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亲”开始》 正文 第1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文案 金牌红娘刘大妈:“郑先生,婚介所主要是为男女婚姻服务的,您了解?” 郑予铭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俊秀斯文的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了解。 刘大妈呛了半晌,还是坚持:“那这业务我也不能接,不在我们婚介所业务范围……” 她正准备长篇大论,郑先生慢吞吞地表示:“成了付你三万。” “……” 刘大妈按住表格,一脸真诚:“虽然我们婚介所不接这项业务,但是我有一个和你一样喜欢男人的儿子,我完全理解您的处境!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算个人业务!” 郑予铭诧异,心中一动,问道:“您儿子符合我提的这些要求吗?” 刘大妈瞄了眼那张要求之多条款之奇葩的相亲表格,干咳一声,故作镇定,瞎说道:“基本符合。” 郑予铭挑眉。 刘大妈看了眼对方戴着眼镜充满精英鬼畜气息的高挑身材,深吸一口气,沉痛地表示:“我儿子是攻。” 郑予铭微笑:“哦,真巧,我是受。” 刘大妈:“……”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妄图以攻受问题吓跑客户的她果然还是太甜了。 你赢了。 ps:刘祺君攻,郑予铭受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天作之合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祺君,郑予铭 ┃ 配角:刘肃,周涵,黄谦,寇欣 ┃ 其它: ================== ☆、第一章 百年好合婚介所。 金牌红娘刘大妈瞪着眼前打扮帅气的西装青年,举着手里的表格耐心向对方解释着:“郑先生,我们这儿是婚介所,顾名思义,是服务于广大有志于缔结婚姻的男女提供相亲服务的,婚姻您懂吗?在我国的现行法律内,婚姻指的是男女婚姻。您了解?” 郑先生右手食指轻轻敲着桌面,清秀斯文的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了解。 刘大妈继续道:“那您看您这委托……是不是不太合适?” 郑先生掀了掀眼皮:“哪儿不合适?” 刘大妈忍无可忍,指着性别要求那里醒目的“男”字怒道:“相亲对象的性别不合适!男的和男的现在能结婚吗?” 郑先生皱了皱眉:“怎么不能?人找着了,他想要多大的婚礼我给他办,不就差一张结婚证?想要我也弄得到。” “……”刘大妈一口气噎进嗓子里,呛得咳嗽起来,好半晌,她拿起杯子灌了好大一杯水,又说,“那这业务我也不能接,不在我们婚介所业务范围……” 她正准备长篇大论,郑先生慢吞吞地表示:“成了付你三万。” “噗——”刘大妈刚喝进嘴里的水顿时吐了出来。 郑先生及时踹了下桌腿,偏开身子,躲过了沦为落汤鸡的命运。 刘大妈按住表格,一脸真诚:“虽然我们婚介所不接这项业务,但是我有一个和你一样喜欢男人的儿子,我完全理解您的处境!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算个人业务!” 郑先生诧异,心中一动,问道:“您儿子符合我提的这些要求吗?” 刘大妈瞄了眼那张要求之多条款之奇葩的相亲表格,干咳一声,故作镇定,瞎说道:“基本符合。” 郑先生挑眉。 刘大妈看了眼对方戴着眼镜充满精英鬼畜气息的高挑身材,深吸一口气,沉痛地表示:“我儿子是攻。” 郑先生微笑:“哦,真巧,我是受。” 刘大妈:“……”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妄图以攻受问题吓跑客户的她果然还是太甜了。 你赢了。 于是当天晚上,加班加到头昏脑涨的刘祺君一进门,就迎来了母后大人慈祥的问候:“小君啊,工作做完了没有啊?” “差不多了。”刘祺君神色警惕,他家母上什么时候开始关心他的工作了? “我记得你上次谈恋爱还是大学吧?” “差不多吧……” 事实上刘祺君刚刚掰了一位小男友,但母上大人是不知道的。刘祺君没换鞋,守在玄关,准备情况一不对就溜之大吉:“妈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记得那个小伙子长得挺不错啊,包子脸,特别乖,你喜欢这样的啊?”刘大妈拧着他胳膊把他拧回客厅,按着他肩膀笑得和颜悦色,“妈看你也好久没谈恋爱了,有点担心啊!” 那还是他大学时的审美呢好不好!刘祺君拽开他母上的手,抿了抿嘴,认真道:“妈,你直说吧,这次又想给我介绍什么人?” 刘大妈眨眨眼,嗔怪:“什么叫又……我总共也没给你介绍过几个嘛……” 刘祺君严肃:“妈!说实话!” 刘大妈拉下脸,把茶几上厚厚一叠纸扔给他:“自己看。” 刘祺君:“……”知道自己母上的脾气,他撇撇嘴,老实拿起那叠资料看。 才看几秒就发现不对:“哎?妈,这好像不是对方的资料啊!” “当然不是,这是人家对相亲对象的要求。” “啊?”刘祺君大惊,数了数页数,总共十几页啊! “妈,你逗我吧?这是要求?这厚度都能赶上婚前协议书了!对方未免也太挑剔了吧!” 刘大妈老神在在地喝着茶,斜他一眼:“人家条件好,挑剔点怎么了。” “那您也不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你儿子啊!”刘祺君越想越不科学,翻了十几页停下来,狐疑地盯着他母上,“妈,老实说,这次委托费多少?” 刘大妈怒:“你妈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刘祺君恍然,肯定道:“看来上了五位数。” 刘大妈:“……”她好想泼这臭小子一脸茶,没大没小的! 刘祺君一看就知道他母上在拿他凑数,对方那条件提的,“挑剔”绝不足以形容啊!自己的条件,打个对折还差不多。 为了支持母上的赚钱大业,刘祺君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去充个人头,见见那位挑剔鬼郑先生,聊聊天,应付个差事就差不多了。 正想着呢,刘大妈发话了:“你这次给我好好打理,不许敷衍!再敢说差不多老娘就揍你!” 刘祺君:“……”太后您也太未卜先知了。 于是苦逼青年刘祺君,不得不收敛自己懒散的毛病,端正一下自己的态度,去会会这位“条件好要求高长得帅还毛病多”的郑先生。 刘祺君抬头问:“妈,这个郑先生……叫什么来着?” “郑予铭。” 周末。 刘祺君坐在餐厅角落,一边低头看着菜单一边看手表,他和对方约定的时间是11点半,现在已经是11点20了,对方还没有出现。 他想起出门时被母上千叮咛万嘱咐,不许丢人不许敷衍,就算互相没看上,也不许失了风度。 刘祺君果断跑了,再听她念下去,自己准要疯。 此时,他看了看自己的打扮。 唯一一套为了公司年会买的高级西装此时正端正地穿在自己的身上,皮鞋擦得锃亮,就连头发都在家做了定型——真是百年不遇头一回。 这餐厅是损友介绍的,听说新开不久,十足小资,饭菜也不错,因为地方略偏,来的人暂时不多,但是假以时日,肯定会成为附近有名的餐厅之一。 刘祺君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绝对!不要碰到熟人! 他再次看手表,已经是11点半。下意识地看向门口,恰好有个人进了门。 那是一个挺拔修长的男人,穿着规整的白衬衫黑西裤,胳膊上搭着西服外套,脖子上的蓝色条纹领带还整齐地戴着,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侧头向服务生询问着什么。 服务生指了指自己的方向,刘祺君心里一咯噔,想着该不会这就是那位郑先生吧? 果不其然,对方朝自己看了过来。 门口离餐桌还有一段距离,刘祺君就这样盯着他观察起来。 对方缓缓走近,步伐沉稳,发型时尚,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斯文的脸。他戴着无边眼镜,脸上没什么表情,看到刘祺君的时候眉毛动了动,暗中打量着,走到眼前时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微笑:“刘先生吗?” “刘祺君。”做了自我介绍,刘祺君主动伸出手,“想必你就是郑予铭郑先生吧?你好你好,请坐。” 郑予铭点点头,握过手之后立即道歉:“会议拖的时间有点长,来得晚了,不好意思。” “没事,时间正好。你们周末了还开会啊?”刘祺君诧异,手下却不忘给对方倒水。 “嗯,最近在做一个高级会所的室内设计,周末偶尔也要加班。”郑予铭接过水杯,问道,“你点菜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刘祺君有点紧张,对方的态度看似自然,审视的眼神却让他有些不自在。他只好拿起桌上的菜单,低着头说话,“这家餐厅新开不久,听说东坡肉和煎豆腐很不错,松鼠桂鱼是他们家的招牌菜,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郑予铭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问:“还有什么?” 刘祺君之前其实问过一遍服务生的,此时重复起来显得头头是道:“辣菜里,水煮鱼、铁板土豆和干锅牛蛙不错,清淡一些的有南瓜羹、山药木耳、冬瓜排骨汤、清炒莴笋,哦对了,他家的甜点也很出名,绿茶饼和芒果慕斯是推荐品……” 郑予铭只是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仔细打量着他。 他从刘大妈那里拿到的资料很少,只说刘祺君是个文化公司的展会策划师,工作认真,家务全能,体贴负责,心地善良,附了几张工作照生活照,看上去高大帅气,却不是十分惹眼的帅哥,穿衣品味甚至有点俗气。 他记得刘祺君比他大一岁,目测身高也比他高五公分,典型的浓眉大眼高鼻梁,五官分明,皮肤略黑,大概是跑展会看场地的时候晒的。 身上的西服……一般般。 发型……不讨厌。 说话的声音……倒是蛮好听的。爽朗浑厚,压着说话时显得低沉磁性,很有吸引力。 总体上来说,勉强过关。 “你喜欢吃什么?”刘祺君抬头问他。 郑予铭眼睛闪了一下,他刚才只顾着看人了,根本没听刘祺君说了什么。 刘祺君看着他,有些忐忑。他其实知道自己被对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遭,这个诡异的相亲刚开始,他就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点菜这种事,他实在不在行,对方要是再不说话,他可要出丑了。 “我再看看。”郑予铭从他手里抽过菜单,飞快浏览了一遍,抬手将服务生招过来,干脆果断地点了菜:“糖醋花生、松鼠桂鱼、农家小炒肉、鱼香茄子、南瓜羹、绿茶饼。” 刘祺君一听,这菜点得有水平。凉菜、荤菜、素菜、汤品、甜品齐了,酸甜咸辣都有了,考虑十分周到。 “好的,请问先生还要些什么?” 郑予铭将菜单一盒,问刘祺君:“你要加什么?” “不用,这些就好。”刘祺君问,“要喝点什么吗?红酒?” 郑予铭笑了笑。 刘祺君恨不得拍死自己。吃这么地道的中餐,点个鬼的红酒啊!可是啤酒和白酒……怎么和眼前这位这么不搭呢? ☆、第二章 “我等会儿要开车,就不喝酒了。”郑予铭及时解围,朝服务员道,“来壶龙井吧。” “好的。”服务生看向刘祺君,“这位先生需要什么喝的?” “不用,我喝茶就行,谢谢。” 服务员走后,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尴尬地不知如何开口。 郑予铭率先打破了沉默:“刘阿姨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她日子过得可比我悠闲多了,今天约了几个朋友去泡温泉呢。”刘祺君说起自家母上,表情终于放松许多,“我妈那个人有点神神叨叨的,没吓到你吧?” 郑予铭摇摇头,笑:“没有。我去婚介所找她帮我介绍男朋友,她虽然有点无奈,却没刺我,人挺好的。” 刘祺君摸了摸鼻子,心想把亲生儿子都卖给你了,能不好吗? “你怎么想去婚介所了啊?”他问,说完又觉得太过唐突,补充道,“一般咱们这种人,就……那个……熟人介绍啊,出去玩啊比较容易认识人吧,婚介所……咳咳……不太合适吧。” 郑予铭坦诚:“熟人介绍的不太合适,见过几个,不喜欢。我性格比较怪,没耐心陪人玩,要找就找个能定下来的,所以去婚介所比较简单,不用我太费心。” “可婚介所不针对男男……”刘祺君说了半句,闭嘴了,因为他母上就接了这个活。 果然,郑予铭道:“他们手里资源多,认识的人也多,总能找到个愿意帮我的人。” 刘祺君点头,可不是嘛,金钱诱惑下,自家母上不就败了?他干咳两声,道:“我妈那个人吧,总是这样,当红娘当出惯性了,总惦记着我,那个……没给你添麻烦吧?” 他以为是他母上主动把自己推销出去的。 郑予铭看着他,嘴角勾起个戏谑的笑意:“事实上,是我拜托刘阿姨把你介绍给我的。” “啊?”刘祺君傻了。 感情自己这次不是被主动卖出去的,而是被别人看上了?不应该啊…… 刘祺君还是知道自己斤两的,他这人通俗点说,叫做老好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是真和人家处对象……用损友的话来说,他“只适合做朋友,不适合做男朋友”,就连前几任,跟他分手时说的话也是这句。 那这位郑先生,怎么就…… 好似知道他想什么,郑予铭解释道:“刘阿姨无意中说起的,我其实也就是开个玩笑……” 看刘祺君脸色不对,他继续道:“我不想见不靠谱的人,所以提出先见见你,只是为了给刘阿姨提个醒,等咱俩见面谈过,互相都能给她个比较直观的意见。这样她以后再给我介绍别人,也有个大概参照。” 刘祺君:“……”合着他就是个参考材料啊。 郑予铭抱歉地笑笑:“希望你不要介意。” “嗨,没事。”刘祺君摆摆手,听对方这么一说,他反而松了一口气。不用抱着相亲的严肃目的,这顿饭他就用不着拘束了。只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炮灰做得有点憋屈。 正好菜上来了,他不再多想,两人边吃边聊。 放下了相亲包袱,两人就像刚认识的朋友一样开始聊天,话题很随意。 聊起彼此的职业,话匣子就打开了。 郑予铭是个室内设计师,和几个大学的师兄弟合伙开了一家室内设计工作室,作为老板之一,他主要负责设计带组出方案这一块,所以工作要比其他几位合伙人忙碌一些。他今年28岁,已经是业界知名的青年设计师,所在的工作室在本市小有名气。 刘祺君好奇:“你怎么不负责运营那块?虽然也很忙,但是和搞设计比起来,用不着经常熬夜改图加班啊。” “我?我懒得和人打交道,搞设计虽然累一点,但是省心。”郑予铭坦诚,“虽然做设计也需要和客户沟通,但那只是审美差异,很好解决。” 审美差异哪里好解决了……刘祺君内心吐槽,面上却说:“怎么解决?” 郑予铭微微一笑,脸上带了几分傲气:“坚持我的审美比他们好就行了。” 他这样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弯,镜片折射下仿佛闪闪发光。整个人的气质也改变了许多,精英气消散很多,多了些孩子气。 刘祺君愣了一下,觉得呼吸忽然变得有点急促。他端起杯子喝茶,以掩饰自己混乱的心跳,嘴里应和着:“你是设计师嘛,最后总是能说服他们的。” 郑予铭没再多说,转而问起他:“你呢?展会项目策划好像也挺忙的,你最近不用跑展子吗?” “还好,有个公司准备办场产品博览会,我们正在帮他们协调场地,昨天已经搞定了。接下来的工作暂时不需要天天出门,所以周末才能休息啊。”刘祺君道,“再说了,我就是个搞策划的,自己工作完成得差不多就行了,操心那么多干嘛。” 郑予铭微微皱眉,对他对待工作的态度有些不满,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他老板,随即沉默,没有多做评价。 两人继续聊着,气氛却冷了许多。 刘祺君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却不知因何而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快吃完的时候,好巧不巧,刘祺君的损友出现了。 “哟!大刘啊!”周涵拍着刘祺君的肩膀,笑眯眯地盯着郑予铭,挑着眉毛问,“这位是……新男友?” 郑予铭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陌生青年,没有贸然开口。 刘祺君打下周涵的爪子,瞪着他:“瞎说什么呢你!” “我怎么瞎说啦?”周涵没理他,眼睛还盯着郑予铭,摸着下巴夸奖道,“你小子瞎眼这么多回,终于有点长进了啊!这次这个看上去不错嘛,长得帅,人看着也很稳重。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几天啊,就找到这么……唔!” “你给我闭嘴啊!”刘祺君跳起来捂着他嘴巴,龇着牙警告,“这不是我男朋友!你再瞎说我撕了你的嘴!” 周涵瞪大眼,看看他,又看看一言不发冷着脸的郑予铭,拽下刘祺君的手,小心翼翼地问:“真……真不是啊?” “当然不是!”刘祺君恨不得踹死他。 转过身向郑予铭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口无遮拦,冒犯你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周涵,道歉!” 周涵被他掐着后腰,龇着牙,忍着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先生,我那个……我平时和大刘开玩笑开习惯了,胡说八道呢,您别放在心上哈!我这里给您赔不是了……真对不住。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敝姓郑,郑予铭。” “郑先生,您好您好。”周涵主动握手。 郑予铭飞快地回握了一下,就将手收了回去。 周涵眼睛闪了闪,这表现可是相当不客气啊。他就当没看见一样,依然扯着笑容继续说:“二位是朋友?谈生意还是……” “关你屁事,该去哪儿去哪儿!”刘祺君下了逐客令,句子从牙缝里蹦出来,“你丫的今天跑这儿干嘛?” 郑予铭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客套道:“我们已经谈完了,你们继续聊,我先告辞了。”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走。 “且慢!”周涵一把拦住,“吃完了啊?正好,我们也吃完了,难得偶遇,这就是缘分呐!我们正准备去打台球,郑先生和大刘一块儿来吧?” 他拼命向刘祺君挤眼睛,后者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郑予铭扭头看着他俩,不知道周涵打什么主意,站在原地思考片刻,道:“好啊。” 刘祺君一怔:“啊?你……你真去啊?” “既然你朋友邀请了,不去不好吧。”郑予铭顿了顿,“怎么,你不想去?” “没……我去啊。”刘祺君挺了挺腰杆,“我是怕你介意,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 “好,我先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郑予铭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刘祺君连忙勒住周涵脖子,逼问:“你丫搞什么!你知道他是谁吗你就请人家打台球去!” “他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哥们是为你好啊!”周涵咳嗽着把他胳膊拽开,一边喘气一边道,“不管他是谁,看着都比你以前那些小男友强好不好!这是机会啊帅哥!你放过你就是傻逼!没看见人家都准备走人了吗?” 刘祺君扶额:“你捣什么乱啊!” “这怎么能是捣乱呢?哥是在给你创造机会好吗?”周涵顺手从桌子上拿起个杯子灌了一大口茶,“你还没说这到底什么人呢,你客户?” 刘祺君叹气:“没……相亲对象。” “噗——”周涵一大口水喷出来,又咳嗽起来,“你……你什么?相……咳咳咳……相亲对象?我……咳咳……我没听错吧?” 刘祺君闭上眼,仰天长叹:“你难道忘了我妈是干嘛的吗?” “哈哈哈哈哈阿姨又给你介绍对象啊!”周涵很没兄弟爱地大笑出声,“这都第几个了?” 刘祺君脸一黑,这件事简直是他的黑历史,他提都不想提。 “不过说真的,你妈这次眼光不错啊!”周涵又想起郑予铭那副斯文精英相,“我觉得靠谱。” 刘祺君吐槽:“我妈哪有这么好的眼光,你也太高看她了。” “那是怎么回事?” 刘祺君没理他,招来服务生结账。 服务生面带微笑地表示:“谢谢先生,不过您这桌刚刚已经结完账了。” “什么?结了?”刘祺君掏钱包的动作顿在半空,好不尴尬。 “咦?对方把账结了啊?就我所知,这相亲宴吧,结账的通常都是……咳咳,那一方吧?我说大刘啊……”周涵上下盯着他,凑近了问,“莫非你相了半天,相了个攻?” 刘祺君浑身一僵,觉得凌空一道雷劈下来,劈得他外焦里嫩。 不了个是吧? 周涵咧开嘴,幸灾乐祸道:“看来有热闹看了,嘿嘿,走喽!” 刘祺君仰天长叹:妈,你到底能不能靠谱点儿! ☆、第三章 两人出了餐厅,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郑予铭的车停在眼前。 “哟,法拉利,真低调。”周涵拍拍刘祺君的肩膀,摇摇头,嫌弃道,“我看你是没希望了,今天下午打台球,就当告别聚会吧。” 刘祺君踢他一脚:“其他人呢?” “前边那不是?”周涵说完,大跨步朝前边走过去,路过郑予铭的车子时还主动敬了个礼,夸奖道:“车子帅气哈!” 郑予铭愣了一下,解释道:“额……我今天开完会走得急,同事把车借我开的。” “哦哦。”周涵点点头,心想我去这法拉利你同事都随随便便借你开,你这生活档次有点高啊! “上车吧。” 周涵摆手:“不了,我找我朋友去,就前面那辆,我们带路,你们跟上就行。”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三两步奔向前面那辆比亚迪了。 一钻进车子里周涵就使劲拍掌:“嘿兄弟们!知道我刚才碰见谁了么?” “大刘呗,那不后面站着呢。”寇欣指了指往这边走的刘祺君,“哎?他怎么上后面那辆法拉利了?这小子被人包了啊?” 周涵大笑:“哈哈哈,这就是我要跟你们说的新闻!” “我去不是吧,这小子真被富豪给包了?”寇欣瞪大眼。 “瞎说什么呢!”周涵一巴掌拍过去,“后面那是他相亲对象,刘阿姨给他介绍的,今天人家正相亲呢,被我撞上了,我就约他们一块打台球去。” 驾驶席的黄谦也凑热闹:“哟,刘阿姨这是上哪儿找到的大富豪啊?” “谁知道……”周涵拍他肩膀,“开车开车,等会儿到了台球厅找大刘逼供。” “那必须的!”寇欣又朝后面瞅了瞅,“哎看不清啊,大刘那相亲对象什么情况?” “啧啧,大刘这次是捡到宝了。”周涵道,“那个姓郑的小子看起来比大刘小,长得挺斯文的,我在餐厅里听他说话就觉得挺有范儿的,没想到出来一看,嚯,法拉利啊!” 他可没把法拉利是借来的这件事说出来,估摸着震震朋友们。 “靠!我也想让刘阿姨给我介绍对象了!”寇欣羡慕嫉妒恨。 “滚,你都结婚了,介绍个屁啊!”黄谦道,“不行,改天我得去拜访一下刘阿姨,大礼伺候啊!洒家的终身幸福就靠她了!” 周涵无语:“出息啊!” 身后的法拉利一直跟着,跑车愣是开出了出租车的速度。 还好几人怕给刘祺君丢脸,去的是一个高档俱乐部,周涵出示了会员卡,几人在服务生的带领下直接去了台球厅。 路上总算是互相认识了,众人看到郑予铭的一瞬间,通通扭头瞪向刘祺君,一脸“你中大奖了”的表情。 刘祺君都想捂脸,这人丢的。 他只是个参考材料啊!又不是真的跟人家相亲来了!你们激动个屁啊! 好在郑予铭一路上都保持着微笑,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失态而有任何不愉快的表现。 进了台球厅,人还挺多。 黄谦率先招呼服务生拿点小吃啤酒水果过来,定了一张球桌就扭头问:“谁先开场啊?” “这种出风头的事,必须是我啊!”周涵抹了抹头发,做了个耍帅的动作,哼哼笑着拿起球杆,走到桌子旁边,指挥寇欣,“小欣,来,伺候着。” “你妹!”寇欣骂了一句,这破名字真是屡屡躺枪,不过他还是走过去把球框取下来,让台球散开。 其他人站在一旁围观,周涵做了会儿准备,找准角度,俯下身子,轻轻一推杆子。 啪——啪——咣! 准确入洞。 众人鼓掌。 周涵伸出两指在眉端一划,笑眯眯地退开了:“接下来谁啊?” “小样,看把你得意的,让哥哥来收拾你!”寇欣还记着周涵叫他小欣的仇,站他对面准备给他个教训。 刘祺君看着身边静静站着的郑予铭。穿好西服外套的他显得腰很细,大概平时习惯了挺直脊背,即使这样站着,肩背长腿也绷成了一条直线,显得挺拔端正。他个子只比自己低几公分,只要微微垂下目光,就可以看到他小巧的耳廓而细腻白皙的脖颈。 郑予铭忽然回头,问他:“你不去打一杆?” “我技术太差。”刘祺君苦笑,“基本上打不中。这几个家伙把我叫来分明是看笑话的。” 郑予铭莞尔:“多练练。” “太笨啊,学不会。” “没碰到好老师罢了。” 两人正聊着,其他人已经打过一轮,开始第二场了。 “喂,两位帅哥,别光站着啊!过来玩!”周涵走过来把杆子扔给刘祺君,“大刘,去,打一球!” 刘祺君后退两步,警惕:“不去!” “干嘛啊你!上战场啊?”周涵一把将他扯过去,杆子塞他手里,“来都来了,当什么木桩子啊!” 刘祺君真想抽死他,一看另两位损友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顿时黑了脸。 就连郑予铭也向前走了两步,准备仔细看。 刘祺君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搓了两下球杆,来回绕了两圈,找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将手撑在桌上,杆子在拇指和食指间一搁,来回试了试角度,用力一推! 3号球滚了半天,缓缓停在球桌边缘,一个都没撞上。 “渣!太渣了!”黄谦第一个嫌弃,“咱也好久没打台球了,大刘你这技术倒是一如既往的稳定啊!” 刘祺君翻个白眼:“滚。” 压根就没练过,能不稳定吗? 寇欣一直盯着郑予铭呢,看他也被刘祺君的技术逗笑了,就主动把自己的杆子递过去:“郑先生也来试试?” “好啊。”郑予铭先是接过杆子,将杆子立在一边,随手将西服外套脱下,解开袖扣,将袖子卷至小臂。 刘祺君隔着几步远看他将食指扣在领带上方,轻轻一拽,左右抽开,让自己放松下来,又将最上方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漂亮的脖子和微微凸起的喉结。高档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他脖子上,他不以为意,理了理领口,拿起杆子绕到刘祺君对面,盯着桌上的台球观察着。 刘祺君握着球杆的手紧了紧,眼睛不由自主地跟着郑予铭走。 郑予铭试了几次角度,终于选准了位置,右腿向后退了半步,朝左侧了侧身子,上半身伏低,左手以极其标准的姿势搭在球桌上,右手握着球杆,对准了角度观察着。 他的肩膀并不宽,但是这样一高一低绷成一条线,白色衬衫自肩膀起沿着凹陷的脊椎收于后腰,削瘦的腰部卡在黑色西裤和皮带里,竟然有种别样的诱惑。刘祺君的目光滑过他的腰,停留在他挺翘的上,不过两三秒,又忍不住想看对方笔直的长腿……然而桌子挡住了他的视线,看不到。 “哎哎,收收你的眼睛,都冒绿光啦!”周涵小声撞着他胳膊,“身材不错,哦?” 刘祺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现在嗓子干得很,怕一开口就暴露自己的不良居心。 “啧啧,极品啊有没有?”周涵也盯着郑予铭目不转睛。 恰在这时,郑予铭再次压低了身子,下巴微微抬起,眼睛紧紧盯着球杆前方一寸处。敞开的领口处,竟然能看到清晰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 周涵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刘祺君扭头拿肩膀撞他:“喂!” 周涵恼羞成怒:“干嘛!我看帅哥不行啊!” 刘祺君恼:“太色了!” 周涵理直气壮:“美色当前,我还能当弥勒佛啊!” 刘祺君想抽他,又觉得自己没立场,不知怎么就有点火。 咣当! 啪啪啪!寇欣热烈的掌声吸引了两人的目光。原来郑予铭已经打完了,收起球杆站在对面,淡淡地微笑。 “太牛了!一颗球打进去三颗啊!”寇欣一脸崇拜地看着郑予铭,“大神!收我为徒吧!” 一向爱开玩笑的黄谦此时居然没怎么搭话,刘祺君和周涵看过去,就发现对方也一脸不自然地看着郑予铭,闪躲的目光怎么看都像是在害羞。 三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集体尴尬,偏开了目光。 唯一一位状况外的寇欣仍然缠着郑予铭拜师,丝毫没有察觉三位好友之间的暗潮汹涌。 “郑哥你怎么练的?太牛了!”寇欣还在拍马屁,哥都叫上了,“周涵都没你这技术啊!” “哎哎,你拜师就拜师,扯上我干嘛?”周涵不乐意了,三两步走过去,对着郑予铭笑,“打得这么好,以后常约啊!” 郑予铭挑眉:“这么喜欢当手下败将?”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节 “那可未必!我这种天才,进步飞速,说不定下次就能赢过你了!”周涵挨着他,勾着笑,“来两把?” “你先来吧。”郑予铭把球杆递给他,“我看着就好。” 周涵也不客气,存了心要好好露两手,认真地盯着球桌看。 黄谦也挪过去,站在郑予铭旁边,微笑着搭话:“经常打台球吗?” “没,以前大学时经常打,后来工作了就打得少了,刚才也算是超常发挥。”大概是领带也解开了,球也打了,郑予铭整个人放松很多,随意靠着身后一张没人的球桌,看着周涵打球,“你们看上去经常过来玩?” “大家都有空就出来玩两把,周涵喜欢玩,我们基本是陪客。”黄谦发现刘祺君脸色不是很好地站在对面,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继续聊,“你呢?平时喜欢做什么?” 郑予铭却没留意到刘祺君的变化,顺口聊着:“我?在家窝着吧,看看电影看看书,有时候开车去附近玩两天,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城市里空气是不新鲜,经常雾霾,难得见个蓝天。” “是啊,开车出门碰上了,连路都看不清。” 周涵连着打了好几杆都没打进去一颗,顿时烦了,招呼着郑予铭,“予铭,到你了。” 郑予铭点了下头,绕去刘祺君那里,伸出手:“杆子借我用用。” 他发现刘祺君的脸色有点不太好,沉默着把杆子递给自己,就站到一边去了。 ☆、第四章 没细想,他默算了下角度,选准了位置,轻轻松松将一颗球撞进了洞里。 也许是太久没玩了,兴致来了,他盯着台球桌,开始大杀四方。 连着四五球进洞,把周围打台球的人都吸引过来了,围着这张桌子看热闹。每次有球撞进洞,都有人热烈鼓掌。 只是……郑予铭本人没察觉,围观的刘祺君却发现了气氛变得微妙。 每次郑予铭压低身子调整角度的时候,其他人都刻意收敛了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腰臀,有几个人甚至默默地咽着口水,眼冒绿光。 这情形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但是做出这种动作的换了别人,刘祺君忽然觉得心头一股火气冒上来,气得他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挖掉。周涵流口水也就算了,黄谦还去套近乎,就连现在这群陌生人都盯着郑予铭犯花痴,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刘祺君想到自己才是郑予铭今天的相亲对象,其他人却像狼一样地盯着他的相亲对象犯花痴,忍不住胸口郁结。 当郑予铭再一次压低了身子准备推杆撞球时,刘祺君大踏步跑过去,用力扣住他手腕:“够了!” 郑予铭一愣,身子并没有立刻直起来,而是转过脸,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刘祺君这时才发现自己多么唐突,四下一扫,果然被愤怒的目光围攻了,所有人都是一副“拿开你的爪子我们要看帅哥打球”的凶恶表情。 刘祺君顿时更气了。他木着脸将郑予铭拉起来,冷着脸,却压低了声音尽量平静地开口:“一个人打有什么意思,过来教我吧。” 郑予铭诧异了一瞬,很快站起来:“教你?” 果然,其他人遗憾地叹气。 刘祺君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他一脸正直地表示:“嗯,你打得这么好,教教我吧,这边让他们去玩,你一出手,他们只有看热闹的份。” 郑予铭一想,也是,他玩得太开心了,把别人冷落了。顿时,他有些抱歉,放下杆子向他们道歉:“不好意思,玩得有点久,你们玩,我去教刘……我去教他。” 说完也不待别人回答,跟着刘祺君朝另一张角落里没人的球桌走过去,还不忘捞起自己的西服外套。 刘祺君和他并肩走着,说话时也有了笑意:“叫我祺君就好。” 郑予铭只是笑了笑,没应下。 刘祺君心中一沉,这态度摆明了没把这放在心上。 他想起郑予铭说的,只是拿他当个参考材料,中午吃饭中途也是态度冷淡,走的时候甚至主动付了账,看上去就不想跟自己扯上关系的感觉,就连打球时,也只是和其他人搭话,没怎么理会自己。 回忆起这些细节,刘祺君危机感大增。 虽然只是第一天认识,郑予铭这样的态度还是让他有些不舒服,因为他知道,自己竟然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看上去斯文冷淡的挑剔先生了。 “你不是经常陪他们来打台球吗,没磨练磨练?”郑予铭很快进入角色,将外套搭在角落的衣架上,询问着他的技术水平。 “我总是打不中,时间久了就不怎么玩了。”刘祺君看了眼他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干咳一声,提醒道,“领带碍事的话,挂起来就好。” “哦,对。”郑予铭将领带扯下来,迅速叠起来,塞进外套口袋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拿过两根球杆,扔给刘祺君一根,再次卷了卷袖子,示意道:“跟着我学。” 他摆了一个标准的握杆姿势,眼睛紧紧盯着球杆顶端,左手稳稳地按在桌子上。 刘祺君有样学样,这动作他熟得很,很快便在一旁摆好了姿势。 “很好。”郑予铭夸了一句,微微压低身子,道,“眼睛盯着球杆顶端,看到台球了吗?计算一下直线角度,你得让顶端、眼前的台球和目标台球连成一条线。因为你的目的是把台球撞到网洞里,所以把握好角度是很重要的……” 他的语速并不快,温和而精炼,偶尔会侧头观察一下刘祺君的动作。 刘祺君的动作整体正确,只是细节处有点小瑕疵。 郑予铭站了起来,把自己的球杆放在一边,站到他身边帮他调整:“手别动,按稳了。别握这里……往后握一点,对。脚,再分开一点……”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帮刘祺君调整动作,左手按着他的胳膊,右手按了按他的腰,又按上球杆上手,握着他的手调整距离。 他的掌心很热,有汗,贴着自己手背时有种滚烫的错觉——刘祺君知道这是自己想多了,然而郑予铭就这样紧挨着他,胸口贴着他的背,呼吸在自己耳侧。只要稍稍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他的下巴和脖子。 刘祺君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扭头看向郑予铭,却正巧看到了压低身子的他露出的优美锁骨。 眼睛距离对方只有五公分,只要稍稍凑近,就可以吻到他不停滚动的喉结。 头顶上还响着对方平稳耐心的教授,然而刘祺君眼里心里只能注意到眼前的美色。 “腰太僵硬了,放松……”郑予铭按着他的腰,意外发现居然挺硬,是肌肉?没听到对方的回答,他微微皱眉,低下头准备问,下巴却擦过对方的鼻子,凉凉的,一闪而过。 郑予铭愣住。 刘祺君却忽然仰起脸,就着这样的姿势,凑过去吻住他的嘴唇。 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发现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瞪大,隔着镜片竟然有些呆。刘祺君眼里带了笑意,伸出舌尖,挑开他的嘴唇,轻轻扫了下他的齿列。 郑予铭浑身一抖,终于反应过来。 下意识张口准备说话,却被刘祺君逮住机会,将舌头伸了来,大胆地舔过他的舌尖。 郑予铭正准备揍人,却发现自己的手正搭在对方腰上。 就是这一个犹豫,刘祺君立刻撤退,随手将球杆丢在桌上,迅速一个转身,扣着他的腰,将他带向墙角。 “你!”郑予铭惊了一瞬,却不由自主地被他逼进角落,后背撞上墙壁的一瞬间,刘祺君一手搂住他肩膀一手扣住他的腰,向自己拉过去,两人的胸膛撞在一起,紧紧贴着,却避免了后背疼痛的可能。 刘祺君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这一次可不再是试探性的触碰,而是真正火热的吻,全力侵占着他的呼吸,就连拥抱的力度都变得霸道而极具侵略性。 郑予铭还未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又迎来了对方铺天盖地的进攻,顿时慌了神,手茫然地搭在对方腰间,不知该推该抱,整个人都被对方抱紧,他都觉得自己要失重摔倒了。 然而这头昏脑涨只是他的感觉,他人依然稳稳地被刘祺君拥在怀里,就连对方密不透风的亲吻都像是在给他灌汤。 刘祺君微微退开,郑予铭立刻仰起头大口大口地喘气,露出毫无防备的脖颈。 刘祺君眼色一暗,俯下头,如愿以偿地吻上了他肖想已久的喉结,狠狠地吮吸一口,又伸出舌尖绕着突出的骨节舔了一圈,发出暧昧的水声。 郑予铭发出颤抖的闷哼,他立刻捂住自己的嘴,瞪向罪魁祸首。 然而即使隔着眼镜,刘祺君都能看到他泛着水光的毫无杀伤力的眼神。 刘祺君也喘着气,他凑近了对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讨厌吗?” 郑予铭凶狠地看着他,狠狠一推,顺手从衣架上抽走自己的外套,快步朝外走去。 因为动作太大,衣架在地上晃了晃,还撞到了墙,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众人齐齐朝角落看过去,就见一位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冷着脸快步朝外走去,然而他敞开的衬衣领口和泛着点点水光的红润嘴唇却让人浮想联翩。 刘祺君顾不上拿自己的外套,随手把衣架扶正了,立刻追上去。 众人就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台球厅。 寇欣手里还握着一颗台球,看到这一幕张大了嘴巴:“这什么情况?” 周涵眯着眼,看出了什么,淡淡道:“能有什么情况,小情侣吵架呗。” 黄谦纠正:“不是情侣。” 周涵看他脸色阴沉,意识到什么,警告道:“那是你兄弟要追的人,迟早要和咱们认亲的。” 黄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打球去了。 周涵心中一沉。 他拉郑予铭来打台球本来是为了撮合他和刘祺君,没想到黄谦居然动了心。兄弟两个,难道要因为个郑予铭闹矛盾吗?然而……他想起之前自己没出息的表现,顿时无奈,有那么一瞬,自己也差点…… 好在他还比较理智,知道这人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花痴一下也就过了,可不会真的做出什么逾距的举动来,只是黄谦…… 周涵仰天长叹,心中祈祷:大刘啊,你可给哥争点气啊!你不下手,黄谦可就截胡了! 刘祺君一路追人追到停车场,没敢当面截住人,只能在郑予铭身后紧紧跟着,脑子里一直在组织语言,想着等下要怎么开口。 郑予铭的脸色越来越黑,打开车门后,就准备坐进去摔门走人,却被刘祺君一把拉住,顿时火了:“你做什么!” 刘祺君气势顿时弱下去,肩膀塌着,盯着他道歉:“刚才……对不起,我……我情不自禁……” 郑予铭咬了咬牙,想拽开他的手,却发现拽不动,登时火气上来,冷着脸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和你谈恋爱!”刘祺君大声说出来,看他瞪大眼发愣的模样,又缓下声音继续道,“郑予铭,我们试试好不好?” 郑予铭冷笑一声,反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试?” “……”刘祺君哑口无言。 ☆、第五章 郑予铭渐渐冷静下来,盯着的目光越发不善,语气也刻薄起来:“我们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刘先生就做出这么失礼的事情来,我不认为我们有任何继续接触的必要。” “我刚才……”刘祺君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的确是做了十分粗鲁的事情,顿时有些慌了,“我……对不起,刚才我真的……鬼迷心窍了,我……” 郑予铭呵了一声,一脸嘲弄。 刘祺君抿了抿唇,思考片刻,道:“我承认刚才的行为很失礼。但是我绝不是故意戏弄你。” 郑予铭面无表情,等着他继续扯。 刘祺君咬咬牙,道:“我只是……受了点刺激。” 郑予铭嗤笑一声:“你受什么刺激?神经刺激吗?” 刘祺君看他一脸毫无察觉的模样就来气,索性不再隐瞒,直接告诉他:“因为那些男人都对着你流口水,我……我觉得不舒服。” “……”郑予铭沉默。 他有点消化不了这个理由。 “你刚才打球的时候,他们都盯着你看,眼睛都发光了。” “……”郑予铭慢吞吞地开口,“看哪里?” 刘祺君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腰,目光游离,瞟了眼他的屁股。 郑予铭先是一愣,继而脸上青红交错,居然有些恼了,却不知道该骂什么。憋了良久,蹦出一句:“看什么看!” 刘祺君噗嗤一笑,眼中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你好看。” 郑予铭:“……滚。” 刘祺君松开手,收起不正经的表情,正色道:“郑予铭,我是说真的,你……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郑予铭明知故问:“试什么?” “试试在一起。”刘祺君声音温和,态度认真,“我虽然距离你对未来另一半的要求还差很远,但是我可以努力。” 郑予铭看着他真诚的目光,看着他那张勉强和俊朗沾边的脸,有些动摇了:“努力什么?” “努力成为你想要的那种人。”刘祺君顿了顿,似乎有些挣扎,但是很快,他继续道,“我知道自己不够好,也和你期望中的另一边相差很远,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郑予铭久久没有说话,看了他一会儿就低头开始思考。 刘祺君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他的回答,心跳越来越快,却不敢催促。他头一次希望自己上半辈子积的德能换来这一瞬的福报,给予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郑予铭想了很久,却忽然问他:“你喜欢我?” 刘祺君愣了一瞬,很快表示:“喜欢。虽然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已经开始喜欢你了。” 郑予铭似乎对他这么快动心感到不可思议,又静静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你……你加油。” 说完也觉得气氛很尴尬,转身上了车,关上车门走了,留下刘祺君一个人在尾气里风中凌乱。 什么叫“你加油”? 刘祺君在原地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只好重新回台球厅,问问损友们的意见。 “意见?这还需要意见?”周涵第一个嘲笑他,“人家态度够明确了吧,你怎么这么傻,还没想明白?” 刘祺君脑子里正乱着,烦得很:“你少跟我绕,快说,到底什么态度?” “人家这是看你表现!你要是真有诚意,就去追人家呀!”周涵球也不打了,站他对面给他分析,“你要是好好表现,人家说不定就接受你了,你要是表现不好,呵呵,人家连个眼神都不会丢给你,懂了吗?” “没看出来啊,周涵你还挺会分析的。”作为损友堆里唯一一位结婚了的男士,寇欣很有经验地表示,“这次我赞同周涵。郑哥的意思应该就是这样,看你怎么追求了。” 刘祺君点点头,还是有点拿不准,就问黄谦:“谦少,你怎么看?” 黄谦脸上却没什么笑容,而是阴沉沉地问:“你准备追他?” “嗯。” 黄谦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加油。” 说完竟然转身走了。 “什么情况?”寇欣追上去,“谦少你去哪儿?球还打不打了?” 刘祺君也有点莫名其妙,问一旁的周涵:“黄谦怎么了?” 周涵苦笑:“怎么了,看上你家那位了呗。” “什么?!”刘祺君蹦起来,“他……他看上郑予铭了?” 周涵耸肩:“可不是,没见刚才就开始套近乎了么?” “我……”刘祺君把脏话咽进肚子里,觉得自己真是作孽,好好的为什么要同意带郑予铭来打台球呢,这不是给自己找情敌吗? 别人也就算了,黄谦可是他朋友啊!这……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刘祺君扶着额头,这追求之路还没开始呢,就碰上了好大一块绊脚石……前路坎坷啊! 郑予铭回了工作室,敲开总经理的门,把车钥匙还给门里的主人。 “师兄,车钥匙还你。” “用完啦?”刘肃接过钥匙,随手扔进抽屉里,笑着问他,“中午干嘛去了?走那么急,都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郑予铭抱歉地笑笑:“有点事。” “什么事啊,比望月楼的海鲜大餐还有吸引力?”刘肃可不信他,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小师弟了,认真稳重的他居然有急着赴约的一天,绝不是小事。 郑予铭看他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只好妥协,把真相说出来:“相亲去了。” “什么?相亲?!”刘肃好似见了鬼,瞪着他,“你?去相亲?!” 郑予铭扶额:“师兄,你声音小点儿行不行?” “其他人都回家了,谁能听见啊!”刘肃从椅子里走出来,盯着他关心道,“你不是……不是喜欢男人吗?怎么去相亲啦?” “就是和男的相亲啊。” “啊?和男的?”刘肃松了口气,还以为他要去骗姑娘结婚了呢。放心后,他又关心起郑予铭的相亲状况来,“那你这次相得怎么样?人长得帅不帅?家庭条件怎么样?哪里人?做什么的?有兄弟姐妹吗?” “师兄,你怎么跟老婆婆似的。”郑予铭有些受不了。 “咳咳,我这还不是关心你!”刘肃也意识到自己一次性问得太多了,咳嗽两声,拉着他到沙发坐下,“来来来,你慢慢说。” 郑予铭无奈:“说什么呀,有什么好说的。” “你总要告诉我人怎么样啊?” 郑予铭态度敷衍:“就那样吧。” 刘肃看着他,兴致也低了下去,问道:“不好?不合适?” 其实这样的结果也在他意料之中。郑予铭看着和和气气的,其实人很挑剔,并不算很好相处,以前给他介绍过一些男人,都表示他太难亲近了,有些受不了他的脾气。只是……刘肃本以为相亲的话,不过是草草见一面,对方并不会一开始就发现这些毛病,总会被这张脸迷惑,之后再清醒,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也……不太好说。”谁知道,郑予铭却给了这么一个回答。 刘肃一听有戏,精神又上来了:“怎么?” 郑予铭顿了顿,道:“他说他喜欢我。” “一见钟情?”刘肃问,他觉得以郑予铭的条件,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对此,郑予铭的态度很普通:“没有吧,我觉得只是有好感。” “那你呢?”刘肃追问,“你怎么说?” “我……”郑予铭犹豫了一下,道,“试试看吧。” 刘肃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意思,就拍拍他的肩膀说到:“也算是次机会,试一试也挺好的。” 郑予铭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家常,扯了会儿工作,刘肃忙着回家陪老婆儿子,提前走了。 郑予铭回到自己办公室,把外套领带往衣架上一挂,径直走到工作桌前,对着铺满桌面的设计图纸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的绘图工具,开工。 工作室最近接了一个高级会所的室内设计,郑予铭带了两组人专攻这个项目。客户很挑剔,要求特别多,并且有强烈的个人意见。 负责会所监工和接洽的是一位刻板认真的中年男子,据说是某位富豪的私人秘书,姓乔。 郑予铭第一次见到乔秘书的时候就被对方拿出来的一个厚厚的文件夹惊到了,文件夹里分门别类地总结了客户的喜好、要求、忌讳等,就连材料的选取、物品的摆放、颜色的搭配都有极为细致的表述。 郑予铭是个极有个性的室内设计师,他总能将客户的喜好与个人的设计风格最大化地融合发挥,但基础是客户给他足够的发挥空间。然而这个富豪的要求简直有些细致到变态了,让他连一点自我发挥的余地都没有。 郑予铭当时冷着脸表示:“既然你们的设计想法都定好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乔秘书只是浅浅一笑,恭维道:“我们知道郑先生是非常优秀的设计师,一定可以将会所设计得十分完美。” 郑予铭嗤笑一声,刚准备甩手走人,刘肃就按住他的手,堆起笑容表示:“义不容辞!义不容辞!” 郑予铭诧异地看他一眼,却见一向极为护短的师兄态度温和,一副和事老的模样。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诸位了,多谢。” 乔秘书走后,刘肃不等他发问,立刻举手坦白:“报告师弟,这件事不能耍性子啊!” 郑予铭皱眉:“怎么了?” ☆、第六章 “这个客户不好惹啊!”刘肃长叹一声,立刻转了语气,“予铭,这个单子我们不能推,我知道你烦,但是这个单子事关重大,你听师兄的,好好做事,辛苦一下。这个单子要是做成功了,师兄给你放半个月的假!” 刘肃很少有求人的时候,郑予铭有些惊讶,问:“师兄,这个客户什么来头?” “大牛!”刘肃竖起大拇指,又夸了一通,“牛人!本市知名企业家,身上一块表都比咱工作室三年的房租贵。” “到底是谁啊?”郑予铭追问。 刘肃却不肯说了,只说:“只要咱们做成了这笔单子,以后室内设计的大单就会源源不断地来,所以这次设计你一定要小心,带两个组啊!都出出主意!” 作为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郑予铭虽然不太关心运营方面的事,但自己负责的部分还是会尽心尽责的,于是正式开始接手这个项目。 目前项目进度卡在设计图这里,两个小组忙了一个月,做出的三版设计图对方都不太满意,郑予铭正在修改两个小组提交上来的第四版。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点,他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手腕,收拾好东西,下楼走人。 和保安打过招呼后,郑予铭离开大楼,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台阶下站着一个人,可不就是中午才见过的刘祺君? 此时的刘祺君站在那里,换了套休闲的t恤牛仔裤,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机。大概是换上了自己习惯穿的衣服,他整个人的姿态很放松,单手插兜,肩宽腿长,反而比中午穿着正装的他看着顺眼了许多。 “你怎么在这里?”郑予铭出声问。 刘祺君抬头,看到他便露出笑脸:“你下班啦?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郑予铭走近,有些不明所以。 刘祺君眨眨眼,似乎没想到他这么问,想了想答道:“约你一起吃晚饭,工作到这么晚,你饿了吧?” 郑予铭刚刚反应过来,问他:“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刘祺君摸摸鼻子:“也没多久。保安说你还没下班,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你了。” “……”郑予铭不想承认,在那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并没有下午看上去那么讨厌。 刘祺君干咳两声,问他:“想吃什么?” 郑予铭看着他,挑了挑眉,露出个笑容来:“我来选地方吧。” 两人都没开车,郑予铭招了辆出租报了地址,路上两人虽然并排坐着,却一直没怎么说话。 刘祺君还烦恼着怎么追求眼前看似冷冰冰的人,郑予铭脑子里却在想现在事情发展的走向似乎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他只是想让刘大妈给介绍个能一起过日子的人,开了个玩笑拿她儿子凑数,谁知道见了面,居然真的发展出这么狗血的情节来。 他侧头看了眼刘祺君,这个男人的外表并不算扎眼的帅气,但是剑眉朗目,五官端正,十分耐看。身材么……虽然没什么肌肉,但是也不胖,估计是体质问题,还好身高弥补了一切的高大男人只要脸没长残,放哪儿都是帅哥一枚。 衣服……郑予铭收回了目光,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评价。 到了地方,刘祺君愣了一下。 这是一家仿古的湘菜馆,木匾上“湘香阁”三个字似乎出自名家手笔,门口站着两位貌美如花的旗袍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配着青花图案的长款旗袍显得温婉而妩媚。 “欢迎光临。”少女们笑吟吟地向两人打招呼。 刘祺君受宠若惊,郑予铭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在其中一位旗袍少女的带领下进了门。 门内也是古色古香的装扮,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穿梭于其中的旗袍少女无一不是貌若天仙,笑意盈盈,就连说话时都带着微微勾人的尾音,惹人怜惜。 刘祺君有点僵硬,不知道郑予铭打的什么主意,领他来一个美女扎堆的地方吃饭,难不成是要考验他? 两人上了楼,绕过两道回廊,才进了一间小包厢,空间虽小,花草虫鱼、温茶小点却样样俱全。 郑予铭入座,随意招呼了他一声,连菜单都没看,一连串点了三四道菜,点完后才问他:“能吃辣吗?” “还行。”刘祺君不太懂这里点菜的规矩,摆摆手示意服务员不用加菜了,自己动手倒了碗茶。 服务员又温声问了些忌口事宜,讲了些店内优惠和新菜式,拿着酒水单给他们看了看。 郑予铭听完后加了盘鱼,要了一壶竹叶青。 待所有人都退出去后,郑予铭才看向刘祺君,开口道:“喜欢这里吗?” 刘祺君顿了顿,才试探着说:“实话说,不太适应。” 郑予铭笑了笑:“我偶尔工作结束后喜欢来这里吃个饭。这里比较安静,服务也不错,厨子是有名的湘菜大厨,几年前刚从外地过来,做得一手好菜,你等会儿尝尝,味道不错。” “好。”刘祺君点点头,心里暗自记下他的喜好。 “对了,我妈下午打电话问你来着。”刘祺君顿了顿,似乎有点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她问我们进展怎么样。” “哦?你怎么说?” 郑予铭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只是眼睛里带了几分笑意,等着他的回答。 刘祺君硬着头皮道:“我说还不错。” 郑予铭呵了声,没做评价。 菜上了后,果然碗碟精致,饭菜可口。就连刘祺君都不得不承认,这里的服务和菜式对得起他的期待。 郑予铭吃饭时话依然不多,这次刘祺君学乖了,没有贸然提起工作上的事——因为他还没想清楚中午郑予铭为什么会态度忽然冷淡下去,但是估计和这个话题有关。 两人聊了聊最近的股市和喜欢的电影。 郑予铭果然是对商业经营类没什么概念,从不炒股,也不关心股市的变动,反而是电影他居然很喜欢,有好电影上映的话,他一定会抽时间去电影院看一下。 “自己去吗?”刘祺君问。 “不一定,有时候自己去,有时候和朋友,有时候和公司同事。”郑予铭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公司福利还不错,经常会组织全体员工一起去吃饭看电影。” 刘祺君点点头,其实他们公司也经常有这种福利,不过他通常都懒得去,实在推脱不过了才去走一遭,看电影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情,随便看看热闹而已。他决定以后看电影的时候积极一点! 聊得越多,刘祺君心里越没底。两人的兴趣爱好和消费观人生观截然不同,他都忍不住要怀疑郑予铭这是在给他下马威了。 吃完饭,刘祺君终于逮着机会付了账。郑予铭瞧了他一眼,没什么表示。 本来刘祺君打算把郑予铭送回家的,奈何对方轻飘飘地说了句自己回就招了出租车走了,把刘祺君一腔热血拿冷水浇了个透,直喊失策!以后必须开车,不然连个送人回家的借口都没有! 这么恼着自己,刘祺君也打车回了家,他爹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给他家太后削苹果,一看见他就笑呵呵地问:“我听你妈说,你今天相亲去了?怎么样?对方是个好小伙子不?” 刘祺君看他爹一脸八卦,头一次恼恨他母上思想工作做得太到位,连他爹都开始关心他的恋爱状况了。 “愣着干什么!过来说!” 母上发话了,刘祺君没办法,把外套放好,老实坐到单人沙发上开始报告。 说到他在台球厅那凶猛的一扑,刘大妈兴奋地拍了个掌:“干得漂亮!” 刘大叔沉默片刻,干咳一声,板着脸道:“公共场合,注意形象!” 刘祺君望天。 “然后呢然后呢?拿下了吗?”刘大妈一脸期待。 刘祺君苦笑着摇头,把后续补充完了。 夫妻俩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 “这个郑先生……挺讲究的哈……” “知识分子……毛病多……” 说完,两人又沉默下来。 刘祺君看这模样,无奈一笑:“得了,你儿子是一不留神就栽了,人家挑就挑吧,我加把劲,追追看。” 刘大妈还想劝两句。本来她就是拿自己儿子凑个数应付一下郑予铭的玩笑,她多少猜到对方看不上自家儿子这条件,想着相亲失败后她就继续给人家物色合适人选,说不定还能把儿子身边的单身汉介绍出去,谁料,一个相亲,对方倒是淡定了,自家儿子莫名其妙给栽了。 刘大妈仰天长叹,只觉得兜头淋下一盆狗血。 刘祺君没再搭理他们,说了句累了要休息,就去洗洗睡了。 夫妻俩相顾无言好半天,刘大叔才说:“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说不定咱儿子哪天就撞大运了呢?” 刘大妈瞪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儿子平时多倒霉似的。” 刘大叔无奈,他是真觉得自家儿子那破运气真是衰得令人发指。 无论夫妻俩怎么想,刘祺君却已经下定了决心,第二天一大早就爬起来跑步去了,吃早饭的时候还找他母上要郑予铭的详细资料。 刘大妈吃着包子斜着眼:“哟,万年赖床人士居然懂得早起了,稀奇呀!” 刘祺君睁大眼睛,一本正经道:“一个好身材是勾引帅哥的利器。” 饶是刘大妈脸皮厚成那样,也被刘祺君脱口而出的流氓话语震到了,半个包子丢过去,糊了他一脸:“给我正经点!” 刘祺君一边收拾着包子一边擦着脸,委屈地表示:“说真话也被骂,有没有天理了。” 刘大妈顿时就想扔第二个包子。 ☆、第七章 周一,刘祺君继续上班,上周的产品博览会已临近展览,刘祺君和部门几个同事忙了四天,终于把这个展会搞定了。虽然忙于工作,刘祺君也没忘了骚扰郑予铭,吃饭喝水的时间都不忘发个短信问候几句。 郑予铭专心工作,结果这周不知怎么了,画图的时候、开会的时候、和客户讨论方案的时候,手机一直震个不停。 郑予铭一开始还看几眼,发现都是些无聊的问候,额角青筋爆了爆,忍了,后来就直接丢一边不管了。 下属们难得见自家上司被短信轰炸,个个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是何方神仙。 郑予铭把手机塞兜里,躲开了众人探寻的目光。 这事传遍了整个工作室,中午吃饭的时候,郑予铭的手机又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又是刘祺君的。 “天气预报说晚上要下雨,今天就别加班了,免得被雨拦住。带伞了么?” 郑予铭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中断某人的骚扰,于是按着手机回了一句:“带了。” 刘祺君头一次收到他的回复,激动得无以复加,立刻开启更加疯狂的短息轰炸。 郑予铭瞬间想摔了手机。 刘肃坐他对面,笑得很贼:“哟,谁啊这是?” 郑予铭叹了口气:“能有谁,就那天那个。” “哦哦。”刘肃拖长了语调,八卦,“叫什么啊?” 郑予铭斜他一眼:“你管他叫什么。” “哟,我这不是怕以后成一家人,见面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怎么打么。”刘肃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问,“叫什么啊?” 郑予铭闷头吃饭。 刘肃翻个白眼:“好歹说下姓什么啊!” 过了好半晌,郑予铭才闷声闷气地蹦出个字:“刘。” 刘肃没听清:“哎?姓什么?刘?还是牛啊?是我本家啊,还是邻居啊?” 郑予铭白他一眼,端起餐盘走了。 刘肃哈哈大笑,引来其他员工的瞩目。 有关系好的员工跑过来,打听:“刘总,郑经理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电话整天响。” 刘肃板起脸:“瞎说什么,你们郑经理谈恋爱了能是这德行么?你看出点爱情的甜蜜了?” 员工摇头。 “那不就得了。”刘肃三两下解决完自己的午餐,扭头走了,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员工。 晚上大家都忙着加班,郑予铭早就忘了刘祺君的嘱托,一个人窝在办公室里改方案。 后来人们渐渐走了,郑予铭又开启工作狂模式,丝毫没有意识到整个工作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正忙着,办公室电话响起来,值班的保安问:“郑经理,门口有个人说来给你送伞。” 郑予铭愣了一下,问:“谁啊?” 那边问了一句,回答:“他说他姓刘。” 郑予铭隐约猜到是谁了。 他看了眼手表,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让他等我一会儿。”郑予铭挂了电话,开始收拾东西,四下翻找,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伞留在办公室。眼看着谎言要被戳破,他有些尴尬,却也没办法,拎着公文包下楼了。 出了公司门,刘祺君拎着一把大黑伞站在门口,右手提着一个袋子。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3节 一看到他,刘祺君立刻迎上来,笑着说:“忙完了?还没吃晚饭吧?给你带了热可可和汉堡,比较简陋,这个点只能找到这些了,不过还热着。” 郑予铭接过来摸了一下,果然是热的。他心中一动,面上却一丝一毫不显露,随口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怕东西凉了才把你叫下来的。”刘祺君没什么诚意地表示,“没打扰你工作吧?” 郑予铭摇摇头:“我忙得忘了时间了。” 刘祺君撑开伞,顶在两人头上。右手半拢着郑予铭的肩带他朝外走:“我开了车,送你回去。” 郑予铭挣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低着头走下楼去。 刘祺君看了眼好奇盯着他们的保安,没说什么,带着他往车里走。 两个大男人挤在一顶伞下难免肩膀碰在一起,刘祺君怕他被雨淋湿,伞朝他偏了一些,自己的半边肩膀便打湿了。 郑予铭偏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对他这种故意耍浪漫的行为不予置评,真的体贴的话,干嘛不带两把伞?他抬头瞧了眼巨大的长柄伞,对某人的小心思无语。 车子就停在路边,不是什么名贵的车,郑予铭也没什么感觉,被刘祺君送入副驾驶后,靠着椅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揉了揉脖子。 “你每天都这么加班?”刘祺君抖落肩膀的水珠,钻进车里递给他几张纸巾,“上次来接你也是碰到你加班。” 郑予铭接过纸巾,点点头:“搞设计的,加班是常态。” 刘祺君皱眉:“那你都不吃晚饭的吗?” 郑予铭摇摇头:“吃的,公司前台会帮忙订外卖,不过有时候忙起来就忘了。” 刘祺君问:“你肠胃是不是不好?” 郑予铭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不轻不重地说:“你见过几个搞设计的肠胃好了?” 刘祺君:“……”好吧,他脑残了。 “你把热可可喝了,暖暖身子,哦对了,先吃汉堡。”刘祺君启动车子,问他,“家住哪儿?” 郑予铭报了串地址,看了眼汉堡,意思着吃了几口就放在一边,他对这种快餐不感冒,不过热可可倒是全部喝掉了。 路上两人聊了会儿,郑予铭没想到刘祺君是展会结束后直接过来的,诧异之余还是有点触动,难得没说什么扫兴的话,心里终于有了点真的在被人追求的感觉。 刘祺君等红灯的间隙侧首看他,看到他静静坐着凝视前方的侧脸,镜片下是清隽冷淡的一张脸,神色浅淡,西装穿得规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错觉。 郑予铭感觉到什么,眼珠动了动,没有扭头看他。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到了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雨下得更大了,刘祺君先下车为他开了车门,打着伞把他送到楼门口,站着看他,笑着不说话。 郑予铭有些不自在,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殷勤的追求者,刘祺君这些举动真算不上什么,然而不知是对方的眼神太过温和,还是他整个人的气质比较踏实,郑予铭并不觉得反感。 “今晚谢谢你了。”他率先开口,顿了顿,又说,“你回去的路上小心点,下雨路滑。” 刘祺君轻轻嗯了声,看着他,目光温和:“你先上楼吧,我等你回去了再走。” 郑予铭点点头,道了再见,转身走了。 他回家后把公文包和衣服放下,换了拖鞋,摸黑绕去阳台,低头看着楼下。 刘祺君回了车里,一直没动。 郑予铭就这样看了许久,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去把阳台的灯开了。他隔着几步远,垂眼看着楼下。对方在阳台灯亮起之后,才开着车走了。 他又在阳台站了会儿,才转身回去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想起刘祺君站在伞下温和的眉眼,有种陌生的安心。 他闭了闭眼,劳累袭来,他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进了公司,员工们都带着揶揄的笑意跟他打招呼。郑予铭看着他们的笑容头皮发麻,匆匆打过招呼就进了办公室。不一会儿,秘书把早饭给他送进来,抿着笑,问:“郑经理,我看您车还留在停车场呢,昨晚那么大的雨,怎么回去的呀?” 郑予铭看她这一脸八卦,暗骂着多嘴的保安,板着脸装没听见:“通知全部门的人九点半开早会。” 秘书看他无意多说,失望地出门了。其他人迎上去打听,她只好摊手表示什么也没打听到。 众人一脸可惜。 开早会的时候,众人都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郑予铭硬着头皮把早会开完了,作为一个领导居然落荒而逃。 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到了吃饭时间,郑予铭怕被围攻,交代秘书帮他定外卖,他不去食堂吃。不料刘肃这个爱凑热闹的,愣是把他拉去餐厅吃饭,一进门,众人的目光就围过来了。 郑予铭白着脸躲到角落去,他实在是怕了这群八卦的员工们。 然而大家显然知道他性格,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机灵点的都在他周围坐下来,装模作样地开口:“哎呀昨晚好大的雨啊,听说高架桥上堵了两小时呢。” “是啊是啊,听说隔壁大学被水淹了,人工湖里的鱼都跑到岸上了。” “幸亏我昨天带伞了,好不容易打了个车回去,司机坐地起价啊,贵死了!” “嘿嘿,我走的时候雨还小呢,坐公交就回去了。哎?王姐啊,我记得你昨天没带伞啊,怎么回去的?” 王姐笑笑说:“我老公来接我了。” “哦哦,有人接,幸福哦。”众人羡慕嫉妒恨,眼光往郑予铭身上瞟,后者如坐针毡,恨不得一口把饭吃完赶紧撤。 “对了,我记得郑经理也没带伞啊!”秘书很是机智地把话题扯到自家上司头上,还一脸无辜。 不知情人士表示:“郑经理有车啊,要什么伞。” 立刻有人拆台:“我早上来的时候,见郑经理的车在车库停着呢,昨晚没开啊。” 郑予铭想溜了。 “哎呀,那门口的小张说得莫非……”某员工假意捂住嘴,好似不小心走漏了什么风声。 其他人立刻追问。 那姑娘笑眯眯地看着郑予铭,嘴里道:“我听小张说,昨晚郑经理加班到很晚,雨下得特别大,然后啊,就有个人提着热可可守在楼下,等着郑经理下班呢。” “哦哦~~”众人起哄。 郑予铭脸都要埋在餐盘里。 “听说是个帅哥哟,比郑经理还高呢!”她嘿嘿笑了两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用憧憬的语气说,“小张说人家可体贴了,怕咱经理被雨淋着,搂着郑经理的肩膀一路护送到车上的。” “哦哦~~”众人继续起哄。 郑予铭终于忍不了,反驳了一句:“没搂着。” 众人立刻看向他,睁大了眼问:“真是个帅哥?” 郑予铭:“……”你们的重点到底在哪里! ☆、第八章 工作室人不多,关系亲近,对郑予铭的性向也清清楚楚,一直盼着他们帅气多金的经理早日找个体贴人嫁了,奈何他们郑经理出了名的挑剔难搞,众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都被他无情地拒绝了,几个不错的追求者也被他的一身毛病给气得离开了。 所以说,每次碰到有人追求郑予铭,全公司的人都盼着能来个靠谱好青年,把他们的郑经理收了去。众人打趣郑予铭成了习惯,自然得寸进尺地向他打听昨晚接人者的信息。 郑予铭脸皮薄,被他们逼问良久,实在受不了,落荒而逃。 众人大呼可惜,刘肃洋洋得意地一脸我知道内情的表情,引来众人奉承。然而他知道自家师弟的脾气,关系还没定呢,就把人捅出去,郑予铭能拿眼神冻死他。所以他只是过了过嘴瘾,什么都没透露就跑了。 众员工大呼没义气。 于是每晚加班成了办公室日常,众人就想一睹追求者的风采,可是刘祺君像是和他们作对一样,连着一周都没出现,众人加班的兴致渐渐没了,觉得保安同志的小道消息不可尽信。 其实这事不怪刘祺君,是郑予铭警告他不要再去公司接他,免得惹闲话。 郑予铭头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把刘祺君激动个半死。他当时正捧着下午茶和同事们聊天,一听电话响,随手瞥了一眼,立刻丢掉下午茶眉开眼笑地跑到楼道外接电话了,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喂?予铭?” “……”郑予铭顿了顿,很不适应这么亲昵的称呼,深吸一口气,他严肃道,“以后你不要来公司接我了。” 刘祺君脸色一变,以为自己要被pass了,紧张地问:“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 “你……”郑予铭想了想,道,“我公司的人在八卦……有点影响我的正常工作。” “啊?”刘祺君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公司的人是不是背后说你闲话了?” 如果因为他贸然的行为影响到对方的工作和声誉,他实在罪该万死。可是他分明记得,郑予铭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向啊…… “不是……”郑予铭有些尴尬,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公司那群热情过度的员工,只好说,“他们喜欢乱打听……总之,以后还是不要在公司楼下等我了。” 刘祺君觉得自己好冤枉,他恨不得早日登堂入室为自己赢得名分,然而郑予铭态度强硬,他不敢惹对方生气,只好乖乖答应下来,只是心情更低落了。 他本来只有偶尔接次人能和他交流交流,一起吃个饭,结果现在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 他靠着墙,垂着头,有些沮丧地问:“那不是不能约你出来吃饭了?” 郑予铭这一次沉默的时间久了些,才慢吞吞地说:“我下周就不加班了。” “嗯?”刘祺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不加班? 五秒后,他蹦起来,立刻笑容灿烂地约起来:“那下班后一起吃饭?” “到时候再说吧。”郑予铭匆匆挂了电话。 刘祺君却笑得如同中了大奖。 整整一周,他都在向周涵打听附近有什么好的约会圣地,把周涵烦得直接拉黑了他。 好不容易捱了一周,刘祺君从早上开始就骚扰郑予铭,隔一会儿就发一个餐厅的推荐,让对方选一个。不巧又碰上郑予铭开会,手机连着震了好几次,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他脸上。 郑予铭直接关了机,板着脸继续开会。等他再次开手机已是午饭时间,他看着短信箱满满的未读短信,觉得有点胃疼。 这个刘祺君怎么能这么啰嗦呢?没见过这么的人啊!你就不能定好餐厅直接告诉我地址嘛! 他一目十行地把短信都读了一遍,选了一个隐约有印象的川菜馆。 刘祺君得到想要的答案,终于消停了,约好时间地点,就开始趴在桌子上等下班。 “周一啊大刘!你是不是太颓废了一点!”同事嫌弃。 刘祺君歪着头耍赖:“暂时没活,休息休息。” 守着下班的点第一个出了公司,开车到约定好的川菜馆,刘祺君落座了才发现,自己又一身随便的t恤牛仔裤出来约会了……好在川菜馆比较接地气,他的不安没有持续太久。 不久后郑予铭就过来了,他今天难得脱掉了西装,穿着线衫和牛仔裤,脸上换了副黑框眼镜,整个人透着股书卷气,像是一个年轻的大学教授。他今天没带公文包,单手插兜,很随意地走过来,有种行云流水的潇洒。 刘祺君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等到对方都坐下了,才想起自己忘记打招呼了…… “晚……晚上好。”刘祺君结巴道。 郑予铭看了眼外面还残留着夕阳的橙红色天空,默了几秒,简单应了声:“好。” 刘祺君想抽自己嘴巴。 郑予铭忽然噗嗤一笑,眼睛微微眯起,像是被他的蠢样逗乐了,而后借着看菜单,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刘祺君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点菜了么?”郑予铭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刘祺君摇头:“还没有,不知道你想吃火锅还是点菜。” “你喜欢吃什么?” 刘祺君毫不犹豫:“火锅。” 郑予铭翻看烤鱼的手顿了顿,将菜单翻到首页的火锅,神态自然地询问:“要什么锅?麻辣锅还是鸳鸯锅?” 刘祺君眨了眨眼:“鸳鸯锅吧。” 郑予铭抬起头:“你不能吃辣?” 刘祺君老实道:“一般。” 郑予铭没说话,低着头随手添了几个菜,把菜单交给他。脑子里却在想上次一起去湘菜馆吃饭,刘祺君陪着他从头吃到尾,一次辣也没抱怨过,甚至水也没添过一次,他还以为对方也很能吃辣。 两人点好菜,互相问了问最近的工作生活,郑予铭一如既往地加班,刘祺君暂时手里没什么展会要忙,在和同事一起寻找潜在客户,每天守着财经新闻和报纸研究前途无量的企业和老板们。 话题很随意,郑予铭留心了一下,刘祺君一直涮着清汤锅,荤菜吃得多,素菜吃得少,虽然没喝酒,酸梅汤却灌下去三大杯。 郑予铭和他相反,麻辣锅,素菜多荤菜少,白开水慢吞吞喝了一杯半,面前的碗碟没有溅出来的油点,吃火锅都吃得慢条斯理,虽然他其实吃得比刘祺君多一些。 吃完饭,刘祺君提起今天有部外国悬疑大片上映,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看。 郑予铭对这部巨星云集的电影期待已久,便答应下来。 两人去了最近的一家影院,人意外地多,时间最近的一场票都卖光了。刘祺君让他等一会儿,自己上前排队。他身高腿长,在队伍中格外出挑,有凑上来搭话的女生,也是温和地笑笑礼貌地回应,并无不耐。 有大胆的女生,笑眯眯地问他:“帅哥,来陪女朋友看电影吗?” 刘祺君下意识朝后看了眼,却发现郑予铭背对着他在研究电影院易拉宝上面的宣传广告,斯文优雅的他居然也招来许多花痴的目光,他毫不意外地看到有几个等电影开场的女生头凑在一起盯着他小声议论,还举起手机偷拍。 刘祺君眼皮跳了跳,收回目光,迂回地答了:“两张挨在一起的票好不好买啊?” “好买的,没买到我们跟你换啊!”女生大方地表示,“反正我们是几个闺蜜一起出来看啦,成全你咯。” “那就提前谢谢了。” 排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刘祺君还是买到了两张挨在一起的票,只是位置有些偏,看电影的人太多了,好位子都被别人订走了。他拿着电影票四处找郑予铭,找了好半天才在隔壁的眼镜店找到他。 郑予铭正在试一款墨镜,试了几次都觉得不满意,放下来继续挑。 店员还在不遗余力地为他推荐几款墨镜,郑予铭只是不咸不淡地听着,偶尔拿起来试戴一下。 刘祺君就在他不远处看了很久,等他挑得差不多了,在三款眼镜间犹豫不决的时候,走过去拿起一款深蓝色的偏光墨镜,推荐道:“这款你戴着不错。” 郑予铭侧头看他,没戴眼镜的他眼前有些模糊,微微眯起眼镜,不确定地问他:“真的?” 刘祺君打开墨镜,帮他架在鼻梁上,推着他凑近镜子,双手按着他肩膀,道:“你看,你皮肤白,鼻梁直,这副墨镜戴上去没那么生硬,黑色那副太大了,显得你脸太小,另一副有些呆板,这副正好。” 郑予铭又试了试,觉得的确不错,就招呼服务员开单。 刘祺君没有凑上去抢着付钱,店里很多目光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他不想郑予铭尴尬。 买好眼镜,两人又找了个冷饮店喝了一杯咖啡,终于等到电影开场。 两人刚落座,刘祺君的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排队时聊过天的那个女生。 “帅哥,我们几个买到挨在一起的票了,要不要换给你?” 刘祺君摇头,笑着拒绝:“不用了,我们坐一起了。” “哎?”女生看了眼他周围,左右都是男的啊…… 郑予铭有些疑惑地看过来:“怎么了?” 刘祺君摇头:“没事,刚才排队时认识的朋友,过来打个招呼。” 说完他回头,就看到女生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游魂一样走了。 刘祺君:“……”他摸摸鼻子,觉得这样也好,免得还得解释一番。 电影开场,灯光暗下来。 刘祺君看了眼身边的郑予铭,却见对方认真地盯着屏幕,侧脸的轮廓在屏幕反射出的亮光中有种文青一般的忧郁淡漠。 郑予铭似有所觉,回头看着他,微微睁大眼,低声问:“怎么?” “没什么。”刘祺君笑笑,收回目光,开始看电影。 方才的错觉消失了,因为郑予铭回头看他时,脸上是寻常表情,距离那么近,近得可以看到他眼底的自己。 ☆、第九章 巨星云集的悬疑大片果然名不虚传,情节环环相扣,音乐扣人心弦,整部电影跌宕起伏,看得人目不转睛,就连刘祺君这种对电影不太感冒的人都觉得精彩极了。 退场的时候郑予铭还坐在位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片尾的职员表。刘祺君不知道为什么,索性也坐下来陪着他。 直到片尾播完,两人才一起出去。 “这电影挺好看啊。”刘祺君搭着话。 “嗯,还不错,这个导演近几年拍的电影越来越好,这种悬疑题材是他的拿手好戏,不过我觉得这部电影的选角更巧妙,把几个平庸的场景设置演活了……” 郑予铭侃侃而谈,虽然仍旧是疏淡的表情,眼睛里却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刘祺君根本不认识这个导演,也不知道男女主是哪个巨星,更对电影没什么专业分析,但他听着郑予铭清朗的嗓音在耳边不紧不慢地响起,就觉得十分满足。 这几乎是他们认识近一个月以来,郑予铭与他说过最多的话了,虽然这话题与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怕郑予铭说得嘴干,路过饮品店的时候,刘祺君为两人各自买了杯柠檬蜂蜜茶,郑予铭略带嫌弃地看了眼杯子。 “喝点茶,润润嗓。”刘祺君简单解释一句,又说,“咖啡还是少喝点吧,我听说经常喝咖啡不好。” 郑予铭不置可否都扬了扬眉毛,细了口茶,评价道:“太甜了。” 刘祺君眼珠转了转:“你不喜欢甜食?” “不喜欢。”郑予铭果断道,“芝士蛋糕除外。” 刘祺君默默记在心里。 正准备上车,好巧不巧,两人又碰上那几位姑娘。 这次姑娘的表情自然了些,打招呼时脸上恢复了爽朗的笑容:“又见面了帅哥!” 刘祺君笑着点点头:“你们好。” 几个女生探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神色冷淡的郑予铭,后者微勾嘴角,礼貌而疏离地点了点头表示问候。 “男朋友哦?”女生小声问。 郑予铭显然听到了,表情立刻僵硬起来。 刘祺君眼中含笑地看了眼郑予铭,缓缓道:“以后是的。” 女生们了然,偷偷给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郑予铭已经尴尬得偏开目光,不敢再看他们。 “你们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们回家。”刘祺君体贴地问。 “不不不,我们还要去逛街,就不打扰你们啦!”女生俏皮地眨眨眼,又冲着郑予铭看了一会儿,挤眉弄眼地嬉笑着告辞了。 刘祺君为郑予铭打开车门,问话时还残留着温和的笑意:“要不要去吃点宵夜?” 郑予铭看不得他今晚志得意满的模样,耳根红了红,强自镇定道:“不用了。” 刘祺君有意和他多相处一会儿,故意将车开得很慢,找了些话题和他聊,问起今晚那部电影的导演和男女主的时候,郑予铭的话才多了些,为他介绍了几部导演的作品和男女主的代表作,还体贴地简单介绍了每部电影的内容。刘祺君间或问几个问题,两个人竟然就这样一路聊到郑予铭家楼下。 刘祺君不动声色地停了车,听着他继续讲。 等郑予铭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停住话头,半垂着脸不说话,整个人在车内暖色的灯光中有种异样的温顺。 刘祺君只是这样侧着脸,静静地看着他,眼神越来越灼热。 “我到家了。”郑予铭开口,眼神闪了闪,微微偏头,避开他的目光,“今晚谢谢你。” “你喜欢就好。”刘祺君压着嗓子说,顿了顿,他缓缓伸出手。 郑予铭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捉自己的手,下意识向后缩了缩。 然而刘祺君只是帮他解开安全带,温热的呼吸掠过他颈侧,有些痒,惹得他脖子和脸颊都泛起一层浅粉。 他这样镇定又害羞的模样让刘祺君心跳慢了半拍,不自觉地就想离他再近一些。 郑予铭却突然推开车门,飞快地说了句:“我回去了。” 刘祺君拽住他的手,仰起头看着他,目光中蕴着晶亮的期待和温柔,试探着问他:“你明天几点上班?我可以来接你吗?” 郑予铭不知怎么有些慌,说了句“不用了”就仓皇离去。 刘祺君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挪到副驾驶抬头看郑予铭的窗户。 直到灯光亮起来,他才缓缓开车离去。 今晚这场似是而非的约会让他对郑予铭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前存着的那些好感渐渐膨胀,让他的心都胀了起来,快要爆炸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又斯文又疏淡,有品位又纯情,虽然遇见过很多追求者,却还是容易尴尬和害羞。与自己遇见过的那些人相比,郑予铭简直不像个正常的都市青年。 刘祺君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要耗在这个人身上了,似乎只要碰见他,就会不自觉地把自己最温柔的一面露出来,小心翼翼地注意着他的表情,生怕他不喜欢自己,将自己拒之门外。 简直像个暗恋多年的傻小子——然而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 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刘祺君扪心自问,却想不出原因。只觉得这样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还不到爱的程度,只怕也不远了。 他苦笑两声,驱车回了家。 一进门,自家母上就一边织着毛衣一边阴阳怪气地开口:“哟,刘爷忙完啦?” 刘祺君看向他爹,刘大爷指指厨房。 刘祺君顺着他手势看过去,就见电饭锅还停在保温档,显然是给他留着的。 暗骂自己太糊涂,刘祺君连忙上前赔罪:“您看我这粗心的,忘记给家里打电话了。妈,我错了,来来您喝茶。” 刘大妈哼哼两声,斜睨着他:“死哪儿去了?” 刘祺君嘿嘿傻笑:“给您追儿媳妇去了。” 刘大妈停下针,犹豫着问:“那个……郑先生?” 刘祺君点头。 刘大妈诧异:“人家还没把你踹了呢?” “……”刘祺君黑了脸,“妈,你这么看不起你儿子?” 刘大妈还是觉得怪异,当初郑予铭拿给他的相亲条件可是极为苛刻的,自家儿子她还不了解,外貌倒是看得过去,然而性格温吞,还有点没心没肺,爱好特别俗,连穿衣服都万年一个风格,吃东西也从不讲究,这种人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怎么想也和郑予铭不搭啊! “不行,我得问问郑先生去。”说完毛衣也不织了,扭头回自己卧室准备打电话。 刘祺君张大嘴:“我妈什么意思?” 刘大爷老神在在地喝着茶:“还能什么意思,定期联系客户呗。” 刘大妈在屋里喊了声:“老刘!帮我接着织毛衣!” 刘大爷哎了声,放下茶杯,一脸苦相地研究起针线活来。 刘祺君看了眼织了一半的毛衣,同情地看着他爹:“我妈又接了几个单子?” “谁知道。”刘大爷开始数针脚,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很是丧气,“你妈现在的业务多着呢,谁知道她还揽了什么事,咱俩随时候着就行了。” 刘祺君深有同感。 刘大妈主业是婚介所的金牌红娘,业余还帮忙组织各种社区比赛,间或接几个织毛衣的定制单,帮小区里热爱手工织物的老太太们织了毛衣围巾之类的做礼物,老人们拿了毛衣转头就送给自己的小辈,表现自己的关爱。 有时候刘祺君想想,他妈一个月赚得和他差不多,简直打击人。他爹倒是没这压力,几十年的老会计了,会计证往企业一挂,每个月就算坐家里都大把的入账,更不要说现在他爹还开着会计师事务所。 爹妈都是土豪啊……刘祺君哀叹,忽然觉得自己这年薪不到十五万的人极其苦逼。 当初他工作后决定外出租房,被他父母呵呵冷笑着鄙视了。那时候正是家里刚得知他喜欢男人的时候,爹妈两人好容易接受了这个事实,绝对不能容忍他出去单住,那不是方便他鬼混吗? 刘祺君怕父母受刺激太大真把他扫地出门,不敢忤逆长辈,乖乖住家里按时上下班,几年下来父母总算是放心不少,刘大妈还有事没事给他介绍个对象相个亲。 用周涵他们的话说,刘祺君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叛逆,估计就是跟家里出柜了。结果出了柜,照样过着父母严防死守下苦逼独生子的酱油生活。 “挺好的,多陪陪父母么。”刘祺君安慰自己。 “屁,都快奔三的人了还跟父母住着,夜不归宿都得跟家里报备,亏得你喜欢的不是姑娘,要以后真娶了个姑娘回家,谁受得了你这被父母宠大的奶嘴男?” 刘祺君当即就一罐啤酒扔过去:“你才奶嘴男呢!” 周涵和寇欣笑作一团,用更刻薄的话挖苦他,把刘祺君气个半死。 虽然嘴上不留情地挖苦他,周涵他们却没真的这么想。 刘祺君本人还真不是个没出息的啃老族,他工作努力,孝顺父母,虽然是独生子,洗衣做饭却样样精通,脾气又好,对朋友对同事都很大方,找他帮忙,能帮的绝对不推脱。 只不过……刘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差钱,亲戚们都是各行各业挺有出息的人,刘祺君从小在一群出类拔萃的精英圣光沐浴下长大,压力山大,好在他父母都不是高要求的人,对自家儿子的要求就是三观端正能养活自己,这么多年下来,可不就把刘祺君培养成了一个没什么追求却也没什么过错的普通青年。 以前刘祺君没觉得自己条件不好,毕竟他有学历有工作,长得帅脾气好,一个月工资一万左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住在家里没有房屋水电的开销,一个月最固定的花费也就是开车的油钱,偶尔参加个婚宴送个红包,给爹妈买点衣服礼物,时不时和朋友聚聚,他这种务实的人,一个月能攒下不少呢。 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刘祺君默默算了算自己这几年的存款,加起来也差不多有四十来万,连套房子都买不了。 刘祺君捂住脸,有点想知道郑予铭赚多少了。 刘大妈敲门进来,郁闷地表示客户郑先生没接她电话。 刘祺君坐起来,问她:“妈,你知道郑予铭一个月赚多少么?” 刘大妈拧着眉看他:“问这个干嘛?” 刘祺君:“我算算我跟他差多少。” 刘大妈翻白眼:“你还是别知道了,咱楼上天台还没封呢,你跳下去可怎么办。” 刘祺君:“……至于吗?能差多少啊?” 刘大妈呵呵冷笑:“人家接一个项目的单就够你一年工资了。” 刘祺君:“……天台还开着吗?我现在爬上去跳一跳。” ☆、第十章 第二天一大早,刘祺君早早开车去了郑予铭楼下,买了芝士蛋糕和热牛奶。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郑予铭下楼,他电话打过去问:“予铭,你起床了么?” 郑予铭默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你家楼下。” “……”这一次郑予铭沉默的时间更久了点。 刘祺君有不好的预感:“你现在在哪儿?” 郑予铭:“去公司的路上。” “我没看见你下楼啊。” “我直接从车库走的。” “……”刘祺君闭了闭眼,干巴巴地问,“你车子不在公司啊?” 郑予铭嘴角有了笑意:“周末的时候开回家了。” 刘祺君捶方向盘,为自己的失算懊恼:“我还给你带了早餐……你吃早饭没有?” “没,我去公司吃。” 刘祺君直起身子,提议:“我买了芝士蛋糕和热牛奶,给你送过去吧?” 郑予铭立刻拒绝:“不……不用了。” 他一点都不想被员工围观好吗! 刘祺君软下声音,委屈道:“我一早起来买的,蛋糕还热着呢。” 郑予铭只觉得头皮发麻,再也硬不下心肠,晕晕乎乎就答应下来。 刘祺君意图得逞,立刻扭头往郑予铭的公司开去,车开了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上班时间也快到了。匆忙给主管打电话说了一声,快到的时候又重新买了杯热牛奶,想了想,又打包了一盒巧克力、一罐牛肉粒。 就这耽搁的一会儿,他到的时候,居然发现郑予铭站在公司楼下等着他,远远看去,他身后似乎还有不少人? 刘祺君狐疑着把车停好,提着东西下车走过去,就发现郑予铭阴沉着脸,下颌绷得很紧,冻死人的眼神隔着眼镜都能清晰感受到。 刘祺君浑身一抖,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他强自镇定,主动把袋子递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早餐,我还买了……” 郑予铭接过来,生硬地说了声谢谢,扭头走了。 话说了一半的刘祺君:“……” 这到底是怎么了? 他一头雾水,却见郑予铭身后的路人甲们纷纷凑过来围着他看,笑眯眯地打着招呼:“早上好啊!”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是何许人也,刘祺君依然下意识地露出和煦的笑容回应道:“你们好。” “你是……我们郑经理的……?”有个小姑娘凑上来打听。 刘祺君一听,感情这群人是郑予铭的同事啊!再看他们八卦兮兮的表情,他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撞枪口了啊!郑予铭估计还没打算让同事们知道他俩的事,结果好巧不巧今天被撞见了,脸色能好了才怪。 心里暗暗叹气,刘祺君还是十分友好地回答了小姑娘的问题:“我……咳咳,我……” 有个心直口快地插话:“男朋友啊?” 刘祺君额上冒冷汗,连忙道:“考察期、考察期……” “哦哦!”众人明白。 于是盘问开始了。 “叫什么啊?” “刘祺君。” “刘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一个文化公司,做做展会策划。” “长得蛮帅嘛!” “谢谢谢谢,您过誉了。” “怎么和我们郑经理认识的啊?” “额……相……咳,熟人介绍。” “咦?哪个熟人啊?” “额……”刘祺君脸上冷汗越来越多,有些招架不住,郑予铭的这些同事们有些热情过度,他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被七大姑八大姨围着逼婚的弱势小青年啊。 “都不用工作了?迟到一分钟扣200!”忽然一声冷喝响起,打破了这尴尬的询问。 员工们仿佛瞬间意识到上班这件事,惊叫着跑了。 “哎呀要迟到了!” “快上楼!我还没打卡呢!” “天呐我这个月已经迟到两次了,再迟到就要扣奖金啦!” “啊啊啊啊啊!我的全勤!” “……”刘祺君擦了擦额上的脸,目光移到台阶上上下打量他的陌生男人身上。 这男人大约三十几岁,微胖,穿着一套灰色西装,留着大背头,面目和气,然而目光敏锐,带着几分审视将他来回瞧了好几遍,才慢吞吞地开口:“刘先生,久仰大名啊。” 刘祺君只觉得后背一凉,诚惶诚恐地走过去握手:“您这说得哪里话,我可受不起。敢问您是?” “我是予铭的师兄,也是这家设计公司的老板,免贵姓刘,刘肃。”说着,刘肃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他。 刘祺君双手接过,看了看,立刻道:“刘总,您好您好,久仰久仰。我听予铭说公司的运营都是您在负责,短短几年就把工作室开得风生水起,了不起!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就将自己的名片递出去。 刘肃看了眼,脸上露出笑容:“客气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刘肃一直不紧不慢地闲扯,刘祺君心惊胆战地应付着,忽然觉得自己今天一大早爬起来给郑予铭送饭简直是脑抽,不就是送个饭,这又是同事又是老板的,轮番上来问候……他这是流年不利啊!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4节 两人正聊着,刘肃手机响了。他装模作样地接起来,就听到郑予铭简直能冻出冰碴子的声音:“刘总,敢情您做了老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迟到了吗?” 刘肃干咳两声,一抬头,就看到郑予铭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刘肃默默地掐了手机,干咳两声,表示自己要去上班了。 刘祺君连忙道:“您忙您忙。” 刘肃客气地说了一句:“有机会一起出来吃饭啊。” “好。”刘祺君目送着刘肃进了公司,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到车上,立马给郑予铭打电话道歉,谁成想连着打了三次,对方都是无人接听。 刘祺君苦了脸,觉得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就这样驱车去了公司,先去找主管道谢,被主管拉着聊了半个多小时,才拖着没精神的身体坐到自己位子上。 隔壁大头滑过来,盯着他问:“大刘,这是失恋了还是失恋了?” 刘祺君瞥他一眼,懒得回他。 大头煞有介事地点头自我肯定:“哦,果然是失恋了。” 刘祺君一个颈枕扔过去:“你才失恋!” 大头接住颈枕,挑眉:“那你低气压个毛线!死过来干活!” 刘祺君耷拉着眼皮:“干什么活?” “展子啊老兄!”大头把颈枕扔回去,“这个月业绩要不要了?奖金够花吗?要不要娶媳妇?有钱谈恋爱吗?” 大头字字珠玑,全戳在刘祺君心尖上,疼得那叫一个惨烈。 他立刻站起来,斗志昂扬地表示:“走!干活!” 大头满意地看到自己的搭档活过来,拉着他就往外跑。 两人跑了一整天,把附近两个工业园区扫荡一遍,谈下来五个会展。 大头死狗一样瘫在办公室的椅子上,表示:“大刘你这个凶残的暴君!五个会展你忙得过来嘛?” 刘祺君守着电脑已经开始写企划书,用原话把他堵回去:“这个月业绩要不要了?奖金够花吗?要不要娶媳妇?有钱谈恋爱吗?” 大头膝盖一疼,爬起来开电脑:“大爷的,算你狠!这个月劳资拼了!下个月就拿着奖金买钻戒跟我女朋友求婚去!” 两人说干就干,一边写企划一边商议对策。 晚上两人加班到11点,总算把五个企划书写好了,别人都已经下班了,两人靠着椅子已经动不了了。 “我说大刘,预测一下五个展子都办完,咱俩的奖金够买一套房不?”大头的想象很美好。 “等房价大甩卖的时候说不定能买个一居室。”刘祺君没好气地打消他的幻想,“这五个展子又不大,加起来都比不上一次高端研讨会,能赚多少?不过有两个公司很有前途,发展成长期客户的话说不定能赚一大笔。” “嗯,我知道。”大头渐渐清醒过来,歪着脑袋问他,“我说,你最近干嘛呢?情绪起起伏伏的,要不是知道你刚跟你那小男友掰了,我还以为你为情所困呢。” 刘祺君白他一眼,哼哼着:“差不多。” 大头精神一震:“什么情况?又有对象了?” 刘祺君摆摆手:“我妈给我介绍了个人,正接触着呢。” “哟,刘姨出马,必定是好苗子啊!”大头凑过来,八卦,“什么人啊,说来听听。” “一个搞室内设计的设计师。”刘祺君刚说了一句,一拍脑袋,“我去!” “怎么了这是?”大头莫名其妙。 “忙了一天,把人家给忘了!”刘祺君匆匆忙忙地拎起衣服撤了。 “哎哎!什么情况啊!我还想拉你一起吃饭呢!”大头喊着,刘祺君却已经跑没影了。 他一路走一路给郑予铭打电话,响了五六声之后,对方终于接起来了。 “喂?” “是我。”刘祺君快速应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下班回去了么?” “下班了,在外面吃饭。” 刘祺君听到他电话里的确很吵闹,就问:“应酬?” “嗯。”郑予铭短促地应了声,随口问了一句,“你吃饭了么?” “没呢。”刘祺君开了车门,“加班到现在。” 郑予铭反倒诧异了。他以为这个点刘祺君已经回到家了,怪不得除了早上那几通电话以外,他一直没骚扰自己。想到这里,郑予铭居然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他一整天都在想自己早上是不是太过分了,当面给送早饭的刘祺君甩脸色,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 想到这里,他犹豫片刻,道:“吃点东西吧。” 刘祺君沉沉笑了两声:“好。” 郑予铭觉得贴着手机的脸有点热,干咳了两声,道:“有人催我喝酒了,我先挂了。” “嗯,少喝点。” 挂了电话,刘祺君靠在椅子上休息片刻,这才缓缓驱车离开。 郑予铭回到包厢,刘肃和另一个合伙人已经被灌得东倒西歪,其他客户也醉得七七八八。他有点头疼,应酬了整整一晚上,他喝得也有点多,方才出去醒酒,才接到了刘祺君的电话。 一见到他进门,客户好像又活过来一样,拉着他要继续喝。 郑予铭狠狠瞪了刘肃一眼,迫不得已承担起陪酒重任。 ☆、第十一章 快12点的时候,这群人终于彻底动弹不了。一桌子人最后只剩下郑予铭和另一个客户的秘书还能站起来。两人相识苦笑半晌,认命地开始收拾残局。 结账、叫车、送人……郑予铭按着头努力保持最后的清明,中途刘祺君又打来电话,郑予铭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终于把人全部送走,已经将近1点。 他觉得自己快要死在酒店门口了。 手机再次响起,他有些迟钝地接起来:“喂?” “我在酒店门口,你在哪儿?”刘祺君的声音。 “嗯?”郑予铭走出酒店,茫然地看着四周,身体摇摇晃晃。 一只手横过来搂住他腰,郑予铭偏过头,就见刘祺君伸手贴着他脸,皱了皱眉:“喝了多少酒?” 郑予铭摇摇头,没说话。 刘祺君看他眼神空洞,把人往怀里收了收,贴着他耳朵问:“醉了?吃东西了吗?” 郑予铭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挣扎着,然而刘祺君怀抱很紧,他又喝酒喝得身子发虚,挣了半天没挣开。 “我送你回家。”刘祺君就这样抱着他把人带回车里,伸手把保温杯递给他:“蜂蜜水,喝点解解酒。” 郑予铭接过来,皱着眉头喝了两口,含糊着问:“哪儿来的?” “我刚才回家了一趟,在家里泡的。”刘祺君帮他系好安全带,调了调车内空调的温度。 郑予铭安静地喝掉半杯水,才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吃饭了么?” “吃了,我妈给我留了饭。” 郑予铭便不说话了。 车子一路安静地开着,郑予铭把蜂蜜水喝完后就闭眼睡了过去,车上的空调吹得他很舒服,一开始的不适很快消失,他睡得很沉。 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郑予铭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不对劲。 他躺在自家大床上,穿着睡衣,盖着被子,床头柜上还放着半杯水。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没有异味。 外面传来炒菜的声音,郑予铭脸色一变,迅速跳下床,拉开卧室的门跑了出去。 客厅空着,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郑予铭踩着拖鞋站在厨房门口,浑身僵硬地看着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人娴熟地做着蛋炒饭,因为没开油烟机,鸡蛋和葱花的香味飘了过来,诱得他肚子咕咕叫。 刘祺君回头看到他,脸上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你醒啦?我还准备早饭好了再去叫你。” 他手下不停,继续翻炒着。 郑予铭白着脸,问他:“你昨晚送我回来的?” “对啊,你回来吐了一回,现在好点没?” 郑予铭其实一肚子疑问,比如他衣服哪儿去了?怎么洗的澡?刷牙了没?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他还没做好听到答案的心理准备。 刘祺君看出了他的尴尬,立刻转移话题:“早饭快好了,你要不要去洗漱?” 郑予铭点头,转身去打理自己。 走进卫生间,发现摆放沐浴露和浴巾的位置发生了变化,他捂住半边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睡了一夜却和平时无异的自己,痛苦地闭上眼。 他以前喝醉酒,一回家就甩掉鞋子脱掉衣服扑进床上睡觉,第二天醒来绝对要面对一屋子酒臭味和乱七八糟的家,然而今天这种违反常理的状况,不用说,一定是因为某人的存在。 到底怎么就被送到家里来,还被剥干洗净一无所觉呢? 郑予铭打开水龙头泼脸,简直要尴尬到北极去了。 他比较喜欢独处,家里除了钟点工就没人进来过,就连刘肃他们都只是刚搬家的时候来吃过一顿乔迁饭,之前所有的追求者都止步于楼下,从来没有一个能登堂入室的,结果刘祺君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进来了……还堂而皇之地在他家厨房做起了饭! 越想脑子越乱,郑予铭迅速收拾好,换了衣服,人模人样地出现在餐桌。 刘祺君把碗筷递给他:“来,吃早饭。” “谢谢。”郑予铭坐下来,看着桌上的早餐,心情略有好转。 蛋炒饭、凉拌海带丝、粉丝汤,很清爽的早餐,尝了尝,味道不错。 两人吃了几口,刘祺君忍不住开口,因为紧张,话也多了起来:“你昨天衣服脏了,我已经给你洗好晒阳台了,中午就能干,我看你衣柜里还有几套西服,应该不影响你上班穿。对了,你冰箱里吃的不多,我帮你买了点蜂蜜和绿茶,以后喝醉酒了回来泡点蜂蜜水,挺管用的……” 他唠唠叨叨说了好一阵,郑予铭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并没有露出烦躁的表情。 终于说完了,刘祺君闭了嘴,闷头吃饭。 郑予铭看着他,主动问道:“你昨天在哪儿睡的?”他拿着筷子的手不自觉握紧,说到底他还是有点介意这个。 刘祺君眨眨眼,道:“我没睡。” 郑予铭啊了一声:“那你做什么了?” 刘祺君摸摸鼻子,一件件数:“帮你洗澡、收拾浴室、洗衣服、拖地、开窗通风……早上五点多下楼去找菜市场,买菜买蜂蜜,哦还买了水果,跟小区门口的大爷下了两盘棋,回来做饭……” 郑予铭越听脸上越红,听到最后竟然话都说不出来了。 刘祺君这架势分明就是个居家好老公的样子啊!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想想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不由得又窘又暖,说话时都有些结巴:“辛……辛苦你了,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刘祺君笑着看他,“能这样照顾你,我觉得挺好的。” 郑予铭觉得他目光中藏着火,烧得他浑身发红,他呐呐两声,终究什么都没说,努力绷着脸把饭吃了。 到了上班时间,郑予铭拎着公文包出门,刘祺君紧随其后。 眼看着快迟到了,刘祺君拖着郑予铭上车,把他送去公司。路上刘祺君解释了一下自己昨天忙于工作忘记道歉的事,希望他不要介意。郑予铭现在呆在他身边浑身不自在,说了句自己昨天也不太对,揭过了这一章。 到了公司,匆匆道了再见,郑予铭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司,刘祺君没有多做停留,大头还等着他一起去见老总呢。 郑予铭一进公司门,就听助理说刘总找。 他去了刘肃办公室,就见那只老狐狸站在落地窗前冲着他笑:“哟,有人接送就是好,我怎么没这待遇呢?” 郑予铭还记恨着昨晚被拉去应酬的仇,瞪着他劈头就问:“昨晚酒喝多了是不是?剩下我一个人应付那几个客户,刘总还真讲义气。” 刘肃干笑两声,和气道:“我这不是怕你嫂子回去骂我么?师弟你酒量一向不错,帮个忙么。改天来哥家里吃饭啊,你嫂子可说了,要给你做你最爱的红烧鲈鱼。” 郑予铭翻了翻白眼,不打算接受他的道歉。 刘肃默认他没事了,又贱兮兮地开始八卦:“昨晚你醉成那样,谁送你回去的?” “没谁。” “骗鬼呢你,就你那死脑筋,喝酒了绝对不会自己开车。” 郑予铭无奈,昨晚的事情他还没全部想起来,头疼得很,实在不想多说。虽然两人极有默契地没提那些尴尬事,不代表他心里就放得开了。一想到刘祺君给他脱衣服洗澡,手摸来摸去的,不知道有没有乱吃豆腐,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刘肃看他脸色是真的不好,关心了几句就放他出去了。 郑予铭回了自己办公室,却心乱如麻,没办法专心工作。 刘祺君这个人实在太让他意外了。 看着温温吞吞的好像又老实又诚恳,做事却是周到体贴细致入微,让人很难挑出错来。虽然是他默许了刘祺君的追求,但是事情发展到现在,他却有些慌乱。 因为他有点不淡定了。 怎么看,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么,怎么就让他不知所措了呢? 郑予铭沉下心想了想,刘祺君和自己预想中的人实在太不一样了。 他期望的另一半,应该是个和自己一样追求生活品质、热爱工作、有上进心的人。他要有认真而负责的事业观,不轻浮,对艺术和美食有一定程度的鉴赏能力,性格可以强势但不能自我中心,为人谦和有礼,不浮躁不狂妄,喜欢一些体育活动,外貌和身材都令人赏心悦目。 至于收入……郑予铭想,能达到其他条件的人,收入总不会比自己低吧? 就是他这些条件,活生生吓跑了一群追求者。 用刘肃的话来说,外部条件满足的人不少,但是加上性格爱好,满足条件的人可就不多了。 曾经有一个人基本满足这些条件,两人相处过一段时间,结果因为两个人都太热衷于事业……不用说,悲剧了。好在双方都觉得做朋友更合适,时不时地还能一起约着出去吃个饭爬个山钓个鱼。 所以回过头来,郑予铭琢磨着刘祺君……简直和自己想要的另一半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他就随口给了对方一个机会,谁曾想,这人还真的就开始侵袭他的世界了呢? 到底要不要到此为止? 郑予铭思考着这个严肃的问题。 ☆、第十二章 刘祺君去了公司,屁股还没坐稳,就被大刘拖着去找总经理。 两人把企划书往上一递,总经理看了半个小时,召集了三个部门的人一起开会。 五个会展,一个部门的人肯定完成不了,需要多部门协作。这会一开就是一整天,午饭还是在会议室边讨论边吃的。快下班的时候,会终于开完了,五个会展的工作也布置完毕,刘祺君负责其中三个展子,大头负责另外两个,三个部门的人全部听他们俩指挥。 以往刘祺君肯定要把一个展子推给别人办,这次却表现出空前的责任心,保证三个展子全部拿下。 别说大头惊讶,总经理都下意识地看向会议室窗台上那盆死了多时的蝴蝶兰是不是又活了,怎么刘祺君这个懒人居然勤奋起来了吗?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总经理下达完任务后就散会了。 大头拉住刘祺君,问:“大刘,你今天打鸡血啦?” 刘祺君长吸一口气,表情沉痛:“我这是受刺激了你没看出来吗?” 大头莫名:“受什么刺激?” 刘祺君哀叹一声,抱着材料走了。 受刺激这话还真不是乱说,他从昨晚就处于生无可恋的状态。按理说,他把醉酒的帅哥送回家是一件多么暧昧而美好的事?然而,当他从郑予铭兜里掏出钥匙开了门,随手把玄关的灯一开,整个人就开始崩溃。 郑予铭是个小有名气的室内设计师,他的家自然也是他自己设计的。 刘祺君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设计得如此高格调的三居室,简约优雅的风格,极具艺术感的灯具、衣架、沙发,墙上内嵌着不规则木格,格子里摆着各种艺术摆件,茶几上的插花仍然新鲜着,想必是每日更换,就连茶几上的水壶水杯,都分了水晶和骨瓷两套。 至于半开放式的厨房和装修精美的浴室……刘祺君已经不想回忆了。 可想而知,郑予铭平时过着多么高雅舒适的生活,从他挑选家具和装饰画的细节上就能看出来。 刘祺君一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这种糙汉子简直和他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样追求郑予铭,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诚然,他是喜欢这个人的,可是两人真的可以顺利相处下去吗?假如有一天,他真的把对方追到手了,两人总要一起生活吧?生活中的小摩擦和分歧必不可少,他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吗? 扪心自问,刘祺君对自己并没有信心。 怀着这样低落的情绪,刘祺君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就这样三天过去,两人居然没有一点交集,就连刘祺君的每日短信骚扰都没有了。 郑予铭也是到第三天才意识到不对劲。本以为刘祺君是怕两人尴尬,所以消停了两天,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联系的话……未免就有些不正常了吧? 晚上部门聚餐,郑予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员工们都是活泼豁达的人,一边吃一边聊,气氛其乐融融。后来酒喝多了,部门里的小年轻们就开始抱怨生活中的感情问题,老油条们就开始做人生导师,规劝他们放平心态。 部门小雨说起她的郁闷。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高富帅追求者,对方是一家酒店老板的独生子,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了她,就此展开猛烈攻势。小雨家境也不差,对他颇有好感,只是有心考验对方,一直没有答应,前段时间终于被他感动,准备过段时间就答应下来,谁知最近那位高富帅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不来接送她,没有嘘寒问暖,就连每日必发的晚安短信也没有了。小雨一下子慌了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郑予铭一听,这情况怎么有点耳熟? 部门里其他人就开始胡侃,有说对方大概遇到了什么急事,忙得顾不上她,有的说男的失去了新鲜感,放弃了,有的说对方被她磨去了耐心,另结新欢了……说到后来,小雨已经哭了。众人连忙又去安慰她,劝她主动一点,让对方看到她的诚意,毕竟一段感情不能只凭一方付出,而另一方没有回应。 小雨抽噎着表示明天就给他打电话,被好事的同事抢过手机,立马把电话拨了出去。 对方很快接起来,同事装模作样地表示部门聚餐小雨喝醉了,但是其他人还要去唱歌,你是不是她男朋友啊,方不方便来接个人啊?小雨在一旁又急又羞,等同事挂了电话立刻瞪起眼:“你干什么呀!” “妹子,我们这是给你创造机会啊!看这小伙子着急的模样,肯定还是在乎你的。你就假装喝多了,有什么心里话就告诉他,不能总这样磨磨唧唧的不是?” 小雨听完,擦了擦眼泪,又去灌了一大杯酒,给自己壮胆。 后来高富帅来接人,同事们嘻嘻哈哈调侃一番,对方囧得连连后退,道了歉就把人带走了。郑予铭板着脸表示把人送到家后知会他一声。小伙子苦了脸,连连点头,这才走了。 同事们凑过来:“郑经理,不要这么扫兴嘛,万一人家情到深处,天雷勾动地火……” 郑予铭瞥他们一眼:“你们又知道他不会趁人之危?我的员工,不能随随便便被人欺负了。” 众人转念一想,也是。小雨现在喝了酒,对方的态度又模糊不清,话说开了还好,说不开却被人占了便宜可就糟糕了。 经过这样的小插曲,众人都没什么兴致继续唱歌了,结了账各自回家。 郑予铭自己去了酒吧,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待着,又凑上来套近乎的男女,都被他随手打发了。 估摸着时间,他给小雨打了电话,确定对方已经平安回到家,这才放下心来。他听着小雨的语气很轻快,便问:“说开了?” 小雨羞涩地嗯了声。 郑予铭勾了勾嘴角:“恭喜脱离单身队伍。” 小雨嘿嘿笑了两声:“经理你也加油呀!我觉得刘先生人不错呢。” 郑予铭笑容淡下来:“怎么就觉得不错了。” “嗯……就……感觉人挺好的。”小雨也说不上来,“经理,你不喜欢他吗?” 郑予铭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没说话。 小雨大约是恋爱成功,胆子也大了些,试探着问:“经理,你和刘先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没什么。”郑予铭否认,随即客气几句,把电话挂了。 此时,又有侍应生送过一杯酒:“先生您好,这是那边那位先生送给您的……” 他话还未说完,郑予铭已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侍应生尴尬地站了片刻,只好将酒送回吧台:“先生,很抱歉,那位先生好像遇到了急事,匆忙离开了。” “无妨。”一双修长的手将小费放到托盘里,自己拿起那杯酒,“还是谢谢你了。” “您客气。”侍应生笑着道了谢,转身去忙了。 “哟,难得啊谦少!头一次见你请男人喝酒。”旁边有狐朋狗友嬉笑着调侃。 黄谦若无其事地喝着酒,目光顺着郑予铭离开的方向看了半晌,尔后微微一笑,掏出手机给刘祺君打电话:“好久没见你了,干嘛呢?” “加班啊大哥!”刘祺君有气无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这个月有三个展会等着我,我天天加班都快吐血了!” 黄谦眼神闪了闪:“这么忙?” “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边一有项目就忙得天昏地暗,展会什么时候不结束我什么时候不能休息,你是不是兄弟啊!有良心没?给哥送点宵夜啊喂!哥晚饭还没吃呢!” “行啊,候着。” 黄谦挂了电话,和朋友们打了招呼,走了。 “哎哎?怎么突然要走啊?酒才喝了一半!” 不理会身后的催促,黄谦离开酒吧,开着车去大排档买宵夜,等他进了刘祺君公司,果然就看到他和几个同事开着灯埋首办公桌,忙得天昏地暗。 “先缓缓,吃了夜宵再忙。”黄谦招呼着。 众人一见是他,立刻眉开眼笑地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打招呼:“谦少来啦?带什么好吃的了?” 都知道他和刘祺君是好朋友,时不时地过来送几回宵夜,大家和他都熟了,也就不客气地开吃了。 “喂喂喂!给我留点儿!”刘祺君手里的活暂时停不下来,吼了几声发现没用,又朝黄谦喊,“黄谦!傻站着干嘛!帮我留口饭啊喂!别让他们抢光了!” 大头啃着小龙虾,炫耀般地招惹他:“大刘你到底吃不吃啊?不吃我们可就消灭了,小龙虾还热乎着呢,来晚了可就没有了!” “靠!你给劳资等着!”刘祺君加快手上的工作。 黄谦把另一份备好的给他提过去:“留着呢,急什么。” 刘祺君立刻眉开眼笑:“哎哟我就知道兄弟靠谱!” 黄谦笑了笑,抽了张椅子坐过去,状若无意地问他:“你最近就忙工作?没忙别的?” 刘祺君头也不抬:“什么别的?” “你之前不是相亲去了么?” “……”刘祺君抬起头,神色警惕,“你打听这个干嘛?” 黄谦看着他,缓缓开口:“我刚才碰见郑予铭了。” 刘祺君一愣,放下手里的事,转过来看着他。 黄谦是他朋友,几年前周涵在工作上合作认识的,后来跟他们一起玩,臭味相投,也就渐渐成了好朋友。这人表面看起来是个纨绔子弟,但其实比其他人都有主意,心思诡谲,敏锐好胜,又有点狂。平日开玩笑时嘻嘻哈哈,板起脸来却有几分阴鹜。 刘祺君此时看他隐去笑容,眼睛里隐隐透着冷意,便忍不住表情僵硬起来,硬生生地问:“你想说什么?” 黄谦淡淡笑了笑,漫不经心地开口:“我想说,你和他要是没什么关系,我就迎难而上了。” 刘祺君顿时冷下脸来。 ☆、第十三章 办公室里其他人还在如狼似虎地吃着宵夜,嘻嘻哈哈地抽空聊天,刘祺君这一片却安静得几可闻针。他和黄谦面对面对峙着,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浑身戒备,完全不像平日里勾肩搭背哥俩好的模样。 黄谦等得不耐烦,伸腿轻轻踢了他一脚:“问你呢。” 刘祺君伸手揉了揉脑袋,十分烦躁。 他最近刻意将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来,就是想暂时忘记郑予铭的事。他想给自己一个空间,试试能不能就此放弃。然而忙是真的忙了,闲下来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个人,几次摸到手机想打个电话,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很矫情,可是一想到看似完美的追求背后是两人在兴趣爱好品位性格上的巨大差距,他就觉得这是个严峻的问题。他早就过了相信爱情胜过一切的年纪,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现实往往会把人摧残得面目不堪。 这样想想,黄谦说不定还与郑予铭更合适些,起码他看不懂的那些油画电影艺术品,黄谦还可以与对方探讨一二。 黄谦看着他烦乱的表情,隐约猜到什么,却反常地并没有感到欣喜,而是沉着脸问他:“你怎么了?” 刘祺君明知他对郑予铭有想法,却还是把他当朋友,闷闷地说:“我对自己没信心。” 黄谦听完,呵呵冷笑一声,诚实道:“你确实不怎么样。” 刘祺君瞪他:“喂!” 黄谦没理他,继续说:“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总要相信我们的吧?你要真的差劲到入不了眼,我们几个也不会拿你当朋友。” 刘祺君眼前一亮:“什么意思?” 黄谦似乎极为不情愿,却还是说:“虽然我觉得表面上看起来你配不上他,但是感情这种事,又岂是这么评判的?我看他那个人也只是看起来冷淡,未必就真的介意这些。” 刘祺君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郑予铭在某些方面的确有些挑剔,却很少给人难堪,看上去不易亲近,其实他只是不爱凑热闹,懒得同人计较罢了。即使自己偶尔有逾距之举,他也只是微微皱着眉拒绝,并没有恶言恶语。 良好的修养和细致的宽容,是那个人与生俱来的善良。 刘祺君觉得心理豁然敞亮,一扫连日来的阴郁,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只是看到黄谦,又觉得自己太过嚣张,便敛住笑容,干咳两声,问他:“你……你不是喜欢他么,干嘛这么帮我?” 黄谦无所谓地笑了笑,只是说:“你要是对他没意思,我自然不会跟你啰嗦。” 他看上去豁达,刘祺君却从他脸上看出几分阴郁和无奈。他知道黄谦这是暂时放弃了,不会从中作梗,可是他心里总有种怪异的歉疚,若不是当初郑予铭找他妈介绍对象,他还不一定有这机会认识他。以他们俩的生活轨迹来看,经常出入酒吧、画展、电影院、音乐会和拍卖会的黄谦说不定会更早遇到他。 刘祺君头一次感谢他母上做了红娘,给他带来这么好的机遇。 他为难地道歉:“对不住了,这个人我可不能让给你。” “我是什么人,还需要你让?”黄谦不屑地撇撇嘴,招呼了几声,就告辞了。 刘祺君等他走了,夜宵也顾不上吃,工作也暂时丢在一边了,拿着电话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拨出了他早就默记在心的号码。 郑予铭没有接。 刘祺君连着拨打了七八通,对方的手机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刘祺君皱着眉,不知道他又喝醉了还是已经睡下了,抑或是还在加班?他心中不安,回到办公桌,匆匆忙完手里的事,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就走了。 开车前他给黄谦打电话:“你刚才在哪儿碰见他的?” “酒吧,不过我去找你之前他就走了。” 挂了电话,刘祺君头疼。想了想,他还是不死心,把车开到郑予铭楼下,却发现对方家的窗户黑着,也不知主人没回来,还是已经睡下了。 他给家里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了。 刘大爷抱着电话咕哝着:“又不回来啊……加班别太拼了……” 他以为儿子还忙着加班呢,刘祺君没多做解释,嘱咐他们早点休息,自己则关了车灯,守在楼下。 这样等了一晚上,郑予铭家里的灯光再没亮起过。 郑予铭早上去阳台晒衣服,一低头,就看到熟悉的车子停在楼下。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回头瞄了眼挂钟,早上7点10分——刘祺君大清早的干嘛呢? 他把衣服挂好,犹豫着换了衣服,下楼走过去。 车子稳稳停在一边,同一栋楼的邻居和他打了招呼,瞥了眼车子,嘀咕了一句:“这谁家的车啊?昨晚上就停着了,现在怎么还没开走呐?回头找物业问问去,别是坏人吧……” 昨晚就在?郑予铭吃了一惊,走过去朝里一看,刘祺君靠在椅子上睡得很熟。 他踟蹰片刻,伸手敲了敲车窗。 刘祺君被这声音惊醒,坐了起来,伸手抹了把脸,扭头一看,立刻把窗子打开了:“早啊!” 郑予铭看到他眼底的青黑,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等你。”刘祺君嗓子有些干,咳嗽几声,才哑着声音回答:“我昨天见你屋里灯黑着,不知道你回来了没有,就在这儿等着了。” 郑予铭看着他,心中复杂难辨,表情也有些冷淡:“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等我?” 刘祺君疑惑地看着他,挠头:“啊?什么为什么?” 郑予铭不说话。 刘祺君心中升起一种怪异的危机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盯着郑予铭的脸,以极其严肃的表情说出了四个字:“我想你了。” 郑予铭闭了闭眼,唇线紧抿,似乎在考虑什么。片刻后,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对刘祺君说:“回去吧。” “什么?”刘祺君没懂。 “我说,回去吧。”郑予铭重复了一遍,看着他,似乎很无奈,“你明白我的意思。” 刘祺君心思电转,从他的表情上瞧出端倪,便立刻变了脸色:“我不明白。” 郑予铭知道他反应过来了,便摇摇头,转身走了。 刘祺君离开打开车门追了过去,伸手抓住他胳膊,急道:“为什么?” 郑予铭想挣开他的手而不得,只好木着脸说:“我以为你明白。” 刘祺君固执道:“我不明白。” “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联系我?”郑予铭冷冷笑了下,目光如炬,似乎看透了他的灵魂。 刘祺君顿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郑予铭趁势挣脱开他的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下声音:“刘祺君,你我都知道,我们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刘祺君几乎有些强词夺理了,用黄谦告诉他的那套说辞来狡辩,“性格是可以磨合的,两个人相处,当然是互补一点比较好!我承认,我们之间的确有很多不同,但是这段时间我们还相处得不错不是吗?这几天我心里有点乱,所以暂时没有联系你,并不是……” “并不是想就此和我一刀两断吗?”郑予铭打断了他的话,眼神中居然带着几分嘲讽。 刘祺君气弱。 郑予铭居然察觉到了他的退怯吗? 郑予铭闭了闭眼,径直转身上楼了。 身后没有脚步跟上来。 他先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怅然。 明明他也想就此结束这段刚刚破土的关系,可是当他真的得知刘祺君确实也对此心存退意时,竟然还有些失落。刘祺君也和那些人一样,觉得自己难相处吗? 带着这样黑暗的情绪,他乘电梯上楼,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然而当他打开家门的瞬间,一双手从后面环绕过来,将他紧紧地拥入怀里。 刘祺君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对不起。” 郑予铭没有动。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件事,如果我真的和你在一起了,我能不能让你过得幸福?”刘祺君贴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妈,你想要找一个能够同度一生的人,这样的要求,并不是一场随随便便的恋爱就可以成就的。” 郑予铭垂下头,就是因为抱着这样的想法,他才一直那么挑剔,也让很多只想顺其自然或者随便恋爱的追求者望而却步。 一段白头偕老的感情,有几个人可以轻易地做出承诺呢? “你这么好……你这么好……”刘祺君几乎是叹息一般重复了几遍,连声音都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爱慕,“你这么好,我要是达不到你的要求怎么办?” 郑予铭动了动嘴角,嘀咕道:“本来就达不到。” “是是是,我还差得远。”刘祺君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宠溺,他将脸颊贴着郑予铭的耳朵,继续说,“我对自己没信心,你知道吗?你看,你家里是这样的……” 他伸手指了指郑予铭那套装修精美的堪比艺术品一样的房子:“我那天坐在你家里,看着你家里的每一件家具和摆件,我就在想,我可以适应这样的生活吗?又或者你会适应我过的生活吗?” 郑予铭皱了皱眉,他完全不懂就个装修而已,哪儿来的歪理? “这种距离感,让我觉得害怕。”刘祺君总结了一句,又说,“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郑予铭侧过头,脸颊就这样与他相贴着滑过。他看着刘祺君垂下来的眉眼,里面藏着的无奈和苦涩不似作伪,让他也有了片刻的恍惚。 ☆、第十四章 刘祺君说的都是事实,他再清楚没有了,因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所以他忍不住问:“那你今天又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想了几天,虽然我仍然觉得自己距离你想要的人差别甚远,可是……我还是没办法放弃你。”刘祺君收紧了拥抱,说出的话在他的耳边清晰地响起,“我这几天每天加班到半夜,忙得天昏地暗,可是只要空闲那么几分钟,都忍不住想要给你打电话,想问问你有没有吃饭,想知道你有没有加班……” 郑予铭脸色发红,有些窘,却还是问他:“你真的这么喜欢我?” 刘祺君将他转过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眼睛紧紧锁着他的脸,认真而肯定地表示:“如果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已经有点喜欢你了,那么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喜欢你更多一点,到了今天,这种喜欢都快要从心脏里溢出来了。” 郑予铭被这样的热忱吓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刘祺君逼近,两人跌跌撞撞进了屋子里,都忘了关门。 “你……你……”郑予铭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5节 刘祺君微微一笑,扣着他后脑勺,就这样吻了下去。 郑予铭先是唇间一热,便觉得呼吸开始乱掉。他还记得上一次刘祺君在台球室里突然而猛烈的亲吻,那样具有压迫感的攻势让他极不自在,然而此刻,刘祺君的吻温柔又缠绵,带着几分诱哄意味,舌尖滑过他微张的嘴唇,轻轻呵了口气,鼻尖在他鼻梁上蹭了蹭,引得他浑身一颤,才缓缓贴近他的胸膛,舌头伸进他嘴里,着他的下唇,勾起他的舌尖,开始了绵密的亲吻。 郑予铭只觉得脸颊和呼吸都沾染上了热意,眼前发昏,却又能看到他眼中晶亮而温存的笑意。 “你……唔……”他无法说出完整的词,双手不自觉地搭在刘祺君的肩膀上,被这吻占去了全部思绪。 刘祺君的手半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头发,眼睛半眯起,慵懒的笑意和轻啄的吻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温柔。郑予铭觉得脚下发软,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外面忽然传来开门声。 郑予铭突然清醒过来,狠狠将他一推,飞快地跑过去关门。 刘祺君趔趄几步,贴着墙站稳,就看到关好门的郑予铭气喘吁吁地靠在门口,俊秀的一张脸微微发红,眼镜上浮着半层雾气,说不上衣衫不整,但领口和衣摆却有些发皱,斯文形象只剩下一半,让他有些口干舌燥。 郑予铭呼吸平稳了些,便站起身,抬手扶了扶眼镜,看着他,神色不自然地表示:“我……我去做早饭。” 刘祺君跟上去。 两人换了鞋,郑予铭加快脚步进了厨房,动手做早餐。拿食材的时候,他顿了顿,还是拿了两人份。 刘祺君看着他拿了两颗鸡蛋和两盒牛奶出来,嘴角勾了勾。 郑予铭打算做两个简单的三明治,煎了两个鸡蛋、两片培根,又开始切西红柿和黄瓜。 刘祺君从身后抱着他,把他吓了一跳。 “你干嘛?” 刘祺君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晃了晃他的身子,软声问:“做我男朋友好不好?” 郑予铭只觉得浑身一酥,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好不好?”刘祺君又问了一遍,声音低沉而慵懒,还坏心眼地亲了亲他耳朵尖。 郑予铭怕痒似的缩了下脖子,被他搅得心烦意乱,胡乱点了头。 刘祺君顿时不扰他了,而是主动放开他,笑着道:“我去热牛奶。” 郑予铭看他一眼,觉得他志得意满的模样好生碍眼,顿时移开目光。不过几秒,他失笑,对自己也很无奈,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答应了。 这样答应了,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别扭。 他垂下目光继续切菜,觉得也许真的可以和这个人试试长久。 一起吃过早饭,郑予铭看刘祺君一晚上没睡好,把客卧的床铺简单收拾了一下,让他去补觉。 刘祺君暂时睡不着,就拉着他一起坐在床上说话。 郑予铭有些无奈:“你不是加班好几天了吗?不累啊?” “在车上睡了一觉,还好。”刘祺君拉着他的手,绕着他手指玩,“周末了,打算做什么?” “本来打算今天去市图书馆一趟,还几本书,明天再去和朋友钓鱼。” “那怎么不去了?”刘祺君故意问。 郑予铭白他一眼,伸手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本书,说了一句:“我看会儿书,你睡吧。” 刘祺君笑了笑躺下来,侧着身子,看着他。 因为是周末,郑予铭穿着宽松灰色t恤,白色运动裤,头发软软地垂着,眼镜也换成了较为大众的黑框眼镜,整个人散发着懒懒的居家气息。皓白的腕子上戴着一条皮绳手链,链子上缀着几个木质的装饰品,文艺气息浓厚。 他的手掌很薄,手指修长,大概是常年画图的缘故,小拇指和食指上有磨出的老茧,手指上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伤口,估计是小刀和笔尖不小心伤到的,然而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翻动书页时让人觉得很优雅。 郑予铭的手指长久地停留在某一页,终于忍不住低下头瞪他:“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刘祺君弯了弯眼睛,伸手抱住他大腿,闭上眼,老实道:“你看你的,我睡觉。” 郑予铭:“……” 大腿被人抱住什么的,实在太囧了。 虽然极其别扭,他还是忍住了,专心看书。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低头,刘祺君已经沉沉睡去,黑眼圈清晰可见,暴露出主人最近的疲惫。 郑予铭就这样低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默默收回目光,安静地看书。 他第一次和另一个男人以这样亲密而居家的姿态呆在一起,除了大腿上的热度提醒着他现在有了男友,安静的空气总算使他保持了较为淡定的状态。 快到中午时,刘祺君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郑予铭吓了一跳,就见刘祺君挪开了抱着他大腿的手,摸索着在床上找手机。 郑予铭弯下腰,越过他从床头柜把手机塞他手里。刘祺君伸手一揽,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头自觉地埋在他肩膀上,瓮声瓮气地开口:“喂?” 郑予铭浑身僵硬地被他抱着,觉得自己被一只无尾熊给赖上了。 “大头啊,有事?”伴随着刘祺君说话的声音,热气阵阵往他脖子里钻,痒得他忍不住来回转动脖子。 “大刘!你死哪儿去了!”大头的吼声传来。 “今天周末啊……”刘祺君掀了掀眼皮,看到眼前精致的锁骨,凑过去吻了一下,引来郑予铭后背的轻轻的一巴掌。 他咧嘴笑了笑,挪了挪身子,跟郑予铭齐平,眼对眼看着他。 “加班的人哪儿来的周末!”大头还在骂,“给老子死回来!我这里还有两组人要带呢,你组里的人自己管去!” “行行行,我吃个午饭就去。” “吃你妹啊!”大头又吼了一声,顿了顿又说,“给老子也带一份!” “行。”刘祺君挂了电话,把手机扔一边,伸手把人抱紧了些。 郑予铭看他电话也打完了,顿时不客气地挣开他的手,坐起来,问道:“你要去公司了?” “是啊……手里有三个会展要忙。”刘祺君知道他还不适应这种亲近,便没有缠他,坐起来准备下床。 郑予铭看了看时间:“我去做饭,你吃完再走好了。” 刘祺君闷闷笑了声:“这么体贴。” “……”郑予铭木着脸看他,“你还是出去吃吧。” “哎哎,我错了。”刘祺君连忙道歉,跟着他走出去,“你家里有什么菜?一起做?” 郑予铭平时上班忙,很少在家里开火,只有周五的时候会让钟点工来一次大采购,买周末要用的食材和平时做便易早餐的材料。刘祺君看到一冰箱的菜,也有了大展身手的兴趣。两人一起动手,不到一个小时,四菜一汤已经做好,郑予铭记得他要给大头带饭,还特意取出两个一次性饭盒准备提前给他装好。 刘祺君连忙拦下来:“哎哎,你干嘛呀?” 郑予铭疑惑:“你不是要给你同事带?” “他?他所说的带饭,就是让我去给他买个煎饼果子,你用不着给他弄这些。” “……”郑予铭果然理解不了午饭就吃煎饼果子的人类,他看着拿出来的饭盒,想了想,问,“你公司有微波炉吗?有的话还是带上点吧,晚上热一热。” “有,不过我今天晚上估计还得加班。”刘祺君想着毕竟是家里做的,总比吃外卖强啊!于是腆着脸补充了一句,“多装点,把宵夜一起带了。” 郑予铭摇摇头,还是给他装了一顿饭的量,只是另外从冰箱里拿了些牛肉干、杏仁饼、八宝粥给他装上。 刘祺君盯着那罐杏仁饼:“你不是不爱吃甜食么?” “咸的。”郑予铭把这些装好,才取了碗筷和他一起到餐厅吃饭。 刘祺君饭吃了一半,忽然停下来看着他。 郑予铭莫名其妙:“怎么了?” “没什么。”刘祺君摇摇头,兀自笑得开心。 他只是觉得,这种过日子的气氛,居然并不让他觉得违和。 好吧……精致的骨瓷餐具和堪比美食杂志页面的餐桌摆放还是让他有点出戏的,如果能忽略桌上那个貌似是精致木雕的纸巾盒就更好了。 ☆、第十五章 到了公司,刘祺君左手拎了一个煎饼果子和一只炸鸡,右手提着他的晚饭。 先把晚饭放冰箱里,又招呼组里的人来吃炸鸡,随手撕下个鸡腿和煎饼果子一起绕去会议室找大头,站在门口喊:“外卖到啦!” “靠!你怎么才来!”大头从会议桌后绕出来,“哇塞,你小子今天良心发现啊!居然还带了鸡腿!” “哥对你好吧?”刘祺君笑呵呵的,问他,“你这边进度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有个公司龟毛得要死,正和他们经理扯呢,烦死了。”大头关了门,在会议室外面吃煎饼和鸡腿,“你呢?怎么样?” “比你好点,没遇上奇葩客户。不过这几个展子的场地不太好找。” “有钱了,什么地方不好找?” “就是不肯出那么多钱啊!”刘祺君长叹一声,“我再去协调协调吧,有个要在会展中心办的好说,反正咱们和那边的合作多,不过另两个有点麻烦,有个想在大学城搭舞台,另一个想找个美术馆之类的地方……人家美术馆都是办艺术品展览的,他这是产品展示会,就算肯花钱,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地方啊。” 两人凑一块互相吐苦水,各自忙去了。 下午刘祺君拉着组里三个人一起出去找场地,路过市图书馆的时候还抽空给郑予铭发了个短信,后者果然在图书馆里呆着呢。要不是忙工作,刘祺君还真想进去见见他。 明明才分开不久,他怎么就有点想他了? 最终刘祺君只能归结于这是刚得到心上人的典型热恋表现。 四人跑了好几个地方,一直跑到晚上7点多,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刘祺君一看那三人都快累瘫了,索性就近找了个饭店,请几人吃了一顿,心里还记挂着饭盒里的菜。 吃饭的时候他又去短信骚扰郑予铭,被其他人看到了,纷纷调侃。 “哟,刘哥这是恋爱了?” “中午那爱心饭盒我可看见了啊!说,谁做的?” “今天走了一路老在看手机,等谁电话呢?” 刘祺君呵呵笑着:“你们眼神倒好。” “真恋爱啦?”三人顿时兴趣上来了,“还是上次见过那个?” 刘祺君短暂空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前任,顿时苦了脸,摇头道:“不是,那个分了,你们不是知道么。”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姑娘吐吐舌头,继续打听,“这次这位……是什么人啊?” 刘祺君一直笑着,脸上藏不住的喜悦,他眨了眨眼睛,难得害羞起来:“就……是个很好的人。” “哟哟哟,我可是头一次见你害羞啊!你那脸皮厚的都比得过城墙了,能让你害羞的,我还真好奇了。”同事吐槽,“怎么着,这次是打算长久了?” “你滚,我怎么就厚脸皮了!”刘祺君翻白眼,“再说了,我哪次和人谈恋爱不认真啊?哪次不是奔着长久去的?走到后来不合适,只能说没缘分。” 同事们只是呵呵笑,刘祺君以往交过的为数不多的男朋友里,还真没几个让他们觉得像是个过日子的人。 刘祺君看他们一脸怀疑,便静下来,认真地说:“这次我真想跟他过一辈子的。” 其他人也不说笑了,问他:“怎么认识的?” “相亲么。”刘祺君夹了一筷子菜,“我妈是干嘛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刘姨真是一如既往地热爱工作啊!”几人感叹,“果然当妈的靠谱,看人都看得这么准。既然是她看中的人,以后肯定不会有婆媳问题了。” 刘祺君心说我妈一直觉得我高攀呢,估计也从来没正儿八经把郑予铭当儿媳妇看,有没有婆媳问题还真说不准。当然这话他不方便说,也就笑笑过了。 众人还在继续八卦,刘祺君刚坐上男朋友宝座,恨不得昭告天下,便把郑予铭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给同事们酸得,硬生生灌了三杯啤酒才缓下来。 吃完饭几人回去继续加班,刘祺君让有约会的要陪孩子的先回去了,单身的和没约的就辛苦一点留下来做苦力,回头再把假期补上。刘祺君拿着手里的两叠资料,把留下的人喊一起开会,一边讨论一边修改方案,把最近遇到的问题集中说一下。 会开到晚上10点多,刘祺君重新分配了任务,看外面天都黑了,就让大家赶快回家,明天上班继续讨论。 等办公室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把饭盒拿出来,找微波炉热着。自己把办公桌整理好,拨通郑予铭电话:“回家了么?” 郑予铭的声音淡淡传来:“回了,你呢?” “还在办公室,其他人都走了,我吃完饭再走。” “怎么不回去吃?” “你带的饭啊,不想浪费。”刘祺君贫嘴完,才解释着,“下午和同事出去了,晚上在外面吃的,现在又饿了,所以热一热。你吃饭了么?” “吃了。” 刘祺君去取热好的饭,一边问他:“你现在在做什么?看书?” “没,在上网,看一下几个新锐设计师的作品。” “室内设计的?” “嗯,他们的想法很不错,可以学到一些东西。” 刘祺君了然。他们也会关注各种展会,由于公司业务范围较大,各行各业的展会他们都会涉及,艺术类的、商业类的、公益类的,就连创意婚礼偶尔也会接一些。不过他们这种属于有意识地关注,手里碰到哪类展会,才去搜集一些相关信息,而郑予铭显然一直有持续关注的习惯。 他问了问,果然,郑予铭一到周末就会抽时间去图书馆借一些相关书籍,业界有什么新设计出来,他也会特意关注,兴趣十分浓厚的话,还会想办法联系设计师或业主,亲自去欣赏一下。 “好习惯。”刘祺君赞道。 郑予铭倒是没什么反应:“活到老学到老,创意行业,永远不会无聊。” “也是。” 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聊下去,郑予铭换了话题:“你最近都在忙什么?” “就手里那几个展会,每天加班,我妈说我再加班就快过劳死了。可是我们这种工作,在展会顺利举办前,本来就好多事要调整,我也不是想回去就能回去的。”刘祺君小声抱怨着。 郑予铭也是经常加班的人,所以很理解,就问他:“什么问题这么难解决,需要每天加班?” “大部分问题都好说,就是有个客户想找个美术馆之类的地方办产品展览,你说他一个卖电子产品的,找什么美术馆啊!”刘祺君郁闷,“我们说找个商场办效果说不定会更好,结果人家说商场不够高大上……高大上的地方有啊,他们给的资金又不够。” 郑予铭听了,心思一动,多问了几句对方的情况。 刘祺君有意跟他多说话,便把大概情况都说了下,结尾还撒娇般地对他抱怨着:“你说这客户烦不烦?” 郑予铭笑笑,知道他也不是真的烦,就是想找个由头让自己说几句好话。心里知道这些,他却懒得去哄他,只说:“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不错,你要不要考虑看看?” 刘祺君精神一振:“嗯?什么地方?” “我以前有个客户,是做进口商品推广的,他租了一家旧的小拍卖行,让我帮他重新设计装修,好用来展示他那些推广商品。”郑予铭顿了顿,又道,“因为他要推广的商品分门别类,各种东西都有,所以当初帮他设计的时候,只修改了室内整体的空间设置和部分展示区域,并没有决定内部摆设的风格。拍卖行原来的部分设计很不错,既可以装扮成复古风格,又可以整理成典雅大气风,灵活多变。” 刘祺君一听,整个人激动不已。 “他每次要做推广的时候,会换一次室内摆设的风格,家具之类都是租的,所以并不需要很多钱。而且我这个客户的品位不错,每次的布置都不落俗套。”郑予铭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但很容易听出他话里的体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那真是太好了!”刘祺君激动,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软下声音,对着电话里笑,“予铭,谢谢你。” “没事。” 他一直保持着冷淡有余热情不足的状态,刘祺君却觉得自己要被他困得牢牢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知道郑予铭并不是喜欢对别人的事多加干涉的人,如果有人找他帮忙,他可能会帮,但如果别人没开口,他一定不会主动提供帮助。而自己只是随口抱怨了一句,他就开始帮忙想解决办法,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刘祺君吃着饭,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 郑予铭想继续上网,刘祺君赖着他不肯挂电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总之就想知道他在电话那头听着。 后来郑予铭实在被他烦得不行,上网都没办法专心起来,就一直问他:“还没吃完么?” “快了……”刘祺君看了眼其实早就被他干掉的宵夜。 郑予铭只好耐着性子等。 于是刘祺君知道了,对方不喜欢别人在他专心做事情的时候打扰他。刘祺君摸了摸鼻子,为自己的厚颜无耻羞愧片刻,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开口:“我吃完了。” 郑予铭松了一口气,语气都轻快了几分:“那你回家的时候路上小心。” 说完便挂了电话。 刘祺君:“……”好歹说个晚安啊! 然而已经开始投入设计世界的郑予铭才不会理会他这种幼稚的浪漫呢。 ☆、第十六章 刘祺君回到家,父母已经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地洗了把脸,摸黑回了自己卧室,躺床上犹豫半天,还是给郑予铭发了晚安短信。 然而对方并没有回他。 刘祺君有些失落,却还是闭上眼睡了。 才第一天么,慢慢来。 第二天他是被母上揪着耳朵从被窝里拎起来的,刘大妈中气十足:“臭小子几天不回家,回家就赖床!还有没有把你爹妈放在眼里!” 刘祺君捂着耳朵坐起来,痛苦道:“妈!我最近加班到这么晚,您心疼心疼我行不行!” “不心疼你我还大清早爬起来给你做早饭?”刘大妈瞪他,“赶紧洗漱过来吃饭!” 刘祺君连忙爬起来,嘀咕着:“我不回来您也做早饭啊……” 刘大妈瞪他,刘祺君连忙跑卫生间去了。 一家人坐上餐桌,刘大爷已然西装领带一穿,成功从家庭妇男模式切换为企业精英模式,要不是低着头啃着肉包子吸溜着玉米稀饭,刘祺君简直要怀疑他爹是不是受刺激了。 “爸,你今天跟谁约了?穿这么体面?”刘祺君是知道他老爹的,虽然他是会计师事务所的老板,但是老头平时就喜欢穿汗衫休闲裤,充满了夕阳红太极剑大爷的慈祥气息,一个月也没几天穿西装的。 “唉,还不是城南商业圈那个项目。”刘大爷叹着气,“当初我就不应该一时脑抽把那个项目抢下来,现在要开始加班生活了。” 刘祺君错眼一看他母上,果然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说来也内疚,他和他爹,一个做展会一个搞财会,工作性质都属于忙的时候忙翻天,闲得时候闲出花,家里太后经常要一个人从早待到晚,这种无聊日子可把老太太憋坏了,索性开展个人事业,做红娘做得风生水起——于是阴差阳错的,还成就了他和郑予铭这一段姻缘。 父子俩对视一眼,知道刘大妈又要进入喜怒无常周期循环了,立刻使眼色,互相推诿着安抚她。 刘祺君咳嗽两声,准备说个好消息挽救一下母上糟糕的心情。 “妈,你还记得郑予铭么?” “记得啊。”刘大妈又给老公盛了碗粥,对他说,“对了儿子,说起这个,我前几天又帮郑先生挑了几个比较合适的人,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什么?! 刘祺君脑子里警铃大作,这又是个什么情况?! “妈,你说什么?”刘祺君难以置信,“你说你又给他找相亲对象了?” “对啊,我跟你说,他这个要求太高了,真不好找,不过你妈是谁啊?”刘大妈得意地笑了两声,“这点事能难倒我吗?” “不是,妈你等等……”刘祺君连忙放下碗筷,“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在追他么?” “哎呀这有什么关系啦,反正你也追不到。”刘大妈一脸嫌弃。 “当然有关系!”刘祺君咬牙,“妈你赶紧把那些资料退了,郑予铭现在有对象了,不需要了!” “嗯?”刘大妈狐疑地看着他,“别告诉我是你啊!” “是我怎么了!”刘祺君抓狂,“妈,就算不是我,你为什么要在明知你儿子在追求的情况下还给他找对象啊!” “呃……我那不是觉得你追不到嘛……”刘大妈嘀咕两声,“再说了,郑予铭也没跟我说委托取消啊,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客户的要求,我还是要尽力办好的嘛。” 刘祺君觉得胃疼。 他的娘亲怎么能这么敬业呢! “你等着,我这就让他给你解释……”刘祺君心塞地去找自己手机,给郑予铭打电话。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喂?” “起床了么?”刘祺君压着气温和地问。 “起了,在收拾渔具,等下要和朋友去钓鱼。”郑予铭顺口问了一句,“你吃早饭了么?” 刘祺君连忙挽留:“正吃着呢。你先别急着走啊,你跟我妈说说。” “说什么?”郑予铭茫然。 “说咱俩的事。”刘祺君把手机塞给母上,“妈,你问。” 刘大妈将信将疑地接起电话,咳嗽两声,和气道:“郑先生吗?” “……”郑予铭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客气地开口,“您好,是我。” “那个……”刘大妈犹豫着怎么开口,直接问他和儿子什么关系好像太直白了,于是她拐了个弯,道,“你之前不是托我给你找相亲对象吗?我这边有几个备选人,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给您介绍介绍?” 刘祺君扑过去急得大叫:“妈!你这不是拆我姻缘么!” 刘大妈把他拍一边,警告性地瞪着他,继续笑眯眯地说:“怎么样?郑先生您看?” “阿姨,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郑就好了。”郑予铭先是纠正了一下她的称呼,才不紧不慢的地表示,“相亲对象的事先暂停一下吧,您之前给我介绍的那个,我还挺满意的。” 刘大妈一愣:“啊?我什么时候介绍过……” 刘祺君指着自己胸口做手势:“妈,我啊!” 刘大妈恍然大悟:“你是说我儿子?” “嗯。”郑予铭应了声,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大妈心惊胆战:“小郑啊,这个……我觉得我家祺君吧,好像……没达到你标准啊?” 郑予铭笑了笑:“先试试吧,如果我哪天觉得不合适了,会再拜托您的。” 刘大妈脸色一变,觉得他这话说得太有余地,有点像是把自己儿子当练习的意思,顿时有些不高兴,语气便淡了下来:“要不其他的你也看看吧,多个选择也不错。” 刘祺君登时黑了脸:“妈,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刘大妈皱着眉躲开他,绕去阳台和郑予铭继续说话。 郑予铭似乎没听出她话中的火气,仍然不紧不慢地补充着:“刘阿姨,我们的合约还没结束吧?那我以后遇到这方面的问题是不是可以继续咨询?” “可以。”刘大妈暗示自己拿出专业态度来,只是不论怎么做心理建设,都掩盖不住语气中的冷意。“你现在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咨询我。” “哦,是有一个。”郑予铭立刻道,“我男朋友的妈妈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您说我该怎么办?” “……”刘大妈愣在当场,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郑予铭并不着急,继续收拾着自己的钓鱼工具,手机没离手,静静等着刘大妈的回答。 刘大妈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拧着眉头在阳台上翻来覆去搞清楚逻辑,翻了半天终于想明白了,人家这是委婉地告诉她,他已经和自家儿子在一起了,相亲这种事暂时就不用她操心了。 所以刘祺君这小子说得居然是真的?! 刘大妈觉得一大盆狗血洒下来,泼得她顿时清醒了。 她露着笑容对着电话说:“明白明白,小郑啊,你和我家祺君好好相处,阿姨看好你们哟!” 刚钻进阳台的刘祺君正好听到最后这句话,一身鸡皮疙瘩掉下来,一直觉得我能追上人家是天方夜谭的人到底是谁啊!随时准备着给人家介绍对象的人哪里看好我们了! 刘大妈又笑呵呵地说了几句,终于把电话挂了。 刘祺君把手机要回来,一脸无奈:“现在相信我了吧?” 刘大妈哼了声:“你小子鬼灵精,谁知道怎么给人家灌汤了?” 刘祺君连忙拉着她苦求:“妈,既然知道我们在一块儿了,你就别乱点鸳鸯了,听见没?” “行啦行啦知道啦,啰里啰嗦的。”刘大妈不耐烦地推开他,“不上班了你?” “马上走了。” 吃完饭,刘祺君顺路把他爹送到公司,自己开着车去了公司。 前一晚加班的单身员工们今天集体迟到,刘祺君体谅他们,自己跑过去和人事打了招呼,不然这群家伙的全勤奖又没了。 他把昨晚后来讨论后的方案和其他人简单说了一遍,又把郑予铭提的主意说了下,其他人纷纷表示可以考虑。 昨天和他一起吃过饭的几个人朝他挤眉弄眼:“哪位高人出的主意?” 刘祺君笑骂两句多嘴,把会散了。 他把产品展览那个案子暂时搁置一边,等着郑予铭的消息,先去办另外两个方案。有个方案很急,下周三就要办,时间很紧蹙。其他人陆陆续续赶到,二话不说开始干活。 下午刘祺君派了两个人带着合作方的负责人一起去看场地商量现场布置方案的修改,又让四个人去联系合作方、赞助商和采购部一块儿去买东西,他带着三个人留在办公室继续改方案,怎么样把预算资金最大化利用是他们的老问题,解决好了,以后长期合作对象就有了,解决不好,很可能就要失去一个顾客。 忙了一整天,到傍晚的时候,郑予铭第一次主动打电话过来:“还在忙吗?” “嗯,改方案。”刘祺君放下电脑,倒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你钓鱼怎么样?玩得开心么?” “还不错,钓到三条鱼。”郑予铭很快说起正事,“我帮你联系过朋友了,他那边时间需要协调,不知道有没有空。你们这个展会什么时候办?” 刘祺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帮忙问好了,立刻道:“下下周五。” “好。”郑予铭挂了电话,估计是继续联系对方去了。 刘祺君心神不安地等着结果,连同事过来催他点外卖都没听到。 ☆、第十七章 有几个员工已经回来了,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都有点愣,有个小伙子凑过去拍他肩膀:“大刘,你晚上吃什么?我们在点外卖,一起吧?” “哦,我……”刘祺君话还未说完,电话又响起来。他立刻接起来,示意同事稍等,“喂?怎么样?” “那几天他那里没有展览,可以空出来给你用,不过他过几天要办一个小型画展,装饰风格恐怕不太适合你们接下来的产品展。我觉得你先带人去现场看看吧,如果场地合适,你们到时候安排紧凑一点,抓紧时间布置现场,把画展的风格撤换掉,应该是可以完成的。” “行,你朋友那里什么时候方便啊?我带人过去看看。” “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刘祺君愣了一下,这么急? “嗯,他今天刚好在那里盯着画展布置进度,还没走,你们既然这么着急,还是早一点过去看看吧。”郑予铭说完又补充道,“我等下也过去,你们到了就打我电话。” 他把地址发给刘祺君,嘱咐他做好准备。 刘祺君把电脑上的资料保存好关了机,开始收拾东西,嘴里招呼着:“香妹子、老夏,你们俩跟我走,去看看产品展的场地。” “这么快就约好啦?”香妹子正是昨天和刘祺君一块吃饭的同事之一,闻言不由得对刘祺君那位出手相助的朋友多了几分好感。 “嗯,我们走吧。” 刘祺君开车到了指定地点,香妹子和老夏看着周围叽叽喳喳。 “这地方不错啊,环境幽雅,离商业圈这么近,老店和新店混杂,艺术气息和商业气息交织,挺好的。” “我记得这地方租金不便宜呢,敢在这儿开店的,都是壕啊。” 刘祺君开到一个名叫“tpow”的二层小楼前停下来,从外观看,这栋二层小楼与周围这些艺术化的建筑相比平凡了很多,只是朴素的仿古建筑,配合着英文店名有点不伦不类。 刘祺君停好车,给郑予铭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郑予铭就和一个留着小胡子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一起走了出来。 香妹子的眼睛自打两人出来后就没离开过郑予铭。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长袖休闲衬衫、针织马甲、有几个口袋的咖啡色长裤配着匡威鞋,头发随意散着,戴了顶咖啡色的爵士帽,露出一张斯文俊逸的脸。这么普通的装扮穿在他身上生生有股雅痞的感觉。 香妹子扯了扯刘祺君的袖子:“刘哥,那个帅哥是谁啊?” 刘祺君挑了挑眉,郑予铭这种人果然容易吸引人的目光。 两人已经走到眼前,郑予铭朝他们微微点头:“你们来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江阳,也是这家店的老板。江阳,这是刘祺君。” 两人互相握了手,寒暄几句,把身边人介绍过一遍,算是认识了。 江阳一看就是个充满艺术气质的小商人,既有点颓废,又有点精明。他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定在刘祺君身上,笑得一团和气:“我们里边聊。” 几人一起朝里走,香妹子和老夏走在最后,盯着前面三个人小声讨论。 “老夏,你说郑先生和刘哥是什么关系?” “我哪儿知道啊,不说是朋友么?” “我觉得不对劲,你看,刘哥自从看到这个郑先生,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眼光一直朝他那儿飘。” “你瞎说什么呀,大刘不是有男朋友了吗?” 也不知江阳是不是听到了他们的嘀咕,忽然说了一句:“说起来予铭这人从来没向我开过口,这次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不知道刘先生你和予铭怎么认识的,感情这么好?” 刘祺君一时拿捏不好郑予铭对这个话题的排斥程度,尴尬地笑了两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予铭站在一边倒是很淡定,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相亲认识的。” 刘祺君:“……” 其他三人悚然一惊,齐齐看向他俩,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郑予铭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还看不看场地了?” “看看看!”刘祺君连忙圆场,搭着江阳的肩膀朝前走,“江老板您受累,带我们参观参观。” 说着便在身后给同事打手势,香妹子和老夏连忙跟上去,掏出笔记本连连点头:“对对,江老板您说,我们记着。” 江阳还惦记着郑予铭,回头看他,却发现他慢悠悠地吊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 江阳无奈,指着场地给他们讲:“这个地方分两层,都可以派上用场,不过一般来说我的客户都会选择一楼参观,二楼招待客人,所以二楼的展览区很少,不过这个因人而异,看你们需要怎么安排了。目前你们看到的这些是下周要办的一个小画展的布置,还没完工,你们可以参考一下场地布局……” 他讲了一半,发现郑予铭还跟着,就打发他们自己去看,他则折回身拉着郑予铭去了自己办公室,一路走一路急,进了门立刻问:“那个刘祺君怎么回事?你和他相亲认识的你还带他来我这儿?你不尴尬啊?” 郑予铭找了个位子坐下,淡淡道:“有什么好尴尬的,他现在是我男朋友。” “……什么?!”江阳浑身一僵,顿时气急,“你这是带他来示威吗?” 郑予铭皱了皱眉:“你想多了。” “你明知道我喜欢你,你还带他来见我!”江阳在原地转了两圈,一脸暴躁,“我干嘛要帮你男朋友啊!他是我情敌!” 郑予铭闭了闭眼睛,有些气闷,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一点,才开口:“江阳,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虽然是给他帮忙,但对你来说也是一单生意,你慎重考虑一下。” “不考虑!我看他不爽!”江阳孩子气地堵在门口,气道,“你那时候说我跟你不合适,他就合适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郑予铭额头青筋一个劲儿地跳,他虽然早就料到江阳会有反应,但是没想到反应这么大,于是耐着性子又劝了一遍:“好几年过去了,你现在已经是个老板了,做事情不要意气用事。” “你都说我是老板了,我就任性了!”江阳喊了一声才觉得失态,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朝你发火的。” “没事。”郑予铭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多谈,“你办公室有水么?” 江阳熟知他的喜好,连忙说:“有,我这里有咖啡壶,要给你煮点咖啡吗?” “我自己来吧,你出去做你自己的事。”郑予铭自己站起来找咖啡壶。 江阳气闷:“那我把他们赶走。” 郑予铭头也没回,压根不打算理他。 江阳找了半天存在感没找着,把咖啡壶、杯子和饮水机的位置嘱咐了一遍,这才出去了。 他压了一肚子气,面上却不动声色,照例带着三人楼上楼下地跑,做各种介绍。 他有心为难刘祺君,不料刘祺君做了多年会展,跟各种客户打交道,最懂得相处之道,一张脸笑得恰到分寸,话说得滴水不漏,又好听又顺耳,让人连个不字都很难说出口。 他带来的两个帮手也不全然是酱油,一个可爱嘴甜又机灵的小姑娘,一个经验老道的和气大叔,和刘祺君一唱一和的,一个小时走下来,江阳稀里糊涂就答应把场地租给他们了。 事后反应过来,他却不好意思再拒绝了。 把资料整理好,刘祺君主动握住江阳的手:“江老板,实在太感谢了,您真是帮了我们大忙,辛苦一晚上,走,我请您吃个饭,聊表心意。” “没事,举手之劳。”说完江阳又后悔,觉得不宰他一顿实在说不过去,于是假意推脱两句就答应下来。 江阳去办公室喊郑予铭,刚开门,就看到对方靠在老板椅上闭着眼睛休息,似乎睡着了。 江阳刚想上前去叫,刘祺君把他拦下来。 江阳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后退两步,等着他叫人。谁料刘祺君只是嘴角勾起个笑,便从裤兜掏出手机,倚着门框发短信。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6节 江阳眼皮跳了跳,没想到他这么叫人。 郑予铭听到短信铃声,闭着眼睛从兜里把手机掏出来,微微掀开眼皮扫了眼。 【起床啦亲爱的,没听到你肚子在抗议吗?】 郑予铭先是懒懒地嗤笑一声,才收起手机坐了起来,一抬头,便看到门口堵着四个人,顿时有些尴尬。 刘祺君晃了晃手机,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晚饭时间到啦!” 郑予铭很快站起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问:“你们忙完了?” “嗯。”江阳皱着眉道,“怎么不披条毯子,空调吹得还是很冷的。” “没事,我眯一会儿而已。”郑予铭已经跟着他们朝外走了,随口问,“晚上吃什么?” “吃拐角那家的烤鱼吧,你上次不是说挺好吃的?”江阳兴致勃勃地提议。 郑予铭点点头,看向其他人:“我可以,你们呢?” “烤鱼好吃!”香妹子蹦起来,“走吧出发!” 众人一起朝外走,刘祺君落后半步,眼睛盯着前方两人不停打转,江阳挨着郑予铭一直说说笑笑献殷勤,让他十分有危机感。 总觉得这个江阳对待郑予铭的态度有些过分亲密了,是他的错觉吗? ☆、第十八章 刘祺君三人照例一辆车,江阳二话不说爬上了郑予铭的副驾驶座,临走时还特意从前台拿了瓶不知道哪个国家的芒果饮料送给郑予铭。 香妹子坐在后座啧啧有声:“这个江老板对郑先生很殷勤嘛。” 老夏拿胳膊肘撞了撞她,示意她闭嘴,没见刘祺君的脸色越来越黑吗? 香妹子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知死活地凑上去问:“刘哥,你和郑先生相亲认识的啊?怎么,现在是朋友?” 刘祺君扭头,很诧异:“我们俩看起来像朋友?” 香妹子和老夏点头。 刘祺君:“……” 他以为短信叫人起床这招已经足够显示出他们的亲密了呢。这种招式对他来说还是太含蓄了吗?刘祺君郁闷,可是郑予铭那个人在外面好像比较不喜欢太张扬,不然他完全可以走过去揽着他的腰把人吻醒的嘛! “我们俩现在是情侣,情侣!”刘祺君纠正。 老夏作为一枚笔直的直男,诚恳道:“真没看出来。” 香妹子拍拍他肩膀:“刘哥,情敌在侧,你可别掉以轻心啊。” 废话,这种事他当然清楚了! “对了,你们觉得他怎么样?”刘祺君问他们,带着点炫耀与期待,“好不好?” 香妹子摇头晃脑地表示:“这种黄金单身汉,优质精英男,绝对男女通杀,刘哥,你的情敌一定不少。” 老夏举起手指:“大刘,以哥作为一个直男的眼光来看这都是泡妹子时最恨的对手啊,你搞得定么?说起来你以前的眼光一直不咋样,这次有了你家太后的加持倒是很不错么。” 刘祺君:“……老实说吧,你们嫌弃我多久了?” 两人望天。 不过……刘祺君笑得很满足,果然郑予铭这样的人,但凡第一次见,就没有不喜欢的。 一群人进了烤鱼馆,郑予铭左边江阳右边刘祺君,看得对面两个酱油一脸欢快。 不过郑予铭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该点菜点菜,该喝茶喝茶,与整个桌子的氛围格格不入。 江阳一直在向他献殷勤,说话都带着几分亲昵和讨好,每点一次菜都要补一句“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的”,傻子都看得出他对郑予铭别有所图。 后者基本没怎么搭理,只是静静地坐在位子上不说话,只在大家都点好以后,对服务员提了一句:“烤鱼微辣就好了。” 江阳诧异,郑予铭爱吃辣,以前来了都点特辣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正奇怪着呢,就见他抬手给刘祺君添了碗白开水,嘱咐道:“一会儿吃的时候拿水过一下。” 江阳僵在原地,刘祺君却是笑容满面地应了声好。他给老夏使了个眼色,老夏连忙开口打开话题,拉着江阳搭话:“江老板,我看你那个公司装修挺有意思的,以前那个拍卖行有些年头了吧?” 江阳恹恹的,却还是回答着:“嗯,差不多二十年了吧,在那个年代装修得还不错,不过近几年大型拍卖会抢夺市场,这些小拍卖行就没了前途,所以我把房子盘下来重新装修了。” “那这装修可真有品位,搞展览再适合不过了。”老夏夸奖。 江阳一脸骄傲:“那当然,这可是予铭帮忙设计的。” 众人一脸诧异地看过去,郑予铭只是露出个谦虚的笑容,客气道:“帮了个忙而已。” “郑先生是室内设计师啊?在哪儿高就?”老夏顿时来了兴趣,热情地搭话,“我记得本市搞室内设计的公司很多,有名气的反倒没几家。” “我在水木设计。” “水木设计?这个名气大,我老婆说那儿的设计师特别牛,都得过大奖的!”老夏一聊起这个来特别高兴,“我们买的房子过几个月就下来了,我老婆还说要去打听打听水木设计的价格呢。” 这件事刘祺君倒是知道。老夏为人热忱,工作拼命,但生活朴素,一门心思赚钱养家。结婚七八年了,之前夫妻两地分居,前些日子老婆终于带着孩子从另一个城市过来陪他。儿子已经上小学了,为了儿子的前途,老夏咬牙把儿子转到本市出名的双语小学。他这些年一直销售跑展两不误,项目分成和做中间介绍人也攒了不少钱,把孩子三年内的学杂费之类的扣掉,手里头也有个上百万。 夫妻俩终于买了房,老夏的媳妇是个搞艺术的,就琢磨着找个专业设计师来负责家里的装修。 老夏七八年没陪老婆孩子,心里内疚,所以对老婆有求必应,前些日子就开始打听室内设计师的事。 郑予铭没想到他帮个忙,竟然能招来生意,也有些意外,不过他也知道目前工作室的情况,就原原本本地告诉老夏:“我们公司的价格也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毕竟商户单子和单户住房装修设计的要求也不一样。现在我们所里有几个很不错的住户设计师,因为是新人,价格也不算太贵,如果你愿意给他们一些机会的话,我想他们可以做得很好。” “郑先生你这话说的,能进了水木设计的新人那也不是一般人啊!”老夏连连恭维,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出来了。 刘祺君哭笑不得,看郑予铭也没有嫌弃的样子,便说了几句好话,希望能帮他讨个内部价之类的。 有了这件事开头,尴尬的气氛也就消失了。几人一边吃一边聊起江阳那边的场地设计,一边互相说说平时工作生活中的趣闻,桌上顿时热闹起来,就连不怎么爱说话的郑予铭也会偶尔说几句自己遇到过的有趣客户。 江阳那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发现刘祺君和郑予铭在饭桌上也没有什么太过亲密无间的举动,很快就忘记了立场问题,和他们一起聊起来。 后来老夏和江阳开始喝酒,酒量不行的江阳便醉了,磨叽着开始抖黑历史,讲他那时候因为偶然合作认识了郑予铭,看一眼就喜欢上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香妹子和老夏都有些尴尬,这些事情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当事人全部在场,他们听得就有些纠结。 刘祺君听那个醉鬼胡说八道,醋坛子都翻了,想把人打包扔出去吧,却见郑予铭除了一开始的尴尬外便恢复正常,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他只好按捺下来,当陈年八卦听了。 江阳完全不需要其他人的附和,大着舌头继续说。 他那时候追求郑予铭,又是送花又是约他吃饭,还陪他周末出去钓鱼爬山打网球,奈何郑予铭除了工作上的必要接触,其他时候对他都很冷淡,江阳一颗艺术少男的心受到了伤害,跑去国外找治愈去了。再次回国,偶然见到郑予铭,虽然已经没那么执着了,却还是忍不住跟他亲近。 郑予铭本就对他没什么特殊感情,两人又没了生意上的合作,郑予铭自然更不想搭理他。江阳想了办法,把旧拍卖行的装修设计交给他,两人的接触这才多了起来,不过接触的时间长了,他也知道他和郑予铭之间没有成为情侣的可能,就此死心,两人也就当普通朋友一样相处。 但是搞艺术的就是麻烦啊,他虽然知道自己和郑予铭不可能了,但是一看到郑予铭带了男朋友来找他帮忙,就觉得气闷。 “你说你怎么这么讨厌!”江阳瞪着刘祺君,两撇小胡子吹起来,“我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被你拐走了,凭什么啊!” 刘祺君无数次告诉自己:他这是嫉妒他这是嫉妒我不要跟他计较。 然而内心却完全无法忍受这样的指控。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郑予铭跟了他就是被猪拱了呢?自己有那么差么! 他还没开口,郑予铭反而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你觉得我眼光不好?” “没有……”江阳气焰小下去,委屈地控诉,“可是我觉得我比较好嘛。” 他这样耍无聊,不仅小孩子气,还有些蛮不讲理。刘祺君一脸囧样,觉得就江阳这中二弱受气质到底是有多强的自我催眠能力才会觉得郑予铭能看上他啊?不对……难道说郑予铭的追求者不仅有攻,还有受?! 刘祺君觉得天雷滚滚而过,劈得他脑袋快炸。不过转念一想,郑予铭这种禁欲精英气质,还真的看不出攻受啊,要不是他当初跟母上大人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他还真没觉得郑予铭是处于下位那个。不过……那句话到底是调侃还是真的?万一到了床上郑予铭扮猪吃老虎呢? 明明刚晋升为搂搂抱抱亲亲嘴的程度,刘祺君却开始天马行空操心起床上的事情来了。 也许是喝了酒,香妹子的胆子也大起来,笑嘻嘻地问郑予铭:“郑大哥,你当时跟我们刘哥相亲的时候有什么感觉啊?” 刘祺君恨不得堵上她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初相亲的场面刘祺君记忆犹新,那天郑予铭可是被他气个半死。 郑予铭先是怔了一瞬,犹豫片刻,才说:“也没什么,就觉得他停普通的。” 刘祺君:“……”为什么听到答案的他更加不开心了呢。 “哎?为什么?”香妹子想不明白,“刘哥人这么好,又高又帅的,很多人喜欢他呢,为什么你觉得他很普通?” “……”这次想不明白的换成了郑予铭,他看了几眼刘祺君,老实道,“没吧,就挺普通的。” 众人:“……”既然这么普通,你到底看上他哪里啊! 似乎听到了众人的心声,郑予铭补充了句:“我身边又高又帅性格好的人还挺多的。” 刘祺君觉得更忧伤了。 ☆、第十九章 吃完饭,唯一滴酒未沾的郑予铭主动承担起把人送回家的大任,和刘祺君一起把人扛上车,先把离得最近的老夏送回家,其次香妹子,然后是烂醉如泥的江阳。因为不知道他家住哪里,郑予铭帮他找了个酒店开了个房间让他睡,他则准备把刘祺君送回去。 谁料刘祺君赖在副驾驶装醉,不肯说自己家住哪里。 郑予铭眉毛跳了跳,知道这家伙得寸进尺想进他家里蹭床,然而刚刚确定恋爱关系的他并不适应带人回自己家里,所以果断地给刘大妈打了电话问了地址,把人送回去。 到了刘家,刘大妈夫妻俩都守在楼门口,等着见见传说中的儿媳。 刘大妈叮嘱老公:“等会儿见了人客气点,那是我客户你懂吗?” 刘大爷苦着脸:“你刚才不是说可能会是咱儿媳吗?” “那是可能,可能你懂吗?”刘大妈白他一眼,“客户这个可是确定身份,关系着我的提成!” “老婆,那我到底应该怎么跟人家打招呼啊?” “平常心就好。” 刘大爷:“……”你千叮咛万嘱咐这么久,合着就让我平常心啊?我倒是平常得起来么! 又等了一会儿,一辆银灰色的轿车停在眼前。刘大妈上前两步,看到了倒在副驾驶的儿子,便伸出手指骨敲车窗。 郑予铭打开车门走下去,率先打招呼:“阿姨。” “小郑啊,我家祺君给你添麻烦了吧?这大晚上的,实在太麻烦你了。”刘大妈连连道歉,目光不住地往他身上瞟。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婚介所,郑予铭西装笔挺一脸正气,今天却如此休闲阳光,顿时让她眼前一亮。艾玛,怪不得要求高呢,自身水平真是好,刘祺君这小崽子怎么把人拿下的? “不麻烦。”郑予铭客气着,拉开车门,把刘祺君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拖了出来。 刘祺君比他高比他重,又喝了酒,整个人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酒气喷出来,把他呛了一下。 刘大妈看到他不自觉地皱眉,立刻跑过去接过儿子另一只胳膊,扶着他叫着老公:“老刘快过来帮忙!” 刘大爷连忙跑过去,要从郑予铭手里把人接过来,后者避开他,体贴道:“他比较沉,我来就好。您家几楼?我帮您把人送上去吧。” “五楼,楼里有电梯。” 虽然说着不用帮忙,刘大爷还是和他一起扶着儿子进了楼里,三个人一起坐电梯上楼,刘大爷刘大妈一直道谢,还不忘埋汰不争气的儿子。 郑予铭笑得脸都僵了,终于把人送进门。 顾不上换鞋,郑予铭和刘大爷两人合力,终于把醉鬼刘扔进了卧室。两人站在屋里气喘吁吁,都是一头汗。 “来来,快过来坐着休息会儿。”刘大妈端着两杯水出来,催着他们到客厅坐下。 郑予铭本想立刻走,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好略有些尴尬地坐了下来。 刘大妈又去厨房准备水果和小点心,郑予铭抱着水杯坐立不安。 刘大爷看出他的拘束,温和地笑着同他搭话:“小郑家住哪里啊?这么晚了,如果远的话就不要回去了,留在家里住一晚吧。” 郑予铭:“……不用了,我家离这里不远,开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大爷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要让我在你家留宿你是在逗我吗? 刚好端出水果来的刘大妈也听到这两句,顿时目露凶光:不是告诉你平常心了吗?!你瞧瞧你说的话! 刘大爷觉得自己好冤啊,他这句话哪里不平常啦? 刘大妈把水果放下,坐到郑予铭旁边,一脸慈祥地看着他,把他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郑啊,你现在在和我家祺君交往呢?” 郑予铭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是。” 刘大妈开心地拍着大腿:“哎呀真是没想到,当初你看你找我帮忙,一个不小心就成就了你俩,真是缘分哦!” 刘大爷微微扭头不忍看:老婆你表情动作太夸张把人吓到啦! 郑予铭僵着脸,忽然觉得送人上楼的决定是不是有点失误? 刘大妈也认识到自己太夸张了,干咳两声,讪笑:“我有点小激动,别介意哈!那个……喝水喝水,吃水果,来来,吃葡萄。” 郑予铭婉拒了她的葡萄,拿起水杯又喝了几口,看刘大妈这架势,恐怕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果然,刘大妈开始打听他和刘祺君的事,零零碎碎乱七八糟,他虽然心里觉得烦,却还是耐着性子一一答了。其实刘大妈的问题总结起来就一句——小伙子你这么好怎么就眼瞎看上我儿子了? 刘大爷在旁边为自己儿子正名:“祺君有点淘,但本质不坏,为人处世还是很稳妥的。” 郑予铭嘴角抽搐,觉得可算是明白刘祺君那性格怎么形成的了。 母亲舌灿莲花性格强势步步紧逼,父亲温吞儒雅笑面对人体贴细致,可不就把刘祺君□□成了一个嘴上抹蜜手上有力的矛盾型人格——强势霸道有之,温柔细致有之。 刘大妈见郑予铭有点油盐不进,顿时有点急。 刘大爷见状连忙开口:“小郑啊,祺君这小子是不是每天烦你啊?” 郑予铭总算有了的空隙,微微摇头:“还好。” 刘大爷叹着气:“哎,这小子就那点毛病,喜欢你吧,就爱撩拨你,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就不让你清净。” 别说,亲爹就是了解儿子,郑予铭都要怀疑这父子俩该不会是一个德行吧?他想起刘祺君时不时的短信骚扰,嘴角抽了抽:“也还好,大家都要忙工作,也没有很经常。” “那你可别等他闲了。”刘大爷俏皮地眨了眨眼,意有所指,“这小子一闲下来就跟牛皮糖似的。” 郑予铭:“……”所以伯父你是在劝我警惕你儿子吗? 刘大爷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温和道:“小郑,我听我老婆说,你是想找个一起过日子的人?” 郑予铭点点头,他的确是这样的打算。 刘大爷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怎么说。郑予铭预感到什么,也静下心来等着。 “我儿子是个比较俗气的人,大概不像你接触的朋友们那么有品位,也不是什么成功人士……”看郑予铭打算开口说话,刘大爷示意他等等,继续说着,“但是要论过日子,我觉得祺君是一个比较合适的人选。如果你们两个真的能相处下去,我和他妈妈会很高兴。” 郑予铭陡然觉得压力山大,刘祺君他爹这是提前给给他下套吗?万一以后两人掰了,也怪罪不到老人头上。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有些笨拙地点头“哦”了两声。说完又觉得失礼,连忙补充一句:“我知道了。” 刘大爷似乎有些无奈,看着他这呆呆的样子很有些哭笑不得。 刘大妈瞪着老公:“你跟人家孩子瞎说什么呢,把人都吓到了。” 说完又笑眯眯地转向郑予铭:“小郑啊,你伯父的意思是让你们俩别有压力,我们家很通情达理的,你和祺君谈恋爱别有长辈方面的顾忌。” 这个我知道啊……您一开始就说过了,不然我也不会开玩笑让您把儿子介绍给我啊……郑予铭忍住心中的吐槽,点了点头。 “那个……”刘大妈啰嗦了一晚上,还是觉得心痒痒,继续八卦,“你们俩现在……相处得怎么样啊?哎呀我跟你说小郑啊,你不用瞒着我,就算你不拿我当祺君的妈妈,你也可以把我当介绍人嘛!你放心,有什么意见你尽管提!我回头好好提点那小崽子,包君满意!” 郑予铭黑线,这真是亲妈啊! “我们俩……就……很平常啊。”郑予铭说起这个反而有些局促,老实说他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什么样子,他只是顺其自然……好吧,主要还是靠刘祺君的主动。回想起两个人的相处,都是一些日常琐事,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道的。 刘大妈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明白过来,她眼睛可毒,当初郑予铭找到婚介所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这人肯定没谈过恋爱,不然能写出那么理想主义的相亲条件吗?不过说起来刘祺君虽然有点恋爱经验,但是以成功率来说……她对儿子还真没信心。 于是刘大妈连忙追问,平时两人都做什么呢。 虽然对于这种类似刨根问底的排查很不舒服,郑予铭还是秉持着听听过来人意见的观念大致说了说。没想到一个多月的相处总结下来,居然就是“吃饭、打台球、发短信、吃饭看电影、送个早饭送把伞、醉酒事件、冷处理时期、莫名其妙在一起”,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刘大爷刘大妈沉默片刻,对郑予铭贫乏的口才感到忧心。当然他们更忧心的是他们家儿子似乎太不给力了啊!到底有没有点交男朋友的自觉!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刘大妈恨不得买本恋爱宝典扔儿子脸上。 表述完后,郑予铭有些忐忑地看着刘大妈:“您觉得……怎么样?” “傻孩子,应该是我问你,你觉得怎么样?” 郑予铭低头思考半晌,憋出一句:“没有对比,不知道。” 刘大妈:“……” 刘大爷连忙救场:“咳咳,你反感这些么?” 郑予铭看着他俩,别扭地回了一句:“人多的时候有点尴尬。” 刘大爷刘大妈:“……”这孩子到底是有多纯情啊! 眼看着郑予铭的脸已经开始泛红,刘大爷怕再问下去这孩子就起逆反心理真被他们俩吓到躲远了,要是这么把儿媳给吓跑了,儿子得哭死,所以拦下还想八卦的老婆,客气地表示时间不早了,深夜开车不安全,还是早点回去吧——当然留下来也可以。 然而郑予铭早就被他俩的打听吓得一头冷汗,连忙告辞了。 刚把人送出门,刘大妈就去敲刘祺君的门:“里面装睡的,出来!” ☆、第二十章 刘祺君打开门探出头,腆着脸笑:“妈你怎么知道我没醉啊?” “老娘养了你快三十年,还不知道你喝醉酒什么德行?”刘大妈翻白眼,勾勾手指把人召出来,“都听见了?” 刘祺君灰溜溜地走出来,挨着沙发边坐下,乖乖点头:“听见了。” 刘大妈斜眼看他:“偷着乐呢吧?” 刘祺君没说话,嘴角的笑却闪瞎人眼。 刘大妈见不得他傻笑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讽刺着:“哟,拐到个帅气多金的纯情小伙子很得意是吗?” 刘祺君终于发现母上的表情不对,收敛起脸上的笑,换了一副正直的面孔:“托您的福。” “可不就托我的福嘛。”刘大妈翘着腿竖起兰花指十分做作地捏着杯子抿了口水,一脸本太后赐福还不跪谢的表情,嘴上依旧刺着,“才一个月么,人都揣手里了。” 刘祺君再傻也听出母上大人的不满意了,立刻苦了脸:“哪有,揣怀里才好呢。” 刘大妈冷哼一声,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能耐了啊,吃个饭说两句漂亮话就把人收了,欺负人家没恋爱经验是吧?” 合着在这儿等我呢……刘祺君心中哀叹,自家母上果然不好惹。 “我没啊……”刘祺君小声辩解,“他那个人比较害羞么……” “害羞个p啊!他早说了身边同事朋友都知道他情况的,明明是你自己不上心!”刘大妈两眼一瞪,“又不是勾搭小姑娘……啊呸,小伙子!能不能成熟点!” 刘祺君连连点头,表示受教了。 母子俩正折腾,刘大爷送人回来了,看到刘祺君也立刻拉下脸来:“人家小郑好好一个小伙子,你要是没那心思,就别耽误人家。” “爸,你怎么跟我妈一个鼻孔出气啊,我到底是不是你们儿子啊,哪有这么埋汰人的!”刘祺君抗议,“我怎么就不认真了?” “你那吊儿郎当的……”两位老人的目光很怀疑。 刘祺君觉得自己快冤死了,他这吊儿郎当的模样都二十几年了,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干嘛这种表情啊!他头一次觉得,以前的自己到底是给父母留下了什么阴影啊导致二老现在看阶级敌人一样看他? “爸妈,我真的是认真的,您二老别捣乱行不行……”刘祺君简直要哭了,“我求你们,别再搀和了,我们俩的事我们俩搞定,我有分寸,真的!” 虽然还是对他没信心,但是两位老人也知道,这种事他们终究事帮不上太多,只能祈祷儿子真的严肃认真,早日抱得如意郎君归。 终于把父母打发去睡了,刘祺君溜回自己卧室,躺在床上一脸无奈。 好像周围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配不上郑予铭的样子……我真的有那么差吗?刘祺君摸着下巴想。 第二天是周一,郑予铭早早去了公司,助理过来提醒他:“郑经理,乔先生说他十点过来跟您讨论一下设计方案的事。” 郑予铭看了看日程表,微微皱眉,想了想,还是说:“你帮我给何先生打个电话,就说讨论方案的事情恐怕要改到下午了。至于乔先生那边,你提醒他最好把屋主本人带来,今天一定要把方案定下来,不然工期要推迟了。” “好的。” 秘书出去片刻又折返回来:“郑经理,有位江阳先生要找您,自称是您的朋友。” 江阳?他不是有自己电话吗?郑予铭翻了翻手机,才发现没电了。他拿去给手机充电的空挡,江阳已经提着一大袋早餐进来了:“早上好啊予铭!我来送爱心早餐!” 郑予铭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啦,我知道啦,不开玩笑了。”江阳无趣地撇嘴,“刚有了男朋友,连调戏一句都不行了。” “你酒醒了?” “醒了……”江阳把外卖放在茶几上招呼他过去吃,自己揉着脑袋骂,“头疼死了,我昨天喝了多少酒啊?” 郑予铭坐下去:“没数,反正醉得厉害,你酒量不好干嘛还喝那么多?” “我伤心还不行么。”江阳咧了咧嘴,知道他现在不想提这个,就说,“好啦好啦,我知道我脑抽了,你别理我。” 郑予铭果然不理他,径自动手开始吃早饭。 嘴上说着过去了,江阳还是忍不住心头的好奇:“我说予铭,你和刘祺君到底怎么回事啊?” 郑予铭昨晚刚被烦了一遍,一大早又被他烦,顿时吃不下饭,把筷子放一边,绷着脸说:“我吃饱了。” “你刚吃……”江阳看着他的臭脸,知道自己搞砸了,长叹几口气,还是拿他没办法,灰溜溜地走了。 临走前江阳嘀咕:“你脾气这么坏,刘祺君受得了你啊?” 没等不明物体砸出来,他就躲远了。 郑予铭忍了好半天才把桌上的抽纸放回去。 大清早的,他怎么就被江阳给气出一肚子火呢? 办公室外的同事们倒是习惯了,见怪不怪地干着自己的活,要多淡定有多淡定。郑经理大早上容易暴躁反复无常,众所周知,所以容易招他发火的事儿大家极有默契从不摆在早上去找他。 郑予铭回了自己座位,还因为江阳的话而郁闷。 虽然这小子脑抽了些,但说得真是字字带血啊。他脾气很坏,这件事几乎所有的同事朋友都知道,就连刘祺君也是有感觉的,所以在面对即将发火的自己时,他就会做出一副唯唯诺诺温柔宽厚的表情,把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种坏脾气平常掩饰在他的刻意疏离之下,但只要熟悉起来,这种容易黑脸的毛病就让人很不舒服。 郑予铭皱眉,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反复无常状态很是忧心,希望刘祺君这段时间不要被他吓到吧。 他的坏脾气收敛了不到一个小时,看到乔秘书又是一个人来公司,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已经向对方提过好几次了,如果方案再不确定下来,工期一定会推迟,最重要的是他们改方案已经改得快疯了,整个工作室那么多案子,光这一个高级会所的设计方案就折腾了差不多两个月,再这样下去他们也不用干活了! 助理极有眼色地给会议桌上的两人上了茶,希望会谈能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进行。 郑予铭坐在椅子上看着乔秘书,一点笑容都没有:“乔秘书,我们提交的最新两版方案您老板看过了吗?觉得哪一个更好些?” 乔秘书翻动着手里的资料,不慌不忙地表示:“昨晚我老板看过了,他说两个方案都很好,不过他想在三楼的特色包厢方案上换一个风格,您觉得复古中国风怎么样?” 郑予铭的脸黑如锅底:“你们一开始的要求里并没有这个。” “是,的确没有。”乔秘书略带歉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这个想法也是老板昨晚突然想到的,您看……” 他话还未说完,郑予铭已经站了起来,对一旁的秘书说:“把合同拿给他看,合作终止。” 说完,再不理会其他人,径直出了门,连桌上的文件都没带。 助理瞬间僵在原地。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郑予铭有添加过一些附加条件,如果客户这边无理取闹故意给公司添麻烦的话,合作是可以终止的。这一条本来只是提醒双方都能够友好合作不要互相为难,没什么实际作用,因为既然顾客找上门,当然可以挑剔可以提各种要求,虽然乔秘书这里过分了一点,让工作室的人暴躁得厉害,但只拿这一条来终止合同的话,恐怕不太合适。 乔秘书经过最初的惊讶过后很快镇定下来,看着助理说:“郑经理还不到三十吧?” 助理感到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乔秘书微微一笑,似乎很无奈的样子:“真是小孩子脾气。” 助理顿时尴尬了。 郑予铭今年28,怎么看也不是个小孩子吧?不过乔秘书这种态度,似乎想把合约的事大事化小。单子事郑予铭接的,她可做不了主,只好请乔秘书稍等,她去请刘肃。 给刘肃打过电话简述了经过,刘肃表示马上过来。 助理敲门,进了郑予铭的办公室,就看到她家英明神武的郑经理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双手插兜,浑身紧绷,散发着凛凛寒气。 果然是被惹毛了……助理哀叹。 不过这件事真不能怪他,乔秘书那个神秘的老板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花大价钱请郑予铭设计会所,却又自己提出很多琐碎的细节要求,部门里的人讨论了很久做出来三个方案,全部被打回,表面上夸着他们想法好,却立刻又提出新的要求。重新改方案,改得差不多了,交过去,对方又驳回。反反复复折腾了两个月,郑予铭一直没发飙完全是看在刘肃的面子上,今天可算是忍到头了。 换谁都得炸啊!秘书心想,不要说本来就对自己设计极有信心的郑予铭,换了其他任何一个设计师,辛辛苦苦做出的优秀方案被对方轻轻松松地驳回,都得气出一口血来。 以前碰到这种情况,郑予铭会亲自和对方面谈,以自己的专业知识和经验来让对方信服,然而这次他碰了个钉子,真正的客户一次面都没出过,只派乔秘书这个油盐不进的老狐狸来洽谈,表面上话说得很漂亮,也一直谦逊有礼,却总是绵里藏针,来公司一次就意味着他们又要改方案加班了。 刘肃跑过来的时候秘书已经出来了。 “你们经理呢?”刘肃问。 秘书看了看办公室的门:“在里面生气呢,低气压,我话都不敢说。” 刘肃头疼,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他的不对。 乔秘书这边的生意没办法拒绝,郑予铭一开始就不想接这个单子,在他请求之下才勉强接了,做设计时也尽心尽力认真负责,谁想到乔秘书这边却屡次刁难,气煞众人。 “刘总,怎么办啊?”助理有些担心,“我看郑经理这情况,估计不会再管这个案子了。要不您跟对方说说,换个会所做?” “哪儿那么容易啊?”刘肃苦笑,却没法跟她解释,再三叹气之后,还是朝会议室走去。 ☆、第二十一章 郑予铭在窗前站了很久,其他工作一点没心思做,胸口闷气都快憋不住了。 手机恰好这时响起,郑予铭看也没看名字就接起来,语气冷得掉渣:“喂?” 刘祺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这是?” 郑予铭听出他声音,看了眼来电显示,果然是他,便做了两个深呼吸,压着嗓子道:“没什么。” 刘祺君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先就昨晚的事情道谢:“昨天谢谢你把我送回来,我很少喝醉的,昨晚给你添麻烦了吧?” “还好。”郑予铭心里烦,有些不想聊天,就问他,“你今天不上班吗?” “已经在公司了,刚开完早会。”刘祺君问,“你呢?吃早饭了吗?还是已经开始忙工作了?” 如果换做前几天,郑予铭还会耐心回他几句,今日实在心情不佳,便飞快地表示:“没事我先挂了,你忙。” 刘祺君瞪着被挂断的电话,怔愣的表情还没收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母上不是说昨晚聊得还不错吗?郑予铭的态度看着也像是准备跟自己好好相处啊,怎么才一晚上不见,态度突然这么恶劣? 实话说这是刘祺君第二次感受到郑予铭发脾气的模样。 第一次就是他强吻人家,遭来反弹,第二次就是今天了……前者还能说是自己犯错冒犯了他,今天这又是怎么回事啊? 刘祺君百思不得其解,同事已经催他出门了。 他今天要去找江阳签合同。江阳和郑予铭那点过去虽然不是什么事,但是江阳这人太别扭,他怕夜长梦多,只好赶紧把合同敲定,一走了官方程序,江阳就算不快,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合同很快签完,江阳还要继续忙画展布置的事,没跟他们多寒暄,只是拉着刘祺君说了句:“我早上给予铭送早饭去了。” 刘祺君一听,背后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不是说没关系吗?大清早送什么爱心早餐啊!这小子贼心不死啊! “瞪我干嘛,我给朋友送个早饭不行啊?”江阳撇撇嘴,又道,“我说你喜欢予铭什么啊?” 刘祺君不想在外人面前失了风度,板着脸表示:“什么都喜欢。” 江阳上下打量他一番,哼笑两声:“得了,你俩也是绝配,我看你俩谁治谁。” 说完就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留下一头雾水的刘祺君还站在门口发懵呢。 不知道是早上那通电话影响还是方才江阳意有所指的话让他心神不宁,刘祺君让同事带着合同先回去,他开车去了郑予铭公司。 在公司楼下又碰到那位保安小哥,刘祺君朝对方客气地笑了笑,换来对方一句问:“来找郑经理啊?” “嗯。”刘祺君点头,“他在么?” “在是在,不过现在肯定在忙。”保安小哥显然是办公楼里的八卦小能手,悄悄告诉他,“难缠的客户又来了,我听他们说郑经理气得摔桌子走人,把客户丢会议室吹风去了。” 刘祺君实在不能想象郑予铭这种风度翩翩的人摔起桌子来是什么模样,估计保安在夸大。不过联想到早上电话里阴沉的语调,郑予铭遇到难缠客户恐怕是真的。 他犹豫片刻,试着给他发了个短信。 【在忙吗?】 很快,对方回过来。 【没有】 刘祺君一听,这不对劲啊,难道真的不理客户啦?他试着发了一条约会短信。 【我在你公司楼下,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 他原以为这种在工作时间胡乱约饭的行为会遭到郑予铭的鄙视,不料对方分分钟回了个【好】字。 刘祺君目瞪口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不一会儿,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郑予铭就出现在楼下,看到他的车,径直走过来,拉开车门坐上来:“走吧。” 这么急?刘祺君没问出口,打着方向盘离开了。 路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刘祺君才硬着头皮开口问:“想吃什么?” 郑予铭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上,反问他:“你想吃什么?随便吧。” 刘祺君看他兴致不高,想了想,把车转了个向。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着到达了目的地。 刘祺君推推他的肩膀:“到了。” 郑予铭揉了揉眼角,坐起来看向外面,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地方,周围全是些老房子,一些大爷大妈搬着凳子坐街上聊天,小孩子们到处追着跑,浓郁的市井生活气息。 “这是哪儿?”他问。 “我平时经常来这儿吃饭。” 刘祺君让他下车,自己掏出一张20的纸币交给一旁嗑瓜子的大妈,客气地笑:“大姐,我进去吃个饭,劳烦您帮我看下车,别让小孩子过来捣乱把车给刮了。” 大妈眉开眼笑地接过钱,连连答应:“没问题,大兄弟你就放心吧!有我在,这帮小崽子不敢动你车。” 刘祺君谢过她,带着郑予铭往里走。 郑予铭没来过这种地方,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顿时有些好奇,倒是把心里那股郁结之气忘记了。 两人七拐八拐走了好一段路,渐渐看见个老平房,挺大的门廊,木门大开着,里面传来热闹的声音。 “就这儿。”刘祺君眯眼笑了笑,神秘地眨了下眼,率先进去了。 一进门,就听到热闹的喝彩声,鼻子里闻到的全是烟酒汗味儿,乱糟糟的。 郑予铭抽了抽鼻子,皱着眉头看过去,才发现好多人挤在院子里,或坐或站,对着前方鼓掌喝彩,人群前隐隐传出插科打诨的声音。 刘祺君捉着他的手,带他绕去一边,灵活地在人群里钻来钻去,找了个角落站定,选好了视角,问他:“能看见么?” 左前方摆着半人高的木台子,台子上搭了一张桌子,两个穿着青布长衫的男人站在桌子后,绘声绘色地互相贫嘴。 “相声?”郑予铭惊讶了,“这是在讲相声?” “对啊,好玩吧?”刘祺君嘿嘿笑了两声,“不过他们不是专业的相声演员,就是个人爱好,每天来这儿打发时间,给大家说说相声,赚几个茶水钱。” 郑予铭点点头,看了看四周,居然各色人都有,干活的、卖菜的、小孩大人、家庭妇女,还有几个像他一样穿着西装的,坐在小马扎上高声起哄鼓掌。 眼尖的服务生看到他俩,凑过来笑嘻嘻地问:“二位客官来得可巧,相声刚开场,您要到前面坐不?” 这油嘴滑舌的……郑予铭还没说什么,刘祺君已经掏出钱包来了:“找个视野好点没那么挤的位子,上壶茶,来碟花生,再来碟点心。” “好嘞!”服务生收了钱,吆喝着让其他人让道,把他俩引到中间空地上,跑去搬来两个小板凳给他们,不一会儿又搬来个小马扎,上面摆着茶壶茶杯瓜子点心,全是塑料家具,点心看着还是蛋糕房□□块一斤那种买来的。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7节 两个大男人弓着身子坐下,姿势别提有多憋屈了。郑予铭极度不适应,不懂为什么花那么多钱所谓的好位置就是这德行,不过转头看刘祺君,倒是很怡然自得,主动给他倒了一杯茶递过来:“你别看这儿简陋,东西都不错。” 郑予铭闻言喝了口茶,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茶叶,却也清香扑鼻,不是拿劣质茶叶糊弄。 瓜子是五香的,点心酥脆,居然意外地好吃。 两人就这样窝在小马扎上,一边吃着小零食一边听上面讲相声。 听着听着,郑予铭也明白了,台上轮换着表演的这几位都不是什么专业演员,讲的也不算是正宗的相声,有时候会插一些二人转啊荤段子啊来凑数,目的只是为了逗大家笑,没什么规矩。 一开始听着觉得不适应,坐一会儿听多了反而觉得很有趣。 他以前都在电视上听,头一次近距离在台下听,新鲜之余又觉得很舒畅,心情也渐渐好起来。 到了返点,讲相声的人招呼大家回去吃饭,他们也要午休了。刘祺君这才带着他顺着人流出去找地方吃饭。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郑予铭好奇,刘祺君看着也不像在这里瞎溜达的人啊。 “哈哈,我以前一个客户就是从这儿出去的,虽然有钱了,但是总惦记着这里的热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一个人回来呆上一会儿。我们认识挺长时间了,他就带我来玩,我觉得挺有趣的,所以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无聊了,也过来听听。”刘祺君挨着他肩膀看他,“心情好点没有?” 郑予铭失笑,语气总算温和下来:“好多了。” “早上怎么了?”刘祺君这才开始问,“工作不愉快?” “嗯。”郑予铭应了声,“和客户出了点儿分歧。” “慢慢协调么,别着急上火的。”刘祺君握着他的手,“气坏了我心疼啊。” 周围这么多人呢!郑予铭挣了挣,发现人家都在讨论方才的表演,没人注意到他俩,却还是把手抽了出去,抿着唇不说话。 甜言蜜语什么的,听起来太让人尴尬了。 刘祺君笑了笑,知道他害羞,不强求,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家面馆说:“那家的牛肉面不错,要不要过去吃?” 郑予铭点头,他对吃什么倒是没有意见。 ☆、第二十二章 进了店里,人还挺多。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老板娘站在柜台后大着嗓门问:“两位吃什么面?” 刘祺君也大着嗓门吼:“两碗牛肉面,加鸡蛋,再来一盘凉拌菜。” “……”郑予铭这辈子都没这么大喊大叫过。 他一身西装,与这里格格不入,引来许多人的围观,让他很不自在。刘祺君提醒他:“你不热啊?把外套脱了吧,领带也摘了,不然蹭脏了。” 服务员正好过来擦隔壁桌子,闻言瞪过来:“哪儿脏啦?擦着呢!” 刘祺君立刻道歉:“哎哟我这不是说等会儿面来了汤水流出来么,谁不知道老板娘给的分量足啊!面一捞,汤都溢出来了。” 周围人顿时附和大笑:“哈哈就是,老板娘可实诚!” 服务员听得心花怒放,麻利地收拾好桌子。 郑予铭佩服地看着他,这奉承话说得简直浑然天成。 他把外套脱了,领带松了松,正想问外套放哪儿啊,就看到对面刘祺君的目光在自己脖子上瞟,眼冒绿光。 “……”郑予铭忽然想起来相亲的时候这家伙就舔过自己的喉结……这家伙到底是对自己这个身体部位有多迷恋?还是在这种遍地糙老爷们的面馆?他瞪了刘祺君一眼,把外套丢过去。 刘祺君把外套接过来,小心叠好,又把自己的外套罩在外面,放在椅子上。 等的人多,面一时半会儿上不来,刘祺君就问起他平时都有什么娱乐。 “我?也没什么,平时不太出去,下班后就直接回家,周末的时候会提前安排好一些活动。”郑予铭回想着自己的娱乐,觉得有些平淡,道,“去图书馆看书,找朋友爬山打球或者自己开车去附近旅游,偶尔钓鱼……” “大部分都是户外运动啊,看不出来你这么喜欢……”刘祺君上下瞟着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人挺白的,你都晒不黑的吗?” 郑予铭点点头:“遗传,我爸妈都是皮肤白的人。”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叔叔阿姨是做什么的?没听你提过,我妈也没说。” 郑予铭的介绍很简略:“我爸爸是画家,妈妈是舞蹈演员,他们常年在世界各地奔波,很少在家里。去年他们办了移民,现在在西雅图。我是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 刘祺君有些惊讶:“既然这样,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移民?” 郑予铭比他还困惑:“我的事业和朋友都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移民?” 刘祺君皱眉:“那你爸妈不会很伤心吗?你都不在他们身边。” “他们本来就不经常在我身边,即使我出国了,他们也照样做空中飞人,没什么差别吧。”郑予铭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显露出轻微的无奈,“不过他们还是希望我可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每年冬天见面的时候,都希望我能够找一个西雅图当地的男朋友。” 刘祺君张大嘴,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问出□□了吧?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幸亏你没走,不然我就遇不到你了。” 郑予铭牵起嘴角笑了笑,有几分揶揄,却也能够感受到他这种侥幸心理,蓦然觉得刘祺君有点可爱。 牛肉面终于上来了,味道香辣,牛肉熬得极为劲道,面汤香味也浓郁,引得人食欲大开。 刘祺君一边吃一边琢磨着,郑予铭父母都是搞高雅艺术的,怪不得儿子也浑身散发着文艺青年的气息,跟他简直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转念又想,他爸妈常年满世界飞,对他的管教和关心比较少,想来他还是很受伤的,比较没有安全感……怪不得一直疏离冷淡不主动,估计是不习惯对别人热情。 想着想着刘祺君就替他难受,一个小孩子,明明父母都在,偏偏从小没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他看着郑予铭纠结着拿醋浇了一遍筷子又拿热水烫过一次才埋头把面吃了,这小细节让他目光沉了沉,觉得有点失策,明知道对方是爱干净的人,选择吃饭地点的时候应该再谨慎一点的。 “你怎么不吃了?”郑予铭问。 “吃着呢。”刘祺君吸溜一口,问他,“好吃么?” 郑予铭点点头,夸道:“牛肉好吃。” 那就是面不合口味了。刘祺君笑了笑,知道他喜欢吃牛肉,决定回头研究研究菜谱,自己做牛肉面给他吃。 快吃完的时候,郑予铭接连掐了七八通电话,全是刘肃打过来的。猜也是乔秘书的事,他心头火还没降下去呢,实在懒得搭理。 刘祺君看他表情就猜到这估计是惹他一上午心情不好的事,多嘴问了一句:“工作上的事?” “嗯。”郑予铭应了一声,并不打算多说。 两个人沉默着吃完,刘祺君把账结了,带着他往出走。 路过一个小卖铺的时候他让郑予铭在门口等一下,自己进去了,不一会儿,搬出两箱饮料,郑予铭一看,一箱子酸梅汤一箱子秋梨膏。 刘祺君露出两颗大白牙,晃得他眼晕:“清热去火,润肺止咳。” 郑予铭看了眼十月份的天,哪里是需要清热去火的? 刘祺君抱着两个箱子跟着他一起朝停车的地方走,侧脸看他,温柔劝解道:“消消火气么,事情总是有转圜余地的。” 郑予铭心中一动,知道他费这么多心思就是想帮自己改善改善心情,顿时没了脾气,觉得心头暖流流过,熨烫妥帖。他伸手作势要分担一个箱子,被刘祺君拦住了:“你西装干净着呢,搬个箱子蹭脏了怎么办?不能白费我一番心血啊!” 郑予铭想起他方才在饭店里用自己的外套把他的西服外套罩起来,又觉得胸口胀胀的,心跳都快要飞出来。 大姐果然把车子看得很好,连个泥印子都没有,刘祺君道过谢,却腾不出手开车门,就招呼身边人:“予铭,我车钥匙在兜里,你取出来开一下。” 郑予铭凑过去,低头找:“哪个兜?” “右边,裤兜。” 郑予铭伸手进去,先是摸到硬邦邦的大腿肌肉,手指瑟缩了一下,继续摸索。刘祺君平时习惯不好,钱啊钥匙啊手机啊纸巾啊全塞兜里,也亏得他口袋深,不然早就被小偷光顾无数次了。郑予铭摸了半天没摸着,皱着眉继续摸。 刘祺君只觉得右侧大腿被一双手来回撩拨,又麻又痒,微微低头,就看到郑予铭毛茸茸的后脑勺和一段漂亮的脖颈,痒得他都快把持不住了。 就在他手开始抖的时候,郑予铭终于把钥匙摸出来了,对着车一按遥控,主动过去打开车门,把后备箱开了。 刘祺君把箱子放好,钻进车里,郑予铭已经坐在副驾驶了。 他留意了一下郑予铭的表情,发现他低头看着手机,大概那边发现电话催没用,换了策略,给他发了短信。刘祺君不动声色地并住腿,开车往外走。 路上碰到堵车,两人困在车流里聊天。 “今天谢谢你,我上午心情不好,打电话时吓到你了吧?”郑予铭道歉。 “没有,我胆儿这么大,你哪能吓着我啊?”刘祺君调笑着,不敢看他。 郑予铭发现他的反常,怎么了就僵成这样……他想不太明白,索性问出来:“你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 郑予铭沉下脸。 刘祺君特别吃他这一招,顿时扭过头看着他,苦笑:“那个……有点尴尬。” “尴尬?”郑予铭懵了,“尴尬什么?” 刘祺君看他一脸呆相,眼镜下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迷蒙着,衬着他这张斯文俊秀的脸,有种特别的呆萌感。不知怎么就起了戏弄的心思,刘祺君握着他的手腕碰了下双腿中间。 郑予铭眼中诧异一闪而过,飞快地抽出手,耳尖都红了,人也不自觉朝窗子贴过去,结巴道:“你……你你你……你……我……” 他一脸羞愤,不仅是被吓到,还有点被冒犯的恼怒。 刘祺君怕他乱想,连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郑予铭才不信,咬牙切齿地想着怎么揍他。 刘祺君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摸着自己的嘴唇,偏开目光,盯着车钥匙,小声说:“你刚才从我兜里掏钥匙……我……有点情不自禁……” “……”郑予铭发现他的耳尖居然也红了,不知怎么的自己反而镇定下来。可是一琢磨他的话,脸上青红交错。 我不就拿个钥匙么!你瞎激动什么! 他很想骂出来,又觉得这话太过暧昧,怎么听都带着一股撒娇的味道,只好把话吞进嗓子里,咬紧牙关不开口。 刘祺君偷偷看他,发现他也在害羞,胆子便大起来,凑过去勾他的手:“生气了?” 郑予铭看着窗外不说话。 刘祺君伸手把他脑袋扳过来,对着他嘴角吻过去,在他张口说话的瞬间了他的下唇,吮了吮,迎上他颤抖的眼睫,便加深了这个吻,手不规矩地钻进西装外套里,隔着衬衫摸他的腰腹。 这吻看似温柔,却带着火星,惹得郑予铭浑身发热,呼吸的节奏都被他带跑了,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背,低低哼出声,沾染了几分□□的味道。 刘祺君忍不住解开他的外套,手伸进他领子里,摸着他的锁骨和胸口肌理,只觉得触手滑腻有弹性,嘴巴稍离,带出暧昧的银丝,他轻轻咬了口鲜润粉嫩的下唇,沿着单薄的下巴和修长的脖颈又吸又吻,留下一片暧昧的吮啄声,听在郑予铭耳中,简直让他身体发软。 ☆、第二十三章 “予铭……”刘祺君含糊地叫着他的名字,整个人压过来,撕扯着他的外套,带着他的手摸向自己的下方,牙齿却轻轻蹭着他的耳垂,对着他肩膀又舔又亲,引得对方浑身颤栗,呼吸越来越急促,压抑的□□脱口而出,在车内的空间氤氲发酵,刺激得刘祺君犯了狠,将他牢牢扣在座椅上,凶猛热烈地掠夺着他的呼吸,简直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拆吃入腹。 郑予铭一只手扶着他脊背,另一只手被迫描摹着不属于自己的形状,呼吸心跳全乱了套,整个人被他密不透风地困在椅子上,残存的理智让他在亲吻的间隙提醒着:“车……车上……周围有人……” “车窗是单面的,外面看不到。”刘祺君飞快地解释了一句——虽然是骗他的,解开郑予铭衬衣上方的三粒扣子,迫不及待地在他身上印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郑予铭的全副心思都在手上灼热跳动着的物什上,根本没心思再去应付他的四处点火,即使隔着两层裤子,刘祺君那里的热度都让他觉得害怕。他从来没有碰过其他人的那里,手吓得根本不敢动,要不是被刘祺君带着,他差点就捏坏了。 刘祺君敏锐地察觉到郑予铭在亲热方面的生疏,心中狂喜,却又忍不住放慢了动作,温柔地引导着他,嘴里低哑性感的嗓音直往郑予铭耳朵里钻:“予铭,亲我……” 郑予铭红着眼瞪他,凶狠的目光却泛着湿意,带了点嗔怒的风情。 “亲我……”刘祺君重复了一遍,狼一样的目光在他脸上胸口到处打转。 郑予铭鬼使神差地仰了仰脖子,张开嘴含着他喉结舔了舔。 刘祺君大口地吞咽着口水,喉结滚动,脖子上的汗舔进嘴里有点咸,郑予铭微微皱眉,侧过脸吻他的颈侧,湿润的嘴唇撩骚一般在他的脖子下巴来回磨蹭,踟蹰不前却又耐心细致地实施着命令。 这认真又色气的反应,简直纯情得不像话。 刘祺君只觉得脑中一炸,整个人理智都没了。 他勾起郑予铭的下巴,就开始暴风雨一般的吻。 直到郑予铭手中狠狠弹跳一下,刘祺君眼神狂乱地张口咬着他的下巴,又在失神的片刻紧紧攫取着他口中的氧气,将他的低吟闷哼全部堵回嘴里,差点把他吻窒息了才松开口,整个人陡然放松,压在他身上大口喘气。 郑予铭只觉得头昏脑涨身体瘫软浑身是汗,他也在不知不觉中激动了,此刻双目涣散,眼镜松垮垮地架在鼻梁上,嘴角和脖子上还留着不知道谁的口水,领口大开,领带散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颓废又迷乱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狠狠占有。 幸亏刘祺君此刻趴在他身上大喘气,不然真对着这样的郑予铭,绝对忍不住在大马路上就把人给办了。 最先恢复的人还是郑予铭。 他忽然意识到,他居然和一个男人在大马路上旁若无人地做了这么刺激的事情! 天呐……只不过是堵车的一点时间而已!!!郑予铭觉得自己的三观都受到了冲击,这么出格的事,他这辈子都没想过,居然真的这么发生了……要不是……要不是……他狠狠推开刘祺君,脸上乍红乍白,嘴巴动了动,一个字没蹦出来。 刘祺君的大脑还停留在满足的余韵里,看着他的目光就有点飘,明亮的眼睛沾染了餍足的笑意,嘴唇还沾着亮晶晶的口水。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睛满足地眯起来,食指留恋地摩挲着自己的嘴唇,一双漆黑的眼珠紧紧锁着郑予铭,竟然显露出一种慵懒而狂放的气息,看得郑予铭心口狠狠一跳,浑身发颤,有种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郑予铭又伸手推开他,把他丢在驾驶席上,不敢看他那双充满的眼睛。 低头一看,衣衫散乱……郑予铭慌乱地整理着,越整越乱,索性不整了,一言不发地钻进后座,捂着脸靠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刘祺君也仰靠在座椅上,看着后视镜里领口大开一副被□□过模样的郑予铭,只觉得口干舌燥,刚刚消去的热意又开始冒头,继而又庆幸,自己今天穿着深色裤子。 郑予铭察觉到了这种侵略性的注视,松开手看了眼后视镜,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继续整理衣服。 刘祺君盯着他将衬衫扣子一粒一粒系好,领带端端正正地塞回西装里,就连那外套,他都伸出手掸了几下,让衣服保持平整。做完这一切,他脸上和耳朵的红色也消退了,整个人恢复了平常那副冷淡又疏离的模样,只是微微攥起的拳头,显示着主人波澜起伏的内心。 从一个浑身散发着来□□气息的青涩诱受恢复为一个满脸写着别惹我气息的禁欲精英,郑予铭悄无声息地收敛起了内心的羞窘和震撼,他从来没有应对这种突发事件的经验,只好拿出自己最有把握的表情来。 刘祺君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盯着前方仍然没动静的车流平复下腹的火。 这种时候最适合说些甜言蜜语,哪怕是下流一点的,也会收到意外的效果。然而他全身心的力气都用来克制身体的躁动了,根本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就是如狼似虎的,把人给吓跑了。 车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只听得到两人都乱掉的呼吸声。 这种沉默反而让心乱如麻的郑予铭渐渐冷静下来。 他居然有了时间去思考,思考自己到底对刘祺君有多大的影响力。 能因为掏钥匙的时候摸了下他大腿,就引来这样狂风暴雨一般的侵略,要自己真主动做了什么亲昵的动作,那他岂不是要……郑予铭忽然觉得后面一紧,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可他这次是真冤枉……郑予铭有点委屈,他怎么知道刘祺君这么耐不住撩拨啊,不就摸个大腿…… 刘祺君看到了他这眼神,猜到了他的心思,强忍着身体不适的他不由得说话也带了几分压抑的狠意:“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郑予铭:“……” 想起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把他压在台球厅的墙上强吻,那热情……他脑子也不知怎么想的,问:“你只是对我身体感兴趣吗?” 刘祺君身上的火气因为他这一句话瞬间消下去了,胸口却有另一团无名火升了起来,他咬牙道:“郑予铭,你对着你男朋友问这种话,你摸着良心了吗?” 郑予铭被他这凶狠的语气吓到,顿时尴尬起来。想想刘祺君这两个月来对他不可谓不温柔体贴,那小心翼翼的讨好和丝丝入扣的亲昵,更是做不了假,自己这话说得可有些伤人了。 “对不起。”他承认错误。 刘祺君没有说话,车上顿时弥漫起尴尬的气氛来。 这时候,堵了半个小时的车流终于开始挪动了,刘祺君专心开车,一言不发,似乎没听到郑予铭认错。 郑予铭一开始还心虚,后来也被他这置气的态度给气到了,绷着脸脸色阴沉。 好好的一场亲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了。 到了郑予铭公司,他二话不说下了车,径直朝里走。 刘祺君连忙把人拦下来:“饮料还没拿呢。” 郑予铭木着脸站在那里不说话。 刘祺君知道他气自己的态度,有心服软,但是一想到明明被气到的人是自己,他还有理了?挣扎半晌,他还是默默地去后备箱搬箱子。 门口的保安早就看到了他俩,一脸八卦地准备看戏,却发现两位主角没有要深层次沟通的意思,只好走出来搭话:“两位用不用帮忙啊?” 刘祺君把两箱饮料交给他:“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予铭送到办公室?我不是你们公司的人,不太方便进去。” “行行,没问题。”保安小哥眼睛朝郑予铭飘,这么大个男人,还搬不动两箱饮料么?明明就是舍不得人家干活,就来支使我……保安小哥一脸算了我懂你的表情,向郑予铭示意过,就识相地扭头当搬运工去了。幸亏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没有注意到刘祺君裤子上的可疑痕迹。 郑予铭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一点要说话的意思都没有,脸上结霜一样。 刘祺君叹口气,他真是败了。他走过去,掏出纸巾给郑予铭擦下巴上残留的口水印,缓下声音好声劝说:“别气了,你把保安小哥都吓走了。” 郑予铭瞪他,睁眼说瞎话! 刘祺君看他有了反应,顿时笑了:“明明说错话的是你,你还委屈了?” 郑予铭抿着嘴巴,他自知理亏,可是被对方这么指出来,又觉得自己没错,梗着脖子不说话。 “以后不准说那种话……”刘祺君说着命令的话,语气却是温温柔柔带着撒娇意味的,“我这么喜欢你,你说那种话不是伤我心么?” 郑予铭这才有了几分知错的态度,敛下眉目,代替认错了。 刘祺君哭笑不得。见过认错的,没见过这么委婉的。 他忍不住亲亲他嘴角:“上班去吧,晚上来接你。” “不用。”郑予铭眼睛闪了闪,下意识抬头看,果然有群人站在落地窗前看热闹呢。 一定是那个保安报的信! 他咬了咬牙,极其不自在,推着刘祺君往外走:“你回去吧,不用上班了吗?” 刘祺君知道他脸皮薄,也没揭穿他,上了车跟他拜拜。 郑予铭点点头,看着他走。 谁知刘祺君开车之前朝着楼上挥了挥手,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郑予铭顿时黑了脸。 ☆、第二十四章 回到公司,果然被八卦的同事们围观了。 “送别吻哦,我都没有过呢。” “秋梨膏可是好东西,郑经理您最近上火啦?” “哎呀人都送到门口了,也不说主动把饮料搬上来,别是害羞吧?” “大帅哥看到我们了哎!还招手!” “下次见到他要过去问电话号码!” “作死哦!当郑经理是死人吗?” “哎哟人家留个电话,方便郑经理被客户灌醉的时候拨打亲情热线嘛!” “哈哈哈哈!” 众人当着郑予铭的面你一言我一语装模作样地调侃着,郑予铭咬咬牙,当没听见,快速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助理在一旁看够了热闹,跟在郑予铭身后进了办公室,咳嗽两声,说正事:“郑经理,刘总说让您回来了去他那儿一趟。” 郑予铭坐在椅子上,头也不抬地问:“乔秘书走了没?” “走了,刚走不到半个小时。” “那你帮我转告刘总,我没空,不去。” “……是。”助理知道他气不顺,也没多废话,反正刘肃总有招治他。 正准备推门出去,郑予铭把她喊住了:“把那箱秋梨膏给大家分了吧。” “哎?” “清热润肺,降燥降火,省得一群人每天心浮气躁得说闲话。” “……”助理憋笑,知道他这是别扭了,清脆的应了声,抱起一箱子秋梨膏出去训同事去了。这群家伙,明知道郑经理脸皮薄还逮着人调戏,这不找骂么?好容易找了个帅哥谈恋爱,都被他们搅和了。 众人乐呵呵地把秋梨膏瓜分了,还不忘逮着工作间隙凑到郑予铭面前客气:“郑经理,帮我们谢谢你男朋友哦!” 郑予铭:“……” 男朋友什么的,听上去好欠揍啊! 为了躲避同事们的调侃,他还是遁去找刘肃了。 刘肃一看到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你总算过来了。气消了没?” 郑予铭坐在沙发上没理他:“我就来躲躲,你当我不存在。” “喂!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话!”刘肃坐在沙发上瞪他,“你再闹脾气我就把刘祺君的底子兜给他们听!” 郑予铭挑眉:“你知道什么?” “呵呵,我不知道什么,但是我相信一旦我说你俩是相亲认识的,信不信他们要你们一起请客?” “……”郑予铭咬牙,“有事快说!” 刘肃连忙把乔秘书这边的情况复述了一遍。 经过双方协商,各退一步,乔秘书回去和他老板商量一下把方案定下来,不会再改,同时按照合约的内容赔偿工作室的劳务损失,而工作室这边会再根据对方的要求进行最后一次修改,尽量在施工队开工之间把设计图定下来。 郑予铭板着脸:“要求增加太多的话,我不改。” 刘肃郁闷地想撞墙,他这个小师弟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设计图一次次被否决,他肚子里早就攒了冲天的火,偏偏乔秘书那边还没完没了地折腾人,也不能怪他今天直接撂挑子走人。当然,如果郑予铭不是工作室的合伙人之一的话,估计他也没这胆子。 又好声好气地安抚了几句,终于把郑予铭的情绪安抚下来,刘肃又想起同事们的八卦,问他:“那个刘祺君又来送你啊?你们中午一起出去吃饭了?” “嗯。”郑予铭点头,没说对方带他去听相声的事。 “哎?你俩这进展不错啊!”刘肃很高兴,“这几年看你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我还以为你要单身一辈子了,这个刘祺君人不错?关系什么时候更进一步啊?” 郑予铭这才想起,他还没把他俩的关系告诉刘肃呢……他咳了咳,道:“我们俩现在在正式谈恋爱。” 刘肃没听懂:“什么叫……正式谈恋爱?” “……”郑予铭无语,“就是说,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刘肃:“……靠!这么大的消息你现在才说!” 郑予铭不自在地偏开头:“忘了。” 刘肃在原地转圈圈,嘴里念念有词:“不行,这情况必须得请客啊!弟弟都要嫁出去了我还没正式见过那臭流氓呢……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嫂子,哦对还有老张……” 嫁出去你妹啊……郑予铭在心里吐槽,对臭流氓一次倒是颇为赞同。但是刘肃这急于通知全天下的架势还是把他吓到了:“你干嘛啊?这么兴师动众的。” 刘肃瞪他:“你这都要嫁出去了!我还不得告诉他们你对象是谁啊!” “这才刚开始……”郑予铭扶额,“我都不急,你们急什么?” “哦,也对……”刘肃把手机收起来,又坐回沙发上,问他,“我记得你们也没认识多久吧,就这么定了?这小子可以啊,怎么把你收服的?”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哪儿需要收服了?”郑予铭顿了顿,还是说,“他人挺好的,对我也不错,我觉得可以试试。” “试试?”刘肃对这两个字持怀疑态度。郑予铭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尝试的人。 郑予铭沉寂下来,表情中多了一丝迷茫,继而又坚定下来,带着他积蓄已久的勇气,说到:“我想试一试,从相亲开始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可以一直走下去。” 这次沉默的换成了刘肃。 郑予铭早年沉浸于学业事业中,熬夜画图,跑工地,出国学习,陪他们应酬,忽略了感情生活。当他终于工作稳定下来后,又花了一段时间获得了家人和同事们的理解,等到他终于可以在没有压力的情况下谈恋爱的时候,他却发现,周围的人与他的观念南辕北辙,即使是几个对他心怀好感的人,也因为他在恋爱约会方面的生疏冷淡和矜持挑剔而接连放弃。 偶尔有一两个锲而不舍的,却得不到郑予铭任何感情上的回应。 眼看着郑予铭这样高富帅的条件却交不到男朋友,周围的亲朋好友比他本人都急,给他开始介绍各种潜力股,就连他父母都留他在西雅图住了一个月带他参加各种社交活动,专门给他介绍可口的外国小帅哥。 郑予铭真是怕了他们,客气又坚决地拒绝掉大家的好意,自己想办法去了。 刘肃也没想到他的办法居然是直接找到婚介所去了。 最奇异的是,婚介所居然真有人接了单子,还真给他介绍了个男人,这个男的如今还成了郑予铭的男朋友。 刘肃每每想到这一点,就对刘祺君格外敬佩。 他可是第一个让郑予铭对外承认身份的男朋友啊。 当然,刘肃真诚地希望也是最后一个。 他还记得上次的短暂接触,刘祺君看起来是个稳重温和的人,看着也与郑予铭很般配。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相亲认识的都是奇葩,难得碰到不奇葩的,也未必能走到一起去,不过单从相亲性质上看,倒是最容易找到条件合心意的。 郑予铭把这话记在心里,列了单子,自己也知道有些理想化,那时候心里就想着,找不到合适的也没什么,试试总没事,说不定就找到了呢?不是说婚介所的牵手成功率很大么? 事实证明,瞎猫的确是会撞上死耗子的。 刘肃真心实意地说了些祝福的话,郑予铭一一记在心里,道了谢就告辞了。 因为乔秘书那边又要商量设计图的修改意见,郑予铭让大家提前下班,部门员工欢呼着谢过他,丢下设计稿就跑了。 郑予铭把一箱子酸梅汤塞到公共冰箱里,把自己手头的资料整理完,看看表才四点半。 左右无事,他就开着车晃去刘祺君的单位。 被接送这么多次,他也该回报一下了。 他到得早,没事干,给刘祺君打电话得知对方还在上班。想了想,对方每次都惦记着给他买些吃的,索性下了车,沿着附近街道溜达。 刘祺君公司所在的商业区是本市较早的一片黄金商圈,许多大公司的总部和办公楼都在这里,精英白领们常年在这一片往来,附近的商店都是些中高端品牌,很对刘祺君的胃口。他逛着觉得不错,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想了想,给刘祺君买了个多夹层的钱包,在咖啡店喝了杯咖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包了一杯红茶、一块黑森林和一罐红糖酥饼,扭头又钻进开封菜打包了两份全家桶,让服务员帮忙送餐。 kfc小哥把全家桶和下午茶送到办公室的时候,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到小哥洪亮礼貌的问话:“请问刘祺君先生在吗?您的外卖到啦。” 刘祺君一脸茫然地走过去:“我没喊外卖啊。” kfc小哥确认过人,麻利地开始往出拿外卖,嘴里答道:“有位郑先生订的,让我给您送过来。哦对了,这份也是给您的。” 刘祺君看着外卖纸盒上那精致闪耀的logo,嘴角抽了抽。他记得这个店可是公司附近出了名的装逼好去处,物美价高丑女少,最适合带一些所谓高品位的客户去哪里商业洽谈。 想都不用想,郑予铭绝对是亲自尝过了。 刘祺君小声问外卖小哥:“让你送外卖的人呢?” “他付完钱就走啦。” 付完钱?他在附近? 刘祺君想到什么,拍拍他肩膀谢过,挥手招呼同事:“帅哥美女们,请你们吃肯爷爷!速度下手,不然只能吃鸡骨头啦!” ☆、第二十五章 同事们一听有人请客,顿时一哄而上,瞬间把两份全家桶瓜分干净。大头来晚一步,只来得及抢到一个鸡翅,顿时呼天抢地,哀嚎没两秒,眼睛定格在他手里的盒子上:“我去!大刘你丫的居然这么壕!买这么贵的蛋糕!” 刘祺君连忙后退一步,把蛋糕藏起来:“这个不在请客范围内啊!一边儿去!” “是不是兄弟啊你!”大头扑过来要抢,“分块蛋糕怎么了!你不是不爱吃这些吗?” “我现在爱吃了!”刘祺君抱着盒子往自己座位上跑,牢牢护着自己的爱心成就。 “哎不对啊,这不是你风格啊……”大头把鸡翅啃完,骨头往垃圾桶一丢,盯着他上下打量,“老实说,谁这么懂事啊?给你送爱心晚餐也就算了,还不忘办公室的战友,这做法值得鼓励!不过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吧!我们就吃个开封菜!你看看你吃的什么!” 刘祺君拆了盒子,一边喝着红茶一边拿叉子吃蛋糕,脸上得意:“有的吃就不错了,我还觉得他多此一举呢,你们也就适合吃个开封菜。” “嘿!欠打是吧!”大头招呼几个同事,扑过来把那罐红糖酥饼抢走瓜分了,嘴里教训着,“让你再得瑟!” 刘祺君有苦说不出,这群混蛋太狠了啊!他一口没吃啊! 想到这里,连忙三下五除二把咖啡和蛋糕解决了,也没细细品味那贵到死的东西味道如何,只记得咖啡的苦和蛋糕的甜混合在一起,有种奇怪的味道。 大头可算是看出来了,跟大伙讨论了几句,笑嘻嘻地看着刘祺君:“大刘,招了吧!组织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你妹啊!”刘祺君爆发,“抢我吃的也就算了,你丫的不能给我留一块嘛!” 大头手里还真变出一块来,诱惑他:“来来来,说实话,这块饼就赏给你。” 刘祺君好想拿文件夹砸他脑袋。 同事们嬉笑:“大刘,老实交代,谁送的啊?” 刘祺君翻白眼,一脸得意地显摆着:“还能是谁,我媳妇儿啊!” 同事们几年相处下来,早就知道他什么情况,听到这里顿时激动起来:“卧槽!大刘你走大运了啊!这么体贴的媳妇儿!说!怎么认识的!” 刘祺君嘿嘿傻笑两声:“我妈给介绍的。” 同事们对刘大妈更熟,其中不乏经由刘大妈介绍认识了现任的,但都没刘祺君那位体贴大气啊,顿时羡慕嫉妒恨了:“果然是亲妈啊,给自己儿子介绍的就是靠谱!” “大刘你媳妇儿这么壕,你是要嫁入高门了吗?” 刘祺君顿时一口血:“说什么呢你们!” “好想见见哦!”有姑娘开始犯花痴。 香妹子哈哈笑了两声:“我会说我和老夏见过本人吗?啧啧,那个帅哦!迷死人!” “什么什么!果然是帅哥吗?啊啊啊刘哥我要见帅哥!” 众人开始起哄,刘祺君瞪向香妹子,换来对方调皮地吐吐舌头。 刘祺君摸着鼻子想了会儿,心里痒痒。其实他早就想把郑予铭介绍给身边的朋友认识了,但是对方脸皮太薄,他就一直没提过,若不是最近的事给了他信心,他还在小心翼翼地忍着自己那点小甜蜜呢。 他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拨了郑予铭的电话。对方很快接起来:“喂?” “谢谢你的外卖。”刘祺君背对着同事们,故意表现得平常,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甜蜜温柔。 “没什么,你之前不也给我送了吗。”郑予铭倒是很平淡。 “你现在在哪儿?”刘祺君问。 “你公司楼下。”郑予铭问,“你还有多久下班?” “手头事还没结束,估计还得一个小时,你在车里无聊么?要不要上来坐坐?”刘祺君掩饰着语气中的期待,却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郑予铭沉默片刻,道:“你同事不是都在么?” “是啊,他们也在干活。你不用管他们,他们忙他们的,你上来坐会儿吧,车里多闷啊?”刘祺君有些紧张,他的意图其实太明显了,郑予铭一定听出来了,这是个试探,是他想要从郑予铭那里得到的信号。其实他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想到郑予铭已经是他的男朋友,他就迫切地想要把这种亲近的关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心理也不知道是炫耀还是没有安全感。 他等了好几分钟,久到他的心情从紧张期待到失落理解,嘴角牵强的笑容泛着苦涩,他说:“其实车里也挺好,比较安静……” “停车场的电梯能直接上去么?” 郑予铭这句话让他又惊又喜,连忙说:“能的能的,你直接坐到十五楼,我去电梯口等你!” “好。” 挂了电话,刘祺君眼睛都亮起来,激动地跑去电梯口接人。 “真上来啊?”同事们也激动了。 虽说恋人偶尔送个爱心餐到公司啊,偶尔接人下班啊,也会在公司停留一下,但是这类人里从来没有刘祺君那一位,毕竟是男人,很少会有人同意出现在恋人的工作场合,一是生活没多少交集,二是他们本身比较避讳这些。 刘祺君也知道这些,所以从来不会把恋人带到工作场合中来。 这一位……难道很特别? 同事们纷纷猜测对方到底是哪路神仙,还不忘向香妹子和老夏打听□□。 他们没讨论多久,真人就到了。 郑予铭是跟在刘祺君身后出现的,身上还是那套银灰色西装,只不过因为已经下班了,领带被摘掉,衬衫领口的前两粒扣子解开着,西装外套也散着,露出修长的身段和劲瘦的腰,大长腿包裹在西裤下,更显得俊逸非凡。 “og!大刘你……你你你……我不信啊!你男票怎么可以这么帅!”这是花痴的卢大姐。 “卧槽……大刘你丫的……”大头的眼睛在他俩身上打转,一脸悲愤,“我说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反常,天天在我面前得瑟,感情是找了个如意郎君!尼玛,劳资明天就提着山珍海味堵你家太后去!她不给我找个大美女当媳妇,我就跪你家门口不走了!” “啊啊啊啊啊好帅啊!好有气质!好想嫁给他!”花痴的女同胞们完全看不到站在一旁的刘祺君,全副注意力都在郑予铭身上。 虽然多多少少预料到一些状况,但是真实见到了,郑予铭还是有点被吓到。 刘祺君的同事们未免也太热情了,而且这调侃水平……也比自己办公室那些员工们高太多了。郑予铭一头冷汗,尴尬地开口:“你们好。” “你好你好,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郑予铭。” “帅哥你甩了大刘吧,跟着他没前途的,来来,姐姐养你!” “……不用了,我可以养活自己。” “郑先生做什么工作的呀?看上去很有艺术家的气质呢。”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8节 “我做室内设计的。” “天啦我头一次嫉妒大刘!怎么可以这么好运。” “……谢谢。” 刘祺君怒了,推开一群八卦党:“喂喂喂!这是我的人!撬墙角的自重!” 众人仍旧一脸羡慕嫉妒恨地看着他。 “干活干活!不想下班啦?”大刘威胁。 众人看出郑予铭的尴尬,客气地重新打过招呼,不忘谢谢他的外卖,各自回工作岗位上忙去了。 刘祺君引着郑予铭到自己座位上,把大头椅子一抽放在自己旁边:“你坐这里吧,公司wifi开着,你可以所以上网。喝点什么?” “随意。”郑予铭坐下,背对着其他人依然感觉得到众人灼热的探寻目光。 他忽然有点后悔上来了。 刘祺君站起来,从抽屉里取出一套新的马克杯,那是上次公司周年庆发的礼品,他一直没用,还以为要积灰了,居然派上了用场。他又把自己抽屉里各种吃的拿出来献宝一样递给郑予铭:“你随便吃,我去给你泡咖啡。” 郑予铭哭笑不得,这些零食丢给他,哄小孩吗? 刘祺君路过香妹子位置时,顺走她一袋进口速溶咖啡,笑嘻嘻地跑了,把香妹子气的。 郑予铭坐在那里百无赖聊,又不想上网,就随便从刘祺君桌上抽了本书来看,居然是本影评集。他愣了一下,翻了翻,里面是一个知名影评家近几年的影评合集,按照电影类别进行了分卷,有对老电影的鉴赏,也不乏对近几年电影的评述。 他继续翻了翻,发现刘祺君买了好几本同类型的书,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祺君端着泡好的速溶咖啡递给他,看到他手中的书不由得脸红:“这个……我上次去书店,随……随便买的。” 郑予铭接过咖啡谢过,挑着眉问:“你喜欢看这个?” “额……没……我存个电影单,有空把这些电影都看看,书上介绍的不错么,有些电影我觉得值得一看。”其实他买这些是为了多了解郑予铭的爱好,既然对方喜欢看电影,那自己也不能一点儿都不懂吧?电影看得多了,再加上这些书上说的,应该可以理解得七七八八。 郑予铭闻言,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换了本书,低着头喝咖啡,坐在刘祺君身边安静地看书。 刘祺君看了他一会儿,也开始忙自己的工作。 同事们偷偷瞅着他俩,看了会儿,发现安静挨着的两人一个看书一个办公,竟然异常得和谐。 所谓的天造地设,也不过如此吧? ☆、第二十六章 下班后,刘祺君终于有机会蹭郑予铭的车了。 郑予铭问他:“想吃什么?” “都可以。”刘祺君笑眯眯地看着他,“跟你一起吃就行。” 郑予铭闻言只是浅笑,他今天意外地大方包容,对刘祺君的一系列小心思一一满足。 “去万达吧,先去吃饭,还有时间的话就去看个电影。” “好。”刘祺君摩拳擦掌,他最近看了不少电影鉴赏的书,这次肯定可以和郑予铭讨论一二。 两人找了家骨头煲,清淡的口味很合刘祺君的心意,他记得郑予铭爱吃辣,却特意选了这样一家店,分明是为自己着想。 刘祺君看着他,觉得婚姻大事快要搞定了,一向冷淡的人能主动为自己着想……自己今天是中了头彩吗?怎么感觉这么甜? 电影还是郑予铭挑的,一部文艺爱情片,男女主青梅竹马分分合合时过境迁败给了柴米油盐的现实,终于分道扬镳。片尾心软的女主在机场等待,希望男主可以主动挽留自己,然而一向倔强骄傲的男主在家中犹豫了很久,还是想等女主先认输。当他终于想明白自己这样下去是无法挽回女主的,追过去时女主却已经彻底离开。 画面定格在远去的飞机上,安静而忧伤的钢琴曲慢慢响起。 刘祺君没有动,他坐在椅子上陪郑予铭把片尾字幕看完。 两人照例最后出来,刘祺君忍不住问:“为什么每次都要看到最后?” “电影的片尾曲一般来说很不错,职员表里的工作人员也很值得尊重,多坐几分钟也不会有什么损失,说不定片尾还有彩蛋,急什么?” 刘祺君似懂非懂地点头,不过最后一句话倒是真的,多做几分钟也不会耽误什么,听听歌也挺好的。 郑予铭有心检查他看书的成果,就问他对这部电影有什么看法。 刘祺君神神叨叨说了一堆自己也不懂的话,把郑予铭给逗笑了,去停车场的路上一直挂着笑容,少见得开朗。 刘祺君发窘,最后说:“好啦刚才都是我乱说的,其实我觉得,看着他俩谈恋爱好累啊,互相退一步包容一点不就好了,哪里至于走到分道扬镳的地步。” 郑予铭摇摇头:“两人性格如此,多年下来都改变了很多,但是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刘祺君皱眉表示不懂:“还好吧,如果真的很爱一个人,为什么不能为他改变呢?” 郑予铭看着他,脸上多了些认真的意味:“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当初是怎么相爱的?” 刘祺君回想电影中的细节,发现当初女孩就是被男孩身上那股骄傲肆意的特质所吸引,多年来一直心怀崇拜,即使后来男生在很多小事上对她千依百顺,然而大部分时候,男生总是更有主见也活得更洒脱。女主越来越成熟,渐渐觉得男主不够疼爱自己,在事业上比同龄人幼稚得多,不过圆滑理性。 郑予铭继续道:“如果他连最后一点自尊骄傲都放下,那他还是女生一直以来爱的那个人吗?如果这一次他们破镜重圆了,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刘祺君想到了,立即又觉得悲哀。 两人即使重新在一起,女生的要求会越来越多,希望男生做一个圆滑机智上进负责疼她爱她为她不断奋斗的成功男人,而男生却要强迫自己学会生活中的潜规则,丢弃掉自己那些幼稚的义气和勇敢,开始学着做一个审时度势计较得失一路向上爬的人——曾经他最不屑的那种人。 然而到了那个时候,两个人早已面目全非,怎么可能继续在一起? 注定悲剧的结尾,甚至还不如电影最后那场意料之中的错过,起码这时候两人还是彼此爱的人。 他想到这些心有所感,便握住郑予铭的手,小声说:“我们一定不会变成这样。” 郑予铭诧异:“我们跟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刘祺君语塞,好像的确没有。 太晚了,郑予铭要把刘祺君送回家,后者却说不放心,要把他先送到家里,自己再回去。 到了郑予铭楼下,刘祺君把人压在车里搂搂抱抱亲了一番,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状况都有些不太好。 刘祺君食髓知味,还想更进一步,被郑予铭踹开。 他前半辈子从来没在车里乱来过,今天可好,连着两次!被同一个人亲得浑身发软!太没出息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郑予铭红着脸咬牙。 刘祺君抓着他的手,捂着脸苦笑:“我太激动了……你还是先上楼吧,我怕我真忍不住把你就地法办了。” “你怎么回去?”郑予铭已经开始整理衣服准备下车了。 “打个车吧,随便。” 郑予铭犹豫了一下,对他说:“你开我的车回去吧。” 刘祺君眼睛一亮:“好,我明早来接你。” “嗯。”郑予铭点点头,率先下了车,有些不自然地上楼去了。 刘祺君在车里坐了会儿,看到他家灯亮了,才收拾好心情回家。 第二天他早早开车去接人,郑予铭还没起,接电话的时候有点抓狂。 刘祺君连连道歉,说买了早餐,郑予铭只好让他上楼。 刘祺君得意一笑,他就是故意的。 果然门一开就看到郑予铭穿着居家睡衣一脸阴沉地瞪着他。 他大约起得急,没戴眼镜,一双深褐色的眼睛毫无杀伤力。刘祺君一只手拎着早餐,另一只手主动去推他:“没睡醒啊?” 郑予铭看了眼他手里的早餐:“买了什么?” “豆浆油条。” 郑予铭果断道:“不吃。” 刘祺君:“……” 郑予铭关了门,拖着步子往回走:“我不吃这些,你自己吃吧。” 刘祺君把人圈住:“那你冰箱有食材吗?我给你做点别的?” “你自己看吧。”郑予铭挣开他的手,慢慢朝卧室晃。 他因为眼睛看不清,一路上总是微微伸着手探路,好在地板上没什么多余的东西,他一路顺畅地回了卧室,关上门继续去补觉了。 刘祺君奇怪,昨晚看完电影回来也就不到12点,他怎么这么困?没睡好吗? 不再多想,他去厨房看了看,因为上周末郑予铭出去钓鱼了,还见了江阳,家里没开火,所以冰箱里剩了不少食材。 有了心理准备,再次面对郑予铭家这高格调的装修时,他已经很淡定了,把厨房所有柜子抽屉都翻了一遍,记住厨具餐具刀具调料的位置,还把冰箱重新整理了一遍,才开始做早餐。 薏仁百合粥、土豆丝饼、凉拌海带丝,还顺手用微波炉烤了一罐鸡肉丝当零食。 把早饭做好后,郑予铭还没起床,刘祺君把厨房收拾好,洗过手,打开卧室门叫人。 郑予铭盖着薄被背对着门躺在床上,窗帘厚厚的拉着,一丝光都不透。 刘祺君蹭过去,也爬,伸手搂住他的腰,脸贴着他耳朵喊:“予铭,起来吃早饭。” 郑予铭躲开,把头埋进被子里。 刘祺君噗嗤一笑,把他整个抱进怀里,对着他耳朵吹气:“起床啦。” 郑予铭极度不适应另一个人的温度,皱着眉大力挣扎,却被他越抱越紧,终于醒过来,回过头瞪他。 刘祺君无视他怒气冲冲的眼睛,凑过去亲他嘴巴:“再不起床上班就要迟到了。” 郑予铭闭上眼:“你不让开我怎么起?” 刘祺君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郑予铭掀开被子下了床,挪去卫生间洗漱。 刘祺君顺手帮他把床铺整理了,发现他床头柜摆着半杯水,看来有晚上喝水的习惯。 不一会儿郑予铭已经洗漱完了,看到餐桌上做好的早餐,恍惚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就没吃过几顿别人给做的早餐。以前上学要么保姆把面包牛奶塞书包里,要么路上买,要么食堂吃,实在吃腻了,就自己动手做。桌上这些都是寻常早饭,他却很感动。 刘祺君没发现他表情异样,帮他盛好粥放好勺子,还问他:“真不吃油条啊?” “不吃,腻。”郑予铭坐下来,看表已经快8点,他便问,“你上班还赶得及吗?” “没事,我上班时间自由,用不着打卡,晚去一会儿就说联系客户去了。” 刘祺君不想浪费,把豆浆油条都吃了,还喝了半碗粥。 吃完郑予铭没让他收拾,说钟点工阿姨上午会过来清理的。虽然刘祺君说是迟到没关系,郑予铭还是开车把他送过去了。 刘祺君刚开门下车,郑予铭忽然想起来昨天给他买的礼物:“等等,送你的。” 刘祺君接过来,一看是个钱包,咧开嘴笑了:“特意给我买的?谢谢。” “昨天逛街顺手买的……把你裤兜的东西整整,乱七八糟的。”郑予铭说完就走了。 刘祺君摸了摸自己裤兜……好吧的确乱七八糟的。 他进了办公室拆了钱包,把自己的现金身份证□□都塞进去,顺手还塞了几张纸巾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他钥匙一大串,实在放不进去,只好继续扔兜里。 “哎,大刘,今天什么日子啊,你大清早买钱包去了啊?” 刘祺君还没回答呢,大头抢过话头:“傻啊你!一看就是郑予铭送的!” 刘祺君哼哼两声,默认了。 “我去,头一次发现大刘秀起恩爱也是很凶残的。” ☆、第二十七章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人不约而同都忙碌起来,常常见不到面,每天只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好不容易有时间凑一块,也就吃个饭。 刘祺君手头的三个会展接连举办,虽然都在本市,但时间安排很紧凑。 江阳那边签了合同之后还是很靠谱的,他对自己公司的名誉很看重,协商过程中尽心尽力,给刘祺君帮了大忙,省了许多麻烦。刘祺君作为主负责人,三个展子来回跑,和客户沟通,邮件电话狂轰滥炸,整个人忙得瘦了三斤。 郑予铭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乔秘书的老板终于通过了最后方案,作为主设计师,他必须亲临工程现场,隔三差五地过来与工程队沟通,力图完美地展现自己的设计。虽然施工业务并不是工作室的主要业务,但是作为设计者,随时根据现场情况修改设计也是必须的,郑予铭手头再忙也得抽时间过来指导指导。 工程一开始,郑予铭就进入了忙碌期。部门里好几个设计师又接了单子,他虽然暂时没有接大案子,但是一两个复式公寓装修却足够他晕头转向了。 进入12月,天气变冷,全国的施工都减缓或暂停,设计公司进入淡季,跟工程的项目减少,约稿的设计图也没前段时间多了,郑予铭总算开始了朝九晚五的清闲期。 刘祺君没他这么好运,办展子的人可不看季节,入了冬,各大公司进入年终拼杀期,各种活动、展销会、年会开始提上日程,11光棍节、平安夜圣诞节、元旦接连到来,单子雪花一样飘来,公司忙得天翻地覆,刘祺君作为主力人选之一,临时被任命为部门总监。 刘祺君本想拒绝,上头却不容置疑地宣布了这个消息。 大头比他灵活,抓住他告知了□□:“听说总监和上头有矛盾,估计年底要出事。” 刘祺君在公司待得年长,业务上极其精通,对高层的职务变动却总是反应迟钝。他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说:“不是说总监病了么?” “正是业绩考核的关键时候,病个鬼啊!就算病了也得从病床上爬起来过来主持大局啊!”大头白他一眼,“我听说总监找到下家了,所以这段时间就开始打酱油,不知道上头怎么知道他和其他公司接洽的事儿,找他谈话。之后他就再也没来了。我看啊……要地震咯。” 刘祺君皱眉,他们部门总监是个很有经验的和善大叔,对下属很和气,幽默而负责,虽然不常和部门的人凑合在一起,员工们却很喜欢他,这几年他们部门的业务屡屡突破业绩规定,都是在他的英明领导下。刘祺君并不认为总监会无故换公司,一定是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这种八卦很快就在公司流传开来,大家私底下议论纷纷,都在猜总监和上头到底有什么矛盾,毕竟是在公司待了十几年的老人,怎么说走就走了。也有人猜测公司是打算扶植刘祺君上台,这次暂代总监就是一个考验他的信号。 刘祺君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却没多说,还像平常一样认真做事。 只是不知是不是有了称呼上的变动,工作过程中总有一些微妙的感觉,似乎他无意间就成为了出头鸟。就连大头,都私底下向他打听过高层是不是真有这个打算。 刘祺君心浮气躁,看着朋友又不能发火,就勉强挂了笑调侃他:“胡说什么呢,就算要升职也得是你啊,我这个打酱油的,凑什么热闹。” 大头连忙说:“哎哎话不能乱说啊!哥们你可不能把我当成跟你争名夺利的人!我对你那可是无条件敬仰崇拜!” 刘祺君好气又好笑,三两句把他打发走了,心底还是憋着火。工作时还得逼着自己跟同事们好好说话,免得被大家背后说他耀武扬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好好的一屋子同事,硬是因为这一出莫名其妙的变化有了隔阂。 他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圣诞节后的周末,短暂的一天假期,他想也没想,直奔郑予铭家里。 彼时郑予铭还在补觉,前一天晚上被刘肃一家拉去饭店吃饭,后来还陪刘肃儿子去滑冰,折腾到半夜才回了家,洗完澡再入睡已经是凌晨三点。 刘祺君打了三通电话他才接起来,含糊地问:“怎么了?” “还睡着?”刘祺君知道他前一晚出去玩的事,不由得有点郁闷,虽然他对外国节日没啥感觉,但是能和恋人一起过的话还是不错的,结果对方昨晚被别人拉走了,“我在你家门口。” “嗯?你怎么过来了?”郑予铭反应了几秒,才拖着步子过来给他开门。 这次他记得戴眼镜了,只是眼底的黑眼圈比刘祺君的还明显。 刘祺君换了鞋,一句话没说就把人抱怀里了——两个月啊!就见了几面!可想死他了! 他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把郑予铭冷得一抖,人也清醒不少:“外面很冷?” “还行。”刘祺君看着他的脸,说了一句,“好想你。” 郑予铭刚想吐槽他两句,就被他抱着吻了个够。 冰凉的嘴唇贴过来,对方身上的寒气让他极其不适应,不过亲吻让两人周身的温度升高,刘祺君一边吻着他一边把外套脱掉扔在地上,压着他的腰一路吻至沙发,呼吸间的热气在郑予铭的眼镜上腾起一层白雾,他失去了眼前的视野,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 耳边的呼吸,身上的重量,紊乱的心跳……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来,只好推拒着过度亢奋的人。 刘祺君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吻至肚脐,郑予铭腰猛烈一弹,终于还是把他推开了,小声警告着:“喂!你干什么来的!” 刘祺君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眼神湿润又灼热:“想你了,来看看你。” 郑予铭比他想象中要敏锐得多。他从来没见过刘祺君这个样子,急切中带着某种焦虑的慌乱,一猜就知道他肯定遇上什么事了。 他坐起来,整理好睡衣的领口,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问:“你最近在忙什么?工作遇到麻烦了吗?” “这也能看出来?我表现得很明显吗?”刘祺君苦笑,挨着他说,“有水么?我有点渴。” “热咖啡怎么样?” “行。” 郑予铭去厨房给他泡咖啡,刘祺君终于可以整理一下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 这两个月以来,他们俩见面极少,沟通也不多,但是很奇怪,偶尔的联系中两人之间的交流却越来越融洽,虽然话不多,但是形成了一种神奇的默契,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对方的异常。 刘祺君有时候想,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真爱雷达?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距离产生美,比如他现在就觉得郑予铭脾气好多了,并没有之前那么冷淡了。 “给。”郑予铭把咖啡递给他,坐到一旁,“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我们部门总监请了病假,所以最近都是我在暂代总监,工作上有些事情不好协调。” “你们部门副总监呢?” “我们部门没有副总监,就一个总监,他一走,主事的基本没有。”刘祺君顿了顿,补充道,“我们部门主要负责拉业务做策划,后续的展会执行是我们部门和另一个部门合作的,类似的部门有好几个,毕竟公司都靠业绩说话,偶尔也会有抢单事情发生,部门里面的员工也都有各自的兼职。” 郑予铭:“听上去不太好管。” “嗯,的确不好管。”刘祺君其实并没有指望他能出什么主意,只是这段时间他工作得太焦虑了,想找个人说说话,释放一下心情。 郑予铭自己在公司就不管这些事情的,所以对他公司里的弯弯绕更不懂,就问:“你们总监回来上班就好了。” “只怕他回不来。”刘祺君苦笑,“年底见分晓吧。” 郑予铭一愣,反应过来:“职位要变动了?” “估计是。”刘祺君挠挠头,“公司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了,我也说不清。” “你要升职了?” “不知道。”刘祺君摇头,“我摸不准上面的意思。” “没找你谈过?” “能谈什么,场面话而已。”刘祺君对这一点看得比较透,“就算他们真说了什么,也不能当真。” 郑予铭一毕业就和师兄们一起开了设计工作室,自己就是老板之一,加之工作室的人员少,结构简单,大家关系也都不错,并没有这些明争暗斗的事情,所以对他面临的问题就有些不知所措,呐呐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刘祺君错眼看他,发现他有些担心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心立刻软下来,安抚他:“没事,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就是忙疯了有点烦,找你说说话,你别在意。” 郑予铭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也就没再纠结,点点头不说话了。 刘祺君半杯咖啡灌下去,人也暖和了,招手喊他:“过来让我看看,好久不见,你是不是瘦了?” 郑予铭对他这种招小狗的动作很不满,坐在原地没动:“我没瘦,瘦的是你吧?” 他这话真没说错。 刘祺君忙了两个月,作息紊乱三餐不定,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足有六七斤。原本高大健壮的人瘦得肌肉都松了,以前连锁骨都不甚清晰的人居然能看到平直的轮廓了,五官变得更加立体,眼睛愈发有神,虽然比以前黑了点,反而显得更加精瘦强悍,多了几分凌厉成熟的气质。 “好像是瘦了……”刘祺君捏捏自己的胳膊,“怪不得我妈最近天天给我炖补汤……刚才硌着你了?” ☆、第二十八章 “没有。”郑予铭心说,这样看上去更帅了。 之前刘祺君看着比他壮实许多,北方大汉的身材显露无疑,现在瘦了些,反而更像个流行杂志上的英俊模特,让他险些把持不住。 “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爬山。” “……这么冷的天,爬山?”刘祺君黑线,他始终不懂郑予铭这些健康爱好。 “左右没事做。” “别去了。”刘祺君腻他,“咱俩好久没见了,留家里陪我吧。” 怎么跟个家养宠物似的……郑予铭无奈:“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看着你就行。” “……”郑予铭耳朵红了红,“你先坐会儿,我去做早饭。你吃过了吗?” “没。”刘祺君站起来,“我帮你吧。” 两人一起进了厨房,好在郑予铭的厨房够宽敞,两个大男人站着也不觉得挤。 郑予铭开了面包机,把吐司加热,从冰箱取出紫甘蓝、嫩包心菜、圣女果做了个蔬菜沙拉,刘祺君什么忙都没帮上,只好动手倒出两杯牛奶,端着沙拉和餐具往外走。 老实说,他实在欣赏不来这种西式早餐,但是郑予铭好像很喜欢,不过他也喜欢中式的,只要不太油腻,都会吃。 拿着烤好的吐司片和黄桃果酱出来,郑予铭说:“家里只有这些了,来不及做别的。” “没关系,你做的都好吃。”刘祺君拍着马屁,坐在他对面。 郑予铭发现多日不见,这家伙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他撇撇嘴,对此不怎么受用。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早餐,郑予铭随手把餐具往厨房一丢等钟点工阿姨收拾,转去卫生间洗漱。 “还是要去爬山啊?”刘祺君扶着卫生间的门装可怜,“外面挺冷的,宅家里多好?” 郑予铭刷着牙,对着镜子里的他斜了一眼,三两下把牙刷完,说:“平时就整天窝在家里了,休息日出去走走多好。” 刘祺君也发现了他的这个习惯。郑予铭的休息日总是会安排许多活动,户外运动、短途旅行、购物逛街看电影,总之很少留在家里。 他忍不住问:“你这么喜欢出去?” 郑予铭正在洗脸,闻言愣了一下,水扑了一脸,衬得他眼睛黑亮,却带着几分狼狈。 他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迟疑地把脸洗好擦干净,原地思考半晌,才说:“不太喜欢呆在家里。” 刘祺君敏锐地捕捉到他这句话背后有巨大含义,忙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郑予铭把毛巾挂起来,越过他的肩膀,看向他身后那个装修精致却缺少生气的家,缓缓道,“觉得家里比较空。” “嗯?”刘祺君晃神。 “平时忙工作,回家洗洗澡看看书就睡了,没什么感觉,如果休息日全天都呆在家里的话,会很不适应,家里又大又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刘祺君眼神柔软下来,心疼。 郑予铭怕孤单,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养成了不留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毛病,竟然也就这么一路走下来了,以为周末安排地满满当当,就察觉不到自己是一个人。 他脸上看不出寂寥的苦状,是真的已经习惯了,所以连眼神都是平淡的。 “你那是什么眼神?”郑予铭皱眉,脸上有被冒犯的薄怒,“少来可怜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祺君结巴。 “我不瞎。”郑予铭有些厌恶地推开他去换衣服了。 刘祺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一个眼神就得罪了人,把他刺激到了,跟在身后想解释,又觉得这种事越描越黑,还不如闭嘴。可是他心里着急,只能围着郑予铭团团转。 郑予铭把他赶出去,心浮气躁地换衣服。换了一半还是窝火,隔着一扇门冷冷地说:“我过自己的生活,吃穿不愁生活无忧,有车有房有事业有朋友,我活得很好。你不要以为我找你妈妈帮忙牵线相亲就以为我是那种耐不住寂寞缺乏安全感的人。” “没……我没有……”刘祺君说着,自己都觉得苍白。郑予铭实在太敏感,让他很头疼。 郑予铭冷笑:“如果你是因为可怜我从小缺爱这么大年纪了还没交过男朋友就圣母心泛滥,我劝你趁早撒手,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没工夫陪你玩过家家满足你的虚荣心。” 我天!这误会可大了去!这可了不得! “予铭你听我解释!我没有乱想!真的!”刘祺君挠门求饶,“你别说气话,咱冷静点把话说清楚。” 郑予铭打开门,已经换了一套休闲装,他胳膊上搭着一件长风衣,脸上冷若冰霜:“我很冷静。” 刘祺君觉得自己真是作孽,怎么就把他惹毛了呢? “你让开。” 刘祺君不敢拦着,只好跟在他身后急得挠墙。 郑予铭换了双短靴,拿好钥匙和钱包,出门,以眼神示意他滚出来。 刘祺君跟了出去,郑予铭果断关门落锁,大步流星地朝电梯走。 刘祺君心里哀叹一声,紧紧跟上。 他可算是见识到郑予铭生气的模样,相比较他现在冷口冷面眼睛里飞着刀子的情态,以前那番冷淡自持的模样反倒是小清新了。 郑予铭下了地下停车场,开了车门就走,刘祺君赶在他锁门之前溜了进去,换来两道恶狠狠的目光。 刘祺君装可怜:“我就跟着,不说话。” 郑予铭扭过头,干脆利落地踩油门。 好在他火气虽然大,一路上也沉寂不少,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知道自己态度过激了,这是他的毛病,只要一看到别人一副心疼怜惜的表情就像被针刺了一下。小时候开家长会没人去,老师就用这种可怜小动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有什么困难跟老师说,爸妈那么忙,老师却是关心他的。 他知道这些都是出于好心,可是他的自尊拒绝这种施舍一般的心疼。 刘肃说,他这已经是魔障了,对别人的善意太敏感,总能乱七八糟地想到不该想的地方去。 刘祺君一直弓着身子从后视镜里看他,一颗心七上八下,想道歉,又不敢开口。 车子开到商场,郑予铭一言不发地停车。 不是爬山啊?刘祺君松了口气,他真怕郑予铭这种状态下去爬山会控制不住呼吸,一不小心摔一跤怎么办。 郑予铭开始逛街,除了女装店外一个都没落下。 刘祺君嘴角抽了抽,和大部分男人一样,他对逛街避之唯恐不及,以前交往过的男友里也有喜欢逛街的,他做过两次陪客后就再也不肯陪着了。 然而这次……他哀哀戚戚地跟上去,生怕跟丢了。 郑予铭一身精英土豪范儿,进了店里迎来的都是店员们甜美温柔的笑容,他逛街时不太喜欢说话,一个人在店里绕两圈,看到喜欢的会试试,不过大部分都在他扫视一圈后被遗忘在身后。看中了就果断买,刷卡姿势又帅又沉稳,把店里的姑娘们迷得七荤八素。 商场一共五层,郑予铭以超高的效率和精准的眼光开始扫荡,单单刘祺君记住的,他就买了一件衬衫两件t恤一条牛仔裤四条领带一条腰带两双皮鞋一对袖扣和一副墨镜,天呐购物狂好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作为跟班一路主动帮忙提袋子,俨然要被购物袋淹没了。 有几个店员看着他偷笑,刘祺君只能尴尬地站在门口,装柱子。 逛到第三层,郑予铭渴了,去买饮料。 刘祺君其实也渴了,然而对方没问,他也不好意思说,提着一大堆袋子站在不远处等着。 他还在想怎么向对方道歉,就听到耳边传来了争吵声,定睛一看,前方有个店里挤满了人,有两个女人正在大吵大闹,似乎是什么衣服就剩下最后一件,两人都想要,所以吵起来了。 耳朵里还听到什么“怀孕了不起”“你个小贱人”“我的”“滚开”之类的话……刘祺君垮着肩膀想,怎么觉得有个声音好耳熟? “滚开你这个泼妇!”一声彪悍的大吼。 刘祺君瞪过去,这声音……我去,这不是老夏媳妇儿吗?! 他有些急,两三步跑过去对排队的郑予铭说:“亲爱的,我有事先离开几分钟,东西你看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就急匆匆跑掉了。 郑予铭看着地上堆满的袋子,无语了。 很快轮到他,收银员问:“先生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柠檬红茶。”他顿了顿,犹豫几秒,加了一句,“两杯。” 他将袋子提到一旁的座位上,重新整理了一下,把东西规整到四个袋子里,节省了许多空间。拿到饮料后,他没有马上喝,而是提着去找刘祺君,看看他干什么。 一家女装店里,人群散了许多,一个挺着大肚子的短发孕妇和一个大波浪卷的高跟鞋美女指着鼻子对骂,气得脸红脖子粗,刘祺君护着那个孕妇,堆着笑劝说:“不就一件衣服,两位别争了,有话好好说。” 说完又回头对短发女人央求:“嫂子,你怀着孩子呢,瞎闹腾什么啊。” “谁瞎闹腾了?大刘你到底站哪边儿的?”孕妇瞪了他一眼,继续大着嗓门吵,“年纪轻轻的这么没家教,裙子明明是我先看中的!” “你又没买,还不让我买了,这是什么道理!”那姑娘也不甘示弱,呵呵冷笑着讽刺孕妇。 ☆、第二十九章 孕妇气性上来,开始爆粗:“老娘还没逛完,等着一起结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不懂先来后到?” 那姑娘不屑:“大婶你快算了吧,肚子那么大,穿得了么?” “老娘留着生完孩子穿,你管得着么你!” “哟您可别气,孩子掉了该怪我了。” “你!” 刘祺君拦住要干架的孕妇,瞪着那姑娘:“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对孕妇说话的吗?什么叫孩子掉了?小姑娘年纪轻轻,说话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那姑娘眉毛一挑,刻薄道:“你又是谁啊?看着不像她老公啊,啧啧,情夫啊?” “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刘祺君大喝一声,双目圆睁,戾气四溢,“嘴巴不干不净,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围观人群也开始纷纷指责姑娘说话难听。 恰在这时,孕妇捂着肚子弯下腰,哀叫道:“哎哟……疼……我的肚子……啊……我的肚子……” 刘祺君顾不上骂人了,连忙转过身扶着她,紧张地问:“嫂子你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么?我……快,快去医院……” “疼……”孕妇一脸冷汗地盯着那姑娘,“你……你别让她跑了……我孩子出什么事,我掐死她!” “装什么装啊,我又没碰你!”那姑娘色厉内荏地喊了两句,明显有些心虚,“你少污蔑我啊,我怎么你了?” “你……”孕妇捂着肚子继续惨叫。 刘祺君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往医院送。 孕妇暗中掐了他一下,给他使眼色。 刘祺君一愣,顿时黑线了。 哎哟我去,我的嫂子,这时候您演技破表啊! “姑娘你怎么说话呢?人家可是孕妇,你气人家做什么?” “抢人家衣服还有理了,现在的小姑娘哟……” “滚开!你们吵吵什么?关你们什么事?”那姑娘开始发飙。 孕妇假装痛得不得了,身子直往下坠:“我的肚子……我的孩子,妈妈对不住你啊……啊……” 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刘祺君只好配合地把人放在地上,一脸痛心地哀嚎:“嫂子你别吓我啊,大哥马上就到了,来来您扶着我,咱先去医院……” 两人一唱一和的凄惨状把围观群众看得十分痛心,纷纷指着那姑娘骂。不料那姑娘脾气暴戾,居然和围观群众们掐上了,店门堵死,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去。 孕妇示意他抓紧时机赶紧撤。 刘祺君把人抱怀里,吵架的群众也不忘给他绕道,还叮嘱他:“可得好好看着,别让孩子流了。” “哎哎,是!我们这就去医院!”刘祺君满头大汗地把人抱出来,走到二十多米开外,孕妇一拍他胳膊,下巴一抬:“行了,放我下来吧。” 刘祺君把人放下来,孕妇神态自若地掸掸起褶子的衣服,理了理头发,把挎包往肩膀上一拉,哼笑一声:“没礼貌的小丫头片子,敢跟老娘耍心眼,呸!” 刘祺君哭笑不得:“嫂子,您跟一小丫头计较什么啊,大商场的,闹起来多难看啊?” “你以为我乐意跟她闹啊?嫂子平时脾气多好一人啊,要不是碰见这种人,我能撕破脸吗?”孕妇揉了揉肚子,安抚给力的宝贝,叹了口气,“就是可惜了我那条裙子,让那臭丫头气的,都没买上。” “一条裙子么,可惜什么呀,再逛几家买别的。”刘祺君安抚着她,“肚子没事吧?没吓着孩子吧?” 孕妇一脸自豪:“嗨,我家宝贝儿最知道心疼妈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 刘祺君可算是怕了她:“嫂子,老夏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第二个孩子,整天想着赚奶粉钱呢,您以后遇见这种事躲远点,伤了你伤了孩子都不好,老夏得中风咯。” “我知道,今天那不是气急了么。”孕妇说着,眼前一亮,“嘿,有个帅哥朝我们走过来了。” 刘祺君一回头,就看到郑予铭提着五六个袋子走过来,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来,伸出右手,把一个袋子递给她:“这应该是小姐要的那条裙子吧?” “哎?”孕妇眼珠一转,“大刘你朋友?” 刘祺君赶紧过去帮忙拎袋子,趁机给自己确定身份:“我男朋友,郑予铭。” 郑予铭听完,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却没否认。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9节 刘祺君继续作介绍:“这是老夏媳妇,你也叫嫂子就好。” 郑予铭没开口。 老夏媳妇看出点意思,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方玥玥,比你虚长几岁,你叫我玥玥姐就行了。” “玥玥姐。”郑予铭叫了一声,往前伸了伸手,“我刚才把这条裙子买下来了,您看看是不是您要的那条?” 方玥玥接过来看了看,顿时喜笑颜开:“没错,就是这条,你怎么买到的?” 郑予铭笑了笑:“我看你们在那儿忙,裙子在结账台放着,我就问收银员是不是你要买的,她说是,我就把钱付了,买回来了。” 忙什么显而易见,吵架呗。方玥玥倒是第一次碰见这么委婉又聪明的人,眼中多了几分赞赏,丢给刘祺君一个小眼神:眼光不错嘛。 刘祺君得意地哼哼:那是! 郑予铭把手里另一杯热的柠檬红茶递给方玥玥:“喝点东西吧。” 方玥玥没想那么多,接过来道了谢。反而是一旁的刘祺君愣了一下,一看郑予铭手里那杯一模一样的柠檬红茶,隐约猜到这本来是买给自己的,只是有了女士在,自己就靠边站了。 他看着郑予铭的脸,对方神态自若。 特意把裙子钱还回去有点麻烦,两人都帮了她,方玥玥大掌一挥:“难得碰见,走,姐请你们吃饭!” 看时间也差不多11点了,两人就没推辞。 三人绕去四楼选了家粤菜馆,一落座,方玥玥就把挎包往沙发上一丢,长舒一口气:“为了条裙子,累死我了。” 刘祺君帮两人倒水,嘴里问着:“今天老夏不是也休息么?怎么没让他陪你?你这孩子有四五个月了吧?他也放心你一个人出来逛街?” “他带儿子去游乐园了,我就在附近逛逛,不碍事。”方玥玥心特别大,看着他俩反而起了八卦之心,“前段时间老夏跟我说你谈恋爱了,对象是个大设计师,把你乐得,天天在别人面前夸得,都快夸出朵花儿来了,给老夏酸的。今天一见,果然不错哦。” 郑予铭不知道刘祺君在外人面前夸自己的事,闻言愣了一下,居然有些窘,尴尬地说着:“没……您过奖了。” “哪儿过奖了啊,又高又帅又有钱的,还是知名设计师,一看就招人喜欢。”方玥玥笑容爽朗,斜眼看着刘祺君调侃道,“怪不得老夏回去酸大刘呢,说大刘撞大运了,哎哟那个语气羡慕的。” 刘祺君笑:“他羡慕什么呀,有嫂子你这样的好媳妇,儿子也出息,现在马上要有第二个孩子了,美滋滋的就差天天给办公室撒糖发帖了。” 方玥玥嗔怒:“你听他得瑟!” 三人说说笑笑,上了菜,方玥玥又问起他俩的事。 郑予铭明显兴致不高,刘祺君只好承担起说话的主要任务,大致说了些,言语间的喜爱和维护显而易见。方玥玥跟老夏异地多年依然把老夏□□成二十四孝好老公可见情商之高,看他俩这情况就大概猜到些什么事,暗中使眼色让刘祺君撤一会儿。 刘祺君别的不行,看人眼色这事儿那可是相当拿手,立刻识相地表示要去厕所。 他走了之后,方玥玥缓下声音,问郑予铭:“你和大刘吵架了?” 郑予铭摇摇头:“没有。” “看你俩气氛就不对。”方玥玥一副过来人的表情,“不用说,肯定是大刘那个糙汉子把你惹到了。” 郑予铭动了动嘴角,没作声。 这话明着看是责怪刘祺君,其实就是给他说情,先示弱,卸下他心防。郑予铭又不傻,但是知道方玥玥是长辈,就没回嘴,想听她怎么说。 方玥玥看人很准,短暂的接触就让她看出郑予铭是一个细致聪明敏感且自尊心强的人,对这种人你摆出知心姐姐的模样是没用的,于是她换了策略,轻描淡写道:“大刘那人得瑟太久,是欠收拾,听姐的,好好折腾他,可不能让他舒服了。” 说完便笑着拿筷子指着盘子里的鱼:“这红烧鲈鱼做得好,你多吃点。” 郑予铭见她没打算开启八婆模式,暗中松了口气,说了声好,夹了鲈鱼吃。 “我记得老夏说你们房子快下来了,要装修?”郑予铭问,“找好设计师了吗?” “他跟你说这个啦?”方玥玥有些惊喜,“其实房子已经下来了,不过我现在怀孕着呢,就打算明年开春了再装修。设计师还没请呢,小郑你们设计所有没有靠谱的设计师?” 郑予铭之前打算把所里几个年轻的小设计师介绍给她,如今见了面认识了,就没了这想法,转而说道:“你那设计图要得急不急?不急的话,我来帮你设计吧。” “哎哟,那可太好了!小郑你放心,别人出多少设计费,我照出!你可别跟我客气啊!”方玥玥乐得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能请到大设计师来帮我设计家,那可是我的荣幸。” “玥玥姐你太客气了,我最近也不太忙,接什么单子不是一样。” 话虽这么说,方玥玥可不敢当真。郑予铭身价在那儿摆着,接一个房屋装修和一栋别墅装修设计图那肯定差得十万八千里,他能这么说,完全是看在刘祺君的面子上。 ☆、第三十章 后来刘祺君估摸着时间回来,两人正讨论方玥玥家房子大小格局的事,刘祺君摸不准他们聊得怎么样,也没敢问,后半段话就说的少了,偶尔搭上几句。 方玥玥趁着上厕所的时间把账给结了。刘祺君还是不放心她大着肚子坐车,坚持要把她送回去。 “送什么呀,我打个车就行了。”方玥玥把人拉到一边,踩他一脚,“你这个臭小子,不陪小郑陪我干嘛?脑子里想什么呢!” “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刘祺君小声问,“你俩聊什么呢?” “你看看他那表情,我敢聊么?”方玥玥瞥他一眼,看他苦了脸,“得了,别气馁了,我看他对你还是挺好的。” “嗯?”刘祺君眼睛亮起来,“哪儿看出来的?” “你当我是谁啊,人家又帮忙买衣服又答应亲自画设计图,还不是看你小子脸面上?”方玥玥恨铁不成钢,“你干什么了把人气着了?好好道歉知道么?把人气跑了哭死你!” “哎哎,我知道。”刘祺君眨眼,“我哪儿舍得把人气跑啊。” 方玥玥叹了口气,道:“我看他是个面冷心热的,心思估计有点细,不像你这么糙,你说话做事过过脑子,别什么话都乱说。” 刘祺君连连点头,又听了几句训,把人送车上。 返回商场时,郑予铭正在宜家选杯子。 刘祺君提了个篮子把其他袋子全放进去,跟在他身后陪他一起看。 “买什么杯子?”刘祺君记得他家里各种各样的杯子特别多,橱柜里有一整个柜子整整齐齐地摆着各种杯子,按说不缺杯子啊。 “刷牙杯。”郑予铭挑了许久,还是挑了一个普通的白色陶瓷杯。 刘祺君拿了个一模一样的杯子放进篮子里。 郑予铭盯着篮子里并排放着的两个杯子,抬头看着他。 刘祺君强装镇定,说道:“情侣杯么,摆洗手台上比较搭。” “我并没有打算跟你同居。”郑予铭寸步不让。 “那我偶尔也会过去么。”刘祺君小声说,“总不能用你杯子吧?当然用一下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郑予铭丢下这句话,转身继续挑,却没有把另一个杯子拿出去。 刘祺君咧了咧嘴,知道他火气消得差不多了,连忙乐颠颠地跟上,此后不论郑予铭挑什么,他都原样补一份进去,誓将情侣攻势进行到底。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看着他俩,又看看篮子里的双人份用品,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分开结啊还是一起结?”然而手已经一起将商品扫描了。 郑予铭:“……” 刘祺君补了一句:“一起结,一起结。” 这次他机灵,把钱付了,提着满满两手东西跟在郑予铭身后。 郑予铭看他这模样,实在看不过,伸手拿过几个袋子,说了句:“走吧。” 两人把东西放回车上,郑予铭正准备上车,刘祺君拉住他:“要不看个电影再回去?” 郑予铭:“没心情。” “消消气。”刘祺君求饶,小媳妇似的晃晃他的手,“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别气了。” 郑予铭被他这动作雷得一抖,终于还是把车锁了,两人一起上楼看电影。 时间正好的是一部动画片,两个大男人在一群带孩子的家庭中格外显眼。 刘祺君囧了囧,还是跟着郑予铭一起进去了。 不过电影不错,轻松可爱笑点密集,影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带着两个人的心情都好多了。刘祺君在黑暗中勾了勾他的手,缠着他的手指玩了会儿,偷偷在他手心写字:sorry 郑予铭手痒,身子抖了抖,过了会儿,才反手握住他的手,虽然没说话也没看他,刘祺君却知道,今天这件事算过去了。 下午回去的时候刘祺君主动登上驾驶席开车,让郑予铭休息。两人一起回了家,房间已经被钟点工阿姨收拾好,冰箱也填满了。 刘祺君还记着早上走的时候连碗都没洗,看着干净整洁的家,他感慨了一句:“收拾得真干净。” 没想到郑予铭还搭了话:“阿姨是处女座的高度洁癖,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换过。” “……”刘祺君后知后觉,郑予铭是在跟他讲笑话吗? 对方已经去换衣服了。 刘祺君提着一堆袋子进去,问他:“这些放哪儿?” 郑予铭刚换好裤子,从柜子里拿出件纯白棉t套身上,又白又瘦的腰就被挡住了。他拉开卧室的衣柜门,一一指着:“衬衫放这儿、裤子放这儿、腰带放这儿、墨镜放这儿、鞋子放底下。” 面对超大的衣帽间,刘祺君心里默默流下三行泪,这分门别类的整洁衣帽间,都快比得上明星了。外套、衬衫、t恤、睡衣、西裤、牛仔裤、休闲裤、皮鞋、运动鞋、靴子、休闲鞋、围巾、帽子、领带领结、袖扣手表、墨镜眼镜……全都有各自的位置,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颜色由浅到深进行排列,节约空间的同事不显凌乱。 再回想自己卧室那衣柜……刘祺君深深觉得母上每次洗衣服都没骂错,自己果然是个邋遢鬼。 郑予铭示意他暂时不要拆标签,两人一起把衣服放好,剩下的包装盒包装袋郑予铭全部叠起来放在玄关鞋柜上,刘祺君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阿姨可能会需要,平时装东西买菜之类的,偶尔需要外带一些衣物书本的话,这些也可以拿来用。” 刘祺君想起自家母上也会把各种包装袋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顿时觉得郑予铭很细心,并且节俭,在生活细节上是个细致内敛的人。 看时间还早,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郑予铭喜欢看法制频道、科教频道和纪录频道,并且看得十分认真。刘祺君坐不太住,索性来回跑厨房给他端茶倒水切水果。 电视上正在演著名吃货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刘祺君越看越饿:“这么多好吃的!好饿……” 他扭头看郑予铭:“你看美食纪录片不饿吗?” “还好。”郑予铭看得好笑,“你馋成这样?” “对啊,不行了忍不住了,我去做饭!”刘祺君站起来,“你吃什么?我给你做。” “你会做什么?” “各种家常菜!”刘祺君嘿嘿一笑,“我妈说,我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郑予铭下巴一扬:“你看看冰箱有什么,随便做。” “好嘞!您瞧好吧!”刘祺君袖子一卷,意气风发地朝厨房走。 郑予铭招呼了一句:“围裙在冰箱侧面挂着。” “好。”刘祺君拿出来一看,轻松熊图案的蓝色围裙,钟点工阿姨还挺有童趣。 郑予铭在客厅看了会儿,心思总往厨房飘,后来索性把遥控器放一边,拖着步子倚在厨房门口看他做。 刘祺君身高腿长,流理台只到他胯部,切菜的时候他只能微微弯着腰,天蓝色的卡通围裙松垮垮地系在他身上,有种反差萌。他做饭的手法干净利落,刀工了得,一看就是从小练出来的,做饭特别接地气,调料随心放,想起来的时候拿筷子蘸一下尝尝咸淡,砸吧两下嘴,满意了就继续做别的。原本整整齐齐的厨房被他摆满了各种盘子调料盒瓶瓶罐罐,还有正在盆里洗的食材,葱姜蒜更是一堆一堆堆在案板上,用的时候拿手一抓,往锅里一丢。 郑予铭很努力地忍住了插嘴的。他实在搞不懂做个饭而已为什么要把厨房折腾得像个战场一样? 这边炒着菜,那边炖着汤,电饭锅里焖着米,他还在低头研究要不要再来个凉拌菜。 郑予铭想到自己做饭时都是把食材全部准备在碗里,整整齐齐地摆好才开始炒,流理台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牙疼。 然而刘祺君像是没注意到这些,依然开开心心地挥动着锅铲,嘴里还哼着歌。 真是……郑予铭看久了,忽然觉得油烟也没那么碍眼了,毕竟一个大帅哥认认真真地在厨房做饭,总体而言还是很有观赏性的。 他倚着门框悠闲地喝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在笑。 刘祺君余光看到他,扭头道:“厨房呛,你去客厅等着吧。” 你也知道呛啊……郑予铭无力吐槽,自己在家做饭时可从来没弄出过这么多油烟,他摇摇头:“没事,你做你的,我看看。” 刘祺君一顿饭做了两个小时,做出来时已经一身汗,袖子随意蹭了蹭,把汗擦了。 郑予铭放下杯子,帮他往出端菜。 山药炖排骨、红烧狮子头、清炒土豆丝、杏鲍菇炒肉、凉拌莴笋,加香喷喷的白米饭。 郑予铭不得不说,一桌子菜还是很诱人的。 刘祺君去卫生间洗了手和脸,终于清爽一些了,回到饭桌上时,郑予铭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酸梅汤。 “上次你买的,一直没喝完,就拿回家了。”郑予铭解释了一句,又问,“或者你要喝酒?” “不了,喝这个就行。”刘祺君灌了半杯下去,凉丝丝的好舒服。 “尝尝怎么样?”刘祺君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郑予铭每样尝了一口,点头:“挺好吃的,你妈没说错。” “哈哈,那是。”刘祺君满意了,主动给他夹菜,“那你多吃点。” ☆、第三十一章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9点多。 两人把剩下的菜放到冰箱里,餐具丢在水池里泡着,刘祺君正要洗,郑予铭说:“留着明天阿姨会洗的。” 刘祺君板着脸:“吃完饭不洗碗不是个好习惯。” 郑予铭也一脸严肃:“我讨厌洗碗。” “……”刘祺君好笑,“你难道每天都留着给阿姨啊?你看着不难受啊?” 郑予铭理直气壮:“至少证明我没有很洁癖。” “……”刘祺君无奈,“我来洗吧。” 郑予铭看着他,问:“你不回去?” “赶我走呢?”刘祺君有些失落,勉强笑了笑,“我洗完再走。” 郑予铭沉默片刻,别扭地说:“我有客房。” 刘祺君扭头看着他,看得他耳根开始泛红,才笑着说:“我去洗碗。” 他去了厨房,郑予铭脸上的热度才消退下去。 似乎从认识这个人开始,他就渐渐地学会了妥协。 试着让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生活,方方面面渗透到自己的生活中,同事朋友都知道他的存在,也会拿他们之间的事进行调侃,在那些忙碌得无法见面的日子里,偶尔也会想对方在做什么。 刘肃说这叫牵挂。 郑予铭撇嘴,牵挂个鬼,就算不见面还是能收到电话短信,也不见得有多想念。 他去收拾客房,其实客房很干净,阿姨每天都在打扫,不过郑予铭还是要准备一些日用品。好在他平时买东西都习惯买很多份,家里未拆封的浴衣、内衣内裤、牙刷牙膏、毛巾刮胡刀全部都有,这些东西摆在卫生间里,看着并排放置的新旧用品,模样差不多,简直有种全部都是情侣用具的错觉。 他想起今天刚买的牙刷杯,拿了进来,并排放好,看着又觉得别扭。 有种自己精心布置情侣家居的错觉……虽然他们的关系的确是情侣,但是这种行为总让他有种羞耻的感觉,好像急于给对方一个登堂入室的理由似的。 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多想,去书房看书去了。 刘祺君干完活,找了半天才在书房找到他。 他发现郑予铭真的很喜欢看书啊,书房里整整一面墙的书,书桌上也摆着许多书和笔记,看的时候都很投入,那种文艺青年的气质真不是装出来的。 郑予铭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他随便坐,又继续埋头看书去了。 刘祺君不想打扰他,从他书架上抽了本,居然是科幻。不过他也无所谓,只要两人在同一空间里就好了,所以他往另一张椅子上一坐,开始看书。 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喜欢看书,以前没事干的时候,陪父母看看电视,陪朋友出去吃饭喝酒打麻将,或者一群人去打台球看球赛,十分热闹,静下心看书这种事于他而言简直是外星人才会干的事情。可是当他和郑予铭坐在一起,被这种气氛所感染,竟然也能沉下心来看书了——好吧,每次看不进去的时候抬头看看郑予铭,养眼半晌,继续啃书。 书房里安静的气息与往常并无不同,但是郑予铭却能清楚地感觉到细微的差别。多出来一个人,即使不说话,依然有种无形的压迫感,哪怕不抬头,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灼热而温存的目光。 他看书看了许久,渐渐看不进去,心绪乱飞,只好把书合上。 再抬头,却发现刘祺君捧着本书,低头睡着了。 郑予铭:“……” 果然不能指望他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他把书收起来,喊他:“刘祺君,醒醒。” 刘祺君迷糊着睁眼,看到他放大的脸,一伸手把人捞大腿上坐好,抱着他嗅了嗅,含糊着说:“书看完了?” 郑予铭额角跳了跳,他其实很讨厌这种拿他当小孩子一样的亲密举动,所以他推开刘祺君的脑袋,皱眉道:“别抱着我,起来洗澡。” 刘祺君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快,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不是不高兴?” “没有。” “有。”刘祺君严肃道,“予铭,我这个人可能有点大大咧咧,会说错话做错事,自己可能意识不到。现在我们在一起,我不想你不开心,所以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如果你有什么不喜欢的,你也要让我知道。” 郑予铭看他如此认真,想了想,还是说:“我不喜欢这样……” “哪样?” “这样……”郑予铭低头看着大腿,“我不喜欢你总是把当小孩子一样搂搂抱抱的。” “……”刘祺君被他噎住,脑子里有点乱,好不容易组织起语言,解释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牙疼,“那个,予铭,这个不是……不是对小孩子……” 郑予铭看着他,一脸茫然。 “这个……”刘祺君忍俊不禁,“这个在情侣之间,是很正常的。我喜欢你,想亲近你,想把你抱在怀里……这是一种表达亲密的方式。” 郑予铭:“……”可是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像是在对待小孩子。 刘祺君忍不住亲亲他嘴角——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你以后也可以多亲近我一点。”刘祺君笑着调戏他,“我是不介意你这样抱着我的。” 郑予铭:“……还是算了。”脑中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起一身鸡皮疙瘩。 “好啦,我去洗澡。”刘祺君把人放下,自己也站起来,还没走两步呢,手机响了。 “不要这种时候吧?”刘祺君捂脸哀叹,挣扎半晌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是好久不见的周涵。想起最近都没怎么见面,连忙接起来,“周涵?” “大刘,你在哪儿呢?出来玩啊!”周涵那边很吵,一听就是酒吧,“这几个月你小子当和尚啦?鬼影都见不到!” 刘祺君怒:“你故意的吧?吃饭时间一过就打电话,你也不看看几点了!” “夜生活刚开始嘛,时间正好啊!哎我说你到底来不来?不会还在加班吧?”周涵堵住他借口,“我可打听过了,你今天休息啊!” “连这都打听,你到底是闲到什么地步啊!” “比你闲。”周涵和其他人招呼了几句,继续喊,“大刘你速度点!都等着你呢!” 刘祺君看了郑予铭一眼,问他:“都谁在啊?” “还能有谁啊?寇欣,我,谦少还有谦少一个朋友。人不多,哎对了……”周涵嘿嘿笑,“你丫的该不会是在约会吧?上次那位相亲对象?” “嗯。”刘祺君给了肯定的答复,连忙引起周涵的热情欢迎:“一并叫来啊!人多热闹!” 也不等刘祺君拒绝,就把电话给挂了。 “要出去?”郑予铭问。 “周涵他们在酒吧玩呢。”刘祺君看着他,“要不要一起过去?” 郑予铭摇摇头:“算了,跟他们也不熟,你去吧。” “走吧,一起,你们也算见过的,都是我朋友。”大刘搭着他肩膀,“你以前去酒吧玩么?” “去的少,吵,而且很脏。”郑予铭脸色不太好,“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 刘祺君瞧他:“被搭讪了?” 郑予铭点头。 “男的女的?” “……都有。” “怎么办我有点嫉妒……”刘祺君捏捏他胳膊,“走吧,一起去玩玩,闷在家里多无聊。” 郑予铭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 他去换了一套闷骚的黑色衬衫破洞牛仔裤,又翻出一套宽松的t恤牛仔裤丢给刘祺君:“买来穿过一次,号码偏大,就没穿过了,你试试能不能穿。” 刘祺君最近瘦了好多,换上一看,正合身。低领的灰色t恤贴着他上身,深蓝色牛仔裤紧紧包裹着长腿,更显得他身高腿长,宽阔平直的肩膀和劲瘦的腰也被这衣服衬得有几分骚气。他不自在地揉了揉脖子,从来没穿过这种风格的衣服,让他觉得很别扭。 郑予铭却看直了眼。 他一直知道刘祺君身架好,肩宽腿长浓眉大眼的,但是鉴于这家伙平时的穿衣品味太俗气,乍一看都觉得他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痞子气,恨不得撕掉他那皱皱巴巴布料一般的衣服,此时换了郑予铭的衣服,配上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和清晰俊朗的五官,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从地痞小流氓直接化身偶像剧男主,帅得一脸血。 “这领子……”刘祺君抖了抖,“怎么感觉像在勾搭人呢?” 郑予铭心说,你现在这模样,可不就是在勾搭人么?不过他没说出口,毕竟衣服是自己买的,谁知道穿自己身上懒散不合身的衣服换他身上就彻底变得骚气十足了呢?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条长长的皮绳挂坠,给他套脖子上:“戴着这个,和衣服比较搭。” “哎哟,我一个男的,戴什么项链啊!”刘祺君想扯下来,被郑予铭按住。 “让你戴你就戴,哪儿那么多废话?”郑予铭把他拉到卫生间,给他抓了抓头发,又喷了一点香水,呛得刘祺君连打了三个喷嚏。 郑予铭:“……” 刘祺君远远躲到门后:“亲爱的,我就是个俗人,咱能不能不要打扮得像是要去约炮啊?” 郑予铭深吸一口气,道:“逛酒吧,你难道穿着你那身熏过油烟的衣服去吗?” “那……那也不用喷香水嘛……酒吧里到处都是香水味儿,已经够糟心的了。” 郑予铭懒得跟他讲香水的学问,随意打理好自己,又去衣柜里取出两件风衣,一人拿一件,淡淡道:“走吧。” 刘祺君掂了掂手里的咖啡色薄款长风衣,总觉得媳妇儿这是要把他打扮好出去溜弯啊! 到了玄关,鞋柜一开,郑予铭自己换了皮鞋,又丢给他一双黑色雕花短靴:“穿上。” 得了,这位爷今晚是要将造型师角色进行到底了。 刘祺君无奈,老实换上了,毕竟媳妇的审美看上去比他靠谱多了。 想到自己那群不正经的朋友,刘祺君有些忐忑,不知道那群嘴贱的家伙看到自己换这么一身衣服过去得是什么想法?去的时候依然是他开车,到了地方,两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里面,引路的服务生似乎比往常热情得多,连脸上的笑容都看着比以前温柔。 刘祺君低头看了看这身衣服,难道是所谓的……人靠衣装? ☆、第三十二章 远远就看到周涵他们几个占据了一个半环形沙发,吆喝着喝酒呢。 刘祺君指了指:“予铭,这边。” 两人朝那边走去。 寇欣正在和老婆报备行程,缩在一边打电话,周涵则是和那个不认识的朋友喝酒聊天,都没注意到这边,反而是黄谦一直端着杯伏特加有意无意地扫着四周,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他俩了。 确切地说,他是先看到郑予铭的。 对方虽然穿着骚包的黑色衬衫和墨绿色的风衣,但是一张冷淡的脸在光怪陆离的酒吧灯光下镇定地出奇,眼镜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整个人从容地越过周围嬉笑怒骂的人群,遗世。 自从上次和刘祺君谈过后,黄谦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刻意不去想他。可是此刻他就站在不远处,面容气质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哟,喝着呢?”刘祺君笑着打招呼。 黄谦这才注意到他,只一秒,他嘴里的酒就喷了出去:“噗——咳咳……大刘你……” 其他人这才抬起头,看到刘祺君的一瞬,也愣住了。 “我去,这谁?我家大刘呢?”这是周涵。 “靠靠靠!媳妇儿我跟你说,大刘整容了!”这是还没挂电话的寇欣。 刘祺君满头黑线,瞟了一眼唯一不认识的男士,那是个30多岁的男人,穿着接地气的花衬衫和黑色铅笔裤,看到他便乐呵呵地笑,带几分纨绔子弟的圆滑狡诈:“这就是大刘吧?我是汪岚,家里排行老三,你叫我汪三就行。” “你好。”刘祺君跟他打了招呼,向后一错步,把郑予铭露出来,“这是我男朋友,郑予铭。” 郑予铭点了点头,客气道:“你们好。” “好久不见啦郑先生。”周涵热情地让开位置,“来来坐,大刘这几个月可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见都不让我们见,要我说啊,这小子就是自卑,怕我们把你抢走喽!” 刘祺君呸了一口:“就你们?呵呵。” 周涵当没听见,依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小郑啊,听哥说,大刘这种次级丝你就不要理,要啥没啥,跟着太吃亏!好吧,我承认他是比我帅了那么一点,但是这种肤浅的优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嘛!” 郑予铭被他这话逗得噗嗤一笑,绷着的脸放松下来,眉眼有了暖意。 “滚滚滚!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刘祺君把郑予铭往自己这边拉了拉,“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嫉妒。” 寇欣凑过来插嘴:“我媳妇说,换她也选大刘,没办法,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这次炸毛的换成了周涵:“滚滚滚!跟你媳妇打电话去!” 郑予铭看到身边的黄谦,礼貌地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是啊。”黄谦给他倒了杯酒,“其实有次钓鱼的时候我看见你了,不过那时候你好像和你朋友一块儿玩呢,我就没过去打扰。” “那次你也在?”郑予铭惊讶,“我没注意到。” “我坐得偏,你那边看不到。”黄谦笑了笑,“最近没再去钓鱼了?” “天气这么冷,钓鱼也没意思。” “也是,最近这种天气,爬爬山还不错。” “嗯,我今天本来准备爬山的,没去。” “怎么没去?” 郑予铭看了眼刘祺君,笑了笑:“出去买几件衣服。” 黄谦笑容淡了几分,不用想,他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本来准备爬山去,后来因为刘祺君就没去么?虽然事实的确是这样,但是理由却和他想象相差甚远。 黄谦虽然和刘祺君说过会放手,但是心里总归记挂着,听到他们关系进展不错,自然也痛快不到哪里去。 刘祺君早就注意到他俩的互动,但是他相信郑予铭,也相信黄谦不是捣乱的人,就没再管,和其他人搭着话。 酒吧里抽烟喝酒的人很多,乌烟瘴气的。 郑予铭很快有些受不了,寇欣打完电话就加入了大家,一脸兴奋地表示要去跳舞。 周涵泼冷水:“跳什么舞?勾搭个美女跳贴面舞吗?信不信你老婆马上杀过来?” “哎哟我就自己乐乐不行么?”寇欣求饶,“在家憋了大半年了,我老婆连ktv都不让我去,你说我冤不冤?” “已婚人士就该恪守夫道,花天酒地像什么样子!”周涵装模作样地斥责。 “啊呸,说得好像打电话凑搭子的人不是你一样!”寇欣翻了个白眼,摩拳擦掌地奔舞池嗨去了。 “哎小心我给你媳妇打电话啊!”周涵嚷嚷。 寇欣朝他比了个中指,钻进舞池不见了。 刘祺君低头给郑予铭剥橙子,问他:“还好么?” 郑予铭点点头,没说什么。 周涵终于有工夫调戏他俩了:“我说,你俩怎么凑一块的啊?讲讲呗?” “讲什么讲,讲出来酸死你。”刘祺君翻白眼,他还记得黄谦喜欢郑予铭的事儿呢,这种时候讲他的追求恋爱史,不得把黄谦气死? “嘿,有对象了不起啊!”周涵怒。 刘祺君得意:“是了不起啊,你不是没有吗?” “靠!赶明儿我就找你家太后去!让她也给我介绍一个!” 刘祺君塞给郑予铭半个剥好的橙子,一边对周涵笑:“那你可得把钱包装满喽,我妈的服务质量跟着毛爷爷厚度走的。” “说起来你俩也是相亲认识的哦。”周涵摸摸下巴,眯起眼睛打听,“你是不可能给你妈交介绍费了,所以……嘿嘿,小郑,你给大刘他妈妈塞了多少钱?” 郑予铭:“……”万万没想到,话题居然落到他头上了。 其他人也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想知道□□。就连刘祺君,也是一脸好奇地看着他。当初他根据母上的态度隐约猜到个价格,但是具体多少还真没问过。 “也……没多少。”郑予铭含糊到。 “没多少是多少啊?”周涵不放过他,嘴里还不忘损好友,“我就想知道,你花了多少钱,刘阿姨居然把这么个赔钱货介绍给你。” 刘祺君一颗苹果砸过去:“你才赔钱货!” 郑予铭哈哈笑了两声,被他们逗得不行,便说:“佣金的话,大概五位数吧。” “啥?!”众人惊呼。 “五位数就给你介绍了这么个坑爹货啊!小郑你赔大发了!”周涵痛心疾首。 黄谦似真似假地开玩笑:“五位数怎么也得是我这种级别的啊。” 刘祺君抖了一下,没敢搭话,倒是郑予铭说了一句:“原本也没想到是他。” “听听!嫌弃你了吧!”周涵趁机落井下石,握着郑予铭的手诚恳道,“小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呃……”郑予铭有些尴尬,一是被别人握手,二是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靠!抓谁的手呢!”刘祺君很快把他手扒拉开,反手握住郑予铭的手,十指交缠,“这手是你能握的吗?” 这行为简直丢脸。郑予铭把手抽出来,索性朝旁边挪了挪,不想理这两个神经病。 黄谦呵呵笑了两声:“我们在一块比较闹,习惯就好了。” 郑予铭点点头:“你们感情不错。” “是啊,认识多年了。”黄谦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臭味相投么。” 郑予铭还从来没听刘祺君说过朋友的事,就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说起这个,正在吵嘴的两人也围过来,兴致勃勃地开始讲他们的过去。 刘祺君和周涵是发小,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大学依然同校,只不过选了不同的专业。刘祺君学了财管,周涵学了金融,结果毕业后谁也没干本专业的活儿,一个投奔了文化公司搞展会,一个开始了在各大公司辗转搞公关,几年下来,没什么追求的刘祺君混成了文化公司的头牌策划师,野心大心思活络的周涵混成了业界一流公关高手,朋友遍天下,危机公关那叫一个出色。 周涵就是在工作中认识了二世祖黄谦,打了几回交道发现这人挺好玩,慢慢地就招呼着一起出去玩,时间长了也就和他们玩一块儿了。 “那寇欣呢?”郑予铭问,因为寇欣看起来就是一个逗比小青年的模样,和他们不太像一路人。 “他啊?”刘祺君扶额,“那倒霉孩子缺心眼,但是又爱凑热闹,我们偶然碰见他三回,回回都碰巧帮了他,这死小孩就觉得我们简直是正义的化身佛祖的信徒,跟着我们甩都甩不掉,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反正小孩挺逗的。” 郑予铭来了兴趣:“嗯?怎么说?” 于是刘祺君大概讲了下经过。 第一次是大学的时候,刘祺君在和同学吃宵夜,隔壁桌一对小情侣吵架,吵着吵着女孩就把杯子给砸了,玻璃渣反弹,溅到身上,把姑娘大腿划破了,血哗哗地流。 男孩吓得不知所措,差点跟着女孩一块哭了。 刘祺君一看这倒霉孩子缺心眼啊,连忙让他带着女孩去医院包扎一下,小情侣走得急,没顾上结账,刘祺君给服务员丢下两百,说剩下的钱算自己那桌上,又出门帮他们打了个车,懒得听他道谢,把人打发走了。 不用说,这倒霉孩子就是寇欣。 刘祺君没把这当回事,扭头就忘了。 结果寇欣奔学校论坛寻人去了,说是要感谢做好事不留名的某位校友,请知情人务必告知联系方式等等。那天吃饭的同学好几个,看到帖子就把这事告诉刘祺君,还问他要不要把联系方式给人家啊? 刘祺君说给个毛线啊,别搭理他。 结果寇欣说要给校长写感谢信,希望校方奖励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 刘祺君一听,见义勇为你妹啊!早知道顺手帮了个忙帮出这么多麻烦,当时就不理你了。他连忙爬上论坛找寇欣的电话,拨过去求他:“小祖宗我求你,咱低调点儿成吗?” ☆、第三十三章 “啊啊,同学那天就是你救的我吧?”寇欣激动。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0节 “不算救吧,就顺手帮了个忙……”刘祺君头疼,“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你把饭钱还我算了,表扬信什么的千万别写啊!” “好好好,同学你在哪栋楼啊?我给你送过去!” 刘祺君一边喊冤孽啊一边把自己寝室号告诉他,就此认识了这逗比孩子。 后来他向周涵提起这件事,周涵一拍大腿,一脸感同身受:“哎哟我去,是他啊!” 刘祺君一听,这语气!本着受苦不能我一个的原则,他八卦:“怎么回事?你也碰见了?” 周涵一脸不堪回首:“快别提了,提起来我就头疼。” 怎么回事呢? 当时周涵就散发着浓浓的老油条气息,在校会外联部混得风生水起,有次带新人出去拉赞助,刚跟一家大公司谈好了五千块的赞助,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轻松熊的人形玩偶在门口东倒西歪撞来撞去,左脚踩右脚吧唧一下栽地上了。 新人里有几个小美女,周涵不能失了风度,装模作样地上前把巨大的玩偶拉起来,关怀地问:“你没事吧?” 轻松熊晕晕乎乎地站起来,闻言晃起了脑袋,结果毛茸茸的大脑袋上蹭得都是灰,因为距离太近,刮了刘祺君一脸,人模狗样的周涵顿时成了黑炭脸,他朝后一躲,没成想脚下被绊,脑袋向后栽去,轻松熊大叫一声,扑过去想扶他,结果把还有站起来余地的周涵给彻底扑地上了。 周涵只听后脑勺咣当一声,疼得他眼冒金星。 偏偏轻松熊还在他身上挥舞着四肢,艰难地把头套取下来,满头的汗,急得快哭出来:“先生你没事吧?” 周涵捂着自己的脑袋,哀叫:“我说熊大哥,你能先起来么?压死我了!” 迟钝的新人们连忙奔过来帮忙,把轻松熊给架起来放到一边,围上去关心:“部长你没事吧?” “部长你头疼吗?脑袋摔坏了没有?要不要去医院啊?” 周涵强撑着站起来,捂着后脑勺倒抽一口冷气:“别……别围着我,让我喘口气……” 轻松熊垮着肩膀,蹦跶着过来,吓得周涵连忙后退两步:“你别过来!” 汗湿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真哭了:“你没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周涵最见不得人哭,感觉自己脑袋也没有很疼,就是稍微有点晕,随即说:“行了行了别哭,我脑袋砸了都没哭,你哭什么啊?我没事,你该干嘛还干嘛,别管我了。” 说完就示意部门新人扶着他朝外走。 轻松熊男生想跟上来补点医药费,结果掏了半天发现这个兼职工作服没兜,气哭了。 周涵已经不想再搭理他了。 过了几天,周涵脑袋还有点晕,但是没撞坏,估计就是点轻微脑震荡,他在寝室躺了几天,天天开着电脑打游戏,人越来越精神。 不到中午,就有人敲门,周涵随意喊了声进来,就见一个小男生提着一个果篮一大堆补品小心翼翼地进来问:“你好,请问周涵在吗?” “我就是。”周涵一开始还没认出他,就问,“找我什么事啊?” 小男生走过来,把水果和补品往前一递,低着头红着脸道:“你好,我叫寇欣。对不起啊,害你脑震荡了,这个……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合着你就是那个轻松熊啊!周涵顿时觉得头又开始晕了。他推开东西,“不用了,我没事,这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不不不,这是买给你的,你一定要收下!”寇欣很坚决,“那天实在太对不起了。” 两个人叨叨半天,周涵才搞明白。那天他被撞了,本来领导要扣工资的,但是因为自己没追究,领导也就把他骂了一顿,没扣钱。不过寇欣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打听到他这儿来,过来道歉。 周涵没见过这么实心眼的坑爹孩子,懒得同他计较,就把东西收下了,分给全寝室的人吃了。 两人各自说完遭遇,顿时觉得碰上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啊。 郑予铭听完,问:“那黄谦呢?你们不是工作后才认识的?” “聊什么呢?”跳完舞的寇欣满身汗地冲过来,随便拿起一瓶酒就灌下去,“渴死我了!” “说你呢。” 寇欣放下酒瓶,疑惑:“嗯?说我什么?” 黄谦没好气:“说你和我认识的那段孽缘。” “哈哈,这个啊!”寇欣哈哈一笑,拍着自己胸口,“那你得听我说!” 话说大学那两段孽缘过后,寇欣就跟刘祺君两人熟起来了,经常一起玩。他们发现寇欣除了有点缺心眼外,人还是不错的,跟他们凑一块也挺欢乐,就这么处成了好朋友。 后来寇欣毕业就结婚,他俩还做了伴郎。 寇欣认识黄谦还在周涵之前。他大学学的计算机,毕业后就进了it公司做起了程序员,公司和黄谦的公司就隔一层楼。 有次大半夜,他加班加得晕头转向,饿着肚子四处找饭吃,迷迷糊糊就走错楼层了,走到黄谦他们公司去了。好巧不巧,上司突然打电话让他修复个bug,他晕着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自己公司在几层都不记得了。 恰好那天黄谦回公司取文件,就看到一个陌生人在公司门口来回打转,还以为碰上小偷了。 结果寇欣看到人,立刻扑过来抱着他嚎:“大哥你有没有电脑!借我用用!急用!” 黄谦一看他工作牌,公司名字有点眼熟,就问他:“你要电脑干嘛?” “改程序啊!”寇欣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一张脸白得像鬼,“我着急啊!但是我找不到公司在几层了qaq” 黄谦一脸黑线,想给他指路上楼,但是看他走路都打飘,怕他一个不小心摔了,就开了公司门,把他带到自己办公室,把笔电丢给他:“用吧,东西别乱动。” “不动不动!”寇欣从兜里掏出移动硬盘,他个人习惯,所有程序都会存档,所以虽然不在公司,也可以随时办公。 他在那里埋头改程序,黄谦拿了文件也不好走,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旁边看。 他知道寇欣顾不上喝水,干脆连倒都没倒。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寇欣把改好的程序发给上司,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了。 黄谦叫了几声没叫醒,顿时囧了。 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在陌生人的地盘都睡这么熟?他想把人提起来丢出门,结果发现这小子看着瘦,提着还挺沉。他无奈了,只好把电脑收起来放好,委屈自己在公司睡一晚上,至于趴桌上的寇欣?臭小子自己都不觉得别扭呢,他管他去死。 第二天一大早,寇欣顶着两个黑眼圈醒来了,胳膊已经被他压得发麻,他哎哟叫了两声,才发现环境不对啊! 一看沙发上睡觉的陌生人,顿时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事,顿时吓破了胆。 黄谦不认识他,他却是知道黄谦的。 公司里有人八卦过,说是十五楼大公司的少东家,纨绔子弟二世祖,男女通吃没节操,靠着家里的庇佑一路在高富帅的道路上狂奔,左拥右抱,财源滚滚。 这是尊佛啊!自己昨晚到底都干了什么啊!寇欣抱头痛哭。 黄谦被他吵醒,揉着额角吼他:“吵什么!” 寇欣闭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瓮声瓮气地道歉:“黄总,对对对……对不起……” 黄谦一晚上没睡好,看见他就头疼,顿时挥挥手:“醒了就滚。” 说完转个身,继续闷沙发上睡了。 寇欣不敢再惹他生气,蹑手蹑脚地回公司去了。 后来偶然聚会上碰到,发现黄谦和周涵认识,于是扯了几句就熟了。 好在黄谦除了偶尔脾气不太好外,整体还算好相处,也开得起玩笑,倒是寇欣陡然认识了土豪少东家,很长一段时间有点小心翼翼,后来熟透了以后,他都敢上黄谦公司蹭饭去了。 郑予铭听完他们的相识过程,觉得真是人生如戏,这狗血一盆接一盆,盆盆透心凉啊! 一旁的汪岚也笑:“这可够戏剧性的。” “谁说不是呢?”周涵摇头晃脑道,“命中有此凶煞,唉,命苦。” 寇欣瞪眼:“你才凶煞呢!我曾经多么鲜嫩的青葱少年一枚啊,认识你们之后,看看我!我媳妇说我都成小流氓了!” 黄谦笑骂:“滚!自己堕落还怪菩萨?” 他们这边说说笑笑,热闹成一团,郑予铭听着,蓦然有点羡慕。 他从小到大性格都偏冷,没什么朋友,加上他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和人交流甚少,虽然日常的交际并没有问题,但是像他们这种无话不谈的好友还是很少的。后来上了大学,认识了刘肃他们几个,那群人都是热情又爱操心的性格,看他年纪小,又有天分又温顺,对他就特别关照,开公司的时候也拉着他参了股,这么多年下来,基本上拿他当弟弟对待。 这样一来,才没有造成他太过孤僻的性格。 刘祺君笑着捏他的手:“他们说下个周末开车到临县的山庄玩,一起去么?” 郑予铭回神,听到他们招呼着:“一起啦一起啦,汪三说那里还有温泉可以泡,去玩玩。” 汪岚点头,笑着说:“有温泉,还有地道农家菜,老板自己养的鸡鸭兔子,新鲜着呢。” “那还等什么!必须去啊!”寇欣兴奋,“我能带上我媳妇么?” “当然可以。”汪岚拍胸脯保证,“我会安排好的。” 刘祺君凑近郑予铭耳边,小声又问了一次:“去吧?” 郑予铭记得下周末没安排其他事,随即点点头:“好。” ☆、第三十四章 因为第二天两人都要上班,12点多两人就告辞回去了。 郑予铭在酒吧里闷了许久,身上的烟味酒气浓得受不了,他一进门就直奔浴室。进去了才想起家里多了一个人,只是犹豫许久,他还是若无其事地洗澡了。 洗完澡出来,听到客厅传来刘祺君打电话的声音:“妈,我都多大了,您放过我成不成?” 跟刘大妈打电话? 郑予铭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听着。 “是是是,夜不归宿得向您报备,可是我也不能什么事儿都向您报备啊……我知道,您和我爸担心我……我真没事……”刘祺君挠头,崩溃,“妈,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您到底担心啥?” 啪! 刘大妈挂了电话。 没一会儿,郑予铭手机响了。他擦着头发走过去接电话,用眼神示意刘祺君自行洗澡去。 他一看来电显示,瞟了刘祺君一眼,接起来:“刘阿姨?” 刘祺君收回脚步,站他旁边听着。 “祺君在你那儿呢?”刘大妈问得很是小心翼翼。 “嗯。” “哦哦……那就好,咳咳,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咳咳,早点休息哈哈。”刘大妈干笑几声,挂了电话。 郑予铭:“……”所以您老人家打电话过来就为了确认一下你儿子的安全? 刘祺君凑过来:“问我呢?” 郑予铭点头。 刘祺君痛苦地捂脸:“天啊,杀了我吧。” 郑予铭不太明白,问他:“怎么了?” “那个……我不是一直住家里么?”刘祺君挠挠头,解释着,“因为我爸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当初出柜的时机又不太对,他们怕我出去住会瞎混,所以严禁我出去住,我为了让他们放心,也就一直没另找房子搬出去。老人家么,比较爱操心,我晚上要是不回去的话,得打电话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理所应当。”郑予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刘祺君看他还没意识到关键,只好叹气:“即使我出来约会,也得跟家里报备……你不觉得这种事还得跟父母交代,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么?” “……”郑予铭终于知道刘祺君为什么这么崩溃了,换了谁,年近而立了还得天天和父母报备行程,谁也得疯。突然很庆幸自己父母从来不管这个…… 刘祺君看着他,忽然沉默下来,只是眉眼中流泻出点点温情。 “在想什么?”郑予铭问。 “想今天晚上的事。”刘祺君道,“我的朋友们很喜欢你,你也不讨厌他们,真好。” 刘祺君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他很珍惜身边的朋友,更珍惜喜欢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交往过的几个男友,总是无法得到朋友们的喜爱,哪怕其中有特别开朗热情的人,周涵他们也只是表面上礼貌客气,从来没像今晚这样,会特意把他们的故事讲给郑予铭听,还会故意逗他笑。 郑予铭不懂其中关节,只是奇怪他怎么这么感性。不过对此他也觉得奇怪,刘肃一直说他的性格比较被动,一般的礼节□□往和工作性质的交流并没有问题,但是深交的话很不容易。本来今晚去酒吧已经令他不快了,可是见到周涵他们几个后,心情反而随着聊天也变得明快许多,甚至能真心实意地笑出声来。 想半天没想出结果来,郑予铭只能把这归咎于周涵他们几个人的性格比较开朗,说话又比较讨人欢心。 他开始打哈欠,中午没休息,一整天也没闲着,很累。 刘祺君虽然还想多同他说会儿话,但是看他困顿的模样,只好催他把头发吹干赶紧睡觉。 郑予铭没跟他客套,随口道了句晚安,就回卧室睡觉去了。 刘祺君洗完澡,去他卧室找吹风机,看他盖着被子睡得熟,便没有开灯,悄悄退出去了。他洗了头,人也清醒不少,索性绕去阳台抽烟。 郑予铭家的阳台很大,种了几盆绿色植物,中间放着一张木制躺椅。大约因为入冬了,躺椅上还放了一张厚厚的羊绒毯。 他躺下去,一边抽烟一边抬头看着夜空。 天气不好,空中没有星月,夜风更冷了。 刘祺君不适应在陌生地方入睡,便有一头没一头地想事情。 他在想他和郑予铭的事。 两人前前后后加起来也认识四个月了,他对郑予铭的了解越来越深,感情自然也一天比一天浓,然而掩藏着平稳发展背后的地雷,却越来越多。 刘祺君一直没说,也装作不知道,别人都以为他真是运气好,能和郑予铭交往这么久还没跳脚,一定是被郑予铭斯文温顺的外在蒙蔽了双眼,根本不知道他的危险。 怎么会不知道呢?刘祺君无声扯了扯嘴角。 他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一点都没察觉呢? 郑予铭这个人,看似礼貌温和其实极其犀利,棱角都藏在内心深处,不让人看出来。 他爱干净,脏乱差的地方他不是不能去,只是去了绝不会有好态度,即使掩饰地很好,依然不代表他能接受,比如上次一起去吃牛肉面,比如今晚去酒吧,他对那些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的碗筷很排斥,对周围的烟酒味也屡屡皱眉; 他很有品味,对美食、家具、餐具、衣服、首饰都有自己的审美,这与他学习设计专业和本人的修养分不开,刘祺君无数次看到他对自己的穿着挑眉,虽然他很少直接说出来,但是那种微妙的嫌弃眼神并不难捕捉到,一旦可以插手,他决不能容忍低俗品味出现在他身边。比如今晚,他就趁着自己衣服脏的机会狠狠地重新捯饬了一番,不得不说,从损友们的反应来看,改造很成功; 他在工作上十分认真负责,在日常生活中也是个很认真细致的人,心思敏感,挑剔别扭,内心纯情又温柔,肯为其他人考虑,愿意尝试和改变; 他不喜欢废话,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别人跟他唠叨了几百句,他可以一直沉默着听,然后回你一句冷淡的语气词,但是谈论他喜欢的电影、专业、书或户外运动,他又会变得很健谈,所以没有共同话题的话,是非常吃亏的。即使他们认识了这么久,刘祺君依然对这一点十分无力,他和郑予铭的兴趣爱好差了十万八千里,共同话题实在很难聊起来,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是自己在说些日常废话,郑予铭会安静地听,但是绝不会与他深入讨论,刘祺君有时候会有种错觉,郑予铭至今都没和他分手,一定是时候未到。 刘祺君没有安全感。 他能感觉到郑予铭对他的亲近并不排斥,能感觉到他也在努力适应自己的节奏,能感觉到他渐渐卸下心房并且在努力改变或者收敛自己的一些坏习惯,他也在为这段关系而努力着。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刘祺君还是没有安全感,好像随时都准备着失去这一切。 他不知道应该将这归咎于自己的不自信,还是两人兴趣爱好的不对等。 他可以与周涵几人侃天侃地胡吃海喝醉得不省人事也不怕被人捅刀子,可以大哭大笑骂人跳脚,可是在郑予铭面前,他总是表现得像一个完美的二十四孝好男友,温柔幽默、体贴细致、开朗主动,甚至小心翼翼地赔罪认错,就怕一个不留神,就失去这个机会了。 他就这样在躺椅上想了许久,才想到一个理由。 大概是因为,两人是相亲认识的,郑予铭一开始对他表现得不以为然,甚至见自己,也只是他同母上大人开的一个小玩笑,他的本意是拿自己当一个参考,让母上大人帮他介绍其他合适的人。 脑子里忽然闪过黄谦说的那句“五位数怎么也得是我这种级别的啊”。 如果……如果当时,自己没有主动提出交往的事情,或许郑予铭真的一出门就把他忘记了,然后让母上给他介绍其他人。 刘祺君脑子乱了,他开始想,如果母上大人给郑予铭介绍其他人,那会介绍什么人呢? 以他对母上的了解,一定是从身边下手,打听那些靠谱的高富帅或事业有成的精英男,按年龄、职业、自身条件、特长爱好等等进行等级分类,然后不紧不慢地挑几个差不多的人先让郑予铭见一见,摸清郑予铭的忌讳和底线,再对相亲对象进行调整,投放第二批资质不错,人也不错的中庸人选,看看郑予铭能不能接受。 如果这样都不满意,母上就会把她记录本上最好的几个人介绍过去,这种人,一定经过母上的精心比对,从条件、爱好、性格、家庭、星座、血型甚至过往经历都经过一遍又一遍的适配测试,往往能够达到客户最挑剔的需求,成功率最高。 这样才不会辜负郑予铭支付给她的高额佣金。 刘祺君闭上眼,脑子里晃过郑予铭和白领、老板、富二代、大学教授、画家、导演、企业家、艺术家等人见面、聊天、旅游、谈论电影、逛图书馆、买衣服、享受法国大餐的画面…… 他猛然惊醒,瞪大双眼,气喘吁吁地捂着胸口,仿佛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爆炸了。 完全……无法忍受。 只要想到,站在郑予铭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那种绝望的愤怒就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弓下身子,将脸埋在手掌里,心有余悸地发抖。 他在这一刻猛然意识到,他对郑予铭的喜欢,早就不是浅薄的喜欢或欣赏了。 他已经爱上他了——在那些轻描淡写又温情脉脉的时间缝隙里。 ☆、第三十五章 郑予铭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 他很久没有醒得这么早了,这陌生的感觉让他在床上睁大眼睛脑袋放空了十几分钟,才慢悠悠地爬起来。床头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杯水,他拿过来灌了两口,嗓子的干涩得以缓解。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出了卧室,却发现客卧的门开着,床上空空如也。 刘祺君走了?他觉得不太可能,疑惑地四处找,终于在阳台上发现了人。 他走过去,看到高大的男人双手环臂瑟缩着躺在木椅上,穿着单薄的睡衣,盖着那张对他来说有些小的羊绒毯。他的脚露在羊绒毯外,眉头皱着,脸色并不好。 郑予铭伸手碰了碰他的脚背,冰凉冰凉的。 他准备把人叫起来回屋里睡,伸手的瞬间又有些迟疑,犹豫片刻还是将手收回来,去屋里拿了另一床大一些的羊绒被给他盖上。 刘祺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胳膊脚都被人挪开过也不知道,依旧靠着躺椅睡的沉。 郑予铭回厨房煮了壶热咖啡,给自己倒了一杯,又披了件外套,端着热咖啡站在阳台口看远处的天边。 正是凌晨4点多,天边开始泛白,太阳即将升起。 他的目光从近处的高楼大厦延伸开去,看向尽头光明与黑暗的交替。像沉醉了一夜的梦即将远去,未知的世界即将到来。阳光肆意抛洒,像是不记得曾经的孤独。 他已经不记得多久没看过日出了。 于是不由自主地,就低头看向还在沉睡的男人。 这是第一个在他家里过夜的人,即使只是睡在阳台简陋的躺椅上。 刘祺君睡着时眉眼比平时要寡淡许多,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一旦合上,浓眉和紧闭的嘴唇便显出这个人凌厉的威严来,反而更符合他的外形。只是郑予铭回忆许久,脑子里还是对方笑眯眯的模样,带一点轻佻的亲近,和缱绻的试探包容。 他有些恍惚。 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全是些细碎的片段,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平平顺顺,认识、接触、试探、相处、联系、亲近……沿着所有相亲认识后有好感的双方既定的路线一直走着。 相亲就是这个样子么?他有些奇怪的联想,他听办公室里的人吐槽过相亲时遇到的奇葩男女,这些热闹的八卦似乎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他们会遇到很多尴尬、好玩、气愤、吐血的事情,好像相亲不遇上个把极品就不正常一样。 然而刘祺君却不是这样的。 那天他经过精心地打扮,说话做事中规中矩,并不失礼,脸上的表情和笑容也不虚伪,并没有因为相亲场合的不同而感到尴尬和不耐烦——如果不是遇到自己,相信很多人都会对他好感十足,进而喜欢上他。 他真的是一个很容易获得别人信赖的人。 那时候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对这个相亲对象没什么想法的呢?哦,好像是说到工作。 刘祺君没什么大追求,走国人最爱的中庸之道,不失职,也不积极,说起来算是比较现实的人,并没有什么梦想,只想平平凡凡地把这辈子过完,就好了。 这样的人是他很不喜欢的一种人。 郑予铭知道自己的缺点,过分认真,不够圆滑,相信梦想和追求,并且在不断的学习中充实自己,实现人生价值的同时,也在提升自己。对人情交际并不热衷,虽然也不会很失礼,却也很难拥有什么亲近贴心的朋友。 刘祺君是最特别的一个。 虽然是相亲认识的,但似乎比其他人都更贴近他的生活,了解他的爱好,包容他的缺点,比朋友要亲近些,又比家人更爱他。 如果这就是情侣的意义,他觉得当初忍着尴尬和羞耻踏进婚介所大门的自己,也不是那么蠢了。 太阳缓缓升起,温暖的日光开始笼罩城市,清晨湿润的空气散去了夜里的寒凉,开始变得温暖。郑予铭的脸也在这样的阳光中变得温柔许多。 他手里的咖啡早已喝完,低头看了看眉头舒展开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堪称温柔的浅笑,转身回了厨房,先煮了一锅姜汤,才开始准备早餐。 厨房的动静不算大,刘祺君一直没有醒。 郑予铭不忙着喊他起来,而是去洗漱打理自己,穿好衣服出来后,发现刘祺君已经醒来了,正抱着叠好的被子问他:“你起这么早?” 郑予铭点点头,没说自己在他旁边站了两个小时的事儿,从他手里接过被子:“我来放吧,你先把锅里的姜汤喝了,然后来吃早饭。” “你煮了姜汤?”刘祺君诧异。 “现在初冬,你在阳台睡了一晚上,小心感冒。”郑予铭说完,扭头放被子去了。 刘祺君极其讨厌姜的味道,平时感冒了刘阿姨宁愿给他喝三袋板蓝根都懒得给他煮姜汤,反正他也不会喝。这次因为是郑予铭熬的,他只好捏着鼻子喝了两碗,嘴里一股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一直吐舌头。 郑予铭已经坐到餐桌前开始吃饭,看到他出来,又嘱咐一句:“待会儿上班路上去药店看看,买点预防感冒的药吧。” “不用了,我体质好着呢。”刘祺君觉得嘴里味道奇怪,别扭得厉害,就说,“你先吃着,我去刷个牙。” 一进卫生间,发现牙刷杯、毛巾成双成对地摆在一起,咧嘴笑了笑,有种隐秘的欢喜。只可惜他的牙刷还是一次性的,拆了袋子后开始刷牙,好不容易把嘴里的味道消除了些。 洗漱完毕后他才想起回房间换衣服,等他折腾完出来,郑予铭已经吃好了,拿着叠报纸坐在沙发上看。 刘祺君看着桌上的皮蛋瘦肉粥、馒头、凉拌土豆丝和一盘哈密瓜,发现自己的待遇还是不错的,毕竟以往郑予铭都习惯去公司吃早餐,今天肯亲自下厨真是不错。 他一边吃饭一边问:“有什么新闻吗?” 郑予铭翻了翻,道:“最近的股市浮动很大,报纸上用了两个版面分析,没什么意思。本市有一家连锁餐饮品牌昨天上市了,新闻上在介绍创始人和品牌发展历程,其他没什么有趣的。” “你看经济报啊?” “嗯。” 刘祺君确实听说最近股市一片惨绿,多少人赔得倾家荡产,连忙问:“你投资股票吗?” 郑予铭摇摇头:“我?我不玩股票,不太懂行情。” 刘祺君还以为他会找个理财顾问什么的帮他打理资产,听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诧异:“那你平时的存款都用来干嘛了?不做理财吗?” “做,不过都是交给我爸妈的理财顾问去管,那个美国人好像专做国外的理财产品吧,国内的不太接触。”郑予铭想了想,又说,“我平时的薪水还不错,够我日常开销。” 郑予铭有房有车,没有生活上的负担,做项目设计提成又高,他也算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设计费也比其他人贵一些,所以在日常开销方面,一直不算节省。 刘祺君扫了眼这家居摆设,默默地喝粥,这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人啊。 郑予铭以为他担心自己的生活,放下报纸解释了一下:“我的钱够花的,养活两个人没什么问题。” “……”刘祺君抬头,“什么叫养活两个人?” 郑予铭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说:“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有什么赚钱养家的压力,在金钱上我对你没有要求。” “……” 刘祺君捏着筷子思考半天,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郑予铭也发现自己说得不太清楚,便放下报纸走过来,坐在他对面,认真地表示:“嗯……好像很多情侣之间,会有一方为另一方花钱买东西的习惯,或者承担房子车子的购买压力,我的意思是,我不缺这些,也希望你不要有压力,不要把我当成那种人……” 他看刘祺君变了脸色,便住了口。 刘祺君理了理,终于搞清楚他是什么意思了。 现在的情侣,为了恋人买礼物买衣服买包各种买买买,好像不买点东西就不能体现自己的爱一样,如果更现实一些,房子车子各种奢侈品也成了讨对方欢心的利器,爱情和婚姻,理想与现实,混杂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 而郑予铭什么都不缺,房子、车子、奢侈品、理想、事业,一切都很完美。 他不需要刘祺君为他买什么,不需要他为房子车子烦恼,甚至不需要他为这些现实而苦恼,即使哪天自己没工作了,他也养得起两个人。 这是一种近乎放纵的宽容了,即使对方没想过这样会有点伤到他的自尊,仍然让他为其中生涩的关怀和体贴感到温暖。 于是他笑了笑,伸手握住了郑予铭的手,缓缓调侃道:“你这样说会让我觉得你要包养我。我知道你不缺这些,但是我也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事业和想法,也想为你做些什么。我觉得我们现在顺其自然的状态挺好的,别想那么多。” 郑予铭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言。 ☆、第三十六章 刘祺君回公司继续上班,郑予铭在家里看了会儿书,思考许久,拨出了手机里存了很久的电话:“刘阿姨,您今天有空吗?” 刘大妈刚晨练完,精神着呢,一看这电话,顿时来了兴致,眉开眼笑道:“有有有,当然有!小郑有事?” “您中午要是有空的话,我请您吃个饭。” 刘大妈眼珠一转,心思细腻得很,郑予铭说的是“我”不是“我们”,这顿饭看来只有他们两个人。刘大妈隐约猜到是和当初那个婚介委托有关,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没问题,去哪儿啊?” 郑予铭说了一家当地有名餐厅的地址,约好到时候去婚介所接她。 刘大妈换过衣服后去上班,婚介所一如既往地热闹,唐大娘招呼她:“刘妹子,月底了,谈好几单了?” 一到月底就得算业绩,唐大娘是刘大妈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一听这热情的语气,就知道她最近又促成了几对情侣。刘大妈斜着眼哼了一声,道:“我能谈成几单啊?比不上唐姐你啊!我听说昨天又有一对新人过来给你送请帖啦?” 唐大娘装模作样地啧啧两声,假惺惺地谦虚着:“他们百年好合我才高兴呢,请帖也就是凑个热闹,还非要给我塞红包塞喜糖,真是的,客气什么啊!” 婚介所的红娘们若是促成了情侣最终步入婚姻殿堂,新人们都会给介绍的红娘送请帖喜糖红包,算是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婚介所里的红娘们最爱月底比一比各自的红包数量,也不是真的就计较那点钱,纯粹斗气。 恰好今天上午闲着,整个婚介所的人都凑过来开始显摆各自的红包数量。 正值阳历年末,老板趁着这机会做年终总结,把这一年来各自的业绩报一报,歌颂过去,展望未来,激情洋溢的演讲持续了整整一上午,好像解救单身男女简直是天命授予她们的职责一样,做不到就没有实现人生价值。 刘大妈作为金牌红娘之一自然强烈支持老板的意见,虽然她觉得解救单身男男也很迫切。有了自家儿子的经验,她咳嗽两声,提出了拓展公司业务的建议。 整个婚介所的人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她,就连老板都苦口婆心地劝:“刘大姐啊,虽然你家祺君挺靠谱的吧,但是这个……这些人玩心比较重,哪会来婚介所找我们帮忙啊?这件事就算了吧。” 刘大妈拧着眉头,心说郑予铭那种优质精英男都来托她找对象了,其他人也不是不可能的嘛,但是其他人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哈哈笑了几声就去聊八卦了。 刘大妈有点烦,正好郑予铭打电话说到婚介所门口了,她收拾好自己的包,扭头出去了。 唐大娘眼尖,看她朝外走,连忙问:“刘妹子,做什么去?” 刘大妈头也不回:“见客户!” 其他人凑过去瞄了瞄,发现是辆陌生的车,议论着:“这谁啊?哎,出来了……哇,帅哥呢!” “车子不错,人也帅,这客户可是个肥差啊!事成之后给的红包肯定不少!” “刘大姐怎么找到这么优质的客户啊?怎么我们碰到的都是些矮矬穷?” “别是她说的什么男男业务的客户吧?” “谁知道……” 所里的人嗑着瓜子议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看热闹,结果郑予铭把刘大妈接上车就走了。 刘大妈这是第三次与郑予铭近距离接触,开车的青年与第一次见面相比,多了几分温和的气质,也许是因为休假,他今天穿得很随意,针织衫和长风衣的搭配更显得他文质彬彬。 刘大妈做这一行十几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与郑予铭气质气质类似的不是没有,但是很奇怪,只有郑予铭一个人让她不敢贸然开口。 虽然这个青年目前是她儿子的男友,但是她对他的了解,仍然止步于他当初进婚介所时交给他的几页材料。 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与他相处,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为人处世,刘大妈来来回回将他看了许多遍,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郑予铭车开了半路,除了一开始的打招呼之外,再也没和刘大妈说过话,此时觉得车内气氛尴尬,便主动提起:“刚才到婚介所的时候听到里面很热闹,阿姨你们在忙吗?” “没有,我们能忙什么啊,这不是年底了,大家在秀红包呢。”刘大妈顺着话头也问着,“我听小君说你最近不太忙,有空的话,去家里吃个饭吧。” 郑予铭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提起这个话题,愣了一瞬,才迟钝地说了句:“好。” 刘大妈的笑容有些淡。 她察觉到,郑予铭的状态不太对。他目前只停留在和刘祺君接触的阶段,没有打算深入了解对方的家庭,包括他们认识了小半年,却只是两个人约会聊天,没有正式上门拜访过。她曾经想过是不是因为感情未到深处或者对方害羞,此时一看郑予铭的表情,却明白对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郑予铭察觉到气氛有点僵,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却还是主动说起另一个话题:“叔叔最近怎么样了?身体好吗?” “他啊,前段时间有点感冒,最近一直在加班,喝着药也不见好,我准备明天带他去医院打个吊瓶去。”刘阿姨提起自己老公,眉头皱着,“多大的人了,也不说保重身体,还以为自己和小年轻似的。” “搞财会的都这样,月底月初最忙,根本走不开。”郑予铭道,“不过感冒这件事可大可小,还是小心点为好,要是发烧发炎就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 两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地扯到了目的地。 郑予铭早早订好了包厢,两人一路上楼,气氛总算不那么尴尬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予铭本身的气质偏冷,刘大妈平日嬉笑爽朗的性格有所收敛,没有太过热情,两人落座,服务生主动上前给他们倒茶,请他们点单。 郑予铭把菜单交给刘大妈,推荐了几个特色菜。 刘大妈也没客气,把菜点好就把服务生打发出去了。她始终记挂着儿子,便没有再绕,而是主动问:“小郑啊,你和我家小君交往多久了?” 郑予铭对时间还是挺敏感的,闻言道:“两个多月了。” “那……你觉得我儿子这个人怎么样?”刘大妈顿了顿,想了想措辞,继续道,“当初把小君介绍给你,其实只是抱着个侥幸心态,毕竟那时候没觉得你俩会有什么交集……现在想想,也是缘分。” 郑予铭握着茶杯,静静看着她,当初提出见刘祺君,其实是他这边开的一个玩笑,他也从来没有好好问过刘大妈的意见,于是他开口问道:“刘阿姨,其实我一直没有问,当时……您把刘祺君介绍给我,也是不太乐意的吧?” 刘大妈尴尬了一瞬,才说:“也……也不是不乐意,就是……大概当妈的就是想太多,那时候觉得你俩不太合适。” “您有经验,考虑得不是没有道理。”郑予铭神色不变,赞同地点点头,“其实我今天约您出来,也是想正式地跟你谈一下这件事。不过您不要紧张,我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想了解一下您的看法。不瞒您说,我是第一次和别人正式交往,很多事情不太懂,做得也不够好,所以特地请教您。” 他为刘大妈添了一壶茶,虚心道:“也请您站在过来人的立场上,给我一些意见和指导。” “哎呀你说得这么正式太吓人啦。”刘大妈似真似假地开了句玩笑,又说,“说什么意见啊,都是一家人了,别客气,该说什么说什么,别搞得像领导视察。” 郑予铭点头。 刘大妈知道他性格谨慎,索性自己先说了:“其实当初你来找我介绍对象,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我儿子,毕竟以当妈的眼光来看,你的条件是真的不错。” 郑予铭笑了笑,这个他清楚,倒是没有谦虚。 “不过聊了一会儿,我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刘阿姨面露难色,看他并无不快,才继续说,“小郑,阿姨并没有其他意思,但是直到现在,阿姨也觉得你和小君不太合适。” 郑予铭没有反驳,只是耐心地表示:“您说。” “条件这个,说实话虽然我经常吐槽小君,却没一次当真的,就是开个玩笑,毕竟我家也不差。主要是你俩的性格相差太远,互相看上很正常,但是长久相处,不见得顺利。”刘大妈语重心长地说,“你们还年轻,还不知道跟另一个人过日子意味着什么。阿姨这么多年见的人多了去,婚前恩爱甜蜜的小情侣婚后说不定闹得天翻地覆,天天朋友圈秀恩爱的可能隔天就办了离婚,有法律约束的夫妻已经如此了,更何况你们呢?” 郑予铭还没说话,刘大妈连忙又说:“阿姨不是有偏见啊,咱们说事实。自打知道小君喜欢男人以后,我和他爸没少下功夫了解你们这个群体,你们难,我们知道,但是阿姨看过那么多书,那么多采访和纪录片,更知道你们面对的是多惨淡的现实。你说你想找个长久过日子的人,我和小君他爸也希望儿子能够平平顺顺过一辈子,但是这种事,又不是说有一个共同的大前提,就真的可以实现了。” 郑予铭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女,当她脸上褪去了谈工作的精明世故和在家中的豁达爽朗后,露出的是与天下母亲如出一辙的担忧。 ☆、第三十七章 作为一个婚介所的金牌红娘,刘大妈见过的欢喜夫妻和人间风浪数不胜数,她以前想得可美,从自己资源库里挑一个万中无一的好姑娘介绍给儿子做媳妇,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多好?他们夫妻俩都姓刘,儿子也姓刘,当时还开玩笑说最好给刘祺君找个姓刘的媳妇,一家人都可以凑个刘家大院了。可惜好姑娘资料库还没建立完全,刘祺君就突然跟家里说自己不喜欢姑娘,喜欢小伙子,给她气得差点住院。 当初那段时间,家里不说鸡飞狗跳,也是每天硝烟弥漫的。本来就在家族中够没有地位的他们还出了个不打算娶妻生子的独生子,刘大妈简直要气哭了。要不是因为夫妻两人都不是封建保守的人,早就把刘祺君扫地出门了。 做人父母的,一辈子操心的命。刘大妈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儿子的性向,却又怕儿子像其他那些同类一样到处勾勾搭搭胡天胡地,索性把儿子限制在家里,按时上下班,时时都有家里看着,不会出事。 现在回头想想,当初的做法也不知是错是对。刘祺君孝顺父母,乖乖听话,这些年果然没乱来,除了偶尔加班或者聚餐,很少有夜不归宿的时候。时间短了,刘大妈觉得儿子懂事,时间长了,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即使不娶妻生子,那也不能没有伴儿啊! 刘大妈为儿子的晚年生活深深担忧,怕他没有子女在身边,太过寂寞,有个伴总好的。于是她开始给儿子物色合适的对象。可惜她看了许多同类,深深地觉得这个群体真是什么人都有,跟自己儿子配一块,怎么看怎么怪。陆陆续续有几个入眼的,抓儿子去相亲,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其实她隐约知道刘祺君交往过几个男友,但是刘祺君在家里很少提,也没带对方到家里正式拜访过,他们就当不知道。 遇见郑予铭,是刘大妈的一个意外。 郑予铭,撇开性向不论,自身条件、家庭条件、职业收入、品质为人都是上乘之选,这种条件的不怕对方看不上,就怕他自己看不上。果不其然,郑予铭开出的条件也不低。 不过刘大妈理解,以郑予铭的条件,想找个和他差不多的甚至比他更好的,都是正常的。 那句玩笑一般的约刘祺君去相亲,两人一开始,都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彼此都知道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试探,从来没觉得会有什么后续。 谁能料到,刘祺君居然动了心呢? 刘大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小郑啊,你实话跟阿姨说,你对小君……到底是什么想法?” 服务员恰在这时开始上菜,两人短暂地中断了对话。郑予铭一边帮她拆餐具消毒一边思考,等菜上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地说:“阿姨,我以前没和别人在一起过,所以要说想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刘大妈点头表示了解。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对彼此的了解从资料到现实,要说和其他自然走到一起的情侣没有区别,那不可能,首先我们对各自的身份背景家庭工作都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考量,然后才开始考虑感情部分。我不知道别人相亲过后是怎么相处的,我和刘祺君就是吃吃饭聊聊天,偶尔一起看个电影,互相接送上下班,挺平常的。” 刘大妈听完,点头:“大部分相亲对象,看对眼了,就差不多是这个流程了。” “哦,这样。”郑予铭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懂怎么才算正常的相处,听到别人也是这样,顿时放心了。 刘大妈不知想到什么,咳嗽两声,问他:“你们……那个……咳咳……有没有……” 郑予铭侧着头,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那个……小君不是有几个晚上没回家么?你们……咳咳……”刘大妈望天,她觉得自己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郑予铭先是回忆了一下刘祺君没回家的几个晚上,继而想到什么,一张脸瞬间红了一半,结巴道:“没……没有……阿姨你想什么呢!”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1节 刘大妈也尴尬了,她其实也不想这么直白地问出来的,但是……那个啥……她家儿子实在看着不像个纯情的乖宝宝啊!以她对刘祺君的了解程度,对方能每天都跟郑予铭腻歪着恨不得昭告天下,那方面的需求肯定不少,都认识这么久了,总不会还停留在搂搂抱抱的阶段吧? “阿姨这不是随便问问么。”刘大妈讪笑着给他夹菜,掩饰自己的窘迫,“来来,吃菜吃菜。” 郑予铭以为自己爹妈就够奇葩的了,学艺术的毕竟开放一些,言论偶尔比较大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刘大妈这种一看就是标准热情含蓄的中国大妈,为什么能当着面问起自己儿子的男朋友这种问题啊!!!刘祺君那个神经病到底跟他爹妈说过什么啊!!! 他整个人尴尬得要死,只能埋头吃菜,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包厢里只剩下安静咀嚼的声音。 过了会儿,两人脸上的热度都消退了些,刘大妈才咳嗽两声重新开口:“那个,小郑啊,没怎么听你说起过你父母呢。” 郑予铭其实给过她资料,不过提及不多,此时她问起来,便也不瞒着,一五一十地说了,与当初告诉刘祺君的一模一样。 也许是当了妈妈,刘大妈的态度比刘祺君豁达得多:“嗨,爹妈有爹妈的生活,有时候也挺无奈的。就像我们家,那也是一路磕磕绊绊走过来的。你刘叔叔年轻时候也是忙事业,整天不着家,有时候接了大项目,连着一个月在外地飞,回家不到两三天又走了,就剩我一个人操持家里。那时候小君才上幼儿园,他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不方便过来帮忙带孩子,我就只能辞职在家照顾他。等他大一点儿了,身边小伙伴多了,我才慢慢重新找工作,也就是现在婚介所的工作,不过不敢离太远,每天按时上下班,照顾他。” 郑予铭没听刘祺君说过这些,于是认真地听她说着。 “家庭事业这种东西呢,不好说的。我以前是在公司做行政工作的,要不是因为要带孩子,现在估计也做了公司行政一把手了,虽然现在的事业也做得不错吧,但是要说没遗憾,那也不可能。我有时候看着小君,就想着要是我和他爸年轻时候都各自忙工作,把这小子散养,这小子指不定跟着周涵他们做了什么混世魔王呢。” 郑予铭笑了笑,他倒是不知道刘祺君小时候那么调皮。 刘大妈回忆过去上了瘾,兴致勃勃地给他讲刘祺君小时候的囧事。 以前刘大妈脾气特别温和,后来当了全职妈妈,整天面对顽皮的儿子和各种家务,就变得特别不耐烦,脾气暴躁,把刘祺君管得很严。刘祺君算是早熟的典型,没有什么过分叛逆的举动,平平顺顺一路好学校走下去,性格也不错,就是比较没追求,有点得过且过。刘大妈怀疑那是因为小时候她管教太严了,刘祺君内心抵触,漠视她的期待,潜意识觉得自己要是做得好了,她会要求更高,他懒得继续,于是就做个中规中矩的差不离先生。 这种心态一直持续到他的职业生涯,即使他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却总是对晋升啊、跳槽啊、创业啊之类的毫无兴趣,做事情也是积极有余后劲不足。 刘大爷开了会计师事务所后,忙了几年,终于想起要好好感受家庭温暖,才发现儿子已经性格定型,老婆也变了不少。心怀愧疚的刘大爷就这样开启了家庭煮夫模式,除了必要的场合和应酬,他都待在家里陪老婆孩子,开启了主流中国老大爷们的老年生活,喝茶下棋练太极,那生活,好不惬意。 夫妻俩一辈子走下来,也算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唯一的烦恼就是这个独生子。 本来刘祺君的人生也是在二老规划中的,万万没想到,儿子是个弯的。 刘大妈说起这个的时候一脸无奈:“你说他是不是专门和我们作对呢?” 郑予铭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性向这种东西大部分是天生的,并不是想改变就可以轻易改变的,更谈不上故意叛逆家长。 “你看我,扯到哪儿去了!”刘大妈一拍脑袋,把话题拉回去,“其实我想说啊,你爸妈那种事业心强的人,对你可能就比较疏忽,但不代表他们不爱你,只是他们太忙了……” 郑予铭看她要开启长篇大论模式,立刻道:“阿姨,我并没有怪他们。我和父母的关系挺好的,虽然不像你们家那么亲近有趣,但是相处并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总归是一家人么。”刘大妈笑呵呵地又给他夹菜,“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你看你就比小君多了,他那简直是一糙汉啊,丢三落四没头没脑的,自己的袜子都不知道在哪儿搁着,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跟你亲近了,就肉麻得很,腻歪死你。” 对这一点,郑予铭倒是感受颇深。 刘祺君最喜欢给他打电话发信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喜欢抓着他的手,亲亲摸摸,搂搂抱抱,偶尔看自己板着脸生气了,就顶着无赖的笑脸来讨好自己,甚至会赖皮地压低了声音撒娇,染着温柔笑意的眉目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看到他浑身不自在,恼羞成怒。 这招式屡屡见效,总能让心软的自己缴械投降。 ☆、第三十八章 一顿饭吃了很久,两人居然聊了许多内容。 快吃完的时候,郑予铭终于说出了今天这顿饭的最终目的:“刘阿姨,我有件事想咨询你。” 通过这次聊天,刘大妈对他的态度自然了许多,笑着调侃他:“哦?你这是问未来婆婆呢,还是问婚姻介绍人啊?” 郑予铭可算看出来了,刘祺君偶尔的坏心眼就是跟他母上学的。他虽然仍旧被逗得有些尴尬,却还是保持着正常的语调,镇定地说:“问婚姻介绍人。” 刘大妈看出他脸皮薄,笑了笑,便问:“你问,金牌介绍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想问……”郑予铭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重新抬起来,“那个……接下来要怎么做?” “嗯?什么接下来?” “吃饭逛街看电影……接送上下班,偶尔帮忙做个早饭……这些事情之后,要做什么?”郑塬认真地看着她。 刘大妈:“……” 她觉得她需要静静。 哪有人谈恋爱谈了一半跑过来问她接下来要怎么谈的啊!!! 她觉得很有必要晚上回去教训教训刘祺君那个小崽子,谈个恋爱谈得也未免太失败了吧? 郑予铭以为她没听懂,解释道:“就是……别的情侣做完这些后,要做什么?” 刘大妈本来想说“还能做什么,谈婚论嫁呗”,但是考虑到他俩的不同情况,想了想,说:“你们俩的话……嗯……试试进一步相处?” 郑予铭:“怎么进一步?” “比如……同居什么的?”刘大妈试探着说完,感觉自己像是帮着儿子拐骗纯情诱受的坏婆婆。 郑予铭:“……” 他慢腾腾地,红了脸。 虽然多多少少有想过这件事,但是从刘大妈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这么羞耻呢? 刘大妈看着对面戴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就这样在自己一句话的调侃后红了脸,禁欲精英的模样打破,露出别样的风情来,不由得心中暗叹自己儿子的好眼光,这么纯情的青年,那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了。 晚上刘祺君去蹭周涵的饭局,回家后就发现太后大人一脸严肃地等着自己。 上一次这种情况,还是她要给自己介绍郑予铭。不是他说,除了郑予铭那次之外,他家太后那可真是坑儿子的一把好手,从小到大可没给自己少下绊子。 多年养成的危机意识让刘祺君再次止步于玄关,小心翼翼地开口:“妈,您今天怎么了?” 刘大妈一勾手指:“滚过来,杵门口干嘛呢?” 刘祺君果断摇头:“有话您就说,咱不兴动手啊!” 刘大爷从厨房绕出来,一巴掌不轻不重地呼上他脑袋:“贫什么贫,你妈让你过去说话,磨蹭什么。” 刘祺君一听太上皇都发话了,顿时不敢造次,期期艾艾地磨蹭到沙发边,轻轻坐下,等着太后发话。 刘大妈单刀直入:“我问你,您跟小郑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 刘祺君一缩脖子:“妈,您好歹是位女同志,问这么重口味的问题不好吧?” 刘大妈嘶了一口,分分钟想削他:“你在郑予铭面前也这么贫吗?” “那当然不敢……”刘祺君摸了摸鼻子,“他那么正经……我都不敢在他面前讲笑话。” 刘大妈扶额。 刘大爷在一旁做解说:“你妈是问你,和小郑感情如何了?” “挺好吧。”刘祺君看着他俩,“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刘大妈不想提自己和郑予铭见面的事儿,就说:“你跟小郑认识也差不多有小半年了吧?这要换了别人都结婚递请帖了,你们这磨磨叽叽的干嘛呢?” 刘祺君瞪大眼:“妈,您这是催婚呢?” “滚滚滚,你俩结得了婚吗?”刘大妈没好气,“我是说你俩到底相处得怎么样了?也没见你带他来见我们。” “这还不是变相催婚么……”刘祺君嘀咕了一句,道,“过段时间吧,我问问他。” 刘大妈看着没出息的儿子,欲言又止,想说你再磨叽下去可能连人都磨叽没了,但是想到这毕竟是他俩的事儿,只好叹了口气,劝道:“我看小郑性格比较内敛,有什么话也不直说,你既然比他大,就多担待点,做事主动些。” 刘祺君想到他们之间缓慢的进展,深有同感,便认真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刘大爷最后说了句:“别总忙着工作把人忽视了。” 他这句话倒是经验之谈,刘祺君看了眼自家母上,他们年轻时那段感情也是好不容易坚持下来的,便点点头,不敢轻忽了。 回到自己卧室,刘祺君想了想,还是给郑予铭打了电话。 “喂?”郑予铭接电话的开场语百年如一日。 “吃饭了么?” “吃了。”郑予铭顿了顿,“你到家了?” “嗯,周涵他们继续玩去了,我明天还得上班呢,就没去。”刘祺君嘿嘿笑了两声,“我乖吧?” 郑予铭忍俊不禁:“怎么说?” “不跟那群家伙花天酒地啊!”刘祺君躺在床上放松自己,“我跟你说,这群家伙就趁着没结婚玩得畅快,回头结婚了,我看他们再潇洒!” 郑予铭反应平淡:“很多人不都是这样么。” “是啊,现在的人,总是自己先玩够了才去考虑成家的事。”刘祺君若有所感,幽幽地叹了口气,“周涵今天跟我说,他家里催他结婚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上哪儿结婚去?” 郑予铭心中一动,问他:“我一直以为周涵和黄谦和你一样。” 哪里一样?自然是喜欢男人了。 刘祺君愣了一下,才哭笑不得地表示:“你想哪儿去了?周涵喜欢姑娘,不过那小子贱兮兮的,看到帅哥也会流流口水,纯粹是爱美天性。至于黄谦……” 他犹豫片刻,想起黄谦对郑予铭的那点小心思,别扭片刻,还是老实道:“黄谦比较荤素不忌,我们见过他和男男女女都好过,所以也不太好说他什么想法。不过他家事业做得大,以后肯定还是要结婚的吧。” 他说完这些,又想到如果郑予铭一直以为黄谦喜欢男人,那有没有察觉到黄谦对他那点心思?不过之前的短暂接触看来,他似乎只是把黄谦当普通朋友看待……他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乱紧张什么。 郑予铭沉默了会儿,才说:“为了结婚而结婚吗?” “嗯?你说周涵和黄谦?” “嗯。” 他话说得少,刘祺君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现在的情绪不稳,连忙坐起来,认真地思考片刻,才说:“这个……怎么说呢,也不一定吧,他们也不是傻瓜,就算结婚,也会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吧。周涵今天还说改天来拜访我妈,让她帮忙介绍个靠谱的姑娘呢。” “像我一样吗?”郑予铭反问。 “啊?”刘祺君怔住,“这……这怎么一样?” “为了找到一个共同度过后半生的人,通过相亲选一个合适的,接触一段时间,然后就这样决定一辈子。”郑予铭的话隔着电流有些失真,“我找到了你,他们呢?也会这样找到另一个人。” “……”刘祺君张了张口,却忽然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这听起来似乎差不多,可是……可是他总觉得还有哪里是不一样的。好半天,他才憋出一句:“不一样,他们是要结婚的,我们……” “我们也是可以结婚的。”郑予铭打断了他,“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办理移民,然后在国外注册结婚。” “……”刘祺君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样承诺一般的存在,明明应该是会让他激动兴奋的,这样平淡的一句允诺,于郑予铭而言,已经是最浪漫的话了,可是……可是他却没来由得觉得浑身发冷。 这句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对方准备给他一个浪漫婚礼,而是想确定什么一般,充满了莫名的恐慌。 “予铭……”他缓缓地唤了声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郑予铭的呼吸声缓慢而悠长,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抱歉,我只是……忽然有点不确定。” 刘祺君立刻紧张起来:“不确定什么?” 郑予铭没有马上回答,他觉得这个理由有点伤人,却还是坚持说了出来:“我不确定……我们之间,会走到什么结局。我们……我是有目的地认识你,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爱情了。” 刘祺君浑身僵硬地坐在床上。 奇异地,他居然瞬间就懂了郑予铭的话。 这句话就像一把打开密码锁的钥匙,将密码箱里纷乱的秘密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和郑予铭之间一帆风顺的感情、他们之间看似亲密却疏离的相处、他们对视的目光里远远隔着的试探与思考……甚至他不敢在郑予铭面前太过放肆的小心翼翼,都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就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喜好和底线是什么。 从一开始,他就是郑予铭的选择之一。 从一开始,他们就掌握着对方的大部分资料,就像在进行一场早有准备的谈判,手里握着至少50的胜算。 从一开始,他们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牌是什么。 太过警惕,太多思虑,成人世界的权衡与博弈……从一开始,他们就和别的情侣是不一样的。 与那些偶然遇见,砰然心动的一见钟情不同,他们在见面的第一刻,就对自己说:这个人,我会喜欢吗?我可以接受吗? 这是所有相亲的人无可避免的现实想法。 郑予铭没听到他的回应,默默地挂了电话。 刘祺君像是突然惊醒一般,飞快地收起手机,从床上跳下去,扯了外套就向外跑。 “哎,大晚上的你干嘛去?”正在看晚间档狗血剧的刘大妈吼了一句。 刘祺君什么都没说,换了鞋扯上外套就出门。 “哎你……”刘大妈话还没说完,门就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刘大爷从厨房绕出来,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刘大妈却拧起眉,一脸担心。 ☆、第三十九章 刘祺君开着车朝郑予铭家走,没想到平时午夜车辆稀少的道路今晚却到处都是人,就连路边都灯火通明,往来的男男女女四处走着,头上戴着发光的小饰物,手里还捏着荧光棒。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明天就是元旦,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 新年前夕的夜晚总是别样热闹,他在车流中缓慢前行,鼓噪的心却越来越膨胀,压得他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的心里有种放大的恐慌,方才那通电话,让他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明明不确定的人是郑予铭,他却反而像是要失去什么重要东西的人,比电话那头的人还要忐忑不安。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到他面前,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 平时半个小时就赶到的路程今天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刘祺君下车的时候看着手表,还差十二分钟就是新年了。 他迅速跑去乘电梯,迎面碰到了准备下楼狂欢的其他住户,一群人兴奋地讨论着要去哪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刘祺君与他们擦肩而过,看到他们年轻目光中的活力,蓦然有种措不及防的悲伤。 12点一过,他就要迎来他人生的第三十个年头了。 中国说,三十而立。 在这个年纪,男人理应成家立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而现在的他,工作一片混乱,喜欢的人,与他只隔着几层楼,却比他还要茫然不安。 电梯渐渐上升,中途上来过几个人,却只有他,站在电梯的角落里,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兴奋。 他迈出电梯门,来到郑予铭家门前,下意识地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着,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因为害怕。 隔壁住户家里传来电视晚会兴奋的报时声,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电视里传来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人们欢欢喜喜地说着新年快乐,笑意中的祝福真诚得像是真的满怀希望。 他抬手叩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郑予铭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后:“谁啊?” 刘祺君对着门上的猫眼,开口道:“是我,刘祺君。” 对方的脚步在门口停留片刻,才缓缓拉开门。 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刘祺君竟然没有立刻看清楚他的表情。 楼道的声控灯在这时灭了下去,整层楼都陷入一片黑暗。 房间里关着灯,一片黑暗里,郑予铭穿着家居服站在他面前,脸隐在玄关的阴影里,只有眼睛深邃如潭,静静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新年快乐。”刘祺君轻轻开口,举步靠近,终于能看到他脸上似惊似悲的表情。 刘祺君将他整个人拥入怀里,紧紧得,像是要把他嵌入骨头里。 穿着单薄家居服的郑予铭抱起来非常瘦,身上还残留着空调吹出来的温度,脸贴上刘祺君的脸,柔软温暖的触觉让刘祺君有了瞬间的恍惚。他把人抱得更紧了,呼吸贴着他的脖子,压低了嗓子沉沉开口,重复道:“新年快乐,郑予铭。” 郑予铭的手就这样垂在身侧,闻言,缓缓地回应道:“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轻而透,飘忽得不真实。 窗外传来烟花的爆裂声,阳台隐隐闪过七彩的亮光,两人却只是安静地站在玄关处拥抱着。 直到郑予铭将手贴在刘祺君的腰上回抱住,刘祺君的脸上才露出笑容,贴着他说道:“冷不冷?进屋里吧?” “嗯。”郑予铭松开他,转身去开灯。 刘祺君将门关上,跟着他一路走进去。 郑予铭向厨房走:“我在煮咖啡,给你倒一杯。” 刘祺君把外套挂在玄关处的衣架上,换了鞋,紧随其后。 郑予铭果然在煮咖啡,一进厨房就闻到咖啡浓郁的香味。 他取出两个咖啡杯放在一边,观察着咖啡壶。 “怎么还没睡?”刘祺君站在他身后问。 “睡不着。”郑予铭实话实说,却没有回头看他。 刘祺君察觉到他的回避,上前两步,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贴着他的脖子问:“还在想刚才的电话?” 郑予铭少见得没有挣扎,任由他抱着,点了点头淡淡道:“嗯。” 刘祺君没有贸然开口,而是问:“想出什么了吗?” 郑予铭摇摇头,头发擦过他的脸,有些痒。刘祺君蹭了蹭,看着他关了咖啡壶,拿起杯子去接咖啡,便说:“在想什么,告诉我。” 郑予铭抬手递给他一杯咖啡,借由他接过咖啡的空隙拿起另一杯,转过身与他对视着,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了踟蹰。 刘祺君识相地后退几步,贴着墙与他面对面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对方更加糟糕的状态,他反而镇定下来。 “刘祺君,你说……我们这样,正常吗?”郑予铭问。 “哪里不正常?”刘祺君反问他,“我认识你、喜欢你、追求你、亲近你,和所有的情侣没有分别。” “成人世界的爱情规则,是吗?”郑予铭喝着咖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我错过了年少轻狂爱上一个人的时光,于是只能选择这种方式,你呢?我知道你是被你妈催着来相亲的。” “我?”刘祺君笑了笑,第一次有了和其他人倾诉的,“我运气不好,一直没遇到对的人,所以兜兜转转很多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后来我认识了你,觉得上天还是待我不薄。” 郑予铭嘴角翘起:“你觉得遇见我算好运?” “当然。”刘祺君举着咖啡杯向他做了个碰杯的手势,“你都不知道,我多感谢那天我妈踹我去见你,那大概是我这辈子运气最好的一天了。” 郑予铭有了长谈的,便带着淡淡的笑容,听他讲。 “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们这种人,没有婚姻的约束,没有子女的牵挂,想要长久稳定地确立一种关系,是很困难的。”刘祺君顿了顿,看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说,“合则聚不合则散——我们的首要规则。但是我总觉得,只是想要和另一个人白头偕老而已,和男女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换成了我们,就这么困难?” 郑予铭晃了晃咖啡杯,静静地听着,这想法与他不谋而合。 “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不是我想法天真,而是……其他人,并没有信心。”刘祺君歪着头笑了笑,陡然有了几分孩子气,“我们所有人,都是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喜欢什么,却总是不相信自己可以拥有他。” 郑予铭却忽然说:“我相信我可以拥有。” “嗯?” “白头偕老的人,我觉得我可以拥有。”郑予铭无比笃定地看着他,“我爱他,给他安全感,信任他,不会背叛他。” 刘祺君怔怔地看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在他心里,郑予铭一直是个聪明的人,有着温和柔软的内心和冷硬锐利的傲气,他看待事物的方式单纯而直白,却在某些时候敏感而深刻,让人措不及防地沦陷,却又怕被他刺伤。 这种矛盾的观感让他一直对郑予铭抱有一定程度的不安,他归结为郑予铭的内敛和纯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个话题上,他居然如此自信笃定,好像白头偕老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困难一样。 刘祺君有些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调笑道:“如果你把‘他’换成‘你’的话,我一定会更开心。” 郑予铭被他这话说得一时尴尬,有些无措地解释道:“我……我只是个比喻……你……” 说到最后,他还是住了口,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清楚。 刘祺君再清楚不过了,郑予铭这样说,只是因为他现在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个人。 他借着喝咖啡的动作掩饰自己眼里的失落,低着头,安静地喝咖啡。 咖啡没有加糖,咖啡的苦涩在他的嘴里翻卷,让他的舌尖和心一起泛着苦。 厨房就这样弥漫着尴尬的沉默,两个人各怀心思,面对面,却都是低着头,没有看向对方,不知在想什么。 外面的烟花还在放,比午夜时分稀疏了许多,却依然在夜空上绽放着绚烂的火光。 不知沉默了多久,郑予铭缓缓开口,低声道:“你愿意成为那个‘他’吗?” 刘祺君猛然抬头,却看到他依旧低着头,脸微微侧向一边,露出红红的耳廓和紧抿的嘴唇。目光下移,便看到他捏着咖啡杯的手指紧张得泛白,整个人靠着流理台,散发着一种含蓄的羞涩。 也许是太久没听到刘祺君的回答,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了片刻,手指更紧地捏着咖啡杯,掩饰性地板起脸,扶了扶眼镜,恢复了平日精英模样:“咖啡冷了,我再换……” 刘祺君一个箭步走过去,把咖啡杯放在一边,握着他的腰,身体朝着他压过去,抬手抚上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沉沉地说了句:“我愿意!” 话音未落,他的唇便压了过去。 火热缠绵,热烈凶悍,像是要吞噬一切。 郑予铭手里的咖啡杯晃起来,他堪堪将杯子丢在台子上,混乱地回抱住刘祺君,屁股卡在流理台边沿,让他有些难受,然而让他更加难受的是身上化身为狼的某人——凶猛的亲吻、灼热的胸膛、紊乱的呼吸,将他带动得浑身发烫,被动得承受对方突然而至的凶狠热情。 他的腰向后仰去,受力点变动让他下意识抓住刘祺君的衣襟,另一只手紧紧箍着对方的腰,感受到对方劲瘦的腰部曲线,手顿了顿,没有松开。 “我愿意……”刘祺君在亲吻的间隙着重复,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我愿意……郑予铭,我愿意……” 我愿意成为那个人,与你白头偕老的那个人。 郑予铭抬头看他,那明亮的目光中染满喜悦,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瞳孔里,璀璨得如同星辰。 ☆、第四十章 刘祺君再次压上来,几乎将他的腰压个对折,若不是箍在他腰间的臂膀足够有力,郑予铭几乎要怀疑自己得躺在流理台上被他为所欲为了。 “你……”郑予铭刚喊出一个字,呼吸便再次被夺去。 濡湿的亲吻声让空气热度直线上升,刘祺君将手探入他的睡衣中,抚摸着光滑的肌肤,从腰腹一路往上,另一只手牢牢锁着他的腰,舌尖挑逗着他,的力度都变得暧昧非常。 郑予铭发出轻微的闷哼,眼神湿润,他大口喘着气,脖子不由自主地扬起,目光上扬,厨房的天花板在视线里摇晃。 刘祺君的嘴唇沿着他的嘴角一路向下,轻啄着他的脸颊、下巴,轻轻噬咬他的喉结,舌尖舔过他的锁骨,惹得他浑身发颤。 “够了……” 郑予铭推拒着他,手指捏着他的衣襟,却被刘祺君反手握住,挂在扣子上,低声吩咐:“帮我解开。” 郑予铭看着他,那张平时微笑着的脸此刻沾染上隐忍的情绪,黑亮的眼珠牢牢盯着他,额头和鼻尖都是汗,嘴唇微微张合,舌尖蓦然舔过嘴角挂着的银丝,眼睑微微合起,竟然多了一丝强势的魅惑。 这是他不曾见过的刘祺君,陌生又震撼。 郑予铭的手指紧了紧,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强迫自己清醒着去解他的衣扣。手指贴着他的肩膀划过,汗津津滑腻腻的,剧烈起伏着。 “乖……”刘祺君轻笑,再次吻上他的嘴唇,伸手把他的睡衣扒掉,扔到厨房地上,手堪堪停在他腰胯,来回抚摸着。 郑予铭很快便把他的衬衫解开,整个人忽然卸了力,向后倒去。 刘祺君立刻将他搂住,用力抱回来,两个人一同向墙面倒去。 郑予铭埋首在他颈间深深喘气。 刘祺君的攻势太可怕了,弄得他浑身发软,与今晚的热情相比,之前几次亲吻真是春风细雨了。 “我们去外面。”刘祺君贴着他说了句,搂着他朝外走。 郑予铭被动地被他拉了出去,脑袋还有些昏沉。当他被推倒在沙发上时,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仰头看着正跨坐在自己身上开始脱衣解裤的人,瞪大了眼睛:“你……” 刘祺君快速地解开了腰带,露出有力的腹肌和漂亮的肌理线条,他伏低身体,将双手抵在郑予铭脑袋两侧,发丝散乱的脸庞泛着欲求不满的侵略性,他的手抚上郑予铭的脸庞,温柔而不容拒绝地开口:“吻我。” 这个时候的他,褪去了平日温存宽容的表象,浑身散发着霸道强势的气息,虽然目光中的热情和爱意像火一样燃烧着,身体却迸发出强劲的侵略意图。 他俯下来,亲吻噬咬着郑予铭的肩膀,在他的身体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右手滑过他腰侧,伸入后方,薄而粗糙的手隐没在宽松的睡裤里。 郑予铭被这样的他所引诱,伸出舌头舔向他的耳后,在他微微抬起头后,主动亲吻着他的嘴唇,吮吸和亲吻变得顺理成章,食色本性渐渐暴露出来,他摸着刘祺君起伏有力的肩背,手指拉扯着他的头发,调整着彼此亲吻的角度。 他的吻与刘祺君截然不同,一开始只是轻柔的试探,紧接着变为滚烫的纠缠,舌尖总是舔过他的下唇和齿列引诱他深入的同时却又悄然后退,故意逗弄他一般,若即若离。 “接吻高手啊……”刘祺君在亲吻间隙感叹了一声,继而调笑道,“之前怎么没发现?” “呵……”郑予铭轻笑一声,没说为什么,而是舔了舔他的耳垂,激得他浑身一抖,眼神暗了暗,知道这是他的敏感点,便继续□□着。 刘祺君被他刺激得身体越发滚烫,手下动作更加用力,着的手立刻转移阵地,探入身后…… “唔!”郑予铭倒抽一口冷气,按在他背后的手指下意识地狠狠抓了一把,在他的背部留下清晰的五道指印。 刘祺君随他一起大口地喘着气,发着狠吻过他的喉结,贴着他的耳朵暧昧地吹气,发出最后通牒,“今晚,你是我的了……” 随着这句话尾音刚落,刘祺君摘掉了架在他鼻梁上摇摇晃晃的眼镜。 郑予铭再也没能完整地说出任何一个句子,他沉沦在刘祺君给予的狂风暴雨般的冲击里,模糊的视线里是身上不断起伏的身影,他的呼吸和心跳彻底失衡,身体也被对方全然掌控,在那些热烈侵占的间隙,他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努力压抑喉间的□□,又是如何在对方巧妙地破解下闷哼出声,破碎不堪的音调根本不像平时的自己,濒临窒息的晕眩令他像一条即将渴死的鱼,却又在贴合的唇间汲取着对方的唾液和氧气。 后来意识混乱中,两人如何从沙发辗转到浴室他已经记不清了,只是刘祺君站在他身后,用力压过来的时候,他模糊地看见镜子里那个沉浸在中的自己,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那样诱惑的姿态,总让他想起平时西装革履的自己。 截然不同的自己。 “予铭……”刘祺君在他身后哑着嗓子开口,声音低沉性感,“我爱你……” 郑予铭闭了闭眼,侧过头,回予一记冗长的亲吻。 新年的第一天,刘祺君在陌生的床上醒过来。 在他的怀里,恋人安静地沉睡着。 他睁着眼,仔细地看着面前这个人。 斯文俊秀的脸上褪去了冷淡疏离的表情,长长的眼睫落下来,掩住了眼底的青黑,一夜的疲倦让他此刻睡得异常安稳,光裸的身体上到处倒是自己印上去的吻痕,常年在室内养出来的白皮肤将这些痕迹衬托得异常□□。 若不是温度太过真实,刘祺君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数次肖想着对方的身体,却屡屡止步于对方禁欲的面孔前,他甚至怀疑郑予铭是不是对那方面没有需求……当然,昨晚的表现证明了对方只是比较含蓄而已。 他笑了笑,轻轻抚过他的头发,引来对方不满的皱眉。 郑予铭晃了晃脑袋,躲开他的骚扰,把头埋在枕头里继续睡。 刘祺君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已经六点多了。 他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个展会要忙现场,只能哀叹一声爬起来,然而心里还留恋着怀中人的温度,便抱着对方亲了几口,闹得郑予铭马上要醒来骂人才松手。 郑予铭不快地咕哝了几声,继续睡了。 刘祺君下了床,收拾满地的狼藉。虽然家里会有钟点工过来打扫,但是他知道真的让阿姨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以郑予铭的脸皮,绝对会恼羞成怒。 他尽量放轻动作,把两人的衣服收起来丢进洗衣机,打开郑予铭的衣柜,挑了套看上去比较宽松的衣服穿上,好在两人身高相差不多,身材也近似,这些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很合适。 他把卧室、客厅、厨房全部清理过,看还有时间,就在厨房做了早饭。 郑予铭一直睡着,他没有打扰,吃过早饭后把电饭锅开到保温档,留了字条在床头,才不得不拖着步子离开。 去了会场,同事们一边忙着一边骂骂咧咧地表示新年第一天就得加班简直不人道,强烈要求加工资,手里还拿着临时买来的早饭补充能量。 刘祺君一到,众人就惊了:“哎哟我去,大刘你是打算相亲去啊!” 老夏一个巴掌刮过去:“人家有对象了,相亲个毛!” “那穿这么帅!” 刘祺君低头一看,自己也就穿了套墨蓝色西装,披了件黑色呢大衣,和平时区别很大吗? “啧啧,谈恋爱的男人不得了哦!”香妹子啧啧有声,围着刘祺君来回绕,“穿衣品味都有了质的飞跃!” 刘祺君嘴角抽了抽:“滚,不用干活了?” “这不是等着您大驾光临亲自指导么?”香妹子笑嘻嘻地看着他,敏锐地表示,“你家那位给你买的衣服?修身的哟,腰细的哟,屁股好翘的哟!” 刘祺君笑骂:“没见过帅哥怎么的?干你的活去!” 众人哄笑,又调侃他几句,才笑笑闹闹地干活去了。 不一会儿,老夏凑过来,嘿嘿笑了两声,说:“大刘,你穿这身真够帅的,要不是你现在有主了,我都想给你介绍对象了。” 刘祺君翻白眼:“你个直男凑什么热闹?” “老夫已然被你们传染了,储备知识很足啊!”老夏长叹一声,继续道,“我说,昨晚跟你家设计师鬼混了吧?” 刘祺君挑眉:“你怎么知道?” “这衣服一看就不是你的,明显是你家那位的风格。”老夏嗤他一声,“穿这么风骚,勾搭谁呢?” “滚滚滚!”刘祺君笑骂两声,把人赶走了,自己也继续忙活开了。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他今天真的穿太帅了,办活动的时候好多人过来搭讪,刘祺君一开始还有点尴尬,后来也就淡定了,一边想着下次让郑予铭带他去买衣服,一边惦记着对方的身体,不知道有没有醒来吃早饭。 ☆、第四十一章 郑予铭睡到中午才醒,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他在床上闷了半个多小时才撑着身体坐起来,脑袋嗡嗡响,摸索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眼镜。 他揉了揉太阳,掀开被子找衣服,发现房间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床头柜上摆着舒适的衣裤,他摸过来穿上,拿起闹钟看了下时间,咒骂两声,终于在镜框后发现了眼镜。 终于把自己打理好,他才看到床头柜上留的纸条。 亲昵的语气和温柔的关切并没有让他心情好多少,毕竟身体上的别扭和酸痛才实实在在地困扰着他。 昨晚刘祺君给他洗了澡,身上还算清爽,但他心理还是难受,又洗了一遍,结果脱掉衣服时就发现遍布身体的吻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见昨晚某人多么凶猛。 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刷牙的时候简直恨不得把刘祺君吞了。这种愤怒持续到他开始喝粥,火气才算是消了一半。 不管怎么说,第一次的记忆总算不是太糟糕,好在他的心理洁癖昨晚没发作,不然刘祺君可能会受伤。 想到这里,郑予铭脸一黑,觉得自己有点脑抽。 不一会儿,刘祺君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予铭,起床了吗?” 郑予铭搅动着碗里的粥,不冷不热地回着:“起了。” “什么时候起的?我留的饭你吃了吗?”刘祺君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态度,声音隔着电话都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身上还难受吗?” 郑予铭额角爆青筋:“你管我难不难受。” “当然要管,以后都归我管。”刘祺君笑了笑,调笑道,“难道我昨晚做的不够好?” “……” 啪,郑予铭挂了电话。 刘祺君沉声笑着,知道他害羞了,便干脆地收起了电话。真是奇怪,他居然开始跟郑予铭开玩笑了。 香妹子隔老远就看到他猥琐的笑,她撞了撞身边的同事:“我有预感,大刘的生活要发生巨大改变了。” “还用你说,没见他打电话时那个肉麻劲儿哟!”同事抖了抖肩膀,“看得我牙疼。” 同事们相互吐槽一番,苦中作乐。 活动下午便结束了,收尾工作交由合作方,刘祺君和同事们相互道别后,绕去一家手表店,给郑予铭挑了一块银白色的细腕手表,款式简单,优雅内敛,和他本人的气质很像。 再次回到郑予铭家,他抬手敲门,悲催地想:我钥匙还没有呢! 郑予铭隔了一会儿才过来开门,已经换了家居服,把身上的吻痕都遮住了。他看到刘祺君的一瞬间也愣了一下,没料到平时接地气的糙汉忽然间就变成了霸道总裁一般的精英帅哥。 “怎么了,看呆了?”刘祺君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我今天这身打扮很奇怪吗?怎么所有人都一副见到鬼的表情?” “你这身衣服哪儿来的?”郑予铭上下打量着他,依旧不相信这是他认识的刘祺君。 “这是你的衣服啊。”刘祺君瞪大眼,“没看出来?” “啊?”郑予铭这次是真惊讶,他再仔细看,终于记起来自己衣柜里貌似的确有这么一套西装,是他用来参加一些严肃都会议时穿的。 他穿这套衣服时,刘肃说他看着太老成,明明是较为中性的色彩,穿着也帅气,却总是和他不太搭。 奇怪的是,这身衣服穿在刘祺君身上时,硬朗和沉稳融合,显得他整个人有种不动声色的威严。即使他此刻面上带着笑,却也有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进去吧,堵在门口做什么。”刘祺君推着他朝里走,手里提着小纸袋,反手关了门。正准备脱掉外套,郑予铭忽然转过身来,抬手扯住他大衣的衣襟,凑过来吻他,夸奖他:“今天很帅。” 刘祺君欣然接受他的主动,扣着他的腰眯着眼笑:“看来我以后得好好打理自己了。”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2节 郑予铭不屑地嗤了一声,看向他手里的袋子:“这是什么?” 两人一同朝里走,刘祺君把盒子从纸袋里取出来交给他:“送你的礼物。” 郑予铭偏头,调侃:“定情信物?” “……”刘祺君想,昨晚一定意义非凡,不然郑予铭怎么开始跟他开玩笑了呢?他干笑两声,还是老实说道,“没,新年礼物。你上次不是送了我一个钱包么?我早就想送你个礼物,今天正好有空,就去买了。我觉得很适合你,你试试。” “是什么?手表?” “……”一秒钟猜到结果什么的,果然很没有情趣。 郑予铭打开一看,意料之中地笑了笑,干脆地拿出来在左手腕上试戴,大小正好,银白色的腕带环着他纤细的手腕,与他的肤色很配。 他满意地点头:“不错,你选手表的眼光比你选衣服的眼光好多了。” “……”刘祺君无奈,“我平时穿衣服槽点真的这么多吗?” 郑予铭没有明说,眼底的嫌弃倒是没有掩饰。 刘祺君把外套脱下来挂到衣架上,伸了伸胳膊,揉着脖子:“穿了一天西装,别扭死了……” “……”郑予铭很是嫌弃他的没毅力,忍不住说,“我一直不明白,你们公司既然是搞展会的,不是经常需要出席一些高端场合吗?为什么你就这么讨厌穿西装?” “也不是讨厌,就是觉得不自在……”刘祺君开始脱西装,“我们公司业务又多又杂,干活的时候一身汗,哪儿来那么多讲究。” “你不是策划师么?现场的活儿也需要你做?” “我得场内指导啊!” 郑予铭想起他前段时间的状态,就问:“你公司的事儿怎么样了?解决了么?” “没呢,过几天上班了再看看吧。”刘祺君想起什么事,问他,“明天周末吧?咱俩不是和周涵他们约好了一起去临县的山庄玩么,你怎么样,去么?” “约好了就去吧,左右没什么事。”郑予铭顿了一下,脸色变了,“你说周末?明天?” “啊,是啊。”刘祺君点点头,“怎么了?” 郑予铭脸色乍红乍白,瞪着他,牙齿里蹦出一句:“怎么泡温泉?” “就一起泡啊,怎么……”他的目光落在郑予铭的脖子上,睡衣领口在刚刚的拉扯中歪了,露出红色的吻痕,他想起来对方的身上遍布着这样的印记,默默地吞回了话,看着他,一脸可怜巴巴地赔笑,“对不起,昨晚没控制住……” “滚。”郑予铭轻斥一声,扭头朝里走,显然对这个耿耿于怀。 虽然刘祺君觉得能够在对方身上印满自己的痕迹是一件极其愉悦身心的事,但如果影响到现实,惹对方不高兴了,他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一路跟上去,郑予铭进了书房。 他方才就在看书,桌上还摆着一本德文。 刘祺君没想到他居然还懂德语,不敢轻易搭话,眼睁睁看着他坐回椅子上重新开始看书,自己有点不知所措。想了想,把西装外套搭在沙发上,从桌上随便抽了本书,拉着椅子挨着他,也坐下去装模作样。 郑予铭瞥了他一眼,回归书本,继续看。 刘祺君本来就对看书没什么兴趣,看了几页就开始觉得无聊,索性把书往桌上一放,专心致志地盯着郑予铭看。 对方沉静的侧脸温文尔雅,舒适的家居服衬托着他修长优美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整个人看上去就能让人沉下心来。 刘祺君用目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脑子里不经意地回想起昨晚亲手摸过的曲线,手下滑腻的触感让他沉迷不已。他流连于对方交叠的长腿间,想起情热时对方颤抖的呼吸,还有脸上溺亡一般的沉沦…… 不自觉的,身下开始躁动。 郑予铭被他灼热的目光盯视,浑身难受,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想教训他几句,却发现他的表情奇怪,眼睛牢牢地盯着自己,眼神却有些涣散,呼吸开始急促。 “……”郑予铭察觉到什么,朝下看了一样,忍不住嘴角抽搐。 他恼了,把书放下,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刘祺君索性不忍了,伸手将他的转椅转过来,抬头就吻上去。 “喂你……”郑予铭来不及说话,就被对方的亲吻模糊了感官。 刘祺君搭着转椅的扶手,就这样吻着他,呼吸喷洒在他脸上,温热又急促。 “予铭,我好喜欢你。”刘祺君看着他,眉眼清亮,“你真好。” 郑予铭被他说得脸上发红,白皮上染上绯色,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如此泰然自若地说着这么肉麻的话,伸手推了推,对方巍然不动。 “你在害羞么?”刘祺君笑着贴着他的额头,“做都做过了,怎么脸皮还这么薄?” “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厚脸皮吗?”郑予铭反驳了一句,又觉得这语气太过傲娇,默默内伤。 刘祺君哈哈笑了两声,没有反驳,而是温声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郑予铭板起脸:“你觉得我能吃什么?” “……”刘祺君无奈,终于明白对方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这个坎儿了,便软下语气道歉,“昨天是我太过分了,有些不知轻重,下次不会了……你身体还好吧?腰还酸吗?” 郑予铭听到他的道歉,反而有些尴尬,这种事情……说出来简直羞耻。他偏开目光,推着他:“你还是去做饭吧。” 刘祺君知道他又开始害羞了,没有再刺激他,乖乖地出去做饭了。 ☆、第四十二章 晚饭刘祺君做得比较清淡,两人简单吃过之后,刘祺君就被家里的电话催走了。 元旦这种日子虽说现在越来越可有可无,但是刘家的传统还是一起过的。 刘祺君缠着郑予铭:“跟我回家吧,见见我父母。” 郑予铭头疼:“我这个样子去什么去,改天再说吧。” 刘祺君:“这样怎么了,多好啊,没事亲爱的,你帅得很科学。” “什么准备都没有,改天吧。”郑予铭丝毫不松口,推着刘祺君往外走,“改天我再正式拜访。” 刘祺君没有办法,只好走了。 回了家,刘大妈一看他换了身衣服,就猜到他去哪儿鬼混了,想刺他两句,又觉得算了,就问:“小郑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们明天要去临县玩,我怕他换个环境睡不好,就没喊他过来。”刘祺君哄着妈妈,“改天一定带他来拜访您二老!” 刘大妈没有起疑,指着他嘱咐:“可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好好好。”刘祺君点头如捣蒜,“我爸呢?你们吃过饭了么?” “没呢,这不是等你呢。”刘大妈说着,又问他,“你吃了没?” 刘祺君当然吃了,但是家里这顿饭也不能略过,便说:“吃了点,没吃饱啊!我可是念着您亲自下厨的手艺呢!嘿嘿,妈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就知道吃!”刘大妈笑骂,“过来帮我拿筷子。”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过晚饭已经是8点半,刘大妈守着电视看晚会,刘大爷在一边陪着,刘祺君苦逼地去厨房刷碗。 说起来他妈对晚会的执着真不一般,不管什么节日,只要电视有晚会,必看!就连社区里办个什么活动啊文艺演出啊,他母上也搬个小马扎拿着保温杯和瓜子过去围观去。 刘大爷受老婆熏陶,每次也跟着去,刘祺君好几次路过,就看见自家一对弥勒佛肩靠着肩在那儿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晚会,别提多接地气了。社区要是有什么交谊舞大赛啊,老年文艺汇演啊,太极剑展示节目啊,自家老两口绝对落不下。 哎哟那活泼的,真是尽显和谐家庭美貌啊。 刘祺君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他和郑予铭老了的时候,两人嗑着瓜子做小马扎上看晚会,他乐呵呵地笑,郑予铭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坐着……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啊! 第二天一大早,黄谦和汪三过来接人,刘祺君上了车问:“周涵和寇欣两口子呢?” “周涵接你家那位去了呗,寇欣夫妻俩被老丈人传唤,回家去了。”黄谦坐在副驾驶,回头看着他,“我听你部门小姑娘说你昨天帅裂苍穹啊,怎么今天见了你,还一个模样?” “你什么时候跟我部门小姑娘联系这么频繁了?”刘祺君瞪着他,“我可警告你啊,我部门小姑娘那可都是单纯小白兔,你别随便祸害啊!” “德行!”黄谦白他一眼,扭过头不理他了。 刘祺君一拍大腿:“哎不对啊,周涵那小子怎么知道郑予铭住哪儿啊?” “你傻啊,周涵不是留人家电话了吗?打电话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刘祺君摸着下巴:“嘿,要不是这小子履历清白,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要勾搭我对象了。” “滚滚滚,你脑抽啊,看谁都像撬墙角的。”黄谦跟他开着玩笑,像是真的彻底对郑予铭死心了。 刘祺君也觉得自己有病,没事瞎叨叨啥。 两行人在两个小时后汇合了,刘祺君想也没想,直接换了车,跟郑予铭凑一块去了。 “哎哟我去,小情侣分开坐能咋的?掉块肉吗?”周涵吐槽着,“大刘你要不要脸?人家黄谦和汪岚好心好意去接你,你半路把人家撂下,有没有点良心了?” 黄谦开着副驾驶的车窗,摇头晃脑地感叹:“见色忘义的本性暴露出来了吧,世道险恶,人心不古啊!” 刘祺君厚脸皮地表示:“我那是看你烦。” 被众人调侃牵连的“色”表示:“还有多久才到?” 汪三笑着说:“快了,再开个二十分钟就到了,你们跟着我走。” 路上刘祺君想好好跟郑予铭说话,奈何驾驶席有个超闪电灯泡周涵,插科打诨一路调侃,就是不让他俩好好说,刘祺君真是要被他烦死了。 郑予铭自看到他后表情就很无语。 好容易昨天见识了他帅的一面,得,一晚上过去,人又穿着烂大街的衬衫针织衫休闲皮夹克出来了,这审美观一夜回到解放前,简直没法忍啊。他决定了,这次回去后,他一定要拉着刘祺君去逛一次商场,好好把他衣柜整顿一遍。 不一会儿度假山庄就到了。 汪岚是老板的朋友,提前打过招呼的,考虑到刘祺君和郑予铭的情侣关系,他给两人安排了一个房间,黄谦和周涵住一间,他自己一间。 几人把东西放到房间里,稍事休息。 刘祺君终于得到和郑予铭独处的机会了,立刻扑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 “哎你干嘛……”郑予铭推开他,“怎么跟大狗似的,走哪儿黏哪儿。” “想你了么。”刘祺君嘿嘿笑,给他捏肩膀,“昨晚休息好了吗?” “还行。”郑予铭揉着脖子,坐了这么久的车,他浑身僵硬得很。 “我给你按摩按摩。”刘祺君带着他坐到床上,“来,趴下,我给你按按。” “你会?”郑予铭将信将疑地趴下去,脑袋枕在手上,闭着眼睛等着他按摩。 刘祺君在家里给爸妈经常按,手法娴熟,力道适中。他跪在郑予铭身侧,手拍着他的背,揉捏,捶捶打打,隔一会儿问一句:“疼吗?” “不疼。”郑予铭舒服地叹了一口气,“再用力点。” 刘祺君变换了角度和力道,舒爽得他□□出来。 刘祺君岔了气,被他这舒服的□□引诱得耳根发麻,恨恨地瞪他,却发现对方毫无知觉地闭着眼享受,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煽风点火。 无奈地叹着气,刘祺君专心给他,把人都捏得睡了过去。 刘祺君松开手,挨着他躺下来,胳膊搭在他腰上,看着他,慢慢地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中午的时候周涵打过电话来催他们,两人茫然地在床上对视片刻,才慢吞吞地起床收拾自己,打理完毕后一起下去吃饭了。 其他三人早早坐在桌前,已经喝了一轮酒。 服务员开始上热菜,几人共同举杯,庆祝各自又老了一岁,庆祝刘祺君和郑予铭终成眷属。 郑予铭尴尬地被他们调侃着,看刘祺君很高兴,就没表现在脸上。 下午汪三带着他们去山庄参观了一遍,欣赏了几个节目,虽然听名字觉得挺无趣,真实看到反而觉得蛮热闹,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好转。 后来几人约着去爬山,被周涵吐槽了:“大冬天的,山上光秃秃的,爬什么山啊。” 黄谦拍他:“你懂个屁,爬山又不只是为了看风景的,再说了你又没到山顶,你怎么知道山顶没有好风光。” 两人在那边争吵着,刘祺君凑过去低声问郑予铭:“你身体还好么?能不能爬山?” “……”郑予铭恼怒地瞪着他,“你能不能别老提这件事?” 刘祺君觉得无辜,他是真的关心郑予铭的身体。 几人陆续上山,没想到半山腰上种着柿子树,树上结着黄澄澄的柿子,只是还未到时节,个头不大。 周涵惊喜:“哟,居然不是光秃秃的啊。” 汪三笑:“当然不是了,这一片都是柿子,你可以摘下来尝尝,不过有些比较涩,我让看园子的人帮你挑几个甜的。” “行,挑几个。” 看守柿子园的人给他们摘了七八个,笑呵呵地目送他们上山去。 爬到山顶,举目望去是苍茫的天际,脚下是葱郁的柿子林,视野开阔。冷风刮在脸上却不疼,衣服穿少了的黄谦就开始打哆嗦。几个朋友没良心地嘲笑他为了风度不要温度,站在山顶上背着风把柿子吃了,没等到日落,又陆续折返了。 下山的时候周涵说要打包柿子,被黄谦踹了两脚,催着他下山。汪三说山庄有新鲜的,回去再吃。 周涵哼哼两声才拖着步子走了。 刘祺君看郑予铭脸色不好,伸手握住他的手,担忧地问:“是不是冷?” 郑予铭摇摇头:“没事,下山吧。” 刘祺君不放心,一路牵着他的手朝下走。 郑予铭很别扭,被另一个人牵着手一路走什么的,简直太奇怪了,又不是小孩子,他挣扎了几次都没挣开,反而被握得更紧,引来其他人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当做不存在。然而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如此真实,时间长了,热度从掌心传至全身,让他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到了山下,汪三熟门熟路地带他们去吃饭。 晚饭比中饭丰盛得多,各种农家菜摆了满满一桌,新鲜的食材让家常做法也变得格外好吃,几个人都吃得格外舒心,喝了点酒,兴致高昂。 刘祺君还惦记着郑予铭发冷的身体,给他添了一碗老鸭汤,还给他夹点热性的牛羊肉。 郑予铭对吃的很挑剔,牛肉好吃,他吃得多一些,羊肉不喜欢,就没怎么碰。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和其他人的气氛格格不入,没想到真的开始聊天了,却和其他人聊得很融洽。 要幽默,周涵刘祺君黄谦轮番斗嘴,要深度,在座的人对经济时事军事说得头头是道,要家常,刘祺君和汪三都是八卦小能手,甚至聊起电影,除了刘祺君和周涵,其他人都可以聊得很开心。 他们似乎都察觉到他的性格冷淡,聊天的时候会特别照顾他,引他参与到话题中来。 郑予铭笑着和他们聊天,偶尔侧头看一眼刘祺君,发现这个家伙周围的朋友居然都不错。 ☆、第四十三章 因为下午到处走动,晚上汪三就没有安排活动,几人找了个棋牌室去打麻将。 郑予铭这种年少时忙于学习工作后忙于设计的人自然是不会的,跟其他几位混迹于吃喝玩乐的人没法比,何况他也不打算学,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刘祺君旁边围观。 打牌打到后来,几人开始抽烟,郑予铭觉得难受,就提前离席了。 刘祺君目送他走远,才回过头瞪其他人:“都憋了一整天了,再多憋会儿会死啊!” “我去,那是你对象又不是我对象,憋个毛线啊!”周涵深吸两口,缓缓喷出,露出舒服的表情,“可憋死劳资了。” 黄谦叼着烟呵呵笑着:“你自己不也抽?装什么葱啊!” “我今天不是没抽吗?”刘祺君翻白眼,“再说了,哥自制力好,必要场合忍得住!” “你还能一辈子不抽啊?”周涵嫌弃,“你俩现在没住一块儿呢吧?等你们住一块儿了,我看你怎么掩饰。有本事你把烟戒了啊!” 刘祺君苦了脸。他烟瘾不大,但是戒却也戒不掉。像他这种诸多应酬,经常性加班的人,不抽烟是不可能的,同部门的人里,男同事一边倒全是烟枪,就连几个年纪大的女同事也抽烟,有个大姐烟瘾比他们男人还大。 他想起郑予铭平日里对烟味皱眉的那个态度,有些淡淡的忧伤。 打牌打了一会儿,刘祺君开始走神,总惦记着郑予铭,索性在一次连庄后摊了牌:“不玩了,睡觉去。” “靠!赢了钱就想走啊?”周涵怒。 “得了你,赢的那点钱还不够你一顿饭呢。”刘祺君也没跟他们清账,第一个跑了。 “所以说我最怕有对象的人!就跟被人拿项圈拴着似的,离着十万八千里都心思乱飞的。”周涵嫌弃着刘祺君,把牌扣下去,又叹气,“大刘自从背叛组织以后,就在忠犬的道路上狂奔不复返啊!” 汪三适时插了一句:“还是羡慕的吧?” “呸,我羡慕他?”周涵口是心非地骂了两声,又晃晃脑袋,“不行,拜访刘阿姨的事儿得提上日程了。妈蛋,我爸妈又在催我了,我还能给他们变出个媳妇儿么?” 汪三哈哈笑着:“都这个年纪了,家里肯定催。您这算晚了,我爸妈从我大学毕业就开始催了。” “那催着了么?” “女儿都三岁了。” “我去,又一个人生赢家啊!”周涵笑骂着,“你一个当爹的人跟我们瞎混,你媳妇不管啊?” “我媳妇带女儿去娘家了,不在。” 周涵点点桌子,问黄谦:“哎,谦少,你家呢?没催你啊?” “我两个哥哥还单着呢,催也轮不到我啊。”黄谦手里夹着烟,手指抖了抖烟灰,“不过我大哥已经开始相亲了,估计我也不远了。” “人到中年的忧伤啊……”周涵长叹。 “你丫才中年呢!”黄谦骂。 周涵好奇:“哎,我说,汪三啊,有媳妇有女儿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老婆孩子热炕头,男人的人生追求之一啊!”汪三笑得意味深长,“你也娶个媳妇不就知道了。” “妈的,都刺激我是不?” 三人坐在棋牌室插科打诨,说着没边际的话。 刘祺君回了房间,郑予铭已经洗完澡在床上坐着看书了。出个短途都记得带书,这习惯……刘祺君无语片刻,看他精神不太好,问:“予铭,你好点没有?累的话就先休息。” 郑予铭摇摇头:“我没事,再看会儿书就睡了。你们散摊子了?” “嗯,明天不还有一天么?玩太晚不好。”刘祺君又过去摸了摸他的手和脸,温度总算恢复正常了。“我去洗澡了,你困的话就先睡吧。” “嗯。” 结果刘祺君洗完澡出来,对方还是没睡,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出神地看着虚空。 “在想什么?”刘祺君爬,掀开被子躺在他身侧。 “没什么。”郑予铭转过身,面对着他说,“你们平时都这样吗?” “你指什么?” “抽烟喝酒吃饭打牌。”郑予铭脸上看不出喜怒,眼睛里带着点困惑,很平淡地问,“上次你们也是在酒吧玩,这次来到山庄,好像也是吃喝玩乐,你们……嗯……平时都是这样吗?不觉得没意思?” “这个……你不说我还没想过。”刘祺君回忆了下,“我们平时其实都挺忙的,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面,偶尔想起来了,给朋友打个电话,问问要不要一起出来玩,差不多也就是吃饭喝酒打牌吧。” 郑予铭敛着眼睫,没做评论。 刘祺君摸着下巴:“这么一说,感觉我们好的样子。可是大部分人现在工作之余的休闲方式不都是这些吗?女生还喜欢唱个k逛个街看看电影之类的,男人么,就比较简单粗暴了,总不能一群大老爷们组团刷电影去吧?” 他想了想,低头问:“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 郑予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不太适应。” 刘祺君的手指缠上他头发,问:“那你呢?你和你那些朋友们平时都怎么打发时间的?” “朋友们?我朋友不太多。”郑予铭认真地回答着,“大部分是工作上认识的朋友,或者在某些方面有共同爱好,会偶尔约出来见一见。所以……分很多种情况。同行设计师的话,会互相参观各自设计的房屋,或者在邮件里讨论新出来的设计;公司同事的话,就是平时的聚餐,其他客户朋友联系比较少,牵扯业务的时候会见面,平时的联系不太多;其他诸如钓鱼、攀岩、骑马、爬山之类的活动,都有固定的爱好者聚会,一起出去玩。” “你还会骑马啊?厉害。”刘祺君感叹了一句,又说,“你把生活分得这么细致,不会混乱么?” “为什么会混乱?”郑予铭反问,“和不同的人探讨不同的话题,很方便啊。” 刘祺君想到他的爱好,便问:“那看电影呢?也会约朋友一起吗?” “看电影为什么要约朋友?自己看就好了。”郑予铭皱眉,“不过公司发电影包场福利的时候,会和同事一起去看。” 刘祺君笑着问他:“所以……我是第一个和你一起看电影的人吗?” “……”明知道答案会让他臭美,郑予铭是绝不会说出口的。 刘祺君看出来了,便凑过去亲他,眼中有小小的得意。 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嘴里问着:“身上好些没有?” 郑予铭扣住他手腕,咬牙道:“你嫌我身上痕迹不够多么?” “我今天动作轻点儿……”刘祺君缠着他的腰,赖着保证,“不会再乱咬了。” “我才不信你!”吃过亏的郑予铭死不让步。 刘祺君对着他的脸胡乱亲吻,嘴里一直念叨着:“我真的不会乱咬了,不留痕迹行不行?予铭……唔,好滑……予铭,你不热吗?” 他这样耍赖一般缠着他,长腿缠着他的,手在他背后腰臀四处点火,手法刁钻,惹得他浑身发颤。 不过是一次亲密接触,刘祺君就记住了他身上的几个敏感点,不住地煽风点火。 “你……适可而止!”郑予铭警告,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 “止不住……”刘祺君让他感受自己的热度,“我一见你,就什么都忍不住了……” 两个人纠缠许久,都落得一身汗,身上热度悉数上升,□□乱窜,也没有闲暇去磨叽了。郑予铭被他骚扰得浑身发软,终究还是被他得逞了。 刘祺君一边摆弄着他的身体一边想,这下子他就没空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个人开始对他的生活方式表达怀疑,目光中的不赞同如同第一次见面时忽然对他冷淡下去的表情。这让刘祺君有些害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赖床了。 好在其他三个也睡得沉,没人打扰他们。 刘祺君揽着郑予铭不肯起来,对方挣扎数次还是被他箍在怀里,脾气都没了,索性闭上眼继续睡。 山庄的清晨能听到鸡叫声,冬日的鸟鸣格外清晰,清脆悦耳,让人的心都跟着静下来。 厚实的双人床被他俩搞得一团乱,刘祺君的腿还伸在郑予铭的双腿间,低眉看着他假装睡觉的脸,温柔地笑着。此时此刻,内心平静而满足,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慰藉,心里层层叠叠地涌出满足感,他不嫌腻歪地抚摸着对方的脊柱凹陷处,手指停留在他的后腰,没有什么□□意味地轻轻搭上去,就这样用目光摩挲着他的五官。 “看什么呢?”郑予铭闭着眼睛开口,“没事干就睡觉。” “仔细看看你。”刘祺君收紧了胳膊,抬手摸上他的脸,“郑予铭,我觉得自己好幸运。” 郑予铭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真的,能认识你,实在是太好了。”刘祺君把他紧紧拥在怀里,“你怎么这么好呢?真想把你揣在兜里,谁都不给看。” 郑予铭嗤笑一声,挣开他的手:“你是变态吗?” “说不定哪天就是了。”刘祺君若有所指地坏笑着,低声道,“只对你变态。” “……”郑予铭一枕头闷上这个变态,觉得某人一定是被神经病附体了。 ☆、第四十四章 郑予铭拉着刘祺君起床了,两人绕着山庄走了一圈,郑予铭发觉这个山庄建得不错,是晚清建筑改建的,兴致上来了,就找了个熟知山庄历史的老人带路溜达,听他介绍山庄的往事和这些建筑的讲究。 刘祺君没什么兴趣,但是看郑予铭听得兴致勃勃,便一路陪着,到后来听到那些玄乎其神的故事,止不住地翻白眼,明明就是瞎掰。 郑予铭捏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表情,一直听着。 好在老人虽然历史故事讲得真假各半,山庄里的建筑倒是没什么错漏,就连一些砖头的数量、门廊的漆画和家具的风水讲究都说得头头是道。 两人逛完已是1点半,午饭都快没了。 要不是汪三嘱咐厨房给留点热乎的,他俩只能吃冷饭了。 “郑先生喜欢看建筑?”汪三和他们关系不算太亲近,对郑予铭一直比较客气。 “嗯,到处走走看看,喜欢看些建筑,老房子很有味道。” “你是学室内设计的,建筑也算同专业,差不多。”汪三主动道,“其实县里还有个古建筑,好像是个佛塔,最近刚修缮完,还没对外开放。你要是感兴趣,我找人带你过去转转。” 刘祺君有些诧异地看着汪三,这个人看上去客客气气,但是说话做事想得很周到。他跟黄谦关系近,对他们这几个损友献献殷勤也就罢了,郑予铭跟他非亲非故的,他都这么尽心招待,这人的心思当真活络。 谁知郑予铭却微笑着摇摇头:“不用了,建筑和室内设计区别还是挺大的,我去了也看不懂古人的智慧,得换建筑专业的人过来,才懂得那些木质结构。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要是哪天想看,跟我说一声就成。” 刘祺君凑过去问黄谦:“你哪儿认识的人啊?挺会来事。” “我能从哪儿认识啊?朋友不是酒桌就是拍桌球桌认出来的,少有几个来自合作方。”黄谦倒是对自己纨绔子弟的身份很自觉,“汪三是我上次陪客户喝酒时认识的,觉得他能力不错,就把他挖过来给我卖命了。” “哟,谦少亲自挖来的墙角啊,那可不得了。”周涵一下子夸了两个人,“我看这个汪三做事的确挺靠谱,你那刺头一样的性格,也就得这种玲珑圆滑的人才来帮忙缓冲一下了。” “嫌我脾气暴呢?” “夸你眼光好呢。” 两人又扯了一会儿,继续吃饭。 今天山庄里安排了几道本地名菜,掌厨的是本地有名的师傅,比昨日精致得多,其中有一两盘野味,给他们尝鲜。 下午汪三领着他们去泡温泉。 刘祺君咳嗽着问有没有小隔间,引来众人瞩目。 郑予铭踹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三人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俩看了片刻,猥琐地笑了几声,看得郑予铭脸红心跳,羞愤欲死,就连刘祺君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没有另找小隔间。 郑予铭身上的痕迹已经消退许多,围着浴巾挡掉了下半身的痕迹,上半身只有肩背、胸口和腹部有些浅痕,进入温泉后便看不太分明了。 五个人里除了刘祺君常年四处跑,皮肤被晒出健康的小麦色,其他人都常年混迹于办公室和各种室内场所,皮肤是典型的都市人的白,进了池子像是煮饺子似的。 汪三嫉妒地看着刘祺君:“这肤色,忒帅气。” 刘祺君翻白眼:“建筑工地走一遭,肤色更健康,你倒是去啊。” 汪三摇头,胡乱给自己找理由:“免了,我媳妇就喜欢我这白斩鸡身材。” “靠!刘祺君有腹肌我也就忍了,黄谦你这个整天声色犬马的家伙为什么也有肌肉!”周涵控诉。 黄谦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瞥他一眼:“你以为哥是你吗?除了吃喝玩乐就躺床上装死尸啊?哥经常去健身房的好吗?” “一群混蛋啊!”周涵仰天长啸,“都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了,没个啤酒肚对得起你们的年纪吗?” 在座三位躺枪的大叔一起泼他水,骂道:“滚!你才大叔!” 周涵痛心:“都是同龄人,相识何必互拆台?” 唯一停留在二字辈的郑予铭呵呵笑了两声,靠着池壁看他们闹。 男人在一起泡温泉,总是要互相评价完对方的身材才磨叽着聊起其他。 所有人极有默契地没去评论郑予铭,一个是刘祺君这个正牌男友在呢,玩笑的尺度不好掌握,二个是对方露出水面的吻痕有些暧昧,他们努力不让自己的眼光飘过去,避免吃豆腐嫌疑。 郑予铭一看也是标准的都市白领身材,白天坐办公室,晚上或周末去健身房或参加户外活动,身材修长,肌肉薄而紧实,肤色白皙,每一个部位都锻炼得恰到好处,符合亚洲人的普遍审美,配上他那张斯文的脸,既不夸张,也不瘦弱。 刘祺君想到这身体的每一寸自己都品尝过其中的美妙,简直食髓知味,不忍离开。 郑予铭留意到他又开始过火的眼光,暗暗在水下踹了他一脚,让他躲远点儿。 刘祺君也觉得离他太近比较危险,自觉地隔开一米远。 周涵嘲笑他大尾巴狼, 温泉水能让人全身心地放松,几人聊了一会儿都开始犯困,靠着池壁不说话了。 刘祺君划着水蹭到郑予铭身边,看他仰着头舒服地半眯着,笑了笑,挨着他防止他掉池子里去。 到后来,刘祺君怕大家舒服过度昏过去,把人叫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这周末也过得太短暂了!”周涵还沉浸在温泉的舒适中,软着骨头抱怨。 汪三笑:“下次再来么。” “来什么呀,这一回去,就开始昏天黑地的年末生涯了。”周涵仰天长叹,“年底啊年底……我最恨的年底,等会儿先回去找药店,把胃药感冒药消化药醒酒茶都买了,争取撑到过年。” 黄谦幸灾乐祸:“谁让你搞公关的,饭局堆成山了吧?” “说我?你又能好到哪儿去?”周涵翻白眼,一字一顿道,“黄、经、理!” “你妹……”黄谦骂。 刘祺君想到自己公司那风云诡谲的变动,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几天感情上的顺利让他忽视了事业上的危机,今天一过,迎接他的不知道又是什么狂风暴雨。只是他不想在这种幸福日子里聊这些丧气话,便没有做声。 回去的路上周涵识相地投奔了黄谦他们,郑予铭记得刘祺君泡温泉时没怎么休息,便主动承担起开车的职责。 两人单独相处,郑予铭说:“你怎么了?在想上班的事?” “嗯?没有啊。” “你刚才情绪不高。”郑予铭平视着前方,“公司的事很麻烦吗?” “有点。”既然他看出来了,刘祺君也不再瞒着,“我一开始以为只是我们总监要离职,后来发现公司上层也在变动,现在局势不明,公司里风言风语也很多,小道消息满天飞,搞得人心惶惶。” “有新领导要上台?” “估计是,但是到底是谁,目前也没有定论。”刘祺君靠着椅背,长叹一口气,“最近我一直忙着元旦活动的事儿,没理会公司里边的变动,明天回去不知道又有什么情况。” “你倒是不着急。” “着急也没用啊。”刘祺君闭了闭眼,“随意了,爱谁谁,别折腾我就行。” 郑予铭皱了皱眉,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非常抵触。按照他最近的状态来看,公司的变动已经直接影响到了他的工作,他却依然选择暂时逃避,并没有主动去了解情况,对未来即将出现的变化也没有准备。 这种心态,在他看来,是十分不负责任的,对自己对公司都不负责任。 然而他还不习惯对刘祺君的事业指手画脚,所以忍住了没有说,或许对方有其他打算。 刘祺君没有注意到这种变化,脑子里全是明天要怎么面对上司的郁闷。 晚上回到市里,郑予铭中途被刘肃喊去应酬,因为是业内的一个小聚会,刘祺君不方便一起过去,只好中途把他送到酒店门口,自己和周涵他们另外找地方吃饭去了。 周涵故意刺激他:“哟哟,带不出手哟!” 刘祺君想抽他。 不懂设计怪他咯? 其实他也知道不是因为这个,目前为止,他和郑予铭的交际圈没有任何关系,以对方的谨慎和较真,暂时是不会带他去参与到应酬场合中去的。就连这两次陪他来找周涵他们凑热闹,也是顺便居多。 莫名有点难受。 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近,生活方式的差别却似乎越来越明显。 黄谦忽然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慢慢来,两个人相处,需要了解的地方多着呢。” 刘祺君抓了抓头发,有些困扰:“这也太多了。” “想跟对方过一辈子的话,还怕时间不够吗?”黄谦挑眉,“还是说,你没信心?没信心就撤,我可还等着呢。” “一边儿去!我这叫恋爱的忧伤你懂吗?情趣你懂吗?”刘祺君龇牙,“你有这时间凑热闹,还不如去找你的灵魂伴侣去!” “我?”黄谦哼笑两声,“我需要那种东西么?” 说完就走了。 刘祺君看向周涵:“他抽什么疯?” 周涵耸肩:“富二代的忧伤?” 刘祺君:“……” 他看向汪三。 汪三表示:“额……现实主义者?” “……”刘祺君扭头就走,“跟你们简直没法交流。” 周涵嘀咕:“本来就是么,我们又不像你家那位,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第四十五章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3节 刘祺君一早去了公司,进门的时候就察觉到气氛不对。 他打了卡,还没坐到椅子上呢,大头就滑过椅子来碰他,悄声对他说:“总监今天过来了,还来了个新人,直接进的总经理办公室,看着像空降兵。” 刘祺君小声回应:“看来没我事儿了?” 大头拍他背:“你露出个失望的表情会死吗?失去升职机会了哎!” 刘祺君嘶了一声:“升职个鬼啊!升职有毛用,工资也不会涨多少,寿命短一截。” “出息!”大头恨铁不成钢。 两人在这边嘀咕着,其他人的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刘祺君的身上,颇有点同情的意思。 过了半个小时,总经理秘书过来喊刘祺君:“大刘,跟我去会议室一趟。” 刘祺君皱了皱眉,本来以为没他什么事儿了,怎么突然又叫他去会议室? 他和大头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安。刘祺君随手从桌上摸了之笔,拿上笔记本,准备装听众,秘书却拦住了他:“你拿本子干嘛?人进来就行了。” 刘祺君只好把东西放下,跟着她进去了。 老夏转了转椅子,对着大头问:“哎,大头,你说上面什么意思?” “我又不是上面,我怎么知道?”大头敲了敲大腿,“不过大刘这个……有点摸不准。” “我赌一只烤鸭大刘要升。”老夏举起手。 “这都赌?”大头吐血,“我赌新上司会就位。” “你俩这不废话吗?”香妹子臭了他俩一句,又说,“现在的问题是,大刘和新上司,哪个官更大?” 其他人也凑过来猜测着:“我觉得是新上司,没看见人家直接跟总经理进得办公室么?” “大刘吧?毕竟他对部门比较熟悉,前段时间也一直暂代总监帮忙处理部门事务,做得挺好。” “一般人没法空降,我觉得这个新上司不简单。” “大刘也不错啊,要能力有能力,要经验有经验,资历也足,在公司里人缘也好,多合适啊。” “不论是谁,估计受苦的都是咱们这些小虾米咯,等着看吧。”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声音很低,怕传到领导耳中去。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总经理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策划部,大腹便便的总经理身后站着以前的总监和那位新人,刘祺君站在第三排,和秘书并肩。 众人看这架势便猜出一二,面对前总监和和气气的卸任致辞和总经理冠冕堂皇的官话很平静地鼓起了掌。 “……以后策划部就要交给我们公司最有潜力的两位年轻人来管理啦!”总经理笑眯眯地抬手揽上新人的肩膀,另一只手把刘祺君从后面揪出来搭上去,“从明天开始,刘祺君就是策划部的副总监,而这位付允笙将会成为你们的新总监。他以前在兰克做副总经理兼首席策划顾问,是个非常有潜力有想法的年轻人,希望大家能够与新总监沟通愉快,工作顺利。” 付允笙转了转脚步,微笑着对在座的人说:“大家好,我是付允笙,以后就和诸位一起工作了。我是新人,对公司业务还不熟悉,希望大家可以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付允笙是一个看上去就细致严格的高级白领,气质与郑予铭有六分相似,高档整洁的铁灰色西装,精心修剪的发型,光洁的下巴和脚下的定制皮鞋,甚至举手投足间的内敛都让他整个人充满了优雅而绅士的气质。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看向刘祺君:“刘副总监对部门事务十分了解,相信在你的帮助下,我一定可以尽快熟悉大家,拜托了。” 刘祺君露出一个冷淡而疏离的笑容,回道:“哪里话,副总监精明强干,一定不负众望。” 两人干巴巴地寒暄几句,总经理又跟大家聊了几句,临走前意味深长地表示他们该给前人总监告个别。 大家都有些尴尬,在新任正副总监上任的当天跟前任总监当面告别,这得是多脑残的人才想得出来的主意啊?他们总经理脑子秀逗了么? 好在前任总监与大家极为熟悉,知道大家的难处,便大方地挥挥手,极为武侠气地笑道:“江湖一别,有缘再聚。” 说完便谁也没理,径直走了。 总经理的脸色顿时变得和锅底一样黑。 付允笙客气地提出请总经理带他熟悉一下其他部门,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刘祺君留着步子没动,准备回原位。 “这些大刘熟啊!”总经理把刘祺君拉下水,笑呵呵地出主意,“以后你们俩就是搭档了,先熟悉熟悉。大刘啊,你带小付四处逛逛,跟其他部门的同事打个招呼,招待不好可要扣工资的!” 最后一句虽然是个玩笑话,其中的警告意味却极其明显。 刘祺君想装没听到都不行,只好拖着步子,堆起虚伪的假笑带付允笙去参观公司。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同事们沉浸在老总监真的离职、付允笙突然空降和刘祺君明升暗降的转变里还没回过神。 “咱部门不是只有一个总监么?什么时候多了个副总监的职位?” “为什么有了付总监还要大刘当副总监?他们俩根本不认识吧?这样做搭档真的好吗?” “傻啊你,分明是怕付允笙镇不住我们,想拉一个人下水,来缓冲一下部门矛盾。”大头冷笑两声:“呵呵,既想利用大刘稳定军心,又想安插个空降兵来当上司,总经理打得好算盘。” “总经理一直都是老狐狸。”香妹子脸露怒容,“大刘这资质,做总监绰绰有余吧?让他做副总监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是不是傻?在公司呢,什么话都敢乱说!”老夏捂着她嘴巴,“再说了,大刘和这新总监关系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呢,咱就闭嘴,做自己的事情就好。” “我就是替大刘有点不值。”香妹子掰下他手,小声埋怨道,“凭什么吃苦受累挨骂被批的事儿都让大刘做,辛辛苦苦几个月,结果嚯,新人一来,啥都没了。” 大头皱着眉头:“过几天看看吧,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知道咱们这新总监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众人一听他提到这个,顿时哀嚎。 习惯了前任总监松散自由的管理,陡然来一个精英气质的年轻上司,让他们很是焦虑。 他们工作的时候,三个清洁阿姨就过来打扫办公室。 以前老总监的办公室挺大,一个人呆着也很宽松,此时要为正副总监两个人使用,撤出旧的的桌子,放进两张新的办公桌,顿时比以前拥挤了,还换了沙发和摆设,变动虽然不大,整体感觉却大不一样了。 老总监性格洒脱幽默,屋子里虽然乱糟糟地放着各种纪念品和小玩意,但是很有童趣,偶尔去找他聊天,还能随手取个小玩意逗闷子。现在办公室换成了简洁大方的气质,商业范儿十足,却似乎少了点儿人情味儿。 老夏啧啧摇头:“大刘要是能在那种办公室里老实呆上一天,我就请大家吃炸鸡!” “大刘能老实呆三天,我请大家吃饭!” “多动症儿童的噩梦啊,大刘坐办公室?哈哈,想都不敢想。” “穿西装打领带穿皮鞋……大刘要逆袭了么?” “要悲剧了才对。” “心疼大刘。” 众人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很快又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其实管理岗位的变动对他们的影响非常大,尤其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是令他们手足无措。以后要怎么和新上司相处,要怎么面对已经升职了的刘祺君,工资还会不会变动……大家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个个心事重重。 刘祺君陪着付允笙在各部门走完一遭用掉了将近三个小时,其他部门的人一听他俩这职位,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仿佛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有多么多么不公平。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他,立马借尿遁去抽烟了。 公司的男卫生间简直是重烟区,刘祺君进去的时候还有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在吸烟,看到他还主动打了个招呼。 刘祺君先去隔间上厕所,上完之后就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吊儿郎当地出去洗手。鉴于其他地方都禁止吸烟,他只能靠着厕所门外的墙壁,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掏出来一看,万年电话党郑予铭先生居然主动给他发了短信。 【今天在公司怎么样?】 刘祺君勾着唇笑了笑,咬着烟低头回信息:【无聊】 【升职了么?】 【升了,副总监。还来了个新总监,那西装熨得笔直笔直,往眼前一站,活生生的高富帅啊!】 【空降?】郑予铭随后又追加了一条,【空降的人通常分三种,有能力的,有背景的,两者皆有。新上司属于哪种?】 【大概是第三种吧。】刘祺君把烟夹在手指里,单手敲着键盘,发着牢骚,【你说说这些高富帅不好好地去继承家业开辟事业,为什么非要来和我们普通老百姓抢饭吃呢?】 这次过了许久,郑予铭才回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做普通老百姓?你现在已经是副总监了。】 刘祺君的烟屁股烧到底,烫了他的手指。 ☆、第四十六章 【你觉得我这次职位变动是好事?】刘祺君问。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郑予铭很少会和刘祺君讨论这些有深度的问题,这句颇有哲学意味的话让他有些怔愣。 【我的态度?】 郑予铭没有再回他。 刘祺君靠着墙盯着手机页面许久,直到屏幕暗下去,他也没回神。 “是不是很无聊?” 一个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刘祺君一抬头,付允笙站在他身侧两步开外正在洗手。 “付总监。” 付允笙笑了声,侧着头看他:“咱俩一样了。” “什么?”刘祺君没反应过来。 “你是副总监,我也是付总监,一样。” “……”刘祺君觉得这个笑话有点冷,他敷衍地动了动嘴角,随意搭着话,“我记得兰克是个大公司,各方面都比我们这里强,既然付总监以前在兰克工作,怎么瞧得上我们公司?” 他这话是极其失礼的,对待第一次见面的上级,他的态度未免太过轻浮和直接,并且从见面伊始,他对付允笙就有种隐约的排斥,这对两人以后的关系极其不利。 付允笙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直接地讲出来,先是瞳孔一缩,面色微动,轻轻缓缓地笑出来:“兰克太复杂了,呆得有点心累,这里的气氛我很喜欢。” 刘祺君看着他。作为空降一族的成员,他到底是怎么说出这种话来的?在他来之前,这里或许还能勉强称得上轻松,然而他来了之后,可就不一定了。 “出去吧,带你去认识一下部门同事。”刘祺君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率先走了出去。 走了几步,手机又响了,是郑予铭的信息。对方不知道是被耽搁了还是在思考,回复的时间有些长,内容却很简短:【人生充满了未知,谁也不知道你现在的决定会对你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刘祺君看着这句话,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或者有什么倾向。仔细想想,这是郑予铭第一次对他的人生决策进行建议,虽然简短,却表达出了他对自己态度的不赞同,和积极的建议。 思及此,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被一旁跟上来的付允笙看到了,好奇问道:“什么短信笑得这么开心?女朋友?” 刘祺君轻飘飘地答了句:“男朋友。” 付允笙的脚步慢下来:“……” 他到底要面对怎样的一群同事啊。 “你怎么了?一整天心神不宁的。”刘肃看着对面屡次走神的师弟,不得不敲敲桌子以示警告。 郑予铭敛回心神,微微摇头:“没什么,你继续。” 刘肃放下文件,叹了口气:“你今天很不在状态,工作怎么谈?” “有吗?” “没有吗?” “……”郑予铭放松身体,向后靠去,“刘祺君今天升职了。” “哟,好事啊!”刘肃先是高兴,却在看到他的表情后忧虑起来,“怎么,不是好事?” “不……不是说这个。”郑予铭抿了抿唇,道,“刘祺君一直比较不求上进,我不太懂他在想什么,这次升职机会虽然有点被利用的嫌疑在,但未必不是一次上升的机遇,可是他本人好像并不高兴。” “升职还不高兴?”刘肃瞪大了眼,“你家这位也是够有性格的。” 郑予铭揉了揉额角,也有些苦恼:“我看不出来他真心实意喜欢什么,总是得过且过。” 刘肃抢白:“喜欢你呗。” “……”郑予铭磨牙,“你到底要不要聊天了?” “好好好,你继续。” “不说了。”郑予铭拿起文件,“年终总结什么时候出来?” “你还好意思问?”刘肃抖了抖纸张,“整个工作室,就你没交工作总结了。” 郑予铭皱眉:“我不是让助理给你了么?” “你给我的那是工作总结啊?那是流水账!”刘肃气得不轻,“你能不能好好写,好歹是半个老板呢。” 郑予铭叹气:“行,我重写一份。”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其他事情,前一年的主要业务,后一年的工作计划,还有几个重点客户和潜力客户的联络,把手头正在进行的工作也做了系统的归纳。 随着工作室名气的增长,接手的业务越来越多,手底下的设计师人手出现短缺,每个人的业务多而杂,负担重压力大,这样的现状不再适合长久发展。刘肃有意进行改变,把一些小的家居项目剔除掉,开始接手一些较大的室内设计项目,比如会所、饭店、酒店、会议中心等高档场所的设计项目,手下人分为几个项目组,轮替着进行项目的设计。 这样一来,花费心力虽然多一些,却比较集中,由小组成员分担后压力会减轻不少,同时可以获得更多的利润。 郑予铭却有不同意见。经历过乔秘书这种要求众多又吹毛求疵的客户后,他对大型项目的接受度不容乐观。设计师本来就是一个需要自由和空间的职业,如果对方不能信任设计师,总是提出各种不合理要求的话,对大家的思维发散和工作热情打击都很大,不利于整个工作室的长期发展。 公司内现有的二十多个设计师都有丰富的私宅设计经验,而对大项目设计较为生疏,工程的合理性需要多方面的考量,单独小组并不能完全把控,很容易出现设计组和施工队的巨大分歧。并且,大型工程周期长,施工期间需要设计组跟队把控,无法同时完成其他设计稿。设计工作单一,有违工作室建立的初衷。 两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很久,彼此都无法轻易妥协。 当初他们开办工作室时一共有六个人,刘肃一直主要负责经营,郑予铭和另一名师兄负责设计这一块,还有两名兼任设计师和业务,最后一个是个完全不懂设计的财务。六个人在经历了最初的风雨后,渐渐分道扬镳,只有他们两人留到了最后。 郑予铭也知道工作室的经营压力很大,刘肃一个人要负责整个工作室的营利,负责大家的吃喝,虽然有人事、财务和行政在帮忙,但非核心成员的他们依然不能分担刘肃的业务。 “工作室开得久了,我都快忘记自己也是个设计师了。”刘肃经常这么感叹,多年不碰画笔的他,早就被各种文件和应酬淹没了。 然而郑予铭太过纯粹,设计上的事可以独当一面,但是经营方面的问题,他却懒得搭理。 刘肃好多次想让他转移一些注意力到经营上去,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业,他却总是提不起精神,推脱又推脱,实在推脱不过了,才陪他去参加一些应酬,认识一些客户和官员。 两个人讨论了好几个小时,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但是郑予铭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刘肃无奈,只好说彼此冷静一下仔细想想,下次再谈。 到最后,两人说起年会的事情。 “还没到年底吧?”郑予铭觉得有点早。 “弟弟哟,你以为离过年还有多久啊?你是觉得工作室人少就不用好好准备啦?好歹咱也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工作室呢,忙了一年了,总得让大家好好玩一玩。” 郑予铭立马头疼了,张口欲言。 “哎!你别说话!”刘肃拦住他,“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要是连个年会都不肯帮忙,你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 郑予铭无奈,只好答应下来。 下午下了班,工作室的人说好久没聚餐了,一块儿去吃饭吧,刘肃和郑予铭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大家拖着走了。 好在三分之一的人都有车,大家随意挑一辆坐着,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就奔自助烧烤去了。 平时人模狗样的设计师们一进了烤肉店就开启了欢呼模式,让店长帮忙把桌子拼成一排,一群人围了一圈,开始胡吃海塞。虽然平时大家也和上司没大没小地开玩笑,但是能这样光明正大地灌醉上司也是很不容易的,敬酒的开玩笑的闹做一团,吃吃喝喝欢声笑语响彻整个大厅。 郑予铭平素矜持惯了,此时被他们一轮接一轮地开着玩笑灌着酒,脸很快红起来,斯文不再。 “哈哈,郑经理,你脸红的这个样子要是被你男朋友看到了,可就危险啦!” “对哦对哦,说起来,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过郑经理的男朋友呢,他叫什么呀?” “上次不是说叫刘……刘什么来着?要不我们把他也叫来吧?”有人出主意。 郑予铭脑袋晕乎乎的,还不忘出声反对:“叫他来做什么?” “见亲友呀!”大家嬉笑着,指挥他身边的人,“去去,把郑经理的手机抢过来,打电话去!” 于是旁边的人立刻动手,笑哈哈地去抢郑予铭放在桌边的手机。 郑予铭连忙压住,不肯给他。 众人正抢着,郑予铭的电话响起来,他刚瞄一眼来电显示,就被对面的人伸手抢走了。 “哟!刘祺君是谁啊?”芳芳挑着眼尾笑。 做壁上观的刘肃终于开了口:“你们郑经理的男朋友咯。” “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到!我来接电话!”芳芳示意大家按住郑予铭,安静下来,咳嗽两声,装模作样地接起电话,开着免提,“喂,你好。” 刘祺君一听,居然是女人的声音,顿时一愣:“额……你好,请问郑予铭在么?” “予铭啊……”芳芳亲热地称呼着,“哦,他暂时不在,你找他有事?” 刘祺君沉默。这姑娘的声音娇滴滴的,一副亲密情态,让他很是不舒服。他客气地问:“请问小姐是哪位?郑予铭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芳芳无视郑予铭瞪起的眼睛,反问道:“你又是谁?” 刘祺君静了片刻,声音冷了几度:“他在哪儿?” ☆、第四十七章 芳芳挑眉,居然没直接回答是郑予铭的男朋友,有点奇怪哦。她试探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他什么人啊?” 众人早已经安静下来,全神贯注地听着电话里的动静,只有杯盘碰撞声轻巧地响起,与周围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刘祺君眼皮跳了跳,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嘴角勾起个笑,缓缓道:“我叫刘祺君,是予铭的男朋友。小姐是予铭的同事吧?你们在聚餐?” “……”芳芳对着其他人动口型,“为什么他会知道?” 其他人摇头。 身份被识破,芳芳干咳两声,正经起来:“刘先生你好,我是郑经理的同事芳芳。” “你好。”刘祺君语带笑意,“方便的话,可以把电话给予铭么?”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芳芳把手机递给郑予铭。 郑予铭挣开两侧的手,冲着这群胡闹的下属露出个凶狠的眼神,接了电话,语气倒是很温和:“是我。” “和同事聚餐么?” “嗯。”郑予铭看到大家强烈要求对方过来的眼神,无奈地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刚下班。” 大家招呼:“让他来让他来!” 声音一点都不含蓄,隔着电话,刘祺君都能感受到众人的热情和期待。 他无声笑了笑,等着郑予铭开口。 “那就过来一起吃吧。”郑予铭终于如大家所愿。 刘祺君假模假样地为难道:“这样合适么?你会不会不方便?” 郑予铭暗中翻白眼,明明早就想以正式男友的身份见见其他人了,这时候装什么谦虚。 他报了地址,冷淡地丢了一句:“来不来随你。” 挂了电话,众人便开始起哄:“郑经理好凶!” “哎哟又能见到帅哥了!上次都没仔细看!” “哎呀我们都吃了这么多了,快快快,把盘子收一收,别让人家以为我们是吃货。” “本来就是好吗?” 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大家就餐速度也慢了下来,准备留着点肚子等刘祺君过来再继续。 要不是看在这么一大群人每人200的自助费用上,大堂经理都要被这群战斗力超群的家伙虐哭了。 刘祺君终于在半个小时后过来了,因为新年伊始,他也预测到了公司会有变动,所以穿了较为正式的西装,此时迎面走来,自有一番沉着从容的气度。若不是脸上的笑容太过温柔,倒是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 “刘先生来啦?”众人主动打招呼。 “你们好。”刘祺君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找寻郑予铭的影子。 对方被大家拥在正中央,困在里面出不来。众人一见亲友来了,连忙呼喊着挪动桌子让开一条道,嬉笑着把他推了过去。 刘祺君乖乖坐在郑予铭身边,侧头看着他,低声说:“喝了很多酒?” 郑予铭轻轻晃着脑袋,没回话。 “哟,果然眼里只有予铭没有我们啊!”刘肃在一旁酸着。 刘祺君这才注意到他,脑中一闪,立刻想起上次两人照过面,连忙打招呼:“您好您好,上次匆匆见过一面,是我疏忽了,希望刘总不要介意。来,我自罚一杯。” 说着,他随手拿起郑予铭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仰头喝了下去。 刘肃眉毛动了动,看向郑予铭,却发现一向不喜欢别人动他餐具的师弟一点反应都没有。 “叫什么刘总啊,叫我哥就行。或者随予铭,叫我师兄。” 郑予铭斜他一眼:“真给自己长脸啊?怎么就哥了?” 刘祺君却笑着果断地喊了声哥。 刘肃大声应了,笑呵呵地搭着他肩膀:“小伙子不错,性格我喜欢!” 服务生帮忙上了套餐具,大家继续吃饭,新成员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众人八卦的对象。郑予铭脸皮薄还油盐不进,自然问不出什么来,刘祺君看着就好相处,大家笑着闹着打听他俩的八卦,刘祺君笑呵呵地应付着,话不说尽,藏一半露一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笑话,讲述几个自己的心路小故事,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郑予铭坐在他旁边安静地吃着饭,动作慢条斯理,听他说到有趣的地方也会笑一笑,遇到大家求证时,又适当地配合着说一两句。 他实在应付不来这种状况,所以总是被大家围攻,灌得一塌糊涂,刘祺君却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大家的为难和调侃,并且让所有人都开心。幽默、温和、爽朗、大气,这样的人极好相处,总是能够轻易获得人们的好感,让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心情舒畅。 郑予铭留意到,虽然听上去他说了许多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但其实从来没有几件是会让他们感到尴尬难堪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罢了,既不会让自己恼羞成怒,也不会破坏彼此在众人眼中的印象。 刘祺君很善于转移话题,聊了会儿他们就问起其他同事的状况来,借着认人的机会,也旁敲侧击地了解着自己在工作中的样子。 就连刘肃看着他的目光,都十分欣赏。 郑予铭低下头微笑,这样真好,免去了他向大家解释的尴尬,也让自己自在了许多。 他之前就吃了许多,肚子里又灌了许多酒,吃了一会儿就再也吃不下去,索性动手烤东西,蔬菜肉类海鲜鸡蛋,弄好了就丢进刘祺君盘子里,也不管对方吃不吃得完。 他做得自然,没察觉自己的动作有多殷勤贤惠,反倒把别人吓了一跳。大家认识他这么久,还真没见过他在餐桌上服侍女生之外的人。 刘祺君好似没有察觉,饿了就顺手夹菜,一边吃一边喝,和其他人聊着,不知不觉肚子也圆了起来。 一顿饭吃到饭店关门,众人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几位早就准备开车的人滴酒未沾,把顺路的同事一一搬上车,各自告别。 刘肃早就醉了,被一个同事扶上了车,送回家。 走到最后,就剩下刘祺君和郑予铭了。 两人都喝了酒,自然不适合开车了。 “打车回去么?”刘祺君问。 郑予铭后半段几乎没怎么喝酒,都被刘祺君帮忙挡掉了,他呵了呵气,把手揣在大衣口袋里,说道:“走走吧,消消食。” “好。” 两人沿着马路走,冬天的夜风很冷,好在两人喝了酒,身体热着,一路走下去也不觉得冷。 闲扯着不着边际的话,气氛舒服得像是一场梦。 两人各自经历了劳心劳神的一天,此时放松下来,都不想聊什么沉重的话题,索性聊着方才笑闹成一团的同事。 郑予铭随意说着同事们的性格,还吐槽一下大家在工作室的怪癖,这个喜欢画图时吃零食,那个不到晚上没灵感,这个不听摇滚乐没状态,那个整天玩益智游戏……毫无顺序地扯了一圈,两人已经沿着马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刘祺君伸手摸他的脸:“冷不冷?” “还好。”郑予铭问,“几点了?” “快10点了。”刘祺君伸手握住他的手,觉得有些冰,便合在自己两掌之中呵着气,“我们回去吧,再逛下去,脚都要冻坏了。” 他拉着郑予铭的手站到路边,挥手打车。 郑予铭喝的酒后劲上来,脑袋晕晕乎乎,脚步发虚,只好靠着他站着,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刘祺君闻着两人身上的酒气就知道喝得不少,要不然以郑予铭的性格,怎么可能在马路边上跟他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来?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他把郑予铭弄到车上去,两人坐在后座,刘祺君报了郑予铭家里的地址,便侧头去看人,却发现对方已经靠着椅背昏昏欲睡了。 刘祺君扶着他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低声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郑予铭点点头,靠着他肩膀睡过去了。 司机把人送到家,刘祺君看郑予铭睡得熟,便搂着他的腰,跟司机告辞,看着四下无人,才将他拦腰抱起,一路乘电梯回了家。 本来想给两人洗个澡,然而抱着人上楼,又累了一整天,他实在没有力气,只好将空调房设好温度,剥了衣服抱着同样光裸的郑予铭在床上睡了。 他越来越喜欢怀中有人的温度,肌肤相贴,呼吸相闻,亲密的姿态无可比拟。 他模模糊糊记得今天饭桌上有人问他:“刘哥,你到底喜欢我们郑经理什么呀?” 而他当时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只说郑予铭哪里都好,自己怎么看都喜欢。 “难道你们不喜欢他吗?”他反问着。 “那怎么一样?”有同事鸣不平,“我们是看上司,你可是在看对象的!” “差不多的。”刘祺君笑得很温和,“都要经常相处,彼此谅解彼此欣赏才是最重要的。” 那时郑予铭正在翻动着烤盘上的培根,闻言歪着脑袋看了看他,露出个浅淡的笑,像是嘲弄他的语言太官方。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招人喜欢,哪怕有许多小毛病,自己也舍不得责怪分毫。 那种近乎无原则的宠溺他从未对谁有过,因为太过隐秘和热烈,更是羞于启齿。他就想着,能够天天这样看着他,抱着他,亲吻他的眼睫和嘴唇,抚摸他的身体和脉搏,这样已经很好,足以让他幸福一生。 “予铭……”他在梦里无意识地轻缓。 怀中人也无意识地应着:“什么?” “我爱你……” “嗯……”郑予铭轻哼着回应,“睡吧……” 这时刻太过温馨,两人却俱在梦中,不知这静水流深般的浪漫有多美好。 ☆、第四十八章 天明时刻,刘祺君早一步醒来。 空调的温度有点低,郑予铭缩在他的怀里,头埋在他肩膀里头,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刘祺君将被子向上提了提,将他的肩膀拢在怀里,收紧了手,将下巴搁在他头顶上,闭着眼睛养神。 又眯了半个小时,郑予铭开始蹭被子,结果发现今天的被子怎么滑溜溜的?还硬硬的?他眯着眼睛看过去,却看到凹陷的锁骨,和隐隐滚动的喉结。 他后知后觉地响起,昨晚好像喝多了……鼻子比动作灵敏很多,他闻到了房间里的馊味,还有两人身上残留的酒气,顿时一脸嫌恶:“怎么这么臭?” “……”刘祺君咳嗽两声,心虚道,“昨晚回来太累了,就没洗澡……” “……”郑予铭立刻坐起来,一脸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果断爬起来拿了新衣服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刘祺君无奈。郑予铭虽然不是严重洁癖,但是对个人卫生还是十分讲究的,这种不洗澡就睡觉的行为简直超出他忍耐范围。他不得不爬起来收拾床单被罩,还有两人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搅拌,又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通风。 郑予铭大概是真的受了刺激,在浴室洗个不停,刘祺君看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索性随便套了身衣服下楼去买早饭。 回来后,郑予铭还在洗,刘祺君把早餐摆好,勤勤恳恳地开始翻衣柜,准备再找一套衣服来穿。 还没挑好,郑予铭一个箭步过来拦住他:“你做什么!” “衣服洗了……找衣服穿。”刘祺君一脸无辜。 “你每次过来都打算穿我衣服吗?” “我没衣服替换啊。” 郑予铭咬牙:“今天下班,我带你买衣服去!” 刘祺君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好啊。” “去洗澡,我给你找。” “好。”刘祺君果断往浴室走。 郑予铭打开自己的衣柜,给刘祺君找衣服和配饰。亏得他平时买休闲类衣服喜欢买宽松一点的,要不然连个合适的衣服都不一定找得到。 刘祺君换了衣服,到了公司以后,再次感受到同事们对恋人眼光的肯定,个个眼睛放光地看着他。 他上身穿着黑底白灰不规则多边形图案的毛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长裤,脚下踩着一双深棕色马丁靴,外套是简单的黑色长款呢子外套,脖子上缠着一条黄白褐相间的厚格子毛围巾,显得轻松又雅痞。 他的头发抓了抓,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眼睛炯炯有神,嘴角含笑,十分招苏。 他虽然平时也是穿休闲装居多,但很少像今天这样穿得如此有型。 “刘副总监,你这是打算勾搭谁呢?”大头上下瞧着他,“穿得如此风骚,你男朋友知道么?” 刘祺君翻白眼:“他当然知道。” 香妹子以手托着下巴,点点头:“我好像领悟到了什么……” 有几个同事也附和着:“我也觉得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刘祺君老脸一红,干咳两声,装模作样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干活干活,早上要精神饱满地干活!” 大头踢他椅子:“坐哪儿呢你?没看见新办公室贴你标签了吗?” “我就爱坐这儿,你烦我是吧?没用,我还就烦定你了!”刘祺君搭着他肩膀坏笑,“大头,作为部门业绩二把手,你是不是得给大家传授一下经验?” “滚滚滚,你这个业绩一把手还当哑巴呢,我传授个屁!”大头把他爪子拍下去,“我看你今天就是欠抽,受什么刺激了你?” 刘祺君嘿嘿笑了两声,哼着歌转回自己桌前,开电脑看文件。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付允笙胳膊上搭着大衣,穿着板正的深灰色西装,微笑着看着大家,“大家早上好。” 众人立刻收敛了脸上太过轻松的笑容,有些拘谨地打着招呼:“付总监早上好。” 刘祺君随意地瞟他一眼,挤出个没什么意义的笑:“早啊总监。” “早。”付允笙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凌乱的办公桌,问道,“你和我一个办公室,不把东西搬进去吗?” “哦,我正想跟你说这个。”刘祺君的笑容真诚了些,“总监,我习惯这个座位了,换到里面去,恐怕会打扰到你,不如我还在这里呆着吧?” 付允笙垂下眼皮看他,嘴角似笑非笑:“刘副总监不喜欢和我相处一室吗?”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这正副总监意见不合可是大事。 “那当然不是!”刘祺君挠头,“我这人没规矩惯了,要是不小心冲撞了你,那多不好。” “客气什么,谁没有个心慌意乱的时候?沟通沟通就好了。” 话已至此,刘祺君再也没了推脱的借口,只好苦着脸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其他人没人敢帮忙,毕竟谁也不想第一天就搀和到正副总监的矛盾中去。 刘祺君不厌其烦地一轮接一轮地往里搬东西,文件资料u盘杂物文具零食……他办公桌和付允笙的挨着,两人面对面,电脑背对背,打个电话估计对方都能听到电话里讲什么。 刘祺君为公司的安排感到无奈,既然想讨好付允笙,做什么非要拉他当垫背的?这样和上司共处一室,多不自在?付允笙和其他人不一样,性格严谨且通透狡猾,怎么看也不是一路人,聊也不能聊得开,还非得天天在工作时间看着对方,简直虐哭。 刘祺君决定以后少打电话多发短信,毕竟那种情侣间的谈话不想给别人听到。 终于把自己的办公桌收拾完毕,付允笙帮他倒了一杯水,倚着桌子轻笑道:“其实我想告诉你,收拾办公桌的事情清洁人员可以帮忙收拾的。还有……” 他顿了顿,继续道:“还有,衣服不错。” 说完这句,他绕回自己办公桌开始忙了。 刘祺君低头看了看某人精心搭配的时尚衣服,顿时心虚。被夸的怎么都是郑予铭,显得自己很蠢一样。 他摸了摸钱包,卡里有十万块,还有信用卡,逛街购物买买买应该没问题。 新官上任必然得开会,这是所有公司部门无法避免的定律,午休过后,部门集中开会,刘祺君作为新上司和员工间的缓和剂,会议期间一直装路人,只管埋头做笔记。 好在付允笙也知道自己对部门不了解,只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客气话,和大家做了几个小互动游戏,算是彼此认识了。会议气氛轻松不少,大家的戒心也卸下几分,对这位新上司终于能较为正常地说话了。 开完会,付允笙一回到办公室,就向刘祺君打听起员工们的情况。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4节 刘祺君心里还惦记着前任总监的恩情,对这个新上司一直不冷不热,但是撇开这个原因,他反而没什么意见,对于部门情况,他还是尽心尽力地介绍了一遍,把部门的业务范围、系统构成、职权管理、任务分配等等做了介绍,还把所有人的优点列了一遍,为大家说好话。虽然他个人没什么上进心,但是支持同事升迁还是很积极的。 付允笙猜到他的心思,却一直保持着看不透的微笑,不时低头做着备注,并没有透露出任何喜好倾向。 刘祺君最不喜欢这种不论什么都不显现在脸上的人,说到后来就失去兴趣,变得敷衍起来。 付允笙恰到好处地喊了停,提了几个问题后客气地表达了谢意,示意他继续工作。 在新的部门规定出来之前,大家都按照之前的习惯忙碌着,只是八卦的习惯改了不少,工作时没那么放松了,刘祺君一直闷在办公室没出来,大家也不好打听消息。直到下班,大家也是装模作样地守在电脑前,等着新上司发话。 他们在观察,看看付允笙是个加班工作狂上司,还是个通情达理体谅人的上司。 付允笙混迹职场多年,更加明白按时下班对员工的意义,下班时间一到,便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示意刘祺君下班了。 他和大家说了再见,先一步走了。 刘祺君本来也想早点溜,被大头以讨论方案的借口留了下来,在众人的逼问下,他只能苦笑:“我和你们一样好吗?我也刚认识他两天而已,我能看出什么来?” “好不好相处啊?”有人担忧。 “那跟我比起来,肯定是不好相处的。”刘祺君得意,“谁有我这好脾气啊!” 大家翻白眼,各自下班打卡走人。 刘祺君无奈,躲过了大头的严刑逼供,开车走了。 他还惦记着郑予铭约他逛街的事儿呢,好容易两人能正式一起逛街了,可不能让对方等太久。 结果半路堵车堵了一会儿,碰到了在他旁边车道也堵着的付允笙。 两人对视都愣了一下,在工作之外的场合碰到,多少有些尴尬。 沉默了许久,付允笙开口搭话:“你家也在那边?这条路平时上下班高峰期挺堵的吧?” “高峰期全市都堵,不过我家不在那边。” “那你这是?” “去买几件衣服去。”刘祺君看着他,觉得他也不像是回家的,就问,“你呢?” “我?去珠宝店拿一条定制项链,我妈快过生日了,给她准备的礼物。” 刘祺君客气地说:“阿姨生日快到啦?那祝阿姨生日快乐。” “谢谢。” 两人聊了不久,车流开始松动,渐渐地,两人拉开了距离。 郑予铭已经到了,问他什么时候过去。 刘祺君只能暗骂堵车碍事,回了句一会儿就到,这才抓紧时间赶过去。 ☆、第四十九章 男装区向来人不多,刘祺君绕了小半圈,就看到了正在看衣服的郑予铭。 “不好意思迟到了。” “你到底磨叽什么呢?”郑予铭伸手把一件白色衬衫递给他,“去试试。” “你先让我喘口气……”刘祺君看着手里的衬衫,除了价钱好像和自己柜子里那几件没什么区别啊。 “那好,你先歇着,我帮你看看裤子和外套。” 刘祺君捂脸。 过了一会儿,郑予铭手里拿着四五件衣服过来扔给他:“去换。” “……”刘祺君看着他,“太多了吧?” “总得看看你适合哪种风格吧?”郑予铭说完又继续看衣服去了。 刘祺君只好认命地去试衣间换衣服。 老实说,虽然身边几个损友都是喜欢买衣服的人,但是品位参差不齐,各人买各人的衣服,也从来不会相约逛街,刘祺君以前买衣服都靠刘大妈,母上在哪儿看上了就给他买几件回来,后来上大学被周涵拉着去逛过几次男装区,也是分分钟买好自己要的衣服立刻走人,还没正儿八经地好好逛过商场。 上次郑予铭和他置气就去商场买衣服,那架势一看就是经常买买买的人。 刘祺君以前的男友里,也有这样的人,但是刘祺君只负责把信用卡给对方用,从来没陪对方逛过。 郑予铭不同,他喜欢买衣服,是因为他对穿着打扮非常挑剔,大约是从小就穿高档衣服,所以难以忍受随便将就。之前和刘祺君的关系不够亲近时还忍着不管,但是现在实在忍不下去了,必须干预。 刘祺君已经预见到今天回家时会是怎样一副惨状。 他换好白衬衫黑西裤出来,抬手系袖扣:“怎么样?” 郑予铭在一旁看了会儿,指着他别动:“我去给你找一条领带。” 说着,就去旁边的架子上抽了挑深蓝条纹的领带过来。 刘祺君还在和袖口作斗争,伸了伸脖子:“你帮我系一下。” “……”郑予铭看着他,没说话。 刘祺君抬下巴:“这样行么?” 郑予铭闭了闭眼,看向一旁微笑守候的服务员,对方似乎并没有一点要上来帮忙的意思。恰好有客人进门,她微笑着说:“两位先试着,我去照看一下其他客人,试好了您叫我。” 没人看着了,郑予铭才动手将他领子竖起来,解开领带,帮他套进去,开始帮他系。 刘祺君低下头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下,笑意吟吟。 郑予铭小声警告:“公共场合,别闹。” 刘祺君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终于把袖扣系好了,站着由他打理。 “好了。”郑予铭退后两步,看着他,“转一下我看看。” 刘祺君听话地原地转了一圈,摊开手:“怎么样?” 他本就高大,这段时间瘦下来后愈发挺拔俊朗,剪裁合适的修身款白衬衫将他的肩膀和腰部线条展现得淋漓尽致,一丝褶皱也无的黑色西裤将他的长腿包裹其中,露出挺翘的和笔直的腿型,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自有一番丰神俊朗的气度。 郑予铭满意地点点头:“这身不错,待会儿再去买双鞋子,皮带你多不多?不多的话也去买几条。” “皮带挺多的。”刘祺君挠了挠脖子,“太久没好好穿衬衫了,感觉怪怪的。” “男人穿衬衫多帅,非要整天穿着你那破t恤……”郑予铭把沙发上另外几件衣服递给他,“再去换。” 刘祺君接过来,继续换。 就这样,一个挑一个试,折腾了一个小时,刘祺君后来都试出来一头汗,扛不住地瘫在沙发上不肯动了。 郑予铭瞥他一眼,把方才试过的衣服挑选过后交给导购:“这些衣服都要了,那些不用。” “好的,我现在帮您包好,请稍等。” 郑予铭也挨着他坐下,嫌弃道:“才试了几件,至于么?” 刘祺君拿起导购帮忙倒的水,喝了大半杯,才开口道:“又脱又换的,热啊。” 郑予铭摇摇头,翻起店内的商品图册,随口道:“那等会儿去试鞋,不用这么累。” “……还有?”刘祺君捂着眼睛倒下,“好吧,听你的。” 他休息片刻,过去结账。 大包小包一大堆,刘祺君极其不愿意随手拎着。 郑予铭叹气,走到柜台前:“有笔吗?我们把地址写下来,麻烦你们帮忙送一下。” “好的先生。”导购笑着从桌面上递给他一个本夹一支笔。 郑予铭转交给刘祺君,后者把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写你家呗。” 郑予铭歪着头看他:“你确定?” 刘祺君点头:“我可不想我妈拿洗衣机把这么贵的衣服给我搅了。” “……”郑予铭只好低头把自己家的地址写下来。 其实他知道,刘祺君这家伙是打算慢慢把家当挪过去,跟他一起生活了。 后来逛街轻松多了,少件东西自己拎,买得多了就拜托店家送到家里去,几个小时逛下来,刘祺君添置了不少东西。□□信用卡刷得无比畅快,他自己都不知道刷掉多少钱。 在甜品店休息的时候,刘祺君还惦记着再去买点生活用品,往郑予铭家里放一份,方便以后用。 店里人多,周围吵吵闹闹的,还有小孩子到处乱跑。 郑予铭对甜品一般,要了碗芋圆慢吞吞地吃着,刘祺君要了一大份芒果冰沙,吃得透心凉。 两人正聊着,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真的是你。” 两人齐齐回头,就看到付允笙在旁边站着。 刘祺君还没开口说话,郑予铭倒是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珠宝店给我妈拿生日礼物,顺便去买了两件衣服,刚才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了。”付允笙脸上露出熟稔的笑容,又看了眼刘祺君,眼珠转了转,才道,“又见面了,刘副总监。” 郑予铭一愣,看过来:“你们认识?” 刘祺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认识,便迟钝地说:“他就是我们部门新来的总监。” “啊?”郑予铭疑惑地看着付允笙,“你不是在兰克吗?” “我跳槽了。”付允笙笑了笑,“本来打算过几天请你吃饭的时候再说这个事,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 郑予铭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哦,原来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个?怪不得一直没你的消息。” “是啊。” 刘祺君憋不住了,问他们:“你们认识啊?” 两人点点头。 “我是他前男友。” “他是我朋友。” 两人异口同声地做了介绍,说出来的话却截然不同,刘祺君脸色瞬间就变了。 前男友和朋友的概念完全不一样好吗?! 郑予铭扭头瞪着付允笙,脸色同样臭。 付允笙耸肩:“事实嘛,我们的确交往过一段时间。” 刘祺君没说话。 郑予铭开口道:“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不请我坐一会儿?”付允笙眨眼。 郑予铭无视旁边的空椅子,冷淡地表示:“没地方。” “好吧。”付允笙无奈,重新向刘祺君介绍自己,“我们是朋友。还没问你和他的关系是?” 刘祺君冷静道:“情侣。” 付允笙虽然猜到如此,亲耳听他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会儿,没再多说什么,客气了两句就告辞了。 刘祺君的心情已经彻底变坏了。 郑予铭一看他表情就知道麻烦来了。 他站起来:“走吧,去别处谈。” 刘祺君狠狠挖了一大勺芒果冰沙让自己冷静一下,结果哽着嗓子了,浑身抖了一下,才噎着嗓子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出了商场,找了个人少的拉面馆,一人点了一碗面,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说话。 刘祺君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小心眼,但是他真的对郑予铭和自己上司的关系感到很纠结,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来了:“你跟付允笙……是怎么回事?” 相比较他的慌张,郑予铭反而很淡定:“我跟你提过我之前在亲朋好友的介绍下接触过一些男人吧?” 刘祺君点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 在相亲事件之前,除了一些主动追求郑予铭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是他的亲戚朋友通过各种渠道介绍给他认识的,希望他能接触接触,合适了就在一起。郑予铭推辞不过大家的好意,的确接触过一些人,但是最终发现不是很合适,就没有继续。 到了最后,他才选择了到婚介所找人帮忙介绍的方式。 “我接触过的人里,付允笙是最符合我要求的一个人,所以我们试着相处了一段时间。”郑予铭看着他,目光坦然,“前后差不多两个月时间吧。” 刘祺君脑中警铃大作。 他可对当初郑予铭交给他母上那份挑剔的相亲要求印象深刻,他曾一度觉得能达到那种要求的人根本不存在,然而郑予铭这话的意思,分明是说付允笙就是那个不可能存在的人啊!怎么可能!但是想到付允笙那副高深莫测的精英做派和空降到公司做他上司的可疑背景,他又有些不确定。 郑予铭看他只是神态变化,并没有说话的意愿,顿时皱起眉头:“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刘祺君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瞬间变得哑巴了,不知道从何问起。 郑予铭脸色沉了沉,也没有再继续。 服务员把面端上来,两人沉默地开吃。 “疑似前男友”这种话题,绝对不是下饭的好材料。 ☆、第五十章 饭快吃完了,刘祺君才慢吞吞地开口:“你们当时,为什么分手啊?” “彼此都觉得不合适,聊了聊,就分了。”郑予铭顿了顿,又说,“我们根本没有正式交往过,也不能说分手吧。” “没正式交往过?”刘祺君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一点。 “嗯,只是试着相处过一段时间,相处的结果不如意。”郑予铭放下筷子,解释着,“但是我们发现对方作为朋友相处的话还不错,所以后来也一直有联系。你介意这个吗?” 刘祺君摇摇头:“不介意,我就是刚才听到他胡说八道有点懵了。你……是不是对我有点失望?” “那倒没有,你这样算正常反应。”郑予铭看着他,脸上表情很镇定,“你要是有什么话最好一次性问完,我不想以后因为这种事和你闹矛盾。” 刘祺君别扭片刻,还是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男人,干脆把想问的都问了。 “你们那时候觉得哪里不合适?仔细说说呗?” “我们俩工作都太忙了,经常一周才见一次面,有时候得十几天。而且我们在很多方面太过相似,往好了说,叫有共同话题,往坏了说,一旦出现分歧,两个人都不肯向对方低头,冷战起来没完没了,挺没意思的。情侣和朋友毕竟不一样,朋友能放开了吵架或骂人,情侣的话,总会顾忌两人的感情。我们都觉得这样太累了。” 这话说得如此透彻,刘祺君都不敢相信对方居然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怪不得对方一直比自己理智,原来从根本上来说,对方就是个思维胜于情感的人。 “那……你们会因为什么事情吵架啊?”刘祺君带了点外露的试探,“我以后尽量避免。” 郑予铭笑了笑,有意调侃他,便说:“吵架这种事,哪有什么具体的理由?有时候工作不顺利了,打电话就语气不耐烦,吵两句挂了,有时候看新闻,彼此对事件评论不一致,聊多了也会吵起来,有时候碰到工作上的难题,对对方的处理方式不赞同,也会说三道四……零零总总一大堆。” “啊?这么多吗?”刘祺君有些懵,郑予铭当初和付允笙相处了两个月就能吵这么多次,可是他俩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也没吵过几次啊,而且基本上很快就过去了。他有点不明白,就问:“你看着也不是喜欢吵架的人啊……” 这次郑予铭勾着嘴角淡淡道:“你又了解我多少?” 刘祺君眨眼,没懂,但是觉得有点不开心。 郑予铭叹了口气,解释道:“你性格和付允笙不一样,你比较温和,而且……比较让着我,我偶尔也会容忍你的一些问题,所以我们俩相处的时候,没有那么多需要坚持的点,自然比较心平气和。但是实际上,我脾气不算好,如果以后要长久相处,你慢慢会发现的。” 他这话说得已经够明白了,刘祺君再不懂那就是猪了。不过他很诧异郑予铭竟然领会到了他平时的忍让宽容,甚至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心意能被对方正确地感受到,还是让他有种由衷的满足感。 于是他再次开口时便染上温柔的笑意:“没事,两个人相处,总要慢慢适应对方的。” 郑予铭挑眉:“也可能是改变对方。” 这件事就这样掀过了,刘祺君觉得自己可以做好心理建设,以正常的态度面对付允笙,而郑予铭本来就问心无愧,更不会有所顾虑。 回到家,刘祺君在郑予铭的指挥下把自己的衣服和日用品塞在指定的地方,虽然过程中郑予铭因为自己的空间被另一个人分享有轻微的不适应,但是很快调整过来,只要对方不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他都可以容忍。 刘祺君本来打算留宿的,但是郑予铭警告他再不回家小心父母揍他。 他一想自己即将搬离家里,的确需要好好陪父母几天,只好老实回去了。临走前他问郑予铭要了家门钥匙,郑予铭原地顿了许久,还是给了他。 这件事迟早要发生的,他得学会适应另一个人的存在了,把私人空间与另一个人分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只能迈出第一步,一点一点来。 刘肃说,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不会不舒服的。 他觉得自己可以相信一下。 即使住在一起会彻底暴露彼此的缺点,但那样才更真实,不是吗? 刘祺君抱着他亲了会儿,才说:“我爱你,晚安。” 郑予铭:“晚安。” 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和家里另一个人的用品,有了种陌生的紧张感。他的世界即将向刘祺君敞开,内里是他自己都不可控制的千奇百怪的乱象,他那些挑剔又神经的毛病会一点点显露出来,宽容如刘祺君,是否能完全接受呢?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刘祺君那样的人,平时表现得十足温和敦厚,在家里一起生活的话,又会是什么样子?穿衣吃饭已经那么懒散了,其他方面难道会好起来吗?而自己又有没有准备好迎接这样一个很可能表里不一的人呢?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一晚上,他连连做梦,梦里都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片段,整得他一夜没睡踏实,心情糟糕。 第二天进了公司,众人一看到他眼底的青黑顿时吓了一跳。 郑予铭虽说经常加班,但是回家后都会早早睡下,所以黑眼圈和其他同事比起来并不严重。他皮肤白,脸上有了其他颜色顿时显得十分严重,一张脸都凸显得十分憔悴。 助理把咖啡给他换成了安神茶,希望他能好一点。 郑予铭哭笑不得:“我没事,昨晚做噩梦,没休息好而已。” “那您要不请半天假,回去好好睡一觉?”助理劝道。 “回什么呀,工作不做了?”郑予铭翻着桌上的文件,“今天有三张图要出吧?你帮我问问小王他们画好了没,还有乔秘书那边什么情况?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乔秘书今天早上留言说,会所的地面、墙面、柱子、天花板部分的工程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五个楼层的精装修,家具已经买了一半,剩下的需要您过去和装修队的联系一下,他怕装修队把一些地方弄错了。” “那你帮我和装修队的协调个时间,我过去看一下。”他继续翻动着,“我上次跟你说的,方玥玥家的情况怎么样了?你知道房子结构了吗?” “知道了,那个小区是去年夏天正式盖好的,有些住户已经装修好了。这个方玥玥家的户型我已经找到了,前几天跟她打电话确认了一下她的装修构思和要求,具体情况在本子里,您看看。” “好。”郑予铭点点头,“通知大家待会儿开早会,把各自手头的事情进度都汇报一下。” “好的。” 另一边,刘祺君跟家里说了下要搬出去住的意思,父母也算意料之中,反应不大,只说过去住之前先把人带回家一起吃顿饭。 这要求不过分,刘祺君点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俩最近时间不太好协调,所以估计还得在家住上一段时间。 给郑予铭打电话说这件事,对方果然皱着眉表示最近不太走得开,看周末情况。如果周末没事的话,就一起去拜访。 刘祺君挂了电话钻进公司里,打了卡跟同事们开启晨间八一八,放松心情。 付允笙踩着点进公司,打完卡就看到刘祺君和同事们坐一堆哈哈笑着,气氛和谐。 他也跟众人打了招呼,不过没有闲聊,只说为了更深入地了解大家,最近会分别约谈每位员工,和大家随意聊一聊,希望大家不要紧张。 都约谈了谁能不紧张啊!大家在心里默默地翻白眼,表面上连连点头。 刘祺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也要谈吗?” “咱俩一个办公室,随时都能谈,这个就不用了。”付允笙朝前迈一步,“走吧,去工作。” 刘祺君恋恋不舍地离开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空落落的座位,跟着上司一块儿进了办公室。 “你俩昨天没因为我闹矛盾吧?”付允笙一进门就问。 刘祺君没懂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说:“没,他把你俩过去的事儿说了一下,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咱俩现在居然成了上下级。” 付允笙笑了笑:“我也没想到会和予铭的男朋友成为同事。我昨天还有点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工作,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刘祺君不知道他说的真假,便敷衍地笑了笑:“哪里,你想多了。” “那就好,希望合作愉快。” 刘祺君点点头,他还真不觉得两个人能合作得多愉快。虽然他对付允笙没有什么偏见,也没有因为郑予铭的事心怀芥蒂,但是付允笙空降部门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搞不懂公司上层那些乱七八糟的斗争,只觉得自己前任上司走得着实委屈,新人一来,公司的嘴脸就有些难看。 他决定有空约旧上司喝个酒聊一聊,不然他心里过不去。 ☆、第五十一章 付允笙果然开始约谈部门员工,刘祺君识相地出门找客户们联络感情去了,不打扰他审问,啊不,关心同事们。 出去联系了几个以前的客户,对方都在八卦他们公司变动的事情,刘祺君有些不耐烦,随口敷衍掉,便没有多说。 他还以为这件事只是公司内部八一八,没想到整个客户圈子似乎都知道了这个八卦,还十分津津有味地打听着他们公司的情况,颇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不过付允笙空降的事情知道的人反而不多,刘祺君猜测那些客户也是在打听新领导的作风,会不会影响今后的合作。 他有点应付不来这些试探,下午就回公司去了。 付允笙约谈了两三位员工,并没有步步紧逼让大家紧张,而是控制着聊天的时间和正常的工作会议。 同事们私底下都有联络方式,互相问一问,差不多就知道他在约谈什么内容了。 付允笙没有打听部门内部的八卦和派系结构,只问平时的工作内容和任务分配,还有他们各自对目前工作模式的看法。 刘祺君听同事说起来就有些忧心。 事实上,他们公司的管理混乱一直是个比较大的问题,各部门之间的攀比斗争也不轻松。高层领导比较喜欢部门间较劲的竞争方式,能够提高公司的业绩和盈利,但是如何处理部门争端和分工混乱的问题就困难多了。 这么多年来,公司逐渐壮大,赚钱越来越多,但是内部问题渐渐凸显,已经开始影响整个公司的运营。 之前刘祺君和大头在前任总监的领导下业绩稳拿公司前两名,所以虽然那位前任总监时常不见人影,他们部门的人却很喜欢那个笑眯眯的大叔,因为公司的压力,对方能扛下来,出了问题也给他们顶着,刘祺君这种人才要是去了别的部门,早就被拉拢到公司斗争中去了,要不是这位大叔在,他可没办法这样逍遥地做他的首席策划师。 所以刘祺君比别人更感激前任总监的恩情,对于大叔成为公司斗争的牺牲品,他内心无比愤怒,自然也就迁怒到刚上任的付允笙身上。 然而,付允笙出身兰克那样管理严格的大公司却被领导挖来,估计也是为了整顿管理混乱的问题。 刘祺君之所以忧心不已,是因为他们这个部门尤其混乱。 恃宠而骄嘛,他们部门业绩屡创新高,每个资深策划师手里掌握着大把资源,自然就比别的部门要嚣张一些,许多别的部门不敢做的事情,他们也敢私下做。 除了公司的业务之外,部门里的同事也会拉私活,或者做中间人,把一些部门无法挪开手的策划项目介绍给其他公司或其他部门的同事,自己从中抽成,有时候这些私下的工作赚得比公司发的工资都多。部门里起码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在做这个,尤其是老夏,可是部门里最强大的多面手,既可以忙公司的策划案,又可以当介绍人,还能在手头空闲的时候去抢单,十分彪悍。就连看上去灵活俏丽的香妹子,也会在公司比较闲的时候顺手拉几个私活,不通过公司接一些小业务。 这种事其实是公司明令禁止的,但是因为他们之前有个牛逼的老大,又挂着最佳业绩的衔,公司对他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估计容不下了。 刘祺君观察着同事们的表情,大家的脸色也都有些不自在。 能在这个部门混下去的都是聪明人,自然从付允笙的约谈中猜测出几分内情,于是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刘祺君。 刘祺君苦笑。 全部门没一个干净的,就连他,有时候也会因为推辞不过朋友的请求或者客户的邀请,而私下帮忙。他是公司的首席策划师,名气大,做事稳重认真,很少出差错,客户信得过,找他做过项目后也会推荐其他人找他帮忙。碍于交情,私下的报价自然比公司优厚许多,刘祺君接私活时也不需要走那么多程序,基本上是一把手,把策划方案弄好了交过去,怎么执行就不管了。项目做好了,客户也会给他发些红包,这种事省心省力还赚钱,不然就凭他那点工资和提成,怎么可能早早买车还有几十万存款? 这种事公司上层也是心知肚明的,以前旁敲侧击警告过几次,根本没用。要把人炒了吧,公司舍不得,毕竟部门里都是业绩小能手,批评吧,证据又拿不出来,只能过过嘴瘾含沙射影地骂骂人。 刘祺君不知道为什么公司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把自己提拔上去——总不会要去敲打其他人独独放过他吧?想也知道不可能。 他闷在办公室专心写策划案,故意避开付允笙探询的目光。 其实元旦一过,活动就少了,大家都准备过年了,各大公司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年会和新年活动了。现在大部分公司都可以自己承办活动,一个是节省经费,另一个也是发动员工团结一致。不过一些较大的、可能有媒体出现的盛大年会和发布会之类的还是需要他们策划公司帮忙的。 刘祺君现在手里这个案子,就是一个知名设计所的年会。 要求只有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 据说这个公司在业内名声斐然,不仅在建筑行业赫赫有名,在设计行业也是业内标杆,这次年会据说是设计所成立二十周年,老板们要大办一场,邀请了许多业内同行和知名客户,连商界名人、明星政要都在邀请行列。 按说这种华丽严谨的大策划案轮不到他们公司,刘祺君还是知道公司斤两的。虽说在外名声不错,但是和兰克那种大公司还是没法比,设计所怎么会放弃兰克那种大公司不用,居然联系他们了呢?公司什么时候接的这个策划也不知道,反正新总监一上任,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他们了。 刘祺君抽空瞄了眼付允笙。 不用说,这种超出常理的大项目,铁定是对面这位精英领导送给公司的见面礼咯。 不过……付允笙把这策划案给他看是几个意思? “有什么问题吗?”付允笙突然问。 刘祺君咳嗽两声,直起腰背,问道:“tn设计所的这个年会策划案……你怎么打算的?” 付允笙放下手里的工作,靠着椅子坐好,微笑着看他:“我还没有和部门其他人提起,先给你看看,也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做策划案有经验,不如你先说说?” 刘祺君心说我对这个设计所又不了解,也对人家的要求不清晰,我说个屁!但是面对付允笙的试探,他交叉手指,一本正经道:“这么大的策划案,三四个人肯定忙不过来,需要确认和协调的东西太多了。你是打算让整个部门的人集中做这个项目?” 付允笙挑眉,他倒是没想到刘祺君这么敏锐,一眼就看出他的打算来。他笑了笑,终于对郑予铭选择的男友有点感兴趣了。 “年底项目不多,我们却不能放松,总要做出点成绩来。小打小闹就没意思了,索性一起做个大项目,这样也方便我了解一下同事们的能力和习惯。”付允笙说完,轻轻抬了抬下巴,“刘副总监觉得怎么样?” 恐怕不止是为了观察同事,还是为了初步整顿部门风气吧?如果整个部门的人都忙这一个项目,浑水摸鱼的状况就会变得格外显眼,想要抓接私活不务正业的典型,这可是大好时机。 刘祺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假笑:“挺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待会儿开会的时候,我跟大家说一下吧。”付允笙又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刘祺君也不想跟他多聊,只好开始行动,查一些tn设计所的资料。 下班后,他给郑予铭打电话,得知对方正在方玥玥家的新房里看结构,顿时乐了。 他勾着老夏的肩膀要蹭车,惹来老夏的抗议:“你自己有车,干嘛要蹭我的?” 刘祺君啧啧两声:“我媳妇正在给你家看房子呢,大设计师给你们设计房子,你就偷笑吧!我蹭你个车怎么了?” “大设计师给不给打折?”老夏腆着脸凑过来,“免费不?” 刘祺君捶他一拳头:“呸,给你打折都是看我面子上了,还免费?要不要脸?” 老夏望天:“这不是心存侥幸嘛。看来你的面子还是不够大,人家不肯给你卖这么大的人情。” “他肯,你们倒是也得愿意啊!”刘祺君挑眉,“人情不用还啊?我媳妇那么辛苦干白工啊?” “滚滚滚,知道你妻奴。”老夏翻了个白眼,拖着他去取车。 两人去了老夏家的新房,方玥玥和郑予铭还在,正站在空荡荡的客厅讨论装修方案。 老夏同郑予铭打了招呼,连连道谢,郑予铭微微一笑,道:“刚才和玥玥姐聊了会儿,大致听了一些想法,不过房子毕竟是你们一家人住的,所以我也想听听老夏你和你家小朋友的想法。” 老夏摆手:“嗨,我家我媳妇做主,你听她的就行了,我和我儿子没意见!” 方玥玥抿着嘴笑了会儿,才白了他一眼,对郑予铭说:“你别听他的,扯不扯,家里就属他和我儿子毛病多了,没意见个鬼。” 老夏苦了脸喊冤枉。 刘祺君搭着郑予铭的肩,调笑着:“嫂子,他们有意见就有呗,你完全可以不予采纳嘛!要有当家人的威严!” 方玥玥看着他俩挑眉一笑:“哟,这是帮我树立家规呢?我家什么规矩,我们自己理,你家的嘛……” 她说到这里,拖长了语调,盯着郑予铭说着体己话:“小郑啊,大刘的这条建议可以采纳,以后他有什么意见,你就当没听见。” 郑予铭一脸窘迫。真是奇了怪了,现在只要刘祺君和他一块出现,周围人都喜欢调侃他们。也不知是不是看他脸皮薄,柿子挑软的捏,齐齐把枪口对准他,窘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玥玥姐……”他轻轻喊了声,有点恼。 方玥玥眯起眼笑:“哎呀姐姐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刘祺君揽着郑予铭肩膀斜眼瞪着老夏:“嘿,老夏,管管你媳妇儿!别成天欺负我家予铭。” 郑予铭一肘子撞过去,示意他闭嘴。 还嫌不够乱吗? 怎么这家伙的脸皮就这么厚呢? 刘祺君委屈:我明明是在帮你说话啊媳妇,你干嘛打我? ☆、第五十二章 从老夏家出来已是晚饭时间,方玥玥热情邀请他们到家中做客。 郑予铭想着得去问问老夏和老夏儿子的想法,就点点头同意了。 老夏儿子叫夏至,知道家里要来客人,早早烧了热水切了水果,还摆了些小吃糕点放在茶几上。一开门就乖巧地喊叔叔好,可给老夏长了脸。 刘祺君摸着夏至的头感慨:“没想到老夏这么不正经,养个儿子却这么懂事,这是基因突变啊!” “呸,老夫如此沉稳,一派大将之风,哪里不正经啦?”老夏拍开他的手,笑着对儿子说,“夏至别听你刘叔叔瞎说,爸爸在公司可正直。” 刘祺君撇嘴,懒得揭穿他。 “来来,都进屋。”方玥玥招呼着。 老夏连忙过去扶着她的腰:“来,媳妇你先歇着,我去做饭。忙一下午累了吧?你说你怀着孩子呢,着什么急啊,等我休息了一起去看多好。” 方玥玥扶着腰慢慢坐下,扭头瞪他:“你忙成那个鬼样子,等你闲下来要到猴年马月了?” 夏至给客人们都倒好热茶,还主动给妈妈端了一杯蜂蜜水过去:“妈妈,温的蜂蜜水,你喝点缓缓。” “哎哟,我家儿子真懂事!可比你爸省心多了。”方玥玥接过来喝了两口,凑过去亲儿子的脸,“夏至乖,去帮你爸爸做饭。” 夏至点点头,招呼着客人喝茶吃水果,就去厨房帮忙了。 刘祺君自小在一圈熊孩子的包围下长大,头一次见这么听话的,顿时一脸羡慕:“嫂子,你家儿子真听话,老夏真是有福气。” 方玥玥笑得委婉,没方才那么开朗了。她叹了口气,道:“老夏一直在这边上班,我和夏至在家乡相依为命过了很多年,我又得照顾小孩又得工作,还要应付家里乱七八糟的亲戚,心力交瘁的。夏天这孩子比较敏感,知道心疼人,所以特别听话,特别会照顾人。你说同龄孩子都在家里闹腾呢,我家这个,一回家就帮我做家务,我这个当妈的心疼死了。要不是老夏这个混蛋还有点良心把我们母子接过来,我都想跟他离婚了!” 刘祺君:“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你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好好过日子吧。” 郑予铭看着厨房里忙碌的小身影,有些出神。 其实他小时候也做过这种事,早早回家,等着给父母端茶倒水,他还学了几个菜做给他们吃。然而父母要么是有急事中途离开了,要么是有事耽搁了,回到家饭都冷了。次数多了,他就再也没做过,反正家里保姆会做的。 “怎么了?”刘祺君碰他的手。 郑予铭回神:“哦,没什么。玥玥姐,你介不介意我四处看看?我想了解一下你们几位的喜好和习惯。” “行啊,你随意看,不过我不方便给你介绍了,我让夏至给你说吧?”方玥玥见他点头,便朝厨房喊,“夏至,过来,别忙啦,让你爸一个人做去,你过来,带郑叔叔去看看房间。咱家新房子是郑叔叔帮忙设计,你想要什么风格啊,有什么需要啊,都跟郑叔叔说说。” 夏至点点头,乖巧地去洗了手,带他去逛。 刘祺君拍拍大腿站起来:“看来,我只能去给老夏打下手了。” 方玥玥偷笑:“听说你手艺不错,露一手的机会到了,去吧。” “嫂子您休息,小弟这就去!” 他和老夏在厨房做饭,夏至带着郑予铭家里四处看。郑予铭耐心地询问着他的想法和喜好,提了许多问题,他都一一作答,对父母的习惯也非常了解,甚至问起妈妈肚子里里的宝宝时,他也会睁着一双大眼睛询问婴儿房的事情。 郑予铭并不喜欢小孩,但是对夏至却很喜欢,摸着他的头微笑着同他聊天。 吃饭的时候,老夏夫妻俩细心地发现了儿子的变化。 夏至总是小声和旁边的郑予铭说话,还会夹菜给他吃,偶尔还会眯着眼对他笑。夫妻俩对视一眼,没想到看上去疏淡的郑予铭居然讨得这小子欢心,还以为他更喜欢开朗一些的刘祺君呢。 反观刘祺君,也是一脸吃味地看着小声说话的二人组。他可没见过郑予铭对谁这么耐心过。 吃完饭,老夏去洗碗,几个人坐在客厅里又聊了会儿,刘祺君二人才告辞离去。 方玥玥招呼儿子送人,夏至一路把他们送到楼下,还拉着郑予铭说了会儿悄悄话。 刘祺君在车上等着人,眼睛盯着那个踮着脚凑上去跟郑予铭咬耳朵的小正太磨牙。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郑予铭蓦然笑弯了眼,低垂的眉眼俱是温柔笑意,亲昵地摸了摸他的头顶,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小家伙脸一红,匆匆说了再见就跑了。 郑予铭看着他上了楼,这才转身回到车里。 刘祺君侧着身盯着他,一脸委屈:“你都不主动亲我。” “……”郑予铭无语,“你吃个小孩的醋,至于吗?” “我嫉妒。”刘祺君凑过去,“那你也亲亲我呗。” 郑予铭一巴掌呼过来,轻轻把他脸拍一边去:“开车。”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5节 刘祺君撇嘴:“回哪儿?你家我家?” 郑予铭这才想起刘祺君今天过来是坐的老夏的车,只好说:“先送你回家吧。” “那你把我送到家门口,却不进去,也说不过去吧?” “大晚上的,我就这么去你家啊?”郑予铭也无奈了,“周末我把事情排开,到时候正式拜访吧。叔叔阿姨有时间吗?” “有有有,必须有!见儿媳妇怎么能没时间?” 郑予铭扭头瞪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刘祺君闭嘴。 郑予铭不太喜欢什么老公老婆相公媳妇之类的称呼,他只好心里yy,嘴里不敢说。 郑予铭看他一路哭丧着脸不高兴,只好妥协:“行了,去我家吧。” 刘祺君顿时高兴起来:“好好好,这就改道。” 郑予铭补着借口:“我是懒得自己开车。” “嗯嗯。”刘祺君乐呵呵地回应着,能去蹭床,谁在乎理由啊! 到了郑予铭家里,他给父母打电话说不回去了,刘大妈骂了一句“有了媳妇忘了娘”就把电话给挂了,气得一旁听到的郑予铭狠狠踢了他一脚。这家人都什么毛病! 刘祺君咬牙忍了,扭头就把人搂着去浴室洗澡去了。 郑予铭不爱和人一起洗澡,死活把他赶出去了,一个人洗完才穿着睡衣出来吹头发。 刘祺君伺候着他把头发吹好了,才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郑予铭又泡在书房。 刘祺君就不懂了,这个书房到底是有多大的吸引力,能把媳妇勾得天天泡里面?他洗了点水果端进去,拿叉子叉好喂他:“看什么呢?” “看一些设计案例,我在想玥玥姐家的房子要怎么弄。” “这么晚了还工作?”刘祺君皱眉,“他家那个又不急,装修怎么也得开春了天气暖和起来才行啊,好几个月的时间呢,你非得晚上加班啊?” “先看看,记点东西,我怕回头忘了。”郑予铭开着电脑,果然打开了一个文档做着记录。 刘祺君没了脾气。 郑予铭的认真他可算是见识到了,这种时候打扰他纯粹是找骂的。于是他只能勤勤恳恳地在一旁伺候着,端着杯子喂水,拿着叉子喂水果,郑予铭只管张口,倒是享受得很。 后来水果也吃完了,水都喝了两杯了,郑予铭还在忙,眼睛就没离开过电脑屏幕。 刘祺君恼了,哪有这样加班的!把男朋友丢一边不管不顾的,又不是什么急事! 他把果盘杯子都撤了,伸手按住郑予铭的手,挪着鼠标把文档保存了。 “你干嘛?”郑予铭瞪他。 刘祺君搭着他肩膀,狞笑:“我干嘛?当然是干你!” 郑予铭下意识就骂出一句:“滚!” 刘祺君噗嗤一笑。他发现郑予铭对稍微下流一些的话都是这个反应,毫无道理地恼羞成怒,可是瞪着他的眼神毫无杀伤力,反而勾得他心火难耐。 他压低声音,把旋转椅拉过来,把人勾怀里,沉沉地笑:“害羞了?” 郑予铭最受不了他这副模样。 嗓音低沉,表情浪漫又痞气,眉眼含笑,看着他的目光蕴着七分情动三分引诱,就这样靠近他,轻轻动着嘴唇说着又温柔又暧昧的话,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走,不断地煽风点火。 “你……”郑予铭刚说了一个字就闭上嘴,他发觉自己竟然有点失控。 刘祺君托起他的手,眼睛盯着他,嘴唇却落在他手背上,在他骤然变色后,伸出舌头,去舔吻他的指尖。 郑予铭浑身颤栗,心跳彻底失控。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犯规! 刘祺君察觉到他的变化,莞尔一笑,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给了他一记长吻。 郑予铭仰着头接受他的热情,不自觉地被人捞着腰站起来,一个闪神,刘祺君的胳膊已经穿过他的膝弯,将他抱起来,舌头还与他纠缠着,却转身朝卧室走去。 郑予铭十分窘迫,他不喜欢这个姿势,然而刘祺君唇舌的热度夺去了他大半的注意力,步子迈得大,不过几秒钟就绕到了卧室,他还来不及抗议,刘祺君就已经将他压在床上,抬手将他的双手扣在头顶,跪坐在他身上,俯身看着他:“亲爱的,美好的晚上应该做这种事,而不是窝在书房为别人操心,懂?” “你滚……”滚字刚出口,刘祺君就以行动堵住了他的嘴,不让他强词夺理。 郑予铭被他压在身下,着实没了办法,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第五十三章 刘祺君最近特别讨厌进公司,一进公司就烦。 自打付允笙在部门例会上宣布全部门做tn设计所这一个项目之后,办公室的气氛就一直很糟糕。全组人一起做同一个项目的事情部门里几乎从没发生过,因为部门内部也有竞争,分组搭配是最常见的方式,组长基本被刘祺君和大头垄断,然而每位员工也有单独负责项目的机会,大家习惯了同部门竞争,自有各自的策划方式和执行策略,也算是各人的生存法宝。 付允笙这么一闹,全部门的人都有些发懵。他们既不想把自己的拿手绝活露出来,又不想让新上司觉得自己毫无用处,所以每天都在纠结到底怎么应付这个工作。 刘祺君最苦逼。他现在是副总监,付允笙的许多决定是由他进行传达和执行的,虽然他也对传达的内容十分反感,却不得不向自己的同事们通知下去,引来更强烈的反感。也不知道付允笙是不是早就打听过他,对他的性格和习惯摸得七七八八,很会拿捏分寸,既不会让他太为难,又不会给他借口逃避责任。 “你认识他的时候这家伙是不是就是这德行?”刘祺君在短信里对郑予铭抱怨,“简直人精啊!” 郑予铭这几日总听他唠叨上司,也是很无奈。他当初和付允笙的交流只是鉴于日常生活,对工作中的彼此都没有足够的了解,他怎么会知道付允笙在公司是这个模样?不过……依他对付允笙平时的习性了解,还真可能是刘祺君说的这个样子。 “他为人比较严谨,观察力敏锐,而且控制欲有点强,不喜欢别人太反对他。你要是不想跟他对着干,就不要明着跟他唱反调。” 刘祺君很不满他对付允笙的评价,皱着眉回复:“他做事太冒进了,会有反弹的。” 郑予铭:“你做事太保守了,会失去许多机会。” 刘祺君挑眉,调戏道:“我保守?你说床上?” 这次郑予铭没有犹豫,飞速发来一连串的“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刘祺君哈哈大笑,回道:“好啦,明天就是周末,亲爱的,收拾收拾,咱明天回家拜见父母去。” 这次郑予铭没有回应他。 桌子对面的付允笙抬了抬眼皮:“和郑予铭聊天呢?” 刘祺君干咳一声,把手机塞回兜里,装模作样地回答:“嗯,讨论晚上吃什么呢。” “他明天是不是有事啊?” 刘祺君警觉:“你怎么知道?” 付允笙不懂他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回道:“前两天约他周末去骑马,他说周末有安排,就不去了。所以我问问你么,你俩要一起出去约会?” 约骑马?郑予铭没跟他提过。虽然是朋友,但是私下联系会不会太频繁了,哼!他完全无视了自己的蛮不讲理,状若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哦,予铭说我们俩也交往这么久了,该去拜访一下我父母了,所以明天一起去我家。” 付允笙嗤笑一声,不以为然:“你主动提的吧?他那个人怎么可能主动说这种事?” “……”被你猜中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刘祺君咬牙:“你又知道了?” 付允笙看他不服气,便抬起头,竖起手指教育他:“第一,郑予铭脸皮薄,绝不会主动提这种事;第二,在他的概念里,拜访父母这种事需要得到双方的认同,如果你没有开口,他一定是默认你和你的家人没做好准备,自然不会提;第三,他家的简单家庭模式导致了他对其他家庭生活模式的不了解,所以他绝不会贸然拜访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未知的地方。” 说到这里,付允笙笑了笑:“刘祺君,你和他认识这么久,难道连这点事情都没看破?” 刘祺君不想说他意识到了这些但是没有深入思考过,但是看着付允笙一脸高高在上对郑予铭简直蓝颜知己一般的表情就极度不爽,于是板着脸表示:“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因为害羞呢?又或者,他只是足够喜欢我,所以愿意去了解我的家人了。” 此话一出,付允笙反而愣住了。他想了想,失笑,有些无奈:“也许吧……我和他……也许你说的对,他只是不够喜欢我。” 刘祺君挠着键盘,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你……你那时候对他……是什么想法啊?” 付允笙:“你这是刺探敌情吗?” “敌人都不算,刺探鬼的敌情啊……”刘祺君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那不是听了他的说法,也想听听你怎么想的。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某些时候有点呆……” 付允笙点点头:“他个性过于认真了。” 他看刘祺君实在好奇得厉害,长叹一口气,还是简单说了说。 当初他在亲戚的介绍下认识了郑予铭,第一眼就喜欢上了。郑予铭那样的人,俊逸斯文,才华横溢,举手投足间的风度着实招人,他不信有人会不喜欢他。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条件相仿,性格互补,爱好相合,最初的相处时间真是舒心畅快,怎么看怎么喜欢,只觉得不跟这个人在一起简直不科学。 后来两人试着进一步相处,却忽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觉得两人既然互相喜欢了,就可以有身体上的接触,而郑予铭非常排斥这一点,经常会因为他的某些亲近而皱眉,甚至从来不请他进家里做客。郑予铭早上的心情很不稳定,心情好的时候会起来做做早饭看看新闻,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持续到公司发飙,他不小心撞枪口上了,对方的态度就极度恶劣。 付允笙并不是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一两次他可以忍,次数多了,就难免会和郑予铭发生口角。其他时候,郑予铭的心思也很难猜,可能上一秒还在跟你温和地聊天,下一秒就变了脸色,连一记眼神都不给你。他生气时会默不作声地开着车不知道去哪里发泄怒火,你找不到人的时候急死了对方都不接电话。 每天要面对公司同事和朋友客户已经非常累了,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他还要去猜郑予铭的心思,他觉得非常乏力。并且由于郑予铭有着和他敏感心思截然相反的理智思维,两个人吵架也吵不厉害,话总说不开,彼此都不是喜欢用言语伤害身边人的性格,便开始冷战。 仅仅两个月,两个人的相处就经历了火海冰山,到最后两人都觉得没必要再继续下去,认真谈过之后还是决定只做朋友。 “人的距离是很奇怪的。”付允笙笑得有些淡,像是想通了什么,“即使做着同样的事情,朋友和情侣终究是不一样的。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想要更多——更多的关注,更多的容忍,更多的爱,而那个时候,你往往不会留意到自己是不是也给予了对方同样多的东西。” 刘祺君静静地听着。当时郑予铭轻描淡写地说起这些,并没有多少感概,而付允笙竟然有这样的思考。这个人果然比郑予铭成熟许多。 “也或许,那个时候的我们,都还太年轻了。”付允笙轻松地调侃一句,“要是换了现在的我们,恐怕都不会那么处理矛盾,只是……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也还是会选择和他做朋友。” 刘祺君眨了眨眼:“我以为你会说……你愿意和他做情人。” 付允笙摇摇头,失笑:“刘祺君,我们是不一样的。你可以给他很多很多的爱和容忍,但是……我不行。” 刘祺君反问:“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付允笙长长叹息,“我始终是一个太过自我的人吧。好了,言尽于此,下班时间也快到了,把手头工作收一收,就可以下班了。”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他今天说得话十分合心意,刘祺君好心说了一句:“总监,自从你来了之后,部门有个特别好的习惯。” “哦?什么?” 刘祺君卡着点把东西收拾好,拿了钥匙和外套站起来,笑道:“从不加班。” 说完就走了,留下付允笙在座位上哭笑不得。 刘祺君买了菜回郑予铭那里,做好了一桌子菜,郑予铭却还没回来。他正想打电话问呢,郑予铭先一步联系他了:“我恐怕回不去了。” 刘祺君听他声音疲倦,周遭喧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刘肃儿子在学校出事了,他赶去处理,秘书联系我让我临时来应酬一下,饭局有许多客户,刘肃又爽约了,他们肯定要灌我,恐怕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郑予铭深吸一口气,“你先吃饭吧,别等我了。” “刘肃秘书酒量怎么样,能帮你挡挡吗?”刘祺君担忧。 “她一个女人家,肯帮我挡酒,我也不能真让人家挡啊!”郑予铭叹气,“饭局上人太多,我俩应付不过来,我已经叫了我助理和一个酒量不错的同事过来,应该能应付。” 刘祺君记得他酒量不算太好,怕他出事,连忙叮嘱:“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喝酒伤胃,能躲的酒尽量躲,别硬撑。” “我知道。”郑予铭声音压低了,身后传来别人的喊声,他匆匆说了再见便挂了电话,折回去继续和客户吃饭。 这个饭局很重要,有许多重要客户和政府官员,刘肃之前想拉他一起过来的,但是他说明天要去拜访刘祺君的父母,刘肃便没有强求。现在刘肃家里出了事,公司主事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不得不过来顶替一下。 ☆、第五十四章 饭局上的人打官腔的多,这种人最难搞,都是牌桌酒桌上混出来的,最会说话套近乎抖包袱,郑予铭性格直率,言辞正直拘谨,很快便有些应付不来。好在有刘肃八面玲珑的秘书在,帮他挡下不少刁难。 刘肃说这些人是公司的大客户,也是他们新一年的发展重心,必须小心应对。郑予铭虽然私下和他有分歧,但是在外依然很给他面子,对桌上的人都是笑脸迎人。他长得俊俏,温文尔雅,又懂得许多经济时事内容,对工程和设计有独到的见解,虽然和一群不熟的人坐一起吃饭,却不会怯场,也不会特意出风头,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很有条理,听得人心情舒畅。 大约是受他气质影响,灌酒的人渐少,大家坐一起也开始侃侃而谈,碰杯情况多,灌酒情况少了。 助理和同事中途赶来时,郑予铭似醉非醉,看着只是一脸温和的笑,隔着眼镜,并不能清楚地看出他是否在走神。有人问话他会答,语速缓缓的,却不会答错。 助理和同事察言观色,及时救场,把后半段饭局接了下去。 中途有位很有名望的企业家进来打招呼,被几个人热情留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吃饭。 郑予铭不知道这人是谁,稀里糊涂地打着招呼。 刘肃的秘书想提醒他,奈何旁边的人挡着他,提醒不到。 这人来了之后,灌酒又开始了,郑予铭他们四个人都有些应付不来。 郑予铭脑子里断断续续地思考着这人的身份,脸已经越来越红,动作开始迟缓了,说话虽然还强撑着保持匀速,却有些跟不上话题。 助理实在看不下去,私下掏出他手机,给刘祺君发了短信求助。 快十点半的时候,刘祺君到了酒店,顺着服务生的指路找过去,提前给助理打电话。 屋里的人已经没几个清醒的,东倒西歪醉成一片,却仍然有几个酒量超群和本就留力的人继续拼着酒。隔着门,刘祺君就听到有人在给郑予铭敬酒。 “郑经理,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早就想见一见你,可是你说你总不出来,刘肃那小子把你藏得太好了,怎么,怕我们欺负你啊?” 郑予铭慢吞吞地笑:“何董说的哪里话,我只是嘴巴笨,不会说话,怕冒犯了您么。” “怎么就不会说话啦?看看今晚,咱们聊得多嗨!” 对方大概在拍肩,引来郑予铭的闷哼。 刘祺君等不及了,直接敲门进去了。 屋里的人一愣,突然看到个陌生人,齐齐盯着他看。 “你怎么来了?”郑予铭还坐在座位上,呆呆地看着他。 “抱歉,打扰各位了。”刘祺君先向众人道歉,正准备自我介绍,就看到郑予铭弓下身子,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飞快地扶住郑予铭,着急道,“怎么样?想吐吗?” 郑予铭摆摆手,低着头干呕。 刘祺君随手从桌上抽了两章纸巾,捂住他的嘴扶着他的腰:“先去卫生间。” 郑予铭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狠狠皱着眉,随他朝外走。 “不好意思各位,失陪一下。”刘祺君代他道了歉,暗暗使了个眼色,让助理几人帮忙应付一下,他则扶着郑予铭出去找卫生间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郑经理酒量不太好,我这里代他向各位道歉了。”刘肃秘书笑着端起一杯酒,果断仰头喝下去。 “刚才那人是谁?也是你们公司的吗?”一声冷静清醒的问话引来众人瞩目。 秘书一愣,连忙道:“不不不,不是。陈董您……” 陈董就是中途入场的那位企业家,也是乔秘书的老板——要是郑予铭知道这就是他忙了好几个月却一直无缘得见的雇主,估计得气个半死。 陈董打断了他的话:“张秘书,刚才进来那人既然不是你们工作室的人,那是谁?” “呃……这个……”张秘书有些为难,刘祺君和郑予铭的关系虽然工作室里的人都知道,但是现在对外,他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去……她瞥了郑予铭的助理一眼,气她把刘祺君给招来。 助理也很无奈,她本来想找个机会把郑予铭扶出去交给他的,谁知道会出这样的变故。 “怎么,身份不能说?”陈董挑眉。 “那个不是刘祺君吗?”其中一人恍然,“他好像是我们设计所找的那家文化公司的……什么副总监来着?” 张秘书几人对刘祺君的职位变动不清楚,不敢说话。 陈董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问:“什么文化公司?” “哦,我们设计所今年的年会准备大办一场,但是所里的人都忙,也没有经验,就请了一个文化公司的策划部门专门做这个,好像刘祺君是半个负责人?是吧?”tn设计所的人扭头问张秘书。 张秘书只好顺着他的话点头:“好像是。” “水木设计也和策划公司有合作?”陈董好奇。 张秘书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助理连忙点头:“对的,我们工作室也要开年会了,刘总交给郑经理来办,但是郑经理平日忙设计还好,办活动就犯难了,就求助刘副总监了。” 张秘书默默给她竖起大拇指,这回答太机智了! “是么?那想必会很精彩。”陈董笑了笑,没有再问了。 张秘书松了口气,她可真怕陈董追问下去。 刘祺君扶着郑予铭到卫生间吐了会儿,郑予铭恶心得直接半跪在地上,扶着马桶头都不抬。 “怎么喝了这么多?”刘祺君一脸担忧地拍着他的背,不时给他递纸巾,手里还捏着他的眼镜。 郑予铭没空搭理他,呕得酸水都出来了,才大喘着气抬起头,靠在隔间墙上,闭着眼擦嘴边的脏东西。 刘祺君按下冲水,弯腰摸着他的头,全是汗。他皱着眉问:“怎么样?好点没有?” 郑予铭吐完后,原本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脸变得煞白,有气无力地开口:“难受,想回家。” “行,我带你回去。”刘祺君扶着他站起来,抱进怀里,拿纸巾拭他额头,“先擦擦汗,小心着凉。” 郑予铭软软地靠着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儿和味儿,难受得紧锁眉头,他握住刘祺君的手,不耐道:“没事,我得回去再跟他们聊聊,人是刘肃请的,我不能提前走。” “哎你站稳点儿!”刘祺君紧紧抱着他往外走,嘴里劝着,“你这样还能行吗?让秘书他们处理不就好了?” “不行,你知道里头都是什么人吗?”郑予铭扯起嘴角露出个阴阳怪气的笑,“那是我们工作室的衣食父母们,是我们的财神爷,怠慢不得。” “好好好,我知道了,但是都已经这个点儿了,早该散摊子了。”刘祺君无奈,“好了,我陪你过去。” 郑予铭点点头,他实在身子发虚,一个人走不回去。他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点儿。 两分钟的路程两人磨蹭了十分钟,郑予铭终于能把步子走得稳一些了,才婉拒了刘祺君的搀扶,推门进去,脸上很自然地挂起温和客套的笑容:“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郑经理好点没有?你看我们也是,高兴了就喝得没个分寸,你见谅啊见谅。” “大家高兴就好。”郑予铭余光扫了眼醉倒在桌子上的某位经理,问道,“唐总这是喝多了?哎呀张秘书,你帮唐总叫车了没?快快,安排一下,把人扶好送回家。” 张秘书立刻站起来,点头应下:“是,我这就去。” “还有李总、秦董……宁总还好吗?”郑予铭装模作样地关心道。 众人一听,立刻识相地纷纷起身:“哎呀都这么晚了,这这这……聊得太开心了!” “得回去了,老婆来电话催了。” “哎呀今天实在是太谢谢郑经理的招待了,就是有些遗憾刘总不在,不然一定能喝个痛快!” 郑予铭与对方握手:“刘总的酒量确实不错,不过您这酒量,来两个师兄也比不过啊!” “哈哈那是!” “郑经理,刚才我说的项目你回去和刘总商量商量,可行的话咱们改天约个时间详谈。” “一定一定,谢谢您赏识。” “水木设计有你和刘肃这样的青年才俊,真是前途无量啊!” “您过誉了……” 刘祺君隔着几步远,看着郑予铭顶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和这些人应酬。他曾经一度以为郑予铭那种直率倔强的性格是不会参加这种纯应酬性质的聚会,即使参加了,也属于不善言辞的一类。此刻看到真实状况,诧异得不是一星半点。 郑予铭脸上的笑容温和而不是热络,说话应对十分得体,无论与对方熟不熟,脸上的笑容却好似认识了好长时间的老朋友,他甚至可以做出拍肩拍胳膊之类的亲近动作,没有丝毫抗拒。 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郑予铭。 张秘书、助理和同事都在一旁帮忙,结账的、叫车的、扶人的……一起吃饭的人醉了的都送回家了,没倒下的一边告辞还一边聊着天。 “有没有续摊的,约一个啊?” “大富翁还是华清池啊?” “啧啧,还不如去按摩。” ☆、第五十五章 众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最后一个站起来的人是陈董。他年约四十五岁,身上穿着西装,胳膊上搭着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走过来时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客套笑容,主动伸出手:“前段时间太忙了,一直没能亲自和郑经理聊一聊,实在抱歉。不过今天能够一起吃饭,倒是发现郑经理虽然年纪轻轻却很稳重,不愧是水木设计的金字招牌。” 郑予铭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是谁,闻言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回握住他的手,客套道:“您客气了。” “改天有机会一起吃饭吧。”陈董笑了笑,“今天先告辞了,郑经理好好休息。这位刘副总监……既然和郑经理是朋友,就劳烦你多加照顾了。” 刘祺君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已经从方才主动围绕在他身边的几个人的神态中看出此人并不简单,便点点头,客气地回道:“我会的,陈董请慢走。” 陈董点点头,转身走了。 刘祺君等屋里一空,立刻扶着郑予铭在椅子上坐下,自己也抽了张椅子坐在对面:“还熬不熬得住?要不今晚别回去了,我去楼上开个房间,在这里休息一晚。” “不了,明天还得去你家呢,给你爸妈买的东西还放在家里……”郑予铭拧着太阳,把头埋在桌子上,低声道,“回家吧,能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不用急。” “这怕什么呀,中午之前回去就行了。”刘祺君还是不放心,“我怕你路上又难受。” 郑予铭摇摇头:“应该不会了,刚才吐过一次了。” 两人还在商量,张秘书已经回来了,强势凌厉的女秘书也是一脸疲惫,脸上的酡红十分清晰,想来还是喝了不少酒。她靠着门哑着嗓子汇报:“郑经理,人已经全部送走了,安排好了,一定会把人安全送到。我让其他两人先回去了,够累的,账也结了。” 刘祺君看郑予铭没什么力气,便帮忙回答:“张小姐你也累了吧?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情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得好,我送你回去吧。” 张秘书看了眼郑予铭,笑着摇头:“算啦,你把我们经理安全送到家就行,我自己打个车回去。” “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深夜打车不安全。”刘祺君坚持。 郑予铭也点着头:“嗯,送你回去。” 张秘书拗不过他们,只好同意。 刘祺君先把张秘书送到家,路上经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买了瓶蜂蜜,提了箱牛奶。郑予铭一直在副驾驶席昏昏欲睡,浑身热得难受,把外套脱了丢在一边,领带也扯开了,衬衫的扣子解开三颗。刘祺君买回东西一回到驾驶席,就看到旁边的人一脸醉意熏红,衣衫凌乱地歪倒在座位上,脸颊通红,眼神湿润,说不出得诱人。 他吞了吞口水,把目光转回去,专心开车。 到了楼下,他把人扛上去,又下楼把买的东西提上去,折腾一番后出了一身的汗。 他还记得上次郑予铭喝完酒没收拾第二天的黑脸,这次不敢把人随便丢在床上了,就去泡了杯蜂蜜水让他喝下,等他休息了一会儿,又把人拖进浴室洗澡。 郑予铭酒品一向好,不说胡话不撒泼,只是软软地任由他动作。 刘祺君趁机上下其手亲亲摸摸,他也乖顺地任他摆弄,只是懒得动,刘祺君让他抬抬手,他都只是靠着刘祺君不肯动。 刘祺君无奈,把人抱进浴缸里。 说起来他早就想说了,郑予铭家里连浴室都设计得十分精巧,淋浴和浴缸是分开的,洗漱的东西在浴缸旁边,地上铺着防滑毯,这倒是方便了他动作,要不然就两人这光溜溜的状态,不得摔倒好几次? 帮人洗澡真是个技术活,刘祺君第二次见醉酒的郑予铭,心里起伏不定。 上一次心思全在郑予铭家里的装修上,给人洗澡的时候还没这么多欲念,过程顺利得多,这次两人该做的都做过了,再想保持平常心可不容易。他洗着洗着,手就开始不规矩,嘴里还凑过去小声喊:“予铭,舒服么?” 郑予铭轻声哼着,脑袋在他面前轻微蹭了蹭,半眯着眼不说话。 刘祺君把人捞怀里,自己靠着浴缸壁,把郑予铭放在自己身前,双手在水下抚摸着他的腰腹,嘴巴亲吻着他的耳后,还把人脑袋扳过来,绵密的亲吻便不期而至。 “唔——”郑予铭仰着头抬起下巴,迎合着他的亲吻,双手扶着浴缸壁,在他的胸膛上蹭着。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两人的身体,刘祺君控制不住不断叫嚣的身体,贴着他的唇一遍遍地问:“予铭,可不可以?嗯?” 郑予铭听不懂他说什么,胡乱地晃着脑袋,完全沉溺在他的温柔手段中,张着嘴大口,嘴唇湿润晶亮,浑身燥热,贴着他难耐地扭动身体,急于寻找发泄的出口。 刘祺君沉沉一笑,听在他耳中,更觉得神志昏沉,他微微皱着眉抱怨了一声:“难受……” 刘祺君伸手按下水龙头,放了一半水下去,将快要缺氧的人抱着跨坐到自己身上,仰着头扣着他的下巴吻过去:“很快就不难受了……” 郑予铭被动地接受着他的热情,完全凭直觉回应着他的动作,沉沦在无尽的欲海中。 第二天郑予铭一觉睡到上午10点,躺在床上觉得浑身清爽,然而身体的酸痛仍然实实在在。他抚着额头睁开眼,隐约回忆起昨晚在浴室和床上发生的荒唐事,不由得恼恨刘祺君趁人之危,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貌似也享受到了,又觉得这责骂说不出口。 神智越来越清醒,昨晚的事在脑子里就越来越清晰。 刘祺君那个无耻之徒欺负他醉酒,骗着他做了许多羞耻的姿势,还哄着他说了几声我爱你。 郑予铭脸上乍红乍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那家伙如此“欺负”,但是一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就这么听话地遂了他的心,又气自己糊涂。 床上自然没了另一个人的踪迹,他掀开睡衣看了看,还好这家伙知道轻重,没留下多少痕迹。 他下了床,绕出去,果然看到刘祺君在客厅沙发上坐着,面前摆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正开着文档和人聊□□,门口玄关上整齐摆着今天要送给刘家父母的礼物,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不知道是他的手笔还是家政阿姨的。 “你在做什么?” 刘祺君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回头:“你醒啦?怎么不再睡一会儿?” 郑予铭隔着几步远看他:“等下不是要去你家,你怎么不叫我?” “没事,我跟我爸妈打电话说过了,晚点过去。”刘祺君道,“你先去洗把脸,我给你热早饭去。” “这个点吃什么早饭啊,不用热了。”郑予铭顿了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扭头去卫生间洗漱了。 刘祺君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心虚地摸摸鼻子,又聊了几句,把电脑关了,去厨房给他热牛奶。 收拾好后发现郑予铭没在卫生间,他找到卧室去,果然看到对方在换衣服。 刘祺君看他挑了身休闲衬衫,连忙三两步走过去,拦下他:“自己家里吃饭,不用穿这么正式。” 身体还残留着昨晚的记忆,郑予铭下意识浑身颤抖一瞬,扭头看他,睁着眼睛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刘祺君也意识到什么,眨了眨眼,放轻了声音,小心开口:“很……很难受吗?我昨晚明明很小心的……” 郑予铭脸一僵,恼道:“没有!你……你这个禽兽!我昨天还醉着呢!” 刘祺君看出他并不是真的生气,便凑过去从身后抱着他,眯着眼笑:“我一开始也不想的……但是给你洗澡的时候没忍住……你都不知道你那时候多诱人……” 他声音低低沉沉,贴着郑予铭的耳朵煽情又蛊惑,怀中人红着脸浑身发热,推开他,一脸狼狈地表示:“我换衣服,你出去。” “都看过了,避嫌干嘛啊……”刘祺君退后两步,抬起手,“我保证规规矩矩的,真的,你换你的。” 郑予铭瞪了他一眼,把衬衫放回去,重新挑衣服。 最后他挑了件黑白晕染的线衫,黑色长裤,拿了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还把眼镜换成居家的黑框眼镜,穿得很家常地出门了。刘祺君也拿了套偏深蓝色系的相似衣服,两人站一起简直像是情侣装。 郑予铭看出他那点小心思,无语半晌,还是把牛奶喝了,提着礼物率先下楼了。 刘祺君把电脑收起来,锁了门紧跟上去。 郑予铭忽然想起他刚才在沙发上聊天,就问他:“你开电脑做什么?” “哦,付允笙有点工作上的事情问我,我就把你电脑拿出来借用了一下,接几个文件。”刘祺君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我可没动你电脑里的东西啊,真的。” 郑予铭嗤笑一声:“我里面又没什么东西不能看的。” “我这不是怕你说我侵犯你么。” 郑予铭小声嘀咕:“说得好像你没侵犯似的。” 刘祺君先是一愣,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事,侵犯什么了他? 电梯到底了,他才恍然大悟,郑予铭方才貌似说的是……他噗嗤一笑,追上去:“予铭,你刚才是在开荤笑话吗?” 郑予铭笑着呸他一声,没承认。 刘祺君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 郑予铭面上一窘,斥他一声,让他开车去,自己气闷地坐到了后面。 刘祺君忍着笑,乖乖开车。 他算是发现了,郑予铭这人有时候幽默起来,也是够闷骚的。 ☆、第五十六章 刘大妈正在家里指挥刘大爷切菜就听到门铃响,连忙把手在围裙上擦干净,三两步走出去迎接。 “过来啦!”刘大妈笑容满面地打开门,看到两人的装扮愣了一瞬,随即睨了儿子一眼,这小崽子真是贼到家了。 “妈,我们回来啦!”刘祺君笑得灿烂。 郑予铭在他身后站着,礼貌地笑了笑:“刘阿姨您好。” “还叫我刘阿姨啊?”刘大妈嗔怒地看他一眼,把两人迎进来。 郑予铭懵了,不知道该叫什么。 刘祺君凑过来出主意:“叫妈。” 郑予铭一肘子顶过去,面色如常地喊了声:“伯母。” 刘祺君失望。 刘大爷从厨房溜达出来手里还抱着捣蒜钵,见到他们笑呵呵道:“过来啦?” 郑予铭微微鞠躬:“伯父您好。” “哎呀客气什么,快坐快坐。” “爸,妈,这是予铭送给你们二老的见面礼。”刘祺君把七八个袋子拎起来,“精挑细选过的,您二位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刘大妈接过来,“谢谢小郑啊,买这么多,真是太客气了。” 几人坐着寒暄,刘祺君主动去厨房给大家倒茶。 刘大爷也洗了洗手,先出来坐下聊天。 郑予铭帮忙为他们拆礼物。 他买了一盒燕窝、一瓶茅台、一提进口营养品,给刘大爷刘大妈分别买了一条围巾,给刘大妈买了一款手提包,送了刘大爷一块手表。 放眼望去,这些礼物的价钱得好几万了。 二老对视一眼,连忙道:“这也太贵重了。” 郑予铭微笑:“一些小礼物,您二位别嫌弃就好。” 两人便不再客套,收下了:“怎么会,那就谢谢你了。” 三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刘祺君挨着郑予铭帮忙活跃气氛,倒是很快把客套的氛围变得其乐融融。 聊了一会儿,刘大妈急着做饭,就招呼着刘大爷一起去厨房帮忙。 郑予铭有些不好意思,刘祺君就拉他站起来:“走,带你参观一下我房间。” 郑予铭看他,嫌弃道:“谁要参观你房间?” “当然要,以后回家留宿的日子不会少,得带你认个门啊!”刘祺君笑得无赖,拖着他的手朝里面走,“走吧。” “留宿个鬼啊……”郑予铭小声笑骂,他可不想和刘祺君父母一起住,太尴尬了。 刘祺君的卧室倒是很普通,刘大妈把家里打扫得很干净,他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一组衣柜,一张床,一台电脑,电脑桌上有书柜,零零散散摆着几本书,一看平时就不怎么看书,不过文件夹倒是满满排了两个格子。 令郑予铭诧异的是,床头的墙上挂了一幅刘祺君低头亲吻一只小奶猫的照片。 照片里的刘祺君比现在的他还瘦一些青葱一些,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简单的浅蓝色衬衫,袖子卷至小臂,领口敞开着,露出里面的锁骨,穿着牛仔裤的长腿在草地上盘起来,手里抱着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奶猫,垂着眼低头微笑,小奶猫蹲在他胳膊上,仰着头看他,一只小爪子探起来贴着他的脸。刘祺君微微侧着头,一脸宠溺地作势要亲小猫的鼻尖。 这照片太过温馨可爱,竟然完全不似眼前这个人。 “你是在看照片上的我呢,还是在看那只猫?”刘祺君挨着他揶揄。 郑予铭扭过头笑:“原来你也有这么水嫩的时候啊!” “水嫩……”刘祺君被噎,回忆道,“那时候我还是个青葱俊朗的少年啊,这张照片迷死了不少人好吧!” “一看就是特意拍的。”郑予铭的目光回到照片上。 “嗯,那时候上大学,社团里的师姐们要拉我做活广告,拖着我去拍的。”刘祺君露出怀念的表情,“其实我挺喜欢那只猫的,想带回去养,我师姐死活不给,说那是她宝贝儿子。” “你喜欢猫?”郑予铭诧异。 刘祺君看着他认真道:“我喜欢你。” 郑予铭:“……” 思考几秒,他才明白刘祺君说的是什么,顿时恼羞成怒:“你才是猫呢!” 刘祺君哈哈大笑。他真是越来越喜欢逗郑予铭了。 两人在卧室里逗留没多久,刘大妈就招呼着两人一起出去吃饭。 不得不说,刘祺君做饭的手艺可是完全继承了父母,他们一家三口的厨艺都不错,谁自己在家呆着都饿不死。郑予铭想到自己厨艺其实也相当可以,改天可以露一手,请他们吃。 刘家饭桌上一向热闹,刘大妈天生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刘祺君随他母上,也是张口就来,郑予铭脸皮薄,被他们母子联合起来调戏,又窘又笑,实在被他们调戏得狠了,也会回击一两句。他的冷笑话让刘祺君母子都有些反应不及,只有刘大爷听了以后低头闷笑。 “爸,你和予铭的脑回路怎么对在一起的?”刘祺君好奇,“他讲的笑话你居然每一个都能听懂?”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6节 刘大爷干咳两声,板着脸道:“你们俩别欺负人家小郑,也不怕把人吓跑了?小郑啊,你多吃点,别总喝汤。” “好,伯父您也吃。”郑予铭夹着菜,抿着唇笑。 刘祺君凑过去小声说:“跟我爸还挺合得来啊。” 郑予铭瞥他一眼:“有什么合不来的。” 刘祺君点头:“也对,都是一家人嘛。” 郑予铭瞪他一眼,终究没有反驳。 一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饭后刘祺君主动去刷碗,刘家二老去洗了手,便端着茶水水果坐到沙发上和郑予铭聊天。 也许是关系亲近了些,两人的态度也很和蔼,关心起他的工作生活。 “我听小君说你经常加班啊?工作室的事情这么多吗?” “也不一定,最近就好一些,冬天不适合动工装修,所以这几个月我们主要是负责出图纸,客户一般也不急着要,所以我们加班的频率就少了很多。从春末到冬初,我们都会比较忙,因为客户急着开工。做设计的,难免要改图加班。” “这么辛苦啊,你身体吃得消吗?”刘大妈担忧地看着他,“你看你瘦的。” 郑予铭笑着安慰她:“不是,我本来就这样,吃不胖,而且我真的不瘦,每周都去健身的。伯母您不用担心我。” “怎么不担心啊,你和小君一样都是工作狂,肯定肠胃也不好。”刘大妈嗔怪地看着他,立即道,“你俩以后要是都忙工作,谁也顾不上谁,这可怎么办呀?” 郑予铭倒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这么一提,他只好说:“到时候会有解决办法的。” 刘大爷在一旁插话:“年轻人不要熬身体,好好休息。” 郑予铭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无非就是郑予铭生活工作上的一些事。 刘祺君洗完碗,就看到他们三人聊得开心,顿时也高兴地凑了过去:“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聊你呢。”刘大妈看着他坐在郑予铭旁边,撇嘴。 “聊我什么?” 刘家二老终于有时间打听刘祺君的工作问题,当着郑予铭的面就问他:“我们在说,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前几年这时候你也没忙到这种地步啊,公司有事吗?” “哦,也没什么,我们部门总监离职了,来了个新总监,你们也知道,工作一旦出现变动,部门里肯定要忙一阵子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马上年底了嘛。”刘祺君随意地摆摆手,“过几天就好了。” “换领导了?”刘大妈皱眉,“新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大公司过来的,能是什么人啊。”刘祺君不愿多说,主动换了话题,“妈,你没给你儿子的男朋友准备点见面礼吗?” “臭小子,有你这么积极的嘛!”刘大妈骂他一句,扭头看郑予铭,“小郑啊,他以后要是在你面前也这么无法无天,你就揍他。” 郑予铭心想我也揍不过他啊,但是看刘祺君那点欠揍的样子,便点点头笑着应了下来:“好。” 刘祺君耍赖:“别逃避话题啊,到底准备了没有?” 郑予铭捏他手,示意他闭嘴。 刘大妈白他一眼:“准备了,就你急!” 说完便站起来去拿见面礼了。 刘大爷指着刘祺君教训:“你就在你妈面前放肆吧!得瑟死你!” 刘祺君搂着郑予铭的腰嘿嘿地笑。 刘大妈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小文件袋出来了,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塞郑予铭手里:“小郑,来,见面礼,收好。” “这……”郑予铭推辞,“伯母,不用了,真的。” “别客气,快收下。”刘大妈挑眉看了眼儿子,笑着说,“不打开看看么?” 刘祺君有不好的预感。 郑予铭犹豫着打开,里面好几张□□、一些资产登记、几个合同,他察觉到什么,翻了翻名字,默默地合上,抿着唇不说话,偷笑。 刘祺君一看他这表情,顿时明白过来,无奈了:“妈,你就这么把我卖了啊?” “卖?你又不值几个钱。”刘大妈瞟他一眼,笑呵呵地对郑予铭说,“予铭啊……我这么叫你可以吧?我家小君这点家当都在这里了,我现在代他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你呢,看着办。你要是不嫌弃我家小君,就把东西收下,以后你们一起过,你要是觉得不妥,也没关系,我儿子也有个努力的方向。” 刘祺君郑予铭俱是一愣。 他们都没想到刘大妈画风一转,竟然说得如此认真。两人看向刘大爷,却发现后者也是默许老婆的话,温和地看着他们。 ☆、第五十七章 刘大妈继续说:“其实当初小君跟我们说起他喜欢男人的事儿……我们也挺为难的。这么多年,我们也想开了,就想着他能好好找个人过一辈子。我们对他也没什么大的期待,就盼着他别出幺蛾子,平平顺顺地过下去就好了。” 她握起郑予铭的手,认真道:“我也不好说你们俩的感□□,但是我真的很高兴,你俩能在一起。” 虽然郑予铭对这种类似于婆婆见儿媳的氛围略显排斥,但是看着刘大妈真诚的目光,他只好忍着,也认真地回答道:“伯母,我……” “忽然搞这么严肃,我都不适应了。”刘祺君插嘴,把郑予铭的手拉过来,歪着头笑,“爸妈,你们就放心吧,我们俩也是在认认真真谈恋爱的,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 郑予铭点点头,算是附和他的话。 刘家二老这才放下心来,又笑呵呵地开始调侃他们。 这一次,刘祺君没那么赖皮了,虽然言辞中依然笑嘻嘻的,却能感受到他乖觉的态度。郑予铭的话也少了些,静静地听着他们说笑。 他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其实他并不想要,这些都是刘祺君的,他并不想干涉对方的财产。刘大妈说的话其实也无形中给了他压力,等同于把决定权交给了他,希望他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是不是真的想要和刘祺君过一辈子?是的话,她就让儿子豁出去,不是的话,就请他趁早收手。 郑予铭不懂,为什么这种事情都要赌上这么多。 他闭了闭眼,觉得有点心累。 为什么所有人都对他们的感情没有信心呢?明明他们已经很好了。 下午四人一起在家看电视,还掏出扑克在茶几上打牌。期间刘大妈电话不断,婚介所周末特别忙,喊着她回去上班。 “这么多电话?”刘祺君咋舌,“妈,你这业务也太广了吧?” “这不是年底了么?又到一年催婚时,能不急吗?”刘大妈白他一眼,“你要不是今年领了予铭回来,我也得催你。” “妈……”刘祺君无奈,“您急什么啊?” “你都三十了,我能不急吗?”刘大妈瞪他,“抱孙子我是指望不上了,总得见见儿……儿子的男朋友吧。”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儿媳两个字了,要不是反应灵敏,估计郑予铭又得脸红。 电话还在催,刘大爷先受不了了,把她牌扣下来,说道:“你还是去婚介所看看吧,去解救一下水深火热的未婚男女们。” “予铭他们还在呢……”刘大妈犹豫。 “我这不是也在么?”刘大爷拉她起来,“我们三个男人说说话,你快去吧。” 刘大妈一想也是,换了衣服出门,临走时还塞给郑予铭一个盒子:“这才是我的见面礼,收好啦。” 说完就走了。 郑予铭打开一看,是一对钻石袖口——这玩意儿也不便宜啊。 刘大爷瞅了一眼,撇嘴:“我就说为什么不给我看呢,原来早就买好了。还好跟我准备的礼物不一样。” 他拐去房间里,不一会儿手里就拿了另一个盒子出来交给郑予铭:“送给你们俩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这次拆盒子的换成了刘祺君,他一边拆嘴里还一边嘀咕:“我就知道我妈只惦记予铭不搭理我,还是爸您比较疼我。” 刘大爷笑骂:“滚你小子的。” 盒子里是一对男士手表,复古款,简单精致,沉稳大方。刘祺君一看就知道不便宜,毕竟他爹是个壕,然而郑予铭才是真的惊讶,他知道那个牌子,这对手表一看就是定制款,没个小半年做不出来的。他和刘祺君认识的时间加起来不到半年,想必这对手表是刘大爷早就准备好的,想要送给刘祺君带回家的男朋友。 他不由得有些多想。 刘祺君挪过他的手,准备给他戴上,却发现今天他手上戴着自己送的那块表,顿时咧嘴笑了:“嗯……这块表以后再戴,替换着。” 他把手表在郑予铭手腕上比了一下,正合适。他把两块手表收了起来,朝他爹笑:“谢谢爸。” 郑予铭察觉到这个细节,想必刘大爷找人特意调整过长度,的确是给自己准备的。 “谢谢伯父。” 刘大爷微笑:“你们喜欢就好了。其实这表我准备了好几年,就等着小君带人回来好让我送出去。结果这小子给我拖了好几年,终于肯带人回来了,要不然我这表得闲置到猴年马月去。现在送出去,我也心安了。” 郑予铭闻言,顿时对自己那点别扭的小心思有些羞愧,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还以为就我妈着急呢……”刘祺君无语,“爸你也是真是的,不就一对表,用得着藏这么深么?” “你懂什么。”刘大爷睨他一眼,没有多说。 三人又坐了一个多小时,聊起工作。男人间的话题严肃了不少,上下级关系、公司调动、同事相处、各自手里负责的项目、国家新出的政策、发展前景、股市和楼市……郑予铭整天埋头设计,对经济时事不熟悉,反倒是刘祺君看着吊儿郎当的,却对这些耳熟能详。 郑予铭有些意外,还以为刘祺君工作之余就知道吃喝玩乐呢,原来懂这么多。 刘大爷照例又念叨起儿子的升职问题。他其实一直希望刘祺君能够在职场上好好打拼,做出一番事业来,无论是升职还是跳槽,只要肯上进,都可以。并且他对儿子目前工作的公司并不看好,希望刘祺君能够换一个工作环境,或者自己创业。以刘祺君目前的经验、人脉和能力来看,自己开一家创意策划公司绰绰有余。 “你们公司的问题你知道,管理混乱,还存在不良竞争现象,这样下去根本无法长久发展立足,你这几年难道感受还不够深吗?”刘大爷教训着儿子,“现在你们公司委派了新总监过来整顿部门,你就应该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你……” 刘祺君一听到这个话题就开始不耐烦,打断父亲的话:“爸,策划公司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我心里有数,你不要每次都劝我离职。现在公司的变动只是暂时的,等年后稳定下来,部门即使做了调整,也不会对整体造成太大的影响,我自己部门里的人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 刘大爷摇摇头:“职场是很现实的,这个坎你们不好过,不要太自以为是。” 刘祺君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郑予铭一直没插话,他虽然不太懂,却隐约觉得刘大爷说得有道理。 刘大爷教训完儿子,又转而关心起他来:“予铭啊,你既然和你师兄一起开的工作室,还是要操心一下运营方面的事务,不要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你师兄负责。” 郑予铭一愣,以为他在说合伙人的信誉问题,便解释道:“我师兄人很好的,不会骗我,这几年工作室在他的打理下经营得很不错。” 刘大爷叹气,摇摇头道:“我不是说你们之间的信任问题。予铭,合伙做生意,责任和义务都是要有明确区分的,你现在这种状态在你师兄有足够能力处理的时候还可以应付下去,但是如果出了事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师兄也会碰到无法处理的问题?如果你们之间出现分歧,那要怎么解决?有了矛盾呢?当他也有了意料之外的麻烦需要你帮忙时,你却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又怎么办?” “这……”郑予铭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刘大爷无奈,他觉得今天话说得有些多,恐怕两个年轻人都受不了,便收了话题,拍拍他的肩:“关心一下你的公司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郑予铭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他对工作室的运营不闻不问,就是因为他完全信任刘肃的为人和能力,这么多年来,刘肃也从未辜负过他的信任。刘大爷或许因为自己开会计师事务所的经历而有些感概,但是水木设计和会计所毕竟不一样,公司结构比较简单,员工关系也比较融洽……然而想到刘肃最近急于改变公司经营方式的想法和家里屡次出现的麻烦,又有些忧心。 他还是决定找个时间好好和刘肃沟通一下。 两人待到五点多,起身告辞离去。 刘祺君算是正式搬去郑予铭那里了,他东西不多,抱了一叠文档就搞定了。家里还是要经常回来的,他也不想搞得像是要彻底脱离父母一样,所以家里的摆设没怎么动。 大约是与刘大爷的谈话有些沉重,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中途刘祺君觉得气氛沉闷,索性提议一起去看个电影。 郑予铭也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两人就改道去了电影院。恰好碰上一部喜剧上映,两人也想换一下心情,便买了票。 都说冤家路窄,两人刚买好票,扭头就碰到了付允笙。他是陪着他那位极其时髦的妈妈一起来看电影的,见到刘祺君二人也是呆愣当场。 付妈妈自然是认识郑予铭的,一看到他便热情地打招呼:“予铭啊,你也来看电影?我就说嘛,你这么喜欢看电影,今天首映,你一定会来的。” 郑予铭有些尴尬地点点头,打招呼:“阿姨,您也来啦。” “对啊,我老公不肯陪我来,允笙闲在家里没事,我就拉他出来啦!”付妈妈笑眯眯地看着他,抱怨道,“前段时间我还说请你来家里吃饭呢,结果你俩都忙得不见人影,真是的。” 郑予铭看了刘祺君一眼,果然看到后者有些冷淡的表情,便说:“是有点忙。” 付妈妈顺着他的目光才看到刘祺君,顿时变了脸色,有些疑惑地问:“这位是?” 刘祺君主动伸出手:“阿姨您好,我叫刘祺君,是……” 他话还未说完,郑予铭打断他,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 付妈妈准备握上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 ☆、第五十八章 刘祺君侧首看了镇定的郑予铭一眼,嘴角露出个温柔的笑。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郑予铭已经愿意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的身份,坦然的态度简直让他甜得心都要化了。 “哦哦,男朋友啊……”付妈妈的笑容有些勉强,她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叹了口气,收敛道,“小伙子看着人不错。” “是。”郑予铭就这样坦然接受了她的称赞。 刘祺君和付妈妈打完招呼,又向付允笙道:“总监。” 付允笙点点头。 付妈妈一愣:“你们认识?” 付允笙淡定道:“他是我部门副总监啊,我的副手。” “……”付妈妈被这凌乱的关系搞得头昏脑涨,完全懵了。 付允笙笑了笑,和他们寒暄了几句,电影就开场了。几人一起进了电影院,位子隔得远,便没了交集。 刘祺君握着郑予铭的手问:“他妈妈很喜欢你?” “嗯。”郑予铭点点头,“之前我们试着交往,也是在他妈妈的极力撮合下,后来分开,付阿姨还专门给我打过电话。” “看来她是不会喜欢我了。”刘祺君眯着眼笑。 郑予铭瞥他一眼,笑着没说话。 电影虽然挂着喜剧的头衔,但是剧情并没有非常搞笑,甚至有些无聊,然而影院里有许多笑点低的人哈哈大笑,感染了其他人的心理,也跟着傻乐起来。 电影看完,付妈妈终于恢复正常,约他们俩一起吃饭。 既然彼此都不介意,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四个人一起吃了顿饭,随意聊了聊,都是些电影啊旅行之类的事,付妈妈和儿子一样喜欢户外运动,便约他们改天一起去爬山。 郑予铭推说最近工作忙,婉拒了她的邀请,刘祺君更不热衷这种活动,而且他和付允笙一个部门工作,忙不忙对方清楚,更不可能约起来了,付妈妈只好遗憾地叹气。 聊天时付妈妈得知他们俩今天是去见刘祺君父母的,心情再次低落下去。 当初她可是很喜欢郑予铭的,早就想让儿子把人带回家正式见一见,奈何儿子不争气,就是和郑予铭没办法做情侣,气得她内伤。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两人只能做朋友的事实,但是每每想到郑予铭这么好的青年不能进自己家门,就觉得虐心。 此时看到曾经选定的儿媳跟了别人,还是自己儿子的下属,更加心情复杂。 付允笙知道自己回家免不了要接受唠叨,只好苦笑。 好在刘祺君并没有任何炫耀之心,郑予铭也是以礼相待,并没有更多无谓的话,这顿饭总算勉强愉快地结束了。 分开后,刘祺君开着车,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郑予铭之间关系的变化。 他曾经并不懂见家长这种传统仪式的意义到底有多深刻,直到今天,他带着郑予铭回了家里,正式见过自己的父母,聊了一些平时绝对不会聊的现实而沉重的话题,得到父母的祝福,能够光明正大地在其他人面前以情侣的身份坦然相处,这种近乎梦幻的奢侈愿望,就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周末实现了。 真实得像一个梦。 他扭头看向郑予铭,对方有些疲倦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羽绒服帽子的绒边挡住他的半边脸,看上去温顺又温柔。 明知不应该,他脑子里却想起曾经交往过的一些人。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像郑予铭这样坦然地面对他们的关系——不避讳,不搪塞,不隐藏。一旦他决定了,就会自动对外透露接受的信号,绝不扭捏。 他不期然想起郑予铭曾经说过的话:白头偕老的人,我觉得我可以拥有。我爱他,给他安全感,信任他,不会背叛他。 当时他觉得这么坚定的誓言绝不可能实现,然而郑予铭却在用实际行动证明着他的话。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认真的人呢? 刘祺君的目光瞬间变得柔软。他甚至为自己曾经的动摇和不确定而感到羞愧,他总是以为自己见过太多现实的悲剧,隐隐怀疑郑予铭的天真,然而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不能忍受自己的世故与现实。 有许多人说过,郑予铭太过理想化,太过认真,故而容易出现问题。就连付允笙也说,郑予铭想得到的东西太过纯粹,不够现实。可是想一想,他们遇到的每一件事都很现实,两人不也这样磕磕绊绊地走过来了吗? 所以说,爱从来不是一件需要畏惧的事。只要两人足够相爱,足够勇敢,足够坚持,足够包容与努力,就一定会幸福的。 他这么相信着。 回了家,郑予铭小心翼翼地把收到的礼物放到摆放贵重物品的保险柜里,刘祺君的那些资产他另外找了个抽屉放好,嘱咐他自己打理。 “既然交给你了,你就帮我管呗。”刘祺君看着他笑,“郑先生,我的全部身家都在你手里了,你可不能抛弃我哟。” 郑予铭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谁要你的全部身家!” 刘祺君笑了笑,没再逗他。 其实说全部身家也不恰当,他身上还有几张□□和信用卡,日常的花销还是自己负责的,母亲交给郑予铭的其实是他的一些存款和固定资产,这些无论放在哪里,他都是懒得动的。所以交给谁保管,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郑予铭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不过他也没有要管理的意思,又不放心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放着,便和自己的重要文件锁在一起,钥匙给了刘祺君一把,被后者还回来:“我要这个干嘛,你自己留着吧,我这么粗心,丢了怎么办?” 郑予铭一想也是,一个连裤兜都乱七八糟塞一团的人,实在不能指望他有多细心。 气氛正好,刘祺君很想一把,然而郑予铭昨晚刚被他折腾完,今天又忙了一整天,身体疲倦,刘祺君只好抱着洗过澡的某人在床上打滚,想入非非而已。 郑予铭拿书敲他脑袋:“安静点儿。” 刘祺君耍无赖:“陪我说话嘛,书有我好看吗?” 郑予铭靠着床头,戴着眼镜淡定地翻着书页:“书里有乾坤,你有吗?” 刘祺君躺在他大腿上,仰头看着他:“我有啊。” 郑予铭低头挑眉:“哪儿呢?” 刘祺君睁大眼,指着自己眼珠微笑道:“你看啊。” 郑予铭微微俯首,盯着他眼睛看,便看到他眼里那个认真垂眸的自己,而自己的眼睛里又倒映着微笑的他,重重叠叠,明亮又深邃。 他心头一跳,蓦然觉得动容。 这陌生又强烈的感情刺激到他,让他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借助书本隔绝两人的视线,慌乱地掩饰自己的变化。 刘祺君无趣地撇撇嘴,小声嘀咕:“这就害羞了?” 郑予铭没有回答。 这本是一段寻常玩笑,刘祺君最喜欢说些俏皮的情话来逗弄他,然而刚才那一幕,却不知怎么就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他有种深沉的满足。 他见过许多双眼睛,明亮的、澄澈的、深邃的、晦暗的、冷厉的……可是刚才他看到的,却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动人的一双眼,漆黑的眼珠里闪动的影像,仿佛让他一瞬间看到了全世界。 刘祺君平素对着他甜言蜜语说多了,温温柔柔深情脉脉,自己也不自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无意中戳上了他的心坎,还无聊地躺在他大腿上玩他手指,絮絮叨叨说着没边没际的话。 郑予铭动了动嘴角,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个温存内敛的笑。 他陡然生出几分文艺的感慨来,仿佛长久的期盼成了真,沉淀的浪漫定了型。在他指尖勾勾绕绕的另一双手,有点粗糙,还很不规矩,却是他能够安心合上去的手。 第二天是周末,郑予铭难得没有外出计划,两人耗在家里做宅男。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同居,刘祺君居然挺自在。日用品在之前就断断续续地补充上了,衣服鞋子也买了,洗护用品直接蹭郑予铭的,要不是他偶尔找东西还要问一下郑予铭在哪儿,后者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这儿住了好多年了。 屋外下了雪,郑予铭披着外套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书,时不时眺望远方,看着白雪覆盖的城市,安静地享受着居家的闲适。 然而刘祺君这种安静不下来的人是不可能陪他做个文艺青年的,挥动着扫帚抹布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过几分钟就问他家里有没有菜有没有烤箱有没有搓衣板……郑予铭被他烦得不行,一一回答了,赏雪的心情也没了,披着外套站在客厅里盯着他。 刘祺君也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啰嗦了,就问:“要不……一起去超市?” 于是郑予铭就这样被他拖着出门了,穿着昨天的羽绒服,换了双暖和一点的靴子,要不是下雪的空气清新许多,他绝对不会在这样的日子出门。 超市离得近,两人便没开车,步行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抖落身上的雪,钻进暖烘烘的超市里,杂七杂八地买了一推车,十分有生活气息。 刘祺君忽然说了一句:“像不像小两口过日子?” 郑予铭正在摸冻得通红的鼻尖,闻言扭头看着他,觉得这个形容好蠢……但是又好真实。 “你到底还打算买什么?”他慢吞吞地问。 “家里还有抽纸吗?要不要去买一提?”刘祺君回忆着。 “忘了,好像快没了。” “那我们去买点儿……”刘祺君拉着他朝日用品区域走,“那家里洗衣粉用完了没?” 从来不用操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郑予铭有点崩溃,这种事情交给阿姨去解决不好吗?不过“家”这个字眼……好吧,他觉得自己不能太任性,毕竟是要做一家人的,过日子么,还是接地气一点好。 郑予铭想好好休息一天的,结果天不遂人愿,两人刚午休起来,他就接到刘肃的电话,说晚上有个饭局得让他过去。 ☆、第五十九章 郑予铭先是关心了一下刘肃儿子的事儿,得知对方只是和同学打架,没受太严重的伤,已经在老师的协调下解决了。只是他被老婆骂了一顿,说是只忙工作不顾家,夫妻俩大吵一架,差点吵到民政局离婚。 “吵这么厉害?”郑予铭惊讶。 刘肃苦笑:“不是第一次了,你嫂子之前就跟我吵了好几次,说是再不顾家就休了我。” 郑予铭想起他平时应酬诸多,也有些过意不去:“这些年你为了工作室太辛苦,是我失误,没有为你考虑。” 刘肃叹气:“工作忙我倒是不怕,只是我赚这么多钱是为什么呢?本来就是想让家里人过得好点儿,可是如果家都没有了……我忙到死又有什么意义?” 郑予铭沉默。刘肃有多爱老婆孩子他是知道的。 当年刘肃是系里的大才子,凭借个人魅力把系花娶回家,自己也事业有成,没两年就添了个儿子,一家人过得光鲜亮丽,羡煞旁人,与其他同龄人相比,刘肃一家过得不可谓不好,只是随着工作室的变动,刘肃越来越忙,专心管理后,更是应酬不断,回家越来越晚,要不是他从没在外面找过女人,刘大嫂早就跟他离婚了。 郑予铭早年去刘家走动很频繁,后来就渐渐少了,过年过节去一次,平时闲了被刘肃拉回去吃顿饭。他也能感觉到刘家越来越冷淡的气氛,尴尬得无所适从,只是没想到问题居然严重到这个地步。 郑予铭于心不忍,便说:“今晚的饭局你回家吧,我去应付。” “我倒是想丢给你呢,但是不行啊,我得镇住场。”刘肃很清醒,“你过来吧,帮我分担点喝酒压力也是好的。” 挂了电话,郑予铭给刘肃媳妇打了个电话,寒暄许久,关心了一下刘家小朋友的身体。刘肃老婆张恬电话里的态度还算和蔼,她也知道工作室的情况,对着郑予铭没有多说什么,得知他今晚一起去应酬,叮嘱了几句让他们少喝点酒,注意身体。 郑予铭更觉内疚,便说:“饭店的菜又不好吃,我想念嫂子你做的菜了。” 张恬笑着说:“想吃就过来呗,我也好一段日子没见你了。我听老刘说你现在交了男朋友?” “嗯。” “那一块儿带过来吧,我也想见见什么人能入了你的眼。” 郑予铭笑:“好,改天带他去。”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结束通话。 刘祺君看他兴致不高,有些担心:“又要去应酬?” “嗯。总不能真把师兄一家折腾得离婚吧?”郑予铭叹了口气,“家务事真是理也理不清。” 刘祺君拍了拍他肩膀,先让他在家里喝了碗小米粥,才开车送他过去。 见识过上次郑予铭醉酒的状态,他总有些不放心,怕呆在家里烦躁,索性给损友们打电话。结果到了年底,大家都在忙,周涵正在补觉,准备晚上继续一场饭局,黄谦也泡在公司加班,寇欣虽然工作没那么忙,但是被媳妇拉着天天跑医院照顾岳母。 刘祺君吓了一跳:“你岳母怎么了?” “没什么,老人家本来就身体不好,最近天气变冷,感冒了,一直没好,就留在医院输液呢。” “那你好好照顾着吧。”刘祺君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干嘛。 损友们一个个都去忙了,他又不想回家,索性跑去附近的药店买药去了。他脑抽犯病,跟值班的店员聊了半天,买了整整一套家用医药箱,还把常用药、纱布、酒精、碘酒全买了,还顺便买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补品,店员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客人,但是这些都是日常可以出售的,自然不会阻止。 刘祺君把药买完了,还买了些润滑剂和避孕套,店员嘴角抽搐地给他结账,有点担心他是不是想对男朋友来点什么羞耻py,不然买这么多药干嘛? 刘祺君无视她奇怪的目光,把医药箱和其他东西搬回车上,一看时间还早,觉得无聊,索性开了手机和客户们联络感情。 经常联系的客户负责人也和他一样,白天忙成狗,晚上无聊,所以闲扯着把各自的信息交换一下,吐槽吐槽各自的遭遇,约着改天一起吃饭,就这样消磨掉两三个小时。 刘祺君打字打得手指僵硬,眼睛对着手机屏幕开始酸胀,便把手机放下,给郑予铭发短信:“还不回家吗?” 隔了一会儿,郑予铭给他回话:“快结束了。” 刘祺君估摸着他这么说,那半小时之内是别想走了。他绕了点儿路,找了家面馆打包了一碗面,等着他出来。 结果面都开始坨了郑予铭也没出来,他只好把面条扒拉着吃掉,趴在方向盘上盯着酒店门口。雪落了厚厚一层,他想起出门的时候忘记拿围巾了,有点不开心,想着下次多买几条围巾备用着。中途又想到什么,跑去周围溜达一圈,买了两盒蛋糕点心。 他这样百无聊赖地等了一晚上,快十点的时候郑予铭终于出来了。远远看过去,他和刘肃站得都还算稳当,聚会大约是别人组织的,他俩客气地与对方道别。下了台阶,正准备招出租车,刘祺君就把车开到眼前了,摇下车窗笑道:“搭车吗二位?” 刘肃一看是他,顿时乐了:“要钱吗师傅?” 刘祺君眨眼:“白送啊老板。”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刘肃哈哈大笑,主动打开后门坐了进去。 郑予铭垂眸看他:“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在呢。”刘祺君轻描淡写,催促着他,“还下着雪呢,快上来。” 郑予铭绕到副驾驶坐上去,问他:“你吃饭了么?” “吃了。”刘祺君摸着自己的胃,“饱饱的。你呢?今天酒喝得不多啊?” “嗯,我们俩都喝得少。”郑予铭又补充道,“提前喝了粥,所以胃也不难受。” 刘肃在身后捂着胃,假意难受,拖长了调子抱怨:“唉,我就命苦咯,空腹来的,肚子里除了酒什么都没有。” 刘祺君笑了笑,问他:“刘总,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刘肃报了地址,看他俩这情况,猜测道:“你俩这是……住一起了?” “嗯。”刘祺君应了,又说,“刘总,我刚才看路边那家蛋糕房的点心不错,买了两盒,你给嫂子他们带回去尝尝吧。” 另两人俱是一愣。 刘肃率先反应过来,刘祺君大概从郑予铭那儿知道了自己最近遇到的麻烦事,替他想了办法,帮他修补家庭关系,顿时感动:“真是谢谢你……” “客气什么。”刘祺君随意道,“改天我和予铭还要去刘总家尝尝嫂子的手艺呢。” “好好,你俩一定得去!我可算是予铭的半个家人。” 郑予铭回头笑他:“我们是去看嫂子的,谁要看你。” “行行行,看谁都行。” 刘肃愁苦了好几天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他颇为欣赏刘祺君这种行为。本来之前他还对这个看似粗线条的青年有些不放心,今天这件事反而让他对刘祺君好感倍增。 郑予铭这个师弟他是了解的,为人正直,认真严谨,从小活得比较随心简单,所以在人情世故上就不够圆滑,不然他这些年也不会这么累。刘祺君就不一样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许多年,偶尔有些油嘴滑舌,但是做事很稳妥,考虑周到,让人舒心。 这两人在一起,他觉得很不错,性格互补,特别是刘祺君在为人处世上的沉稳作风,很得他心意。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在心里叹气,要是郑予铭也能像刘祺君这么懂事就好了,公司的事情也不至于都压在自己肩膀上…… 刘肃回到家,提着两盒点心向老婆孩子赔罪,谎称是回来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卖的,顺手买了回来。 张恬头一次收到丈夫的赔礼,以为他终于开窍了,便心软下来,没有再发脾气,难得脾气温和地问他要不要再吃点东西。 刘肃一脸满足地跟着老婆钻进厨房,动手帮忙,觉得刘祺君这人的情商真是高。 郑予铭知道刘祺君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心中又感动又羞愧。从他听到刘祺君说在外面一直等着开始,整颗心就暖暖的。 他看着外面的大雪,想象着刘祺君守在车里等他的情景,又想着对方帮他解决刘肃的麻烦,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这全都是为了自己。 刘祺君总是这样,无知无觉地为他做很多事。 郑予铭以前一直不觉得刘祺君有多聪明,只觉得他有些小无赖小心机,像个大孩子似的,缠得他无奈妥协。然而今天这件事让他彻底明白,刘祺君不是真的二,而是在他面前,他总展现出好的一面,那些小心翼翼地靠近和温柔,全是他一颗珍惜的心。 他不想在爱情中耍心眼,要不然自己恐怕早就沦陷了。 “干嘛这么看着我?”刘祺君觉得旁边的目光有些奇怪。 “没什么。”郑予铭淡淡笑开,“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呀,应该的。”刘祺君在等绿灯的间隙握了握他的手,“能帮到你,我觉得很开心。” 郑予铭回握住他的手:“以后别这么等我了,天气冷,车上呆着多无聊啊。” “无聊的时候就想你啊。”刘祺君调戏他,“一想你,就不觉得无聊了。” “滚。”郑予铭笑骂,他就知道不能对刘祺君太温柔,这家伙最会顺杆爬了。 ☆、第六十章 正式的同居生活逐渐开始,然而两人的甜蜜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年底到来,两人都卷入一大堆忙碌的事务里。 刘祺君在付允笙的严格高压政策下,为tn设计所的年会奔走着,部门同事的情绪逐渐出现反弹,策划提议屡屡出现分歧,他不得不开始从中协调,让大家平稳下来对待此次工作。付允笙独断专行,直接将所有人的意见拆分整合,与刘祺君商量过后,选定了其中最出彩的一份方案,交给所有人分工执行。 刘祺君知道这种事情适合由付允笙来主导决断,不然方案永远都确定不下来,然而部门所有人都有强烈的个人主见,对自己的方案被砍掉拼凑而感到不满,有几个人甚至开始消极抵抗,敷衍工作,就连一向配合工作的大头也有点不高兴,连着几天一直阴沉着脸。 本来大家就对空降下来的新总监没有好感,如此一来,即使付允笙有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也不能挽救他在大家心里魔鬼的形象。 刘祺君不信付允笙不知道这些,但是对方就可以坦然地继续自己的决定。 “你这样毫无转圜余地地分配工作,完全不照顾大家的情绪,你觉得这个项目能做好吗?”刘祺君合上百叶窗,在办公室和他理论。 “本来在工作中就不应该带着负面情绪工作,如果连这点专业精神都没有,他们未免太不负责。”付允笙的目光严厉,看着刘祺君也有几分恼怒,“刘祺君,你难道不觉得不正常吗?整个部门的人,仅仅因为一次合作就开始集体闹情绪,这种任性的态度到底是谁惯出来的!你们都是工作了好几年的人,难道不知道怎么对待工作吗?” 刘祺君哑口无言。 付允笙说的问题实实在在存在着,这是有历史成因的,公司的发展从一开始就塑造了这种竞争环境,管理上的疏忽和混乱也一直没能解决。他知道这些都是问题,但是之前公司用了许多方法都没能扭转这种局面,同事们就有些狂妄自大,虽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是他们一直觉得公司没人能动他们。 “这些问题可以温和一点慢慢解决,你一定要这么……”刘祺君烦躁,“你把大家逼得太紧了。” 付允笙看着他,十分冷静:“刘祺君,你不用在这里说风凉话,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迅速果断地解决这个问题吗?” 刘祺君咬牙。 其实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如果付允笙如他所说,慢慢改变公司的风气,就会像之前那些失败的例子一样,被有足够时间商量的同事们不动声色地逼退。 他的同事们,每一个都聪明机智,并且常年混迹于各色合作者中,十分擅长攻心。就连他自己,也是因为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圆滑周到的性格而成为业务王牌,这里的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是业务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付允笙此举,因为太突然太仓促,并且干净利落不留退路,大家反而失去先机,彼此还未形成统一战线,自然没办法集中力量对付他。如果付允笙的计划成功,那么部门一定会出现巨大调整,甚至可能从此改变部门风格;反之,如果大家合伙阴他一顿,付允笙被扫地出门也是毫不意外的事。 职场斗争,如此清晰地暴露在他眼前。 刘祺君是个没什么志向的人,以前部门里这些事情,他知情,偶尔也会参与一下,但是大部分时候,他都会选择找几个项目去忙,假装不知道部门有变化。一开始他也会被误伤,成为无差别攻击的对象,后来同事们知道他想置身事外的中庸想法,也就渐渐无视了他,上司和同事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就这么被他闪避了许多年。 这一次,公司把他逼到了副总监的位子上,顿时令他的身份变得十分微妙。 付允笙叹了口气:“刘祺君,你不可能永远置身事外的。” 刘祺君闭了闭眼,坐在椅子上苦笑:“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打个酱油吗?” 付允笙看着他摇摇头:“我也够佩服你的,居然能平安度过这么多年,看上去和同事们相处得还挺和谐。” 刘祺君白他一眼:“自你来了,我就被无差别攻击了。” 付允笙大笑,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迟早的事,利益与现实可比你想象中要冷酷得多。” 刘祺君不想说话。 “工作吧。”付允笙道,“刘祺君,你也要仔细思考一下你将来的道路了,总不能真的一直打酱油。再说了,打酱油的退路,你也没有了。” 刘祺君恼怒:“把我逼到这个份上,对你有什么好处?” 付允笙拿起桌上整合过后的策划案:“这就是好处。本来预计半个月才能搞定的方案,在你的协调下,一周就搞定了。刘副总监,很能干嘛。” 刘祺君瞪他一眼,扭头出去了。再呆下去,他真怕自己动手把上司给揍了。 郑予铭也没比他舒心多少,一边忙着手里几份设计图,一边烦着工作室年会的事儿。他没有做年会活动的经验,想着直接定个酒店大家吃一顿就好了,最多唱唱歌,结果工作室的同事们狠狠嘲笑了他的方案,表示要开展一场盛大party狂欢,拒绝老式聚餐。气得他想拍死这群混蛋。 本来他想咨询一下刘祺君,结果对方最近忙成狗,加班天天有,晚上一回家就抱着他不想动了。要不是郑予铭踹他去洗澡,刘祺君能直接瘫床上睡过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看得出来,刘祺君工作上一定遇到了什么事,然而对方从不在家里说这些糟心事,所以他也无从安慰,只能顺着他的心意,被他占点便宜。 还有就是,刘肃最近家庭关系缓和,做起了十全好男人,每天掐着点下班,不管多忙,把事情交代给秘书就跑了,秘书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丢给郑予铭。年底两人收到不少邀请,合作的客户们经常请他们出去吃饭或者参加年会,刘肃实在躲不掉的就去一趟,能躲掉的就全部推给郑予铭。 “我们每年都有这么多应酬吗?”郑予铭抓狂。 “废话!你前几年闲完全是因为大部分都推给我了好吗?”刘肃白他,“到了你回报师兄的时候了!去吧师弟!发挥你社交才能的时候到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7节 “社交才能个鬼……”郑予铭咬牙。 他的应酬技能一直点不满,每次去饭局都强忍着无聊硬撑,这几年下来,总算能在饭桌上装模作样地撑几个小时,但是挡酒技能一直很捉急,也不太会聊天,总是饭局上比较沉默的那个。 刘肃有意锻炼他,郑予铭知道,所以虽然不喜欢,今年却没有像前几年那样不给面子一口回绝。 他和刘祺君提了提,说自己恐怕这段时间都没办法回家吃晚饭了,后者苦笑:“咱俩还真是忙到一块儿了,我最近估计也不是在加班就是去应酬,如果晚上不能回家,一定提前和你打招呼。” 两人相对无言。 刚刚同居到一起,腻歪的生活还没开始,居然就要面对这种情况,谁也没想到,却也没办法。 付允笙自然知道自己副手的情况,抽空问了句:“你和予铭还好吧?” 刘祺君有气无力地抬头:“还好,怎么了?” 付允笙提醒他:“我们俩当初就是因为聚少离多出现问题的……你要引以为戒啊。” 刘祺君没好气:“既然知道,总监你倒是给我放假啊!就算不放假,你倒是让我按时上下班啊!最近加班加成狗了好吗?之前那个按时上下班的老大到底哪里去了?” 付允笙没搭理他,一脸正直地表示:“我也在加班,你唠叨什么。” 刘祺君小声抱怨几句,认命地继续忙。 付允笙的铁血政策起了效果,同事们反抗不过这位严厉的上司,只好认命地配合工作,至于私底下那些小动作,都被付允笙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刘祺君撇嘴嫌弃他的深藏不露。早知道他有办法对付同事们,他之前到底来回奔走协调个什么劲儿啊! tn设计所的策划案在整个部门的团队合作下获得了对方的认可和高度赞赏,付允笙宣布方案通过的当天还表示tn年会结束后请大家去如意楼吃饭,犒劳大家的辛苦,并且代表部门给每个人发一个大红包。 刘祺君瞠目结舌地看着同事们一片欢呼,直夸付允笙好上司。 前段时间恨不得咬死他的家伙们到底死哪里去了啊! 他也不免有些佩服付允笙的手段。 之前那么狠,现在却突然变得和颜悦色,简直不像同一个人。红包和请客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的,但是他一直没说,非压到事情都成功大半了才说出来,同事们最剧烈的反弹期已过,开始接受他,这福利一出,顿时觉得上司也没想象中那么禽兽。 刘祺君苦笑着看着同事们就这样被他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得不佩服公司上层的眼光——这等手段,刚中带柔,分寸拿捏得极准,将利益最大化,还无形中改变了大家的想法——怪不得一进公司就成了他们部门一把手呢。 刘祺君想得多了,不免想到以付允笙这手腕和野心,恐怕不仅仅甘于在他们公司做一个小小的总监。 “刘副总监,策划执行方面你是老手,我把这些交给你负责,应该没问题吧?”付允笙笑着安排任务。 刘祺君点点头:“可以。” “部门里的同事们你比较了解,怎么分配任务你来决定就好。”付允笙看向大家,“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今天按时下班,大家好好休息,明天再继续工作吧!” 大家欢呼,累成狗的人都忍不住鼓掌。 下班前付允笙给所有人买了kfc外卖,大家坐一起吃完才走的。付允笙难得没有窝在办公室,拖了张椅子陪他们一起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太放松了,大家的精神已经紧绷不起来,聊天也就随意了些。 刘祺君坐在大头旁边啃着鸡腿,大头凑过来小声说:“总监好手段,哦?” 刘祺君叹气:“自愧不如啊。” ☆、第六十一章 晚上刘祺君回家,郑予铭还没回来。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郑予铭今天有应酬。想着好久没有情意绵绵了,他休息了片刻便去厨房准备炖一锅汤,留给可能醉酒的爱人。 冰箱里东西不多,最近他们两个基本不在家开火,阿姨买的储备粮也不多,只有两袋速冻饺子,几个鸡蛋、一根白萝卜、小袋黄豆,他继续翻了翻,找出点木耳和香菇,冷冻柜里有半只鸡,好像还是半个月前买的。 他全翻出来,洗了砂锅,动手炖鸡汤。 砂锅大火转小火慢慢熬着,他给自己煮了一袋饺子吃。算算时间,郑予铭估计还在喝,他左右无事,给父母打打电话。 刘大妈正在和刘大爷商量今年过年回老家的事情,乡下有位年纪很大的长辈今年过百岁生日,家里人准备大摆流水席,所以请他们有空就去乡下过年。 刘家自刘祺君爷爷那辈就开始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十年下来,与乡下亲戚的往来越来越少,但是终归是本家,隔几年还是会回去的。刘家亲戚众多,尤其刘祺君这一辈出了许多人中龙凤,族里人觉得脸上有光,也想趁着老太爷过百寿的时候把人们都请回去,也算是光宗耀祖显摆一回。 刘祺君父母老家隔着不远,那里刘是大姓,姓刘的人家即使不是亲戚也是世交。刘大妈对丈夫老家还是很熟悉的,她父母七八年前就卖了城里的房子回乡养老去了,她也想趁此机会好好回去住两个月,好好陪陪父母。 刘大爷倒是不反对,只是他会计所年关本来就忙,一时走不开这么长时间,有些为难,不知如何是好。两人讨论半天,才想起儿子来。 “小君,我记得你正月不忙吧?要不要跟妈一起回去住一段时间?” 刘祺君这边现在也正是忙到天翻地覆的时段,年后兴许会有点时间。闻言却有些犹豫:“妈,老家那么远……我年假最多到正月十五,去也去不了多久。” “你也好些日子没见你外公外婆了吧?”刘大妈打着亲情牌,“昨天你外婆电话里还向我打听你呢。” “妈,外婆他们端午时候还是在咱家过的,也没过去多久啊……”刘祺君无奈,“今年过年走亲戚的事,我觉得我这边时间也不好挪出来,你们……要不再想想?” “我这边什么都好说,过年虽然相亲事件多,但是你妈我也不差那点儿钱,主要是你外公外婆年纪也大了,这两年身体也越发不好……”刘大妈叹气,“算了,你们爷俩都忙,那我就自己回去了。” 刘祺君听不得母上如此叹气,只好说再考虑考虑,刘大爷也连忙表示所里的事可以再看看。 电话聊了一个多小时,刘大妈问起:“怎么一直是你说话,予铭呢?” “他今天有应酬,还没回来。”刘祺君握着电话去厨房看汤,文火慢炖的砂锅逐渐溢出香气来,馋得他鼻子发痒。 “他也有应酬啊?你们最近真是一个赛一个忙……”刘大妈抱怨一句,又说,“那你不去接他吗?会不会喝多了回不去?” “我等下就打电话问他。”刘祺君稍微用勺子搅了下砂锅,继续道,“妈,你们年货准备得怎么样了?要不我改天回去帮你一起买?” “得了,指望你,黄花菜都凉了。有你爸在呢,我们俩买得差不多了。”刘大妈脑中一动,问,“小君啊,你和予铭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我记得他父母在美国吧?他是打算去美国陪家人呢,还是来咱家一起过?你问清楚我好安排年关的行程。” 刘祺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快过年了,年夜饭到哪里吃还是个问题呢。他犹豫了下,道:“我还没问过他呢,回头我问了之后再告诉你们。” “行。记得早点问啊!” 又聊了一会儿,刘祺君才把电话挂了。他看了看表,已经快十点了,郑予铭还没回来。他给对方打过电话去,第一次被挂掉了,第二次铃声就在门外,看来是到家了。 他三两步跑过去开门,恰好看到江阳驮着醉得眼睛都睁不开的郑予铭手里捏着钥匙准备开门。 两人对视,俱是一愣。 江阳把胡子刮了,留了个正常的短发,乍一眼看去刘祺君差点没认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异口同声。 郑予铭被江阳扶着,十分不规矩,皱着眉头来回挣扎,嘴里难受地哼着。江阳哎哟叫了两声:“予铭你别动啊!要掉下去了!” 刘祺君伸手把郑予铭捞到自己怀里,小声喊了句他的名字。方才还挣扎的人嗅了嗅他的脖子,渐渐安静下来,任由他抱着,不动弹了。 “我靠,这都可以!”江阳瞠目结舌。 刘祺君勾起个略带得意的笑,温声细语地把人哄着,胳膊穿过他膝弯,把人抱起来,稳稳地放回卧室里,帮他脱掉外套和鞋袜,盖上被子后才退出来。 围观了全过程的江阳站在卧室门外瞪他:“你什么时候住进来的?” “早就住进来了。”刘祺君示意他声音轻点儿,把他拉到客厅坐下,才问,“怎么是你送他回来?他助理呢?” “人家一个女孩子,我能让人家来送一个醉鬼吗?”江阳翘着腿坐在沙发上,抬手扇了扇嘴里的酒气,“今天我们一个饭局,正好顺路,就把他送回来了。我说,身为客人,我连杯水都没有吗?” 刘祺君笑笑,知道他认清现实了,便说:“稍等,我去帮你倒一杯。蜂蜜水可以吗?” “随便。”江阳环顾四周,观察着屋内摆设,念叨着,“我还是第一次进他家里来呢,房子装得不错。” “他自己设计的。”刘祺君把水端给他,“请。” 江阳灌了半杯下去,才酸溜溜地表示:“你捡大便宜了,我家予铭多好啊。” 刘祺君知道他那个小孩子性格,便没有计较,只是应和着:“是是,他最好。” 江阳嘴里乱七八糟评论一番,也没理他,最后趴在沙发背上扁嘴:“凭什么你就能顺顺利利进来住啊?说,你是不是使什么妖法了?” 刘祺君真想翻白眼:“我们是情侣,住一起不是很正常吗?你有吃飞醋的这点时间好好找个男朋友多好?” 江阳炸毛:“你管我!” 刘祺君无奈摇头,绕去厨房看看汤已经煲得差不多了,便关了火温着。 江阳一路随他进来,顿时嘴馋了:“你居然煲了汤,这么贤惠?我要喝!” 刘祺君看他两眼,只好拿了碗帮他盛了一碗,嘱咐着:“有点烫,你小心。” 说完又拿出一个碗,尝了尝味道,觉得差不多,便倒了一碗,还特意把鸡腿、白萝卜、木耳、香菇都盛出来,浅黄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粒枸杞,这么一大碗煞是好看,闻着香喷喷的。 他放了把白瓷勺进去,端着去卧室。 “你稍等一会儿,我给予铭端点汤进去。”刘祺君问他,“他喝了多少酒?吃东西了吗?” “一开始吃了点儿,不管用,喝太多酒了。送他回来一路上都嚷嚷着难受。” 江阳跟着小心翼翼前进的他,看他把汤放在矮柜上,坐在床边轻轻晃郑予铭的胳膊,小声叫着:“予铭,醒醒。” 郑予铭被他晃了一会儿,闷哼着“嗯”了一声。 “胃难受吗?”刘祺君揉着他的胃。 郑予铭果然皱着眉拍开他的手,侧过脸干呕了几声。 “起来喝点汤。”刘祺君扶着他坐起来,让他靠着枕头,先用纸巾给他擦了擦嘴,才端着碗舀了一勺,吹过之后一口一口喂起来。 郑予铭眼睛微眯着,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楚,嘴巴一开一合地喝着汤,还算配合。刘祺君喂得快了,他便皱着眉偏开头,摇头晃脑地表示不想喝了。刘祺君温声劝几声,他又转回头继续喝着。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扯住刘祺君的衣角,吃到香菇的时候闭上嘴巴,狠狠皱着眉,也不说话,却鼓起腮帮子睁开眼,有些生气地瞪着眼前的人。 “不吃香菇?”刘祺君问了声,抽出纸巾放到他嘴边,“吐出来吧。” 郑予铭低头吐了出去,还是觉得难受。刘祺君又喂了他几口,他皱着的眉头才舒缓开。 江阳捧着汤上下打量着他们,心中蓦然涌起一股羡慕。 他认识郑予铭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乖顺又任性的小模样。他从前被郑予铭那股外露的斯文俊秀的清冷气质吸引,即使知道这个人小毛病不少,却还是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地靠近他。然而此刻看到他在刘祺君面前的模样,心中那些向往并没有逐渐褪去,反而更喜欢了些。只是伴随着渴望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无力。 这样的表情是给刘祺君看的。他看不到。 江阳一度十分纠结郁闷,不懂郑予铭怎么会喜欢上刘祺君,这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够优秀!然而此刻他忽然就懂了。 他见过郑予铭身边的许多人,许多和他一样被吸引穷追不舍的人,许多迷恋着郑予铭而刻意靠近的人。 他们所有人都有着各种各样的优秀之处,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像刘祺君一样,大晚上在家里煲汤,温声细语地哄着醉酒的郑予铭一口一口地喝,这种耐心和温柔简直不像是一个男人会有的。 他站在门口看着刘祺君侧对着他,床头台灯落在那低垂的眉眼上,加深了这种温柔的表象。 一碗汤很快喝完了,刘祺君想让郑予铭先躺一会儿再去洗澡,起身的说话却发现对方的手指抓着他的衣角。 刘祺君愣了一下,失笑,把他的手松开,自己握了上去:“先睡会儿,刚喝完汤不要洗澡,等我把客人送走再回来……” 郑予铭抬头看了眼江阳,没认出是谁,但是目光里无意识散发出的不满还是让江阳有些愣。 “哎哟我去,好歹我也是送他回来的人好不好?这个逐客令下得也太不委婉了吧?” 刘祺君无声笑开,说道:“他估计没认出你,好了,我们出去说。” 安抚过郑予铭,他和江阳一起出去了。 “小人,绝对是小人!”江阳把碗丢给他,“哼,你这个男狐狸精!” “酸不酸啊你?”刘祺君撇嘴,去厨房把碗放好。 “酸死了!”江阳大大咧咧地去玄关换鞋,“这屋子有邪物,我要赶快离开。” 刘祺君哭笑不得,没见过这么神经病的艺术家。 “你慢走。” ☆、第六十二章 几分钟后,江阳去而复返。 他扒着门对刘祺君说:“哎,帅哥,我说你是不是该多关心一下郑予铭的工作?” “嗯?他工作怎么了?”刘祺君疑惑。 “我也不清楚……”江阳有些犹豫,“我只是听说他们工作室似乎遇到点麻烦,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工作室的运营一直都是刘肃在管,不过我看予铭最近的应酬比往年多,所以不知道他对这些事了解多少。我不方便问他,你旁敲侧击一下,让他多关心关心工作室的情况。” 他有些话未出口,刘祺君却懂了。 合伙人之间很容易出问题,虽然目前看来刘肃是个不错的人,对郑予铭也好,但是刘祺君深知自家那位是个多单纯的人,全心全意相信着刘肃。他不希望刘肃伤害到郑予铭,却又觉得应该不至于——他是见过刘肃和郑予铭如何相处的,那样的人,并不像心怀诡计的人。 面对江阳的关心,他只能点点头,准备找个机会打听打听。 江阳说完就走了,这次没有再回来。 刘祺君折回卧室,郑予铭正坐在床上发呆,眼神空空的。 刘祺君坐到他身边,探手抚上他的脸,问道:“还难受吗?” 郑予铭回过神,点点头:“好多了。” 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清醒了不少。刘祺君便猜到他今晚喝的应当还在酒量之内,劝道:“身上难受吗?要不先去洗澡?” 这次郑予铭有反应了,下了床去洗澡。 刘祺君有些不放心,守在浴室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好在郑予铭虽然混乱了一番,却还是把澡洗完了,躺在床上不肯动。 刘祺君给他吹完了头发,看他睡得沉,不忍心打扰,便给他盖好被子看着他睡了。 虽然还想再聊聊,但是……刘祺君叹口气,等他醒了再说吧。 结果他等到第二天上班也没等到郑予铭醒来,无奈之下他只好赶去公司,给郑予铭上了个提前起床洗漱的闹钟。 tn设计所的年会开始实施,这个项目公司是全程包办的,刘祺君带着几个人天天跑场地,tn设计所唯一一个行政人员全程陪同,传达着老板的意见,展示着他们的计划。 要不是每天晚上回去还能见到郑予铭,刘祺君都要怀疑自己其实根本就是个加班单身狗了。 郑予铭好容易有一天松口气,又被公司的人拖在办公室讨论年会的事儿。 他实在扛不下去,只好求助刘祺君。 彼时刘祺君正在和印刷店的老板核对请帖样式,听到他的话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早说啊,每天见面你不说,我还以为你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呢。” 郑予铭恼了:“你每天那么忙,我哪里好意思麻烦你?” “公司的事再忙也比不上你的事啊。”刘祺君叹了口气,“你急不急?不急的话我晚上回去跟你讨论。” 郑予铭松了口气,问:“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我尽量七点回去吧。”刘祺君看了看表,估算了下时间,“晚上一起吃饭?” “家里吃吗?” “我都可以。” “那到时候再说。” 两人挂了电话,都被身边的同事调侃了一番。 郑予铭先回去,发现冰箱里有了新的储备粮,想到前段时间刘祺君为他煲汤的暖心举动,便决定亲自动手做饭。 他做饭慢条斯理的,准备工作做得好,刘祺君回家时他刚好把食材全部准备好,准备开火做饭。 “土豆丝切这么细?”刘祺君外套随手搭在胳膊上,探头看着流理台上分开摆放的食材,赞叹道,“你这刀工不错啊!” 郑予铭笑了笑,动手给炒锅预热,不忘嘱咐他:“帮我拿下围裙。” 刘祺君帮他把围裙系上,嗅了嗅,感慨道:“第一次看到你正正经经做大厨啊!” 郑予铭一笑,他还真的没好好在家里做过几次饭。 刘祺君觉得新鲜,索性不走了,站在他旁边围观,偶尔帮他递个菜。 食材都准备齐全的好处就是做饭时不会手忙脚乱,郑予铭的白衬衫挽至小臂,虽然穿着围裙,却像个悠哉诗意的法国大厨,不紧不慢地翻动着锅里的菜,看着颜色,闻着味道,煎炒烹炸,轻而易举。他吩咐着刘祺君从橱柜里取出各种各样不同的盛放工具,摆盘时都会用湿毛巾擦去边缘的汤汁,还会把洗好的薄荷叶、西兰花、玉米粒等拿来做装饰。 “你这哪里是做饭啊,简直是艺术。”刘祺君感慨。 “做饭本来就是项艺术活动。”郑予铭侧着头看他,“不觉得看着这些做好的菜,心情都变好了吗?” 刘祺君笑着附和:“的确是,一想到这是你特意为我做的,我的心情简直好得不得了。” 郑予铭嗤他一声:“少臭美了。” 一顿饭做好已经是8点多,刘祺君看着餐桌上堪称艺术照的美食,忍不住挑眉,这做饭水平直逼大厨了。郑予铭把围裙摘下,身上一个油点子都不见,转而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香槟,手里夹着两只水晶香槟杯,身姿优雅地走过来。 刘祺君看他俯身倒酒,托着腮帮子笑:“如果现在把灯一关,再点两根蜡烛,这可绝对是烛光晚餐了。” 郑予铭坐在他对面,歪着头举杯:“祝我们第一个同居休息日。” 刘祺君捂脸:“你一定要提醒我最近忙疯了的状态吗?” “半斤八两。”郑予铭和他碰杯,“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干杯。” 两人动筷子吃饭,虽然配着香槟,郑予铭做的却是正经的中餐,两人难得有时间放松下来轻松愉快地吃饭,聊天都融洽了许多。 刘祺君说起父母过年可能要回老家过的事儿,就问他除夕有什么打算。 “除夕?我应该在美国吧。”郑予铭道,“每年腊月下旬我就坐飞机去美国了,会在西雅图住一个月左右。”郑予铭说完就问他,“你呢?不和你爸妈一起回去吗?” “我还不确定……”刘祺君本来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的,现在却不好再问了,只说,“我年假不长,回老家太折腾,再说了。” 郑予铭点点头,他家里亲戚不多,父母更是在国外呆久了,对过年走亲戚这种活动早就不热衷,每年一家人凑一块儿呆一个月已经十分难得。所以他对刘祺君家那种大家族聚会不是很理解,没听出对方的话外之音。 刘祺君想起前几天江阳的担忧,就试探着问他:“对了,年会的事儿怎么都是你在忙?你师兄呢?最近没怎么听你提到他。” “别提了,他现在做了二十四孝好老公,天天顾不上公司,把事情都推给我。”郑予铭小小抱怨着,“我都不知道每年年底工作室这么多事情。” 刘祺君喝了口酒,继续问:“他对你还挺放心的啊,看来公司除了应酬没其他事?” 郑予铭莫名其妙:“能有什么事?冬天我们又不忙,就是些年底应酬而已。” 刘祺君不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江阳太敏感,便没有多问,转而说:“你们搞设计的应酬还这么多啊?” “本来没这么多的,但是这几年做了一些比较有名气的设计项目,客户往来越来越多,业内的聚会也总是会邀请我们,所以就有些忙不过来。” 刘祺君记得他们工作室人并不多,便有些担忧:“你们扛得住吗?” “当然忙不过来了,所以刘肃和我在讨论调整公司经营方向的事。”郑予铭说到这里有些犹豫,他以前并不会同别人聊自己工作上的困难,此时面对刘祺君也有些不自在,然而倾诉的并没有消退,他长久地脱离在公司经营之外,也想听听其他人的看法,便继续道,“他想转做中型项目设计,比如酒店、会所、ktv和别墅设计类,我个人还是比较倾向于家庭型室内设计,这样更贴近工作室里设计师们的能力范围,大家在这方面已经驾轻就熟,忽然换了方向主做商务房设计,都会不适应。” “两者不能兼顾吗?” “如果工作室的人多的话,的确可以试试,但是……”郑予铭苦笑,“我公司那点人上次聚餐你也见到了,哪里够?” 刘祺君一想也是,设计公司缺人是常态,更何况郑予铭他们工作室还是个颇为知名的设计工作室,更供不应求。之前方玥玥跟他聊过,水木设计现在的合同价码并不低,设计师们在业内的评价也颇好,郑予铭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帮忙设计家里,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刘祺君隐约觉得这种状况是会出问题的。刘肃的经营思路已经开始朝着一个纯商人的路线跑了,而郑予铭还停留在坚持自己梦想的阶段。他太单纯固执,反而不容易妥协。 他有些担忧,却不敢表现在脸上。郑予铭对刘肃的信任已经不仅仅是合伙人师兄弟来算了,他是真的拿刘肃当亲人看,如果他们之间出现了重大分歧,一定会非常难过。 为了郑予铭着想,他没有说。 ☆、第六十三章 晚饭过后,两人窝在沙发上讨论郑予铭工作室年会的事儿。 刘祺君专门做活动策划的,对这些自然驾轻就熟,七八种方案信手拈来。 郑予铭头一次知道搞个活动还有这么多说法和门道,不由得对刘祺君佩服起来,能把不同人数不同场合不同目的的活动都办得有声有色,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想多了,他又难免想到,刘祺君如此深谙娱乐之道,怪不得能和周涵他们玩得嗨起来。 刘祺君拉着他去书房,开着电脑干脆利落地写了四个方案出来,虽然不算很详细,但是足够小型年会使用了。 郑予铭头一次与他讨论工作相关的事,觉得有点新鲜。起初他决定两人分属不同领域,谈论工作会有些尴尬,现在聊多了反而觉得还不错,刘祺君给他讲一些展会、策划行业的事,他也可以分享一些设计行业的规矩与著名案例。 碰巧刘祺君最近专攻tn设计的年会策划案,对建筑、设计这两个异曲同工的行业有了一定的了解,也能同他讲上个把小时。 “tn设计所?你们最近在负责这个?”郑予铭有点惊讶,“是月底那次吗?” “你知道?”刘祺君也诧异。 “我们工作室在受邀之列。”郑予铭失笑,“我们和tn设计所有合作,每年他们的年会都会邀请我和刘肃过去的。” “那我们当天是不是可以一起去了?”刘祺君有点小激动,“付允笙说对方也邀请了我们,作为主策划方,我们当天要在场的,一个是监督活动进展,另一方面也是作为公司的代表之一出席。” 这一次郑予铭比他敏锐些:“只有你和付允笙吗?” “好像是吧……”刘祺君想了想,“没听他说有别人。” 郑予铭沉吟片刻,道:“连你们总经理都没请?” “这个……没什么必要吧?策划是我们部门做的,又不是什么长期合作伙伴,邀请付允笙和我已经可以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大的活动,请总经理他们也有点小题大做了。” 郑予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没有再问了。 两人讨论完已是11点多,刘祺君把文档存好给郑予铭发了邮件,立刻把电脑关了,回身勾起他下巴调笑:“美人,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郑予铭把他手拿开:“正经点。” “又不是公司开会,正经什么呀?”刘祺君凑过去吻他的唇,压低了声音咕哝,“好想你……” 郑予铭微微推拒着,一边接受他的亲吻一边说:“天天都见,想什么?” “想啊……”刘祺君伸手揽上他的背,手掌沿着他脊椎凹陷处一路向下,探入皮带里,嘴唇滑过他的下巴,啜着他脖子,紧紧贴着他的肩膀闷闷地问,“你想不想我?” 郑予铭急促地几声,抬手按住他的背,低下头轻咬他的耳朵:“想……” 刘祺君闻言,立刻仰起头,对准他微张的嘴唇深深吻了上去,手指灵活地钻进上衣里,沿着他腹部的曲线缓缓上移,另一只手捏着紧绷浑圆的,在他的身后作怪。 “唔……”郑予铭闷哼,带着几分急迫开始撕扯刘祺君的衬衫。 这段时间太忙了,两人虽然每晚相拥而眠,却几乎没有过畅快的□□。他熟悉刘祺君身体的热度,感受过汹涌情潮的人是很难戒掉那种刺激的酣畅淋漓的感觉的,呼吸交融肌肤相贴的滚烫触感太过美妙,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段时间居然能忍住不动。 刘祺君比郑予铭更着急,然而对方迫切渴求的动作取悦了他,让他的心情变得无比美好,甚至有了闲情逸致开始缓慢地折磨。 “别急……”他轻笑着,一点点将郑予铭的上衣褪去,手掌游走在那些颤动着的敏感点,蜻蜓点水一般在对方的身上留下烙印。 郑予铭有些不耐,焦躁地在他怀里扭动身体。 刘祺君的呼吸渐渐加重,他讲郑予铭牢牢扣在胸膛上,半搂半抱地环着他在书房热烈亲吻。 两人被桌角、扶手磕过几次,却顾不上推开挡路的家具,动手解除各自身上的障碍。 “今天这么热情?”刘祺君挑眉。 郑予铭的眼睛有些发红,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坦率地承认自己的心情,喘着气道:“想你了……” “想我哪里?”刘祺君若有似无地贴近他。 郑予铭脸又红了几分,被他暧昧的暗示窘到,微微偏开脸,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堵住他说着下流玩笑的嘴。 刘祺君眯着眼沉沉地笑,缓缓伏低身体,让他靠在红木书桌边沿,将他转过去,贴着他的背,继续与他接吻。 郑予铭扭着头回应着,双手扶着桌子,脚不安地踮起又放下。 刘祺君绕过他的腰去借他的皮带,贴着他耳朵问:“在书房做好不好?” 郑予铭飞快地扫了眼书房,轻轻地摇头:“不行,不好打扫。” “没关系,就在桌边,不会弄脏你的书……”刘祺君吻着他,手捏着他的□□,大腿磨蹭着他的,加强了攻势,“我们小心一点就好……嗯?” 郑予铭仰着头轻喘,胡乱地点头。 书房这种地方明明最是清雅端庄,他们却要在这里胡作非为,那种刺激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敏感起来。 刘祺君探手拉开他书桌的抽屉,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吻着郑予铭的后颈坏笑:“知道吗?我早就想在这里做了。我想看着你在这里为我发狂的样子……” 郑予铭捏着他的胳膊,瞪大了眼看他。 “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有多吸引人吗?这副撕下了斯文表象的模样……简直让人想往死里干你!”刘祺君动作着,眼睛紧紧盯着他开始涣散迷离的眼神。 郑予铭的眼镜因为两人呼吸的热度而蒙上一层雾,让他看不清刘祺君的表情。耳边是刘祺君露骨的话语,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这样夹杂着热情与侵占意味的流氓情话里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他能感觉到身后清晰的轮廓,支撑在桌子上的胳膊也有些失力。 “郑予铭,我爱你……”刘祺君将自己完完全全送入他的身体。 郑予铭短促地窒息了一瞬,头高高扬起,露出优美的脖颈,将血管送到他的嘴边,像是猎物主动向吸血鬼献祭。 刘祺君摘掉他的眼镜,开始享受他的盛宴。 郑予铭把年会方案打印下来,开例会的时候简略说了一下,同事们全部欢呼起来,夸他有想法,就连刘肃都对他刮目相看:“早知道你这么能干,每年都应该把年会交由你负责啊!” “千万别!”郑予铭连连摇头,“这一次都够折腾我了!” 芳芳小声嘀咕:“我觉得咱郑经理想不出这么好的主意来。” 旁边张姐啧啧有声:“你懂什么,郑经理可是有外援的人。” 众人恍然大悟,盯着郑予铭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郑予铭干咳两声,假装没听懂他们的调侃,板着脸道:“你们选一选,哪个方案比较好?马上就到年会时间了,早点决定早点准备。” 刘肃也跟着笑:“好了,大家讨论讨论,定了好分工。” “刘总,今年年终奖有没有多一点呀?”俏皮的助理问。 “这还没到年会呢,你倒是急!”刘肃笑骂一句,道,“今年大家这么能干,年终奖必须涨啊!” “嗷嗷嗷!刘总威武!”众人欢呼。 一个例会就这样热热闹闹地玩过去了。 年底工作室不太忙,除了刘肃和郑予铭的应酬实在太多外,其他人都是按时上下班的。刘肃有意征求大家对公司发展方向的意见,趁着这次轻松的气氛,也提了提。 大家的意见也不太一样,有些人比较赞同郑予铭的想法,觉得大项目太累,时间长,容易精神性疲劳,有些人比较赞同刘肃,觉得住房设计越来越少,现在主流设计还是倾向于别墅、会所、商品房之类的高档用户,尤其是商品房设计需求越来越多,可发挥空间很大。还有些人没有意见,随大流。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坐在大会议室讨论着,七嘴八舌说着自己的意见,气氛比想象中轻松得多。 郑予铭想起最近许多人都提醒他多关心公司运营方面的事,包括刘肃最近也有意将公司的人脉和资源交给他去接触,便也上了心,仔细听着大家的意见。 刘肃满意地看着自己开了窍的师弟,甚是欣慰。 例会开得久,刘肃索性让秘书去楼上零食超市扫了一大堆吃的回来,大家边吃边聊。 工作室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时刻了,大家笑嘻嘻地开启了聊天模式,一开始还聊着工作,后来就开始聊八卦,过年的准备啊、家里的极品亲戚啊、孩子的寒假表现啊、楼里其他公司的小道消息啊、设计院新出的傻逼领导啊、年假去哪里旅游啊…… 刘肃和郑予铭对视一眼,对自家员工们的随意性子颇为无奈。 听了许久,话题转到刘肃最近的爱家表现和郑予铭的同居生活上,两位老板也不可避免地成为别人的八卦对象,为了转移战斗力,不得不加入八卦大军,打听起别人的趣事,把例会彻底开成了茶话会。 ☆、第六十四章 工作室里结婚人士占了一半以上,聊到后来就开始做媒,要给单身人士们介绍对象,被几位单身同事严厉拒绝后又开始做知心大姐,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几位家庭问题不少的后辈。 刘肃虽然年纪大些,却因为最近的家庭危机而化身小学生认真听讲,而郑予铭这种情商捉急人士自然被重点关照。 大家对他和刘祺君的情况十分关心,问过他们之后又开始问刘祺君父母那边的情况。 郑予铭没有多少和长辈相处的经验,这个时候便没有拒绝。于是全公司的人都开始给他出主意,教他如何顺利与恋人的父母亲戚相处,听得他一个头两个大。 “哎,说起来,郑经理你今年还是去美国过年吗?”芳芳问,“不打算去刘哥家里过?” 郑予铭摇头:“我还没定机票,不知道。” “叔叔阿姨没有说吗?” “我妈还在巡演,我爸陪着呢,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去。”郑予铭顿了顿,犹豫着问,“我去刘祺君家里过年真的好吗?” “你俩都正式见过他父母了,有什么不好的?”刘肃在一旁搭腔,“大不了你来我家过年呗,你嫂子昨天还问我来着。” 郑予铭想起上次和张恬打电话说起过这件事,便点点头:“我问问刘祺君周末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一起去你家。” “哎哟不得了,现在已经开始情侣档出动了。”婷婷装模作样地跟旁边人说,“看来以后我们给郑经理递帖子呀,得递上两人份咯!” 郑予铭羞恼:“喂,你们够了……” “哈哈哈哈!” 晚上下班回家,郑予铭提起去刘肃家做客的事,刘祺君立刻点头:“好啊!周六是tn设计所的年会,忙完我正好闲了,周日一起过去吧。我这两天留意一下,看看准备点什么礼物。” “你忙成这样,怎么准备?还是我来吧。”郑予铭话音刚落,又想起白天同事们说的话,犹豫片刻,还是继续道,“我……以前每年春节都是去美国和父母住一个月的,今年……今年我妈在外巡演,不一定一起过春节,你……” 刘祺君一听这话,立刻直起身子看着他:“你今年在国内过吗?” “我还不确定,要看他们的安排。”郑予铭想起他上次提过的,忙问,“你不是说你家要回老家过年吗?” “哦,这个啊,我爸妈去,我还没决定好。”刘祺君笑着看他,“如果你留在国内过年的话,那我就留下来陪你一起过,或者你愿意陪我一起回老家也行。” 郑予铭摇头:“你们那一大家族,我去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他们都知道我情况,前两年一直催着我带人回去呢。”刘祺君无所谓道,“肯定有几个啰嗦的长辈,别理就行了。到时候我那些表哥表姐堂兄堂妹什么的也回去的话,长辈们的注意力就在他们身上了,哪里顾得上我?” 郑予铭是和刘大妈聊过的,知道刘家在刘祺君这一辈出了许多人才,相对而言刘祺君虽不算垫底却也不是多有出息,长辈们自然更喜欢那些年轻一辈。 他看着刘祺君:“生活在一群高材生周围很有压力吗?” “不会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我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干嘛要有压力?”刘祺君耸耸肩,“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我现在不也做得挺好的?” 郑予铭一想也是,要是论成就,他在自己家族里也不算极出挑的,与父母比起来,他更是不值一提,但是他喜欢室内设计,活得也很自在。 “虽然也有点想见你父母,不过……”刘祺君捏着他的手,祈求道,“能和你一起过年也挺好的。” 郑予铭失笑,知道他这是委婉地表示要正式见自己父母了,便说:“有机会带你去见。” “那我要不要提前做做功课?你爸是画家,你妈是舞蹈家……这个我还真不懂……没法聊啊!” 刘祺君十分苦恼,郑予铭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乐得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曾经不安的心情。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刘祺君一边忙tn设计所展会的事一边思考如何给郑予铭的父母留个好印象,还十分脑抽地去向同事们求助,闹得付允笙都知道了,一个电话把他召回去教训了一顿。 刘祺君自知理亏,不敢反驳。 付允笙教训完,又看他确实苦恼,顿时也没了脾气,只好劝道:“他父母不论是做什么的,总归还是普通人,性格也不差,你用得着那么刻意吗?” “感情不是你见家长,你肯定不着急。”刘祺君翻白眼,“我当然想让他父母喜欢我、信任我,把儿子完完全全交给我。” “画画和舞蹈这种东西,你临时恶补也是没用的,会夸人就行了。”付允笙出着主意,“他父母一直对他找男朋友的事儿挺着急,看到他终于定下来了,说不定挺喜欢你的。你只要对他好就行了,只要他父母不瞎,肯定喜欢你。” “你这话说得我爱听。”刘祺君嘿嘿笑了两声,陡然发现他和付允笙这关系也挺有趣的,既是同事又是朋友,中间还隔着个曾经的郑予铭。他有点八卦,问:“总监,你什么情况啊?马上可就年关了,你家里没催你啊?” “怎么可能没催?”付允笙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在电影院碰到你们,我妈就着魔一样天天帮我找对象,还带动着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帮忙,烦死了。” 刘祺君哈哈大笑,不忘给自家母上介绍业务:“其实你可以找我妈啊,我妈就在婚介所工作,手里资源还挺多的。” 付允笙没好气:“你妈在婚介所上班,是给男女介绍对象的,我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 “我妈现在业务广啊,我和郑予铭就是我妈介绍认识的。” “噗——”付允笙一口咖啡喷出去,“咳咳咳……你说你俩是相……相亲认识的?” 刘祺君点头:“对啊,我妈是介绍人。” “我……”付允笙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气短了都。 他之前只知道郑予铭和刘祺君在一起了,也没细问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还以为也是通过朋友介绍或者聚会之类认识的,谁知道竟然是正式的相亲!这相亲遇到真爱的几率会不会太高了点儿! 刘祺君哈哈一笑:“怎么样,要不要把我妈电话给你?金牌红娘哟!” 付允笙咳嗽完,笑了好一会儿,才说:“行啊,留一个吧。” 到了周六,郑予铭一早给刘祺君选好了出席tn设计所年会的西服,又把自己的那套拿出来。因为两人身高相仿,身材差别也不算很大,许多衣服和鞋子是客户互相换着穿的,所以他搭配衣服的时候也没有太留意到底是谁的。 刘祺君看着衣柜里渐渐混起来的衣服,有些小得意。虽然这里的大部分衣服都是郑予铭帮他选的,但是这种随意互换的感觉让他有种特别的满足,好像两个人真的完全融合在一起,亲密无间。 因为刘祺君是作为主策划方受邀的,西服正式一些,藏蓝色条纹西装配着马甲、深灰色领带、黑色皮鞋,水晶袖口和领带夹已经别好,发型也较为正式些。而郑予铭是tn的老合作方了,年年都去,穿着上便随意些,他选了一身银灰色的哑光休闲西装,没戴领带,选了棕色皮鞋和钻石袖扣,叠好的深蓝色丝巾塞在西服外套的口袋里,十分潇洒。 “予铭,你今天好帅!”刘祺君揽着他的腰眼神灼热。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8节 郑予铭扯了扯他的领带,也笑着说:“你也是。”说完还主动凑上去吻了他一口。 刘祺君早就发现了,一旦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帅气逼人,郑予铭就十分主动,并且很愿意被自己占些小便宜,就连平时不怎么出口的情话也会自然地说出口。 刘祺君没放松,箍着他狠狠吻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地松开:“不行,再这样下去没法走人了。” 郑予铭闷笑两声,也有些喘,他重新帮刘祺君打理好领带,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再不去就迟到了。” “一起走吧。”刘祺君缠着他,“反正是去一个地方。” “我还得过去接刘肃呢。” “一起么。” “你不是要去督场?” “付允笙在呢。” 郑予铭拿他没办法,带他一起去刘肃家接人。临走时刘祺君扯着他给他换了副金丝边眼镜,令他看上去斯文又鬼畜,有那么点腹黑气息。 到了地点,张恬开门看到他俩,惊喜道:“老刘跟我说你要带男朋友过来,我还不信,你居然真带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刘祺君,满意地点头:“小伙子长得蛮帅。” 刘祺君嘴甜地打招呼:“嫂子好,我是刘祺君。” “你好你好,快进来,喝杯茶。”她将两人让进来,朝屋里喊,“老刘你好了没?人家都来了。” “好了好了。”刘肃出来,他这两年应酬太多,渐渐有了小肚子,穿着西装也有些发福,乍一眼看到两枚亮闪闪的帅哥站客厅里,顿时气了,“嘿,你俩这是来示威的怎么着?” 郑予铭嗤他:“自己不懂得保持身材,还怪我们了?” 刘肃没好气:“你要是愿意天天帮我分担公司事务,我现在立刻去健身房办卡去!” 郑予铭顿时闭嘴。 刘祺君笑着看他们师兄弟斗嘴,问一旁的张恬:“怎么没看见小朋友?” “嗨,被同学拉出去滑冰了,那小子寒假哪里肯老实在家里呆着?”张恬一人给了一杯水,“来,喝点水。” 两人意思着喝了几口,寒暄几句。待刘肃准备好,三人和张恬告辞,一起赶去tn年会举办的酒店。 ☆、第六十五章 路上刘肃再次确认:“你俩明天真过来家里吧?” “去,上门礼物都备好了。”郑予铭看他,“你和嫂子和好了?” “嗯,差不多吧,她火气消下去就好了。只是到了年后,又要麻烦了……”刘肃揉揉额角,“等工作室忙起来,你嫂子铁定发火。” 郑予铭犹豫片刻,还是说:“有些事我能帮得上忙的,你就交给我做吧。” 刘肃眼前一亮,立刻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郑予铭点点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不能总当甩手掌柜,的确是该帮帮刘肃了:“不过得等年后,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呢。” “你爸妈那边还没消息啊?” “没呢,再说。” “你家也是逗,本来见面的日子就少,还全都世界各地到处跑。”刘肃嘿了一声,看向开车的刘祺君,“我说大刘,你过年什么打算啊?要是予铭去美国陪父母,你跟着一起过去么?” 刘祺君侧头看了眼郑予铭,笑着说:“如果可以,我当然是想过去的。” 郑予铭闻言没有搭话,他现在是真的不确定,不好表示什么。 刘肃看了看他俩,也没有太担心。最近郑予铭的情绪一直不错,看得出两人磨合得挺顺利,一见面就能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亲密,即使是郑予铭这样在外注重形象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留意着刘祺君的身影,做决定的时候更是会下意识地想到他,这种情况他自己不知道,旁人可都是看得清楚的。 到了酒店,一进门三人就被冲散了。刘肃和郑予铭被相熟的客户拉去聊天,刘祺君则是被付允笙拉着过去帮忙。tn设计所的人执行策划的时候发现灯光音响出了点小麻烦,需要他们帮忙解决。 刘祺君顾不上展示他那身骚包的西服,立刻拿起电话联系相熟的灯光音响师,缩在后台不出来了。 付允笙陪着tn设计所的高管们在外面聊天镇场,他们以前就认识,此时聊起来也十分热络。刘祺君多了个心眼,想着莫不是这次自己拿到邀请函也是沾了他的光? 问题解决好后,刘祺君走出去,客气地同他们打招呼。他本想寒暄一两句就去找郑予铭,不料付允笙拉着他不让走,非要在客户面前大肆表扬他。 刘祺君受宠若惊,不知道付允笙发什么疯,又不好驳上司面子,只好一直乖乖呆着陪他们打太极。 终于把tn设计所的几个高管送走,气还没喘匀呢,付允笙又拉着他去认识其他人。 刘祺君隐约感觉到什么,还没想清楚呢就被付允笙牵着鼻子走。 tn设计所这次年会除了本公司的员工外,还邀请了许多合作客户、业内知名设计院设计所工作室的代表,甚至还有一些政商界名流。刘祺君以前与这些人的接触不多不少,并不算熟,毕竟他接手的策划项目多是多,成规模的大项目却很少。今天付允笙仿佛有意为他拓展人脉,带着他一路招呼过去。 刘祺君心下烦躁,却不能推辞他的好意,只好挂着笑脸招呼。 不远处的刘肃观察了一会儿,心觉有异。他早前是知道郑予铭和一个人试着交往过一段时间,但由于当时郑予铭并未带人见过他,他不知道付允笙的身份,如今见了,只是奇怪刘祺君这上司居然如此心胸宽阔,尽心提拔下属。 他碰了碰一旁的郑予铭:“哎,你家大刘运气不错啊,我看他上司对他挺好的,四处引荐。” 郑予铭看过去,果然看到付允笙拉着刘祺君到处同人打招呼。 他微微皱眉,不知道付允笙搞什么名堂,然而此时不宜问出口,索性没理会,继续和朋友寒暄着。 tn设计所的所长等人待宾客都来齐了便笑容满面地开始宣布年会开始。刘祺君望眼欲穿想凑到郑予铭身边去,被付允笙暗中批评了两句,只好忍着,隔着几米远站着。 既然主要是为了周年庆交际,tn年会自然没那么随意,官方活动较多,请了几个明星助兴,还有一些无伤大雅又够有趣的小游戏,酒店大厅的自助和美妙的音乐必不可少,男士西装革履女士盛装出席,堪比时尚晚宴。 因为开场前tn的人已经谢过刘祺君公司方,此时他们二人活动便很随意。 付允笙看出刘祺君的心早就飞了,无奈之下装模作样地带着他过去同刘肃他们打招呼。 “刘总你好,久仰大名了。”付允笙举杯示意。 “哈哈,付总监肯辞去兰克的高薪职位选择去新公司做总监,也让我很意外。”刘肃笑眯眯地装作听说他很久的样子,老道地寒暄着,天知道他十分钟前才从郑予铭那里听说了付允笙的大致情况,“新官上任,付总监今晚的活动办得真不错。” “哪里哪里,还是要感谢tn的信任。” 两人扯了几句,才特别官方地把各自的下属互相介绍出去,刘祺君和郑予铭暗中翻白眼,明明早知道他俩什么情况非要装得如此正式。 刘祺君首先露出个特别温良的笑容,伸出手示意:“郑经理你好,我是刘祺君。” 郑予铭抿唇笑了笑,也伸出手握过去,点头客气道:“刘副总监好,我是郑予铭。” 招呼完两人都忍不住笑了,惹来旁人侧目。 刘祺君先憋不住了,主动说:“行了,都知道我俩什么情况,客气什么呀。” 他随手从路过的服务生手里拿过四杯香槟,一人塞了一杯:“来,大家干杯。” “都知道啊?”刘肃诧异,“你俩这……得,我还为你俩考虑影响呢,结果你俩一声不吭地把周围人都搞定了。来,我敬你们。” 付允笙也微笑着举杯:“难得相逢,大家干杯。” 郑予铭也碰了碰,仰头喝下去。 四人在一起免不了要调侃情侣,好在两人被调侃得多了,也皮糙肉厚起来,没那么在意了。他们都知道这是应酬场合,家务事没有说太多,转而聊起商业上的事情来。 刘肃好奇付允笙引荐刘祺君的事,也没太避讳,直接就问了。 其实刘祺君本人也很纳闷,闻言也一起看过去,想知道付允笙怎么解释。 付允笙也没遮掩,干脆地说:“公司年后会有大动作,可能需要到处学习、出差,有一些较大的项目会逐步上线,我想带着刘祺君一起做。” “大项目?”刘祺君愣住,他在公司这么久,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付允笙说的是什么情况?他不是蠢货,付允笙寥寥数语道出几道天机,脑子一转,他立刻明白过来。 公司挖付允笙过来,不仅仅是想整顿公司内务,还想借付允笙的手涉足大活动项目。 随着城市娱乐产业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大型展会和活动成为城市的标志之一,动漫展、服装周、玫瑰节、樱花节、美食节、xx赛层出不穷,虽说这种大型活动一般由地方政府的□□门主办,但是承办单位和协办单位却不一定,活动方案肯定得专业一些的文化公司出。 以前这种大型活动都是被大公司垄断的,付允笙当初在兰克就主要负责这一块。 如今公司调整策略,想必是要借付允笙的经验,在这一领域上分一杯羹。 付允笙看他已经反应过来,便继续说:“小活动太琐碎,而且发挥空间有限,试试大项目也不错。” 刘祺君还有些迟钝:“可是……这种大项目不是应该领导们去吗?我们……”他停下话头,知道自己说了笑话,立刻纠正,“我们是策划,去谈合作比较专业,可这种事一个部门不一定办的下来吧?你确定我们要改变经营策略?” 付允笙瞥他一眼:“不信你等年后开会怎么说。” 刘祺君默默闭嘴,还是不懂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付允笙叹了口气,在外人面前不便多说,由着他乱想去了。 郑予铭听得七七八八,大概明白了,也有些诧异。凭直觉他可以认定,事实绝没有付允笙说得这么简单。 正要细聊,其他人已经凑过来搭话了,四个人的聊天只能中断,各自散开应酬去了。 tn的年会环节丰富,到了十点半,人们才有了退意。 两人都没喝多,但是刘肃和付允笙状况不太好。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打了个车把两人送走了,刘祺君怕酒驾出事,也拦了辆车回了家。 “累不累?”刘祺君给郑予铭捏肩膀。 “有点,主要肚子是空空的,都喝酒了,没怎么吃东西。” “早就跟你说了肚子里垫点东西才好喝酒,不然醉的快又恶心地不想吃饭。” “这种场合你还指望吃饭?”郑予铭仰躺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睛问,“家里还有没有吃的?” “我去看看。”刘祺君去厨房翻了翻,叹气,“没有,都是生的,要不我煮一锅粥,咱俩喝点?” “算了,太麻烦。” “不麻烦,熬粥而已。”刘祺君说做就做,已经开始淘米了。 郑予铭躺在沙发上,蓦然觉得有点幸福。 以前他应酬完回来,醉得不深就去洗个澡躺床上听音乐睡觉了,醉得厉害就去卫生间吐,吐完了扔掉外套就趴床上睡,第二天醒来家里一团乱七八糟。认识刘祺君以后,他醉酒了都有人照顾,饭有人做,汤趁热喝,还能浑身舒爽地睡觉,第二天醒来,家里干干净净,连衣服都被洗好晾在外面了。 他探头看了眼在厨房干活的刘祺君,觉得这真是个贤良的好男票。 ☆、第六十六章 他忽然想起方玥玥家的设计图,起身去书房了。这段时间工作少,他便把这个设计图画好了,就差调整一下3d渲染和打印设计稿了。 他翻开电脑检查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存在u盘里,准备回头让刘祺君上班的时候带给老夏。 “我就煮个粥,你怎么又跑来书房了?你对这里是真爱啊!”刘祺君走进来,“干嘛呢你?” 郑予铭把u盘交给他:“玥玥姐家的设计图,你拿去打印一下,回头整理好给老夏,让他们看看合不合适,有什么地方要改的,回头我再帮他们调整一下。” 其实按照正规途径,他是要约方玥玥一家来仔细展示设计方案的,双方协商过后再做修改。然而他与方玥玥之前已经沟通过好几次,现在的方案基本上就是两人讨论的最终效果,只需要拿给对方看一下便可。还有一方面是,这件事并没有正式签合同,不好走公司程序。 刘祺君没接:“这是你和你客户的事情了,通过我不太合适吧?” 郑予铭抬头:“帮朋友忙而已,算什么工作。” 刘祺君有些犹豫:“你免费帮忙啊?” 郑予铭埋头关电脑文档,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你朋友么。” “……” 刘祺君看着他,心中暖流淌过。以前他特别没有安全感,仿佛随时都要失去郑予铭。然而随着相处日深,对方表现出来的坦荡与温柔渐渐将心里那些患得患失的阴影抹去,开始让他对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有信心。 付出和关心是互相的,体贴与理解是互相的,就连爱与珍惜也是互相的。 以前他的父母、周围的朋友、一些同事都会觉得他俩之间存在距离,很不看好他们,现在这些人一见到他们就开始打趣,甚至会与他们讨论起寻常家庭琐事,俨然已经完全把他们看作天造地设的一对。 郑予铭把电脑关机,一抬头便看到他温柔如许的模样,愣了一瞬,有些莫名:“怎么这么看着我?” 刘祺君便缓缓地笑出来,说:“只是觉得这么幸福的日子以前只在梦里想过,现在实现了,觉得比梦里的还美。” 郑予铭嗤了一声,笑着说:“每天对着同一个人,有什么美的。” “心里美。”刘祺君还是笑得开心,“只要能每天看着你,我就觉得很幸福。你呢?天天对着我,觉得烦吗?” 刘祺君很擅长说情话,即使不是浪漫的句子,他这样温情款款地笑看着你,便觉得心都柔软起来。 郑予铭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静静看他一眼,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额头贴着他的,低低地笑:“你长得这么帅,我怎么会烦?” 刘祺君揽住他的腰,笑问:“那要是我以后老了不帅了呢?” “那我也喜欢你。”郑予铭吻上他嘴唇,“只喜欢你。” 这几乎是郑予铭对他说过的最坦率浪漫的情话了。 刘祺君近乎虔诚地回应予他一记浓烈缠绵的长吻,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长久以来心里缺失的一角像是终于被他填满,连拥抱都觉得不够亲密,想要更深入的触碰。 郑予铭闭着眼催促:“去床上。” 刘祺君笑容大盛,揽着他往卧室去了。 第二天一早,郑予铭先醒来,看见地上散落的衣服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踩着拖鞋把衣服都收进洗衣篮里,给阿姨留了个字条请她帮忙送去干洗店,自己打电话订了早餐外卖,洗漱去了。 刘祺君隔了半小时才起来,出了客厅就见他穿着家居服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语气难得温和亲昵。他听了一会儿,感觉像是对方父母,便过去挨着他坐下,做着口型问:“你爸妈?” 郑予铭点点头,继续聊着电话。 刘祺君很少看到他和父母联系,因为时差原因,他们用邮件比较多,偶尔也会打电话,但是因为两人住一起后都十分忙碌,他还没真的见过郑予铭和家里打电话是什么样子。 “妈,我有男朋友了,你不要再给我介绍了好不好?”郑予铭头疼,“真的,他在,我让他跟你说话。” 他把手机递给刘祺君:“我妈妈,你跟她说两句。” 刘祺君从没想过第一次和对方的父母接触居然这么措不及防,愣了两下才拿过手机,客气地开口:“阿姨您好,我是予铭的男朋友,我叫刘祺君。”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才传出一个温声细语的女音:“你好,我是予铭的妈妈。” 郑妈妈的声音很温柔,语速不急不缓,一听就像个大家闺秀。 平素能言善辩的刘祺君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紧张地握着手机。反而是郑妈妈主动聊起来:“予铭前段时间和我提过正在和一个男生交往的事,因为太久没有联系,还以为已经过去了,没想到今天问起,他说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年纪已经不能称之为“男生”的刘祺君有点汗颜:“是,我们已经在一起有段时间了。” “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予铭还没有仔细和我们说过你呢。”郑妈妈笑了笑,“我儿子比较慢热,你们能在一起,看来你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还好,两个人相处,急是急不来的。”刘祺君顿了顿,转而问起,“阿姨,我还没有正式见过您二老呢,我听予铭说您最近在欧洲巡演,那……过年的时候回国吗?” “之前都是在西雅图过的,不过今年……”郑妈妈缓缓笑出来,“看你们俩的安排吧,要是时间上方便,见一见也是好的。” 刘祺君顿时激动起来,屏住呼吸试探着问:“那……您二位方便回国吗?如果不方便的话,我陪予铭去美国看你们。” “都可以的。” 两人又聊了几句,刘祺君满足地把电话还给郑予铭,挨着他傻笑,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没办签证的事。 郑予铭又同他父亲聊了一会儿,才挂了电话。扭头看到刘祺君贼笑的表情,顿时无语。 “过年请你爸妈回国好不好?”刘祺君问。 郑予铭却摇头:“你爸妈要回老家的吧?他们过来肯定还想见见你父母的。” 刘祺君想起这茬,愣了一下。的确,父母过年回老家,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见对方父母也不太合适,要是让人家误会刘家怠慢就不好了。他犹豫片刻,说:“那我看看年假能请多久,时间长的话,我陪你去美国好了。要给我做导游啊郑先生。” 郑予铭:“到时候再说吧。我们先去刘肃家。” 两人换了衣服,开车去刘肃家。 刘肃一家人早就侯着了,蹦跶了半个寒假的中二少年刘嘉年终于露了面,跟他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伙子之前因为打架事件被爹妈狠狠教育过,现在见到客人立刻开始装乖,甜甜地叫叔叔。 刘祺君把送他的礼物递过去,笑着揉了揉他头发,打了招呼。 “嫂子,一点心意,您收下吧。”郑予铭把手里的几个袋子递过去,“太久没来看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你呀,有了男朋友就忘了我。”张恬笑着逗了他一句,把两人请进来。 郑予铭有意改善他们夫妻关系,聊天的时候便主动提起以后会监督刘肃按时上下班的事,孩子总要父母多陪陪,请她不要担心。 张恬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家的事,也没刻意装着,她确实对刘肃工作忙碌的事颇有怨言,虽然也理解他是老板,要辛苦些,但是心里的委屈还是想要宣泄出来。 郑予铭没什么安慰女人的经验,在一旁手足无措,而刘肃作为主要责任人自然也不好说话,反倒是局外人刘祺君能说会道,花样百出地安慰着张恬,夸了刘肃,又不断提起刘肃平日在外人面前多爱家的举动,时不时举几个反例出来衬托一二,终于把张恬哄得心情好了些。 刘肃看着张恬重新露出笑容去收拾碗筷,恨不得给刘祺君送面锦旗去,简直太会说话了。 刘祺君谦虚:“我这算什么,你还不认识我那个发小呢,他才叫会说话。” “周涵啊?”郑予铭问了句,回忆起之前几次接触,这位朋友在的时候的确从不冷场,“他是挺讨人喜欢的。” “亲爱的,你可不能动摇啊!”刘祺君劝,“他忘记第一次见面他怎么坑我的了!” “一边儿去。” 他们正说着,刘祺君就接到了周涵的电话,顿时乐了:“哟,正说你呢。怎么有兴致联系我了?” 周涵在那头喷他:“我去,你不在家啊?害我白等你半天!” “你去我家了?”刘祺君奇怪,“我现在和郑予铭住一块儿呢。不是……你去我家干嘛?找我不会提前打电话啊?” “谁找你啦,臭美。”周涵嗤他一句,“我找你家太后呢。” “啊?你找我妈做什么?” “找阿姨帮我介绍对象啊!”周涵哀怨,“年底了大哥,催婚大队已经在路上了。我再领不回个女朋友,我家那姑姑嫂嫂得天天烦死我。” “哈哈哈哈!”刘祺君不厚道地笑了半天,才说,“那你直接找我妈去呀,又不是不认识,矫情个什么劲儿?” “靠!老子不是指望你帮老子也顺便参谋参谋,谁知道你丫的只管自己阳光明媚不管兄弟死活?”周涵骂完了,又说,“得了,你跟郑予铭秀恩爱去吧,我自己去找你家太后。” 刘祺君吊着嗓子笑:“礼备好了么?” “那是必须的!”周涵哼哼两声挂了电话,提起车里的一摞厚礼做了个深呼吸,神情悲壮地准备奔赴战场。 ☆、第六十七章 “周涵也找你妈介绍对象啊?”郑予铭也乐了,“我还以为他上次开玩笑的。” “谁说不是呢?估计被逼急了。”刘祺君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又想起黄谦,不怀好意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探口风,“黄谦,最近忙什么呢?” 黄谦语调沉稳:“得了,刚接到周涵电话是不是?装什么贤良呢。” 刘祺君咳嗽两声,笑呵呵道:“四位战友,一个已婚,一个准婚,一个开启了相亲模式,可就剩你了啊,什么打算啊?” 黄谦不耐烦:“我说是不是谈恋爱的人脑子都有病啊,你们恩爱你们的,管我什么情况呢?” “关心一下啊!”刘祺君丝毫不受他恶劣语气的影响,依然追问,“要不我也让我妈给你介绍一个?” “滚,大爷我才不要去相亲。”黄谦呸了一声,换了轻松语气,“我过两天遁美国玩去,我有个表舅前些天邀我过去,我打算到那边待一个来月,把过年这段时间躲掉了,再回来上班。” “美国?”刘祺君最近对美国很敏感,闻言问道,“去哪儿?西雅图?” “我去西雅图干嘛?”黄谦道,“我表舅在旧金山,不过时间长的话,我估计会去附近城市逛逛,纽约有空也去一趟。” 知道黄谦躲掉了催婚,刘祺君觉得有些无趣,聊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 郑予铭嫌弃:“你们几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无聊。” 旁听了整个过程的刘肃坐在沙发上笑:“哈哈,这就是生活啊。” 原本郑予铭与刘嘉年熟一些,结果这小子觉得他太无趣,反而拖着刘祺君说话去了。 “嘿,这小子……”刘肃气。 郑予铭倒是还好,小孩子的偏爱倒是很分明。上次他们去老夏家,夏至那个乖巧一点的孩子就比较喜欢他,刘嘉年闹腾一些,喜欢刘祺君也算情理之中。 下午刘嘉年闹着要去滑冰,张恬皱眉:“你昨天不是刚去过吗?” “还想去。”刘嘉年铁了心要出门,索性拖着刘祺君和郑予铭的手说,“你们不陪我去,我让刘叔叔和郑叔叔陪我去。” 张恬想抽他:“人家是客人,你懂不懂事?” 刘嘉年转而晃刘祺君的手:“叔叔,我们去吧?” 刘祺君看着他笑,不说话。 刘嘉年极懂眼色,知道他说话不算的,转而笑嘻嘻地去缠郑予铭:“郑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不会想就这么走了吧?陪我出去玩嘛!求你了!” 郑予铭最是心软,被他缠了会儿便点头应允,刘嘉年也不管父母还在瞪眼,推着他俩就出门了。 “放心吧嫂子,我们会看着他的,晚上就把他送回来。”刘祺君与他们告辞,在门口的时候小声对刘肃说,“刘总,您和嫂子也好久没好好约会了吧?难得周末,还没这小子打搅,不如一起出去转转?” 刘肃被个后辈指点,着实有点窘迫,连忙点头,把他们送走了。 回屋里时,张恬正准备收拾家,刘肃握住她胳膊:“媳妇,别收拾了,走,咱们也出去。” “干嘛去?” “约会啊。”刘肃站在她对面笑,“系花小姐如此美貌,不和为夫一起出去秀秀恩爱吗?” “滚。”张恬笑骂一句,抬手挽了下头发。 她这几年虽然衣食无忧,家中杂物也有钟点工帮忙打理,但是刘肃工作忙,他们的确很久没有两个人出去约会了。 她自然是美的,平日去上班,公司上下都羡慕她财貌双全,丈夫儿子都爱她,但是回到家里,她还是有些难受的。刘肃爱她不假,却很少陪她。她从小就是在众人手心里长大的,人人宠爱,恨不得天天献殷勤,早年刘肃也是恨不得天天和她腻在一起,后来结婚生子,刘肃忙的日子比闲暇日子多,便难免生出些嫌隙来。 刘肃最近有了觉悟想要弥补,她心情总算好起来,于是也不再管家里,去卧室换衣服化妆,出门的时候俨然一位优雅端庄的大美女。 刘肃摸摸自己渐渐凸显的肚子,感概:“路上指不定有多少人觉得你这朵鲜花插在我这牛粪上了。” 张恬白他一眼:“我爱跟谁过,关他们什么事。” 刘肃瞬间开心了:“哈哈,媳妇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刘祺君领着刘嘉年在冰上撒野,郑予铭站在场外无聊地拿手机上网,站得累了,就去楼上咖啡屋的靠窗位子坐好,喝着咖啡看着他俩玩。 刘嘉年以前和郑予铭一起玩不到十分钟就找别人玩去了,这次跟刘祺君在一块,两人比赛着转圈,还变着花样玩高难度动作,可玩得过瘾。刘祺君不愧是和周涵从小到大野出来的,各种玩乐技巧相当不错,对待贪玩的小孩子非常有效。 郑予铭没懂像刘祺君这么喜欢小孩的人为什么不找个人结婚生子,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讨厌小孩,但是也没打算找个女人结婚,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刘嘉年玩累了,刘祺君拖着气喘吁吁的他上楼去找郑予铭,一坐下就说:“这小子精力太足了,累死我了。” 郑予铭方才看他们出来时就点过饮料了,服务员正好送过来,一杯红茶一碗芒果西米露。 刘嘉年自觉地拿过西米露,低着头装乖:“谢谢郑叔叔。” 郑予铭上下扫他几眼:“之前打架的伤好了么,就这么折腾?” “早就好了。”刘嘉年最怕郑予铭吊着眼角冷淡质问他的模样,立刻转移话题,“我们晚上去哪儿吃饭啊?好饿。” 郑予铭懒得追究,问:“你想吃什么?” “火锅!” 郑予铭立刻否决:“换一个,你刘叔叔不能吃辣。” 刘祺君没想到他还记得,感动之余还是说:“没事,点个鸳鸯锅就好了。” 后来三人还是去吃了火锅,刘嘉年和郑予铭只吃辣汤那一半,刘祺君守着自己的半锅清汤默默涮蔬菜。吃完三人又一起去看了场电影,照例是刘祺君去买票,因为有孩子在,郑予铭过去买爆米花和可乐。 有几个女生凑过来向刘嘉年打听:“小朋友,刚才那个帅哥是你哥哥吗?” 刘嘉年眼珠骨碌碌地转,看着郑予铭的背影点头:“是啊。” “那……那个人呢?也是你哥哥吗?”姑娘指着排队中的刘祺君。 “不是啊。”刘嘉年抬起头问,“姐姐,你们想干嘛?问他们的电话号码吗?” “咳咳。”姑娘们干咳两声,为他的机智汗颜,“不是你哥哥是谁啊?难道是叔叔?” “不是啊。”刘嘉年睁大眼睛笑得一脸天真,“他是我哥哥的男朋友呀。” 姑娘们:“……” 郑予铭先回来,看到他被一群姑娘围着,连忙问:“怎么了?” 刘嘉年告状:“郑叔叔,姐姐想要你和刘叔叔的电话号码。” 姐姐们:“……”不是哥哥吗怎么就成叔叔了! 郑予铭一愣,有点反应不及。 刘嘉年一脸老成地从他手里接过爆米花,摇头晃脑道:“帅哥,恭喜啊,你被搭讪了。” 姑娘们只好干笑。 买完票回来的刘祺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 刘嘉年再次告状:“刘叔叔,姐姐要撬你墙角,她们问我要郑叔叔电话。” 刘祺君:“……” 姐姐们忽然好想打他。 郑予铭一巴掌轻拍上他脑袋:“胡闹什么。” 转而对几位姑娘说道:“不好意思,小朋友胡言乱语,没吓到你们吧?” 姑娘们松了口气,笑着说:“原来是开玩笑啊哈哈哈。” “不是啊。”刘祺君站到郑予铭旁边,揽着他的肩膀,一脸正直地表示,“我的确是他男朋友。” 姑娘们一脸心碎的表情。 郑予铭扶额。 还没来得及解释,姑娘们就一脸羞愤地离开了。 “你们俩真是……”郑予铭不知该说什么,看着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内伤片刻,还是默默地扭过头去了。 刘祺君竖起大拇指,给刘嘉年点了个赞:“干得漂亮!” 刘嘉年嘿嘿笑:“自家人,别客气。” 这小子……刘祺君乐了,真是人小鬼大。 两人把刘嘉年送回去的时候刘肃和张恬已经回去了,谢过他们之后请他们改日再来做客。 路上郑予铭开车,问刘祺君:“累不累?” “还好。”刘祺君捏了捏肩膀,“刘嘉年太淘了,怪不得刘肃头疼呢。” “比你小时候还淘?” “那不一样,我小时候跟周涵那种淘气包在一块儿玩肯定比较活泼,但是我从来不闯祸好吧?”刘祺君得意,“我小时候从来没让我爸妈操心过。” 这事郑予铭倒是知道的,刘大妈跟他提过,刘祺君小时候闹是闹,却从不给家里惹麻烦。算是乖乖党中的叛逆分子,中二党里的好学生。 “你小时候呢?我记得你会挺多东西的啊,没有一起玩的小伙伴吗?” “我读的私立国际小学,各类课程都有,学得多,喜欢的几项运动就一直学下去了,一起玩的人当然有,不过一直保持联系的反倒不太多。”郑予铭顿了顿,有些无奈,“大家都忙自己的生活,大概早就忘记自己曾经喜欢什么了。” 刘祺君深有同感。 他们年纪越来越大,为生计所苦,为事业家庭而忙,那些曾经喜爱的东西渐渐从心的角落里抹去,成为回忆的一部分。 越长大,失去得越多。 ☆、第六十八章 刘祺君父母终于还是在腊月二十二一起动身回老家了,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他忧伤了两天,又觉得这样也好,说不定还可以和郑予铭一起见他父母呢。 刘大妈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和郑予铭好好培养感情,刘祺君连连点头,他求之不得呢。 为了保险起见,他去办签证——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办下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郑予铭开始逐步接手工作室的事务,天天加班,经常应酬,而刘祺君也听到了公司要做大项目的风声,被付允笙拉着开始走动。 看着郑予铭对待工作的认真态度,他也受到影响不敢懈怠,想着努力努力也好,毕竟是副总监了,总不好一直打酱油。 付允笙看中他工作能力,一直努力说服他再向前一步。 刘祺君悠哉了好多年,陡然被各方夹击,也不得不真正为自己打算了。 付允笙是公司大项目的主负责人,听他私下的意思,年后就要升职了,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职位,但是刘祺君隐约猜到会是副总经理一类的差事。他想到之前付允笙入职时是总经理引来见大家的,而他和副总一直不对付,恐怕付允笙升为副总的事情□□不离十了。只是有些唏嘘,付允笙调来才多久就要升了,高层的形势恐怕比他们想象中更严峻。 付允笙一走,总监一职必然空缺,依照他最近的做法,自己怕是要顶上,到时候副总监的位置也空了出来。刘祺君思及此,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为大头多说好话。大头那个人业务一流,虽然人糙了些,办事却很细心,而且没有老夏那么复杂的业务关系网,公司不会忌惮,更适合一些。 他也不管付允笙有没有领情,私下也没和大头提过,倒是大头某天忽然请他吃饭,谢他提携。 刘祺君无奈,知道付允笙多嘴了。按说这种事不宜早说,但是付允笙现在忙着招揽人心,就顾不得许多了。苦笑着应付过去,只希望年后真的能成,不然他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过年前几天,郑予铭的父母终于说春节要回国,刘祺君很是紧张,周末拖着还在睡懒觉的恋人跑去逛街,要给长辈准备礼物。郑予铭睡意昏沉,踹了他两脚,一路低气压地陪他逛。 其实准备礼物这种事还是郑予铭更拿手些,但是刘祺君觉得这种事还是自己准备显得更有诚意一些,于是一路挑选下去,忙得不亦乐乎。 郑予铭实在看不过去,准备代劳,被刘祺君紧张又认真的表情吸引,笑了笑,没拦着,由着他操心,只是在选了不合适的礼物时提点几句。 两人逛了一整天,刘祺君准备了七八份礼物,依然觉得不够:“予铭,你爸妈来了是和我们一起住吧?我们要不要去买新床单?” “家里还有两套新的床上四件套,没必要再买了。”郑予铭顿了顿,继续说,“家里的餐具、日用品都足够的。” “那你父母惯用的洗护用品呢?要不要再买点?还有水果……你爸妈喜欢吃什么水果?” “洗护用品他们会自己带的,水果这种东西让阿姨提前买就好了,你现在怎么买?放几天早就不新鲜了。” “哦,也对。”刘祺君低着头念叨,“那要不要备几件衣服啊?好替换……” 郑予铭快被他烦死了,伸手按住他肩膀,严肃道:“刘祺君,我父母只是来住一段时间,什么都不缺,家里都有,你不要焦虑。” “我没焦虑啊。” “你这还叫没焦虑?”郑予铭叹气,“我当初去见你父母的时候也没这样啊。” “对啊,你那时候为什么不紧张?”刘祺君来讨教,“教我一下。” “我当然也紧张,但是不至于像你这样……”郑予铭安抚他,“我父母都很知书达礼,可能没你爸妈那么亲切,但是相处起来并不困难。” 刘祺君被他安抚许久,才放松下来。 “虽然这么说……我还是觉得该提前准备好。”刘祺君恢复精神,“我记得你阳台躺椅上的羊毛毯有点小吧?我们要不去买张大的?” 这个建议不错,郑予铭也觉得天气冷下来了,阳台那条太小了,上次刘祺君盖着都把脚露出来了。 两人去床上用品去逛,一边看厚度一边看图案,商量好买三条,刘祺君拿着票过去付账了,郑予铭等在原地,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来:“爸,你怎么……” 不过片刻,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你说什么?我妈她怎么了?!”郑予铭声音开始发颤,身子晃了晃,扶住了一旁的羊绒垫,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爸,这是怎么回事?我妈她现在……” 刘祺君付完钱回来,让导购员帮他装好,扭头就看到郑予铭脸色煞白地歪倒在羊绒垫上,手机死死握在手里,嘴唇抖动着,神情悲恸。 “这是怎么了?”刘祺君连忙跑过去扶着他,把人揽过来,焦急地问,“予铭,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我妈她……她……”郑予铭喘着气,语不成调。 “别着急,慢慢说。”刘祺君帮他摸着背顺着气。 “我妈跳舞的时候,出了事故……”郑予铭闭了闭眼,脸色越来越白,“剧场铝架上的灯砸下来,撞倒了道具柜,我妈当时坐在舞台上表演,就被……被砸到了腿……” 刘祺君吓了一大跳,连忙问:“严重吗?有没有送医院?情况怎么样?” “已经送医院了,还在做手术。听我爸的语气,好像很严重……”郑予铭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不可能,他太担心了,整个人慌乱得不知所措,他握着刘祺君的衣襟,睁大了眼看着他,“我得过去……” “好,你先别慌。”刘祺君虽然也很担心,但是看到他六神无主的状态,不得不逼自己冷静下来,他牢牢握住郑予铭的手,逻辑清晰地问他,“你妈妈在哪里演出?送到当地的医院了吗?” 郑予铭现在完全不在状态,只能回复着他的问话:“在旧金山……是当地的医院。” “那我们先去定机票。你签证没到期吧?” “没有,我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出国,所以都是提前办好的。”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19节 “那好,我先帮你查一下最近的航班。”刘祺君扶着他到一旁找了个椅子坐下,动手查航班和余票,查完后他说,“最早的一班得11点了,其他的都没票了,这样,我们先回家,把票定了,签证拿好,行李收拾好,我送你去机场。” 郑予铭摇头:“不用行李,带着证件就行。” “要的,你得把自己打理好,去了那里才不会让叔叔阿姨担心。”刘祺君抱着他安慰着,“我们还有时间,别担心,有我呢。” 郑予铭胡乱点头,没再说话。 刘祺君开车把人送回家,路上要了他助理的电话,拜托对方帮忙订票。以前郑予铭出国都是助理帮忙安排的,他没出过国,反而容易出乱子,还不如交给熟手做。 郑予铭心思完全不在这边,根本没注意到他做什么。 刘祺君连连叹气,转而向刘肃那边打电话说明情况,顺便请了假。 刘肃也没想到突然出这种事情,连连答应下来,问过郑予铭的情况,得知他现在精神恍惚,叹了几口气,无奈道:“予铭就是这个性子,看着冷,其实特别重感情。希望阿姨没事吧,不然恐怕他……” 他话没说完,刘祺君已经懂了,于是更加担心。 到了家里,他先问了郑予铭证件放在那里,收拾好又去帮他准备行李。中途想起货币问题,又问他有没有美金。 郑予铭摇头,今年他不准备出国,所以没有兑。 刘祺君看他自接过电话后,脸色就越发憔悴,精神也萎靡下去,同他说三句话才能听懂半句话,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过去。然而他的签证还没下来,不能陪着去。 这次郑予铭不是去西雅图,而是去旧金山,没人接,怕他下飞机时会忘记行李,又怕他会出事。 左思右想都不放心,他想起黄谦还在美国,上次说去了旧金山,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他给黄谦打电话,对方手机关机,估计是在国外没用国内的手机号。他和黄谦熟,所以也认识对方的秘书,就打电话过去请对方帮忙联系一下。 过了二十分钟,黄谦不知从哪儿找了个电话给他拨过来:“大刘,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你还在旧金山吗?” “不在,我现在在华盛顿呢,怎么了?” 刘祺君按了按额角,走到阳台,压低了声音说:“郑予铭的妈妈在旧金山演出的时候出了事故,现在在医院急救,我帮他订了今晚的机票,但是我签证没下来,没办法陪他一起去。他现在状态不太好,我怕他出事,你有没有认识旧金山的朋友能帮我去机场接一下他?把他送到医院就行。” “他妈妈……”黄谦收了口,也有些忧虑,“我看他现在状态不止是不好吧,不然你也不会打电话给我。朋友我也不放心,我现在回旧金山去。他什么时候到?我过去接他。” “华盛顿离旧金山很远吧?你要不还是……” 黄谦打断他:“这个时候你跟我客气个鬼!你放心陌生人帮他啊?” 刘祺君默然,他真的不放心。 过了半晌,他真诚地说道:“黄谦,谢谢你。” “谁让你是我兄弟呢?”黄谦也苦笑,“好不容易我过了郑予铭这个坎,你又要送到我面前来折腾我。好了,我会尽心尽力的,单纯作为你朋友,不会给你捣乱的。” “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黄谦顿了顿,有些犹豫地开口,“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个不太好,但是……大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郑予铭的妈妈真的出了什么事,会对你们的关系有什么影响?” 刘祺君冷下脸,打断他:“不会的。” 黄谦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提这个话题是火上浇油,便闭了嘴,让他把航班信息发过来就挂了电话。 刘祺君深吸一口气,不敢深想黄谦的假设,转身回去,蹲在沙发前握着郑予铭的手,抬着头安慰他:“你到旧金山后不要乱走,我让黄谦去接你,送你到医院。一切都会没事的,予铭,你不要太担心。” 郑予铭眼睛红红的,无声地点点头,随即把头埋在他肩膀里。 刘祺君紧紧抱着他,感受着怀中颤抖的身体。他深深闭上眼,祈祷郑予铭的妈妈能够平安无事。 ☆、第六十九章 刘祺君怕他在飞机上不吃饭,那么久怎么熬下去,硬逼着他喝了一碗粥。 把人送到机场,陪着他办完登记手续,换了登机牌,一路安慰着,然而郑予铭一言不发,除了紧紧握着他的手外,并没有什么反应。 刘祺君忧虑万分地把人送上了飞机,整整一晚上没睡着,总担心着他的状况,怕他在飞机上不吃不喝,更怕他生病,脑子里乱乱的,越想越害怕。 隔天去上班,他的脸色把公司的人吓了一跳,连忙追问他怎么了。 他不想多说,躲到办公室再没有出来过。 眼看着快放年假了,公司事情少,大家都在浑水摸鱼,茶余饭后免不了要聊聊八卦。先是猜测了刘祺君精神不济的原因,猜了七八个理由,觉得应该不是工作上的问题,大约是家里出了事。 香妹子摇头:“我觉得不是,大刘那人你们还不知道,要是真的家里出了事,他早就请假回去了,反正公司最近也不忙,用得着顶着俩熊猫眼到公司来吗?” 众人一想也是,就奇怪了:“那是什么事?” “我觉得吧,大刘这状态,应该是和郑予铭有关。”香妹子猜测着,“如果是郑先生那边出了状况,他又帮不上忙,只能独自郁闷啦。” 她猜得□□不离十,其他人也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可惜他们与郑予铭不熟,也问不到刘祺君,即使好奇也于事无补,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后来大家又讨论起公司的八卦来。 付允笙职位要调动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是公司准备接触大项目的事儿倒是已经传遍了。大家都没有做这种项目的经验,了解也不深,所以都有点忧心。老夏就最烦这种,这种项目开始做的话,他们就会从主策变为执行策划,麻烦多赚得少,还得承担部分风险,办得好不好不是他们说说就行,沾惹上文化宣传部门,破事儿最多,能烦死人。 大头反常地没有跟大家一起扯,而是默默地守在岗位上打电脑游戏。付允笙找他聊过两次,他现在也有点为难。升职加薪当然是好事,但他也明白,一旦接受了付允笙的好意,就相当于在公司站了队,以后恐怕麻烦不会少。他不怕这个,但是他不知道刘祺君什么打算。 他和刘祺君关系一直不错,刘祺君的为人他很明白,做事靠谱为人和气,也没什么功利心,对高层斗争不敏感,但自从付允笙来后,刘祺君就被逼着一步步搀和进来。 大头当然也希望以后能和刘祺君一起做正副手,既熟悉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矛盾,挺好的。只是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有点不安。 付允笙从刘祺君那里得知了郑予铭家里的情况,愣神之余也有些担心。他不是担心郑予铭,而是担心刘祺君。 与这个副手相处的这两个月以来,他已经完全了解刘祺君是一个怎样的人。 刘祺君很爱郑予铭,如果郑予铭那边真的出了什么状况,恐怕会直接影响到刘祺君的选择。 现在正是公司变动的关键时期,刘祺君好不容易松口愿意帮他,如果因为郑予铭而出现意外,他简直不知如何是好。失去这样能力强人品好的副手,损失无疑是巨大的。 付允笙很理智,他已经察觉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如果郑予铭的母亲腿伤好了,万事大吉,但如果郑阿姨就此瘫痪……恐怕会完全影响到他们俩今后的选择。 郑予铭虽然和父母聚少离多,但一直很孝顺,也很关心父母,很可能就此移民,离开中国,到那时候……他看了眼情绪低落的刘祺君,欲言又止。 希望最坏的事情不要发生吧。 他觉得应该让刘祺君有心理准备,但是这话太伤人,他说不出口,只能哀叹一声,看事态发展了。 隔天刘祺君接到了黄谦的电话,说是已经接到人了,行李证件全部检查过,没有落下。 “他状态怎么样?”刘祺君担忧着问。 “说实话,不太好。”黄谦苦笑,“我问过了,他在飞机上一直没吃东西,也没喝水,现在整个人脸色非常差,我觉得待会儿打车,司机不用问都知道是要去医院了。” 刘祺君焦虑地原地转圈:“他这样……不吃东西怎么行?” “我先带他去吃个饭,放心吧,我会劝劝他的。” “他现在在做什么?” “给他父亲打电话。” “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我问问。” 黄谦走过去和郑予铭说了几句,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刘祺君连忙道:“予铭,你还好吧?我听黄谦说……” “我没事。”大约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郑予铭说话的嗓音非常哑,又低又干,听得他心疼,“我爸爸刚才说手术已经结束了,我妈还昏迷着,转到icu观察。” icu就是重症监护室,刘祺君立刻紧张起来:“你妈妈她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 “没有,只是……”郑予铭闭了闭眼,隔了很久才低低地说,“恐怕她的腿要保不住了。” 刘祺君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怔在原地,张了张口,艰难地说:“这……怎么这么严重?” 郑予铭苦笑两声,喃喃道:“是啊,谁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刘祺君艰涩地问:“已经……截了?” “还没,在观察。医生说如果情况有好转,说不定腿可以保住,只是恐怕瘫痪是无法避免的了。”郑予铭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哽咽起来,他在电话那头沙哑地说,“刘祺君,我妈妈……她是跳舞的啊,她没了腿,要怎么办?” 即使隔着电波,隔着千山万水,刘祺君依然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痛苦和绝望,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但是刘祺君不能像他一样慌,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牢牢握着手机,帮他稳定心神:“予铭,你听我说,最坏的情况也就是截肢,人还活着已经万幸了,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慢慢弥补。” “你喜欢看电视,一定见过那些一条腿还在跳舞的舞蹈家们对不对?所以并不是失去一条腿就失去一切了,你现在已经难受成这个样子,等你妈妈醒过来,她会多痛苦?你都没办法冷静下来去鼓励她的话,她得多难受啊?乖,打起精神来,先去吃饭,你爸爸已经为你妈妈担心难过了,不要让他再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更难受的。” 刘祺君的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目光中流淌着令人溺毙的柔情,然而对方看不到。他循循善诱:“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你作为晚辈,要成为他们的支撑,不能比他们先倒下啊。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国内的事全部交给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你父母那边如果遇到了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你就来问我,我随时都在。” “嗯。”郑予铭轻轻应了声,心里的慌张减轻了几分。 “只可惜现在不能陪在你身边……”刘祺君苦笑,“你在那边要保重,每天和我联系,好吗?别让我太担心。” 郑予铭隔了许久,才低低了说了声:“好。” 挂了电话,刘祺君的脸色并没有好起来。 他可以很镇定地安慰郑予铭,却无法安慰自己。 他不期然想起黄谦说的假设,此时听到郑予铭说出的消息,不愿深想的问题却不得不考虑了。 郑阿姨受到如此伤害,身体上的痛苦已经很让人痛心了,她做为舞蹈家的自尊和信仰恐怕也会随之崩塌。按照郑予铭的说法,对方的一生几乎都奉献给了舞蹈,却在此时飞来横祸,精神崩溃性情大变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真的那么糟糕,郑予铭会怎么做? 会留在父母身边吗? 会不会……离开自己呢? 刘祺君的恐慌越来越大。以前那个患得患失的自己在郑予铭给予的爱中渐渐消失,此时却重新露面了。 以前那些不自信和担忧可以靠爱与信任来弥补,现在呢?现实的残酷自己能承受吗?郑予铭能承受吗? 他真的好怕有一天,他们那么相爱,却不得不分开。 郑予铭给他的承诺没有兑现,刘祺君一直等到除夕也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黄谦只在把人送到医院后给他报了信,后来也不得不赶回亲戚家里一同过年。 据说水木设计的年会虽然按照当初的计划执行,却因为缺了郑予铭,气氛并不热烈。 刘祺君一直没有他的消息,越来越沉默寡言。 除夕当晚,他给父母打电话,强撑着笑容向老家的亲戚们致歉、问好,一一拜年。为了不影响父母的心情,他没有提郑予铭家里的事,父母问起,他借口说对方在和家里打电话,替他拜了年,匆匆挂了。 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心里空落落的,很不踏实。连日来的担忧简直像魔障一样遮住了他的眼,让他在梦里都不得安宁,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每晚抱着羊绒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着烟,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从灯火阑珊到万籁俱寂,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为了郑予铭戒烟有一段时间了,虽然没成功,但是在郑予铭面前从来不抽,然而现在,他整包整包地抽着烟,阳台的地上落了一地的烟头烟灰。 中午刘肃打过电话来,第一句话就是:“在哪儿呢?” “家里呢。”刘祺君咳嗽两声,呛得烟都掉了。 刘肃忍着火气没骂他,恨恨地说了句:“家里待着看雪啊?来我家吃饭。” 刘祺君推脱:“这大过年的,我就不去打扰……” 刘肃压根没理他,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 ☆、第七十章 刘祺君抬头看外面,才发现果然下雪了。 虽然只是毛毛小雪,天空却阴沉沉的。对于除夕这种喜庆日子,还真是有些扰人心境。 他苦笑两声,动手把阳台打扫了,才去打理自己,把胡子刮了,从柜子里翻出套郑予铭之前帮他挑的一套休闲套装,穿了皮夹克,确定镜子里那个人终于不像失魂落魄的颓废青年了,才拿了钱包钥匙出门去。 提着郑予铭早前准备好的年节礼物驱车去了刘肃家,刚打完招呼,周涵的电话就过来了。 “大刘,你在哪儿呢?” “在朋友家,怎么了?” “你丫的出了那么大的事儿你不跟我说?要不是黄谦给我打电话拜年顺口说一句,我是不是就完全被蒙在鼓里了?你有没有拿我当兄弟?”周涵骂骂咧咧地把他训了一顿,才说,“你爸妈不是回老家了吗?你一个人窝着生蛋啊?来我家过年!” 刘祺君为难:“不了,我在别人家呢。” “你也知道是别人家!”周涵哼了声,“咱两家多熟啊,你来了我爸妈也高兴,就这么定了,趁早过来啊!” 刘祺君没办法,只好说:“那我晚上过去吧,中午走不开。” “行,你看着办。” 刘肃走近:“怎么了?” “我发小,让我去他家过年呢。”刘祺君笑了笑,“我晚上怕是得过去一趟了。” “行,有地方待就行。”刘肃也干脆,“过来吃饭吧,你嫂子都做好了。” 张恬显然也听说了郑予铭的事,她比刘肃细心多了,知道刘祺君在担心什么,便安慰他:“予铭应该是忙着照顾父母,你不要多想了。” “嗯。”刘祺君简单应了,并没有好一些。 张恬叹气,却不敢再多说,连忙鼓起劲招呼大家:“来来,大过年的,别都苦着脸,吃饭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刘祺君领他们心意,便掩下了心中的忧虑,强颜欢笑地与他们聊天。 到了下午,雪下得更大了。刘嘉年想让刘祺君陪他玩,被张恬无声阻止了。小孩子不明所以,但看父母表情都不好,便忍了下来。 刘祺君驱车去了周涵家,笑着同周涵父母打招呼。 周涵父母看着他长大,对他特别好,热情地请他进去,水果零食招呼着,开开心心地问东问西,回忆他们小时候的糗事,周涵在一旁插科打诨,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刘祺君的心情总算好了些,也有了些笑容。大约是周涵提前和父母通过气,并没有人提起郑予铭的事儿,反倒是周涵命苦,被爹妈追问相亲的事儿。 刘祺君上次只知道他去拜访母上,并没问结果,此时听他们提起,也关心了几句。 周涵连连求饶,他刚记了姑娘电话,还没见面呢。 他父母连忙追问姑娘的情况,周涵扛不住,拖着刘祺君出去串门了。 “晚饭前回来啊!一块儿吃年夜饭!” “知道啦知道啦!”周涵推着刘祺君走人,一路上急得像躲什么妖魔鬼怪。 刘祺君无语半晌,嫌弃:“至于吗?催婚而已,你不是年年都要经历。” “一年比一年凶残了,老夫扛不住了啊!”周涵连连摇头,“年纪大了真是伤不起。” “滚,你才几岁。” “三十了哥们!咱人生都快过了一半儿了,你还以为自己小啊?”周涵翻白眼,“兜兜转转半辈子,连个一起过日子的人都没找到,我爸妈能不急吗?你倒是好,坐拥……” 他立刻收住口,尴尬道:“一时失言……那个……郑予铭还没联系你呢?” 刘祺君摇摇头,苦笑:“大约是真的忙。” “那他老妈的情况看来不容乐观,估计有点严重。” “怕的就是这个。”刘祺君一脸忧虑,看向周涵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愁苦,“周涵,我有点怕。” 雪落在他的头发肩膀,化在他眼睫上,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漆黑深邃,却沉郁非常。 “你怕什么?”周涵被他看得也有点发慌,“你俩现在感情不是好得很,如胶似漆的,怕个毛?” “我怕他放弃我。”刘祺君抬手捂住脸,声音中满是悲戚,“周涵,我怕他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 “他……他不会这么狠吧?”周涵虽然安慰着他,心里却不确定,“他……就算他妈妈真的……精神上扛不住,他也不会……”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 这些情况刘祺君未必没有想到,他说出来,不过是在刘祺君的心口捅刀子,刀刀见血的。 两人没去别处,找了个小时候撒野的山头小亭子吹冷风看雪。 周涵平时绝不会这么抽风,但是刘祺君急需冷静,他只能舍命陪好友,裹着呢大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怕冷得紧,就一直跺着脚同刘祺君搭话,却不敢提生活上的事只能问工作:“你工作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公司变动挺大的。” “好像是吧,不太清楚。”刘祺君直直地站在山上,双手插皮夹克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远方。 “什么叫好像是吧?你和那个付允笙怎么回事?”周涵混迹商圈多年,对这些高层八卦十分敏锐,虽然不是刘祺君公司的人,却比他知道得多些,“你是准备跟着他一起干了?” “不知道。”刘祺君摇摇头,“他那个人心思太深,想要得太多,我怕跟不上。” 周涵哆嗦着拿了根烟出来抽,抬手给了他一根,帮他点了火,劝道:“要我说,你还是趁早辞职吧,你公司不是什么好的养老地方,早点出来早点好。” “你听到什么消息了?”刘祺君扭头看他。公司最近风头正劲,按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什么周涵却像是并不看好。 “你们公司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啊?早就烂得发霉了,倒台是迟早的事儿。”周涵深深吸了一口烟,肺里舒服了点儿,才继续道,“我听说付允笙去你们公司不是帮忙的。” 刘祺君皱眉:“总经理花那么大力气把他挖过来,怎么会挖个炸弹过来?” “他懂个屁。”周涵小声骂了句,才说,“你知道付允笙是谁吗?他是兰克大股东的儿子,他怎么可能放弃兰克那么好的公司不待而是去你们那破公司?从一开始,他盯上的就不是什么小舞台大发挥,他要的,根本就是你们公司!” 刘祺君从来没听说过付允笙的身世,此时听他爆出来,无疑平地一声雷,炸得他整个人都懵了:“他要我们公司做什么?他既不是股东又不是董事长的儿子,他……” “他马上就是副总经理了,再帮你们公司做几个项目,只怕总经理的位子也是他的了。要不了一年,他就是你们公司举重若轻的大人物了,到时候公司再出点什么事,他伸个手帮个忙……呵呵。”周涵老谋深算地笑了两声,没把话说尽。 刘祺君沉默。他不像周涵那么敏锐,却也不是对这些全无所觉,经他一提醒,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 郑予铭家里的事已经够他烦的了,再扯上付允笙,他实在烦不过来。 “大刘,其实以你的资历和人脉,完全可以出来单干啊!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周涵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别等拖得不能再拖了,才草率决定。” 刘祺君点点头,又抽了根烟,才说:“回去吧,帮你爸妈包饺子。” 两人一身雪地回了家,被周涵父母数落了一顿才动手帮忙。 年夜饭吃得还算热闹,春晚当背景音,四个人说说笑笑吃了两个小时。周涵父母留刘祺君住家里,被后者婉拒了。 “大过年的,开车回去一个人多孤单呐!”周妈妈劝。 刘祺君顿了一下,才说:“回去看看,说不定家里有人呢。” 周妈妈欲言又止,却不好再挽留了。 刘祺君开车回家,屋里冷冷清清,一丝人气都没有。他脱了外套扔地上,整个人陷进沙发里,头隐隐发痛。 快凌晨的时候,他手机忽然响起。 刘祺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是个国外的号码,立刻接起来:“予铭?是你吗?” “是我,春节快乐。”郑予铭的声音听上去寻常,刘祺君却察觉出一丝疲惫。 “春节快乐。”他说,“你还好吗?” 他不敢问郑予铭这几天为什么没有联系他,只好少说少错,即使他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此时反而说不出来了。 “事实上,不太好。”郑予铭的声音低低的,周围一片安静,大约是找了个什么无人空间,“对不起,这几天让你担心了。” 刘祺君想说没关系,可是心里实在担忧,只能转移话题:“你妈妈怎么样了?” “腿保住了,没有截,但是也不能站起来了。”郑予铭语调没有起伏,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才能平静成这样,“我妈醒来后发现腿不能动,整个人都崩溃了,我们一直在安抚她,顾不上联系你……” 刘祺君单单是想象他帮护士一起按着妈妈的胳膊防止对方发狂伤害自己的景象就觉得心脏被攫住一样阵阵发疼,他柔声问:“阿姨她……现在好些了吗?” “没有再哭喊了,整个人沉默下来,不肯说一句话。我和爸爸轮替着陪她,谁都不敢睡,上次一个没注意,她差点摔骨折……”郑予铭停了下来,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刘祺君,我这几天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一下子老了十岁。” 这是刘祺君在一天之内第三次听到关于年纪的话题。 第一次是周涵父母催婚,第二次是周涵的感慨,第三次是现在。 他想,我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找到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人,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觉得自己快要失去了? ☆、第七十一章 “刘祺君……”郑予铭压抑着哽咽声,捏着电话,流露出一丝脆弱,“我很想你。” 他这个人,性子清冷惯了,为人矜持内敛,很少有如此外露的弱态。刘祺君与他共同生活了几个月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顿时疼得心都揪紧了:“很难受吗?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 “我妈巡演倒数第二场出的事故,最后一场去不成,剧院和公司在谈赔偿问题,我帮不上忙,只能拦着公司代表,不让他们去打扰我妈妈休养。”郑予铭缓缓开口,一点点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我爸在和他们沟通,但是他的画展在即,想临时取消公司不同意,已经争执了好几天。” 郑妈妈的事故还未过去,后续纠纷已经提上日程,或许亲切的问候在最初时有过,牵扯到利益又开始互相推诿、商讨争执。 刘祺君简直要气疯了。 郑予铭那个性子,最讨厌这种满嘴仁义却翻脸无情的事,偏生他母亲还未从事故的伤痛从走出来,怪不得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会打电话向他示弱。 他只恨自己不在场,不然这些扯皮的事完全可以交给他来处理。 “我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这几天基本就是我和两位护工小姐在医院守着,医生说我妈妈再不配合治疗的话,情况会恶化,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劝她。”郑予铭停顿片刻,继续道,“我不想让她这样下去,可是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祺君,我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你太累了。”刘祺君放缓了声音,心针扎一样疼,“你到底多久没睡觉了?既然有护工在,你去睡一觉好不好?这样头脑更清醒,人的精神也会好一些。阿姨现在的精神怎么样?有睡觉吗?” “打了镇定剂,在睡。”郑予铭苦笑,“我睡不着。” “那也得逼着自己休息一下,闭着眼睛躺几个小时也是好的。”刘祺君着急,却完全没有办法,“这样吧,你妈妈醒了,你把电话交给她,我来帮你劝。你相信我吗?” 郑予铭也没了办法,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可以试试:“那好吧。” “你先去休息,乖。”刘祺君哄他,“睡不着我给你讲故事。” 郑予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你会讲什么故事?” “你想听什么故事?” “你随意。”郑予铭回到病房,看了眼还在睡觉的妈妈,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压低了声音说,“你说,我听着。” “回病房了?”刘祺君试探着问了声,也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那你别说话了,我讲故事,你听着。” “嗯。” 他开始讲些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神话故事,讲了几个觉得没什么意思,又说起家常话来。说起这几天上班恍惚牵挂他,说起父母在老家挨家挨户地走亲戚,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老了,说周涵认识了个漂亮姑娘,不知道能不能成就姻缘,说刘肃和张恬感情好转准备年后结婚纪念日的时候重新去拍一套婚纱照…… 他絮絮叨叨说着周围的人和事,郑予铭安安静静地听。 刘祺君压低了声音时,声音低沉性感,尤其此时刻意温柔,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他,更是入耳温醇,他听得心暖,脑子里紧绷了好几天的弦渐渐松开,闭着眼睛睡过去了。 他手里还握着手机,就放在耳侧,屏幕发出微弱的蓝光,照得他一张憔悴的脸阴森森的。 手机里还隐隐传出刘祺君的声音。 郑妈妈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看了眼旁边锁在躺椅上睡觉的儿子,恍惚了好几天的精神渐渐清明。她看着儿子惨白瘦削的脸,心蓦然疼了起来。屋里有些凉,她抱起被子,强撑着床沿,拄起拐杖,极度不适应地挪了过去,帮儿子盖了被子。 她看到手机还亮着,正准备拿过来关,却发现手机显示着正在通话中。 她腿有些晃,便回到床上,放下拐杖,贴着耳机听。 刘祺君还在说着无边无际的话,语气里皆是温柔缱绻相思情意,说到后来,没听到郑予铭的声响,他以为对方又在为母亲的事出神,便耐心地劝着:“长辈年纪越大越希望有人疼的,你妈妈也一样,她现在生着病,闹闹脾气也没什么,耐心点就好。你要是扛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心里要是有什么委屈先别对着父母说,让老人家担心,告诉我,我来听。护工在的时候你抽空休息休息,再这样下去你就得去住别的病房了,得不偿失知道吗?还有啊……” 他唠叨着也不嫌自己啰嗦,总觉得有说不完的话,这几天憋在心里恨不得全部倒出来。只是怕郑予铭不安,他不敢显露那点担忧和焦虑,调子温柔,说到嗓子都快哑了,才意识到好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了,便问:“睡了?” 没有回答。 他苦笑两声,低低叹息:“终于睡了,好好休息吧,晚安。” 在他挂电话之前,郑妈妈开了口:“予铭已经睡了,我是他妈妈。” 刘祺君愣了一瞬,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刘祺君,上次和您通过电话的。您身体好些了吗?予铭说您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 “还好,刚醒。”郑妈妈不想吵到儿子,说话时便放低了声音,“不好意思,没办法回中国看你了。” “阿姨您说的这是哪里话,想见面什么时候都可以,您的身体最重要。”刘祺君顿了顿,犹豫片刻,才说,“您的情况我听予铭说了……您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郑妈妈不禁刺道:“失去了一条腿,你觉得算好吗?”她情绪尚不稳,对着刘祺君,明知他与这件事并无干系,说话时却忍不住心里的愤懑。 刘祺君沉默一瞬,平静道:“活着就是好的。” 郑妈妈一哽,呼吸起伏,没有接话。 刘祺君叹息,劝道:“阿姨,予铭听说您出事的时候差点吓死,我送他去机场,他手一直是抖的,连机票都捏不稳,就怕您……” 他顿了顿,隐去了后面的话,继续道:“人活着,就一切皆有可能,受伤可以治,腿没了可以拄拐杖,可以坐轮椅,可以安假肢……您喜欢跳舞,可以在复健后继续练习……阿姨,您能几十年如一日地热爱舞蹈,想必心智比旁人更坚定,拥有比别人更顽强的毅力,人世无常,这只是人生一道坎,咬咬牙跨过就好了。” 郑妈妈听完,凄然一笑:“只是?你小小年纪又经历过什么,敢对我说这样的事只是一道坎?大道理谁不会说,你倒是告诉我要怎么跨过去?!” 她平素不会这样没有风度,然而刘祺君劝慰中的说教让她心尖刺痛,说话便没了轻重:“你知道什么是人生的坎吗?你知道有些坎是怎么努力都跨不过的吗?你又懂得什么,敢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承受什么都能忍过去吗?” 郑予铭被这声音惊醒,茫然片刻便看到妈妈拿着他的手机流了一脸泪,表情凄绝地喊着:“我失去的只是一条腿吗?我失去的还有我的事业我的梦想我的人生!复健很容易吗?重新站起来很容易吗?回到舞台很容易吗?这条腿……现在不论我对它做什么,它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她疯了一样捶打着自己失去知觉的那条腿,吓得郑予铭猛然扑过来,拦住她的手:“妈!你在做什么!快住手!” 刘祺君听到那边混乱的声音,沉声道:“这些当然不容易,可并非做不到。阿姨,您要被这点困难吓倒吗?没有试过,您怎么知道这个坎跨不过去?您有用尽全力地努力过吗?” 郑予铭按了铃喊医生,从妈妈手里夺过手机,狠声呵斥道:“够了!” 刘祺君被他凶巴巴的语气吓到,顿时噤声。 “刘祺君,够了。”郑予铭重复了一遍,声音仍然掩不住愤怒,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妈妈已经开始挣扎,哭着去捶自己的腿。顾不上解释,他把电话挂了,专心帮护士安抚妈妈。 “妈,你别这样……护士!” “镇定剂!快点!” “压住她!” “妈,你干什么啊!” “家属帮忙把手按住!” 病房里一片混乱,郑妈妈看也没看把拐杖甩出去,抽到郑予铭的胸口,狠狠撞上他肩膀,一声脆响之后,郑予铭急促地痛叫一声,病房顿时一静。 拐杖摔在地上,木头和地板相撞,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响声,震得众人一阵心悸。 郑妈妈呆呆地看着他,郑予铭原本青白的脸此刻更加惨白,嘴唇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正扶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上很快渗出冷汗来。 “予铭……”郑妈妈轻轻开口,声音都是抖的。 郑予铭抬头看她,眼镜掉了几分,显得十分狼狈。他眼中隐隐有泪光,笑容惨淡,语气却温柔:“妈,我没事。听护士的话,我们先打针好吗?别再伤害自己了。” 郑妈妈依然呆呆地看着她,眼中也渐渐浮上泪光。 几个护士对视片刻,果断给她打了镇定剂。 郑予铭按了按胸口,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肩膀也跟着痛起来,他咬了咬牙,慢慢靠近,强撑着伸手将母亲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妈妈。不要怕,我在这儿呢。” 郑妈妈将头埋在他胸口,低低啜泣。 分别的日子太久,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儿子的拥抱了。此刻的她脆弱又伤心,还有些心疼与歉疚,却只能呜咽着说:“对不起,予铭对不起,妈妈刚才……” “没事的,妈,我没事……”郑予铭收紧胳膊,将她完全拢入怀中,脑袋贴在她头顶,温柔地安抚着,甚至学着刘祺君那副无赖的样子开起了小玩笑,“美丽的李女士,你怎么这么瘦?你儿子要心疼死了。” 郑妈妈常年练习舞蹈,身材纤瘦,最近因病劳累,越发单薄,此刻伏在他怀里的确十分令人心疼。她抽了抽鼻子,摸上儿子的胸膛,心疼地抚过他肩膀,仰着脸眼红红的,勉强扯起嘴角:“明明是你胸膛太宽了。妈妈都不知道,我的儿子已经长成个大男人了,可以被人依靠了。” ☆、第七十二章 郑予铭柔柔笑开:“对呀,所以妈妈你要多抱一会儿,别人可没这个福利。”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的?”郑妈妈露出个笑,挣脱了他的怀抱,“妈妈困了,想睡会儿,你去找医生看看伤,我刚才手下没个轻重……” 看她又要哭,郑予铭连忙打断:“我真没事,妈,我就是看着瘦,没那么不经事,你乖乖休息。” 他是个什么模样别人不知道,当妈的还能不知道吗?她儿子从小养尊处优的,连点重活都没怎么干过,更不曾同人动过手,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她后悔得要死,只能说:“我这里没事,睡着就好了,你快去。” 母子二人争执不下,最后还是镇定剂的药效上来,郑妈妈躺下没两分钟便睡着了。 郑予铭确定她短时间内不会醒来,才按着肩膀出去看医生。 值班的美女护士见到他,纷纷跑过来关心问候。 医院里少有东方面孔,特别是郑予铭这样一连好几天衣不解带伺候家人的,还生得温文尔雅,言行举止极有风度,就连略显浮夸的美式英语到了他嘴里,都显得温吞而浪漫,要不是知道他父母都在美国定居,他偶尔也会说些当地俚语,护士们都要以为他是个在英国留学过的绅士了。 郑予铭的身高在美国并不算高,只有,围上来的护士里就有两个比他还高的,美国姑娘们骨架大,曲线窈窕,更衬得他此刻消瘦苍白。姑娘们一惊一乍的关心扰得他头疼,他却只能微笑着感谢着她们的好意,问清楚看伤的科室,在一位金发碧眼美女护士的陪同下离开了。 解开衬衫的时候,陪同的护士捂着嘴惊呼,被医生赶了出去。 一道红色的抽痕斜斜跨过他的肩膀和左胸,因为有段时间了,抽痕已经肿了起来,衬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更加触目惊心。 医生询问了过程,夸张地同情了他的遭遇,主动帮他擦了药,缠上纱布,叮嘱他每天记得擦药换纱布,看他一脸不在意的模样,立刻把他的药拿回来,改口道:“以后你每天下午三点到我这里来,我帮你换药。” 郑予铭正要拒绝,医生已经开始帮他扣衬衣的扣子:“就这样,我们离得近,你不过来的话,我就去过去找你。” 郑予铭挡下他的手:“我自己来。” 医生耸耸肩,退到一边去了。 郑予铭把衣服穿好,这才抬头仔细看这位年轻医生。 这是位典型的美国男人,人高马大,肩膀宽阔,深棕色的头发,湛蓝的一双眼,鼻梁又直又挺,难得的是脸上没有一丝胡茬,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又热情,即使穿着医师袍,依然能看到里面西服下锻炼得宜的健壮身体。 “danny,你可以叫我dan。”医生主动伸出手,俏皮地朝他眨眼,“是不是觉得我很帅。” 郑予铭莞尔一笑,顿时觉得这位医生很有趣,回握过去:“我是ni,你好。” “哇,你们东方人笑起来都这么温柔吗?”danny夸张地看着他,懊恼道,“怪不得最近来找我搭讪的美女们都少了,原来是都跑去看你了。” 郑予铭摇摇头:“她们只是过去问候我妈妈。” 两人又寒暄几句,郑予铭兴致不高,很快告辞了。 回到病房,妈妈还在睡。郑予铭松了口气,不一会儿,他父亲就到了。 一进病房,郑爸爸走过去抱住他:“予铭,辛苦你了。” 郑予铭回抱住:“爸,你忙完了?” “还没有,过来看看你妈妈。”郑爸爸松开他,看着妻子沉睡的面容,小声问他,“你妈妈怎么样?” “老样子,哭了一阵,刚打了镇定剂睡下。”郑予铭看他父亲也是一脸疲态,便问,“公司那边有麻烦了吗?” “还不都是那些事,律师在应付。”郑爸爸叹了口气,“我这几天实在忙不过来,你受累了。” “说得哪里话,儿子照顾妈妈,理所应当的。” 父子俩在病房待了会儿,怕打扰病人休息,一起出去说话了。 郑爸爸大概说了下现在的情况。 经纪公司正在和剧院的人打官司,赔偿问题牵扯到好多方面,需要取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的经纪公司这边照常布置画展,不允许他突然取消筹备了半年多的计划,但是公司体谅他妻子出事,除了画展当天必须出席外,其他时间都不强制要求他出现。 话虽如此,自己的画展不上心怎么行,他还是得去画展现场监督检查。 说着,郑爸爸揉了揉眉心,疲态尽显。其实他也好几天没睡好了,忙画展的事情之外还要和妻子的律师沟通,每天还要过来探望妻子,陪几个小时,原本就不算健壮的身体愈发消瘦,父子俩站在一起,简直就像两株一吹就要倒的树苗。 父子俩对看一眼,各自苦笑。 郑予铭叹气:“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郑爸爸点点头,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啊!”郑予铭措不及防地喊了一声,手搭上肩膀,一张脸扭曲起来。 郑爸爸吓了一跳,脸色顿时变了:“怎么了这是?” 郑予铭还未开口,郑爸爸拉开他外套,就看到衬衫里隐约绑着的纱布,脸色一沉:“这是怎么回事?” 郑予铭无奈,只好简单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 郑爸爸听完眉头拧起:“你男朋友和你妈说什么了?” “不知道,应该是在劝。”郑予铭声音低了下去,脸上难掩担忧。 郑爸爸没有见过刘祺君,也没和对方交谈过,不知道刘祺君到底是个什么人。父子俩少有谈心的时候,此刻难得空闲,郑爸爸就问起了刘祺君的情况。 郑予铭并不擅长对外介绍男友,平时对着同事朋友陌生人,他简单一句“这是我男朋友”就带过了,大家也不会多问,碰到父母这种要仔细询问的,反而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他晓得刘祺君千般好,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出来,只是不断地重复:“他很好,很温柔,很体贴,很爱我。” 郑爸爸看着他语无伦次的模样有些失笑,一句句地问着。家里几口人,有没有兄弟姐妹,做什么工作,性格如何,两人怎么认识的,相处时有没有争执……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0节 他是个温和又耐心的男人,除了偶尔有些冷淡和神经质外,还算是个不错的父亲。他并不擅长和儿子讨论对方的伴侣,却又觉得身为父亲还是应当仔细过问一番。他问得很仔细,比婚介所的刘大妈还要问得细,方方面面都打听,还有些奇怪的问题不断蹦出来。 比如: “他睡觉喜欢平躺还是侧躺?” 郑予铭呆了呆,刘祺君喜欢抱着他睡,所以……他犹豫了下,回答:“侧躺吧。” “喜欢吃洋葱吗?” “不喜欢。” “抽哪个牌子的烟?” 刘祺君没在郑予铭面前抽过烟,郑予铭只能偶尔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草味,并不能清晰地说出到底是哪个牌子,只好摇头:“不知道。” “喜欢刺猬吗?” 郑予铭想起刘祺君家里那张照片,回道:“喜欢猫吧。” “洗衣服洗得干净吗?” “干净。” “会经常说爱你吗?” “……”郑予铭还未张口,脸先红了起来,面对冷淡着一张脸问出这种问题的父亲,很是窘迫,吞吞吐吐半晌,才点了点头。 郑爸爸目光温柔了些,看着他道:“你很少这么了解一个人。” 郑予铭一怔,竟有些无言以对。 他性子冷,虽然心思细腻敏锐,却很少去留意另一个人的方方面面,即使是他的父母,也因为聚少离多而有些感情生疏,父母私下的一些小爱好,他未必都知道。身边的同事他熟悉些,那也是日日相处总结出的经验。 而刘祺君……他和刘祺君在一起几个月,经历了不少事,回忆起来似乎也没什么大的起伏,净是些琐碎小事。刘祺君把他的爱好性格摸得门儿清,自己却没有仔细钻研过对方的喜好。然而经父亲这么一问他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对刘祺君也已经如此了解了。 “你这么喜欢,那对方应当是一个很好的人。”郑爸爸笑了笑,眼神却带了几分凉意。 郑予铭看得心惊,看向父亲的目光中便多了几分忐忑不安。他试探着开口:“爸,怎么了?你不喜欢他吗?” “他是你男朋友,我要怎么喜欢?”郑爸爸半真半假开了句玩笑,脸色沉了下来,凝重道,“予铭,你这几天在医院照顾你妈妈,有没有考虑过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你……”郑爸爸顿了顿,抬眼注视着他,眼里有慎重的意味,“你打算一直留在中国吗?” 郑予铭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早前的打算是在国内工作二十年,等四十几岁就退休,移居到国外养老,然而现在有了刘祺君的存在,他的计划也随之搁置,没有仔细想过。 “我和你妈妈都老了……”郑爸爸长长叹息,“这几年我总是陪着你妈在全国各地巡演,才觉得夫妻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少,年轻时候太轻狂,忙着自己的画展,忽略了你妈妈。现在虽然尽量陪着她,你妈妈对我的依赖也淡了很多,受了伤挨了委屈也不愿意同我讲。我总是粗心,看不到她在人后有多难过,强撑着做了多少事……” 郑予铭敛下眉目,静静地听。 其实这些话,他听着是有些难受的。 小时候父母都忙,一个整天各地采风画画不见踪影,一个天天跑舞蹈室到处比赛表演,也见不到人。要说孤单寂寞,他才是头一位。后来他升了大学,父母办了移民,想带他一起,他不愿意。在家里尚且孤独得没有人可以说话,要是去了陌生国度,岂不是要孤单至死?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父母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明明也是聚少离多,却一直没有人提过离婚,见了面,两人还是恩爱不已。倒是移民后,两人住在一起,工作也尽量协调在西雅图,虽然也免不了出差,但是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反而感情更加深厚了些。 也许是年纪大了,父亲的画技也磨练成熟,采风的时候少了,即使有,也是陪着母亲到外地演出,顺便采了。他们这几年感情好,也一直劝着郑予铭定居到国外,每年过年相处的这一个月,总是想方设法给他介绍工作、介绍男朋友、甚至装病,就想把他留下来。奈何郑予铭还是更喜欢国内的氛围,迟迟没有答应。 郑爸爸此时重提,郑予铭却不能像前几次那样置若罔闻,因为今年出了变数——母亲的腿。 ☆、第七十三章 郑予铭知道自己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更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深深地闭了闭眼,不敢轻易开口。 郑爸爸叹了口气,说着:“我进去陪陪你妈。” 他推门进去,郑予铭留在门外,脑子里一团乱。 他这时才想起方才仓促挂了电话,连忙给刘祺君打过去,对方很快接起来:“予铭?” “是我。”郑予铭道,“你还没睡?” “我怎么睡得着?”刘祺君苦笑,“你妈妈怎么样了?刚才……我是不是太冒犯了?” 郑予铭想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又觉得有点伤人,便改了口:“我妈妈这几天情绪一直不好,所以容易激动,是不是吓到你了?” “当然没有。”刘祺君松了口气,“我是怕我说话太直接,阿姨接受不了。她现在休息了?” “打了镇定剂睡着了,我爸爸在病房陪她。” “你爸爸忙完了?” “还没,但是他每天都过来。” “真好。”刘祺君羡慕,“能在苦难时陪在爱人身边,真幸福。” 郑予铭握了握手机,目光忧郁:“你还好吗?” “我很想说还好,但是……”刘祺君顿了顿,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的惶然,“我很想你,我很难过,这个时候没办法在你身边陪着你……予铭,只要你不在,我就一点也不好。” 郑予铭张了张口,他蓦然想起方才父亲的话,想起母亲的状况,想说些安慰的句子,到了最后,反而歉疚地说:“我……我妈妈这里走不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刘祺君打断他:“你会回来吗?” “我……”郑予铭想说我当然会,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刘祺君的心沉了下去,他追问道:“你会回来的吧?等阿姨的情况好一点,不论多久,你一定会回来吧?”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郑予铭喃喃。 “郑予铭,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不要离开我。”刘祺君嘴唇颤抖,声音都带了哀求,“答应我好吗?” 他声音中的惶惑不安令郑予铭负罪感愈发沉重,他完全了解对方的心情,却苦于不敢轻易承诺的直白性格而闭紧了嘴巴。他何尝不知道这种反应会令对方有多伤心,可是、可是……他心里那点不安又去跟谁说呢? 两人之间尴尬地沉默着。 刘祺君定了定神,收敛起自己的慌乱。郑予铭现在的压力很大了,他不能再给对方施加更大的压力。于是他做了个深呼吸,转移话题:“今天中午我去刘肃家吃的饭,他们让我代他们向叔叔阿姨问好。” “哦,好。”郑予铭从善如流地接了他的话题,“我走得匆忙,公司没什么事吧?” “好像忙了几天,年会没有你可惜了,没预期中那么热闹。”刘祺君想起今天刘肃跟他念叨的一些闲话,犹豫着说,“刘肃那边年后可能会忙很长一段时间,你手里要是有什么没安排好的事情,这几天抽空安排一下吧,不然他会忙不过来。” “好,我回头给他打个电话。”郑予铭捏了捏眉心,肩膀跟着痛起来,他嘶了一声,脸揪成一团。 “怎么了?”刘祺君连忙问。 郑予铭不想让他担心,忍着痛浅浅呼吸着,撒谎道:“没什么,不留神撞到墙了。” “小心点。”刘祺君嘱咐着,“好好照顾自己。等我签证下来了,我过去看你。” 郑予铭听他这么说,顿时盼着他签证早点下来,他真怕自己撑得久了,撑出个铁石心肠来。 “好,我等你。” 两人又聊了许久,直到郑予铭的手机没电了,才结束了这段漫长的通话。 手机滚烫,他塞进裤兜里,靠着墙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耳边没有了刘祺君的声音,他突然觉得□□静了。异国他乡的医院走廊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穿堂的冷风吹得他浑身发抖,他这才感觉到冷,明明方才聊天的时候他那么暖和,觉得连心口都是热的。 他从未如此爱着一个人,爱到连对周围温度的感知都与平时是不一样的。 过后的几天,两人断断续续地打过几个电话,聊的时间都不长。郑予铭太忙了,不仅要照顾母亲,还要安排护工的工作,联络母亲的律师,帮忙准备一些法律文件。医生每天都要与他讨论后续的治疗方案,提出的建议在母亲的不配合下显得异常艰难。 郑爸爸彻底忙得不见踪影,只有偶尔落在病房的外套或围巾能看出他来过。 不过danny医生每天都催他去擦药,他忘了,对方索性追到病房来,吊儿郎当地与美女护士们搭讪后才作势要在郑妈妈面前给他上药。 郑予铭可不敢让他吓到母亲,连忙拖着他出去,回到他的病房换药。 抽痕渐渐消退,留下暗红色的印子。郑予铭不用再包着纱布了,向他问了几句,得知只要每天按时擦点药,就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他谢过danny又返回母亲的病房帮忙了。 y拿他没办法,本欲与他多聊些,结果这个清俊的东方男人眼里根本看不到他暗中那些刻意亲近的动作和眼神,满心满眼都是担忧阴郁,脸色一日比一日憔悴,看得他心疼。 freda小姐笑话他:“ni眼里可没有你,你就算每天换身衣服他也注意不到的。” y抬起下巴:“我每天换衣服当然是为了给美女们看的,freda难道不喜欢吗?” freda回他一记调笑:“你要是真的肯朝我们敞开怀抱,就不该拒绝姑娘们的party邀请。” y无奈耸肩,他可编不下去了。 freda看他表情,笑了会儿才朝他机灵地眨眼:“我听anna护士说好像有恋人,她值班的时候碰到过他和对方打电话,据说也是个中国人。” y懊恼道:“这些东方男人怎么了?就不能把眼睛朝我们这些高大英俊的外国帅哥身上停一会儿吗?” freda哈哈大笑,很是同情他的单相思。 国内的春节假期一晃而过,上班族们在哀嚎中开启了工作模式,拜年的恭喜声完全不能掩盖住大家惫懒又不情愿的心情。 刘祺君的父母还在老家没回来,他一个人提着礼物接连几日拜访了老朋友老客户,顺便见了回曾经的上司。 对方比他看得清,劝他考虑清楚,早日脱离公司,免得被公司反咬一口。 刘祺君不敢跟他说付允笙对他委以重任的事,怕他寒心。 年假过后他也不得不开始上班,即使记挂着郑予铭那边的情况,却也帮不上忙。 一开年,公司果然开了个大会议,提出要进军大型活动项目的计划,以两大策划部为中心,其他部门辅助配合,争取拿下几个大赛的承办或协办权。 年前出尽风头的付允笙自然成为了大家关注的重点,年轻英俊有手腕的新人自然获得了大家的瞩目,连带着一旁的刘祺君身上都投射了不少好奇或探究或审视的目光。 付允笙很主动地表达了会努力争取的态度,引来另一个主策部门的不满。 刘祺君眼神动了动,没有多话。 会后,付允笙在部门例会上宣布了这一消息,随即又宣布三个月后的全国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正在前期策划阶段,如果大家不反对的话,就先从这个项目入手。他把相关的资料简单介绍过一遍,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说是讨论,其实早已有了决定。 刘祺君很不适应这种方式,明明他们是正副手,许多事情的决定权却全部在付允笙手里,某些时候对方甚至不会与他提前说明。 看到他脸色不愉,付允笙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会后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刘祺君摇摇头:“没什么,我最近一直这样子。” “郑予铭他母亲……” 刘祺君不愿多说,岔开话题:“大学生建筑设计大赛一般不都是建筑协会之类的在办吗?你怎么打起这个主意了?” “你还记得年前我们帮tn设计所策划了年会吧?这个消息是他们公司高层透露给我的。”付允笙也坐下来,正经道,“这几年大学里出现了很多出色的设计师,各大设计所和工作室都盯着呢,想提前挖人。这个活动经费很高,请来的评委也十分有分量,所以每年举办的规模都很大。但是得益的一般都是那些设计所和工作室,当然了,还有那些优秀的参赛者。” 刘祺君点点头,这种类似于行业竞选的比赛都会出现许多意想不到的潜力股。 “所以建筑协会开始哭穷了,各方商量到最后,决定名头还是建筑协会的,但是承办方和协办方得由其他设计所或公司来办。这比赛是赚名声抢人才的好机会,各家公司抢着要,tn设计所今年争取到了这个承办权,正在寻找协办单位。”付允笙简单介绍过背景后,继续道,“tn设计所的设计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这么大一个活动,光凭他们设计所是绝对办不成的,他们想找个专业的展会策划公司帮忙。” 这种事不难想通,付允笙和tn设计所的高层本来就有交情,年前又帮他们办了场完美的年会,当然得到了对方的赞许,此时提出协办意向也是情理之中。刘祺君点点头,问:“他们找你谈过了?” “嗯,聊过。”付允笙大方地承认了,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我想把这个项目拿下来,部门里的人能力都不错,虽然暂时还没有接手这种大项目的经验,但是我相信大家很快就可以适应的。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锻炼人。”刘祺君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斟酌着说道,“tn设计所不会把赌注压在我们一家公司身上,肯定也问了其他公司的意向,如果我们想脱颖而出,得提前准备充分。” “这是当然的。”付允笙一笑,“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够从旁协助,有你帮忙的话,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刘祺君的经验和能力放眼整个公司都是顶尖的,为人又稳重坦率,自然是不二人选。只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郑予铭,不知道签证什么时候能下来,对着上司也没什么乐观脸色。 ☆、第七十四章 部门里最近都在忙,但是付允笙很有原则,工作日尽量按时下班,周末尽量不加班,他希望大家能在平时把工作做完。他的这种态度很得大家欢心,尤其是春节气氛还未完全过去的正月。 刘祺君周末没事做,就去找损友们串门。 寇欣媳妇儿怀孕了,这小子恨不得昭告天下,把一干好友全请到家里大摆家宴,喝酒喝得人事不省。黄谦还没回国,隔着电话道了喜,周涵拖着刘祺君把寇欣搬进卧室,嫌弃了半晌,挤眉弄眼地朝他媳妇告状:“弟妹,以后这小子可就彻底脱离儿童行列了,你可劲儿盯着他,让他赚钱养家养孩子!” 寇欣媳妇儿抿嘴笑,送两人出去:“他闹腾惯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稳重一点。” “必须会啊!”周涵给兄弟说好话,“这破孩子虽然看着长不大,但是心思可单纯,一定会是个顾家好男人的。” 寇欣媳妇挑眉:“那你们还带他去酒吧瞎混。” 周涵苦笑,指着自己和刘祺君的脸:“妹子,我们就是单纯去喝酒,就我们这纯良的脸,你觉得我们还能花天酒地去?” 刘祺君拍开他手,正直道:“我脸很纯良,你就算了。” “嘿……”周涵气。 寇欣媳妇哈哈大笑,一路送他们出门。 下了楼周涵仰天感慨:“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几个中寇欣最小,却是最早结婚生子的。” 刘祺君点点头:“他俩大学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好。” 周涵咂咂嘴:“真羡慕啊。” 刘祺君听出点端倪,扭头看他:“你相亲怎么样了?” 周涵嘿嘿笑了两声:“还不错。大刘,你家太后就是比你靠谱!” 刘祺君淡淡笑开:“提前祝你成功了。” 周涵谢过他,看他情绪低落下来,就问:“郑予铭还没回国?” 刘祺君摇摇头。 周涵挠挠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索性搭着他肩膀:“既然咱俩现在都是孤家寡人,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换换心情!” 刘祺君本不欲去,硬被他拖到车上了。 到了地点,才发现是个高级会所。刘祺君诧异:“你还来这种地方?” “你什么眼神?我怎么不能来啦?”周涵翻了翻白眼,向服务员出示了会员卡,径直带着他进去了。 刘祺君进了会所,看着会所内简约高端的设计,隐约有种熟悉感,但这地方他确实没来过,所以有点犯迷糊。 “说起来这个会所还是你家小郑工作室的杰作呢。”周涵介绍着,“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会所好像是你媳妇主要负责的一个项目。哥带你看看你媳妇的作品,喜欢不?” 这是刘祺君第二次真正意义上看到郑予铭的设计作品——第一次是在家里。 虽然是高级会所,商务用地,但是整个会所的环境安静清幽,风格简约大气,在细节处尽显精致用心,就连服务员的着装配色都隐约与会所整体风格相协调。 “很多有钱人喜欢来这里消遣,我偶尔也会在这里招待几个重要客户……”周涵正说着,就发现刘祺君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他回头,顺着刘祺君的目光看过去,几个身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互相说着话,不疾不徐地从门口走进来。“有熟人?” 刘祺君点点头:“那个穿蓝西装的是予铭工作室的老板。” “哦哦,听你说过,刘肃是吧?”周涵仔细观察了一下,有些蹊跷地挑起眉毛,“陈董?哦对,陈董是这家会所的老板,自然和刘肃是认识的。不过会所的项目不是已经结束了,他们这又是在谈什么?” 刘祺君摇摇头。但是他看刘肃说话的状态,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犹豫片刻,转过头小声对他说:“刘肃好像遇到点麻烦,等会儿我们去帮帮忙。” 周涵不明所以,但既然好友想帮忙,他只好点头:“行。” 还未等那行人走近,刘祺君已经拉着周涵挪了位置,站到他们视线之内,假装和周涵说话。 刘肃第一个发现他,扬手打招呼:“刘祺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祺君装作很诧异的样子,笑着转过身回答:“和我朋友过来吃个饭,没想到会碰到刘哥。你这是……” 陈董和其余几人走近,看到他也露出询问的目光。 刘肃眼神飞快地闪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转过去挂上客套的笑容:“各位,这是我们工作室请的创意顾问刘祺君先生。大刘,这位是陈董,这位是张总,这位是……” 他一圈介绍下来,并没有提那几位具体的背景,只简单说了姓和职位,显然不方便在此介绍。 刘祺君没料到他突然给自己安一个创意顾问的头衔,愣了一瞬后立刻入戏,主动伸出手同他们打招呼:“各位好,久仰大名……” 陈董看着他笑了笑:“我们见过的,上次郑经理喝醉了,还是你照顾的。那时候只知道你是个创意策划师,没想到再见面你已经是水木设计的创意顾问了。” 刘祺君不记得当时张秘书怎么扯的谎,闻言便猜出大概,客套的笑道:“陈董才是令人印象深刻,上次去得匆忙,失敬了。” 陈董无谓地笑了笑,眼光很快滑到一旁的周涵身上:“这位又是?” “哦,这是我朋友,周涵。” 周涵主动伸出手,脸上挂着的笑容绝对可以做商务礼仪的微笑范本:“陈董,久仰。” “哦?周先生认识我?”陈董诧异。 “大刘提过您。”周涵简单扯了个谎,帮刘祺君和刘肃圆谎,不然被对方看出刘祺君是临时顶包的,估计会心怀疙瘩。 陈董得知他俩是过来吃饭的,主动邀请他们一起,两人也没拒绝,直接随着他们一起走。 周涵和刘祺君都是人精里混出来的人,说话办事很是稳重,即使还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客套话却一句接一句,难得的是不矫揉造作,不刻意逢迎,很有风度。 刘肃感动得都要哭了,救命恩人一来就是俩,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好到爆,可以去买张彩票了。 刘祺君私下问他怎么回事,刘肃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解释,就简单说了一下。 水木设计的经营一直存在后继无力的现象,特别是郑予铭基本不参与经营管理,导致他一个人决定公司动向,时间久了,他也难免会犯错。在竞争激烈的设计行业,稍有些名气的他们也不断被前辈们打压,被后辈们追赶,甚至有些到手的合同都飞了。 为了弥补他在决策中的过失,他决定改变公司的构成。 公司经过上一次合伙人散场的利益分割后,境遇每况愈下。即使公司收益年年上涨,但那只是相对于前几年来说,与同行业相比,他们仍然苦苦挣扎在中等被淘汰边缘。 陈董是他给公司的一个机会。 他想通过陈董方面的支持,解决工作室目前面临的人才匮乏和管理单薄的问题。这件事本来要同郑予铭商量的,但是对方家里临时出了事,一概丢给他处理,这几日他天天加班,要不是妻子体谅他,估计家里又要闹翻天了。 陈董是两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手中产业颇多,其中有一块就涉及高端商务房产,如果他能把其中部分商务项目交给他们工作室来设计,不仅可以形成系列影响,还可以提升合作双方的名气。 刘祺君大概明白了他的想法,但是这种事就像招标一样,陈董手里拥有绝对的决策权,他可以任意选择一家或几家公司来合作,并不是非水木设计不可。虽然以他在这家会所招待刘肃的情况来看,对方很满意水木设计的作品,但是结果如何并不能轻易下定论。 刘祺君问:“既然你们已经在商谈了,说明有过初步接触,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反应极快,倒是让刘肃省心不少,立即解释道:“陈董也有合作的意向,但是有条件。” “条件?”刘祺君皱起眉头,陈董这种人不会轻易开口提条件,尤其是他亲自提的条件,一定不容易实现。 刘肃点点头,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有了几分愁苦的意味:“他想入股水木设计。” 刘祺君愣住,没想到陈董的野心居然这么大。 刘肃也很无奈,水木设计虽然是他和郑予铭的产业,但是这么多年下来郑予铭基本处于甩手掌柜状态,他一个人撑起一家公司其实非常累,早就有人提出过要入股水木设计,把工作室改为股份有限公司来经营,然而刘肃和郑予铭都不想让工作室太早沾染上纯粹的利益气息,故而以“规模还小仍需成长”为由拒绝了许多人。这些年他越来越力不从心,陈董在此时提出入股,可见也是做了不少准备,估计这家会所的设计就是他对水木设计工作能力的考验。 结果显而易见,水木设计以作品证明了他们的潜力,于是陈董就开始发动攻势了。 他要成为水木设计的第三个,或许也是分量最重的股东。 刘祺君屏息凝神,表情严肃起来。 有人想趁郑予铭不在,掠夺属于他的财产了。他自然是不会让对方得逞的,但他还不忘询问刘肃的意愿:“你怎么想?” 刘肃却没有马上回答,在一行人进门擦身而过的刹那,轻轻说了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刘祺君错眼看去,刘肃已经挂着客套的笑容同陈董寒暄起来了。 周涵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打听:“什么情况?” 刘祺君按着他的肩膀,板着一张脸:“哥们,发挥你特长的时候到了。” “嗯?什么特长?” “坑蒙拐骗打太极。”刘祺君说完,也拉开椅子坐下了。 周涵:“……靠。” ☆、第七十五章 这顿饭所有人都吃得不太愉快。 正如刘肃所说,陈董和他带来的几个人不断地扯着话题想让刘肃看清周围的形势,明示暗示表示设计行业不好混,如果没有好的管理和强有力的后盾,很快就塌了。刘祺君观察过后,发现那些人虽然不是陈董公司的人,却都是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行业有头有脸的人,他们说的话显然不是危言耸听,因为刘肃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勉强地撑着笑容打太极。 周涵在这时候完全发挥了他忽悠人的特长和诡异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博闻强识,凭着肚子里那点墨水也跟着一起扯,总能在对方虚张声势吓唬人时装作毫不在意地泼一盆冷水,还把话说得格外高深莫测,仿佛他知道什么机密一样。而他作为唯一的局外人,偏偏所有人都不好反驳他,更不好说难听的话,十分憋屈。 陈董从一开始就对刘祺君投予过分关注,看他虽然陪在刘肃身边,却不怎么说话,而是在刘肃和周涵搭腔的间隙偶尔插几句话,那些话说得妥帖又自然,每每将即将燃起的矛盾火焰扑灭,总让大家保持在一个不会撕破脸说狠话的阶段。 他抬手喝了口酒,眼神中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上次偶然遇见,刘祺君只是站在郑予铭身后,并没有参与到应酬中,说话很少,近乎没有,所以他对刘祺君的第一印象只是一个沉稳安静的男人,而今天碰到了,却有种意外的惊喜。 其实今天这顿饭,与其说是合作洽谈,不如说是他为刘肃摆出的鸿门宴。他本来想借今天这顿饭逼着刘肃妥协,将水木设计拆分重组,加入他的注资后改为公司,而自己握牢大权,即使不是最高的股份,也要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而郑予铭他已经明里暗里接触过,是个优秀的设计师,但绝不是一名优秀的管理者,如果刘肃已经做出决定的话,对方的意见也不会成为阻碍。 只是万万没想到,凌空杀出个刘祺君来。 他静静观察着刘祺君,发现对方其实也在静静地观察自己这边的人,不动声色地向周涵使着眼色套着话,总是在刘肃被逼得即将防线失守的时候巧妙地转移话题,把危机绕过。 一顿饭吃到最后,所有人都憋了一股气,陈董深知今晚不会有什么结果,暗中叹了口气,结束了这顿别有用心的晚宴。 他提出让会所的服务生帮他们叫车,送他们回去。 刘肃可怕了他,还没开口拒绝,就听周涵大大咧咧地说:“叫什么车啊,我开车来的,我送刘总回去。” 周涵从被刘祺君掐着胳膊求帮忙开始就猜到了最后要用车,吃饭的时候一直忍着没喝酒,那些老总与他都不熟,自然也不敢灌他,随他去了。此时刘祺君和刘肃虽然有些醉,他却清醒得很。 陈董没有多说,跟他们道了再见。 目送他们远去,几人见陈董看着车子沉默不语,问了一句:“陈董,怎么了?” “这个刘祺君……”陈董斟酌着字句,缓缓道,“如果他真的是水木设计的人,恐怕我们的计划要生变了。” “啊?”几人愣住,今天饭桌上刘祺君的话并不多,他们的注意力大半被周涵和刘肃吸引过去,并没有发现刘祺君有何不同之处。 “看情况吧。”陈董嘴角微动,没有多说,折身回了会所。 三人回到车上,皆沉默不言。 刘肃坐在后座,仰着脸急促地喘气,他喝了不少酒,一晚上颇费脑子,脸涨得通红,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周涵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问刘祺君:“先送刘总回去?” 刘祺君点点头,给他报了个地址,回头问:“刘哥,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 刘肃摆摆手示意他没事,又坐了会儿才直起身子抬起头,抹了把脸对他俩说:“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客气什么。”刘祺君犹豫片刻,想再问问具体情况,又觉得那毕竟是刘肃和郑予铭的公事,他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好过问,便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刘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而是头疼地解着自己外套的扣子,嘴里抱怨着:“要不是你们,我今晚可别想走了,来者不善啊……” 周涵多少猜到点情况,终归不是太清楚,就说:“刘总,陈董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你悠着点啊。” “我知道。”刘肃困顿地皱起眉头,十分疲惫,“但是我现在已经有些应付不过来了,予铭不在,工作室大部分都是些不懂经营的设计师,能帮上忙的人我已经都用起来了,但是……” 他抬头看着前排的两个人,颇有些羡慕:“要是我公司能有你俩这样的人才就好了,我也不会……” 他住了口,颇有些遗憾,随即灵机一动,问周涵:“周先生在哪儿高就啊?” 周涵抬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哎停!刘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今天我就是看在大刘的面子上帮个忙,我可是有正经工作的,没空兼职啊!” 刘肃脸上刚浮起的兴奋降下去,脸色灰败。 周涵有些不忍,偏头瞥了沉寂的刘祺君一眼,干咳两声,提醒道:“大刘啊,我记得你最近不太忙?有空的话就去兼个职,要多多赚钱养家懂不懂?” 他给刘祺君使了个眼色,让他说话。 刘肃猛地抬头,盯着刘祺君。 刘祺君神色微动,却没有立刻开口。 刘肃也不敢追问。他其实知道刘祺君是什么状况,拜年前那几次打交道所赐,他与刘祺君尚算熟识,知道他目前有正式工作,且待遇不错,而付允笙又有心提拔他,按照他的猜测,不出三年,刘祺君绝对可以当上副总经理那个级别的职位,可谓前途无量。他此时还不知道付允笙的身份,若是知道,只怕猜测中的那个副字要撤掉了。 以前他从来没考虑过刘祺君,一个是对方显然与本行业无关,二个就是不希望刘祺君和郑予铭同在一个地方工作。但是经过这半年多的变化,他反而十分欣赏刘祺君,对方在人情世故和经营能力上的天赋显然比郑予铭更胜一筹,并且比自己更懂得生意场上的猫腻。 刘肃再怎么挂个刘总的衔,以前终归还是学设计的,骨子里难免有些固执不知变通的性格缺点,而刘祺君不一样,他一看就是八面玲珑的人,难得眼界宽有胸襟,为人又谦逊和气,是个十分不错的管理人才。他记得刘祺君在自己公司就很有名望,若是转行去了水木设计,未必就是坏事。 只是……他又有些犹豫。他若是开了口,刘祺君看在郑予铭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不然今天也不会答应帮忙了。陈董的事郑予铭暂时还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此时让刘祺君搀和进来,会不会有点道德绑架人家来帮忙的嫌疑? 他这边胡思乱想十分为难,刘祺君却也迟迟没有反应。 其实周涵的话,也让他心绪有些乱。 最近各种事情一波接一波地涌过来,几乎要把他的大脑炸晕了。最近他只郁闷着无法帮郑予铭更多的忙,今天这件事却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知道郑予铭有多看重水木设计,更知道他对刘肃有多深的信任和依赖,如果在他照顾母亲的这段时间水木设计出现巨大变动,甚至是颠覆性的变动,恐怕他事后也会失望不已。 刘祺君不想让他失望,于是伸出援手帮帮刘肃,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他想起付允笙最近的打算,又有些犹豫。 直到把刘肃送回家,两人都没有主动谈论起这个话题,刘肃谢过他们,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家了。 周涵看刘祺君脸色不好,就问:“要不去我家住一天?” “回我那儿吧,我今晚肯定睡不着,去你家不是打扰你爸妈吗?” “谁说我家里啦!”周涵翻白眼,“哥可是自己有住处的人!我说去我公寓,你在那儿爱干嘛干嘛,躺地板撒泼都行。” 刘祺君冷淡地吐字:“滚。” 最终他还是去了周涵的公寓。 周涵一回家就把电视开了,随便按了个音乐台放歌,去厨房给两人接了两大杯水,一人一杯灌下去,都舒爽了不少。他自己绕去浴室洗了澡,他没那么细心,备用毛巾浴巾都懒得给他拿,直接让他用自己的,嘱咐完就从冰箱取出几罐啤酒开始宵夜。 “憋死劳资了,要不是为了给你们开车,我至于饭桌上一口酒都不敢喝吗?”他舒服地灌下半罐啤酒,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舒服地叹气。 他家里有地暖,地板也是木制的,十分舒服。 刘祺君从茶几上拿过一罐啤酒,扯开拉环,也仰着脖子灌了几口下去,神情阴郁。 周涵正准备和他说话,就听到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他顺手帮忙递过去,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郑予铭。 刘祺君很快站起来,拿着电话去阳台接了,一开口就是温柔的一声:“予铭……” 周涵搓了搓胳膊,他认识刘祺君这么久,虽然早知道他一谈恋爱整个人就开启忠犬模式,但是近距离听到他这么温柔低沉的声音,还是觉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也不知那头的郑予铭心理多强悍,居然能忍受他这么酥麻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 “最近怎么样?”刘祺君缓缓问道。 “我爸的画展结束了,最近都来医院和我轮替着照顾我妈。我妈妈情绪稳定了很多,大夫建议我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我妈同意了,我刚刚帮她预约了下午的心理治疗。” 郑予铭的声音有种久违的温和,语气中卸下几丝疲惫,看来他父亲的帮忙让他肩上的重担轻了几分。 刘祺君敛下眼睫,风吹乱了他的额发,让他的脸隐在阳台灯光的阴影里,有种坚毅而深沉的冷意。 郑予铭还在那边说着:“赔偿问题律师在处理,过段时间大概要去法院一趟……”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完全不像以前那个冷淡倨傲的青年。这其实是他们俩人相识以来最长久的一次分别,恰是在他们感情正浓的时候,于是思念和担忧便成倍增长。两人的角色像是对调了,郑予铭变得话多啰嗦,刘祺君反而沉默地听着。 那些隔着电流颤抖的温情和依赖像潮水一样层层漫上,让刘祺君近乎虔诚地仰望天空,感谢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神明。可是这浪漫像是偷来的,浪花一般喧嚣着,过不久就要沉寂。 郑予铭察觉到他的安静,停住话头,问:“你在听吗?” “我在听。”刘祺君低低应了声,轻轻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开口,“予铭,你呢?你怎么样?” “我……”郑予铭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极为苦涩,“我也不知道。” “你好吗?”刘祺君问。 “什么才算好呢?”郑予铭反问他,“我没有什么事,每天照顾父母也并不觉得辛苦,公司的事有刘肃帮忙处理,官司有律师处理,我有什么不好呢?” 刘祺君眉头一跳。 郑予铭一直有点敏感较真的性格缺点,平时不妨事,即使偶尔莫名其妙地发点小脾气,跟他吵几句,刘祺君也不觉得有什么,他忍让一些就好了,然而现在绝不是适合钻牛角尖的时候,郑予铭却仿佛陷入一个怪圈,变得性情乖戾起来。 大约是最近陪在他母亲身边,受到了母亲情绪的影响……虽然这么安慰着自己,刘祺君却十分担忧。他太清楚郑予铭的为人了,他不想给父母添乱,所以即使心里憋屈也不会同他们说,而这种事越闷着越容易胡思乱想加深抑郁,刘祺君又不在他身边,恐怕他心底的戾气很难消除干净。 他没有直接回答郑予铭的问题,而是问:“予铭,你最近有好好休息吗?” 郑予铭沉默片刻,收敛了语气:“每天有睡几个小时。” “睡得好吗?” 郑予铭没有说话。 想当然尔,每天奔波于酒店和医院之间,绝不会休息好。更何况他母亲心理状态和身体状态都不好,以刘祺君对他的了解,恐怕他所谓的睡几个小时也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他忍不住握紧了阳台的栏杆,自责又心疼。 郑予铭的睡眠质量其实一直不错,平时睡前看看书,不加班的话,夜里12点之前就会睡着,跟他在一起之后除了最开始一起睡的几天因为不习惯有点睡不好,其他时候也睡得不错。但是他心里不能藏事情,一旦记挂着什么工作或烦心事,就会失眠,即使闭上眼睡了也极不踏实,胡乱做梦,醒来以后精神萎靡。 照顾病人本来就是一件十分考验精神和体力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睡得好。 “现在还在医院?”刘祺君转而问道,“不是说下午才带阿姨去看心理医生吗?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 “也没多久,我还是在医院呆着吧。”郑予铭兴趣缺缺。 “医院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安静休息的?” 郑予铭刚想说没有,转而想起danny的办公室。有几次他顾不上回酒店,碰上danny值班就会邀请他去办公室休息,不过因为郑予铭不想麻烦人家,一直没去过。 “有个医生朋友说可以在他的办公室休息。” “如果方便的话,去睡会儿吧。” “我睡不着。” “我在呢,跟你说会儿话。” 郑予铭最近的确很想听到他的声音,便进病房跟父亲打了个招呼,转而去danny医生的病房找人。 “ni好久不见!”danny很热情,“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郑予铭还没有挂电话,闻言暂时挪开手机,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不好意思打扰你,其实……我……” “怎么了?” “那个……我可不可以借你的休息室用一下?” “当然可以!”danny给了他一个拥抱,十分心疼,“你看起来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我等下要去工作,办公室会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你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 y很想和他再多聊一会儿,但是有个病人继续他去看,他只好先走一步。 郑予铭继续接起电话,刘祺君显然听到了对方的声音,问他:“是你妈妈的主治医生吗?” “不是,我前段时间受了点小伤,是他帮忙处理的……”郑予铭说完才察觉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连忙收了口。 刘祺君果然语气大变:“你受了什么伤?什么时候的事?哪里受伤了?” “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碰到而已……” “依你的脾气,不小心碰到才不会在意到要去看医生。”刘祺君不买他的账,继续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予铭无奈,只好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遍。 刘祺君一听,居然是因为自己那通电话连累了郑予铭,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愧疚地对他说:“对不起,我太莽撞了,是我不好,害得你……” “刘祺君!”郑予铭打断他,“跟你没关系,这只是意外……我的伤早就好了,你不要胡思乱想。” 虽然他一再安慰着,刘祺君的心情依旧不好。他十分讨厌这种距离感,无法第一时间知晓对方的情况,更无法有效地解决对方遇到的麻烦,只能在这样短暂的交流中说几句情话。 郑予铭把话题扯了开去,提起刘肃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一直没消息。 刘祺君心里一跳,得知刘肃没把事情告诉他,莫名安心。这件事太麻烦,恐怕陈董从去年开始就在向水木设计施压,而郑予铭专于设计并没有在意,刘肃一直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实在解决不了才准备告诉他。事实上,年前刘肃已经在渐渐透露出一些消息,他对郑予铭的提醒和暗示甚至他个人的一些决策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郑予铭却以为他只是太累了,并没有深入思考。 刘肃很无奈,他这个师弟只比他小了几岁,在商场上除了被逼着锻炼出来的客套应酬方法外,并没有真正了解商场的残酷。他数次想把这些现实阴暗面告诉他,却每每在看到对方认真严谨地专心于设计时欲言又止。 刘祺君懂他,郑予铭这种人太难得,认真又执着,坚守原则,对设计怀有一颗纯挚的热爱之心。在越来越利益化的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像他一样为了自己喜爱的事业毫不让步? 越羡慕越珍惜,越珍惜越不忍,越不忍越拖延,越拖延越无法挽回。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1节 这就是个死循环,刘肃已经困在这个怪圈里出不来了,郑予铭却还站在怪圈的中间一无所察。 刘祺君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有郑予铭这种人,然而他遇到了,还幸运地拥有了他,于是他无数次在心底感谢刘肃——这个前辈或许不够精明,手腕不够强硬,但是他宽容而诚恳,对待后辈有一颗谦逊而慎重的珍惜之心,即使他已经渐渐成为一个商人,骨子里艺术家的执着与叛逆依然让他比别人更加感性和温柔。 是他的宽容和爱护成就了现在的郑予铭,刘祺君对他感激不尽。所以他也想为刘肃做些什么,哪怕不是为了帮郑予铭留下水木设计,他都想向刘肃表达自己的敬意。 “他不肯跟我说,可是我总觉得工作室出事了……”郑予铭还在不安地猜测着,“我给助理打了几个电话,她回答也很含糊,只说让我好好照顾妈妈,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祺君,你有空的话,要不帮我去拜访一下刘肃?我有些担心……” “予铭,这些事刘肃会处理好的。”刘祺君打断他,安慰道,“就是他处理不好,公司还有其他人,再说了,我在这里,他遇到了麻烦我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你不要担心这些,交给我好吗?” 郑予铭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飞快地问:“刘肃果然遇到麻烦了是吗?你见过他了?” “……”刘祺君停顿片刻,还是不打算将事情说出口,而是说,“是,遇到些麻烦,他有些忙不过来,但他既然没向你开口,应当可以应付。” 郑予铭微微皱眉:“可是我总觉得……” “予铭,你该睡觉了。”刘祺君缓下语气,温柔道,“好好睡一觉,你下午不是还要陪你妈妈去看心理医生吗?” 郑予铭躺在办公室临时休息的沙发上,眨了眨眼:“睡不着。”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刘祺君笑了笑,“我好像从来没有给你唱过歌呢。” 郑予铭心中一动,他确实从来没听过刘祺君唱歌,虽然觉得这种唱歌哄睡觉的方式很幼稚,他却没有拒绝,脸上露出几分浅浅的羞涩笑容,轻轻说了声:“唱什么?” “一首老歌,我很喜欢。”刘祺君笑着说,“送给你。” 他站在阳台上,怕冷风灌进嘴里便转过身,背对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想象着对方在透过百叶窗投的日光里安静躺在沙发上的情景,轻声哼了几句调子找感觉,哼得顺畅些了,才沉沉开口,唱了起来: “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是蔡琴的《你的眼神》,歌词很简单,循环往复,调子抒情浪漫。刘祺君的声音带着男性的低沉沙哑,又含着他本人温柔轻缓的声音,特意将歌唱慢了几拍,在耳边悠悠响起,近乎低诉着呢喃了。 那声音中深情脉脉,思念缱绻,竟让郑予铭听得耳廓红起来。 他将眼睛闭上,微微朝里侧过去,明明没人,却像怕被人发现一样将脸半隐在胳膊里。 就那几段歌词,刘祺君反反复复地唱着,仿佛不知疲倦。 他这里夜色沉沉,冷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他好久没修理的头发,吹得他声音都模糊起来,郑予铭那里却明亮安静,呼吸不急不缓,已进入安稳的睡眠。 ☆、第七十七章 周涵听了会儿墙角,拉开阳台的门,一脸嘲弄地看着他:“大情圣,冷风吹够了吗?” 刘祺君把手机收好,缩着肩膀钻进屋里,扭头瞪他:“知道我冷不懂得送件外套?” “我那不是怕你俩情意绵绵的说话我中途打断煞风景吗?”周涵夸张地调侃一句,把阳台的门关好,才一脸担忧地给他递了杯热水过去,“你可别生病,我不会照顾病人啊!” 刘祺君白他一眼,坐在暖烘烘的地板上,垂着眼安静地喝水。 周涵敲了敲茶几:“决定了?” 刘祺君轻轻嗯了一声,道:“刘肃那里不能不管。” “那你公司呢?” 刘祺君的手指敲了敲手里的杯子,平静地开口:“工作的事我考虑了几个月,也差不多该做出决定了。” 周涵闻言,苦笑一声:“你这是要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啊。” 刘祺君摇摇头:“辞职的事我一直有考虑,只是我拖延成性,一直没决定。这件事只是个契机,我辞职也是迟早的事。你不是也希望我早点走吗?” “我希望你辞职,可没希望你去投奔别人的公司!”周涵没好气,他其实一直比较赞成刘祺君单干,成立一家新公司,凭借他的人脉和能力,不出两三年,一定可以在创意策划行业崭露头角。 刘祺君比他看得开,笑着说:“也挺好的,他们设计行业容易接触到大项目,刘肃打算给工作室转型,以后大概接触大项目的时候不少,对我以后发展也是有好处的,多积累点经验么。” 周涵知道他心意已决,便没有多说。他了解刘祺君,虽然平时做决定拖拖拉拉,但是一旦有了决定,谁也别想干涉,比如他当初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追求郑予铭,比如辞职的决定。 只是付允笙那边……周涵有点幸灾乐祸,怕是那位上司要跳脚一阵子了。 刘祺君虽然有了决定,却没有和其他人说,而是找了个时间正式约付允笙出去吃饭。 付允笙被邀请之后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紧锁着眉头去赴约了。当刘祺君冷静地对他说出辞职的打算时,付允笙努力了半晌才压制住涌上心口的怒火。 “刘祺君,春节还没过完,你就做出这样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了?” “不,这是我慎重考虑过的决定。”刘祺君顿了顿,坦然地看着他,“总监,希望你能理解。” “我不能。”付允笙的语气中压抑了几分阴郁,他看向刘祺君的目光非常严厉,“虽然我没有明确说明,但我认为我的行为已经完全暗示了我对你的欣赏和期待,以你的聪明,应该明白,在未来的工作中,我们可以通力合作,创造属于我们的一片天地,你也会在工作中实现更大的价值……” “是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十分感谢总监你对我的看重。”刘祺君诚恳地道了谢,话锋一转,又说道,“但是关于我在工作中的价值……我想在这个行业,我对自己价值的实现已经很满意了。” 付允笙眼中闪过惊诧,他以为刘祺君要辞职是打算另辟天地,怎么听他的意思,却并不是这样? “你要转行?” “也不算吧……”刘祺君斟酌着语言,组织好后继续道,“朋友的公司遇到了麻烦,我大概会过去帮忙一段时间。” 付允笙皱着眉头审视他。 刘祺君绝不是一个为了朋友义气而莽撞行事的人,所以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他信服。他还是觉得刘祺君的这个决定太突然了,让他很措不及防。他知道这些变化是怎么开始的,于是他直接问出口:“是不是和郑予铭有关?” 刘祺君没有否认。 付允笙狠狠地闭上眼睛,忍受着脑子里乱跳的神经。 早在得知郑予铭妈妈出事故的时候他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只是他以为刘祺君会分清感情和事业的界限,不会草率地做出决定,事实证明,他对刘祺君的理智太自信了。 “付总监……”刘祺君犹豫着开口,“我很抱歉,没办法继续在部门工作,打乱了你的计划……” 付允笙抬手打断他的话,呼吸几个起伏间已经稳定好情绪,再次开口时已经恢复了平日镇定自若的模样:“我知道你的打算了。关于部门未来计划的事,虽然会因此有些麻烦,但是我会想办法处理好。只是……你真的不会后悔现在的决定吗?” “不,我不会。”刘祺君的眼神很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付允笙长长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作为上司,他当然心中郁结,但是作为朋友,他尊重对方的选择。他想起缘由,忍不住问:“你和郑予铭商量过了吗?他也同意你这么做?” “这是我的决定。”刘祺君撇开了郑予铭的关系,镇定道,“这件事现在不适合让他知道,即使要告诉他,我也希望是他回国后。我不想让他在美国照顾母亲时分心。” 付允笙挑了挑眉:“看来水木设计的情况是真的不大好。” 刘祺君没有接话。 付允笙失笑:“算了,这是你们要操心的事。”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刘祺君对付允笙其实早没了之前的芥蒂,虽然对他的工作手腕有些不认同,却很佩服他,特别是对方对自己的提携和看重,于是他倒了酒,主动举起来:“无论如何,这几个月谢谢总监的照顾和重视,我也为自己即将为你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 付允笙也不与他客套,举杯碰了下:“我接受。” 话说开了,两人也不再客套,聊些工作生活中的话题,免不了讨论到刘祺君离职后的继任问题。他之前就举荐过大头,付允笙观察过一段时间,觉得大头的确是个很适合的人选。其实他觉得老夏的工作经验和处事手段更老成些,只可惜老夏客户关系网复杂,公司上层不喜欢。 刘祺君虽说要离开了,却还是很关心部门的情况。他本想旁敲侧击一下付允笙脱离兰克的真实目的,又觉得这个话题稍显僭越,所以还是闭了嘴,没有打听。 付允笙问起郑予铭的情况,刘祺君也没有隐瞒,把目前的情况告诉他。 “这样……”付允笙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他的状态看来并不好。” 刘祺君点点头:“大概是受到阿姨的影响,他身心俱疲,没平常那么冷静。” 付允笙放下筷子,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一副陷入思考的表情。 刘祺君知道他是在整理思路便没有打扰他。 “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付允笙还是决定先问问他的想法。 刘祺君也放下筷子,向后靠在椅子上,淡淡点头:“他大概受到了一些家人方面的压力。” “怎么说?” “阿姨已经脱离危险期,他父亲也办完了画展时间空闲了许多,时常陪着妻子。按理说,予铭应该没有前段时间忙,但是他最近联系我的频率越来越小,隔好几天才给我打一个电话。”刘祺君顿了顿,收起眉宇间的不适,继续道,“他和我聊天的时候只说看病那些事情,很少谈论和父母聊天的内容,也很少提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我追问的时候,他只说累了,受了伤也不肯告诉我。” “怕你担心吧。”付允笙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 刘祺君摇摇头:“不仅仅是这样。怎么说呢……” 他组织着语言,解释着:“他是一个很坦率的人,我的意思是,他这个人爱恨好恶都表现得很明显,即使因为礼貌会掩饰表情,但是一旦你和他亲近了,他在你面前就是完全自然的,喜欢会笑,不喜欢会皱眉,他开心时的语气和他生气时的表情都是不掩饰的。只有一种情况他会选择隐瞒……”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付允笙接话道:“他觉得说实话会伤害到你。” 刘祺君点点头。 付允笙有些无奈:“他这脾气还真是一点没变。” 刘祺君苦笑:“谁说不是呢?” “看来他父母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压力。”付允笙抿了抿唇,还是觉得说实话比较好,“其实……我对他父母稍微有点了解——当然了不是因为我见过他们,而是我家里有个长辈的小孩在国外留学时见过他们,当初我和予铭相处的那段时间,家里人稍微打听了一下他的家的情况后告诉我的。” 刘祺君没心情跟他扯那些陈年旧事,反正已经过去了,就问:“什么情况?” “郑予铭的性格想必你现在已经很了解了,其实他虽然和父母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性格却和父母很像。”付允笙见他没什么过激反应,便继续道,“他坦率善良的性格比较像他母亲,所以你会发现他在很多事情上有一颗比较简单认真的心,她妈妈是舞蹈家嘛,没有一颗对艺术的热爱向往之心是不可能的,还特别容易钻牛角尖,特别固执。而他敏感反复的一面比较像他父亲,画家的思维非常天马行空,但是性格却总有点轻狂神经质,他父亲就属于爱憎分明,并且十分情绪化的人。他综合了父母的各方面性格优缺点,就变得有点别扭,加上他父母疏于对他的关心,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付允笙看他没有接话的意思,便自己补充道:“什么事自己闷着,还容易偏执。” “我觉得他没有到偏执的地步。”刘祺君为自己恋人说好话。 “好好,没有偏执。”付允笙从善如流,“但是他容易钻牛角尖你得承认吧?” 虽然刘祺君很想摇头,但是他想起郑予铭平时傲娇别扭的禁欲精英脸,还是默默点头。 “所以啊……”付允笙叹气,“他父母本来就各自都有点神经敏感,现在又突逢变故,三个神经敏感的人凑一起,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第七十八章 刘祺君抿了抿唇,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付允笙的意思其实很明显,郑予铭最近陪在父母身边,各方面的压力综合起来十分被动,很容易心理不稳,开始不安,会变得没有安全感。 刘祺君一直觉得,安全感这种东西,是自己一直以来缺乏的,但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他内心的忐忑和恐慌已经被郑予铭的爱完全治愈,他现在比任何人都确定自己拥有一段稳定且牢固的感情。所以当时虽然没能亲自陪在郑予铭身边,郑妈妈养病期间也很少接到郑予铭的电话,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的感情会出问题,并且他确信,郑予铭在感情上也不会动摇。 然而现在已经不是感情的问题了。 郑妈妈的一条腿瘫痪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两个家庭的问题了。 作为成年人,一个金牌红娘的儿子,刘祺君比任何人都明白现实条件对爱情的影响。这也是这段时间他情绪低落并且精神紧张的最大原因。 郑妈妈的腿受伤,心理开始出现问题,就算郑予铭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这种心理问题的治疗也需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郑予铭一定不会离开他母亲,同时,他的心理也会渐渐出现问题——刘祺君并不是怀疑郑予铭的自愈能力,而是他无比清楚,郑予铭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但这强大在母亲的健康面前不堪一击。 只要郑妈妈没从这场事故的阴影里走出来,郑予铭就不会走出来。 换一条思路,即使郑妈妈能够平静接受自己失去一条腿的事实,那她也需要复健吧?需要重新找到精神上的信仰,一个颇有成就的舞蹈家失去最大的事业信仰需要花费多久的心力才能重新恢复正常?一个脆弱的母亲,会让最爱的丈夫而儿子离开自己吗?而郑予铭又怎么可能在她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间离开母亲身边? 刘祺君想都不用想,郑予铭绝对会寸步不离地照顾轮椅上的母亲。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郑予铭陪在父母身边,就会留在国外。即使他的事业在国内,但是以郑予铭的积蓄和工作能力,在国外重新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并不算难事。至于国内的事业和资产要怎么处理,只需要交给代理人解决就好。 到时候他们俩怎么办? 刘祺君这段时间思考得最多的,无非就是这个问题。 继续在一起,那么自己能够离开父母亲朋事业追随他去美国吗?刘祺君从小在这座城市长大,除了外出探亲游玩和偶尔的出差,几乎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这里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同学师长,他的事业,他熟悉的风景——几乎是他的全部生活。 爱情是生活的全部吗?即使是刘祺君最年少轻狂的那段时光,他都不会说出这种无畏的话来。 即使他有莫大的勇气为爱豁出一切,却没有罔顾责任的权利。 他清醒又痛苦地认识到,横亘在他和郑予铭之间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感情问题了。他是家中独子,他的父母那么爱他,即使得知他无法结婚生子也熬过了心理上的痛苦选择乐观地接受,这辈子已经不指望他能在事业和家庭上有多大的出息,唯愿他能找到一个人安稳幸福地过完下半生,周末时能回家陪他们吃个饭看看电视。 这已经是父母对他最大的期盼了,他有什么资格对父母说他要为郑予铭远走他国? 想到这些,刘祺君痛苦地闭上了眼。 付允笙看他这副样子,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却明白他的为难之处。他们都太理智太成熟,甚至是郑予铭,也不会天真地认为爱胜过一切,不然就不会在电话里处处透出不安。 他们仿佛一对早知道结局是be的热恋情侣,明知道要面临惨烈的结局,却又不甘心地挣扎着,隔着电话维持着表面的恩爱和平,暗地里却恐惧地等待着炸弹的引线被点燃。 “你打算怎么办?”付允笙问。 刘祺君睁开眼睛:“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付允笙这一次没有反问他,而是说:“我不是你,我不知道。”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和平分手,我已经做过了。”付允笙道,继而微笑,“但是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你不像我,你不会放手。” 刘祺君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我不会的。” 他挺直脊背,眼神坚定,表情冷静:“我知道我们要面临什么样的现实,但是我不会放弃。他那个人心思简单,想不到解决办法,没关系,我来想。” “他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没关系,我来处理。” “他有他的立场和坚持,我懂,我不会逼他,我尊重他。” “但是,我爱他。”刘祺君顿了顿,目光温柔而深邃,“我这一生大概不会再爱上除他以外的任何人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他走。” “我的人生已经走过三十年,终于遇到了一个想要白头偕老的人,我的父母和朋友也很喜欢他,这样的人我再也不会遇到了,我不能失去他。”他的目光沾染上淡淡哀伤,却坚持着,“即使很难,我也会努力做到。” 付允笙虽然猜到他不会轻易放弃,但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心中震撼非常。如此固执而笃定的语气,带着挟裹风暴的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刘祺君很少有这么强势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他都是温和或嬉笑的,带一点开朗的痞气和不正经的调笑,幽默和气。 付允笙低头笑了笑,意料之中的样子。 他知道刘祺君与自己是不一样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人,能被郑予铭那么挑剔的人对外承认并且深爱如斯的人,怎么会不好?只是刘祺君的好,竟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太温柔,太笃定,爱得太深沉。 他甚至有点羡慕——因为自己永远成为不了这样的人。 郑予铭坐在医院草坪边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杯咖啡,仰头看着天空发呆。 一条围巾递过来y换了日常衣服,笑着说:“老远就看见你了,天气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把围巾围上吧。” 郑予铭摇摇头,举了举手里的咖啡:“有热咖啡,不冷。你下班了?” “是啊,你呢?”danny坐在他旁边,“我中途回去看过你一次,你在睡觉,后来再回去你已经不在了。” “嗯,陪我妈妈看心理医生去了。”郑予铭笑着说,“谢谢你,让我在你办公室休息。” “不用客气,你每天过去都可以。”danny握着围巾,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你妈妈的情况还是很糟糕吗?” 郑予铭表情淡了些:“医生说腿需要调养,虽然现在没有知觉,但是通过外部刺激可能会有所改善,所以他建议我们帮助她积极做复健。” “既然还有希望,你妈妈应该情绪好多了吧?” “好一些了,现在已经能接受腿不能动弹的事实了,但是……”郑予铭苦笑,“我和爸爸的安慰还是无法弥补她失去一条腿的痛苦,医生说她现在的心理状态再持续下去不利于接受治疗,建议我们带她去看心理医生,能够早点开始复健比较好。” “的确,心理医生会有帮助的。”danny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郑予铭点点头。 y看他的表情并没有更轻松一些,便试探道:“怎么了?还有其他困扰?” 郑予铭摇摇头,并不打算跟他讲。他与danny虽然熟悉了一些,到底不是亲近的人,并不想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他。 工作室最近遇到了麻烦,他却不能赶回去帮忙,只能尽自己所能把手里欠下的几个设计稿抽时间画好发给助理,交代其他人接手后续事宜。刘肃不肯告诉他公司遇到了什么麻烦,只是让自己专心照顾母亲,每次电话讲不到十分钟就匆匆挂断了。 郑予铭了解刘肃,他是个可靠且稳重的男人,公司的日常事宜都会向自己交代一声,但是遇到困难却很少告诉他,而是默默解决,他越不肯说,说明事情越严重。虽然他非常想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工作室上下似乎被刘肃勒令封口,谁也不肯告诉他。按理说,作为工作室的老板之一,郑予铭绝不可能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但是他现在实在心力交瘁,并且他不想用调查的方式怀疑刘肃,所以并没有着手去查。 而刘祺君那边……他深吸一口气,表情复杂。 这段时间,他不敢经常给刘祺君打电话——即使他每天都迫切地想听到对方温柔镇定的声音。他知道自己的状态有些失常,敏感、慌张、不安、混乱……他怕被刘祺君听出来,怕对方受到影响。他不敢过多地说明自己遇到的窘境,刘祺君太聪明了,会从他字里行间的描述听出蛛丝马迹。 因为腿部受伤,母亲这段时间的精神非常不稳定,一开始非常排斥周围有人,把所有人赶走后就对不断捶打自己的腿,后来又非常怕身边没人,尤其是自己和父亲都不在身边时,母亲就变得非常焦躁,没有安全感,忍不住发脾气。她一直是个温柔优雅的女人,受伤之后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变得神经质且暴躁易怒,只有自己和父亲陪在身边的时候她才会稳定下来,偶尔同他们说说话,笑起来时依稀能看到平日温柔娴雅的影子。 她变得非常依赖家人,下午去见心理医生的时候都不肯一个人进去,他们劝了好久,她才肯一个人进去。 郑予铭从小到大都没与妈妈这么亲密过,这段时间却充分感受到了一家人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可是那温馨好似缺了一角,他总觉得若是能够再多一个人,一定会更幸福些。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学会了刘祺君说话的语气,会开玩笑,会说俏皮话逗父母开心,会拐弯抹角地哄骗妈妈喝药接受检查……爱情和相处的确能够改变一个人,他也是这时候才察觉到,刘祺君的影子已经融入他生命里了。 ☆、第七十九章 danny本想邀请郑予铭一起吃晚饭的,被后者婉拒了。 “我好伤心。”danny似真似假地委屈道,“你难道不吃饭吗?” 郑予铭笑笑:“不是,我等会儿要去看房子。我妈妈大概要在这里治疗很长一段时间,所以我要去把酒店的房间退了,租个房子,方便就近照顾她。” “你一直住在酒店?”danny不敢相信,“我还以为你早就租好房子了,哦没错,还是租房子方便一些。你看好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帮忙找。” “之前一直在忙,没顾上。”郑予铭摇头,“我已经和房东约好了,等会儿过去看房子。” “那我送你去吧,我有开车来。” 郑予铭坳不过他,只好同意。 房子离医院很近,开车大概半个小时,两层带花园,很宽敞,只是有些旧,需要换一些家具。房东是个业余画手,家里挂了好几幅他自己的油画作品,以郑予铭的眼光来看,水平一般,但胜在色调和家里装潢比较统一,所以还算协调。一楼有间画室,画室的一边还放了架旧钢琴,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去的时候非常温暖。 二楼有三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书房角落里堆着几盒画具颜料。 房东懒得搬家,东西都没动,只说如果要租的话,书架和油画不能动,其他随意他们处理。 郑予铭站在二楼窗户边,能看到花园里的植被,觉得父母应该会喜欢这里的,就定了下来。 签合同换家具整理房间花掉几天时间,搬家当天郑妈妈也被允许外出一天,郑予铭在家里亲自烹饪。 “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饭了。”郑爸爸尝了尝,“手艺退步了啊。” 郑予铭笑了笑:“平时在外面吃饭的时候比较多,在家里都是刘祺君在做,所以我很久不掌勺了。” 郑爸爸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笑容淡了几分。 郑予铭若无其事地转过去问母亲:“妈,你要喝汤吗?” 郑妈妈点点头,将碗递给他。最近几天看了心理医生,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可以温和地与他们聊天了:“你出国这么久,公司的事情不需要处理吗?” “手头的事已经交代下去了,其他事情有师兄在。”郑予铭安慰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给我打电话的。” “那就好。”郑妈妈喝了两口汤,想起什么,抬头问他,“对了,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上次电话里态度有些差,是不是吓到他了?” “没事,他理解,还让我代他向你道歉,冒犯到你了。”郑予铭软下声音对母亲撒娇,“妈,他不是有意的,你原谅他好不好?” 这是他最近总结出的经验。郑妈妈现在对丈夫儿子的亲近撒娇十分受用,如果他们还是那副冷淡严谨的模样,郑妈妈就会板着脸生闷气,如果他们软下声音说好话,她就会情绪缓和,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果然,听到他的话,郑妈妈脸上露出笑容来:“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郑爸爸插嘴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郑予铭一愣,不知道父亲怎么突然打听起刘祺君的动向来,就说:“在忙工作吧,年假一过,他就开始上班了。听说他们公司今年会有大项目,他应该是在忙那些……怎么了爸?” “哦,都在忙啊……”郑爸爸感叹一声,若有所指地念叨着,“忙点儿好,有事业心,有出息。”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让郑予铭有些不安。 倒是郑妈妈没听出他话中之意,亲昵地问:“他走不开吗?我还想见见他呢。” “他说过段时间签证办好了会过来看你的。”郑予铭握着她的手,脸上也浮起几丝真实的笑意来,“你们会喜欢他的。” “嗯,你眼光一向好。”郑妈妈点点头,又问,“你有他照片吗?” “……”郑予铭再次愣住,才想起他和刘祺君在一起这么久,连个照片都没有,更不要说合照了。 郑妈妈很快反应过来,圆场道:“没关系,过段时间就见到真人了。” “嗯。” 郑爸爸似乎不欲多说刘祺君的话题,转而说起附近的社区公园和自己的画展趣闻来。他刻意避开舞蹈的话题,甚至夸张地聊起最近的电视节目来,让母子俩都有些不适应。好在郑妈妈今天也没有提起跳舞的事,郑予铭乐得不用向她解释那些官司。 郑予铭觉得多认识下社区里的邻居对母亲的恢复有好处,所以提前烤制了一些小点心,买了一些糖果和鲜花,用漂亮的礼盒包装好,在午休过后,一家人挨家挨户地去和附近几家邻居打招呼。 他们是华裔,在这个社区并不多见,但是三人流利的英语和温和礼貌的态度获得了大家的好感,在得知郑妈妈因为事故伤到腿之后纷纷表示出同情之心,热心地表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尽管说话。 医生说适当接触人群对病情有好处,郑予铭看着母亲一路随他们走访下来并没有因为邻居们遗憾同情的目光而感到尴尬,暗中松了口气。 晚饭也是郑予铭准备的,简单的西餐。医生叮嘱过他们要在晚上9点前把病人送回去,他们只好再开车把郑妈妈送回病房。 “我不想住院了。”郑妈妈拉着丈夫的手,坐在轮椅上仰头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住。” 郑爸爸回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我们先去问问医生的意见,如果你没什么问题了,我们就去办出院手续。你要配合医生,好吗?” 郑妈妈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意见。 接下来的几天她果然很配合,医生检查过后表示身体已无大碍,接下来就是复健了。心理医生也说她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只要以后能按时过来接受治疗,出院回家更有助于她的恢复。 在医院闷了整整一个月,终于能够离开那个压抑的地方了。 郑爸爸去办出院手续,郑予铭推着母亲的轮椅在医院外的大道上散步。 这个冬天特别冷,地上厚厚一层雪,只有行人大道被清扫过,安静穿梭其中时有种冷寂的萧索感。郑予铭把母亲裹得严严实实,自己也穿了一件羊绒大衣,围着围巾——这些都是走之前刘祺君硬塞在他行李箱的,真是十分有先见之明。 “妈,你冷不冷?” “不冷。”郑妈妈抬头看着天边飘忽的云朵,呵着气,“予铭啊,我们很久没像今年这样相处了吧?往年即使你回来陪我们,我和你爸爸也总是不在家里,今年去参加这个聚会,明天去参加那个晚宴,见完朋友看展览,听完歌剧吃西餐……很少有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说话的时候。” “哪里话,我们每天早上和晚上不都在一起聊天吗?”郑予铭帮她拢了拢头发,“而且你们都是带着我一起出去的,怎么能说不在一起呢?” “不一样的。”郑妈妈摇摇头,“我是说只有我们一家人,不用出去见朋友,我们三个就安安静静地围在一起聊天看电视,这种日子太少,我都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郑予铭拍拍她的肩膀:“接下来我会陪着你们的。” 郑妈妈扭头看着他,眼里有迫切的惊喜:“会一直陪着吗?” “……”郑予铭张了张口,只是说,“看你恢复的怎么样。” 郑妈妈有些失落,转回去,笑得很勉强:“哦,我忘了,你还要陪你男朋友的。” 郑予铭没有接话,推着她继续走。 过了一会儿,郑妈妈又说:“其实家里再多一个人也挺好的,热闹些。” 郑予铭停下脚步。 这话听似无心,却还是藏了几分蕴意在。 郑妈妈不希望他回去,而是希望刘祺君能够陪他一起安定在国外。 他本以为在刘祺君这件事情上,只有父亲是持有不同态度的,现在看来,他母亲也有些动摇了。若是以前,这些都可以慢慢解决,因为他的父母并不是固执古板的人,但是自从母亲出事以后,双亲都希望他能够留在美国同他们一起生活,特别是母亲对他产生的依赖和亲近,已经到了有些夸张的地步。 郑予铭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父母是舍不得孩子离家太远的类型,因为多年来他们都是聚少离多,且父母各自有精彩忙碌的事业,很少将他放在心尖上。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这场事故改变了很多,前几年并不急着催他移民的父母现在却总想把他拴在身边,哪里都不许他去。 郑妈妈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有些慌乱地解释着:“我……我没有要逼你们的意思,予铭,我……我只是……” 郑予铭打断他,缓下声音安慰着:“没事,妈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聊好吗?” 郑妈妈点头,呐呐不敢言。 回到家里,郑予铭为母亲安排好住处,心中实在憋闷,便拐到院子里给刘祺君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他才想起来,刘祺君这时候应该在上班。 对方很快接起来,声音都带着几分愉悦:“予铭?” “是我。”郑予铭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眉宇间的阴霾扫去几分,“你在工作吗?” “嗯,暂时休息一会儿。”刘祺君放下手中的文件,靠在椅子上跟他说话,“好几天没给我打电话了,怎么,很忙吗?” “有点。”郑予铭撒了个小谎,“今天帮我妈妈办了出院手续,我们在旧金山租了个房子,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妈妈情况更好些就会回西雅图去。” “听上去你们还要待很久。”刘祺君不自觉地敲了敲椅子扶手,敛下眉目,暗中凝神,有些不安地问,“你……要一直留在那里吗?” “大概是,怎么了?” “哦,没什么。”刘祺君收起不安的语气,随口道,“我听刘肃说工作室很忙,我还以为你会中途回来帮忙处理一下。” 郑予铭疑惑:“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经常联系?” 刘祺君心头一跳,掩饰道:“是啊,我们公司最近在跟一个建筑设计大赛的项目,所以偶尔会请教他一些问题,他也是搞设计的,还认识tn设计所的人,对我帮助还挺大的。” “哦。”郑予铭没有多想,只说,“你工作不要太辛苦了,别熬夜。” 刘祺君小声说了一句:“不熬夜睡不着。” ☆、第八十章 “什么?”郑予铭没听清。 “没什么,想你了。” “……”郑予铭耳廓泛红,左右看了看,没人留意到他,于是他便低着头浅笑道,“我也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美国?” 刘祺君真是爱死了他这个坦率的模样,眼睛里的阴霾都散了几分,回答道:“下周吧,签证刚下来,我还得把手头的工作安排一下。” “嗯。”郑予铭点点头,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这里很冷,你来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好。”刘祺君还想多聊一会儿,办公室外助理已经在敲门了,他叹了口气,道,“予铭,我要继续工作了,晚点再给你回电话?” 郑予铭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答应下来:“好,你去忙。” 刘祺君挂电话之前不忘嘱咐:“既然以后回家住了,你就好好睡觉,别让我担心,嗯?” “知道了。”郑予铭记得他们公司开年后的应酬格外多,就叮嘱他,“你工作不要太累,少喝点酒。” 郑予铭很少有这么唠叨体贴的时候,刘祺君真舍不得挂电话,连连答应着,待助理催得急了才恋恋不舍地挂了电话,示意助理进来:“怎么?” “刘经理,陈董他们过来了,刘总已经先过去了,让我请你过去。” “好,我现在过去。”刘祺君整理了需要用的文件,问助理,“我前几天让你准备的材料准备得怎么样了?” “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过目。”助理把材料交给他,“哦对了,律师马上就到。” “好,律师到了之后你带他直接去会客室。”刘祺君整了整领带,拿着一叠资料率先走出去。 助理跟在他身后出去,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待他进了会议室,立刻回头跑去和同事八卦:“啊啊啊!刘经理好帅!” 芳芳敲她脑袋:“刘经理是我们郑经理的,你少发点花痴。” “呜呜呜虽然知道,可是每天面对他,真的很难不花痴啊!明明之前几次见面的时候都没觉得刘经理这么帅气呜呜呜……”助理小姐忍不住咬手绢。 大家理解地笑了。 刘祺君真的和之前见面时大不一样了。 他这段时间迅速消瘦下去,五官轮廓变得更加立体,眼神愈发深邃,肩膀和腰腹都窄了几分,穿着剪裁得体的高档西装时显得高挑从容——那西装一看就是郑予铭同款。大约是郑予铭不在身边,刚跳槽过来的他接手的又是陌生行业的事务,所以脸上少了几分开朗的笑容,大部分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即使面对同事们会露出温暖的笑,但眉宇间的沉郁之气一直散不开。 从前的他浑身散发着友善而温和幽默的气息,像个不着调的普通白领,让人一看就想发好人卡,当做靠谱的邻家大哥;现在的他却陡然变了气质,骨子里的锋利和冷肃渐渐流露出来,举手投足间的沉稳自信和圆滑妥帖显山露水,认真工作时蓦然有了几分和郑予铭类似的只可远观的高冷。 助理和几个同事听他开过会,随他一起见过几个客户,刘祺君那种亲切温暖的气质和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让他们自愧不如,而他面面俱到地斟酌着客户的要求和工作室的权益,总能轻而易举地让双方感到满意。同时,刘祺君的温和并不是毫无底线的,面对强硬或挑剔的客户,他也会不软不硬地顶回去,把对方噎得说不出话,却又很快提出不错的建议,轻松地化解危机。 虽然张秘书说这是因为他们见识短,以前跟着郑予铭这种拙于变通的领导才会觉得刘祺君手腕逆天,但是助理小姐还是觉得,刘祺君实在太厉害了。 他们工作室除了财务、人事和张秘书,基本上都是搞设计出身,在商场上向来有些不知变通疲于应付的缺点,即使是刘肃也时常被人坑,但是刘祺君却似乎天生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做计划、分配任务、解决矛盾、鼓励下属、随机应变,有着极强的反应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面对不熟悉的领域和陌生的突发事件,他从来不会慌张,而是第一时间做出恰到好处的应对,为自己留出搞清楚来龙去脉的时间,然后有逻辑有条理地去解决问题。 原本有些忙乱的同事们都在他的安排下感受到了变化,最明显的就是身体和精神状况。 他们搞设计的,加班是常事,改图改方案和客户交涉都十分耗费精力,有时候碰到不讲理的客户,推翻重做是常有的事,但是刘祺君来了之后,调整了他们的工作安排,教了他们几招应付难缠客户的小妙招,不知不觉间就让他们的设计工序大大缩减,节约了时间和精力,心情也变好了。 如果不是陈董这档□□烦还未解决,他们最近的生活简直是有史以来最幸福的日子了。 这段时间郑予铭休假、刘祺君空降、刘肃接连开会,他们就算再大条也知道公司出了什么事。刘肃也没有瞒着他们的意思,刘祺君上任当天就宣布了陈董方面意图收购水木设计的事情。 他们还未从“郑经理的男朋友成我们上司了”的震惊中走出来就迎接到公司面临巨大危机的炸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好在刘祺君表情很镇定,温和地向大家打过招呼后,用更平和简单的语言描述了一下当前状况。 大家对收购的事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但是他们在工作室待惯了,觉得氛围很好,如果要换老板,他们当然很不愿意,所以还是支持刘肃守住公司。 作为刘肃临时拉来的救兵,刘祺君并没有时间应付大家的好奇心,很快投入工作状态,除了对工作室的日常工作稍加改动外,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应付陈董了。 他们忙了大半个月,一直想办法和陈董方面打太极,开会吃饭打电话,没完没了地沟通。以前郑予铭是分分钟就挂电话的人,刘肃忍个三五次也烦得不行,刘祺君却像是丝毫不受影响,脸皮厚得像城墙一样,刀枪不入。对方的人天天打电话他也接着,说话慢条斯理聊天思维发散,能从设计行业的不景气扯到对方公司代表家的小孩在哪儿读书,面对面会谈时又无比正经,态度专业提问犀利,时常把对方的顾问气得跳脚却还装无辜,对方气狠了拍桌说你到底懂不懂设计行业是个什么情况?刘祺君就一副我以前搞策划的设计确实是门外汉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懂啊你生什么气的表情。 助理无数次面带微笑地把一肚子气的客人送走,扭头就看到刘祺君和自家老总埋头算计下一步怎么走。 这种又无赖又腹黑又温柔又强势的男人简直帅破天际啊! 四个小时后,陈董公司的代表团再一次铩羽而归,同事们在座位上欢呼起来。 与外面的热闹截然相反的是会议室。助理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摊着一大堆材料,张秘书正收拾着,自家老总瘫软在老板椅上一脸要累死的表情,而一旁的刘祺君也垂着头捏着眉心,一副操劳过度的疲惫脸。而律师先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助理有些忐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律师先生率先站起来,提着自己的公文包道别:“刘总,刘经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高律师,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刘肃站起来,笑着同他握手,“今后恐怕还要麻烦您一阵子,辛苦了。” “没什么,分内之事。”高律师客套着。 刘祺君也站了起来,脸上浮起真诚的笑意:“高律师果然名不虚传,回头我可要给你们律所送面锦旗过去。” 高律师白他一眼:“你少学周涵那套小把戏,没个正经。” “哈,当然当然,还是要多谢你。”刘祺君说完又问,“高律师见多识广,关于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高律师犹豫着。他这次答应帮忙是看在老朋友周涵的面子上,本不欲搀和太多,但周涵多次提醒刘祺君是他好基友,请他务必多多照拂。 刘肃看出他有话要说,连忙使了个眼色让秘书帮忙添茶,嘴里尊敬道:“就是,高律师您也接手过这么多案子,恐怕比我们更懂些,我们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还请您指点一二。” 秘书为高律师上了茶,后者只好重新坐下,简单道:“其实这种情况并不难解决,陈董并不是工作室的直接投资人,想要收购的话是没有立场的,只是他手握资源,与业内其他几个大公司有合作,包括房产业,如果要强硬收购的话的确会影响到你们工作室的运营,当然,那些私下的授意就不是法律上的问题了。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硬碰硬,现在工作室的确是面临着许多问题,行业竞争是非常残酷的,相信你们也感受到了,不做改变的话很容易就被淘汰了。”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说:“就算陈董解决了,也难保日后不会出现张董李董,你不可能每一个都这么处理。所以我的建议是,即使你们拒绝陈董的入股协议,也要调整工作室的运营模式。” “果然还是改成公司更好些吗?”刘肃叹了口气,意料之中地苦笑。 “这样最好。”高律师看了眼刘祺君,发现他并没有什么表情,显然也是赞同自己的,便大着胆子说,“其实我个人觉得,陈氏注资是一项非常划算的生意,对你们双方都是双赢的局面,他们需要透过你们打开设计领域的市场,辅助他们的高端商务房产项目,而你们需要资金和业务,双方能够合作的话其实更能发挥优势……” “这点我们明白。”刘祺君打断他,温和却坚持,“但是水木设计是刘总和他的团队一步步坚持到今天的,他们是设计师,不能为了那点利益就把自己的心血轻易拿来做交易。高律师,你的建议我们会考虑,但无论如何,我们的股东不能是陈氏。” 高律师看出他们的坚持,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客套了几句便告辞了。 等人都走光了,刘肃靠在椅背上缓缓开口:“大刘,你怎么看?” “我也觉得工作室改成公司好一点,再加一两个投资方也不错,这样可以拓展我们的渠道和资源,在招聘和参与竞争时也更有话语权。但陈董的野心太大,恐怕不是很适合。”刘祺君顿了顿,看他露出了思考的表情,继续道,“但是我们以后势必要和陈氏合作的,就此得罪并不划算,所以得想个办法折中解决这件事。” “我又何尝不知道,但是怎么解决?”刘肃挠着头发,烦乱,“我总不能大街上拉个人就问肯不肯来我这里当合伙人吧?” 刘祺君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斟酌片刻,看着他,缓缓开口:“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八十一章 要不是嘴里干涩,刘肃一准喷一口茶出去。 “你说谁?你?”刘肃瞪大眼看着他,“你在开玩笑吗?” “我哪里像是在开玩笑?”刘祺君正经道,“我手里有一些资产,目前也对你们这个行业有了一定的了解,虽然我不是设计师出身,但业务是我的强项,运营方面也可以慢慢学习。现在工作室需要做改动,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予铭又不在国内,而且……你总得想办法解决陈董那边的问题,还要稳固老客户发展新客户……这么多事情,我个人觉得,我还是能做好的。” 刘肃愣愣地看着他,仔细一想,居然很有道理。 其实论运营,专业金融且长期活动在业务第一线的刘祺君更加擅长,这点从他的性格和处事方式上就看得出来。如果此时公司加入新的合伙人,将工作室重新注册为公司,许多方面亟待调整,自己恐怕无法一一安排妥当……更何况,刘祺君和郑予铭是情侣,他既然肯为了郑予铭辞职过来帮忙,就不用担心他有其他心思。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刘肃对他的为人和品格完全信任,如果刘祺君能够代替陈董成为新的投资人,那么他们急需解决的问题只剩下如何化解陈董的愤怒,剩下的全部可以内部解决。 越想越觉得,刘祺君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刘肃的眼睛渐渐亮起来,可是他很快苦了脸:“这件事我一个人不能决定,得和予铭商量一下,他也是公司合伙人之一。” 刘祺君点头:“这是肯定的,只是……你先说一下这个方案,至于人选,先不要告诉他是我。”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2节 “为什么?”刘肃不懂,这种完全是邀功的活儿为什么不肯让郑予铭知道。 “今天我们打电话,他说已经在旧金山租了房子,大概要长住,直到阿姨的心理状态恢复过来,肯做复健……我试探着问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他没回我。”刘祺君无奈地笑了笑,“他父母好像更希望他能留在美国。” “哦,这个倒是。”刘肃点点头,“之前予铭每年回去休假,他父母都希望他能把国内的事业结束转而去西雅图和他们一起生活。他家里亲戚不多,彼此联系也少,父母的大部分事业和朋友都在国外,所以一直希望唯一的儿子也能够出国陪他们。这次他母亲受伤,恐怕会趁着这个机会劝他留下。” “所以啊……”刘祺君苦笑,“他那边压力也不小,虽然没对我说,但是听他口气,恐怕他父母已经和他聊过这个话题了。你如果直接告诉他我为了他辞掉了自己的工作转而来这里帮忙,甚至还准备主动参与到工作室的未来经营中,恐怕会内疚,我不想这样。” 刘祺君目光放远,语气沉稳:“我希望他做任何决定都是出于内心的选择,而不是迫于我的付出。” “你这……唉……”刘肃叹气,颇有些同情,“我这个小师弟也不知修了什么福气,能碰到你。” “是我有福气。”刘祺君道。 刘肃好奇:“你就不怕他选择父母放弃你?” “怕。”刘祺君坦然,“所以哪怕他有一天真的这么选择了,我也能理解。但是,我不会真的放他走,我也有挽回的权利。” 刘肃:“他那个人死脑筋,想让他回头,哪有那么容易?” 刘祺君却轻笑着摇头否认:“我不是要他回头,那样等于否定了他的选择和挣扎,我尊重他的一切决定,但是我会想办法解决——这才是我擅长的事情。” 刘肃抖了抖肩膀:“我是不懂你,你看着办吧。反正从半个家人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很赞成你俩凑一对的,当然,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就更好了。” “关于这点……”刘祺君顿了顿,抿了抿唇又道,“刘总,我还有其他打算……” 刘肃一瞪眼:“你不会后悔了吧?” “不,不是。”刘祺君示意他放松,“工作室这边,毕竟还是你和予铭的事业,我只能作为外援辅助不能长期参与,所以……等公司的事情上正轨后,我还是会去忙自己的事情。” “回你公司?”刘肃猜测。 “怎么可能?既然我辞职了,就不会再回去。”刘祺君好笑,继而一本正经地表示,“我大概会创业,开自己的公司,做回自己的老本行。” “哦哦,这个不错,以你的能力和经验,开公司是条好出路。”刘肃嘶了一声,上下打量着他,好奇道,“我记得予铭老说你不求上进啊,怎么现在转性了?” “他真这么说我?看来颇有意见啊。”刘祺君感慨一声,老实道,“其实……我做这个决定也是多方面的因素吧,当然最主要还是受到他的影响。” 他似真似假地开着玩笑:“老婆都已经是站在人生巅峰的人了,我也不能落后吧?” 刘肃哈哈大笑,颇为赞同:“没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老弟你要加油了,予铭可不是一般的高富帅。” 刘祺君耸肩:“我努力。” 刘肃竖起大拇指:“我看好你。” 这件事差不多就这样敲定下来,刘祺君说他去和陈董继续交涉,想办法把这件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而刘肃负责与郑予铭联系,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郑予铭万万没想到自己不在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工作室水深火热这么久,他却毫无察觉,顿时急红了眼:“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直瞒着我?还让他们一起瞒?刘肃,你有没有拿我当工作室的一员?!” “哎哟你别气,我这不是告诉你了嘛,你在国外忙你妈妈的事儿还忙不过来,这边你又帮不上忙,我告诉你不是给你添乱吗?”刘肃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再说了,这件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怎么可能瞒着你?你还是决策人之一呢,得签字啊!” 郑予铭恼怒:“你少打岔,既然这件事已经持续一年了,当初陈董找上门的时候你就应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呀?公司运营你又不管,我还能告诉你客户财大势大还想分我们的蛋糕,还指使其他客户给我施压?”刘肃很是无奈,“陈董手里产业众多,和房产业、建筑业、设计业都有联系,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工作室吃不少暗亏,我要是有办法,能让你接他的项目吗?” 郑予铭绷着脸问:“他为难你了?” “……”刘肃沉默半晌,道,“都过去了。” “要真过去了,你现在会跟我商量注册公司的事儿?”郑予铭嘲讽完毕,又低骂几句,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你碰到这种事,我……” “行了行了,马后炮就算了啊。”刘肃打断他,“就说说眼前的事,我刚才说的建议你考虑考虑。” “好,我会考虑的。”郑予铭张了张口,有些纠结,“要不我还是回国一趟吧,这种事隔着电话也说不清楚,要办的手续多着呢。” 刘肃也想让他回来一趟,毕竟公司事情太多,他能回来搭把手更好:“你走得开吗?” “应该可以,我妈最近情况好了很多,我爸爸最近也比较空,有他照顾着,我离开几天没事的。” “那行,你看着办,回来的话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 郑予铭又问:“你有中意的人选了吗?” “有,非常中意,条件没得说,这件事得以解决全靠他。”刘肃把刘祺君夸成一朵花,继续道,“哦,忘了跟你说,这段时间我把人拉到公司,让他暂代业务经理的职务。” 郑予铭:“咱们有业务经理这个职务吗?” “这不是拿出来唬人嘛!要不然他怎么名正言顺地代表工作室和陈董谈判啊?”刘肃解释过后,又道,“这段时间我观察过他,真的是个不错的合伙人选,你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刘肃立刻给刘祺君通风报信:“予铭说近期会回国一趟,你准备好怎么跟他说了吗?” “他要回国?”刘祺君诧异,“可是我准备下周去旧金山看他的……算了,我回头再问问他。” “这个节骨眼你出什么国啊!事情没敲定你还是给我老实待在国内吧!”刘肃白他一眼,“反正他也快回来了,你趁机帮他收收心。” “好。” 刘祺君有些措手不及。如果郑予铭这几天就要回来,那换工作的事肯定瞒不住了,他还没准备好向他交底呢。 他这边工作忙得鸡飞狗跳,父母那边又来了消息。刚休完年假回家的父母还没进门呢就在小区里碰到周涵的父母了,话家常不到五分钟,他家母上就听说了郑予铭母亲出事故的消息,整个人都懵了,打他电话一直没人接,打去公司才知道他居然已经辞职了,刘大妈愉快了一整个假期的心情瞬间炸成灰,夺命连环call追了过来,一接通就是顿好骂:“臭小子你死哪儿去了!” 刘祺君握着刚从会议状态解冻的手机,一脸苦相:“妈您小声点儿……你们回来了?”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啊?”刘大妈喷他,“我要是再不回来你是不是得把房子给卖了?” “您这说的什么话……”刘祺君无奈。 “工作不要了,家也不回了,连媳妇都跑去国外了,你下一步可不就要翻天了吗?”刘大妈一肚子火全朝他撒了出来,言辞犀利毫不留情,“你怎么不搞个人口失踪啊?” 刘大爷在一旁好言好语地劝着:“老婆你冷静点,先把儿子叫回来,咱当面问,电话里发火有什么用啊,是吧?” “说得对,当面谈!”刘大妈呼吸起伏间强迫自己冷静点,结果毫无作用,顿时恶声恶气地吼,“刘祺君,我不管你现在在干嘛,给老娘立刻滚回来!” 嘟——毫不留情地挂了电话。 刘祺君扶额苦笑。这段时间一直瞒着郑予铭那边,自己又忙着换工作,反倒把脾气最暴的太后给忘了……他看了看表,还不到下班时间,但是不走不行啊,不然他家太后得气得抽他。 向助理简单交代过余下事宜,刘祺君扯了领带,套上大衣,苦着一张脸开车回家。 ☆、第八十二章 敲了门,没听到回应。 刘祺君轻轻扭开门把手,探着头隔着玄关朝里望。 她家太后老佛爷一样端坐在沙发正中,阴沉着一张脸,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副随时要站起来吵架的模样。他家太上皇坐在一边,弓着背,小媳妇一样给老婆倒着茶,劝她消消气。 “我消消气?怎么消?”刘大妈刚说完就看到门口的孽障,伸手一指,眼睛瞪起来,“臭小子你给我进来!” 刘祺君站在玄关,低头一看父母带回来的行李、特产全摆在门口,显然夫妻俩自回家后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都没来得及收拾。他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连忙做出一副认错模样,低眉顺眼地走进去,小心翼翼地开口:“爸,妈,你们回来了。” 刘大妈冷笑一声,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刘祺君乖乖坐过去,主动交代:“您先别气,听我说。” 刘大妈撇着嘴角,冷哼:“说。” 这言简意赅的……到底多大火?就连刘大爷也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着他,摆上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刘祺君无奈,知道不给父母一个交代是过不去了,只好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了一遍。不过他说得巧妙,先是说明了自己工作上的不顺利和顾虑之处,才提起郑予铭母亲出事故的情况。这样一来,他的辞职事件就显得自然而慎重,而不是因为郑予铭突然做出的决定,免得父母骂他意气用事。 果然,这么一说,父母对他辞职的事就没那么愤怒了,反而觉得他能够及时离开那个前途堪忧的公司是明智的决定。至于加入水木设计……父母虽然觉得不够谨慎,但是郑予铭不在,他也暂时没了工作,能去帮忙当然也是好的。得知他有自主创业的打算,夫妻俩都松了一口气,难得他这么有事业心,两人也不好再计较了。 把工作上的事情解释清楚了,剩下的自然就是郑予铭的事了。 先是仔细问过郑妈妈的情况,得知对方已经脱离危险,但是一条腿却失去知觉,需要依靠拐杖或轮椅生活,后期也需要长期的复健和心理治疗,二老都很担忧。 “怎么会这样呢,本来该是安享天年的时候,却突然……”刘大妈十分忧心,她也是上年纪的人,更明白这件事对郑妈妈的事业和生活打击有多大,“小郑一直没回来?” “没有,阿姨情况一直不太乐观,今天才出院。”刘祺君想了想,补充道,“官司也还没结束,大概还有后续问题需要处理。” “那些事交给律师就好了,主要是家人没事。”刘大妈皱着眉一脸忧愁,“小郑是该多陪陪父母,他妈妈碰到这种事,有家人陪在身边会好些。” 刘大爷碰了碰老婆的袖子,示意她小心说话。 刘大妈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刘大爷叹了口气,直接问儿子:“小郑有说什么时候回国吗?” “最近大概会回来一趟,工作室有些事情需要他回来处理。” “回来几天?” “不一定,大概不会太久。” 刘大爷看着儿子脸上的表情——那眼神沉寂幽深,晦暗不明,显然很不确定。 他只好直接问出来:“那他走了,还会回来吗?” “……”这一次,刘祺君沉默下来。 刘大妈愣了一下,来回看着他俩:“什么叫还会回来吗?他为什么不回来?小郑不回来去哪里?” 刘大爷不得不提醒老婆:“你忘了吗,他父母早就移民美国了,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只有他一个人还留在国内。” 刘大妈突然惊醒,诧异地张大嘴,结巴道:“这……这个……可是……可是小郑当初说想留在国内的……” 父子俩都没有开口。 刘大妈脑子里十分凌乱,自言自语着:“小郑的工作在国内,房子也在国内,那时候去找我介绍对象也说了想找个中国人呀,还有他……他……他怎么能出国呢?” 刘大爷拍拍她的肩膀,解释道:“他在国内亲戚不多,工作可以换,房子可以卖,有什么难解决的?而且你也说了,他妈妈现在很脆弱,当然希望儿子能陪在身边。” “可是……可是……”刘大妈慌了神,拉着刘祺君的手,急急地问,“他移民了,咱家小君怎么办?” 刘大爷头一次不知道怎么回答老婆的问题,看向儿子的目光中也满是心疼。 刘祺君回握住母亲的手,调笑道:“哎呀,妈,原来你这么心疼我。” 刘大妈气:“这种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刘祺君敛下笑容,朝前移了几分,双手握着母亲的手,认真道:“妈,你看,如果我离开你们去国外,你们也不舍得对不对?同样的,他父母希望他一起出国也无可厚非,这是为人父母对子女的一点期待。你说他们也就这一个儿子,年纪大了,想让儿子陪在身边多正常啊,您要理解。” “我理解,可是……”刘大妈停下来,眉毛还是皱着,为自己找借口,“他们以前也没住在一起啊……” “那是以前啊,以前阿姨有事业,现在却只有丈夫和儿子了。”刘祺君抬手将母亲耳鬓掉下的发丝挽到耳后,抬眼看她,温柔又耐心地劝解着,“您说,要是让你辞职了,每天就坐在家里拄着拐杖等着我和爸下班回来,得多寂寞啊?” 刘大妈沉默,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那样的日子一天都难以忍受。 “予铭很爱自己的父母,他怎么放心离开爸妈回到国内呢?”刘祺君近乎催眠地轻声呢喃,“他很孝顺的。” “他……他跟你这么说的?”刘大妈眼里已经泛上泪花,“他真的不回来了吗?” 刘祺君还没回答,她又说:“我很喜欢他的……我把你交给他了,他不能就这么走了!过年的时候我还和你外公他们说你交了男朋友,下次带予铭一起回去给他们见礼……你爷爷奶奶还托我们给他带了礼物,就在包里,老刘你去拿……” 她催促着丈夫,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指着玄关处的手却开始发抖。 刘大爷伸手把妻子揽进怀里,安抚道:“这个不急,等他回来了我们再给他。” 刘祺君心脏发紧,他一直觉得这件事对自己打击巨大,却没想到父母听到这个可能性时也会这么伤心。看着母亲已经开始流泪的脸,他慌忙抱住对方发抖的手:“妈,他没说呢,您别着急。” 刘大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打他:“那你吓唬我!”这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他胳膊上,刘大妈却暗中松了口气。 “我这是说这种可能……”刘祺君苦笑,“他父母的确给了他一些压力,但是他没跟我说,大概还在自己扛着。” 一听对方也在抗拒分开的可能,刘大妈心里平衡了些。但是心里的担忧还是不能消除,只好问儿子:“那你打算怎么办?他妈妈这……这也不是短期内能解决的事情。” “嗯,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短期内解决。”刘祺君顿了顿,继续道,“等他回国,我看看情况。如果他打算留在国内,那这件事我们一起扛,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如果……” 刘大妈急了:“如果他要出国呢?你们以后可就见不着了,你怎么办?” “想见怎么会见不着?”刘祺君反驳。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刘大妈瞪他,“他要是出国,就在美国生活了,你俩隔着的可就不是几座山那么简单,那隔着的可是整个太平洋!想见个面还得在天上飞几十个小时!” “您还知道太平洋呢?” “少贫嘴!”刘大妈想揍他。 “好了好了,哪有几十个小时那么夸张。”刘祺君镇定道,“妈,我不想逼他,所以如果他真的做了这种决定,我也希望你们能理解。” “理解管什么用?”刘大妈气得厉害,“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把人留下来?” 刘祺君声音也大了几分:“妈,我把他留下了,他父母怎么办?” “……”这话问得太犀利,刘大妈无言以对,她想着不让儿子受委屈,却忘了郑予铭的父母也不想让儿子离开。 情义难两全。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恋人,要怎么选择? 刘大妈想起她早年为了了解儿子这个团体看过的那些书和纪录片,多少同志妥协于现实,为了父母的眼光或世俗放弃了爱人,转而去当所谓的孝子。以前她看的时候就难过得不行,发誓自己一定要做个开明的母亲,不让儿子在家里受白眼,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刘大爷做了多年的心理建设,到最后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出状况的还是他家儿媳妇。 郑予铭的情况偏偏还有些不一样。他既不是因为父母异样的眼光要背叛自己,也不是因为父母对他有娶妻生子的要求,而是因为母亲受伤生病,希望儿子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他们又怎么能要求人家父母连这点小心愿都放弃? 由己及人,刘大妈想,要是换了自己,对方如果要求儿子出国陪同,她也十万个不愿意。 郑予铭是独子,她家刘祺君也是独子啊,本来就不指望他给生个孙子孙女了,现在连儿子都要走,他们可怎么接受?换位思考,郑予铭父母多年没和儿子一起生活,肯定更加想念……越想心里越难受,刘大妈褪去了平日强悍爽朗的一面,变得憔悴又敏感,胡思乱想,越来越慌张。 郑予铭那边还什么选择都没做呢,她这边却要吓死了。 刘大爷一看老婆都哭成这样,顿时也急了,踢了儿子一脚,警告他:“你有什么主意快点说,想把你妈吓死啊?” 刘祺君缩了缩肩膀,小声道:“我能有什么好主意?” 刘大爷呸他一声:“你从小就鬼主意多,我还不了解你?” 刘祺君:“……” 忽然觉得有个洞悉一切的爹真是好忧伤。 ☆、第八十三章 花了两个小时才把父母哄去睡了,刘祺君躺在自己的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疲惫忽然席卷而来,让他措不及防。他闭上眼浅浅地呼吸,似乎连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木头人,骨节肌肉都僵硬得无法动弹。 这一个月以来,他担惊受怕,夜夜难眠,烟抽得凶,忘记时间一样不停加班,就想把脑子里那些不安想象扫除,然而没有用,他只要停下来休息就不由自主地想着郑予铭,想着可能发生的最坏境况。他知道自己有些敏感过度了,但是他忍不住,他就是担心得不得了。 只要郑予铭没回来,他的不安就不断扩大,但现在郑予铭快回来了,他却更怕了。 他怕最坏的情况发生,怕自己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 明明知道不应该对郑予铭如此没信心,但是孝义这帽子太大,他自己都承担不起,更何况郑予铭呢?他也做不出逼对方放弃父母这样没良心的事情来,所以心里就更怕。 刘祺君觉得自己要疯了,理智上,他觉得郑予铭一定不会那么狠心,情感上却十分被动,整个人都变得焦躁起来,只能靠忙碌的工作来缓解。 今天爸妈回家,反而让他的心定了一些。 父母终究是站在他这边的,这让他对自己更有信心了,只要他们一起努力,这件事一定可以解决的……这样安慰着自己,他终于睡了一个月来的第一个好觉。 而另一边的郑予铭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打太极后终于成功惹怒了父亲。 郑爸爸在妻子看心理医生的间隙把儿子叫到医院空地长椅上,摆出了要长谈的架势。 “坐。”他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郑予铭预感到什么,没有多说,乖乖地在椅子上坐下。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等着父亲开口。 “我们父子俩很久没有坐一起谈心了吧?”郑爸爸的开场白十分经典,长辈的态度十足十,甚至十分和蔼。他侧首看着最近愈发成熟稳重的儿子,笑道,“一转眼,你都能成为我和你妈妈的依靠了。” 郑予铭淡淡笑着,并没有回话。事实上,他和父亲谈心的次数非常少,加起来不超过五次,并且每次都以父亲的单方意见作为话题终结。他这个父亲虽然在画画上颇有成就,但是性格非常怪异,喜怒无常,温柔的时候堪比世上最浪漫的诗人,生气的时候也让人十分惧怕,并且有种艺术家都难以避免的偏执,对旁人的意见大部分时间都是无视的。所以这一次,他已经做好当个听众的准备。 郑爸爸看他反应冷淡,也不以为意,毕竟他儿子一直就是这副模样。他开着玩笑:“最近你妈妈很黏你,到哪里都要你跟着才安心,我都要吃醋了。” “那是因为爸爸你不在,你看你在的时候妈妈一直抓着你的手。”郑予铭也笑,“我反而很羡慕你们之间的感情。你把妈妈照顾得很好,她很依赖你。” 郑爸爸有些脸红,很奇怪,他是个对别人的称赞十分害羞的人,即使称赞他的是自己的儿子,依然会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我们是夫妻,正常。”他干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说,“予铭,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国内很辛苦吧?我和你妈总是忙工作,一年也只能去看望你一两次,一直觉得对你十分亏欠……” “爸,你不用自责,我在国内很好,师兄很照顾我,同事也很好相处,什么也不缺,并没有什么辛苦的地方。”他说完这些,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而且现在我也有了男朋友,两个人一起生活,也不觉得寂寞。” “……”郑爸爸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愉,转而说,“国内又没办法结婚,你们两个怎么长久?再说了,我和你妈妈年纪大了,也到了颐养天年的时候,特别是你妈妈她现在最需要家人的陪伴,你难道要丢下我们继续回国发展吗?” 郑予铭看着他,目光中除了意料之中的释然外还是有些难过。他点点头,回道:“我知道你们现在需要我,爸爸,我并没有要丢下你们,妈妈这种情况,我怎么走得开?所以,我一定会留下来照顾她。” 郑爸爸满意地点头,然而郑予铭话锋一转,又说:“但是关于移民和结婚的事,那并不重要。如果刘祺君想结婚,我可以办理移民,到时候和他办理结婚手续就好,如果他本人不介意这个,我也无所谓,毕竟只是一纸证书,对我来说并没有多重要的意义。我相信我们两个一定可以相携到老,就像你和妈妈一样。” “这怎么一样?!”郑爸爸恼怒,“我们是夫妻!你们又不是!” “爸爸,我还没有仔细向你和妈妈说过我和他相识相恋的过程吧?”郑予铭不为所动,看着他父亲,平静地说着,“我是去婚介所找专业红娘帮我介绍的,从一开始我就告诉红娘,我想找一个可以安稳度日白头偕老的人,她帮我找到了,我很感激。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做出了保证,虽然不是结婚誓言,但是我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做出过类似的保证,你想让我失信吗?” “这算什么保证?”郑爸爸有些气急败坏。 “这当然是,对我和他来说,都是。”郑予铭的目光软了几分,带了几分哀求,“爸,他没有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么残忍的结果?当初提出相亲要求的是我,给出期待和机会的是我,发出海誓山盟的还是我,凭什么让一个完全无辜的人承受这种牺牲?” “这……这怎么能算牺牲?”郑爸爸有些心虚,却坚持道,“你也不是无缘无故要和他提分手,你要陪父母啊,你难道不打算理我们,而是选择回到他身边吗?我不会祝福你们的!” “爸!”郑予铭声调扬起又落下,尽量让自己的态度不那么强硬,但态度十分明确,“爸,我不能这么对他,我不会分手的。” “那你准备让我和你妈怎么办?”郑爸爸气得站起来,说话也没了轻重,“你回国,回到他身边,然后呢?我在家照顾着你妈妈,那我不在的时候谁来照顾?请个护工?你放心吗?你妈想你了怎么办,给你打个电话等你从天黑飞到天亮赶过来吗?出了事谁帮忙打急救电话?家属签字的时候我不在谁来签?你放不下刘祺君,那我和你妈你就放得下了?” 他这一叠声的质问丝毫不留情面,句句绵里藏针,在郑予铭的心尖上戳得鲜血淋漓。 因为太真实、太残酷,反而比方才那些假装和蔼的谈判更有杀伤力。郑予铭只觉得脖子都似乎被扼住,艰难地呼吸着。 “我……”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他将头埋在双手里,低着头不敢说话。 郑爸爸一张脸冷冰冰的,眼神淬厉又愤怒,他看着儿子把苍白削瘦的脸藏起来,心又软了下去。这段时间最辛苦的就是郑予铭,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照顾着母亲,丢下工作不管,也没好好休息过,整天和医生护士打交道,还要和律师联系,本来就没几两肉的人更是瘦得不忍看,此刻被他教训得更是神色萧索,一双眼睛染上愧疚和痛苦,看得他心都挤作一团,跟着难受。 他伸手按着儿子的肩膀,缓下声音劝道:“予铭,爸爸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喜欢谁,想和谁一起生活,我和你妈妈都不会干涉。你喜欢刘祺君,我当然不会无理取闹地拆散你们,可是你也要体谅一下我们,我们已经老了,还能再陪你几年呢?” 他抚摸着儿子的头发,缓缓道:“其实你们不分手也好,你难得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我理解。” 郑予铭立刻把头抬起来,红着眼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郑爸爸的心立刻就软得一塌糊涂。郑予铭早熟又,在他们夫妻面前也没有孩子气的时候,总是冷淡又稳重,难过时也逞强不说,此时红着一双眼,简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鹿,格外讨人心疼。他瞬间说不出狠话来,便说:“你问问他愿不愿意陪你来美国。你们一起过来,办了移民,还可以正大光明地结婚,你也可以陪着我,你那么喜欢他,他一定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们也会喜欢他的,家里还能多一个人,多好。” 谁知郑予铭听完他的话却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更加痛苦,眼睛里都渗出红血丝来,泪光浮起,失望地偏回头,继续将头埋在手里,呵呵笑了两声,竟然有几分凄惨的绝望。 郑爸爸有些慌,他不明白为什么儿子会是这个表现:“怎么了?这样不好吗?” 郑予铭的肩膀耸动几下,他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憋回去,看着他父亲:“爸,您都不愿意让我离开你们,我又凭什么让他离开他的父母陪我到一个陌生国度生活呢?” 郑爸爸怔住。 “爸,我不可以这么自私。”郑予铭看着他,语气哽咽,却十分坚持,“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只恨自己不能给他更多的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提出这种要求来。他也是家里独子,我见过他父母,也是非常温和友善的长辈,对我也很好,他们还等着儿子养老呢,我做不出骗走他们儿子的事情来。” 这一次哑口无言的人换成了郑爸爸。 “你让我怎么去跟他们说,伯父伯母,你们可以让儿子一起陪我到国外照顾我父母吗?”郑予铭预演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好笑,便讽刺地牵动嘴角,冷然道,“我的父母需要儿子陪在身边,他们就不需要了吗?” “这……”郑爸爸已经反应过来,也知道自己说话有失妥当,委实太自私了些,但是看到儿子冷漠的目光,他更加难受,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了。 ☆、第八十四章 “爸……”郑予铭站起来眨了眨眼睛,把睫毛上的泪珠眨掉,对父亲说,“妈妈应该要出来了,你过去接她吧,我去把车开过来。” 有了这个台阶,郑爸爸几乎是感激一般点点头朝医院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犹豫着说:“那你和刘祺君……” “这件事我会处理的。”郑予铭已经冷静下来,说话时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快去接我妈吧,让她等就不好了。” 郑爸爸还想说什么,郑予铭已经转身朝停车场走了,他只好闭上嘴,眉头却皱了起来,总觉得自己今天似乎犯了什么错误,让他很不安。 询问过心理医生后,得知妻子的心理状态有所好转,可以试着接触一些相似情况的病人朋友,带她去参加互助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情况允许,腿部复健也可以开始进行了。 他又推着妻子去找了之前的主治医师,做过一些常规询问和基础检查后,医生说暂时还不适合复健,但是按摩可以开始了,下周再去检查看看情况。 情况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夫妻俩都松了口气,心情也轻松许多。 上车后,郑妈妈把医生说的话向儿子转述了一遍,语气轻快:“医生说互助会很不错,我应该去听听看,予铭你觉得怎么样?” 郑予铭强打精神,笑着问:“是一些和你情况类似的朋友各自讲述自己的经历吗?” “嗯,医生说我可以听听他们的心路历程,说不定能帮助我早日走出失去一条腿的阴影……”说到这里,她再次低落下来,不管怎么做心理建设,失去一条腿的事实仍然无时无刻地打击着她的内心。她安慰着自己,也安慰着丈夫和儿子,“不管怎么说,我得努力啊。” “是啊,医生也说你调整得很好。”郑爸爸握着妻子的手鼓励道,“我们慢慢来,不要急。” “嗯。”郑妈妈点点头,第一次主动问起官司的事情。 看她不再避讳,郑爸爸也没有隐瞒,将剧院和公司打官司的始末认真讲了一番,而郑予铭一直开着车沉默不语,似乎并不关心这个。 郑妈妈留意到儿子的情绪不高,关心道:“予铭,你怎么了?” “没什么。”郑予铭没有直说,“我在想晚上吃什么,牛排怎么样?” “我们包饺子吧?”郑妈妈突发奇想,“好久没吃了,有点想念。说起来今年除夕都是在医院过的,连饺子都没吃呢。” “好啊,我等下去买材料。想吃什么馅的?” “猪肉白菜,还有香菇肉馅的!”郑妈妈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着菜,“我们再做个凉拌小菜吧?” “好啊。” 郑妈妈完全沉浸在晚餐的想象中,想一出是一出,郑予铭一直应着,而郑爸爸却十分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郑予铭把父母送到家,自己又拐去超市购买食材。 房子靠近华人区,他驱车过去花了点时间才把想要的材料都买好,又拐去蛋糕店买了些母亲喜爱吃的点心,这才返回家中。 事实上郑予铭并不太会包饺子,他父母也同样对这项活动十分生疏,以前吃饺子都是保姆做好或者直接买回来,像这样一起坐在桌边包饺子的活动几乎没有过。 郑予铭也是买完材料才想起家里吃饺子都是刘祺君包的,他只学过捏饺子,还捏得十分丑。 一家三口对着满桌子的食材才想起来这是个技术活,面面相觑半晌,郑爸爸表示:“我去拿料理机。” 他主动承担起搅拌馅料的任务,郑妈妈滑着轮椅靠近桌边,问儿子:“那我做什么?” 郑予铭把蒜瓣和捣蒜钵交给她,笑着说:“妈,你就负责我们的蘸料吧。” “啊,这个我会。”郑妈妈很高兴,她捧着捣蒜钵,低头剥蒜。青葱一般嫩白纤细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剥着蒜皮,指甲努力把那些纤薄的皮撕下来。 郑予铭本想提醒她按着头尾用力捏一下皮就会崩开,但是看着他那向来只用手婉转舞动的母亲尽量尝试生活技能的样子,又把话咽了下去,低头准备和面。 他的父母生活技能二级残障,最多能扫个地整理个衣柜,做饭洗衣这种技术活向来是不管的。虽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家务基本交给家政阿姨和刘祺君,但是起码做饭洗衣还是比较拿手的。 一想到如果离开他们,这二老简直不知道会把日子过成什么鸡飞狗跳的样子他心头的阴影就深了几分。虽然家政一直在请,但是偶尔请和24小时请绝对不一样,总不能家里再多加个外人共同生活吧?就算他们愿意,恐怕家政阿姨还不愿意呢。 想着这些,郑予铭围上围裙,拿着平板搜饺子的做法。 郑妈妈捣完了蒜又没事干了,捧着碗离他两步远,静静地看着。 郑予铭把平板交给她,眯着眼笑:“李女士,麻烦你帮我报一下步骤吧?” 李女士笑弯了眼,抱着平板嗔怒道:“又开始油嘴滑舌,谁教你的?” 郑予铭笑:“我看祺君和他妈妈平时就这么相处,觉得很有趣,女士们都喜欢听儿子夸她嘛,对不对?” “当然,但是你以前也会夸我,却不像这样……”李女士斟酌了一下,道,“这样显得活泼多了。” 郑予铭不由得满头黑线,为什么刘祺君那样是油嘴滑舌,自己这样就成活泼了? “你面粉撒多了吧?”她盯着盆里的面粉,对照着食谱,“要用温水……” 郑予铭一边缓缓和面,一边和母亲聊天:“妈,你性格也变得活泼了,像个小孩子一样。” 郑妈妈挑眉:“怎么,觉得妈妈不像个优雅的女神了?” “怎么会,李女士一直是女神。”郑予铭笑着看她,他的母亲向来骄傲,即使一条腿受伤了,不得不坐在轮椅上,她依然肩背挺直,姿态优雅,多年的舞蹈生涯让她比一般人更加注重仪态和美感,就连此刻,披着羊绒披肩的她也是眉目温婉地坐在那里,手掌轻轻托着平板,像足了画里的贵妇。 她微微颔首,微笑着念叨:“人老了,难免玩心大一些。” 郑予铭却道:“妈,你说什么呢,明知道自己长得像三十多岁的美艳少妇,还这么寒碜我?哪次出门咱俩不是被当做姐弟看的?”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假,他父母都注重保养,生活无虞,加上他家三个人都属于肤白偏瘦的体质,所以明明都五十左右了,却一个比一个显年轻,父母头上一根白发都没有,脸上皱纹都少见,就连他也时常被人看成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虽然最近母亲看上去憔悴了些,但依然很美丽。 这话显然取悦了李女士,她笑着说:“你真是变了很多。” “是吗?”郑予铭心中一动,他也觉得自己这半年来的确改变很多,却一直不太自觉,就问,“哪里变了?变好了吗?” “哪有什么好不好的,我儿子当然一直都很好。”郑妈妈夸完儿子,还是说道,“你性子比以前开朗了些,考虑事情也越来越周到,比以前细致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你现在人也温和多了,以前那个别扭的冷脸已经很少见了。” “我哪有别扭……”郑予铭反驳。 郑妈妈却不理他,接着说:“其实咱们一家三口都有些不善交际,但是现在我看你和医院的医生护士都相处得很好,前几天danny医生不是还约你一起出去玩?隔壁的布朗太太也很喜欢你,dy姐妹俩也喜欢拉着你一起玩……” 她还在数着,越数越觉得儿子受欢迎,人人都喜欢他,于是她有点吃味:“啊,儿子已经有自己的世界了呢。” 郑予铭莞尔:“你喜欢吗?” “喜欢什么?”郑妈妈立刻反应过来,“当然喜欢啦!你这样比以前可爱多了。” 郑予铭敛下眼睫,嘴角的笑意仍在,他低着头继续和面。 郑妈妈看了半晌,凑近了八卦:“是因为谈恋爱了吗?” 郑予铭低头看着她,承认:“算是吧。” 郑妈妈目光明亮:“看来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是啊,他很好。”郑予铭的脸上露出温柔而幸福的笑容,带着自然和妥帖,那是沉浸在恋爱中的人自然散发的幸福感,恨不得向所有人展示他正经历着一段多么美好的感情。 郑妈妈为他感到幸福,可是很快,另一种忧伤又涌了上来。 她儿子的生命中有了另一个重要的人,她和丈夫不得不和另一个人分享儿子的关注。虽然理智告诉自己不要计较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仍然令她有些难受。不舍得儿子陪在另一个人身边,却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有些无理取闹。 又不是恋人,怎么可以把儿子圈在身边不放手呢? 就在这时,郑予铭忽然说:“妈,过几天我要回国一趟。” 郑妈妈悚然一惊,有种即将失去儿子的慌张感,猛得抬头盯住他:“你要回国?什么时候?去哪里?还……还回来吗?” 郑予铭也愣住:“我回公司处理点事情……妈,你怎么了?” 郑妈妈尴尬地低下头,勉强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吓死我了。” “……”郑予铭抿了抿唇,认真地看着她,“妈,爸爸说希望我留在国外陪你们,你呢?也这么想吗?” ☆、第八十五章 “我……我当然也是希望你能陪着我们的。”郑妈妈实心实意地说着,态度温和,“但是我也知道,你已经这么大了,我们怎么能把你绑在身边呢?” 郑予铭蹲下来,仰头看着她:“如果我一直待在国内,你和爸爸岂不是很孤单?” 郑妈妈抬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叹气:“我们是两个人,怎么会孤单,你如果把男朋友留在国内,他才要孤单,你也不好受。” 在经历过父亲坚决的态度后听到这么暖心的话,郑予铭简直要感动地哭出来了:“妈……” “好啦好啦,这么大的人可不要哭鼻子。”郑妈妈拍拍他脑袋,“起来做饭,先把面放在一边,我们去洗菜。” 说着,她拄着拐杖站起来,郑予铭连忙扶着她,劝道:“妈,你要不先坐在轮椅上吧,拐杖你还用不惯。” “我又不是两条腿都不能走了,老坐着怎么行?多走走才好。” 郑予铭拗不过她,只好半扶着她坐到椅子上,把要洗的蔬菜拿出来处理。 郑爸爸把材料都搅碎了拿出来,问他们:“这个要怎么拌?” 郑妈妈拿着平板,继续念:“先准备调料,我看看啊,要料酒、盐、醋、辣椒油、花椒油……” 郑爸爸按照老婆说的一个个拿出来,听着她的步骤一样样往盆里撒调料。 三个人艰难地制作着饺子,一个比一个动作笨拙,到了后来却做出乐趣来,哈哈大笑着看着案板上歪歪扭扭一个比一个丑的饺子,只有郑予铭包的勉强还有个饺子样,毕竟刘祺君教过他一点。 有了母亲的理解,郑予铭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也好转起来,觉得这件事总会解决的,父亲那里慢慢沟通就好了。 饺子煮出来后,碎了一半,索性拿来喝汤,好在凉菜拌得很爽口,三人都吃得很香。 郑爸爸开了家庭影院,放着八十年代的老电影当背景音,他们坐在餐桌上一边看一边笑着聊天,从电影聊到风景,从异国民俗聊到各地美食,滔滔不绝,十分融洽。 他们三个都是喜欢各地跑的人,见识过各种山水美景,体验过不同风俗,谈起这些十分投机,居然不知不觉聊到凌晨一点多。 还是郑爸爸注意到妻子有些疲倦,才赶忙做主散了摊,各自回去休息。 郑妈妈正准备拄着拐杖上楼,郑爸爸却把她拦腰抱起,径直朝卧室的方向去。 郑妈妈惊叫一声,拍他肩膀:“你做什么!儿子在呢!” 郑爸爸抱着她稳稳向前走:“怕什么,自家人。” 郑妈妈窘得脸都红起来,小声骂:“不害臊。” 丈夫笑:“我抱自己老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郑妈妈咬着嘴唇笑,偏开头不说话了。 被父母秀了一脸恩爱的郑予铭淡定地开始收拾碗筷——果然艺术家们的脸皮都是按米量的,哪里懂得什么叫含蓄。 他洗碗洗到一半,忽然笑出声。 他忽然想起刘祺君也曾经抱着他回卧室,虽然姿势和说的话大不相同,但是那亲密无赖的模样却是和他父亲如出一辙。 想到当时的情况,他耳根不由自主地蔓延着红色。 分别得太久,不仅是情感,就连身体都开始想念他了。 他开了冷水,让自己静下心刷碗。然而思念的苗子一旦发了芽,就控制不住地越来越茂盛,在他的四肢百骸不断蔓延。 洗澡的时候,他泡在浴缸里,脑子里全是刘祺君贴着他亲吻吮吸的模样,对方凌乱的眼神和的频率都似乎随着蒸汽蔓延到眼前,让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探入水下…… 现在国内是几点?下午吧?他疯了一样想听到刘祺君的声音……不行,他在上班。尽管这么告诉自己,无法满足的空虚感还是让他十分焦躁,郑予铭低骂一声,踩着水出去翻出手机,重新回到水里,仰着头靠在浴缸边缘,给刘祺君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刘祺君接起来,很惊喜的语气:“予铭?” 郑予铭轻轻喘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刘祺君疑惑,“予铭?你怎么了?” 电话里依然没有回应,然而压抑的和断断续续的低吟却清晰地传了过来。刘祺君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变,唰地站了起来,担心道:“予铭,你怎么了?” “嗯……哈……”郑予铭终于发声,那语调颤抖又诱惑,尾音还带着几分不满足的委屈。 刘祺君听着这声音,只觉得贴着手机的耳朵和脸颊已经开始发热,就连身体都开始躁动。他脸色古怪地多听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你这……” 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快步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了,拐去办公室里的卫生间。 天知道,这个地方当初他见到只觉得奢侈,这时候却觉得这种奢侈的设计简直棒呆了! 他反锁上办公室的门,压低了声音,明知故问:“予铭,你在做什么?” “我……”郑予铭短促地闷哼一声。 刘祺君眼中染上笑意,却非要调戏他,诱导他:“你怎么了?为什么喘得这么厉害?你在跑步吗?” “深更半夜我去哪里跑步!”郑予铭恼怒地低骂一句。 “那你在做什么?”刘祺君悠然地坐在马桶盖上,开始撕扯自己的领带,嘴里却一本正经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郑予铭抿紧嘴巴,对他这明知故问的态度很是咬牙切齿。 “予铭……”刘祺君声音低沉温柔,“你在做什么,告诉我。” 郑予铭哼了哼,认输一般,说道:“我在想你……”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3节 “想我什么?”刘祺君微微仰着头,觉得身体的温度已经开始不正常了。 “想你……想吻你……”郑予铭喃喃开口,大约是不用直面刘祺君,他居然说出平日绝不会出口的情话,异常坦率,“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想吻你,吻你的嘴唇和肩膀……”刘祺君听到他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无声笑着,问他,“你在哪里?床上?” “不,浴室……”郑予铭划着水面,“浴缸里。” 刘祺君想象着他全身□□地躺在浴缸中的模样,只觉得下腹一阵火窜上来,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声音都开始暗哑:“等我摸吗?” “……嗯。”郑予铭应了,却觉得害羞,所以这个字说得极轻,不注意听就会错过。 …… 这是郑予铭一个月来睡得最安稳舒适的一觉,身下的床垫柔软厚实,房间里安安静静,阳光隔着窗帘透了浅浅的亮度进来,他陷在被子里,觉得浑身放松,连梦都没做。 上午10点40,他终于懒洋洋地睁开眼睛,身体在被窝里磨蹭了会儿,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什么都没穿,裸着身体躺在床上,昨晚和刘祺君隔着电话折腾得有些久,后来怎么睡过去的都忘记了。他伸手摸到眼镜,戴上后发现被子里有股糜烂过后残存的气味,顿时尴尬起来,换了居家的休闲衫,把床单被罩拆下来丢进洗衣机里。 为了欲盖弥彰,他还把父母屋里的床单被罩也拆了一起洗。 父母大概出去了,所以没人叫他起床。房子里很安静,他把窗户都打开通风,即使冬天的风有些冷,他还是决定散散并不明显的味道。 给母亲打电话,得知他们在公园散步,大概半个小时后才回来。 郑予铭懒洋洋地绕着院子跑了两圈,和邻居的宠物狗玩了会儿,才返回家里关上窗户,把甩干的衣服拿出去晾晒。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蓝得没有一丝杂质。他站在院子里仰头看了会儿天空,觉得心情都随之平静下来。 父亲虽然希望他能留在国外,但是母亲尊重他的一切决定,所以他准备先回国把工作安排一下,带刘祺君回来正式见过父母后,他在国外照顾父母一段时间,每天和刘祺君联系着,一两个月见一次面,这样一来虽然要异地一段时间,但是可以尽孝,也让父母和刘祺君多培养一些感情。等父母的生活步入正轨后,他再回国继续和刘祺君生活在一起。 他相信,以刘祺君的善解人意,一定会理解他的决定。时间长了,父母也会体谅他的。 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骤然变得不那么沉重,他也心情愉快多了。可能无法尽善尽美,但是这已经是他考虑过的所有计划中最美好的一个了。 于是,好心情的他返回家中,用手机放着音乐,自己则动手煮了壶香浓的咖啡,并为家人准备午餐。 饭做到一半,父母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客人——danny医生。 郑妈妈拄着拐杖慢慢走进屋里,她最近在努力练习拄拐杖走路,已经能顺利地走一个小时左右。她笑着对儿子说:“刚刚在公园散步的时候碰到了danny医生,我记得他在医院帮了你不少忙吧?所以就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y今天休假,穿着藏蓝色的羽绒服,里面却只有一件单薄的t恤。他热情地与郑予铭挥手:“嗨ni!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郑予铭已经适应了这位高大的美国医生的热情,笑着打招呼:“欢迎。” “啊真是一点没变,太冷淡了。”danny小声嘟囔着,耸了耸肩膀,探头看着厨房,好奇道,“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中餐。”郑予铭重新回到厨房,“就快好了,你们先在客厅休息会儿。” 郑妈妈和danny双双坐下,郑爸爸去为他们倒咖啡。 ☆、第八十六章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继续聊着y的眼睛一直朝厨房飘,好奇地看着郑予铭在厨房来回走动的身影。 “danny喜欢吃中餐吗?”郑妈妈问。 “还好,我喜欢吃火锅。”danny夸张地做了个扇舌头的动作,“很辣,很好吃。” 他这动作把两个长辈逗得哈哈笑。 y说:“你们刚搬来旧金山不久,我知道有一家非常好吃的火锅店,改天请你们过去尝一尝,老板是四川人,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那太好了,我家予铭也很喜欢吃辣呢。”郑妈妈正好看到儿子端菜出来,便说,“予铭y说改天带我们去吃火锅。” 郑予铭微笑:“好啊。过来吃饭吧。” 郑爸爸过去帮他端菜取碗筷,四个人坐一起吃饭,看到danny熟练地使用着筷子,看来真的对中餐很熟悉。 y在医院的时候就经常去住院部看望郑妈妈,与他们很熟悉,他本人也很幽默,会讲许多笑话,尤其是医院里的趣事,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家里难得这么热闹,郑予铭也一脸轻松笑意,对danny的造访很是感激。 午后郑爸爸接到经纪人的电话有事离开了,郑予铭和danny留下照顾母亲。 郑妈妈与他们一起看了一部电影后主动拿起拐杖:“我去午休,你们自己玩吧。” “妈,我送你上去。”郑予铭扶着母亲,陪着她一步步拄着拐杖上了楼梯,回到房间已是气喘吁吁。他连忙扶着母亲坐在床上,帮她倒了一杯水,“妈,你还好吧?” “还好,大概是今天走得有点久。”郑妈妈喝下半杯水,对他笑,“其实还不是很适应拄拐杖走路,怪怪的。” “慢慢来,还要去医院在医生的指导下做复健呢,你不要太着急。”郑予铭握着母亲的手,扶着她躺下,“你好好睡一觉,三点后我叫你,你不是要去看美术馆看爸爸的画展吗?” 郑爸爸之前的画展已经结束了,但是旧金山一个私人美术馆又帮他办了一个小型展览,展出的是郑爸爸没发表过的一些人物画。 “嘘,不要告诉他。”郑妈妈冲他眨眼,“我们俩悄悄去。” 郑予铭忍笑:“好。” 等母亲睡下了,他才关门离开,回到楼下,发现danny站在花园里看着远方。他随手拿了件外套穿上,走出去打招呼:“今天谢谢你danny,我爸妈见到你都很开心。” “哈,我的荣幸。”danny朝他眨眼,十分调皮,“我觉得我很幸运,吃到了你亲手做的饭。” 郑予铭莞尔:“谢谢,你喜欢就好。” 两人站着聊了会儿y提出一起出去走走,郑予铭担心着母亲,摇摇头拒绝了,两人便只在花园里站着聊了会儿,后来都觉得冷,就回了屋里。 郑予铭煮了热可可递给他:“喝点暖暖。” y抱着咖啡杯,一脸温柔地看着他:“谢谢。” “没什么。” “ni,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danny看着他,目光中有种他不懂的热情。 郑予铭莫名抖了一下:“你想知道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或者……男朋友?”danny一脸紧张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郑予铭诧异地瞪大眼,张了张嘴看了他半晌终于反应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明明性子那么奇怪,怎么身边总是有这么多追求者?他握着咖啡杯,静静地看着他,认真而严肃地回答,“抱歉,我有男朋友。” “真的有啊。”danny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低头喝咖啡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嘴里嘀咕着,“之前护士们说你有恋人,经常看到你一脸甜蜜地打电话,我没见过有人来看你,所以以为是她们误会了,没想到……” 郑予铭满头黑线,他什么时候一脸甜蜜地打电话了?他道:“我男朋友在中国,他签证还没下来,所以暂时不能来看我们。” “哦哦,原来是这样。”danny干咳两声,为自己没有莽撞地告白而庆幸,“那……我们依然是朋友吧?” 郑予铭微笑:“当然。” 似乎为了掩饰这种企图心y一直拖着没走,继续和他聊着。经过短暂的尴尬后,两人的交流恢复了正常y抑制不住好奇心,很想知道他的男友是什么样的人。 郑予铭并没有喜欢对外人谈论自己爱情的习惯,但是最近察觉到周围人对刘祺君的了解并不多,很容易将刘祺君隔绝到他的世界之外,于是难得没有简单带过,而是讲了些他们相识相爱的过程。 “哇,好浪漫。”danny听得入迷,对他俩在一起的经历十分感动,眼睛都有些泛红,“能遇到自己的灵魂伴侣,实在是太幸福了!” 说实话郑予铭一直对外国人这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很是无奈,但是此时却觉得能得到他们羡慕的目光也是很幸福的。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三点,郑予铭还惦记着带母亲去看画展的事,便上楼去喊她。 他敲着门:“妈,三点了,你休息好了吗?” 里面没有动静。 “还没醒?”郑予铭有点愣。老实说,他们一家人都是浅眠的典型,很少睡得熟,有人敲门肯定能听到的。他有些疑惑地推开门,正准备喊母亲,却被卧室里的情景吓得惊叫出来,“妈!你怎么了?!” 只见郑妈妈狼狈地倒在地上,浑身发抖,正在努力坐起来,拐杖甩开两米远,床上的被子被她扯下半个,耷拉在地面上。 郑予铭三两步跑过去将她抱起来,慌张地喊着:“妈你怎么了?怎么会掉到地上?要不要紧?哪里疼?” 他连声问着,心里却十分自责,明明他就在楼下,为什么母亲摔下来他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 “予铭,我没事,真的……”郑妈妈安慰着他,手不自然地撩了撩掉落的发丝,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我只是……只是不小心失手把拐杖丢了……我没事……” 郑予铭才不听她的,上下检查着她的肩膀、手肘、手掌和腿脚,发现膝盖和手掌均有擦伤破皮,膝盖青了一大片,就连她的侧脸都有地面擦过的红痕。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心疼地碰了碰:“怎么伤成这样?” “不小心擦到的嘛。”郑妈妈躲开他的手,“我没事。” “妈!你怎么……”郑予铭刚要发火,立刻忍下来,小声问,“怎么摔下来的?” “都说了是没拿稳拐杖嘛。”郑妈妈有些抗拒。 “看着我。”郑予铭掰过她肩膀,“你是不是故意把拐杖丢开试着走路了?” 郑妈妈紧抿嘴唇不肯回答。 郑予铭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妈,你那条腿现在还没知觉,不能……我们先去做复健,以后再试。” “已经按摩很久了,我觉得可以试一试。”郑妈妈小声解释着,“下床的时候腿似乎动了动,我以为……” “你确定?”郑予铭睁大眼看着她,确认道,“真的动了?自己动了?” 郑妈妈目光躲闪:“我……我捏它,好像是有点感觉的……” 郑予铭板起脸:“妈!” “……”郑妈妈不肯再说话了,表情也僵硬起来,偏开头不肯理会他。 “怎么了这是?”danny听到动静上楼就看到母子俩在床边对峙,而郑妈妈一身的伤,顿时吓了一跳,“这……怎么受伤了?” 郑予铭这才站起来:“我去拿药箱。” y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走过去把拐杖捡起来放到一边,帮郑妈妈看伤。 不一会儿郑予铭已经提了药箱过来,有danny在,他只好站在一边看着他帮母亲消毒擦药。他一直绷着脸,十分阴沉,而母亲也垂着头不说话,母子俩无声地对峙着。 为何缓和这种紧张沉默的气氛y主动开口:“还好,只是擦伤,每天擦药注意别碰水别吹风就好了。” 郑予铭点头:“好的,谢谢。” “谢谢……”郑妈妈也道谢,话刚说完,她脸色立刻变了。 “怎么了?”danny吓了一跳。 郑妈妈弯下腰,捂着自己那条没知觉的腿,痛苦地叫了两声,抽气道:“我……我的腿……啊……” 郑予铭扑过来:“妈!你怎么样?腿疼吗?妈……” y也帮忙按住她:“腿怎么了?很疼吗?” 郑妈妈捂着大腿,艰难地点头。 y立刻道:“ni你去开车!我抱你妈妈下去。” 郑予铭不敢耽搁,慌忙跑下去开车。 y从柜子里翻出一件厚外套,给郑妈妈裹上,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快步朝楼下跑去。 郑予铭已经将车开到院门口,看到他们下来,立刻打开车门,一起帮忙把母亲放到后座y拦住准备开车的他:“你现在太慌张了,不适合开车,我来。” 郑予铭点点头,谢过他后绕去后座守着母亲,嘴里连声说着:“妈你别怕,我们现在去医院。” 他将母亲连同外套牢牢地抱在怀里,顾忌着她的腿,又小心地将母亲抱到自己大腿上坐好,让她的腿平放在座椅上。 郑妈妈痛得将脸埋在他肩窝,不听喊痛,眼泪流了满脸,一定是痛得非常厉害。 郑予铭吓得魂飞魄散,更紧地抱着她,嘴里安慰着:“妈,一会儿就没事了,你忍忍,我在呢,妈……” y将车速控制在最高限速,抄近路开去医院。 这一路并不长,加速后只花了20分钟就到了医院,可是郑予铭却觉得十分煎熬,恨不得抱着母亲立刻飞到医院。母亲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面对? 车子刚停下,郑予铭就把母亲抱出来,一路跑着扑向医院。 y跑在他前面,帮他开路,嘴里喊着:“抱歉让一下!有急诊病人!” 郑予铭跟在他身后一直走着,耳边根本听不到其他声音,满心只有急诊室,路上还要护着母亲的腿不被其他人碰到,还不敢动作太大怕出什么意外。母亲的痛呼声和抽泣声就在耳边清晰地响起,听得他肝胆欲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安慰了什么话。 当医生把母亲接入急诊室后,他和danny都被拦在急诊室外,他这才脱力般靠着墙滑下去,整个人惊恐到极致,这才开始后怕,浑身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脸色白得吓人。 ☆、第八十七章 danny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不得不帮他通知郑爸爸。 半个小时后,郑爸爸赶来医院,一看急诊室的灯还亮着,顿时提了一口气,大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郑予铭依然靠墙坐着,还没从担惊受怕的情绪里缓过来。 y对事情经过不是很清楚,不敢乱说,只好简单说了说他见到的情景。 郑爸爸吓得脸都白了,扭头就质问儿子:“你怎么没好好看着你妈妈?让她出这种事!那么大个人从床上摔下来多大的动静啊,你怎么会听不到?你……” “这不怪他,我也没听到……”danny连忙为他说好话,“当时……” 郑爸爸狠狠瞪他一眼,警告他闭嘴。 y被这个凌厉瘦削的男人吓了一跳,一时不敢再多说。 郑予铭按着自己的额头,并没有为自己解释,而是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只是离开了几个小时而已,我以为留你在她身边会没事的,予铭,你告诉我,如果连你都不仔细看护她,我还能信任谁?!”郑爸爸的口气很凶,眸中厉色渐深,“她要是再出什么事,我……” 他的狠话还没说完,郑予铭已经先一步崩溃了,他抱着自己的头,大声痛哭:“对不起……” 郑爸爸顿时吓了一跳,连狠话都吓了回去。 他只是着急又焦心,不由自主地就迁怒儿子,没想到郑予铭的反应这么大。 他蹲下去,伸手去碰郑予铭,道歉:“予铭,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着急了,不是要怪你,予铭……” 郑予铭抬起头,眼睛通红,在泪光的映衬下亮得慑人。他的表情异常痛苦,整个人不仅悲伤担忧,还笼罩着强烈的绝望和挣扎。 郑爸爸手僵硬地停在他头上几公分不敢再动。那眼神太绝望,看得他整个人都恐慌起来。他隐约意识到郑予铭不仅是因为妻子突遭变故而自责,而是更深的、更绝望的理由。 “爸,对不起……”郑予铭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像是嗓子里堵了什么东西,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怪异。他的眼泪沿着脸颊飞快地滑下,完全不受控制,他就保持着跌坐在墙根的姿势,颤抖着说道,“我留下来……我会留下来的……” 郑爸爸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他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理解郑予铭说的是什么。 他说他要留下来,留在美国——也就是说,他会永远留下来,会移民,会陪在他们身边。 明明这是自己期望中的结果,此时听儿子说出来,他却有种窒息般的刺痛。 因为郑予铭的眼神太明亮,明亮得绝望又惨烈。 他的儿子终究还是爱着他们,不敢再拿母亲的身体做赌注。 郑爸爸不期然想起前段时间,郑予铭面对他认真而坚持地表示不会放弃刘祺君,而此刻,他却硬生生地拿刀在自己心头割下一块肉来,把他爱的那个人彻底剥离出身体。 太痛苦了,郑爸爸理解这种痛,他却不知道自己能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郑予铭会这样决定,是被自己逼的、是被他母亲的身体吓坏的、是他太爱父母,他承受了整整一个多月的心理压力,他那么努力地想要在父母和恋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他给自己构造了重重防线,却在母亲突然出事时溃不成军。 那重重防线建立时花了无数心力,崩塌却只在一瞬间。 他心里飞沙走石,彻底崩溃。 太惨烈了……郑爸爸闭上眼,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也不禁红了眼:“对不起……予铭,对不起……” 他知道自己太自私,可是……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想要儿子陪在身边,哪怕最终会分离,可是只要距离近一些,就仿佛他们还是在一起。 郑予铭将头埋在他怀里,痛哭失声。 这是他记忆力唯一一次在父亲的怀里哭,却丝毫没觉得温暖。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冷得他心都缩紧了,牙齿打颤,语不成调。 y茫然无措地看着他们父子相拥哭泣的情景,他隐约察觉到他们说的不是郑妈妈受伤的事,因为他看过那伤,应该是过度运动引起的肌肉拉伤,并不严重,可是……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悲伤呢? 3月,春天还未来,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下了好几场大雪,市里的绿化没有丝毫复苏的迹象,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雪,请大家出门多穿衣,注意保暖。 刘大妈抱着暖水袋窝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看狗血家庭剧,对面的唐大娘嗑着瓜子念叨着:“唉,开春了怎么还这么冷?” 刘大妈眼睛盯着屏幕,随口道:“倒春寒嘛,还得冷一阵子呢。” “又冷又闲,好无聊。”唐大娘伸着懒腰,“骨头都要懒咯。” “年节你不是凑了好几对吗,趁着这段时间休息休息呗。” “哈,那可不,听说有两对已经领证啦,五一的时候就办婚礼。”唐大娘很得意,“你过年回老家休息,错过了多少生意。” “我又不差钱。”刘大妈哼笑,“有空当然陪我爸妈去。” “是,你家老刘阔气。”唐大娘酸溜溜的,“听说你儿子要开公司?有你家老刘帮衬着,肯定顺的很。” 刘大妈眼皮一跳,白她一眼,道:“我儿子要强,才不管我家老刘伸手,他自己搞呢,我们可管不着。” “哦,有出息。”唐大娘伸出大拇指。 刘大妈还想再说什么,桌上的手机响了。 她从热水袋上把手挪开,拿过来一看,顿时愣了——竟然是郑予铭。 她站起来绕去办公室外面接电话,出去时还是温和带笑的一张脸,回来时却十分不安。 “怎么了这是?”唐大娘八卦,“你家小君?” “不是。”刘大妈没有多说,拿过自己的外套围巾和挎包,随手把电脑关了,嘴里说着:“我有事先走一趟,唐姐,你帮我跟主管说一声,我请半天假。” “哎,你自己过去说嘛。” “我有急事。”刘大妈朝她笑,“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吧好吧。”唐大娘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刘大妈出门,发现天空阴沉沉的,乌云压顶,还不到四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带把伞,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伸手打了个车。 司机问:“大姐,您去哪儿?” “天祥茶庄。” 半个小时后,她到了目的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上了四楼,进了一间小包厢。 打开门,撩开帘子,就看到郑予铭侧对着门坐在铺了蒲团的椅子上,面前的方桌上摆着整套茶具,小炉上温着一壶水,正不断地冒着热气。 “予铭……”她开口喊道。 郑予铭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伯母,您来了。” 刘大妈却在看到他的脸后倒吸一口冷气。 她上一次见到郑予铭还是刘祺君带他回家那次,那时候的他不说胖,那也是高挑挺拔,瘦而精悍的身材,因为加班忙碌显得有些疲倦,但是气色很好,皮肤光滑白皙,眉眼间透着着淡淡的幸福感。然而现在的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颊凹陷下去,原本就小的脸更加小了,五官突出了些,眉眼沉郁,淡化了身上斯文温雅的气质,多了几分说不出来的阴沉。 “怎么瘦成这样?”刘大妈两三步走过去,心疼地看着他,“在国外很辛苦?” “还好。”郑予铭勉强笑了笑,“不适应而已,没事的。伯母您坐。” 刘大妈坐在他对面,仍然盯着他看,越看越心疼。 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衫,露出清晰的锁骨,比以前看着更消瘦。 郑予铭为她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六安瓜片,您尝尝,暖暖身子。” “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让人这么不省心。”刘大妈把杯子放一边,气得念叨,“小君忙工作瘦下去也就算了,你怎么也瘦成这个样子?在国外不晓得照顾自己身体啊?” 郑予铭听到刘祺君瘦了时,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很快敛下,道:“让您担心了。” “我……”刘大妈还想多念叨几句,又不忍心,只好转移话题,“你妈妈怎么样了?小君上次跟我说你妈妈已经出院了,在接受复健和心理治疗,怎么样,有效果吗?” “前些日子我妈妈腿部肌肉拉伤,所以还在医院休养,不过没有大碍,过几天就恢复了。医生说她的腿部神经还有轻微的反应,可以试着复健,说不定将来可以恢复一部分知觉。” “那太好了!”刘大妈真心为他母亲感到高兴,“身体受伤了不能急,一定要养,吃饭上啊运动上,还有精神上啊,都要关照一下……” 她以长辈的身份传授着经验,郑予铭静静地听着,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感激。 刘大妈说了许久,说得口干舌燥,喝了点茶润嗓,看着他,却觉得他今天沉默得过分,既不是以前那种天生的冷淡,又不是生气。她觉得奇怪,便小心地开口,问道:“予铭啊,你不是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提前回来了,小君知道吗?” 郑予铭敛下眼睫,静了几秒钟,才缓缓摇头,道:“我没告诉他。” 刘大妈心中咯噔一声,盯着他:“为什么?” 郑予铭没有解释,而是从桌下拿出一个信封从桌上推给她。 刘大妈心里七上八下,呼吸急促几分,没有去接,而是问他:“这是什么?” “酬劳。”郑予铭牵动嘴角,想露出个笑容,却只是让自己的表情更僵硬而已,“我当初找您帮我介绍合适的相亲人选,您帮我找到了,这是说好的酬劳。请您收下。” 刘大妈的笑容有些难看:“你都是我们刘家的人了,我收你费用做什么。” 郑予铭平静地看着她,轻声请求:“收下吧,您应得的。” ☆、第八十八章 刘大妈没有动。她浑身僵硬地坐在对面,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如临大敌。 这感觉如此莫名其妙却又让她紧张,她有种极其糟糕的预感,脑子里有个声音提醒她赶紧离开,不要留在这里听郑予铭胡说,可是身体却无法动弹分毫,只能沉默地坐在那里摆出抗拒的姿态。 郑予铭不自然地握了握拳,继续道:“本来早就应该给您的,但是怕祺君多想,所以……” “现在你就不怕他多想了?”刘大妈瞪着他,眼睛泛红,有些吓人,“小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你这样算什么?” “伯母……”郑予铭喊了声,很快垂下头去,为难地说道,“我……我今天约您出来,其实……是想拜托您一件事。” 刘大妈有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借端起杯子喝茶的姿势掩饰心中的不安:“什么事?” 郑予铭微微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和语气都镇定如常:“我以后,恐怕不能陪在祺君身边了。” 刘大妈手里的杯子从手中脱落,青花的小瓷杯磕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咕噜声,热茶洒了出来,溅了她一身。她仿佛没有察觉,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人:“你说什么?!什么叫不能陪在他身边了?这么晦气的话是能随便说出来的吗?” “我……”郑予铭很少直面强势的刘大妈,一时无语。 刘大妈随手一掸浮在羊绒大衣上的水渍,抬手将杯子立起来,杯底重重砸向桌面,发出咚的一声。她垂着眼,提起小炉上的热水,慢条斯理地往杯子里倒茶,嘴里却十分严厉地说着:“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烫到人想后悔可就难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毛躁,说话从不过脑子。知道什么叫谨言慎行吗?你说不能陪在他身边,怎么,得重病了还是要婚娶?病了不怕,咱家治,想娶媳妇?那你当初别招惹我儿子啊!如果不是这两样,你跟我说什么分开!” 她面相普通,笑起来时像大街上最普通热情的大妈,然而生起气来,一双杏眼瞪得老大,红唇冷冷一勾,便有了十分皇太后般的威仪。刘祺君就最怕他母上瞪眼,郑予铭见得少,自然更没有准备,整个人愣在座位上,完全忘记了当初是刘祺君先招惹他的,只能呐呐地说:“不……不是……” “那就把话收回去!”刘大妈哼了声,才端起茶杯喝了半杯为自己压惊,心里不断提醒着前几天儿子提前与她说过的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去,看着郑予铭,缓缓道,“予铭,有什么困难,你跟我们说,咱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呢?你办不到的,有小君,他做不到的,还有我们在。” 这话说得亲近又温和,没有一点生疏与客套。郑予铭微微红了眼,不自在地偏过头去。虽然刘大妈一开始对他和刘祺君的感情并没有信心,但是自从他们正式见过面后,刘大妈是真心将他当一家人,周末时常惦记着让他们一起回家吃饭,客户送了什么礼物也会特意给他留一份。虽然因为忙,他至今没有再次去过刘家,可是伯父伯母的这份心意,他也一直惦念着。 如今他要说出伤害他们儿子的话了,刘大妈却还是处处为他着想。 这么好的长辈,让他怎么把肚子里的话说出口? 刘大妈看着他挣扎的表情,心软了几分,可是想到他可能说出的话,便硬起心肠来,按照儿子教她的,一点点劝导着:“小郑,我知道你妈妈的病让你很担心,你这段时间在国外照顾着她,肯定心里难受。可是你也不能这么糊涂啊。” “伯母……”郑予铭把脸转过来,苦笑一声,怔怔地看着她,“您知道我想说什么,对不对?” 刘大妈脸色一变,气急败坏:“我哪里知道你要说什么!” “您知道……”郑予铭顿了顿,又说,“您不知道,那我说……” 刘大妈立刻发脾气:“说什么说!喝茶!” 她这样孩子气,让郑予铭苦中作乐地笑出来,心中压着的大石头也悬起几分。 若是平时,他可能还会调侃一下刘大妈的孩子气,现在却只是伸手为她添了一杯茶,慢慢道:“伯母,让我把话说完吧。” 刘大妈抿着唇,僵着一张脸看着他。 “这次我妈妈出事故,真的吓到我了。”郑予铭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脸上的表情却很淡,似乎经历过这段日子,他整个人沉淀了不少。“我应该没有跟您说过,我父母是什么性格的人吧?他们很,各自有各自的事业,大概因为从事艺术相关的行业,有许多共同语言,性格也比其他人怪一些,但是很合得来,这么多年,虽然与我不亲近,但是夫妻关系是很好的。” 刘大妈静静地听着。 “这次我妈妈出事,我爸也受到了惊吓,除了必要出门的事务都会陪在她身边,就在她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帮忙照顾母亲,爸爸也留在家里,一家三口难得聚得这么齐,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应酬。老实说,这种日子,自我有记忆以来,都不会超过五次。”郑予铭动了动嘴角,似乎想做出个开玩笑的表情,然而话中的内容太苦涩,他的笑容便显得十分难看。 于是他敛起嘴角,继续道:“这种日子太真实太家常,没什么大事,但是很安心,家里有人惦记着,随时关心着,睡觉前会互相道晚安。我曾经以为这种日子,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才能得到,所以我努力尝试着与不同的人接触,我找了很久……其实也不能说久,大概有几年时间,身边的人形形□□,可是我始终没有归属感。后来我才去了婚介所找您帮忙……” 说到这里,他露出个真心的笑容来:“那时候婚介所的人说您是店里的金牌红娘,我听了会儿推荐,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找您,然后……您让我认识了刘祺君。” 刘大妈的鼻子酸了酸,接道:“是啊,我本来只是让他过去凑个数,谁知道你们就这么认识了,后来还真的在一起了。” “要感谢您,真的。”郑予铭看了眼桌上的信封,笑道,“其实我觉得这钱给少了,这么好的人,您介绍给我,可真是亏大发了。” “哪里亏啦,我儿子可喜欢你。”刘大妈抽了抽鼻子,笑骂,“我家那个白眼狼,自从见了你,连他爹妈都忘了。” 郑予铭脸上浮起浅浅的羞涩,却只是温温吞吞地笑出来:“怎么会。” 刘大妈被他眼中混杂着幸福的悲伤所刺痛,别开脸,继续揭儿子的短:“他有了你才是赚了,上哪儿再找你这么好的小伙子去?” “我哪里好了?”郑予铭轻飘飘地反问一句,不等她回答,顾自接下去,“我都要跟他分手了。” “……”刘大妈立刻瞪向他,似乎为他的固执气愤不已,“分什么手!你们性格不合啊还是有财产纠纷?他对不起你了还是你对不起他了?” “都没有。”郑予铭心平气和道,“只是我父母年纪大了,他们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我做人儿子的,哪里能连这点小心愿都不满足呢?您看,世界上的事往往就是如此。我找了那么久的东西,他们也在找,兜兜转转,我们都找到了,只是……离得太远了。” 刘大妈立刻道:“让他们回国养老嘛!咱们这里绿化好空气好,交通方便还特别繁华,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暖气,没台风没地震的。就我家那片小区啊,最适合养老了,隔壁楼的老张都在楼顶开始种菜了呢!还有白婶……” 她嘴巴一刻不停地说着,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郑予铭的话太让她伤心,忍不住就唠叨起来。对方只是静静地听,也不打断她,只是目光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晶亮,说到后来,她看到郑予铭眼中的泪,只能干巴巴地停下来,有些委屈地问:“你哭什么?我还没哭呢!” 话一说完,她才发现其实自己早就哽咽了,调子都变了。 郑予铭没有解释,只是拿一双隐忍的泪眼看着他,任由眼泪模糊了镜片,强撑着心里逐渐崩溃的感觉,一字一句地说:“伯母,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人不好,麻烦你那么久,还让你伤心,还要让你儿子伤心,可是……真的对不起,我……我……我不敢先找他,我怕我说完就不敢见您了……” 眼泪顺着他脸颊淌下,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敢动手去擦,只是用已经变了调的嗓子断断续续地说着:“其实我在飞机上一直想,到底要怎么跟你们说,我打了一肚子的草稿,可是没用……我本来想,把介绍费给您,再多给您一点,拜托您给他找一个更好的人……” 刘大妈听到这句话,火气一下窜上来,正准备破口大骂这个没良心的,就听他咬着嘴唇抽噎几声,眼泪决了堤一般流下来,表情凄恻:“可是我舍不得……伯母,我舍不得……他那么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这么一个人,我那么爱他……我怎么舍得把他让给别人?可是……可是我要去跟他分手,是我不要他的,我又凭什么不让别人喜欢他?我还怕他生气,怕他恨我……伯母……我是不是很自私?” 他的身子开始打晃,瘦弱的身体摇摇欲坠。 ☆、第八十九章 刘大妈站起来,跑过去抱着他,将他的头按在怀里,哭着骂:“你傻呀!把他让给别人做什么!我都说了那小子心里只有你一个,你让他给你摘星星他都能爬上天去,你就不会死心眼地让他守着你啊!让他出国去陪你啊!” “不行……”郑予铭自她怀里抬起头,湿润的眼睛便看得清清楚楚,他哽着气,红着眼睛说,“他不能……不能这样,我也不能这样……” 他伸手抱住刘大妈,坚持说着:“您……您和伯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你们还对我这么好,我怎么能……怎么能跟你们抢儿子……” 刘大妈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郑予铭说的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就算刘祺君大逆不道要随他去美国,她也不舍得啊!于是她只能抱着郑予铭哭,比那天得知郑予铭可能离开儿子还要伤心。 郑予铭从没这么软弱过。他人生的二十九年都过着平淡的生活,笑有过,气有过,醉有过,恨有过,可是他很少哭,眼泪对他来说是最软弱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做一个坚强的人。大概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红过眼眶,可是他都不太记得了。 今天他攒足了勇气,以为可以冷静地面对刘大妈,可是太难了,愧疚感像病毒一样折磨着他,每说一句狠话,都像是有把刀在凌迟。 刘大妈的怀抱太温暖,让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小小茶室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哭,一个比一个不成样子。 “伯母……”郑予铭收起了眼泪,从刘大妈怀里挣开,抬手把糊成一片的眼镜取下来,看着眼前模糊的一片,假装什么都没有,酝酿了一会儿,咬了咬下唇,再次开口,“伯母……您和伯父怎么怪我都好,没关系,是我的错。我也知道自己已经没资格求得你们的原谅了,所以……您送我的那对水晶袖口我留给他,刘祺君的那些资产我没动过,我会原样还给他,但是……伯父送我的那块表我可不可以留下来?我知道那是他给刘祺君未来的恋人准备的,但是……能不能把它给我?我很喜欢它,即使将来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了,也给我留个纪念行不行?” 刘大妈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他,眼睛比他还肿。 “真的,就这一块表……因为这是情侣表,刘祺君也有一块,我……我就想留着……”郑予铭怕她不同意,又说,“我……我把房子留给他,你们卖了也好,怎样都行,我换这块表可不可以?” 其实他还有一块刘祺君送他的表,可是他一直更喜欢刘大爷送他的这只,因为意义截然不同。 “你傻呀!我们要你房子做什么,一块表而已,送给你了就是你的!”刘大妈气他客套恳求的模样,更气他小心翼翼又卑微的态度。 不就是分个手,不就是想要留个纪念,做什么要把自己降到那么卑微的位子去?她还能胡搅蛮缠吗?她想儿子说得真对,郑予铭这人就是看起来精明,其实一根筋,傻透了,不然怎么就被他儿子拐到手了呢?不然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他自己呢? “刘经理,下雪啦!你带伞没有啊?”助理小姐敲办公室的门,“我们下班啦,你要不要一起走啊?” 刘祺君从电脑前抬起头,看了眼手表:“已经下班啦?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好,那再见!早点下班哦!”助理小姐说完就挎着小包走了,今天她男友过来接她,两人要去约会呢。 刘祺君道了再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这家工作室的人真的很不错,虽然员工不多,但是大家都没什么矛盾,除了偶尔有点八卦过度,但是那种一家人的气氛很让他羡慕,怪不得刘肃和郑予铭这种不善经营的设计出身的人还能把工作室做到如今小有名气的程度。 他长长舒了口气,起身为自己倒了杯咖啡。 以前他不怎么喝咖啡的,但是跟郑予铭在一起后,沾染上他的一些习惯,加上最近加班频繁,咖啡几乎没断过。最近几天他在负责陈董方面的协商收尾工作。陈氏终于放弃了入股水木设计的计划,在他的斡旋之下,没有采取更恶劣的打压措施,而是与他们达成了协议,未来三年内的陈氏高档会所相关的项目均由他们负责,在同期计划相冲的时候,水木设计也必须以陈氏的项目为优先考虑选项。 这个条件有些苛刻,但是与工作室被打压比起来,有项目做也算不错的选择。 由于工作室还未重组,这项协议还只是口头约定,正式的协议签订还需要后续的正式协商和书面签约,所以可回旋余地还有,刘祺君并不担心,只要这关过去,剩下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刘肃加班了好久,今天也终于松了口气,早早去学校接儿子放学,顺便回家做饭好好表现。 就我一个孤家寡人啊……刘祺君叹了口气。 郑予铭还没回来,工作室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他们之间不正常的分别气氛,不敢再开他俩的玩笑,最近几天更是连郑予铭的名字都不敢当着他的面提了。他看了眼窗外的大雪,想起他曾经也在这样的阴天做过撑一柄伞过来追求人的蠢事,不禁笑出声来。 他喝完咖啡,回到椅子上,把手上两个策划案发送给客户,这才伸了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关门走人。 虽然以他的资历创业当老板没什么问题,但是水木设计的事还未收尾,得等郑予铭回来后做过公正走过法律程序他才有时间去搞自己的事业。不过最近他已经开始做准备了,逐渐联系之前的客户人脉,渐渐透露自己要单干的消息,有空余的时候也会给客户帮点忙,目前进展顺利,有一半的客户都知道他要开张的事了,都说好公司开业的时候去捧场。 剩下的明天再继续吧,他揉了揉脖子,拿着车钥匙去停车场。 走了一半,家里太后打过电话来。刘祺君挑了挑眉,自从前几天回家后,他家太后就开始生闷气,每天黑着脸盯着他回家,给他炖汤补身体,好不容易把他疯狂掉下的体重挽救回来一部分,起码他现在脸上气色好些了,不像前段时间,远看简直像快死了一样。 他无奈,接起电话:“妈,我已经下班了,你别催……” 刘大妈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予铭回来了。” “……”刘祺君停住脚步,呆愣,“你说什么?” “我说予铭回来了!”刘大妈吼了一声,嘴里带着哭腔,把刘祺君吓了一大跳。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知道?他没跟我说啊……”刘祺君问了三句才疑惑,“不是……妈,你……你是不是在哭啊?” “臭小子,我真是要被你们俩气死了!”刘大妈骂了一句,又说,“这小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明明看着是个精英,怎么跟你在一起后变这么蠢?” 刘祺君没心思理会母亲对他的嫌弃,连忙问:“他去找你了?” 刘大妈憋着气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对了,这个小子真是狠心,居然真的要跟你分手……” “……”刘祺君沉默下来,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整个人僵立在停车场,过了好久,才压着火气问,“他跟你说的?” “是啊,刚走。”刘大妈擦了擦眼睛,“说是要照顾他父母,又不舍得让你离开我们,只能说分手……你没在场,你不知道他哭得多让人心疼。他要把介绍费给我,还想让我给你再介绍个更好的,但是他又舍不得,就跟我道歉……道歉个屁啊!分手的是他又不是老娘!” 刘祺君的心狠狠一跳,声音都狠戾起来:“他还说什么了?” 刘大妈哽着嗓子把事情经过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说到郑予铭要把房子留下换一块手表的时候又气哭了:“你说他是不是傻?他那房子买几十块表都够了,换你爸给他那块亏死了,还生怕我不同意,说话都不敢大声,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 刘祺君沉默地从头听到尾,没说一句话,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睛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红。 他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结果,他甚至做好了各种准备,他想象了无数种被分手的方式,却怎么也没想到郑予铭这么狠,居然从他母亲开始。 既然要狠心分手,干嘛在他家太后面前哭那么惨? 刘祺君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恨多一点还是心疼多一点,他觉得可能咖啡喝多了,胃开始疼,疼得他弯下腰,呼吸都开始不畅。他匆匆说了句:“妈,我知道了,我现在回去见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他蹲下去,双手捂着胃,疼得眼睛都酸胀不堪。 他从兜里翻出赵姐塞给他的胃药,干吞了两片,蹲在地上缓了十几分钟才慢慢站起来,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席,仰着头在座位上喘了会儿,并没有觉得好一些。 他想,郑予铭这个家伙,怎么可以这么狠。 他设想了无数次他们分手的情景,每一次都希望对方能在最后跟他说这只是个玩笑。 即使他每一次面对别人都十分笃定地告诉他们:我知道他可能会和我分手,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挽回。 但这并不表示他真正面对这种可能成真时可以很淡然处之。 是,他可以理解,他尊重郑予铭,他会想办法挽回,可能挽回的方法有些自私,但是……伤害并不会消失,他也是会痛的,他也会恨。 而现在,他还要装作毫不知情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家里,面带惊喜地迎接他的恋人,等着他深爱的人宣布残酷的分手宣言。 我怎么可能做到呢?刘祺君想,我又不是影帝,我到底要怎么才能在面带微笑地拥抱他的同时掩饰对他突然涌起的汹涌恨意?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4节 ☆、第九十章 大概半小时后,刘祺君伸手按上方向盘,发车。 他的手很稳,车速一直保持匀速40码,没有闯任何红灯,甚至还记得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速冻饺子、包子、汤圆、烧卖,还特意称了两斤小菜。 他车里有伞,开始他懒得撑,大雪落在头上身上,钻进车里不一会儿就消融,却让他的头发和外套都沾上一层水。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目视前方,目光里的红血丝仍然在,但眼神却渐渐敛起凶狠的残意,变得一如往常。 提着袋子搭电梯上楼,像往常一样拿起钥匙开门,然而站在门前那一刻,他那个举着钥匙的动作持续了很久,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他闭上眼,静静呼吸片刻,才像平常一样拧开门。他知道里面有人,但是他仍然装作不知道地拧了一下,才推开门,故作惊喜:“予铭,你回来了?” 他四下探看,看到了静静坐在沙发上的郑予铭。 他还穿着衬衫,并没有换柔软舒适的家居服,整个人瘦了一圈,显得清瘦萧索,静静看过来的目光也是温柔而热烈的,充满了久别的思念。他的脸上没有了哭过的痕迹,大约是重新洗过脸,看到他便笑出来,清浅而温和:“是啊,我回来了,没跟你说。” “是想查岗吗?”刘祺君把鞋子一踢,根本懒得换,径直走过去,笑着调侃,“我可是每天乖乖在家等你回来呢。” 其实这几天他住父母那里,但是他没有告诉郑予铭。他张开双手,做出一个要拥抱的姿势:“过来,让为夫抱抱。” 以往听他这么说笑,郑予铭铁定白他一眼还他一声滚,今天却主动站起来,伸手回应了他的拥抱,很寻常地问:“买了什么?” “当然是宵夜啦!”刘祺君眼神沉了沉,在他看不到的角度表情阴郁下来,“你不在,我都懒得做饭了。幸好我今天买得多,等下煮给你吃。” “好啊。”郑予铭应了声,依然抱着他,没有松手。 “这么黏我?看来真的是很想念我。”刘祺君笑着说了句,垂下眼静静享受他难得的主动亲近,待怀里渐渐暖起来,才说,“好啦,我先把东西放厨房去,等下你想抱多久抱多久。” “嗯。”郑予铭闷闷应着,目送着他转身进了厨房把东西一一放进冰箱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他觉得自己多心了,方才对方许久没进门,也许是在翻找钥匙,而不是提前知道自己回来了,刘大妈答应他的,不会告诉刘祺君。 他绕去玄关把拖鞋给刘祺君拿过去:“换鞋。外套给我。” 刘祺君洗过手,把外套脱下来,扭头盯着他:“亲爱的,你今天贤惠得不科学。” “……”郑予铭张了张嘴,默默吐字,“滚。” 他把外套挂好,这才难受地捂着胸口。他虽然从刘大妈那里听说了刘祺君瘦了许多,但没想到对方居然瘦了这么多,短短一个半月,至少掉了十公斤,肩膀和腰身都窄了几分,头发长了些,皮肤也在办公室养白了些,定过型后露出光洁的额头,让他浓黑的眉和高挺的鼻梁变得更加深刻。刘祺君的眼睛一直很好看,漆黑明亮,双眼皮很深,眉骨离眼睛很近,所以瘦下来后便带了几分欧美人的深邃立体。 若是以前,他一定要心动不已,此时却只觉得心疼。他不过是离开了一个半月,刘祺君已经憔悴成这样,那以后他不在身边了,他岂不是…… 似乎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他站在原地,有些焦躁地拧起眉。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刘祺君走过来抚上他肩膀,担忧地问,“你什么时候下的飞机?还没倒过时差吧?要不去睡会儿?” 郑予铭看了他两眼,点点头:“好。” “那我去给你放热水,洗个澡再睡,会舒服点儿……” 郑予铭拉住他的手,定定看了他一会儿,才说:“不洗了,你陪我睡会儿吧。” 刘祺君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他的脸有些压抑的愤怒,很快被他掩去,笑着说:“好啊。” 他将郑予铭拉到怀里,逗他:“我发现偶尔分开也是有好处的,你看你现在跟我这么亲近。” 郑予铭笑笑,默认了,搭着他的腰一起进了卧室。 他掀开被子躺进去,刘祺君随他躺好,伸手揽着他的腰,又觉得衬衫西裤碍事,姿势很不自在。 郑予铭看他一眼,小声说:“脱掉好了。” “……”刘祺君看进他眼里,发现他并没有其他意思,便凑近了说,“那你给我脱。” 郑予铭睫毛颤了一下,有些羞赧地偏开头,耳根红了起来。 刘祺君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郑予铭忽然起身,抬手将眼镜扔在床头柜上,转身将刘祺君的肩膀一按便压在床上,低头吻了下去。 他在接吻方面的天赋一向比高,只是这样微微敛着眼睫,放轻了呼吸温柔辗转于柔软嘴唇的模样就十足煽情。他有一双沉静的眼,在接吻的时候却总是潋滟清澈,眼角轻挑,带一点近乎笑意的温存。他的手从刘祺君的肩膀滑下,手指插入乌黑柔软的头发,偏开头轻啄他的嘴角和脸颊,沿着他的下巴和脖颈一寸寸吻下去,另一只手主动帮他解着衬衫扣子。 刘祺君闷哼几声,呼吸紊乱。 他的手握着郑予铭的腰身,只觉得对方的腰似乎比之前细了一圈,往上摸过去,骨头都可以摸到了……怎么瘦了这么多?他将手滑进对方的衬衫下摆,沿着他的腰侧缓缓移动,体温上升的同时,心却渐渐凉下来,有种难以名状的悲哀。 郑予铭太主动了,太热情了,几乎不像他。他免不了多想,怕这是最后的晚餐,然而重新亲近所爱之人的身体却让他激动不已,身体完全无法控制地回应着对方的热情。 分开太久了,身体和心灵的渴求太过旺盛,刘祺君毫不餍足地在郑予铭身上纠缠着,抚摸着他修长的腿,亲吻着他沾了眼泪的眼睛,一遍遍问着:“想我吗?” “想……”郑予铭搂着他的肩膀坦诚着,将腿环绕在他的腰上,享受着冲撞带来的快感。 刘祺君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问:“爱我吗?” “爱……”郑予铭吻上他,掠夺着他嘴里的空气,唇舌交缠,一遍遍说着,“我爱你……刘祺君,我爱你……你这么好,我怎么才能不爱你?啊……” 他短促地尖叫一声,身体颤抖着,被他的动作顶弄得眼泪都飞了出来,调子破碎又蛊惑,仰着脖子大口着,脑子里混乱不堪,只觉得身体随波逐流,像沉在深海里,那黑暗中的水汹涌又沉静,危险又甜美,让他舍不得往上浮。 呼吸被掠夺,身体被侵占,就连灵魂都被对方身上的热度烫伤。 这是一场放肆又激烈的□□,两人都释放着身体里的热情与思念,将心中的压力苦闷全数化作凶狠的占有与标记,以往温柔的人变得强势又恶劣,在他的身体各处留下吻痕与咬痕,平时矜持的他也尽情喊出来,说着混乱又羞人的床笫情话。 郑予铭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次我爱你,他只知道自己嗓子都喊哑了,身体却依然沉沦在缠绵悱恻的波涛里起起伏伏,而另一个人将他彻底禁锢在怀里,用他能想到的一切方式在他的身体留下印记,甚至到了最后,都没有从他的身体里离开。 这一觉睡得很长,郑予铭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傍晚,他恍惚记得睡眠中途吃过两次饭,记忆里有馄饨的香味,还有过几次亲热缠绵的经历,那感觉太鲜明,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纵欲了整整两天。 他看过手机上的时间后,发觉身体舒服了一些,应该并没有被刘祺君折腾得太狠,起码他还能正常站立行走。大概回到了熟悉的怀抱,他这次时差倒得不错,睡得很安心,只是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痕迹让他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被对方反复标记过多少回。 没听到家里有其他人的动静,他皱了皱眉,难道刘祺君还没下班? 他戴好眼镜,从衣柜里取出一套米色的休闲棉t长裤换上,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客厅才发现刘祺君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做饭,只是因为厨房门关着,所以他没听到声音。 他觉得嗓子有些干,从茶几上拿了个杯子到厨房找水喝。 听到厨房门被拉开,刘祺君回头:“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他身上还穿着上班时的衬衣西裤,郑予铭疑惑,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穿正装了?不是说公司不管么? “你怎么不叫醒我?”郑予铭问着,出口才发现自己完全哑了,说出的话沙哑又难听。想到自己嗓子冒烟的原因,他脸上青红交错,狠狠瞪了刘祺君一眼,伸手把杯子递过去。 刘祺君轻笑,接过杯子放到一边,说道:“别喝水了,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喝点汤吧。” 他从锅里盛了一大碗冰糖雪梨递给他:“温的,直接喝就好。” 郑予铭捧着碗喝了几口,嗓子舒服了些,才问:“你做什么菜?” “你爱吃的,犒劳你。” “犒劳我什么?” 刘祺君意有所指地上下瞄了他一遍,笑得温和:“犒劳你辛苦。” “……”郑予铭端着碗的手顿时僵在那里,好半晌才咬了咬牙,“辛苦的是你才对。” “是啊,不过我乐意。”刘祺君逗他,“而且我体力好,恢复得快。” “……”郑予铭忍了好久才忍住没把手里的冰糖雪梨泼他一脸。 他哪里体力不好了!!!明明是因为刚下飞机太疲惫了!而且……照他那个折腾法,体力再好也扛不住啊! 果然,无论做多少心理建设,一面对他,就没办法正经起来,还能不能好好说分手了? ☆、第九十一章 晚饭吃得早,郑予铭饿得狠了,他大概三四天没有吃东西,刘祺君特意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怕他再伤到嗓子,特意做得清淡了些,除了冰糖雪梨外还炖了茶树菇老鸭汤,几个素菜清爽可口,清蒸鲈鱼、白灼虾和红烧狮子头也做得恰到好处,唯一一个辣菜就是水煮肉片,甚得他欢心。 刘祺君帮他添着饭,默默看着他消灭了大半的菜,心中涌上一点甜味。就算郑予铭真的想跟他说分手,但是情绪和喜好是做不了假的,他真的喜欢吃,也是真的很想他。 不枉自己做了这么久。刘祺君笑着慢慢吃,对方虽然吃得多,但是吃得也慢,并没有狼吞虎咽,看起来依然很斯文。 刘祺君知道他在拖延时间,终究是心疼,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主动问:“阿姨怎么样了?腿好些没有?” “还好,正在做复健,医生说多练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动了。”郑予铭的目光有些躲闪,低着头专心吃菜,不敢看他。 刘祺君的心沉下去几分,继续问:“那你这次回国叔叔阿姨没关系吗?” “我回来处理点事情,给他们请了一个护工和一个家政阿姨帮忙,应该没事的。”郑予铭说完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补充道,“我很快就回去了。” 刘祺君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强忍着心里的起伏,看着他,镇定地开口:“你回来处理什么事?” 虽然他语气寻常,郑予铭却听出些不对劲。他放下筷子,凝神看过去,就见刘祺君脸上的笑容十分僵硬,被他看得久了,便渐渐垮下去,变得没什么表情了。 “刘肃说工作室要重组,加了新的投资人进来,准备重新注册为公司,改变一下公司的经营策略,这些需要我回来签字。其实公司重组这件事刘肃之前和我谈过,我并不排斥,只是当时工作室规模小,手头的事情已经有些应付不来,所以就一直推迟,现在改组也挺好的……” 郑予铭有些紧张,絮絮叨叨地说着公司的事。其实他知道这些与刘祺君没关系,但是他心里紧张,只能依靠这种方式来缓解脑子里混乱的思维,他不敢直接把话讲明,心里怕得厉害,眼睛总是四处飘,每次扫过刘祺君的脸时,只看到对方安静专注的表情。 他渐渐停下话头,沉默地看着他。 他知道我要说什么。 郑予铭心里只剩下这个念头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慌了起来,眼里的无措被刘祺君尽数看清。他把手放到桌面下,两只手下意识地互相绞着手指,这是他心虚时的表现,因为太久没做过这个动作,没控制好力道,指甲在左手中指上划出一道红痕,疼得他浑身抖了一下,才清醒了几分。 “你……”郑予铭艰难地开口,“你知道了?” 刘祺君定定看着他,冷静地反问:“知道什么?” “……”郑予铭垂下头,脸朝一边偏过去,目光落在玄关处的衣架上,盯着两人挂在上面的外套和围巾,嘴里却说着,“这次我回来,想把公司的事处理好,交给其他人去处理。刘肃说他找到了个好帮手,应该可以很快调整到正常工作状态,工作室最近遇到的麻烦好像也是那个人帮忙解决的。我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刘肃,本来打算帮他分担一些的,现在恐怕又得劳累他一个人了……” 刘祺君看着他躲避的姿态,心软了软,打断他:“这件事刘肃和我说过,我知道。水木设计没事,你放心吧。” 郑予铭双手一顿,指甲再次划破了右手食指第二指节处的肉,这次狠了些,有些血色渗出来。他没注意到,只是四下扫了眼房子,低低道:“这套房子是我四年前买的,全款,我自己设计装修花了一年的时间,现在市值100万左右,我准备转让出去,转让协议书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了。” 刘祺君冷笑一声,将碗筷完全放下,坐在椅子上紧紧盯着他,问:“还有呢?” 郑予铭被他语气里的怒意吓到,兀自镇定着,顶着他狼一般凶狠压迫的目光继续道:“车子我没动,送给刘肃吧,他喜欢我那辆车,但一直不舍得买,给他挺好的。” 刘祺君紧紧咬着牙关,垂在一侧的手狠狠掐着大腿,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冲上去朝他发脾气。 似乎察觉到危险,郑予铭说话的语速快了些:“你的资产我没动,就放在保险柜里,钥匙在抽屉里,你自己拿就好。还有书房里那些高尔夫球杆钓鱼竿之类的,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随意处理掉好了。伯父伯母那里……我就不过去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羞愧和自责几乎将他淹没。刘祺君的沉默让他更加难受,让他如坐针毡,他撑不住了,突然站起来离开椅子:“我去倒杯水……” 他走过刘祺君的时候,手腕忽然被紧紧握住。 刘祺君扭过头,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那、我、呢?你准备把我安置在哪里?转让给别人还是就此抛弃?送人还是销毁?” 他这话说得又狠又冷,讽刺意味十足,刺得郑予铭眼前一昏,心都抽紧了。 “我……我不会……”他无力地反驳。 “不会怎样?”刘祺君站起来,那只手仍然牢牢握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捏着他的肩膀,语气沉沉,“郑予铭,你不会怎样?” 他整个人忽然散发着强大的压迫感,步步紧逼着迫近,把郑予铭逼至墙边,将他按在墙上。后脊柱撞到墙,疼得郑予铭闷哼一声,抬头看过去,就看到刘祺君放大的脸,对方的鼻尖距离他只有几公分,眼睛里漆黑又阴森的冷意让他抑制不住得开始发抖。 “刘祺君……”郑予铭喊了声,却发现自己完全被刘祺君困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唯一自由的手却不敢抬起来,他只能无力地叫着对方的名字,“刘祺君……我……” “郑予铭,你说实话,你这次回来到底是干什么的?”刘祺君满脸风雨欲来,下手没了轻重,郑予铭只觉得肩膀和手腕疼得厉害,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可是他忍着没有喊出来,只是咬着牙仰头看着面前开始情绪失控的恋人,眼眶渐渐红了。 “你说啊!你回来做什么?”刘祺君的声音大了些,夹杂着怒火和恨意的音调十分吓人,他却完全控制不住。他觉得自己简直疯了,明明郑予铭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虽然委婉了一些,可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要逼他?明明知道他已经快被父母逼疯了,为什么自己还要补上这一刀,逼他把话说出来。 郑予铭嘴唇抖动着,眼睛越来越红,可是很奇怪,面对刘大妈时,他软弱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哭得又凄惨又狼狈,可是面对刘祺君时,他却忽然哭不出来了。那些眼泪都被他吞进肚子里,他告诉自己,狠心的是自己,哭出来委屈给谁看?他握着拳,指甲陷进肉里,脑子越来越清醒,身上的颤抖渐渐平稳下来。 他盯着刘祺君的眼睛,眼睛瞪大,隔着镜片冷静地开口:“我回来,是要跟你分手。” 刘祺君瞬间红了眼,喘着粗气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郑予铭靠着墙,微微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感觉到刘祺君捏着他肩膀的力道越来越大,却越来越颤抖,对方虽然摆出凶狠的表情,脸和脖子却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极力控制着情绪,然而他受伤的眼神太过清晰,看得他心脏都开始绞痛。 刘祺君比他更慌张这个事实,反常地给予了他力量,让他以更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他的灵魂仿佛跳脱了身体,听着另一个自己木然地重复道:“我说,刘祺君,我们分手吧。” 咚! 刘祺君的拳头狠狠砸在他脸侧的墙上。 郑予铭的心猛烈一跳,竟然没有眨眼,而是站在原地,紧紧盯着他,没有移动分毫。 他鼻尖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耳边是木制墙皮崩裂的声音,木头的脆响听得他头皮发麻,而刘祺君的表情更是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郑予铭……你居然真的敢说出来……”刘祺君颤抖着说着这句话,眼泪毫无预兆的砸下来,在郑予铭的镜片上溅起一朵水花,瞬间模糊了他的左眼。 那声水滴溅起的声音何其轻微,郑予铭却像是踩到了地雷,下意识地弹了起来,却被刘祺君的手牢牢按在墙上,身体无助地贴着墙面,浑身克制不住地开始发抖,仿佛这滴眼泪比方才那一拳头还要令他胆战心惊。 刘祺君没注意到这些,他只是恶狠狠地看着面前的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濒死的鱼,他说话时都断断续续的,却渗透着彻骨的冷意:“你居然敢……你居然真的跟我说分手……郑予铭,你怎么敢!” 他揪起郑予铭的衣领,赤红的双眼瞪着他,眼神淬厉又阴狠:“我不是没想过我们会面对什么问题,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跟我提分手……郑予铭,你是不是觉得,我爱你,所以就活该被你伤害?” 郑予铭摇头:“不是,我没有……” “你没有?”刘祺君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惨兮兮地大笑两声,握着他的手腕放到自己胸口,“那你告诉我,现在拿刀子捅这里的人是谁?” 郑予铭摸到他咚咚作响的混乱心跳,胸膛的温度太灼热,烫得他蜷起手指,青白的手指不由自主捏紧了他的衣服,咬着牙浑身发抖。 “你怎么能这么狠?”刘祺君问了他一句,语气中的痛苦几乎凌虐着他的心。 “予铭,我这么爱你……”刘祺君抚上他的脸,受伤的手一片血红,血迹沿着他指缝留下,沾在他脸上,在他苍白的脸上如此触目惊心。刘祺君将额头贴着他的,语气中带了哭腔,却是脆弱又无奈的,“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能这么狠……” 太狠了啊……刘祺君深深闭上眼,他以为他做好了完全准备,结果却是在听到对方说分手的刹那彻底崩溃,连假意坚强都伪装不出来。 ☆、第九十二章 刘祺君以前只觉得世上好多坏人,那些罪大恶极的人一定面目狰狞手段很辣,然而这一刻他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他眼前的这个人,瘦削又脆弱,脸色苍白,还没出息地浑身发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上去可怜又无害。可就是这个人,仅仅用两个字就让他痛得死去活来,真恨不得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给杀了。 刘祺君的手忍不住抚上他纤细修长优美的脖颈,手指掠过他凸出的锁骨,在他脖子后慢慢收紧。 对方只是看着他,眼中一片模糊,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刘祺君觉得自己内心深处的邪恶渐渐冒头,骨子里深藏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开始扭曲,让他忍不住想把面前的人揉碎了吞进腹中,再也不让他说出狠绝的话,再也不让他离开…… 他屏住呼吸,手掌紧贴着郑予铭的脖子缓缓滑动…… “对不起……”郑予铭喃喃,他伸出手指擦拭刘祺君眼角的泪。 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指甲划破的血痕,红得刺目。刘祺君眼前渐渐清晰,看到他白皙的脸上鲜红的手指印,脑子里闪过他血肉模糊的场景,顿时吓得惊醒过来,连忙将手收回来,捂着胸口倒抽一口冷气,却因为吸得急,岔了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弯下腰,身体弓成一只虾米,半跪在地上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刘祺君!你怎么样?”郑予铭连忙扶住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 刘祺君扯开自己的衣领,让呼吸通畅些,却还是在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 郑予铭连忙跑去厨房接了一大杯温水出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说:“喝点水。” 刘祺君又咳嗽了会儿,接过水灌了几口,继续咳,再喝水,再咳……这样反复了几次,他终于止住咳嗽。 郑予铭又去给他倒了杯水,扶着他站起来:“再喝点。” 刘祺君看着他眼中的担忧,不禁惨笑一声,闷头将水喝完,沉默着将水杯放在餐桌上。 郑予铭被他吓到,连忙道:“你先坐着,我去收拾碗筷……” 话还未说完,手腕再次被刘祺君握住。他回头:“怎……” 刘祺君一言不发,拉着他走进卧室,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一个人走出去,将门一扣,把他关在了卧室里。 郑予铭呆了一瞬,忽然扑到门上尖锐地高喊一声:“刘祺君,你做什么!” 刘祺君从外面握着门把手,沉沉开口:“你从里面把门锁上。” “你要干什么?”郑予铭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恐惧占据了心智。 “我不干什么,你把门锁上。”刘祺君的语气很严肃,并且十分冷静,“我保证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也不用逃跑,把门从里面锁上就好。” 郑予铭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是冷静些后他忽然意识到,刘祺君让他从里面把门反锁其实是为了他好,如果刘祺君真的打算对他做什么,只要推开门就好了。 他抿着唇站在门口,伸手按住门锁:“你先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刘祺君气急败坏,“我他妈的在保护你你没看出来吗?我怕我一激动把你就地法办剁碎了吃了!你他妈就不能老实待在里面吗?!” 这是刘祺君在他面前第一次爆粗,爆粗的内容不仅恐怖还充满威胁意味,听得郑予铭眉头狠狠一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认识的刘祺君。 那个大部分时间都温柔体贴偶尔无赖耍点小流氓的刘祺君,怎么会这么凶? 可是他又想到,其实对方的性格很强势的,在床上表现得尤其明显,但平日对他太温柔,压迫感便没有这么严重,所以才被他忽略了,而且……刘祺君也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他听说过一些刘祺君小时候和周涵在一起作威作福的童年往事,他都快忘了刘祺君也有过和人打架意气用事的青春年少。 郑予铭捂上自己的眼,他想,我到底把他逼到什么地步了啊…… 刘祺君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将头抵在门上,低声下气地恳求:“予铭,你把门锁上,真的……我怕我伤害你,你听话……” 郑予铭其实一点都不怕他伤害他。一个在这种状态下都不忘叮嘱他保护好自己的人,怎么可能伤害他呢?刘祺君的温柔体贴是浸入骨子里的,对他的好就像基因一样牢不可破,明明被伤害的是他,为什么还要为自己处处考虑? 郑予铭觉得愧疚自责已经完全不足以形容自己内心的感受。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恶毒的巫师,诱惑了刘祺君,让他沉溺在甜蜜里,让他付出一切,然后毫不留情地剥夺走他的一切幸福,却把忠诚的烙印深深刻在他骨子里,让他在最痛的时候都不忍伤害自己。 太自私了啊……郑予铭捂住嘴,掩住即将出口的呜咽。 他有好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说,他可以说现实就是如此,缘分不够,父母难违,他有自己的孝义……可是没有用,他仍旧找不出任何一个可以理直气壮抛弃刘祺君的理由。于是他心虚,于是他愧疚,于是他开始恨自己……他颤抖着手,听从刘祺君的话,把门反锁上。 咔哒两声过后,刘祺君转过身,身体靠在门上,渐渐滑下去,失去一切力气般瘫坐在地上。 郑予铭就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对方剧烈地着,而后渐渐平息,靠着门沉闷地呜咽。 那声音很低,像兽类失去爱人的哀嚎,压抑又痛苦,却怕被人发现,倔强地隐忍着。 郑予铭摸了摸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没有流泪。 真奇怪,明明他也痛得心如刀绞,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而刘祺君,平时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坐在他的门外,哭得像个失去了依靠的小兽。 这个夜格外漫长,刘祺君在门外的声音渐渐隐去,他似乎离开了一段时间,沉默着收拾了碗筷,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忙了两个多小时,又重新回到门口,坐在地上不说话,静静地守着。 而郑予铭则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在门口站了整整一夜。 他也是到了后来才想明白,其实刘祺君早知道自己会说分手,所以反应才会那么惨烈,因为他还什么都没说,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失去的是什么。他后知后觉地懂了,其实刘祺君一直在给自己机会,期待自己别把分手说出口。 可是……怎么才能不说呢?已经决定好的事,自己如果还有后悔的余地,哪里会让事情演变到这种退无可退的地步,两败俱伤? 后半夜,刘祺君在门外问他:“予铭,你说句话,你说让我等你,你说我们一起解决……只要你说,只要一句话,我立刻放你出来,我们一起承担。” 郑予铭垂下眼,嘴唇动了动,却仍旧什么都没说。 他想,我有什么资格让你等? 他知道只要自己说出来,刘祺君一定会等,他相信,可是他不能这么自私,明明要彻底离开这片土地,凭什么禁锢着另一个人,把他最爱的人困进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刘祺君等了许久,一声回应都没听到。他知道郑予铭醒着,他知道对方听到了,他知道……于是他只能苦笑着闭上眼,仰着头按着胸口,手指太用力,揪得衬衫都皱成一团,手上的伤也顾不上处理,血再次渗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早就知道结果的,不是吗? 郑予铭这样本性善良又固执的人,哪怕他自己舍不得,哪怕他自己难受得要死,也不肯真的让自己为难。自以为是、一根筋、自私自利还翻脸无情……刘祺君给他扣上好几顶大帽子,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骂得自己心里异常难受。 他沉默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整理好心情。 这种结果原本就在他的计划里,只是他不死心,非要听对方说出来才罢休。 刘肃问他要怎么办,他心想,我能怎么办,郑予铭下不了狠心,恶人可不就要自己来做?谁不是自私的呢? 天一亮,刘祺君就开始准备早餐。他记得郑予铭稍微有点低血压,昨晚那样站了一夜肯定不好受,便煮了一锅汤圆,热了点昨晚的菜,打开门喊他:“出来吃早饭吧。” 郑予铭站了一夜,眼底都是青黑,甫一迈步,脚下一软,整个人倒进刘祺君怀里,十分狼狈。 刘祺君心中一软,再大的火气都没了,剩下的全是心疼。他半搂着郑予铭把人扶到餐桌边,给他递了碗汤圆过去:“吃点甜的。” 郑予铭接过来,怔怔地看着他。 刘祺君若无其事地吃着早饭:“看我做什么,你等下不是还要去公司处理事情?” “嗯……”郑予铭低声应了,拿勺子舀起一颗汤圆吃了,问他,“你等下去上班吗?” “出去见个客户。”刘祺君淡淡道,并没有看他,继而说道,“你脸色不好,还是睡一会儿再去吧,让同事们看到会担心的。” “哦。”郑予铭呐呐,扫到他衣服上手背上的血迹,“你的伤……” “没事。” 刘祺君的态度变得如此淡定疏离,让他极其不适应。 他心中泛起淡淡的酸楚,却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是……可是刘祺君昨天还一脸温柔地为他做饭,今天却不痛不痒地跟他说几句话,听着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他低下头,掩饰住心中的失落。他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哪有立场在这个时候还指望人家的好脸色呢?毕竟昨晚对方低三下四求自己的时候,是自己拒绝的。 7点半一到,刘祺君洗完碗就换了衣服,抽过外套拿着车钥匙和公文包离开了。 ☆、第九十三章 郑予铭坐在沙发上目送他离开,才发现对方变了许多。 衣服从t恤牛仔裤变成了剪裁得宜的西装,夹克不穿了,换成了呢大衣,从前一向懒得打理的头发也抓了造型,行走间的姿态掩去了偶尔流露的痞气,变得更加沉稳从容,眉宇间的英气和威严渐渐清晰,举手投足间颇像一位高级白领,精英气十足。 这气质竟然与他当初想象中的意中人渐渐重合。 郑予铭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了更多改变痕迹。 刘祺君以前从不喝咖啡的,后来跟自己在一起后渐渐开始喝,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已经会煮咖啡了,厨房的咖啡壶里留着他特意煮好的香喷喷的咖啡;冰箱上贴着给家政阿姨留的字条,要清洗的地方和要购置的物品一一写明,最后画了个笑脸道谢;衣柜里挂着的那些旧衣服许久没穿了,整套的西装与自己的并排放着,许多混杂在一起,大概都是随手拿去穿的;配饰和皮带都有动过的痕迹,他已经开始使用这些来装饰自己;床头柜摆着一本《设计概论》,书签夹在第175页,书上有少量的笔记,显然是认真看过的;电视柜下放着十几张dvd,都是郑予铭以前搜集的电影蓝光dvd,显然被重新翻出来看过…… 这些痕迹如此清晰,郑予铭只觉得整个人被这些改变包围,有些呼吸不过来。 如果不是书上的字迹和物品摆放的习惯不一样,他几乎要以为,这些都是自己做的了。 明明是自己的习惯,什么时候成了刘祺君的习惯? 他从不知道,自己对刘祺君的影响已经深到这种地步。 刘祺君在努力了解着他的爱好,甚至主动学习着、模仿着……大概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自己变了许多吧。 郑予铭想,我不过是离开了一个半月,刘祺君就变了这么多,那等我离开更久,他会变成什么样? 恐慌和占有欲侵袭了他的大脑,让他开始焦躁。他太了解那样的刘祺君有多大的杀伤力,他会变得温柔又绅士、博学而沉稳、体贴又睿智,他会有成功的事业、精致的品位、出色的外貌,他会成为移动的荷尔蒙,走到哪里都被人觊觎。 成熟男人的魅力有多可怕,他只是这样一想,就快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原来我也是会嫉妒的,他想,我还以为只有刘祺君才会患得患失怕别人来招惹我,原来我也会怕别人盯上他。 郑予铭心头苦涩。 爱情……原来这么不讲道理。 可是这些……都不属于他了。他拼命告诉自己,也不知道是骗谁。 他重新打理了自己,喝了杯咖啡提神,这才拿着私章和文件开车赶去工作室。 同事们见到他都很高兴,嘘寒问暖的,只是不知为什么,一个个欲言又止,担忧地看着他。郑予铭心中混乱,没有多想,径直回了自己办公室,发现隔壁那间空着的办公室放了东西,想着大概是那位新的业务经理搬进去了,没看到人他便没有多想,问助理要了一些档案和资料,这才去找刘肃。 助理目送他进了刘肃办公室,才回到办公室,一脸愁容地看着同事们:“你们说郑经理到底知不知道隔壁办公室里的人是他男朋友啊?” “我看他那样子,估计不知道……”芳芳叹了口气,“你们没看到他的脸色吗?简直像失恋了一样……” “早上刘经理打电话请假呢,该不是故意躲着郑经理吧?”助理很忧伤,“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看上去不太好呢。” “不知道,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赵姐皱着眉,“眼皮子跳了一早上……”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越讨论猜测越多,甚至有人猜测郑予铭这是要撂挑子走人,听得助理提心吊胆,因为她刚才看到郑予铭是带着工作室成立之初的一些原始文件进去的。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位律师过来了,说是找郑予铭。 众人吓了一跳,终于意识到这似乎不仅仅是他们八卦猜测得那么简单,真是出大事了。 刘祺君又到那个老街里了。 前几天下过雪,这里人不多,但是戏台上搭着的桌子依然端正地摆着,两个说相声的师傅穿着厚马褂,缩在与羽绒服里抱着卡通暖水袋在一旁扯着家长里短。 附近看热闹的居民渐渐围了过来,抱着小马扎和一大袋瓜子吃食,嬉笑着催促台上的相声师傅开场。 “急什么!不得热热身啊!”师傅喊着。 “您那热水袋都捧了半个小时,早就热透了!快点开场了,再不讲回家吃烤红薯去了!” 观众们起哄着凑热闹,两师傅才放下暖水袋走到桌前,还不忘提醒他们:“嗑瓜子的嘿,带垃圾袋了么?别吐地上啊我跟你们说,吐地上自己扫干净!” 刘祺君这次没往前凑,随便找了个角落静静站着听。 上次过来是因为郑予铭心情不好,现在是因为他心情不好。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听了一上午的相声,中午又去那家面馆吃饭,发现牛肉味道变了,估计换了师傅,但是面变好吃了。说起来他还没给郑予铭做过牛肉面呢……也算是没实现的承诺一个吧。 中午人们都回家午休了,刘祺君开车回市里,半路停在雪地上,接了刘肃的电话。 “刘哥,怎么样?” 刘肃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问他:“你们昨天谈什么了把他刺激成这样?连合伙人是谁都没看,就说交给代理律师处理,一切信任我,翻到最后一页就签了字。” 刘祺君不禁苦笑。 这是他个郑予铭的最后一个机会。只要他仔细点,看到合同上的名字,就该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或许就会不忍,就会改变主意留下来,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连名字都没看到…… “要告诉他么?”刘肃问。 “算了,他没看到就没看到吧,只能说我命该如此。”刘祺君缓了会儿,才说,“刘哥,对不住,让你为难了。” “什么话……”刘肃说完这句,又沉默下来,隔了会儿,才说,“你真不放他走?想好了?” “刘哥,我这个人一直没什么人生追求,比较随遇而安,这你是知道的,但是他不一样,他是我的命,他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刘祺君喘了喘,忍不住翻出根烟抽起来,“人都自私,我也是。他为难,我知道,那我就让他心里好过点,大不了恶名我一个人背。我知道我有点不要脸,但是没办法,我这辈子就认准他了,谁也别想跟我抢!” 刘肃被他语气中的狠戾吓了一跳:“你别冲动啊!” 刘祺君揉了揉太阳,失笑:“我怎么会冲动?我冷静着呢。刘哥,我只求你一件事,什么都别说,成吗?” 刘肃沉默半晌,叹气:“你俩的事,你俩折腾去吧,反正我看他也离不开你,那么死心眼,以后肯定也看不上别人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吧!” 说完便挂了电话。 刘祺君一整天都在外面晃,晚上回家,发现什么都没变,什么都没少,只是郑予铭不在了。 他知道郑予铭已经收拾好东西狼狈离开了,他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回卧室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证件,他拿了几件换洗衣服,取出早就备好的美金放进钱包里,收拾完这些,他坐在沙发上给郑予铭打电话。 对方第一次并没有接,第二次才接起来,但是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刘祺君也不管这些,他直接说:“郑予铭,分手这件事你做得缺德,你不能这么狠。你走可以,我不拦你,但是你得对我好一点,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每个礼拜给我写封邮件,随便写什么我不管你,你得写给我,每周一封,多了更好。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写。” 他的语气沉稳又霸道,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当晚你说了什么吗?你说你要是爱上一个人,就会信任他,给他安全感。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我爱你,信任你,给你安全感。咱俩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你迟早得回到我身边来。” 说完这句话,他就果断挂了电话,任由郑予铭在电话那头怔怔地发呆。 他提起行李,给助理打电话。 “刘经理,机票已经定好了。” “和予铭同一班吗?” “是的,同一班。我查看了郑经理的座位,他在经济舱,所以我帮您定了头等舱,这样注意一点的话,他是不会注意到您的。” “好的,谢谢你,接下来几天我不在的时候恐怕要让你受累了,辛苦你。” “您太客气啦,支持您把郑经理追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助理激动了一下,立刻正经道,“酒店已经定好了,到时候会有人去机场接您的。” “好的,谢谢。” 刘祺君挂了电话,打车去机场。 他远远地避开郑予铭,看着他恍惚又疲倦悲切的神情,竟然还是心疼不已。对方大约是真的伤心到极致,根本留意不到周围的人和事,恍惚着登了机,根本没发现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刘祺君。 刘祺君幽幽叹息,收回自己的目光,随他踏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 ☆、第九十四章 分手的日子很难熬,起码对于郑予铭来说,虽然仍旧是在美国陪着父母,心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每天去医院进行复健练习就好,郑予铭暂时留在家里,负责接送母亲。父亲回到西雅图处理一些工作事宜,家里只剩下他和母亲两个人。在一天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独自一个人呆着,偶尔面对母亲的时候陪她聊天,当他变成一个人,他就变得十分安静。 每天一睁眼、起床、跑步、做早饭、开车送母亲去医院,中饭是在医院吃的,下午陪母亲去心理医生那里待一个小时,等母亲看完医生后一起到附近的公园或美术馆散散步,傍晚的时候,逛超市回家做晚饭,看看电视聊聊天,休息。 一成不变的生活。 他刚回来的时候,父母担忧地看着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平常地去厨房找咖啡喝。 到了周末,郑予铭坐在电脑前,呆呆地对着邮件页面,迟迟没有敲字。 刘祺君说,每周给他写一封邮件。 郑予铭想,分手后还可以写邮件吗?写什么?我很好,还是我很不好?他不知道应该写些什么,只记得刘祺君说这话时凶狠的语气和外露的难过,于是纠结了一周,还是打开了邮箱,准备写第一封邮件。 这周没发生什么新鲜事,他唯一想写的就是“我很想你”,然而这不能写——太矫情了,明明分手的人是自己。 母亲已经睡了,她最近心情不错,复健没什么进展,但她对自己很有信心,晚上一到10点就早早休息了。 郑予铭一个人在电脑前坐到半夜一点,才动手敲下第一行字: 旧金山的天气依旧很冷。 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许久,他又补上第二句话: 晚安。 敲下句号后,他点了发送。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封邮件,也不知道刘祺君会不会回复他。发完了觉得邮件内容毫无意义,单调无趣,他有些懊恼,却无法将邮件撤回,只好烦躁地把电脑关了,躺在床上想象对方看到邮件后的表情,想了半天没想出来,觉得自己太无聊,洗了澡去睡了。 第二天,他一直留意着邮件提示,做饭的时候都把手机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手机一响,立刻跑过去打开,却发现只是律师发来的邮件和一些客户问候。 他想起自己离职得匆忙,没有一一通知客户们,大概是助理帮他通知过,客户们才发了邮件过来打听。 他有些失落,却还是礼貌地一一回了邮件,告知他们自己由于私人原因已经从水木设计离职,工作室即将重新注册为公司,依然是原本的团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云云。 心里对刘肃有愧,这些邮件他回复得格外用心,每一封都是认真写过的。他是真的希望以前的客户不要因为他离职的原因而对水木设计有成见,他甚至贴心地为客户推荐了几位优秀的同事。有两个客户立刻给了他回复,遗憾他的离开,并祝他未来安好,前程似锦。 未来安好,前程似锦。 郑予铭看着这几个字,苦笑两声,动了动手指,只回了一句谢谢。 郑妈妈站在他身后,拄着拐杖,有些担心:“予铭,你还好吗?” 郑予铭回头看到她,惊讶:“妈,你怎么下楼了?睡不着吗?” “嗯,所以找你聊聊天。”郑妈妈走近几步,伸手拉他,“来,我们去那边坐。”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郑妈妈看着他,问:“这段时间你沉默了很多,是因为刘祺君吗?” 郑予铭眨了眨眼,道:“只是不太习惯,没什么。” “你是不是在怪我?”郑妈妈握着他的手,认真地问,“因为我出了意外,逼得你和他分手……讨厌我吗?” “说什么呢,分手是我自己的决定。”郑予铭有些抗拒这个话题,将手抽出来,道,“妈,你不要乱想,我真的没事。” 郑妈妈看着儿子与自己疏离的模样,心里更加难受:“对不起,我……” “妈,我不想聊这个。”郑予铭打断她,“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好吗?” 郑妈妈只好打住话题。她看着儿子,心中有愧疚有心疼,却也有隐隐的自我厌弃。因为她虽然嘴里说着很对不起他,心里却还是庆幸儿子能够回到自己身边来。这种矛盾的心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坏巫婆,于是更不好受。 之前那次意外非她所愿,造成的结果却大大出乎她的预料。她没想到郑予铭被她吓成那个样子,回国就和刘祺君说了分手。 一定很难受……她眼睁睁看着儿子从那个谈起恋人都笑得一脸满足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冷淡安静的模样。其实这才是她熟悉的儿子,之前的二十几年,她的儿子总是这副模样,有点生人勿近,有点孤高冷漠,但心是温暖的,面对家人时耐心而宽容。 如果从来没见过那个活泼的郑予铭,她也许就不会这么歉疚,可是只要一想起她儿子和刘祺君在一起时有多幸福,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她就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寡淡了。 情绪少有起伏,笑容很淡,话也不多,像个精致的机器人,没有生气。 “予铭,你现在是什么感觉?”郑妈妈轻声问着,“跟妈妈说说,离开他以后,你有什么感觉?” 郑予铭有些糊涂:“什么?” 郑妈妈坦诚道:“妈妈觉得你现在的心理状态很不好,你需要一个倾听者。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说,那明天去看心理医生的时候,你也一起去看看,或许你愿意对医生说。” 郑予铭眼神颤了一下。他不喜欢跟心理医生聊这些,但是他也相信,如果他继续这么沉默着,他母亲一定会真的帮他预约心理医生。 他微微垂下头,想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空。”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5节 郑妈妈静静地听着。 “其实生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一样地吃饭睡觉。但是以前会觉得身后有个人,不论我遇到什么事,能解决的,不能解决的,好的,坏的,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我本来就不怕这些,最坏的状况不过是我累了找他抱怨几句,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安心了。”郑予铭笑了笑,“其实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 他微微侧着头,思考着怎么继续,几句话在嘴里含了许久,出口却是很寻常的一句:“我只要知道他还在,就行了。” 关于这些,郑妈妈感同身受,每一个恋爱中的人都明白这种感受。他们并不指望另一半能做什么,只要存在着,就可以给予信心和力量。 “其实我一直不是个话多的人,但是刘祺君特别能说,话很多,有很多千奇百怪的大道理……”郑予铭似乎想到什么,嘴角露出个浅笑,继续道,“但他那个人大部分时候都很不正经,好话没说几句就开始贫,还理直气壮的。我有时候被他噎得没话说,他立刻变脸,想方设法逗我开心。” 郑妈妈看到他脸上柔软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郑予铭却有些失神。 其实他没说完整。刘祺君很有些恶趣味,把他惹恼了,就吊儿郎当地调戏他,微微敛着眉眼,深情脉脉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些乱七八糟的情话,把他逗得心尖发烫,毫无抵抗之力。 那个人是有魔力的,像是个温柔陷阱,一旦踏进去,根本出不来。 “予铭……”郑妈妈喊他回神。 郑予铭愣了一瞬,才苦笑一声,有些低落地说:“妈,挺晚了,我还是送你上楼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医院呢。” 郑妈妈还想说你没跟我说心里空荡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但是看儿子无意多说,知道自己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低叹一声,只能告诉自己日子还长,慢慢聊吧。 第二天去心理医生那里时,郑妈妈再三问过他需不需要看一下,郑予铭无奈:“妈,我只是失恋又不是抑郁症,你想太多了。” “失恋也会造成心理创伤的,我觉得……” 郑予铭不耐烦,推着她轮椅朝里走:“医生在等你了,进去吧。” 郑妈妈拄拐杖的时间还不能太长,经历过上午的复健练习之后十分疲倦,下午还是坐在轮椅上接受治疗。 把母亲送进去,郑予铭一个人去附近的街道散步。 邮箱还是毫无动静,他想,刘祺君大概是不会回复他了。 失落过后,他心中又涌起另一股庆幸。他想,既然得不到回应,那我就不用殚精竭虑地思考每周要写什么了,也挺好的。 于是第二周,他的邮件内容长了些: 今天路过公园时看到有两个小孩在放风筝,忽然意识到春天来了。这里的春天来得悄无声息,风很大,但社区里已经有住户开始办party了,邀请我们一家人过去玩。男主人在院子里搭着烧烤架,去了很多人,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但他们都认识我,因为我总是大早上穿着一套蓝色运动衫在社区里跑步。 蓝色太显眼了,下次我换一套灰色的吧。 ☆、第九十五章 郑爸爸终于把西雅图的事务处理完毕,他带了两箱画具回来,喊郑予铭帮他重新布置一楼的画室。之前的房东不仅画技粗糙,画室也十分凌乱,父子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整理完毕。 郑爸爸把三个画架支好,将老婆儿子都喊过去,站在画室中央道:“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我们来这里上课。” 郑予铭与母亲面面相觑:“上课?上什么课?” “画画。”郑爸爸点了点画板,“反正目前我们三人都闲着,我教你们画画好了,增加情趣。” 郑妈妈睁大眼:“我不会画画。” 郑爸爸笑:“我教你。” 郑予铭其实会画基础的素描,也会速写,毕竟是做设计的,基础的画工还是有的。他知道父亲是想给失去舞蹈的母亲重新找一个爱好,自己只是个陪衬,便点点头:“好啊,学画画挺好的。” 郑妈妈想了想,也觉得挺有趣,便答应下来。 郑爸爸主攻油画,水彩和素描也十分厉害。 他只是想帮妻子改善心情,于是教课的时候很随意,想讲什么讲什么,总是把画具给他们一丢,让他们随意发挥。 郑妈妈很快便爱上了这项充满创意的新活动,每天挥舞着画笔涂抹着。 郑予铭找了个角落,捡回自己的素描,在画板上一点点描着线。 他报了个ba进修班,学学管理。其实他已经不在公司了,不知道是不是愧疚感作祟,他还是想试着学一学,顺便去图书馆借了许多书,了解一些室内设计和建筑设计方面的知识。 生活渐渐充实起来,看书、上课、画图、看电影、陪伴父母。 他还是每周给刘祺君发一封邮件,内容渐渐丰富起来,从无聊的天气预报到最近的生活,聊附近的邻居和常来看望的danny医生,偶尔看过电影之后写一点影评也会顺手写在邮件里,有时候不知道有什么可写的,就随手发一张照片。 他爱上了摄影,这是danny教他的y是一个业余摄影爱好者,但是技术不错,特意教了他。郑予铭能感觉到他的刻意亲近,但是他表现得很克制,一如任何普通的朋友。 比起拍风景,他更喜欢拍人。于是家里的父母就成为了他最好的模特。他没事的时候总是在脖子上挂着一架单反,兴致来了就按快门。一开始郑爸爸很不适应,作为一个画家,他对光线和声音十分敏感,郑予铭拍照的声音总让他有些走神,然而郑妈妈却适应得很快,她从小就是活在舞台灯光下的精灵,最不怕的就是镜头。只是偶尔被儿子拍到拄拐杖或坐轮椅的狼狈样子让她有些尴尬。 郑予铭把拍出来的照片洗出来拿给他们看。 郑妈妈在看到照片里的自己时,完全愣住了。 事实上,她看过很多自己的照片,舞台上的、杂志上的、剧照上的、海报上的……那些精致优雅的照片让她像个舞蹈王国里最美的女王,只一眼,就被照片里的人深深吸引,忍不住仰慕追随。然而儿子镜头下的自己,却很日常,安静看书时的自己、笨拙画画的自己、趴在丈夫背上笑得像个小孩的自己、头发散乱还没睡醒的自己……那些褪去了华丽舞衣和精致妆容的自己,像一个最平常的居家女人,然而端坐的姿势和侧首微笑的弧度却又端庄优雅、温柔高贵,常年习惯下优美的脊背和小腿倾斜的角度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那么狼狈,却又那么高雅。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难以保持的雍容气质,洗净铅华、温柔浪漫,坚韧而宽容,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眼睛里有着明亮而纯粹的幸福。 她摸了摸照片里自己的脸,恍然失笑:“原来现在的我是这个样子……” 郑予铭微笑:“很美。” “那当然,这可是我老婆。”郑爸爸装模作样地眨眼,“李女士可是我们家族最美的女人了。” 郑妈妈抿唇轻笑:“哦?我还以为是你妈妈。” 郑予铭莞尔。他奶奶的确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年轻时候不知道迷死了多少人,不然也不会被他爷爷不顾一切家族的阻拦迎娶进门。只可惜他爷爷奶奶福薄,还未等到儿子成婚就先后离世。郑爸爸常说,他能够把舞蹈家美女娶回家当老婆,都是沾了母亲貌美的光,不然也没法凭借出色的外貌把老婆骗回家——毕竟他当时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画家。 郑爸爸被噎了半晌,想了想,道:“芝兰玉树,各有千秋。” 郑妈妈哼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郑爸爸连忙讨饶。 郑予铭看着他俩打趣,静静笑了笑,拍下了这一幕。 其实不论是他爷爷奶奶的爱情还是他父母的爱情,他都不是很懂,那些爱情太浪漫太坎坷,充满了传奇色彩,在家族中传为美谈,然而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过是最寻常的一段感情,没有什么身份的差异家族的阻拦,没有什么一见钟情或生离死别,不要像他的父母一样,在艺术上拥有心灵共鸣,相处时却各自任性自由。 然而奇怪的是,他以为的寻常感情,虽然也有,但却依然经历了那些他不喜欢的狗血成分,比如刘祺君对他的一见钟情,比如现实的家庭因素,比如他们的分手……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淡,觉得不能继续想下去了,他好不容易才习惯了没有刘祺君陪伴的日子。 “爸,妈,跟你们商量一件事。” 听到儿子一本正经的声音,夫妻俩面面相觑,停下来看他:“什么事,你说。” 郑予铭看了看窗外的天气,微笑着说:“冬天了,我们回西雅图吧。” 夫妻俩一晃神,看了看身上穿的毛衣,不由得笑出声来。 郑爸爸感慨道:“我们在旧金山已经住了一年啊……的确该回去了。” 郑妈妈捏了捏自己的腿,笑道:“我也觉得可以回去了。我的腿现在复健得很好,医生说只要继续保持日常锻炼就好了。说起来,我也有点想念家里的床了。” 这一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受伤的那条腿虽然依然无法站起来,但是她已经可以熟练地使用拐杖,甚至可以在空旷的平地上练习一些舞蹈动作,上周她还在社区比赛里表演了一个坐在木凳上的单人舞蹈,虽然只有短短两分钟,依然赢得满堂喝彩。 她现在的日子也很充实,上午向丈夫学习画画,下午就练习舞蹈,晚上看电影听音乐,拉着丈夫儿子一起聊天看节目,甚至还向钟点工学习了怎么做布丁。 郑予铭很喜欢母亲现在开朗的性格,比起以前那个优雅温柔却略带高傲疏离的母亲,眼前的这个更加温和更加孩子气,但是经历过风雨的洗礼,她变得不再那么偏执,对舞蹈的热爱依然炽烈,却不再执着于无休无止的练习与表演,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受舞蹈给她带来的快乐。 这样的状态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其实是好事,能够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人生和道路,舞蹈中多了更多的人性,发自内心的情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让人一看就能感受到她的舞蹈所传达的情感。 与母亲相反的是父亲。 郑爸爸这一年来虽然也偶有出色的作品,但是大部分时间没什么建树,这令他有些烦躁。事实上,郑予铭对此十分惊异。他了解自己的父亲,有天赋、有才华,但同时性格怪异,看上去瘦高冷漠,偶尔又温柔热情,有点敏感,有点神经质。一旦他画不出好的作品,他就会暴躁,就会变得古怪而冷漠。 这一年他居然一直忍着,并没有朝他和母亲任何一个人表达出心理上的敌意和抗拒。 郑予铭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以往碰到这种事情,父亲就大包一背,不知道去世界哪个角落采风去了,从来不用其他人操心。然而现在他不能走,他一离开,母亲就会不高兴。 于是郑予铭想,回家吧,或许换一个地方他的心情会好一些。 退租、订票、收拾行李……一年下来他们的东西攒了不少y医生主动来帮忙,帮他们搬家具。 “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要搬走了……”danny很失落,“其实旧金山不错的,你们真的不考虑搬到这里定居吗?” 郑予铭搬着收纳箱下楼:“我爸妈更喜欢西雅图,而且离他们工作的地方也近,留在这里很多事情不好处理。” “我会想念你们的。”danny说,“哦对了,我下周要去中国的一家医院交流了,好像就是你以前工作的那个城市……大概要在哪里留三个月,你在那里生活了很久,不打算帮我介绍一下吗?有什么好玩的?” 郑予铭刚踏上底楼地板的脚步顿了一下,脸色有瞬间的僵硬。 站在他身后的danny一时不察,撞到他肩膀,手里的东西掉了下去,叮铃咣啷散了一地。 “哦,天呐!”danny惊呼一声,“对不起!我没看到……” “是我不好,没关系。”郑予铭把箱子放在一边,蹲下去将散落的物品捡起来。 y也赶快过去帮忙,十分抱歉,一点点捡起来:“真是抱歉,你这些是什么?会不会被我摔坏了,天呐太可怕了……” 郑予铭安慰他:“没事,一些画而已……我和我父母没事干的时候乱画的……” “哦对,你们都在学画,对了,我还没见过你的画呢。”danny笑着说,“我要看一下……” 恰好地上有个摔破的纸盒,露出里面略散架的画框,他便征求意见:“这个露出来了,我可以打开看吗?” 郑予铭不是很在意:“随意。” “哇,素描哦!”danny一边打开一遍赞叹,“画得真不错,不过,这个人是谁?小猫还挺可爱的。” 郑予铭再次愣住,有些尴尬地解释着:“没……没什么……” ☆、第九十六章 “你朋友吗?”danny好奇,随即调侃道,“是个帅哥嘛,难不成是你的前男友?要知道,通常人们想画什么东西时,总是第一个想到前任……” 他本意只是随口调侃,没想到话没说完,郑予铭的脸色已经变了几变。 y张大嘴:“我……我猜对了?哦天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忘记吃药了,为什么总是戳中郑予铭的死。 他再次看向手中的画,看得仔细了些。 画中的男人有着一副英俊的样貌,穿着衬衫仔裤坐在草地上,微微颔首,满眼笑意地垂首看着眼前的小猫咪,猫咪仰着头伸着一只爪子探上他的脸,凑过去想亲他。 帅气温柔的男人和可爱温顺的猫咪构成了一幅温馨的画面,让人忍不住想凑过去同画里的人一起玩。 奇怪的是,男人的画面比猫咪更加细腻,线条非常优美,光影处理得十分出色,就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十分清晰。他的头发不知道被描过多少遍,衣服的画面质感也经过了天长日久的打磨,特别是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睛,简直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这是……”danny看着郑予铭,“那位让你牵肠挂肚的人?” 郑予铭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我很想他?” “你的眼睛……”danny目光柔软,忍不住轻轻叹息,“ni,当你想到他时,眼睛里只有这句话。” 郑予铭怪异地笑了一瞬,低下头将画框收好,轻描淡写道:“我已经失去他了。” y是见证过他做出那个残酷决定时刻的人,所以对他现在云淡风轻的态度十分心疼。他知道郑予铭做出那样的决定有多痛苦,这一年的相处更让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即使他们两人分手了,那个人却从来没有被郑予铭从心里抹去,甚至那个人的存在感更强了,在郑予铭所有的寂静时光里,那个人是他唯一的思想。 y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们两人如此相爱却不得不分开,他觉得中国人的顾虑实在太多了,然而他只是个朋友,不能干涉太多,郑予铭不提,他也不能主动谈论。 送走了郑予铭一家,他很快也开始了前往中国为期三个月的交流期。 郑予铭曾经发给他一封本地旅游攻略,然而他的行程太忙,整天泡在医院和宾馆里,很少有机会出去休息,直到交流期的第二个月末,他才有时间在下班后去周围的夜市逛一圈。 这天下午,他们结束了和中方为期三个小时的讨论会,几个同事一起换衣服下班。电梯下了底楼,他们说说笑笑地朝外走,身后的电梯很快挤满了人,有个男人飞快地朝他们迎面走来,嘴里说着:“请等一下!” 他不小心撞到了danny的肩膀,急忙回头说了声:“sorry!” y刚想说没关系,扭头的瞬间却扫到对方的一闪而过的脸,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他愣了一瞬,脑子里忽然就闪过郑予铭的那幅画。 那个男人挤进了电梯,低着头盯着手表。 y几乎是瞬间就扑了过去:“!” 他在电梯合上的最后一秒挤了进去。拥挤中,他和那个男人肩膀挨着肩膀地挤到门口。他眼角余光扫过去,越看越像。 男人穿着笔挺的藏蓝色西装,高大英俊,鼻梁高挺,紧抿的嘴唇和皱起的眉头显示出他内心的忧虑焦急,但他的动作很克制,即使被一群人挤着依然淡定地站在门口,面色沉稳。 中途有人来回上下电梯,他们俩被挤到后面去。 y注意到对方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精炼简洁,西装皮鞋领带包括腕表都十分贴合他本人的气质,他很沉默,面对电梯里刻意搭话的人也只是面带微笑地点头致意,并没有聊天。 他在八楼下去y紧跟其后。 他一开始还很确信这个人很像画上的男人,但现在却越来越怀疑。 这个男人的五官更加深刻,眉宇间的沉稳内敛与画中那个温柔开朗的青年截然不同,他脚步有些快,但行走之间从容而潇洒,有着成熟男人的自信与稳重,但身上少了些画面上那种跳跃的活力和外露的开朗。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danny疑惑。 男人走得很快y闪神之间已经找不到人了,他犹豫片刻,留在原地等。 同事问他怎么突然跑回去了,要不要等他y回复让他们先走。 其实他还是想搞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对方显然是来住院部看望病人的,只是不知道是他的什么人生病了y隐约记得这里是老年科,恐怕是什么长辈在住院。 大约一个小时后,男人出来了,是和一位中年大妈一起出来的。两人说着话,态度亲昵,脸上带着笑,应该是亲人y观察片刻,发现男人笑起来时就与画里的人像多了,神色放松,眼睛微弯,嘴角的笑意轻松明快,不知他说了什么把大妈逗笑了,轻哼一声,有种调皮的阳光。 大妈把他打发了,自己返回病房,青年和她挥了挥手,这才朝这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态度熟稔:“周涵,寇欣和黄谦到了没?寇欣他媳妇孩子都来了?哟,超级奶爸挺自觉……” y看他没注意到自己,上前走了两步。 刘祺君以为自己挡路了,特意给他让开身子请他过去,脸上还笑着:“我还在医院呢,我爸高血压而已,吓死我了。医生说让他住院观察两天再说,我妈这两天在医院看着他呢,脸色臭的呀,给我爸吓的……” y不得不出声打断:“先生,打扰一下……” 刘祺君捂住手机,看着面前的外国男人,表情很礼貌:“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你……你叫什么名字?”danny理了理中文思路,继续解释,“我是想说……你……你认识ni吗?” “ni?”刘祺君疑惑,他确认自己不认识几个外国人,随即摇头,“抱歉,你认错人了。” 说完就要走。 y连忙追上去拉着他的胳膊:“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郑!你认识郑吗?” 刘祺君停下脚步,扣下手机瞪着他:“你说谁?” “郑!郑……予铭……”danny艰难地说出这个名字,“好像是叫这个。” “我认识。”刘祺君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陌生的外国男人,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里翻出些模糊的片段,他犹豫着问,“你……你是经常去予铭家的那个医生朋友……旧金山的?” “你知道我?”danny诧异,他可没在那幅画以外的地方见过刘祺君,对方怎么会认识他? “我见过你。”刘祺君如是说,“当然,你可能并没有注意到我。” y不信:“我没有见过你,我记性很好。” 刘祺君微微一笑:“我见过你,就在旧金山,予铭家不远处的车里。” y愣住,他隐隐意识到什么,失声问道:“你去过旧金山?!” 刘祺君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ni如果见过你不会那么……”danny停下来,奇怪地盯着他,“你……你该不会……只是在暗处观察吧?” 刘祺君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手表,距离周涵的订婚宴还有一个小时,他抬头微笑:“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聊,我请你喝咖啡?” “好。” 两人离开医院,去了附近一个小咖啡店。 y一直在观察他,心里不断猜测着他这一年发生了什么,看上去并不像郑予铭那么安静忧伤。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刘祺君,是郑予铭……也就是你口中的ni的男朋友。”刘祺君顿了顿,道,“或许在他看来,算前男友吧。” “你好,我叫danny,是ni的朋友。我听他说过你们之间的事……”danny看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便继续道,“你……这一年多既然去看过他,为什么不出现?” “时机不到。”刘祺君简略说了这四个字后,问他,“予铭最近怎么样?回到西雅图后有和你联系吗?” “有,我们偶尔发邮件。”danny微微皱眉,刘祺君竟然知道郑予铭搬回西雅图的事情,他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他试探着问,“你很了解他的生活?” “不算吧,我大概一个月只能去看他一次。”刘祺君有些无奈,“我工作比较忙。” y点点头,忽然不知道继续说什么。 刘祺君主动问:“你既然没有见过我,为什么会一眼认出我来?” “ny比划了一下,“不是现在的你,笑着的……有小猫咪……可爱!” 刘祺君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卧室挂着的那幅照片,郑予铭只看过一次,竟然……记住了吗?他眼中一动,表情柔和下来:“他会画画?” “会啊!素描,他好像还会水彩……不过我没看到过。”danny有些苦恼,“他自己收起来……不给人看。” 刘祺君问:“画里的我什么样子?” “很年轻、英俊,而且非常温柔。”danny指着他微笑的表情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和画上很像。” 刘祺君忍不住笑容更盛。知道心爱的人也在挂念他,这种愉悦和满足让他整个人都温和起来。 y有些晃神,他对面的这个男人真是奇怪,明明之前还一副冷漠从容的样子,笑起来却有种深沉的温柔,魅力十足。他忍不住问:“你……你们分手这一年多,你怎么度过的?” 刘祺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轻轻将杯子放在碟子上,侧首看了眼远处虚空的某一点,淡淡开口:“一个人的生活,跟他差不多吧,只不过忙碌了些。” y端着咖啡,静静地听。 ☆、第九十七章 当初郑予铭离开,把公司的股份暂留,交由他的律师和理财师代为打理,车子送给刘肃,而他名下的房产转让给了刘祺君。他几乎是把一切都留在了这个城市,除了他自己。 刘祺君当天随他一起到了美国,看着他打车回家,看着他的父母出来迎接他。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郑予铭的家人。他本来准备带着礼物正式拜见对方的,连礼物都准备好了,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分手,礼物失去了作用。 他在旧金山留了三天,白天去郑予铭家附近晃荡,远远地看着他们,晚上回酒店休息。他没有空倒时差,事实上,他那三天几乎没怎么睡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郑予铭伤心欲绝转身离开的背影,惊得他冷汗淋淋。 第四天,郑爸爸因为工作离开旧金山回西雅图,他紧随其后,甚至买了与郑爸爸相邻的座位。 他在飞机上像一个寻常旅客一样与郑爸爸搭讪,聊些日常话题。 郑爸爸并不是一个多话的人,甚至对他的主动搭讪并不感兴趣,但刘祺君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和好感的人,很快他们变愉快地交谈起来。 直到下了飞机,刘祺君才向他表明身份。 y听到这里,眼睛瞪得老大,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你你……你去找ni的爸爸谈判了?” “谈判?”刘祺君摇头失笑,“我拿什么去和一位父亲谈判?” “那……你做了什么?” “解决问题。”刘祺君坦率而直白。他看着对面疑惑起来的外国人,高深莫测地敲了敲咖啡杯,露出几分成熟男人的幽深城府来,“他们老年孤单,渴望家庭温暖,而我深爱予铭,此生不能妥协。” “我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各自有各自的需要。”刘祺君顿了顿,似乎觉得这样的措辞太过利益化,不满地皱了皱眉,纠正道,“当时的我们,是没办法向对方妥协的,因为我们都需要予铭在身边。” y点头,这就是根本矛盾所在。郑予铭的父母需要他,刘祺君也需要他,双方在当时的情境下争得头破血流绝不是好的选择。 “你觉得我们谁会做出让步呢?”刘祺君忽然问他。 y摇头:“如果你们有人让步,就不会是现在的结果了。” “对,我们谁也不肯让步。”刘祺君似乎想起了当时两人的争执,有些不易察觉的低落。他端起咖啡喝了几口,平复着因为回忆引起的轻微痛苦,继续道,“所以我向他提出了建议。” “什么建议?” “教他妻子画画。” “哎?”danny惊讶,“这个主意是你提的?” 刘祺君点头。他微微向后,靠着沙发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做出一个放松的姿势,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表现出截然相反的犹豫和沉闷,隔了一会儿,才解释道:“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突破口,在予铭的母亲身上。” 他知道danny不太理解这个,因为对方的眉毛纠结成一团,十分苦恼。 于是他用手指点了点桌面,沉吟片刻,道:“danny你知道艺术家有什么突出的特质吗?” y没料到他话题跳跃性这么大,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特质……古怪?” 刘祺君轻轻摇头,露出个略带讽刺的微笑,回答道:“不,是自私。” y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还是不懂。 “艺术家们,不论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有多热爱,对自己的亲人有多温柔,他们的骨子里都是自私的。他们的热爱是自己的,向往是自己的,追逐是自己的,就连成功和失败都是自己的。他们也许会分一点注意力和爱到你的身上,但是相信我,那绝不是全部。”刘祺君用勺子搅了搅所剩无几的咖啡,继续道,“你以为他们的亲人可以从他们身上得到很多的爱和关注吗?呵呵……别做梦了。” y不适应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沉默着靠在沙发上,静待着他的下文。 刘祺君却忽然沉默下来,他脸上讽刺的表情消失了,变得冷漠许多,眉眼间的笑意消失殆尽,挺直的鼻梁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显示出冷硬的锋利,他的姿势未变,但是浑身紧绷起来,显得十分强势且威严。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艺术家都这样,但是,予铭的父母就是这种人,他从小生活在一个充满艺术气息的家庭中,他得到的爱,一点儿也不多。”刘祺君眼中的怜惜虽然不那么深刻,却足以令人难忘。“你知道我多么感谢他的老师、前辈和同事吗?如果没有他们的爱护,予铭不会成长得这么好。但是他的父母……” 刘祺君斟酌着措辞,说道:“也许他们给了予铭优渥的生活、得体的举止、良好的品位和教养,也许还有他们自认为很细致的爱,但是……这不够。在我看来,他们把予铭从我身边夺走这件事,很自私。”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异常清晰,并没有什么刻骨的恨意,但是其中蕴藏的不满显而易见。 “他是长辈,他有绝好的理由,可是我也很自私,我想要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有错吗?”刘祺君情绪有些激动,语气又沉又压抑,“我深爱的人,凭什么因为他们就这样离开我?我凭什么要接受?” y眉头跳了跳,他忽然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或许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温柔妥帖,他话里的戾气时隔一年依然如此逼人。 刘祺君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闭了闭眼,靠在沙发上呼吸起伏,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主动道歉:“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y看着他,缓缓开口:“你很爱ni,我看得出来。” “我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人。”刘祺君苦笑一声,“真的,对我来说,很多东西都不是那么重要,被人拿走也好,被我放弃也好,都没关系,但是予铭不一样,他对我很重要。” 刘祺君认真地看着danny,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他,你懂吗,我不能失去他。” y看着他眼中的执着,点了点头,低沉道:“我相信。” 刘祺君苦笑两声,叹息着:“不好意思,我今天太情绪化了。” “可以理解。”danny反而笑出来,让侍者为两人加了咖啡,颇有兴致地问,“你还没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刘祺君看了看表,他们已经聊了半个小时。他还惦记着刘肃的订婚宴,便有些抱歉地拦下服务生,向danny道歉:“不好意思,我有个朋友的订婚宴快开始了,我得赶过去。不如我们下次约个时间继续聊?” “哦,当然可以,你请便。” 刘祺君向他告辞,双方互留了电话,约好下次再聊。 刘祺君匆匆赶到酒店,人已经到齐了,周涵一见到他就勾着他脖子骂:“臭小子你还知道过来啊!都几点了!中午办订婚宴我也就忍忍你那些不着调的借口,老子晚上办酒席你也迟到,你是不是找抽?” “有点事耽搁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妈在医院守着我爸,来不了,不好意思啊。”刘祺君连连道歉,眼睛盯着里面,“你媳妇呢?黄谦和寇欣一家子呢?” “早进去了,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周涵拖着他朝里走,嘴里还抱怨着,“亏得我这是订婚宴不是婚礼,你这个伴郎要是还敢给我迟到,我真拿把刀把你剁了!” “大好日子,你能不能别这么凶残?”刘祺君翻白眼,“让你媳妇听见了抽你!” “叫嫂子!”周涵拍他脑袋,“哥比你大三个月呢!” 刘祺君呵呵一笑:“哥你妹,滚。” 进了大厅,果然双方亲朋好友都到了。周涵未婚妻袁静正和长辈们聊着天,看到他们进来连忙招呼,“大刘你来啦?” 刘祺君笑着走上前去:“不好意思迟到了,没早点瞻仰静姐的美貌,简直罪无可恕。” 袁静嗔笑:“少跟周涵学那些油腔滑调,没一个正经的。你先去坐会儿,我俩待会儿给你们敬酒去。” “哎好,我先祝两位百年好合。”刘祺君笑着拱了个手,才绕去找自己的座位。 寇欣儿子一岁多,正是天真烂漫熊孩子的年纪,闹腾得很,好在不哭,但是巴着爹妈的胳膊各种张牙舞爪。黄谦离熊孩子老远,看见刘祺君就招手:“你可算来了,快给我挡挡!哎哟小崽子太闹了!” 刘祺君哈哈笑着坐下,凑过去捏小孩的脸:“哟,干儿子,想我了没?” 小孩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但是见了他很亲近,挥着手求抱抱,眼睛笑得眯起来一条缝。 “我去,我儿子见了你比见了我这亲爹还热情,有没有天理了?”寇欣在一旁瞪眼。 他媳妇儿白他一眼,一边把儿子递给刘祺君一边说:“你怎么不说大刘脾气好讨人喜欢呢?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永远十八岁。” 寇欣摸了摸鼻子,他那个小孩性格真是没治了,再成熟也改不掉,于是只能干笑着说:“十八好啊,一枝花。” 黄谦呵呵两声:“花?什么花?狗尾巴草吧。” 寇欣瞪眼:“别以为你现在是我上司就无法无天了啊,哥可是有劳动法保护的人!” 黄谦的公司在半年前把寇欣原来的公司收购了,寇欣作为黄总的好友被安排进了新东家的技术部,混了个技术部经理当,跟着黄谦抱大腿。 黄谦懒得搭理他,轻飘飘一句:“好啊,你问问劳动法保护你的奖金不。” “你什么意思?”寇欣不安。 黄谦淡定:“再废话扣你奖金。” “不要啊老大!”寇欣哭,“人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媳妇要养,求赦免!” 黄谦哼哼两声,无视他,转而问刘祺君:“大刘,你刚才干嘛去了?” ☆、第九十八章 “在医院偶然碰到个朋友,美国来的,聊了聊。”刘祺君头也没抬,继续逗着小孩,“来,叫爸爸。” 众人本来还在为他轻描淡写的话里隐藏的炸弹而震惊,听到这句寇欣先炸了:“我才是他爸爸!你谁啊就让我儿子喊爸爸!” 还好他儿子争气,只是嘻嘻地笑,不说话。 黄谦惊讶,又有些不确定:“是……郑予铭?他回来了?” “不是,他朋友。”刘祺君把小孩还给超级奶爸寇欣,说道,“急着赶过来,没聊多久。” 同桌的人只有他们四个知道郑予铭和刘祺君的事,这场合也不方便多问,就没有再聊。 订婚宴人少,只有双方关系较近的几家亲戚和好朋友到场,繁琐的礼节也省略了,大家关系近,像寻常聚会一样轻松地聊着天。 寇欣抱着儿子说:“要我说直接结婚得了,定什么婚啊。” 刘祺君道:“人家袁静还在国外读书呢,最早也得明年夏天才毕业,周涵不这么定下来,人家被外国帅哥拐跑了怎么办?” 黄谦笑:“你以为就周涵怕啊?袁静爸妈还怕女儿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呢。” 众人嬉笑着调侃周涵,并八卦着落单的群众,黄谦作为黄金单身汉自然也不能免俗。 “什么时候定下来啊谦少?”寇欣笑嘻嘻地问。 黄谦笑得亦正亦邪:“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不如把你儿子定给我?我铁定为他单身到十八年后。” 寇欣张嘴:“gun滚!小娃娃你都不放过,禽兽!” 寇欣媳妇早就习惯了他们之间没遮拦的玩笑,闻言只是哈哈大笑:“那感情好,不如从明天开始我把儿子教给咱儿媳妇养吧?” 黄谦立刻躲开:“别别别,我还是不耽误你家宝贝了,我去祸害别家花朵吧。” 周涵和袁静迎过来,举着酒杯问:“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黄谦翻白眼:“催我婚呢。” “这事儿你得找大刘家的太后啊!看,我媳妇儿都领回来了,阿姨多靠谱!”周涵揽着袁静的肩膀笑,“是吧媳妇?” 当初他登门造访,让刘大妈给他介绍个靠谱姑娘,刘大妈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很是喜爱,特意仔细留意过,把当时还在国外留学读博士的袁静介绍给他。由于袁静在国外,两人只是互相留了电话和邮件聊了半年,等袁静放暑假回来,两人才真正见面。 周涵一向是讨人喜欢的,他有一张能言善辩的嘴,还如此幽默机智事业有成,自然得到了袁静的欢心,两人终于走到一起,羡煞旁人。只是因为袁静的学业还未结束,两家决定先把婚定下来,待袁静毕业回国后再结婚。 “是啊,刘阿姨人很好,你可以咨询一下。”袁静笑着说,主动举起手里的酒杯,“谢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周涵的订婚宴,来,我们敬各位一杯。” 她是聪慧大方的女人,与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不同,她虽然一路读书,却非常沉静,非常有才华,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冷静,身量高挑纤细,五官秀气,与周涵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恭喜恭喜……”众人说着恭喜,连连举杯。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了,刘祺君靠着椅背,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轻轻晃着杯子,不说话。 黄谦看其他人已经三三两两离开,桌上大家各自聊着,没人注意这里,便问:“今天怎么回事?你怎么会遇到郑予铭在美国的朋友?” “他先认出我的。”刘祺君顿了顿,垂下眼,嘴角露出个浅笑,“他说予铭为我画过一幅画像,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黄谦闻言,轻轻哼了一声,挑眉看他:“我说今天你心情这么好,原来是碰到开心事了。” 他向一边挪了挪,感慨道:“他也在想你啊,挺好……你心里现在得意死了吧?” “是啊。”刘祺君终于笑出来,“我不是自作多情,多好。” “怎么会是自作多情呢?”黄谦低叹,“没见过比你们俩还死心眼的人了。” 刘祺君歪头看他:“羡慕吧?” 黄谦呸他,觉得自己就不该给他得瑟的机会。 过了会儿,黄谦犹豫着问:“你到底怎么想的?这都一年多了……你真熬得住啊?还要等多久?” “快了吧。”刘祺君眼中平静无波,“他父母应该很快就要离开了。” 黄谦听了,嗤笑一声:“没见过你这么曲线救国的。” 刘祺君把杯子里的水晃得都凉了,淡淡地表示:“只要他能回到我身边,辛苦点怕什么,我等得起。” 此话一出,顿时没人说话了。 一旁的寇欣一家子显然也听到了,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过了会儿,还是没心没肺的寇欣抱怨了句:“天涯海角,虐恋情深。” 他媳妇在桌下踢了他一脚,瞪他:“少说两句。” 寇欣闭嘴。 晚上刘祺君陪他们闹到很晚才回家,他有些醉了,上电梯时浑身难受,脚步虚浮。好不容易回了家,把门打开,鞋子一踢就扑到卫生间吐了个干净。 吐完后舒服多了,他扯开领带扔到一边,去厨房给自己泡了壶蜂蜜水,靠在厨房墙边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还是他和郑予铭同居的房子,只是因为少了另一个主人,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房里的摆设几乎没变,就连客厅的花瓶都是每天换花的。他开了客厅的灯,发现阿姨今天买了束黄玫瑰。他恍惚想起办公室小妹前些天科普的花语,黄玫瑰的花语是什么来着?哦……黄玫瑰的花语是:等待爱情。 他沉沉笑了一声,觉得真是应景。 当时他从美国赶回来就接到了律师的电话,郑予铭把这套房子留给了他,公司的相关变更合同也签了字,于是他摇身一变,成为水木设计的高级合伙人,名下拥有一套价值150万的房子,以及房子里这些大概加起来不止五十万的家具摆设。 要不是他想保留两人最熟悉的回忆,刘祺君拿到产权转让书的时候就想把家里砸了。 他从柜子里拿了瓶红酒出来,随手拎了只高脚杯,绕去阳台。 自从郑予铭走后,他就爱上了这里,坐在躺椅上俯瞰这所城市的钢筋铁骨、灯红酒绿。他有时候在这里抽烟,有时候在这里喝酒,有时候在这里看书,有时候什么也不干,就躺在椅子上看着天空发呆。他喜欢这样安静的时刻,可以肆意地想念远方的爱人。 一开始,身边的人总是问他:郑予铭真舍得走?天各一方啊!你就这么追着他跑,甘心吗? 而现在,身边的人总是问他:郑予铭还不回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等得累不累?还要等吗? 刘祺君很少回答他们,他只是这样安静而沉默地等待着,比任何人都笃定。 他一定回来的。因为如果他不回来的话,我要怎么办? 坐了会儿,他从手机里翻出邮箱,打开收件箱,全部是郑予铭发来的邮件,按照日期由近及远排列着,密密麻麻长达六七十封,他一封都没舍得删,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看看。 其实他每封邮件都写了回复,只是全部保存到草稿箱,没一封敢发出去。 他只想知道郑予铭过得怎么样,却不敢说自己过得如何。他怕一旦给了回应,就无法隐藏自己那些泛滥的思念与痛苦,还有他那自私的、狂热的、甚至耍了心机的爱情。 他想从一对父母手里抢回他的儿子,手段又能有多无辜呢? 大约看了半个小时的邮件,他脸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翻开自己曾经写的回复,却发现自己的邮件与郑予铭的相比,实在啰嗦又实在,毫无美感与深度。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6节 他写自己在水木设计帮忙遇到的困难,写那些可爱的同事们,写自己创业的历程与坎坷,写各种各样的客户,写自己学会了辨别杯子的材质,写自己在豆瓣上发了第一篇影评……都是些日常随笔。与郑予铭那些谈天气谈哲学谈电影谈建筑谈设计谈隔壁邻居种的花有多少奇妙的品种甚至是他在路上随手拍下的照片比起来,自己写的实在太无聊了。 像是想获得他的关注,却只是最寻常的小事罢了,即使那些都是他每天最想告诉对方的话。 他的手指再次放在发送两个字上,停顿了许久,却只是隔着几毫米的距离远离屏幕,最终,指腹从屏幕划过,第n次选择了保存至草稿箱。 再等等吧,他对自己说,再等等,就可以亲口对他说了。 几天之后y接到了刘祺君的邀请,约他去一个本地有名的私房菜馆吃饭y记得这是郑予铭写给他的攻略里提过的一家饭店,顿时兴致盎然。其实他这几天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郑予铭他遇到了刘祺君的事,然而那天的谈论进行到一半刘祺君就有事离开了,让他无法果断地把听了一半的话转述出去。于是他只能在不断好奇和猜测中熬了几天,等待着第二次见面。 这次刘祺君换了比较休闲的衣服y隐约觉得风格有些熟悉,吃饭到一半才想起那是郑予铭喜欢的风格。不过刘祺君与郑予铭气质不太相同,郑予铭穿着显得宽松舒适又文艺的系列服装品牌换成刘祺君来穿,却显得沉稳、温和并且大气疏朗。 郑予铭身上有种外露的斯文,而刘祺君身上有种内敛的强势。 ☆、第九十九章 他们的谈话算不上气氛热烈,但是很愉快,即使谈论的内容让danny屡次大跌眼镜。 他打听刘祺君分手后的事,心里又暗暗与郑予铭作对比。 其实刘祺君的生活比郑予铭的单调得多。他在帮刘肃调整公司转型后的经营策略和设计业务,帮他挖了两个高级管理人才,又协助他招聘新的设计师和行政、业务人员,大约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让水木设计步入正常科学的运转,公司从原本的30人左右扩大到60人左右的规模。 同时,他还在忙自己的事业,新的创意策划公司开张,借着以前的人脉和资源有了良好的开端,然而小公司面对的业务压力非常可怕,老东家和一些同行都对他十分忌惮,暗中抢单、联合打压的事屡见不鲜。就连付允笙对他另辟门户的事都非常吃惊,甚至有些小芥蒂。 大头成为了接替他的新任副总监,当然,现在已经是部门总监了,付允笙果然平步青云,成为了公司里举足轻重的高层人物。老夏和香妹子在公司有诸多不顺,听闻刘祺君开了新公司后,果断辞职,来跟着他混。 刘祺君哭笑不得,当然,感激占了大多数。 有他俩帮忙,新公司的业务才渐渐好起来。不过刘祺君不想重蹈老东家的覆辙,在一开始就对员工们说明了利害。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人,单独接单的事在不触及公司利益的情况下他不会管,但如果有人利用公司的资源专心搞副业,他就不会轻易原谅了。因为有了与付允笙合作的经验,刘祺君也想尝试着接触大型策划项目。 老夏和香妹子做项目没问题,但是如何以小公司新公司的资历获得大项目,就成了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只做策划已经无法运营,策划执行也成为了他们不得不开辟的业务。 这一年半来,他们几乎都在为新公司的发展而忙碌拼搏。在经过最初八个月的高强度项目积累后,他们才开始接触一些大型项目策划,与婚庆公司、模特公司、表演公司、体育馆、高级会所等合作,横跨婚礼、晚会、周年庆、开幕式等多个领域。因为他兼任水木设计的业务经理,并且与陈董打过交道,新公司意外地在建筑行业打开了名气。 他们承担了陈氏三个商务房产区的招商会,帮水木设计经手的五个精品别墅设计做了针对性宣传,与两家颇有名气的设计所举办了联合周年庆展会,并且全程赞助了一位参加建筑设计大赛的参赛选手,该选手最后赢得了季军,被水木设计直接签下。 付允笙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是放走了一位优秀的员工,还令对方成为了有力的竞争对手。他在建筑设计大赛结束的庆祝晚宴上向旧下属举杯:“我一直很欣赏你的能力,只是没想到你能发挥到这种地步,很厉害。” “谢谢。”刘祺君没有谦虚,他知道自己公司发展神速,谦虚反而显得虚伪,便客气道,“你也很厉害,竟然能把比赛的联合承办权争取下来。这我可做不到,佩服。” “谢谢。”付允笙也没有矫情,反而感慨,“还是很遗憾我们没能共同创造这一切,如果你还留在公司,我们一定可以做得比现在更好。” “那可不见得。”刘祺君摇头失笑,“我也是被逼到这份上了,真留在公司,恐怕也没这么大的作为。” 付允笙知道他暗指公司盘根错节的管理关系,便只是笑笑没搭话。他有他的打算,这公司的确不适合刘祺君发展,对他来说却是大有作为的。 “还没找男朋友?”刘祺君调侃,“我妈是个不错的介绍人。” “忙工作。”付允笙道,转而问他,“你呢?” 刘祺君把话还回去:“忙工作。” y听他说完自己的事业,能想象出他这一年多有多忙碌,他的成就和自信能从他的举止言谈间轻易地感觉到。 他很好奇:“那……你和ni呢?你和他父亲聊了什么?” “要讲这个了。”刘祺君缓缓一笑,继续说。 他当初和郑爸爸第一次坦诚相见,就提出了一个建议。 “叔叔,我很爱他,我不想就此失去他,而且我觉得我可以给他幸福,只要我们在一起。”刘祺君严肃而认真地面对着沉默而阴沉的长辈,继续说着,“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你们需要他留在身边,我理解,真的,所以我不会现在带他走,我希望我们能够各自让一步,不要逼他,给他一个能够争取幸福的权利。” 郑爸爸面带冷意:“你凭什么觉得他留在我们身边会不幸福?我们是他的父母,我们也很爱他。” 刘祺君看着他,目光中有极浅的嘲弄,然而他掩饰得很好,于是他说:“我知道,但你们给予他的,和我能给予他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们能给他百分之五十的亲情,而我,可以给他百分之七十的亲情,还有百分之百的爱情。”刘祺君顿了顿,看到他隐忍的怒容,犹豫几秒后继续道,“叔叔,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您和阿姨……并没有那么珍惜他。” 郑爸爸猛地拍桌站起来,大喝一声:“你说什么?!” 刘祺君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脸上还带着睡眠不足的青黑,然而表情镇定,目光沉稳,他直视着对方恼羞成怒的脸,沉声道:“您和阿姨小时候没有足够的时间陪伴他,现在却要求他近在咫尺地照顾你们,不觉得这样太自私了吗?” 啪! 郑爸爸狠狠抽了他一个耳光,将他的脸抽到一边,胸膛起伏不定,恶狠狠地教训着:“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 刘祺君保持那个姿势静止了十几秒,并没有任何过激反应,只是偏向一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冷冷的嘲弄。他很少这么刻薄,但是看到对方被戳中痛脚后如此没有风度的模样,真的有些为郑予铭不值。 他缓缓回过头,依然静静地看着郑爸爸,不发一言,却也没有任何要退让认错的意思。 郑爸爸虽然性格古怪且偶有神经质,但以他的修养,从来没有过如此大失风度的时刻。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脸色骤变,青白交错。他坐回椅子上,纤长的手指按着额头,紧紧地闭着眼睛,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刘祺君这话说得太狠太犀利,瞬间就崩裂了他的神经。 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自私呢?他一直都知道,但是被对方当场说破,却让他十分难堪。 过了许久,他睁开眼睛向刘祺君道歉:“抱歉,刚才我失态了。” 刘祺君摇摇头:“没事,是我说话唐突了。” 郑爸爸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不想与刘祺君争论自己失败的人性,他也知道对方不是为了批判自己来的,于是他说:“既然我们对彼此都很了解,那就不要废话了,你想说什么,说吧。” “我想帮阿姨重新恢复自信,让她重新快乐起来。”刘祺君放缓了语调,眼神真挚,“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很艰难,但是我们都希望阿姨能够从这次事故的阴影中走出来,不是吗?” 郑爸爸万万没想到,他的建议竟然是从这里开始的。 刘祺君已经咨询过心理医生和国内几位因意外事故阔别舞台的舞者,他们都觉得重新找一个爱好有助于郑妈妈暂时脱离事故带来的痛苦,并且新爱好的学习也会填补她失去舞蹈的空白,在她的腿复健过程中,能让她保持积极的心态和乐观的情绪。 新的爱好和家人的支持陪伴非常重要。这两个重要元素都有了,郑妈妈就可以恢复健康的心态,以积极的态度面对未来,如果复健效果好的话,她甚至可以重新跳舞,只要她能掌握身体的平衡。 刘祺君知道郑爸爸是画家,于是提出了请他教郑妈妈画画的建议,当然,考虑到郑予铭离开他后要照顾家人,有一个新的学习内容也可以打发时间。 如果这个方法有效,郑妈妈就会渐渐恢复活力,压在他们所有人头上最大的压力就可以减轻许多。至于之后,每个人都会改变,不如静观其变吧。 郑爸爸考虑再三后,觉得此法可行,真诚地感谢了他的建议。 “不用谢我,叔叔,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好了。”刘祺君提出自己的要求,“我以后每个月都回来看望你们,当然,我不会接触予铭,不会让他看到我。我只是……想亲眼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希望您到时候不要告诉他,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郑爸爸沉默。 刘祺君说这话的语气怀着深深的感情,却压抑隐忍着,他自己没察觉,郑爸爸却听出了微微的颤抖和哽咽。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刘祺君无疑有着英俊且令人过目不忘的相貌,气质沉稳内敛,强势表露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引人反感,也不会令人害怕。他聪明、耐心、坚定且温柔。他非常细致,一如儿子描述中那个完美情人。 他忽然就明白了儿子为什么会爱上眼前这个男人,他拥有许多令人想要亲近的特质,拥有让人贪恋的温暖,予铭那样习惯性情淡漠的人,一旦感受过这样的深爱,怎么可能毫不留恋地放弃?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祺君轻轻笑了,对郑爸爸说到:“因为我爱他,我想让他幸福,不论用什么方式。” 郑爸爸忍不住讽刺道:“如果他将来知道你竟然这样设计我们,他还会这么爱你吗?” 刘祺君沉默,很快便动了动嘴角,看着他:“所以,叔叔,我请求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因为我也很自私。”刘祺君苦笑,他垂下眼,有些难堪地用手挡住了眼睛,轻轻地说,“我希望在他心里,我还是那个爱着他的刘祺君,或许不够优秀,但是绝不会算计他的家人。我们都会变,但是我想变成他爱着并且会更爱的人,而不是变成他讨厌的人。” 说到这里,他喃喃自语:“这是我唯一不敢触碰的底线了。”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悲伤,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深沉,郑爸爸答应了他的请求。 ☆、第一百章 从那天起,他每个月都会请几天假飞去美国,其实也不干什么,只是远远地看看郑予铭,有时候能看到他,有时候看不到。偶尔他会约郑爸爸出去聊一聊,到后来也会见一见郑妈妈。 他们聊天的内容也不丰富,无非是他问问郑予铭的近况,关怀一下两位长辈,因为他工作太忙,中国美国两地飞十分耗时,他每次过来,只能呆几个小时而已,所以有的时候过来,郑家三口都出去的话,他就只能在这里白白停留几个小时后无功而返。 郑妈妈听丈夫说了他们之间的事,对这个内敛温和的青年十分有好感。其实她一直很喜欢刘祺君,只是后来因为自己的事故迫使他们分手,一直心怀内疚。 她喜欢与刘祺君聊天,这个青年很容易获得别人的青睐,语言幽默,性格温和,聪明果断,并且细心体贴,还很为他人着想。郑妈妈听说他在创业,十分担心,但听他每个月说的情况来看,公司在不断发展,又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只是这些事她不能对儿子说,每每话到嘴边,总是被一股奇异的纠结感打败,默默地把真相吞回肚子里。 就这样,刘祺君在郑予铭不知道的一年多里,飞去美国十几趟,却从来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不说呢?”danny疑惑。 “一开始只是不想让他为难,远远地看着就好了。”刘祺君笑了笑,“后来习惯了,觉得告诉他也只是让他徒增烦恼,等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现在解决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不会很久了。”刘祺君淡定地吃着菜,很寻常的语气,“叔叔阿姨大概会去世界各地走走吧,予铭不是喜欢四处游荡的人,他会回来的。” “环游世界?”danny诧异,“你怎么知道?” 刘祺君抬起头看着他,道:“因为郑叔叔要去寻找灵感,阿姨会陪他的。” y似懂非懂:“为什么寻找灵感要环游世界呢?” “因为画家天□□自由,他们过不了普通人柴米油盐的生活,他们会疯的。”刘祺君的目光中有很柔和的棱角,笃定且冷静。他像是一个早就胸有成竹的智者,从一开始就为这一切做好了准备。 他猜到了一切,他了解郑予铭,也了解郑予铭的父母。 与其是说他的计划是从与郑爸爸的谈判开始,不如说从最初他飞去美国,没有与早就聊过天的郑妈妈交流,而是直接跟着脾气显然更加古怪冷漠的郑爸爸同乘一班飞机时就开始了。 他知道解决这个问题需要从郑妈妈入手,却更明白想要真正地让郑予铭离开家人回到他身边,必须彻底攻克郑爸爸这个难关。 舞者热爱事业,执着温柔;画家敏感浪漫,崇尚自由。 不论这对父母有多么爱儿子,他们都更爱自己。 “所以他们永远不能像我一样给予铭最大的幸福……”刘祺君说着这话时,脸上的怜惜与骄傲一样重,“他们也知道这一天迟早都要来,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拒绝过我的靠近。” 说完这句话,他停了下来,在位子上沉默许久,拿起筷子继续安静地吃饭,留danny一个人在位子上消化他话里的含义。 大概过了五分钟y才在他并不激动的神色中醒悟过来。 刘祺君不敢见郑予铭,不是因为不想他,而是他知道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的事,所以不想让郑予铭知道。 他否定了一对父母的亲情深度,人为制造了他们必将分离的契机,利用了郑予铭父母的自私天性。 他这样做,相当于间接削弱了郑予铭狠心离开他回到父母身边的意义。 你看,郑予铭为了父母放弃了最爱的人,结果他的父母最终却为了自己的人生而再次将他丢下。 这样的结局,又怎么能说不残忍? 于是danny也沉默下来。他忽然觉得,他们两人的感情已经变了,曾经那么简单那么美好,现在却出现了无形的屏障,有太多非意外的因素影响着他们的感情,分别、利用、欺瞒、设计……虽然出发点是为了爱,可是实现的过程却如此现实而漫长。 他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段感情之深已经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是出于好奇才问这些,听过之后却不知到底该同情布局多时竭力挽回痴痴等待的刘祺君,还是一无所知忍受思念形单影只的郑予铭。 他看向刘祺君,问:“那我呢?我知道了这些,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刘祺君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告诉我这些……难道不是想让我帮忙吗?”danny也困惑了。 “……”刘祺君失笑,有些无奈,“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设计别人的人……这件事是因为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告诉你这些,只是因为我没有别人可说了。你是予铭的朋友,了解他的父母,而我周围的人只知道我在忙工作,在等他回来,并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y惊呆:“谁都不知道吗?” “也不算吧……他以前的上司是知道的。”刘祺君顿了顿,有些无奈,“可是我和他上司后来成为了合伙人,工作太忙,已经没多少机会聊这种尴尬话题了,都是男人,我总不能拉着他絮叨我每次去美国有没有见到人吧?” “那……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吗?” 刘祺君摇头苦笑:“我做得又不是什么光彩事,怎么会说得人尽皆知呢?我对所有人都说我们有在联系,他会回来的。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同事并不真的知道我们分手的事,只是以为他家人出了事故,他暂时离开几年,以为我们在异地恋而已。” “这……这都可以?”danny简直瞠目结舌。 一年多啊!刘祺君居然能让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俩只是吵了一架,并没有分手,只是异地恋?!这得多大的胆魄和撒谎技术啊? “他们相信你?”danny问。 刘祺君眨了眨眼睛,脸上泛起几分聪明而腹黑的笑意:“当然,我每个月都去看他,还知道他在做什么,甚至会让他的父母和我父母发邮件联系,他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danny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考验。 刘祺君看这个外国人一头雾水简直要怀疑人生了,只能好心地为他解释了一遍:“当时予铭的妈妈出事故之后,我已经预测到可能出现他和我分手留在美国的状况,所以我对周围所有人都提前说过这个可能,并且向他们所有人保证,我不会和他分手的,我会和他一起承担。” “予铭回国先找了我母亲,说要和我分手,我母亲听到后并不算惊讶,她提前告诉了我,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当予铭向我提出分手的时候,我……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对任何人说。他离开得匆忙,把房子留给了我,公司的股份交给代理人代为打理,并没有时间转卖出去,并且正式地向客户和同事们说明了离职的原因,当然,邮件里不会提到他的感情问题。” “所以在他走后,他在公司的股份并没有消失,他依然是股东之一,同事和客户们都以为他只是休长假;我依然住在我们同居的房子里,我的家人当然不会知道他把房产转让到我名下,还以为他房子在这里,迟早会回来;我周围的朋友都知道我每个月无论多忙都会去美国见他,如果真的分手,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所以在他们心里,也只是以为我比较迁就他,等他照顾好家里,就带他回来。” 说完这些,刘祺君停顿了很长时间,似乎想不到其他可说的了,便说:“我周围的所有人,都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度过这段艰难的异地恋时期,重新在一起而已。他们都知道我在等他回来,所以……” “他会回来的。”danny认真地看着他,比他本人还要笃定,“ni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来的。” 刘祺君眼中浮起温和的笑意,缓缓道:“我知道。” 他做好了完全准备,只等着郑予铭回来的那一天。 不远了,刘祺君心想,上周郑予铭的邮件里说,他父母准备去悉尼旅游一个月,他不想动,要在家晒太阳。 这次是悉尼,下次他们会去巴黎、去捷克、去爱琴海、去马德里、去阿姆斯特丹……他们会去越来越多的地方,他们会离开他很久很久。 而他们如此思念对方,一定会重新在一起的。 每一次,他看着邮箱里新发来的邮件久久不成眠,他爱的人在没有他的地方生活着,安静又孤单,一点都不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喜欢那个有着浅淡笑容和认真眼神的郑予铭,他喜欢那双纤长手指轻抚他后颈,他喜欢对方开心时温存的眉眼,和生气时别扭又固执的眼神,还有那些在他怀里颤抖轻吟眼神湿润的模样……那个在任何时候都坦率、认真、坚持自我的郑予铭。 刘祺君梦里常梦到那张脸,轻声唤着他的名字,低眉浅笑地说着我爱你。 他每次从梦里醒来,都想把那个人抓到怀里,再也不放开。 ☆、第一百零一章 “予铭,你看到我那个蓝色的袋子了吗?”郑妈妈翻动着行李箱,头也不抬地问着。 “你的化妆包吗?”郑予铭帮她整理着鞋子,回忆了一下,说,“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就是放袜子的收纳袋旁边,你看看。” “哦,找到了。”郑妈妈继续翻着行李箱,“好久没出远门了,总觉得行李没带够,我的帽子呢?” “放好了。”郑予铭很无奈,“妈,你们去了那里再买也是一样的,不用带那么多衣服吧?” 郑妈妈抱着行李箱:“我喜欢这几套衣服,我去了悉尼才不要去逛街呢。” “怎么可能?”郑爸爸在一旁摆弄着相机和证件,吐槽自己的妻子,“你要是真的能忍住不逛街,我就背你去海里游泳。” “哈,谁稀罕你背我去海里游泳!”郑妈妈瞪他,“我要在沙滩上晒太阳。” 郑予铭莞尔:“你俩把证件和钱包带好就行了,其他的不用担心。” “儿子,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吗?”郑妈妈向他撒娇,“一家人一起出去多好?” “我最近在忙一个美术馆的设计,走不开。”郑予铭摸摸妈妈的头发,安慰她,“你和爸爸好好玩,注意自己的腿,不要太贪玩。” “好啦,我现在走得很漂亮呢。”郑妈妈站起来,拿过旁边那支特意定制过的华丽木拐杖,斜倚着做出个风情万种的姿势,挑眉道,“我可是复古女王。” 郑爸爸拿起相机咔嚓一张,称赞道:“美。” 郑妈妈缓慢移动着她受伤过的那条腿,尽量让自己的动作显得自然而流畅,笑着摆出各种优雅的姿势。 经过一年半的休养复健,她的腿已经恢复轻微知觉,可以支撑她进行短时间的站立和缓慢挪动,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却足以让她信心倍增,脱离沮丧了。 公司曾经想聘请她回去做舞蹈老师,被她拒绝了。她已经获得过舞蹈上的巨大成就,也带出过许多优秀的学生,现在,她只想陪着家人,享受幸福的生活,自由自在地舞蹈。或许终有一天她还会再次登上舞台,但她要准备好,以最华丽的姿态回归。 “机票拿好了吗?”郑予铭与父母核对着,“收拾好了的话,我送你们去机场。” “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郑予铭帮忙把行李搬到车里,父亲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走过来,背上背着他的画具包。 “你的设计工作什么时候结束?”郑爸爸问儿子,“我记得你跟进这个项目有三个月了吧?怎么这么久?” “快定稿了,在做最后的修改。毕竟第一次尝试建筑外观和室内设计结合起来的项目,有点吃力。”郑予铭叮嘱他们系好安全带,上车开动,“上次帮jas做的别墅设计吸引了很多客户,老板希望我能继续接几个别墅设计项目。” “听上去不错。”郑妈妈道,“不过你也工作挺久了,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是打算休息一段时间。你俩去过二人世界,我当然也趁机放松一下。”郑予铭笑着调侃自己的父母,“不能总泡在工作里,会发霉的。” “说的是,你整天除了上课就是工作,太无聊了。”郑妈妈冲他眨眼,“要不也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郑予铭嘴角含笑:“哦?亲爱的李女士有什么好的建议?” 郑妈妈看了眼前方,快变红灯了。于是她提议道:“回中国怎么样?” 郑予铭缓缓停了车,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凝固。他平静片刻,状似无意地问道:“怎么想起让我回国了?” 后座的夫妻俩对视一眼,郑爸爸缓缓开口:“因为你看起来像是需要回去的样子。” 绿灯亮了,郑予铭继续开动车子,淡淡道:“有吗?” 夫妻俩没有再说话。 接下来的行程变得有些沉闷。郑予铭的态度有些捉摸不透,夫妻俩都不敢再轻易开口。 到了机场,郑予铭帮他们换了登机牌,细细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一家人一起住了一年半,感情日渐深厚,话也比以前多了许多。郑妈妈抱着儿子不愿意松手:“怎么办,一想到要离开你了,好舍不得。” 郑予铭拍拍她的背安慰着:“每天给我打电话。” 郑妈妈点点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眼里泛起了泪光。她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这并不是一场寻常分别,他们恐怕要分别很久了。 郑爸爸过来将他们一起抱在怀里:“好了,要登机了。” 抱了许久他们才恋恋不舍地分开,郑爸爸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好照顾自己。” “嗯,我会的。”郑予铭点点头,开着玩笑,“爸,这次你们一起出去,再画不出好的作品来,就不要来见我了。” “哈,你敢瞧不起我?”郑爸爸握拳轻轻揍了他肩膀一下,脸上的表情沉静下来,变得温和而深沉,“予铭,回国吧。” 郑予铭看着他,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你已经陪了我们很久了……”郑爸爸难得感性地抚上儿子的头顶,却发现这个本该显得亲昵的动作因为两人不相上下的身高有些不伦不类。他苦笑两声,终于感觉到时间的可怕。他掩去眼中黯淡的光,继续道,“我和你妈妈一直都对你要求很多,却没怎么尽到父母的义务,让你受委屈了。” 郑予铭握住他的手,摇头道:“爸,你说什么呢,你和我妈都很好,只是太忙了,你看,我们现在不是相处得很好吗?” 夫妻俩摇摇头,都有些不忍。他们其实知道的,他们并不是合格的父母,对儿子的关爱太少,陪伴太少,却又要求颇多。他们太自私了,如果不是刘祺君戳破,他们还自欺欺人地觉得他们接受这一切理所当然呢。 “回国吧,还有人在等你。”郑妈妈握住儿子的手,温柔又怜惜,“我们都希望你幸福,真的。予铭,爸爸妈妈或许不够好,但是我们真的希望你能幸福。去找他吧,别让自己后悔。” 郑予铭看着自己的父母,目光中闪烁着晶亮的水光,却有些寂寞:“我哪有资格回头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或许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不会的。”郑妈妈急道,很快又舒缓下来,抚上儿子的脸,微微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温柔道,“你知道他不会的,你了解他,知道他会等你的。” 她将儿子拥入怀里,拍着儿子的背,想起那个漂洋过海远远凝视着自己儿子的青年,笃定地开口:“予铭,不要害怕,你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骗自己,不要骗任何人,你想要就去争取,别怕。” 郑爸爸也站在旁边看着他,稳稳开口:“予铭,你还记得你当初怎么对我说的吗?” “你说你爱他,你舍不得他,你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一个人……”郑爸爸有些内疚,“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该为自己多想想,也……考虑一下你深爱的那个人。” “他值得。”郑爸爸严肃道,“这是我们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和你妈妈也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如果你这次不把握住,我们真的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郑妈妈瞪他:“你别吓唬他!” 她转过头对儿子说:“虽然我们也很想一直和你住在一起,但是……我们都知道的,这对于我们三个人来说,其实……并不是最好的。加油啊儿子,妈妈可等着参加你的婚礼呢。” 广播里已经在催乘客了,夫妻俩拿好行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见予铭,希望我们下一次再见面时,你能够向我们正式地介绍你的男朋友。上一次我们已经错过了,下一次可不能草率了。” 隔了好久,郑予铭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向他们挥手:“一路顺风。” 他看着父母强忍着不舍转身离去,后知后觉地怀念起方才一家人紧紧拥抱的温度。 他伸出手,感受着怀里空荡荡的感觉,蓦然有些恍惚。 好想见他。 心里有个声音一直这么说着。 他侧着身子看向机场外的天空,碧空如洗,阳光灿烂。 快盛夏了,国内一定热死了吧? 他闷头将手里的美术馆设计图修改完交给老板检查,随着定稿通知邮件的到来,他果断地提交了辞职信,把老板和同事们惊得目瞪口呆。他是很优秀的设计师,认真严谨,并且天赋过人,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放弃这么好的工作。 老板特意将他约到办公室,问他:“ni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辞职?设计所的待遇不好吗?你不喜欢这个工作吗?” “当然不是。”郑予铭摇头否认,笑着说,“事实上,我很喜欢这里,我在这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超越我以前的任何工作。但是……因为某些私人原因,我只能离开了。” “私人原因?”老板好奇,“是什么?据我所知,你的父母也留在美国了。啊,让我猜猜,心上人?” 郑予铭笑而不语,没有否认。 “哈哈,果然。”老板猜测,“爱情,总是男人逃不开的魔咒。” “有个人,他在等我回去。”郑予铭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羞涩而矜持的笑意,“我之前并不确定我们是否能够永远在一起,现在……我仍然不确定,但是……我很想他。我真的真的……很想马上见到他。” “他?”老板挑眉,有些了然又有些好笑,“怪不得那么多人追求你你都不为所动,看来他真的很优秀。” 郑予铭笑着点点头,接受了他的赞美。 老板站起来同他握手:“好吧,别的理由我还能反驳,这一条我可没办法了,毕竟我不能赔你一个男朋友啊,希望你们能够顺利在一起。” “谢谢。”郑予铭感激地回握,并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的指导和照顾,谢谢。” 当他解决好离职事宜,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国那天,已经是七月下旬。 他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云,心想:刘祺君,我回来了。 ☆、第一百零二章 这是七月的最后一天,天气热得简直要把人烤化了。 水木设计漂亮的前台小姐端坐在舒适的空调房内,惬意地整理着昨天刚烫的褐色卷发,眼角余光留意着门口,脚尖着地,以保证自己能够在有人进门的第一时间以优雅的姿势站起来。 今天是月末,公司高层会齐聚会议室举行他们的月末例会,偶尔才到公司来的几位高层也会西装革履地赶来开会,运气好的话,他们还会邀请全公司的员工一起在下班后聚个餐,聊聊天放松一下。 她无比期待见到全公司唯一一位还没结婚的高层刘祺君——虽然她知道对方已经有了男朋友,但欣赏帅哥是每一位女士的本能。 刘肃早就到了,正在办公室和其他同事们聊天。他越来越像个设计公司的老板了,风趣幽默、平易近人、善于交际与管理,她很喜欢这位亲切的老板,如果他早上进门的时候能说点儿高大上的台词而不是向秘书询问哪家培训所的德语老师更优秀就好了……他要把儿子的周末送去学外语,啊……真是现实的家常话题啊。 她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四十五,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半个小时。 旋转门再次转起来,她凝神看向门口,却看到一位陌生的青年男子进门了。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穿着浅灰色的条纹西装,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面目清俊,身材消瘦挺拔,头发修剪得很有型,刘海微微散下来,挡住了额头,一副斯文的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个浅淡而温和的微笑:“你好。” 前台小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站起来露出标准的微笑:“你好先生,请问您是?” 青年微微一笑,“今天不是月末例会吗?我当然是来开会的。” 前台小姐微微诧异,她们公司每月月底上午的月末例会是高层例会,下午才是部门例会,这位陌生男子既不是公司的员工,更谈不上是高层……不对,公司好像有位高层自一年半以前就没有正式出现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礼貌地询问:“请问……是郑先生吗?” “是我。”男子主动伸出手,微笑道,“你好,我是郑予铭。” “郑经理您好,我是半年前才来公司上班的,没有认出您真是抱歉。”前台小姐无暇思考对方为什么突然出现,保持着良好的举止请他向一旁走,并做着简单的说明,“我叫杨絮。例会将在九点钟正式开始,会议室在这边,请。” “谢谢,我可以自己进去了。”郑予铭礼貌地向她道谢,并停了下来,对她说,“杨小姐今天很漂亮,让我们公司蓬荜生辉,刘总没有选错人。” 杨絮含蓄地笑了出来:“谢谢。” 郑予铭推开门进去了,杨絮保持着优雅的仪态重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压抑着自己的兴奋。 她相信,自己今天敏锐又得体的表现一定给这位高层留下了好印象!不过说起来……这位神秘的郑经理还真的很帅呢,又斯文又礼貌,虽然看上去有些淡淡的忧郁,但是……设计师嘛,大概天生都有些忧郁吧。 她胡乱想着,忘记了在公司群里八卦。 忽然听到办公室传来尖叫呐喊声,她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里面的人肯定也被郑予铭的突然造访惊到了,他们可没自己这么专业淡定……想到这里,她脸色露出更加自信的笑容。 在差五分九点时,她心心念念的刘祺君终于姗姗来迟,一边急匆匆地进门整理着自己的领带一边念叨:“天啊要迟到了这坑爹的领带打不好啊我要疯了……” “……”杨絮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说好的精英男呢?大哥你谁啊! “哦,小杨啊,早上好!”刘祺君朝她开朗一笑,“我没迟到吧?其他人到齐了吗?” “没有,刘经理早,其他几位都已经到公司了。”杨絮微笑着问,眼神转向他的领带,“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我自己弄,那我先进去了。”刘祺君拎着自己的公文包,折腾着他那条几乎快把他脖子勒死的领带……天知道大热天的不就开个会到底为什么大家都要打领带啊! 他一边走进公司一边随意招呼着:“大家早啊!” 然而往常热情同他打招呼的同事们今天集体噤声,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 刘祺君惊讶抬头,就发现大家齐齐看着自己,目光说不出得诡异。 “怎么了这是……”刘祺君吓得领带都不会系了,犹豫着朝前走,看到前面一群人围在一起,其他几个高层和刘肃都在。他松了口气,笑着问,“怎么了刘总?这么大阵仗欢迎我啊?” 刘肃翻白眼:“谁爱搭理你。” “那你们这是欢迎谁呢?这么热情……”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到了人群中心那抹魂牵梦萦的身影。 郑予铭隔着几步远震惊地看着他,眼神隔着镜片竟然有些模糊。 他比上个月看上去瘦了些,在西雅图晒黑了几分的肤色似乎完全消失了,露出他天生的白。他穿着得体的西装,就那样单手提着公文包呆呆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屏住了,唇线抿得很紧。刘祺君很容易察觉到他紧张而僵硬的腮帮和垂在一侧微微握紧的手。 所有人都盯着他们。 刘祺君向前走了几步,盯着他问:“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郑予铭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回答。 “给你惊喜嘛!”刘肃插嘴,拍着郑予铭的肩膀,却是向他挑眉,“你今天过来怎么是这个样子?懂不懂维护公司形象啊?” 郑予铭也发现了刘祺君脖子上吊着的那条不伦不类的蓝白条纹的领带,系得乱七八糟,与他身上那套银灰色的西服十分违和。 “我走得急,没打好……”刘祺君坦然道,“手笨不行啊?” “行行行,但是公司形象还是要拯救一下的。”刘肃暗暗在后面推了郑予铭的背,抢下他手里的公文包,示意他往前,“喏,郑经理,交给你了。”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很快就憋回去,盯着他俩看热闹。 郑予铭被刘肃推着走了几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刘祺君,很有些无措。直到他走到刘祺君面前,还不敢说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在公司看到刘祺君。 他忽然想起律师把会议文件交给他时脸上犹疑不定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刘祺君看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微微垂下头,将手一松,凑近他,露出个有点戏谑的笑容:“那就拜托了。” 郑予铭飞快地与他对视一眼,看到他眼底细碎的温柔,心头蓦然一动,伸出手,抚上他的领带。 “哇哦!”好事的同事们集体起哄,笑嘻嘻地盯着他俩看。 郑予铭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与刘祺君亲密接触的局促不安。他为刘祺君解开领带,重新打理,手指微微发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刘祺君注意到他的无措,歪着头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安抚道:“慢慢来,不要急。” 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郑予铭却从那个轻柔的吻里感受到了某种力量,奇异地镇定下来。 他动作娴熟地为他打好领结,还将他的西装外套收了收,打理好后,微微退后,看着刘祺君道:“好了。” 刘祺君伸手握住他的手,无视其他人快吵翻天的口哨声,朝其他高层笑道:“九点了,我们是不是该开会了?” 刘肃看着他俩笑,大手一挥:“好了好了,干正事,开会。” 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朝会议室走,时不时回头看看他俩,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郑予铭有些紧张,浑身僵硬地被刘祺君牵着走,脑中一片空白。 他还在思考为什么刘祺君会出现在水木设计,为什么会是公司高层,为什么会以这么熟悉的姿态站在自己面前若无其事地亲吻自己的脸颊。 他侧过头,看向那个镇定得出奇的人,心如乱麻。 刘祺君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微微回头,小声道:“会后向你解释。” 郑予铭只好胡乱地点头,触及到两人相握的手,又有些茫然。 刘祺君却不知为什么,一直到会议开始,都没有松开。 两人并排坐着,刘肃咳嗽几声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看了眼两人,对其他人道:“相信大家已经对我们公司的另一位重要成员认识了,郑予铭,我们公司之前设计部的经理及首席设计师。” 众人鼓掌,刘祺君却只是微微侧头笑着看他,并没有松手。 郑予铭只能任由他握着,向大家道谢:“谢谢大家。” “之前他因为一些私事离开了一段时间,从今天开始,他将正式回归,继续在设计部任职,至于职位暂时就不定了,他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熟悉公司呢。”刘肃笑着调侃他,“长假休够了,接下来可不能再偷懒了!” 郑予铭笑着点头:“我知道。” “好了,接下来,我们正式开始今天的例会。”刘肃严肃起来,“我先说一下各部门这个月的工作状况……” ☆、第一百零三章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多了郑予铭回归这个插曲,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会议进度。为了方便他理解,所有人在会议中都会适当为他简单解释一下目前的公司状况,郑予铭左手被刘祺君握着,只能以右手单手辅助进行会议记录。 而刘祺君,从始至终,除了在业务部做汇报的时候说了会儿,其他时候都握着郑予铭的手,不轻不重,却也决不允许对方挣开。他很少做笔记,几乎靠听,遇到问题的时候会提出来,有话说时也很简略。 郑予铭头一次见到工作会议中的刘祺君,觉得很新鲜,事实上,他虽然尽力在听会议内容,眼睛却总忍不住往旁边飘。 刘祺君变了很多,事实上,这个人的变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成熟、稳重、认真,举止之间流露着成功人士自然散发的自信与强势,目光专注,并且用词简洁有效。 他比分手时壮了许多,那时候的他实在瘦得令人心疼,现在看上去挺拔有型,更像个财经杂志里堪比男模的钻石王老五了。 会议进行到尾声,刘肃一拍手,笑道:“虽然我很想为刚刚回归的郑经理接风,但是……他和刘经理也是久别重逢,我们就不要煞风景了。予铭,下周一你再正式上班吧,到时候全公司为你接风。” “好。”郑予铭站起来,“我也趁着这几天熟悉一下公司的情况。” 刘肃看了眼某人固执牵着的手很是无语:“行了,我也不废话了,省得某位嫌我啰嗦。好了散会!” 他收拾东西朝外走,不忘提醒刘祺君:“唉我说某人,注意点场合行不行?真当公司是你家啊?” 说完翻了个白眼,和其他高层一起走了。 等到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郑予铭才后知后觉地僵立当场。 刘祺君站起来,一收胳膊将他拥入怀里,抱得紧紧的,嘴巴贴着他的耳朵说:“你终于回来了。” 这声音深沉又隐忍,带着浓浓的感激与眷恋,让郑予铭呆立当场。 这个怀抱他太熟悉了,却因为太久没感受而隐约有些陌生。刘祺君的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呼吸困难。 刘祺君收紧了胳膊,嘴唇紧紧贴着他的脖子,紧张又害怕,一遍遍地问:“予铭,你是真的回来了吗?我是不是在做梦?我刚才都不敢松手,怕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这种琼瑶的台词真是……郑予铭无奈一笑,伸手回抱住他,眼睛渐渐湿润起来:“对不起……我回来了……” “还会离开吗?” “……”郑予铭不敢看他的眼睛,而是问,“你希望我离开吗?” “你敢!”刘祺君恶狠狠地松开他,就这样瞪着他,“我等了这么久,你要是再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郑予铭轻笑,看着他怒意燃烧的眼睛,抬手抚上他的脸,严肃又认真地确定着:“刘祺君,你告诉我,你真的、真的不肯放我走?” “郑予铭,你是我的,你走不了!”刘祺君说完这句话,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浓烈又缠绵,带着他灵魂深处的思念与爱恋,毫不犹豫地将郑予铭纠缠其中。刘祺君几乎忘记了接吻的技巧,全凭本能在他身上攫取着一切。 郑予铭闭上眼,尽情地感受着他汹涌而来的吻。 思念、痛恨、悲伤、惊喜、感激、埋怨、珍惜……那些感情复杂又热烈几乎要把他的灵魂都烫伤了。 郑予铭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眼里有了泪,他不顾一切地回应着刘祺君,把他的思念和担忧齐齐释放出来。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7节 “刘祺君……我爱你……”郑予铭一遍遍说着,双手流连于刘祺君的头发和眉骨,他恨不得将自己揉碎在对方的怀抱里,“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为什么不回我邮件?刘祺君我恨你……” 刘祺君根本不理他这些疯言疯语,只是不断亲吻着他的眼睛、脸颊、嘴唇、下巴、脖子……亲吻一切他可以接触到的皮肤。 郑予铭的脑子渐渐缺氧,话也说不清楚,头开始发晕。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渐渐松开,一直以来的担忧在对方的神情和动作里消失殆尽,他松了口气,竟然身子一软,虚脱般倒了下去。 刘祺君连忙将他搂进怀里,吓得魂飞魄散:“予铭!” 郑予铭将头埋在他肩窝,闭着眼睛无法开口。 刘祺君摸了摸他的额头,喊了他几声,上下检查一遍,发现他只是脑部缺氧加上低血糖发作,没什么大碍,顿时松了一口气,抱着他道:“你吓死我了……” 郑予铭苦笑:“对不起……” 他有些尴尬,这样的情形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竟然因为缺氧而软倒…… 他脸上泛红,忍不住将头掩在他肩窝,装死人。 “害羞了?”刘祺君哭笑不得,把人抱紧了些,“真是……一年半不见,你的脸皮倒是越来越薄了。” 郑予铭:“……滚。” 这语气,终于有了些熟悉的影子。 刘祺君拍拍他后背:“好点了吗?我去给你接杯糖水,休息一会儿我们回家。” “……回家?”郑予铭抬头看他,却不敢问。 “对啊,我们的家。”刘祺君捏着他的脸,“我独守空房这么久,就等着你回来了。” 郑予铭眨眼,眼镜依然模糊着,他微微抿了抿唇,低下头不说话。 虽然隐约猜到刘祺君不会离开那里,但是亲耳听到,他依然十分安心。 刘祺君扶他坐下,出去找助理接了杯蜂蜜水,塞了两块巧克力给他。 助理笑眯眯地看着他:“刘经理恭喜哦,郑经理已经回来啦,高兴吧?” 刘祺君脸上的笑容得意又满足:“谢谢。” 助理体贴地问:“今天早退?” “嗯,等下就走。”刘祺君大方道,“这几天辛苦你帮忙整理一份公司的资料出来,然后发到他邮箱,给他看一下。” “明白!”助理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对于她的古灵精怪,刘祺君很是满意。 郑予铭吃过巧克力之后渐渐恢复过来,会议室实在不是个久别重逢后叙旧的好地方,于是两人在与其他人道别后一起离开了。 前台小姐已经从公司群里听说了他俩的关系,顿时觉得自己早上幸亏举止得体,要是不小心暴露花痴本性,说不定就要被嫌弃了。 她微笑着目送两人离开,心头在滴血,虽然以后见到刘祺君的频率一定会更高,但是绝对只能远远看一眼了。 刘祺君把郑予铭按在副驾驶席,叮嘱他系好安全带,一路开车带他回去。 冷静下来后,郑予铭才慢慢想起这其中诸多蹊跷。刘祺君什么时候成了水木设计的高层?看公司同事的表现,好像对他们的关系心知肚明,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密举动时也毫不意外,非常热情地给予他们祝福……郑予铭揉着太阳,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被他忽视了。 刘祺君余光扫到他渐渐拧起的眉,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知道今天估计得多费费脑细胞了。 回到家里,郑予铭看着屋里几乎毫无变化的摆设,心中五味杂陈。 “你先坐会儿,我去煮壶咖啡,或者你想喝点酒?”刘祺君道,“家里还有瓶白葡萄酒。” “那就喝酒吧。”郑予铭并没有坐,而是朝厨房走去,“我去拿杯子。” 他打开柜子,里面增加了一些杯子,都是他喜欢的风格。他拿出两只高脚杯,刘祺君也走进来,在冰箱里翻了翻,发现没什么吃的,便有些抱歉:“没吃的了。” “没事。”郑予铭摇头,“走吧,去阳台坐坐。” “很热的……”刘祺君拉着他在客厅的沙发坐下,“还是在空调房里呆着吧。” 两人坐下来,刘祺君挨着他,为两人倒了酒,举杯:“欢迎回来。” 郑予铭与他碰杯,笑而不语。 刘祺君看着他的表情,无奈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他从茶几上拿过平板,登陆了自己的邮箱,把那些被他存在存稿箱里的邮件回复拿给他看:“我想说的都在这里,大概有点啰嗦,你慢慢看。” 郑予铭看到邮箱页面的一瞬间完全愣住了:“你……你写了回复?” “当然,每封邮件都写了……”刘祺君靠着沙发,让他靠在自己胸前,示意他慢慢看,“但是我不敢发送出去……” “为什么?” “因为我怕一发送,我就会忍不住立刻飞过去找你,把你绑回来。”刘祺君揽着他的腰,目光中终于露出经年累月的痛楚来,“你那时候走得那么决绝,我真怕我一回复,你就再也不肯给我写邮件了。” 郑予铭沉默半晌,不想告诉他自己也曾无数次期待他的回复。他低着头专心看那些回复,看得太专注,甚至忘了继续喝酒。 刘祺君的回复的确如他所说,很琐碎,很啰嗦。他在邮件里写的东西完全是他本人的风格,愤怒、想念、调侃、抱怨、孩子气,偶尔也有些不知所谓的跳跃性句子,大概是喝醉了乱写的。 当初郑予铭写的第一封邮件只有一句话加一句晚安,刘祺君却写了满满一屏幕他的名字,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在邮件的最后,空了两格,端端正正地写了句晚安,还加了句号。 “写这个的时候在想什么?”郑予铭摸着满屏自己的名字问他。 “想你。”刘祺君将下巴放在他头顶上,轻声道,“只想写你的名字,什么都不想写。我才不关心你那里的天气怎么样,我只想见到你,但是到最后只能写一句晚安。” 郑予铭的心颤了颤,关了这个网页,打开下一封。 ☆、第一百零四章 最初的几封邮件,他写得都不长,总发些天气啊邻居啊之类无关紧要的日常,而刘祺君的回复也是文不对题,凌乱地写着他的名字,或是简单粗暴地写着想他,心情不好,忙工作之类的话题,两个人的邮件完全没有对应起来。 后来,他开始聊自己的生活,讲他的学习,讲他画画,讲他看电影,而刘祺君的邮件终于有了些实质内容,说水木设计的工作,说自己创业的艰辛,偶尔会向他讲一些朋友同事的近况。 郑予铭也是从他的邮件里才了解到自己出国的这段时间,错过了多少事。 寇欣儿子已经一岁多,周涵订了婚,下个月就要结婚了,黄谦在和家里冷战,因为屡教不改的恶习,刘嘉年被他爹塞进了全封闭寄宿学校,一开始哭爹喊娘要逃学,后来就开始在学校里如鱼得水,称王称霸。老夏家已经装修好了,一家人搬去新家当天还请刘祺君过去吃饭,夏至窜高到一米七,虽然性格依旧腼腆,但面对妹妹时十分温柔,还问郑叔叔怎么没来。老夏逗着小女儿,觉得人生美满再无所求,方玥玥呸他一声,让他赚钱养家。 水木设计最终还是与陈氏签订了合作协议,公司每年有30的业务都与陈氏有关,但由于项目大周期长十分耗神,几个高层商议后决定将设计部分为三部,一二部负责日常设计业务,而设计三部主要负责陈氏方面的设计业务。 刘祺君简单给他讲了讲目前公司的状况,还为他介绍了下几位后来进入公司的投资合伙人、高级经理与几位部长,他还把新增的十几位设计师为他介绍了一遍。 郑予铭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揉着脑袋决定回头找助理要文件。 他问起刘祺君创业的事,刘祺君勾起他下巴眯着眼笑:“为了配上我家亲爱的,不努力怎么行?” 郑予铭睨他一眼,索性闭了嘴。 刘祺君却不放过他,将手探进他衬衫里,沉沉地笑:“郑大设计师得有个般配的男朋友啊……” 郑予铭腹部一颤,只觉得被他抚摸过的地方又痒又麻,他有些别扭地躲了几下,没躲开,换来对方更加肆意的流连。 刘祺君勾起他的下巴,将嘴里的白葡萄酒渡过去。 清甜的酒液流入嘴里,带着沁人心脾的醇香,刘祺君的舌头挑逗地勾起他的舌尖,濡湿的亲吻让他忍不住轻吟出声,手里的平板几乎拿不稳。 “不要看了……”刘祺君将平板放到一边,又把酒杯放到茶几上,将他整个人压在沙发里上下其手。 郑予铭也迫不及待地拥着他的肩背热烈回应着。 刘祺君跨坐在他的身上,喘着气撕扯自己的领带,却因为急切而有些动作失调,怎么也扯不下来。 郑予铭仰头看着他,穿着整洁浅蓝色衬衫的刘祺君简直端正又强势,挑起的眼尾流露着霸道而精明的凶猛,他的头发散开,脸部棱角分明,湿润的嘴唇微张,因为方才的亲吻而有些红肿。 这种自然散发的男性荷尔蒙,几乎瞬间虏获了郑予铭的心神。 他对衬衫西装一直有种近乎迷恋的喜爱,他自己喜欢穿,更喜欢看刘祺君穿。那种被束缚着的优雅让男人充满了不可言说的魅力,只要一想到把衬衫撕开后里面包裹着怎样一副有力度的身体,他就不可抑制地粗喘起来。 他伸手拽下刘祺君的领带,将他的脸拉至眼前:“我来帮你。” 他手法娴熟地解着对方的领带,接着是扣子、皮带……他的手伸进衣服里,在他劲瘦的腰侧来回动作。 刘祺君几乎惊喜地回应了他的热情,比他更主动,比他更狂热。 “想我吗?”刘祺君噬咬着他的喉结。 “想……哈……”郑予铭浑身颤抖,脖子高高扬起,任由他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自己的衣服。 “我也想你……”刘祺君吻上他的嘴唇,“给我……” “给你……都给你……”郑予铭扔掉自己的眼镜,抬起腿,勾住了他的腰。 “予铭……予铭……我爱你……” “我也爱你……啊……祺君……慢点……” 他们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忘记了饥饿与睡眠,像是要溺死在这如末日一般的热情里。 这一觉睡得很长。 郑予铭只觉得浑身温暖,被笼罩在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舒适安心。 他动了动,耳边立刻传来关心的问候:“醒了吗?渴不渴?” 郑予铭嗓子发干,只好闷闷地哼了一声。 “来喝点水。”刘祺君递给他一杯水,“有点凉,你慢点喝。” 郑予铭大口大口地把一杯水全灌了下去,嗓子干涩的状况才得到了缓解。 他睁开眼看到上身裸着的刘祺君,张了张口,嗓音低哑:“几点了?” “晚上九点。”刘祺君把眼镜递给他,将杯子放好,整个人腻到他身上,“饿不饿?” 郑予铭只在早上随便吃了点,早就消化完毕,喝的酒更没有分量,后来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剧烈运动,早就饥肠辘辘,此时被他问起,更觉得肚子空空。 他点点头:“有吃的吗?” 刘祺君戏谑地看着他:“你没有,我有。” “什么?”郑予铭疑惑。 刘祺君再次将他压倒在床上,吻上他。 “唔……够了……”郑予铭抗议,他身体实在又酸又软,再也承受不住剧烈运动了——今天实在折腾得有些疯狂。 刘祺君自然是知道的,他只是在逗他,抱着他腻歪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我去做饭。” “家里不是没菜了吗?”郑予铭也跟着下床找衣服穿。 “我让阿姨买了点。”刘祺君跟他一起站在衣柜里找衣服。 夏天很热,不过屋里空调开得足,郑予铭翻出件t恤和棉质短裤穿好,刘祺君懒得穿上衣,随手找了件大裤衩穿上了。 郑予铭额角直跳,果然不能对他的品位进步抱有太高期待。 不过目光飘向对方薄而柔韧的肌肉线条,他默默地咽下嘴里的嫌弃。 “来厨房帮忙?” “好。” 两人钻进厨房,一边洗菜一边聊天。 郑予铭被他糊弄够了,这才开始秋后算账。 “你什么时候进的水木设计?” 刘祺君:“你跟我电话sex之前没几天。” “……”郑予铭恼羞成怒,“刘祺君!” “事实嘛。”刘祺君低笑一声,挑眉笑道,“感觉还不错吧?下次继续?” “……”郑予铭脸色乍红乍白,被他调戏得不轻。 “你那段时间一直忙着你妈的事,我也是临时去救场,太忙了,没顾得上。本来准备等你回国的时候一起说的,谁知道你一回来就跟我说分手……”刘祺君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虽然他掩饰得很好,郑予铭依然从他表情里看到了隐隐痛楚。 “对不起……我那时候……”郑予铭开口。 “都过去了。”刘祺君笑笑,“我理解你。” 郑予铭沉默半晌,只能说:“谢谢。” 刘祺君没有客气,他当得起这一句谢谢。 郑予铭继续洗菜,想起上午在公司里的情景,问道:“对了,为什么其他人看到我们……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人人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有什么好意外的?”刘祺君切着菜,忽然凑过来亲了他脸颊一下,“看我结束了异地恋,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什……么?”郑予铭来不及计较他的偷吻,完全震惊于他的言论。 刘祺君无奈叹气:“傻瓜,你走得那么急,逃跑一样的,谁都知道你家里有事,只要我不说,又有谁知道你是回来跟我分手的?” 郑予铭完全懵了:“可是……你妈妈不是……也知道吗?” “她只知道你要跟我分手,我可没说我也同意了。”刘祺君轻描淡写,继续处理着手里的肉。 郑予铭完全凌乱了,他放下手里洗了一半的菜,站在原地试图理清头绪。 刘祺君也不急,给他留了足够的时间慢慢想,他则专心做饭。 郑予铭不断回忆着当初他走的情形,只记得自己狼狈离开,谁也没打招呼就远遁国外,竟然真的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过他与刘祺君分手的事。 只是……但是……他以为刘祺君会说的,他妈妈已经知道了,他也被分手了,怎么还会对其他人守口如瓶?他……他怎么可能在其他人面前保持冷静声称自己依然恋爱中,只是和男友异地了呢?他难道不怕别人因为他有男朋友而放弃追求他吗?他…… 想到后来,郑予铭猛然惊醒。 原来从一开始,刘祺君就没打算跟他分手。 所谓的让他走,不过是给他一个冷静的时间,等他回头。 他按着额头,脑海里全是当天他去机场时接到的那通电话。 —————— “郑予铭,分手这件事你做得缺德,你不能这么狠。你走可以,我不拦你,但是你得对我好一点,你答应我一件事,以后每个礼拜给我写封邮件,随便写什么我不管你,你得写给我,每周一封,多了更好。但凡你还有点良心,你就给我写。” “你记得我们在一起当晚你说了什么吗?你说你要是爱上一个人,就会信任他,给他安全感。这句话我现在还给你,我爱你,信任你,给你安全感。咱俩不会就这么结束的,你迟早得回到我身边来。” —————— “你迟早得回到我身边来。” 这句话说得如此笃定又凶狠,几乎不像他了。 郑予铭放下手,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 眼前这个低垂着眉眼做着家常菜的刘祺君,原来从那么早开始,就笃定自己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头?”郑予铭问他。 刘祺君侧过脸看着他,平静道:“因为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我们不会分开的。” “你从一开始就做好准备了是吗?”不知道为什么,郑予铭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 “是。”刘祺君很坦然。 “刘肃都知道?” “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要是我在美国待十年八年早就把你忘了永远不回来了呢?” “你不会的。”刘祺君目光深邃,眉眼温柔,“予铭,我们都知道,你不会的,我们那么长时间的感情,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们那么幸福,你怎么可能说忘就忘了?你也知道我会等你的,不是吗?” 过了许久,郑予铭低低开口,像是挫败,又像妥协:“是,我知道。” ☆、第一百零五章 “我知道你会等我的,所以我把房子留给你,我把钥匙留给你,我什么都没带走,我赌你不会走。”郑予铭抬起头,眼眶泛红地看着他,“我赌赢了。” 刘祺君却只是笑笑,亲昵地叫他:“狡猾的家伙。” 郑予铭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小声道:“刘祺君,我也很自私,对不起。” “原谅你啦。”刘祺君笑,“回来就好。” 郑予铭没有说话,就这样靠着他。 其实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 他曾经见过刘祺君的,在美国。 那大概是去年九月份,有一次他去当时工作的地方上班上班,去了办公室才想起有幅设计图落在家里了,于是开车回去拿。回到家里发现父母都不在,他有些疑惑,因为他记得当天父母并没有其他活动,应该不会出门的。也许是出去散步了吧,他想,于是带着图纸就走了。 走了不远,他便被车流堵住,百无聊赖看向窗外,却发现旁边的咖啡店里竟然坐在自己的父母。正当他疑惑父母怎么去咖啡店约会时,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自眼前快步走过。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便追随着那个背影看过去,对方进了咖啡店,不一会儿,出现在了父母的面前。 当郑予铭看清他的脸,瞬间呆住了。 竟然真的是刘祺君。 他看到对方熟络地与父母打招呼,坐下来聊天,神色自然又温和,自家父母也一直笑着与他聊天。 郑予铭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被瞬间颠覆,头晕目眩。 他为了自己的父母放弃了刘祺君,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当初逼他与刘祺君分手的父母现在却和他的前男友坐在一起相安无事地聊天? 在同事的催促下,他急忙赶去公司,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当晚回到家,父母只字不提咖啡店的事,很寻常地问起他的工作,还说起周末要去露营的计划。 表情镇定自若,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骗他了。 于是他偷偷观察着,却发现一个月里再也没有发生过第二次。 再后来,他发现每个月总有一天,父母有点心神不宁,想避开自己见什么人,他跟踪过两次,发现果然是为了见刘祺君。有时候是在外面,有时候是在家里——自己在的时候,他们会去外面,自己不在时,他们偶尔就约在家里见面。 郑予铭只要想到刘祺君曾在他的家里出现过,整个人都激动不已,却因为父母的隐瞒,他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欣喜,在没人的时候坐在刘祺君坐过的地方,静静地想着他。 每次刘祺君来过后,家里都会有一点改变。 母亲渐渐开始喜欢户外活动,露营或旅游,性格越来越开朗,心情愉快的时候还会在家里哼着音乐跳一段舞,父亲作画也偶尔会有十分惊艳的作品,他们有意无意地离开自己活动着,像是特意学着彼此依靠,证明即使自己不在了,他们依然可以照顾好自己。 那种不露痕迹的关心和改变,郑予铭只要稍稍一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他的父母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若没有别人干涉,可能真的就重复老样子,永远孩子气了。 他感受过那种改变,温和的、不动声色的、温暖的、让人信服的,一点点侵入你的世界,影响着你,改变着你,直到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原来你早就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你变了太多,并且留恋着那些改变,不愿意放手。 刘祺君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努力着,于是他无比感激与感动。 他知道自己终将回到那个人身边,回到那个温柔的怀抱里,再也不离开。 于是他静静接受着这些改变,接受着父母再一次的疏远,并在那些焦虑等待邮件回复的日子里镇定下来,认真地写着邮件,把心里的话说给对方听,并且随时准备着搭乘回国的班机。 他不怪父母,因为他了解他们,也不怪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更不怪刘祺君,因为他了解那种想要不顾一切在一起的心情。他无比迫切地希望回到刘祺君身边,即使是他的父母也无法阻拦这种眷恋。他无形中放弃了陪伴父母后半辈子的机会,让他的父母在人生的后半段依然过着没有儿子陪伴的日子,他很愧疚,可是他更想与刘祺君相守在一起。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要是父母哪天累了,想停下来休息了,就让他们回国吧。 跟刘祺君的父母住一个小区,一家人常常走动,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在想什么?”刘祺君问他。 “想买房子了。”郑予铭说,“祺君,我们在你爸妈家附近买套房子好不好?以后要是我父母过来了,就让他们住那里,离你家近点更好。” 刘祺君心头一动,目光都软了下来:“好,改天我们一起去看房子,你来设计?” “嗯。” 晚饭很丰盛,只是他们睡了太久,到了半夜还了无睡意,于是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影。 刘祺君买了许多dvd,有新的有旧的,两人随意挑着放,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电影,凑在一起聊聊天,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聊什么,直到两个人都困了,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两人才起床,刘祺君早就和公司的人打过招呼这周全部请假,所以安心地耗在家里。 他懒得做饭,给自家母上打电话,说要回家吃饭,顺便带郑予铭回去。 刘大妈激动得声音就尖了:“予铭回来啦?” “嗯,昨天回来的,我让他跟你说。”刘祺君把手机递给他,趴在他身上亲吻着。 郑予铭一边躲着他的吻一边接电话:“伯母,是我。” “哎呀予铭,你总算回来了。”刘大妈笑着抱怨,“你说说你,在美国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给我们打个电话,怕我再骂你是怎么着?” 郑予铭偏头看了刘祺君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和家里撒的谎,便顺着刘大妈的话道歉:“对不起啊伯母,是我的错。” “好啦好啦,回来就好。”刘大妈笑呵呵的,“你们等会儿一起过来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谢谢伯母。” “客气什么啊,别急啊,咱们晚点吃。” 撂了电话,郑予铭推开刘祺君:“别闹了,起床换衣服出门。” “还早呢,我妈不是说让咱们晚点过去吗?”刘祺君重新凑上来,眯着眼笑,“既然时间还早,我们不要浪费。” 说完便钻进被子里,覆上他的身体。 “喂……”郑予铭的抗议毫无威胁力,很快呼吸便乱作一团。 郑予铭恹恹地坐在副驾驶席,某人精神抖擞地开着车。 “几点了?”郑予铭问。 “一点多,快到了。”刘祺君笑他,“喂,你等下到家了还准备这副模样吗?我妈还以为我把你吃了呢。” “你不是吗?”郑予铭没好气地吐槽,直了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精神一点。 “哈哈,好啦,太想你了嘛,没忍住。”刘祺君朝他撒起了娇,无赖道,“分开一年半呢,怎么也得慢慢补回来。” 郑予铭脸上一热,瞪他一眼,不敢再开口了。 到了家里,饭菜刚做好,刘大妈正在盛最后一道菜,刘大爷负责端盘子,把他俩迎进门,一脸笑意:“快进来,正好赶上吃饭。” “伯父,好久不见了。”郑予铭有些不好意思,略显局促地打着招呼。 “是啊,小郑你的确好久没来了。”刘大爷拍拍他肩膀,“以后常来陪陪我们,省得你伯母老念叨。” “别以为我听不见啊,嫌我唠叨呢?”刘大妈端着菜出来,狠狠瞪了丈夫一眼,立刻笑呵呵地看向郑予铭,“予铭快进来,站在门口做什么。” “伯母好。”郑予铭打着招呼,颇有些尴尬,上次见刘大妈时自己实在太狼狈了。 一家人坐下来,刘大妈上下打量着他,亲热地说:“终于有点肉了,上次见你瘦得不成样子,心疼死我。今天我特地做了一桌子菜,来,多吃点。” 说完便主动给他夹了一碗菜。 “谢谢伯母。”郑予铭心中感激,只能闷头吃饭,回答着他们的问题。 他们问起他在美国的生活,问起他的工作,问起他父母出去旅游的事……郑予铭偏头看了眼刘祺君,后者用口型解释道:“邮件。” 是啊,他在邮件里写了自己的近况,刘祺君当然可以转述给别人。 他有些恼恨,刘祺君这个狡猾的家伙机灵劲儿全用在了点子上,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他一遍遍地说着:“我回来了……不走了……回原来的公司工作……真的不走了……” 刘家两位长辈这才安心下来,催促着他多吃。 “伯母,您也吃……”他给刘大妈夹菜。 “叫什么伯母啊。”刘大妈嗔怪地瞥他一眼,“学我家小君,叫我妈。” 郑予铭脸上一红,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盯着他期待着,便小声喊了声:“妈。” “哎,这才对嘛。”刘大妈笑得灿烂。 一旁的刘祺君也满脸笑意,还不忘调侃他:“还有咱爸呢。” 郑予铭暗暗瞪他一眼,干咳一声,看向一脸笑容的刘大爷:“爸。” 刘大爷满意点头:“嗯,懂事了。” 刘祺君拉着郑予铭站起来,举起杯子向父母敬酒:“爸,妈,我和予铭敬您俩一杯,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知道我俩分隔两地的这一年半你们挺担心的,我们在这里向您们赔罪,请你们多多担待。” 郑予铭也举起杯:“爸,妈,之前我让你们伤心了,我……谢谢你们谅解我……” 刘大妈打断他:“一家人客气什么呀,回来就好。” 刘大爷也站起来举杯:“祝你们幸福。” 碰杯,一饮而尽。 郑予铭从来没觉得这么幸福过,这幸福如此真实,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他梦想中的生活。 他知道和刘祺君在一起就可以收获这一切,但仍然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够真的把这幸福握在手里。 晚上他留宿在这里。 刘祺君把他带进卧室,对着墙上那张照片,笑着问他:“听说你为我画了一张画?” 郑予铭奇怪:“谁跟你说的?” “那位来中国出差的外国医生。”刘祺君凑过去抱着他笑,十分得意,“他说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说,你那幅画是不是画得很逼真。” 郑予铭见不得他得瑟的样子,却被他眼里的满足所蛊惑,抿着唇笑着点点头。 “你带回来了吗?挂在我们家里好不好?” “好。”郑予铭应了声,又说,“我们去拍张合照吧?挂在卧室。” “好啊,婚纱照。” “……滚。” ☆、第一百零六章 婚纱照终于还是在刘祺君的坚持下拍了。 即将结婚的周涵拉着他俩到了同一家影楼介绍摄影师。他和袁静的婚纱照就是那里拍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浪漫又华丽,很符合他的审美。 虽然刘祺君和郑予铭都对他的品位很是怀疑,但袁静的品位还是给了他们一点信心。 拍照当天刘祺君的父母都前来围观,寇欣特意跟黄谦请了假也来凑热闹,当然,黄谦也一起来了,这阵仗大得把郑予铭吓得都不肯换衣服了。 周涵拉着袁静呵呵地笑:“媳妇我跟你说,大刘这小子从小到大没少被人拉着拍照,耍帅那可是拿手好戏,但是他有个致命弱点,他不能跟人拍合照,一拍就浑身僵硬五官失调,待会儿咱看热闹。” 袁静白他:“你故意的吧?把这么多人都叫来看热闹。” “那必须啊,青年欢乐多嘛,要有分享精神。”周涵嘿嘿笑了两声,问一旁的损友,“我说你俩这么明目张胆地翘班真的好吗?” 黄谦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茶,十分淡定:“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寇欣也学他的模样拽起来:“我是老板的死党,老板说了算。” “嘿……”周涵郁闷了,“你俩怎么不凑一对呢?多合适?” 黄谦与寇欣互相做了个恶心嫌弃的表情,异口同声道:“不要,太恶心。” 袁静被他们逗得笑出来。 第一套是休闲衣,两人穿着t恤牛仔裤走出来,硬生生年轻了四五岁,特别是郑予铭,因为头发软皮肤白,看着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周涵啧啧有声:“真嫩啊,大刘,你荼毒未成年人呢吧?” 刘祺君看了眼摘了眼镜换了隐形的郑予铭,顿时也有些郁闷。郑予铭这么穿的确显嫩,倒是他这两年变化不少,成熟了许多,想装大学生也装不成了。他瞪了周涵一眼:“我家予铭年轻你嫉妒啊?” 周涵撇嘴:“我嫉妒你?我媳妇还年方十八一枝花呢!” 袁静捶他一拳头:“贫死了你。” 寇欣抓狂地喊了一声:“啊啊啊!好嫉妒你们!我也想拉我媳妇过来秀恩爱!” 黄谦扶额:“消停会儿吧你,你媳妇不是忙着在家带孩子呢?” “把我儿子也带来,秀全家福!” 郑予铭看着他们这么闹,顿时头大如斗。刘祺君还有点拍照经验,他可几乎没有,就算有,也都是一副面瘫脸,更不要提现在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拍照。 刘大妈上下打量着他们,脸上简直要笑出一朵花来:“帅,忒帅!哎哟,这身段,站在那儿都好看。” “那必须的,也不看是谁的儿子!”刘祺君凑过去亲了他家太后一下,又看向他爸,“有我爸这身高,加上您的美貌,我能不帅吗?予铭父母也是帅哥美女,基因决定一切啊!” 刘大妈顿时更高兴了:“哎哟你这嘴甜的!” 郑予铭没这么厚脸皮,只能在一旁安静地笑。 刘大妈在这些小辈面前颇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好啦好啦,别磨叽了,摄影师呢?是不是要开始拍照了?” 摄影师走过来,准备跟他们讲解一下等会儿要拍的场景。 他打算让两人来一场活泼一点的日常照,不料两人沉默半天,都有些无措。 摄影师看他俩一脸茫然,便说:“就平常一样,笑一笑,互相逗一逗,玩闹一下,卖个萌……之类的?” 两人:“……” “哈哈哈哈哈!”寇欣笑倒在沙发上,不忘嘲笑损友,“卖萌这种事大刘不行,我会啊!要不要我来教教你们啊?” “滚。”刘祺君无视他,侧过头跟郑予铭商量了一会儿,又和摄影师沟通片刻,决定换一种方式。他俩都不是活泼风格的人,卖萌什么的太无耻了,还是日常一点好。 刘祺君想表现一些两人平时在家里看电影吃饭睡觉换衣服的场景,但是有人看着,郑予铭十分难受,怎么都表现得不自然,试着摆了几回姿势,整个人都要暴躁了。 刘祺君一看不好,连忙喊了暂停,把看热闹的一群人都赶了出去,留下他和郑予铭两个人和摄影师。 摄影师也很专业,看他俩这情况也觉得在棚里拍不好,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换场地,直接去他们家里拍。 郑予铭松了口气,他看过摄影师以往的作品,索性叫他不要带衣服和设备,直接跟着他们回家就好了。 “这……你们家里衣服行吗?”摄影师有些犹豫,他不好把握他俩的衣服能不能直接换好拍照。 “相信我,他的品位绝对比我们在座任何人都好。”刘祺君搭着郑予铭的肩膀一脸骄傲,“他可是个设计师,我们家也绝对符合你的拍摄要求。” 郑予铭被他一脸得意的样子逗笑,微微偏开头,嘴角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摄影师看到这一幕,顿时有了信心和灵感,大手一挥:“好!化妆师跟我来,其他什么都不用带,走!” 刘祺君让父母带朋友们去吃饭,他和郑予铭带着摄影师和化妆师一起回家。 当摄影师看到他们家里的设计和装修,还有低调奢华的衣帽间时,整个人都震惊了。当郑予铭把衣柜、鞋柜、饰品柜、手表抽屉和皮带抽屉全部打开随他挑的时候,他都想跪了。 虽然他也拍过不少名人富豪的婚纱照和写真照,但是今天两位主角的霸气还是把他震到了。 一套充满艺术感的房子、一间足与明星媲美的衣帽间、两位大帅哥,这照片要是还拍不好,他就可以彻底转行了! 换了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衣服,两人都长长地舒了口气,少了其他人的围观,他们也自在很多,与摄影师沟通起来也十分流畅。 他们只换了三套衣服,一套休闲家居服,一套高级西装,一套休闲衬衫牛仔裤。 为了缓解他们的僵硬感,摄影师没有给他们规定动作,就让他们像平时在家里一样来回走动聊天亲吻。 一开始郑予铭还有些拘谨,但刘祺君的神态语言很容易将他的注意力吸走了,他们像平时一样聊着天,凑在厨房一起做饭,靠在沙发上看电影,郑予铭低头看书,刘祺君就躺在他大腿上调戏他…… 日常照拍得格外顺利,隔着镜头都能感受他俩之间亲密缱绻的感情。 当他们换上西服,反而让摄影师有些为难。 若是他俩单独分开拍照,每一个都是艺术品,足以登上杂志吸引无数追捧,但是想要制造出自然的情侣感却有些难。 摄影师抓耳挠腮地想着办法,两位主角却因为拍摄太过顺利而有些放松,站在阳台上一边喝水休息一边聊天。 刘祺君今天心情格外好,总忍不住逗弄郑予铭,趁摄影师不注意就把他按在阳台的墙上低头吻了下去。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从“亲”开始 作者:覆水倾墨 第28节 郑予铭挣了挣,有些抗拒,眼角余光不断扫着客厅里的外人。 刘祺君不满他的走神,扣着他的腰尽情吻着,霸道又强势地夺回了他的注意力。 摄影师终究还是看到了这一幕,瞬间灵感来了,笑眯眯地等他们亲热够了,出主意道:“不如我们拍个比较带感的暧昧争夺战?” 两人听完他的设定,四目相对,忍不住笑了出来。 郑予铭的设定是一个冷漠精英男,刘祺君的设定是一个有点无赖又略带阴暗的霸道总裁,两人上演一场引诱与掠夺的暧昧戏码。 “互相引诱,懂吗?”摄影师兴奋地讲解着,“不要在意我,尽情地释放你们体内的野兽,给我犀利的眼神和渴望的姿态!” 刘祺君伸手扣着自己的西服扣子,嘴角含笑:“老实说,这个剧情真的太狗血了,但是我喜欢。霸道总裁对禁欲精英什么的,简直喜闻乐见。” 郑予铭很想踹他一脚,然而当他看到刘祺君骤然加深的笑意和眼底那一抹冷意,身体不由自主端正起来,敛下了嘴角的笑容,静静看着他。 “哇,入戏这么快!”摄影师惊叹,“那就走起!” 郑予铭靠在墙上,双手环臂,做出个冷淡挑剔的表情,疏离又抗拒。 刘祺君倚在沙发上目光深沉地看着他,单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解着西装外套的扣子,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侧脸硬朗,轮廓分明。 他慢慢站起来,只是紧紧地盯着郑予铭,目光中有想要掠夺一切的凶狠。 他将西装外套散开、脱下,露出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朝郑予铭一步步逼近。 郑予铭完全被他的目光所蛊惑,忍不住放下手,浑身戒备地盯着他,双手紧张地蜷了起来。 就在他起身即将离开的一瞬间,刘祺君长腿一迈,整个人逼近,将他牢牢按在墙上,长腿卡在他双腿间,不由分说托着他后脑勺吻了下去,这吻热烈而煽情,掠夺着他的神智,贴近他耳侧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声像□□一般侵袭着他的大脑。 郑予铭的神智从拒绝渐渐变成妥协,他微微敛着的眼睫和仰起脖子轻轻呼吸的姿态变得慵懒而□□。 刘祺君几乎是本能一样脱掉他身上的束缚,郑予铭也不甘落后地扯开了他的领带、马甲和衬衫,低头啃噬着他的肩膀和锁骨。 在斜斜照进来的黄昏暖光里,这一幕显得忧郁而华美,两人的表情夹杂着强势的掠夺与深刻的迷恋,而在某些辗转缠绵的角度,又流露出一些深邃的温柔与满足的微笑。 像献祭,像吞噬,像冷焰,像热雪。 郑予铭的手悄悄伸进自己衣兜里,拿出个什么东西,在刘祺君埋头亲吻他锁骨的时候,将对方的手腕牢牢握住。 “怎么?”刘祺君微微侧过头看她,浓黑的眼珠里有细碎的火焰。 郑予铭握起他的手,就这两人衣衫不整纠缠不休的姿势,挑着唇角,将一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刘祺君愣住,怔怔地看着他。 郑予铭将他的手放至唇边,轻轻地吻上他手指上的戒指,又从手里拿出另一枚同款指环,眼睛微弯,塞进他掌心,笑着问:“刘祺君先生,你愿意做那个和我白头偕老的人吗?” 刘祺君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感动,使得他眼睛里泛起了水光。 他几乎有些狼狈地抽了抽鼻子,颤抖着握起他的手,垂着脸,认认真真地将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他看了郑予铭一眼,眼底温柔无限。他带着近乎虔诚的笑容,低头亲吻上那枚指环。 “我愿意。” end 第28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