殿下,殿下您弄疼我了……”徐月宁被拽得生疼,力气又敌不过秦让,一旁的丫头连忙去拉徐月宁,秦让回身一脚将那丫头踹翻在地,那丫头也不过是个娇弱的姑娘,受了秦让毫不留情的一脚,登时委顿在地。 秦让依旧黑着脸把徐月宁往林子深处拖,直到走到方湖泊边上被挡住了去路,才停住了脚步。 “贱人,都是你的错!”秦让将徐月宁一把掼在地上,指着她道:“都是你个扫把星,让我对老三出手!” 徐月宁先还想曲意迎合秦让,猝不及防被他摔到地上,嘴巴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伴着牙龈的剧疼,嘴里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她弯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并两颗碎牙。 “怎么办,父皇厌弃我了……”秦让毫无怜惜之意,他面上惶恐和愤怒交织,惶然半晌,又对着徐月宁道:“你命怎么这么硬,不光克父母、还克男人……我要去和父皇说,我不娶你了!” 徐月宁今日先是乍闻陈若非定亲,又被秦让羞辱,此时听得这一句“克父母”更是踩中心中痛处,她一时再也忍不住,用袖子横抹了嘴角的血,起身张着血淋淋的嘴,指着秦让道:“我不过是个闺阁姑娘,三言两语你自己就信了,你自己这么蠢,能怪谁?” 秦让一窒,他没想到一向徐月宁竟然胆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话,继而明白话里的内容,不由得气血翻腾。 “你不过是个宫婢的儿子,以为叫了皇后做母亲,就不一样了吗?”徐月宁嘴里还在涌出鲜血,淋淋漓漓染红了下巴,她越说越觉得心中舒坦,用这副骇人的面貌绽出个嘲讽的笑意,“即便没有秦湛,皇上怕是也瞧不上你,你,才,是,贱,人!” 秦让气得目眦欲裂,心中戾气横生,上前两步,双手掐住徐月宁的脖子,咬牙道:“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徐月宁双手去掰秦让的手,力气完全不敌,呼吸逐渐困难,她强撑着屈膝攻击秦让下三路,秦让撤手回护,徐月宁趁机逃脱,逃了两步被秦让从后扯住衣摆。徐月宁便回转身,扯住一摆的另一头和秦让角力。 “嗤——”的一声裂帛之音,那衣摆在二人的拉扯之下一分为二,徐月宁收力不及,整个人往后仰倒,“扑通”一声掉入了湖水之中。 “啊——”徐月宁在水中沉沉浮浮,湖水不住地灌入,让她有口难开。 “月宁!”秦让吃了一惊,似乎清醒过来,连忙伸手去拉徐月宁。 然而看着徐月宁的脸,秦让就想起方才徐月宁说他卑贱的那些话,她一直面上倾慕他,其实心里根本看不起他吧? 徐月宁眼睁睁看着秦让在快要抓住她时,收回了自己的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徐月宁心中不住后悔方才的口不择言,她想要道歉服软,然而口鼻肺腑呛入了太多的湖水,根本无法说话。 她感觉到身子越来越沉重,四肢越来越僵硬,终于,再也挣扎不动,整个人都没入了湖水之中。 水中的太阳像一颗稀世明珠,璀璨而又明亮,就像曾经的曹家大小姐。在那些干净的光线里,她好像看到母亲抱着刚出生的襁褓里小弟,不住地劝她抱一抱;看到了哥哥不服气她的礼物比自己的精美,找父亲评理,结果反而被罚抄书…… 寒凉的湖水冷却了她的身体,最后一丝温热散去,她闭上了双眼。 秦让看着徐月宁彻底没入湖中,心中戾气似乎因为一条人命的消失而被暂时抚平,他跌坐到地上,双手捂住脸颊,思考着要洗去杀人的嫌疑,是否应该将徐月宁那丫头一道杀了。 忽然,耳朵里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秦让心神一凛,凝神细辨,确认那声音来自于侧后方的一丛开满白花的雪柳后头。 “是谁在那里?”秦让一出声,那雪柳后头的动静反而更大,秦让顿时心中一松,胆子这么小,应该很好解决。 那丛雪柳上头霜雪似的开满了白压压的细碎花瓣,秦湛起身走近,用手分开枝蔓,衣袍下摆隐隐露出一角龙纹,那是皇子服装才能用的规制。 “你出来!”秦让探出手,一把扼住藏在雪柳丛里的人的脖颈,将之拖了出来。 ☆、第137章 娶亲 在秦让拽着徐月宁往林深处去时, 韩清澜的马车也到了秋云山。 前世被幽禁于秋云山,最终在此地坠崖的记忆涌上心头, 韩清澜一时有些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她怔怔然立在山风里, 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风是柔的, 日头是暖的,山花无边烂漫, 春水不住东流。 一阵狗叫将韩清澜的思绪拉回来,只见一只半人高的猛犬朝韩清澜冲撞而来,她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 “澜澜!”伴随着一声男子的呼喊, 韩清澜被人拥在怀中抱离了原地, 那只猛犬四爪不停, 往远处奔逃去了。 “你没事吧?”秦湛柔声问道, 韩清澜轻轻摇头, 示意自己无碍。 秦季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似乎是要追那只猛犬,被秦湛一把揪住领子,秦湛还未开口斥责, 秦季倒是先道:“快帮我抓狗, 它又跑了!” 原来那只猛犬是秦季所养, 因他平日里心情不好时, 总爱拿铁链拴住狗, 然后拿棍棒虐打, 今日牵着出来溜达,一个不注意,狗就跑了。 秦湛皱眉:“你的狗差点伤人,还不先道歉?” 秦季生的壮实,已经到秦湛肩膀高,他愣愣地看秦湛,这个兄长平日里从不拒绝自己的任何要求,自己心情不好了打之骂之亦是有的,今日竟然教训自己?他方才看到自己的狗是冲撞的韩清澜,此时一看秦湛将她拥在怀里,便知秦湛是替她出头。 秦季脸上挂不住,想像平日里那样耍赖打骂秦湛,但是秦湛冷冷的目光让他有些心虚,他不敢和秦湛对视,转而怒瞪韩清澜,僵持半晌,忽然出手猛地推了韩清澜一把,然后趁秦湛去扶韩清澜,自个儿一溜烟地跑开了。 跑得远了,还回头得意地喊:“活该!” “算了。”韩清澜拉住要去找秦季算账的秦湛,她直到秦湛处境艰难,一向对许贵妃母子奉行捧杀,不欲他为了自己坏事。 鼻端是熟悉的清香,身周是熟悉的温热,韩清澜这一刻无比安心,就着秦湛的拥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浑然不管周遭的贵女公子们看过来的目光。 秦湛觉察出韩清澜似乎比平时更依赖他,便也顺着 分卷阅读18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5 她,伸手佛抚摸她的发顶,予她无声而温柔的慰藉。 “咱们去湖边钓鱼吧?”两个路过的公子边走边聊,见到秦湛便行了一礼。 秦湛点头算是回应,那两个公子依旧说说笑笑往湖边走。韩清澜看着他们的行进方向正是秦让方才跑远的方向,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明白,前世坠崖当日,她的游魂见到阿宣在湖边被杀,当时凶手旁边已经躺了一具孩童尸体,正是秦季! 登时,韩清澜呼吸骤紧,心跳如雷。 前世阿宣去世的时间并不是今年,而且很多事情已经不同于前世的轨迹,今日韩清澜出门时特意央郑春晗看好弟弟,阿宣已经开蒙念书,早上还答应她要好好听夫子的话…… 韩清澜依旧觉得不安,她吞咽下自己的口水,抓住秦湛的手,道:“快去湖边看看!” 秦湛不知韩清澜为何突然变色,但是知道她并不是胆小惊惶之人,这般反应必是有缘由,因此想也不想就点头,韩清澜却已经提起裙角,往湖边快速奔跑而去。 韩清澜实在跑得快,甚至越过了先前说去湖边钓鱼的两个公子,这般不顾仪态,将两人看得愣了一愣。 秦湛跟上韩清澜,一道到了湖边,远远地就看到秦让手里提着个孩童,正要往湖里扔,看衣裳正是秦季,秦湛大喝道:“秦让,住手!” 秦让双眼赤红,连续对未婚妻和亲弟下手之后,脑子已经有些混沌,听到秦湛的喊声以后动作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手上不停,将秦季扔进了湖水之中。秦季并没有丝毫扑腾,入水直接下沉。 秦湛跑到湖边,见那两位钓鱼的公子也要到了,便二话不说,一个猛子扎进了湖中。 那两位钓鱼的公子不明所以,一边给秦让请安,一边道:“三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韩清澜心知两位公子都是武将出身,二人合力应当能抵挡秦让,因此指着秦让,大声道:“他杀了四皇子!” “都怪你们,都是你们的错!”秦让凶狠地看着韩清澜,韩清澜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秦让却并没有追上,而是双手捂头大叫一声,转身往林子更深的地方跑去了。 秦湛在湖水中搜寻,中间浮出水面换了几回气,两位公子听了韩清澜的解释,也都扎入水中一起寻找秦季。 “找到了!”不一会儿,秦湛抱着秦季浮出水面。 然而秦季已经没有了呼吸,不论秦湛按压他的腹部,还是将他双足倒提,都没有丝毫反应。 * “儿子啊,我的儿子啊,你走了让为娘怎么活啊……”许贵妃委顿跪在地上,趴在床沿握着秦季冰凉的手,她已经哭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却依旧哭得撕心裂肺。 “芸芸,起来吧,地上凉……”盛元帝的声音里透着苍老,幼子被长子杀害,他一日之间老了十岁不止,他伸出双手,想把同样承受丧子之痛的许贵妃拉起来。 许贵妃借着盛元帝的手起身,一抬眼看到秦湛,本来摇摇欲坠她像是突然迸发出了潜藏的力量一样,猛然扑过去,下手捶打秦湛,“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救他!” 秦湛沉默地立着,任由许贵妃扭打。 “你打老三作甚,这又不是老三的错!”盛元帝见许贵妃毫无停歇的意思,而且下手毫不留情,秦湛手上脸上都已经破了几处,连忙过去拉住许贵妃,软言劝道:“何况老三也是你的儿子,他心里也和咱们一样难受!” “他不是我的儿子,我只有秦季一个儿子,他巴不得秦季死!”许贵妃癫狂之下力气大得惊人,竟然挣脱了盛元帝的手,上前抓住秦湛的领子,喉咙里的声音嘶哑至极,“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害死秦季的!” “芸芸!”盛元帝心性坚毅远胜常人,虽心中悲痛至极,但还能够克制自己,他向侍立的宫人示意,道:“去请太医过来,贵妃娘娘悲痛过度,有些混沌了。” “我脑子清醒的很!”许贵妃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往发髻上摸索,取下一只金簪,对着秦湛的脖子狠狠扎下去,“我要你给我儿子陪葬!” “啪!” 盛元帝一巴掌打在许贵妃手上,许贵妃被这力量一震,整个人歪倒在了地上,再加上她体力本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下彻底昏了过去。 太医很快赶来,为许贵妃看诊之后先灌下一碗安神汤,许贵妃在自个儿卧房里沉沉地睡着,盛元帝和秦湛父子两个相对无言,出了宫室。 “老三,你母妃悲痛过度,不要和她一般计较。”从来都知道许贵妃和秦湛不亲近,一味偏心于秦季,却没想到会过分到这种程度,盛元帝怕秦湛伤心,不由得出言安抚。 秦湛摇摇头,并没有接受盛元帝的说法。 他早已经将当年许贵妃换子一事的人证、物证找齐,只是怜父亲盛元帝这半年心力交瘁,想等朝堂安定一些再向盛元帝自陈身世。但既然许贵妃自己先嚷嚷出来,秦湛索性借此托出。 盛元帝还要劝慰,却见秦湛扑通跪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缓缓道:“许贵妃说的没错,儿子确实不是她的孩子。” * 这一年的春天,四皇子秦季被二皇子秦让杀害,盛元帝褫夺秦让郡王爵位、将其贬为庶人,并终身幽禁。而秦让传闻中的岳家江宁侯徐府,在被解除兵权之后,又被查出贪污受贿的过往事迹,一时之间抄家没籍,树倒猢狲散。 秦季生母许贵妃因痛失爱子,悲痛之下神志混乱,从此疯魔难消,盛元帝使其挪入僻静宫室修养,不许任何人进出打扰。 与此同时,许贵妃娘家嫂子平西侯夫人因急病去世,平西侯与爱妻结发情深,心灰意冷之下上书乞请致仕归乡,在盛元帝同意之后,立即携家带口,半月之内即扶平西侯夫人灵柩离开京城。 曾经一门荣耀的平西侯府,就此消失于朝堂和京城勋贵人家的圈子。 在这一切造就的话题还未冷却时,皇宫之中传出了另一个撼动人心的消息——三皇子秦湛的生母并不是许贵妃,而是常年深居简出的林妃,一切只因当年两人同日临盆,慌乱之中抱错了孩子。 紧接着,三皇子秦湛被盛元帝立为储君,其生母林妃晋位为林贵妃,早前赐为瑞君王正妃的临江侯府嫡女韩清澜,则被新的旨意赐为太子妃,定于年末嫁入东宫。 过完端午之后,朝中再无大事,似乎是为了抚平这两年的动荡,今年格外的风调雨水,秋收之后,下至黎民,上至显贵,全都心情安泰地等待年末的举国盛事。 初雪降下,终于到了太子娶亲的日子。 ☆、第138章 正文完 冬月初五, 京城飘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漫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充盈了天地, 空中飞舞着洁净的白,韩家所在的整条街是喜庆的红 分卷阅读18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6 ——韩家今日嫁女, 侯府嫡女嫁作太子妃,自然隆重无比。 清荷院的丫头婆子们个个脸上都充满喜意, 天不亮就起来忙不个不停。刘妈妈核对今日要带去东宫的陪嫁品,碧月检查新嫁娘仪式所需的头面衣裳, 钟茉莉则负责清点账册银钱。 韩清澜起床的时候,几人都已经忙完了,碧月亲自从外头端水进来给韩清澜洗漱, 然后去厨房端了韩清澜的早饭回来, 殷勤劝道:“小姐, 太太特意叮嘱, 让您多用一些。” 韩清澜一看, 小几上并不是往日常用的粥菜点心, 而是一溜几盘的包子、蚶子、肘子、栗子、莲子,乃是寓意五子登科。碧月一脸的促狭笑意,韩清澜虚虚一指, 佯怒道:“你今日笑我, 来日给你指一个癞子懒汉的夫君。” “哈哈哈哈!”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哄然大笑, 碧月羞红了脸, 却也并不恼。 满室热闹的气氛里, 唯有钟茉莉垂首立在角落, 浑身上下没有半分喜意。 等韩清澜拿起勺子吃东西,屋子里的下人少了一些,钟茉莉忽然走到韩清澜跟前,她看了一眼韩清澜和自己相似,但却明艳许多的脸庞,神情复杂地跪到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小姐,我想好了,以后还是跟着我哥哥。” 碧月愣在一旁,韩清澜亲自起身去扶钟茉莉。 钟明达投靠韩清澜之初,为了取信于韩清澜,也为了能庇佑钟茉莉,遂将钟茉莉投籍于韩家。如今钟明达经营有方,已经有了护佑亲妹之力,而韩清澜又感动于钟茉莉在通河的舍身救她,在通河就已经说了要放籍。 却不知为何,钟茉莉只说在韩家待得安逸,一直不愿意走,甚至流露出要给韩清澜做陪嫁的意思。 韩清澜和秦湛定亲以后,秦湛光明正大的来过几次韩府,那时候韩清澜就看出点不对味儿来,虽则秦湛无意,钟茉莉却是有心。 不管是为自身考虑,还是为钟茉莉放籍考虑,韩清澜都断然不可能将钟茉莉带入东宫,之所以一直没有主动说,不过是给钟茉莉机会而已。 好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钟茉莉并没有顺着韩清澜的手起来,而是在原地又叩首几次,“多谢当年小姐和太子爷的救命之恩,茉莉祝愿小姐和太子和和美美,一生顺遂!” 韩清澜轻声应了,牵着钟茉莉的手把她拉起来,“我早已为你备下一份嫁妆,单子和东西都已经交到你哥哥手里。” “小姐……”钟茉莉眼眶一热,哽咽出声。 “老夫人和太太来了!”刘妈妈打断了两个姑娘,钟茉莉连忙收声出了韩清澜卧房,韩清澜迎到门口。 韩老夫人像韩清澜小时候那样牵着孙女的手,祖孙两个挨着坐到一块儿,韩清澜自然而然地靠在祖母怀里,却被韩老夫人一把推开,“澜澜,祖母有些话要叮嘱你。” 韩清澜看向祖母,见韩老夫人一脸肃然,便也认真倾听。 “你才这么大点儿的时候,就生得玉雪可爱,嘴巴抹了蜜一样的甜,谁见了都愿意疼一疼你。”韩老夫人颤巍巍比划了一个高度,慨然长叹,“那时候想着这么乖的囡囡,就该一辈子疼着惯着,不受半点委屈。” “哪里想到你会嫁入东宫。”韩老夫人眼眶一红,拉着韩清澜的手殷殷叮嘱:“以后你千万要收敛些性子,万不能像从前那般恣肆了。” “老夫人,今儿可不能见泪水。”郑春晗见韩老夫人眼眶微湿,连忙笑着递手绢儿。 韩清澜接过来,亲自替祖母擦拭,自己的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韩老夫人一巴掌拍在韩清澜手上,喝道:“听到没有,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不许哭。” 韩清澜哭笑不得,强行收了泪意,韩老夫人却又话风一转,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要委屈自己,若真有什么事,你父亲和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护着你。” 这一下,韩清澜是再也忍不住窝心之感,还好这时候喜娘来了,在门口脆声道:“时辰到了,该给新娘子梳妆了!” 恰此时,外头点燃一挂鞭炮,喜庆喧闹之中,整个韩府都沸腾起来。 …… 按本朝礼制,太子本不需要亲自去岳家迎亲,但秦湛愣是说服了盛元帝,亲自骑着高头大马来到了韩府。韩府门口人欢马叫,锣鼓声、鞭炮声直冲云霄,因为太子的亲自到来,越发人声鼎沸。 韩府孙辈无长男,守门的便由陈若非带头,他全然不怵秦湛的太子身份,一会儿要催妆诗,一会儿要喝开门酒,一会儿又要猜谜做对子,最后甚至连划拳都来了……奈何秦湛自己能文能武,还兼有一个赵子登擅长玩乐,几乎没费什么力气,韩府守门大军就败下阵来。 “罢了罢了。”陈若非摇头失笑,侧身让出一条路,秦湛这一方的人顿时发出了欢呼之声。 秦湛正欲打先进入,脚下却忽然一重,低头一看,韩文宣跟个黑白熊一样,双手并双脚抱住他的大腿,他两条浓眉拧到一起,叫嚷道:“我不许你进去,你是个骗子,我要叫大白鹅啄你的小雀雀!” 众人又是一顿哄堂大笑,秦湛却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得了,小舅子这是算账来了。 “太子爷,把你小舅子一并抱进去得了!”赵子登一边说,一边弯腰去抱韩文宣。 “啊啊啊啊啊啊——”手刚一碰到韩文宣,韩文宣就发出杀猪一样的尖叫声,直听得赵子登双手捂耳。 韩文宣不过是个孩童,看样子还是不怎么讲理的那种,若是今日弄哭了他见了泪水,那可就不太妙了。赵子登一时束手无策,起身和同伴们面面相觑。 “你就是丑八怪,你就是丑八怪!”韩文宣兀自抱着秦湛大腿,嚷得十分起劲儿。 有人笑这小舅子不讲理也就罢了,还眼神儿不好,秦湛丰神俊朗,俊逸出尘,哪里和丑沾边儿了? 秦湛却听懂了,他这小舅子竟然时隔两年,认出了在蜀地的时候是他假扮周扬。 “阿宣想要怎样?”秦湛弯腰,耐心地问韩文宣,“我答应过要教你的那些,等过了今日就教你,好不好?” 韩文宣中气十足地“哼”了一声,瞪着秦湛不说话,秦湛诱哄道:“另外,我还教你骑马射箭。” “好!”韩文宣终于大声应答。 秦湛以为他这是放过来了,正欲提脚,韩文宣却仍旧不松手,而是对着陈若非道:“表哥,给我纸和笔!” “鬼灵精!”陈若非觉得好笑,拿了纸笔给韩文宣,韩文宣屁股压在秦湛的鞋面上,就着地面铺开纸张,提笔开始写字。 “哈哈哈哈哈!”赵子登伸头一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韩大公子,你这写的是‘承若书’,不是‘承诺书’,哈哈哈哈,字写得跟一团蚯蚓似的。” 分卷阅读186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7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7 韩文宣年纪小,开蒙不久,识字已经算快,但书写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因此写在纸上的字歪歪曲曲,甚至还涂抹了两团黑疤。 被赵子登带头取笑,韩文宣恼羞成怒,但也记得姐姐说过不能轻易将怒气泄于他人,于是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赵子登几眼,忽然转头,对秦湛道:“姐夫,让他写!” 秦湛挑眉,韩文宣倒是精乖,知道叫姐夫,他被这一声“姐夫”喊的心情顺畅,遂对赵子登道:“子登,劳烦你了!” 赵子登气结,但为了怕耽误吉时,只得在韩文宣得意的笑意里乖乖写好,还亲手呈给韩文宣看过,然后秦湛签字盖章,韩文宣让陈若非当众念了一遍,才从地上爬起来。 “走啰!”趁此机会,秦湛带人一拥而入,直奔新娘子而去! …… 接下来的一整天,韩清澜的整个视野都是红红的盖头,颠了一天下来,腰酸背痛不已。 秦湛进洞房揭了盖头,在她耳边轻轻道:“娘子好美。”而后就去了前堂招呼客人。 众女眷笑闹过一阵,秦画豪迈挥手:“走,咱们也出去吃酒,今儿要灌醉三儿!” 为了给韩清澜解围,拉秦湛下水,不知道的还以为秦画是韩清澜的亲姑姑。 既是秦画开口,众人也都识趣,呼呼喝喝跟着出了卧房。屋里只剩下韩清澜自己的陪嫁,韩清澜便开始卸妆和取钗环。原以为要等秦湛到半夜,没想到入夜没多久,秦湛就一身酒气地回来了。 碧月自然会意,领着下人们出去,秦湛自个儿关上门。 他一直立在那里并不过来,韩清澜等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不过来?” “娘子这么急?”秦湛一句话将韩清澜问的羞恼,又立即笑道:“澜澜太美,把我看呆了。” 韩清澜噗嗤一笑,秦湛慢慢走过去,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然后取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酒,“来,澜澜,咱们喝合卺酒。” 秦湛挨着韩清澜坐下,两人手腕扣手腕,均仰头痛快喝下,韩清澜久未喝酒,入口有些辣,清冽的酒液顺着红唇流下,秦湛不待她拿手帕,俯首抿唇,混着她的胭脂啜入口中。 韩清澜有些羞臊,却没有阻止。 秦湛得寸进尺,见好不收,儿臂高的红烛光照过来,胶着在墙上的影子分不清哪个是他,哪个是她。片刻之后两人都有些喘息,秦湛收势抬头,却见韩清澜面色水润,但神思清明,毫无醉酒感。 秦湛心里暗道,看来时间久了,韩清澜体内的药性逐渐淡去,酒量就恢复了一些。 她鬓发微乱,衣裳微敞,隐约露出锁骨之下的动人起伏,秦湛忍住心中躁意,又倒了两杯酒。 “怎么还要喝?”韩清澜有些惊讶,方才不是喝过合卺酒了。 “我不但想和澜澜情定此生,也想要和澜澜约定三生,十生,实在应该多喝几杯。”秦湛满眼春水似的融融笑意,低声诱哄:“方才咱们是用的相亲相爱式,现在换一种。” 他的笑意几乎要将她融化,低沉磁性的声音里像带有魔力,韩清澜不由自主就顺了秦湛的意。却不想,喝完了“相亲相爱”,还有“缠缠绵绵”、“团团圆圆”…… 三杯下肚,韩清澜终于不依了,“你哪里听来的,喝个合卺酒而已,怎么还有这么多姿势。” “为夫以后会让澜澜明白,姿势多有姿势多的妙处。”秦湛手指插入韩清澜的长发,她的脸颊脖颈都泛起了夏桃一般的色泽,“澜澜热不热?” “嗯……热……”韩清澜醉眼迷蒙,皮肤沁出了薄汗,混沌之中知道身旁的是秦湛,遂放心地靠上去,试图用他的身体降下自己的燥热,然而秦湛却起身,让她落了空。 韩清澜顿时不满:“我热,你给我凉一凉!” 秦湛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她当然会热,醉酒本来就生热,而且他进房之前特意叮嘱将屋里的地龙烧得热一些。 “热就把衣裳敞开一些。”秦湛像哄小孩子一样哄韩清澜,他从桌上端过来一盘果糖,抚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澜澜要吃糖吗?” 这话语是如此熟悉,韩清澜迷迷蒙蒙中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但是却记得每逢秦湛说这话,糖就格外的好吃。因此抱住秦湛,不住点头:“要吃,要吃……” 秦湛果真拈了一颗糖,韩清澜张嘴凑过去,秦湛手上却不稳当,那颗糖顿时从他手上掉落,然后顺着衣领滚下…… “糖……”韩清澜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觉得口中失了预想的甜蜜,懊恼不已。 “为夫帮澜澜找。”秦湛的声音低沉喑哑,似乎有什么一触即发。 下一刻,秦湛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唇舌填补了她的空虚,另一只手追逐着那颗掉落的糖…… 摇曳的烛光将室内照得十分明亮,那投在墙上的影子似一波绵软的春水,整夜都在摇曳起伏,将人的心神一波又一波地带至巅峰。 什么前世今生,什么酸甜酸甜苦辣,都已经烟消云散,从此以后,但与他平安喜乐,天长地久。 【完】 ☆、第139章 【番外1】 “主子……” 太监元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正拿着眉笔替韩清澜画眉的秦湛眉目不兴,将手中的一笔完整拖到眉尾, 才皱眉道:“怎么了?” 他成为太子以后政事繁重,时常忙得天昏地暗, 每日替妻子画眉便算是难得的消遣。元宝是积年的太监总管,怎么如今倒没了眼色。 “主子……”元宝的声音快哭了, 抖着声儿道:“小皇孙不见了!” “什么!”韩清澜一听儿子不见了,心中骤然一紧, 登时从梳妆台前惊起,三两步奔到门口,开了门道:“怎么回事?” 秦湛从后头扶住妻子的肩膀, 他心中也急, 但到底更加沉稳, “这别院里外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小皇孙是如何被掳走的?” 秦湛此番下江南乃是差事在身, 因为妻子颇为怀念江南的景致, 七岁的儿子秦小宝也整日嚷嚷着要出游,秦湛索性携了妻儿一道,办完差事以后便住在了夏家的别院, 就是当年秦湛假扮夏大公子时住的那一座。 没想到这才住进来一个晚上, 儿子就丢了。 “小皇孙留下了这个。”元宝后头跟着的小太监哆嗦着呈上来一封信, 生怕太子和太子妃立时就斩了自己。 韩清澜伸手去接, 小太监弱声弱气地道:“是给太子爷的。” 信封十分粗糙, 一眼可见是自个儿用白纸折成的, 边角连浆糊都没有,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父亲亲启。秦湛接过来,自里头取出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两行字:待吾重归故里之时,便是尔叩首伏法之期。 上头的字迹确然是儿子的,每个字秦湛也 分卷阅读187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8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8 都认识,但是这话是什么意思,秦湛却是不甚明了,他越想神情越凝重,“莫非是受人挟持,不便留信,所以留下了暗语?” 元宝此时也瞄到了信的内容,他欲言又止,“奴才大约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韩清澜和秦湛齐齐看过来,元宝抹了一把额头虚汗,道:“昨日娘娘和小皇孙在茶楼里听了一个话本儿。”元宝边说,边求救地看了韩清澜一眼。 “啊……”韩清澜恍然大悟,昨天那个话本讲的是一个男孩儿的父亲去世以后,母亲带着他再嫁,但继父对男孩儿一点儿也不好,让男孩儿睡牛棚,常年不许母子相见,而且继父还是一个为祸乡里的地痞。 后来男孩儿逃离继父家,偷偷参了军,因为屡次立功,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将军,多年以后,这位将军荣归故里,不但给母亲挣得诰命,还将为患一方的继父严惩,成了百姓眼中的盖世英雄。 对于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来说,这绝对是个漏洞百出的故事,但是胜在大快人心,而秦小宝尚且年幼,当时便和茶客们一道听得津津有味,于激动之处还学人叫一声好。 韩清澜将话本的内容和秦湛大概讲了一遍,指着手中的信纸,有些尴尬地道:“这句话……是那话本中的男孩儿逃离继父家里时,给继父留的信。” 秦湛登时气结,那小兔崽子是将自个儿当成恶毒的继父了?他思来想去,远的就是往日对秦小宝十分严格,近的就是昨晚上儿子要和妻子睡,他没同意而已啊! “他是怎么溜出去的?”秦湛气归气,但也得先把儿子找回来再说。 “倒夜香的人经过别院时,小皇孙将奴才们支开,自个儿寻了一只干净的马桶,提到门口之后自个儿钻了进去……奴才们不知情,就……”小太监越说越怕,小皇孙才七岁,谁知道会这么精啊! “别院的侍卫分为几队,一队跟着夜香工的路线沿途搜寻,一队去问询城里的夜香工,一队去衙门,叫捕头带头去知会本地的地痞们。”秦湛便往外走边发号施令,“切记,不可露出皇孙的身份。” * 秦小宝躲在马桶里,堂堂皇孙竟然躲在这么个虽然是新的,但一听就很腌臜的地方,既觉得有点憋屈,又觉得十分刺激。往日爹爹甚少夸他,这一次他一定要学一身厉害的本事,回去叫爹爹刮目相看! 至于那封信,他其实犹豫了很久,写吧好像有点文不对题,不写呢又觉得少了些气势,想来想去还是气势重要,所以最后还是写了。 “倒夜香咧——”夜香工扬着嗓门吼一声,便有人家开了后门,紧接着,秦小宝就听见夜香工离开木推车的脚步声。 趁此时机,秦小宝掀开马桶盖子,从里头钻出来,他灵活地跳下了木推车,那夜香工回头似乎看到有影子从车上一闪而过,他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果真老了,眼睛都花了。” …… 天色已经大亮,月城的街道十分繁华热闹,有许多和京城不一样的新鲜玩意儿,秦小宝却无暇欣赏,无他,肚子太饿了。 “你到底买不买啊?”卖包子的人见眼前的小孩儿在蒸笼前头站了许久,有些不耐烦了,“不买就赶紧走,别挡我生意!” 秦小宝无言地退到一旁,他倒是想买,可惜腰上原本挂钱袋子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那根系袋子的绳子倒还在,断掉的位置切口十分平整,显然并不是意外掉落,而是被人有意摸去了。 这和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啊,秦小宝越想越惆怅,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 “小公子,你想吃肉吗?鸳鸯鱼脍,八宝鸭子,棒子鸡丝……”突然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秦小宝左看右看并无别的小孩儿,遂抬头:“你问的是我?” “对啊,就是你。”那人生得尖嘴猴腮,嘴边一颗痦子,明明是个面带凶恶的长相,却偏要作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秦小宝并不懂这些,但因为平日里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仅凭直觉就认为眼前这并非好人。 “不想,谢谢。”秦小宝咽了一口口水,想绕过那尖嘴猴往旁边走。 尖嘴猴却伸出手,一把拽住秦小宝的胳膊,秦小宝毕竟年幼,登时就动弹不得,“你放开我,放开!” 有人闻声开门,看了过来,秦小宝立即大喊:“救命啊,救救我!” “孩子不听话,闹腾呢。”尖嘴猴丝毫不慌,一边往秦小宝脸蛋上揪了一把,一边无奈地向那看过来的人解释。 既是父亲管教儿子,便是寻常事,那扇打开的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你他妈要是不听话,老子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四周无人,尖嘴猴凶性毕露,痦子上的毛跟着嘴巴的张合不住抖动,秦小宝丝毫不怀疑尖嘴猴的话的真假。 秦小宝欲哭无泪,知道自己硬来是不行的,他眼珠转了几转,装作害怕的样子,嗫嚅道:“那如果我听话,你会……会给我吃肉吗?” “当然,只要你乖乖的,去叔叔家里,大鱼大肉随便你吃!”尖嘴猴边说边牵起秦小宝的手,心道这小孩子生得糯米团子似的可爱,看着一脸聪明相,其实和穷人家的小孩儿一样好骗嘛。 秦小宝脑子里不住地想,打是打不过的,跑也跑不过,到底要怎样才能脱身呢…… 尖嘴猴怕秦小宝再喊人,专往偏僻无人的地方走,不一会儿就转到了田野上。秦小宝果真很乖,被他牵着走在田埂上,既不哭也不闹,一想到这小孩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尖嘴猴的心情就十分愉悦。 “哎哟哎哟!”秦小宝突然弯身捂着肚子,大叫起来:“肚子好痛,我要出恭!” “忍一忍!”尖嘴猴疑心秦小宝耍花样,不应。秦小宝满脸痛苦,也不辩解,只管捂着肚子道:“憋不住了,憋不住了……”说罢,还十分应景地放了一个屁。 不巧,秦小宝昨夜因没能如愿和母亲同睡,气得回屋吃了许多糕点,一夜积食之后放出来的屁,当真是臭味十足。 “妈的……”尖嘴猴骂骂咧咧的,一想到这小孩儿沿途都很乖,再看周围都是农田,视野十分开阔,他要真是跑了自己立即就能追回来,遂捏着鼻子道:“赶紧去,要是耍花招,我就提起你的腿,将你淹死在这水田里。” 秦小宝心中早已选好了地方,尖嘴猴一松手,他就往左手边的岔道跑了七八丈远,停在一头吃草的水牛旁边,然后脱下裤子蹲下去,当真是要方便的样子。 尖嘴猴先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小宝,盯了一阵觉得百无聊赖,便移开了视线。 秦小宝心中也很忐忑,不住地小声道:“牛啊牛,求求你帮帮我啊……”那头牛的缰绳穿过牛鼻子,末端绑了一截木棍插在田埂上,约莫是为了让牛吃草的范 分卷阅读188 欲望文 分卷阅读189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89 围更大,缰绳放得很长。 尖嘴猴看向别处,秦小宝连忙麻利地将缰绳从泥土里拔出,然后就着光屁股蹲着的姿势往牛那边靠近了些,而牛正享受地嚼着草,丝毫没有在意这一切…… “好了没有啊?”尖嘴猴等了许久,耐心已经告罄。 “好了好了!”秦小宝连忙应声,作势要起来,立时又嚷嚷道:“哎哟,腿麻了,起不来,叔叔帮帮我!” “晦气!”尖嘴猴啐地骂了几声,量秦小宝这样的小孩子玩儿不出花样,骂骂咧咧地朝秦小宝走过去。 尖嘴猴一手捂鼻子,一手去拉秦小宝,秦小宝却没有就势起来,而是指着一旁道:“我的鞋子掉了!” “不要了,赶紧起来!”尖嘴猴果断地拒绝,要不是想让这小孩儿乖乖的,好卖个好价钱,他早下手打了。 “我娘说鞋子上那两颗主子可以买几百个包子呢!”秦小宝似乎随意地说了这句话,偷偷去看尖嘴猴的脸色。 尖嘴猴闻言果然扭头去看鞋子,见那虎头鞋上的两只虎眼儿确然是两颗豌豆大的珠子,只是先前被灰尘遮住了,登时一喜,伸手去捡那只鞋。 就在此时,秦小宝往前一扑,将鞋子周围被草遮住的、用牛缰绳打的套马结快速套上尖嘴猴的手臂,尖嘴猴还没反应过来,秦小宝又举起事先藏在袖子里的树枝,咬咬牙戳进了牛屁眼里。 那头牛正悠闲吃草,猛然受得这一痛,顿时就撒蹄狂奔起来,然而缰绳的一端套在尖嘴猴的胳膊上,牛一跑,鼻子便也吃痛。 牛顿时愤怒起来,鼻子喘着粗气,四蹄朝尖嘴猴胡乱地踩踏,尖嘴猴虽然想挣脱手上的绳子,奈何越动那绳结越紧,被牛一踩,更是慌乱得倒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多亏了赵侯爷教我的套马结。”秦小宝一边撒丫子跑,一边在心里感激赵子登,心想这次回京以后一定要帮赵子登在秦画姑婆面前说几句好话。 “唉,好饿啊……”秦小宝的肚子不停地“咕咕”叫,心里想着应该已经甩脱了尖嘴猴,便再也没有力气跑动,索性往旁边的稻草堆里一滚,权当是休息。 稻草堆里响起“呜呜呜”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像是什么幼兽,紧接着,一只黄白相间的毛球,从秦小宝脑袋旁边的蓬松稻草里钻出来。 “咦?你是个什么东西?”秦小宝十分好奇,伸手去抓那小东西,那小东西却贼得很,麻溜地一滚就躲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秦小宝这样的小男孩儿正是好奇心最强的时候,登时忘了饿和累,也利索地爬起来,追着那毛球而去。他看到有户人家的院门开了一条缝,小毛球从那条缝隙钻进了院子,便追到了院子门口,为了怕小毛球再跑开,便蹑手蹑脚,悄悄地打开了院门,跟着钻了进去。 “是谁!”秦小宝半个身子刚进院子,就被人扭住了双手,耳边听得一道厉声喝问,继而变成了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那人松开了秦小宝的手,秦小宝看清眼前的男子和爹爹的年纪差不多,面色比经常捣鼓各种水果和中草药敷面的赵子登还白,虽着粗布短褐,气质却十分轩昂。 秦小宝学着爹爹平日里和臣子的对话方式,不答,反问:“你是谁?” “我是……”那人的视线在秦小宝剩下的一只鞋子上看了几眼,然后将秦小宝从上到下打量了很久,忽然放软了声音,道:“我是宁显,这里的村民。” 秦小宝总觉得这人面善,但脑子里对宁显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见对方似乎没有伤自己的意思,便认真地摇摇头:“不认识。”说完又指着自己,道:“我叫小宝。” “小宝……”宁显将秦小宝的名字咀嚼了几遍,笑道:“这名字是你娘起的吧?” “你怎么知道?”秦小宝惊讶了,宁显摇头不语,指着秦小宝没穿鞋的那只脚,“鞋子呢?跟着你的人呢?你怎么自个儿出来了?” 秦小宝被宁显右手上的疤痕吸引了目光,那疤痕呈有深有浅的半圆,挺像赵小圆和他打架打输了,咬他的那一口留下的印子。 宁显又问了一遍,秦小宝回过神,盖世英雄垂头丧气地道:“我自己偷偷跑出来,路上遇到了坏人,逃跑的时候没顾得上鞋子……” “是嘛。”宁显失笑,伸手摸摸秦小宝的头顶,“你爹娘也来了月城吗?在哪里?” “呜呜呜”先头那只黄白相间的小毛团溜过来,不住地蹭宁显的腿,秦小宝这才看清那竟是一直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狗,顿时惊奇得不得了,“哎,好小的狗!” “它叫小白。”宁显垂头,像摸秦小宝一样摩挲小白的头顶,小白十分享受地哼哼唧唧。 “明明有黄色也有白色啊,怎么叫小白?”秦小宝看着小狗的花色,十分不解。 “我以前有只更小的狗是纯白色的,名字叫小白,这是小白的儿子,我叫顺了,所以仍旧叫它小白。” 宁显,不,应该说是秦昭,他说得弯弯绕绕,秦小宝还是听明白了,煞有介事地点头:“怪不得。” “要吃糖吗?”秦昭从院中石桌上拿过一包糖,递给秦小宝。秦小宝一听有糖,连连点头,“要要要!” 秦昭看着秦小宝“刺啦”撕开牛皮纸袋,从里头取出几颗糖球塞进嘴里,其实那只是普通的饴糖,宫里最差的宴席都不会摆这个,而秦小宝却满脸的餍足和陶醉。可见他确实十分喜欢吃糖。 秦昭看着这玉雪可爱的小孩儿,目光十分悠远,仿佛回到了当年,他在暗处悄悄看她吃糖。 秦小宝连吃了两把,终于想起自己嘴里有虫牙,硬生生地止住了,问秦昭:“宁显,你也喜欢吃糖吗?” “不喜欢,这是邻居送我的。”秦昭摇头,他从前对着她时话并不多,如今对着这六七岁的小团子,反而十分愿意说话,“邻居姐弟两个不会修补,我帮他们补了一担水桶,他们就买了一袋糖送我。” “嗯,这样啊……”秦小宝坐到石桌上,两条腿悬空晃荡,一只手支在另一只手上,撑着下巴十分老成,“那个姐姐喜欢你吧?” “何出此言?”秦昭觉得好笑,又很好奇秦小宝怎么得出的结论。 “我爹前两天和我说过,花十文钱就能买两个水桶。”秦小宝是皇长孙,无论是盛元帝还是秦湛都对其寄予厚望,是以秦湛即便带秦小宝逛集市,也会趁机讲解物价,望儿子从小便知物力维艰。前两日逛集市,倒是恰好提到过木桶。 秦小宝煞有介事的分析:“可是这一袋糖……我没有吃过这种糖,但是我娘说过,糖都很贵。那个姐姐给你的糖比你修的两个桶还贵,这么亏,不是她脑子笨,就是她喜欢你。” 邻居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子,因家道中落 分卷阅读189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0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0 、独自抚养幼弟,拒绝了许多人的提亲。秦昭得闲时,那姑娘有事求助,他便鲜少拒绝。作为酬谢,姑娘有时候会替他做点缝缝补补的零碎活,有时候会像今日这样,送点吃食与他。 “……”秦昭往日未曾细想,现在被七岁的秦小宝一分析,竟无言以对。 “那个姐姐长得好看吗?”秦小宝见秦昭不反驳,更觉得自己说对了。 “好看。”那姑娘秀气温婉,秦昭实事求是地点头。 “嗨呀,那你娶她呀!”秦小宝一拍手掌,“遇到好看的女人,就娶回家呀!” 秦昭听到这里皱了眉头,“这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秦湛当年瞧着专情专一,如今当了太子,莫非就变了? “那倒不是,是我自己发现的。”秦小宝摆摆手,无意中替亲爹作了澄清,“我娘就很好看,我爹娶了我娘,整天乐呵得很。” “把那样的姑娘娶回家了,谁都会乐呵的。”秦昭自失地笑笑,垂头看爬上石桌去和秦小白玩耍的小白。 夏风吹得院中的树叶扑簌簌地响,阳光透过院墙在地上拉出斜斜的影子,这一方小院里岁月静好,蓦然回首,竟已过了这么多年。 “走吧,小宝,我带你回去找爹娘。” * 秦小宝记性不错,记得别院的大致位置,又记得别院的主人姓夏,秦昭虽隐居月城多年,稍微一想,便明白了是哪里。 路上给秦小宝买了吃的,秦小宝也莫名地信任秦昭,他吃着东西,秦昭抱着他,就这么走到了夏家别院附近。 “小宝,前面那个院子就是,你自己回去吧。”秦昭探看过四周,确然有皇家侍卫,而且他知道夏家早已归顺秦昭,在秦小宝点头确认以后,秦昭便在不远处放下小宝,与他道别。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秦小宝很吃惊,“我爹娘一定会赏……”说完觉得“赏”不大合适,改口道:“我爹娘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不去了。”秦昭最后摸了一把秦小宝的头顶,从这孩子的眉眼里看到了韩清澜的影子,“不要告诉你爹娘在哪里遇到我的,好不好?” 秦小宝皱眉,但是秦昭再三坚持,只得勉勉强强地和秦昭拉钩钩保证。 …… “昭叔,留步!” 秦昭停住脚步,摇头失笑,终究是被秦湛发现了,免不了要相见一场,默然片刻,转过身去,“好久不见。” 秦湛不着痕迹地打量秦昭,穿的粗朴,但精气神很好,此时脸上微微带着笑意,并不像从前那般让人觉得气质阴寒,反而让人感到温和可亲,他的眼里一派平和,全身下都很放松,当真是人如其名。 宁显,宁者安定,显者昭也。 秦湛想问一句“过得好吗”,此时不必再问,改了话题,诚恳地道:“谢谢昭叔。” “不必谢,也不是为着你。”秦昭挑眉回道。 秦湛微怔,继而失笑,“昭叔如今也会开玩笑了。” 秦昭也是一笑,片刻之后收起笑意,缓缓问道:“这些年,你答应我的事都做到了吗?” 当年秦昭主动上通河驿站和秦湛谈合作,提出的条件有二,一是要金蝉脱壳挣得自由,二是要秦湛许诺对韩清澜好。 后来秦昭为了救韩清澜,点燃了留王密道的炸药,秦湛将韩清澜送上天坑顶之后,又沿着铁索回去,最后靠着袖犬小白,在一堆乱石和残肢破体中扒拉出了伤痕累累的秦昭。 却是秦昭亲自放的炸药,知道哪边的爆破力更小,提前作了躲避。 “她过得很好,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秦湛也肃然,没有像当年那样傲然,说‘对她好是我想做的事,你没有立场过问’,而是详详细细地道:“我只有妻没有妾,东宫里的事关上门,全都由她做主。” 别院里拉着秦小宝左看右看,见儿子无事便安了心,片刻之后又抱起儿子放在膝上,剥了这小皇孙的裤子,拿起鸡毛掸子打他屁股的韩清澜,忽然“啊切啊切”地打了几个喷嚏,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疑惑道:“怎么,是谁想我了吧?小姑姑?祖母?阿宣?” 秦小宝趁此机会逃脱,嘴里嚷嚷着“母亲大人息怒”,却手脚麻利地提着裤子,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 “罢了,我牙都要酸掉了。”秦昭连连摆手,止住了秦湛长长的答案。其实当年既愿意主动合作,无论哪一个条件,他都相信秦湛能做到。 “昭叔……要见见她吗?”秦湛心中有些纠结,却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不了,遥祝故人安好吧。”秦昭摇头,摆手,竟是当真半点也不留恋。 昨日流水昨日事,俱往矣。 ☆、第140章 【番外2】 (一) 京中经历了两年的动荡和清洗, 终于迎来了普天同庆的喜事——先是三皇子秦湛被册封为太子,紧接着是太子迎娶太子妃。 冬月初五这一日, 盛元帝下旨解全城宵禁,正阳门前大放烟火, 东市西市的热闹通宵达旦,真正是个与民同乐的日子。 宫中宴会毕, 秦画坐马车回公主府。 因为是冬月,而且夜色也已经十分深沉, 街上的人并不多,不时有寒风吹过商铺门口招揽客人的布幡,“哗哗哗”的声音给街道平添了凄凉和沉肃。 秦画前世在酒吧喝酒, 遇上暴动身亡, 再醒来之时, 已经投胎做了这个朝代的公主, 这个时代对女子束缚太多, 完全不符合秦画前世所在的平权世界, 而且她本身就是不婚主义者,所以秦画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亲嫁人,只想着以这个时代世人对公主的宽容, 尽可能获得舒心一些。 许是宫里太热闹, 许是因为喝了些酒, 秦画觉得, 今日不太喜欢这样的夜晚, 太冷清, 仿佛她与这时代毫无羁绊。 “咦,那个人好像赵小侯爷?”赶车的车夫自言自语,秦画耳朵尖,听到车夫自问自答道:“不能吧,赵小侯爷不会在这儿喝酒。” 秦画开了马车的车窗,算是明白为什么车夫会怀疑自己看错,因为一向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赵子登,此时独坐在街边一个半敞开的小摊上,用陶土烧的酒具、就着一盘花生米,自斟自酌,默默无声。 这般看赵子登,虽然一双眼尾上挑的桃花眼气质轻浮,但他其实是个生得很好看的男子,尤其酒家暖黄的灯笼光照在他身上,显出他肩背宽厚,腰却劲瘦,显然是很健美有力的身形。若是放在秦画从前生活的时代,仅凭长相就能挣得金屋银屋。 这样的赵子登应该依红偎翠,浪荡调笑,但此时他身着锦衣玉带坐在那张粗陋的木桌旁,说不出的落寞孤单,秦画忽然生出一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赵 分卷阅读190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1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1 子登!”秦画扬声。 粗酒辣喉,赵子登却不管不顾地又斟了一杯,今日秦湛大婚实在热闹,跟着秦湛去韩家迎亲时,韩家有大长公主、大老爷、太太、小少爷,还有二房的人,到了东宫,宗室的繁茂更不必说。 反看自己呢,全家上下就自个儿一个,平日里潇洒是潇洒,每到节假日,连家中仆人都要与家人团聚,自个儿却总是中秋买了月饼无人分食,年节守岁也无人说笑。 其实早已习惯了,也说不上伤心失意,但今天就是有点空落落的。 赵子登一杯酒正欲送入口中,忽然闻得一道女子的声音,清越如同珠玉,划破夜色唤醒了他。 他侧首看去,只见一辆华丽贵重的马车停在道旁,窗户里探出来一个女子的头,那女子云鬓凤钗,宫装霓裳,眉目之间比寻常女子多了一分傲然和英气。 恰此时,一阵西风吹过,卷起马车的纱帘蒙住那女子半张脸,挂在车头的银香囊球发出清脆的“叮铃铃”的声音。 夜色深沉,薄雾悄起,赵子登疑心自己喝醉了,见到了九天下凡的仙女。但是也不对……那女子的面容那般眼熟。 啊,那是长乐长公主秦画,要死,不会又要揍他吧! “赵子登,叫你呢!”秦画见赵子登面上愣愣的,想起了一年多以前赵子登酒后调戏自己的事儿,不由得笑了起来,“跟我一块儿喝酒吧!” 她这一笑,黛眉微动,红唇轻弯,妩媚风流皆是天成。 “哎……”赵子登讷讷应声,一瞬间有种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冲动,手中一松,酒杯落到桌面上“噔”的一声,赵子登惊醒过来,连忙甩甩脑袋,想把脑子里自取灭亡的危险想法晃散。 “怎么,赵小侯爷?”秦画一只手支在窗棱上,撑住歪着的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子登,“赵小侯爷怕我吃了你?” 夜色将她的神情带上了暧昧,那一句“吃了你”尾音轻轻一绕,赵子登说不出拒绝的话,但被秦画打断过的腿似乎又隐隐作痛。 秦画用食指虚虚指着他,道:“到底敢不敢?” 那一指头仿佛戳在赵子登的胸口,他脑子一热,一把提起坐上的酒壶粗放地灌下几口,随手摸了锭银子与店家,上了秦画的马车。 罢了,酒壮怂人胆。 马车重新开动,粼粼的车声滚过石板铺就的长街,夜风里隐隐听到秦画的轻笑。 (二) 好友陈翰林的母亲有一手酿酒的好手艺,赵子登上门吃完喝完还不算,临走还顺了一坛,“多谢伯母!” “又要去寻长乐长公主喝酒?”陈翰林也算很了解赵子登了,毫无意外地看到赵子登点了头。想起京中的传言,陈翰林屏退左右,吞吞吐吐半晌,假咳一声,问道:“你要是长公主真的……那什么……了,男未娶女未嫁,不如成亲了好。” 那什么能是什么,赵子登当然明白,自从太子大婚那日上了秦画的马车,后来两个人又约了很多回,京中都传赵小侯爷和长公主秦画有了首尾。 “你想什么呢,我们真的就是喝酒。”赵子登拍拍陈翰林的肩膀,知道好友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多解释了一句,“你放心,我这名声,实在不必在意那些流言。” 实际上,那日他为宫装的秦画所惑,上了马车几乎做好引颈就戮的准备,然而秦画真的只是同他喝酒,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失落还是庆幸。不过两人都好酒,也都好酒量,在喝酒一途上倒是互相引为知己,在那之后又约了很多次酒。 秦画身为公主,就是养面首也无人说得什么,赵子登身为孤家寡人的侯爷,又无人说他,所以两个人从来不避人,也不在意外头的传言。 这一日,暖阳照得枝头新抽出的树叶水嫩油绿,江边的母鸡盯着江中划水的一溜小鸭,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正适合喝酒。 赵子登提着从陈翰林家顺来的那坛酒,骑马上了秦画的道观,秦画的道观修在山上,风景秀丽,背山临水,而且还有温泉,盛元帝当真是疼这个幼妹。 秦画准备出门打猎,赵子登打山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秦画,一身银色骑装勾勒出她的身形,比寻常姑娘更健康饱满。若以酒喻人,别的姑娘是果酒、米酒,秦画是烈酒,劲道、醇厚、火辣。 赵子登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在秦画看过来时迅速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扬起手中的酒坛,“我带了好酒来!” 于是,秦画便就着那一身骑装,寻了观中修建的观景台,两人席地而坐,对饮对酌。 迎面是温柔俏皮的春风,耳里是清脆悦耳的鸟鸣,林间清泉叮咚,檐下春燕踟蹰。 因为兴致甚好,两人都喝醉了。 赵子登一觉醒来时,看天光已经是傍晚,陈翰林家的酒后劲儿太大,睡了一下午竟然还是有些疲乏,他穿好衣裳下床,门外守着的侍女立即端热水进来伺候。 “啊……怎么有点腰酸背痛的。”赵子登踢踢踏踏地活动筋骨。他惯来待人宽和,从不摆谱拿款,观里的下人们都不惧他,那侍女闻言掩唇一笑,接道:“那是因为侯爷您酒醉之后,非要表演举石锁给公主看,拦都拦不住。” 赵子登无语了,秦画那对石锁单个有百十来斤,他酒醉之后必然用力不当,一定很出丑……他很想问问秦画当时还清醒没,是不是笑死了,但张嘴几次也没好意思问出来。 侍女伺候赵子登洗漱完,见他犹自发呆,便提议道:“您要是疲累得很,不如去温泉汤池里泡一泡。” 秦画这道观只不过是打个道观的名头,认真说起来,其实是个温泉别院,里头的汤池分了男女,有时候太子妃夫妇也会来这里泡温泉。 春日里泡温泉,想想都很舒泰,赵子登一听十分意动,他对着道观很熟悉,也不必人引路,自个儿就往汤池走去。 汤池周围有高墙,但顶上是露天的,池子周围有许多布幔,加上晚间起了林雾,整个场景如梦似幻。 赵子登走进围墙,到了池子边上,他脱了外赏,忽然听得一阵水声,那声音不是水流自然流动,而是像有人在池子里撩水。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确然是在男子的汤池边上,但今日并未听说还有别的男客,于是便探头去看池子里的是谁。 只见夕阳的暖黄光晕笼罩着一个女子婀娜的侧影,她的长发湿透,披在肩膀和背上,衬得肌肤光泽如玉,秀颀的颈子下面是一对精致的锁骨,而锁骨下面……是使人血脉喷张的曲线。 赵子登情知自己不该看,但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似乎是察觉有人看她,那女子回过头来,只一眼,赵子登便知那是秦画。 “哗啦”一声,秦画面上虽没有受惊的神色,人却整个没入水中,水面上一时只剩下蒸 分卷阅读191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2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2 腾的雾气,佳人再无踪影。 “公主,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故意的。”赵子登结结巴巴地道完歉,转身往外头走。 赵子登没有听到秦画的回应,脚上却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他低头,自己的脚踝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拉住——那是秦画的手。 赵子登没忍住,回头看去,秦画以手趴在池子边上,乌黑的秀发上淋淋地往下滴水,那些水珠顺着她饱满圆润的曲线往下,往下……都在汤池的水中,在袅袅雾气中半遮半掩,极致诱人。 这确然是男池,只不过往日也只有最亲近的人用过,而且池子的水是活水,每次有人泡过之后都清理得很彻底。秦画今日嫌女池那边摆的几盆花木太味道太重,便临时换到了这边。 “嘘。”秦画竖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脸上忽然漾起一个狡黠而暧昧的笑容。 赵子登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秦画整个拉入了池子之中! “公主……” 秦画脸上仍是那个笑意,赵子登喉头微动,心中犹如天人交战,秦画却不待他动作,手臂绕倒他脖子上,轻轻一揽,将赵子登拉了过去。 赵子登再也说不出话,灵与肉尽皆沉湎。 ☆、第141章 【番外3】 (三) “小赵侯爷, 时辰不早了……”花魁柳绵绵双眼含春地看着赵子登,一只纤纤素手似三春柳一般攀上赵子登的胸膛。赵子登这些年眠花宿柳, 知道在这烟花之地,说时辰不早了可不是提醒人安睡, 而是…… 然而被那只绵软的手触及肌肤,赵子登下意识觉得手感不对, 应该更结实,更有弹性一些……他浑身一僵, 硬着头皮道:“好。” 然后他亲自起身,吹灭了灯。 赵子登吹灭了灯,人却没有动, 呆呆地坐在原地, 也不知在想什么。绵绵可不放过他, 要知道赵子登是京中每个妓子都梦寐以求的恩客, 手上十分大方, 人又温柔英俊, 若不是他身份贵重,眼界也高,妓子们就是倒贴钱, 也愿意和他春风一度。 “赵郎……”绵绵的身段儿和她的名字一般, 混若绵软无骨, 似乎是个上前替赵子登宽衣的姿势, 却一不小心就朝赵子登怀中跌去。 “哎唷……”绵绵呼痛, 心中懊恼这赵小侯爷为何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怜香惜玉, 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却柳下惠似地坐着不动。 赵子登满脑子都是前几日温泉池子里的事,暗道这样实在不好,伸出手掌往自己脑门上连拍几下,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双手去抱身旁的绵绵,绵绵趁势攀援而上,正要埋入赵子登的胸膛。 却又被赵子登一把推开,听得赵子登恼怒地叫:“啊啊啊,为什么总感觉不对!” “不行!”赵子登给自己打气,直接就着地毯,俯身朝绵绵压下去,头朝左边,不行;头朝右边,还是不行;那再换个姿势…… 半晌,赵子登终于崩溃,明明只有一次,明明那日她强行在上,自己还觉得有些伤自尊,为什么却改换了自己的口味,除她之后竟是谁都不可了! 不是不行,是心里觉得不可。他可是浪荡纨绔赵子登啊! 在花魁绵绵的惊呼声中,赵子登落荒而逃。 林花开了又谢,燕子来了又走,从春入夏,由夏入秋,整整半年,一贯轻浮浪荡的赵小侯爷竟然再未入过妓馆,也再未同秦画喝过酒。 坊间盛传,赵子登,不行了,无数红粉们一提到此事,均要黯然叹一声,“唉,可惜了他那一身伟岸英俊的皮囊,如今倒成了个银样镴枪头。” 秋日天气高爽,宫中为着盛元帝的寿辰举办了宴会,赵子登没有如往常那般嬉闹,反而神情郁郁,既怕撞见秦画,又总是不由自主地追寻她的身影。 若是有人递一面小镜子与赵子登,他便会发现自己一脸幽怨,好似空守深闺的妇人。 “可恨!”赵子登恨恨饮下几杯酒,自己这几个月哪儿哪儿都不对,她却和没事人一样,该打猎打猎,该喝酒喝酒,甚至还在公主府里办了几回宴会! “不能输。”赵子登不住地给自己打气,不知不觉又连喝了几杯。 宴会结束之后,赵子登被太子秦湛召过去聊了一会儿,出宫的时候便有些晚了,出宫的玄武门前唯有自己的坐骑,旁边还另停着一辆马车,那马车瞧着有点眼熟,酒的后劲儿上来,脑子有些混沌了,想了片刻才想起,那是秦画的马车。 赵子登硬气得很,冷哼一声转过了头,不去看那辆车。 “赵子登。”身后却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赵子登一惊,僵硬着不回头,又觉得不回头会显得他很怂,于是打算转身,如常以臣子的礼节给长公主行礼问安。 然而转身却说不出话,秦画撩起车帘,她额贴花钿,耳戴明月珰,喊他的时候微微俯身,齐胸的襦裙里便现出一线动人的起伏。她眼中似笑非笑,似是戏谑,又是引诱,见赵子登发呆,便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方。 她在招他,她又招他!她是朵带刺的玫瑰花,有毒的罂粟花,非要在上的霸王花…… 赵子登想要硬气到底,腿偏偏不听使唤。 终究,坐上了秦画的马车。 有些事,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有了第二回,第三回就很自然了。 何况,赵子登身心都美得很。 (四) 十年以后,赵子登的府中。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身着锦衣,小小年纪已是眉深目展,小男孩儿一脸嫌弃,道:“爹,你用这劳什子的青瓜敷面,真的有用吗?” “唉,那能怎么办!”斜躺在贵妃榻上的赵子登沧桑地叹口气,两手按着脸上的青瓜片,无奈地道:“这都多少年了,你娘都不肯嫁给我,再等下去,你爹我这脸上都有皱纹了。” 赵小圆听这话听得替他爹心酸,老气横秋拍拍赵子登的肩膀,“别伤心了,我会帮你的。” 赵子登真是银牙咬碎了多少回,明明两个人各方面都很契合,这些年也未见秦画找过别人,可是她却总是办完事后,提起裤子就不认人!唯一的安慰就是赵小圆这混世魔王八岁了,已经被盛元帝下旨封为自家的侯府世子,秦画即便不嫁自己,也多半无人敢惦记她。 “你娘最近怎么样啊?”赵子登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将脸上的青瓜片取下来。 “不太妙。”赵小圆眉头微皱,抱胸道:“爹知道那位西藩来的王世子卜库塔吧,他最近和我娘走的有点近,我娘还夸他长得好看。” “什么?!”赵子登气得一把将手中的青瓜片扔到地上,那雷霆万钧气势倒像往那王世子胸膛扔刀子一般,“他哪里好看了?长得跟个野人一样!你说是不是?” 分卷阅读192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3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3 赵小圆抿嘴叹口气,没有接他爹的话。 赵子登一窒,讪讪地弯腰穿鞋子。那个野人王世子长什么样子来着?高鼻深目,栗色的头发,灰色的眼眸,一张脸有一半被浓密的胡子遮住……好吧,是有那么个别的人说过他长得好看。 当日,赵子登就去了秦画的公主府。秦画不在,但是有赵小圆带着,自然也无人阻拦。 当爹的还得靠八岁的儿子,赵子登心中颇有些心酸。赵小圆可不管他爹这点儿伤春悲秋,直接叫来秦画的大宫女小薇,问道:“前两日在宫中的宴会上,那西藩王世子和皇舅舅怎么说的来着?” 小薇觑了一眼赵子登,不大好开口。赵小圆脸色微沉,假咳一声,“这是我爹,有什么听不得的,有什么事儿自有我担着。” “是。”小薇应声,道:“卜库塔王世子和皇上说,若是咱们公主答应,他愿意求娶公主为王世子妃,便是您,也可以一并同他回国。” “还有这样的?”赵小圆听到这话,有些吃惊,须知中原人虽然也有改嫁、继父继母这些事儿,但堂堂王世子,主动愿意给别的男孩儿当继父,还是很稀奇。 “哼,他们那国家本来就是蛮荒之地。”赵子登听得生气,为儿子解释道:“他们那里父亲死了以后,儿子可以继承父亲的妻妾,兄长死了以后,弟弟也能继承兄长的。” “那我娘怎么说?”赵小圆听明白了,便继续问小薇。 “公主没有评论此事,只是笑了笑。”小薇摇头,想了片刻,她看着赵小圆长大,心里是很疼他的,想了想又道:“不过公主过两日要在府上举办宴会,单独宴请卜库塔王世子。” “欺人太甚!”赵子登一圈砸在茶几上,不同于小白脸的长相,他的身手颇好,茶几受了那一拳,桌面立时就裂开了。 不等儿子追上来,赵子登气呼呼地出了公主府。 当日,四夷馆中的卜库塔王世子收到了赵小侯爷的拜帖,王世子不解其意,着人核实了身份,还是将赵子登放了进去。 半盏茶后,王世子爽快道:“好,三日之后,西郊决一胜负,输的人,以后再也不提秦画公主。” “一言为定!” 两个骄傲的男人双掌相击。 (五) 西郊,赵子登手持大刀,百无聊奈地立在树下,烈日灼人,蝉鸣烦心,从黎明一直等到了正午,那西藩王世子连个影子都没有,“不会是认怂了吧?” “看着不像啊。”赵子登否认了自己的猜测,那日见到那位卜库塔王世子,虽然不大愿意,但还是得承认,那位王世子确然身形高大健硕,充满男子的阳刚之气啊,谈吐之间全无蛮夷气息,反而是个心胸宽广、热情爽朗的男子。 也正是因此,他相信卜库塔公私分明,才会向这位王世子邀约,以男人的身份比试一场。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阵宝马疾驰的蹄声,赵子登一回头,一人一马已经到了跟前,马上之人二话不说,还未下马已经持好兵器,下马的同时朝赵子登袭来。 “讲不讲规矩啊!”赵子登唾骂一声,立即提刀去挡。 赵子登看清来人并不是卜库塔,而是秦画,于是拆了两三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问道:“你怎么来了?” “呵,长本事了。”秦画冷笑一声,提起手中长剑再次袭来,赵子登无奈只得接招。 他原本想让着秦画,奈何秦画每一招都下狠手,明明是她和那劳什子的王世子搅一块儿,倒还先发脾气,赵子登也来了气,不再放水。 事实上,赵子登虽然有个浪荡纨绔的名声,却全然不是草包,他的功夫比秦湛或许略逊一筹,但一定比秦画好。两人打了不过片刻,“夺”的一声,赵子登将秦画的长剑挑到了地上。 秦画脸上仍是一脸怒意,索性不再拿剑,直接朝赵子登扑过来,赵子登怕伤了她,连忙甩了手中的刀。秦画不依不饶,抬腿用膝盖顶赵子登,赵子登伸手挡住,她又以手为刀,去劈砍赵子登的脖子,赵子登侧身躲过,绕到秦画身后,反剪了她一只手。 “啊——”赵子登忽然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却是秦画跟个泼妇似的,一口咬在了赵子登手上,他吃痛之下放开秦画,秦画闷头朝他胸膛装来。 这一来,两个人抱在一起,赵子登以自个儿为肉垫,两人双双滚在到此上。 秦画将赵子登压在身下,其实赵子登对这姿势极熟悉,一时脸上的神色变得十分暧昧,秦画却毫无旖旎心思,挥拳就往赵子登脸上招呼,赵子登恼羞成怒,又气秦画为别的男人揍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腰上发力,反将秦画压在身下。 “放开我!”秦画始料未及,赵子登这些年一直被她镇压在下,今日是要翻身做主了? “不放!”赵子登怒答,不管秦画怎么挣扎,终究被他牢牢地禁锢住。 赵子登身子压在秦画身上,将她的双手举起来禁锢在两侧,他俯身看着秦画,她脸颊酡红喘着粗气,饱满耸立的胸膛不住地起伏,因打架而散乱的长发铺在油绿的草地上,额前的那几缕已经被汗水湿透……这模样,和往日那些难以描述的香艳时刻,其实挺像。 只不过,往日他不曾在这个角度。 秦画猛然惊觉,赵子登喉头耸动,目光变得晦暗,上方的人影逐渐遮蔽了太阳……她先还挣扎,然而不过几下,前所未有的体验折服了她,反手抱住了上方的男人。 …… 日头挂在远山,烧得天空一片红彤彤,赵子登看秦画整理衣裳,兀自觉得自个儿今日真是意气风发,一振男人雄风。 半晌,又想起了前情,“咱们今日的契合分明更胜往昔,你应该不喜欢那什么王世子吧……怎么还为着他来寻我打架?” 不问还好,一问,秦画停住手动动作,冷哼一声,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丝帕递给赵子登,“你自个儿看看。” 赵子登接过来,登时额头开始冒冷汗,那一方粉色丝帕上面,当中有一个红唇印子,旁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几句诗: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披衣更向门前望,不知赵郎何时归。 末尾落款:玉湘。 这首诗乃是前朝一位诗人所写,讲的是女子十年丈夫,这所谓的玉湘改了最后一句,变成了盼望找郎。 赵子登拿着丝帕的手微抖,玉湘乃是京中近日风头最盛的花魁,秦画想必早已查证过了。他结结巴巴半晌,道:“赵郎……那个,可能是赵小圆。” “再给你一次机会。”秦画提起赵子登的大刀,一把插进赵子登身旁的土里,赵子登顿时又成了十年以前看到秦画,就觉得腿疼的赵子登。 赵子登无奈,只得说了实情。 那日他从秦画的公主府 分卷阅读193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4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4 离去,心中十分生气,为了找回点平衡感,便十年来头一回进了花楼,赵小侯爷去了,出来伺候的当然就是头牌的玉湘姑娘。 “我当时连茶都没喝就走了,进去了板凳都没坐热,我觉悟好着呢。”赵子登咱三保证,一面悄悄将那丝帕撕烂,“你可以找人去问啊。” 秦画哼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解释。 赵子登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忽然一想,秦画是为着这事儿来找他,那是在意他为他吃醋啊!和大胡子的卜库塔没啥关系!顿时打蛇随棍上,腆着笑脸道:“你为什么要在公主府单独宴请卜库塔啊?若是觉得孤寂了,可以找我啊,来我府上,叫我过去,都行。” 秦画睨他一眼,道:“他们国家出好马,但也自以为奇货可居,皇上想建个军用的马场,让我先探探卜库塔的口风。” 这种事当然不好让太多人知道,赵子登顿时心中释然,过了片刻又道:“那你也不能单独请,叫上我和赵小圆嘛。” 秦画没好气,扭身要回去,走了两步脚下一顿,却是赵子登就着坐姿伸手拉住她脚踝,像去多年前在秦画的温泉池子里,秦画拉住赵子登的脚踝一样。 下一刻跌进赵子登怀中,赵子登一把抱住她,道:“嫁给我,好不好?” 秦画想开口拒绝,赵子登一个深吻封住了她的退路。 ☆、第142章 【番外4】 (一) 陈若非年末的时候一气儿赶到了至凤州, 至凤州所辖丰源县的县令正是韩清音的父亲,韩二老爷。而至凤州的叶知州, 乃是陈若非的一位好友叶新的父亲,因年节将至, 叶新当下正好在此地。 陈若非向叶新打听丰源县韩家的事,被叶新看出端倪, 他干脆对好友坦言,想求娶韩二老爷的姑娘, 只不知人家定亲了不曾。 “你若果真是诚心的,这倒是不难。”叶新看着院中忙着搬盆景、挂灯笼的下人,道:“女眷们素日有些往来, 我让妹妹去母亲那里问问韩小姐定亲没有, 再则, 过两日我祖母大寿, 他们家的女眷定然要来赴宴, 让我妹妹给韩小姐专下个帖子就行。” 陈若非当即谢过, 叶新是个利落的人,半日之后就给了回信:“定亲倒是没定亲,只是好像……” “好像什么?”陈若非问道。 “胡同知的夫人前两日来和我母亲说话时漏了一嘴, 好像是看上了那位韩小姐, 有意娶作自家小儿媳妇。”叶新说完, 又道:“这些话不好乱说, 你也不必着急, 过两日在寿宴上见一面再说。” 过得两日, 到了叶老夫人大寿这一日。 叶府院子修得十分敞阔,此地天寒,园中的花木俱已经只剩枝干,再加上近日瑞雪,倒像是冰雪生就,别有一番趣味。 知州不过是从五品的官儿,更别说其麾下的其他官员,而陈若非父亲本身是一部尚书,外甥女是未来太子妃,因此陈若非和叶新商量好,并未透露其身份。即便如此,简素穿戴难掩陈若非的俊秀温文,他在园中寻韩清音的身影时,依旧不时有姑娘的视线投过来。 陈若非有些不自在,好在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站在一丛寒梅旁边的韩清音,带着雪白绒毛滚边的锦帽半遮了面容,和梅花的艳红似火相比,她目光清明,恬淡冲和。 以前从未仔细看过她,如今着意看了,她虽然不是园子里最漂亮的一个,却是气质最脱尘的一个。 “那是哪家的公子,好像以前从未见过?” “看衣着,家中身份应当不高吧?” “那可不一定,你瞧他器宇轩昂,可不是小户人家能养出来的……” 韩清音听到身旁的几个小姐议论着园子里的某位公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陈若非,那样三春暖阳的一个人,若是出现在这冰天雪地的园子里,不知会不会立时冰消雪融。 隐隐的,韩清音总觉得有谁在注视自己,不由得抬头打量四周。 忽而远处行来一人,锦帽轻裘,高大轩朗,韩清音呼吸一窒,那人越走越近,露出个笑意:“韩小姐。” 韩清音那提起的一口气骤然落下,心中自失不已,却又暗笑自己,当真是痴了。她垂眸掩住自己的失落,福礼应声:“胡公子好。” 来的这位正是叶新口中的胡同知家二公子,两家父母彼此觉得合意,本朝民风开化,两家父母也开明,今日便借着叶老夫人的寿宴,让两个年轻人自己相看一番。 韩清音是个聪慧心细的姑娘,察觉对方在打量自己,便也大方地站在哪里,只做不知。眼见那胡公子眼角的笑意更盛了两分,心知对方约莫是满意自己的。 “韩小姐,你喜欢梅花吗?”韩清音落落大方,胡公子反而有些紧张,“那个,湖边有许多,不如……” 坦言说,胡公子是一位很不错的夫君人选,五官端正,性情温和,据说是个勤奋好学的读书人。胡家家世比自家略好,但也算不上太高攀,胡夫人温厚慈和,若嫁进胡家做个小儿媳妇,想必日子会很舒心。 韩清音说服自己扔掉那一抹失落,既然来了,自然该多了解,她温然笑道:“好啊,去湖边看看。” 两人隔开几尺的距离,往湖边并行,忽然韩清音停住了脚步,胡公子好奇地看过来,见她面色微怔,似乎有什么疑惑,关切道:“韩小姐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韩清音摇摇头,她从方才站在那株园子里的梅树下起,就总觉得有人在注视她,这会儿往湖边走,越发觉得有人跟着。但是回头去看,什么也没有。 到底天气冷,湖边人不多,只有几个十来岁的半大小子在砸冰钓鱼,平日里玩闹不休的男孩子,这会儿都静静地瞪着七八个冰窟窿。 “韩小姐平日喜欢看什么书?”胡公子先起了个话题。 “我……”韩清音正要回答,却又觉得身后有人,她断了话头,迅速回头看去。 为着景色好,叶家的下人将路面扫的干净,但花坛里依旧覆盖着寸许的莹白积雪,梅红雪白,热闹喜人。 韩清音皱了眉头,她回头没有看到人,但不远处的花坛边上有几个新鲜的脚印,看朝向应是有人从路边走入花坛,而花坛里的万年青原本均匀地覆盖着积雪,这会儿却有几处枝头上光溜溜的,显然是方才抖落了。 “湖边有些冷,咱们去那头看戏吧。”韩清音不动声色,心里想着虽然今日是知州大人母亲的寿宴,理应出不了岔子,但还是小心为上。 叶新见韩清音刚走到湖边就说要去看戏,疑心她是没看上自己,急忙道:“韩小姐……” “快提起来,咬钩了,咬钩了!”那群小孩子忽然吵闹起来,有人手忙脚乱地提竿 分卷阅读194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5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5 收线,却是久了手脚僵硬,一下子力道不稳,竟然将那咬着钩儿的尺长大鱼甩到了韩清音脚边。 韩清音未及防备,被吓了一条,那鱼活蹦乱跳个不住,韩清音接连退了几步,只听到胡公子大喊“小心”,人却已经收势不及地往湖面坠去! 湖面接连发出“咔擦”的冰面破裂声,紧接着有人“扑通”掉入湖中,韩清音愣了一瞬,发现自己还好好地站在岸上,往湖面一看,却是有人方才扶了她一把,然后那人自己恰好落入小孩子们凿的冰窟窿区域,冰面一时承受不住破裂了,那人便掉入了湖水中。 湖水荡漾不休,却不见那人冒头起来。 “韩小姐别怕,我去叫人!”胡公子反应还算快,他不会游水,手上也没有趁手的工具,连忙回身去叫叶家的下人。 韩清音站在岸边,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落水处,她左看右看,夺了孩子们的鱼竿,合在一起伸进冰水里去搅,她急得都快哭出来,大声道:“你快抓住,快抓住啊……” 突然,鱼竿那头一沉,韩清音趔趄了一下,旁边的几个小孩子连忙过来帮着稳住。 韩清音觉得鱼竿那头的力道越来越到,很快,湖水哗啦一声响,水面冒出一个脑袋。 韩清音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人浑身湿透,以手抹面,即使这般狼狈,也不掩其眼中的从容,他冻得直哆嗦,张嘴几次才说出一句话:“嫁……嫁给我。” (二) 成亲几年,韩清音的日子是顺遂的。 夫君陈若非已经中了进士,只待朝廷来年安排官职,无论是在外还是在家,陈若非对韩清音总是温柔细致,惹来不知多少女子的羡慕。公爹陈秉槐一心扑在公务上,在家只管做个威严公正的大家长,婆婆陈夫人贤惠慈和,对韩清音和对女儿差不多。 但是或许人总是贪心,韩清音渐渐觉得,和陈若非之间总是差些了些什么——堂妹韩清澜和太子在一起时,开心时眉飞色舞,闹脾气时吹眉瞪眼,即便赵子登和秦画两个扯来扯去没个眉目,但彼此之间也有外人看一眼便知道不同的所在。 而陈若非待她相敬如宾,但看她时和看家中其他亲人别无二致。她试着耍过两回小性子,陈若非总是温然包容她;她也尝试过精心营造惊喜,最后得来几声随口不随心的夸赞。他们两个之间,总是无惊无喜无滋味,少那一分酸甜苦辣的烟火气。 院子里一溜铺开许多竹席,小晚指挥着小丫头,将一本本线装书摊开翻晒。 小丫头翻开其中一本书时,里面掉了一页纸出来,小晚连忙提醒道:“哎哎哎,你轻点儿,别把书弄坏了。” 夏花灿烂,韩清音靠在窗边发呆,听到小晚的话回过神,往院子里扫了一眼,道:“把那张纸拿过来给我看看。” 那张纸已经泛黄,薄而脆,上头写着几句诗:寂寞萎红低向雨,离披破艳散随风。晴明落地犹惆怅,何况飘零泥土中,落款显示是写于四年前。 韩清音不由称奇,那是陈若非的字迹,但他一向磊落明朗,从来不作伤春悲秋之语,怎会誊抄这几句哀怜悲戚的诗词? 晚间陈若非回来,用过晚饭后在灯下看书,韩清音拿出来笑问道:“你不是一向只喜欢雄浑大气的诗词吗,怎么还特特抄了这么一首夹在书里?” 陈若非拿过去一看,愣住了,这首诗是从前在蜀中替曹静姝解签的签文,也是后来初遇徐月宁时,徐月宁所持签文。他那时有些感慨,便随手写了下来。 多年故去,那本书久未再读,如今早已忘了这么一回事儿。听得妻子相问,却有些不知该怎么说。 韩清音先还笑着,见陈若非神色变化,最后沉默不言,心中黯然不已,强自笑道:“夜深了,我去叫小晚端水来洗漱。” 陈若非张口欲言,韩清音已经出了房门,过了一阵回来,面色如常似乎浑不在意,陈若非便也无从提起。 是夜,夫妻俩各自无言,韩清音转身朝墙躺了一夜。 翌日,韩清音提起几年未见父母,想同小舅舅一道回去探亲,陈夫人宽和,当即就允了,只是陈若非提出陪同,韩清音却罕见地意见相左,“夫君明年出仕,眼下正是往各处走动的时机,这一去来回得几个月,耽误了夫君前程可不好。” …… 马车驶出了京城,又一次在清河住了从前住过的那家客栈。韩清音想起几年前的往事,心中感慨良多,小晚打趣道:“小姐可是想姑爷了?” 韩清音怔然半晌,点头:“想。” 想,但是她得克制。 他志存高远,似乎并不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儿女情长,那么她的一腔情深意浓,或许反让他觉得带累,她要克制一些,趁着离京这段时日,学着淡一些。 韩清音早早上床歇息,或许是因为白日坐了一天的马车,睡着了也总觉得整个人都在晃荡不已。 * 夜里,月明星稀,陈若非罕见地失眠了。 他一向身子康健,睡眠很好,今日也没什么烦心事,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对,躺在床上总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半夜,他忽然醒觉,是因为妻子不在的缘故。 既然睡不着,不如想一想妻子。 韩清音是个温婉从容的女子,不管是为人儿媳还是为人妻子,无一处不妥帖,她处事机变,却又从不逾矩,可以说没有任何需要他操心的地方。 是以,他一向敬她。 只是有些意外,平日妻子在的时候恬淡如水,如今妻子走了,陈若非竟觉得心里有处豁口,怎么也填补平。 陈若非伸手去抱妻子的枕头,手腕被什么膈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妆镜,明明屋子里有一面很大的铜镜,枕头下放这个作甚? 略一思考,陈若非哑然失笑,每日都是妻子比自己醒的早,从未见她鬓发糟乱过,如今看来,竟是每天趁自己醒来之前,她先对镜理过了? 她竟然也有这么俏皮可爱的一面。 这么个小玩意儿打开了记忆的口子,陈若非逐渐想起了更多的平日里未曾在意的细节,她喜欢逗弄猫儿,喜欢养花儿,喜欢下雨的时候坐在窗边听雨声,喜欢闻新书翻开时的墨香…… 夜深人静,妻子不在身边,却比往日更鲜活可爱。 久了,陈若非嘴角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笑,终于困意来袭…… 忽然,不只是谁喊了一声,“地动了!” 木制的架子床摇晃得哐当哐当地响,陈若非快速睁眼下床,来不及穿鞋,直接从窗户翻离开了卧室,快速往父母的院子跑。 不过几息之间,地动已经停了下来,老天爷的威力无人可挡,陈府的房屋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损毁了一些,索性陈秉槐和陈夫人俱都安然无恙 分卷阅读195 欲望文 分卷阅读196 嫡女的快意人生 作者:伍加衣 分卷阅读196 ,最大的麻烦不过是修葺房屋。 陈若非心下稍安,当下和父母别过,当夜,一批快马奔往通河。 …… 韩清音运气算好,因为小晚睡眠浅,一开始地动时就叫醒了她,主仆两个下楼是来不及的,俱都钻在那一方约寸许厚的木桌之下,后来无米屋面垮塌,虽吃了些灰,人却安然无恙,听到小舅舅的声音,只等他们带人挖开上方堆砌的屋面就行。 “嘿哟!嘿哟!” 韩清音不住地安抚小晚,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听到人们合力抬重物的号子声,过得一阵,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头顶透了光线进来,她便知道能出去了。 “等等,给你个铁锹!” “不能用铁锹,伤到了怎么办!” …… 忽而桌子被人从上头移开,天光大盛,有人逆光俯身,温柔唤清音,她未及反应过来,整个人被他拥入怀中。 头一回,她的心印着他的心。 分卷阅读196 欲望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