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断袖吧!》 正文 第1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节 《将军,断袖吧!》作者:戏子妆 【简介】 莫挽青是个大美人也是最能挑事的美人,应该说麻烦事儿似乎总爱往他身上跑,本身奇异的血液、诡异的凶杀案,以及莫名缠上的男人们…… 然心里的朱砂痣始终只有一人,便是邹晋楚。但这个愚忠的男人似乎总是把家国看地无比重要,误会再多,争吵再多都抵不过心心相印的刹那。 略悬疑走向,正剧中带着诙谐,希望亲们喜欢哟~ 喜欢就多多收藏哦~ ps:暴力美艳受vs禁欲温柔攻 攻还是个将军哦,后期会有打仗的情节啦。 标签:架空 正剧 穿越 将军 强强 【正文】 第1章:血腥序幕 “滴滴,警报警报,虫子来袭,虫子来袭!”报警系统狂鸣,红色报警灯疯狂闪烁。 迪恩堡乱了,却没有乱到失去秩序。 人员各就各位,该前锋的冲去阵前,该指挥的上指挥台,后勤的准备也迅速到位。 指挥室里一金发美男子熟练地操纵着键盘,一道道被分指令从他指尖分批派下去,再根据反馈过来的战场情况迅速进行调整,已达到准确控制战场的结果。在这里他是这里的王者,指导他的士兵冲锋陷阵。 突然,“草,谁帮我把那个傻逼报警系统关了!吵死!” 一句粗俗的话瞬间把他之前的王者形象给毁了个干净,连他英俊的面孔都带上了一点流氓气息。 这时几个工作人员哄笑道:“哟,这可是你家美人儿钦点报警声,你舍得关吗?” 他们口中的美人儿便是金发男子的舍友兼死党,因金发男子总是调侃他是个美人儿,这个外号才被渐渐叫开的。 “当然舍得,他设计的系统又不是他本人,本人我肯定舍不得。”一心二用对他而言不是难事,一句话的功夫十几条指令已下达下去。 他前上方是一片巨大的3d监控图像,正不断切换视角,图像上正是高清的战场实况图,这实况图并不是最重要的参考数据,所以男子也有不过是偶尔扫上两眼。只要没什么大事,都不会影响全局的掌握。 突然余光瞥到画面一角,他忍不住再次飚脏话:“草草草!”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看他脸色就猜到了个中缘由,“啧啧,是不是挽青又扛着他那把刀跳下去了?” 挽青是莫挽青,便是之前被提到的美人儿,他是一个可以用美艳形容的男人。肤色极白,发色极黑,他有着一张古典的脸,朗眉星目偏偏唇间一抹朱红,平添七分艳色。 一般这种男生女相的男子就算不是娘娘腔,性格也不会过于强硬,他却恰恰就是纯爷们的性格。 本就豪迈非常,还酷爱战斗,整个就是一热血分子,平时唯一算得上爱好的就是他的那把大刀。 他总是不管上级命令冲在前线,任鲜血浸染他白玉似的脸庞。 怪就怪在这画面放在任何一个远古时空都不会突兀,但这是末世,是冷兵器几近灭绝的末世。在末世谁还会使用这种快叫不出名字的远古冷兵器,又不方便还没有枪炮攻击力大。 所以拿着这种武器上战场不是神经病是什么?当然在其他人眼里,莫挽青和神经病的区别本就不大。 孤儿出生的他凭借自己优秀的头脑和一流的操作技能成为奥斯林学院的优秀录取生,学院为了特别关照这个出生比较低又成绩异常优秀的学生还给他将学费减免至一半。 这可是何等的殊荣,奥斯林学院又称“皇家学院”,这个称呼不是说它是专供于皇家贵族,而是说它对录取学生的要求极为严苛,就是上帅的亲儿子来,成绩不达标也不会录取。 同时不算是秘密的秘密便是,这家学院虽然是全星球最顶级的学院却也有着最昂贵的学费,以及非常高的礼仪要求,所以一般平民的子女就算优秀也基本不可能进入里面学习。 但莫挽青做到了,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无依无靠的人考入学院还能免交一半的学费,简直是历史上的奇迹。 莫挽青奇葩就奇葩在于他进入学院不但没用学他最有天赋的机甲操作,而是选了古文化这个专业…… 此举让很多人都受到了惊吓,特别是学院方面的人。他们在三番五次的劝说无果后甚至拿出要收回免一半学费的福利,更为让人震惊的是,莫挽青竟然同意了。 用他当时的话说就是,这是我最感兴趣的专业,没有之一,我也只会学这个专业。学费就随便你们免不免…… 所以院方收回了这项特批的福利,决定放弃这个虽然有天赋但脑子有病的学子。然而五年后他居然又以最高分数秒杀其他优秀学员的成绩毕业,还在同年以优秀的成绩考入军区! 自此,莫挽青这三个字等同于神经病,似乎没有人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说他喜欢古文化吧,他不去啃古书却跑去军区应聘前锋。 第二点令人费解是,他身为军人却从不服从上级命令却一直没被开除。 是的,他就算去了纪律严明的军区也没有消停,各种不服命令,私自行动,虽从未造成过错却不被军方接受。毕竟没有哪个军队会要不服从纪律的军人,哪怕他的能力再强。 但奇怪的是虽屡屡被惩罚却从未被军方开除,似乎军方对他的容忍度是没有下线的。 有人就问了,他一直没被开除难道是因为幸运?不,不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作用。 莫挽青的血刚好能克制虫子。 这等于说有他在,军方对阵虫子就永远不会落败。 这个偶然发现的消息让军方研究出的最新型武器78就是根据他的血合成的液体炸弹,这种炸弹喷射出去,凡接触到液体的感染者都会很快死亡,而对未被感染的人是没有影响的。 78的问世非常轰动,全联邦的人都激动了。 变异生物虫子几度让人类濒临灭绝,在末世里幸运活下来的人却不幸地被这种叫罪蚁的生物杀死。 罪蚁是末世之后产生的以人脑为食的新型变异生物。它们有着白蚁最初的特征,却变异成可寄生在人大脑的恐怖生物,更可怕的是被他们感染入侵过的人会被剥夺一切思想,彻底沦为罪蚁的奴隶。 要想对付罪蚁只能杀死它们,连它们的宿主也必须一并杀死才能将之根除,这也就意味着被罪蚁寄生只有死亡一个结果。 然而更恐怖的是它们拥有可怕的繁殖能力以及超强的感染力,而且它们的宿主就是感染源。 所以,被感染的人迟早死,未被感染的人最怕被宿主感染。必死的人没有希望,活着的人疯狂挣扎力图争取一丝活着的可能。 对于以智慧自称的人类而言罪蚁几乎是毁灭性的存在,罪蚁刚出来的时候就曾迅速控制了两层左右的联邦人,并且它们控制的人口还在持续暴涨。那段时间很多联邦人民都绝望了,还没来得及庆祝幸运地活过末世迎面撞上更凶残的罪蚁。 甚至有人说,罪蚁是第二次世界末日。 就在这时,军方研究出能克制罪蚁的新武器70! 这个消息很快在联邦人民间传开,在人们的期待下,很快罪蚁就被暂时击溃了,但不幸的是,他们没有找到蚁王,这也就意味着它们迟早会卷土重来。 比如这次就是罪蚁第三次进攻迪恩堡了。 这么神奇的武器自然免不了被人窥伺,70刚出来的时候就有媒体询问武器制作原理,但军方对此一直持以保密态度,拒绝泄露任何讯息。 这是出于对莫挽青的保护,否则一旦被群众知道他血的神奇作用,那等待他的不是被爱戴,而是被榨干血液后的死亡。 这也就造成了以上的情况,莫挽青再如何不服从命令也不会被开除,犯了错会惩罚却不会威胁到他的性命。 军方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微妙,分为两派,一派觉得只需要将他养起来提供新鲜血液就好。一派则认为莫挽青是个打仗的好苗子,应该好好培养,等于允许给他升职的空间,而不是一直把他当成容器一样地养着。 但有一拨人始终觉得莫挽青是令军方蒙羞的存在,应该被抹杀掉。 当然,这一切只有军方上层人员知道,也只是他们内部的争论,关于莫挽青的事情一直是最高级别的机密。 上层人玩手段,下层人看热闹,不知情的人只说莫挽青是有天大的运气才会被“特殊关照”。 莫挽青对此一直很恼火,他自小喜欢古文化,喜欢在战场上拼搏,所以他来到军区。但军区给他的是最不公平的待遇,因为血液把他当成一个花瓶似地养着,既不给他任务也不给他的功劳提供任何嘉奖。 这是莫挽青的悲哀,也是不得说出口的秘密。 有时候莫挽青甚至恨自己拥有这种血液。 他很憋火,但不能透露半句自己血液的秘密,唯有将怒火发到虫子身上才稍稍平衡一点。 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抚过刀刃,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用这鲜血去收割更多罪恶的生命。当雪亮的刀刃避开獠牙,划过他们的脖颈,猩红色洒落一地,他宛如魔神再世。 当天使的脸染上血腥才最震慑人心。 凶煞的人成功慑住罪蚁,它们胆怯地后退。一颗弹药被悄悄投射到后退的“人群”中,淡红色烟雾瞬间将战场笼罩起来。旖旎的粉色烟雾中,感染者一个个,一批批倒下,很快便倒下一大片。 突然“人群”中传出一声尖利的呼哨,莫挽青眼睛一亮。终于出现了,逃脱的蚁王。 其实,普通罪蚁并不算可怕,只要小心别被感染就行。可怕的是蚁王,顾名思义,蚁王就是罪蚁中的王者,它雌雄同体且繁衍能力惊人,快的时候达到一天可产出上万的卵,而这些卵只要进入人体就可以自动孵化,成年后就会夺取人脑的控制权。 所以说,只要蚁王一天没死,罪蚁就杀不尽。军方最大的目标也是蚁王,只不过有一群研究疯子坚持要活捉蚁王来研究,所以军方对蚁王的态度也是有争议的。但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想抓住或者杀死蚁王。 蚁王对于罪蚁如此重要,自然也会比罪蚁难抓多了。一般来说,蚁王会待在罪蚁群里,它伪装起来和普通罪蚁一样,等有危险的时候就自动逃窜。 它的伪装技术是在太过高明,唯一能辨识的是在感染者的耳后。被蚁王感染的人耳后会有一小截红线,这是其他罪蚁所没有的。但当被几百万罪蚁围攻的时候又有谁能一个个去查看它们的耳后呢?所以藏在罪蚁中的蚁王根本发现不了。 但当遇到全范围无差别攻击的78,蚁王也难以避地被伤到了。这点浓度的“杀虫剂”对于它而言还不会致死,但也会让它不舒服,就像闻到最讨厌的味道再也忍不住的时候,它爆发了。 尖哨声响起的那一刻,78就瞄准了它,很快进行不间断扫射,将它定位的死死的。看到被弹药攻击到发狂的蚁王,莫挽青的刀在兴奋地嗡鸣。 助跑,飞跃,长刀裹挟着戾气向目标劈去。蚁王宿主脸变了,长刀砍进脑门却卡在中间再难动弹,而被劈开头颅上的脸诡异地笑了。 莫挽青心下一紧,看着手里的爱刀,在活命和刀之间选择了刀。既然难逃一死,死之前也要拉这玩意儿陪葬,刀猛地下坠,这次竟然毫无阻碍地劈来了! 愣神之际一条透明细线直奔他眉心而去…… 第2章:就这么穿越 “噗” 莫挽青暗叫,遭了。罪蚁入侵人脑的速度本就非常快,蚁王更是快到接近速度的极限。一晃眼的功夫已经让它近身,薄薄的脑壳根本阻挡不了它,莫挽青只觉得额头一凉,神志顿时模糊。 他最后的记忆是仿佛被刻意放慢动作的光点尖哨而来。 他第一次知道虫子可以用这种方式入侵大脑,太大意。 莫挽青身体倒下去的时候,监视器那端的金发男人狂啸“挽青!”时间定格在他身体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东西都定格了。 一切看起来非常搞笑,莫挽青此款竟然异常清醒,他的感官非常清晰,甚至能感受到蚁王破开他的皮肤带来凉凉的感觉。恍惚间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悠远的叹息:“你该回去了?” 回哪去…… 柔软的光团包裹着莫挽青,时空被未知的力量撕开一个小口,同时莫挽青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定格的时间也在此刻恢复正常,所有人见到的是,莫挽青被蚁王入侵后随着蚁王一起消失不见了,至于是怎么消失的却没有人知道。 金发男人暴躁地猛拍桌子:“怎么回事!”然而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莫挽青就这么当着所有人的面消失了,无论后来他们怎么查监视器都查不到一丝一毫的原因。这件事便成为未解谜团之一。 没有了蚁王的虫子很快被消灭,不过半年时间再也没有罪蚁这种生物了,它们和他都会被载入历史…… 遥远的另一个时空,天蓝草青,小树林里横卧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里却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人。 那是一个该称作少年或者男孩的人,溪水里露出来的侧脸精致绝伦。他狭长的眉毛皱了皱,稍不小心鼻子里就被灌了水,呛地他直咳嗽。 他就是莫挽青,应该说是少年时代的莫挽青。 “草!啥玩意儿?我他妈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嘶,疼!”他龇牙咧嘴地拔开杂草似的头发仔细看这溪水里的倒影,里面清清楚楚地映着一个唇红齿白的稚嫩男孩,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 “妈的!怎么回事!”看到如此“娇嫩”的自己,莫挽青暴走了。他怎么变成小时候的样子了!天知道,小时候他长得那叫一个娘啊,咋一看没人会以为他是男孩子。好不容易长大了棱角出来再加上自己有意的锻炼,就算眉目精致些,但一身强壮的肌肉和性感的小麦色皮肤怎么着也不会显得娘气。 但是现在,他竟然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莫挽青用自己还算完好的左手捏捏身上的肉,软趴趴的触感让他更加抓狂。 现在他的脑子乱成一锅粥,蚁王进入他脑门的事情他还记得,但既然自己的意识还在那就说明蚁王失败了。不管它为啥会失败,反正他保住了一条命。蚁王那档子事暂且不提,他现在想弄明白自己现在在哪,还有他怎么会“返老还童”的。 真他妈糟心,就算那位老大路过顺手救了他也不用把他丢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更不该把他变成幼稚男童! 一边吐槽一边还是要处理伤,不然他根本爬不出这个鬼地方。这趟不愉快的“旅行”让他至少断了十根骨头,错位和肌肉损伤他都没算上。 好不容易折腾完自己,拖着严重伤残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在鸟语花香的树林里。莫挽青此时就像一个乡巴佬一样,盯着路边的一切植物流口水,有时还猥琐地啃上一口树叶。“哇,是真的!”身处在末世,天永远是灰色的,城市上空总是罩着一层防护罩,隔绝过于强烈刺人的日光。 连阳光都没有的地方又怎么会生存着植物呢。所以末世基本没有植物,少数几株植物也被珍藏在重重密码的博物馆里,作为勉强供人观赏的存在。而就在前两年国家还宣布又死了几株植物,目前所有国家植物总量不超过十株。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是一般人能看到的,莫挽青也就在模糊的记忆里拾起很小的时候被带着去看植物。 在他的记忆里这种珍贵的东西是蔫黄色的,细弱的,好像一碰就会死一样。但他眼前的完全不一样,它们茁壮苍翠,青绿的叶子嚼起来苦涩中带着草木独有的清香。 莫挽青被这些植物完全吸引了注意力,连最擅长的野外生存都丢的差不多了。 就这么走走停停,挂着满身伤的细弱男孩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第3章:如斯淳朴,以及温暖 这就是大河村村民傍晚看到的一幕,有老人家叹息:“作孽啊,这么周正的娃子哪个忍心让他受这么多苦。” 浑然未觉自己已经成了人家口里有着悲惨被抛弃遭遇的孩子,莫挽青看到这个小村子的时候瞪大了眼睛。 “我没看错吧,好远古的部落……他们是远古人类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莫挽青一出现在这里就吸引了一票母爱泛滥的妇女,她们围着他主动问了好多事。莫挽青面对这么多热情的远古人类,第一次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害羞的。 妇女们一看他讷讷不说话脸红的样子,更加心疼了:“娃子你告诉俺们,你家在哪,我们一定帮你找回去。可怜见的娃,哪个狠心的爹娘这么对你哇。” 从小就对古文化很感兴趣,听懂她们说的话倒是不难,都听懂了却答不上来,说到家,他家在另一个时空怎么可能轻易回去。所以他能回答的很有限:“我,我家很远到不了的。而且我是孤儿,没有亲人。” 女人们又是一阵唏嘘:“没事没事,你以后就住我们家,村里不多你一口饭。” 她们纯然的关怀让习惯粗暴的莫挽青难得的羞赧了,倒是正好诠释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少年形象,也更加惹人怜爱了。 当晚莫挽青就住在了王慧娘家,村子里一共也就几十口人,女眷不多只有十几个,所以女人在这里受到特有的优待。比如王慧娘家,慧娘虽然嫁给了王大柱却掌握着家里大大小小的钱,王大柱就像村子里其他男人那样捧着自己的娘子,挣到的钱首先给娘子用。 连钱都是妻子一手把持,更别说其他的事了。所以王大柱家就慧娘说了算,这也是村子里不成文的规矩。还好慧娘性格还算温柔,倒也不是母老虎似的样子。她给莫挽青特地腾出一个小屋子,连夜把王大柱没穿过的新衣服改小,第二天一大早一套崭新的衣服就被放在他的床头了。 早上喝着王慧娘亲手盛的粥,配着农家腌制的小菜,爽口的很。这点寻常小菜莫挽青却吃的非常香,喝惯了营养液的嘴突然吃到有味道的食物太激动,一时没忍住连吃了五碗小米粥才罢休。慧娘对他的同情更深了:“慢点吃,不着急锅里多着呢,就是还不够我再煮就是。” 莫挽青嘴里含着粥,烫地直呼气,含糊不清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不急,呼呼。”打仗似的吃完这顿饭,肚子被撑地滚圆,莫挽青才满足地放下碗长舒一口气,摊在椅子上不动了。 慧娘一边收拾碗筷,看到他被撑的痛苦,轻唤丈夫,“大柱大柱,你带他出去消消食,别让他躺着不动。”王大柱是个黑壮的男人,他性格有些缄默,从头至尾都没有说几句话,却对娘子的话非常顺从。当下就拉起莫挽青:“慧娘说你要消食。”交待完这句话就握着他的手走出篱笆小院。 出了院子正撞上昨天一群妇女之一,这个莫挽青叫不上名字的女人还是那么热心。她关怀地问了问昨晚他住的怎么样之类的话,还跟王大柱打趣说,要是在慧娘家住不习惯可以去她家。王大柱这么木讷的一个人竟然说:“小青在我们家住最好,慧娘对他很好的。”他一脸严肃的表情逗乐了一群人。 王大柱却不管女人的调笑,他严格遵守娘子布下的任务,带着莫挽青散步。沿着村子外围逛了一圈,莫挽青指着不远处一个小山包问:“这里是不是你们平常打猎的地方?” 王大柱惊愕地看着他,“小青,你怎么知道?” 莫挽青指指不远处的背着弓箭之类上山的人,隐约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在里面。王大柱这才明白过来,摸着后脑勺说:“小青你好聪明。”这么傻呆呆的人莫挽青都不忍心跟他说太复杂的事,只能捡着重要的说:“我想过几天跟你们一起去打猎。”他别的本事没有,一身战斗力还是有的,打猎更是小菜一碟。 村子里的人同情他收留他不代表他就该理所当然地受着,看他们食材主要还是地里的蔬菜,他便知道打点野味报答他们似乎是很不错的方法。 其实这几天王大柱应该也跟着去打猎的,因为慧娘怀孕了,需要野味来补身子。但是因为莫挽青的原因,他已经两天没有去了。但是莫挽青提出的这点他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不不,不行,一定不行。” “为什么?” 第4章:小鹿而已,轻松撂倒 “慧娘叮嘱过,要好好照顾你。”黝黑的男人满脸认真,仿佛照顾他是一项天大的任务。 莫挽青耸肩,无所谓地说:“她让你照顾我,没说不准打猎啊。再说…”他突然猛地拍一下王大柱的肩膀,拍地他当场一个趔趄。“安啦,有问题我担着。就这样说好了,明天我就跟你们去山上!” “可是……”王大柱想反驳却找不出理由,觉得似乎他说的也没错,似乎没有违背慧娘的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莫挽青就兴致勃勃地拉着他往前面跑去:“快过来,快过来!他们在干什么?”王大柱定睛一看:“就…插秧啊。”他困惑地摸着头,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嘛,为什么他这么兴奋? 莫挽青此刻是妥妥的好奇宝宝:“插秧?那是什么?” 王大柱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寻常的活动,只能含糊地说:“就是种稻子。” 然后莫挽青新的疑问来了,“什么是稻子啊?” ……最后王大柱被莫挽青硬是拖着陪他一起去体验插秧这个新奇的活动,直到天色不早,才拎着腰酸背痛的莫挽青回去了。 “嗳嗳,轻点轻点。”此时莫挽青正趴在床上让王大柱帮他擦药膏,疼地他龇牙咧嘴的。自诩身体素质可以,莫挽青压根想不到这么简单的活竟然把他累成这样。 王大柱嘿嘿一笑,“小孩子第一次插秧都会腰疼的,做多了就好。”莫挽青很想反驳他说的“小孩子”这个词,但想到自己幼小的身板,还是乖乖把话咽下去了。 嘴里哼唧两声,“我哪知道干这个这么累啊,明明看起来很容易的。” 这时候王大柱给他擦好药了,帮他把衣服盖好被子盖好才说:“不容易的,每一行都有窍门,刚入哪容易学会。不早了,娃子,你早点睡啊。”说着准备帮他把门关上。 莫挽青挣扎这提醒他,“明天去别忘了叫我!”王大柱支吾了一声,不算答应也不算拒绝。他在床上扭曲地动作两下,气喘吁吁地看着茅草屋顶,外面风吹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夜,很寂静,也很安宁。 好爽的感觉,迷迷糊糊之间莫挽青心想,要是能一直待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天微微亮,莫挽青就醒了,院子里传来有人轻声动作的声音伴随着慧娘小声的叮嘱。他麻利地穿戴好,把房门推开一条缝,看到外面没有两人的踪影。闪身出去,在墙根处一借力,迅速翻出墙外。 小路上王大柱还没来得及走远就被莫挽青赶上了,看着装束整齐的孩子,他无奈了。只能托人给慧娘带个口信,免得她着急。 所以莫挽青还是成功地让王大柱他们一行带上了自己。 路上几个男人对于莫挽青的态度像是在逗小孩:“小娃子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不怕被狼叼走喽。”莫挽青满头黑线,果然小孩子的身体就是难让人信服,他也懒得解释,只冷冷地没搭话。 那边的男人们却觉得他害羞,不好意思说话,毕竟莫挽青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个羞涩的孩子。 天亮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就到了山里,几个男人有意将莫挽青围在中间保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各自找到了目标,不觉间已经让保护圈越来越大了。 就在最后一个人松懈的时候,莫挽青静悄悄地离开了保护圈,循着动物留下的粪便痕迹走远了。 照地上的粪便和凌乱的脚蹄印,他基本确定那是一只落单的幼鹿,这是目前最适合他的猎物。 果然,拨开草丛就看到一只小鹿在悠哉哉地吃草,身上的斑点在草丛中明明灭灭,白色的短尾还在不停晃动。 它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 莫挽青悄悄地举起手上削尖的树枝,瞄准…就在小鹿扭头的瞬间射出!“噗”树枝精准地戳中小鹿,可能是第一次用这么原始的武器,莫挽青的力道偏小没能一次性杀死它。但脖子受伤的鹿也跑不了多远,没几步就让他追上,顺手抄起石块给它来了次致命一击。 小鹿最终死在凶残的莫挽青手下,搞定猎物的他感觉略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用树枝杀死猎物,还真是脆弱的猎物啊。要知道,在感染者横行的末世,别说树枝了,即使枪也未必能消灭它们。 所以说他最讨厌虫子这种生物了,尤其是罪蚁。 将鹿的尸体随手往肩膀上一甩,却被十几斤重的小鹿差点压倒。糟糕,他好像忘记自己还是个“小孩子”了…… 最终改抗为拖,当他拖着这个重量不低的小鹿出现在那些男人面前的时候,他们惊呆了。 第5章:悄然变化的事情 “娃子啊,你从哪弄来的鹿!” 莫挽青的小脸上还溅了几滴血,他满不在乎地说:“我打的啊。”其实他下意识想说“晚上一起下酒吃”但想到自己的状况又一次怂了。 男人们傻了,就算这不是一条成年的鹿,也不是那么容易猎取的。像他们的猎物都是野鸡野兔的,打回去自家吃吃而已,碰巧几个人合伙猎到稍微大的野味还要想办法去镇里卖了换点钱贴补家里。比如鹿这种灵活性相当不错的猎物,一般都需要他们几个人合作才能搞到。 今天这个小娃第一次来山里就搞到了鹿,简直难以置信好么。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运气好,碰到一只呆鹿,大家欢呼了一阵,没多久一群人收工回去了。路上那个敦厚的男人王大柱还在惊奇得看着那只鹿,“娃子你好厉害!” 莫挽青默然无语,在他看来这还是有失水准的一次发挥:“如果你们有弓箭什么的就好了。”对啊,工具太原始也是他猎取不到更大猎物的原因,就是那根树枝还是他自己在路上掰下来削好的。 “嘿嘿,我们买不起那个东西,弓箭是有钱人才能买得起的。木棍也是一样用的。” 莫挽青视线扫过他们手里或拎或抗的农具默了…他还是要求太高了,也许他们也不靠这个养家糊口,只在农忙间隙才去山上打打猎的。 回到家慧娘焦急地等在门口,一看到他们两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一点:“哎呦,可担心死我了,怎么不支一声就跑去了。大柱你也是的!他胡闹你不拦着,还陪他闹!”被娘子训斥的王大柱蔫头蔫脑地不敢应话。 莫挽青站出来说:“慧娘,都是我自己非要去的,他拦不住我。”慧娘杏眼一瞪:“以后不许胡闹,伤着没?”莫挽青摇摇头:“一点事都没,我还猎到了鹿。” 在慧娘面前,莫挽青莫名想证明自己很能干,像对父母炫耀自己能力的小孩。 “鹿?”慧娘疑惑了,小孩子从哪猎鹿啊,那是单个的男人都难猎到的东西。 王大柱拎起手上的鹿给她看,女人惊讶地合不拢嘴,“这这……”王大柱点头确认了他说的话,慧娘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担忧,她一把拉住莫挽青,自信看了好久,“没事吧?” 莫挽青大方地让她自己看,反正她不亲自确认是不会相信的。 哎,女人就是麻烦。 心里却莫名泛起一阵甜,嘻嘻,被人关心着似乎也不错。从小不是在孤儿院争夺资源就是在军事学校和一群三五大粗的男人训练打架,他没怎么接触过女性,更别说如此温柔的女性。 不过他才不会承认自己缺爱呢! 王大柱他们坚持认为鹿是莫挽青自己猎到的就该归他,他们最多帮处理一下。莫挽青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收下,最后慧娘还是拿鹿皮给他做了个围脖,等冬天来了正好用上。皮子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要知道寻常他们就算猎到皮子也会去镇上卖了换点钱贴补家里。 农村毕竟没那么宽裕,田里收到的粮食扣除赋税基本也就够一家人吃,没有结余可以卖的。所以他们寻常一件衣服补了又补可以穿很多年,大冬天不过是一两件夹袄。皮子那是上层人才有资格穿的,现在慧娘二话不说就给他做了个围脖。 莫挽青不懂这里的情况所以不知道围脖的意义,倒是村子里的人知道了又一番议论。无非是慧娘家对他这个外来的小子是实心的好。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农忙结束,王大柱也开始频繁地去山里。同往常不同的是,他身后多了个小尾巴。 莫挽青自第一次跟着去以后,后面他们去山里基本都跟着去了,慧娘劝也没用只能依着他,只是出门必然要叮嘱半个时辰。 今天天气不错,几个大老爷们一路说说笑笑,气氛非常和融。 现在他们已经不再把他当小孩子了,有时候也会找他商量打猎方法,一来二去的莫挽青也快和他们打成一团了。人家都说慧娘家捡了个宝,莫挽青顶的上一个成年男人,就是下地干活差了点。 不过呢,有人说好也会有人说不好。也有小部分人,兴许是嫉妒之类的原因,说莫挽青年纪轻轻就如此能干是妖孽,毕竟小孩子家家的哪来这么大能耐打猎,还半点不害怕的? 好在这种说法很快被好的说法压下去了,更多的人还是觉得他是个能干的好小伙子,是其他小娃子该学习的对象。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他们看法有些微妙了…… 第6章:隔阂产生 山里的空气一如既往的清新,这次他们两两组合,莫挽青和王大柱一起去了西边,其他人各自分散开来。 王大柱是个经验丰富的人,当然莫挽青也不差,他们很快确定了目标,据痕迹看,前面会有一只野猪。这么大的目标,王大柱是觉得应该叫人过来帮忙的。莫挽青却说:“没事,这是头受伤了的野猪,我们二人很容易搞定,不用叫其他人了。” 王大柱半信半疑,但耐不住他的坚持,只能说:“好吧,那我们试试,要是有危险你马上给我跑。” 莫挽青答应归答应,实际不以为然,他还是觉得一头受伤的野猪没必要这么紧张。 两人放轻脚步走了大概一百多米就看到灌木丛中一只气喘吁吁的野猪。 赞!莫挽青摩拳擦掌却不会失了章法,他在掩护的树丛后蹲了好久才和王大柱打了个手势。早就配合默契的两人一左一右地包抄了野猪,那头野猪后退被撕下一大块肉,因此跑起来并不利索。它尖锐的獠牙在它难以动弹的时候自然少了不少威力,所以他们也没花多少工夫就搞定了它。 王大柱高兴坏了,这头体型不小的野猪够他们吃很久,多了的还可以去镇上换不少钱,真是赚翻了。莫挽青还蹲在野猪旁边看,他现在还是对这里的生物非常好奇。在末世,很多动物都变了样,比如猪,它们是上流社会的宠物。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它的肉还可以吃,还是相当不错的美味… 突然他的身体被人大力扑到,随即一声痛呼伴着滚、烫的鲜血洒落。莫挽青震惊一秒,随即怒了! 他们身边正站着一只斑斓大虎,这种被王大柱他们称为大虫的生物有着非常强的攻击力。可恨的是,此刻它嘴里正叼着王大柱的右臂! 那是一条被生生撕扯下来的右臂,它的主人正躺在地上疼地说不出话来,他身下鲜血如注! 那只大虎悠然地将手臂吞下,眼睛还盯着他们两个以及他们身后的野猪,似乎在斟酌那个肉质比较好吃。 莫挽青心里的怒火上升到一定程度,他猛地扑向老虎。老虎被他凶悍的样子吓了一跳,毕竟猎物向掠食者扑过去还不可笑吗? 但他不是去送死的,他是去收割这条畜生的命! 出手如电,两手掰开它的嘴,脚则跟蛇一样困住虎身,身体一带,老虎就被他带倒在地。一虎一人在地上滚动,凶险万分。王大柱有心帮忙,但失血的后遗症让他动弹不得,只能干着急。 就在他以为莫挽青要被老虎吃掉的时候,突然定格的一幕让他震惊了。 莫挽青死死咬在老虎喉咙上,虎身痛苦地挣扎却挣扎不开,王大柱甚至能看到鲜血顺着老虎的皮毛流下以及莫挽青上下活动的喉结…… 他在喝它的血! 王大柱他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 许久也或者只是一会儿,老虎彻底不动了。莫挽青抬起头来冲王大柱投去关心的一眼,但他带血的嘴角却让王大柱惊恐地僵住了。 莫挽青却没懂,他还以为王大柱在害怕老虎:“没事了,我们赶紧回去,你的伤要紧。”说着把死透了的老虎一丢,走到王大柱身边想帮他止血,伸出的手却被人避开了。 他愣了一下,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却被几道声音打断:“嗳嗳,大柱!你们在哪?” 王大柱连忙应了一声,那行人应声找到这里,看到眼前的一幕也惊呆了。 许久弄清了始末,所有人看莫挽青的眼神就有些异样了。两个人去扶王大柱,两人去抬野猪,三个人去抗老虎。他们迅速分工,然后动身往山下走去。没有人欢呼,也没有人说话,他们似乎忘记莫挽青了。 小小的孩子身上还挂着血痕,手被虎牙划伤的口子一路滴着血…没有人搭理他,他就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 回到村子,一开始大家想欢呼健壮的小伙子们可以猎到老虎,待知道老虎是莫挽青猎的,还是活活咬死老虎的…他们的神情和那些男人的别无二致,畏惧以及异样。 莫挽青始终沉默,后来回到家,男人早就被抬去村里的医馆治伤,慧娘听说了消息也急急忙忙地跟着去了。 天渐渐黑了,没有王大柱和慧娘的家冷冷清清。莫挽青其实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排斥自己,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错。 第7章:眷恋与别离 这么坐着直到天快亮了,王大柱和慧娘的身影才出现在门外,王大柱是被人抬进来的,慧娘在他身边抹眼泪。家里只有王大柱一个顶梁柱,他少了右臂,这个家也就塌了一半。 看到莫挽青身影的时候,慧娘第一次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悄然避开了他的眼神。 一阵忙碌后,王大柱被安顿好了。莫挽青看着他们忙忙碌碌,只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心酸酸的。 他几次想帮忙都被他们隔开,最后莫挽青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小小的孩子垂着头站在那里是在可怜,慧娘几次忍不住想过去,都被人拦下,那些一开始非常喜欢莫挽青的女人们此刻恨不得离他有多远就多远。 此刻的他,不是孩子,而是灾星。 他深吸一口气,你们不理我不代表我就得怕了你们!莫挽青抬脚迈入屋内,想看看王大柱的情况,这倒是没有人拦着。 一看之下,心骤然疼了起来。 王大柱原本胳膊的位置空空荡荡,一大片厚厚的纱布裹在上面,男人还在沉睡。慧娘在他身边小声啜泣,几个女人还在忙着安慰她。 一阵悲伤压抑的氛围萦绕在他们周围。 莫挽青很自责,可以说王大柱是因为他而失去了右臂。他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很快飘散在空中,哭泣的女人停了一瞬,很久很久,莫挽青听到她哽咽着说:“不怪你。” 慧娘这么说不代表其他女人这么宽容,一个胖胖的大婶就毫不留情地说:“慧娘啊慧娘,你也别这么心软,照我说,这种害人精妖孽就该赶出家门!”其他几个女人点头应是,一个个添油加醋地说,像他这样的人是祸害,迟早害死慧娘和王大柱。 莫挽青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望着王大柱,以及他身旁大着肚子的女人。慧娘的孩子也快临盆了,撞上这种事情孩子的不幸基本已成定局。 慧娘没有反驳她们的话也没有赞同,她只是沉默地低着头绞着衣角。 突然一声少年清越的声音响起,“我害你们了吗?”十分的冷的问句,让人汗毛直立。 女人被他凶煞的眼神镇住,旋即更加肯定了她们的说法:“果然是个妖怪。”“就是就是”“一早就看他不对劲,也不看看他那张脸,还有那性子!”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王大柱渐渐转醒,他一睁开眼睛,她们更加炸开了锅。 在一片喧闹中也不知道是谁碰了慧娘,还是她受到了惊吓,只闻一声痛呼,有人尖锐着嗓音说:“快快!慧娘要生了!”人群一哄而上,抬人的抬人,烧水的烧水,叫稳婆的叫稳婆。 莫挽青还是站在原地看他们忙碌,这么一来直到天擦黑才平静下来。 听到屋子里传来孩子嘹亮的哭声,以及周围人的祝贺声,莫挽青看着窗户纸上映着的一道道人影,叹一口气离开。 没人知道莫挽青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想知道,大家总是选择遗忘不好的东西,留下美好的记忆。当然莫挽青的事还是能有止小儿夜啼的作用。 大概莫挽青这个人也就王大柱和慧娘稍微有些记忆吧,当然那也得他们愿意想起他。 他离开后的第二天清晨,慧娘在自家门口捡到两三只山鸡野兔,问了几家都没有人丢,才想到那个消失的少年身上。慧娘思量半晌还是把东西拿回家了,他们家正处于困难时候,有人接济也好…… 不远处的拐角有个衣角一闪而过。 随后接着的一个月都陆陆续续地有东西被放在王大柱家门口,有时是野鸡野兔之类小东西,有时是鹿啊猪的,很多时候东西太多他们吃不了,剩下的托人拿去城里卖,倒也让他们生活更加容易了些。 直到一天早上莫挽青照样悄悄来送东西,看到门口有着一条鹿皮围脖。他愣住,下意识地抬头一看,木门还是如以往一样紧紧关着。他似乎懂了什么,捡起围脖围在脖子上,放下东西跟来时一样悄悄地离开了。 他身后紧锁的头偷偷张开一条缝隙,有人在轻声叹息…… 从那以后王大柱家门口就再也没有多出东西了,大家似乎回到了以前的生活,关于莫挽青的事渐渐被大家锁在记忆深处,只有慧娘有时会抚摸着家里的虎皮叹息。 村里的小道上再也没出现过奇怪的人物,莫挽青只是一段意外多出的插曲,很快被记忆的长河淹没。女人还是会聚在一起唠嗑,男人继续养家糊口以及怕娘子。 王大柱伤好之后慢慢学会用左手,一只手也不耽误很多活,照样能挑起家庭重担,养活美丽善良的娘子以及一双儿女。 第8章:罪蚁现 莫挽青一路向北,到城镇就稍微歇下脚,很快又踏上行程。 这里很美,他很喜欢这里,没有目的地,只是纯粹当做是旅游,他甚至想一直走下去,看看这里还有什么好看好玩的地方。为了不让大河村的悲剧再一次发生,他不会在一处停留过多时间。 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也成为不了这个世界的人,这点他一直很清楚。 但到了一个地方,他却想止住脚步。 那是京城,这个国家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一座繁华无比的城市。 但这不是他留下的理由。 他想留下是因为…他在这里感觉到了罪蚁的气息! 不,应该是蚁王的气息! 蚁王的气息不是很稳定,似乎它也像莫挽青一样在漂泊。他知道,那当然不是因为蚁王在漂泊,而是它还没成年! 没想到他的大刀遗失了,这只卵倒是顽强地生存下来了。 真是让人恶心的生物。 他有必须留下的理由,美丽的山川景色就先留着,等解决了这个麻烦他再去好好玩个够。 京城不比其他小城镇,繁华好玩是其次,能不能在这里生活下去成了首要任务。如果他自己都生存不下去,还抓个毛线蚁王。 所以莫挽青需要一份可以收留他的工作。 他先去了码头当搬运工,这个倒是不难,难的是人家包吃不包住,而住京城是一笔不菲的支出。工钱和支出完全不等,莫挽青不得不放弃这个工作。然后他找到一家客栈当小二,人家倒是包吃包住,工钱也因此非常少,但莫挽青表示可以接受。工作轻松包吃包住,晚上还有点时间出去找罪蚁,很棒。 但麻烦来了。 因为莫挽青异常突出的脸蛋,他时不时遭到食客的调戏,这些本来忍忍就好,忍不了暗地里教训就是。偏偏有一天,一只咸猪手摸上莫挽青的屁股,还猥琐地捏了两下。 忍无可忍! 莫挽青做了一个后来他觉得非常蠢的事,那就是将手上那盆滚、烫的菜盖到手主人的脸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莫挽青再次失业,老板还恶狠狠地扣了他一个月的工钱。其实他总共才干了一个月,可想而知的白干… 垂头丧气地走出酒楼,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哎,找个避风的墙角先蹲一晚吧,明天再去找工作,他就不信自己一个军校高材生还能搞定不了工作! 在和蚊子“搏斗”了一夜,莫挽青在晨光中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伸个懒腰,浑身骨头因为被委屈了一夜发出“嘎啦嘎啦”的抱怨声,莫挽青摸摸咕噜作响的肚子无奈地摇头。 饥饿和疲惫让他精神不太好,一路走过去,还撞上个人。被他撞的人脾气很好地问他有没有事,莫挽青摆摆手示意没事,继续“蹒跚”地走在路上,眼睛还盯着路边商铺贴出的“招聘信息”。 他没注意到被他撞的男人回头看了他好久…… 莫挽青突然眼睛一亮,他看到一家竟然在招人,月钱丰厚竟然还包吃包住!再一看,这家门口冷清的可以,应该说是不见半个人影。 “有人吗?”莫挽青推开大门,老旧的木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他皱眉喊了半天才听到一个老头子半死不活地回了一句:“来了,你找谁?”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2节 老头子的声音飘忽不定,大晚上听见还会让人以为见鬼了。莫挽青倒是不怕鬼神的,他转身这才看到这个有着飘忽嗓音的老头子长着一张阴森的脸,他枯瘦的身体佝偻着,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莫挽青第二次皱眉,他觉得这里的气息有些奇怪,但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我是来找工作的。” 枯瘦地和纸片一样的老头子望了他半晌才慢吞吞地说:“你怕死人吗?” 莫不着头脑的问题,不过这倒是难不倒他,他摇头,“不怕。” 老头子追问了一句,“真不怕?” 莫挽青还是摇头,肯定地说:“真不怕!” 枯瘦老头子这才说:“那你跟我来吧。”说着领着他往屋子里走去,屋子里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倒是莫名觉得非常凉快。在这个炎热的夏天,能有一处如此凉快的地方还真难得,难怪老头子穿着厚厚的衣服跟龟壳一样。 老头子带着他穿过大堂来到一个铁门前,掏出钥匙开门前对他说:“你自己说不怕死人的,可记住一会儿不要吓到屁滚尿流啊。” 第9章:死人怕不? 莫挽青此时已经有了些隐约的猜测,和死人打交道的工作,据他所知也不是没有。 果然打开那道铁门,莫挽青就看到屋子里一整面墙放着冰块。当然更瞩目的还不是冰块,而是里面一张张木板上放着的尸体。大致看了一下,少说也有几十具。 “所以说,我需要做的是什么呢?” 老头子讶异他淡定的反应,在他看来就算不说被吓坏,吃惊总要有的吧。可是他什么也没看到。这个美貌少年像看到一摊猪肉一样地问他该怎么卖。 怪啊。 毕竟是成天和死人打交道的人,老头子倒不会被他吓到,而是认真地和他交代:“我只是个看门的做不了主,晚上老板会过来,到时候他会决定要不要你,以及要你做什么。” 这时候莫挽青倒是难得地担心了一下:“你看我能被留下吗?”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在这里,胆大的都能被留下。”莫挽青这才放下心来,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他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能不能讨顿饭吃?饿了两三顿扛不住了都。” 老头子无语,这句话放在什么背景都不算问题,问题是他们正在几十具尸体面前讨论饭的问题。就算是看了几十年尸体的老人家都觉得,这个少年,略重口。 许久,老头子才在莫挽青期待的眼神下说:“我还剩了点饭菜…” “谢谢谢谢!你真是个可爱的老头!”莫名被少年的“热情”砸中,老头子表示受宠若惊,他以为这个少年天生没情绪的,没想到他情绪如此热烈奔放。不过,何谓“可爱”? 莫挽青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他迫不及待地去祭他的五脏庙。风卷残云地干掉三大碗饭,莫挽青才觉得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对于少年的食量老头子没有任何惊讶了,前面早就惊讶完了,不就是三大碗饭嘛…正常。 “怎么会想到跑这里来做活?”老头子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 莫挽青满足地摸着肚子说:“管吃管住还有钱啊,老头子你不也在这里工作?” “同样的条件不差这一个,就是钱给的多少不一样而已,但其他的还不需要天天对着死人。还有,我不叫老头子,我姓李,你可以叫我…” “李老头!”莫挽青接话接的那叫一个快,成功把老头子噎住了,新出炉的“李老头”对莫挽青吹胡子瞪眼,可惜并没有什么用,莫挽青还是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可其他工作没这个轻松。”莫挽青继续陈述他觉得这份工作好的理由。 李老头叹口气说:“好吧,你一点都不怕死人。”简直不能用不怕来形容,他敢打赌这小伙子看死人和看猪肉没啥区别。 莫挽青瞪大眼睛说:“为什么我要怕死人?他们又不会起来打我。” 真是个天真无畏的孩子,兴许他天生就适合干这行。 晚上那个老板来的时候莫挽青还在李老头的小床上打盹,被老头推醒还有些迷糊:“怎么了?”“快起来,快起来!老板来了!” 听到老板两个字,他瞬间来了精神:“在哪呢?” 李老头说:“在大厅,快过去吧。”莫挽青和李老头到大厅时,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瘦长老板坐在最前面的椅子上。 还别说,他那一张瘦脱形的脸配上这一身大红坐在凉飕飕的大堂里,简直是完美的鬼片。 为自己的脑补点赞,那个枯瘦的老板也开腔了:“你是想来干这个的?李伯应该已经和你交待过了,对自己要做啥有数吗?” 莫挽青点点头:“知道知道。” “那就行,我这里没太大规矩,老实干,干的时间越长奖励越多。好了,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李伯过来,我还有点事交待。”李老头点头说:“嗳”跟着大红袍子老板转去了内堂。 莫挽青打个哈欠,面试来的太快,让他觉得只要自己不怕尸体就完全可以胜任。简单是简单,就是干久了总归对身体有损害,看老板和李老头的瘦的样子就知道。 反正他也不真靠这个养家糊口,等把蚁王找到搞死,他也就离开这里了。 第二天,他也算正式开工了。据李老头说,这里就他和莫挽青两个人,所以莫挽青要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比如打扫卫生,看尸体,定时运冰块放进去。此外他还需要给没人认领的尸体找家人。实在找不到的还要定时清空,这个清空倒不是整个草席子把人家直接丢出去,而是挖个小坟埋了。 不管找没找到家人,总要入土为安的嘛。 这倒是和他想象中的活不一样,他还以为自己需要验尸什么的呢。结果李老头告诉他,不是天大的冤案,没人希望死后被别人摆弄来摆弄去的。就是有天大的冤情,家人也同意了才会允许他们查看,当然只能是“看”不能“查”。 也许他真的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的接受能力。 真是神奇的思想,不管这些,他算是找到了一个很棒的工作,看起来活很多,其实非常清闲,一天干活时间还不到两个时辰,月钱还那么高,真是不要太好。 当然,京城新出的传言,他是半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知是在说自己。 第10章:明星般的美人儿 听说京城来了位大美人,虽年岁尚小却形容非常出色,观之便言,神仙也不过如此。 但是呢这个美人有点奇怪。 他竟然成天和死人待在一起,搞的整个人都带上了死气,看着还挺渗人。 哎,不过美人就是美人,就算成天和死人待在一起,美貌依旧不变,不过是显得清冷些,不好接近些。 这位在京城小道消息中广为传播的美人是个男美人,也就是刚来这里不久的莫挽青。 很多人听说了这个传闻,好奇地跑去围观,想看看这么出名的美人究竟有多美。看到他之前还想,一个男人而已能美到哪里去,难道他还能和神妃仙子比肩不成? 看到他之后就完全打翻前言,此人哪里是神妃仙子可以比的,分明就是仙子下凡啊。 宽肩窄腰,纤腰长腿,光身段就足够风流更别提他的容貌了。此人肤白胜雪,柳眉星目,男生女相,比那些养于闺阁的大家小姐美了七分有余。 便是京城公认的第一美人,梁家小姐,梁浣雪也远远不及他的美貌。 可惜,他形容尚小,不过十三岁的模样,要不然这京城的未嫁少女可万万按捺不住芳心。 自古都说郎才女貌,可人总归是喜欢美的东西,就是这夫君的样貌自然是能多俊就多俊好。他年纪小,适龄的姑娘们也只能观望着,不然早早上前说道,不仅没女儿家的矜持,还会落人口舌。 因此,莫挽青完全因为年龄的原因,少了“女粉丝”的骚扰,可年龄却挡不了“男粉丝”。 京城这等繁华的地方自然什么都不稀罕,达官贵人腻了娇软的女子,在府里养些侍童也不稀奇。据说,有的大官人特别好此道的,侍童还能和一般侍妾相提并论。 好此道的达官贵人不少,自然也不会放过莫挽青这个初来乍到的美人。 有人人一查,莫挽青是个来自小乡村的穷小子,来城里打工,多次被辞退后好不容易找着现在这个工作满意的不得了。 果真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子,连个看死人的活计也能让他高兴成这样。那要是金银财宝放在他面前还不让他眼睛都看直。这样的话,让他乖乖跟自己走还不是小菜一碟?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一个两个,所以莫挽青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总是会收到很多“礼物”。 刚开始这傻小子可高兴了,还以为这城里的人太友好,特地跑去和他唯一的朋友李老头去分享。 结果李老头接过东西一看,笑的非常古怪。 “你要收下这些东西?” “不能收吗?我看这些东西都蛮好的,用不上的可以卖了换钱。你不是说年纪大了阴雨天总是骨头疼又没钱治嘛,正好换钱给你治病。” 莫挽青扒拉几下那堆礼物,扒出不少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图案精美的手帕,玉制的扇子,还有一应的坠子。 这些玩意儿好看归好看但根本用不上啊,特别是那些手镯玉簪。 在他看来,这些奇怪的东西应该是女人喜欢用的,他一个天天干活的男人戴着这些干嘛,碍事不说还特别娘。 “嗳,可别!我不要用这些东西的钱。”李老头满脸的褶子皱成一团,差点把他的绿豆眼都遮没了,看着非常喜感。 老头子的拒绝太坚决,莫挽青也不明白。 “为什么?” “因为这些东西不干净。你个傻小子以为人家白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啊,人家是要你陪呢。” “赔什么?”莫挽青一头雾水,这些人真奇怪,送出去的东西还叫人赔算什么道理。 突然额头一疼,李老头拿他那根烟枪实打实地敲了他一下。 “你说陪什么,人家要你做他的小妾,可能连小妾的名分都不会给你占。” 莫挽青恍然大悟,来这;里有一段时间,他也大概懂一点这里的规则,所谓小妾就是一种被丈夫包、养的小蜜,只不过那是经过法律允许的。 刚知道那会儿,他还吐槽这里的法律制度不够女权,没想到现在他被当成女的了。 这还能忍吗,不能! 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推到地上,“我不是女人,也不要做他们的小妾!” “谁说小妾就得是女人啊,有些人啊就是喜欢你这种水嫩的小生。” 李老头吧嗒吧嗒吸一口烟,悠哉哉地看他发火。这小子太镇定,他都没见过他面摊之外的表情,也就会在生气时他才像个十三岁的小孩。 第11章:流氓新玩法 所以他乐得逗他,看他比乡下来的小子知道的还要少,看他一次次出囧。 那感觉,倍儿爽。 莫挽青惊愕,没想到他以为不开化的世界竟然如此开放,他还以为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的呢。 但就算这样,他也不可能答应这种奇怪的追求。 “我把东西都扔出去,以后来一个打一个。” 莫挽青也是有脾气的,显然脾气还不小,当时就把东西全部扔了出去。 惹得李老头又一次大笑,这老头子纯粹是闲太狠了,一点乐子都不放过。他还巴巴地奔去问他被“追求”的感受,看到莫挽青气怒他就更乐。 还是那句话,这感觉倍儿爽。 从那以后再来送礼送请帖的一概被莫挽青打了出去,是真的用打的,将暴力两个字深深地刻在来人心里。 此后京城的美人儿又多了一条传闻,那就是美人虽美但颇有武力且脾气暴躁。 这条传言出来后,莫挽青的生活就彻底平静了下来。大多数男人都架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大力气,以及暴躁到说打就打的脾气。 毕竟美人虽美,生命价值更高嘛。 不过也说是大部分男人了,总有一小群人就不畏惧莫挽青的暴力,有人甚至更加喜欢暴力的他。 其中最突出的人就是宋太师的儿子,宋茜。 宋茜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不算什么,还好、色。平生最爱美人,给点钱就肯跟他的美人他还看不上,他就喜欢那些难得到的,越难到手他就越喜欢。 所以他最迷恋莫挽青,发誓不把他弄到手就不做男人。 这个誓可算是毒誓了,作为一个男人发这种誓言比死还重。面子大于天,再加上他又实在喜欢莫挽青的紧。平常他追莫挽青的方法就层出不穷,送东西是常态,各种理由约他出去更是寻常,还会找各种理由要去里面看他。 他将死缠烂打发挥到极致,只要他有空就必然出现在莫挽青身边。宋茜自诩面容俊美,有气质有钱有权,美人没有理由不选他。 岂不知在莫挽青看来,他恨不得宰了这只孔雀。 在他眼里,骄傲个贵公子宋茜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欠扁。从来没见过这么烦的人,他甚至会在自己洗澡时突然跳出来大流口水! 脾气本来就不好的莫挽青不可能对他有好脸色,奈何李老头说这个人他半点也动不得。否则他还真想把这人的头拧下来,让他彻底领悟一下他的脾气是有多不好。 可是不能…… “小青儿,今天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踏青吧!” “就在郊外,不远。我让人套了马车,保管你舒舒服服地到。” “你不知道城外安山寺的桃花开的可好了,不去看真的很可惜。” …… “闭嘴!” 莫挽青不顾宋茜阴下来的脸色,扭头进停尸房,片刻扛出一个草席裹着的尸体,啪地甩在平板车上。 草席的一角被他暴力的的动作掀开一角,里面高度腐烂的一张脸出现在人们眼前。黑乎乎的眼眶里淌着绿色的脓水,里面甚至有着白色的细小虫子在扭、动。一股恶臭味飘出,让人直想吐。 宋茜哪里受过这种苦,僵硬着脸撑了没一会儿就到一边吐去了。 莫挽青这才感觉到这个世界安静下来了,他发现宋茜怕死人这一点当然不会放过。忍无可忍的时候他就去搬死人,那时候宋茜总归会被吓跑的。 可惜方法虽好却管不了多久,他不可能一直搬死人,宋茜更是学聪明了,避开他每日运送死人的时间过来。其实今天的活早就干完了,要不是莫挽青被他整不爽了也不会额外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没有了骚扰,莫挽青欢快地推着板车去城外的乱葬岗。 宋茜果然没有再追上来,莫挽青熟门熟路地把那具尸体埋好又推着板车原路返回。在返回的路上不顾路人对他满身尸臭的嫌弃,硬是买了只烤鸡准备待回去和李老头下酒吃。 没想到他刚拿出钱袋付钱就被一个胆大的小贼给抢走了! 随手将板车停在路边,莫挽青向着小贼逃跑的方向追过去。连他的东西都敢抢,他要让这个小贼知道什么叫后悔。 莫挽青的体力不算差,眼看着小贼一路往城外跑,他紧追不舍,一点点拉近距离。 快了快了,就快抓到他了! 没想到小贼在城郊一拐,钻进小树林就没了影子。 莫挽青挥开碍事的树林,却半个影子都见不到。 哪儿去了? “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突然一道洋洋得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莫挽青回头一看。 气炸了…… 第12章:淹死你个智障 “宋茜!” “嗳,小青儿不用着急,一会儿有你乐的。” 即使是被莫挽青愤怒地叫著名字,宋茜还是心情一荡,一股酥酥的,爽爽的感觉从脚底直升而上。 啧啧,真是个极品,连声音都那么好听,他定要弄到手。 这么久的追逐,莫挽青始终对他不冷不热,宋茜也渐渐失去耐心。这不,今日他明知道莫挽青故意去抗尸体想逼走他,这次他偏偏不上当了。 不仅不上当,今天他还要更进一步! “变、态。”莫挽青懒得和他废话,伸手就想去够钱袋。他已经做好,这人如果太欠揍就揍他一顿,管他是谁的儿子,这么长时间的纠缠也早让他受够了。 没曾想这次宋茜把往日的做小伏低收了个干净,行事作风完全是跋扈公子的作态。 “想要?本公子还不高兴给你了。” 说着他笑的恶劣,手一扬,那个青色的钱袋就落进他身后的水池里,眨眼就沉了底。 莫挽青眼中墨色更深,一股怒气升起。 “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小子,有人捧着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可笑,要不是本公子,你……” 话还未说完就听“噗通”一声,宋茜就被莫挽青一脚踹下池子。 “我让你横,让你横!” 宋茜被踹下池子很快浮上来大呼“救命”,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根本不会游泳,死亡的威胁让他彻底失去往日威风。 偏偏为了和莫挽青更近一步,他还把所有家丁解散了,现在可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此刻他获救的唯一希望在于岸边抱臂的莫挽青。 莫挽青会救他吗? 显然不可能,他不仅不会救,还会推他一把。 莫挽青不急不忙地蹲下,欣赏了一会他狼狈的熊样。突然揪住他的头发往水里摁,刹那水花飞溅,宋茜的挣扎更大了。 他恶意地一笑,玩的差不多了,可不能真玩死他。正打算把他从水里提出来时,手上突然一空,瞬间岸边就多了一条死鱼似的宋茜。 莫挽青震惊,这是谁,速度竟然如此快,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 扭头,只见一劲装男子悄然立在他身后。 “玩闹可大可小,还是适可而止为好。” 莫挽青扭头的瞬间,男子慑于他的容貌呆了一瞬。好在他的定力高,倒不算很失态。随即他才注意到这个年纪不大的美貌少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关你屁事。” 虽然对他映像不差,但男子一出口就是对他的教训还是让莫挽青很不爽。他不是真的十三岁小孩子,更不是为了玩闹才把宋茜丢水里的,他是在理智地撒气。就是他不多管闲事,莫挽青也不会真淹死宋茜。 “什么?”许是少年的语气太过无礼且理所当然,竟然让男子呆了一下。 “我说,关你屁事!” 莫挽青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刚才的话复述一遍,对男子的讨厌更多了,扭头就想走。 男子却长臂一拦,不让他走。 “我帮你,你怎么可以反过来骂我?” 莫挽青冷哼,“是我求你帮我喽,要不要我大哭伏倒在你脚下忏悔?” “忏悔倒是不必了,但道歉还是需要的。” 突然一道劲风袭向他的下盘,男子本能一侧,很好地避开了莫挽青的扫堂腿。 “想多了,别说是道歉,我连个软话都不会对你说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把自己当我长辈了?” 说话间手上攻击却没停,且招招都是刁钻无比。无奈男子有些底子,一一化解了他的招数。 一来二往的,男子的武力值倒是让莫挽青对他的负面评价少了些。 “不错嘛,有点料。” 打到后面已经不是愤怒的攻击,而是纯粹的喂招切磋了。 男子也吃惊一个不过十三岁的少年竟然和他缠斗这么久,对他也少了几分轻视。 “你也不错!” 男子眼里闪现战斗的兴奋,拳头带上几分真力了。刚才看少年纤弱的身板,他还不忍心下重手,结果看他游刃有余毫无压力,才打算好好看看他的实力。 男子力量变强,莫挽青也遇强则强, 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过后,两人都累瘫在地上。 男子喘着粗气,主动介绍道:“邹晋楚,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莫挽青。”他也不矫情,难得有他看中的对手,他不想错过这个朋友。 没错,两人就是打出了友情,都说男人是靠拳头交流感情的。果然不错,一场架比其他所有废话都管用一万倍。 第13章:不打不相识 “打爽了?现在你总得告诉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了吧。” “看不出来你还挺八卦。那个人叫宋茜,一个死缠烂打的无赖,我烦他很久了,刚才是故意想给他一个教训的。” 闻言男子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生死不知的宋茜,“宋茜?可是宋太师那个老来子,宝贝地不行的独生子?” 莫挽青摇头,“这些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个无赖。” 邹晋楚却严肃地说:“宋太师心胸狭窄,若是让他知道你欺他宝贝儿子定然不会罢休。你还是快点走吧。” 说着他起身往宋茜那里走去。 “你做什么?”莫挽青倒是不急着逃跑,反而好奇地看着新认识的朋友扛起宋茜。 “送他回去,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你快走吧,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说完不等莫挽青追问,就飞快地扛着宋茜走了。 莫挽青站在原地一头雾水,就算李老头提醒他不能伤到宋茜,他也不会知道真把他伤了会有什么后果。 本着低调原则在这里生活的莫挽青仍然以为犯了错就是被关禁闭、被打,他不知道在这里,下层人胆敢冒犯上层人会是死罪。 这是时代空间的差异,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本来就是皮毛而已。 那日之后,莫挽青还担忧了两天,但一直也没有消息传来,更没有人冲过来要抓他,渐渐放下心来。 他又过上了安静的生活,宋茜从那以后就没有再来找过他麻烦,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被莫挽青给吓着了。 至于他的新朋友邹晋楚也不见踪影,有时想约他出来喝酒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到他。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一天大早上一个小厮给他送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午日,望海楼。落款处是:邹晋楚。 莫挽青高兴坏了,他的朋友终于来找他了。那天过后一点消息也没有,他还以为邹晋楚要忘了他呢。 乐颠颠地和李老头打好招呼,莫挽青就出了门。 望海楼他是知道的,那是京城最大最好的茶楼。很多人看望海楼这个名字以为那是文人墨客吟诗的地方,实际上开这个楼的老板说他本来就是个俗人,就爱开个热闹的茶馆乐乐。 虽然望海楼的老板说他是个俗人,且这还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茶馆,但望海楼的名声却很好,很出名。 刚来到京城的人还会问,一个茶馆凭什么这么出名。 那是因为望海楼不仅是个茶馆,它还是每年士子齐聚看榜的最佳地点。望海楼三楼有一个大的类似阳台的露天空间,正对着榜单的位置,站在那个位置可以将放榜的情形一览无遗。 因为这一点,望海楼每年到士子进京赶考的时候都是人满为患,生意火爆非常。 还有什么比士子这张嘴厉害呢,望海楼开业不过数十年名声就传到边境了。 京城第一茶馆当之无愧。 盛名之下,望海楼的席位也是一个难求,尤其是三楼露台上的位置。就算不是放榜的日子,那里的风景也是极好的,能坐在那里喝喝茶,听听曲儿可是人间一大享受。 而今日,邹晋楚就是在三楼露台定了一个位置。 莫挽青只知道这是一个很出名的茶楼,倒没有对他期待很高。因为他根本就不懂茶,不懂茶的人又怎么会去期待一个茶楼呢?其实他更加希望是在酒楼见面,因为他最喜欢的还是酒,而不是苦涩的茶。 到那里报上位置自然有伙计来引他上去,踩着锃亮的木质楼梯上楼。 那里早就等着一位丰神俊逸的男子。 “还好你没有晚到,不然我就要在这里吹不少时间的冷风了。” 确实,望海楼三楼固然久负盛名,风景极佳。但眼下可是隆冬季节,在没有屋顶的地方本来就非常冷。再者,大冷天的又没下雪哪来的风景可以看。 “第一怪你早到。第二怪你非要挑这么一个地方。” 莫挽青可不是女人,他不会认为这是邹晋楚对他的用心,他只会觉得这是花钱买罪受。 “够无情,难为我好不容易订到这个位置。” 嘴里说着委屈的话,邹晋楚面上却没有半分这种情绪。他对莫挽青一见如故,很多时候忍不住熟稔地开起玩笑。 那日之后他也才想起,原来他果真是见过这个少年的。就在几月前的一天,虚弱的少年一把撞在他身上,不等他说话就自顾自走了。 那时候少年苍白精致的脸就在他脑海里深深刻下了。 “那是你活该。对了,那天的事……” “已经没事,那日动用了一些关系已经全部摆平了。” 第14章:送上门的傻逼 有人抱怨道:“还差四株淄玉草,上哪去找啊。” “莫急,这也是要靠机遇的,机遇到了淄玉草就会自己送上门的。” 这声音耳熟的紧啊,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个屡次挑衅他们的人。君为客勾起一抹算计的笑,转头看一眼身后的斜坡,一个主意闯入脑子。 人影在树木间影影绰绰,越来越近,他们四人却丝毫不动。上一次被打劫的经历告诉他们,打劫,或许算是另一种收获方式。 “咦,前面似乎有人!太好了!”显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一行四人,而且正如他们所料的那样,对方把他们当成了肥羊。 但,谁是谁的肥羊还说不定呢…… 对方很快来到他们面前,足足有十人的队伍,看起来实力很强。但那只是“看起来”。 十人中至少有两个没啥战斗力的引起入体都没有的普通人,这两人就可以忽略不计。最弱的知道了,接下来就是最强的。付卿还略诧异得看到其中竟然有一个炼气十层的人,这已经算是不小的战斗力了。 当然这所谓得的强战斗力是相对于其他小组而言的,撞上付卿他们四人注定就只能勉强称之为练手。敢把主意打到他们四人头上,待会儿有得他们罪受。 那十人领头的就是那个炼气十层的沉默男修,他的实力确实在新人中算是翘楚,底子扎实心境坚实,是个不错的苗子。 可惜遇到了付卿他们二人,注定要受一次挫。 沉默男修看了他们一会儿,尤其将目光定在付卿和君为客身上,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似乎有些犹豫。 李秦澜哪肯放过这正大光明教训他们的机会,忙上前挑唆道:“欧阳兄弟,现在可不是犹豫的事儿,兄弟几个还缺着灵草,缺着灵草可就过不了关,你忍心吗?” 那位复姓欧阳的男子看了看身后的一群期待的眼神,一咬牙喊道:“把你们的灵草都交出来,我饶你们不死!” 君为客觉得好笑极了,打劫的人明知没什么胜算还如此自负,可真是有趣。 不过眼下他没工夫看戏,还要将某个讨人厌的苍蝇顺带解决掉。 “啧啧,瞧这架势,俨然是里面的军师呐?可笑可笑,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你那样还把自己当根葱?”说着哈哈大笑,极尽嘲讽。 李秦澜脸一黑,怒喝道:“说谁呢你?” “哈哈哈,谁问当然就是说谁!说的还就是你,一个就会在背后挑唆的人,跟娘们一样,有胆出来单挑啊!不过谅你也没胆,怂!” 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说像娘们,就算他确实不喜欢在前面做前锋,但今日被这么一说他还能忍下的话不会有人觉得他坚忍,只会笑话他怂。 所以李秦澜二话不说应战了,提起长剑就向君为客劈来。剑锋上火红一片,隐隐在跳动,伴着灼热的温度向君为客冲来。 好小子,原来还是火灵根。 君为客就等着他冲过来,先敷衍地挥开这一剑,顺便继续嘲笑他。 “娘们儿似得,力气真小!” 李秦澜哪忍得住,当下使出十成力量,整个人因此向君为客飞扑过去。 君为看眼睛一亮,这还差不多。他对李秦澜恶意地一笑,然后整个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而李秦澜所见到的就是目标人物突然不见了,前面却是一个斜坡…… 哐当,哗,啊,吼…… 骤然一阵地动山摇,石壁后爆发出一道强烈的白光伴着闪电噼里啪啦的声音,如果仔细听还能捕捉到人惨叫的声音。 君为客僵住了,天哪,那三头金文蟒真醒了啊,他还当蜀自行在吓唬他呢。 蜀自行则愕然地看着他,然后悄悄对他拱手以示佩服。 而和李秦澜一道的几个人纷纷吓白了脸,他们互相看了看,然后集体对他们四人一拱手,转身就跑。 付卿无奈了,知道君为客鬼主意多却没想到他能想出这么一招,损是损了点好在效果奇佳。 “嗳嗳,你们可别都这么看着我啊,我也不知道三头金文蟒会这时候醒来,我本来就是想吓吓他的!” 但大家都是那种“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表情,尤其是李汀芷小妹妹,小脸都被吓白了,直催着大家赶紧离开这里。 走前君为客回望一下秘境,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和秘境的缘分未尽,下一次再来不知是几时。 第15章:有酒一杯,有友一人 “谢谢” “不用。就当为那日我误会你赔罪。”他笑起来文雅如玉,宛如翩翩公子 。 莫挽青此时对他的芥蒂全消,好感顿生。 “你人不错,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说着莫挽青端起茶碗豪迈地喝掉,惹得邹晋楚一阵大笑。 “哪有人喝茶用干的?你那是喝酒吧。” “管它是茶是酒,喝的痛快就好。” 少年人的血性很得邹晋楚赏识,他本就是武人,便是平常文雅些,实则还是更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痛快。 只不过他身边鲜少有朋友能如少年般豪放却不粗俗,爽快中不乏细心。 “说的好!可惜邹某选错了地方,不然我们该在酒楼畅饮才是!” 莫挽青言笑晏晏,柳眉轻扬,“这有何难,选错地方就换场子呗。” 邹晋楚心中一跳,少年挑眉时不经意露出的风情让他心乱了一瞬,他掩饰性地低头道:“好,这就换!” 不肖两刻钟,两人便在街边的酒肆坐下。就着几碟小菜喝掺了白水的劣酒,在简陋的木桌上划拳行酒令。莫挽青懂酒令却不通,总是输便总是他在喝酒。 一杯接着一杯,水汽氤氲了少年的脸,浓烈的酒气也似乎染上邹晋楚的心。 他不自主地看着少年,看他嫌酒杯太小,取来大碗一大口一大口地喝,大量酒液被遗漏出,顺着少年白皙的脖颈滑下,被他拎着衣袖猛地一抹。 照他这个架势本要喝醉,但因为酒肆老板小气,酒里掺的水比酒还多,喝起来倒是不醉人。莫挽青连喝了两个时辰也不过脸颊微红,双眸水润,却是不见醉意。 酒喝多了话匣子也就打开了,莫挽青絮絮叨叨地和他说了很多,当然是捡着他能听懂的部分说。 “昨天那就是一个蠢货,仗着自己的爹就想在我跟前横。什么玩意儿!他吃奶的时候老子都上战场了!” “哦?看不出来,莫小兄弟年纪不大都已经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原来是哪个营的?” 听他说自己上过战场,邹晋楚是半信半疑的,他相信莫挽青这个人,但现在天朝国泰民安,皇上将征兵年龄上调到十六岁。莫挽青怎么看都不像十六岁的样子,他当然会不相信。 “嗝,我没营,我就一个散兵,还是我自己争取到的散兵,否则根本没人会让我上战场。” 邹晋楚这才信了,有些地方管辖不严格,不到十六岁入伍的也是有的,不过比较难而已。既然少年说他也是争取的名额,那就基本正确了。 前因后果知道了,邹晋楚就不由得心疼,他十三岁的时候父帅也只是教他些拳脚功夫,直到十五岁他才第一次上战场。少年才这么点大,说起战场都满目沧桑,如何能不让人心疼。 “莫小兄弟可是家里比较艰难,否则如何会让你上战场。”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3节 “家?我没家啊,从小被孤儿院收养,长大考上学校毕业正逢战争就上战场了。” 这段话听下来,邹晋楚就比较疑惑了,有些词汇他不太理解。只是整理出一个大概的总结,那就是莫挽青是孤儿,靠着自己长大,长大后去了战场。 至于“孤儿院”和“上学”他就不懂了,还以为莫挽青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 突然莫挽青一把勾住邹晋楚的脖子,“你别瞧不起我年纪小,我跟你说,我不是十三岁,我都快三十了,要不是该死的穿越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邹晋楚觉得好笑,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现在肯定了,莫挽青是喝多了,脑子糊涂的厉害。 果然不待他说话,莫挽青就头一歪,睡着了。 看着少年熟睡的侧脸,邹晋楚轻笑。 “其实我也算是孤儿。娘为了生下我难产而死,爹在我十五岁那年战死沙场。皇上仁慈,给与邹家最高的荣耀,让年幼的我承袭爹的爵位。” “然,再多的荣耀也换不回爹和娘。而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要把帅府撑起来,要把它发扬光大,不能坠了爹几十年的战功……” 清扬的男声飘散在夜里,似是有说不出的寂寥。 有人在酒里沉睡,也有人彻夜难眠。 莫挽青醒过来见到精美的刺绣帐子迟钝了片刻,宿醉的脑子才清醒了一点。 没想到昨晚那点酒都把他喝醉了,难道身体变小,酒量也跟着变小了不成。 雕花大门被人轻轻推开,门外可不就是邹晋楚。 “你醒了?” 莫挽青头疼地扶额,点点头。 第16章:宿醉 鼻子底下出现一碗冒着热气的药汁,“快趁热喝了。” 莫挽青接过来一口闷,醒酒药的苦涩却在嘴里萦绕不去。 喝完药才感觉自己醒了过来,莫挽青转过头看到邹晋楚沉默地站在床边。 “你脸色不好。” “嗯,昨夜没睡好。”其实他一晚上没睡,邹晋楚也不知道怎么了,整晚辗转反侧。一整晚,少年的脸以及他说的话就一直在他脑海里重放。 莫挽青不会将这个放在心上,作为朋友,关心的问候一句已经是极限,再多的他也不会去深究。 当然他也没深想为何他刚醒来,邹晋楚恰好就进来了。 邹晋楚走到窗户边,替他打开窗户通风。 “昨夜我不该由着你喝那么多,你不比我们,还在长身体。” “有何不可,邹晋楚,拿我当朋友就不要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后悔。” 醒过来的莫挽青不会和他说穿越,身体变小的事,但该树立的形象还是得树好了。不然好不容易交个朋友,还变成家长带孩子就憋屈了。 邹晋楚笑,还有些脾气呢。 “好,不说你小。今天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莫挽青花一秒内疚一下自己无故旷工,随即又想到反正没多少活,大不了回去多干一点补回来就是。 “要!” 少年灿烂的笑脸差点晃花邹晋楚的眼,果然是小孩子,还贪玩呢。 不多久,一大一小就出现在热闹的集市上。集市上人很多,邹晋楚就有意识地将少年与人群隔开来,而兴奋的少年早就沉浸在热闹的集市中去了。 莫挽青从来没见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街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摊位,吃的用的玩的一应俱全。 “有想要的就去拿。” 说是不准用看小孩的眼光看待自己,邹晋楚和他的年龄差毕竟摆在那里,邹晋楚很难把他当成同龄人看待。对待莫挽青总是有几分宠溺,实际上邹晋楚的儿子也不过十岁,算起来和莫挽青是差不多大小的。 “嗳嗳。”嘴上随口答应着,眼睛却看花了。从前他不是没来过集市,只不过他总需要挑人最少的路走,不然一个运着尸体的板车会让大家忌讳的。 所以他还真没这么大大方方地站在集市正中央,而且是以一个游客的姿态站在这里,感觉异常稀奇。 东摸摸西摸摸,看的多了也腻味,嘴里就嘀咕了一句“怎么没有武器卖啊。” 确实,琳琅满目的商品中只有小孩子玩的玩具兵器,是没有真正能使用的武器。 “你想要什么武器?”邹晋楚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嗯……”回忆了一下,莫挽青照着自己之前的大刀比划着,“要一把长刀,需要大一点,锋利一点,还要结实一点。” 邹晋楚失笑,也只有他才会这么形容长刀了,将刀子完全按实用的工具来形容。 “怎么不说要好看一点呢?走吧,这里是看不到你要的东西的,跟我来,我知道一处可以找到你满意的刀。” 他的身后,少年撇嘴道:“好看有个屁用,还不如结实耐用一点靠谱。” 邹晋楚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的笑。说他是小孩子,倒是比很多大人看的透彻多了。 拐过一个墙角就进入另外一个街道,这里的人比之前的人要少的多且多是一身劲装打扮的男子。 “这里便是武器行,几十家店铺都是经营武器生意的,我的长剑也是在这里买的。”他向少年晃了晃手里的佩剑,同时将少年往一家门面破落,很不起眼的店面走去。 “别看这家门面不好,东西绝对是这里最好的。” 莫挽青点点头,此时他已经顾不上跟邹晋楚说话,因为他正被一面墙上挂着的长刀完全吸引了目光。 墙面上挂满格式各样的长刀,有大有小,有轻有沉,有宽有窄。无论是哪种都线条流畅,照莫挽青看来,这里每一把刀都是好刀。 不只是墙上,墙底下的地面上也堆了一堆刀子,当然这些刀子就要比墙上挂的要稍微次一点了,有的甚至连把柄都没来得及装上。 和莫挽青的时代相比,这里的刀制作技术也许还嫌不足,但刀的美感却比他时代的要好的多。没办法,莫挽青那个时代,冷兵器不兴,他那把刀还是自己找材料求人用机器合成的。工艺好归好却是没有什么美感可言, 就是因为是机器做的,他那把刀牢固归牢固却不是很顺手。往往长时间使用的话手臂会很疼,他一直以为长刀就是这样的,但现在看到这些刀子才知道自己原来那把的不足。 见猎心喜的莫挽青当场就取了几把来试手,顿时便让他意识到原来长刀可以如此顺手,挥动间完全感觉不到阻碍,非常顺畅自然。 “怎么样?还不错吧。” 莫挽青猛点头,随即有想到自己被宋茜扔掉的钱袋又沮丧地将刀放了回去。 看到刀的那一刻他就强烈地想拥有它,可是想到自己身无分文,按照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他已率先出局了。 “还是先别买了,等我有钱了再说。” 邹晋楚拿起一把长刀在手里颠了颠,“为何要等以后,现在就可以买上。都说把我当朋友了,还介意这点小钱?” 莫挽青还是有些犹豫,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窘迫过。让他向刚认识没多久的邹晋楚伸手要钱他还真不好意思。 “有钱有有钱的买法,没钱有没钱的买法,小子不必为难。” 第17章:大刀试力 嚯,什么人! 什么时候后面站着一个人他们竟然没有半点察觉,这对于自诩警惕性高的莫挽青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失误。 略有些沮丧的莫挽青顿时也对这个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的人无比好奇,转过头却见一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拎着一个小破木桶站在门口。 男子黝黑的脸庞化开一抹憨厚的笑,这个被莫挽青认为是高人的男子笑起来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唯有粗布衣裳下露出的一小截粗壮小臂显示出主人的健硕有力。 “哟,好一个精致的小娃娃,你从哪拐来的?” 男子出口便是调侃,似是与邹晋楚极为相熟,事实上他们也确实算是莫逆之交。 邹晋楚则哈哈大笑,“老蔡,你这个老小子明明好不正经,每次见面不损人是不是就难受?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莫挽青,随便你怎么称呼,我可跟你说,他还小,万不能把他带坏了哦。” 男子姓蔡,是这里十里八乡都知道的武器锻造师,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个瘸子,永远不能靠自己的双腿走远。 老蔡是个有故事的人,28岁来到这里当个小学徒,一年不到的时间他的师傅,以前最出名的老锻造师去世,他便顶了师傅付铺子。 当时人都道老锻造师走地太早,一个才学了一年的小徒弟哪里会有师傅的水准,白浪费了师傅无双手艺。 但老蔡却用3年时间向众人证明,他的手艺不比师傅差,甚至要比他师傅更甚一筹。 渐渐他也向自己的师傅一样被这里的人认可,他打出来的兵器就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隐隐可以和专供于皇家的锻造师比肩。 而他神秘点在于,28岁以前的事无人知道,就算被问起他也是半句不提,只说要“往事如烟,不提不提”。 和他有好些年交情的邹晋楚也只是隐约猜到他以前是个军人,这还是因为邹晋楚本身就是个军人才能从老蔡身上的一些未曾改变的习惯得出这个猜测。 具体如何他却是不知的,但这些秘密阻挡不了他对老蔡的欣赏,他们年龄相差足足二十岁有余,却一直拿老蔡当成好兄弟。 老蔡也不负他的感情,对这个年龄可以当自己儿子的邹兄弟,他也是倾情相待,除了不能触及的过往,其他什么也不对他藏私。 多年的交情让他们说起话根本不会客气,互损都是常态。 “滚滚滚,既然怕我带坏小孩子又为何要带他过来?” 虽说着赶人的话,他面上却没有半点不悦,而是带着笑,他是常年独居也很寂寞,难得有付朋友吧也常年不见他登门,现在看到他来当然是非常高兴的。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当然不可能肉麻地说一些想念的话,只能尽可能招待好自己兄弟。 邹晋楚便是知道他的脾气才说话如此随意,这样的他看起来又和自己认识的不太一样了,莫挽青看着满面笑容的邹晋楚若有所思。 那边和老朋友叙旧虽然开心,邹晋楚却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话题很快绕回莫挽青身上。 “老蔡啊,你看下我这个小兄弟适合用什么样的刀?这小子年纪不大却非常爱刀,刚才你墙上挂着的刀让他眼睛都看直了。” 锻造兵器的人必然是极为爱惜兵器的,见到同样喜爱兵器的莫挽青自然会高看几分,所以他看向莫挽青的眼神也带上几分暖意。 “多大了啊?习刀几年了?” 莫挽青张口就想说,28岁10年,但一想到自己的小身板还是默默地将话咽回去了,就他现在的小矮个子,说他18也没人信。 “13……吧,学刀……有些年了。” 少年含糊不清的话语和低垂的脑袋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也更加惹人怜惜。就连一向跟温柔二字搭不上边的老蔡都不由放柔语气对他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刀啊?” 照着少年的体型,老蔡对他适合用的刀子已经有了点底,太宽大的肯定不适合他呀,所以只能往修长的去挑。 可就在老蔡心里暂定几个偏小刀子的时候,莫挽青回答了。 “要大的,越大越好!” 老蔡登时就乐了,“你确定?那我这里倒是有一把最大最重的刀,只要你能扛起来挥10下我就分文不取,送你!” 他话里说的大刀还是5年前他帮一位体型巨大的江湖大侠专门炼制的宽刃双面刀,光刀身长度就将近5尺,刀身宽4指有余,最为难得的是,它是以稀有材料铸就,光重量就有百斤。 第18章:少年如斯倔强 可惜那位豪侠刚定下这把刀不久就意外丧命,老蔡知道后面对已经铸造了一半的刀子还是选择将其完成,完成后的这把双刃刀兼厚重和锋利两大优点,唯一的不足就是过于厚重导致根本无人能驾驭它。 所以这把刀也就被常年放在仓库的角落,要不是它的材质特殊轻易不会生锈,否则早就成了一堆废铁了。 老蔡此时把这把刀拎出来说不是真要把它给莫挽青,毕竟这么点大的孩子怎么可能用这么大这么重的刀。他不过是逗莫挽青玩,做了这么多年的刀他一看就知道莫挽青适合的是轻便的兵器,而不是沉重的力量型武器。 但莫挽青可不会把这话当玩笑,他一听说有最大最重的刀就心动非常。大,重,锋利的刀最适合他的战斗方式了,想想一刀下去劈死一堆就特别爽。 他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小身板不像是能扛起大刀的样子,但他不愿意错过心仪的武器,所以哪怕老蔡对他没有几分上心,他还是想争取一下。 “当真?要是我能将它挥10下不倒,你便要把这把刀给我!” 老蔡更乐了,现在他看莫挽青就是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不是我老蔡小气,而是你更适合修长的刀,不适合那种笨重的大刀……” “我想试!” 没办法,老蔡只能无奈地瞅了邹晋楚一眼,意思是这娃子还挺倔。没想到邹晋楚却对他点点头,让他去拿刀。 得,一个倔脾气小孩和一个无条件宠着他的“家长”倒是让他这个外人除了听他们的竟没有半点办法。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尘封已久的宽刃双面刀取出,百斤的重量就是他这个挥惯了大铁锤的人都感觉有些吃力,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把它抗起来。 厚重的刀具放到地上溅起一片尘埃,从老蔡吃力的样子看就知道这刀得有多重了。连支持他的邹晋楚看到它都下意识地皱眉说:“这把是不是太大了点?” 莫挽青却看到这把刀的第一眼就爱上它了,这就是他理想中最完美的刀! 老蔡一看他这神态就知道不得了,这小子居然很看中这把刀,这可如何是好,待会儿他拿起来一试岂不是会非常失望啊。 “哎,它可有将近百斤,你……”能不能拿起来都是问题吧。 莫挽青摇头道:“没事,这重量正好!” 近百斤的重量放在一个成年男子身上都颇为吃力何况是个未长开的少年,“小子啊,其实这里适合你的刀有很多,你要不要……呵!” 还未来得及向莫挽青介绍其他刀便看到他已拎起刀,稍一停顿便将之抗在自己单薄的肩膀上。 嘶,完了,他低估现在自己的力量了,刀是能拿起,但使起来还有点吃力,所以他才把刀抗在了肩膀上。眼下要他挥十下还真拿不准是否能做到呢。 不过莫挽青本就不是知难而退的人,话已说出去就必然要试他一试! 将力缓缓转到下盘,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肩膀一带,硕大的刀子就被他挥了出去! 不仅老蔡震惊了,就连邹晋楚都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看似瘦弱的少年挥舞着与他身高一般无二的刀子。衣袖滑下露出他白皙清瘦的手臂,此刻他手臂上的肌肉全部隆起,看着单薄的几片肌肉却将沉重的刀子稳稳拿在手心。 一下,两下,三下。莫挽青突然腰一收,将沉重的刀子又带回自己的肩膀,然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哎,有点费劲,真是退步了啊。” 少年老气横秋的感慨让其余二人更加震惊,“你还退步了?” 邹晋楚是压根不知道少年还有如此神力,百斤使起来竟然还能如此稳当,不过看他挥三下就要休息来看也明显是气力不足的。但少年严厉的渴望让他知道他是极喜欢这把刀的,所以他就算腆着脸也要帮他一把。 “老蔡啊,我看你要不就把这刀给他吧,挽青也是极喜欢这把的,再说他的力气也不算小,假以时日肯定能驾驭你这把刀,定不会让它埋没在角落。” 此话说到老蔡的心坎里,他爱武器如爱自己的孩子,这把本该大放光彩的宝刀被尘封仓库这么多年他也心疼,他比谁都希望找到能使用他的人。 眼前这位少年似乎就是最佳人选,少年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能把这刀拎起来挥三次,以后真把这刀用上绝不是难事。但之前他的话已说出口,便难以收回,所以他比较踌躇…… 还不等他们商量好,那头莫挽青已经开始新一轮挑战,不管他们如何看待,既已说好是十下就必须是十下! 第19章:力大无穷 少年细瘦肩膀上的肌肉鼓起弧线,双手犹如磐石一般牢牢握住刀子,沉重的刀身偶有轻颤但都能被少年再次找到平衡点而重归稳定。 4、5、6……9!突然少年一个趔趄,似是支撑不住了,刀子挥出去的时候剧烈颤抖几下。 “小心!” 被这么沉重的刀子掉下砸到肯定会受伤的,邹晋楚此时才发现少年要比一般人倔强的多,谁都能看出他已到极限边缘,抽搐的肌肉随时会失控。但他就是半点不送,说要完成赌约就要完成,半点不肯示弱。 这时老蔡反而比较欣赏这个少年了,宝刀须配英雄,若是少年没有能撑得起这把刀的力量,那么刀给了他依旧会被埋没。 他看人也不止是看力量,更多的还是看品性,而少年的品性无疑得到了他的认同,让他频频点头。 嗯,心性坚韧,不骄不躁,难得如此少年能有成熟至此的品性,不错不错。 此时的莫挽青也将挥出最后一次,疲劳至极的肌肉在狂跳,浑身传来酸胀的感觉,双手甚至是麻木的,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意志来支配这些叫嚣着要罢工的肌肉。 汗水划过他的脸庞,浸湿他的眼角,视线顿时一阵模糊…… 撑住,一定要撑住! 嚯!最后一招仿佛被刻意放慢的镜头,从起势到收尾都无比缓慢,连少年额角滑下的汗水都是缓慢非常的,所有人都不觉为少年捏了一把汗,那把刀就成了众人的关注点。 莫挽青面沉如水,他知道沉重的刀对自己的负荷非常大,但他不认为自己完成不了…… 呵! 随着一道完美的弧度,大刀最终被重重地立在地上,沿着锋利的刀身往上看去是一双沾满汗水的白皙的手掌,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着。这不是兴奋的颤抖,而是力竭后肌肉的抽搐。 “这把刀归我了!” 少年扬起头,汗湿的脸上是纯然的开怀以及一分自得。 莫挽青是很开心的,这么好的刀居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不高兴才怪。 “哈哈,是你的,相信你也会善待这把刀,这就足够了。” 每个锻造师都希望自己的成果被善待,尤其是这把成为老蔡遗憾的刀,现在将它交到少年手上,竟有种放心的感觉。 邹晋楚失笑,刚才有一瞬间的错觉是少年的身影很高大,现在看来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得到好东西时是纯然的高兴。 下午回去时,莫挽青还在兴奋中便忍不住提到老蔡。 提起这位老友,邹晋楚是感慨颇多。“我也不知他是何人,来自哪里,只知他必然是有难言的苦衷。” 莫挽青便没有再问,他对老蔡很有好感,虽没有接触很多,也不知道他究竟隐瞒了什么,但眼缘很重要,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已奠定了他对此人的好感。 天已近晚,邹晋楚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才转身回府。 莫挽青愣愣地看了半晌他的背影,心情很复杂。这个他才认识没多久的男人对他很好,好到让他很茫然。像是朋友的感觉,又不尽一样,似乎他就是无法把他完全当做朋友。 是因为他意外来到这里的原因吗?因为是意外来的,总觉得哪一天他就会离开这里,所以对这里更多的感觉还是稀奇以及好奇,却不会把自己当成其中的一员。 “还站门口发呆,就不要解释下为何会突然消失,知不知道,你这叫旷工!” 不知何时李老头正开着小门对他呵斥,皱巴巴的老脸上难得挂上严肃的表情。 莫挽青却丝毫不担心,因为老头的脸虽严肃却没有多少怒意,反而隐约带着些担忧,这就是说只要装可怜点就丝毫没有问题。 “嗳,我昨日新交个朋友,一高兴就多喝了两杯,醉到现在才醒。” 一句话将事情已经解释清楚,李老头果然没有多怪罪,而是把门打开些对他说:“还不快进去,我可跟你说,这几天欠的工明天都要补上,还有今晚给我值夜!” 莫挽青当然是嘻嘻哈哈地混过去,在进得屋来才知道原来昨日老板居然来了,还好李老头编了个他生病的借口才将此事暂时压下去。 “哎呦,这事算我不对,改日请你吃赵记的猪头肉,管够!” 李老头脸上的褶子这才化开些,“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一斤!” “行!” 后来李老头不免问起他手里的大刀,莫挽青就津津有味地跟他说自己是多么神勇地赢得这把刀的,他却说:“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嘚瑟,快滚去值夜!”说完果然丢了条棉被给他值夜。 夜色如洗,晚风清爽,本该是非常舒适的夜晚,偏偏要和一堆尸体渡过…… 好在莫挽青的胆子够肥够大,抱着心爱的刀子欣赏半晌才将它仔细地拿刀鞘套好。 因为刀身比较巨大,完全套住的刀鞘不太实用,所以老蔡给他的是半鞘,附有可以背在身后的铁环和结实的布带。让莫挽青简直爱不释手,连睡觉都要放在枕边。 夜深时他将棉被一裹就靠着柱子打算眯会。迷迷糊糊间似乎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不是尸体腐朽的臭味,而是有若隐若现的酸臭味,奇怪的是这股味道有一丝熟悉…… 啊!他想起来了! 莫挽青猛地弹起来,寻着这点味道找过去,途径大厅,在大厅正前面的座椅上闻的更清楚些。而那个位置是老板常坐的。 他开始凝重起来,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虫卵的气息。 莫挽青很烦躁,发现虫卵的消息当然很棒,但现在虫卵还没孵化,气息非常不稳定,这让他追踪起来非常难。 而且他一想啊,这虫卵他就是找到了又如何,它还没孵化,老板只能算是误食它的容器,至于最终会不会选择这个宿主还未可知。 他从未遇到这种情况过,未孵化的虫卵该如何对付,难道要杀了老板?这明显不人道啊,他又不是宿主,平白没了性命肯定冤枉啊。 所以莫挽青虽然找到线索却没有多少高兴,反而纠结更多。 这导致一大早李老头来替他时看到一张“憔悴”的脸还吓了一跳。 “你这小子怎么了?不是跟你说过困了就睡啊,不会是被我昨天一说你就内疚到一晚上不睡吧?” 老头子损归损,对他还算关心,难得看到他值夜还能值到这么憔悴,要知道搁在以前,他值夜就跟没事儿一样,该吃就吃,该睡就睡。 莫挽青看到老头的菊花脸却觉得灵光一闪,“快告诉我老板家在哪里!” 李老头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给折腾到骨头都快散了,“停!一把老骨头都要被你晃散架了!不对啊,你要老板家的地址干嘛?” 莫挽青被问地一愣,对呀,他用什么理由要老板地址呢,求老板发工资?别闹,老板工资都定时发,从不推迟和拖欠。那还能有啥理由? “不会是为了向老板解释旷工的这两天吧?不用解释,我都帮你圆过去了……” “不!这怎么可以!我要跟老板当面说清楚,而且我正好有点事想找他。” 莫挽青都要佩服自己的急智,居然能想出这么完美并正经的理由,还真多亏了李老头的提醒。 李老头眼皮子一跳,只觉得一股子恶心感从胃部翻涌上来。 “滚滚滚!西城街右拐小巷子里第三家。” 这小子真是恶心起人来还真能闹,不过不管他找老板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会告知,因为他相信这个品性两扇的少年不会做坏事。 莫挽青嘿嘿一笑,将地址记牢了,等下午将工作做的差不多了才偷偷摸摸地换上深色的衣服摸出大门。他不知道的是,李老头早就知道他出门的事,甚至就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出院子。 “奇怪,这小子到底要干嘛?” 他的问题没有人会回答,只有无尽的夜风将余音带远…… 第20章:夜探章府 莫挽青轻手轻脚地拐进小巷子,就着还算明亮的残月摸到第三家的后门,此时还不算特别晚,仔细听门内还有些许声响,莫挽青把人多的几个位置摸清楚了就轻巧地翻进院子。 落脚跟猫咪似地轻盈,为了今晚动静小一些,他也没带那把大刀,而是随身带着一把日常用的小匕首,今天他主要是来探虚实的,打架什么的还不着急。 他落脚的位置也是听好的,捡人最少的位置下来的。 不过此时他有点懵,这里人少是真的,但他并不知道这是哪啊。也不怪他,他哪里知道这里人的宅子这么大啊,还一眼望不到头,不是被树挡着就是被走廊遮着。 无计可施下只能沿着墙角静悄悄地移动,现在他反而希望有个人经过,这样好歹能逼人家告诉自己路怎么走啊。 然而没有人,一个人也没,他能清晰地听到一墙之隔的院子丫鬟小厮走动的声音,独独在这个院子里见不到半个人影。 莫挽青不禁大皱眉头,直觉告诉他这里有秘密等待被人发现,即将发现秘密的兴奋感和未知的迟疑让他很纠结。 “不管,既然来了就先看看,我就不信以我的身手还能被抓到?” 静谧夜色下他的自语虽轻却也清晰可闻,他猫着腰躲进一旁树丛的阴影里,往灯光的位置快速移动。 行到一处拱门前,不远处一座雕花小楼就清晰地映在他眼前,他微眯双眼打量着这个只点着一盏昏暗小油灯的小阁楼。 灵敏的听觉在静谧的夜空中捕捉到一丝奇异的声响,像是小奶猫被欺负时发出的呜咽声,似哭似喜,很是怪异。 莫挽青却突然想起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也是一样怪异,一样的莫名……对了,后来他听别人说这是夫妻间干的私密事,不能被别人看见的。 想到这里他还稚嫩的脸瞬间红了一大片,正打算退出去时背后突然响起人声,他一着急脚下就踩空发出清脆的“啪”,顿时就暴露了行迹! “谁?有贼啊!快来人抓贼啦!”嘹亮的女生瞬间划破天际,不远处院子的人自然都听到了,无数脚步声向这边跑来,莫挽青纠结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要好奇了! 还等什么?跑啊! 比来时快了无数倍的速度狂奔到墙角边一个纵越便消失在围墙内。 以为这就完了?家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个胆敢闯入他们家的贼子呢?纷纷抄近道、跳墙,拿着武器誓要追到这个贼子! 莫挽青此时非常狼狈,他的自信在被家丁锲而不舍的追捕中消耗殆尽,全身的力气在疯狂的跑步中更是被掏空了,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就跟一条咸鱼一样没差。 救命啊,他们也太能追了…… 突然黑暗的拐角里伸出一只手,手的主人不过轻轻一带就将莫挽青悄无声息地带到巷子里。 莫挽青吓了一跳,将出口的惊呼被他的手捂住。 “别出声,是我。” 与此同时追赶他的那群人越过巷子口直直地向远方奔去,莫挽青轻呼一口气,“终于过去了。” 身后的男人轻笑,“你是干了什么坏事才被人如此追赶?” 男人从阴影中走出些,月光下他俊美的脸庞放佛在发光,莫挽青不禁看红了脸。他微低头掩饰掉自己的尴尬,摇头说:“我什么也没干,我就是看看……” 男人便是邹晋楚,他刚值夜回来就撞见莫挽青被人追赶,出于相信他的人品才出手相救,事实上他从不觉得莫挽青会做什么坏事,所以救他是下意识的却也不会后悔。 莫挽青则是陈恳地道谢,“多谢啦,刚才要不是你,我就要被他们追上了。” 邹晋楚依旧笑地儒雅,“好了,下次不要私闯民宅哦,免得又被追地如此狼狈,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他觉得莫挽青之所以闯进人家屋子是因为他的好奇,不管是好奇什么方面的东西都不该直接跑到人家家里去看。这个行为放在其他人身上他会判定为私闯民宅,然放在少年身上只会觉得他不懂事因为好奇闯的祸事,无足轻重。 毕竟莫挽青还小,又心思纯良,不像会做出小偷小摸的事。所以他没有责怪,只是提醒一二便叮嘱他,“早点回去吧,有事再来找我。” 莫挽青点点头便拖着脚步往“家”走,他的身后有人一直注视着他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街道口。 真是郁闷,想要得到的消息半点没弄到反而被人追成这样,真是丢人。哎,不行,明天晚上还得来…… 走到后门,那里一片漆黑,走时特地留的一盏灯已经熄灭了,想必是被夜风吹的,反正他也不怕黑,便没必要去在意这个小细节。 然而当他退开门看到一群人严正以待样子的时候他后悔自己刚才的粗心了,看李老头“挤眉弄眼”的神态就知道那肯定是他对自己的提醒,但粗心的莫挽青安全没当回事。 现在后悔也晚了,有什么比偷偷做贼却被逮了正着更可怜呢? 莫挽青压根就想不明白为何这个姓张的老板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不过想了也没啥用,现在他正被关在废弃的柴房里,月光从茅屋的漏洞里照进来,算是给这个黑暗的一角带来点光明。 莫挽青揪着自己的头发蹲柴堆边想了半天也不明白是咋回事,难道真是别人太聪明一猜就猜到的? 这时废旧的柴门上的大锁晃动两下又归于平静,莫挽青知道那是谁,但他也没有钥匙,来了也没用,所以他蹲在原地没有动。 突然身侧传来窗户被敲击的“梆梆”声,莫挽青寻声望去,只见李老头艰难地从被封死的窗户缝里伸出一只手,手心里是一个大白馒头。 “还傻愣着干嘛,快拿去吃,明日他肯定会扭送你到县衙,到时候你不知道要饿几顿呢。” 莫挽青知道他不会害自己,便伸手去够馒头,还带着人体余温的馒头把他感动了好一会儿,咬上两口委屈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我什么也没做啊,为什么要关我?” 李老头只觉一阵头疼,“我当你有几分本事的,没本事学人家飞贼去闯民宅,活该你被抓!” 他话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倒不是真的责怪莫挽青,他怪的是他居然粗心到给别人认出来找到家门,最可恨的还不能看出自己给他的暗示,直愣愣地撞上追捕的人马。 这么蠢的孩子别说做啥坏事,他能明白是咋回事都不错了。 果然紧接着莫挽青就问出了他最疑惑的一点,“他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啊?” “半点伪装都没有,就一身深色的衣服,你还怪别人认出你?” 莫挽青嘴一瞥,他还真不知道自己早就暴露了,还当自己伪装的可以呢。 其实这只能算他运气不好,恰巧踩到枯树枝发出声响又没有稳住藏好,更巧的是那时章老板正好经过,章老板见过他几面这才认出他的背影。 种种巧合连在一起造成他被抓的悲剧,这也算是别样的倒霉吧。 李老头似乎也懒得跟他废话,半大的孩子在他眼里是没什么心眼儿。 “算了,都已经发生了,回头被送到衙门记得咬准是因为好奇才进去看的,反正你也不像是夜行的装扮,也没有发生其他事,顶多被关两天也就被放出来了。” 莫挽青还是有点不明白,但难得聪明地没去问,李老头都提醒到这份上了,他只要照做就是,大不了吧一切都推到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头上,总比被发现秘密要好。 他交待完就迅速离开了,不是怕被莫挽青连累,而是不想因此事而给人把柄,给人更多的臆测。李老头知道这件事上,越是冷静对待越不会有什么问题,前提是事情没有更多的变数。 在随时会散架的柴屋里待了一夜,莫挽青觉得自己也快散架了,第一次觉得守夜时睡的地板也是极好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当它变得越来越暖时,终于有人来找他了……不过是一脚踹开的。 莫挽青从迷糊中被巨响惊醒,首先见到的是一张愤怒到扭曲的脸,那是章老板的。 章老板今天没有穿着那件大红色的衣服,大概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太恼火吧,今天他穿了一件大绿色的衣服,配上他菜色的扭曲的脸,像是一具陈年的腐朽的僵尸。 莫挽青心头一颤,傻子都知道这事不妙,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是迷茫的,要他说的话就是,我真没干什么…… 然愤怒至极的章老板很是激动,他用自己细瘦的胳膊叉起莫挽青,拧着一张僵尸脸说:“你到底对红素做了什么?” 从他快要咬断的牙根看来,这个叫红素的人必定是非常重要的。若是莫挽青知道的话必然不会藏私的,但问题是他不知道…… “谁……是,红素?” “还跟我装傻是吧!来人,给我打,我倒要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被十几个壮汉围殴是什么感觉?莫挽青来告诉你,只有一个字:疼! “你好歹告诉我她到底是谁啊啊啊,轻点,大哥,救命!” 第21章:小姐多情,挽青受害 浑身的骨骼像被拆卸了重新组装过,恨不得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悲鸣。莫挽青就像个死狗一样地摊在地上,实在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奋力的反抗只能给个别人带来一点伤害,更多的是让更多的拳头落在身上。 别打的感觉不会是好的,更何况是被冤枉的打,莫挽青无心惹事,自认为对他们还算容忍,就想换个明白。 “够了!我他娘究竟干了啥!能不能给个明白?” 绿色的章老板俯下身,看着死狗一样的莫挽青说:“好,你不知道,我来帮你回忆!” “昨晚是你偷偷潜入小女闺楼吧?” 莫挽青仔细一想,昨晚那个没人的院子似乎也像是女儿家的…… “好像是……但我不知道那是你女儿的院子啊!” “狡辩!你深更半夜摸进我府上,不为钱财还能为何?且你一进院子首先去的便是红素的院子,也别告诉我是巧合!” 莫挽青哑然,这还真的是巧合,但此时盛怒中的章老板显然不会相信这种解释。莫挽青还不知道这里女儿家的闺誉比性命重要,失了贞洁的女子是无法嫁人的,这让只有一个独生女的章老板怎能不疯。 “大胆狂徒,你误她半生还多加狡辩,实在可恶,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还打?我去,前面的打他算是半推半自愿地挨了,毕竟是他闯到别人家的,被打一顿也正常。但眼下看章老板的意思居然是不想让他活了,这里居然可以随便打杀人? “且慢,老爷您听老身一句劝,此人杀不得。” 体态臃肿的老太一步三摇地小跑过来,她举着一把小扇子挡住自己的嘴,附耳在老爷耳边说了句什么,章老板的脸色登时就变了,也顾不上莫挽青,匆忙交待说:“给我看好他!” 看他携一干打手急急忙忙地离开,破败的木门已经无法阖上,便由两个壮硕的家丁代替木门看着他。 莫挽青很莫名,也很恼火,他察觉到此事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这根本不是单纯的家里闯了贼,而是关乎到人家的女儿一生的事。 如果他承认昨晚是他潜入章家的,那便要顺便承认是他和章家女儿有奸情。可那晚肯定不只他一个人在那小姐的院子里,问题是怎么证明那个人不是自己呢? 却说那头章老板回到家直奔女儿红素的院子,此时那里正萦绕着一片女子凄凉的哭声,听地他心一揪,这是他小心护在手心里的女儿呀,怎么就被个外来的小子轻易得了便宜去! 粉色纱裙的女子正坐在床沿,泪水染湿几块巾帕,明亮的杏眼已然哭肿,但她的泪水却似永远也止不住一般。 “我的好女儿呀,你哭什么呢。” 章红素睁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哽咽着说:“爹,女儿求您不要杀他!你若是执意杀他不如连着女儿一起杀了算了,反正没了他我是活不了的。” “你!你怎能如此不孝呢!” 章老板此时满是老态,红素刚生下没多久就丧母,她的母亲则是自己毕生的挚爱,这份爱也在她过身后全部转移到女儿身上。 不知是否是上天特意的捉弄,章红素和她的母亲就非常相似,而且越长大越像,现在年方18的红素更是和她的母亲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4节 情愫的转移让章老板对这个女儿的怜惜居多,往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便就是如此才养出她稍骄纵的脾气,性子还特别执拗,看中的东西是死也不愿撒手的。 章老板很是头疼,女孩的清誉再重要不过了,昨晚的消息他已尽快封锁但保不齐多嘴的下人私相传言,这让红素以后如何找婆家啊,除非…… 章老板严肃地坐到女儿床边问:“孩子啊,你是不是非他不嫁?” 章红素闻言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刹那居然染上红晕,虽未言却已将意思表露无疑。章老板却觉得头更大了,选谁不好选这么个毛头小子,他本就男生女相更何况还比自己女儿小这么多,让他如何接受啊。 “可他不会是良配的,他怎么配得上你呢!” 他第一次对女儿发了怒,这种女婿就算他愿意招上门也会被人取消的,那小子怎么可能会给她幸福! 章红素氤氲着双眼祈求道:“爹啊,女儿此生就求你一次,女儿跟他是两情相悦的,我宁愿死也不做二嫁!” “你!好,很好,没想到我章某教出来的女儿竟是如此寡廉鲜耻!” 他一甩袖子掉头就要走,是爱之深,责之切,他是万万不放心让自己的女儿因为年轻时的情愫白白磋磨了自己的青春! “你就好好在楼里待着,那个小子我自会处理。你就老实等着,爹不会害你的,不日定然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门第低就低吧,只要人老实便一切都不是问题,章老板还未思索如何给他已不是完璧的女儿找个出身贫寒品性又好的郎君那边便听到“咚”一声。 一片粉色已萎靡地倒在地上,爱哭的少女早已陷入昏迷,只剩下一地的绯红。 章老板目眦崩裂,连忙冲过去将女儿扶起一叠声地叫“大夫”,绣楼的喧闹直到天黑才将将停息,但他内心的巨浪反而更加暴虐了。 红素居然有了那人的孩子,还差点小产了! 刚才大夫看过后委婉地告诉他,红素的身子弱,要是此胎拿掉可能会就此失去做母亲的机会…… 已经失去贞洁的女儿找婆家已然万分艰难了,再带上一个孩子就根本找不到这种冤大头的,就算找到,以后她的丈夫知晓了也不会待她好的。 想到女儿执意要嫁的男人,不那根本算不上男人,那不过是个男孩!他的心跟被揪起一样,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晚上躺在秀床上的章红素一样辗转难眠,她含泪抚着小腹,一种喜悦中带着悲凉的情绪袭来,她是否太奢望了,像宋公子这样的人中龙凤又怎愿娶她为妻? 但没了宋公子她又该如何,她的孩子更该如何? 不觉间泪水又染湿鬓间乌发,是否真如爹爹说的那样,他根本不值得自己如此付出? 突然窗棱被人以熟悉的节奏敲响,她一惊,急急忙忙地从床榻上下来给来人开窗。 夜色下宋茜的身影被镀上一层银光,让他整个人都显得不真实起来,事实上此时章红素就觉得眼前的一幕非常不真实。 “宋公子你不是……”被爹关起来了吗?后面的话被男子随意的一拂袖给打断。 宋茜紧紧皱着眉头,他这几天又想起那个浑身是刺的美人儿,一时心痒便又去寻他,结果却扑了个空,郁闷之下才决定来这里寻章红素。 章红素是他偶然发现的美人,她算不得特别美的女人却妙在她与莫挽青有着一丝相似,细看之下他们侧面的神态颇为相似,所以他才不顾自己大家公子的身份跟个小家碧玉厮混。 等不到正品,有个赝品耍耍也不错啊,再说这章氏虽有些女儿家的小性子,但胜在性子还算顺从,比那难以驯服的野小子要强很多。 但这点新鲜味在尝了几次后就渐渐厌倦了,男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看着好,所以他心里对莫挽青依旧念念不忘…… 可惜啊,这边赝品刚玩腻,正品就不见了,心里正烦着,来找章氏解闷还看到她这张苦瓜脸,实在扫兴。 他不禁皱眉道:“我竟不知你是这样迎接我的?” 挑起她的下巴一瞧,得,这小眼泪流的,可惜啊可惜。“你不该哭的,笑起来才是你最美的时候。说吧,什么事儿?” 章红素脸上染上薄红,她娇嗔地望他一眼,随即低下头默然不语,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跟他说。 这厢宋茜的脸却沉了下来,女人就是这里很麻烦,时不时梨花带雨的,瞧个一两次还有耐心哄哄,次数多了就惹人烦的厉害,偏偏女人以为男人都吃这套,便频繁使用,往往会适得其反。 章红素便是,从前她哭起来宋公子会怜惜她些,这让她觉得他是吃这套的,然而此刻她不巧地撞上宋茜心情不佳的时机,结果自然万分难堪。 “有话便说,哭什么哭!” 宋茜突然颇为大声地说出这句让她惊愕住,半天没回过神,这不是她熟悉的宋公子…… 一阵气恼的情绪袭来,宋茜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无比烦人,撂下一句“算我自找没趣。”扭头便要走,谁知衣袖却被人紧紧拽住。 “我……我有了,有了你的孩子。” 章红素粉白的脸已经一片通红,就算她已算不得是女孩,面对这种事还是会羞涩非常,初为人母,她首先想告知的便是孩子父亲,想和他一起分享喜悦,想…… “孩子?哪来的孩子?”宋茜眉头紧锁,先是回问一句,紧接着想到一处脸就绿了。 “我叫你喝的药你没喝!” 愤怒在疯狂累积,这个蠢女人居然敢坏他的事!大家公子就算在外面偷食也都会有所防范的,至少不能多出这种私生子啊。 一开始他确实防范的紧,事后都会哄着她喝避孕药,但时间一长看她还算乖巧地服用药就没有再紧盯,只嘱咐她每次要记得喝“补药”,不然于身体有害。 是的,他一早就骗她说避孕药是“补药”让她一直喝着,这个单纯的女子也一直很听话的,没想到这次却坏了事。 章红素脸色登时煞白了,“宋郎,你……为何如此生气?” 第22章:命当如此 那些补药她喝着很苦,前几日便耍性子没喝,想来不过是补药而已,她喝与不喝应当是没有大碍的。却不想宋郎居然如此生气,是她做错了什么吗?难道…… 宋茜吃人似的眼神却很明白地告诉她,这个猜错没有错。 “原来我一直吃的药是避子药?你竟然如此狠心么?”难怪他总是要看着她喝药,难怪他一听说自己有了不是高兴而是怀疑和愤怒。 话已至此便没必要再掩饰,宋茜索性收了强压的耐心,面色凶戾地道:“那又如何?难道我还能任由你生下孽种不成?还是你想借这个种进我宋家的门?我告诉你,即刻把他打掉!” 章红素颓然瘫软在地,亲手编织的梦在自己面前破碎成粉末。她想埋怨宋茜的无情,想哭诉自己悲苦却在触及到宋茜冰冷的眼神退缩了。 似乎她的乖巧很好地取悦了宋茜,让他难得地将凶狠的神情收了收,换做安抚的笑,他俯身拉起章红素,放柔声调说:“乖,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保不齐哪天我高兴了还能抬你进门当个姨娘,到时候要多少孩子没有?我现在让你打掉也是为了你的名誉着想啊。” 还是那个缱绻温柔的模样,他上挑的眉眼似乎还溢满深情,当年她便是狠狠栽在这个陷阱里的,直到今日她才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她木然地点点头,心里早就翻江倒海,面上却诡异地平静非常,像极为乖巧的样子,但仔细看她眼底似是酝酿着未知的风暴。 宋茜没有留意到,也可以说他根本不愿花更多的心思去留意,他只想尽快处理这个心大的女人,今日有些匆忙,明日一碗绝对能除掉她孩子的药当然会让她喝下。至于那些承诺,那不过是哄女人的手段而已。 像他这种出身富贵的大家公子难免有心大的女人奢望从他那里得到不该得到的东西,他又不蠢,就算处处留情也断然不会污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这女人断然不能活,不止她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不惊动她,宋茜难得耐心地哄劝了好一会儿,直到章红素平静下来才施施然原路离开。 章红素第一次没有送他到门口,而是坐在床沿发呆。 爹说的对,这个男人不值得托付! 可为何她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呢? 她不是生来便不拘小节的女子,她也是被深闺礼教教导出来的闺阁女子,之所以和一个男子厮混不就是因为爱嘛。 是的,章红素不得不承认自己爱这个男子,虽然他薄情之极,翻脸不认旧情。但心之所向便是如此难以控制自我,她痛苦地趴在床沿,直到双臂麻木到完全没有知觉。 不觉间天竟已大亮,一夜之间她和宋茜从相识到相恋到相依,皆恍如隔世。 章府最近的气氛很怪异,章老爷成日不着家,小姐自被锁在阁楼后似是消减了很多,镇日郁郁不得志,再好的事也难博她一笑。 老爷本是最疼小姐不过的,但想到她闯的祸便难提起心情去看望她,只嘱咐丫鬟小心伺候着,小姐现在不再是一个人,她身体又是那般虚弱,当万分小心地照料着。 芙蓉是章小姐的贴身大丫鬟,小姐的一应起居都必须经她手,这个性格爽利中带着细心的女孩一直能将小姐周身的事安排的非常到位。 今日她同往常一样端着洗漱用具去阁楼,用随身携带的小钥匙打开锁,唤了句“小姐,芙蓉来伺候您更衣。” 屋里没人应答,这也正常,最近小姐心情不佳,鲜少搭理人,别说是他们这些下人,就是老爷来了小姐都未必搭理,因此她没察觉任何不对。 但当她撩起重重纱帐露出房内之景时,“哐当”一声巨响,芙蓉惊恐地尖叫一声,随后狼狈地奔出这个恐怖的屋子。 风掀开粉色纱帐,一个被拉长的人影在其中若影若现,一具青白着脸的女尸随着风缓缓飘荡…… 不多时屋子里便挤满了人,有人唏嘘,也有人惊恐,娇美的小姐此时俨然已成了一具死尸,有胆大的家丁攀上柱子将被挂地过高的小姐放下来。 用一面草席铺在床板上,一片薄薄的白布将小姐的尸身盖好,此时往日伺候着的丫鬟已然开始轻轻啜泣。 红素小姐往日性子最是随和,待他们下人也是最宽容的,她不似老爷那般严厉对待下人,倒是常常从自己父亲手里救下人,久而久之在下人中的声望便极高。 哭的人中当然不乏真心为小姐之死难过的,但也不缺怕因小姐的事牵扯到自身的人。 不管是真哭还是假哭,当老爷到来的那一刻一切都静止了一瞬。 章老爷蹒跚着步子缓缓走到床前,剧烈颤抖的手艰难地掀起白布的一角,顿时老泪纵横。 “红素啊,你怎么这么傻,那个小子有什么好?为了他你竟然如此不孝!” 又是恨又是悔,恨莫挽青勾地他唯一的女儿无辜丧命,悔的是他当时狠心要断了她的念想说的话,没想到困住她的脚,没能锁住她的心…… 你是不是在怪爹狠心拆散你们?我的好女儿,爹要是知道你如此刚烈就是让那,毛头小子当了上门女婿又如何,又何苦害你无故害了性命。 “都给我下去,没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下人们便鱼贯而出,给这个痛失唯一孩子的爹一点空间。 他抚着女儿乌黑的鬓发,心里眼里的泪似是根本止不住,没想到我章某老来的下场便是孤独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妻和儿接连离开自己?难道是他前世造的孽? 突然他的手一僵,刚才他居然发现在女儿的发里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扎他的手! 红素一身素衣,乌黑的发更是只由一根普通簪子固定,又何来坚硬的物事? “来人!来人!人都哪去了!” 老爷独自呆屋子里和小姐亡身相处,下人怎会全然放心,便有两三个稳妥的家丁一直候在门口。原当老爷要待很久的,没想到才一刻不到便如此焦急地唤人。 当家丁匆忙地进入屋子时,老爷的双目已暴怒到充血,衬着他枯瘦的身体愈发像个鬼魂。 他阴惨惨地说:“昨日是谁值班的?” 下人面面相觑不知老爷为何突然这么问,但很快推出一个瘦小的男子,男子有些年纪了,少说也有四五十了,他胆子很小,被老爷一瞪就趴到地上再也不敢抬起头。 章老爷说出的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的,“说!昨晚可听到小姐屋里的动静?” 那个瘦小的老家丁吓地尿都快出来了,“小……小的,是,是院门口值夜的,昨夜……昨夜,确实,确实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可怜他一把年纪还要受如此惊吓,不说老爷往常便严厉非常,就是光他一个棺材铺老板的身份都足够吓人的,往日都没有下人敢离他近些。 今日出了这事他们早先就猜到老爷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值夜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一幕会来的如此快。 他都快哭了,老爷可千万别怀疑小姐之死和他有关啊,他就是一个外院守夜的能听到多少动静呢?再说,小姐不是自己吊上去的吗…… 章老爷沉着脸再问了一次,“你当真什么也没听到?仔细想想,倘若漏了任何一点细节我都能叫你下去陪伴素素!” 瘦小男人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才迟疑地说:“似乎昨晚的风尤其大,吹地窗户纸沙沙作响……” 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昨晚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了,昨晚就和往常一样安静,除了风大带点还真没什么特殊之处,连所谓的女子自尽前的哭啼他都没有听到。 章老爷听到此处没说话,挥手让人带他下去,接下来继续盘问了昨晚在小姐附近值夜的丫鬟们,被问到的人无一不惊恐,也都被分开关押了,这些人他要留着,以后就是最重要的证人。 他决定要上公堂,自己的女儿为情所困自己了绝的话他只会悔恨,但他的素素是被人用一根大钢针生生扎进头里才死去的,也定然是死后才被人挂在房梁上的! 这叫他如何不心痛,如何不愤怒?他的素素到底死前经历了多少折磨!方才他还在他可怜孩子的手心发现多处指甲掐出的痕迹,她的尸身早已僵硬,但面部的表情还是那么痛苦的! 他必须要找到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而他怀疑的凶手第一人选就是莫挽青! 是的,就算素素不是他直接杀的,也是他间接害死的! 想到这里他嘱咐家人将他可怜的孩子好好拾掇拾掇却不准安排下葬事宜,只叫人准备越多冰块越好。眼下正是夏日,尸身最难保存,而尸身如何保存他非常清楚。 同时他也知道要想找到凶手,女儿就不能下葬。 再苦你一次,孩子,待找到凶手,爹一定给你把丧事操办地非常妥当…… 安排好这些,章老板便带上几个人直奔棺材铺子。那边莫挽青正唉声叹气地爬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已经被关了不知道几天了,那天被打了一顿又饿了一两天才等到李老头救济的馒头,真是说不出的凄苦可怜。 其实莫挽青身上的伤已经好地差不多了,他也在摸索逃出去的道路,不管那啥小姐的事,他受不了了,本来就不是他做的,干嘛给人背黑锅? 但他的逃跑计划还没实施便再次见到章老板那张僵尸脸,“又来了,我都跟你说不是我干的了……” 第23章:牢狱之灾 章老爷警告地轻觑他一眼,随即绕过他转而去问那两个看守莫挽青的壮汉。 莫挽青感觉很莫名,章老板什么时候转性子了,居然没有上来就收拾自己,虽好奇他们的对话内容但碍于距离的原因只能听到模糊的声响。 “啧” 少年百无聊赖地踢着石子晃动,假意闲逛地缓缓接近他们…… 距离不过十几步时突然被章老爷制止了,“滚!” 莫挽青从未见过他如此怒过,当时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了一般,倒不是说自己怕了,他只是奇怪,就算小姐的事确实是损坏名誉的,但也不至于宛如血海深仇的模样吧? 那边章老板的询问也已经结束,守门的家丁保证昨晚绝对没有人走出这个破旧的柴房,而且他们也一直听到里面有动静。 显然人不会是这小子杀的,但依旧洗脱不了他的嫌疑,只因他是红素痴恋的人,若是他狠心些知道她有了身孕又不想担着当然会做出杀人的事。 “哼,想不到我章家居然会引狼入室,早知你生性残暴,当初就不该好心收留你!” 莫挽青更是一头雾水,“我再次申明,那晚我什么都没做,刚到院子就被发现了!” 申明早就说过千百遍但耐不住没人愿意听,确实,早就认定的事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如何会被推翻呢? 果然章老板嗤笑一声,将他的话当空气,他手一扬,家丁便自觉地将门关严实。 “解释,或者说继续编啊,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知道我为何又来找你吗?本来你该早早被送进牢里的,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昨晚你在哪?嗯?” 莫挽青烦躁皱起秀丽的眉尖,这话怎么像是审问犯人似的,非常不中听。 “你说我在哪?明知故问!” 从前莫挽青就经常被这么审问以及各式各样的刑罚,不同的是那时候他从未被威胁过生命,而眼前的僵尸脸章老板让他意识到来自生命的威胁。 强烈的危机感在不断飙升,莫挽青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会真的要了他的命! “嚯”谁也不知道少年是怎么出手的,或许是一拳亦或者是一脚?反正等到他们反应过来时莫挽青已经站在门口,距离大门仅仅一步之遥,家丁根本无法拦截他! 就在这时一个花白的影子陡然出现在门口,拦住莫挽青的去路。 嫩白的小脸崩地死紧,莫挽青冷着嗓门说:“让开!” 李老头却是缓慢地摇摇头,他叹口气。“你现在走了,以后便就是个通缉犯,你想一辈子毁在一个冤屈上?” 莫挽青侧过头,第一次发现李老头的腰板并不是佝偻着的,而是跟钢板一样挺直的。 他讪笑道:“原来你真正的的模样是这样。” 早就知道李老头不是简单的人,不过是人家愿意藏着莫挽青懒得去挖掘而已,眼下看着形容完全不同以往的老头子,心里却充满被欺骗的愤怒。 愤怒只是暂时的,因为老头子接下来说的话打动了他。 他说:“孩子别傻,你躲得过今天能躲一辈子吗,有事就要去面对,意气不能用来活的,听老头一句劝回去弄明白真相吧!” 李老头满是皱纹的脸上那双看似浑浊的双眼溢满关怀,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真诚中带着恳切地跟他说话,莫挽青的心在那一刻软化了。 看到他神情有所松动,李老头便对里面深深一揖,“老头子为老板鞍前马后也有20余年了,这么些年来您一直待我亲厚,这些我都是记在心里的。20余年的交情老头今日就想换这孩子一个洗刷自己的机会,望老板许可。” 章老板脸僵硬地更厉害了,他从牙缝里慢慢挤出几个字,“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得公堂上见喽?” 他当然不想去见公堂,不说女儿的事只等私了不能公开,就是进了公堂便不能全权由他做主的滋味他也不愿受。说到底无论莫挽青是否无辜,是否是真的凶手他都想除之而后快。 因为在他心里,他始终认为自己女儿死的间接和直接原因都是莫挽青! 这便是他的固执认为的观念,所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把莫挽青关在这里这么多天。 李老头知道他的小心思,章老板就是任何事都好说话,独独在女儿的事上态度强硬到近乎苛刻。也正是知道这点,他才打算先礼后兵。 “其实不瞒您说,方才我来的路上便已经去衙门鸣了冤鼓,案情也早就呈交到公判案前了。” “你敢!” 谁都知道那鸣冤鼓不是乱敲的,敲了之后若是没有足够的冤便会被先打上20大板,沉木所制的刑木就是壮男子生生受20大板也能去掉半条命,更何况是章老板这样年老体弱的。 面对老板吃人的目光,李老头却淡定地摆摆手说:“我是替这孩子鸣冤的。” 言下之意便是就算鸣冤失败也是莫挽青被仗打,当然反之说来若是成功章老板便要为他这些日子私自囚禁殴打人而付出代价。 情况比自己认为的好一点也仅仅是好一点而已,章老板强忍着抽搐的脸道:“好!很好!真是好一个情深意切的老人家啊!那咱们就公堂见!” 也就在这时一队官兵闯进来问:“谁是莫挽青?” 结果毫无悬念的莫挽青被带走了,这次李老头倒是没有跟着去,他只是嘱咐莫挽青“说实话便好”这个嘱咐初看近乎无厘头,到后来莫挽青便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了。 威严的惊堂木一拍,还真会吓人一跳。堂前坐着一位大红补服的年轻男子,虽生地一张英俊的脸却绷地死紧,生生老了10岁有余。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倒是够有气势,可惜莫挽青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没被怎么威慑住,稍微理一下思路便将这几日的事情一一陈述出来。 “你说你与那章家小姐并无半分私情,也和她的死没有半分干系,倒是无辜被关押殴打足足5日有余?” 莫挽青点点头,这个判官是个明白人,除去他多余的废话直击关键,问出了他最郁闷的点。 只见那年轻判官眉头微锁,不急着说这个反而问出一个最初始的问题,“那本官且问你,你为何深夜潜入章府呢?” 莫挽青顿时愣住,这还真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说他是因为好奇,那绝对不可信,说他为了钱财,那倒是可信,但免不了和案情再度纠缠在一起。 所以怎么回答成了的大难题,这时他突然想起李老头说的,“说实话”,他若是说实话首先被抓的应该是他自己吧,罪蚁的事情没有经历过的古代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莫挽青的沉默无疑引起了判官的兴趣,不,应该是说属于刑官的直觉让他们无法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其实也不怪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只要证明莫挽青那晚根本什么也没有做后面的冤屈就不攻自破了。 可惜,莫挽青不肯说。 “你既无法道明那日深夜潜入章府的缘由由如何让本官给您洗冤?” 年轻的判官难得没有直接将这个充满疑点的人直接押送去牢里,就是因为他无论怎么看这个少年也不该是如此残忍的凶手,有心要帮他一帮,可惜人情送到面前莫挽青放弃了那边只能无奈地放弃。 “如此便只能将你暂时收监,等明日案件相关人员全部来齐再当庭辨别吧。” “啪”惊堂木拍下,莫挽青被套上镣铐关押进牢房。 牢里不过是四四方方的一件铁栅栏围起来的屋子,地上铺着干草,墙角摆着一张破草席,条件跟柴房一般无二,但至少不用被莫名挨打,也不会有人惦记着自己的性命。 浑浑噩噩的五天下来,讽刺的是反而只有现在他才能安静下来理理事情的始末。他百分百肯定是做了别人的替死鬼,当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谁的替死鬼。 章小姐的事本就跟他毫无干系,他倒霉就倒霉在于误闯那小姐的院子还被人发现了。 事情就像一环套一环的线,还是软哒哒的那种,让他知道部分真相又不全然知道,而知道的那部分还不能宣之于众,含糊不清的说辞也不怪别人不信自己。 他在牢里郁闷地想了很久,莫挽青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现在他身陷囹圄,别的没有办法,至少别让自己脑子不清楚,说了不该说的,或者有啥应该说的没说害自己反而被误会的更深就倒霉了。 这边莫挽青在牢里沉思,那边想帮他的人也不会停下。 早在莫挽青前脚刚被带走,李老头就转身去了将军府。 “啪”白底青花的杯子被重重地放在杯垫上,发出惨痛的呼声。邹晋楚嗖地立起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当时被他拉住的少年居然会无辜卷入如此凶案中。 “为何到现在才来告知?” 想到五日的时间,那个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少年就要被如此对待,心顿时一揪,这是他想当弟弟呵护的孩子啊。 李老头一愣,他是不知道这位将军待莫挽青如此真诚,因为就算要被章老板打死莫挽青都没有提及要来找将军帮忙的话,他还以为他们认识不久,关系不过尔尔呢。 其实这次来找将军,也是他私自决定的,本意只是让他帮忙作证,莫挽青初来京城,跟章小姐更是没有半分联系,只要让将军出面证明他和小姐没有私情,那一切冤屈也都能解开。 第24章:猜忌的宋氏 李老头苦笑道:“是我错估将军的情谊,将军高义……” 邹晋楚最不吃这套恭维的话,只喜欢单刀直入的对话,要不是这老爷子和莫挽青有着难以割舍的关联,他根本不愿听他啰嗦半天。 好在李老头虽然话多了点,礼多了点,交代的事情倒是不含糊,邹晋楚得知后想立刻去为莫挽青作证,但天色已然不早便是去了也无法开堂。 李老头见他如此爽快地答应给莫挽青作证是非常高兴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再三叮嘱比如,说话得清晰明了不能含糊,不然只会给人留下漏洞,至于莫挽青那晚潜入章府的缘由他们也核对好了一种最容易说服人的说辞,就等第二日和莫挽青的配合效果了。 他们前前后后将事情都理顺,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后,李老头才告辞离开。 那时邹晋楚突然问了个问题:“为何你不去作证?你作证不就比我更为有利?” 谁知李老头头也没会地说:“我最不能去……因为我跟他亲近,证词不会具有多少可信度。” 邹晋楚更纳闷了,只有有亲缘或者夫妻关系的作证才会被认为无效,李老头才跟莫挽青相处多久啊? 不过别人不去自然有他的原因,就算不能说出口也不代表李老头不关心莫挽青,否则他也不会深夜前来…… 邹晋楚拧着眉心回到后院时妻子宋氏早已备好凉茶等夫君来喝了。 宋氏是典型闺阁女子,足不出户的那种,却因为从小教养良好举手投足间颇有贵族风范,偶尔还会有些被宠出来的娇脾气,但总体上她是一位非常合格的夫人。 道一声“辛苦”,接过她手里的凉茶狠狠灌一口,现在天气热的厉害,一杯凉茶解不了全部的暑气却也可以带走不少。 宋氏拿着团扇给夫君扇风,不疾不徐的风正像她的性子一般温婉。观夫君眉尖似有愁意,宋氏试探着问道:“郎君可是有何难事?” 邹晋楚摇头,只说“无事”。 对这个为他生下唯一嫡子的夫人,他一向是敬重多于爱慕,夫人是他作为夫君必须要好好对待的责任却不是他心之所向。 府里其实除了她还有两三个姨娘,却都是本分的女子,家事都是由夫人一手操持的,这点信任他还是给她的,但也仅此而已。 每月初一十五必然要去宋氏房里歇着,去姨娘哪里的的次数比来这里的少的多,至少宋氏完全可以隔三差五地见到他,姨娘运气不好的话半年见不到他都是正常的。 这也难怪他后宅安宁,不然换做任何一个对之比较上心的男人,这后宅也会如斯平静。 将军还是如往常一般在宋氏这里略坐了会儿便回到书房办公,早前跟李老头谈事,他的很多公务都还未处理,为此他很可能今晚不睡。 他告辞离开时宋氏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直到邹晋楚的身影消失在拱门那一侧才轻抚眼角回屋去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秀美的脸庞染上凄美的色彩,她愣愣地望着烛火发呆,底下丫鬟见夫人心情不佳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这时一位打扮考究的仆妇掀起门帘正走进来,见着这一幕不禁道:“哎呦喂啊,小姐你是怎么了?难道将军不肯歇在这里?” 那仆妇姓花,是宋氏的乳娘,随宋氏嫁到将军府,这里事务的收拾法子也是她手把手地教出来的,不然一个刚出阁的小姐如何将这一大家子料理地妥妥当当呢? 花嬷嬷于宋氏其实是半个娘亲的存在,她的亲娘早逝,后来爹迎娶的后娘虽待她不差,但总归少了几分亲近,倒是花嬷嬷是把她从小带到大的,情分当然不一样。 至少在很多事情上拿主意她都要问到花嬷嬷的,这次也是。 其实今日是她的生辰,因邹晋楚不喜热闹往年都是他过来陪自己吃顿简单的寿宴,今日他却只喝了杯凉茶便急匆匆地说有事,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可以打扮的妆容。 一个早已嫁给男子的女人最渴望的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夫君的宠爱以及呵护吗? 从前的邹晋楚也许并不爱她,但至少他还是敬重她,还是关心她的,他会在每年她生辰之日特地抽出一日来陪她,而今天他居然完全没有记起这事…… 而且夫君异常的举动其实并不是第一次了,她有预感有什么人正牵动着他的心。 将自己的忧虑跟花嬷嬷单独说了,花嬷嬷神情也严肃起来,像他们这种嬷嬷帮小姐处理家事是份内的,为小姐解决掉影藏的敌人依旧很重要。 她跟小姐直觉的一样,不同的是她不会跟小姐一样自怨自艾,她更想实干,想尽快查出这个人。 “小姐莫急,此事还有花嬷嬷,我定然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宋氏点点头,她不是单纯的小女子,事实上她的占有欲非常强,看似温婉的她接着“凶悍”的嬷嬷明里暗里将那几个姨娘收拾地非常听话,夫君这边也笼的很紧,这次居然不知不觉间给外面的人钻了空子也让她恨的厉害。 但她毕竟还是最“温柔慈善”的夫人,很多事,下人可以做,她不能,下人做不了她才会看情况出手。 从嫁给邹晋楚的那一刻起,她是看中这个男子的,但很明显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没有喜欢上自己,这时她就想,不管能不能成为他心里的那个人,她都要成为他唯一的夫人。 这份心思藏的很深,就算自诩了解她的花嬷嬷也不知道。 其实她本来也不是城府如此深的女子,一切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得到邹晋楚的一句认可她才装作最乖顺不过的性子,实际上未出阁前谁不知宋家小姐好不刁蛮泼辣的脾气呢? 嫁人后她突然转了性子,家人还道是她为人妇后终于长大懂事了,就连花嬷嬷也这么认为,毕竟确实有不少女子嫁人后一夕间长大成人的例子。 谁都不会知道,她为了博得心上人的喜欢居然生生压抑自己的性子变成另外一个完全相反的性格,长期的扮演让她有时候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温婉的还是那个泼辣的宋芷沁。 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将邹晋楚牢牢困在自己手心里,将一切会让他远离的东西都一一拔除…… 被人暗搓搓惦记的莫挽青,正纠结地领着那团似乎已然发霉的稻草难得地忧郁了。 “哎,其实柴房也不错的,至少柴火是干的,还有大白馒头吃。” 这也是自嘲的说法了,从一个牢笼换到另一个牢笼,就算自诩皮厚禁得住打的莫挽青也难得头疼。 “我要做一道如此复杂的推理题,还要证明自己无罪,真难!” 莫挽青其实脑子也简单,不然也不会傻乎乎地被军部牵着鼻子走了那么多年,或许是懒得思考,或许是不愿意去揣度人心,反正他想很多事都是简化的。 但就是这么一个追求简单的少年因为自己的莽撞即将付出此生最大的代价。 似乎是他在牢里转圈圈的举动打扰到其他人了,他对面一个喷头垢面的男子毫不客气地冲他吼了一句:“滚回去坐着!转地我头晕!” 莫挽青耸肩坐回原位,看来他的“舍友”不是很友好呢,也正常,谁能指望牢里走出一个风度翩翩的人呢?如果有,那么他八成是因为骗的人太多才被抓的。 对面的哥们看莫挽青乖乖地照做还有些诧异,据他所知被关在这位置的可不是一般的小偷小摸,八成都是重刑犯,跟自己一样早晚会被砍头的居多。 “嘿,你是犯什么事进来的?” 莫挽青是过了好一会儿,男子都要不耐烦了才反应过来他是和自己说话。 “我啊?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我误翻到人家院子里,现在恰巧那里死人了,我就被抓了……” 对面那个满脸被毛发覆盖着的男子闻言哈哈大笑,“那你就是替死鬼喽?” 还是小娃娃就这么倒霉地要去做替死鬼,说是运气不好呢还是有人故意操作呢?他才不管这些,自己都是快死的人了,别人的事他不过就是听听当乐子而已。 莫挽青还真没料到自己的经历居然这么好笑?大胡子男还笑地浑身发抖,简直……气人好么。 “我觉得这没有什么笑点。” 被打花的嫩白小脸绷地死紧死紧的,说出的话更是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这再次娱乐到大胡子男了,他乐得恨不得原地打滚,直说少年有趣。 莫挽青一直绷着脸等他笑到完全笑不出来才说:“我觉得你比我可怜。” 不是疑问句而是笃定地不行的语气,大胡子男一看就是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的样子,瞧他那一脸跟头发差不多长度的大胡子就知道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里环境实在很差劲,能在这里生存这么久确实谈得上“可怜”二字。 不过一般人被说这两个字,还是带着同情的语气说大概早就发火了,但大胡子却无奈地说:“好吧,我承认,我才是最倒霉,最可怜的人。” 第25章:谜团重重的大胡子 不远处勉强可以称之为“人”的一团,高大的身体已然只剩了一个巨大的骨架,他蹲在墙角,说着自嘲的话。莫挽青不由地心里一酸,他不禁问道:“你被关进来多久了?” 大胡子身子抖了抖,似是舒展身体又似是想起过往。蓬垢的乱发下一双眼睛亮的出奇,“记不得了,反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们把我抓来也没有个确切罪名就这样不急不忙地拖着,不判我罪,也不放我走。” 莫挽青愣住,这种蛮横的事怎么会出现? “不会吧?” 印象中就算上面的人要惩处自己也会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个借口还要足够通过军事法庭的审判。 大胡子无奈地耸肩,也不愿多说,他的事在牢里并不算是秘密,被以“军方间谍”的身份抓进来,但他是个普通屠夫而已,看着壮实,实则背景再简单不过了。 但他就这么被官兵抓来审问,审问不出结果也不放人,一天两天,时间长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也许不止一年两年,但这么些年来官方还没给他定罪,同时也没有给他洗脱过冤屈。 从一开始执着地鸣冤,到现在心灰意冷的等死,人的希望是被一点点磨光了。 莫挽青没有再追问,说实话大胡子的经历间接给了他打击,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王法”吗?他会不会跟这个大胡子一样被无穷无尽地关押下去呢? 想到这个后果就一阵后怕,不说这里的环境如何,就是再好的窝失去自由地被囚禁着也难接受。 说到这里气氛低迷起来,大胡子没有再发出声音,他蹲在墙角像是休息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直到送饭的阿婆推着小板车将饭一勺一勺地盛到每个牢门前的凹槽里。闻到食物的香味大胡子一个激灵就爬起来蹲到凹槽前拿起筷子就着那里飞快地刨起来。 莫挽青愣然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看来这种饭就算是免费的也是极其没有尊严的,而大胡子却吃的很坦然甚至是很自然的。 “哐当”一声,自己面前的凹槽里也被放进一勺饭,莫挽青低头看向这堆不明物质,褐色的菜叶和微泛黄的米饭混合在一起,卖相这个词已无法形容它,那不过是可以吃的剩饭而已。 莫挽青苦笑,还真是吝啬,免费的也就这造型,他也算是常常进出这类关押人的地方,但那时一顿正常人吃的食物哪怕是一支最廉价的营养剂,军部还是会提供的。 这差距也是够人体会的,他拿起凹槽边放着的一双木筷,斑驳的痕迹显示这是一双“有故事”的筷子。 食物送进嘴里时他几乎瞬间就察觉到这是馊的,连忙吐出来。对面的大胡子见状哈哈大笑,“我刚才就在赌你吃不下这里的食物,果然……” 莫挽青拿着筷子随意翻动这团食物,“馊的东西怎么吃啊?” “忍忍吧,刚来你不习惯而已,这里一到夏天基本就都是馊的,你看其它人不是吃的好好的?不吃东西只会饿死!” 提点只会到这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绝望的,自己都是必死的,谁还有闲心思去关心别人?大胡子也是难得爱心泛滥,看他这个小娃子进来挺可怜,但他的同情也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吃完饭的大胡子钻回墙角,缩在席子上休息,没啥事的时候他都情愿睡着,毕竟除了睡他也没啥可以做的。 那晚莫挽青最终还是没有吃那团食物,他抱臂抬头透过栅栏看外面的天,朗月将牢里照的透亮,那是极美的景色…… 第二天莫挽青在饥饿中醒来,同时伴随的还有胃部的抽搐感,几日的虐待让他的身体最终向他抗议起来。 看出少年的难受,大胡子轻嗤一声没有说话,他的提点已然够多了,不听他的落到的下场是要自己承担的。 莫挽青扶着墙缓缓站起来,用身上的衣物将腹部勒紧,这样烧灼般的感觉才退散了些。 他开始发呆,看着自己那双堪称白嫩的双手,深思恍然,直到狱卒前来提他去公堂。 和昨日一样的情景,不同的是他在这里也看到了章老板以及几个他不认识的下人模样的人。 案件再次被问起,无非是那几件事,只不过这时章老板一口咬定自己女儿就是因为痴恋莫挽青才会死于非命,作证的是那几个下人。 丫鬟芙蓉是章小姐的贴身丫鬟,对小姐的事是非常熟悉的,首先被盘问的便是她。 “那晚我在小姐院子曾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还未上前盘问便听到老爷呵斥的声音,那个小贼便就此现了原形。然后老爷便让家丁前去追他,之后的事小人便不知了。” 上公堂是件很吓人的事,小姐离奇死去已经把她吓的够呛,很快她就被老爷关押起来了,今日又莫名让她上堂指认。她只是个丫鬟而已,谁知道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这么多可怕的事? 丫鬟说完后章老板出来补充了下,无非是追丢了人又突然想起莫挽青的背影有些眼熟便试着去了棺材铺,果然在那里抓到回偷溜回来的莫挽青。 到这里都是属实的,当判官问他是否承认时他大方地认了。但接下来章老板愤怒的指控他与自己女儿私情一事他打死也不认。 “我那晚确曾潜入章府,但我根本不认识章小姐!” “大胆!大人面前也由得你胡言乱语?你口口声声说不认识红素,又为何任由我关5日不做反抗,不是心虚还能是什么?” 莫挽青头疼了,他确实是心虚了,但不是因为啥小姐的私情,而是因为章老板,但这让他真的难以解释啊。 他就搞不懂为何他会在章老板遗留的东西上发现罪蚁的气息,追过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就像现在他们站的如此接近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如果不是那罪蚁还是个卵,他甚至怀疑那是罪蚁故意设计来害自己的。引他去章府,杀了小姐,嫁祸给自己,得,如果真是这样,它还真是高智商到让人恨不得膜拜啊。 然而这个假设注定不会成立,计算这颗卵足够聪明,它也做不到便成人和小姐鬼混,还让她怀孕啊。 莫挽青死活不承认私情一事,章老板就愈加愤怒,如果不是狱卒拦着他恨不得上前揪住他质问。 “啪!” “肃静!你们是判官还是我是?” 所有人都静了,莫挽青垂着头等着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人能不能给自己一个公平。 堂前的人先是问贴身丫鬟芙蓉,让她辨认是否那个人影就是莫挽青,她肯定地说是!又问莫挽青为何会那么晚出现在小姐院子里。 “我是误入!好不容易看到灯火正要上前便被发现。” “明显是编造的,哪里不好误入,偏偏是小女的院子?大人在上,小女的院子在宅子的最里面,哪里是那么容易乱进入的?” 章老板说的是实话,一般大户人家都会将女眷的院子安排的比较靠后,藏在重重院子深处。但莫挽青也没有说谎,因为他是从后门入的……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5节 “后门!我是从后门进入的。” 莫挽青也不打算掩饰自己进入的路径,瞒的越多就越难取信于人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果然判官问道:“是否后门距离小姐宅院最为接近?” 章老板这回铁青着脸没有说出个“不”字,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子会从后门进入,因为他家后门是和其他很多院子的后门在一个巷子里,一般不是对他们的宅子足够了解的话是根本不会这么容易找出属于他家院子的后门。 “那本官便要问你,你深夜潜入章府是为了什么呢?” 回到这个莫挽青最拒绝回答的问题,他依旧犹豫了,他很想果断地编一个理由,那么问题来了,这个理由该怎么说呢?他想了一夜也只勉强想出个说一半藏一半的理由。 “我是去找章老板的。” 员工找老板很正常,就是时间不对和方式不对劲了点,接下来该如何说他还没有个确切的方向,本打算实在没办法就说是去偷东西的,偷东西这事虽然不光彩,但总比杀人罪好。 闻说他是为了去找章老板,堂前大人的疑惑不减反增。 “找他有无数种方式,无数个时间,为何会选深夜潜入的方式?” 莫挽青哑口,还真是让他一眼就发现,他觉得更加头疼了。现在说什么都不对,判官不是个傻的,眼前虎视眈眈的章老板更是正等着抓他的小辫子。 “我是……” “你编啊!深夜来找我?你也不找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这个理由说出来未免笑话。” 章老板早就忍无可忍了,对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他原本还不认定女儿之死是他做的,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信了,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宅子第一次就必然可以第二次! 莫挽青低垂着头,前所未有的憋屈感在侵蚀他的心,就在他想索性说是为了偷东西的时候突然一道声音拯救了他。 “为了个打赌的玩笑!” 门口有人不顾拦截毅然走来,天青色的衣袍在阳光下亮的刺眼…… 第26章:将军来到 “邹将军?这里可不是你可以随意进出的军营!” 被如此忽略存在,硬闯入自己办公的场所,没有谁会好脾气,判官大人此时的脸色就不太美好。 邹晋楚却对他一作揖,率先道歉,“是邹某的不是,扰了大人办公,但邹某所说是此案的关键,一时心急便急忙闯了进来,还望见谅。” 道歉倒是恳切,可惜他走进来可是信步的,鬼才信他是着急闯进来的!不过判官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不想为了死规矩开罪这个三品大员,所以怒色散去,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算是将此事揭过去了。 邹晋楚先快速打量了一下莫挽青,见他身上有伤且神色憔悴的厉害双眼暗了暗,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他走到堂下,慢慢站定。 “既然你说有关键之处未呈上来,这便说吧。” 似乎判官也不愿意跟他多费唇舌,恨不得快点打发掉他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邹晋楚微微颔首,道:“那日我和这位小兄弟刚相识不久,由着性子一时贪玩打了个赌,他自豪自己的身手,我便说,你若是能悄无声息地去那家主人家窗前便算你赢。” 说着他停顿下,望了一眼章老板歉意道:“我们也是事后才知道随手一指的是章府。” “后来他方进去不足两刻钟便见他狼狈地跑出,身后家丁在穷追猛打,我见势不妙连忙拉着他躲了开来,事后两人各自归家,我竟不知他被人如此冤枉,怪就怪我发现晚了。” 经过他这么一解释,过程详细到不像编出来的,似乎每一处都是合理的,但也只是似乎。 “你没事去和一个少年打赌?”判官努力控制自己的冰山脸不要抽搐,京城出名的冷面将军居然会和一个少年开这么低级的玩笑?当他傻啊! 谁知邹晋楚居然略不好意思地抚下鬓角,“此事确实是我唐突了,实话实说我是看他是个好料子想看看他的真正实力是多少,没想到反而害了他。况且他年纪尚小、生性纯然,怎么像是做出如此凶恶事的人呢?” 生性纯然什么的没人能证明,年纪尚小这点就让判官深思了。章家小姐芳龄17,这个年纪的女子又怎会看上莫挽青这种半大的孩子呢?天朝女子受传统风化影响,恋慕比自己大20甚至更多岁数的男人都很正常,独独极少会喜欢比自己小的。 莫挽青又不是那种少年老成的孩子,他一看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女子会恋上他的可能就更小了,再加上邹将军都舍出脸皮子自黑求保全他,此时他已然有少年是无辜的感觉。 可惜刑官办事总要个“证据”,任何感觉之类模棱两可的说辞都无法说服他,所以他动摇了却不会就此放人。 “话有几分理,但只能证明他和章小姐没有私情。” 言下之意是说章小姐之死他还是不能完全摆脱嫌疑。他是去案发现场看过的,少女尸检结果也是说有两处致命伤,一处是头部的钉子,一处是脖子处的勒痕,至于哪一个才是导致小姐死亡的他们难以确定。 所以说既然莫挽青去过小姐的院子,那埋下暗器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小姐正要上吊自杀就被钉子意外钉住呢? 做刑官的缺不了推测能力,判官深以为各种情况都有可能,现在下结论实在太早。 “如此一来此事还是暂且压后,等本官查明章小姐的死因再做判断。来人,将嫌犯暂且带下去。” 邹晋楚愕然,苦笑,没想到自己出马还是没能救出少年。他愧疚地对莫挽青说:“别急,我定会想办法救你出来。” 莫挽青还是带着沉重的镣铐被狱卒带走,却没有回头。他有点蒙圈,原来就算证明自己和小姐没有私情也不能摆脱杀人的罪名,这简直像在刻意逗他。 好友鼎力相助他是很感激的,但他也不想连累到别人,一时还有些心灰意冷。 回到牢房莫挽青郁闷地缩在墙角,没有搭理前后囚犯打量的目光。 这片区域关押的都是重刑犯,很多是都是已经判决过不日会执行各种各样死刑的。他们这些必死的人看到新鲜血液都比较感兴趣,默默关注并看着他挣扎到最后无力妥协的情景是他们的乐趣之一。 “嘿,小子,上堂的结果怎么样?”大胡子还好奇地问了句,当然他这话等于是废话,有好的结果还会再回到牢房吗? 莫挽青还是没搭理他,他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在那里静静待着。大胡子自讨了没趣也不恼,扭头回到自己的位置继续蹲着。 牢里的日子就是这么枯燥无味的,想要乐子可以自己在大铁栅栏里兜兜转转,活动活动筋骨,反正真的大的圈子都是你的。 这自然是需要极其乐观的人才能做到的,绝大部分的囚犯更愿意在枯草间挺尸,而不是跟猴子一样地乱转,那很搞笑的。 无聊的时间过的很慢很慢,当中午发放食物的时间到了,和昨晚相差无二的场景再度出现。不同的是,莫挽青额外收到两个馍馍。金灿灿的馍馍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目光。就算送饭的已经竭力低调地给他,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点秘密还真不可能藏住。 “快吃吧。”老婆婆匆匆将这三个字送入他耳就和去派送下一个了。 莫挽青拿着稀罕无比的馍馍愣了半晌,很快反应过来时邹晋楚打点的。速度倒是够快,就是这么显而易见的差别待遇他也不怕别人眼热。 好在这片区域的牢笼是单独的,只要莫挽青站在正中央还真没人能抓到他的一个衣角。 “小屁孩,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新鲜的食物是多么美好,莫挽青才进来一天的时间都足以感受到,这些常年待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跟狗一样地吃着剩饭,这两个馍馍当然会让他们垂涎不已。 但莫挽青不是被吓大的,淡定地走到牢中央刻意放慢速度,慢悠悠地吃完两个馍馍,把两侧的囚犯气地直吼。 莫挽青后来就固定在墙中央的角落待着了,现在他也算是和人结怨了,别到时候睡梦中被人暗算…… 牢里一切打点好邹晋楚就满怀心事地回将军府了,而此时深深大院里的将军夫人宋氏也得到了夫君今日的行踪。 “去了县衙,保释了一个陌生少年?” 夫君的举动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打探的人如此说,她都以为那是另外一个人。 她的夫君素来冷静自持,遇事沉稳非常,她甚至从未见过夫君有情绪波动特别巨大的情况,但今天她却听说了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夫君! “那个少年是谁!” 很快她就得到莫挽青的一切资料,从他怎么来到京城到如何和将军相识到结为朋友…… 邹晋楚对待他可以说是一见如故,短短几日的时间将之引为知己,还为了他不惜去动用势力压下宋茜受伤之事,今日还为他当堂作证! 呵呵,她怎不知自己夫君还是如此热心的人呢?为何在她眼里的邹晋楚是难以接近的,可在那少年面前就变成可以嬉戏打赌的? 而且画像上那个少年的脸……如此美艳,说他是女孩也不会惹人怀疑。联想到近日将军的异常举止,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嫉妒了,害怕了,还有更多的是恨。 女子的哀怨是短暂的,尤其是宋氏这类看似温婉实则狠辣的女子,想到此时这个少年已然深陷囹圄,她根本不需要多费劲,只要稍微推波助澜一下,一切都会顺其自然地结束。 就让这个“杀人”的少年被最残酷的刑罚制裁吧,她的夫君也会因此看清他的脸……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那头邹晋楚正为此事而头疼,一时间他也无法理清该如何救人才比较妥当,这种圈圈绕绕的门道他是半点不通。既心疼莫挽青被人冤枉又恼恨自己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他想到两个人,一个是自己昔日的同窗好友原玉宣,一个是李老头。 原玉宣此人极擅钻营,当年的名次算不得多高却是现在战的最高的,无他,八面玲珑的他实在很擅长混官场,3年的时间已然靠着丞相女婿的身份平步青云。找他的话,也许很容易便能将莫挽青救出来,但是要他帮忙总要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至于李老头,邹晋楚觉得他不是一般的人,至少今日筹谋的这场景就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但李老头的深浅他无从得知,要用他得要有足够的勇气。 两个选择各有优劣,却没有一个相对比较好的,这让他更头疼了。 “哟,难得来看一次兄长居然看到的是这般光景,这让嫂子岂不要急死?” 熟悉温雅的男声让他完全没有防备,当然此人也不是他会防备的对象。邹晋楚转身果然看到白衣翩然的弟弟邹晋源。 “这么晚了还不就寝,反倒来说什么看望我,倒不如说说你所来何事?” 他了解自己这个弟弟,标准的无事不登三宝殿,往往不是喜欢什么好东西要他帮忙弄到手就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想跟自己分享。 第27章:谪仙邹晋源 “啧啧,这话说的好不绝情,好似我只会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你?还未说方才所愁何事,说来听听啊。” 邹晋楚好笑地摇头,心说,难道你不是只会在有事才来找我?不过他是不会真说出口的,免得这位大才子揪着自己不放,那可不美。 “我的一个朋友意外闯到别人府里,恰巧这家小姐日前暴毙了,他便被怀疑是杀人凶手了。” 邹晋楚的解释可谓是简短之极,却也将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他这些话将主要人物的名讳都隐去了,只突出事情本身。 对于自己嫡亲的弟弟他倒不会刻意隐瞒,不过是不愿让他多烦忧。 却不想邹晋楚居然燃起了兴趣,打趣地问:“这个朋友想必不简单吧?” 照他的猜测这个“朋友”该是个姑娘才是,还得是兄长心仪的! 邹晋楚回过神看弟弟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顿时好笑。“想哪去了,不过是我刚结识的一个兄弟,他还小,你若见了定会相信他不像做出命案的人。” 看兄长肃然起来的的神情,他也收敛了玩笑的意思,认真地和他讨论起来。“既然如此,那解开命案不就能还他一个清白吗?” 对啊!他被绕进去了,居然没想到解开案子本身就是对莫挽青冤屈最好的证明,抓到真正的凶手,莫挽青自然会被释放! 但,破案子他又怎么会擅长呢…… “咦,还有什么为难之处吗?”邹晋源看兄长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又带起苦恼。有何可苦恼的呢,有症结破了便好,讲究那么多干嘛? 倒是兄长的表情再次娱乐了他,他不禁弯了眉眼,“容我多说一句,关心则乱。” 邹晋楚一愣,这还是弟弟第一次如此正式地提醒自己,难道他真的对莫挽青有过多的关心? 谁知邹晋源扭头便道:“能让兄长欣赏的朋友必然是极有意思的,我倒是也想见识一二呢?” 弯起眉眼的邹晋源显得单纯无害,纯然他本就是个极简单洒脱的人,贵族的教育让他拥有这身与众不同的气质。 邹晋源此人其实很不寻常,将门出来的文人,在京城也是响当当的存在。邹晋源是邹晋楚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小他5岁。 他生来便是众人目光的焦点,早慧的名声很早就传了开来,当时他的爷爷邹大元帅当时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孙子,一心要把衣钵传予他。 但可惜的是,一是老元帅去世的早,他的继承人也就是他们兄弟的父亲更为看重沉稳的邹晋楚。二是邹晋源从小就更喜欢文,对舞刀弄枪的活反而半点不喜。 如此倒也是好事,两个兄弟一文一武,倒是异常契合,但也有传言说二公子哪里是喜欢文,人家是为了给哥哥让位才去习文的。 说这种猜测的人显然不是居着好心的,说是挑拨也不为过。好在两兄弟心力是齐的,还从未因为这些谣言而离过心。 父亲也战死沙场后邹晋楚一直对弟弟多加照拂,弟弟喜欢舞文弄墨就去弄,哥哥永远支持你,哪怕宗族长辈斥责邹晋源是玩物丧志,邹晋楚都是站在弟弟这边的。 所以这份浓郁的兄弟情维持了很久很久,直到邹晋楚成了家,邹晋源还常常来找兄长,每次还都有不一样的理由。 久而久之,这里的下人都习惯不通报这位二爷的到来了。 这些都是过往的陈年旧事了,却说邹晋源提点过兄长后莫名对他口中的“兄弟”感兴趣起来,甚至还自告奋勇地要帮忙。 在辩论上从未占过上风的邹晋楚无奈地答应了,其实他答应与否都无所谓,反正这个弟弟认定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将案件细节问了个清楚后邹晋源告辞,一开始只是纯粹对莫挽青这个人感兴趣,听完案件反而对案件本身也感兴趣起来。他本就是极为聪慧的人,立刻便想到其中的独特人物,李老头,打算去打探一二。 所以当一大早李老头打开棺材铺子门的时候就被一白衣男子唬了一跳。 “你是何人?” 陡然在棺材铺子门口见到这么一位浑身洁白的公子哥儿,被吓到很正常。虽然当邹晋源转过头露出一张堪称秀丽的脸庞来,这份惊吓就变成了惊艳。 奇怪,这年头是不是美人很多啊,那小毛孩就漂亮成那样,这里又来了一个…… 要是邹晋楚知道自己的样貌给人带来的惊艳效果让人看低了几分,他会……无所谓的。美貌是爹娘给的改变不了,脑子却要靠自己喽。 “老伯早,在下邹晋源,想必你也能猜到我的身份,我便是邹晋楚的胞弟。” 这话说着像是炫耀,实则是为了拉近关系,免得李老头半句不说就将他拒之门外。 事实上他料对了,若是没有那句自我介绍李老头还真打算把他当普通人打发了。听他这么一说便道:“既是熟人便请到屋内一叙。” 斟茶倒水……那是不可能的,李老头最不耐烦这些个虚礼,开门见山地直问:“是邹晋楚叫你来的?” 邹晋源先是点头,后又摇头,道:“是也不是。” 李老头老脸皱成一朵老菊花,“年轻人说话我这个老头子就是听不懂,什么又是又不是的?” 他有些急性子,不爱绕圈子说话,更不喜欢似是而非的话语。 邹晋源观人有几分底子,看出他的不耐便将话摊开来说:“此事确实是兄长告知我的,但是我自告奋勇来的。还望老伯不要嫌弃,邹某也想为莫兄弟搭把手。” 李老头也不是狭隘的人,不过一开始被邹晋源文绉绉的说话方式给酸到牙了而已。好在这小子识相的紧,他一皱眉就瞬间换了话风。 这点很不错,但是,不该插手的事情还是不要因为好玩而乱动好吧? “其实公子不必如此,有判官在,此事定然会水落石出的。” 言下之意却是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呢,邹晋源被如此直接的拒绝却没有半分不满,而是颇有风度地笑着说:“理当如此,然邹某是个多心的人,想听听老伯对此事的看法,您但请放宽心,某定不会误了正事。” 话说到这份上,李老头也不好再拒绝下去,想到邹晋楚既然将此事都告诉了他,那便是信任他的,而他又是信任邹晋楚的,所以说出来也无碍。 李老头不知道的是,邹晋源看到他脸的那一刻就有个大胆的猜想,不过这个猜想需要看老头说的话才能证实。 “我不过是个看门的老人,那日莫挽青那傻小子如何被抓的自是不用我多说。事后我也未参与其中,所以便是有想法也只是些猜测的原型而已。” 邹晋源点头示意知道,并端正地坐着等下文。 然后李老头说了点自己的猜测,他猜章小姐应该确实有个私定终生的男子,只不过被章老板误会那人是莫挽青而已。据他看来,杀死章小姐的也该是这个男子。 “那他为何会杀死小姐呢?又是用何种方法在重重闺阁中将小姐杀了呢?” 李老头没注意到邹晋源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还沉浸在案子本身当中。 “大抵是因为小姐怀孕了吧,至于怎么杀的我还真不知道,要看尸检的结果呀。” 这番推测下来逻辑很清楚,案件经过他的分析已全然清晰,只有最后一点杀人方法他没有提出来。但这已经很让人吃惊了,要知道包括判官在内的其他人都没有他看的这份透彻呢。 奇怪就奇怪在于,一个守门的老人家能有这番思维将案件剖析的如此到位吗? 这便是邹晋源察觉到的奇异之处,老人定是某个高人,至于是什么高人他一时还不能确定,却已然有个模糊的猜测方向了。 不过这些邹晋源都没有说破,老人家想必是喜欢平静的生活才隐居在此的吧,看他活的安然自在,自己的揭穿想必会给他带来不少麻烦,所以还不如装作不知,也好做个顺水人情。 至于这个案子,经过李老头的解析他已然明白过来,接下来要帮助莫挽青就是得要把这个最可疑的男子找出来! “经过老伯这么一说,某顿时茅塞顿开啊,某这就回去着手调查这个潜入章府的真正贼子!” 李老头点点头,总算从你嘴里听到一句靠谱的话了。他现在不比以前,就算异常痴迷案件解开的过程也知道最多只能像这般过下干瘾,解解谜也就够了,更多的却是不适合插手的。 所以能有人帮他调查余下的部分,也能将遗憾减少些来。 谈完后李老头亲自将邹晋源送到门口,临走还感慨地说了一句“你比你那哥哥靠谱。” 这话初看没啥道理,实际上却是指邹晋源比邹晋楚的领悟力要高的多,很多事一点就通,相比之下,邹晋楚就是个榆木疙瘩。 对此邹晋源笑而不语,其实在他心里兄长比自己优秀多了,只是这份优秀并不表现于这些方面。兄长人品端正,遇事稳如泰山,能做大船的掌舵手,而他不过是智计多些罢了。 眼看着真正的幕后即将被拨开,替死的冤屈能否洗尽也尽在接下来的调查中。 第28章:套话桃花 城西的坊市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百姓来来往往,挑选着他们需要的物品。夹杂在熙熙攘攘人群中的芙蓉显得普通到过眼既忘。 她今日只着一身粗布素衣,黑亮的发以褐色布巾包裹着。小姐的事已然在京城传开来,现在但凡是从章府出去的人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围观。 被人指指点点并不好受,所以他们现在出门采办都会装扮成农妇的模样,且都是从后门静悄悄地溜出来。 这里一个女子的闺誉非常重要,章家娘子出了这样的丑事在早前就已被知情人唾弃不已,而民众的情绪在章小姐死后达到另一个高峰,心思恶劣点的人甚至说“像这种不贞洁的女子本就该死的。” 人言诛心,却也没有说错,章小姐的事若是被抖出来是免不了一个浸猪笼的下场,私定终生还珠胎暗结,那哪里是正经人家姑娘该做的事,就是风尘女子也断不会做这种未婚先育的事! 一开始章老板也曾疯了似地去堵消息,但人的一张嘴又哪是这么容易堵住的,往往是越不让说越是说的厉害,直到此事成为满京城的笑柄。 关注点不一样,所以京城里的人反而并不在意是谁杀了章家小姐,他们更关注的是章家这个笑柄本身。 所以最近章家人出门必然会低调许多,就连小姐的丧事都办的低调,一家子草草将头七守完便将小姐下葬了。 就连章小姐下葬都是挑在天黑之时,但还是被好事者好生编排了一阵。这种事是何等憋屈,爱女如命的章老板几度要发火却都强忍住。因为他是一个人,无法对抗一座城。 却说这边芙蓉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买全需要的东西还未等她舒一口气便突然消失在巷子口,人流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突然消失而有变化,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女子的消失…… 未知名的厢房里芙蓉被反绑在椅子上,嘴里也被塞块布条。她刚醒过来看到自己的状态吓了一跳,本能地开始挣扎,但绑住她手的绳结很有技巧,越是挣扎就越是收紧。 明知道不可能挣脱但本能还是让她玩命地挣扎,直到用完最后一丝气力。 “吱嘎”门被人缓缓推开,正中央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因为背光的原因来人的面貌她根本看不清。 未知的恐惧让她惊恐地瞪着来人,等来人反手将门关起来她这才看清楚他的面容。那一刻陡然震惊了,她认识这个人,还知道此人身处遥远的云端…… “我帮你松口,你可不要惊叫哦。”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能轻易让少女脸红不已,自然也让芙蓉暂时忘却了恐惧,她点点头。 邹晋源上前帮她解开,少女果然没有叫喊,非常安静,乃至是羞涩的。 他轻笑,“还未给姑娘道歉,没想到他们居然用这种手段将您带来,实在失礼。”说着绕到她身后打算帮她解绑。 芙蓉头微垂,刚才还以为自己落入歹徒手里没想到见到的是邹晋源,京城里最是谦逊有礼的公子,也是万千少女爱慕的对象,当然这些少女中便有芙蓉自己在内。 “这……公子找奴家可是有何事?” 大家公子以这种方式将自己“请”来还能是何事,越是这么问出来,她便越是害羞。真是的,没想到邹公子看着端方,居然也会用这种方式来与女子邀约,却意外地不反感呢。 邹晋源看眼前的姑娘过于羞涩的模样便知道她误会了,一时颇为尴尬。 “咳,邹某很是歉疚给姑娘带来的麻烦,但今日请你来确有要事相商。” 邹晋源这么一说,姑娘家自然就明白过来是自己错会公子的意思,更加尴尬,只能满脸冒红烟地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见误会解除,邹晋源才言归正传,说到小姐之事,这姑娘上一秒还羞涩不已,下一秒就脸色骤变,更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公子我真不知的,我不知小姐为何而死更不知道她是怎么……” 邹晋源扬手让她先别急着说,无他,这一串的话不像是这姑娘自己说的,倒像是有人教她这般说的,更像台词! “芙蓉姑娘,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知道章小姐生平而已,至于这些不好的事情你说与不说全在于你。” 这么说,芙蓉果然松了口气,她现在如同一惊弓之鸟,凡被问及小姐的事都紧张的不行。她是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她对小姐的事比一般人要了解多很多,也因此小姐出事后各方面先盯上的就是自己。 小姐刚走老爷就把她单独关了起来,警告一顿,不得透露小姐生前事迹,尤其是……小姐痴情的那个男子。 听到邹晋源说只是对小姐生前事迹感兴趣,她送了一口气后反而奇怪了。“公子为何会对小姐的事……” 邹晋源闻言清咳一声,稍微压低嗓音道:“我有个朋友对坊间的事迹颇为感兴趣,另小姐的事迹很是……奇异,受他之托便来问询了。” 可是看你的神情,好似真正感兴趣的应该是你吧,芙蓉心想,但小姐之前的事还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能以此见到高高在上的邹公子另类的一面也是值得。 自认为看清的芙蓉没有点破,只掩唇低笑地将小姐之事一一道来。 小姐之前的事并无任何特殊,只有到遇见那位神秘公子那段,芙蓉似有所芥蒂地看了邹晋源一眼,见他专心聆听的样子才迟疑地想一句话带过这段。 却被邹晋源打断,“你说你家小姐和那位公子相识于安山寺的桃花林?” 芙蓉愣了下随即点头说“是”,以为邹公子会继续问什么却没想到他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一直说到小姐突然横死,芙蓉有意将很多关键的地方模糊了去也没见他有何异样,倒真像是对故事本身感兴趣的样子。 他甚至还感慨道:“章小姐是真性情的女子啊,若是我遇到必好好待之。” 言语间对章家小姐似是非常欣赏,这正好说到芙蓉心坎上。她伺候小姐也有十多年了,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妹,事事以她为先,她也希望小姐以后能遇到一个像邹公子这样的良人,但小姐却一根筋地喜欢上那个人渣,实在可恨。 “若是小姐先遇见公子你,定然不会被那畜生伤透了心,为她怀了孩子还为他丧了命!” 邹晋源也是颇有感触,“姑娘莫伤心,此人确不配为人,好在他已在牢里不日将被处死,小姐泉下有知也定然会释然的。” “牢里的哪里是他!那个畜生还逍遥法外!” “啊,怎么会?” “如何不会,宋太师……啊!” 突然惊觉自己被套出了话,顿时住了口,死死捂着自己的嘴,但已说出口的话怎么可能会收回,而此时邹晋源也整整衣衫从容朝她作揖道:“多谢姑娘告知。” 凭安山寺桃花林以及宋太师这两条提示已足够他知道这个做出恶事的人是谁了。宋太师年岁已高,便是章家小姐喜欢上他这个老头子,他也没有这个体力翻越围墙和章小姐私会的。 而若说有谁跟宋太师关联最为接近的话,那便只有宋茜,宋太师的独子。宋茜是宋太师老来得子,虽是庶出却宠爱非常,从小就把他当嫡子养着。或是因过于娇宠吧,这个宝贝独子可算不上争气。 京城里谁不知道“小霸王”宋茜,偷鸡走狗倒是不至于但吃喝嫖赌却是样样都沾的,据说他还非常好色,家里姬妾成群还总是在外掳掠男女供他享受。 对那些教养良好的贵族女子,宋茜则会伪装成翩翩公子去骗女子的芳心。贵族女子也会向往一段唯美的爱情,温柔多情的公子可不就是他们最倾慕的吗?若是不知此人素日的德行还怎会掉进他的温柔陷阱。 久而久之,在大家里他的名声也就臭了,大家闺秀没有一个不知道他非良人,所以他便将手伸向小家碧玉了,这种推测也在情理之中。 而那边误将那无耻公子的身份抖了出来的芙蓉早就吓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早前来警告她的人里便有宋家的,那时他们更想直接除掉自己,要不是她苦苦哀求发毒誓说绝不泄露宋茜二字。 却没想到还是被人套了出来…… “邹公子,您饶饶奴家吧,奴家这条命是好不容易才捡来的,要是此事暴露了等着奴家的只有一死!” 她跪在地上流着泪哀求,只要邹晋源不将此事说出去她就还是安全的! 邹晋源皱眉,“姑娘快快请起,地上凉!某感谢你都来不及又怎会害你呢,你且听我细细跟你说来。” 芙蓉却是不信,若是将宋茜捅出去,她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所以她死也不肯起来。 邹晋源无奈,只能蹲下来跟她持平,看着她的双眼说道:“芙蓉姑娘你且听我一句劝,想必宋府的人早就来寻过你吧,让我来猜猜,他们是不是先说要除掉你,后又看你可怜的份上答应留你一命,条件是发誓绝对不能说出宋茜,而且要死咬莫挽青便是小姐爱慕的对象?” 芙蓉果然呆住了,“你怎么会……”完全猜对了。 第29章:循循善诱 “那你可想过宋家为何会留你一命,发誓能比死人的嘴更严实吗?” 芙蓉惊呆,她顺着邹晋源的话往下深想顿时被自己的猜测吓瘫倒在地。 “他们……还是会杀了我吗?” 邹晋源低笑,她还不算笨,已然察觉到宋家不过是借她的口让她把莫挽青的罪定实了。“等莫挽青被判定为凶手,是宋茜的替死鬼,他们还会留你性命吗?” 事实被残忍剥开放在她眼前,再如何欺骗自己都无法让自己相信宋家会留她一命。邹公子说的没错,还有什么比死人的嘴更严实? 她猛地拉住邹晋源的衣摆哀求道:“邹公子救我!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 能一眼看穿宋家玩的把戏,又怎么会没有后话呢?她现在很绝望,拼命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当然这根稻草也是她信任的。 邹晋源的目的达到了,先从她口里套出幕后之人,再打散她的希望,最后自然是将她收服为自己所用。 他先不急着说,将芙蓉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方才说道:“事到如此你唯有打破他们的计划才能有一丝可能活命。揭穿宋家的真面目,李判官是个刚正不阿的清官,有他帮你定不会让宋家伤你。” 这话其实半真半假,李判官出于保护证人确实会护着芙蓉,但却不是说芙蓉就会活命,因为宋家的爪牙有多锋利他还是略知一二的。 但既然这个姑娘早晚会死在宋家手里还不如在死前被自己利用下,这样才能发挥她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这……”显然芙蓉此时虽信任他,但还是更珍惜自己的命,她犹豫了。 邹晋源知道走到这一步就更加不能急,要徐徐图之,哪怕假意退一步也比紧逼着反而把人逼走的好。 所以他不慌不忙地掸了掸衣角,拿起茶杯喝一口,似是在等她想清楚。 半盏茶的功夫,他见芙蓉神情转为平静,便知道她下决定了。 果然,她深深朝邹晋源一拜,“那奴家的性命便拜托给公子了。” 邹晋源点头,“放心,我这就请李判官将你保护起来,还请姑娘于明日的堂上作证。” 两人达成共识,邹晋源便派人送她回去,直到人走远了,屋子里一处阴影里走出一人。 “好手段!” 邹晋源头也没抬道:“谬赞,此事若是成了,今日我也算间接害了人家一命。” “早死晚死差得了几天?你不就这么想的吗?不然你怎么会独独找上了她。” “哈哈哈,知我者,步辞也。” 阴影里走出的人此时面目清晰起来,那是个粗看没什么特点的男人,但细看却会发现她肤色偏白,五官都生的极好,组合在一起却成了平淡无奇的长相。 他是邹晋源的好友,名赫连步辞,相识多年早已成至交。赫连步辞是个孤儿,长于弓弩,擅骑射,身手更是了得。今日将芙蓉悄无声息地带来也是他做的。 邹晋源的这个朋友还比较神秘,父母不详,前生事迹依旧不详,用他的话说便是他脑子受过伤,很多事都记不太清楚。 不过这不妨碍邹晋源欣赏这个朋友,他是个真男儿,对朋友又极其仗义,能帮的绝对不会推辞,今天的事他便是问都不问,二话不说就将芙蓉带来了。 事情搞定,邹晋源和赫连步辞去酒馆好好喝了顿,带着满身酒气和朋友告辞转身去了将军府。 做了好事,当然要去跟兄长邀功才是? 但是他却扑了个空,邹晋楚今日居然不在府里,家丁说将军饭后便出去有一两个时辰了,至今还未归。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嫂嫂,自己若是在将军府等兄长,嫂嫂必然会出来相陪,夜深露重还是不要让嫂嫂多加操劳了。 但是此刻他以为安置了的嫂嫂正忙着呢,今晚宋氏趁夫君有事不在便披上斗篷往城东去了。 她去哪?自然是大牢了。 早就提前打点好了,进去就很顺利,一件黑色的斗篷将她围地非常严实,不说话的话连她是男是女都难分辨。 夜已经深了,牢房最深处关押重要罪犯的地方只留了几把火把照明,一个个坚实的牢笼里锁着一个个蓬头垢面的囚犯。 她在人的带领下来到最里面左侧的位置,那里面蹲着一位年纪不大的囚犯。 莫挽青几乎在他们出现的同时就已经察觉到了,不过他没有出声,连动都没动。现在早就过了巡视的时间,所以来人不是狱卒,听脚步声至少有两三个人,且其中一个稍微轻一点,这不难判断,他或者她应该是女人或者是孩子。 “你可是莫挽青?有人要看你。” 说着牢门的锁就被人打开了,然后走进来一个人,是那个步子声音较轻的人,不一会儿铁链哗啦哗啦的声音再次响起,门被锁上了。 莫挽青闷着声音说:“大晚上的,一个女儿家来这里不太合适吧?” 他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眼来人,随即失去了兴趣。莫挽青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才站起来,伴着哗啦作响的铁链声。其实刚才他有一瞬间想要趁机跑出去的,却不知道为啥最还是没有动手。 也许是身上的铁链子太沉重会影响到他的发挥?不,其实是他不想动手而已,刚才估测了下,如果他动手的话九成的概率可以放倒那三人。 只不过……可能会搞出点动静,这样的话他还会被抓回来的吧。 黑色斗篷下面的人没有动静,似是在打量莫挽青,仔仔细细地上下扫视,就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说实话这种目光可不礼貌,那是无礼乃至冒犯的。但似乎她就是站在很高的位置在打量莫挽青这个蝼蚁。 莫挽青顿时不太愉快,他不太想搭理这个有病的女人。 但对方并不想放过他,“你就是那个莫挽青,长的还可以。” 寂静,莫挽青不想搭理他,这牢里还能有第三人回答她?不过他的态度显然让这位高傲的来访者也不悦了。 “我在跟你说话!” “哦,那又如何?” 在这里待了这么久,莫挽青也习惯了这里的说话方式,但他的脾气还是未变。喜欢和不喜欢之间的态度非常分明,这个女人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他不喜欢她,就不会有什么和缓点的态度。 “呵,没有教养。我只是好奇来看看你是何许人也,挺不错的脸蛋,花儿一样,但就是不知道还能盛开多久?” 丢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她便转身走了,留下莫挽青跟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 岂止是神经病,说的话高高在上地惹人生厌也就算了,还莫名说他的脸好看,是男人都不会喜欢被夸好看。莫挽青尤其是。 他最厌恶人家拿他的脸说事,似乎他长了一张女人的脸就该跟女人一样娘?放屁!以前那些男人来嘲笑他也就算了,今天居然被一个女的给讽刺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他倒是稍微有点后悔没有在这个女人走之前给她点教训了…… 斗篷女走后,莫挽青打算窝回原位,破旧发霉的席子他还是睡不来,每晚还是习惯找个墙角蹲着睡,虽然累但就是觉得心里会舒服一点。 但显然他并不知道斗篷女的到来绝不是跟他说两句话的事,不一会儿莫挽青就被狱卒拎走来到一间绝对不友好的屋子。 那是一间刑室…… 墙壁上挂满各式各样的器具,样样都带着血腥的气息,就算用水冲洗过千万遍也能闻到空气中血肉的气味。 莫挽青被挂在特制的人形架上,不,应该说是绑。一圈一圈最后收紧,将他跟一只牲口一样地绑在架子上,动惮不得。 “大半夜的你们要加班?” 事情有点奇怪,似乎这里并没有半夜审问人的习惯,就算要审问也不会突然到来,都是有个时间段,有个计划的。 不难想象这顿“加餐”应该是刚才那位斗篷女特地为他准备的。 果然,穿着背心褂子的行刑大汉难得回了他一句。“废话那么多干嘛,审问犯人难道还要问你同不同意?” ……看着他手里火辣辣的烙铁,被烧到鲜红色的烙铁看起来略惊悚。莫挽青更纠结了,能不能别玩这么重口的? 火红的烙铁若是落到人身上会有多疼简直难以想象,当然莫挽青根本来不及想象,那玩意儿就招呼上自己了。 “嘶”大腿处一块肉顿时被烧熟,拿着烙铁的人甚至不愿跟他多说一句话,熟练地将贴片压了压,直到红色退去变成黑色才取下。 疼痛在脑子里炸开,大腿那里肉细嫩便是被轻轻掐一下都够疼的,更别说被这样烧烤了,莫挽青甚至疼地说不出话来,只有嘴还在哆嗦。 他不是怕了,是真疼,疼到喊都喊不出来。 行刑的人似乎并不在意从莫挽青嘴里得到什么,他只是按照和步骤在他身上加点不那么明显的刑罚,专挑大腿,胸腹这些不怎么打眼的地方下手,一块烙铁就足够在莫挽青身上弄出许多让他痛到极致的伤口。 更为残忍的是,烙完后他会取来水给他清洗伤口,这当然不是为了帮他,而是要让他的伤口恶化…… 第30章:凶险迭出 水不是干净的人,而是不知加了什么东西的污水,用它擦洗的伤口颜色会淡去但疼痛却会加剧,最重要的是这些伤口沾完脏水会更难愈合。 “到底是谁!”莫挽青突然竭尽全力大吼一句,惊住大汉,他迅速环顾四周,然后随手取了块抹布塞住莫挽青的嘴。 “难怪我说少了啥。”行刑时莫挽青除了抽气居然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声,这让他居然忘记把犯人的嘴堵上了。 看莫挽青凶狠地瞪着他,大汉也不惧,倒是难得闲心地跟他说:“你也别怪我,谁叫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以后做了鬼也不要来找我啊。” 说来也奇怪,金主的要求很是奇怪,又要折磨他,让他死又不能给别人看出伤口,更不能让人察觉死因。 把他愁的,想了无数种方法也只想到这种。烙铁烙过的痕迹虽然有但可以藏在不显眼的地方,然后用加了点东西的水清洗,颜色会变浅许多,最多像是自己长的奇怪痘子火泡之类。 最为重要的是,这种水可以让伤口迅速发炎腐烂,在没有任何药物的牢里,不用几天人就会死去,就算仵作来了也查不出死因,只会认为是犯了怪病。 相出此招数的人心思算得上歹毒,不仅要人死还要他受尽折磨而死。 折磨才刚刚开始,第一片烙铁落到他身上时还能强忍住呼叫,但当第二片,第三片乃至更多片落到他身上时,莫挽青被堵住的嘴间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 他清晰地感觉到皮肤发出的“刺啦”声,疼痛从那一小片区域往上蔓延,他甚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剧烈地疼痛着。 他本能地想蜷缩起来对抗爆炸式的疼痛,但被绑住的四肢难以完成这项简单的活动。他就像个幼兽,被强制扒开四肢露出柔软的腹部,让最柔软的部分承担最大的疼痛。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6节 最痛苦的时候时间往往被无限制地拉长,莫挽青恍惚间似乎觉得时间过了很久,但夜还是那么漫长。 最终莫挽青被人解下来扔回牢房时,汗水浸湿身上的单衣,从不曾为东西恐惧过的他此时却在颤抖,不过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剧烈的疼痛让肌肉在颤抖,而他皮下的肌理正紧绷到极致。 被跟丢垃圾一样扔在地上,对身下的的伤口又是另一重打击。伤口处传来爆炸似的疼痛似乎夺走了他的呼吸,抽出嘴里早就染血的破布,大口大口地吸气。 此时身上是伤口还是烧灼的厉害,却因为疼的时间够长,范围够大,反而让他渐渐觉得麻木了些。 他很想瘫软在地上不动,但最后那人在自己伤口上撒的“水”让他不得不死命挣扎着爬起来。不管怎么说,人家总不会为他好,帮他清理伤口的。 掀开遮掩的衣服,底下的伤口却并没有那么狰狞,它们的颜色和皮肤很相近,少了鲜红的色泽看起来和正常皮肤相差并不大。但凹凸不平的表面早已开始渗出液体,仔细点看,伪装还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 呵,还真是用心呢。不管是谁想要来取他莫挽青的命,首先也得过他自己这关,他的命只能由他自己来取! 想起以前的军医曾经这样告诫他们“伤口不能碰水啊。”如果他们不听叮嘱,随便碰水,似乎伤口会好的很慢?好的很慢便也罢了,怕的是伤口感染。 但他现在浑身湿透了,拿什么来处理这些被刻意弄湿的伤口的呢? 视线茫然地扫过这个空荡荡的牢房,一圈又一圈,终于他的目光停顿在斑驳墙壁的一角,感谢这里年久失修,否则他还真找不到这些应急的东西。 墙角那里虽然掩盖的很好,但灰黑的一角还是显露了出来,莫挽青把上面掩饰的稻草拨开,果然看到一小片灰白色的粉末。 这里应该是有人开小灶偷吃,用的柴火就是这满地的稻草。草木灰啊,出门在外应急用的止血的玩意,这玩意能让他这种伤口保持干燥,还有一定的杀菌止血作用。 不过,因为是暴露在空气中的粉末,里面到底有多少细菌还真难说。有一半的可能用了它会感染上其他细菌,但也有一半的可能会活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浸泡在水中的伤口。 算了,赌一把吧,若是不处理他八成会死于这些小伤,处理了还有一半的可能会没事。 捻起一把细粉慢慢撒在伤口上,让这些粉末将伤口处的水液吸收干,同时异物接触到伤口,原本麻木的伤口又开始炸裂似地疼。 哎,这也算是变相自虐吧,没有任何医疗的情况下能不能存活往往靠的是自己的抵抗力以及虚无缥缈的运气。 处理完伤口早就满头大汗,就地瘫倒在那个墙角,虽然身上还是疼的厉害,他还是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不休息好怎么面对明天的硬仗? 只要他无罪释放,这些在牢里暗中动手脚的人他会一一找出来弄死,他不发威还真把他当小屁孩了。 梦境是混乱交织在一起的片段,莫挽青一会儿看到穿着军装的自己手里拿着老伙计在砍怪物,一会儿邹晋楚俯身问他,“你还好吗?” 不好……我很不好…… 当阳光从唯一的小窗照进来,打到莫挽青身上,他皱紧眉头清醒过来,白皙的脸庞此刻挂满汗水,他随手一抹,却觉得全身酸软无力,像是被人狠狠修理过一顿。 他掀开衣服去看伤口,粉白的伤口此时外周泛起一圈红并微微凸起,他用手指拨开一小片乌黑的粉末,露出底下鲜嫩的口子。 啧,看起来他属于不是很幸运的那一半呢。 伤口还是感染了,唯一算得上幸运的发现是感染不算特别严重,身上的酸软也来自微烧,这点困难他还能克服一下。 距离上公堂的时间不多了,他也需要准备一下,比如让不太清醒的脑子清醒过来。 当被押到公堂上时,莫挽青已经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了。他不是没想到在公堂上抖出有人对自己用私刑之事,但他难以判断这些刑罚是否和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有关。 政局的高超之处他是有所领教的,不管你看到的是黑还是白,他们总有办法让它变成自己喜欢的颜色。 他玩不过末世那些高位者们,同样对这里的大官们依旧怀有同样的戒备心,所以他不仅不会说,还会将它隐瞒下来。 今天跟昨天的步骤初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直到一个白衣公子前来才让这平静的一锅水沸腾起来。 这个男子有着和邹晋楚5分相似的面容却要比他柔和的多,给人的感觉也更加近人些。看似最为温厚的男子却生的一张薄唇,只见他唇角微扬起,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那是一个微笑。 莫挽青猛地反应过来他在对自己笑,果然那双微上挑的双眼可不就正对着他的方向嘛。 邹晋源是察觉到自己被打量才循着目光找到莫挽青的,他的第一反应是,好个精致的少年!但少年对他示好的微笑反应冷淡到近乎无礼,只见他木着脸将头一扭,留给他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好吧,看起来还是个冰美人……邹晋源抛开杂念,将自己的观点缓慢而有条理地陈述出来,并引出证人“芙蓉”,这个丫鬟的名字莫挽青比较耳熟,但他可不认为她会站在自己这边。 话说这个和邹晋楚长的相似的人到底是谁,他的兄弟?不过不管他是谁,他总归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且看他如此卖力地和章家的人辩论,莫挽青就很感激他了。 “所以,与章家小姐私定终生的另有其人,同样害死章小姐的也绝非这位小兄弟!” 掷地有声的话狠狠砸在所有人的耳边,不待堂上的李判官如何说,底下就率先炸开了锅。 昨日好奇章家事的人已然将衙门口堵了个结实,今日听说邹公子都来为这个无名小子辩论了,还能少了看热闹的人? 足足比昨日多了两倍有余的人将衙门口围了一层又一层,实在看不到的人干脆爬在墙头上,树梢上也不要错过这场异常特殊的案子。 “嘁,你说这小子和邹府的人什么关系?昨天来一个将军,今天连邹公子都出动了!” “你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前面问话的人“哎”一声凑耳过去,不一会发出一声惊呼“亲戚?”后面那人连忙捂住他嘴,让他把余下的话吞回去。 少许的骚动已足够让他们身边的人获取到这条重要的“消息”,随即这个消息就不胫而走,他们都愿意相信少年是邹家的某亲戚,否则邹家凭什么去保这么一个小少年? 外面炸开了锅,里面当然也不会平静。 章老板在看到邹晋源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这下子不能安宁了,果然没几句话下来就轻飘飘地将重心拨到红素的情郎身上,而且那笃定的语气让他非常不安。 果然不一会儿邹晋源轻抚纸扇,从容不迫道:“诸位难道不想知道这位奇人是谁吗?在下这里倒是有一位知情人士愿将事情始末告知于众哦。” 第31章:一浪更比一浪高 仿若说书说到兴起时突然出现的一个关键人物,在邹晋源的刻意烘托下让大家对来人更为好奇。 而当芙蓉的身影出现在衙门口时,章老板的脸登时就拉长了,自己家的丫鬟上衙门来拆自家的台,还能比这更恼恨的事吗? 也正是考虑到这点,邹晋源才找上章家的大丫鬟,旁人说的话尚可以说是污蔑,那自家丫鬟说的呢? 围观的百姓见之也是哗然居多,都拉长脖子等着看章老板的脸色更难看些,这时芙蓉已被带上来在堂前跪下。 她低垂着头,始终不敢抬头,不知是不愿见到邹晋源还是她昔日故主章老板。 按例问询完来人身份,李判官便直击主题,“你是章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是对那与小姐有私情之人颇为清楚?” 芙蓉犹豫了会儿终是点点头道:“是”。 证人异常沉默的反应让李判官疑心重重的,但还是一句句问了下去,期间他还特地看过邹晋源的神情,但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不对的地方,只能将心思暂且压下。 “那此人是谁你可知?可能当堂辨认?”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审案子审了两天,连个真正嫌疑人都没抓到,说出去是他的无能。眼见堂下惶恐不已的女子颤抖着点点头,却还是不作一词,让他的疑惑更深。 他便安抚道:“你且放心说便是,本官保你安全!” 芙蓉这才猛地抬起头求证似地望向他,待得到他的肯定才伸出和她的脸一样苍白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一处…… 众人震惊! 因为她指的便是莫挽青的方向,而被他指证的人却淡定地回望他,那份冷静连久经风浪的李判官都颇为动容。 但真正的情况是,莫挽青伤口疼的厉害,额头的热度似乎在不断上升,他用尽全身气力去抵抗病痛,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分给这边。 便是有心关注案情,但精神几度涣散还是让他“木”了脸。话虽如此,事情进展到这步田地,莫挽青也隐约用快要炸裂的脑袋想,完了,这下子肯定有人设套整我! 傻子都能看出此事有猫腻,邹晋源请来的人却当场反水,谁都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关窍定然不不俗。 但奇怪的是那位白衣公子神情却不见任何慌张之色,反倒好整以暇地对芙蓉说:“我想,你接下来该是说我如何逼迫你来作伪证吧?让我猜猜,是我抓了你那年迈的老母亲,还是威胁你作证就要对你不利?” 更为有趣的是他说一句猜测芙蓉的脸就更僵硬一分,她颤抖地指着邹晋源说:“你……” “既然你要这么说我也不介意送你那老母亲一程,反正你都要这么说了,倒不如让它成真?” 一句细小到只有她一个人才能听见的话被送入她耳,诡异的是邹晋源始终站在原地笑眯眯地望着他,完全不像说了话的样子。 芙蓉这下子才是真的花容失色,她突然蒙的把头往地上撞,边撞边喊道:“大人,奴婢知错了,刚才是奴婢没看清,指错了人,那人其实是……” 邹晋源言笑晏晏地望着她不语,似是鼓励,似是支持,但她心底狠狠地凉了一把,最终豁出去将那个名字说了出来。 “宋茜!他是宋茜!” 今日围观的百姓早已不是用震惊来形容了,而是骇然。 先不说邹晋源一个大家公子为一平民少年请命了,就是后来邹晋源信誓旦旦请来的证人眼看着就要砸自己脚,突然这证人当场又翻了供,甩出来的人名更是他们想都没想过的。 不说他们,便是身在其中的章老板都觉得后背被冷汗浸湿,大起大落之下他听到宋茜这个名字晕乎乎地鹦鹉学舌般说:“宋茜?” 宋茜是谁他们都不陌生,但将此人和一个棺材铺子老板女儿挂起钩儿,谁都会觉得荒谬。太师家独宠的嫡子,自小在京中横行霸道惯了,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怎么会和这么个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的章家小姐厮混? 不止他们觉得奇怪,李判官也一样觉得不太可能。棺材铺家的女子可不是良配,因为这意味着不详,太师独子要什么女子没有,犯不着去招惹一个注定不会被收到房里的人。 但这倒是李判官想岔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偷摸摸的感情反而让人更加沉迷些。况且对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茜而言,所谓的“不详”只能给他增加更多隐秘的乐趣。 当然还有一层在于章红素和莫挽青有5分神似的点,这点除了当事人宋茜外怕是没有任何人发现过。 且抛开这些不说,李判官毕竟不是个好糊弄的,闪烁其词的丫鬟,反复变化的证词足以让他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丫鬟芙蓉反复数次,其证不作真,且将她暂时关押起来,待明日再审!” 关押芙蓉自然有心要从她口中得到事情的真相,但也有一部分是想把她放牢里也能让有心思的人收收心,这个证人的命他还是想保住的。 芙蓉被拉走时一直恳求地望着邹晋源,邹晋源却神态未变,似超脱于世事之外。他唯一做的算是特殊的事是走进莫挽青身侧,对他说:“保重。” 其后便随大流地离开此地,莫挽青愣然地望着这个有些眼熟的背影,陷入沉思。 回到牢房还是跟原来一样,不同的大概是莫挽青的伤加重了些,红肿到透亮的伤口开始渗出晶亮的液体,莫挽青的头开始不时昏昏沉沉的。 不知是他是否烧糊涂了,恍惚间竟似看到邹晋楚的身影,邹晋楚模糊的人影似乎蹲下来对他说了什么,但他一句都没有听清。 一声叹息,一只干燥偏冷的手放到他额头上,莫挽青感觉到久违的熨帖,小猫似地蹭上去…… 待再清醒过来天已大亮,他不知道今日上公堂又会是什么结果,说实话,前两次折腾下来他都对这里的制度不抱有希望了,但想到为了救出自己,多少人在拼命帮忙,他就怎么着也要撑过去。 突然对面牢里“哗啦哗啦”的铁链声不绝于耳,莫挽青望过去只见对面的那个大汉正拿镣铐在栏杆上敲打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见他看过来忙向他招手道:“你没事吧?昨晚看你都病地说胡话了。” 大胡子还是满脸胡茬,连面貌都遮了大半,但他晶亮的双眼里还有着对这个狱友的关心,这让他很感动,他还以为大胡子再不愿搭理他呢。 “谢谢,我没事。” 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那个荒诞的梦,莫挽青还真觉得好了些,身上松快了些也让他有些气力去跟大胡子说话。 “你今日定要好好施展,都说事不过三,以李判官的脾性,这次定然会将你的案件一次性解决。” 从那天莫挽卿被狱卒带出去,浑身伤地回来他就知道莫挽青定是惹了什么大人物。因为李判官是青天,断不会无故动私刑,更何况动私刑都讲究个结果。那晚狱卒带莫挽青过去明显不是为了知道什么,而是单纯地折磨他。 否则等待莫挽青的不会只是一次刑罚,而是无数次。 综合看来,必定是有大人物将这里买通了对莫挽青实施报复,手段阴私且狠辣,说明莫挽青得罪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出于明哲保身的立场,他就算知道也得装不知道。但这两日看莫挽青渐渐沉珂,他也于心不忍,直到昨晚莫挽青病重呓语他才鼓起勇气再次联系上他。 莫挽青心思还是比较简单,他并没有看通其中关窍,只觉得有人要害他,至于此人的身份,以及他们如何结仇的他还真不知道。 不等两人寒暄几句,那边送饭的人便来了。还是那个灰扑扑的打扮,还是没人一大勺半馊不馊的饭,到莫挽青当然少不了那个窝窝头。 真正让他们吃惊的是,今日大胡子的伙食居然是一荤三素菜,甚至还有一小瓶酒,由两个狱卒特地送过去的。 见此除了莫挽青之外的其他人都神色古怪,突然变丰盛的饭菜可不是什么好事,那一般是给快要上路的人吃的。 果然那两个狱卒放下饭菜后难得放软了点语气说,“好生用吧,过几日上路也别有牵挂。” 按例说完该说的话,两人便退出牢房将锁还是原样锁上,徒留大胡子呆愣在原地。 莫挽青不是真傻,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连忙弹起来叫道:“大胡子!” 一时魔怔似的大汉缓缓转身看向他,眼里居然有了些晶莹,他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说:“没事的,谁没有个死字呢。况且我被关在这里都快20年了,终于等来一个解脱也好。” 没有谁会觉得活着不好,更没有谁会说死挺好,那些话其实半真半假。 他被以滔天大罪关在牢里,20年来上述无数次,光上公堂的次数就有不下百次,但他始终没有将头上“奸细”的帽子摘去。 这些年来只要想到自己被抓时妻子父母惊疑的神情,想到20年在牢里家里族里以他为耻断绝往来,想到他那一双还尚且年幼的孩子他的心都在滴血。 但那又能怎么办呢,案子还是没有个结果,等了20年早就想到自己怕是难逃一死,本以为他生的意志早就被磨掉了,但知道结果的那一刻还是充满了不甘。 第32章:祸从口出 日头渐渐升高,上堂的时间近了,牢里突然爆发一阵骚动,不知所以的他们都看向骚动的来源,却因为距离太远只远远看到来了两个壮汉从一个牢房里抬出什么,很快一切恢复平静。 突然出现的动静打断大胡子的思绪,一时愕然地看完全程,随后想到什么,摇头暂且抛去不提。那边莫挽青倒没有被这点动静吸引注意,追问道:“我想知道整个过程,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地走!” 大胡子苦笑摇头道:“都晚了,若是早些遇到你,兴许我会为这一丝活下去的希望而挣扎,但……现在说这些已失去意义,倘若你能走出去,就帮我照看点我的妻儿,我家便在城南驴肉巷子,挂着大红幡子的那家。” 临走前的托付,莫挽青自然答应的好好的,但仍是劝大胡子要做最后的争取,他还是觉得有冤屈定然可以申报…… 骤然发现此时早已过了升堂时辰,也不见狱卒来带他,正疑惑间大胡子说:“嗳,今天怕是要推迟的,方才的动静十有八九是死人了。你且等上一等,若是还开堂还会来提你的。” 说起死人他很是平静,大牢里死个人不算啥,得了恶疾的,熬不过刑的,多了去,所以骚动也只有短暂的一刻儿,抬走后大家还是该怎样还怎样。 而这点“小事”却让今日的开堂足足延迟到第二日,下午狱卒来远远通知了一声,莫挽青才得知今日开堂已然取消。 “不应该啊,死个人而已,一会儿的功夫就好了,犯不着延迟正事啊……” 大胡子还在那儿纳闷的嘀咕,他的晚饭便被送到了,和午时一般的丰盛,他苦笑地拉住狱卒率先问:“兄弟方便告诉我个时间吗?” 想是临死之人又是在这儿关了这么多年的,多少还算有点微薄的感情,还算爽快地告诉他就在两日后。 大胡子似乎也只是问上一问,问完还是平静地享用这顿饭,还自嘲道:“20年没吃到人吃的东西了,真爽,还有这烧刀子,真真是痛快,可惜我们相隔太远,不然陪哥哥喝一趟啊!” 莫挽青只觉得心酸,大胡子是这里唯一对他有好脸色的人,但没想到缘分这东西如此浅薄,转瞬便是死别。 但同为一大老爷们,又不是什么酸腐书生,他说不出什么肉麻的话,而且他本身就命悬一线,看似好转的局面时刻会跌入深渊。现在连他都难以预料前路如何,甚至就连他此刻的病都不知是否会转好…… 相对无言,莫挽青不知不觉间打了个盹儿,深夜却被一阵人走动说话的声音给惊醒了,抬眼一看却震惊在当场。 大胡子! 墙壁上一大片黑红色喷射状液体,可以想象刚被撒上去的颜色有多鲜艳。而墙根下靠着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具尸体,他僵硬地垂着头,再往下看是一只染血的手,那只半摊开的手心里掉出一片东西。 和早上一样的人进去将人放上担架,白布盖好,很快抬出去。 莫挽青木然地看着这一幕,他甚至听到有狱卒议论道:“可怜呐,20年,他也真能熬,换作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确实,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是前所未见的长,但他的事情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不然也不会有这20年。 “熬下去又怎样,来了这里哪能走出去啊,你看他20年还不是一场空。” “哎,你来的早,你知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间谍” “是或不是现在还重要吗……” 他们越走越远,声音也渐弱,渐渐消失,莫挽青盯着那个角落长久不动不出声…… 章府那边大丫鬟被收监无疑让章老板陷入焦虑中,他将女儿跟前的人统统叫到大堂,他今天必须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如果他坚定抓着的“凶手”是被冤枉的,他该如何自处? 两个婆子,三个丫鬟并几个杂洒仆役并排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老爷从前的脾气就算不得好,自小姐去后就更加怪异了,打骂都是寻常,更别说这种牵扯到小姐的大事,那不得脱一层皮啊。 一行人甭管知道还是不知道都要吐干净了,半点不准藏。而越问下去,他越心惊,原来那么多细节他都未曾察觉,原来根本不是他…… 他颓然地指挥人把这些家丁带下去看管,自己却瘫在椅子上许久。 他果然是怪错了人吗?难道害他女儿之人真是宋茜? 太师独子,又是老来得子,自小便荣宠至极,京城最上层圈子里的人……这种人是他一个普通商贾可以对抗的吗? 早先是不相信,和丫鬟婆子对过才将一切串联起来,莫挽青毕竟才是个13岁的少年,便是有人暗通款曲也得自己女儿看得上才行。其次他才来京城多久,这么点时间他恐怕连京城的路怎么走都不知道,还要和他女儿相识相恋,个中可能就非常低。 这些疑点他之前一则并未细想,二则红素之事出现的太突然,发展过快,他根本没有时间细想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此时将这些疑点和他们所知的联系起来就发现了不对劲。 醒悟是极好的,但已经太晚,他和莫挽青这个无关人士纠缠了这么久,正主说不准正在销金窋里逍遥。想到这里他心里就一阵阵抽疼,不行他必须得去找宋茜,为了女儿一片痴心,更为了知道女儿枉死的缘由! 当晚章老板便叫人套了马车直奔那富贵的京城中央而去,那里住着京城绝大多数的勋贵之家。 想见太师独子哪会这么容易?反正听说了他的来意,章老板就被守门的讥笑地哄了出来。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居然来拜见少爷连个正经拜帖都没有。” 拜帖不过是个说法,每日宋茜接到的拜帖没有百来张也不会少于两位数的,这么多帖子难道他还能真都去不成,不过是心情好时挑出两张回了,心情不好时更是看都不看。 就是如此,每日还是会有大多拜帖递他到跟前,对宋茜来说,这不过是些想攀附自己的垃圾,大多看都不屑看。 今日章老板也算来的不巧,他恰巧出去散心,温柔乡里待着正舒坦,哪会管他这个糟老头子。况且门房也是有点眼力见的,看一眼便知这类人多一句打发的话都懒得客套,直接轰走就好。 所以满心愤怒找说法的章老板却是连门的边都摸不到,不过虽然被赶的狼狈,但不代表他就得放弃啊。 不让我进我等还不行吗? 这一等就等到月西斜才见到那量豪华的车辇,待小厮掀开帘子,章老板就直挺挺地跪倒在轿前,把一旁的小厮唬了一跳。 门房更是惊恐地忙找人要拉走他,奇怪,刚才明明把他赶远了啊,怎么还是让他钻了空子! 但不等他碰到自己,章老板率先梗着脖子甩出一句话,“宋少爷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却为何非要来招惹我女儿,还害她年纪轻轻就去了!” 宋茜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挥手想让下人把他赶走,刚快活完的他正打算回去休息,谁有时间跟这么个麻烦耗着。 再说他不都安排好了嘛,替死鬼都有,哪有他烦心的份。 却不想章老板根本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动,那枯瘦的脸因为长时间忧愁女儿之事显得更加恐怖,活像个鬼魂。 宋茜骤然被他一抱也吓了一跳,再一看他的脸魂都没了,整张脸都是煞白的。一看主子被吓着了,旁边的人还能坐看啊?连忙七手八脚地将章老板拽开来。 被吓到的宋茜指着他骂道:“老不死的,你倒是胆大,竟敢来吓我,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至于他女儿的说法?哼,往年他宅子里死的女儿都不是一个两个的,不就是个女人嘛,没了还会有,这个老不死的怕是脑子混了。 一般人家就算知道人是他弄没的也不敢多说一句屁话,他这么个背景摆那可不是摆设,女儿死了再怨恨也不能蠢到把自己的命也送上吧。 你还别说,还真有人蠢到这个地步,章老板被打的半死,一声老骨头是被敲碎了不知几处,但他愣是揪准一切机会爬回宋茜身边,就求个说法,把宋茜气的,扭头就回府了,至于他的死活,呵呵。 章老板曾经让人这么打莫挽青过,那时候的他是站在高处俯视他这个蝼蚁,但现在蝼蚁成了他自己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拳头和脚雨点似地落在身上,疼到毫无形象地打滚都无用。 直到他不再动弹,几个打累的家丁才住手,由一个人上前摸了下鼻息对其余的人摇摇头,剩下的人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拿草席的拿草席,推板车的推板车,其余的赶忙处理地上的痕迹。 而章老板的尸身便被人远远丢到乱葬岗,草草用杂草掩盖了下便离开了。 他们做这些早已轻车熟路,扔完便淡定地扭头回府,心里那点负罪感早就被磨光,章老板不过会成为他们口中另一个谈资而已。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章老板的“尸体”突然猛地剧烈抖动几下,然后恢复平静…… 第33章:审还是不审 次日清晨莫挽青直挺挺地站着,静静地望着对面,谁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也许从昨晚开始他便没有动过。 大胡子绝不是他遇到最短命的朋友,但绝对是最悲苦的一个,想到那晚墙壁上绽开的花朵,想到他爽朗的笑声…… 人死便是死了,什么也不会留下,正如现在空荡荡的对面,放佛他从不曾存在。 莫挽青承认他矫情地感伤了,如果可以,他想为大胡子洗冤。 “哗啦”狱卒熟练地打开牢门,今日莫挽青该上堂了,都说事不过三,也许这便是他最后一次上堂。若是他再次回来那便会跟大胡子一样永远留在这里,若是他没有回来那便自此自由了。 许是昨日连出两次人命,狱卒受了训斥,全程都垂着头,也不像前两次一样和莫挽青搭话,虽然往常他和莫挽青说话,他也未必搭理。 索性今日便一句话也不说,却不想快到大堂的一个拐角,前面的人突然问了句:“敢问……他,关我对面的那人叫什么?” 那狱卒被这问题弄的摸不着头脑,想着告诉他也没事,“潘虎还是潘虎子来着?” 莫挽青脚步一顿,很快神色如常地继续走,搞得后面那个更加迷惘。 还是熟悉的大堂,两排官兵站在两侧,李判官也早就端坐正上方,他的正上方“明镜高悬”四个字熠熠闪光,不知为何,他觉得非常刺眼。 走过两遍公堂,前面的步骤便显得很乏味,都是千篇一律的步骤,等到进入正题才能让人打起精神。 李判官感到很头疼,这本不该是很复杂的案子,因为很多势力搅合其中变得复杂了好几倍,芙蓉暴毙让他意识到此事不是一点两点的难,而是非常难,稍微处理不好,别说案子本身了,就连他本人都可能被牵扯进去。 现在不用审都知道这个莫挽青怕是被无辜的,但难就难在真凶的身份,为官这些年他还算是聪明地避开这些险要人物,但真当不得不碰上这些棘手人物时他才想起当年父亲为何会那么落寞地离开。 “凭着自己的良心办案,管那些劳什子的大人物。” 这是父亲的箴言,但他老人家最终的结局便是被这些个大官活活逼死的,每每想到他是既心酸又无奈,既惶恐又气愤。 当同样的选择被摆到他面前时,他犹豫了…… 莫挽青跪在地上许久没听到熟悉的惊堂木声,疑惑间抬头一望却见到发呆的冷脸判官…… 有这么断案的吗?亏他之前还以为他挺靠谱呢,难不成他之前就是这样给大胡子,或者说潘虎断案的? 李判官猛地惊醒,少年苍白憔悴的脸正恳求(你确定?)地看着他,触及到他心里最隐秘的角落,恍惚间爹纵身跃下江的一幕再次重现在他面前,他顿时悟了! 常言道虎父无犬子,为何他乃天朝李青天之后竟然没有继承父亲的风骨,被那些人一威胁就忘记父亲的敦敦教诲了! 衙外围观的百姓比之前两日只多不少,他们现在已经不光关注莫挽青的结局了,更多地关注这件悬案会如何解决。见素日铁面无私的李判官未审先怯,顿时不满地叫嚷起来,还有人直接高声问道:“这案子还审不审啊?” “审!为何不审!” 伏在地上的莫挽青猛地立起身子朝后观望,果然见到他缓缓踱步而来的身影,硬朗的面容还如昨日见过一般,却似相隔很久很久。 邹晋楚的眼神掠过莫挽青,眼里闪过心疼,但他不能孟浪,他今日来是为了救他出去,长远计不该对他表露出不一般的感情。 李判官也对这两日他们兄弟二人轮番上场毫不惊讶了,邹家不同于其他武将世家,他们出了个救主而亡的威武将军,且向来谨言慎行,在皇上面前一直有头一份的脸面。 他们要来看甚至参加审问,只要不添乱他都可以当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却不想邹晋楚这回来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来的。 只见他半步之前站着一年轻公子,锦缎绣袍,羽扇纶巾,端的是大家公子的姿态,且浑身有着非同寻常的贵气,比富家公子还要贵重三分。 按说李判官看到此人该要问清他的身份来历的,但他却猛地僵住,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见那公子轻抚扇面朝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他顿时僵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好在那公子也不愿为难他,自己就介绍道:“我乃一游学士子,见此处有一悬案,甚为感兴趣便来一观,还望判官大人莫要责怪。” 说罢微点头致意,虽是礼貌齐全的话,但他见官不跪不礼的行为看来便是非常傲慢的,是非常不尊重李判官的表现。 这要是普通人早就被叉出去好一顿打了,但他哪能是普通人啊,他正是当今圣上,李判官要是敢让他行礼才是真的大不敬。 李判官全名李陈晔,陈是他母亲的姓氏,因他父亲极爱重这位母亲,便以两者姓氏加一“晔”字为他名,实则最后一个字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和邹家不一样,李家虽出了几位极出色的判官,甚至出了他爹那种断案神手,但都因李家人过于耿直,不善言辞在圣上跟前有功劳却也讨不到喜。 所以真正说来李家算不得圣上跟前的红人,唯一的印象不过是他爹走后圣上曾亲自过来吊唁,这已然是天大的殊荣,也就是那次让李陈晔记住了圣上的面容。 本以为此生都不会有机会再见到皇上,却没想到在这种尴尬的境地猛地见到他,实在是惊吓居多,事实上他连皇帝来干嘛的都不知道。 总不会是这案子真被传到他耳边,引起了他的兴趣? 那也不可能,这又不是话本里的皇帝,帝王哪有那么闲,闲到随意出现插手这些“小事”? 但接下来皇上说的话才是真让他惊到下巴掉了。 “咦,大人你为何不审了?我还正想看看此等有趣的事是何结果呢。” 他悠哉哉抛出来的话才是真吓人,有他发话,李判官当然必须得开堂了。不仅于此,他不光要开,还要好好开,若是这位有个半点不高兴,他的小命都会丢。 最为冷静的就属莫挽青了,从邹晋楚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对于他而言,邹晋楚还真像无所不能的,虽然他看起来并不和善,但莫挽青就是知道他最是烂好人。 被认为是烂好人的邹将军也确实为了他不惜求到皇上面前,这还是他自出生以来的头一等事。 其实他能请地动皇帝可不是说他和皇帝有多少交情,少年时或许还因为伴读的原因还有些许情谊,但随着太子变成皇上,这点感情早就荡然无存了。 今上的心思深着呢。 所以他今日能请得动皇帝是靠着另一样东西的,那便是帝王的承诺,当年他爹为救驾而横死,今上怜他孤便承诺可许他三件事,任何不妨碍国家大事的事都可以。 而当年为了将他爹的尸身带回家乡安葬便用去了一个条件,就剩了两个,眼下也因莫挽青而用了一个……当然这些承诺和条件是帝王和邹晋楚暗地的约定,外人自然不会知道半分,他们只会觉得皇上待邹家真真是荣宠至极。 可以用来保命的三个条件被莫挽青占去一个,邹晋楚不觉得心疼,他要救的人就必须救下,人命往往比其他都要贵重的多。 他深谙宋太师独子牵扯其中,莫挽青便大半难逃背黑锅一死的结局,现任判官还没有他爹那么果敢,必然会犹豫,且就算他愿意站在莫挽青这边也未必能拗得到偌大的宋家。 所以他请来权力顶峰的人物,他知道帝王虽无情,却不会允许自己的地盘被别人糟蹋的。有这层猜测便够了,至于皇帝到底会怎么做不是他该置喙的。 他猜的没错,皇帝确实对宋太师掌握部分朝纲且对他这个皇帝也不怎么放眼里的行为颇多不满,但宋太师盘踞京师已久,一下子推翻不可能。只能徐徐图之,慢慢将他的底抽空,到时候只要轻轻一推,就什么都没了。 算盘打的极好,对邹晋楚送上门来的事他很感兴趣,不仅是因为此事可以给宋太师狠狠一击,更因为邹晋楚这个木头居然也会为外人来求他,岂不好奇? 来到这里见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的莫挽青,除了看出他体态风流外什么也没看出,还道是邹晋楚烂好心又犯了呢。 这边心思绕绕,那边李判官忙传唤那几位重要人物,当然也包括宋太师那宝贝儿子宋茜。 但奇怪的是,宋茜都被他们请来了,但关键人物章老板却不见踪影,派去找他的人说章老板昨晚便出去了,至今未归,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遍还是不见他的人影。 李判官擦擦头上的冷汗,悄悄瞥一眼那位,却见他好整以暇地坐那玩着手里的折扇,时不时拿眼神打量地上跪着的那个,那是好奇的眼神? 不不不,他一定时看花了眼,皇上怎么会对一个平民感兴趣呢? 第34章:死的死,失踪的失踪 不过很快皇上便转移了目光,漆黑的瞳目突然对上李判官,他只觉得脊背发寒,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像要索人命一般让人窒息。 这厢李判官刚还未来得及惊恐便被皇帝三两句拨到案件本身上。 “这重要的人没了还审不审呢?” 您都来了,我哪敢不审啊!李判官心想怎么着也不能让皇上看自己太逊的一面吧?不就是审案嘛。 惊堂木拍响,任你是皇亲国戚也该跪下,但宋茜不跪。 他梗着脖子叫屈,“我没罪,为何要跪?大人你抓错人了,我跟那章家李家小姐没有半点干系。” 宋茜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华服青年,其实就算他见到了也知道他是谁,他虽出身显贵但自小不学无术根本入不得那位的眼,又怎么可能知道他是谁呢? 甚至还不知死活地指着他道:“况且他不是坐着吗?” 言下之意竟然恨不得赶紧搬个凳子给他坐着,别让他累着。今日他本就不想来的,但爹真敢审问他居然连个凳子都不给! 李判官的冷汗登时就挂下来了,下意识去看那位,还好只是笑的温柔了些,倒没有其他异常。 “咳,公堂之上,勿要大放厥词,现在是审案不是玩闹!” 李判官相信自己的脸已经是黑到不能再黑了,但宋茜并不领情,将他的呵斥认为是故意和自己对着干,暗自下决定回去定要让父亲好好招呼他。 此时的莫挽青感觉头有些昏沉,遂低头闭目养神,现在还不是需要他说话的时候,到了时候他自不会沉默! 李判官懒得跟他纠缠,直接问他是否和章家小姐有私情。宋茜当然不会认,甚至言道:“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想让那个女人挂上宋家的名头,想的美!” 李陈晔一口气差点闷过去,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顶撞,半点面子都不给他留,说小了是他顶撞刑官,说大了还有那位在,追究起来可是死罪! 华服青年闻言果然眯起眼睛,上下扫视这个狂妄的男子,似乎在看什么稀罕玩意。 宋老头一生精明却生了个蠢儿子呢,可惜不管儿子有多蠢总归是自己生的,丢是丢不开的。 抱着看戏的心态不急不忙地看下去,却见那小子更加狷狂,大有这里的人他都看不上,还说,再不问他便要回去了。 公堂公堂在他口里却是儿戏一般,果然是宋太师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你爹教你教的不好。” 他看似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能让知道内情的人震惊不已,皇上这是公然斥责太师吗?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便下巴一扬,“傻看什么,继续啊,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皇帝都说了当然是听他的了,李判官当时就下令把宋茜那身娇肉贵的身子压在地上打了几板子,这一声声下去的“啪啪”声让外面看的人直叫好。 宋茜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早就成了众人心中的毒瘤,如今他被打不知多少人要拍手称快。 “李陈晔!你还真敢……啊!疼!” 他鬼哭狼嚎的声音让围观百姓更加兴奋了,直呼“青天”“为民除害”等,让李判官都忍不住红了脸。今日要不是皇上下令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动这个大麻烦,顶多叫过来问话而已。 打了10下左右,李判官就让人停了,他不是真要打他,只是想知道真相。 “怎样你说还是不说,是否和章家小姐有不正当的往来?是否暗度陈仓害章家小姐殒命?” 宋茜能承认都有鬼了,更何况他被几板子打出火来,连句好语气都懒得跟他说,只骂“狗官!” 李判官一看这不行啊,虽然推测上宋茜确实是元凶,但当时指认他的丫鬟早已死了作不了证,他又死咬着不松口,这案子会一直僵持着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人群齐刷刷地往后看,李判官随着看过去,再次收获一次见鬼死的表情。 那时他确实以为自己见鬼了,因为他居然看到自己死去多年的父亲! 花白着头发的老头高举右手道:“这里有话要说,我有可解此案的证人!” 李判官差点晕过去,先是皇帝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大堂把他吓的半死,还没反应过神他死去的爹都来了。今天他是不是出门忘记烧香了啊?还是他眼花了? 来人却是李老头,同时也是他“死去”的爹,20年前他确实投江自杀的,但却被人辗转救起,因对妻儿有愧,更不愿回到这里面对他此生的耻辱所以干脆玩起了隐居。 就在这座皇城,就在自己家不远的地方寻了个棺材铺一心一意地做起守门人。不知是他的幸运还是他隐藏功夫太好,总归20年来李家人从未发现他还活着的事实。 其实他今天本来不需要来的,只要将人引给邹晋源,他自然会帮着将案情推到最应该的位置。但他不想藏了,一是20年了他也思念自己的儿子,二是他把莫挽青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他出事自己“袖手旁观”于心不忍。 他想亲眼亲手将他救出来,哪怕为此会暴露自己。当然他出来更为重要的原因是他听说那人死了,20年了他也躲了20年,是时候给冤屈的人再争取一次,至少别让人家死的不干不净啊。 自己的爹来了,李判官当然会放行,不仅放行还要好好看看,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真的是啊!天呐! 不过再如何惊讶在这堂上还是得端住,尤其是在父亲面前,事实真相如何相信父亲定会给他和母亲一个解释的。 与李判官所料不差,李老头压根没有多瞧一眼他,不过是看到华服青年时楞了一下,随即很快调整表情遥遥一揖,拜完就迅速回到正题。 “禀大人,草民乃是章家棺材铺子一守门人,日前这位小哥穷困潦倒地来到这里谋个生路,我看他可怜便应了。” 父亲的雷厉风行早已刻在他脑海里,所以还真不觉得半点弯子都不绕就直接进入主题的模式,且示意他继续说。 李老头接着说道:“草民今日便要将此事辩上一辩,让诸位看看事情真相究竟几何。” “章家小姐喜佛,每月初一十五必定要去安山寺参拜,此事有心人一打听都会知道。紧接着巧的是,上月初一宋公子正巧也去了安山寺……” “哼,难道我还不能去个寺庙吗?照你这么说那日只要去了寺庙的男人都可疑了!” 宋茜突然插嘴,是因为他有点心虚了,因为李老头说的便是他第一次撞见章家小姐的地方,时间也对的上。 他记得那日安山寺的桃花开的极好,他刚被莫挽青打击过一次就去那里散心,却见到和莫挽青颇为神似的章红素,当下便使了点伎俩让涉世未深的少女乖乖成了他的女人。 后来他便将此事抛下,转头去寻莫挽青,但又被打击狠了,郁闷之下查出章红素的信息寻过去,一来二去他倒是觉得这样偷偷摸摸地亲热还挺有滋味的,这便将这段关系维持了下来…… 事情始末非常简单,也很容易猜到,但如何证明他们有私情却是很难的,因为他很小心的,丫鬟芙蓉那里也是意外漏出的,其余知道的便只有他身边的几个小厮了。但他的小厮可能会背叛自己吗?不可能! 所以他自信,他肆无忌惮,他总觉得就算暴露了也没事,只要爹施压一下,黑的说成白的有何不可? 但他没想到这次他踢到铁板了…… “我还没说完。那日很巧的是莫挽青和邹将军相约去喝酒的,我记得知道第二日才归。” 他说到这里就是李判官也迷糊了,莫挽青喝酒和宋茜、章红素去寺庙有什么关联啊? 莫挽青也惊诧地看着李老头,为何他觉得今天的李老头有点奇怪呢,像是变了个人。而且他怎么知道自己偷偷出去和邹晋楚喝酒的事? 他和邹晋楚不打不相识后就常常约着去喝酒,每次都是天黑之后翻墙出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瞒着李老头,就是下意识地瞒着了。 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李老头都看在眼里! 这还没完,李老头接下来说的话才是重磅炸弹,他说:“后来我验章小姐的尸首才发现她已然有身孕,那还未成形的胎儿我已找妇科圣手看过,那正是一个月左右的胎儿。” 此话一出,大家震惊地张大嘴,章家小姐未婚先孕的消息谁都知道,但谁会想到去看这孩子有多大,从而在时间上推断出那个情夫呢? 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李老头继续扔出最后的铁证。 “而且,章家小姐的死因并非是自缢,而是被人钉死后挂上去的,死后挂上去做成上吊的样子也就偏偏行外人,行内人一看,尸体脖子僵硬的程度和姿势便知道了,这个也很好证明。同时证物钉子我也带来了,这种钉子还不是普通的钉子,上面隐蔽处刻了宋府的标志。” 种种加起来的都指向宋茜,他犹自不死心地辩解,“知道我宋家标志的多了去了,仿一个有何难?”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7节 第35章:负隅顽抗 任谁都知道他不过在负隅顽抗了,但李老头完全不介意给他压上最后一根稻草。 “那么宋府刚遣散一个家丁也是巧合吗?如果我说,我已经找到这个这个被遣散的家丁呢?” 宋茜瘫倒,额头布满冷汗,他开始慌了,因为说好一会儿来接他的父亲并不见踪影。还好他还没傻到将自己的爹也抖出来,“那也不能说人是我杀的!是那家丁,对,就是他,那次去安山寺我也带着他!” 李老头看他垂死挣扎的模样叹息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宋公子,恕我直言,您后背正中央怕是还有一长条疤,手腕处也当还有齿痕吧?” 宋茜猛地将手腕一捂,明显的欲盖弥彰动作更加坐实了他的话。 这等隐秘的事不是当事人还真不大可能知道,但不是绝对的,比如宋茜见色心起强了章红素之时恰巧被一地痞流氓看见,那流氓便围观了整个过程。事后津津乐道地跟同伴说起,要不是凑巧被李老头撞见还真不能完全揭穿他呢。 不过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既然他已发现就断然不会让自己欣赏的后辈无辜被冤枉,替别人背黑锅而死。 案情到这里已基本明了了,李判官也学他父亲惋惜地叹气一声便让狱卒把他带下去了,有那位在,这个宋茜怕是难逃一死。不过他叹气不是惋惜宋茜,而是惋惜自己的父亲。 父亲真的是断案的奇才,要不是20年前他为了一个案子投江,估计早就坐上刑部首判了吧。 “啪啪啪” “很精彩的断案,死人活过来还能继续断案,看来你这20年待的也没有荒废技艺啊。” “扑通!” 李老头,也就是昔日的李青天,本名李青云,此刻重重地跪在华服青年跟前。“草民罪该万死,当年投河未死成便生了隐居的念头……” “你是该万死!” “扑通”又一个跪下来了,看爹快被处死他哪还能耐得住,要知道他已经失去爹20年了,好不容易回来,要是皇帝一个旨意让假死的爹变成真死就完了。 与他们的惶恐相比,皇帝就显得恶趣味多了,他冷肃的声音陡然一转,调笑道:“邹卿你看我就吓吓他们,这一个个的跟死了至亲一样。” “好了,都起来吧,朕要你把这万条命留着帮朕打理出一片清明盛世。” 李老头震惊地跪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起来,还是他儿子反应快,迅速拉着他谢恩并扶他起来。 他还是觉得震惊极了,他也是懂刑罚的,自己的罪论来是欺君之罪,要是追究起来株连九族都极有可能。 但欺君不欺君的还不是君王一句话的事情? “我说这个小家伙怎么没动静,原来是晕倒了。邹卿你也不看好这好不容易换来的宝啊?” 邹晋楚一惊,连忙冲过去一看,他确实一直关注着莫挽青的状况,看他一直很平静地跪着,呼吸也平稳如常,他还真没想过莫挽青会晕过去。 扶起他一看才发现他浑身滚烫,冷汗将他身上的里衣都浸湿了,这一看就是病的极重的。 赶忙看向皇上,想征求他的同意却见到皇上正在发愣,还未等邹晋楚说话皇上的神情便恢复了正常,他起身点头,“去吧,我也该走了。” 说完当真向门口走去,看他孤身一人,李陈晔连忙说:“要不要给他安排护卫!” 他也是实心眼,只想到皇帝单独一人有危险却没想到皇帝出门又怎会不带护卫,不过隐于暗处而已。 好在他傻,他爹不傻,一巴掌就把他后来的话给拍回去了。 “邹将军,要不现在府衙让他躺下,赶快请大夫来看才好。” 莫挽青这孩子简单的很,待人看着冷,实则也是个热心肠的,李老头从一开始就不讨厌他,就连他总是“老头老头”地叫自己都不介意。 可惜莫挽青是个福薄的,才来京城多久啊就接连遇到烦心事,改天要不要带他去寺庙烧香看看? 当然眼前的还是莫挽青的病情,原以为他这么提议,向来冷静自持的邹将军该不会拒绝的,毕竟那是最合适的做法。 然而他拒绝了,而且拒绝地冠冕堂皇,至少是他认为的冠冕堂皇。 他说:“还是我带去将军府吧,那里有外伤圣手在,我猜他八成是外伤导致的,他还没有娇气到一呆牢房就病倒的地步。” 这话说的,一半有道理,一半是强词夺理,将军府有外伤圣手,难道这里还能少了不成?不过他后面那句话倒是提醒了他。 “你下令给他用刑了?” 自己老爹严肃的表情吓他一跳,“没有啊!我没事对个小孩动刑干嘛?” 李老头的表情更加冷肃,“你先带他回去看吧,记得验伤!” 多的也不方便说,直觉告诉他其中有猫腻而已,但是是什么猫腻他一时还没察觉出来。不管后面藏着什么,先把他的伤病看了去。 邹晋楚点点头也不多客套,抱着莫挽青就往门口奔去。可怜的小孩,瘦得都硌手。 请医延药、问诊把脉,老大夫看了许久的脉突然死锁着眉说:“我要检查他的身体,怀疑有外伤。” 邹晋楚眸子一寒,亲自上前帮莫挽青将衣服褪去,这才发现他身上遍布污迹,这一块块的黑乎乎的是什么,他难道在地上滚不成? 老大夫见状笑了,“呵呵,小子还挺机灵的。” 说完摇摇头仔细看下去,脸上的笑意陡然褪去,他取来一块手巾,用水润湿了轻轻擦拭,直到露出下面浅粉色的一小块。然后拿着一根银针在伤口表面轻轻刮试,凑到眼前仔细看针尖,当看到那一点微红的艳色,他的脸登时黑沉的厉害。 “谁这么歹毒啊,给人用烙刑不说还拿这玩意儿往人伤口上撒,这不是存心想害死他嘛。” 邹晋楚越听越心惊,他拉住叹息不已的老大夫问:“你说他这是被烙铁烙的?还有你说的抹在伤口上的是什么东西?” 年纪依然不小的老大夫被他差点晃晕,连忙稳住自己说:“着急什么,让我先把病人诊完,回头再跟你说清楚!” 老大夫也是有几分脾气的,毕竟是名医,没有脾气也难。 既然确定是外伤引起的,那便是将少年身上的伤仔细看一下,在伤口附近按按压压,确定将每一处伤口都看过了才收手。 净完手后把单子写完给邹晋楚,“好了,按这个方子抓药,一日三次,少一次都不行,先吃两个月再看。他这样子是亏损的厉害,这时候不补回来以后就会落下病根。” “让下人帮他清洗一下,要小心他的伤口啊,然后把我给的药膏抹上。你想知道什么跟我来吧。” 隔壁房间内,老大夫和邹晋楚相对而坐,老大夫拿出一小瓶东西放到邹晋楚面前。“这就是抹在他伤口上的东西,这玩意儿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美人醉” 说到这个名字老人满脸鄙夷,他都怀疑发明这玩意儿的人是个变态,这种害人玩意儿也能做出来。 邹晋楚取过瓶子拔开塞子一阵甜美的清香飘出来,往里一看,里面是一小撮粉红色的粉末。“它会有什么作用?” “掩盖伤口,尤其是烙伤这种面大且浅的,同时它还有个恶毒的作用就是加剧痛苦,让伤口永远也无法愈合,渐渐腐烂……” 后面的结果他不说邹晋楚也知道,他陡然起身就要冲去隔壁,被老大夫一把拦住。 “急什么急,我刚才已经嘱咐过丫头们给了他们一瓶好东西,放心会清理干净的” 说到好东西他是一阵肉疼,那可是他收集好多珍稀药材制作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美人醉的,清洗上药两个瓶子擦着保证药到病除。 不过呢,药的效果好当然也意味着病人不会好受,他这个药就是看着清香宜人,但抹上去……跟被再烙一次的疼差不多,不过他才不会说这么直白呢,万一不小心砸了自己的招牌就得不偿失了。 “我还没说完呢,那药,咳咳,抹起来会有点疼,你可要劝他抹到完全好啊。” 交待完这些老大夫才心满意足地放邹晋楚走,看他立刻冲出去还嘀咕道:“对弟弟真好,可惜这娃子这回要受点苦头了。” 他的任务完成,去账房那里把该得的药费结了,剩下便听天由命,其实他没有说是,那药抹上去跟天天上刑一样,没几个能挨得住的,情愿看伤口烂掉也不肯日复一日地疼下去。也不知道那个少年能不能撑过去…… 那边邹晋楚推门进去正看到丫鬟正小心地给莫挽青擦洗,但伤口那里还是让他们狠不下心,确实,让这些娇柔女子给人搓洗伤口怎么好弄呢? “我来吧,你们下去。” 侍女们舒出口气,连忙鱼贯而出去,只留莫挽青和邹晋楚二人。邹晋楚拿起大夫说的瓶子,拿干净的手巾倒上点药水,然后轻轻给他擦拭。 饶是他已将手放到最轻,昏迷中的莫挽青还是颤抖不止,他愣了一下,看着少年单薄的肩膀,一时恍惚。 对不起,为兄答应不让你受到伤害,结果还是让你伤成这样…… 第36章:怜惜 柔软的布巾轻缓地拭过,粉白色的“伪装”渐渐剥落露出里面狰狞的口子,不亲眼看见还真难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霸道的东西。 伤口不是掩饰起来就是没事的,相反越是掩饰伤口就越是难愈合,痛苦也就越大。 察觉到莫挽青有醒来的迹象,他连忙加快速度,但处理到最后一处时莫挽青还是醒了,支棱着空洞的双眼茫然地定在他身上。 邹晋楚失笑,还道他醒来了呢,却不过是半醒。不过看他半醒半梦的样子倒有几分孩子气,心软化一角,他哄孩子似地在他后背轻拍,不过一会儿他果然又一次睡过去。 “果真还是个孩子……” 莫挽青于他的意义很是独特,似兄弟,又似晚辈,还似亲人,更有一丝说不通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或是上辈子欠你的吧。不然也不会为他一次次破例,为他改了多少年的习惯,就连付出都要偷偷摸摸的,就怕这小子知道了不领情。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给莫挽青擦干水汽,将膏药抹上,很快他诧异地发现莫挽青在颤抖,幅度由小到大,一双秀眉皱起难看的弧度。 莫挽青只觉得一阵剧烈的烧灼感从旧伤上传来,他痛苦地从梦魇中挣扎出来这才真的清醒了,见到邹晋楚的脸他惊愕地张大嘴。“你怎么在这?嘶!” 邹晋楚无可奈何地摇头,还真是睡傻了,“这本就是我的府邸,为何不能在?” 少年自挣开眼的那一刻就恢复了活力,刚才的死灰的迹象荡然无存,这样的他才让邹晋楚敢开玩笑,而不是像对待易碎的娃娃。 “咦,好像是你家。案子审完了吗?我这就没事了?” “有事你怎会在这里,快来把药膏擦了,小心那边擦好的别蹭掉!” 邹晋楚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当年他儿子邹子渊出生他也没操心过这种琐碎小事,但在少年身上这些放佛都成了必须要考虑的部分,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斯不靠谱。 不靠谱的莫挽青从他手里接过膏药,狗儿似地闻闻,味道很好闻,清香的,还带着一点甜味。 “嗅什么?快点擦,你身上的伤拖的够久了。” 莫挽青抿抿嘴唇,还是拿起药膏开始抹。算啦,他不会害自己的。 但当药膏接触到伤口的那一刻,他猛地蹦起来骂道:“娘老子的,这啥玩意儿!” 难怪他说睡梦中伤口怎么那么疼呢,原来是这个鬼东西,这哪里是药啊,不会是另外一种毒吧? 邹晋楚也是被他骤然跳起给唬了一跳,按照大夫的意思做的,没有错啊。突然忆起老大夫说到副作用时古怪的脸色,顿时明白过来。 “这药会有些疼,但疗效甚好。” 莫挽青……这只是有“有点疼?”他也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哥儿,能忍的疼他也不会这么激动,实在是这药太霸道,堪比伤口撒盐,不,比撒盐还疼,现在他都觉得原来的伤口在“沸腾”,那酸爽,简直难以描述。 第一反应是拒绝这种奇怪的药,烫伤而已,没必要这么折腾吧? “其实我也不是这么急着要伤好,慢慢来就好。” 少年推拒这药的反应莫名让人想笑,想起他剽悍地扛起那么重的大刀,现在居然会怕这点疼,还找借口,这怎么行呢?不听话的小孩就得被暴力管制。 邹晋楚也不跟他废话,径直取过药膏作势要亲自给他抹,莫挽青愣住,似乎被这个高冷将军猛地钳制住抹药有点不可置信。 药膏上身,莫挽青还是疼的厉害,但有第一次加上邹晋楚亲自给他抹,他就是再疼也不敢胡闹,只可怜兮兮地抖着。 但那是疼的!绝对不是什么瑟缩的发抖! 涂药过程对于他来说很漫长,疼的厉害牙齿打架,开始想办法支开自己的注意力。又一阵猛烈的烧灼感袭来他猛地揪住邹晋楚的衣服。 “嗨,你从哪弄来这么变态的药,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邹晋楚手下一顿,“这么疼?”莫挽青呼着气没说话,伤口上炸裂的疼痛让他难以分心想其他的。 不知为何,两人竟一时无言。邹晋楚看着少年单薄的脊背,覆满冷汗的背部线条绷紧成一道特殊的弧度,他抿唇,将药膏仔细地抹在翻着狰狞口子处。 “对不起。” 少年给他的印象始终是剽悍无敌的,因此他不觉得呆两天牢房会有什么大碍,只是叫人带着照顾些他,便去筹谋救出他的途径。好不容易把皇上说服赶在最后一场审问前赶来,让人是救下了,却是伤痕累累的模样。 邹晋楚一直把这个强悍却心思纯粹的孩子当弟弟来疼,就是他的亲生兄弟邹晋源也未必得到他这般的上心,但不管他如何做总感觉不够。 每当看到他单薄的身影心里总会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对他好,这种想法很莫名,但他甘之如饴,宠他宠的理所应当。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他们周围,莫挽青安静地趴在那里等他抹药,脸上烧红一片。 苦恼,他也不是个小孩子了,但在邹晋楚面前就总是幼稚的,刚才那叫撒娇?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将脸深埋在枕头里,任由后背上的手缓缓移动,疼还是那么疼,但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抹好药,邹晋楚取来薄被搭在他后腰,尽量不接触到伤口,突然手一顿,下面的身体规律的起伏和少年平缓的呼吸声告诉他,莫挽青居然睡着了。 还真是,小孩子! 前一刻还叫唤着疼,下一秒就睡着……邹晋楚喟叹,返身带上门,就让他在这里养伤吧。那啥子棺材铺还是别回去,免得又有事端,过几日他伤好点给他安排个老师,习文习武都无碍。 此时他完全没想过自己擅自做主少年的未来居然不会觉得有丝毫不对,他是家里的长兄,父母没了,弟弟妹妹一直唯他马首是瞻,安排个孩子的未来更是顺手的很。 但他忘了莫挽青不是个乖孩子,不,他完全是“乖”这个字的对立面,恣意妄为,跟脱缰的野马没差。 傍晚时分他便醒来,良好的休息让他精神头好了许多,额头还有些微热,但已不妨碍行动。自力更生将放在床头的衣服穿戴整齐,便推开房门。 此时正值日薄西山,晚霞将天空染成凄艳的颜色,红红紫紫的煞是好看。不过莫挽青不是有情调的诗人,他只想在天黑之前赶回去,也不知道李老头现在怎么样,他隐约记得李老头出现在公堂,但后面的事情就记不太清了。 人还没走出院门就撞见几个丫鬟杂役,他们没想到莫挽青醒的如此早,其中一个圆脸丫鬟比较机灵,见他急匆匆地往外走忙说:“莫少爷慢走!” 她忙将手里的物事交给身边的人,轻提起粉色纱裙小跑着跟上他。 莫挽青一想也好,有个里面的丫鬟带路他不至于迷路,便默许她跟上的行为。而那圆脸丫鬟始终低着头落后他半步走着,每到岔路口就不动声色地提醒他走哪边。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莫挽青后知后觉地问道,他是没什么方向感的,总觉得宅子就那么大,走哪个方向都能走出来,才不挑路,却不想这个小丫头似乎知道他要去哪的样子,每一处转弯选的路都不是随意为之的。 那圆脸丫鬟先福身一礼才回话:“回莫少爷,奴婢大胆猜测您是去找将军的,刚好将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莫挽青一愣,刚才暧昧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虽然眼前的丫鬟铁定不知道但他还是尴尬了下,清咳一声,心想走之前去跟他说一声也好。 “站住!尔等何人?竟敢在将军府后院乱行!” 女子的叫斥声有些尖锐,让人听着颇为不舒服,那圆脸丫鬟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莫挽青挡到身后,扑通一声跪下行了磕头大礼。 “奴婢沁雪给夫人请安。” 莫挽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一身贵气的美丽女子是邹晋楚的妻子,那就等于是嫂子的存在也客气地点头,算做行礼了。 不成想他点头的动作彻底惹恼了女子身边的大丫鬟,她家夫人自出生以来就尊贵非常,何时被人如此轻慢过,还是个闯入将军府的外男! “哪来乱七八糟的人居然见到夫人这个态度!” 这个丫鬟名冬梅,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更是夫人身边的主事丫头。冬梅是自小跟夫人一起长大的,情分比别的丫鬟要深的多,且因为府里的管家权全在夫人手上,难免有几分跋扈。 往日将军府宅子里的事都是夫人一个人说了算,她便是跋扈些,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人去指责她。且冬梅能当上主事丫头不是个没脑子的,她对夫人极其了解,心思又是活络的,行动虽不是夫人指挥却往往恰巧得夫人的心,所以夫人很是倚重她。 今日她也是故意这般说的,这里是后院和前院之间的小花园,理当算不得后院范畴,只是在边界线上而已。而且莫挽青身边有将军身边的大丫鬟沁雪,便不算是乱闯的,这该是将军的客人才是。 第37章:内宅阴私 但她猜到眼前这个男生女相的美貌少年便是几日前惹地夫人落泪的那个,原只当将军不过在外面对他好一点,结果现在居然把人都接到了府上,这将夫人的脸面置于何地! 所以她今日是有意斥责于他,也让他看看别以为得了将军的宠爱便可以上天,将军府还是夫人说了算的地方! 将军夫人宋氏,闺名玉娴。自出生起便是宋家的掌上明珠,17岁议亲一眼相中年少有为的邹晋楚,那时他才20余岁,还未有任何建树,家中又只有他和弟弟两个。虽是名门之后却不为京中贵妇所喜,甚至没有大户人家的长辈看重邹府这门亲事。 那时的宋玉娴就不顾家里的反对,长母的劝导执意要嫁与她,疼她厉害的家人终是拗不过她,只能以最丰厚的嫁妆送她出嫁。 她嫁他,算是邹晋楚高娶了,婚前人都笑话宋家大小姐傻,但婚后没人不羡慕宋家小姐命好。 因为她一嫁过来就当起当家主母,一应事务她都能料理地井井有条,在贵妇圈里贤名远扬。且她最为让贵妇们羡慕的是她嫁过来夫君便对她始终如一,敬重有加,十年不曾主动纳妾,府里这三四个妾室还是宋氏在自己怀孕时主动给他安排的。 但就是这几个妾也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不主动招惹事,因为她们的夫君并不迷恋她们,不过是例行去她们房里而已。 没有夫君宠爱的妾在地位高的主母那里哪有抬起头的资本,所以她们最老实不过。 这点试问哪个高门后院如此清净?邹府是独一份的,人都说将军对夫人敬重有加,相濡以沐的情分让多少贵妇看着艳羡不已。 更何况后来邹晋楚上战场屡立奇功,获圣上嘉奖数次,又感念他祖上的功劳,那官职是一升再升,才不过30多便已官拜二品! 夫君官职高,他的夫人自然也水涨船高,光二品大员夫人的品级就足够让昔日笑话她傻的贵妇艳羡了。 如此种种,宋氏不仅贤名在外,更有贵妇羡慕的家庭。高门大户里能出来这么个敬重妻子至此的夫君,如何不让人羡慕呢? 要知道多少贵妇是表面风光,回到后院是又要讨好夫君不能因年老色衰而爱迟,又要和院里的各种妖精斗法,其中心酸是何等多。 所以宋氏一路走过来是一帆风顺的,是越走越如意的,其中她挑的夫君不仅本事好,人好,最重要的是对自己好。但美梦到莫挽青出现就出现了裂缝。 她的夫君从未为一个外人用心至此!若是此人是个无盐大汉她还能当是兄弟情,毕竟邹晋楚对兄弟也好的过分,但莫挽青是个美少年! 不,恐怕用美少年来形容还不够,这就是个妖孽,是祸水,这种长相的人就算身为男子都足够她警惕起来。 莫挽青的美貌不仅会吸引男子,同时也会让男子难以自拔。当她看着夫君和他越走越近,甚至为了救他求到皇上那里,她的敌意增长到一个新高度。 得知莫挽青被将军抱回府,她稍待片刻便梳妆完毕去找邹晋楚了,却不想半路正撞见此人在花园大摇大摆地走着,更为让她气怒的是他身后跟着的居然是沁雪! 沁雪是将军身边的大丫鬟,男人本就不需要多少丫鬟伺候,这个丫鬟还是将军母亲故去前派给他的。这个丫头为人滴水不漏,将将军身边事宜打理地非常到位,为人又是低调非常,所以将军才将她留在身边至今。 要知道将军连宋氏安排的丫鬟的都拒绝了的,这个丫鬟还能稳稳地立在他身后可见其不一般。同样这个丫鬟也是宋氏警惕的存在,因为丫鬟和同房丫鬟之间可不就差着两个字吗。 现在倒好,两个糟心的人聚在一起,能不让她膈应吗? 莫挽青感觉很莫名,大嫂不言不语,她身边的丫鬟说话又是如此……不客气,这让他很尴尬,更感觉从宋氏那边感觉到深深的敌意。 敌意来的更莫名奇妙,以前他不受伤住兄弟家,兄弟家的那位往往会很热情地招待他,性格放的开的还能跟他们一起喝酒。 难道是时代不一样,所以兄弟的老婆对自己的态度也完全不一样? 似乎也有些道理,这里的女子在他印象里都是矜持的很,别说和男人喝酒了,就是到大街上逛还总要弄个面纱带两个丫鬟小厮的。这样的女子在自己家里陡然看到他这个陌生人会害怕是正常的吧? 所以本着绅士风度的原则,莫挽青率先道歉道:“不好意思,是没自我介绍,我是莫挽青,和邹……将军是朋友,因为生病才暂时待在这里的。马上我辞行完就回家啊……” 这一段解释下来,她们听的人不累,他这个说的人都累了,更让人纠结的是他说完后对面的一大波人居然没啥反应。 宋氏是有意晾着他的,对于后宅手段她经验丰富,如何让别人下不来台自己又不失风度的手段她信手拈来。 见火候差不多她准备开始给莫挽青一个下马威,但让她料想不到的是自己话还没开那边邹晋楚的身影就从不远处拐进来,她眼神一闪轻掖眼角柔柔地说道:“万万别那么急着走,好歹也多留两天啊。” 最客气不过的话恰巧被邹晋楚听到,原以为自己将莫挽青突然安置在府上,夫人会有所不满,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夫人解释,夫人便已然大度地接受此事,还出口挽留莫挽青。 “看你们相谈甚欢我就放心了。夫人辛苦,这几日安神汤可都喝着?” 宋氏别的都好就是睡眠总是欠缺,夜里总是辗转难眠。邹晋楚知道后就请来妇科圣手给她诊断,每日光补品就足有一锭金子,还日日不断。 这又是别人羡慕不来的关爱,宋氏轻笑,倒是难得娇嗔起来,“那药也太难喝了,我就不爱那味,总要兑着蜂蜜才能勉强喝一小碗。” “为了身体,药还是不能断的。” 宋氏笑着应下,随即话题一转到莫挽青身上。“这位小兄弟可是夫君新交的朋友?看着挺眼生,刚才丫鬟还莽撞地将他认错成外男,这里给你陪个不是,万万不可往心里去啊。” 莫挽青只觉得略惊悚,这女人变脸变的也太快了吧,要不是他刚才亲眼所见,他都相信这是个最温柔和气的女子。 但也不全是相信,这个女的笑归笑,总透着一丝不协调,说是他的直觉也好吧,反正对这类人他是敬而远之的,刚好他正打算辞行。 莫挽青就连忙摆摆手,“不了,我还是早点回去吧,天快黑了,夜路不好走。” 邹晋楚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宋氏就抢先道:“谁说你今日就要走的,且在这里歇下,住上十天半个月都是方便的。” “不用,我有手有脚,没事干嘛住这里?” 越听她挽留就越别扭,莫挽青是一万个不愿意留在这里面对这个诡异的女人,却不想他不愿意人家却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只见宋氏突然轻呼一声,绣花手帕子半掩住樱桃小嘴,眼里水光盈盈。“那……你总不会还怪罪刚才婢子失礼之事吧?实在对不住啊,都怪我没有拉住这个乱说话的婢子。” 当家主母如此挽留,还千般道歉,要是外人看来早就该说莫挽青不识抬举了。就连莫挽青自己也被宋氏这么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搅合弄到不知怎么接话。 深宅女人就是有这种能力,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把人逼到无路可走很正常,莫挽青接触过的不过是军营之类的地方,还是相对单纯的,比之差了不是一点两点。 正踌躇间不知该如何说话才会不“伤”到这个“脆弱”的女人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沁雪突然开口道:“夫人必是误会了,方才莫公子就要去找将军辞行的,路上偶遇夫人而已。” 宋氏的动作一顿,微不可查地钉了沁雪一眼,轻抚鬓角笑道:“这般我也就放心了,但就是如此也该多留两天的,可不要让别人以为我们将军府待客不周呢。” 饶是你聪明地解得了一个坑,难道还能一直帮下去不成?不过果然这两个她看不顺眼的人到一起让她更加不顺眼多了。还得想个办法…… 可惜,千般算计抵不过邹晋楚根本不会把这些挑拨听入耳,以他对莫挽青的了解,他根本不是挑剔狭隘之人,夫人这么说完全是因为女子擅多心吧。 他也没觉得夫人在挑事,只当女子的吃醋而已,安抚几句就招呼僵硬在那里的莫挽青道:“今天这么晚了,要走也到明天跟我来,正好我还有点事要和你谈。” 男人说话,女人总是不方便在场的,宋氏也不会任性地要求同行,就算恨的牙痒痒也不能做出有损风度的事,只能福身送他们二人离开。 “夫人,这便算了?” 宋氏瞥一眼冬梅没说话,但眼里的寒光足够让人胆寒。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冬梅此刻乖地跟家猫似的。夫人的手段,别人或许未必清楚,她却是看的最透彻的。 当年为了把一个将军有几分喜欢的妾室整倒,她甚至不惜让外男去玷污她,败坏她的名声又在将军面前轻巧地一提,正让他“撞见”那荒唐的一幕。 至于那个侍妾,听说被休出将军府没多久就上吊自尽了…… 第38章:你老婆我看不顺眼 邹晋楚的书房和他的人一样,简单到近乎粗暴。进门连个屏风都没有,第一眼便看到一面巨大的书柜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然后便是书桌、软塌等物。 软塌邹晋楚倒是时常在那睡,上面整齐地叠放着被褥,还是极简单的色泽。 莫挽青对于室内格局的道理也不懂,他更欣赏邹晋楚这种将屋子实用性发挥到最大的摆放,对那些无用的装饰也半点没有感觉。 两人正是因为在很多事情上观点是一样的,才会走到一起成为朋友,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感情却算不得浅。 和方才的拘谨不同,现在的莫挽青非常放松,不用邹晋楚招呼就自己找了最舒服的椅子坐下,顿时舒服地喟叹一声。 看少年猫儿似地眯起眼睛,那享受的小样可乐的紧。邹晋楚也舒展开来眉眼,面对自己的妻子他也算不得轻松,宋氏虽然贤惠,但和她相处总是感觉隔着什么道不明的东西,异常难受,所以他还是最喜欢待自己的书房。 突然想到少年身上还有伤,他诧异地问道:“你伤这就好了?” 他可记得少年后腰那里也有两处伤的,这么贸贸然坐下去也不怕压着疼? 莫挽青随手一挥,“皮糙肉厚的能有多娇气啊,那药抹的时候疼,后来就好多了。” 刀口嗜血的日子过久了从不觉得有伤会如何,但凡有一丝气力他都能活蹦乱跳。还记得当年他刚从战场上下来就进了审讯室,等他出来时人刚到家门口就昏了。 倒在自家门口不知道几天,还是被强烈的饥饿感唤醒的,后来跟狗一样地爬回屋子,拿了点特效药吃了,不用两天就又是活蹦乱跳的。 之前他弱到倒下有被饿的原因,也有伤口发炎倒是高烧不退的原因,还有几分心理因素吧。大胡子的死对他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关于大胡子他有点犹豫要不要问邹晋楚,但想到自己从牢里出来还都靠他帮忙,才出来又要麻烦他,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所以此事就暂且压下,过两天他自己查查看,查不到再来找邹晋楚。 不过他昏迷期间发生什么居然自己就这么地被放了? 对此,邹晋楚当然不会把实情都说出来,不过是捡着差不多的内容说给他听,但皇上的身份他是没提的,只说是有权势的朋友而已。 他这么说也没错啊,皇上可不就是有权势的,不过是最有权势的而已,且皇上于他算不得朋友,只是君臣。 好在莫挽青对皇上的身份不感兴趣,他就好奇一点,最后居然是李老头一个人将案件给解决了! “哇,没想到李老头那么厉害哈,回去一定要找机会跟他喝酒,看我不把他的老底都套出来。” 这个脾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的老头莫挽青还是挺喜欢的,有时候跟他拌嘴也开心,这次他这么有义气地挺自己,还蛮意外。 邹晋楚为他后知后觉再一次叹息,“还李老头呢,李伯是李判官之父,当面名噪一时的李青天,不过隐世埋名地在市井生活了几十年。” 莫挽青很丢人地吃惊到张大嘴,这绝对是个重磅炸弹,谁能想到那个吝啬刻薄的老头是啥青天呢。现在他也知道所谓的青天是对断案能力极高且人品非常好的尊称。这个称呼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天呐!那他干嘛没事去当个守门人啊?吃饱了撑着?” “这我便不完全清楚了,只听说和20年前的一个悬案有关系,具体如何你可以亲自去问他。” 20年前的那件案子很多人都知道,邹晋楚也不例外,但他不想跟少年说这些腌脏事。把球扔给李伯这种人精,莫挽青也不会问出什么的。 “哦” 莫挽青也不是胡搅蛮缠的货,当下便决定要去找老头问个清楚。他也太不够意思,认识这么久居然连真实身份都瞒着! “对了,你今晚就暂住在我院子吧。这里客房统共就那么两件,还因为久无人居住,一时还住不了人。” 将军府只有前后两个大院子并中间那个小花园,后院是女眷居住的地方,莫挽青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个男的,肯定是不合适住的。 前院除了一个办公的书房就两三间客房,供来此商议要事的下属暂住的。但他的下属都是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就是真的商量啥到很晚的也一样回去,天黑路滑在他们眼里根本不是事儿。 所以莫挽青要过来住居然一时没有可用的房间。 莫挽青恨不得一个白眼给他,巴巴地让他住结果还连个屋子都没,这不是坑爹吗。不过他也对住哪里没啥要求,有个板给睡就好。 “算了,不跟你计较,只要别把我安排跟你的老婆近就好。” “老婆?” “就是你夫人。漂亮是漂亮,就是脾气太怪。” 莫挽青是实话实说的,宋氏看着温柔贤惠,实际咋样还真说不准。要他说娶个这种老婆也就面子上好看点,其他幸福啥的还真指望不上,说不准哪天人家就惦记着你的脖子了。 这就是宋氏给他的感觉,阴险毒辣,这个词也许放在言笑晏晏的宋氏身上会让人觉得怪异,但莫挽青直觉就是这么告诉他的。 他看着傻,实际上对于危险的察觉非常敏锐,但凡对方有一点歹意他都能察觉到。 不过他可不打算在人家丈夫面前说她坏话,没必要,也会显得非常没风度。 不成想邹晋楚也不反驳,还打趣道:“你是第一个说她脾气不好的,要知道我那夫人可是贤名在外的。” 莫挽青不以为然,这里对于女子的考核标准奇怪的很,什么对丈夫忠贞啦,这个还算正常,但是什么婚姻只能由父母决定啦,还有更离谱的是丈夫死了还不能改嫁…… 这些奇怪的东西居然是考核妇女是不是完美的标准,但莫挽青对所谓的模范妇女,也就是“贤惠”的女子还真不感冒。 在他看来,那就是一些木头一样的人好嘛。反正他欣赏的还是性感火辣的妹子,最好会几招格斗,那才惹人心动!至于那些软绵绵的,温温柔的,不是他的菜,相反他只觉得惊悚。 “啥贤名我不知道也不懂,反正她那种……我看着难受。” 此时他丝毫不觉得对着人家丈夫说他妻子如何不让人喜欢是否失礼,他是实话实说,谁让他问的,反正他是不愿意编个好听的话,犯不着。 可偏邹晋楚就是喜欢他这个脾气,直来直去的,心思又简单。当然他也很欣赏莫挽青的身手,以后他要是愿意倒是可以让他去参军,有他这个大哥照拂,总不会让他被人欺负了去。 不过心思单纯有它的好也有它的不好,比如现在莫挽青还想着回章家棺材铺,那就是缺心眼儿了。 “我提醒你,章家那个棺材铺你就别回去了,去找李伯没事,省得你被人收拾。” “为什么?我又没干啥坏事,不都证明那些不是我干的了吗?” 真是……脑子够直,“你想想,是不是因为你去翻人家院子,他家小姐的事才被人捅出来?” 莫挽青点头,“是啊,但是……” “别想着但是!错不是你犯的,但事情是你捅出来的就可以了,章家那边无法拿宋家开刀但不会放过你这个没根基的小子的。” 往往世道就是这样,没人关注事情本身,而是用感情来判断对一个人的恨意。莫挽青这次是把章家彻底得最狠了,等章家老爷被找到,头一个要折腾的也只会是莫挽青。 莫挽青颓然地蔫了,他哪知道爬个墙还能惹出这么大一件事,真不知道是不是他出门没烧香的原因。 “知道了……” 有气无力的语气看着就让人好笑,但莫挽青是真的郁闷,他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稳定的工作,现在转眼就把老板得罪了,以后上哪找一个合适的工作养活自家哟。 “咳咳,其实……你若是愿意可以去参军。” 想了想还是扛不住少年可怜兮兮的目光,决定提前将这事告诉他。果然少年一听可以参军眼睛都亮了,“我可以吗?” 那兴奋的小模样就差摇尾巴了,邹晋楚只觉得好笑,可乐是可乐,冷水还是要浇下去的。 “但是至少得等到16岁。” 莫挽青又蔫了…… “你这不是在逗我吗?” 邹晋楚很想说,我就是在逗你啊,不过怕少年瞬间化身为猛兽扑过来,煞有介事地说:“其实你完全可以把这里当家,住个三年也无妨。这三年我也会给你找个教习师傅,认字还是习武都可以学,也强过你去军营里自己瞎摸黑。” 这个提议让人很心动,至少莫挽青有一瞬间想答应的,但他还是摇摇头说:“我还是重新找个活干吧。” 却不想邹晋楚难得坚持劝道:“你才13岁,走到哪能收你呢?就是真收你,也是些学徒之类的活,那类活累不说还不过能学些末技,难道你就真愿放弃学正经东西的机会去干那些不入流的?” 一句话把莫挽青问住了,这还真是个很难选择的题,选哪个都要有所取舍…… 第39章:离奇死亡 选出去找工作的话,确实就像邹晋楚说的那样浪费时间,只为生存,还很难找到愿意接受自己的地方。 选留下等三年就意味着他要欠邹晋楚好大一份人情,从下出于孤儿院的他凡事习惯自力更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但他却为那狗屁自尊心给绊住脚了。 举目无亲的少年除了这身力气就没啥可以拿得出手的,作为他的朋友,看他靠卖力气挣钱生存也于心不忍,将军府多一口饭也不算什么事。但考虑到少年的自尊,他还是取了个折中的办法。 “要不这样,你在这里三年的支出全给你记在账上,等你以后挣到了再还不迟。我想你也知道,会的越多,懂的越多才能挣的多。” 莫挽青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当年他就是因为成绩优异才被免费录取,每年光奖学金就够生活。 但现在他对这个世界非常陌生,完全不知道它的体系,以前学的那些在这里就完全是没用的东西。可笑他学的考古知识跟这里也完全对不上,在这里他就跟个低能儿一样。 这虽很打击他那小心脏,却是最实际不过的事,他在这里就是一无是处。 所以才对邹晋楚的提议非常心动,他知道自己学东西快又肯吃苦,假以时日他肯定不会是别人的拖油瓶。 后来邹晋楚的提议更是让他心动,但还是没有当场答应下来,只说:“我考虑下吧。” 次日,莫挽青在松软的被褥里醒来,感叹一句,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舒服。 是的,莫挽青自认为自己就是个穷逼,永远跟富贵这两个字不沾边。没学上的时候最凄惨,有学上了也不过是温饱,那时候帝国给穷人发的最低保障也只勉强够他吃最低档的营养剂维持生命需要而已。 更高的享受他从未经历过,就连进入军部也是,他依旧穷的可怕。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在捞钱方面没啥天赋啊,不然光靠他的智商就不会混的如此凄惨。 早上整理完要走,邹晋楚就给他安排了辆马车,想拒绝?不可能的,邹晋楚说话算话,他要是不答应,他能让他出不了门。 据那“恶霸”说的,“身上有伤还想骑马?你要么找死!再说你又不认识李家在哪,没人带路也白搭。” 好吧,后半句才是莫挽青接受这个马车的原因,不认识路是硬伤啊…… 李老头那日在公堂上破了这个案子,虽看似于章家有利,但实际上还是得罪了章家,说来都是因为自己啊。 也许邹晋楚说的没错,有些事不是你没干别人就不埋怨你了,这事说来都是因为他才会演变成这样。对无辜牵连的李老头,他理应有一份愧疚。 马车晃晃悠悠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他身上伤还新鲜着的情况下,真是一场折磨人的路程。不过想到要是骑马估计会更疼,倒时候他骨头架子被震散都有可能。 李家还不算特别远,马车走了一段又拐了两个弯就径直进入一个宽敞的巷子。 “吁” 马儿哒哒哒的脚步声渐渐放缓,最终在一个青铜大门前停下,莫挽青也不等人扶径直跳了下去。 下车敲门等人通报,不过一会儿主人同意了,小厮才带着莫挽青进入宅子。 李家的宅子算不得大,不过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路上丫鬟小厮更是稀稀落落的,院子里也没啥奇异的景致,不过是稀稀落落地载着几棵松树并一丛竹子。 没多久就被小厮带到一个小花厅,说是花厅里面却没有几朵花,看里面的陈设也是简单到不能更简单。 看来这个知府过的也就那样嘛。不像茶楼里说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所以说传言并不可信。 这个李知府,李判官他持保留态度。感谢他没有倒在自己对立的那边,把他往死里打压。但他也没站在自己这边为他挣一个公正。再加上大胡子的事多少心里有点膈应吧。 但这些都抛开来看,他也不该是个坏的,不然李老头还不好好教训他啊。 正想着外面急匆匆走来一人,却是满头大汗的李陈晔。此时他的脸色真算不得好,煞白中带着青,极惶恐的样子。 不等莫挽青询问他便率先说道:“你见没见过父亲?” 莫挽青心里莫名“咯噔”一下,连忙问:“没有,怎么,他不见了?” “是啊,昨日下午说是出去买酒,然后就没回来,派出去找的人也在各个酒肆都问过,只有一家说他早就走了,却一直没回来。” 自己爹“死”了20年好不容易回来,本来说好晚上把酒畅说这二十年的种种,结果老人家非要自己去打酒,这一打整个人又失踪了。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8节 要知道当年他就是失踪后就没再回来,他可是被当年的事给吓怕了,这次说什么也不想让那事重演。 但随着搜索范围的增大还是没有半点关于他踪迹的消息,李陈晔早就急疯了。早间莫挽青过来,想到他跟爹也交情不浅了,想问问他有没有消息的,结果又一次扑空。 听完莫挽青的脸也不好看了,他赶忙问了几个李老头爱去的地方,都得到摇头的回复,整个人有人紧张起来了。 他急起来当然不会在这里干等着啊,莫挽青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跑,李陈晔一愣也连忙跟上。 不管能不能寻找到,最起码比待在这里熬强。 两人沿着城找了一圈,往日李老头爱待的地方果然没有踪影,不安笼罩在他们周围。 李陈晔的惶急更甚,他已经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测了。 “他会不会又偷偷投河了?” “投河?他没事投河干嘛?你不是说他出去是买酒的吗,买酒怎么会好好的去投河啊?” 莫挽青一脸串的问题打地他措手不及,却是最理智不过的。寻死的人不会好好地去买酒,再说,现在好不容易团聚,就算要寻死也不该是这个时间。 “对不住,我也是急昏了头。” 做儿子的做到他这样时刻担心自己的爹会突然翘辫子,他也是够可怜的。 “没事,我想说不定他是偷喝酒,喝醉了正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睡着呢。再找找看吧,别自乱阵脚。” 这个时候还是莫挽青还理智些,李老头的性子他是知道的,20年都过来了犯不着还寻死腻活的,但他为何失踪是真的难以猜测。 两人又寻了一阵,午膳也没用,直到傍晚邹府派人来寻他,带着邹晋楚的命令,让他即刻回去。莫挽青虽不屑,却还是乖乖地回去了,毕竟现在他待在这里也没意义。 回去后见到的果然是邹晋楚的臭脸,“没事别掺和到李家那里。” “老头子失踪我也不能跟没事人一样吧?” 莫挽青也拱火了,这小子是不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啊?他听他的话不过是因为吃人家的嘴软,又不是真的成家长带着的小孩了。 没错,莫挽青就是觉得在邹晋楚那里他就以小屁孩,还是非常幼稚不懂事的那种。想他当年也是一员大将啊,怎么到他那里就成不知事的小屁孩了! 邹晋楚却不想跟他吵,他就不该答应让他跑出去,现在好了,李伯这么一失踪,李家肯定就乱了。 “你别管这些,我也派人出去帮找了,有消息会传过来。难不成你一个人还能比几十双眼睛找的快啊?” 莫挽青这没话说了,抱臂在一旁,还是眉头深锁的样子。 邹晋楚见说不动他也懒得跟他对顶,只让小厮带他下去休息,这一晚上还早呢,运气好的话明早就会有消息了。 让莫挽青去睡他屋子,为了不让夫人多想他便睡了书房,左右都是个睡觉的地方,没大区别。 那便莫挽青正在舒适的大床上纠结地翻滚,老头对他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以前老头跟他小闹以及最后他舍身前来帮他…… 这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好不容易吧他安全了,老头就失踪,你说闹心不? 闹心的是这边刚浅浅睡下不久,那头消息就传来了! 说是,在护城河边似乎看到类似的人…… 不管后续如何,当时莫挽青披着衣服就赶过去,连鞋都忘穿了。 但当他赶到那里,等待他的却是一具早就冰冷僵硬的尸体,和同意懵逼的李陈晔。 仵作验尸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具体什么时辰就说不准了。没有特殊伤口,没有挣扎的痕迹,就连从河里捞出来的尸体内都没有很多河水。 古怪的死人,连仵作都说不清他的死因,其他人就更加莫名了。 莫挽青就不只是震惊,还有不可置信,他不相信李老头是那么不负责的人,他就算真想不开也会把后事交代清楚,而不是这么突然地死。 第二奇怪的是,他全身上下找不到伤口,也不像被淹死的,那么他究竟是怎么去的? 这些仵作都给不出答案,从他身上找不到线索的,就像李老头就这么该死了,然后他就死了…… 诡异的沉默过后就是无尽的悲痛,平日里习惯跟他拌嘴笑闹,到最后他们天各一方,说是命运弄人,他却更愿意相信这是人为的! 第40章:不能说出口的真相 矛头直指宋家,也只有宋家才有这个动机去杀李老头,也只有他们有这个能力和胆魄去杀他!答案呼之欲出,只等被证实。 莫挽青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一人猛地拉住,是李陈晔,他脸色难看的厉害,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去了,但他却对莫挽青摇摇头,让他别说。 李家和宋家那是完全不对等的存在,宋家有着一品大员,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李家呢,说来也是刑官世家,但因为家风严谨且不擅揣摩圣心,一直以来也不过在京城中勉强算是三流之末。 权力上相差甚远,财力上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毫不夸张的说宋家吃一顿饭够李家嚼用小半个月。这就是差距,巨大的落差让李陈晔不得不谨慎,他不是不恨宋家,但更为重要的还是剩下来几口子的性命。 所以没有万全的把握,就算知道凶手是宋家他也不会轻举妄动,爹的事情已然给了他太多太多的教训。 莫挽青也沉默了,按照之前他那火爆脾气早就爆发了,就像当初他能把宋茜直接踹水里一样,但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某种掣肘他的力量。也许他开始渐渐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了,并尽量不要触碰到这边的禁忌。 沉痛的氛围在他们之间散开,没人再多说什么,莫挽青只看到这个坚强的汉子哭成个傻子,形象全无,但是谁会在意呢。 逝者去,亲着悲,三日后李家满门缟素,哀哭震天,很多仰慕李家青天的人闻讯赶过来吊唁。看着李家零零散散几个人,简朴至极的门面,纷纷感念李家清廉如斯,却落不得一个好下场。 也有人问,李家青天为何又“死”了一次?20年前参加过葬礼的人也都有如斯感慨,当真相被告知之时,悲恸惋惜更甚,失而复得的喜不过半日就转变为永久的悲恸,实在让人心酸。 对外李家只说是意外而亡,但那日大堂上的一幕也不是一个两个人看在眼里,再经口头那么一传就万分明了了。 一时关于宋家跋扈至斯的传言沸反盈天,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至垂髻小儿都知道宋家之横。 消息传到九重宫里,那位出于最高位置的人笑的意味深长。 “李家这是终于聪明了一回吗?不过这还远远不够,火要烧的更旺盛些才好。” 宋家先祖还算是个有脑子的,位置爬的高也没敢忘记皇帝的恩德,宋家在先帝爷那里发展到顶峰,可惜宋家现任家主聪明有余,野心也随之膨胀。 一饮一啄皆是帝王恩的道理都忘了,仗着权势手越伸越长,还真是忘了本的货。也不想想这些权势都是谁赐予的! 现任皇帝姓古,双名玄邺。先皇去世的早,他登基时不过8岁,改国号为锦元。其母孝淳皇后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娘曾效仿古今贤后垂帘听政。 所以严格说来锦元八年间朝政上真正说话算数的是这位孝淳皇后。 一国之事由一个妇女说了算,就算这个女人是世界上最尊贵的也难以让一些元老接受,纷纷以年老为由请辞。孝淳皇后却是个纯善的,请辞的奏折都一一准了。 为了表示对这些元老的敬重更是好车好田相送,说是要让他们归隐之后还可以做富贵闲人。 这等巨大的恩宠让一群元老感动非常,一个个涕泪纵横,哽咽着说:“微臣年老,对不住先皇。” 愤然离去的保皇派们一度让年幼皇帝的权力被架空的更多,那时人人只知孝淳皇后不知玄帝。人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东西,这小皇帝据说也不是太后亲子,不过是一个罪奴所出的贱种,能养在皇后身边做个嫡子居然还能有当皇帝的命,已经是积了几世的福德。 而被他们看不起的小皇帝似乎也是个绵软性子,对太后是绝对的孝顺,据说为了给母后祝寿曾经跪地祈祷49天,手抄49卷经书,生生将一双小手都磨出水泡了。 太后见之果然心喜,感念他的孝顺,特赐金银玉器无数…… 主弱臣强,后宫干政,这是锦元皇朝一度混乱的朝局。其实女人垂帘听政自古以来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些雄才伟略不输于男子的女子。至于孝淳皇后,也许她宫斗的智计不差但真的和雄才伟略不搭边。 所以也可以说那段时间锦元皇朝的政局是混乱不已的,直到一次意外才打破了这种局面。 锦元五年,孝淳皇后去皇庙祭奠先皇之灵,一应准备都无不妥。 先皇却突然显灵,斥责后宫干政等事,皇后被吓的够呛,当时情况还尚可,但回宫后太后就明显不行了,夜夜噩梦,梦里都是先皇在斥责她野心贪婪。 奇异的是宫中太医竟没有一个可以查出她噩梦的源头,安神汤一碗接着一碗都没大作用,甚至连皇帝都亲自守在她床前都不行。 久而久之,流言便出来了,说是太后行为不端,惹怒先灵才得到这么个报应。 而太后那边就算请来民间圣手都无计可施,在重重梦魇的折磨下形销骨瘦不过两年便驾崩了,据说死前还紧紧抓着皇帝的手,似是有无限的愧疚。 皇帝也是孝顺,为了给太后守孝足足一年没有踏足后宫,且遣散了众多嫔妃,只留两三个宫妃而已,此举又一次获得大臣们的赞赏。 但太后死归死,总不能拖着皇帝吧,所以孝期刚过,请旨求皇帝广开恩德恢复选秀的折子就跟雪花似的飘到皇帝案前。 皇帝推脱了数次才在大臣一致请求下于锦元八年恢复选秀制度,由此那些个心思活络的连忙将自家族优秀女子送入宫中。 但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不近女色,鲜少进后宫的几次还都是去皇后贵妃那里,至于新晋的几个小主那里是一年到头也就宫宴上才能见到皇帝一面。 说皇帝冷清也罢,克己守礼也好,反正因为皇帝不怎么踏足后宫,本朝的后宫倒是异常和谐,宫妃其乐融融的景象也一度获得朝中大臣的称赞。 不过呢,和谐是好事,但皇家后代的事就是大事啊,锦元八年时皇帝是一个子嗣都没有,一直到现在十八年皇宫中加上公主也才不过5个皇嗣,可把大臣们急坏了,纷纷上奏劝皇帝要雨露匀沾,要开枝散叶等等。 但皇帝不理,非但不理还越加清心寡欲了起来。无奈之下的臣子们为了皇帝的幸福想着皇帝对女人冷淡,说不定对男人就感兴趣了啊。 所以一些特地选好的身家干净的美少年被送到皇帝床上。对此,皇帝也不拒绝,坦然接受,对喜欢的少年也不吝赏赐。 这让有心人看到了苗头,然后送到皇帝龙榻上的美少年更多了…… 不过他们这次算盘就打错了,皇帝似乎新鲜劲过了,对后面送上来的美少年也不像之前那么上心了,不过是逗猫儿狗儿一般的。 最终想走后宫这条路子的人还是死心了,都说食色性也,古人说的道理在皇帝身上完全不管用,这个皇帝心思太深太难捉摸。最起码到现在根本无人知道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 却说太后驾崩后,皇帝的权力渐渐被收拢至中央,那些个依附太后的大臣们也迎来了衰落的时代,严重的抄家放逐,情况稍轻的罚俸降职。 皇帝在这点上手段可算狠辣,连太后母家,他的外公镇南侯都被他一口气端了。雷厉风行的手段让许多墙头草震慑,纷纷向皇帝表示诚意和忠诚。 皇帝也不是小气的人,诚意收下后就没有再对他们下手,这投诚的大臣中宋太师就是其中一员,那时他还只是太子少师,因工于心计,官职一升再升,直到太师一职。 在大家眼里,宋太师该是极受宠的,因为皇帝对他的信任似乎比旁人还要多些,像是赈灾之类的大事都放心交给他办,哪怕这个太师表面是个纯臣,实际搜刮起民脂民膏来毫不手软。 宋太师的行为就是寻常老百姓都是知道一二的,但这位素来精明的皇帝却似乎半点不曾察觉,还是和以往一样重用他。 导致宋太师行为更加狷狂嚣张,当然在皇帝面前,这个狂傲的太师还是非常“乖巧”的。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都说皇帝是个心思深沉的,他的一举一动往往不能仅仅看表面,君王的赞赏也会是夺命的毒,相反君王的斥责和厌弃却会成为日后高升的奠基。 所以素来心思深的皇帝对宋家如此包容并不意味着真的纵容,而是捧杀。 古玄邺是个精明到过分的人,用狐狸来形容他好不违和,他最擅长用最小的代价来获得最大的利益。尽情宠着猎物,让他失去警惕心,不就更容易露出破绽吗? 这些年皇帝就一直在不急不忙地搜集着“破绽”,等到时机成熟将宋家一举拿下根本不是问题,就像当年的太后一样…… 计划并无任何不妥,宋家正一步步走在他精心准备的陷阱上,一点一点接近深渊,但这个精细的计划中却出了个变数,那就是莫挽青。 查不到身份来历的美少年,纤细却倔强的孩子像是一头爪牙还不算锋利的幼兽,无声诱贪婪的猎人。 第41章:隐秘的窥探 莫挽青出生不详,据说他是从边陲小地方,一个叫大河村里走出来的。除了一家猎户还曾和他亲密地住一起过,其余便只剩京城章家棺材铺的了。 而经过调查,莫挽青走出大河村后就没有和那家猎户联系过,原因不详。 这么个满是谜团的少年,他甚至可能是别国派来的奸细。 但古玄邺并不赞同这个猜测,纵使他真是个奸细凭他也难探听到什么机密,再说,哪来这么笨的奸细,爬个墙还被扯上一系列命案,要不是命好认识邹晋楚那老好人估计命早就没了。 他不会是奸细,少年纯然的眼神跟他们这些被世俗浸透的人不一样,也许少年跟他们的灵魂本就是不一样的。 少年皇帝第一次承认自己不自觉地对这个才有一面之缘的少年上心了,他对此给出的解释是少年的容貌惑人。 至于真实的原因是什么他不愿意深究。 且将这陌生的悸动放一边,宋家的发展之快出乎他的预料,连事先准备好的笼子都不太适合现下的情况,皇帝打算将计划稍作修改…… 深宫里的这位心思如何诡谲难辨不说,莫挽青在将军府住下却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邹晋楚早先吩咐人将屋子收拾出来。 屋子就在书房旁边,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里面东西倒是布置的颇为精致,从床褥纱帐乃至屋子里点的熏香都是经过将军的眼过过的。 就是再用心不过的了,简朴中不失风雅的格局就是莫挽青这个木头都察觉到不同。 这屋子绝对是他住过最有档次的,从茅草房到这里的豪华房间真是质的飞跃啊。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吸引他眼球的,最让他激动的还是桌面上放着的方盒,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他刚拿到手就失去的大刀! 收到少年疑惑的眼神,邹晋楚带笑地鼓励他,“何不拿来一观?” 莫挽青立刻窜到桌子前,却放缓速度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见到熟悉又陌生的刀面他不争气地被感动了。 大刀于他就是过往的证明,时隔好久再一次握上它泛着冷意的刀柄,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似乎他正站在战场上,对面就是凶恶至极的感染者,身边是同样在战斗的队友们,喊叫厮杀的乒乓声不绝于耳。 他抬手将刀举到面前,左手温柔地抚过刀面。“吧嗒”清脆的声音惊醒他,让他从幻想中陡然退出来。 这时他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莽撞的动作让自己的左手鲜血直冒,刀面上也被抹上一层艳色。 邹晋楚刚才也被少年拿起刀的那一刻震惊到了,那时候的莫挽青就像完全变了个人,杀伐的血腥气铺面而来,甚至比他这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杀气还要重。 震惊让他不得不重新看待少年,他似乎很有理由去怀疑少年的身份是否对他,乃至对整个国家有威胁,但当视线接触到少年的眼睛时,心里翻涌的想法瞬间平息了。 算了,总有一天少年会亲口对他说出这些秘密。至于眼前,他选择相信他。 莫挽青略无措地看着通红一片的刀面以及地上滴答着的血,另一只手抓着刀子不方便只能紧紧攥着拳头。 一声叹息,“怎么如此笨,先把刀放下,我给你包扎。” 撇开那一瞬的杀伐气,此时的莫挽青就像个十来岁的孩子一样,犯了错会无措,会可怜兮兮地求原谅。哎,毕竟还是个孩子啊。 莫挽青怔愣间大刀被人取走,放回原位。随后左手被一个宽厚的大掌包住,紧接着一阵裂帛声传来,被撕成长条状的手帕被包扎在伤口上,打转系紧,一个利落的绳结出现在他手背。 “身上没纱布,先用手帕将就包一下,待会儿叫人来帮你重新包。” 莫挽青点点头,手还是要去抓那刀,邹晋楚见了觉得好笑。“手伤成这样还想要它?” 少年对长刀的痴迷他是看在眼里的,但没想到他痴迷的程度如此深,居然到难以放手的地步了。 “你说这个?”莫挽青晃晃手上的口子,伤口上的布条随他动作险些松开来,让人看着心惊胆战的。 “这算什么,一个小口子而已不碍事的。” 至于他口中的小口子此时正因为他暴力的对待开始不甘寂寞地渗出血水,莫挽青见此就自力更生,牙和另外一只手上将那个结系紧些。这种伤口看着狰狞,但只要不是很深的那种就没大碍,像这样死命地压着,不一会就会止血的。 这点常识谁都知道,但不代表谁都能这么淡定,怎么说呢,邹晋楚感觉在少年身上他闻到一种熟悉的血腥味儿,清甜中带着铁锈的气息。 邹晋楚强迫自己从少年身上移开眼珠子,将视线转移到桌子上,却诧异地发现桌面上刀子有了变化! 暗红的血液平整地贴合在刀面上,这么长时间居然没看到血液凝固成黑褐色。好奇之下他取出撕剩下的手帕擦拭过去…… 很快素色的帕子就被暗红的血液浸红,但奇怪的是那刀子上血液的痕迹却还是鲜红的,就像刀子本身的颜色似的。 莫挽青也被这奇异的情况吸引过来,乌黑的瞳仁里也满是诧异。仔细想想刚才他只是想起之前的事而已,并没有对这个刀子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难道……是因为他与众不同的血? 话说他的血液虽然有着解开罪蚁毒的能力,但具体还有何奇异的地方,科学院里的人并没有告知他,他们只会每年定时来这里问他索要新鲜的血液。 摇头,他大概是想多了,也许是材质问题,刀的材质跟血液正好发生了反应,并且难以清理吧。不过这不就意味着以后这刀要是沾了血会变色吗? “噗,我看这刀的名字都可以取一个了,就叫饮血,宝刀饮血,以后望它能成为你的伙伴。” 莫挽青倒是没有想过取名的事,眼下一看却也是可以的,饮血这个名字对于这把刀非常合适,他也一定会仔细爱护它的。 习武之人将武器当做朋友并不是传言,而是真实存在的。 像他们这种刀口嗜血的人,往往生命最后一刻陪伴自己的就是武器,说是最忠实的伙伴也不过分,毕竟武器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当然自那之后此刀无论如何刷洗都清除不了上面的血迹之事也成为京中一趣谈且不说,当下莫挽青却是要跟邹晋楚核实一个重要的事。 “将军府前后院之间就隔着一个花园吧?” “是,如何?” 不懂少年为何突然问起这么个问题,他可不像对啥花园感兴趣的样子。 但见少年长长地“哦”了一声,脸色满是庆幸的神色。 他不禁觉得有趣的紧,“你这是怕她们?” 所谓的她们当然是指那群姬妾,将军府虽然女眷不多但也不是全然没有,虽然她们都比较“乖巧”但改不了女人的天性,善妒。 自从那次偶遇将军夫人,也就是所谓的大嫂后,莫挽青整个人都是不好的,简直是听到“后院”两个字都得跑啊。这么古怪的女人也只有邹晋楚能受得住! 而能让少年避之唯恐不及的夫人居然还是被众人交口称赞的贤惠人,邹晋楚也是无奈。 “放心,我也不会让她们来到前院的。” 其实除了正经夫人,妾室是不允许随意来前院走动的。而且就是正牌夫人也不能有事没事地跑到前院来,毕竟要是撞见外男也会尴尬的。 听他解释完真实状况,莫挽青只觉得更加郁闷,这是说他倒霉呢。人家老婆难得来一次前院这就被他撞见了,还好巧不巧地招人家厌,无故被刺一阵也算是他活该吧? 好在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他在这里的日子应当不会很难过吧。 “你只管放心,你大嫂平日里虽守礼的多却不是个无情的,她对二弟就极为周到,日后你便知道了。” 日后如何他不知道,只知自己本能地排斥这个女人,说不出为啥。 倒是邹晋楚口里的“二弟”让他有点好奇,“你的……二弟是第二日在公堂上的那个吗?” 邹晋楚点头,这个二弟自生下来就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身上汇聚着所有人的称赞。有人都觉得谪仙似的邹晋源也许并不该生在武将世家的邹家,而是该生在书香门第中。 当然谁也不能说邹晋源在邹家就埋没了,毕竟邹家也不曾真正逼迫他弃文从武,而是给他文的路上诸多支持。不过他生性淡然不喜官场,否则某个一官半职根本不是难事。 忆起邹晋源的风姿,再与邹晋楚相比较,顿时觉得好玩的紧。 “你们是一个爹一个娘吗?怎么生的如此……迥异?哈哈” 邹晋楚无奈,这话也不是第一个人问了,就是娘在世时也总是搂着他们笑,直说邹晋源像是别人家的。 不过那只是个玩笑,接生邹晋源的稳婆都和邹晋楚是同一个,他是邹家货真价实的嫡少爷是不争的事实。 况且邹晋源只是气质迥异,面貌还是随了他们家的,撇开性格不谈,光长相还是足够辨认的。他不过是面容更加柔和些,侧脸乍一看有时还像个女子一般柔美。 第42章:邹家日常 “呵,他也就是个披着狐狸皮的兔子。你要是喜欢可以多找他玩耍,他就住在南边水榭那里。” 莫挽青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真要加入到将军府去生活,他还有点没回过神。想来有邹晋楚和他弟弟应该不会太差吧? 邹晋楚将一应事情交待完就离开了,他还有公务未曾处理,不宜久留。 他走后屋子里就剩莫挽青一人,没有大户人家的丫鬟啥的,非常清净。阳光从窗格子里照射进来,暖暖的很舒服。刚经历过一系列巨变的莫挽青极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地方,而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合适。 将自己放倒的舒适的雕花床上,第一次想放纵自己白日睡觉。 在战场上他也总要经历战友突然阵亡,除了前两次难以接受,傻子似的痛哭了很久。后来就渐渐麻木,没感觉了。 但现在呢,早已将李老头当成家人的他骤然失去了这位长辈,每每独处时想起这位长辈,心里总是揪着疼。 其实他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吧,要不是他去招惹宋家,他一个隐居的老头子又怎么会和宋家结仇?为了他,李老头才出山的,同样也是为了他才被无辜害死,本可以颐养天年的老人却以惨死为结局,怎能不让人悲痛? 万事没有如果,不存在假如他不去招惹宋家的状况,就算他不招惹,他们也会来招惹他的,说来都是各人的命数…… “挽青!你怎么还在发呆?快动手啊!” 老友焦急的俊脸陡然出现在他面前,莫挽青略懵,他这是在哪?怎么会又看到末世? 然而战场给不了他更多时间迷茫,当腥臭的獠牙冲他咬来时他已本能地挥出大刀。利刃送入感染者脖子深处,再猛地拉出,“吧嗒”一颗新鲜的头颅滚落下来,诡异的是脖子断口处没有流出鲜血,而是腥臭的绿色脓液。 “啧,一群臭虫。” 久违的战意让他激动地颤抖,长刀到处挥洒出更多绿色,倒下的感染者在逐渐增多,但更多的还会前仆后继地冲上来。 他们都是没有思想的动物,看似灵活的战斗实际不过是本能在支撑,那该死的虫子的智慧又能有多高呢?难的不过是他们的感染力还有难以消灭的特性。 莫挽青之所以可以轻松要他们的命是因为他的刀口都是抹了自己的血,长刀砍过去不仅是物理伤害,还会带来毁灭性的破坏。 那些穿白袍子的研究人员曾经说他的血液里有让病毒失去活性的能力,简而言之就是强力杀毒剂呗。 莫挽青不是研究这个的,他也不想深入了解自己血液的神奇之处,他只需知道血液可以干掉感染者就可以了。 杀,杀,还是杀!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下一场无言的杀戮正在进行,突然间莫挽青似乎察觉到某种窥探的视线,当他回探过去时却撞见一片冰蓝中。 那片冰川似的蓝色由点慢慢变大,直到蓝色覆盖了莫挽青整个视野…… 突然被噩梦惊醒的感觉并不好受,心理上的窒息让莫挽青大口喘着气。 许久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那片冰蓝是一双眼睛! 他什么时候认识有着冰蓝色眼睛的人?不,或许那并不是人,他还记得看到那双眼睛的刹那他心底涌现出的战栗感,还有些强烈的厌恶中夹杂着诡异的熟悉,它是什么? 总不能是蚁王吧? 莫挽青也觉得这个假设未免可笑,蚁王哪来的眼睛啊,还冰蓝色?他绝对是这两天太焦虑了,居然会做如此奇怪的梦还异想天开地把蚁王人性化。 从帘子里看过去,窗户外面该是霞光满天的,橘色的夕阳将白色纱帐变成红色,看着暖洋洋的。像他这种刚睡醒的,看着静谧温馨的一幕骨子里都爬出一种叫做“慵懒”的玩意儿。 这可不太好,跳下床给自己活动活动筋骨,余光瞥到桌面上的盒子,心思一动…… 一棵古朴的松树下立着一个纤细的少年,一柄巨大的刀子几乎占据了他大半个身体的大小,当他举起刀开始最基础的挥、劈、砍时,那股搞笑的氛围随之散去,变得肃杀起来。 真不知道他小小的身体里哪来这么多的杀气,还收放自如,这要是放在战场上妥妥一个煞神。 就是呵,气势有余,气力不行,不过几下少年腰间抖动不已,竟是要支撑不住的样子。 邹晋楚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知道少年的极限在哪里,他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至于伤还没好就跑出来蹦跶的账咱可以稍后再算…… 邹晋楚从不掩饰对少年的欣赏,莫挽青的功夫他敢说就是他亲手训练出来的将士也难当他手。他的将士也是经历过战场的,但也只是经历过,现在的是时代和平非常,哪来多少苦战等着他们啊,不过是些小打小闹的剿匪罢了。 就跟一个常年杀鸡的人和一个砍人无数的比较,自然高低立现。 莫挽青的刀法没有章法,却招招都是杀招,并且都是狠辣的杀招! 比如他平推出去的那一招,看似平和,实际是斩首的动作。当然因为少年的身高限制,若是遇到比他高很多的敌人,他的这招还是要偏的,但是,邹晋楚相信那时候少年绝对会用其他招式来御敌! 没有来由地相信少年纤细的身体里装着一个经验丰富屠夫的灵魂,这就是邹晋楚对莫挽青的印象。 看似是个不好的印象却莫名地得邹晋楚的眼,他儒雅的外表下也许本质上是和莫挽青这种煞神是一样的呢? 见少年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他就想等他收工再叫他……突然一抹不显眼的淡红色从莫挽青的衣衫下透出,他的脸登时就不好看了。 “莫挽青!伤口裂开了你不知道吗!” 他永远记得当他揭开少年衣衫时心脏紧缩的感觉,而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少年就是这样对待他的用心?这样糟蹋自己的? 气,是气少年不听话,伤口才收口就跑出来练刀! 莫挽青一愣,他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邹晋楚站在他身后,这个惊吓比伤口裂开更让他关注。至于伤口,他受伤时从来没有好好养伤过,崩开是正常的。 “我待会儿去抹药。” 莫挽青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某愤怒的将军直接爆发了,单手揪住少年的后颈,一提一甩。莫挽青只觉得眼前一花,人就到了他肩膀上。 大囧! “你!放我下来!” 这种姿势实在太尴尬,要是有人经过此处他就是十张嘴也说不清。经过李老头的教育,此时的莫挽青已然知道一点人伦之事,再加上被男人“追求”过的经历让他多少知道一点男男之事。 莫挽青的脸让他并不缺这方面的烦恼,不过以前他可以用拳头让别人闭嘴,现在却只能……躲,上次宋家的事已经够恐怖了,他才不要因为一个激动又害一条人命呢。 对男人也有一定警惕心的莫挽青却不会对邹晋楚之类的朋友设防,谁让这个朋友对他太好,他怎么着也不会想到他多自己居然也会…… “邹晋楚!我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这叫违背……伦理!” 激动之余说出来的话都是颠三倒四的,让邹晋楚不由失笑,这小子说他单纯吧,懂的还挺多。“别动,瞎想什么呢,我帮你去抹药。” 额,这误会简直了。搞得莫挽青一时抬不起头,倒不会小女生似的矫情会不会在邹晋楚那里的形象下跌,他只觉得丢人的厉害。 刚才他跟个小娘们一样地挣扎,还被这种姿势扛起来,很没面子的好不。 不管少年如何下不来面子,这药还是得抹的,将伤口重新包扎整齐已经过了晚膳时间,这时候外面的天已全黑。 “怎么办?让你一搅合,晚膳都错过了。” 某无良半点不觉得骗小孩子有什么不对,他就是想看少年会有什么反应。其实偌大一个将军府怎么可能少了将军的饭菜?就是他不吃厨房也会给他预备着。 莫挽青却不是这种大户人家的规矩,还当根军队里一样,错过饭点就没饭的。 “没关系,我们自己做。” 他说的是“们”,而不是单独的“我”,那是因为他理所应当地认为没饭吃大家就自己做饭,这又不难。 虽然他做饭算不得多好吃,果腹还是可以的。 却见邹晋楚故作为难地皱眉道:“我不会啊。” 装的一手好无辜,实际也就想逗他看看,反正他是不相信少年会自己做饭的,别把厨房炸了都不错了。 但显然这回将军错了,莫挽青无所谓地点头说:“那这次我做。” 干脆利落的答应反而让他措手不及,不会吧,这么暴力的孩子会做饭?想想都觉得违和。 “我做什么?” “你看着,学,下一次你做饭给我吃。”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答案……还以为能享受一次美少年的服务呢,结果被最不解风情的少年驳回的够彻底。 莫挽青还真会做饭,那得归功于他多年独自生活的经历。要想养活自家当然不可能天天下馆子,至少学生时代的莫挽青就经常自己做饭,等到进了军队,钱多一些才渐渐将做饭这事给放下。 第43章:下面给你吃 将军于口腹之欲不甚讲究,夫人也于烹饪不太感兴趣,于是将军府的厨房便异常简洁。 几棵用剩的蔬菜并一口小锅及一应简单的厨具让莫挽青略失望,当然他不是想要做什么复杂的东西,而是看清一色的素略纠结。 “有何不对吗?” 少年纤长的眉梢纠缠在一起,变成极有趣的画面,让人忍俊不禁。 “没有肉。” 莫挽青神情凝重地说道,这对他来说就是挺重要的事,没有肉光吃素可不是他喜欢的。蹲下来在一堆素菜里挑挑拣拣,就是找不着如意的。 这回邹晋楚直接笑出声来了,不怪他破功,少年的表现实在是有趣的紧,如临大敌的神情居然只是因为没有肉?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莫挽青正一脸谴责地看着他,那架势恨不得在说“你在欺负人!” “咳咳,要不我们看看橱柜里,说不定里面就有呢?” 这才像一句人话!莫挽青也懒得跟他这个不靠谱的废话,直接绕过他去够橱柜。 哎,还真让他猜对了,里面果真有一小碟已切好的肉丝,应该是前面的人用剩下的。莫挽青再在里面翻腾一阵,终于让他找到一些不错的东西,一团揉好的面团。 只要手麻利些,不用几分钟就可以煮一锅美味的面条。 完全没想过要征求主人的意愿,莫挽青径自取来两三样小菜,不拘白菜还是青菜,统统切成细条放锅里炒了,然后把肉丝倒进去。因是极细又是特地选的易熟的菜,所以不过一会儿锅里就散出诱人的香味。 邹晋楚确也没吃饭,腹中本来就有几分空虚,现在闻到这么香的菜味馋虫都被勾了出来。 “你这是什么菜?” 闻着香,卖相却不大好看,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就是不知为何那香味就是能把人的馋虫勾出来。 “没名字,吃的东西要什么名字啊。还有,这不是菜。” 配菜炒好了莫挽青弄个瓷碗盛了,转头去整面条。在末世蔬菜水果都是极其奢侈的东西,也只有他这种身居“要职”的军人每个月才会发一次。每次发的也都是随机的几棵菜,无论是什么菜,每次都是正好500g不多不少。 来之不易的蔬菜让他们非常珍惜,每一片叶子都要利用起来,而且不管怎么做,只要把菜都用上就好。至于卖相嘛,讲真,蔬菜再怎么折腾总不会比营养剂难看吧。 莫挽青来这里后也渐渐在适应这里不把菜当宝的习俗,但是吧,有些习惯是被留在骨子里的,只要手里有蔬菜他就不会浪费,不管是啥一锅煮了再说。 如此堪称残暴的烹调手法居然从未毒害过人,相反,对莫挽青的“创新”还总是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揉面拉面条的技术也还是来这里学的,因自己不太习惯米饭的口感,觉得面条更好吃些,再一次李老头做给他一碗面后他就跟着学会了这项技能。 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学会做,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也是最基本的常识。 揉好的面团拉出细长细长的面条也不费劲,一会儿的时间锅里的水沸腾时面条刚好拉好,下锅,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等面条颜色开始变化时将菜倒入,然后把锅盖一闷。 刚出来的浓郁香气很快散去,邹晋楚也清咳一声稍微收敛点形象。小孩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多到难以数清,往往他笃定的事情在莫挽青那里可以轻松推翻。 “啪”突然手背被人轻拍了下,抬眼只见少年嗔怪地说道:“还不去拿碗筷?” 心中一动,从未在少年脸上看过的表情有种别样的风情,恍惚间也不管少年命令式的语气,乖乖跑去拿碗筷。 两个青花瓷的大碗,两副竹筷。 莫挽青估摸着时间可以了,猛地揭开锅,用汤勺搅拌一下就开始盛。微黄的汤底洒在青白的碗里,白色的面条上盖着各式菜肴,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 邹晋楚从莫挽青手里接过满当当的面碗还有几分难以置信,“这就好了?” 莫挽青冷瞥他一眼,那还需要怎样,一碗面而已。 这碗面其实算得上是夜宵,腹中的饥饿居然被这碗简单的面条慰藉了,邹晋楚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一大碗,返身还去锅里盛了一碗。 “呼,你是怎么做出来的?感觉跟以前吃的不一样啊。” 邹晋楚也是世家出身,从是锦衣玉食着长大毫不夸张,自认山珍海味也都是尝过的,但就是从未吃过用简单的肉丝和蔬菜做出来的面条。 很美味,不是饥饿时被放大的味觉,而就是非常可口的味道,各种味道似乎被平衡地恰到好处,多一分嫌重,少一分嫌淡。 漠挽青不觉得自己做的如何好吃,“不过是吃的,能吃就好,没有那么多讲究的做法。” 也许是因为这里的食材太棒了吧,要知道末世营养田里种出来的蔬菜就是好看是好看,吃起来就次一点,不管是水分,还是口感都不一样。 后天加工出来的东西都能做到能吃,纯天然的蔬菜做出来只会更加好吃吧。 这是莫挽青想出来的原因,但这并不能和邹晋楚说,毕竟末世的事情他隐约觉得是禁忌,绝对不能随意提及。 还好邹晋楚没有深究,在厨艺上天赋异禀的又不是没有,也没必要太过惊讶。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邹晋楚受到的教育是食不言,因此一顿饭下来非常安静,只有筷子搅动的些许声音。 终于吃完,肚子被撑的十分满足,邹晋楚额间冒出细小的水珠,竟然吃到有点累,还比较撑,对一向自律的他来说已经是个例外。 不过莫挽青可不会管他是什么身份,按照习惯,谁煮饭,另外一个就得刷碗。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把碗一推,下巴一扬。 “我洗碗?” 少年的动作倒是好理解的,就是这个含义嘛挺让人诧异。使用过的碗筷会有专门的人来清洗,哪用得着他来动手啊。 “嗯,放着不洗不好。” 用过的餐具不能放着不动,这是在孤儿院就学到的道理,这个习惯也跟了莫挽青20多年了。 少年黝黑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不知为何竟然在其中感觉到一丝执着的味道,邹晋楚微讪。“好。” 拎起脏污的碗筷扔到用过的锅里,从未干过这等粗活的将军大人做的并不顺手,好几次差点因用力过猛而让碗滑脱,还好他还算机敏的身手让他不至于太过跌份。 好不容易捯饬出来还要面对莫挽青嫌弃的眼神,将军大人表示略内伤。 还好莫挽青虽嫌弃他笨拙倒没有说啥,两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厨房。这时也已经很晚,莫挽青跟他道别后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边天朗气清,那边院子却狂风骤雨起来。 莫挽青正式住下,宋氏就知道了,当知道莫挽青被安排在和书房极近的偏院时,心里就拱着火,强自忍下静观吧。结果晚上又听下人汇报说将军留在那小蹄子屋里晚膳时分都错过了。更为恼人的是,据说将军直到很晚才回到自己院子。 这说明什么!才住进来就如此不知廉耻,还用说以后啊? 嫉妒心极强的宋氏打从莫挽青到府里的第一日起就暗搓搓地盯着他,首次交锋的结果告诉她,莫挽青警觉性不高但恨就恨在邹晋楚对他的袒护较多。 后院里面的女人都知道,不是特别聪明不要紧,有家主的宠爱就好。有了家主的宠爱就像有一张免死金牌,逢凶化吉不在话下。 所以宋氏就算心里嫉妒的很,也要好生筹谋下如何挑拨他们二人,这比任何手段都要来的有效。 不过呢,道理虽知道,心里对莫挽青的恨是更加浓郁了。这其中还有一层原因就是宋茜。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9节 宋茜的父亲和他爹是嫡亲兄弟,当年虽说两兄弟分家出去,但来往并没有断掉。宋茜是她大伯老来的子嗣,更是宋家嫡支里唯一的男丁。自小受着宋家整个家族的宠爱,虽说有点纨绔脾气吧,但本性是极好的。 宋氏未出阁前待这位小得多的堂弟也是极亲热的,就算后来出嫁了,有个什么好的也是率先想着这个堂弟。同样在她眼里,宋茜是非常孝顺乖巧的,从小在家里就是个活宝,每每总能逗得家里老太爷呵呵笑。 被整个家族捧在手心里的宝有一天骤然被牵连去了那脏污的牢房,试问宋家谁会接受? 当得知此事邹晋楚出了好大的力,宋家对宋氏的态度都有些微妙了。更有冷言冷语地说,嫁出去的女儿帮着外人对付家里人! 荒谬!也不看看当初她对宋茜多么疼爱,这些个眼皮子浅的人净会挑拨。 对疼爱的堂弟身陷囹圄焦虑,同时更对挑起这起子事的莫挽青恨到极点。 他们不会想宋茜糟蹋人家清白姑娘还残害人命不对,只会觉得是章家小姐勾搭他们家公子的,是她活该,人命这种东西本来只要不被捅出来就不算大事的。 怪就怪在莫挽青那次闯入让章老板不管不顾地闹腾开来,结果把那位引来才让事情发展到难以收拾的境地。不然以宋家的实力根本没有宋茜走牢房的那一趟。 眼下只能先让心肝宝贝做个样子去牢房走一趟,然后家里想办法悄无声息地把人捞出来…… 第44章:有曲名往思 宋家近些日子都忙着想办法把宋茜弄出来,宋氏又一时未曾找到好时机,便暂时没有去折腾莫挽青。 他就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漂泊动荡却异常清净。 这日,阳光正好,院子里的几棵松树早就看腻了,花园那边他也不敢乱走,只能围着院子转悠着。 邹晋楚一大早就上朝去了,莫挽青头两日还能老实待在院子里,到了第三日便再也忍不住了。虽然他喜欢练刀,但天天练也不是个事儿啊,再待下去身上都要长毛。 还有邹晋楚说的会给他找的师傅,因这两日忙碌的公务也被搁浅了,让他更加百无聊赖。 他都想好了,待会儿邹晋楚回来一定要跟他好好说说,明天得放他出去透透气。 说来也是郁闷,邹晋楚以“养伤”为由直接给他禁足了,还反抗无效,真把自己当娃娃养啊?他才不管,今天他不答应,自己一样会翻出去的。 当然他才不是贪玩,而是为了找章老板。那次闯入章家带来的恐怖后果他领教过,消停了一阵还是想去探查一次。因为他听说章老板失踪了,这也就是说他不在章家! 假如他真的被感染过,那他一定可以找到章老板。反之他没感染过的话自己找不到也无碍。 说真的,他很纳闷章老板的情况,明明察觉到他身上的虫卵气息,等他追过去又半点没有了,难道那碗茶盏并不是章老板喝的? 尽管他早已远离末世,很多习惯和本能还是留在他骨子里,比如追寻罪蚁,杀了它。 其实莫挽青从未想过,这片土地已经不是他发誓要守护的了,但还是追寻本能地去消灭罪蚁,那是因为身为军人的使命感刻在骨髓中。 平地一声陡然拔高的笛音强势打断他的思路,他不懂笛子,应该说他从未听过笛子声,只觉得这声音真是非常好听,勾起他久远的家乡记忆。 人还没多想,腿就先追着笛声来源走过去,不觉间穿过影壁来到一个清幽的院子,里面栽着时下花木,错落有致地填在其中将院里的屋子都遮地若隐若现。 笛声便是从深处传来,莫挽青只知道这里不该是后院,也不是那个花园,所以他是可以进去的。 一路分花拂柳,从假山中探出头的莫挽青率先看到的是一个小池塘,池塘中立着几个荷花骨朵儿,粉白的颜色看着漂亮极了。 最神奇的还是池塘中央石亭里的一白衣公子,远看还有些眼熟,那笛音就是他发出来的吧? 他是谁?为何会在这里?陡然间一双带笑的温润眼眸在他脑海闪现,会不会是他? 李老头曾说过打扰人奏乐是很不礼貌的,而且这么好听的曲子他也愿意站那儿听完。 凉风习习,不远处白衣公子吹出动听的曲子,真是享受。莫挽青索性靠在假山上微阖起双眼,让感官只剩下听觉。 许久未曾记起的回忆被翻出来,恍惚间他还是孤儿院里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儿。因为长得像女孩儿没少被人欺负,男孩嫌弃他丢人不够阳刚,女孩更不会接受他。那时候的他就像个异端,就算院长尽量帮衬着,他还是总带着伤。 年少的他不知事,被人欺负了就会用拳头说话,但往往双拳难敌四手。还记得有一次他又被几个小孩压着打,其中领头的一个黄毛叫嚣着要扒他裤子。 “看看那怪物的弟弟!说不定是个妹妹呢,哈哈哈。” 于是几个孩子扑过去要扯他裤子,莫挽青顿时火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甩开一个男孩,谁知那个男孩直接磕在石子上,当时脸上就流出好多血。 这可把一群猴子给吓着了,纷纷一哄而散,而那个被他撞出血的孩子则趴在地上大哭,边哭边指着莫挽青控诉,“他杀人!杀人啦!” 谁也不知道小孩子哪里知道“杀人”之类的,事后莫挽青毫不怀疑地被关了禁闭,用院长的话说就是“不管你有没有伤人的心,结果已经造成,你就要承担后果!” 小黑屋并不好待,漆黑不说还要挨饿,倒霉催的是原本说只要关一天的,结果因为院长有事把他遗忘了,等到想起时已经过了三天…… 最终莫挽青被放出来时已经是半昏迷的了,没有食物和水,谁也不知道那个小男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后来院长为自己的失误道歉,对他的关照也比往常多了些,但莫挽青从那以后还是患上幽闭恐惧症了,密闭的黑暗的空间对他而言就是猛兽的存在。 就算后来他变强了,甚至可以不畏惧感染者,但恐惧依旧存在。只要他被关在黑暗的密闭空间整个人的精神就会濒临崩溃。 也因为这个后来军方没少用这招来对付他,既能不让他受伤又能很好地打击到他,最终还能冠以“训练”的借口。 那段长长的痛苦的“训练”曾是他不敢直面的记忆,多年后如果同样的选择还是摆在他面前,他想自己还会跟幼时一样做,他不后悔因为自己的冲动带来的后果,即使这个后果可以让他几十年都生活在痛苦中。 倔强是天生的,无法更改的特质呢。 “如果曲子让你落泪可就是我的不是呢。” 清朗温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莫挽青这才意识到曲子早就结束了,站在自己身边的恰是那个白衣公子。 “邹公子。” 这里打招呼的方式他早已学会,做抱拳的动作也无违和感。 邹晋源倒是有点诧异在这里见到莫挽青,少年的伤势他是知道一二的,怎么短的时间不该恢复的这么好吧? “你的伤没事了?” 莫挽青一愣,他怎么知道……“差不多好了,平时活动没事的。” 邹晋源挑眉,好的倒是挺快啊,跟他柔柔弱弱的长相相比,少年的体质更像是个汉子该有的。是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少年该是体弱的那种,却不想这是个健康无比的崽子呢。 不知为何眼前温和的男子弯了眼角,和气的模样跟他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兄长很不一样啊。他敛目主动问起一事,“你刚才吹的是什么曲子?” 闻言,邹晋源轻笑指着笛子说:“你喜欢?既然喜欢又为何落泪呢?” 莫挽青诚实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你这话说的没道理,难道喜欢就不能落泪吗?这曲子听着让人想起许多往事,一时感慨而已。” 这下子邹晋源彻底愣住,他这曲子是临时起意胡乱吹的,没想到还能引起少年这般感慨,这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看着少年微湿的眼睫毛突然灵机一动,“既然它能唤起回忆不如就叫‘往思’吧。” 就叫?“它……原来没有名字吗?” 得到肯定答复的莫挽青顿时一阵惋惜,又有种发现珍宝的欣喜感。 少年踌躇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跃跃欲试非常可乐,邹晋源饶有介是地等着他自己说,凭他的直觉,莫挽青该是有求于他的。 果然,“我……可以跟你学这个曲子吗?” 把喜欢的东西学会,那么它就永远可以为自己享受。虽是从未见过的乐器,完全不同以往的体验,但他还是想要学会,哪怕这个要求对于邹晋源来说可能会显得突兀些。 是的,他从不担心自己会学不会,他只担心对方会不会因为他的要求而为难。 没想到头顶传来他轻笑的声音,“这有何难,只要你愿学,我便愿教。” 邹晋源自认自己算城府比较深的,但遇到少年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简单化来看,对他很难竖起防备,也许是他太过简单? 没错,莫挽青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眼望到底,说白了就是跟白纸没啥差。当然他暴力的一面还从未在邹晋源面前展现过,目前看起来他还是个乖宝宝的。 说学就学,正巧邹晋源现下也有空,找来一根以前用过的竹笛,一点点教他先怎么吹出声音。 要知道看着容易的吹笛子在初学时很可能连声音都吹不出来,比如莫挽青就是…… 脸憋地通红,放在笛身上的手指几次调整位置,手心里全是汗还是只能勉强吹出一声难听的短促的……噪音。 “气向下,肩膀放松,手不要那么用力,快被你捏碎了。” 说着邹晋源手轻飘飘地一使劲,莫挽青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他龇着牙心想,看着很文弱,力气倒是不小,至少比他的大! “噗,慢慢来,我当初学这个也学了许久呢。” 实在不忍心少年白生生的脸皱成包子样,苦大仇深的样子好玩是好玩,但也于心不忍啊。 其实从刚才卸他手的时候,邹晋源就发现少年的力气不小,而且该是常常使用大力气的,难免面对这些精巧的东西手足无措。 “挽青,吹笛子是轻巧的活,你越是紧张越是会吹不出来的。” 莫挽青闹了个大红脸,他能说自己就是因为吹不出声音才用力吹的吗。要知道他可是以为越用力吹出来的声音越大的…… 他尴尬地咳一声,答应地好好的,举起那根细弱的管子再次放到嘴边,还不等他酝酿好“气”,假山那头就突然发出一声熟悉的呼唤。 第45章:上学上学 “莫挽青,你去哪了?” 莫挽青僵在原地。邹晋楚这声呼唤不可谓不及时,直接把他那口气给憋回去了,那酸爽简直了。 邹晋源见状好笑地给他顺气,少年出乎意料地“笨拙”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嘛。 邹晋楚下朝来习惯去找莫挽青,结果人没见到,只有空荡荡的院子,怕他又跑错地方惹人不快,连忙问了下人寻过来。 听到这里隐约传来的人声有点像莫挽青的,拨开茂盛的草木见到他和另一个人的身影,心才放回肚子里。 “你们两个怎么想到跑这里来?” 邹晋楚问这话时不自觉皱着眉,这里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院子,只是人走了为了不触景伤情,他就没让奴仆清理这里,没想到今日被他们二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撞进来。 见此,邹晋源起身对兄长一礼,“我前些日子梦见母亲,想起以往种种便自作主张来到这里追忆一二,还望哥哥不要介怀。” 邹晋楚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压根没介怀的意思,不过是奇怪他们好地方不去偏偏来这么个荒废的院子,也不怕毒蛇虫蚁咬着人啊。 “你发什么疯,好好说话。” 笑话,他跟邹晋源说话从未用过太正式的语气,除非是在外面,在宴会上为了礼节客气一点,平常谁不是“你”来“我”去的啊。 果然邹晋源脸上的严肃瞬间收了去,“想给你树立威压你都要自己拆穿,啧啧,没话说。” 他似有所指的话让邹晋楚更加莫名,这哪跟哪啊,他和邹晋源只有在陌生人面前才会说话注意点,平常在熟人面前根本无所顾忌。 “以后在挽青面前没必要客套,你可以拿他当另一个弟弟来看。” 邹晋源目光一闪,深邃的眼神掠过少年身上,对方对此半点没有察觉,只笑看着邹晋楚,那眼神里有着难言的信任。 他心中一动,暂且将心思压下,口中应道:“好啊,这个弟弟我也挺喜欢的。听说你在给他找师傅?不如……这个师傅让我来当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也好。” 弟弟的文采他是没话说的,就算他去外面找教书匠来教莫挽青也未必有他教的好,人选是非常好的,一开始没跟他提也是怕耽误他的时间。结果人家自己都说了,当然最好不过。 两人一来二去也没问莫挽青的意思就将事儿定下,还好莫挽青对这个师傅还算满意,相信至少要比外面的老学究要好些。 将这事定下后邹晋源还在将军府用过膳才回去,当然走之前和莫挽青约定好了授课时间和内容,他回去后好整理下需要用到的资料。 晚膳后莫挽青拦住想要去书房办公的邹晋楚,真诚严肃地告诉他;“我想出去。” 回答也是非常简洁的两个字,“不行。” 莫挽青蔫了,“为什么,我伤早就好了。” “你说好了不算,要大夫说了才算。” 说罢看少年垂头丧气的样子,想他也可怜,语气放软了些,“听话啊,好不容易养好一点,别出去折腾,等伤完全好了我带你出去。” 莫挽青撇嘴,谁需要人带着出去啊,他又不是小孩子,再说让他带着自己还怎么办事啊。不过早就料到他不会让自己出去反而不觉得难受,不让我出去我就自己走呗。只要别被发现一切都不是问题。 “没事了吧?没事我去书房了。” 确实他待莫挽青就跟带弟弟一样,不过比带邹晋源费力多了,要知道小时候的邹晋源怪气的很,根本不用人操心。 莫挽青吧……看着乖,实则稍不注意就能上天,就像现在看着收敛多了,实际上他敢打赌,他心里肯定计划着小心思,看来邹晋源那边也该打个招呼了,免得他刚收的小徒弟说跑就跑…… 丝毫不知自己心思被人摸了个透的莫挽青本想点头的,突然想起一事决定现在跟他提下。 “等等,你……可以帮我查一下西城街右拐小巷子里的潘虎吗?” “潘虎?” “嗯,对,他可能是个卖猪肉的屠夫。” 邹晋楚疑惑尽显,莫挽青何时认识这么个人了?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暂且答应下来,打算等明天去户部查看下。 见他答应了,莫挽青才放下心转身回院子。他的小院子还是很僻静,后院的声响完全传不到这里,清清静静的一小片很适合心静的人待。 晚上练完刀就没啥好娱乐的了,只能早早地躺在床上,今晚不知是否因想起大胡子的事有点难以入睡。 现在他的生活跟牢里自是一个天一个地,想当初他来到牢里大胡子还笑说,进去的人难出来,他不信。结果呢,他出来了,大胡子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不过,他出来归出来了,付出的代价却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李老头这个豁出性命保住自己,却被宋家所害。这个对他如父如兄如友的人重量不比他的亲人低,他把他当家人啊。 莫挽青自小就是个孤儿,多少年了无论他如何找都找不到他的父母,用帝国基因库机器人的说法是,“对不起,这两人不存在。” 是的,他的父母永远缺席他的生活,一直不曾存在。后来他有了朋友,有哥们,但还是没有一种叫做“亲人”的东西。而这种感觉在李老头身上有,但上天好像很喜欢跟他开玩笑,等他尝过一口甜美的果实就迅速撤掉。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未曾拥有。 想到这里莫名开始愤恨牢里关着的那个,要不是因为他,宋家又怎么会去对付一个年迈的老爷子?要不是他也许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田地! 这个时候他无比希望上面的判决下来可以让这个宋茜判的更多些,他甚至旁敲侧击地想打听打听宋茜会面临的结局,但邹晋楚那里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提。 像宋家这种庞然大物,能撼动他们一分都算幸运了,更别说连根拔起这种话了,那简直是在痴心妄想。 不过也不是全然不可能,对待这种庞然大物当然是要比它更强大的才行,这个人选也只能是皇帝。但皇帝一举一动都有章法,上次出现在大堂之上已然是意外中的意外,再来一次意外可不容易,搞得不好丢了自己性命都是轻的,丢了全家性命才是最要命的。 莫挽青现在也知道这其中的关窍,所以邹晋楚不愿意多说的态度他并不觉得意外,相反若是他帮着自己不依不饶才是真的让人过意不去。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邹晋楚早就冒险在皇上面前请过此事的,但被皇上四两拨千斤地堵回来了。 皇上的态度很模糊,既不下旨彻查也不放人,就像是故意把人吊着一样。邹晋楚自认猜不透圣心,索性在莫挽青面前也不露出踪迹,与其让他空欢喜一场不如先别给他希望。 两人各自怀着心事直到第二日清晨,莫挽青早早起来梳洗,今日跟邹晋源约定的时间很早,第一次上课不能给老师不好的印象。 到了约定的地点才发现邹晋源早就到了,略惊悚,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日出时分,在夏季这已然算是非常早了,莫挽青也确定自己没有迟到,那就是说邹晋源来的太早。 邹晋源看到他来了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返身在对面的书架上挑挑拣拣,顺便问他:“识字吗?” “基本认识。” 字是以前跟着李老头学的,他没正经教过自己,不过是用得上的时候会来问他,但大抵上都能认出来的。 邹晋源略诧异,随即放下刚拿起的书,换了另外一本。识字也好,省得他从头开始教,那就跟小孩子无异了。 莫挽青低头看向蓝皮封面的书,旧旧的一大本却被保存的极完整,上面两个端正不失风雅的两个字“诗经”。 来了这里后他也知道《诗经》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书之一,讲的应该是最基本的诗词吧? “先从诗经开始吧,不知你的基础是否牢固,诗经更易懂些。”回应他的是莫挽青眨巴着的眼睛,笑意涌上心头。 “放心,我慢慢讲。”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 当最经典的诗词从邹晋源嘴中缓缓朗读出来,隽永悠长的韵味让人着迷。奇怪的是似懂非懂的语句似乎给莫挽青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似乎这种韵律的诗词曾一度在他脑海里浮现过……想起自己当年执着地要去学古历史,但学到的历史却让他觉得很违和,反而是来到这里才让他真正觉得协调起来。 这种感受很怪异,却说不出原因。 “啪” 白嫩的手背登时红了一条,打人的正眯着眼睛看着这个不专心的学生,莫挽青脸上无光也知道错了,赶忙把杂念驱除专心听课。 邹晋源这才继续讲下去…… 上课可以说是乏味的,需要反复跟着人朗读诗词。不过呢在传统教的方法中,邹晋源还愿意跟他多说说其中的典故,那一个个发人深省的小故事听起来也很是趣味。 一上午的时光转瞬就过去,下课莫挽青跟师傅有模有样地道别。邹晋源则大手直接袭上他的脑门,硬是将整齐的发髻打乱成一团。 “别学他整天一个小老头的样儿!” 第46章:不一样的邹晋源 莫挽青略懵,邹晋源在他眼里一直是谪仙一般的存在,如此随意的动作从未见他做过。 少年呆愣的表情取悦了他,邹晋源索性问道:“怎么?我不该这样?难不成我就该高高在上地端着?” 一连三个问题让莫挽青陡然意识到邹晋源也是个人,再像仙人也不是真仙,他也会有喜怒哀乐。“呵,我想岔了。你理不应当如我所想。” 邹晋源见状大笑,直呼“孺子可教!”说到此,他才想到一事,特地提出来问莫挽青:“听说你想要出去逛逛?” 莫挽青眼神一亮,难道有戏吗?连忙点头并期待地看着他,邹晋源发觉少年真是更加有趣了,笑眯眯地说:“其实你可以出去的,但是……” 偷眼看少年果然先被他前一句勾地抬起头盯着自己,又被他后面的转折给唬住,颇有些忐忑的样子。 吊足了胃口,邹晋源才抛出下一句,“要在我的陪同下才行。” 莫挽青“噫”了一声,心想这和邹晋楚之前的要求有何区别,出去身后都得带尾巴,还不如晚上自己翻出去呢。 “别想着自己偷跑,这里是将军府不是小小的章家,依我看,你要是跑一次不仅会被逮回来还永远无法踏出自己的院子。” 这话倒不是虚的,邹晋楚对自家府邸的保护程度不啻于军营,看似平静的地方埋下的兵力难以预估。从前也有贼子摸进将军府过,结果不出一刻就被擒住。 不过显然少年瞪大的眼睛昭示着他不信,邹晋源感慨地摇摇头道:“我可警告过你,最近兄长不算顺遂,万一把他惹毛了给你来个禁足非常可能哦。” 劝告已然送到,他听或者不听就不是他的事了。邹晋源说完就晃悠悠地拿着纸扇准备走了…… 突然脚步一顿,原来他的衣摆被一双细白的手拽住。 “要不……我还是出去吧,在你的陪同下。不过我们说好了,你别问我为什么。” 莫挽青心想自己的事吧,虽然是秘密,但也不是这里的人能理解的,就算真的被邹晋源看到了,只要他不问,自己不说就还是秘密。 私心里,总觉得此事就算要被人发现也不要被邹晋楚发现。虽不明白这种奇怪的私心是怎么回事,但他会尊重自己的本能反应。 邹晋源眼神一闪,放佛触碰到少年不为人知的角落,这种感觉很奇妙,同样也很吸引人。所以他欣然答应,并且做出承诺:“好。” 有他的承诺,且知道他的为人,就知道此事就算被发现也不至于被泄露。莫挽青强自镇定地踏出将军府,邹晋源没骗他,果然看到邹晋源在他身后门口的守卫就没有为难他,自动放行的。 心下略纠结,感情在邹晋楚心里就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出去,还真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子不成? 却说莫挽青踏出府邸,却愣住了。 他不知道走哪啊?不然随便找个方向走吧,反正也不知道章老板究竟在哪。 少年犹豫了一瞬,然后脚步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邹晋源在后面看着笑了……那个方向分明是某种不和谐的区域,不过此时正值白日,那里也不会开门,让他走也无妨。 莫挽青在前面带路,咳,其实就是瞎逛的,走到一个地方看着有点奇怪。明明每个楼前都挂着鲜艳的旗招,大门却都是紧闭的,整条街都是静悄悄的,看着有点诡异啊。 他不禁放慢脚步,常识说,反常为妖,他不得不警惕起来。 “呵呵,终于发现不对劲了?挽青可想知道这里是哪里?” 莫挽青猛地转头,对啊,自己不知道的地方,邹晋源肯定知道啊。不过这人也是够腹黑的,居然看他着急紧张还故意不说话,非等他紧张到一定地步才出口。 “这里是男人的销魂窟,女人的葬坟场。” ……头一次见有人把这里形容的这么,咳,具体,不过确实挺贴切的。莫挽青除了抱怨某个无良的人耍弄了一场外,还真没啥好说的。 不过确很意外邹晋源私底下的玩心还挺重,不,也许这不能称之为玩心,而是腹黑。 有的人就是有这种魔力,就算被他耍了一次,还是很难生起气来,至少邹晋源就是这类人吧。莫挽青将原因归之为第一印象太好…… 既然这里不能走那就换一条路呗,这一次莫挽青学聪明了,他扭头直接问邹晋源。“你知道哪里比较偏僻冷清?” 却不想头上先挨了一下,“该打,有你这么跟师傅说话的吗?要叫师傅,什么你你你的?” 泪,哪来这么多讲究啊,真是愁死个人了,谁知道邹晋源还在意这些个称呼啊,他还当他私底下随和的很呢。 训斥完小徒弟,完美收获一纠结的白嫩脸,邹晋源很是满意。不急不缓地摇着“凶器”纸扇说道:“要说这偏僻的地方嘛……还真是不少,挽青喜欢哪种的偏僻?” 莫挽青两条眉毛打成死结,偏僻的地方居然这么多吗?按他的理解,章老板突然失踪,又是在女儿案子还未完结的时候陡然消失的,以他对女儿的袒护,是不可能主动消失的。 所以就只剩一种可能,他人要他消失的。别人让他消失在众人眼前,不是将他藏到难以见人的角落不就只剩下被杀抛尸的这种嘛。 他暂且将抛尸这种可能放一边,剩下自然就是找可能藏人的偏僻之处。 只不过他傻,没啥快捷方案,打算一个个找过去。 邹晋源倒是察觉出他的心思,直言:“你若是要找人不妨顺着线索找,大海捞针似地寻还不等你找到人,人就已经死了。” “对啊……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人?” 回应他的是脑门上又被弹了一下,这回莫挽青火了。“干嘛又打我!” 邹晋源老神在在地伸出两根手指,“有两点,一是教训你明知故犯,还不改称呼,如此无礼。二是打你笨,连这么简单的关窍都不知道,难道不该打吗?” 莫挽青目瞪口呆,很快不得不服了,还真让他说对了,他确实犯了蠢。不过……“师傅这个称呼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你是不是我新收的弟子?我有没有教过你?” 得到少年两次点头后又趁胜追问道:“那我听你一声‘师傅’有何不对?” 下意识点头又突然反应过来又进了他话里的圈子!顿时懊恼地没话说,其实称呼本身是没什么问题,但他和邹晋楚算是义兄弟,邹晋源是邹晋楚的亲弟弟,本来按照年龄他叫一声“哥”倒是没啥不对。 可是现在变成“师傅”这个称呼就乖乖的了,他可是知道在这里“师傅”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不是说“如师如父”嘛?师傅都能成第二个父亲,他这不就被邹晋源占便宜了吗? 邹晋源却不管自己现在略显狡诈的行为,对少年的喜爱是从第一眼就开始的。他看着年纪不大,心里却异常成熟,且骨子里的执拗让他要把喜欢的东西牢牢固定在自己羽翼下面。 说是霸道也好,小气也罢,反正在他厌倦之前,少年都不得离开。师傅这个称呼也会成为他们之间特殊的称谓。 莫挽青于感情上是极迟钝的,可以说他对人只模糊地分为好和不好,喜欢以及不喜欢两类,而不巧的是邹晋源因着第一次见面就帮他而被归类为喜欢里面。 所以对邹晋源他并无不良情绪,哪怕被他耍了好几次还是愿意相信他是个好人。当然邹晋源本就跟坏人搭不上边,不过是有一点点恶作剧的心理而已。 两人既然都将遮掩的布揭开了,自然就没啥不可说的。莫挽青直接告诉他自己要找的就是章老板,同样邹晋源也遵守承诺不问原因只帮他出主意。 “章老板的性格说是恃强凌弱也不过分,他很会趋利避害,对没有把握的事他很难会出手,除非触碰到他的底线……” 邹晋源的这段话他都听得懂,但其中的含义就是没怎么明白,章老板的为人跟他的踪迹有关系吗? “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跟我来就好。”看他一脸小白的样子也知道他没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他这个徒弟哟,有趣是有趣就是呆了点。 章老板最近跟什么牵扯的最多?当然是他女儿的事,章红素又是和宋茜有私情的,且联系到章老板是在知道宋茜的当天晚上失踪的,那么矛头显然就指向宋家了。 不过宋家是一方显赫,容不得外人窥探,他们要打听点消息免不了还是走小人物的路子…… 莫挽青晕晕乎乎地被邹晋源带到一个酒馆,此时生意正好,大堂里坐满了人,吵吵闹闹的。这时老板许是看他们穿着不俗,特地跑过来问:“二位吃点啥?要不要去楼上雅间坐坐?” 邹晋源自然不无不允的,顺带也把闻到酒香就有点把持不住的莫挽青拎到二楼。 叫了一碗酱牛肉并一碟花生米,再在少年渴望的眼神下让老板上两壶花雕。老板应一句好,很快就帮他们关上门,自己出去了。 第47章:打探 门一关,包厢里顿时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邹晋源选的是靠窗的位置,从这里看过去下面非常清楚,只见他做了件奇怪的事。 那就是取出一条半旧的白巾帕系在窗棱上,然后闲适地靠坐在竹椅上。 和风将他脸侧鬓发吹起拂过他俊秀的脸庞,莫挽青一时看呆,他还真的很好看呢…… 不过,现在不是看美色的时候吧?“咳咳,其实我不是很饿的,也不渴的” 闻言假寐的美男子抬起眼皮子勉强瞅了他一眼,那一眼,哎,有种暗送秋波的感觉,说不出的慵懒,看的人骨头一酥。 莫挽青连忙避开他勾人的眼神,看着烤漆桌面说:“我真的不饿的,我们可以先去找他。” 他想的是,既然你没明白我暗示的意思,那我就明示呗,却不想邹晋源叹了口气说:“我还想夸你好不容易聪明了点,转眼又问了蠢话,难不成我带你来这里真是为了吃?你也不看看下面是什么。” 莫挽青下意识顺着他的话一看,嚯!下面居然正对着宋府大门。 但是……这又代表啥,难道人是宋家抓的?在这里蹲守可以找到线索? “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反正你只要坐着等就好。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不饿?这家的酱牛肉和花雕可是一绝哦!” 恰在这时小二端着食盘走进来,一路飘过来喷香的肉味就足够他流许多口水,更别说那醇厚的酒香了! 莫挽青喜欢酒,他也从不掩饰自己喜欢酒的事,但以前没几个钱买酒,这点子喜好被他一压再压。 不怪他嗜酒,实在是这里的酒太美味了,末世根本没有酒这种奢侈的东西。他来到这里第一次尝这种东西就被它深深迷住了。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感受,舌尖感受着强烈的刺激,喉咙间划过醇香的液体,辛辣的液体流到胃里带来爆炸般的感受,这时往往还会有甘甜的回味。 那感觉太赞,所以他只尝过一次就永远难以忘怀。 现在小二手里拿着的那两瓶酒,光闻味道就足够让他沉醉,更别说想喝到它的期待。 经过数道工序酿造而成的花雕酒倒在白瓷酒杯里,醇厚的酒香顿时将小小的空间挤满,争先恐后地钻到人鼻子里。莫挽青秀挺的鼻尖稍动,狗儿似地将酒杯放鼻子底下轻嗅。 对面的邹晋源看着直乐,见过酒鬼,没见过这么逗的酒鬼,见时间不早了忙催促道:“还不快喝,事儿多的很。” 莫挽青眨巴眨巴眼睛望了他一眼,随即一口饮完,喝完还忍不住砸吧下嘴,那小脸上惬意的。 “咳咳,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来干嘛的了?”忍不住出声提醒某个略忘形的少年,果见他僵住一瞬,随即扭头盯着窗外。看似镇定的动作,实际僵硬的身体已然暴露了他的尴尬。 不过现在那边也确实没啥动静,看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给自己倒一杯喝上,邹晋源见了也不阻止,装没看见。想着好杯中之物也好,总比其他不上路的爱好要好看些,大不了以后再教他些饮中之道。 两人边喝边看着对面,其实莫挽青也不知道他们在等谁,只看宋府那里时不时有人进进出出,也不见邹晋源有啥反应。 这不,一个灰色下人服饰的中年男子碘着肚子晃晃悠悠地走出门来,他先是抬头望了一眼,然后晃到一个小吃摊子上跟人唠了两句,买了一包酥鸡,再提着包裹拐到了酒馆。 莫挽青听着楼下那男子发出的爽朗笑声狐疑地看向邹晋源,只见他依旧面色如常地看着窗外,间或呷一口酒。 他都不上心,自己还能再去问不成,索性老实喝着酒,反正邹晋源自会问出他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那个胖乎乎的男子很快就在店家的带领下来到二楼,他捡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然后吩咐了店家几句,等人家下去准备时直奔这边来了。 莫挽青透过包厢半开的窗户将男子的行动看的一清二楚,这才意识到也许这扇窗户都是人有意开着的。 当包厢门被人敲响后邹晋源才好整以暇地说了句“进来”。 微胖的男子似乎很是费劲地挤进来的,他额头还挂着不少汗珠,进来时见到包厢里多出一个不认识的人一时有点僵硬。“这位是……” “放心,他是我一个信得过的朋友。” 胖男子还是不放心地瞟了莫挽青两眼,最终似是看他一个半大的少年威胁不大,就开始擦着汗坐到桌子边上。 “我的娘嘞,你来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把我这赶的,累死了。” 邹晋源是半点不着急,他缓缓推出一个酒杯,那是他事先让店家多加的酒杯,此时正好给他用。 胖男子也不和他客气,端起来就闷掉,“这次是什么事?”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耐,邹晋源也知道最近宋家事儿多,人人自危,就算他们是盟友关系,但遇到事的时候还是要以自己的利益为主的。 琥珀色的眼睛微动,将眼底不自觉浮上的戾气压下,“老秦啊,是这样的,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的去向。” 说着手指在桌上画出一个“章”字,被他唤作老秦的胖男人见状眯起眼睛,从他那绿豆眼里不难看出不情愿说的意思。 “他不见了?可是他不见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兴许是回了老家呢?” 明显的搪塞让邹晋源这种“好脾气”都许久没有说话,这起子墙头草啊,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要不是打进宋家不容易他也不会用这群没用的东西。 不过呢眼下还是要从他嘴里把事情撬出来的,“老秦,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我的脾气你该知道的,不是难为的事也不会求到你头上,就跟你一样啊,当初你若不是……” 话到这份上,故意在关键时候住嘴,果然让这个胆小的男人当下就改了口风。 “嗳嗳,以前的事就别提了。不过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记起些啥子的,你附耳过来。” 邹晋源也不动,淡然地说:“不必了,就这么说吧,这里我事先看过,就我们三个。” 言下之意隔壁包厢也是没人的,胖男人这就郁闷了,那你刚才还在桌子上写啥,搞得他以为隔墙有耳。 “前两天这个章老板曾经来过宋府讨说法,结果当然是被少爷指使家丁给收拾一顿,至于后来人去哪了我是真不知道的,兴许躲起来了?” 邹晋源没再追问,笑着请他出去,这时候店家正好上菜上来,两人隔着那个窗户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走吧,问都问到了。” 莫挽青用那种看白痴的眼神剜他一眼,这算哪门子问到了,不还是不知道章老板的去处吗?不过他还是乖乖地跟他走了,天色也不早了,就算要找人也不该在外面逗留,明天再来也一样。 出了酒馆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原路返回,邹晋源在路上异常安静,似是不太想说话,但莫挽青必须得问他啊。 “嗳,你到底知不知道章老板的去处?” “叫师傅。” 前面那个挺直的身影扔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真的很让人无语,莫挽青无奈还是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师傅”。 “啊,你说什么?没听见。” 气沉丹田,猛地吼出两个字“师傅!”叫你装聋作哑,叫你装! 邹晋源无奈地摸摸耳朵道:“想震聋为师啊。不过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提醒你一点,大户人家处理找上门的乞丐会怎么样?” “乞丐……自然是打一顿,扔掉啊。” “答的好,那扔掉又会仍在哪里呢?” “扔哪里啊?”莫挽青傻傻地顺着他的话问道,让邹晋源更加苦笑不得。 “罢了,明天我带你去吧。” 还真是跟兄长一样的疙瘩脑子,里面不知道装的啥,就不会转弯。 没得到理想答案的莫挽青显然觉得亏本了,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逼着叫他师傅,结果就两个问题就想把他打发了?那可不行。 实在没办法,沿路莫挽青索性问他,为何那个男子会听他的话,在他看来那男子是宋家的人,却出来跟他们这些外人接头,还告诉他们章老板的行踪,这不是背叛吗?难道那男子是间谍不成? 那男子当然跟间谍搭不上边,他不过是早些年曾经犯事,强了老家嫂子,后来那女人投河了,怕被老家大哥报官急急找人帮忙中撞见邹晋源。邹晋源恰巧跟那里的知县有点交情,此事就帮他摆平了。 当时老秦可感动了,涕泪纵横地要给他效忠,结果后来真有事找他就不行了。一开始还算愿意帮忙,但后来就总是推脱,到今天是不被逼压根不想说。这种人邹晋源也恨,当初一条人命的交情他都能眼睛不眨地丢开,以后真用不上他了也不介意让他想起这一“恩情”。 他有办法让这件丑事被瞒几年也有办法让它一夕爆发出来,邹晋源的手段本就不像他外表看的那样风清月明。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是可以的。 但是这些子后幕邹晋源不可能跟莫挽青说起的,最多只会说自己曾经有恩于那男子。 这些个污秽之事他不会让自己的小徒弟见识到的…… 第48章:心急反被斥 邹晋源将他送到将军府,没有进去就转身走了,莫挽青也没跟他客套啥进去坐之类的话,毕竟自己也是个客居的人。 晚间有小厮来问莫挽青要不要去大厅用膳,他没去,只叫人给他送一份过来。像吃饭这种事,人家老婆孩子肯定是一起的,他现在能避将军夫人就都避着,免得再被人噎一次。 吃完饭提着刀去院子里练一会儿,天彻底黑下来时就回屋子准备把今天学的内容复习下,顺带温习明天的。学习的机会难得,他从不会浪费。 却不想书刚翻开,门就被敲响了,打开门毫不意外看到邹晋楚。 “你没去大厅吃,给你带了点菜添添。” 莫挽青看着他手里提着的食盒,其实很想告诉他,不用自己特地跑过来,叫个下人一样的。但看他身上带着点酒气,心想大约是有事找他说吧,便放他进来了。 将军大人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嫌屋子里暗,自己跑去多点了两根蜡烛,嘴里还念叨着:“不缺这点烛火钱。” 莫挽青看他跟老妈子一样地叨叨,知道他是喝多了的原因,也不搭理他,径自打开食盒来看,得,菜色还不错。一碟清炒肉片,一小碗鸡汤并一凉拌小菜。 最大的惊喜莫过于食盒最下面放着的一小瓶酒,拔开瓶塞闻了闻,只觉得好闻的紧,倒没有立刻下嘴。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0节 那边邹晋楚叨叨完自己晃回桌子边,支棱着头定定地看着莫挽青。 “听下人说你今天出去了?跟二弟一起?” 莫挽青点点头,自去找来两双筷子并两只酒盅,递给他一副,看他晕乎乎地接了。 “怎么喝这么多?” “嗯……自己喝不过瘾,过来找你喝的。” 莫挽青一看,这孩子真是喝醉了,方才看他站在外面还是挺直的,没成想进了屋子就歪七扭八的了。想到这里就算酒虫再馋也不敢喝多,因为他白日喝的也不少。 上次喝醉酒的经历让他记忆犹新,再如何喜欢喝也不敢乱来,不然那感觉太难受了。 邹晋楚却径自拿起酒盅开始喝,看着酒瓶里的酒液越见少,他纠结地看着某醉鬼,怀疑这是否真的是送来给他的。 喝了有一会儿,邹晋楚打了个嗝,酒精让他反应有点迟钝,慢半拍的样子看着很搞笑,但莫挽青知道他心里肯定有事,不然以他的自律不会轻易喝到烂醉。 朋友有心事,不需逼他说出口,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他只需要陪着就好。 沉默的气氛有点凝滞,莫挽青吃了点菜,喝了一小杯酒没再搭理他,找本书蹲灯光下看起来。他对这里的文化还是挺感兴趣的,就是些趣味的小故事也爱拿出来看。 “挽青好用功啊,想当年我读书时差点上方揭瓦,被……爹拎起来一顿打。” 瞟他一眼,嘴里轻飘飘地道:“那是你,我读书时候就挺用功。” “哈哈哈,你才读了几天书就说读书时候啊?” 莫挽青不置可否,眼睛盯在书页上,头都没抬。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但一个醉鬼根本不会把他的话当话。果然那边闹腾了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下了。 过了会儿,他书都看差不多了,抬头一看,他还在睡。走过去猛地拍一下,“起来了!要睡回去睡!” 他床也不大,一个人睡正好,两个成年男子睡肯定要很挤的。再说喝醉的人是有多麻烦,他是有数的。 连拍了两三下他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孩子似的无辜神情让人很难生他的气,还很听话,让他回去就爬起来走,临走还跟莫挽青道别。 木门再次被关上后,莫挽青莫名想叹气,这还真是莫名其妙的一次探访…… 邹晋楚晃回书房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有人来报,说“夫人来了。” 他随手一挥就让人进来了,每年这个时候夫人都会前来看自己,早已习惯了。 “老爷又喝多了,妾身给你带了醒酒汤,趁热喝了吧,免得明儿个起来头疼。”回应她的是意义不明的轻哼,她有些诧异。老爷往年虽然也会喝酒,但不会喝的这么多。 一双保养良好的手轻抚涨疼的脑门,邹晋楚轻叹一声,含糊地说了句“有劳”。那双手顿住,随即略显苦涩的声音说:“你还是这般客气。” 自己的丈夫就算在意识不清的状况下还是会跟自己客套,只能说她真的很失败。近十年的悉心相待换不来一句亲昵,让她如何不心酸呢。 “夫君……我究竟有何不妥,让你……如此疏离?” 始终没有人回应,室内只有女子轻轻的抽噎声。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明白过来的谜题,她的夫君除了一开始对她还有些个笑颜,待到后来就越发疏离起来。 敬重有加,亲昵却无。这些年他们说是夫妻,实际相处比普通朋友还不如。这让她如何能接受,自认并无过错,她甚至主动上前想打破这种尴尬的关系。 但每当她上前,邹晋楚就会后退,直到两人回到最安全的距离。 就像今日,要不是他喝多了也根本不会让他上前服侍。他们也不会像寻常夫妻那样并箸成欢,而是分居而食,只有在节日时才会一大家子吃饭。 这对于她这个当家主母来说无疑是非常打脸的,更是让自诩管家能力超群的将军夫人黯然神伤,这样子的府邸就算账目做的再好也是冷冰冰的啊。 可是这一切到莫挽青这个妖物来了就完全不一样了,夫君每日不管忙还是不忙都要去他那边坐坐,为了他不惜得罪今上,将她母家打击到死! “他一定是妖物,是专门来祸害你,祸害大家的妖物!” 执念入骨,仇恨深种,宋氏将仇恨完全转嫁给了莫挽青。其实若不是宋茜行为不端又怎会遭遇大祸呢? 罪有应得的事不管,只将罪责一应压到别人身上,只能说人的心是偏的,便无论如何都不会讲道理的。 宋氏擦干眼泪,她今日来可不只是来送醒酒汤的。 “来人,把将军扶到床上,睡这儿太凉。” 立刻便有两个小厮进来把邹晋楚安置到床上去,这时宋氏又让他们下去。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夫人,将军是不允许女眷留夜在书房的。 却不想素来温婉的夫人略带威严地问道:“难道我不能留在这里服侍吗?将军喝醉成这样,身边能少了服侍的人吗?” 那小厮连忙摇头,赶紧拉着同伴下去了。笑话,不许女眷留宿也是针对后院那起子侍妾吧,夫人可是正牌夫人,留在这里服侍夫君再正常不过了。他们要是还阻拦定会少不了夫人的责骂,运气不好被丢出去都可能。 主人家的话奴才只能听着,不能干预,更不能妄图制止主人,这是做奴才的道理。出去后他当然会跟好兄弟好好说说其中的道理,大不了以后将军问起就说啥也不知道,想来将军也不会责怪。 月色如洗,照地整个夜晚都是亮堂堂的。 清晨,守夜的丫鬟还在门口打瞌睡,那边屋子里一有动静,立刻就惊醒了。刚要起身就听到里面似乎有争吵,不管将军和夫人是为何争吵她都不适宜进去了。 出于好奇的她支起耳朵偷听…… 只着白色抹胸的宋氏正跪在地上啜泣,而他的夫君第一次对她勃然大怒,毫不怜惜她身着如此清凉地跪地上。 “我记得我说过书房不许女眷留宿!别告诉我你忘了!” 历来书房就是机要的地方,他若是在的情况下请人进来还好,但昨日他意识不清的情况下这个自作主张的女人就摸到了他床上,让他如何不气! 他知道看似温婉的宋氏手段有点多阴毒,但看在当年她执意要嫁给一无所有自己的这份情一直容忍她到今天。 所以他对宋氏的防范心一直是有的,更何况她还是宋家女,在如今他和宋家关系降到冰点的情况下如何能不对她有所疏离乃至防备。 但没想到千防备万防备,还是让他钻了空子,昨晚一事,他怎么着也要彻查这里的机密有没有被窃取,想到繁琐的彻查过程他就生气。 “夫君,我,昨日我来给你送醒酒汤,但你一直拉着我……我才……” “行了!此事念在你是初犯就不做惩戒,下不为例,起来吧。” 邹晋楚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现在还不能跟宋家完全撕破脸,能忍就先忍吧,以后她是别想再接近书房半步了! 还当夫君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宋氏从地上起来时却还带着被惊吓的余韵,不敢多话,乖乖取了衣服穿好。 昨晚确实是她心急了,仗着多年的“宠爱”,因为邹晋楚不会把自己怎样,虽然最终也没惩处她,但那一通火也着实吓着她了。 战战兢兢的样子邹晋楚也看不下去,勉强安慰了句:“书房重地,以后没有重要的事未经允许不要擅入。” 想是想着安慰她的,却不想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命令和告诫,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也不忍,就没再教训。 宋氏虽被吓着了,但还是记得夫君上朝是事的,连忙上前给他穿戴起来。她通红的眼眶让邹晋楚也不忍拒绝她,虽然以前都是他自己穿戴的…… 第49章:嫉妒 朝服穿戴过程虽略繁琐些,但总有个尽头,当细长的手指将衣服最后一层褶皱抹平后,宋氏知道她和他也该从这种亲昵的状态中退出了。 临走时邹晋楚别有深意地叫人请她出去,夫妻间的防备一目了然。 宋氏回了院子挥退下人独自待了很久,近十年的婚姻她维持的很辛苦,但为了心中的那份喜欢,就是再苦再累她都坚持了下来。就算这份美好只是浮在表面的她也不允许别人擅自破坏。 监狱里的事算她失手,居然让人好好地活了过来。现在人到了自己家里,本想着潜移默化地瓦解他们之间的感情,但很显然,经过昨晚一事,她的操之过急把夫君惹恼了。 现在的她最好的办法是自觉稍离开夫君一些,做“悔过”状,若是还不知死活地粘上去只会被厌倦的更厉害。 既然她不能近身,那便只有从莫挽青那边走了。 当然她不是单纯地通过莫挽青来和邹晋楚拉近关系,而是双管齐下。一方面接近莫挽青可以了解他,知己知彼才能胜算,才能制定最完美的方案除掉她。要知道以前那些个被她除掉的狐狸精,哪个不是和她私交甚笃的? 另一方面,她向莫挽青示好,邹晋楚看在眼里也会以为她在示软,久而久之必然能唤起他们之间多年的夫妻情。 只可惜她算盘打的极好,却忘记莫挽青毕竟不是内宅妇人,一个大男人不是性感内敛的谁会没事一天到晚在院子里待着啊。就算晚上人家回来了,这孤男寡女的也不方便同室而坐吧? 况且这两天莫挽青一直在忙章老板的事,每日一下学就跟着邹晋源出去,到晚上才会回来,一连三天都碰了钉子的宋氏很快意识到自己计划的疏漏。 不过没事,她不是心急的,可以等待机会…… 那边莫挽青压根不知道这边有个暗搓搓要折腾他的大嫂,章老板的消息这两天被他们顺出来点,不出意外,今天去城郊是可以找到的。不过很可能他们找到的不是活人。 城郊的乱葬岗谁都知道,最为阴森污秽的地方,那里就是白日都是鬼气森森的,更是常人鲜少踏足的地方。 这里在很多年前就是乱葬岗了,那时皇家曾考虑到这里有损皇家颜面,几次要将之牵走,但无奈的是牵走了旧的尸骨,依旧会有新的来。整顿了几次实在没办法整只能在这里设一守墓人,规定不得随意抛尸,至少要安葬过才行。 也就是说这里不能是乱葬岗,只能作为坟地。但是上面政策下来,下面能完全遵守的很有限,就连那个守墓人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谁还会真的去管这块荒地啊。 再说皇帝又不会真的来查看这里,不就是嫌弃这里难看嘛,大不了得到消息说皇帝要来就迅速整顿,应付一下。 最终在上面的人不严厉,下面的人耍滑下,这里跟原来也没大区别。老大几亩地全是乱扔的死尸,动物的有,人的也有。 要在这里面找到被丢弃的章老板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正常人待在尸堆里这么久也是一种煎熬。 邹晋源以纸扇挡住口鼻却还是被这里的味儿熏的颇为头疼,要不是莫挽青坚持要自己找,他都想找下人来帮找了。 却观身边的少年似半点没被尸臭影响,淡定地穿搜其中,迅速根据章老板失踪的时间寻找相对腐烂程度差不多的尸身。 尸臭在他看来还真不算什么,不说末世遇到的感染者只会比这更臭,就是后来来到这里他也干了很久运输尸体的工作啊。 找了好一会儿,就连嫌弃这里的邹晋源都加入到寻找队伍里,还是没有收获。 “不行啊,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莫挽青深吸一口气,缓缓摇摇头,望着绵绵无尽的尸山,那一刻是骇然的。当初他把无人认领的尸体带过来也基本会稍微掩埋一下的,这里的人不是讲究入土为安嘛。 “如果说找不到他,后来会造成非常恐怖的后果,你信吗?” 邹晋源诧异地看着他,他以为莫挽青找章老板是为了章红素的事,但连他的尸身都要找到的行为让人觉得颇为怪异。据他所知,少年不是不死不休的人。 而刚才那句颇为肃穆的话更是让他不解,一个找不到的死人还能有何严重后果。 “哎,算了跟你也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回去吧,有时间我还会来找的。” 邹晋源已经懒得跟他计较称呼的事了,不过少年既如此执着,他便是找人寻几趟也是可以的,此事便被他暂时抛却一边。 掌灯时分,还是邹晋源送他回来的,送到大门前第一次莫挽青出声挽留道:“要不要进去歇一歇?” 邹晋源的白衣上已然沾未名的污渍,神色也有些疲惫,对于翩翩公子的他而言已是非常失态的了。说来他这几日都在帮自己找人,分明是莫挽青自己的事却大半让他揽了去,总有几分过意不去。 门前大红灯笼正好将他罩在正底下,所谓灯下黑,他的面容却是半点也看不见的。莫挽青只能从声音辨别他的反应。却是许久没听到声音…… 他不知道灯下邹晋源的嘴角微微弯起,“好啊,有何不可,我还未去过徒儿的小院呢。” 他今日这身实在不好看,去里面洗漱一下自然更好,且今日就是留宿在将军府也无不妥。 见他欣然答应,莫挽青送口气,第一次向人示好,很不习惯,正担心他拒绝了不好下台。 现在虽然邹晋源不住在将军府,但要论对之的熟悉程度,自然还是邹晋源要远远多于莫挽青。携着他穿过大门直接从小路抄过去,很快就到大堂。 那里正灯火通明,似乎很多人都还在,莫挽青在其中还看到了邹晋楚的身影…… “回来了?你们去了哪里?” 邹晋楚负手站在门口,身后是神色不明的姬妾们。 莫挽青对这里的规矩也是知道一二的,总之他们两个外男站在邹晋楚的姬妾面前总归不合适,正想绕路过去却被邹晋楚拦住。他说话也古怪的厉害,半强势的问话让人听着很难受。 见他闭口不言,邹晋楚薄唇微抿,半晌没说话,古怪的气氛中带着难言的压迫感,让人难受的厉害。 “兄长、大嫂好,今日我硬是拉着这小子去看灯会,不成想回来晚了,劳你们多等,是小弟考虑不周。” 微黄的灯光下白衣男子折身道歉,那个光彩熠熠的男子就这么突兀却不失温和地插入他们之间,裹挟着难以忽略的气质,宛如一柄软剑,软却异常锋利。 凝重的气氛陡然被打破,被定格的时间也瞬间回到原来,邹晋楚“嗯”一声就算此事揭过去了。 然后莫挽青才知道今日是七夕,好歹也是个节日,这天邹晋楚会跟他妻子及一干姬妾在一起,府里的女子若是要出去看灯会可以在家丁的陪同下去逛。 本该是半隆重的节日,但因为邹晋源和莫挽青都没有家室,也没有心上人,所以七夕过与不过显得并不重要了。 被那么尴尬的情况一搅合,他们二人也不好加入到他们一家子里面,往常都会邀请邹晋源和他们一起吃饭的邹晋楚这次异常地没有吭声,只面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最终还是邹晋源出面告辞,带着莫挽青往他院子里去。 路上这个长袖善舞的男子第一次哀叹道:“看来今日是不会有人给我安排客房了,小徒弟可要收留为师一晚?” 莫挽青神思还沉浸在刚才热闹的一幕里,没反应过来地“啊”了一声,惹得邹晋源又想弹他。 “啊什么啊?今日为师就跟你将就一晚上,就这么定了!” 莫挽青慢半拍地“哦”一声,挤就挤点吧,比他这么晚回去折腾好。 前面正忙着节日的事,这个小院子又不曾有侍从,所以大晚上的要洗漱也只能亲力亲为。不能指望邹晋源这个公子哥儿动手,只能是莫挽青撸袖子烧水。 好不容易折腾出两桶热水,那边邹晋源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徒弟繁忙,半点负罪感都没,期间还恶劣地指挥他,要这个要那个。 围绕着他跟陀螺一样打转的少年,白皙的肌肤上浮现晶莹的汗珠,邹晋源不知为何感觉到一阵口渴。 “咳,要不你也来泡泡?” 忙碌中的莫挽青匆匆挥手,他才不需要泡澡呢,拿点凉水冲冲就可以,没那么多讲究。 忙完屋子里,抓两件衣裳就往院子里去,那里有口井,口不大里面的水晶莹透亮。这么干净的水他有时渴起来会直接饮用,甘甜的口感他很喜欢。 井绳“咕噜咕噜”地滑落下去,水桶砸在水面上在安静的晚上发出巨大声响。 少年劲瘦的腰身在花木掩映下若影若现,白与黑的交错带出异样的美感,再往下浑圆的两团…… “谁!” 黑乎乎一团爆射出,正砸在邹晋源英挺的鼻梁上,木了一阵疼痛突然炸开,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唔”不用这么狠吧,不就是稍微看一下嘛,咳咳,说到这里率先心虚,似乎刚才他确实算是非礼之视。 第50章:误会 听到声音才发现来人不是外人,但已经晚了,刚才随手扔出去的虽只是一块帕子,但以他的力道,让一个正常的鼻梁断掉都有可能。 下身用衣服匆匆一围,连忙跨过树丛来到邹晋源身边。“没事吧?我看看。” 鼻梁断掉在末世发达的技术面前不算什么事儿,但在这里一个不小心就此毁容都可能。邹晋源平常就是不说,他也知道一个人的脸面是有多重要。破相在这里可是很严重的事。 邹晋源只痛苦地捂着鼻梁,闭着眼睛不说话,这让莫挽青更慌了,急忙伸手去扒他手。没想到一使劲手就松开了…… 含着水汽的双眸由下往上地看,带着点点难言的深意,直摄人心魂。莫挽青顿住,随即把手巾甩回他脸上,切,分明半点事也没。 “呵呵”醇厚的男声在夜风中漾开,莫挽青一晒,匆忙收拾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刚才他急急忙忙跑过来,衣服都掉了一地,白色的衣裳在夜空下是好找的,就是眼前他状态让他略尴尬。 当然大家都是男人,应该没啥好尴尬的,不过自然是建立在他们两个差不多状态的情况,现在他身上就一件衣服围着,对方却穿着齐整,在气势上就弱了一大截。 越是匆忙就越是出错,莫挽青随手一抽,不觉加了三分力气,结果“撕拉”的同时邹晋源带笑的脸也陡然扑倒,吓他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扶住他,结果却被他人一带,也随之重重砸在地上…… “你们在做什么!” 血液仿佛瞬间被抽走,浑身凉至冰点。他怎么会来这里? 然而不待他们回答,莫挽青的胳膊就被来人用力一扯,天旋地转间人已恢复直立。同时邹晋源也无奈一笑,自己从地上爬起来。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被撕烂的衣服,“那么急干嘛,瞧,衣服都撕掉了。” 他眼里的微责以及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放在此时此地的情景中却是大大的不合适。 莫挽青意识到状态不对,想开口解释却撞见邹晋楚冰冷中带着厌恶的眼神,心……刹时坠落。算了,解释也得有人听吧。 “我也不想多说,但七夕佳节,府里还有女眷,你们两个如此行径未免太没教养!” 邹晋源神色一暗,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个当事人都沉默,邹晋楚偌大的怒气竟无处发泄,他狠狠盯了莫挽青一眼,却只看到乌黑的脑仁。 深吸一口气,他毕竟是自己的好兄弟,还有一个是自己真正的兄弟,就是……真的有什么私情,难道他还能做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罢了,以后……稍微注意点,要……可以出去!” 不想见二人的模样,邹晋楚负手向门口走去。他这场怒气来的快,去的更快。看似摸不着头脑,却裹挟着难以言说的力量。 莫挽青看着他走远,潜意识知道他此去便有什么完全不一样了。 “挽青?傻站着干嘛,快回屋去吧。” 少年单薄的身影立在院子里,晚风又那么凉,生怕他坏了身子,邹晋源完全忽略少年略嫌冰冷的神情,将他往屋子里带。 那晚谁也未曾入眠,莫挽青没睡着,听着枕边的呼吸声自然也知道邹晋源和自己一样,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难眠。 反正他自己是在反反复复想邹晋楚的事,比邹晋源先认识他,对这个豪爽的男子本也是很欣赏的,否则他也不会允许邹晋楚的接近。 后来监狱一事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对邹晋楚或许有点说不清的依赖,这种感情对于刀口嗜血的他们而言是极其危险的。 他也不知这种感情该如何处理,他试着暂时远离邹晋楚,结果收效甚微,还不等他调整方案吧今天就出了这种意外。 翻来覆去想,脑子依旧是乱麻一片。罢了,说不定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一场误会,省得他跟邹晋楚友不友的。 因晚上没睡踏实,天光刚透过窗户纸的时候莫挽青就率先起来,打点井水回来稍微擦洗下就提着刀来到那小小的院子。 属于他的小院因为树木居多,往往遮住许多光线,同时也遮去往里窥探的目光。莫挽青不知道邹晋楚给他选这么个院子的原因,反正于他而言这里就稍小了点。 以前还没练熟刀,还不需要很多场地,但随着刀法日渐熟练,他需要的空间也渐渐扩大起来,直到今天好几次都失手砍到身边花花草草,顿时内疚的厉害。 他对这里的植物有着难言的敬重,非要紧事是绝对不舍得伤到它们的。在他看来,这些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若是因自己损坏也太心疼了些。 邹晋源踏出门见到的便是……身着白色单衣的纤细少年正怜惜地捧着一把娇嫩的鲜花,真是人比花娇啊。却不想听到少年轻声嘀咕一句“不知道能不能吃?” 摇头,他还真是高看了少年,他又怎么会懂怜花惜花呢,自己都是个半大的孩子。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那边少年已然捻起一片花瓣放嘴里砸吧! “挽青!” 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朝他伸出手。莫挽青则傻呆呆地看着他,表示不理解他的意思。 “快吐出来,万一有毒呢?” 莫挽青瞬间尴尬了,这个动作莫不是让他吐在他手上啊,这怎么可以。他连忙把头摇的可勤快,说什么也不吐。 邹晋源脸黑了,居然还不肯?不想跟这破小孩将道理,直接捏住他的双颊,把他嘴里把碎末扒了出来。 “额,这个没毒的,就是苦。”不止苦还涩嘴,娇美的花朵没想到就这味儿,也是够失望的。 邹晋源这才发现他手里的是最寻常的海棠,顿时笑开来。“哈哈,为何,为何没事去吃海棠花?难不成见它开的好,想尝尝花蜜?” 被这么一通调侃,莫挽青只觉得老脸一红,连自己原本的目的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要说他刚才也是犯了一次蠢,居然直接把花瓣塞嘴里。 “好,不逗你了。要尝花瓣不是这么尝的,改日我叫人送些鲜花制出来的饮食,给你管够。” 莫挽青没往心里去,他才不相信还能用这么苦涩的花朵来做东西吃,只当是邹晋源耍他的新招儿。 说来一大早他这个小院子是非常安静的,除了早上送饭饭的仆人是不会有他人前来的。咦,今日送饭的怎么好像迟到了? 迟到就迟到吧,反正他也不急,正好邹晋源还有事要处理早上连功课都没给他上,人直接回去了。 肩上又没了章老板之事还真的百无聊赖啊,他习惯晚上看书,白日有些看不下去,索性抡起袖子想把屋子整理整理。 自他住进来,这里就没有过杂扫的仆役,不过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手残到需要人跟供奉大神一样地供着,能自己动手的事也喜欢假手他人。 正是这一分无所谓才让他避免发现府里又一处让人寒心的地方—不重要的客人就可以随意慢待。 窜上窜下地收拾了大半天,待发觉时已过午膳时间,他再迟钝也察觉出不对来。屋子正好收拾地差不多了,他就跳下来准备亲自走一趟厨房。 说实话,大厨房距离他的小院还有些距离,去一趟少说也得走上盏茶的功夫,还要小心避过女眷会经过的大路。 大厨房坐落在一个不打眼的角落,边上有一颗大槐树,白天看着郁郁葱葱的好看,晚上看着只有鬼气森森。 现下正是大中午的,人人忙来忙去,莫挽青出现时有几个人发现他,却都装作没看见。莫挽青也不跟他们计较,他只是来这里找以前给他送饭的小厮。 或许是运气不佳吧,找了一圈没找到,又舍不下脸皮去问人,一时呆在那里。 一道洪亮的嗓门陡然响起,“要你送个菜你也能送错!叫你送到苏姨娘那里,你往那妖精的院子跑干嘛?” 横着长的女人正拎着一个瘦小的黄脸少年大声训斥,话越说到后面越发不堪。 莫挽青认出这个瘦小的少年就是每天给他送饭去的小厮,他还记得他很害羞,拿点外面的新鲜吃的给他,他还不敢接。 “住手!” 这段话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看似在骂黄脸少年,实际拐着弯骂莫挽青,不过他并不至于跟个女人计较而已。况且不出他所料,这种女人,你要么不要得罪,要么索性得罪死了,不然沾上一点就根本撕不下来。 刚开始是被莫挽青突然呵斥给吓住了,但随之一想,夫人都说此人以后在将军府可以可有可无,那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哎呦,这是谁啊,摆着一身主子谱儿,这是要干嘛?没看到我正训不听话的下人吗!” 泼辣蛮横的话语是他从未听过的,更别提那胖女人说话时还造成唾沫飞溅的可怕“景象”了。 耸肩,既然对方不讲理就不怪他用非常手段了。抬手直接将胖女人的蒲扇大手隔开,劈手躲过她手里被吓狠了的小少年。 完全没看到她是怎么动手的女人,不仅瞬间丢了那个该死的小厮,手腕还痛的跟要断掉一样。她哪肯忍下这口气,当下就坐地上鬼哭狼嚎道:“快来看看,杀人啦!” 第51章:以后跟着我 压根不搭理这个女人,莫挽青牵着黄脸少年直接越过她走出去,边上几个人想着要拦截他,但见到刚才一幕的,哪个愿意真去拦啊,别把自己的手腕也搭上去…… 就在诡异的注视下莫挽青拉着一个小孩子走出厨房,向自己院子走去。 显然小孩被吓的不轻,被他拉着走也不反抗,只小心挪着步子要跟上他。莫挽青板着个脸,一路也不和他多言语,刚才又那么凶残地伤人,真胆小的该被他吓住的,但小少年就压根没有害怕的情绪在里面,攥着莫挽青的手就怕他会松手。 来到莫挽青那个狭窄的小院子,黄脸少年显然放松了许多。 到了这里莫挽青也就放开了手,“你先在这里玩吧,我去找点吃的。” 他猜少年定跟自己一样没吃午膳,这个时间外面也该有些小贩子卖吃的,这里不给他又不是活不下去。 却不想少年闻言小跑过来拦住他,细瘦的跟鸡爪似的手在衣服上擦擦后又怀里掏了掏,掏出两个大白馒头伸到他面前。 莫挽青彻底愣住,他稍微知道一点将军府的规矩,这私藏食物算不大不小的错呢,搞不好被捉起来打一顿也可能。 “哪儿来的?” 突然脑海里闪过刚才胖女人教训他的片段,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刚才你过来要给我的?” 黄脸少年点点头,他似乎对莫挽青不接馒头很是焦急,想催他拿,嘴几度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震惊,“你不会说话?” 得到肯定的点头,莫挽青的心更是沉了一大截。保护小孩子和妇女几乎是被刻在他脑子里的信仰,对于又是小孩又是哑巴的少年他现在只觉得刚才对那女人留手非常不应当! 直到这时,莫挽青才仔细打量起少年来,他的脸色偏黄不是因为肤色如此,而是他太瘦弱了,巴掌大的脸上镶嵌着两颗大大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他整张脸中最突出的部分,显得尤其有精神。 只是炯炯有神的双眼镶嵌在枯瘦的少年身上只会增加他的悲哀值,莫挽青那少的可怜的母爱被激发出来。他半蹲下来看着少年说:“以后,你跟我吧?” 这一看就知道他平日里没少被欺负,那群没有同情心的女人下手也太狠了点,这么大的孩子也欺负! 莫挽青想也不想地拉他进屋,还教他自己出去后就把门拴好,免得那些女人寻过来。他是知道的,像夫人那种级别的女子是不会擅自来他这个院子,但说不准那些凶悍的女子会跟过来啊。 不想那哑少年却不太乐意自己待着,拉着莫挽青的衣角想要跟他去。 莫挽青有点为难,少年在他看来是弱不禁风的,总不敢随意将他带出去,且他这次没有邹晋源得自己翻墙出去,带着他很容易被发现的。 思量再三,还是选择辜负少年的请求,“乖,你帮我看院子好吗,我很快就回来。” 少年愣愣地望着他,许久抬起手指指被他放在桌子上的大白馒头,最后指指自己干别的 肚子,小脸纠结地皱在一起。 莫挽青莞尔,“可以啊,饿了就先吃,就是别吃太饱,一会儿会没肚子吃好的。” 看他点点头又再次确认他会用门闩才翻墙离开了院子,里面的小少年正扒着窗户羡慕地看他飞檐走壁。 现在正是街市最繁华的时间段,想着家里还有个饿肚子的小孩,他也没走远,只挑了只烧鸡买了几个烧饼就急急赶回去。 但因为中午人多,路上挤满了人,他脚程再快也赶不快,只能随着人流缓缓被推着向前。 有一点着急但还不至于太着急,反正自己院子鲜少有人会涉足,而且他也有让小孩把闩好的,应该是不会出大问题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不多久,少年就自己打开了门,蹲在莫挽青跳墙出去的位置等着,想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迎接他,却不想迎来了一群煞星。 宋氏听到手下来说莫挽青居然无礼地把她手底下一个嬷嬷手拧折了!那还得了,让他这么猖獗下去以后家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当下她就带着人手找上门了,让他们诧异的是里面居然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哑巴。 “我问你,莫挽青去哪了?” 可怜的小少年,刚才从魔爪中被解救出来就要面对更加凶残的主母,小脸煞白地死命摇头。他打死也不能说,不管夫人为何问他的下落,他都不能成为拖他后腿的! 宋氏不悦,本打着“训导”莫挽青的目的,意思意思地说两句,最好能挑得那蛮子回嘴或者回手,这样她在将军面前也不至于没理。 但是这又是连个人影都捞不着的情况再度让她恼火起来,这火自然而然地烧到跪地上的小哑巴身上了。 莫挽青她不敢明着动,难道还奈何不了这么个小奴才吗? 皮肉接触棍棒发成闷声声的调,乍一听还挺吓人的,但对于他们这些个习惯了的深宅夫人还真不算什么。 甚至还有机灵的下人给她搬来一个躺椅,让她躺那儿看小哑巴被打。 执行的两个家丁都替小哑巴不值,这个面黄的小少年是邹家的家生子,生他的爹娘在他不过5岁的时候就意外身亡,那时候大家都说小哑巴是个命硬的,竟然克死了自己的爹娘。 其实这种说法到现在还是有的,所以小哑巴虽然是府里土生土长的小奴隶却永远得不到任何好差事,大家都把脏的累的,讨不到好的活给他。 他也是个傻的,别人让他做啥他就做,半点不埋怨,乖巧地叫人心酸。 也有人看他可怜,想着给他争取个好差事,也让他少受点罪,但少年似乎是个没福气的。好不容易有资格可以去少爷身边伺候着吧,结果前一天晚上发起了高烧,临到头时只能让其他人替了。 少爷身边那可是一好差事,但凡不要出错,不出两年都能混个小管事当当。当初顶他的那个瞧人家现在跟在小少爷身后别提多神气了。 偏就小哑巴傻,被抢了好事也不急,还是每天乐呵呵地干着繁重的活。 后来莫挽青住进将军府,夫人给他院子里安排人。大家都知道夫人看着慈善,实际心眼儿小着呢,这回被派去小院子的人等同于被放逐,以后就算能回来也不会招夫人眼。 所以那时候其实没人愿意去,但总得有人去吧?遇到倒霉的活大家就都想到了小哑巴,直接把他推了出来。 其实,推出来也就推出来呗,只要他机灵点,别开罪夫人,那么他也不至于被夫人整治。 而事情往往就是那样,越是想看它往好的发展,它越是会走的坏。 小哑巴刚来送饭没几天就被传出似乎和莫挽青关系很好的样子,这些个夫人也许还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但是今天小哑巴居然顶撞嬷嬷,不仅让嬷嬷抓了个现行,这打就打骂就骂呗,嬷嬷也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可是不幸的是被莫挽青救走了,还顺带折了那女人的一只手腕,听说到现在还在叫唤着呢。 就连打人的家丁都知道小哑巴的不幸,人对于弱者的同情自然让他们不至于真往死里打,手上的技巧他们是懂的,至少不能让小哑巴无故断气是吧? 可惜,他们高估了小哑巴的身体素质,本以为能打了十下八下的,结果不出五下,这小子就爬地上厥过去了。 看夫人那边可没有让歇着的意思,所以就算是泼也要把他泼醒。 冰凉的井水猛地浇上脑门,一阵刺骨,他从昏迷中被强制弄醒,苦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还真是……低估了夫人狠毒的程度。 “啪啪”闷响声不断响起,本就肉不多的臀部开始渗出血来,拿着棍棒的两人一看这不行,不能这么快就出血啊,回头夫人肯定会责怪的! 板子落下的声音还是那么大,但打在身上的力道被卸去一大半,他就知道自己还不会死在这里,只希望那个出去的人啊,快点回来。 “啧,也挺可怜的,索性再减一点,别到时候打死了算我们一条人命。” 另一个人没敢支声,但手上的力气一剑减到最小了,谁知道这小哑巴这么不经打啊,别一会就晕,他们也累啊。 也因为他不会说话,所以往常哀嚎遍地的声音在今日只有细小的哼声,就连哼哼的声音都是极迷糊不清的。 就是这样才越是觉得更为可怜…… 这边莫挽青刚到院子墙那边,就听到里面穿来不同寻常的声音,这声音是……小哑巴! 思及此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下摆一捞就跳上墙,从天而降。 院子里登时静了,连拿着棍棒的人都傻住。刚才他们没看错吗?这个少年居然直接从一人多高的墙那边跳了过来! “谁准你动我人?” 这句半点不客气的话是对宋氏说的,这些日子他自认对宋氏非常忍让,能避开就避开,结果人家居然直接找到他这里,还把小哑巴打成这样! 宋氏唇角微斜,终于把你给盼来了。“行了,不用打了,正主既然来了,还用得着他吗。” 第52章:对不起来晚了 莫挽青的视线从少年身上一寸寸扫过去,到他血肉模糊的臀部时陡升起强烈的怒气。 他自问在邹家很是低调,尽量不去招惹后院的女人们。但她们呢,一次次试图越过界限,挑战他的忍耐力! “再问一次,谁准你们擅自动我的人?” 如此凶煞的少年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印象里的他是个言语偏少的单纯少年,第一次交锋就让她以为少年也就是个任人揉搓的软性子…… 人往往就是这样,你弱他就强,反之当莫挽青直接表露本性时,那独属于战场历练出来的杀伐气息才真正叫人胆寒。 不,她为何要惧!她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而这个少年不过是个可怜可卑的寄居者。昂首睥睨少年道:“是我,你待如何?我是将军夫人,你作为客人却胆敢欺辱家中管事,若是不以你正法,这个家还有没有规矩!” 义正严明的话说出来却掩饰不了她的畏惧,颤抖的指尖虽已尽量掩藏,但莫挽青还是从中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战栗。 他感觉到骨子里潜伏很久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嗜血细胞在叫嚣着渴望杀戮,渴望鲜血的浇灌。 “欺辱?规矩?呵,在我的院子里规矩就是我定的。” 细白却遒劲的手指已然抚上刀身,五步以内的距离他有十分把握让这个女人成为祭饮血的第一个亡灵! 宋氏瞳孔紧缩,一种来自灵魂的震颤让她整个傻住,她像是被猎人盯住的猎物,心脏猛地被攒紧…… “都给我住手!”浑厚的男声救星似地出现,宋氏只觉得杀气陡然撤去,劫后余生的感觉太好。 她万分确定刚才少年就是要杀了她! “夫君……”泪水盈盈的宋氏这一声呼唤饱含害怕和委屈,她是真被吓到了。谁会知道这么个小少年居然会如此恐怖呢。 邹晋楚头一次没搭理她,宋氏嫁给他近十年没有出过差错,端庄守礼的她一直是他最省心的存在,这也是他能一次次容忍她恶行的原因。 但显然他高估这个女人的脑子了,近日屡次惹事,一次两次警告看来并不管用。 莫挽青不管邹晋楚如何处置自己的老婆,径直去把地上破布娃娃一样的小孩扶起。可怜的小孩静静地躺在他臂弯里,蜡白的脸看着直戳人心窝子。 对这个笑面虎女人,他这次是彻底看清了,她压根没有正常人的同情心,柔弱的表像只会衬得她更为恶毒。 少年眼里的厌恶让邹晋楚如遭重击,他的挽青何曾用过这么陌生的眼神看过他?少年柔软干净的笑容还在记忆中绽放,与现实中的冰冷就是两个极端。 他闭了闭眼睛,终归他还是一家之主,有些事还是只能按照规矩办事。 “挽青,你让无辜家丁受伤颇重,罚你在院子里思过一个月,不准踏出一步,更不准任何人来看你。让你师傅好好教教你何为规矩!” 真搞笑,不用问经过,光凭一面之词就断定此事是他的错?还有那可笑的规矩,他本就不是邹家人,谈何规矩? 还有站在他面前的男人,那个他最欢喜的朋友,此刻正大义凛然地决定了他未来一个月的生活。 这就是一场闹剧,一场讽刺非常的闹剧! 邹晋楚的决定看似是在惩罚莫挽青,而对夫人没有过多的责备,只是叫她回去多念佛经。决定出来,院子里的人看莫挽青的眼神更加恣意了,呵,一个惹怒主人的玩物而已…… 其实,他的这个决定明贬实保,借此机会把莫挽青彻底跟后院这群惹事的隔绝开来,以后没有他的允许,宋氏也不允许踏足这里。 这是他对莫挽青的保护,但也只有他知道自己的用心…… 从那以后奇怪的是莫挽青还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不过和邹晋楚的关系也降到冰点,两人再无交集,连个照面都跟陌生人一般。 这一个月说来陪伴莫挽青最多的还是邹晋源,他是唯一一个不受限制可以来见他的人。 “不错,这几日进步挺大。就是执笔的姿势还有些不妥……” 讲解起来总有些说不清,邹晋源索性俯身绕过他肩膀,宽厚的大掌包住莫挽青的手指,一点点把不对的地方改过来。 这个动作不知觉间有种难言的意味,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完全包裹着他,好闻的松墨中带着微冷的余味。异样感觉爬上心头,莫挽青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任由毛笔咕噜咕噜滚落,将纸张画出一道难看的痕迹。 “怎么?” “额,没事。”说话间作势起身,邹晋源果然让开来,被何合围的感觉消失了,松一口气。 “我想如厕。”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1节 撂下这一句话就急忙尿遁,莫挽青知道这样很怂,但他实在觉得刚才的氛围太尴尬,太奇怪,好像他一低头就能吻上自己…… 瞎想什么呢!邹晋源是他师傅,是他兄长一样的人,更是他的朋友。这些日子他一直压抑着,要不是邹晋源过来以教学为名开导他,估计他早就暴走了。 是啊,这小小的院子如何能困住莫挽青,他想出去还是可以出去,不过是没走明面而已。但能出去是一回事,气又是另一回事。 邹晋楚在大庭广众下数次跟他对着来,明明不是他的错还来罚他,这种不公平的对待和他之前的作为迥然不同,说是彻底变了个人也不为怪。 想拎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但那不过就是想想,他也不会真去做。一来心里对他还有气,下不来台去找他。二来这种做法过于小女儿气,太掉价。 然还不等他从那恼人的感情中走出来,邹晋源暧昧不清的态度又让他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有若无的暗示,对视时流露出的感情,邹晋源从未掩饰过对他的感情。 见他没有回应,还会得寸进尺,步步逼近,他笃定莫挽青总会被他打动。但这份笃定在察觉到莫挽青心底总有一处难以到达的地方,每一次他都以为能接触到少年心底,却被一层隔阂隔。 那是少年的自身的屏障,还是他心底有着其他人?他暂时并不清楚,不过他有的是时间,总会有一天他会彻底属于他。 现在不急,他还小…… 被他认为还小的莫挽青正站在围墙下面跃跃欲试,好久没有出去,他都快发霉了。但邹晋源天天来寻他,一呆就是一天,搞得他根本没时间跑出去。 突然衣角被人轻轻扯动,这个院子除了莫挽青就只有那个哑巴少年了,从高度他也能猜出是那个小孩儿。 对这个可怜的小孩,他的同情心很多,给他吃饱穿暖,闲暇时还教他读书认字,还会教他几手防身功夫练。 小孩现在不叫哑巴,有个邹晋源给取的名字,叫莫逆,就叫小逆。莫挽青还问他为何取这么个怪名字,谁知他说,要虽“莫”姓,本就是否定的意思,还取个顺遂含义的名字反而不好,不如反其道而为取个“逆”字,寓意他之后的路顺利些,少些挫折。 莫挽青对此只有不解,一个人的命运难道还能因为名字而产生变化?在他看来,走什么路都是自己选的,想过的好就去拼啊。 所以他教给小孩的只有些弱肉强食的道理,教他如何变强,如何把欺负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因着之前自己来晚一步导致少年重伤的事,莫挽青恨愧疚,愧疚的表现就是无限地宠着小孩儿。 比如此刻,被打扰了也没有半分不悦,而是和颜悦色地说:“小逆,留给你的点心吃完了吗?” 小孩儿太瘦弱,莫挽青总想着给他增加营养,各种食物能塞给他多少就多少。他也很乖,只要是莫挽青塞给他的东西都会吃下去,想要如莫挽青希望的那样长高长壮。 其实一直被莫挽青以为是小孩的莫逆其实比他还大两岁,实际15岁的少年骨架却因为长期缺食和虐待发育比同龄人慢了许多。 不过这些日子在莫挽青这里他似乎抽条了些,只是这么一来,那枯瘦的小身板显得更可怜了,把莫挽青看着心疼的,恨不得每天给他塞五顿。 这不,每日必备的点心是万万不能缺的,各式糕点轮着来。其中以上次邹晋源抽风送来的桃花酥为主。理由是不能浪费。 但显然小孩儿并不喜欢吃这偏甜腻的东西,他和莫挽青的口味一样,喜欢吃的东西就两种,要么非常新奇的滋味,要么就是偏淡的,最好带点微苦的味儿。 对这种甜腻的玩意儿是一万个抵触,但没办法啊,不吃莫挽青会“生气”,只能痛苦地咽下。哼,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硬说是为我好,逼我吃,说来你才是最不正经的那个。 他的内心剖白莫挽青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小孩儿在他的“喂养”下丰润了许多,至少脸色就比以前好看了不知多少。 蜡黄色的脸早已淡化不少,取之而来的是健康多了的小麦色。 说到这小麦色,莫挽青又心塞了,这是他多么梦寐以求的男人本色啊,努力了这么久还是白得跟面团似的,让他平白少了很多威视。 真真是人生遗憾啊…… 第53章:隐情 邹晋源出来时看到的就是非常可乐的画面,一大一小的少年正互相瞪着,大的少年拧眉深思地看着小的,小的一脸莫名地望着大的。 “我说去如厕哪要这么久,还以为你不舒服?原来是站这里和小逆闹腾。” 少年粉白的脸有着刹那尴尬红,和小孩子较真什么的说来确实丢人。也怪他,和小逆呆久了都被他传染成呆子了。 “呵呵,今日我也就教到这里,明日再来吧,别忘记温习功课哦。” 连忙点头,邹家兄弟对他而言就是煞星,还是专门制自己的对头,管他有万般本事都难逃人家的手掌心。 可不是吗,以前他莫挽青何时被人管过,也没有人能管得住他,军部杀神的名头可不只是好听而已。 但到了邹家兄弟面前,野狼成了家犬,温驯乖巧的不行。呸,不自觉居然把自己跟狗比,他也是够蠢的。 算了不想这些个破事,拉着小孩练武去。跟莫挽青一样,莫逆对练武也非常感兴趣,不过根据他熟练的身法来看他最适合的还是长枪。 可惜小院子东西有限,长枪这种玩意儿却是没有的,所以现在小孩儿是拿着竹竿比划的。但竹竿比较只是竹子,有点强度但对于杀人用的招儿还是招架不住的,小孩儿一开始练还好,时间长了练到后面要学到真正制敌的招式问题就来了。 只见少年深吸一口气,摆好姿势,先一个利落的甩腿,假想敌人被扫倒下,长枪就在这时猛地刺向敌人“喉咙”,也就是坚硬的地面…… 莫挽青想叫“轻点”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少年在他的教导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下去!只听“咔”一声,霸气是霸气,气势是很足,但那根刚做好没多久的“长枪”就再一次阵亡了…… “哎,下回记得轻点,这都第多少根了。” 而又一次干了坏事的少年只能站在原地憨笑,拿他有什么办法呢,难道还能真跟他计较不成?不过他是真得考虑去给小孩儿搞个长枪来。 说到武器自然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老蔡,他做出来的武器当然是没话说的,他的这把大刀就完美的很,他可非常爱不释手的。 可是,当初老蔡也是看在邹晋楚的面子上才给他一把好刀,此次没有了邹晋楚是否能求到还是个问题。 先不管这些,老蔡总要开门做生意的,他相信有之前的交情在,买一把好长枪不该有问题。“改日一定帮你寻把好枪。” 小孩儿黝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欲语还休,那小模样看着真是好玩,莫挽青没忍住恶魔之爪,揪住他的小脸拧了一下。 拧完看小孩儿一脸懵逼的样子还装作啥也没发生的样子,反正他就是喜欢这种小孩儿。又乖又听话,还不软弱。 是的,看着跟包子一样的莫逆,其实性格跟小狼一样,只认莫挽青,其他人一概不搭理的。就连吃的,只要不是莫挽青给的,他都不会吃。而且也只在莫挽青面前乖一点,在其他人那里就是一个活脱脱的狼崽子,凶着呢。 就连常常来这里的邹晋源都难跟他亲近起来,一开始还有几分逗弄心态的他被狠狠甩了几次面子,后来也失了兴趣。用他的话说就是“谁养的崽子跟谁亲。” 话的意思是说莫逆不亲人,但耐不住莫挽青喜欢啊。不亲人最好,像那种傻呆呆的乖小孩,一转头就会被人拐走,哪像他家小孩儿,用绳子都拖不走。 然他不知的是,邹晋源喜欢逗弄这个小孩是因为他和莫挽青咋一眼看着很相似,是性格上的相似,不是面貌上的。 但那种相似也只是一部分,莫挽青是凶狠中带着单纯,而这个狼崽子和莫挽青一样凶狠却并不是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呆傻。可以说,他的呆傻是为了博得莫挽青的喜欢而装出来的而已。 都是伪装的高手,要察觉到别人的破绽总要便宜些。比如少年背过身时陡然转深的眼睛,比如他对自己若有若无的敌视…… 所以他也不过逗弄一二取个乐子,更多的却不愿接触了。果然世界上只会有一个莫挽青,不会有第二个。 至于这个小孩儿,只要他没有伤莫挽青的心,他就不会把他处理掉。而且莫挽青多这么个护卫也不差,虽然这个护卫目前还没成长起来。 他们三人形成的这种圈子虽奇怪,却很是稳固。这还是拜这两个伪装者所赐,他们两个都是识大局的,互相有嫌隙也能掩藏地很好,井水不犯河水,三方也就安然无恙。 这种微小的平衡只要别被外力冲击至少可以维持很长时间。 对莫逆而言,他希望这个小院子永远被锁着,这样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改变,但希望也只是希望。 晚间小院的门被人敲响,莫挽青披衣下床去给人开门,发出的动静让睡在外间儿的莫逆醒来了。他看着莫挽青轻声走出去,然后院子口有人在轻声交谈。 心里清楚来人是谁,不想让莫挽青被“欺负”连忙悄悄摸过去,人还没到院子口就听到争吵声。 “大将军,大晚上的没啥事还是先歇着吧,小破院子不欢迎你。” 见到他的那一刻下意识已然说出讽刺的话,出口才发觉不对劲,怎么跟吃醋的小娘们似的,这也太恶心了。思及此连忙扭头,不想让来人看到自己尴尬的脸色。 天这么黑,就算他不扭头,对方也看不到的,但是他没想到这层。 而将他扭头动作误解为对自己的厌恶,邹晋楚心里的苦涩更甚,“我……只是来看看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对少年禁足的命令是他下的,也是他下完后唯一后悔的命令。理智告诉他,少年是他的好兄弟,被自己管什么似的关起来,怎么着都很奇怪。 但下意识就想给少年最全面的保护,虽然这种保护可能会让少年厌恶他更多。 他曾侥幸地希望少年能明白他的用意,并不再记恨他。然而想到少年的脾气,还是觉得这种奢望太过离谱,他没把院子掀了都算冷静的。 当然少年也没整出个大闹天宫,反而很安静地蹲在院子里不出来了,就连暗卫都说没看到他出去过,真是奇怪了。 难道真的有二弟在就会平静很多? 想到这里连当初撞见他和邹晋源暧昧的火气都抛开了,就想来找少年,甚至还给自己找借口说要亲自来跟他问个清楚。 但人是见到了,莫挽青看着却不怎么想见自己,语气冷淡,还一脸厌恶,这让他又是一阵纠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急急忙忙下决定。 说出来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邹晋楚就算后悔也无法让两人回到原点,只能捡着话说,希望能挽回些。 莫挽青却不想大晚上地跟他在这里扯皮,直接下了逐客令。开玩笑,里面小孩儿还睡着呢,要是他醒来发现自己不见不得吓着啊。 “挽青,我……上次的事是我太莽撞。” 对不起三个字对他来说还是太沉重,而且他心底总还是觉得自己没错,他和二弟的暧昧是他心里一直存在的疙瘩。因此可以服软,但不能认错。 莫挽青危险地眯起眼睛,感情意思还是自己错了?可笑,今天他还真被拱出火来了,非要跟他说说啥叫真实情况。 “莽撞?只是莽撞?你还真能撇清。那我受的误会呢?” “什么误会?我亲眼看见你们两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眼睛被狗吃了!我刚冲完澡摔了一跤正好摔一团怎么了!” 邹晋楚懵逼了,跳起来骂脏话的莫挽青,以及真相…… 少年根本不是会撒谎的人,那只能说是那天邹晋源故意那么说让他误会的。哭笑不得,“我竟不知真相是如此的……简单。” 心想,枉我为之纠结这么许久,还累得和莫挽青的关系降到冰点,真是自作自受,也只有这个词能形容他了。 只需要一句解释就能解开的误会硬是拖了近一个月,要不是他每日看暗卫报告邹晋源和莫挽青“亲密日常”他还能继续生闷气下去。 这还没完,那边莫挽青心想,既然前面的都说了,索性连着后面的一起说。 “那日也是如此,那个刁蛮仆妇虐打莫逆,我才出手制止她的,况且不过是拗断一根手腕,能有多重?” 断个手腕不就是接一下的事嘛,结果他那夫人倒是搞笑,领着一大家子过来兴师问罪,还把他这个家主给折腾过来。 最后呢,自己因为懒得解释,得到个禁足的惩罚。要按着以往暴脾气的莫挽青早就说了,但有之前莫名其妙的怪罪在,他心里闷着气更懒得解释。 听完邹晋楚并不觉得好笑,因为后面那件事他听到的可和莫挽青说的对不上。之前来通报的人说莫挽青跑到厨房大闹,嫌她们送饭送的晚了点,还失手打伤了一个厨房管事。 那管事也是邹家的老佣人,听说伤的极重,只能卧床休养。邹晋楚虽觉得其中有点蹊跷,但毕竟目的只是让后院的不要来折腾莫挽青,目的达到了对因由也就没那么重视了。 就差这一步调查,又让另一个误会产生了。 第54章:误会解除 “岂有此理!这帮欺上瞒下的奴才我定要好好惩处!” 当然是不是仅仅只是奴才还未可知,邹晋楚这次和莫挽青可以说有他们自己的原因,也有下人的挑拨。 “现在好大的威风,说白了就是个蠢的。” 莫挽青双手环胸睥睨着某大将军,而被他骂成蠢的邹晋楚居然无言以对。说来,他也算是识人不明,被人坑了也确实有他自己……蠢的原因吧? “没事就赶紧滚回去睡!” 就算解开来他也依旧没好气,毕竟任谁无缘无故被晾在一边月余都不得舒坦。就算误会解开也不至于立马变好。今日他是看清楚了,邹晋楚不仅脑子直,人还蠢。 化身为傲娇少年的莫挽青赶人也是很干脆的,半句多余的话都不让邹晋楚说,直接把门“哐”地甩上。 可真是结实的闭门羹…… 邹晋楚摸着险些被夹到的鼻子暗叹,这将军府还是需要整顿一下了。 次日邹晋楚直接解了莫挽青的门禁,收货莫氏冷笑一枚。紧接着他叫人着手清理家中仆役。 凡一个月内无所作为的清理出府,凡在主子背后嚼舌根的,一旦被举报且查明无误直接发卖出去,凡是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直接送官去…… 如此种种,不出三天府里便哀嚎遍野,宋氏门前的台阶都要被求情的下人给跪烂了。 但宋氏自身难保,哪可能会救他们?那日邹晋楚直接来到自己院子,把她一通教训,让她把《妇德》好生研读。 又是读书,想她宋家出来的嫡小姐能少了读书吗。说白了也就是变相地怪她做错了,但她何错之有? 莫挽青是个妖孽,他会害死将军的。她帮着把人除掉,算哪门子的过? 不过不管她如何抵死不认,这部分责任是硬要被扣在头上了,这次她是真的失宠了,就因为她处置一次莫挽青身边的奴才! 当家主母的脸面被削了个干净,不仅如此,邹晋楚随后就去看望怀有身孕的苏姨娘更是在府里掀起轩然大波。 将军居然去看苏姨娘了! 其实按理怀有身孕的姨娘就算位分低一点也合该受到稍微多一点的照顾,其中当家的去怀孕姨娘屋里的次数直接决定生出的孩子受重视的程度。 苏氏以前也是个内敛低调的女子,这次意外怀上孩子本也没指望得到多少关照,不过是三餐比往常略精致些。 但是这次她的运气似乎来了!大夫人失势,将军失望之下对自己青眼有加,而她这时候正怀着身孕,这说明什么谁还不明白? 苏氏确实不是个爱争宠的性子,但她现在怀着孩子,必须为孩子着想啊。所以不管如何,只要将军来他院子里必然要扮的好看些,就算挺着个大肚子也不能让将军扫兴而归。 可惜她算盘依旧打错了,将军来自己院子似乎并没有多上心,每日问的都是一样的问题,像是例行走的流程。 欢笑变成了深思,但将军时常来她院子里的事给她带来的好处已经是极其巨大的了。不管将军是出于什么原因,哪怕只是为了他肚子里的孩子她也很感激。 女人眼里的感激很容易察觉,苏氏记忆里是个胆小的女子,话不多却还算懂事。这个孩子说来也是意外,那次他喝多,不知为何地和苏氏同房了。 醒来勃然大怒,他最恨女人耍心机往他床上爬的事儿了,那让他觉得非常恶心。 可苏氏胆儿跟兔子一样小,平时连抬头看他都不敢,她哪敢耍这种手段。 也只有那一次,邹晋楚没有怀疑什么,只当这是一场意外,而这场意外除了给他带来一丁点内疚外便再无其他,且这点内疚还只给了莫挽青。 但现在看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苏氏,他很无奈,也夹杂着一点歉疚吧,说来要不是他鲜少涉足后院,他们这些偏房也不会生活的如此困难。 从他看过来的一应布置和摆件都是非常简单而且廉价的,就连苏氏身上穿的衣衫也是半新不旧的。每年府里都会有专门做衣裳的,但这些似乎他们都没享受到。 宋氏啊宋氏这就是你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后院? 只能说越是观察越是心寒吧,他对这些女子没有感情,但不意味着他们就不该受到人该有的对待啊。 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忙活着倒茶,邹晋楚也不忍,“坐下吧,月份大了动作起来难,以后这些杂事让下人去做吧。” “是”屁股还没坐热,就急急忙忙站起来行礼。这也是宋氏定下来的规矩,将军命令下来必须要行礼后称“是”,这个动作她现在的身子做起来非常困难,但还是不敢违背。 邹晋楚拦截不及她便行完了,只好无奈道:“以后你这些礼就省了,别折腾。” 苏氏一听又要去行礼,突然反应过来不用行,顿时尴尬地立那儿了。 他也只有叹气,这些个姬妾被宋氏调的太好,太规矩,每每相处起来他都像凶残的地主,说不上两句话就卡,他能呆下去都怪。 “好了,我还有些公务,改日再来看你。” 这一来苏氏自然要起身送他,就算邹晋楚说了无数次不用送,她还是会坚持送他到门口。 确实无奈,经过这些个事儿,他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他的贤妻是如何“贤”的。他本想等时机成熟再来处置她,但眼下看来却是不能等太长时间。 看看他的府邸被这个女人整治成了什么样子,奴才欺上瞒下,姬妾噤若寒蝉,只有她一人独大。亏他还以为她只是个有点心机的小女子,本性不至于坏的,他真是错看的离谱。 邹晋楚其实并没有抹挽青说的那么……蠢,实际上他还算聪明,很多事情都能预料地差不多,但就每当遇到莫挽青的事就有点无从下手,往往凭借一面之词就有所判断不过是因为他失去了平常的冷静。 比如这次,他其实是故意来苏氏这里的,有点利用这个女子的意思。那边刚打击完大夫人,这边就去了姨娘房里,于大房会是非常大的刺激,进而将炮火对准这边…… 为了暂时转移宋氏的注意力,他也是煞费苦心啊,只不过面对小白兔一样的苏氏他还是没能狠心推她进火坑。 就当这几日去她那里给她带来稍微好一点的生活也好。 府里的下人撤换掉一批却还是改不了原先的恶习,看他的喜好决定给各自的好处,苏氏他们就是因为自己不常去才会困窘至此。 他也是尽力了,行兵打仗上他是好手,但在后宅管理上他根本不擅长,不知道如何让这群顽固的家奴,就算全部换掉重新买一批,训练出来也是个难题。 暂时也只能先清理着,待有问题时再清理出一批,他想,一批批清理总能把其中的蛀虫清理干净吧? 不管这边因为他的几句话掀起将军府里最大的风浪,邹晋楚自慢悠悠地踱向莫挽青的小院子。 今日邹晋源正好有事没能来的了,莫挽青正带着莫逆挖土。 前些日子邹晋源跟神经病一样送来许多鲜花制品,以糕点和酒为主,其中莫挽青最中意的当然就是酒。 可是酒虽好,再节省着喝还是喝完了。喝完问邹晋源再要居然被他无情拒绝了,理由是,小孩子不能喝太多酒! 去他大爷的小孩子! 这日莫挽青酒虫爬出来,馋的要命,邹晋源不来只能自力更生。从邹晋源给的乱七八糟书里居然翻到了酒的制作方法。 米酒是最简单的,但是味道跟饮料没差,喝着不够味儿。花雕他倒是喜欢的厉害,但制作太麻烦,他一个新手未必能做出来啊。 权衡之下取其中相对适中的也只有果酒了,果酒喝起来也不算烈,但总比米酒要好。给小孩儿现场再次表演一次翻墙,这次他非常迅速地买完几斤上等葡萄就赶回来。 看到安然无恙的小孩儿心才放回肚子,不过也决定以后得教他翻墙,下次出去还不如直接把他带着,免得自己老不放心。 葡萄酒制作相对比较简单些,手巧的人一次成功且做出不错的酒也是可能的。莫挽青是坚信自己就是那个手巧的人的。 但是呢,他们光处理葡萄就折腾地满头大汗,吃了一肚子的葡萄才收拾出一半勉强算符合要求的,连忙把东西小心铺在罐子里。 为了让它喝起来更棒,莫挽青还按照自己的理解想给它埋地里去,因为他印象里好喝的酒都是从地里挖出来的。 于是便有了两人合力挖坑的场景,还正让邹晋楚给撞见了。 “这个创意真的是……很有趣,等你开坛我定要好好尝一口。” 其实他也知道以少年毛手毛脚的尿性,能做出来都算奇迹了,至于能喝这种境界啊就不奢望了。 莫挽青瞟他一眼,然后继续跟小孩儿挖坑,他们想挖深一点…… 等到他们将东西完全摆好埋好,并做好标记莫挽青才拉着莫逆准备回屋子。邹晋楚呆在后面显得异常尴尬。 “你,还不跟上来?” 哼,他都被晾了一个多月,自己被晾着就知道不好受了? 第55章:冰释 屋子里还是跟以前没大差,只是多了一个人住外间便多了点人味儿。书桌上凌乱散着的书本和纸张,上面僵硬的涂鸦一看就是初学者所出。 与凌乱的书桌不同,屋子里其他地方都整齐到近乎诡异,比如被叠成方块的被褥,床铺一丝不乱还算正常,这被褥为何叠成如此怪异的形状呢? 可惜莫挽青永远也无法跟他解释这是最标准的形状。其实他本不是不拘小节的人,东西还是喜欢乱铺的,但有些个习惯被训练出来了一时难改,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叠好被子。 当然这点小插曲只是让邹晋楚疑惑了一下,随即便被忙碌着的莫挽青吸引了。 一回屋子莫挽青就指挥着莫逆将屋子里的花盆搬出去,说要让花晒晒太阳。两人跑进跑出好几趟才把盆栽齐齐摆放在屋檐下,看着沐浴在刚光下的盆栽,邹晋楚只觉笑意再也压抑不住,喷薄而出。 “哈哈,这些个都是室内摆件,本就不需要多少日光,让你们这么折腾还不死的更快?” 莫挽青一僵,心虚地瞅一眼盆栽们,他以为阳光对植物很重要呢,见这些小可怜缩在屋子阴影里,想着挪出去它们该长的更好些,此外还有每日浇水也是非常勤快的。 但似乎这些家伙真的反而长的比较缓慢,有的甚至月余没有丝毫变化,叶片也日渐缩小。 还纳闷是怎么回事,恰被邹晋楚当面点开,那种心虚中带着微尴尬的感觉颇不美好。 脚悄悄踢了踢盆栽,稍微往里面挪了挪,却还嘴硬道:“嗯,我觉得它们需要阳光就好。” 呵呵,他会承认自己有错才怪,说不能晒又不是完全不能,大不了以后再也不搬呗。 被这一通乌龙搅合下来,两人间若有若无的尴尬顿时消失无踪,冷战多时的他们不过需要一个较为平缓的台阶下。 莫挽青指着莫逆叫他去整理桌子,自己则揪着邹晋楚来到院子里的花藤架下,那里有一张石桌,两人相对坐着刚好。 凉风习习,斑驳的树影轻轻摇曳,莫挽青的面容也像在变幻着。 未名感慨充斥在心头,邹晋楚几度动了动嘴皮子,还是想不出合适的措辞,僵在那里跟个傻子一样。 “邹晋楚,你食言了。” “哈?” 眉一挑,食言是不是?他不介意帮他回忆下,“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承诺吗?” 少年明灭的脸庞,微颔首,微风化开他额间碎发,半撇的嘴角引出一丝委屈来。他愣然看着少年的秀美的侧脸,那句承诺也被想起了。 苦笑,他说要护着少年,不让他被人伤到,但说来承诺居然是他亲手打破。当时的悸动和现在的别无二致,他想放在手心里呵护的少年是他亲手推出去的。 “是……我食言了,挽青还愿意给……大哥一次机会吗?” 苦涩的感情难以言说,想狠狠拥他入怀,却只他的天空不应只在自己怀里。他终究是他的兄弟,是他想当成亲弟弟疼宠的少年。 不想莫挽青怪异地看他一眼,黝黑的眸子里满是……鄙夷。 心顿时凉了大半截,难道他知道了自己心意?少年眼里的鄙夷可不就是对他极度看不起的吗。他该无法理解这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吧,若是他难以接受…… “咦,搞得跟哭丧一样,屁大点事儿,也不全怨你。晚上我想吃糖醋鱼,记得给我带啊。” “哈?” “我想吃糖醋鱼。” “不是这句!” “屁大点事儿,不全怨你?”莫挽青严重怀疑邹晋楚变蠢了,这么简单的两句话也要他说两遍! “你……” 莫挽青更为无奈,只得解释道:“我寡很久了,想吃点肉而已,你要是方便的话给我带壶酒,最好是花雕哦。兄弟,之前的事别放心上,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 当然最好是他为兄,邹晋楚为弟,反正他是永远不会认邹晋楚为兄的。开玩笑,他本来就跟邹晋楚差不多大,脑子还比这个一根肠子通大脑的高级许多,凭啥要当小弟啊。 他很感谢邹晋楚对他的帮助,但不代表他会服这个呆瓜。对,就是这样,非常完美的总结。 邹晋楚很是无奈,这种毫无违和感的混搭也只有莫挽青能说的出口,而他竟无法反驳。初时被少年原谅的感动当然无存,只有深深的无奈,也许他该好好了解下这个兄弟了。 “好……” 是前世欠下的债吧,这个面貌艳丽的少年往往能轻松左右他的情绪,同时也能让他难以拒绝对方的要求。 不过他倒是从其中再次感受到邹府奴才的手段,这些日子的整顿看来收益真的不大,该猖獗的还是猖獗,挽青禁足的时间内很可能就没人搭理过这个小院儿。 他可不记得自己还下令禁食,下面便擅做主张代为处罚莫挽青,连顿饭都不送了是吧? 少年旋身离开,跑到花架子下面拨弄着半熟的葡萄,巴掌大的脸上全是期待,孩子似的样子让他心似乎被柔软的东西触碰到,麻麻酥酥的,很奇怪却夹杂着微甜。 陡然看少年一个转身,他慌忙将情绪掩藏好,突然间明白过来,也许莫挽青根本不需要什么奴仆,只需要给他一个小院儿,当然这个小院子最好带个小厨房。 “挽青,我派人帮您增建个小厨房如何?” 忆起少年曾熟练地给他下过一碗除了色以外全部具备的面食,想到那独特的味道,心便热了起来。 “可以,去办吧。” 莫挽青头也没回地说道,有个厨房也好,比自己爬墙出去买方便,想了想还是决定趁邹晋楚内疚着多要点好处来。 “我还要一个小门,就在那儿打,出去就是街市。”最主要的是街市里有好多他没见过的美食,有个小门可以偷溜出去简直不要太棒。 让人一目了然的要求,邹晋楚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还是成了“好”。就是再让他一次又如何,担心他的安全,府里的暗卫也不是摆设,何必将他拘着。 莫挽青表示很满意,满意的结果是给了邹晋楚一个赞赏的眼神。不过他随之就对邹晋楚下了逐客令,“没啥事你赶紧着走吧,早点叫人来装修。” 显然是把他用完就扔,还扔的很理所当然,邹晋楚不禁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反省下少年何时从乖巧的变成趁火打劫、薄情寡义的…… 不过被丢出院子他也不恼,只庆幸成功挽回和莫挽青之间难得的感情,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急。 院门阖上,莫挽青也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他皱眉深思,自己和邹晋楚算啥,好哥们?也不像,他们要比一般哥们更要些,相处模式也是有几分奇怪的。 以前的误会说开来,他确实原谅了邹晋楚,但毕竟是曾经伤到他的经历,那些个话还在心底留着,说不上来为哈,就是略别扭。 但他是知道这个朋友的,放下身段来求他了,他再端着很可能打击到他,更甚之失去他。自己既然原谅他了便没必要还将心里的计较摆出来,于他们二人都会是另一种打击。 总结来说,他确实对邹晋楚很有好感,但后来又生了点嫌隙,以后这道缝会不会填上还要看造化。 至于他骤变的性格嘛,那不过是他本性暴露。乖巧什么的不过是邹晋楚主观看法,他是忘了第一次见面莫挽青把人直接踹池塘里的事儿…… 如此剽悍的少年,就是面相唇红齿白也绝非善茬。 “和好也好,以后吃肉喝酒不愁!” 所谓禁足的时间可郁闷死他了,三餐都是邹晋源给带来的,这货是个假正经。发起疯来能给他带全素席,说是养生,养生个屁!虽然他很喜欢这里的水果蔬菜但不代表他就是食草动物啊。 始作俑者的邪恶不止于此,大大小小的逗弄就没停过,其中最让人无语的是他居然派人送来大大小小十几种鲜花糕点,桂花桃花荷花……四季花儿都齐全了,把他看地晕乎乎的。 可怕的是,庞大的糕点数目在很难保存的地方只能都放肚子里。 莫挽青最恐怖的记忆就在于三餐都吃甜腻的糕点当饭,第一天他还能强忍着吃下去,第二天开始见到糕点反胃,第三天生无可恋地塞,完全是吃到吐的一次经历。 他记得当时自己用最严肃的口吻告诉他,“我不喜欢甜食!” 很严肃,很有气势的一句话,可惜换来的是邹晋源假装不解的眼神,以及让人吐血的回答。“我以为你很喜欢的,那次你不是连花瓣都吃吗?这些都是新鲜花瓣做出来的,你该很喜欢啊。” 去你大爷的喜欢!不就是吃了一次花瓣吗?要是时间可以倒流,他打死也不干吃花瓣这种蠢事了。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尝一口花瓣并不算什么,常人见到顶多笑话下,哪会跟邹晋源一样特意送来这么多花瓣制出来的糕点呢?其实他只是借此整一下少年而已。 如斯不厚道的人,原谅“单纯”的莫挽青还未察觉吧。他若是知道不说扒了邹晋源的皮子,也会抡起大刀跟他决斗的。 第56章:老熟人 天儿渐渐热起来,不过赶在黄梅雨前莫挽青的小院儿被改造好了。 真是可喜可贺,这几日因着装修的缘故,莫挽青不得不暂时搬去邹晋楚院子的偏房住着顺带拖着一个拖油瓶莫逆。 短短几日的时间,邹晋楚那些个姬妾可差点用眼神把他戳穿了。真是没话说,自己丈夫看不牢还将问题归结于他身上,纯洁的哥们住两天怎么了? 也不怪他吐槽,这些日子他虽然住邹晋楚院子里,但他这些日子都很忙,基本都在书房睡的,总共见面次数也不超过十个手指头的数,这怎么可能暧昧的起来呢。 不过讲真莫挽青这些个日子其实很想去找邹晋楚来着,莫逆的长枪始终是他心里一个遗憾,这孩子天赋不错,若是有把好兵器使者,假以时日必然成大气候。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非常残酷,邹晋楚和他能见着面的机会少,见面了也来不及说几句话就匆匆离开。 这种情况下要开这个口就好难的,思前想后,眼见着孩子折断的竹子树木直线上升,不得不将此事就紧处理。 既然你不来,我就只能去堵人了呗。 邹晋楚下朝必经的路成了他最主要的蹲守地点,不管日光如何毒辣,莫挽青都坚持立在路口,望啊望的,恨不得化身成望夫石…… 呸,哪门子望夫石! 邹晋楚不好等,第一次估计错了时间,去晚了一步,人刚回书房处理公务,咳,男人处理公务的地方他还是不太方便闯的吧。 第二次去倒是去的早,却等了大半天才从小厮嘴里得到消息,感情人家被皇上留下来商讨大事? 再一次失败而归,第三次他学聪明了,不仅问清楚时辰,还确定好了今日皇上不会留人! 还是前两次待的位置,这里只要一拐过弯就能率先看到自己,背后还是一棵巨大的合欢花树,那意境……粉红的小扇子簌簌落下,飘散在少年单薄的肩头,他背依靠着大树,头略低下,纤长的手指曲起在唇边,那里挂着一抹期待的微笑。 呸,实际情况是现在合欢花早就开过了,花瓣掉地上被莫挽青暴力碾压下变成了真正的花泥,当然那动人的香气还是存在的,不过呢,莫挽青对花粉略过敏,站那儿喷嚏就没停。 “啊欠!邹晋楚你个智障快点下班啊!老子快要被熏死了,啥破花儿。” 打喷嚏打到眼泪汪汪,视线都模糊了不少…… 刚下朝的邹晋楚拖着略疲惫的身躯从原路想回书房稍微小憩一会儿,这两日边境来犯,皇上紧急招他商谈,不日不夜地加班分析战略,人也到了精神极限。 拐过弯儿却见到一幕他不可能会看到的,唇红齿白的美貌少年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像是有无限委屈要诉说。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儿直叫人恨不得将他揉到怀里好生揉搓…… 不对啊,这不是莫挽青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这个样子?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看花眼了,一定是太久没见到他产生幻觉了。 而被他当成幻觉的莫挽青看到他呆愣在原地,索性自己像他走来,踏着满地芬芳,捂着饱受虐待的鼻子说:“终于等到了,我有事跟你说!” 嗯……单枪直入是少年惯常的风格。 啊,不对,是真人! 邹晋楚纠结地揉揉眉心,真是没救了,果然熬夜是不能多的。 “好好,跟我来吧。” 莫挽青快速应一声,然后屁颠颠地跟上去。有求于人的莫挽青还是很乖巧的,让去哪儿谈就去哪儿谈,废话不多说。 不过他也不会刻意的讨好,只能说对人态度稍微软化一点而已。 邹晋楚很疲惫,这还只是他作为旁观者看出来的。化不开的愁绪凝结在他眉尖,莫挽青突然有点踌躇,自己现在这个算是打扰他吗? “你很少欲言又止,说吧,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我能帮的定不会少帮。” “唔……我想问老蔡再买把长枪。” 还当他有多大难处呢,结果就这点事儿,“买啊,银钱不够去账房支就是。” 囧,居然有一种问家长要钱买东西的感觉,何其相似。但他担心的分明不是这个啊,他是怕老蔡不愿意卖给他。 少年面上的难色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倒锁着烟眉叹气道:“我怕他不卖啊。” 老蔡给他的感觉就该是世外高人那种,卖兵器要事先看别人是否配得上他的东西,若是配不上就是千金不卖。 莫挽青的想法直接取乐了他,老蔡要是知道自己被当成世外高人肯定要笑背过去。不说他本就是个手艺出色的匠人,就算他是世外高人吧,高人开个铺子在街上难道专门找有缘人白送武器啊?不用吃饭了啊? “只要不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其余都是按价格卖。” 凝结多日的眉梢舒展开来,轻松的感觉由眉梢灌入身体里面,只觉得疲惫都被驱走很多。 莫挽青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这么一来,他前些日子的纠结和这三日傻逼似的苦等感情都是白付出的? “莫不成你是为这个才……” 邹晋楚显然也是想到了这层,顿时又察觉出一个笑点,这孩子是有多逗,误以为卖兵器的老蔡是高人,怕他不肯卖跑到自己这个熟人面前想要个脸面。结果压根儿不需要,瞧这小脸儿皱的。 莫挽青柳眉一竖,太丢人了,绝对不能承认,赶紧再想一个借口出来! 有了!“那个,前些日子埋进去的葡萄酒可以喝了,我来叫你的。” 邹晋楚……算了,给他留点面子,暂时不拆穿其实叫他可以随便让个人过来下就好。不过这倒给他另外一个逗弄莫挽青的点子。 “唔,想必挽青是极想我去品尝,大太阳底下站着多不容易啊。” 点头,点头,猛点头。对,我就是真诚地来请你喝酒,顺便来问一下长枪的事儿,真的只是顺便! “挽青有心了,晚一点我自会过去与你把酒共盏!” 很好,完美,这个借口找到太机智了。 既然圆过去了,剩下只需要莫挽青回去把那坛酒挖出来便好…… 当初作死埋的太深,现在挖起来很是费劲,小孩儿并他两人捯饬了老半天才把坛子边沿刨出来。 “呼呼,下次不能埋这么深。” 莫挽青力气是不小,但做起这种又要力气又需要技巧的活还是很累人的。因着他们两个没经验,东西埋哪儿只有个大概印象,却不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只能就着画出的那大圈子慢慢挖。 这挖起来也不容易,力气不能太大,太大万一直接把东西给凿出个洞就都毁了,太小力气又很费时间。 两人就掐着那点力道一点点在刨土,越到下面越不敢用太大力…… 总的来说波折还是不少的,万幸的是那坛子酒最终还是被他们挖出来了。 莫挽青取出来首先就是看酒封完整不,看着还好,就拿去清理,拿棉布擦擦表面的泥,直到这玩意儿干净下来。 “要不要拆呢?” 他怕拆开放那儿酒和空气一接触会变质,不拆开看看的话他又怕晚上在邹晋楚面前出丑…… 小孩儿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好奇这坛子酒,莫挽青做的酒呢,它会是什么样子的? 见他直点头,还带着期待看着自己,莫挽青知道这是鼓励他去拆呢。 “好,拆!” 大不了拆了再迅速包回去,他就取一点点看。 当红色酒封被揭开时……莫挽青的脸,顿时就……绿了。 因为那根本不是酒味儿,而是浓郁的酸味儿,也就是说他不仅酿酒失败还整出一坛醋?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2节 就连小孩儿闻着这味儿都笑了,他指了指酒又冲他摆摆手,意思是这酒不能喝。 沮丧,“那怎么办?都答应了,现在反悔肯定不行吧。” 愁啊,他怎么随口一说的借口又是另一个软肋,这酒拿出来给得让邹晋楚笑死,这货也不是个正经的,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调侃他的。 抱着那坛子名酒实醋的玩意儿,莫挽青开始思考各种可能逃开今晚喝酒的法子。 “装病?装忘记?” 小孩儿连连摇头,小手一指,正是那刚装好的小门儿。 对啊,他完全可以买一坛子葡萄酒,就说自己酿的,他们肯定喝不出来! “真聪明!我这就出去买酒,对了,你要不要也跟我去?” 此话一出,先前还木着脸的莫逆立马点头,生怕他反悔似地拉住他衣摆。“好,带你出去,到外面要当心,不要走散啊。” 外面是集市,人来人往的,听说还会有人贩子在里面摸鱼,他怕小孩儿丢掉,一路上一直拉着他手。 莫逆非常乖,寻常小孩第一次来集市肯定会要这个要那个,他却除了眼里淡淡的兴奋外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也不主动要东西,就算莫挽青问他要不要也是坚定地摇头。 不过他却在一个杂耍摊子面前停住了脚,莫挽青还当是因为小孩儿终于还是被好玩的东西吸引来着,结果一看之下顿时明白并非如此。 因为那杂耍的是在舞长枪,细长的枪身在他手里轻松旋转,速度快起来只能看到刀头红缨划出来的圈子。 莫逆羡慕的便是他手里的长枪,虽然不是多好的质量,却是真真实实的一把长枪,比以前他用的竹竿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第57章:一些趣事儿 “想要?” 猛点头,看着正入迷的莫逆下意识地点头,等反应过来已来不及了,对上莫挽青漆黑的瞳孔,紧张地搅起手指。张嘴想要辩解的话被天生劣势阻碍,急得满脸通红。 他想说自己不需要,真的,说起来他们也是窘迫的厉害,哪来余钱买这种东西。再说买这种东西不是浪费嘛,反正它永远不会派上用场,一个哑巴而已居然妄想上阵杀敌…… 突然头顶被一片温暖罩住,那只白净的手在他头上做着极尽捣乱之事,将他好不容易束好的发搞得乱七八糟。 “小事,过两天带你去买。” 说完拉着小孩儿走向酒馆。葡萄酒并非一般酒品,也只有那些个稍微高档些的酒楼才有。 京城中能说得上号儿的高档酒楼也就两三家,其中一家名叫万福楼的酒楼便常常推出富有异域风格的酒品,想来应该不缺葡萄酒。 果然上柜台那边一问,确实有,却凑不够一坛…… “这瓶紫金葡萄酒,产自盛产葡萄的番疆,酿酒的葡萄都是选一串上最圆润饱满的颗粒,往往一串葡萄也只选个一两颗出来,光是选材就这么讲究,这酿造工艺还能差了去……刚进来不出三天就只剩下一小瓶,还是您今儿个来的巧!” 莫挽青默然看着他手心里那瓶被吹成琼浆玉露的葡萄酒,细长的瓶口被瓶塞塞的严严实实,透不出一点气儿。 而看似平淡的巴掌大小瓶儿居然要价10两银子,他就是再不知柴米油盐,看几文钱都可以供三餐吃喝了,10两,他怎么不去抢啊? “客官?” 小二最会看人脸色,瞧他犹豫不已的样子就知道八成是个穷酸,舍不得出钱,不过出于大店出来的素养他客气且委婉的提醒他,要买就买,不买就滚。 然而信号接收不太好的莫挽青直接给忽略了过去,反正你现在也不忙,让我考虑下又何妨。面子重要还是实际生活重要呢,巧的是他身上恰好带了10两银子,同时这也是他们二人仅有的银钱。 月钱这种东西在经过长时间挥霍之后早就所剩无几,若是他今日买下来了,也许意味着他和莫逆只能靠邹家给的饭食才能存活。 想到这种后果,莫挽青不得不长叹一声,那绝对会是无比酸爽的过程,但怎么办呢?面子还是要的啊…… “嗳,这里的资金葡萄酒还有吗?给我来一壶!” 陡然闯入人耳的声音炸雷似地轰在莫挽青面前,要被抢了!“我要了。” 赶在小二出声之前飞速夺过那小瓶酒,同时整整10两的碎银被扔在桌面上,发出“稀里哗啦”一片碎响。然后不顾对方抽搐的嘴角,扭头就走。 他想,自己的背影必然是极其潇洒的,少说也得把那狗眼看人低的小二给帅到才行。 当然,人家是不可能被他惊艳到,不过倒是被如此奇葩的客官给吓到了,千金买酒不再话下的京城中居然有人用碎银子加铜板买葡萄酒?快来个人告诉他,他不是遇到神经病了吧。 “潇洒帅气”的莫挽青踏出酒楼的瞬间已悔到肠子青,让你作,让你好面子,这下子真有什么事儿还是只能去求邹晋楚那货。一瓶酒让他瞬间从土豪变成土鳖,他不想说自己错,只想说那叫年轻的冲动。 莫挽青并不是吝啬钱财的性子,来到这里却屡次为银钱的事心焦,才真正认识到一文钱难死英雄汉的感觉。 哎,既然作都作了还能再折腾回来不成?还不如好好布置下免得巨资买的面子也落空。 一小瓶葡萄酒于他那么大的坛子自然不能比,莫挽青有心去其他地方再买些凑数,但囊中羞涩实在无奈。 索性玩大点,取来甘甜的井水兑上,试着尝口来看,味道是淡了许多,还好喝起来还不算难以接受,总比他那坛子醋好。 封坛后还是埋回原来位置,当然打死也不能再埋很深,他可不想再挖个大半天。 一切准备就绪,莫挽青还特地估计了下邹晋楚会来的时间,确保没有任何遗漏的问题才放下心躺在树荫下乘凉。 量他这个傻子也发现不了异常,像这种观察入微的事儿也只有邹晋源是可以做到的,但他不在啊。 说起邹晋源,似乎上次他说有事后就很久没来这里,有点奇怪啊,以前他就算有事也不会超过三天不出现,难道这次的事情更难处理? 迷糊间又睡了过去,梦里倒还算恬静,醒来时已霞光满天,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带来丝丝凉意,难怪他说梦里感觉越来越凉快呢。 不小心睡的太久,起来时带着些许头晕,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找莫逆,竹林里,屋子里都见不到人影,忙呼唤他,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回应,开始有点慌了。 “莫逆你个混小子,要是让我抓到不听话乱跑我非揍你不可!” 他怕自己午休期间邹府那些女人又过来欺负他,急急忙忙地往门口奔去,沿路扫过去还是不见任何踪影,心焦的厉害。小逆不是不听话的小孩儿,没事儿更不会离他太远,他知道莫挽青担心他。 千万别出事啊,小破孩儿! 嚯,那是……第一眼看就是莫逆,小小的身板的树后面挺的笔直,手里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人没事就好,等他过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小破孩儿! 等等,他对面的红衣服是谁?谁这么大热天的整这么一声,看着都热,更别说穿的人了。那人的脸恰被树枝遮住,远远只能看到他一个下巴。 似乎是小孩儿拦着他不让他进来? “谁啊?” 没人应。 得,他自己去看…… 一看之下,下巴险些吓掉,这不是邹晋源吗?几日不见口味变的好大,瞧这红袍子看着都伤眼睛。 “哈哈,邹晋源你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看被拦住了吧?” 他当邹晋源跟莫逆又闹起来了,小孩儿堵门不让他进去,虽是莫逆第一次这么算任性地不让人进来吧,但想到他们往常也不算多对付,便也没往心里去。 但是奇怪的是,邹晋源不仅对他到来没有任何反应,更对他说的话无动于衷。邹晋源脾气算是非常好的,不主动生气,对人很有包容心,认识这么久以来就从未见他如此冷漠过。 小孩儿的反应也很是奇怪,见莫挽青来了,他指了指邹晋源,又指了指门口,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让他进来?为何?” 感觉浑身都不对,邹晋源很怪,显然小孩儿就是见他不同寻常的模样才拒绝他入内的吧?难不成此人不是邹晋源? 不会吧,他还不至于连自己的师傅都分不出来,不仅仅是长相,连身形都一模一样,应该是一个人吧? 不对,此人虽然和邹晋源长得一模一样,却拥有和他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一个人面貌再有变化,气质不会变,给人的感觉更不会变的如此之大。 “你到底是谁?为何冒充他?”莫挽青面色一凛,大声呵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莫挽青仔细端详对方的面容,除了别无二致的脸,此人的面部表情却非常僵硬,像是带了面具。几句话都问不出个屁的还能是正常人吗。 莫挽青警惕心顿时起来了,一摸腰间,该死,他居然忘记带刀了,难道依靠莫逆那根竹竿子不成。 正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僵着头的红衣伪邹晋源一点点将头转向莫挽青的方向。 那一瞬,莫挽青陡然体会到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只在穿越前见到的冰蓝中见过!而更为可怕的是,他居然越看越觉得对方的双眼是泛着蓝色的!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莫挽青寒毛都竖起来了,那根本不是人的表情,人也不会带给他如此熟悉的恐怖感觉,来自灵魂的激荡让他整个人都绷死死的。 突然,他笑了! 不,也许那不能称之为笑容,那是僵硬扯开的一个笑的形状,而他的双眼依旧是蓝的可怕的颜色,冰冷到让人窒息的感觉狠狠扼住他脖颈! “哈哈,挽青,我来晚了。” 那是邹晋楚的声音,这货来的好不是时候!万一…… 咦?压力突然跟潮水似地退去,同时那个木头似的红衣男子迅速跳上墙头,竟就这么跑了…… 正困惑间邹晋楚那个傻逼探个头看到莫挽青和莫逆两人正齐齐堵在门口,“都在等我?这么隆重啊。” 却见莫挽青严肃非常地瞅着他,把他看得浑身发毛了才朝他一勾手指道:“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小孩儿不准乱跑,回屋里去练字儿。” 莫逆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不大愿意去,随即在他的威逼下不得不跟小媳妇儿似地滚回屋子去。 “刚才门口来了个怪人,我想你需要了解下。” 能找到他的小院子,自然也会找到将军府的其他院子,那些个娇嫩女眷可不是他这种糙汉子,能冷静就怪,到时候来个大闹将军府丝毫不稀奇。 “居然有这种怪事?你没事吧……放心,我来处理。”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让他很是不解,尤其是莫挽青说此怪人居然跟他二弟长的一样…… 第58章:怪事儿的开端 第一反应不是怀疑邹晋源出了什么事儿,他根本不相信那是他二弟,为了保险起见当时就派人先去二弟府宅看下。 “前些日子听说是有事出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这是过去看的人回复的,疑点增加了些,但邹晋楚还是坚持认为那不是自己二弟。 “应该不是他,那人太怪,长得一样也不代表是一个人吧。” 这是莫挽青认为的,刚才那个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是类似傀儡的存在,他们只需要彻查此事,看看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就好。 这是比较正常的解释,不正常的猜测莫挽青没敢跟他说,其实他怀疑此人可能跟末世有关,具体是怎么个关联法他不知道。 那双给他灵魂重击的冰蓝色眼睛始终是他难以触及到的谜团。 “反正这些日子注意安全吧,他能来第一次也会来第二次。” 邹晋楚将这些记下,暗自决定要再加强些守卫力量,来路不明的人也乱放,真是可以都滚回家去了。 “算了,今天不说这些。我可是满怀期待来的,可不要叫我失望哦。” 莫挽青恨不得不搭理这货,出事儿还想着喝。 算了,他不是没分寸的,事后肯定会有所作为。而且现在为这事儿忧心忡忡是于事无补的,不如冷静点边想边等待消息。 他有预感,此事还只是个开始,后面会往哪里发展还未可知。 心里摆着事儿,挖坛子都险些铲到自己的脚,还是邹晋楚看不下去,直接接过来自己挖。 “我容易嘛,想喝个酒还要自己动手,你这个东道主做的不道地。” 莫挽青没跟他扯皮,拐进屋子把莫逆拎出来,告诫他,眼下是危险时期,没啥事儿不要离开我视线。 但愿此事就只是个意外,那男子不知深浅,来去无踪,视府里防卫如无物,总结就是幽灵似的东西。 邹晋楚则并不愿意让他烦心这事儿,在他的府邸里,就是鬼神也得让三分。 突然铲子撞到一个硬的东西,他疑惑地试了拭,确定那就是酒坛子,不禁疑惑起来。他记得当时莫挽青埋的挺深,他还笑话过呢,怎么现在没几下就挖到了? 扒拉扒拉,外缘很轻松的被翻了出来,似乎这里的土还挺松软的。 有趣,他像要触到莫挽青藏起来的秘密边缘一般。先暂且将此压下,他倒是要看看莫挽青究竟玩了啥花招儿。 当那坛子被再次翻出来,莫挽青眼皮子一跳,还是很镇定地说:“嗯,你开吧,看看怎么样。” 应该发现不了的,伪装那么完美的说。 “嗯,好香啊。”邹晋楚赞叹地说,用手使劲儿扇了点味儿到鼻子里,似曾相识的酒香让他只觉得好笑。不急,慢慢来,他看莫挽青还会怎么表现。 某人依旧瘫着一张脸,淡定地喝着茶,嘴里还催促道:“你快点,别磨蹭。” 速战速决,他才不要一直被这种诡异的感觉牵扯着呢。 邹晋楚笑眯眯,眉弯弯,好戏很快要开场了,自作聪明的小子哦。 嘴里故意说着:“不急不急,好歹这是你第一次做出来的成品,总要慢慢欣赏才是。” 哪用欣赏,你要真喜欢,那些醋他还没倒掉呢,去,管够。 莫挽青开始深沉地反省,他是不是不该作死来这么一出,脸皮子是保住了,人却尴尬地厉害,恨不得下一秒就弹起来。 “咦,挽青,你怎么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要不要找个大夫?”这是坏心眼儿的邹晋楚。 “没有,不需要。快喝!”这是依旧木着脸的莫挽青。 “好吧,但是你这样会让我误会你是不是在里面加了啥好东西,不然为何一次次地催我喝呢?” 莫挽青猛地扭头看向他,黝黑的双眼危险地眯起,“好东西?难不成我还在里面加虎鞭?” 那别有深意的眼神扫过他下身,凉飕飕的感觉让他浑身一颤,得,他认输,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被人就着命根子讨论其可行性。这个话题过于危险,一不小心会伤到他“脆弱”的小心脏。 干脆地倒出酒液,不禁一挑眉,颜色似乎不太一样啊,难不成这真是他做的?不会吧,万福楼的紫金葡萄酒他也曾喝过数次,那独特的口感可是独一家的,就连那香味都是跟普通葡萄酒不一样的,刚才他不该辨错的。 呷一口,酒液滑到舌尖他才发现其中关窍。呵呵,换就换了,居然还兑水,这可不厚道啊。 “咦,你为何不喝?” 莫挽青面前的杯盏还是满满的,半点没动过的样子。 废话,当然是为了看你的反应,不确定你没察觉我能淡定得喝吗。 心里吐槽一大片,不过见他毫无异样的神态才放心地端起来喝一口,苦中带着麻麻的感觉,嗯,味道还是不错的。 那边邹晋楚喝完自然少不了一番评论,“香而不腻,还很绵长,就是有一点不足。” “嗯?”反正你没看出来这是换过的酒就好,管你啥感受呢。再来一口,可惜兑水过的稍微减了点滋味,但也可以想见它之前该是多么令人惊艳…… “兑了水口感变差了些,下次我们可以去万福楼看看,那里的紫金葡萄酒特别醇正。” “噗!”一大口酒液完全贡献给了土地爷爷,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嫌弃酒不够好。 “嗳,这难道不是万福楼的紫金葡萄酒?” “你……你,怎么知道!” “我喝过啊,不止一次,他家味道很独特的,喝一次就永远忘不了。” 日!所以说他之前一直在卖蠢?这是什么道理,邹晋楚居然也变腹黑了! “话说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做的酒拿出来?不用这么客气的,还提前给我喝外面来的酒,怕我嫌弃你做的?” 聚集起的怒气被这句话戳破,很快气儿就没了。 嗳,怎么回事?难道他完全没发现自己换酒的事儿?不会吧…… “这……” 但这个问题难度比刚才的换酒事件还要可怕,正痛苦纠结间衣角被小孩儿扯了扯,他指了指地面,两手摊开。 “啊,对!搬酒的时候不小心手滑了,坛子打破了,酒撒了一地。我为了不让你扫兴就重新买了一坛。” 完美!还是小孩儿聪明。 “这样啊,还真是遗憾,只能下次再来喝了。挽青,下次什么时候做呢?” “不清楚!” 他会做才怪,打死也不要再作死一次了,这次他已经受够,下次再怎么玩都得躲着邹家兄弟,绝对不能让这种倒霉事儿变成可怕的循环。 见少年快要被自己逗弄活了,连忙收手,不能一下子得罪狠,不然以后就再没乐子可言。少年可不是宽宏大量的,虽总是不记事儿,却对有些事儿记得很严实。 两个大人喝酒,被当做小孩子的莫逆自然没机会上桌,他便站一旁,时不时偷看邹晋楚一眼。他知道邹晋楚是很厉害的大将军,非常威武。 有一天他也会成为大将军! 放佛感受到炙热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邹晋楚这才留意到这个存在感很弱的小孩子。“他就是那天你救下的小孩?怎觉得有点面熟啊。” “你府里的人,你不面熟我面熟啊?” 据说是府里的家生子,邹晋楚有映象很正常,说不定人家父母就曾经服侍过他。 “我想起来了,你是奶娘家的小儿子?” 从前看他黄黄瘦瘦的,半点没看出来是熟人孩子,现在面似乎好看了些,不再面黄肌瘦,露出点俊秀的小脸儿,这才让他给认出来。 奶娘家的小孩儿他记得老大和老二都被恩准放出去另寻工作,等于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就连奶娘都因为年事已高被两个儿子接出去住了,过上很舒坦的日子。 这就是近身服侍人的好处,服侍的好可以得到恩准放出去,恢复自由身,不用一辈子包括子子孙孙都为奴为婢。 当年他特别给奶娘一家子的恩典自然也包括这么个小孩儿,但是很奇怪的是他居然拒绝了,坚持要在将军府为奴。 当时邹晋楚还当他是贪恋府里富贵的生活,毕竟去了外面生死自论,过的也不会很畅快,但在府里只要机灵点,大雨大肉没问题。 他自然是不喜这种没有尊严的富贵,连带着做出这种选择的小哑巴也有几分看不起。邹晋楚不看重他,在这里自然有的是欺负他的。 没想到没几年他就成了这也 ,想起奶娘对他如己出20余年,心里自然有些感念,连带着对她的孩子也有几分照顾一二的意思。 “你娘很想你的,可想好要不要回去在她面前尽孝?” 这也是当年邹晋楚给他承诺,承诺他哪天想通了还是给他自由身,毕竟心里还是希望他“回头是岸”,跟家人好好在一起,比什么富贵强。 没想到这次他依旧拒绝了,坚定而果决地摇摇头。 邹晋楚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多了些鄙夷。 “他不回去,以后他是要跟着我的。”莫挽青见不得邹晋楚用那种眼神看他,这孩子够可怜了,啥也不图,就喜欢武艺而已,为何不可以留在这里。 “哎,跟你说不通,算了,你喜欢就留着吧。” 因为我想当跟你一样的将军啊……莫逆黯然地低下头,这是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解释,只能任由他误会下去。 第59章:卖艺不丢人 邹晋楚最终还是走的干脆利落,小孩儿噘嘴盯着他背影看,那小模样儿别提多可怜见。 “哎,想变成他那样的?” 点头,果断点头。 “啪……那就好好练!” 他崇拜邹晋楚,这个在旁观者的角度很容易看出来,可邹晋楚怕是没把小屁孩的崇拜放在心上。大将军嘛,从小崇拜他的就是一堆人。 他却觉得,唯有梦想不可辜负,他会支持小孩儿的梦想,直到它实现的一天。不过呢,他说不出来鼓励的话,像是,我相信你以后一定可以成功之类的。 反正压着他往死里练总能给他将来增加几分自保能力,他是看出来了,这小子以后八成会去战场挣功勋。 远处他练习时挥出的“哗哗”声,遒劲不失灵活,这孩子的领悟力真的很不错,硬是从他的刀法里提炼出适合长枪使用的招式。 其实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拆解开来重新组合,再稍作调整,很多招式就都能用了,而且在外行人看来这是创出新招。 道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往往需要无数次的试炼,至少莫挽青就经常看到小孩儿为了纠正一个招式苦练,可以不断挥劈数万次,直到找到最正确的轨迹。 “很有前途的小破孩儿。” 莫逆的天赋一度让他惊叹和惋惜,惋惜他年纪大了些,骨头定形不少,招式使出来也收到很多灵活方面的影响。但这一点可以用力气适当补充,他明显也想到这么做,所以院子里的竹林以极快的速度消减下去…… 次日,莫挽青早早起来练完武给莫逆留了个纸条儿就带着刀出去了。 昨天见到的卖艺人让他深有启发,决定也试一下。 如此一来,集市上的人便见到一个纤细的美少年拖着一把巨大的刀缓缓走来,那画面……额,不敢直视,跟煞神一样。 人人敬畏他又怎会有人敢去围观他,所以莫挽青站那儿极力扯出的和善笑容除了将好几个小孩儿吓哭外没有任何效果,人还是那么多,却不不敢往他身边凑,甚至特意避着他走。 他干啥了吗?没有啊,往常上街也不见人家有多畏惧他啊,难道……是因为他拿着凶器? 莫挽青不禁抬起大半人高的刀子,果然……人躲的更厉害。原来他这个样子很吓人啊,那真是他的罪过,可是他要靠舞刀讨要钱财啊,跟昨天那些卖艺的一样。 大家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的舞刀真的能带来“打赏”么? 咬牙,心一横,来都来了,怎么着也得试试。 提气,运气,折身,推送……莫挽青的刀法算不上华丽,却招招狠辣,那是他用命换来的制敌高招。要是他对面有着人跟他搏斗,可以说,无招内,那人已然经历过砍头,腰斩,纵切等等狠招儿,懂门道的人往往能看地满头大汗。 然而这里怎会轻易出现一个懂行的人?只有被他吓破胆儿的路人,由他站的路边方圆五尺都不见半个人,还有的被他杀气所慑,愣是不敢越过他走过去。 渐渐的人被堵在他两侧,都不见人跨过去,远远看来倒是像莫挽青颇为受欢迎一般。 但是,他的内心是拒绝的,自己好不容易狠心出卖面子来这里卖艺吧,没人给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被骂。 你听,“好可怕,他是不是哪来的江洋大盗啊?他想干嘛?” 江洋大盗个头,他是来卖艺的! “罪过,八成不是个好人……” 更无厘头的话他都装作没听见了,损人不带这么损的,他不觉得自己舞的比昨天那个差啊,这么优美动人的动作难道他们不该来点打赏吗? 然,并没有。 打击是必然存在的,没有一个人是因为他的刀法留下观看的,他们围观不过是奔着看稀奇货的目的,讲白了就是看行行呗。 “哐!” 莫挽青突然停下来,巨大的刀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浅坑,大家看他的眼神更怪异了,不过他不动了自然也有人开始从他眼前穿过去。 一个两个到一群,最终这里又恢复了原样,略灰心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另外找办法时突然被后面的人叫住。 浑身劲装的年轻男子对他一抱拳,然后委婉地邀请他去酒楼上见他们主人。莫挽青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见一年轻男子对他盈盈笑。 这人很是面熟啊,面熟就跟上去看看到底是谁,莫挽青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去了酒楼。 那家酒楼大堂很是热闹,挤挤攘攘的一大群人,走道里都站满人,还是劲装男子带着他穿过一条捷径进入到二楼。 二楼就相对僻静多了,靠窗的年轻男子便是刚才和他打招呼的人。 男子半曲折腿倚在躺椅上,手里一柄美人儿扇,这想必就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吧。明显跟他不是一个层面的人,本不该有任何交集,但随之而来的便是诡异的似曾相识感。 “我们见过?” 男子斜飞的丹凤眼微眯起,才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少年后来晕倒的片段。“想来我也算是救过你的,你就是如此对待恩人的?” “哈?” 有这回事吗?他只觉得男子的脸像是见过一面的,但救命之恩这种难以忘记的事情应该不至于是吧。 见他还是不曾有半点记忆,古玄邺微无奈,同时还带著作为君王居然被人轻易忘记的恼怒,“公堂上。” 这是他愿意给出的唯一提醒,假如少年还是不能想起的话,就算对他还有点好感也会消失不少。 莫挽青突然感觉到一阵压力,那不是实力上的压制,而是来自气势上的,电光火石间他的脸突然和一个人重合了。 公堂上陡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但他对他的印象也只剩下他逆光走进来,让全场拜倒的气势了,这个人的气场很足,那是他唯一的印象。 至于长相,呵呵,都说是逆光,能看清楚才怪。 不过看自己刚才没认出人来,对方陡然变化的气势也知道自己惹人生气了。还真是……难搞的大少爷。 “想起来了,是你啊。” 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说啥,他连对方名字长相都不知道,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而已,对方却以此来怪罪他,他能说这叫无理取闹吗? 然,那个傲娇无比的年轻男子见他想起来了,骄傲地抬起下巴,“记住,朕……我名古玄邺。” “哦”冷漠脸的莫挽青表示更是一头雾水,他开始用他贫瘠无比的情商猜测来人是不是想跟他交朋友,但是交朋友就这态度?好歹也跟邹晋楚一样来几坛好酒好生唠一段啊。 古玄邺没想到莫挽青听到他的名字依旧无动于衷,诧异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君王的姓名。还有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让他比较恼怒,说来他也是一国之君,为人也算得上风度翩翩怎么在莫挽青那边就这么不受待见呢。 但他既是皇帝就不会是无能之辈,一点尴尬而已,转换话题就能轻松化解。 “方才在这里见你的舞刀,真是出神入化,你可是有练过?” 提及自己最骄傲之一,莫挽青还是愿意跟他说两句的,“算是练过的,很久没有真正动手都生疏了许多。” 古玄邺抚掌而笑,“哪里生疏,你的刀法是我平生从未见过的实用,若是上了战场必然会大放异彩。” 就近看莫挽青才发现他的面容也是非常罕见的艳丽,不管是他泛着雾气的桃花眼,还是白皙水嫩的皮肤,粉嫩的樱唇……结合在一起就是一副让人惊艳的画。 而且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一般长相美艳的人往往都是给人第一眼的惊艳,往后越看越没感觉,但少年却让人第一眼觉得他很美,第二眼,第三眼只会发掘出他更多美的地方。 阅尽天下美人的古玄邺知道莫挽青这种叫做天生尤物,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尤物。 只可惜,这么个美人儿却有着与他的脸极其不相称的脾气,不喜跟人来往还颇为傲慢,刚才从他的刀法里又看出这是个十足的凶器。 你若换个脸,那我还能把你当做有本事的将士…… 深宫寂寥,能跟他静静坐着聊天的人是没有的,即使他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是冒犯,但只要他不介意,身边的人哪怕看着直冒冷汗也没事。 娇嫩的花儿他见过不少,但还从未见过如此扎人的花儿。 所以,莫挽青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莫挽青不自觉挪了挪身子,不得不说刚才感觉到一种颇为可怕的侵略感,虽只是一瞬却足以让人胆寒。更为奇怪的是他寒毛刚竖起,那种感觉就消失了,就像那只是一场错觉? 视线猛然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似乎有种未知的力量形成细细密密的网将猎物慢慢收紧,直到完全将之紧缚。 他开口了,“方才,你是在卖艺吗?” 额,他竟无法给出回答,显而易见的事儿难道还得再多一番解释?但随之男子的动作他把惊了一跳。 只见他招手叫来那个劲装男子,对方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 “主子,只有整的。” 那华府男子也不在意,接过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将那叠银票看也不看地放到桌面,轻轻一推。“呐,这些是赏你的。” 第60章:一百两 脑子仿佛被一重锤敲了一下,整个脑子都嗡嗡作响。这是神经病呢?还是神经病? 舌头猛打结,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话,“你这是打赏?” 谁特么打赏把人叫到酒楼先威胁着叙旧,然后扯一段他不想聊的话题,最后掏出一叠钱说是打赏的,他已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究竟是他脑子不好,还是对面那个压根儿就是在耍人! 然高贵冷艳的古玄邺似乎也认为此乃傻逼话题,高傲的下巴微微一点,对就是赏你的,快跪下来谢。 抽搐,“不用了,谢谢。” 保持微笑,不能扭曲,优雅,以及优雅。 起身,“我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下次再聊啊。” 此人有毒,不管对方的脸有多黑,要跑得赶紧的,再跟他聊下去铁定窒息。 出了酒楼折身就往邹府去,他不管面子不面子的了,大不了写个欠条儿,怎么着也不要再自己给自己出馊主意了。 也许他今天出来卖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主子。” “不用追。对了,我很难相处吗?” 额,这个问题大概没人敢回答,敢说皇帝不好相处那是找死,说他好相处的话又太违心,总之沉默会是最安全的回答。 “算了,问你也不会知道。他不是出自小山村的人,继续挖。” 小山村出来的猎户能有那刀法,除非他真的够没脑子。 说来也惆怅,习惯了发号施令,陡然让他用平易近人的方式接近别人还真是个很大的挑战,一不小心就崩坏的厉害。 对莫挽青他是很感兴趣,可惜他的时间并不能支撑他在这里逗留太久,“回宫吧。” 劲装男子还是沉默地跟在他后头,主子的心思他知道一点就可以了,根本不能产生多余的揣测,那位并不想让人懂他,人前人后总不是一个样子。 其实有时候他想,也许主子连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都不知道,他只是在按照大家的标准扮演的完美帝王。 然那与他并无干系,天子近侍的他只需要尽力不要惹怒他就不会有身首异处的一天。 杨柳依依,绿竹猗猗,小院子细看之下也是清幽非常的,可惜两个糙汉子并没有文艺细胞。莫挽青正撸起袖子砍下一棵修长笔直的柱子,打算给小孩儿用。 他的身后立着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小孩儿的少年,最近他身量猛地拔高,很快就已经和莫挽青比肩了。但仍旧改不了莫挽青口里的称呼,用他的话来说是“叫习惯,该不了。” 真是……鬼才相信的解释,分明是他不愿意改,最近从邹晋楚口里他也知道“小孩儿”其实比他还要大两岁,不过是以前营养不良才看着尤其小而已。 错都错了,以他好面子的性格愿意改就怪,再说他也确实喜欢这种做大哥的感觉,特别是背后的小孩儿很乖巧的情况下。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带你去挑长枪。” 小孩儿见鬼似的表情逗乐了他,“我说过要给你买就一定得买的,难不成你不相信?” 摇摇头又猛地发现不对,点头,还是不对,泪……谁知道你当真的,再说你不是很穷吗,早上还出去卖艺,难道这就有钱买长枪了? 显然某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是绝对不可能告诉他自己是“贷款”买的。作为大哥,这点面子还是要保护好的。 晚上等邹晋楚又晃悠过来蹭吃的,他连忙委婉地把这件事情给提了。邹晋楚当然是没啥异议的,还反过来跟他说:“别在意这点银钱,这都是小事儿,钱留那儿不花就跟废品一样。” 这个劝说很强大,莫挽青哼一声算是半答应了,心底里却不愿意欠他,想有机会还是得还给他。当然他不会知道自己还没来得及发家致富就被一系列的事情给打击地措手不及。 次日他拎着小孩儿去账房支取了100两就出了门,他不清楚一柄长枪需要多少,多支取一点也免得到时候钱不够的尴尬。 却不知数额在20两以上的账单都是要被上报到管家的主母手里,所以不一会儿这单子就被递到宋氏手上。 首先被上面巨大的数额给惊了一下,第一反应还以为邹晋楚拿的,再一细看却是那个莫挽青! 谁给他这么大胆子居然一下子支取这么多银子,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后院的一员? 邹家是家大业大,一百两在这个家就是九牛一毛,但她就怕第一次支取就是如此多的莫挽青会养成习惯,伸手要的越来越多。 不行,此事就算拼着被夫君训斥,她还是要去他那里说道说道,这个家只要还是她管着就不能让人随意糟蹋了去。 大街上,吆喝声不绝于耳,莫挽青拉着小孩儿怕他被人流冲散。已经去过一趟集市的莫逆这次还算冷静,除了眼里难以遮掩的兴奋外,看着并无不妥。 循着记忆里那条路线摸到武器街,大白天的里面还算热闹,却是比不隔壁的商业街的。 半旧的旗幡下面背对着他们在清洗工具的想必就是老蔡吧,他依稀还记得老蔡的背影比较宽阔,右肩稍微塌陷些,那是因为他半跛的原因。 “老蔡?” 虎背熊腰的汉子扭头一看,“你是……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力气贼大的小伙子,怎么今天来这里看我这个老头子?” 好的刀具往往是可以用一生的,而老蔡自认为自己的刀具足以称得上一句“好”,所以看到莫挽青第一反应也不是他来买东西,而是以为他有别的事儿。 “咳,今天来还是想找你买把武器,要长枪。”说着把身侧的莫逆推出来,意思是给他买。老蔡作为熟练匠人,很能根据一个人选出最合适的武器。 老蔡眯起眼睛打量一下这个和一句话也不说的细瘦少年,一时有点为难。 “本来看他的体型是适合轻薄点的武器,但经过你的事儿我也说不准他能用哪种,不然让他先挑挑看,我再帮他合计合计?” “好,劳烦啊。” 莫挽青也不会说什么客套话,仅有的几句还都是跟人学来的。在他看来客套是偶尔需要的东西,大部分时候只会显得累赘多余。 墙上挂着各类武器,都是老蔡闲暇来做的,种类很全,但也不算很多,可以说每一种类型的武器就一两把。大部分时候他是接人家定制的活儿,量身定做的武器才能更趁手不是? 莫逆和莫挽青一样,乍一眼看这么多的武器眼睛都直了。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3节 “不急,慢慢看,选中就指出来。” 莫挽青交待完就自己跑去放长刀的地方翻看,他是有视为挚友的大刀,但这不妨碍他欣赏其他刀子。就像自己有着完美的妻子,但对美好女性的欣赏并不会终止。当然这种欣赏是纯粹的欣赏,不是带着某种不堪目的的欣赏。 本以为会等好一会儿,没想到他刚蹲下没多久小孩儿就跑了过来。 “这就选好了?”得到他肯定的点头,一时诧异地随着他去看被选中的武器。 当他看到那把长枪后忍不住为小孩儿的审美捏一把汗。那是一把非常……“纯朴”的长枪,整个长枪不见任何修饰,柄是柄,杆是杆,还浑身灰扑扑的,像从某个犄角旮旯里拖出来的物什,唯有尖端雪白透亮,看着很锋利的样子。 “就要这把?” 亮闪闪的眼睛里全是欣喜,看来他真的很喜欢这个,虽然莫挽青也没理解过来这种喜欢,只能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好。” 唤来老蔡,请他帮看看这把是否适合莫逆。他看后居然神色怪异地看了莫挽青一眼说:“果然不是一路人不会走一起吗?连选的东西的眼光都很类似。” “啊?” “这把是我年轻时候时练手做出来的,材质是炼了无数遍的精钢,强度是非常高的,那也是我锻造记忆的最高峰。但当时只把它当练手的东西,倒还真没有讲究修饰的事儿。” 他这话算是很中肯的了,东西是练手出来的,没有精心修饰过,但是手艺不是差的。也就是说,它丑归丑,但是实用。 “你看他能用得吗?” “可以,他的骨架还未完全拉开,以后用起来会正好的。” 那就好,能用,质量好,最重要的是他自己喜欢。难怪老蔡说他们看东西的眼光一样,确实,他们挑的都是难以卖出去的东西,偏偏就很适合他们自身。 接下来便是问价,更让他诧异的是老蔡摆摆手说:“不用多,这把毕竟只是练手出来的,5两银子成本价就够了。再说像你们这种人多来几次都是在帮我清卖不出去的东西,我谢你们还来不及呢。” 默,原来如此,不过这个价格实在低到让他难以置信,他以为好武器都很名贵的,连一百两银子都怕不够的说。 如此一来倒是双方很是愉快地完成交易,作为老熟人,老蔡还特地帮他们把刀子修了修,让它用起来更趁手些。 最后临走时还叮嘱他们,“若是用着不趁手尽管来这里我给你们弄。” 真是人好好的大叔呢…… 那把长枪对于现在的莫逆而言还偏大些,但这孩子自从拿到手就不太乐意撒开,抱着很是欢喜的模样。 “只要你拿得动,你拿就你拿呗。” 第61章:相似的性子 小孩儿没支声,细瘦的爪子却稳稳地将东西抓住,运力似乎发现东西很重,就改抓为抗,直接把东西放到肩膀上。东西刚上肩膀他整个人就矮了点,莫挽青见状刚想出声让他还给自己,对方就已迈开了步子。 “啧,真倔。不过,我喜欢。” 看他艰难前行的身影恍惚间忆起以前硬扛着要挥十下的事儿,和眼前小孩儿的背影渐渐重叠了。还真是,不是一类人走不到一块儿。 就如他以前一样,这孩子还要更为不足,因为平常都是拿竹竿在练,气力上难免有所不足,没走几步就汗流浃背,然到将军府还有好一段距离。 莫挽青跟在他后面却没再说代拿的事儿,他想抗就让他尽力去抗,反正他也不是要培养温室里的花朵儿。 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在夕阳下拉的很长,莫逆在前面走的很慢,几乎是一步一挪的,莫挽青也不急,恰好落后三步跟在他后面,要是有闪失这个距离也足以救场。 “呼呼”鼻翼间呼动的气息越发沉重起来,汗水模糊视线,就连脸上的青筋都是暴凸起的,肩膀处受力点开始剧烈疼痛直至麻木。 感觉每一刻都在极限,却都能再撑一会儿,再一会儿……他在后面,自己能让他失望吗?显然不能,这些日子莫挽青为了帮他买长枪四处奔波他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越是感激就越是不愿意让这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失望。 意志可以支撑,但身体总归有极限,当小腿肚子突然剧烈颤抖时他才意识到也许意志的极限已到,终于跟木棍陡然折断一般,腿一弯,人骤然一空…… 腰间被一片温暖撑住,直接把他摇摇欲坠的身子给稳住了,他的另外一只手顺便将东西接过去,稳稳地拿在手里。 “撑不住别硬撑,折了你更疼,我来吧。” 小孩儿此时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脱力后的疲软让他跟个面条儿似地挂在莫挽青臂弯里。见状他忍俊不禁地调侃道:“小美人儿,难不成你想一直躺在这里?” 这个姿势对于两个大男人来说还真是很暧昧,尤其是躺倒在他臂弯里的莫逆,活脱脱的男版黛玉。 小孩儿面皮子也薄,莫挽青话应刚落,人就已弹起,并面无表情地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距离,扭头,打前儿走。 得,居然把人给惹恼了,这还是小孩儿第一次发火,果然是平时脾气越好的人发起火来就越大,也会非常难哄。 不过这样子还是很有活力的嘛,多好,不然这点大年纪太乖看着不够有活力,偶尔任性点才是少年人的真性情。 因着小孩儿自己走去了前面,莫挽青反不急着回去,拎着东西慢吞吞地往回晃。路过一个巷子口,一道布幡夺去了他视线。 小巷子里第三家,布幡,潘家肉铺……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那个耿直的男子音容笑貌和他走时的叮嘱再一次呈现出来。 他只觉得嘴里苦的厉害,他竟然如此不负责任地把他遗忘了那么久,也不知道所谓的鬼魂可有走过轮回? 忍不住拐进小巷子,到那里仔细一看,那家是大门紧闭的。 不在家?不会吧,这时间正是很多客人的,那么多家忙着招揽生意的肉铺没道理这家不开啊?难不成是有事回家了? 不管如何既然巧妙地撞见了,奔着大胡子的嘱托他也得好好打听打听。 然而一问下来他却忍不住为他心寒…… “你说这家啊?当家的犯了死罪,还是李大人慈悲,留他家人的命。不过有这样的当家人怎么着也很丢人啊,每日街坊邻居看他们家的眼神都是古怪的。后来没多久,他娘就起身回了老家,说是一辈子不会回来了。他娘子倒是很快改嫁,喏,就是那家卖豆腐的,那就是他家娘子。” 这事儿在巷子里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一家子出一个进监狱的人怎么着也会被人戳脊梁骨的。承受地住压力的从此低头做人,深居简出还好,承受不住的直接改嫁寻找更幸福的人生也不会有人反对。 因此他们说起这件事非常理所当然,莫挽青还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不觉得的他被冤枉的吗?” 那人立刻噤若寒蝉,小声道:“小伙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给人听到不得了!反正李大人判的案子就是没错,他家人才是真是造孽,摊上这么一个有辱门风的人……” “我听说他还有个孩子?” “早跟着他娘嫁过去了,听说现在已经管后爹叫亲爹了。潘虎出事儿的时候他还不太记事儿,这才容易养家了,不然他娘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改嫁成功。” 后面的话莫挽青已不想再听,然后他走去那家豆腐铺子,老板娘正在前面招呼客人。“要点什么?” 笑颜如花,脸型还偏圆润,眼里满是幸福和安然。这便是他心心念念的妻儿啊。 “客官?”许是见他久久不曾应答,老板娘疑惑地再问了句。 莫挽青还是没有说话,便听到后面传来男人粗犷的声音,“孩子他娘,过来帮我一下。” “嗳,就来。客官您先看着啊,要啥跟我说一声!”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赶去了后面…… 莫挽青最终还是沉默地走了,这也算是达到大胡子的叮嘱了吧?他的妻子过的很好,他的孩子没有挨饿受冻,他们都很幸福,却不是因为他而幸福。 相信潘家娘子也不算是错,毕竟她并不知情,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大胡子是罪人,追求自己幸福的行为更是没有错,谁规定她就得守活寡呢? 道理是这样的,但作为家人,他们在大胡子被抓后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人站在他身边为他辩解,只有不断想撇清关系。而他在大牢里这么些年竟然完全不去探望……这种心酸大胡子怕就是一直这么煎熬过来的,不过在他心中自己的家人还是不会抛弃自己的。 怀着稍微沉重的心情回到邹府,等待莫挽青的是他家小孩儿紧闭的房门,顿时乐了。 拍门,不应;说好话,不搭理。 最终没办法只能用了点小聪明,“哎呦,好疼!” “哐当”木门猛地打开,莫挽青一乐,趁他生气之前笑着把长枪递给他,“你要的宝贝就这么丢了也太可惜。” 果不其然,刚才还下不来的台的小孩儿态度瞬间软化了许多。他别扭了下还是把东西接了过来,然后破天荒地示意莫挽青到屋子里坐坐。 以前摸挽青虽然喜欢他,欣赏他,会常常去逗他玩儿。但这种玩闹因为莫逆是哑巴的原因而只能是单方面的,至少莫逆自己是不会主动找他“聊”。 将此看做是孩子的自卑,为了不影响到他,莫挽青甚至不会主动去他屋子找人。 此次的意外却无意中打开两人之间另外一扇门。 让莫挽青诧异的是,小孩儿的屋子非常简单,不,应该说是简陋。除了床和桌子并几张椅子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唯一让他诧异的是在角落发现一堆废弃的木料。 木料看起来并不是新的,像从哪里捡来的木材边角料,地上还有好多未来得及打扫的屑子。“这是什么?” 不顾小孩儿骤变的脸色,径自弯腰拿起一个像是半成品的东西,一大一小两个球形……葫芦? 还不等他仔细看,东西就被小孩儿抢走了,老母鸡护崽似地抱在怀里。 “好吧好吧,不跟你抢。” 大约也就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只要不玩物丧志,有点兴趣很正常,就连他自己都会时不时下个厨房,弄点好吃的。 看他没放在心上,莫逆才小心地将东西收好,把木料再往角落踢一踢,好像这样才能将之完全藏起来。 做完这一切小孩儿才颇为局促地望了他一眼,怕他生气。莫挽青见了忍不住揉揉他头,说:“没关系的,喜欢什么就去做,我不拦着。” 他这才放下心来跟莫挽青坐到桌子边,不过没一会儿他就跳起来想给他倒茶,莽莽撞撞的动作把桌椅碰撞地“哐当”直响。 弄得莫挽青直乐,本来和不会说话的人“聊天”就是挺不可思议甚至是搞笑的,但奇异的是他们二人坐在一起倒不会尴尬,反而充满可乐。 可惜的是,小孩儿最终还是没能来得及倒好茶。 下人来报,说将军和夫人有请。 “来着不妙啊。”这是莫挽青唯一的感觉,大晚上来请他,他可不认为是有好事等着他去领,多半是找他算账吧。 然而他最疑惑的是,自己最近并没有干啥事儿啊,唯一一次支取银钱还是打过“申请”的。所以也不应该有这么一出兴师问罪啊? 小孩儿是有些怕那个宋氏的,当时她下令打死他,而她自己就悠哉哉地坐那儿喝茶,冷血地直叫人畏惧。 这次她又来找,莫逆怕他会遭遇不测,偏偏自己又不会说话,只能满头大汗地比划半天,却还是没法子“说”清楚。 “噗,放心,我没事,将军还在呢。”实在有事儿,老子也不是可以随意捏的软柿子。 第62章:贱人总爱挑事儿 莫逆还是不放心,坚持要跟着去,被莫挽青无情拒绝。 笨蛋,上次被欺负的还不够啊,还往上凑?那女人那么心狠,啥事儿干不出来,就连他自己都更愿意对她敬而远之。 “你若是去,我反而无法放心,平白坏事儿。” 莫逆也是极通透的人,话里意思很快就明白过来,颇有些黯然地松开手来。 “嗯,乖,等我回来。” 我自然会等你回来的,但你也得答应我千万不能出事。从未如此怨念自己先天不能说话,不然他就可以轻松地向莫挽青表达自己的意思,而不是像现在只能连比带划地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 莫挽青没有读心的能力,他并不能明白莫逆的心,只当他是对自己的依赖,离开时还特地给他把门带上。 门内,莫逆沉默地望着门半晌,无声叹了口气,取出刚才藏起来的“葫芦”继续刻画…… 被他牵挂的人此时已到平常议事用的大厅,里面已满满当当地坐着一屋子的人,除了将军和夫人还有一应姬妾,以及一些个管事儿的仆妇。 挑眉,这是要动大家伙了,他倒是好奇自己干了啥罪大恶极的事儿? “找我?” 早就被这摊子女人磨地没耐心了,一些原本想拾起来的“礼仪”早就被他喂狗吃了。毕竟他对她们以礼相待,得来的往往是更多的嘲讽乃至勾陷。 邹晋楚正烦恼地揉着眉心,今日这事儿他本不想再叫挽青过来的,本就不算什么大事儿吧,不就是多些银子嘛。但宋氏这次坚定非常,自己去请了邹晋楚不成,转头就把这一大家子都聚起来,再去请邹晋楚。 到这个局面他不来镇压下显然不行,但没想到他的镇压不仅丝毫没有效果,还惹地下面抗议连连。刚才一群女的叽叽喳喳一片,他都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扔出去。 但是不能,法不责众这个道理他知道。此事已被宋氏推到一个非一般的高度,若是强势镇压会引起剧烈震荡。 他是怕麻烦才把莫挽青叫来的,但这一次他并不会让他再受到一星半点儿委屈。开玩笑,那次把挽青惹火了,足足一个多月两人才说上话! 而且私心里他不觉得挽青有啥错,一百两于家里并不算什么,他也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根本不会发生夫人所担心的那种情况。 莫挽青在下面站了一会儿,见没人搭理他就自己寻个空位坐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人。 要被训斥的人云淡风轻,准备开火的人只觉得憋屈。宋氏站起来示意大家安静,瞟一眼莫挽青,还是不见他有半分反应。好吧,你不是淡定吗,我偏要把它揭开来说,当面揭穿你的真面目! “今日我得到下面呈上来的账目,这才发现有人居然一次性在账上支取了一百两,管事的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给了。” “我想说的便是这个,你们在总也有需要银钱的时候,这里账户上的银钱支取凡是在十两以内的我都不会过问出错,但十两以上的我说过是要提前告知一二的……” 说到这里特指的含义已经很明显了,她就是在说莫挽青。 至于被说的本人,则觉得很搞笑,自己又不是没提前说,还说过两次,不然账房也不会给他。然这次不等他跟这女人说开来,邹晋楚就率先站起来说:“这事儿是我应允过的,事后也跟夫人说明过,如此揪着不放是哪般?” 宋氏眉尖一跳,她是就邹晋楚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她面子才敢把事儿拎出来说的,但没想到为了他,他居然会如此直白地不给自己面子! 但她毕竟有几分手段,就算被下面子依旧可以使点技巧把球给抛回去,“将军,妾身也是为这个家着想,不想被宵小之徒掏空了去……” “住口!你也是一家之母,我就问你,当着众人的面说家里客人是宵小之徒是什么教养!” 震惊,她刚才是有一点口误,但将军他怎会说的如此之重!说自己没教养,这种话她一辈子也就听过一次,唯一一次还是自己深爱的夫君说的。 跪伏在地,泪水终究未能留在眼眶,她啥都能忍,就是独独不能忍被这人说。那是她的夫君,她的天。 “晋楚,你……妾身为这个家奔波操劳多年,不想被一个外人轻易破坏了去,我有何错?” 就连称呼都变成私底下的,那是她想唤起夫君的记忆。 这招儿确实有用,但她不知道这次邹晋楚是故意借题发挥的,前些日子苏姨娘的事儿早让他对这个夫人颇有微词。索性这次都发作出来,“你还有脸说?那几个姨娘是什么境况你不清楚?可别告诉我他们是自己喜欢节俭!” 宋氏懵了,邹晋楚去苏姨娘那里她只想到争宠的事儿,还真没关注邹晋楚是否会注意到屋内的情况…… 早些日子她拿捏着邹晋楚不会去几个姨娘那儿,对他们生活所需是极尽苛责,恨不得逼着他们滚出这里。 她的嫉妒心很强,就算那些姨娘地都已投诚,并在她的教训下没一个敢肖想她的夫君,但她还是不愿意让他们占着头衔,只要他们的头衔还在她就永远不会放过他们。 邹晋楚不是不知道她的嫉妒心,只是从未想到她可以如此苛责地对待那些无辜的女人,还能在他面前和几个姨娘亲热地跟好姐妹一样。那些做戏的手段才是他开始厌宋氏的原因。 “夫君,这个妾身真的不知啊,府里的月钱,赏银,每年定制的衣服我都未曾落下,我竟不知那起子奴才敢如此肆意,冒昧从中私吞!” 她的话不假,每年这些事儿她做的都很是公正,金银是有,但给的有限,还会被中间奴才吞掉些,对此她可从不会去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才让下面活动更加频繁。导致每月到他们手里的不过是一把铜钱,那把铜钱哪里够一个小院子的开销,简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要是有人看不过去她那边揭发那些奴才,夫人反会说告发的那个人贪心不足,还诬赖人,甚至把那些狗奴才叫过来对峙。那些个奴才是哭爹喊娘地直说冤枉,硬是说钱是半点没少给他们的。 这种事情永远也撕扯不清楚,据说那个敢于告状的姨娘后来反被夫人斥责了一顿,后来就听说她在自己屋里上吊走了。 从那以后没人敢说月钱的事儿,实在穷的厉害就拿起针线活,做点绣帕啥的出去换点钱,勉强生活。便就是这样做还要偷偷摸摸的,免得被夫人抓到说他们有辱门风…… 水深火热的日子不一天两天了,在宋氏强权压迫下,只要她还当家一天,这里就没人敢和她说不一样的话,他们的口都是和夫人一致的。 邹晋楚最近对此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此时若是找人对峙只会不利。而且事情闹到这份上,除非他想休掉宋氏,不然再闹下去也没啥意义。 他现在是有休掉宋氏的意思,但想到她后面棘手的宋家,以及他们之间的孩子,若是休她,子渊就没了娘亲,还会从嫡子沦落到连庶子都不如。 宋氏处处是错,但她确实给他生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孩子,为了这个孩子,只要她还未曾触及到他最大的底线都可以再忍一忍。 “行了,不用跟我说这些。有些事儿你也别把我当傻子,该清楚的我都知道!” “还有刚才说的,你既然没有能力管好下人就换个人来管,我记得江氏和朱氏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两人跟着你学一下管家事,以后让他们帮衬着你吧。” 这哪里是帮衬,那是分权。既然宋氏他无法劝她回头,就弄两个还算机灵的去监视她,分掉她三分之二的权力,也让她知道这个管家权力是他给的,也随时可以收回来。 算是警醒吧,免得她真以为可以只手遮天。其实按照他的想法最好直接把她权力架空,免得她又来祸害别人。 但想想十年夫妻恩情,当初她嫁给他的时候也不是现在这副样子,单纯美好地跟挽青如出一辙。他也总想让宋氏拾起初心,回到原来的样子,那样他还会善待她的。 就在事情告一段落时,好似被人遗忘的莫挽青陡然出声,给予宋氏一个响亮的耳光。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堆银子,说:“我都差点忘了,一开始支取一百两是怕不够,但实际只花了五两,剩下的还是还给你们吧。” 还给你们,还给你……们…… 邹晋楚无奈望天,算了,一时忘了你,没想到你最后来了个狠的。 宋氏的脸此时已如锅底,这算什么?她精心布置的一场戏全是闹剧,还让自己夫君斥责成这样,丢了管家权,最终还要被那个贱人打脸。 还给他们这话说的轻巧,不就是影射他们将军府小气,支取出去的钱闹着要收回来,客人为了避免尴尬给他们送回来。 等同于把她原本大义凛然的形象给击碎了,还狠狠踩了一脚! 要不是为了形象,她都恨不得上去把他撕碎了!这个贱人! 莫挽青依旧是无辜脸,似乎对此事很是茫然,“还有事儿吗?我家小孩儿会怕黑。” 邹晋楚只能苦笑不得地挥手,“去吧去吧。” 第63章:物伤其类 一点也不觉得拿小孩儿遁走有啥不对,反正他是不想在那儿带着,跟他们待久了只会头疼。 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才发觉世界多么安静,让他感动的是,小孩儿担心他,还特地在院子里等着,见到他平安归来才松一口气。 莫挽青心里顿时暖融融的,有小孩儿在,外面的风雨再大都不会难受。 “抱歉,让你担心了。”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叫他小孩儿,月光下莫逆站起来的身影已和他一般高,还隐隐有超越的势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结实的触感也让他颇为意外。 “不知道你怎么养的,长起来太快了。” 从那么小一点儿变成这么大一只,还只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莫逆,也就是昔日的小孩儿微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他长的快不好吗?这样就能为他撑起一片天,就能让莫挽青不被那些人伤害。 虽然他知道莫挽青不是弱者,但私心里总想保护他,就像当时他保护自己一样。 有些心思不可说,就像那块永远也不会给莫挽青看到的雕像。也许他是哑巴也是个好事,至少他的嘴很严实,不能说的话不会说。 晚风很温柔,像莫挽青曾经抚摸他头顶的感觉。但温柔这两个字跟莫挽青还真无法一直挂钩,不过一会儿他就赶着莫逆去睡觉,还威胁他晚睡会长不高! 呵呵,想长高的应该是你自己吧?他是能感觉到自己身体拔高后莫挽青越来越郁闷的情绪,这点发现还是很好玩的。那个被后院人认为孤僻冷漠的莫挽青其实就是个傲娇不喜欢搭理人的少年。 顺利把莫逆赶走后,莫挽青自己蹲在石凳上沉思。良久他长出一口气,他不喜欢跟金丝雀儿似的关在笼子里,无所作为的感觉让他很难受。 说是为了“深造”,可邹晋源这个货说是去处理事务,却依旧很久很久没出现了。他也有担心过,但一个大男人,还那么聪明,想来也出不了啥事。毕竟人家哥哥都没将他失踪放在心上。 哎,大不了到时候在邹晋楚面前提一下,说不定他只是出远门了。 说起来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担心下自己的处境。尴尬地蹲在朋友家里,惹得人家夫妻吵架,能不内疚吗? 可他完全没办法改变现状,宋氏就是对他有成见,想要整他,他已经窝在院子里不出去了,对方还是不愿意放手。 他还纳闷的很,自己究竟干啥了让宋氏这么喜欢折腾他,难不成就是不喜欢家里住陌生人? 这个问题反正他是死也弄不懂的,前面还能隐约听到些动静,闹腾了会儿也渐渐安静下来。这时候院门被敲响了。 “进来吧,没锁。”不用猜就知道是邹晋楚,这家伙是内疚刚才的事儿呢。 果然那个疲惫的身影就是邹晋楚,一看他累的那有样子,莫挽青恨不厚道地笑了。 “哈哈,是不是够烦?谁让你娶那么多。” “是啊,很累。我都想让他们直接散了,也清静些,女人多了事儿就多。”邹晋楚半靠在石柱上,仰头看架子上的草木,天色黑,能看到的多不清楚,但他就觉得来到这里身心都舒畅好多。 “还没跟你说对不住呢。” 莫挽青摆摆手,这事儿怨不得邹晋楚,他是好心帮自己的,偶尔错一次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没事,真要算起来,我今天还不厚道了一次呢。” 那是隐忍不了后的爆发,他本不想跟女人计较的,但这个女人实在太能折腾了,一点大的事非要搞得那么严重,折腾得整个一大家子陪她一起疯。 邹晋楚这回也不愿意帮宋氏说话了,这些年他是看着宋氏越发左性子了,凡事要以她为主,一意孤行地让他非常头疼。 但是发妻发妻,就算有再多小错都不能轻易休掉,除非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 “哎,你没错,换做是我,就是当场拔刀都可能。我会约束着她的,不能再让她闹下去了。” 莫挽青无所谓,女人虽闹,只会给他添堵,但更多的伤害她是造成不了的。他又不是温室里的花儿,还能怕了她?水来土掩呗,过些日子他也会跟邹晋楚提一下离开的。 眼下却还有一件事他必须得跟邹晋楚说,“你可还记得我跟跟你说过的那个大胡子?” 邹晋楚一听,身体尴尬地动了动,过后才比较镇定地说:“嗯,怎么了?” “我今天看到他家人了,老母亲回了老家,妻子改嫁,孩子改人叫爹,连街坊邻居都以他为耻辱,都说他是罪人。但根据我了解,他不是做坏事的人。” 深深地叹口气,本来他是想把这事的真相给糊弄过去的,他总不想莫挽青去接触这些污秽的事儿。早在莫挽青第一次问过他后他就派人去查看当年的卷宗,这才发现其中原来是一场冤情,怕莫挽青知道了会冲动干傻事,就一直压在书房里。 但现在听他这么一说才知道这事儿对莫挽青的重要性很高,他瞒得住一时,瞒不了一世。“这事儿……嗳,你跟我去书房吧,那里有详细的事情经过。只一点,知道了也不许声张,不能激动,更不能有为他报仇的心。” 莫挽青愣住,“原来你一直知道!为何到现在才说?” 他是以为邹晋楚查不出来才这么久没有回复的。 “咳,你先答应我,不然我还是不会告诉你。” 莫挽青不屑地瞟他一眼,“答应就答应,你也不能再隐瞒。” 达成一致,邹晋楚稍微放松了点,这才带他去书房。不是他刻意要隐瞒,实在是这事儿牵扯太多,他就怕莫挽青搅合进去出事儿。这不是院子里的小打小闹,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邹晋楚的书房自从那次宋氏折腾出一次留宿事件后,他把这里重新翻修了一遍,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清点后移了地儿。 看着大不相同的书房,莫挽青不知道内情,还当邹晋楚很有情调地翻修书房呢,虽然翻修后看起来就格局变了变,风格依旧是如此冷硬。 他没时间去欣赏书房,直催着邹晋楚把东西拿给他看。 那是一卷半旧的卷宗,被邹晋楚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翻看之前邹晋楚还不放心地再叨叨一次,不能激动啥的。 莫挽青直接挥开他挡着的手,将东西摊开来看,掀开卷着边儿的纸张,里面记录着事情全部的经过…… 那年前朝余孽在国内散布谣言,妄图动摇国基。那时候皇帝还未真正掌权,国家还是由太后说的算。面对这种谣言,太后下旨全面清剿,凡是跟谣言沾边儿的人统统抓去死牢处死。 潘虎也就是大胡子当时被街坊举报说是内奸,李大人就是当年的李青天亲自主持审问,三堂过后他判定大胡子没罪,想释放他却遭到上面强烈反对。 上面根本不听他审问的结果,只有一句话,“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人。” 他不愿一条无辜的命逝去,前前后后74次上诉都以失败告终,绝望的他选择投河以警示朝廷不能干冤枉人的事儿。但他的“死”只给潘虎延长了20年的牢狱,这件事被拖住了却也无法放他出去。 二十年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宋太师陡然想起此事,跟上面提了一下,然后显而易见的,潘虎的死刑结果就被定了。许是多年牢狱终究没有等到一个青天,潘虎在牢里自裁而亡。 这是整件事情的始末,要说仇人是谁呢?宋太师?太后?还是无能的李老头? 这是一场交错的事件,李老头因潘虎而结缘莫挽青,莫挽青因为宋家少爷而进牢房认识潘虎,李老头死了,上面也将之归咎于他对潘虎事件的内疚。夸耀少不了,却不可能承认他们的错误。 一种悲凉的感觉袭来,同时还有对宋家深深的恨。宋太师才不是偶然想起这件事的,他肯定是因为潘虎对他好了点,才对他痛下杀手。 “他为何可以如此恣意妄为?” 私心里想,也许当时潘虎没死,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或许连带着李老头也不会丧命呢。 “慎言呐,我只透露给你一件事,今上对宋家也是颇多不满,也许很快就会……”他做出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年的事儿是太后决策失误,导致很多人无辜受死,不止潘虎一个。他还算是幸运的,有李青天一直帮他上诉,有人帮他鸣冤,总比那些死的不明不白的人好。” 莫挽青只觉得知道了个中缘由他反而更加难过,为这些人的命运悲哀,也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他们都会死的不明不白,那会不会也轮到自己呢? 自问不畏生死,但却是无法忍受死的冤枉,死的悲凉。 邹晋楚说的道理他都懂,也知道这两人并不仅仅是被宋家害死的,宋家不过是做到推一把的作用。而且今上如果想对之动手,到时候遭殃的会是整个宋家。整个宋家都为宋太师而赔命,说来难道就不冤枉? 说到底,还是这里把人命看的太贱,一件事可以杀掉无数人。尤其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上位者…… 一时心乱的厉害,莫挽青告辞离开后整个人还有些恍惚,有点抑郁。 第64章:自作孽 挽青精神恍惚,邹晋楚也不全然放心,另外派一个暗卫跟上去。 回过头想,一时对他在监狱里的事情有些感兴趣,打算有时间去稍微问一下,那个大胡子和他究竟有何渊源。若是渊源比较深的话,他不介意给大胡子的遗孀一点帮助…… 哎,想到自己的后院,还真有种遣散了清净的想法,有时候女人的思想和男人就是不一样,不说谁对谁错吧,于小事上的争执最近他已看的太多。 他永远也不明白宋氏为何会变成这样,完全变了个人,这种变故在他看来很不可思议,家并没有变,自己对她还是那么尊重,孩子很优秀,姬妾很老实……完全找不出她变狠毒的原因。 也只能渐渐对她失望,不愿意跟她多来往,他并不知道宋氏笑颜如花的背后是怎样的心肠…… 正被夫君想起的宋氏此时正在经历她此生最大的挫折,陷入可怕的暴怒中,联系起整件事,除了莫挽青她不能动外,就只剩下苏氏,那个怀着孕还不老实的贱人! “去,给我把苏氏请来,就说我有事让她帮忙。” 今日丫鬟一个个都很老实,个个低着头不敢多看夫人一眼,明眼人都知道今日夫人是受了大屈辱,火气前所未有的大,谁敢触她眉头就是找死。 被点名去叫人的丫鬟匆匆行礼就如释重负般小跑出去,这是个绝佳落跑机会,只要把人带来,她就不必进去了,免得被夫人怒火殃及。 然后夫人就把人都挥退,只留沁雪一人在伺候,等其余人都退出后宋氏对沁雪吩咐道:“把那东西取出来。” “夫人,这会不会有所不妥……” 那东西是宋氏以秘法取来的强烈堕胎药,粉末状可以添加在茶水吃食里,亦可放在香料中,无色无味,更无法被银针识别,就是几十年的老大夫也难辨别。此药是用极重的麝香加几十种药材调制而成,活血作用惊人。 一般的堕胎药至多在胎儿不足月的时候让之流产,此药却是不足月的让之流产,足月的能让其立刻生产,当然这生产九成九会是难产,就算产下胎儿也多是死胎。 此等阴毒的药物,宋氏用的很少,一般也只用在非常难除掉的人身上,沁雪印象里这药就用过一次。那失了孩子的妾室还曾发疯地来这里闹,那形如鬼魅的样子把宋氏给吓着了,后来想是有些怕了,这药就封起来没再动用。 今日夫人陡然想起要用,还要用在身怀六甲的苏姨娘身上,据说她的孩子可都8个月了,这变故未免太大。 但宋氏已被一连串的打击给刺激疯了,不出一点气她心难平,就是拼着危险也要让苏氏那个贱人尝到应有的惩罚! “就你废话多,给我拿来!” 沁雪一颤,赶忙去取东西。今日夫人的锋芒没人敢触,大堂里的事儿真的对她刺激太大。她字出生就顺风顺水的,从未有人敢欺到她头上,来了邹家也未曾被人斥责过。可自从那位来过后她屡次被斥,还被夺掉本属于她的管家权力。 这说明什么?将军已经开始厌弃她了,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但结果已造成,想要让她的气儿顺些就只能按照她说的来。 一灯如豆,昏黄的烛光照在她狰狞的脸上,清丽不再,只觉鬼气森森。 沁雪第一次感觉到夫人最可怕的一面,连忙屏气,装聋作哑,此时起她就是个只会听主人命令的木偶人,多的她一概看不到。 苏氏其实刚梳洗完准备就寝了,听到主母召唤,连忙从床上跑下来,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只求在宋氏发火之前赶到。 她也确实是快的,不过一刻钟就出现在夫人院子里。此时宋氏正背对她坐着,听到下人报她来也不转身,更没有说一句话。这让苏氏更加胆寒,连忙回忆自己往日是否干过什么错事…… 良久,宋氏才幽幽转过头来,万幸的是她面上还是带着笑的。 那还好,不是生气斥责就好…… “妹妹啊,今日找你过来其实是有事拜托你。”先抛出这句拜托,眼神若有若无扫到她挺立的大肚子,美目中流露出怨毒。她绝不会让这些贱人踩到自己头上来! 至于苏氏,她对宋氏的话是言听计从,只要不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什么都愿意听夫人的。自己月份也大了,小孩其实已经很稳当了,只要小心点不发生大的意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她在夫人屋子里,就算夫人有心也不会直接动手,想到这点顿时心安了许多。 “是。” 这边他们好姐妹儿似的在说话,沁雪拿着一个香炉来到夫人跟前,请示过后放到一旁的小茶几上。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今日想要抄些佛经,但独自一人总觉得寂寞。想来你的孩子即将出事,跟我一起抄些经书也是不错的。放心,我也不会闹到很晚,至多一个时辰而已。” 她通情达理的请求让人毫不反感,再加上孩子即将出世,她也怕生产有所不顺,抄些经书祈福也是极好的,当下便应了。 沁雪连忙给两人收拾出空位,两副笔墨纸砚分别放在桌子两侧相对的位置,将香炉并烛盏放到中间,并将烛火挑到最亮。 “晚间习字最是伤眼睛,这烛火就得挑亮些来。” 夫人今日和蔼非常,苏氏受宠若惊,却私以为是她怀着身孕的原因才让夫人高看几分,想来夫人该是很喜欢孩子的。 如此一想对宋氏反多出几分真感情,两人边说着趣事儿边写字儿,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这时苏氏觉得有些难受,心口泛上来,额头冒冷汗,更要命的是肚子有些疼。她意识到不对劲朝夫人伸手道:“啊,夫人,我怕是要生了!” 苏氏是第一次受孕,她并不知道要生是什么感觉,只听稳婆说肚子疼,感觉往下坠就是要生,眼前跟自己的症状相符,她便以为是要生了,连忙想让夫人给自己叫个接生婆子。 结果她话音刚落,夫人那边却也出了状况。 只见宋氏突然扭曲着脸捂着肚子也直呼疼,看那样子不像是装的。苏氏吓了一跳,一时连自己的疼痛都暂时忘记了。 宋氏突然出事,沁雪是第一个急的,可还不等她扶起宋氏并叫大夫,宋氏自己就滚落到地上,同时刺眼的红色从她身下流出来。 沁雪顿时慌了,她已经猜到最不可能的可能已发生,赶紧慌张地呼唤人来帮忙。 两个人同时出事,宋氏所在的院子顿时忙成一锅乱粥,等邹晋楚闻讯赶来时,事已成定局。 宋氏被查出怀孕流产,苏氏还在痛苦生产,听说还是难产,有血崩的危险。 说是巧合,也要人信啊。 苏氏那边他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叫人去请妇科圣手来,能救下就救下,救不了就…… 甩身大步流星地去了宋氏屋子,此时宋氏已然醒来,对自己的状况还有些茫然。 “什么?我有孩子?” 沁雪在一旁看着心酸不已,却不能直接提醒她,孩子已经没了。在刚知道孩子的消息同时没的,原因还就在这位母亲身上…… 怎么说呢,这也是命吧,也许那个孩子就没有活下来的命。 此时沁雪多么后悔没有冒死拉住夫人,而不是因为胆怯让夫人痛失爱子。 “哈哈哈,没了?我的孩子也没了!” 她嫁入邹家此生就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千辛万苦试了无数个方子偶然怀上的,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只有子渊这个孩子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让她怀上一个。 但造化这个东西,实在太让人咬牙切齿,她心心念念要把其他女人的孩子搞掉,反而把自己的孩子赔上,那种无人诉说的悲痛没人可以体会。 “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宋玉娴!我忍你多年,你的一切行径都装作无所见,一次次给你机会改过,可是你呢?啊?又一次把手伸向别人!还累得自己孩子流掉!我邹家怎会如此下了眼娶了你这种毒妇!” 邹晋楚今日是真的气狠了,自问对宋氏的忍让已然够多,总是给她机会反省,却依旧被她糟蹋。他看错了,以为这个女子本质不是坏的,改过后还会回到当年的单纯的小姑娘,但没想到她的本质就是如此恶毒! 宋氏木然地随她骂,失去孩子对一个母亲来说的打击是致命的,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自己弄没的。她第一次不知道该怨恨谁,甚至忍不住假设自己没有干这种蠢事儿。 她现在只知道茫然地重复着一个词“孩子,我的孩子……” 视线没有聚焦地望着一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完全听不进邹晋楚说的话。 “很好,装疯是吧?那就给我一直疯下去吧!来人,夫人已疯,此后这个院子给我封锁起来,只留给她一个人伺候,没我允许不准放她出来。” 沁雪大惊,连忙轻拉了下宋氏,希望她清醒点。将军的话可就意味着以后宋氏可能连个奴婢都不如,从此再也不会重获宠爱,更别说是管家大权了。 但宋氏依旧只有痴傻的表情……沁雪无奈只能跪下来求将军法外开恩。 无视那丫鬟的求情,邹晋楚拂袖而走,他要考虑休妻的事儿了。 第65章:一尸两命 苏氏痛苦的嘶喊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凌晨方歇,中间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出来的人无一不是摇着头直呼“惨”。孕妇胎位不正,孩子出来本就不大容易,再加上她气血逆行,简直就是要人命的。 千年老人参吊着,各种秘法都试了,却还是没能保住母子。孩子生了下来是个男孩,但出来就已经没气了,浑身都是淤血,救也救不回来。 至于母亲,那就更惨了,浑身的血液都似乎流光了,孩子刚出来她人也断了气,就连眼睛都还大睁着,似乎并不愿如此结束自己的命。 后来下人去汇报苏氏母子的情况,邹晋楚叹气,只叫人好生安葬,另外他记得苏氏家里并不宽裕,便叫人送了些银钱过去稍微算做补偿。毕竟是两条命,他们邹家是欠着人家了。 短短一夜的时间,整个将军府可谓是风云骤变。苏氏和腹中胎儿惨死,夫人小产并被禁足,削除一切管家权力。 没人敢去暴怒的将军那边求情,跟没人愿意去,宋氏倒台也是他们所期盼的。假惺惺地抹几滴眼泪,那起子姬妾心思很快活络起来,尤其是先前被授予管家权力的两位,那可是跑书房跑地比在往常勤快多了。端茶送水商量事情,再不济也会掰扯出生病的借口。 这两位的心思摆在明面上,其余的还能按捺住吗?一时之间邹府可谓是百花齐放啊。 但是他们殷勤的对象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出三日就有人被他当面斥责,并禁止姬妾进入前院,更不会去后院留房。 邹晋楚最近可烦了,哪有半点心思在这些女人身上? 无意间翻查邹晋楚在监狱里的事儿却让他摸出点不同寻常的门道,顺着线索还在挖,目前是没有任何结果,但足以让他发现之前莫挽青身上的伤不同寻常。 线索指向的方向他竟然不太愿意去看,预感结果并不会让他心里舒服点。可以说,最近被家里这群女人弄的很心累。 近日他最喜欢的就是拎着两壶酒去找莫挽青,看他在院子里晃荡,折腾完植物折腾莫逆,“小孩儿,小孩儿”似地叫唤人办事儿。 清闲安逸的小院子竟然比他那个大书房还要舒服地多,他越来越喜欢在这里待着,有时没事儿可以在这里待一整天,不过那时候莫挽青多半是要赶他走的。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4节 莫挽青对某个受了情伤的男人自认是比较容忍的,允许他在自己院子里蹲着喝闷酒,允许他耍酒疯,甚至也默许他跟神经病似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 但是他要生气的是这货越来越粘人! 两个大男人成天蹲在一起像什么样子! 他练刀,他在一边看着;他给葡萄除草,他在一边看着;他给小孩儿讲解知识,他还在一边看着! 忍无可忍的莫挽青直言道:“大老爷们的,别那么脆弱行不行,失去一朵花儿还有更多更好看的花。还有,警告你,我如厕不准跟来!” 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那货简直无耻到了一定境界,脸皮厚的可以拿刀剐,粘人也就算了,居然连他上厕所都跟着,还给不给人隐私了? 对他的怒火,邹晋楚表示很委屈,很无辜。他是受伤了,但不是因为爱女人,而是被一群女人给搞怕了。这种可怕的生物,以后院子里绝对不能多,不管是谁送的都不能收。 而且他最烦心的还是要不要把他们都清理出去,总觉得这群女人在这里很碍事儿啊。但想到人家也没犯错,往日还被宋氏欺压,好不容易青天来了又被自己赶出去,会不会不太人道啊? 因为烦后院的女人,所以越发觉得莫挽青这儿好,越是觉得好自然也会越加流连。 至于跟着人如厕的事儿那绝对是误会,那次他是正想找莫挽青说件事儿来着就跟了他一段儿,谁知道他是去如厕的。 眼下说什么解释都没用,只能苦笑地保证,“放心,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莫挽青给他一施舍似的“原谅”,那小脸骄傲地快用鼻孔看人了。邹晋楚也不生气,反问他晚上喜欢喝什么酒,他给带。 这些日子,莫挽青常常叫邹晋楚给带酒,早就习惯了,半点不客气地继续点花雕。尝过各种酒,他还是最好这口花雕,可惜花雕制作太难,连葡萄酒都能制成醋,还有啥要奢望制出花雕的? 哎,可惜,花雕虽好,邹晋楚却是个小气的,总是就给他带一小壶,多了是打死也不给的。理由居然是怕他长不高? 仿佛被刻意逗了的莫挽青一直试图上诉想要争夺更多的酒,但上诉的多被驳回的也多。反正邹晋楚就是死也不让步,被逼狠了还以索性不带的话威胁他。 无奈,有总比没有强,少就少了吧,好歹能解馋。 “好了好了,快滚吧。” 没闲心思跟他说话,他马上要教小孩儿念书的。一般这个时间邹晋楚也会离开去吃下晚膳,处理完公务会带着酒来这里。 老习惯一直维持的很好,两人间的相处已无限接近一对非常要好的朋友,用朋友来形容他们其实也不算妥当,他们是比朋友还要进一步的关系,类似知己。 说起来最近变化最大的还是莫逆,他身量又拔高了很多,居然还开始变声了。看地莫挽青是又高兴又辛酸,怎么自己捡来的小孩子反而长得比他还高壮,居然还比他更加男人味儿! 随着人长开来,莫逆看着更加健壮,小臂上的肌肉都是鼓囊囊的,加上总是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皮肤也是偏黑的。 最虐心的还是他的个子,现在他站起来就已经比莫挽青高出半个头了,而且看他那势头还会继续长。 莫挽青就悲催些了,快步入14岁的他个子还没啥大变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他是发育晚,不是长不高! 不过撇开莫逆暴增的个子不谈,于性格方面他并无大变化,还是没事喜欢找莫挽青,也不打扰人,就这么待着。 “练完了回去把笔墨准备好,别在我后面杵着。” 许是形象变高大了些的原因,莫挽青现在不合适叫他“小孩儿”,宠溺还是有,但却不能跟以前一样捧在手心里。毕竟男孩子还是要自立些的好,莫逆长大了他一味宠着会害了他。 值得夸奖的是,这孩子心态不错。他对莫逆态度有所改变的时候,他失落过却很快调整过来。自己乖乖的保持适当距离,不打扰到莫挽青却也不愿意离得太远,不远不近地待着。 看着变大一只却依旧这么乖巧的少年,莫挽青是不忍心苛责的,只加重些他的课业,多的也没说,免得敏感的少年会多想,以为他不要他。 不过这么乖的莫逆其实也有硬伤,那就是他的字。练武上面他非常聪明,一点就通,学字方面,算不上多聪明吧,但总归和普通人学的速度差不多的。但是,他的字实在是太丑了,莫挽青气起来都说,跟狗刨出来的差不多。 哎,也不怪他,莫挽青知道他在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晚上为了练字常常熬到很晚,但就是成效甚微,字儿写出来还是那样。 莫挽青对此倒不强求,人无完人,他家小孩儿还是很优秀的,就是字差点有何妨。 “今日临摹这本字帖,写十遍就够了,晚上不准熬夜练字啊。” 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可以,太伤身体。但小孩儿执拗,他要是哪天不叮嘱,晚上他照样会熬夜,叮嘱了倒是会稍微好一点儿。 眼瞅见他又写倒一处比划,刚要指出来,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红色从窗外一闪而过。 “谁!” 莫挽青几乎是立刻抄起大刀,勒令小孩儿不准跟过去,只身追了上去。 红衣男并未跑多远,而是就在对面屋檐上立着,幽灵似地盯着他。 是的,就是那种隔着大老远都能感觉到被人狠狠攥住的感觉,红衣男子似乎每次出现都是为了见莫挽青。 这次感觉他又和上次来不太一样了,隔着大老远他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儿,还有种更为致命的熟悉感。 莫挽青不知自己怎么了,几乎每次见到那个男子总会有一种诡异的战栗,还有为了抵抗战栗而升起的战意。他想杀了那个男子,想让他的鲜血去染红自己的刀。 很莫名其妙却也诡异地理所当然。 “你是谁?为何而来?和邹晋源又是什么关系?” 其实他不指望得到回答的,只是想问,强烈的好奇让他还是忍不住要问出来。 但没想到男子居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地跟刀锯物品一样难听,“你以后就会知道,莫急。” 莫挽青有点懵,原来你会说话啊,啧,声音那么难听,难怪从不轻易开口。男子说完那句话径直飞走了,就好像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很好,很神经…… 仔细想想,那红衣男子像是认识他一样,但很明显他从没结识过喜欢穿红衣服的人。两次莫名的到访,让他意识到这也许不是偶然,而是刻意的,原因还是那么不明…… 第66章:休书和遣散 当邹晋楚在莫逆的带领下匆忙赶来时,就看到莫挽青一人站在檐下发呆。 “没事吧?那个人呢?” “又走了。” 看来府里的守卫也有必要整顿一次了,第一次算是误放进来的。第二次他提醒过,留意喜穿红衣的男子还是让人轻松飞跃进来!看来上次也不尽然是误放,而是根本拦不住吧。 “唔,这个人挺强的,就是太古怪了些,你想想有没有认识的红衣男子。还有,邹晋源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邹晋楚摇摇头,二弟两个月前就说出去办事儿,但其间居然没有任何音讯,很是奇怪。往常就算出门,他也会定时送来平安信的…… “难不成你怀疑红衣人是二弟?” 莫挽青果断否定,邹晋源那货他也清楚,再怎么变也不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我是怀疑他的失踪和红衣人有关。” 时间有吻合的部分,虽不完全,但足以让莫挽青产生如此猜测。 想到这种可能邹晋楚的担心更甚,二弟自出生以来就从未遇到过难事儿,要是落到人家手里被……也未可知。更何况,他可是听说所谓的江湖上有种剥掉人皮做面具的活,那个红衣人的脸可是和二弟一模一样啊。 “此事我一定会好好调查,全城搜索也要把这个红衣人给挖出来。” 莫挽青担忧并没有减少,跟第一次见到红衣人的感觉一样,他还是觉得这才只是个开端,后面的会更加棘手,更加可怕。 后来为了找红衣男,邹晋楚果真将都城翻了个遍,但却未寻到丝毫踪迹,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来无影,去无踪。还不止,邹晋楚后来找遍邹晋源可能会去的地方,依旧一无所获。 找不到二弟,担心他的安全,邹晋楚甚至想去府衙立案,但对方根据他的情况还是劝他回去等等。 为此着急上火了好几天,同朝为官的大人们还赞邹晋楚爱护幼弟,没人觉得一个奇怪的红衣人和他失踪两个月的弟弟会有关联,都说他是关心则乱。 是不是关心则乱他不知道,反正他还会继续寻找下去,直到找到人为止。 意外的是,还不等到他查出弟弟的下落,那边突然传来一个让他震惊不已的信息。 当时指使人在牢里对莫挽青下手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夫人,宋氏! 提供消息的人根据中间人顺藤摸瓜查到宋氏身上的,也怪她行事嚣张,去牢里找莫挽青时只穿了身斗篷,还带着贴身丫鬟。她漏出的马脚很多,查出来其实没花多少时间,但为了证实消息的准确性,还顺便查了下对方加在水里的药。 一切查出来总的结果邹晋楚看完后直接去了后院关着宋氏的院子。 这几日因着邹晋楚有意冷落这个院子,加上些往日的旧怨,不用看也知道宋氏的日子不会好过。不过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氏确实生活的很惨,但她也许并不觉得自己惨,因为她疯的更厉害了…… 蓬乱的头发上还沾着大量草屑,左手拿着一个破布做出来的娃娃直叫“夫君”,另一只手环着空气做哄孩子的姿势,嘴里叨叨着:“夫君,你怎么又不搭理我啊?你看我们的宝宝,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呢?”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本是过来兴师问罪的邹晋楚一时默然地站那儿听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女声的惊呼让他扭头看向声源。 那是宋氏身边的丫鬟,好像叫沁雪吧。 “她……一直这样吗?” 沁雪陡然在这里见到将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反应过来连忙整理下衣裙跪下行礼。 “行了,站着说话吧。” 他本就不看好这些虚礼,没得费事儿,偏就以前的宋氏就喜欢讲究这些,他也懒得去计较。现在人都成这样了,还拘着礼未免太死。 那小丫鬟还挺镇定地将宋氏这些日子的状况报了出来,总结来说就一句话。“有时会清醒一下,但更多时候是混沌的状态。” 还是疯的…… 罢了,事已至此,她留在这里一辈子也就那样,还不如让她回去待在双亲膝下,也好过在这里没人照顾。往日的恩怨看在她人已经疯了的情况下也一笔勾销,他不会再追究,因为她已获得最大的惩罚。 不过从她的事情倒是给了他一个提示,后院的女人永远在这种没有尽头的盼望中活着。一旦失去希望就会坍塌,整个人的精神都会随之倒下。 他以为留在这里是对他们的仁慈,实际才是最残忍的做法,所以他会放他们自由。他清楚自己永远给不了他们爱意,不如放手让他们寻找自己的幸福。 邹晋楚做出这个决定后很快就开始着手实施,休书一封并一辆马车给宋氏,叫人把她拾掇齐整些拉回宋家。后院里的女眷也都人手一封,以及充足的银两。另外考虑到主子少了一大群,自然也没必要要这么多奴才,所以遣散奴才的事儿也着手在做。 这一顿清扫人员下来,足足折腾了五六天才完全清干净,哭闹着不肯走的女眷,邹晋楚连看都没看一眼,反正最终他们还是得走。 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抚一个人,不,那应该称之为孩子,他年幼的儿子邹子渊。 子渊受他教育的多,并不准他在后宅厮混,才五岁就被邹晋楚送去学堂,每半年才回一次家。这次巨变可以说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他不知道子渊回来是否会对这个父亲生气,是否会对这个面目全非的家失望。 邹晋楚派人给他送去一封信,将情况详细说了,要他有空回来一趟。 其实邹子渊从小就很聪明懂事,对他的母亲也不依赖,反而更喜欢跟他父亲玩儿。邹晋楚反正是拿不准他会如何看待这件事,但已经八岁的邹子渊在他那里算半大小子,他也该对事实有一定的判断力。 事情到这里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后来邹晋楚曾问莫挽青是否需要搬到大一点的院子里住,毕竟现在的将军府没有任何不合适住的地方,偌大一个府里也就他们三个算得上是主子的人。 但莫挽青拒绝了,他住在这个小院子习惯了,而且这里其实也不小,住他跟莫逆绰绰有余。倒是很是震惊邹晋楚突然遣散姬妾的行为。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没事儿把他们遣散干嘛?” “脑子进水是何解?遣散他们自然是为了清净啊。” 莫挽青赏他一个白眼,这货有时看着挺正常的,有时候就是迟钝。哪个男人不喜欢美女成群地围在身边,他倒好,一个都不要,以后谁陪他身边啊?难不成是自己这个基友? “脑子进水就是脑子不好,为了一个宋氏把所有女眷都遣散了,你也是可以的。” 回应他的是邹晋楚的憨笑,以及……“我想吃清蒸鲈鱼,给我夹一筷。” 没错儿,现在他们就是一起吃饭的,没办法,这个家就剩他们几个,邹晋楚说自己一个人吃饭吃够了,硬是让厨房把餐桌放到这个小院子里。 厨房那里每到时间点会送菜送饭过来,还会帮着摆好盘才撤。莫挽青有时间也会下个厨增加点滋味儿,不然厨房的菜色都大差不差的,吃多了也腻。 邹晋楚最爱的福利就是这个,以前吃过一次莫挽青煮的面就难以忘怀,求了好几次莫挽青都不搭理他。没想到只要把餐桌摆到他院子里就意外达到目的了,每日享受着额外多出的美食真是人间极乐啊。 看他嘚瑟的样子就一阵不爽,反正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下厨是为了邹晋楚呢,他是为了给莫逆加餐的。 邹晋楚才不管如何被莫挽青鄙视呢,吃完饭还瘫在椅子上边剔牙边说:“你看我们三个像不像一家三口……” “滚你的一家三口!” “爹,你不要我了吗?” 两句话几乎同时传来,邹晋楚的牙签儿瞬间掉了…… “子渊?你回来啦。”赶紧把姿势整整,他还从未在子渊面前失态过呢。 院子里不知何时立着一个半大的小孩,穿着蓝色缩小版长袍,小大人似地手里还抱着一本大书,看起来倒是挺有教养的。 见到有外人首先礼貌地打招呼道:“两位叔叔好。” 邹子渊是看自己爹跟人家称兄道弟的,才根据辈分叫一声叔叔。光看他们说话就揣摩出最合适的称呼方式,这个小孩儿很聪明呐。 因着知道他是宋氏的孩子,怕也跟宋氏一个性子,莫挽青也就淡淡地“嗯”一声,莫逆则连这声都懒得发,他是非常讨厌跟宋氏有任何关系的人,哪怕他还只是个小屁孩。 “爹,孩儿接到信就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娘已经送走了吗?” 邹晋楚面上有着对他的愧疚,以及些许不安,“是的,你……” “爹,我可以去看一下娘吗?有点事情想要弄清楚。” “去吧,记得多带上几个人。”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己还把人家闺女休回家了,怕宋家拿这个孩子出气,多带几个人就算有状况也好来通知他一声。 小少年还非常守礼地向三人告辞了方才离开。 第67章:你娃还不错 半大小孩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门口,莫挽青捏着下巴想了又想总结出一句话:“你娃还不错。” 知书达理的样子跟他那个娘还不大一样,至少从他身上,自己察觉不到让人厌恶的气息。 “子渊从小算是我带大的,刚更事就被我送去学堂,半年才回来一趟,性子养的还算可以吧。”话是这么谦虚的说,实际眼里的骄傲和自豪就没断过,他是把子渊当成接班人培养的,且这个孩子很争气,样样都拔尖儿。 得,就你生了个好儿子啊。莫挽青都懒得像他吐槽,让他继续当傻乐的爹吧。 “嫂子的事儿对他真没影响?” 虽然那女人对他是一万个不好,但名义上嫂子这个称呼他还不会吝啬到完全不给。他不跟有些女人一样拎不清,公与私他可以分的很清楚。 就是纯粹担心这个傻乐的爹,为了母亲的事儿跟自己爹杠上的不是没有,越是聪明早熟的孩子越是难伺候。 “我也拿不准,但这孩子不自小懂事,明辨是非的能力该是有的。” 莫挽青没再说话,不一会儿赶着他走,说要教莫逆读书,嫌他碍事。邹晋楚估摸着邹子渊差不多该到宋家了,着人去打探消息,是准备一有不对就冲过去救孩子。 结果不测的消息没等到,倒是等来邹子渊要在那儿留宿一晚的消息,顿时把他急得,一再确认是子渊亲口这么说的,且没有任何异常才忐忑地歇下。 次日一大早,邹子渊不声不响地套车回来了,等父亲起身后方去拜见。 邹晋楚仔仔细细一看,确定他没有受到任何委屈才故作镇定地询问:“昨日在你外公家睡的可好?你母亲如何?” 半大少年逐一答了,外公家很好,母亲也被照顾的很好,没有任何不妥。临到最后他抬头看着自己爹问出一个邹晋楚怎么也不敢想的问题。 “爹,你要跟他携手一生吗?” “啊,谁?”邹晋楚下意识想到那个柔美的少年,但很快反应过来,不能在孩子面前露出来,他毕竟是玉娴的儿子,自己刚把他娘休走立马就起了二心会让他心里不舒服的。 可惜,子渊不是个好糊弄的,他直接点名道:“莫挽青,我听说他叫这个名字,也许以后我该叫他小爹爹?” 邹晋楚一时沉默不语,皮糙肉厚的汉子耐打却经不住言语下套,他是真不会把这个话题推开,邹子渊的态度也很是坚定地要一个答案。 但他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对莫挽青的感情是超乎朋友,超乎兄弟,但莫挽青对他还是兄弟情吧,他不能如此祸害人家一生,更不能让子渊被同龄人看不起。 男妻在天朝也是有的,就是陛下都有几个男妃呢,但男妻往往要比女妻要低贱的多,且被要求跟女人一样待在后院,永远不能上朝堂。 莫挽青不是可以在院子里拘着的黄鹂鸟儿,他是未来会展翅高飞的鲲鹏。他本该有自己广阔的天空,又怎么忍心将他拴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呢。 所以邹晋楚好半晌才面带苦涩道:“我不否认产生过这种想法,却并不强求,你莫叔叔该有自己的事业。” 邹子渊点头,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却全是大人似的严肃,他认真地对略显疲惫的父亲说:“爹,其实我不恨你对娘做的事儿,她也有自己的过错,且你对她是极善待的,相信娘要是清醒也不会再沉迷其中了。” 他顿了顿似是下了一个决定,“爹,你娶他,我也不会反对,只一点,只能是你娶他,不能是你嫁他。” 懵。这是八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如果不是这孩子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他都以为自己孩子被其他精怪附体了,他家子渊虽早熟但还没到如此早熟的地步好吗?而且他保证自己从未教过他这方面的事儿,那么问题来了。 “谁跟你说这些的?”才八岁的小孩,作为父亲的他没有说过这些,那么跟他说这这些人是谁?又是何居心? “爹,放心,没人可以跟我这么说,这都是我自己知道的。这次回来吧,家里变化也挺大,我觉得自己可以练着独当一面了,你和叔叔的事儿我真不会介意,爹也不用顾及到我,更不用觉得歉疚。说起来娘这些年做的事我看在眼里,才觉得歉疚呢。” 他一套话说下俩居然让他这个做爹的哑口无言,但从未有过的欣慰感油然而生,他颇为感慨地抚摸着邹子渊的头说:“好,爹不内疚,子渊也不要内疚,你想娘了就代爹去看望看望。” 对前夫人的千般感情早就在她疯魔后变成同情了,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去看望她,有邹子渊代为看望也算是了了自己一个心结。 父子两就此说开来,两人间再无嫌隙。邹子渊在府里也没留几日,两三天的样子还是辞行了,临行前还懂事地让邹晋楚保重身体,说出来的话也是让人感慨万分,早熟的孩子做人已面面俱到,就连称呼莫挽青都是很敬重地称呼为“叔叔”,半点不落风度。 就连对他无感的莫挽青这两日都对他很是改观,还真像他第一印象的观点,这孩子很是不错,压根不像邹晋楚这个汉子生的,只除了那相似的长相…… 邹子渊走后家里就剩三个糙汉子,邹晋楚每天下了朝都爱往莫挽青那边跑,有时还会拖着他去花园里的小池塘钓鱼。 然本该唯美浪漫的画面被莫挽青这个不懂欣赏的货给彻底破坏了,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重点关注是水下游动的鱼,好一会儿嫌弃地对邹晋楚说:“这里的鱼好瘦,饿的吗?这种鱼吃起来应该不好吃吧。” 邹晋楚默……其实他想说,这里的鱼大半是观赏性质的鲤鱼,钓鱼也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修身养性。 但对于眼里只有“实用”两个字儿的莫挽青而言,钓鱼就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你想吃鱼,完全可以打上来啊,一条条地钓未免太麻烦。” 不等邹晋楚拒绝,他就径自掏出刀子对准鱼群经过的位置一顿猛击,“刷刷刷”一下子三四条鱼被他暴力拍晕,掉到岸上,还有一条直接好巧不巧地掉在邹晋楚的袖口,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转头对上莫挽青似乎盛着盈盈秋水的眸子,他略僵硬地说:“其实……钓鱼是一种活动,乐趣不在于钓了多少,而在于过程可以让人静下心来。” “哦,清蒸、红烧还是煲汤?” “不要煲汤,其他都要……”这是嘴巴永远先于脑子的邹晋楚,话音刚落,他的挽青便抛弃他,自己拎着几条鱼头也不回地走了。 跟莫挽青谈风花雪月,永远只会以悲惨为结尾。 晚上莫挽青还真把那几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还有几条小的做了烤鱼,后来见邹晋楚也带了几条鱼回来索性又做了酸菜鱼。 所以三个人的晚膳便是全鱼宴,为了解口,莫挽青还清炒了两盘小菜,免得吃腻人。 事实上鱼肉本就不易腻人,加上莫挽青独特的烧制手法,那味道是非常鲜美的,就连往常怕吐刺麻烦的莫逆都添了两碗。 不一会儿桌面上就一片狼藉,莫挽青看着这一幕还挺感慨,“我还以为今天要浪费呢,没想到你们这么能吃。” 被“夸奖”的两人同时顿住,然后各自奔着不同目标继续夹,邹晋楚还间或赞一声“好吃!” 饿死鬼投胎一样,这里也只有莫挽青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饭好吃,分明是寻常菜色嘛,味道也没有独特到哪里去。 按照老规矩,做饭的人不用洗碗,所以莫挽青吃完直接跑一旁去折腾他的花草,对绿叶植物的执着在他那里也是独一份了。 邹晋楚和莫逆两人中不可能指望邹晋楚来洗碗,一般轮到他,他会让下人来收拾,反倒是隔日都是莫逆端着大盆去井边洗。 娇嫩的小花儿和看起来同样娇嫩的莫挽青其实很相称,他低头拨弄花草的样子更是非常娴静的,可惜他总能说出些毁气氛的话,比如:“你说这种花能吃吗?” 看着他手里粉嫩的月季,邹晋楚穷尽脑子才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一丝知识,“应该是能吃的吧……” “哎,要是邹晋源那货在,以他的见识肯定知道。” 二弟失踪的时间内,除了邹晋楚为之不断奔波外,莫挽青对他的担心也一分没少。 “前几日,有人说曾看到二弟去了城郊乱葬岗,我派人去看过却无任何踪迹……” “城郊乱葬岗?当真?”一种不详的预感陡然攥住他的心脏,那是章老板最后失踪和死亡的位置……罪蚁……死后……寄生! “我要去看下!” “啊?”还不等他问明原因,那边突然急急忙忙跑进来一个小厮说:“将军,快,有圣旨!” 圣旨来的不可谓不突然,毫无预兆,似乎就是君王一时兴起下的诏书。邹晋楚当下就赶紧随小厮去换衣服,领圣旨可不是马虎的事,容不得半点疏漏。 “你且先等一等,圣旨宣读完我再和你一起去。”得到莫挽青肯定的答复他才放心离去。 第68章:郊外狩猎 率一干家众跪拜在堂前,宣读圣旨的总管太监拉着细长细长的调调念出一长串文绉绉的话来。大意是皇帝心情愉悦,想出去逛逛,组织了一场狩猎,大家一起陪他去,其中特地点出让莫挽青也跟着去。 一头雾水,除了那一次在大堂上的一面,陛下应该没接触过莫挽青吧?难不成那一面给皇上很深刻的印象?也不对,若是印象深刻,也不该从未提起过莫挽青。 假如只是一时兴起,想起莫挽青这个人,那他还稍微放心些。如果那次见面圣上就对他念念不忘,那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因为此事也算与莫挽青有关,领完圣旨邹晋楚便跟他说了下,不想他非常兴奋地答应了。 “好啊,好啊,我都快被闷死了!” 这么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每天见的都是一样的景致,他早就腻味的厉害,有时就算常跑到街市上去,也难以排解这种抑郁。特别是最近让人烦心的事委实太多,能出去打猎散心不要太高兴。 不过他也没忘记自己可能处于危险中的朋友,去参加打猎的事儿定下来就急急忙忙地要拉邹晋楚去城郊,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去确认一下。 现在他就很后悔当时没有追查到底,连累地邹晋源失踪,内心非常过意不去,他肯定是为着自己才会再来这里查看的。 邹晋楚心情很复杂,有心想提醒他提防圣上的心思,但又有诸多顾虑,私心里还是不太愿意让莫挽青知道这方面的事儿…… 算了,等那天看圣上的举措,若有任何不妥,他必要护住莫挽青,到时再做提醒也不迟。 那边莫挽青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寻到章老板,他死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在不是冬季的气候下,尸骨怕是早已腐烂,也许只剩一具枯骨。 他只是想确认这里是否有那东西的气息,最近一直有预感,总觉得这玩意儿在附近却半点察觉不到气息,只有熟悉的虚无缥缈的感觉。他就不信自己捕捉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这里能查到什么吗?我的人已经前前后后来了三趟,就是见不得半点痕迹。” 莫挽青没支声,这次他循着熟悉的感觉往一个方向走去,他有预感,也许今天他不会再空手而归。 那个位置并不好找,感觉只能指引他到一块模糊的范围,而这里他才深深察觉到罪蚁的气息! 虽然只是微少的,浅浅的,气息残留,却已足够指引他找到那具骸骨。 那是一具算得上新鲜的骸骨,血肉腐烂后挂在上面,红红绿绿的颜色和刺鼻的味儿都很挑战胃部的忍受力,邹晋楚就一看到就蹲一边吐去了。 莫挽青懒得鄙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小匕首。先把尸体揪出来,面朝上放好,再小心翻看他的头骨,仔细研究这其中的每一条缝隙,光眼镜看还不够,他还取出匕首准备把腐肉刮去来看。 这个过程过于恶心,邹晋楚已跑去吐第三遍了,等到他再回来时,莫挽青嘴角一弯,道:“找到了!” 一细小的豁口沿着骨缝破出,不大不小,正好是两个手指那么大。 “这是什么?”少闻点臭味,他还稍微少吐点,表示对莫挽青坚持要在尸体上捣鼓的行为很是不解,似乎这很像神经病干的…… “你不懂的东西。假如他当时就在这具尸体边上,那可能就是……”后面的话被莫挽青刻意模糊了,邹晋楚并未听清,还想再问时莫挽青就站起来催着回去。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探求意义了,嘿,哥们儿,你说我可以放把火把这里烧一下吗?” 虫卵确实已经破出,并也许已找到新的宿主,但他很有必要给这里消消毒,至少别让虫卵的毒意外伤到人嘛。而在这里消毒最好最快的方式就是火烧。 邹晋楚以一种看怪人的眼神望了望他,在他眼里,放火烧尸体,不是天大的仇恨,就是要掩盖什么。 “我可以问下为何要烧掉他吗?” 假如是挽青要烧尸体的话,他还是会同意的,反正他相信挽青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儿,他要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理由。 “你就当我是因恨吧,今日他是尸体最好尽快处理掉,这也是为你们好。” “好!”邹大将军亲自找来柴火,由莫挽青执着火把点燃。火势顺风而行,进行地非常猛烈,不用猜也知道那会烧毁很大一片尸堆。 熊熊大火中,莫挽青的侧脸明灭闪烁,不知为何,邹晋楚从他脸上看到悲悯的情绪,那是一种对万物苍生的悲悯…… “其实吧,这里最好是被烧干净的好,免得未来出问题。” 活着的人可以成为毒瘤,死着的人依旧可以,且威力不会比活人弱。这里的尸体太多太多,阴气也是极重极重,会不会产生点什么还真未可说。 类似的话其实风水大师也曾说过,但因数目过于庞大的原因,这里的尸堆问题一直无法完全处理掉,此事的处理一再被搁浅,到最后谁也不敢接手这个烂摊子。 “可是处理起来毕竟不容易,积累上百年的地方,就算让大家改掉习惯都很艰难。” 莫挽青耸肩一笑,他只是一提而已,至于别人如何做他并不关心,现在虫卵的毒被他除去了,这方面的隐患已不存在,剩下只需要找到它新的寄居者。 至于这里的尸堆嘛,只是堆一起容易产生很多病毒,人不常待这里也没大事,另外神神叨叨的尸变这种说法吧,毕竟很稀少,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地撞见吧。 等大火燃尽后天也擦黑了,两人结伴回去,路上心情都有些沉重。邹晋楚担心明日的狩猎,莫挽青则是在想虫卵的事儿,想可能因为自己的失职而造成的可怕后果。 回到府里,邹晋楚带莫挽青去书房,给了他一把弓箭以及一套骑装。 “这把弓箭是我20岁时爹亲手给我做的,你试试趁手不。至于这套骑装嘛,是我没穿过的新的。若是不合身,赶早让丫鬟给改一下。” 莫挽青接过来一看,弓箭是把好的,从它坚韧的材质就知道必不会差。至于衣服他拎起来一看就知道必定大了。 “看来是得要改下啊。” 那套骑装已是邹晋楚比较瘦的时候做的,但对少年来说还是偏大不少,就着比划后的结果叫来丫鬟赶紧拿去改,时间赶一下的话还能赶得上明日的狩猎。 “玩个打猎还挺麻烦的。”这是莫挽青唯一的感慨,从头到脚都不能有疏漏,搞得比相亲还要郑重。 “寻常打猎自然不讲究,但随君子出行怎能有差错呢?要知道那些言官嘴巴可厉害了,出一点差错就能说你冒犯圣颜。” 莫挽青撇嘴,不置可否,他是对所谓君权至上的观念不敢苟同。一个人的决策多多少少是会有差错的,完全听他的岂不是会导致一些不必要的错误发生?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这种方式的制度,让整个国家都有种信仰,把皇上当成神来膜拜,就避免了许多不必要的纷争。只要当权者还算明智…… 然不管如何他是对膜拜个人没啥感觉的,皇帝也是人,他很危险就少招惹他嘞。 邹晋楚还是不大放心,又拉着他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规矩”。最终总结出一句话,那就是离皇帝远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多说多错。 莫挽青则笑起来没心没肺,自认不是个蠢人,还不会没事儿往大老虎跟前凑,他当然会有多远躲多远喽。 “放心好了,我有数,不会给你惹事的。” 就是不放心我才嘀咕这么多的,你是真不知道那位吃人不吐骨头的劲儿…… 被唠叨了好一会儿,最后还被叮嘱要早起梳洗,莫挽青就差给他大白眼,人家才放人。 回去后又免不得被莫逆一阵担心,那可真是……个个都把他当瓷娃娃不成? 因记挂着邹晋楚的提醒,莫挽青足足早起了半个时辰,练完刀回来正看到邹晋楚带着人来到小院子。“快点收拾起来,马上要出发的。” 还不等莫挽青表示他穿衣服很快,那边一群人就把他围在中间,抹油梳头发、修眉、擦粉……等等! “你们干嘛!” 莫挽青猛地跳起来,开玩笑,他长这么大就从未被人涂脂抹粉过,大老爷们一个整这些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而被他吼住的那个婆子一脸懵逼,愣愣地答复道:给公子梳洗啊。” 她确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步骤啊,难不成这位小公子不喜欢这种装扮? “梳头发就够了,那啥粉给我收收!”香香粉粉的,这味儿都够他打一阵喷嚏了,更别说直接抹在脸上,那会要命的。 婆子为难了,按照规矩这是要稍微抹一点儿的,不然可不太好,万一惹怒陛下呢。 “哈哈哈,他不喜欢就不抹吧,反正挽青白,抹不抹也干系不大。” 邹晋楚的解围非但没有让他舒坦点,反而让他整个脸都拉下来了。说,你是不是故意借此机会嘲笑我的!他最自卑的就是自己的长相,那种软绵绵的女气脸让他一度非常抓狂。眼下被人当面挑了出来能淡定就有鬼了。 第69章:陌上少年郎 都说三分靠颜值,七分靠打扮,再无盐的人经过一番巧手装扮,总会透出几分娇艳来。 当然,这话用在莫挽青身上就显得尤其凸出了。 本就美艳非常的少年经过一番装扮之后,容颜逼人。再身着浅碧色的骑装,独属于少年的纤细却柔韧的身姿展现地淋漓尽致。 特别是当莫挽青转身时,后背的曲线显露无疑,平滑紧致的背部曲线在腰际收紧,下面陡然胀开,挺翘的臀部让人充满无限幻想…… 邹晋楚清咳一声,连忙甩给他一件披风。 “外面风大,披个披风!” “风大?”莫挽青探出个头去看外面,艳阳高照,天朗气清……哪儿来的风啊? “骑马的时候,风就大了。”强自镇定的邹晋楚,用一个谎话圆另外一个谎话丝毫不觉得尴尬。对,只有先让自己相信,才能让挽青相信。 果然兴许是笃定邹晋楚这种老实人不会说谎,莫挽青算是勉强信了。 “时间不早了,快出发吧。” 莫挽青点头,淡定地任由邹晋楚带他走出大门。然到他看见门口那两个大高个儿时,整个人还是懵了。他似乎忘了一件事…… “怎么?” 在邹晋楚的印象里很少有莫挽青不会的东西,而且会使大刀多半也该会骑马的,更何况现在新君的政策是要求举国成年男子都得学会骑马,不能完全做无用书生状。 所以,邹大将军,完全没设想莫挽青不会骑马这种可能。 此时一看似乎有啥不对劲?可莫挽青并不答他,只走到大黑马前,凑过去仔细瞅着长长的马脸,跟看人似的…… 其实,莫挽青不算完全不会骑马,他以前曾经很好奇这项远古生物喜欢的运动。而且为了体验下这种感觉,他专门设置了一道程序,可以模拟人骑在马上的感觉,相当逼真。 不过也因为他花费大精力设计出如此没有实用性的程序,简称废物的程序,他的导师,当时最和蔼的历史系老头子,把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勒令他立马销毁废物程序…… 显而易见的,他没删,所以那次期末考核只有程序这一科是60分,本来按照老头子的意思是给他59分来着。 尘封已久的中二回忆被再次回想起来并不是很愉快,不过这不妨碍莫挽青对马儿的好奇心,“它会叫吗?什么样子的声儿呢?” 原本快要跨上马背的邹晋楚被这声好奇宝宝的问题给惊吓到了,他连忙滚下来,盯着莫挽青问:“你不会骑?不不,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接触过马?” 废话!那么问的人怎么可能接触过马?他来到这里第一站是荒僻的山村,那里连驴子都没有,哪来的马。后来去了章记棺材铺,每天也是用牛车运输死人的。 马这种神奇的动物,他只在大街上有幸看到过,那健美的身姿,矫健的步伐,还有可爱的叫声,都是那么的……有趣,不过讲真,他几次见过的马儿都不大爱出声,要出声也只有“吁”一声儿,他有点好奇这玩意儿平时叫起来是什么生意,“噗噗噗还是啾啾啾?” 看着莫挽青“单纯”的脸,邹晋楚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无力袭来,他怎么会漏掉这种可能呢?真是始料未及。 “好吧,看起来你不会骑,我让人给你套马车去。” 可还不等他去叫家丁拉马车来,莫挽青就突然翻身上马,那动作除了稍微有点僵硬外完全标准,没有任何差错就稳稳地坐到马背上。 “谁说我不会骑!”扬起马鞭,猛地挥下,吃痛的马儿顿时狂奔出去! 邹晋楚又被吓了一跳,来不及阻止他,只能迅速上了自己的马,追着他狂奔出去。 “等等!方向反了!” 邹晋楚跟在他屁股后面一阵猛追,却总是相差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那叫一个心塞。为了让莫挽青玩的尽兴,当初他挑马就选了两匹千里良驹,现在好了,一匹良驹追另一匹,结果不相上下,可把他急得。 最头疼的是,莫挽青完全走反了方向,他们该往西走,莫挽青却走了东边! “我……也想换方向……可是……它不肯啊!” 被猛烈的大风吹地嘴巴张开了都合不上,说起话来费劲不说,还很难传达的远,那叫一个累啊,早知道刚才不那么用力抽它了。 邹晋楚一看这不行啊,马儿被刺激,不跑累了是不会停下来的,但此时两人的状况又很难告诉他安抚马的方法,只能速战速决。 只见他一个起落,接着自己马给的力猛地跃起,目标直奔莫挽青的方向,千钧一发间居然还真让他落对了。 赶紧从莫挽青手里抢过缰绳,猛地一使力,整个马前蹄都立起来,脱离地面,形成站立姿势。奔跑的势头这才算止住了,然后邹晋楚抚摸着它的鬓毛,轻声安抚几句,它居然渐渐平静了下来。 而他原本的马发现主人不见了,自己跑了回来,围绕着黑马转圈走,“得得”的马蹄声搞得莫挽青哈哈大笑。刚经历过一场险情,他不觉得可怕,只觉刺激非常,那没心没肺的小样儿气地人牙痒痒。 “下次不能乱来了,要是落马又不甚被马蹄踩着很可能连命都没了的。” “瞎讲,我是那么弱的人吗?你也不看看,刚才它跑那么快我还不是坐的很稳。” 这倒也是真的,很少有人会在惊马后还这么镇定的,纹丝不动地坐在马身上确实是最安全的做法。 其实,他哪里知道,莫挽青只是根据程序曾经实验过无数次,不管是任何强度的颠簸都对他没有影响的。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不会控马,只会骑在上面…… “算了,你这骑马技术哪能让你单独骑啊。我带你吧,得抓紧了,时辰真不早了。” 特意预留出的空隙时间被莫挽青这么一折腾是半点不剩,现在他们只能快马加鞭赶去,不然晚了可不是“迟到”这两个字可以解释过来的。 两人一前一后地共骑一匹黑马,远远看去,体型偏小的莫挽青像是完全依偎进邹晋楚怀里,端的是暧昧非常。就连坐在后面的邹晋楚都觉得一阵心驰神往,更别说别人看到会如何猜想了。 等他们二人到达指定地点时,那个时间说巧不巧,说不巧也巧。巧的是陛下的銮驾还没到,那就不算是迟到,不巧的是宋太师正好从马车上下来,正撞见他们二人。那时,宋太师的脸色可谓是五彩纷呈啊。 邹晋楚赶忙下马,顺便扶一下莫挽青,让他下来的轻松些。 这一幕更是让那位老太师心中不太平衡了,张口就待发作,那边却突然铜锣阵响,那是天子銮驾! 再多怨气还能比迎驾重要?立刻整理仪容和众人一起跪下接驾。 邹晋楚也随着众人跪下,余光瞟到莫挽青还跟棍子似的直杵着连忙拽下他,“快跪下!” 莫挽青是不太情愿跪的,这个动作在他看来比较卑微,让他不舒服。但看在邹晋楚担忧的眼神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至于那跪资是否标准就无法细说了。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5节 但就是中间延迟的几息时间,皇帝还是注意到莫挽青了。他本就刻意让莫挽青来的,关注自然不会少,见他桀骜的一面并不惊讶,只调侃道:“瞧瞧邹大将军今日可是带了个女扮男装的美娇娘来?” 这句话就是一个导火索,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邹晋楚身旁,想看看被皇上都夸为美娇娘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这一看之下还真是惊为天人,少年颜如玉,唇似脂,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啊! 不过大家也知道这个面相偏女气的孩子不是女孩儿,而是正经男孩,毕竟脸长的像归像,身材还是男孩子的,再说他脖子下面显著的喉结也正彰显著对方男性的特征。 但既然皇帝开了这个口儿,下面的人当然不介意应承下,便有人跟着打趣道:“还真是呢!邹家老大啊,这可就是你不厚道了,什么时候金屋藏娇了也不说一声。” 邹晋楚不擅长这些个唇枪,只觉得尴尬非常,不愿意挽青被人误会,连忙解释,“这不是什么美娇娘,他是我朋友,也是我的好兄弟莫挽青。” 众人就是喜欢逗弄这种老实人,故意一阵唏嘘,还待打趣就被皇上用眼神制止了。 “那就是朕的不是,待会儿一定打只鹿来向这位小兄弟请罪!” 此话一出,更没人敢揪着他俩不放了,个个说着“皇上英武”的奉承话,很快皇帝一挥手,大队人马就径直朝着猎场方向行进。 此次围猎因是皇帝一时兴起所设,在邀请范围内的人员并不算很多,加起来也就只有二三十个罢了。但这二三十人无一不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或是位高权重的大员,再不济也得是皇帝宠爱的啊,比如皇帝这次就带了一个娇小玲珑的男妃出来。 那男妃是新进宫的美人儿,因其姿容甚美,被皇帝宠到心尖儿上。不过入宫月余就接连升了三个位分,现在封号是莲贵人,取其清美如莲的寓意。 第70章:幺蛾子一堆 大队伍行进到山脚下的别庄就停下来修整了,他们今日还不会上山,等明日辰时会全体轻装简行上路。 北枫山是位于京城北郊最大的一片山脉,里面多以枫树为主,应季一眼望过去,红红绿绿的煞是好看。除了观赏价值外,这里还被皇家圈定出一处作为皇家猎场,猎场里面动物都是被挑选过的,没有大危险的小型动物,供贵族人员玩乐。 不过这么个风景优美,环境宜人的地方皇上却是不怎么喜欢来的,只除了刚建成时来过一趟,后来便再没兴趣来第二次。 此次听说让皇帝起了兴致的还是莲美人儿。 听说莲美人儿出生于塞外,最爱的就是纵马狂奔的生活,但无奈嫁入宫廷,镇日被困在高墙大院内早就憋坏了,特地求皇上带他出来的。皇上不仅一口答应了,还索性一次性满足美人儿的更多期望,索性聚集一批重臣来到北枫山打猎,由此可见君王对美人儿的爱惜。 朝中不乏见风使舵的人,莲贵人既然深受帝王宠爱,自然也有很多人想走他这条路子发家致富,所以底下官员对之的孝敬是半点不差的,珍宝绫罗跟不要钱似地送。 好笑的是,有一日莲贵人突发感慨说想要只纯白的鹦鹉,结果第二日就足足有五只鹦鹉被献给他,自然全是纯白的。没想到那日莲贵人又说不喜欢白色的鹦鹉了,当时那画面叫一个尴尬,送鹦鹉的几个官员据说脸都黑了…… 黑就黑呗,难不成他们还敢跟陛下心尖儿上的人计较,贵人不喜欢白鹦鹉就改送别的呗。 一来二去的,莲贵人的名头在京中越来越响,奇异的是后宫里的其他美人对此却无任何不满,该有的礼数不缺,不该有的妒忌绝对没有。 如此一来,现在这后宫说是莲贵人独占鳌头也丝毫不差,据说现在连皇后见了他都得礼遇三分。 时间长了,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很快从战战兢兢到高傲自矜,说白就是傲慢。因为傲慢他不将其他人放在眼里,不敬皇后,恣意妄为,但耐不住人家受宠啊,皇帝都亲口说,就爱他这性子,谁还能说个不字? 人被捧高了往往容易忘记根儿,此时的莲贵人压根儿不愿想起自己原来只是草原上一个小牧民的出生,他只知道自己是最高贵的莲贵人。 骄傲自矜的人往往并不喜欢被人比下去,况且他自负美貌无双,今日见了容貌比他还略胜一筹的莫挽青怎肯放过,偏他敏感地察觉到古玄邺对他与众不同的态度。 富贵荣华的来源是宠爱,他死也不会让其他人夺去君王的目光! 小手段儿他也会,所以今日晚膳过后皇上正抱着他温存时,他假意推脱不乐意。 “今儿个是怎么了?不舒服?” 莲贵人状若愁苦地皱起眉头说:“不是,臣妾是突然想起一句话,色衰而爱迟。皇上,假如哪一天我老去,你还愿意如此待我吗?” 古玄邺见此爱怜地捏起他白皙的下巴,“怎么会,我的小莲儿会一直如此娇美的。” 说完又要亲上去,却又被对方挡住,柔美的手掌覆在他嘴上,古玄邺亲昵地亲了亲他的掌心。 掌心痒痒的感觉让莲贵人咯咯笑起来,美人花枝乱颤的景致自然也是美不胜收的,古玄邺顺势扯开他的纱衣,在他白嫩的肩头落下一吻,逐渐加深…… 莲贵人轻轻挣动,不愿意就此缴械投降,一咬舌尖又将皇上推开了去。 一而再的推拒也让古玄邺失了兴致,从他身上起来,颇有些不悦。“究竟是何事?” 这般欲拒还迎不就是为了逼他答应些什么嘛,之前是要一颗稀有的明珠,这次又是想要什么? 感觉到君王不悦,他赶忙起身从后面拥住古玄邺,半开的衣衫在此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散了开来。 “皇上,你别生气。臣妾今日只是见到比自己还要美的少年一时忍不住……吃醋而已。” 有时候就需要对古玄邺摊开说话,这样子的他反不会跟他计较。再说吃醋这种事儿在床笫间也算是调和气氛的一种,所以他拿捏皇上并不会为此生气。 果然,刚才还面带不悦的君王闻此反身在他脸上轻轻摩挲,似是痴迷于这滑腻的触感般流连不已。 “哪里用得着吃醋,在我心里你就是全天下最美的。” 他尤其喜欢莲贵人的眼角,因为只有那里才最像他。原来性子还有几分类似,但现在是越变越让他……反胃了。 “可那少年分明就是比我要美呢。” “嗯?”这是准许他往下面说的意思,算是半默许的。 “皇上,我想让那美貌少年过来跟我比上一比,要让大家都来评评谁更美。” “哦?”皇上并未说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也没有个直观情绪作为表达。莲贵人登时就不依了,直说皇上敷衍他。却不见皇上眼中的厌弃一闪而过…… “行了,朕准便是,你着人去请吧。” 如此一来大晚上的因莲贵人一时兴起,大家都要从床上爬起来参加个什么“评美活动”,真是可笑至极。 尽管大部分人都不太乐意来,但皇帝的召令谁敢不遵? 一时之间,不管是忙着公务的,还是忙着和姬妾“畅谈人生”的一个个都迅速滚了过来,包括被召唤的主角儿,莫挽青。 刚准备睡觉就被皇帝召过去,莫挽青整个人也是懵的。他没干啥啊,难不成躺着也中枪?真是莫名其妙好么,他宁愿自己承认是那个啥贵人美,大男人的比美,想想都是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是命令不得不遵从,一路上邹晋楚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他知道女人喜欢嫉妒,却没想到男人也会,这简直又一次刷新了他对人的认识。 此时皇上所在的瀚海院已灯火通明,不少人都在陆续赶过来,这场闹剧注定会在黑夜中开始。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没来的皇上也没强求一定得来,那基本都是有不能脱开身的大事儿,犯不着为这点子破事来折腾。 没错,就连古玄邺也觉得这是破事儿。不过现在他扮演的是为美人而变成昏君的形象,不管心里如何鄙夷,面子还是得端起来的。 “今日召集诸位来是为了爱妃一个请求,他想让诸位评评他和莫挽青两人谁才是更美的那个。” 这点内容早在来时已有所耳闻了,但还有不少人不信皇上会为这点荒唐事召他们来,而当现实摆在他们眼前时…… 娘嘞,这真的是我崇敬的君王吗?上天啊,那个为美色做出如此荒唐决定的人绝对不是皇上本人,肯定是狐狸精给迷惑的! 古玄邺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众人把怨气都集中到莲贵人身上。捧杀这种手段他不是第一次使了,但记吃不记打的人总是喜欢遗忘,他不介意给他们再唤醒一次。 眼前这场闹剧由他默许也会由他终止,现在正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被点名参加所谓的选美,莫挽青是万分拒绝的,他脸都快皱成菊花了,还让不让人活了这,经过这件事,他敢说自己以后的脸就没剩多少了,全被这个神经病一样的莲贵人给毁了。 虽然大多数人觉得这是闹剧,是滑稽的,但也少不了喜欢看热闹的货,在这少部分人的带动下,这场选美算是勉强开始了。 由众人不记名投票,在小纸条上写“莫”或者“莲”分别代表选莫挽青和莲贵人。每个人手里发的纸条都是裁剪的一样大小,不存在根据纸条猜是谁写的这个问题。 邹晋楚被发到纸条时对莫挽青投去同情的一眼,但他也爱莫能助,拿起纸条刷刷写下一个字,快上交时他还故意“不小心”一侧,恰好让他看见纸条上那个“莫”字。 莫挽青嘴角抽了抽,哥们儿,要我谢你夸我美吗?你等着,回去我们好好切磋切磋。 像这种神经病似的莲贵人,当然是死命地满足他虚荣爱美的心啦,不然等着他的就是无限的麻烦。 可惜,某人的情商和他的块头不成正比,长的壮实,脑子却转的慢,还以为他支持自家兄弟能获得兄弟一点好感呢。 去他个头的好感,回去不抽他就不错了。 那边由内侍去统计结果,总共就15个人参与了投票,统计下来也非常快,不过盏茶的功夫就有一蓝衣内侍走出来宣布结果。 “莲贵人7票,莫挽青8票。” 结果一出,谁都面带同情地望了眼莫挽青,而他本人已不止抽搐了,他现在很想回去拎着邹晋楚问他究竟有没有脑子这种东西! 就因他投出的一票,让他直接变成众矢之的! 那啥贵人的脸他都不敢看,就怕直接被人家用眼神杀死。人家折腾这么一出不就是想证明自己比较美吗,结果反而证明自己没有莫挽青好看,能不气就怪了。 要他说,大哥,你不用比了,我直接把世界第一美人的称谓给你吧…… “哈哈哈,游戏而已,爱妃可不能不高兴哦。” 莲贵人刚想发作,皇上的一句话把他堵回去了。是的,原先是他自己非要提出这个游戏,皇上并不十分同意的,要不是他坚持说自己不会在意结果,也不会开始这场游戏。 现在是抡起巴掌打了自己的脸,这口气怎么办?自然只能自己吞! 第71章:有意针对 仇恨累积有无数种方式,其中一种就是自己招惹别人,吃了鼻子灰,还要怪别人不够白。 这种人总结来说就两个字,贱人! 且不说昨晚莫挽青如何拎着邹晋楚的耳朵畅谈人生,第二日一大早启程,莫挽青就学聪明了,大斗篷一批,大兜帽一遮,整个人往最后面人群里一躲,完美。 很好的伪装让他渡过非常和谐的一上午,不管对方如何在前面和皇上欢声笑语,他都充耳不闻。 其实也没啥好探闻的,皇上私事,独家爱好,咱很淡定。 反观邹晋楚就显得颇为不淡定,他怕莫挽青接受不了这种异于常人的感情,还特地来开导他。不想莫挽青是个早已被普及过基本知识的文化青年,不仅对此非常平静,还能眼不见心不烦…… “放心,我没事的。只要你别再折腾我。”后面那句话是一定要加的,免得某过于耿直的家伙跟傻子一样地将自己折腾惨了,比如昨晚。 邹晋楚立马明白过来,他昨晚也是真的脑子没转过来,想着大家都是匿名写的,他写什么名字并不会有人发现。况且他还天真地以为大家会都选莲贵人,毕竟往日他们对他的巴结那是够虔诚的。 却不想他能这么想,别人也会这么想。匿名是吧?那就随自己喜欢写喽,有的就是不喜欢莲贵人乖张的处世态度,故意下他面子写莫挽青。 莫挽青则是其中最冤的,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就因为一张脸被人如此折腾,完了还要嫉妒上他,还暗搓搓地想整他。 天理难容有木有? 好不容易躲过了早间,到中午大家一起扎营生火做饭,一队士兵去了树林里寻找柴火以及贵人喜欢吃的野味。没错,来到这里的贵人们大多喜欢自备食材,免得自己娇嫩的肠胃受不了,但既然到了山区就免不了来点新鲜野味。 想吃野味的贵人也不可能自己动手的,只会让侍从们去采摘捕捞,他们只负责谈笑风生,饮酒作诗。 有专门负责伙食的人处理野味,一盘盘烧煮好的野菇鲜鱼分派到各个伙食堆上,理所当然皇上那一堆是率先送去的,其他人要等皇上尝过后才会吩咐赏给下面的人。 这个分堆围坐也很有意思,两三个至多五个人一堆,围在一个铁锅前,铁锅可以自己煮东西,也可以做烧烤,当然还会有上面人赏赐的美食。既然分开来,自然也是按照等级去分的,物以类聚嘛,想邹晋楚嘛,品级倒不算很低,但为了不跟上面那群人客套,也是为了让莫挽青不尴尬,他特地选了相对清净多了的侍从堆。 那是皇帝身前几个侍卫围起来的,人不多,就两三个,而邹晋楚往日也和他们比较交好些,一起吃会比较轻松。 因着他们较为远离大部队,几个人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汉子,开伙没多久就拿莫挽青打趣,还笑称他是啥“第一美人儿”。 莫挽青知道他们没恶意,也不生气,只拿那双美眸斜瞠一眼,“说笑算什么,有本事喝酒别输给我,到时候认怂了,我要让你们叫爷爷!” 男人往往就是酒桌上说话,把他们喝趴下才能叫人服气。 不过这个计划被邹晋楚给否决掉了,“一会儿还得狩猎,喝多怕冒犯圣颜。” 任何事沾上皇帝都得慎重再慎重,这些个道理,他们这些个近侍最懂,毕竟都是稍有不慎就是掉脑袋的事儿。 果然这话一出,那些个还有些蠢蠢欲动的人立马蔫了,都不敢陪莫挽青疯。 莫挽青见此剜一眼邹晋楚,就你会关键时候掉链子,真是猪队友。不过就算没有拼酒他也不会让这群男的看扁。从暴力的石子砸鱼到“贤惠”的烤鱼手艺,那群出生金贵的年轻人愣是看傻了。 邹晋楚无奈地笑笑,少年的好胜心还是那么强,估计昨晚的气是转发到这几个人身上了。他确实不喜欢被人当女的看待,不,应该不是不喜欢,而是从根本上厌恶吧。 第一次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昨晚也许不该给他投票。因为在他看来少年并不像撒完气儿的样子…… “好吃好吃,小兄弟手艺真好!” 君子远庖厨是这里奉行的真理,很少有男子会对厨艺有多的涉猎,尤其是勋贵人家的子弟都是明令禁止碰厨艺这块。今日出来只有皇上那边有专门的厨娘,他们这些人不过是找会点厨艺的男子勉强弄弄。 勉强弄出来的食物不过是为了果腹而已,能有多好吃?肉是烤熟撒点盐的,汤依旧是煮开撒点盐巴的。个中滋味,自行想象。 当莫挽青无意间烤了两条鱼分给他们时,那群人尝上一口就瞬间爱上这个滋味儿,一个个抢着预定莫挽青手里正烤着的鱼。 “要吃,自己去捕,这两条是我们的。” 莫挽青此时只觉无奈,好不容易树立的高冷形象很快就因为弄东西吃而变成老妈子。他就不该因嫌弃食物而自己动手! 一时间这边的人除了邹晋楚和莫挽青,其余集体出动去捕鱼,捕完回来上交给莫挽青烤,一个个比家狗还乖。 吃到鱼的大呼过瘾,没吃到的还在骂骂咧咧。这里的动静很快引起其余人的注意,很多人纷纷看过来,想看看是什么好吃的让一群御前侍卫如此失态。 这样一来动静自然更大了,邹晋楚一看不对啊,这样得出事儿啊,可还不等他想出办法让这群人散去,那边皇上那边已经注意到了。 正给皇上剔鱼刺的莲贵人听到某个他不想听到的名字被人反复提起时,怎么可能忍住,率先发话了。“嗳,那边是什么动静?” 有他这句话,莫挽青不得不再次被请到皇帝跟前,接受贵人们的“关注”。 这次作死是自己作的,这个锅他自己背,还要背牢了。 上前,行礼,站好,眼观鼻,哥此时就是个木头人。 皇上斜坐在坐垫上,一只腿曲起在前,一只手从莲贵人那里拿过碟子,里面是贵人亲手弄好的鱼肉,雪白的肉片上半点刺儿都没,还细心地撒好了调料。 轻轻在莲贵人脸上一摸,“辛苦爱妃了。” 转头好似才注意到莫挽青一般,“听说你擅烹饪鲜鱼?爱妃既然提了,你就烤两条呈上来吧。” 不得不说,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莲贵人放心一点。但让竞争者给自己做吃的,在地位上碾压对方还不能让他满足,他想给他更致命的打击。 “先别急。我突然想吃这里特产的菌菇,听说把这种菌菇放到鱼肚子里烤会更加美味。这位小兄弟可愿陪我一道儿去那里采摘下?” 莲贵人的话一出,皇上就明白他的用意,眉头一皱就反驳道:“胡闹,这里不比宫里,出了事儿谁负责?” “嗳,我听说这位小兄弟刀法很俊的,想来身手也不该差,有他在和有侍卫在是没差的。” 莲贵人的要求是非常怪诞的,他虽是男子却也是后妃,如此跟一个男子单独去众人看不到的密林里怎么着也不太妥当的,再说采摘这种事儿完全可以由侍卫动手,用不着他这个贵人亲手来。 但人家有皇上宠着,只要皇上说可以那就是可以的,其他人没必要在这种小事儿上得罪莲贵人,一时之间竟无人搭话。 那边莲贵人还表示自己常常被拘着,无法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啦,想去密林看看之类的。 就在大家以为皇上根本不会同意这种无理要求的时候,他居然冷不丁同意了,但要加一个要求,就是至少带一个侍卫去。 莲贵人这才喜笑颜开地叫人去取个小篮子来。 莫挽青立在一旁,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智障。把他叫过来让他做饭不说,还要他陪人家小老婆去采蘑菇?他想,不是他有病,就是这群人都有病,荒谬的不行。还有那所谓征求本人意见,不过是征求皇帝同意,皇上说没问题,那他这个本人也变成“没问题”了。 对那个奇葩的莲贵人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此人智商大约为负数。至于那啥子皇帝,他倒是看过两眼,是个眼熟的人,可能见过两面,叫啥名字他不记得。 当然他也对皇帝的身份不感兴趣,见过两面的人对他不也冷淡地不行嘛,他装不认识,他当然也装不认识。不,应该说他宁愿不认识这个皇帝,不然也不会那天一打照面就被对方一句话给坑了。 事情在莫挽青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定了,当他跟在那个莲贵人身后进入密林时,整个人还是怀疑人生的。他不是傻子,这种奇怪的要求摆明就是想整他。至于怎么整,他没有经验,难以猜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进入密林莲贵人居然很正经地在找蘑菇,只除了……让莫挽青靠近点这个要求。因为那个被要求来保护他们的侍卫大哥此时正被莲贵人以“不喜欢被打扰”为理由让他远远待着。 两个娇花似的美少年站一起会做什么?呸,他才是娇花,自己是硬汉。 回到原题,这个莲贵人把莫挽青叫到跟前居然和蔼地跟自己唠嗑,诸如家是哪里的啊,多大了啊之类的正常话题。就是因为太正常了反而觉得很可怕好吧? 第72章:黑熊出没 莫挽青都一个个答了,乖巧到不行。毕竟此人是“贵人”,敢让他委屈,据说皇上就能让你的脑门委屈。 然而紧接着莫挽青见到惊悚的一幕,只见美少年陡然对他绽开一朵温柔的笑。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抢到他的!” 说完突然惨叫一声,整个人猛地摔倒在地,抱着膝盖痛呼。那边侍卫见情况不对连忙往这边赶来…… 莫挽青是懵逼的,他啥也没干啊,真的。他连碰都没碰到对方,刚才他怎么像是……被他推出去的一样呢? 然而刚才的角度至少在那位侍卫眼里看确实是莫挽青推人的,因为相隔有点距离,他赶过来时只能远远警告他不准靠近莲贵人。 莫挽青正想解释下,免得人家误会,可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阴影出现在那侍卫背后! 那是黑熊! “小心,有熊!” “在哪?”侍卫跟本不相信有熊,这里是皇家猎场范围内,早就被清缴过的范围内怎么可能会有大型动物。那个小鬼也真是的,他有那么好骗吗?回头…… 距离太近,侍卫连反击都来不及就被黑熊大力挥开,“啪”地砸在树上,再也没有反应,不知是死是晕。 莫挽青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直面大型食肉动物,身上却只有刚才片鱼用的小刀,身后还有某个拖后腿的娇嫩“贵人”。 目前先不是惊慌的时候,先看看对方有没有攻击意图…… 可还不等莫挽青仔细看黑熊,身后的莲贵人就突然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啊!” 遭了! 莫挽青还没来得及拉住他,让他脱开安全范围,往后面奔去,他想跑出去! 但奔跑和尖叫这种行为无疑会惹怒一只猛兽,不管它之前有没有敌意,这种行为对它都会是一种挑衅。果不其然,黑熊被他的动作吸引,怒吼一声,直接忽略莫挽青朝莲贵人跑去。 此时的贵人哪有刚才的矜贵范儿,仓皇逃窜地跟个疯子一样。也怪他自己,为了不被别人识破自己的诡计,特地来到大家完全看不见的密林深处,眼下就算他尖叫加逃跑一时也逃不开来。 这一幕让本来挺紧张的莫挽青失笑,这个啥贵人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傻子都知道面对狗的时候,你不跑它们就不会追,你一跑是个狗都会追。 现在是来不及提醒他了,不过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那就是吸引掉黑熊的注意力,让莫挽青可以伺机动手。 因此密林中就出现让人啼笑不得的一幕,黑熊在前面追着一个少年,后面还有个拿着匕首的少年追着。 没跑出几百米,莲贵人和黑熊间的距离就越缩越短,这时他已惊恐到了极点,尖叫并不能引来护卫们,奔跑逃不出魔爪,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后悔的情绪。 此时他的力气已近枯竭,脚下突然踩到一块凸起的石块,整个人摔到了地上。倒地的那一刻他心想,完了,我要被吃了…… 闭上眼睛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悄悄支开一只眼睛看,见到狰狞的熊头正大张着嘴,距他的脸只有一指不到的距离,扑面而来的腥味儿把他熏的一阵眩晕,来不及出声儿就直接晕倒了。 刚才看到熊攻击的一幕,莫挽青逮着机会就跃上胸背,锋利的匕首朝下猛地一刺,目标是熊脖子!但熊察觉到有人上它的背突然抬头一阵咆哮,也正是因此那刀刺偏了,深入熊眼!同时背上的莫挽青也被疼痛刺激到的熊掀翻在地。 一击不中就只能再次发起攻击,被激怒的黑熊只会比刚才更难对付! 莫挽青原地一滚,正好避开熊挥出的爪子。沙石飞溅,没有攻击到他的黑熊暴怒地嘶吼。 “这下子玩儿大了。” 这么大体型的家伙,若是有饮血在他还有一战之力,没有的话可能连一成胜算都没有。熊皮坚硬,刚才为了刺它脖子已经让手上的短刀卷了边儿,接下来还能发挥的作用肯定要大大折扣。 更不妙的是,刚才他好像瞥到那啥莲贵人醒了? 嘿,哥们儿,你老实躺那儿吧,不然待会儿熊发怒了我可保不住你……好吧,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对方见熊正和莫挽青厮杀,犹豫了一瞬,然后……掉头就跑。 他倒是学聪明了,这次吭都不吭声,直接按照原路跑走,被莫挽青彻底激怒的黑熊当然完全没注意到他,让他成功逃到安全距离,并头也不回地跑出去了。 “真是,冷血呢。” 紧急情况容不得他多想,黑熊的愤怒只会因为攻击不到他而变多,不会因怜悯而放过这个胆敢伤它的人类! “哐!”匕首最终在挺过暴力熊的两次拍击后阵亡。莫挽青无奈地看着它的残骸,你也不容易,死的这么凄惨。不过更不容易的是我,被黑熊生撕这种死法也太难看了…… 抵住黑熊大嘴的双手渐失力,随时有滑脱的危险。已把自己置于死地的莫挽青也发了狠,就算要被吃,也要让这个畜生付出最大的代价! “噗”一阵并不大的声响让黑熊庞大的身躯顿住,随即熊嘴里冒出一大滩血。 怎么回事? 察觉到黑熊会朝着自己压下,莫挽青连忙一闪,当它巨大的身影倒下后他才看到熊背后的人…… “邹晋源!不,还是该称你为……寄生者!” 熊倒下并不能让他觉得安全,因为此人的危险度要比它要大得多! 从那日找到章老板的残骸时他就有此猜测,他的好友,亦是他恩师的邹晋源很可能已被寄生。虽不知他为何在此人身上完全察觉不到罪蚁的气息,但当所有的可能都被推翻时,剩下那个可能再难以置信都是真相。 他不知道蚁王什么时候入侵他的,是否孵化,是否……已被完全控制。 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他知道凡是被入侵的人只能是敌人,他该和对方血拼到底,该……杀了他! 下不了手,“你,还记得我吗?” 红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有满是鲜血的右手提醒他,刚才正是这个人从熊嘴里救了自己。 是了,若是他完全被控制了便不会再管自己死活,也许,他还未曾被控制! 但接下来他一个动作彻底打消了这种猜测。他侧头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气,露出陶醉的表情,然后抬手轻舔了下上面的血液,惨白的脸上偏唇鲜红一片,不知是血还是…… 如遭雷击,这个人根本不是邹晋源!或许杀黑熊也只是出于本能,而不是出于人类情感救他。 “邹晋源……师傅。” 他是因为自己而被感染的,是替他而“死”的。无法对他提起屠刀,他曾见过身边朋友被罪蚁入侵,也曾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那时候他认为这是对他们最好的解脱,是为他们好。 但现在他却无法对他下杀手,竟连攻击的本能都没有…… 红衣男子抬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竟恍惚跟以往相似,然后猛地一跃,很快消失在他视线范围。 犹豫只一瞬,很快便放弃,他没有追上去,说不出是因为什么心理,至少这一次他是真的心软了,同时还有一种不知如何面对邹晋楚的感觉。 “快,人在在那边!” 原来是营救他的人来了,他还以为那个莲贵人根本不会管他死活呢,就是这些营救的人来的太晚。就跟很多话本里的故事一样,往往侠士英雄救美完才会有救援的人赶来。 侍卫们大约也没想到这么个少年有独自面对黑熊的实力,拖的时间越长,少年本该生还的机会越笑的,却不想对方好生生地立在那里,身边还有一只不知死活的黑熊。 “公子,抱歉来迟了。” 莫挽青略点头,未答,起身让开点来让他们处理熊尸。 殊不知他“高冷”的态度被这群汉子当做是高人的孤傲,尤其在确认熊已死亡后,那崇敬更甚了,还有人直接夸莫挽青是“壮士”。 “不是我杀的,我只伤了它右眼。”莫挽青指着熊血肉模糊的右眼道,不是他的功劳他没必要冒领。 “咦,那是哪位壮士杀的啊?” 莫挽青却是答不出来,邹晋源的事下意识不想让这些人知道,就算以后他也会暴露于人前,他也不想做那个率先说出的人。 “不知。” 却不想他别扭的表情反而让人家认为是少年的不好意思,有一侍从还好哥们似地拍拍他肩膀说:“小兄弟别不好意思,独自杀死黑熊的壮举说不定还能在皇上跟前讨一份奖赏呢。” 莫挽青皱眉,有心想避开他的手,但又恐显得太不近人情。 最终直到他跟这些人一起回到扎营的地点,那群人还是拿他当英雄看待。 一行人抬着巨大的黑熊来到营地顿时把那群人惊了一跳,尤其是虽狼狈却明显没有致命伤口的莫挽青,那冷酷的姿态还真有英雄范儿。 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还在忧虑邹晋源的事儿,对这些个或是赞赏,或是嫉妒等复杂的眼神不感半点兴趣。 更不会知道上位者看他的眼神更加复杂了…… 有人英勇地猎取了黑熊,皇上自然有一番赞赏。“这黑熊可是你猎的?” 莫挽青自然是摇头,“不是我,我只伤了它,没能杀它。” 第73章:笑定生死 “哦?那是何人?” 少年踌躇不言,似难有难言之隐。 皇上了悟,不管他有何难以说出口的,眼下就只能让他把这个荣誉接下。“听侍卫说当时只有你一个活人在,不是你又是谁?若是还另有其人,却不在这里,那便算是刺客,来人,搜山!” 莫挽青一惊,“不能搜!” 回神对上皇上兴味的目光,皱眉,略心烦意乱,这个功他还非领不可了。“是我,是我杀的。” 接下来便是皇上的封赏,金银财帛都比不过皇上一句“好”字,从此少年被君王另眼相看已成定事。 似乎还嫌事情玩的不够大,紧接着皇上派人去请在帐篷中休息的莲贵人,要他向莫挽青的救命之恩表示谢意。 帐篷里刚喝下定神汤药才浅浅睡下的莲贵人闻皇上唤他,再不情愿也得起来,结果到了那边却得知让他向一个平民表示谢意。他怎么配! “我不!他保护我是应该的,说来我还没追究他让我受惊之事呢。” 此话一出,所有人看莲贵人的表情就复杂了,本来皇上让他道歉就是意思下的,现下他这么一抵触,若是寻常人家还好,顶多算是任性,可在皇家这可是抗旨不遵啊。 皇上却依旧笑眯眯的,仿若并未生气,他缓缓走向莲贵人。“受惊?可是刚才在密林里?方才朕可是看你毫发无损地从其中跑出来,还道里面人已被黑熊吃了?” 听他刻意提起当时他惊慌之下说的话,顿时也有些不自在,“当时……臣妾看情况危急,那贱……小公子被黑熊围攻想必难以生还才……那般说的。” “哦,如此说来你便是见死不救,还延误救人时机?” 素来玲珑心的莲贵人察觉到不妥,但以皇上对他的宠爱应不至于治罪于他,他肯定只是生气,只要他好好说会没事的! 此时的他还不知自己不自觉得紧张和恐惧,这是上位者首次对他施加压力,潜意识里他知道皇上生气了,却不明白为何而气,只能不断道歉。 “皇上,臣妾错了,当时……实在太害怕了……再说,小公子英武非常,这不是打败了黑熊吗。”最后半句在皇上的威压下几乎是含在喉咙里,他开始躲闪,不敢接触皇上的眼神,那眼神好像要吃了他一样。 谷玄邺突然略带惋惜地看了他一眼,“害怕啊,那就没办法了。” 折身,猛地抽剑,刺入,再平静地拔出,任由鲜血喷射而出,完事儿后把剑扔给内侍,顺便拿过帕子轻轻擦拭着手。 “既然害怕那就在下面待着吧,你既然会在危急关头抛弃别人,也当会在危机关头抛弃朕!朕身边不需要留懦夫。” 帝王一系列杀人动作跟切瓜一样平静,仿佛他杀的不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而只是个垃圾。 便是如此平静才让周围一干人心惊不已,集体跪伏在地直呼“皇上息怒!” 皇上息怒没他不知道,刚才那一幕距离最近的就是莫挽青,亲眼旁观此人谈笑杀人,这才惊觉帝王的可怕之处,难怪邹晋楚如此忌惮此人……绝对的权力意味着其他人的生死由这个人一句话,一个举措决定。 那个躺在地上犹自抽搐的美少年还大睁着美目,那是他死不瞑目的表现。叹息,虽然他也不喜欢此人,但说来他也是间接因为自己而死,也是可怜。起身在众人瞠目结舌中给莲贵人阖上双眼。 对此皇上却只轻哼一声,并未怪罪,很快便有人前来处理尸体,这么小一个细节便只被大家记在心里,没人敢指出来说。从此,少年在君王心中占有一席之地的消息在他们之间传开。 就在大家以为尘埃落定时,那边皇上进帐篷前陡然吩咐彻查此地,“能让黑熊进来,这里的侍卫也差不多可以换一批了。” 众人心惊,黑熊从何而来的问题他们一时居然没想到,就算有的想到了却被刚才皇上谈笑杀爱妃的画面给吓忘了。实在是刚才那幕太快,太震撼。 自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是温雅有余,很多人都快忘记当年太后之死,忘记他之前的铁血政策。皇上终归是皇上,就算沉睡也不会变成猫儿,他始终是百兽之王。 君王怒了,大家哪里还敢玩乐啊,该查事情的查事情,该处理现场的去处理,没啥事儿的老实在帐篷中待着。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也不会有游玩的兴致了,不出意外,今明两天内便会下山吧。 徒留莫挽青呆愣在原地,他以为承认黑熊是自己杀的就可以避免搜山,避免邹晋源被发现,按似乎他想的太简单,亦或者是太低估皇上的心思,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华服男子吗? “怎么?方才我也想跟去营救,但皇上的安危还需要我负责……” 邹晋楚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略显愧疚地说道。他有自己的情感趋向,但更有自己的责任,这里只有他一个武将,统筹这里几十个贵人,尤其是皇上的安全是他难以推卸的责任。 深吸口气,罢了,他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来看他自己的运气吧。 “没什么,我没怪你,快去忙吧。” 他又不是小姑娘,哪里还需要英雄救美啊,他压根儿就没想等人来救自己,毕竟不说来回的时间不短,那个啥莲贵人有没有叫人救他都是个问题,至少看方才的情形怕他怕是根本没有叫去营救自己吧。 “嗯,我……晚上跟你说吧。”人来人往的,很多话都不方便说,想提醒他小心提防皇上,却暂时不知如何开口。 况且今日黑熊出没也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待会儿查看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若是意外自然论罪究及到人头上,若是人为那可就复杂多了,至少夜间这里的防御需要再加几倍。 两人简短交待了下情况,邹晋楚带领一队人去密林里,莫挽青难得听话地钻进了帐篷,按照邹晋楚的暗示,今晚很可能不会平静。 皇上那边子下午出事后就没再从帐篷中出来,倒是发了一道召令,晚上在这里过夜,天一亮下山回宫。 说不惶恐是假的,特别是禁卫军从密林中出来后那一个个的脸色跟锅底儿似的,谁问也不透露半句。傻子都知道要出事了好吗,只能怪自己倒霉,千辛万苦争取来的伴驾机会很可能就是鬼门关的路。 傍晚大家还是跟中午一样围在一起吃了顿简短的晚膳,只不过气氛沉闷多了。 残阳如血,映着血红的枫叶,凄艳中带着肃杀之气。 晚膳后邹晋楚终于抽出一点时间,拉着莫挽青到了一旁的小角落,正在两帐篷搭出来的死角,此处说话只要不是特别大都不易被人发现。 望着不远处巡逻的士兵,莫挽青眯着眼睛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晚上是不是要干上?” 邹晋楚略头疼地揉揉额角,面对其他人他可能还会敷衍两句,怕引起恐慌,但莫挽青不同,他就不知道啥叫害怕。 “现在还不确定,但已有八成把握。晚上刀不能离身,保护好自己。” 莫挽青冷静到近乎冷淡地点头,实际他还是第一次要跟人类干上,不知道刀法有没有生疏。“你确定可以杀?” 邹晋楚感觉更头疼了,“没叫你杀,你保护好自己就好。” 小伙子,年纪轻轻杀气这么重啊。晚上他没多少时间去专门保护少年,倒是可以拨两人帮他。兵变的消息还未得到证实,但据皇上说京城那边似已有异动。 “不杀人怎么护自己?”莫挽青就纳闷,都生死关头了,他难不成还抱着道义不成?只要对方举起屠刀,他就会在对方之前砍下他的头颅,战场不都如此,以杀止杀。 邹晋楚默,他不是出于道义的角度阻止莫挽青杀人,而是他担心他一个半大少年杀人会不会有所畏惧,才那般说的。但现在一想似乎是他想岔了,犹记当年,他初识少年时就是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儿吸引的。 “好吧,保护好自己就好,我不想回来看到你缺胳膊少腿。” “呵,放心,哥们儿不会拖累你,你护着那群娇嫩的贵人吧。” 少年老气横秋地叫他肝儿疼,都什么人呐,好好的保护戏码成了兄弟奋战戏码。实在忍不住在少年头上拍一下。“你呀,就不能跟同龄人学学,偏这么硬气。” 莫挽青撇嘴,这里的同龄人软趴趴的,有什么好学的,学他们就只能挥着笔杆子呀呀叫,等到敌人杀人又只能屁滚尿流地跑。 当然这话不能对邹晋楚说,这家伙还会敲着他的头让他回去继续读书。 两人“接头”完毕后,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儿,实际上莫挽青也没啥事儿好做,他只是拎出自己的大刀擦拭擦拭。说来,饮血第一次和同是人类的敌人战斗呢,体内的好战因子还有点小兴奋呢。 却不等他兴奋完,那边突然传来皇上的召令,让他过去一叙…… 叙你大爷,他真想说自己和那啥皇帝没啥好说的。再说现在叫他去哪能是好事儿啊,说不定到时候他就得临时上任当皇帝的保镖呢? 不管他如何瞎想,那边催到第二遍莫挽青还是不得不去了,当然是带着他的大刀去的。 第74章:兵变与柔情 “站住!武器留下。” 君王跟前哪能佩刀剑,尤其是这种单独谈话的情况,更是连点尖锐的东西都不能带。莫挽青那么大一把刀带过去傻子才会放行。 他本人倒是第一次知道见皇帝不能带刀,“行,那我不去了。” 叫我来的是你,不准我进去的又是你,真当他好拿捏啊。正好他还不想跟这个笑面虎皇帝独处呢,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也一剑刺过来。 “让他进来。” 许是帐篷外的动静惊扰到皇上了,对方在帐篷里直接下了命令。顿时那两个刚还趾高气昂的侍卫登时就低头做出请的姿势,把莫挽青看地啧啧有声啊。 官大一级果真压死人呐,规矩都是上面人定的,说不让带武器,只要上面人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无怪乎这里竞争这么激烈,能掌控其他的生死荣辱对男人而言是极大的诱惑。 再进去里面就古玄邺和一个年级很大的内侍,他正背对着莫挽青坐在小几前,大约是在写东西,因为那头发花白的内侍正在给他研墨。 帐篷内的气氛很是静谧,还有淡淡墨香飘散其中,一盏朱红灯盏点在案上,将伏案的男子打出一小片阴影。 听到声响,古玄邺转过身来,对上莫挽青漆黑的双眸。“贸然把你请来,你该要不高兴了,给你备了酒,望可以弥补一二。” 莫挽青没有答话,也不行礼,在花白头发内侍惊恐的眼神中坐到古玄邺的对面。然后果真端起桌上的斟好的酒杯饮下,居然是他最爱的花雕。 “你……抱歉,我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称谓而已,并不重要。你下去吧。” 莫挽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让那个内侍下去。 可怜的老内侍,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受如此惊吓,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平民吧,更从未见过皇帝对一个人如此和颜悦色过,上天,他一定是年纪大,老眼昏花了。 花雕酒的醇香在昏黄的烛火下更为惑人,此次再见少了上次的乌龙,多了些难言的意味。 莫挽青并不知道如何跟这位统治者说话,如果可以他并不愿接触这类人,面对他们总是危险大于机遇。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6节 少年眼里的忌惮他看在眼里,古玄邺知道自己的身份让很多人怕,却想让这个纯然的少年怕。 “你,怕我?” 摇头,不全是怕吧,第一印象在那儿,只觉得他是个有权势的贵公子而已,后来再见不过觉得他是脑子不太好的土豪,今日再见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君王。 “一半吧,不全是畏惧。” 他喜欢喝酒,同时也会对送他美酒的人有点好感,“至少你还请我喝酒。” 古玄邺哭笑不得,这孩子却是有让人产生好感的魅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字面上的意思,一根直肠子,懒得跟人绕弯子,耿直却不会惹人生厌。 “就因为这酒?” “就因为这酒。”知道他喜欢喝这种酒并不难,能记挂着给他留一坛好酒就算是朋友,这份情他领。 “哈哈,世人都道金银权势最是惑人,你倒好,只喜杯中物。” 却不想莫挽青皱眉似是很苦恼,良久他才开口,一如既往的坦诚。 “钱是需要的,但可以自己赚,够用就好。权势嘛,可以带来一时快乐,却要背负永久的责任,所以还是不要的好。” “这么说你还是觉得权是个好东西?” 莫挽青点头,作为男人,喜欢站的高是本能。却也如他所说,站的高责任也就越大,就越累,倒不如悠闲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古玄邺笑指着他说“你啊,刚想夸你淡泊名利,你就自己推翻了。” “这是实话,不过我不并不喜欢站那么高需要背负的责任,那会很累。” “很累”这两个字似是狠狠烫到他的心,那是从未有人敢说的话。人都道,皇上乃是天子,掌管世人的生杀大权,他一怒伏尸百万,他一笑可轻许一人繁华乃至一城繁华。 然却鲜少有人知道他自登基以来从未有一日可睡足三个时辰,从不敢将自己喜好暴露于人前,更别说表露对一个人的喜欢了。 “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就可以了,没必要那么累地追求虚无缥缈的感觉。” 其实还有一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知为何想起某木疙瘩的脸,真是莫名。他又怎会去喜欢自己的好兄弟呢,肯定是最近他在自己面前晃荡的次数太多了。 “喜欢……”那是多么遥远的词汇,还记得年少时他曾喜欢一个大臣家的小女儿,那女孩该是比他略大一两岁,只有那个喜穿红衣的小姑娘愿意跟他玩,但那种朦胧的感情在他被母后叫去问话后破灭了。 印象中那个喜欢穿红衣的小姑娘随着她的父亲,以及一家子老小被发配边疆了,多少年了,至今未曾回来。他掌权后曾试着去寻找过他们,但时隔已久,寻找很是漫长,待找到时她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做了十几年村妇的她早已忘却当年,似乎年少家族繁华时的记忆已被尘封,对他这个皇帝剩下的只有惶恐。他赠她百金,看她欢欣地离去,心似乎更冷了几分。 人都道帝王爱最是浅薄,这些年他也确实这么过来的,从不会长久地喜欢一个人,但凡他对谁感兴趣,自然会有人把对方送到他榻上,民间情爱于他只是戏本上才能见到的。 喜欢是什么,这种朦胧不定的感情并不是他该拥有的,他可以宠爱一人,可以垂怜一人,独独不能喜欢,因为他的喜欢是会害人的。 “随你怎么理解吧,反正我是个懒人,安于现状挺好的。” 假如我许你一世荣华,你可愿不弃? 古玄邺的问题并未来得及问出,那边尖锐的哨声顿起,那是敌袭的暗号。相视一眼,各自拿起刀剑,刷地立起。 “怎么,你也出去?” “朕还不是懦夫!” 莫挽青眉眼弯弯,他欣赏有血性的男子,“走,我会护着你。” 长刀在手他就无所畏惧,他就不信人类还能比寄生者更难打!古玄邺莞尔,这句话比以前听的顺耳多了。 外面已战成一片,没有战斗力的贵人被有秩序地集中到一个帐篷里,由专人保护,剩下的禁军由邹晋楚带领杀敌。 当邹晋楚瞥到莫挽青居然站在皇上身边杀敌时脸都绿了,这小子还真不听讲,自己跑出来对敌也就罢了,居然还把皇上带出来! 好在敌军不全认识皇上的脸,不然他还真要应接不暇。抽空拨一批人过去护着他们,不敢拨多了让别人察觉。自己则且战且往那边靠近。 挥刀把一个砍过来的菜鸟劈开,这段数果然不算高,应接还不吃力,不像感染者那么难砍。 半大少年挥舞着有他大半个人高的大刀切瓜似地砍人,鲜血狂飙,人头滚落,那震撼感是妥妥的,其中尤以被他半护在身后的古玄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 他还是第一次把一个杀器错认为可爱少年…… 这么一个凶残的存在自然很容易吸引敌军领头者的注意,他必须消除这里武力最强的存在,之前以为是邹晋楚,没想到这个少年才是真凶器。他都不敢想象再让他活着战局会发生如何的逆转。 因此几张拉满的弓对上莫挽青,他察觉到不对,已箭在弦上,暗呼“麻烦”。 接下来邹晋楚又见到让他心跳骤停的一幕,莫挽青居然抬起长刀对着古玄邺,他要弑君!不等他叫停,那边莫挽青刀口一转,用刀背把古玄邺给拍了出去……拍了……出去。 古玄邺看到少年对他举起刀时确有一瞬以为他要杀自己的,却没在他眼里看到半点杀气,所以他并不认为少年会真的杀自己。果然…… 狼狈地从地上被侍卫扶起来,这些个躲在暗处的侍卫终于有用武之地了,简直要为莫挽青那“一拍”感激不已。 可还不等他们表达衷心,就见他们的皇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一边,也跟着看过去,从此见到他们此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半大的少年耍着一把巨大的刀形成旋转成一道屏障,将如雨似的箭支都隔开…… 最大张成“0”形,这不是画本里大侠的绝招么,怎么现实里居然有人使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莫挽青其实也是在画本里学到的这招儿,一时好奇还练过一阵,发现这招就算练出来了也不能使用时间过长,否则手腕会受不了。 比如现在他看似在耍帅,实际上手腕已在隐隐作痛,瞅见他们换箭的空档,他折身一躲,滚到一边帐篷角落里。对方看不到他,会稍微停歇一阵的,先让他缓一缓,这比砍人还累…… 休息中还不忘注意那边的动静,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动静了? 偷探出一个头看去,啊,还是他家邹晋楚给力,直接杀到对方阵营里,让那群捣乱的弓箭手抱头鼠窜! 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合适,他真想跳起来给他点赞。 兄弟有你这队友,如有神助啊。 你都出手了,我还能歇着?也不休息了,拎起大刀继续,让那群崽子继续鬼哭狼嚎吧! 第75章:初定 所谓乌合之众便是如此吧,你强他便弱,当埋伏好的一队禁卫军呈合围趋势扑将出来,那群“敌军”便溃不成军了,连连败退,想逃走却被早踏进早就挖好的陷阱中,凄惨地挣扎楚两三个奔跑回去报信。 这边皇上却下令不用追击,“让他们去,朕的剑也很久没有沾上血腥了。” 不管那群人如何想,只吩咐原地修整一段时间,天亮启程下山。 谁都知道皇上的意思是秋后算总账,但凡牵扯到其中的人员都要连根拔起! 直面血腥无比的战场,以及在其中表现骁勇的莫挽青才是真正让人惧怕的存在,没人敢接近他,甚至没人敢直视他。 而这个骁勇的杀神很快被“家长”揪着去一顿教训了。 “之前我跟你说什么?你倒好,全当耳边风,我就是放个屁也该有味儿吧!” 头一次听邹晋楚发飙说脏话,那叫一个新鲜,莫挽青一直没忍住,非常不客气地爆笑了。完事后伸手去够他的肩膀,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 “别生气嘛,也不用拿我当易碎品捧着,你看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的皇上。” 可惜这个够肩膀的动作因为身高差距不得不改为拍拍对方的胸膛,气势上就输掉很多,让人略郁闷。 “别跟我套交情,下次不准这么乱来,刀光剑影的,一不小心你的脑袋就掉了。” “好啦,好啦,我下次会小心的。”下次的事下次再说呗,才不把承诺当回事的莫挽青表示,让他在战场上缩头就是要他的老命,见到敌人不能上手会很心痒的好么? “还有,你怎么会跟皇上一起?” 天知道当他看到莫挽青跟皇上一起出现时有多惊恐,两个重要人物聚到一起,到时候要死死两个他非得疯。 “呐,之前他叫我去的,正好撞上就一起了呗。” “叫你去?”皇上单独召挽青会不会是真的起了那方面心思……不等他问及中间细节,帐篷口又来了个内侍,听他的意思,皇上又要召挽青! 只来得及提醒他小心,再多的话便不合适说了。 而被担心的某人丝毫没有危机感,只是见个面,他不保证自己不会惹怒对方,但直觉还是觉得他没啥危险的。 帝王没有危险?这大约也只有莫挽青才会这么觉得吧。 反正有了上次召见的经验,这次他显得淡定多了,唠嗑而已,只要比和其他人说话小心点,不惹到他应该没有危险吧? 这次外面的侍卫没再拦他,面不改色地放行,跟什么也没看到似的。还真跟邹晋楚说的一样,近卫一般都很有眼力见。 不过说是轻松,当他见到古玄邺时还是略微紧张了一瞬,收起轻松的表情,换上面摊脸,这个表情跟不说话就不会错一个道理,没有表情就不会让对方从表情中看出啥不好的东西。 他略嫌僵硬的神态却很好地取乐了古玄邺,“刚还说你不怕我的,怎么?拍了我一下就知道怕了?” 看着古玄邺身着单衣,还半披着明黄色的单衣,像是要入睡的样子,睡前一般就不会拖很久的,抱着这种想法好不容易才放松了点的情绪被对方一句话给炸了。 哦天!他忘记自己刚才的壮举了,不,也许说他是不把这种行为当真,毕竟那也是为了救他嘛。难道这样冒犯他了? 少年脸上渐变的表情实在太逗乐,古玄邺不禁哈哈大笑,还未有人自认高明地板着脸,结果还是心里想点啥就完全表现在了脸上,偏还不自知。 “我……是为了救你,当时我没把握能把箭都裆下……” “呵,朕有说要怪你吗?这样吧,你过来帮朕擦好药,这事儿朕就不追究。” 莫挽青的脸顿时扭曲地拧巴在一块儿,这什么道理,别以为这样就能把他绕进去,他本就没做错好么? 不过,说真的,古玄邺让他擦药他不敢不应。因为他可以秒杀一个人还不犯法…… 等对方掀起明黄色的衣衫,他才意识到也许他真的下手挺狠。一道长长的界限分明的青于分布在他前胸正中,从那青紫于肿的情况来看虽是皮外伤,但也不算轻了。 浅碧色的药膏涂抹到于痕上,慢慢化开,因面积偏大抹起来才费时。 莫挽青涂抹地很仔细,古玄邺也看他看的很认真。 从他细白的脖颈到精致的耳廓,再到曲线优美的侧脸,纤长的睫毛……这个角度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耳后的小红痣。 真美…… “好了!” 不自觉探向他脖颈的手尴尬地缩回,“咳咳,好了啊?好了就把药盒放那边的抽屉里。” 只对危险有一定敏感度的莫挽青压根没察觉到刚才旖旎的气氛,看在他是伤患的份上还算乖巧地去放东西。 转身时他那把放在桌面上的大刀正被古玄邺望见,上次见面不过一瞥,对这把刀的印象还不是很清楚,想到莫挽青方才挥舞着它虎虎生威的画面不禁对它产生了一点兴趣。 皇上既然感情了,那就得拿给他看呐,反正看刀而已,莫挽青还不至于小气。 但当那把沉重的大刀真正落到古玄邺手里时,饶是自认并不文弱的他还是被这重量给压了一瞬,手臂一沉“啪”地直接磕到了床板上。一时是略尴尬的,他低估了莫挽青的力气。 “这么沉的刀你用起来不费劲吗?” 莫挽青摇摇头,细长的手指抚过刀面,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眼里全是欣喜,“不会啊,我很喜欢这把刀,用起来很顺手。” 很顺手的刀就这样?古玄邺看着他尚嫌稚嫩的侧脸深思,若不是因为……兴许你便是可以接邹晋楚将军大印的最合适人选。 自小的教育让他最擅长辨认人才,像莫挽青这种的就会是一员猛将,若是放到战场会成为国家的一员猛虎。 可惜,这次他的私心作祟,并不愿意放这个美丽的鸟儿非出去,哪怕他再渴望外面的天空,想独占美好的东西是人的本能。 突然莫挽青直接把手里的瓷杯朝古玄邺砸去,杯子贴着他耳际砸在帐篷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却不见有护卫进来。 古玄邺眼神一凛,看来有的人还没甘心,还想再找死一次! 无疑,那是又一波刺客,不同的是这次都是黑衣蒙面,人数也不算多,就十几个,却个个都是精英,至少莫挽青想应付他们不能像白日一样一击就毙掉。 废话不多说,身后这个人是邹晋楚拼命也要护着的,那便是他需要护着的。提刀迎战,将身后人牢牢护在战圈外。 少年又一次不假思索的护卫让古玄邺心头略感触,就算对他这个皇帝没有应有的敬重,但遇到危险时还是会下意识地去护他,不就说明他心中还是有他,至少他会是衷心的那个…… 莫挽青跟本没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一人打这么多还有点吃力,好不容易打退一个还有一波,真是麻烦,“外面的侍卫都睡死了吗!” 对少年近乎抓狂的问题,古玄邺没有回答,也来不及回答,因为已经有刺客绕到后面直接对上他了。 外面的侍卫显然已被放倒,不然来人也不会这么猖獗。不过没关系,方才他已放出暗号,很快会有影卫前来救驾。 “放心,他们蹦跶不了多久。”挥剑和其中两个刺客缠斗起来,古玄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是以他帝王之躯鲜少有动手机会而已。至少暂时和两个刺客缠斗还不会落到下风。 莫挽青只觉坑爹,他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是会有援军,但要不要每次救援的人都来的这么缓慢,照这么拖下去,人都够他杀几波了。 自己忙着应对之间还得抽空看皇帝那边,这位可不像他,半点不能磕着碰着啊。 这一瞥之下居然惊恐地发现第三个刺客居然狡猾地混到古玄邺背后,都已高举长剑了!也怪他战斗经验不足,不然凭莫挽青这种老战士,但凡有人绕到背后就能立刻察觉,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训换回来的! 来不及提醒他,莫挽青掂量下自己面对的这几个刺客,在伤到自己和伤到皇帝的选择中迅速做出判断。以自己右肩扛住对方那一刀,同时一把劈开那把长剑! 嘶,多久没受过伤了,居然感觉这么疼,但他此时还不能倒下! 换只手继续朝着那群黑衣人攻击,也不知是被他浑身浴血的模样给吓的,还是莫挽青自己被疼痛刺激地变猛了,反正很快战局就以这方胜利而结尾。 好的是他们胜利了,皇帝也没伤到。不好的是,莫挽青中的那刀不浅,深可见骨,血流的很多,跟他断了一只胳膊似的,还有最让他纠结的是那群所谓的支援赶到时居然问了他一句“没留活口?” 那感情还得怪他嘞!莫挽青想提起精神跟他们辩论来着,却感觉失血过多让他一时有的扛不住,只留下一句“就是没留!”就华丽地晕倒了…… 大约也只有这货才能在晕倒的前一刻还死撑住吧,还别说他的状态看着还是挺吓人的,血跟不要钱似地往外面淌。 至少邹晋楚赶来看到浴血的莫挽青时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第76章:重伤和转折 对莫挽青的抢救持续到凌晨,其间可谓凶险迭出,千百年的老人参给他含嘴里吊着,这里没办法输血,一个人流血过多要是挺不过来是会死人的! 中间几次把不到少年的脉可把那些老大夫吓死了,旁边两个煞神正瞪着铜铃似的眼睛盯着他们,他能预感要是救不回少年,他这把老骨头也得给人家陪葬了。 可以说,莫挽青的脉搏消失几次,他的心脏就揪住几次。 老人家脑门上的冷汗就没断过,直到天将亮时少年的脉象才算稳定下来,若是天亮时分都无明显变化,少年的命便算是救回来了。 这小子也是个命硬的,昨晚换做其他人,就是壮年男子都得扛不住一命归西了,不过经此一险,少年以后的荣华富贵可想而知。历来不管君王如何,他们对待救命恩人都是相当宽容的,一道免死金牌是少不了的,运气好的从此带着家族平布青云也不是难事…… 当然现在先把这个既倒霉又幸运的家伙小命保住吧,他老人家的心脏喽,再也经受不起再一次惊吓了! 好在莫挽青醒着时就是个不让人担心的,即使昏迷了也不会让老人家跟着他再多折腾,一直到天亮脉象都很稳定,如此一来熬了一夜的老太医连忙去皇上那边报告病情。 果然听到人救回来的消息皇上龙颜大悦,登时就赏了他们,不过此时老大夫的吐槽大约是,宁愿不要这种要命的封赏,多来几次不用等封赏他个老骨头都能给折腾散了。 莫挽青渡过危险期两个最担心他的人却没能来看他,昨晚的两次刺杀事件足够他们忙好一阵。 昨晚确悉是宋太师在背后一手操控,皇上雷厉风行地让宋太师伏法,同时京城那边早就备好的人马立时将太师府给查抄了。还有京城中和宋太师里呼外应的相关官员都被一一抓到天牢里,一系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顺利到近乎可怕。 人都说皇上好手段,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次的行动虽步步都在计划中,却出了莫挽青这个变数,也出了险些让他丧命的意外。唯有这次差点害死莫挽青的计划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谋略感到内疚…… 原本按照昨晚的计划是要他故意受点小伤,再伪装成重伤,这样趁着对方松懈,一举拿下会轻松许多,却不想昨晚莫挽青拼命也要护着他,让他的计划不得不有所变动。 但也正是因此才让他察觉到久违的心痛,像是最心爱的东西差点被人夺走一般。首次怀疑自己的策略,却不曾后悔有这个机会看清自己的感情。 莫挽青这货背负着大家的担忧,却足足睡了三日才将将醒来,还是被极度的饥饿给逼醒的。从前他就有重伤后非要睡的足足的才能养好伤的毛病,这次伤成这样还没后世的医疗技术,要他说,睡这么点时间压根儿不夸张。 不过他这么一“睡”可把很多人给吓坏了,尤其是花白胡子的老太医。好不容易把人给救过来了吧,估摸着人家最晚次日也该醒来了,结果呢,足足三日,三个白日加三个黑夜! 他一把老骨头哦,这几日就在不断跑这里,查了一次又一次,确定没问题,却要面对皇上质疑的眼神,老人家表示真的很冤枉,这货绝对渡过危险期了! “那他为何而不醒?” 额……也许是睡着了吧。那是老太医排除所有可能后作出的猜测,但这个猜测他不敢跟皇帝说,欺君之罪可不是玩的!没有十成把握的事宁愿不说,不然结果就是他这样,你说明日醒吧?为何他一直躺着没反应,这都几天了! 他很理由相信,莫挽青再不醒来也许自己的脑门就可以搬家了…… 所以当例行去看他见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时,老太医恨不得涕泪纵横呐! “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没啥感觉,睡的不错。这是哪儿?” 睡……如果不是胆子不够大,老太医其实很想去敲莫挽青的头。居然还真是这个原因,他就说嘛,过了危险期还不醒来的多半是身体为了休养自动进入睡眠状态的。 算了,一把年纪了,不能跟小孩子计较,连忙叫人通知皇上人醒来才是正事!他的心也终于可以放回肚子里了…… “这里是皇宫,小公子昏迷不醒后为了让你得到最好的治疗,皇上专门下令让你暂居宫中。” 这可是极大的荣耀,傻小子该乐疯了吧。 “啊?”回答他的却只有这小子傻呆呆的一个单音。 难道他真的睡了很久?醒来不管他的意愿都给他换了个地方啊,什么道理,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邹晋楚呢?” “邹将军自然该在将军府啊。”这孩子是失血多人变傻了吗?看着呆傻傻的啊。在皇宫里养伤可是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泽,他不光不高兴还愁眉苦脸地跟欠着他一样。 还有这一醒来问邹将军又什么情况?他不该先问皇上安全的事儿吗?如此一来想必皇上那边一个高兴就……而且以他多年的阅历来看,皇上对这少年是有点那方面意思的,假如他抓好机会,以后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咳,皇上一会儿应该会来看你。”看在你比较傻的份上,我就暂且提醒你一下吧,待会儿怎么表现可就看你自己的了。 “哦,那个我想回……将军府。” 老太医瞪大双眼,好像在看一个异类。就在这时通报的身音传来,果然说曹操曹操就到。 也来不及管有些迟钝的少年,连忙跪到一旁准备迎驾。更让他瞠目结舌的是,重伤刚醒的少年见他跪下也晃晃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扑倒到地…… “快起来,你跪什么跪。朱太医你也不带着拦一下!” 躺枪的老太医生无可恋,他倒是想拦,可他的动作太快,我根本来不及拦啊。 心里叫着苦,嘴里还是只能请罪。接着报少年的脉案,却不想报到一半就直接被皇上打断,“不用拽那些,你只需要告诉我他是否还有问题?” “额,并无大碍,但小公子仍体虚,需要好生养伤并加以适当调养。” “行了,下去办吧。” 莫挽青有些愣神地望着他身上绚丽的龙袍,那是古玄邺刚下朝没来得及换的。一身龙袍却好似将两人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谊给打了回去。莫挽青只觉一种距离感横亘在他们之间,果然和地位太高的人做朋友是有压力的呢。 “怎么?还是疼?” 莫挽青当然是摇头,这点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要不是这里不能输血,他也不用躺这么久,按末世的医疗,这伤输血完伤口止住血就可以重回战场的。 不过他似乎又一次忘记,这里远没有末世厮杀那么激烈,这里有点伤都可以慢慢养着。 “你三日未曾进食,朕叫人熬了易消化的清粥,可要尝尝?” 看着面色白的厉害的莫挽青,古玄邺知道他这次是伤重了,还记得少年的脸色总是带着桃花儿似的粉红,尤其是那一点朱唇似花蕊一般惹人爱怜。现下却惨白如纸,似乎下一秒就会破裂开来。 皇上亲手端起粥碗,舀起一勺子喂到他嘴边。他年幼时为了“孝顺”太后就曾专门练就一手喂人汤药的本事,一碗下来绝不会洒出半滴。 由帝王亲手服侍汤药可是天大的殊荣,全天下除了太后怕也只有莫挽青可以受到了。 但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尊贵,喂他喝粥这种动作还是让他很是尴尬,下意识一扭,避开汤勺说:“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便要抬起手来接粥碗,却不想对方的拿着勺子的手往前一伸,双眼定定地看着他,似是他不喝,对方就不会收手…… 无奈,低头,喝下。 古玄邺这才满意,很快又舀了第二口,第三口……有了第一口的屈服,下面的就算再如何不好意思都得喝下。莫挽青便是在这种尴尬中喝完这碗粥,只觉得一小碗粥喝地他浑身冒汗。 不管别人怎么觉得殊荣,反正他只觉得难以下咽,那感觉跟拿刀子架他脖子上逼他吃东西一样。就一个词,痛苦。 “那个……我可以回去养伤吗?” 古玄邺放回碗筷的动作一顿,“回去?回哪?” “将军府……” “在这里养伤不好吗?”最好的治疗,最周到的照顾,不比那将军府好?还是那里有你记挂的人? “这里挺好的,可我比较习惯那里。”他哪敢说一个不好啊,就怕眼前的人瞬间变脸好么。 “简单,习惯什么就都搬来就好。”从侍从那里取来丝帕仔细擦了擦手,随手扔回,站起来对上少年迷惘的眼神,轻启薄唇。 “好好养伤,好有封赏等着你的。” 他懂得张弛有度,少年这点段数在他那里跟本过不了几招,恩威并施是他惯用的伎俩,他想留住的人除非他主动放手,否则不可能留不住。 莫挽青是彻底懵逼了,这是要把他关在这里“养病”不成?他怎么突然有种强烈的后悔呢,早知道当时就让他受下伤,也好过醒来就被关住! 天哪,这绝对不是报答恩人的方式! 第77章:困局 重华殿,重楼玉宇,雕栏玉砌,繁花似锦,人间仙境所在。 可以说住在里面的人跟住仙宫也没差了,但对于莫挽青而言,那不过是个华丽的笼子,再如何精美都是困人自由的笼子。 他想离开这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但这两日皇帝总是在忙,根本没时间来见他。没有皇帝的允许,他又连这个宫殿的大门都出不去,烦躁地在殿内打转儿。 那些个美貌侍从们除了养眼和能干外没有任何作用,平常他们就是锯嘴葫芦,半句多余的话都不会对他说。镇日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养伤,养伤,养伤! 老大啊,这点伤对他而言真不算什么,以前遭过更大的罪不也挺了过来?明明他已经活蹦乱跳,就是不放人走!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感觉很可能会被困在这里一辈子! 绝对不要,从这里出去见到的永远是四四方方的天,那太可怕了,他绝对会疯! “姐姐啊,算我求你,你带我出去吧。” 再次挑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有同情心的妹子搭话,虽然一上午他已经被这里看似温柔的妹子给拒绝无数次了,但没关系,他相信自己总可以成功的。 这个肯定可以,你看她的面相就不像是那种狠心的。不行,他还得再装的可怜点…… 果然那个圆脸侍女犹豫了。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希望,再加把劲儿! “求你了,我真的要被这里困无聊死了,我就出去一下,你可以看着我,我保证我就出去透透气!” “求她倒不如求朕,她可做不了主。” 听到这个声音,侍从们登时刷地跪了一地,莫挽青则下意识皱眉不爽,就是这人把他关在这里!不过,见到人总比永远见不到,在无望的等待中要好的多。 “你来的正好,我们确实该聊聊。” 挑眉,“乐意之至。” 莫挽青半扶着受伤的右臂,跟他来到内室,至于外面那些人早就识趣地散去了。 当大殿的门被人阖上,最后一丝光线被隔绝在外,不知为何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暂压下不安,今天怎么着也不能怂,那可是关系到以后的人生大事儿啊! 古玄邺也不着急说话,而是径直坐在桌前,也不指望莫挽青会给他倒茶,自给自足地给自己斟满一杯冷茶。顺便抬手制止他即将飚出口的怨念,“不急,待会儿说。” 莫挽青一噎,气儿被人一把堵住的感觉不好受,但他是皇帝,他让自己待会儿再说就只能待会儿,且他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 终于盏茶过去,眼见少年眼里的怒意没有那么强烈了他才不慌不忙地说:“这几日,朕公务繁忙,没能过来看你,住的可习惯?” 这话里已有七分歉意,还有三分疲倦化在他眉尖,帝王示以弱势的一面很能博取同情心。至少莫挽青即将爆出口的指责忍不住换成了“还好”。 古玄邺点点头,“这几日朕以吩咐人仿照你在邹府的那个小院子在宫里另外再造一个……” “不用!”察觉古玄邺瞥过来的复杂眼神,语气里的坚决不由得少了几分。 “真的不用,伤好的差不多了,我还是想回去。” 再被他拖住,以后就不用出去了,看他那架势恨不得在宫里直接给他再建出一个小院子,只为了他一句“习惯”,如果真成了他才是真正的罪人。 历来皇帝宠爱一个人,不论男女,总会宠到极致,但很显然这种溺死人的爱会害死人。 莫挽青不懂帝王爱,他只是把古玄邺当成一般朋友,如此重口味的圈养他跟本不可能接受。 深吸一口气,有些话也许还是说开了比较好。“再如何相似的院子都还是在宫里,我不想待的就是宫里。” 古玄邺危险地眯起眼睛,“朕看你还没想清楚。等院子建好了朕会派人来接你。” 冰冷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他首次如此用心地留一个人却如何都无法留住,他不想跟父皇一样直接把心爱的人囚禁起来。便再给他一次机会,这次……时间可以给的长一点,还有两个月就要过年了,他不想今年过年还跟以往一样乏味。 居然有如此不讲理的人!说不过他就直接避开,一副你待也得待,不待也得呆的架势,怎么看怎么惹人生气。 忽略气怒的莫挽青,古玄邺依旧觉得繁华的宫殿足以留下他,就算繁华留不住他,他也会打动他。 所以说自大是一种病,得治。 自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后,莫挽青果真不能出大殿一步,唯一的特赦去殿里的小花园逛逛还必须得让人陪着,同时侍从对他的“照顾”也更加细致了,恨不得连他洗澡睡觉都有人看着! 他要是还能忍着就不是莫挽青,这两天他就在计划着逃跑。他预估过宫里的守卫力量,有点战斗力却不足为敌,难的是认路的问题。 听说皇宫共有近万间宫阙,就是在里面待了几十年的人都未必踏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要知道如何从现在的位置出去就是一件堪比登天的难题。 不过他也不灰心,不知道路线又不能自己出去摸索,那就去问,去查。 因此接下来他似乎突然变得好学起来,央着侍女帮他找各类书籍,尤其是关于建筑构造的,他是想着不管有没有关于皇宫的构造图,有关于古代建筑构造的普遍规律也可以摸索出来的。 然而他好像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在翻看无数本书籍后被那些玄奥的“规矩”搞得晕乎乎的,不懂造个房子干嘛跟天上星宿搭上关系…… 既然查不到那就问呗。 某日,跟老太爷似地躺在树底下的莫挽青招手叫来一个侍女,就是那天的圆脸侍女。圆脸侍女似乎天生带着天然呆,被召唤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待确定就是在叫自己还一阵手慌脚乱地小跑过来。 “莫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采珠给小公子请安!” 看着伏下请安的圆脸侍女,莫挽青只觉一阵蛋疼,“公子”就“公子”了呗,还加个“小”字,让身为男人的他听着很别扭。 “不用多礼,你起来说话。”采珠还拿眼偷觑他一眼才立起来,乖巧地站在一边等主子问话。说来这还是好看的小主子第一次问话呢,心中略忐忑,因着来之前她可是被告诫过伺候这位小主子要拿出十二分的小心。 莫挽青想了想,还是先从寻常话题插入,免得一上来就吓着小姑娘就得不偿失了。 “你,来宫里多久了?” “回小公子,奴婢自小就在宫里长大。” 真棒,一出手就挑了个“老人”,在宫里呆了十几年的人至少也得知道这附近的路线吧。瞬间摇身变成大尾巴狼的莫挽青开始展开他迷人的微笑,“那你平常会出宫采办吗?” 被莫挽青陡然展开的迷人笑脸杀给看的愣愣的小丫头,丝毫未觉其中陷阱,点头说“是”。似乎对他问这些很是疑惑,采珠还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迷茫地看着他。 心中泛起一丁点罪恶感,但为了自由,还是得继续! “出宫啊……那要走很久吧,我听说这里很大的。” “不远啊,从……” “公子该喝药了。”一声稍嫌清冷的女声陡然截住话头,同时一位着青衣的稍年长侍女托一个漆木托盘款款走来。 莫挽青憋屈,他对这个青衣侍女还有些印象,似乎是那次站在采珠身边的那位,因她总是板着脸很严肃的模样,他也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 不过她送药送的好巧,早不来晚不来,就在他即将听到出宫路线时出现! 行到跟前,那侍女屈膝一礼,“奴婢浣纱,请公子喝药。” 漆木托盘里端放着一碗浓黑的药汁,一种被逼迫的憋屈感涌上来,他头一次对温柔的侍女发了火,“不喝,拿下去!” 傻子也知道刚才她是故意出现截话头的,这女子看似温柔,拿捏人的手段倒是不缺。 浣纱知他为何而怒,但主子既然发火,那就是奴才的错。登时连着还懵逼着的采珠一起跪在地上认错。 “说了不喝,你们跪也没用。” 这两日累积的憋屈爆发出来,他是半点不好说话的,反正跪会儿也不会有啥,他走了对方自然会起来的吧。 如此憋着火,他下午也没做什么,胳膊现在还吊在脖子上不能动,他什么也做不成,居然躺床上不觉睡着了,直到掌灯时分被外间一阵喧闹吵醒。 古玄邺白日就听说莫挽青发了大火,也猜到是这些日子憋着火气的爆发,并未放在心上。晚间处理完政务顺便去看他才见两个侍女还跪在地上,才觉事大发了。 莫挽青不是心狠的人,实际上他对女子还是比较敬重的,能让他不管人家死活肯定是不小的火气,因此也没叫人起来,径直去了殿里。 不成想,他以为正生闷气的莫挽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从床上立起。 顿时哭笑不得,“听说,早前你发了一通火。现下如何了?” 莫挽青随手刨了刨乱发,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皇上在自己屋里!“你怎么来了!” 第78章:注定失败的逃跑 无奈,只得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少年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扶着睡多了晕乎的脑袋,记起下午的事情,其实已不再生气了,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事了。还有,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直接将少年后半句话忽略,年轻的帝王倾身坐在他床沿,抬手将少年凌乱的发顺了顺,却在对方身体一僵时黯然收手。 “若是还有气,打杀都行,要朕帮你把那两个胆大的婢子叫来给你处置吗?” “不用,我没事,就发一会儿火。”莫挽青还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生气让两个小姑娘丧命,他可是知道皇帝杀人不眨眼的。 没想到,他不想计较,皇上却不肯,只吩咐道:“来人,把院子里跪着的那两个带上来。” 莫挽青一惊,跪着? “等等,她们怎么会跪在院子里?” 古玄邺心想还好他故意提这茬,他果然不知道,不然那两个侍女怕是会跪死在那里。虽然两个丫头他不会心疼,但浣纱是天机阁辛苦培养出来的,就这么没了未免可惜。 他故作讶异道:“不是你叫她们跪的?” 说话间那两人被侍卫带了进来,果真是被“带”进来的。两人因跪的时间过久,双腿已麻木无感,站都站不稳,被带进来直接扑倒在地,但为了不失仪于君前还是挣扎着跪好。 这一幕看得莫挽青罪恶感爆棚,这才是多大点小姑娘就要受这么大的罪,就算有再大的火现下都没了。“你们……从下午就没起来吗?” 稍微稳重点的青衣侍女连忙答:“是,请公子责罚。” 不等莫挽青说啥,古玄邺就说:“胆子挺大的,认错态度不错,自己到慎刑司去领罚吧。” “等等!不用去,我说没事就不要罚了!” 此话一出,浣纱惊愕地看着他,知道莫挽青不是个怯懦的,却不想他居然敢忤逆君王,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连忙赶在皇上发话前说:“谢皇上,奴婢这就去!” 慎刑司不过是脱一层皮,却不会危及生命,但莫挽青的罪落实了就是一条命。相处的这两日来看,莫挽青是唯一一个把她当主子看待的,她往日虽不见得有个笑颜,但对这个主子还是很认同的。 古玄邺要的就是这种结果,但还嫌不够,示意侍卫直接把人拉下去。 果然莫挽青坐不住了,蹭得跑下去拦住他们,略有些气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罚她们!” 不知道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但能让她们露出惧意的地方就不可能是个好地方! 他算是认栽了,哪知道这里规矩这么大,他发一通火还要两个小丫头承担,不想让丫头倒霉就只能自己咽下气,那叫一个憋屈! 见此,古玄邺终于松了口,“每人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由此,两个逃过一劫的侍女才感激地谢恩,尤其是挺身护着她们的莫挽青,连浣纱都不禁感慨自己刚才没有帮错人。 主仆间的互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但这些看在古玄邺眼里就不是滋味儿,他不悦地命令道:“还不下去?” 登时哗啦一片人出去,殿里又只剩他们两人。大殿是非常宽大的,但莫挽青只觉得窒息,偌大的空间里多了一个古玄邺就注定不得轻松。 他现在还不想这个每见他一次就要逼迫他的男子,径自去桌边找茶水喝。 “你在怪朕。”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这点眼力古玄邺是有的。同时他也觉得冤屈,他对少年的好是整个皇宫都知道的,但莫挽青对他却总是气怒居多,数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个中缘由他并不理解,只能对少年更好。 “是。”莫挽青也不屑掩饰自己的不爽,那是实打实的不爽。 “为何?”不懂就问,古玄邺也想知道为何无论他怎么做少年都不高兴。 “这还用问?你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出去,还拿两个侍女逼我连发火都不准!” 他对古玄邺是谈不上任何敬意,倒不是说他恃宠而骄,而是真的被逼急了。关着他也就算了,今天这一出是告诉他以后就算要发火也只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偷偷发是吧?不然身边的人就等着遭殃,他还没有冷酷到不顾身边人的死活! 说罢他头疼地揉着眉心继续说:“古玄邺,我是真的不喜欢这里,你别拘着我。” 那是他第一次直呼对方的名字,以前还有几分惧怕,现在倒好,被磨到完全顾不上害怕,再退让下去他看自己就要完全变成深宫中的一员了!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7节 闻言,古玄邺似是第一次见到他一样,深深地望着他良久方道:“你还是再想想吧。” 他离开时只听到少年在其身后说“想再久都是一样!” 心似乎又空了一块儿,也许他真该去向别人讨教下…… 不知为何等到古玄邺走了,他似乎心里也好受些。反正不管对方如何拦着,他是走定了。 打定主意他也不再问路,免得到后来倒霉的还是在这两个侍女。 待天更晚些,一道黑衣人背上背着一把大刀和简单的行礼,略艰难地越过高高的宫墙,眨眼就到了殿外…… 而殿内将一切早就看在眼里的浣纱无奈地将最新消息发给皇上。从下午她就猜莫挽青会跑路,本想劝着的,却不想还未来的及寻找到机会对方就已等不及地走了。 私越宫门是大罪,她也不敢私自瞒下。至今惟愿皇上对他的宠爱足够深,否则今日之事是无法善了了…… 却说莫挽青跑出去发现几条路都长的一样,选哪条就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无奈,他想爬高点好看清楚门在哪边,却不想天黑,就算有灯笼点着他也看不清楚门的方向…… 不想自己刚出来就遇见这种尴尬的境地,不愿就此放手,他决定靠着自己的感觉去选一条路,不对就退回来呗。 放弃选最坦荡的大路,他挑了一条偏小的路走去,那里看着远方隐约还有灯火,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拉个人问问…… 一直走了半里路的样子,那段长长的宫墙才稍微有点到尾的势头。近了一看,哪里像有人烟的,那里就一个黑洞洞的大楼,就门口点了两盏红灯笼而已。 算了,我还是返回换一条路吧…… 可还不等他转头,眼前就刷刷地出现一大片侍卫。 “还请公子站住,藏书阁非公子可乱闯的。” 看着眼前哗啦啦跪着的一群人,意识到自己的逃跑计划似乎已然落空,但为何他们没有抓自己? 不过接下来人家说的话彻底回答了他的疑问,“另外,皇上说了,您逛累了也该回去了,晚睡容易长不高。” 最后半句可怜人家面摊侍卫是憋着笑说出来的,他到现在都记得皇上说这句话时跟宠孩子似的无奈。 莫挽青则是彻底黑了脸,原来他自以为偷偷摸摸的出走,人家都看在眼里?也就是说,假如他在瞎转还好,要是转对了方向人家还是会出来阻止自己? 那他还跑个屁! 转身,淡定地按着原路返回。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下回再努力,争取至少发现跟踪他的人! 重华殿那边闹腾了一出,南书房也一样不安宁。下午时分邹将军便来觐见,不知说了什么话冲撞了皇上,至今还跪在南书房门外不起。 书房内皇上正就着烛火看奏折,烛火渐暗,那边便有内侍给他挑亮。 还是那个花白着头发的内侍,他名福保,是自小就伺候着皇上的,对他的喜好不可谓不了解。他对门外跪着的邹将军也是有几分想帮他求情的心思,但一开始对方触怒君王时他可不敢多说半句,眼看着夜深了,对当在外面跪的时间也不短刚才开了口。 “皇上,你看……邹将军?” 古玄邺却似才想起这么个人一样,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他都怀疑今日两人是不是约好都来折腾他的,不然怎会这么巧同一天发难? “怎么,心疼?心疼就叫他进来吧。” 邹家毕竟是功臣之后,只要不是很触及底线的,他都愿意忍让一二。从前的邹家确实安分守己地为他保卫疆土,但到了这个邹晋楚却是个十足的牛脾气,好几次都顶地他拱火。 福保连忙出去叫人扶起邹将军,可怜见的,一个硬汉都跪憔悴了。 邹晋楚进地书房还是直挺挺的跪下,古玄邺知道他想求什么,就是故意让他吃点苦,装作没看见继续批着奏折。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沙哑着嗓子请求道:“臣请皇上让莫挽青回将军府养伤!” 良久,上面那位才轻飘飘地扔出一句“给朕一个理由。” 这位素来坚毅衷心的将军首次为了私心顶撞皇上,但却不后悔只为守护自己最珍爱的人。 “他……不是可以在深宫生存的人。” “哦?那你的将军府就适合了?可笑,池塘和海相比还能论大小?” “不,将军府也不适合他生存,他应该是活在天空,活在战场上的一把快刀。” 古玄邺精神一震,这种想法只在当初初见莫挽青英勇的站姿时有,后来私心想占有他时这种想法就被他压在心底了。 良久,他终于从喉咙间憋出一句“容朕想想。” 这已是他最大的让步,邹晋楚也不敢再逼…… 第79章:大雪 年关将近,今年京城迎来第一场大雪,时间来的恰到好处,昭示着来年会有大丰收。因着大雪,采珠将手里的活忙完就带着几个小丫头在院子里玩儿开了,闹得整个院子都活了过来。 莫挽青肩头的伤已大好,动作不大的活动都可以动,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他也见猎心喜,跟着几个侍从们玩起来。采珠最会玩,她会冷不丁地绕到人身后,一大把雪团子就灌在人领子里,当然莫挽青也难免遭毒手。 这可把一旁看着的浣纱给急的,“采珠你给我住手!仔细着公子的身子。” 采珠这才嗫嗫收回魔爪,却不想莫挽青不是个怜香惜玉的,趁她不注意塞一把雪到她脖子里,把她冷一哆嗦。气怒地跺脚,“公子!” “哈哈,玩乐而已,都不要计较太多。” 采珠明白过来,公子是叫他们放开手去玩,连忙蹦起来去团雪。浣纱见着颇为无奈,她是忘了这位主子过了年才14,虽然按着虚岁也该是15,但15岁那也是半大的少年啊,爱玩也正常。 也罢,这些日子他也够憋屈,且叫他尽情玩耍也好。 突然身后一阵龙涎香的味儿袭来,她转身刚要行礼就被来人制止。 古玄邺走近些来到檐下,看着不远处跟一群侍从闹成一团的莫挽青,一时入迷。 他脸本就白,这些日子又被压着不能出去,此时站在雪地里跟个雪人儿似的,偏眼珠子乌黑乌黑的,唇色似血,看着很是喜人。当然最为瞩目的还是他唇边的笑,简单纯粹的笑,耀眼的笑,他多久没见过了?似乎从他来到宫里就不曾笑过…… “他在这里,不快乐吗?” 身后许久没有答复,他转头,望着这个颇为倚重的手下,“但说无妨,朕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他。” 帝王柔情总能打动很多人,更何况他是自己的主子。浣纱突然伏跪在地上,青色的衣衫在地上绽开朵花儿。 “属下斗胆,请皇上放公子出宫。” 古玄邺叹息,他闭了闭眼睛说:“连你也认为是朕困住了他吗?” “不,属下认为适当放手是为了握的更牢固。属下听说训鹰的人并不会完全关着它们,否则鹰性烈,恐会得不偿失。只有将鹰完全驯服了才能无论跑多远都会回到主人身边。” 古玄邺眼神骤深,“说的有理,但怎么个训法呢?他可不是普通的鹰。” 浣纱头低的更低,她知道接下来说的话都将万分小心,否则很可能会触怒这个喜怒无常的君王。 “属下以为,皇上御人有方,不过是爱之深暂时没想起那些个法子。” “哈哈,好一句爱之深。你下去叫人准备下,今日朕要在重华宫设宴,当然宴请的只有我和他两人。” “是”浣纱领命离去,临走前颇为担忧地望了眼莫挽青。能说的她都说了,剩下来能不能出去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的话确实对皇上触动挺大,从前他都认为对方是不一样的存在,不愿意用对待下属的方式对他,却忘记人本就是一样的,他想将莫挽青牢牢抓在手心就得用一样的策略。确实啊,把人困在这里有何用呢,像今日这种探望都得是躲着他的…… 如何给人画大饼,如何笼络人心,他得要再好好思量。他可以放莫挽青走,但前提是对方会再次回到他手里。 晚些时候莫挽青发现皇帝来了,还站在檐下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感觉一下午的好心情都没了。更何况听说晚间他还要留下来用膳,那饭还用不用吃啊。一尊大佛杵在那儿,怎么咽得下去? 然不管他如何吐槽,皇上还要赶着他去沐浴,直说怕他伤寒。 等莫挽青翻着白眼去沐浴了,古玄邺这才有时间好好看看这里,重华殿还是奢华至极,但似乎莫挽青很少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生活痕迹。除了大床和桌子,其余地方是动都没动,就连书架上的书本都未曾被人翻阅过。 书架上的书还是他让人照着莫挽青的喜好放的,结果看桌面上散落的几本都是从书房借的吧。突然书底下半压着的纸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掀开来一看心情顿时不好了。 那是一张小像,画的很潦草,看的出来对方是用蹩脚的那只手画的,虽抽象的厉害,古玄邺还是从其中捕捉到几个特征,推测出此人的身份居然是邹晋楚! 难怪你非要去将军府,我看不是因为恋旧,而是因为他! 愤怒是有的,他开始翻看目所能及的地方,想看看他到底画了多少张邹晋楚。这一看之下怒意却消去不少,因为他发现少年画的人很多,甚至连浣纱和采珠都有,似乎只是纯粹的练画…… 但其余画像都被他暴力揉成一团仍在一旁,唯有这张邹晋楚的被压在书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最终那张画像进了古玄邺的怀里,留着,以后说不定有作用。 那边草草泡完澡的莫挽青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这个宫殿虽被他嫌弃的厉害,却拥有一个温泉池,在大冬天泡温泉最舒服不过了。所以这勉强算实是这破宫殿的一个优点吧。 甩着半干的头发,发现一件颇为怪异的事,那个皇帝正站在他书桌前……发呆? “你站那儿干嘛?”他倒是没啥秘密,就算东西被人翻看了也而不会害怕,况且皇帝那么高冷,根本不可能做出翻别人东西的事儿吧。 古玄邺当然不可能实话实说,看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就随口一问,便将话题岔开来。 “今日第一场雪,围炉共盏应是人间没事儿。” “那我想吃牛肉火锅。”因为吃药的原因,他已经吃清淡的菜吃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自然是毫不客气地要求道。 “不行,你的伤还未好。” “谁说我的伤没好的,这不是好好的吗?”说着直接甩起右臂,虽没有左边的灵活,但确实是大好的。 “我都寡淡很久了,吃一次火锅不算大事儿吧。” 古玄邺却冲他招手,让他离自己近一些。莫挽青上前,识相地递出自己的大胳膊让对方检查。 “确实好了许多,你恢复挺快的。勉强准了吧,不过牛肉你被想碰,吃点素食火锅吧。” 真是……管天管地,管的真宽。 不过有一顿比没强,顺便还能搞点酒吧。 晚间有侍从收拾好了来请他们去膳堂,果真有个小锅子正沸腾着,边上放着时下新鲜蔬菜。 莫挽青很满意,至少没有再堂而皇之地甩皇帝脸色,不管他那边试吃的步骤,自己夹起菜往锅子里放。 古玄邺却没他那么汹涌,谢绝内侍的伺候,只夹着自己跟前的两样,慢悠悠地吃着。他主要不是吃菜,而是为了看莫挽青。 美人确是美人却是很接地气的美人。 莫挽青反正跟高雅两个字不沾边,他率性而为,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没肉也得大把吃菜。真不愧是宫里的厨子,这火锅底烧的恰到好处,吃起来不算很辣,还唇齿留香。 “看着这几日果真是委屈你了。” “你自己清楚,我说了八百遍我不想待这里,你就是不肯,我能怎么办?” 古玄邺眼神骤然加深,他慢悠悠地转着中指上的戒指,不动声色地提醒道:“前些日子邹将军可是来了,央求的内容都和你一样。” 莫挽青拧眉,他是不太想邹晋楚也牵扯到其中的,这个皇帝他是拿不准,谁知道人家什么时候会发疯。 见他只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下文,古玄邺方开始略带感伤地说:“年后等你的封赏下来了再走吧。” 莫挽青陡然睁大眼睛看着他,封赏啥的他不管,他震惊的是古玄邺居然答应让他出去了! “我可以不要那啥封赏吗?”怀着点希冀,他还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时间,却不想这话一出,古玄邺显得更加悲伤了。 “挽青,你是唯一一个愿意把我当成普通朋友的人,我……想多留你一会儿。” 连“朕”这个称谓他都舍弃了,毕竟皇帝的身份可以用来威慑人,却不方便来打感情牌。 莫挽青果真犹豫了,他不懂所谓皇帝怎么养成的,但看他总是孤身一人的样子也知道必然是极其孤独的。尤其是当他说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跟他以朋友相交的人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纠结了…… “每年过年都是一样的宴会,除了除夕夜,其余时候依旧还是无尽的奏折,说来过年和不过年其实相差也不大。” 漫不经心地再抛出一处更为酸楚的话,其实他自小就习惯每天处理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纠纷。若是遇上年成不好,他这个皇帝才是真难当。 “好了好了,我留到过年总行了吧。” 呵呵,吃软不吃硬的家伙。不过那是不是也说明自己在他心里还是有几分重量的? 这个问题可以留到以后再来探究,今日之后想必他来看少年就不需要偷偷摸摸了吧。年后啊,看似很早,实际是个很宽阔的时间范围,具体是哪天还不是他定。期间如何跟少年相处,让他飞出去还记得回来就是他今后努力的目标了。 第80章:除夕 自那日过后,皇上便喜欢上时不时去重华宫走上一趟,不拘做什么,待多久,只稍微坐下就走,也不去打扰莫挽青,有时甚至不会特意让他知道自己来过。 莫挽青管这个叫,缺爱。 人家缺就让人家缺着呗,反正他还是该干嘛就干嘛,殊不知外面已经把他传成啥样了,天狐转世的说法都出来了…… 伤好后他恢复以前在将军府的日常,练剑,收拾屋子,独没有教小孩儿的那项。说来也不知莫逆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识字,练枪他倒是不担心,这小子天生喜欢这个武器,不会轻易撒手。 被他惦念的人依旧在惦念着莫挽青。他进宫后,邹晋楚便将莫逆带到身边,或是去军营或是上朝,多少都带着他,让他见识见识,也算代莫挽青教他为人处世。 时间一晃就过去,期间莫挽青为自己的丢三落四感到一次次的纠结,他最近在练习画画,但画的勉强可以的几幅都找不着,也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塞在哪里了。 采珠倒是负责他往日起居的,但她比自己还要迷糊,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实在没办法,只能把画好的东西交给浣纱保管,这才没再丢东西了。 当然这都是生活中的琐事,离开将军府的这些个日子,除了莫逆外,他还时不时想起邹晋楚,不知道这哥们最近怎么样之类的。但也止于想念,快过年了,年后他也能回去,到时候再多惦念都比不上回去见见他们吧。 转眼今晚就是除夕了,按古玄邺说的,今天宫里会有宴会,还问他是否要去,他当然是不肯去的。虽然这是他在古代第一个新年,但对于这种热热闹闹的场合他还是不大爱去掺和的,窝在宫里打算跟采珠这个小丫头学做灯笼。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相较于高冷的浣纱,他还是更喜欢跟采珠嬉闹。这丫头也是可爱的紧,跟包子似的,又乖又可爱。 今天除夕本来该是要很忙的,但莫挽青不吃那套所谓的规矩,只要她跟教自己做灯笼,剪纸等事儿,那些才是真有趣的。 而掌灯时分,宫里才渐渐热闹起来,王孙贵族,勋贵大臣们齐齐带着家眷来到宫里,普天同乐嘛。 能陪着天子过除夕也是很大的殊荣,推杯换盏间各自说着新年的祝词。若是侥幸得君王赏识,来年仕途也该是风调雨顺的。 不过今年倒是多了一个新的谈资,那就是陛下重华宫里藏着的美人儿。 传言都说其美若仙人,被皇上一眼看中,以最华贵的宫殿和帝王专宠留在后宫。还听说,这个美人儿是个男的。 当然也有另外一个说法就是说,皇上为了震慑一个凶煞之子,将之囚于宫中用龙气镇压。 不过这种说法站不住脚,毕竟镇压一个凶煞之人关到天牢就好,哪用得着把人放在重华宫啊。 但凡对皇家密辛知道点的人都知道重华宫历来就是住着帝王心尖儿上的人,比如先皇。先皇宠爱当时的江南大才子钟离江,一见倾心,想纳他入宫。然人家却是个刚烈性子,不愿意入宫为男妃,有辱祖上。 先皇生气啊,一气之下就下旨让人进宫,钟离江并不愿意待宫里,为了不抗旨,他进了宫,却在半年不到的时间内上述足有上百回,没回都是在劝君王放之回去。 先皇也是极有耐心的,一次次驳回,并着人修葺了一座繁华无比的宫殿,就是重华宫。重华宫的繁华也只有当初修葺它的工匠传出来过,因为此宫殿修成功后就不再允许外人踏入,同样这里面的人也不准踏出。 可以说那是一座美丽的牢笼,若是一般人也就算了,毕竟先皇也是英俊不凡的男子,日久生情也未尝不可能。 但那是钟离江,大才子总有自己的坚持,即使被困顿宫中依旧不放弃求生路,直到皇帝将他困在最华贵的牢笼重华宫中,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也许永远也出不去了,便作《重华宫赋》,完成后大笑三声,吐血而亡。 这也算是皇家密辛了,寻常人只知重华宫是帝王金屋藏娇的地方,却不知钟离江此人,因为先皇在他死后就随他而去,同时命人抹去钟离江的所有记载,只有《重华宫赋》完成流传了下来。 要不然先帝为何走那么早,为何又只有皇上一个适龄的继承人? 总之说来都是孽缘,新皇掌权后展现出与其父完全不同的治国方式,雷霆雨露,他都运用的很完美,于后宫他很是克制,就算宠爱谁也不会超过半年。 这种帝王堪称最完美的帝王,然最近他似乎走上先皇的老路子,也在重华宫里养美人儿了,而且看那架势可不是会宠一年半载的。 这可让一些老臣操碎了心,一个个的奏折跟雪花儿似地飞到帝王案前,但人家看都不看。没办法了,这群老人家只能一起去南书房跪着,求皇上社稷为重,不能沉迷美色,但还是没用,都会皇上一个个顶回来了。 至于劝不了的,坚持让皇帝放人的,只有一个字,杀。 那是一场血腥的屠戮,老臣子之所以敢死鉴不就是仗着君王不会轻易杀他们吗。但现在既然开了这个头,就难保没用第二个第三个。 想青史留名?不可能,朕不仅会让你身首异处,同样也会让你的名字从史册中移除。他的执念不比先皇少,雷霆镇压下怕的人就多了,要想再来死鉴就得自己掂量掂量了。 天家恩情本就如此浅薄,得帝王长情不啻天方夜谭。 那些个反对的声音被压下,皇上的作为也不曾过了线,算是对他们另一种安慰吧。重华宫里还住着那位,皇上却不会去留宿,不过是君子之交,后宫那边更不曾完全冷落。说来自从那位住进去也不曾对天朝带来太大的改变。 见此,反对的人才老实了,他们可不想激怒这个猛虎,到时候安慰他的将会是无尽鲜血。 所以,除夕宴上,也不曾有人不长眼地去提此人此事,一起装不知道。 唯有一人除外。 他是邹晋楚,天朝最年轻的大将军。受荫于先祖确实是有的,但谁又能质疑他的能力呢?年纪轻轻就追随父亲上战场,能有多差? 然这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今日这杯盏就未曾停过,不知道的人说他那是高兴,知道的人说他那是苦的。传言重华宫那位可是从邹将军府中走出的,更有人说将军为他散尽全家姬妾,只对他一人。 但一转眼皇上也看上人家了,直接把人整到宫里,你再如何深情又有何用? 不过这么说来,重华宫那位说不准还真是位绝色佳人呢。 大家或是猜测,或是自认为明悟的神情邹晋楚都看在眼里,但有什么办法呢,他确实是心系于那人,也确实难以忘怀,还妄图撼动君王威仪。 为了可以让挽青出来,他可以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去一次次请求皇上。他也想若是皇帝责罚他可以换来挽青出宫,那便是值得的,但显然不能。 那位也不责罚他,也不愿见他,只不软不硬地拖着,反正就是不放人。心里苦闷的事儿还不止这件,他的二弟,邹晋源至今没有消息,想到之前莫挽青的担忧,他就一阵阵烧心。 可他就是不光找不到二弟,还无法救挽青出来,到头来他竟是什么也不剩…… 满腔悲愤都化于杯中物,一杯接着一杯,不知疲倦,亦感觉不到醉意。 皇上在这时突然起身,对众人告罪便先行离去,同时一个不起眼的内侍在邹将军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对方猛地站起来跟着人去了。 他说的是:皇上叫奴才安排您和莫公子见上一面…… 除夕佳节,重华殿也难免俗,虽染莫挽青一再强调不要花哨,但还是被殿内的侍从整的火红一片,让人看着直晃眼睛。 “挂那么多红干嘛?看着好累,对了,除夕夜我听说要发奖钱?” 喜着青衣的浣纱今日也换上一件比较喜庆的红衣,她捂嘴浅笑,不经意间露出女子的娇憨来。 “公子这话就不对了,除夕夜哪有不喜庆的道理。至于奖钱,可没这么个说法,那叫压岁钱。那也不用公子操心,宫里都有份例的。” “哦,那就是没我啥事儿啊。浣纱姐姐啊,我可以顺便问下什么时候开饭吗?” 被他那句突兀的“姐姐”给惊了下,反应过来莫挽青这是在故意跟她说笑呢,强忍着笑说:“还不能,皇上吩咐的,今日还会有一位客人,要您千万等人来了再开席。” 莫挽青嘴里直念念叨叨,“什么客人啊,不认识的我可不开门。” 说话间门口传来一阵小范围的骚动,他顺着动静看过去,却见到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英挺的男子踏月而来,他熟悉的脸庞浸在月色中恍若还是以前他拿着一壶酒来小院子找自己……啥那一阵强烈的酸涩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很矫情地愣在原地,连一句最基本的招呼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浣纱见他失态连忙打圆场,“瞧把公子喜的,都说不出话来了。外面冷,二位还是快些进屋吧。” 第81章:再重逢 屋内燃着充足的火盆,暖烘烘地跟春天似的。 进得门来便有专门的侍从伺候更衣,奉上手炉,邹晋楚没谢绝了,他一般不需要这些捂手的东西,怕养成娇惯的脾气。 莫挽青却自然无比地接过来,还亲热地跟那个小丫头说了两句,很是熟稔的样子。 邹晋楚微愣,以前挽青并不爱和莫逆以外的下人多说,不,他甚至连下人都不需要,尤其是丫鬟,她们是半点近不得他身的。 而刚才自然享受着丫鬟照顾的人就像一个十足的贵公子,显得……有几分陌生。 他看着莫挽青精致的侧脸发愣时,对方也在纠结这么久没见该怎么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现在过的还好吗?”最终还是邹晋楚率先说话的,他原先最担心的就是他在宫里受委屈,但现在看来对方却半点委屈都没受,反而过得比在将军府自在多了。 他是不知道当初莫挽青跟皇上闹的样子,现在的他不过是因古玄邺给了他盼头又加以示弱,他当然不会再难为自己了。 “还成吧。”突然想跟他说很多话,包括他一开始怎么不爽邹晋楚居然把他仍在宫里的事儿,但后来听闻他一直坚持求皇上让他出宫,才知道之前怕是误会这个人了。 他是很想跟他把这两个月的经过都说上一说,但那又太聒噪,太娘炮,索性就用三个字概括好了。反正除了一开始的不愉快,后面他确实被照顾的很好,这里的人也很和善,除了暂时不能出去外,他没什么不满。 许是那两句不冷不热的对话给他们开了头,接下来说起话来顺畅许多,毕竟他们还是很好的兄弟,只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味儿而已。 “莫逆挺听话的,每天规定的作业都完成的很好。就是……他有点想你。” 烛光下莫挽青的身影平添几分脆弱,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道阴影,似是叹息,似是感慨地说:“我也想他,让他听话,我会回去的。” 邹晋楚拿着酒杯的手一抖,险些撒出来,他努力平稳住声音道:“哦,回来啊,大约什么时候呢?” “年后吧,那位亲口答应的。” 邹晋楚猛地灌上一口酒,说:“好,我们等你。” 四五个字足以表达他的感情,忐忑了这么久能等来一句回去的时间就已然值得了。 有了这句话,话匣子才算真正打开,两人不觉聊了很久,直到浣纱提醒时辰不早了,宫门快关。 这次相聚等了很久,却不想分离来的那么快。 莫挽青没说其他的,只坚持把人送到宫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才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而不远处的阁楼上黑漆漆一片,谁能想到那里正站着两个人呢。 那两人便是方才离席的古玄邺,还有他随身侍从福保。 一声悠长的叹息,“你说朕有没有做错?” “陛下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想来应当不会出错的。” “你也就会用这种话来忽悠朕了,哎。年关已来,拖不了很久了。那你看,他们二人可有异常?” 他口中的“异常”自然是指不一般的感情。他让邹晋楚来看莫挽青可不是出于什么仁善的原因,而是想亲眼看看他们二人相处是什么样子。 “这个老奴却是没看出来的,将军和莫小公子相处很寻常呢。” 古玄邺没说话,看起来确实很是寻常,两人没有任何逾矩的举措,就像两朋友见面一样稀松平常。但他就是从两人之间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仿佛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就没人可以插到他们之间去。 那感觉可不好,也许他们还未曾互表心意但也相距不远了。 这个发现让他觉察出危险,好不容易他和挽青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了,他可不想再次回到从前的状态。 “下去吧,朕也该去探望挽青了。” 除夕夜他当然会去看望挽青,就算不能直接陪着他守夜,也要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晚上去祝贺他长了一岁。 他的小公子正日益长大呢…… 原想着,烛光摇曳,美酒佳人的美景,却不想到重华宫得到挽青居然醉了,刚安置睡下。 “都下去吧。”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该忙啥忙啥,他想跟他单独待会儿。 重华殿里的纱帐都是采用最昂贵的蛟纱制成,月光透过去会发出如水的流光,美丽非常。上等蛟纱甚至可以卖到百金一匹,这里却处处以蛟纱为帐,其中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当年先皇曾说,钟离江是他此生的劫数,这个劫他未曾跨过去,而现在纱帐背后呼吸清浅的人也是他的劫数啊。 月光照在他无暇的脸上,美的如梦如幻。外面的人猜的没错,他确实是仙人一样的存在。可惜他自诩天子却无法让最爱的留在身边,若是他愿意留下,就算尽举国之力他也愿意博他一笑吧。 人都说他是个冷静睿智的君王,就算迷恋美人也不曾因为美人而荒废朝业。那都是胡说,要不是莫挽青一直不曾答应过他,他又怎会如此冷静。 “愿朕待你如珍宝,你亦不负朕。” 倾身在他额间烙下一吻,这一吻温柔缱绻,爱意绵长,那是帝王的垂怜,也是平常男子表达的爱意。 起身离开时,他已然变成大家认为的完美帝王,冷静睿智…… 当他离开后,被认为睡着的莫挽青陡然挣开眼睛。“雾草,原来是这样,这下子麻烦大了。” 他也不是真傻,不过是懒得管这些个破感情的事儿,除非自己喜欢一个人,否则别人的喜欢不直说出来他根本不会察觉。 就像古玄邺坚持要留他在宫里,他还一直以为他是把自己当朋友,舍不得他离开。不想却是这种诡异的感情。 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值得一个男人喜欢的,大约也就只有这张脸了吧。 “明日开始,晒日光浴以及健身。” 肯定是因为他的脸太娘们了,才会让男人喜欢上。不行,他必须赶紧锻炼,恢复到末世的水平,让他们看看啥是真爷们。 真是,喜欢男的有啥前途,又不能生娃…… 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就再次睡着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计划是很好的,但赶不上变化啊。 天还没亮,莫挽青就被一阵嘈杂的鞭炮声给强制叫醒了,外面跑来跑去的人影来看,他敢打赌,其中肯定有采珠那小丫头! 带着些许起床气爬起来却在见到院子里纯粹的欢乐后烟消云散了…… 里面果真是有采珠那丫头的,她正拿着炮仗撺掇几个小太监点,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看到莫挽青立在檐下,还蹦过来打招呼,“小公子小公子,你可起的真晚,太懒了。” 看她嫌弃地皱起鼻头,莫挽青忍不住伸出魔爪一把捏住,往上提,看着她哇哇大叫,顿时感觉心情舒畅许多。 “还敢不敢嫌弃我啊?” “唔,放,放手!疼!” 见她真要飙泪了才赶忙松手,却不想还是把她惹哭了。唔,果然女孩子哭就是一件大杀器。 陪着笑哄了好一会儿,许诺晚上做好吃的给她吃才勉强将她的眼泪止住。 “采珠啊,你这么爱哭,以后谁敢要你。”这话纯粹是打趣人的,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 没想到小丫头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就红了脸,一跺脚又一次含着泪跑远了。 真是……小孩子呢。 “这个丫头以后朕不想在重华宫看到。”不远处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的古玄邺什么也没说,只下了这道命令。原以为两人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却不想那丫头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嗻”福保是宫里的总管大太监,下人的事儿他可以全权处理。这个叫采珠的丫头来了重华宫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机会,被皇上正撞见不该看的,以后出了这里就只剩辛者库之类的苦地方可以的待了。 “皇上要进去吗?” 古玄邺却只是摇头,他在门口就是想看他一眼,此时进去难免落人口舌,反而对他不利。“去皇后宫里。” 今天大年初一他该跟皇后以及后妃们一起过的,往年都是如此,一大家子的人都放在同一天过掉,免得初一去这里,初二去那里,没得烦人。 早晨一个很小的细节让皇上捕捉到了,就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可谓瞬息万变。 下午当浣纱慌张地跑进来找莫挽青时他还正纳闷呢,浣纱不比采珠爱玩,她平时稳重的很,很少有什么可以让她变了脸色。 “免礼,说吧,怎么回事?”他是一向烦那些个礼节,看她急成这样还顾着礼就直接给她免掉。 浣纱也不推辞,站起来道:“还请公子救救采珠!” “采珠怎么了?说来我自上午就没见过她了,不会是跑哪里玩被人打了吧?”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采珠是重华宫里的,一般外面的人也不大敢招惹她,除非她自己闯了大祸才会被人罚吧。 “采珠她,她被发配到辛者库了!” “什么!” 第82章:再相逢 屋内燃着充足的火盆,暖烘烘地跟春天似的。 进得门来便有专门的侍从伺候更衣,奉上手炉,邹晋楚没谢绝了,他一般不需要这些捂手的东西,怕养成娇惯的脾气。 莫挽青却自然无比地接过来,还亲热地跟那个小丫头说了两句,很是熟稔的样子。 邹晋楚微愣,以前挽青并不爱和莫逆以外的下人多说,不,他甚至连下人都不需要,尤其是丫鬟,她们是半点近不得他身的。 而刚才自然享受着丫鬟照顾的人就像一个十足的贵公子,显得……有几分陌生。 他看着莫挽青精致的侧脸发愣时,对方也在纠结这么久没见该怎么说,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横亘在他们之间。 “你……现在过的还好吗?”最终还是邹晋楚率先说话的,他原先最担心的就是他在宫里受委屈,但现在看来对方却半点委屈都没受,反而过得比在将军府自在多了。 他是不知道当初莫挽青跟皇上闹的样子,现在的他不过是因古玄邺给了他盼头又加以示弱,他当然不会再难为自己了。 “还成吧。”突然想跟他说很多话,包括他一开始怎么不爽邹晋楚居然把他仍在宫里的事儿,但后来听闻他一直坚持求皇上让他出宫,才知道之前怕是误会这个人了。 他是很想跟他把这两个月的经过都说上一说,但那又太聒噪,太娘炮,索性就用三个字概括好了。反正除了一开始的不愉快,后面他确实被照顾的很好,这里的人也很和善,除了暂时不能出去外,他没什么不满。 许是那两句不冷不热的对话给他们开了头,接下来说起话来顺畅许多,毕竟他们还是很好的兄弟,只是有什么东西变了味儿而已。 “莫逆挺听话的,每天规定的作业都完成的很好。就是……他有点想你。” 烛光下莫挽青的身影平添几分脆弱,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道阴影,似是叹息,似是感慨地说:“我也想他,让他听话,我会回去的。” 邹晋楚拿着酒杯的手一抖,险些撒出来,他努力平稳住声音道:“哦,回来啊,大约什么时候呢?” “年后吧,那位亲口答应的。” 邹晋楚猛地灌上一口酒,说:“好,我们等你。” 四五个字足以表达他的感情,忐忑了这么久能等来一句回去的时间就已然值得了。 有了这句话,话匣子才算真正打开,两人不觉聊了很久,直到浣纱提醒时辰不早了,宫门快关。 这次相聚等了很久,却不想分离来的那么快。 莫挽青没说其他的,只坚持把人送到宫门口,看着他渐渐远去,才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而不远处的阁楼上黑漆漆一片,谁能想到那里正站着两个人呢。 那两人便是方才离席的古玄邺,还有他随身侍从福保。 一声悠长的叹息,“你说朕有没有做错?” “陛下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想来应当不会出错的。” “你也就会用这种话来忽悠朕了,哎。年关已来,拖不了很久了。那你看,他们二人可有异常?” 他口中的“异常”自然是指不一般的感情。他让邹晋楚来看莫挽青可不是出于什么仁善的原因,而是想亲眼看看他们二人相处是什么样子。 “这个老奴却是没看出来的,将军和莫小公子相处很寻常呢。” 古玄邺没说话,看起来确实很是寻常,两人没有任何逾矩的举措,就像两朋友见面一样稀松平常。但他就是从两人之间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氛,仿佛只要他们站在一起就没人可以插到他们之间去。 那感觉可不好,也许他们还未曾互表心意但也相距不远了。 这个发现让他觉察出危险,好不容易他和挽青可以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了,他可不想再次回到从前的状态。 “下去吧,朕也该去探望挽青了。” 除夕夜他当然会去看望挽青,就算不能直接陪着他守夜,也要在新年到来的前一天晚上去祝贺他长了一岁。 他的小公子正日益长大呢…… 原想着,烛光摇曳,美酒佳人的美景,却不想到重华宫得到挽青居然醉了,刚安置睡下。 “都下去吧。”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该忙啥忙啥,他想跟他单独待会儿。 重华殿里的纱帐都是采用最昂贵的蛟纱制成,月光透过去会发出如水的流光,美丽非常。上等蛟纱甚至可以卖到百金一匹,这里却处处以蛟纱为帐,其中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当年先皇曾说,钟离江是他此生的劫数,这个劫他未曾跨过去,而现在纱帐背后呼吸清浅的人也是他的劫数啊。 月光照在他无暇的脸上,美的如梦如幻。外面的人猜的没错,他确实是仙人一样的存在。可惜他自诩天子却无法让最爱的留在身边,若是他愿意留下,就算尽举国之力他也愿意博他一笑吧。 人都说他是个冷静睿智的君王,就算迷恋美人也不曾因为美人而荒废朝业。那都是胡说,要不是莫挽青一直不曾答应过他,他又怎会如此冷静。 “愿朕待你如珍宝,你亦不负朕。” 倾身在他额间烙下一吻,这一吻温柔缱绻,爱意绵长,那是帝王的垂怜,也是平常男子表达的爱意。 起身离开时,他已然变成大家认为的完美帝王,冷静睿智…… 当他离开后,被认为睡着的莫挽青陡然挣开眼睛。“雾草,原来是这样,这下子麻烦大了。” 他也不是真傻,不过是懒得管这些个破感情的事儿,除非自己喜欢一个人,否则别人的喜欢不直说出来他根本不会察觉。 就像古玄邺坚持要留他在宫里,他还一直以为他是把自己当朋友,舍不得他离开。不想却是这种诡异的感情。 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有点不明白自己有哪里值得一个男人喜欢的,大约也就只有这张脸了吧。 “明日开始,晒日光浴以及健身。” 肯定是因为他的脸太娘们了,才会让男人喜欢上。不行,他必须赶紧锻炼,恢复到末世的水平,让他们看看啥是真爷们。 真是,喜欢男的有啥前途,又不能生娃……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8节 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地就再次睡着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计划是很好的,但赶不上变化啊。 天还没亮,莫挽青就被一阵嘈杂的鞭炮声给强制叫醒了,外面跑来跑去的人影来看,他敢打赌,其中肯定有采珠那小丫头! 带着些许起床气爬起来却在见到院子里纯粹的欢乐后烟消云散了…… 里面果真是有采珠那丫头的,她正拿着炮仗撺掇几个小太监点,嘻嘻哈哈地笑成一片。看到莫挽青立在檐下,还蹦过来打招呼,“小公子小公子,你可起的真晚,太懒了。” 看她嫌弃地皱起鼻头,莫挽青忍不住伸出魔爪一把捏住,往上提,看着她哇哇大叫,顿时感觉心情舒畅许多。 “还敢不敢嫌弃我啊?” “唔,放,放手!疼!” 见她真要飙泪了才赶忙松手,却不想还是把她惹哭了。唔,果然女孩子哭就是一件大杀器。 陪着笑哄了好一会儿,许诺晚上做好吃的给她吃才勉强将她的眼泪止住。 “采珠啊,你这么爱哭,以后谁敢要你。”这话纯粹是打趣人的,没有半点其他的意思。 没想到小丫头被他这么一说,登时就红了脸,一跺脚又一次含着泪跑远了。 真是……小孩子呢。 “这个丫头以后朕不想在重华宫看到。”不远处将这一幕收在眼底的古玄邺什么也没说,只下了这道命令。原以为两人就是小孩子闹着玩的,却不想那丫头自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嗻”福保是宫里的总管大太监,下人的事儿他可以全权处理。这个叫采珠的丫头来了重华宫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机会,被皇上正撞见不该看的,以后出了这里就只剩辛者库之类的苦地方可以的待了。 “皇上要进去吗?” 古玄邺却只是摇头,他在门口就是想看他一眼,此时进去难免落人口舌,反而对他不利。“去皇后宫里。” 今天大年初一他该跟皇后以及后妃们一起过的,往年都是如此,一大家子的人都放在同一天过掉,免得初一去这里,初二去那里,没得烦人。 早晨一个很小的细节让皇上捕捉到了,就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可谓瞬息万变。 下午当浣纱慌张地跑进来找莫挽青时他还正纳闷呢,浣纱不比采珠爱玩,她平时稳重的很,很少有什么可以让她变了脸色。 “免礼,说吧,怎么回事?”他是一向烦那些个礼节,看她急成这样还顾着礼就直接给她免掉。 浣纱也不推辞,站起来道:“还请公子救救采珠!” “采珠怎么了?说来我自上午就没见过她了,不会是跑哪里玩被人打了吧?” 这是最大的可能了,采珠是重华宫里的,一般外面的人也不大敢招惹她,除非她自己闯了大祸才会被人罚吧。 “采珠她,她被发配到辛者库了!” “什么!” 第83章:谁许你们动我的人 变故来的就是这么突然,在他们都没察觉到的时候,采珠就悄无声息地被带走了,要不是浣纱发现不对找人一问,否则到现在他们都来蒙在鼓里。 莫挽青急地直上火,他可从浣纱那里知道辛者库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待的地方,那里多是宫中罪人赎罪的地方,不仅每天任务繁重,还动辄打骂,就是被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管。 采珠那呆呆的丫头在里面可怎么活! 莫挽青急急地冲到门口却照例被侍卫拦住,“公子您不能出去。” 火都上来了,救人如救火,晚了还不知道有啥变故,他才懒得管这些个侍卫,更何况就凭他们怎么拦得住他? “今日我有急事,皇上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们想拦我的可以一起上!” 森寒的大刀立在他们跟前,那是来自莫挽青的威胁,也是他的依仗。 那几个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赶紧离开,皇上有吩咐过,他要硬闯首先去通知皇上那边,剩下能拦住就拦,拦不了也不用勉强。这句话至少让他们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莫挽青是个棘手货,硬抗可能会带来不小伤亡。 但他们是皇家侍卫,不管有没有把握,只要上面有命令就要硬着头皮上。 看他们默默将自己围起来就知道人家还是不愿意放行,也好,他就当顺便看下皇宫守卫力量如何了。 其实莫挽青也清楚,他是突破不了的,不是他对付不了几十个人,而是皇宫不可能就几十个侍卫,刚才走的那个就是去通风报信的吧?不过没关系,能把皇上闹过来也算是完成一半目标。毕竟听浣纱的意思要关采珠的可不就是皇上? 血腥是必然的,莫挽青向来不是个善茬。考虑到这算是自己人,他还不算彻底放开来打的,不然弄得鲜血四溅的也不好看。 饶是如此,那场景也不甚雅观,一个侍卫的胳膊险些被他直接卸了下来,“不好意思,力道没把握好。” 道歉是真诚的,但配合他刀上的血珠怎么看怎么狰狞,成功让那位侍卫小哥儿晕了过去。 暗叹他们力量真弱,却冲对面扬了扬刀子,“下一个谁来?还是一起上吧,免得我手大。” 怕手大伤到你们的小命啊…… 后面倒是出了两三个能打的,但也没能撑过20招,其余的就不多说了,都是些花架子,没大用。 “哎,招式练的好看,却没大用。” 末了他加的这句感慨才是真伤人,看着满地伤员,莫挽青并不觉得有任何成就感,整个过程他还要努力压制砍人要害的习惯,改为重点攻击下盘,尤其是腿。没有腿,总不会有人来追他了吧。 他的方案显然是正确的,唯一错估情况的怕是那个侍卫头子了。他本以为至少能撑到皇上来的那一刻,却不想现实如此残酷,脸疼的厉害。以后他们可怎么在宫里抬起头哦…… “浣纱,别发呆啊,快带我去!” 青衣侍女连忙从震惊中醒来,连忙给他指路。“公子……这样,皇上会不会……” “大概会发火吧,不过我也会对他发火,谁都有错,谁也别想赖。” 这话说的……公子奴婢敬你是个汉子,接下来皇上的怒火想必也要加一份在我头上,不过为了救出采珠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倒是没想到本想让公子在皇上面前求个情的,不想公子直接提着刀杀了出去,威武是很威武,但后怕依旧是有的,就看那位到底有多宠公子吧。 辛者库很远,和重华宫几乎是两个完全相反方向,几乎横穿整个宫廷的路。浣纱当然不敢带着莫挽青走大路,不然只会给他们招来更多的阻挠。 但尽管捡的都是偏僻的小路也数次让他们险象叠生,数次差点撞上巡逻的士兵,当莫挽青又想提刀上时,浣纱可不敢让他再乱来,连忙把人拖到一边躲着。 “公子,宁愿慢点也要稳妥点,别采珠没救下你就先被抓了。” 这里的侍卫可不都认识莫挽青,他那把大刀就足够被人当成刺客抓起来。更何况,过于张扬地杀到辛者库,于公子是大大的不利。 关键时刻,莫挽青也不会犯二,按照浣纱说的做确实比较稳妥点。只是这么一来心也就更加焦虑了。 “她会不会被欺负啊?” “应该不会这么快吧……”实际她是知道新人去那边都要被一顿搓揉,那算辛者库约定俗成的规矩。但他不能这么跟公子说,他搭上身家性命去救采珠,不能再让他焦虑。 紧赶慢赶的,等他们到辛者库也差不多用了大半个时辰。此时天已近晚,残阳照射下的辛者库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乌压压的大门紧紧闭着,像是未知的大口,准备吞噬它的猎物。 敲门,没人应,用力点拍门,好一会儿才有人急切的脚步声传来,很快门被人猛地打开。 莫挽青还未来得及看这女人诡异的畏惧,就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惊醒。 “你还是来了,让朕好等。” 浣纱整个人一哆嗦,最后的侥幸烟消云散了,她担忧地看了眼莫挽青。皇上是来者不善啊,他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公子,还有……自己。 莫挽青并不是特别理解浣纱的恐惧,他对古玄邺的恐惧早就消退的差不多了,他的印象里对方还是个好说话的朋友,除了地位高一点。 他身着明黄色朝服,外罩纯黑色貂裘。柔然的皮毛并不能将他冷肃的脸软化,现在他的脸色跟“好”字是不搭边的。 “你生气?很好,我也生气了。” 莫挽青不是看不到他难看的脸色,但这种时候谁认怂谁就输了,他的目的是救人,不是为了求饶。 这时浣纱突然跪下,身体伏到贴着地面。“求皇上开恩,奴婢该死,是奴婢教唆公子出来的。” “你当然该死,朕原以为你是个稳重的,却不想你也干出这种糊涂事来。不过你的处置先不提,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替罪。” 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好手反了水确会让他略遗憾,但只要她好好待在莫挽青身边,替他提供最详细的信息,她就不算背叛。但现在呢,她也被愚蠢的感情左右,竟然拉着挽青一起来闯祸,他能不生气吗? “我没有被人教唆,一切都是在我意识清楚的情况下做的。我确实抱歉伤了你的侍卫,但是,我急着救人,当然这个人还是被你关进来的。” “你的意思是朕还做错了?” 古玄邺怒极反笑,他俯身平视莫挽青的眼睛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知道吗?朕想处置一个侍女需要你来指点吗?” “你当然可以处置你自己的侍女,但她是我宫里的人,也就是说她是我的,你至少应该跟我只会一声吧。” 莫挽青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下不给他面子,但该有的道理他还是要争取。边上跪着的浣纱被他一番大胆言论给吓懵了,几次暗示都不被他视而不见。 她现在觉得自己当初绝对是错的离谱,她应该拦住公子的!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陛下显然已经动了真怒,此事断难善了了! “来人,把那贱婢给朕带上来!朕倒要看看你怎么救!” 莫挽青拧眉,他不想惹皇帝生气的,因为皇帝的权力至高无上,硬碰不会有好处的。道理他都知道,难的是似乎皇帝并不能听进去,发疯似地要处置采珠。 “处置一个人需要理由吧?她到底犯了什么错?” 这是他最不明白的地方,好像皇帝突然发了神经非要折腾他的侍女。采珠虽然顽劣但不曾走出过重华宫,在重华宫里又有浣纱看着,一般也不会惹事啊。 回应他的却只有皇上的怒瞪,他一阵无措,还是想跟他说清楚,免得到时候难收场。 “真的,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我们按事论处可以吗?” 见他非要一个理由,古玄邺却不愿跟他多作解释,他此刻只想让那个胆敢触怒他的罪女处死。 “不敬主子,就足够她死八百回。” “这什么理由,她年纪小,我不愿意太管着她,随她性子来也没犯过错啊?” 谁知古玄邺眯起眼睛,“朕说她错便是错,由不得你来论断。” 道理完全说不通让人很苦恼,尤其看憔悴多了的采珠被人架上来就要行刑,他顿时急了。 “算了,跟你说不清道理,反正人我是不会让你伤的。”说着二话不说就奔采珠而去。 “你敢!” 事情发展到这里已是僵局,古玄邺也是骑虎难下,皇帝威严一次次被莫挽青挑战,不杀他锐气根本找不回面子。再说他也是真生气莫挽青如此护着这个丫头。 得,你还襄王有意,神女有情是吧? 莫挽青则是无语到一定地步了,皇上就可以如此蛮不讲理吗?不问原因,说要打杀人就要打杀,连求情都不让求! “你若再上前一步,朕连你的命一起取。” 当这句阴森森的话最终从他嘴里吐出来时,莫挽青僵了一瞬,但他还是迈出了步子。 “可惜,我是个不要命的。” 此时数支箭已然对准莫挽青的后心,就等皇上一声令下将他射杀。而皇上的左手搭到右手上,烦躁地转着玉扳指,那是他要下重大决定时的动作…… 第84章:以命抵命 既然你不能为我所拥有,那便只能毁去。古玄邺眼眸变暗,一股杀气已然在那里聚集,他是真的起了杀心。 收到皇上的指令,弓箭手拉满弓弦,然后蓄满力量的箭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奔向莫挽青的后心。 这次不同以前,他手里连把武器都没,赤手空拳的他除非可以飞天遁地,否则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字。 莫挽青没那么有牺牲精神,短暂的时间内他想的是如何躲开这些箭。 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迎面一股大力袭来,他只来得及捕捉到一张悲伤之极的脸,以及最后落到他怀中的温软。 “采珠……” 总是娇笑着的小丫头此时却露出哀伤之极的表情,她深深地望着莫挽青,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因为无力而徒劳地掉下。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哀伤的眼睛看着他。莫挽青很想问她为什么,但似乎她的眼神早已告诉他答案。 曾经沧海,那个爱笑的小丫头却最终为他而死,那支穿心箭直入她的心脏,他知道以这里的医疗是很难救回她的。更何况从刚才她的反应来看,怕是早已……心脏破裂了吧。 实在很对不起,要是知道你开始产生这种感情,我一定会……早些离你远一些。但显然后悔是没有用的,这个被他当成妹妹来宠爱的丫头就在他怀里失去了生命,而害她的人却是自己的“朋友”。 他突然间明白了古玄邺会这样对待采珠的原因,只是这份明白来的太晚。 而那边见有人被射杀了,虽不是目标人物,但也算达成了一半目的?这还是根据皇帝的脸色来看的,那个宫女死的时候皇上可是实打实地送了口气啊。 “皇上,还射吗?” 古玄邺犹豫半晌,终究是舍不得再次下决定杀他,他缓缓摇摇头说:“带他回去,布精兵,别让他再一次跑出来了。” 下面的人自然领命照办,令人诧异的是,还以为制服这个杀神得用好一顿功夫呢,没想到人家倒是很配合地被带回去。 只一点是人家坚持的,那就是得带着那个丫头的尸首回去,拉都拉不开。 古玄邺本来也想下令强行拉开的,但想来就一个死人,还能倒腾出什么风浪不成,便还算宽宏地准了。其实吧,他也不想逼莫挽青太狠,今日之后再想在他那里有个好脸色就难了,再连这点请求都不答应,挽青他大概会……做出更难以置信的事儿吧。 当然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怕了他,他只愿意说那是自己的宽宏大量。至于之后的摊子该如何处理他并不关心,至少人在就好。当然还有以后只能由太监去伺候他,宫女侍女的都给朕撤了,太糟心。 这场闹剧到现在算是收尾了,当然不提,后来那个叫浣纱的婢女悬梁自尽的事儿……反正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当时和莫挽青对打的几个侍卫受了不轻的伤,却只被皇上斥责了下,也没有处罚,就这样子过去了。 当然,此事在宫中再成为密辛之一也不足为奇,毕竟皇家面子高于一切。这么被一个毛头小子打杀成这样,皇家近卫也会很丢面子的。 至于主人公莫挽青,他回到那个奢华的笼子后找了个清净地儿把采珠给埋了。他尊重这里的习俗,这里说入土为安,他就会让人家安心地去。 不知这里是否有天堂,像她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她的灵魂应该可以去美好的天堂吧。 又一次送走自己亲近的人,他早已不知该用什么感情去面对。他想起了来这里的很多人,包括李老头,包括大胡子,也包括最初见到的大河村众人。似乎都是……短暂的相处便一一失去或是逝去。 也许,当初他就不该走出大河村,就在山里做个猎户,或是云游天下不曾定下。那样就不会面临种种无奈,不用被屡次困在一角。 但没有如果,也不存在这种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踏上相同的路。因为,只要发现罪蚁的踪迹他就会追上去。 自问对罪蚁的事情上他没有遗憾,却独独对一人愧疚不已,那白衣如雪的男子最终还是被罪蚁攻陷了,生死不知,福祸不料。不,又怎能说是有生和福呢,历来被罪蚁卵侵染的人从未坚守住人的本能,选择沦为罪蚁的奴隶也可以说是遵从人性本能吧。 记得以前那些个科学家曾经研究过被侵染过人类会产生的变化。在抓来的无数感染者中他们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罪蚁会制造出人类最渴望的东西的幻觉,当你沉迷的越深,它们的入侵也会更深。 这种结果出来时曾引起一片哗然,人们质疑科学家的研究成果。毕竟人都是以受害者自居的,谁愿意承认是因为自己意志不坚定而被入侵呢。 最终也是不了了之的,但此时莫挽青却突然想起这个事件,他想……假如邹晋源的毅力足够坚强,是不是就可以挺过去? 但当时他见到的那一幕,还是让他打消了这个猜测。算了吧,他都变成那样了,哪里还是邹晋源啊。那个淡雅如风的男子早就因为他的失误而…… 细思极恐,他突然发现这些人的死都或多或少跟他有关系! 不不不,他不能产生如此悲观的想法,他们的离世是跟他有关,却更多的应该是和事件有关,且直接杀人的并不是自己。 然心理安慰的作用微乎其微,莫挽青不觉间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不用刻意去想那些人的音容相貌就浮现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这些日子怎么样了?” 低头批阅着奏折的古玄邺陡然冒出这么一句看似没头脑的话,但福保却是立刻就明白过来,陛下是在问那位小公子啊。 “听说……莫小公子这几日精神不大好,有些恍惚,也不大愿意进食。” 古玄邺手一顿,最终只是淡淡的一句“嗯”便没了下文。似是还存着那天的气,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福保自是不再多说,反正陛下若是真挂念也不会少了这一趟。 那位小公子说来也是可怜,那个单纯的劲儿,也是宫里独一份的,被皇上捧在手心里,不让外面那些个事儿沾染也是正常,谁不喜欢冰雪聪明的孩子呢。 可惜,是个命薄的,性子太倔,若是知道转圜一点便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皇上也是,嘴里看着不在乎,晚膳后散步还是不自觉到了重华宫门口,站在那儿踌躇要不要进去。 “皇上,既然来了不妨去里面看下。”顺着台阶说话一向是他最擅长的,一句话,让君王瞬间有了进去的理由。 古玄邺确实进去了,却是他后来想起都万分后悔,后悔自己进去,后悔自己看到那一幕。 单薄的少年站在一座小土堆前,整个人瘦的厉害,风一吹就能飘走似的。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神空茫地定在一个点上。 “那是什么?”古玄邺指着那个小土堆问。 福保看了看,根据记忆里的线索说:“大约是那个罪奴的小墓吧,听说小公子就是将她安葬在这里的。” 说完才发现似乎触了禁忌,连忙闭嘴,大气儿不敢出。 果然,陛下胸口起伏不定,“你说,她的死对他的打击就这么大?” 福保这下子冷汗全冒出来了,他的回答稍有不慎就是个万死不辞的大罪。 “这……影响应该是不小的,但奴才听说啊,莫小公子就拿那丫头当妹妹疼的,想来是心疼妹妹吧。” 这种解释总比说他和那丫头有男女之情要好得多,却还是难以避免地让皇帝陛下伤了心。 他万分感慨,也许当时浣纱说的是对的。关久了的鹰便会死…… 转身之际,他再次看了眼莫挽青。不足十尺的距离,少年并未有任何察觉。哎,过真是,神思不属了么。 “走吧。” 福保连忙跟上,下次绝对不要嘴快,都怪他一个感慨就啥也吐出来了。 不过看他失了灵性的样子,可惜归可惜,却也为其哀,以后怕是再难得到君王的宠爱了…… 不想,次日皇上突然下旨册封莫挽青为安乐侯,特赐安乐侯府。安乐侯府的位置特别巧妙,还就在邹府隔壁街道,从后门却是真正的比邻。 有了这侯府,当然也会有乔迁。 难以想象的是,皇上居然真的放手了,就这么悄然地下了决定,也没有找任何人商量,也没有犹豫,更没有痛苦抉择。 果真是,爱之深吗? 答案他是无从得知,因为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他不曾有丝毫变化,只除了一点,重华宫就此成为禁地,不许任何人涉足。好像,就算他走了,这里也还是他的…… 莫挽青这些个时日精神不太清楚,当然不是说他有精神病,他只是有些事情想要想清楚,有些事情想逃避,还有些事情想要冲破。 当邹晋楚痛惜的脸陡然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伸出手去抓了一把,“怎么像是真的一样。” 不想手却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同时熟悉的,却又万分遥远的声音传来。 “挽青,你怎么成了这样?” 第85章:久别重逢 莫挽青僵住,那是真实的触感,也是真实的声音。 “好久不见……” 真的是唯有这四个字才能表达此时的感觉,从来没有这种将朋友当成亲戚的时候,却在这时感觉到一种久违的亲昵和安心。 轻轻将难得情绪激动的莫挽青揽在怀里,肩膀微湿的暖暖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个从不落泪,从不显脆弱的孩子最终还是软了一次。 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只能从只言片语的传言中窥到他一点近况,但却也只能跟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无数次后悔当初他没有护好挽青,让他受了伤更失了自由。 此次再相见都有种不真实感,一切都像是梦里发生的,皇上怎么会突然放他出宫呢。 不过这些他暂时还不想在莫挽青面前提起,潜意识里他知道没有发生点重大的,足以撼动君王决心的事件是根本不会有莫挽青出宫的一幕。而这种事八成是伤了挽青的心,还是不提为好。 “回来就好,好了,还真当自己小呢,不能闹脾气啊。” 无奈地感觉自己又像个老妈子,还总是说别人是小孩子,自己闹腾起来比莫逆还要折腾人。反正莫挽青是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当然不是说他真哭鼻子哭那么久。 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实在忍不住哭了也智能的掉一滴,他绝对不承认是因为邹晋楚的怀抱太舒服让他睡着了。 然不承认是没用的,当黄昏的暖光照进屋子,熟悉的摆设出现在他眼前,还有同样熟悉的……小孩儿。 不过此时叫他小孩儿并不合适,莫逆已长成个大高个儿,黝黑坚实的臂膀以及欣长的身高,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倒是脸色挂着的笑还和以前一样傻。 他突然见莫挽青醒来还有些无措,震惊地瞪着他。 “为何见鬼一样?” 莫逆连忙把头摇地跟拨浪鼓一样,不过又想到啥,指着莫挽青摇摇手。 好久没和他“说话”,他一时都明白不过来,等莫逆比划第二遍时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他是说你变化大呢。” “我变化?我没变啊。”莫挽青是真的很无辜,就几个月他能有多大变化,个子也没变,还能有什么变化。 突然邹晋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说:“你瘦了很多。”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瞬间触动良多,莫挽青罕见地沉默一瞬,并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不太想提起宫里的事儿,不管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 “不想说没人逼你,好好养着吧,这个院子还给你留着,莫逆也一直在等你回来。” 感动来的很突然,却也很含蓄。在宫里觉得难受时他多是自己扛,抗不过来就躲,却从未想过在原地等待的人。 怎么说呢,有感动,但不想宣之于口的尴尬,总觉得那样太矫情了些。 至于皇上御赐的安乐侯府,他们都选择了遗忘,大件儿空院子京城里多的是。再说,他就算不住,皇上又会拿他怎么样? 皇上确实没把他怎么样,却安排了不少暗卫在他身边,就连邹晋楚也不曾察觉。当然,最终皇帝拿到关于他近况的消息会有什么反应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 如果说在宫里的时间是缓慢的话,那么出来的时间相比就快多了。 邹晋楚现在也不拘着他,下了朝会带他去郊外跑马,去茶楼听说书,还去周边寺庙求平安。眼看着莫挽青似被一点点注入活力,他也渐渐放下心…… 时至夏至,一封急报送入京城。边疆来犯,来势汹涌,不足一月就已攻占九座城池!此次特殊之处还在于,对方有一援手,红衣鬼面人率领的不死军团。如其名,鬼面人手段高超,且狠辣无比,常能提前预知到我方动作,可以鬼魅一般地潜入军中,直取我方军帅首级。 还有此人率领的不死军团,传说刀枪不入,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还能同化敌人,让好多天朝将士成了地方阵营里的人。 急报中重点提的就是此人和他的军团,不说别的,就那一手把敌人同化成自己人,还能保证其忠诚性。这种本事就不是常人有的吧,很多人都在猜测那个红衣人根本不是人,而是妖孽。 天朝为何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妖孽?很多人将目光就聚集到之前皇上曾强行收入宫中的男子,据说他也是来历不明的,也是身负神力,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战场上他挥血如雨的画面可不止一个两个看到。 顿时谣言四起,都说君王身侧出现妖孽,要替天除害,更有甚者说皇上品行不端,招致天谴。 后面的谣言就纯粹是瞎忽悠了,很多时候出个天灾都要怪罪到皇帝身上,边疆被敌人侵害依旧想着怪责他人,似乎除掉他们认为的妖孽天下就太平了。 对此,皇上的手腕也是极铁血的,直接抓出传谣言传的最凶的几个首犯,斩首示众。并火速召集京城中的将军元帅,商量出征事宜。 过不多久,南书房内就传来一阵杯盏触地的响声,那是皇上在发怒。 古玄邺确实很暴怒,召集来的这些个武将竟然无一人主站,居然还有人敢提出拿莫挽青献祭来免除灾难。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就是在这样报答朕的栽培?” 但回应他的只有乌压压跪下的脑袋,以及不断的求饶。这只能让他的怒火更甚,就在他想好好整整,这些对大事不上心的人时有人报说邹将军来了。 “他来干嘛?让他好好待在府里!” 此次议事就特意没叫邹晋楚,私心上是他考虑到莫挽青的性子,邹晋楚要去战场他肯定跟着,虽染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但总比真的发生要好。 理智上考虑的则是制衡,他不能让邹家独大,不能让邹晋楚身上的功劳更大,否则将难以驾驭。 但有时候想归想,事情并不会按照他想的那样去发展。 邹晋楚坚持觐见,还说他带了一个人来一起觐见。 他带的能有谁,八成就是莫挽青…… 无奈,挥手让这群酒囊饭桶都滚下去,再让他们二人进来。反正他是不会让邹晋楚上战场的! 话是这么说,当他见到和邹晋楚并肩而来的莫挽青时,眼睛还是被刺痛了一下。在宫里的挽青连笑一下都勉强,他似乎就只能跟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儿一样待在小小的空间里悲伤,而邹晋楚身边的那个称得上是风华绝代的少年,短短半年不到他又恢复了从前神采。 他顾盼之间的风流让古玄邺一阵恍惚…… “皇上,臣愿和安乐侯一起上阵杀敌,护卫边疆!” 古玄邺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从他带莫挽青到宫里就能猜出一二。他是知道邹晋楚的带兵能力的,有点惋惜,但万事宁愿惋惜也不能铸成更难以挽回的错。 “不准,朕没有招你来议事你还不明白?” 邹晋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帝王心他多少也能猜出一些,无非是怕邹家独大嘛。 “皇上,臣不要功勋,只求一个出征机会,一个保卫疆土的机会!” 让他无奈的是,皇上依旧不准,没有任何转圜之地。还对一旁的莫挽青说:“你不会也是要上战场吧?” 莫挽青却摇头道:“我不是要上战场,而是必须去。如果我说,只有我才能将这场战事平息,你信吗?” 望着他坚定的双眼,古玄邺从那双眼睛中看不得一丝作伪,有一瞬间他确实是信了。 “啧,难不成你以为天朝只有你一个勇士不成?” 带有讽刺的话显然是想提醒他不要居功自傲,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势不可挡?古玄邺其实也知道莫挽青是少见的高手,也许让他去确实可以和那魔物相抗也未可。 可是他不能,急报上可是说了的,不是同化敌人就是以最残忍的手段杀之。这些个没人性的东西他怎会会让莫挽青去面对。 莫挽青猜到他误会了,罪蚁之事他连邹晋楚都没说,只跟他说自己也想去,他便毫不怀疑地带他来了。这份情,他领,同时他也会想办法说服皇帝,让他们两个都能去。 “我的意思不是我能打,而是只有我才能克制它们。对了,你也许并不知道那些根本不能算是人类。” 古玄邺锁眉,“此话何解?” “我云游时曾遇到过这种怪物,除了耳后红线,和行动呆滞,似乎和人无异,但他们是没有正常人思想的,他们只会盲目地攻击人,知道对方也变成同类。可以说那是一种毒吧。我说的便是,我的血液天生可以克制此类毒。” 他抬首,目光依旧澄澈却也坚定非常。“所以我说只有我可以做到。” 莫挽青思量再三还是决定透露一部分,否则那个固执己见的皇上怕是就不会同意他们去。但就是这一小部分,已足够让人心惊不已。 就连邹晋楚也是极为诧异的,他以为莫挽青要去是为了战场本身,他知道挽青喜欢上阵杀敌,却不知还有这等密辛。 “天下竟有如此奇事?”若不是古玄邺自信他的保密手段,他都要怀疑莫挽青是不是看了那份密报。因为他所说的特征和密报中写的完全一致…… 第86章:出征 不公布这方面详细内容是怕国人有过多猜测,于民心不稳。虽然就是这样做了还是让谣言四起……谣言这种东西用杀的方式只能暂时止住,要想真正控制人家的嘴也就只能从根源着手。 可这个根源才是真正让他头疼的,现在别说止住,连个派出去的人手都没,这让他如何是好,甚至连御驾亲征的念头都起了。 “有或没有,不都已经摆在眼前了吗?” “皇上,江山为重!” 古玄邺默然看着他们二人,以手扶额,“不得不承认,你们又一次撼动了我的决定。” 且将私情放下,他毕竟是个皇帝,最应该考虑的还是江山社稷。至于邹晋楚……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之后如何却不是他能说说了算的。 若是功成名就等待他的会是屠刀,反之若是惨败,等待他依旧是屠刀。此去,他便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当圣旨降下时多少人松了口气,多少人提起心来,又有多少人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他们。 三军整顿待发,皇上诗酒践行,只一句“待你凯旋”既是期许,也是信任。 不论前面恩怨多少,总之这一句信任就足以让邹晋楚这个汉子泪湿眼眶。皇上,无论如何,邹家总归是忠于你,忠于整个天朝的。 莫挽青望着这个被感动地恨不得涕泗横流的男子,一时默然。他是从未见过如此庄严的践行,也不会明白其中深意。反正他但凡上战场,脑袋都是别在腰间的,没啥好感慨生死的,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铲除罪恶。 既为道死,何惧? 更何况,这次,他不是独自一人去。望着身边被铠甲覆盖的男子,心中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似乎心痒痒的? 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拽了拽他手里的缰绳,“不要握太紧,你也不怕它再次受惊?” 莫挽青横了他一眼,就那么大点事儿用得着一直提吗?反正他是不会觉得丢人,第一次嘛,出意外很正常,这一次他不就骑的很稳当? 他学东西确实很快,从接触到上手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往往一两次就够了。就是……姿势不是特别好,让他骑了不多久就有些累。 “怎么?累了?再坚持会儿,前面三里处有个驿站。” 三里若是跑起来自然不会需要很久,但若是慢慢走就会很漫长了。事实上,为了不脱离队伍,他们就是跟着步兵一起,慢慢走的。 莫挽青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感觉大腿那边有点生疼,还有屁股也是,骑马就是这样被颠簸多了也就难免有摩擦,无法避免的摩擦也不知道邹晋楚他们是怎么抗过来的? 难不成……他瞟了眼对方臀部,也许是因为他们那里老茧最厚实吧? 邹晋楚只觉得后背一寒,就见莫挽青神色怪异地看着他……的屁股。瞬间毛骨悚然,“你想什么呢?” 莫挽青没搭理他,扭头哼起未知的古怪腔调。 疼就疼吧,他也不是娇嫩的公子哥儿,忍忍就是。 单调的行军途是很没意思的,还要被大太阳一直晒着,汗流浃背不说,那身厚重的铠甲可以把人闷死。莫挽青时不时会动上一动,不为啥,也就不想让自己长痱子。 他们坐马上的都如此难熬了,不难想那些光靠脚走的士兵有多难过了。 午后时分,天气更加炎热,让人透不出一丝气儿。为了不让士兵中暑,邹晋楚挑了块有水有树的地方让他们修整一下,等太阳稍微落下点再走。 这也是个经验丰富的将军会做的,一味赶路只会让将士疲劳,就算尽早赶到那里也会没有士气去打仗,劳逸结合才能更好地发挥他们的战斗力。 那些将士果然是热坏了,修整的指令一下来就急忙跑去打水喝。天热,随身带的水显然是不够的,路上能喝的早就喝完了。 邹晋楚也口渴,可他不急,要等到将士们都喝到水他才会去打。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同时也是为很多人称赞的一个优点。 莫挽青也没吭声,知道邹晋楚的目的,他不会去拖他后腿。 “嘿嘿,你还挺会带人嘛。” 其实当将领的就算他狠一点对士兵其实也无可厚非,比如莫挽青在末世遇到的教官就没一个是“善良”的,折腾起人来都是往死里整的。 不过也拜他们所赐,途中除了骑马有点不习惯外,他还真没其他扛不住的地方。末世生存环境比这里差多了,新鲜水源都是没有的,还别说这种纯天然的休息场地了。 “我也没看出来你比那些兵们更能扛。” 烈日炎炎地带兵出征就是个非常困难的事儿,一个不小心在路上就能损失不少兵力。他真正惊讶的是莫挽青看着文文弱弱的,却看起来并不费劲的样子。 回应他的只有莫挽青看似没心没肺的笑,反正对他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难的。 修整的时间是不长的,毕竟他们还是尽早赶到战场为要。干掉敌人才能荣归故里嘛。 时间都是掐好的,不多不少,正好在日落时到达那处驿站。 驿站并不算大,只能由主要的几个将领进去休息,其他人都是在外面安营扎寨,相应的补给朝廷早就派人送到了这里。 一整天实打实地在路上过来,中间几乎只休息了一次,很多人还是新兵,那是真受不了了,躺在帐篷里是动都不愿意动的。 莫挽青也略扶了扶自己的腰,他真是退化了,不就是被颠了一天嘛,居然屁股疼,腰疼,还腿疼。摇头,管军医要了伤药就回房打算给自己抹上。 结果下一秒邹晋楚就来了,“还有点热水,你先擦个澡再去涂药。” 当然他是看着莫挽青手里的伤药暗笑的,还以为你有多能扛的,没想到也就是嘴上说说,躲到屋子里自己涂药,呵呵。 感觉自己的力量受到了质疑,莫挽青不干了。 “我没大事儿,就是磨破点皮!” “哦,就是……”那戏谑的脸看地莫挽青一阵火大,张口就说了一句让他无比后悔的话。 “不信我给你看!”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愣住了…… 莫挽青这时才猛地想起,他伤的是屁股之类的地方,那也太难以启齿了吧。只要想象他主动脱裤子给他看臀部,那画面……额,他以后绝对不要乱说话了。 邹晋楚却是看着少年尴尬不已的脸色心里乐翻了,其实他也猜到挽青骑马的次数不多,难免会有拆上,少年面皮子薄,不愿意说也正常。 他强忍着笑意宽慰道:“好了好了,你赶紧洗洗擦药吧,不方便的话叫我帮忙也行。我当初才学骑马也跟你差不多惨。” 有了最后那句话,少年的心得到很大的鼓舞。他就说嘛,邹晋楚肯定是因为皮被磨厚了才会没感觉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骑马的姿势还有点不对,明天我再亲自指导你一下。” 皮厚这种说法他是不接受的,不过是骑得多了,开始习惯马奔跑的颠簸,身体自然随着它而动就会少受很多罪。 这个道理也就骑多了的人才能自己掌握,莫挽青不知道的话他可以指导,但最初几天的罪是少不了的。 等那个老妈子一样的人唠叨完,莫挽青阖上门,将尴尬关在屋内。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19节 为何总要在他面前出丑! 用最快的速度擦洗完,身上总算没有臭烘烘一片了。拔开瓶塞,一股浓烈的药味儿散出来,那叫一个爽。他黑着脸将药草草抹上,这么浓的味儿,是不是明天一大早谁都知道他先扛不住了? 突然没了面子的感觉不太友好,他思量片刻,还是决定去找有经验的人先取取经,比如,如何避免尴尬? 敲开隔壁屋子,里面的人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一块布。 还未说起自己的事儿就被桌子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这是什么?” 山山水水还有线?什么玩意儿,这么抽象…… 邹晋楚指着那张泛黄严重的羊皮纸说,“这是地图,一般人是看不懂的。” 废话,这么抽象的玩意儿,正常人都看不懂。“那你怎么看的懂?这东西画的也……太简单了吧?” 邹晋楚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这可是先辈留下来的珍宝,平时都是好好收在箱子里严加看管的。能有机会看到这东西的人很少,自然也就意味着能看懂的人更少。 “胡说,这可是天朝最详尽的地图了,你居然还嫌弃。”也是无奈的,这小子思想古怪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这难得的珍宝,真是不识货。 莫挽青是很想跟他谈谈啥叫“珍宝”,啥叫最详尽的地图。就算没有虚拟技术那么高端吧,按照比例画出来总不算难吧。 不过悲催的是,他就会看地图,还真不算会画,现在他唯一会画的大约也就是人体肖像了。 很显然,嫌弃完地图,自己又拿不出更好的,当然会得来将军大人的鄙视。 “少添乱啊,我还得核对下明天的路线。” 根据地图选择行军路线是前辈传下来的规矩,实际上很多路线都是靠自己去摸索,然后一代代人在地图上标注自己摸索出来的路线。代代积累下来,上面已经拥有几乎布满整个天朝的路线图。但还是有很多未标注过的待探索的需要他们去挖掘。 第87章:艰辛 望着他认真的侧脸,莫挽青默默地将话头给按下了。他知道的那点微末东西其实并不能给他们现在的状况带来改善,明天的路还是得他们自己走出来。 “对了,你来是何事?”邹晋楚把明天路线给浅浅地勾出来,到时候有什么情况也好标注上去。忙完这些他才有空想起莫挽青,只见他正趴在他的行李上兴致勃勃地……偷看。 还不等他脸黑地训斥,那个偷看别人东西的货自己把拉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回去了,转过身来还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可把他气乐了,“我的东西有什么好翻的?” 莫挽青不语且笑,刚才翻看邹晋楚的行李才发现,除了衣衫这种必备的东西,他还随身带着很多瓶瓶罐罐。这些东西可不轻便,在行军路上全程扛着不得累死啊。 所以要他说,邹晋楚才是真老妈子,出个门儿还带这么多不知有用没用的玩意儿,也不嫌麻烦。他倒是不会八卦到去追问他带这些东西干嘛,左右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癖好嘛。 他不愿说,邹晋楚自然是无奈的,他也没带什么奇怪的东西,怎么就让这位如此上心呢? “成了,快说是什么事儿,说完赶紧回去休息,明天要起个大早。” 莫挽青这才想起来时的目的,不过那毕竟是小事儿,说下也就一会儿的事。后来邹晋楚果然赶着他回去睡觉,直叮嘱他明天会吃更多苦。 然他确不会将吃苦放在心上,这一路能平安顺遂就不错了。对了,他刚才忘记问邹晋楚到战场需要多久来着。 可以说,打仗是很辛苦的,但打仗的路上依旧是非常辛苦的。 第二日一大早,邹晋楚就下令整装启程。可怜多少将士哦,爬起来艰难得不行,叫苦连天的大有人在。早上看着这群抱怨着的将士,邹晋楚的担忧更甚。 毕竟是京城里养出来的娇兵,不能吃苦,意志力还差,看他们懒散的样子就知道难坚持住。无奈说了些鼓励的话,能不能扛就看他们自己了。 还是自己带出来的老兵耐折腾,至少他的一句命令他们都会遵从,而不是像这波人,说辰时动身,足足挨到辰时一刻才整顿好,像什么样子!还好,快了,他快要和邹老部队汇合了,到时整顿起来也会轻松一点。 莫挽青看着这一批懒散的将士,为邹晋楚默默捏一把汗。这种由一个将军率领很多人打仗的方式其实他并不太懂,模式看起来跟末世有所差距。不过将士信仰不够坚定,军心散还是挺致命的。 力气不往一处使,还要他们有何用。 这日的路程果然比昨天还要艰难多了,半天下来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可以遮蔽日头的地带,地上烫的可以烤红薯,坐都不能坐更别说休息了。 都想着往前面赶,兴许就有可以休憩的地方。但一望无际的平原让他们逐渐失望,听着身后传来的骚动,邹晋楚猜近日怕是得有点小插曲出现。 将士中都会有刺头儿,他们不服管教,自成一套理论,往往还会煽动别人跟他们一起闹事儿。对这种人的处理要么严要么缓,端看个人习惯。 莫挽青也有留意过后面的动静,那几个话最多,声音最大的,内容最难以入耳的,他都一一记着。不管邹晋楚怎么处理,他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搅屎棍可不能一直被放在里面,讨人厌不说,还容易动摇将士信仰。 轻重缓急他都懂,不过第一次当半个领导者,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最妥当,等休息的时候找邹晋楚商量是唯一的途径。 不过今天吧,还真比较累,比昨天累多了,他看有几个士兵开始体力不支,晃晃悠悠的要倒下的样子,而他们的同伴自然不满的情绪更多了些。 “不用休息?” 他们两是没大事,扛还能扛会儿,可那些个体力不行的难道就这么让他们倒? 这应该也是战斗力之一吧,不像以前他们训练是淘汰制度,谁撑不住就滚。 邹晋楚的视线在遥远的地方,他缓缓摇头说:“不能,天黑之前得完成行程,不能为个别人耽误大部队。” 听着确实有道理,就是不知道今天要完成的路程还有多少,他可是看有些人已经开始脱节了呢。 “哎,真难。”也不知是说行军难,还是说带兵难。 邹晋楚没有说话,或者说他还在思考路线吧。全军就靠他来领着走,勘察地形的士兵根本就是个新手,经验不足反会误事,所以全程还是他来掌舵,路线都是一点点摸索出来的,错一点都是大事儿。 “再往前就该打到格沙镇了,那里还会有一次补给,不过看这架势还得走五天。” 莫挽青有些诧异他突然说话,路途中的邹晋楚就跟一锯嘴葫芦似的,半句废话都不说,知道他是在节省体力,但难免给有些人抓到“证据”说他不近人情之类的。 当然他对邹晋楚说不说话和别人误会不误会的并不在意,他知道邹晋楚总会有自己的方式来收拾这群不听话的家伙。 看他的神情,这些个不听话的家伙其实也在拖累行程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惋惜。 “快的话需要多久?” “最快三日吧。”邹晋楚心里思量着各方面的情况,务必少出差错。那几个刺头他还有些头疼的,不能轻易动手,却眼看着人家在那儿不停抱怨,还几次说什么打仗没意思,不如回家之类的。 真是……神烦。 “嘿嘿,这几个货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 邹晋楚略带诧异地看他一眼,“我倒是想知道换做你,你会怎么办?” 这是有意在考量莫挽青的领军能力了,毕竟他这次随军还是挂着个监军的名头,到时候少了邹晋楚,挽青能否撑起场子这点就至关重要了。 莫挽青挑眉,心想你倒是把问题扔给我了,“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做一个砍头的动作。 邹晋楚无奈地摇摇头,他指着那群疲惫的将士说:“你看看他们,有些时候杀是能止住不好的风气,但同时也会让人惧怕,让人退缩。挽青你知道每次打仗都会有逃兵吗?” 莫挽青惊讶地摇头,“怎么会有人逃啊?” “很多人参军是为了吃一口饱饭,而如果连这顿饱饭都吃不了还得受累,谁还愿意守着。” “命都没了,家都要没了,还管个什么饭?这不是那啥,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 邹晋楚大笑着突然拍了下他的肩膀,“哈哈哈,若是都能有挽青这点觉悟,就不会有人去做逃兵了。” 然莫挽青还是不能理解,真的是观念不一样吧,至少他们从不会觉得退缩可以有活路,往前杀还能保护家人,保护国家,往后只能将敌人放进来。 道理都知道,但人的侥幸心理总觉得战火不一定会绵延到自己身上,天塌了还有个子高的顶着,这种侥幸不是一个两个人有。 到日落,这队人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一处休息的地方。之前还曾抱怨驿馆外蚊虫多,可那里至少还有树木,还有水源,还有新鲜食物。可今天呢,没有任何遮蔽物,晚上是否会被动物袭击都难说,没有水,没有新鲜食物,只有干燥的大饼。 晚间邹晋楚曾去看过他们,鼓励的话是说了些却效果不大。“明日加紧些,或许可以赶到一处有水源的地方。” 当然这话只给他收获更多的几句抱怨,看他们摊在地上不愿意动弹的模样,莫挽青看着都烦。 “天朝的精锐之师,就这样?还没到战场就先趴下了。与其到那边丢人还不如现在就滚回家带孩子去。” 莫挽青这话一出,他们就炸了,看不起他们,还将他们和女人比,是个男的都忍不下去。当时就有一个人跳出来说:“难不成你就行?靠着将军的小娘皮。” 莫挽青眯着眼睛一打量,嗯,是那几个人之一,今天这个恶人他是当定了。只见他冲着对方勾勾手指,“不服气就来打,少说废话!同样的行军路线,我可没叫人抱着走,你这话说的也太没脑子。” 跟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说什么废话都不如打服他们来的更有说服力,余光瞟到邹晋楚皱眉想说什么,连忙让他闭嘴。就当给他一个打架的机会吧,很久没动手,身子都僵了。 个头“娇小”的美貌少年咋一眼看确实像个小丫头,这群人不满莫挽青也是在怀疑他是女扮男装的,对,就是那种白天是男人,晚上是女人的那种。 猜测可以有,看不起正常,以前莫挽青也都是靠拳头让人家闭嘴的。 打斗难以制止,邹晋楚只能给他一个小心的眼神,其实他也知道这群人是伤不到挽青的,他的意思不是让挽青小心别人,而是让他下手轻一点。 “放心,我不用刀。”他也怕自己拿起大刀会控制不住砍人…… 不想他这么一说,却被人以为是小看自己,那个脸上有个痦子的小伙子登时就不能忍了,仿佛被侮辱过一样也把短刀扔了。 “你不用,我也不用!” 第88章:服气不 望着地上那把短刀,他是很想说,兄弟你还是用吧。不过看人家跟锅底没差的脸,还是拉倒吧,别好心被当成欺负人。怪只怪他当时没有说清楚,让人家误会也是没办法的。 他也不是完全狂傲的人,事先观察好这人的强弱点也是少不了的功课。从一个人站在那里的姿势和习惯其实已经可以看出很多,包括他全身力量的分布以及擅长使用的攻击方式。 至于这个人嘛,他完全就是瞎练的吧,肌肉分布不均匀,没有特别侧重的位置,更不能看出他特别擅长的攻势。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花架子,看着壮实,实际根本不顶用。 果然他猛地冲过来时,脚下力量就不够扎实,莫挽青就稍微一带,对方就摔了个狗啃泥。 显然这一手完全将他激怒了,这个壮汉大叫一声从地上飞跃而起,也往莫挽青下盘攻去,可惜,依旧没啥力气,反应还很慢,被他拦住狠狠拧了一下,那骨骼碰撞的嘎达声直叫一边看的人都牙疼。 邹晋楚也看的直摇头,这小子说让他轻点,结果还是这么凶残,瞧他软哒哒的手臂就知道八成手断了。 纯暴力地拧断他的手似乎给那人带来一定的冲击,他不太敢擅自进攻了,终于开始长点脑子想用智取。 可惜,掩饰不够成功,提早暴露偷袭的意图,又一次被暴力扔出,这次他没能再爬起来。 这场单方面的虐杀可谓够有威慑力,围观的人是眼睁睁见莫挽青这个被他们嘲笑的小个子将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大他许多的人给打败了。还不仅仅是打败,应该是壮汉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到吧。 这时赢了的莫挽青却一步步走到那个人面前,蹲下来看着他说:“你叫什么?” 被这么个像女人一样的家伙打败确实是丢人的,但后来他还是服气了,不说别的,就莫挽青的力气就不是他能比的。小看别人要付出的惨痛代价他已品尝,对方前来问他名字,他拧着头说:“宋庄”。 打斗上已经输了,不能在气势上也输掉,这是宋庄那时的唯一想法。 见状莫挽青果然很是欣赏,这小子弱归弱,脑子还算正常。遂拍拍人家肩膀颇为亲切地问:“你想不想知道自己为何会输?” 宋庄惊讶地瞪着他,“不就是轻敌嘛。” “不不不,你不轻敌也还会输掉。想知道原因吗?”那笑眯眯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好事,宋庄本能地猛摇头。 “别慌啊,你叫我一声大哥,以后我就把你教到我这水平,如何?” 趁机收小弟什么的必须有,自莫逆那死小子听邹晋楚的话没跟他们同行,换另一条路走以来,他身边就再也没有那么听话的小弟了。孤单寂寞,不,是无聊的他准备再收一个来折腾折腾。 这个叫宋庄的资质自然不能跟小逆比,不过他性子耿直,这样教他的过程肯定会很有趣。 邹晋楚在一旁看的直摇头,不能再让他闹腾下去了,没看到地上那个都被他吓傻了吗。 “好了,都收手,比试点到即止就好。来个人扶他下去治伤,至于莫挽青,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被点名的悻悻收手,拉长着脸跟邹晋楚走了。而地上的宋庄却被他的一句半开玩笑的话引起更多思考。 晚间闷热的温度稍微降下去一点,但还是让人身上布满难受的汗珠。 见邹晋楚脸谱一摆,又是要说教的架势,连忙率先认错,当然末尾不会忘记再加一句略不满的吐槽。你个老妈子,我好心帮你立威,虽然结果偏了些,但效果还是达到了好吧,居然还来教育我? “挽青,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军营不是儿戏的地方,一举一动还是要深思后再行,像今日这种收徒的事就不能随便来。” 换句话说,好意他领了,但还是得说他不当的地方。 莫挽青的脸就拉的更长了,道理他也懂,不就是用错方法嘛,他是认错,但也难下台啊。 “好了,没怪你的意思,今天你为我出头我都看在眼里的。” “嗯,这才像话。”刚才那都不是话! 噗,这小子还真说不得了,也不知道是谁给惯的,半点不能说重话,不然铁打的关系他都会翻脸。 还好这只是小脾气,没在大事儿上犯浑,不然他就是凭着这点交情也要让他乖乖改过来。 “早点去休息吧,今天你也没那么轻松吧。” 挽青体力是不错,但还远远未达到金刚之躯的地步,今日他在马上就有些精神不济,想来是终于受不住了吧。 被叮嘱的人倒没有硬撑,他确实有点累了,刚才打架时其实就有一处失误,只不过并没有人看出。 临走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说了一句:“其实吧,他们也不容易。” 在大太阳底下跑了那么几天,连休息时间都是奢侈的,至今没有人倒下也是幸运吧。所以他的言外之意还是为这群小子求情,适当松一点,别把人折腾出毛病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大局始终是最重要的,是最应首先考虑。挽青还不懂这其中略嫌残忍的门道,在他心里是把这些个将士完全当成自己人,当成不能随意割舍的手足吧。 不知道是何人训练出的莫挽青,那么专一地向着目标,心无杂念,信任一个人也是纯然的,还能如此自然地信任一群人。这不是博爱,而是纯粹的战友情。 但他又如何跟挽青解释,不能轻易去信任一批人呢? 也许也不用解释,事实就会让他看的清楚明白吧…… 总的来说,莫挽青那一打还是打出点成果的,第三天上路时后面的牢骚已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互相鼓励的声音。 这才像个军队的样子嘛……好吧,那懒散的队形也跟军队搭不上边,更像是搭伙去打群架的。他就说没事弄出个啥百万大军厮杀,兵贵在精不在多,人多了反而会坏事呢。 不过他也懒得真管这些,反正他来的主要目的不是为打仗,而是为了罪蚁,更是为了那个人…… “大家再加把劲儿,到了格沙镇就能好好休息了。” 有目的地的鼓励比空空的“加油”两个字要更为有用,莫挽青望着那个老是沉默寡言的男子,真难为他居然知道主动给他们打气。不想邹晋楚突然转头正对上莫挽青的脸,自得中带着一丝期待被夸奖? 莫挽青默默扭头,不想看他幼稚的样子。他还以为邹晋楚那个幼稚鬼根本不会将他的话听进去,没想到听是听了,效果却和预期不一样。 望着身后的部队,还是叹息居多,体力不行还遇到这么难撑的天气,不知道这点精神鼓励可以让他们坚持多久。 他的担忧是有道理的,下午太阳最毒的时候有一个人突然倒下了。邹晋楚让人给他喂了点水,专门留了一两个人陪他休息会儿。 处理方式是妥当的,但经此一事军心又有些涣散了…… “我有时都好奇你们是怎么挑人的。”莫挽青两眼平视前方,从这个角度都能看到热气从地面上袅袅升起,大路上连蝉鸣都没有,寂静到近乎死寂。 “没有严格标准,但凡年龄足够,家世清白都可以进来。” 话毕,莫挽青已经不想吐槽什么了。心想,难怪看这里面有些看着很是文弱的年轻人在其中,还有的看着还比较面嫩。不过其中也不乏看起来资质还可以的,比如昨晚跟他打架的那个宋庄。 不过今天看那小子似乎有点不一样,老拿眼睛偷看他,那种想跟他搭话又犹豫的样子让人看着只觉得好笑。 这种时候他是不会主动去跟他说话,就等他自己上前,才能彻底收服他。莫挽青没啥强烈的收小弟的心,却有喜欢养小动物的怪癖,当然他是不会直说自己其实是把莫逆当小动物来养的…… 而且看他和周边的人还比较熟悉,说不准以后会起意想不到的作用呢。 日头逐渐偏西,暑气却没怎么减少,更不妙的是又有一个人倒下了。同样邹晋楚还是没有下令休息,只留一个人下来照顾,待天擦黑他才下令修整一晚上,同时派人去接落在后面的几个人。 此时营地上并没有人去搭帐篷,只有一小堆一小堆地摊在地上。 邹晋楚也不跟他们废话,自己动手起来。自己的帐篷自己负责也是他一开始强调的,他们不动晚上就得少点时间休息。莫挽青也上前帮忙,两人一起来很快就搭建地差不多了。 这时,前去接人的回来了,却只带回一个中暑的人,另外一个据说在路上死了。邹晋楚听完汇报,只叫人把他的名字信息登记下,就近安葬,打仗回来自会有对他家人的补偿。 一条人命没了,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怨的还是邹晋楚近乎冷漠的反应。当邹晋楚眼神扫过去时又没人敢出声儿,尴尬的气氛下邹晋楚正想说什么就被一人抢先。 那是个神情比较激动的青年,也是刚才留下来照顾中暑人的。 “小弟啊,哥发誓要把好好的你带回家的,结果却让你在半路上就丢了性命……” 第89章:挑事儿 连哭带闹还拿眼睛偷看邹晋楚的反应,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的。那个黑瘦的闹事男子也正是莫挽青之前特别留意的几个之一,看他那古怪的举措也知道他不一定真和死的那个有亲缘关系。但想戳破他的谎言显然并不那么容易,毕竟人都死了上哪去证实?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反应,那个黑瘦男子自然就闹的更凶,旁边人越是议论他越是得意,到后面已然变成威胁邹晋楚,要他给个说法。 其它人看戏的看戏,议论的议论,但意思都是一样,要邹晋楚给表态,不管是赔钱,还是道歉都好。可偏偏邹晋楚纹丝不动,只拿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那人。 黑瘦男子被看的一阵心虚,但很快他就开始“大哭”掩面痛苦地哀哭,开始说些“小弟”小时候多乖多听话的事迹,说父母多疼爱他…… 很多人被他说的话触及以前的记忆,不禁也悲从中来,同病相怜的人总是更容易抱团取暖,见他为自己弟弟的死抱不平,其他人也跟着说邹晋楚不对。 这时候的他们已忘记邹晋楚是他们将军,是他们最高统帅的事儿,还指责邹晋楚抛下他们的行为。 场面看似就要难以控制,就连莫挽青也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见他还没啥动静,正想自己出手来做一次恶人时一个小兵跑过来交给邹晋楚一块木牌,上面简练地写着几个字。 这时,邹晋楚突然走到他们中间,抬起右手,示意给他们看手中的木牌。 “王千喜,16岁,父母双亡,无兄弟姐妹。” 其他人见状议论纷纷,“什么意思啊。” 邹晋楚锐利地锁紧那个已经开始僵硬的黑瘦男子,“这是今天身亡的那位兄弟的身份记录,上面可没说他有什么父母兄弟姐妹。那么,你这个大哥又是怎么来的?” 那个黑瘦的男子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被当面揭穿谎言无疑会让他非常脸疼。他确实跟那个死去的小子没半毛血缘关系,不过是看他死都死了,自己若是从中榨出一点好处多好。 况且他自认故事没有漏洞,那个小子他有点印象,是个新兵,不喜欢说话,没几个朋友。确定不会被人拆穿他才这么闹的,只要邹晋楚想制止闹剧,他就得乖乖补偿点给他这个“亲人”。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邹晋楚居然直接让人去调查,还居然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了! 丢人是肯定有的,但谎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就万万不能再收回来。不仅不能收,不能回头,还得用更多谎言来堵住这个豁口。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就是我小弟,我不可能认错的。”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还有刻意装出来的迷茫,看着还真像回事儿。 邹晋楚没有说什么,突然出手拎住他的前襟。“死人钱可不是那么好挣的,这位小兄弟的抚恤金只会用在他身上,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被直白地点出目的,他的脸皮子早就所剩无几了,偏他还死鸭子嘴硬,倒打一耙说邹晋楚“欺负人。” “啪啪啪”临空多出几声掌声,其他看的更加懵,他们可没见过鼓掌,纷纷纳闷这是啥意思? “你这演技都可以去唱大戏了。这么坦白地跟你说,就算你冒充人家兄弟成功了也得有多方证实才能拿到。况且他这种压根儿就没有兄弟姐妹的人根本不可能会发抚恤金,只会让人给他个风光的葬礼。” 黑瘦男子的眼神开始躲闪,现在这种情况他也是骑虎难下,不赶紧想出应对方法,以后他在军营就没办法抬起头了。 哪会给他想办法辩解,邹晋楚直接让人把他叉下去,按军规打上几十大板,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个处置再次让莫挽青觉得他太“仁慈”,坦言道:“这种胆子太大的直接要了他的命都很正常。” 邹晋楚没接他的话茬,而是面对着那些将士说:“你们来军营是为了打仗,是为了保卫家国,不管有再多不满,你们也不该忘记自己的初衷!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跟个娘们一个长舌!明天还将会有苦头等着你们,谁能抗下去到战场上一展雄姿,以后光耀门楣的也将是你们。” 对这些半新不旧的兵士,他算仁至义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尽量给他们最好的待遇。但有些时候人还真不能惯,不然就会卯足了劲儿折腾。他憋这通火也是憋久了,今天一口气说出来,不管这里有几个人能听进去。反正从这以后,再有人犯错他绝不姑息。 莫挽青在一边围观完整个过程,就一个字“爽”。邹晋楚这老妈子终于被逼到发火,真难得,从这以后,看他们还敢再逼逼些有的没的。 发了一通威风的邹晋楚回了帐篷不觉多解气,只觉憋闷。他其实一直在纠结这群人可怎么去打仗,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挽青这个半大小子呢。 “从没见过你这种骂了别人反而气了自己的,蠢不蠢啊。” “若是可以,我情愿他们都不需要我这通教训。”邹晋楚还是颇为纠结,头一次觉得出征以来没有热血昂扬的感觉,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呵,其实也没那么差,只是他们没被逼到生死关头,到那时候无路可退就会发挥出他们应有的实力。” 看邹晋楚半低着头愁眉不展的样子,莫挽青居然从中感觉到一点诡异的可爱。猛然发觉自己已经伸出罪恶的爪子,目标是他的头! 咳,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拍拍他的肩头。“放心吧。” 邹晋楚好歹放松了点,但愿麻烦就此停歇吧…… 不过呢,愿望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天蒙蒙亮时军营就有所骚动,很快有人来报告说是有人逃跑了。邹晋楚震惊,出帐篷一看,外面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 “全给我站住!立刻开始清点人数!” 他果然还是太高看他们,指望他们在战场上成长,却没想到他们连直面战场的勇气都没有,这点苦都吃不了,居然敢做逃兵! 军队里的逃兵可不是抓回来就可以的,那都是株连到家人的死罪! 无知也罢,侥幸也好,至少剩下的这些不能再出变故。 等士兵从乱七八糟的状态渐渐冷静下来列队站好。邹晋楚站在上面粗略一看,没有少很多人,他的心顿时放下不少。至于那些逃兵,待会儿他会将名单整理出来发放到各地通知追捕。 至于那些剩下来的人,他没有放他们回去,更没有下令前行,而是让他们在大太阳下好好站会儿,反省!他就一个问题留给他们,“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想清楚了再给我回去,今天也不用走了。” 本就紧凑的行程似乎一再被耽误,这种感觉让他无奈也让他愤慨。他从未带过皇城底下出来的兵士,更是想都不敢想居然会有一队人会军纪散乱到这种地步! 莫挽青知道消息的时候是邹晋楚正从外面回帐篷,在帐篷口两人相遇,半句没说就同时掀帘进去。 “逃了多少?” “13” 莫挽青皱眉,“有查过是为什么而逃的吗?” 邹晋楚摇摇头,昨晚他分明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难不成就因为他那句今天还有苦头吃的话?那他们未免过于娇弱吧,就因为吃不了苦头? 看他拧成“川”字的眉头,莫挽青其实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猜测。也许军营里真的是有内鬼这种存在吧,一般就算是不容易管教的新兵也不会有如此明显的逆反行为。再说,这里不是说对逃兵的惩罚相当严峻吗,这种情况下还敢跑不是真蠢就是有恃无恐。 “你想怎么办?” “通缉令会发放下去,明日还是得恢复行程。” 不仅是恢复行程,可能还得加快些。因为一系列的事件,他带领的军队已然超出预期需要的时间,接下来还不加紧,等待他们的会是全军处罚。 却没想到莫挽青突然提议说:“加快点行程吧,跟不上的直接淘汰,现在没时间仁慈!” 邹晋楚惊愕地看着他,这是莫挽青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他对军队的想法,很直接地点出个中原因。“连你也觉得我……” “邹晋楚,我知道你的脾气,也知道你这么做是出于人道主义的原因。但是,你老实告诉我,今天出的这种事上报到朝廷肯定会对你有处罚吧?” 邹晋楚直视他的眼睛,一种难言的苦涩涌上心头,还是被他看出来了…… “是的。” “所以你得将功赎罪。”这个随时会掉脑袋的时代,要是那位真生气起来杀了邹晋楚怎么办?他不想到最后变成完全的被动,要将主动权握到自己手里,最大限度地将罪过抵消掉。 被关心的感觉……额,比较奇怪。“知道了……” 尾音拉的长长的,这段时间的憋屈,似乎在此时完全消融了,真是神奇。莫挽青这小子啊,他还以为他对战争并不上心,只那什么红衣人感兴趣呢,不想他什么都看在眼里…… 第90章:格沙镇 “放心,顶多罚俸斥责。”邹晋楚也不说其他的话,只将结果告诉他,这便足够让人安心。以他对皇上的了解,只要没有耽误到军情,皇上一般是不会追究过多的。 莫挽青却不大信,当初古玄邺不问青红皂白地射杀采珠,这事在他心里就是个大梗,总觉得他阴晴不定,一个不好就会杀人,还不会给你理由。蛮横霸道大约是他对古玄邺最终的定义。 “小心使得万年船吧。他们你打算让站多久?”他添了这句嘱托便将话题暂且按下,转而提起外面正被罚站的将士。他很赞同邹晋楚收拾他们,但也有怕出事的顾虑。死一个人都闹成这样,再出事儿他怕又有麻烦。 邹晋楚将自己放松地靠到架子上,微阖起双眸,过了一会儿从他喉间才发出一声低低的话语。“没事儿,我叫人备好了药品。再说,我可没规定他们需要站多久,自己想清楚就下来啊。” 莫挽青一想,偏就他心思活络,这么一来,“想清楚”了的下次再犯错就会更加严惩,迟迟不下来,这烈日炎炎的也不好受。所以,让他们自己掂量这个度,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埋怨上邹晋楚身上去。 这些日子他是被这群小子给烦的彻底,小惩大诫而已,还没动真格呢。 “成吧,你有数就好,我先回去了。” 邹晋楚没反应,动静都没有一下。莫挽青知道他是真累到了,话没多说自己退了出去。想起那群站岗的小子,一时兴味,还跑过去特意瞅了一眼。 嗳,有趣,他发现已经有五六个“想开了的”正待在阴凉处休息,其中赫然就有那个宋庄。而且他这么看过去,人家显然也注意到莫挽青了。只见他犹豫了一下便毅然朝莫挽青挥手。 当莫挽青走过去时,那个宋庄明显有些局促。等他在他们面前站定,宋庄就直接弹起来,说:“莫将军,你上次说的话还当真吗?” 挑眉,居然是问这句玩笑话。不过看他认真的脸色,一时就不好意思说出实情,只高冷地反问对方,“怎么?” 宋庄见状不得不咬牙道:“我想拜你为师!” 莫挽青突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也不说可以还是不可以。因为他实在太逗,当初看他那倔强的模样儿跟莫逆有几分相似才说出那种玩笑话,不想对方竟然当真了,那他就算真应了又有何妨。 “行啊,不过事先可告诉你,当我学生可不容易。” 宋庄眼睛一亮,“好好,我能吃苦,只要……只要能跟你一样厉害。” 莫挽青却是高深地笑而不语,豪言壮志大家都会说,等到动真格子的时候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改变,真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就只有每天休息时间后面就多了个跟班儿。当然莫挽青也不会食言,该指点的一点没落,能领悟多少就看他个人了,不过确实没有像对莫逆一样用心。 不知是邹晋楚的敲打起了作用,还是那些个垃圾都逃跑掉了,后面的路程总体顺利许多,没几日他们就见到所谓格沙镇的轮廓了。 拘邹晋楚说的,格沙镇是他们最后一个补给地,过了它只需半日就将会到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西康关。 至于格沙镇,那是一个处于沙漠边缘的镇子,向北是广袤无垠的沙漠,向南是草原平原,直至城池。 处于这种交界处的镇子大多有着其独特的风貌,这个格沙镇就很有异域风格,说来还是很多游学或者冒险的人会来到这里一睹异域风采。 其实这个小镇并不算很繁华,但对于数日没见过像样建筑的将士来说就是天堂,一个个喜地跟什么似的。听说的都有人想着烤肉流口水了,他们也好几日没吃过大饼以外的食物,馋也正常。 有了盼头这些个人马上来劲儿了,脚下生风,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镇子口。 这么一大队人马要进去,自然少了不了盘查,一番折腾下来,等到真正通过已近午后,同样因为人马过多,他们并不能都进去,大部分人留在镇子外面,只有十几个将士由邹晋楚和莫挽青带着进去。 格沙镇作为军方最大的补给地点,不大的镇子却非常繁盛。广袤的田地和特殊的气候让这里的粮食产量非常大,而国家每次取走粮草都会给镇子非常大一笔补偿。只要人勤快,这里的人就永远不缺吃穿。 邹晋楚他们来到小镇子看到的便是不亚于京城繁华的景象,男女都衣着光鲜亮丽,周围卖的东西更是千奇百怪,应有尽有,很多在京城都难见到的稀罕物事在这里都能见到。 这里有裹着艳丽面纱的少女,也有满身小辫子的男人,还有穿着天朝服侍的人在。奇异的妆容却能很好地融在一起,不过他们基本用来交流的语言还是天朝的,其中也会夹杂一些陌生言语,很有意思。 莫挽青从未见过这么新奇的人和物,一时难言兴奋,邹晋楚也不拘着他,让他自己去街上玩儿,约定好在一个酒楼会面就带着那些人去了镇里最大的建筑物,粮仓。 站在人家摊位面前看了半天什么也不买,莫挽青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况且那个说着奇怪话语的老爷爷是真的很和气,热情地跟他说了好多,虽然他一句都没听懂。 支棱着脑袋,指着摊位上的东西跟老爷爷两个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谁也听不懂谁说的话却都很愉快。莫挽青被老爷爷时不时的生动表情给逗乐了,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却不知他这样才是最惹眼的。 灰黑的旧衣裳领子包裹着嫩白的脖颈,乌黑的头发随意在脑后扎了一把,粗糙的造型却掩盖不了他本来的光芒,明眸皓齿的模样让人以为是哪家男扮女装的姑娘。 酒楼上的秘鲁见着他的那一刻,心差点飞出来,他想自己绝对是对这个漂亮的姑娘一见钟情了。他们塔纳族的人对自己喜欢的人都会勇敢去表白,直到把心爱的姑娘娶回家去。 而此时和老爷爷闹了会儿的莫挽青也正准备走了,到约定好的酒店去等邹晋楚。没想到一转身撞到一个大块头,那体型得比他高近两个头。 正想说声抱歉,抬头却见那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难道这是来挑事儿的? 挑事儿的他也不会怂,又不是没刀子。 莫挽青打量他的同时,秘鲁也在打量他心仪的人,这么一看看出点不对劲的地方,这小姑娘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大一把刀? 啊,也许是个辣妹子,辣妹子好啊,这样的小姑娘又好看又爽朗,肯定会很好相处! 看妹子是穿着天朝服侍,男子屈身勉强行了个别扭的天朝礼仪,然后紧接着开门见山地说:“这位姑娘你好,你真漂亮!我叫秘鲁,可以跟你做个朋友吗?” 自认为很有风度地说完这段话,用的全是天朝话,虽还有些不标准,但总体还是可以听明白的。这时候秘鲁才深刻体会到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当然接下来他却宁愿自己听不懂天朝话…… “姑娘?你眼睛不好使吧,老子是男的,还有你这几个意思?” 因为自己的脸而来的男人都算是挑事儿的,这是莫挽青的默认观点。把人认错性别还敢上来搭讪的,一律不算好东西! 姑娘,哦不,少年,他转头对自己充满恶意地一笑,然后暗示意味十足地握上刀柄,秘鲁更加懵了。 “你是男的!”看着对方不算善意的笑,以及威胁的姿势,秘鲁寒毛都竖了起来,连忙拔出刀剑做防卫状。 他们突然剑拔弩张,周围的人却不见半分慌张,只主动将摊位往边上挪一挪,人也避上一避,剩下就是看戏了。 这里鱼龙混杂,长年累月有个打斗什么的都很正常,他们早就习惯了,还养成看有人打架会围观一番,评论下谁厉害谁不行之类的。 莫挽青和这个壮汉似的秘鲁打,他们自然更倾向于认为秘鲁会赢,不过呢,戏之所以为戏在于不可思议之处。所以要说精彩,当然得是莫挽青反将秘鲁打趴下才算。 当莫挽青在大家惊讶或者说是期待中取胜时,那群人果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喝彩声。 至于那可怜见的家伙,被莫挽青十招内撂倒,面子里子都没了,倒在地上哀嚎。最后还是莫挽青看不下去拉了他一把,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不想回去被邹晋楚教训不懂礼貌。 把让拉起来他可不想再管,只丢下一句“你自己去看大夫”掉头就走。 不想秘鲁那傻小子,龇牙咧嘴地对着他的背影笑。刚开始的尴尬散去,到现在被他的身手折服,他倒没啥怨气,毕竟自己认错在先放在自己身上也会打到那人满地找牙。这个少年打倒他居然还会来扶他,这就说明他是个心善的人呐……嘿嘿,说不定以后还能再相见。 莫挽青最终到约定的酒楼时已经不早了,邹晋楚他们几个却还没回来。他也没放心上,自己点了瓶酒,就着小菜自己喝起来了。 第91章:曲折的要粮路 一直到天擦黑,邹晋楚一行人才面带疲惫地回来,看着脸色并不怎么好。 “怎么?”看他们两手空空还一脸挫败的,八成是没有弄到粮草。不过,邹晋楚不是说是有的吗?本就被拉长的行程让他们带的粮草基本都消耗完了,要是还没补给上那可是会出大乱子。 “师傅别提了,那个钱粮官死活说今年收成不好,没有粮。”宋庄这次被邹晋楚特别带上,就是看他有几分机灵的原因,方才在和钱粮官交涉时他的确实起到很大的作用,但让人惋惜的是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听了此话,莫挽青第一反应就是不对劲。“没有粮朝廷也不会让来这里取粮啊,你们有搜查他们仓库吗?” “不能随意搜查的,没有搜查指令,到时候没理的反而是我们。” 邹晋楚一时也很苦恼,满打算取了粮草城外的士兵就有盼头了,眼下粮草都没还怎么叫人打仗。就算他有心自散家财去买粮食也没那么多银钱啊,几万人的口粮可不是一点两点。 这时宋庄突然有些犹豫地说了句,“其实……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讲。” 莫挽青极没有风度地赏给他一个白眼,“有话就说呗,吞吞吐吐的干嘛。” “还是回房间再说吧,我看这其中有些蹊跷。” 想不到这小子还有几分警惕,还真是小看他了,满脑子打斗的他居然也知道防范人,就是在这话说的过于直白…… 边塞小城的客栈也并没有差到哪里去,装潢摆设和京城的也没大差。打发那十几个人住其他房间,他们三人进了一间房。 进了房,这小子还有模有样地将门窗关好,确定隔壁没耳朵才“鬼鬼祟祟”地走到两人面前。他先小心翼翼地问邹晋楚“将军,我就先问你个问题,假如官府和蛮夷有所勾结,那该算多大的罪?” 邹晋楚神色一寒,从牙齿缝里挤出四个字。“株连九族!” 宋庄一愣,却很快脸上写着“果然”两个字,就算对天朝的法制并不十分了解也知道勾连外族的罪名十分大,任你有滔天权势凡是跟这四个字扯不开关系,等待你的就只有全族连坐。 一种可怕的猜测从心底产生,莫挽青盯着宋庄的眼睛说:“你是怀疑钱粮官……” 不等他说下去,邹晋楚便呵斥道:“朝廷命官,岂容你妄加猜测!” 莫挽青睬都不睬这个固执的老头儿,只盯着宋庄问产生这种猜测的缘由。宋庄不是个傻的,他不会无端提出这种猜测,万一弄巧成拙连自己的小命都会搭上。 “邹将军你先别急,你可记得当初我们刚去粮仓那里就见到两个高壮男子从那个方向走过来?” 邹晋楚回忆了一下,确实有这么个印象,“怎么,他们有何不妥?” “虽然穿着是天朝服侍,但他们经过时我却闻到蛮夷身上特有的气味,且在其中一人的右臂上见到一个狼头刺青。” 蛮夷族中有一族曰塔纳,他们确实信奉狼,几乎每个族人都会纹着这种纹身。至于他所说的“蛮夷气味”邹晋楚是不大理解的,他从未觉得蛮夷身上有啥奇怪的味道啊,除了有时候闻起来有点怪异的香味…… 不过这最多可以证明这两人是塔纳族的,却不能代表他们和钱粮官有所勾结啊。要知道这里是人口大杂烩,蛮夷人在这里出现应该很正常吧? 他不经仔细回想那两人经过时的一切举动,就连他们低头说悄悄话的动作都回忆起来,还未发现任何不妥啊。 此时宋庄却自己挑明了说:“蛮夷在这里是很寻常的存在,无论他们如何装扮都不会让人惊讶,但那两人却故作天朝人的装扮,更为可疑的是他们刻意将脸面掩住,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经他这么一提醒,邹晋楚确实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可这并不能就此判断其与钱粮官有所勾结啊。” 宋庄急得都要跳脚了,他索性更加挑明了问邹晋楚,“将军,敢为您是否懂蛮夷话?” “这倒是不曾涉猎……等等!你是说他们说的话你听见了,并且可以听懂?” 那两人经过时确实说了几句悄悄话,但因为两队人相隔有点距离,且他并不懂番邦语言,所以并未放在心上。 但此时宋庄这么一说难不成他是能懂的?那将会是极大的帮助! “并不能全懂,不过因为老家就在边关地带,听多了所以会两句简单的。废话我也不多说,那两个人的话里说的就有几个词我是听的清清楚楚,比如粮草,牛羊,钱财,天朝,愚蠢这些词都是我从中听到的。” 这几个词连起来是什么意思,估计谁都能猜出来,邹晋楚的脸已然铁青一片,不过他却没有过于着急,只对宋庄说:“你先回去休息,此事我若有了决断晚上还会再叫你。” 被下逐客令的宋庄并不惊讶,要是将军直接相信了他说的那才叫莽撞。不过等他查探好了,需要一个证实此事的机会必然还会再找上他。 这会是他的一个机会,把握好,在将军面前立下大功,以后他的官途才会更坦荡!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20节 看着木门咯吱一声关上,邹晋楚突然出声道:“你怎么看?” “说的应该是真的,但他想立功吧。”同样的渴望当年的莫挽青也是有的,所以并不陌生,但从他说的这么详细合理来看,八成还真是这样的。 “而且,不相信完全可以自己去验证啊。”这也是宋庄刚才没说出口的意思,他更想跟着邹晋楚他们身后立下这个大功劳。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藏了一部分实话?”理智上知道这种做法是聪明人该做的,但感情上总是比较排斥这种功利心。 莫挽青却无所谓的说:“但你也不能否认他做的没错,而且他确实给我们很大的线索。” 确实啊,没有宋庄发现这个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可能还在这里转圈子,圈子转的时间越长,战机就被延误越多,还可能再次失去军心。 “不管怎么说,今日这钱粮府是必然要走上一趟的!” 这是最精炼的总结,当然也和邹晋楚想的一致,有怀疑就去探查一番,就算查不到这个,也许可以查出意想不到的东西呢。 “其实吧……你之前应该早就有晚上去查一次的计划吧?”这完全是根据邹晋楚的性子和他的行为给猜出来的。 邹晋楚一愣,失笑道:“为何突然这么说?” “如果你真的信了那钱粮官的话就不会留宿在城里,而是会赶快赶到城外跟将士们说明情况。这,才是你邹晋楚会做的。” 可不是嘛,留在这里不就为了验证吗?不然谁没事都彻底失望了还滞留在此?早该去想办法搞粮食了好么? “果真是被你猜了准,我一开始确实有这想法。现在不是更应该去了吗?” 算不你不是真蠢,莫挽青心想,这货平时看着挺蠢的,到重要关头从来不糊涂。“我也要去!” “不行。”邹晋楚想都没想就拒绝,别以为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就可以趁机让他答应让莫挽青涉险!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知道你们的一切行动,不想让我告诉另外十来个人你就得让我去!”汗,这话说的好任性的样子,不过也是没办法,邹晋楚对他保护太过,半点险都不肯让他去,尤其是在之前那件事后更是把他当小孩子对待。 笑话,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他是没啥办法,但不代表他就喜欢被人跟娇花似地护着,不然他来战场就是白来的。 “哎,算你厉害。晚上情况可能有变,你自己要小心。”牵扯到两个国家之间的事情能简单吗。要不是这小子连他不想让那十几个人知道的心思都摸对了,真放任他在这里还真是非常不安全的。实在没办法晚上多看顾他一些…… “我都懂,不会给你们添乱的,到时候你们别让我搭救就好了。” 他这可不是狂傲,这两人尤其是宋庄,武力值根本不够看,要不是他那独特的翻译能力,他还真不愿意带一个包袱。邹晋楚吧,他本人实力并没有多么强大,不过是指挥战斗的经验比较足,在今晚这种状况下也发挥不出多少优点出来吧。 毫不避讳地将自己这段分析说给邹晋楚听,直把他闹的无话可说。这么一来,就定邹晋楚为三人计划的总指挥兼断后,莫挽青是“前锋”在前面帮他们对敌,宋庄算是智囊吧。 当然按照邹晋楚的意思,最好今晚是兵不血刃地探查到消息,不要动用莫挽青这个杀器比较好。理由居然是文艺的,“平静美好的夜晚不该染上血腥……” 莫挽青对此的回应是,毫不留情地鄙视了他一顿。夜晚什么的和鲜红的血液更相配好吧? 不说这两人各自折腾,那边宋庄得到意料之中的消息还是难掩兴奋,跟他们二人核对一下计划,修改了几处不严谨的地方才彻底敲定计划。 望着他兴奋泛红的脸,莫挽青首次感觉心里有点怪怪的,当初答应收他为徒到底对不对呢? 第92章:无知还是贪婪 月黑风高杀人夜,不不不,他们是正经办事儿的,才不会跟强盗扯上关系! 话说,夜晚这里的守卫有点严密吧,三五步就有个巡逻的经过,为了躲闪这些人,尽量不发出动静,他们左躲右闪的已经耽误很长时间了。眼见前面一队人滞留了好一会儿,时间一点点过去,这样下去他们被发现的可能会变大许多。 “你们知道粮仓的大概位置吗?”莫挽青贴着邹晋楚的耳朵小声问道,余光一直在关注对面那些人,但凡他们有一点异动就立马跳出来。 邹晋楚没说话,只小幅度地点了下头。莫挽青舒一口气,知道位置就好,这样他也能更有把握拖住他们。果断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邹晋楚看是看懂了却也有些犹豫,结果被莫挽青一瞪,只能乖乖地带着宋庄去了。 可以说,他们这次的准备还是相对比较充分的,不仅有大致的地形图,还对他们的兵防有一定了解。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里的防卫比他们打听出来的还要严厉的多。这更说明这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意见达成一致,莫挽青先偷偷潜到距离他们二人有一段距离的假山后,然后突然踩到一颗石子,发出响动,那边巡逻的果然向他的方向追过来。于此同时,那边两人正悄悄地离开原地…… 解决这队人马并不难,莫挽青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用,接下来就是故意将他们往相反路线上带,引得追兵跟在他屁股后面狂追。为了拖延时间,莫挽青是什么地方都跑,还特意找后院的方向逃跑,看那群龟孙子想追又不敢追来的怂样就好玩。 这里后院并不复杂,却十分大,且为了美观设置了很多花草树木假山等景致,这就等于给莫挽青提供了好多遮蔽的场所。也不知是不是天生运气好,莫挽青居然在躲避追杀中意外撞见一出有趣的事儿…… 假山后面草木耸动,有一队男女的窃窃私语夹在其中,什么“好哥哥”“好妹妹”的,听过一次这种墙角的莫挽青现在是完全明白这代表的是啥。同时血的教训也告诉他,这个时候他一定得镇定,不能被发现,否则后果不敢设想。 进入“装死”状态则是对现在这种尴尬境地最好的处理方法。不难猜想这一定也是一对偷情的男女,不然若是这宅子的主人,那位钱粮官大人的话,人家根本不可能跟自己老婆亲热还这么偷偷摸摸的。 反正别人的家务事他是肯定装聋作哑的,不过装毕竟是装,一些不该听到的声响还是让他给听了个全,那叫一个尴尬。正想索性悄悄潜走时里边传来的小声说话让他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只听那男声打趣地问:“今日怎么……嗯,这么热情?不怕……被那老不死抓到?” “嗯……有啥好怕的,老不死今天正忙着和塔纳人谈生意……哪有功夫管我。再说……他就是想管我,也得有你……这么猛才行啊。” “呼,塔纳人?他又跟塔纳人谈生意啊,也不怕被朝廷那边抓到马脚。我可是听说今天来了个将军要粮草的。” “呔,强龙不压地头蛇,别看那老头子没啥用,糊弄人的本事还是很有一套的。我都听说,今天晚上老头子就专门派了杀手要去将那些个将军偷偷……” 说到这里最后的话被影藏在他们的调笑中,但那意思已非常明显了。莫挽青心想,遭了,还有十几个将士还留在客栈,到时候别说他们的安全问题了,就是到时候刺客找不到邹晋楚他们肯定会回来汇报! 这可是大大的不妙,时间上一有个闪失就会让偷袭便成明袭,还会如邹晋楚所说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道理可不真长在有理的这边,而是会长在事情本身上。 算了,先不管这些,得想办法把这里捣地更加乱才好,让这啥钱粮官管不着邹晋楚那边才能真正解救他们! 想到这里,莫挽青决定铤而走险,迅速闪到门口,然后举起他今日还未曾饮血的长刀,直接对着其中一人动了杀技…… 结果自然是成功斩杀,同时也很好地激怒了其他人! 再做出一个挑衅的动作,随即扭头进入后院的花丛中,瞬间就没了踪影。 “追!给我追!” “可是那是……” “人的欺到你头上了还顾着这些?非要等他的大刀砍刀你头上才知道动手!” 被训斥的那人想到方才可怕的一幕以及同伴惨死的画面,就怎么着也不敢再阻拦了,连忙提起武器跟着老大跑进去。算了,他们一起上,总比被那杀神一个个杀了好! 后面追来的脚步声让邹晋楚非常满意,他故意制造声响吸引他们往那个方向走去。还故意保持能被他们发现却又追不上的距离,不远不近地勾着他们,直叫他们追的更加卖力。 终于临近那块地方,他连忙一个闪身躲进假山和灌木间的死角,迅速屏住呼吸开始装死。待会儿可是需要直面那群人,露出一点马脚都会让这场闹剧无法唱下去。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这时女方似乎察觉到有点动静,想要起身,但正在兴头上的男子却不大愿意放手。“哪有什么动静,好妹妹,你再让我亲亲……” 随即一道高昂的尖叫声划破天际,莫挽青如愿听到这里乱成一锅粥的声音。而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那件丑事上,他悄悄往邹晋楚他们的方向潜去…… 邹晋楚那边同样也并不算轻松,当然这和他们本身的……能力有关。隐匿邹晋楚会,但不算精,宋庄则是半点不会,需要靠邹晋楚掩护才能一次次地躲过巡逻。好不容易潜到粮仓面前,又悲剧地发现那里镇守的人更多。 “不然硬闯!”这是邹晋楚给他的意思,他们躲躲藏藏也够麻烦了,看今天这架势还是得撕破脸皮,索性撕的更大些,反正都让他摸到粮仓口了…… 宋庄却不怎么赞同,他指着那把巨大的锁给他看,示意没有钥匙他们很难用暴力开锁,没办法开锁,那个狡猾的钱粮官根本不会承认自己勾结外族的。 正在他们为此愁眉不展时,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下,还未来得及发出的惊呼被莫挽青一把捂住。“别叫,是我!” 只不过想跟你开个玩笑,反应真大,当然还得怪他居然没察觉出他的靠近。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把这里搅的更乱了,一时不会有人追过来。坏消息是那个钱粮官已经派人去了客栈……” 各种含义相信他们都能明白,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非常少! 宋庄也将他们的难题说给莫挽青听,希望和他一起商量对策,却不想莫挽青直接说:“我会开啊。” …… “你怎么会开这个?”这是邹晋楚下意思问出来的,这种机关术之类的东西他从未见莫挽青动过啊。 “没时间跟你解释,一会儿你们来引开人,我去开,一会儿就好!” 连机甲原理都能学的很好的莫挽青表示这种原始的锁其实不难。刚来到古代没多久曾好奇地翻阅过类似的书籍,当时还曾照着开过几把,没感觉有什么难度,原理都差不多。 邹晋楚再次看了他一眼,让他自己小心,便和宋庄一起冲了出去。同时莫挽青也像鬼魅一般地飘到大锁面前,瞅了瞅还挺大的眼儿,拔出脑门上的铜簪子就开始搅合。三两下将锁里面的构造摸清楚了便循着那一点压下去,“啪嗒”一声脆响,锁开了。 “好了!”这时候完全不需要掩饰,直接叫他们进来,那群人不管拦还是不拦都没用,仓库门都被开了。 两人也不恋战,一闪身直接进去,同时莫挽青猛地将门阖上并拴好,搞定! 让外面那群人赶紧去叫正主儿吧,好戏即将上演,接下来就主要是他们二人来折腾了。 如他们所料,粮仓里果然有着丰富的粮食,那一摞摞的大米袋子最终还是让这个耿直的将军红了脸。“真是岂有此理!” “宋庄的猜测是对的,刚才我在后院听到一些话大致上就是说这个钱粮官将粮草高价卖给蛮夷获取钱财,对朝廷那边就多加敷衍。这次听说也是有交易的……” 将那对被他折腾的倒霉蛋说的话整理出来不难发现这个钱粮官真是个奇人,想赚钱想到这路上也是可以的。要他说,这种要命钱他打死也不会去碰。 “哼,朝廷又不是不给他们钱!” “唯利而已,还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你看他这个府邸修的……啧啧,真是好享受。”宋庄那是批判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莫挽青则顺便补刀,“对啊,还有那么多小妾。可惜,小妾不还是给他带绿帽子……” 话刚说完就意识到不对,果然邹晋楚正一脸严肃地瞪着他,那意思就是,你又偷看人家那啥? “我没有!那真的是意外撞见的!而且我这次根本没被抓到,还获取到这么重要的信息好不……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话到后面被邹晋楚古怪的眼神给打败了,反正他是解释不清楚了,还不如不说。 第93章:吞多少得吐多少 眼看师傅尴尬的厉害,宋庄赶忙来救场,顺便将被带歪到八百里外的话题转回来。“现下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应对那群人吧,我们都搅合成这样,他们也该来了。” 再一次感受到徒弟的“好用”,说不感动是假的,不管以后邹晋楚追究不,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再说。 话音刚落,那边嘈杂声就渐近了。 “来了。” 莫挽青默默立到他们边上,吵架这种事儿他不擅长,让擅长的人去做。邹晋楚却沉思片刻后让他去城外搬点兵来,能欺瞒朝廷勾结外族赚取私利的人胆子可不是小的,逼急了跳墙就不划算了。 按他的意思,是要让人直接把这里端下,快刀斩乱麻地将此事定下,免得节外生枝影响大事儿。 莫挽青不多说别的,就问一句,“你们能撑多久?”从城外到这里加上整兵时间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他可不想搬来救兵却晚一步。 “放心,总不会比你晚。” 有他这句话,莫挽青就放下一半的心,他临走前还承诺“会尽快回来”。 只此一句便是他们之间相互信任的体现,谁也不用多说什么,互相尽力给对方减少压力。此去莫挽青需要突破镇子里的防线,将将士带进来并不是易事。同样邹晋楚在这边也是时刻走在刀刃上,一个处理不好,这些个打手可不会管什么将军,他们可只管给主子卖命。 出去的路没有来时的凑巧,难度增加许多,莫挽青挥手甩开缠上来的匕首,往上一跃,飞速在房顶上移动,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追兵。 必须再快点…… 而邹晋楚那边,当他们施施然从粮仓中走出时,白日还嬉皮笑脸的钱粮官周某的脸华丽地绿了。不等他说话,邹晋楚就先发制人道:“别来无恙,周大人,贵府粮仓还真是丰实啊!” 周大人的嘴角抽了抽,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大半夜地闯到他们家来“逛”居然还评头论足! 当然这个评价也不是他想听到的,派去客栈的人扑了空,只抓到十来个小罗罗,还都说不清楚邹晋楚他们的去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趁黑摸去人家客栈,人家竟然同时摸到他府上来了。 “那我是否还得谢将军一句夸奖啊?”到现在脸皮子早就撕破了,还管他个什么将军不将军的,今晚都得给我交代在周府。 “不对,老爷还有个小子不在啊。”说话的这个家丁显然就是刚才那被莫挽青耍惨了的那群人之一,他们可是对莫挽青恨之入骨的,不抓到他怎肯罢休。 “那个小子刚才逃出去,我已经叫人去追了。今天他们一个都逃不掉!”既然决定要干一票大的,就不能留下一丁点儿缺漏。 “哈哈,将军你看此人好大的单子,居然敢公然谋害朝廷命官!”邹晋楚冷冷地盯着那个周姓钱粮官,“他胆子还更大呢,敢勾结外族,那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周新立面上闪过一丝狠戾,很快故作云淡风轻地说:“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周某何时干过这种事儿。还有邹将军也不会是我谋害的,他是‘突然暴毙’的。喏,病因下官都给您想好了,就是忧心粮草问题,积郁成疾而亡。” 邹晋楚突然叹口气,“既然你连‘病因’都帮我想好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呢。只一点,我就很纳闷你当这个钱粮官足足有三十多年,一直治下有方,朝廷对你也是夸赞居多,每年也不曾亏待于你,却是为何要铤而走险和外族‘做生意’呢?” 用来拖延时间的话却意外触碰到周新立的内心,他突然暴怒道:“住口!你知道个什么!我对朝廷是忠心耿耿,我原以为当清官是高尚的,结果呢,我穷到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重病都没钱医治,眼睁睁地看着她香消玉殒!” “芸娘啊,我们少年夫妻,多少苦难都撑过来了,最后还是我没用,连给她看病的钱都出不起!从她走后我眼里就没有什么家国大义,我想要钱,要更多的钱!” 看他状若癫狂痛苦的模样,邹晋楚还是一桶冷水泼下去,“然而再多的钱都不能让周夫人复生,你赚再多也没用,拥有那么多小妾不还是跟别的男人厮混。” 最后那句话可谓是戳人伤疤的很,宋庄压根儿没来得及拦就让他把话给丢出去了,眼看着对面那个老头儿杀人似的眼神,他觉得更加头疼。 捂脸,“将军……话不能说的这么生硬啊,刚才我们就完全可以借助机会来拖住他啊……” 邹晋楚扭头,冷冷地瞅着他。 不一会儿,“啊,将军您做的对!”哎,谁让你是将军呢,你捅出的篓子也只能由我去补。 “那个……将军的意思是,请周大人节哀,生死有命。周夫人亡故并不能让您直接转了性子吧,至少相信周夫人在天之灵也不会希望您变成这样的。” 这番话说完,周大人是痛哭不成声,邹晋楚却是冷冷地继续瞅着他。 “我……有说的不对吗?” 邹晋楚却冷哼一声,依他来看,那个周新立不过是借着亡妻的名义收钱,还能给自己叛国罪来打个同情分。想多了这是,罪已成立,诛九族是怎么也少不了的! 不过呢,似乎这小子的话还是有一点作用的,让周新立在一旁哭着,他们也能多几分把握。 但很显然感情牌只能打一次,对方也不全是会沉迷感情的痴情老头子。只见他擦干眼泪说:“你们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就可以逃过生天,今日事关重大,你们还是不能活。” 同样的话却已少了几分凌厉,宋庄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噗呲,周大人你且放宽心,你们人这么多,我们就是插翅也难逃出去啊。我们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既然必死,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除非你们想带着它出去!”话毕,那些家丁打扮的侍卫提起武器开始指着他们,那是攻击的信号。 老东西,警惕心还挺强。 对方拒绝谈下去,他们两个人也暂时没有办法。一场艰难的拉锯战最终不得不就此拉开,邹晋楚算得上是一个好手,宋庄虽没有他厉害也基本不会拖后腿,两人配合下对付几十个人都不在话下,但目测现在周家至少得有百来个人,还不带刚才去追莫挽青的。 “将军,情况不妙啊。”眼看着围着他们的人不见少,反见多就知道这老头子是打算尽快弄死他们了。 “再坚持会儿,挽青应该快了!”现在除了坚持就是坚持,不要给待会儿来的莫挽青增加麻烦就尽量不要增加。至少不能落到他们手上,这是邹晋楚此时唯一的希望。 狠狠盯了一眼那个白天还看着很和蔼的老头子,他此时居然闭起眼睛在念佛。也是够心大啊……等等,闭着眼睛……呵呵,周新立,这可是你自己给我们制造的机会! 邹晋楚快速打了个暗号给后面的宋庄,这小子也机灵,连忙掩护这邹晋楚往那个方向挪去。五十步,三十步,十步,五步。邹晋楚突然暴起。五指成抓攻向他的咽喉。 电光火石间这家伙迅速反应过来往边上一躲,邹晋楚只来得及抓到他的一片衣角。原来这家伙也会几分功夫。 也就在这么一瞬间,边上的人立刻围上邹晋楚,将他和周新立暂时隔开来。 而刚才还“世外高人”范儿的周新立此刻被他的突然袭击搞的非常狼狈,刚才为了保命他还不得不在地上滚了一圈才完全化解危机。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羞辱,“杀!给我快点,都没吃饭吗!” 暴怒的周新立指挥着人给他们施加了更重的压力,邹晋楚心下觉得不妙,刚才就该一击即中的,怪他居然轻敌了,反而激怒了敌人,真是……得不偿失。 怕是真要撑不住了吧,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儿来,那边就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先是一愣,但随之无奈地笑起来,这小子还真是无所顾忌,居然直接让骑兵都赶了过来。 莫挽青领着一队将士前来救他们的将军,一部分人进院子,另一部分人则将院子团团围住。局势立刻反转,周新立愕然看着这一幕最终还是无奈地选择投降。 这场大变故并未在镇子上造成多大的影响,周新立被扭送往京师,接受他应有的裁处。邹晋楚按照原定的份额取了军需,并登记上交给现在被朝廷派来暂管此地的官员。 不管人家如何谄媚地夸将军如何神勇,如何料事如神,邹晋楚自带着他的兵往战场的方向赶去。 虚虚假假的话他从不会放在心上,倒是经此一事,他提拔了宋庄为百夫长,没有按照他的意愿提为近卫。用他的话来说,“我不喜欢一切虚假的东西,包括人,哪怕你将目的表露出来我依旧不喜欢。” 至于对莫挽青徒弟的处理,也是经过他同意的。同样莫挽青也似乎并不多看好他,他就一句话“我只教他武功,其他一概不管。” 当然,且不说自认为立了大功的宋庄得到这种被猜疑的结果该如何恼怒,反正此事到这里便是真的结束了,接下来在战场上他若能立下汗马功劳邹晋楚也不会压着他。 第94章:离心 自那以后宋庄便对他们有些离心,不像往常一般喜欢往他们跟前凑。莫挽青对此也没啥反应,他来请教也照常教,至于他有事说的那些个酸话他半点也不上心。 他对大老爷们成天说这些指桑骂槐的话非常看不起,原先对他好印象也消散了许多。渐渐和宋庄淡了许多,这家伙却也是个奇葩,放佛看不出他们的冷淡有空还是会来找他们。 不搭理,没回应的状态直到他们来到此次的目的地半月关,才差不多告一段落。 半月关这个名字初听来比较奇怪,它之前还有个叫西境关的中规中矩名字,不过这里的人更愿意叫它半月关。那是因为二十多年前,天朝一位英勇的将军率领将士们苦战半个月才守住这里。 当时就连这里的官员都放弃死守,安排百姓疏散了,但那位将军始终不愿放弃,最终拼着一条命将这里守住了。但据说那位无名将军也在战役中惨死,连个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百姓哀痛万分,碍于不能以将军的名字命名,便将之称为半月关,聊以安慰。 现在的半月关同样千疮百孔,满目疮痍,疲惫的将士们正在收拾战场。 没错,这里刚经历过一次苦战,守城官员损失大半最终还是守住了关口,但谁都知道此时蛮夷再来一次就将面临失守的悲剧结果。 当邹晋楚带领的军队来到这里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来援兵,而是以为敌军又攻了过来,纷纷拿起武器紧张地对着外面。 见到如临大敌的守城人员以及摇摇欲坠的城池,邹晋楚只觉后悔,要是他们来的更早一点,是不是就不用伤亡如此惨重?还好,还来得及! 验明身份的过程比较漫长,惊弓之鸟一样的他们就算见来的人穿着天朝服侍也不愿相信,警戒心只高不低。 负责守城的官员姓纪名澜风,年纪不算很大,二十大几三十不到的样子。他是科举出身的二榜进士,虽是文人却半点都不怯懦,死守城池的命令也是他下达的。 和邹晋楚他们攀谈了许久,这个难言疲惫的年轻人才相信了他们的身份,让他们进城去。进到城内才发现很多人看他们依旧是带着敌视和怀疑的,不禁很是不解。 “这是……” “啊,是澜风疏漏了。他们确实是朝廷派来的援兵,这次绝对不会出错了!” 良久,他们才传出稀稀落落的私语声,听了纪澜风的话戒备是放下了一些,但还没完全散去。这种怪异的情况结合方才纪澜风说的话,邹晋楚很快得出一个之前有人冒充朝廷军队的结论。 见纪澜风不愿在此地多说,他们也都没问,只等机会合适再来询问。 一路领着他们来到自己的府邸,此时的纪府也已经破败不堪,大门上的金属门环已经没了,就剩两个突兀的洞。推开门他们首先就被满地的伤员给看呆了,粗略看过去这个不大的院子至少放了不下五十个人,全都痛苦无比地蜷缩在地上,有的身上带伤,有的却是没有。 对这些伤员,纪澜风已尽力,却也只能照顾到这份上了。关内的几个大夫逃的逃,死的死,如今也就一个年迈的老大夫还在,只是他年纪实在太大,医治病患上是有心无力的。 无奈之下,纪澜风就只能叫人在自己院子里搭好简易的棚子,让他们至少还有个不漏雨的地方养病养伤。是的,这里已经没有完好的房屋了,也只有他这个纪府还算结实才能撑到现在。 “如你们所见,这里已近废墟,其实实际状况比你们看的还要糟糕。且跟我来。” 他们且将心里的想法先压下,好好了解下这里的真实情况。 看到这些惨烈的情况,其实莫挽青觉得这已经算是控制很好的了,如果他没判断出错的话,方才躺在地上的就有出现早期感染症状的人……能将被感染的人还留在自家院子里,不知该说他善良,还是无知所以无畏。 果然接下来纪澜风汇报这里的情况时就着重说到红衣妖人和他的不死兵团,“神出鬼没,伤人无数。”这八个字是他对那红衣人的评价。 “某从未见过如此奇异之人,奇异之事,每当那红衣人出现都必将带走无数百姓或者将士,但凡被他所带领的兵团伤到就无法摆脱被控制这个结果!” 纪澜风哽咽地将事情一一道来,说到悲愤处都涕泪纵横。他们都是他管辖下的子民,很多人甚至他都能叫上名来,结果不明不白地成了行尸走肉,他能不痛心吗?现在搞的他都见到穿红色衣服的人忍不住战栗! “你能详细描述下那些‘人’是什么样子吗?”听到熟悉的寻找已久的消息,他没有任何庆幸的感觉,只有无尽的悲凉和悔恨。就因为晚了一步…… 纪澜风一愣,难道这个小公子知道破解的办法?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连忙将所有能想起来的特征都说了。什么“僵硬木讷”、“貌似常人”、“神志全无”、“刀枪不入”还有最重要的耳后红线也被他回忆起来。 那就没错了,就是它们,熟悉的对手。 莫挽青谢过这个耿直的大人,并对满怀希望的他说:“很抱歉,我确实知道那是什么,并知道如何杀掉它们,但是,已经被感染的人……是没办法生还的。” 听到前面狂喜还未露出就被最后一句“无法生还”给弄懵了,“不会吧……” 好不容易撞见知道这玩意儿的高人却被狠狠泼了一桶冷水,他本来还想着他们恢复正常的样子,回归正常生活的。 “而且,我是建议你,外面那些还是尽快处理吧,否则只会让感染的人更多。”这是他的建议也是纯粹的忠告,至于是否按照这个来做他并不强求。 “这如何使得!”一向爱民如子的纪大人显然根本不能接受这种可能,将感染的人都杀掉?开玩笑,这不就是说,以后谁跟那军团的人接触了就只有死路一条!那些意识还清醒的呢,万一人家就能挺过去呢? 这些都是他的观点,不到最后关头不想放弃百姓。固执却有他的好处,没有这种固执,这里也许早被攻下了。 此时将此事完全听下来的邹晋楚差不多将事情都了解过来,越听越心惊,这已经不是光靠打胜仗就可以解决的了,还得同时处理那个红衣人。 况且不知为何他潜意识觉得挽青有未尽之言,“挽青,你确定他们都没有救?” 莫挽青顿了一下,随即避开他的眼神说:“没有救。” 邹晋楚“哦”一声,便对神情还有些激动的纪澜风说:“你想留着他们也可以,但不能和正常人放在一起,必须隔离开来,且保证他们不会被轻易放出来。否则,他们犯下的罪名将由你承担。” 这是个半保险的折中办法,也是目前他仅能想到的最合适的办法。初次来到半月关就将纪澜风得罪狠了不仅不利于团队和谐,还很可能会增加未知的阻碍,剩下来就只能看造化。 莫挽青显然并不认可这个做法,但看到纪澜风的脸色也只能先把话咽下去。 “还有,刚进城门时,纪大人说的那句话是何解?”有疑问就把他们全部弄懂,这是邹晋楚的行事风格。这个习惯也能给他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 纪澜风稍愣,很快就想起是那茬事儿,那就更是他心头一痛了。 “这还是前日的事儿,当时也是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朝廷派来的援兵,我核对完信息无误便放人进来。结果,他们居然是蛮夷和那些不死兵团的人假扮的!一夜之间,这里被他们摧毁地几近破关,要不是最后关头那红衣人突然下令撤退,我们根本不会活到现在……” “什么!居然还有这等事!这其中肯定不止一点猫腻,为何假冒的人会知道我们的行程,且能将信息伪造地如此逼真!” 还没开始打仗就发现军队中有奸细,这感觉也是够可以的。邹晋楚面上暂时没表露出什么,但是心里却已经开始迅速思考对策。 莫挽青拍拍他的肩膀,这货也是够可怜的,一路下来为这群小兵操碎了心,刚到战场还不等他们上阵杀敌就先知道其中有奸细,这打击也是够可以的。 “也难为你刚才还敢放我们进来呢。”这完全是莫挽青瞎感慨的,这个纪澜风啊,他是不完全懂了,既聪明又耿直,当然,他胆子肥这点他是万分佩服的。被大灰狼骗过一次还这么相信他们,明知道有很大风险还要护着那群感染者。 他却苦笑着说:“小公子你也别打趣我了,我只是觉得那群人既然走了就不会这么快回来,还用同一种方法回来。再者,这里也没剩什么了,一个空壳子并一些残兵而已。” 他说的倒也在理,都到这个份上还需要怕什么呢? “反正我纪某自问无愧于苍天,无愧于陛下,无愧于自己便好。” 突然的这声大义凛然的剖白只让人心酸,这个纪大人当真是不容易的。邹晋楚已打算将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写到折子里,尤其是纪大人的英勇事迹。 第95章:夜谈 总有人并不把升官发财放在眼里,他们心中只在乎应该在乎的,可以说纪澜风是个清官儿,而且还是个好官。 “好难得啊……”莫挽青半眯着眼睛瞅着纪澜风在那边忙上忙下的,他甚至还亲手帮伤患换药。 此难过去必有他的青云路,这是邹晋楚的心声。京城里不该被只会弄权的人占据,也该多点这种一心为民的好官。 不过说来此刻他最想要的还是跟莫挽青好好聊聊,关于老秘密和新秘密。 被半强制地带去聊天,当破旧的雕花门发出惨烈的声音,屋子里最后的光线也随之消失。邹晋楚则更搞笑,他让莫挽青老实坐在凳子上,自己在他身边转了个圈儿。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我知道个鬼,你跟突然发疯了一样,整得半点防备都没。 “不知道也正常,谁叫你藏话都藏习惯了。今天我就想知道关于那个什么感染者的所有信息,隐瞒一点都不行。其他的秘密你可以先自己藏着。” 邹晋楚英挺的眉眼少了许多憔悴显得炯炯有神,只那眼里的半压迫感让莫挽青颇为不自在。“我说就是,你别凑那么近,边上坐好。” 太近的距离容易让人发慌…… “感染者就是被罪蚁感染的人,所谓罪蚁就是……一种可以寄生在人脑子里的小虫,它们生命力很顽强,很少有人能直接杀死它们。” 邹晋楚眉毛拧成麻花儿了,要不是这番话是莫挽青说的,他都要把传播“妖言”的人给叉出去了。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这是事实。你先听我说下去,罪蚁侵入人其实主要通过血液,单纯的接触并不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被它们侵入的人耳后会有红线作为辨识,且感染者异于常人的僵硬也很容易看出来。” 这一段关于辨识的,邹晋楚大约有点了解,还没有一开始那么吃惊,不过血液入侵这个说法倒是让他觉得很新鲜,先记下,这条以后肯定可以用的上。 “所以,感染者的危险在于,当他们发狂时会咬人和抓挠人,一旦出血就很可能也被这种虫卵给寄生。” “应对方法上吧……我只能告诉你,我的血比较特殊,可以专门克制这种东西,只要一点就足以使它们致命。” 说到这里,邹晋楚不由提出他一开始就留存的疑问,“我想问你,既然血液可以克制是否说明那些被感染的人其实是有救的?” 他果然问到了这个,其实邹晋楚没有猜错,他的血液确实是可以救人的,但是…… “你没猜错,他们确实可以救回来。但你也知道杀人容易救人难,要想救一个被感染的人,需要我每日提供大量鲜血给他喝下,直到他体内的罪蚁受不了自己爬出来才能停。” 每天都提供大量鲜血,莫挽青虽没准确说出这个量,却能想到该是很大的量,否则以他的脾气不至于一个都不救,除非他根本救不回来。 “是的,我救不回来,这个方法有一半的可能会是我们一起死。而被感染的人那么多,再有牺牲精神,把我全身血液都榨出来也于事无补。” 邹晋楚想到什么突然神色一凛,“答应我一件事,今天你说的话半句也不要让外面的人知道。” 莫挽青浅笑不语,这就是邹晋楚,他想的永远不是牺牲自己,而是保护自己。这也是他敢将这个连末世都没几个人知道的秘密说给他听,还会因为信任啊。 而他,总不会辜负他的信任。 “对了,我们再合计下,你说的血液可以克制它们该如何实施比较好?” 既要解决燃眉之急,也不能让人知道他的秘密,这需要一点小技巧。 突然计上心来,想到很久以前邹晋源跟他说过的糊弄人的几个小把戏,“不如……我们出征前准备一大碗水,随便什么水,你在里面滴些血,让他们抹在刀刃上!” 这和后来制造的血雾差不多,区别只是他们没有这个技术合成一样成分的液体,只能自制稀释出的血雾。殊途同归,其结果应该是相差不大的。 “当然,我们还得装模作样地说这是‘圣水’。” 他话音刚落,莫挽青就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他还真没想到一向“老实”的邹晋楚居然会想出如此神棍的招数。“这不就是忽悠人嘛。” 却不想邹晋楚神色转为落寞,有些恍惚地忆起年少时光,他颇为苦涩地说道:“其实这种方法还是二弟跟我说的,以前我还斥责他不务正业,装模作样……” 他画风转的快,莫挽青却不觉丝毫不适,这么久了邹晋楚都没怎么提邹晋源不是因为他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怕一提起就难以刹住。 有那一刹那他想跟邹晋楚坦白,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再等等吧,等时机稍微合适点,或者等邹晋楚稍微发现点端倪时再说。 “对了,他们说的红衣人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不知你可还记得两次闯入我们府邸的那个怪人?” 反应也太慢了些,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心里吐槽着,嘴里却还要装作淡定地说:“嗯,怎么了?你怀疑是同一个人?” “也许吧,还是得等遇见那个红衣人再说。若真是同一个那就很值得深思了……” 听他在边上慢慢嘀咕的声音,莫挽青第一次觉得或许这货反应慢一点也不错,不然真相……哎,真相他到现在都不敢触碰,他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再和邹晋源重逢会怎么做?难道真的要对他下手吗? 这个答案他至今都不知道,也不敢去设想,无论选择什么都将让他非常痛苦。甚至不愿意再见到他,这样就不用必须做出选择。 人是自私的动物,莫挽青就觉得他自私极了,害了人还不敢承认,还瞒着人家家人,骗自己说是为了别人好,其实呢……他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他不敢直面现实。 那日和莫挽青聊过后,邹晋楚又主动问了几个不能明白的疑点,确定没啥问题了才放他回去。 第二日邹晋楚便和纪澜风两个人去了安置伤患的地方,经过昨日的劝说,今天伤员和被感染的患者已被隔离,尤其是患者们,他们被安排专门待在一个小院子里,外面有着一队人“保护”他们。 邹晋楚要看的便是这些感染者,伤员他不担心,他带来的物资里就有丰富的伤药,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就不会有事儿,难的还是这些感染者。 被感染的人必定会被同化,这是莫挽青的原话,也是邹晋楚最为纠结的点。为何就不能让意志坚定点的人抵抗住这种同化呢? 他哪里知道根本不是意志力的问题,罪蚁入侵基本是强制的无力入侵,只不过将人的脑子吃掉后的它们也将拥有人类一部分的智慧,这一部分就已足够让它们掌控整个身体了。 早期被入侵的人其实并不会察觉,只有在身边人发现他耳后的血管变成鲜红色时才会发现他们已被入侵。 然后十天内这个人的脑子会被孵化的罪蚁迅速干掉,这个过程就会是非常痛苦的,毕竟要忍受自己的脑子不断发出惨烈的哀嚎声,还因为罪蚁的缘故无法休息更无法死去。 闻说邹晋楚要看被罪蚁入侵后的人,纪澜风是第一个反对的,那种画面他曾经见过一次,地狱一般的画面让他此生都难以忘怀。不然他也不会对感染者那么好,因为他也知道人家能好好活着的日子真的不长。 “我还不至于被这种画面吓到,你可以看,我当然也可以。” 邹大将军可不会管不合理的建议,他认定的事儿就一定得去做! 望着这位坚毅的将军,纪澜风叹息一声,无奈地带他去了那个小院…… 他们还未靠近小院就听到几声惨绝人寰的嘶吼声,那声音几乎已不像人疼痛时的呐喊,而是像鬼魂在哭嚎。 不能从大门进去的他们便用一把梯子爬到墙头去看,院子里的几十个人已经没有几个还清醒着,大多疯了一样地抱在一起撕咬。 对,就是跟野兽一样撕咬在一起,没有半点人性,他们的眼睛都是通红通红的,可以说是因为无法入睡给熬的,也可以说是强烈充血造成的。 他们之中最为残忍的便是相互残杀,这个时候其实他们还有一半意识,但当痛苦夹杂着暴躁来临,他们所剩无几的人性根本不足以抵抗地住,他们只剩下攻击的本能。像一只野兽一样,冲向同类,狠狠扯住对方的肉,撕下! 邹晋楚看着院子里滚成一团的东西,这时候他都不愿意称之为“人”,他不觉得恶心,只觉心痛,更对造成这一切的罪蚁恨之入骨。 “为何……世上会有如此恶毒的东西?” 纪澜风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最后望一眼这个面目全非的院子,无奈地叹气。“走吧。”这已经是他见过的不知道多少波完全变成怪物的,从第一次的强烈冲击到现在的平静或者说是麻木吧,他都习惯了。 “只有彻底除掉那种东西才能让他们都安息吧。” 第96章:莫逆归来 谁不想让这种罪恶的东西彻底消失呢,同时谁也都知道这玩意儿不好对付,是很不好对付。从莫挽青的话里其实是可以看出他对付着这种东西很有经验,虽然经验怎么来的他并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莫挽青对这玩意儿忌惮的态度。 对莫挽青这个小疯子都忌惮的东西,邹晋楚也会有几分慎重的。 一路走过去,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已经少了许多,胆子大点的都敢跟他搭话。挺好的突破,他很期待他们完全消除怀疑的那一天。 回到那个被肃清了许多的府邸,纪澜风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急急地去了另一个方向。而暂时没有公文需要处理的邹晋楚则还算悠闲地踱回分给他的小院子。临到门口想起和他同住一个院子的莫挽青,脚步便转了个弯儿。 难以置信的是,莫挽青居然在画画,还画的很认真,连有人来了都不知道。邹晋楚有意逗他,就悄悄绕到他身后,探身一望,愣住了。 “嚯,你什么时候来的!”被突然出现的人头吓了一大跳,他手忙脚乱地去遮纸张,可惜,该看到的已经被看到了。 邹晋楚眼睛弯成一条缝儿,只戏谑地望着他,以及他手下藏着的画。 “心虚什么,不就是画画嘛,当初我学画画也是画的极难看,后来……” “如何?” “不画了呗!画的难看还画不是浪费时间嘛。” 莫挽青顿时明白过来,还以为他发现自己画他,脑补了无数尴尬的解释,结果证明完全是他自作多情,这货压根儿没看出来不说,还说他画的丑!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画的怎么样。” 莫挽青反手一藏,将纸张塞到一堆废纸里,完全找不出来了才对这邹晋楚摊开手掌。“嫌难看就别看啊。” 邹晋楚哭笑不得,他就无心一句话还让他给记恨上了。算了,他也不想多解释。刚才这小子偷画自己的肖像他还是知道的,不过为了保住他的面子才将话题岔开的,不想反而被他误会,真是冤枉。 “好好好,不看就不看。你何时对画画有兴趣了?” 莫挽青嘴一撇,折身从椅子上跳下来,方才他蹲在椅子上画,腿都麻了。在原地跺跺脚,顺便冒出一句,“就是喜欢啊。” 末了似乎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小逆也喜欢的,央求过我教他,不过我自己画的不好看也没敢误他,结果这小子就喜欢了三天,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没了兴趣……说来,他什么时候才到啊。” 莫逆于他既是师徒也是兄弟,总之是家人的那种。要说他莫挽青在这里对谁最上心,莫逆得排第二,至于第一……还不就是眼前这货吗? 不知道莫挽青已经在肚子里拐着弯儿骂自己好几回,邹晋楚只觉被他提起莫逆这小子也有几分感慨。莫挽青将他视作衣钵传人,邹晋楚又何尝不是? 邹子渊也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只能干舞文弄墨的行当,唯有莫逆,这小子对从武非常热情,而且在兵术上很有天分。这些闪光点还是在莫挽青走后他和这小子相处下来得知的,越是相处越是能发现,昔日的小哑巴是一可塑之才。 可惜,他天生不能说话,这个遗憾让他始终不能成为统帅一方的将领,只能做最优秀的前锋。 “快了,就这两日的事儿吧。” 邹晋楚的话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因为按照行程来看,莫逆走的那条该要近一点才是,结果莫挽青他们都来了,他却没来。 “你实话告诉我,他走的那条到底有多少危险?” “不多,顶多三处吧。我们这边才是吸引敌人的诱饵,他那里可是真正的铁血军队,真出意外也不会拖很久的。” 莫挽青却不大信,邹晋楚的犹豫就说明很可能莫逆是遇到危险了,可恨他也没办法去接他,只能待在这里干等。 按照邹晋楚先前的计划,他们带领没有多少战斗经验的新兵,让莫逆拿着令牌去梁城调取真正的主力军。计划不算多精巧,不过是想避免麻烦,不让蛮夷有获得他们行程并加以拦截,虽最后还是泄露了行程,但总体他们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威胁啊。 莫逆那条路要更加隐秘些,他们都没被“骚扰”,他也不该被动吧? 事实证明,邹晋楚完全想错了,有种东西叫做运气…… 莫逆的那条路一开始是非常顺利的,可等他将部队接洽好启程去半月关时非常倒霉地撞见一大波伪装成天朝人的蛮夷。 他怎么可能放任人家潜入天朝后部,一声令下,双方就此杀了起来。 因为领战经验不足,他吃了很大的亏,白白让手下丧失了三位英勇的兵士,那叫一个疼,以及愧疚。因为邹晋楚曾经说过,他的兵都是自己一点点带出来的,跟亲兄弟一样。 兄弟都被他不小心弄死了,邹晋楚还不得弄死他啊。 奔着这个可怕的可能,他想打都打了,人都损失了,不能半点没捞到吧,所以他又一次召集将士去攻击人家扎营的地方。万幸的是,这次他终于捡回了战术,很快取得胜利。 胜利的果实无疑是非常美好的,且因为是第一次“领兵打仗”多少还挺兴奋,在后来的路上不知不觉得就收拾了不少土匪之类的败类。 说白了,一个刚被胜利冲昏头脑的小子不小心在外面打上瘾了,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不过还好,他们毕竟要比邹晋楚他们近一些,紧赶慢赶的终于在邹晋楚他们来后的第三天抵达了半月关。 莫挽青他们自然是“喜极而泣”地迎接了莫逆,当然等待他更多的还是邹晋楚的盘问…… 知道真相的邹晋楚那才叫一个哭笑不得,以为他在外面遭遇不测,结果却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事儿,伦理这也算延误军情,但看在他也算是侧面立了功劳。莫逆击退的那队人马从描述和是世间上看就是假扮朝廷救兵偷袭这里的那队人。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21节 功过相抵,剩下该是无罪无赏的,但邹晋楚看不过他如此莽撞行事,硬是让他这个领兵的人在自己手下面前按了一顿板子。 莫挽青对此没啥大反应,那小子被打时他曾去看过一下,见他还能抗住就悄然走了。对军中事物的处理方式,他以邹晋楚为主,邹晋楚掌控事物都很有数,不会造成额外的麻烦。 果然后来他再去看被打完的莫逆时,邹晋楚正在给他亲自上药。 “记住这顿打,以后你就不会再意气用事。” “换做是我,我未必能做到他这个地步。当然,我不是在刻意为他说好话。”莫挽青推门进去,一屁股坐在床尾,瞅着莫逆说:“你黑了不少,还有,做的不错。” 莫挽青知道自己是臭脾气,发起疯来谁也拦不住,若是让他去带兵,“意气用事”将会不断发生。谁让他和邹晋楚的严谨不一样的,他和他根本不是一种行事风格,也许连价值观也不一样。 但他可以满不在乎,邹晋楚却是不能,他坦言:“你们还是得区别对待,你不带兵,他需要,想好就得听我的!” 这时衣角被人轻轻扯动,望着莫逆的双眼,莫挽青刚才升起的一点不爽被压了下去,“好,我不跟他吵。” 小逆一直很懂事,从不想因为他而让他们增加误会和争吵。懂他的心,莫挽青就不会跟那个倔驴吵架。 邹晋楚也意识到他的话过于强硬,但说出去的话他也难收回,只抱歉地瞅了他们一眼,没得到回应就称还有事要忙,离开了。 剩下莫逆和莫挽青,这个昔日被他成天叫着“小孩儿”的少年,如今体格健壮地跟个小牛犊的一样,变化大的不像同一个人,只一双濡目的眼睛还是没变。 “这里不比家里,你,多加小心。”不自觉跟那个老妈子一样唠叨,还真是近朱者赤,不自觉学了不少并非自己的习惯。 莫逆这小子却是笑着拉住他的手,比比划划地“聊”起沿途趣事儿…… 他确实是累了,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莫挽青帮他搭了下被角就出去了。出门却诧异地发现门口倚着一个大将军,他冲莫挽青点下头,然后示意到外面说。 莫挽青以为他就像上次一样,找个好说话的地方说,没想到他居然扭头牵来两匹马。挑眉,然后麻利地上马,现在莫挽青的骑马的技术娴熟多了,再不会跟以前一样丢人。 两人没去多远,就在半月关后面的小平原上跑了一阵。 过了好一会儿,邹晋楚才闷闷地说,莫逆带来的人中没有被感染的。 “这是个好消息啊。”好消息干嘛还这个样子,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呢。 “确实是个好消息,我……只是比较烦闷,这场仗看样子是要异常艰难了,都不能保证身边的你们是否会出事儿。” 莫挽青视线一寸寸地从邹晋楚身上扫过,这个意气风发的将军此刻正被罪蚁折腾的很是失落,他没有自信了,他在自卑,他在恐慌。 “我永远不会被感染,你们两个记得随身携带我的‘灵药’也会没事儿。” 第97章:暗流 难怪他方才说出那种话,怕是当时心里已有这种不安的情绪吧。他不知道如何让这个男人安心,对未知东西的恐惧很正常,他当初还被这玩意儿恶心地吃不下饭呢。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信任,尽量解决他的疑惑。 弱势的邹晋楚只会是一瞬间的,很快他便恢复成原样,说起对这次战役的规划来。 “按照我推测的,不出三日蛮夷还会再来。到时候你主要带一些人去对付红衣人吧,我就把拔了爪牙的蛮夷击退去。” 分工合作这个做法很好,可以很大程度发挥大家的优势,假如配合的好他们会大获全胜。 “都听你的……”他唯一担心的只有邹晋楚认出红衣人。 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头缓缓放下,只觉一阵轻松。邹晋楚后来又陆陆续续跟他说了两句闲话,闲事说着琐事,并驾漫步在黄昏下的感觉很是惬意。他不会什么文绉绉的句子,只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 然而时间永远不会为个人停滞,打马回去没多久的两位迎面撞上一个士兵,他急急地跟邹晋楚说了两句,邹晋楚就直接跟他走了。相较而言,还是只有莫挽青这个监军来的清闲,回去对着白纸不禁又画了幅画。 都说他画的难看,其实并不尽然。莫挽青的话谈不上多高超,却都非常写实,人长什么样子他画出来就是什么样子,偏差很少,也不会为了好看美化一个人。就是这样他画出来的东西才让人一目了然。 但就是今日的画面他却如何都画不出来,总觉得那瑰丽的落日该添进去的,偏他并不擅长画有颜色的东西,黑与白是他最常用的色彩。最终看后面的成品还是有些许遗憾,想着回到京师再加工加工。 将这张纸同以前画的也一起收好,不觉间已经画了厚厚一沓了,真是……跟日记一样,不觉间就画了这么多。 同这边的平静相比,他们的对立面正在进行激烈的变动。 上次行动失败后他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禁止任何人出入。不知道的以为他在闭关,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进入最虚弱的时期。 望着满地鲜红,俊美的男子恍惚见到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年,他含着花瓣苦地直皱眉,他拉着小脸背书,他扛着大刀砍人…… “挽青……” 近日身体内早已被驯服的东西开始骚动,那是遇到天敌的敌意。而完全继承了那东西的力量的他同样也会继承它的习性,比如对天敌的警惕。 彼时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来了。许久不见的人让他一度想要冲到他面前去,但是不行,现在的他早已面目全非,早已……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朋友。 自他被那东西侵入后,他就不再是从前的身份,也不能用从前的身份去接触他最想见到的人。其实对自己的状况他也并不完全清楚,只知道不能让身体的主权被夺走,所以他从未放弃抵抗那种侵袭,而最终的结果谈不上哪一方赢。 他成功将那东西压在脑海深处不能动弹,却不想它的力量和很多特性还是融入到他的骨血中去了。而那东西也在不知不觉中在他脑子里安了家,赶不走也逼不出来。 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甚至怎么向在意的人证明自己没被侵袭都难……费劲千辛万苦去看望那个少年,而他眼里的戒备和冰冷曾中伤过他,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回去,一心在这里培养自己的势力。 混到这个地步,拥有强大的兵团,还有……别人都畏惧的力量的他被蛮夷首领欣赏,也可以说是他们互相欣赏,一个愿意伸出橄榄枝,一个也愿意为之效力。因为他的独特性,他的效力可以说并不十分有约束力,他们更像是合作关系。 帮着外族攻打自己的国家,也许听着很是荒谬,但他却做了。本就已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还谈什么国家?他本就是凉薄之人,只会对特定的人有一定感情,对其他的东西都不会在意,那些家国大义于他更是不值一提的。 他不会内疚,强者为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还被人跟赶垃圾一样驱逐,他要有自己的立足之地,要……惧怕他的人从此一直趴在地上仰望他! 夜,已经很深了,鲜红衣服的绝世男子还枯坐的窗前。今晚不该如此平静的…… “嘭,你给我出来!”突然一声爆喝打破了宁静的夜晚,红衣男子露出一抹微笑,终于来了…… 木门无人触碰却自动缓慢打开来,里面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像是巨兽的大嘴,只等猎物进入口中,撕咬,吞下。 门口那个黑壮的男子,也就是方才愤怒叫门的人,他是塔纳族第一勇士艾法尔,同时也是大王麾下最得力的干将。性子刚烈的他最不喜欢装神弄鬼的东西,所以对大王身边这个如同鬼魅一般的男子他是半点好感都没,总认为他是会妖术的妖人。 往常他虽讨厌这个人却不会主动去招惹他,原因当然是大王不准他动这人,不过今日他是再也忍不住了。这妖人带领的那群东西居然咬伤了他的兵!谁都知道被这玩意儿咬伤的只能被同化成这种鬼东西,而红衣男子曾保证那些东西不会祸害到自家人,可是现在…… “故弄玄虚,当老子会怕!” 艾法尔抬脚就进入这个在炎炎夏日却冷风嗖嗖的屋子,里面非常空旷,偌大的屋子却不见啥摆件,甚至连一张床都看不见。仿佛这只是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不具备任何生活功能。 屋子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哪里都不见半个人影。清冷的风吹过,就连艾法尔这种胆子大的都觉得有种怪异的感觉从脚板底窜上来…… “少装神弄鬼!你给老子出来!” 却听一道幽幽的声音传来,“我这不是一直在吗?” 空幽,寂寥,这个声音并不像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而是像从各个方向一起传来,飘乎地没有一个定点…… 艾法尔突然猛地一转头,身后还是空荡荡一片,他惊魂普定地扭回去,却和一张惨白的脸正对上,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甚至可以嗅到他身上冒出的冷气! 心脏剧烈一缩,反射性地猛退几步,和他拉开一大截距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这时他突然想起大王叮嘱的,没事儿别一个人去见这人…… 心底已升起恐惧,却不愿让眼前这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看出来,他撑着不自主打颤的胳膊站起来,稳住声音说:“我是来……问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东西……咬伤我的,我的兵。” 这番话说出来已没有方才的气势,事实上要不是红衣男子歪着头等他说话,他都不敢说话,就怕眼前这人发狂咬自己一口。 此时的艾法尔对自己的武力值半点不自信,就算武力再高超的人也经不住着东西一口好吧。他还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他不想变成怪物! 鲜红色的衣服挂在这个瘦削男子的身上,像是挂在枯枝上的红纱,美是美,却让他更像鬼魅。只见月光下他的脸更加白,还隐约泛着青,他歪着头,略为苦恼的样子像是在思考。 很久很久以后,就在艾法尔以为他不可能回答自己,准备跑时,他说话了。 “没有,我没有叫人咬他。” 可谓是无辜的很,没有半点负罪感,更不愿意为此做出半点解释,就连这句话都像对他的恩赐。 艾法尔感觉非常憋屈,好像他仅剩的勇气在愤怒的激发下又回升了些,他硬气地说道:“有人亲眼见你的东西咬了他……” 那张白色的脸突然又凑到他眼前,缓缓裂开嘴露出里面尖利的獠牙,“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想亲眼看看我怎么咬人吗?” 后背寒毛全部立起来了,艾法尔再也扛不住了,他突然跳起来,不管不顾地朝门口冲去! 怪物会咬人!会吃人!他会真的咬自己! 看着他仓皇逃窜的身影,一身妖艳红色的男子无声地望着,狰狞的脸已恢复面无表情。这就是现在看到他的人类,能坚持在他面前不发抖的都是极少数,更别说会把他当人看的了。 也是,他现在本就不算是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么明亮美好的月光了,凉凉的夜风都会让他感觉到温暖。看着自己青白的手掌,上面早已没有了温度,就连胸口都很久没有跳动了。 你害怕他? 可是,我却最想见到他…… 莫挽青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梦里的场景就像真实发生在他面前一般。寂寥的绝美男子红衣似火却燃不起半点温度,他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思念,那种深入骨髓的哀伤刺痛了他。 那是你吗?邹晋源。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他已经记不清了,他记忆中的邹晋源还是白衣似雪的神仙公子,直到后来那个戴着面具的,僵硬的红衣似血的男子。白色和红色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片,同样那个人的脸也渐渐模糊起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还有部分保留的本性,我会救你的…… 第98章:战争 与老话说的不一样,噩梦并没有带来好的消息。 次日负责探查敌情的小兵告诉他们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蛮夷将士已在数里外集结,即将抵达半月关。 这意味着,又一波战争即将来临。同样这也会是莫挽青他们第一次面临这里的战场。 接到消息的邹晋楚就忙了起来,安排布置的事情必须在短时间内迅速完成,同样还得亲自检查有没有疏漏,比如箭筒里的箭支是否足够。 莫挽青也开始准备起来,特殊的“圣水”,还有自己的大刀。 命运这种东西真的很神奇,还记得从前他的记忆就被罪蚁所霸占,打败和赶走这种东西几乎和他的人生挂上等号。很久很久没有再见这玩意儿,今天陡然的重逢,内心只觉复杂。 他的生命轨迹像是一个大圈,转啊转的,最终还是回到原点。按理来说,他还未曾改变,就是不知道他的刀是否还能如以往一样锋利。 并不会给他们很多准备时间,乌压压的军队连客套都不会打,战鼓敲响,战争便也开始了。 莫挽青领着一队特殊的人,从邹晋楚特意开的小门悄悄出去了。全程没有人发出声音,他们就像无声的部队,不,应该说他们只是一把把武器。 其实,这里并不能看见所谓的标志性人物,红衣男子,却可以见到一小队隐匿的边角处的跟木偶一样的人。 那就是他们的目标。 真正直面这些怪物时,毕竟不是被专门训练过的人,很多都白了脸,他们想到被关在那个小院子里的人,渐渐变成没有人性的怪物,就有人产生退缩的念头。 莫挽青啥话也不多说,只一句:“想让你家人也变成这样的怪物吗?不想让更多的人变成这样就拿起你们手里的刀,记得砍他们的头哦。” 说着率先朝一个感染者攻去,利落地摘下他的头颅。过程是非常简单的,那个怪物甚至连反击都来不及,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这是杀敌,同样也是示范和鼓励。 他知道这群人并不完全相信“圣水”可以杀敌,被选中来专门对付感染者的人还以为自己是最倒霉的,抱着必死的心来到这里。却没有想过可以杀死这种怪物,带着荣耀回去。 莫挽青会示范给他们看,同时也让饮血首次品尝这玩意儿的血液。 刀身轻轻轰鸣,好像在回应他的凝视,谁谁武器没有灵? 那些亲眼见他切瓜似地干掉怪物的人果然受到鼓舞,一个个狠起来砍向长着獠牙的东西! 这才对嘛。 莫挽青没再说什么,让他们自己摸索去,自己则在圈子中不断搜寻,想要找到那个红色的身影,然而没有。他为何不来? 不,他应该来了,否则这些东西不会这么听话。 和人类一样,罪蚁也非常有组织性,它们只会听从王的指挥,没有王存在它们会变成只会咬人的怪物。而他们的王便是那个红衣人吧? 对红衣人,莫挽青其实一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邹晋源?别搞笑了,被侵染的人哪里还会留存以往的记忆?可以保留一部分残缺的都算奇迹了,叫他原来的名字他也未必会认的…… 带着些许黯然,他加入到战场中去。于他而言只是平常的砍怪物,这次依旧把别人吓的半死。有以前的经验,莫挽青对别人畏惧的眼光并不感冒,只是专心地砍。 很久没有接触过的东西因为深入骨髓并不觉得生疏,本能依旧可以在很多情况下救他的命。 让他颇为奇怪的是,这些感染者似乎并没有末世的那么难对付,往往不用几下就能砍死。而且好多身体腐烂程度比较高的也让他很奇怪。 感染者一般被感染时还是活着的,所以很少能见到这种肉腐烂的感染者。要他来说,这些东西与其说是感染者,其实更接近于被控制的尸体…… 说到尸体,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京城郊外的尸堆。这些玩意儿会不会出自那巨大是尸堆群呢? 呵呵,他真是太会想了,就算是蚁王也难以抵挡新鲜血肉的诱惑,谁会愿意放弃活着的人去折腾死人呢,虽然死人依旧可以变成感染者。 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到脑后,专心对付这些东西。他带来的人有一定的战斗力,可惜,经验还嫌不足,他已经瞥到几个被咬伤的人了。无奈地摇头,被咬伤就意味着被放弃,也将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 要在末世,他们会折身把这些被咬伤的一起清理掉。但在这里吧,他怀疑自己要是把屠刀架到这些人脖子上,那个耿直的青年大约又要跟他杠上了。 所以他还算温和地默认了他们的存在。反正回去还是得关起来…… 和这里“平静”的杀戮相比,那边属于人类的战场才叫真的惨烈。 蛮夷的人之所以敢一而再地攻击天朝,就是因为他们将士强悍的战斗力,往往一个体格一般的勇士可以以人挑五个天朝士兵。 这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天朝要想打10万蛮夷人就必须出至少五倍,也就是50万的军力。 极大的实力悬殊一度是武将们最头疼的点,好在蛮夷人虽然能打,但数量毕竟不多,一次能出五万人就算很不错了。 第一次战役,虽然有着良好的指挥,却还是比较吃力。尤其是那群京城带出来的兵,有的甚至是第一次上战场,当场吓尿的都有,让在城楼上指挥的邹晋楚看着直头疼。 但有什么办法呢,新兵蛋子就是得直接扔到战场上才能真正磨炼出来。就跟不会游泳的人把他一脚踹下去,说不定当时他就自己会了。至于不会,不能适应战场的人,那就只能被淘汰。 局面一度胶着在一起,邹晋楚反观莫挽青那边倒反而是打的最好的部分,其余的部分都或多或少留存有问题。 一点点纠正好了,可以掰回来的。 至于今天这场战斗,他估摸应该有七成胜算。没有那些奇怪东西的骚扰,这仗还是很好打的。 一直绵延到午后,迫于强烈的太阳导致的士兵脱水,蛮夷鸣金收兵了。 这意味着他们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长久抗战以来第一次获得的胜利让他们兴奋不已,尤其是莫挽青带的一队人居然首次消灭了如此多的怪物! 欢乐的气氛很能感染人,莫挽青也弯了弯嘴角。甩开刀身上的恶心液体,他独身返回休息。紧张的情绪只稍微放松了一点,还得防着他们晚上的进攻。 先将饮血擦拭干净些,再取出一套衣服打算换一下,刚才在里面一顿滚,身上沾了不少恶臭的东西,不拘小节的他也受不住这个味儿。 衣服换到一半他却突然跳起来去够刀子,那一刻他骤然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气息! 但还是晚了,冷冰冰的物体已贴在他背后,与之相反的是灼热的视线死死钉在他身上。 他僵硬地动也没动,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这是他…… 许久,他身后的人没有动静,他也没动。莫挽青只听到自己沙哑着嗓子说:“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他,事实上在莫挽青还未反应过来时他已进入黑甜乡。 缓缓抱起少年,顺手取走桌子上的大刀。鬼魅一般的男子轻飘飘地离开了这里,奇异的是,居然没有人发现莫挽青失踪,也没有人发现这个男子曾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己方营地。 待邹晋楚清点完战场情况回到府邸时天已擦黑,同样黑暗者的还有莫挽青的屋子。 心底聚起一丝不安,听说挽青回来就没再出来过…… “天黑了怎么也不开灯啊?” 没有人回应他,他担心地推开门,里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特意看了下屋内,没发现他的武器,心稍微放下一点,也许只是出去了。 但紧接着派去寻他的人都说没找到莫挽青时,他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亲自找遍所有他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未见到他,一种紧迫心脏的恐慌让他陷入焦躁的情绪中。 邹晋楚着急找人的消息传到纪澜风那里,他初时还未曾在意。那个剽悍的少年他认为没几个人能悄无声息地把他带走,他只以为是少年独自在什么地方待着而已。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真没有莫挽青的消息时他才警惕起来。急急忙忙地赶回去和邹晋楚商议,他怀疑挽青的失踪和蛮夷有关系。 邹晋楚和他想法不谋而合,但问题来了,到底是哪样的高手才将莫挽青都悄无声息地掳走了? “这不重要,现在是否要派人去那边探查下?”这还是邹晋楚的意思,有怀疑就去探查,更何况是关于莫挽青的事儿。 纪澜风却不十分赞同,他感觉其中应该还有阴谋。“将军不妨先等上一等,今晚过后那边若无异动再行探查吧。既是掳走便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再者莫小公子武艺高强不是一般人可以奈何的。” 他的建议合情合理,邹晋楚挑不出毛病,但他就是非常迫切地想追过去。 见他拧眉不语就知道他并未完全听从自己的建议,纪澜风紧接着说:“将军,大局为重啊。” 最终邹晋楚还是点了头,只一点,若是今晚没有任何异动他明日会亲自去蛮夷那边…… 第99章:偷袭 没想到的是,纪澜风所料竟然半点不差,凌晨那起子蛮夷果真采取了偷袭。 一阵带火的箭将他们都从睡梦中惊醒,没有任何预兆的,战争便已开始…… 半夜这场战斗他们打的很是辛苦,和下午就休息过的蛮夷人不同,他们等同于刚睡下没多久就被弄起来。精神明显不如他们,再加上莫挽青不在,没人压制感染者,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眼见己方败势显现,节节败退,他一拍长剑,二话不说要亲自下战场。理所当然地被纪澜风拦着,邹晋楚没有听他的劝,毅然下了场。 许是有将军一起战斗的鼓励,士气提升不少。转折来了,那些感染者似乎在渐渐失去气力,呆愣愣的立那儿,被他们趁机砍掉不少。紧接着他们开始往后退,很快就消失在战场上。 被大为鼓舞的将士一起合力再次将蛮夷逼退,宣告这次战争的结束。 大家都在欢欣雀跃着胜利时,只有邹晋楚望着远方沉思。他觉得,此事并不那么简单,依据他的经验,蛮夷并不那么容易对付。 他的忧虑并不足以让这群兴奋的人察觉到端倪,他们认为是邹晋楚的功劳,是他带兵如神,是他英勇杀敌换来的。至于莫挽青并未在这次战场上出现,有人疑惑,却没人想到他会失踪。 这也是纪澜风的意思,军心在此时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不能因为任何事动摇它。所以莫挽青失踪一事不能透露出去,宁愿说他病了也不能说这个重要人物被敌方掳走了。 营救方面他的意思还是不赞同邹晋楚亲自去,只几个问题就让邹晋楚无法轻易抛下这边。 “将军觉得蛮夷会善罢甘休吗?下一次攻击时间是什么?没有主帅的将士能有几成胜算?” 他不敢回答,也知道但凡他走了,这里靠纪澜风根本很难压制,他虽有爱国之心,领兵打仗的能力却是有限。不让邹晋楚亲自去救人既是为了不让他出事儿,也是为了保住半月关。 邹晋楚沉默地同意了他的建议,亲自选一些好手去救人,并将他们一直送到关口,叮嘱一句“保重”。不知是叫他们保重性命还是要他们保住莫挽青。 此时他牵肠挂肚的人正从昏迷中醒来,他是被外面的嘈杂声给吵醒的,似乎门口有人在谩骂什么。他没听清,只觉得脑门涨疼的厉害,捂着快要爆炸的太阳穴坐起来。 这时,他身侧突然多了一个人影。“醒了。” 似问句却更似肯定句,放佛只是想借这句话跟他打个招呼而已。莫挽青却因此彻底僵住,这个声音他并不陌生,但这个人他却是陌生的。 这种情况下再见面,他该说什么呢。不,也许他不该考虑说什么,而是考虑……怎么活下来。 被感染者抓起来,他可不觉得对方只是想跟他聊天,而是更愿意相信对方想把他当成储备粮食。即使这个感染者曾经是他的师长,是好朋友。 鲜红衣裳的男子慢慢转到他跟前,然后竟然蹲在地上,双眼和莫挽青对视。只一眼,莫挽青便失了神。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在微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美的像宝石。但在接触到他异于常人的青白脸色,刚竖立起来的防备瞬间崩溃。 “邹晋源……”没有一丝犹豫的,他突然唤出这个名字。但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像根本没听到,或者根本不上心。他只是执拗地看着莫挽青。 莫挽青痛苦地抹了把脸,让自己镇定点。“你,抓我来干嘛?”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要去触碰莫挽青的脸颊。莫挽青下意识脸一侧想避开,他的手僵住片刻,紧接着他说话了了。“别怕。” 听到这两个字,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再次崩溃。他知道自己现在跟个傻逼一样,还哭的那么蠢。但他就是憋不住了,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血,见到邹晋源变成这样他心里难受,尤其在他说出和以前别无二致的话来。 主动握住他犹自颤抖的手,任冰凉的手掌覆上的他的左脸。 “你还有意识!对不对?” 红衣男子并没有说话,他突然一把甩开莫挽青的手,然后转身就走。莫挽青哪肯让他走,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角,“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害怕那玩意儿早让他扔了,现在他只当对方是生了重病的朋友! 当他的手被那双冰凉的手指一个个掰开时,莫挽青的悲怆更甚了。他无法证明邹晋源还有意识,不,他连和他正常交流都做不到…… 情况可以说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 莫挽青被一条脚链限制在这个屋子里,脚链很长,但能走的范围只有这个屋子,距离大门有半米的距离,这明显是特意算好的。 不过,现在的他反而不想走了,他想彻底弄明白邹晋源是否还存在意识。而且,一个想法在他心里迅速成形,他想要救回邹晋源,想让他变成原来的模样! 守着这点子希冀,莫挽青开始了等待。然而直到天亮,他都没再见到那袭绯色的身影。 苦笑不已,现在的他都是阶下囚了,想见一个人也不可能由他做主。 早上送饭来的是一个木讷的老人家,莫挽青想借此机会跟他说话,希望通过他能找来邹晋源。但老人家根本不和他说一句话,像是个彻底的木头人,放下饭菜就径直走了。 无奈之下他开始站起身在屋子里走走,这个屋子大的不像话,但奇怪的是只有他这里有一张床,其他东西一概都没。这让他的身下的大床显得很是突兀,这时莫挽青突然想起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晚些时候,他苦等的人突然出现了。莫挽青对他的神出鬼没并不意外,被蚁王入侵的人实际上他们的研究成果很少,只知道莫挽青的血液对之还有影响,但没有那么大。至于更多的东西,他们确实不知道。 他们猜测蚁王入侵的途径应该跟普通罪蚁一样,但没有得到证实下有人提出,蚁王之所以为蚁王不可能就只是强大一点而已,肯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部分。 至于怎么个特殊法,莫挽青直到穿越都没见那些专家研究出来。 不过他比较肯定的是,自己想要复活邹晋源也就只能从自己的血液入手。至于怎么让人家长期喝下自己的血液嘛…… “邹晋源!不管你现在还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我都想这么叫你。” 男子红裳如故,看似没有变化,莫挽青却发现他衣服袖口的云纹变成一朵金线勾勒的兰花。说明他还会换洗衣物,也就是说他的猜测是对的! 被罪蚁入侵的人会失去很多人的本能,哪会知道清洁自身? 然而对方漠然的态度让他很挫败,也很忐忑,他是真的怕猜测只是猜测。 “你……可以以后都陪我吃饭吗?” 这个说法很幼稚,还带着小女生撒娇一般的感觉。却是莫挽青目前最可能争取到的机会。 男子不置可否,只还跟昨天一样看着他不说话。莫挽青一度以为他也是哑掉了,但显然不是,他只是不喜欢说话了吧? 和不愿意说话的人交流无疑是很困难的,但这是唤起他记忆的机会,莫挽青不愿意放弃。不管男子是否回应他,他都坚持跟他说很多往事。 红衣男子,应该说是邹晋源这次很有耐心地听他说了很久,不厌烦,也不转头就走。直到莫挽青意外触碰到他的胳膊,他就像被烫到一样突然站起来。 莫挽青见状连忙故技重施,一把拖住他的衣角。 “别走,我道歉还不行吗?我保证不再碰到你!” 他这才站住,转过身来面对莫挽青。不过似乎为了防止被他碰到,站的足有三步远,那架势是拒绝上前的。 莫挽青有了这个新发现也不急着逼他,只靠在床头继续有的没的跟他说话。 他没注意到是,男子冰蓝色的眼睛中化去很多冰霜,只可惜暖融只有短暂的一会儿。瞬间他又变回那个没有多少反应的木偶。 让莫挽青诧异的是,这次邹晋源居然没有离开,而是长久地立在那里。当他开始困倦时,邹晋源主动离开他的视线,似是要让他没有戒备地休息。 过了一会儿,难以抵抗睡意的莫挽青沉沉睡去,他的床头就再次出现了一个人影。 去而复返的邹晋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他着魔似地伸出手,不顾激烈的刺痛帮他理了理细碎的头发。 天敌果然是天敌么,连触碰都那么疼痛。但怎么办呢,循着自己的心就是想要看着他,想要碰到他,想要…… 知道自己无法一直将他留下就会无比贪婪地珍惜拥有他的时刻。 真想将你变成同类,可惜,这个世界上唯有你不可能变成我的同类,这是他们之间永远的鸿沟。 知道他想证实自己还保留本性,但证实了又如何,他不可能会恢复,莫挽青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他。 突然开始嫉妒那个可以站在他身边的男人,可以触碰到他,可以和他没有保留地谈心。 第100章:你要杀我 莫挽青这个觉最终还是没有睡成,醒来陡然见到几个人围在他床前,还以为见鬼了。仔细一看才反应过来是邹晋楚派来营救自己的。 面对那几个汉子急切的眼神,莫挽青很犹豫。他确实想回到邹晋楚那边,但他还有不得不留下的原因。 “抱歉,我暂时不想回去,帮我转告邹晋楚,我在这里还有点重要的事情要处理。还有,后来蛮夷有再进攻吗?” 那几个人不解地看着他,其中一个人回答说“有”。莫挽青随即问到伤亡情况,得到“伤亡惨重”这个答案更加忧心了。 突然想起一点,“你们有谁带水囊吗?”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走出一个人,取下腰间水囊递给莫挽青。他接过来把里面剩余的水倒掉,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手腕一划,让血液流进水囊里。 那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等到莫挽青装完血将塞子塞好还给那人。说:“把它交给将军,告诉他我一切安好,别挂念,也别再派人来救,办完事我会自己回去的。” 一段交待下来,那几个人还有些犹豫,将军叫他们来救人,哪想到人家根本就不肯跟着回去呢。他们若是空手回去,还带着一个奇怪的血囊,会不会被将军责怪啊。 “放心,你们按照我说的给他听,他不会为难你们。今天辛苦你们跑这趟了。” 最终他们还是被说服了,人都不肯跟他们走,强行带走只会将大家都暴露出来。 待他们离开后,莫挽青突然对着空气说:“求你件事儿,放他们走吧。”空荡荡的空气并没有任何回应,但莫挽青就是知道他还在,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虽不知道邹晋源会不会答应自己的请求,说一声却还是需要的。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第二天邹晋源居然真的来陪他吃饭了,不枉费他辛苦将自己的血偷偷撒了点在饭菜里。 每日给莫挽青的饭菜其实算得上很丰盛的,肉偏多,却也不会少了蔬菜,还会配有汤。有汤有水的菜显然会是莫挽青重点关注的对象,毕竟血液有颜色,放在其他地方容易被发现。 变故就是在突然之间发生的,当莫挽青殷勤地给他盛汤时,邹晋源突然暴露地掀了饭菜,碟子碗筷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刺耳的声音让莫挽青一时愣住。 而做出这事儿的邹晋源眼里亦盛满了愤怒,“你要杀我!” “不!我要救你!”莫挽青瞬间想到他生气的原因,可笑的他居然忘记他们既然怕自己的血又怎么会辨别不出来呢?面对邹晋源的质疑,他知道对方这么认为很正常。谁让他的血对他们而言就是毒药的存在呢。 不过既然他想做的事情已然暴露,他也不介意将目的摊开到邹晋源面前。他愿意一句句解释给他听,但他小看了邹晋源的怒火。 被心爱的人“下毒”是什么感觉?昨日的温情瞬间破灭。“我以为……你终究是不同的。”悲怆,惋惜,痛苦,这是邹晋源在控诉莫挽青的“无情”。 莫挽青不是琼瑶里女主,他不会哭着喊着说“我爱你”,他只是皱着眉头说:“你不要多想,我想救你,让你变成正常人……” “正常人!” “呃……”脖颈突然被人大力攥住,并缓缓收紧,窒息的感觉让他一阵阵发晕。而对他施暴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要救的朋友,邹晋源。 他想跟邹晋源说,自己不是要害他,但被扼紧的咽喉并不能发出声音,只有意义不明的“呵呵”声。 他真的要……死了么?濒死之际,莫挽青睁大双眼,无意识地望着邹晋源,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事实上他眼前一阵黑雾,根本看不清东西。 突然喉间的压迫松了,莫挽青就被抽离了骨头一样,软趴趴地滑落下来。重获生命的他此时并不是很好,剧烈的咳嗽和耳鸣让他浑浑噩噩的。 但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呢喃着一句“我没有杀你,我不想杀你,我要救你……”邹晋源并没有回应,他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莫挽青的视线范围。 呵呵,他居然会想,会想亲手杀了他,为何他不反抗?又为何要将对他而言是毒药的血加到饭菜里呢? 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而相距并不算遥远的半月关内,邹晋楚终于等来了他昨日派出的救援人马,当看到其中没有莫挽青的身影时,他喜悦的脸僵住了…… 问完话,邹晋楚就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莫挽青很安全,这一点很好,但是却不肯回来!有事儿办?他怎么不记得莫挽青跟那些蛮子有何交集呢? 同样让他无语的是那个血囊,该说莫挽青真是为他们着想吗。知道他们打仗辛苦,给他带来可以克制敌人的东西,但此刻邹晋楚并不想看到这些玩意儿,他只想见到他本人。 “下去吧。” 年轻的将军显得很是疲惫,他确实跟莫挽青料想的那样没再说什么,也没有生气,没有责罚他们。这次的任务,他们便在顺利到不可思议的情况下完成了。 邹晋楚支撑着脑袋看着那袋血,这时纪澜风听说了消息赶过来只见到邹晋楚一人,心下就有了计较。 “莫小公子他……可还安然无恙?” 邹晋楚点头,却不愿多说。只把血囊递给他,“这个你知道怎么处理。”上次弄的“圣水”并没有瞒着他,纪澜风对此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邹晋楚相对来说还是愿意相信他的。 纪澜风没有让他失望,接过血囊答应的好好的。看邹晋楚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忍不住说:“将军,恕我直言。既然莫小公子没事儿又不愿回来,作为一军统帅,你也该放宽心些,专心指挥军队。” 他还是说的句句在理,其实这断时间看来,纪澜风其实非常理智,他总能在关键时候拉住他,不让他头脑发昏。 正如纪澜风所言,他确实是没有很多时间担心一个人。战事更加紧锣密鼓起来,有了“圣水”相助,他们也轻松许多。好像就算没有莫挽青他们一样可以取胜。 胜利是现在时常有的,但不代表就全是好的。伤亡依旧有,被困在院子里的感染者依旧很疯狂地要跑出来。况且连绵的战斗让这个昔日繁华的地方满目疮痍,很多人生病了无法就医,小的病拖着拖着也会死人。 这注定会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邹晋楚取出自己特意带来的伤药,伤药都是特意买的上好的,效果确实很显著,但量有限,等于杯水车薪。 愁云在关中久聚不散,邹晋楚想尽办法安置伤员,但还是难以挽救很多生命,他会在大军面前向他们道歉,说一句“辛苦了”。毕竟,士气这种东西也是需要经营的。 谁都知道这断时间苦啊,而且还是暗无天日的苦。除非什么时候蛮夷滚回老巢,否则他们就得继续待在战火中苟延残喘。 将士们很累,邹晋楚只会更累。晚间回到府邸果然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身影,那是莫逆。 他跪在自己屋前,恳求他让自己去就莫挽青,却总是被他拒绝。少年不会说话,倔强起来和莫挽青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邹晋楚长长地叹息一声,“别跪了,他不想让我们救,你去了也没用。” 这话他说了无数遍,但是少年根本不愿意相信。也不是说他不相信邹晋楚,而是他想亲耳听莫挽青这么说他才安心。他怕的是莫挽青是被胁迫着说出这些话,说白了还是怕他遇到危险。 莫逆不会用话来表达自己对莫挽青的担忧,他就拿那双眼睛盯着邹晋楚。执着的样子像是说他不同意自己就不起来。 无奈之下,邹晋楚半蹲在他面前跟他将道理。 “我只会比你更加担心他,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说不准我们去就不能去,就算去了他也不会跟你回来。我知道你想去看他,看到了又如何?他人好好的,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有何区别?等他回来吧,我相信他有自己的苦衷。” 莫逆眼里的希望渐渐暗淡下去,邹晋楚心里同样不好受,“大局”这两个字就像两座大山,狠狠压在他身上,越过线的事就是不能做…… “不要让他担心。” 最后这一句话才是真正让莫逆放弃执着的原因。毕竟这小子其实最大的心愿就是不让莫挽青担忧,假如可以他更想保护好莫挽青吧。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说来年纪比莫挽青还要大一岁,处处受到挽青的照顾,被挽青从泥潭中拉出来,到拥有如今正正经经的身份。可以说,他的一切是莫挽青给的,他视莫挽青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无不可。 最终被劝走的莫逆渐渐远去,邹晋楚抚着一个普通到略显粗糙的水囊袋。 “一定要安全归来……”他不知道莫挽青究竟瞒着自己什么,此事的蹊跷他不是没怀疑过,但总归对少年的过往并不清楚,有心猜测也无法猜到。其实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想好好了解下莫挽青的过往,不想再如此被动的等待…… 第101章:爆裂的感情 空旷的屋内,纤秀的美少年被困于其中,细长的铁链从他裸露的脚踝延伸到黑暗之中。 长长地叹息一声,暗无天日的鬼地方让他失去时间概念,不知今夕是何时。唯一可以作为计时器一般的红衣美男已好几日不曾出现了…… 莫挽青知道自己彻底惹怒他了,当然这个所谓惹怒的过程很是乌龙。来自误会的愤怒很难解释清楚吧?他已经很多次托那个送饭的给他带话了,不过依旧没有回应。 对这个过于静谧的空间开始厌倦,他开始感觉到累,放弃的想法在他脑子里转了又转还是没能狠下心离开。 好吧……其实,现在的他也没办法离开,铁链子几乎是完全按照他的力量配的,让他用尽全力都扯不开。至少说明困他的人很了解他,知道他的极限在哪里。 哎,邹晋源啊,你让我好纠结。 也许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红衣似火的男子就这么突兀地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不过看起来他并不十分好。 汗湿的额间沾着几缕乌发,脸更加苍白了些,看不出半点血色的面上一双眼睛却黑的出奇。只不过这双好看的眼睛是空茫的,飘乎四散开来的视线在触及到莫挽青时陡然定住。然后便是让人心惊的凝视,眨都不眨的凝视。 他开口了,“你,恨我吗?” 莫挽青从床上跳下来,走到他面前说:“当然……不恨。只要你还有半分本性你就依旧是我认识的邹晋源。” 他抬手轻抚唇边,竟然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不用试探了,我已不再是原来那个我。”同时漆黑的双眸开始凝聚起慑人的冰蓝! 莫挽青察觉到不妥,悄声退开几步,“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还可以回头。” 此时的邹晋源看起来很奇怪,不仅破天荒地说了很多,还对他露出了丰富的表情。 莫挽青是知道的,被侵染的人很少能自主地控制身体,能跟邹晋源一样拥有一部分意识和部分身体主导权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又怎么会奢求他完全跟正常人一样拥有丰富的表情呢? 所以,当今天邹晋源反常地跟他聊了这么多他不觉欣喜,只觉异常。 “你是不是有所不适?”不管邹晋源为何会有这种变化,他首先担心的还是他会不会有事。任何一点变化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可能是致命的改变。 邹晋源却不再说话。他微微扬起下巴,闭上眼睛,表情安详的很。记忆突然活了过来,很多他不曾放在心中的小细节都纷纷呈现出来,而其中最为精彩,最为深刻的居然是他和莫挽青在院子里的事儿…… 假如一切可以重来该有多好。 “邹晋源?邹……”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22节 “还记得那首曲子吗?”一支温润的玉质笛子横到莫挽青面前,玉白的光泽让他恍然忆起当年君子如玉的美男子。 喉头放佛被什么堵住了,不由自主地接过笛子,苦涩笑道:“怎么会忘记?” 悠扬的笛声从莫挽青唇间吐露出来,还是熟悉的调子,换了个人吹却依旧让人落泪,只不过落泪的人成了当初创作这个曲子的人。 透明的泪水从他冰冷的脸颊上滑下,似乎让他感受到久违的温度。 莫挽青心里堵的慌,突然停了下来,他愣愣地看着眼前似乎有些陌生的男子,记忆中那个白衣如雪的邹晋源和眼前的人开始重合。他丢下笛子,啥也不顾地扑过去拥住他,“邹晋源,回来吧。” 他知道自己又犯矫情病了,流眼泪很丑也很没面子,可是他忍不住。他无法冷硬地看着昔日好友渐渐步入深渊,无法看日日活在痛苦中。不管邹晋源是否承认,他就是可以从他身上感受到那种让人窒息的悲伤。 让什么鬼扯的罪蚁都去死吧!不管用什么办法,他都想换回他的白衣公子! 鲜红的衣袖迟疑着搭到莫挽青的肩膀上,然后,转握为推,强行将他们拉开距离来。 “回去?如何回去?”他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同样展现的还有他鲜少示于人前的獠牙。有这些东西,谁能相信他可以回到原点?他的白衣早就被染红了! 莫挽青微愣,随即很快想起他不爱说话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牙齿吧。 “没关系的,我相信你可以恢复,变成和原来一样。邹晋源,你信我一次,连续服用我的血,真的可以让你恢复!” 还是以前一样傻,就算他真的可以恢复也不会借着你的血。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是另一种以命换命。更何况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要比其他感染者要复杂的多,和自己的脑子融为一体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被轻易驱除? 不要他来冒这个险,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变回原来,他走的本就是一场不归路。心渐渐沉了下去,便也觉得再这么困着莫挽青似乎并无意义…… “而且……邹晋楚也一直未曾放弃找你,我都不敢跟他提你现在的状况……” 邹晋楚啊……那个永远占用你心神的人?他好像突然……变了主意。 “我和他之间你会选谁?” “啊?” 什么情况?莫挽青完全懵逼,劝说行动刚才还很是顺利,怎么突然转到一个很奇怪的话题? “假如必须选一个呢?” 莫挽青失笑,嫉妒式的选择题还带有诡异的幼稚感,放在以前他压根儿不相信会是邹晋源说出口的话。“别闹了,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哪有选谁这个说法……” “不一样的,挽青,感觉不会骗你自己。”他慢慢接近这个他最想触碰的人,不顾爆裂的疼痛抚上他的侧脸,看似爱怜的动作却有着刑罚般的苦痛。 “你知道我爱你,那么,你呢?” 莫挽青整个僵住,暧昧亲昵的记忆其实一直都在,只不过他总是将之藏在深处,并一次次告诉自己,他们是朋友,是师长,是…… “逃避并不是个好习惯!” 莫挽青一个愣神,刚要说什么就感觉颈后一阵剧烈疼痛,毫无抵抗力地陷入昏迷中。 妖冶的红衣男子一手搂住他下滑的身体,一只青白的指尖带着一丝血红,他轻轻点在自己唇间,让那惨白的唇带上一点艳色。任由剧烈的激痛从喉间泄下,似乎找到了一丝活着的感觉。 望着昏睡中的莫挽青,他轻笑。你是我的毒,同样,我也是你的剧毒。 既然你想要一个清白的邹晋源,那么我便给你,但你也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本就暗无天日的屋内,诡异的一张大床,上面挂着鲜红鲜红地宛若新婚的纱帐,层层叠叠地将床内俨然隔成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绮丽无比的梦境。 莫挽青恍然以为自己正在一叶扁舟上,平静的湖水泛着美丽的幽蓝,就像某个人的眼睛。很美丽,但却带着未知的危险。 突然蓝色的湖面开始旋转,直至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漩涡中心隐约有着黑影,带着可怕的力量。明明理智知道有危险,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靠近漩涡…… 这时,他脚下的小舟突然不见了!整个人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落到漩涡中去! 救命! 没有人会救他,只有无尽的冰蓝,还有无尽的寒冷。 好冷……屋漏偏逢连夜雨,拼命抵抗寒冷的莫挽青突然感受到一处处剧烈的疼痛,像是被湖水压迫的,更像是被未知的黑点噬咬的。 那是什么东西! 赤手空拳的莫挽青并不想被无缘无故地咬死,他死命挥动双手,试图赶开这玩意儿,但没用。越来越多的黑点将他淹没,他甚至看不见除了黑色以外的颜色,好像每一块肉都被咬下,他有种自己会被啃成骷髅架子的感觉。 疼! 更为恐怖的是,他感觉到有的黑点开始侵入到他体内,好像要连着他的内脏一起吞掉! 不! 我不要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吃掉! 陡然一阵冰凉从小腹处升起,那股气至寒却带着摧枯拉朽一般的气势让那些黑点畏惧,他感觉到疼痛居然在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舒爽的冰凉…… 当他的意识回笼时天已大亮。 等等!他怎么会知道天亮了? 猛地睁开双眼,见到的居然是一片苍翠的树林! 莫挽青无比相信自己没有记忆混乱,他绝对不是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来到这里的。拍着额头试图坐起时却突然发现自己浑身疼的厉害,真的像被梦里的东西噬咬过一样。 不信邪地扯开衣领一看顿时愣住……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子,相反,胸口上的痕迹他很清楚是来自什么。 苦笑,没想到邹晋源最后居然会这么做。哎,不过他也不会跟妇女一样发生这种事儿就要死要活,只不过他更想知道的是邹晋源为何会这么做? 突然间,一颗冰蓝色的珠子从他身上滚落,他拾起来一眼……心像被重锤狠狠敲击了一下! 几乎在看到这个珠子的同时他就想到一个人,邹晋源! 莫挽青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这颗冰蓝色的珠子只让他猜到一种可能。 邹晋源不会无缘无故地冲动一次,亦不会陡然将他抛到荒郊野岭,除非……他已不能再待在自己身边。 第102章:归去来兮 莫挽青从未想过被感染的人和自己有过亲密关系会有什么后果,当然也不会有人去设想这种情况。因为这在以往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剩下躯壳的人不会有思想也不会有情感,而且因为生来敌对,罪蚁最不喜欢的就是莫挽青身上的味道,更别说亲密接触了。 没有可以参考的案例,他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只是不安是自从那个蓝色珠子出现就有的。 为何,你要这么做? 莫挽青突然爬起来,蹒跚着走着。邹晋源既然把他放在这里就说明这附近多半是可以和邹晋楚他们联系上的。那个细心的男人安排事情从不会遗漏半分,大约他唯一遗漏的就是被罪蚁缠上这事儿吧…… 他会去寻求真相,他想找到邹晋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对,假如他真的有意外,那些被他操控的感染者肯定也会有变化! 脑子里浑浑噩噩一片,莫挽青有点不明白他究竟要干嘛,就是机械地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模糊的视线中终于出现了半月关的一角,攥紧手里的珠子,他费力地拍着城门…… 我回来了。 邹晋楚听到属下来报时直接将一个杯子摔了出去,他却管不了碎裂的杯子,急匆匆奔向门外。 外面有人正议论纷纷,“身染重病”的莫小公子突然出现在门外?身上看不出什么伤口却好像收了重伤的样子? 至于他们想要的解释在邹晋楚来了后依旧是没有的,因为邹大将军直接将人给抱走了……嗯,抱走了…… 诡异的场景让很多人不敢多说,这位看似温和的将军手腕可不是温和的,再怎么温柔的利剑,那也是利剑啊! 莫挽青的回来让关心他的人很惊喜,也很忧虑。 他一回来就开始高烧不退,邹晋楚不知道原因,只能赶紧请来唯一的老大夫。可怜的老大夫被催的再厉害也难快起来,他颤巍巍地把了好久,让所有人都出去后方对将军说:“还是借一步说话吧。”隐秘点的东西总不方便在大家面前说出来。 “将军,小公子这个……房事还是克制些吧。这是老身自制的药膏,许久没用过了,或许还有作用。” “啊?”邹晋楚怀疑自己听错了,但“房事”两个字他自认没有听错。怎么回事! 不等他追问,那个老大夫就自顾自说:“另外,小公子郁结于心,导致气血不畅,还需要些疏通经血的汤药。哎,可惜药材有限,老身只能尽力给他凑几剂出来,再多的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啊。” 照莫挽青的状况,用珍贵药材养一段时间自然可以转好。但是兵荒马乱的时期上哪去找珍贵药材啊,这里更多的还是伤药。 像他这种外伤所致的伤寒加上难以疏导的抑郁,能不能好过来是真的没把握。要是一不小心丢了命也正常…… 老大夫的话也正提醒了他,不管现在莫挽青的状况如何,眼下先让他身子好起来才是最紧要的。只要人还在,万事就有的说。 但心里的失落却难以掩饰,一切安排妥当后将人交给莫逆看着,他自己却独自骑着马说去郊外散心。莫逆虽奇怪他的做法却不曾多问每个人都应当有自己的秘密吧。 却说莫挽青的状况却算不上好,到夜间就急转直下,整个人烧到嘴唇都干裂,把莫逆吓的拖来老大夫陪着一起守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他好歹退了点,人却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期间,莫逆衣不解带地照顾在他身边,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太过乖巧地听了邹晋楚说的话,没有去找他,换来这般结果实在心痛。 至于邹晋楚,他突然开始忙碌,总埋在一堆公文中,似乎总抽不出时间来看莫挽青。对此莫逆并不多说,只觉人心果真是变化最快的东西。 与之相比最为让人揪心的还是药材短缺的事儿,莫挽青病情久不见好转,药材量也不多,老大夫将伤寒药给他用掉五六成就再也不肯用了,“不能只顾着他一人,其他人若是病了好歹留些保命药。” 为此,莫逆曾跪在他跟前求他,可都不行,老大夫是铁了心不肯。只一句话打发他,“小子啊你也别太心焦,该留住的命自然不会走,留不住的仙丹也不行。小公子的情况也就只能用珍贵药材养着,至于能不能好转还是难说。有心的话多陪陪他吧。” 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半放弃莫挽青了,莫逆如何肯答应?他扭头去求邹晋楚,然让他心寒的是,邹晋楚明知莫挽青病情危急却只是让他听从老大夫的话,还让他不要胡闹。 好吧,胡闹是吧?莫逆万般无奈下自己问了老大夫药材的长相,背起背篓亲自去山上找药材。 不过山上药材若是那么好找,老大夫能不让人去采? 山里确实有很多药材,同样上面也有很多凶兽,就是再熟练的老手都难保证从上面活着下来。老大夫知道这情况不是没劝过,可惜没用,这小子死倔,非要去。 哎,将军都没说啥,他还能说什么呢?眼看着大好小伙子要去那凶险的地方,老大夫也是叹息居多,但愿他能活着回来吧。 当晚莫逆果然没有回来,晚上的山只会更加危险。他又是个不会说话的,呼救都不可能。觉得不对的老大夫也有向邹将军反应,但将军只有一句话。“他自己要去的,谁也不准去找他!” 他都发号施令了谁还敢冒险去找莫逆啊?总之一晚上过去,担心他的人时不时去山脚那边转悠一圈,转着转着还真让他们等到了! 莫逆被找到时身上带着不轻的伤,他自己却无所谓,不让人帮他包扎,第一句话就是问莫挽青的情况,第二句是说他找到了百年人参。没有第三句话就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谁也不知道他在山上遇见啥,总归不会是好的…… 老大夫对这个耿直可爱的小伙子还是比较厚道的,大方地给他用了上好的伤药并给出结论。“看着凶险,实则没大事儿,今晚就能醒来。” 可以说他的预料是非常精准的,莫逆当晚确实醒来了。不过照顾他的人刚掀开帐篷一看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他是去看莫挽青的。 这个谁都能猜到,莫小公子病后最关心他的当属莫逆不可。 或许也是上天垂帘吧,最近战事难得平静非常,更有消息来说蛮夷那边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乱成一团。得到消息的邹晋楚和众将士商议一晚后决定主动出击,天将亮就带着军队出了关口…… 与此同时,莫挽青也幽幽醒来。 因为担心莫挽青的状况,莫逆这次并未参与到军队中去,他是想建功立业,但建功立业也要有想要守护的人在才好啊。所以他没有去,理所当然地被将军斥责了一顿,可他不在乎,甚至想反唇相讥,质问他为何突然对莫挽青不管不顾。当然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们之间难以说明的气氛只有他们三人清楚,其中一个还在长久的昏迷中,便只剩下邹晋楚和莫逆之间的了。 莫逆这小子也不会说话,就性子执拗,一心向着莫挽青,不管邹晋楚态度如何转变,不管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他只是想守在他身边。 而他的守候终于换来了结果,莫挽青醒来了。 但状况却让他更为忧心。 因为,莫挽青的精神太好,完全不像一个久卧床榻的人,只脸色还是苍白的厉害。 他听过有种说法叫,回光返照。听说濒死的人会在某一时间精神突然变好,但那不是真的转好,而是他们在燃烧自己最后的精气。很显然燃烧过后就只会是一个结果。 想到这个可能他心就狂跳的厉害,连忙叫人去请老大夫,自己则坐到挽青身边。 “我……这是回来了吗?”莫逆点头,关切地看着他,生怕他突然倒下。 莫挽青笑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我感觉今天精神好多了。对了,邹晋楚呢?他怎么不在?难道又被琐事缠住了?” 莫逆静默地轻扶住他的肩膀,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他实在不想提及这个让他讨厌起来的偶像。 “怎么了?”莫挽青却不知道这下子为何神色如此怪异,他伸手摸了把额头,感觉发烧让他整个人都非常酸软,提不起劲儿。 “我有点头晕,也想见见他,你帮我叫他好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见到邹晋楚,好像还有东西没有交待,又好像只是纯粹想见一个人而已。 莫逆扶着他的手渐渐收紧,这时老大夫来了。 他一看眼前的情景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连脉也没把,只对莫逆说:“哎,到了这个境地,好好陪着他吧。” 生老病死都是人力无法对抗的。 莫逆却是不肯接受,非要老大夫把脉,还比划着表示需要什么药他可以去取。拗不过他的老大夫只能上前探了一把。果然是,“油尽灯枯啊,小伙子,好生陪他聊聊吧,问他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吧。”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莫挽青此时并不十分清醒,他脑子一会儿清楚些,一会儿糊涂些,自己都摸不准。 只一句话,“我想见他,你帮我叫他。” 第103章:盼君归 其实他知道什么叫油尽灯枯,知道那是在说自己,说他快要死了。 但他不觉得难受,也不觉悲哀,只是心里还有事儿挂着总是难受的厉害。 人终究是要死的,轮到他头上也不应觉得不公平。在生死间穿梭的久了其实也累,他早就设想过自己会以什么方式结束这条命,当然最多的猜测还是被感染者弄死。 结果和他猜测的有所差距,但还在接受的范围内。 “男子汉,不要哭。生死由天,我这条命早就是从鬼门关捡来两次的,这次抗不过去也在情理之中,该还的终究要还而已。” 是的,他穿越那次,要是不会所谓的穿越大约他早就死透了吧。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他收割别人性命时从未手软,看着一条条命从自己手中流失,虽没有枉杀,但终究是那啥“杀孽”吧。 取别人的命取多了换来自己短命的结果并不该怨,所以他很平静。 也许,当他死后他会回到自己的时代也不一定呢…… 莫逆这孩子还是那么听他的话,叫他不哭立马就擦干眼泪,只睁大眼睛瞪着他,一眨都不带眨的。 “呵呵,我又不会突然消失,你瞪我干嘛?小逆,我想喝粥,你去给我弄一碗好不好?” 他昏迷这么久其实早该饿了,但因为发烧的原因并没有多少胃口。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支开他,好问老大夫几句话。他是看出来了,莫逆对邹晋楚的消息闭口不言,不,他是连个动作都不愿意做,反正就是不想“聊”到邹晋楚。 莫挽青当然很奇怪,不过没事儿,他可以向其他人打听。 只见他扬起一抹“亲切”的笑,“老大夫,敢问……” 后来莫逆回来时,那个老大夫正从里面出来,陡然见到他还颇为心虚地道了声好,便脚下生风跑地没影儿。 他心下一紧,就怕老大夫跟莫挽青说啥不该说的话刺激到他。结果掀开帘子一看,挽青正好整以暇地拿着一本话本在看,唇边尤带着浅笑。 其实他病着的时候依旧很美,却是不健康的憔悴美,比之他之前剽悍的样子是多了好几分温尔,但他宁愿不要这几分温和,宁愿要莫挽青还是扛着他那把大刀凶悍地砍人。 “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啊,粥拿来了,给我自己喝吧。” 莫逆有些犹豫要不要给他,他认为莫挽青现在不该有力气拿得动碗。但莫挽青坚持的厉害,他也只能依言照办,只眼睛是半点不愿意离他身,防着一出意外就得救场。 但让他诧异的是莫挽青居然拿的很稳,没有洒出来,一勺接着一勺地喝着,碗勺碰撞的声音很有清脆也很有规律。 他一时有点迷,好像莫挽青根本没有生病,他只是……睡了个懒觉起来任性地要在床上喝粥而已。 一碗粥莫挽青喝不快不慢,却喝的干干净净,当莫逆问他是否还要时他拒绝了。“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他要是回来记得叫我。” 莫逆低着头收拾东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等他再回到这里却发现莫挽青并没有睡觉,而是在被子里摸索着像是在找东西。见到莫逆回来跟见到救星一样说:“你来的正好!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抓在手里的蓝珠子?” 莫逆微愣,大约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找一个珠子吧。那个漂亮的珠子是被莫挽青紧紧抓在手心里的,后来为了给他治病才将之取出来的。还就是让莫逆给收的。 从怀里拿出那个蓝蓝的珠子递给他,对方如获至宝地捧在手心。“还好没有连你一起丢掉!” 找回了珠子,莫挽青放下一桩心事,便赶着莫逆去休息。“看你黑眼圈重的,再不休息你会比我先倒下……嗯,放心,你醒来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的。” 莫逆当然是不肯的,但耐不住莫挽青积威已久,同样也是不想违逆病人的意志,还是乖乖去休息了。却不敢离的太远,在莫挽青一旁的小塌上眯着。 一旁闭着眼睛的莫挽青突然睁开来,借着微光打量半晌手里的珠子,然后将之攥紧,闭上眼睛,这才是真的睡了。 他这一睡便是十二个时辰,直到次日同样时间才慢吞吞地醒来,而他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必然是莫逆憔悴的脸庞。 “叫你休息,你怎么又跑来看着我了?”莫挽青并不知道自己睡了那么久,他以为自己刚躺下不多久而已。就是这次感觉身体沉重多了,已经无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爬起来,还是靠莫逆的帮助才能换半靠在床沿上。 莫逆永远无法说出关怀的话,他只会拿着忧虑的眼神看着莫挽青。这个对他恩同再造的人生命在缓缓流失,一步步走向消亡,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我肯定是睡多了,骨头架子都要散掉。等我好一点一定要好好伸展筋骨。” 他看起来非常乐观,常会不经意地说“等我好了……”虽然他的情况依旧在每况愈下,但莫逆就是会觉得安心许多。 自己都成这副德行了,没必要成天拉着脸说悲伤,让莫逆陪着自己体会死亡的痛苦,真的犯不着,他想最后的时间可以安稳点,平静点渡过,当然如果可以见一面邹晋楚就好了。 “他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莫逆还是沉默,这一次,他有种把那个人拖过来,让他在莫挽青面前好好认错,让他……陪他最后一啊段时光。 “哎,没啥,好久没见他我就顺口一问。” 然而顺口又怎会一直顺口? 莫逆不能说话,心底却另有一番计较。 计划是赶不上变化的,不等他做出决定,莫挽青又开始昏睡,而且时间不止是十二个时辰,整整两个晚上加一个白天他都没有丝毫动静。 莫逆开始慌了,他不想再犹豫了!将莫挽青交给可以信任的兄弟代为照顾,自己写好一封信,小心地折好放在怀里,骑着黑马就奔出关外。 关外,战争正胶着。 和邹晋楚预料的艰难不一样,他们并没有遇到感染者这种最大的阻力,而且剩下的蛮夷部队似乎军心不齐,屡屡败退。看到希望的天朝士兵不用他鼓舞就英勇进攻过去,誓死要将这些侵入他们国家的蛮夷都赶出去! 但能迅猛侵入天朝的蛮夷也并不是一打就跑的孬种,他们回过神来的战斗力依旧让人心惊,尤其是那些被称为勇士的蛮夷,抡起巨大的铁锤一下子就甩开一圈天朝士兵。其凶悍程度堪比当年的莫挽青,不免让人心生惧意。 战场上就不能出现这种让人心生惧意的,对邹晋楚这边的打击比较大。邹晋楚二话不说,就提剑跟此人对战起来,周围的人自觉给他们让开一个圈子,好让他们彻底施展开来。 这大汉确实有两把刷子,好几次他都差点着了对方的道。不过凶险确也能更多地激发出他的战意,一场酣畅淋漓的打斗就此展开。 却不见,不远处一支箭悄悄对准战斗中的邹晋楚,这个距离加上正处于战斗中,他根本难以察觉! 危急关头,一杆长枪陡然势如破竹地连着那个持弓箭的人一起挑下战马。紧接着逆光的长枪狠狠往下一刺,让那个卑鄙偷袭的人死透。 放佛察觉到多出来的熟人,邹晋楚顿了一下,随即徒手握住铁链一拽,猝不及防的大汉被他猛地拽了过去,等待他的将会是屠刀…… 解决掉手中这个,邹晋楚这方的军心大涨,很快胶着的形势被打破,蛮夷不得不且战且退,最终鸣金收兵,败退而走。 战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邹晋楚将清理战场的任务分派完毕后就随莫逆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这小子特意跑过来可不会仅仅为了帮他一把。 果不其然,莫逆复杂地望了望他,随即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他。邹晋楚略为诧异地看着信封上的署名,居然是莫逆自己。展开来一看,脸色逐渐沉了下去,“当真?” 莫逆似是不想跟他多废话,指着纸张就一个意思,你去还是不去? 邹晋楚当然会去,而是会快马加鞭地去! 蛮夷败势尽显,这里已不需要他过多操心,几个将士完全可以将这里支撑住,邹晋楚将最后的安排和几个信得过的将领交待完就骑上快马随莫逆往关内赶去。 此时已经是莫挽青昏迷的第三日了,极尽苍白的脸像是下一秒就会破碎,他已经虚弱至此,不知何时就会逝去。 脑子昏昏沉沉已经很久了,莫挽青只觉得自己好空,好多记忆纷沓而来,又交杂在一起,让他辨不分明,同时还有一个模糊的白影在他面前晃荡,下意识认为是邹晋源。 他却没有力气呼唤对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远去。 这时,昏暗的布帘被人大力掀开,外面的光亮有一瞬间被里面久病的人窥见,刺眼的厉害…… 他费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来人,眼前却是一片模糊。眼皮子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样,连睁开都非常费力,他不想睡的,他一点都不困,可是撑不住呢。 模糊中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极压抑的,哽咽的哭声。 第104章:弥留 “别哭,我还没死。” 这是莫挽青说的第一句话,一如既往的硬气,就算在弥留之际他也不愿让人看扁了。 可怜的莫逆被他的一句话给噎住,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是不改这脾气。他们是师徒也是同行者,看着他一路走过来的喜怒哀乐。不管莫挽青如何轻易地看待自己的死亡,他都难以接受,他就这么突兀地离世。 “莫逆,你出去下,我有些话想跟他说。”视线突然清楚许多,就是太阳穴还是胀痛的厉害,他现在听不得大的声音,会头疼。好不容易盼来的人却没有那份急切了,看到他就已然满足。 莫逆踌躇,不太乐意出去,他怕这会是莫挽青最后一面。但他疲惫至极的样子让他不忍拒绝这个要求。不过人是出去了,耳朵却还对着里面,打算一有动静就冲进去。 莫挽青挣扎着坐起来,动作到一半一双大手扶住他,像以前一样拿出个枕头垫在他背后。安顿好的莫挽青却有些愣愣地望着邹晋楚,好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 许久,他轻飘飘地说:“我知道你为何不来看我,是因为那些痕迹吧。”他停顿一下,不等邹晋楚答复,缓缓低下头,看着被褥上的花纹发愣,答案显而易见,有没有回复并不重要。他和邹晋楚就是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挑明。 邹晋楚沉默许久,和挽青来往已久,他的脾气还不清楚就枉为挚友了。只是被当面挑明的感情让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毕竟他一直以莫挽青的兄长自居。千言万语到了喉间也只剩下艰难的一句“你别多想。” 这个战场上的铁汉此时已泪盈眼眶,此时的后悔已来不及,因为他微小的芥蒂让他失去陪伴他最后时光的机会。他甚至猜测是否就是因为他的逃避导致莫挽青如今的结局,内疚和后悔正噬咬他的心。 此刻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让挽青留下,假如他可以留下他便再也不会去芥蒂那些隐瞒和未知。 “我要你回来是想跟你坦白两件事,一件是关于我自己,一件是关于邹晋源。” 邹晋楚陡然抬头看向他,却再次被他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给刺痛。 “先说邹晋源吧……我其实早就掌握他一部分的行踪,但……一直没有告诉你。”他缓了缓,有些气力不济地靠在床栏上。 “他……就是那个红衣人,不过……”莫挽青费力地抬起右手,手心里卧着一颗冰蓝色的珠子,他眼神凄迷盯着珠子。 “他已经走了,变成了……这个珠子。” 邹晋楚大惊,这实在太出乎他预料。要不是这番话是莫挽青亲口告诉他,他根本不可能相信自己的弟弟居然被侵染,还成了感染者的领袖! “不可能!晋源怎么会……” “你从不曾迎面撞见过他,我却见过。你不是最疑惑我为何要留在那里不回来吗?那是因为他在那里!咳咳咳。”过于急切的话语让他一时喘不过来,嗓子难受的厉害。剧烈的咳嗽消耗掉他大部分体力,同时也让他接下来的话不得不停住。 邹晋楚痛苦万分地捂住额头,温热的眼泪终是没能止住。一切疑惑在这时全部解开,莫挽青为何迟迟不愿回来,为何对他闪烁其词,又为何……会带着那样的伤回来。 其实他一直知道晋源对挽青的感情,不过他侥幸地觉得他永远不会宣之于口。确实,假如邹晋源一直是那个白衣公子,这件事就会被他永远藏在心里,但命运似乎跟他们三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陡然变转的命运,骤然缩短的生命,换做他自己也会选择……说出口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是他至亲的二弟,另一个是他……心头挚爱。现实残酷到让他难以接受,此时他突然明白了挽青的心意。“如果,如果你好好的,这一切是不是会变成永远的秘密?即使它会让我们从此陌路。” 莫挽青的沉默亦是他的答案,有些秘密就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他衡量过,在永远担忧二弟的安全和得知他已被感染后逝世之间,无疑后者对他的打击会更为巨大。所以哪怕知道他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误会自己,也再说不惜。 毕竟,“我喜欢你啊……” 可惜最后一句喜欢并没有送入邹晋楚的耳中,悲愤至极的他刚掀开帘子准备出去冷静下,后面就传来重物扑倒的声音,他一僵,再回头已经晚了。 莫挽青软绵绵地伏倒在床头,无论邹晋楚如何唤他都没有回应,不详的预感笼罩着他,他慌张地将挽青扶起,不停帮他擦拭额头的冷汗,嘴里大喊着“大夫!快来人!” 同时,莫逆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让他心脏骤然停止的一幕! 清丽的少年就像睡着了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胸口已不见起伏,一片死寂。心里顿时哽的难受,此时他已知道就算叫大夫来也无济于事了。 邹晋楚却不管,他坚持认为莫挽青还有救。“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走!他只是晕了过去!对,他只是晕了……” 最终老大夫还是被折腾过来了,结果就跟人预料的一样。“早些安葬吧。”老人家也是一直看着这个活力四射的小子一步步走入坟墓的,能做的他都做了,但还是没能救回他,遗憾是有,却不会跟他们一样不能接受。 他见过很多生死,比这更惨烈的都有,哎,人老了心态也平静多了。 可惜,就算是老大夫说的话邹晋楚也依旧不信,他把所有人都哄了出去,就连莫逆都无法拦住他,执拗地抱着少年还自温热的身体。“他没死,他还活着。” 长叹一声,老大夫把门口不肯离开的莫逆劝走了。“他要发疯你也要跟着?听我的,劝他早些安葬小公子,也免得耽误他投胎。” 双拳紧握的年轻人不知是听还是没听进去,老人家知道这个时候劝说也只能适可而止,把悲伤留给他们自己。总有一天他们会走出来的…… 莫挽青此时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他只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来到一个漆黑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让他略为不安。 漆黑的环境让他仿佛回到从前被关禁闭的时候,好像变成那个软弱无用的小孩子。 正惶惶间平地一声悠扬的笛音传来,飘忽不定的声音拼命往他耳朵里钻,同时该死的熟悉感唤起他久远的记忆。 那是往思。 “邹晋源,是你吗?”曾经带他入梦过一次的经历,和这首熟悉的曲子,他率先想到的就是邹晋源。 而就在此时前方陡然亮起一小片地,荷塘,小亭子,白衣人,笛子,都像碎片似的渐渐拼成一副熟悉的画面。 他愣住,恐慌早就离去,剩下的就只有眼中的酸涩。“你……又托梦给我了吗?” 是的,当初邹晋源快要离开时的他做的那个梦显然就是他造成的,虽然他不知具体过程,但猜也能猜个大概,也许就是邹晋源选择自己结束了性命。 想到此,莫挽青便急急地往那个方向走去,却见远方依旧是远方,他们之间永远隔着相同的距离。 就在这时,画面突然开始破碎,变成一点点光点漂浮在他周围! “不!别走!” 但并没有如他期盼的那样留住,带笑的白衣人还是消失在他眼前…… 但似乎这并不是终点,光点再次重新组合,这次是一个昏暗的室内,鲜红的大床和同样红衣似火的他。 红衣男子正背对他站着,火一般的衣服渐渐滑落,他正深情地望着帐子里的人。 这个画面他未曾见过,但不难理解是从何而来,帐子里面的人应当就是自己。突然他似乎想到什么,虽知道不可能阻止,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前冲,他想阻止那一切,想阻止邹晋源死去! 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次他居然可以拉近他和画面的距离,直到他站到他面前,激动地朝他伸出手想拉他时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身上穿了过去…… 同时画面里的人并不能听到他说的话,命运的齿轮依旧在转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看着蓝色的血液从眉目如画的男子唇间溢出。 他听到他说,“不后悔……” 你,不后悔什么?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他看着邹晋源跟没事儿人一样,起身穿好衣服,同样帮昏迷中的少年穿戴好一切,爱怜地轻抚他的嘴唇。“我们……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接下来便是将少年放到安全地带,期间莫挽青亲眼见到他的身影开始闪烁,像下一刻就会变成透明。 把人安置好的邹晋源不舍地摸了摸他的脸,视线滑到少年衣领处轻笑,这一笑却牵扯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同时大量蓝色从他嘴边涌出,在地上汇成一大滩。 “时间不够了……”突然邹晋源看向莫挽青站的方向,笑了一下。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掏出匕首刺进自己胸口。 “邹晋源!” “用我轮回的机会换你一条命!” 视线顿时陷入死寂的黑暗,同时沉睡的还有他的精神…… 第105章:强留一命 仿若溺水的人突然被人推上岸,莫挽青突然猛烈咳嗽起来,同时他全身血液开始迅速回温,就像被重新注入生命力一般! 要不是邹晋楚刚才一直扶着他,将他的变化都看在眼里,还真会以为自己神志不清了。 当手下再次触碰到暖暖的温度,他不敢置信,很快狂喜充斥了整个身心,他一叠人地叫人过来,尤其是刚才说挽青没救的老大夫! 这变化实在是难以置信,就连莫逆都以为莫挽青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结果转折来的太快,太不可思议,难不成邹晋楚他没死是真的? 反正不管如何懵逼,陡然多出的希望没人会拒绝。让他们更为安心的是,老大夫诊断完也直呼“奇事!”还亲口说,莫挽青有救了。 这一次邹晋楚是虎着脸让老大夫拿出最好的药材来救人,经过这一次生死之事他再也不想将那些事儿横亘在他们之间了,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好。 三日后莫挽青终于从昏睡中彻底醒来,身体也在逐渐恢复中,枯木逢春一样的情况让多少人为之惊叹,只有他本人活过来后总是沉默地对着那颗蓝色珠子。 若是梦境属实,他的这条命便是用邹晋源的轮回机会换来的。这让他还怎么高兴起来?在这个时代他活的时间长或者久都无所谓,但他却不同,他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就此湮灭。 望着自他醒来就暗淡许多的珠子,心里五味杂陈…… “挽青,方才消息来报,前方大捷,不出意外不用几日就可以班师回朝了!”这是近日最大的好消息,这次声势浩大的战争以如此快的速度结束对各方面来说都是好事。 同样,早日班师回朝对挽青的身体也有益处,他可没忘记老大夫说挽青的身体经此一事恐会留下暗疾,早日拿好药材养着才能减轻他日后苦痛。 京师确实是好的,在那儿他还能寻到更多良医来为他诊治,给他用最好的药材养着。 莫挽青轻轻应了一声,却未接话茬。冰蓝色的珠子在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神色还有些怅惘。 知道他又想起了邹晋源,邹晋楚心也戚戚,这个自小就从不给他们带来麻烦的二弟,头一次出事就没了,他确是心痛的。但三人间复杂的关系,还有他的死在莫挽青心里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也是难以释怀的。 事情往往不得双全,此时的邹晋楚总会有种进入不了莫挽青和邹晋源之间的感觉。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气场将他排斥在外,他努力过,但收效不大。何况晋源是他至亲的二弟,他还能说什么呢。 “哎,又想起二弟了?” 莫挽青从回忆中拔出思绪,无奈地看了看手里的珠子。最近就跟入了魔似地总不自觉想起邹晋源来,他总有一点疑惑,冰蓝这种颜色似乎在他记忆深处出现过一次。 想不出来具体依据的疑惑就跟神经病一样不断想,越想越头疼。望着欲言又止的邹晋楚一时内疚,“抱歉,刚才没听清楚,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闻言邹晋楚看他的眼神带上几分不解,挽青何时如此……温和知礼了。 “嗯,打胜仗了,很快就能回京师。” 莫挽青只侧头说一句“这样啊。”就没了下文,唇边还是带着未知的笑。邹晋楚觉得不对劲,斟酌着补了一句“挽青!切勿忧虑过多,相信二弟也不愿意看到你如此消沉的。” 是的,方才他想起哪里怪异了。莫挽青刚才说话的语气很有几分二弟的影子!说来确有些心惊,他是知道晋源的死对他冲击很大,却不曾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法看开。 莫挽青突然愣住,他自己是未察觉自己的变化,近日身体是好了不少,就是精神依旧不太好。“大约是想多了,不自觉的。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心中一痛,邹晋楚也没再说其他,只要他还好好在就好,其他……再说吧,还是不要逼他过紧。 果真三日后他们就收拾东西回朝,跟来时不一样,莫挽青回去是坐马车的,对外自然说是身体不好,骑不了马。对内其实是他突然变了性子,不爱动弹,也不喜欢跑马背上颠簸。 对此邹晋楚是很担心的,他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了,不想连挽青也变得面目全非。 但劝也劝过,谈也谈过,都效果不好,他不想强求,只嫩叹息,不如初见。人经历事情总会有所变化,这种变化他要么接受,要么就……连他也一起失去。 既然舍不得,放不下,就只能试图接受。 不知是否回去的时候没有来时那么热,天气算得上凉爽,在路上也就没那么辛苦。等到京城的大门浮现在眼前时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然而现实确实是他们回来了。 百姓夹道欢迎,陛下龙颜大悦降下的赏赐,百官奉承等等,邹晋楚却不想多做理会,实在碍于礼节不得不一一应对,每每回到府邸都很疲惫。 他心里清楚,这场仗之所以打的胜利有一大半的原因要归于邹晋源的死……否则光那些难以消灭的感染者都足够他们应对了,要不是他的离世让感染者失了主心骨也失去力量,不然胜负很难说。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功,对别人恭维的话也无感,每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回来。 回来干嘛?看挽青。 他现在真的很担心挽青,回来后以调养的名义他每日最常做的就是发呆和睡觉,平日里连那个院子的大门都懒得出。每日也不再练刀,就让饮血在匣子里放着。谁劝都没用,就是莫逆去,他也是该睡就睡,多一句话都不说。 邹晋楚跨进院子时正见莫逆从他屋子里出来,手里正端着一个水盆,便知道他是清醒的。也是难得撞见他不睡觉的时候,往常十次找他能有八次在睡觉。 莫逆冲他点了下头就让开来给他进去,屋子里非常安静,不仔细听都听不到人声。 “今日怎么样?” 在窗户边上发愣的莫挽青慢吞吞地说:“睡多了头疼。”他确实做了好久的富贵闲人,四肢不勤,躺着等投喂,困了就睡,比米虫还要悠哉。只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你睡的确实太多了,我看你还是将刀子拾起来吧。每日活动活动于你也有好处。”他不会一味地惯着他,前些日子是给他调整自己的时间,不可能一直让他颓废下去。 莫挽青的视线有一瞬停留在那个匣子上,很快又转开了。“再过几日吧。” 他的状态不好自己也知道,但就是上瘾一样地想瘫着不动,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分明没有那么难受了就是不愿动。 这边邹晋楚还待再说,那边却陡然降下旨意,意思简单粗暴,就是让莫挽青进宫。 邹晋楚第一反应就是看挽青,结果他脸色还是如常,好像那只是个让他喝茶去的请求,半点没有紧张不安。长叹一声,“你,可愿去?”心下却决定,他要是不愿去,他可以冒死抗旨不尊。 莫挽青却无不可,淡淡地说:“可以啊。” 早已不像从前那般惧怕了,感觉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以失去就不足以惧怕。更何况他不去的话,眼前这位会为此遭受大难吧。 就这样,莫挽青进宫的事儿便定了下来,连收拾都没,下午就进了宫。很快他也见到那个皇帝,他看起来跟以前并无差别。“许久不见。”这是古玄邺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 心里放佛被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莫挽青轻呼出口浊气,也道:“好久不见。”最好永远不见。 看着明显消减许多的莫挽青,古玄邺是有怒气的,但他也知道这不能完全怪邹晋楚,从消息上看,挽青这些日子确实受了不少苦,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的。 “给你修的院子已修缮好了,要随朕去看看吗?”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将军,断袖吧! 作者:戏子妆 第23节 “哦。”最不喜欢的便是这种不能拒绝的征求意见,显得很搞笑。他果然还是不喜欢皇宫啊。 古玄邺确实给他整了个和将军府一模一样的院子,就连屋子里面的摆件都一模一样。但这并不能让他跟被感动的小女生一样尖叫,他的反应依旧很平淡。 不过皇帝是不死心的,他还说:“给你的侯爷府你也不爱住,就喜欢这个小院子,不如以后就住这里。” “住的地方不在于是什么样子,而是图一个舒服和自在。”莫挽青慢慢转身对上古玄邺的眼睛,他知道这个人不是他可以违逆的帝王,但是,他不想再压着自己。 “而皇宫,永远也不可能给我舒服和自在。” 还是如此坦率直接的拒绝,让虽有所准备的古玄邺还是被捅了一刀子。不过他并不会因此而放弃,毕竟再次找来莫挽青就是准备跟他耗到底的。 “朕可以给你法度以内的一切自在,只要你留下。” 得皇帝这种承诺很不容易,但莫挽青却并不想留下。有点心烦意乱,其实现在皇宫和将军府于他并没有太大区别,都是牢笼一般的存在。 没有一个让他足以安心待着的怀抱,这里和那里也没区别。 第106章:暴毙 完结章 命运好像总喜欢跟你开玩笑,你以为走出了怪圈,实际你还在其中。 莫挽青最终还是待在了宫中,就在那个一模一样的小院里,他依旧镇日拿着珠子发呆或是睡觉。皇上当然很担心,但找遍了太医,只有一句话,“心病还须心药医。”气地他一度想掀桌。 其实他并不知道蓝色珠子跟邹晋源的关联,他所拥有的情报中并无这方面的消息。根据仅有的消息推断,古玄邺认为珠子跟邹晋楚有关。 也就是说邹晋楚给他一个定情信物,让两人就算分离也可以聊以思念。 他愤怒了,当下就想找邹晋楚问清楚。不过,他还不是如此不理智的君王,邹晋楚有功高盖主的趋势,早前就有除他的想法,此次不过是想办法给他带个帽子而已。 当然,这绝对是无厘头的误会,邹大将军可没给过什么定情信物,皇帝自己臆想还要让他为臆想出来的结果负责,那可真是大大的误会! 误不误会还是皇帝说了算,朝中不乏可以摸清皇帝心思的人,还有一批眼馋邹晋楚功劳的在,一时弹劾他的奏折非常多。但是,皇帝都压着暂时没处理,看似要保他,实际却在派人着手调查事情真伪。 他是想除掉邹晋楚,但还不至于那么昏聩。 晚间又来到莫挽青的那个院子,毫不例外的,他又在看那个珠子。这一次他发火了,朝着莫挽青发了一通大火,并试图夺走他的珠子,不过遗憾的是他失败了。 “我觉得你不该小气到连个珠子都不让我留吧?” 少年讽刺的话让他居然一下子接不上来,他小气?作为帝王的古玄邺首次意识到或许他不该如此轻易地被一个人掌控情绪,那会很危险! 见他终于放弃走了,莫挽青这才松快了点,跟皇帝呛声可不是次次都能如此顺利的。 在这里的局限其实他一直都知道,难的不过是接受度的问题。就是明知道糟心却还是得去学着接受这些。 没想到的是更让他糟心的还在后面,不知是哪个好心或者没安好心的人透露给他一个消息,皇帝要对邹晋楚动手,而且不是小动作,可能会直接杀人。 再不能淡定,莫挽青急着去见古玄邺却被告知对方没有时间。看着可以自由进入御膳房的妃嫔们,他只觉被狠狠耍了一次,没有时间见他就有时间见小老婆? 不能求人那就自救,莫挽青是真心觉得待在这里就是作死,当下就决定翻墙出去救据说在牢里的邹晋楚。 和传递消息来给他的小太监一样,当他想出宫去救人时一样有人主动请缨愿意帮忙带路。望着地上低眉顺眼的小太监,莫挽青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阴谋,也许是宫里哪个贵人终于看不下去要顺带除去他,他也认了。 人,他还是得救,不管后面又多少刀子等着捅他一下。 邹晋源已经死了,他不想让邹晋楚也成为他心中永远的遗憾。 看的出来给他带路的也是个宫里的老人,挑的路都是不容易被侍卫发现的,等他们到了宫墙外,莫挽青还想对他表示感谢。这人却说邹晋楚在一个客栈等他,这个理由让他只觉好笑,当他没脑子呢这是。 邹晋楚既然出事儿,那么不是在牢里带着就该老实待在将军府,还没事儿到客栈等他?八成是其他人到客栈等他吧。所以他谢绝的很干脆,不过那个带路的小太监更为干脆,莫挽青只闻到一股好闻的香味儿他就晕了过去。 晕之前,还想着,这年头真是,少防一招就得中…… 再醒来时他却没有见多所谓的幕后主使,反而发现自己被绑在一个朝着窗户的房间里。绑住他的绳子很结实,打的结也非常巧妙,短时间内挣脱不了。 他正纳闷谁跟他开这么个玩笑时,窗户外面开始喧闹起来,他若有所感地望过去,却见着他再难以忘却的一幕。 体格健硕的男子正被众人的谩骂和菜叶子扔砸中被推到一个平台上,那个平台是用来做什么的一看便知,那是断头台…… 他瞬间明白了把自己待过来的人的目的,他要自己亲眼见邹晋楚被行刑却束手无策! 用心的歹毒他不愿更多猜测,他只知道得赶紧弄开绳子! 莫挽青在这端挣扎,邹晋楚在台上绝望。最是无情帝王家,皇上突然就以13项压根儿不存在的罪名逮捕他,并将他送上断头台,而他还要高呼“谢万岁。” 真是讽刺,不是么? 上位者的用心他或许能猜到一二,但无济于事,他救不了莫挽青,挽不回邹晋源,同样也救不了自己。这都是命! 莫挽青简直要疯,但他真的挣脱不开,就连口都被布条限制地无法出声儿! 眼看着邹晋楚被带到台上,围观的人还在对他指指点点,间或夹杂着谩骂。有人装模作样地宣读完圣旨,“斩立决”三个字就像一柄利刃狠狠扎进他心窝。 他看着邹晋楚闭上双眼不再分辨,平静接受死亡,他恨地直接拿手腕在绳子上死命地磨。然而除了磨地一手血他依旧无能为力,反而只会让绳子变得更紧。 现实残酷到让人难以接受,当邹晋楚的人头落地时他还徒劳地睁大双眼。来不及,还是来不及…… 再睁开眼睛时还是熟悉的屋顶,意识恍惚的他以为又回到将军府,而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是梦境! 然而当他第一眼见到古玄邺时这点希冀瞬间破灭了。 古玄邺眼底泛着一丝青色,那是他这几日为着莫挽青失踪的事愁的,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却是心神受创吐血昏迷的。御医说他此前身体亏空的厉害,这次才会突然虚弱至此。忙忙碌碌抢救了整整一夜才终于让他醒了。 御医叮嘱不能让他再受到刺激,不然轻则疯癫,重则……后面的他没敢说,古玄邺也能猜到。 可他还能给他什么刺激呢,邹晋楚都被他杀了,原想瞒着挽青的,结果他“看”完整个过程下来。此时他就是再有办法也无法让少年原谅他吧,不,别说原谅,可能……连一个正眼都不会有。 莫挽青这次醒来真觉得自己不如就此死了,生不如死就是现在他唯一的感受。以为难以挽救的邹晋源已经够他缅怀的了,结果再加一条人命,他都觉得自己的灵魂沉重到难以行走。 此后他就没再开口说话,每日只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动都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尸体。 古玄邺什么办法都试过了,都不可能让一个心死的人活过来。他甚至把莫挽青那个视作义子的莫逆给召到宫里来,然而他还是没有变化。 莫逆见过宫里消沉的莫挽青也很心痛,但这次他不想劝挽青勉强自己活下去,实在太累,倒不如随他的心。 他也是看着莫挽青身边的人一个个走的,听说从前他还有个敬重的长辈和监狱里认识的朋友,都是在他之前死的。挽青容易将别人的死挂在他自己身上,总觉得别人是因为他而死的。 这性子也不是用劝就能劝的住的,有的人就是看着神经粗,实则纤细的要命,正常的痛到他那里就是十倍的,更何况是这种要命般的割舍。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被囚在宫里。若是他可以在外面生活,那么莫逆就是冒着大不敬也要把他从低沉中拉出来。可惜不是,他被锁在重重深宫中,形如困兽。与其哪一天他真的心死,倒不如现在就走的洒脱些。 当然他是个哑巴,没有人知道他的想法,他也不会和这里的人“说”。 莫挽青不肯出去,他就半扶着他出去,让他见见外面的阳光也是好,反正有他在就是莫挽青再想颓废也不能颓废到哪儿去。 可眼看着事情似乎有所进展,古玄邺却突然让莫逆出宫去。现在他越发阴晴不定了,上一刻还高兴莫挽青有所好转,下一刻就愤怒地要人出去。没人懂他为何这么做,他也不会跟人说。 早已什么都没有,还在乎你这点伎俩? 莫挽青近日自己找了点细绳,打出个络子将珠子放在里面,以便于挂在胸前,可以时时佩戴,当然此举又一次让古玄邺大怒。不过,谁在乎呢? 其实是他这几日发觉自己总是恍惚,不仅记不住事儿还总是不自觉地乱走,一开始还只是睡着了夜游,接着发展到白天也会不自觉四处乱晃。 因为他乱晃的时候都和平常无异,且他又不会跟别人说起此事,所以就连伺候他的人都以为他只是最近喜欢走动了。 察觉到自己精神不太稳定,他就自主将珠子做成坠子带着。他不想因此连珠子也丢失,那可是他最后的念想。 夜很凉,也很安静。 漆黑的夜幕下陡然出现一道白色的身影,步履蹒跚地前行。他一路不知撞到多少东西,发出好几次巨大的响声,但奇怪的是就是没有人发现他,就这么让他穿过重重宫墙来到一处异常荒凉的宫殿,那是宫里最冷的存在。 莫挽青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一股力量在牵扯着他向前。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所以他并不会怀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来到一个枯井边,他低下头看了许久。 这时胸前的蓝色珠子突然爆发出一阵光亮,与此同时他的身影消失在井边…… “怎么回事?为何跟预料的不一样!” “娘娘莫急,依奴婢看他怎么死的不重要,只要死了就好,刚才想必他是投井了吧。” “好吧,不要声张,明日赶紧把消息透露出去,尽快找到他的尸身为好……” 在她们看不到的井中,枯井里居然有水!还是诡异的蓝色,中央还有着未知漩涡,似乎卷着什么向内延伸……【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第2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