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正文 第1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节 书名: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文案: 陈冉本来是一个北漂的十八线小歌手,18岁时,因为一场意外,遇到娱乐圈著名“渣男”霸道总裁沈宜修。一番威逼利诱,陈冉无可奈何做了沈宜修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四年多之后,23岁的陈冉开始想要逃离沈宜修的控制,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从此走上一条作死不归路。 这大概是一个可怜巴巴弱受的成长史,也是一个渣攻到痴汉的进化史 文案写得我快吐血了!这就是一篇没事看着玩儿的都市现耽狗血包养文!虐恋是有的!甜宠也是有的!强取豪夺,破镜重圆,浪子回头,最后he!he!he!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风流多金貌美腹黑“顺我我就超温柔逆我我就控制狂”霸道总裁攻 vs 甜美善良小清新羞答答“但我们绝不是包子”“宝宝不开心宝宝就是不说”受 年上!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娱乐圈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冉,沈宜修 ┃ 配角:曾陌晨,孙阳,林亦晖 ┃ 其它:娱乐圈,包养,年上,he ☆、雨夜(修) 天地仿佛在大雨中颠倒,一道闪电撕裂黑暗夜空,紧接着天边传来滚滚雷声,停车场里随即响起一片报警声,像是狂怒野兽的一声声嚎叫,听得人胆战心惊。 北京迎来这个夏天的第一个超强对流天气,市民们从昨天开始就接到各个渠道发出的强风暴雨预警,大家都早早回了家,谁没事都不会再出门。 这样的鬼天气,大半夜的,台球厅里已经没什么客人了,只有一个店员在门口收银台上打瞌睡,之所以还不能关门,完全是因为那个包房里的客人还没有办完事。 包房里烟雾缭绕,灯光昏暗,老旧的空调发出一抖一抖的颤音,好像重病老人的声声喘息。台球桌旁边围着三个人,一个光头的中年男人,黑色紧身背心,宽大的迷彩七分裤,脖子上挂着一个玉观音,男人正俯身击球,动作十分流畅,臂膀上紧实的肌肉随着动作凸显出来。他一击即中,一个花球干净利索的落入袋中。与他一起打球的高个子男孩和另一个在旁观战,手臂上有着密密麻麻纹身的年轻人立即叫好,笑着恭维了几句。 光头男懒洋洋的,没着急继续打下一个球,而是竖起球杆转过脸来,看着直挺挺坐在沙发上的陈冉,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兄弟,你听听这鬼天气,哥几个挣几个钱不容易啊,你想好没有?钱今天给得了还是给不了?给句痛快话吧。” 坐在陈冉旁边的是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瘦的皮包骨头的小哥,他嘴里叼着烟猛吸一口,紧接着一手用力揽过陈冉的肩膀,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喷出那口烟,厉声说道:“就是,老子们陪你耗了一晚上了!别给脸不要脸!赶紧打电话,叫人来还钱!赌得起就得输得起!” 陈冉被呛得咳嗽起来,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越过眼前一团乱七八糟的头发,不知道在看哪里。 纹身青年也耐不住了,对光头男说:“别跟他废话了,三哥,给他点厉害瞧瞧!”说着走过来一把揪住陈冉的头发,把他的头向后仰,右拳猛击陈冉小腹,陈冉闷哼一声,痛得弯下腰。 钱三儿摆摆手,示意小弟别着急,他不紧不慢地给球杆涂巧克粉,接着又稳又准地连进两球,只打到桌面上一个花球没有,只剩黑八,这才擦了擦手,走过来。他捏起陈冉的下巴,让他抬起头。 钱三儿既好奇又困惑地看着面前的男孩,他收债这么多年,见过急赤白脸的,见过死皮赖脸的,装酷玩深沉的也不是没有,但像眼前这孩子一样一脸漠然油盐不进的还真是没见过。而且这孩子长得非常好看,超越了钱三儿自以为是的认知,他在脑子里把自己女儿喜欢的那些个当红一线小鲜肉过了一遍,发现他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钱三儿近距离逼视着陈冉,几乎可以透过他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看到青色的血管,他的瞳仁黑得发亮,就像黑暗夜空中闪烁着璀璨的星光,他的五官精致而细腻,好像精雕细刻,却并不突兀失真,反而浑然天成让人看着很舒服。只是这样一张脸此刻却是半点生气也没有,目光空洞散乱,眼底浓重的青黑好像在无声讲述着什么恐怖故事。 “小弟弟,看你相貌气质,举止打扮也不像是没斤没两的人,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大家出来玩,都要讲道理,前几次咱们说的很清楚,今天是最后期限,过了十二点,你要是还拿不出钱来,就别怪哥哥们不留情面。三哥我也算阅人无数,不过还真没见过长成你这样的,我跟兄弟们可都不介意尝尝鲜……”他皮笑肉不笑地说,边伸手捏了捏陈冉白嫩的脸蛋,眼神肆无忌惮。 旁边三个人发出浪笑,嘴里骂着下流无耻的脏话。 陈冉看了看他,好像犹豫了一下,半晌轻声说了句:“今天没钱,再等两天……” 钱三儿简直没脾气了,这他妈不是在耍我吗?他随手甩了陈冉一耳光,粗暴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从他牛仔裤兜儿里摸出一个手机,再用力拧过他的手,按在手机上开了指纹锁。 陈冉挣扎,要去抢手机,被小弟们三下五除二按倒在地。钱三儿打开通话记录,随便看了一眼,发现近期至少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但是只有号码没有名字,钱三儿觉得有趣,咂着嘴问:“这尾号0714的是谁的号码?有点意思,打打试试吧……” 陈冉脸上终于不再是一片冰封雪冻,他眼看着钱三儿要按下去,大叫道:“等等!我自己打!” 钱三儿看着他,发现他美丽的面孔有了表情之后更加生动好看,挑挑眉毛,把手机扔给了他。 陈冉捡起手机,就那么趴在地上,翻出通讯录里另一个号码,犹豫片刻,打了过去。 “阳哥……我遇到点麻烦,你能不能来一趟……”陈冉的声音有点颓废,带着那种不甘愿这样又实在没办法了的挫败。 电话打完,钱三儿让人扶他起来,自顾自来到球桌前,俯身瞄准,又准又狠地将黑八打进袋里,击球的清脆响声回荡在狭窄的房间,外边又响起一声惊雷。 半小时后,一个戴着复古圆框眼镜穿着笔挺西装长相斯文的年轻男人走进台球厅,收银小哥把他带到包房。 男人推门进来,淡定自若地把伞放在一旁,甩了甩头上的水珠,环视一圈,看到陈冉的时候,眼神关切,细细打量他几眼,才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钱三儿身上。 “我弟欠了你们多少钱?”孙阳冷静问道。 “他在这玩了一个多月,连本带利一共欠了135万。”钱三儿正色道:“小猴子你去把账本欠条都拿来,给这位兄弟过过目。” 五彩头发小哥应了一声,拿着个本子过来,孙阳就着他的手随便扫了一眼,再看陈冉,陈冉垂下眼睛,没说话。 孙阳在心里叹口气,拿出手机登录网银,按照钱三儿给的账号,几秒钟就把钱转了过去:“行了吗?”孙阳把欠条收好,眼都没抬:“我们可以走了吧?” 钱三儿收到钱,自然不再说什么,还笑眯眯道了声谢,让手下把门打开。 孙阳拉起陈冉的胳膊,带他出来,陈冉顺从地跟着,但是走的很慢很慢。从房间门口到台球厅地下室的楼梯口,短短十几米的距离,陈冉好像不太想走完。 “他知道了吗?”陈冉冷冰冰地问孙阳。 “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上哪去给你变这么多钱?”孙阳的语气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无奈,他转过头看着陈冉苍白柔美的侧脸:“别闹了行吗?一会儿出去说句好听的……” 陈冉冷笑一声,甩开孙阳的手,大步踏上台阶。 孙阳紧跟上去,在门口打开伞,但陈冉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大步跨入暴雨中。大风卷着暴雨,几乎在一瞬间就把他全身淋得湿透,他单薄的身体像一片风浪中的树叶一样,飘飘摇摇,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但又无比执着,向着前方走去。 孙阳的黑色凯美瑞停在路边,车门旁站着一个男人,他身材笔挺修长,面容沉毅俊美,穿着手工高定黑色西装,雪白笔挺的衬衣领子上围着精致的黑色领结,他手里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长柄伞,但皮鞋和裤脚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湿透。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风雨中,沉默地看着陈冉向他走来,那目光如同冰冷凌厉的刀锋,破开雨幕,恨不得把陈冉劈成两半。 陈冉走到男人面前,微扬起头看着他,细长的眼梢微微挑起,如夜色般黑暗湿润的眼眸中含着一种冷淡轻蔑又无所谓的光,他牵动嘴角冷冷笑了一下,这样的眼神和笑容在他美丽的面孔上混合成奇妙的反应,那是一种极致颓废靡丽的媚态。 “呦?沈总,沈导,沈影帝?刚参加完颁奖礼?真对不住,大半夜的劳您大驾……”陈冉轻飘飘地道,声音轻柔好听,瞬间散入雨声中去。 “闭嘴。”沈宜修深沉略带沙哑磁性的声音慢慢吐出这两个字,眼睛里全是冰冷的怒意,他把伞换到左手,盯着陈冉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这是最后一次……” “哦?”陈冉漫不经心地笑笑,挑衅地看着他:“要不然呢?你放了我?杀了我?——真是求之不得呢。”陈冉欣赏着沈宜修脸上混合着愤怒不甘的复杂表情,心头掠过冰冷残忍的快意,面前这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风度翩翩,优雅从容,水火不侵,现在这副表情真是难得一见,陈冉觉得自己灰烬中的心好像又恢复了跳动,在扭曲自虐的报复快感中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沈宜修被他脸上的轻慢不屑和讥讽笑意彻底激怒了,星星之火在他心头燃起,迅速在四肢百骸成燎原之势,烧的他手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陈冉重新回到他身边之后,就开始了这种自我放逐般的堕落和报复。 一个半月前,他在一家夜总会跟一群小混混嗑药,一个月前,他深夜跟一群富二代飙车被拘留,十天前,他在酒吧喝得烂醉如泥和人斗殴差点被划了脸…… 真的是够了,沈宜修想,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所有的耐心愧疚和怜惜都被熊熊怒火燃烧殆尽,他死死盯着陈冉美丽的脸,想从那上面看到哪怕是一丝的自责或者悔恨,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如果还敢这样胡闹,就把你关起来!”沈宜修几乎是咬着这句话,一字一字逼了出来。 “好啊,又不是没关过。”陈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手抬起随意抹去脸颊上不断滑落的水珠。“不走吗?在这里淋雨很好玩?” 沈宜修没动,他浑身散发的戾气似乎把狂风暴雨都逼退了,两个人身周的气压陡然增大,形成一个隐秘令人窒息的空间。沈宜修突然扔下左手的伞,抬起右手,一巴掌重重打在陈冉脸颊上! 这一巴掌仿佛灌注了沈宜修全身的怒气,陈冉被巨力冲撞,当即站立不稳,哐当一声摔倒在路边的水坑中,溅起无数白色水花。 一直站在后边几步远的孙阳瞬间震惊了,他急忙过来一把托住陈冉的头,避免他撞在马路牙子上,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孙阳又抬头看着沈宜修,又惊又急,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老板……” 在那一瞬间,陈冉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金星乱跳,时间在这时候被无限拉长,好像过了很久很久,所有知觉终于回到陈冉脑子里,他感觉到左边脸颊火烧火燎的剧痛,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嘴里一片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冰凉的雨水劈头盖脸浇在身上脸上,令他几乎不能喘息。 他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看到沈宜修站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无法熄灭的愤怒火焰,还有眼底那样令人心碎的心痛。 陈冉忽然笑了,一开始是低低的冷笑,到后来变成疯狂扭曲的大笑,他笑得眼泪都掉出来了,好像是觉得自己能把沈宜修这样的人气成这样是件非常畅快非常爽的事。这笑声简直是最辛辣狠毒的讽刺,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压垮沈宜修最后的理智,他俊美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他揪着陈冉的衣领把他从水里拉起来,又举起手,就在这第二个耳光要落下去的时候,孙阳一把架住他的手臂,眼中露出哀求:“算了……”,沈宜修恼怒地看着他,他只好又放低声音加了一句:“这在外边万一被拍到怎么办?” 陈冉迷茫地看着他们,脑子有点蒙,忽然一个莫名的念头像鱼一样游过脑海。 他跟了沈宜修五年多,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他。 ☆、伤痕 孙阳作为贴身助理,跟在沈宜修身边也有六七年了,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暴躁失态的样子,混乱中他的伞也扔一边去了,此刻三个人被都淋得湿透。孙阳急躁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抬头警惕地看看长街两头,还好这鬼天气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巨星老板沈宜修,暴雨街头怒打美少年”这样的新闻一旦刊出,整个娱乐圈都要炸,星宜娱乐的股价一跳水,副总林亦晖不得把他手撕了。 沈宜修就势放下手臂,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强压下心头恼怒,拉开车门,一推陈冉,冷声说:“上车。” 陈冉的脸已经红肿起来,冰凉的雨水也无法缓和火烧一样的疼痛,但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成一片冰冷漠然,带着点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全无所谓。 他挣开沈宜修的手,一言不发上了车。沈宜修跟着他坐进后座。孙阳长出了一口气,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重重坐进去,这时候一道闪电划破长空,紧接着惊雷炸响在黑暗天际,孙阳手一抖,车钥匙掉了,他心里骂了一句,躬身去捡钥匙,钥匙终于捡出来,点火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太紧张激动,还是现在车厢里的气氛太压迫诡异。 沈宜修和陈冉同时注视着手忙脚乱的孙阳,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希望这该死的车能赶紧发动起来,毕竟此时此刻,坐在彼此身边的每分每秒都像酷刑一样煎熬。 终于,车子发动了,缓缓驶入雨中迷离的都市灯海中。 这里离陈冉住的公寓并不远,但是狂风暴雨的,孙阳小心翼翼开得很慢,只敢挑着高地主路走,就这样还好几次趟过巨大的水坑,他一路祈祷可千万别半路熄了火。 沈宜修望向车窗外,雨水打在玻璃上,眼中的城市一片朦胧迷乱,远处的灯海支离破碎,全部虚化为不真实的背景,只留下快速闪过的光影和色块,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半个多小时的尴尬沉默终于被打破,沈宜修突然开口,语气是强行压抑着的平静:“你知不知道那场子是谁的?那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你进地下赌场赌博还借高利贷,你不要命了?真想玩儿,我带你去澳门……” 陈冉此刻正大大咧咧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任由水珠从头发上脸颊上滑下来,听见这话他毫无反应,过了很久才冷哼一声,懒洋洋地睁开眼,一双含碧流光的眼睛斜睨着沈宜修,轻声道:“反正我的命也不值什么……” 沈宜修盯着他,眸光闪闪,沉默半晌,再开口时语气中的疲惫和无可奈何的脱力感已经无力掩饰了:“冉冉,我们之间的问题都可以谈,但你不能这么伤害自己,这个我不能接受。” 陈冉轻轻一笑,好像听见了一句哄小孩的话似的,他讽刺地,开玩笑般地说:“谈?谈什么?你能答应我和平分手,老死不相往来?如果你能,我就答应你爱惜自己,好好活着,怎么样? 沈宜修看着他完美无瑕的侧颜,简直要被这样毫无道理和逻辑的话气笑了。眼前这个颓败阴郁的男孩跟五年前那个明丽乖巧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吗?他强迫自己停止这样的念头,转头盯着后视镜,一股苦涩滑过喉头,他用力吞咽了一下,冷硬地说:“不行。——至少现在不行。”就陈冉现在的精神状态,如果就这么放他走,他自己怎么死的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陈冉毫无意外,似乎是听见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似的,轻蔑一笑,无所谓道:“就是嘛,我知道,你还没有腻歪我,我走不了。”他坐起身,瞥了一眼沈宜修:“没关系,我能等。” “你……”沈宜修一时语塞,心里钝钝的痛,“你知道就好。”最后他冷声说道:“你乖一点,大家都好过,别再给我找麻烦。” 孙阳一路胆战心惊,终于把车稳稳停在公寓楼下的时候,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抬眼从倒车镜中望着后座上的二位,心里又一凉,这二位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咳咳……那个……老板,咱们……?”孙阳硬着头皮开口,偷偷瞄着沈宜修的脸色。 沈宜修看了一眼陈冉,对孙阳说:“我今天住这了,明早6点半叫司机来接我。” 孙阳本还想说什么,沈宜修却已经一把拉开车门,跨了出去。 陈冉目光复杂地看着沈宜修,见他快步跨上台阶,在楼门口昏黄的灯光下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但显然是在等他。 陈冉无可奈何,这是人家的房子,总不能一直不让人家住,他苦笑一声,低低对孙阳道了一声谢,这才下了车。 两人一路沉默地进了楼道,又一路沉默地上电梯,终于进了门,两人各自脱下湿淋淋的衣服,换了鞋子,也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沈宜修去冲了澡,在卧室柜子里找出两个多月没穿过的睡衣,乱七八糟套在身上,又从浴室里拿了一块大浴巾,出到客厅一看,陈冉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客厅里灯光温暖而明亮,沈宜修看着陈冉纤瘦的背影,心想他可真是又瘦了整整一大圈,他默默走过去,用浴巾包裹住陈冉柔黑的头发。 陈冉下意识的一躲,抬头看着他的眼里有点恐惧,沈宜修苦涩一笑,修长的手指拂过他眼底的青黑和脸颊上肿起的指痕:“还疼吗?对不起……我……” 陈冉转开了目光:“不用说对不起,有什么对不起的,家里的小猫小狗,你打它一下,还需要说对不起吗?” 沈宜修呼吸一滞,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暂时是不可能正常交流的了,于是他放弃了这种努力,淡淡地命令道:“去洗个澡吧。” 陈冉顺从起身,拿着浴巾走进浴室,又听见沈宜修的声音传来:“不许锁门。” “……” 陈冉站在浴室里,望着镜子里幽灵一样苍白消瘦的自己发了一会儿呆,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痕,突然意识到这个耳光是他和沈宜修这两个月来第一次真正的“交流”。 他慢吞吞地开始洗澡,一点都不想去面对外面那个男人,那个他一直想要摆脱,却又无力抗拒的巨大阴影。 陈冉洗完澡出来,沈宜修已经去睡了,餐桌上放着一碗香菇鸡肉粥,袅袅地冒着白气,黑色软软的小香菇,白色切的均匀的鸡肉丁,细细的姜丝还有最上面一小撮碧绿的葱花…… 陈冉和这碗一看就知道很美味的香菇鸡肉粥对视良久,最后他端着它走到厨房,连着碗和勺子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 卧室里的床头灯亮着,陈冉走进来,掀起被子的一角,在大床上轻轻躺下,沈宜修还没睡着,背对着他,抬手关了灯。 彻底的黑暗瞬间淹没了房间里的一切,让所有的虚假掩饰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沈宜修忽然转身紧紧抱住陈冉的身体,发现他的肋骨根根分明,甚至有点硌人,整个人单薄的让人心疼。 沈宜修的声音有种低沉沙哑的磁性,他用那让无数人沉迷辗转的嗓音,在陈冉耳边轻轻地说:“冉冉,我想你了。” 陈冉背对着他,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也许在很久以前,这句温柔缠绵的情话会让陈冉觉得兴奋不已,像吃了蜜一样甜,但是在经历了那些逼迫,伤害和欺骗之后,他的心里只有一片灰烬,这话听在耳朵里,也只有荒草一样的干枯和苦涩。 沈宜修温暖的手掌探进陈冉宽松的睡衣里,在他锁骨和胸前轻柔抚过,陈冉的身体一僵,紧接着抖了一下。 “——可以吗?”沈宜修停下动作,小声问。 “随你。”片刻后陈冉答道。 这两个字像一桶冰水一样,立刻浇灭了沈宜修所有的热情和努力,如果陈冉挣扎抗拒或者沉默以对,他还可以来硬的——反正以前也不是没那么干过,但现在陈冉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死活都不在乎,一切都无所谓,这让沈宜修觉得自己就像个滑稽的小丑一样。 他无可奈何地放开陈冉,躺平身体,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很久,才痛苦地闭上眼睛。 …… 第二天一早,陈冉迷迷糊糊醒来时,沈宜修已经走了。他已经连着很多天严重失眠,要么是接近黎明才能睡着,要么是半夜惊醒就再也睡不着,可昨天晚上他却奇迹般的睡着了,连沈宜修起来他都没醒。陈冉觉得这很荒谬,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像幽灵一样晃到客厅,看见餐桌上放着豆浆和小笼包,他想了想,最终决定把这顿早餐也送进垃圾桶,和昨晚的香菇鸡肉粥团聚。 他拎着打包的早餐来到厨房,低头一看,垃圾桶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陈冉正发愣,手机响了两声,他回到桌子旁打开手机,是沈宜修的短信:我去上海两天,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给你过生日。 陈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脑子好像终于摆脱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我又要过生日了吗? ☆、生日 一年前,7月14日夜。 陈冉在家里望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这是他让钟点工吴姐下午特意过来手把手教他做的。他不习惯别人伺候他,钟点工一般只是每周末来一次帮他做做大扫除。 肉末茄子、酱爆虾球、清炒秋葵……都是难度不太大,沈宜修又爱吃的家常菜,可现在已经全都冷掉了,像耍赖的小孩一样摊在他的面前。 陈冉望向窗外,夏季漫长的白天终于收敛最后一丝光线,整个城市沉入昏暗,但很快,斑斓的灯海将把这座繁忙的城市拥入怀中,让它无法拥有半刻清闲。 沈宜修在忙什么呢?他还记得今天是他的生日吗?早两天还答应的好好的,6点之前一定会回来,现在已经快7点了。 陈冉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拿起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给沈宜修打了过去,电话占线,陈冉一直听着机械电子音女声说了好几遍单调的提示语,这才不甘心地按断电话。他负气起身,索性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娱乐频道正在报道沈宜修带领主创团队,为今年星宜娱乐暑期档巨制《人鱼传说》站台宣传的新闻,电视上沈宜修站在男女主演和主持人的中间,笑容满面,风度翩翩,光芒万丈。 活动进行的差不多了,现在是媒体提问时间,台下一个年轻的女记者拿着话筒,声音激动的有点颤抖:“那个……沈总,哦,不,应该叫您沈导。您已经有接近一年都没有指导过任何影片了,为什么这次选择了《人鱼传说》?众说周知,您从演员到导演,再从导演到国内最大影视公司的老板,每一步都可以说非常成功,您是怎么平衡这几个不同的角色的呢?对您来说,哪种工作又是最有意义的呢?” 沈宜修专注地听着,微笑着用眼神鼓励她,然后优雅地从主持人手里接过话筒,眼神淡淡扫过全场,确保自己照顾到了每一个人,这才开口答道:“我想我只是比较闲不住吧,而且不想受约束啊,当演员的时候,导演要管你,我想着那我当导演吧,结果当了导演,又发现投资方要管你,那我就只好自己做老板喽,没想到,当了老板才发现,不仅什么都要管,还要处处被人管,现在过得比以前还不自由哪……” 他这一番调侃半真半假,下面众人都会心笑起来,沈宜修稍微停顿一下,不再是刚刚玩世不恭的语气:“而《人鱼传说》这部电影其实讲述的也是一个关于寻找自我,坚持自我再到超越自我的故事,它有非常好的想象力,我们投资三亿用最顶尖的特效来创造一个只存在于梦中的人鱼王国……” 陈冉的注意力已经从沈宜修说话转移到盯着沈宜修的脸看,这张脸他看了四年,还是能时不时看出一种惊为天人的感觉。陈冉自己算是长得相当好看的,他的长相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小鲜肉美少年风,白嫩清瘦干净,眉目间裹挟着天然的风情。但是他觉得如果跟沈宜修比,自己就单薄的像一张白纸一样了。沈宜修的美是不能归类的,是超越地理和时间概念的,一种普世的,古典的美。沈宜修比他大十岁,正是男人风华正茂而立之年,家世显赫,事业有成,风流多金……他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像太阳一样高高在上,光芒夺目。在他面前,陈冉觉得自己就像一块平庸的小石头,虽然也能得到太阳的照拂,却永远无法真正碰触到他——当然他也并不想。 陈冉抬头看一眼墙上的布谷鸟挂钟,时间接近8点,他想沈宜修大概是不会来了吧,落寞的站起身,他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地把手机翻出来看,没有未读信息也没有未接来电,只有不停变换的时间,好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陈冉一点都不饿,他游魂一样从客厅晃到卧室,又从卧室晃到书房,打一会儿游戏,听一会儿歌,又给未完工的擎天柱手办上色,可是做什么都毫无兴致,最后他只好盯着墙上的挂钟,随着滴答滴答的声音,数一秒一秒的时间,只数到自己都犯困了,电话突然响了。 陈冉一个激灵,起身飞扑过去的时候差点撞翻了凳子,他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一眼看过去,只见手机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是孙阳,不是“一休哥”。 “喂……”陈冉有气无力地滑动手指,接了电话:“孙阳……” “冉冉啊,今天你生日是吧?祝你生日快乐啊!生日礼物我准备了的,今天去不了,改天给你送过去哈。”孙阳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他几乎是在喊着说话。 “啊,谢谢……”陈冉勉强打起精神,答道,他想孙阳给他打电话,恐怕不只是为了祝他生日快乐吧。 “不谢不谢。……那个,老板让我跟你说一声,他今晚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就不过去了哈,改天给你补。”孙阳的声音有点尴尬,好像还有点同情。 “哦。”陈冉应道,又问:“真是他叫你给我打的电话?” “嗯,哈哈,是啊是啊……要不然呢?”孙阳好像有些窘迫,又模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陈冉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他想沈宜修一定是忘了,孙阳好心打了这个电话来安抚他,他一点都没有生气,他完全没有理由和立场去生气。他茫然地打开微博,几乎是习惯性地搜索沈宜修的名字,“全民星动”账号下有几张刚刚更新的图片,图片拍的很模糊,仔细看能看到沈宜修站在一辆保姆车旁边,拉开车门,另外一张图片上,车里的女子扶着沈的手下车,再下一张里,沈宜修搭着那个女孩的裸背,两个人一同走进某个高档酒店或会所的大门…… ——星宜老板沈宜修夜会新晋“修女郎”夏纯,霸道总裁把到新妹?还是为新人新戏卖力炒作?感谢星动粉丝的行动,前方发来一线报道~~~ 移动互联网时代,围观群众分分钟抢小狗仔的饭碗,网红大v们坚持走群众路线,把明星们从一线到十八线统统淹没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一切八卦内幕小道消息光速一样呈现在眼前。 陈冉扔下手机,透过七楼的落地窗,看着下面车水马龙灯火璀璨的城市,他淡淡地想,那把悬在他头顶四年的刀,终于是该落了吧,斩断囚禁他的绳索和牢笼,他也就彻底解脱了。他知道沈宜修早晚有一天会厌倦他,就像他厌倦无数个真真假假的情人一样,这一天来得虽然慢了些,但到底是要来了。这不就是他陈冉一直想要的吗? …… 陈冉把小两人份的生日蛋糕扔进垃圾桶,背着吉他出了门,索性手机也不拿了,反正没人找他。他没开车,骑着单车一路穿过大街小巷,夏夜晚风驱走一天的燥热,街上到处都是出门散步乘凉的人,大排档开始营业,烧烤烟火袅袅,冰冰的啤酒清爽宜人,灯火闪烁,市井迷离,陈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觉得自己好多了。 他来到市民广场,广场上人挺多,广场舞大妈兴高采烈,老人牵着小孩跳来跳去,年轻情侣手拉手边散步边说情话,街头艺人们也都开始工作,写毛笔字的老爷爷笑眯眯的,图书馆门口台阶上一群跑酷的帅哥正被一群女孩围着流口水…… 陈冉来到花坛旁边,不那么友好的邻居乐团今天没来,于是他得到光线最好,遮挡最少,连蚊子都不多的风水宝地,拿出吉他,摆开小音箱,自顾自地唱起歌来。 一曲《昨日的月光》终了,他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面前的吉他盒里也三三两两的有几张纸钞,他有点害羞地对围观群众笑了笑,道声谢谢,便开始唱下一首歌。 刚开始在广场上唱歌的时候,陈冉不把盒子摆出来要钱,他跟着沈宜修,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是后来,在一些好心大妈,善良少女非要塞给他钱,同时其他友邻歌手对他投来数次诡异的目光之后,他决定入乡随俗,蚊子虽小也是肉啊,干嘛跟钱过不去…… 陈冉唱到高潮部分,微微闭上眼睛,等他唱完睁开的时候,一扫吉他盒,赫然发现里面多了两张崭新的,红得非常亲切的百元大钞,陈冉有点蒙,在他长达数月的卖唱生涯中,这种情况是非常罕见的,难不成我也有土豪粉丝应援了?我还没有做好红的准备呀……陈冉疑惑地抬头,对面一个非常年轻帅气的男孩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电影 陈冉腼腆地朝他点头微笑,男孩耸耸肩,示意你继续啊。陈冉就不再管他,清清嗓子,一首接一首地唱歌。他今晚唱的都是一些寂寞抒情的情歌,或伤感或空灵的声音散入夏夜丝丝缕缕的风里,引人无限感怀思念。 周围的人来了又走,有小孩子吵吵闹闹的笑声,也有女学生悄悄耳语说他长得如何如何帅,那个对面的男孩一直站着没走,一直专注地看着他。 陈冉在他热情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他早就想走了,唱了几首歌,站得有点累,可那男孩一直不走,他不想扫他的兴,又怕自己一动,对方要是上来搭话怎么办…… 终于,那个男孩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冲他笑笑,转身跑走了,陈冉松一口气,收拾吉他准备走。 他弯腰去捡吉他盒,没捡起来,一只黑色运动鞋踩在盒子带子上。陈冉的视线顺着鞋子往上,牛仔短裤,宽大的t恤衫,一张谁都欠他八百万的债主脸。 “今天你又抢我们地方,跟你说过了花坛方圆十米是我们乐队的,你听不懂人话吗?!”债主脸男孩双手环抱胸前,恶声恶气地说,他旁边的长发贝斯手和穿着鼻环的吉他手跟着哼哼哈哈地附和。 陈冉站定,淡定地说:“人话是听的懂的。” 某乐队成员:“……” “哎呦,你找茬是不是!?”债主脸瞪圆了眼睛,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陈冉的身体,他比陈冉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逼视着他。 陈冉跟这几个市民广场土著乐队的宝贝们一直不太对付,位置倒还在其次,陈冉从来都是见他们在,就躲到百米开外的角落里去,主要还是陈冉一来,乐队观众们就被分流的所剩无几,大妈小媳妇卖冰棍的美少女都跑去看陈冉,这让市民广场第一天团很没面子。 陈冉懒得跟他们起冲突,他心里知道这几个也就表面上咋呼,其实也不会真对他怎么样,他想大不了盒子和钱不要了,于是也不看几个人,转身要走。 债主脸男孩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咬牙道:“不说清楚别想走!” 陈冉有点怒了,他转过头来—— “你们要干嘛?!”刚才听陈冉唱歌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放开他!” 乐队大咖们齐齐转头,债主脸男孩一脸“你算哪根葱”的诧异:“哎,我去,哪儿的狗窝没关门把你给放出来了,哪儿凉快哪呆着去,这没你事啊!” 这话一出口,那高高帅帅的男生瞬间就炸毛了,他闪电一样把矿泉水瓶朝债主脸身上重重一丢,那瓶冰水盖子半开着,连瓶带水砸在他身上,稀里哗啦水就流了半身…… “哎!你他妈的……”债主脸被冰的浑身哆嗦,就要扑过来,吉他手和贝斯手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男生一把抄起地上的吉他盒,一手拉住陈冉的手,一脚踹向离得最近的可怜鼻环吉他手,向着花坛另一头飞跑起来。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流畅的像放电影一样,陈冉看蒙了,不由自主被他拉着跑,感觉自己都快飞起来了。 拉着他的那双手大而温暖,跑在前面的少年像风一样清爽自由,陈冉莫名其妙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边跑边笑出声来。 “哎哎哎,你别跑了,又没人追。”陈冉拽着他的手停下来,弯下腰直喘气,眉开眼笑的。 “人呢人呢?!哎呀妈的,好紧张!”男生停下脚步,靠在墙上,神经兮兮地向身后看了好几眼,确定没人追上来之后,才放开陈冉的手。 这时候两人在两栋高楼之间的狭窄巷子里,巷子里只有写字楼零星几个窗口透出来的灯光,朦胧缥缈的,别有一番味道。 “给你,看看钱是不是都在?”男生把吉他盒子递过来,眼神有点虚,落在陈冉身后某个地方。 “谢谢。”陈冉接过来,把盒子里的零钱收好,两张百元大钞却单独拿了出来:“你还在上学吧?200块钱够吃一个星期食堂了吧?我不能要……” “哎,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喜欢听你唱歌才给的,你要是刻了专辑我还要买呢,不带这么打人脸的。” 陈冉:“……那我请你吃饭吧。” 男生:“早说嘛,饿死了。” 陈冉:“……” “你叫个啥?”两个人并肩穿过小巷,朝不远处一个烧烤大排档走去,男生边走边跳起来去够路边垂柳的叶子,陈冉看着他神气活现的样子,就忍不住好笑。 “陈冉。你呢?” “我叫曾陌晨。陌生的陌,清晨的晨。” 陈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不是外向活络自来熟的人。曾陌晨也没说话,有点心不在焉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两个人一路沉默走去,倒是莫名的自然默契,一点也不尴尬。 烧烤摊很热闹,露天座位上全是人,两个人好不容易挤在角落里一张油腻腻的木桌上坐下,曾陌晨叫了老板来点东西。 “想吃什么?”曾陌晨把菜单递过来。 “随便吧。”陈冉耸耸肩,他不习惯点菜,选择困难,从来都是沈宜修点什么他吃什么。 “喝不喝啤酒?”曾陌晨笑望着他。 “算了……我不会喝酒。”陈冉不好意思道,他胃不太好,沈宜修从不让他单独喝酒,喝酒也只能跟他喝。 曾陌晨撇撇嘴:“酒有什么会喝不会喝的?会喝水就会喝酒……算了,来两瓶豆奶吧……”他指点着菜单,跟老板要了几样东西,最后又回过头来问陈冉:“微辣?” 这次陈冉终于点了点头,腼腆地笑笑。 等烧烤的时候,两个人又闲聊两句,陈冉猜的没错,曾陌晨还是个学生,在b大读土木工程,再开学就大四了。陈冉想了想,b大虽说算不上全国顶尖学府,可在北京也是老牌名校,陈冉自己高中都没上完,就到北京来北漂,他心里对曾莫晨这种学霸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崇敬之情。 “唉,你不知道,上大学好无聊的,尤其我这个破专业,和尚班,整个系里就一个女生,而且以后都是搬砖的命……”曾陌晨一边吃烤生蚝,一边捶胸顿足仰天长叹,满脸都是“不是我上大学,而是大学上我,大学你把青春还给我”的怨妇样。 陈冉暗自好笑,听得津津有味的。 “别光说我啊,说说你嘛,美少年。”曾陌晨把烤秋刀鱼挤上柠檬汁,推到陈冉面前,乐呵呵地问他。 “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陈冉尴尬地说,心道说了你也不会信。 曾陌晨一脸无奈,刚要再启发启发他,电话突然响了。曾陌晨接起来,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都定好的,说不来就不来,你怎么能这样?!”那声音里夹杂着愤怒和委屈。 …… “随便吧,别假惺惺对不起了,再见!”曾陌晨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拍,吓得陈冉心肝乱颤。 陈冉眼睛盯着秋刀鱼,筷子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单独跟一个陌生人坐下吃饭这已经超越他的极限了,现在要如何劝慰一个生气的陌生人?他觉得自己简直需要一本人际交往红宝书。 “你一会儿有别的事吗?陈冉。”曾陌晨抬起头,深呼一口气,勉强拴住心头狂奔的一万头草泥马。 “啊?我……我要回去拿车,然后骑车回家……”陈冉一惊,差点被鱼刺卡住。 “我请你看电影吧?《人鱼传说》的点映,就在市民广场旁边星光电影院,我好不容易搞到的票,听说导演主演都会来,搞不好很能看见沈宜修……”曾陌晨语速飞快,好像自己说得快,别人就不会拒绝他似的。 “蛤?”陈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和大脑神经飞速交换意见,最终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眼前这个刚认识的小帅哥要请他去看沈宜修的电影。 陈冉呆愣了片刻,在对方满怀热情和期待的目光中,终于点了点头:“哦。那好吧。” 曾陌晨只以为他是兴奋过度,还没完全从震惊和喜悦中缓过神来。开玩笑,沈宜修亲自指导的电影哎,粉丝专场点映哎,谁不想去看?! 这一场点映是在12点,还有半个多小时,陈冉结了账,跟着曾陌晨原路返回市民广场,走到两个人停留过的小巷,陈冉抬头看了一眼两边高高的写字楼,还有几个窗口亮着灯,在深夜的城市,显得格外寂寞。 “你喜欢沈宜修吗?我可是他粉丝,他主演和导演的每一部电影我都看过。可惜现在慢慢的就转幕后当老板去了……唉……”曾陌晨把手插进牛仔裤口袋,掏出一包黄鹤楼和打火机,“抽烟吗?”他抽出一根烟递过来。 陈冉犹豫了一下,沈宜修不喜欢烟味,他已经戒烟好几年了,但今天是他生日啊,就破一次例吧,他接过烟,就着曾陌晨手上的火机点上,手指轻轻点两下曾陌晨的手以示感谢。他站直身体,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熟悉而舒畅的感觉在口舌胸肺之间盘桓,长长吐一口烟圈,简直太过瘾了,陈冉转过头,跟曾陌晨相视一笑。 到了电影院,曾陌晨看见电影主题雕像,兴奋地掏出手机让陈冉帮他拍照,陈冉笑眯眯地帮他拍了,他又热情地要帮陈冉拍,陈冉没办法,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拍完照片,曾陌晨又去买可乐,换了3d眼镜,陈冉抱着吉他,一同走进放映厅里。大厅里已经坐满了人,不少粉丝穿着电影主题文化衫,拿着人鱼公仔,举着横幅一脸激动,恨不得泪流满面扑上去舔电影大幕。 他们的位置在后排角落,陈冉觉得挺好,呆在黑暗的角落里他觉得特别安全,曾陌晨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几句,注意力很快就被上台的主持人吸引了。这是个小活动,主持人暖暖场,开几句玩笑,便把重量嘉宾请上台,陈冉心里知道这种规模的点映沈宜修肯定是不会来的,但是他的心还是在主持人卖着关子说到嘉宾的时候猛跳了一下,一片粉丝尖叫声中,男主欧涵和一个没什么印象的女配上了台。 隔着那么远,陈冉都能感觉出来这两个人大半夜不能好好睡觉被拎出来站台的那种无可奈何的敷衍。两个人感谢这个感谢那个,象征性地互动两句,又背书似的回答了主持人和粉丝的问题,跟粉丝代表拥抱合照,在一片哭声和一片“欧涵,我爱你!”的哀嚎之中,优雅挥手飞吻,走了。整个过程不过十分钟。 陈冉淡淡看着,脑子好像不转了,有点恍惚,不知道是困的,还是潜意识里想着别的什么。 “啊?你说什么?”陈冉意识到自己旁边坐着个大活人,这大活人刚才一直在说话。 “……”曾陌晨无奈了:“你没事吧?”说着伸手过来摸了摸陈冉额头,陈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这些年来,他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和沈宜修之外的其他人有过亲密的举动。 曾陌晨不以为意,他眼神真的是非常关切,在他眼里,此刻的陈冉脸色惨白,窝在椅子里,单薄的快没了。 “没事……可能有点困……你刚说什么?”陈冉不自然地坐直身子。 “我说,沈宜修没来,夏纯也没来,太特么的失望了……我的男神和新晋女神啊……” 陈冉心道,这会儿你的女神估计正在你的男神身下娇喘呢吧,嘴上随口附和着:“大明星都忙嘛……” 曾陌晨的失望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电影确实很好看,故事简单温馨,视效恢弘精致,难得的是连三观都很正,还不让人讨厌。妥妥的一部商业大片典范。 曾陌晨全程专注,看到特紧张激动的地方,就扭过来跟陈冉耳语几句,陈冉很喜欢这种感觉,一群人在黑暗的电影院里,一起哭一起笑一起被吊着胃口,猜测着下面的剧情,身边有一个人,时不时跟你分享他的情绪,希望得到你的共鸣,在这一刻,把你当成最信赖亲密的人。 沈宜修带他看电影,从来都是在星宜旗下自己的影院包场的,一般就他们两个人,最多加个保镖或助理,偌大的电影院里中间坐着两个人,那种感觉当真是寂寞如雪。 电影结束,曾陌晨恋恋不舍地起身,沉浸在影片氛围里,半天没说话。一直走到大街上,曾陌晨跟陈冉又抽了一根烟,这才缓过劲来,跟陈冉讨论了几句剧情,看了眼表,问道:“对了,陈冉,你住哪儿?我送你吧……” 陈冉已经取了车子,他看一眼单车看一眼曾陌晨:“不用了,我就住在丁香公寓,很近的……” “什么什么?丁香公寓?就市中心那个十几万一平的公寓?!我去,你是货真价实的土豪啊……”曾陌晨惊呆了,一副活久见的欠揍表情,搞的陈冉很不好意思:“哦,我借住在朋友那里……” “那你也是土豪的朋友哇……”曾陌晨装模作样地紧紧握着陈冉的手,一脸红军见红军的激动:“土豪我们做朋友吧,这可是我们这种城郊农民这辈子距离上流社会最近的一次啦……” 陈冉看着他英俊的脸上那种贱兮兮的表情,发自内心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非常好看,嘴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眼梢长长的,把人的心都勾走了。 曾陌晨呆呆看着他,一时忘了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路灯淡淡的阴影里,后半夜凉爽的晚风吹拂过额角。电影院里走出来的人开车的开车,打车的打车,都散的差不多了,曾陌晨忽然认真地问陈冉:“你还会过来唱歌的吧?”他想要陈冉电话的,到最后关头,不知为什么突然又犹豫了。 “嗯。”陈冉翻身骑上车,“会的。”单车风一般向前去,陈冉回过头,笑容干净清浅:“再见!曾陌晨!” 一路回到丁香公寓,陈冉的心情好了很多,心想这个生日过得也不算太寂寞。他在楼下放好车子,抬头却看见七楼自己的屋子亮着灯,陈冉的心猛地一沉,连呼吸都停了。 ☆、跑车 陈冉忐忑地掏钥匙开门,心脏狂跳,他尽量轻轻地转动钥匙,好像屋子里有一只熟睡的老虎,他这样就能避免把它吵醒似的。 沈宜修坐在餐桌前,面前是早已冷透的饭菜,他手肘撑在餐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听见开门声,他眼睛都没睁,淡淡问道:“回来了?” 陈冉一边换鞋,一边嗯了声,又小声道:“以为你不来了。” 沈宜修睁开眼睛,目光定定停驻在陈冉脸上,看不出丝毫喜怒:“去哪了?” “市民广场……”陈冉在沈宜修的目光里僵硬地站直身子。他的目光并不凌厉,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但是还是给陈冉无形的压迫感,就好像暴风雨到来前,那一片宁静安详的天空。 “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三点才回家?现在都这么敬业了?”沈宜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我后来去看了你的电影。”陈冉小心翼翼从裤兜里掏出票根,走过来递给沈宜修看。 “一个人?”沈宜修扫了一眼票根,问道。 “嗯。”陈冉犹豫了下,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 沈宜修盯着陈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最后没说什么。他站起身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过来。”沈宜修边拆蛋糕边说。 陈冉顺从地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生日快乐,冉冉。23岁啦……”沈宜修把数字蜡烛插在蛋糕上。 “我的生日已经过了。”陈冉小声说,看一眼墙上的布谷鸟挂钟,3点20了。 沈宜修好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把蜡烛点燃,用遥控关了客厅的顶灯:“吹蜡烛许愿吧。” 陈冉没动,他盯着红色的蜡烛,小小的温暖的火苗不屈不挠地跳跃,像要挣脱什么又无能为力似的。 “都说了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我不需要这些了……”陈冉小声却执拗地说,他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立场闹脾气的,现在自己就应该乖乖去吹蜡烛,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像小狗一样去跟主人摇尾巴,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委屈。 “怎么了?生气了?”沈宜修皱起眉头,耐着性子:“今天真的有事,来晚了,可这不是也过来了吗?你还要怎么样?” “有事?是我的生日过的不是时候吧,耽误了你约会……”陈冉别过头去,烛火映着他的侧颜,投下一层浅浅淡淡的光。 沈宜修静默片刻,瞳孔微微缩紧了,他突然伸手用力把陈冉的头掰向自己,捏着他的下巴,深邃的眼睛直望进陈冉眼底,冷声道:“大半夜跑过来给你过生日,等你半天不见人,电话不接回来满身烟味,最后还要看你脸色?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真离不开你?!” 陈冉觉得自己的下颚都快被捏碎了,他恐惧不安地看着沈宜修,觉得自己在他森冷的目光里被逼的无处遁形,他还是很怕沈宜修的,在他面前,自己就像一只高兴了就宠上天,不高兴也能随便摔死的小宠物一样。 陈冉不敢说话,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作死的行为。沈宜修把他强压着的的惊慌和委屈悉数看在眼底,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放开陈冉,站起身一言不发向门口走去。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沈宜修并没有停下脚步,下一秒钟,客厅里忽然陷入浓重的黑暗,陈冉把蜡烛吹灭了。 “……”沈宜修转过身。 “可以了吗?……”陈冉的眼睛在夜色中闪着亮晶晶的水光,声音中有一种奇特的压抑着的颤抖。 沈宜修静立片刻,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接着他慢慢走回陈冉身边,低头在他发间印下一个吻:“这才乖……去洗澡吧。” 陈冉拿了睡衣走进浴室,刚刚脱了衣服把淋浴打开,沈宜修就进来了。沈大男神的身材很好,高大挺拔,长臂长腿,肌肉紧致结实却不突兀,赤裸的肌肤在浴室白色顶灯的光芒照耀下反射着健康细腻的光泽。他伸过长长的手臂,拿起花洒,把陈冉按着坐在浴缸边沿上。 “电影好看吗?”沈宜修随口问道,用花洒淋湿陈冉的头发和身体。 “啊?”陈冉没反应过来,他困过劲了,又被热水一冲,脑子里顿时一团浆糊:“哦,好看。” “哪里好看?”沈宜修用双手把洗发水揉出泡沫来,轻柔地拍打在陈冉头发上。 洗发水的香味萦绕在陈冉身周,沈宜修不紧不慢地给他洗头发,修长的手指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在他柔黑的发间推过来按过去,陈冉舒服的半闭着眼睛,半晌才淡淡的、落寞的,有点酸溜溜地答道:“女主角好看。” 沈宜修噗嗤一声笑了,用满是泡沫的手指轻轻刮了一下陈冉挺直秀美的鼻子,看着他的眼光意味深长:“那当然,我挑的人哪有不好看的?” 沈宜修冲掉陈冉头上的泡沫,在哗啦哗啦的水声中随口说:“夏纯还不错,资质好又谦虚好学,是值得培养的,我今天晚上带她去见了一位老前辈……” 沈宜修的话也就说到这里了,解释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给足了陈冉面子,本来他对陈冉也不需要解释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有的人贪恋他的金钱权势,有的人贪恋他的感情,其实说到底都一样,他太明白这个道理,不会让自己陷入到任何掌控不了的局面中去。更何况,与陈冉相处的这几年时光,已经有很多事情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在一点点变质,向着不可控制不可预知的方向而去,这是危险的,他一遍遍提醒自己。 沈宜修把花洒挂起来,大手轻轻抚过陈冉满是水珠的额头和眉眼,在他白嫩的耳垂上挑逗地捏了捏。陈冉抬起头,脸颊绯红,隔着温热的水雾,他整个人暧昧而温情,眼睛里好像装满了羞怯和屈辱,可眼底又明明是无法掩饰的情欲在沸腾。 沈宜修就喜欢他这个样子,像个懵懵懂懂的妖精,比诱惑本身还要美。 他轻轻按下陈冉的头,把早已按耐不住蠢蠢欲动的硬物凑近他嘴边。下一刻,温暖湿润甜美柔软的触感包裹而来,淹没了他所有感官,他不自觉地轻轻叫了一声,手指在陈冉肩背上倏忽抓紧了,指甲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 这一个澡洗完,陈冉已经筋疲力尽,感觉自己全身骨头都要散了,他闭着眼睛软软靠在沈宜修温暖的怀抱里,任由他把自己抱着走进卧室去。 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沈宜修把他扔在床上,陈冉马上下意识地去找枕头,像个小奶猫一样拱来拱去,把头埋进大枕头里准备睡觉,嘴上含糊地说:“好困,我……”,睡了两字还没发出来,就被沈宜修的热吻堵回了喉咙里。 陈冉真是服了,也不知道沈宜修哪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简直从来不知道累似的。尤其在床上,平时的他有多温文尔雅,在床上就有多霸道野蛮。 沈宜修压在他身上,与他耳鬓厮磨,呼吸交错,在他耳边低声霸道地说:“不许睡”,手指探到他身下摸索,“反应这么大,明明还没够吧……”说着,又把依然坚挺的硬物捣入陈冉身体里,陈冉“唔”了一声,在他暴风骤雨般的攻伐下断断续续呻吟,在极致的困倦和极致的快感中,一次次被带上顶峰,再被重重摔下悬崖…… 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迷迷糊糊睡着的,濒临溃败的意识里,最后的印象就是沈宜修趴在他身上,柔软的嘴唇在他锁骨间印下一串亲昵的吻。 …… 天光破晓,新的一天降临在躁动不安的城市。陈冉迷迷糊糊地醒来,他是万分不情愿的被疼醒的。厚实的窗帘阻隔着窗外的晨光,卧室里一片昏暗,陈冉用手紧紧按压住胃部,死死咬着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他不想吵醒沈宜修。陈冉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双巨大的铁手拧过来绞过去,剧痛让他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流进鬓发里。 大半夜的吃烧烤,还喝冷饮,又被沈宜修折腾半个晚上,不痛才怪呢,陈冉想,自己简直是自作自受。 他勉强调整呼吸,希望这样能缓解疼痛,把身体蜷缩成一团,但是完全没有用,陈冉觉得意识里一片模糊,估计是快疼晕过去了。他艰难地蹭出沈宜修环抱着他的手臂,挪到床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伸手进去找药吃,抽屉里东西又多又杂,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把沈宜修吵醒了。 “冉冉?……”沈宜修没睁眼,伸手往身侧一摸,却没摸到人,他迷茫地抬头看,陈冉脸色惨白,嘴唇都被咬破了,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看着他。 沈宜修霍然起身,把他揽过来问:“怎么了?” “我……我胃疼。”陈冉嘴里嘶嘶吸着气,疼得越来越厉害。 沈宜修赶紧把他放平,翻身下床去,片刻后端着热水进来,他把陈冉扶起来喂他吃药,陈冉吃了药,身子一软又倒回枕头里去。 “再喝点水。”沈宜修端着杯子,皱着眉头,看着陈冉痛苦虚弱的样子很心疼。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2节 陈冉哼哼了两声,不愿意动了,沈宜修没办法,含着水凑到他嘴边,强迫着喂了他两口。 陈冉因为疼痛而皱在一起的面孔舒展了些,沈宜修坐在床边,伸手到被子里在他胃部轻轻揉了揉,直到看着药效起来,陈冉又沉沉睡过去,他才松一口气,钻进薄被里,把陈冉搂在怀中,迷糊着又睡着了。 …… 陈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反应迟钝地看一眼身边,沈宜修不在床上,客厅里传来轻手轻脚走动的声音。陈冉慢吞吞穿衣服下床,走到客厅里,明媚的阳光给室内摆设镀上一层灿烂的金色,墙角的绿萝格外鲜亮,在阳光中熠熠生辉。沈宜修站在厨房里,背对陈冉,还穿着陈冉给他买的轻松熊围裙,他没回头,轻松地说:“胃还疼吗?去洗脸刷牙,吃饭啦。” 陈冉看一眼餐桌,昨晚的剩菜已经全都清理了,两碗小米南瓜粥摆在桌子两侧,热气袅袅升起。 “不疼了……”陈冉说,他走到沈宜修身后,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沈宜修把锅里的菜倒进盘子里,转身塞给陈冉,“端桌上去。” 陈冉低头,手里是一盘木耳百合炒虾仁,黑的木耳白的百合晶莹的虾仁碧绿的西芹,色彩诱人,香气扑鼻。 “你快去洗漱,再做一个香菇菜心,一个小炒黄牛肉就可以吃饭了。”沈宜修催他,又笑着自言自语道:“太久没做饭,刀都不会使了……” 陈冉去洗漱,从卫生间出来,沈宜修已经把一切收拾妥当,坐在餐桌边等他了,两个人都饿了,话不多说,拿起筷子开动。 沈宜修递给陈冉一个芝麻小烧饼,那是小区外头小店里的,陈冉很喜欢吃。 陈冉笑着接过来,问他:“今天不忙吗?还有时间在家里做饭?” “忙……电影刚上映,忙的很。可事情永远都忙不完,我也想放一天假啊。”沈宜修百无聊赖地说,“下午你想去哪儿?” 陈冉大口喝着南瓜粥,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说:“要不去看看思思吧?” 沈宜修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行,都听你的。正好去遛遛车……”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把车钥匙,隔着桌子递过来:“送你的生日礼物。” 陈冉接过来一看,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那钥匙坠上一头金光闪闪的公牛正愤怒地瞪着他。 “……”陈冉不知所措,心想这难道是要给分手费的节奏? “就停在楼下啊,你昨天回来没看见?”沈宜修轻描淡写地说:“一会儿吃完饭去看看。” 吃完饭,陈冉把碗筷收拾进厨房放进水槽里。他从厨房窗口向下望去,果然花圃旁边停着一辆拉风的兰博基尼aventador,低低的车身慵懒霸气地趴在那里,银灰色的金属光芒在阳光下简直要闪瞎狗眼。陈冉心里默默算了算,对沈宜修可能也不算什么,也就,嗯,大概700多万吧…… 沈宜修从身后抱住他,亲了亲他的侧脸,柔声在他耳边道:“喜欢吗?” 陈冉虽然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特别的欲望,但20多岁的年轻男孩儿哪有不喜欢跑车的,再说沈宜修要送他,他不喜欢也得接着,他点点头,转头在沈宜修嘴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谢谢,一休哥。” ☆、思思 兰博基尼在都市蒸腾着热浪的柏油马路上憋屈地龟速挪动,陈冉心想开好车也架不住堵车啊,唯一不同的是,兰博基尼在一众各色车子之间,就像一群路人之间站着一个气场全开的超模,吸引了四面八方含义丰富的目光,而且前后左右的车都自觉跟他保持安全距离,让陈冉徒然生出一种无敌是多么寂寞的错觉。 沈宜修坐在副驾驶位,戴着墨镜,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路边公交车站广告牌上,铺天盖地都是《人鱼传说》的海报。 车子终于终于上了高速,可陈冉开得也不快,仔细看好像还有点紧张,嘴唇抿得紧紧的。 沈宜修笑着看他,挑挑眉毛:“不想体验一下传说中的百公里3秒加速吗?冉冉。” 陈冉的嘴角抽了抽:“我……有点害怕……” “你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帮你看着呢,有什么好怕的。”沈宜修系紧安全带,鼓励他道:“我都做好准备啦。” 陈冉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一脚油门,“轰”的一声巨响,跑车像一枚银灰色的子弹一样射了出去,车窗外的景物瞬间化作一团团虚影,飞速退去。陈冉觉得全身血液直冲上头顶,心脏好像过电一样,一下狂跳不止,一下又要停滞不动了。陈冉在速度带来的极致快感中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他眼角余光扫一下沈宜修,见他淡定地坐在旁边,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陈冉印象中,沈宜修不喜欢跑车,他喜欢那种特别彪悍霸气的越野车,在城市里开不出去,他平时办正事的时候座驾一般是宾利,劳斯莱斯一类典雅高贵的轿车,自己休闲的时候就开着一辆红色的i oper到处转悠。陈冉觉得这很不能理解。 沈宜修就特别玄妙地说一句:“一切中间态的事物都是平庸的。” 陈冉一脸了悟的表情,在心里把这句话翻译成:“我就是一个内心及其矛盾的变态。”…… “差不多行了,前面有摄像头。”沈宜修淡淡笑着,说这话的语气特别慈祥,就像长辈跟小孩子说“好吃也不能吃的太多呀”。 陈冉点头,放缓车速,又开了接近一个小时,下了高速,再沿着绿树掩映的山道绕一会儿,终于停在一片白色建筑前。 圆拱形的雕花铁门旁边,黑色的牌子上金色的字闪闪发光:心语特殊儿童关爱中心。 老师和护士领着他们两人穿过宽敞的庭院,这会儿正是中午最热的时候,外面几乎没有人。 “沈先生,思思正在睡午觉,要不要我去叫醒她?”年轻的女老师边走边客气地回过头来问。 沈宜修看陈冉,陈冉礼貌地向女老师点头:“罗老师,要不我们等她一会儿吧,不急的。” 罗老师点头,把他们带进办公室,陈冉又问:“思思最近怎么样?” 罗老师边给他们泡茶边答:“思思的情况还是很稳定的,现在还是物理治疗行为干预为主,她的语言能力也有提高。” 陈冉点点头,眼睛好像盯着手里的水杯,又好像完全没有焦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沈宜修把手放在他大腿上,轻轻捏了捏以示安抚。 罗老师装没看见,又自自然然地随便说了两句,就转身出去了。 沈宜修站起身走到陈冉面前,把他的头揽过来,按在自己胸前:“这都四年了,你还要自责到什么时候?思思在这里挺好的呀,最专业的医生和老师,最好的环境和设备,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陈冉闷声闷气嗯了一声,小声说:“可再好也不如亲妈在身边好……”一股酸涩直冲鼻腔,陈冉差点哭出来,他努力睁了睁眼睛,把眼泪逼回去。 沈宜修无语,四年前的事他一点都不想再提,要不是陈冉坚持,他也一点不想让陈冉来看这小女孩。 过了没一会儿,罗老师来叫他们,思思醒了。 陈冉和沈宜修跟着罗老师来到思思的卧室,房间布置的色彩明亮,气氛温馨,扎着麻花辫的八岁女孩正趴在小桌子上画画,与其说是画画,倒不如说她是拿着一支蜡笔在白纸上乱戳。 咄咄咄……咄咄咄…… 单调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有节奏地敲击着耳膜,在他们进房间之后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思思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漠然的眼神在陈冉身上稍稍停驻了片刻后,就又继续低头去戳她的画了。 沈宜修对一个无法交流的八岁自闭症女孩是没有多少耐心的,他捏了捏陈冉的手,又比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便静悄悄地退出门去了。 陈冉换了客用的拖鞋,走进屋里,轻轻盘腿坐在桌下的地毯上,跟思思保持半米的距离。思思又看了他一眼。 陈冉笑着问:“思思,你在画什么?”他刚刚注意到思思竟然是拿着一支白色的蜡笔在白色的纸上,深深浅浅地戳出了许多依稀可辨的白色的点。 过了很久很久,久的陈冉都快忘了自己问过什么了,思思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盯着自己面前的纸,刻板地说了一个字:“墙。” “什么?”陈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思思是在回答他的问题:“你说你画的是墙?” 思思不说话了,她把一张纸和几支蜡笔推到陈冉面前,又埋头继续她的作品。陈冉无奈一笑,只好拿起笔陪着她画画。 陈冉偶尔偏头看一眼旁边这小姑娘,思思其实长得很好看,皮肤白净细腻,在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通透的光彩,像个瓷娃娃似的,睫毛又长又密,随着低垂的眼睑拢下来,在眼睛下面留下一小圈淡淡的阴影。 陈冉每每看着她,美丽却永不自知,幽闭仿佛一座孤岛,就像一朵还来不及开就凋谢的花,他心中的怜惜和悔痛就像冰冷的潮水涌来,不容抗拒没顶而过。 …… 四年前,陈冉18岁,却已经在北京漂了两年。 这两年里他冬天发过传单夏天送过快递,大雨倾盆的时候租的地下室渗水,他就整夜整夜点一个甜筒赖在麦当劳里,大雪纷飞的时候被房东赶出来,拖着来不及整理好的零七八碎到处找房子,行李走一路丢一路…… 到那年春天,相比之下,陈冉的生活已经好了很多,他每晚固定在一个酒吧驻唱,偶尔还能接到点野模的活儿,路演走秀拍个不知名小杂志,租的房子也从地下室换到小胡同大杂院平房,酒吧老板对他很好,知道他住的远,还把自己一辆很旧的小夏利借给他开。 陈冉已经很满足了,他高中都没毕业,身单力薄,在这样一个冰冷陌生的城市能好好活下来,还有什么奢求呢?但让他没想到是,好运好像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似的,任性地把一个天赐的好机会砸在他头上。 当时星宜娱乐正跟某卫视搞一个大型音乐励志选秀节目《唱响星世界》,全国海选如火如荼,陈冉被酒吧老板老魏和一众小兄弟撺掇着去报了名,他本来没当回事,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去凑个热闹不亏,听说这种比赛水深的很,也不会给他这种井底之蛙窥见天光的。 没想到,他从海选到分赛区,一路过关斩将,居然稀里糊涂杀进了全国32强。导演组给他打电话,通知他进了32强,要参加正式节目录制的时候,他才从梦一样恍恍惚惚的参赛选拔中清醒过来,突然开始意识到,也许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他从小逆来顺受,随遇而安,其实对音乐也谈不上有多么执着的梦想,多么诚挚的热情,但他觉得自己除了长的好看会唱歌,基本上是一无是处的,如果他还有一次机会可以改变人生,过上有尊严有希望的生活,那就是现在了。想清楚这一点之后,他生平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想要一样东西想做成一件事情的欲望。 其实最后能拿到什么名次已经不那么重要,只要进了32强,参与到真正的比赛,对于陈冉来说,已经是一个胜利。因为节目录制上星播出之后,就算他不拿名次,也会有很多人认识他,亿万观众和各种圈内人士都紧紧盯着这个超级选秀盛典。也许早就跟他断了联系的父母也会看这个节目呢?他们会怎么想?会不会为他加油为他自豪,甚至主动来联系他呢?…… 陈冉集中一切时间和精力开始认认真真地练习准备,可是接到那个通知电话之后一周过去了,陈冉没有再接到任何消息。按照上次导演组的说法,是让他安心准备,一周后会有人和他接洽,接下来会统一安排封闭训练。一开始等不到消息,陈冉只以为是正常的进度拖延,可又过了好几天,他在网上查询关于节目的动向,一切按部就班,好像已经有学员开始了封闭训练,一向被动腼腆的陈冉也坐不住了,他给联络人打电话,那边不是忙线就是无人接听。陈冉莫名其妙度日如年,直到一天晚上,他心不在焉地在出租房里练歌,酒吧老板老魏给他打来电话—— “冉冉,你……还好吗?”老魏的声音明显很担忧。 “怎么了?我挺好的呀。”陈冉莫名其妙。 “你还不知道吗?你上网看看,《唱响星世界》正式发布了32强名单……” 陈冉已经听不到老魏在说什么,他扑到自己那台二手电脑前,打开了搜索引擎—— 官方发布的32强名单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名字。 陈冉懵了,他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确实没有,电话里依稀传来老魏的声音:“冉冉?你在吗?想开点,这种选秀黑的很,咱们没背景没资源的,进不去也正常……” “不……不可能的……我明明接到电话了……那个导演助理还说我表现很好……”陈冉简直快疯了,他慌张焦虑的几乎语无伦次,匆忙点开每一条和《唱响星世界》相关的信息,点击鼠标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 “我先不跟你说了,谢谢你,魏哥。”陈冉胡乱挂断电话,再次拨打节目组联络人的电话,无人接听,再打,还是一样。他终于明白人家根本就是在躲着他,应该早就把他拉黑了,这里面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他相信老魏的话,他很可能就是被什么有资源的背景人士给挤下来了。那就这么算了?就这么坐以待毙任人欺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死也要死个清楚吧,陈冉想着,下定决心,从桌上抄起车钥匙大步跨出了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他的那台旧电脑在掉了漆的折叠桌上闪烁着暧昧不明的光,屏幕上网页显示着《唱响星世界》的最新消息:今晚八点,《唱响星世界》将在四季酒店举办新闻发布会。 ☆、意外 星宜娱乐的副总林亦晖正坐在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翻《唱响星世界》32强的入围名单,他刚招进来没多久的小助理匆匆忙忙走进来向他报告:“林总,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沈总回来了……” “知道了知道了,”林亦晖不耐烦地打断:“老板回来不是很正常嘛,紧张什么?”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红了脸的小姑娘,促狭地一笑,英俊的脸上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你是不是还没见过沈宜修?” “啊?哦,是。”小姑娘愣了愣,低头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是想让他送你一本亲笔签名的限量写真集还是就在我这办公室里来一张亲密的合影?”林亦晖慈祥地看着她。 “啊?我……我可以吗?”小姑娘在短暂的震惊之后惊喜地问道。 “可以呀,需不需要我帮你们摆个造型,再帮你们合影,然后冲印出来裱上相框挂在你的办公位呀?”林亦晖依旧慈祥地看着她。 “啊?这个……”“就不麻烦林总了”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小姑娘眼见着林亦晖的一张帅脸从和蔼可亲的大哥哥变成凶神恶煞的怪蜀黍,接着就听林副总咆哮道:“你想的还挺美啊,是不是还要我把沈宜修一天24小时的行程汇报给你,实时高颜值偷拍图一分钟给你发一张啊?!我雇你来是干活儿的不是犯花痴的,ok?!还不赶紧走?等着老板请你吃饭啊!” 小姑娘吓得大气不敢出,连滚带爬地冲出办公室,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她的男神,沈宜修。 “这是干嘛?怎么又在这骂助理?”沈宜修不紧不慢地进门来,笑盈盈地望向林亦晖。 “没事没事,小姑娘不懂事,调教调教。”林亦晖靠进真皮老板椅,又半开玩笑地说:“你刚从剧组回来就进公司,难不成还不放心我吗?” “哪的话,我最放心的就是你。我是无聊啊……”沈宜修长眉微挑,斜斜瞥了林亦晖一眼,语气有些无奈。 “无聊?我没听错吧?……”林亦晖像看着个外星人一样看着他,坏坏地一笑,话里还带点酸:“刚要跟你说呢,媒体拍到你跟许媛了,怎么着?是压下来还是就势炒一炒?” “随便吧……你看着办……你干嘛呢?这是什么?”沈宜修一把抄起办公桌上的一沓资料,随手翻了翻。 “《唱响星世界》的32强,老板啊,我正要跟你汇报,咱这个项目大火啊,今年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回家过年了,哈哈哈,现在节目独家冠名已经炒到一亿五千万了……” 沈宜修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他的目光落在手中一张照片上,那是一张参赛选手的生活照,照片上一个清瘦秀丽的男孩儿正靠在一面稀疏分布着爬山虎和藤蔓植物的白墙上,笑望着他,他的笑浅浅淡淡,有点青涩腼腆,有点欲说还休,嘴角边两个梨涡像两个漩涡一样,不由分说要把他吸进去似的。他的眼睛因为笑意而弯出好看的弧度,眼眸里好像有星星在跳跃,带着少年的单纯无辜。沈宜修却从那样的单纯无辜里看见了另一种东西,像火焰一样直燃进他心底…… “哎,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看什么呢?”林亦晖探过来半个脑袋,看见沈宜修手里的照片,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沈宜修还盯着照片上的男孩,唇边勾出浅浅的笑意,他没看林亦晖,随口问他:“这个怎么样?陈冉?” “啊,这个……还不错。”林亦晖看了沈宜修一眼,目光很是复杂:“歌唱得不错,但也不算特别有天赋那种。但长得好啊,这年月男生流行这种柔柔弱弱的小妖精长相,一张脸吃遍天,好好包装包装,弄个组合什么的,能红。” 沈宜修轻轻一笑,对他话里酸不溜秋的嘲讽不以为意,他把其他资料塞给林亦晖,陈冉的还拿在手上:“这个我留下了,你再挑一个去吧。” 林亦晖在沈宜修身边也快十年了,早年一直做他的经纪人,他和沈宜修的默契已经到了不需要多说一个字的地步。但他还是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那又何必?真喜欢就留着他进比赛啊,机会不是更多,到时候随便一捧,还不是乖乖来爬你的床。” 沈宜修不说话了,又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摇头说:“这个不一样。”说完便把陈冉的照片和资料反扣在桌子上。 林亦晖一脸哀愁:“名单虽然还没正式发布,但是都已经通知到本人了,你真会给我出难题……” “我不管,你搞定。”沈宜修轻松地说,十年来,这句话他已经跟林亦晖说过无数遍了。 “那你打算怎么下手啊?”林亦晖翻了个大白眼。 “不用你管。”这句话说过无数加一遍。 林亦晖:“……” 两个人又谈了些别的,沈宜修就走了,他忙着演戏导戏,有时候还写剧本,飞蛾扑火一般为艺术献身,闲暇时间还要招蜂引蝶,美其名曰寻找缪斯女,或者男神。可怜林亦晖为他忙前忙后,经营公司打理生意和各种投资,只能为钱献身了。 林亦晖目送沈宜修高大飘逸的背影出去,叹了口气,又腹诽道,这是换了新口味?这个又怎么不一样了?那小男孩儿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有什么意思?不知道沈宜修这次能不能破纪录坚持三个月…… 林亦晖无可奈何,拿起电话打给小助理:“喂,小董啊,你把《唱响星世界》第33名的资料拿来。” 一分钟后,林亦晖翻着原本的倒霉蛋第33名的资料,露出一个命运弄人的迷之笑容,自言自语道:“欧涵,你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 数日之后,四季酒店的《唱响星世界》发布会刚刚结束,林亦晖忙着应付媒体,沈宜修抽身出来,端着一杯酒在露台上放空,其实今天外边天气不太好,北京这几天一直扬沙浮尘,到了晚上能见度更低。但他实在有点厌烦里面那种假面舞会一样的氛围还有无脑媒体的无脑问题,就想清静清静。 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他就想起陈冉,这几天太忙了,还没顾上那个男孩儿,这会儿他在干什么呢?想必应该知道自己落选的事情了,伤心难过呢?会不会都气哭了?沈宜修想象了一下陈冉红着眼圈默默流泪的场景,想的心都疼了一下。没关系没关系,很快我就会去拯救你了,小天使,他默默在心里安慰了一下陈冉,也安慰了一下自己,接着端起红酒一饮而尽。 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过来,沈宜修一看,是他多年来的贴身助理孙阳。 “怎么了?”沈宜修皱眉。 “老大,那个男孩儿,陈冉,出事了!”孙阳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焦急地说。 “出什么事了?”沈宜修的脸色一下变了,身周的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您不是让我盯着他点吗?大概三个小时前,那边跟着的人说他开车出门,车开得很快就跟丢了,等再追上去的时候,那孩子就出事故了……” “什么?!他出车祸了?”沈宜修脸都白了,情绪有些失控地吼道。 “他没事!但是他把别人给撞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胡同里,我们的人过去的时候,警察和救护车都到了……” 沈宜修深吸了一口气,知道陈冉没事,他刚才一下提起来的心才慢慢放回肚子里:“被撞的人怎么样了?陈冉现在在哪儿?” 孙阳被刚才沈宜修心急如焚的样子吓着了,一向淡定自若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如他沈宜修,是很少会这样的。 “不……现在还不知道,现场挺乱的,被撞的好像是个女人,还带了个小女孩……老大,你别急,我马上就去查。” “快去!把陈冉在哪里,伤者是什么情况,在哪家医院,是什么背景统统查给我……记得找律师。”沈宜修语速飞快,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雪亮的光。 孙阳一连声嗯嗯嗯好好好,匆忙退了出去。 沈宜修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深邃的眼睛望向栏杆外的缥缈夜色,城市的灯海在灰蒙蒙的空气中幻化出光怪陆离的光影,一如他此刻纷繁的心情。不过是一个还没见过面的美少年,刚才怎么就那么着急了?他有点自嘲地笑笑,手一动碰翻了放在一边的红酒杯,酒杯滚到地上,瞬间摔得粉碎。 ☆、初见 陈冉在拘留所坐了一夜,眼睁睁看着天光微白,小黑屋一点点的亮起来。一天之内,他经历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命运像个恶劣的小孩,任性地朝他开着最无情的玩笑。上一秒你还来不及为命运的慷慨欢欣鼓舞,下一秒就被抛下万丈深渊,你以为最惨的不过如此了,结果发现深渊下面还有万千毒蛇吐着信子等着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陈冉被一种深深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包围,甚至无法正常去思考事情的经过。看不清前路的暗夜,小巷里突然闪出的人影,急刹车声惨叫声,从他眼前飞过的白色人影和黑色高跟鞋,穿红裙的小女孩不知所措的眼神和凄厉的尖叫声…… 所有一切像慢镜头一样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回放,他却无法把它们串联起来。恍惚间,陈冉觉得有另外一个自己,小时候的自己,坐在一边冷冷看着他。 小陈冉手里拿着一个变形金刚大黄蜂的模型,突然嘲讽般地说:“陈冉,你想要这个吗?”他把玩具递过来,还不等陈冉伸手去拿,忽然又把它重重摔在地上:“你凭什么要?你不配的,任何好东西,你都不配……” 陈冉使劲摇头,驱赶走这个无比真实的幻影,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察来带他出去,说有人要见他,他木然跟着走了,甚至没去想谁会来见他。 会见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年轻人长相斯斯文文的戴着眼镜,另一个微胖穿西装的中年人。陈冉面无表情的看一眼他们两个,完全不认识。 孙阳看着陈冉在警察的示意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眼前的男孩满面憔悴双眼通红,像只垂死却无力挣扎的小白兔一样楚楚可怜。 “我是孙阳,这位是潘律师。”孙阳冷静地看着他,平淡地说。 “我……不认识你们。”陈冉沉默片刻,迷茫地看着孙阳,终于艰难地说道。 “你昨晚撞伤的那位女士,凌晨三点的时候,抢救无效,已经死了。”孙阳看着他的眼睛,沉稳清晰地说。 陈冉猛地睁大眼睛,好像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于什么都没说,又颓然闭上眼。会见室里一片静谧,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陈冉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巨手揪出来,悬在半空,一会儿抛起一会儿扔下,摔得鲜血淋漓。他的胃部突然一阵抽痛,他下意识伸手按住,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 孙阳拧眉看着,有点心疼,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陈冉无力地摇摇头,使劲掐着胃部的皮肉,让尖锐的疼痛缓解巨大的压力。 孙阳狠下心,继续道:“受害人带着的小女孩有自闭症,来北京本来是治病的。小女孩的爸爸已经连夜赶来,我们刚刚跟他碰了一面,那男的是个无赖,不管老婆死活也不管女儿的状况,开口就要200万赔偿款。” “我没钱……”陈冉小声道,通红的眼睛里水光盈盈。 孙阳暗自揪心,面上不动声色:“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老板愿意帮你……” 陈冉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固执地说:“可我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孙阳耸耸肩:“不干什么,你只要答应见见我老板,陪他吃顿饭就行。” 陈冉刚要追问,潘律师又插话道:“小弟弟,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是可以刑事立案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你才18岁吧?”潘律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陈冉:“不过也18了,要负完全刑事责任的,你这么年纪轻轻的,要是判了刑,一辈子可就毁了。” 潘律师观察了一下陈冉的反应,对面的男孩低垂下眉眼,强自镇定着,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他转头看一眼孙阳,孙阳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潘律师继续循循善诱:“但是这个事故责任认定嘛,就……比较微妙,那路口没有摄像头,当时也没有目击证人,你说那小孩是突然窜出来的,她妈妈为了救她扑过来,可谁能证明呢?而你超速那可是事实。但如果积极赔偿,取得被害人家属谅解的话,形势对我们会非常有利,庭外和解不立案都是有很大希望的。” 陈冉听着这些话,脑袋里嗡嗡响,疑惑、恐惧、愧疚……种种情绪翻江倒海,把他的意识搅成一片混沌的暗流。他无从思考,索性一言不发,盯着脚下深灰色的地面。 孙阳看差不多了,加把劲煽风点火:“你不用害怕,我们没有恶意。之前你在酒吧唱歌,我家老板去过几次,挺……”孙阳斟酌了一下用词:“赏识你的。本来也想和你交个朋友,正好你又遇上麻烦,他乐得雪中送炭。” 陈冉的脑子终于转动起来,酒吧里客人又多又杂,男的女的有权有势的,跟他三番五次示好的也不是没有,可如果是这样的话…… 陈冉犹豫片刻,抬起头,一瞬间眼神澄明清澈,他看着孙阳的眼睛,带着类似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如果是这样,那我谢谢你们的好意,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责任,我们素不相识,这么大的情,我不敢领。”他陈冉虽说穷,但原则和尊严还是有的,现在对方明摆着趁人之危,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现在答应了,让他以后怎么还? 孙阳饶是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此刻也差点气得七窍流血而死,心里骂道,这今天是遇上了什么奇葩啊?以为自己是圣母吗?见过不识抬举的,但真没见过不识抬举到如此清奇地步的! 他看着陈冉摇摇晃晃站起身,看意思这就要甩脸子走人,心想着自己一夜没睡就这么回去不知道要被沈宜修骂成什么样,一时心急又不知道怎么办,电光火石之间,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叫住陈冉:“陈冉,我刚才也跟你提了,你撞死的那个女人,她有个女儿……” 陈冉转回身,定定看着他。 孙阳一看他这反应,心里镇定了七八分,面露无限惋惜,目光却是咄咄逼人:“那女孩儿叫田思思,今年四岁,基本认定了是自闭症,女孩爸爸没正经工作一副游手好闲无赖样,你现在把人家妈妈撞死了,没有赔偿金,你让小姑娘以后怎么活呀?这个责任,你在牢里能承担的起吗?” 陈冉一阵恍惚,一天一夜的紧张焦虑疲惫让他频临崩溃,他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放昨夜的情景,一片混乱之中,那个穿着红色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马路中间看着他,她的目光漠然而迷茫,秀丽的脸庞在车灯破碎灯光的照耀下一片惨白,接着,她回过头去,看见妈妈的身体在前方不远处像破旧棉被一样软弱无力地摊作一团,小女孩原地站着,忽然爆发出恐怖凄厉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像无数利剑呼啸着直刺入陈冉心底。 陈冉双手紧紧抓住桌沿,指甲几乎陷进木质纹理,他勉强站直身体,过了好半天,才沙哑地低声问:“那女孩儿……思思,现在怎么样了?” 孙阳趁热打铁,赶紧说:“跟她爸爸在一起,我们暂时把他们安置在医院附近的酒店里。……你不用担心,我们可以帮你补偿她,一次性赔偿金再包括后面她的抚养、治疗、教育费用。只要你愿意赏光陪我老板吃个饭,交个朋友。”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孙阳语气里已经有些讽刺和不耐烦了。 小小的房间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冉慢慢在椅子上坐下来,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微动:“你说话能作数吗?” 孙阳笑了,语气变得轻快:“你放心。我一晚上不睡不是来跟你过家家的。再说我骗你干嘛呢,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 陈冉知道这是句大实话,他一文不名有什么好骗的,而且他也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好。我答应。”陈冉说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光了全身的力气,他有些虚弱地抬头看着孙阳:“我能见见思思吗?” “当然可以。”孙阳心里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出了一口气:“你稍安勿躁,我们会很快去和那位田先生谈,然后给你办取保候审。” …… 三天后,陈冉从拘留所出来,孙阳站在车门旁边,双手抱胸,意兴阑珊地看着他。 “我们去哪儿?”陈冉坐进车后座,下意识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别问了。不会把你卖了的。”孙阳发动车子,揶揄道,他这两天腿都快跑断了,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好言好语地说话。 “我想先回趟家。什么时候去看思思?”陈冉又问。 “回家干嘛?老板要见你,现在就得去。”孙阳从后视镜里观察他,又说:“思思嘛,明天吧。看老板的安排。” 陈冉不说话了,不自在地扭了扭,孙阳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我们现在去酒店,你先洗个澡,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晚上,老板会在酒店跟你吃个饭。” 陈冉的心忽的一沉,手下意识抓住了车门把手。 孙阳瞥了一眼后视镜,轻蔑地一笑:“现在车速八十迈,你要是跳车摔死了,我可不负责。” 陈冉悻悻收回手,过了半天,又小声问:“你老板到底是谁?”他这两天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把常去酒吧的客人筛了一遍,完全没头绪。 “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孙阳不耐烦道,打定主意不再回答他的问题。 “男的女的也不能告诉我?”可陈冉又执着地问。 “……”孙阳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撇撇嘴:“男的。”然后他迅速从后视镜里看陈冉,陈冉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车子停在一座风格清新典雅的酒店前,这里不在闹市区,看着像个度假村,环境很好,绿草茵茵,又是春末夏初,绚烂的花儿开了一树又一树。 陈冉下了车,抬头看看天空,夕阳正拖着最后一点红彤彤的尾巴,慢悠悠地落下去。 孙阳也跟着他下了车,站在他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陈冉转过身,微仰头看着他。 夕阳余晖洒在陈冉白瓷般细致的脸上,给他年轻美丽的面孔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迷蒙又清澈的水光,把漫天云霞倒映在眼底。孙阳看着那样漂亮又带着稚气的眼睛,突然就有点心疼。 他故作轻松地微偏开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塞进陈冉手里:“我还有点事,你自己上去吧。洗个澡换好衣服,然后到二楼中餐厅等着,会有人接你的。” 陈冉紧紧攥着房卡,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他心里突然有点不想让孙阳走了,犹豫不安地说:“你不跟我上去?你不怕我……” “你跑不了的。”孙阳淡定地说,看着陈冉的目光甚至有些悲悯,他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陈冉的头发,温和地说:“去吧。” 于是陈冉点点头,向酒店的旋转门走去,而在他身后,太阳终于落下去了,世界渐渐沉入一片黑暗。 孙阳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罪恶感,他双手合十,看了眼薄暮初降的天空,心里调侃般地嘀咕道:伤天害理的事可都是沈宜修让干的,有报应也别报应到我这啊,老天爷…… …… 陈冉慢腾腾地上楼,他相信孙阳的话,到这个地步,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只有听天由命了。还好,他一直都对听天由命很习惯。 豪华套房巨大的床上堆着几套衣服,陈冉随便翻了翻,都是按照他的尺码买的。他在床边呆坐了会儿,大脑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突然手机响了,陈冉看见孙阳发来的短信:动作快点哦,他大概7点半到,别让他等你。 陈冉把手机扔到一边,起身去洗澡,然后随便在一堆衣服里拿了一条黑色九分裤和一件白色套头衫,胡乱套在身上,幽魂一样开门下楼去。二楼中餐厅里的服务员看见他,自然而然地把他领进最靠里的一个包间。 陈冉推门进去,见大圆桌上只摆了两套餐具,多余的椅子也已经撤走了。他无聊地坐着发了一会儿呆,看一眼手机,7点50了,他又站起来四处走几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陈冉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倚在窗子旁边向下望去。窗子就在大堂门口斜上方,这酒店很私密,门口也没什么人,只有行李生无聊地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车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稳稳停在酒店门口。 陈冉的心怦怦跳,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酒店门童和行李生像蜜蜂看见花儿一样,一下子围上去了好几个,要给劳斯莱斯开车门。 后座右手位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长腿一跨下了车,他带着墨镜和棒球帽,穿着很随意,那男人随手抽出一叠钱散给服务生们作小费,脚步不停,身影很快从陈冉视线里消失了。 陈冉心慌意乱,赶紧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好几口,刚把茶杯放下,舔了一下嘴唇,几步远的地方就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晚餐 陈冉死死盯着深棕色的木门,紧张得手心里全是汗。餐厅经理把门打开,刚刚他从窗外看到的高挑身影大步走了进来。男人一边摘下墨镜和帽子,一边朝他看过来,露出一个明媚轻快的笑容,英俊如天神一样的面孔顿时熠熠生辉,他柔和轻松地说:“陈冉吗?不好意思,久等了……” 陈冉:“……” 一刹那间,陈冉的三魂七魄都飞到天外去了,他愣愣地看着已经走到面前的人,好像坠入一个荒诞的梦境,在最不真实的梦里,他也不会想到,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 他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他挑了挑眉毛,用迷人的低沉嗓音说:“我是沈宜修。” 陈冉当然知道他是谁,即便他不追星不八卦,也是知道沈宜修的。这个从小三天两头出现在电视里,还不到三十岁就能在娱乐圈翻云覆雨的风云人物,他想不知道也很难。 沈宜修款款落座,拍拍身边的座位,对陈冉说:“过来坐啊。” 陈冉只得硬着头皮过去坐了,脑袋还不是很清楚。 “想吃什么?有忌口吗?”沈宜修一边扫着皮面烫金的菜牌,一边随口问。 陈冉硬生生逼着自己说:“没……都行。” 沈宜修还是那样轻松优雅随意,好像陈冉此刻所有震惊尴尬的表现都像走路喝水一样平常。 “那我就随便点几个这里做的不错的菜,主食你想吃什么?” 陈冉:“……” 沈宜修也不为难他,眨眨眼,笑道:“炸酱面怎么样?我在外地拍了两个月戏,特别想吃炸酱面。” “……”,陈冉惊讶又羞怯地看着他。 “怎么?你觉得我不应该喜欢吃炸酱面?应该喜欢龙虾鹅肝鱼子酱?”沈宜修饶有兴趣地看他一眼,随口说:“其实越是平常的东西,越难做得好吃,也越能勾住人的胃,吃再多山珍海味,最喜欢的也不过是小时候爱吃的那几样。中国那么大,我看最能区分一个人故乡的,倒不是口音,而是口味。” 陈冉生涩地点点头,突兀地问道:“您是北京人?” 沈宜修终于从陈冉嘴里听见一句完整的话,很是高兴,笑道:“是啊。我父亲这边祖上多少代都是北京人,我母亲是云南人。” 陈冉又不说话,沈宜修也不在意,随手把菜牌给服务员,报了几个菜名,并点头微笑跟餐厅经理说了声谢谢。 包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安静的恨不能一根头发丝掉地上都能听见。陈冉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胸腔里跳出来了,他不敢看沈宜修,觉得整件事透着一股浓浓的荒诞。 可沈宜修看着他,气定神闲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就像在欣赏一件特别有趣特别可爱的玩具似的看着他。 陈冉被那目光看得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他觉得沈宜修在等他开口说话。好像过了很久很久,陈冉终于鼓起勇气,暗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着沈宜修的眼睛:“沈……”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沈宜修,微停顿了下,生涩地道:“沈先生,我好像没在酒吧里见过你。” 沈宜修那天见了陈冉的照片,一见中意,特别喜欢。今天见了真人,觉得真人比照片上还好看千百倍,他此刻盯着陈冉细长的眉,明媚的眼,还有殷红微湿的唇,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开出一朵花来。 他听了陈冉的话,转念一想,就知道是孙阳编出来圆场的,也不打算把话说死,就反问道:“酒吧里每天那么多客人?你都记得?” 陈冉摇了摇头,知道再问也没什么结果了,人都来了,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沈宜修见陈冉不动,就耐心地剥了一个虾,丢进他盘子里,说:“吃啊。不饿吗?” 陈冉拿起筷子,小声说谢谢,专心地吃起来,这几天他几乎没吃什么,是真的饿了。 沈宜修无声地笑笑,也就不打扰他,让他先安心吃饭。忽然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沈宜修掏出来看,是林亦晖的信息。 林亦晖:查过了。那个男孩交际圈简单,生活检点,没有乱七八糟的朋友,性向不明,目前没有感情纠纷。放心玩儿。 沈宜修回:知道了。多谢关心。 信息刚发过去,那边马上回了一条:记得戴套。 沈宜修:…… 沈宜修把信息随手删掉,抬头看陈冉:“好吃吗?” 陈冉慌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点点头。 沈宜修笑眯眯的:“慢慢吃。我自己也会做饭的,以前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我只要一做饭,半个楼的同学排着队来。可惜现在没时间做,等有机会,我做给你尝尝。” 陈冉差点没被噎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又舀了一勺特别鲜美但是不知道是什么的汤送进了嘴里。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端进来两个很精致的大瓷碗,里面好像是清水,上面还飘着几片柠檬和不知名的绿色植物。陈冉不知道这是什么,心想也许是吃完菜喝了解油腻的?就拿着勺子要去舀来尝尝。 沈宜修看见,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阻止他:“不能喝的,是吃完虾洗手用的,哈哈哈……” 陈冉当即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他略带嗔怒地看了沈宜修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这么多天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笑。 一直怪异的气氛在笑声中不知不觉的缓和了,等小碗干炸加六个小配菜加手擀面端上来的时候,陈冉已经能正常地和沈宜修目光交流了。 沈宜修一边拌面,一边举重若轻地说:“听孙阳说,你想去看看那女孩?” “是。”陈冉低垂下眉眼,一直刻意不敢去想的事情,终究要面对。 “明天我亲自带你去。别担心。那边已经谈好了,明天去见了他们,那姓田的要的200万给他,他就会带着女儿回去了。后续可以再根据情况,付一笔孩子的抚养费给他。”沈宜修伸手过来,拍了拍陈冉的肩膀,眼睛里闪动着温柔爱怜的光:“别难过,谁一辈子还不犯点错呢?” 陈冉肩膀抽搐,无声地哭了,他死死咬着嘴唇,把更多的泪水和呜咽生生憋回去。过了好半天,他才恢复平静,颤抖着声音说:“沈先生,谢谢你。可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 沈宜修微眯起深邃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美丽苍白又楚楚可怜的男孩儿,心尖上的那朵花微微颤了颤,他站起身,缓缓走到陈冉身后,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略微低沉沙哑的声线带出性感暧昧至极的声音:“你真的不知道吗?” 陈冉扬起头看着他,两人的眼眸中映出彼此翻转的面孔。陈冉好像在那双深邃如海幽沉如梦的眼睛里看见某种隐秘而原始的渴望。他当然知道沈宜修要什么,或者说,他当然知道自己有什么是可以给沈宜修的。 …… 吃完晚饭,沈宜修牵着陈冉的手,带他回到他长期包在这个酒店的那个套房。陈冉默默跟着他,心乱如麻,脑子里不受控制的幻想各种混乱的画面。沈宜修会怎么对待他?他会很粗暴吗?会不会很疼?…… 他越靠近那扇门,就越害怕,就好像那扇门关上,面前优雅温和的男子就会变成洪水猛兽。 “怎么了?”走到门口,沈宜修忽然觉得身后的小朋友拽不动了,他回身低下头。 陈冉低垂着眉眼,没有被沈宜修牵着的那只手在身侧紧紧握成拳头。 沈宜修抬起他的下巴,在他额头印上轻轻一吻,眼中含笑:“我又不会吃了你。” 陈冉深吸一口气,破釜沉舟地想,对方是男神沈宜修总比是其他人强吧,接着便一咬牙跟着沈宜修进了门。他刚才想的有模有样的霸王硬上弓的场景并没有随之出现,沈宜修进门开灯换了鞋子,把外衣随手一脱扔到一边,转头对呆呆站着的陈冉:“你要是想看电视,遥控器在抽屉里,我先去洗个澡。”说完,伸手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 陈冉看着他轻松随意地走进浴室,不一会儿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和轻轻哼歌的声音。 陈冉走到客厅沙发前,想了想,坐在了矮几下的地毯上并迅速把自己缩成一团。 沈宜修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美丽白皙的少年光脚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盯着电视上的广告发呆。沈宜修眯起眼睛打量他片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冉看着沈宜修从自己面前走过,到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自然而然地走到电视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翻到中间一页专注地看了起来。落地灯温暖的橙黄光线洒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把他完美的五官衬的更加深邃立体。陈冉瞄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是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十个小印第安人》。 陈冉看沈宜修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只能继续盯着电视,他心里有点慌,心想沈宜修这是什么意思呢? 电视上开始播一个青春偶像剧,陈冉装着认真看电视,余光不时瞄一下沈宜修,见他就那么静静坐着,不时翻一页书,全神贯注兴味盎然。 两集电视剧结束,一个多小时过去了,电视上又开始放广告,陈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小声问:“沈……先生,你要喝水吗?我帮你倒点水吧?” 沈宜修没抬头,随口说:“酒柜里有红酒,倒两杯吧。” 陈冉点头,僵硬地站起来,倒了两杯酒拿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沈宜修,然后又坐回地上,小口抿了一下自己杯里的酒。 沈宜修转了转杯中深红的酒液,喝了一口,然后终于把书放在一边,靠在沙发里,两手十指交叉,放在膝头,居高临下气定神闲又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冉,好似一个君王。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陈冉好像都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的声音。他一开始还能强自镇定盯着电视,但被这样看似清淡实则充满压迫力的目光盯着看了一分钟之后,他终于撑不住了。他觉得口干舌燥,两口把杯中的红酒全喝了,舔了一下嘴唇,慢慢站起身。 沈宜修依然那样笑意阑珊看着他,陈冉默默走到他身边,半跪下身,颤抖着,用自己冰凉的掌心覆上沈宜修的手背。沈宜修眼中笑意更深,他一把抓住陈冉的手腕,将人拉进自己怀中。 …… 一片混乱和屈辱之中,陈冉觉得原本柔和的灯光变得尖利而刺眼,他赤裸的身体和眼角溢出的泪水毫无遮蔽地暴露在压在他身上的这个男人眼前。陈冉带着哭音哀求道:“能把灯关上吗?求你……” “不行。”沈宜修近乎冷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下一秒,陈冉感觉到柔软湿润的舌尖轻轻舔掉他眼角的泪水,“睁开眼睛看着我。”沈宜修低沉地,却绝对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加更~~祝各位大大周末愉快! ☆、冲突 第二天陈冉醒来的时候,觉得这个身体好像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了,他微微动了动,顿时觉得好像十八层地狱全都走了一遍似的,全身都在疼。 他一动,环抱着他的沈宜修也醒了,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 陈冉一惊,赶紧说:“对……不起,我吵醒你了。沈先生。” 沈宜修闭着眼睛醒了醒神,虽然身体有点累,但是心情却是志得意满的很舒畅,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睁开眼睛暧昧地斜睨着陈冉:“睡都睡了,你还老叫我沈先生,不觉得生分吗?嗯?冉冉。” 陈冉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闷声闷气地说:“那我该叫你什么呢?老板?” 沈宜修笑了,也不为难他,换了口吻道:“再睡会儿吗?还早。”说着,在他凌乱的鬓发间贪恋地亲了亲。 “你说今天带我去看思思。”陈冉抬头看着沈宜修迷人的眼睛,认真地说。 “嗯,好啊。”沈宜修玩味地看着他:“可是小弟弟不让我走啊……”说着在薄被下面抓住他的手,拉到自己硕大坚挺的宝贝旁边。 陈冉的手触电一样逃了回来,又想起昨晚一幕一幕,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沈宜修看着他这副又羞又怕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笑起来,心想来日方长,也不再勉强他,爱怜地捏了一下他小巧的鼻子,说:“那就起来收拾,我叫他们把早餐送到房间里来。” 吃过早饭,司机来接,陈冉跟着沈宜修下楼。沈宜修今天穿着休闲黑西装,随意打着窄边领带,再戴一副遮住半张脸的黑超,颀长身影落落自然站在阳光下,简直帅到没朋友。 陈冉看着他,不由自主想到以前在一本时尚杂志上看到的关于沈宜修的专访,上面说:沈宜修有如此绝美的容颜,本不需再有如此耀眼的才华,有如此耀眼的才华,本不需再有如此显赫的家世…… 也是从那篇专访里,陈冉大概了解了沈宜修其人。 沈家在北京是煊赫百年的书香门第大家族,他家这一支尤其幸运,审时度势,平安度过了很多历史的波涛汹涌。他祖辈中多人历任文化部、教育部的高官,父亲是上一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新时代电影的教父级导师,他的母亲是国宝级的歌唱家。沈宜修从小在圈子里耳濡目染,天赋和领悟力都极高,十几岁去美国学电影,回国之后,不想靠着家族盛名走捷径,改名换姓拍了一部香港著名导演的作品,这部片子因为题材敏感没有在大陆上映,却为沈宜修拿下了香港、台湾和欧洲电影节多个影帝或者最佳新人奖。爆炸性的消息传回国内,所有人才知道,原来这个如日中天的新晋影帝就是那个年少成名的沈家公子沈宜修。 沈宜修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拿遍了国内外大大小小的影帝,正是一个男演员最好的时候,却又开始转型当起了导演,还开了自己的影视娱乐公司——陈冉坐在车里,想着那篇专访的内容,沈宜修在他旁边打电话——等等,那个娱乐公司好像就叫星宜? 陈冉看了一眼沈宜修,他知道《唱响星世界》是星宜娱乐和电视台合办的,但他其实搞不清楚节目到底是怎么运作的,入选的人又是怎么确定的。但他想,如果沈宜修真的是星宜的老板,那他能不能,会不会帮自己呢?最起码弄清楚自己奇怪的落选是怎么回事吧。这次落选对他来说,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如果不是莫名落选,他怎么会在那样的天气急匆匆开车出门,超速撞死了人呢?如果不是撞死了人,又怎么会……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3节 陈冉心烦意乱,见沈宜修打完电话,勉强调整情绪,故作镇定问:“宜修……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宜娱乐是你的公司?” “是啊,怎么?我是创始人和大股东,但我一般不怎么参与公司实际运营的。”沈宜修埋头发着短信,随口答道,眼皮都没抬。 “那你肯定知道今年那个选秀节目《唱响星世界》?” 沈宜修的手明显顿了一下:“嗯。知道。” “我……”陈冉犹豫再三,还是不好意思地开口了:“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问问。” 沈宜修转头看着他,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本来也参加了这个选秀,一开始还挺顺利,导演组通知我进了32强,可后来,正式名单里又没有我了。我觉得奇怪,联络人的电话又打不通,那天节目组办发布会,我一时冲动,就想去现场,结果在路上就……” 沈宜修觉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他忽然想起那天孙阳跟他说过,陈冉出车祸的地方,就在离四季酒店不远的胡同外头。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和那一点点内疚,脸上还是一片云淡风轻:“是吗?具体细节我不清楚,我会让人查查看。” 陈冉忙点头道谢,眼神忐忑不安。 沈宜修沉思片刻,又问他:“不管查出来结果怎样?你还想参加这个比赛吗?” 陈冉其实很怕沈宜修会觉得,他这是在和他谈条件,以为和他睡过,就可以一步登天。以陈冉的性格和为人,一直内敛低调基本与世无争,他虽然没有好的出身也没有钱,但他自觉还是有自尊心的,那种肮脏的交易一直为他所不齿。 但说到底,他其实已经跟沈宜修做了交易。虽然他安慰自己那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不想坐牢,还因为一个比他更可怜的小女孩,但是那也是交易,他自己同样为自己所不齿。 “……不想了。”陈冉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好像带着丝丝缕缕的水光。 沈宜修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似的,他微笑拍拍陈冉的头:“那就好。我也不想你参加。” 陈冉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沈宜修语重心长地说:“这个圈子乱的很,即便是我,也有许多身不由己的时候。而且……”沈宜修朝他眨眨眼,眼中燃出星星点点情色的花火:“我可不希望,我想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赶通告,我想要你的时候,你却在外地拍戏。” 陈冉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孙阳已经等在那里,他上来给沈宜修开车门,等陈冉出来的时候,孙阳有意无意瞄了他几眼,见他好好的没什么事,心里松了一口气。 “老大,田爸爸和田思思正在会客室里等。”孙阳神色凝重地看沈宜修一眼:“我带陈冉进去吧,您别过去了。” 沈宜修犹豫了一下,最终点点头,他把陈冉拉进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别怕,我就在隔壁。”,然后又对孙阳道:“怎么样?其他都安排好了吗?” 孙阳:“都安排好了。钱刚刚已经转到田爸爸的账户,他们签了相关的协议,两个人下午走的机票也订好了,田家妈妈的尸体已经火化,骨灰他们一起带回去……” 陈冉在旁默默听着,脸色越来越差,巨大的罪恶感压得他几乎不能喘息,但他必须去见一下受害人的家属,他必须去道歉去忏悔,哪怕只能得到片刻良心上的安宁。 孙阳带着陈冉走进酒店的会客室,陈冉进门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形容不整一脸吊儿郎当的中年男人。男人身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靠着矮几站着,双手死死抱着桌上的一个骨灰盒,有人进来也毫无反应。 中年男人见有人进来,立刻站起身,冲孙阳敷衍地笑了一下,然后眼睛直勾勾盯着陈冉。 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悲伤,倒是有满满的怨恨和恶意,如果不是已经拿到了钱,又跟孙阳打过交道,知道面前的人不好惹,他估计会立刻冲过来把陈冉打死。 他扬起眉毛,恶狠狠地说:“就是你把我媳妇儿撞死了?” 陈冉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深深鞠了三个躬:“对不起。”,他站直身子,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对不起,我今天特意来道歉,虽然我知道我再说什么,也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就完了?”男人轻浮而恶毒地看着他,“怎么也得给我媳妇磕三个响头吧?”他说话间,回身去拿矮几上的骨灰盒,可是田思思死死抱着她妈妈的骨灰盒不肯松手,看着她爸爸的眼神异常冰冷。 男人扯了一下竟没扯开,瞬间急了,再用力去拉,田思思眼看骨灰盒要被她爸爸拿走,尖叫一声,张嘴一口咬在男人手上。 孙阳想要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男人嚎叫一声,气得眼睛都红了,一巴掌朝思思头上掴,思思被打得一歪,摔倒在地上,鼻子里流出血来,她眼神涣散,脸上显露出极度惊恐的表情,开始拼命尖叫,尖锐凄厉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直刺陈冉耳膜,扎进他心里,将最不愿意碰触的伤疤再一次血淋淋撕开,让他这几天拼命压制着的情绪彻底崩溃。所有的恐惧、愧疚、屈辱、绝望向决堤的洪水一样,在他心里翻腾肆虐。 他的眼泪一下涌出眼眶,继而放声大哭,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扑过去,把思思抱进怀里,嘴上含糊不清断断续续一直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孙阳冲过去,要把陈冉拖起来,田父依然不依不饶,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粗暴地强行去拉思思,陈冉护着思思,被田父重重推倒在地。 沈宜修冲进房间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的景象:陈冉在哭,思思在尖叫,田父大打出手,孙阳一边拉着陈冉,一边跟田父胡乱打成一团。 沈宜修闭了一下眼睛,把想杀人的冲动压下去,他用力摔上门,低吼一声:“都给我住手!” 于是,房间里瞬间安静下去,只留下陈冉无法抑制的抽泣声,思思爬起来,缩进墙角坐着发抖,其他人都愣愣看着沈宜修。 “孙阳?”沈宜修只在隔壁听见尖叫声,完全不知道这里怎么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孙阳赶紧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沈宜修听着,眉毛拧起来,他过去半拉半抱着,先把陈冉放在自己身后。 田父终于反应过来,露出白天活见鬼一样的惊恐表情,他瞪着沈宜修:“你你你……你是……” 沈宜修没理他,一脸的沉静如水,走到矮几前,毕恭毕敬地把桌上的骨灰盒摆正,再端端正正鞠了一个躬。这才转向田父,眼中冷芒如冰:“你刚才说让陈冉给你的亡妻磕三个头,这话说的不算没道理。但是你自己在亡妻面前动手打孩子,这怎么算?你是不是应该先给她磕头赔罪?” 田父知道自己眼前站的是谁,他就算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亲眼所见,他就算再愚钝,也知道眼前这人有钱有势,他下辈子也惹不起,而且这人平静外表下不容忽视的强大气场让他觉得自己一阵一阵呼吸发紧。他终于咽了一口气,哆哆嗦嗦道:“我……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哦?既然是开玩笑,那这件事就算了。你刚才打孩子,又打了我的人,这怎么算?”沈宜修边心平气和地说着,边把西装外套脱掉了。 孙阳吓蒙了,他们家老板生气他是知道的,一句话一个眼神的杀伤力,比一群人拿着砍刀追七八条街打群架还要血腥恐怖。现在看这脱衣服的架势,是要亲自动手吗? 孙阳一点不担心沈宜修会打不过别人,他们家老板早年拍动作片的时候,是真刀真枪真拳脚练过的。 他只是担心如果老板在外头跟人打架让林副总知道了,会不会扒了他的皮。我的天,快杀了我吧,孙阳心里急得火光冲天,这种时候又真不敢上去劝。 沈宜修眼底一片冰冷,右手紧握成拳,向前走了一步。但陈冉伸手拉住了他,陈冉声音哽咽,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都……都是我的错,算了……” 沈宜修转头看着他满是泪痕的脸,恨不得马上把他拥进怀里,他松开握着拳头的手,轻轻拍了一下陈冉的脸,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沈宜修转身看了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完全不知所措的男人,冷声道:“陈冉说算了那就算了。不过,你要知道,那些钱打到你的账户里,也并不代表就是你的了。即便是你的,有没有命花又是两回事。即便事情占着理,也别做的太过分了。” 男人额头冒出冷汗,赶紧点头,看一眼面前的三个人,心惊胆战地说:“刚才是我太冲动,我道歉……时间也不早了,我想去银行查下账户里的钱是不是到了,要是没什么问题,我也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沈宜修点点头,对孙阳:“那你跟他去一趟,还有什么问题,一次谈清楚。” 孙阳点头,跟田父出门去。陈冉又朝着田父鞠了个躬,田父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思思,又看一眼刚刚直起身与他对视的陈冉,那眼光十分奇怪,阴冷之下竟好像带着一分歉意和一分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评求收藏~~~ ☆、遗弃 孙阳和田父离开后,陈冉转身过来,大步走到思思身边,蹲下身想要去抱她,但思思一看见他过来,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捂着耳朵发出一声尖叫。陈冉吓得赶紧缩回手,沈宜修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有点不耐烦:“算了算了,她害怕。” 陈冉无力地靠在沈宜修温暖坚实的臂膀里,低低的啜泣并没有完全停止,沈宜修低头亲吻他的眉眼,淡淡责备道:“好了好了,你就算把长城哭塌了,人也不能活过来,做错的事尽力弥补就是了。” 他把陈冉半拖半抱着按在沙发上坐着,从桌上抽出纸巾递给他,刚要再帮他倒杯水,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那个骨灰盒,骨灰盒上嵌着照片,那女人明亮又带着忧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沈宜修的心好像被一个撑满的橡皮筋突然缩回来重重地弹了一下似的,他听见心里好像有个声音冷漠地问:你以为你能摘的干净吗?到底谁才是罪魁祸首?…… 他深吸一口气,坐进矮几另一侧的沙发里,过了好半天,才勉强赶走心里那些嘈杂质问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宜修面色凝重,安静的房间里不时传来陈冉无法抑制的哽咽,沈宜修听得心烦意乱,忽然转向陈冉,不客气地说:“别哭了行吗?” 陈冉一口气生生憋在喉咙里,涨得整个脸都红了,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点了点头,拼命喘气,感觉整个人就像搁浅的鱼一样,马上要缺氧而死了。 沈宜修叹了口气,走过来轻轻拍打他的背:“你这么哭,真的会哭坏的。”,顿了顿,又半认真半调侃地道:“刚跟了我一天就这样,别人以为我虐待你。” 他又帮陈冉擦了眼泪,索性坐在沙发扶手上,搂着陈冉安慰他。 又过了十多分钟,孙阳他们还没回来,沈宜修觉得奇怪,这酒店离银行不过几步路远,怎么回事?他可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刚想打电话问问,孙阳的电话打了进来。 “老大!”孙阳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气恼,“那男的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沈宜修一下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他查完账说要去洗手间,结果我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刚进去找已经没影了……要不要现在就报警?他这是遗弃!”孙阳气得语调都变了。 “你先回来再说。”沈宜修放下电话,陈冉正急切地看着他,“那男的跑了。”他对陈冉说,又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思思。 陈冉愣怔了几秒钟,站起身来,第一次主动拉住了沈宜修的手:“宜修哥,我们能不能不报警了?”他犹豫着小声说,看着沈宜修的目光却是坚定的,“把思思送回那个人身边,根本就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陈冉自己在破碎的家庭长大,他不用想都能知道思思没有了妈妈,跟着这样一个父亲会过怎样暗无天日毫无希望的生活。 他自己受过的苦,不能再让思思受一次。何况这小女孩就是因为他的过错而失去母亲的。 沈宜修深深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风云翻涌变化莫测,片刻之后,他握紧了陈冉的手,点点头:“好。我知道一家很好的特殊儿童康复中心……” …… 数日之后,思思被送往“心语特殊儿童关爱中心”,思思妈妈的骨灰葬在沈宜修高价买的公墓中,陈冉被带到丁香公寓,从此成为了沈宜修金屋里藏的“娇”。 …… 当年四岁的幼女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小姑娘,陈冉也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好像只有沈宜修没怎么变,除了拿的奖越来越多,账户上的数字越来越大,他还是那个光芒万丈翻云覆雨的大人物,那个时而霸道时而温柔让人永远猜不透的不完美情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宜修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陈冉沉浸在那些并没有随着时间褪色的往事中,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就站在自己身后。 “画什么呢?”沈宜修的手搭上陈冉的肩,温柔地问。 陈冉吓了一跳,赶紧收拾起自己脸上的怅惘和慌乱,敷衍道:“随手乱画的……” 沈宜修注视着陈冉画的那幅蜡笔画,上面有金红的夕阳和绚丽的晚霞,一条开满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天地交接的尽头,有两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并肩走在小路上,矮一点的那个男人牵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画的还挺好的,我们冉冉真有艺术天赋……比思思画得好。”沈宜修调侃道,眼中跳跃着不经意流露的温情。 陈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思思转过头来,冷漠地瞪了沈宜修一眼。沈宜修抿嘴笑了,弯腰想要把陈冉画的画抽走。 思思立即伸手过来,按在了那幅画上,并且凶狠地瞪着沈宜修。沈大老板便只能无奈地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撇撇嘴:“好好,给你,我不抢。” 陈冉温柔一笑,小小的梨涡像星星一样点亮了整张面孔。他攀着沈宜修的胳膊,撑起身子在他嘴角轻轻吻了一下。 思思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睁大眼睛,眼珠转了两圈,继而一脸绝望地把眼睛闭上了。 陪思思吃过晚饭,陈冉又跟罗老师话别,才心事重重地跟沈宜修一起出来,沈宜修见他状态不佳,就亲自开车。兰博基尼狂暴的引擎发出一声摄人心魂的吼叫,银灰色车身像箭一样离弦而去。 车窗外暮色初沉,天地之间一片昏暗,陈冉望着飞速向后退去的树木、路灯、广告牌,心绪忧烦不宁。每次来看思思,他都难免重新陷入愧疚不安以及对未来的绝望和迷茫。 “一休哥,”沉默中路程很快过半,陈冉终于小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思思她……” 沈宜修依然目视前方,眉头微微拧起来,完美无瑕的侧颜在不断变幻的光影中忽隐忽现,他冷冷打断陈冉:“分开?我不是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就一辈子是我的人,我们怎么会分开? 乖乖听话……这几个字像最恶毒的诅咒一样在陈冉脑子里萦绕不去,他在心底冷冷笑了一声,很想说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不乖不听话了呢? 但他不敢,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低低说道:“我只是觉得,世事无常,那万一有一天我要是死了呢?” 沈宜修转头看着他,眼睛里有种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愤怒,陈冉定定迎向他的目光,带着宿命般的虔诚好像在等一个很重要的承诺,沈宜修忽然觉得有点好笑,面对这么一个感性纤弱,却又执着倔强的男孩儿,他常常无可奈何又束手无策。 他缓和了语气,又带点责备地说:“你放心,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会好好待思思,她一个孩子而已,我能把她怎么样?你把我沈宜修当成什么人了?嗯?” 陈冉知趣地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默默腹诽道,希望你说话算话,以前也不是没拿思思威胁过我…… 车子驶进市区,开上主路,路过市民广场,广场上华灯耀目,人流如织,陈冉本来只是木呆呆地看着,脑子里正在放空,突然花坛边人群里一个高大英气的身影抓住了他的视线,他整个人猛的一惊,差点从副驾驶位上跳起来。 “怎么了?”沈宜修狐疑地看他一眼。 “没……没什么。”陈冉忙收回视线,心虚地瞥了一眼沈宜修:“我刚才打盹,好像梦见了什么惊醒了。” 沈宜修抿嘴笑了一下,略带讽刺又暧昧地说:“谁让你昨晚回来那么晚?今晚不折腾了,让你早点睡。” 陈冉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晚高峰时段街上车很多,车子龟速移动中,陈冉又偷眼朝市民广场望去,见曾陌晨正在花坛边徘徊,若有所思地左顾右盼。陈冉定定神,落寞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想曾陌晨八成是来找他的吧。他昨晚其实骗了他,他从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来市民广场唱歌了。 如果他只是陈冉,他当然乐意和曾陌晨这样帅气阳光的大男孩正常交往,也许还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现在他是沈宜修的陈冉,沈宜修的,这四个字决定了任何“自我”的东西都无比荒唐可笑。 在沈宜修厌倦他之前,他最好“乖乖听话”,别给自己找麻烦,更重要的是,别连累别人。 想起这个,陈冉就忍不住遍体生寒,沈宜修对他的独占欲非常强,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朋友。之前算是有一个,叫袁艺,是个小艺人,后来因为带着陈冉玩儿,闯了祸,触怒了沈宜修,被整得很惨…… “这就回家了?是不是太早了?”沈宜修朝灯红酒绿的长街上看一眼,问道。 “你要是有节目就去忙,不用管我。”陈冉回过神来,温顺地说。 沈宜修笑着摇头:“没有。说好了陪你的。那我们就买点吃的回家,在家里看电影吧。”他左手握方向盘,右手探过来揉了揉陈冉的头发。 车子停在路边一家卖麻辣小龙虾的店门口,陈冉下车去排队买小龙虾,马上有路人放慢脚步,对着兰博基尼指指点点,还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沈宜修不耐烦地撇撇嘴,把墨镜戴上。 他随手拿起陈冉丢在座位上的手机,熟练地输密码打开,把微信短信朋友圈大概翻翻,发现这两天信息还算多,大多是祝陈冉生日快乐的,连林亦晖都给他发了信息,还转账2000块钱当作生日红包。沈宜修不自觉嘴角上扬,心想林副总百忙之中还顾得上给他的情儿发红包,真是难为他了。 翻完信息陈冉还没回来,沈宜修又打开相簿,最新的一张照片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陈冉站在电影院《人鱼传说》主题雕像前的留影。他有点拘谨地站着,但是笑得很开心,漂亮的眼睛清澈如水,温温润润看着眼前人。 沈宜修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拍照片的是谁呢?以陈冉的性格,根本不会在电影海报旁边拗造型拍照,更不用说叫陌生人帮他拍照了。 ☆、规矩 陈冉提着小龙虾回到车上,一上车就觉得气氛不对。他看着沈宜修冰冷漠然的侧脸,一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着他了。 他忐忑地坐好,故作轻松地说:“我买了麻辣的,还有十三香的……” 沈宜修一言不发,发动了车子,过了一会儿才冷冰冰地问:“昨晚你是一个人去看的电影?” 陈冉的心瞬间揪紧了,以他跟了沈宜修四年的血泪经验,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个送命题,他这么问肯定是他怀疑什么了。自己现在怎么回答估计都不会有好结果,天灾人祸,非死即伤。 果然沈宜修又冷冷补了一句:“好好想想,想好再说。” 陈冉心一横,自己昨晚上已经撒了谎,索性一条路走到黑,比起现在啪啪打脸的强。 “是啊。怎么了?”陈冉听见自己淡定地说。 “昨天看那电影票,你好像是在星光看的?”沈宜修又问。 “嗯。” “星光昨晚上是点映吧,票都是内部送或者提前限时限量预售的,你昨天本来应该在家等我来,怎么会有票?” “我……”陈冉一时语塞,顿时没了底气,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了:“别人给我的……” 沈宜修冷笑一声,猛踩刹车,把车停在路边,陈冉刚上来以后没系安全带,巨大的惯性推的他往前一扑,他甚至来不及举起胳膊挡一下,胸口“咣”撞在车上,疼得他直皱眉头。 沈宜修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孙阳:“孙阳,昨天星光是不是有一场《人鱼传说》的午夜点映?” 那边孙阳反应了半天,莫名其妙道:“是啊,欧涵和何君雅代表主创去了,怎么了?” “你现在帮我查12排11号位的票是通过什么渠道出去的,要是送出去的,查查给了谁,要是网上预售的,也得给我查出来是哪个id买走的!”沈宜修干脆利落地说完,挂了电话冷淡地看着陈冉。 陈冉简直要疯,他又羞又恼,浑身发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汗毛孔都在咆哮,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沈宜修都要这样把他逼到无路可退! 沈宜修嘴角微扬,在如雕似刻的深邃面容上勾出一个凉薄讽刺的笑:“跟了我这么久,还不长记性?我有那么好骗吗?” 陈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把差点掉下来的眼泪吞回去,生硬地说:“是有个大学生,过来听我唱歌,他本来约了别人,被放鸽子了,才请我看了电影。”陈冉直视着沈宜修的眼睛,越说越觉得委屈,顿了顿,声音里有哽咽和颤音,但他还是逼着自己一口气说道:“我们没留联系方式,以后也不会见面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沈宜修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不住起伏的胸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又打给孙阳,语气明显和缓了些:“不用查了,忙你的吧。” 接着,他俯身过来给陈冉系了安全带,发动车子向夜色中驶去。 “刚才撞疼了吗?”车子很快接近丁香公寓,沈宜修问。 “没事。”陈冉无力地倚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他想着一会儿回去以后还得正经跟沈宜修服软道歉说点好听的,毕竟哄金主开心那是他的义不容辞。 回到家里,陈冉去洗了把脸,出来看见沈宜修抱胸坐在沙发上,好像还有点耿耿于怀。陈冉过去把小龙虾都打开摆好,家庭影院打开,关上灯。 他默默走过去,跪坐在沙发下的地毯上,把头靠在沈宜修大腿上,简直是低声下气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都认错了……” 沈宜修挑起他的下巴,注视他水雾迷蒙的眼睛:“认错就行了吗?” 陈冉顿了顿,心知逃不过,闭上眼睛抬起头吻住了沈宜修的唇。 下一秒,沈宜修把陈冉一把捞起来推在沙发靠背上,让他跪在沙发上,背对着自己。陈冉胡乱挣扎了一下,嘴里含糊着:“别……你……” 沈宜修一手堵住他的嘴,一手环着他的腰拉向自己,三两下把裤子扒掉,直接把自己那位硬的跟铁块似的小朋友捅进陈冉身体深处。 陈冉痛的闷叫一声,指甲死死掐进布艺沙发里。 沈宜修一边惩罚似的入侵,一边在陈冉耳边低沉魅惑而又充满威胁地说:“还敢骗我吗?嗯?今天就让你长点记性……” 陈冉面红耳赤,在混杂着耻辱、疼痛、和不由自主快感的混乱情绪中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大早,陈冉被门铃声惊醒,他睁开眼睛反应了好几秒钟,觉得头晕脑胀的,一时完全想不起昨晚的事了。沈宜修在他身边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又睡过去了,陈冉抓过手机看了看,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林亦晖打来的。 陈冉一下子清醒了,心虚地咽了下口水,翻身下床,往门口走去。客厅里乱七八糟的还没收拾,小龙虾的壳堆在茶几上,各种酒的瓶子和罐子东倒西歪,抱枕东一个西一个,衣服上一件下一件…… 陈冉歪头想了想,昨晚的节奏大概就是他和沈宜修做做爱,喝喝酒,吃吃东西,看看电影,然后继续做爱,从沙发做到地毯,从浴室做到卧室…… 陈冉想先把我屋子好歹收拾下,但是门铃声越来越急,外面的人已经开始砸门了:“陈冉!快点开门!” 陈冉没办法,硬着头皮去把门打开,林亦晖像一阵龙卷风一样冲了进来,一进门就没好气地道:“沈宜修呢?!在这呢吧?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陈冉小声道:“睡觉了静音啊。” 林亦晖朝他翻了个三百六十度大白眼,往屋子里走几步,发现客厅沙发附近并没有他落脚的地方,只好找了块墙抱胸靠着,看看这一屋子的狼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昨夜的血雨腥风。 他轻咳两声,撇撇嘴,像教训小学生似的对陈冉婆婆妈妈道:“说过多少次了,别给他吃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有酒别掺在一块喝,要死啊你。” 陈冉嘟囔道:“你大早上跑来就为说这个?” 林亦晖怒道:“大早上,都几点了!?”说着走到卧室门口要砸门,他手还没落下去,卧室门看了。 沈宜修面无表情地走出来,径直到冰箱里拿了罐冰咖啡,边打开边说:“你骂他干什么?能不能少管我的事。” 林亦晖很恼火,又不敢对着沈宜修太怎么样,只好讥讽地说:“您要不是马上活动迟到了,要赔客户几百万,我哪里敢管您啊?公司赔了钱,锅貌似还是得我背……” “你先下去吧,等我二十分钟。”沈宜修淡淡道,大大方方地走到陈冉边上,搂过来吻了吻他额头。 林亦晖一副“怎么不拿刀现在就捅死我的”痛苦表情,斜了陈冉一眼,半死不活道:“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沈宜修不理他,进浴室了,陈冉也不理他,默默动手收拾屋子。林亦晖被冷落的像个没人要的小孩,又嘟嘟囔囔两句,转身要走,临出门听见陈冉说:“晖哥,谢谢你送我的生日红包……” 林亦晖没回头,随口嗯了一声。 沈宜修临出门,把陈冉拉过来,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我最近比较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你自己别乱跑,好好吃饭,没我在的时候不许喝酒,知道吗?” 陈冉点头,舔了舔嘴唇,嗫嚅道:“昨天的事,你不生气了吧?” 沈宜修大手插进他发间,顺了顺他的毛:“下不为例。” 陈冉目送他离开,又到窗户旁边,看着他跟林亦晖上了保姆车,这才回沙发上坐下,长长出了口气,脑子里转转悠悠,想到他第一次见林亦晖的情景。 …… 那时候他刚刚从小平房搬到丁香公寓,好像是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林亦晖就不请自来了。 沈宜修出差,陈冉正在家里无聊,他刚搬到这里,说实话还有点迷糊,有很多疑问,又不敢问沈宜修,觉得自己像棵小草一样,反正种在哪里都能活,他听天由命的惯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索性就不去想了。 他刚刚给“心语”的老师打了电话,问了思思的情况,门铃就响了。 陈冉满心疑惑去开门,隔着防盗门,看见外面站着一个戴着墨镜,很高很帅的男人。 “你是?” “沈宜修的经纪人,林亦晖。”男人摘下墨镜,上下打量陈冉,虽然还隔着一道铁门,陈冉都能感觉到那眼神的杀伤力,他觉得自己瞬间就被枪林弹雨扫射个遍,连脑浆都被这男人挖出来看在眼里了。 陈冉听孙阳说起过这人,犹豫了一下,给他开了门。 林亦晖大大咧咧走进来,斜睨着他:“你就陈冉?” 陈冉点点头,也尽量不甘示弱地打量着他。林亦晖应该比沈宜修还大几岁,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丰姿英俊,可就是眼角眉梢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和恶劣的邪气,使他的整张面孔带着奇异的迷惑性。 林亦晖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直接进屋坐了,翘着二郎腿,从bv的包包里掏出一叠纸,扔到坐他对面的陈冉面前,不客气地说:“我呢,是沈宜修的经纪人,他公司的副总,多年的好朋友,于公于私,都不得不跑这一趟。这里面是沈宜修的一些资料,喜好啊禁忌什么的,你既然跟了他,不管时间长短,总是枕边人,该照顾的要照顾,该管着的时候也得管着点。还有你不是圈子里的人,好多地方要特别注意,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怎么躲狗仔,万一被拍到要怎么办……这上面都有,你好好看看。” 陈冉听得目瞪口呆,拿过来那些打印的工工整整的条条款款,胆战心惊地翻了翻,我天,他的小心脏颤了一下,那可真是事无巨细,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就不必说了,还有喜欢吃什么但不能给他吃的,不喜欢什么但还是要劝他吃的。需要常备的洗发水沐浴露的牌子就不用说了,还有这些东西的香型、产地和容量,上面都有。甚至还有他这里应该常备的润滑剂、情趣用品的信息,就差把沈宜修喜欢的姿势和体位图文并茂地呈现在上面了。 陈冉从纸上抬起眼,定定看着林亦晖,一副“你他妈在逗我”的表情,林亦晖耸耸肩,语重心长:“沈宜修这人呢,平常生活里,总的来说,还是……嗯,比较亲切随和的,但是老板亲切随和那是老板的修养,你作为他的人,不能把他的亲切随和当做应当应分,应该时刻保持‘为老板服务’的觉悟和意识,多知道点总没错。” 陈冉:“……” 林亦晖又说:“还有啊,有几点要特别注意的,我强调一下,第一,你得认清自己的身份,虽说这话难听点,但说在前头好过马后炮,你就是他养在身边解闷的小情儿,跟养在笼子里看好看的小鸟差别不大,所以你别有什么非分之想,他给你的你拿着,他不给你的,你不能伸手。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冉垂下眉眼,心里很是不屑:非分之想?难不成我还会爱上他?爱上一个乘人之危,威逼利诱,强取豪夺,玩弄自己的花花公子吗? 林亦晖看他没什么反应,就当他听懂了,继续道:“第二啊,这个可真是金玉良言——别作。偶尔撒撒娇,闹点小脾气,那是情趣,但要天天拈酸吃醋,或者缠的太紧了,就没意思了,惹人烦。宜修对自己人一向不错,你只要知情识趣,乖巧可爱点,他一定不会亏待你,就算分开了,房子车子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陈冉听得无比郁闷,觉得眼前这个人简直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根本就是来羞辱他的。但他什么都不想说,说了有什么用呢,自己现在这样子,本来就是给人羞辱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亦晖淘气地看着陈冉的眼睛,不怀好意地一笑,拖长了声音道:“小朋友,长得骚也不是你的错,但要是为人也骚,就不好了,你跟沈宜修在一起这期间,可别勾三搭四招蜂引蝶,绝、对、不、可、以跟别人,同性也好异性也罢,有什么暧昧关系,小心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冉不闪不避地迎着他的目光,思索片刻,坦然道:“这种关系要多久能结束?” 林亦晖翻了个白眼,嘲讽笑道:“这你得问他。不过以我跟着他这么多年的经验看,这个你完全不用担心,就从来没有人在他枕头边超过半年的……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我也挺忙的。” 陈冉顿了顿,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他深深望向林亦晖神采奕奕的眼睛,缓慢而清晰地问:“这些话是林先生你说的,还是你替沈宜修说的?” 林亦晖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下,他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个18岁稚气未脱的男孩这么敏锐,他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双手也放在桌上,身体前倾,眯起眼睛,勾唇冷笑:“对你来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陈冉竟然微笑了一下,柔弱跟软弱是两回事,不发脾气不是没有脾气,他不争不抢并不代表他可以被无关人等随便欺负,陈冉歪头,想了想,意味深长地问:“晖哥,你跟宜修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林亦晖神色微变,脸上好像突然下了一场小雪,眼神变得冰冷而犀利,但是很快的,他就又变回一副玩世不恭目空一切的样子:“小朋友你不要自作聪明哦,乱讲话要挨打的。”说着嘴边就挂起一丝玩味又邪魅的笑容,忽然伸过手来捏了一把陈冉又白又嫩的小脸:“实话给你说,我跟我媳妇儿青梅竹马,儿子都满街跑了。” 陈冉轻轻推开他的手:“哦。是吗。那我祝你全家幸福。” ☆、迷茫 陈冉沉浸在回忆里,不由得苦笑一下,想起《无间道》里陈永仁对黄sir说的:“明明三年,三年后又三年,三年后又三年,差不多十年了,老大……” 他很想把林亦晖揪到面前来问他:“明明说不会超过半年,可半年之后又半年,半年之后又半年,现在都四年多了……” 他甚至都能想到他如果真的跟林亦晖说了这话,林亦晖会作何反应。他一定会满不在乎地拍拍他的脸,嬉笑着说:“你自己心里美去吧,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陈冉又想,如果自己手边有只狗,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扔到说这话的林亦晖的脸上去。 其实总的来说,这几年沈宜修对他真的是不错了,如果按照一个金主和情人的标准。沈宜修出手大方,每个月给他的零花钱一般人一年也挣不到,逢年过节包大红包,生日礼物精挑细选价值不菲,每次去外地回来还不忘了给他带点当地特产让他尝鲜。 沈宜修工作非常忙,一年有半年不在北京,这样算起来,在北京的时候陪他的时间也不算少,连孙阳都说,从没见过他老板跟谁这么腻歪过,这几年他回京在丁香公寓住的时间可比在他自己的别墅里多多了。 陈冉想起来,就在林亦晖毫不客气地给他交代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之后没几天,沈宜修从深圳回来,是一下了飞机,就直奔丁香公寓的。 那天他正在用淘宝买的家居用品装饰屋子,陈冉内心是有一点点文艺小清新的,他喜欢唱歌画画,喜欢小而美有点小情小调的家居日用品。丁香公寓这房间不算小,两间卧室一个书房,装修风格是那种灰白的性冷淡风,陈冉不喜欢,他想着既然自己在这里住,不管住多久,收拾舒心点总是好的,再不济也能抚慰一下自己被霸占了的身体和受到摧残的幼小心灵…… 他正把莫奈的几幅《睡莲》往墙上挂,沈宜修回来了。他进来的时候,陈冉还站在凳子上,有点手忙脚乱地回过身来,冲他腼腆地笑了笑:“宜修哥……你回来了?” 沈宜修微微一笑,深邃明亮的眼眸绽放一室光华:“嗯。你在干嘛呢?冉冉?” 陈冉下来站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想简单装饰一下这屋子,可以吗?” “当然可以,喜欢印象派?要不要我给你弄几幅真的?……房间想怎么弄随你,给你住就是你的,过阵子房子直接转你名下来。”沈宜修随口道,把一大袋荔枝放在餐桌上:“过来吃荔枝,我今天早上看着工人们从深圳南山的荔枝树上摘下来的,特别新鲜。” 陈冉很生涩地笑了一下,慢慢走过来,他还是有点怕沈宜修的。他坐在餐桌旁边,接过沈宜修给他剥好的荔枝,犹豫道:“前几天,林副总来过……” 沈宜修的手微微一顿,淡淡笑道:“他说的话你不必太在意,不用理他,他职业病。” 陈冉嗯了一声,一想起林亦晖,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天沈宜修带陈冉去看画展,吃法餐,回来的时候,陈冉因为喝了红酒,整个人有点晕,沈宜修把他半扶半抱地带回了家。 沈宜修看着怀里有几分醉态的男孩儿,觉得他比第一次见时更加可口诱人,那种干净清淡中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靡丽与风情,像最荒诞不经却瑰丽奇幻的梦境,让人一旦走入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刚一进门,沈宜修就情不自禁吻住了陈冉嫣红的唇。 第一次在酒店时,说实话沈宜修并不太尽兴,陈冉是初次,雏儿自然有雏儿的好,但到底生涩拘谨放不开,沈宜修又不想把他弄怕了,尽量温柔克制着,这次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股冲动的洪流在左冲右突,让他头脑发热,恨不得把怀里这个小东西揉进自己身体里。 也不知道陈冉是真的醉的不清醒还是对已成定局的命运无可奈何的逆来顺受了,总之他不同于上次的紧张和抗拒,虽然生涩笨拙,但还是回应了沈宜修的吻。两个人唇舌交缠,气息交错,在静谧的夜色里意乱情迷。沈宜修搂过陈冉的腰,一把将人横抱起来,进了卧室。 大床很快凌乱的不成样子,两具赤裸的身体以最原始的方式坦诚以对,沈宜修不紧不慢地一寸一寸亲吻陈冉细瓷一般的肌肤,陈冉虽然瘦,但是比例和线条很好,配上好看的脸,简直像一件艺术品一样浑然天成赏心悦目。沈宜修压着自己一举攻城略地的欲望,像猫咪逗弄小老鼠一样挑逗着陈冉。 好东西总是急不得的。 陈冉被他撩的身体滚烫,好像有千万根羽毛在身上轻轻搔着,他咬牙忍着,脸颊通红,却羞于承认自己身体深处的渴望。沈宜修终于进入他的身体,他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这一声低吟听在沈宜修耳朵里,就像点燃火药的引线,瞬间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 一阵疯狂的暴风骤雨之后,在某个即将到来的高点之前,沈宜修突然停住了动作,陈冉逐渐丧失的意识瞬间被拉回现实,他觉得自己就像本来在云端飞得欢天喜地的一只鸟,在即将看到天堂之前,被一道闪电打落万丈深渊,失重的感觉让他觉得百爪挠心,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他双手紧紧抓着沈宜修的胳膊,睁开眼睛有点迷茫地看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几乎冲口而出。沈宜修眯起眼睛,看着身下明明欲火焚身却羞赧不知所措的男孩儿,浑身燃起强烈的征服欲,他低下身子,边不紧不慢地动了几下,边在陈冉耳边邪恶地蛊惑道:“想要你就说啊,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看不出来你有多骚……” 陈冉已经在他步步为营的动作中溃不成军,心里最柔软的角落痒痒的,却怎么也挠不到,又受了这话的刺激,他再也忍不住了,迷乱地攀着沈宜修强壮的胳膊小声喃喃道:“给我……” 沈宜修牵起嘴角,满意地一笑,紧紧抓着陈冉的腰,一阵疯狂动作之后,终于把自己和陈冉都带到顶点。他长长呼了一口气,趴在陈冉身上,轻轻咬了咬他小巧的耳垂:“你这个小妖精……” …… 第二天陈冉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歪头,看见沈宜修撑起脑袋,正在认真地看着他,陈冉瞬间清醒了,被他温情涌动的目光看得有点发毛,他想起昨晚上那些让人血脉贲张的画面,羞涩地拉起被子蒙住了脸。 沈宜修毫不客气地把他从被子的遮挡下拉出来,得意地讽刺道:“哎呦哎,是谁昨晚上求着我要?现在就不想承认了?翻脸别翻书还快呀。” 陈冉羞愤地扁着嘴,心里都后悔死了。他哪里是沈宜修的对手,根本只有被牵着走的命。 他强迫自己看着沈宜修俊朗不可方物,又魅惑如同魔鬼的面孔,手在被子下面狠狠掐一把自己的腿,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好人,自己和他的关系是最肮脏龌龊的那种关系,而且早晚有一天所有这一切都是会结束的,林亦晖说的没错,他必须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能有一点非分之想。 …… 但是时间长了,陈冉不由自主在这段关系里沉沦迷失,终于有一天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此时此刻,坐在这个他住了四年,一手精心布置过,到处都是沈宜修气息的房子里,他麻木地第无数次问自己,你陈冉到底是怀着怎样自甘堕落的心思才在他身边这么久?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逃不掉吗? 他确实想过逃离这一切,逃离那个男人,他实践了但最终都失败了。 ☆、雪夜 陈冉和沈宜修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沈宜修去重庆拍戏,陈冉一个月没见到他,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他,虽然他一点都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他每天追着沈宜修还有孙阳他们的微博和朋友圈看,像个追星的少女迷妹一样,关注着他一点一滴的信息。 直到某个北风呼啸的夜晚,陈冉窝在暖洋洋的家里,一边看《变形金刚》大电影,一边刷沈宜修的微博。一刷新的功夫,沈宜修更新了,他发了一张很文艺的照片,昏暗的路灯、深夜的街道、空中零星的飘雪,图上配了几个字:重庆下雪了。 重庆下雪了,那得多冷啊。陈冉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他跑到衣柜里找出一件沈宜修的羽绒服,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礼,然后去查到重庆的机票。他需要个借口去找沈宜修,哪怕是最拙劣的借口。 第二天中午,陈冉去稻香村买了点心,然后直奔机场,可两地天气都不好,航班一直延误,等陈冉终于到了重庆,已经快要半夜了。他之前从孙阳的朋友圈知道剧组住在哪家酒店,一出机场就马不停蹄地打车直奔过去。进了酒店大堂,他坐在大堂吧给沈宜修打电话,可没想到沈宜修关机了。 陈冉看看时间,不到11点,难道是工作太累早早睡了?陈冉犹豫着是打电话给孙阳问沈宜修的房间,还是直接先住下明天再说?他不想也不好意思先告诉孙阳,孙阳肯定会笑话他,再说他肯定第一时间告诉沈宜修,哪样的话,还哪儿来的惊喜啊…… 正想着,两个男人走进大堂吧,在陈冉身后的沙发上坐下了。 “阳哥,这次谢谢你啊,要不是你,老板哪能想得起我?”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说。 “客气什么。老板开心了,大家日子都好过……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小乔?” 陈冉听见这个声音,脑子里顿时一片电光火石,他把身子往沙发里缩了缩,竖起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 那叫小乔的男孩儿嗔道:“唉,快别提了,最近都没戏拍,闲的我数蚂蚁玩儿,吃了上顿没下顿……阳哥,咱这部片子现在什么进度了?我还能露个脸不?” 孙阳嗤笑:“这部估计没戏了,但以后机会多的是,看你今晚的表现喽,老板一向不亏待自己人。” 小乔嘻嘻哈哈:“那当然,圈子里都知道宜修哥出了名的大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在外面别乱叫……,”孙阳因为小乔说出了沈宜修的名字而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乔吐吐舌头,孙阳又说:“我忙的团团转,吃饭再说吧。我还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上去吧?1507,给你这个,酒店的楼层卡,你到了直接敲门就行。” 小乔接过卡片,又连连道谢,一直赔笑把孙阳送到酒店门口,这才吹了声口哨,往电梯方向走去。 陈冉面无表情,跟着他走过去。两人站着等电梯,陈冉偷眼打量小乔,这孩子一身潮牌,大冬天的穿着九分裤露着纤细的脚腕,上身裹着一件宽大的毛衣外套,一条又厚又大的毛线围巾把脖子和嘴捂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伶俐魅惑的大眼睛。 陈冉觉得那双眼睛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在电视上看见过。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陈冉跟着小乔走进去。小乔没动,等着陈冉刷卡按楼层,陈冉僵硬地站着,也没动,小乔警惕地看了陈冉一眼。陈冉没办法,硬着头皮讪笑一声:“我住15楼,刚出去忘了带房卡,能麻烦你帮我刷一下吗?” 陈冉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写满真诚无辜,也亏得他长了一张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脸,小乔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终于刷卡按了“15”。 狭小封闭的电梯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时间被无限拉长,两个人各自心虚。 陈冉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全身的血液随着楼层一点点升高而一点点的冷掉,刚才跟上来是因为一种恶意的好奇,他想看看沈宜修能拎上床的人有几斤几两,是什么货色,甚至还无聊地把自己和小乔比了比。现在看也看了,一会儿怎么办?他难不成能冲进去捉奸在床?还是死皮赖脸的去争宠?…… 陈冉在心里把自己嘲笑了几百遍,电梯终于到了。小乔盯着他,等着他先出门,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陈冉快速扫一眼房间指示牌,手忙脚乱地朝1507的相反方向拐了过去。 小乔这才出门,疑虑地盯着陈冉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拐角处,才松一口气,调整好呼吸和表情,朝沈宜修的房间走去。 陈冉一直逃到黑洞洞的楼梯间,觉得短短几步路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他顺着墙角滑坐下去。楼梯间很冷,呜咽的风声穿过窗棱,穿过他单薄的身体,吹进他空洞的心里。他就这么在黑暗和寒冷中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脑子都迷糊了,眼前出现幻觉,他看见另一个陈冉坐在对面的台阶上,那是小时候的他自己。 小陈冉手里摆弄着一个大黄蜂模型,脸上是轻蔑和冷淡的笑意:“陈冉,你还想要什么?爱情?你不配拥有那些东西,所有好东西,你都不配……” 陈冉恶狠狠地看着他,低声嘶哑地吼道:“滚!”他用手指尖猛掐太阳穴,直到那个小男孩的幻影融入黑暗,消失不见。他慢慢站起身,麻木地想,既然来都来了,把东西放下再走吧。 陈冉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慢吞吞地走到沈宜修的房间门口,他忍不住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下意识地竖起耳朵,房间里隐约有谈笑声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他把衣服围巾和沈宜修爱吃的稻香村牛舌饼、山楂锅盔拿出来放在房门口,刚准备站起来走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他当时的铃声是《epire of angels》,气势恢宏的音乐突兀地回响在静谧的走廊上,就像平地炸响一声惊雷。陈冉一惊,慌忙去掏手机,屏幕上“一休哥”三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 就在他要挂断电话的刹那,面前的门猛的被拉开了。 沈宜修披着睡袍,隐约露出紧实的胸肌,他的脸颊上微浮着暧昧的红晕,额头上汗津津的。此刻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在门框上,微拧眉头,看着陈冉的眼神有短暂的错愕和迷茫。 “你怎么来了?”沈宜修问。 陈冉扬头,与他四目相对,他一辈子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希望自己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他抿了抿干涩的唇,站起来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了……” 房间里传来拖长了声音的撒娇:“宜修哥,……怎么了?你开着门,冷风都进来了……” 陈冉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他含糊地说:“外面冷,……你快回去吧。”然后转头朝电梯跑去。 沈宜修在他身后冷冷道:“站住。” 陈冉没站住,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拐过墙角,就像逃离一头随时会补上来把他撕碎的野兽一样。他站在电梯前,不停地按着向下键,一边大口喘息,好像周围的空气突然都被抽走了。 走廊上传来一声用力摔上门的巨响,沈宜修当然不会来追他。 …… 沈宜修摔上门,呼了口气,脸色阴沉地坐进沙发里。小乔忐忑不安地偷瞄他一眼,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简直是什么都不做都能错,什么都不知道都能触霉头。他嘴角抽了抽,抽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没事吧?宜修哥……”说着,就走上来要往沈宜修身上缠。 沈宜修忽然没了兴致,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了,冷淡地说:“你先走吧,我有点累。” 小乔怔了怔,马上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您生气了?” 沈宜修冲他淡淡笑了一下,说:“没有。你先去吧,后面有合作机会,我会找你的。” 小乔当然也不是没眼色的,话说到这份上,他还在这等着吃夜宵吗。他连忙爬起来穿好衣服,跟沈宜修道谢道别,有些悻悻然地出了门。 沈宜修犹豫了下,终于拿起手机打给陈冉,陈冉关机了。沈宜修只觉得一股莫名的邪火冲上头顶,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在房间里乱转几圈,又自嘲地想,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风流且霸道的公子哥,看上了谁,不择手段也要弄到手,当然绝大部分人也不需要他不择手段,他只要勾勾手指头,多的是美人们前赴后继。这些年他身边来来往往真真假假情人无数,逢场作戏的,钱货两清的,到最后耍赖纠缠撕破脸的,都不新鲜,却还从来没有谁让他这么牵肠挂肚过,他靠在窗边,看见外面小雪纷纷扬扬,从暗黑天幕飘洒而下,心想外面那么冷,他会去哪里呢? 沈宜修轻轻叹了口气,自嘲般地自己劝自己,还是去找找吧,偶尔放低身段哄哄小情儿也是情调。 他穿好衣服开门,看见陈冉放在门口的东西,心里就像被一只小手捏了一下,还是动容的。他把大纸袋拿进房间里,抖开羽绒服和大围巾,全都裹在身上。 下楼的时候,沈宜修又打给陈冉,还是关机,他负气地想,反正我找了,找不着不怪我,爱去哪去哪,冻死活该。 可他还是去问了前台,又去问门口的行李生,行李生告诉他,刚才是有个小帅哥往那边跑了。沈宜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加快脚步走去。 街上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冬夜里外边几乎不见什么人,偶尔有一两辆车从沈宜修身旁飞驰而过,卷起细细的小雪花。冉冉在哪儿呀?沈宜修落寞地想,他要真想走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 沈宜修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正犹豫着要不要先回去,一转身的功夫,瞥见陈冉背对着他,双手插兜,微低着头,站在转角处的路灯底下。他立刻大步走了过去,有点着急地叫道:“冉冉!” 陈冉转过身,见沈宜修已经站在他面前了,正低头看着自己,眼神温存又带着淡淡的责备:“你怎么不接电话?冷不冷?连围巾都不戴……” “手机没电了。”陈冉小声说。 陈冉的眼眶通红,脸颊也被寒风吹得红扑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又像水晶一样光彩夺目。那双眼睛在路灯昏黄的光线下闪了闪,低垂了下去。 沈宜修解下自己的围巾,大手一挥给陈冉裹上,又用双手捧着他冰冰凉的脸,柔声道:“回去吧。” 陈冉微微挣扎了下,小声道:“小心给人看见了。” 沈宜修朗声一笑:“那一定是明天娱乐头条。” 陈冉还是挣脱了他的手,退后一步低头站着,头发上落了丝丝密密的雪花。 沈宜修深深注视他片刻,向前逼了一步,轻声问:“为什么在这里站着?我要不来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 陈冉仰起头,如夜色般迷离幽深的眼底荡漾着细密的水光,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委屈和哽咽,就好像刹那间变成了写不完作业又怕被发现的小孩:“我不敢走太远,我怕你找不到我……” 沈宜修的心里顿时生出一根细小的刺,扎的他的血肉微微抽痛。漫天小雪花被风吹着斜斜飘在两人身上,路灯清冷的光里无数小白点染上一层淡淡的黄晕。沈宜修轻轻拂落陈冉头发上的雪花,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陈冉在这个他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里闭上眼睛,贪恋地闻了闻沈宜修身上的气息,他想,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4节 在说出那句卑微到尘埃里的话时,他其实做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决定,他想他必须要离开沈宜修,在他明白自己几乎要爱上他之后。 ☆、出走 回到酒店以后,陈冉在沈宜修房门外踌躇着没有进去,沈宜修想了想,现在他的床上还是一片大战后的兵荒马乱哀鸿遍野。他轻轻咳了声,语气微妙地说:“我们再开一间房吧。” 陈冉点头,站在楼道里等他,几分钟之后,沈宜修回来了,带他去到楼道尽头另一个房间,陈冉跟他进门,听他轻快地说:“你既然都来了,我就带你在重庆转转吧,明天就给剧组放假。” 陈冉不置可否,放下东西,脱了外套,进了浴室。他才刚把热水打开,沈宜修穿着睡衣进来了。 陈冉转过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按在盥洗台上有些粗暴地亲吻。 陈冉被他亲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他挣扎着偏过头,不高兴地说:“你不累吗?” 沈宜修盯着他看了几秒钟,悻悻然放开手,唇边忽而牵起一个邪恶的笑,轻慢地说:“不累。刚才那个不如你。”说着在陈冉嘴角边亲了一口,冲他眨眨眼睛:“快点啊,我等你。” 那天晚上沈宜修一直想要,陈冉一直别扭着拒绝,两人在床上你来我往的较劲,到最后沈宜修也没太勉强他,终于是稀里糊涂的睡了。 第二天起来,两人都跟没事人似的,好像把整个昨天晚上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沈宜修真的给剧组放了假,让司机带着他们到处玩,好在也是冬天,围巾帽子口罩全都招呼上,不太担心会被认出来。 他们在街边的小馆子里吃小面,热情的老板娘问沈宜修吃东西的时候怎么还戴着一半口罩,是不是店里太冷,陈冉赶紧不好意思地说,是他感冒了。 晚上吃了个洞子老火锅,陈冉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辣出花来了,一边吐舌头一边嚷嚷着要去外面吃雪。 两个人在嘉陵江边上看夜景,山城灯火璀璨,两江如同玉带环绕着这座三维立体分不清脚底和头顶的魔幻之城,寒风瑟瑟,吹得人心里莫名就有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陈冉的眼睛在一片华彩之中微微有些模糊,沈宜修的手搭在他肩上,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在说什么呢?……陈冉一个恍神,听见沈宜修的声音有些不耐烦了:“……想什么呢?冉冉?问你呢,明天还想去哪?我们可以去坐个过江索道,不过那个太多人了,看看能不能包个场吧……别的呢?还想干嘛?” 陈冉想了想,笑了,试探着问:“我听说重庆的轻轨特别有意思,在天上地下钻来钻去的,还会从居民楼里穿过去呢。我们去坐好不好?我想看看到底能不能从车上看见别人家的电视。” “呃……这个……”沈宜修无奈地笑笑:“你还真会为难我。不过既然你想去,那咱们就去吧。” 陈冉高兴地欢呼一声,抬头在沈宜修面颊上亲了亲。 第二天两个人真的去坐轻轨,沈宜修穿着大羽绒服厚帽子羊绒围巾大口罩,把自己裹成一只黑熊,还戴了一副平光眼镜,打扮得连亲妈都快认不出了,这才跟一身休闲轻装扮的陈冉出了门。 不是高峰时间,轻轨上人不太多,他们两个靠在车门角落里,沈宜修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饶是这样还有不少含义不明的目光有意无意朝他们这边看,他打扮的多少有点过分,陈冉又长得太好看,两个人又贴的那么近……虽然以沈宜修的江湖地位,他什么都不必害怕,但还是不想麻烦的。陈冉却在一旁兴高采烈,目光往车窗外流连忘返。 轻轨终于从天上进了地下,陈冉收回目光,仰头笑望着沈宜修,表情坏坏的,脑子里好像在想什么坏点子。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笑道:“一休哥,你敢不敢在这里吻我?” 沈宜修愣了一下,陈冉是很少这样讨巧撒娇的,大部分时间里,他是一只温顺而乖觉的猫,你让他过来他就过来,却从不会主动缠着你谄媚邀宠,今天这是怎么了?玩高兴了? 沈宜修眯起眼睛,觉得奇怪却也莫名其妙的兴奋,在这个密闭的车厢里,那么多人的注视下,吻他吗? 下一刻,沈宜修搂过陈冉的腰,陈冉的眼睛里充满兴奋雀跃的神采,他甚至没有等沈宜修低头,而是飞快地仰头,隔着口罩,轻轻咬了一下沈宜修的嘴唇。 轻微的痛楚像一支小箭,正中沈宜修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就把他的心融化了,让他甚至来不及嘲笑自己,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会像少年时代一般心动…… 沈宜修旁若无人的将陈冉拥入怀中,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心里忽然想到,陈冉在他身边也有大半年了吧,怎么感觉好像只过了不到一天呢。 晚上陈冉没有再拒绝他,甚至主动的有点不正常,极力迎合百依百顺,还主动给他做blow job,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沈宜修的印象中,陈冉对这个一直是抗拒的,他如果说要,陈冉也会做,但是从来都是完成任务似的,不情不愿。沈宜修在极度的亢奋中,来不及去想这到底有什么不正常,他只是不自觉地紧紧捏着陈冉裸着的肩膀,用力之大以至于在陈冉肩上留下青紫的指痕。 两人做了半夜,直到最后实在精疲力尽,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转天早上,司机送陈冉去机场,沈宜修在林亦晖的夺命连环call加无敌软磨硬泡加再不开工就马上飞来重庆的威胁中,终于回了片场。 临走前,沈宜修温情脉脉地跟陈冉说:“再有十天左右就可以杀青了,你回去乖乖等我。” 陈冉笑了笑,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陈冉走后的第六天,重庆的天气转暖,之前下的雪化得差不多了。沈宜修夜里返回酒店的时候,经过那个他找到陈冉的十字路口,路灯依旧在那里发出暧昧不明的光,只是空中不再有飘扬的雪花,地上也变得泥泞一片。沈宜修突然很想念陈冉,来不及回到酒店,就给他打去电话,可是那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接通,而是一直响了很久。再打,还是无人接听。沈宜修把手机扔到一边,想他也许是洗澡去了吧。 回了酒店继续打,嘟嘟的忙音响了一遍又一遍,沈宜修坐不住了,他烦躁的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出去了没带手机?手机丢了?该不会是病了吧?他一个人住着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到十一点,电话打了无数个,还是一样无人接听,沈宜修低低骂了一句,打给林亦晖。 “你去丁香公寓一趟吧,我打不通陈冉的电话。”电话一通,沈宜修直截了当地说。 “喂?是宜修哥吗?亦晖他在客厅跟大毛玩呢。我去叫他。”那边是一个慵懒随意又略带不满的男声。 “哦,是周末啊。麻烦帮我叫他一下。”沈宜晖有点尴尬,周末一向不怎么喜欢他。 电话里随即传来走动的声音,狗叫声,林亦晖咋咋呼呼的声音和周末不以为然的笑声。 “喂。老板您又怎么了?”林亦晖吊儿郎当道。 “找不着陈冉了,你帮我去看看。” 那边一阵沉默,沈宜修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林亦晖闭着眼睛抿着唇,一脸要杀人又无从下手的不爽表情。 “……他可能就是睡着了,或者小朋友出去玩忘了带手机,这大冷天大半夜的……”林亦晖压着心里的火气,耐着性子道。 “去看看吧,拜托。你不去我现在就飞回去。”沈宜修打断他。 林亦晖:“……” 林亦晖把车停在楼门口,下了车狠狠摔上车门,憋了一肚子火,低声骂了几句,抬头看七楼陈冉那间房,结果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妈的,大半夜跑出去玩还要老子来找……”他裹紧大衣,快步走进楼道里。 他先按了门铃,当然没人,只好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沈宜修不在北京的时候,都会留一把钥匙给孙阳或者林亦晖。 刚进了门打开灯,沈宜修的电话就追进来了:“到了吗?”那声音听起来特别急。 “到了到了,”林亦晖不耐烦道:“家里没人,手机在桌上,估计出去玩儿去了吧。” 他边说边四处看看,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可是这未免……也太干净了点吧,连餐椅都规规矩矩放在餐桌下面了,简直就像迎接检查的学生宿舍,完全没有平常生活的气息。 他心里一动,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看见惯常放行李箱的位置空了。 “不可能,我早就不让他半夜一个人出去玩儿了,什么夜场酒吧,他都不会去的。”沈宜修在电话另一边有些气急败坏,恨不能插翅膀飞过来。 “他三岁?那么听你的?”林亦晖讽刺道,“你不在还不让人家出去玩吗?”他又翻了翻衣柜,发现里面空了大半,这季节穿的厚衣服几乎都不在了。 “……晖哥,你能不能在那边等一会儿?”沈宜修软了语气。 这称呼沈宜修已经多年没叫过,咋一听林亦晖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他,等反应过来不由得升起一股无名火,哼!自从有了陈冉,沈宜修就很不正常! “我在这等着,一会儿他回来不吓死?到时候不知道要怎么腹诽你呢!我先回去了,大不了明天再过来行不行?!他那么大个人,能有什么事?才几个小时至于的吗?报警也得好歹等个24小时吧!”林亦晖对着电话连珠炮一样说道。 那边半天没动静,林亦晖以为电话断线了,沈宜修才终于说:“好吧,你先回家吧。我会再打打看。” 林亦晖松一口气,又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开车一路回家的路上,林亦晖一脸的沉静如水,心想陈冉走了好啊,早就觉得他虽说不言不语的,但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留在沈宜修身边就是个祸害。 他宁愿沈宜修万花丛中过,也不愿意他为陈冉这片不安分的小树叶多停留哪怕一分一秒。 走了最好就永远别回来。 ☆、威逼 这是陈冉离开之后的第三天晚上,他坐在小旅馆附近的麦当劳里翻着新买的小手机,他身上没多少钱,沈宜修给的钱和礼物一点都没拿。以前的手机他纠结了半天要不要拿上,里面有太多跟沈宜修发的信息,他有点舍不得,可最后还是狠心留下了。 他用假证件一天换一个小酒店住,盘算着身上的钱也应该能撑到租个房子找个工作了。这大半年,他过着不劳而获的寄生虫生活,心里其实特别不舒服,沈宜修不在的时候,他很无聊,想着还回酒吧里唱歌,结果还没实践,就被沈宜修严厉批评了,坚决不允许他再去夜场酒吧之类的地方。 陈冉只好打点有固定工作时间的零工,或者网上的兼职,这些沈宜修是默许的,后来也看他无聊,帮他拜了很好的老师学吉他和钢琴,还说等过阵子不太忙的时候,找人带陈冉开个咖啡店餐厅什么的…… 陈冉习惯性的翻沈宜修的微博,他肯定已经知道自己走了,一开始陈冉还担心他会不会气急败坏满世界找他,提心吊胆的。可到现在,他反而觉得自己简直是不自量力,他不过是沈宜修的一个玩物,走了就走了,再养一个就是了,他自嘲地苦笑一下,是自己想多了…… 一下拉刷新,沈宜修一条新的微博跳了出来,那是关于“来自星星的孩子”自闭症儿童的公益活动宣传,沈宜修半蹲着,身边围着一群神态各异的小朋友…… 发送微博的时间恰恰好是19:14。 陈冉的心脏猛跳了一下,这肯定只是个巧合,跟思思跟他的生日都没有任何关系的,他这么安慰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走之前,去看过田思思,思思已经适应了关爱中心的生活,看起来不错。陈冉知道自己不可能带走思思,关爱中心只认沈宜修这个名义上的监护人,而且自闭症患者对熟悉的环境和一致的行为模式有着刻板的执着,如果他硬要带思思走,对刚刚好点的小女孩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他自顾不暇,根本无力照顾这个可怜的小女孩。所以他只是陪思思呆了一天,又把大笔现金和银行卡都给了思思的监护老师罗倩。 罗老师很费解,而且这完全不合乎规矩,她坚持不收,疑虑地问这是怎么了。 陈冉也不想解释太多,只说这些钱都是留给思思的,这样即便沈宜修不管她,也够她相当长时间的治疗和生活费用了。说完,陈冉就匆匆走了,并且拜托罗老师,在沈宜修来找他之前,不要把他来过的事情告诉他。 罗倩是隐约知道沈宜修和陈冉的关系的,她最终答应先把这笔钱交给中心代为保管,等沈先生来的时候,再看怎么处理。 陈冉赌沈宜修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把孩子怎么样,难道他连这个都赌错了? 陈冉一晚上辗转难眠,天光微亮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告诉自己,那就是个巧合而已,沈宜修经常做些公益活动,自闭症的项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自己哪里就重要到沈宜修需要拿一个小孩子来威胁的地步了?真是可笑。 但思思对他真的很重要,他欠那小女孩太多,多的他觉得自己就是拿命都不够偿还。 陈冉甩开所以负面的念头,决定出去找房子住,工作也要开始找了。 晚上他在刚刚租住的小破房子里吃快餐,鬼使神差的又去翻沈宜修的微博,那时候大约7点20左右,沈宜修的最后一条微博更新在6分钟前,那是一张街景,夜晚城市灯火迷离,酒吧街上店铺鳞次栉比,照片正中是一个小酒吧的木门,门楣招牌上三个字“故人归”。 微博上文字部分沈宜修写的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酒吧。” 陈冉默默放下手机,没办法再骗自己这也是个巧合了。“故人归”就是他以前唱歌的酒吧,那里的老板老魏曾经像大哥一样关怀他照顾他,是他在这个城市里寥寥朋友中最好的一个了。他出事跟了沈宜修之后,赔了老魏一辆新车,也见过几面,但都没有说什么,陈冉能跟他说什么呢?有脸跟他说什么呢? 陈冉犹豫着要不要给沈宜修打个电话,沈宜修的微博明明白白是发给他看的,可他到底要怎样?! 电话最终没有打,陈冉死撑着,撑到了第五天,晚上他早早就开始拿着手机一遍一遍翻新微博,仿佛在等待最终审判一样。 “地方虽小风景不错,下部片子在这里取景吧。”刚刚到7:14,沈宜修的微博更新了,陈冉一看那图片,就猛地站起身来,那是他的家乡,江南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城,图片上的那条小河就在他家门前。 陈冉的父母虽说在他小时候就离了婚,他逃到北京之后,与父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但那毕竟是他亲生父母啊,他们现在还都住在那个小县城里。 沈宜修!陈冉气得猛抓自己的头发,他明白了,他是高估了自己在沈宜修心中的分量,却也低估了沈宜修这个混蛋那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和一切都必须在他掌握的控制欲。他陈冉是沈宜修的私有财产,未经允许,怎么能说走就走? 陈冉的意志几乎崩溃,沈宜修给他看的,都是他在意的东西,他以为自己在这世间一无所有,却终于还是有所牵挂的,只要他还有牵挂,沈宜修就是必赢的。 他没法入睡,也没法吃饭,唯一的念想就是沈宜修肯定还没找到他,没找到就找吧,他就算死也肯定不会主动回去的。 第六天同一时间,沈宜修已经连牵强的文字都懒的配了,直接在微博上甩了一张莫名其妙的照片,昏暗的楼道,斑驳的白墙,破旧的房门……那就是在他的门外拍的。 陈冉害怕了,他觉得自己甚至听见了拍这张照片的人那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恐惧像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紧紧抓住他不堪重负的心脏,让他脊背发凉,手脚冰冷,痛不欲生。 陈冉用最后的意志,强迫自己收拾东西,他把这两天的租金放在桌上,给房东发了短信,立刻出了门。 他在冬天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像个孤魂野鬼。他感到有双眼睛在时刻盯着自己,自己就像个笨拙的小孩,玩捉迷藏的时候只蒙住了脸就以为全世界都看不见他,而在那双无所不在的眼睛里,他就像个笑话。 到最后他快被冻得没知觉了,苦涩而自嘲地想想,就算死也别冻死啊,一健康男子北京深夜街头被冻死,这新闻多么不和谐,他不能给祖国首都拖后腿啊。 陈冉想着想着竟然笑了,他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他随便找了个小旅馆睡了一夜,撑到第七天晚上,已经麻木了。他在街边找吃的,经过一个垃圾桶的时候,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他把手机掏出来扔进去了,爱怎样怎样吧,他破罐子破摔了,愿意把我抓回去就抓回去,我不会再被你牵着鼻子当猴耍了。 …… “老板,他把手机扔了……”沈宜修坐在丁香公寓的房子里,漠然听着手下打来的电话。 “那就把你的手机拿给他看。”他冷厉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手下的耳朵里,手下觉得自己的半边身子都快给冻僵了。 沈宜修挂断电话,英俊深邃的面孔隐在落地灯的光影之中,阴晴不定。他放在沙发上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拳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敢?就这样不告而别?!在重庆的时候,他还和自己亲密无间,甚至甜蜜蜜的撒娇,这是在把他当成傻子一样愚弄吗?!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沈宜修一怔,烦躁地抓起手机,是林亦晖打来的。 “我的亲弟弟!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你刚才发的那是什么玩意?这几天发的那都是什么鬼?你看下面的评论了吗?好点的说是你被盗号了,黑子们都在说你是不是精神分裂了!你赶紧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微博删了行不行!”林亦晖气急败坏吼道。 “很快就会删,你再他妈烦我,我连你一起删!”沈宜修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危险。 那边林亦晖顿住了,半晌压着火气道:“你要是真舍不得他,让人把他拎回来不就得了?这是干嘛?” 沈宜修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一字一字道:“我不仅要让他回来,还要让他再也不敢离开我身边!” ☆、回家 陈冉把手机丢掉之后反而轻松了,他在小餐馆里点了份面,服务员在给他送餐来的时候,还给他送来了一个手机,并告诉他饭钱已经结过了。 陈冉低头看着桌面上那个手机,宿命般地想,其实真的无所谓了,只要沈宜修想,他分分钟可以把自己抓回去,同样的,只要他想,自己早晚也都会“主动”回去的。 威胁这种事情,实质并不是你会怎么做,而是你有怎么做的能力。 沈宜修新发的微博图片是一本书,英国悬疑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十个小印第安人》,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沈宜修坐在酒店房间的单人沙发里看过的。这本书还有个名字,叫做《无人生还》。 “有人说,你所担心的事情99都不会发生,但是还有1呢?回家吧。”沈宜修写道。 陈冉慢慢站起身,挺起胸膛,大步走出餐厅,打车直接回了丁香公寓。 就像第一次那样,沈宜修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主动”把自己献给他,这次也一样,他一定坐在丁香公寓,同样气定神闲地等着他“主动回家”。 他怎么就差点喜欢上这个衣冠禽兽了?不过还好,只是“差点”。 …… 陈冉回到丁香公寓的时候,沈宜修正坐在沙发上姿态优雅地看书,听见他进门的声音,沈宜修眼皮都没抬,随口问:“回来了?”就好像在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点回家的寻常伴侣一样。 陈冉没说话,脱了外套换了鞋子,把行李箱丢在一边。 “还没吃饭吧?”沈宜修放下书,轻松地站起来:“我做了沙拉和意面,随便吃点吧。我妈总跟我说,‘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回来吃个面也挺应景的。”说着就转身进了厨房去煮面。 陈冉站在他身后,凉幽幽地道:“我吃没吃饭,你难道不知道吗?” 沈宜修薄唇轻抿,闭了闭眼睛,喉结微动,陈冉从来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但他什么都没说,好像没听见似的,过了一会儿等面煮好了,他像往常那样叫陈冉:“冉冉,过来帮忙,吃饭了。” 陈冉默默走过去,机械地把碗筷拿出去。 两个人在餐桌边上对坐,沈宜修看了陈冉一眼,淡淡道:“快吃啊,你不好好吃饭会胃疼。” 陈冉冷冷一笑:“多谢关心。” 沈宜修脸色一变,他“啪”一声把筷子按在桌面上,直视着陈冉的眼睛:“有话吃完饭再说。” 于是两个人吃了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一顿饭。 吃完饭,陈冉一言不发,收拾碗筷拿去洗,沈宜修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思绪却百转千回。一会儿恨不得扑上去疾言厉色地质问他为什么说走就走,一会儿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想着他这七天是怎么过的又觉得心疼。 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了陈冉的腰,在他耳边轻声道:“为什么?在重庆不是好好的吗?” 陈冉知道他早晚会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总不能说,我在重庆看见你上了别人,心里嫉妒,发觉自己好像爱上你了,但我不能爱你,我不能那么贱。我要是真爱上你了,以后要怎么眼睁睁看着你风流快活,娶妻生子? 更何况在他见识了沈宜修的恶劣手段和恐怖控制之后,那一点点爱的影子就像太阳升起后叶子上的一滴露水一样,早已消逝,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陈冉收拾停当,关上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瞬间消失不闻,屋子里陷入一种可怕的安静。 陈冉僵硬地挺直身体,生硬道:“为什么还重要吗?反正我不是回来了吗?一切如你所愿。” 沈宜修放开他,站直身体,两臂抱胸,玩味地看着他:“你说的也对,确实不重要。”他要的不就是陈冉在他身边吗?至于陈冉在想什么他有考虑的必要吗? “既然回来了,我也不想废话。你最好乖一点,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果有下次,你所担心的事,一件一件都会发生。”沈宜修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最危险恶毒的话,说完转身回客厅去了。 陈冉慢慢转过身,发觉自己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气愤、怨恨还是恐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沈宜修在泡茶,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个小茶壶,用第一过的茶水在洗小茶杯,热气袅袅,清香满室。 “给你。”沈宜修抬头,把冰裂纹的青瓷小茶杯递给陈冉,陈冉面无表情地接过来,看着沈宜修也拿起一杯茶,悠闲地走到落地窗前去。 “过来,冉冉。”过了片刻,沈宜修轻声叫他。 陈冉走过去,像个木偶一样。 沈宜修一手拿着茶杯,一手环住陈冉的腰把他揽向自己怀中,陈冉僵硬地靠在他胸前,眼睛茫然地看着窗外城市迷离璀璨的灯海。 “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很喜欢你。”沈宜修也望着窗外,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在自言自语:“现在过了大半年,发现还是很喜欢,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也可以花更多的时间陪你。这样不好吗?” 陈冉不作声,他知道这已经是沈宜修的底限了,他不能要求更多了。 “我知道,”沈宜修淡淡一笑,温柔宠溺地看着他:“你就是吃醋了,跟我闹脾气是不是?” “没有。”陈冉低声说。 沈宜修也不反驳,话说到这份上,他自认已经给陈冉和自己都找了台阶下,不想再深究下去了。他不想探究陈冉的内心,更不想探究自己的,陈冉不在的这几天,他的愤怒,焦虑和隐隐约约的恐惧让他自己都害怕了,他无法面对这个陌生,不受控制的自己,他想要的不过是一段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又让人舒服的关系罢了。 沈宜修生生掐断又开始漫无目的挣脱他掌控的思绪,低头亲吻陈冉的头发,脸颊,脖颈,他随手把茶杯扔在一边,双手紧紧抱着陈冉,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怒交加和无限的渴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亲吻越来越蛮横,就好像身体里有一团火,只有眼前的人才能把它熄灭。 陈冉没有迎合也没有反抗,任由沈宜修在他身上肆意掠夺,他迷迷糊糊地想,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了,也就不会再痛苦。他彻底地认命了。 …… 不久之后就是春节,沈宜修要陪父母,陈冉没地方去,沈宜修让孙阳带他回家吃年夜饭。过了初三,沈宜修如约带着陈冉去夏威夷度假,他们俩在如画的风景和明媚的阳光下度过了几天神仙眷侣一样的日子。回国以后,那件事就慢慢的淡了。两个人心照不宣,谁都不再提起,就好像陈冉的不辞而别和沈宜修的威胁逼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在陈冉心里,一切都大不一样,他那一点还没来得及成型的爱意,就像一条在沙漠里暴晒在阳光下的鱼一样,彻底的干涸了。 他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他接受甚至开始享受沈宜修给予他的宠爱,发现这么一想,生活反而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但有时候,陈冉还是会有幼稚的小心思。他把完全凭自己努力赚到的钱单独放在一个账户里,等攒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给沈宜修买点勉强能上台面的礼物,什么宝格丽的香水,卡地亚的袖扣。或者一些新颖有趣的众筹来的电子小玩意。 沈宜修对他这种幼稚的行为不置可否,礼物也都笑盈盈地接受,他只以为陈冉是在乖巧地讨好他,并不明白陈冉这样做的动机,他只是努力在他们之间的不平等关系里寻求低微的自尊,勉强幻想着自己得到了一点精神上的平等。 虽然连陈冉自己都知道,他的这种想法是如此的浅薄可笑。 不管怎么说,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寒来暑往的,就是第四个年头。 夏天强烈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陈冉身上,刺得他眯起眼睛,他有些自嘲地想,不过是过个生日,怎么这两天总想些乱七八糟的,都说喜欢回忆过去是衰老的一个标志,难道他才23岁,就已经开始老了吗?不过确实,他大概就是所谓的容颜未老,心已沧桑吧。真是,除了一长串省略号,没法形容现在的心情。 陈冉在自己脑子里点了一长串省略号,觉得今天自己的颓废额度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勉强打起精神,想去自己的店里转一圈。 ☆、偶遇 沈宜修说到做到,张罗着给陈冉开店,丰富他的“业余”生活,并且一再告诫他,这就是给他闹着玩打发时间的,他的正经事业还是,必须是,一直是做好他沈宜修的甜蜜乖巧小情人。 于是陈冉彻底发挥了一下自黑精神,叫“闹着玩”的咖啡店就开张了。咖啡店就开在b大附近,看着人不少生意挺好,其实多的是学生们不想去自习室,点一杯咖啡在店里坐一天,名曰学习实则发呆玩游戏打情骂俏的。 陈冉对赚不赚钱也不太在意,反正赔了也是沈宜修的钱,他也不心疼。刚开店的时候,选址装修雇人,他也忙了一阵,后面运营起来,有店长在,他就不怎么管了,无聊的时候来转一圈,反而觉得自己比任何一个人都更像客人。 陈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着新车出了门,沈宜修都送他了,他干嘛不开,车不开,难道留着生小车嘛。 店长小赵不知道他换了车,没有机会殷勤的出来接,直到他走进店里站在眼前,才从跟兼职的美女大学生的眉来眼去中收拾出来,惊讶又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就像被抓住作弊的小学生:“哎……老板,你来了,呀!老板你换车了呀!”小赵瞄一眼停在路旁那拉风的兰博基尼,夸张叫道,掩饰着自己的心虚。 陈冉随便嗯了声,了然一笑,看一眼站在一旁正好奇偷偷打量他的美女学生,慈祥地说:“在这里工作还适应吧?是不是挺轻松的呀?” 那白净甜美长发飘飘的妹子眨了眨大到有点不自然的眼睛,不好意思道:“其实……还挺忙的……”说着恨不得脚底抹油,飞快地遁走了。 小赵挠挠头,赶紧吩咐人给陈冉泡咖啡,又灵光地说着最近店里的状况,陈冉心不在焉地听着,环顾四周,午后,店里人也不太多,有学生面前摊着书,人趴在桌子上一边流口水一边打瞌睡,还有小情侣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互相喂着冰淇淋。 店里有间小办公室,陈冉觉得憋屈,不想去了,就对小赵说:“我还没吃饭呢,帮我做点吃的,就放那边吧。”他手指着书架旁边一个位置,边说边走过去坐了。 小赵应了一声,亲自去准备吃的了。 陈冉百无聊赖地窝在舒服的小沙发里,从书架上抽了一本漫画书,架子上堆满了他和沈宜修的各种旧书,无所不有,简直可以开书店。 沈宜修不忙的时候其实挺宅的,毕竟他想正常出去一趟也不容易。他们俩有时候腻在一起可以两三天不出门,在家做做饭,看电影,打游戏,看书,陈冉捧着漫画躺在沈宜修大腿上,沈宜修靠在沙发上,有时候翻的是英文原版的《傲慢与偏见》,有时候是不知道哪里搜出来的有着花花绿绿外皮的网络耽美小黄文,就在陈冉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沈宜修冷不丁问他:“你看什么呢?那么开心?” “《美国队长》啊,他超级帅的,而且这个人物很有趣,一点都不单调……哎,一休哥,你什么时候也拍个超级英雄电影啊,顺手拯救个银河系什么的。”陈冉仰头看着沈宜修,星星眼闪闪发光:“一定很帅,想想你在天上飞来飞去,外星人的飞船就在你身后炸得连灰都不剩了……” “哈哈哈,我看行,回头写个剧本大纲。”沈宜修亲昵地刮一下他的鼻子,明亮的笑容闪耀在完美无瑕的脸上。 有时候陈冉就那么枕着他的腿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见他还在专注地看书或是抱着笔记本认真地敲键盘,不由得就看得呆了,忍不住酸酸地想,要是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那也挺好的。 …… 不一会儿美女工读生送来华夫饼和咖啡,陈冉拿着叉子慢吞吞地挑挑拣拣,这时候店门大开,大大咧咧走进来三个学生,一股热浪随着他们进来,陈冉皱眉抬头,目光穿过书架的空隙,看向这三个男生。 率先进来的是个大高个,古铜色皮肤,小眼睛但是非常精神的男孩儿,穿着一身球衣和运动鞋。他后面跟着一个文静秀气的男孩儿,个子不高,脸圆圆的,眼睛大而明亮。最后的男生进来转身仔细地关上了门,他回过头时,陈冉一惊,手上一滑,叉子在餐盘里划出尖锐的声响,那人正是在他生日夜里请他看电影,昨天又在市民广场转悠着找他的曾陌晨同学。 陈冉莫名心虚,低下了头,三位虎虎生风的大男生带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荷尔蒙,坐在了书架另一侧的桌上。 “你们喝什么?”大高个男生问。 “我要喝杯热饮,我肚子有点疼。”秀气可爱的男生回答,忧郁地摸摸鼻子。 “你来大姨妈了吗?真娇气……陌晨喝什么?” 曾陌晨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没精打采道:“随便……跟你一样的吧。” 高个儿男生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走去收银台点东西。 “肖乐,你什么时候回家?”曾陌晨懒洋洋地问。 “明天就走,宿舍热得没法呆了,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像个烤猪。”肖乐嘟嘟嘴,可爱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悲愤:“齐斌也明天走,你呢?晨晨,宿舍就剩你一个人了。” 曾陌晨低头,手指随意扯着桌布玩儿:“我?我等我做家教的那家小孩儿期末考试完了就走,反正回家也没事干。” 两人正说着,叫齐斌的男生回来了,一屁股坐曾陌晨旁边,往前凑了凑,一脸坏笑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看你们看,那边那个服务生是不是咱们学校的?外语学院的美女学妹是不是?唉,好羡慕外语学院的男生,听说他们一个班20个人19个女生18个美女……” 肖乐偷偷回头,好奇地瞄了一眼,咂咂嘴:“也就那样吧……”,他紧接着看了曾陌晨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晨晨觉得呢?” 曾陌晨没什么心思地看了一眼,支吾着嗯了声。 “哎你怎么回事?不就是被校花放了鸽子吗?那是校花哎,怎么可能容易追?年轻人,不要遇到点挫折就自暴自弃嘛。”齐斌搭着曾陌晨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谆谆教诲道。 “没有。我有那么脆弱吗?人家不跟我出来是正常的……” “那是她瞎,我们晨晨这么帅。”肖乐笑道,目光热烈地看着曾陌晨。 “主要还是咱们穷啊,你要是开外边那辆车,别说校花,就是校草都愿意跟你约会,别说是电影点映,就是路边吃麻辣烫,都不会放你鸽子。”齐斌指着陈冉停在路边的兰博基尼,酸溜溜地玩笑道。 曾陌晨笑了笑,没说话。 “我倒是一直奇怪,前几年你都不谈恋爱,怎么大学都快上完了,想起来去约校花看电影?”肖乐问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曾陌晨,脸色很苍白。 “我也不知道……”曾陌晨幽幽地道,他知道也不能说,说出来太丢人了。 “没事没事,就算全天下女生都瞎,你也不用怕呀,还有我们乐乐呢,我看肖乐跟你才最般配,哈哈哈。”齐斌见曾陌晨不高兴,忙笑着打哈哈,把肖乐捎带上打趣。 肖乐立刻红了脸,又羞怯又愤怒地笑骂道:“滚!” 曾陌晨也笑了,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 他们很快就转开了话题,东拉西扯的,聊nba聊欧洲杯聊炉石传说聊撸啊撸,一会儿又八卦校花校草,谁和谁好了谁和谁分了,谁和谁分了又好了,一会儿又各种吐糟学校的奇葩老师,破宿舍神奇食堂和永远也占不到位的自习室…… 三个人一会儿义愤填膺一会儿前仰后合,眉飞色舞的好像连周围的空气都跟着年轻起来。 陈冉在另一侧听着,时不时看他们一眼,很是羡慕。他跟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却永远也不能像他们那样了,自由健康朝气蓬勃无所畏惧,有亲如兄弟的朋友,有无限可能的未来。 陈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把吃了一半的松饼推到一边去,摊开奈良美智的绘本,想排遣一下相比之下更加寂寞如雪的心情。 “肖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过了好一会儿,叫肖乐的男生好像很久没说话了,曾陌晨看着他,关切地问。 “没事,就是好像肚子更疼了……喝点热水就好了吧。”肖乐艰难地答道,脸和嘴唇白得像纸一样。 齐斌赶紧给他要了一杯热水,说:“要不咱们回去吧?回宿舍躺会儿?” “算了吧,宁可疼死也不热死。”肖乐虚弱地道,索性趴在桌子闭着眼睛。 “你中午吃什么了?”曾陌晨道。 “外卖……”肖乐小声说,刚开口就一阵恶心,他捂着嘴直冲卫生间去吐了,曾陌晨赶紧跟着,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肖乐出来,肖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走路都没力气了。 “还是回去吧……”齐斌过来架住他,“回去找点药吃先。” “我看还是去医院吧,万一是食物中毒,这大热天的……”曾陌晨担心地道。 正说着,肖乐觉得肠子和胃好像绞在一起了似的,一阵剧痛袭来,他站不住直往地上蹲。 曾陌晨:“你扶着他坐,我去打车,打到车你们再出来。”说着大步跨出门。 可一时半会儿的真就打不到车,曾陌晨在路边站了不过两三分钟,浑身的汗就像无数条小溪一样流下来,真是又急又热又燥,整个人都不好了。 “曾陌晨——” 他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抹了一把汗,烦躁地回头—— “陈冉?” “我送你们去医院吧。”陈冉站在店门口,微皱着眉头:“快走吧,我看那位同学都快晕过去了。” 曾陌晨又是震惊又是惊喜,他赶紧点点头,冲回店里把人扶了出来。 陈冉站在兰博基尼旁边,示意他们上车。三位同学,包括已经无法直立行走的肖乐同学,此时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三张嘴大张着,每个都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 …… 到了医院,各种挂号排队看医生拿药输液,一直折腾到快傍晚,肖乐同学终于被“抢救”回来了,一行四人轻松不少,一起走出医院。 陈冉戴着墨镜,和曾陌晨并肩走在前面,齐斌和肖乐跟在后面。他们俩只听曾陌晨说陈冉是他“朋友”,又来不及细问,陈冉看着又有点高冷,一副遗世而独立的样子,他们也不好随便去搭话,只好得空就好奇地看陈冉两眼。肖乐内心不住地想,哎,我去,这哥们长得真好看。齐斌心里不住地想,嗯,又好看又有钱…… 陈冉送他们回学校,一路上大家都有点尴尬,陈冉不是装高冷故意不理人,他是实在不知道跟这些几乎陌生又跟他不是同一世界的宝宝们说什么。 直到快到学校后门的时候,肖乐才鼓起勇气道:“那个……陈冉,今天真谢谢你了。一会儿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我请你吃饭吧。吃完饭,我打电话让我妈打钱,把你垫的钱还了。” 肖乐和齐斌都是马上要放假回家的人,身上能花的钱几乎一分没留,曾陌晨再大方“打赏”了陈冉200块软妹币之后,所有家底加起来不到300块,还要撑着吃几天食堂。所以今天在医院交钱的时候很是尴尬,陈冉帮他们垫了200多的医药费。 “不用了,你回去好好休息。钱也没多少,再说吧。”陈冉淡淡回答。 “那……留个电话吧,改天请你吃饭。”肖乐也不坚持,他确实累了,别说吃饭,现在喝口水都困难,病怏怏的。 “陌晨肯定有陈冉电话啊,你是不是病糊涂了……”齐斌揉了揉肖乐的脑袋:“还留电话?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帅哥了?”还是一副嬉皮笑脸。 “哦,对。啊?没有。别瞎说八道。”肖乐不好意思道,瞪了齐斌一眼。 曾陌晨咳嗽了声:“我真没他电话。” 肖乐:“……” 齐斌:“……” 陈冉:“……,没事,真不用请我吃饭,举手之劳。” 曾陌晨脸上有点挂不住:“算了算了,我回头替你请陈冉吃饭。” “算了,你看陈冉人家开这么好的车,跟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咱们就别攀高枝了。”齐斌本来心直口快,见陈冉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心里不爽,酸不拉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陈冉从倒车镜里扫了他一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小声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留个电话交个朋友怎么了?”齐斌不顾曾陌晨三番四次地回头使眼色,冲口而出。 陈冉想了想,也是,留个电话交个朋友能怎么着?就赌气似的把他电话号码报了,车子也开到了b大后门,陈冉停下车,跟他们说再见。 肖乐和齐斌又道谢,下了车,副驾驶位上的曾陌晨没动,陈冉转头看着他。 “那个,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真是好巧……”曾陌晨挠挠头,望着学校后门,好像不好意思看陈冉似的。 “真没事,他们等你呢。”陈冉微笑。 “你昨天没去市民广场……”曾陌晨有点幽怨地说:“我等到十点多。” “我也不是天天都去。” “嗯……”曾陌晨还想说什么,陈冉的电话突然响了,陈冉抓起来一看,是沈宜修打来的,他冲曾陌晨耸耸肩,无奈一笑,曾陌晨会意,朝他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拉开车门,走了。 陈冉按了通话键:“一休哥。” “冉冉,你在哪里?来我西山别墅吧。”沈宜修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冉冉是一个热心助人的好青年。。:do(╯□╰)o ☆、短信 陈冉驱车穿过拥挤的城市,到西山别墅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沈宜修这套豪宅面积要用亩来算,配备户外泳池独立庭院恒温酒窖私人电影院,他听沈宜修说过,这里本来是买来给父母养老用的,可是沈家父母都还要发挥余热,不想这么早住到郊区来,嫌太安静。 这边毗邻西山,自然环境非常好,完全没有市里的车马喧嚣,但是人烟也少,尤其到了晚上,又不是节假日,冷冷清清的,甚至有点阴森。 陈冉也不知道沈宜修有多少房子,在北京,除了市郊的别墅,中心区除了丁香公寓还有好几套豪宅,还有一个四合院,他的房子也不固定,有的自住有的纯投资,买进卖出的,陈冉怀疑他自己都记不全那些房子的地址,就不说其他城市还有海外的了。 陈冉曾经听他一个心腹司机开玩笑,说老板的房子太多,司机们也记不住,都随身带一个小本或者认认真真记在手机里,每次接他,都要跟他反复确认要回哪里,还得确认他是不是带了那个房子的钥匙。但陈冉来了以后这种情况就好了很多,他一般一说回家,司机就都知道这是要去丁香公寓。 司机还特别狗腿地冲陈冉笑笑,说,老板有那么多房子,可就把您那里当家。 …… 陈冉把车停在车库,穿过草坪拉开巨大的实木门,进门转了一圈,看见沈宜修正坐在餐桌旁边发呆,佣人正在上菜。 陈冉过去坐下,问他:“怎么回这边了?” “今天拍片的地方离这里近,懒得跑回市里去。”沈宜修温和地笑着,看见他似乎很高兴。 陈冉知道他今天被林亦晖带走是去拍广告,沈宜修现在虽说基本退居幕后,当导演当老板,但是还是有些人情买卖推不开,也要接个代言,偶尔去别人的戏里客串一把什么的。 陈冉又有点忿忿地想,你自己就不能在这住一天吗,非要拉我来。也是奇怪了,本来他过生日之前那段时间,沈宜修对他一直有点心不在焉的,过生日都没按时回去,陈冉还想着,大概他终于玩腻了,自己的自由新生活应该不远了,可看这两天他这个劲头,自己还是老实呆着吧,陈冉内心苦笑无数声,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愁。 “我这两天一直在想,是可以搞个超级英雄电影来玩玩,”两个人吃着饭,沈宜修若有所思地说:“可这个真不好构思,我国没有个人英雄主义的传统啊,搞不好就不伦不类。” 陈冉没想到他当初一句戏言,沈宜修还真的在思考,就随口道:“好莱坞那种是不行,肯定水土不服,走走草根喜剧路线?美漫里那个死侍就很不拘一格,天天嘴炮,很有趣。” “嗯,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沈宜修给他剥了只虾,丢进他盘子里,微微摇了摇头:“再想想吧。” 吃完饭,他们俩在私人影院里看电影,放了一个特别闷的匈牙利电影《都灵之马》,陈冉在第30分钟的时候,实在撑不住睡着了,他迷迷糊糊觉得天应该快亮了吧,可醒来一看沈宜修还在看那部电影,屏幕上一对父女还在呆坐吃土豆打马。 陈冉擦了擦嘴角流出来的口水,特别崇拜地看一眼沈宜修,觉得他像神一样。 沈宜修把他揽在怀里:“想睡就睡吧。” “你不会觉得无聊吗?”陈冉好像在看外星人。 沈宜修嘿嘿一笑:“会啊。可人有时候就是需要无聊。” 陈冉:“……” 沈宜修:“我在美国上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我们看一个电影叫《吃》,全片就是一个男人吃了45分钟的蘑菇,看完还让我们写感想……” “那后来呢?”陈冉好奇地问。 “写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这片表达了导演‘只展示不干预’的艺术观,有人说导演是实验电影先锋大师,有人就直白地说好无聊。” “那你呢?” “我什么都没写,交白卷了。” “啊?” “我睡着了,写毛啊。” “哈哈哈。”陈冉笑得花枝乱颤。 沈宜修低头亲了亲他额头,歪头想了想:“电影确实有点无聊,不如我们干点别的吧。” 陈冉:“干什么?” 沈宜修:“干你啊。” 陈冉还来不及呵呵一声,就被沈宜修的热吻堵住了唇,沈宜修一只手按着他后脑热烈地吻着,一只手解他衬衣的扣子,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陈冉就被剥得精光,被沈宜修逼在双人沙发的角落里。这屋里本来就是个小电影院,暗沉沉的一片,片子也是暗色调,两个人就在一团黑暗里撕扯着。陈冉本来就不喜欢开灯,可沈宜修总喜欢一边干他一边看着他,尤其喜欢看他被干得又痛苦又羞怯却又特别爽的那种表情。所以现在这样的氛围让陈冉觉得很兴奋,他一翻身把沈宜修按在沙发靠背上,反客为主坐在他身上。 沈宜修低低一笑,扶着陈冉的腰,毫不客气地进去了。 …… 正是鱼水欢浓的时候,陈冉的手机突然响了,突兀的声音简直就像睡梦中的一声惊雷,沈宜修一怔,骂了一句,从衣服堆里把手机捡出来,随手往前一扔,手机撞在吸音墙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又跌落在地毯上。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5节 陈冉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抗议,他咬牙承受着沈宜修一次一次更加猛烈的撞击,觉得自己很快就会失去意识。 铃音结束之后,过了好一会儿,地上的手机又传来叮的一声。沈宜修和陈冉这边也终于完事了,他温柔地亲吻陈冉的脸颊、嘴唇和锁骨,陈冉却有点疲于应付,清醒过来想着大晚上谁给他打电话呢。 他从沈宜修身上下来,随便套上衣服,走过去把手机捡起来,心里不太高兴,小气地想不爽也不能随便扔我手机吧。 他解锁手机,未接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他刚想看看后面跟进来的那条短信说了什么,手上忽然一空,手机已经被沈宜修夺走了。 沈宜修站在他身后,一边打开灯一边不爽道:“谁呀那么讨厌,打扰爷的正经事。” 陈冉:“你干嘛?!”气得去抢手机。 沈宜修把手机高高举起,陈冉跳起来也没够着,沈宜修一边笑一边仰起头,念着那条陌生号码的短信:“hi 陈冉,我是曾陌晨,今天真的谢谢你。他们两个明天下午就要回家了,不知道你明天中午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 陈冉听见“曾陌晨”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徒然一紧,不安地看着沈宜修,羞恼地说:“快给我!” 沈宜修也没觉得怎么,逗小猫一样把手机藏在背后,又好气又好笑:“不错嘛,明天有饭局啊!这人谁呀?” 陈冉抢不回手机,没办法,丧气地说:“今天去店里,有个顾客急性肠胃炎,我送他们去医院了……” 沈宜修听了,也挑不出太大的毛病,但他还是沉下脸来,正儿八经道:“什么人啊,你就随便把手机号给他们。” “就是几个学生,人家只是想谢谢我,请我吃饭,我没道理拒绝,再说开门做生意,人家好歹是顾客。”陈冉真心诚意解释道。 沈宜修撇撇嘴,一时也没词了,准备把手机还给陈冉。 就在这时候,手机又“叮”的一声,沈宜修动作顿了顿,陈冉还来不及反应,就见沈宜修拿起手机看了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陈冉的心慢慢地往下沉,沈宜修阴沉着脸,把手机递给他,紧接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眯起眼睛看着他:“你现在说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了是吧?陈冉?” 陈冉默默拿起手机,见曾陌晨的第二条短信上写着:陈冉,本来那天看完电影我就想要你电话的,其实我在市民广场注意你都好久了,一直想要认识你,昨天你没去,我还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幸好今天又碰到了。嘿嘿,明天一定要出来呀,等你回复。 陈冉不敢看沈宜修的眼睛,低头小声说:“我没说谎,你可以去问店长。” “这就是你说的,对于请你看电影的男同学,没留联系方式,以后也不会见面了?”沈宜修一眨不眨地盯着陈冉。 “今天真的是碰巧……”陈冉无力地辩解道。 “碰巧?人家可不这么觉得吧,人家注意你很久了,第一天一起看电影,第二天等你你没去,第三天一起去医院,第四天还要一起吃饭……第五天是不是就该上床了?”沈宜修刻薄地说,语气听上去讽刺又危险。 “你……你讲不讲道理?这个人我刚认识两天,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陈冉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脸颊通红。 “是吗?!”沈宜修是真的生气了,他气陈冉三番两次的骗他,但他更气自己居然为了这点小事三番两次的生气!还像个小朋友一样在这里跟陈冉吵架,这根本不是他该干的事!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脸上一片漠然,冷淡地说:“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都要这样隐瞒,那要是个不普通朋友,你打算怎么着?” 陈冉无话可说,过了好半天,他才抬起头,迎着沈宜修的目光,说:“我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你吗?袁艺也是我的普通朋友,你怎么对他的?你忘了吗?”陈冉的声音沙哑,带着近乎绝望的颤抖。 ☆、袁艺 袁艺以前是星宜旗下的小艺人,刚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轻狂,爽朗可爱,自信满满,大概觉得自己分分钟就能接大片拿大奖,圈粉无数,光芒闪耀,红透半边天,登上人生巅峰。 有一次陈冉无聊,沈宜修带着他去片场看拍戏,袁艺演一个小配角,这小孩儿挺机灵的,不仅看出来陈冉跟沈宜修关系不一般,还看出来沈宜修对陈冉比一般的不一般还要不一般。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攀附还是单纯好奇,一来二去就结识了陈冉,经常叫陈冉出来玩,去趟国外还给他带原版漫画、唱片,两个人年纪相仿,志趣相投,渐渐的就成了好朋友。 沈宜修不让陈冉进娱乐圈,也不愿意他交娱乐圈的朋友,跟他提了几句让他不要和袁艺走得太近,陈冉没当回事。 袁艺轻浮爱玩,偷偷带着陈冉出去泡吧喝酒,甚至还想撺掇他跟自己去找小鸭子。陈冉说到底不过是二十出头一个小男生,又没什么朋友,寂寞无聊的时候很容易就被袁艺带跑偏。有一次两人在gay吧玩到半夜,袁艺跟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陈冉去帮忙,受了轻伤进了医院。 这事最后还是没瞒过沈宜修,他知道以后气得火冒三丈,劈头盖脸把陈冉骂了一顿,严禁他再去酒吧夜店之类的地方,晚上超过十一点必须回家。然后直接把袁艺的经纪人和助理都开了,袁艺当时正在拍星宜自制的偶像剧,好不容易混个男二,在片场春风得意,结果直接被沈宜修从上海召回北京,已经投了几百万的电视剧立刻叫停,换人重拍,袁艺从此就被全面封杀。 一开始,袁艺还血气方刚地叫嚣,有什么了不起,老子不干了!可没过几个月,他就撑不下去了,找陈冉来帮他求情。 陈冉想着都过了好几个月了,沈宜修气也应该消了,就想找个他心情好的时候,跟他提一下。 那天两个人在外边吃海鲜大餐,喝点小酒,气氛正好的时候,陈冉软软地对沈宜修说,袁艺他知道错了,这都好几个月了,能不能放过他? 沈宜修拿着酒杯的手举起来又放下,拈着餐巾擦了擦嘴角,定定地看着陈冉,陈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不由自主地就攥紧了桌布的角。 沈宜修看了他片刻,勾唇一笑,清淡地说:“好啊。你去问他,愿不愿意陪我睡?要是愿意,这件事可以考虑,不愿意就免谈吧。” 陈冉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沈宜修这不仅仅是在羞辱袁艺,也是在羞辱他,他气恼地盯着沈宜修看了几秒钟,却也知道自己毫无办法,最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这话算数吗?” 沈宜修耸耸肩:“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陈冉最后还是去把沈宜修的话跟袁艺说了,他到底念着他们之间的情意,想帮帮他。袁艺几乎没怎么犹豫,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当场就答应了。陈冉看着袁艺俊秀的面孔上那种不合时宜的欣喜,那种在他面前都已经懒得伪装的急切,心彻底的凉了。 陈冉知道,沈宜修这是把他以为美好的东西撕碎了揉烂了给他看,把最残忍的真相摊开了晾出来给他看。他好像都能听见沈宜修在他耳边轻声说,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朋友。 然后沈宜修让陈冉亲自把袁艺送到他房间,陈冉面无表情想要退出去的时候,沈宜修又叫住他,轻描淡写地说:“冉冉,你要不要留下来一起?” 陈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都快吐了。 沈宜修冷淡地看着他,又问袁艺:“袁艺,你觉得怎么样?” 袁艺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看陈冉,过了半天,才勉强笑了下,小声说:“好啊。我都行。”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陈冉,几乎是在哀求:“陈冉?行吗?” 陈冉闭上眼睛,忍着随着情绪翻涌而来的眼泪,甚至忘记了自己是怎么逃出门去的。 后来沈宜修确实放过了袁艺,但是资源什么的没有一点关照的意思,在瞬息变化的娱乐圈,袁艺这种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的小角色,又沉寂了好几个月,谁还会记得。他只能在小烂片里跑跑龙套,想跟大咖合个影蹭版面都没人让他蹭,袁艺年轻气盛不甘心,又闹着要解约,赔了星宜一大笔钱,在新公司混的也不如意,慢慢的就彻底沉寂下去了。 前段时间,陈冉听说,袁艺现在专门混各种打着奢侈品品鉴交流之名,行淫乱大趴之实的展会酒会之类,成了名副其实的社交名媛。 …… 沈宜修紧紧抿着嘴唇,嘴角牵动,露出一个凉薄轻蔑的笑:“我没忘。你最好也别忘了。” 陈冉又生气又有点害怕,咬着嘴唇,想争辩又不知道说什么。 沈宜修又咄咄逼人地说:“这事本来不想提了,陈冉,就你看人那眼光,我还真是不放心。袁艺是什么东西?从头到尾利用你,带着你乱七八糟不学好,我没整死他那是看你面子……” “本来也不能都怪袁艺……”陈冉被他这么一骂,忽然就没底气了,小声抢白道。 “是。不怪他,怪你,他是替你受过的,懂吗?”沈宜修寒气森森地逼视着陈冉,片刻后,不露声色地叹了口气,抄起上衣摔门出去了。 陈冉在影厅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腿都麻了,才慢慢回到房间去。那天晚上,他跟沈宜修分房睡的,他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沈宜修招呼没打,已经走了。陈冉犹豫再三,给孙阳打了电话,孙阳告诉他,沈宜修开始到各地给《人鱼传说》做宣传,估计要十天左右才会回来。 陈冉在西山别墅吃过早饭,开车回市区,一路胡思乱想犹豫不决。他怕曾陌晨再找他,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其实跟他们去吃个饭也确实没什么吧?沈宜修生气主要还是因为他说谎骗他了。但是曾陌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注意你很久了,一直想要认识你……”陈冉想到第一次见面时,在路灯底下,曾陌晨看着他的眼神,还有昨天临下车的时候,他欲言又止的那个样子,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 算了,陈冉最后无可奈何地想,人家就是觉得有眼缘想结识个朋友,只可惜自己连个做朋友的资格都没有,即便沈宜修大发慈悲不找别人麻烦,以他现在的不堪身份,他永远不能做到坦诚相待,就他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友谊?…… 回到丁香公寓之后,陈冉开机,曾陌晨又给他打了两个电话,还有几条短信,说地方都订好了,问他到底去不去,为什么不回复还关机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陈冉下定决心,很快地回复了一条短信:对不起,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饭就不用吃了,钱也不用还了。祝你们一切都好。 陈冉发完短信,马上把曾陌晨的号码拉黑了,不管曾陌晨是生气质问,还是莫名其妙骂他神经病,亦或是焦急追问他出了什么事……总之他的任何回复陈冉都不想再看到了。 …… 过了好几天,沈宜修没联系陈冉,晾着他。陈冉也没像以前几次冷战的时候,积极检讨,认错道歉。他是真的有点疲了,这个生日一过,好像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陈冉随手刷刷微博论坛,随着《人鱼传说》全面上映,各种八卦话题也炒的热火朝天,有传男女主欧涵和夏纯假戏真做,如火如荼的,就有人跳出来反驳,说夏纯是沈宜修新的猎艳对象,被潜规则抱金大腿的,然后又有人整理了《沈宜修不得不说的女人们和男人们》,《那些年,沈宜修睡过的女神们》,《比“你穿越回过去杀了你妈,你还会不会出生”还要悬的世纪难题—论男神沈宜修的性向问题》…… 一堆一堆,看得陈冉哭笑不得,刚开始的时候,陈冉对沈宜修的桃色新闻还在乎,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不舒服,到现在他对这些亦真亦假的八卦已经基本免疫了,说到底他有什么资格不舒服?但是今天他在这些浩瀚如烟海的帖子和回复中,还是看到了几条十分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 一个是说,疑似沈宜修私生女患自闭症惨遭遗弃。 还有一个是说,沈宜修包养美少年长达数年,囚禁虐恋上演五十度灰? …… 陈冉觉得自己的三观再一次经受了血雨腥风般的洗礼,他煞有其事地认真想了想,包养确实,美少年也勉强算得上,囚禁虐恋还五十度灰?这个,真是,我怎么不知道啊?! 陈冉内心咆哮了一千零一次,心想,要不要告诉沈宜修一声?其实他陈冉的存在,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在核心圈子里不算太高级的秘密,大家心照不宣,也没人敢触沈宜修的霉头,主流点的媒体也不会去惹沈宜修,疯了吗?嫌活得太好还是命太长? 陈冉又转念一想,沈宜修也用不着他去提醒,以前非主流狗仔们也不是没拍到过他们,都被沈宜修动动小手指头的功夫就摆平了,道理都懒得讲,花钱买回来照片完事,就当给孩子们发压岁钱。照片拿回来,沈宜修还少不得调侃一番,什么光线不够柔和啊,陈冉的侧脸拍得不够美之类…… 更何况这几个脑洞如此清奇的造谣帖……陈冉自嘲地笑笑,关了网页,看一眼外边,天空乌云密布,树叶纹丝不动,像是闷着一场大雨。陈冉懒洋洋站起身,心想趁着还没下雨,赶紧出去吃个饭吧,天气不好,就别给外卖小哥增加工作量了。 陈冉随手拿了把伞,快步出门,快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了,陈冉无奈地看一眼天,撑开伞—— 他的目光掠过小区门口的岗亭,见一个年轻矫健的身影大步跑进遮阳伞下,紧接着摇头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 陈冉看见他,一时进退为难,心想怎么又是曾陌晨?他正犹豫着,曾陌晨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 曾陌晨脸上的表情既有无法掩饰的惊喜,又有隐隐的愤怒委屈,他静静地看着陈冉,没说话也没动。 陈冉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神情有些黯然,他僵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终于走到曾陌晨面前:“你怎么来了?” “我来把钱还给你。没有欠人钱的习惯。”曾陌晨冷冰冰地说,说着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把钱,200多块,有零有整的。 陈冉没接,别过头去:“不用了……” 曾陌晨把钱塞进他手里:“也不是我的钱,我替肖乐还的,不要找他说去。” 陈冉无话可说,默默把钱装起来,想着要不要跟曾陌晨解释或者道歉…… “那……也就没别的事了,是我自讨没趣,打扰你了。我走了,就这样吧。”曾陌晨装着轻松随意的样子,说完这话吹了声口哨,大步跨进暴雨中。 “哎……”陈冉赶紧追出去,在哗哗啦啦的雨声中大声道:“这么大雨你没伞怎么走啊!”他跑上前把曾陌晨拢在一把小伞下:“先去我那里,等雨停了再走吧。 曾陌晨停下脚步,转头看了陈冉几秒钟,见他半个身子淋着雨,斜飞的雨滴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赶紧上前一步紧紧贴着他,又把伞往回推,嘴里不自然地小声道:“方……便吗?” 陈冉点头,拉着他的胳膊往小区里走去。 ☆、赴约 虽说没有几步路,但是回到家的时候,陈冉和曾陌晨还是一个人湿了半身。曾陌晨浑身滴水,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陈冉给他找备用的拖鞋,被雨淋了一下整个人反而神清气爽,笑着说:“没事,进来吧,我给你找件我的衣服穿。” 曾陌晨进来,四处看看,就在客厅中间站着,刚才的小情绪也基本被雨浇灭了,发自内心称赞道:“你家布置得很温馨很用心啊。” 陈冉淡淡一笑,小梨涡忽隐忽现,转身进卧室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件t恤和毛巾出来,递给曾陌晨:“擦擦头发,把衣服换了吧。这是我最宽松的一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穿。” 曾陌晨笑着接过,也不避讳,当着陈冉的面,把湿了的t恤脱了,灯光下他赤裸的肩上水珠莹莹闪闪,胸前和胳膊上的肌肉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无声地散发着年轻健康的力量。 陈冉脸红了,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走到吧台去倒水:“你喝什么?” “有可乐吗?”曾陌晨没觉得怎么,大大咧咧问道,把陈冉的衣服抻了抻,还是有点小。 陈冉把可乐递给他,又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 “那在我这随便吃点?要不叫外卖?” “随便做点吧,泡面就行。”曾陌晨随口道,饶有兴趣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和置物架,颇有设计感的小鹿台灯,新鲜有趣的各种小摆件。 “我也不会做别的。”陈冉打开冰箱,拿了蛋和青菜,真的煮了两碗泡面。 两个大男孩对坐在餐桌两头,伴着窗外的雨声,心不在焉地吃泡面。陈冉若有所思,曾陌晨欲言又止。 “你怎么还不回家?学校早放假了吧?”陈冉终于问。 “我……我家教的小孩,他家里还想让我再帮他补补数学。”曾陌晨口不对心地道,低头捞面:“我每天给他上完课,回学校的路上正好经过你们小区,就过来看一眼,今天还真碰到了。” 陈冉嗯了声,不再细问。 吃完面,雨也差不多停了,曾陌晨准备走,临出门的时候,他慢吞吞地换完鞋,靠在玄关墙上,眼神闪烁,好像下了好大决心似的,有点尴尬地问:“陈冉,这里你一个人住吗?” 陈冉知道他在问什么,刚才他去洗手间,肯定看见了双份的毛巾、牙具还有剃须刀什么的。陈冉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他想了想,坦然道:“我男朋友有时候会过来,这是他的房子。” 曾陌晨好像并不惊讶,明亮的眼睛深处好像有既窃喜又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哦。”他盯着陈冉的眼睛,狡黠地一笑,略带轻蔑地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拉黑我的吧?怕他生气?不至于的吧……” 陈冉大窘,好像被当众戳穿了拙劣谎言的小孩,而且这个谎言在大人眼里荒诞不经莫名其妙非常没有必要,就像一个大而空的肥皂泡。 陈冉不置可否,索性低头不说话了,曾陌晨撇撇嘴,一手越过陈冉的肩膀,撑在对面墙上,凑近他的脸,坏坏地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看你,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 曾陌晨离陈冉非常近,他说话时灼热的气息拂过陈冉的耳垂,微湿的头发几乎贴到他脸颊上,陈冉的心猛地狂跳几下,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嘴唇,生涩地道:“别瞎说……” 曾陌晨微眯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陈冉,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周围的空间好像在无声无息缩小,而空气陡然升温,随时都会把仅有两个人的无形空间点燃一样。 过了几秒钟或者一万年,曾陌晨站直身子,长出一口气,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不过就是想认识个朋友呗,你不愿意,我不勉强。”说着,就要推门出去。 陈冉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飘在刚刚诡异又暧昧的氛围里,他怔怔地看着曾陌晨走出去,连话都忘了说,也没有关门。他看着曾陌晨的背影,呼吸有些急促,好像莫名其妙的在期待着什么。 曾陌晨走到电梯门前,扭头看了他一眼,莞尔一笑:“怎么了?” 陈冉说:“你还穿着我的衣服呢。” 曾陌晨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哦,对,等我回去洗了还你。” 陈冉嗯了一声,有一点淡淡的惆怅。 “再约吧。我号码你拉黑了,要不加个微信哪?”曾陌晨笑道,没有理会打开的电梯门,转身走了回来。 …… 又过了两天,沈宜修要回来了,孙阳给陈冉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去接机。 “我……不去了吧,他又没叫我去。”陈冉无聊地按着遥控器,电视停在一个正火的宫斗剧上,他无可无不可地说:“他都好多天不理我了,我去了自讨没趣。” “……”孙阳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小会儿,耐着性子道:“我可是一片好心……冒着暴尸街头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 陈冉知道这是孙阳在给他铺路搭桥找机会,也顺便给沈宜修个台阶下,这样的戏码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可这次陈冉一点都不想配合着演戏,真心累。 电视里传来某公公尖细的声音:“娘娘啊,最近这天气酷暑难耐,陛下又政务繁忙,难念心绪烦乱,夜里总也睡不好,说是最近要去避暑山庄住一阵子,您可准备着点,万一要随御驾过去,可少不得在饮食药物方面多费点心。” 那位娘娘便娇滴滴地道:“多谢公公提点。” 陈冉看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了,学着电视剧里娘娘的声音,娇滴滴地对孙阳:“多谢哥哥提点。” 孙阳当然也听见了电视里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恨不得扑过来把陈冉掐死,他鼻子里哼了声,烦躁地说:“爱接不接,我可告诉你,这几天老板天天沉着脸,动不动就生气,哥哥我日子也不好过。你就作吧,早晚大家跟着你一起作死。” 陈冉无所谓地摇头,心想你真是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少不得又说了几句安抚孙阳的话,草草地挂了电话,最后也没答应去接沈宜修。 陈冉挂了电话,失神地盯着电视屏幕发呆,好半天才茫然地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宜修晚上回来,陈冉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多半不会吧,冷战之中他没低这个头,沈宜修是不会给他这个脸的。 忽然手机响了一下,陈冉抓过来看,是曾陌晨的微信:明天回家,今晚出来吃个饭吧。 紧跟着又发了一个贱兮兮的暴漫表情过来。 陈冉笑笑,回复:好啊,你挑地方。 然后他去洗了把脸,穿好衣服出了门。 陈冉开车很快到了b大后门,曾陌晨已经早早在那里等他了,这几天他们没事就会随便聊两句,曾陌晨每晚还给他发个晚安短信。 陈冉停在曾陌晨身前,打开前车窗,探头出去叫到:“曾陌晨!” 曾陌晨正在翘首张望,猛地低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摸了摸后脑勺:“我没看错吧?我正在满马路找你那辆拉风的兰博呢。” “先上来再说。”陈冉笑了笑,见到曾陌晨,心情顿时轻松不少。 曾陌晨坐进英菲尼迪的副驾驶,四下打量一圈:“你男朋友是卖车的吗?” 陈冉一笑,眼眉弯弯:“那跑车太扎眼了,我开着那个过来,估计会被以为是来你们学校泡学生妹的小开吧?” “嗯。”曾陌晨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有可能是泡帅哥。” 陈冉推了推墨镜,发动了车子:“想吃什么?” 曾陌晨长吁了一口气,抓了抓脖子:“清凉酸爽的吧?快他妈热死了。” 陈冉转头看他一眼,发现他脖子上一片一片红通通密密麻麻的痱子,心想宿舍里没空调,夏天确实太难过了。 “我带你去吃韩料吧,我知道有一家冷面做的特别好。” 曾陌晨笑嘻嘻:“晚上有时间,我请你去看个电影呀?漫威的复联上了!” 两个人去吃了韩料,看了电影,一路有说有笑,曾陌晨很活跃,对什么话题都知道点,偶尔贱兮兮地耍贫嘴,跟他在一起陈冉很放松也很开心。 陈冉全程关机,带着那种死前吃顿好的绝对不能被打扰的决绝。 从电影院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陈冉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就感觉有点奇怪,好像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他警惕地频频回头,却又找不到什么。曾陌晨在一旁全无知觉,还在点评剧情,陈冉也不好表现得太异样,赶紧催他上车,径直送他回了学校。 “这次回家就要等开学再回来了吧?学校太热了,看你起了那么多痱子。”快靠近b大的时候,陈冉心神不宁地说,看一眼后视镜,有一辆可疑的黑色商务车一直跟着他。 “不一定。”曾陌晨撇嘴:“在家也无聊。说不定住几天就回来继续做兼职了,还能挣点看电影的钱。” “你父母做什么的?”陈冉随口问。 “我爸是公交车司机,我妈早病退了,身体不好。”曾陌晨无所谓地道。 陈冉点点头,没说什么,把车停好,跟曾陌晨道别。 曾陌晨恋恋不舍地下车了,又趴在车窗上,可怜巴巴道:“真舍不得……” 陈冉:“……” 曾陌晨:“你车里的空调。” 陈冉笑着捶了他一拳,无奈道:“滚滚滚。” 一直看着曾陌晨连跑带跳地进了学校大门,陈冉才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下了车,向着停在他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走过去。 ☆、狗仔 车里的人看见陈冉走过来,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陈冉直接绕到副驾驶位,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来,一个又黑又胖,满脸胡渣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那男人穿着优衣库那款著名的“爹t”,i’ your father几个字闪闪发光。他胸前挂着一个单反,长焦镜头都快杵到陈冉脸上了。 陈冉冷冷看着他,挑眉问道:“筒子哥,你这是几个意思?” 黑胖子名叫江为,是贵圈有名的狗仔,又壮又胖且酷爱打牌,人称“筒子哥”。江为笑得一双小眼睛眯成两条缝,无辜地摊了摊手:“也没别的意思,养家糊口的,压力大呀,不像你……”说着手指点了点陈冉的胸膛,揶揄道:“有大老板养着。” 陈冉站直身体,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是呀,大家都不好混。我听说哥你最近流年不利犯太岁啊?” 陈冉听人说过,这个江为冲动任性,也算个性情中人,做事常常剑走偏锋不规矩,在圈子里毁誉参半,也得罪了不少人,前段时间不知道怎么,被供职的某新闻网站给开了。 江为的嘴角抖了抖,干笑两声,又满不在乎地说:“不瞒你说,哥哥我开了自己的工作室了!”,他看着陈冉,挤挤眼睛:“工作室刚开,需要搞个大新闻。” 陈冉失笑:“那让你失望了,我跟朋友吃个饭,这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倒贴钱也没人想看。” 江为笑道:“新闻不大,有钱也行。别人不看,有人想看。冉冉好歹给哥几个出个车马费,今天拍的照片,我保证不发给你家霸道总裁沈大公子。怎么样?” 陈冉皱起眉头,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他跟曾陌晨刚才在一起的林林总总,确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不怕,沈宜修真生气了,大不了不要他,他求之不得。陈冉定定神,淘气地一笑:“发吧。谁不发谁是孙子。”说完,大步走回自己的车旁边,进去用力关上了车门。 江为气得骂了一句,心想有日子没注意,这小屁孩儿长能耐了嘛。以前他也拍过陈冉跟沈宜修,那时候这孩子畏畏缩缩地躲在沈宜修身后,像只躲在母鸡身后的小鸡崽子,现在小鸡翅膀也长硬了,能不能飞的也要先蹦跶两下子。 旁边司机问道:“老大,还跟吗?” 江为烦躁地说:“不跟了!掉头去名都会所转转。” …… 陈冉回到丁香公寓,在楼下看见七楼他房间亮着灯,心里顿时一阵烦躁,一步都不想往前走了。他靠在苗圃边上,从曾陌晨给他的半盒烟里抽出来一根,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圈在闷热的夏夜袅袅而上,烟头忽明忽灭,树叶纹丝不动,草丛里传来一刻不停的蛐蛐叫声。 陈冉抽完一根烟,打开手机。出乎意料的,只有一条曾陌晨的微信问他到家了吗,沈宜修没给他打电话。 陈冉回复了曾陌晨并说晚安,然后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全都删了,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先忐忑不安地走了几步,又破罐破摔地走了几步,最后视死如归地上了电梯。 回到家,开了门,屋子里居然没开空调,沈宜修的行李箱随便丢在门口,陈冉诧异地皱起眉头,紧走两步,往客厅看去。 沈宜修浑身无力地斜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色灰白,一点精神都没有,脑门上全是汗水。 陈冉吓坏了,赶紧过去轻轻摇了摇他:“这是……怎么了?” 沈宜修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空洞地转了转,终于聚焦在陈冉脸上,嗓子完全哑了:“冉冉……我想喝水。” 陈冉手忙脚乱地给他倒了一杯水,一边喂他喝,一边摸了摸他额头:“一休哥,你发烧了,咱们去医院吧?怎么回事?孙阳呢?怎么一回来就病了?” 沈宜修定定看着他,却没力气掩饰声音里的虚弱:“孙阳还没回来,他安排司机去接的我。你知道我今天回来吗?冉冉?” 陈冉不敢作声,他从没见过沈宜修这个样子,印象当中,沈宜修几乎没生过什么病,在外面永远都是一副神采奕奕,淡定优雅的样子。 陈冉看着沈宜修苍白憔悴,满面病容,心里一揪一揪的,这些天,他跑了十个城市赶场做宣传,几乎天天在路上奔波,夏天又热天气又不稳定,飞机延误估计也是常有的事,天知道他这些天有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安心下来吃一顿饭。 肯定是累的。 “我不想去医院。我可不想被媒体写成‘沈宜修为新戏拼命宣传累病就医’。唉,老了……”沈宜修叹了口气,鼻涕险些流进嘴里。 陈冉赶紧拿纸巾给他擦擦,妥协了:“那我给你找点药去。吃了药早点睡吧。你吃饭了吗?饿吗?” “我没吃饭你会做?除了煮泡面你还会什么?”沈宜修眼皮都懒的抬,拖着声音半死不活地道。 陈冉不服气地小声道:“我还会打包和叫外卖。” 沈宜修无奈地一笑,摇了摇头:“没胃口,算了。” 陈冉把沈宜修扶进卧室,喂他吃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又给他擦了擦身体,头上敷了个毛巾。 等陈冉去洗澡出来,沈宜修迷迷糊糊地喊头疼,陈冉在手指上抹了点清凉油,盘腿坐在床上,让沈宜修枕着自己的腿,给他按摩太阳穴。 按了好久好久,陈冉自己都快睡着了,沈宜修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陈冉轻轻把他的头挪到枕头上,甩了甩酸麻的手指。 陈冉看着沈宜修睡梦中依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因为鼻子不通而微张着的嘴,在那一瞬间,有点心疼,他自己有事没事犯个小毛病,不知道每一次,沈宜修是不是也是这样看着他,照顾他的? 可是过了那一瞬间,陈冉又想,小猫小狗生病了,主人还会喂个罐头,给个抱抱,带着去看看兽医呢。 陈冉收拾起自己没用的小心思,躺在沈宜修身边。他不敢开空调,屋子里闷热得像个蒸笼,沈宜修翻了几次身,浑身冒汗,睡得非常浅。陈冉只好又起来,满屋子翻找,终于找出来一个写着某某不孕不育医院的小广告纸扇子,拿来给沈宜修扇风。 左手累了换右手,右手累了换左手,到半夜陈冉实在撑不住,抱着扇子睡着了。 …… 凌晨四点,陈冉被沈宜修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吵醒,他迷迷糊糊伸手摸了摸沈宜修的胸膛,发现烧不仅没退,反而更烫了。 陈冉缩回手,完全清醒过来,吓得脸都白了。 “一休哥……”陈冉轻拍沈宜修的脸,焦急地叫道。 “嗯?这个好吃吗?冉冉……你跑哪去了?”沈宜修完全不清醒了,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陈冉完全没心思去听他在说什么,心急如焚。 “咱们必须得去医院了,好不好?要不林亦晖,孙阳,你爸妈,还有你的粉丝们会来把我烧死的。而且现在凌晨四点钟,狗仔们也都回家睡觉去了哈……”陈冉哄孩子一样在他耳边道。 沈宜修没反应。 陈冉跳起来,给沈宜修的御用私人医院打了电话,十五分钟以后,救护车停在了楼下。 …… 第二天早上七点,沈宜修在病房里输液,陈冉坐在他身边打瞌睡。林亦晖来了。 “怎么回事?!”林亦晖一掌重重拍在陈冉肩上,压着声音道,差点把陈冉从椅子上打翻下去。 陈冉一个机灵,跳起来,愤怒地瞪了林亦晖一眼。 “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林亦晖低吼道:“他好几年没进医院,怎么一回你那里就生病了?” 陈冉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比窦娥还冤哪。 “医生说没事的,就是暑热感冒,输完液退了烧就能回去了。”陈冉争辩道。 “没事?都烧到快四十度了,脑子都快冒烟了,昨天他下午飞机就到了,你什么时候送他来的医院?”林亦晖质问道,眼里直喷火。 陈冉实在懒得跟他吵,心想沈宜修是你的大宝宝,又不是我的大宝宝,你不放心怎么不把他随身带包里。 “别吵了好吧,他刚睡着。”陈冉冷冷地说,转身出了病房。 刚靠在石栏上想要清静清静,走廊尽头又走过来一个人影,陈冉定睛一看,心里顿时又是一阵天翻地覆,迎面而来的这位阿姨,正是沈宜修的亲妈,赫赫有名的歌唱家周芸女士。 ☆、照片 周芸属于全国人民,上到走不动的老爷爷,下到数123的小学生都多少知道点的那种人,陈冉从小就在春晚上看见她。周阿姨现在年纪大了,不怎么唱歌了,在音乐学院收徒带学生。 陈冉跟了沈宜修之后,也见过她几次,沈宜修还带他回父母家吃过饭的。 陈冉听沈宜修说过,周芸是老一辈典型的出身贫寒却坚韧不拔励精图治靠自己的天赋和努力改变了一生命运的励志偶像,成名之后嫁进沈家这中间也经历了不少波折,基本可以写一部灰姑娘斗智斗勇反抗大家族打压成功上位嫁入豪门的狗血励志大戏。沈宜修的父亲作为一个有背景有才华有颜值的艺术家,年轻的时候也是很风流浪荡的,周芸的一生可谓是与天斗与地斗,斗完了公公婆婆,又斗老公的小三小四,好不容易老了都消停了,又发现自己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 前些年,周芸还软硬兼施地求着逼着沈宜修相亲处对象,像所有可怜巴巴的母亲们一样,想着儿子娶贤妻,再生个大胖孙子。可是在各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机关算尽之后,沈宜修还是我行我素,根本油盐不进。这些年,儿子翅膀越来越硬,周阿姨也就慢慢的放弃了。 周芸健步如风,走到病房前,陈冉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周芸眼看也60了,保养得好,看着像40多,而且身姿挺拔,精神矍铄,面目端正,隐约还能看到当年大美人的风姿绰约。她穿着一身运动衣,像是正跑步呢听到消息,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周芸看见陈冉觉得眼熟,想起来这应该是儿子的一个小情儿,却叫不出他名字了,也没空细想,直接问道:“我儿子呢?”声音洪亮,不怒自威的。 “周阿姨好。宜修哥在里面……”陈冉指了指门,不卑不亢地道。 话音刚落,林亦晖听见动静出来了,看见周芸愣了愣,心想这是谁给老太太通风报信了?他马上换了一副天真无邪的笑脸,恭恭敬敬地道:“周老师,您来了,宜修他没事……” 周芸冷哼一声,边往病房里走边说:“他上次进医院可能还是小时候呢,你跟我说没事?……” 陈冉没跟着进去,隐约听见里面一直有说话声,沈宜修好像醒了。又过了一会儿,院长和医生护士又呼呼啦啦进去一大批,小护士带着给沈宜修准备的丰盛早餐。刘院长经过陈冉身边的时候,跟他点了一下头,这几年陈冉来过好几次这家医院,跟院长也算相识。刘院长年轻时,做过沈宜修祖父的保健医生,跟沈家父辈的关系也非常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堆人呼呼啦啦地出来,院长跟周芸又寒暄几句,反复说沈宜修没什么大碍的,让她放心。言罢就要送周芸出去,周芸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们先走。院长有意无意地看了垂手站在一旁的陈冉一眼,带着医生护士走了。 周芸转过身,目光犀利地看着陈冉:“你叫什么来着?” “陈冉。”陈冉看着她的眼睛。 “听说,现在我儿子每次回了北京,家都不回就直接往你那里跑啊。”周芸一双丹凤眼圆睁,长眉微挑,毫不客气地说。 “家?您是说您的家吗?”陈冉淡淡看着她,他对沈宜修可以低声下气委曲求全,因为那是沈宜修,别的人,不是随便就能来欺负他的。 周芸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你跟着宜修多久了?好像挺长时间了吧?” “四年多。” “真难得。”周芸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多大了?” “23。” 周芸点点头,走近一步,伸出圆润富态的手,捏了捏陈冉清瘦修长的手,笑着说:“还年轻啊。” 言毕,周芸抽回手,又进病房跟沈宜修和林亦晖打了个招呼,出来后再不看陈冉,径自走了。 …… 陈冉看着她的背影出神,病房里传来沈宜修的叫声:“冉冉——” 陈冉进去,林亦晖坐在沈宜修身边,正跟他谈工作的事。 “……都挺好的,刚看了数据,《人鱼传说》昨天18亿,累计票房快20亿了,能破的记录都破的差不多了……” 沈宜修随便点了点头,看着刚进来的陈冉:“你吃早饭了吗?” 陈冉摇头:“没事,我不饿。” 沈宜修把刚才医院送过来早餐推给他,好像没看见林亦晖哀怨的目光似的,随口问:“还有什么事?” “还有……江为被炒鱿鱼以后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号称要当中国第一狗仔,你好歹小心点他,咱们害得他丢工作,说不定怀恨在心呢。” 沈宜修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他活该……这也算个事?” 林亦晖;“好吧……那没事了,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他斜了一眼在边上喝粥的陈冉:“那臣就告退了,要不一会儿连早饭都没得吃了。” 林亦晖气哼哼地走了之后,陈冉陪着沈宜修输完液,退了烧,拿了药,离开医院。 回到家,沈宜修还是病怏怏的,洗了个澡就躺床上去了,陈冉晚上也没睡好,索性躺他旁边。 “开空调啊……”沈宜修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陈冉:“……” “你没感觉医院都开着空调吗?”沈宜修无力地抬起手指着陈冉的鼻子:“你想谋杀亲夫啊……” 陈冉哦了一声,终于去把空调打开了,顺手把窗帘也拉起来。 两个人在凉爽的小黑屋里睡得昏天黑地,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陈冉醒过来,见沈宜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喝水吗?”陈冉扭过去摸了摸他额头:“不烧了……” “后来你去和他们吃饭了吗?跟你新交的小朋友们?”沈宜修忽然问。 陈冉看着他稍稍有点肿的眼睛,心想看来他这病是好得差不多了。 “没去。”陈冉轻声答道,起身去给沈宜修倒水。 沈宜修嗯了一声,闹了生病这一出,之前的事也懒得计较了……唉,说到底有什么好计较的?沈宜修自嘲地,无力地摇了摇头。 陈冉在客厅里发了一会儿呆,曾陌晨给他发了几条微信,他没回,都删了,这才端着水杯走进卧室。 晚上两个人随便叫了点东西吃,继续腻在床上挺尸,放着轻音乐,沈宜修在看九把刀的杀手系列,陈冉躺在他腿上拿着手机玩你画我猜。 等过了一会儿,陈冉从手机上抬起眼,看见沈宜修手里的书滑在一边,人已经睡着了。 陈冉轻轻把他的书抽走,把人放平,关了灯。 到半夜,陈冉正在做一个自己变成鸟在天上飞的梦,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来动去,他一惊,马上醒了,以为沈宜修又不舒服了,刚要抬手去摸,整个人被从身后紧紧跑住,动弹不得。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他后面,不甘心地蹭啊蹭的。 陈冉欲哭无泪,半醒不醒,声音还是哑的:“你干吗?刚好点别折腾了。” 沈宜修在他耳边吹气,慵懒又暧昧地说:“白天睡多了,晚上醒了睡不着。这么多天,你都不想我吗?冉冉?” 陈冉挣了挣,没挣开。心想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人家生病了都把他吃的死死的。 沈宜修把他从双臂的禁锢中放出来,两只手却不闲着,把陈冉上下摸了个遍,然后一手探到前面,抓住了陈冉的。。 陈冉低低叫了一声,浑身发热,只听沈宜修性感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带着笑意:“这么大反应,还说不想我?” 沈宜修的大手动来动去,忽快忽慢,把握着致命的节奏,陈冉咬牙忍着,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山崩地裂天地相合激流奔涌,一切又归于平静。 沈宜修呼了一口气,随便扯了张纸巾擦擦手,继而趴在软软的陈冉身上,亲吻他的脖颈、肩、背。 …… 第二天陈冉醒来,抬头见沈宜修靠在床头上看手机,他晃晃悠悠把自己的手机拿过来,发现没电了。 “几点了?”陈冉有气无力地问,挣扎着给自己的手机接上充电线。 “十一点了。”沈宜修随口说,“我下午还有事,一会儿要走了,晚上再过来。” “你刚好点,不能多休息一天吗?”陈冉埋怨道:“你又不缺钱……” “不是钱的事,事业啊,事业懂不懂?”沈宜修轻轻一笑,“不过钱也很重要,没钱拿什么养你啊?是不是?”他挑起陈冉的下巴,在他嫣红的唇边亲了一口。 陈冉切了一声,打开手机,曾陌晨的微信照旧发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他吃了吗睡了吗为什么不理他之类,两个未接来电,号码不认识。 陈冉莫名其妙,正想着要不要打过去,邮箱里又提示有新邮件,是早上九点多发来的,在两个未接来电之前。 陈冉打开,看见里面有三张照片。还有一句话: 亲爱的冉冉,那天晚上的事真的不考虑吗?不知道这几张照片,沈宜修会不会喜欢。 落款处是:筒子哥 陈冉瞬间清醒了,他几乎是机械麻木地打开附件照片。 第一张是在地下车库,陈冉和曾陌晨靠在车边上抽烟,照片很清楚,而且那个角度非常微妙,拍到陈冉微低着头的背影和曾陌晨的正面笑脸。曾陌晨看着他的眼神含情脉脉,欲语还休,还带着少年的轻浮放荡。 第二张并不是那天晚上拍的,是下大雨那天,曾陌晨来找他的时候,照片正好拍到他和曾陌晨挤在一把小雨伞下面,贴的非常近,他拉着曾陌晨的胳膊,两个人跑向公寓楼门口。 第三张照片上只有曾陌晨一个人,雨过天睛的夜晚,曾陌晨从楼道里出来,看上去心满意足很高兴,身上穿着陈冉的衣服。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6节 …… 陈冉按灭手机屏幕,甚至来不及想该怎么办,或者需不需要怎么办,就听身后沈宜修森寒的声音穿过两人之间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距离,穿过这些年慢慢堆积的矛盾和怨恨,穿过这些天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信任,抵达陈冉耳边:“陈冉,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 o(╯□╰)o ☆、心情 陈冉转头,沈宜修的表情阴沉的就像暴雨前的天空,他把手机扔在陈冉旁边,手机上正是陈冉刚刚看到的照片。 江为说到做到,看他没回邮件,没接电话,一不做二不休,把照片直接发给了沈宜修。 陈冉闭上眼睛,他真的不想再解释了,沈宜修也根本不想听他解释吧,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这就是你最近刚刚认识的‘普通朋友’吧?”沈宜修牵动嘴角,还带着病容的脸上绽出一个嘲弄而刻薄的笑,这让他看起来既充满危险又有些可怜:“才认识几天就往我家里带,你这普通朋友的标准我可真是看不懂了……” “我解释你会相信吗?”陈冉绝望地说,生生把后半句咽回肚子里,我有跟你解释的必要吗? “不会……”沈宜修突然起身扑了过来,陈冉一惊,下意识朝后闪了一下,他以为沈宜修要打他。但沈宜修没有,他只是一把将手机抓了回去。 “喂,对,我刚给你发了一张照片,帮我查查照片上这个人,”沈宜修的声音还带着点鼻音,但这并不影响他不怒自威的气势:“好像叫曾陌晨,是个大学生,别的不知道。个人信息、联系方式、家庭背景、社会关系,全都给我查出来。” “你要干什么?!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陈冉以为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还是在沈宜修不动声色的威逼下方寸大乱,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冲着我一个人来呢?!他已经全然没有了那天给江为甩脸子时候的傲慢与豪气,整个人暴躁又脆弱,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 沈宜修冷冷看着他,过了半晌,讥诮地说:“我关心一下你的朋友,有问题吗?” “你……”陈冉干瞪着沈宜修,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不可能跟一个把自己当做道理的人讲道理。 陈冉索性一言不发,站起来出去了,沈宜修在他背后咳了几声,嗓子哑着,声音都破了:“陈冉,你回来!” 陈冉回来了,手里拿着水杯和药瓶,面无表情地说:“赶紧吃药,等病好了,才有力气跟我生气,‘关心’我的朋友。” 沈宜修眯起眼睛看着陈冉,眼底转瞬闪过一丝迷茫和不安,他在陈冉脸上看见了他非常陌生而又深感无措的东西,那是一种沉默而坚定的抵抗,是一种麻木而清醒的平静。 他的陈冉这时候不是应该乖巧温顺地过来解释清楚,跟他认错请他原谅,小心翼翼,楚楚可怜,带着让人充满怜惜不忍苛责的委屈无辜? 现在这是怎么了?他的陈冉哪去了? 沈宜修心里千回百转,脸上不动声色,他接过药吃了,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起身收拾出门,看都没再看陈冉一眼。 …… 沈宜修从丁香公寓出来,坐在车后座一言不发,司机战战兢兢,从倒车镜瞥一眼沈宜修,三伏天的忽然觉得全身发冷。 沈宜修看着车窗外酷热阳光下蔫头耷脑的植物和晕头转向的人们,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陈冉在他身边的时间是不是真的有点长了。长到他以为他会永远在那里,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长到源自情欲的单纯吸引和喜爱已经润物细无声般的长成深入骨血的习惯。 最近发生的这些本来无足轻重的琐事却让他一次一次陷入暴躁和混乱,他害怕人和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但更害怕自己脱离自己的控制。 如果是在从前,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扰乱他的心神,一段关系的开始和结束对他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两个人旗鼓相当,最后和平分手两不相欠;如果两个人相差悬殊,他自然会大方支付些什么作为交换和补偿;当然如果最后闹得太难看了,他也会让对方付出代价。一切都可以清清楚楚,有理有据,只有陈冉,是猝不及防又命中注定的例外。 要不让他走吧?在一切还没有不可收拾之前……难道还真的能不明不白让他在自己身边留一辈子吗? 沈宜修茫然地看着窗外,车子路过一个购物中心,外面广场上行人三三两两,小情侣们共撑着一把遮阳伞边走边笑,或者站在公交站遮阳棚下面旁若无人的接吻…… 有两个年轻男孩,穿着款式相近的t恤,肩并肩靠的非常近,一边走一边吃着冰淇淋,吃着吃着还交换过来尝对方的。两个人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热情的,比冰淇淋还要甜到发腻的笑容。 沈宜修收回视线,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白色衬衣上的袖扣是陈冉用自己挣的钱买来送他的。 如果他放手,陈冉早晚有一天会找到另外一个人,跟他肩并肩走,一起吃冰淇淋,用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一点钱买礼物送给他…… 沈宜修想到这里,不由得一阵气血翻涌,他无法抑制地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像肺都快要咳出来了。 司机惊慌不已:“老板,您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沈宜修用力掐了掐咽部,大口喘息,把一丝血腥气强压回去,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疲惫地说:“不用了,直接去公司吧。” 绝对不能让陈冉离开自己,不能想象,也不能容忍。 陈冉和自由他都要,他要的起。 沈宜修承认了这一点,反而轻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五了,周末快乐!!留个评再走呗~又不会多长一块肉 o(╯□╰)o ☆、分手(当然没成功) 八月初,骄阳似火,夏天热情的恨不得把所有碰到的东西都熔化,陈冉和沈宜修之间的关系却再度跌入冰点,他们之间又开始新的一轮冷战。 孙阳去找陈冉的时候,看见陈冉正在家里收拾自己的行李。 孙阳站在卧室门口,推了一下眼镜,一脸诧异地看着陈冉叠衣服:“你干嘛呀?不过了?” “嗯。”陈冉闷头道:“等他一发话,我就走。” 孙阳倚在门框上,差点被他气笑:“我可没看出来老板有让你走的意思。你这是在自作多情。” 陈冉翻了个白眼,麻木地说:“他真生气了这次。” 孙阳做出一个“原来你也知道啊”的无奈表情:“过生日晚上跑去跟陌生男生看电影,才见过几面就把人领回家,天天微信聊骚,为了这个人三番两次骗他,最后还让一个狗仔把照片捅出来,你还指望他不生气啊?”孙阳拍了拍脑门,看着陈冉就像在看一个孺子不可教的痴呆儿童。 陈冉讽刺道:“你可真是沈宜修的助理,说的话都跟他差不多。” 孙阳眨眨眼睛:“你还别说,那男孩儿还挺帅的,你该不会真喜欢上人家了吧?” 陈冉瞪了孙阳一眼:“你到底来干嘛?” 孙阳没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曾陌晨,b大土木工程系,开学大四,天秤座,b型血,成绩不错,篮球足球台球,会玩很多球,兴趣广泛,人缘也挺好,这样的优质青年居然没交过女朋友……家庭情况嘛……”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陈冉愤怒地低吼道,眼眶充血,瞪着孙阳:“沈宜修要干什么!” “我把资料发给他了,没说要干什么。”孙阳耸耸肩,走进来站在陈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闪光的镜片后面一双黑亮的眼眸浮起如水般淡淡的温柔:“冉冉,我探了探老大的口风,你只要低头认错道个歉,以后别和那人联系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好吗?” 陈冉执拗地摇摇头:“不好。” 孙阳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那你要怎样?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陈冉被他问住了,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故意这么作的?自己不能选择,就故意激怒沈宜修,想让他替自己选择吗? 听起来像个危险冲动中二又不计后果的想法。 “我不知道。”陈冉躲闪着孙阳的目光,走到窗边去了,他抬头看了看外边的蓝天白云自在飞鸟,幽幽说道:“我最近一直在想,我也23岁了,跟着沈宜修四年多,时间也不算短了,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当年的事情来龙去脉你最清楚,我确实欠他的,可我都还了四年了,还不够吗?那要多久才够?十年二十年?你们谁能告诉我?” 孙阳哑口无言,那些事情来龙去脉他当然最清楚,现在陈冉尚且觉得他是欠了沈宜修,在这里是在还债,要是有一天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根本就是沈宜修一手造成,他又会作何感想,会做出什么事呢?孙阳不敢想,想起来就忍不住心惊胆战。 “咳……那个,这话你自己想想就算了,可别跟他说。”最后孙阳实在无言以对,只得心虚地敷衍道。他看着逆光之中陈冉单薄纤弱却挺拔笔直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是他在看守所里费尽心机对陈冉威逼利诱,又亲手把他送到沈宜修面前,陈冉的每一点脆弱迷茫和屈辱痛苦,都有他避不开逃不过的一份。 他想起那个春末夏初的傍晚,陈冉仰头看着他时目光里的迷茫青涩,想起陈冉在酒店里面对思思时崩溃的嚎啕大哭,想起自己这些年,一边一次次在他们俩有矛盾的时候,软硬兼施地让陈冉去跟沈宜修低头道歉,另一边又一次次给沈宜修找新的猎艳对象…… 孙阳低下头,深呼吸,他很想上前拥抱陈冉,告诉他一切真相,跟他说对不起求他原谅。但是那又什么用呢?于事无补。 更重要的是,他不敢,沈宜修因为陈冉跟一个不相干的大学生有点捕风捉影的暧昧,就反应过度满心猜忌,要是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他就死定了。 他跟随沈宜修多年,知道自己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外表温和随性,内里偏执独断,说一不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想要的喜爱的都要得到,痛恨的背叛的都要毁掉。 陈冉转过头,苦笑一声:“你不用为难,也不用再劝我。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劳你费心。” 孙阳点头,知道多说无益,像个大哥哥一样,上前揉了揉陈冉的头发,轻声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 孙阳来给陈冉做“思想工作”,出师不利无功而返,陈冉不知道孙阳回去有没有给沈宜修汇报。 反正过了好几天,沈宜修还是没理他,既不说让他滚,也不说让他回来,就这么耗着,陈冉心想耗着吧,正好不想伺候呢。 曾陌晨见他又玩失踪,也不来死缠烂打,就是每天早上早安,晚上晚安,偶尔给他发个段子搞笑视频什么的。 他的信息陈冉都看,不回复也没屏蔽。好像习惯了这个节奏,每天一早一晚还有点期待的等着他的消息。知道他好好的,沈宜修也没去找他麻烦,心里就轻松很多。 娱乐圈都是《人鱼传说》刷新国内影史票房记录的信息,各种热门话题都离不开沈宜修三个字,陈冉无聊地刷着微博,终于不负众望地刷出了沈宜修的新八卦绯闻。 微博名为“筒子哥”,微博简介处写着“立志做中国第一狗仔,发誓搞个大新闻”的博主刚刚更新了一组照片: 最新突发!!沈宜修许媛香闺共度两天一夜,影帝歌后疑似旧情复燃 照片质量还是蛮高的,沈宜修在许媛的公寓,厨房里温馨做饭,卧室里拥抱激吻,还不拉窗帘。 大约四五年前,许媛跟沈宜修有过一段,是沈宜修承认过的唯二女友中的一个,当年他们的恋情很是轰动,金童玉女羡煞旁人,后来不知怎么分手了,许媛结婚又离婚,现在复合消息一出,整个娱乐圈和无数吃瓜群众再次炸了。 陈冉眼看着江为工作室那条微博转发评论蹭蹭破千破万破十万,心想他说到做到,果然搞了个大新闻啊。 论坛上各种扒皮帖子再次甚嚣尘上,什么《谁才是沈宜修的天命女神?沈许爱火重燃,夏纯已成过去式?》,什么《八一八当年许媛为什么没能嫁进沈家,你们的女神出道拍过三级片你们造吗?》…… 陈冉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些帖子,一边笑着喝酸奶,再次被广大人民群众的惊人想象力和创造力震惊了。他刷了会儿论坛,靠在书房的转椅里,蹬着地转了好几圈,仰着头看着旋转的天花板,心想,要是真的就好了,沈宜修赶紧娶个女神回家,他有多远滚多远。 晚上,陈冉又开始收拾东西,他就像一个勤劳的小蜜蜂,跑到东跑到西,但却总是犹豫这个东西到底要不要带走呢。 这块表沈宜修送的,算了,不能带走。 这个呢?软皮写生本,虽说也是沈宜修送的,但不值什么钱,可以带走吧? …… 就这么磨磨唧唧直到半夜,陈冉总算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忽然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冉吓了一跳,心跳都漏了两拍。沈宜修来了,可是怎么会呢?亲自跟自己说分手来了吗? 陈冉嘲笑了一下自己的自作多情,站起来走到玄关处,沈宜修进来了,身上带着酒气。陈冉习惯性地给他拿拖鞋,但是没说话。 沈宜修进来环视一圈,看见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无辜地站在客厅里,他皱起眉头,反应迟钝地看陈冉:“你在干嘛?” 陈冉:“……你喝了多少酒?”陈冉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觉得他的每一步都在发飘。 “今天庆功会,《人鱼传说》内地票房影史第一了,所有人都在祝贺我,你在干嘛?”沈宜修看着他,深邃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合时宜的清醒。 “我……”陈冉意识到沈宜修不是来驱逐他的,当然也不可能是来和他讲和的,而更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们能谈谈吗?”陈冉鼓起勇气说,他不能一直这样坐以待毙,沈宜修不说让他走,但也不可能永远把他困死在这里。 “不能。你过来。”沈宜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觉得自己不计前嫌主动来找陈冉,这已经是做了巨大的让步。谈?谈什么谈? 陈冉不说话了,也没过去,确实,沈宜修喝醉了,也不是谈谈的好时候。他回身要进卧室去,沈宜修站起身快步过来,一把抓住他胳膊,强迫他转身面对自己。 沈宜修用力抓着陈冉的胳膊,没轻没重的把陈冉弄得生疼,陈冉叫了一声:“你弄疼我了!放手!”说着,狠狠挣开他的手。 沈宜修心头火气乱窜,心想陈冉你简直给脸不要脸,他把陈冉重重推到墙上,整个人压上去,死死堵在他面前。陈冉推了一下没推动,喘着粗气,气急败坏道:“你要干什么?别碰我!” 沈宜修冷清又戏谑地一笑,带着酒气的呼吸缠绕在陈冉耳边:“今天这么大的喜事,我高兴,觉得应该奖励一下自己,你就是我给自己的奖品。”说着,便按着陈冉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强吻上去。 陈冉羞愤不已,拼命挣扎,把脸扭到一边去,沈宜修一手把他的头掰过来,一手开始撕他的衣服。陈冉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冷掉,又用最快的速度沸腾起来,他面红耳赤,手忙脚乱地做着无力的抵抗。很快,陈冉身上一丝不挂,就在沈宜修拖着他转身,想要长驱直入的时候,陈冉突然用力狠狠咬了一下沈宜修的嘴唇,血腥味一瞬间在陈冉唇舌之间蔓延开来,陈冉双目赤红,眼泪不可抑制地滚落下来。 沈宜修吃痛,低低叫了一声,下意识放开了陈冉。陈冉挣脱他,两步闪进卧室摔上了门。 “你敢咬我!你开门!”沈宜修失控地拍门,怒吼道:“陈冉,你别太过分了!我忍你很久了!” 陈冉锁上门,在黑暗中无力地靠着门滑坐在地,他咬着牙忍着眼泪,手压在剧烈起伏的胸膛上试图抑制住无法平息的颤抖和喘息。 沈宜修的大喊大叫并没有持续太久,即便喝醉了处于暴怒之中,他也是优雅自持高高在上可以把握一切的沈宜修。门外安静了片刻,传来沈宜修含着怒意却已经冷静下来的声音:“陈冉,我给你半个小时,你不开门可别后悔。” 之后,陈冉听见客厅里传来电视的声音,好像在放什么综艺节目。在一片欢乐祥和笑闹不停的背景音中,陈冉莫名其妙地冷静下来,他打开灯,穿好衣服,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沈宜修弄伤的地方,一圈青紫的痕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很是触目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墙之隔的地方,电视的声音没有了。沈宜修好像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陈冉还听见他拖动行李箱的声音。 陈冉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沈宜修脸上的表情转瞬从愤怒不耐烦变成淡定甚至还有点惊喜,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带着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满足笑意,挑眉看着他:“这才乖,过来。” 陈冉站在原地,看着沈宜修的眼睛:“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沈宜修懒洋洋地靠在餐桌旁,下巴微微扬起,俊美的脸在光影中半明半暗。 “关于曾陌晨,我们之间确实什么都没有,那天他来还我钱,下大雨,我才把他带回来避雨的。吃个饭看个电影,也实在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吧?你不用再误会了。” “好。我接受。这事算了。”沈宜修点点头,似乎对陈冉的解释还算满意,放松又洋洋得意地笑了一下。 “但我想说的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陈冉话锋一转,盯着沈宜修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们分手吧,可以吗?” 沈宜修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就像一个上一秒还在开开心心拆礼物,下一秒礼物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粗暴抢走的孩子。他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寒声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想再继续这种关系了,我想和你分开,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不会带走……”陈冉连声道,生怕自己一停下来就没有勇气再继续了。 “你在做梦吧?!陈冉!你凭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分手!”沈宜修真是没想到陈冉居然真的敢跟他提分手,他几乎语无伦次,觉得自己此刻大概像个在菜市场跟小贩吵架的大妈,风度全无。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不敢答应! 他闭上眼睛,手在身体两侧攥拳又松开,攥拳又松开,最后他睁开眼睛看着陈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而阴冷地说:“我当你今天说胡话。咱们俩之间根本就没有‘分手’这一说。你想和我分开,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不要你,要么我,或者你,死了。” 沈宜修说完这话,冰棱一样的目光在陈冉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他没有在那苍白美丽的面孔上看到他所能想到的失望,惊慌或者恐惧。什么都没有。陈冉就好像突然失去了面部表情的怪物,直直瞪着他。 沈宜修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了两下,他转开视线,不想再看陈冉,僵持了一会儿,陈冉还是没反应,沈宜修烦了,猛地推开一把椅子,抄起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出了门。 …… 第二天傍晚,孙阳去丁香公寓接陈冉,他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给陈冉打电话也没人接,他忐忑不安地用沈宜修给的钥匙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昏暗悄无声息。 孙阳小心翼翼走进去,轻声叫道:“陈冉,你在吗?”,没人应答,他推开卧室的门,黑暗中大床上模模糊糊像是有人,“冉冉?你怎么……”孙阳打开床头灯,见陈冉陷在凌乱的被子里,只露出半张毫无血色的脸,继而,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见上面放着半杯水和安眠药的药瓶。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作者发现昨天发的貌似断章没断对地方,特别的短小。。所以今天这章粗长那么一点点。。今天周六,下午二更~~~ ☆、往事 刹那间,孙阳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像疾风中的树叶一样不可抑制地发抖,他一生中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恐惧有如此黑暗深刻而有形有质的力量。他扶住床头柜,睁开眼睛,发疯一样去摇陈冉,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嘶哑破碎:“冉冉!陈冉!” 片刻之后,陈冉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迷蒙地望着他,嗓子里好像粘着东西,模糊地说:“哎?孙阳?……怎么了?” 孙阳见他醒了,神智清醒一脸无辜,自己先懵了:“你……”,接着他反应过来是自己杯弓蛇影反应过度了,精神一下子放松却又立刻愤怒起来:“你吓死我了!好好的吃什么安眠药!” 陈冉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被他少见的怒吼吓呆了:“啊……那个……我昨晚睡不着,就吃了两片,效果还挺好的……你来干嘛?” 孙阳长长出了一口气,清清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老大叫我来接你去吃饭。你一天都在睡?饿不饿?” 陈冉陷在被子里,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却有点不太确定那是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他跟沈宜修说分手了?陈冉茫然地把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举到眼前看了看,小臂上那一圈淤青历历在目,看来自己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孙阳也看见了,皱眉问道:“怎么弄的?” 陈冉摇头不语,慢吞吞从被子里爬出来,不情愿地道:“去哪吃饭?干嘛叫我去吃饭?我不想去。” “赶紧的吧,小祖宗,你可怜可怜我。我这份工作还想要呢,每月一万多房贷,明年还要结婚呢。” 陈冉无奈地起身穿衣服,沈宜修让孙阳来接他,还不就是看准了他不会为难孙阳。 孙阳给陈冉倒了温水喝,又给他的手机接上移动电源,坐在餐桌旁等他。 陈冉收拾好出来,用手肘支在桌面上,凑近孙阳的脸,认真看着他。 孙阳:“怎么?” 陈冉:“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自杀了?” 孙阳:“……”尴尬地把头扭一边去了。 陈冉:“放心吧。我凭什么去死啊?我不会比沈宜修先死的。” 孙阳:“……”又把头扭回来,看着陈冉,半晌才道:“你头发还滴水呢,拿吹风机来我帮你吹吹。” 陈冉坐下,孙阳帮他吹头发,他温暖的手指在陈冉细软的头发间随意揉来揉去,陈冉索性闭上眼睛,像一只小奶猫一样舒服地摇头晃脑,在孙阳手下蹭来蹭去。 “嫂子还好吗?”陈冉随口问道,在吹风机的噪音中不得不提高了声音。 “好着呢。”孙阳笑笑:“她们家人天天催我们结婚。” “嗯嗯。也该结婚了。”陈冉既开心又有点惆怅,好像要嫁人的是孙阳,而他是那个絮絮叨叨的老娘舅:“到时候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陈冉知道孙阳和他女朋友是同乡,大学同学,两个人辛辛苦苦在北京打拼,也是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安家立业。 “大红包倒是不用,你不要天天变着花样和老板吵架,我就谢天谢地了。”孙阳放下吹风机,又给陈冉随便抓了两下头发,勉强弄成个能看的造型。 “我不跟他吵架,你的年终奖就能多了?”陈冉讽刺道。 孙阳对着陈冉的头发左看右看,不太满意,又拨来挑去鼓捣半天,对他的话也不在意,夸张地叹了口气道:“唉,跟他作对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是见不得你受伤。再说了,老板对你不好吗?说句难听点的大实话,多少人想要还没这个机会呢。” 陈冉看了眼镜子,对着自己的造型满意地点点头:“你想要你来啊。” 孙阳:“……” …… 陈冉坐在车后座,透过车窗看着夕阳余晖映照下金紫色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云飘在天上,似动非动,好像画布上随意泼洒上去的一团团暧昧不明的颜色。 “其实我还挺羡慕你的。”陈冉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蛤?”孙阳正专心开着车,完全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你跟你女朋友啊,你们在一起好多年了吧。” “嗯。十年。”孙阳温柔一笑,挺骄傲地说。 “十年……喜欢一个人十年是什么感觉……”陈冉自言自语。 “你喜欢过什么人吗?男孩还是女孩?”孙阳随口问。 “……”陈冉抬眼,在倒车镜里跟孙阳的眼神短兵相接,带着一种“你是在逗我吗”的无奈表情。 “哦。我是说以前……呵呵,跟老板之前……”孙阳尴尬地解释道。 “喜欢过。”陈冉落寞地一笑,嘴角边的浅浅梨涡若隐若现:“我上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我们班上一个男生,就睡我下铺,学霸,体育也挺好的,长得也帅,就是那种人见人爱的类型……” 孙阳嗯了一声,表示懂,示意他继续说。 “我们那小地方,高考压力大,学校管得严,学霸一心好好学习,也不早恋,可惜了有好多女生暗恋他……”陈冉自顾自地说:“我那时候也不爱说话,成绩一般,也没特别要好的朋友,心里觉得憋屈的时候,就写日记,日记本里边还有给他画的素描,他打篮球的样子,低着头认真看书的样子……后来有一次,他收作业,我把本子交错了……”陈冉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反正阴差阳错的,他就知道了我暗恋他,唉,真是尴尬死了……” 车上放着电台里的音乐,一首不知名的英文歌,舒缓的旋律摇摇飘荡在密闭的空间里,莫名让人心安。 “后来呢?他吓着了?不理你了?”孙阳好奇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一开始就当不知道,但是看我的眼神又有点怪怪的,就那样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是暗地里各怀心思,过了一段时间,他突然问我,能不能给他……嗯,那个。”陈冉不自然地扭了扭身体:“你懂的,用嘴……” 孙阳没说话,微微皱起眉头。 “我就答应了,喜欢他嘛。觉得他开心就好,而且我好像也没什么损失。”陈冉自嘲地笑笑,“也是我自己运气差,有一次,大家都睡了,我们在厕所里,结果老师又突击回来查房,就撞见了,他当时吓坏了,就跟老师说,是我勾引他之类的。”陈冉的表情轻描淡写,语气波澜不惊,就好像在讲一个不知道哪里看来的八卦狗血的无聊故事:“老师当然相信学霸了,让我爸把我带回家去治病,还挺客气地说,估计孩子是学习压力太大,建议看看心理医生。” 孙阳之前是调查过陈冉的,但没调查那么仔细,知道他是在学校出了事情,又跟家里决裂才孤身一人跑到北京来的。看来这就是那件事情了。孙阳心里像坠了个铅块,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抓紧了。 “我爸把我带回家,没看心理医生,倒是把我打半死,肋骨都打断了,直接去看生理医生了。这种事情,又是学生,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出门走一条街,能碰上半条街的熟人,还是挺惊世骇俗的。我在学校在家里肯定是呆不下去了,我在医院就想,肯定是要么去死要么跑出去,没别的办法了。” “然后你就跑到北京来了。”孙阳喃喃道。 “嗯。在医院躺了两天,等着我妈来看我,最后她也没来,我也不想等了,跑回家偷了点钱,连夜就坐上火车走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是冬天,绿皮车上挤满了人,车厢里一股泡面裹着臭脚味,我坐在车厢连接的地方,也不知道谁的编织袋上,当时兜里就1000块钱,我就想我到了北京,等钱花完了,要干什么呢,我什么都不会,高中都没上完,估计很快就会饿死了,倒不如现在从火车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孙阳从倒车镜里扫了陈冉一眼,看见他明亮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越沉越深,却在最黑暗的瞳仁深处,汇聚成生生不息的微光。 “我正这么想着,我旁边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困得实在站不住了,就靠在我腿上睡着了,我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很无奈,想那要不就先不死了,我一动她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现在想起来,还得谢谢她的救命之恩呢。” 陈冉不说话了,过了半天,孙阳才说:“这些事情你跟老板说过吗?” “没有。他也不会关心的吧。” “那……”孙阳犹豫了下:“为什么告诉我?” 陈冉伸出手,越过座椅,捏了捏孙阳的肩膀:“我就是想告诉你,不用担心我,我那时候都没死,现在为什么要去死。” 孙阳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回来拍了拍陈冉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 车子停在一家五星酒店的门口,有服务生去帮孙阳停车,又有很漂亮的服务员领着他们上到顶层的旋转餐厅。 孙阳在前,陈冉在后,进了包间,大圆桌上坐了六七个人,陈冉用最快的速度扫了一圈,沈宜修坐在主位,右一主客位坐着位衣冠楚楚精神十足相貌英俊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右二的位子空着,而坐在沈宜修左手边的,正是他最近热火朝天的绯闻女友——许媛。 ☆、饭局 沈宜修见他们进来,便停下跟中年人的交谈,略带责备地看着孙阳:“怎么才到?” 孙阳恭恭敬敬的,正要道歉,陈冉忙说:“是我收拾的慢了,不怪孙阳。” 沈宜修看了他一眼,孙阳又笑着跟中年人打招呼:“不好意思,徐总,我们来晚了。”接着又跟许媛,还有剩下的人点头,陈冉大概听了下,知道在座的还有星宜的经纪人,新秀导演以及那个徐总的随从。 一圈招呼完,孙阳问沈宜修:“老板,菜点了吧?” 沈宜修点点头:“你不用管了,坐吧。” 孙阳这才拉开靠近门,面对沈宜修的位子坐了,陈冉赶紧跟上,要坐在他旁边。 沈宜修看着他,笑了笑,说:“冉冉,你坐徐总身边来,陪陪他。” 陈冉抬头,与沈宜修四目相接,空气中看不见的电光花火四溅,陈冉毫不畏惧地看着他,心里冷笑一声,大概想到了他今天这是要演哪一出。 陈冉过去坐了,沈宜修就互相介绍道:“徐总,这是陈冉。” “陈冉,这是亿霖的徐总,你应该知道的。” 沈宜修这么一说,陈冉就想起来了,怪不得眼熟,这人经常上各种杂志访谈的,徐国林是搞商业地产的,旗下还掌控着中国最大的院线,且在富豪圈子里,也是花样百出风流出了名的。 陈冉礼貌地对徐国林微微躬身,笑道:“徐总好。久闻大名。”,略带风情的目光却瞥了一眼沈宜修,这才在徐国林身旁坐了。 徐国林的目光在陈冉清秀美丽的脸庞上来回转了个圈,微微一笑,毫不避讳许媛,对沈宜修道:“这么好看一个小人精,怎么从没在电视上看见过,沈总偷偷藏的吧?” “我哪里敢偷偷藏着,这不是带出来让徐总过过眼吗?”沈宜修端着茶杯,靠在椅背上,慵懒地说:“徐总喜欢吗?” 徐国林没说话,看了一眼许媛,许媛低头在敲手机,好像完全没在意他们的对话。 徐国林:“你说还有人要过来,我还以为是你们小林总,他人呢?” 沈宜修眨眨眼,不怀好意地一笑:“林亦晖在家里照顾媳妇呢,周公子身娇体贵的,听说这两天生病了。” 徐国林玩笑道:“小林总背靠着周家这么一座金山,这么多年还给你当副手,看来还是你的魅力比较大。” 沈宜修谦虚道:“徐总说笑了,什么魅力呀,我们搞电影的,没有院线支持,分分钟街头要饭去。我今天主要也是为了谢您对《人鱼传说》的支持。” 徐国林:“这话别人能说,你不能说。你沈宜修三个字就是真金白银的票房,谁跟钱过不去?我倒是想问你下一个项目能不能也给老哥分那么一小口?” “当然能,太能了,不过老哥你可想好,我下一个项目要做个文艺片,要是赔了,我可不负责,最多把冉冉赔给你,哈哈。”沈宜修来陈冉打趣,众人附和着赔笑。 陈冉看了沈宜修一眼,见他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陈冉心里的小战士瞬间就被点燃了,他移开目光,柔软而妩媚地一笑,自然而然地接话道:“到时候徐总可别嫌弃我。” 沈宜修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又很快恢复如常,这时候菜上来,孙阳忙着帮服务员给众人分酒,估计徐国林是爱喝白酒的,今天沈宜修开的飞天茅台。 沈宜修领着敬了第一杯,众人开始吃饭,各聊各的,沈宜修又跟徐国林聊了些下一个电影项目的事,许媛又说了自己马上要开演唱会,邀请徐国林一定要去看。 陈冉看着许媛,这女人非常耐看,大眼睛鹅蛋脸长眉小嘴,颇有点东方古典美,陈冉听说过,许媛跟沈宜修分手之后,嫁了富豪老公,不久前又离婚,还带着个两岁的女儿,现在要复出,又是出专辑又是要开演唱会的,拉着沈宜修炒作翻红,都可以理解。陈冉心想她当年应该也是真心爱过沈宜修,两个人也算般配,或许真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周芸不愿意他们在一起呢,现在又离婚了,以周芸那么强势的个性,许媛真想跟沈宜修复合,绝对是没可能的。 或许也是个可怜的人。陈冉看着她,目光里甚至有点悲天悯人了,许媛也看了他一眼,露齿一笑,看不出有任何敌意。 三杯过后,沈宜修含义叵测地看着陈冉,说:“冉冉,徐总可是我重要的客人,你要陪好他呦。” 陈冉不卑不亢地道:“那是自然。”说着便转向徐国林,小心翼翼地给他倒了一杯酒,端起自己的酒杯,甜甜一笑:“今天初次见面,我敬徐总一杯,祝徐总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说着,碰一下徐的酒杯杯底,仰脖把酒干了。 “好啊,借你吉言。”徐国林也干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一碰两喝,好事成双,我再敬徐总一杯。”陈冉又倒酒,又干了。 徐国林本来就爱喝酒,有这么一个美人陪他,他何乐不为,眉开眼笑的也喝了。 “徐总真是海量。”陈冉恭维道:“再祝徐总,福禄寿三星高照,第三杯,我干了,您随意。”说着,又把杯子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 沈宜修冷冷看着陈冉,许媛在跟他说什么,他完全没在听,心里默默碎碎念:真没看出来你陈冉还有这个技能点,在酒桌上应对自如看着不像你啊,为了跟我作对,也真是难为你了。 陈冉跟徐国林把酒言欢,又你来我往的喝了好几杯,徐国林喝高兴了,手自然而然地放在陈冉腿上,孙阳看着他们,整个人都方了,心里知道老板想打压一下陈冉近期的“嚣张气焰”,却没想到陈冉就坡下驴反将一军,这真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孙阳心里着急,按说这样的场合,是没有他说话的份儿的,但他看陈冉喝得脸都白了,赶紧赔笑递话儿:“陈冉,你看你缠着徐总不放,我们都没机会给徐总敬酒呢……” 沈宜修锐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孙阳马上闭嘴了。许媛察言观色地接道:“就是啊,我来敬徐总一杯。”便端着杯子走过去了,这次沈宜修没有表现出什么异议,笑着举起酒杯:“那我也陪一个。” 陈冉终于得到片刻的喘息,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止不住的发抖。 徐国林喝得开心,脸也红了,嗓门也大了些,搭着沈宜修的肩膀揶揄道:“我觉得你……就是有眼光,不管是挑演员还是挑家里人,这个……”,他眼神轻佻地看一眼陈冉:“……真是个极品。” 陈冉歪头一笑,脸颊微红,满眼桃花:“徐总,我们继续呀,我可还没喝够呢。” 沈宜修气得心脏一跳一跳的疼,脸上又不能表现出来,吃了哑巴亏,他盯着陈冉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徐总这么喜欢他,不如让他今晚就留下陪徐总吧。” 陈冉的心猛地一沉,心里苦笑,自己貌似是又一次低估了沈宜修的混蛋程度,可都到了这一步了,现在服这个软简直就是恶心自己,他就算恶心了自己,也得捎带上沈宜修。 徐国林虽说喝了不少,但是人还是很清醒的,他早听出来今天沈的话头不太对,也懒得去琢磨,听了这话,忙自寻清静,不想蹚这浑水,心里却也有点生气了,半开玩笑道:“沈总说笑了,我哪儿受的起……”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陈冉就笑眯眯地接道:“好啊,只要徐总不嫌弃。” 徐国林愣了一下,当没听见,打着哈哈过去了:“……下个月,三亚有个奢侈品品鉴交流会啊,飞机游艇什么的,到时候老弟你跟我一起去吧?” 沈宜修点点头,心里气得要死,却只好就势放开刚才的话茬:“好啊,不过我也就能看看。唉,以前倒是想买个公务机,我妈知道了三天两头教育我,最后还把我爷爷请出来训我,说什么家风从俭,戒骄戒躁……” “你的钱都自己挣的,怕什么?”徐国林道,颇有点替他打抱不平的意思。 “说的是呢。不过还是算了,没必要为这个惹他们不高兴。” …… 一顿饭吃到十点多,到后边大家打圈敬酒,你来我往,嘻嘻哈哈,都开始胡言乱语了。孙阳找了个机会,把陈冉拎到门口。 “你还好吗?你要干嘛?!”孙阳又生气又担心,扶着陈冉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我给你叫个车,你先回去吧?” 陈冉站不稳,背靠着墙,脸上毫无血色,却还在嘴硬,大着舌头道:“没事。我……我还没喝够呢,还有客人呢……”说着摇摇晃晃地又回去了。孙阳气得直抓自己头发,只好也回去,思索片刻,走到沈宜修身旁,在他耳边道:“要不要安排第二场?” 沈宜修也没少喝,正跟徐国林谈笑风生,大概是在聊新片选角的事,徐国林正在说,最近认了个干闺女,看看能不能在电影里露个脸之类的。 沈宜修就着孙阳的话,兴味盎然地问徐国林:“饭吃的差不多了,徐总,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继续玩啊?” 徐国林明显也是这么想的,大声道:“好啊!我跟你说,我知道一个地方,特别有特色……” 众人起身准备转移阵地,孙阳又忙着付账打电话叫司机,终于一行人下了楼,站在酒店大堂里,许媛跟他们告辞说先回了,本来下面的场合她也不合适去。大家站着又是一阵寒暄,等两辆豪车在门口停好,沈宜修和徐国林互相让着往出走。陈冉一直跟在徐国林身边,这时候特别自然地挽起了徐的手臂,要扶着他的意思。 沈宜修不高不低地说了一句:“陈冉,你先回去吧。” 没想到陈冉不但不顺着台阶下,反而变本加厉,把头靠在徐国林肩头,斜睨着沈宜修,他因为喝了酒,更是风情万种,声音软软糯糯:“那怎么行?说了我陪着徐总的。” 沈宜修心里已经快要出离愤怒了,今晚的一切实在出乎他意料,本来就是想教训一下陈冉,让他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做得出,自己一晚上简直是啪啪的被打脸。以前他乖巧温顺的陈冉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孙阳,你送他回去。”沈宜修简直是用全部的意志力,压住蹭蹭往上窜的火气,对着孙阳冷冷吩咐道。 孙阳就在等这句话,马上上前扶住陈冉,连拖带拉地把人带走了。 还好,徐国林也算给沈宜修留足面子了,一直跟星宜那个小导演聊得开心,好像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 孙阳基本没喝酒,开车送陈冉回去。他把陈冉塞进车后座:“你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孙阳的手无意碰到陈冉的额头,发现上面细细密密一层汗水,而陈冉咬着嘴唇,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冉冉,哪里不舒服吗?”孙阳吓了一跳,忙抽了张纸巾过来给他擦汗。 “没事,回去吧。”陈冉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孙阳没办法,发动了车子,车上只安静了片刻,孙阳终于忍不住,一晚上憋了一肚子火:“你到底要干嘛呀?今晚你过分了吧?!你激他干什么?” 陈冉的手死死压着胃部,他的胃又开始翻绞在一起,疼得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他正用全部的毅力压制疼痛,听见孙阳的话,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借着酒劲吼道:“你们都是他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的错!到底是谁过分?!你听不见他要把我当成礼物送人吗?!” 孙阳从未听过陈冉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怔愣了片刻,低了声音安抚道:“那是气话,你明知道他不会的,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让别人碰你。” “喜欢?那要是不喜欢了呢?他要是玩腻了呢?……”陈冉冷冷一笑,刚才那么一吼,牵动着胃紧缩成一团,情绪激动让血液流速更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根痛觉神经都在跳,都在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 陈冉实在忍不住了,他痛得弯下腰,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孙阳回头看他,急道:“怎么了?”,立即把车靠边停了,走到后面拉开车门。 “没事,胃疼。”陈冉大口喘气,挣扎着说:“回家吃药就行,别带我去医院。”他要去了医院,沈宜修肯定会来看看他死没死,顺便欣赏一下他的作死成果,他现在真是宁愿去死,也不要看到沈宜修。 孙阳看他那副样子,又心疼又焦急,正在为难,就见陈冉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接着一口血就毫无征兆地吐了出来,顺着手指缝往外流。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冉冉一分钟。。。 ☆、挫败 千不想万不想,第二天下午,陈冉在医院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看见了沈宜修。 沈宜修正坐在旁边没事人一样的削苹果,看见陈冉醒了,特别家常地问:“醒了?饿不饿?给你煲了山药百合粥。” 陈冉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想要毁灭整个银河系的冲动,把头偏一边去了。对于沈宜修这种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手段,他已经免疫了,恶心了,无所谓了,连嘲笑都懒的嘲笑了。 “你有点胃出血,昨天喝酒刺激到了,不算太严重,但也得好好养着,到底闹够了没有?”沈宜修平静地说。 陈冉没反应。 沈宜修把削好的苹果放一边,呼了一口气:“有什么事病好了再说。先吃饭行不行?” 陈冉依然没反应。 沈宜修站起来,走到病床另一边,坐在陈冉身边,陈冉又要把头扭到另一边去,沈宜修伸手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头:“你到底要怎么样?现在生病了不是你自找的?” 陈冉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沈宜修没脾气了,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跟你一个病人计较。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昨晚是我做的不妥当,我不应该把你叫过去陪人喝酒,行了吧?你能不能给我起来吃饭?” 陈冉睁开眼睛,有点讶异地看着他。 在陈冉的记忆当中,以前他不高兴有小情绪的时候,沈宜修也会哄他,买很贵的礼物送他,但是从来没有正经把道歉说出来过。陈冉依然面无表情,但是心里还是有点触动的。没听错吧?沈宜修居然跟他道歉了? 沈宜修继续说:“最近这些事……”他停顿了下,好像是在想合适的措辞:“我可能,确实,大概,有点,反应过度。你现在病了,我也是心疼的,以前的事就都算了,你也别再闹脾气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何必呢?” 陈冉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阴谋诡计,但什么也没发现,他没想到沈宜修会对着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他不知所措了,望着沈宜修,无言以对。 沈宜修用手拨了拨他额前的头发,目光变得柔软:“昨晚上孙阳说你都吐血了,你知道我多着急……”他握着陈冉的手,又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要不在798给你再开个画廊什么的?……算我补偿你。好不好?你以后交朋友出去玩我也不管那么多了,这总行了吧?” 陈冉眼睛闪了一下,他知道这基本上是沈宜修的底线了,他喉结上下滑了滑,不确定地道:“真的?” 沈宜修心想谢天谢地终于说话了,昨晚上他连夜过来,看见陈冉意识不清,好看的脸因为疼痛扭曲狰狞,小心脏简直摔在地上碎成渣,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真的。说话算数。怎么着?我给你磕一个你才信?”沈宜修哭笑不得。 陈冉犹豫着要怎么回应,沈宜修把话说到这份上,是他们四年多关系里绝无仅有空前也许绝后的一次,简直是他陈冉对抗沈式暴政艰辛路途中一次可歌可泣历史性的伟大胜利。他要是再得寸进尺,沈宜修说不定会变身,释放洪荒之力,毁天灭地。 陈冉正在想,沈宜修的电话响了,他拿过来看见屏幕上显示着“罗倩罗老师”。沈宜修微微皱眉,看了陈冉一眼,开了免提。 “喂,沈先生吗?我是罗倩。”罗老师的声音听上去很急促。 “罗老师,怎么了?” “您在北京吗?思思病了,急性阑尾炎,要做手术,需要监护人签字,您如果不在,咱们看不看能不能传真或者……” “我在的。”沈宜修不等罗倩说完就打断了她:“思思现在怎么样?你能把她送到市区来吗?你们现在在哪?” 罗老师有点为难:“现在正是堵车的时候,去市里不知道要多久,思思她疼得厉害……这附近有个医院,也是三甲,而且人也比较少,我们现在正送她过去……” “好。那我马上去。”沈宜修让罗倩报了地址,干脆利落地答应道。 陈冉一听思思病了,自己的病立即好了一半,效果立竿见影,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急切地看着沈宜修,他本以为沈宜修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会在小小地拿捏他一下,可没想到沈宜修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沈宜修挂了电话,对陈冉道:“你都听见了,那我去了。” 陈冉:“我也要去。” 沈宜修:“你还没吃饭呢。” 陈冉:“我带着车上吃。” 沈宜修:“……”,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答应了:“那好吧,不让你去你又不放心。”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7节 陈冉跟沈宜修来到郊区的医院,罗老师他们已经到了,陈冉进到病房看思思,思思看见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哥哥,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水。 陈冉试探着握住了她的手,思思没动,很乖的让她握着,可怜巴巴地说:“我肚子疼。” 陈冉嘴上安慰她:“一会儿睡一觉就好了,别怕。”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我也肚子疼。 陈冉又跟医生讨论了几句病情,知道阑尾炎这种小手术也没什么好担心,就出来找沈宜修,沈宜修身边站着一个小护士,正等着他签手术知情同意书。小护士应该认出他来了,白口罩上方一双伶俐的大眼睛转来转去,雀跃的小眼神都没地方搁了。片刻之后,小护士估计是想到自己蒙着脸,别人看不见也记不住,顿时就不再遮遮掩掩,直勾勾盯着沈宜修完美无瑕的侧脸,肆无忌惮地进行“视奸”。 沈宜修完全无视了小姑娘火辣辣的眼神,清淡的目光从墨镜后面穿出来认真看着摊在台子上的那张薄薄的纸。 他拿起一旁的签字笔,看了陈冉一眼,陈冉看不见他的眼睛,却突然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沈宜修把笔在手指间转了两圈,然后翻转过来,仿佛无意识的,用笔尾轻轻敲了两下桌面。 嗒嗒的两声轻响回荡在住院部安静的走廊上,听在陈冉耳朵里却变成战鼓的轰鸣,他的心在这微不足道的声音里渐渐下沉,他抿紧嘴唇,望向沈宜修的目光中流露出来不及阻止的软弱和乞求。 就在他准备走过去说点什么的时候,沈宜修却又垂下眉眼,不紧不慢地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陈冉长长呼出一口气,手指尖却还在无法抑制地颤抖,沈宜修用了几秒钟,一个简单到连举手都不用的动作,就让他之前所有的叛逆和抗争化为乌有,变成最拙劣的冷笑话。 沈宜修不动声色又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冉:你想要的一切,最后如果能得到,并不是因为你能拿,而是因为我想给。 …… 沈宜修签完字,把那张纸递给小护士,并很绅士地说了声谢谢,这才微笑着看向陈冉:“冉冉,你放心吧,一个小手术而已。” 陈冉已经从刚刚那一瞬间不动声色的较量中缓过神来,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慢慢走到沈宜修身边,仰头看着他,低声道:“谢谢。” 沈宜修抬手捏了一下他的脸,暧昧地说:“回家慢慢谢吧。” 中心还有其他孩子要照顾,罗倩留了一个护工,跟陈冉他们打了招呼就走了。手术之前还需要一些准备,真正做最快也要第二天,沈宜修要带陈冉先回去,陈冉不肯走:“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想陪陪思思。” 沈宜修皱着眉,不高兴了:“你才刚好点……” 陈冉:“反正这里是医院,你还担心我死在这?” 沈宜修无语了,拗不过陈冉,只好答应了,又不放心把他丢在这,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陪着你吧。让司机去附近订个酒店。” 这附近可没有沈宜修常住的那些国际连锁五星酒店,最后他们索性在医院旁边找了个小商务旅馆住。 陈冉本来是想着在医院陪床的,可沈宜修非要跟着他,他总不能拉着沈宜修住在医院里,只好硬着头皮跟沈宜修去开房。 从酒店出来,司机拉着他们去吃饭,一路上司机非常忐忑,担心他找的酒店沈宜修不满意,又担心吃饭的地方不合他胃口,时不时从后视镜里偷瞄几眼他老板。 但沈宜修什么都没说,他姿态优雅地坐在后座上,面沉如水,闭着眼睛,握着陈冉的手。陈冉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吃饭的时候,陈冉只能喝粥,沈宜修就陪着他喝粥。吃完饭又回了医院,陈冉坐在思思身边给她念手机上找的故事,沈宜修就坐在他身后的扶手椅里,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又翻医院里的报纸。 一直到半夜,陈冉不知不觉趴在床边睡着了,沈宜修过来轻轻摇了摇他:“回去睡会儿吧,有护工呢,你在这又帮不上什么忙。” 陈冉迷蒙地点了点头,跟在沈宜修身后,大半夜的医院走廊上也没什么人,沈宜修索性把陈冉揽在怀里,半拖半抱地把他带回了酒店。 进门开了灯,沈宜修发现门缝里塞进来几张小卡片,他弯腰捡起来,塞给陈冉。 陈冉已经清醒了,拿过来一看,顿时从脑袋顶画下三条黑线,小卡片上清一色大胸美女激情艳照,旁边五颜六色的加粗字体写着“清纯白领,俏学生妹,美少妇,小帅哥”,“随叫随到,安全服务”,“提供正规发票”等等等等。 陈冉把几张小卡片都看了一遍,指着其中一个穿着日式校服的长腿妹子,对沈宜修说:“我比较喜欢这个。” 沈宜修:“……”,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不出来呀,要不要打电话叫一个来试试?我可告诉你,这多半‘货不对版’,叫来的只能关了灯闭着眼才能硬的起来。” 陈冉撇撇嘴:“反正我都硬不起来。”,又指着其中一张小卡片下方的三个字道:“除非真来一个‘小帅哥’……” 沈宜修一脸纠结地看着他,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赶紧去洗澡!” 等沈宜修也洗完澡出来,陈冉还没有睡,而是坐在床上等他。这个小酒店倒还算干净,只是大概通风日照都不好,到处一股夏天闷热的潮霉味,空调噪音极大,相比之下,小电视的声音倒可以忽略不计了。 陈冉裸着上半身,下半身裹在乱七八糟的被子里,冲沈宜修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小白牙”笑容,温温吞吞的光线里,这个笑看上去倒有点像哭。 “怎么了?怎么不睡呀?”沈宜修随便裹了条司机新买回来的毛巾,抱胸看着陈冉,还有水珠顺着他光洁紧致的腹肌滴下来。 “不好意思,让你住这种地方……”陈冉低下头,愧疚地小声说。 “没什么的,有些外景地比这里条件差多了。”沈宜修满不在乎地说,走过来吻了吻陈冉的头发:“睡吧。” 陈冉突然抱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胸口,闷声闷气地问:“做吗?” 沈宜修懵了一下,有点诧异地低头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嗯?不了,睡吧。” “你嫌这里环境不好吗?”陈冉抬起头,眼睛里波澜不惊,脸上有一种不易察觉的,例行公事般的漠然。 “不是。你病了,我不欺负你。”沈宜修平淡地说,转身从包里翻出药瓶药盒,把药认真分好,连着一杯温水,递给陈冉:“把药吃了吧。” 陈冉乖乖接过来,一口全吃了,把杯子还给沈宜修。 沈宜修拿着空杯,放到对面的柜子上,听见身后传来陈冉没什么底气的细小声音:“那这,算是……原谅我了吗?” ☆、和好 听见这句话,沈宜修的心就像不受他大脑控制似的,自主自发毫无来由猝不及防的疼了一下,他用两只手把水杯在光滑的台面上推来推去,好像在用这样无意义的动作平复一瞬间的慌乱和僵硬。 他明白陈冉的意思,陈冉在跟他道歉,并且一厢情愿地认为,如果他跟他做爱。就代表他们之前不计前嫌,和好如初了。就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它觉得你愿意把它嘴里叼着的球球扔出去,就是不再生它的气了。 也确实是这样,以前的每一次争执矛盾,都是以陈冉的低头让步,和他对陈冉近乎惩罚的性爱终结的。只不过这次他们解决问题用的时间比较久而已。 沈宜修不明白自己这次为什么没有一点征服者的胜利喜悦,心中反而充满了焦躁和失落。他想要的不就是陈冉赏心悦目的容颜,年轻诱人的身体和触手可及的陪伴吗?既然现在这些还都属于,且仅仅属于他一个人,那还有什么好忧虑不安的呢? 沈宜修好像说服了自己,他丢下了想跟陈冉解释——我没有要用思思威胁你的意思,我今天的道歉是真心实意——这些话的冲动,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作为对陈冉忐忑不安的疑问的回应。 陈冉好像松了一口气,身体自由落体般的,倒在枕头上不动了。 …… 思思做完手术,又在医院休养了两天,陈冉一直陪着思思,沈宜修一直陪着陈冉,思思终于可以出院了,两个人一直把她送回关爱中心。沈宜修终于结束了高干子弟上山下乡商务小宾馆的体验生活再教育,带着小媳妇儿陈冉回城了。 陈冉也终于好得差不多,不用再和清粥小菜相看两厌,可以吃点能撑场面的东西了。 于是这天,沈宜修亲自开着他的御用休闲小i,带着陈冉去找好吃的。 “想吃什么呀?”沈宜修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看了眼窗外,中午下了点小雨,现在地上还湿着,水汽蒸腾起来,不算热但是很黏腻。 “麻辣小龙虾。”陈冉玩着自己的手指头,无可无不可地说。 沈宜修瞥了他一眼:“闭嘴吧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胃刚好点吃什么麻辣小龙虾?” “那去吃自助得了,懒的想。”陈冉无聊地翻手机,曾陌晨已经有几天没给他发信息了,也好也好,陈冉半是轻松半是落寞地想。 沈宜修点头,打电话叫孙阳帮他订位子,调转车头,开上大路。白顶红身及其骚气的i oper像条锦鲤,飞快流畅地穿越车海。 车上电台在放许媛的新专辑主打歌《鱼》,她的音色缥缈空灵,带点仙气,非常适合唱思念追忆淡淡忧伤的情歌。 ——宁愿自己是条鱼,七秒之后忘记你,不再有任何痛惜 宁愿自己是条鱼,七秒之后再见你,就又是一次惊喜 鱼可以用一生爱你,用七秒钟忘记你 而我只能 用七秒钟爱上你,用尽一生忘记你…… 陈冉听着听着,跟着哼哼了两声,突然转过头来,目光清澈如水,轻声问沈宜修:“你爱过她吗?” “谁?” “……” “许媛啊。” 沈宜修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歪头看着陈冉:“到底怎么叫‘爱’?你倒是说说?” 陈冉低下头,他有点后悔自己问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他跟沈宜修根本没有任何必要谈论“感情”,就像一群学渣没有资格去讨论一道题有几种解法是一样的。他跟沈宜修在感情上,大概都是永远不能及格的学渣,他是没机会,沈宜修是没想法。 “大概……”,但是既然问出了口,人家的甩回来的问题你就得硬着头皮答:“就是你看见了他就高兴,看不见就想他,见不得他伤心,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时间长了,感觉也许就淡了,他就变成你的眼睛,你身体的一部分,在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一旦没有了,整个世界就黑了。”陈冉说完,尴尬地吞咽了一下,又小声加了一句:“还不能忍受别人分享他。” 沈宜修转过头直视前方,想了想,好像在开玩笑,又好像很认真地说:“那我可能爱上你了吧。” 陈冉想都没想,毫不在意地一笑,没说话,在心里给“爱上”两个字加了个香艳的双引号。 沈宜修如果能爱上什么人,那鱼也可以去参加世界记忆锦标赛了。 沈宜修对陈冉明显轻慢不屑的态度并没有太当回事,好像他也理解并默许了自己的话被陈冉当做一个玩笑来看待。在等红灯的时候,他的手指随意地跟着歌曲的节奏敲着方向盘,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线条凌厉轮廓深邃的脸上荡漾出一个明丽的笑容,这笑容使他沐浴在夕阳暖光中的脸柔和起来,就像潺潺流过的春水。 “你听过那个笑话吗?关于鱼的?”沈宜修兴致盎然地说。 “什么笑话?”陈冉自然而然地接道。 沈宜修勾起一边嘴角,顽皮地一笑,像个要作弄人的小孩:“你是一条鲨鱼,你听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就决定去强奸带鱼,你终于抓住机会把带鱼强奸了,完事后,带鱼哭着对你说,我要去告你,你强奸了我……” 陈冉懵了,琢磨了半天:“蛤?什么鬼?我为什么要强奸带鱼?”还是完全没听懂。 “哈哈哈哈……”沈宜修笑得春光烂漫,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冉冉,你还是……哈哈哈……太纯洁了啊……” 陈冉茫然地把那个笑话又回味了一遍,这次懂了,马上羞恼地朝沈宜修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抿嘴笑起来,酸溜溜地道:“想不到你还会讲黄段子……” 沈宜修带着温存笑意,伸过大手揉了揉陈冉的头发,继而又在他胸前摸了两把,暧昧地说:“我可不光会讲……” 陈冉被他撩的脸颊发烫,浮现出一层醉人红晕,身体深处隐秘的欲望左冲右突。话说俩人这些日子忙着生气又忙着生病,沈宜修虽然一直在陈冉身边,但他们倒真是有日子没做了,真是破天荒。 …… 自助餐厅在酒店顶楼,顶上是玻璃天窗,可惜看不见星星,只有一弯孤孤单单的月牙。 沈宜修给陈冉切小牛排,一边随口说:“城市里都是光污染,等空了,我带你去新西兰看星星。” 陈冉甜甜一笑:“好啊。我还要看树袋熊。”…… 两个人三言两语,有说有笑,算是吃了陈冉23岁以来最和谐温馨的一顿饭。 吃完饭,沈宜修和陈冉回家去,打了一会儿wii上的生化危机,沈宜修在又一次被僵尸吃的体无完肤之后,终于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把手柄放一边,一手垫在脑后靠着沙发,一手拉住陈冉的手:“泡个澡去吧,一起?” 陈冉点点头,去浴室放水。 很快大浴缸里注满温水,氤氲的水汽蒸腾在空中,在卫生间的白色瓷砖和玻璃镜面上凝结成小小的水珠,空气里到处是暖湿温润的触感,像一只温柔的充满母性的手抚摸着浑身赤裸的人。 沈宜修站在陈冉身后,跟他一起看着面前镜子里的陈冉,沈宜修抬手摸了一下陈冉瘦削的脸颊,在他耳后的敏感部位轻轻舔了一下,小声说:“你最近有点瘦了,冉冉。” 冉冉…… 这两个字从沈宜修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就好像带着魔力一般,被他深沉性感的声音带出一种亲昵别致的韵味。沈宜修很喜欢这样叫他,好像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就是给陈冉盖了一个“沈宜修专属”的印章,好像这两个字是一道无形的绳索,很够把陈冉牢牢捆在他身边。 沈宜修滑进浴缸里,水汽氤氲的眼眸深处微光闪闪,他对陈冉说:“过来,冉冉。” 陈冉深吸一口气,跨进浴缸里,坐在他身前。 沈宜修从背后抱住陈冉,一边给他身上撩水,一边亲昵地亲吻他的耳垂和肩背。除了在对陈冉宣示主权和控制权的惩罚式侵略之外,和平时期,沈宜修对前戏一向是极有耐心的,他很喜欢挑逗陈冉,看着他欲罢不能又绷着不说,觉得特别有趣,要是陈冉实在忍不住变得主动起来,那他简直就会觉得惊喜不已,像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不过陈冉主动的时候非常非常少,基本上屈指可数。 陈冉被动但也很积极地回应着他的动作,就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劳动工作者一样。他扭过头,闭着眼睛,吻住沈宜修的唇,很快,两个人就在水里纠缠在一起。在水里的感觉很奇妙,浮力让人的身体变轻,连精神也跟着放松,热气熏得他们脑袋都晕晕的,身体和灵魂都随着动作与水流忽上忽下,载浮载沉。 泡沫漂浮在陈冉身周,让他的皮肤异常光滑,沈宜修爱不释手,再又一番深吻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随手打了一把泡沫,在陈冉身下一抹,几乎是毫无阻力地就进入了他体内。 热水变温变凉,他们重新放了新的,在第二次的时候,沈宜修让陈冉跪在浴缸里,浴缸底又硬又滑,陈冉绷紧了身体固定自己的姿势,但每一次沈宜修推进的时候,他的膝盖不可避免的往前滑,摩擦过底部又碰上浴缸侧壁,一下一下撞得生疼。但他忍着什么都没说,不想让沈宜修扫兴。 沈宜修禁欲了这些天,今晚终于放开了,折腾陈冉到半夜,第二天醒来还意犹未尽,一个人自娱自乐般的挑逗陈冉早晨睡醒了精神十足昂着头的小弟弟,可陈冉本人还没睡醒,他还是有点起床气的,一边有气无力地拨拉沈宜修不老实的手,一边不高兴地说:“你干嘛?我真的好困……” 沈宜修也没坚持,看了眼表,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他还要出门奔波挣钱养陈冉,只好不甘心地在陈冉脖颈和锁骨间又吸又咬的亲了好几口,这才作罢准备起床。他起来以后想给陈冉再盖盖被子,无意看见陈冉露在外面的膝盖,两个膝盖上都破了皮,而且有两块好大的乌青,在陈冉白皙的腿上非常显眼,像贴着两块狗皮膏药。 “这是怎么……”沈宜修刚要问,忽然想到应该是昨晚被自己弄伤的,不由得懊恼地说:“你不舒服怎么不说呢?我那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 “嗯?”陈冉反应过来,坐起来抱着膝盖,把伤挡住了,无所谓地说:“没事,你开心就好。” 按说这应该是一句乖巧依顺到极点的话了,可沈宜修听了一点都不觉宽慰,反而心里堵得要死,他最怕陈冉这种“温柔的抵抗”,让他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他盯着陈冉,想问他“你这些天到底他妈的在想什么”,可一想到两个人关系好不容易好点,分手的事情陈冉也没再提,就生生把这话咽回去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冉躲开沈宜修的目光,没话找话地说:“那天听你说周末病了?厉害吗?要不要去看看?” 沈宜修正好顺着这话把刚才的话茬抛开,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没大事,做了个小手术,应该差不多出院了,林亦晖一直陪着呢。” 陈冉哦了一声,怪不得呢,要不是在医院陪着周末,林亦晖肯定早就憋不住去郊区商务小旅馆把他和沈宜修拎回来了。 沈宜修洗漱回来,看见陈冉靠在床头上发呆,过去亲了他额头一下,说:“我来不及给你做吃的了,我看了一眼,冰箱里还有三明治,你自己要吃早饭的,知道吗?今天打算干什么?” 陈冉想了想,答道:“去店里转一圈,晚上去市民广场唱歌去。”他看沈宜修好像不太高兴,又加了一句:“行吗?” 沈宜修本来想要表达反对意见的,被他这一问倒不好说什么了,前几天自己还信誓旦旦地说,不再管陈冉出去玩交朋友了呢,他只好点点头,又说:“几点回来?我去接你吧。” 陈冉没拒绝。目送他出了门。 ☆、礼物 陈冉中午出门,径直去了他的咖啡店,还在放暑假,店里人更少了,兼职的学生妹也不在,只有店长小赵和一个固定的店员。陈冉到的时候,店员在慢吞吞地擦桌子,小赵在柜台后面打瞌睡。 “老板老板,给我来一杯美式。”陈冉敲了两下柜台,目光从墨镜上方穿出来,似笑非笑地说。 “哦,等会儿……”小赵迷迷瞪瞪地睁开眼,见是陈冉,顿时完全清醒了:“啊,老板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呢,你看这,哈哈哈。” 陈冉摇了摇头,懒得理他,心想自己真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就这么俩员工,一个比着一个的不怕他:“给我来份肉酱意面。咱家厨师不会也睡着呢吧?” “哈哈哈,哪能呢。”小赵讪笑道,去后厨把厨师给叫醒,给陈冉做吃的。 现在小咖啡店遍地开花,不做点简餐根本维持不下去,陈冉倒是不在乎挣钱不挣钱,就是觉得他自己有个有人说话的地方吃饭也不错。 陈冉走到靠窗位置坐下,看着中间书架旁边的座位,想着那天三个生龙活虎的大男孩坐在那里有说有笑,一阵慢刀子割肉般的疼痛和落寞涌上心头,他想,哪怕只是坐在他们身边,听听他们说话也好,仅仅这样都会让他有被陪伴被需要的错觉。可是现在,他又是一个人了,窗外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却跟他没一点关系。 “老板,这是昨天有个学生送来的,说让转交给您。”陈冉正看着窗外发呆,小赵走到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纸袋子。 陈冉诧异地接过来,翻了翻,里面是曾陌晨穿走的他的那件t恤,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一张唱片,和一个纸条。 “他还说什么了吗?”这肯定是曾陌晨送过来的,他回学校了?不过马上八月底了,回来了也正常。 “没说什么。问我最近你来过没有。老板,这是你朋友吗?” 陈冉没答,展开字条,曾陌晨的字写得还挺漂亮的:陈冉,我之前在市民广场听过你唱‘后院男孩’乐队的歌,这是他们出道的第一张专辑,我当时还上初中,跑去签售会买的。送给你吧,希望你喜欢。你最近还好吗? 唱片已经很旧了,塑料盒上磨损得厉害还有几道划痕,陈冉翻过来看看,小心地放回纸袋里。 都说礼尚往来,曾陌晨送了他礼物,他不好不理不睬没反应的吧?陈冉找到这个说得过去的理由,马上拿出手机翻淘宝,不一会儿买了一台空调扇,想着这个应该在宿舍里也能用,写上b大的地址,曾陌晨的电话,这样他应该能收到的。 做完这些,陈冉笑了一下,心情还不错,把一盘意面都吃光了。 下午在店里看了会儿书,又从淘宝给店里拍了一批小东西,什么香薰、假花、书签,又跟小赵讨论开学要办个主题优惠活动,不知不觉就到晚上,在店里吃完饭,陈冉开车回家拿吉他,又想着沈宜修非要接他,只能打车去了市民中心。 华灯初上,人群照样熙熙攘攘,自从生日那晚之后,他一直没再来,又想起那天晚上跟“土著”乐队闹了点矛盾,陈冉今天索性直接站角落去了。 反正有没有人听都无所谓,他只是太需要有点事情做,太需要站在人群中了。 陈冉满脑子都是那个“后院男孩”的歌,这乐队红过一段时间,现在还在,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陈冉唱着他们的歌,没一会儿,身边就围了小半圈人。 他的观众女性居多,且类型很走极端,要不就是跳广场舞中场休息的大妈,要不就是暑假吃完饭没作业做出来放风的学生,陈冉大概知道她们大多也不是真的听他唱歌,而多半是来单纯看他这个人,或者更确切的说,是来看他这张脸的。 陈冉见怪不怪,如果有人很不礼貌地拍照,他就把头低下去一点,也不生气。他在这里也遇到过一些奇怪的搭讪的人,这里面最正常的是来推销房子、健身卡以及英语学习课程的;还有自称星探说要挖掘他的,他就呵呵呵的婉拒了,开玩笑,他可是娱乐大鳄沈宜修的人,要是沈宜修愿意,分分钟把他捧成天王巨星;以前还有过迷妹或者吃瓜群众把他的照片、唱歌的视频发布到网上去的,但是刚有人关注,就被沈宜修找人删光了。 沈宜修对他的独占欲非常强,娱乐圈?就算清成了一汪秋水,他也想都不能想。 这天就又碰到一个搭讪的,陈冉喝水休息的时候,过来一个穿着花里胡哨,油头粉面的年轻男人,他走到跟陈冉相距一米的地方,很知趣地停住了脚步。 “小兄弟唱得不错啊。”男人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笑得倒是蛮诚恳的。 “谢谢。”陈冉冷淡地说,俯下身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 那男人继续微笑着搭话:“你这唱一晚上歌能挣多少钱?” 陈冉抬头看了他一眼,敷衍道:“不一定。” 男人耸耸肩:“我这边倒是有合适你的工作,你要是愿意的话……” 陈冉有点烦了,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谢谢,不用了。” 男人也不生气,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中间好像还镶了个金的,一闪一闪:“现在不用,也许以后用的着啊。”说着往陈冉的吉他盒里扔了张名片,又说:“我姓白,在名都会所工作。” 陈冉想要赶紧走,只好匆匆点了下头,背起吉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宜修刚刚开着他的红色小i停在路边准备给陈冉打电话,就看见一个从头发丝到手指甲都不太正经的男人跟陈冉说话,他的脸色马上就有点不好看,正准备下车过去看看,陈冉已经往旁边走了,紧接着他还拿在手里的电话就响了。 “一休哥,你到哪里了?我想走了。” “在你左手边。我看见你了。” 沈宜修挂了电话,按了一下喇叭,陈冉在人群中回头,看见他的车子,微微一笑,跑了过来。 陈冉穿过夜色中的广场和喧嚣的人流,路灯像是情人的眼,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柔和又忧郁的光,使他成为黯淡背景中唯一的亮色。 沈宜修看着这样的陈冉向着他跑过来,忽然觉得内心无比安宁,一丝小小的让人酥麻的电流穿过心脏骨骼,延伸到四肢百骸,让他惊喜又很惊慌。 陈冉把吉他扔在后座上,散漫地坐进副驾驶,看见沈宜修脸上的神色有点古怪,就像一个夸张的表情正停在导演喊卡的那一瞬间,又迅速恢复成正常的样子,一时变幻不及,多少有点尴尬。 “你在想什么?”陈冉仔细看了沈宜修几眼。 “没什么,你吃饭了吗?”沈宜修发动了车子,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温和。 “吃了。在店里吃的。” “刚才那是什么人?我看见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跟你说话。”沈宜修看了陈冉一眼,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 “不认识。过来问我找不找工作……”陈冉随口说,一边调着车上的收音机。 “你非要出来在这卖唱吗?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小心别人把你打包卖了。”沈宜修皱着眉头,第一百零一次表达了他对陈冉这份事业的不满。 “不是卖唱,是街头艺术……”陈冉小声辩驳了一句,眼睛盯着手机,不说话了。 “你要是真喜欢音乐,要不我送你去学学作曲什么的,做点幕后工作,我还比较容易接受。”过了好一会儿,沈宜修面无表情地说。 陈冉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不了吧。” 等到沈宜修放他走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干干净净地走,不再欠这个男人任何东西,钱也罢情也好。也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勇气有资格去过新的人生吧。 陈冉这么想着,无意识地哼起了后院男孩的一首歌。 …… 沈宜修洗完澡回到卧室,看见陈冉正趴在床上撑着手肘看ipad上的动画片,真丝薄被半遮半盖着他的腰臀,他线条流畅的背部和白皙柔韧的腰肢在暖光下闪着细瓷一样的光泽,让沈宜修忍不住春心荡漾,心里只觉得自己没出息,他阅历美人无数,一个小小的陈冉居然看了这么好几年都不会腻。 沈宜修扑上去,把陈冉压在身下,亲了亲他的耳朵,陈冉知趣地把ipad扔在一边,自然而然地弓起身体。 沈宜修忽然想到他膝盖上的伤,温柔地搂着他的腰,把他翻转过来,这才朝着他细美红润的唇,深深吻了下去。 正是情意缠绵的时候,沈宜修的手机忽然响了,沈宜修低声骂了一句,一把抓过来正要扔一边去,看见来电显示却突然顿住了。 沈宜修从陈冉身上撑起身子,皱着眉头接了电话。 “妈,这么晚了,什么事?……我?我在陈冉这里。” 那边说了句什么,沈宜修翻身坐起来,脸上忽然北风刮过,肃穆起来。 “嗯,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怎么了?”陈冉裹了裹被子,迷茫地问。 “外公快不行了,我要陪我妈回趟云南去。”沈宜修亲昵地吻了吻陈冉额头,又拍了拍他的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并没有出场的孙阳:“刚刚发现我跟奥运冠军同名哎。。” ☆、校园 沈宜修走后第二天下午,陈冉意料之中地接到曾陌晨的电话。 “空调扇我收到了,谢谢你,陈冉,要不要来宿舍看看效果?”曾陌晨兴高采烈地说,他洋溢的喜悦通过电波传染给陈冉,让陈冉嘴边也不由自主挂起笑意。 “好啊,我今天也没什么事。”陈冉挂了电话,迅速抓头发穿衣服,还给自己喷了点香水,抓起车钥匙出了门。 陈冉到的时候,曾陌晨正在宿舍楼门口伸着脖子等他。他远远地看见陈冉,就亲热地过来勾住他的肩膀,笑吟吟地凑到他脖子旁边闻了闻:“哎呦,你还喷香水,嘿嘿,还挺好闻的。” 陈冉耳朵红了,避着他火热的目光,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我想你啊,”曾陌晨嬉皮笑脸地说:“在家也闲着,早点回来几天做做兼职还能挣点零花钱。” 曾陌晨在楼门口站定,抽了根烟递给陈冉,陈冉悠闲地靠在台阶旁边栏杆上,朝着澄澈的天空吐了个烟圈,曾陌晨在跟刚从外边溜达过来换班的宿管大爷嬉笑着打招呼,并且给笑眯眯像弥勒佛的大爷发了两根烟。 快到晚饭时间,校园里已经返校的学生三三两两提着水壶从树荫下斑驳的光影中走过,还有刚刚洗完澡的男生女生穿着拖鞋,提着小篮子,甩着湿漉漉的头发,步履匆匆地从眼前走过。 陈冉沉默又新奇地看着他所陌生而又向往的校园生活,他这辈子是没机会上什么大学了,不过看看别人上也挺好的。 路过的女生们时不时向他投来火辣花痴或者躲闪好奇的目光,陈冉不好意思又沾沾自喜,低着头,唇边浮着浅浅的笑。曾陌晨夸张地叹了口气,拉着他胳膊把他带进宿舍里,嘴上酸溜溜地玩笑道:“走吧走吧,你站外边,一会儿我们学校女生奔走相告,组团来围观你。” 大学宿舍和陈冉记忆中的高中宿舍还是差很多的,陈冉他们那高中管的严,宿舍天天检查卫生,地上连根头发丝都不能有,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所以,当陈冉看见曾陌晨宿舍的时候,还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惊。 一共六个上床下桌的铺位,唯二干净整齐点的是曾陌晨号称为了迎接陈冉收拾了一下午的他自己的那个和最里面据说是肖乐的那个。 “我们一般一个月也不打扫一次卫生,要打扫一般也是肖乐实在忍不下去了才会扫,他是我们宿舍的劳模。”曾陌晨摊摊手,内心os通过一副天真无辜的表情讲给陈冉听:你知足吧,这都还是假期,等那几位回来了,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生宿舍。 陈冉挑挑眉,目光嫌弃地扫过集满灰尘的书桌,也许永远没叠过的被子,墙角的蜘蛛网和拖布上的蘑菇,又看了一眼头顶那个摇摇欲坠咿咿呀呀,好像哑巴唱歌的摇头电扇,终于把目光落在正中间那个由于太过崭新洁白而格格不入的空调扇身上。 他跟曾陌晨坐在塑料凳子上盯着空调扇吹出的冰冰凉凉的水雾发了一会儿呆,曾陌晨终于轻咳一声,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很忙吗?怎么前段时间总也不理我?” 陈冉嗯了声,顿了顿,才说:“出去玩了。” 曾陌晨用受了委屈没糖吃的小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参观完典型性大学男生宿舍,在陈冉的要求下,曾陌晨请他在食堂吃十块钱一份的大锅菜,陈冉意外地发现不锈钢餐盘里的木耳炒肉、地三鲜和香菇炖鸡居然很好吃,他把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吃得一个米粒都不剩,然后又从曾陌晨盘子里夹了一筷子土豆丝。 “我觉得大学食堂挺好吃的呀,哪有那么鬼畜,社交网络都在诱导我们。”陈冉一边吃一边说。 “呵呵。你吃三年试试。再说,今天我可没敢给你试西瓜炒香蕉,草莓烧土豆,还有辣条炒饭……天灾人祸 ,惨绝人寰,怕你中毒。” “哈哈……”陈冉端着冰冰的可乐喝了一口,手指随意敲打着油腻腻的桌面,一边笑一边说:“那你改天带我见识见识。” 吃完饭,临分别时,曾陌晨约陈冉过几天正式开学了再一起吃饭,说肖乐对于上次没有请陈冉吃饭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 陈冉答应了,跟曾陌晨挥手,在夜色初沉,微风习习的b大校园,慢悠悠地往外面走,颇有点闲庭信步云卷云舒的意思。 又过了两天,九月初开学,陈冉跟曾陌晨、肖乐、齐斌一起吃了饭,又去唱k。在ktv里,照例是朋友叫朋友,朋友的朋友又叫朋友,不一会儿包房里就挤满了年轻人,男生都在抽烟喝酒吹牛逼装酷,女生一个个把自己往成熟里打扮,穿着吊带背心小短裙,画着里出外进的眼影,有生涩矜持端着的,也有咋咋呼呼自来熟的。 一大群年轻人在一起,随便喝一圈酒就熟得勾肩搭背称兄道弟,陈冉不太习惯这种场合,尴尬地坐着,他也不敢喝酒,只能无聊地喝着西瓜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群人好不容易抢到麦,亟不可待吼的歌。 曾陌晨也去点歌抢麦,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坐到小舞台的高脚凳上,看了陈冉一眼,清清嗓子,对着麦克风大声道:“哎,大家,今天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陈冉,下面有请他给大家带来一首《后天》,大家欢迎!”说着自己先起劲地拍了拍巴掌,人们立刻响应,一边起哄一边鼓掌,这下都不用在躲躲闪闪,齐齐看着坐在角落里那个漂亮沉默的男生。 陈冉愣了一下,在各种含义丰富暧昧不明的目光中紧张地绞着手指,但曾陌晨热切地看着他,他无法拒绝,他也不擅长拒绝。 陈冉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接过曾陌晨手中的麦,坐在他给自己让出的位置上,轻咳一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跟着悠扬的旋律唱起歌来。 陈冉见到很多陌生人会紧张,但是一旦开口唱歌就不会再紧张了,他有一种只要他开口,整个世界就属于他的感觉。而其他人一听到他唱第一句,也都心照不宣地安静下来,不由自主沉浸在他清澈如水又迤逦如云的声音里。 陈冉一曲终了,见曾陌晨含情脉脉地盯着他,那目光温柔之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陈冉被烫了一下,赶紧转开脸,平复了一下情绪。 围观群众们好像从一个甜蜜悠长的梦中醒来,不知是谁吹了一声口哨,叫道:“唱得太好了!你是专业的吗?” 众人这才纷纷回过神,鼓掌的鼓掌,叫好的叫好,陈冉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在所有人的赞扬声和崇拜的目光里,陈冉不禁有点飘飘然,心情好得简直要冒泡泡。 得到肯定得到欣赏,被称赞被需要,他一直觉得自己要的不多,只是拥有的机会太少。 欢乐的时间总是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就快十二点了,除了陈冉,大部分人都喝得不太清醒,宿舍里十一点关门,这些同学们是打算玩通宵的,陈冉犹豫着要不要跟他们玩下去,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顿时心一沉,所有玩的心情都没了。 十几个沈宜修的未接来电,还有几个孙阳的,像恐怖故事一样,鲜血淋漓展现在他眼前。 包厢里太吵,电话铃声根本听不见,他也玩得开心了,被撺掇着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哪里有闲心去看手机。 陈冉正要走出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给沈宜修回过去,就见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陈冉同学是个可怜巴巴的失学儿童 ☆、时光 孙阳大半夜接到沈宜修气急败坏的电话,让他去找陈冉的时候,他正跟女朋友开发新姿势呢,所以当他一路从丁香公寓找到b大,又从b大找到ktv的时候,心里是十万分不爽的。所以当他站在包厢门口,冷冷地叫陈冉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来找茬的,这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 孙阳跟着沈宜修时间久了,身上多多少少带点沈宜修的气质,不生气的时候斯文有礼,一旦动了火气,不怒自威气场逼人,在大人物面前显不出什么,但在一群学生中间,这样的孙阳还是很能唬人的。 他推开门,扫了一圈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盯着陈冉冷然道:“陈冉,你出来。” 陈冉还没说什么,曾陌晨酒劲上头,倒先急了,他霍的站起来,不客气地道:“你谁啊?” 孙阳目光如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曾陌晨,懒得跟这种小屁孩废话,冲陈冉道:“我在外边等你。”说着往后退了一步,随手关上包厢的门,走了。 “哎,这什么人?”曾陌晨忿忿不平,看着陈冉,见他神情僵硬,郁闷的快捏出水来了,顿时回过味来,尴尬地小声说:“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陈冉摇摇头,匆匆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就快步走出了包厢。 陈冉到柜台想要预留下结账的钱,收银员却告诉他刚才那位先生已经给过了。陈冉默默叹了口气,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孙阳站在车门旁边,见陈冉过来,一言不发给他打开副驾驶车门,等他进去坐好了,自己绕到另一侧去开车。 车子发动,陈冉刚想开口说个不好意思,孙阳的电话响了。 “嗯嗯,找到了。”孙阳直接按了免提,他看了陈冉一眼,又说:“他在广场唱歌,忘带手机了。我正送他回家,快到了。” “真的?这可都十二点多了。”电话那边传来沈宜修冷酷又不屑的声音,听得陈冉心烦意乱。 “啊,那个,陈冉他还在附近吃了个宵夜。”孙阳拿犀利的眼神鞭笞了一下陈冉,那意思是“你看你就会给我找麻烦”。 陈冉耸耸肩,一脸的“怪我咯”。 “让他接电话。”沈宜修说。 陈冉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拿起来,关了免提,放在耳边,嗯嗯呀呀了两声,又背课文似的问了几句“外公怎么样了,爸妈怎么样啊”之类的话。 在得到沈宜修“老爷子马上不行了,爸妈都还活着呢,我也还没死呢”的回答之后,陈冉又恰如其分地叹了口气,表达了一下自己感同身受的悲伤心情。 “我说我还没死呢,你叹的什么气?你就希望我早点死是不是?”沈宜修没好气地说。” “……”陈冉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赶紧承认了自己今天没带手机的严重错误,并且表示以后绝不再犯,否则认打认罚认花样折腾到天亮,这才终于勉强平了沈宜修的火气,心有戚戚然地挂了电话。 陈冉长舒一口气,摊在座椅靠背上,郁闷地吐糟:“妈的,你老板真是神经病,控制狂,死变态,霸道总裁文男主都不带他这样的。” “……”孙阳想要保持作为一个优秀员工的基本职业素养,反驳出言不逊的陈冉几句,但他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实在没办法违背良心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忍着笑,说了句:“是,你说的对。” 孙阳这话一出,陈冉倒没的说了,随口哼了一声,把座椅往后调了调,舒服地伸直腿,眯着眼睛哼歌。 “心情不错嘛。”孙阳说。 “嗯。玩得开心呢……”陈冉欣欣然,又不无遗憾地说。 孙阳微微一笑:“那就好。” …… 沈宜修九十多岁的老外公还在坚持着,一大家子人围在医院里无可奈何愁云惨淡地等着老人家咽气。陈冉这边欣欣向荣阳光灿烂,天天跟一群“大四没什么课现在不玩以后没机会了”的小青年们出去玩。 曾陌晨在学校里比较受欢迎,呼朋唤友随便一招人就一堆,陈冉除了他们宿舍那几个,别人也分不清谁是谁,这也无所谓,反正他定位在高冷美人这一款,他不跟别人说话,别人也不敢来招惹他。 大家打篮球,陈冉也跃跃欲试,他想自己上学的时候也好歹打过呀,可曾陌晨不让他上场,抓着他背后的衣服说:“就你这细皮嫩肉身娇体贵的,受点伤我可赔不起。” 陈冉没办法,就站在一边巴巴看着,早早买了运动饮料准备好,扔在脚下一堆乱七八糟满是汗味的男生衣服上。 等场上正式开战,陈冉看了看那凶残的场面,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没上去,这么撞一下他非骨折不可。 啧啧,想想他要是骨折了躺医院里动不了,沈宜修得气成什么样,陈冉一边想一边坏笑,又开始后悔怎么没上场去折一折。 在得知陈冉是“闹着玩儿”咖啡馆的幕后大boss之后,曾陌晨及曾陌晨的同学们都高兴地要上天,从此终于有了一个“我朋友的店”,他们在店里吃饭扯淡打牌下棋玩各种桌游,享受着基本等于不赔钱就很好的超低折扣,本来陈冉的意思是只要曾陌晨带人来,就都记在他账上的,可是曾陌晨没答应。 陈冉也跟着他们玩,没几天就从打升级三缺一别人也不愿意叫他的那种水平练到了只要跟曾陌晨对家,就把对方打到趴在地上叫“大大饶了我吧”的那种水平;以前陈冉对桌游完全没了解,毕竟这是一项需要人的运动,而陈冉身边最缺的就是人,这些天,陈冉对着曾陌晨淘宝来的一大堆桌游,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什么“德国心脏病”,“杀人游戏”,“矮人矿坑”……陈冉就跟五岁小孩一样对这些新玩具充满了好奇和迷恋。有时候不知不觉跟一群热热闹闹的年轻人玩到半夜,陈冉恨不能睡在店里,只恨时间无情光阴太匆匆。 当然睡在外面那是不可能的,沈宜修的查寝电话一般会在11点钟准时打过来,陈冉还得给他发位置确认自己已经回了家。 后来陈冉投机取巧,存了一张位置的截图,调整到合适大小,他觉得以沈宜修日理万机的操心程度,应该也不会认真去看,就心存侥幸发了这小图片去糊弄他。 前两次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陈冉一颗心就放到肚子里,心想小爷我好机智,从此以后条条大路通罗马,人间处处是我家。 这天晚上,陈冉正跟大家玩三国杀,快到十一点的时候,肖乐同学就像每天一样,开始尽职尽责地劝说大家早点回去,一会儿宿舍要关门了。曾陌晨满不在乎的,一边甩牌,一边大声说:“别急别急,我跟宿管大爷打过招呼了,让他给咱留门到十二点。” 该陈冉出牌,他正在研究牌面上密密麻麻的技能,忽然手机响了,在大家一片扫兴地抱怨声中,陈冉抱歉地笑笑,走到门外去接沈宜修的电话。 “你在哪儿?” “在家啊。等会儿发位置给你看。”陈冉脸不红心不跳。 “……”沈宜修那边静默了一会儿,“你当我是傻的吗?陈冉!” 陈冉好看的五官都拧在一起了,脑门上三条黑线,声音有点抖:“嗯?……并没有。” 沈宜修气得差点摔手机,咬着牙道:“到底在哪?我让司机去接你,以后我不在你别开车了,出门让司机接送。” 陈冉朝着月朗星稀的天空翻了个半死不活的白眼,无可奈何地哦了一声。 “反正你也作不了几天了,”沈宜修冷哼一声:“老爷子葬礼快办完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他其实恨不得现在就顺着电话钻过来把陈冉收拾了,奈何办不到,最后只能不甘心地说。 “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了个电话跟丢了半条命似的?”曾陌晨见陈冉有气无力地晃荡回来,眉头都快皱成老头脸了。 “没事。你们玩。”陈冉闷声道,也没心思玩牌了,坐在曾陌晨旁边发呆。 曾陌晨拍了拍他的肩膀,体贴地说:“玩完这一圈,我们也回去了。” 十五分钟以后,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无声无息地停在了咖啡店门口,陈冉一眼就看见了,没等司机停好车来叫他,就自己站了起来,他想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车停远点,但又不知道是哪个司机来接他,只好匆匆跟大家道别,低着头出了门。 他想低调也不可能了,围坐在长条桌旁的一圈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行着注目礼送他坐上那辆难得一见的豪车。 “哎,我去,那是幻影吗?”一个男生盯着缓缓发动的车子,两眼放光。 “好像是吧。这车不得上千万?”另外一个欣羡地道。 “这陈冉到底什么来头啊?你知道吗?富二代?”齐斌看着车子渐渐消失在夜幕中,这才转头过来,皱着眉头问曾陌晨。 “我也说不清。”曾陌晨烦躁地说。 “你都不知道?”肖乐在一边咂咂嘴,又惊奇又不屑。 “我又不是娶媳妇儿,还查人家户口去啊?”曾陌晨嘟囔道:“回去吧,不玩了!” …… 第二天,陈冉想着好日子快到头了,难得主动给曾陌晨打电话,问他有什么活动没,曾陌晨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蔫,没精打采地叫陈冉出来打台球。 那天是周五晚上,学校附近的台球厅人很多,陈冉跟曾陌晨等了半天才排上桌,刚打了没一会儿,就见四个短裤背心人字拖,发型张扬脸型保守的小青年大大咧咧张牙舞爪坐在了他们那一桌旁边的长条沙发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一休哥回来! ☆、打架 陈冉看了他们一眼,直觉这几个人身上有一种闲的蛋疼,没事找事的不安定气场,心里有点腻歪,绕到曾陌晨身边对着他耳朵说了句什么。 曾陌晨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轻声道:“你怕他们干什么?先来后到,玩咱们的。” 陈冉点点头,收回心思,看了看桌面上剩下的球,选了一个瞄准。 他打球打得一般般,姿势却是跟着沈宜修学过的,非常标准好看。此刻他站正身体,两脚微开,轻轻俯下身,左手在桌面上撑起自然而有力的拱桥,下巴几乎贴着球杆,从白色t恤的领口,能看见他细腻温润的胸膛,从侧面望过去,满眼都是他优美饱满的臀线。 曾陌晨在他斜后方,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了,真要命,貌似出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反应,曾陌晨尴尬地转转眼珠,看了两眼天花板上摇摇晃晃的吊灯,才勉强定下神来。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8节 一局打完,曾陌晨心不在焉,居然输了,陈冉兴致勃勃眉开眼笑,迫不及待地又开一局。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音量不大,却毫不客气地传到他们耳朵里:“操,还没完没了了……” 陈冉不想找麻烦,当没听见忍了,“当”一声开球打出去,像一颗石子打进池塘里,球们像水波一样,散开的很均匀。 曾陌晨叫了一声好,笑道:“可惜一个也没进。” 陈冉撇撇嘴,看着他连进两个然后失手了,一边笑一边俯身击球。 就在他抽拉球杆瞄准的时候,身后一个小青年从沙发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陈冉觉得自己的球杆碰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地回头—— “操,你他妈瞎啊,碰着我了!”一个黄毛小青年怪叫一声,一把抓住了陈冉的球杆。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陈冉皱眉看着他,平淡地说,他用力去抽了一下球杆,没抽出来。 “对不起就行了?!赶紧给老子腾地方,哪凉快哪呆着去!” “就是就是,他妈的,等半天了,你绣花呢,小娘炮!” “有你这么道歉的吗?会不会道歉?有没有诚意!” …… 四个人围过来,叉腰的,抱拳的,龇牙咧嘴唾沫横飞,各种污言秽语洪水一样冲了过来,眼光放肆地在陈冉脸上扫荡来去。 陈冉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骂了一句,回身抄起一个台球就要砸过去,台球实心的,又硬又重跟石头一样,陈冉还想了一下应该往哪里砸,曾陌晨已经冲上去了,一拳结结实实揍在黄毛小哥鼻梁上。 “嗷!”小青年惨叫一声,捂着鼻子,感觉温热腥甜的液体争先恐后地流进了嘴里:“我操!上!打死他们!” 几个人一拥而上,六个人很快不分你我,混战成一团。陈冉觉得全身的血液在头顶迅速集结,群情激昂,烧得他面红耳赤,也顾不上身上哪里挨了拳脚,只管乱踢乱打,只想把眼前的一切都破坏掉。 到底对方人多,陈冉跟曾陌晨顽强地撑了一到一分钟,就被打得滚在地上了,曾陌晨把陈冉压在地上,伸出长臂把他死死护在怀里,背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 台球厅也不是没人管,保安服务员陪练很快就过来拉架,四个小青年还很嚣张,越拉越来劲,又踹了他们好几脚。 曾陌晨怒吼一声:“有没有b大的,这他妈打人了!” 台球厅本来在b大附近,有不少学生在这,一听这一嗓子,马上围过来一圈人。 小流氓们看了看热血青年们那狼一样的眼神,这才认怂,骂骂咧咧跑了。 曾陌晨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从陈冉身上翻身起来,躺在一边,歪头看他,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陈冉觉得浑身疼,动了动手脚,惊喜地发现都还能动,他硬撑着坐了起来,伸手在曾陌晨身上轻轻摸了摸:“我没事,你呢?” 曾陌晨眨了眨大眼睛,好像在脑子里郑重其事地评估了一下自己的伤情,扯着青鼻肿脸,艰难地笑了一下:“没事,还能打。” 陈冉伸出手,要拉他起来,嘴上故作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早点喊?能少挨多少下。” 曾陌晨拉住他的手,借力坐起身,坏坏地一笑:“小爷我不好意思喊,被打成这样多少有点丢人。” 陈冉:“……” 曾陌晨:“想不到你弱不禁风的小样,还挺能打的嘛。” 陈冉苦笑:“我是比较能挨打。”,他站起来,靠着台球桌站稳,再把曾陌晨拉了起来。 曾陌晨这一动,牵到伤处,疼得直哼哼,陈冉还握着他的手,把他向着自己拉近了一点点,看着他的眼睛道:“谢谢。” 两个人四目相对,瞬息之间,相视一笑,又默契地大笑起来。 陈冉很多年没跟人打过架,偶尔打了一下,简直神清气爽,身体上虽然痛,心里还是很痛快的。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还分析了一下敌我战略战术,以及下次对战的注意事项。 到了学校医务室,校医见怪不怪的,冷着脸给他们简单处理了一下,确实也没什么要紧的,都是皮外伤。 陈冉在校医院照了照镜子,他唯一担心的是沈宜修回来了他怎么办,身上的伤还能靠关灯,脸上的可怎么也遮不住,他望着自己眼眶处和嘴角上的青紫痕迹,陷入了深深的郁闷当中。 …… 又过了一天,沈宜修回来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陈冉正在书房里跟曾陌晨他们组队打游戏,沈宜修倚在门上看着他,衣服都没去换。 “你就这么迎接我?”沈宜修说完这句话,便紧紧抿着嘴唇,微眯着眼盯着他。 “一休哥,就等一会儿!我很快就死了!”陈冉匆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盯回屏幕,噼里啪啦狂按键盘鼠标。 沈宜修刚要说什么,陈冉紧张地喊了一句:“哎哎,我去!”,说着把鼠标一推,仰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你看我就说快死了!”他朝沈宜修一摊手,站起身来。 陈冉今天戴了一副黑框眼镜,衬得他脸色更加白皙,额前的头发凌乱地散下来嵌着眼镜边,平添了几分文艺洒脱,还有点萌。 “你这是……”沈宜修皱眉看着他的眼镜,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样?新造型。”陈冉指指自己的脸,调动所有面部肌肉卖了个萌。 沈宜修:“……”,走上前去,一把把他眼镜摘了下来,又戳了戳他嘴角,微含着怒意问道:“这怎么弄的?”,在陈冉开口之前又及时加了一句:“可别说是撞门框上了。” 陈冉备好的台词就这么被堵回了嘴里,憋得他差点内伤,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才扁着嘴道:“没事,跟人打架了。” 沈宜修后退一步,两臂抱胸认认真真端详了他片刻,勾唇一笑:“我们家冉冉长本事了嘛。” 陈冉挠挠头,转了转眼珠,没敢接这话。 “谁干的?告诉我,我弄死他。”沈宜修去卧室找衣服换,一边轻松随意却绝不是开玩笑地说。 “几个小流氓,我也不认识。”陈冉说:“我在路上见义勇为来着。” 沈宜修想了想,别看陈冉这小朋友平时不言不语的,但是正义感爆棚,热爱世界和平,还崇拜超级英雄,有事没事泛滥一下爱心,见义勇为,倒是很像他的作风。 于是,他换好衣服折回身来,按着陈冉后脑勺亲了亲他,又心疼又好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超级英雄啊。” 陈冉心虚地笑笑,万幸沈宜修没再追问。 晚上,沈宜修用他从云南带回来的鲜松茸,配着香菇、豌豆尖、海带丝煲了一个汤,还做了香煎豆腐和普洱茶味的香酥虾,主食是带回来的玫瑰鲜花饼。 那汤的香味从下午开始就在屋子里到处飘,像生命力旺盛的怀春少女一样,撩拨着陈冉的感官。陈冉过一会儿就去厨房看看,闻闻那个煨在砂锅里的汤,再勉为其难地吞吞口水,腆着脸赞道:“好香啊!” 陈冉对沈宜修的感情复杂到无解,但是对他做的好吃的却只有一腔单纯的热爱。 要说起来,沈宜修平日里对车子、房子、穿衣打扮倒也没什么变态的要求,唯独对吃是有一份天真的执着的。 他在美帝上学的时候,先是郁闷地发现铺天盖地都是薯条热狗汉堡包,紧接着被本土化过度的中餐又摧残了一颗少年心,于是从此走上了发愤图强自力更生的厨子之路。 沈宜修在客厅里办公,从笔记本屏幕上抬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上蹿下跳的陈冉:“下回走的时候,给你做个大饼套脖子上。” “回来发现我只吃了嘴边的两口,然后饿死了。”陈冉吐吐舌头,伸过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他电脑旁边:“你在干嘛?” “选演员。新戏的男主,先过过照片。”沈宜修点着鼠标,眼光飞速掠过那些年轻俊朗的面孔,一个眼缘不合,立即就删掉了。 “啧啧,话说我还参加过选秀,估计第一波筛照片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太残酷了。”陈冉心惊胆战地说。 “也许吧。”沈宜修心里一动,含糊地说。 他还记得四年前,他带陈冉去接思思的时候,陈冉在车上问过他“唱响星世界”落选的事情,他还装模作样地答应去查,后来他告诉陈冉是工作人员疏忽了,通知错了人,本来他就不在32强名单上。 当时他还问了一句,想不想还继续比赛,反正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陈冉当然拒绝了,说已经公布出去,再换人哪里说得过去,而且对别人也不公平。 沈宜修就没再提,他本来不想让陈冉沾娱乐圈,就想把他放在家里,心说只要日后好好补偿他也就行了。 沈宜修想着往事,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又删了好几张照片。 陈冉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哎,你看了吗就都删了?!” 沈宜修回过神来,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了啊,都不如你。” “那你怎么不让我去拍电影。”陈冉一条胳膊搭在沈宜修肩上,揶揄道。 “……”沈宜修转头目光深沉地看他一眼:“别急啊,今晚就拍,拍个十八禁,只给我看。” 陈冉又差点被憋出内伤,红着脸转身走了。 沈宜修笑了一声,在他转身的刹那,毫不客气地在他特别有弹性的臀上掐了一把。 陈冉一想晚上的“十八禁”,就不由自主汗毛倒竖小心脏揪成了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特别勤奋。。。自己表扬自己一下先。 ☆、出游 沈宜修洗完澡,回来看见陈冉整个人裹在被子里,瞪着湿漉漉小鹿一样的眼睛有点慌张地看着他。 他甚至都来不及疑惑,整个人瞬间被如火如荼的欲望填满,一句话不想多说,就冲着陈冉扑了过来。 “关灯行吗?”陈冉小声请求道。他不喜欢沈宜修看着他,更何况他现在身上伤痕累累的,太丢人了。 “嗯。”沈宜修随手关了灯,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不想跟他争。 沈宜修按着陈冉,大手抓在他腰侧,在他脸颊上身体上疯狂而恣意地亲吻,陈冉呢喃了两声,就把全部的注意力用来抵抗全身各处传来的一阵阵的疼痛上。 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低头咬着床单,觉得腰间痛得几乎要断裂开了。 陈冉打架的时候,被踹了一脚在腰上,这会儿沈宜修的手抓在伤处,随着他动作越来越凶猛激烈,手劲也不由自主越来越大,陈冉疼得直冒冷汗,终于忍不住了,一声惨叫被强行压成短促的闷哼,从嗓子里挤了出来。 “啊……!” 沈宜修几乎是瞬间就停下了动作,陈冉这个时候不应该是这么叫的,他俯下身在陈冉耳边低沉地问:“怎么了?” 陈冉有点迷糊,还死死咬着床单,没说话。 沈宜修猛地翻身起来,把床头灯打开了。 突然出现的灯光刺的陈冉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像一只鸵鸟一样。 身后的人没说话,陈冉感觉到沈宜修的手在他背上、腰上和腿上的伤处摩挲了几下,陈冉不由得哆嗦起来。 然后,沈宜修一声不吭地出去了,紧接着浴室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陈冉忍着痛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发呆,心里竟然有点不好意思,想来沈宜修回云南是办丧事的,而且父母亲人都在身边,他肯定也不可能找别人风流快活,这十几天估计是憋坏了,回来在他这还碰了这么个软钉子。 他肯定生气了。 果然,沈宜修冲了个冷水澡回来,脸比身体还要冷,躺在床上背对着陈冉不说话。 陈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尴尬地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 僵了好久,陈冉犹犹豫豫地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沈宜修的腰,贴着他的背小声说:“对不起嘛……” 沈宜修回手一把把他推到一边,烦躁地翻身起来,又出去了。 陈冉委屈了,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默默裹好被子闭上眼睛,翻身过去准备睡。 又过了一小会儿,沈宜修回来,手上拿着药油,他盘腿坐在床上,把陈冉搂过来,半个身子搭在自己腿上,搓热了手,给陈冉上药。 “上次不是就说了,不舒服你要说啊,这样撑着好玩?我会吃了你还是怎么?”沈宜修压着火气道,又心疼又气恼又因为浴火无处发泄而烦躁的不得了。 陈冉疼得龇牙咧嘴,嘶嘶吸了两口气,过了好半天,才别扭地小声说:“我没资格说……” “什么意思?”沈宜修冷声道,手不自觉加了劲儿。 “喵~”陈冉疼急了,竟然学了一声猫叫:“我什么都没说!” 沈宜修一时间哭笑不得,松开了手,轻轻拍了拍陈冉的背,和缓了声音:“好了,药都涂了,睡吧。” 然而,最后陈冉还是又用手又用嘴——用嘴是十万个不愿意却难以抵抗心里的愧疚之情勉为其难出此下策——帮沈宜修办了事。 …… 后面好几天沈宜修没过来,陈冉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也就没联系他不想自讨没趣,或者他找别人去了呢,陈冉无所谓地想,自己不能满足金主,金主找别人不是很正常嘛,没什么好抱怨的。 但只要沈宜修在北京,陈冉就不敢到处乱跑,曾陌晨倒也很乖觉,见陈冉不怎么理人,也就没来招惹他。 这天陈冉去看了看思思,回来的时候下起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北京的秋天到的让人猝不及防。 从炎夏到初秋,陈冉单薄的小身板还不太适应,淋了点雨吹了点风,进门就惊天动地地打了个大喷嚏。 沈宜修在,陈冉知道,他回来的路上他们通了电话。 沈宜修正在厨房里煮面,听见他的喷嚏声便亲切又家常地问:“回来了?感冒了?” 陈冉说话带着鼻音:“没事,今天怎么过来了?” 沈宜修:“你不希望我来?” 陈冉:“没有。” 沈宜修:“你不问我这几天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来?” 陈冉:“……” 沈宜修端出来他的沈氏招牌老北京炸酱面,放在桌上,对陈冉说:“因为我躺在你身边,又不能碰你,我受不了。” 陈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自己解释这个,他也不太想弄明白,只好无辜地做了个鬼脸,去卫生间洗手了。 吃饭的时候,沈宜修貌似不经意地说起过几天要去三亚参加“海空盛世”奢侈品评鉴交流会的事。 “要不你跟我去玩玩?”沈宜修漫不经心地问。 “蛤?”陈冉以为自己听错了,惊异道:“你带我去?你带我去还怎么玩啊?”,他又转念一想,心头升起一股凉意,心惊胆战地想:该不会是要带我去,然后跟别人一起玩我吧? 沈宜修长眉微挑,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我本来不是去玩,我代言的一个名表要出展,要去站个台啊。”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陈冉一眼,幽幽道:“而且我觉得自己可能年纪大了,步入中老年了,没以前那么想玩儿了……一句话,去不去,别磨叽。” 陈冉心想,您发话我能不去吗,于是嗯了一声,低头吃面。 沈宜修满意地点点头,恨不得把陈冉变成个小小人,塞在口袋里,一刻不离地带在身边。 他最近也觉得奇怪,总有一种感觉,好像陈冉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莫名其妙地就离他越来越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甚至总在担心,担心哪天他一醒来,身边的男孩儿就消失不见了。 前段时间闹着要分手就不提了,这些天又出去玩到深夜不回来,跟人打架弄得满身伤,他故意几天不来,陈冉居然不闻不问,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 沈宜修焦虑成沙漠的心头,窜过一条毒蜥蜴一样荒诞惊悚的念头:过了四年多,这小子该不会是腻歪我了吧? 这个天方夜谭般的念头像一根无形的鱼刺卡在男神沈宜修心里,让他坐立不安却又毫无办法,他一边嘲笑自己想太多,一边又眼睁睁看着这念头越来越顽固,挥之不去。 这个念头让他想着把陈冉带在身边,哪怕是去参加一个心照不宣的“不能带家里人”的香艳大趴;这个念头让他在这天晚上,把陈冉翻来覆去干到流泪求饶,他太需要这样的刺激去确认陈冉还属于他这个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同样是这个念头,让他在折腾了一夜之后,居然还能在8点钟起来,任劳任怨小蜜蜂一样去煮了咖啡,做了培根鸡蛋卷,巴巴等着陈冉起床,然后又装作一副毫不在意云淡风轻的模样,和他一起吃了早饭。 陈冉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金主对他好,那是情趣,他就享受;金主对他不好,那也没什么好奇怪,他忍着就是了。 …… 沈宜修只带了陈冉去三亚,孙阳已经提前过去了,跟他们同行的还有徐国林,在机场贵宾休息室里,陈冉见到徐国林,想起上次饭局上的事,不免有些尴尬。 沈宜修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腰,笑道:“去跟徐总打招呼啊。” 陈冉只好上前一步,点头道:“徐总好。” 徐国林身边只带了个不起眼的男助理,他笑眯眯地看看陈冉,又看一眼沈宜修,略一沉吟,冲沈宜修道:“沈总,这是?” “陈冉。”沈宜修淡淡道:“上次我还带了他跟徐总吃饭呢,徐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哦哦,对,看着有点眼熟。”徐国林冲陈冉点点头:“你好。” 陈冉心想,这徐国林还真是厉害人物,他这么装作不认识他,既显示了自己的地位,又给了沈宜修面子,也让他不至于尴尬。 在飞机头等舱里,沈宜修和徐国林聊天,陈冉就在一边盖着毯子睡觉。 迷迷糊糊间,时断时续地听着他们的谈话,一会儿是时局新闻,一会儿是经济股市,一会儿又聊开了八卦。 “老弟,这男孩儿你好像很喜欢哪?出去玩也要带着?”徐国林压低声音,暧昧道。 “嗯。喜欢。”沈宜修漫不经心地说,并没有避着陈冉的意思。 “入手多长时间了?”徐国林那口气,根本就像在讨论某种稀有货物。 “有四年多了吧。” “哈哈,真看不出,老弟你情圣啊。”徐国林揶揄道,眨了眨眼睛:“你要是喜欢这一款的,我认识一大把,哪天介绍给你啊。” 沈宜修无可无不可地随口道:“好啊。” 陈冉朝座位里缩了缩,感觉一只手伸过来给他整了整毯子。 ☆、故人 “海空盛世”主要卖的是游艇和公务机,还有一些时尚大牌,高端地产和顶级名车。来的自然非富即贵,既然有非富即贵,当然少不了美色作陪。 其实活动是个好活动,主办方也无心拉皮条,坏了名声谁还敢来?但挡不住苍蝇们往肉多的地方飞,是以活动一年比一年大,成交额一年比一年高,来的嫩模外围佳丽名媛也一年比一年多。 所以这天晚上,沈宜修去走红毯,陈冉在游轮甲板上转悠的时候,见到了袁艺也就不足为奇。 袁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休闲西装,正悠闲地倚靠在栏杆上抽烟,他不经意一转头,正看见陈冉漫无目的地闲逛。 “陈冉?”袁艺冲他招手,风情潋滟的桃花眼斜斜一瞥:“你怎么也来了?” 陈冉认出了他,两年前袁艺还是个轻狂张扬的大男孩,现在一看这下,已经是个成熟美艳的男色了。陈冉很尴尬,但想装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微笑一下,跟袁艺打招呼:“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袁艺夸张地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很是妩媚:“挺好的呀。忙的不得了。现在哥哥的档期也要提前好多天订呢。” 陈冉不置可否地笑笑,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档期。 袁艺抽出一根烟递给他,朝着他这边靠了靠,似笑非笑地说:“你跟你家老板怎么样?要是哪天他不要你了,你就来跟着哥哥我混吧。” 他给的烟,陈冉当然不会接,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掺什么东西,他轻轻推了推袁艺的手,不自在地说:“我戒了。我们……还那样。” “啧啧,真难得,圈子里谁不知道沈宜修是什么心性,居然留你在身边这么久……真是感人至深哪。”袁艺也不在意,把烟拿回来自己点上了。他转过目光,看着幽沉的海面,看上去有些落寞,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冉无话可说,虽说袁艺自己要怎么生活都出于自己的选择,没人逼着他去卖,但是非要追究的话,还是因为他千不该万不该招惹上自己这个扫把星。 陈冉正想着跟他敷衍两句就告别,袁艺却又靠过来一点,几乎贴着陈冉的身体,他细长的手指捏着细长的烟,那烟头的火星在海风里忽明忽暗,几乎就飘在陈冉眼前。 袁艺凑到他耳边,轻轻一笑,说:“其实说到底,我们也没什么不同,只不过你就一个客人罢了。” 陈冉看着他,毫无温度地说:“不用你提醒。” 袁艺挑挑眉:“不过我还是挺羡慕你的,毕竟,沈宜修在床上……”,他吐了一口烟圈在陈冉脸上,邪笑着说:“真的挺厉害的,我就跟他做过一次,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陈冉冷冷看着他,不怪他心里有怨气,可仔细想想自己确实没做错什么,凭什么在这里受他冷嘲热讽,便反唇相讥道:“是吗?可我估计他不记得了。” 袁艺微眯起眼睛,冷哼了一声,过两句嘴瘾也就算了,他又不敢真把陈冉怎么样,便直起身,轻飘飘扔下一句:“走着瞧。” 袁艺正在“临别赠言”,注意力都在陈冉这,没提防身后突然晃荡过来一个人影。一个明显喝多了又高又胖的男人歪歪斜斜飘了过来,一把搂住了袁艺的肩膀。口齿不清道:“小宝贝,你怎么在这?快回来和我喝酒……” 陈冉摇摇头,转身要走,可那男人看见了他,估计以为他和袁艺一起的,淫荡笑着,上来就搂陈冉的腰。 陈冉赶紧躲开,那男人一把没捞住,愣了一下,摇头晃脑看了陈冉两眼,心想这个不错,长得真好看,比姓袁的还好看,顿时心花怒放,干脆放开袁艺,借着酒劲扑了过来。 内场活动还没有结束,外边本来人就不多,这里又暗又是风口,除了他们没什么人了,醉醺醺的男人肆无忌惮,一把抓住陈冉手腕往自己怀里拉,嘴上嘿嘿笑着:“躲什么呀?还跟我玩欲擒故纵?” 陈冉怒了,用力推竟然没推开,一时着急,抬起手不管鼻子还是嘴的甩了那男的一巴掌,喊道:“你他妈别碰我,找错人了!” 男人莫名其妙挨了打,借酒装疯,骂骂咧咧一把把陈冉推在栏杆上,抡起拳头就要打—— “哎哎,张总,误会了误会了!您快别这样!”袁艺吓坏了,赶紧上来拉。他倒不是大发善心要护着陈冉,实在是害怕沈宜修,要是让那位知道有人欺负陈冉,那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袁艺拉扯着张总的袖子,阻了他一阻,就在这时,沈宜修过来了。 他本来走完红毯在参加晚宴,一直没看见陈冉,心里就很不爽,中间出来透透气,顺便找陈冉,刚出来,就听见陈冉的惊叫声。 转过来一看眼前这幅情景,沈宜修顿时气得肺都快炸了。 沈宜修冲过来,一把抓住男人的后脖领子,用力朝后一带,另一手把陈冉拉过来回护在身后。 “受伤了吗?”沈宜修拉着陈冉上上下下仔细看了看。 “没事。”陈冉松了口气,眼睛红红的。 男人踉跄退后几步,差点摔倒,气哼哼的还不死心,还没站稳就又扑了过来,怪叫道:“你哪根葱?!妈的敢打老子!” 沈宜修轻松地一转身,又狠又准地抓住对方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拗,只听那男人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哀嚎,腿一软,跪地上了。 袁艺看见沈宜修,又是恨又是怕,忍不住地心慌气短,哆嗦道:“沈……沈总,对不起,误会了……”说着,想要把地上跪着的那位扶起来,见沈宜修没有要松手的意思,那肥厚的手腕眼看就要折了,他又讪笑道:“沈总,您高抬贵手吧,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家都是朋友,何必的呢?” 沈宜修斜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抿嘴笑了:“这不是袁艺吗?我以为你在场子里混了两年,多少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连句人话都不会说,我跟这个东西,是朋友?” 他手上又加了一分力,冲地上哀嚎不断的男子歪了歪下巴。那截咸猪手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曲着,红得十分鲜艳可口。 男人的酒意大概清醒了几分,抬头看着眼前人,看着眼熟却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他大概下意识觉得对方气场强大,不是好惹的主儿,本能地服软了,哼哼唧唧可怜兮兮地叫道:“疼疼疼……” 袁艺被沈宜修冷嘲热讽,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恨不得马上海遁了。他半嗔半怨地看陈冉一眼,跟他求助。 陈冉本不想理他,可这是在外面,一会儿被人看见了,又少不得麻烦。他拉了拉沈宜修的衣角,轻声道:“算了,一休哥,我累了,想回去了。” 沈宜修点头,一脚踹翻还在地上嚎的这位“朋友”,对袁艺道:“滚!” 袁艺谢天谢地,终于可以滚了。他吃力地扶起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临走不情愿说了句:“谢谢沈总。” 陈冉瞄了一眼那男人无力耷拉着的手,心说这就算没骨折,也得疼个十天半个月,不由得低头坏坏一笑,心里竟然有点爽。 陈冉难得有这种贱兮兮的表情,特别像有老虎在身边给撑腰的小狐狸。 沈宜修低头看着他,问:“你笑什么呢?” 陈冉说:“你刚才还挺帅的。” 沈宜修本来还想说他两句,一会儿不见怎么就跟袁艺拉扯在一起了,听了这话,顿时没脾气了,笑道:“这还用你说。” 他带着陈冉下游轮,往沙滩上走,陈冉问他:“不回去吗?活动结束了?” 夜里海风有些凉,沈宜修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陈冉身上,说:“不想回去了,我们去沙滩上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海岸线,越走越远,渐渐的四周再无灯火也无人声,只有黑暗中的海潮汹涌击打着海岸,海浪层层叠叠,被看不见的力量吸引,在沙滩上摔得支离破碎,好像完成了某种悲壮的使命似的。 脱离了城市的干扰和渲染,纯粹黑暗中的天地和大海是让人恐惧的,人和人造物的力量在这样巨大的存在面前实在太渺小,这样的情景很容易让人生出些不寻常的感慨。 沈宜修缓缓停下脚步,握着陈冉的手,把他拥入怀中。带着腥咸滋味的海风吹拂过他们的头发和衣角,看不见的情欲在这热辣而潮湿的海岛蒸腾。 沈宜修低头吻住陈冉的唇,没有一点急功近利,而是柔和而温情地在他的唇舌之间扫荡来回,辗转缠绵,彼此交融。 陈冉被这个悠长而深情的吻吻得全身脱力,脑子里好像有无数的气泡到处飞,他软软靠在沈宜修的臂弯里,几乎马上就要向后倒去。 沈宜修索性顺势把他放倒,压在细腻柔软的沙滩上。 “不行的,你疯了……”陈冉抓住他探进自己衣服里的手,沙哑着声音急道。 “行的。”沈宜修埋头在他脖颈间亲吻,呼吸粗重起来,那双幽沉的眼睛简直要融在这黑夜里:“有人来,我们就躺在地上装死。” 陈冉很害怕,但内心深处又觉得这很刺激,尤其这浓重的黑暗,让他既恐惧又着迷,好像是他的保护色,是一件隐形的盔甲。 他手上一顿,沈宜修立刻轻松挣了开,一路向下,去解他的腰带…… 辽远的星空,呼啸的风声海潮声,湿软的沙滩……在这样空旷的背景中,他们紧紧拥抱彼此火热的身体,每一次的碰触和纠缠都燃烧出更浓烈的欲望和快感。 一切都太新鲜太疯狂,这让陈冉想要不顾一切地大叫,他咬着嘴唇,把那些尖叫抑制在身体里,结果它们迅速变成一股股电流向着身体深处以及每一个指尖脚尖蔓延开去,引得他一阵阵战栗,扭曲。 陈冉和沈宜修的高潮都来得要比平时快了很多,沈宜修趴在陈冉身上喘息,意犹未尽。 “你嘴唇都破了……”他用舌尖轻轻舔掉陈冉唇边的血迹,长长呼了一口气,又在他脸颊和耳边落下一个个含着湿意的吻。 “嗯……”陈冉喃喃道:“忍得好辛苦。” 沈宜修轻笑道:“明天就把这片沙滩买下来,到时候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不,回头还是去太平洋买个岛,那真是,叫破了喉咙也只有鸟听见。” 陈冉道:“还有猴子也能听见,野猫野狗野豹子,到时候围一圈一起打炮。” 沈宜修:“……” 陈冉很少这样轻松地调侃,沈宜修觉得惊喜,又亲了他一口,一时兴起,把头埋在了陈冉凹凸有致的肩窝里。 陈冉一怔,沈宜修从没有这样向他表示过亲昵和依赖,他不知所措,只好沉默以对。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望着月朗星稀的墨蓝色天空,听着忽近忽远幽黑的海潮。 突然,沈宜修在陈冉耳边呼了一口热气,温柔地说:“冉冉,我好喜欢你。” 类似的话,沈宜修其实经常说,在他们一起旅行一起宅家一起吃饭一起看书一起打游戏的各种温情时刻;在高潮的极致快感和随之而来的失落里;甚至在每一次吵架他教训他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好像跟以前的都不一样,是什么不一样呢?陈冉还来不及去分辨,就听沈宜修又道:“你呢?” 陈冉知道了,那细微语气的不同正是因为随后还会有这一句,那是不确定的,示弱的,期待着什么的“我喜欢你”。 陈冉深吸了一口气,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小声却很清楚地说:“我……我感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爆料 这四个字一出口,就很快散在风里,但沈宜修听得真真切切,他心里就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血流停滞,呼吸困难,却打不下去也说不出来。 道理他都懂,他能威逼利诱把陈冉搞到手,能软硬兼施把人留在身边,却逼不来也换不来一个真心的喜欢。过去他不在乎,有陈冉的人就够了,但现在渐渐的他在乎了,他想要把陈冉的心也永远留下来。这对于他,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他无所适从,也毫无办法。 过了很久很久,陈冉缩在沈宜修的外衣里都快睡着了,才听见耳边传来那熟悉又迷人的声音:“回去吧,真在这里睡着了要着凉的。” 沈宜修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身上沾的沙子。两个人牵手往早已准备好的海滨独栋别墅走去。 …… 第二天,沈宜修依旧日程满满,出席新品发布会,参加私人party,见各种朋友。陈冉一直睡到中午,起来以后在别墅阳台上喝小酒吃海鲜吹海风,下午不那么晒了,他才百无聊赖地晃荡到展会现场四处看看。 海湾处泊着一艘艘白色的游艇,穿着比基尼带着墨镜和大帽子,身材火辣姿态撩人的美女们在游艇上各处站着坐着躺着,摆出各种风情万种的造型,对着过往买家抛媚眼,献飞吻。 陈冉无聊的看了一会儿,心想还是去大牌男装区域看看吧,说不定能见到几个男模男明星,还可以饱饱眼福。 逛 arani展区的时候,陈冉顺手给沈宜修买了一条领带,美颜男明星没看见,倒是意外遇见了林亦晖他们家周公子,周末。 周末正跟一个朋友挑衣服,朋友挑中一件他就皱眉摇头,挑中了另一件,他又唉声叹气。 那朋友无可奈何道:“我说大艺术家,你的审美品位是不是太高了点,就没有一件好看的吗?” 周末把自己那染成烟蓝色半长不短恣意生长的头发随意往后撸了一把,撇撇薄薄一线的嘴唇,挑挑单眼皮下面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朝那可怜的朋友笑了一笑,真诚地说:“衣服都挺好的。可能问题还是在你个人吧。俗话说,好马配好鞍,好衣服配美男……” 朋友习惯了他这一套,也不生气,正打算调侃他几句,就看见他眼神一直,呆呆看着自己身后。 “周末哥。”陈冉点头微笑道。 他和周末见过几次,但还是每次见他都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林亦晖的情景,那时候,林亦晖跟他说,自己跟青梅竹马的媳妇儿都好多年了,儿子都满地跑了。后来他才知道,他青梅竹马的媳妇儿就是这位周氏财阀的小公子,自认是三流画家,一流现代艺术家的周末,而他们家满地跑的儿子就是那只肥得楼都下不去的萨摩耶,芳名大毛。 “小冉冉?”周末跟他一样意外,又很惊喜,他一向不喜欢沈宜修,但对陈冉还是很有好感的:“你怎么来了?姓沈的让你出来放风了?” 陈冉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嗯嗯了半晌,才说:“前些日子听说你病了?都好了没?亦晖哥呢?” 周末满不在乎地说:“好了。小病。”,又冷哼一声:“林亦晖还不是被姓沈的支使的团团转,哪有时间陪我,唉,想想就生气。” 周末和陈冉有一搭没一搭地闲逛聊天试衣服,正准备一起去吃晚饭的时候,陈冉的手机响了。 陈冉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林亦晖打来的。 “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知道现在网上都在说什么吗?!陈冉,你简直是个惹事的妖精啊!”林亦晖招呼都没打,气冲冲地质问道。 陈冉懵了一下,想了想,昨天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啊。如果是说前面打架的事,那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好解决;如果是说后面野战的事,那确实算个事,但是当时天色那么黑,这要是都能被拍到曝出来,那一定是鬼神作祟,也没有解决的必要了。 陈冉正打算回答“我不知道”,旁边的周末一把将手机夺了过去,可能是林亦晖声音太大,周末听见了,或者是他看见了来电显示。总之,周末握着手机,毫不客气地替陈冉嚷了回去:“你有狂犬病啊?瞎嚷嚷啥?我这么多年白教育你了!有礼貌懂不懂!” 陈冉:“……” 林亦晖用千分之一秒分辨出这是自己媳妇儿的声音,又用了百分之一秒扭转了自己的态度:“哈哈哈哈,媳妇儿怎么是你啊,么么,赶紧亲一个,我这不是着急嘛,沈宜修电话打不通,我有急事要了解情况,你乖,快把手机给陈冉,我好好跟他说。你好好玩哈,买买买,可别给我心疼钱……” 他们俩斗嘴的时候,陈冉赶紧借了周末朋友的手机翻了翻微博,发现各大娱乐版、爆料人几乎都在热炒一个话题:海空盛世涉嫌聚众淫乱,多位明星艺人卷入。 这话题其实不算新鲜,每年搞类似活动的时候都有各种不算空穴来风但绝对添油加醋的报道见诸报端。今年看这架势,只是格外热火朝天而已。 陈冉随便翻了翻,各种奢侈品特写,嫩模香艳照,名人明星偷拍,还有像模像样好像自己亲眼所见的八卦内幕,什么《嫩模□□价码曝光,一夜20万》,《你所不知道的外围女江湖》,《评一评圈子中的风骚男妓》——这一篇袁艺也榜上有名。 陈冉在周末把手机递回给他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和自己,和沈宜修相关的内容。 简直是毫不意外,发布消息的还是一直在跟沈宜修作对的“筒子哥工作室”,几组照片基本上和前面看到的大同小异,但有那么几张应该是独家消息了。 照片上有他跟袁艺头对头说话的场景,有那个什么张总过来跟他们两个拉拉扯扯的连拍,还有一张沈宜修抓着那人手腕,胖男人跪在甲板上的情景。 这最后一张是从上往下拍的,且画面不清晰,根本看不出来打人的是沈宜修,陈冉怀疑,就算江为他们拍到了沈宜修的正面高清大图,他也没那个胆子放出来。 陈冉一手抓着电话把昨晚的事跟林亦晖讲了,眼睛还停在手机上—— 海空盛世涉嫌聚众淫乱,多位明星艺人卷入,疑似s姓艺人与土豪老板争抢美貌小鸭,当众大打出手,两位年轻b中有一位是圈内大名鼎鼎头牌,传月入百万…… 评论转发很多,大家都在津津乐道讨论s姓艺人是谁,还有很多在那里点评陈冉和袁艺这两位貌美b的长相。 我的神哪,陈冉被雷得外焦里嫩,也没在听林亦晖在电话那边的唧唧歪歪,心想这江为也就是浑水摸鱼炒个话题,语焉不详博人眼球,拍到这么有话题性的片子舍不得,又不敢真触怒了沈宜修,便这样模棱两可,混淆视听。 袁艺不能算躺枪,这么一炒说不定在圈子里身价还要涨,他更无所谓了,谁知道他陈冉是谁? “这都不能算个事吧,也没什么真材实料啊,江为又不敢真的爆料……”陈冉嘟囔着堵了林亦晖的嘴,挂了电话。 晚上跟周末吃完饭,沈宜修来找他们,在海边露台坐了一会,周末要去跟朋友参加假面趴,问他们去不去玩。沈宜修看了陈冉一眼,笑着跟周末说算了。周末正不想看见沈宜修,拉着他朋友一溜烟走了。 陈冉这才略显不安地问起网上纷纷扬扬的八卦事件。 “那个……没事吧?我们要怎么办?”陈冉歪头问沈宜修。 沈宜修气定神闲地喝着威士忌,伸手过来捏了捏陈冉的脸:“我跟林亦晖说,让他告诉江为,把写我的‘艺人’两个字换成‘名导’或者‘知名文化产业商人’,本企业家已经不做艺人很多年了。” 陈冉:“……企业家,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沈宜修眨眨眼睛:“要不还去沙滩?或者我们包一艘游艇去海上吧?” 陈冉红着脸拒绝了,他今天刚被写成貌美b,不想再在自己香艳的□□史上加上“月黑风高夜,船上玩床戏”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沈宜修勾起一边嘴角,极诱人的笑了笑:“那就改天。反正日子长着呢。” 虽然当晚的浪漫海上漂最终没有实现,但是沈宜修也绝没有就此放过陈冉的打算。他们在别墅里的窗边地毯和卧室单人沙发上来了两次花样翻新加长版不可描述之后。 沈宜修才放陈冉去睡觉。 可陈冉已经不困了,躺在床上刷手机,沈宜修从身后抱着他,倒是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陈冉发现江为工作室那条跟“s姓艺人”相关的消息已经删的干干净净,他一点都不奇怪,林亦晖的公关效率一向是很强的。 只要有林亦晖在,身后这个男人倒是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为这些鸡毛蒜皮操心,就像现在这样,睡得很香甜。 这块小石子还没来得及溅起水花就沉底了,陈冉觉得自己睡一觉,就会彻底忘了这件事。 但是事与愿违,他正准备放下手机睡觉的时候,收到了一条微信。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 ☆、质问 当晚早些时候,曾陌晨做完家教回来,正在宿舍里用自己的破电脑带着四个舍友开黑打撸啊撸,肖乐同学默默在一旁扫地,他一手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一手刷着手机看娱乐八卦。 手指一顿,停在一张照片上,肖乐睁大一双圆眼睛,又把照片点开放大,看了又看。 “晨晨,你快来看!”肖乐叫道。 曾陌晨充耳不闻,正玩得高兴。 肖乐见没人理他,变本加厉喊道:“你快看!是陈冉!”,说着把手机伸到曾陌晨眼前。 曾陌晨听说事关陈冉,艰难地把目光从电脑上转移到手机上,扫了一眼就僵住了。 舍友们还在喊打喊杀,曾陌晨一把将手机夺过来,一边刷手机,一边把浓眉拧成一个川。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9节 几分钟后,几个光着膀子的大男生开始一边抽烟一边讨论这件惊天大八卦。 “这照片也不是很清楚,也许不是他吧。”一个男生放大了陈冉跟死胖子某张总纠缠的照片,不确定地道。 “是又怎么样?咱们不就是偶尔在一块玩吗?你管他是干什么的。”另一个不以为然地说。 “我玩也不要跟这种人玩,做鸭啊,恶心不恶心!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病……真是想想就够了。”一个瘦瘦的带着眼睛的男生嫌弃道,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一边转过头对着电脑噼里啪啦,一边又道:“我得赶紧再查一下,艾滋病不通过空气传播的吧?妈呀,吓死我了……” 曾陌晨一听这话,瞬间火了,上去一把揪住那男生脖领子,把他拎了起来:“你他妈说谁有病?!陈冉是我朋友!” 众人赶紧过去拉,齐斌急道:“干嘛呀干嘛呀!大家一个宿舍好几年的兄弟!这还没弄清楚,瞎激动什么!” 肖乐愁眉苦脸地又看了看照片,道:“这真太像了……” 曾陌晨在众人的拉扯下放开那个男生,烦躁地坐在凳子上,又点了一根烟。 齐斌想了想,没好气地说:“那个陈冉又没个正经工作,长得那么好看,又那么有钱,你就从没问过他是干什么的?要真是家里有钱,那有什么好忌讳的?” 曾陌晨冷哼一声,瞪着他道:“现在想起来问人家钱哪来的了?人家请你们吃饭,请你们出去玩的时候,不是一个个挺乐呵的吗!?” 他这话一出,顿时没人吱声了,个个都有点心虚,有人一脸“谁他妈要花他的钱”式清高厌恶,有人一脸“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是无辜的”式天真无邪。 过了好一会儿,肖乐期期艾艾地说:“晨晨,要不你还是问问清楚?虽说陈冉是做什么的跟咱们也没关系,但好歹大家认识一场,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再说……”,肖乐飞快地瞥了一眼曾陌晨,前面铺垫了那么多不过是不想让最后这一句被划成重点:“他要真是做那个的,说不好还沾着什么坏毛病,黑社会啊,毒品啊……”,他声音越来越小:“我们还是不理他的为好。” 曾陌晨听完,冷冷看了他一眼,竟然没发火,嗯了一声,心烦意乱地带上耳机听音乐去了。 …… 陈冉半夜接到曾陌晨发的微信,一张图片,还有一条很简单的问话:这是你吗? 陈冉呼吸一滞,用手遮住手机屏幕的光,扭头看了沈宜修一眼。身后的男人睡得正香,呼吸均匀清浅。 陈冉轻手轻脚翻身起来,随手披了一件沈宜修的衬衣,穿过走廊,来到别墅另一侧的露台上。 他坐在铁艺扶手椅上,看着不远处黑沉沉的大海发了一会儿呆,给曾陌晨回信息:是。 曾陌晨秒回:方便吗? 陈冉:方便。 曾陌晨的电话马上打了进来,陈冉犹豫了一下,接了。 两个人隔着三千公里的距离,彼此沉默的很尴尬。 曾陌晨先开了口,他极力压抑着的声音里有一种灼热的愤怒,都快钻出电话烫到陈冉的脸了:“网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陈冉近乎刻板地反问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曾陌晨吼道:“你到底是不是做……那个的?” 陈冉轻佻地一笑,残忍地问道:“哪个呀?” 曾陌晨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他说不出来,他说不出来自己厌恶至极鄙夷至极的那些字眼,更没办法把那些字眼用在陈冉身上。 陈冉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听着曾陌晨那边粗重的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冷清地说:“我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准备怎么做?你是能嫖得起还是要为民除害? 曾陌晨的呼吸声好像听不见了,他静默了一会儿,一声不吭,挂了电话。 肖乐看曾陌晨的脸色不太对,忐忑不安地问道:“陈冉……怎么说?” 曾陌晨看了他一眼,空洞的眼神渐渐聚焦,他轻声却坚定地说:“陈冉说照片上那个不是他。” …… 陈冉脱力地坐下来,在露台小餐桌下面找到一盒烟,他的手有点发抖,打火机的火光在风中明明灭灭,打了好几次才打着。 陈冉深深抽了一口烟,心想这段所谓的友情大概就这样无疾而终了吧,那些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本来他就不配拥有。 但陈冉觉得自己不算委屈,袁艺的话说的对,他们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他陈冉只有一个客人罢了。 …… 沈宜修做了个梦,梦里只有陈冉的背影,他一次次去拉陈冉的手,想让他转过身,可是又一次次拉了个空。陈冉就那么越走越远,走到海里去,海天相接的地方好像还有另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等着他…… 沈宜修迷茫地醒来,习惯性地摸身边,却摸了个空,他不由得慌了,翻身起来到处找。 他心急如焚地喊着陈冉的名字,走到宽敞的客厅看到露台上的陈冉,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陈冉坐在铁质扶手椅里,斜斜对着他,身上披着如银霜般的月光。他穿的那件衬衫有点大,堪堪遮住羞处,下摆垂在大腿上。他光着脚,两条长腿向前伸直,随意搭在一起,一条胳膊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火星明灭,燃烧着向后退去,烟灰积了长长的一段,眼看就要落下来了。 那样子随性又慵懒,带着不经意的,致命的性感,沈宜修一见之下,停下脚步,好像生怕惊醒了这样的美好似的。 沈宜修沉默地看了陈冉一会儿,陈冉一动不动,好像是睡着了。沈宜修走到他身边,看见地上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他轻轻抽出陈冉手指间的烟,按灭在扶手上。 陈冉动了动,醒了,迷茫地抬头看着他。 “都快烧到手指头了。”沈宜修淡淡一笑:“这是怎么了?怎么跑到这里来抽烟?” “睡不着……”陈冉站起身,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歉然道:“对不起,我这就去洗洗。” 陈冉从沈宜修身侧走过,沈宜修拉住他的手:“玩得不开心吗?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陈冉随口嗯了一声。 沈宜修又道:“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已经让林亦晖去处理了。” 陈冉摆脱他的手,朝浴室走去:“无所谓。反正没人认识我。” 沈宜修看着昏暗光线下,陈冉清瘦模糊的背影,想起梦中的场景,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那张还残留着陈冉体温的椅子上坐下来,遥遥望着远处的大海。一个从没有过的想法在这样的夜晚浮上心头:他好像从来不知道陈冉在想什么。 四年多,一千六百多个日日夜夜,陈冉在他身边,大多数时候是乖巧而沉默的。你对他好,他微笑感谢,你忽略他,他也不会生气。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除了睡觉,就是在做爱,好像不管是交谈、吃饭、旅行,还是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看电影一起运动,最后也都是为了做爱。 至少在陈冉眼里,事实就是这样的吧?他很少谈及自己,没说过童年趣事,没说过学生时代,没说过北漂的艰辛。更没说过彼时彼刻的心情,没说过开心或者不开心。 这不能怪冉冉,沈宜修想,因为我以前从没问过他,我以前从来不在乎。 沈宜修捡起一个陈冉丢在桌子上的烟头,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得找个机会跟冉冉好好说说话,沈宜修想。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抱歉,刚发现中间漏了一章没有贴,现在37章完全替换了。原谅我,哭。。。明天我会再更一章新的。。 ☆、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二货作者刚刚发现中间漏了一章没贴,现在37章全部替换了,38章是贴了半天的37章。。对不起,我明天会更新的一章。这种情况以后应该也不会出现了,毕竟我的存稿马上就用完了。。。。 虽然看文的小天使不多,但我还是觉得非常抱歉,深鞠躬! 从三亚回到北京后不久,沈宜修新片开机,他本想直接把陈冉带到片场去,但是临走的时候,陈冉感冒了。 入秋之后,天气忽冷忽热,看着陈冉顶着个大红鼻子头一边咳嗽一边收拾东西,沈宜修于心不忍:“要不你还是留下休息吧?外景地在山区,又冷条件又差。” 陈冉:“哦。”,怎么说的好像我想去似的? 沈宜修好像是在说服他自己:“反正按进度,不到一个月就转场回北京了……” 陈冉:“哦。”怎么说的我巴不得你赶紧回来似的? 沈宜修见陈冉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尊心略受伤,便不再说话了,心里默默嘟囔道,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第二天早上,被“收拾”了一个晚上的陈冉实在起不来,沈宜修走得时候,他只迷迷糊糊感觉到对方在他额头上和脸颊上落下的缠绵亲吻。 陈冉被亲得有点痒,一边无意识地躲,一边模糊地道:“注意身体。上次……去宣传……回来就病了……” 沈宜修轻轻嗯了声,柔声道:“睡吧。等我回来。” 陈冉翻了个身,没再理会他,又睡着了。 …… 沈宜修在西南山里拍戏,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山里信号也不好,他连着几天没给陈冉打电话。他在外地的时候,陈冉从不会主动联系他,他曾经就此质疑过一次,他问陈冉:“我在外面一走那么长时间,你就一点不想我吗?” 陈冉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谁知道你在干嘛?要是正潜规则着谁谁谁,我打个电话去,不是破坏气氛,扫了你的兴致吗?” “你……”沈宜修张嘴半天,愣是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出来,陈冉好像也没说错什么。 那时候他确实无话可说,可现在要是陈冉再这么说,他就会觉得自己委屈了,说不定要争辩几句的。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沈宜修忽然就对别的人不感兴趣了,如果细细想,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找过其他人了,跟许媛也不过是逢场作戏。陈冉悄无声息润物无声地一点点占领他的心,直到那里再也装不下别的人,甚至连身体也被一点点打上陈冉的印记,只有陈冉才能满足他。 …… 这天,剧组在一个风景区拍摄完,回酒店的途中,沈宜修看见景区门口路边蹲着一个小女孩,正在摆摊卖旅游纪念品。 那小姑娘穿着当地少数民族服饰,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漂亮,跟思思有几分像。沈宜修心里一动,叫司机把车停路边了。 沈宜修戴好墨镜,下车。走到小女孩摊位旁边,蹲下身,在她面前堆着的琳琅满目的饰品纪念品中,捡出一根红色豆子串成的手链。 “这是相思豆?”沈宜修看着那一颗颗椭圆形红中带黑的豆子,皱眉问道。 “嗯。”小女孩眨眨亮晶晶的大眼睛,普通话有些生涩:“就这几根了。” “这东西不是有毒吗?”沈宜修知道,这种豆子就是王维那首著名的“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情诗里所说的红豆,不过相思豆的种子是有剧毒的。 小女孩人小鬼大,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我听大人说,爱情本来就有毒。”,她又从一堆东西里翻找出另一条相思豆手链,递给沈宜修:“戴着不会中毒的,难道你还要吃?” 沈宜修笑了,也是,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他递给小女孩一百块钱,拿起两条手链,笑着说:“不用找了。” 小女孩站起身,接过钱,撇嘴道:“不够。” 沈宜修挑挑眉毛,又从钱包里随手抽出几张红的:“这下够了吧?” 小女孩接过钱,仔细数了数,点点头,又看了沈宜修一眼:“希望你爱人喜欢。” 沈宜修微笑,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会喜欢的。” 到了晚上,沈宜修给陈冉打电话:“在家吗?” 陈冉心不在焉:“在。” “这两天都干嘛了?” “去看思思,今天去了店里。” “嗯。北京天气怎么样?凉快了吧?” “还好。不热了。” …… “冉冉,我给你买了个礼物。”短暂的沉默之后,沈宜修还是没忍住。 “哦。谢谢。”陈冉答道,沈宜修给他买礼物,这没有什么新鲜的。 “……”沈宜修有点失望,陈冉没有问他是什么,“回去给你看。”最后他只得悻悻然地说:“回去有话跟你说。” 沈宜修给陈冉打电话的时候,陈冉刚刚到家,他又出去跟b大男生们一起玩了。 他们有一个群,没事的时候,大家在那里面约着出来玩。从三亚回来以后,曾陌晨没再主动联系过他,但是群里的朋友还是会叫他出来。陈冉想着,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没什么好忌讳的。 他发现男生们待他跟以前好像没什么不同,最起码明面上没有,不知道曾陌晨怎么跟他们说的。陈冉也不去想了,就他这样,开心一天算一天得了,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呢。 他还发现男生们喜欢跟他一起玩,好理解,出来玩得时候,他基本就是个司机加提款机,现在除了学校里咖啡店里ktv那些常规项目,陈冉还带着他们去开卡丁车,打保龄球,射击,打高尔夫什么的。 陈冉喜欢这样有人陪着他,有人需要他,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拿钱买的,他也乐意。最起码,他此时此刻的开心,是能拿钱买到的,他很欣慰。 只有曾陌晨跟以前不同了,他不怎么出来玩,偶尔出来跟大家在一起,他也避免跟陈冉独处,避免跟他搭话,连眼神都在躲。 所以,这天,当他跟几个男生吃完自助餐出来,看见曾陌晨等在他车旁边的时候,还是很惊讶的。 “有事吗?”陈冉递给曾陌晨一根烟,淡淡问道。 “你……还好吗?”曾陌晨接过烟,没点,在手指间转了转。 “挺好啊。”陈冉耸耸肩。 “他们这是在占你便宜。”曾陌晨闷声道,“你没必要花这些冤枉钱。” “无所谓。我愿意。”陈冉点了烟,吐一口烟圈,轻飘飘地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干净的钱。” “……”曾陌晨的喉结动了动,干巴巴地说:“下周五我生日,打算叫朋友们一起吃个饭,大四了,能聚一次少一次。你来吗?也该回请你一次了。” “好。我去。”陈冉没怎么犹豫,拉开车门:“我送你回学校? 曾陌晨摇摇头,走了。 周四晚上,陈冉正在包装他买给曾陌晨的礼物,沈宜修的电话进来了:“我明天回北京,飞机晚上8点到,你来机场接我吧,直接回家。” 陈冉:“……” “冉冉?你听到了没?”沈宜修听不见陈冉的声音,疑惑地问道。 “听……见了。好的。”陈冉把包了一半的礼物扔到一边,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沈宜修说话,嗯嗯哈哈了一会儿,有气无力地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晃悠到书房来了,陈冉颓废地,自嘲地笑了一下,坐下,从速写本上撕了一张纸,叠了一个纸飞机,然后把那个纸飞机飞出去,让它去打书架上一排变形金刚的手办,手办没打着,纸飞机从大黄蜂和擎天柱中间摇摇晃晃地穿了出去,掉到书架后面去了。 陈冉叹了口气,给曾陌晨发微信:不好意思。明天晚上我去不了了。生日礼物后补给你。生日快乐。 等了一会儿,曾陌晨没回,陈冉靠在椅子里,冲着天花板,做了个半死不活的鬼脸。 …… 周五晚上,陈冉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开手机上的app查航班,果不其然,又是延误。陈冉叹了口气,心想此时此刻沈宜修一定在心里骂娘,他妈的,老子就早说要买个公务机,一个一个的不让我买! 有钱也不是万能,飞机该不飞还是不飞。 陈冉无聊地满屋子乱转,心想曾陌晨他们应该已经开始聚餐了,自从昨天发了那条道歉的微信,曾陌晨没再理他,群里也没动静。他想了想,自己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吧,先拒绝了再去撩,挺没意思的。 陈冉看了一会儿电视,昏昏欲睡的时候沈宜修打了电话给他,告诉他自己登机了。 “看着时间,不着急出来,但是开车慢着点。”沈宜修的声音听上去挺轻松愉快的,应该心情不错。 “好。”陈冉答应着:“你外套记得拿出来,下了飞机赶紧换,天气冷了。” “嘿嘿,”沈宜修一笑,调侃道:“我见了你,只会浑身发热,怎么会冷?” 陈冉:“……” 陈冉心有余悸地想,他们俩快一个月没见,今天晚上估计又是一个不可描述的夜晚。 飞机起飞后不久,陈冉就准备出门,反正在哪里等都是等,去机场看看人来人往,比冷冷清清一个人来的好。 他拿起车钥匙,下楼,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公寓楼前的台阶上。 “陌晨?”陈冉停下脚步,很意外。 曾陌晨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又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儿:“陈冉……” “你们聚餐结束了?没有下一场?”陈冉看了眼表,十点多了:“你……怎么来了?” 曾陌晨明显喝多了,站都站不稳,只好晃了两步靠墙去站着,舌头也捋不直:“我……我想来看看你,你为什么不来?”,他盯着陈冉的眼睛,一脸沉痛无比的委屈,大眼睛里凝结着挂不住的泪水。 “我……”陈冉看他这样子,一时慌了:“你喝了多少酒啊?我先送你回去好吗?”陈冉上前两步,要拉曾陌晨,却被他一下抓住手腕,拉向自己。 陈冉挣了一下,可曾陌晨力气很大,他死死抓着陈冉,迷离的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陈冉,我喜欢你。” ☆、事故 陈冉,我喜欢你。 陈冉愣住了,他像个懵懂的小孩一样看了曾陌晨几秒钟,忽然用力挣开了他的手,低声却急切地道:“你喝多了,你放开我!” 曾陌晨幽怨地看着他,带着哭音,断断续续地道:“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的。我之前在广场听你唱歌的时候,我就……我就……然后,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我就想着约女生出来看电影,没准我谈个恋爱什么的,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就是那天,我想着自己以后可能不会再去听你唱歌,就想最后跟你说几句话……结果后来,她也没来。我……我也控制不住自己……” 陈冉听着他支离破碎,颠三倒四的陈述,心里乱得跟车祸现场似的。他偏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还有事,要去机场接人,我把你带到学校好吗?你先回去吧……” 曾陌晨摇了摇头,执拗地看着他:“陈冉,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你并不是……那样的人,对吗?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呢?” 陈冉着急了,他实在没时间也没力气应付一个喝多了满嘴胡话的人,他过去把曾陌晨一只胳膊拉起来,架在自己肩上,想把他拖走。可曾陌晨比他高大不少,现在喝多了一点力气使不上,简直像一团软绵绵的橡皮泥一样让人无处下手。 “先走吧……有话清醒了再说……”陈冉吃力地扶着他。 可曾陌晨一点也不配合,他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往下蹭了两个台阶,突然仰起头,吻住了陈冉的嘴唇。 陈冉:“……!”,他简直要疯了,又惊又气,几乎是应激反应,用力一推,曾陌晨站不稳,踉跄地倒退下剩下的几个台阶,仰面朝天摔在了地上。 还好,不高,曾陌晨躺在地上,还在咯咯地笑:“陈冉,我很清醒,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怕什么呢?” 陈冉无语了,过去死拉活拽把他扶起来,心想还是先顺着他安抚一下吧,对着个醉鬼真心没办法,便轻柔地说:“我知道,我相信。我带你去个地方,到了那里,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曾陌晨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倚在他身上,跟着走了。 等陈冉终于把曾陌晨塞进副驾驶,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抖,深秋的北京,晚上已经很凉了,但他还是出了一身汗,心里止不住骂了一句,十分不爽地拉开驾驶位车门坐了进去,咚的一声用力关了车门。 曾陌晨靠在椅背上,眼睛半闭着,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胡话:“你……真有男朋友吗?干嘛的?比我帅吗?肯定比我有钱……哈哈哈……” 陈冉懒得理他,闷声发动了车子。 车子终于开上五光十色的街头,曾陌晨也终于安静下来,他蹙着眉头,头歪在一边,像是睡着了。 陈冉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他对曾陌晨还谈不上喜欢,但绝对是有好感的,如果他不是现在的陈冉,他一定会跟曾陌晨成为很好的朋友,甚至…… 但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除非曾陌晨酒醒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否则他们连最普通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就做不成吧。陈冉心灰意冷地想,本来他也不配有朋友。 陈冉烦躁地开车,扫了一眼后视镜,心猛地跳了一下,后面有辆车跟着他的兰博基尼,他认识那辆车,是狗仔江为的那辆商务车。 操!这么点儿背!陈冉心里骂了一句,惊恐地回想,什么时候被跟上的?一直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该不会是在小区里就被盯上了吧…… 他一踩油门,加速向前驶去,后面的车反应很快,不紧不慢地跟上了。 本来都快到b大了,这么不来,陈冉不敢直接开过去,只好绕上了旁边的高架桥。快速路上这阵子车不太多,陈冉一上去就飙起了速度,只想着赶紧把江为他们甩开。 可是不管他怎么加速,怎么左冲右突,怎么被前后左右的车追着狂按喇叭,后面的商务车就像一块狗皮膏药一样,怡然自得又不讲道理地黏着他。 陈冉强行并线,后面开得规规矩矩的马六差点亲上他车屁股,一个女生摇开车窗破口大骂:“你他妈有病吧!开兰博了不起啊!” 陈冉心脏狂跳,不由得放慢了速度,后面的商务车越发嚣张,追了上来,从右侧超车的时候,速度又慢了下来,只见后排窗户打开,江为那张黑胖子脸得意洋洋地探出来,单反相机一个闪光,咔嚓一声,冲着副驾驶上迷迷糊糊的曾陌晨来了个特写! 这要不是顾虑着车上还有另一个大活人,陈冉真想豁出去直接撞过去,这也欺人太甚了!他闭了闭眼睛,勉强调整呼吸,加速冲到前面去。 曾陌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了一眼陈冉的脸色,又扫了一眼车窗外,再犹疑又惊恐地看了一眼仪表盘:“陈冉,怎么了?为什么开这么快……” 他话音还没全落地,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狂风巨浪中的树叶一样不受控制地猛烈摇摆,紧接着重重撞在车门上,又被弹回座位!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他觉得自己会直接飞到天上去。 “陈冉!”曾陌晨惊叫一声,觉得有温热猩红的液体流过了眼睛。 …… 兰博基尼失控,右前部撞上了桥墩。陈冉被安全气囊打得差点没晕过去,等他清醒过来,定了定神,先看了一眼曾陌晨:“陌晨,你怎么样了?!” 曾陌晨没回答他,他头上好像有血,但陈冉看不清楚,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你已经不是18岁的小孩儿了。 车子应该撞得不算厉害,自己也没受什么伤,不能下车,不能报警,不知道曾陌晨伤得怎么样了,得先送他去医院。 陈冉想着,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身后的商务车也停下来了,江为还有另外一个人从车里下来,好像说了几句什么,也许是确定他们死没死,大约是觉得应该死不了,于是举着相机又是一阵狂拍。 陈冉咬咬牙,目光之中透出很少见的沉定和狠意,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想着,深呼吸,发动了车子。 …… 沈宜修在飞机头等舱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点睡意也没有,他看着窗外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脑子里都是陈冉。 他活了三十多年,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谁,爱太虚无缥缈,又太责任重大,他不喜欢掌控不了的东西,也不喜欢受羁绊,负责任。 但是陈冉的存在让他不得不重作考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渐渐觉得,有陈冉的人在身边好像是不够的,他无比迫切地希望,陈冉除了陪伴他,依赖他,在床上迎合他之外,也能跟他分享自己的心情,跟他谈起自己的爱好,像个手舞足蹈的小孩子一样,跟他说自己遇到的看到的新鲜事,偶尔跟他撒娇,甚至哪怕是,吵架呢。 他想起陈冉曾经那个关于“爱是什么”的回答:“就是你看见了他就高兴,看不见就想他,见不得他伤心,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时间长了,感觉也许就淡了,他就变成你的眼睛,你身体的一部分,在的时候不觉得怎么样,一旦没有了,整个世界就黑了……还不能忍受别人分享他。” 如果这是一种标准答案的话,那我无疑是爱冉冉的,沈宜修想,只不过时间长了,那种感觉不仅没有变淡,反而越来越浓。他以前不敢承认,现在却在担心,即便他承认了也没有用,冉冉,也许根本就不喜欢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又要怎么办呢?沈宜修在黑夜中的万米高空,陷入这个他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和危机。没关系的,我可以对他好,让他开心幸福,为他改变,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沈宜修下定决心,等飞机一落地,他就会把这样的意思说给陈冉听,把那条相思豆串成的手链送给他。人们都说,在爱情里,有个信物很重要,有信物就是有承诺的意思。他的承诺,冉冉应该是喜闻乐见的吧? …… 飞机落地以后,沈宜修马上打开手机,刚要给陈冉打电话,忽然一连串短信、微信的叮叮声争先恐后挤了进来。 几十个未接来电,有林亦晖的,有他父母的,有朋友的,有媒体的,唯独没有陈冉的。 “老板,怎么了?”孙阳看着他的脸色,不安地问。 沈宜修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孙阳探头看了一眼,娱乐新闻上大写加粗的标题十分吸引眼球:《贵圈紧急突发:疑似沈宜修同性情人驾豪车撞桥墩肇事逃逸》。 下面还有一个八卦评论:《你所不知道的贵圈:传b大学生卷入娱乐圈同性桃色事件,是三角恋还是小白脸?》 孙阳觉得全身发冷,他看着沈宜修面无表情地点开了一张照片,公寓楼前,昏暗的灯光下,陈冉在和一个男孩儿接吻。 作者有话要说:  唉。。。 ☆、交锋 急救中心病房里横七竖八塞满了床,头顶的白色荧光灯照着蓝白相间的病床、病号服还有病人伤者们苍白的脸,显得特别惨淡。 陈冉坐在曾陌晨身边,病床上的人刚刚睡着了。曾陌晨伤得不严重,至少医生是这么说的,胳膊上腿上有软组织损伤,头部外伤,医生都已经处理过了。陈冉怕曾陌晨有脑震荡,推着他去做了脑ct,正在等结果。 陈冉的手机刚在车里撞了一下,现在开不了机了,他心想这也挺好,清静一刻是一刻,外边不知道怎么天翻地覆呢,沈宜修应该已经到了,这会儿他在干什么? 大发雷霆?到处找自己?估计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扇到西天取经去。 陈冉知道自己闯祸了,但他特别平静,就好像他已经等了好久好久,冥冥之中知道早晚有这么一件事要发生,他跟沈宜修之间,需要这样一个转折点,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都好过以前那样,那样的日子他过够了。 曾陌晨只迷糊了一会儿,醒过来傻傻地看着陈冉,嗓子哑了,身上还散着一股酒味:“陈冉……” “你喝水吗?”陈冉拧开瓶盖,递给他一瓶水:“还疼吗?哪里不舒服?” 曾陌晨迷茫地摇了摇头,转头盯着天花板,过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说:“对不起啊,我今天……犯浑了……” 陈冉摇头:“应该是我道歉。陌晨,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 曾陌晨转头看着他,脸色很差但是神智是清醒的,眼神也很清亮:“撞车?你报警了吗?报保险了吗?到底是怎么撞得车?” “不是。可能比这个更麻烦。”陈冉看着他,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捏:“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但是你答应我,不管怎么着,你都别急别冲动,也别乱说话,我会尽力去处理的……” 曾陌晨焦虑又困惑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啊……” 陈冉一咬牙,打算直接跟他解释清楚晚上被狗仔偷拍的事情,可是话头太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就在这时,曾陌晨的手机响了。 “喂?肖乐?”曾陌晨撑着坐起来,“我?我在医院,没事……你说什么?”…… 陈冉正要问怎么了,身后又传来护士的声音:“曾陌晨在吗?ct片子出来了!” 陈冉只好先出了病房,拿了片子,又交给急诊医生看。医生随便看了几眼,便急匆匆地说:“没什么事,拿了药回去好好休息吧。” 陈冉一颗心总算稍稍放下一点,他拿着片子快步往病房走,走到门口突然愣住了。角落里的病床上摊着一床被子,曾陌晨不见了! 陈冉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他退出来两步,左右看看,就是这里没错啊,病房里横七竖八的临时病床也没错啊。 他来不及细想,正要冲进病房问问周围的病人,就感觉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陈冉。” 陈冉回头,见孙阳神色凝重地站在自己身后。 孙阳指了指楼道尽头的电梯:“走吧。他们在楼上。” …… 陈冉沉默地跟在孙阳身后,跟着他上了电梯,到了五楼,又穿过一条长长的廊桥,好像是进了另一栋建筑内部。 一直走到最里面一扇木门前,陈冉抬头看见门上的标牌:院长办公室。 孙阳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陈冉,神色复杂,关切又担心,好像还有点失望:“陈冉……” 陈冉的手越过他,推开了面前的门,轻轻说了一句:“别说了,你老板该等急了。” 这间办公室挺宽敞的,顶灯也很明亮,甚至有点亮的刺眼了。沈宜修正坐在办公室一侧的沙发上,翘着腿,气定神闲地靠着一个抱枕。 陈冉扫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对面的曾陌晨身上。曾陌晨坐在一把扶手椅里,背靠着办公桌,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儿,想要拼命掩饰自己的惊讶和不安,但好像并不成功。 屋子里还有另外三个保镖,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沈宜修身后,一个站在办公桌后面。 “冉冉,你来了。你没受伤吧?”沈宜修笑了一下,上下打量他,目光却是冷的:“我刚跟曾陌晨同学见了面,还没来得及聊什么,你既然来了,就介绍一下吧。”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冉听见自己说。 “不干什么,”沈宜修站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陈冉面前:“我来替你给曾同学赔礼道歉,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白白害得人家受伤。”沈宜修伸出手,摸了一下陈冉的脸颊,语气里带着淡淡的,漫不经心的责备,好像在说自家犯了小错,只打算敷衍着教训一下的小孩儿。 陈冉偏头躲开他的手,极力平静地说:“他受伤了,先让他回去吧。” 沈宜修微笑:“好。” 他转身走到曾陌晨面前,微弯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沈宜修。” 曾陌晨愣愣看着他,觉得自己身旁好像出现了一个黑洞,把所有氧气都吸走了,他转向陈冉,求助般地看着他:“陈冉……你跟他……” “你朋友问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沈宜修很有耐心地对陈冉说,毫不在意地把手拿回来,冲办公桌后面的保镖一招手,保镖马上递给他一个信封。 “你怎么不说话啊,冉冉。”沈宜修盯着他的眼睛。 “我是他的……情人。”陈冉闭了闭眼睛,破釜沉舟般地道。 曾陌晨低下头去,他并不太意外,这场面傻子还看不出吗。只是听见陈冉亲口说出来,感觉还挺……不一样的。 “我来的匆忙,没顾上给你买鲜花水果营养品什么的,这是一点小小心意,算是我代冉冉给你道歉。以后我一定让他慢点开车,遵守交通规则,不给别人添麻烦。”沈宜修把那个厚厚的信封递给曾陌晨,轻描淡写地说。 曾陌晨抬起头,眼神不再那么惊慌无措,而是带着一种冷淡又热血的复杂意味:“不用了。” “拿着吧,好好养伤,别让你父母担心。”沈宜修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手悬在半空:“你父亲工作挺辛苦的,母亲身体不太好?心脏不好吧,年纪大了,难免。” 曾陌晨还是没接那信封,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冷硬地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今天有点累了,我能先走了吗?” “你不接受我们的道歉,我怎么敢让你走?你不原谅冉冉,他心里会不安的。”沈宜修又说:“我听说你是个很好的学生,不仅成绩好,还自立自强,经常勤工俭学什么的。这笔钱抵得上你上好多节家教了……”,他扯起一边嘴角,轻轻一笑:“也抵得上你做好多次枪手,代人写论文和替人考试了。” 曾陌晨猛地抬头,大眼睛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惊恐:“你……” “怎么?我说错了?别担心,学校又不知道。” 沈宜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自嘲地笑笑,手又特别有诚意地往前伸了点:“拿着吧,这年月真是,给人送钱都这么难。” 曾陌晨犹豫了一下,最终把钱接了过来,咬牙道:“我可以走了吗?!” 沈宜修摊摊手:“可以啊。我叫人送你回去。” 曾陌晨飞快地走到门边,经过陈冉身边的时候,他听见陈冉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曾陌晨偏头看了陈冉一眼,他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眼睛通红,好像有火焰在里面燃烧,那样子看起来又暴躁又可怜。 陈冉扭过头去,躲看了他的眼神。 站在门旁边的保镖打开门,曾陌晨刚要出去,又听见沈宜修在身后不高不低地说:“对了,差点忘了说,回去别上网了,不知道会看见什么,可能不利于你伤情恢复。” …… “你满意了?”直到看着曾陌晨被两个保镖“护送”着上了电梯,陈冉才转头看着沈宜修,眼眶通红,眼睛里闪着幽幽的冷光。 随着曾陌晨的背影消失不见,沈宜修脸上那种随意悠然一切尽在掌握的笑意渐渐消失了,他低头定定看着陈冉,并没有打算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把将他推在墙上,不由分说,强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比较……虐……挺住! ☆、造谣 陈冉推不开沈宜修,只好勉强把手臂横在胸前,否则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窒息,胸腔几乎被沈宜修压碎,他紧紧闭着嘴唇,好像这是他最后的防线了。 沈宜修一手捏着他的下颌,一手抓着他的腰,用力在他唇上冲撞吸吮,见他紧咬牙关,心里更气,低声嘶哑地在陈冉耳边说道:“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让他亲不让我亲?!给我张嘴!” 陈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忽然用力一口咬在自己下嘴唇上,血马上渗了出来,钻心的疼,鲜红的血珠流下来,沾在他粉红的唇上和白皙的皮肤上,透出一种绝望妖异的美感。 他跟沈宜修之间,早晚要有一个结果,他这次,一步都不会再退了。 沈宜修眼中像是笼罩了一层黑色的烟雾,他嘴角动了动,动出一个又凉又苦的笑容:“好……” 他好像还要说什么,旁边忽然传来了敲门声,孙阳焦急的声音隔着门传了进来:“老板,电话……” 沈宜修烦躁地怒吼道:“不是说了吗!?媒体的让他们一律去找林亦晖!我什么都不回应!” “是家里的!打了好多次了,刚我接了一个,周老师说如果你不接,他跟沈导马上就过来!”孙阳还在执着地敲门,手机铃声也一声比一声大。 沈宜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过去一把把门拉开,拿过手机。 孙阳赶紧朝陈冉看了一眼,见他转过身去,抬手擦了擦嘴,肩膀好像还在微微地颤抖。他刚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沈宜修就在他面前重重摔上了门。 “没事,你们不用担心,很快就能搞定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我的人开车出了点小事故吗。”沈宜修站到窗边,克制着情绪,跟他父母讲电话。“我今晚真的回不去,对,就是和他在一起,你们别说了,烦不烦!” 那边不知道在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沈宜修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道:“那好吧,你们在家等我吧。” 陈冉听到这里,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沈宜修转身过来,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把你手机给我。” 陈冉没动,沈宜修不耐烦了,手伸进他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转手使劲一扬手,手机在空中快速划过一道弧线,接着在对面的墙上“砰”一声摔得粉身碎骨。 陈冉的太阳穴随着那声响突突地跳了跳,沈宜修接着说:“我要回一趟家,你今晚就去西山别墅,不准出来,不准联系任何人,等我处理完了事情,过去找你。” 陈冉没做声,反正他也没得选,他看着沈宜修把孙阳叫进来,低低嘱咐了几句,然后带人准备走了,沈宜修走过陈冉身边的时候,陈冉终于又说了一句话:“你……能放过他吗?” 沈宜修转过头来,不明不暗地笑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话?放过谁啊?” 陈冉道:“你怎么惩罚我都行,跟曾陌晨没关系。” 沈宜修道:“真感人。”说完,大步出了门。 …… 沈宜修让孙阳送陈冉,还派了一个保镖跟着,陈冉本想在车上跟孙阳打听一下情况,看看网上的消息,这下也只好作罢。倒是孙阳,捡着能问的问了几句。 “到底怎么回事?”孙阳一边开车,一边皱着眉问。 “撞车了。”陈冉刻板地道。 “你怎么不报警?豪车,逃逸,这算没别的,这都算敏感词,够上热搜了。” “江为追着我,我停车报警,是要给他送正面高清图吗?”陈冉说:“再说,当时曾陌晨在车上,他受伤了,我想赶紧送他去医院。” “你们怎么回事?一直纠缠不清是要干什么?陈冉,我没觉得你这么拎不清啊,这是害人害己呢。” 陈冉轻轻一笑:“我想交个朋友,就成了害人害己了。好吧,反正这种神逻辑我也习惯了。这么说吧,我叛逆期到了,行了吧?” 孙阳一时哑口无言,说到底这就是一本烂账,没法讲道理,全都说不通。 …… 已经是后半夜了,西山别墅却灯火通明,陈冉进去一看,佣人们还在忙,餐桌上还有给他准备的宵夜。 还真是热烈欢迎啊。 这套别墅现在沈宜修虽然住得不多,但是有时候会给父母休养小住,有时候会借给亲戚朋友度假开party,所以长期驻扎佣人,司机还有保镖。而且安防系统很强大,各种报警装置,除了卧室和浴室,到处都是摄像头。沈宜修把他放在这里,有人盯着,地方又偏僻安静,他跑不出去,估计连死都死不了,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陈冉看了一眼桌上的海鲜粥和小点心,脚步没停,也没再理孙阳,径自上楼去睡觉了。 在房间里拿了个pad,刚打开,陈冉又毫不意外地发现,沈宜修非常贴心地把这别墅里的网络也停掉了。 …… 第二天,陈冉趁着午休,偷偷溜进佣人房间拿了个手机,然后又溜出来回了卧室,他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上个网。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0节 运气还不错,这手机比老人机强点不多,没密码有流量,陈冉点开浏览器,输入关键词,然后盯着进度条,进度条爬的比蜗牛还慢,陈冉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自己既可悲又可笑。 像什么爱情,友谊,自由,尊严,这些都是人世间的好东西,就像他小时候想要却得不到的变形金刚玩具一样,也许爸爸从小到大一直跟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所有好东西,你都不配拥有…… 进度条终于磨蹭到尽头,网页跳了出来,陈冉赶走脑子里那些缠绕不去却毫无意义的想法,心想,现在还没到认命的时候,即便自己配不上那些好东西,可有些人活得好好的,不应该因为他的原因,失去那些好东西。 网上的消息,也算在陈冉的意料之中,所有指名道姓有真材实料说沈宜修如何如何的内容已经完全搜不到了,但是车祸事件本身却成了最大的一个社会热点八卦,只不过谣言四起,水军遍地,才过了不到一天,网上的内容已经几经翻转,众说纷纭,跟事情真相差的十万八千里了。 娱乐圈,s姓贵圈大佬,这些热点元素还在,只不过已经从河对岸的目的地,变成了搭路的桥,吸引着观众们的眼球,目的只是把他们一颗唯恐天下不乱的心带到一个无辜也无力反抗的人身上。 所以现在大家津津乐道,人肉搜索,口诛笔伐的,是一个名校大四学生,据说,这小孩儿人前是个家境普通但阳光上进的好学生,背地里却靠着长得还不错的脸,做着龌龊的桃色交易。 现在最受人追捧的故事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富二代带着包养的同性大学生情人飙车撞车逃逸。另一个可能更加狗血劲爆一点:某老板包养的小情儿不甘寂寞,又包养了一个大学生小白脸,深夜飙车撞车逃逸。 而且在这些故事当中,陈冉只是一个朦胧不清连名字也不详的豪车车主,而b大学生曾陌晨却毫无疑问就是一只人人得而诛之的学生败类,愧对社会学校家庭培养,不知廉耻的那种。再配着那张两个人的“接吻”照,那张车里副驾驶上曾陌晨的侧脸照,有名有姓,言之凿凿,千真万确,连陈冉都差点要相信了。 沈宜修,真是编得一手好剧本。 陈冉苦笑一声,想想也知道,当年他怎么对袁艺的,现在怎么可能放过曾陌晨。 …… 陈冉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陈冉打开门,看见管家和一个保镖站在门口,穿着整齐的中年管家微微点头,恭敬地说:“陈先生,我们刚才看见监控录像,您好像……” 陈冉不等他说完,就把手机递了过去:“放心吧,我没跟谁联系。” 他说的也是实话,有心给曾陌晨打个电话吧,可是还真没记住他号码,陈冉无奈又悲哀地想,全世界他能记住的电话号码也就三个,他自己的,沈宜修的,孙阳的。 管家笑着接过来,意有所指地说:“您是个好人,不会让我们难做的。” 陈冉也笑了一下,轻声道:“那可不一定。” ☆、抗议 确实不一定。 陈冉从那天晚上开始,绝食了。 说实话,陈冉倒不是觉得自己能通过这种自虐的方式让沈宜修心软心疼,高抬贵手,他没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他只是单纯的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而且,说不定,沈宜修还真的会心软一下呢,肯坐下来跟他聊聊。毕竟小猫小狗养的时间长了也有感情,陈冉心虚地想,这四五年了,他一个大活人,还不够沈宜修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吗。 沈宜修知道这个消息,是在第二天的晚上,他当时正在去往西山别墅的车上,管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看着包里的两条相思豆手链出神。 “他不吃饭?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宜修厉声问道。 “昨天晚上……”管家忐忑地答。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陈先生只是说自己不舒服,没胃口,我们也不能……”管家小声辩解道。 “把电话给陈冉。”其实没多久就到了,但沈宜修连这一会儿也不能等了。 “你为什么不吃饭?这是跟我示威吗?!”沈宜修对着手机吼道。 “你能放过曾陌晨吗?求你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陈冉的声音听上去有点虚弱,他说的虽然是乞求的话语,但是并没有任何妥协退让的语气,只有麻木和平静。 “……”沈宜修顿了顿,对着话筒冷声说:“那你就饿着吧,不过想饿死也挺难的,我屋子里的人饿死了,传出去多丢人,你要是撑不住,我会找医生给你打葡萄糖的。” 沈宜修挂断电话,让司机调头回市里。 陈冉挂了电话,一头栽进被子里去了,他胃挺疼的,坐着太费劲了。 沈宜修会这么说,一点都不出意料,那就耗着吧,陈冉想,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有时间绝食,也有时间打葡萄糖。 …… 沈宜修一夜没睡,他去了另外一套公寓,想看会儿书,结果字里行间都是陈冉,想办公,可是电脑屏幕上也都是陈冉,最后他去跑步机上发疯一样跑步,结果郁闷地发现面前的窗玻璃上还是陈冉沉默而倔强的面容。 一想到陈冉为了一个才认识几个月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竟然跟他闹绝食,这两个人还在他跟陈冉的家门口激吻,沈宜修就气得恨不得去杀人,难道陈冉还真喜欢上他了? 这个猜测让沈宜修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难道他还不如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吗? 可刚气得咬牙切齿,沈宜修又忍不住想,冉冉他胃一向不怎么好,前段时间还闹胃出血,真这么水米不进的,会不会出事啊? …… 第二天中午,沈宜修跟编剧们吃饭,讨论新戏改剧本的事。有一个菜是龙井虾仁,沈宜修一看到那一盘晶莹剔透的虾仁,故作镇定的脸色就绷不住了。 陈冉很爱吃这个菜,他一直爱吃虾。有一次沈宜修带他去吃杭州菜,陈冉自己一个人把一盘龙井虾仁都吃完了,还笑嘻嘻地跟他说,这个菜他外婆也会做,他外婆家有一个茶园,他小时候最喜欢跟着大人们一起去采茶叶。 “那以后有机会,你也带我去采茶叶吧。”沈宜修微笑着说,把那盘菜里最后一个虾仁夹进陈冉碗里。 陈冉不说话了,默默地吃完,才耸耸肩,淡淡地说:“我妈走了以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 …… 沈宜修一句解释的话都没说,在一大桌子人错愕的目光中,直接站起身走了。 他赶到西山别墅的时候,刚过了午饭时间,桌子上丰盛的饭菜还没撤,管家和佣人们正站在桌子边左右为难,忧心忡忡地小声交谈着。 沈宜修坐到长条桌主位上,对管家道:“让他下来。” 过了一会儿,陈冉从楼上下来了,他走得很慢,脸白得像纸一样,更衬出两个大写加粗的黑眼圈。 管家拉开沈宜修身边的椅子,陈冉坐下了。 “你不吃东西,是他们做的不合你胃口?”沈宜修一指旁边的厨师,女佣。 陈冉没回答,一只手在桌子下面顶着越来越疼的胃。 “那我换一批人给你,”沈宜修眼中锋芒毕露,他没法忍受陈冉对他如此冷淡,他冲着忐忑不安站在旁边的佣人们说:“你们做的东西陈冉不喜欢,一会儿结清工资都回家吧。” 一时间客厅里一片静寂,刚刚被解雇的几个人愁眉苦脸,但都不敢说话。静默片刻之后,主厨刘姐忍不住可怜巴巴地说:“陈先生喜欢吃什么,我们照着做就是了,老板,我在沈家做了十几年,之前还跟过太太的,您这一句话,可让我……去哪里呀,”刘姐哭丧着脸,眼看要哭出来了,她转向陈冉,哀求道:“陈先生,我们做的东西哪里不合您的意,您告诉我……我也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不能没有这份工作的……” 沈宜修也看着陈冉,他了解陈冉,知道他善良心软,不懂拒绝,也见不得别人为难,他想陈冉就算一时不乐意,也该乖乖吃饭了吧,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再说,大不了之后再哄他。 可陈冉就像没听见刘姐的哀求似的,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冷笑了一声,道:“你的人,你随意。” 沈宜修的瞳孔一下子缩紧了,情绪被瞬间点燃,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低吼道:“你到底要怎样?!” 陈冉一手掐着胃部,一手死死扣着椅子边缘,整个身体因为疼痛而僵硬,他勉强调整了一下呼吸,才让声音听上去正常平静:“你要么放过曾陌晨,要么就让人来给我打葡萄糖吧。” 沈宜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看得见陈冉苍白的脸色,额头上的虚汗,看得见他顶在胃部的手和僵在椅子上的身体,甚至看得见他微微发抖的面部肌肉,过了好久,沈宜修轻轻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我让人把网上那些东西撤下来。行了吧?” 陈冉道:“不行。你怎么歪曲事实,把人抹黑,现在就怎么圆回来,把人洗白。曾陌晨就是个普通学生,你们泼了他那么多脏水,让他以后怎么做人。错都在我,别连累无辜。” 沈宜修闭了闭眼睛,心中既愤怒又讶异,陈冉以前从来没有这么硬气过。他终于点点头:“可以。现在能好好吃饭了吗?” 陈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沈宜修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其实心里根本没把握的,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但即便知道自己的做法天真愚蠢又自作多情,但他还是要试试,是他害了曾陌晨,他不能坐视不理。 “嗯。”陈冉过了半天才应了一声。沈宜修答应了以后,陈冉反而尴尬了,他本来打算打持久战的,现在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错觉。 沈宜修看着陈冉吃了点重新做的粥,又看着他吃了药。在他转身打算回楼上去休息的时候,忽然说:“冉冉,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到头来,你能用这种幼稚自虐的方式来要挟我,靠的还是我对你的喜欢和不忍心。” 这句话正中红心,陈冉站在楼梯上停下脚步,是啊,在沈宜修面前,他早已经一无所有,注定永远受制于人。 他扶着楼梯扶手,冷淡地看着沈宜修,说:“是啊。你不忍心,毕竟留我在身边四五年,要是我真病了死了,不是糟蹋了你的时间和心血吗。你喜欢我,我现在还不老不丑,还够你玩几年的,物尽其用,浪费了可惜。” 沈宜修的手在餐桌上紧握成拳,他看着陈冉一步步走上楼梯,觉得他好像要去的不是自家别墅的楼上,而是一个他沈宜修永远到达不了的地方。他忽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笼罩,其实即便没有那个毛头小子,陈冉也早已经跟自己越走越远了吧,远到幡然醒悟和穷尽追赶都没有用了。 没关系,沈宜修安慰自己,即使得不到冉冉的心,最起码还能把人留在身边,这样,他就还是有机会的。 …… 下午,沈宜修也没再出去,早早跑到厨房系了个围裙开始做饭,厨师佣人们大惊失色,一个个站在旁边手脚都没地方搁了。 “你们帮忙打下手就行,虾有吗?要活的,河虾。”沈宜修一边吩咐,一边翻着橱柜和冰箱:“猴头菇有吗?没有现在去准备点,我要煲个猴头菇鸡汤。” 大家连声称是,顿时七手八脚忙碌起来,本来挺大的厨房都显得拥挤了。 到晚上,陈冉下楼来吃饭的时候,见桌子上全是他爱吃的菜,沈宜修坐在餐桌一端,正在给他盛汤。 “睡好了吗?胃还疼吗?”沈宜修瞥了他一眼,柔声问道。 “没事了。”陈冉在他身边坐下。沈宜修既然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也得乖乖做回一个小情人该有的样子,最起码表面上好好吃饭好好说话好好伺候金主。 陈冉端起碗,喝了一口汤,冲沈宜修淡淡笑了一下:“好喝。” 沈宜修指着陈冉面前的龙井虾仁:“你多吃点,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嗯。”陈冉去夹菜,貌似不经意地问:“我要在这里住多久?什么时候能回去?” 沈宜修也低头吃饭,想了想,答道:“先住着吧。丁香公寓那边这几天都是媒体的人,这边安静也宽敞。” “那我……”陈冉犹豫着问:“能出去吗?” 沈宜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和不耐烦:“出去干嘛?去找你的小情人吗?” ☆、无言 陈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半天才说:“那最起码,让孙阳拿点我日常用的东西过来,总行吧?” 沈宜修点点头,可能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得重了,吃饭的时候他不想刺激陈冉,就又补了一句:“你最近不正常,在这里住一段好好休息,收收心吧。” 陈冉不置可否,心想,你要把我软禁在这里,还解释这些干嘛?反正我也没办法……至少,现在还没办法。 晚上,沈宜修去健身房健身,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陈冉乖乖地坐在床上等他。深秋的天气,别墅还是在郊外,入夜以后,已经很凉了,陈冉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光着脚,盘腿坐在床上,膝盖上放着一本杂志。 沈宜修去把窗户关严,转身问:“你不冷吗?窗都不关,要不要开空调?” 陈冉把杂志扔一边去,没答话,看了沈宜修一眼,开始解睡衣的扣子,他的动作和表情一样,刻板冷漠,没有丝毫温度和感情。 “你……”沈宜修皱眉,看着陈冉脱了上衣,他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东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怎么?不要吗?那我睡了。”陈冉要去脱睡裤的手停了停,僵在那里看着他。 沈宜修大步走到床边,一把将陈冉推倒,俯身压了上去。 陈冉的冷淡和无所谓点燃了他心里积累已久的欲望,愤怒和挫败感。他之前出去外地一个月,本来就憋得上火,回来就是车祸事件,更是火上浇油。他那天在医院里就恨不得就地把陈冉办老实了,让他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究竟是谁的人,让他再也不敢出去交什么“朋友”,招蜂引蝶,藕断丝连。 这会儿被陈冉一激,沈宜修热血上头,所有顾忌和耐心都不复存在,恨不得把陈冉从里到外,每一根头发丝,每一寸皮肤都刻上他的名字,都沾上他的气息,他像一头急着确认领地和所有权的野兽一样,狂暴野蛮不管不顾。 陈冉一声不吭,手指死死绞着床单,沈宜修这样直接粗暴的侵略对于他不啻于一场酷刑,他咬牙忍着疼,只希望这一切能快点结束。 陈冉越是没反应,沈宜修就越生气,他只能更用力,更野蛮,他希望这样能迫使陈冉回应他,哪怕是骂他呢,哪怕是反抗呢,只要陈冉回应他,他一定不会再这样了,他会很温柔,就像过去一样。 但是没有用,陈冉自始至终沉默以对,不说话,也不乱动,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到最后,折腾了不知道多少次,陈冉出血了,沈宜修不得不停下来,他懊恼而挫败地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回来的时候,看见陈冉闭着眼睛,陷在被子里,面容沉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第二天,孙阳过来的时候,陈冉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院子里佣人们清扫落叶,庭院里有两棵银杏,金黄的叶子落了一地,一阵风过,叶子沙沙响,打着旋在天上飞,陈冉望着其中一片叶子出神,眼神随着落叶飘飘荡荡,最后落到地上去,埋进一堆金黄色中,找不到了。 “你说的东西都带过来了,冉冉,你还好吗?”孙阳坐在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嗯,谢谢。”陈冉接过孙阳带过来的袋子,里面有他的一点日用品,几本书,还有他的大黄蜂。 陈冉拿出那个大约20厘米高的手办,动了动它的胳膊腿,抬头对孙阳说:“孙阳,我突然有点想我妈妈。” 孙阳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冉不太正常,他的声音和表情,都太……平静了。 孙阳仔细打量他,看见他领口里面脖子上若隐若现的有几块红印和淤青,手腕上好像有绳子之类东西捆绑过的痕迹。他呼吸一滞,皱起眉,没在往下想。 陈冉自顾自地说:“我小时候特别想要一个变形金刚玩具,我爸爸不给我,说像我这样没妈妈要的坏小孩根本就不配要玩具,我很伤心,就从我们小城的这头一直走到那一头,去找我妈妈。妈妈带我去商店,买了一个大黄蜂,我拿回家藏起来,刚玩了两天,就被我爸发现了,他以为是我偷了家里的钱……我挨了打,才告诉他这是妈妈买的,结果他更生气,把那个大黄蜂砸碎了,跟我说,要是敢再去找我妈,就把我扔到河里去喂鱼……” 陈冉突然打住了话头,茫然地看着一脸心疼的孙阳,好像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对着他说那些话一样,他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一笑:“那个……我其实好久没想这些事了,昨晚睡得不好,结果又梦到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查我妈妈的联系方式,我好久没联系过她了,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孙阳点点头,摸了摸他的头,想了半天才说:“别胡思乱想了。等过几天,撞车的事情没什么人关注了,你还回丁香公寓,一切还会和以前一样。” 陈冉轻轻摇了摇头。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早就不可能了。 两个人各自想着事情,不一会儿太阳就偏西了,渐渐的昼短夜长,冬天就快来了。 “曾陌晨怎么样了?你有什么消息吗?”陈冉轻声问。其实他在这里住着,什么都不缺,让孙阳来,也是实在没办法,想知道曾陌晨的情况。 其实他是相信沈宜修的,这男人虽说千般不好,但是有一点还不错,陈冉不能否认。只要是沈宜修答应了的事情,都会做到。但是有些事,即便尽力弥补,很可能也无法挽回了。 果然,孙阳轻轻叹了口气:“能删的都删了,也找了人写公关稿子,不可能做到完全消除影响,但也在尽力弥补了……但恐怕还是会对曾陌晨有些影响的,毕竟谣言一传出去,就像自己长了腿一样,控制不了的。” 陈冉点点头,他明白,不说别的,就算没人故意歪曲事实,那接吻的照片一曝光,曾陌晨相当于公开出柜,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孙阳轻咳一声,偏开头:“冉冉,你这次让老板很失望,这相当于,是在打他脸呢。” 陈冉冷冷一笑:“恐怕以后我只会让他更失望。” …… 陈冉沉默的抵抗慢慢扩大范围,从床上发展到床下,渐渐的,只要有沈宜修出现的空间,他都不怎么说话了。 沈宜修每天不管多晚,都会回西山别墅,可他一回来,见到的就是沉默冷淡的陈冉,这让他心里的郁闷和愤怒像开闸前的洪水一样越积越高。 而唯一发泄的方法,好像只有变着花样的在床上折腾陈冉。可是不管他温柔也好,霸道也好,换场景也好,用玩具也好,陈冉都是淡淡的,不出声,疼就忍着,就算是高潮了,生理反应控制不了,也会在刹那过去之后迅速恢复成冷漠的样子。 沈宜修觉得自己快疯了。 这天晚上,沈宜修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两套校服,他从浴室出来,自己先穿了一套,把另外一套小点的丢给陈冉,两臂抱胸靠在窗台上,居高临下对陈冉说:“想看看你穿校服什么样,没经历过你的学生时代,一直觉得可惜呢。” 陈冉微微皱眉,他看着穿在沈宜修身上的那套校服,那就是很普通常见的夏季款运动服,天蓝色运动裤,白色短袖t恤,配套天蓝色的领子。和他高中时候的校服非常像。 陈冉拿着这套衣服,犹豫了下。 “怎么?你不愿意?”沈宜修终于从陈冉脸上看到点可以形容出来的表情,心里一阵惊喜:“不愿意就算了。” 可陈冉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衣服换上了,然后目光清冷地注视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纠结了好久,s。。。。情节还是自行脑补吧,我也写不下去了。下一章校服会好好写的 ☆、心伤 沈宜修的那一点惊喜荡然无存,心里又被深深的挫败和恼怒填满,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朝着陈冉慢慢走了过来:“你这样真好看,特别清纯。”沈宜修勾唇,邪恶地一笑,挑起陈冉的下巴:“我穿这身好看吗?唉,年纪大了,是不是看着挺奇怪的?” 陈冉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很古怪,他盯着沈宜修校服胸口的位置发了一会儿呆,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沈宜修负气挺身,一手按着陈冉的头,一手褪下校服长裤,凑到陈冉嘴边:“含着。” 陈冉却挣扎着把头偏开了点,伸手握着那东西动了几下,沈宜修当然没满足,觉得全身像火在烧,烧得脑子无法思考,只觉得陈冉这是处处在跟他作对!他用力捏着陈冉的下巴,强迫他张嘴,恶狠狠地说:“让你含着听不懂吗?现在又不愿意了?!” 陈冉顿了顿,低下头,照做了,沈宜修呼出一口气,身体很舒服,但心里异样又难受的感觉始终缠绕不去。 陈冉一声不响,机械地重复着动作,但还没动几下,沈宜修就觉得不对,他感觉到有水滴打在自己腿上,刚刚接触肌肤的时候,那水滴滚烫,往下划过一点,又变得冰凉。 “冉冉?!”沈宜修扶着陈冉的头,退了出来,他迫使陈冉抬起头,看见那张美丽白皙的脸上全是泪水。 “你怎么了?你……不喜欢就算了……”沈宜修看着陈冉还在源源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和他惊恐无助的眼神,不由得一阵心慌,他知道陈冉不太喜欢这个,但过往他想要,陈冉也挺配合的,今天怎么这么大反应,而且还是在沉默冷淡了这么多天之后,突然有这种反应…… 陈冉哭得太急,无法抑制地哽咽出声,他躲开沈宜修试图给他擦眼泪的手,翻身爬上了床,迅速躲到角落里去,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把脸埋进胳膊里,全身都在发抖。 “冉冉……”沈宜修吓坏了,他也爬上床,想要把陈冉抱过来,他的手刚碰到陈冉的肩膀,陈冉就触电一样往后缩,崩溃绝望地哭喊道:“不要!不要!我错了,我会离你远点的,你不要这样对我……” “你……在说什么啊?冉冉,你看着我!”沈宜修心烦意乱,陈冉越哭越凶,不停抽噎,感觉下一秒就快断气了,他终于碰触到陈冉僵硬的身体,可陈冉痛苦地大叫一声,用尽力气把他推了出去:“你出去!出去……求求你……” 那样支离破碎哀求的声音,把沈宜修吓住了,他不敢再刺激陈冉,只好往后退了退:“好好好,我出去……我一会儿再过来……” 沈宜修退出门,在门口来回踱步,又沮丧又疑虑又担心,自己这些天做的可能确实过分了,可是陈冉刚才说的话,明显不是对着他说的啊。 沈宜修烦躁地揉揉眉心,坐立难安,过一会儿就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 过了好久好久,屋里没声音了,抽泣声,喘息声都没有了,一时安静的可怕。 沈宜修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灯还亮着,陈冉趴在枕头上,被子拉起来胡乱蒙着头,只露出乱蓬蓬的头发。一动不动的,好像是睡着了。 沈宜修轻手轻脚上了床,把被子拉下来点,看见陈冉双眼紧闭,满脸泪痕,他看得心疼,可又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点什么,犹豫了半天,想着陈冉既然睡着了,就让他先好好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就给他盖好被子,关了灯。 沈宜修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空虚无力的感觉像夜色一样,紧紧包裹着他,他看了陈冉一会儿,想躺下抱着他,最起码在此时此刻,暗夜睡梦当中的陈冉,不会对他冷冰冰的抗拒,还像过去一样温柔而甜美,可是万一陈冉醒了呢,看见他在这里,会不会又失控崩溃呢。沈宜修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起身出门去了。 陈冉不知道自己睡着了没有,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只是觉得太累了,哭太消耗体力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他高中喜欢过的那个男孩儿,说起来,应该算是他的初恋。可这梦未免太真实,也或许根本不是梦,只是他不想面对的回忆罢了。 那个男孩儿的名字他不记得了,记忆当中的面容也很模糊。但有些事却又莫名其妙的记得很清楚,比如某个春光明媚的中午,男孩儿校服的前胸口袋那里,沾着一小片椭圆形的油渍。 那时候,学校规定学生们中午都是要回宿舍午休的,学霸男同学有时候吃完午饭,会溜回教室学习,陈冉也学着他这么干,他不是为了学习,他只是很喜欢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默默坐在他身后,看着他认真读书的样子。 那天他暗恋的男孩儿突然转过头,目光犀利又明亮地看着他,陈冉的眼神来不及躲藏,惊慌失措地和他的撞在一起,空气中火光四溅,陈冉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燃烧起来了。 男孩儿犹豫了下,走到他身边,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陈冉不敢看他,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男孩儿忽然说:“陈冉,你那个本子我看见了。” 陈冉绞着手指头,低着头嗯了一声,半天才小声说:“对不起。” 男孩儿的手犹犹豫豫搭上他的肩膀,对他说:“你能不能……转过来,我想看看你。” 陈冉就转过身,还是低着头,他盯着男生胸口的位置看了一会儿,抬起头,还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小声说:“你的衣服脏了。” 男生低头看了一眼,有点尴尬地笑道:“哦。刚才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溅上油了。” 陈冉心里好后悔,为什么要说这个! 他吞了下口水,想着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很丢脸。 男生看着他,忽然伸手在他脸上似触非触地摸了一下,说:“陈冉,你长得真好看。” 他喜欢的男孩儿说他好看,这是不是也喜欢他的意思呢?陈冉没太想明白,他只是觉得心里挺高兴的。 后来那男孩儿要他做什么,他都照做了,他开心满足,陈冉就觉得自己也很开心满足。 甚至他们被抓住,老师惊愕又厌恶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男孩儿说他不知道,是陈冉给他看了那种电影和图片,还对他动手动脚,他不知道怎么拒绝。直到那时候,陈冉都没有说一句反驳的话。 …… 陈冉模模糊糊地想,那男孩儿到底叫什么呢?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只有一个穿着校服,校服胸口沾着一片油,面目不怎么清楚的人在他眼前转啊转,过了一会儿,不只是这个人影在转,整个世界都开始转,陈冉抱着头,低低地呻吟了一声。 …… 接近凌晨,沈宜修睡不着,在楼下客厅里看电影,巨大的投影幕上在放一个美国血腥片,血浆横流,肠子脑子满天飞的那种。 陈冉悄无声息地下楼,站在楼梯口,盯着幕布看了一会儿,叫了一声:“一休哥。” 沈宜修吓了一跳,猛地回头,见陈冉站在黑暗中,只有电影忽明忽暗的光时不时扫在他脸上。 “冉冉……”沈宜修抬手开了灯,见陈冉还穿着那身校服,眼睛通红,但是眼神很清亮,他的目光从陈冉脸上一路向下,看见他垂在身旁的右手里,拿着一把刀。 作者有话要说:  被锁了,改成这样吧。。 ☆、受伤 沈宜修霍然站起身,盯着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那本来是别人送给沈宜修的一个小礼物,让沈宜修随手放架子上了。 “冉冉,你拿着刀干什么?你把刀放下,过来坐。”沈宜修尽量轻柔地说,陈冉这样子太反常太吓人了,他心里没底。 “我之前跟你说过分手,你不答应,你不肯放我走。”陈冉平铺直叙地说。 “……”沈宜修皱起眉,脸上冷了几分。 “你说你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呢?”陈冉苦笑一声:“如果我变得特别丑,你就不会喜欢我了是不是?”陈冉把匕首举到眼前看了看,接着手腕一翻,在自己脸颊上划了下去。 沈宜修大惊失色,一步上前,劈手去抢他手里的刀,陈冉尖叫一声,不肯放手,拼命往回夺,刀尖一晃,一声刺破皮肉的钝响,匕首深深刺进沈宜修右臂里。 这一阵混乱惊醒了宅子里的保镖和佣人,他们围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血从沈宜修右臂上的伤口源源不断涌出来,地毯上很快红了一片,陈冉手里还拿着刀,刀刃上在滴血。 保镖反应过来,冲过去抢下陈冉手中的刀,把他翻扭双手,按在地上。管家和佣人也围了上来: “老板,你怎么样?我去叫司机!” “老板,怎么回事?要不要报警?!” “先简单处理下,赶紧去医院吧?” 沈宜修拧眉吼道:“不许报警!不去医院!去找个医生来!”,又冲抓着陈冉的保镖道:“放开放开!都给我滚出去!” 这些人从没见过一向风度翩翩的老板这么暴躁,这简直比他受伤这件事本身还要惊人,所有人吓得呼吸困难,管家拿着急救箱回来了,冲众人使了个眼色,保镖佣人们这才如蒙大赦,赶紧争先恐后退了出去。 陈冉自始至终没说话,保镖放开他的瞬间,他脱力般地跌坐在地上,抬起头茫然看着沈宜修。 沈宜修忍着疼,俯身半跪在他眼前,他右手抬不起来,只好用左手扭过他的脸。 沈宜修动作够快,陈冉只来得及在自己右边脸颊太阳穴的位置划开一个2、3厘米的口子,伤口不太深,但血还是渗出来,一直流到陈冉下巴上。 沈宜修像是松了一口气,向后跌坐在地毯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陈冉,说:“冉冉,你吓死我了。” 管家跪在沈宜修身边,剪开他的睡衣,在做最基础的包扎和止血:“老板,医生很快就过来,您先去沙发上坐吧?” 陈冉看着沈宜修手臂上那个还在不停流血的狰狞伤口,又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手,脸上终于露出明显的慌乱,他欲言又止,湿漉漉的眼睛无助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低下头,小声地,绝望地说了一句:“我不是有意的……” 沈宜修叹了口气,只觉得筋疲力尽:“等医生来了,给你处理下伤口,然后你就去睡觉,等睡醒了,咱们好好聊聊。” …… 医生好像给他吃了什么药,陈冉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他醒来以后,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儿,以及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转了转眼珠,嗯,确实,他把沈宜修给刺伤了,沈宜修没把他交给警察。他挣扎着爬起来,去浴室想洗把脸,看见镜子里自己脸上包着块纱布,他戳了戳那块纱布,还挺疼。 陈冉慢吞吞洗漱完,又站在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才终于鼓起勇气,下楼去了。 陈冉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他自己也隐约知道,从夏天开始,他的睡眠一直很差,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总会做梦,梦里经常看见小时候的他自己,那白白嫩嫩的小男孩拿着个变形金刚,有时候跟他说话,有时候陪着他玩。 只有跟曾陌晨他们出去混着玩的时候,陈冉才能觉得轻松点,回来也能睡得好点,这也算是一个他放任曾陌晨跟他纠缠不清的原因吧,现在想想,挺自私的。 陈冉下楼,毫不意外地看见沈宜修坐在餐桌旁边,沈宜修看见他,笑了一下:“正要上去看看你睡醒了没有呢,饿了吧?过来吃饭吧。” 陈冉站在楼梯口,有些为难,睡了那么久,他确实饿了,但他实在不想跟沈宜修面对面,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本来似乎所有事情他都占着理,就算他没本事反抗沈宜修,最起码还能阿q一下,有个精神胜利,站个道德制高点,但现在他把人家弄伤了,他没理了,犯错了,硬气不起来了。 “你先吃吧,我不想吃。”陈冉扫了一眼满桌子菜,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 沈宜修也不生气,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打着固定的右手臂:“我怎么吃啊?拜你所赐,缝了三十多针。” “你没左手吗?”陈冉有点烦,也不打算跟他客气。 “你没同情心吗?” “……”陈冉被噎得一愣,无话可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了。 “你喂我。”沈宜修指着面前的小碗,理所当然地道。 “……”陈冉拿起筷子和碗,皱着眉问:“你要吃哪个?” 沈宜修指了指离他最远的那个黄豆焖猪手:“那个。” 陈冉给他夹了一块有肥有瘦的,拉着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一边把筷子伸到他嘴边,一边说:“吃什么补什么。” 沈宜修本来挺高兴地大张着嘴,一听这话哭笑不得,闭嘴咽了下口水:“那你吃这块吧,我听说猪蹄里都是胶原蛋白,你得补补脸。” 陈冉懒得跟他废话,把那块猪蹄塞嘴里了,自己又夹了点别的,吃得津津有味。 沈宜修都快哭了,声音里还有点委屈:“哎,你不管我了吗。你把我弄成这样,你还有理了。” 陈冉一听这话就来气,你把我关在这里折腾了半个多月,你有理了?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说出来扯不清,他一只宠物,沈宜修怎么对他都有理。 陈冉又重新夹了菜,喂给沈宜修吃,他不太会照顾人,没一会儿,菜汁就顺着沈宜修嘴角流下来了,沈宜修郁闷地要拿左手手背擦,陈冉赶紧递给他一张餐巾纸。 沈宜修擦了擦嘴角,把纸巾扔一边,看着陈冉的眼睛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冉冉,对不起……我就是生气,我生气你跟别人暧昧,生气你不理我……但你昨天晚上真吓着我了。你到底怎么了?” 陈冉去夹菜的手顿了顿,他把筷子收了回来,闷声道:“不想提了,想起以前的事,跟你没关系。”他确实不想提了,伤疤再撕开给别人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尤其不想给沈宜修看。 沈宜修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约了心理医生,明天就会过来,你不想跟我说,就跟医生说吧。” “我不需要。”陈冉扭头看着他,冷冷地说:“我就算真的有什么问题,你这样逼我,我也好不了,要医生有什么用?” 沈宜修不说话了,他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柠檬水,过了好半天,才又开口:“我这一受伤,剧组都停工了,媒体家里追着问,这里安静点,等我在这边好的差不多,咱们就搬回丁香公寓去,好吗?” 陈冉不置可否,端着小碗举到沈宜修面前:“你还吃吗?菜都快凉了。” 沈宜修笑了:“吃吃吃。我要喝汤。” 陈冉终于肯好好跟他说句话了,要知道怎么不早点受个伤,沈宜修想着,张嘴把陈冉送过来的汤一滴不剩吞进了嘴里。 ☆、告白 晚上,沈宜修的胳膊不能碰水,陈冉只好弄了个热毛巾帮他擦擦。他拿着毛巾进了卧室,看见沈宜修居然已经奇迹般的自己脱了衣服,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眼巴巴地等他了。 “……”陈冉挑挑眉:“给你自己擦吧,衣服不是脱得挺顺溜的吗。” 沈宜修赶紧摇头:“除了脱衣服,我什么都不会干。” 陈冉无语了,从来不知道高端大气上档次如沈大老板,还有这么小家碧玉的一面。他哼了一声,上了床,耐着性子给沈宜修擦脸,擦身体。 陈冉小心托着沈宜修的右臂,绕开上臂上的伤口,擦拭其他部分,沈宜修还是疼得嘶了一口气,那个伤口挺深的,而且刀子划了一下,还划出个十厘米左右的口子。 陈冉忍不住问:“很疼吗?” 沈宜修眼巴巴看着他:“你亲亲就不疼了。”说着用左臂把他搂进怀里,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陈冉这些天已经被他弄怕了,他几乎是下意识猛地挣开那个怀抱,一阵热血上涌,气道:“你到底擦不擦?!我去叫别人来伺候你!” 沈宜修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冷了几分,那一刻陈冉觉得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可很快,沈宜修转开目光,低低地说:“你过来,我不动了。” 毛巾已经冷了,陈冉转身出去又投了个热的,这回沈宜修很乖,没乱动也不说话了。 擦完了,陈冉打算出去睡,沈宜修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眼睛:“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陈冉挣了一下没挣开,又不敢太用力,怕碰着沈宜修的伤口,便只能保持半跪的姿势,僵在那里。 沈宜修一手拉着他,受伤的那只手挣扎着动了动。 陈冉急道:“你干嘛?你别乱动!” 沈宜修不听,呲牙咧嘴地把手探到枕头下面,掏出一团红色的东西。 “我本来刚回来的时候就想跟你说的,我说给你买了礼物,记得吗?”沈宜修把红色的一团塞进陈冉手里,陈冉低头看了看,是红里带黑的一种豆子穿成的手链,像红豆又不是,做得挺精致的,豆子都一般大小,圆润光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手链尾部的细绳还编成了繁复精巧的花样。 精致固然精致,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沈宜修送给他的东西无数,这个可能是最不值钱的一个。 “这个叫相思豆……”,沈宜修幽幽道:“卖这手链的小姑娘说,让我送给我爱人。” 陈冉抬头看着他。 “冉冉,我是真的喜欢你,”沈宜修觉得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真诚,但他还是从陈冉眼睛里看见了不屑和嘲讽,他的语气就不自觉的急切了几分:“不是那种只想着睡你的喜欢,是那种睁开眼睛就希望你在身边,想要跟你一直在一起的喜欢,是那种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喜欢。” 陈冉眨了眨眼睛,沈宜修这话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反应不过来。 沈宜修接着说:“我们别闹了行吗?我们以后好好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也不会去找别人了,就只喜欢你一个。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别……”别怎么他没说,可能也觉得在这么深情表白的时候再提要求不合适,“……我会对你很好的。”沈宜修淡淡笑了一下,眼睛里甚至浮起星星点点的水光,那深情款款楚楚动人的神色浮现在一张绝美的脸上,任谁都会有所触动吧。 更何况是陈冉,眼前这个男人占据他生命中本来该最美好的这几年光阴,不说别的,上床都上了无数次了。 这话如果他几年以前听见,说不定会欣喜若狂,他想他是爱过沈宜修的,不过也只是爱过而已,加个“过”,就变成过去时了。现在还爱吗?不知道。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冉偏过头去,不想触及沈宜修那样炙热又深沉的目光,那样的眼神他不熟悉,他应付不来:“何必呢?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受不起。” “……”沈宜修的眼睛闪了闪,有些失望,手臂上的伤口在情绪波动下一跳一跳的疼,也让他心烦意乱,他像个赌气的小孩,咬着嘴唇看了陈冉一会儿,眯着眼睛说:“反正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咱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会很长,我会做给你看。” 陈冉笑了一下,那笑容苦涩又悲凉,是啊,所以你喜欢不喜欢我,是哪种喜欢还重要吗?最后的结果还不是一样。 陈冉沉默片刻,抬起眼睛,直视着沈宜修:“你今晚需要我陪你睡吗?如果不需要,我就去隔壁了。” “你……随你吧。”沈宜修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最后他只是无可奈何地说。 看着陈冉把那串手链随手放在一边,面无表情地走出去,在他眼前关上了门,沈宜修一拳重重捶在床上,伤口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突然清醒了,他又恢复了冷静沉着,刚才的软弱卑微荡然无存。 他沈宜修这辈子还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 他能得到陈冉的人,就能得到他的心,早晚! …… 转天早上,陈冉继续喂沈宜修吃饭。 沈宜修一边吃,一边看陈冉,突然伸手在陈冉眼睛下面摸了一下:“没睡好吗?怎么这么重的黑眼圈?” 陈冉躲开他的手,淡淡道:“还好,没事……你还要吃什么?煎蛋?” 沈宜修点点头,陈冉夹了个嫩嫩的煎蛋,在盘子里分成小块,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沈宜修自己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从家居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新的手机放在桌上,又掏出那串昨晚陈冉没拿的手链,满怀期待地推到陈冉面前。 “给你的新手机,通讯录我都给你复制好了,你常用的那些app我也装了的,连位置都一样,你看看。” 陈冉拿过手机刷了刷,确实跟他以前的手机无缝衔接了,连输入法常用词都一样一样的,用着特别顺。 他打开通讯录,他的联系人本来不多,基本都在,但曾陌晨的没有了,然后沈宜修的号码他原本用的是“一休哥”,现在被换成了“我家老公”。 陈冉实实在在被雷了一下,差点没被一口牛奶给呛死,心理有问题的不是他吧?是沈宜修吧!一夜之间大变活人啊! 他抬头看了沈宜修一眼,对方云淡风轻地用左手拿着勺子搅着眼前的麦片粥,一无所知的样子。 陈冉小声嘟囔了一句:“幼稚。” 沈宜修装没听见,抬起左手,向陈冉晃了晃手腕上绕了两圈的相思豆手链:“我都戴上了,你不戴吗?” 陈冉低头吃东西,没理他。 “那你把手机还给我吧。”沈宜修向陈冉伸出手,挑眉道:“不要就都别要。 陈冉给新手机放到他手上。 “你……”沈宜修进退两难,闭了闭眼睛把火气咽回去了:“你不愿意戴收着总行吧。” 陈冉也是没想到他能忍到这份上,愣了愣,最后把手机和手链都收起来了,心想那就收着呗,当买一送一。 好不容易吃完饭,沈宜修站起来转了两圈,百无聊赖地坐沙发上去了,受了伤不能动不能出门,好像除了逗陈冉也没什么事干了。 “冉冉,你过来。”沈宜修说。 “干什么?”陈冉正在帮佣人们收拾桌子,不太情愿地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呢。” “嗯。” “我冷,你抱抱我。” “……”陈冉转身上楼了:“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唉……”沈宜修叹口气,颓废地跌进沙发里。 陈冉拿了件衣服,正准备下楼,突然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这宅子本来安静,有点动静特别明显,他从楼梯上探头往下看,正看见一个雍容贵气的妇人由管家陪着走了进来。 “妈,你怎么来了?”沈宜修站起来,皱着眉头,心想这又是谁告诉老太太的。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1节 “这不是给我买的房子吗?我来还得经过你同意?”周芸拉着沈宜修的胳膊看了看,一脸阴云密布:“这怎么弄的?” “就在片场,不小心撞了一下。”沈宜修满不在乎地说。 周芸微眯双眼看了他一会儿:“你那个小情儿呢?姓陈的那个。在这吗?我想见见他。” “他……您见他干嘛呀?”沈宜修玩笑道:“您还打算跟他说‘给你多少钱你可以离开我儿子’吗?” 周芸瞥了他一眼。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有分寸,您别跟着瞎操心了。”沈宜修脸色沉下来,不怎么客气地说。 “最近你这边风波不断,我不怎么上网都听了满耳朵,越大越胡闹。”周芸来回转了两圈,又往楼上看了一眼:“你不让我见他也没关系,我就是来提醒你一下,你跟这个都纠缠了好几年了,赶紧断了对谁都好。” 沈宜修冷冷哼了一声:“妈,您别说了。” 周芸气得面色一僵,突然就提高了声音:“哪怕你娶了许媛呢!哪怕你就永远玩下去呢!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跟这个纠缠下去了,他根本就是个疯子!” “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沈宜修怒道。 “正常人会随随便便就动刀子吗?!”周芸又气愤又心疼地看着他:“你从小到大,我都没动过你一指头。” 沈宜修一时没话说了,他妈妈这肯定是都知道了,有备而来的,他再辩驳也没用,老太太想说就让她说吧,反正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我会处理好的哈。”母子两个僵了半天,沈宜修无奈劝慰道:“您既然来了,要不要住两天?这边酒窖新进了一批红酒,我带您去尝尝。” “我住这儿?你把你那个小情儿放哪儿啊?你一会儿跟我去医院,再好好检查一下。” “行。您先坐会儿,我去换衣服。”沈宜修扶着周芸坐下,转过身向楼梯口走来,边走边长长舒了一口气。 陈冉见他过来,闪身退回了房间里。 “我妈来了。”沈宜修进来,一边挑衣服一边看着陈冉说。 “哦。” “她非要带我去医院。” “嗯。” “你别高兴那么早,我很快就回来。” “……” “过来帮我穿下衣服啊。”沈宜修左手拿了件宽松的外套,往身上比划了两下。 陈冉慢慢走过去,把衣服披在沈宜修身上,套上左边的袖子:“就这样披着吧,右边别穿了,反正还要换药。” 陈冉帮沈宜修整好衣服,抬头见他看着自己,他们离得非常近,呼吸缠绕在一起。 沈宜修纯黑的瞳仁里倒映着陈冉的脸,他突然放慢了呼吸,好像怕自己打扰到此刻的安宁似的。 初冬温柔的阳光照进房间,不知道被哪里的镜面反射了一下,有一小块光线打在陈冉嘴唇上。 沈宜修低头,轻轻吻住陈冉的双唇,伸出舌头在那饱满的唇上舔了一圈,低声道:“冉冉,你的嘴唇有点干。” 陈冉垂下眉眼,听见沈宜修说:“我昨晚说的都是真的。我爱你。冉冉。”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总裁化身小家碧玉,希望没有被雷到。。。 先跪为敬○| ̄|_ ☆、照片 沈宜修跟着周芸走了以后,陈冉一直坐在卧室窗边的扶手椅里发呆。阳光照在他身上很舒服,他懒洋洋地微眯着眼睛,窗外那两棵银杏的叶子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到明年银杏叶子再长出来的时候,他跟沈宜修在一起就五年了。 沈宜修说爱他,他不相信,爱上他还差不多。 沈宜修这样从出生就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只是不习惯事情不按照他的意愿发展,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罢了。 他只是争强好胜,把不怎么听话的我,当成他的猎物,志在必得,一定要赢回来罢了。 陈冉这么想着,庆幸自己没有被沈宜修影帝级的演技所迷惑,他看了一眼蹲在墙角玩变形金刚的小孩,有点奇怪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陈冉问小陈冉:“你什么时候来的?” 小陈冉冷漠地看他一眼:“我一直都在啊。” 陈冉说:“你觉得我说的对吗?他根本不可能爱我的。” 小陈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把大黄蜂往地上砸了一下:“对。即便他有一天会爱上什么人,也不可能是你。你凭什么呀?你根本不配。快洗洗睡吧。” 陈冉想要反驳,突然好像听见了敲门的声音,他着急地对小陈冉说:“你快走吧!” 管家敲了两下,继而推开虚掩的房门,站在门口满脸疑虑地看着陈冉:“陈先生,您在……跟谁说话?” 陈冉站起身,掩饰地笑笑:“没有。没说话。怎么了?” “哦。老板约的心理医生来了,您看是现在就见见还是等老板回来?” “一定要见吗?” 管家面露难色:“既然老板费心安排了,您还是见见,总没坏处的。” 陈冉不情愿地点点头,他根本不想看什么心理医生,他即便身心健康,也不过是沈宜修身心健康的一只宠物而已。 …… 晚饭时候,沈宜修回来了,问他跟心理医生聊得怎么样。 陈冉一边喂他吃东西,一边说:“还好。就……那样。” “我给医生打了电话,医生说你不太配合。”沈宜修有些恼怒又无奈地看着他。 “我没病。”陈冉只好说。 “没说你有病,”沈宜修耐着性子,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你就当是为了我,我可不想不明不白让媳妇儿再捅一刀。 陈冉手一抖,勺子里的汤流了沈宜修一身。 吃完饭,沈宜修缠着陈冉让他跟自己出去散步,陈冉只好给他套上大衣,被他牵着在花园里转圈。 风很凉,天很阴,到处花木凋零,一派萧肃景象。 沈宜修紧紧搂着陈冉,轻声细语地问:“冷吗?” “有点,所以我们不回去吗?” “饭后散步这不是伴侣之间都应该做的事吗?” “……” “冉冉,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都没听你说过。” “你该知道的不是都调查过吗。” 沈宜修停下脚步,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点。小时候过得不好吗?” 陈冉道:“没什么好说的,说多了矫情。反正不幸福也说不上多悲惨,好多小孩儿还不如我呢,比如思思……” 陈冉突然停住了话头,一想起思思就心绞痛。 沈宜修也只好不再提这个,两个人默默走了会儿,天上飘下零零星星的小雪花。 “下雪啦!”沈宜修惊喜地说。 “嗯。”陈冉低头,细碎的小雪花落到地上就不见了。 “我记得有一年,我在重庆拍戏,你还来看我……那时候也下着雪……”沈宜修突然说不下去了,他是触景生情,想要重温一下两个人的美好回忆的,但是那对陈冉来说算什么美好回忆呢。陈冉去重庆找他,他在跟别人上床,陈冉回北京以后离家出走了,他气势汹汹地把人逼回来。 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想起来,好像自己就从来没对过。 陈冉看了他一眼,沈宜修紧张起来,还好陈冉什么都没说。 “真不回去吗?下雪了,好冷。”陈冉转开目光,打破僵在空气里的尴尬。 “哦。好吧。我晚上跟你一起睡好吗,我一个人睡会冷,医生说我失血过多。”沈宜修举着右边胳膊说。 陈冉又好气又好笑,而且非常不适应,腹诽道,老板,你是伤了胳膊还是伤了脑子啊,现在要找小情儿陪睡还要提前打个商量了吗? 沈宜修看着陈冉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确定地说:“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想抱着你睡。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啊。” 陈冉嗯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让他觉得陌生的金主大人,心里突然就一软。 …… 陈冉跟沈宜修在西山别墅过了几天很安宁甚至算得上温馨的日子,晚上沈宜修非要抱着陈冉睡觉,他不能压着右臂,只能左侧躺,这样就没有手可以抱陈冉,于是他就可怜兮兮地对陈冉说:“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要么我用右手抱着你,你就一动都不能动,要么我平躺着,你抱我,你选吧。” 陈冉无语,躺在他左边,侧身环住了他的脖子。 白天,沈宜修最期待的事情,就是陈冉喂他吃饭,早早坐在餐桌边等着,像个等待投喂的小动物,陈冉也习惯了,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围嘴,给他套脖子上,看得厨师佣人们目瞪口呆。 陈冉不太想多说话,沈宜修也不逼他,两个人就安安静静地看书,看电影,玩手机,陈冉有时候会在楼下客厅里弹一会儿好久没练的钢琴,沈宜修就站在他身后静静听着。 沈宜修的伤一天一天好起来,陈冉脸上那个小伤口也看不出来了,身上那些被沈宜修花样折腾留下的伤痕也褪得差不多了。北京迎来入冬之后第一场大雪,沈宜修跟陈冉说,明天他们就一起搬回丁香公寓去,他也差不多要开工了。 陈冉平淡地说好,他已经足不出户被关在这里将近一个月了。 沈宜修有点淡淡的落寞,他其实觉得自己受伤的这段日子挺开心的,陈冉在他身边,陪着他,顺着他,回去之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想到这个心里就不舒服。 “回去你就别开车了吧,我给你配个司机,你想出去就让司机接送你。”沈宜修一边翻着书,一边在笔记本上敲文档。 “不用了……我想出去可以打车啊。”上次撞桥墩之后,陈冉驾照的分都被扣光了,他得重新去考试才能再开车,这个他反驳不了沈宜修,可是一出门就跟着司机,那跟派人盯着他有什么区别。 “我说要就要。”沈宜修道,这次没有要跟他商量的意思。 陈冉就不再说话了,转身上楼要去收拾东西。 沈宜修说:“顺便帮我去书房里找本书,冯友兰的《中国哲学简史》,我要查点资料。” 陈冉点头,上楼先去了书房。 陈冉很少进这个书房,这里很多算是沈宜修的藏书了,又大又厚又看不懂的那种。 屋子里书虽多,但都是分门别类安置好的,陈冉没怎么费力气就在社科那一层找到了沈宜修要的那本书,他把书抽出来正要走,余光一瞥,发现旁边有一个书上下颠倒插反了,他随手抽出那本书想要放正,可谁知里面掉出来一张照片。 有点旧的彩色照片掉到地上,背面朝上。 陈冉把它捡起来,见白底上用圆珠笔写着几个字,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陈冉,18岁,总成绩第五名。 陈冉呼吸一滞,慢慢把照片翻了过来,照片上的人是他,大概17,8岁的时候拍的,在北京一个大学里,他身后是一面斑驳的白墙,上面布满爬山虎,他靠在墙上,笑得很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是的,我又要开虐了,别打我。。。 ☆、真相 沈宜修等了陈冉半天,不见人下来,转头朝楼上喊:“冉冉!” 过了半天还是没回应,他坐不住了,转身疾步往楼上走,又叫了陈冉两声,推门进了书房。 陈冉站在书架前面,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怎么叫你不理我?找不到吗?”沈宜修皱眉问道,走了过来。 陈冉抬起头。 沈宜修停下脚步,他从来没见过陈冉这样的眼神。 就像一只猫在深夜里的街角,注视着你的眼神,好奇,不明所以,专注,又……寒气逼人。 陈冉稳稳向前走了两步,把手里一张照片递到沈宜修眼前,平静的声音里有些轻微的颤抖:“这张照片怎么会在你这里?” 沈宜修看了看照片,瞬间心脏漏跳了两拍,但他很快镇定下来,破釜沉舟地看着陈冉的眼睛说:“我是星宜的老板,你参加过星宜的选秀,你的照片在我这里很奇怪吗?” “你亲口跟我说过,那次选秀是因为工作人员失误,通知错了人,所以我才会一开始接到通知,可又不在最终名单里。是吗?”陈冉很清楚地说。 “是。我说过这话。” “现在你还这么说?” 沈宜修从陈冉手里拿过照片,翻过来看了看,背面的字虽然有点模糊,但是能看得清楚。 其实那时候,他并不在意陈冉知道不知道真相,知道又怎样?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想要玩玩的一个男孩儿罢了,等不想玩了,要钱就给他钱,要是还想混娱乐圈,随便捧捧就是了。 但谁知道会那么巧,就出了车祸撞死人的事,那时候要是告诉陈冉真相,他还能顺利的玩吗?他又特别喜欢陈冉,不想跟他一开始就闹僵,当然要是手段强硬逼着陈冉就范也不是不行,但那不是他的作风。他不喜欢暴力,太低级,即便是玩,他也想优雅地玩,有风度地玩,最好能玩出一点真情实感来。 但那都是当初,他对陈冉的感情早已今非昔比,现在要怎么办? 沈宜修越想越觉得懊恼,怎么偏偏就这时候让冉冉发现了这张照片,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烦躁地说:“我就是无意看见这张照片,对你一见钟情,想要你,那又怎么样呢?冉冉,你能不能不要纠结过去的事了。不管当初怎么样,你觉得结果会有什么不同吗?不管我是怎么看到的你,是在酒吧见到也好,看中这张照片也好,你早晚还是我的人。” 陈冉对沈宜修的回答一点都不惊讶,甚至都不觉得很难接受,他冷笑一声,觉得自己连生气和怨恨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真相骤然揭开,他猝不及防,却又觉得理所应当,多奇怪。 “嗯。也是。不会有什么不同。毕竟后来人也确实是我撞死的,思思也确实是因为我失去母亲,我还是得感激你当初为我做的一切,感激你这几年对我和思思的照顾。”陈冉自嘲地一笑,幽幽说道:“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怎么就让你看上了呢?” “那你要怎样?我可以道歉,我可以补偿你,”沈宜修急道:“你真想进娱乐圈也行啊,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陈冉闭了闭眼睛,突然对沈宜修特别的失望,他到现在还完全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乎的是什么:“对啊,一句话的事。你一句话,别人的命运就全变了。你一句话,我所有努力和梦想都变成笑话。你一句话,我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杀人凶手,而你是救世主……你们这些人,高高在上,上下嘴唇一碰,想要什么都有,别人的理想,前途,尊严,名誉都像垃圾一样。你对我是这样,对袁艺,对曾陌晨,都是这样……” 陈冉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就好像这些话已经在他脑子里说了无数遍,只不过需要一个借口脱口而出罢了。沈宜修越听越觉得浑身发冷,陈冉太清醒,太平静,他不像一个突然发现丑陋真相的惶恐无助的弱者,反而更像是……看透了一切在做某种抵抗和诀别的战士。 沈宜修突然有点害怕,他意识到他害怕听见陈冉要说的话。 “冉冉,你别说了……”沈宜修无力地说。 这几年陈冉一直跟着命运随波逐流,他在沈宜修的强势阴影下惊慌度日,他觉得自己欠沈宜修的,沈宜修怎么对待他都是理所应当,他都得忍着,唯一希望不过就是哪天金主玩腻了主动放手。可现在,刚刚,在这间书房里,他知道自己不亏欠他任何东西了,该还的也还清了。 “沈宜修,看在我陪伴你四五年的份上,你行行好,放我走吧!”毫无征兆的,陈冉明亮的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泪水,他真诚地,郑重地,一字一字说:“你还做你的风流大老板,我还做我的北漂小青年,不是挺好的吗?” “不好……”沈宜修眼眶红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我不答应……” 陈冉的眼泪流下来,在他小小的梨涡那里停了停,流到下巴上:“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刚才看见这张照片,我突然一下明白了。我想要的就是最普通简单的生活,有个家,有个爱人,自由,安全,平等,长久。这些你都给不了我,还不让我自己去拿吗?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算了。” 沈宜修咬着嘴唇,又委屈又急切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给不了?!” 陈冉苦笑一声,觉得自己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他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陈冉不再看沈宜修,径直走向门口。 “冉冉!”沈宜修在他身后喊道:“你要去哪儿?你能去哪儿!” 陈冉充耳不闻,越走越快,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他只想离开沈宜修,越远越好。 沈宜修追到楼梯口,看着那么急切想要逃离自己的陈冉,心中的悔恨和不甘化作无法控制的恐惧和绝望,他不能让陈冉走,绝对不能! “你以为你能走得了吗?!陈冉!你回来!”沈宜修撕心裂肺地喊道,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血液流得太快,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手臂上的伤口疼得快要裂开了。 陈冉连头都没有回。 沈宜修看着陈冉跑出别墅大门,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冰冷而阴郁,他沉重而缓慢地走到走廊墙边,触发了报警装置。 下一秒,尖锐的安全警铃声响彻别墅大宅,像是世界上最诡异恐怖的笑声。 ☆、回家 陈冉不顾一切地跑,尖利刺耳的警报声也没有让他停顿一下,他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 快跑出宅院大门的时候,陈冉被两个急冲过来的保镖拦住了,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着保镖脸上就是一拳,保镖不敢跟他动手,闪了一下也没完全躲开,被他一拳打在鼻梁上,血瞬间流了下来。 另外一个保镖从身后抱住陈冉,陈冉又踢又打,拼命挣扎,但还是很快就被两个人按在了地上,地上的积雪已经清扫干净了,但还是又硬又凉,陈冉趴着大口喘息,抬眼能看见沈宜修的脚步越来越近。 沈宜修胳膊上有伤,跑不快,他匆匆过来,表面上看起来已经镇定多了:“扶他起来。”沈宜修冷冷地对保镖说。 保镖把陈冉从地上拽起来,把他的双手扭在背后。 陈冉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宜修说:“冉冉,我让他们放开你,你冷静点,你这样没用的。”他走进陈冉,捏着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语气悲凉痛苦又莫名其妙的小心翼翼:“别逼我,行吗?” 陈冉看了他一眼,嘴角抖了抖,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哭,多可笑啊,怎么是我在逼你呢。 陈冉闭上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搁浅了的鱼一样,怎么蹦来跳去都没用了。他觉得特别特别累,刚才面对沈宜修说了那些话,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跑到这里,好像已经是他身体和精神的极限了。 他任由保镖拖着自己往外面走去,然后上了一辆车,他软软倒在后座上,过了不知道多久,又有其他人上了车,那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就在他身旁。 陈冉突然闭住了呼吸,心里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要是能这么把自己憋死该有多好,想到这里有点想笑,嗯,我可能确实精神不太正常了吧。 陈冉憋了一会儿气,到实在憋不住的时候狠狠呼吸了一下,呛得他一阵咳嗽。 沈宜修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俯下身,很温柔地说:“怎么了?冉冉?我们这就回家去。” 家? 陈冉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宜修的脸,说:“我没有家,从来就没有过。” …… 被沈宜修称作“家”的丁香公寓没什么变化,陈冉走的时候给曾陌晨包了一半的生日礼物还放在桌上。 沈宜修送陈冉回去的时候,钟点工正在打扫卫生,但陈冉不认识这个大姐,以前一直在他这里做了好几年的吴姐没来。 陈冉也懒得理会,一言不发进屋去了。 沈宜修倒是跟那个新的钟点工打了招呼,嘱咐了几句,打发她走了。然后站在卧室门前小心翼翼地跟陈冉说:“之前那个钟点工辞工不做了,我家里人介绍了这个孙姐来,她挺勤快老实的,你先试试?” 陈冉没回答,衣服也没脱,上床缩到被子里不动了。 沈宜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吧,这辈子没这么伤过自尊,这种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事要放在以前,他根本吃错药都干不出来;退吧,又不甘心,挨了一刀换回来陈冉几天好脸色,说没有就没有了,也不知道冉冉什么时候才能消气,都怪那张破照片! 沈宜修胡思乱想,郁闷的恨不得撞墙而死,果然爱上一个人就是很麻烦的事情,斤斤计较患得患失。但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想只要陈冉还在他身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冉冉早晚会回心转意的。 沈宜修这样安慰着自己,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转圈,忽然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深蓝色的礼品盒,彩带还没有系完,松松绕在盒子上。他走过去,拿起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个铁三角的耳机,上面还放着一张卡片: 陌晨: 很高兴认识你。祝你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陈冉 卡片角落里,陈冉还随笔勾了个卡通画,寥寥几下画了一个篮球架,一个男生身形矫健,正在扣篮。 沈宜修闭上眼睛都能想到陈冉在包这个礼物,在画这张卡片的时候脸上那种喜悦而专注的神情,他会微微笑着,为自己最后完成的这幅小作品而洋洋得意,会一边哼着歌一边左看看右看看。 因为他以前也给自己包过精心准备的小礼物,给自己画过素描,画过q版的小头像,写过寥寥数语,普通却又珍贵的生日卡片…… 沈宜修看着手里这张卡片,一种酸涩又滚烫的感觉随着血液遍布全身,嫉妒,愤怒,还有隐隐的恐惧和心酸。 他想把卡片撕成碎片,却在刚撕了个小裂口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犹豫再三,还是把卡片放回了盒子里,又把盒子重重放回原处。 沈宜修又回到卧室门口,陈冉还是缩成一团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盯着陈冉的后脑勺看了一会儿,心里跟自己说,沈宜修,你今天能不能别犯贱了,也别犯浑,给自己留点脸吧。 最后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走了。 …… 陈冉迷迷糊糊的,也没睡着,他听见沈宜修走了,从床上翻身起来,手机里有一条短信: 冉冉,孙姐做了便当,在冰箱里,我本来想跟你一起吃的,临时有事,先走了。你起来自己热热吧。 陈冉冷哼了一声,把手机放一边,走到窗前往楼下看了看,果然,楼下正对着出口的临时车位上停着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应该是星宜公司的车。车门旁边有两个男人正在无所事事地一边抽烟一边聊天,其中一个还抬头往他房间这个方向瞄了一眼。 这个男人陈冉认识,是公司的一个司机,好像姓胡,另一个男人他不认识,但人高马大,精壮结实的,应该是个保镖。 这不光给我配了车和司机,还连安保都不落呀,怎么不给我安排个海军陆战队? 陈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冬天黑的早,今天又是阴天,还不到六点钟,天色就暗了,北风吹得枯枝哗啦啦响,跟哭一样。 陈冉整整衣服,套了一件厚外套,往楼下走去。 …… “陈先生?您要去哪儿?”陈冉刚走出楼门口,胡司机就掐灭了烟,跑过来问他。 “我想出去吃个饭,就在小区门口,不麻烦你开车了。”陈冉笑了笑。 “哦……那个……”胡师傅支吾道:“我们跟您一块去吧,我们……也没吃饭呢。” “那我请你们?”陈冉挑眉道。 “哈哈,您太客气了,不用……”胡师傅讪笑道,尴尬的大冬天的冒冷汗:“我们就在……您附近吃。” 陈冉没再理他们,任由这两个小尾巴远远跟着,自顾自走到小区外边一条小巷子里,走进一家地方不大但是干净整洁的小吃店,要了一碗鸡蛋汤面和一个芝麻小烧饼。 他很爱吃这里的小烧饼,沈宜修还亲自在这里打包过,店主认出他来,还鼓起勇气要了好几张签名…… 陈冉看着两条小尾巴也走进店里,坐在他后面的桌上,还得装着不认识他。他不由得觉得好笑,就着这诡异的欢乐,吃饭吃得特别香甜。 吃完饭结账的时候,陈冉对着笑眯眯的老板娘,指了指身后,甜甜地说:“老板娘,我的饭钱他们付。” 说完,就径自起身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等到两个小尾巴气喘吁吁跑上来追他时,陈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回头问:“你们两个不会24小时贴身跟着我吧?这违反劳动法啊。” 保镖喘了口气,无奈地说:“这就快下班了,晚上有另外两个过来。您就消停一会儿吧……” 陈冉撇撇嘴:“真是辛苦你们了啊。回头我找你们老板给你们申请点餐补和加班费。” 第二天,陈冉一早下楼,昨天那两个已经来换班了,胡师傅打着哈欠迎上来:“今天这是要去哪儿?” 陈冉面无表情地说:“不去哪,我拿快递。”说着走到旁边“速递易”那一排小柜子旁边,对着屏幕输入密码,从弹开的柜门里取出一个粉红色的盒子。 保镖警惕地看了一眼那盒子,想拿过来看看,又不太敢开口。 陈冉看出他的心思,把盒子往前一递,笑眯眯地说:“怎么?你感兴趣?你们老板让我买的情趣用品,想拆开看看?” 保镖急忙摆手,一米九的汉子臊红了一张端端正正的脸。 陈冉耸耸肩,抱着盒子上了楼。 ☆、失约 沈宜修自从把陈冉送回丁香公寓,就没再去过。他不是不想陈冉,也不是赌气,他是害怕。 之前在西山别墅,他发起疯来各种折腾陈冉,弄得冉冉精神都快有问题了,虽说不能都怪他,但他至少得负一半的责任。现在两个人的状态都不好,关系脆弱的跟纸一样,要是他去找冉冉,冉冉还是冷淡他拒绝他怎么办。他万一控制不了自己,再把陈冉弄伤了怎么办。 沈宜修站在他某套高级公寓的窗前,看着一片光华灿烂的城市夜色,他手里拿着手机举在耳朵边,听筒里传来一阵阵“嘟嘟”的忙音,这已经是晚上给陈冉打的第三个电话了。随着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沈宜修的脸色越来越差,真恨不得把手机从窗口狠狠扔出去。 陈冉不接,沈宜修没办法,又打给他派去“蹲点”的司机。” “老胡,他人呢?” “在屋里啊。吃完饭回去就没出来了。”司机诚惶诚恐地说。 “今天去哪儿了?一切正常吗?” “去了那个儿童关爱中心,回来的时候去咖啡店转了一圈。” “咖啡店?他见什么人了吗?学生之类的?”沈宜修皱起眉。 “没有。就进去跟店员说了几句话就出来了。您放心吧,我们全程跟着呢……”沈宜修哼了一声,听见这话好像不怎么高兴:“照顾好他,看着他按时吃饭。”他说完,按断电话,愣愣地看着窗外,好半天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点什么。 要不是林亦晖给他打了电话过来,他可能会一直站在这里直到睡着。 “怎么了?”沈宜修不耐烦地问,之前他受伤在西山别墅的时候,林亦晖一直要过去看他,他怕林亦晖跟陈冉起冲突,硬压着没让去。他回来以后,林亦晖又少不得在耳边烦,沈宜修熬不过,逼着他去休假了:“你不是去巴厘岛了吗,才走两天,这又怎么了?” “我打算明天回去……新戏的进度赶的怎么样了?”林亦晖不知道在干嘛,声音特别慵懒。 “不怎么样。不想拍了。”沈宜修没好气地说,现在他基本处于半停工的状态,片场全靠几个副导演在撑着。 “唉……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林亦晖长叹一声,沈宜修听见他那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细微的水声。 “你多玩两天吧,回来干嘛?”沈宜修巴不得他一直呆在巴厘岛,跟周末腻味到天荒地老。 “过两天你就过生日了,打算怎么庆祝?”林亦晖问。 “不庆祝。”沈宜修落寞地说。他只想跟陈冉一起庆祝。 “去年你跟陈冉一起过的,今年还和他一起过?你们家小祖宗理你了?”林亦晖半冷不热地说。 沈宜修一听这话就来气,刚要挂电话,林亦晖又说:“别生气别生气,我看还是搞个party吧,你最近这么多事情,麻烦了不少朋友帮忙,也没少得罪了人,趁这个机会,聚一聚联络一下感情嘛。至于陈冉,把他带来,人多热闹一下,说不定关系能缓和点呢,再说,你生日,他这点面子总要给的吧。” 沈宜修犹豫了一下,最终嗯了一声,确实,他想见陈冉,过生日算是个好契机。 “哎……末末你轻点,你咬着我了……”沈宜修正在想事情,忽然听见林亦晖低低叫了一声,随即挂断了电话。 “……”沈宜修郁闷地把手机扔在一边,倒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 沈宜修生日当天,老天爷很应景的给下了点雪,这座城市原本一到冬天就灰蒙蒙的街道和树木被披上一层银装素裹,看着顺眼多了。 沈宜修的生日趴包了一个建在老胡同古王府里的高端私人会所,第一场场面上的活动搞得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自助餐会,毕竟这次生日会交际意义远大于娱乐意义。 沈宜修昨天就给陈冉打电话,让他今天过来参加生日会,陈冉答应了。但是今天客人们都陆续到了,陈冉还没来。 沈宜修一边迎接客人,一边给司机打电话,让老胡和保镖上楼去接陈冉,过了五分钟,老胡给他回过来,忐忑不安地说:“老板,门敲不开,但是里面亮着灯的……” “不是给了你们备用钥匙吗?进去看看!”沈宜修烦躁地说。 “试了……门反锁了。” 沈宜修一听就火冒三丈,陈冉这绝对是故意的。他也顾不上笑脸迎人了,转身往外走,准备亲自去看看。 林亦晖赶紧追了出来,挡在他身前急道:“你干嘛去?这快开始了。” “他不来。”沈宜修又气又委屈地说。 “好好好,你呆着,我去接他行吧?我保证让他过来。”林亦晖一边把他往回推,一边拧着眉压着声音:“我的好老板,来这么多客人,您好好表现一下行吗!” 沈宜修瞪圆眼睛看了他几秒钟,低下头叹了口气:“别吓着他了,实在不来,就……算了。” …… 林亦晖火速赶到丁香公寓,在门口一阵砸门,一边砸一边喊:“陈冉!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本来做好了砸个十几二十分钟,实在不行就叫开锁师傅来撬门的准备了,没想到第二波叫嚣还没喊出来,防盗门里面的木门就开了。 林亦晖一愣,还保持着举着手要敲门的姿势。两个人隔着一道铁门相对无语,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 林亦晖尴尬地咳了一声,头顶白惨惨的灯光又亮了起来:“冉冉,你一休哥让我过来接你,昨天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说不去就不去了,你这是闹哪样?” 陈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隔着铁门互相打量,但这次他没有让林亦晖进门的意思。 “我今天不太舒服,不想去了。”陈冉说。 “怎么了?真不舒服?”林亦晖听得出陈冉说话有点鼻音,但他还是将信将疑,再说,就算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至于出不了门吧,是去吃饭又不是去搬山。他皱着眉头看着陈冉:“要不要去医院?让我进去看看,楼道里冻死人了。” 陈冉抱胸看着他,没有开门的意思:“不用去医院,就是感冒了,头疼,我想睡了。” 林亦晖一手撑着门,心里有气又不好发作,他早就知道陈冉这小人精有一种不声不响能把人气死的绝活儿。他朝灯翻了个白眼,挤出一个笑容,实在有点没话找话:“冉冉你是不是没准备礼物啊?没事没事,我准备了,”他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举起来一个爱马仕的包装袋:“你一休哥那钱包该换了,这个当你送他的,钱不用急着还我。” 陈冉扫了一眼那袋子,眼睛闪了闪:“还是晖哥想得周到,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准备了礼物的,本来想等他来给他,要不你帮我带过去吧?你也好交差。” 林亦晖愣了愣,脸上闪过一丝惊喜,送礼物?这是要和好了?他其实不希望看到沈宜修跟陈冉纠缠不清,但是他更不希望看到沈宜修为了陈冉变成一个他完全陌生的人。这段时间,沈宜修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头顶上的戾气蒸腾起来能兴云致雨,生闷气也就算了,还时不时眼神阴郁眺望远方,喝着酒不说话发呆一下午,这样的沈宜修,他可真受不了。 “好啊好啊。”林亦晖笑了:“我拿过去。你要真不舒服就休息吧,改天你们再单独庆祝。” 陈冉点头,转身回去拿出来一个包装精美的深紫色小方盒,看着也就能装一件小饰品或者手表那么大。陈冉开门,把盒子递给林亦晖,微微一笑:“辛苦你了,晖哥。” …… 沈宜修在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心不在焉地应酬,人见了好多,酒喝了不少,场面话也说得很到位,眼神却不停地往入口的方向瞟,心里没有一刻不在想陈冉,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漫长…… 徐国林端着酒杯,正跟他站在堆成山的礼品台旁边,笑意盈盈地问他:“哎,老弟,你这心猿意马的,看什么呢?等人?”说着,顺着他的视线往入口处望了望。 沈宜修回过神,跟他碰了个杯,随口岔开话题:“没……徐总觉得我今天请的这个乐队怎么样?” “不错……”徐国林看一眼请来助兴的爵士乐队,成员都是又高冷又酷炫的年轻人,还有一个白人,一个黑人。他眯起眼睛,在沈宜修耳边低声道:“不过,还是太安静了点,一会儿咱们上哪儿玩去?这种场合,玩不开……你过生日,怎么也得玩尽兴。下半场我找地方。” 沈宜修刚想婉拒,他还想着早点结束跟陈冉一起回家去呢,就见林亦晖满面春风的回来了。 “陈冉呢?”沈宜修往他身后看了看,心一沉,皱眉问道。 “他不舒服,感冒了。”林亦晖走到他身边,笑着说:“但是他让我给你带礼物了,”他微停顿了下,又说:“他说祝你生日快乐,改天再一起庆祝。” “感冒了?厉害吗?”沈宜修有点失望,但看见林亦晖手里拿着的盒子,脸色还是缓和了些:“知道了。辛苦你了。我一会儿过去看看吧。” 沈宜修接过礼品盒,心里又有些期待,冉冉今年送了他什么呢?他也顾不得有人在旁边,急切地扯开陈冉亲手系的丝带,心头雀跃的像有小鸟在唱歌,他打开盒子,往里看了一眼,又猛地把盒子盖上了。 “怎……么了?”林亦晖震惊地看着沈宜修,后者脸上期待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间,然后迅速枯萎颓败,变成深深的屈辱和愤怒。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射出看不见的冰芒,让林亦晖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他从沈宜修微微颤抖的手里拿过那个盒子,打开看了一眼,见黑色的天鹅绒布上散落着一堆红里透黑的豆子,他用手拨了拨,个别豆子之间还有没完全剪断的红线。 看样子,应该是一条相思豆手链,的,残骸。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一休哥一秒钟,下一章高能预警。。。 ☆、失控 沈宜修不知道生日会是怎么结束的,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跟着一群谈笑风生的人转场去了夜总会的。 林亦晖在说什么,听不明白,有人过来敬酒,他端起来就喝了,有人在唱歌,他跟着鼓掌了,有漂亮的男孩儿过来跟他说话,他笑着摸了一下那男孩儿的脸。 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是陈冉,陈冉在冲他冷淡地笑,在轻飘飘地问他:“我送的礼物你喜欢吗?” 感觉一颗血淋淋的心被挖出来踩在烂泥里,还在扑通跳,还在疼。是,他以前是个混蛋,他完全不顾及陈冉的感受,他伤害他,他不会爱。但是他就不能改吗?他就不配有第二次机会吗?他一辈子从没有对谁付出过真心,付出一次,就要被这样轻视践踏吗? 烈酒像燃烧的引线,割断喉管,烧掉所有理智,意识在丧失,全身马上要炸裂开来。 那男孩儿坐在他腿上,柔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娇笑一声,往他手里的酒杯里放了一个小小的药片,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绕过他的手臂,要跟他喝交杯酒。 沈宜修轻轻一笑,一仰脖把杯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视线开始模糊,脑子里像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下身涨得发痛,那男孩儿凑过来,媚眼如丝,微眯着眼,吻住了沈宜修的嘴唇。 冉冉……他贪恋地吸吮了一下那柔软的双唇,突然触电一样弹开了,他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这张脸惶恐而陌生。 沈宜修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孩儿,起身踉跄冲出了门。 身后林亦晖追了出来,喊道:“沈宜修,你去哪儿?!你冷静点!” 沈宜修扶着墙壁,转过身,看了林亦晖一会儿,勾唇一笑:“我很冷静,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冷静了。你放心。你回去照顾客人吧。”说完这句话,沈宜修钻进车里,对司机冷静地道:“去丁香公寓。” …… 陈冉坐在餐桌旁边,面前是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数字蜡烛,一瓶已经开封的红酒,玻璃醒酒器里深红的酒液装了一半,还有两只红酒杯排成一线,一丝不苟地站在那里。 陈冉看了一眼墙上的布谷鸟挂钟,2点多了,他觉得沈宜修应该快来了,等得都有点无聊了。他随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一下一下打着玩儿,小小的火苗亮起来又熄灭,亮起来又熄灭…… 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钥匙插进锁孔,齿轮咬合,咔咔地转动。 这种声音陈冉听了千百遍,但今晚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你回来了?”陈冉坐在桌边,扭头,见沈宜修进来,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生日快乐,要吹蜡烛吗?”陈冉笑着说,又看了一眼挂钟:“哦,你生日都过了,不过蜡烛还是可以吹的,对吧?”陈冉用打火机把蜡烛点燃,站起身,面对沈宜修:“夏天我过生日的时候,你没过来,我去了市民广场,等我回来的时候都半夜了,你还逼着我吹蜡烛,你还记得吗?唉,日子过得真快……”陈冉自顾自地说,语气随意又轻快。 沈宜修双目赤红,他握着拳头,往前走了一步。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2节 陈冉毫不畏惧地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有轻蔑的笑意:“不想吹吗?那真浪费了……还是你想玩儿别的?这个怎么样?” 陈冉拿起一根蜡烛,伸出舌头把底部沾着的奶油舔掉了,然后手腕一翻,把蜡烛垂直向下,积的满满的蜡油倾倒而出,尽数滴在他光裸的小手臂上,滚烫的蜡油接触皮肤,呲的一声轻响,甚至烧出几丝烟雾。 “喜欢吗?”陈冉疼得微皱了一下眉:“可惜,我不想陪你玩儿了。”陈冉把蜡烛吹灭,随手扔到一边,往浴室方向走去:“哦,对了,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沈宜修最后一丝理智随着这句话被彻底燃烧殆尽,他一步过去把陈冉拽了回来,用力一推,把人按在了餐桌上。 “我喜欢,”沈宜修说,他按着陈冉的头,让他半张脸紧紧贴着冰凉的桌面,然后俯身过去,贴着另外一边的面颊说:“因为它让我明白一件事情,我何苦要当什么情圣让你爱我呢?我只不过就是想要你,反正你怎样都逃不了的,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我要定了!” 沈宜修低头亲了亲陈冉的耳廓,另一只手探到他身下,一把扯下睡裤,粗暴地打开他日思夜想的身体…… 陈冉突然开始拼命挣扎,一边扭动身体,一边哭喊道:“你放开!你他妈别碰我!我受够了!”他反手一把抓在沈宜修右臂的伤处,那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这么狠命一抓,沈宜修还是疼得低低叫了一声,手上不自觉地松了劲。 陈冉趁机站起身,飞快地拿过桌上的红酒瓶,用尽全力敲碎在桌子边缘,在一声“砰”的巨响中,餐桌剧烈晃动,桌上的酒杯和醒酒器滚到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粉碎。陈冉像握着一把刀一样,握着酒瓶残留的部分,把尖锐破碎的边缘对着沈宜修:“我说了,别碰我,你过来,我杀了你。” 酒精和药物在沈宜修的血管里撕咬沸腾,陈冉痛恨和厌恶的目光让他的神经一根一根绷紧断裂,他盯着陈冉,余光扫到他身后架子上一个蓝色的盒子,那不是冉冉送给那个学生的生日礼物吗?手写贺卡还有卡通漫画,“很高兴认识你。祝你生日快乐,健康平安。”…… 真他妈讽刺啊,心里简直要呕出血来。沈宜修勾起一边嘴角,刻薄又绝望地一笑,咬着牙说:“好。冉冉,死在你手里我认了,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沈宜修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夺下陈冉手里的酒瓶扔在地上,把他连拖带拽按在沙发上,陈冉在尖叫,他手忙脚乱地阻挡,但是那样的抵抗在沈宜修的暴怒之下显得苍白软弱无济于事,他被死死压在沙发上,很快就被粗暴地脱光衣服一丝不挂。 “放开我!你他妈混蛋!”陈冉撕心裂肺地喊道,他疯狂而毫无章法地挥舞手臂,一巴掌重重打在沈宜修脸上。 沈宜修摸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的脸颊,他从小到大父母都没碰过他一个手指头,别说被这么生生打脸了。 沈宜修的动作生硬地僵了僵,脸上很快红肿起来,眼前朦胧一片,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打我……你居然打我,你他妈是谁,你把我的冉冉弄哪儿去了?!”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丧失了所有的理智和对身体的控制,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都在燃烧,都在拼命告诉他必须占有必须侵入身下这个人,要和他融为一体血肉相连,要不然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就再也找不到了。 沈宜修揪着陈冉的头发把他往上拖了一点,扯过扔在沙发上的绑窗帘的绳子,制止他的反抗挣扎,把他的双手翻绞在头顶,用绳子绑在沙发旁边的木架上。 “别动了,没用的……”沈宜修在陈冉耳边说,那声音残忍里带着深深的悲凉,甚至还有哀求:“别再逼我……” 可陈冉就像疯了一样,一刻不停地扭动着身体和手腕,眼睛死死瞪着沈宜修。木架被他带的摇晃起来,上面的书和碟片掉下来散落一地,花瓶和绿植也落下来稀里哗啦摔成碎片。 沈宜修不想再看他那样充满恨意的眼神,他把头埋在陈冉肩窝,双手探到他身下,生硬地掰开他的身体,终于挺身把一直在燃烧着的欲望插入他温暖柔软的身体。 就像孩子回归母体,沈宜修瞬间被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安全感包裹,他情不自禁叫出声来,他太需要这样的确认和刺激托住不断失重下坠的自己,冉冉还是他的,别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可冉冉在尖叫,他不喜欢,那样惨烈的声音让他心烦意乱,他抬手捂住陈冉的嘴,下身狠命抽动,每一下都深深没入,每一下都要在陈冉身体里刻下无法磨灭的烙印。 终于,沈宜修把自己的一部分射进陈冉身体深处,完成了一次自以为是的占领。他趴在陈冉浑身发抖,像个野兽一样粗重地喘息。 而陈冉,终于在他身下安静下来,不再动了。 过了好久好久,沈宜修被酒精和药物烧坏的大脑在高潮之后恢复了一点点清醒,他抬起头,见陈冉闭着眼睛,眼角浸着泪水,他轻轻舔掉那苦涩微咸的眼泪,陈冉抖了一下。 沈宜修爬起来,解开陈冉手上的绳子,因为挣扎得太厉害,他薄薄的手腕皮肤已经磨破了,有少许血迹沾在绳子和沙发上。 “疼吗?”沈宜修把他的手腕捧在手里,轻轻吹了吹:“冉冉,你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作对……” 他慢慢起身,准备去拿点药给陈冉擦,他的身体刚刚离开沙发,陈冉睁开了眼睛,先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非常奇怪,不同于刚才,已经没有多少怨恨和痛苦,而是变得异常清澈冷静,甚至还有……一种解脱和歉意? 沈宜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陈冉张了张嘴,他的喉咙已经喊破了,发不出声音,但沈宜修看出他的嘴型,他好像说了三个字…… 为什么呢?沈宜修迷茫地看着陈冉,陈冉轻轻一笑,突然往侧旁一翻身,滚落在地上。 地上有花瓶的碎片,有酒杯的碎片,还有陈冉砸碎的红酒瓶的锐利如刀锋般的残片。 沈宜修下意识去捞陈冉,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眼睁睁看着陈冉赤身裸体重重摔在那些闪着寒光的碎片上,紧接着发出一声让人心碎的惨叫。 …… 沈宜修在背着陈冉下楼的时候,突然又想起陈冉刚才说的那模糊不清的三个字,冉冉到底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已经站在墙角处反省。。求不弃。。 ☆、住院 车子风驰电掣般行驶在空寂的大街上,沈宜修坐在后座,他抱着陈冉的头,让陈冉趴在自己腿上。 “冉冉?你醒着吗?”沈宜修的声音在颤抖,他低头看着陈冉的脸,街道两旁清冷的路灯光芒透过车窗,照在陈冉泛着异样红晕的脸上。沈宜修抬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马上触电般缩回手,他的皮肤滚烫,上面铺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沈宜修冲司机吼道:“快点!开快点!” 司机吓了一跳,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一瞬间的惯性使陈冉的背部无可避免地撞上座椅靠背,大大小小的伤口同时剧痛,犹如万箭穿心。陈冉忍不住痛叫一声,手下意识紧紧抓住沈宜修的手。 沈宜修心疼的差点没晕过去,又失控地吼道:“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司机也惊呼一声,心惊胆战地又放慢了速度。 “冉冉?你怎么样?!很快就到医院了……”沈宜修已经完全清醒了,他刚才只来及给陈冉穿了一条睡裤,上身裹了个浴巾,就把他背了下来,那条白色浴巾此刻已经浸出星星点点鲜红的血,沈宜修根本不敢看也不敢想象浴巾下面陈冉血肉模糊的身体。 陈冉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冲他虚弱地笑了一下,然后头一歪,晕过去了。 到医院以后,陈冉被紧急推进手术室做伤口清洗和缝合,沈宜修在外科手术室屏风后面听着那些玻璃碎片被夹出来,叮叮当当落在不锈钢盘子的声音,刚刚烦乱无措的心绪却莫名其妙地冷静下来。 他内疚后悔心痛,却也有很多疑惑。刚刚状态混乱无法清楚思考,现在想来,今天晚上整个事情都透着诡异。冉冉根本就是在故意挑衅,难道就是为了气他?最后他明明都起来了,冉冉为什么故意滚下去,难道就是为了让他愧疚心疼? 怎么这么傻呢…… ……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了,一个小护士匆匆过来喊他,说院长赶过来了,让他过去说话。 “手术还要做一会儿呢,您先过去休息一下吧。”小护士说:“这边不用担心,都是皮外伤。” 沈宜修点点头,轻车熟路地走向院长办公室。 虽然折腾一夜,已经快到早上了,但是冬夜漫漫,走廊外面依然夜色浓黑,窗玻璃上结着白白的霜花。 沈宜修疲惫地走进办公室,刘院长正靠在办公桌上抱着胸皱着眉看着他。这家私人医院的院长曾是他祖父的医生,他父母的故交。 “刘伯伯。”沈宜修点头致意:“一大早的您怎么过来了?” “值班医生通知我你来了,我可不就过来了吗。今天这是闹什么?那孩子怎么伤成那样了?”刘院长阴沉着脸,他听医生说了个大概,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由得感叹世风日下,现在这些孩子们每天都在想什么啊。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漂亮男孩儿他有印象,看着聪明乖巧,可现在胳膊上有烫伤,大腿上腰上大片淤青,还扎了那么多玻璃碴,像个摔碎的瓷娃娃一样,真让人心疼…… 想到这里,他有些严厉地盯着沈宜修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宜修啊,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玩起来怎么没轻没重呢。那孩子后背上有一道伤口很深,要是伤到脊椎神经,人就废了。你都不想后果的吗?这要是闹出人命来怎么办?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啊?” 沈宜修无话可说,本来都是他的错,听了这些话更愧疚心疼。他再抬起头来时,眼眶通红,半天才对刘院长说:“刘伯伯,我知道错了。您别跟我爸妈说。” 刘院长点点头,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前两天还跟我说很担心你,你最近有没有回去看他们?” 沈宜修只好说:“我会回去的。” 刘院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我找了最好的美容医生给他缝针,放心吧,基本不会留疤的。” 沈宜修简直无地自容,解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刘伯伯,所有人,都是怎么看他的。在床上把人玩出事来了,还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简直恶心。 确实,自己都觉得恶心。 真是个难忘的生日啊,沈宜修在办公室沙发上靠了一会儿,身体累到极致却睡不着,苦涩又悲哀地想。 …… 孙阳一下飞机就赶到医院,沈宜修前两天派他去了一趟陈冉的家乡,让他仔仔细细调查一下陈冉的过去,家庭背景,成长环境,父母现在的状况,好的不好的,他都要知道。 调查完了这些,孙阳本来就很沉重,一听说陈冉又进医院了,又惊又急,连夜赶了回来。 他进病房的时候,看见沈宜修坐在陈冉床边上发呆,陈冉可怜巴巴地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 他正想叫沈宜修,陈冉动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把脸从有阳光的一边转到另一边,一副不怎么舒服的样子。 沈宜修吓了一跳,跳起来拉了拉窗帘,三步并两步地退出了门。 孙阳看呆了,什么情况? 他愣了片刻,跟着沈宜修退到病房外。 “老板,我回来了,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孙阳晃了一下手里的文件袋,看了沈宜修一眼。 这一眼非同小可,他几天不在,自家老板像变了个人似的。昨天晚上不是还光鲜亮丽的开生日会吗?孙阳在朋友圈里还看见大家上传的照片的。今天就时空穿梭变成颓废大叔了?沈宜修头发蓬乱,双眼无神,黑眼圈比得过大熊猫,衣服上沾着不明污渍,那是红酒吗?还是……血? 孙阳盯着沈宜修的袖口看了一会儿,心沉到地心里去了。 沈宜修无力地摆摆手,疲惫地靠着窗台,哑着嗓子说:“先别管这个了。冉冉可能要醒了,你进去让他吃点东西。吃的我放在桌子上了。” 孙阳莫名其妙:“您……”干嘛让我去?以前这种情况,他磕头叫爹沈宜修都不会让他去,照顾陈冉的事从来都是要亲力亲为的。 沈宜修没等他说完,就郁闷地道:“他肯定不想看见我。” 孙阳:“……”,他也不敢多问,心里隐隐约约能猜到是怎么了。他刚要进病房,又听见沈宜修在身后小声道:“别跟他说我让你去他家调查的事。” 孙阳点头,忧心忡忡地走进了房间。 孙阳见陈冉很不舒服地趴着,皱着眉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连睡梦中都能看出一副心事重重,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摸了一下陈冉的额头。 有点烫,孙阳拿过床头柜上的病历看了一眼,感冒,上呼吸道感染……外伤? 孙阳往下匆匆扫了几眼,越看额头上的纹路越深,他放慢了呼吸,轻轻掀开陈冉身上盖的被子…… “你别看了。”孙阳还没来得及震惊,还没来得及心疼,就听见陈冉艰难地说,那声音喑哑干涩,就像嗓子被粗粝的风沙吹了千八百年似的:“不好看。” “这怎么伤的?”孙阳的声音在发抖,他不敢置信地问:“他动手了?” “没有,”陈冉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平静地说:“我自己弄的。摔了一下。” 孙阳想象不出来怎么摔能摔成这样,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下,坐在凳子上,拿过旁边的水杯——那杯子里十分贴心地插了根吸管。 “喝点水吗?嗓子怎么成这样了。” 陈冉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水,孙阳又问他:“你饿吗?老……”刚想说老板做了吃的,又急忙把话咽回去了:“这儿有吃的。” 陈冉很费力地摇了摇头,盯着孙阳看了一会儿,那眼神很无辜,又带着点寒意。 孙阳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轻轻咳了一声。 “四年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陈冉突然说。 孙阳一下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看着陈冉反应了半天,突然觉得心口发紧,呼吸急促起来。 孙阳像个被当面戳穿了谎言的小孩,先是故作镇定想要掩饰,接着惊慌失措,最后他哭了。 “冉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孙阳语无伦次地说了无数个对不起,摘了眼镜,擦了一下眼泪,把头埋进掌心里。 陈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嘴角边含了一个苦涩的笑:“你对不起什么呢?不怪你……” “孙阳……”陈冉叫他,孙阳抬起头,但他不敢看陈冉的眼睛,他听见陈冉说:“你对我一直挺好的,我把你当哥哥……” “冉冉,你别说了……”孙阳哽咽道:“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我一直想跟你说出当年的实情,我不敢,我怕给自己找麻烦……我根本没想到沈宜修会把你留在身边这么长时间,而且……这么对你。” “你知道能怎么样呢。”陈冉把下巴搁在枕头上,盯着面前的墙。 “这次等你好了,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出国去……”孙阳想了很久,终于很坚决地说。 陈冉没看他,如果是在以前,孙阳会这么想,他不一定会同意,但至少会很感激,但是现在,他不需要了。 “不用了。我跟他的事情还没完。”陈冉说。 孙阳疑惑地看着他,陈冉也偏头看着他,说:“我饿了。” …… 孙阳从病房里出来,见沈宜修好像没动过,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抱胸靠在窗台上。 “冉冉怎么样?”沈宜修有气无力地问。 “吃了点东西,也吃了药。”孙阳刻板地答道。 “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我能进去吗?” “我……不知道啊。” 沈宜修用手指敲了几下额头,烦躁地说:“算了算了。我不进去了。这两天辛苦你照顾一下,冉冉比较喜欢你。” 沈宜修撑起身子,往休息室走去,边走边说:“冉冉睡着了你叫我。” 孙阳突然在他身后轻轻叫了一声:“老板。” 沈宜修转头看着他。 “我这次去调查,陈冉跟他父母关系真的一点都不好,他们都很久很久没有联系了。”孙阳说。 “你什么意思?”沈宜修拧眉看着他,阴郁颓败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愤怒。 孙阳直视着他,没说话。 沈宜修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到一种近乎荒谬的无力感:“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冉冉的过去,把这些东西拿给心理医生做参考,不是想拿他父母威胁他。”沈宜修破天荒给自己的下属丢下一这么一句难得的解释,拿着文件袋向前走去。 ☆、反击 文件袋里东西不多,毕竟年代久远,而且冉冉从小就不是什么特别有存在感的人,他就像一棵长在背阴处的小草,连普照的阳光都未必晒得到。 沈宜修拿起陈冉小时候的黑白照片看了看,照片上的人腼腆地笑着,梨涡像两个小漩涡,比小姑娘还要秀气可爱,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手指拂过那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 毕业照片、成绩单、病历记录、报警记录,不务正业赌博嗜酒没事打打老婆孩子的爹,没法忍受毫无希望的生活本身又是个大美人最后抛家弃子的妈…… 沈宜修捏着一张报警记录的复印件,手有点抖,算起来这大概是陈冉5、6岁的时候,报警的是邻居,原因是打孩子。中国人向来不把关起门来打小孩当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更何况那小地方街里街坊的肯定都认识,这都能让邻居报警,不用想都知道情况有多严重。 沈宜修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陈冉对思思那么在意,他看见思思一定就像看见小时候的他自己。 还有一份病历,估计是陈冉上高中时候的,医生龙飞凤舞的字写了满满三页,沈宜修认不全,只觉得那字里行间都快渗出血来了。 同一时期的学校处分意见:严重违反学校纪律和道德风尚,影响他人学习,干扰正常教学秩序,建议停课反省。 后面孙阳写了几句简单的备注,解释了那件让陈冉辍学离家出走的事。 难怪看见校服那么大反应,沈宜修又心疼又后悔,觉得心脏不敢重负,碎成一片一片的。 他拿起一张照片,是几个男孩子在宿舍里的合影,孙阳在其中一个男孩脸上画了个圈,旁边写着:xx,暗恋对象。 沈宜修看着那张脸,突然特别希望自己能穿越时空,回去那时候帮冉冉把这个人掐死,他又仔细看了两眼,觉得这个小男孩跟曾陌晨眉眼间还有几分像…… 他看不下去了,心里堵得厉害,就好像全世界所有乌云全都搓成线拧成绳,揉了一团在他心里。 他胡乱把零零散散的纸张照片塞回文件袋,想出去透透气,刚站在走廊里,孙阳过来跟他说,陈冉吃了药,睡着了。 沈宜修调整了一下呼吸,走进病房坐在陈冉身边,那张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安详静美,看不出任何阴翳和失望。沈宜修忽然想,冉冉要是能一直这么睡着也挺好的。 毕竟醒来以后还要面对他,冉冉的心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璞玉,他所经历过的人和事都想在上面刻一刀,而他沈宜修,特别尽职尽责地刻了最深最狠的那一刀。 …… 其实陈冉身上的外伤处理一下是可以回家休息的,但是因为重感冒呼吸道感染高烧反复,他在医院住了三天才能回家。这几天沈宜修都没离开,和孙阳还有护工照顾他,沈宜修怕刺激陈冉,只敢在他睡着的时候在他身边坐坐,静静看着他。 第三天晚上,陈冉可以出院了,沈宜修让孙阳去问能不能让他送陈冉回去。 孙阳进去一会儿出来跟沈宜修说,陈冉没说不行。 沈宜修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放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把孙阳和司机都打发走,自己开着车送陈冉。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沈宜修忐忑不安,很多话想说却无处开口,说对不起?太他妈苍白了。陈冉坐在后座,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到了楼下,沈宜修停了车,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冉冉,我背你上去吧?” 陈冉很平静又温和地说:“不用了,我又没伤着腿。”那口气就像在婉拒一个要帮助他的路人。 沈宜修顿了顿,垂着眼睛,鼓足勇气说:“冉冉,我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那天晚上我……” 他话还没说完,陈冉就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开车门行吗?” 沈宜修心里一紧,不敢说话了,打开了车门锁。 陈冉自己下了车,但没马上走,走到前面车窗边。 沈宜修一阵惊喜,连忙把窗玻璃摇了下来,满怀期待地等着陈冉说话。 陈冉用含义不明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说:“一休哥,我今天有点累了,我自己上去可以吗?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我等你。” 沈宜修觉得他跟陈冉现在的状态非常怪异,但是他也同样知道,不管陈冉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拒绝的。 “嗯。那你……早点休息吧。睡觉的时候注意别碰到伤口了。”沈宜修说:“我明天一早就过来。你想吃点什么?” “门口那家小烧饼,还有豆浆。”陈冉笑了一下,拍了拍车窗框:“我走了。” 沈宜修看着他慢慢转身,微弯着背,向楼门口走去。 …… 第二天一大早,沈宜修在门口小吃店打包了早餐,急急忙忙回家找陈冉。 门没锁,他直接进了门,看见陈冉穿得整整齐齐,坐在餐桌边等他。藏青色的衬衫和裤子,浅灰色毛衣,衬得他整个人利落又素净。 沈宜修心虚地往客厅看了一眼,他特意嘱咐过新的钟点工好好收拾一下,现在地上一尘不染,沙发罩和窗帘都换了新的,那天晚上的事情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沈宜修把早餐放到桌子上,正想坐下,忽然看见靠近卧室的角落里有两个行李箱,一大一小排排站。他愣了一下,不知所措地看着陈冉,傻里傻气地问:“冉冉,你拿行李箱出来干什么?要……出门吗?” 陈冉看了他一眼,拆开还温热的豆浆喝了两口,把夹着肉的小烧饼递了一个给他:“你吃点吗?” 沈宜修摇摇头,坐在陈冉对面,看着他安安静静细嚼慢咽地吃完早餐,然后拿着纸巾很细致地擦了嘴和手,再把空杯子空袋子都扔进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陈冉终于说:“一休哥,我想给你看点东西。” 沈宜修茫然地看着他。 陈冉走到电视旁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插到电视上,然后往后退了几步,用遥控器开了电视。 电视上画面出现的第一秒,沈宜修就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是他把陈冉死死压在餐桌上侵犯的俯视画面,陈冉在他身下剧烈挣扎,摔碎酒瓶,退到沙发边上,镜头切换,他把陈冉拖到沙发上,脱光衣服,像野兽一样占有他…… 陈冉的惨叫一声一声从电视屏幕里穿出来,像一支支毒剑射进沈宜修的心脏,他看不下去了,他发疯一样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玻璃杯,狠狠向着屏幕砸了过去:“停下!陈冉你要干什么?!” 电视屏幕一角裂出了一片蜘蛛网,但画面还在不屈不挠地播放。 “那咱们就不都看了吧,还挺长的……”陈冉看了他一眼,冷酷又不失讽刺地说,一边按了快进,很快接近视频尾声,画面上沈宜修解开绑着陈冉手腕的绳子,中间的一小段没有了,最后就是陈冉滚下去落在一地碎玻璃上的惨烈画面,沈宜修把他从地上翻过来的时候,他满背都是玻璃渣和血,鲜红的血在苍白赤裸的肌肤上,有非常强的视觉冲击力…… 视频停止,陈冉关掉了电视,转头看着他:“好看吗?大导演不给点评一下?” “冉冉,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宜修觉得热血上涌,眼前一阵发黑,他站不稳,用手撑了一下桌沿,真是死都想不到,陈冉会这么算计他。 “沈宜修,我要结束和你之间的关系,你如果不答应,这段视频就会曝光,我复制了很多份,设置了自动发送,各大社交网站,主流媒体,自媒体都有份。”陈冉毫无感情地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这段视频公之于众会是什么后果。” 沈宜修在舆论风口浪尖这么多年,他当然清楚,这段视频就是一颗原子弹,会把他多年积累的事业和名声炸得灰都不剩,沈宜修这三个字会伴随着唾骂,被写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路人甲和路人乙在试衣间一段你情我愿的性爱视频都能在几个小时之内传遍大半个中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硬盘里的珍贵片源。 更何况是他的呢?同性,暴力侵犯,血腥虐恋,随便拿一个出来,舆论都会像吃了春药一样亢奋疯狂。什么样的公关手段和速度都会在病毒一样的疯狂复制和传播面前苍白无力…… “啊……”沈宜修手扶额头,像一只困境中的野兽,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他为陈冉背叛他算计他而愤怒不甘,更为陈冉为了要离开他不择手段而心痛绝望。 突然心灰意冷,突然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恨不得和陈冉一起死在这里。 “你需要时间考虑吗?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今天晚上给我答复吧。今天周五,估计大家都挺想看个大新闻的。”陈冉不肯放过他,继续冷冰冰地说。 沈宜修双目血红,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看着陈冉,觉得自己很可能会发疯,会失控,会在下一秒钟冲过去把陈冉掐死,把他撕碎,把他吃进肚子里。这样就可以永远留下他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再伤害陈冉呢?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会伤害他。 他还是自己去死比较好。 沈宜修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他举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失魂落魄地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虽说名字里有个萌,但真心不会卖萌,只好特别直白地说,来留个评论吧。。。 ☆、分手(这次真的分)(捉虫) 沈宜修下楼,坐进车里。 司机问他:“老板下面我们去哪儿?” 沈宜修摇摇头,没说话。司机回头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林亦晖家门口,司机好像在打电话。 沈宜修一言不发,下了车,上楼,用力砸了砸林亦晖的房门。 “有门铃看不见吗?!”周末过来看门的时候,没好气地嚷嚷道。一看是他,再一看他半人不鬼的样子,顿时张着嘴,下面的话都忘了说。 “林亦晖!你们家老板来了!”僵了片刻,周末回头冲屋里喊道。 林亦晖正准备出门去公司上班,接到司机的电话说把沈宜修送到他这里来了。他莫名其妙地正准备出去看看,就听见了门口的动静。 “你怎么了?”林亦晖把刚穿好的外套又脱下来,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沈宜修摇摇晃晃进门来,脸色非常难看,而且一边脸颊还肿了:“不舒服?” 林亦晖上前扶着他,他们家肥得行动困难的萨摩耶扭过来蹭沈宜修的腿,狗狗记忆中,这男人每次来都会给它带罐头。 周末一把揪住大毛的尾巴把他拖了出去,对面色凝重的林亦晖道:“老公,我出去遛狗。”然后他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沈宜修,微微点点头,被大毛拉着出了门。 林亦晖关好门,一回头看见沈宜修顺着墙直接滑坐在了木地板上,他顿时大惊失色,过来要扶他起来:“哎哎哎,这怎么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满地打滚啊?天要塌还是地要陷?” 沈宜修目光空洞无神地看着他,半天才哑着嗓子道:“晖哥。你帮帮我。” 林亦晖跟沈宜修算是少年相识,沈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后来沈宜修改了名字在香港出道,那时候林亦晖就一直在他左右,打点他的一切。这么多年,两个人名义上是老板和下属,实则比亲兄弟还要深厚。 林亦晖了解沈宜修,所以现在看到这个在外永远风度翩翩优雅凌厉的男人颓废地坐在自家地板上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和不可置信。 一定又是因为陈冉。林亦晖忿忿地想着,矮下身,盘腿坐在了沈宜修对面:“到底怎么了?你说。” “冉冉在家里装了摄像头,偷拍了我们的色情视频,不光是色情,那天晚上,就我生日那天……我……”沈宜修说不下去了,他没脸说。 林亦晖也用不着他说完,那天晚上他看见沈宜修喝了很多酒,也看见那小鸭子给他酒里加了料,他当时想着沈宜修心情不好,发泄一下也好,就默许了。再想想后来陈冉就被送了医院,随便联系一下也能猜个大概。 “他提什么要求了?他要什么你给他呀!这事儿太夸张了,根本捂不住,你也不是不知道现在的舆论环境,这个一旦爆出来,我就是开个宇宙飞船也赶不上传播的光速!”林亦晖喊道,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领带扔到了一边。 “他要的我给不了。他要离开我。”沈宜修失魂落魄地道。 林亦晖看着他,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拿拳头捶了一下地面:“你他妈有病啊?现在是你在死缠烂打你知道吗?!” 死缠烂打?沈宜修知道,没想到有一天他这个娱乐圈著名的风流公子哥也能跟这四个字扯上关系。 “我知道。可是我爱他。”沈宜修直直盯着林亦晖的眼睛。 “狗屁的爱!你就是输不起!人家要离开你,你自尊心就受不了了!你就是不能接受别人把你给甩了!”林亦晖斩钉截铁地说,片刻之后又叹了口气,换了语重心长的口气:“好老板,好弟弟,谁都帮不了你。人心不是能强迫来的。你放手吧。” “我不。大不了等事情爆出来,我把陈冉带到国外去,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天天守着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他。”沈宜修幽幽地道,眼睛里闪着疯狂执拗的光。 林亦晖冷哼一声,气得手发抖:“这话你都说得出口,沈宜修,你们沈家一个名声煊赫的大家族,星宜上上下下这么多股东艺人员工,沈老爷子快九十了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还有你父母,就您一个儿子还巴巴指望享受几天天伦之乐呢!你说你什么都不要了?” 沈宜修愣愣看着他,好像在思考他刚才都说了什么,他的思维一片混沌,什么都理不清楚。 “唉……”林亦晖仰天长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会热泪纵横:“我的亲弟弟,你就听哥一句劝,陈冉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了解吧,他平时不言不语并不代表他就软弱随人欺负呀。人家以前对你百依百顺,是因为觉得欠了你的,现在愿意不愿意的,以前的事人家都知道了,翻开了挑明了不愿意给你当小情儿了。以他的性格,认准了什么可是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的。你再这么逼他,他可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看着我眼睛跟我说,”林亦晖拍了拍沈宜修的脸颊,把他的脸抬起来点:“你跟我说,就算把陈冉逼死,你也一点不后悔。今天你只要当着我的面,亲口说出来这句话,我就帮你去想想办法。” 沈宜修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知道,林亦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 “你说呀!说就算把陈冉逼死,你也不后悔。”林亦晖厉声道。 沈宜修垂下眉眼,他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你就站起来,现在回去把话说清楚,分手!”林亦晖从地上站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把一杯凉水全喝了,手还在发抖。 沈宜修还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下去,肩膀在微微颤抖,过了好久,他终于抬起头,小声说:“好。” …… 当天下午,沈宜修回到丁香公寓的时候,陈冉正在浇花,他很用心地拿着小喷壶给他养的绿萝吊兰什么的洒水。但是因为身上还有伤,他不能弯腰,姿势僵硬地站着,动作也很慢。 “你回来了。”陈冉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午后温和的阳光斜斜照在他身上。 沈宜修走进来,脱了外套,他的眼睛有点红,但神情动作已经恢复了往常一贯的淡然沉定。 陈冉看见这样的他,竟然感觉有些欣慰,这才是沈宜修应该有的样子。但他不知道,沈宜修是用尽了三十多年的教养修为才能勉强维持着最后一点骄傲和自尊站在他面前。 “冉冉,我想过了,我答应你,你说分手那就分手吧。”沈宜修没再往前走,他靠墙站着,他需要一点东西做支撑。 陈冉点点头:“我知道你一向说话算数,那段视频我会毁掉的。你不用担心。” “我一向不亏待跟过我的人,钱的话你说个数,房子车子都给你,这边两辆车子本来就在你名下,房子一直让你去办手续你办了没?如果不想麻烦,折现给你也可以,这套房子市价现在应该在1500万以上了……”沈宜修的声音平静的有些奇怪,就像个参透了一切马上要安详离世的老人在说着身后事。 陈冉苦笑一下:“你就别恶心我了。我自己攒的钱自己会带走,你的东西我都不会要。”陈冉也并不觉得沈宜修这是在故意羞辱他,他知道沈宜修是真心实意的,这才最讽刺,他想了想,又缓和了语气道:“你如果真想给,不如就当是我留给思思的抚养费吧,等我安定下来,她情况好一点或者再长大点,我会把她带走的。” 沈宜修用手背抚了一下额头,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冉冉,你不觉得好笑吗?我们俩就跟夫妻多年一朝离婚急着分家产分孩子似的……” 陈冉没笑,他走过去把小一点的行李箱放在大箱子上,整理了一下,没看沈宜修:“还有一件事,希望你能答应,我想时不时的去看看思思。” 沈宜修看到陈冉去拿行李箱的一刹那,所有紧紧绷着的骄傲自尊就像洪水决堤一样瞬间崩溃,他冲过去按住陈冉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压着声音里的颤抖:“就算分手也不用今天就走吧!你病还没好全,身上还有伤呢!算我求你了,冉冉,就等两天,身体好了再走行吗?” 陈冉挣开了他的手,忍着腰背上的疼痛,慢慢站直身子:“谢您关心。但分手就是分手了,从现在开始,生老病死,两不相干,我就是出了这个门,立刻死在马路上,也不用你过来看一眼。” 沈宜修死死盯着陈冉,全身发抖,心脏,血管,太阳穴,所有能跳的地方都在疯了一样狂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心碎了疼的,他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陈冉,我不是怕你!” 陈冉冷冷一笑:“你不怕我,你可怜可怜我行吗?” 陈冉说完,再也不想看沈宜修一眼,一把推开他的手,拉着箱子出了门。 沈宜修听着陈冉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听着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的摩擦声,听着电梯开门关门的声音和冰冷机械的女声提示音,直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才像从噩梦中醒来一样,发现自己全身都是汗水,他跌跌撞撞冲进卧室,冲到窗台旁边,眼睁睁看着陈冉从楼门里走出去,在冬日的寒风中,越走越远。 终于再也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 ☆、道歉 陈冉已经提前在网上找过房子了,他出了丁香公寓直接打车去了那个很有点年头的老小区,小区里有几套房子在出租,陈冉在车上就开始联系房东约看房子。 陈冉飞快在三套小一居室里选定了一套,飞快地签了合同缴了押金,飞快地把屋子里打扫一遍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安置了,一看时间还不到9点。 还没吃晚饭,没胃口。陈冉坐在窄小的单人床边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终于分手成功了,终于摆脱了沈宜修的控制,终于自由了,这些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为什么现在感觉不到轻松愉快呢?自己还真是够矫情的。 也许只是还不适应吧,爱也好恨也好,毕竟在一起睡了四年多,石头都睡热了,有一段时间无所适从胡思乱想的也是人之常情,最后陈冉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刚才一直忙来忙去不觉得,坐了一会儿,陈冉就觉得有点冷,他站起来去摸了摸窗子下面的暖气片,那温度还真是比小学生交暑假作业还敷衍,窗子也封得不太严,站在旁边能感觉到嗖嗖的冷风吹在面颊上的刺痛感。 明天得再去买个被子。 明天还得去看看曾陌晨。 明天还得开始找工作…… 大冬天的去街上唱歌肯定是不行,去酒吧夜场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行,他嗓子现在这样,别说唱歌,大声说几句话气都接不上…… 这么一想明天事还挺多的,陈冉打算早点睡,他去小的只够转个身的卫生间草草洗漱了下,怕晚上会冷,从简易衣柜里拿了一套厚厚的天鹅绒睡衣穿,然后趴在床上发呆,这套衣服是他在淘宝上买的,好几年了,深蓝色毛绒绒的布料上面有很多白色的小星星。双十一的时候情侣款买一送一,他就买了两套,沈宜修也没嫌弃是淘宝杂牌,还穿着这套睡衣跟他拍了自拍,当然,也没忘了穿着这套衣服跟他做爱…… 妈的,想什么呢?!陈冉用手在鼻子前面用力扇了扇,扇走那若有若无的从睡衣上面飘出来的熟悉气息。 等安定下来,找到工作,再攒点钱,就把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换一遍,陈冉下定决心,气呼呼地闭上眼睛。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陈冉翻了个身,本来趴的好好的,这一翻仰面朝天,背上的伤口碰到只铺了一层薄垫子的硬床,疼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 艹!陈冉心里骂了一句,翻身去找止疼药吃,一下惊醒又疼得厉害,他拿药吃的时候手还在抖,也没喝水,就那么把药生吞了。吃完药扶着柜子缓了缓,陈冉忽然有点想笑,为了跟沈宜修分个手,折腾这么一出苦肉计,还真是对自己挺狠的啊。 枕头旁边的手机叮了一声,陈冉一个苦笑僵在脸上,这大半夜的,他躺回去拿过手机,是沈宜修发的信息。 手机上的显示名陈冉一直没去改,“我家老公”几个字及其讽刺地出现在陈冉眼前,短信只有两个字:“冉冉,”后面一个逗号,没了。 陈冉盯着那条不完整的短信,觉得自己明天又要多一件事做了。当务之急,得换个手机号。 陈冉把沈宜修的手机号,微信什么的都拉黑,重新趴好准备睡的时候,已经3点多了。不过几点也没用,陈冉完全睡不着了,他把手搁在枕头上,把下巴搁在手背上,盯着床头铁架子空隙里透出来的破了皮的大白墙,一直眼睁睁到天亮。 …… 陈冉到b大的时候,正是午饭时间,他穿过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学生们,径直到了曾陌晨的宿舍门口,早晚都得来,来看看曾陌晨怎么样了,来道歉。 宿舍门关着,里面有喧哗声,陈冉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进来呀!瞎客气,还敲门!”里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陈冉正犹豫要不要直接推门进去,面前的门开了。 “陈冉?怎么是你?”伴随着一股冬天男生宿舍特有的神奇味道而来的,是肖乐惊讶而不快的声音。 “谁?陈冉?”里面另一个声音道,紧接着大步跨出个高大的男生,看见是陈冉,顿时横眉立目,面色狰狞,一把揪住陈冉脖领子,把他狠狠推到对面的墙上:“你他妈还有脸来!” “行了行了,别打人!”肖乐死命拉住齐斌要往陈冉脸上砸的拳头,跟另外一个刚从宿舍里出来的男生,连拖带拽地把人推回了宿舍。 “咳咳……曾陌晨呢?!”陈冉被这一推一撞,背上剧痛,他猛地咳了几声,喘了口气,才喊道。 “艹!你还有脸问?快被你害死了!”齐斌在里面骂骂咧咧,又想挣脱几个人的七手八脚,冲出来打陈冉。 肖乐见陈冉脸色很差,虚弱的都快站不住了,皱着眉头过来扶住了他:“先走吧,出去说。” 陈冉点头,跟着他出了宿舍楼,两个人走了几步,站在小卖部前面阳光底下。 陈冉扶着旁边的路灯柱子,微弯着腰,嘴唇青白。 “你怎么了?”肖乐睁着一双圆眼睛看着他。 “没事……感冒了。”陈冉说:“曾陌晨呢?” “他请假回家了,他妈妈病的厉害。”肖乐愁眉苦脸地说,又看了一眼陈冉,眼神里有些没控制住的怨恨:“他妈妈本来心脏不好,那件事情之后,急怒攻心,病情恶化,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晨晨之前回去了一次,这次又回去两个星期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他妈妈接到北京来治病。” “……什么病?”陈冉一时脑子有点乱,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我也不太懂,什么冠状动脉什么硬化,还心脏衰竭什么的。”肖乐嘀咕道:“好像得做心脏移植才有的救。” 陈冉沉默片刻,又问:“那别的呢?我是说……他怎么样?” 肖乐叹了口气,看着陈冉的目光十分复杂:“出事你跑哪儿去了?现在来问有什么用。晨晨好不好,跟你还有什么关系。” “我……当时没办法。”陈冉小声说,又内疚又心疼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把自己憋死。 “那天晨晨受伤回来失魂落魄的,问他什么也不说。后来网上就开始乱七八糟传各种谣言,联系你也联系不到……那几天晨晨不敢出门,电话也不敢开机,网上到处都是人在骂他,我们学校bbs都炸了,媒体狗仔来学校堵人,甚至还有恐同人士发恐吓信的……天啊,我现在都不敢想……” 肖乐做了个捧心的动作,继续道:“后来要说也奇怪,网上突然就安静了,还有帖子出来辟谣,分析整个事情的疑点什么的……本来这种空穴来风的事,传着传着也就没什么人关注了,但是……”肖乐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去:“大众不关注了,当事人还是撇不清的,不认识的人还是不认识,但是认识的人看你的眼光就不一样了。他们就会想,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肯定还是你小子有问题啊,说是谣言说是假的,但万一要是真的呢……” 陈冉点点头,肖乐说的他太明白了,那种百口莫辩的感觉,他也不是没有过。 “好在学校官方没有因为这件事怎么样,但是私下里……本来有个奖学金项目,公费留学的,晨晨就莫名其妙被刷下来了,还有几家大国企,本来都谈好了想签晨晨去,后来都不了了之了……”肖乐忿忿不平地说,越说越激动:“临毕业了赶上这种事,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后面肖乐再说什么他没太在意听,大意应该是在不冷不热地埋怨他。 “对不起……我来也是找陌晨说对不起的。”陈冉终于在肖乐自说自话了几分钟之后,抬起头说。 肖乐自然是觉得他应该说对不起的,但是这会儿他冷不丁特别真诚的来了这么一句,肖乐一时没话说了。过了半天,肖乐才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我会转达给晨晨的,但是……我不是很确定,他想不想见你。” 陈冉点了点头:“谢谢你了,肖乐。我先走了,我再找他吧。” 陈冉跟肖乐要了曾陌晨的新号码,那件事之后,他当然也换了号码,又留了肖乐的电话,转身准备走了。 “陈冉。”他刚走出去两步,肖乐又犹犹豫豫地叫住他。 “嗯?”陈冉回头。 “我跟你说,”肖乐不自在地偏过头,眼睛看着旁边的一棵树:“我跟晨晨在一起了。那段时间……他挺难的。” 陈冉没说话。 肖乐停顿了下,终于转过目光,执着又不安地看着陈冉,脸上闪过微妙的敌意:“我喜欢晨晨四年。陈冉,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以后你……都不要来打扰我们。”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3节 陈冉冲着他弯起嘴角笑了一下:“嗯。希望你们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成了一对算一对,作者一点都不负责任地说。 ☆、偿还 陈冉挺直腰背,慢慢往前走,直到他觉得应该走出肖乐的视线了,才挪到墙边,倚在墙上缓了缓。 “同学,你没事吧?”有两个路过的女生看见他脸色惨白,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关切地过来问。 “没事,”陈冉挣扎着直起身子,对她们笑了笑:“谢谢你们。” “要不要陪你去医务室?你能行吗?”一个女孩儿小心翼翼地问。 “不用。谢谢。你们走吧。”陈冉在这样真诚热烈的目光中觉得非常窘迫,他一向受不了因为自己麻烦别人,受不了欠别人东西。 陈冉一步一步挪出学校,打了个车去医院,刚才被齐斌那一下子弄裂了几道刚愈合的伤口,又要重新缝针。 白天忙忙碌碌的不觉得,到了晚上孤孤单单趴在床上,所有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疼,腰背很疼,嗓子也很疼。陈冉没去吃药,他觉得自己活该,他把曾陌晨害得那么惨,疼就疼去吧,怎么不去死呢。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头疼,妈妈就会掐掐他的虎口,手疼了头就不怎么疼了。 一个道理,身体很痛,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愧疚去自责去怨恨了。 似睡非睡之间,陈冉觉得喉咙里像有火在烧,他口干舌燥,迷糊着哼哼了两声。 “冉冉,你不舒服吗?要喝水吗?”身边好像有人,那男人低沉又温柔的声音像暖风一样扫过面颊。 “嗯……我想喝水……”陈冉抓住那人的手,温热的手掌把他的手包裹在其中。 “给。慢点喝。不烫了。”他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水,递到陈冉唇边,把吸管的一头塞进他嘴里,边玩笑着说:“下回我给你买个奶瓶吧。” 陈冉笑了笑,有点撒娇地说:“我不要奶瓶,也不要吸管,你喂给我喝。” 男人低笑一声,拿回杯子含了一口水,俯身吻住了他的嘴唇…… 陈冉呼吸一滞,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咳嗽了两声,嗓子疼得快要破了。唇齿间温热湿滑的触感没有了,那个人留在掌心的温度也没有了,陈冉不甘心地扭头看了下身边,当然没有人。 陈冉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是美梦还是噩梦,还真不好说。陈冉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没出息,生个病而已,怎么就又想起那个人了。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规定以后自己要是在想沈宜修,做梦也算,就要这么咬一下。 想个屁啊。分手了。而且是自己千方百计千辛万苦用那样惨烈的方式分的,他和沈宜修之间,连形同陌路都不算,已经是仇人了。 …… 第二天,陈冉又去了一趟b大。这次他直接打电话叫了肖乐出来,两个人在食堂角落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怎么了?你还找我干吗?”肖乐很诧异,他以为昨天自己该跟陈冉说的能跟陈冉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 陈冉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子,从油腻腻的桌子上推到肖乐面前:“那件事……我觉得很抱歉,这些钱请你转交给陌晨,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留着给他妈妈治病。” 肖乐愣了愣,盯着那袋子说:“不用了吧……这算什么……。” “我大概查了下,心脏移植是大手术,前期准备加上后面还要一直吃抗排异的药物,少说也得几十万,陌晨家里也不算富裕,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陈冉很真诚地看着肖乐,他怕肖乐不收,连这点让他补偿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钱是需要的,我们同学们也在想办法筹钱,可是你的钱,晨晨不会要的。”肖乐把目光从袋子上转移到陈冉脸上,可爱的圆脸上意外的有些少年意气。 “这都是我自己的钱。”陈冉知道他的意思,他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又重复道:“每一分都是我自己的。我已经……跟那个人没有关系了。”陈冉不知道肖乐知道多少,但是现在既然他跟曾陌晨是男男朋友关系,他应该都知道了吧。 肖乐没说话,眼含轻蔑地看着他。 “你别说这是我给的,不就行了吗?”陈冉被他那样的眼光看得心烦意乱,站起身来:“求你了,肖乐,你们收下吧。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们,我这就走了。” 肖乐也站起身,犹豫片刻,把那袋子拿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最后斟酌着换了个冷淡又礼貌的笑容:“那……我就替晨晨谢谢你了。” 陈冉从b大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因为肖乐把他给自己买心安的钱收下了,也因为没了这笔钱之后,他基本上算得上身无分文了。 没钱一身轻,陈冉莫名其妙自暴自弃地想。那笔钱有六万多的样子,是他这几年自己挣的,除了偶尔给沈宜修买点小礼物,剩下的都在这里了。本来有这点钱,他压力没那么大,可以就将撑一阵子,但现在钱没了,他不赶紧找个工作,很快就连饭都吃不上了,这样也挺好,没后路,就得往前走。 没过两天,陈冉在附近购物中心一家奶茶店里找了工作,他觉得在店里学学怎么操作怎么经营挺好的,说不定以后还能开个奶茶店。要说起来他还开过咖啡店呢,不过那是沈宜修给他开着玩的,不能作数……也不知道“闹着玩儿”咖啡店怎么样了?沈宜修会把它关了吗?当然要关,难道还留在那里赔钱吗?…… 同事们都很年轻,热情友好,陈冉虽说不怎么活泼开朗,但跟大家相处的也挺愉快,工作很忙很累,一天站着七八个小时,在狭小的空间里,水池边柜台边来回转圈,难得有一刻闲暇。但是陈冉并不讨厌这种状态,甚至还有点喜欢,忙起来就没时间胡思乱想自怨自艾,不会控制不住地犯贱去想那个人和过去的事情,也就不用去惩罚自己去咬自己的手腕。 陈冉看着自己手腕上还泛着红的齿痕,觉得有点心疼,毕竟这手腕又白又嫩纤细可爱的,而且还会弹一点点吉他和钢琴,要是咬坏了,多可惜呀。 所以忙点好,越忙越好。所以陈冉特别怕晚上下班后一个人回家,家里冷,也冷清,他孤单,只能对着自己的影子或者时不时出现在角落里玩变形金刚的小陈冉说话。 所以他每天下班后都拖着不愿意走,非常积极地帮值班的同事打扫店里的卫生,盘点一天的收支,好像这样能得到额外奖励小红花似的。 这天晚上,他洗了百洁布在认认真真地擦柜台,在点钱的小美女店长瞄到他的手,盯着看了一会儿,皱起眉问道:“陈冉,你的手怎么了?” “什么?”陈冉不知在想什么,愕然看着她:“你说这里吗?”他指指自己的手腕,反应过来,以为店长在问他手腕上的牙印,他正准备说是家里养的狗咬的。 “不是,我是说你的手指。”店长歪过半个身子,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手指头:“怎么看着红一片肿一片的。” “哦,没事,生冻疮了吧,我从小就这样。”陈冉笑了笑,无所谓地道,把十个手指头缩了起来。 “是不是天天在冷水里泡的?咱们这又是冷水又是冰块的……”店长叹了口气,温柔地说:“你明天开始就收银吧,别在管制作的事了。” 陈冉不好意思地笑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谢谢店长。” 陈冉回到家才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确实是生冻疮了,像十根小红萝卜似的。他家乡一到冬天又湿又冷,小时候又没人好好照顾,年年冻伤手指脚趾,早就习惯了,这几年跟着沈宜修,十指不沾阳春水,倒是没再犯老毛病。 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想找点药抹,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倒是翻出来一张名片。 白亮。名都会所楼面经理。 想起来了,是有一次他在市民广场唱歌的时候,有个年轻男人问他要不要找工作,还塞给他这张名片。 陈冉拿着名片翻过来掉过去的看了几遍,他想要再找个工作,找个能把他晚上的时间也填满的工作,反正他也睡不着,晚上时间多得让人不知所措。 而且他很需要钱,奶茶店这份工作钱不多,缴了房租基本就没了,他又实在不愿意跟别人合租,就算刚来北京漂的时候,住地下室住大杂院,也没跟人合租过,陈冉自嘲地想,这大概算是他唯一的王子病了吧。 陈冉没怎么再犹豫,按照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偶遇 沈宜修再次见到陈冉,真的不是他刻意去找的,真的是偶遇。 这天他回父母家吃饭,饭桌上周芸问起他跟陈冉的事情。 沈宜修没什么表情地说:“分了。” 周芸也不吃惊,眉眼间含着一丝轻松的笑意,边给沈宜修夹菜边说:“分了好,好过以后麻烦,那小孩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搞不好还有什么心理问题,留在身边就是个定时炸弹。宜修啊,你老大不小的了,也该……” 沈宜修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没等周芸说完,就放下筷子打断他妈妈:“跟他分了我也没打算找别人,您别操心了。” 周芸眯起一双单凤眼,还想说什么,沈爸爸和颜悦色地笑笑,慢条斯理地摸了摸自己扎在脑后的那条十分风骚,夹着灰白头发的小辫子,说:“行了行了,儿子好不容易回来吃顿饭,少说两句吧,真闹心。”稍微停顿了下,又斟酌着问道:“你那个新片怎么样了?” 沈宜修随口敷衍道:“还行。应该能赶上在明年贺岁档。” 周芸偏过头白了老公一眼,还是不肯放开刚才的话题,试探着说:“你丁香公寓那套房子现在也没人住了,让你在北京上学那个表妹偶尔去住住呗,闲着也是浪费。” 沈宜修毫不犹豫地说:“不行。那套房子谁也别动。” 他暗暗调整了一下呼吸,实在不想在父母面前露出太过反常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平静地说:“我吃饱了,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哎,沈宜修!”周芸看着他径直从餐桌旁边走到门口,穿了外套就要出门,不由得火了:“你有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 沈宜修充耳不闻,说了句爸妈再见,匆匆下了楼。 他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车窗大开着,冬夜的冷风呼啸着吹进来,让他混沌不堪的大脑能有片刻的清醒。 他想念陈冉,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那感觉就像带着刺的藤蔓,缠绕在他心头一圈又一圈,越勒越紧,直至血肉模糊窒息而死。 他每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闭上眼睛前最后一件事情,都是用自己的全部意志力去控制住找到陈冉,强迫他回自己身边的冲动。 陈冉用那样惨烈决绝的方式威胁他跟他分手,说不恼怒不憎恨那是假的,但在失望痛恨之外,他更担心如果他真的再纠缠不放,陈冉会做出更疯狂的事情来。林亦晖说的不是没可能。 所以沈宜修只能一遍一遍告诫自己,再等等吧,最起码再等等,等冉冉冷静点,等时间冲淡那些往事,和缓那些伤口,再去找冉冉也不迟。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时间还不算太晚,冬天黑得早,夜幕笼罩着整座城市,不知什么时候起,暗黑的天空飘起零星的雪花,偶尔有一两朵随着风飘进车窗,落在沈宜修衣服上。 他抬手抚去那几乎看不见的雪花,一低头再一抬头的功夫,看见路边的公交站台上站着一个熟悉到几乎刻入骨血的身影。 冉冉? 绿灯亮了起来,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了,沈宜修只好发动车子,在前面的路口掉头,又慢慢开了回来。 陈冉孤零零地站在站牌下,穿着一件黑色的短款羽绒服,没有带围巾也没带手套,沈宜修叹了一口气,他出门总是会忘记这些小东西。 陈冉手里拎着一个大塑料袋,像是刚从超市买了东西的样子,那袋子看起来很沉,他把袋子从右手换到左手,过了一会儿,干脆放在地上,靠在自己腿旁边。 下班高峰,又下了雪,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公交车也是艰难地走一步挪一步,好不容易来了一辆,不是陈冉要等的车,公交车停了又开走,陈冉还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车来的方向。终于又来了一辆车,陈冉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但是人太多了,他还没挤到车门旁边,车上的人就开始嚷嚷,上不来了,等下一辆吧…… 陈冉只好又退回去,重新把袋子放在地上,用手捂了一下耳朵,又把双手叠在一起使劲搓了搓。失望又落寞的表情在他俊秀白皙的脸上一闪而过,被路旁的沈宜修看在眼里。 沈宜修忍不住了,他把车开过去,从车窗探出头,尽量平静地叫道:“冉冉。” 陈冉转头,看见他和他的小i,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惊愕转为冷淡,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沈宜修气得砸了一下车门,喊道:“陈冉,我去看了思思,她有东西要给你!” 陈冉停下脚步,转头犹豫着,不太相信地问:“真的?” 沈宜修赶紧点点头:“真的,你上车来。” 陈冉咬着嘴唇纠结了几秒钟,扯了扯嘴角过来了,他一个胳膊搭在车窗上,皱着眉头问:“什么东西?给我。” “你上来,我才给。”沈宜修眼睛闪闪发亮:“她还有话要我转达给你。” 陈冉只好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一刻也没耽搁地向沈宜修伸出手:“我上来了,什么东西你给我吧。” 沈宜修摊摊手:“没有。”说着迅速锁上了车门。 “你……”陈冉气得牙疼,狠狠拍了两下车门:“你无赖吧?!” 沈宜修淡定地看着前方:“你现在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陈冉恼怒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道:“开门,我要下车。” 沈宜修道:“我真去看思思了,她还问我冉冉哥哥为什么没去看她。”他扭头看了陈冉一眼,发动了车子:“你不说住哪里,我可随便走了,反正我今晚有时间,正好兜兜风。” 陈冉深呼吸,他本来坐公交车是要去名都会所继续上他第二个班的,可是实在不想让沈宜修知道这个,最后只能报了出租房的地址,说完这句话,就扭头一脸冷淡地看着窗外。雪越下越大了。 “身上的伤都好了吗?怎么听着你嗓子还是不太对劲?”沈宜修目视前方,车子开得很慢。 陈冉心里有点着急了,绕回家再出去会所上班,八成是要迟到,他不想跟沈宜修耗着,平淡地回答道:“都好了。嗓子可能转慢性咽炎了,不严重。多谢关心,咱们能快点吗?” 沈宜修挑眉:“怎么?有约会?” 陈冉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宜修又不死心地问:“这些天睡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还有没有胃疼?” 陈冉不想理他,可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装没听见又不可能,他伸手没事找事地扶了扶台子上的纸巾盒。 “你手怎么了?”沈宜修皱眉问道,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要抓陈冉的手。 两个人肌肤将触未触的刹那,陈冉猛地手握成拳,背到了身后,冷淡地说:“没事。” 沈宜修急了:“给我看看!”说着探过身用力拉陈冉的手臂。 本来下雪了路就滑,前面又突然蹿出来一个电动车,沈宜修一个不注意,车子差点撞上去,陈冉大惊失色,一手用力扯了一下方向盘,一手飞快地往沈宜修身前挡了一下。 幸好车速不快,车子堪堪跟电动车擦身而过,沈宜修猛踩刹车,一声刺耳的急刹车身响过,小i停在路边。 沈宜修身子往前倾,撞在了陈冉手臂上,陈冉的身体往右前方撞上车身,咚的一声。 “冉冉你没事吧?!”沈宜修吓死了,急忙过来扶陈冉。 陈冉喘匀了气,镇静下来,摇了摇头:“没事。你不能好好开车吗?”他想抽回挡在沈宜修面前的左手,可手被沈宜修拉住了。 陈冉看着窗外,两个人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刚才惊魂瞬间,陈冉下意识那个动作是很微妙的,正常情况下,生死之间有手也是挡在自己身前呀,可他怎么就把手伸过去了呢。 真他妈犯贱。陈冉心里有点气,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沈宜修心里当然也明白,一时百感交集,说不上是惊慌还是窃喜,犹豫了下,没有说破。 “这是冻伤了吗?”沈宜修拉着陈冉的手,心疼地说:“以前你没这个毛病啊。” 陈冉用力把手抽了回来:“嗯。小时候一直这样。咱们走吧行吗?” 沈宜修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车子重新在飘飘扬扬的雪花中向前驶去,两个人各自沉默着。 沈宜修知道自己以前做了很多不是人的事,但自认在生活上对陈冉不说体贴入微,也是照顾周全了,只要陈冉听话,他是把他当心尖儿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天气热了怕他热,天气冷了怕他冷,天气不冷不热怕他穿不对衣服被传染了流感。出差的时候,担心他不按时吃饭,回来了又担心他睡不好…… 现在才离开自己身边没几天,什么乱七八糟的老毛病都回来了。他不由得又心疼又自责,又忍不住抱怨陈冉,怎么就那么倔呢…… 车子好不容易开到陈冉租的房子楼下,沈宜修抬头看了一眼,老房子每个窗口基本都亮着灯。 “我到了,开门吧。”陈冉淡淡地说。 沈宜修舍不得,没话找话地说:“你住几层啊?住着还习惯吗?” 陈冉只想着赶紧下车,往上一指,随口说:“5楼。” 沈宜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一层楼两栋房子都亮着灯,他皱起眉,幽幽问道:“怎么?家里有人?” 陈冉也看了自己房间一眼,心里一阵烦躁,早上走的时候忘了关灯了。 他看了沈宜修一眼,说:“嗯。有人等我。” “小男友?你动作还挺快。”沈宜修沉下脸,冷冷地说。 “嗯。在家做好饭等我呢。”陈冉不冷不热地说,拉了一下车门:“怎么?想上去坐坐一起吃点?” 沈宜修冷哼一声,打开车门锁:“帮我跟他问个好。” 陈冉拎着东西,低低说了声:“谢谢你送我回来。”便大步向着楼门走去。 沈宜修望着他的背影,重重砸了一下方向盘,幸好刚才没说出:“冉冉回来吧,再给我个机会照顾你”之类的话。分手了,陈冉不需要他照顾了,他也没资格管陈冉了,陈冉怎么样,是健康还是生病,是幸福还是受苦,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刚才被陈冉伸过来的那只手重新点燃的希望,像没有氧气支撑的火苗一样,渐渐熄灭了。 不想承认也没用,心心念念也没用。 楼上那个房间闪烁出的灯火,像是一双嘲讽的眼睛,别傻了吧,冉冉是别人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特别忙,日更我只能说尽力了。一般更新都会在12:00。文剩下的内容也不太多了,但要是赶不上日更,还请谅解,谢谢支持! ☆、命定 过了两天,陈冉早上匆匆出门上班去的时候,发现信箱里有个快递,他掏出来看了看发现是一小管药膏,看上去挺高级的样子,上面全是英文,他把小药盒打开又看了看,里面说明书空白处写着一行小字:晚上睡觉前涂在手上。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沈宜修的字,盯着看了一小会儿,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个小东西丢到垃圾桶里去。 算了,留着吧,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陈冉想了想,把药盒收进了包里。 接近年底,各种聚会多了起来,陈冉晚上在会所那份工作也越来越忙。 他打了电话给那个白亮之后,直接问他有没有服务生之类的工作可以给他做。 白亮一开始没想起来他是谁,他解释了几句,白亮才嘿嘿笑着道:“哦哦哦,就是市民广场上唱歌的那个小帅哥呀。工作有呀,快年底了忙得不得了,你过来看看吧,除了服务生做别的也行啊。” 陈冉笑了笑没说话,做别的他暂时还没兴趣,这份工作也没有打算长做,不过是一个冬天的事,等天气暖和了,嗓子好了,就还回广场或者找家酒吧去唱歌。 这家会所档次算是中上,真正顶级的富豪不会来,来的人嘛就比较杂。但好在这年月各行各业都有基本的规矩,你不想挣容易挣的钱有的是人想挣,你不想干什么也没人能逼你。 所以陈冉只是做个服务生,端茶倒酒的,倒也相安无事,偶尔推销个酒还能拿到不少提成。最多白亮看着这么一个小美人,觉得他天生丽质不应该自弃,有事没事爱挑唆他几句。 “哎,陈冉,”陈冉下班换衣服要走的时候,白亮斜靠在更衣室门口递给他一根烟,陈冉接过来点上了,笑着说:“更衣室不是不让抽烟吗。” 白亮懒洋洋地道:“包房还不让抽烟呢,马路上还不让闯红灯呢。” 陈冉笑笑:“亮哥,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白亮叫住了他:“陈冉,我说的事你真不考虑吗?那天那个刘总是真挺喜欢你的,还说价钱随便咱们开,你想一下嘛,我只抽一点点,趁着年轻漂亮多攒点钱,不吃亏。” 陈冉脚步没停,走过他身边,半开玩笑地说:“那个头发秃了一半的刘总吗?不是钱的事,是我真看不上。” 白亮骂了一句,啧啧两声,冲着陈冉的背影喊道:“陈冉你这人吧,有时候特别作你知道吗?” 陈冉回头道:“知道……下回再有人问您,您就说这小孩儿特别作,脑子有点问题,玩不好要出事。” 白亮撇撇嘴,好几天都没再挑逗陈冉。 那天陈冉本来是该休息的,无奈同一个班的人生病请假的,过年提前回家的,走了好几个,顾客又特别多,白亮死拉活拽的,把他叫过去上班。 过了很久之后,陈冉再想起那天的事,也只能唏嘘之后,说个命中注定,不是冤家不聚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欠的债早晚要还,不管是他欠的,还是沈宜修欠的。 “702的客人点了酒,你给送一下。”白亮忙得团团转,把一个托盘塞到刚穿好衣服的陈冉手里。 陈冉低头看了一眼托盘里两瓶酒,皇家礼炮,还挺有钱的嘛。 进了那个大号包厢,陈冉随便扫了一眼,烟雾缭绕中一群红男绿女分外妖娆,中间坐着几个男的张牙舞爪的看着不像什么安善良民,旁边围着好几个公主少爷成众星捧月之势。陈冉很快低头退了出来,他对不安分和危险的气氛总是很敏感的。 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包厢门又开了,一个声音不高不低地叫住他:“陈冉。” 陈冉听出那是谁,他深吸了一口气,没理,继续往前走去。 “别装了,有意思吗?”袁艺也没追上来,带点慵懒地说:“我们这边包厢里垃圾要清一下,有劳了。” 陈冉闭了闭眼睛,这都能碰上,就是命,既来之则安之吧。 他转身走回去,刚要进门,袁艺伸出一只脚横在门口,斜斜一笑,眯着一双桃花眼,在他耳边说:“听说你跟沈宜修分手了?他不要你了?不应该啊,就算他不要你了,分手费应该也是给了天价,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陈冉没看他,冷着脸道:“我的事不劳您费心打听了。” “看在咱们俩也是旧日相识的份上,你要有什么难处,不妨跟我说说,缺钱的话不如就来跟着我混吧。”袁艺伸手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几乎贴在他耳边,冷笑道:“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沈宜修肯为你这张脸花钱。” 陈冉闭了闭眼睛,没出声,跨过他的脚,走进包厢里去,蹲下身,去收拾桌子上的果皮,空酒瓶。 袁艺随着他走了进来,坐到沙发上,翘起腿,媚笑着跟身边一个男人耳语了几句,那中年男人留着非常短的寸头,眼神中透出一种漫不经心的凶狠和锐利,紧身t恤下面肌肉轮廓十分明显。 “真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袁艺,又颇为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蹲在地上的陈冉。 袁艺点点头,朝男人眨了眨眼睛:“当然是真的啦,我哪有胆子敢骗飞哥。” 叫飞哥的男人把手里的一个橘子皮递给陈冉:“小兄弟麻烦帮我收一下。” 陈冉抬头接过,与他目光相接,飞哥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恨不得从他身上挖下一块肉来。接着他转头对袁艺满意地一笑,袁艺耸耸肩,一副“我就说吧”的样子。 “小兄弟,你能帮我再拿酒水单来看一下吗?”飞哥笑着说,眼睛一刻没离开过陈冉。 陈冉点点头,转身从另一边的抽屉里拿出酒水单递了过去:“给您。” 飞哥接过来,大概扫了一眼,又跟袁艺说了句什么,然后大手一挥,手指顺着酒单往下一划拉:“这些,每样来一瓶。” 陈冉抬头惊诧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袁艺一眼,袁艺漫不经心地低头玩着手指甲,余光瞥见陈冉看他,这才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怎么?有钱不赚?这么多酒,提成都够你吃一年了吧。” 陈冉知道袁艺恨他,今天在这里碰上了,又没有沈宜修护着他,袁艺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他不知道袁艺这是要玩哪一出,但是客人要买酒,他不能不卖。 “您稍等,我这就去拿酒。”陈冉站起身,想着一会儿出去换别人来送酒。 “我也去吧,正好起来走动走动。”袁艺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跟在陈冉身后。 陈冉跑不了了,只好硬着头皮又找了几个服务生,把他们点的酒一起送到了包房,白亮一看有这么大一笔生意,马上乐开了花,兴高采烈跟着他们一起进了房间。 “哎,白经理。”飞哥手里夹着烟,眼皮没抬,随口跟白亮打了个招呼。 白亮当然认识他,黑道一哥地头蛇他可得罪不起,马上点头哈腰道:“您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跟我说一声,照顾不周真是该死。” “没事没事,我也是临时想带兄弟们过来随便玩玩。”飞哥笑呵呵地说,指了一下陈冉:“让你这个小弟就在里面陪陪我们吧,怎么样?人多热闹。” 白亮赶紧点头:“好啊好啊。”别说陈冉,飞哥他们一来,他自己都不敢走,乖乖在这听使唤。 “小兄弟叫什么名字?”飞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袁艺莞尔一笑,往旁边让了让,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陈冉垂着眉眼:“您叫我小陈就行。”他没过去,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可身后不知是谁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他往前一推,冷声道:“我们大哥叫你过去坐。” 陈冉被推得一个踉跄,袁艺顺势扶了他一把,把他按在身边坐下,柔声道:“飞哥,你看,他还不好意思呢。” 飞哥哈哈一笑,伸手搭着陈冉肩膀,指了指前面茶几下一排酒:“小陈,你看哥哥今天点了这么多酒,你好歹得表示一下吧。这样,你陪着我们喝点,你喝几杯,我就开几瓶,怎么样?”他话音刚落,那边一个表情傲慢的胖子就递过来一个最大号的红酒杯。 陈冉心一沉,放在膝上握着拳头的手有点抖,袁艺摆明了故意整他,知道他胃不太好,这么多酒混着都喝了,他非死在这不可。 陈冉看着飞哥,勉强笑了一下:“对不起,哥,我这两天不太舒服呢,真喝不了。” 飞哥脸上的笑意一凝,语气冷了几分:“什么什么我没听清,会所服务生说自己不会喝酒?这翻译过来是不是不给面子不肯赏脸的意思啊?”他又转向站在门边的白亮:“哎呦,白经理,你们会所现在真是越来越牛b了嘛,服务员都朝着高端大气上档次培养啊,看不上我们是不是?” 白亮冷汗都快出来了,急忙冲陈冉使了个眼色,过来几步,弯着腰道:“小陈他确实不太能喝酒,要不我替他喝两个?” “这还能替,他工资你也替他拿吗?”袁艺轻轻一笑,开了最贵的那一瓶,把红酒杯倒满,递给陈冉:“就从这个开始吧。” ☆、救人 陈冉看了一眼袁艺,对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在幽暗的灯光下朦胧不清,眼中似乎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陈冉一言不发,接过酒杯,一仰头把杯子里的烈酒全都喝了,深棕色的酒液顺着他嘴角流到下巴上,酒喝得太急,陈冉忍不住咳了两声,额头上渗出细细的冷汗。 “这才对嘛,像点样子,来,再开一个。”飞哥咧嘴笑了,拍了拍陈冉的脸。旁边的男男女女都跟着笑。 袁艺又按着顺序开了第二瓶,倒满一杯送到陈冉面前,眼中闪出些怜香惜玉,轻声道:“冉冉,你说句好听的,叫声哥,这一杯我帮你喝了。嗯?” 陈冉冷冷看着他,把酒杯端起来闭着眼睛灌了下去。 袁艺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凑到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轻轻一叹:“冉冉,过了好几年,你怎么还是这种脾气,这么任性都是沈宜修惯的吧,可惜他不在啊,看看今天谁会来救你。” 飞哥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俩,在陈冉喝第n杯的时候,把手放在了他背上,顺着他笔直的脊线缓缓下移,懒洋洋地说:“哎,你们倒是聊得开心,别光顾着自己high呀,我也想喝。” 袁艺半搂着陈冉把他的身体转向飞哥那一侧,接过话头道:“飞哥想喝酒,冉冉你不表示一下吗?” 陈冉已经有点晕了,胃里火烧火燎的疼,他麻木地拿起酒瓶给飞哥的杯子里倒酒,手在发抖,酒洒得到处都是。 “我可没说要喝杯子里的,我想喝你嘴里的。”飞哥低低笑了一声,拉过陈冉,随便端起一杯酒塞在他嘴边:“来,给哥哺一个。” 陈冉的眼神好像不能对焦,迷茫地看了他一会儿,艰难地笑了一下:“好。”他就着杯子含了一口酒,在飞哥嘴唇凑过来的时候,突然一张嘴把那一口酒全喷在了他那张还带着坏笑的脸上! 汁水顺着飞哥的脸往下滴滴答答,落在他胳膊上,衣服上。飞哥愣了一瞬,眼中凶光毕露,抬手一巴掌把陈冉打翻在沙发下,暴怒吼道:“给脸不要脸是吧!你他妈找死!” 袁艺跳起来往旁边闪了一下,皱眉看着在地毯上缩成一团的陈冉,屋子里其他人尖叫连连,往角落里退去,跟着飞哥来的小弟们一个个炸毛炸得很负责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围了上来。 白亮痛心疾首地思考了一下,这要是在店里打起来伤了人摔坏了东西将对他的职业生涯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于是硬着头皮上前劝道:“飞哥飞哥,小孩儿不懂事算了吧,快过年了,不吉利……” 飞哥随手抹了把脸,狰狞一笑:“不懂事我帮你教育一下,放心,我不在你这里伤人。” 他说着一弯腰揪住陈冉后脖领子把他像拎小动物一样拎起来,一抬手扔在沙发上,紧接着跨坐在他身上,死死压住他的身体,伸手拍了拍陈冉的面颊:“今天这口酒我喝定了。” 左右过来两个人压住陈冉的双手,飞哥一手捏着他下巴,一手拿过一瓶酒,直接把瓶口塞进他嘴里。 陈冉几乎神志不清,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但又被猛地灌了两口,呛得他眼前发黑,只觉得烈酒像火一样烧过喉管,烧进胃里,连鼻子里眼睛里都是辛辣呛人的味道。 他拼命挣扎起来,就像一条刚刚搁浅的鱼一样:“唔唔唔,放开……” 飞哥邪笑着俯下身,陈冉紧紧闭上嘴,咬着下嘴唇,嘴里都是血腥气。 “张嘴,乖,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飞哥捏着陈冉下颌的手指都发白了,可眼前这小美人就是死不松口,他有点没耐心了,撇撇嘴,冲旁边小弟一招手。 立刻有人点了根烟递过来。 “我说最后一次啊,张嘴。”飞哥把烟头在陈冉眼前晃了晃,眼里闪着狰狞的光。 陈冉看了他一眼,把头偏一边去了。 “艹!”飞哥气急,骂了一句,烟头就要往陈冉嘴上摁,旁边的人大气不敢出,胆小的女孩儿吓得发抖,又不敢哭出声来。 就在这时,袁艺半跪半倚在沙发上,挡了一下飞哥的手,不知道他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单纯觉得陈冉细皮嫩肉的烫坏了太可惜:“飞哥,算了,把人带走,咱们换个地方玩吧,这也玩不开。” 飞哥看了他一眼,顺势把那根烟叼进嘴里:“嗯,妈的真扫兴……”他站起身,陈冉身子一软,瘫倒在沙发上。 “没事,一会儿我保证让这个不识趣的小美人跪下给您叫爸爸。”袁艺说着,把陈冉扶着坐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在他口鼻处喷了一下,转头对飞哥说:“这个药特别好用。” 陈冉闻到一种甜腻腻的花香,他想闭气已经来不及了,意识开始昏沉,身体开始发烫。 飞哥笑着点点头,吩咐左右道:“那咱们走。把人带上教教他怎么做人。” 手下小弟们发出浪荡的笑声,拖着陈冉往门口走去。 袁艺经过白亮身边,从包里抽了厚厚一沓钱:“开过的酒计在飞哥账上,这是我给的小费,分给大家,今天的事就当没看见。谁敢报警或者出去乱嚼舌头,飞哥饶不了他。” 白亮接过钱,抹了把脑门,点点头。 …… 沈宜修自从那次送陈冉回家之后,心情不仅没有触底反弹反而越沉越深,一边心疼又焦虑,担心陈冉的身体心疼他过得不好;一边又嫉妒猜疑到发狂,难道他真这么快就有小男友了?就那个学生小崽子? 一千个一万个忍不住,沈宜修还是派人去查了一下,知道了陈冉并没有跟别人,他高兴地恨不得吹了声口哨,可又忍不住想冉冉真是嘴硬,非要故意气他。但当他知道,陈冉居然跑去名都会所工作的时候,那一点喜悦马上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和愤怒。 知道消息当天晚上,沈宜修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会所看看他,把他给领回来。 他开车到了会所门口,看着霓虹闪烁的招牌,花枝招展的男女,大冬天穿着黑丝站在路边等着车来接的浓妆艳抹小姑娘和喝醉了蹲在路边吐的猥琐大叔,心里一阵气闷,陈冉就是故意的,他不仅跟他沈宜修作对,还要跟自己作对,估计以后还要和全世界作对。 沈宜修下定决心,一会儿陈冉要是不理他拒绝他,他就算把人打晕,也要带出来。 他刚要下车,眼见门口出来几个人,往不远处一辆七座商务车走去。 他本来没太在意,直到看着走在最后面的一个人有点眼熟,袁艺? 沈宜修皱眉,再仔细看过去,见前面两个男人半拖半抱着一个单薄的人影,那样的光线和角度他看不清楚,却没来由的觉得心惊肉跳,把车往前挪了一点,再看过去—— 冉冉?! 沈宜修眼见陈冉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就要被拖上车去,又急又气,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 沈宜修还是很冷静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权衡,这样冲过去怕伤着陈冉,可是下车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对方四五个人,根本打不过。 红色小车像一条剑鱼,灵巧而凶猛地冲上前去,擦着几个人身体一别,急刹车声划过夜空,那几个人包括袁艺在内,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抓着陈冉的两个男人一个惊叫着往后急退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另外一个胖子也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松开陈冉,退了一步。 沈宜修飞身下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拉起陈冉把人塞进了后座:“冉冉,快上车!” 陈冉看了他一眼,眼睛像是蒙着一层水雾,迷离了一瞬间:“一休哥……”,他紧接着反应过来,非常配合地上车用力关上车门,不需要思考,就算还有一丝意识和本能,都知道这时候如果他慢一步,他和沈宜修就都走不了了。他死了无所谓,千万别再拖累别人了。 瞬息之间,袁艺看清来人,惊叫道:“别让他们跑了!” 一直走在他们前面几步远地方的飞哥也快步折了回来,从怀中掏出一把弹簧刀:“这他妈怎么回事!?” 沈宜修刚刚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飞哥就率先扑了上来,刀子寒光一闪,闪电般冲着他后腰刺了过来。 沈宜修急忙往旁边让了一下,锐利的刀锋从腰侧划过,划破厚实的大衣,穿出来的时候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迹。他皱了一下眉,转身又狠又准地抓住飞哥拿刀的手,用力一捏一带,另外一个手肘用力一顶,把飞哥摔在了车身上。 飞哥也不是吃素的,身体还没在车上摔实就挣了开,不管不顾拿着刀一划,又在沈宜修手腕上划出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 沈宜修低吼一声,用尽全力,一脚踹在飞哥腰上,把他放倒在地。紧接着拉开车门,后面又有人怪叫着冲了过来,一棍子抽在他背上,沈宜修眼前一黑,拼着最后的力气坐进车里,锁上了车门。 再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有意识的陈冉,在车窗玻璃被敲碎的震耳声响中,在那几个人的怒吼和咒骂声中,终于,发动了车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是不是这几章实在有点太放飞自我了?作者发现本来不多的收藏还少了两个,我需要扶墙去缓缓,并且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就好了。一定要写完,冉冉被我无脑虐了大半本,我一定得给他一个好结局。嗯。 ☆、夜色 白亮眼睁睁看着陈冉被拖走,站在门口灰暗的角落里怔愣了几秒钟,急匆匆往门外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腿还在发抖,因为恐惧更因为不安,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睁眼看着自己认识的人被这样侮辱凌虐还是很难做到的。 虽说乱七八糟的事情见得也多了,但今天这样毫无来由欺负人的,根本就不是意外更像是故意寻仇,这样陈冉要是真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或者说根本不用想。 白亮跑到走廊尽头从窗子往下望去,陈冉刚刚被他们拖出门,几乎没有怎么挣扎,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车子的车牌号,拿起电话拨了110。 …… 沈宜修横冲直撞地把车开上大路,瞄了一眼后视镜,商务车已经纠结齐人马追了过来。 袁艺做梦也想不到沈宜修会来,但他既然来了,事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现在只能破釜沉舟搏一搏了。 “快点快点!一定不能放他们走!”袁艺坐在副驾,急得眼睛里冒火。 飞哥当然也生气,可他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到底不过是在夜总会玩闹出了点乱子,现在追到了能怎么样,还能当街把人拖出来打死不成? “小袁,你既然认识那男孩儿,不如今天先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整治他。”飞哥手下小弟貌似也是这么想的,替飞哥把话给说了。 袁艺一下炸毛了,扭头冲后面吼道:“你们知道来的是谁吗?!现在放他们走,咱们就没有以后!” 飞哥冷下脸来哼了声,好像对这种说法很是不屑,不过他也没再说别的,任由袁艺慌乱不堪地指挥着司机左冲右突。 沈宜修忍着背上腰上传来的一阵阵剧痛,一手勉强控制方向盘,用另外一只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掏出手机想报警。 可后面的车突然加速,往他左后方蹭了过来,沈宜修猛打方向盘,车子使劲偏头,机械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啸,手机在剧烈摇晃中脱手而出,掉到座位下面。沈宜修骂了一声,顾不得去捡,只能心一横,猛踩油门,加速向前冲去。 陈冉的身子在后座上猛晃一下,安全带又把他重重勒了回去,“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混沌的意识中只有眼前那个熟悉的人影,陈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角:“一休哥,我……好难受。” 沈宜修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不知道那些人对陈冉做了什么,只能看见陈冉脸上泛着异常的潮红,紧紧咬着嘴唇,精致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看上去非常痛苦,他好像很热,一直在用手拉扯自己的衣服,甚至用手在脖子上抓出了一道道血痕。 “冉冉,你忍一下,我带你回家。”沈宜修觉得心如刀割,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欺负陈冉的人都下地狱,一定不能再让陈冉离开他身边。 眼看着后面的车就要追上来,沈宜修脑子里甚至已经开始酝酿疯狂的念头,停下来?撞上去?去撞前面的移动警务亭?那里面有人吗? 正在他头脑发热,失去理智的时候,两辆闪着警灯的车从对面呼啸而来,经过他这里的时候,好像减了一点速度。而身后穷追不舍的商务车好像见了鬼一样,稍稍犹豫了下,便丢盔弃甲,匆匆倒车,落荒而逃了。 沈宜修愣了一下,也没时间去细想,按着胸口平复了一下情绪,把车速降下来,整个人近乎虚脱,差点趴在方向盘上。 …… 沈宜修想把车直接开到医院,可他刚跟陈冉说了,意识不清的陈冉突然哭了起来:“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这样子去医院!我不要让别人看见……” 沈宜修急忙安抚道:“好好好,我们回家,我叫医生来。”他只好调转车头,驶向离得最近的一套公寓。 沈宜修抱着陈冉上楼,怀里的人浑身滚烫,却又好像被冻坏了似的瑟瑟发抖,他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沈宜修凑到他嘴边,听见支离破碎的声音:“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们……给我吃了药……”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到家了。”沈宜修粗重地喘息,用尽力气把陈冉抱回家,刚进家门,就觉得眼前一黑,浑身脱力,手臂里还举着陈冉,自己却已经支撑不住,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陈冉挣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半走半爬地冲进浴室,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骨骼都在燃烧,脑袋里耳朵里嗡嗡作响,身体里好像有张牙舞爪的妖怪要钻破皮囊呼啸而出,下身硬得发痛,好像下一秒就会发胀裂开…… 太丢脸了,死了算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用力打开花洒,躺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任由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 “冉冉!这样不行!”沈宜修听见浴室的动静,急忙爬起来冲了过去,把陈冉从冷水下面拖出来,他看见陈冉紧紧闭着眼睛,牙齿咯咯作响,嘴唇已经紫了。 “医生很快就来,你忍一下。”沈宜修安抚地亲了亲陈冉的额头,把他抱起来进了卧室,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点一点退去陈冉湿漉漉的衣服。 陈冉倚在他怀里动了动,睁开眼睛,那红红的眼睛里有些沈宜修从没见过的东西,羞耻、无措、罪恶感,纠缠着欲望,层层叠叠,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陈冉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沈宜修感觉到他火热的胸膛里,心跳快得像是敲鼓一样,咚咚咚,沈宜修觉得自己的心也在这样的节奏之中被传染上一样的频率,连着他的心跳和呼吸,一起沉沦,一起疯狂。 他太想要陈冉了,陈冉不在他身边的这两个月,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现在陈冉在他怀抱里,他就像是突遭大赦的死囚,起死回生了。 他吻住陈冉微张的唇,把他赤裸的身体压在床上。 ………………………… “你爱我吗?冉冉?”沈宜修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在到达顶点之前,他一边加紧动作,一边意乱情迷地问道。冉冉一定是爱他的,身体不会说谎。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4节 “嗯?啊……爱……”陈冉断断续续地呻吟,小小声地说出最后一个字。 “我听不见。你爱我吗?!”沈宜修更疯狂地动了几下,声音几乎变了调。 “爱。我爱你!”陈冉带着哭腔道,眼泪忽然汹涌而出,很快就打湿了枕头。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沈宜修咬牙切齿地说,终于发泄在陈冉身体里,疲惫地软在陈冉身上不能动了。 我不敢。我不敢爱你。 陈冉脑子里好像盘旋着这样一句话,可惜他没有抓住,那句话随着最后一点意识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改了3次了。。。呃。。完整版在新浪微博,id:小媳妇儿木子萌 ☆、隐秘 私家医院的出诊医生到的时候,对自己看到的情景目瞪口呆,好半天没调整好表情说出正常的话来。 这是什么新玩法?玩命吗? 沈宜修随便披了件衣服,失神坐在客厅里,像个木偶一样由着医生给他包扎了伤口。陈冉已经昏睡过去了,医生去给他听了心跳量了血压,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医生从卧室出来小心翼翼地说:“沈总,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我也说不好……” “冉冉好不容易睡着了,明天吧,我明天带他去。”沈宜修疲惫地挥了挥手:“谢谢了。” 医生点点头,想要赶紧离开,沈宜修在背后叫住他:“张大夫,有烟吗?” 张医生愣了一下,赶紧从身上掏出烟和打火机递了过去。 沈宜修除了演戏的时候,几乎从不抽烟,他不喜欢这些会让人上瘾失控的东西。今天他忍不住了,神经一直绷得太紧,亢奋过后又太空虚。 他的手还有点抖,点了几次才把烟点燃,深深抽了一口,又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您……没事吧?”张医生手足无措,脸上一半担忧一半恐惧。 “咳咳……没事。今天的事不要说出去,不许跟你们刘院长提,我母亲那边绝对不能知道。明白吗?”沈宜修抬起眼睛,冷淡地说。 “嗯嗯。明白。”张医生赶紧答应着,沈宜修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张医生拎起脚边的药箱,飞快地逃出了门。 …… 第二天陈冉一直昏睡到中午,他醒来的时候,沈宜修撑着胳膊,侧卧在他身边,正在给他的手指涂药。 其实陈冉用了沈宜修快递给他的那个冻伤药膏,手指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沈宜修的眼神非常专注,动作非常轻柔,好像捧在手里的是一个珍贵易碎价值连城的瓷器。 “你……受伤了?”陈冉恍然如梦,已经记不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隐约知道自己差点被袁艺他们带走,沈宜修把他救了回来。这时,他懵懵懂懂地看着沈宜修用手腕上裹着一圈圈白纱布的手给他上药,脑子里依然好像车祸现场一样混乱不堪。 “没事,小伤。还好穿得衣服多。”沈宜修笑了笑,眼角眉梢带着疲惫却暖洋洋的笑意。 陈冉转头环顾四周,这里的布置他很陌生,应该是沈宜修无数房子中的某一套,他说不定还来过一两次。以前,沈宜修一时兴起的时候,会带着他到各处房子里过夜,做爱。 身下还有点疼,陈冉皱皱眉,掀开被子看了眼,什么都没穿,身上一片狼藉。 不用记得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陈冉觉得脸上一阵发烫,无地自容。他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沈宜修。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沈宜修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亲昵又别有深意地说:“是我又不是别人,幸好是我不是别人。” 陈冉一声不吭,懊恼得要死。 “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沈宜修温柔又不容拒绝地把陈冉翻了过来,轻轻拍拍他的脸:“有哪里不舒服吗?我抱你去洗洗,然后带你去医院。” “胃有点疼。”陈冉挣扎着坐了起来,挡了一下沈宜修伸过来的手:“我自己去。” 等陈冉洗完,沈宜修已经收拾好坐在客厅里等他了,手旁边还有给他准备好的出门的衣服,围巾手套一应俱全。 “吃点东西再走?手不方便做,我叫了外卖。”沈宜修指了指餐桌。 “不了吧。”陈冉慢吞吞走到他身边,开始穿衣服,不太有底气地说:“我……觉得好多了,应该不用去医院了,我……想回去了。” “回哪儿去?” “回……我住的地方。”陈冉垂下眼睛,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地毯。 沈宜修闭上眼睛,深呼吸,抑制住抬手给陈冉一巴掌的冲动,用尽全力控制着声音里的愤怒:“你该不会觉得,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情,我还会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飘着吧?”他的声音好像又不自觉地冷了几分,带着决然的森寒意味:“你有本事拍视频,有本事威胁我,那你就去曝光,反正我无所谓了,闹出天去,你也休想再离开我。” 陈冉一动不动,盯着地毯没说话,昨晚要不是沈宜修正巧赶到,拼命救他,现在他还能站在这不冷不热的说话气他吗? 沈宜修盯着陈冉看了一会儿,觉得他大有站在这里化成石头都不动一下的决心和勇气,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贴过去吻了一下陈冉的额头,柔声道:“走不走的以后再说,先跟我去医院。” 说着不容拒绝地给陈冉戴好围巾手套,搂着他的腰把他往门口带。 下了楼,司机已经等着了,沈宜修把陈冉推上车,刚刚坐下来,又急不可耐地把他的身体环过来,把头按在自己胸口上。 陈冉挣了下没挣开,只好僵硬地靠在他胸前,闭上眼睛,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沈宜修低头看着陈冉,怀中的人熟悉又陌生,这段时间,陈冉明显又憔悴了很多,瘦了,原本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凹陷下去,眼睛下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眼圈,皮肤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简直让人不忍心看。 沈宜修仔细回想,可能就是这大半年,冉冉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颓败,就像过了花期的花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沈宜修不只一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以前好几年,自己对冉冉从不真正用心,他反而好好的。现在自己动了真心,想要对他专一,对他珍惜的时候,他却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呢? 陈冉微微蹙着眉头,手按在肚子上。沈宜修见了,搓了搓手伸进他外衣里,在他胃部轻轻揉了揉:“不舒服?这里疼?” 陈冉点了点头,索性趴在后座上,把头埋在沈宜修大腿上。 沈宜修摸了摸他的头发,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昨天惊魂一场,挨了两刀也值了,冉冉现在安安静静趴在他腿上,这简直是上天恩赐,应该去修几座庙,拜各路神仙的大好事。 “冉冉,你昨晚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沈宜修带着不由自主的笑意问。 “我说什么了?”陈冉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沈宜修。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真应该给你录下来。”沈宜修淡淡一笑,有点尴尬又窃喜地把视线转向窗外:“你说你爱我了。” “……”陈冉一下子坐了起来,局促不安地说:“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清醒。” “随你承认不承认,反正我听见了。”沈宜修转头看着他,眼神闪亮,脸上带着那种小孩子抢到糖果的顽皮和得意:“我告诉你,我也爱你。” …… 医院已经给陈冉准备了高级病房,医生护士都配了专门的,陈冉一看这阵势,都怀疑自己不是来治个小病,而是来卖肾的。 “这是干嘛?我又没得绝症。”陈冉回头跟沈宜修嘀咕道。 “别乱讲话。”沈宜修半是嗔怒半是无奈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得做个全面的身体检查,今天住这里吧,明天再做个胃镜。” “哦。”陈冉到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的,坐在病床边上,看着护士给他拿了一套病号服过来。 “我出去一趟。”沈宜修摸摸他的头:“你……别乱跑。” “你不是也受伤了吗?不休息吗?”陈冉问。 “我去看看那些人抓到没有。”沈宜修的眼神冷下来:“得去特别关照一下他们,尤其那个袁艺。”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陈冉苦笑了一下:“他希望我和他成为一样的人。他恨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他说不定都是个大明星了。” 沈宜修没说话,他不喜欢陈冉这种说法,很宿命很消极。 可陈冉接着说了句更让他不喜欢的话:“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现在特别相信因果报应这一说,比如说我们,”陈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宜修:“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而且是那种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沈宜修皱着眉头,陈冉这句凉幽幽的话就像有回声一样,在他耳边萦绕不去,突然让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别胡思乱想。”过了好半天,沈宜修才心慌意乱,装着开玩笑的语气说:“小心我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去。” 陈冉笑了一下,也是莫名轻松开玩笑般地说:“然后绑起来做电击吗?” “你……”沈宜修刚要说什么,电话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马上转身出了门。 “喂,罗老师。”沈宜修接通电话,沉声道。 “沈先生,”罗倩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那个男人吵着要见思思,一直在问让他来又不让他见人是什么意思。” “别让他见思思,我很快会过去处理这件事。”沈宜修压低了声音道:“就这样吧,先盯着点,等我消息。” 他回头看了病房里的动静,确认陈冉不可能听到,才松了一口气。 …… 陈冉当然不会听到,他也没有心情去偷听沈宜修在电话里说什么。因为他的小客人来了,陈冉已经跟他非常熟悉了,他几天不来的话,陈冉甚至会想他,他还给玩变形金刚的小男孩儿单独起了个名字,叫小陈冉太别扭了,他现在叫他“小金刚”。 “你说我真的说了吗?可我怎么可能爱他呢?”陈冉手肘撑着膝盖,弯下腰问小男孩儿。 “不爱你跑什么呀。”小金刚同学头都没抬,很淡定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 ☆、吃糖 数日前,沈家父母家中。 沈爸爸去开什么电影工作者座谈会去了,周芸也没有课,正在家里练瑜伽。 “妈,您这是什么意思?调查我吗?关爱中心那是怎么回事?姓田的怎么跑来了?”沈宜修进门外衣都来不及脱,冲到他母亲面前连声问道。 周芸盘腿在瑜伽垫上坐好,气定神闲地说:“急什么急什么,你跟我说话这是什么口气?我帮你解决一下麻烦怎么了?你既然跟那个谁分了,难道还要继续帮他养女儿吗?外边疯传你有个自闭症私生女,我可真是新鲜了,我有个那么大的孙女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周芸早就知道田思思的存在,以前还碍着沈宜修跟陈冉的关系忍着没说什么,现在既然分了,她高兴之余,当然希望自己儿子跟那个小妖精再也没有任何牵绊联系复合的可能,于是费了点事找到了田思思的亲生父亲,又使了点手段让那个老流氓来领人。 最初进关爱中心报的是孤女,现在人家血缘上的亲生父亲回来找人,任什么天理王法也拦不住。 沈宜修当然不会同意,思思走了,陈冉岂不是要发疯。 他冲着母亲扔下一句:“您能不能别再管我的事情!谁也别想把田思思领走!”,然后就摔门走了,当时本想马上去关爱中心把那男人打发走,可路上他又犹豫了,前些天刚在路上偶遇陈冉,看见他过得并不好,貌似还火速有了小男朋友,沈宜修心里又气又恨又心疼。 要是陈冉就是铁了心分手,他等来等去,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回心转意的意思呢?他能就这么甘心吗? 沈宜修想了半天,觉得自己不能,做不到,他像个被宠坏了的小孩儿一样天真固执地认为,他爱陈冉,就等于陈冉必须,早晚,要跟他在一起。 那这个男人也许留着还有点用?可有什么用呢?有用也不能用啊。 最后沈宜修实在是想得头都疼了,一边骂自己现在怎么这么优柔寡断,一边给关爱中心那边打了招呼,先拖着,别让那男人见思思,好好招待,什么也不说。 谁知过了没过久,就出了夜总会这么个事,沈宜修心知这是他跟陈冉之间一个巨大的转机,他觉得自己只要再努力一下,陈冉是会回来的,更何况他还亲口说了爱自己呢。 所以思思那个流氓亲爹没什么用处了,说不好还是个定时炸弹,得赶紧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沈宜修还带着伤,火速赶到关爱中心,连给钱带吓唬外加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噼里啪啦地把事情给处理了,田父走的时候涕泪横流,保证一辈子再也不会来找思思。 沈宜修长舒一口气,顺便去看了看思思。 思思一向对他很冷淡,当然小姑娘对谁都冷淡,只不过对他还要格外冷上一两度。 只是这天,思思对他不光冷淡,还反应很大地把他赶了出来。 沈宜修刚进思思的卧室,小女孩本来安安静静地在窗边看风景,一见是他,马上很害怕地蹲到墙角去缩成一团。沈宜修莫名其妙,耐着性子过来,笑眯眯地说:“思思,你怎么了?你过来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思思抬头,大眼睛里有泪水,迷蒙的水光下是骇人的惊恐:“你出去!”小姑娘抬起手,胡乱挥打了几下,指着门口哭喊道。 沈宜修愣了一下,有点不耐烦,我有那么可怕吗?我长得很像猥琐怪蜀黍吗?他叹了口气,真心不会哄孩子,还是个自闭症小姑娘。他退了两步,做了个投降的动作:“好好好,我出去。” 一直退到门口,沈宜修才又耐心说:“过几天,我带着你冉冉哥哥一起来看你。” 小姑娘眼睛亮了一下,可还是很执着地用美少女战士一样犀利的眼神把沈宜修逼出了门。 …… 陈冉在医院住了好几天,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没什么会死人的大毛病,无非慢性胃炎,营养不良,神经衰弱这些他自己都能给自己检查出来的小病。 沈宜修对报告单上的“营养不良”四个字格外不爽,心想跟着我的时候,不说吃得白白胖胖,也是面色红润,身体健康,这才走了没两个月,就营养不良?合着过去几年精工细作翻着花样沈氏密不外传营养美味大餐都白费了? “啧啧,”沈宜修摇了摇头:“我看你就在医院好好呆着,天天吃五顿营养配餐,我再给你煲点汤,等什么时候身体里的锌铁钙维生素都补齐了,再出院吧。” 陈冉马上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圆睁双目说:“沈宜修,你这是变相拘禁。” “呵呵,那你答应搬回丁香公寓去,我就让你出院。” 陈冉一个枕头就扔了出来,沈宜修伸手接住,对旁边的护士说:“医生不是说胃病要慢慢养,最好吃点中药吗?药呢?” 护士:“……我,我马上去煎药。” “吃药吧,小宝贝。”沈宜修二十四孝好老公状,一手中药,一手乌鸡汤:“吃完,再喝了这个汤。你知道吗?这只鸡是山地散养走地鸡,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煲汤食材,它经过很多风吹雨打,很不容易的。” 陈冉:“……” “这药好苦啊。”陈冉喝了一口碗里的棕色药汁,皱着眉问道:“你是故意报复我的是吧?” 沈宜修马上一副被委屈了的少年儿童状:“哪有哪有,我尝尝。”他喝了一口,咂摸了一下,嗯,确实有点苦。 “不如这样吧,你喝一口我喝一口,你喝完了,我还给你吃棒棒糖。”沈宜修舔了一下嘴唇,风情万种地斜睨着陈冉。 陈冉:“……” 端起药碗全喝了,一边咳嗽一边说:“我喝了我喝了,棒棒糖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嘿嘿,”沈宜修邪邪一笑:“我又不是没吃过……”那天晚上确实吃了呀,不过被和谐了而已。 …… 陈冉不肯搬回丁香公寓,沈宜修也不肯让他出院,天天到医院来陪床,一边喂药喂汤喂营养餐,一边挑逗他。再喝了各种虫草花龙骨汤、松茸野山鸡汤、天麻山药乳鸽汤、淮山玉米排骨汤之后,陈冉终于对着一大碗乳白色的鲫鱼豆腐汤觉得有点方。 “我又没坐月子……这是打算让我下奶吗?……”陈冉欲哭无泪地看了看面前的汤,又看了看沈宜修一张花枝招展的脸。 “哈哈哈,你这个小朋友怎么想法这么乌七八糟的呢。”沈宜修转了转眼珠:“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个女的,我的小孩儿估计都生了七个八个了。补补嘛……” 陈冉默默腹诽,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一年生一个也生不了七八个吧…… “说真的。你喜欢小孩是不是?我们去领养一个吧,刚生下来那种,粉粉嫩嫩的,想想养在家里也挺好玩儿的。”沈宜修坐在陈冉旁边,舀了一勺汤,满眼期待又欣喜地看着陈冉。 陈冉一听这话,表情就不太对了,默默喝了那勺汤,把勺子和碗从沈宜修手里都拿了过来,过了半天才低低地说:“孩子是养着好玩的吗?……不好玩儿了怎么办?” 沈宜修自觉说错了话,只好不自在地笑笑:“不是……我没……别的意思。 陈冉现在非常敏感,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他都会胡思乱想,沈宜修睡在医院里的时候,不只一次见陈冉夜里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有时候吃了安眠药都没有用,他会半夜起来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有时候甚至在自言自语。那样子看着,挺吓人的,沈宜修觉得,等陈冉身体养好一点,得给他换个心理医生…… …… 这天沈宜修带着煲了一下午的老黄瓜瘦肉汤来到医院,却看见陈冉的床上收拾得干干净净,人已经不见了。 柜子上放着一张字迹潦草的字条: 一休哥,谢谢你救了我,也谢谢你照顾我,可我脑子里真的有点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沈宜修拿着那张字条,刹那间有些失神,他的眼神不自觉看到柜子上的台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今天过来是想着,好说歹说,也要把陈冉接回去过个年的。 过去他从没陪陈冉过过年,孙阳在北京的时候,他会把陈冉丢给孙阳,孙阳回老家的时候,他也没费心问过,冉冉是怎么一个人过的年。 以前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冉冉没家可以回,没有亲人可以团聚,他会去看思思吗,可是关爱中心不能过夜,那他回到丁香公寓的时候,该有多冷清啊。 沈宜修想着想着,没忍住流下一滴眼泪,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跑了出去,今年一定不能再丢下陈冉一个人过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棒棒糖嘛,前几天晚上真的有吃啊,也真的被和谐了,哭。。。 ☆、过年 沈宜修来到陈冉租住的小房子,当时陈冉收拾了点东西正准备出门,看见沈宜修来找他了,他也不太意外,毕竟他还能去哪儿呢。 “你要去哪儿啊?”沈宜修站在门口看着他,楼道里光线不好,陈冉也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我去……朋友家。”陈冉只好这么说,他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儿。 “明天过年了,去朋友家也不合适吧。”沈宜修过去把他手里的背包抢了过来:“过年这几天跟我回去行吗?等过完年你想搬回这里住我不拦你。” “我在哪里住对你来说都一样吧,过年你反正都要回家去陪父母长辈的。” 陈冉低着头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了。这几天沈宜修对他那个殷勤态度简直让他坐立不安,分手的时候他还很有决心,觉得这辈子不会再跟眼前这男人有半分瓜葛,可这才多少天,两个人又退回到这样无比尴尬进退两难的位置上。 进吧,肯定是不行,沈宜修曾经那样欺骗他,伤害他,他也根本不相信沈宜修说的会对他专一珍惜的话,他不相信沈宜修,更不相信他自己。更何况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用了那样决绝的方式去分手,现在回去,算是什么? 退吧,沈宜修温情脉脉步步紧逼,而且对方毕竟拼死拼活地救了自己,要不是那天他赶去了夜总会,自己会被那群人怎么对待,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在这座冰冷庞大的城市,他无亲无故,可能死了尸体烂了都没人会发现吧…… 就算是路人,就算是仇人,救命之恩,他能想都不想冷淡拒绝吗? 所以他只好逃跑了,又一次逃跑了,可惜还没跑出家门,又被沈宜修堵了回来。 “不不,今年我跟你过年,就我们两个人,行吗?”沈宜修低头看着他,那只受了伤的手抓着他的胳膊,纱布已经去掉了,手腕上的伤痕却还是挺明显的。 陈冉看着他的手腕,沉默不语,他知道沈家家族观念非常强,每年过年沈家各种叔叔伯伯,堂兄堂弟,儿媳妇儿没出嫁的孙女辈,都是要全国,甚至全球各地回到北京,在沈家爷爷膝下过这个年的。 沈宜修人就在北京,他真不回去? “冉冉,”沈宜修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自然的鼻音:“我一直想跟你说,你生气了委屈了图新鲜了,我放你出去玩儿,但你累了病了被人欺负了还是要回我身边来的。我……我见不得你受苦。” 陈冉抬起头,看见沈宜修的嘴唇在微微发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他突然就慌了,除了在沈宜修早年拍的电影里,他从没见过这个男人哭,他这样的人也会哭吗?有什么事能让他哭呢…… 陈冉的目光像触电一样,下意识躲开那些撑着才没流下来的眼泪,他舔了舔嘴唇,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说道:“那就……只一起过个年……” 算我报答你救命之恩……他话还没说完,沈宜修已经猛地把他拥进怀里,他是那么用力,勒的陈冉肋骨生疼,气都快喘不过来了。 “太好了太好了!那我们现在马上回家去!”沈宜修兴奋地抱着他,失而复得的喜悦像美酒像蜜糖,又浓烈又甜美。 “唔,放开放开,我快憋死了……”陈冉在他怀里挣扎着叫道。 …… 丁香公寓的房子跟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所有东西原样摆放,打扫得纤尘不染,连阳台上的花花草草,架子上的小多肉都郁郁葱葱,活得好好的。 陈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有些失神地看着客厅电视上方那个布谷鸟挂钟,他曾经把一个摄像头放进那里面,为了算计沈宜修。 沈宜修也顺着他的目光往那里看了一眼,摄像头他当然让人拆掉了,可现在在看着,心里还是一阵不自在。 两个人都没说话,默默站了一会儿,沈宜修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我没张罗过过年,以往都是我妈她们准备,我也不知道该弄点什么。大扫除的话,之前让孙姐回老家之前来搞过了。别的还有什么?明天让公司值班的司机去买点食材年货什么的……我们现在列个单子吧,明天年夜饭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在家吃吧?在家吃比较有过年的感觉……” 沈宜修自说自话地念叨了半天,陈冉觉得有点好笑,挠了挠头,受宠若惊又不知所措地说:“啊……都行啊,我吃什么都行。” “不行。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你说菜名,我把需要用的东西列出来。”沈宜修一边说,一边取来了纸笔,趴在餐桌上,认认真真地在白纸上方正中写上“年夜饭菜谱”,然后偏头期待地看着陈冉。 陈冉只好报了几个菜名,都是好吃又不太难做的家常菜,他想着沈宜修手上伤口虽说愈合了,太折腾也不行吧:“要不明天我来做吧,你站在旁边指导就行。” “哈,算了,你洗洗菜什么的还差不多,一年到头吃个年夜饭,我可不想尝试黑暗料理。” “哦。”陈冉悻悻然,在桌子旁边坐下,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看他写东西。 “过年要包饺子,你想吃什么陷的?” “除了韭菜都可以。” “韭菜不好吗?韭菜壮阳啊。”沈宜修转着手里的笔,慢悠悠地道。 陈冉冲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你自己慢慢壮吧,把小沈宜修们都壮成百米冲刺冠军。”陈冉眨眨眼睛道。 “哎,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冲刺也是冲刺你。”沈宜修色眯眯地看着他:“列完单子洗洗睡,我不跑百米,要跑个一千米。” …… “唔……轻点轻点……” 沈宜修虽说要跑一千米,可并没有拿出长跑应该有的耐心,一上来就按着陈冉一顿狂亲。 陈冉被他高大强壮的身躯压得呼吸困难,艰难地说:“哥,你起来点,我快死了……” 沈宜修哦了一声,撑起身子,动作轻柔了些,可嘴上又不饶人:“小冉冉,那天晚上你真不记得了?我们这样这样,还那样那样,你叫得嗓子都破了,你知道吗?哎呦,浪的我都没眼看……” 陈冉漂亮的脸蛋一片绯红,偏过头闭着眼睛,一手用力掐住沈宜修身下:“赶紧给我闭嘴!” “嗷!你谋杀亲夫!”沈宜修被抓着要害,惨叫一声,终于乖乖闭了嘴。 …… “是不是疼?”沈宜修耐着性子把该做的准备工作都做了,可他进去的时候,陈冉还是很明显的抖了一下。 可能毕竟除了被下了药那晚上,真的是好久没做了。 “有一点,没事……”陈冉喘着气小声说。 “那要不算了吧……”沈宜修退了出来,以前他都以自我为中心,不太真的在乎陈冉的感受,就算让陈冉爽,也好像是为了自己更刺激,还经常把陈冉弄得满身伤,他现在不想那样了。 陈冉背对着他侧躺着,感觉到他离开自己的身体,紧张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但又觉得有些空虚,有些莫名的歉意。 沉默了一会儿,陈冉感觉到沈宜修在他背后动了动,然后一手抱着他,一手自力更生,一下一下的顶在他背上。 陈冉想,沈大老板这辈子身边美人无数,估计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吧…… 突然心里有点坏坏的小得意,陈冉翻身压在了沈宜修身上。 …… 大年三十,两个人在床上腻歪到中午,司机把年货食材送过来的时候,他们才懒洋洋地起床。 沈宜修那张单子列得密密麻麻,给司机发过去的时候,陈冉着实为司机捏了一把汗,等司机老胡拎着好几个满满当当的大塑料袋站在门口,陈冉一边道谢,一边把袋子拎了过来。 “陈先生,过年好啊。”老胡抹了抹脑门的汗,笑眯眯地说。 “过年好。辛苦了。晚上怎么过呀?”陈冉也笑着回道。 “我今年值班,跟公司里不回家的同事一起过。” “哦。啊,对了,你稍等。”陈冉把东西拿进来,转身想给老胡包个红包。 可他拿了钱,才想起来家里好像没有利是封。 沈宜修出来的时候,看见陈冉正在焦急地东翻西找。 “怎么了?找什么呢?”他走过去,搂着陈冉亲了亲他。 “我想找个红包,我还让司机等着呢。”陈冉不好意思地说。 “没事,开工我会给他们发红包的。”沈宜修笑了:“你别管了,老板娘。”说着,便走到门口,跟司机说了两句话,打发他走了。 陈冉倒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怎么这么笨呢。 沈宜修过来亲昵地在他身上蹭了蹭,叼着他昨晚被亲得有点肿的嘴唇,又缠缠绵绵地吻了过去。 “要不以后我的钱都归你管吧,老板娘,你想给谁发红包,就给谁发红包,嗯?”沈宜修亲了亲陈冉的小耳朵,用他极有魅力的性感声音说。 …… 下午,两个人都穿好围裙钻进厨房准备年夜饭,陈冉把菜都洗好,不让沈宜修的手沾水,然后站在他旁边,看着他一边吹口哨,一边把该腌的腌好,该炖的炖上,再切好了各种配菜,分门别类放进盘子里。 “哎,冉冉你给我唱个歌,激发一下我的劳动热情嘛。”沈宜修在处理一条多宝鱼的时候,突然转头对陈冉说。 “啊?唱什么?”陈冉摸了摸鼻子。 “随便你唱,别大过年的唱小白菜就行。” “哦,嘿嘿,我前段时间听到个网络歌曲,特别好玩,我唱给你听。”陈冉清清嗓子,开始唱一首网络神曲: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 明明今天上午吃了五碗面,可是非常奇怪,现在就饿鸟 …… 吃呀吃呀吃呀,吃遍全世界 吃得大家都想来跟我一起吃 请大家一定来给我投食 ……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沈宜修笑晕在案板上。 作者有话要说:  洛天依的 投食歌 听一次笑一次饿一次~ ☆、除夕 傍晚,两个人准备一起包饺子的时候,沈宜修发现大事不好,忘了让司机买葱了。 “老胡也真是,我没写,他就不知道买吗?没葱怎么做……”沈宜修皱着眉头抱怨。 作为一个祖上十八代都是北方人的地道北方人,即便是沈大老板,没葱他也做不出来传统又地道的白菜猪肉馅水饺啊,更何况晚上要做的菜基本都需要这种不起眼离了又不行的小配菜。 “要不咱不包饺子了吧,其实我们家那边过年也不吃饺子的,我们都吃馄饨。”陈冉赶紧安慰一脸阴沉不爽的沈老板。 “哦。”没想到沈宜修脸色更阴沉了:“那我们不仅仅缺葱,还缺馄饨皮了。” 陈冉被噎得咳嗽了一声,上前安抚地摸了摸沈宜修的背:“别不高兴了,多大点事啊,缺什么我去买不就行了。” 他说着自然而然地脱掉围裙,准备去卧室换衣服,可刚转身,沈宜修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陈冉回头,望见沈宜修紧紧盯着他。 那目光十分深沉,甚至有些隐隐的担忧和依恋,陈冉心里一动,这是怕我出门买个东西就不回来了? 他只好反握住沈宜修的手,无奈地说:“要不一起去?可你能出门吗?”今天是除夕,那些来不及采购的上班族这个时间估计能把超市挤爆,沈宜修被人认出来会不会引起什么踩踏事故?这大过年的…… 沈宜修却好像很高兴,眼中的深沉很快被小小的雀跃取代。跟媳妇儿逛超市?好像挺像那么回事的! 帽子戴好,大围巾裹了半张脸,陈冉领着个粽子出门了。 小区门口就有个挺大的超市,陈冉在前推了车,沈宜修跟着,低着头,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但一进超市,陈冉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在这年前最后的疯狂里,这个相对高端的超市都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很多货架都空了,刚下班来屯零食的小白领,马上要做年夜饭发现家里没油了的俏主妇,还有见着超市过年大促销啥都不缺也要来搬点卫生纸的大妈,把超市挤得连只鸡都钻不出去。而且大家注意力全在买买买上,估计这阵子就是神仙显灵,都没人会分点余光来看一眼。 沈宜修也发现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刚想把围巾摘下来,被陈冉一只手给按了回去:“忍一下,万一呢,‘星宜总裁除夕陪神秘男子逛超市买买买’很好听?” 沈宜修悻悻然放下手,下一秒钟却又激动起来。他们这会儿正在蔬果区,沈宜修一眼就看见货架上的葱姜蒜还有香菜,被挑的乱七八糟的,都混成一团了。 而且在一片绿的黄的白的中,水灵灵的大葱有且只有最后一小把了! 他就像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一边抹眼泪一边冲了过去,可还是慢了一步,一只纤纤玉手半路杀出,拿走了那把无辜的葱。 “哎,这位小姐,这葱能让给我吗?我急用!”沈宜修在小姑娘面前眼放精光。 小姑娘看着面前穿着怪异,行为举止更怪异的大叔,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又想想超市这么多人,有什么好怕的,便壮着胆子道:“谁是小姐?凭什么让给你?你急用我不急用吗?” 陈冉在两步远的地方,整个人都不好了,从沈宜修在西山别墅跟他告白之后,他就觉得这男人双商开始急速下降,现在两个月没在一起,沈大老板已经退化成智障儿童了吗? 陈冉走上前,温和一笑,对那女孩说:“您看这把葱还挺多的,要不我们把买葱的钱付给您,然后您就分给我们一两根,这样行吗?” “对对对。”沈宜修好像也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行为十分弱智,这会儿整理了一下形容举止,优雅地拿出钱包打开,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女孩儿犹豫了一下,刚才她下意识以为沈宜修是心怀鬼胎想要骚扰她的,这会儿看见年轻漂亮穿着得体的陈冉,心想难不成这帅哥也是来搭讪的? “算了,我不要了,给你们吧。”姑娘将葱递给陈冉,钱也没接:“我家门口也有的卖。” 陈冉赶紧道谢,没想到那女孩儿含着羞涩笑意看了他一眼,见他转身要走,又禁不住有点着急:“哎,帅哥,不留个电话吗?” 沈宜修:“……!”,不由分说,拉着陈冉的手,把人给拽走了。 …… 又买了馄饨皮和乱七八糟的零食,沈宜修心满意足,和陈冉一人拎着一大袋子往回走,超市门口有现场写春联的,陈冉好奇多看了一眼。 沈宜修道:“对了,还没有春联呢,赶紧买一对回去贴。” “可写什么呢?”陈冉看了看写好的那些,不是五讲四美就是和谐社会。 沈宜修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嘀咕了一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陈冉知道他在开玩笑,刚回头想嘲笑他,就听身后摊子的老板眉开眼笑地应了一声:“好嘞,马上写好!” 陈冉还来不及阻止,就见老板大笔一挥,十四个大字刷刷刷写好了,老板搓搓手,将两条红对联放在一边,拿了个横批继续写,对陈冉笑道:“横批我送您一个,‘天长地久’!” 沈宜修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利索地掏钱,大手一挥不用找了,不亏是写字的文化人,就是有品位,就是有情趣! 陈冉彻底无语,在沈宜修心满意足要把他拉走的时候,又赶紧顺了一副放在摊子边上看上去正常一些的对联,内容是什么也没顾上看。 回到家,沈宜修拉着陈冉出来贴春联,两个人你来我往较了半天劲儿,最后沈宜修妥协了,帮着陈冉贴了他后来顺的那一对。 于是沈大老板的藏娇小金屋门口,工工整整地贴了华美大气的春联:伟大祖国景象万千春似锦,英雄人民奋发向上气如虹。 沈宜修觉得自己像条死鱼,挣扎了半天吐着泡泡说:“也好也好,我拍个照,去我爷爷那里的时候给他老人家看看……” 而那对情话缠绵的“春联”,在沈宜修的坚持下,被贴到了门内侧的两边。 …… 在试着包了两个四不像的饺子之后,陈冉被沈宜修赶回了客厅,倚在沙发上看电视,陈冉随便换了几个台,发现各台都是春晚相关,他也就懒得换了,想想自己好几年都没看过春晚,今年就随便扫两眼吧,现在沈宜修的娘亲是不会上春晚了,要是放在以前,在春晚上看见个熟人会是什么感觉呢…… 陈冉思绪乱飞,放在茶几上的沈宜修的电话震了起来,单纯的震,没开铃声。 陈冉随手拿过来看了眼,屏幕上闪着两个字:亲妈。 “一休哥,周阿姨的电话。”陈冉冲着厨房喊道,沈宜修想时刻听着陈冉的动静,厨房没关门。 沈宜修头都没回:“不接。” 陈冉哦了一声,震动也停止了,他又扫了一眼屏幕,这不是第一个电话了,准确的说,是第十个了,还有两个沈爸爸的未接。 陈冉觉得这样不太好,刚想着去劝沈宜修接电话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信息:今天不回家过年,以后都不用回来了。 陈冉默默放下手机,盯着电视发呆,不用说,这肯定是因为他,沈宜修为陪他过个年,也算是够意思了,他那样的家世修养,嘴上不说,其实骨子里对父母长辈还是很尊敬的吧。 不过这个小小插曲对沈宜修的大好心情似乎没什么影响,吃饭的时候,他刷了刷手机,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不会包饺子,你总会煮吧?煮点饺子去吧,你老公快累死了不想动。”沈宜修拍拍陈冉的肩膀,突然有点后悔怎么没去别墅过年,那边过年留了佣人值班的,他今天可真的是自从睁眼就一直在劳动,整整站了一下午。 陈冉点头去了,见厨房里小巧玲珑的饺子旁边,还整整齐齐地放着沈宜修特意给他包的二十个秀气的小馄饨,还用了不一样的他爱吃的海三鲜馅。 窗外华灯初上,万家灯火,爆竹声声,团团圆圆,正是辞旧迎新的好时候。 …… 吃完饭,陈冉把东西都收拾了,把水果坚果什么的摆上桌,脱了鞋子懒洋洋地倚在沈宜修肩头看电视,看着看着一阵困意袭来,他头一歪,差点直接睡了过去,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过这么沉重但是非常让人安心的困意了,陈冉莫名其妙地觉得安全和满足。长久以后,他都像一只随时随地会被欺负掠夺的惊恐的小动物,一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全身警戒,真的是太累了…… “困了?要不这就睡吧?”沈宜修低头看他,柔声问。 “别……今天要守岁的。”陈冉含糊不清地说,喝了口茶,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电视上两个当红明星在唱歌,正是去年凭着《人鱼传说》大火的欧涵和夏纯。 夏纯跟沈宜修还闹过绯闻,而欧涵,陈冉想起来了,他正是凭着五年前《唱响星世界》的选秀一炮而红的…… 沈宜修可能是想转移陈冉的注意力,又或许是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题有些严肃,就着春晚说能缓和一点紧张气氛。 总之,沈宜修望着电视,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冉冉,有几件事情,我想今天跟你说,不想留到新的一年了,希望明天一切都有一个新的开始。” 陈冉抬头看着他。 “第一,袁艺还有那几个不三不四都已经抓到了,袁艺早已经不是当年你认识的那个小屁孩儿了,这几年他为了挣钱做了很多不正经的生意,估计这次进去不一定还出的来。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二,我通过学校捐了一笔钱给曾陌晨,不仅他母亲的手术费,他以后想出国留学的钱都够了,供体心脏我也会帮着找的。关于这个人和这件事,你不要再自责,也不许再提。” 这两句都是陈述,平静但是不容拒绝和质疑,陈冉沉默以对,他该如何表示呢?感激涕零?欢欣鼓舞?好像也不合适吧。 沈宜修揉了揉陈冉的头发,继续说:“第三件事,过完年之后,我想带你去见见我公司里的金牌经纪人和制作人,你不是一直想唱歌吗?怎么样?你愿意吗?”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5节 ☆、信任(修) 陈冉看着温暖灯光下,沈宜修柔和沉静的面容,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几年前,他们相遇最初,沈宜修就明确说过不允许他进娱乐圈,不喜欢他沾染圈子里的气息,不希望自己找他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陈冉一直对未来没有什么明确的规划,之前他只是沈宜修的一个私有财产附属品,他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去规划未来,现在对方让步了,愿意用自己的资源帮他拥有一个相对独立自主的生活,或者说就是在帮他走捷径了。不管对方的目的出于宠爱还是补偿,这样的买卖实在没有不做的道理。 但是陈冉还是犹豫了,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前段时间他唯一的执念就是分手,离开沈宜修,可现在又是这种局面……他如果接受了,其实就相当于同意继续回到沈宜修的庇护之下,以另外一种交易的形式…… “你在想什么?冉冉。”沈宜修满眼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过去是我太自私了,我总觉得把你放在家里就好,不让别人看见你,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就必须在。前段时间,你不在我身边了,我才开始想,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我只想着自己想要什么,从来没想过你想要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的性格,可能也不太适应在台前……”陈冉越听沈宜修说这样动情的话,就越是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承受了,他也许根本就不配拥有…… 沈宜修只是淡笑着看着他:“那你想要做什么?做什么都可以。” 陈冉低头不说话了,房间里回荡着电视上晚会欢天喜地的声音。 “冉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过了一会儿沈宜修问他。 陈冉觉得大概也许是,但这话说出来未免太伤人,而且是在沈宜修费尽心思陪他过年的时候。所以陈冉只好不说话。 沈宜修无声地叹了口气,摧毁信任太容易,建立起来却太难,不能怪冉冉,他这是自作自受。 陈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的打算,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沈宜修主动剥了几个开心果,塞到陈冉手里,亲昵地低头去蹭了蹭他的鼻子尖:“好了好了,你慢慢想吧,不着急,只要不是想做国家主席,别的都随你,我都支持你。” 陈冉终于点点头,靠在他身上微眯着眼睛听春晚,迷迷糊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没到12点,陈冉已经睡着了,身子越来越往下滑,直到趴在沈宜修腿上,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 沈宜修动都不敢动,直到觉得陈冉是真的睡熟了,才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来,进了卧室。 等他洗完澡回来,看见陈冉窝在被子里睡得正香,白皙修长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他站在床前进行了一番堪称激烈的思想斗争,是把人折腾醒拖去洗澡回来大干三百回合,还是就这么清心寡欲倒头睡?昨晚他怕把陈冉弄疼了,半点都没尽兴,这阵子没怎么吃到肉,都快变成和尚了…… 脑子里两个小人儿斗争了半天,沈宜修无奈地摇摇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一个宝贝,他舍不得再让陈冉受半点委屈了,毕竟失去的痛苦太沉太深,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上床关灯,他把陈冉抱在身前,低头轻轻细细把陈冉的头发耳朵脸颊都亲了个遍,这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要说起来,陈冉到现在没松口,没同意搬回来住,也就是没同意要跟他和好,但是沈总并不担心,他觉得照现在这样的可喜进展和良好前景,不出春节假期,冉冉肯定能让他哄回来的。 …… 凌晨4点,沈宜修隐约听到有动静,他还没清醒,手已经下意识地朝陈冉那一侧摸了过去,结果他摸了个空,身旁的被子是冰凉的。 沈宜修猛地翻身起来,卧室的门虚掩着,好像有很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了进来。他屏气凝神,推门出去。 陈冉背对着他,趴在餐桌上,对着眼前的一根蜡烛出神,屋子里没风,小小的火苗跳得很淡定。 沈宜修突然想起他生日那天,陈冉为了刺激他,还用蜡油灼伤过自己,现在大半夜的看见这场面,不由得心惊肉跳,他又怕动作大了,吓着陈冉,僵硬地站了一会儿,才尽量温柔平静地叫道:“冉冉?你在干嘛?” 陈冉还是被吓了一跳,猛地转身差点摔倒在地,他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来见一个人,他让我……点蜡烛。” 沈宜修一头雾水,朦胧昏暗的光影里陈冉的脸模糊不清,水汪汪的眼睛倒是闪闪发亮,他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看陈冉没什么异常反应,才终于走到他身边,把他的头按在了自己胸前。 “你在说什么?见谁呀?”沈宜修和缓又好奇地问,就像问你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 陈冉把头埋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却一句话也不说了,他已经清醒过来了,他来秘密会见的小朋友已经走了。 沈宜修耐着性子等,他必须要等。 过了好久,陈冉大概是觉得他不说点什么,沈宜修是不会放他走的,这样无形压迫的气氛让他很紧张,他终于犹豫着开口道:“来见一个小孩儿,我……自己。” 沈宜修低头看着他,既没有表现出疑虑也没有表现出不屑。 “一休哥,”陈冉的声音已经明显能听出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的大眼睛里全是闪着光的泪水:“我每次想要往前走一步的时候,他都会来拖着我,你说一个小孩儿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呢?” 沈宜修似懂非懂,他只知道现在看着陈冉惊慌失措的样子,听着他无法抑制的抽泣声,自己心里就像扎了一千根一万根针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冉冉,都过去了,没人可以在伤害你了。”沈宜修这么说着,把陈冉拉起来拥入怀中,印过去一个没有色情意味又格外细密绵长的吻。 …… 大年初一,沈宜修又陪了陈冉整整一天,他们谁都没有在提昨晚的事情,心照不宣的把它当成了一个梦。 黑暗的夜晚是陈冉的保护色,他能说出那么一句七零八落的藏在心里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了,沈宜修知道不能在逼他了,心病没有特效药急救药,只能靠时间和耐心。 年初二,在沈宜修又挂了家里三个电话之后,陈冉终于忍不住了,温柔乖巧地劝他:“你快回去看看吧,过年本来都要走亲戚的,你能陪我一天,我已经很开心了。你还陪着我不走,你家人会更恨我的。” 陈冉说的是实话,沈宜修觉得以他妈妈斗了一辈子小三儿的丰富战斗经验,他过年这几天的异常行为,她老人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为了什么,现在指不定怎样迁怒陈冉,正恨得牙痒痒呢。 沈宜修点点头:“等明年吧,明年过年我带你回家。”今年时机还不成熟,现在把陈冉带回家,就是给人送了个活靶子。 陈冉笑了笑没说话,目送沈宜修出了门。 …… 陈冉没什么事做,干脆叫了个车,直奔关爱中心来看思思,他之前跟沈宜修说过过年想来看思思,但是当时沈宜修好像不太高兴,只说过几天陪他一起去。可陈冉一天都不想等了,他有人陪着过年,思思没有,虽说有老师有其他小朋友,但那到底是不一样的。 陈冉到的时候,思思在房间里画画,小美女穿着黑色的羊毛衫,红色的棉布连衣裙,看起来温暖又喜庆。 思思对他的到来,表达了她所能表达的最大热情,指了指小书桌前的一个小凳子,微微笑了一下,说:“坐。” 于是陈冉乖乖地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画画,一边随口问她些生活上的事情,小朋友间的事情,有的问题思思会用简单的句子回答,有的则像吃饭掉米粒一样,被直接忽略掉了。 陈冉也不当回事,问着问着倒自说自话起来。 “思思,你觉得一休哥哥好吗?”虽说思思叫沈宜修哥哥感觉辈分有点乱,但是小姑娘从见到陈冉就一直叫冉冉哥哥,如果叫沈宜修叔叔,那感觉似乎更乱,所以就这么叫下来了。 “不好。”思思这次回答得很快,简直是在抢答。 “为什么?”陈冉对这个回答也不太吃惊,却有点哭笑不得。 田思思不答了,皱着眉头,好像在想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跟一休哥哥吵架了,你觉得我们应该和好吗?”过了一会儿陈冉又问,他没有指望思思能回答他,甚至不觉得思思能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应该。”但思思又很坚定地回答了:“他对你不好。” 陈冉笑了,耐心地解释道:“过去不好,但现在……”他低头扫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画,这随意的一眼却让陈冉生生停住嘴边的话,紧接着一阵热血上涌,眼前发黑,他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小矮凳在他身后咣当一声翻倒在地。 刚才没注意,思思一直在画些乱七八糟的,也没画完,看着像是室内的家具,非常抽象的桌子凳子床什么的,但陈冉这一眼再看过去,思思那副画已经基本完成了,画面右上角的床上多出来一个男人,虽说画的不怎么像,陈冉也一眼能看出来那是个微胖没什么头发的男人,而且白花花一片,不着寸缕。 “思思,你画的这是什么?”陈冉的声音有点发抖,他压着胸口,希望只是自己反应过度了,思思可能只是无意看到了什么电视电影镜头或者书里的图片…… “家和爸爸。”思思说。 “为什么会突然画爸爸?”陈冉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突然就被抽空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肺不堪重负,很可能下一秒身体就会在这样强势的气压差下爆炸。 “因为我看见他了。” “什么时候?” “前几天。” “在哪里看见爸爸了?” “老师办公室,”思思说:“还有一休哥哥也在。” ☆、无措 沈宜修正在沈家老太爷这边跟一年半年见不得一次面的亲戚们闲话家常,周芸也在。不过母子两互相没说一句话,连眼神都没碰一碰,沈宜修倒是有心去道歉哄哄他亲娘,奈何周芸不给他这个机会,一张脸冷若冰霜,连额头的皱纹好像都格外深了深。 沈宜修也没办法,陈冉这个事,得慢慢来,离明年过年带他回家的目标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突然手机叮的一声,这些天尽是给他拜年的,沈宜修本来不想看,又想着不知陈冉在家干嘛,怕是他发来的,就赶紧拿起来打开。 果然是冉冉发来的,沈宜修微弯嘴角,见信息上写着:我去出租屋收拾东西,今晚就搬回去住。你晚上回来吗? 沈宜修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细细一字一字看了一遍,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脸上就僵住了,虽说他对追回陈冉是很有信心的,但这……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他们家冉冉可不会这么主动……沈宜修这么想着,站起来想跟长辈们打个招呼走了。周芸正跟老太爷聊天,亲热又恭敬地剥了一个小蜜桔,给老人家递了过去。 “爷爷,妈,我……”他话还没说完,沈老爷子就放下手里的手机,他正在让周芸教他怎么用微信发红包。 “吃完饭再走吧。”老爷子摘下老花镜,抬头看着沈宜修,慢条斯理地说。 沈宜修垂手站着,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他给陈冉回信息:晚点回去,你今天先别去,我明天跟你一起去收拾。 可等他终于心不在焉地参加完家宴,急匆匆赶回丁香公寓,从楼下往陈冉房间看过去,却发现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开灯。 沈宜修边上楼,边给陈冉打电话,没人接。他烦躁地挂断电话,从电梯里出来,意外地看见陈冉坐在家门口,抱着膝盖埋着头,身边有个行李箱。 “冉冉?这是怎么了?没戴钥匙?”沈宜修看了眼那个行李箱,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是说明天一起去吗……” “你等多久了?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楼道里挺冷的,沈宜修心疼地走过去,要把陈冉扶起来。 陈冉仰起头,对上沈宜修的眼睛。 楼道里的灯闪了闪,这个灯最近有点问题,大过年的也没人及时来修。 陈冉苍白的脸在闪烁的光线里晦暗不明,漆黑的瞳仁里浮现出朦胧的水光,眼眶通红。 “嗯,我没带钥匙,你给我的钥匙我忘了挂回钥匙串上去了。”陈冉的声音非常平淡,甚至有些漠然。 沈宜修说不出陈冉哪里古怪,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 他把陈冉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的肌肤相触的瞬间,沈宜修愣住了,钥匙停在半空中。陈冉应该在外面坐了很久了,刚刚站起来的时候身体都有些打晃,那么他的手应该是冰凉的,可沈宜修拉住的手一片滚烫,那温度已经有些吓人了。 “冉冉,你怎么了?怎么发烧了?”沈宜修马上去摸陈冉的额头,陈冉下意识地躲了一下,沈宜修一阵心痛自责,肯定是在外面等太久着凉了。 “一休哥,”陈冉叫了他一声,腿一软,跌进他怀里:“我错了。” …… 沈宜修心里一片混乱,冉冉这是烧糊涂了吗?他手忙脚乱地把已经昏迷不醒的陈冉抱回屋里,马上打电话叫了医生来。 “冉冉,喝水吗?”沈宜修倒了一杯温水,在杯子上插了根吸管,轻轻推了推陈冉,送到他嘴边上。 陈冉动了动,茫然地睁开眼睛,他怔怔地看着沈宜修好几秒,好像才反应过来眼前这男人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 “我真的错了。”陈冉用压抑喑哑到不忍听闻的声音说:“我再也不会提分手了,我回来了。你别把思思送走行吗?” “你在说什么?你今天去哪里了?”沈宜修英挺的眉峰微微蹙起,语气寒冷中透出几分慌乱来。 陈冉看着他没说话。 “你误会了,冉冉。”沈宜修很敏锐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怎么会呢?他早已经跟关爱中心的人打好招呼,他们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但现在追究这个没有用,他觉得委屈,急于辩解:“思思的生父不是我找去的,我是去把他送走的。” 可陈冉好像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他闭着眼睛,很慢很慢地呼出一口气。 “你在听吗?冉冉?”沈宜修有点着急了,恨不得把陈冉从床上拖起来在他耳边喊。 陈冉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能看出他表情惊慌痛苦,能听出他声音嘶哑颤抖,但就是无法分辨他到底在说什么。意识仿佛被投入漆黑的深海,在暗潮汹涌的洋流中被撕扯成碎片,被毫不留情地冲散。 “我真的没有!是我妈把人找来的!我不会把思思送走的。我发誓!”沈宜修紧紧握着陈冉的手,把他滚烫的手放在自己嘴边,紧张而急切地亲吻,好像这个亲密的动作可以缓解他内心无处安放的焦虑一样。 思思?思思!意识的碎片犹犹豫豫捕捉到这样一个熟悉的名字,陈冉觉得那大概很重要,而眼前的人就是一切的主宰,生杀予夺,他必须去讨好。 陈冉突然翻身,半跪在床边上,用力拉着沈宜修的手伸进了自己衣服里,眼神涣散空茫,嘴上含糊又急切地说:“我真的错了,你要怎么样才能答应?你要这个是不是?” 沈宜修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挣脱陈冉的手,痛心疾首:“你怎么了?冉冉!”他突然想到在西山别墅陈冉拿着刀刺伤他那天,眼神也是这样凄惶又茫然。 “这样不对吗?那你是想要这个?”陈冉伸手去拉他的拉链,俯下身去。 沈宜修猛地站起来,急退了两步,撞上身后的衣柜,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冉冉,你冷静点……” 这时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沈宜修长长出了一口气,稳稳心神去给医生开门,甚至有种不合时宜的如释重负的感觉。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让他措施不及,一时竟然完全无法应对。 …… 陈冉到医院以后,反反复复又烧了一天一夜,才终于清醒过来。他醒过来的时候,沈宜修在,林亦晖在,关爱中心的罗老师也在。 沈宜修见他醒了,马上调动疲惫不堪的身体和五官,微微前倾,露出一个平和温暖的笑容:“冉冉,你终于醒了,我们等你半天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要给你解释清楚……” 林亦晖看了陈冉一眼,叹了口气,有些不情愿地道:“年前周老师找我问过思思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她要干嘛,就大概跟她说了说……对不起啊,冉冉。你别误会你一休哥。” 罗倩关切地看着陈冉,小心翼翼地说:“后来田爸爸确实来找过思思,还闹着去做亲子鉴定,但是我们第一时间就通知沈先生了,我们没让他见思思,沈先生从来没说过要把思思送走……你放心,我带了思思好几年,我也会保护她……你要不要给思思打个电话?她挺好的。” 陈冉迷茫地看着他们,刚刚醒过来,他神智本来还不太清楚,猛地听这些人着急上火地说了这么多话,一下反应不过来。 “你……还好吗?”沈宜修深深皱眉,如果现在陈冉还像前天晚上一样,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话,那他肯定会当场崩溃。 所有人都在等陈冉说话,病房里一片静谧,好像时间都停滞不前了。 “你们……先出去吧。”可能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陈冉终于说:“我知道了。” 林亦晖和罗倩逃出了病房,沈宜修还在犹豫陈冉说的这个“你们”到底包括不包括他在内。 “一休哥,我想问你一句话。” 陈冉打消了他的困惑,并且让他心里点燃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什么话?你说。” “如果没有夜总会那件事,我也不答应跟你和好,你会怎么做呢?如果我们和好了,但是我以后做错了什么事,有一点不顺你的意,你又会怎么做呢?”陈冉深深注视着沈宜修,目光清亮甚至有点悲悯,因为发烧的缘故,他的脸颊还带着淡淡的潮红,眼梢氤氲挂着微微水汽。 “我……”沈宜修一直自认即使算不上聪明绝顶老谋深算,但也绝对双商在线,他当然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回答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那现成的答案到了嘴边,却生生吐不出来。 他一瞬间的犹豫慌乱在陈冉通透的目光之下无所遁形,要出口的话更是梗在嘴边,变成了一个无所适从的吞咽动作,喉结上下一滑,整个人僵在那里。 是啊,他想过的,他没办法不承认,陈冉不算冤枉他。 陈冉轻轻苦笑,带着一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其实他们都明白,就算谁也没明说过,沈宜修为什么一开始能答应照顾思思。为什么这些年把小姑娘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为什么允许陈冉去看望,又绝对不允许他有任何处置决定权。他不就是为了哪天真的需要的时候,“迫不得已”的时候,用这个来控制陈冉吗? 即使沈宜修到现在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他确实清楚明白地知道,那个因为陈冉失去母亲的小女孩儿是陈冉这辈子逃不开的软肋。 “我明白了。我会回到你身边。至于能不能让你满意,我也只能说尽量了。”陈冉平淡乏味地说,声音听起来有些力不从心的虚弱:“等到你厌倦我的那一天,到时候如果你要给我钱,我就拿着,然后把思思也带走。我等着那一天。” ☆、心病 陈冉说到做到,确实乖乖回到沈宜修身边,但是他跟沈宜修心里都清楚,兜兜转转不过是一切都回到了起点,甚至连起点都不如。 表面上看,沈宜修是赢了,他成功追回了意外离去的小情人,让这件事只够资格作为他人生情史上的一个小插曲,小调剂。但是实际上,只有他知道自己输得有多惨,陈冉人虽然在,但是心已经死了,那他跟拥有一个会动会说话的充气娃娃有什么不同呢? 这个荒诞的想法让沈宜修觉得惊恐又羞愧,甚至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碰陈冉。 陈冉倒是无所谓,反而有种残忍的自我放逐的轻松感,至少比沈宜修费尽心机对他好,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要轻松的多。就像他几年前,第一次逃走的那七天一样,被沈宜修逼得惊慌失措恐惧不安,最后被逼回了家,他反而轻松了,因为反正没得选嘛,听天由命谁还不会。 比起这两个人各怀心思的微妙境况,其实更严峻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春天来了春天又走,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陈冉的精神状态每况愈下。 其实从沈宜修把陈冉关在西山别墅的时候,陈冉就开始长期吃安眠类和抗抑郁的药物,后来他出走的一段时间,药基本就停了,现在回来,沈宜修自然又给他找了最权威的心理医生、精神科医生,看着他按时吃药按时去治疗。 但就是没有用,陈冉也不配合,拒绝和医生讲话。不盯着他,他就不吃药,沈宜修也不可能一天24小时看着他,刚说要让保姆直接住在家里,陈冉就大哭大闹地拒绝,又说那要不冉冉你还住到别墅去,有人照顾也热闹点。 可陈冉反弹的更厉害了,不仅仅大哭大闹,他直接跳坐上窗台,一边哭一边对沈宜修说:“如果你再把我关起来,或者派人监视我,我就跳楼。” 沈宜修只好做罢,尽可能呆在家里陪着他。 一开始陈冉还只是失眠抑郁,沈宜修觉得自己还能勉强应付得过来,尽其所能照顾陪伴安慰,晚上陈冉没办法入睡,他躺在陈冉身边,给陈冉做头部按摩,轻轻拍他的背,一哄就是大半夜,等陈冉终于迷糊睡着,自己才轻手轻脚去另外的房间睡觉,因为陈冉已经到了稍微有点动静就会醒,他们要是睡在一起他连翻身都不行的地步。 但到后来陈冉变得非常暴躁易怒,医生诊断说是双向障碍的时候,沈宜修就真的是心力交瘁,撑不住了。他一个事事不用亲自动手,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每天回到家还要忍受陈冉喜怒无常的坏脾气,陈冉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有时候呆呆坐着一整天不说话或是连续打游戏连饭都不吃,有时候又莫名其妙跟他吵架摔东西把他赶出家门。 沈宜修觉得自己大概离躁郁症也不远了。 为了监督陈冉自己在家时的生活,避免他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举动,沈宜修让人偷偷在家装了摄像头,连在自己手机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让陈冉发现了,反正那天沈宜修回家的时候,震惊且愤怒地发现,陈冉把家里的锁给换了。 他疯狂按门铃、拍门,陈冉不开,打电话陈冉也不接,他站在门口,强压下一把火把这房子给点了的冲动,叫来了开锁的师傅。 于是,那扇最近被摔过无数次的可怜的门,又在一天之内,被换了两次锁。 一个小时之后,沈宜修铁青着一张脸,终于进了自家的门,屋子里一股浓烈呛人的烟味,陈冉正在书房里若无其事地打游戏,就好像外面一直响彻整栋楼的电钻声,金属撞击声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陈冉一手飞快敲键盘,另外一只手握着鼠标,手指间还夹着一支烟,烟灰落在桌子上键盘上到处都是,旁边的烟灰缸里已经积了满满的烟头。 沈宜修两步过去夺下陈冉手里的烟,红着眼睛厉声道:“你嗓子还要不要了?抽这么多烟!” 陈冉仍然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下噼里啪啦,就好像没听见这一声怒吼,也没看见眼前站着个大活人一样。 沈宜修一把将主电源线给拔了下来。 陈冉望着瞬间黑掉的屏幕,手指还就着惯性敲了几下键盘,然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用力冲沈宜修扔了过去,暴躁地喊道:“你他妈干什么?!” 沈宜修抬手挡了一下,烟灰缸重重打在他手指骨节上,痛得他紧皱眉头,里面的烟头烟灰散落一身。 “你故意的是吧?陈冉!”沈宜修上前抓着陈冉头发把他拖出了书房,不顾他的踢打,推他进了浴室:“一身的烟味,恶心死了,你是不是一天都在打游戏?还敢换锁?!你要翻天啊!” 他三两下剥了陈冉满是烟味的睡衣,把他推在花洒下面,猛地把淋浴开到最大,花洒里一开始出来的水是冰冷的,就这么劈头盖脸浇了陈冉一身,陈冉惊叫一声,想往旁边躲,但沈宜修把他推在墙上没让他动。 “你知道错了吗?”沈宜修也被淋了一身水,寒气逼人地问道。 这时候冲下来的水已经变温了,但是陈冉的身体还是在发抖,他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沈宜修的手,一时气急,身体好像已经不受大脑控制,而大脑自己好像也失去了控制,就像一头失控的小野兽一样,猛地朝墙上撞了过去。 沈宜修反应够快,一手把他往后拉,一手探过去垫在冰冷的瓷砖上,陈冉的头重重撞上他的手心,那力道之大,让沈宜修的手一阵钻心的疼。 这要是在墙上撞实了,陈冉非脑震荡不可。 “我就是故意的!你烦了怎么不让我滚!”陈冉的头抵着沈宜修的手,不甘心地又撞了两下:“你怎么不让我去死!” 沈宜修猛地把他拉回来,按在洗手台上。 陈冉挣扎着抬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狼狈的样子,全身赤裸,乱七八糟的头发上湿漉漉地往下滴水,皮肤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而黯淡无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眼眶水肿挤得眼睛都变小了一圈,眼底青黑一片,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被水一泡,都起了皱,真难看。 他也从镜子里看见沈宜修站在他身后,正在一颗一颗解开衬衫的扣子,那张他熟悉至极俊美非凡的面孔阴沉又危险,看来自己真是把他气得不轻。 陈冉脸上浮现出一种轻蔑又自嘲地笑容,心中升起一种诡异的报复又自虐的快感,虽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报复沈宜修什么。 他从镜子里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宜修:“我这幅鬼样子,你都吃得下吗?现在还真是不挑啊。” 那样的笑容和那句轻飘飘的话电了沈宜修一下,使他马上停下了去脱衣服的手,他刚刚真的是气急了,忍耐了这么多天的欲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在身体里围绕成一张滚烫燃烧的火网,烧得他几乎丧失理智,他想惩罚陈冉看着他疼,听他求饶说自己错了…… 但很明显陈冉是不怕他的,陈冉甚至希望他这么做,那样他们的关系就更腐烂衰败无法挽回了。 沈宜修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把胸肺间那口酸涩滚烫的浊气吐了出来。 算了,他跟自己说,别跟一个病人计较,而且他答应过的,永远都不会再强迫不会再伤害冉冉了。 他放开陈冉,站直身体,推开门走了出去,低沉地说:“你自己好好洗个澡吧。洗好了出来吃饭。我在客厅等你。” 陈冉紧绷着的身体一软,脱力般靠着盥洗台滑坐下去,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陈冉盯着吊顶上惨白的灯光和凝结在瓷砖上一点点变大,最后无法承受重力而滴落下来的水珠,干涩的眼睛渐渐被泪水填满。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沈宜修解释他的感受,好像是他的心里有一些弦,连接着生命和欢乐悲伤种种情感,然后现在住进来一个任性的小恶魔,小恶魔举着剑,张牙舞爪耀武扬威,那些弦一根一根的就被砍断了。 他必须去找一些事情做,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要被迫去面对心里的战场和硝烟,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目狰狞的恶魔把那些弦砍断。而且他知道,等弦全部断了以后,一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发生。 …… 这天之后,陈冉安分了一段时间,就起码在沈宜修眼里是这样的,他没有再整日打游戏,一天连着抽几盒烟,按时吃药并且能勉强睡到天蒙蒙亮。 沈宜修觉得松了一口气,工作上已经压了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他近半年没有做宣传没有接活动,除了一部挂着他名字,但是他只跟了一小半的电影上映且票房惨败之外,没有一部新作品。星宜股价随着电影票房失利和他的人间蒸发而节节下跌,各路媒体八卦臆测不断,好听点的,说说他“年少登顶狂妄自大,江郎才尽江河日下”。难听点的,就又把近一年来云里雾里的八卦绯闻捕风捉影拼拼凑凑,编排出许多新瓶装旧酒的故事来,什么“深陷同性三角虐恋”啦,什么“与许媛再度分手是因为被发现私生女丑闻”啦,还有更夸张的,“沈宜修疑似与gay圈头牌名媛有染,被骗涉毒后疯狂报复”……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可苦了林亦晖和孙阳。 所以陈冉情况稍微好一点之后,林亦晖好说歹说,把沈宜修拉着去了趟美国,去好莱坞跟电影公司谈一个新项目。沈宜修安抚了陈冉好几天,又把本来应该跟着去的孙阳给留了下来,让他没事就去丁香公寓看看陈冉,但又不能让陈冉觉得这是在监视他,如果陈冉出门,也要派人跟着点,但一定要远远地跟着,一定不能被发现。 孙阳一个头两个大。 沈宜修还特地见了一下现在的保姆孙姐,提前发了一笔奖金,并且给了她一份营养配餐单以及陈冉的口味禁忌,让她每天按时过来给陈冉做饭,而且要注意方式方法地看着他按时吃饭吃药…… 沈大老板忙完了这些,这才终于跟林亦晖上了飞机。 然而,他在美国的时候,陈冉的所谓好转并没有持续下来,陈冉确实不在家里胡闹了,他开始跑到外面去胡闹,孙阳紧看慢看,有几次还是没看住,陈冉闯了几个不大不小的祸。他不敢直接告诉沈宜修,只能转告给林亦晖,林亦晖为了让自家老板安心工作,就很好意思地对着越洋电话装信号不好,装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对孙阳一个劲地“喂喂喂,哦哦,我听不清,就这样吧……” 直到陈冉跟着几个富二代飙车,警察把人带走拘留,被媒体拍了发新闻,沈宜修在照片上看见了那辆灰色的兰博基尼,才终于意识到他得回去管管陈冉了。 他直接推开想要说点什么的林亦晖,从会场离席,订了最快的机票飞回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要接开头了,没大纲搞毛的倒叙啊,千辛万苦,卡好几天才圆回来,/(ㄒoㄒ)/~~ ☆、决定 7月初某日清晨,北京飞上海的头等舱。 “请再次确认您的安全带已经扣好,我们的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林亦晖欣赏了一会儿美丽空姐的精致面容和优雅身姿,十分听话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安全带,然后扭头看了眼沈宜修,发现自家老板顶着一脸疲惫正望着窗外跑道出神。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伸手帮沈宜修系好安全带,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听说你昨晚又跟陈冉吵架了?还动手了?” 沈宜修收回视线,盯着自己右手发了会儿呆,冷淡地嗯了一声。 林亦晖没再说话,沈宜修要是想说,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要是不想说,他再怎么问也没用。 果然,过了没一分钟,沈宜修就好像突然从梦里醒来一样,深深吸了口气,看着林亦晖叫了一声:“晖哥……” 林亦晖松了口气,马上放下手里的杂志,撑着头做认真倾听状。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冉他最近越来越过分,昨天我跟孙阳从地下赌场把人带出来的,我也是一时气急,没忍住……”沈宜修剑眉深锁,深邃的五官越发像雕刻一般犀利。如果不是对着林亦晖,如果不是实在心头抑郁难平,很难想象沈大老板会说出这种有点“居家小媳妇儿抱怨老公天天不回家”语气的话来。 林亦晖挑挑眉,他倒是不吃惊,沈宜修在他面前怎么说话他都觉得可以接受。 “我也是奇怪了,你说从陈冉三月份回来到现在,你们俩三天好两天吵的,陈冉反反复复花样作死,这全是因为心理问题?他的病就一点没见好吗?” 林亦晖口气明显不善,在他心里,有意无意觉得陈冉根本就没什么问题,搞不好就是在耍小花招。要放在以前,陈冉作死他看热闹,这两人分手了是最好,但现在他看得出沈宜修是真的对陈冉上了心,这段时间简直就是沈宜修人生中最灰暗的时期,他当然忍不住心疼这个老板加好兄弟,有些为他打抱不平。 沈宜修长长叹了口气,神色甚至有些哀怨了:“我也奇怪啊,换了好几个医生,药一直在吃,可就是不见好,那些情绪抑制的药物效果不好还能说是因为情况复杂,可现在连安眠类的药物对冉冉都完全没用。我甚至觉得……” 沈宜修怀疑的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他怀疑陈冉根本就是故意这么折腾作死,想等他不耐烦忍不了了主动放手?也正是因为有一点这样的怀疑,所以他才克制不住打了陈冉? 沈宜修把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话咽回肚里,心底幽幽叹息,也不知道是陈冉真的心病难医还是借病跟他死磕这两种情况哪种更难接受。 林亦晖根本不需要他说明白,他基本能理解沈宜修心里在想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那总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不让你派人跟着,你也不能天天看着他吧,早晚要出事……要不……” 沈宜修打断他:“这次从上海回去以后,你也别给我安排工作了,我打算天天在家陪着冉冉。” 林亦晖本还想说“要不考虑一下把陈冉送去住院得了”,现在一看沈宜修态度这么坚决,万幸“送陈冉去精神病院”这句话自己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对了,我跟你借了个人,在我回去之前去陪陪陈冉,忘了跟你说了。” “啊?谁啊?陈冉不是不让人去吗?”林亦晖懵了。 “你那个行政助理小董。我现在越来越不放心冉冉,不让保姆去不让保镖去,找个傻白甜小美女去陪他,应该能好点吧。”沈宜修望着外面层云翻卷的天空,无可奈何地说。 …… 同一时间,北京家中,陈冉坐在餐桌旁边拿着手机发呆,脑子里纷纷乱乱,无数的想法,情绪,感情像是在跑马拉松,争先恐后地跑出来向前冲刺,他却一个也抓不住。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觉得自己的心特别特别累,而这种非常消耗人的情绪马拉松,他几乎每天每时每刻都在跑,不知道什么时候撑不住了,就会倒地猝死了。 突然传来的门铃声让他正疯跑着的混乱思维陡然一停,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谁呀?”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在一声比一声急的门铃声中站了起来。保姆孙姐吗?她应该不会一大早就过来呀。 陈冉打开门,见门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儿,打扮得青春随意,脸圆圆的,眼睛一笑就成了月牙。女孩儿背后好像还背着一个挺沉的大背包。 “小董?”陈冉下意识手握半拳挡住了自己的脸,沈宜修打他那一巴掌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得出来:“你怎么来了?”陈冉认识这女孩,去星宜总部的时候见过几次,她是林亦晖的行政助理,很多高层的杂事琐事都是她管着的。 “老板让我来的,说他回来之前,让我住在这里,一天24小时贴身跟着你。”小董笑了笑,特别直白地说。 陈冉震惊了一小下,真亏得沈宜修想得出来,但他还是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他直接抬手要把门关上,他现在真的没有心思精力应付沈宜修费心安排过来的“美女看护”。 “哎哎哎,别关门。”小董直接挤了进来:“陈冉,你别让我为难嘛,老板说了如果出一点差错,就直接把我开了,我从大学实习就在星宜也有五年了,我还不想失业呢……” 陈冉没办法,一言不发,转身进屋了,小董呼出一口气,进门放下背包,从里面掏出拖鞋换上了,她一边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说:“老板给我发了n多注意事项,让我看着你按时吃药,今天去医院复查,还有你如果要出去,我也要全程跟着,寸步不离……” “那我要去上厕所怎么办?我在厕所里呆个半小时,够不够出点差错的?”陈冉没好气地问。 “那我就在门口听着。十五分钟不出来,我就让人帮忙进去找你。”小董简直是毫不犹豫地就回答了他这个故意刁难的问题:“沈总嘱咐过这个的……”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 陈冉这回彻底没话说了,由着小董姑娘进进出出熟悉环境,很快适应了这个临时住所。 …… 几天相处下来,小董不觉得陈冉有哪里不正常,这让她来之前一颗七上八下的心安安稳稳放回了肚子里,她本来还未雨绸缪得准备了电击枪和束缚带的,也上网查了些双向情绪障碍,抑郁症,躁郁症之类的信息。她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结果来了之后发现连一个小兵都没有。 陈冉看上去是很疲惫没什么活力,但是也绝对没有特别低落,没有哭泣,没有暴躁,没有情绪失控,而且也没有说要出门。他大部分时间在房间里昏睡,至于睡着没睡着小董就不知道了,醒着的时候,他会很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情,就当小董不存在。而据小董观察,陈冉这两天清醒状态下基本在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收拾东西。 不是要出门打包行李的那种收拾,是把旧物细枝末节全部翻一遍的那种收拾。 “你在干嘛呀?冉冉。” 这天午饭之后,小董帮来做饭的孙姐收拾了一下碗筷,然后跟着陈冉进了书房。 陈冉正在把书架上的书、本子和手办一个个来下来,堆在地毯上,然后自己盘腿坐下去,一个个翻看,擦去并不存在的浮尘。 “这是你画的吗?”小董在旁边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陈冉打开一个速写本,那本子前面几页竟然是她家老板沈宜修的画像。 “画得好像!这什么时候画的?”小董由衷称赞道。 陈冉可能是被她问的有点烦,敷衍道:“前几年画的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刚刚成为沈宜修情人的时候,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对感情对他和沈宜修的关系也有过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被那样一个天神一样的男人呵护宠爱,任谁都可能会迷失,会认不清现实吧。 只不过他很快就清醒了。 现在呢?现在沈宜修对他挺好的,他知道,但可惜很多事情,他已经有心无力,没法控制了。 过了一会儿,书和本子都过了一遍,陈冉开始摆弄他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美漫超级英雄手办,他动作很慢,很仔细,用棉签一点点擦拭关节缝隙这些小地方。然后把他们围成一个圈,把变形金刚们放在中间。 再然后,他就停止了一切动作,盯着面前地毯上神情动作各异的超级英雄们出神。 小董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他没有从这种静坐冥想之中退出来的打算,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两个小时以后,小董去卫生间经过书房,见陈冉还是那样的姿态,好像一动都没有动过,她有点担心了,再正常的事情做到极致也是让人心生恐惧的。 “冉冉,你没事吧?”小董轻声问。 陈冉微微哆嗦了一下,回头微笑:“没事,你忙你的吧。”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你老板什么时候回来?他们的机票都是你帮订的吧?” “啊。对。老板和小林总12号回来,老板之前说一定要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你生日是14号对吧?” “嗯。”陈冉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到变形金刚身上去了。 “你知道老板去上海是干什么去的吧?”小董突然说,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能让陈冉高兴起来的事情,毕竟老板交给她的工作不就是这个吗。 “我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陈冉淡淡道。 “不全都是工作上的事,”小董故作神秘地说:“他是要去上海请一位神秘嘉宾来参加你的生日会。不过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本来都是要保密的……” “公司专门有一小组人在策划你的生日会你知道吗?”小董确实不是保守秘密的好人选。 “哦?是吗?”陈冉微微一笑,眼睛弯出好看的弧度,眼眸却是暗的,没有很惊讶也没有特别欣喜。 小董看不出来,她用力点了点头,很开心自己能让陈冉笑一下。 …… 7月11日傍晚,沈宜修在上海某餐厅,刚刚见完有“变形金刚之父”之称的著名漫画家马克·布鲁克斯,他前一阵子已经在美国去拜访过对方一次了,这次见面就敲定了邀请他去参加陈冉的生日party的行程。 沈宜修走出餐厅,刚坐上回酒店的车,手机收到一条天气短信,说明天将有强台风从江浙沿海登陆,届时上海海陆空交通都有可能受到严重影响。 他当机立断,告诉司机不用回酒店了,直接去机场。台风一来,说不好一两天内航班都要受影响,他可不能冒这个险,还要提前点回去好好准备一下陈冉的生日。 好像就是从去年陈冉生日那天开始,就什么都不对,所有一切都疯狂失控地朝着未知险恶的方向疾驰而去。所以他近乎偏执地认为,今年这个生日很重要,带着某种象征意味,就好像时钟可以拨回去一样,他和陈冉也可以把这一年间的种种痛苦离散一笔勾销,让一切重新开始。 所以一定不能有差错。 同一时间,北京家中,陈冉刚刚打完一个电话。这个电话是给他多年没有联系的母亲打的。 去年冬天他在西山别墅的时候,曾经拜托孙阳帮他查母亲的联系方式,孙阳很快就给了他,那个电话他一直存在手机里,却没有打过,过年的时候想打最后还是没勇气。 电话的内容非常简单,他原以为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情绪,在电话里崩溃大哭,可是他没有,他只是用微微有点哽咽的声音问候了一下妈妈和她新家庭的家人。然后问了那个他这么多年一直想问的问题: “妈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高二那年出了那件事以后,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当时你为什么没去看我?我在等你你知道吗?” “我……我不知道……”电话那边他母亲的声音听上去有细微的颤抖,生涩和拘谨,她已经从刚接到电话时的震惊慢慢平静了下来,现在更多的是困惑以及不适应:“我当时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对不起,冉冉。” “哦。”陈冉轻轻笑了一下。不知道?原来那件丑闻整个小城还会有人不知道。 “你过得还好吗?冉冉……”电话那头的略显沧桑的声音还在继续,但陈冉不想再听下去了,过得好不好,已经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他挂了电话,出客厅看见小董正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了?跟男朋友吵架了?”陈冉问。 “没有没有。”小董坐直身子,热情地拍拍身边的位置:“一起看电视吗?” “你这么好几天住在一个陌生男人家里,你男朋友都没意见的吗?”陈冉倚在门框上,两手抱胸,半开玩笑地问。 “他……没意见。”小董心虚地说。 陈冉笑了下,温和又诚恳地说:“我突然有点想吃小区外面那家小吃店的小烧饼,你能帮我去买几个吗?” “一起去吧。”小董站了起来。 陈冉没说话,他下午听见小董跟她男友打电话吵架,现在她男友应该就在小区外面。 果然几秒钟之后,小董说:“那我很快回来。” 陈冉点头,在她出去之后,反锁了家门并且插了插销。 …… 沈宜修在机场柜台直接办了改签手续,给林亦晖发了信息让他帮忙收拾行李,按照原计划带着漫画家一起回北京,然后自己登上了最近一班回京的飞机。 他在飞机上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给陈冉准备的生日礼物,虽然庸俗但是很有仪式感的裸圈珀金对戒。 同一时间,陈冉拿了一张白纸,铺在餐桌上,思考了半天,落笔写了三个字:一休哥。 写完这三个字,他又突然不知道该写什么了,望着白纸发了会儿呆,最终放下笔作罢。 客厅角落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陈冉朝那边看过去,拿着变形金刚的小孩儿站起来,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甜美好像还带着鼓励的笑容,然后走到阳台去,从打开的窗口翻身一跃而下。 ☆、阴谋 陈冉在他24岁生日前两天,在即将走完生命第二个轮回的前夕,在丁香公寓他跟沈宜修住了五年的家中,用水果刀割断手腕动脉自杀。 沈宜修因为台风原因,提前一天回京,他一下飞机给陈冉打电话,无人接听,他马上打给派过去看着陈冉的小董,电话响了好几遍,小董终于接了,支支吾吾地说,她下楼帮陈冉买点东西。沈宜修一听就火冒三丈,他问小董离开多久了,小董不敢说话了。 “现在马上回去!回到家立即给我打电话!”沈宜修冲着电话几乎是失控地喊道。那种隐隐约约不详的预感在心头盘桓不去,他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到陈冉身边,看见他还好好的。 十五分钟之后,沈宜修在车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小董的电话也终于打了过来:“老板……我……我我打不开门!我叫了半天,也没有反应……”女孩儿的声音因为焦急和恐惧已经完全变了调,她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着,手足无措,全然没了章法。 沈宜修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绝对不能慌。他没去骂不靠谱的小助理,马上挂断电话,报了警,叫了自家的保镖,又叫了救护车。希望冉冉只是睡着了,希望他只是心情不好又在闹别扭,但该准备的还是备着吧…… 等到沈宜修带着一群人终于破门而入,入目就是他往后人生夜夜噩梦里反复出现的景象:陈冉毫无生命力地侧躺在地毯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手腕上血肉模糊,伤口像是一团染血的破败棉絮,流出的血大片大片,已经浸透了身下的地毯。他身旁茶几上放着一堆散乱的药瓶和药片,还有一张纸和一支笔。 沈宜修脚步踉跄地扑过去,甚至不敢伸手去触摸陈冉的鼻息,他只是挣扎着,强撑着把陈冉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几乎是机械麻木地朝楼下救护车冲去,大脑里完完全全一片空白。 直到陈冉被推进手术室,医生出来跟他说,陈冉的情况非常危险,失血超过2000,严重休克,但是目前还有生命体征,他们会尽力的……沈宜修才好像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他觉得胸口一阵气闷,手脚猛地颤抖了几下,一口气梗在喉咙口,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沈总?……” “沈先生?你还好吗?” “老板?你怎么样?” ……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6节 到处都是冰冷黑暗的海水,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一层一层不容拒绝,把他的意识和生命全部冻结。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不能窒息在水里,冉冉还在等着他。 沈宜修猛地睁开眼睛,闷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头顶是刺眼的白炽灯,身旁围着一圈神色焦急的人…… “冉冉呢?他怎么样了?我要他活着!我要他活着!”沈宜修跌跌撞撞,从临时病床上跳下来,直扑向还亮着红灯的手术室。 “还在做手术,老板,你小心!”孙阳扶住沈宜修,把他拖到手术室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他一听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 沈宜修眼望着手术室上方的红灯,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突然眼里就溢满了泪水,他好像有些坐不稳,像是要寻找一个依靠似的,把头靠在了孙阳肩膀上,像个受伤的,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小孩儿一样,带着哭腔道:“孙阳,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狠呢……” …… 孙阳无言以对,他自己心里尚且混乱不堪,混杂着震惊、心痛、恐惧和愧疚,那滋味又酸又苦,顺着血液流出心脏,片刻就充斥了眼睛和口腔。他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沈宜修这样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无助,那样子真的有些可怜。 孙阳僵硬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点,伸手在沈宜修背上拍了两下:“老板,你别太担心了……”他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话来安慰沈宜修,却发现所有语言都那么苍白无力。 以前他对沈宜修敢怒而不敢言,可这段时间他看着自己跟了多年的老板对陈冉日渐付出真心,竭尽所能呵护陪伴,默默忍耐对方反复无常的情绪,甚至几次被突然暴躁起来的陈冉伤到,他心里是有所触动的。想想如果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身心备受煎熬,可自己却毫无办法,而这一切还很有可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那种感觉一定很绝望。 “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沈宜修撑着坐直了身子,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一双幽沉深邃的美目此刻却毫无神采:“我现在甚至希望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希望他好好活着,在不在我身边都无所谓了……” 孙阳艰涩地开口:“老板,你别太自责了……” 这时从走廊另一头匆匆走过来一个年轻医生,脸上的表情混合着古怪的严肃和不安,他走到两人身边,看了看孙阳,又看看失魂落魄的沈宜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阳会意,站了起来,想要把医生拉到旁边去。 沈宜修忽然抬头,脸色沉定了几分:“说吧,什么事,不用躲着我。” “嗯……”,医生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因为担心患者割腕之前有乱服药,所以您带过来的那些药物我们都做了化验,然后发现了一些……异常情况。” 沈宜修站起身,深深皱起眉,一脸寒霜:“怎么了?快说!” “那些药,抗抑郁的盐酸帕罗西丁,抗躁狂的碳酸锂,甚至包括安眠药,还有患者日常吃得胃药,全都被替换成了特制的维生素,做成和以前的药片一模一样的维生素。”年轻医生在沈宜修森寒且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下,眼神不由得闪烁不定,他声音越来越小:您看……要不要通知警方?” 沈宜修死死盯着医生惶恐不安的脸,好像过了好久才终于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他微微弯腰,用手重重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用尽全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住心悸和颤抖:“先……不用了。” 孙阳能感觉到身边的男人身上瞬间暴起的惊诧,紧接着就是愤怒和戾气,像能瞬间摧毁一切的飓风,让他不自觉向后退了半步。 “陈冉怎么样了?”片刻之后,沈宜修站直身体,冷冷问那神色慌张的小医生。 “我……我现在就进去看看。”小医生并不知道情况,但他很高兴有借口能离开这里。 沈宜修看着小医生匆匆进了手术室,站在原地仿若雕像一样一动不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暗沉一片,像黑洞一样吸附了一切光亮。 孙阳站在他身旁,无数念头飞快窜过心头,是谁干的呢?要这样无声无息至陈冉于死地?陈冉没什么仇人,仅有的也被沈宜修收拾了,更何况,陈冉一直是沈宜修养在家里,护在手心的宝贝,什么人能悄无声息地做换药这种持续且私密的小动作呢? 几分钟后,手术室的门开了,小医生跑出来,脸上有些宽慰欣喜的神色:“抢救输血及时,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了,但他很虚弱,一时半会儿恐怕还醒不过来……” 沈宜修听了,缓慢地点点头,对孙阳说:“你在这盯着,陈冉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出去一趟。”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朝医院外面走去。 ☆、新生 沈宜修回到他父母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周芸居然还没睡,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养神,手里还不紧不慢转着一串佛珠。电视开着,声音很小,放着广告。 “爸爸呢?”沈宜修进门,径直走到周芸面前。 “睡了。”周芸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了儿子一眼:“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吃饭了吗?饿吗?” 周芸把那串佛珠戴回手腕上,慢慢站起身,慈爱而平静地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妈——”沈宜修叫住她,冰冷肃然如刀锋般的声音好像硬生生地撕裂了什么:“陈冉还活着。” “哦。那好啊。”周芸一双凤目微微眯起,瞳孔不为察觉地缩了一下:“我听说了,他自杀了是吧,他不是精神有问题吗?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您应该庆幸他没事。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么长时间没回家,现在大半夜跑回来跟我说怪话?” “陈冉去年从西山别墅回到市里,您就处心积虑把以前的保姆换掉,姨妈给推荐的那个孙姐,根本就是您的人吧,陈冉治病怎么长时间不见好,是因为他这次重新回到我身边之后,就没有吃过一粒他该吃的药。您可别说这些您都不知道。那个姓孙的保姆我都已经扣下了。”沈宜修清晰而坚定地说,他的胸膛快速起伏,双手在身侧下意识紧握成拳。 周芸默默听完,并没有流露出一点惊讶和惶恐,她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我并没有想让他死,我以为他总那样疯疯癫癫的,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放弃了,他不就是你一个情人吗?我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能坚持这么久是吧?”沈宜修怒极反笑:“您的意思,陈冉会自杀,都是因为我没早点放弃他了?” “那你准备怎么样?报警吗?”周芸看着他,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些软弱和痛惜:“我也是为你好!你不结婚,我忍了,你喜欢男人,我忍了,但我不能容忍你跟一个疯子纠缠不清啊!从他把你刺伤,我就忍不了了,本以为你们分手这事就算完了,结果呢?你巴巴上赶着把他追回来,又为他受了伤,过年为陪着他,连家都不回了,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为一个什么都没有,连他亲生父母都不要他的倒霉小孩儿,你还要死缠烂打到什么时候?你是不是我儿子?……”周芸越说越激动,一直努力维持着的淡定自若被汹涌而来的愤怒不甘冲散了。 “够了!”沈宜修低吼道,眼睛里充满了红血丝:“我就是来跟您说清楚,念着我们以往母子的情分,我不会报警。但咱们母子的情分,也就到今天为止了。陈冉他不是我的情人,他是我的爱人。您要是再伤害他,就和伤害我是一样的。” 周芸听了这话,嘴角抽动了几下,勉强扶着扶手椅站稳,闭上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您最好再多求求神拜拜佛,保佑陈冉平平安安。否则就是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您。”沈宜修说完,看了一眼她母亲手腕上的佛珠,转身走了。 周芸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缓了半天才失去魂魄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泪水从眼角溢出,顺着浅浅的皱纹,长滑而落。 …… 沈宜修回到医院,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孙阳看见他那阴沉得恨不得毁灭全世界的脸色,也没敢问他去了哪里。 “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坐会儿。”沈宜修疲惫地朝他摆了摆手,又问旁边的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也是一脸困顿,强打精神道:“手术做完了,情况稳定,现在icu继续观察。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尽量平和镇定地说:“失血休克时间太长了,患者脑部和多脏器缺血缺氧时间比较长,醒来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这个还不好说。” 沈宜修愣了一下,强迫自己点了点头,对医生说了一句辛苦你们了,然后就坐在长凳上,不说话也不动了。 孙阳冲医生护士们点点头,示意他们都各忙各的吧,然后自己也坐在一边,精疲力尽地闭上了眼睛。 …… 沈宜修一辈子从来没信过神佛,他一向骄傲自大,觉得信神佛还不如信自己,但一向自负的沈公子,却在这个普通的夏夜,一边眼睁睁看着天光破晓,一边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神都在脑子里拉出来求了一遍。 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释迦牟尼观音菩萨太上老君,万能的真主,人人口中的老天爷,他把他们都轮流拜了好多遍,只求一件事,让陈冉好好醒过来,从此以后的人生,健康平安。 就这么眼看着天亮了,天又黑了,沈宜修觉得跟这些三十多年都没打过交道的神仙们已经特别熟,简直熟到可以互相串门的地步了。陈冉终于醒了。 人醒了,他却又不敢去见。说什么呢?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你自杀这个事吧,其实不怪你自己,是我亲妈把你吃的药都换了,我还一直怀疑你觉得你这是跟我故意作死,还为这个打了你一巴掌,现在你醒了,你能原谅我跟我和好吗?我们以后一起好好过日子? 沈宜修自己都觉得可笑,可他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他呆呆地站在陈冉病房门口,一步也迈不出去。 倒是孙阳进去看了看,出来跟他说,陈冉想要见他。 沈宜修有那么点受宠若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混沌不堪的情绪,又忐忑地想自己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狼狈啊?冉冉会不会看见就嫌他烦? 直到孙阳又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勉强笑了一下,走进了病房里。 “冉冉……”沈宜修站在床前两步远的地方,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冉微微动了动,睁开眼睛,那眼神简直像幼儿一样懵懂清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却偏偏又有点洞察一切的通透。他歪头看着沈宜修,微微一笑,夏天所有的花,鸟,河声,虫鸣,仿佛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色彩。 陈冉的笑容里好像有一点不好意思,他低声开口,声音听上去很虚弱,沈宜修俯身凑近他嘴边,才听清他说的是:“一休哥,对不起,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沈宜修一个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哽咽着连声说:“没有,是我……我对不起,冉冉,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怎么连死都没死成。”陈冉自嘲地笑笑:“可是刚才醒过来,看见天上的月亮,我又有点高兴。那天晚上,我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可真的做了,又后悔,那感觉太难受了,又疼又冷,可那时候后悔已经没用了……谢谢你,救了我……我是不是……”陈冉微微皱眉,扭了扭身子:“特别矫情?” “冉冉,别想那么多了,你刚好点别说那么多话。”沈宜修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疼死了,他坐在陈冉身边,握着他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睡一会儿?” 陈冉无力地点点头,反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你今晚会在吗?我有点害怕。” “我在,我一直都在。”沈宜修亲了亲陈冉的额头,带着颤音在他耳边轻声说。 …… 第二天,陈冉从icu转到了普通特护病房,他大部分时间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会跟沈宜修随便聊聊天,入夜的时候,沈宜修换了衣服,直接躺在了陈冉的病床上,他小心地把吊针线理顺,让陈冉侧躺着,把他包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左手平放好,然后从身后抱住他单薄的身体。 “我哄你睡觉好不好,等你睡着了,我再去另外那边的床上。”沈宜修吻了吻陈冉的颈窝,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陈冉被弄得痒痒的,轻轻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问:“我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没有。香着呢。”沈宜修故意闻了闻他的脖子:“你身上有一股奶味,就像刚出生的小娃娃似的。我没跟你说过吗?我特别喜欢你身上这个味道。” “是吗?”陈冉低头闻了闻,什么也没闻到。 “明天是你24岁生日了,冉冉。” “嗯。我听说你还给我准备了生日会?可惜我去不了了。” “是啊。我请了你喜欢的乐队,那个‘后院男孩’,人家都解散了,好不容易才找齐的。还有最好的spy团队,电影特技演员,他们会扮成美漫里你喜欢的那些超级英雄,美国队长、钢铁侠……要不是你说过不喜欢小罗伯特唐尼,我就把真人请来了,还有变形金刚,我还请了马克·布鲁克斯……明天我们还按计划,把他们都请到病房里来给你过生日,好不好?” “嗯。”陈冉含糊地应了声,呼吸渐渐安稳绵长,在沈宜修的臂弯里,睡着了。 沈宜修却毫无睡意,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一闭上眼睛就是陈冉倒在血泊里的画面,还有那张沾了血,只写了三个字的白纸,他根本没办法想象,陈冉在写下“一休哥”那三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是有话想跟自己说的吧,最后却是一直到割断血管,都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茶茶,baby猫,路人甲在上一章给我的留言,谢谢到现在还在看这篇文的亲们,文基本也进入完结倒计时了,我想我还可以再坚持一下~~~ ☆、心意 陈冉生日这天,天气很好,晴空如洗,万里无云,热烈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窗子,毫无保留地洒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让这充满药味和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都鲜活灿烂起来。 陈冉睁开眼睛,就发现病房里重新布置过了,新鲜的还滴着水的玫瑰、百合、康乃馨和雏菊被做成各种造型,堆满了他的床头、窗台,搭配着气球和卡通玩具、电影周边点缀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对面墙上挂着四幅装裱好了的漫画,画风酷炫又充满梦幻般的想象力,每一幅画上都有一个超级英雄,以各种怪异搞笑的姿势举着一个字,连在一起是“生日快乐”。 陈冉看着美图队长盾牌上那个大大的“日”字,不由得笑出声来。 沈宜修也笑了,他清早起来,特意回去好好打扮了一番,虽说连日来的心力交瘁没办法完全掩盖,但也多少找回些风华正茂一代男神的存在感。 陈冉看着他,眸光闪闪,露出小粉丝看见爱豆的那种惊喜又羞怯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身体虚弱,思维被牵连的有些迟钝,也许是几个月来反复的情绪问题让他的大脑转不过来,总之他这次清醒之后,表达感情的方式变得非常简单直接,像个小孩子一样,所有情绪生成的瞬间,就会通过语言和神情表露出来,大脑根本来不及去做任何遮掩和修饰。 沈宜修看着他那一双含碧流光的星星眼,心里软软的一疼,走上前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怎么了?” “你今天特别帅。”陈冉笑着说,小巧精致的梨涡像两个小漩涡。 “是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不超过五次。我怎么就那么激动呢。”沈宜修含笑抱着他,在他头顶上印下一个吻:“生日快乐,冉冉。” 中午过后,陈冉的精神还不错,病房里陆续有人带着生日礼物来看望他,林亦晖和周末,孙阳和他未婚妻,还有星宜公司的员工,签约的大小明星艺人,陈冉那间咖啡店的店长员工,甚至还有陈冉认识的小部分b大的学生朋友,后来一起玩过的富二代们,有的人陈冉已经叫不出名字了,也不知道沈宜修怎么把这么多各种身份背景的人都找来的。 傍晚时分,沈宜修要带陈冉离开病房,去紧急借用医院会议室布置出来的生日晚宴现场。 “我能走路的,你别抱我!”陈冉已经换好了衣服,他一个没注意,沈宜修从他身后一个拦腰横抱,陈冉吓了一跳,双脚已经离开地面,被沈宜修抱着走出了病房,他当即窘的满脸通红:“快放我下来!”陈冉挣了一下,从病房到会场不太远,但来来往往都是人,他在沈宜修怀里蹭了蹭,不好意思地说:“求求你,这太丢脸了。” 沈宜修看着他绯红的面颊,宠溺一笑,也不再勉强,轻轻把他放到地上,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去。 鲜花,音乐,佳肴美酒,各路大明星捧场,精彩的演出和特别的嘉宾,陈冉这个24岁的“超级英雄”主题生日会甜蜜温馨,他全程都在微笑,是发自内心的很开心,感觉身体和灵魂都像漂浮在一片泡沫的海洋上。 到最后全场唱生日歌,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陈冉身体已经很累了,拿着蛋糕刀的手有点发抖,沈宜修在他身边,温柔一笑,握着他的手在那个吉他形状的大蛋糕上切了第一刀。 全场欢呼起来,缤纷的彩带飘飞,无数氢气球腾空而起,很快就挤满了天花板。 窗外,夜色像水一样温柔。 …… 回病房的时候,陈冉没有再拒绝沈宜修要抱着他的强烈怨念,他整个人都有点晕,没力气拒绝了,他软软靠在沈宜修温热宽厚的怀抱里,任由他把自己抱回房间,放在床上,温柔地摆布着他的手脚,帮他换了衣服。 “我好困,我先睡一会儿,再起来洗漱行吗?”陈冉眯着眼睛,毫无方向地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往沈宜修怀里钻。沈宜修脱了外套,侧躺在床上抱着他,感觉到陈冉像个小奶猫一样在他怀里蹭了蹭。 “睡吧。宝贝。”沈宜修看着他埋在自己胸前线条流畅优美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羽毛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挠着他的心。 沈宜修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在陈冉身边下意识地一动都不敢动,睡得非常浅,半夜里身体僵硬,胳膊和腿都酸了,他醒过来,见陈冉正用右手撑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冉冉?”沈宜修心头一动,陈冉的目光是很古怪的,纯净清澈里混合着通透一切的平静,好像还有淡淡的怨念和不舍。 “嗯。你醒了?我想跟你说说话。”陈冉柔声道。 “嗯。你说。”沈宜修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犹豫着还没送出去的生日礼物,他反复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求婚誓词,可能永远也用不到了。 “一休哥,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给我过了这么完美的生日。”陈冉真诚地说:“这段时间你对我的好,我都感觉到了。我知道自己生病了,给你带来很多麻烦,我很不好意思。” “别说这样的话了……冉冉。”沈宜修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个龌龊的真相,那些无以复加的愧疚像千斤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 “但是,有些话早晚都要说的,我死过这一次,很多事情,突然就想明白了。”陈冉抬手摸了摸沈宜修憔悴疲惫的面容:“我现在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了,但是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沈宜修默默听着,就像在听死刑宣判一样,心里一片诡异的麻木。 “我承认,我爱过你,我天生就是gay,第一个男人就是你这样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天神一样的人,所以即便我知道我只是你养在笼子里的一只鸟,随时可能被你像丢垃圾一样扔掉,我还是没控制住自己。可是慢慢的我长大了,清醒了,我看着你身边的情人一个又一个,来了又走,说不伤心不嫉妒那是假的,所以我不敢爱你了,我也是人,我也会疼。”陈冉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我想你早晚有一天玩腻了,咱们就一别两清,所以我就乖乖等着,可是你又不让我走……” “对不起……”沈宜修低声说,声音里满满都是痛惜和悔恨,他紧紧抓着陈冉的手,好像一松开,陈冉就会消失不见了似的。 “后来你说喜欢我,我也想相信来着,可是过去那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我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不觉得我有那样的幸运,可以得到你从来没给过别人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有一个声音一个影子,在我想要抓住什么,争取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跑出来跟我说,‘你不配,所有好东西你都不配拥有’,他就像一个缠绕不去的梦魇,让我对一切美好的东西望而却步,宁肯停在黑暗的原地,也不敢伸手去抓一下渺茫的希望。” “不是这样的……”沈宜修急于为陈冉去辩解什么,恨不得钻进他心里去跟那个小恶魔打一架。 “我知道自己的,”陈冉摇摇头:“别扭敏感又矫情,别人对我不好的时候,我反而心安理得,别人对我好了,我又患得患失。我一个劲钻进这个牛角尖里,折腾的所有人都不得安生,害人害己。我想我死了,对你对我,对所有人,都是一个解脱……” “冉冉你别说了!”沈宜修突然激动地低吼了一声,他翻身坐起来,俯身贴近陈冉的脸:“你可以恨我,但不能这样胡思乱想,自暴自弃,你只是生病了,这些想法不代表你的本意。你明白吗?冉冉,你是最好的,你值得我爱,值得所有人爱,配得上全世界的美好。” 沈宜修突然下定决心,即便陈冉一辈子恨他,恨他的家人,他也必须跟陈冉坦白真相,他不能让陈冉背负着这样莫名其妙的罪恶感和自厌情绪活下去,陈冉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冉冉,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包括这次的事情,是因为我母亲一直以来指使保姆把你的药都掉包了,才会……”沈宜修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巨大的愧疚和罪恶感像黑暗的恶魔一样笼罩着他的心,但他必须强迫自己说下去:“我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现在我必须说出来,我以前欺骗过你,利用你的善良要挟你,用那些自以为是的手段强迫你,我现在知道错了,但已经不敢奢求你的原谅。我希望我们之间再也没有欺骗隐瞒逼迫和伤害。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对这件事,你如果要报警,我不会包庇她们;对我们的未来,如果你选择留下来,我会用以后全部的人生好好爱你,补偿你,照顾你;如果你选择离开我……”沈宜修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低哑颤抖的哽咽:“我会祝福你。” 陈冉静静听完,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太多震惊,他是有些无力地偏过头去,过了好久好久,才低沉地说:“我不会报警,她毕竟是你妈妈……” 沈宜修把头埋在陈冉颈窝里,肩膀随着无声的抽泣轻轻颤抖,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应该都为陈冉流的差不多了。 陈冉并没有为这个消息,甚至沈宜修这番情真意切的告白有太大触动,可能真的是经历过生死之间,好多东西都能看得淡了。 他摸了摸沈宜修靠在他身上的头,把手插进对方浓密的发间,沉吟良久,最后还是把他早已做好的决定平铺直叙了出来:“一休哥,我们就放过彼此吧。” …… 陈冉出院以后,和沈宜修在丁香公寓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散伙饭,沈宜修亲自下厨,做了几个陈冉最爱吃的菜。 两个人就像朋友一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没有在说什么情深义重的话,也没有任何亲密的身体接触。 只是吃饭的时候,陈冉有些奇怪,沈宜修一直往他的盘子里夹菜,自己却几乎什么都没吃,尤其肉类的,一点都没碰。 “怎么了?没胃口吗?”陈冉给他夹了个虾仁,他也没碰,陈冉看着他的脸色,关心地问。 “我吃素了。”沈宜修没所谓地说。 “……”陈冉这才意识到,沈宜修确实好像从在医院的时候,就没吃过肉了。 “为什么?”他呆头呆脑地问。 “……”沈宜修摸了摸鼻子:“那天你在医院还没醒的时候,我求了各路神仙,让他们保佑你平安,结果求到佛祖的时候,你就醒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欠佛祖一条命啊。” 陈冉放下筷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沈宜修的一脸真诚无辜地回望着他,陈冉略微尴尬地偏过头去,望向别处。 ☆、完结倒数第三章 陈冉离开北京之前,带思思去公墓拜祭了一下她的母亲,每年清明和祭日,他都会带着思思去。 思思把她画的画,写的字,做的手工烧给妈妈,陈冉在一边帮忙,在心里默默跟这个其实他并不认识,却又很熟悉的女人说话。夕阳西下的时候,陈冉站起身,拉起正在玩小草的女孩,牵着她的手往墓园出口走去。 “冉冉哥哥,”思思忽然抬起头,夕阳金红色的晖光洒在她圆润粉嫩的小脸上:“我们为什么今天来?” 思思虽然智力不如普通儿童,但是对时间、色彩都很敏锐,记忆力也很好。她知道按照惯例,今天不是来看妈妈的日子。 “因为我要走了,思思。”陈冉停下脚步,半蹲在小女孩儿身前,摘下墨镜,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跟我一起走吗?” 思思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妈妈的墓碑,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想。妈妈在这里。” 陈冉点点头,抱着她上了车。 回到关爱中心,陈冉又跟罗倩长谈了一次,罗倩反复建议他不要现在把思思带走,自闭症儿童心理及其脆弱敏感,对熟悉的环境和人有强烈的依赖感,一旦打破这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适应和信任,以前的种种努力很可能都会付诸东流。最后她还强调,这真的是从为思思好的角度出发得出的结论,跟沈先生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冉听了这话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局促地说:“罗老师你别误会,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一向是为思思好的。” “我听你的,思思就先留在这里,等我安定下来,再说吧。以后还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她。”陈冉最后对罗倩千恩万谢,千叮万嘱,才勉强安心,准备离开。 他回到思思房间里跟小女孩告别,思思只是看着他,没怎么说话,最后陈冉要走的时候,她才跳下床,从抽屉深处拿出一幅蜡笔画,递给了他。 “送你。”思思说。 陈冉低头,那幅画上画着金红的夕阳,绚丽的晚霞,开满花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地平线,还有两个男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在小路上的背影…… 这是他自己画的画,他还记得,一年前他生日过后,沈宜修陪着他来看思思,思思用蜡笔在白纸上乱戳,他就陪在旁边,随手画了这幅画。 陈冉静水无波的内心就像被雨滴打湿了一样,突然泛起圈圈微小的涟漪,过往的记忆,好的坏的,甜蜜的辛酸的期待的绝望的,其实都还在那里,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无可分离。 “谢谢。”陈冉捏着那张画的手紧了紧,他摸了摸思思的头,声音有些酸涩嘶哑:“再见。” …… 陈冉离开北京的那天,沈宜修没有来送他,可能是不想再给他什么压力,或者是单纯无法忍受分别的场面,陈冉觉得这样很好,他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孙阳把他送到机场,在车上问他:“为什么要去深圳呢?” 陈冉透过车窗,望着这个他生活了七八年的城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如往昔,淡淡笑了一下,没头没脑地回答:“我不知道……只是突然想起来,深圳的荔枝好像特别好吃。” 孙阳一头雾水,从倒车镜里望着他:“冉冉,你别忘了我。” “嗯。”陈冉伸出手,越过车座,捏了捏孙阳的肩膀:“结婚告诉我,我还要给你包大红包呢。” …… 陈冉到深圳以后,新生活开始得异常顺利,就好像过去多灾多难的20多年都是在为此时此刻攒人品似的。 他刚要找房子,就有中介主动给他推荐了一套单身公寓,地段好,交通便利,环境好,闹中取静,连户型甚至装修风格都跟他丁香公寓的住所高度相似,而且价钱便宜到丧心病狂的地步,中介小伙子可能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又实在找不到让人信服的理由,便满嘴跑火车地说:“房东信佛,觉得跟您特别有缘,茫茫人海相逢不易,您要珍惜缘分啊。” 呵呵,缘分?陈冉在心里笑了笑,没说话。 他要找医生继续治疗,以前在北京的主治医生直接给他打了电话,说已经跟自己在深圳的老同学,著名临床心理学家xx教授打好招呼了,他直接去了报名字就行,并且像个慈祥的大叔一样叮嘱他药不能停,有什么问题随时给他打电话。 他要找工作,又莫名其妙地收到好多猎头推荐工作的邮件和短信,他刚在招聘网站上填个求职意向,立刻就有某大型培训机构的主管打了电话来,非常诚恳地说:“陈冉先生,我们在xx网站看见您的简历,我们这边正好缺教小朋友吉他的老师,我们觉得您特别合适,基本工资加餐补加交通补贴,课时费另算,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详谈?” 陈冉刚去上班没多久,工资奖金毫无道理地涨了好几次,培训班从前台到助教,从主管到同事,一个个对他笑脸相迎,星星眼一眨一眨,恨不得扑过来亲他两口。 他晚上为打发时间,又抱着吉他去广场上唱歌,才去了两三天,就有像模像样,操着一口香港普通话的星探来跟他搭讪:“靓仔,有没有兴趣进娱乐圈发展哪?” 陈冉忍不住了,再装傻,估计过几天他就会是香港某著名娱乐公司的签约艺人,然后随便参加点活动,就“偶遇”娱乐圈大鳄沈宜修,从此开启一条小鲜肉抱金大腿的无敌逆袭狗血汤姆苏之路了。 当晚,陈冉给孙阳打了电话,直接说:“让他别再管我了,帮我找房子帮我找工作,过一阵子我要找男朋友,他也帮我找吗?” 孙阳把这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沈宜修听。当时沈宜修正在跟几个编剧一起改剧本,他复出大荧幕的新电影快要开机了。 沈宜修姿态优雅地拿小勺搅了一下桌上的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跟站在身边的孙阳说:“他要是为找男朋友,注册了什么论坛、加了什么qq群之类的,你记得帮我也注册一个。” 话虽这么说,陈冉的那个电话还是起了点作用的,那之后他的新生活基本上回归到正常状态,他也没有为交男朋友去注册论坛加qq群,只是偶尔会去酒吧坐坐,遇到合眼缘的也会聊几句,不过都点到为止了。陈冉无奈地想,虽说这不是他的本意,但毕竟跟了沈宜修好几年,他的眼光就像青春期的少年一样,不自觉地就高了。 陈冉对目前的生活非常满足,自由自在安乐祥和,一段时间过去之后,连心里那个拿着变形金刚的小恶魔都不太来纠缠他了。 某个冬日的早晨,他醒来看了一眼表,惊奇地发现自己上班要迟到了,周六上午10点钟有一节他的课,他居然一下睡到了9点半,陈冉火速起床收拾,一边刷牙一边笑,他居然睡了整整10个小时,这简直是多年不见的奇迹,天一样大的福利。 陈冉背着吉他,跑着出门,飞身骑上单车,在南方冬季湿冷的薄雾中,像一只鸟一样轻快地向前飞去。一直飞到培训中心,前台美眉愉快地跟他打招呼:“小陈老师,什么喜事啊?今天这么高兴。” 小陈老师一边急匆匆接了一杯水端着进了教室,一边朝美眉咧嘴笑道:“我昨天睡得特别好!” 下课之后,陈冉见几个女同事凑在一堆聊八卦,他今天心情特别好,破天荒地,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挨过去,听她们聊最近的新剧新电影新明星花边。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沈宜修的名字。 “你们知道吗?沈宜修要复出演电影了!听说还是个敏感题材,同性爱断背山那种的……” “是吗?他不是在幕后作老板了吗?好多年没主演电影了吧?好期待啊……” “沈宜修是谁啊?”一个比陈冉还要年轻的实习生小姑娘皱着眉头问道,她听大家聊得热火朝天的,自己却连主人公是谁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宜修?!”一直跟陈冉关系很好,还张罗着给他介绍过男朋友的英语老师小蔡瞪着眼睛道:“那可是我男神……不过也是,他都转幕后那么多年了,你们这些小姑娘不知道也正常,但我说几部电影,你肯定就知道了。”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打开豆瓣,热情洋溢地跟实习生安利沈宜修的电影。 “啊!这个就是沈宜修啊!原来这个是他导演的!”实习生小妹妹两眼发光,一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拨开迷雾见阳光的表情。 陈冉在一边听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伤疤,一开始那里会很痛,后来渐渐愈合了,不再疼了,但一动就会痒痒的,现在连又麻又痒的感觉都没有了,陈冉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狰狞破碎暗红色的伤疤好像真的变淡变浅了,陈冉吁了一口气,变淡变浅是真的,但永远消失怕是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争取完结掉~~~ ☆、完结倒数第二章 陈冉不去主动搜索,关注沈宜修的消息,但是这并不妨碍对方的一举一动通过各种媒体、平台,人们的口耳相传到达他这里,想躲也躲不开。 沈宜修致力于多个慈善公益项目,倾力支持自闭症儿童治疗研究,为反对家庭暴力,校园暴力的社会公益组织宣传,募款; 沈宜修发起“北斗星·梦计划”,为北漂寻梦的歌手、演员、画家提供系列支持; 沈宜修设立基金会,针对抑郁症研究及患者、患者家属互助提供专项帮助; 沈宜修微博上偶尔会转发点禅意十足,陈冉完全看不懂的佛家经典语录,偶尔会跑到某个仙山古刹拜访了某某大师、高僧; 而最近炒得热火朝天的消息,就是他的新电影已经开机,沈宜修隐退多年,复出自导自演,题材涉及同性,恐无望过审,大陆上映堪忧…… 这天陈冉在家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按着遥控器换台,悴不及防就看见了那张他熟悉到骨子里的英俊面容。 陈冉下意识放下遥控器,既然躲也躲不开,不如就看看养养眼吧。 沈宜修正在上一个访谈节目,为即将上映的新电影做宣传。 “……沈导,这次的新片从风格到形式都和以前有很大不同,您自己怎么定义这部新作呢?”女主持满面亲切笑容。 “这是一部爱情文艺片吧,”沈宜修优雅淡定地坐在沙发上,脸上呈现出一种平和自然的慵懒:“准确点说,是一部奇幻动作爱情轻喜剧。” 陈冉觉得电视上的沈宜修没什么变化,但是一般镜头里的人都会显得胖一些,他没变化,那就是瘦了吧。 “那其实很多您的粉丝、观众,包括我在内,都有一个疑问,一部奇幻爱情喜剧,不涉及现实问题,为什么您一定坚持用同性爱去表达呢?如果从商业上来考量,这其实是非常冒险的……” “所以我觉得自己足够幸运,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团队,可以完成自己想要的作品。现在可能是年纪大了,觉得拍电影,演电影,初心都是自我表达,我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拍一部给自己看的电影呢?” 这番话其实是非常自我和任性的,这意思翻译过来就是,老子有钱,自己拍电影逗自己玩,你们爱看看,不看滚。 陈冉不由得嘴角上扬,这很沈宜修。 女主持略微有些尴尬,她好像没怎么走脑子地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拍一部给自己看的电影呢?” 沈宜修略显怜惜地看了一眼年轻的主持人,眼底透出一点落寞的笑意:“可能每个人都会有遗憾吧,有些遗憾发生了还可以弥补,有些人失去了还可以找回来,可是总有些事有些人,我们即便心痛后悔,却无能为力,不是不想去挽回,只是觉得也许就此放开,对方才会真正过得好吧……” “我不知道别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而我弥补遗憾的方式,除了自己做梦,就只能通过拍个电影,去演里面的一个角色,来实现了。”沈宜修随意靠在沙发坐垫上,深邃英俊的面孔被一种淡淡的忧郁和温情渲染出罕见的柔和纯真,就好像正在做着一个美丽的白日梦:“其实也不只是给我看,也希望给我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看,也希望给和我一样有遗憾,或者现在沉浸在幸福之中却不自知的朋友们看,希望他们能喜欢。” “哦?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您这是要通过电影去告白吗?”女主持人明显有些兴奋,眼睛闪闪发光,抓住这个机会可不打算轻易放过沈宜修。 沈宜修微勾唇角,轻轻一笑:“不是告白,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很想他。”他没有理会主持人打算继续刨根问底的诉求,而是在她开口之前,就直接换了另一个话题:“至于你说的商业考量,这部电影要是不赚钱,还有下一部,做完这个电影,我打算跟好莱坞合作拍一部超级英雄电影呢……” …… 陈冉没有打算去看沈宜修的新电影,他想象不出来自己坐在黑暗的电影院里,大荧幕上晃动着沈宜修的脸,那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而且这部叫《坠落前的一秒钟》的电影无法在大陆影院公映,这也给了陈冉不去看这部电影另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但是事与愿违,他不想去看,耐不住沈大导演的死忠粉小蔡老师死拉活拽。 “小陈,这周末陪我去香港看沈宜修的新片啊。”小蔡老师提前很多天就已经开始例行公事般每天跟陈冉说一遍。 “我有事。不去。让你男朋友跟你一起去。”陈冉每次都闷声拒绝。 “同性题材,我男朋友一个笔直笔直的直男,我跟他一起看,不是要尴尬死。” “那你找你的腐女小伙伴们一起去。” “陈冉,求求你,你忍心我一个弱女子,深夜徘徊在香港不安分的街头吗?”小蔡可怜巴巴一副红眼小白兔状:“我请你吃咖喱鱼蛋和鸡蛋仔啊……” 陈冉默默叹了口气,最终点头答应了,拒绝别人,尤其是拒绝女人这种技能点,多少钱,他真想来一打。 《坠落前的一秒钟》这部沈宜修口中的奇幻动作爱情轻喜剧,剧情非常天马行空,不走寻常路。 男主角s和男主角r,是一对模范情侣,伴侣多年相敬如宾如胶似漆柔情蜜意,电影前十几分钟,基本就是这一对在发糖虐狗,隔着荧幕,陈冉都能感觉到沈先生那深深的怨念,现实生活里没办法,拍个电影把爱人宠上天。而且毫不意外的,陈冉发现电影里演r的演员,跟自己有很多分神似。 然后情节急转直下,r患上抑郁症跳楼自杀,s在最后一秒钟跟着他跳出了七楼窗口,在空中抓住他抱在怀里,然后,神奇的事情就发生了,这两个人穿越了。 穿越到一个魔法世界,r还是个小男孩,6岁的时候被仇人追杀,被16岁的少年s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此开始大哥带着小弟一路插科打诨,升级打怪,热血复仇之路,顺便开启大哥对小弟呵护备至,甜蜜养成模式,等r长大,两人就顺理成章没羞没臊的在一起了。 大仇得报,功成名就,s和r甜蜜温馨地开始过小日子,某天晚上r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异世界,依然跟s在一起,依然甜蜜幸福,可惜后来自己得了抑郁症,他跳楼自杀,s抱着他一起跳了下来,在坠落前的一秒钟,梦醒了。 电影最后是一个华丽如梦境般的长镜头,两个人在空中缓缓下坠,四时风雨,万千繁华,浮光掠影,在两个人身边一一掠过,最后所有一切融入一对相爱至深的恋人彼此深情对望的眼眸。 陈冉看着沈宜修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下落,电影最后一幕,他透过时空,透过荧幕,含情脉脉的眼神望向电影院里的每一个人,望向坐在黑暗里神思恍惚的陈冉,露出一个美到惊心动魄,欲说还休,苍凉而又温情的笑容。 最后,灵动缥缈的音乐声中,黑色背景上缓缓浮现出白色的小字:送给我最亲爱的小孩。 陈冉静静坐在那里,影院的灯亮起来,开始有人陆陆续续退场,观众们大部分说着粤语,或喜或怒或无所谓地点评着这部电影,陈冉在这些他听不懂的声音里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他扶着座椅扶手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就像长跑终于到了终点,筋疲力尽,却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喜悦。 “你怎么了?陈冉。”小蔡老师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陈冉睁开眼睛,长舒了一口气,甜甜一笑:“走吧。” 回去的路上,小蔡一直在评价这个电影,见陈冉不怎么说话,又去翻豆瓣看影评,找共同语言。 “这片子很任性啊……你说是不是?陈冉……你看这篇影评也这么说‘中年大叔沈宜修一场华丽又中二的意淫?’……但还是挺好看的,最起码中间那些打斗、特效很酷炫,翻转,复仇桥段也很燃啊……哎,陈冉你怎么不说话?” “嗯。是。”陈冉吃着咖喱鱼蛋,随口敷衍道,他看着出租车窗外灯火璀璨的香港夜色,这里的大街小巷永远人头攒动,烟火气浓重,又浮躁又动人。 “你说他们到底是在哪一个世界呢?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哪一个才是虚幻的?最后结局到底是什么啊?就这么开放了?”小蔡不无郁闷地说,过了一会儿又替沈宜修发起愁来:“我看影评说这部戏其实投资很大的,现在评论两极分化,大陆又不能上映,你说星宜会不会亏死了?” “星宜不缺这点钱,别瞎操心了。”陈冉收回视线,笑着说:“担心沈宜修亏钱,你多来几次香港,把这电影多刷几遍。” 小蔡嘿嘿笑了两声,又皱着眉头说:“你说这到底是要表达什么?还有那个最后的字幕,是要送给谁啊?唉,要是有人拍一部电影送给我,让我去死都可以啊……听说沈宜修真是同性恋,但各种媒体死扒都扒不出他的恋人是谁,稍微有点眉目,就全点到为止了……真神奇……” 陈冉不说话了,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小蔡老师的喋喋不休。 但沈宜修想要表达什么他是知道的,沈宜修拍了一部电影送给他,很明确地告诉他:我多希望你小时候我就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所有欺负你的人都去死,看着你长大,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让你一辈子幸福快乐,活着的时候珍惜你保护你,死的时候依然不离不弃。 可是电影终究只是电影而已,他们没有机会回到他小时候,也没有机会回到六年前相遇的时候,一切发生过的既成事实,无可挽回。陈冉狠下心来这么想着,跟小蔡下了出租车,随手把咖喱鱼蛋的盒子扔进垃圾桶里。 可清醒的时候,他可以这么想,睡着了以后,潜意识就像冰山,露出藏于水底的巨大部分,让他的梦里反复出现电影里最后那个镜头。 梦中,沈宜修一次次从高处旋转着坠落,有时候他们抱在一起,有时候他站在地面上看着,有时候他来得及接住下坠中的人,有时候却拼命奔跑都来不及。陈冉一次次从梦中惊醒,心底隐约有些恐惧。 6、7月份是属于凤凰花和荔枝的季节,半空中火红的凤凰花连绵成片,地面上叫卖荔枝的声音此起彼伏。这天晚上下了点雨,陈冉在家门口小地摊上挑荔枝,红艳艳的荔枝带着水汽,甜美诱人。 “这都是早上刚从南山上摘下来的,特别甜!您是要糯米糍还是桂味?”小贩热情招呼着。 “都来点吧。”陈冉随手捡了荔枝放进袋子里,忽然想起来,六年前,沈宜修有一次从深圳出差回京,也是带了一大袋子荔枝给他吃,还说那是他早上亲自看着工人们从南山的百年老树上摘下来的。 那时候他不到19岁,刚刚认识沈宜修不久,看见他还会脸红。 陈冉有些失神地拎着荔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旁边的公用电话亭。 犹豫片刻,他还是拨了那个已经刻在记忆中的电话号码,他只是突然想要听听沈宜修的声音。 “冉冉?”铃音大概响了三两声,沈宜修接了电话,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有些惊喜又无措地叫道。 “嗯。”陈冉轻声道,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告诉他深圳的荔枝熟了吗?怎么那么傻呢? “最近在忙什么?”停顿了好一会儿,陈冉不自在地问。 “在拍电影啊,就一直在筹备的超级英雄电影,你不是说过想看我炸外星人飞船吗?” 陈冉:“……”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你……还好吗?”沈宜修极力压抑着声音里的喜悦和颤抖,陈冉都听出来了。 “挺好的。”陈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有些艰难地说:“你呢?” “我……不太好。”沈宜修沉默片刻,低沉又有磁性的嗓音像一阵温暖的季风:“我很想你。” 陈冉几乎瞬间就挂断了电话,他害怕沈宜修会突然说:回来吧,好吗? 他害怕自己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还好,沈宜修没有说,他只是说:“你要照顾好自己。” 陈冉点点头,也说了几句好久不联系的朋友都会说的家常问候,然后匆匆忙忙挂断了电话。 电话亭外面,被雨水打湿的凤凰花落了一地,像燃烧的火焰,也像沥尽的心血,铺天盖地的红。 …… 几天后,深圳下暴雨,陈冉没有课,也出不了门,在家里躺在沙发上,哼着歌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突然,娱乐新闻就跳出来一条紧急突发消息:沈宜修在片场发生意外,高坠重伤,现已紧急送医。xx娱乐将持续跟进事件进展…… 陈冉盯着那条消息足足好几秒钟,呼吸心跳瞬间都停了,冰冷的恐惧毫不留情的紧紧抓住他的心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翻了其他相关消息,然后拨了孙阳的电话的。 孙阳的电话根本打不通,一直在占线,林亦晖的也是,陈冉几乎是凭着本能站起来,去换了衣服,收拾了背包准备出门。 就在他要下楼的时候,电话响了,陈冉的手一直在发抖,划了几下屏幕才接通。 “陈冉吗?”那边竟然是周芸的声音,苍老憔悴带着哭音:“能不能拜托你回一趟北京?宜修他受伤了,正在从外地片场转回北京医院的路上,他想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觉得结局好难写,呃,最后一章可能明天可能后天可能周二,谢谢各位坚持到现在,鞠躬~ ☆、大结局 陈冉恍惚地回应了几声,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断,就从楼梯飞奔下楼。外面电闪雷鸣,暴雨如注,陈冉很快就全身湿透,站在马路边一眼望过去,一辆出租车也没有。 陈冉转身向着地铁站方向飞奔过去,脸上雨水不断滑落,脚下溅起无数白色水花,闯红灯过马路的时候,惹来一片急刹车声,喇叭声,司机的怒骂声。 但这些陈冉都感觉不到了,所有的色彩,声音和触觉都变成可有可无的背景,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怎么样了? 终于到了机场,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大面积延误,陈冉很没有风度地推开众人,挤到柜台最前面,抢了一张前面延误航班退出来的头等舱机票。 等他终于过了安检,坐在登机口,除了等待毫无办法的时候,那种黑暗冰冷的焦虑和恐惧又无孔不入地占据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惊恐战栗,每一次呼吸都艰难无比。 他机械地一遍一遍刷新新闻,一遍一遍打孙阳的电话,终于在无数次占线和无人接听后,电话通了。 “对不起……冉冉,我太忙了……我正打算打给你。”孙阳的声音焦急暗哑,背景音一片杂乱。 “他怎么样了?”陈冉咬着手指关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拍一段动作戏的时候,摔了一下,肩膀,背上和腿都有骨折,主要是碰到头了,颅内血肿,这边医疗条件不太好,现在专机回北京手术,大概2个小时以后到……” “他醒着吗?能跟我说话吗?” “没有……他醒着的时候,说想要见你,还……”孙阳顿了顿,声音低了些:“留了遗嘱。” “你回来看看他吧,万一……”孙阳没再说下去。 “嗯。我在机场,我回去。”陈冉挂断电话,才发现左手食指关节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他看着血混着雨水流过手背,滴到衣服上,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 四个小时后,陈冉终于回到离开一年的北京,他下了飞机,狂奔到医院,沈宜修正被医生护士们推着进手术室。 “一休哥!”陈冉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压抑一路的情绪终于崩溃,直接跪在医院走廊里哭了起来。 昏迷中的沈宜修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虚弱地睁开眼睛,眼神渐渐从涣散到聚焦,盯着陈冉满是泪痕的脸,笑了一下,说:“冉冉?别怕,我死不了。” 你都回来了,我可舍不得死。 孙阳跑了过来,和护士一起把陈冉拉起来:“先别急,先让他做手术。”孙阳抱着他的头,轻轻搓了两下他的背。 陈冉抱着孙阳哭了一会儿,才闷声问:“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孙阳叹了口气:“拍一段在下雨天山崖上跳跃打斗的戏,替身做了几次老板都不满意,他觉得那些动作他自己都能做,就非要自己上。本来也没事的,跟他对戏那个演员滑倒了,老板伸手去拉,结果被带着一起摔下去了……那个小演员倒是伤得不重。” 陈冉点点头,胡乱擦了一把脸,这才抬起头,看见林亦晖,沈家父母,还有别的同事家人都紧张地守在手术室门口。 他不想过去,坐到角落里去了。孙阳陪着他静静坐了一会儿,闷声开口道:“老板刚受伤还清醒着的时候跟我说,如果他死了,他所有个人名下的财产都给你,来不及找律师,还特意让我录了音……” 陈冉静静听着,什么都没说。 “他还让我去他包里找了点东西,让我交给你。”孙阳说着,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一个系着带子的黑色天鹅绒小包,递了过来。 陈冉打开,见里面有两串相思豆的手链,其中一串的绳子明显新一些,上面的豆子也少了几个;还有两只裸圈的铂金对戒,陈冉把那戒指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大一点的那只内圈上刻着他的名字,另外一只小一点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陈冉紧紧捏着那两只戒指,用力太大,以至于圆形的戒指都微微有些扁了,他也没有察觉。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年上:《杀死一只金丝雀》 作者:木子萌 第17节 孙阳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说:“冉冉,你还是很在乎他的,是不是?折腾了这么久,这次如果老板能平安好起来,你能不能就……”孙阳没直接说出来,好像是怕他为难,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跟了老板很多年,他以前是个很自私的人,如果是在遇见你之前,我觉得他根本不会去救一个跟他搭戏的龙套小演员,他甚至连那些人的名字都懒得知道。但这次他就毫不犹豫地去救了,我总觉得他说不定当时想到的是你,那孩子也就17、8岁,就你那时候那么大。可能老板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我在他身边能感觉到,他这些年,尤其是你离开的这一年,是有很多改变的……所以,你能不能原谅他?” 陈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好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闭着眼睛靠在孙阳肩头,轻轻抽泣起来。 他以为自己有勇气独自离开,他以为那样卑微的爱意早已在多年徘徊不安中消耗殆尽,但事到临头,失去的恐惧和深埋在心底的想念还是会突出重围,战胜他自以为是的武装,就像被突然击碎了壳子的蜗牛,骤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只要他好好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忘记,不能原谅的呢? …… 沈宜修醒过来的时候,陈冉正在他身边打盹,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一下点着头。 “冉冉。”沈宜修看了他一会儿,才微笑着叫了一声。 “啊?”陈冉猛地惊醒,有点怔愣地看着他,过了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唇边的口水,欢天喜地而又如释重负地笑道:“你醒了!” “你怎么不去睡?看你都困成什么样了。”沈宜修温柔宠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他们说你可能要醒了,我怕你睁开眼睛找不到我。” 沈宜修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留下微小短暂却尖锐的刺痛,冉冉以前好像也说过这话,我怕我走太远,你找不到我。 这一次再也不会了,沈宜修想,永远都不会再让你有理由离开我。 “冉冉,你一共离开我三次,这次回来,还会走吗?”沈宜修看着陈冉的眼睛,向他伸出手。 嗯,三次。第一次他偷偷逃跑了,是沈宜修强迫他回来的;第二次他处心积虑闹到分手,是沈宜修把他救回来的;第三次,他离开一年,是认清自己内心,跟往事握手言和,主动回来的。 陈冉握住沈宜修的手,笑得有点调皮:“这要看你表现。” 沈宜修一时百感交集,想要说点什么。陈冉没有给他这个酝酿感情,掏心掏肺赌咒发誓的机会,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对戒指中大的那一个,拉着他的手,把戒指慢慢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随后陈冉抬起头来,眼神如晚星一样清亮:“这个还给你。” 沈宜修低头抚摸了一下那个他去年就买了一直放在身边的戒指,小的那个本来刻了名字的,后来陈冉走了,他就把里面“沈宜修”三个字抹去了。这次出意外之后,他想着两个戒指留给陈冉,他以后找到心上人,送给别人也挺好的。 沈宜修看着失而复得的戒指,喉头哽咽:“你的那个呢?” “让人去刻字了。”陈冉说。 “刻什么字?”沈宜修抬头笑望着他。 “刻‘一休哥是个和尚’。”陈冉咧嘴一笑,露出贝壳般的牙齿,他在沈宜修因为做开颅手术而剃光了头发的光头上吻了一下:“我一个人的和尚。” …… 三个月后,沈宜修康复出院,陈冉陪着他搬回了丁香公寓。沈宜修一路上就很兴奋,一直在催司机开快点,罕见地,十分没耐心没风度地抱怨为什么到处都堵车。 “你着急什么呀?”陈冉笑道:“不喜欢堵车,赶明买个直升机啊。” 沈宜修偏过头,他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剃了个干净清爽的板寸,看着好像倒更年轻了,他凑到陈冉耳边,又拿硬硬的头发蹭了蹭陈冉的脸,低声又邪恶地说:“我饿死了,要吃肉。和尚真不是好当的。” 确实这几个月是苦了沈公子,之前陈冉不在身边,他还能清心寡欲好好修行,陈冉回来以后,天天看着吃不着,后来身体好点了,也顶多就是搂搂抱抱,拉拉小手,亲个小嘴,撑死了撸一发,结果越撩越上火,现在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快星火燎原了。 陈冉看着他双眼直往外喷火的架势,忍不住把身体往车门方向靠了靠,结果被沈宜修一把按在座位上,直接不管不顾亲了上来。 司机一个走神,车差点没追了前面警车的尾。 终于到了家,陈冉刚把东西放下,沈宜修就二话不说扑上来扯他衣服:“宝贝,我想死你了。” 陈冉拖着这个死沉死沉,住院不运动胖了十几斤的中年男子往浴室走:“哥,你冷静点,咱先洗个澡行吗?” 结果还没进浴室门,衣服已经被脱得一件都不剩了。 紧接着,浴室里就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以及…… “哎,你能不能轻点……嗷……” “嗯,对,就这样……” “啊……好紧,我喜欢……” “我不行了,求放过……” 第二天,秋高气爽,天朗气清,阳光万丈,岁月静好。 陈冉醒来,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照进来的阳光,他转头看了一眼身边,沈宜修没在。 还没等他叫一声,卧室门砰的被推开了,沈宜修探进来半个身子:“冉冉,你想吃西式早餐还是中式早餐?” 陈冉:“……” 沈宜修:“那就都做吧。” 陈冉赶紧跳下来,跟着进了厨房,让一个大病初愈的人给他做早餐,这未免有点太不讲究了。 吃饭的时候,沈宜修说,过几天要去参加香港一个电影节,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陈冉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是你的电影拿奖了吗?我听说这些电影节都有黑幕的,其实奖项什么的早就定好了是不是?” 沈宜修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能能获个‘最赔钱影片奖’,你知道我上一部电影,就《一秒钟》那个,亏了多少钱吗?连着亏了两部,本来在拍的这个超级英雄电影又被迫暂定了,我觉得用不了过久,我就可以带着你街头卖艺了,到时候你唱歌,我就拿着破帽子在旁边捡钱。” 陈冉想象了一下那绝妙的场景,大雪纷飞,他站在马路旁边唱《小白菜》,然后沈宜修蹲在地上红着眼睛数钱…… 简直完美。 “真的不去?”沈宜修给他夹了一筷子炒蛋:“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利用一下吗?逼着你老公公开出柜,以后全国人民都帮着你监督我。” 陈冉还沉浸在漫天纷飞的大雪中,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不不不,你想出柜,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要是哪天,我腻歪了你这个老男人,想找个小鲜肉,可不想全国人民都知道。” “你……”沈宜修气得干瞪眼,放下碗筷,愁眉苦脸地说:“不吃了。减肥。” 陈冉没去现场,只在家里看了电视直播。他知道沈宜修一番苦心,可能真的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出个柜跟他表明心意,告诉他自己有多坚定。但是陈冉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坚定和信任这些东西,不是靠嘴上说出来的,他既然选择了跟沈宜修重新开始,那就必须要相信对方,这次没人逼他,他要自己往前走。 果然如沈宜修所说,《坠落前的一秒钟》这部评论严重两极分化,无法国内公映,票房惨淡,非常自我任性的电影只拿了一个最佳视觉效果的奖。但是评委会还是很够意思的,可能也是想要借着沈老板伤愈出院这个话题,借势营销一下,又特别给沈宜修量身定做了一个“电影事业特别贡献奖”,以表彰他多年以来,为华语电影事业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还有他这一年多以来那个“北斗星·梦计划”为电影行业输入了大批新鲜血液——优秀的年轻导演和演员。 沈宜修想了想自己给电影节那一大笔赞助费,然后就特别气定神闲,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上台领了奖。 主持人:“沈总,您今天能来,我们特别开心。广大观众和粉丝都非常关心您,您的身体都好了吧?” 沈宜修直接用粤语说:“谢谢大家关心,我很好。” 主持人:“沈总,您近年来一直热心慈善和公益事业,包括这个‘北斗星·梦计划’也是众多公益项目中的一个,特别扶持有梦想的年轻导演、演员、歌手和画家,我们一直好奇您做这些慈善以及公益活动的初衷和目的是怎样的呢?” 沈宜修微笑环顾全场,风度翩翩,光芒万丈:“说实话,我以前也做慈善和公益,但那更多的是因为大家都去做,我没认真想过为什么要做这些。直到发生了一些事情,或者应该说,是我爱上了一个人。我以前一直觉得爱一个人,无非就是把他留在身边,把你认为好的一切都给他,直到他让我明白,你爱一个人,就是带着对他的爱,去爱全世界。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不够好,你对你身边的人不够好,都有可能伤害到你爱的那个人。相反,如果这个世界越来越好,那不管他在哪里,都会更幸福一点吧……” 电视屏幕前面的陈冉目瞪口呆。 被他接过来玩两天的思思,一脸懵懂,指着电视上的沈宜修,扭过头问他:“一休哥哥在说什么?” 陈冉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干笑了两声:“不用理他,他就是在电视上装个逼。” “什么是装逼?”思思眨着眼睛问。 “这个……”陈冉意识到不应该在纯洁的小女孩面前这么说话,很尴尬地说:“就是能一个字说明白的事非用一段话说,本来不说都能明白的事,非要说得人不明白。” “那他刚才……不装逼是什么意思呢?”思思皱着小眉头问道。 陈冉揪着思思小辫子玩了两下,得意地一笑:“他说他爱我。” …… 第二年春天,某日春风和煦,草长莺飞,沈宜修说要带陈冉去短途旅行,度个假。 陈冉头天晚上被他折腾得筋疲力尽,在车上就睡着了,等到了地方,他睁开眼睛,觉得这地方怎么那么眼熟。 “这是……”陈冉下了车,四下看了看,想起来这是他跟沈宜修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度假酒店。 陈冉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沈宜修,不太明白他要干什么:“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沈宜修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含笑望着他的眼睛:“今天你是这里的主人。” 陈冉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沈宜修说:“去吧。” 陈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身往酒店大门走去,他不太确定自己应该做什么,犹豫了下,走进大堂左边的餐厅,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问:“先生,请问您想要点什么?” 陈冉说:“等一下吧,我在等人。” 服务员点头,微笑转身离开了。 陈冉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略微紧张不安地望向进门的方向。 片刻之后,沈宜修走了进来。他轻松又优雅地走到陈冉桌子旁边,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微笑着说:“这位先生,我可以坐在你对面吗?” 陈冉歪头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为什么要让你坐在这?” 沈宜修扬了扬眉毛,十分好意思地说:“可能因为我人长得帅,又碰巧很有钱,还会做饭,还有……” 陈冉看着他脸上渐渐浮现的邪恶又俏皮的笑意,估计着他下面没什么正经话,就赶紧打断了他:“这些都不算,还有什么?” 沈宜修转着眼珠想了想,认真道:“还有我第一眼看见您,就喜欢您了,哦,应该是爱上您了。一见钟情的那种。” “是吗?有多爱?”陈冉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淡定从容地看着沈宜修。 “就是看到你就开心,看不到就想你,见不得你伤心,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你是我的眼睛,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了,整个世界就黑了,整个人都不能好了。” 陈冉嘴角抽了抽,身体前倾,把手肘撑在桌面上:“那行吧。你坐吧。” 沈宜修欣然领命,拉开陈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哥,求你以后别这么酸行吗,我牙都倒了。”陈冉握着沈宜修放在桌子上的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窗外,春光烂漫桃花红,从他跟沈宜修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我居然真的完结了!第一篇长篇耽美就这么完结啦~先给自己比个心吧。 回头看,这篇文实在有太多不足,在此谢谢看完全文的小天使们,喜欢的话,我鞠躬感谢,被雷到的,我就鞠躬致歉啦。 写虐文真的是写得心力交瘁,后面我应该会写个穿书文,好好谈恋爱的那种。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1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