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正文 第1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1节 书名: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文案: 一页纸薄,历风霜百世,已不堪为记。 一页纸重,历风霜百世,千古丹心犹是。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素还真,一页书 ┃ 配角:三口组,阴川蝴蝶君,玄同,屈世途,叶小钗,莫召奴 ┃ 其它:蝶月,书素,双秀,霹雳布袋戏 ☆、第一章白莲重生 素还真死了? 一百年内,这个消息永远是江湖最热门的第一话题。 素还真死了? 一百年里,这是每个人交谈前开口问的第一句话。 素还真死了? 一百年后,没有人再怀疑这句话。 又过六个一百年后。 万里之外,番邦城市之中,红色身影侧躺在屋檐上,手中苹果轻抛,不耐烦之色溢于言表。 “阿月仔,可以出去买酒了吗?那株破莲花就让它自生自灭可以吗?”蝴蝶君恼怒的瞪着那株莲花,狠狠咬住苹果,不爽至极。 一株莲花而已,想要,他可以给阿月仔买一百盆,一千盆,什么颜色什么品种都会有。哼,一株营养不良的莲花也想霸占阿月仔的视线?没门! 蝴蝶君暗暗磨牙,盘算该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扔掉它。 公孙月淡淡瞥一眼连植物的醋都吃的阴川蝴蝶君,羽扇轻摇,随口道:“买酒汝一人足矣。” “不行!”蝴蝶君矢口否决,将苹果举在脸前,金色细长的双眼含幽带怨,“如果不是二人一起去买,毫无意义。” “买酒还需要什么意义?”公孙月低头仔细观察那株含苞待放的莲花,莲叶清香阵阵,花苞白中沾粉,似乎是最常见的莲花,只是清香熟悉的让人生疑。“汝说要买酒,眼下已过了两刻钟,汝吃了两个苹果,但汝依然还在墙头躺着,蝴蝶君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在乎公孙月也。所以阿月仔啊,可以去买酒了么?”蝴蝶君跃下墙头,轻飘落在公孙月边上,看也不看莲花一眼,拽着她往外走,“好啦好啦,先去买酒,先去买酒啦。”哼,然后吾再趁机回来扔了这株莲花。真是什么东西都敢和本蝴蝶君抢阿月仔。蝴蝶君侧头掩过阴笑,拽着公孙月快速出门。 门阖上之际,莲花轻轻摇摆,清圣之气丝丝袅袅,花苞陡然变大许多,隐有开放之意。 苦境,放在琉璃仙境内的素还真尸体,化作轻烟,无声无息散去。待人发现异常之时,诸人却是喜极而泣。 他们见过素还真被砍头,见过素还真自爆身亡,见过素还真被杀身亡……但每一次,他都在不同的际遇之下重生。唯有这一次,七百年过去了,躺在床上的素还真毫无变幻,任人用尽所有天材秘宝,任武林腥风血雨,任人等到华发遍生。 此刻,所有人的答案如此一致,素还真,身体的消亡,是不是代表汝的归来? 蝴蝶君最终没能把莲花扔掉,因为公孙月好像知道他想这么做一般,片刻不离他身边。他虽然有点郁闷,但也十分享受阿月仔这么黏他的感觉。 他和公孙月在一起几百年,孙子都快有孩子了,当年退隐江湖,是他此生最正确的决定。 二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家,推开门,武者敏锐的感受力让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坐在莲叶上的奶娃娃。 “素还真,果然是汝!” “素还真,真的是汝。” 蝴蝶君吃味的看着公孙月,即使几百年过去了,他和阿月仔已经是老夫老妻,但是素还真依然是他心中头号情敌,从前就已经越长越嫩,这次索性变成了奶娃娃。哼,不管他变成什么模样,素还真依然是素还真,早知道他就该舍弃一时的相伴,回家扔了这破莲花。 “素还真,汝回来了。”公孙月很激动,素还真没死,过去七百年,素还真又活了! 阴川蝴蝶君暗哼一声,阿月仔果然一直惦记着素还真的消息。 “丹枫公孙月,阴川蝴蝶君,久见。”素还真虽然变成孩童模样,气质却不减从前,甚至比从前更清冷。 “素还真,既然汝已无恙,那就回汝的琉璃仙境吧。”蝴蝶君不客气道。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当时阿月仔送手帕给素还真的事还牢牢记在脑海中。他丢掉手里的东西,占有味十足搂住公孙月,漂亮的眼睛微微上挑。 “蝴蝶君。”公孙月挣脱开蝴蝶君的怀抱,警告瞥他一眼,走近看似发呆的素还真身前,“素还真,先从莲叶上下来,进屋谈吧。”她直觉素还真有些异常,有生命无生命力。 “是汝们救活吾?”素还真冷冷道,“多管闲事。” 蝴蝶君瞬间炸毛,公孙月及时瞪他一眼,按住他的肩膀,转头继续与素还真交流。 “素还真,外头日头大,先进屋吧。” “不必。” 公孙月对素还真冷淡的语气不以为意,过去的事,她虽不在中原,亦有所耳闻。 清香白莲素还真,一遭与一页书反目成仇,最后于非常道进行决斗,造成素还真死一页书重伤,而一页书自那一战后不久,便有风声称他重伤不治身亡。 至于真假,公孙月并未进行查证,武林中的事,已经和她么关系了。 “蝴蝶君,先把东西放进屋内,吾和素还真谈点事。” “谈什么事,吾不能在场?”蝴蝶君酸溜溜道,看着素还真那副冷淡模样,心中不爽:哼,汝不肯走,吾就让别人带汝走!阿月仔啊,明明吾蝴蝶君比素还真英俊魁梧,汝为什么要为了他而远离吾呢! 公孙月无奈摇头,心知蝴蝶君又在胡思乱想,她不由对着蝴蝶君柔柔一笑,立时安抚了蝴蝶君酸溜溜的心,拎起地上的东西,一步三回头走进屋内。 素还真默然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触及公孙月那抹微笑时,心中一痛,令他想起记忆中的一些人。 “素还真,汝记得之前的事么?” “不记得。”他回答的十分干脆。 公孙月感到纳闷,素还真表现的太冷漠,难道,真的忘记了一些事?还是刻意为之?“需要通知一页书他们么?”她忍不住试探道。 “不必。”素还真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异色,他谁都不想见。“就放吾于此,汝再不进去,蝴蝶君恐怕要把窗户戳破了。” 公孙月侧头一瞧,果然看到窗户上多了几个洞,忍不住扶额叹道:“这人……太爱吃醋。” “也只有汝能令他如此。”素还真藏好一时涌现的羡慕,过多的感情对他只是累赘。 “吾知。”公孙月面上有几丝甜蜜。蝴蝶君的情,她全知,亦不会辜负这一片深情。 素还真目送公孙月远去,蝴蝶君显眼的红衣若隐若现,像躲在树叶间的蝴蝶,观察着花的模样。 人生得此良人,还能厮守一生,在这个充满血腥战斗的世界,真是一种完美啊。 素还真躲进莲叶底下盘膝而坐,白发拖在莲叶上,在阳光下荧光闪烁。重生之后的他,容貌毫无改变,只是身上的衣服,变成了以红色为主。 他记得当时他是自杀,但求永不轮回,只是未料到,他的命这么硬,竟然又让他活过来。这可真是想死死不了,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素还真啊素还真,活着又如何,劝汝还是再试试看别的死亡方式吧。 他的心已成冰山顶的一块石头,情感也全部舍弃,人生无望,没有期盼。还不如早早了却,免想起过去。 阳光正照在整个院中,炎热的盛夏中午无一丝微风,院墙外人声隐隐绰绰,恍惚间,好像一切不过昨日。 公孙月坐在红木椅上,蝴蝶君在一旁喂水果,喂得不亦乐乎。 素还真虽是活了,却毫无生气,双眼中尽是死气沉沉,看他那副模样,就像迫不及待要离开世间一样。七百年过去了,今日素还真在她家重生,上天一定有所安排。公孙月咽下蝴蝶君不断递到嘴边的水果,眼中浮现一丝忧虑,只是……为什么素还真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究竟要不要通知琉璃仙境的人呢? 蝴蝶君当做看不到公孙月一副神游在外的表情,喂完三分之二火龙果时,转头间淡淡瞥门外一眼,不管素还真在中原发生了什么事,按以往经验,有他的地方,很快就会有麻烦。素还真,麦怪吾,江湖这趟浑水,他不愿再淌。 水果很快喂完,公孙月起身走到门口,望着莲叶底下闭目的素还真,心中闪过无数打算。蝴蝶君收好餐盘,摆好水果,走到公孙月身旁搂住她的肩道:“阿月仔,该午睡了。” “嗯。”公孙月将头靠在蝴蝶君胸前,“蝴蝶君,吾是否该通知屈世途他们呢?” “汝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于情于理,吾都该知会屈世途他们。这七百年来他们为了复活素还真,花费了无数人力心力,更何况如今武林江潮浪起,那个人除了素还真,还有谁镇的住呢?”公孙月幽幽叹息,视线未曾移开莲花分毫。“可是,观素还真如今表现,也许,吾该等他心结弥散,再做行动。” “汝觉得,依素还真方才的表现,这心结能在他死前解开么?” 公孙月一时语滞,是啊,观素还真透露出来的神情,除了萎靡消沉外,也只有死气。 “感情的事,汝也应当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吾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但是阿月仔啊,知己反目,对男人来说,不比恋人背叛更好受。” “唉!”公孙月叹口气,“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罢了!” 蝴蝶君拍拍公孙月,带着她往后院走,转身之际无意间对上素还真投射过来视线,漠然无光,心如死灰,与充满生机的莲叶形成鲜明对比。 唉,他在心中默默叹息,召唤出a蝶,b蝶,待他将公孙月扶回屋内,劝说她快快午睡后,他走到案牍边,取笔书信。 院中的素还真睁开眼,仰头望向远方天际。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唉……!不该呵,多在这世间呆一分钟,心中恨意便深一分,百年时光,犹是昨日,前辈冷然肃杀的神情历历在目,如何能忘?如何能解?如何能回望?! 素还真面上悲戚丧志,眼前浮现公孙月与蝴蝶君恩爱身影,一股复杂难辨的滋味在心中源源漾开,他跃下莲叶,白发跌落地上扬起尘埃,素还真一把将头发悉数捋在胸前,右掌蓝光如刀锋,将白发削断三分之二。随后他步出公孙月家,漫无目的去向远方。 蝴蝶君写好书信,细阅一番,勾勾食指示意a蝶,b蝶飞近他,“a蝶,将这封信送去琉璃仙境;b蝶,汝去院中盯好素还真,每两炷香回来汇报一次情况。” a蝶,b蝶挥挥翅膀,各自领命而出。红色身影,翩翩飞舞,随后消失不见。 蝴蝶君长叹一口气,真是退隐了也不得安宁,早知道当初他就不该听卖菜的老头胡说八道,一时好奇买下这株莲花。唉!蝴蝶君走到床边,正欲上床午睡,b蝶忽然显现,一行红字漂浮在半空中:素还真不在院中。 什么?!蝴蝶君心中一惊,猛地转头看了公孙月一眼,见她深睡未有反应,长松一口气,挥挥手,示意b蝶外出找人。真是不安分的主,还好他的蝴蝶找人别有门路。 素还真啊素还真,七百年过去了,汝可知物是人非? ☆、第二章 红蝶报信 素还真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变成如同苹果大小的他,慢慢贴着墙角往前直行。空气中异香漂浮,也许是恰值正午时分,街上行人不多,仅有些微小贩时不时懒懒吆喝几声,然后窝在阴影底下。素还真有弯转弯,有车不让,路延伸在哪里,他就走到哪里。 蝴蝶君与b蝶兵分两路,若不能在阿月仔醒来前找到素还真,他一定会被狠狠“教训”,唉!家庭和平全靠他一人维系,作为当家之主,有的时候他真的感到很累,只希望现在他能快点找到素还真…… 远赴中原的a蝶振翅速飞,飞过拱桥,飞过河流,飞过森林,飞过莽莽雪山,然而离中原,离琉璃仙境依然十分遥远。 日头渐渐西移,素还真不知自己走了多远,也不知蝴蝶君找他找得即将吐血。 “b蝶,汝回去,去闻闻那盆莲花上面的香味。”歹命,再过一炷香的时候,阿月仔就醒了。他今天出门找人的时候弄了点药放房间里,算算时间,效力也该过了。 b蝶接收到蝴蝶君的指令,掉转方向往丹枫院赶,红色的身影像红光直射而出,唯留残影。 蝴蝶君边找边问人,数十次未果后,他悻悻靠在一棵树下。阳光自树隙间落在脸上,斑驳破碎。他在心中叹口气,夹住头发呢喃道:“素还真,汝究竟跑哪儿去了,就算要寻死,也等到中原那班人到了之后再死行么?”他一想起阿月仔即将醒来,偏偏素还真还没找到,他心中就像吃了极辣的辣椒又没水喝一样,整个人气燥不已。 “素还真啊——听到吾的声音就快出现好不好,麦躲了,阿月仔还在等吾回家吃饭啊~” 漫无目的走在墙角根的素还真似乎听到有人叫他,抬头四望,除了陌生之人外,并无熟人。他侧耳又仔细听了听,只听见摊贩与买主之间的对方,蓝眸微转,心中已有定论。 大约是蝴蝶君在找他吧,只是他丝毫不想再与从前之人有任何交集,那会让他不受控制得想起其他人。 b蝶飞回到丹枫院,在素还真重生的那盆莲花上转了几圈,记住那清雅醒神的香气后,循着空气中微薄的香气继续找寻素还真。急于找人的它,自然也没发现隐藏在廊柱后面的丹枫公孙月。 蝴蝶君万万没有想到,公孙月提早了两刻钟醒来。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盆莲花,手中绢扇轻摇,几番审量之后,走到书房,提笔写下一封简信。 蝴蝶君说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素还真的心结,靠他们,是永远无法解开的。虽然她不太清楚七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但总之人既未死,不必要的心结与难题,就不该听之任之,采取逃避的态度。 借助莲花香气找人的b蝶渐渐顺着气味慢慢接近素还真了。 蝴蝶君站在树荫里,视线游移之际,突然看到前方一张桌子上摆放着许多桃子,电光火石之间,他低叫一声“哎呀,难怪!”,随后起身继续找寻素还真。 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不到素还真,为什么他打发了那么多人去找也找不到素还真,原来是因为这样……蝴蝶君路过那桌子时,拿过一个桃子放在手心抛玩。 素还真重生后,整个身形比这个桃子大不了多少,按正常手段找他,找得到才有鬼。还是等b蝶的讯息吧,相信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正如蝴蝶君所言,b蝶已经找到素还真了,可惜一时不慎,被素还真发现,随后便被捉了起来。 “嗯?蝴蝶君的蝴蝶,是蝴蝶君派汝来找寻吾的么?”素还真捏住b蝶的两只翅膀,他虽然身形变小了,但本事还在。虽然这只蝴蝶比他大了不止一倍,不过要抓住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b蝶抖抖头顶的两根须须,示意素还真猜对了。 “那汝回去告诉蝴蝶君,就说素还真早已死在中原,吾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像他的人而已,麦再费心找吾。”素还真松开b蝶,淡淡道。 b蝶点点长须,作为一只有灵性的蝴蝶,它十分懂得随机应变。 “去吧。”素还真转身继续前行。b蝶趁此机会吐出一点丝落在素还真身上,满意地抖抖长须,旋身去找它的主人,阴川蝴蝶君。 不一会儿,它就在一家卖水果的摊位前找到了还拿着桃子抛玩的蝴蝶君,b蝶飞近他耳旁,将素还真的地点告诉他。 “哦?在城北?”蝴蝶君点点头,心情总算美丽许多,“b蝶,带路!”啊哈,只要在阿月仔醒来前将素还真带回去,那一切后续麻烦都不会有了~为了家庭的和平,他拼了! 蝴蝶君身如飞箭,跟在b蝶身后,跨过大半个城市后,他才在城北一角落里找到正在休憩的素还真。小小得素还真坐在石头上,不仔细看,压根无法发现这里有个人。 “素还真,找到汝了。”蝴蝶君居高临下道,但他很快发现这样说话似乎不对,即使他视力很好,但他担心素还真可能会不适。他蹲下身,直视素还真又道,“找汝费了吾好大一番功夫。” “何必找吾。” “因为阿月仔想看到汝。”蝴蝶君老实道,“不然,吾懒得找汝。” “蝴蝶君对公孙月真可谓百依百顺。”素还真眼也不抬的平静道。 “吾作为一家之主,迁就爱耍小脾气的爱人理所当然。 “哦?七百年过去了,没想到蝴蝶君对公孙月的情,只增不减。”素还真突兀勾唇,久违的熟悉笑容出现在他脸上,然而,笑容不复当初温润。 “是啊。时间只会让蝴蝶君的爱历久弥坚,而不是在时间的冲刷下散得一干二净。” “嗯。”素还真淡应一声,蝴蝶君对公孙月的爱,早在从前他就深有感触。 “素还真,走吧,阿月仔快要醒来了,如果她看不到汝,一定十分焦虑。”蝴蝶君伸出手,平摊开手掌,示意素还真跳到他手心上。 “免了。”素还真毫无动作。今时不同往日,他没必要顾及情谊而答应任何人的要求。 “那汝欲去往何方?” “远方。” 素还真站起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没有什么多谈的必要。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蝴蝶君轻声道。 “吾心意已决。”素还真回答得十分强硬。 蝴蝶君挑起一丝金发,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相信阿月仔也不会怪罪他的。况且,素还真这人犟起来时像头牛,十八匹马都拉不回他。 “素还真,汝今日必须与吾回到丹枫院。”蝴蝶君试着再用理说服他,毕竟动手总会伤了感情。 素还真冷冷瞧他一眼,蝴蝶君心中百感交集。谦谦君子,儒雅俊美,素还真从前是多么有礼的一人啊……这到底是受到了什么样的打击,才使得性格大变。 “素还真,不是吾不讲理,汝也知道阿月仔对汝这个朋友的重视度,麦耍小脾气了,跟吾回去吧。”蝴蝶君苦口婆心,跟在埋头往前的素还真身后不断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素还真不愿听他唠叨,索性封闭五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蝴蝶君说得口干舌燥,见素还真依然不为所动,他的耐心也即将告尽。 “素还真,汝真得不愿跟吾回去?”离阿月仔醒来的时间越来越近,既然素还真不配合,那他也只能采用武力手段了。 封闭五感的素还真压根没有听到蝴蝶君说了什么,自然也无法得知蝴蝶君话语里的严肃。 “那麦怪吾失礼。”说实话,他觉得自己能说这么多好话简直是老妈子上身,按以前,二话不说亮出蝴蝶斩,甭管三七二十一,打晕带走~! 蝴蝶君手迅如闪电般伸近素还真,素还真虽然五感封闭,但身体的警觉性依然还在。他移形换位,小小得身体中蕴含着千年来武学修为。蝴蝶君的“擒拿手”被素还真轻易化解。 “素还真,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蝴蝶君再出招式,变幻出五只红蝶。这是他后来最新研究的招数,为了给他的宝贝孩子抓住那些不听话的小仓鼠。 五只红蝶毫无攻击之意,只是不停在素还真身边旋转,时有红色细尘落下,落在素还真红色衣袍之上。 蝴蝶君胸有成竹,用五蝶来捕捉小动物,从来没有失败过。 素还真心知有诈,暗中提高警惕,已做好击杀五蝶的准备。 蝴蝶君自信一笑,将垂在胸前的金发甩至脑后,左右手互击一掌,掌声响起时,素还真当即运气体内真元,准备一举击破五蝶的包围。然而,他尚未来得及出手,眼前一黑,整个人晕倒在地。蝴蝶君蹲身捡起他,收回五蝶返身回丹枫院。 五蝶的关键秘密不在于它们身上,而是在他身上。当猎物的所有注意力聚集在另一事物上,他就将一种无色无味无气的尘屑,借助蝴蝶翅膀的煽动力,吹在对方身上。 当年他为了能毫发无伤抓住那些调皮的小苍鼠,用尽了他所有的智慧。没想到孩子长大后,他还有这个机会用到这种蹩脚手段。 素还真啊素还真,乖乖跟吾回去,乖乖等琉璃仙境的人接汝回去,这样阿月仔才不会每时每刻都惦记着汝的事情。 阿月仔心中排第一的只能是我,嗯,当然孩子们除外。 远赴中原的a蝶,经过一番休整后,再次振翅高飞,还有两天路程,它方能飞到琉璃仙境。 公孙月静静站在莲花前,左手轻轻拂过那几朵莲花。蝴蝶君身上独有的气味在人未进屋前便已传入鼻中,公孙月收回手,平静转身回到卧室中,躺回床上,做出一副还在午睡的模样。 蝴蝶君将素还真放回莲花上,拉过莲叶替他遮挡住日光,四处查看一番,长吁一口气。阿月仔还没醒,还好还好。 ☆、第三章 消失的本命星 素还真自昏迷中醒来时,已是漫天星光,弧月高悬,鼻尖熟悉的清爽莲香中混合着食物的香气,恍然之间,身似在故土。 “阿月仔,麦等素还真了,吾好饿。”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声音,素还真循声望去,烛火中影影绰绰的两道身影,并肩而立,鹣鲽情深。 “汝再去看看素还真行了没。” “这……好吧,好吧。” 无奈却是浓浓的顺从宠溺,素还真默不作声,见蝴蝶君往院中而来,重又躺下闭眼假寐。 “喂,素还真,吾知汝醒了,麦装睡,快跟吾入内一同用餐。”蝴蝶君没好气道。阿月仔非要等素还真醒了才开饭,他都快嘴馋的要抓狂了。今天可是阿月仔亲自下厨做的晚餐!自从家里那两小崽子成家外出后,阿月仔已经许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素还真只当听不到,他感到一阵阵疲乏,也不知是初生体力跟不上,还是回忆深重,让他的精神疲乏。 “素还真,麦耍小孩子脾气,快起来。今天可是阿月仔亲自下厨,汝快速速跟吾入内,不然蝴蝶君将亲自捉汝入内,届时休怪吾无礼。” 蝴蝶君等了一会儿,见素还真连眼睫毛都没个动作,耐心耗尽,抬手想捉住他。这种幼稚的行为举动,蝴蝶君心中不屑冷哼,素还真,汝以为装聋作哑,事情就会自有满意的结果么? “蝴蝶君,不可无礼。”就在蝴蝶君的手要碰到素还真之时,公孙月出声制止,“汝进屋去吧,此事交由吾处理。” “这……”蝴蝶君收回手,凑近公孙月揽住她黏兮兮道:“阿月仔,素还真不想吃饭,吾等就麦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吧。走走走,先吃饭,先吃饭。” 公孙月面露无奈,敲敲他不安分的手,示意他安静。“汝先进去吃吧,吾稍后就来。” 蝴蝶君不愿,拖着她往屋内走。按素还真现在的表现,与他讲理无疑是对牛弹琴,若不是直接以行动让他服从,还是麦理他,免得自己被气到内伤。 “吾心中有数,汝进去吧。”公孙月脱开蝴蝶君的束缚,走到莲花跟前。闭着眼的素还真散发出强烈的淡漠气息,这股淡漠比白天时还强上一倍。公孙月无声轻叹,身后的蝴蝶君不爽至极,见公孙月抬手轻摇,知她有什么话要同素还真说,重哼一声,转身回屋。 a蝶到底把信送到没,照这情况看来,阿月仔对素还真十分上心,虽然他知他们之间绝无男女私情,但是看到阿月仔这么关心一个男人,他还是很吃味啊~! “素还真,可否一谈?”公孙月仰望弧月,月光凉薄,让人心中也有几分清冷。“汝与吾自苦境之后,算来也有八百多年未见了。” 月光照在莲叶上,有几缕光漏泄,盆中盈盈之光起伏,原来是盆中饲养的小鲤鱼游来游去,搅动一盆静水。 进入屋内的蝴蝶君干巴巴看着一桌子菜,忍了忍,几番拿起筷子又放下。自阿月仔说了这么一句想要叙旧的话外,院中便再无动静。他心中如猫爪在挠,想偷听又强行克制,一桌子阿月仔亲手做的菜更让他不爽至极,夹起一块糖醋排骨扔嘴里,泄愤般将它咬的骨头都碎成渣渣后,才一口吐出。 唉,a蝶,吾从未如此思念汝,汝快回来啊!现在,为了阿月仔,为了家庭的和平幸福,吾就忍了! 还在赶路的a蝶似乎感受到了蝴蝶君殷切的呼唤,身影一滞,继续日夜兼程赶往琉璃仙境。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唉……”公孙月长叹一声,心知素还真不会有所反应,一切欲言之话,终埋在心中。“吾为汝准备了厢房,就在丹枫院南角。” 屋中正在偷吃菜蝴蝶君猛然听到公孙月说出这句话,一块糖醋排骨卡在喉间,差点没让他一命呜呼。他还以为阿月仔会和素还真大谈特谈,结果就说了这么两句话,早知道他就不偷吃菜了,赶紧把桌上的骨头收拾收拾。歹命,阿月仔这次做的菜怎么特别好吃? 公孙月缓步回到屋中,蝴蝶君立时笑脸迎上,拉住她的手往椅子上带。公孙月瞥了蝴蝶君拉住她的手一眼,抬眼又扫过蝴蝶君总是笑对着她的脸,一时之间,心中的烦忧无影无踪。 罢,她已不是武林中人,只是一名平常的人母、他人妻子。素还真的事,自有他人来处理,她还是好好和蝴蝶君过日子吧。一步江湖无尽期,她与江湖早已无任何瓜葛。 “蝴蝶君,汝又偷吃菜了。”公孙月睨了那盘显然少了许多的糖醋排骨,舀起一勺芹菜豆腐羹放入蝴蝶君的碗中。 蝴蝶君心中一惊,悄悄看了那碗在他看来明明没什么变化的糖醋排骨几眼,笑嘻嘻喝掉碗中的羹道:“阿月仔,汝做得菜真是越来越好吃。” 公孙月轻笑一声,夹起一块糖醋排骨道:“好吃就全吃光吧,麦剩下。”糖醋排骨是蝴蝶君最喜欢的菜之一,她特意多做了些,不过看情况,这一盘似乎还不够他吃呢。 “吾绝对全部吃光,一点渣也不剩下。”蝴蝶君很高兴,只要阿月仔做饭给她吃,他就从内心深处感觉到欢喜。阿月仔为他做的饭菜里,满满都是她的爱意,这么多年来,从未消散过的爱意。 两人并坐和谐用餐,时不时往对方碗里夹一些菜,悄声说几句城中发生的趣闻。这七百多年中,有人发生改变,有人从未改变。 素还真缓缓睁开眼,静静看着月亮。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他尝试在星空中寻找自己的本命星,然而世事转变,星辰更迭,不知是何种原因,他竟无法找到自己的本命星。素还真眉微微皱起,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坐起身,跳到最高层的莲叶上,继续找寻。 然而,他在万千星辰中,看到了许多人本命星,却独独他与那人的,毫无踪影。 嗯?怎会如此?素还真又搜寻一番,仍是未果。怎么会这样?!他又惊又慌,自重生后刻意摆出的淡漠也分崩离析。 “不应该呀,不应该呀!”他忍不住低语道,再次搜寻星空。然而,他找到了叶小钗的本命星,找到了秦假仙的本命星,找到了傲笑红尘,三先天,屈世途,莫召奴,甚至是青阳子的本命星,却还是没有那个人的。 “啊——?”素还真不敢置信间,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在莲叶上。为什么会找不到他的本命星,为什么?!这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 心中不安的猜测席卷全身,素还真抬头继续搜寻。星辰倒映在他的眼中,闪烁间带起吸引世人的执着坚持。 屋中的公孙月被蝴蝶君缠着脱不开身,只好放弃与素还真相处的打算。被硬拖去房间的她,自然也错过了素还真这一晚的反常。 第二日,当蝴蝶君携公孙月早起到莲盆前时,素还真已经恢复了那副淡漠疏离,只是瞧着有几分心不在焉。 蝴蝶君笑着同他打了个招呼,在公孙月也同素还真打过招呼后,笑眯眯拖着还想说什么的公孙月往外走。 今日是他们早就说好的约会日,不管是谁,都麦想打扰他们! 素还真目送他们离去,翻个身侧躺不语。 他需要好好静静,关于为何找不到他与那人本命星的原因,他要好好想一想。 本命星可以体现出一个人的生死祸福,找不到本命星,无疑宣判对方的死亡。 素还真默默翻身,丹枫院中悄然无声,天地寂静。 话分两头。在素还真搁在琉璃仙境内的身体消散后的第二天,熟悉的武林人士们不约而同相聚琉璃仙境,神情凝肃,若有所思。 “素还真的身体消失,应是已经重生,但不知他身在何处。” “算不出他的方位。”倦收天端坐在红木椅上,环顾一周,心中有数。“更蹊跷的是找不到他的本命星。” “嗯?怎会?”照世明灯讶然问道:“是不是因为他才重生,本命星不够显眼所以找不到?” “非也。”倦收天摇摇头,他这两日夜夜观星,将浩瀚的星海仔细搜寻,还是没有发现素还真的本命星。 “这……”照世明灯面露迟疑,其实他亦有找寻素还真的本命星,不过也失败了。 “这……”玄同沉吟片刻,“找不到本命星也有可能是同那人一样,用了什么特殊的办法也说不定。” 众人点点头,极有可能。 站在秦假仙背后的业途灵捂着双手,见众人一脸愁容,忍不住轻声道:“找不到本命星,身体又变成了空气,素还真明明就是死了嘛。真的死了。” “闭上汝的乌鸦嘴啦!”秦假仙锤了业途灵一拳,猜测道:“会不会是素还真不想我们找到他,所以故意隐藏了自己的本命星?” “我也想过有这个可能。但……”倦收天想起这两日夜观星象的结果,眉不由蹙起。“素还真的本命星已经消失了七百年,之后那人的本命星也一同消失。前段时间吾观星象,原本属于他二人的星位隐有被其他星取代的迹象,不过一段时间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两颗欲要取代素还真二人星位的星辰陡然出现在另一个地方。” “哦?”照世明灯望了天空一眼,“听汝说来,事有蹊跷。” “是啊。”倦收天食指点桌,也跟着望了一眼碧空如洗的天空。其实这七百多年来,属于素还真的星位屡有其他星想鸠占鹊巢,说鸠占鹊巢也不恰当,毕竟空缺的星位总要有别的星补上,不然极易扰乱星河秩序。只是每当有别的星快要成功时,总会在突然之间,又出现在别的地方。不知在暗中,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一而再再而三驱星保位。 秦假仙在一旁听到他二人的对话,心中闪过一个身影。虽然现在没有人确定他是不是活着,但八九不离十是他。 照世明灯心中亦闪过与秦假仙所想的同一人身影,“倦收天,汝觉得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这……”倦收天稍有迟疑,边上的秦假仙抢先一步道:“一定是一页书了!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做!?” 倦收天与照世明灯对视一眼,一旁始终保持沉默的玄同、屈世途、叶小钗,莫召奴等人不约而同拿起茶杯啜饮一口,心中各有所思。 “安啦安啦,现在老秦吾要回去好好睡一觉,然后开始找寻素还真。”秦假仙一口饮尽手中拿了许久的茶,拍醒后头昏昏欲睡的两个小弟,同其他人道别之后,转身满怀期待回二重林重装上阵。 “好了,吾也要先回永旭之巅了,关于找寻素还真之事,不妨就交给秦假仙吧。”倦收天起身,点头与其余人暂别,照世明灯将他送至琉璃仙境门口,待他身影完全消失时,方旋身入内。 “照世明灯,近来一页书还有找汝么?”屈世途开口问道,替照世明灯倒满茶。 “未曾。”照世明灯垂眸看杯中茶叶,手搭在茶杯上,眸中幽暗一片。 “唉……”屈世途幽幽叹息,想起这百年来武林中发生的各种事,脑袋禁不住发疼。素还真啊素还真,汝可千万麦被吾等找到,不然汝可就惨喽。 叹息之后,留在琉璃仙境中的几人皆默然不语,他们在等,至于等待什么,却不得而知。 也许是在等一页书,也许是在等去找素还真的秦假仙,也许是在等…回永旭之巅观星的倦收天。 清香白莲,百世经纶,命运的齿轮重缓缓开转。 ☆、第四章一页书 秦假仙哼着小曲儿走在大路上,因为有素还真的新消息,所以他整个人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百年来的压抑与沉痛一点一点在树叶的清香中消散。 “哎呦,大仔,我,我肚子突然好疼,想去一边树林里蹲一蹲。”业途灵捂着自己的肚子,一张脸皱成一团。 “去去去!真是懒人屎尿多,给汝五分钟的时间,五分钟一过,过时不候~!”秦假仙瞪了他几眼,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耽误他找到素还真的速度。 “五,五分钟?”业途灵夹紧自己的双腿,十分为难道:“一定是今天早上吃错了东西,大仔,多给几分钟行不行?” “三分钟!”秦假仙斜睨他一眼,高声道:“让汝看也不看抓起桌子上的东西就吃,我告诉汝,那碗炒饭,是昨天早上青衣做了剩下的!这大热天的,早馊了!” “哇呀呀呀,没闻出嗖味啊!”业途灵大惊失色,想起那碗炒饭的味道,忍不住舔舔唇。明明没吃出馊味啊,大仔一定是诓他。 “汝要闻得出,现在还会拉肚子嘛!业啊途灵,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分钟,还有四分钟!我和荫尸人在前面等汝,四分钟后汝没出现,就休怪我秦假仙没等汝。” “哎,这……”业途灵翘起屁股,夹着腿一摇一摆往一旁树林里走去,边走边嘀咕几句。秦假仙冷哼一声,待人完全消失在树丛中时,他对荫尸人道:“荫尸人,走~!” “是!”荫尸人跟在秦假仙身后,走了大约十米之后,突然发现前面的秦假仙一个急刹车,害他差点撞上去。“大仔,汝作啥突然紧急刹车,很容易发生交通事故呐!” “别说这么多,快跟我一起躲进树丛。” “躲进树丛?”荫尸人看看两边郁郁葱葱的灌木丛,挠挠头劝道:“大仔啊,随地大小便是不好的,再说我没吃坏东西,不用方便。” “汝懂个屁!”秦假仙忍着揍人的欲望,挑了一丛最茂盛最有生机的树丛,整个人藏在里面,透过树丛之间细小的缝隙观察路上的情况。“照我说的做就对了!” “好吧好吧。”荫尸人妥协道,按照秦假仙的指示躲在他身边。 “嘘,别说话。”秦假仙吩咐道,他倒要看看业途灵这小子要玩什么把戏。 过了一会儿,大约十分钟之后,业途灵的身影匆匆出现,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整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不停转圈碎碎念。 “这下怎么办,我是该去追大仔还是该去仙仔那儿,两边都不好惹,我我我我我……”业途灵拿不准主意,突然看到一边有棵树上有几朵花,灵光一闪,喜上眉梢,跑过去折下花拿在手中,一边扯花瓣一边说出两个人称代词。 “追他,去他;追他,去他;追他,去他;追他,去他……”一直把那几朵花的花瓣全扯完,业途灵捏着最后一朵花瓣,答案呼之欲出。“去他……!好吧,这是天的指示,大仔,天命不可违,违背者会被雷劈死,我业途灵会很快就追上汝们的!”业途灵扔掉花瓣,左右瞧瞧,朝左边急速前行。 “这个业途灵,果不其然在玩什么把戏。走!荫尸人,跟上他,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刚刚业途灵离他们微远,只能零零碎碎听到什么追他,不好惹,被雷劈。哼,他就知道业途灵拉肚子是假,有事瞒着他是真。 因为那碗炒饭最后明明全被他吃了,他都没有吃坏肚子,业途灵怎么可能会拉肚子呢?! “大仔,业途灵要去哪儿啊,他是不是弄错我们离开的方向了?”荫尸人仍不明就理,悄悄问道。 秦假仙懒得多说,只以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业途灵身后。 路,越走越荒僻,山,越走越高。秦假仙一边跟踪在人身后,一边仔细观察周边地形,越看他越觉得眼熟,某个答案卡在喉咙口,直到他看到那一身黑的背影,才真正肯定自己猜得没错。 果然是一页书,原来业途灵是来见他。他找业途灵有什么事?难道也是为素还真? 秦假仙收敛气息,躲在草堆里,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业途灵站在一页书身前,擦擦脑门上的汗。哎呦我类个擦,仙仔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比上次见面时还要严重,这是又杀了什么人。 “业途灵,秦假仙要去哪儿?”一页书移下视线,面无表情看着显得十分局促不安的业途灵,“今天琉璃仙境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到照世明灯与倦收天他们,一同前往琉璃仙境。” “这……是这样的。”业途灵丝毫没有想要隐瞒或者撒谎的意思,“是素还真的身体,前几天突然烟消云散,大家都说是素还真重生了。” “哦?素还真的身体不见了?” “嗯嗯,是啊。所以我大仔现在正要去找素还真呢。” “嗯,原来如此。”一页书侧过身,视线移转之间,不着痕迹落在躲在草堆里的秦假仙他们身上,随后如毫无所觉般继续与业途灵交谈,“既然是为素还真之事,那汝便多帮帮秦假仙,有什么新消息,随时回报。” “嗯,我会的,仙仔。”业途灵爽快应下。仙仔对素还真的事一直十分重视,这次听到素还真重生的消息,一定十分欢喜吧。 “汝去吧,别让秦假仙起疑心。” 业途灵不以为意,拍拍胸脯自信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我和仙仔之间的联络,仙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找寻素还真,随时回报最新消息!” “嗯……”一页书点点头,轻甩拂尘,伴随着熟悉的诗号,离开了山谷。 业途灵店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仙仔身上的佛气越来越少,再按他这种处事方式,恐怕过不了多久,佛气尽消,只留一身魔气。到时候……说不定仙仔就危险了!对!素还真!得赶紧找到素还真,只有他可以帮仙仔了。业途灵心中已有决意,转身往秦假仙离开的方式狂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躲在草丛里的秦假仙二人。为了仙仔,他拼了! 秦假仙走出草堆,荫尸人诧异道:“业途灵竟然和一页书有联系,大仔,太阳今天是从西边出来的吗?” “他们是师徒,联系是正常的。”秦假仙没好气道,比起业途灵和一页书有联系,他更在意的是一页书托业途灵寻找素还真之事。要知道,他们之间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年他们到底因为什么大打出手,至今仍是一个谜。 “算了,走吧。”秦假仙想不出所以然,望着一页书离去的方向长叹一声。当年一页书重手打死素还真,自己亦受了不轻的伤,退隐一段时间再复出之后,行事手段一改往常,到如今,已是人人畏怕的第一人。幸好他做事杀人,都是有目的性而行,依他这么多年的观察总结,死得人多半都是当年污蔑过素还真,对素还真落进下石,针对过素还真的无耻之辈,虽然这其中有许多正道人士。 “走去哪儿?”荫尸人深吸一口气,夏日青草的香气让人不愿离去,只想让这香气将人熏陶,不再一身汗臭。 “当然是去找素还真。”秦假仙越过突然爱上青草香气的业途灵,心在七上八下的跳:一页书要找素还真,应该不是为了报当年的一剑之仇,而是出于关心对方吧? “哦,素还真。”荫尸人跟在秦假仙身后,即将走出山谷时,还是没能忍住,摘了几片翠嫩叶子放在胸口。 这叶子闻着怪好闻的,放在身上说不定以后不洗澡也不会有人说他愁了。 两人渐去渐远,一页书站在最高峰上,深厚的武术修为,让他哪怕隔了一座山的高度,依然可以看到山脚下人的神态仪姿。 当看到业途灵将那几片叶子放进到胸前时,唇角不由翘起,眸中暗光一闪而过。 一页书抬头望着漂浮不定的云彩,缓缓收拢右手。 素还真,还有八八六十一天……七百年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汝终于重生了 。 山风呼啸穿谷而过,一页书心无杂念,散开意识尽可能去接近自然万物,体悟万物改变的法则。他身上的业障越来越厚,若再多杀十个人,恐怕就要变成傀儡人,失却自己的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素还真,汝此刻……在哪儿呢?”当他成为某一方势力的领袖时,他终于可以明白素还真当年何来如此多的言不由衷。 一页书静思片刻,忽然呼唤声传来。 “教主,教主,今日有人送信,点名要与汝见面。” “嗯?是谁?” “是个从未见过面的生人,看服饰,似乎不是我中原人士。他已在宫中等待许久,宫主是否要见他一面?” 外邦人士?一页书手指轻挥,一枝树干出现在指间,正是方才业途灵折走树叶的那支树干。嗯?外邦么……? “好,汝让他稍等片刻。” 一页书收好枝干,恍惚间似乎看到枝干上出现了秦假仙三人的身影。 “我家宫主稍后就来。” “嗯。”信使点点头。 片刻后,一页书出现在大殿中,瞥了穿长袍遮面纱的人一眼,在心中搜索一遍,发现这是第一次见如此打扮之人。 “汝是一页书?”信使打量他几眼,面带狐疑。一身戾气血味,哪有高僧模样? “然也。”一页书自然看出了他的狐疑,暗运真气,压下戾气,头上的舍利子光华顿现。 信使暗暗吃惊,多看了他几眼,掏出怀里的信,递给他道:“这是我一位朋友托我带给汝的,汝看完就会明白一切。” “多谢。”一页书客气道,接过信捏在手中。 “告辞。” “请。” 一页书召过一个手下,示意他送人出去。他转过身,拆开信,细阅之后顿时面色变幻多端,狂喜,惊讶,悲痛一一闪过,捏信的手止不住颤抖。 远方的素还真睁开眼,独有的心灵默契让他心中有几丝波澜起伏。他望向北方,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鸟盘旋空中。邻近傍晚,月亮正欲升起,星子还未出现,重生后的第二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一页书收好信,在殿中沉思半晌,唤来手下可靠大将,将一切事嘱咐妥当后,回到寝房,取出一枝莲花玉簪,久久凝视,手指摸过莲花每一朵花瓣,缓缓闭上眼。 素还真,还有八八六十一天,六十一天后,一页书再与汝相见! 夜幕低垂,夜晚来临,在平静的表象下,暗潮在每个人心中汹涌。 蝴蝶君推开大门,牵着公孙月走进丹枫院,第一眼去看素还真。见他仍躺着当尸体,硬拉走想上前同素还真打招呼的公孙月,高高兴兴回屋洗漱睡觉。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2节 若他推测未错,明日a蝶就可以将信送到琉璃仙境。啊——!他和阿月仔的个人世界,真期待啊! ☆、第五章 第五章 红蝶完成任务 要找素还真,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还好在众人心焦等待时,被蝴蝶君心心系念的a蝶,终于达到琉璃仙境,丢下一封信,留下一句话,随后潇洒离去。 “嗯?阴川蝴蝶君,他不是和公孙月退隐海外了么。”恰好这一日谈无欲也在,身为公孙月的好友,他一眼就认出这只送信蝴蝶是阴川蝴蝶君身边的两蝶之一。 “素还真在他家?”照世明灯默看一眼自己手中的明灯,“谈无欲,汝怎么看?” “蝴蝶君当年携公孙月退隐海外,算来也有八百多年的时光了。”谈无欲折好那封信,将它重新装到信封内,递还给屈世途。“我想他应该没有骗人的必要性。” “这……”照世明灯有些犹豫,依蝴蝶君给的路观图看,他们隐居之处离中原十万八千里,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我觉得我们可以派人去看看。”屈收途收好信,建议道:“说不定在路上就遇到素还真了。” “如此也好……那我们派谁去呢?”照世明灯道。 “啊。”一旁的叶小钗出声道。 “叶小钗,汝说汝去?”屈世途将他的意思翻译出来,告诉其他人。 叶小钗点点头。 “那我陪叶小钗一起去吧。”照世明灯道。 “这……”屈世途眨眨眼。 “不如大家一起去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公孙月了,也好趁此机会,同她叙叙旧。”谈无欲看出屈世途也想去,便如此建议道。 “也好。”屈世途点点头,反正琉璃仙境暂不用他看管,他还不如早些把它的主人接回来。没有素还真的琉璃仙境,就像没有眼睛的龙。 “嗯。”照世明灯亦赞同道。 “如此,那在下先回去整理一番,一炷香后我们在琉璃仙境山脚会面。”谈无欲起身告别,回无欲天准备一切事宜。 “请。”照世明灯与屈世途、叶小钗三人起身相送,将人送至门口。 “唉,总算有了素还真的消息,希望能有所收获。”屈世途叹道,坐回方才的位置,拿起茶杯抿一口茶。 “是啊,也许这一次,我们真能见他也说不定。”照世明灯微微一笑,见叶小钗面色凝重,开解道:“叶小钗,不管这次海外之行有没有收获,汝都不要失落。至少我们知道素还真已经重生了,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叶小钗低“啊”一声,摇摇头。 “汝也不用担心,一切自有天注定。” “是啊,叶小钗。照世明灯说得对,这七百年都等过来了,再多等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大事。”屈世途替叶小钗倒满茶,其实他心中也没有底。 三人各怀心事,默默饮茶保持沉默,对于这次找人之旅,他们的心中皆有太多的期盼。 另一边,被所有人惦记着的素还真,正面无表情看着莲叶上的一只大螃蟹。 “素还真,汝每天呆坐在莲叶上,吾怕汝枯燥乏味特地在赶集时为汝买了一只螃蟹,以后有它陪汝玩,汝就不会觉得日子毫无希望了。”蝴蝶君笑嘻嘻道,捏着一根小棒子逗弄那只凶悍的螃蟹。“逗蟹棒吾也帮汝准备好了,如果汝无聊了,可以用这只逗蟹棒当武器,和它打上一架。” 素还真冷冷瞥了说得十分开心的蝴蝶君一眼,手中蓝光冒出,一掌将那只螃蟹击飞。 “汝,汝竟敢?!”蝴蝶君眼见自己新买的螃蟹被素还真毫不留情击飞,忍不住怒道:“素还真,吾好心为汝送来玩耍的伙伴,汝就是这样对待别人的诚意吗?” 素还真跳到最下层的莲叶上,完全无视显得很不爽的蝴蝶君。莲盆里的水清澈可见淤泥,素还真将手放水中,慢慢洗干净自螃蟹身上沾来腥气。 “哼,素还真!”蝴蝶君捡起那只螃蟹,上下左右看看,已经魂归西天,顿时怒声道:“素还真,你好狠的手段,杀了它还不够,还要将它碎尸万断!” 素还真连一个眼神都未投过去。洗完手后重又跃上他经常呆的那块地方,闭上眼,盘膝打坐。 丹枫院什么都好,唯独它的男主人,小气,爱吃醋,动不动做些幼稚的事情。素还真无心深思蝴蝶君这一系列反常之举,他的心神还留在为什么会找不到他和一页书本命星这一问题上。 昨夜他再观星象,仍没有寻到他想找的两颗星,他以演算之法推算过去,冥冥中,却有一股神秘力量阻止他再继续。 素还真想起那股神秘力量,似邪非邪中夹杂有庄严佛气,两种气息相融相斥,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蝴蝶君捧着螃蟹,见它实在无法复活,只好扔进一旁的脸盆里,给自家爱宠当零食。 “我说素还真啊,小小年纪不要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吗,今天阿月仔出去了,我带你出去玩玩。”蝴蝶君甩甩自己的金发,一脸自信,“不是我自夸,带孩子,我有经验!” 当年阿月仔生完孩子后每次坐月子,那四只小东西头几月都是他在带。啥米?为什么不请保姆?作为一个称职的丈夫,一个好父亲,自家孩子必须由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虽然往事狼狈不堪回首,不过熟能生巧,现在再难搞的小娃娃,他也手到擒来,让他乖乖听话。 “走走走,带你去玩小飞艇啊。”蝴蝶君敲敲莲叶,阿月仔出门和小姐妹逛街去了,他真的好无聊。 素还真凉凉瞥他一眼,起身跳下莲叶,走到另一边公孙月特意为他准备的休息地,蝴蝶君不依不挠,跟上去继续道:“不想玩飞艇,带你吃棉花糖?” 素还真转过身背对他,明确告诉对方自己不想搭理人。 蝴蝶君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以前他家的小东西们也经常这样。“不喜欢棉花糖?那巧克力呢?还有羊肉串,干果肉脯,葡萄酒,火锅,木马摇椅,说!你要什么?只要你说得出来的,我蝴蝶君都能帮你弄到。” “那我想让你闭嘴呢?”素还真冷冷道。 “想让我闭嘴?”蝴蝶君右手夹住自己一缕金发,缓缓滑到发梢,宝蓝色的双眸中满是跃跃一试。“想让蝴蝶君闭嘴,素还真,你,有胆量。”他已经数百年没有动手打架了,素还真,来吧!出招吧!快起来和他大打一架,让他的蝴蝶斩再现光华! 可惜……“公孙月。”素还真淡淡唤道。 蝴蝶君顿时一惊,赶忙收了蝴蝶斩转身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阿月仔,你回来了,今天和小姐妹玩的不开心吗?” 只是随口叫道的素还真飞速露出一抹笑意,随后又恢复成那副冷淡模样。 “素!还!真!”蝴蝶君僵着一脸灿烂笑,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被耍了。红光闪现,蝴蝶斩再出现。“是男人就来切磋一场,如果你赢了,我就让你好好在丹枫院住下去,如果你输了……”蝴蝶君想起已经归来两天的a蝶,阴测测笑了起来。 “哦?素某现在似乎只是个男孩。”言下之意,要切磋免谈。 蝴蝶君气的牙痒痒,但又拿他无可奈何。不管怎么说,素还真现在是家里的客人,作为主人,他得大度。更别提他和阿月仔的关系了。“算了,不与你计较。带你出去玩,你不要;请你吃美食,你不要;想和你切磋,你不想。素还真,那你说,你到底要啥米?” “素某什么也不要,只想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 “嗤。”让你静静待一会儿?然后像个郁抑症晚期患者一样投井自杀吗?蝴蝶君在心里诽谤道,收好蝴蝶斩,坐在一旁。“随你随你啦,反正阿月仔只说让我看好你。” 随着蝴蝶君结束单方面的交流后,丹枫院也陷入了沉静之中。 蝴蝶君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中,素还真盘坐在由艾草编织而成的蒲团上,一个半阖眼昏昏欲睡,一个闭目打坐不知在想什么。院角的竹林随风而动,底下的夏花招蜂引蝶,夏日午后吵闹的知了声声不断,吵着吵着交织成一阵富有规律的催眠音乐,怡人的莲香缓缓缓缓蔓延,不知不觉间,素还真与蝴蝶君皆陷入沉睡了。 在他们陷入沉睡的一刻钟后,丹枫院的大门悄悄被人推开。一人手执白底绿叶粉花的雨伞跨门而入,白色的长裳,晶莹雪白的拂尘,全身上下白的刺眼,唯一头长发,黑的像极了深渊中的无底洞。 那人走到素还真身边,将伞撑开替他挡去零星照射下的阳光,侧头望了一眼歪头大睡的蝴蝶君,将意识缓缓散发至整个丹枫院。在确认院中再无他人后,他才放下心来,蹲下身,轻柔捞起身型极小的素还真置于掌心,微微收拢。 熟悉的容颜,意料之外的身形,素还真剪短的白发散落在那人手中,像莲花层层开放。“素还真,七百年了。”一声喟叹,有感慨,有怀念,有激动,有沉痛,说不清的情绪像这七百年中的无数个日夜一般,最终只是压抑为双眸中无尽平静。 一页书拇指滑过素还真脸颊,停留在他耳边那两撮毛团上许久,终忍不住捺了捺。软而弹,以前他就喜欢摸这两毛球,素还真虽然总为此吐槽他,甚至威胁要把这两团毛球给剪了,不过至始至终这两毛团依然好好活在他耳畔,成为他标志性代表物之一。 丹枫院中一切动植物不知何时凝然不动,仿佛被冻结一般,院外蝉声响过天,院内却是落针可闻;院外风吹叶飒,院内却是叶定树静。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心生恐慌,只是谁也不清楚,恐慌的到底是这种让空间凝结的深厚术法,还是自院中撑伞而立的人身上传来的邪魔之气。 一页书托着素还真许久,眼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在这短短的午后,于素还真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昨日便是今日;于一页书而言,却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们,还不能够再相逢。 一页书举目远望天上浮云,一声久久不散的叹息声轻轻掉落在院中,这一声叹息后,丹枫院的一切重又生动起来,而素还真也被轻轻放回了公孙月为他制作的艾草蒲团上。 光过影无痕,没有人知道谁来过这里,还有八八六十一天,他不能功亏一篑。 ☆、第六章 旧事远如天 “叩叩叩。”慢慢的敲门声响起,正在院中乘凉吃西瓜的蝴蝶君吐出一嘴籽,拿过桌上锦帕擦擦嘴角不耐问道:“哪位朋友,带了钱没?” 坐在一旁用牙签插着西瓜吃的素还真手中动作一顿,瞥了蝴蝶君一眼,缓缓将西瓜递到嘴边。他倒是没料到,中原这么快就来人了。 屋外的三人听到这似曾相识的声音,皆长松一口气,其中一人摘掉挂在脑门上的莲叶,欣喜道:“终于找到了,再走下去,我的脚都要断了。” “别说你的脚,你看看我的脸,这几天没休息好,都长皱纹了!” “好了,业途灵,荫尸人,你们两还以为自己是十几岁的年轻人吗?”终于找到要找的地方,秦假仙心中也难得轻松起来,剩下的就是希望素还真就在里面吧!“阴川蝴蝶君,我是中原第一富豪秦假仙,钱不是事,快开门。” 听到这声音,蝴蝶君快速看了素还真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依然不疾不徐吃着西瓜,反而有些心虚。“秦假仙?”他故意不解问道:“素还真你听说过这个人么?” 素还真简直要为他拙劣的演技而感到侮辱,只是他实在懒得戳穿他。 “看来我离开中原实在太久了。”蝴蝶君假模假样感叹道,擦净手起身走向大门。“稍等一下。”虽然琉璃仙境的人比他想像中来得迟了一点点,不过他依稀记得,秦假仙这号人,是素还真身边的一员大将,更曾是他杀人榜单上最贵的。看在派来接素还真的人身价不低的份上,他就不讨价还价,也不责备他们的行动速度了,总之赶紧让人进来,速度让他们把人带走! 秦假仙恨不能大吼一声快开门,他已经等得花儿都快谢了,蝴蝶君啊,求求你不要像个老婆婆一样动作迟缓,反应迟钝,开个门而已,你特么还敢不敢再慢点?! 真是歹势! 蝴蝶君打开门,定睛一瞧,果然是三口组。 “秦假仙,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蝴蝶君大声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么蠢的问题,只是按照套路走而已。 秦假仙绕过挡住去路的蝴蝶君,略过这种弱智的问题,疾走进内院,视线巡梭一遍,先是看到那盆显眼的莲花,然后看到桌上又大又红的西瓜,最后才看到捏着牙签慢条斯理吃西瓜的素还真。 “啊哈,素还真啊!”秦假仙热泪盈眶冲过去,扑在桌子上满眼都是泪,“我找你找得好辛苦,终于找到你了。” 素还真本不想搭理他,只是心神松懈间,忍不住抬眼瞧了他及他身后同样哭得凄凄惨惨的业途灵与荫尸人一眼,见他们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不知怎的,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嗯,秦假仙,久见了。” 这样的对话,在过去的时间岁月里常有发生,此刻在这异域城市之中,在世事更改之后,再发生这样的对话,当事人心中皆不免产生了一种时空回流的错觉。 好像素还真从未死这么久过,好像这之后他们依然会同进同退一般。 “素还真,老秦我终于见到你了,一见到你,我这颗心啊,也终于敢在实地上活蹦乱跳了。”秦假仙擦擦眼泪,一时还未注意到素还真身形的变化。 “是啊,素还真,你死掉的这七百年,我大仔一次好觉都没睡呐。”业途灵在一旁补充道,其实何止是秦假仙没睡好觉,他也同样一个好觉也没睡。唉,说起原因,还是因为他的仙仔一页书啊……!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秦假仙不想在这种无所谓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后知后觉得发现素还真好像变成了拇指王子。“咦,素还真,你怎么变得和苹果一样大了?” “这……”素还真瞥了在边上旁观的蝴蝶君一眼,秦假仙立时领会他的意思,转头对蝴蝶君道:“蝴蝶君,素还真怎变得这样小了?” “我也不知,他从莲花里蹦出来时就这么小。”蝴蝶君据实以告,见他终于可以插进一句话,连忙道:“秦假仙,从中原到丹枫院,路途遥远,危险无数,你们先入内洗漱整理一番吧。” 开玩笑,按他们这种对话进展,也许素还真很快就会问起秦假仙是怎样得知他在丹枫院的。他当然不是怕素还真知道,只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这不是很好嘛? 素还真似笑非笑看着刻意想支开秦假仙的蝴蝶君,那笑看得蝴蝶君心里毛毛得。 奇怪,蝴蝶君笑着领秦假仙他们三人往后院走,忍不住在心中自问道,为什么他从素还真刚刚那个笑容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素还真淡然收回一直落在蝴蝶君身上的视线,他知道蝴蝶君与公孙月必然会向中原人士通知他重生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还有人更快……素还真抬起右手,低头轻嗅早已散去的某种熟悉香味,神色顿时变得复杂无比。罢了,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顺其自然吧。 另一边,距离丹枫月半个城市之远的一处院落中。 与一页书对坐而谈的公孙月敏锐捕捉到对方一闪而逝的怔愣后,关切问道:“一页书,怎么了?” “嗯?没什么。”一页书感谢道:“多谢你告知素还真重生后的所有情况。” “没什么,你是素还真的至交好友,理当有权知道他的所有事。”公孙月笑道,“虽然不知你和素还真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误会,不过我看这几天素还真的情绪发生了一些变化,和重生时有了很大的变化。一页书,你真的不考虑跟我回丹枫院当面和他说清楚吗?” “时机未到。”一页书摇摇头,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冒这个险。 “好吧。”公孙月妥协道,“那就等素还真的情绪再稳定些吧。误解这种事,只宜早解决,不宜一拖再拖,这只会让误会变得更深。” “嗯。我知。” “嗯,那我先告辞了。” “嗯,请。”一页书起身将公孙月送到门口,吩咐手下暗中将她护送到家。 秦假仙他们已经到了丹枫院,很快琉璃仙境那群人也应该到了,他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约秦假仙谈一谈呢……?毕竟他说得话,在一定程度上对素还真也有不小影响。 嗯……一页书仃立院中,闭眼沉思。 白云苍狗,一梦浮生,该当及时行乐,莫再一尝悔恨的滋味啊……! 而在中原,经过几天的准备与人员再确认后,浩浩荡荡的找人之队终于出发离开琉璃仙境了。岁月未在这群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是在他们心中划刻下大大小小不同的记号,每当竹林萧簌时,才能一窥他们不小心泄漏出来的真实情绪。 “这次找到我好兄弟的机会大么?”齐天变开口问道,天知道在他听到素还真已经重生这一消息时的欣喜若狂,他就知道他齐天变的好兄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死神请去当地狱看门的老头子。 “有百分之95的概率。”屈世途回道:“也许秦假仙他们已经找到素还真了。” “嗯!” 素还真做梦也不会想到,有这么多人都在等他回来,他一直以为所有人对他失望透顶,为了风采铃之事。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公孙月回到家后,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一个人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仔细听了听,轻咦一声,面上浮现一抹笑容,心中已猜出此人是谁。 “素还真,这七百年你去了哪儿,怎么会从中原来到这么遥远的外邦城市?又怎么会在阴川蝴蝶君家?”秦假仙坐在素还真面前问道,他有许多问题想问素还真,有许多话想和素还真说,他甚至想今晚和素还真睡一起,免得就和之前做的梦一样,梦醒后原来是一场空。 “我也不知。”素还真老实道:“我醒来时,已经在这里了。” 素还真心中此刻十分复杂。他坐在由荫尸人摘来的莲叶上,被三口组包围在中间。一旁业途灵欢天喜地按照秦假仙的吩咐在剥石榴;蝴蝶君躺在躺椅上,惬意吃着荫尸人切好的西瓜块;院中的莲花被秦假仙好好打理一番,香气更甚;天边泛红,云彩霞光万物恬静,这一切,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又似乎是这样理所当然。 “琉璃仙境可好?”沉默片刻,素还真终还是提起了琉璃仙境。 “好,非常好!”秦假仙笑眯眯说道,“大家都在等你回去,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 “这……”素还真低下头,这个问题,他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 “咦,秦假仙,果然是你。”公孙月站在角落听了片刻,见素还真面有为难,便笑着走出来,岔开话题道,“是蝴蝶君通知你们的么?” “嗯?不是啊。”秦假仙莫名其妙看一眼公孙月,“蝴蝶君通知了什么?” 此话一出,素还真、公孙月、蝴蝶君三人皆是分外诧异。公孙月眉一挑,推开贴在她身上的蝴蝶君疑惑道:“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素还真在丹枫院的?” “哈!哈哈哈哈哈。找人是我秦假仙的特长,这天下还没有我秦假仙找不到的人~!” 公孙月默然,的确,按从前秦假仙的表现,想找到素还真只是多费一番功夫而已。 “啥米叫是蝴蝶君通知我们?”秦假仙歪头皱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然也,我们有托红蝶带信到琉璃仙境,看来你们没遇到。”蝴蝶君抱住公孙月,在外人面前,他就是喜欢对自家阿月仔动手动脚,最近阿月仔也不知在忙什么,总是一出门就一整天。 “耶?!那我们为了找素还真受的苦岂不是自讨苦吃?!”业途灵大声道,“为了找到素还真,大仔花了不少钱喔。” “钱不是问题,老秦我不缺这么点钱。”秦假仙不在意的摆摆手,“能这么快找到素还真,这钱花的也值了。” 素还真听了很是动容,秦假仙向来如此,为了他素还真之事万死不辞。风风雨雨江湖路中,有很多事也是得他鼎力相助,多方奔走,才能顺利解决。 “多谢你,秦假仙。” “素还真,你我之间不用说谢。” 哈哈哈哈,太好了。秦假仙在心中大笑数声,计划成功!他秦假仙是何等精明人物,第一眼看到素还真时就察觉出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淡,蝴蝶君借机支开他,带他去后院洗澡,在那短短的洗浴时间里,他已经把所有可能性罗列一遍。 此刻再看素还真之神情,淡漠已散去不少,他就知道素还真绝对是伪装出一副冷淡模样……只要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再努力努力,相信很快素还真就会变得和从前一模一样了! 通过荫尸人看到这一切的一页书自然也察觉到了素还真周身的气场变换,他探手点了点影像中的素还真,面色柔和许多,连周身的邪魔之气,也少了许多。 果然让秦假仙他们先找到素还真是正确的选择,剩下来就看屈世途他们的了…… ☆、第七章重逢 丹枫院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公孙月隐露几分感慨,站在走廊上看一群人热热闹闹围在素还真身边说个不停。 “阿月仔,现在你放心了么?”蝴蝶君瞥几眼院中的人群,发现陌生面孔占了一大半。 江湖人来来去去,能留下来的想必本事很大。 “嗯。”公孙月偏头微笑,拉住蝴蝶君的手,见他因自己这一动作喜笑颜开,心里因一页书而存留的沉重消散不少,“蝴蝶君这几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带孩子,我有经验。” “嗯。”公孙月笑着点点头,无视他将素还真当作幼儿的想法,转回头继续看院中人群。 屈世途八人比秦假仙迟来两日,当时秦假仙恰好带素还真出去散心。 说来秦假仙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莲花托,可坐可躺可站;又不知用什么方法说服了素还真呆那上面,此后进出都是托着素还真,一副新颖有趣样子。不过据她时不时从秦假仙泄露出的紧张推测,托着素还真的理由恐怕绝不因为有趣。 当时她刚从一页书那儿回来不久,蝴蝶君因为无聊便跟着秦假仙他们一起出门,她收拾好房子,准备好晚餐食材,正准备替院中的莲花喷点营养液,大门突然被敲响。 “请问,丹枫公孙月在么?” 她立时听出这熟悉的声音乃好友谈无欲,开门一望,倒有些诧异——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公孙月,久见了。”谈无欲仍是那副孤傲模样,不过言语之中,颇有久别重逢的欣喜。 “是啊。”公孙月侧过身,笑道:“诸位长途跋涉,定十分劳累,先入内再谈吧。” 众人鱼贯而入,与秦假仙入院后第一眼见到的是那盆莲花一样,谈无欲等人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那盆淡雅脱俗的莲花。 “是素还真!他真的在这里!”屈世途疾走到莲花前,激动的手在颤抖。“公孙月,素还真呢?”他急急问道,四处张望想发现素还真的身影。 “秦假仙带他出去走走,应该快回来了。”公孙月道。 “我兄弟真在这儿?” 公孙月循声望去,是一位头发亚麻色的少年,刚刚似乎听到屈世途叫他齐天变。 “我可以确定。”屈世途肯定道,“叶小钗,你觉得呢?” “嗯。” 公孙月心中微感意外,叶小钗会说话了? “呼……我这颗被素还真折磨的千疮百孔的心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屈世途长吁一口气,拖过一个劲儿琢磨那盆莲花,妄想摘下一朵莲花的齐天变,塞到照世明灯身边。“秦假仙他们早就到了吗?” “比你们早了两天。”公孙月莞尔一笑,“你们坐,我去端茶。” “稍等一下,你知道秦假仙他们往哪边走的么?”齐天变突破屈世途与照世明灯的人形围墙,蹿到公孙月面前追问道,“我去找他们!” “这……” “既然确定人已经在这儿,那素还真就跑不了。”一人淡淡道,走上前冲公孙月微微颌首,拖过齐天变阻止他冲动地行为。 公孙月不在意地笑笑,不露痕迹打量他几眼。黑发似墨,神情冷淡,一身红衣不似蝴蝶君那般张扬骚包,眼中有着独属于剑客的寒芒,即使刻意收敛了气势,却依然令人不敢小觑。 “玄同,放开我!”齐天变推开玄同,拍拍衣裳嘟囔道,“假正经,路上一个个比我还急,找到人了,又一副毫不在一模样。切。” 玄同淡淡瞥他一眼,一旁的照世明灯无奈摇头,暗递给屈世途一个眼神,示意他安抚安抚齐天变。 屈世途幽幽叹气,他不仅是琉璃仙境的管家,还是托儿所的保姆。 “其实我也不清楚他们在城中何处,不过按昨日的时间计算,应该快回来了。”公孙月望望天色,在心中估算时间。 “既然公孙姑娘说很快就回来了,也许等她端上茶的时候,秦假仙他们就到家了。”突然又有一人道。 公孙月笑眯眯望过去,顿被一身金色闪到眼。她忍不住眨眨眼,迅速将视线转移到他身旁身穿浅蓝服饰的秀丽少年身上。 嗯?公孙月被他的美貌惊异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在心中暗自道:素还真的朋友档次是越来越高了啊,看看这几个,不论哪个的样貌皆无可挑剔,不论哪个的气质皆让人印象深刻,不论哪个的武学修养皆深不可测。啧,素还真倒是有福。 “公孙姑娘,你自去忙吧,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就好。”照世明灯浅笑道,率先挑了一个位置坐下,其余人见状,也各自或坐或站选好了等人的位置。 “嗯,诸位稍等。”公孙月轻点头,转身迈向厨房。 “我去帮你。”谈无欲道。 “嗯,请。”公孙月未有推辞,双脚稍作停留等谈无欲跟上。二人暂别过院中诸人,并肩走向后院。 “不行,我要出去找我的好兄弟!”过了一会儿,齐天变不耐叫道,“难道这么小一个城市,我们每个人都出去找,会找不到吗?” “不是找不到,而是在这里等素还真比较好。”莫召奴柔声安抚突然炸毛的齐天变,一遇到素还真,这小猴子就无法淡定,不过他也没资格评判齐天变,他心中想见到素还真的冲动不比他少啊…… “稍安勿躁吧。”倦收天淡淡道。 齐天变没法,低哼一声,抱臂靠着院中桂树不再出声。 随着齐天变不再出声,院中一时之间变得静而平和。 另一边,托着素还真在街上游逛的秦假仙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和蝴蝶君拌几句嘴。 “蝴蝶君,我想问你一件事。”秦假仙道,“你还会和公孙月回中原吗?” “不会。”蝴蝶君十分干脆道,“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这样啊……”秦假仙奸诈一笑,素还真见了,暗暗摇头。“那既然如此,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解开阴川河的封印呢?” “这个嘛……”蝴蝶君秒懂秦假仙的言外之意,可惜那些金银宝贝之类的东西,他早给自家的兔崽子们了。 “怎样?” “你来晚了。两百年前,我家那几只崽子要游历世界,当时我就把解开阴川河封印的解法告知了他们,现在阴川里的东西应该半点没留了吧。” “蝴蝶君,看不出来你还是一个好父亲啊!”荫世人夸赞道。 “哪里哪里,带小孩,我有经验。” 秦假仙瞪了荫世人一眼,并未对阴川里已经没有宝贝这一消息感到太大失望。 “天色不晚了,阿月仔估计要准备晚餐了,我们回去吧。”蝴蝶君摸摸发烫的右耳。耳朵烫说明是有人在想他,一定是阿月仔,这么久没看到他的人,正在热切期盼他回去给她爱的抱抱。 “嗯。”秦假仙附和道。给他们做晚餐是件辛苦事,今日步也散够了,看素还真好像有些疲累的样子,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顺便回去让业途灵与荫世人帮帮公孙月的忙。 “啊……对不住,对不住。” 走了一段路,拐过一个街角时,却冷不防同一个老人撞上。素还真本是在闭目养神,因为受到撞击睁开眼瞧了对方几眼,发现原来是一位眼盲的老丈人。 “该说对不住的是我们。”素还真起身歉意揖礼,即使对方并不能看到他的动作。“老丈人无恙否?” “没事,没事。”老丈人摆摆手,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直直瞧着素还真。与其说是瞧着素还真,不如说是盲人听到声音后,反射性的动作。 “秦假仙。”素还真抬头道,“带钱了么?” “带了带了,素还真,你要多少?”秦假仙摆正端着莲台的手,另一手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 “我想向你先借些钱。”素还真客气道。 “诶呦,素还真,你这样说真是太见外了!秦假仙的钱就是你的钱!” 素还真不置可否,道:“将钱给这位老丈人。” “哦,好好好好。”秦假仙将钱递过去,这时才多看了老丈人几眼,见他迟迟不接,示意一旁的荫尸人将钱袋塞他怀里。 “老丈人,这些钱你拿好。”素还真语气温润,目露怜悯与关切。“城东有一位专治眼疾的大夫,您可以去试试。” 那老丈人莫名得到钱财,连忙将怀里的钱袋捏手上想还回去:“要不得,要不得,无功不受禄,这钱要不得啊。” “我们撞了你在先,这可说是一种缘分。我既看到老丈人身患眼疾,而我又有办法可以帮您,我为什么不帮您呢?” “这……这……”老丈人捏着钱袋一脸无所适从,一直不断重复要不得。 蝴蝶君作壁上观,对他来说,素还真得这种援助显得十分鸡肋。就算给这位老人钱,治好他的眼疾那又如何,天下雷同之人何止数万,帮得了一个帮不了所有。 “这位老丈人,古语有言,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能在这么多拐角中的其中一处相撞,说明是上天让你遇到我们。”秦假仙插嘴道:“而我们给你钱,也不是无怨无故,这也是上天的旨意。” 荫尸人与业途灵瞧了自家又在诓人的大仔一眼,东转头西转头,假装没看见。反正大仔这样说也是好心。 “上天的旨意?” “是啊,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按照素还真的指示,去城东找那位专治眼疾的大夫吧。” “素还真?” “对啊,就是苦境名人,琉璃仙境的主人,中原正义的代表之一,掌握文武半边天的素还真。” “素还真。”老丈人再次念道。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狗叫,遮掩了他尾音中泄露而出的激动。 “对啦对啦,所以你就安心拿钱治眼睛吧。” “多谢,多谢,多谢几位好心人。”老丈人不再推辞,收好钱连连鞠躬谢道。秦假仙忙闪身避开他的鞠躬探手制止他的举动,让一个老人家鞠躬,夭寿哦。 素还真浅浅一笑,看了秦假仙一眼,秦假仙心领神会,同老丈人拜别道:“老丈人,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你一人走路上,要注意安全。” “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嗯。”秦假仙点点头,转身拐过弯回丹枫院。 这一场小意外耽误了他们不少时间,待公孙月同谈无欲端茶从厨房出来时,秦假仙他们方带着素还真回来。几人一进丹枫院,立时被屈世途他们团团围住。 素还真环视一圈,在心中无奈叹息,树欲静而风不止,看来想要摆脱从前,是一件艰难之事。 ☆、第八章 故人情不变 “素还真,你怎么变成这么小了?”屈世途叹口气,“这下我真的要变成保姆了。” “好友。”素还真略显无奈,怎么一见面就率先打趣人呢?他还以为屈世途会感动的抱着他痛哭流涕呢。 “素还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我会抱住你痛哭流涕对不对?”屈世途摸摸自己的山羊胡,以一副我偏不如你愿的口吻道:“可惜让你失望了。” “唉,好友你高兴就好。” “哼。”屈世途低哼一声,还想说什么,齐天变猛地把他挤到一旁。 “好兄弟,哇,好兄弟啊!”齐天变扒拉着桌沿,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负责托着素还真的秦假仙嫌弃往后躲了躲,丢过一块手帕。“擦擦,素还真这小身板禁不住你的狂风暴雨。” “哇!”齐天变鬼嚎一声,手帕覆在鼻子上,用力一拧,随后继续哭道:“素还真,我的好兄弟,他们不哭,我哭。你不用伤心,我在哭呢。” 走廊下一直看戏的蝴蝶君忍不住笑出声,其他人皆一脸这人我们不认识。 “齐天变,谢谢你。”素还真不露痕迹往后退了一步,刚刚他好像看到有几滴鼻涕掉在地上,而且好浓的辣椒味。 齐天变擦擦眼泪,藏好从院子角落里摘得红辣椒,歹势,没带眼药水,一时又哭不出来,只好这样了。“素还真,看到活生生的你,我的心终于又跳动了。” 一旁的照世明灯见素还真被齐天变的热情弄得有些尴尬,伸手想提醒齐天变注意形象,一旁的谈无欲拦住他,摇摇头。 照世明灯疑惑看着他,见其他人皆是一副看戏模样,迟疑片刻,服从多数人的决定。 素还真自然看到了他们之间的互动,敏锐机智如他,当然也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想来,他们也有怨,只是以他们的修为涵养,出口责备他却是万万不可能。 唉,罢了罢了,追根究底,是素还真愧对他们。 “多谢诸位关心,只是素某自重生后也是云里雾里,所以才未及时联系你们。” “没关系,没关系,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齐天变想拍拍素还真,抬手却无下手之地,只好拍拍桌子。“虽然你完全变了一个样子,但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是那个第一时间认出你的人!” “嘁。”秦假仙低声哼了哼。 “好了好了,齐天变,起来吧。”最终还是倦收天看不下去了,拉起齐天变,垂头望着素还真道:“素还真,你无恙乎?” “多谢前辈关心。”素还真笑笑,“只是身体变小而已,其他并未有任何不适。” “嗯,如此便好。” 素还真轻叹一口气,熟悉的姿态神情出现在他现在小小的身躯上,予人一股可爱喜人的感觉。“唉,都是素某的错,害诸位为我奔波劳累,素还真心中有愧。”他顿了顿,视线游转一圈,七百年的时光对他们来说只是弹指一瞬,变化微乎其微。其实一直以来也是这样,外物如何改变,只要心不变,一切变都是不变。 听他这样说,众人只觉得那个熟悉的素还真好像又回来了。 尤以秦假仙首当其冲,他天天和蝴蝶君拌嘴溜圈也不是闲着没事自找事做,通过他有意无意的套话,素还真怎么会在丹枫院,素还真怎么重生,素还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总之大大小小,从头到尾他都已经了解透彻。包括连素还真一开始的意志消沉,他也知晓。 能让他意志消沉之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他秦假仙、叶小钗、一页书等逆命至交。但是他们之前都好好的,那只能是为了七百年前和一页书决斗的事喽。 说来他也纳闷,当然,秦假仙瞥了跟其他人在谈话的素还真一眼,就这件事而言,纳闷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比起其他人,他知道的可能还要多一点。 当年,苦境好不容易有很长一段的太平时间,在这太平之下,所有人终于不用见面就是大打出手,一言不合就是灭你全家,三教齐心,武林同德,每个人活得无比滋润。暗恋的敢大声表白,明恋的敢领证成婚,没恋的买花追人,在拥有生命安全的保障,褪去打打杀杀的阴谋血腥后,正常的人类生活在整个世界随处可见。劳模素还真之流,天天品茶下棋,养花练字,一派老年人作风。 在当时的太平背景下,苦境里到处都是商机,为了更好的养家糊口,他投资了许多产业,忙的脚不点地,但纵然是这样,与素还真、一页书、叶小钗等人有关的事情,他一直了若指掌。嗯,好吧,也不能说是了若指掌。 据他的调查与了解,素还真会与一页书翻脸,乃是因为一名同样叫风采铃的女人。当时这个消息爆出时,整个武林一片哗然。清心寡欲的修道人素还真与法相庄严的佛界高僧一页书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并且打的一死一重伤不愈而亡?这简直比苦境当年要被人团灭还骇人听闻! 奈何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在得知结果后,一致将原因推到那个叫风采铃的女人身上。一时之间,他二人为了女人相杀的事件成为了最热门的话题,还有人把这件事篡改成各种子虚乌有的故事,现在这些故事还在武林上流传呢! 但对拥有一双火眼金睛,且和素还真、一页书做了上千年知己的他来说,他压根不会相信这种滑稽的理由。以素还真在武林的受欢迎程度,要是能因为一个女人和朋友大打出手,拜托,那素续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还会因为缺少母爱而叛逆吗? 只有脑子里装了屎的人才相信他二人为了女人而知己相杀这种的理由。 回想过去的秦假仙呆呆走在去往酒楼的众人之中——因为人数众多,蝴蝶君决定外出就餐解决晚餐问题,众人也无异议——突然业途灵撞撞他,撞回了他飞远的神思。“大仔,我看素还真好像比我们来时正常了许多,是不是看到我们他也很高兴啊。” “废话!”秦假仙猝不及防被撞,惊得差点摔倒,语气也差了许多。“他看到我们当然高兴!” “那就好,那就好。”业途灵仿佛松了一口气,瞧瞧前面几人人,拉住秦假仙故意落后几步,随后悄悄凑近他轻声道:“那他会不会已经不生我仙仔的气,放下我仙仔抢他女人的心结了?” 秦假仙一时无语。对,妈的,武林上流传最广的还是一页书为情杀友的版本。他真是佩服有这种脑洞的人,这脑袋里装的已经不是屎了,而是搅屎棍! “胡说!”荫尸人留意到他们二人在咬耳根,特意凑近听了听,听到业途灵胡说八道的相杀理由,忍不住反驳道:“明明是素还真求爱不成,所以恼羞成怒,想杀了那个女人,一页书为了阻止他荒唐的行为,才不得已出手,结果没控制好力道,所以打死了素还真。” 秦假仙忍不住扶额,是了,另一个广为流传的版本就是这个:什么素还真求爱不成反被一页书所杀。他真心怀疑编造出这个理由的人到底有没有智商,以素还真的魅力,从来都是女人上赶着想泡他好么! “好了!你们二人!”秦假仙忍着打人的欲望,瞥了这两人一眼,凉凉道,“不懂就不要乱说,小心惹怒了一页书,把你们的舌头做成鸭舌。” 两人想起这几百年来一页书的作为,齐齐打了个冷颤。通过荫尸人关注素还真举动的一页书勾唇一笑,神色莫名。 秦假仙三人的对话,他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事实上,第二个流言十分接近真相,只不过……不是素还真向女人求爱而已。他回想起当时场景,眉不由狠狠皱起,心境也瞬间紊乱。 至今为止,他仍不懂当年他们之间的争执何来,这七百年里他苦苦思索,却毫无头绪。于是最后他不得不将一切责任推在“魔”身上,否则他怎会同素还真大打出手,甚至狠下杀手?就算他做出有悖常伦之事,以他一页书的心境修为,怎会控制不住力道误杀素还真?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当时素还真想冒犯他,他也有一百一千种办法阻止他的行为。种种迹象看来,一定是“魔”的原因,当时在他毫无所觉时,他就已经被“魔”不知不觉侵入。 找到这样一个合理解释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再与他为何会杀素还真这一问题苦苦纠结,转而全心全意寻找复活素还真的办法。 他必须要告诉素还真,他并非真的想杀他,他们两人千年交情,不论他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他的。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次与武林正道的冲突中,秦假仙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是了,素还真,你死了这么多次都能重生,这一次,你也休想死! 一页书眼中猩红一片,看着走进酒楼的素还真等人,忍耐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欲望,紧紧闭上眼。 素还真,你终于回来了。 百年的时光,一页书已彻悟一切! ☆、第九章 蝶月酒楼 一听蝶月酒楼的名字,就知道这是蝴蝶君他们的产业。四层高的酒楼,挂满红彤彤的灯笼,在这个多以矮房为主的城市,显得十分高大显眼。 素还真一行人被带到二楼,本来公孙月想带他们去顶楼,在那里吃饭赏景,别有一番风情。但是蝴蝶君以那是独属于他们的约会地方义正严辞拒绝了她的请求,三楼又早就客满,所以只好带他们在二楼包厢用餐。 “真对不住。”公孙月歉意道。 “无妨,我观此包厢亦是不错。”素还真站在齐天变手心,时不时抵挡齐天变的骚扰。 一边的玄同忍了许久,见齐天变有变本加厉之势,格住他还想去捉弄素还真的手,谈无欲顺势夺过莲托。秦假仙在一边暗暗磨牙,莲托是他的,素还真是他第一个找着的,结果这群土匪,霸占了莲托不说,连素还真也不让他碰。就算苹果大小的素还真真的很可爱,但是你们忘记素还真的腹黑属性了么?哼,秦假仙冷哼一声,瞥几眼在和素还真聊天的几人,脑海里已经有一副形象又生动的素还真【报仇】图,等素还真恢复正常……你们这些人等着瞧吧! 蝴蝶君在一楼点菜,顺带了解一下酒楼最近的运营状况。托他家小崽子的福,蝶月酒楼有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佳肴,因为阿月仔偏爱中原的美食,因此楼里的第一大厨是大儿子特意从苦境高薪聘请,在为阿月仔提供美食的时候,也顺带做菜给本土人吃。 “唉,明明都是一群不用吃饭的老不死,偏偏要上酒楼吃什么饭,真麻烦。”蝴蝶君放下点菜单,他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素还真他们不会那么快就回中原的。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介意素还真他们住在丹枫院。毕竟来者是客。他真正介意的是阿月仔会不会累到身体。蝴蝶君环视酒楼一圈,心中盘算着未来的打算。如果三天后素还真他们还未离开,他就调几个蝶月酒楼的厨师回家,再雇一些佣人,既然没得清净,热热闹闹倒也不错。 “喂,老头,你长没长眼?!” 突然一声斥骂传来,蝴蝶君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客人一边擦拭身上的饭菜,一边怒骂不远处一名正慌张捡东西的老人。那老人头发花白,背弓的像一棵不负重堪的老树,手上皮肤皱巴巴,又黑又粗糙。他似乎视力不佳,手在地上不停摸索,也不知在找什么。蝴蝶君猜测他可能是在找滚到远处的饭盒。 “瞎子就不要随便在外面乱走,真是晦气!”那客人虽然很生气,但除了怒骂外倒是没有打人的倾向。 老人唯唯诺诺点头,仍不停的在地上摸索。蝴蝶君看了一会儿,已经有酒楼里的小二上前调停。那客人知晓蝶月楼的规矩,又咒骂几声,忿忿走了。 店小二帮老人捡起滚远的饭盒,柔声安抚几句,扶他在一旁坐下,渐渐地,老人不再一副惊恐模样,只是仍十分无措。 蝴蝶君在后面点点头,十分满意这小二的处理方式。 “老丈人,您稍等一会儿,我再按照您之前买的饭菜重新给你配一份。”小二柔声道,见老丈人低着头,唇哆嗦个不停,双手藏在袖子里十分紧张的样子,拿过桌上的茶壶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老丈人飞快抬头望了他一眼。一直关注着这边事态发展的蝴蝶君这才发现,原来这老人竟是下午同他们相撞之人,难怪看身形有几分熟悉。 老丈人是第一次上这家名气很大的酒楼,以前儿子还在时,惦记最多的,也是这家酒楼的美食。儿子生病时心心念念想吃一次蝶月楼的酒菜,可是因为贫穷,至死他也没吃到。 今日突然遇到一位菩萨心肠的好人,不仅指点他到哪儿治眼睛,还给了他许多钱,他想着自己已经瞎了这么多年,又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治不治眼睛已经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终于可以给儿子买蝶月酒楼得饭菜了。可惜……却因为他的眼盲,饭菜全没了,还连累了别人。 他越想越伤心,忍不住抬手抹眼泪;蝴蝶君眉一皱,走近他,抓住他的手道:“老丈人,手别碰水。” 手突然被握住,老丈人浑身一抖,吓得顿时不敢再有动作,全身僵硬,唇又哆嗦不停。 “你的手被烫伤了。”蝴蝶君低声道,刚刚因为老丈人的手一直藏在袖子里,所以没人发现他的手被烫得红通通一片。“老丈人莫怕,跟我去处理一下。” 蝴蝶君扶起他,准备上二楼替老丈人处理烫伤,顺带洗个澡:方才那些饭菜三分之二撒在他自己身上,老丈人全身上下一片狼藉。 一直久等蝴蝶君得公孙月见他迟迟不到包厢,走到走廊上往下张望,“嗯?蝴蝶君,这是?”公孙月疑惑道。 “这位老丈人被烫伤了。”蝴蝶君抬起头道。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3节 公孙月定睛一看,已经清晰可见老丈人手背上冒出许多水泡,“诶呀,得赶紧处理。”她快走下楼梯,与蝴蝶君一起扶住老丈人。 二人走上楼,准备走到最里面的休息室,路过素还真他们的包厢时,蝴蝶君下意识转头,眨眨眼:怎的门没关? “嗯?蝴蝶君,公孙月,你们这是……?”素还真正对门而坐,第一秒看见搀扶着一人路过的两人。 其他几人顺着素还真的视线望过去。公孙月微微一笑,道:“楼下方才出了点意外,这位老丈人被热菜烫着了,我和蝴蝶君正想带他去休息室抹药呢。” “哦?严重么?”素还真想起身过去看看,谈无欲按住他,示意他坐着别动。他起身,走过去仔细端详那老人一番,除了手上伤得比较严重外,并无其他皮外伤。不过看他穿得单薄,胸前全是残羹剩菜,恐怕胸口处的烫伤也十分严重。“烫得有些严重,只抹药恐怕作用不大,不如让照世明灯医治下吧。” 谈无欲回头望了照世明灯一眼,见他并无异议,遂道:“先进去。” “嗯。” 老丈人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对未知情况的惶恐,一路既不发表意见,也不做任何抵抗,全程任蝴蝶君他们摆布,只是脸上惴惴不安。 照世明灯手提明灯走近他,素还真此时已经认出这位老人是他们回丹枫院时撞到的那位老丈人。 “咦,是这老头。”秦假仙也认出了他,撇头对着素还真道:“倒是有缘。” “秦假仙,你认识这位老丈人?”照世明灯边替老丈人治疗,边问道。 “一面之缘。”秦假仙道:“今天下午准备和素还真回丹枫院时,在一个拐角处和他不撞不相识,当时素还真还指点他去城东治疗眼疾呢。” “原来如此。”照世明灯收回明灯,老丈人手上的水泡与红肿已经消失殆尽。他压低明灯,使其靠近老丈人胸膛,一阵和煦的光芒后,照烧明灯直起身道:“好了。” 那老丈人因为眼盲,所以只知道一阵温暖舒服的感觉后,手与胸口就没有那么疼痛了。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与熟悉的名字,他握紧自己的双手,试探叫道:“素还真?”尾音颤颤,声音低得好像呢喃。 “嗯,正是素某。”素还真示意托着自己的玄同将自己往前递一些,方便他与老丈人交流。“老丈人可觉得哪儿不适?” “没,没有了。”听到素还真肯定的回答,老丈人似乎放心不少,说话也大声了许多。“今天一定是菩萨保佑,让我遇见了这么多好心人。”他说着,想要跪下来,照世明灯赶忙阻止,温润舒缓的嗓音让人不由自主放松心神,“老丈人言重了,只是举手之劳。” “多谢诸位菩萨,多谢几位好心人啊!” 秦假仙见他衣服沾满了残羹剩菜,搭上他年迈苍老的脸,实在怎么瞧怎么可怜,便忍不住道:“蝴蝶君,好人做到底,带这位老丈人去洗个澡吧。” 蝴蝶君睨他一眼,公孙月点点头,道:“蝴蝶君怕是还要张罗我们的晚餐,带老丈人去洗澡这事,由我来吧。” 那老丈人一听要带他去洗澡,连连摇头拒绝:“不必不必,我自己回去洗一洗就好。”他实在不想再麻烦这几位菩萨一样的好心人,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感觉世界这样美好。 “无碍,既是在我蝶月楼出事,作为老板,理当如此。”公孙月安抚道,“老丈人不必担心,这些都是免费的。” “不,我不是……”老丈人十分动容,言语之间又有跪下磕头感谢的趋势。 “老丈人。”素还真看出他仍十分惶恐,柔声安抚道:“这些都是素某的朋友,你且放心。” “是啊,你就放心的去跟公孙月洗澡吧。”秦假仙附和道。 “这……” “你且宽心。” 其实从年龄上来说,素还真这群老不死不知是老丈人的几千岁,但是尊老爱幼,在特殊情况下不能只考虑年龄问题。譬如现在素还真变成了小还真,他对其他人来说,就是幼,要好好爱护。 “多谢,多谢各位菩萨了。”老丈人站起身,在公孙月的扶持下往楼道尽头的休息室走去。蝴蝶君以一步距离跟在他们身后,走出包厢反身关上房门前,他的视线在素还真身上稍顿片刻,心道:素还真这爱管闲事的毛病倒是未变,不管对方什么身份,什么年龄,他都一副彬彬有礼,极有耐心的模样,难怪许多人喜欢他。 其实以他下午的看法,帮得了一人帮不了所有人,物竞天择之下,弱者生活得不幸,也是自身原因,人应该尽一切可能使自己变得强大,这样才不会遭到欺凌。 他蝴蝶君曾经是一名收金买命的头号杀手,若不是遇见了阿月仔,他现在也许还在杀人收金,也许已经被人杀死。武林人,杀与被杀,皆不需要理由与同情。 他走下楼,吩咐小二抬水上楼,看看大堂里的客人,又抬头看看素还真他们在的那个包厢,突然觉得,弱者之所以弱,也许并非他们自身的原因。 天道也会出错,命运之轮难以被掌控。 “老板。” 蝴蝶君想得有些出神,冷不妨听见有人叫他,脸上一热,回过神来望着那小二道:“怎么了?” “菜做好了,您看,是现在就上呢,还是再等一会儿?” “现在就上吧。”蝴蝶君想起自己方才想得事,食指中指夹住一丝金发,神色些微不自然。歹势,他刚刚明明是在思考人生哲理,甚至挺有感悟,突然就歪到了阿月仔身上,歪着歪着,不知道为什么又歪到变成小巧的素还真身上,然后……他突然想再和阿月仔生几个小孩子,分别丢给楼上那几个武林正道,看看他们能教出怎样的一个人。不过……他想起意外没来的素续缘,点点头,他相信以素还真之才能,一定可以帮他教出一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而不是像那几个兔崽子一样,一成年,腿就停不住,非得在外面跑来跑去,让他和阿月仔操碎了心。 嗯……生孩子,他喜欢。 ☆、第十章 偶然的默契 公孙月将老人引进休息室,引导他在一旁坐下,从衣柜中拿出换洗衣裳——来蝶月楼喝酒的人难免会因醉酒而形象不佳,次数多了,他们索性备个休息室,可以洗澡睡觉什么。当然,这项贴心服务也不是免费的,收价嘛……跟三星客栈的房间价格差不多,引用蝴蝶君的原话大概就是我们是开酒楼的,不是开会所的,额外服务当然要收费高那么一点点啦。 公孙月有时对蝴蝶君这种商痞做法实在无奈。 老丈人坐立不安坐在椅子上,只有眼白的双眼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张雪白的纸,等着人给它们涂上迷人的色彩。房间里有一股清冽香气,闻久了,紧绷的神经缓缓舒松,令人心静神定,有昏昏欲睡之感。 他多吸几口,听着公孙月在房间里走动的声音,想起自己那个因没钱治病而去世的独子,忍不住心中悲戚,如果当时他们能遇到这样菩萨心肠的人,说不定儿子就不会死了吧。想起当时悲惨的遭遇,老丈人忍不住鼻尖泛酸,眼中也冒出晶莹泪水。 “嗯?老丈人……?”准备好衣裳的公孙月转身,看到眼泛泪光的老丈人,以为是烫伤的痛觉犹在,靠近他问道:“是伤口在疼吗?” “啊……不,不是。”老丈人慌慌张张抹去眼泪,黑且干枯的手显示出他常年劳作的艰辛生活。“是我,我想起了我那个因为没钱治病而去世的孩子,如果当时我们也能遇到像你们一样的菩萨……我儿就不会死了。” 公孙月沉默片刻。人间疾苦,生离死别每日都在发生,遇到了帮上一把,是积德也是救人一命;若没遇到,也只能……自己幸福的活着。 “老丈人莫伤心。”对这种已经发生的事,公孙月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慰理由,只好引开话题,道:“衣裳已经准备好了,过会儿热水就会送上来。” “嗯,嗯,多谢姑娘。”老丈人擦擦眼,露出一个笑容。 “我先带你熟悉一下东西的摆放位置。” 公孙月扶起老丈人,带他到澡桶边上,仔细告诉他一切洗漱用品的摆放之处,以及衣裳的放置地点。待她确定老丈人已经记住方位后,店小二也恰巧抬着热水进来。 店小二将热水倒进澡桶,再根据老丈人的需要渐渐往里添凉水。等这边一切准备妥当时,蝴蝶君特意吩咐厨房做的美食也摆上餐桌了。 “呦,好东西。”秦假仙看着桌上的菜肴,称赞中又带有一点不爽道:“不愧是财富仅低于我一些的蝴蝶君,难怪星水楼的大厨会突然辞职不干,看来是被你高薪聘请来了啊。” “好说,好说。他是不是大厨我不知道,这是我儿子聘请的,听说做中原菜很不错。” “哪里是很不错,是非常不错好嘛?苦境多少人排队,只为吃他做的菜。”秦假仙听出蝴蝶君话里的得意,顿时那个气啊,看着菜的眼神也变得危险至极。妈蛋,原来是这家伙挖走了他在美食界的摇钱树,难怪这么多年他想找回这大厨去总是毫无结果,原来是被拐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哦?”蝴蝶君朗笑几声,“看来我儿子真的找了一个宝贝回来。” “是啊!”秦假仙在心中咬牙切齿道:岂止是宝贝,那更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哼!当年你们是怎么把这摇钱树从我这儿挖走的,我秦假仙就怎么挖回来! 从此,秦假仙开始了拐厨师的历程。 在场的人基本都是星水楼的常客,又是一点就通的人精,顿时了解了来龙去脉。只能说冥冥之中,缘分这种东西一直将分隔两地的人相系在一起,也许这也是素还真会在蝴蝶君重生的原因之一也说不定。 几人都不是什么话唠——除了齐天变,不过他正和荫尸人玩得高兴——菜渐渐上齐,蝴蝶君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数着时间等公孙月回来。 过了一会儿,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蝴蝶君精神为之一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这笑容映在秦假仙眼中,不知多少刺眼。“哼,妻奴。”他低声道,但心中亦十分欣慰他们有幸福的生活,毕竟能安全退隐且和爱人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武林人太少了。 公孙月搀扶着老丈人推门而入,环视房内一周,笑道:“看来时间凑得刚刚好。” “是啊,是啊,阿月仔,累了吧,快坐下休息休息。”蝴蝶君从公孙月手上接过老丈人,示意她赶紧落座休息;公孙月暗中瞄几眼桌边的位置排设,在心中挑选位置。 屋中的座位排设十分微妙。主位上坐着屈世途,他的面前则是盛放素还真的莲托;叶小钗与谈无欲坐在他的左右边,这两人一个是素还真的生死之交,一个是日月缺一不可的师弟,这样坐倒也没有问题。秦假仙坐在叶小钗身边,莫召奴坐在谈无欲身边,再继续便是玄同坐在秦假仙边上,倦收天坐在莫召奴身边,而照世明灯坐的位置则恰好在屈世途对面,还有六个位置空着,应该就是他们与荫尸人三人的了。 她想了想,选择在倦收天身边落座,并特意将老丈人安排在照世明灯边上。 “好了,好了,人已经到齐,我们开吃吧!”蝴蝶君大声道,在一边玩耍的齐天变三人登时跑回位置上,拿起筷子一阵猛夹。 圆桌上有可以旋转的玻璃小圆桌,方便每个人可以夹到自己想吃的菜。考虑到老丈人眼疾问题,公孙月特意多备了一个盘子,在里面放入各种菜,方便老丈人食用。 老丈人连连说谢,他本不想吃这顿饭,奈何公孙月执意要求,他也只好却之不恭。 诸人安安静静吃饭,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待七分饱后,饭桌上才开始有交谈之声。 “各位要喝点什么?”蝴蝶君道,“我们这里的习惯和中原不太一样,我们习惯饭后喝东西,这样能令身心舒爽。” 秦假仙懒得吐槽这种坏习惯,他拍拍肚子,忽然很想念星水的成名饮料——雪山神莲水。“就拿一瓶雪山神莲水吧。”他道,几百年没喝了,怪想念那味道的。 “不愧是秦假仙,识货。”蝴蝶君也不含糊,当即下去吩咐大厨现做一瓶。 秦假仙“嘿嘿”一声,他这个星水楼的boss如果不知道什么东西是最贵的,那他还当个屁啊!非喝得他蝴蝶君破产不可。虽然这里的雪山神莲水和星水楼发明的一定不一样,不过应该也便宜不到哪儿去。 要知道雪山神莲水的莲花都是从琉璃仙境的莲花池摘的~不仅仙气满满,更让人一杯下肚,长寿十年!一杯几十万两,那都是熟人价~! 素还真放下筷子,看到斜对面的老丈人摸索着细嚼慢咽,怜悯之心顿起。“慈郎,你看这位老丈人的眼疾有办法吗?” 照世明灯思考片刻,这才谨慎答道:“不无法子。” “哦?”素还真笑道,“慈郎说有办法,那我就放心了。” 照世明灯微微一笑,道:“论医术,在场诸人哪及得上你。” 素还真但笑不语,多看了老丈人几眼。老丈人已经听到他们在谈论他,第一时间放下筷子,如桌上其他人一样,保持聆听姿势。 屈世途还在想办法让素还真多吃一点,时不时夹菜凑到他嘴边像哄孩子似的让他张嘴吃饭。 素还真无奈道:“好友。” 屈世途手微顿,当做没有听到素还真的叫唤,依然夹菜喂汤。素还真没法子,逃跑似得跳到离屈世途最远的照世明灯肩上。 “素还真。”屈世途有些不高兴,不吃饭的叛逆孩子。“照世明灯,那你喂素还真吃饭吧,他刚刚只吃了几勺羹。” 照世明灯轻“嗯”一声,抬手真的要喂食;素还真一惊,赶紧想跳到其他人身上,因为动作过急,起跳动作不够规范,一个趔趄在照世明灯剪头滑倒。 众人看到他出糗的样子,忍着笑;照世明灯已做好接人的准备,有一人却比他快了一步。 “嗯?碗怎么这么重?”老丈人掂掂碗,不解问道。他本来是想将碗放到左手边腾出前面的位置,突然觉得碗一重,似乎是落进了什么重物。 第一个笑出声的是业途灵,他实在忍不住了,看到素还真这么滑稽狼狈,就觉得十分好玩。秦假仙瞪他一眼,随后也忍不住笑出声。 “素还真呐。”屈世途笑眯眯道,“为了不吃饭,索性把自己伪装成食物,让老丈人把你当汤圆吃了你吗?” 老丈人云里雾里,在照世明灯探手捞人前收回碗,抬起另一只手试探着伸向碗。嗯……小小的,比苹果大不了多少,老丈人手指戳一戳,又q又有弹性。咦,他一脸疑惑,是谁放了一颗这么大的汤圆到他碗里? 其余人忍俊不禁,有志一同保持沉默不告诉老丈人真像。 “老丈人,是素某,素还真。”素还真眼看对方还要往下摸,出声解释道,“是素某,并非什么汤圆。” “啊……这!”老丈人忙收回手,慌张道:“对不住,原来是仙童大人,还请仙童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谅老身的无礼行为。” “无碍,老丈人不必介怀。素某也不是什么仙童,只是因为一些变故才变成这样。” “是是。”老丈人将碗放在面前,心道难怪这叫素还真的如此菩萨心肠,原来他是仙童下凡。还有他没有做出什么无礼举动。 “好了好了,素还真,你不肯吃饭,那我就不逼你了,回来吧,别麻烦老丈人。”屈世途收敛笑意,招招手示意素还真回去。 “我正巧有事要与慈郎商量,就呆这儿吧。”素还真笑道。 屈世途向来拿他没办法,只好随他。他身边的叶小钗默默看他几眼,继续眼观鼻,鼻观心。 下楼拿饮品的蝴蝶君靠在柜台边,已经后悔答应做什么雪山神莲水,主要是做这东西太麻烦,现做得等好久。唉,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上楼去等,他要尽一切可能在那群单身狗面前秀恩爱,闪瞎他们的眼睛,秀得他们再也不敢出现的他和阿月仔面前,免得心生寂寥。 蝴蝶君走上楼,发现屋内气氛融洽,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轻松愉悦。他走近公孙月身旁,秦假仙看他一眼,出乎意料没有找他抬杠。他还以为秦假仙会就他空手上楼而吐槽他呢。 蝴蝶君在公孙月身旁坐下,手撑腮听他们在聊什么,多半是屈世途他们提问,素还真一一解答。雪山神莲水最快也要两炷香才能做好,届时他们也应该口渴难耐了吧。蝴蝶君漫想道,视线游移间忽然发现一个新奇现象:那老丈人本该是人群中最突兀的陌生人,此刻却融合在他们当中。他一言不发专注喂素还真吃饭,素还真竟然乖乖任了! 那老丈人似乎能看到素还真咽下饭一样,每次都恰好将食物凑到他嘴边。蝴蝶君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在座之人,没有一个留意到这个景象,连素还真自己,好像也没有留意到。他挑挑眉,移开视线不再关注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配合度。 反正,天下一切偶然也只是必然。 ☆、第十一章 真假 最终雪山神莲水秦假仙没有喝到,改换成这个城市最出名的果酒。几人几杯下肚,除了荫尸人与业途灵因为贪杯醉的不省人事外,其他人都只是头有些重。素还真与那名自称星沙叹的老丈人因为身体原因,滴酒未沾,算是一行人中最清醒的二人。 酒助情绪,之前一直压抑的激动情绪很显然在酒精的推动下逐渐泄漏,若不是有照世明灯与玄同拦着,齐天变与秦假仙早就扑在素还真面前大哭特哭了。 他们想素还真想得好辛苦,做得梦十有八九都与素还真有关。七百年的时间说短绝对不短,说长绝对很长,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七百年是多少个三秋啊!老秦一抹眼泪,与突然惺惺相惜的齐天变挨蹲在地上,泪眼朦胧看站在莲托里的素还真。 “嗝,素还真,嗝,你这个老奸。”秦假仙仰头喝酒,恨恨道:“老是用死这个烂招数,你怎么就不嫌老套?!” 素还真苦笑,有的时候也不是他想死,时势逼人 ,他只是金蝉脱壳。不过……素还真环视一周,敏锐发觉其余人的情绪起伏不比秦假仙少,他的视线在路过叶小钗时停留许久,直到叶小钗若有所觉,他才移开,又是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公孙月,素某看几位似乎都醉了,恐怕今日要在蝶月楼打地铺了。” “蝶月楼有客房,稍等我让小二上来。”公孙月在蝴蝶君有心的灌酒下,脸色酡红,显是醉了五、六分,再观一旁的蝴蝶君,所谓害人害己,醉酒程度不比公孙月轻。 “今日已太过麻烦你与蝴蝶君,叫小二的事就由素某来做吧。”素还真柔声道。 “这……好吧。”公孙月右手撑额,晕乎迷蒙间突然想起他们今晚喝的果酒后劲十足,酒量再好的人十杯下肚也会倒,更何况他们每人基本喝了5、6杯,她暗呼一声不好,算算时间酒劲该上了,今天这场面,实不能喝醉啊! “素还真。”公孙月努力睁大眼,想看清其他人脸上神色,奈何酒劲已上,眼前人影幢幢。“你先去和小二吩咐这事吧。”她尽量压低声音,以免会刺激到其他人。 “嗯。”素还真点点头,跳下莲托想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他觉得有几人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为避免刺激到他们,他还是悄悄地比较好。 “诸位,老朽想去上厕所……”星沙叹开口道,摸索着起身往外走。与此同时,素还真借力一跳,挂在星沙叹身上。星沙叹似有所觉,低头无方向看了一眼,步履蹒跚走出包厢。 其他人醉意茫茫,眼睛虽仍睁着,却是毫无清明与焦距。他们一边喝果酒,一边将视线投在莲托上,若他们中有一人尚算清醒,就会看到莲托上形似素还真的人竟然是根白萝卜。 素还真见安全走出房门,正想自己一人行动,忽然想到老丈人行动多有不便,留他一人恐添他惶恐,左右他识得回丹枫院的路,他便先送老人回家,再回丹枫院。 他站在走廊上等了一会儿,当星沙叹路过时,他出声唤道:“老丈人请停步。” “嗯?”星沙叹依言停下脚步,他认得出这个声音。 “我的朋友们喝醉了,恐无法送你回家。素还真想问问你的意见,是留宿蝶月楼,还是由在下送你回家?” “这……”老丈人思考一番,道,“那就劳烦素仙童了。” 素还真失笑摇头,仙童什么的,罢。 “那我们走吧。”素还真跳到星沙叹身上,当作他的方向引导人。 两人互相合作完成对楼上人的安排,确定一切妥善后,步出蝶月楼,朝白天时他们相撞的地方走去。 黑夜无月,云层压顶,天际隐约划过紫色闪电,暴雨将来的前奏。素还真除必要的提醒外,始终缄默不语。街边房子透出的光昏暗模糊,细微人声覆没在虫鸣中,黑漆漆的路需要全神辨别方向。他对这个城市不熟,只能按最基本的方法回到最初的地方。 他甚少发言,星沙叹也不语,只按着他的提醒左拐右拐。 “老丈人,要下雨了。”风中水气越发浓厚,素还真抬手聚气,不一会儿,一滴水珠出现在他指尖。“看情况,还有一炷香。” “哦,哦。”星沙叹点头应和道:“老朽闻到了十分浓厚的水气味,这场雨看来可以缓解最近的干旱了。” “嗯。”素还真弹落水珠,继续道:“这里经常闹干旱吗?” ‘不算经常,就这两年会出现干旱的情况。”星沙叹答道,等了半会儿没听到对方出声,犹豫片刻,他忐忑问道:“素仙童打哪儿来?怎会来白野这个穷乡僻壤。” “白野,原来这个城市叫白野。”素还真侧身,用审视的眼神打量星沙叹。盲人因为看不到,在感知上比正常人敏锐数十倍,他竭力想保持神色如常,但半晌后,他不得不出声问道:“是老朽脸上有什么么?” “嗯?怎么了?”素还真未收回目光,仍旧静静打量他。 “咦,不是素仙童盯着老朽的脸吗?”星沙叹惊讶道。 “这……”素还真将对方这短时间内所有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再多看了一会儿,他方悠悠道:“素某方才一直在找路,老丈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老朽是瞎子,看不到东西,怎么可能会看错。”星沙叹好笑道:“刚刚我感觉到脸上似乎停留了什么东西,就像有人盯着老朽这种感觉。” “原来如此。”素还真轻笑一声,收回视线的同时抬手拿下粘在星沙叹耳畔的一缕头发,“应该是这缕头发的原因。”他道,“是一种常见的错觉。” “啊,是吗。”星沙叹尴尬笑笑,转移话题继续问刚刚的问题:“素仙童怎么会来白野?这个地方环境太恶劣,只适合像老朽这种命贱的人住。” “还好。”素还真道,“白野是一个很漂亮的城市。” “是吗?”星沙叹长叹一口气,道:“老朽未失明时,白野又脏又臭,走路上常常会遇到抢劫犯,我想,世界上一定没有比白野更差的地方了。” “咦。”素还真讶异道:“老丈人说得是白野吗?”他虽然只去过几个地方,但放入目之景可称太平盛世。 “是啊,是白野。”星沙叹凭直觉避开一个水坑,继续道:“白野其实分穷人区与富人区两大块城区,老朽长期居在穷人区。” “喔……原来如此。” “是啊。不过后来听说穷人区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从那后,抢劫杀人这种事就基本没了。” “大清洗?” “嗯。听说是因为穷人区有人绑架了富人区某户人家的公子,对方一怒之下,就把穷人区重新改造一遍,免得治标不治本,还有第二次绑架事件发生。” “那这人可真是干了一件好事。”素还真赞道。 “是啊。老朽记得那位富人也是一副菩萨心肠,虽然名字叫什么阴川蝴蝶君,却一点也没有蝴蝶的花哨。” 阴川蝴蝶君?二十年前他的孩子们应该在外游历,怎么会被人绑架?素还真暗瞄星沙叹一眼,在心中道,这谎言未免也太拙劣。不,不对,素还真转而又想道,这老丈人并不知道他和阴川蝴蝶君相识,甚至今日还一同与他用餐,所以他毫无撒谎的必要,那他说的是真事了?可是阴川蝴蝶君的孩子出去游历百余年,即使二十年前曾归家,也不可能会被人轻易绑架。 素还真蹙眉,一时无法判断星沙叹所言真假。 “素仙童,你为什么会来白野?”星沙叹听对方没有声音,周遭气氛一时陷入沉默尴尬,他又不知该挑起怎样的话头,只好干巴巴继续问刚才的问题。 素还真回神展眉,暗骂自己糊涂,这种事只消问问蝴蝶君便真相大白,他何必纠结。 “古人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喜欢旅行,恰好有朋友在这里,就来走走。” “原来如此。” 此时他们离丹枫院还有一小段距离,已经隐约可以看见丹枫院四角醒目的蝴蝶与枫叶,紫色闪电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雷声隆隆,偶尔还会掉下几粒黄豆大的雨滴。 素还真若有所思望着不同寻常的天气异变,右手虚抓拂尘在手,发髻也旋即变回从前莲冠束发模样,走过丹枫院时,他轻声道:“老丈人,快到了。” “嗯,嗯。”星沙叹仰头望天,雷声大得他这个老头都心惊胆颤,“这雷声真大啊,估计要吓坏不少小孩子。”他状似开玩笑道,“素仙童要不要来老朽手心?以前我儿一打雷就要紧握老朽的手。” “无碍。”素还真笑道,“素某连死都不怕。” 星沙叹动动嘴皮,想反驳素还真,但他没读过什么书,大道理说不出几句,只好长叹一声。现在的小孩子,少年老成,一副经历过生死离别看透一切的模样,等他们老了,死亡无时无刻不笼罩着他们时,他们也许才会懂得死的可怕,生的可贵。 “老丈人,到我们白天相遇的拐角了。”素还真提醒道。 “哦哦。”星沙叹停下脚步,伸手放在墙壁上,道:“拐过弯,走到尽头就是老朽的家。” “嗯。”素还真点头道。 “多谢素仙童和那几位菩萨了。”星沙叹拐过弯,再一次由衷感谢道:“老朽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们。” “老丈人言重了。”素还真语气轻松,神情却十分严肃。 持续不断的妖异闪电与久不肯落下的雨彰显出不寻常气氛,魔气暗藏云间若隐若现。 素还真低头估算到达星沙叹家的距离,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个莲花模样的挂件,悄悄挂在他身上。风吹过,吹不动挂件分毫。星沙叹本人亦毫无所觉。 半晌后,二人终于站在星沙叹家门口,素还真后退几步,离开星沙叹肩膀悬空而站,拂尘缇丝飘摇,隐有青光;星沙叹推开门,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转身道:“这雨一直不下,素仙童要不然委屈一晚,在老朽家住下吧?” “无碍。这雨淋不到素还真。” “这……好吧。”星沙叹道,仙童应该和凡人不一样。 “老丈人快进去吧,素某也要离开了。” “嗯,好,好。”星沙叹有些踌躇,想请素还真稍等一会儿,他想让他带些谢礼回去,然而一声响雷乍起,令他大惊一跳。“那,那,素仙童路上千万要小心。”算了,改天道谢也可以。 “嗯,请。”素还真一甩拂尘,转身预去雷电最集中的地方查看一番。星沙叹仍站在门口,似用他的方法在目送素还真离去。 素还真运气疾飞,一道亮的惊人的闪电突兀在他眼前划过,瞬息间照亮前方一抹缓缓走过的熟悉身影。他猛地停住身体,差点从空中跌落,一脸不可置信。 如此浓重的魔气,周身萦绕挥散不去的杀戮之气,冷若冰霜的脸,还有唇角的轻蔑。素还真勉力稳住身形,双腿无意识前迈几步后又猛地止住,握着拂尘的手因用力而指节泛白。待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屋墙后,他突然急急转头,星沙叹还站在门口,脸上的神情似曾相识,连站姿也分外眼熟。 雨终于落下,闪电渐弱渐无影,素还真没有回身,也没有去追那个充满魔气的人。 七百年,恍若昨日。 ☆、第十二章 疑虑 那晚暴雨之后,天又持续高温晴朗,秦假仙三人与齐天变闲着无聊,又整日被知了吵得心烦意燥,一合计决定抓知了卖。好歹炸知了也是中原的特色名小吃,而且肉质鲜嫩,口味多样,相信一定会深受白野本土居民的喜爱。 他们在蝶月楼向蝴蝶君借了一块小地方。齐天变负责抓知了,荫尸人负责洗知了,业途灵负责炸知了,秦假仙负责卖知了,分工明确,热情高涨。前几天的确吸引了不少好奇之人,然而五天过后,他们的小摊面前门可罗雀,别说人,苍蝇都没。 “我累个擦,现在的人怎么回事,都失去对美食的爱好了么?”秦假仙一手扇子一手炸知了,吃一只便吐槽一句:“我们这炸知了整个地球最美味,竟然没人流连忘返,这不科学。” “大仔,可能是他们不喜欢吃昆虫。”荫尸人吃完一串炸知了又拿出一串,知了卖不掉,他可以吃好多,真好啊,嘿嘿嘿嘿嘿。 “不可能!”秦假仙高声道:“他们会吃炸螳螂,炸蝎子,炸蜈蚣,炸虫卵,怎么可能会不吃炸知了?!” “这个嘛……” “一定是宣传不够。”秦假仙皱眉道,坐到一旁的躺椅上开始冥思苦想。奇怪,来蝶月楼吃饭的人只多不少,怎么可能对新食物不好奇?就算对新食物不好奇,总该被香味吸引……难道是同行竞争,背地里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哼!秦假仙冷哼一声,道:“业途灵,荫尸人,我现在命令你们,马上制作出一千张海报,贴满白野城大街小巷,我就不信没人上门!” “yes,sir!”荫尸人,业途灵立正领命,眼疾手快抓起几串炸知了风一样跑出去,秦假仙摇扇狂挥,躺回一旁的竹椅上看街上寥寥无几的行人。 蝶月楼最近推出了新款冰淇淋,慕名而来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秦假仙听着那热热闹闹的声音无聊打个哈欠,想了想,起身挑出几串又大又肥的炸知了,晃悠悠打道回府。 真无聊,不如回去找素还真唠嗑。 没有齐天变与三口组的丹枫院静悄悄,墙角半荫处几丛菖蒲开出五颜六色的花,一只黑猫躺在墙角竹林下,睡得很是安宁。 素还真坐在莲托上,眉眼之间有一丝阴郁。叶小钗跨槛而入,在桌边不声不响坐下。 “叶小钗,你来了。”素还真缓缓睁眼,侧头笑瞧着他,那一丝阴郁也旋即不见。 “嗯,我来了。”叶小钗说得很轻、很慢,短短一句话,却是百感交集。此时此刻,一句我来了,好似胜过千言万语。 “我还以为你不想同我说话。”素还真戏谑道,起身变出拂尘,白发莲冠束起,又是那副熟悉模样。 叶小钗眼中波澜乍起,凝视他这一身久违的穿扮,禁不住问道:“还好吗?” 素还真莞尔一笑,道:“我才醒来,你们就来了,怎会不好?倒是你们,似乎与从前大不相同。” 叶小钗沉默片刻,人在眼前,反而不知该说什么。谈武林事?不……武林早有后起之秀,他们的江湖路已平淡;谈素续缘?不……那孩子在那人手上,谈不得;谈这七百年来的经历生活?不……那不过昨日泡影。最终,他只是轻轻道:“物换星移几度秋。”几分怅然,几分怀念,惹得素还真也不禁默然,心中升起几分愧疚:若不是蝴蝶君他们夫妇将他看得紧,恐怕重生那一日也是他未来的祭日。 室内有一刹那的寂静,临近而坐的二人不约而同露出一样的神色。 在别的房间内,莫召奴站在窗前,遥望素还真所在方向;照世明灯静坐在桌旁,唇角轻扬,明灯高挂衣架上。 “你觉得他们会谈什么?”莫召奴问道,“我觉得这几日三哥似乎心神不宁。” “他们什么也不会谈。”照世明灯柔声道,“也不用谈什么。” “也是。”莫召奴轻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素还真不会不懂。 “倒是他这几日的心神不宁,比较令我在意。”照世明灯若有所思道,“那天我们醉酒的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那得问问当事人了。”莫召奴转身道,“等秦假仙回来问问他们是在哪儿撞到那位老丈人的。” “嗯。” 那晚他们在得知没有雪山神莲水后,一致决定喝普通茶水就可以,但星沙叹突然提起蝶月楼最出名的果酒,几番交谈后,一直想坑蝴蝶君的秦假仙毫不犹豫给每人要了一瓶,这果酒的确名不虚传,只不过……后劲十足,除了没喝酒的,全醉得不醒人事。 叶小钗与素还真各自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之后,室内的时间也仿佛静止。过去,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失神。 “这白野城的天空倒是比苦境漂亮许多。”素还真率先回神,偏过头看门外一角天空,眼角余光则时不时瞟叶小钗几眼。 “嗯。”叶小钗回过神,瞥了正对大门的素还真一眼后也将视线投射在那片蔚蓝之上。干净的环境,平和的气氛,这个地方不像遭受过几次大毁灭的苦境,没有沉痛的记忆。 “蝴蝶君他们选了一个很好的地方。”素还真浅笑道,“也不知当初他们是怎样找到这个地方的。” “公孙月与蝴蝶君有事外出,还没回来。”叶小钗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答道:“傍晚时分才会回来。” “嗯。”素还真点头,又道:“我总觉得你们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不如你去请大家一起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叶小钗惊讶转头,正正对上素还真充满笑意的眼,“劳烦你了,叶小钗。”在刚才沉默的那时间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自私,也感受到了来自友人的七百多年从未间断的怀想与担忧。 七百年前的死是一时冲动,七百年后的生则是再而三的考量。更何况……素还真想起那晚看到的充满邪魔之气的身影,以及重生后感受到的佛气,心中疑惑更上一层,还有星沙叹莫名予他的感觉……他都要一一揭秘。 叶小钗按照素还真的意思通知所有人齐聚一堂,众人意外之余,也做好了答话准备,同时互通说辞,免得露馅。 “素还真这个鬼灵精,一个字有问题,他就可以摸出更多问题。”屈世途吐槽道。 众人相视一笑,顺其自然吧。 秦假仙推开丹枫院的大门,发现静悄悄一片。他有些纳闷,人呢,都死哪儿去了,算了,不管别人,先送几串炸知了给素还真补充补充蛋白质。秦假仙迈着欢快的步伐踏进素还真常待的院落,一边走一边高喊道:“素还真,素还真呐,老秦给你带了第一美食,你快洗洗手,好好品尝美食吧~!” 正在谈话的几人话语稍顿,他们已经可以猜到秦假仙带的是什么美食了,不得不感叹秦假仙荤素不忌、物种不忌的美食追求。 秦假仙笑眯眯踏进屋内,环视一周发现除了抓知了与贴海报的人外其他人都在,他“呦呵”一声,道:“难道你们是未卜先知,知道我要带美食给素还真,所以也想分一杯羹?” 其他人不作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在秦假仙决定要卖炸知了时,他们就已经明确告诉他了。 “可惜了,老秦我今天只带了素还真的份,如果你们要,明儿给你一人带十串!” 众人笑着摇摇头,谢过秦假仙的好意,但是炸知了这种食物……还是交给懂美食的人吧。 “嘁。”秦假仙撇撇嘴,不吃就不吃。他走到素还真身边,拿着几串炸知了在素还真眼前左右摇晃,似在诱惑他,“素还真,中原著名小吃,吃了不仅长个,听说还增加智商。” “多谢秦假仙好意。”素还真笑道,“但据我的了解,炸知了的美味一般人并不能品尝出来,只有味蕾独特的美食家,他才能尝出炸知了的美味。” “嗯……”秦假仙十分受用这种暗捧,不禁有些得意,虽然他知道这是素还真惯用伎俩之一。“不愧是素还真,懂行。” 围观人士表示,素还真你还敢不敢再扯点? “前日我被烫坏了嘴,味蕾暂时失效,为避免糟蹋这么好的美食,秦假仙不如自己食用吧。” “这……”秦假仙知道这是素还真的推辞,他瞧瞧手中的炸知了,明明秀色可餐,为什么这群人就是不懂呢?罢了罢了,就让美食家秦假仙解决这天下第一等美食吧! 早知有如此结果的众人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方才的谈话。 时间悄然而逝,不知是好运亦或其他,有关琉璃仙境,素续缘,中原武林之事素还真皆未曾问起,话题也一直围绕着他们这七百年来的遭遇,虽然缓解了屈世途等人暂时的危机,但不问有可能是对一切了然于胸。 “秦假仙。”照世明灯唤住准备出门的秦假仙,莫召奴跟在一旁。“稍等一下。” 秦假仙回头,道:“是照世明灯与莫召奴,叫我有什么事吗?” “想拜托你调查一个人的身份。” “哦?谁?” “星沙叹。” “他?”秦假仙一脸意外。 “嗯。”照世明灯与莫召奴对视一眼,然后道:“他似乎非一般人。”随后他将二人的猜想告知秦假仙,提及果酒与当日吃饭场景时,诡异又和谐的感觉顿时将三人笼罩。照世明灯蹙眉细想当日餐桌上诡异之处,却毫无头绪。 “辛苦你了,秦假仙。”罢,看来此事,还得与其他人商议讨论一番。 “我正闲的无聊,有事做最好不过。” “嗯,多谢。” 三人暂别,各自行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照世明灯这才将方才突然而至的感觉道出:“莫召奴,你有没有觉得当日餐桌之上,十分诡异?” “未曾,怎了?” “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似乎那是不应该,不正常的。” “嗯。”莫召奴也回想当时场景,唔……他垂眸细想,当日大家其乐融融,毫无突兀之处,但越是觉得和谐,越发觉得怪异。“你说的对,的确有不正常的地方,只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是哪儿不对。” 两人对坐沉思,究竟是哪儿不对呢…… ☆、第十三章 冰晶叶 白日悠悠过去,傍晚时分,确切说是第二颗星出现在天际时,被秦假仙打发去贴海报的业途灵贴完最后一张海报,嘟囔道:“这个天真是热死人了,贴了这么多海报,明天一定要多吃几串炸知了。”他抬手拍拍那张做得花里胡哨的海报,左右看看,准备赶回丹枫院吃晚饭。 另一边的荫尸人伸腰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碎叶,抬头看看天色,也准备赶回丹枫院吃晚饭。 业途灵晃着身体往前走,路过一处小院时,突然门由内打开,他下意识转头望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一页,不不不不,仙、仙仔、仔。”诶呦喂,人吓人,吓死人啊。 “业途灵,许久不见,进来吧。”一页书一甩拂尘,淡淡望着被吓呆得业途灵,黑色的眼睛像火光周边的黑暗,让人看不清楚。“业途灵。”一页书再次道,“进来。” “仙、仙仔。”业途灵浑身一个激灵,高叫一声,忙不迭冲到一页书面前抱住他的大腿,各种套近乎的话源源从他嘴中冒出。“仙仔,我好想你!你最近还好吗?教里事情多不多,你累不累?吃炸知了吗?仙仔你最近好像又变英俊,更有男人味了……”吧啦吧啦,一刻不停。 一页书充耳不闻,手指轻弹,门缓缓阖上。正巧也走这条路回丹枫院的荫尸人奇怪看着突然冲进别人家的业途灵,挠挠脑袋,奇道:“业途灵是不是没戴眼镜进错地方了?还有刚刚他好像听到业途灵喊仙仔……?”荫尸人心中有疑,索性站在院子拐角处,他倒要看看业途灵在搞什么把戏。 “好了,业途灵,你起来吧。”一页书垂眸看还在吧啦吧啦说个不停的业途灵,示意他起身说话。 业途灵乖乖起身,一副听话宝宝模样,心中却警钟不停:每次仙仔找他都不会有好事,这次他竟然出现在白野城,完蛋了!如果被素还真他们知道,他一定会被大仔剥皮! “业途灵,不必紧张。我今天找你来,只是想问一些事。” “仙仔你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进去说吧。”一页书旋身入内,屋中陈设简简单单中极尽雅致,业途灵跟在身后,打理屋内一圈,按一页书的示意在他对面坐下。“你们是不是已经找到素还真了。”虽然是疑问,语气中却是不可忽视的肯定。 “这……是。”业途灵老实答道,“已经找到十几天了。” “他如何?” “挺好。” 一页书始终语气平稳,他问什么,业途灵便老实说什么,问了十来个问题后,一页书这才停止问话,转而从身上取出几片叶子,淡淡道:“这几片叶子有驱暑热的作用,你带一片在身上,其它几片你将它们转交给公孙月,就说这是一页书送给素还真他们的礼物,并希望她能保守这个秘密。” 业途灵伸手接过,甫一入手,便感觉到一阵凉意,他忍不住舒服地长出一口气:“仙仔,这是什么东西,冰兮兮的,好凉快啊。你这东西真有用!”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东西,你拿去吧。白野的天只会越来越热,带上冰晶叶,就不会中暑了。”一页书神情稍有缓和,语气也温和不少。业途灵已经没有那么紧张害怕,笑嘻嘻收好其它冰晶叶后,捏着那枚属于自己的傻兮兮看个不停。 守在拐角处的荫尸人左等右等,等到天上不仅十颗星星时,他的耐性已近于无。“这个业途灵在搞什么,难道走错地方后被人家当作贼打死了?”他探头查探,连条狗也没有。“唔,去敲门看看,如果业途灵真得被人家抓住,那得赶紧回去请素还真。” 荫尸人走出拐角,刚走两三步,开门声与业途灵道别的声音一同传来,“仙仔,那我先走了,你交代的事我一定会办得漂漂亮亮,你要注意身体啊。” 荫尸人一惊,仙仔?一页书?!一页书竟然在白野城!天呐啦,一页书在白野城啊!荫尸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小心翼翼伸出脑袋,看到业途灵十分尊敬弓身道别,随后传来一道死都不会忘记的声音:“嗯,你去吧。”荫尸人眼睛顿时瞪得比鸭蛋还大,真得是一页书,天呐啦!一页书在白野,不行,他要赶紧回去告诉大仔这个消息,完蛋了!一页书一定是知道素还真复活的消息,所以追杀到这里!没想到业途灵竟然敢出卖大家,他一定要让素还真扒了业途灵的皮,像炸知了一样炸了他! 轻微地关门声传来,荫尸人等业途灵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后,悄悄走到大门口,仔细记下它的特点,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做下特殊标记。哈哈哈,这样死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了,现在赶紧找到大仔,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门内的一页书缓缓扔下手中鱼饵,瞧着鱼池中得鲤鱼争相夺食,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地笑:秦假仙,老友之间也该叙叙旧了。 正在计划怎么调查星沙叹的秦假仙思路忽然一断,一股不详的预感自心底升起。他左右听听,丹枫院静悄悄——业途灵、荫尸人在外贴海报还没回来;素还真被齐天变坑出去抓知了,叶小钗与屈世途不放心齐天变因而跟出随身保护素还真;莫召奴和照世明灯呆在一块儿,应该还在烦恼星沙叹的身份;蝴蝶君与公孙月、谈无欲外出会友还未回来;玄同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正在准备晚饭,倦收天在一旁帮忙打下手。来白野之后,虽然日子过得不十分潇洒,但也算惬意,只有一点:不详的预感时不时就出来和他打个招呼,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得神经衰弱了! 业途灵比荫尸人早一步回丹枫院,他得了一页书赠的冰晶叶,心情就像被春风吹高得风筝,一片昂扬。他就知道仙仔还是以前的仙仔,只是一涉及素还真得事就变得凶神恶煞而已。他回到自己的屋子,将冰晶叶藏好,在屋里独自偷乐一会儿,这才恢复成以往模样准备向秦假仙汇报工作成果。迟回来一步的荫尸人看到业途灵就像见到鬼一样,虽然满心想将下午看到的事告诉秦假仙,但是业途灵一副傻笑模样赶也赶不走,他只好静待时机,免得打草惊蛇。 当月光掩盖过一片星芒时,外出得人前后归来,玄同与倦收天在厨房忙活半天,可惜君子远疱厨,最后还是靠蝶月楼的大厨搞定晚餐。 “呦呦呦,雪山神莲水,蝴蝶君,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东西。”秦假仙捧杯深吸一口清冽香气,小口小口啜饮。 “当然。”蝴蝶君微微一笑,“免得你得相思病而死。” 秦假仙有好东西喝,并不计较蝴蝶君一时的抬杠,反正他多喝几杯雪山神莲水,保管今天蝶月楼只赔不赚~! 晚餐其乐融融,在你与我、我与你的互相抬杠中和谐结束。饭后众人对月相谈,所谓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谈,相谈之中,过往记忆渐渐只余美好,而痛苦与悲伤就像月前淡云,微不可见。 另一边,距离丹枫院不远处一条街上,一页书仃立在树梢,通过业途灵与荫尸人身上的冰晶叶,以他的方式与素还真一同在月下赏月乘凉。 同一片天空,同一个月,相遇只在下一刻。 “蝴蝶君,白野城和平安宁,比起苦境更适合人居住。”素还真感叹道。 此话不假,苦境的环境之恶劣,实属罕见。 “素还真你说笑了,和平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你应该懂。” “哦,那白野城付出了什么代价?”素还真手指抚摸杯沿,望着蝴蝶君顺口问道。 “以前白野城十分混乱,分为富人区与穷人区,抢劫杀人时常发生。” “嗯,那是发生了什么,所以白野变成了现今模样?” 一直偷听他们谈话的一页书月眼中不由笑意浮现,素还真,果然瞒不过你。 “很简单,让穷人也变得有钱。”蝴蝶君狡黠道。 素还真点点头,看来星沙叹没有骗他。 “好了,时候不早了,小孩子早点睡对身体好。这是我的经验之谈。素还真,你该睡了。” 素还真无奈摇头,“如果素还真是小孩子,那在场中有几人是幼儿?” “从身高上来说,仅你一人。”蝴蝶君两手比划几下,示意素还真看清人与人之间的身高差距。 “噗。”业途灵忍不住笑出声,正想说“素还真比幼儿还矮”,身上猛然一阵恶寒,他左右看看,发现素还真与秦假仙正眼神不明盯着他,立即讪讪一笑,躲到荫尸人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 公孙月忍不住翻个白眼,拽住蝴蝶君向素还真等人告别离去。 被蝴蝶君一而再再而三调侃的素还真环视一圈,神色如常喝尽眼前的雪山神莲水,见屈世途那杯丝毫未动,抬眸望他一眼,走过去拿起杯子一口饮尽。如此这般喝完五杯雪山神莲水后,他才道:“该睡了。” 其他几人忍笑忍得辛苦,素还真方才真是可爱的紧,就算是为了表达不满,也用不着一口气喝这么多杯水吧……!万一晚上尿床……咳,素还真怎么会尿床呢?! “素还真,今天要不要跟我睡?”秦假仙眼巴巴凑到素还真面前,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荫尸人五官都皱成一团,一副欲言又止着急模样。 “这……”素还真望望玄同。 “秦假仙,素还真今日暂居我处。”玄同捞起素还真,留下这句话后扬长而去。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4节 秦假仙不屑撇撇嘴,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大大大后天……反正素还真总有一天要跟他睡! “夜深,一起回房吧。”倦收天目送玄同与素还真离去,起身瞧着其余人道。 “嗯。” 照世明灯与莫召奴眼神互换,心中有数,分别跟在谈无欲与倦收天身后,伺机将心中疑惑道出。 荫尸人终于等到机会,急哄哄赶走业途灵,窜到秦假仙房内将他下午看到的景象巨细靡遗说出,“大仔,怎么办,一页书竟然也在白野城,一定是业途灵这个叛徒泄漏秘密!” “这……”秦假仙已无初听到消息时的惊吓慌乱,“一页书来了。” “是啊是啊。” 秦假仙蹙眉沉思,食指有节奏的拍打膝盖。一页书来了,也许是尾随屈世途他们而至。如果是业途灵泄密,一页书早该杀到丹枫院,毕竟那个时候杀素还真是最好的时机,可他没有,那……一页书到白野城的目的是什么? 荫尸人瞧着秦假仙一脸不解在屋内走来走去,他打个哈欠,渐渐站着睡着了。 另一边,按照计划行事的莫召奴与照世明灯分别向倦收天、谈无欲表述酒楼那日存在的诡异感,果不其然,谈、倦二人亦感觉相似。 “如此说来,的确有不妥之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察觉不出异样所在何处。”倦收天沉声道。 “我与照世明灯也毫无头绪。”莫召奴叹息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星沙叹定有问题。” “嗯,此事暂且按下,既然已拜托秦假仙进行调查,便先等他的结果。” “嗯。” “倒是素还真……”倦收天顿了顿,“依他的玲珑心思,我们已经察觉不妥之处,恐怕他也有所觉。” “嗯,今日他突然问起白野城过去事迹,目的绝不是如他所说的好奇心作祟。” “嗯,这几日我们轮流盯紧他,如果他还与星沙叹接触,也好知晓什么,早做防范。” 屋中烛火摇曳,月光拉长万物影子。莫召奴赞同点头,忽而想起一人,“你说,会不会是他?” “极有可能。毕竟我们离开中原许久,有心人一查便可知我们的去处。” 莫召奴叹口气,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夜深,我先回房了。” “嗯,请。” “请。” ☆、第十四章 故事 因为惦记着一页书嘱咐的事,第二日业途灵起了一个大早偷偷摸摸找到每日在庭院中浇水的公孙月。 “公孙月,这是我仙仔一页书托我给你的东西,这叶子叫冰晶叶,带在身上可以驱暑,他希望你能将它们分别给素还真他们。”业途灵左右张望,悄咪咪从怀里掏出冰晶叶,快速塞到公孙月手中。“他还说希望你可以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他们这是他送的礼物。” 公孙月捏捏冰晶叶,一股寒凉之气直透皮下,也不知这叶子究竟是何原因才有如此功效。“嗯,好。我会将此叶送到素还真等人手中。”公孙月收好叶子,想了想道:“业途灵,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素还真与一页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页书不敢来见素还真,其他人也绝口不提一页书呢?” 公孙月也对一页书问过这个问题,一页书的回答只是微微一笑,说不出的落寞。 “这个……”业途灵擦擦脸,这个问题说起来又臭又长,他不太想浪费这段可以睡回笼觉的时间。 “怎么?”公孙月挑眉,“不方便说?” “也不是……”业途灵往前走一步,清晨的太阳照在身上,更让人昏昏欲睡。“要说素还真和一页书之间的恩怨呐,说一百年都说不完。”公孙月放下手中喷壶,拍拍手在一旁坐下,用行动告诉业途灵,她不介意故事有多长。“故事要从七百年说起……”业途灵微抬高下巴,以茶楼中说书人的语气缓缓说出七百年前,他看到的恩怨情仇。 七百年前,饱受入侵的苦境界依然在被入侵,整片大地千疮百孔,民不聊生,河水猩红不退。身为正道之首的素还真每日每夜率领正道大队与入侵者抗争,终于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苦境迎来了短暂的太平。 在这太平日中,居安思危者有之,挥霍太平时光者有之,休养生息者有之……总之整个苦境中人呈现出多彩缤纷的生活面貌,与之前除了打打杀杀的日子判若不同。 有一天,素还真前去云渡山与一页书论经品茶,走到山顶时,突然听到一阵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他眼露惊诧,感到十分地不可思议:云渡山向来不接待陌生人士,且听这声音显然是一名妙龄女子,难道是有客相携上门?素还真心中疑惑,便加快前进脚步,待走到一页书常呆之石时,便瞧见一名身着浅雪青为底,衣绣水绿色花纹的姑娘正与一页书说说笑笑。 关看那姑娘的背面便可知这是一位绝代佳人,更别提颈项雪白,发如石墨,身材凹凸有致让人过目不忘。素还真感到分外神奇,一页书前辈乃是千年高僧,向来与女色保持一条银河的距离,除非是战友,不然连头发丝都不会凑近女人一米。可今日……素还真站在原地半会儿,武林人的警惕心已让他在心中对此女有所怀疑。 “素还真,你来了。”一页书停下与那名女子的对谈,招呼道。 “下午好,前辈。这位姑娘是……”素还真笑意浓厚,走过那名女子身边时,斜眼一瞧,脚猛地顿住,惊呼道:“采铃!“他下意识上前想握住那女子的肩,一只手拦住他的动作,“素还真,她不是风采铃。” 素还真立即回神,疾退两步,与人拉开距离后,为自己方才的失态道歉道:“是我失态了,这位姑娘请原谅素某无礼的行为。” “无妨,一页书前辈也曾将我错认,想必这位叫风采铃的姑娘与两位必是关系匪浅。”那女子盈盈一笑,说不出的风情万种,眼眸中却是澄澈温柔,两种不同感觉相融在她身上,令人想细探究竟。 一页书眼神微动,不着痕迹瞥一眼显然还未平复心情的素还真,介绍道:“素还真,这位姑娘姓朱,名月微。昨日我送你回琉璃仙境后在回云渡山的路上,看到这位姑娘昏倒在路上,遂将她带回云渡山医治。”当然,促使他带回这名陌生女子的关键原因,还是因为她那张与风采铃几近一样的脸。 天底下竟有如此相似之人,不单单是相貌,更是举手投足间的气质,若非这女子时不时予人性感之意,恐怕无人能分得出真假。 朱……素还真听到这姓,心中一阵轻颤,禁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稳住心神笑道:“原来是朱姑娘,在下素还真。” “素还真,清香白莲素还真,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朱微月点头致意,肆无忌惮打量着素还真。 素还真颌首回之,无视对方的打量,将视线投注到一页书身上。虽然这名女子与采铃如此相似,但她终究不是风采铃,天下无纯粹的巧合,不知背后是否有阴谋? “素还真。”一页书将他二人互动看在眼里,侧走几步,道:“我有一事相托。” “前辈但说无妨。” “朱姑娘身染重疾,不知你可否帮忙医治?” “哦?是什么病,竟连前辈也束手无策?”素还真意味不明瞥了神色无异的一页书一眼,笑对着朱微月道:“朱姑娘可愿让素某诊断一番?” “当然。” 朱微月伸出手,葱样手指莹白如玉。素还真将手轻搭其上,片刻后,他轻“咦”一声,道:“姑娘体内有两股气息你追我跑,一股蛮横霸道如豺狼,一股温和包容如清风,两股气息谁也不让谁,想来姑娘为此吃了不少苦。” “然也。”朱微月收回手,语气满不在乎,“早些年遭人暗算下毒,当时因有他事导致未及时解毒,待后来已是无可奈何,只好另想他法,以毒克毒。” “嗯,原来如此。”素还真轻点头,侧头直视一页书道:“前辈,朱姑娘的病,恐怕我也无可奈何。”他虽不知一页书用意何在,但是此女子……不论出于哪种考量,他都不想过多接触。 “嗯。”一页书颌首,三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素还真不想开口,一页书等他开口,朱微月静观其变,漫不经心之间又有一丝丝克制。 风过叶落,最终还是朱微月沉不住气,率先打破沉默。“短短两日中能结交两位苦境名人,微月对此次江湖游历已是心满意足,天色不早,微月就先告辞,有缘再见。” “请。”素还真客气道,侧过身不再看她。朱微月神情一黯,很快又面带微笑,一页书看在眼里,前迈一步半个身子挡住素还真,客气却又不疏离道:“让一页书送姑娘一程。” 素还真眉一皱,不发一语。 “这……”朱微月想看看素还真有何神情,可惜一页书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这……好吧,那就多谢一页书前辈了。” 素还真眸中暗光一闪而过,对朱微月也称一页书为前辈有些不满。 “无妨。”一页书转过身,素还真抬眸瞧他,眼神中清晰可见的不赞同。“素还真,我先送朱姑娘下山。” 素还真心不甘情不愿点头,他对朱微月表现的如此不欢迎,甚至一丝掩饰不欢迎的想法都没有。一页书与他多年相交,眼神交汇间便可知素还真在想什么,可是朱微月这事……还是要仔细推敲。 “请。”一页书先走几步,朱微月欲言又止望着侧脸对着她的素还真几秒,低叹一声,旋身跟上一页书的脚步。 素还真冷眼相送,待不见二人身影后,重哼一声,拂袖走进云渡山后院。朋友是他不可逆之龙鳞,家人是他珍爱对象,任何企图想用家人迷惑威胁他者,都别怪素还真翻脸无情! 业途灵回忆到这儿,正想同公孙月说剩下的故事改天再继续,突然一声包涵惊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将他与沉浸在故事中的公孙月狠狠吓了一跳,“诶呦喂,业途灵!你今天竟然起得这么早!天是要下红雨了吗?!” 业途灵被惊得整个人浑身一抖,嘟囔道:“丑人多作怪。” “咦,公孙月,你也在。”荫尸人抖手抖腿走近他二人,他已经在角落听业途灵胡说八道很久了,最后实在受不了他胡诌的故事,走出来打断。“让大仔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小心把你的嘴缝起来。” 公孙月不解瞧着他二人,荫尸人对她歉意一笑,道:“公孙月,你别听业途灵胡说八道。” “我哪有胡说八道。”业途灵连珠炮一样道,“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嘛,那女的长着一张风采铃的脸,结果想勾引我家仙仔,素还真当然很生气,于是想教训那个女人,我家仙仔为平息他的怒火,避免素还真事后悔恨,所以想阻止他冲动的行为,结果一时不慎,力度控制不好,打死了素还真。” 公孙月在一旁眨眨眼,一句话可以概括的事,业途灵你方才为何要讲这么久,浪费这么多时间? 荫尸人睨他一眼,骂道:“放屁!明明是素还真瞧见那名女子长得特别像风采铃,于是他想和她凑凑近乎,但是那女子对素还真爱理不理,素还真一怒之下打伤了她,一页书为避免他一错再错所以出手阻止,结果一不小心打死了他。” 公孙月听到这,面色复杂尴尬,她本来觉得业途灵说的第一个版本可信度挺高,现在一看……恐怕两个都不靠谱,一来素还真并非一个冲动之人,二来素还真对一页书的尊敬人人皆知,三来一页书绝不会控制不好力度打死素还真,真相到底是什么,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荫尸人与业途灵各执一词,公孙月轻笑一声,打断他两还在继续的辩论,道:“该吃早饭了。”此话一出,果然有效,二人立即停止辩论,哥两好一样往餐厅走。公孙月走在后面,失笑摇头,这两,不愧是活宝。 清早的阳光照在院中,竹影斑驳,莲香清幽,几只鸟趁院中无人,在青石地砖上蹦蹦跳跳找虫子吃。片刻后,鲜艳的红色自走廊拐角处步出,玄同手托素还真,神色淡淡,眸光坚毅,“素还真,你觉得他们二人的说法,哪个更为正确?”他与素还真本来是想找秦假仙商量一点事,结果在途中听到业途灵的声音,以为秦假仙也在,未料到竟会听到这样一番交谈。 “都不对却全对。” “嗯?” “你想知道?”素还真转过身,仰头道:“如果你想知道,那今晚别让我与秦假仙睡一屋内。” 玄同不解扬眉,“他打呼噜。”素还真撒谎道,其实他是怕秦假仙一整晚都缠着他问这问那,他知道秦假仙一直在等待机会。 “这……好吧。”玄同颌首,“先去吃早餐吧。” “嗯。”素还真点头,转身之际,一抹贼笑浮现,可惜玄同与躲在廊柱后的秦假仙无一人看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也别想抓住谁啦~ 听到素还真提出的要求,秦假仙气的头发差点竖起来,他跺跺脚,在心中怒道:素还真,今天你不想跟我睡一间房,也得睡!哼! ☆、第十五章 唠叨二人组 一大早被素还真刺激到的秦假仙满心都是怎样将素还真拐到自己房中。他整天悲愤异常,满怀计划,紧张兮兮,如口香糖一样粘着素还真,同时叮嘱业途灵与荫尸人缠紧玄同,最好是借机将玄同骗到外面。 素还真看在眼里,时而露出一副紧张模样,时而无奈叹气,令秦假仙在窃喜之时,也出了早上那口气。哼,素还真,想逃出我老秦的五指山,再修炼一千年吧! 其余人不明所以,莫召奴心系星沙叹身份之谜,好几次暗示秦假仙借一步说话,奈何秦假仙视若无睹,一心扑在素还真身上,让莫召奴头疼不已。 “秦假仙这是怎么了?”照世明灯收回停留在院中人身上的视线,手捏着冰晶叶奇道:“从早上起他便像老母鸡一样盯着素还真,谁也不理,连齐天变叫他出去卖知了都不去。” “不知何事,恐怕是早上发生了什么吧。”玄同此刻已经被业途灵、荫尸人二人忽悠出去,莫召奴想问个明白,当事人却有心回避。“等玄同回来问问便知。”他贴身放好公孙月早饭后送给大家的礼物,浮躁的心立时平稳,凉意丝丝,炎热少去八九分。 “今天倦收天会与谈无欲出去碰碰运气。”照世明灯突然道。 莫召奴一愣,“什么?” “他们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这……”照世明灯语焉不详,但莫召奴一听即懂,他瞥了一眼素还真轻声道,“白野城如此之大,岂不是素菜汤中找肉?” 照世明灯笑笑,道:“他们应当是有了什么发现。” 莫召奴点点头,不再多问,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素还真与秦假仙身上。方才他们聊天之时,齐天变不知怎的也去凑热闹,他和秦假仙都是爱闹的主,两人一旦碰一块儿,那就是四千只鸭子不停的“呱呱”叫。看素还真一脸生无可恋,显是被闹的不轻。 素还真一直暗中注意站在紫藤下聊天的莫召奴与照世明灯,看到他二人将冰晶叶放入怀中时,眸光微闪。他的那片冰晶叶被他暂时寄存在荫尸人身上,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拿到那片冰晶叶的时候,他立即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素还真思及公孙月身上偶尔散发出的气味,权衡之下,以他不怕热怕冷为由,暂让荫尸人保管。当时公孙月似乎有些讶异,但并未多说什么。蝴蝶君倒是很气愤,一整天都对他爱理不理模样。 素还真漫看还在斗嘴的秦假仙与齐天变,面有无奈心中却是一片平静,甚至贴心的替秦假仙与齐天变倒好茶水,免得他们口渴。 忙完工作的屈世途走到院中,叶小钗走在一旁,这两人最近也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折腾什么。他二人远远便听到秦假仙与齐天变叽叽喳喳大声叨叨什么,对视一眼,疾步到走廊下,与莫召奴、照世明灯二人打过招呼后,迈步至素还真身边捞起他,趁秦假仙沉浸在与齐天变斗嘴的快乐中时,带着素还真如一阵风一样离去。 素还真稳稳站在叶小钗手心,回头对着照世明灯与莫召奴摇摇手,悠悠然走了~ “我们也走吧。”照世明灯道。 “嗯。”目睹全过程的莫召奴与照世明灯也悄悄的走了。 可怜的秦假仙后知后觉,待想找素还真唠叨时,只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莲托。“素!还!真!”一声怒吼,吓落一只趴在屋檐上打盹的黑猫。齐天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短暂消声,趁机跑走去追素还真三人:他刚刚刻意替屈世途他们打掩护,休想这么容易甩掉他! “素!还!真!”秦假仙咬牙切齿道:“竟然一而再再而三耍我,信不信跟你绝交?!” 路过的蝴蝶君听到秦假仙这句似怒非怒的话,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素还真这么大胆,还不是你们宠的。”他看得很清楚,不论是常找素还真唠叨的秦假仙,还是沉默寡言陪伴素还真的叶小钗,亦或时不时发明小玩具供素还真消遣的屈世途,他们对素还真的宠溺与迁就简直突破苍穹,让人叹为观止。即使是看着冷淡的玄同与倦收天二人,其迁就宠溺程度,也不逊于他人。 可惜的是,这群单身黄金汉完全不懂如何带孩子,要是换他来……蝴蝶君再一次幻想素还真在他手下如何乖巧听话,他如何一颗糖一记棍子教导素还真,想着想着,他想和公孙月再生一个娃娃的愿望愈加强烈,那颗心躁动不安,只想马上和公孙月进行造人计划。 秦假仙吼够后动身准备离开,转身一眼便瞧见蝴蝶君笑得春心荡漾,不知又在意淫什么。他摇摇头,叹道:夫妻性生活不和谐,容易使人得臆想症。这蝴蝶君,大白日就在想淫乱的事,迟早要完!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先想个法子拐到素还真再说…… 时间留不住,眨眼四、五天。 下午五六点光景得白野城,天空漂亮的不像话。屈世途、叶小钗、素还真三人站在大树底下,旁边卖绿豆汤的老板正在打瞌睡。白云分三层以不同的速度朝同一个方向飘荡,变换无常之间,又可循来历。第一层的云飘得最快,像一名流浪子,脚不停地;第二层的云飘得缓慢,像正在寻找未来的迷茫者;第三层的云几近禁止不动,像尘埃落定、已有归去之处的旅人,不再彷徨,不再寻找,不再焦急。 屈世途握着刚发明不久的手摇风扇,一刻不停替素还真制造凉风,时不时叨叨几句;叶小钗依然沉默不语,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素还真仰头望云,云就像人,既处处相同,又毫不相同,这是他某一年在云渡山观云时的感想,当时一页书不置可否,只是用罩子装满云,几天后告诉他,不论是怎样的云,不论云在哪儿,都难逃风吹无痕的下场。人也一样。 几天前他同叶小钗、屈世途出门散步——其实是躲避秦假仙的暂时怒火——看到白野城的云金黄一片,天澄澈万里,低浮在半空的云单薄绵柔,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在云渡山观云的场景,一时恍神之间,话不由自主从口中泄漏:“不知抓到云后,云会不会和人一样死去。”话刚落,素还真已觉不妙。这么幼稚可笑的话,歹势,他怎么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话。 屈世途与叶小钗自然十分意外,素还真面不改色,一丝羞赧都未有露出。当时他见屈、叶二人并无多大反应,暗自庆幸之余极快转移话题,以为此事已了,结果……这几天屈、叶二人准点带他出门看云,附带唠叨半个时辰的人生哲理。他十分后悔,早知今日,当初不如跟秦假仙同房一晚,也好过屈管家的唐僧式哲理授课。 “好友。”素还真实在受不了了,“需要我替你找齐西行路上的另四位徒弟吗?” “诶呀,素还真,你终于理我了。” 这几天我哪天没理你吗?素还真腹谤道,而且我不理你,你不也说的兴高采烈吗? “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特质,整天愁眉苦脸,就不能学学齐天变,活泼些,学学秦假仙,幽默些,学学蝴蝶君,臭屁些。整日心事重重,是担心无法恢复到以前清俊挺拔的身形么?” “好友。”素还真扶额,“别再念叨了,我头疼。” “睡眠不足?”屈世途装傻道。 “不。”素还真瞥一眼神色有所柔和的叶小钗,“你继续,你继续。”竟然又在笑他,这些人最近是逗他上瘾了么? “素还真,我也是为你好,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对了,你要不要喝碗绿豆粥?” 素还真摇摇头,“好友,不用顾虑我,你口渴便去喝碗吧。” “我不渴。”屈世途快速回道,“我怕你热。”他又碎碎念几句,绿豆汤的香气自一旁传来,“天真热,叶小钗你要不要喝绿豆汤?”咳,他绝对不是口渴,夏天就该多喝绿豆汤,对吧? “嗯。”叶小钗应声道,“替素还真也买一碗。” 屈世途锊锊胡须,瞥一眼素还真,带着几分得意去买绿豆汤。 叶小钗唇角微扬,屈世途一碰上素还真就忍不住要唠叨,可惜总被素还真堵的哑口无言。这两人……叶小钗压平唇角,继续面无表情看戏。 “咦。”素还真突然出声道,“叶小钗,我记得那边是个死胡同,对么?”素还真抬起手,指指前方一个三岔路口,那三岔路口一边通向他们所在之处,一边通向白野城菜市场,一边则是一处死胡同。 叶小钗抬眼望去,轻“嗯”一声。 “劳烦你带我去那儿可以吗?”素还真道。 “嗯。”叶小钗抬步前走,二人默契的将屈世途留在了原地……等屈世途回身叫他二人一起喝绿豆汤时,地上只有一双浅浅脚印。 “素!还!真!”屈世途大叫道,恼怒不言而喻。竟然敢偷偷甩了他,等回丹枫院,他一定要联合秦假仙好好说教说教! 背后一凛的素还真捏捏眉心,唉,真是头痛,看来今天回去是没得清净了,他得想个法子,比如……夜不归宿什么的…… “叶小钗,你知道谈无欲与倦收天去哪儿了吗?” 叶小钗有片刻的迟疑,“他们……”最近他二人与秦假仙神神秘秘,他并没有过多注意。 “唉,罢了。”素还真垂眸道,“先找人要紧。” “找谁?” “星沙叹,他刚刚走进死胡同了。” 叶小钗身形微滞,一直关注他反应的素还真眼中了然一闪而过,果然,大家都对星沙叹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不过对方似乎也没有要过多掩藏自己身份的打算,不知他是哪儿来的自信。 “但愿追得上。”素还真状似感慨道,“免得发生什么意外。” “嗯。”叶小钗加快脚步,奇怪的是这条死胡同长得惊人。 而在死胡同的终点,倦收天与谈无欲正作壁上观,看星沙叹兜兜转转寻找出路…… 狂风卷挟白云,世事如棋,乾坤莫测呵! ☆、第十六章 素还真长高了 饭桌上的气氛诡异非常,暗潮汹涌间又是一派宁和。就连素来爱说话的三口组此时也是不发一语,闷头吃饭,就跟有人堵住他们的嘴一样。 桌上的菜十分清淡,修道之人不重口腹之欲。各人座位排布与当初在蝶月楼时并无太大差异,除了素还真离星沙叹颇远以外。 “额……这个菜的味道好像羊肉味的炸知了啊,哈哈哈哈。”齐天变有心想活跃气氛,然而所有人都只是默默吃饭,弄得他尴尬不已。 蝴蝶君视线转上一圈,投给齐天变一个保持安静的眼神后,继续进行给公孙月喂食的工作。这种气氛,他喜欢,嘿嘿嘿,阿月仔,很柔顺,嘿嘿嘿。 “呼——终于从地狱里解脱出来了。”荫尸人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模样。刚刚饭桌上那气氛,闷死人哦! “食不言,寝不语,荫尸人,吃饭的时候本来就不该说话。”秦假仙大佬模样说教道,“人和人之间的差别,往往就是体现在这种小细节上。” “可是,大仔你每次吃饭……” “嗯——?”秦假仙眼一斜,打断他后面的话道,“我吃饭怎样?” “这……这……”荫尸人受到秦假仙眼神威胁,立时狗腿道:“大仔每次吃饭不仅举止优雅,更是沉静寡言,显得极有涵养,极有气质,极有胸怀,以后必定流芳百世,永垂不朽!” “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词。”秦假仙走到院中,刚刚那气氛,他也有些受不了。压抑沉闷,有种风雨将来之前的气息。 “大仔。”业途灵撞撞秦假仙,示意他往右边看,“莫召奴似乎在等你呢。” “嗯?”秦假仙转头,“一定是为了星沙叹的事。”他走过去,心中已将措辞准备妥当。 “秦假仙,拜托你调查的事,可有眉目了?” “可以说没有——又可以说有。”秦假仙拉长语调,有些不正经,“我觉得你可以问问倦收天与谈无欲。” “照世明灯已去问了。” “嗯。”秦假仙摸摸肚子,沉默片刻又道:“我觉得他不是他。” “怎么说?” “寂寞侯曾说:‘素还真的武学,一页书的智慧,才是真正深不可测。’这么明显的破绽,不可能是一个大智慧之人所为。” 莫召奴不赞同道:“些许是他故意为之。” “这也有可能,不过……” “不过什么?” “他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再瞧瞧星沙叹的行事作风,没发现有问题之前还觉得一切正常,一旦发现他有问题后……莫名觉得他上赶着赖着素还真。 莫召奴不解,厚脸皮? 秦假仙解释道:“他做事,从来不屑藏着掖着,也甚少拖泥带水,往往是开门见山,废话少说。你看他从前对待敌人的方式,是不是二话不说先把人打飞再说?” 莫召奴点点头,的确,不仅是他,其他佛门弟子也是差不多行径。 “假设他是他,那……”秦假仙未将话说完,其实他自己也不太肯定,这个老头是不是一页书。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将之前业途灵透露给他的消息告诉莫召奴。“还有,前几天业途灵见过他。” “什么?”莫召奴吃惊道,“什么时候。” “七天之前吧。” “这……” “这样吧,莫召奴,你先回去将这个消息告知照世明灯他们,然后我们挑个时间,圆桌会议一番。你觉得如何?” “可以。”莫召奴在心中算算时间,四天后白野城将会有一个大型花灯会,届时比较容易避开素还真。“那不如四天后,到时屈世途他们一定会带着素还真出去玩耍,如此就不用担心被素还真撞见。” “嗯,好。”四天后……秦假仙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那我先去了。” “好,请。” “请。” 莫召奴转身离去,月光照下,拖长每个人的影子。 “大仔,莫召奴都走了,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喂蚊子吗?”业途灵摇头晃脑凑近秦假仙,却冷不防被秦假仙捶了一拳,“闭嘴啦!我真是头疼。” “头疼?”业途灵揉揉肚子,关心道,“是不是天太热中暑了,要不要让素还真扎几针。” “我是头疼你家仙仔,不是中暑。”秦假仙没好气道。歹势,四天后一页书约他一谈,看来得跟一页书商量商量,迟个几天。至于星沙叹的身份……他记得当天他被素还真甩了后准备出门查查星沙叹的身份来历,但随着他的四处走动,无意间走到了荫尸人发现业途灵会见一页书的小院,别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具体是哪座小院,外人怎么会懂他和一页书之间的默契呢? 他在那院子周围走动许久,本来想爬墙进去,爬到一半,一页书熟悉的声音传来,吓得他差点屁股摔碎。 “一,一,一,一页书!”这惊喜太大,他的血压快要爆表了! “秦假仙。”反观一页书却是不惊不讶,依然是那副慈颜之中不失威严,清圣尘敛之中又见傲气凌人的模样,哪里有丝毫邪魔之气。 “哈哈哈哈。”秦假仙干笑数声,慌忙站起来后退几步。“是一页书啊,好久不见,你更帅了。”他一边说,一边寻找逃跑口。不是他夸大其词,黑化的一页书从来不喜多说一个字。 “你也是。” 啊哈?秦假仙大脑有片刻当机。一页书刚刚没直接揍他,而是和他足足说了一句话!一句话!虽然那才三个字,但这已经破世界纪录了! 等等,让他仔细回想一下下,上次听到一页书说一句完整的话是多久前?一百年前?三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前? “秦假仙,请进。”一页书站在门口,不知何时变出一把拂尘。 秦假仙被一页书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的晕晕乎乎,不过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油条,也有那种宠辱不惊的气质,所以很快他便恢复清明,谨慎跟在一页书身后,走进那座充满未知危险的小院。 “大仔,大仔。”业途灵等了一会儿,看到秦假仙双眼放空神游天外,心中纠结许久,大着胆子再撞撞他,“大仔,今夜月色这么水,你要不要出去散散心,快活快活?” 秦假仙正在全心回想当时与一页书会面的心情与感受,那日的一页书熟悉之中处处透着陌生,令他胆战心惊只余,更是一头迷蒙雾水。 按他们几人最近的推测与素还真今日反应来看,星沙叹极有可能是一页书,但那日他见到的一页书也不见得是假的,也就是现在有两个一页书……唉,秦假仙惆怅望天,一个一页书就够头疼了,两个一页书令他心肝脾肺都在疼。 “我是有家室的人,你想玩自己和荫尸人玩去。”秦假仙摆摆手,背手踱回自己的小院,走到一半,他猛然想起什么,回头问道:“看到星沙叹那老头了么?” “跟素还真走了啊。”业途灵不在意道。 日了狗,这是秦假仙心中唯一的想法。 另一边,被所有人惦记着的星沙叹正安坐在素还真房内。 “老丈人,每隔三天换一次药,再辅以我给你配的药丸,大概半年就可以恢复视力了。”素还真收好医疗用品,示意叶小钗将自己托起来。玄同、屈世途默不作声在一旁围观,时不时打量星沙叹几眼。 今日餐桌上大家的态度着实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是听到素还真要替星沙叹医眼睛时,更是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谢谢素仙童。”星沙叹十分激动,手不停触碰蒙住双眼的绷带,唇微微颤动,“没想到老朽还有再见光明的可能性,感谢佛祖,感谢诸位菩萨。” 素还真微微一笑,丢给屈世途一个眼神,暗示他送客。屈世途心领神会,刚启唇,星沙叹又道:“素仙童……你是不是长高了?”一句话,成功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诶……”屈世途凑过脑袋,将素还真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扫视一遍,总结道:“嗯嗯,没错,素还真,你长高了不少。” 玄同与叶小钗瞧了几眼,赞同点点头:不仅高了,似乎还长了一些肉,难怪最近看素还真越看越想揉,原来是他变可爱了。 素还真顶着三道x光一样的视线面不改色。他是有过孩子的人,知道小小、肉肉又长得好看的东西对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两三天前他就发现自己在长个,但为了避免某种情况的发生,他选择隐瞒这个好消息。 “诶,叶小钗,让我替素还真量一量身高体型,我觉得我们该给他多做几套衣服了。”屈世途锊锊胡子,心中莫名兴奋。 “嗯。”叶小钗放下素还真,玄同已经准备好纸笔。三人聚在素还真身边,神色不同,心情却是同样的兴奋。至于兴奋的原因,他们自己也不知晓。 素还真任他们摆弄,既不出声拒绝,也不动手反抗,乖乖配合的模样令屈世途三人更是心痒难耐。 没办法,素还真不想再经历一次秦屈唐僧碎碎念化学武器,如果当天不是倦收天与谈无欲也忍无可忍,他大概会使出生之卷的最终式吧。 星沙叹在一旁面带微笑不言不语,那笑容透着浓浓的戏谑,可惜只有素还真瞧见,令他在心中连说数个好字。好好好好好,等今夜过后,我倒要看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竟然如此嚣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是不是? 被蒙住眼的星沙叹缓缓睁眼,长长睫毛划过绷带,眼中尽是笑意。 “嗯,嗯,量好了。”屈世途收好尺子,将各项数值分享给玄同与叶小钗后,接着道:“听说人长个子的时候很费衣服,我们最好多备几套衣服。”他点点素还真身上长过脚踝的衣裳,胡说八道道:“你们看,他身上这套衣服就太小了,而且这颜色都看腻了,得换换。” 叶、玄二人点点头,的确,穿来穿去都是青色的衣服,是挺腻的。 “这样吧,白野城四天后将有一个盛大的灯花会,我们总不能让素还真穿着这么土,这么老气的衣裳出门,明天我就去给他买几身衣裳,你们要一起去么?” “嗯。”叶、玄二人异口同声道。 “素还真,你觉得呢?”屈世途问道。 “但凭你们决定。”素还真无奈道。他有拒绝的权利吗?他能拒绝吗? “好,既然如此,那明天我们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替素还真添置衣裳与玩具咯~!”屈世途搓搓手,已在心中罗列购买清单。 “几位若不介意……嗯,老朽愿当向导,带几位去白野城中最好的裁缝店。” “这……”屈世途瞅瞅其他人,等待另三人的回答。 “请放心,老朽虽然眼瞎,但毕竟是本地居民,对白野城中的商铺还算了解。” 素还真瞥视他一眼,勾起唇角,应道:“好,那就一起去吧。”他倒要看看,一页书能玩出什么花样。 ☆、第十七章 身高 星沙叹莫名其妙在丹枫院中住了下来,虽然素还真给出的理由是治疗眼睛,不过对照世明灯他们来说,恐怕远没有这样简单。 经过昨夜他们几人的商量,他们决定兵分两路,谈无欲与倦收天依然暗中调查一页书在城中的下落,照世明灯与莫召奴则监视星沙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哪个是真正的一页书,哪个是假冒的一页书。 雨稀稀松松落下,地上的热气腾腾而起,除素还真以外,每个人都不约而同摸摸身上的冰晶叶,感受自叶子上传递过来的凉意。 “这该死的雨,感觉更热了。”秦假仙将冰晶叶贴在脑门上,一手狂摇扇,一手抱着一盆冰块,“我说蝴蝶君,白野城这天气不对劲啊,依这形势,人都要被晒成豆干了。” “没有什么不对,你们才来白野城,哪里会熟悉它的气候。这只是秋老虎过境,再过几天,就是花灯会后,天就慢慢凉下来了。”蝴蝶君拉开衣领,其实他也热得慌。 “唉,真难受,连空调也没有。”秦假仙抱怨道,整个人已经被热得化成一滩软泥。“我说老屈啊,你不热么?”秦假仙懒懒瞥一眼站在门口一直关注雨势的屈世途,雨似乎大了不少,热意已经蒸腾掉一半。 “哪有那么热,秦假仙你太夸张了。”屈世途头也不回道,对这临时降下的雨,感到郁闷:明明都准备好一切将要出门了,偏偏突然下雨,唉。 “不说了不说了,越说越热。”秦假仙贴紧冰块,环视室内一圈,双眉蹙起,问道:“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见到齐天变?” “素还真派他回中原了。”蝴蝶君道,“就那天你和齐天变吵完后。” “哎?”秦假仙瞪大眼,“素还真没提这件事呀。”难怪这几天他觉得冷清不少,原来是少了齐天变这个话唠。“还有公孙月,最近似乎也很少看到她。” 蝴蝶君猛地脸色一黑,不悦之情了然于脸。“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几天阿月仔也是神出鬼没,常常上一秒还能看到她的人影,下一秒就不知她跑哪儿去了。 “怎么,难道你也不知道公孙月的去处?”秦假仙尾音扬起,既是疑问又是幸灾乐祸。哈哈哈,让你每时每刻秀恩爱,怎么样,恩爱过后的独处是不是更加难忍? 蝴蝶君瞪他一眼,出于对公孙月的信任,他是绝对不会调查她的踪迹或开口询问她在做什么,反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了素还真的事。 唉,真是麻烦人,麻烦事啊。 秦假仙等了半天,没等到蝴蝶君的回击,顿时有些索然无味,业途灵与荫尸人被素还真叫走做手工活去了,屈世途一心扑在越下越大的雨上,也不知他究竟在看什么。 “唉,真无聊。”他撇撇嘴,索性将脸也放在冰块上,半阖眼开始发呆。 雨渐渐变成黄豆大小,随之而来的是狂风闪电,屈世途心中郁闷更甚,明明昨天他并未算出今日有雨啊……在另一处院子指挥业途灵与荫尸人雕刻拐杖的素还真好心情呷口茶,听着雨声转大,眼中的笑意也慢慢扩大,好友啊,昨天睡眼迷蒙间不小心踢到了你卜好的天气卦,一大早忙于做拐杖忘记和你提这事,不知现在和你提是否来得及……? “素还真,你看看雕成这样可以吗?”荫尸人手拿拐杖在素还真眼前展示一周,得意之色清晰可见。 “嗯?”素还真打量几眼,颇为满意。白绿相间的拐身上雕有腾飞之龙,水花朵朵间可见莲瓣悠扬,嗯,霸气又不失清雅,不过……“你们是准备把这拐杖拿去卖吗?” “不是啊,你不是说让我们雕根拐杖嘛?” 素还真默然,好吧,虽然他觉得这根拐杖更适合……好像没谁适合这根拐杖…… “素还真,你看,这根拐杖不管是你用还是星沙叹那个老头用,走大街上保管没人敢欺负你们。”业途灵很满意自己的这件作品,虽然拐身上的花纹不是他雕刻的,但是那根拐杖全靠他磨滑的啊! 素还真有些哭笑不得,“好吧,你们说得对,先把这根拐杖送给星沙叹吧。” “好咧~!”业途灵与荫尸人欢天喜地拿着拐杖出门右拐,奔向星沙叹所在的房间。素还真漫无目的瞧着门外,心中思绪纷杂。直到一抹红色身影由远及近,他才将所有心神收敛,静候来人入内。 “素还真。”蝴蝶君收好伞,不给素还真一丝客套时间,开门见山道:“一页书就在城里,你要和他谈谈么?” “啊?”素还真万万没料到蝴蝶君会如此直接,虽然他算到蝴蝶君一定会为了这事私下找他谈谈,但这种开门见山的谈天方式……真不愧是直爽的人啊。 蝴蝶君本来是真的不想多过问公孙月时不时消失的事,千不该万不该,秦假仙一时无聊多调侃了蝴蝶君几句,蝴蝶君一怒之下……就找上门来了。 “我们有事说事,你也不用客套了。就说要还是不要,如果要,明儿我就有办法让你和一页书面对面谈天。” “这……”素还真眨眨眼,反问道“蝴蝶君怎知一页书在白野城?” “是阿月仔身上的气味。”这也是为什么蝴蝶君敢开门见山找素还真谈事的关键理由。一页书压根就没有想隐藏自己的踪迹,或者说,压根没有想对素还真隐藏自己踪迹得打算。他虽然人不出现,却又时刻出现在众人之间。 “嗯。”素还真颌首,公孙月身上的味道,早在他复生后的没几天,他就闻到了。那是他特意为一页书调制的香料,有凝神爽气的作用。不过当时一页书更喜欢普通香火的味道,所以婉拒了他的礼物。 “怎样,要还是不要?” “不要。”素还真斩钉截铁道。 “为何?” “还不到时候。”是的,还不到时候。一页书身上的邪魔之气,化身星沙叹接近他的原因,这七百年中一页书的行事作风,他尚对一切一无所知,怎可以鲁莽行事? “你们这些人。”蝴蝶君又气又恼,“吃个饭要三请四请,打个招呼你好他好,礼数繁琐到比牛身上的虱子还多,做个事情磨磨唧唧。” 素还真无奈笑笑,道:“不过我可以劝一劝公孙月,让她多陪陪你。” “这不是问题关键!”蝴蝶君高声道,“你们这些单身汉是不会懂有家室之人的烦恼的!” 素还真一愣,努力憋笑,不过多发表意见,任蝴蝶君宣泄够了,这才启唇道:“蝴蝶君与公孙月的感情令人欣羡,中原情侣多是向往。尤其是蝴蝶君这样长情的另一半,更是无数女性心中的首选如意郎君。” “不必这样奉承我。”蝴蝶君拍拍衣袖,“我和阿月仔的感情本来就值得所有人羡慕嫉妒恨。” “是,是,是。我好像听到了公孙月的声音,她是不是回来了?”素还真点头同意,转移话题道。 “嗯……”蝴蝶君鼻翼轻动,果然嗅到公孙月身上特有的味道,恩……其实是他下的引踪香,不过这种事他一个人知道就好啦。 “好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素还真微眯眼,似乎还有一人,这脚步声…… “嗯……咦,她身边跟了谁?”蝴蝶君先是咧嘴一笑,当察觉到还有另外一人时,笑淡了几分。这陌生的脚步,阿月仔不会又捡了什么人回来吧! “那人……” “怎么?” “没,没什么。”素还真轻摇头,“我现在要去找叶小钗,蝴蝶君你呢?” “我当然是在此等待我家阿月仔了。”蝴蝶君翘起二郎腿,听声音,另一个脚步声的主人已经掉转方向往另一边去了。 “嗯,那好。”素还真跳下莲托,在桌子上翻出一个小型遥控器,他按下按钮,一片莲叶从某个角落平行飞出,素还真轻轻一跃,朝蝴蝶君点头道别后,缓缓飞离此处。 一旁的蝴蝶君看得目瞪口呆。自从屈世途来了丹枫院后,每隔几天就能看到他折腾出一个新玩意儿,说是鲁班再世也不为过,这手工能力,太牛逼了! “嗯?蝴蝶君,你怎在此,素还真呢?”公孙月慢了一步,没有碰上乘莲叶离去的素还真。 “比你早走一步。阿月仔啊,你最近瘦太多了,晚上我要给你好好补补。”蝴蝶君心疼道。 公孙月轻叹口气,每当蝴蝶君说诸如此类的话时,基本他的忍耐也将至极限,须好好顺他的毛。“好,一切依你。” 一场雨直下到晚饭之后才逐渐歇息,屈世途整日臭着一张脸,眼见月亮慢慢露出光辉,心情才一点一点跟着好转。 秦假仙不知他心中的计划,看他一副感动天感动地的模样,还以为这月亮存有玄机,他抬头望了几眼,与平时并无两样,最多今天的月亮周围多了一圈月晕。 “屈世途,今天你不是看雨就是看月亮,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没看出什么。”屈世途心系给素还真买衣服的事,在确定不会再下雨后,立即转身对玄同、叶小钗二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素还真暗暗扶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好友也太执着了。 “哎哎哎,你们这是在搞什么东东?”秦假仙见他们一副神神秘秘模样,机警地堵住门,屋中的照世明灯等人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实则心中暗暗关注。“你们想带素还真去哪儿?”最近他烦恼一页书的事,甚少找素还真玩耍,导致他们的友情淡了许多,今天如此难得,不趁机和素还真增进感情,那就太浪费这良辰美景了。 “我们带素还真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屈世途走到星沙叹身旁,玄同捞起素还真,叶小钗护持在一旁,四人先后站离座位,欲要突破秦假仙的截堵。“秦假仙,让一让,别堵着门。” “不行,今天该由我陪素还真玩了。” “我们不是出去玩。”屈世途耐心道,试图说服秦假仙。 “那是去做什么?”大晚上出门,一定是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屈世途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素还真长高这事,当然并不是因为他的私心,长高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之所以不说……嗯,只是因为太麻烦。 “休想鱼目混珠,速速交代,你们是不是要教坏素还真?”秦假仙见屈世途支支吾吾模样,暗哼一声,逼问道。 “耶,秦假仙,不可胡猜,他们只是要给我买衣服。”正当屈世途想好理由时,素还真抢先一步道,“最近我长高了不少,以前的衣服已不合我身量。” 素还真此言一出,原本坐着看戏的几人立时凑到他身边,其讶然程度,不啻于当初的屈世途三人。 “咦,果然长高不少……”谈无欲伸手比了几下,长高了大约两根中指的长度。 “对呀,所以师弟,要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吗?”素还真笑盈盈问道,屈世途的脸猛的一黑,他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 ☆、第十八章 购衣风波 事实证明,想坑素还真,首先要有被他坑的心理准备。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5节 屈世途抽抽嘴角,盯着手中粉色的棉花糖与兔子糖人半晌,再看看其他人手中相差无几的东西,忍受着路人频频投注的诡异视线,力持面色如常,在星沙叹的带领下,往裁缝店慢腾腾前进。马蛋,容许他爆一声粗,这个星沙叹什么来历,怎么颇有素还真诈人的感觉? 街上行人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壮观又诡异的景象,忍不住多看上几眼,毕竟一排帅哥手中皆拿着糖葫芦与糖人,这画面莫名引人注意。 “咦,好友,走路别发呆,逛街不吃零食怎么能算逛街呢?”素还真晃晃手中的糖人,示意屈世途像他一样舔一口棉花糖。 屈世途唇角下撇,无视素还真调侃的语气,将棉花糖与糖人全塞给吃的欢天喜地的业途灵。其他人见业途灵不拒绝,有样学样,也塞给他,随后长出一口气,理理衣裳,终于觉得世界正常了不少。 “哇塞,大仔,你看,我们可以去卖糖人与棉花糖了!”天真如业途灵,献宝一样凑到秦假仙眼前展示着一大堆零食。 秦假仙捂住眼,无搭理他的意思。拜托,业途灵,你可以看看素还真的眼色再说话行事吗?得罪这里的人都没事,得罪素还真,会死惨惨哩!因为得罪素还真,压根不会有人替你说话好吗…… “耶,你们都不吃了,那我也不吃了。”素还真抬手想扔了糖人与棉花糖。他就搞不懂,这群人非得罔顾他的意见,把他当小屁孩吗?有哪个小屁孩年龄是上千岁,有哪个小屁孩智慧如他这般超群,有哪个小屁孩有他这样沉稳,哼,现在休怪他坑人无情。 屈世途想阻止他,张嘴又不知说什么,瞧素还真这模样,估计已挖好坑等人往里跳。不,他不能开口,大不了再买过~ “嗯?素仙童不喜欢吃甜食吗?”星沙叹转过头,他虽然纱布蒙眼,却让素还真产生对方正直视着他的错觉。“还是喜欢别的口味?” 素还真微有迟疑,一时举棋不定。 “我家小子以前常嚷着要吃糖人、干果与棉花糖,老朽以为素仙童也喜欢这些小零食呢。”星沙叹歉意道,“如果素仙童不喜欢,那就丢了吧。” “这……”素还真瞥一眼手中两串甜食,星沙叹仍直直对着他,鬼使神差间,“这两甜食不错”脱口而出,引得星沙叹立时扬唇,“嗯,老朽虽然看不到,但是也可以想像出素仙童手捏两串甜食的模样,一定是纯真可爱,烂漫迷人。” 素还真对自己身形化小一事从无太多想法,此刻被星沙叹如此一说,莫名想起当年自己的一魂化身四武智童,嗯……烂漫迷人与否他不知道,可爱是一定的吧……毕竟……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当时拥抱的某人,如果不可爱,也没那么容易就将人抱满怀吧? 咳,素还真摸摸鼻子,咬一口棉花糖掩饰自己收不住的笑意。这种情况,这种时间,他竟然还会因为想到那人而遏制不住唇角的笑意,真不知该赞自己胸怀宽如海不计较往事,还是该叹息那人对自己的影响如此之大? 一众人瞧着他两互动,既无突兀之感,也无不适之觉。街上行人纷纷,各色灯缤纷耀眼,预示着几日后的花灯会将是何等盛景。 中原少有如此甚大的节日,一是忙,二是忙,三还是忙。忙来忙去,到头来不过空空。 莫召奴故意落后几步,双眉紧锁盯着前方星沙叹的身影。在刚刚那一刹那之中,星沙叹与素还真的互动之中,那种说不出哪儿诡异的感觉再次笼罩他的心神。 究竟是哪儿诡异呢……他苦苦思索,只差一点点灵感,真相便可大白。 “大仔,你有没有觉得星沙叹好像和素还真认识很久的模样?”业途灵吃完所有的甜食,抹嘴悄声道,“感觉星沙叹和素还真之间有一种特殊的默契,素还真被吃得死死的咧。” 秦假仙早有所感,与其说吃得死死的,不如说素还真对星沙叹持有一份尊敬与忍让。从目前种种迹象看来,星沙叹是一页书的身份八九不离十。 “对啊,大仔,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蝶月楼吃饭的情况么?那个时候全程都是这个老头子在喂素还真吃饭哎。我现在都还记得素还真当时那乖巧模样,萌萌的,想摸摸。”荫尸人补充道。 秦假仙斜睨他二人一眼,暗赞这两人直觉不错。没错……!自他们与星沙叹第一次吃饭之时,他就已经察觉到星沙叹与素还真的磁场莫名相容。声音、体型、年龄甚至是性别都可以更改,但是深存于心底的气味、感觉与气质永不变。这也是为什么不论素还真变成什么模样他都可以一眼认出的原因。 星沙叹这个老头,不对,应该说一页书这家伙,他还真是胆子比天还大,不掩饰,不假装,改改样子就出现在素还真面前,也不怕素还真对往事仍耿耿于怀而对他拔剑相向。 “大仔,我昨天偷听到莫召奴他们怀疑星沙叹是一页书,你觉得有可能吗?”荫尸人问道。 秦假仙瞄一眼还在苦苦思索的莫召奴,心知星沙叹的身份约在这几天里必会得到确认,对方将破绽表现得这样明显,如果还不能猜出他的身份,那真是要笑掉别人的大牙。 “不管他是不是一页书,我们只要尊老爱幼就对了。”秦假仙一脸笑嘻嘻。现在的情势尚不名明朗,素还真的态度模棱两可,最好还是静观其变,以变应万变。“你们最好也不要多嘴,多协助倦收天与谈无欲找出一页书的住处。” “噢……”荫尸人与业途灵双双点头,跟紧秦假仙,免得被人群冲散。 金乌高升,街上越发热闹。一众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一家小而精致的裁缝店,星沙叹熟门熟路掀开帘幕进入店内,一声高喊,唤出一名艳丽无双的貌美女子。 “云姑娘,这几位是老朽的朋友。”星沙叹介绍道,“今天我们是来买几套孩童衣裳。” 云姑娘盈盈一拜,缓缓道:“见过诸位,在下云波居裁缝云奈,诸位请坐。来人,奉茶。”她拍拍手,几名员工捧茶入内,轻轻放下茶,随后退出。“星老爷子,自你儿逝世后,你约有十年未来云波居了。” 星沙叹叹息一声,道:“我儿逝世后,我便甚少步出家门,今天也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云波居仍在。” “哈。”云奈朗笑一声,目光始终未多停留在素还真等人身上。“时间改变的是人,改变不了的是痕迹。” 素还真漫不经心瞥她几眼,打量店中陈设。 店中最值钱之物,怕是柜上排排布料;墙上挂有几件样品衣,做工精美,再不识货之人也可知其价格不菲。嗯……星沙叹真的不怕身份泄漏,而造众人围攻么?毕竟据齐天变所言,中原武林第一大魔头正是从前的中原武林第一人啊。 “云姑娘说得是。”星沙叹叙旧结束,将来意开门见山道,“今日我们是为买素仙童的衣服而来。”星沙叹指指素还真,接着道:“想拜托云姑娘帮忙做几套不同款式、不同长度的衣裳。” “素仙童……?素?”云奈眼眸溜溜一转,问道:“可是那位中原有名的素贤人,清香白莲素还真?” 此言一出,室内气氛急转而下,多了几分凝滞与戒备。云奈似乎毫无所察,继续道:“听闻素还真七百年前与挚友一页书为抢女人大打出手,最后命丧一页书手下,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素还真。是重生了么?” 素还真笑容不变,只是暗暗瞥了星沙叹一眼,当作没有听到她的话。愚者智者,还需再做观察。 “星老爷子,你是怎么遇见素贤人的?”云奈不知是感觉迟钝抑或是别的,仍然不依不饶询问与素还真有关的问题,引得众人暗暗皱眉,不悦之余疑惑满肚:星沙叹这唱得是哪出戏,还有这裁缝,难道也是中原人?该不会就是一页书的手下吧…… 托着素还真的照世明灯不着痕迹后退一步,叶小钗斜跨一小步挡在他身前,玄同前跨一步侧身而立,谈无欲与莫召奴则站在照世明灯身后,四人各守一角,将照世明灯与素还真包围在中间。 秦假仙三人与屈世途抱团相守,免意外发生。 歹势,买个衣服都能出幺蛾子,早知道不如采纳蝴蝶君的意见,穿穿他家娃娃的衣裳好了。屈世途累觉不爱,和素还真在一起,再平常的事也非同寻常~ “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大概是老天终于可怜老朽一次,所以才让我出门散步撞到菩萨。闲话不说,你先量量身高可以吗?”星沙叹也好像没有察觉出店内诡异紧张的气氛,继续与云奈交涉买衣裳的事。 “可以。”云奈拿出皮尺,尚不及走近素还真,玄同已将她拦下。云奈轻笑一声,道:“我与公孙月是知己闺蜜,她从前常说起中原之事,而我也常为采购布料而往返于中原与白野城,虽不说天下事无所不知,但头条大事还是有所耳闻。” “哦?”谈无欲挑眉问道:“不知姑娘最近可曾去过中原?” “有啊。”云奈掩唇而笑,轻飘飘道:“半途中还遇到一位名叫齐天变的中原侠士呢。” 素还真瞥她一眼,这女子说得每一句话滴水不漏,冒然多问又过于草率,且罢,来日方长,不怕没机会将一切弄清。 “云姑娘请吧。”素还真站起身,轻跃到玄同肩上,顺着手臂滑到他手上,“早做好,早回去睡觉。” 云奈走上前,上下扫视素还真几眼,已将一切数值了然。“好了,具体数据我已经知晓,两天后你们来拿衣服就行。有什么特别中意的颜色与样式么?” 屈世途欲言又止,斜瞧面无表情的玄同与叶小钗几眼,心中遗憾失落满满,早知道还不如他量了体型,然后再找裁缝店。他在心中狂叹气,果然要坑素还真不容易。 不过,屈世途顾虑气氛不敢提要求,不代表其他人也有相同顾虑。 “能不能做个老虎头的衣服?最好有尾巴。”谈无欲自后面走出,环视店中所有布料一圈,拂尘柄遥指柜上第三排的金黄色白云底布料,“就用那个做。”他面色如常,好像是他在买衣裳一样。 素还真愕然盯着他,眼睛猛瞪得很大。什么情况,谈无欲这是在做什么? “嗯,可以。客人的要求,我们会尽量满足。”云奈拿出纸笔,记下谈无欲的要求,又再问道:“还有么?”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做一件老鼠套装,颜色随便。”秦假仙越过玄同,一眼也未瞧素还真,认真挑选布料。咳,有便宜不占是白痴。 其他人见状,随即跟上他二人的行动,纷纷说出想做的衣裳样式,从猫到毛毛虫无所不有,更有甚者,提出做一套王子服。素还真捏捏眉心,好吧,随他们吧。 众人望你望我,望天望地,就是不望素还真,大家心中皆有一个相同的看法:这个时候不坑素还真一把,以后连本都捞不回…… 久未出声的星沙叹隔着纱布旁观这购衣风波,右手拇指食指揉搓,静待一切改变。 ☆、第十九章 反常的原无乡 花灯会前突降两场大雨,白野的气温骤然一变,凉爽有余,炙热不足,像秋日白菊泡的茶,清热温凉,全身舒松。 街上的行人也较之先前多了不少,细看之下,三分之一人皆非白野本城居民,想是慕盛会而来,凑个热闹吧。因着花灯会将近,街上灯笼触目皆是,树上、墙上、路边、房顶上……形式多样,颜色丰富,像中原的春节,一派喜气洋洋。 丹枫院自然也不落人后,门前高悬蝴蝶驻枫的醒目灯笼,屋顶四角那标志性的蝴蝶也被点亮,总之远远望去,红的发黑,红的刺眼,红的不容忽视,红的让人抓狂。但除此外,院中漂浮在半空中的一条将近一米长的鲤鱼灯笼也是令人瞠目结舌,明亮的米色光线照亮四五条街,着实为人民造福。 “我说……”秦假仙推推墨镜,“咱们能把这鲤鱼放下来么?” “不能。”莫召奴收好折扇,语气不善道:“米色光线可以中和红色的刺眼程度,避免我们成红眼瞎子。” “这……”秦假仙挠挠头,转而向蝴蝶君道:“蝴蝶君,你看……” “不行!”蝴蝶君打断他的话,脸又臭又长,“阿月仔看到灯就会回来。” “唉,这……”秦假仙头疼叹气。鲤鱼灯拉长每个人的影子,扁扁长长得,像咸鱼。丹枫院中低气压笼罩,仅剩的五人各坐一角,互不干扰,若有所失。 另一边,消失几天的倦收天缓步向丹枫院前进,身边跟着他的知己友人原无乡。 “北方秀,你觉得现在回丹枫院合适吗?” “嗯?”倦收天脚步稍顿,抬目凝视那耀眼的红白光线几眼,面无改色。 “把房子弄成这样,是当地居民的习俗?” “这……”倦收天听出对方的调侃之意,前走几步后道,“应当不是。”一路行来除了丹枫院五光十色外,其他房子并无如此夸张,可能是秦假仙一时搞怪之下的成果吧。 “唉,罢了罢了。你等等我。”原无乡耸耸肩,一脸不情愿快走几步与倦收天并肩齐行。他一点儿也不想回到丹枫院,人多嘴杂,不好办事。 两人越靠近丹枫院,越觉得那灯光刺眼非常,最后他二人不得不闭上眼,凭着感觉往前走。 “蝴蝶君啊,咱们低调点好吗?”院串的秦假仙坐在他与莫召奴中间,试着劝说他二人莫再斗气。不就是公孙月跟谈无欲出去一夜未归,不就是素还真出门忘记带莫召奴,可前者明确说过两日后必归,后者则是因为莫召奴身体有恙,有头有尾的事,有啥好生气的? “哼。”蝴蝶君高哼一声,抬高下巴斜眼瞧他,“要撤也是该撤那不伦不类的鲤鱼旗吧!” “哦?我可不想当一个红眼怪。”莫召奴皮笑肉不笑道,反正他现在心情极差,巴不得和人打一架。 哦呦,两个傲娇哦!秦假仙敲敲头,若被公孙月与素还真看到此等景象,说不定一番说教呢。再说,既然这么生气,那你们去找他们啊! 院外的原无乡与倦收天站在大门前,红色灯光令二人发色变色。原无乡打量倦收天几眼,笑嘻嘻道:“北方秀,你穿深色衣服让人望而生畏,比你身上那套金灿灿好看多了。” 倦收天推开门,也未瞧他,只是随口抬扛道:“你穿红色真令人大吃一惊。” “我……诶呦!”原无乡想问问怎样令人大吃一惊,跨门槛时,一不小心被绊倒,电光火时之间,他瞄准方向,踉跄向前,准备倒在倦收天身上;倦收天手疾眼快扶住他,眼角余光瞥见那高得像栅栏的门槛,神色有些微妙。 “丹枫院这是要抓僵尸吗?门槛弄这么高?”原无乡有些惋惜,站直身,一手搭在倦收天肩上吐槽道。 “抓僵尸?”倦收天不解其意,侧头四十五度角与原无乡对视。脑后流苏半空摇曳,原无乡不知为何想起了柳枝。 “你不知道?”原无乡讶异道,“这种常识大家都知道。”他将脸凑近几分,贴近倦收天耳垂轻声道:“传说僵尸只会蹦蹦跳跳,遇到门槛就束手无策,所以有些人家都会设高门槛地方僵尸。”说完他自己哈哈几声,笑的倦收天面无表情。 “不好笑吗?”原无乡问道。 “不好笑。” “哪儿不好笑?”原无乡追问道。 “哪儿都不好笑。” “嘁。”原无乡远离倦收天,快走他几步,将后背留给他,略带不屑道:“是你这人笑点太高。”好吧,看来讲笑话逗倦收天笑有点困难,这个办法以后就不用了。他暗暗将讲笑话拉入黑名单,准备尝试下一个办法。 倦收天摇摇头,一抹极浅极淡的弧度在唇边出现,可惜走在前面的原无乡未曾回头。“秦假仙,为何院中亮如白昼,影响到附近居民的生活了。”他走进内院,唇角弧度已如往常,见院中寥寥五人,或恼怒,或愤怒,或愁眉不展,略作思忖,率先问出鲤鱼灯的问题。 “这可不是我的杰作。”秦假仙听出倦收天言语里的误会之意,立时辩解道:“鲤鱼旗是莫如奴的成果,至于红光,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看得出来吧?” 倦收天瞧瞧明显在生闷气的莫召奴,心中深感意外。他还是第一次见温文合雅的莫召奴显露出不悦之情。原无乡在一旁观看许久,见倦收天瞧对方到失神,侧身挡住他的视线,打趣道:“莫召奴的确很水,但是你这样一直盯着人瞧,有点像色狼哎。” “胡说什么!”倦收天怕引起误会,收回视线道:“只是极少看到他生气,所以有些意外。” “我也很少生气呀,你怎么不多看看我?” 倦收天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们之前不是日日相对么?” “哈,也是,也是。” 留出几分心神关注这边动静的蝴蝶君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了然,在心中嘀咕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难不成现在中原时兴这样?前段时间阿月仔说有可能要回中原,看来也没有他想的那么无聊糟糕呢……想起回中原这件事,蝴蝶君的心情愈糟,好不容易过了几百年的安稳日子,他真得不想再惹一点儿江湖风尘啊……! “蝴蝶君,莫召奴,我觉得还是将这些灯撤了比较好。”倦收天摇摇头拒绝秦假仙递过来的墨镜,看到原无乡毫不客气接过带上,神色终于有所改变:原无乡戴上墨镜后,不知为何让他想笑。他撇过头轻咳一声,继续道:“公孙月与素还真皆是喜静体贴之人,如果回来时看到这么亮的灯,恐怕会即可转身出门。” “是吗?”莫召奴幽幽道,“这只鲤鱼旗本来说好与素还真一起放得,结果等我拿出鲤鱼旗时,却不见三哥踪影。”言下之意,大概也与蝴蝶君一样,放鲤鱼旗灯的用意,是提醒素还真该回来了。 “这……”倦收天不清楚来龙去脉,不敢妄下断言,只好劝解道:“素还真不是无信之人,当时恐怕是有什么急事发生。我观谈无欲他们都不在,怕也一起跟去了。” “是啊……是挺紧急的事。”蝴蝶君也幽幽道:“去给素还真取新衣服了,是挺紧急的。”浓浓的嫉妒与酸味掩也掩不住。 “咳。”这下连倦收天也无话了。他本以为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只是这种小事。秦假仙不知为何觉得十分丢脸,扶着额头已不忍心继续听这种对话,丹枫院是不是有毒,怎么每个人都变得如此不正常?! 一直正大光明盯着倦收天看的原无乡唇角弯起,哈,北方秀,你也有无语的时候吗?他将这次倦收天的反应暗搓搓记到心中的小本子上,一股猥琐之气不由自主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嗯哼,某年某月,白野城丹枫院,小天被蝴蝶君与莫召奴折腾的无语问苍天,无奈的神情十分可爱,未来可以交替尝试各种方式丰富北方秀脸上神情。 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内院相交映红白光线逐渐让人头晕不适,倦收天思及邻居的心情,再次开口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他们取衣服的地方在哪儿么?” 怎么会不知道!秦假仙在心中高叫道,莫召奴当时是一起跟着去的,蝴蝶君似乎也知道那家裁缝店的具体地址,但是对受了委屈的人来说,他们会主动去讨好别人,主动去跟对方复合吗?!这都是在等着素还真与公孙月回来,好让他们心中愧疚啊~! “那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么?” 当然也知道!公孙月明确说过外出时间为两天,素还真走时也说过晚上必回,但是这两人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死活不肯转弯,偏偏要等公牛顶飞他们!秦假仙依然在心中叫喊道,他不敢说出实情,说出来有可能被打。 “如果担心,为什么不出去找找呢?”原无乡一手搭倦收天肩上,一手上托墨镜,笑嘻嘻道:“如果你们不出去找,他们也推迟回来时间,那你们岂不是损失更大?白白失去了能与对方相处的一天时间,要知道时间宝贵,浪费不得啊~!”话落时,他瞥了倦收天一眼,再凑近他几分,“你觉得呢,北方秀?” 倦收天点点头,虽然原无乡说这话时的神情与语气让他略微不适,不过看在这话的确有几分道理的份上,那点不适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好了,走吧走吧,刚好我和北方秀要做一身衣裳,你们可以带我们去吗?” “可以啊!”秦假仙第一个跳起来同意道,“走吧,莫召奴,蝴蝶君,独自生气是没有用的,也许他们现在正在快活,那你们岂不是亏大了?” 莫召奴与蝴蝶君心中早已想出门找人,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出尔反尔,现在有这么大的台阶下,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好吧,就当出去运动运动。”莫召奴起身道。蝴蝶君也紧跟着起身,他实在担心公孙月,真想马上找到她。 “那这灯……”倦收天环顾一周,提醒他二人道。 “关了即可。” 荫尸人与业途灵早已守在总开关那儿,就等一声令下,熄灭这两种让人讨厌灯光。 “嗯,好,现在灯已经关了,那我们走吧~出门找素还真与公孙月。”秦假仙摘下墨镜,心情像风筝一样高飘在半空中。倦收天与原无乡这两人回来的时间真好,听说今晚将有花灯会前夕举行的活动,对爱凑热闹的他来说,错过这场活动,会让他好几天吃不下饭呢~! “嗯,我们走吧。”倦收天抬手摘下原无乡迟迟不肯拿下的墨镜,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白皙的脸,那热度,像一个人在发烧。 “走吧走吧。”原无乡一个滑步,转身带头走人,暗自庆幸自己反映灵敏。这几天的脸看着无恙,但一直高热不散,这当然不是因为发烧或中暑,而是因为别的难以启齿的理由。唉……感情果然是最复杂,麻烦的事。 倦收天若有所思收回手指,想起这几天原无乡巨大的变化,蹙眉抿唇,不发一语快速跟上,心中已有决策:原无乡的反常原因,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 ☆、第二十章 花灯会前夕 白野城花灯会的热闹程度较之中原的元宵节毫不逊色,虽然距离花灯会开始还有两天时间,但是街上的商铺已排排搭好,火树银花映亮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节日喜庆的氛围笼罩所有人,为半个月后的中秋佳节铺好一条温馨热闹的小路。小孩跟在父母身边东张西望,手里紧握一盏漂亮的小花灯;大人们将这场花灯会当作叙旧的平台,遇见熟人,停下脚步闲谈一会儿,叙叙旧,握握手。 “耶,所以这场花灯会的主要目的,只是告诉远在他乡的游子,该回家看看了么?” “嗯,是啊。”公孙月面带微笑道,“现在的年轻人爱玩,花灯会刚好提供一个让他们归家的理由。” “原来如此。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谈无欲感慨道,将视线投落在每个面带笑容的行人身上,幸福,满足,期待……这样美丽的情绪似乎感染了所有来逛街的人,没有人面带愁容,没有人担惊受怕,没有人眼中含泪。 中秋节,该是一家团员的时候了。 “嗯,好友,我们转道与素还真他们汇合吧。”出来这样久,蝴蝶君那个醋坛子,恐怕要爆炸了。 “你的子女会回来么?”谈无欲点点头,跟随在公孙月身边,走上熟悉的道路。也许是得知中秋节将到的原因,也许是太过幸福温馨的感觉容易让孤苦客心生惆怅,也许是其他说不出的原因,谈无欲的心情有些低落。 人潮拥挤,仿佛可以冲走每个逆向而行的人。 听到谈无欲提起自己的孩子,公孙月身上为□□、为人母的女性光环顿时猛烈散发出来。“当然,中秋节是我们家庭固定的聚会,不论什么理由,不论多少远的距离,凡出门在外的人,都必须赶回来吃团员饭。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个人敢违背这条家庭惯例。”她说得十分骄傲与幸福,眼中的光彩与街上面带笑容的人一模一样。 谈无欲压下心中的低落感,略带几分欣羡道:“看到你过得如此幸福,身为你的好友,我也感觉十分欣慰。江湖人难得善终,你们这样,已算得上是神仙眷侣。” “哈,好友,依你的相貌才华,相信有一天,也可以找到你的神仙眷侣。”公孙月打趣道,脑海中却极快飞过一页书请她劝说素还真回中原的请求,这样棘手的事,如果谈无欲愿意帮忙…… “不说了。”谈无欲避开一个莽撞的小孩,转移话题道:“你最近看到过倦收天么?”他们本来相约一起调查一页书的事情,结果前几天倦收天无故失踪,令他这几日为一页书之事奔波之时,也十分挂念对方的安全。 “他似乎来了一位朋友,叫原无乡。当天对方来的时候,就把倦收天拉走了 。” “噢,原来如此。”没想到原无乡也来了白野城,看来中原之人,应该已经得到素还真重生的消息了。不知齐天变是否已经回到中原,是否有探听到一页书最近的动静。 公孙月知晓他二人准备联手调查一页书的事,不由再想起一页书透露给她的事,心下几分思量,想趁此时氛围将一页书拜托她的事告知谈无欲,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头顶突然飞起孔明灯无数,它们飘飘无定,随着风吹将天空霸占;光线黄中带红、照亮一方天地;凑巧拼成台阶的天梯,让人错以为可踩着孔明灯摘星揽月。 “这么多的孔明灯。”谈无欲眼中也惊艳满满,这种景色他还是第一次见。在中原,乱放孔明灯会因为妨碍剑修飞行而遭到仇杀。 “这是呼唤游子记得归家的标志物。孔明灯历来有许愿祈愿的功能,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这种天伦之乐,比世间一切还要重要。” 谈无欲轻“嗯”一声,继续站在一旁看几百只孔明灯陆续飞过。公孙月暗叹一口气,错过了最好的气氛,只能再找一个好时机了。 一家团圆是每个人心中最深的向往,人往往只有在失去过才知道珍惜,但是失去了后又有多少把握可以将它找回。谈无欲的视线穿过那久久不散的孔明灯落在明月上,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嗯……有点想念素还真那帮人了。 “好友,快闭上眼许个愿望,对着孔明灯许愿,实现愿望的概率有80。”公孙月侧头快速提醒道,双手交叠合在胸前,虔诚地在心中说出她的愿望。 对于一向顺其自然,应天机而过日子的谈无欲来说,闭上眼对着一盏灯许愿,犹如指鹿为马,滑稽搞怪。可是,身边的人纷纷闭眼开始喃喃有词,不消一会儿,这个角落只剩下他一人还睁着眼,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他犹豫片刻,终还是学着周围人的样子闭眼许愿。 好吧,他只是入乡随俗,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不过……嗯……还是希望好友江湖无忧,希望公孙月一家合家团圆,希望素还真与一页书之间的误会能得到妥善解决,希望他们可以尽早回到中原。 月光倾落,零落的星辰熠熠生辉,几颗流星飞速坠向遥远的天边,整个白野城的人皆在闭目许愿,像是一种仪式,无声说服所有人加入。 “为什么我觉得刚刚我们的行为有点愚蠢?”许愿仪式结束,秦假仙睁眼搓搓手,神色说不出的别扭诡异,“像邪教一样,跟齐天变有的一拼。” 远在中原的齐天变猛然打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面向白野城的方向嘀咕道:“一定是秦假仙那个老不正经又在诋毁我。”他回到中原约有半月,可惜一丝关于一页书的情报也没探得,只能探听到他的部属,时不时消灭几个小门派。 其实他认为,一页书与素还真之间的恩怨完全没必要值得大家紧张,只要将误会解释清楚,万事大吉。虽然一页书的行事作风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几百年中灭了大大小小无数门派,甚至传出他入魔的消息,然而……有心人只需稍作调查,便可知那些被灭的门派都不过挂羊头卖狗肉,虚伪至极。 唉,一页书啊一页书,如果你真的去了白野城,一定要抓住时机与素还真讲和。素还真啊素还真,如果一页书真的去找你了,拜托你一定要和他和解。这七百年来,谁也不容易,最担心你的是他,最想见你的人,也是他……唉。 齐天变翻个身,扯过枕头抱住,夜深人静,该睡了。 “喂,北方秀,你刚刚有没有许愿?”出来寻找大部队的原无乡等人也在蝴蝶君的提醒之下,入乡随俗,闭眼许了愿。那些孔明灯或掉落或飘走,只剩下零星几盏,供人回味。 “没有。”倦收天淡淡道,实现愿望不该依靠别人,而应该依靠自己,不劳而获,得到了也很快会失去。 嗯,果然不出他所料,不解风情的人死板得无可救药。原无乡深吸一口气,用手肘捅捅他,笑道:“我许愿了,北方秀你猜猜我许了什么愿。” “嗯?”倦收天转头望去,正对上原无乡直直瞧着他的双眼,“你许了什么愿?”他忍住想撇头的冲动,有些不自在问道。奇怪,莫召奴那盏鲤鱼灯是被收到原无乡眼中了么?为何会有这样亮的眼神光。 “这个么……”原无乡继续双眼亮晶晶看着倦收天笑道:“北方秀,老实说,你许愿了么?” 倦收天眨眨眼,脑海中不由浮现原无乡在他面前因为吃惊而捂嘴的画面,真话不由自主脱口而出,“许了。” “果然,我猜对了。”原无乡笑弯眼,上下睫毛交叠在一起,像彩云浮在月牙前。倦收天见他这样高兴,神色有所缓和之际,唇角微微翘起。有的时候真像个孩子,他这样想着,唇角的弧度不由变得更大。 装嫩技能有用,倦收天笑了。原无乡心中的小人兴奋得又蹦又跳,他又向成功迈进了一步,据宝典上记载,把一个冰山脸逗笑,说明离成功只剩70步了~! “我希望能永远和北方秀在一起,这就是我刚刚许得愿望。”原无乡继续使用装嫩卖萌技能,严格按照宝典上的流程一步一步进行。 “呃。”倦收天一时语塞,耳朵莫名发热。 人潮来来往往,唯他二人仃立原地久久相望。斑驳树影被踩在行人脚下,生命的长河,总有一些人不进不退,固执在原地等待。 原无乡眨眨眼,将倦收天的反应记在心里。嗯,适当说一些暧昧的话让对方耿耿于怀,进而引起对方的思考,这就叫欲擒故纵,嘿嘿,离成功又近了不少~“走吧,莫召奴他们走远了。”最后再由他结束这种暧昧的气氛,让对方心中产生失落的情绪,完美,他好像又离成功近了十步~! “嗯。走吧。”倦收天恍然回神,耳尖泛红。原无乡忍不住在心中大笑,率先迈步往前,将尴尬显然的倦收天留在原地。哈,北方秀,你乱了心神。 早已被原无乡惦记在心里的倦收天定下心神,面色如常跟在原无乡身后,心中疑惑与探究之意再次升上几个等级。嗯……原无乡不仅举止行为有异,连说得话也诡异非常,不知道照世明灯或者素还真有没有办法看出原无乡得了什么病,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强行将原无乡列入【病者】行列里的倦收天,硬生生无视掉自己方才同样不正常的反应,加快步伐,决心尽快找到素还真一行人。 蝴蝶君找人自有一套高超技术,很快在他的带领下,他们找到了正在悠闲逛街的素还真一行人。 “阿月仔!”“三哥!”莫召奴与蝴蝶君同时呼喊道,激动得想立即挤过人海飞到他们身边。 “耶,是蝴蝶君他们,原无乡也在。”屈世途转头意外道,“没想到原无乡也来了白野城。” “原来倦收天突然失去行踪,和原无乡有关。” 素还真站起身,抬手摇臂,手腕上一对闪闪发光的荧光棒,将他的脸照得又绿又黄。刚与他们汇合不久的谈无欲忍不住轻笑一声,他的师兄真可爱。 公孙月亦抬手摇臂,随后两手做喇叭状放在嘴边,大声唤道:“蝴蝶君——”一条人海,交织繁密,幢幢灯光,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第二十一章 知与不知 两天后,一场秋雨倏忽过境,丹枫院内一夜铺满黄叶,踩在叶上,清脆作响。花灯会因受这短暂秋雨的影响,决定将开幕仪式延期到晚上。 秦假仙因为踢被子被冻醒,难得早起溜到厨房觅食,经过院子时隐约听见人扫落叶声,慢慢地,富有规律性,竟让人产生一种在听轻乐的错觉。因受到季节影响,太阳比从前迟亮,秦假仙揉揉眼,暗蒙蒙的环境,看不清对方是谁,只能感受到自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沉静与平和。扫落叶的声音好似催眠声,秦假仙张嘴打了一个超大的哈欠,拍拍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心走过去一探究竟。 “耶,星沙叹,是你。”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那个借治眼疾为由留在丹枫院的老头,秦假仙擦掉眼角因不断打哈欠而产生的眼泪,吸吸鼻子,走到他前面垂头看着扫成一堆的落叶道:“这些叶子自然会有人来扫的,不用你扫。” 星沙叹默然不语,依然缓缓扫着落叶。白色绷带上浅浅水痕,不知是露水还是自树梢滴落的雨水,将他双眼轮廓描画。秦假仙忍着睡意,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同他说话。 “你扫了多久了。” 沉默。 “为什么要扫?” 沉默。 “你的衣袖湿了。” 沉默。 “我要去厨房找吃的,你要么?” 沉默。 “你饿么?” 沉默。 “你哑巴了?” 沉默。 “你耳聋了?” 星沙叹犹如将秦假仙当空气一般,从头到尾不曾理他。地上的落叶渐渐全堆在一个角落内,形成一个小小的丘。 秦假仙心中无名火渐起,睡意也因此消散不少。天稍微亮了一点点,却开始起雾。 “喂,老头,跟你说话呢。”秦假仙提高声音,不高兴道。一大早就遇到这么糟心的事,看来今天整天的运气都不好会了。“好心让你不要扫叶子,你还摆架子。” 星沙叹仍是不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执意将所有落叶扫尽。 “喂,老头!”秦假仙愠怒不已,这老头是被鬼附身了么,不然谁会天没亮就开始扫地,而且扫得如此全神贯注,好像失魂一样。 雾越来越浓,秦假仙想到有鬼这个可能性,抖抖身体,后退几步准备悄悄走人。歹势,星沙叹被鬼附身了,赶紧离开,去素还真房间躲躲! 一阴晨风吹过,凉意令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越来越浓的雾使能见度降到一米不到。秦假仙加快后退步伐,心中已有毛骨悚然之意。 这一切太不同寻常,就像有人设计好一切。 “秦假仙。” 倒着后退的秦假仙猛一哆嗦,暗暗祈祷雾越浓越好,最好浓到对方看不到他,找不到他。 “我想和你谈谈。” 可惜,人的确是看不到了,声音却无法阻挡。 诶呦,卧操,秦假仙一拍脑门,怎么忘记星沙叹有可能是一页书的事情了!他继续后退,只是退了半会儿,却仍然没有看到台阶。浓雾遮盖掉所有景色,只有他一人存在于这一空间。 哎呀,不妙!秦假仙惊叹一声,难怪他隐有怪异之感,他从不会踢被子,怎么今天会因为踢被子而被冻醒,看来是个人为陷阱啊! 秦假仙何等聪明,当听到对方发出的第一道叫声时,心中已将来龙去脉一一理清。完了,雾浓得诡异,恐怕是对方用了什么手段。一页书啊一页书,说好是晚上相聚聊天,你怎能出尔反尔,提早找上门,并且还是直接到丹枫院找他!如果被素还真他们知道了,他该如何面对他们?! “秦假仙,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浓雾之中看不见人影,只有熟悉的声音穿透雾气,一一落在耳中。 “秦假仙,我想请你多在其他人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这……”秦假仙心知躲不过,索性坦然面对。“这个忙,你不如找公孙月比较容易。” “我已经拜托过她了。”那声音顿了顿,好像在犹豫什么。“还有,帮我说服素还真在近期内速回中原。” “这个……一页书啊,我看素还真似乎并不想回中原。” “如果他不愿,你便将这封信转交给他。” 细微的破空声传来,一封棕色信封准确停留在秦假仙眼前,信封上淡淡香气,是莲花香。 “将这封信转交给他,他会马上回中原的。” “好吧。”秦假仙收好信,望向信飞来的方向不解道:“一页书,你不怕被别人知晓星沙叹就是你么?” “呵。”一声轻笑,继而是扫树叶的声音,“你们不是早就知道了么?更何况,我丝毫未有隐藏身份的想法。” 好吧,的确。从一开始的蝶月楼吃饭,到后面的再相逢,一页书还真没有掩饰过自己与素还真之间非比寻常的默契度。这也是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之处——正是因为默契度太高,反而让人觉得十分怪异。可惜因受到固有意识的干扰,常见的现象反而不能及时察觉异样所在。 “对这个身体,我已经没有掌控的力量了。” “耶,为什么?”秦假仙被这话吓到,忙问道:“一页书,你无恙乎?”什么叫没有掌控的力量? “无恙。只是小事。你别忘记我拜托你的事,我先走了。” “这……”秦假仙想再多问点什么,猛然一阵巨大的扫树叶声传来,随后四周浓雾快速退尽,一丝红光在天际出现,鸡鸣三声,白日迟迟来矣。他环视院子四周,别说人影,连一片落叶也没有。如果不是院中的叶子还在飘落,刚刚的经历,让他以为那是一场思虑过度的梦。 “唉,先吃饱睡饱再考虑这些麻烦事吧~真真是烦人的两个欢喜冤家!”秦假仙低吐槽一声,拍拍胸口,继续去厨房找填饱肚子的东西。 带着满满一袋树叶只身走在大街上的星沙叹,面上绷带已染满尘埃。世间人,难免一身尘埃抖不落,世情冷漠,人心凉薄,心上落满看不见的灰尘。 鸡鸣声此起彼伏,渐渐有人家推门而出,背着锄头准备到田地里干活。红中带金的光线越来越广,越来越亮,逐渐将整个天空映亮。星沙叹步履缓慢,原本只需要半柱香的路,硬是让他走了整整一炷半香,等他背着落叶回到此前的居处时,素还真已吃完他的早饭,做好一只小蚂蚱了。 “你来迟了。”素还真淡淡道,见星沙叹背着落叶的背脊弓起,像极一个遭受生活折磨的老头子。他眯起眼,分辨不清心中复杂的感觉。 “素……仙童?”星沙叹试探道,脸上既有难以置信也有激动。“是素仙童吗?” “是我。” “这,这,这,这。”星沙叹又变成了初见时手足无措的样子,虚声虚气问道:“素仙童,你来了多久了,老朽,老朽眼瞎,这走了很久,让您久等了,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素还真心中五味杂陈,身上穿着莫召奴送他的棕熊衣服,本是十分可爱的穿扮,却因素还真脸上的风霜与沧桑而显得十分滑稽。“无妨,素某可以等,也总是在等。”满不在乎的语气,却与当年的话如出一辙。 ——前辈,为武林,我在等;为朋友,我在等;为同志,我在等;为理想的实现,我在等。素某一向不与天争,所以总在等天时地利人和俱全的时候。世间多少流言蜚语素还真不在乎,辩解也好,反驳也罢,等真相大白、众人平安之时,一切都值得了。素某可以等,也总是在等,不是吗?那么这一次,我不想等了,有何错之有? 前辈,何错有之? 星沙叹面上的恭敬谦卑有片刻凝滞,“让素仙童久等,老朽心觉罪大恶极。”他放下背上麻袋,摸摸自己的眼睛,恳切道:“如果素仙童愿意让老朽弥补过错,还请素仙童入内喝杯茶,吃几块老朽亲手做的糕点。” 素还真静默许久,久到红日转为温暖明亮的太阳,清晨的寒意弥散。“好。素某不是小气之人。” 星沙叹扬唇露齿,显得十分高兴,他急忙推开门,等素还真身上特有的莲花香气自身边经过时,他才进入屋内。 屋中的陈设出乎意料的简陋,与其说简陋,不如说空荡荡。除了一张桌子,几椅子外空无一物,连床都没有。 素还真也十分意外,只是对方一副“真对不住,老朽穷得床都卖了”的神色,他也就忍住了一切询问的话。既然你不显山露水,那我又何必拆穿你的伪装呢?倒不如就这样相处。 “啊……这,素仙童您坐,老朽家有点贫瘠,不过这些椅子,都是老古董,是老朽爷爷们留下的,坐起来比一般椅子好上许多。” “不必。”坐椅子对他来说太不方便了,还不如飞在半空中。“你说要请素某喝茶,然你仅有一张桌子,三张椅子,这茶怎么喝?”素还真不想纠结椅子的问题,这椅子再老,能有他琉璃仙境的老? “这,哈,哈哈。”星沙叹干笑几声,走到一个角落翻找许久,找出一个茶壶,那茶壶不是平常所见那样,而是在底部,还有一小截隔层。 素还真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四处行走,哪有一个瞎子样子。 星沙叹将水壶拎到桌子上,又不知从哪个角落找出两个白瓷杯放到桌子上;随后他走到屋外,拿进那袋他辛辛苦苦装好的落叶放在桌边。“老朽家的茶口感略差,希望素仙童不要介意。” “不会。” 星沙叹拿出一把落叶,又不知在哪里是何时找到了火柴,摩擦生火,将落叶点燃,丢到小隔层内。“老朽不会泡茶,只会煮茶,这是老朽家特有的煮茶方法,虽然十分难喝。”他这样说道,又抓了一大把落叶塞到小隔层里,奇怪的是,无一丝一毫的烟泄漏而出,茶壶也未立刻被烧得发烫。从未见过的煮茶之法,从未见过的别样茶壶。 “耶——有意思。”素还真感到十分新奇,这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茶壶。一页书哪儿拿的? “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从前老朽一位朋友送的。”星沙叹显得十分不好意思,待放了十把落叶后,他直起身,又在一个角落里找出一袋茶叶。 素还真有些汗颜。又不是老鼠,这个角落放一样东西,那个角落放一样东西。 “穷,怕东西被偷了,只好将值钱的东西分开放。”星沙叹解释道,放好茶叶,走到屋外,自深井中打上一桶井水。 素还真环顾家徒四壁的房子一周,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贼愿意在这里面偷东西。 星沙叹将井水倒进已经发烫的茶壶中,只是一秒钟,水已沸腾。 素还真看得目不转睛,星沙叹悄悄抬眸瞥他一眼,唇角翘起。 从前屈世途说过,素还真最大的缺点,就是太顾情。莲心慈悲,所有的错,都可以改正。 ☆、第二十二章 花灯会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工作忙的没啥时间打字……现在存稿只有两章了,要命…… 哈哈哈,本文没有什么大风大浪的,任何感情线都是以日常为主,因为舍不得虐。在剧里已经虐得那么惨了,同人文里还是美满幸福吧…… 花灯会终于在作者拖沓的剧情中姗姗来迟。素还真原本是等着星沙叹做糕点给他吃,最后却变成了他们两一起做糕点。材料是两人上街一起买的,揉面团的平台就是那张老古董桌子,烤糕点的器具是星沙叹不知从哪个犄角旯旮里拖出来的,令人纳闷之余,也不得不感叹这空得像鬼屋一样的地方竟然暗藏玄机,四处藏着这么多乐乐怪怪的东西。 “走吧。”星沙叹打包好剩下的糕点拎在手上,伸出另一只手对素还真道:“花灯会该开始了。” 素还真盯着星沙叹手上的糕点许久,不由想起有一年春节,他与一页书,叶小钗两人上怒海沧浪探望六弦之首苍。当时叶小钗亲手做了一个蛋糕当作下午茶点心,也不是他是怎样做的,竟然被苍等人吃出了异度魔界的风味。后来叶小钗还做了几次蛋糕给金小开,花非花,秦假仙三口组吃,惹得他们只好躲在琉璃仙境而不敢回家。 “素仙童?”星沙叹等了半会儿,见素还真双眼出神望着不知名的一处,抿唇一副好笑模样,有心探究却不好直问原因,只好出声打断他的出神。“走吧,花灯会要开始了。” “嗯。”素还真回过神,拿出屈世途给他做得飞行代步器飞到星沙叹手心。“走吧。”他出来时有留书信给屈世途,况且今日他们应有要事相商,想来在街上与他们一行人偶遇的机会将会少之有少。 “刚刚素仙童在笑什么?”星沙叹关好门,也未锁门。远处已有烟花零星绽放,红、黄、青、白,绚烂华美,多彩多色。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件陈年往事。”素还真垂头瞧瞧被拎在手上,要拿去给秦假仙他们吃的糕点,摇摇头:算了,味道也不是特别差,起码比叶小钗当年的要好上许多。 星沙叹感受到他投落在蛋糕上的视线,瞬间心领神会,也想起了当年有异度魔界口味的叶小钗专属蛋糕。“相信秦大侠他们会喜欢的。”他这样说道,自信满满。 是啊……他们当然会喜欢。素还真暗暗道,你的东西,就算不喜欢,他们也会表露吧……? 两人像闲话家常一般,由星沙叹主导方向往白野城北方而去。随着渐渐走到主城区,街上的人海几乎将矮个子淹没得头发丝都看不见。满街的灯笼照的黑夜亮如白昼,喧哗声像上千万只鸭子乱叫,各种食物的气味充斥在一起,典型的节日狂欢景象。 素还真与星沙叹皆对这样的热闹场景避而远之,只是介于某种原因,星沙叹真元皆无,只好艰难地在人群中撞来撞去,朝着他的目的地奋力而去。 而在丹枫院,众人围坐一桌,蝴蝶君不想自己的子女对江湖人产生兴趣,因此早已让a蝶、b蝶去通知自己的不肖孩子,让他们迟一周到家。 秦假仙神色不耐坐在位置上,心中记挂着与一页书的聚会。他的打算本来是偷偷和一页书商量能不能将他们二人的聚会推迟一天,结果对方不按常理出牌,他现在是既不知一页书会不会在等他,也不知素还真和一页书在一起,能不能和解成功。 “素还真是和星沙叹在一起么?”倦收天首先挑起话题问道。 “嗯。八九不离十。” “众人应该都知道星沙叹是一页书的事了。”倦收天继续道:“不知各位有什么想法?” 原无乡百无聊赖坐在一旁,看着倦收天一脸严肃神色问出不严肃的问题。他对素还真和一页书之间的恩怨情仇丝毫不感兴趣,或是真兄弟,真感情,没有什么误会不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更何况那两人的情谊,说是比海还深,也不为过。 如果说叶小钗是素还真的坚实后盾之一,那一页书就是素还真最坚硬、最牢固的守卫城墙,白莲之路,梵天护航,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没有和解的可能性?如果一页书和素还真真的为了一个小小的误会而反目成仇,那他以后除了倦收天,谁也不敢深交了。 “星沙叹是一页书的事,百分百靠谱。”莫召奴已经知晓星沙叹与素还真之间的互动诡异在哪儿。怪他迟钝,昨天才知晓诡异的根源是什么。“只是不知道城中那个有着一页书模样的人又是谁。” “那个恐怕也是一页书。”谈无欲谨慎开口道,“我调查过,也与他交手过,百分百肯定是一页书。” “也就是说现在有两个一页书?一个会武,一个不会武。”倦收天若有所思道,在脑海中搜索一页书之前的行事作风。 快刀斩乱麻是后来一页书常用手段之一,以目前的迹象来看,一页书应当没有想杀素还真的心,而是想与他和解。 “也许是素还真的一化为三分身术吧。”照世明灯说出自己的看法,“首先,我想我们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素还真不会对一页书心生恨意,也许一开始有过;第二,一页书这一次,显然是存着和解的心,要不然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靠近素还真;第三,今天素还真留信叫我们别去找他,而星沙叹也凑巧离开了丹枫院,很有可能是素还真去找星沙叹了;第四,我们众人虽然一直防一页书防得紧,但是我们心中皆有数,如果可以,还是希望素还真能与一页书冰释前嫌,将过去种种误会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众人默然,如果素还真能与一页书和解,那定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当年他们之间的恩怨究竟是因何而起,一日无答案,一日就要怀有最坏的打算。 “这样吧,不如推荐一个人向素还真问清当年的来龙去脉,免得我们提心吊胆。” “也好,那推荐谁?” 倦收天环顾一周,最后锁定在二人身上。“我推荐蝴蝶君与小当家,他二人与素还真的关系不似我们与素还真的关系,问话不必顾虑交情,想来不会因为素还真的三言两语而轻易放弃追问。” “不,我拒绝!”歹势哦,他才不要当什么感情调解员,他自己和阿月仔都需要调解调解感情,他一定要让阿月仔更爱他,更注重他,更依赖他~!至于素还真的事……过去之事,何必追根究底? 原无乡懒懒看一眼时不时瞥他几眼的倦收天,放下支着脑袋的左手无所谓道:“随便,不过搞砸了可别怪我。” “不用担心,我们会替你准备好话术,你只要背下来,照本宣科就可以。”照世明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上面密密麻麻一页字,让原无乡生起反悔之意。 “好,那关于向素还真问来龙去脉这事就交给小当家了。”倦收天看出原无乡想反悔,抢先一步截住他想说的话,继续道:“齐天变回中原已有一段时日,不知是否有探听到什么消息,蝴蝶君,可否借用你的a蝶,b蝶一用,帮我们传个口讯?” “可以。”反正他们不说,他也准备让a蝶、b蝶去中原问一问齐天变探底的怎么样。 “好,那一切就暂时如此。先等小当家与蝴蝶君完成事情,我们再做计划,在那之前,就暂时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吧。” “嗯。”众人点头,表示赞同。反正人都在眼皮子底下,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猝不及防的意料。 秦假仙见大家已经达成共识,挂心与一页书聚会的他按捺着焦急起身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散场吧!” 众人早已看出他想快速离开,见他两个小弟从傍晚时就不见身影,以为秦假仙想快点出门去和两小弟风流快活,未加多想,便任他急急奔走。 “我要去找素还真了,请。”玄同挂心素还真的安危,与众人拜别后,潇洒走人。身后叶小钗、屈世途随即紧跟而上,一同消失在院中。 莫召奴本也想跟上,照世明灯却悄悄拉拉他的衣袖,让他止步未有离开。 “如此,我也先离开了。”谈无欲淡淡道:“请。” 不一会儿,屋中就只剩下双秀等五人。公孙月在外忙活,蝴蝶君坐了一会儿,也起身离开了。 “北方秀,现在事也办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出去欣赏欣赏异域花灯,感受一下异域风情?”原无乡起身兴致勃勃道,眼角余光瞧见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想和倦收天一起放烟花的欲望越加强烈。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6节 据宝典上说,放烟花往往是恋人之间必做之事,烟火有促进感情的功效,如果在烟花下告白的话,成功率将有百分之99! 倦收天本想拒绝,震天响的烟花绽放声从傍晚开始就没停过,这种声响虽不可能影响他平静如水的心境,但再加上街上像蚂蚁一样多的人流时,那感觉就十分的微妙了。只是……他刚刚才让原无乡帮他解决一个大难题,此刻如果拒绝,实在太过冷酷。“好吧。”多方思量后,他最终答应了原无乡的提议。只是……原无乡那表情为什么透着一股秦假仙看到美女时的猥琐模样……? “行,那赶紧走吧!”原无乡早已迫不及待,推搡着倦收天往外走。还留在室内的照世明灯与莫召奴挥挥手,示意二人慢走。 “照世明灯可是有话要说?”等周遭声响只剩下风、虫鸣、烟花绽放声时,莫召奴这才不解问道:“你不与我一起去找素还真么?” “我有东西给你看。”照世明灯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屁股底下抽出一本书。“你先看看这个,看完后告诉我你有什么感想。” 莫召奴接过书。那本书被包装得十分巧妙,封面是《大学》,内页前十页也俱是《大学》的内容,然而在十页后,书中的内容却变成了别的内容。莫召奴快速翻动书页浏览一遍,整个人显得有几分目瞪口呆。 “你再看看作者。” 秦玉安?这名字怎么这样眼熟……? “是不是很眼熟?” “嗯。”莫召奴合上书页,将书还回照世明灯,鄙夷道:“这种无聊羞耻的书竟然会有人买,照世明灯你哪儿捡的?” “咳。”照世明灯不好意思说出书的主人是谁,便含糊其词道:“就是门口捡的。” 莫召奴对这种事无深究的兴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低叫道:“秦假仙!秦玉安是秦假仙!” “对,秦玉安就是秦假仙。” “好吧。”既然是秦假仙,那就不值得大惊小怪了。“照世明灯,事情已经解决,你要与我一同出去寻找素还真么?” 照世明灯收好书,在心中琢磨该怎样将这本书偷偷放回去。虽然这本书的确奇葩,但从秦假仙丰富的感情史来说,也许对陷入恋爱中的很有帮助吧。 “走吧,我只是想让你看看这个。”照世明灯站起身,决心将这件未来会变成大事的事抛之脑后,“也不知白野城的花灯会比之中原有什么两样。” 莫召奴耸耸肩,对他来,任何花灯都比不上他的鲤鱼旗灯美丽好看。 花灯会热闹的气氛越来越浓,在不间断的烟花衬托下,让来自中原的每个人皆以为这是在过春节…… ☆、第二十三章 花灯会(下)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看到零点击的感觉好棒~嘿嘿,希望星期天可以一口气多写几章,不然存稿危矣…… 白野城花灯会的最大特色就是人多,灯亮,毕竟打着团聚的旗号,五湖四海的家人都赶回一聚。若从高处俯瞰,就像一个饭碗中挤着300颗汤圆,其拥挤程度,比深圳的早上地铁好那么一点点。 星沙叹托着素还真艰难的在人潮中挤来挤去,他心中悔意略深,大家既然都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了,他何必还要藏着掖着,直接飞到山顶多好。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使用功体,势必无法遮盖身上的邪魔之气,依素还真爱追根究底的脾性,恐怕有的说。他既已经改变行事计划,那还是循序渐进,免得因小失大。 只是来逛街的人也太多了吧……如果不是今日的计划中必然有逛街这一项,他一定马上向素还真提议,不如回去谈谈天,唱唱歌。 “爹亲,我还想要那盏兔子花灯。”脆且糯的声音传来,星沙叹转过头,是个身穿大红衣服头戴狗头帽的女娃娃。她的手上脖子上已经挂满了花灯,而她爸爸手上则拿着许多零食与小玩具。 “诶,爸爸已经给你买了五、六盏花灯了,再买要没手拿了哦,那我们就只能回家了。” “没关系呀,我们可以回家把东西放好再出来继续买。” 那父亲看看花灯再看看自家女儿亮晶晶的双眼,叹口气妥协道:“这……好吧,那我们回家的话一定要在家多休息一会儿哦。” “嗯!嗯!” 星沙叹目送那位父亲掏钱买下兔子花灯后带着女儿快快乐乐离去,再看看一路上闭目打坐的素还真,他深吸一口气,挤过人堆,站在那花灯摊面前,晃晃手心,待素还真睁眼后,他指着一盏莲花花灯道:“素仙童,我们也买一盏吧?” 素还真抬眸瞧瞧星沙叹,刚刚那对父女的对话他当然也听到了,此时见星沙叹一脸慈祥瞧着他,脑回路一时歪到天际,只听他道:“爹亲,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不喜欢花灯。”其实他只是想呛一呛星沙叹,让他别以为他是孩子。再加上刚刚他因为那对父女想起了续缘,他也曾这样对待过续缘,续缘就是这样回答他的。 但是话一出口,那感觉又不一样了,强烈的耻辱感让他喊出藏在心中的真心话:“额……这,前辈,不是,这……刚刚那是续缘说的话,我只是,刚刚那对父女让我不由自主想起了他。” 遇到这种情况,如果是荫尸人与业途灵他二人,一定是毫不留情的大肆嘲讽一遍,然后被素还真一掌拍飞;如果是谈无欲与屈世途,则极有可能先趁机调侃他几句,再制造一个体面的台阶给素还真下;如果是莫召奴,多半是一脸不忍与心痛,劝慰素还真不要过于挂念素续缘;若是玄同,大约是买下一盏花灯塞给素还真,然后继续逛街之旅,再时不时冒出几句宽慰之言。但若是一页书……他只是用那副“慈祥”的表情看他一眼,随后继续在人潮中挤来挤去,不说,不笑,不买,一味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前行。 素还真十分懊恼,有些话藏在心中太久,一旦松懈,便像倒垃圾一样向外倒话。 今夜星沙叹的目的地在何方,他并不在乎,星沙叹要和他说什么话,他也不在乎。对一页书……几千年的挚友与心上人,没有什么误会不可以释怀,没有什么过失不可以谅解,没有什么道歉不可以接受。比起这微不足道的情感纠结,他更关心为什么他看不到一页书与他的本命星,为什么一页书身上的邪魔之气这样深,至于别的,暂且按下不提。 像泥鳅一样的人群干扰了出来找寻他们的玄同等人的视线,混杂的体味遮盖了素还真身上独有的莲香,这使得他们一次一次与素还真擦肩而过,背向越来越远。 “奇怪,明明我安在素还真飞行器上的追踪器就这附近,为什么就是找不到他人呢?”屈世途目不转睛盯着手中的记录仪,顺着记录仪中的指示前走左走,右走后退,然而就是找不到素还真。 “人太多,我们退到外围去。”玄同再次避开一个假意想倒下来的女人,额角青筋猛跳,眼看着还有女人想倒在他身上吃豆腐,忍无可忍之下拔剑握于手上,冷声道:“我不想在这里杀人。” “咳。看来长太帅也是种负担。”屈世途四周看看,见记录仪上的指示线指向南方,再三确认后,他才道:“去南边的外围,应该可以找到素还真。” “嗯。”玄同暗暗提气,正欲轻点足尖运起轻功,叶小钗突然轻轻摁住他肩道:“不可,太过显眼。”这……好吧,玄同只好无奈作罢,继续提剑于手上,用以警示那些想趁机倒他身上揩油的女人。 长得帅,也是一种负担啊……不过叶小钗,你可以把你脸上那副幸灾乐祸的笑收起来么? 而另一边,同样长得无比帅气的原无乡与倦收天也难逃被揩油的悲剧,尤其是当原无乡按照宝典到花灯摊前购买花灯时,围聚在他们身边的女人更是多了一倍不止。 “我说……”原无乡咬牙切齿对着倦收天勉强笑道:“你可不可以把你手中的剑移一点到我身边?” “嗯?”倦收天不明所以望着原无乡,实则心中已忍笑忍到内伤。 “我要受不了了。” “那就不要忍。” “如何能不忍?” “那你只好忍着。” “不……我还是不要忍了……!”原无乡深吸一口气,痛苦道:“圣人亦有忍无可忍之时!”他猛地转身,动作大到将身边所有的人吓了一跳,“奉劝你们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见鬼了,如果不是一开始他对倦收天夸下海口,说什么他绝对不会赶走任何一个倾慕他的人,他早就亮了他锋利无比的武器。 “北方秀,走吧。”他对女人可没兴趣,至少眼前不感兴趣。 “不买花灯了?” “不用。”他早就备好了,呵,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哦?”倦收天眼神一暗,不着痕迹看了依然在死撑的原无乡一眼,唇角一勾,将倏忽而现的浓厚兴趣尽数藏好,“你带路吧。” “跟我走。”原无乡从女人的包围圈中脱困而出,拉住倦收天埋头往前。 算了算了,计划难免追不上变化,反正这花灯会也只能看看人,还不如直奔他的目的地呢。 微妙的,原无乡带着倦收天直奔而去的地方,也是南方。几堆人不约而同一起往南,不知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的天注定。 白野城的南边,有一条宽如一页书身高的溪流,名叫南圣溪。南圣溪的源头是白野城居民口中的圣冰山,整条溪流清澈见底,小虾小鱼不计可数。 南圣溪两岸风景各有一绝,景致也差别极大。它的一边芳草萋萋落花如雨,另一边却是万里黄沙宽广无垠,两岸不同的景致更添其名声,只是普通人若想到南圣溪郊游踏青,就必须抱着付出生命的觉悟。因这两岸边的风景吸引的不单单是人,更有许多的毒虫猛禽,发生过几次死人事件后,白野城的居民也渐渐不敢对此有任何肖想。 “到了。” 可惜对素还真他们来说,毒虫猛禽实在入不了眼。 “南圣溪。” “嗯。” 离开人群后,素还真也不再担心飞行器会被人看到,他调出飞行器,一跃而上。 “咦,素还真又用飞行器了。这下好办了,跟我走吧。”屈世途暗松一口气,虽然当素还真不用飞行器时,记录仪也会记下他的行踪,但是这比较容易受到外界的干扰,比如刚刚那样,就害他们走了不少冤枉路。 “南圣溪?” “嗯,走吧。” 叶小钗与玄同点点头,此时环境已无人影,运用轻功也不会因为特别显眼而引起喧哗。他三人齐齐往南圣溪飞驰而去,可与流星媲美的速度,让他们错过了迟来一步的倦收天二人。 “北方秀,你听说过南圣溪的传说吗?” “未曾。” “跟我走,你很快就会知道南圣溪的传说是什么。” “嗯,带路。” 原无乡深深望一眼倦收天,突兀予人一种壮士断腕,破釜沉舟的感觉。倦收天莫名感到一阵心神不宁与不详的感觉,心中已有一份预知:近日来原无乡的诡异举动在今夜将有所解密…… “走吧。”原无乡抬步向前,倦收天落他一步距离,二人各怀心思不紧不慢前行。 夜空中,他二人原本相近的本命星缓缓远离,暗示着双方的关系将遭变化。 秋日最后的萤火虫躲在叶片底下半明半灭,月照清溪,流波打碎一轮圆月。蟋蟀声在这宁静的夜晚格外响亮,青年颀长的身影伴着风沙而来。 素还真难以置信盯着对岸的青年,眼眶微微泛红。 对岸的青年亦是神情激动,眼含泪光,嗓音沙哑:“爹亲,久见了。” 是啊……素还真再一次察觉到他的昨日非其他人的昨日,也再一次为当时蝴蝶君与公孙月对他的照顾而感到感激。 昨日昨日,尽是活在世上之人数不尽的今日。 “续缘,你来了。” 星沙叹微微笑着看他父子二人隔岸对视。对活着的人来说,七百年的一人时光何其漫长,等待何其煎熬,思念又何其灼人。虽然他懂得有点迟,但眼下来看,他补救成功了,不是吗? 素续缘擦掉眼泪,跃过河岸停在素还真身前,半晌后,他幽幽道:“爹亲,你又年轻了……这次,索性变成我的弟弟了 。” “哈哈哈。”素还真大笑三声,本是忧伤的气氛因素续缘这句话而消失殆尽,他飞近道:“这只是表面,如果续缘希望爹亲变回从前模样,爹亲这就变回去。” “不必,这样就挺好。”素续缘还想再说什么,一旁的星沙叹突然“嘘”道:“有人,先躲起来。” 素还真已从来人的脚步声听出对方身份,但出于慎重考虑,为免去不必要的误会,他二话不说跟素续缘,星沙叹躲在草堆后面。 “奇怪,明明就是这里。”屈世途低头看看记录仪,在河边转过一圈,嘀咕道:“不知道他们躲哪儿了。” “无法精确他的位置么?”玄同放出神识,试着去感受附近的风吹草动。 “诶呀,难免会有一点点误差嘛。左右他们就在这附近,找找吧。估计是听到我们的声音故意躲起来了吧。” “嗯。”叶小钗与玄同对视一眼,轻点头,各挑一个方向,开始找人。屈世途则挑剩下的那个方向,三人埋头在草堆里东找西找。就在屈世途快要找到躲着不动的素还真三人时,远远传来的脚步声令他们找人的动作不约而同停下。 “好像是南北双秀?”屈世途直起身询问道:“要躲躲么?” “不……” “躲进来!” 玄同刚想说不必吧,素还真突然出声将三人吓了一跳。“快躲进来。” “呃,素还真你搞什么鬼。”屈世途例行与他拌嘴道:“扮鬼吓人么?” “好友,先躲进来。”素还真催促道,招招手示意他们赶紧。 “好吧,好吧。”屈世途摇摇头,按照素还真的意思躲到草堆后面,一蹲下,立即被一个人惊到差点跳起来。 “续……!” 素续缘眼疾手快捂住屈世途的嘴巴,摇摇头让他不要出声。 我勒个擦,素还真你带坏你家儿子!屈世途眨眨眼,示意素续缘放手。此时玄同与叶小钗也被素还真忽悠了进来,二人见到素续缘亦是讶异非常。 “嘘,看戏。”素还真悄声道,“等他们来了,我们再一起出去逗逗他们。” 屈世途、叶小钗、玄同齐齐盯着素还真,心中不约而同道,素还真,你变了!你要变成熊孩子了! ☆、第二十四章 几分痴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人总要有几分痴,对吗~ 原无乡带着倦收天慢吞吞走到南圣溪边上,他先暗暗放出神识察探四周一番,随后满意的将神识收回,开始今天最重要的计划。 “北方秀,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南圣溪最大的传说是什么了。”原无乡蹲下身,捡起一块小石头丢到水中,溅起的水花在月光的照映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彩,为远处的人送去执行计划的信号。“你想听吗?” “不想。” 原无乡一哽,硬着头皮想将话题往上南圣溪上扯,“这个传说十分有意思,你听了一定会对这个世界有新的看法。”该死,倦收天刚刚明明一副兴趣十足的样子,现在怎么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这让他怎么按序进行计划。 “无事,我对这个世界每天都有新的看法。”倦收天轻描淡写道,无视原无乡一脸僵硬的笑。事出反常必有妖异,一路上他的心境莫名变得荡乱,直觉令他下意识与原无乡做对,好像顺着他的意思,就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躲在草堆里的素还真歪歪头,越看原无乡那表情越觉得眼熟,再看看倦收天那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更觉这场景分外熟悉。 在一旁的星沙叹眼神一黯,这场景,活脱脱七百年前他与素还真的场景再现。这难道是……素还真安排的一场戏……? 原无乡一连被倦收天拒绝,恼怒之余多是紧张无措。若按宝典中的攻略流程,首先要找一个特殊美丽的地方,然后说一个惊旷绝世的传说,随后趁着双方皆被感动之时,一诉衷肠,最后在双方情意最高点时,让工作人员放几个烟花,将气氛推至最高点,这样一切水到渠成~和和满满~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只好跳过第二个步骤,开始第三个步骤了。 “北方秀,你我认识已有数千年,彼此为双方两肋插刀,更别提你我心有灵犀,肝胆相照,情深潭水……总之这么多年下来,你已经是原无乡心中最重要,最牵挂之人。” 嗯……这个台词为什么也这么熟?素还真右手托着下巴轻轻摩挲,双眼紧紧盯着倦、原二人,蹙眉陷入苦思冥想之中,这么熟悉的套路,这么耳熟的话语,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做过一样的事……? 记忆未有断层的星沙叹心亮如镜,见素还真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暗松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腹谤道:这坑爹的场景再现,看来原无乡也被那本害死人不偿命的恋爱宝典给坑了!那本书的作者可是秦玉安秦假仙啊!为什么还会有人相信上面写得告白流程,没见到七百年前素还真按照那个来,被他一时惊怒之下给拍死了么…… 是了……当时也没人知道素还真被他拍死的原因是什么,当然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北方秀,我觉得我们两就这样在一起到死挺好的,你觉得呢?” 连这句话也是一模一样的,星沙叹忍不住按按额角,看来情商与智商往往无法成正比。秦假仙这本书,真是害人不浅…… 原无乡紧张的手心出汗,脖子硬生生梗在那儿,好像一言不合就要打架一样。 倦收天毕竟是有恋爱经验的人,当原无乡说出那句话时,他的心中隐约已有答案,只是他不敢也不可能往那方向想。他想开口转移话题,河对岸那边忽然炸起好几朵烟花,缤纷多彩的颜色,映得底下人的面色斑斓。随后一个小人突然从身后的草堆里飞了出来,说是飞,倒不如说是被丢出来的。 仍躲在草堆里的几人齐齐瞪向星沙叹,无声控诉他刚刚突然将素还真丢出去的粗鲁行为。 星沙叹耸耸肩,没办法,如果素还真不出去打断原无乡愚蠢作死的行为,那很快双秀中就要死一个人了。这世上能复活人的材料已经被他全用在了素还真身上,想再复活人?难矣。 “耶,是倦书天与原无乡。”素还真勉力维持住身形,有些狼狈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出来找你的。”倦收天抢先一步道,堵住原无乡任何可以开口说话的机会:“既然找到了,那我们回去吧。” 原无乡愤怒之极,双眼微微眯起瞪着素还真。河对岸的烟花还在此起彼伏爆炸,红的、蓝的、紫的、绿的、白的……各种颜色,各种样式,为了今天要做的事,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到了高潮点,偏偏杀出一个程咬金。“素、还、真。”他一字一字重重道:“真是好巧啊。”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紧要关头出来。 “是啊是啊,刚刚为了追一只萤火虫追到这儿,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你们,真是有缘。”素还真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后侧头瞧着那处躲藏人的草堆道:“星沙叹与叶小钗他们也在呢,不知道抓到萤火虫没。” 倦收天神情一松,荡乱不安的心因他这句话就此稳定下来:人越多,原无乡越不敢轻举妄动,错过这次机会,就没有下次了。 “你们真、是、好、闲、情、逸、致!”原无乡盯着因素还真那句话而现身的几人,整个人简直要气炸了。这群人是故意的吧!是特意来搞破坏的吧!不然白野城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真这么巧合到大家全撞一块儿了。 河边气氛一时诡秘非常,玄同几人面色坦然,仿佛他们真的只是在抓萤火虫一样;倦收天不为所动,在暗中关注原无乡的举动;原无乡气到胸膛剧烈起伏,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 烟花还在不停的绽放,没有人注意到为何烟花可以放这么久,好像买了几千个备着一样。这持续不断的烟花渐渐吸引了南圣溪外围游客的视线,也引起了一直在寻找素还真一行人的三口组与莫、照世几人的注意力。 “莲花形的烟花,素还真一定在那附近。”秦假仙仰头欣赏了一会儿,根据烟花绽放的方位抬步而去。荫尸人与业途灵暗暗咋舌,这烟花个个是特制,一放就是好几分钟,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这样烧钱。 照世明灯与莫召奴亦根据烟花绽放的方位急急而去,少顷,便与秦假仙他们兜头在南圣溪沙漠入口处相遇。 “咦,是莫召奴你们。”秦假仙脚步不停,只是随意打个招呼道:“你们也来了。” “嗯,一起吧?” “嗯,好。” 几人急急往烟花所在地飞奔,离目标地点越近,越是被半空中的莲花烟花惊艳。飞奔几千米后,秦假仙他们终于看到几个黑色帐篷,若不是烟花光线照亮它们,恐怕无人能发现它们。 “好熟悉的标识。”莫召奴一眼就看到了黑色帐篷上独特的符号标识,鲜红的颜色,舞动的四肢,岂不正是一页书专属。 “当然眼熟了。”业途灵自豪道:“这是我家仙仔的代表符号,看到它,就代表我家仙仔在附近。” 莫召奴再观察片刻,发现半空中的烟火之所以可以源源不断,正是因为黑色帐篷附近的那群人。无数的烟花被摆放在一边,工作人员点完一个烟花立即点燃下一个烟火,忙碌之中,井然有序。 ”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看的。“秦假仙催促道,他心系素还真,不想因为旁事耽搁时间。 “嗯,我们往前走。”找到烟花基地后,几人又开始在茫茫沙漠上寻找素还真的身影,毒蛇猛虫偶尔从沙堆里钻出来,无声无息游过秦假仙他们几人的脚边,然后钻入沙中。 另一边。 “咳,这里是看烟花的好地方。”素续缘轻咳一声,打破渐趋紧张对峙的气氛夸奖道:“这些烟花真不错。” 原无乡凉凉瞥一眼,现在在绽放的烟花显然与他毫无关系。他为契合南圣溪的传说,准备的烟花基本以紫色为主,看来他最近霉运加身,连告白的地方都能和别人撞一块儿! “这烟花……”叶小钗喃喃道,情不自禁瞥了星沙叹一眼,是赔礼么? 素还真嘴角高高翘起,他记得当年他按照秦假仙那本坑爹的宝典去追一页书,其中涉及烟花制造浪漫时,一页书毫不留情指责他污染环境,浪费钱财,并且郑重表示自己永远不会靠放烟花来制造浪漫。 所以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话啊,绝对不要说太绝。 “爹亲,你喜欢吗?”素续缘轻声问道,语气中包含有一股微弱之极的别扭。 素还真扭头望过去,正想说还行,却因素续缘眼中掩藏不了的情绪一怔,眼角余光中,星沙叹正直直瞧瞧着他,被绷带遮住的双眼成为了他掩盖一切真实情绪的绝佳道具,只那双唇,微抿着。 “续缘喜欢吗?”素还真不答反问道。 “爹亲喜欢,续缘就喜欢。” “傻孩子。”素还真无奈笑笑,宠溺道:“续缘喜欢了,爹亲才会喜欢。”今时不同往日,当年他的打算是先拿下一页书,再向儿子摊牌,现在则要反过来…… “如果爹亲喜欢,并且觉得高兴的话,那续缘怎么会不喜欢呢?所以爹亲,你喜欢吗?” 素续缘话说得绕口,除了当事人外皆是一头雾水,权当是他们父子久别后的秘密对话。 素还真没有立即回答,他意味不明瞧了星沙叹半晌,扭回头继续看烟花。 原无乡与倦收天的事就这样被众人遗忘在一边,各怀着心思欣赏头顶烟花。等到秦假仙几人气喘吁吁站到对岸时,烟花也已经放得差不多了。 “素还真,倦收天,终于找到你们了。”秦假仙双手撑腿,半弯着腰艰难道:“让我们好找。” “你们怎么在那边?”屈世途讶然道。 “顺着烟花找来的。”莫召奴环视一圈,除了谈无欲,所有人都在了。嗯……?那是……莫召奴一惊,是素续缘……? “快过来吧,我们要走了。” 烟花绽放的间隔已越来越久,想来已近尾声。 “好嘞~!”秦假仙喘够气,高应一声,率先跳到河对岸,稳稳落到人群中。其余人见状,也纷纷跳过,一排人共看零星不多的紫色烟花在天空中绽开。 月依然是那个月,人依然是那些人,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如果说世上万物永恒在变,那为何恍神间,总惊觉一切从未改变? 也许改变才是永恒地不变吧。 素还真缓缓眨眼,不知何时星沙叹已站在他身旁。短暂绚烂的烟花,却因为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而被人永记在心。 “南圣溪有一个传说,如果能在花灯会满月的那一天在紫色烟花下许愿,任何愿望都能心想事成。”星沙叹悠悠启唇,沙哑苍老的声音,是风沙侵蚀的痕迹。 记忆不堪回看,风沙漫天将人摧残,为何不跳到风沙的对面,看桑田绿荫,看沧海游鱼。生而为人,总要有几分痴,对吗? ☆、第二十五章 坑爹宝典 作者有话要说:  秦假仙坑起人来往往是将对方卖了,对方还替他数钱…… 对任何一个人来说,感情永远是最难控制的东西,也是最好被控制的东西。 花灯会对素还真他们来说开始的快速,结束的更是快速,本该有五天期限的花灯会,除了第一天他们外出过,后面四天全窝在家里。 素还真沉浸在与素续缘增进父子感情的生活中,基本不管多余的事;谈无欲留书一封,说是有事先回中原,连送行都没进行;倦收天烦恼原无乡的事,心事重重两三天后,一声长叹背剑离开,再没回来。 一个花灯会仿佛改变了旧有的生活形态,让一切像新换了盆的植物一样,需要重新再生长。 “秦假仙,能否借一步说话?”莫召奴站在紫藤树下,对着在打麻将的秦假仙唤道。 “这……”秦假仙看看自己手上的牌,毫不犹豫起身道:“可以,有什么事比办正事更重要呢!” 业途灵立时不服气道:“大仔,说好打麻将到天黑,你怎么可以反悔!”他和荫尸人都等着今天赢一大笔钱,出去吃喝玩乐呢。 “打麻将会比正事重要嘛?!”秦假仙回头假模假样教训道:“玩物丧志!业途灵,荫尸人,如果你们闲得无聊,不如替素还真将衣服洗了。” “啊啊啊啊。”业途灵气愤拍拍桌,“本来可以让大仔输到一条裤裆也没有,结果被他逃了,可恼,遗憾啊!” “算了算了,业途灵,就算我们赢了钱,最后也是会被大仔拿回去,还不如从未拥有过。” “唉,好吧!都说素还真是老奸,但是在钱上,这世上还有谁比秦假仙奸?” 莫召奴将秦假仙带到自己的厢房中,照世明灯罕见不在,桌上放有一杯红底黄皮的俗书,第一眼就让人觉得辣眼睛。 “秦假仙,今天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莫召奴客气道,手指点在桌上,一派闲适从容。“这本书,你可记得?” 秦假仙探头一瞧,《追爱宝典》,这东西他怎么会不记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这可是我出的第一本著作,也是我这么多年追人的经验总结,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本世上绝无仅有,造福人类的文学著作呢~” 莫召奴轻咳一声,食指点点书,翻开第一页,差点被秦假仙那张化了浓妆的脸吓到喝口水压压惊。 “我想问问……这宝典上的追人方法,有多少是成功的?” “耶——莫召奴,你怀疑我追人的能力?”秦假仙拿起那本书,随手翻看画有插画的几页,对几百年前帅得惨绝人寰的自己表示满意。“我秦假仙纵横风月场所几千年,不知降服过多少小辣椒,抱过多少小绵羊,论情史,我秦假仙若说排名第二,那还有谁敢排名第一?” 莫召奴点点头,继续听秦假仙在那儿吹嘘。 “这本《追爱宝典》中的每一个方法,每一个灵感,每一步流程,都是我自己亲身经历过后,再一一写下。莫召奴,你能找到这本七百年前变成绝品的文学著作,真是洪福齐天啊。” “不……这本书非我所有。”莫召奴轻揉眉心,有些头疼道:“这是原无乡的。” 秦假仙一惊,不会吧,那个千年老处男,他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这本书……”莫召奴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完美的让秦假仙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本书既然是仅存的……嗯,你的文学著作,你不如将它好好保存在千邪洞中,免得再丢失。” “有道理。”秦假仙收好那本仅存的《追爱宝典》,为还能见到自己的文学著作感到欣喜。说实话,他以为《追爱宝典》已经在七百年前被一页书毁尽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他一向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有信心,欣喜之余也当真信了莫召奴的话。“等回中原了,我就将它放到千邪洞和我的那些宝贝们藏一块儿。” 莫召奴长松一口气,按他的意思是不如毁了这本辣眼睛的书,可素还真建议将它保存起来,他只好请秦假仙一叙。 “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等原无乡按照这上面的方法追到人后,再将它收好?” 不……你还是快把这本辣眼睛的书收好吧……莫召奴十分汗颜,真话他不能说,假话不能太假,只好含糊其辞道:“原无乡已经按这上面的方法追人过了,看他这几天都没有出现,应当是成功了,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吧。” “哈哈哈,跟着情王秦假仙,女朋友统统带回家~!”秦假仙骄傲的尾巴差点翘上天,丝毫没有料到他的追爱宝典曾给人带去怎样的麻烦。他拍拍胸膛,转身高抬下巴离去。 呵呵,莫召奴又无奈又头疼,将秦假仙送出后,静待照世明灯归来。 照世明灯在白野城中漫无目的寻找原无乡的踪影,手中的明灯摇摇晃晃,衣摆沾上些许黄泥。花灯会的余韵还未散去,三天后中秋佳节的节日气氛已将它覆盖,形成一波更高涨、更浓厚的节日气氛。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备思亲。”照世明灯喃喃自语道,感慨于时间的匆匆而逝,细加算来,他们离开中原已有两月。 白野城的中秋节大约与中原相差无几,街上石榴、月饼、枣子已成为最畅销的食品,花灯会时的灯笼正被工作人员拆下换上新的灯笼样式,月兔嫦娥相依偎在一起,桂树若隐若现。 “照世明灯,请稍等一下。” 正当照世明灯暗想白野城有没有桂花树时,倦收天自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步出,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套。 “嗯……是倦收天啊。”照世明灯上下打量他几眼,笑吟吟道:“换了衣服,差点认不出来。” 倦收天抬手左右看看,银白色的衣裳,实与他格格不入。可惜,谁让他输了呢。 “你在找小当家?” “是啊,不过此时观来,他应是与你在一起了。” 倦收天有片刻沉默,沉默中又混有几分难言之隐。“多谢你的关心,小当家与我在一起,他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疲累。” “噢,没事就好,当日见他怒气冲冲而走,还以为是我们做错了什么,打扰了他的好事。” 听照世明灯这样说,倦收天的心冷不防漏跳一拍,心中警惕,以为他已经知道原无乡与他之间的那点事。“怎会,若说错,也是错在他,与你们有何关系。”他冷静道,假装理衣袖而掩饰自己浑身的不自在。 那身银白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更让他心虚加有口难言。 照世明灯轻笑一声,以为倦收天已经知道原无乡用秦假仙那本坑爹宝典追人,不好意思之余也放下了那颗悬在半空中的心。 “虽然我们打扰了他的计划,但若是按他当天的做法,恐怕也不能成事。” “的确。”倦收天赞同点头,按原无乡那种追女人的办法来追他,简直是用他最讨厌的东西来讨好他。 “不知你可否代我们向他道一声歉,那晚着实不是有意打搅他。” “道歉就不不必了。”倦收天摇摇手,暗道如果不是你们恰好打断他鲁莽的计划,现在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呢。“我觉得打断的非常好。” “嗯?”照世明灯不解地瞥他一眼,但他未多加深想,只是继续按照自己所认为的事实与倦收天继续交流道:“不知……他有没有成功追到他的心上人呢……?” “咳。”倦收天重咳一声,手不由自主拉拉胸前衣襟,微撇过头轻声道:“追到了。”应该算追到了吧……毕竟愿赌服输。 哈?照世明灯霎时瞠目结舌,难道秦假仙那本追爱宝典并没有他们想像的那么坑爹?不可能啊……据他和莫召奴的回忆,秦假仙在撰写这本追爱宝典时,他的恋爱历程基本以悲剧收场。有这样的结局,写出来的追爱流程,真得靠谱吗? “怎么了?”倦收天瞥到照世明灯惊讶的神色,以为他是惊讶于他与原无乡的事,心微微一沉,假装随意问道:“不可以吗?” “不,不是。我只是感到意外。”照世明灯敏锐察觉出倦收天周身气场有变,立时笑道:“没想到原无乡竟然会成功,既然成功了,那我就放心了。祝他和他的恋人幸福呢。” 原来是这样,他就知道照世明灯这群人皆是见惯惊世骇俗之事的人,对事物的看法也早已跳脱出常人的眼界,虽然男人与男人相恋在他们的世界中比较少见,但同样是爱,他们之间的爱与男女之间的爱,又有什么差别呢。 “谢谢。”倦收天笑着感谢道,对能够被祝福而感到由衷的喜悦。 “客气了。” 就这样,两人结束了这次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对话。直到一千多年后,倦收天与原无乡相携参加素还真的生日派对时,照世明灯才知道今日的谈话是怎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 可惜误会往往也是一段姻缘的开始呢…… 倦收天回到原无乡暂居之处,院中银杏已黄了一大半,只是一会儿不见,地上已铺了一层薄薄的落叶。原无乡手中纸扇摇啊摇,摇得身上没系好的绷带晃来晃去。 倦收天拿过纸扇,拉过一旁的红木椅子在原无乡身旁坐下。天高云淡,大雁南飞。他审视仍不睁眼的原无乡几眼,启唇低缓道:“照世明灯他们知道我们的事了,并且祝福我们。” 被绷带缠住全身的原无乡眼睫轻颤,睁开眼直直盯着倦收天。他眼中那灼灼逼人的光芒,似乎可以燃尽一亩田地的枯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你赢了,那倦收天便愿赌服输。” 嘿嘿,原无乡欢喜地眼弯成一条缝,牙齿也露出了八颗。他想起了追爱宝典中最后的一招,也是成功率最高的一招—— 若前面所有招数失败,说明此人定是有什么原因而让他拒绝接受你的爱,此时,你便要制造冲突,无论是英雄救美还是让自己受伤博取对方的同情,只要达到目即可。总而言之,若是无情,你死你活,对方必是漠不关心;若是有情,伤在你身,痛在他心。 哈哈哈哈哈哈,原无乡忍着身体极大的痛楚,在心里笑得极为放肆,不管过程是怎样的,人追到手才最重要~可惜那本《追爱宝典》不知何时丢失了,不然他定要好好将它供奉起来。 而呆在丹枫院重温自己“文学著作”的秦假仙,默然无语看着被他列入终极招数的追人技巧——苦肉计,右唇翘起,树影投射在他脸上,又是阴险又是狡诈。 别人的失败,就是我的快乐啦,哈哈哈哈哈哈。什么苦肉计……如果对方压根没有怀抱任何情意,那苦肉计就是清醒剂,让人看清爱无法勉强,爱无法屈就,也好让苦情人早早清醒,免偏执成魔,错过人生中更多的女人。 如果对方有情……秦假仙冷哼一声,如果对方有情,哪里需要用到最后一计! ☆、第二十六章 心外有身之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主要是为一页书的三个身份,素素复活的原因,谈无欲回中原的原因,为何要让素素中秋节前回中原的原因做了铺垫。 不过答案前文中其实都有了……只是在时间上将此串联在一起了而已。 蝶月之间的感情互动有些苍白,其实是想体现蝶月之间双方的迁就与妥协的……可惜,然并卵。 后面双秀估计只会出来秀秀恩爱了,玄同等人也会有任务安排,都是为了素素的“真”复活~不过都是一帆风顺哒。 大概十章以内,本文将会完结。 时间又过了一天。农历八月十二,月还缺角,秋雨再次淅淅沥沥将风染湿,与花灯节前夕如出一辙的天气变化,仿佛预兆着中秋之时亦有大事会发生。 “又下雨,真扫兴。”秦假仙一动不动窝在红木椅上,双眼直直盯着院中一棵桂花树。中秋将到,白野城却毫无桂花香气,所有的桂树无动于衷只顾长叶,花苞不知去了哪里。 荫尸人与业途灵受邀在帮蝴蝶君搬花种花,整个后院潇潇雨声,寒意深重。 “中秋节啊……”秦假仙不由自主想起远在中原的爱妻花非花,想起自己那个胖嘟嘟的小儿子,还有花非花亲手做的桂花糕,禁不住眉眼弯弯,坏心情少了那么一点点。 现在素续缘来了,素还真的情绪也不如最初,看来离回中原的日子应当也不远了。只是可惜,今年的中秋节无法与亲人一起过,还好还有个叶小钗,也算聊以慰藉。 阴沉沉的雨天格外适合静下心神做梦与回想,绵密的雨声是天然的隔音屏障,掩盖掉一切杂音。 公孙月在前院好整以暇看蝴蝶君将花坛里的观叶植物全部铲尽,他的身边则搁着几十株含苞待放的月季。白野城的桂花向来难开花,倒是月季,不开则已,一开便令人眼花缭乱,赞不绝口。 不过……蝴蝶君向来对太过娇艳的花无感,今年不知怎的,突然一声不吭买了这么多。 “蝴蝶君,雨变大了,你先进来吧。”公孙月远远叫道,落在手背上的雨寒冷刺骨,隐隐像雪的温度。 蝴蝶君充耳不闻,仍然挖土拔草,业途灵见状,以为他是沉浸在劳动的快乐中,遂提醒道:“蝴蝶君,公孙月叫你先进去呢。” 蝴蝶君依然无动于衷,业途灵还想再提醒他一次,荫尸人一把将月季塞他手上,阻止他继续犯傻。 这个业途灵,有的时候很机灵,有的时候又这么迟钝,没看到蝴蝶君的脸比黑豆还黑,显然是两夫妻吵架,他们做外人的,还是不要多参与,免得好心办坏事。 “蝴蝶君。”公孙月十分无奈,知晓他是真的生气了。昨日她与蝴蝶君提起近日将有中原一行后,他的脸色便臭臭的,一句话也没同她说过。“荫尸人,业途灵,下雨了,你们先进屋躲躲吧。”公孙月没法,虽然蝴蝶君总是事事迁就她,但唯独回中原这件事,他们之间总无法双方妥协。 “噢,好的好的。”荫尸人闻言,立即丢下手中的铲子,推搡着还想围观的业途灵走进屋内,关上门,决心和他好好交流交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脸色做事。 公孙月撑起伞,缓步至蝴蝶君身旁,替他挡去风雨。被风吹斜的雨不依不饶拍在人衣裳上,很快便湿了衣角。 “蝴蝶君,如果你不希望我去中原,那我就不去了吧。”公孙月柔声细语道,“我本也只是怕谈无欲一人任务过重会危及性命,所以想帮他一帮,但其实去不去中原,想来都无所谓。” “那你会偷偷去么?”过了好一会儿,蝴蝶君才闷声闷气道,显然对公孙月的话持有质疑。 “不会。我既然说不去了,那便真不去了。”公孙月继续柔声细语道,蹲下身掏出手帕替蝴蝶君擦拭手中的湿土,“但如果我不得不去,那我一定会将你一同绑去,免得你夜不能寐。” 怀柔政策出奇有效,虽然这种手段公孙月用了无数次,蝴蝶君也深悉套路,但不知怎的,就像黄盖打周瑜,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一样,这种手段渐渐成为他们之间的一种夫妻情趣。 蝴蝶君沉痛的叹口气,主要还是……让公孙月表露情感,说几句情话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另一边,将往年每个与家人一起度过的中秋节回想一遍过后,秦假仙的心情已经如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几次,最后重重停在低落上。 下雨天,讨厌的下雨天。 “秦假仙。” 正当秦假仙继续回忆小儿子抱着他的大腿撒娇的画面时,凭空响起的熟悉声音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差点儿从红木椅上摔下去。 “一、一页书。”秦假仙拍拍胸膛,抱怨道:“劳烦你下次走路时,发出点声音可以吗?” “我敲门过。”一页书淡淡道,将伞放在房中,任伞上的雨水在地上留下一潭水迹。 “好吧。有什么事么?”秦假仙站起身,走到屋外左右看看,在心中估算一番确定不会有人登门拜访后,这才关上门转身看着神出鬼没的一页书。 “上次有事,所以未能赴约,希望你不要介意。” “那个啊,比起和素还真增进感情,实在算不了什么。”秦假仙毫不在意道。 “那天我和谈无欲在一起。” 秦假仙一愣,“什么?!不是和素还真在一起吗?!”他忍不住惊叫道,当晚看到素续缘出现在素还真身边,所有人都已经肯定星沙叹就是一页书的化身,现在是闹哪样? “这事……说来话长。”一页书面露难色,前走几步,在桌边坐下,试着解释道:“事实上,现在有三个一页书。” 秦假仙眨眨眼,什么叫有三个一页书? “第一个一页书,在中原;第二个一页书,在星沙叹身上;第三个一页书,就是我。” 啊哈?什么时候一页书也会一人三化了? 一页书看出秦假仙的疑惑,解释道:“一人三化几百年前我就会了,关于我的三化问题,暂且按下不谈。今日找你,乃是另有它事相商。” “噢,什么事?” “你还记得蚁天海殇君吗?” “当然记得,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之一。” “那你记得他是如何复活你的吗?” 秦假仙皱紧眉,这事太过久远,他只记得零星片段。“怎么了,一页书,难道你想复活什么人?” 一页书点点头,道:“我想复活素还真。” “啊哈?”此话一出,秦假仙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揣测不出一页书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心中也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提防。“素还真不是已经复活了吗?” “非也。”一页书摇摇头,弹指一挥间,无形的结界张开,隔绝了对话将被人偷听的隐患。 远在另一处院子的素还真心有所感,眸光一暗,一边继续与素续缘交谈,一边密切关注身边星沙叹的神色变化。他心中对星沙叹的身份始终抱有一份怀疑,毕竟若星沙叹真的是一页书,那他是如何做到将功体隐藏的如此之好?而且根据秦假仙时不时透露的中原情况来看,一页书的确已经入魔,这种种迹象实不得不让他心有警惕。 “爹亲,中秋之前跟续缘回中原好吗?” “为什么?”素还真不解道:“算上今日,离中秋仅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若要赶回中原,太过于匆忙了。” “毕竟是中秋团圆日,又加上爹亲重生归来,儿子私心里分外想与爹亲在琉璃仙境过中秋节。”素续缘慢慢解释道,“而且谈无欲突然赶回中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这么多年续缘深受他们的照顾,心中总觉不安。” 素还真意味深长瞥了素续缘一眼,他记得荫尸人无意间透露过素续缘这七百年间的生活情况:有三分之二的时间,他与一页书在一起,何谈深受谈无欲等人的照顾? “不急,今年怕是赶不及回琉璃仙境过中秋了,但没关系,我们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你别担心,以后每个中秋节,爹亲都会与你一起过的。”素还真浅笑安抚道,一旁的星沙叹也附和道:“是啊,素公子,相信未来的日子里,你父亲会一直陪伴你的。” 素续缘勉强笑笑,跳过这个话题,继续与素还真交流父子感情。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7节 秦假仙仰头望望屋顶,随着一页书弹指挥手间,绵密的雨声突然消失,整个屋内落针可闻。 “他的确复活了,但复活的只是身体而已。”一页书抬抬手,示意秦假仙先听他的解释:“当初海殇君用五行转命术之心外有身之术将你复活,但当时,在九九八十一天里,复活的仅只是你的身体,不包含你的魂魄,这事你可知晓?” 秦假仙点点头,经一页书提醒,他的确有了些许印象。当时他复活后以非凡公子的身份在武林道上行走,有一天突然被血道天宫的潇湘子抓走,先是问他是否知晓自己复活的原因,后是一再追问他为何他的本命星不见踪迹。 当时他只对自己如何复活有所了解,至于本命星为何久久不见,反正人活着,本命星总会出现,所以他也未有多加了解。 一页书看他神情,知他已经将此事忆起,便继续道:“相信当时潇湘子一定有再三逼问你关于你本命星的事。”秦假仙点点头,“是啊,他问不出,索性把我丢给了他的义弟半缘君。”后来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一堆人怒气冲冲冲到血道天宫,将人家给团灭了。 当时他以为那些人都是素还真搬来的救兵……现在看来,事情远不如他所想的那么简单。 “恩。你的本命星之所以不见,一是为掩人耳目,方便你以非凡公子的身份行走武林,二是你的本命星当时正被海殇君的本命星护持,海殇君为避免有心人得知此事,通过杀了你而达到杀了他的目的,特用了魔界法宝将你二人的本命星护住,待过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危险期,你的魂魄完全养成,魂身合体时,他才撤了法宝,让你的本命星再绽光华。” “原来如此。”秦假仙恍然大悟,难怪当时潇湘子一副想杀他又犹豫不决的样子,“照这样说来,你的意思是……” “是的,正如你所想。”一页书点点头,与聪明人说话,从来不用多说。“不过今天我想请你帮忙的事,与此无关,而是另有它事。” “诶呀。“既然已经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点点提防,很快就被秦假仙抛到了脑后。“一页书,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你的事就是我秦假仙的事。”更何况此事涉及到素还真的安危,那他更是责无旁贷。 “多谢。如此,你且附耳来。” ☆、第二十七章 行动 谈无欲回到中原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将素还真交代之事丢得一干二净的齐天变,其实也不能说丢的一干二净,该说他是有心无力。 中原的秋天因遭到秋老虎的袭击而高温不退,桂花香气飘荡在大街小巷,令人熏醉。 “齐天变,你什么都不用说,现在马上跟我去琉璃仙境。”谈无欲直截了当道,背上拂尘蒙尘几许,可见主人赶路之急。 “谈无欲,你也回中原了?是素还真的意思么?”齐天变无视掉谈无欲口气强硬的要求,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被困在这儿许久了。” “谁把你困在这儿的,就是谁让我的。好了,先跟我离开,别的事以后再说。”谈无欲十分焦急,他在路上耽搁许久,眼见离中秋节只剩两、三天时间,偏偏他什么都没弄好。 齐天变拍拍身上的灰尘,安抚他道:“好啦好啦,别急,别急,素还真说得好,急事缓办,越急越乱。” 谈无欲淡瞥他一眼,齐天变耸耸肩,好嘛,嫌他烦,他不说就是了。怎么大家突然都变得这么暴躁,前几天他与一页书兜头相见,什么都还没说,已经被对方一掌劈晕,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 洞里充斥着一股奇怪诡异的味道,像炸焦的食物与腐臭的水果一起发出的恶臭,又像有人放臭屁的那种气味……总之难以言喻,已超出他对臭味的所有认知。 谈无欲早在进洞前便已封了自己的嗅觉,齐天变不知此事,还以为谈无欲的鼻子异于常人,暗自佩服之时,偷偷将手往他的拂尘上擦了擦。 琉璃仙境虽然两月无人,但花非花常上门清理与打扫,是以它依然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谈无欲直直走进从前素还真住的卧房,一番翻箱倒柜之后,找出他藏在衣柜底下的金叶子。金叶子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枝干,金身黯淡,唯有根部有一点光华璀璨,瞬间吸引了谈无欲的注意力。 “找到了!”他低喊一声,将金叶子收好,走到前院莲花池旁。莲花池中的莲花因素还真重生而花开满池,一眼望去红粉相叠,荷叶田田。 谈无欲抽出背上冽月剑,宝剑出鞘冷光一闪间,莲花池的中央破开一个大坑。齐天变在一旁看的乍舌不已,暗道谈无欲这是拆家来了? “谈无欲,你这是要做什么?”齐天变见他凌空踏进莲花池中,边走边摘下一朵朵莲花,更令人意外的是每一朵莲花一到手便瞬间化成沙子,好像这满池莲花都只是沙子做的一般。谈无欲不答,全心全意将莲花摘了一个遍,池中的莲叶因花的消逝而不断枯萎,直到最后留下一朵最艳,最大的莲花。 “找到了。”谈无欲喜上眉梢,撤出对嗅觉的封闭,倏然一股难闻的气味直冲脑海,熏得他有片刻失神。所幸那朵仅剩的莲花香气很快冲淡了其臭无比的臭味,让谈无欲得以回神再次封住自己的嗅觉。 一页书说那个洞非常臭,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他万万没想到竟是臭到可以熏死人的地步。谈无欲摘下那朵莲花,出于心理安慰,他忍不住将那朵莲花插在了自己腰带上。 齐天变虽然已经习惯了那臭不可闻的味道,但乍一闻到香得令人迷醉的气味时,那闻久了的臭气再次熏得他差点翻白眼晕厥。 琉璃仙境内一时充斥着极香与极臭两股气味,谈无欲不受气味的影响,齐天变可就没那么好过了。他也想封了自己的嗅觉,试了几次却只是徒劳无功,好像这气味并不是由鼻子闻到的,而是眼睛,耳朵,或者是每一个毛孔。 齐天变虽然大大咧咧惯了,但不代表他可以忍受身上的臭味无时无刻在折磨他。 “谈无欲,能不能把那朵莲花借我使使?”齐天变谄笑着凑过去,手搁他肩上讨好道:“你已经往身上放了太多东西,不如寄放一点在我这儿。” “哦,好啊。”谈无欲爽快应道,抽出那朵莲花与一大片荷叶交给他,“保管好它们,等会儿就要用到它们了。” “恩恩!”齐天变兴高采烈接过荷花,方深吸一口,还来不及陶醉与感慨,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香到深处即是臭,两臭相逢,毁天灭地。 谈无欲用拂尘拍拍他,见他是真晕而不是假晕,便按照一页书的指示,将他像绑螃蟹一样绑起来,放到莲花池中。那朵硕大的莲花已渐渐腐烂变臭,谈无欲赶紧将它插到齐天变身边,待莲花将齐天变包住后,他方离去,继续寻找下一个魂身合体所需的道具——离情花。 待他离去一炷香后,原本破了一个大坑的莲花池缓缓恢复到先前模样,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离情花极好寻找,然采摘它却需要破费一番功夫。谈无欲花了半天功夫才找到那颗三甲子还未谢花的离情花,采摘后将它戳到金叶子的底部,见离情花枯萎金叶子冒出一片叶子后,他才觉得心中踏实了不少,也减缓了完成计划的脚步。 这一厢谈无欲脚不停地的依据一页书的指示忙忙碌碌,那一厢接到任务的秦假仙也带着他的两个小弟整日里东奔西跑,为中秋节时素还真的魂身结合做准备。 秦假仙依据一页书当日的指示匆匆跑到南圣溪大漠的极深处,荫尸人被他派去寻找被雷劈过的千年榕树,业途灵则被他派去寻找今年新收割完的小麦干草。南圣溪大漠深处风噪日干,秦假仙不消片刻便被晒得头晕眼花,若不是身上的冰晶叶提供一丝丝凉意,他都要以为自己行走在火山地狱。 “歹势了,这种火山一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莲花池,莫不是一页书骗我?”秦假仙举目四望,黄沙漫漫,烈日炎炎,别说是莲花池,连零点几毫米的水都不可能会有。“不过当时他也说过,此路艰险,靠得也是运气……罢,为了素还真,我再找找看。” 秦假仙再次拿出那张路观图,眉峰高耸,仔细琢磨路观图上的指示标记。一页书既然能画出这张路观图,说明莲花池的确存在,那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致使他迟迟找不到目的地呢……?他试着观察路观图的影子,并无异像;又将路观图颠倒,依然没有异像,他的耐心在扑扑而来的风沙中日趋微弱,最后愤而一丢,恨恨踩了几脚后,又无可奈何捡起。 “一定只是很简单的难题,因为越是简单越是让人找不到答案。”秦假仙拿出怀里的冰晶叶贴在额头上,暴躁的心情稍微得到平复,他拍尽路观图上的沙子,那些沙子却猛然变成了一朵朵莲花。“嗯……?”秦假仙伸手想抓住莲花,指尖刚碰到,刹那变成了沙。 神奇!秦假仙瞪大眼,看看脚下的沙,再看看自己的手,弯腰捞起一手沙,轻轻一扬,毫无变化。“奇怪。”他喃喃自语道,再次捞起一捧沙随手一扬,仍是毫无变化。 “唔……”秦假仙舔舔唇,摩挲手指感受残留在手上的沙子触感,正当他苦苦思索还没有答案时,一页书的声音骤然响起。 “秦假仙,后退十步,丢掉地图与冰晶叶,带回变成莲花的沙子。” 秦假仙被惊得跳起来,赶忙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一页书的身影,“握草!一页书,你在哪儿?” “秦假仙,速归,谈无欲已经办好中原的一切事宜,就等你了。”一页书没有替他解答疑问,只是匆匆留下一句话,隐约间,似乎传来素还真的声音。 风沙越来越大,呼呼声犹如鬼叫,秦假仙越来越被一页书弄得心惊胆战,忙按照他的吩咐,后退十步捞起一大把会变成莲花的沙子。 怎么办……他越来越觉得一页书吩咐他做的事离奇诡异,充满了邪气。如果他做的这一切并不如他所说是为了彻底复活素还真……那,那…… 秦假仙纠结看向手里呈现莲花模样的沙子,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一切有条不紊的按照一页书的计划在进行,丹枫院沉浸在中秋节即将来临的节日气氛中,连向来面无表情的叶小钗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喜色。 素还真一向留出七分注意力放在星沙叹身上,此刻见他独自一人在角落念念有词,便故意大声叫道:“星先生,那边的灯笼已经装好了。” 星沙叹连忙点头,转过身笑道:“恩恩,我只是看到这里长了几颗蘑菇,想摘了给素仙童。”他眼上的纱布已经撤下,双眼也得以重见光明。 “哦?”素还真挑眉,飞过去一看,果然有几颗鲜艳欲滴的蘑菇。“真稀奇,竟然有如此妖艳诡异的蘑菇。”他这样说道,探手想摘了它们。 “这样长着不是很好看吗?”星沙叹没有阻拦素还真的行为,只是状似感慨道。素还真微微一笑,收回手,“越鲜艳的蘑菇越是有毒,我只是担心会有人吃了它们。” “老朽想,这样好看的蘑菇吃了,应当也不会有事的。”星沙叹轻描淡写道。 素还真听出他话里有话,他向来直觉敏锐异于常人,习惯将所有人与事掌握在手中,当然,这种掌握并不是指控制,而是了解他们在做什么。 原无乡的到来,莫名其妙;谈无欲的离去,出人意料;还有那本早就被他毁了的《追爱宝典》,种种一切就像一张密密的网,正酝酿着捕捉什么猎物。 只是对于一页书……他仍是信任高于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日落月升,又是一天。忽晴忽雨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月越来越圆,月光却无比惨淡。天际两颗耀眼的辰星在凌晨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又很快归于黑暗。 八月十三,一切就绪。 ☆、第二十八章 无题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改。 把前面挖的坑给填进去…… 七星保命局(应该是叫这个名字)与心外有身之术都是老剧里的秘技,挺牛逼的= = 素素复活的方式是将老剧里的几个复活方式合二为一的~玄乎其还哈。 次日一早又是没完没了的雨,气温再降几度,秋寒冲淡中秋节热闹的气氛,连墙上麻雀也多了不少。 虽是如此反常的天气,但为了迎接中秋节的到来,丹枫院中的所有人依然在蝴蝶君的鼓动之下忙里忙外,采购各类节庆用品。 临了中午,雨终于有片刻停歇,雾气四起,太阳躲在灰云后时隐时现。 “天晴了。”蝴蝶君舒展全身,走到院中深吸一口气。前两日方栽的月季花零星开了几朵,虽然小又丑,香气确实馥郁无比,暂时填补了无桂香的遗憾。 “天晴,我们也该出去采购节庆用品了。”素还真眯起眼,层云翻涌,彰显一场大雨将至。 “爹亲,那我们快去快回吧。”素续缘应和道,托起素还真那迷你飞行器,向着众人点头拜别后,与紧跟而来的星沙叹带着素还真一同出门上街。 街上颇为冷清,只有寥寥几个小摊贩躲在伞下,盯着远处发呆。麻雀站满每一棵树,既不喳喳叫,也不与行人争抢食物,只顾紧紧挨在一起相互取暖。 叶落知秋,岁之将暮。 素还真站在素续缘手心,星沙叹走在他二人右侧,偶尔路过几个堆满水果的摊位,又失望的继续寻找下一家。停停走走,就这样路过了蝶月楼。 蝶月楼中的客人比之夏日少了一大半,也许是白野城之人不耐寒,也许是大家都在忙碌着准备过中秋节,简而言之,整个城市莫名陷入萧索之中,为这突如其来的秋,更添凄清。 “爹亲,又下雨了,我们进去躲躲吧。”素续缘抬起一只手挡在素还真头上,对这下个不停的雨心生厌烦。 素还真点点头,见素续缘的头发丝上已沾上小水珠,忙不迭催他快快入内。星沙叹默默无语跟在身后。 蝶月楼的小二熟识素还真与星沙叹,不用吩咐便已带着他们走上二楼贵宾房。 “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停。”素还真浮在半空中轻轻擦干素续缘头发上的水珠,带着水的风自窗外飘进,很快染湿一小块地板。 星沙叹走过去将窗户关上,那摊水痕徐徐不见。 从窗户望出去,街上的行人又少了一半,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大街骤然这样冷清,倒令人分外不适应。 “爹亲,我自己来就可以。”素续缘柔声道,手中却无任何动作。他和素还真从来是聚少离多,更别提父子间的亲昵互动是怎样稀罕。身为素还真的儿子,他们碰面的机会还不如一般的武林人士。 素还真扬起一抹慈爱的笑,对素续缘,他的心中始终觉得万分歉疚:他活着的时候没时间陪他,死了没时间陪他,只能抓住时间缝隙里的时间,享受片刻的天伦之乐。 身为素还真,在一定程度上他已没有自己。人的盛名到了一定程度,名字反而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也许有一天,谁都可以用这个名字,谁都可以是素还真。 室内一时温馨脉脉,无人言语,也不愿开口打破一室温情。 蝶月楼附近虽是淅淅沥沥降雨,丹枫院却恰恰相反,虽不是艳阳高照,但好歹露出了一块蓝天。只是这久违的蓝天很快便不再值得所有人关注,而是将注意力全心投到由公孙月带进院的一页书身上。 “一页书……?”屈世途一脸不可思议,手一会儿指指公孙月,一会儿指指一页书。 “好友,久见了。”一页书颔首,步履优雅轻逸随公孙月步入内厅,留身后一群人满腹猜测与警惕。 玄同微眯眼,一丝杀气外泄,红发无风飘扬。 “淡定,玄同。”照世明灯离他最近,自然最快察觉到那点杀气:“先问问蝴蝶君再说。”幸好叶小钗与莫召奴被打发出去买木材了,不然真不知会不会打起来。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蝴蝶君急忙撇清道,“都是阿月仔自己的主意,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还是问她吧。” “这……好吧。”照世明灯喟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但愿此一页书非彼一页书。 素还真也许对一页书仍是一片信任,但对他们而言一页书仍需多加防范。这七百年来他们之间爆发过大大小小数十次矛盾,也因素续缘的事而大打出手过,纵使他们可以接受化身为星沙叹的一页书,但不代表他们可以接受以本体出现的一页书。 化身与本体之间,总归隔着一层可以让人装傻的膜。 “你确定要这样做?”厅内,公孙月低问道,外院一片静谧,可想而知等待者的心情是怎样焦灼。今日带一页书回家也是事出突然,好在素还真不在家。 “来不及了。”一页书轻声道,“迟早他们也要知道的。” “好吧。”公孙月妥协道,“那出去吧。” 一页书轻点头,转身间带起清幽莲香,像极从前素还真身上的味道。难得出现的阳光东一块西一块照耀在水淋淋的地上,蓝蓝的天,清爽的风,难得像初秋的天气与蝶月楼秋雨绵绵的景象形成诡异又奇特的对比。 “诸位,久见了。”一页书一一扫过院中所有人的脸,起唇平静道:“今天来,实乃有一事拜托。” 玄同静静瞥他一眼,秦假仙左看看右看看,不想主动出头揽下此事。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为了复活素还真的事而来。 照世明灯左右看看,见屈世途对着他猛眨眼,走到几人身前道:“一页书,何事但说无妨。” “此事与素还真有关,为避免你们不信我的话,便由公孙月细加解说吧。” 公孙月先瞧一眼站在人群后面的蝴蝶君,见他神色如常,心中一块大石瞬间落地。带一页书回家这事,不是她有心隐瞒,实在是不得不瞒过所有人。 “此事说来话长,得先从素还真重生的原因讲起。“公孙月细细将她了解的情况娓娓道出:“具体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蝴蝶君边听边时不时点头,神情也如在场所有人一般由疑惑转为惊讶转为神奇转为不可思议,实则心中正对素还真佩服的五体投地。 其实他们很早就知道公孙月与一页书有所接触,既然他们可以结盟,那他和素还真的结盟也只是顺水推舟,各取所需罢了。 唉,阿月仔啊,虽然一页书魔高一丈,但素还真道高一尺呵…… “你的意思是,素还真现在不算真的重生,中秋节时将有一场死劫等着他?”照世明灯半信半疑道。 “是的。此事为真,不为假。”公孙月知这个事实一时很难让他们接受,便继续道:“素还真的身量一直无法长高也是有这个的原因,此外,谈无欲已经在中原布好局,现在就等我们这边弄好一切,静等中秋来临了。” “可是素还真不是长高过了吗?”屈世途不解道,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影响呢! “那只是一时长高。”公孙月扇敲手心,试着用简单的言语让他们相信事实。“如果不能让他魂身结合,那他不仅不会再长高,甚至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 屈世途还想再说,一直站在最后的蝴蝶君突然出声道:“相信他们吧,素还真知道这一切。” 此话一出,不仅是照世明灯等人分外惊讶,连一页书也惊讶万分。蝴蝶君冲着瞪大眼看着他的公孙月眨眨眼,继续道:“心外有生之术是海殇君的绝招之一,一页书作为海殇君的挚友,会这个十分正常。至于七星保命局,照世明灯,你应该有印象才对。” “然也。”照世明灯点头,七星保命局他当然不陌生,当年素还真命犯死劫,他就是与一页书用此局骗过智慧之星,从而扳回一边倒的劣势局面,让智慧之星含恨离去。 “既然如此,那还有何不放心?” “这……”照世明灯无法直截了当表示出他对一页书的怀疑,只好搪塞道:“我们这几人,怕是人手不够吧?” “够了。我们这么多人,怎会不够。” “可素还真……”他想说此事应当与素还真商量商量,蝴蝶君再次道:“素还真都知道,他那个人就爱藏着掖着做事,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公孙月侧头瞧瞧一页书,绸扇轻敲,做下决定,“一页书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们只要趁素还真不在的这两天将东西弄好,万事大吉。” “两天?”玄同冷声道,杀气再次外泄:“素还真去了哪儿?” “蝶月楼,素续缘陪着他。” “这……既然如此,那便依计划行事吧……”照世明灯拍拍玄同,示意他稍安勿躁。眼下局势清晰明了,公孙月与一页书是盟友,相对应的,蝴蝶君与素还真结成了盟友。那蝴蝶君说的话,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便是素还真的意思了呢。 只是他仍然无法明白,难道素还真在经历过一页书的误解与错杀后,对他仍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与敬重吗?毕竟当年的一页书可不是那个入魔失去自我而大开杀戒的一页书。 而这个问题,不仅仅是照世明灯,连一页书自己都不敢确定。 视线回转,蝶月楼附近的雨还在下,素续缘担心素还真饥饿,暂时跑到楼下去找吃的,房内一时只有他与星沙叹。 “哪个才是你的本体?”沉寂半晌,素还真出声问道,星沙叹眨眨眼,笑道:“你觉得哪个是我的本体?” 素还真抬眼瞧他,前辈不是一个爱笑的人,这个老头却常无缘无故微笑。从前未多加留意他的脸,此时再看,这张脸……真是眼熟,完全是当年他的化身之一千山樵老的翻版。 “为何入魔?”素还真又道。 “为救你。” “救我何须入魔?”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又是一阵沉寂。 “听秦假仙说,你想救我,化解我逃不过的死劫?” 星沙叹轻笑出声,并不意外秦假仙将所有事透露给素还真。 “我只是尽力一试。” “逆天改命,不好。” “早就不止这一次逆天改命,何惧?”星沙叹轻叹一声,道:“素还真,你是不是早算出七百年前你有逃不过的死劫?” “嗯,是。”素还真坦然道:“我算出了七百年前若不死在一页书手上,便是复活无望。” “呵呵。”星沙叹笑着摇摇头,“你又骗人。” 素还真依然坦荡荡看着他,唯有眸中藏着几分狡黠。 “罢,不论是怎样的原因与理由,你的死劫便由一页书化解吧。” ☆、第二十九章 七星保命局 作者有话要说:  节前总归忙一波,导致断更了一天,也许是两天,囧。 后面还是尽量日更,书素的感情互动也会多起来。 ……想想前面的剧情都只是后面两人感情互动的铺垫,自己也觉得好囧。 不过,让我将书素的感情写得分外外露,讲真,做不到。 总觉得他们之间是隐而不发,互相照拂,互相信任,不需要太明显的情话,偶尔说几句情话当作调剂啥得…… 不然出现以下这种画面,不知就觉得毛骨悚然—— “前辈,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还真,我想你想得肝肠寸断,夜不能寐,为了复活你,我甚至与魔做交易,这七百年间,我一直想抱抱你,亲亲你……” 想想就恐怖?笑哭jpg 八月十五,大风大雨,台风过境。 素还真站在贵宾房的窗台上,窗外雨打芭蕉,打落一地残花,远山朦朦白云,若隐若现的山峰可见绿树摇曳。 “没想到一个靠近沙漠的城市竟然会有台风。”素还真好笑道:“真是有趣的城市,星沙叹,你觉得呢?” “别有风情。”星沙道附和道,视线穿过素还真,落在远处的某个地方。素续缘一大早被秦假仙叫回,他们本欲一同回去,却被屈世途拦下。 “等等,素还真,你今天晚上再回丹枫院吧。”他这样说着塞给他们两盒桂花糕,装桂花糕的盒子上画着嫦娥与月兔,“我们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就先别回去。等时机到了,我们会点起莫召奴那盏可与太阳媲美的鲤鱼旗灯,那个时候,你再回来吧。” 星沙叹暗叹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做事太过张扬高调,如果当时让素续缘留下该多好。 “耶,星沙叹,你为何愁眉不展?”素还真侧身道,一手搭在窗柩上,一手无意识摩挲着衣角。 “你又为何心事重重?” “自然是担心今日你们所进行之事是否能顺利完成。” 星沙叹长叹一声,语气之中不觉带上几分怜惜:“素还真,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少想一点,少关心一点,少聪敏一点。” “若是都少一点,那素某早死在纷乱的江湖之中,你又哪里还能与我同屋共谈呢?”素还真随口应道,侧头注视丹枫院那显眼的两只蝴蝶,唇角微扬,隐有几分自嘲。“再说了,就算我不主动去想,不主动去看,不主动去算,不主动去听,依然会有人主动将一切告知于我,那你说,我又如何能不知晓一切,又如何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你们要做的事又恰恰与我有关。” “也对,所谓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可恼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星沙叹无奈道,心中恨不得将这见鬼的台风统统转到麻袋里打包丢走。 说起来这雨,倒已经下了有6、7天了…… “见鬼了,蝴蝶君,你不是说白野城极少下雨,但为什么这天跟中原的梅雨季节一样,雨哗啦啦下个不停?”秦假仙大声抱怨道,看着院中布置好的七星保命局满脸哀怨,好不容易找齐了所有东西,连夜将保命局设好,还没将蜡烛点上,哗啦啦下起了瓢泼大雨,将所有人的心浇得透心凉,心不飞扬。 “我也见鬼了,白野城十年内秋季加起来下得雨估计还没今年秋天多。“蝴蝶君一脸郁闷,同样一脸哀怨看着院中的七星保命局。如果这雨还不停,意味着蜡烛将失去作用,蜡烛失去作用便意味着他要贡献出8颗珍贵的夜明珠,他的心滴落得血啊……不比这雨少一丝丝。 “不行,这雨不能再下了,幸好天公伯没打雷,不然如何是好。”秦假仙心中千分焦虑,这七星保命局的功效听说在晴天最有效,一旦下雨,便会发生意料之外的状况。屈世途说他会在今日之内研究出遮挡雨的工具,也不知进行得如何了。不行,他得去看看,哪怕只能在一边捡垃圾,都比这样干等要轻松许多。 “你要去哪里?”蝴蝶君见秦假仙一言不发往外走,脸色阴沉嘴角下撇,以为他急到失去理智,准备走到走廊上将天公伯骂一顿,忙起身跟在他身后开导道:“天要下雨,那也只能让它下了。秦假仙,急无智谋,要冷静,要淡定啊。” 秦假仙只当身后跟着一只“嗡嗡嗡嗡”叫得人形苍蝇,他急得嘴角都起泡了,再不找点事,他怕自己会爆炸。 走到屈世途院外一瞧,走廊上已站满了人,连消失好几天的倦收天与原无乡也在。秦假仙急急忙忙走过去,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做好了没 ?” 莫召奴摇摇头,面上亦是紧张焦虑。 屈世途的屋内时不时传出急促地“叮叮梆梆”声,搅动着屋外所有人原本平静的心境。 一场意料之外的大雨打坏一切计划,那七星保命局孤零零矗立在院内,中间用小麦做得的稻草人已被淋得湿透透,额间那颗红色琉璃珠被水洗得已无光华,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具曝尸。 “星沙叹,哦不,现在应该改口称你为一页书了。”素还真道。 “叫我前辈吧。”一页书道。 素还真眸光一暗,摩挲衣角的手稍顿,改口道:“前辈。”一声前辈出口,两人皆是一怔。 时光岁月,到底改变了什么?是改变了人的样貌,还是改变了人的心貌,抑或者改变了所有,即使是身为先觉的他们,也无从窥得答案。只能在时间宽广的大河中顺水而行,以免当一个逆水而得愚蠢之人。只是人总是想回到过去,想试着改变过去。 “这称呼真是久违了……”一页书感慨道,走近素还真身边,摁住他一直摩挲衣角的手,打趣道:“这衣服都要被你摩擦出一个洞了,你在焦虑什么?” “我在焦虑什么?”素还真垂下眼,睫毛长得就像接了假睫毛一样。“你花了多少时间复活我?” “三百年?五百年?七百年?”一页书自问道,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了。 “我想是七百年,但是当年你用七星保命局为我化去死劫时,只用了七天。” “哦?是吗?”一页书不甚在意道:“时间很重要么,重要得不该是结果么?” “结果固然重要,过程却同样重要,让我猜猜,一页书,你是不是与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 “素还真,你该叫我前辈。”一页书纠正道,“你从前都叫我前辈。” “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细节问题。” “当然重要。”一页书还想说,素还真提高音量道:“前辈,不要岔开话题,我只是想了解这七百年来你的经历而已。” “不过经历而已,不都是大同小异么。”一页书嘀咕道,推开窗,让风漏一丝丝入内。“七星保命局的原理,与从前一样。” “哦?是这样么?”素还真缓缓道,“我记得七星保命局所要的道具很简单,一者,是当事人的一根头发丝;二者,是像当事人的一个稻草人;三者,是七根按北斗形状摆放的白蜡烛;四者,是无风无雨的晴朗夜晚;五者,是月辉清凉的满月。” 一页书点点头,继续洗耳恭听。 “但照目前的天气情况来看,后三者无一条件满足,你又如何帮我化解这次的死劫呢。” “突降大雨,的确令人意外,但所谓人定胜天,就像雨伞可以挡雨一样,只要研究出一个面积较广的挡雨工具,雨便不再是问题。” “噢……”素还真恍然点头,“大发明家屈好友。” “然也。” “那满月呢?” “照世明灯手中的明灯,再加上倦收天金黄的剑光。两者相加,正好是个满月,虽然是椭圆的月。” “噢……只是一种假象。” “然也。” “难怪你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原来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素还真似乎也松了一口气,抽回一直被一页书摁住的手,轻拍衣角笑着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后语气猛得一转,冷声道:“那前辈,你准备何时杀我。” “杀你,为何杀你?”一页书俯身定睛凝视素还真轻轻问道:“为什么要杀你?”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若不再死一次,如何再生?”素还真仰头对上一页书的眼睛,温暖的气息喷在脸上,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忍不住倒退了一小步,将身后的窗户再推开一丝缝隙。 “那是从前的老招数了,素还真。”一页书缓缓眨眼,看着素还真眼中自己的脸皱眉道,“既然已经彼此坦白,好像没有必要再用这张脸了。”话落,一页书直起身转身走到帷幔之后,冷风吹过,吹凉素还真晕乎乎的头脑。 该死。他深深望一眼帷幔,耀眼的昊光之后,是浓重的黑光,两股光线交相辉映,谁也不输谁。素还真再推开一丝窗,雨水顺着风落在脚边,留下世人看不懂的图画。 世间事世间人,唯情难懂,也唯情让人愁肠百结,失去自我。比如他素还真,人人都道他心狠手辣,理智主宰着他的一切行事作风,孰不知,理智越深的人,失去理智时,更为失控。再者退一万步说,若一个人只有理智,那这样的人和机器人有什么差别?那这样的人,还会为了朋友的牺牲,无辜者的死亡而感到心痛,还会为了大局,而改变已订好的计划吗? 生而为人,如何能做到无情? 帷幔之后的光渐趋于透明,素还真无声长叹,算尽一切又有何用……还不是依然算不透人心…… 一页书理顺拂尘,白发白衣,半阖眼眸看尽世俗庸人,微扬嘴角笑尽天下英雄。若不是眉间红朱砂变成了黑色,一切都毫无异常。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呵~!”素还真无声念道,眼中光芒复杂多变,静待一页书走出。 “素还真。” 熟悉的高亢声音,熟悉的典雅打扮,素还真悬浮在半空中,窗户已被完全打开,风与雨纷纷吹进室内,却无法缓解半分越渐高热的温度。 素还真忽然想起当年他变身成为四智武童时候与一页书的一段对话:“一页纸轻,历风霜百世,已不堪为记;一页纸重,历风霜百世,千古丹心犹是。” 是了,风霜百世,丹心犹在。 “前辈,请留步。”素还真郑重道,一页书依言停下,再次在素还真的脸上看到了七百年前那个表情,亦是原无乡想对倦收天摊牌时的那种表情。“素还真有一问题想请教您。” “请说。” “是不是这一次你不会再杀我了?”素还真话里有话,明面上是问这次化解死劫之事,暗里却是提醒一页书当年行径。 “然也,我已想通一切。”一页书低笑一声,戏谑道:“我早就想说一件事了,素还真,你还记得当年你化成四智武童上云渡山找我的事吗?” “记得。” “那你记得当时你做了什么事?” “这……”素还真脸一热,支吾片刻,摇头道:“忘了。” “忘了那就由我再重现一遍。”一页书走近素还真,素还真虽心中犹豫想后退,然硬是撑着不想让自己失了气势,高扬的下巴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素还真,你为何会变成这般孩童模样?”一页书伸过自己的手竖在素还真身边,“为了能这样抱住前辈你呀~”他闷笑一声,眉眼弯弯,看着素还真局促又力持冷静的样子继续道:“现在你只能拉住我的手,而无法抱住我的腰,素还真,你遗憾吗?” “不,素某不遗憾。”素还真被一页书的笑容晃得智商与理智都乱了步伐,迷糊间一口咬住了一页书的手指。能咬上一口也不错,他这样模糊想道,张开嘴又咬了一口,起码这世上,他素还真一定是第一个咬一页书手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咬一页书的人。 可惜……小小得素还真牙齿也小小得,对一页书来说,那只是将他撩拨得心痒痒。 ☆、第三十章 十六团圆日 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五中秋那晚因遭受台风的影响,别说月亮,就连设在丹枫院中的七星保命局亦被狂风暴雨拍得支离破碎。 所有人脸色沉重站在走廊上一整晚,看着地上的碎麦草不发一语。直到远远鸡鸣,雨才越下越小渐至无,随后云破天开,明晃晃的阳光突破乌云的阻拦,将世间照亮。微弱的桂香在秋风中时隐时现,压过月季香气,送来金秋特有的气息。 一夜之间,晴空万里,阴霾尽散。 屈世途呆呆握着手中的工具,房内杂乱不堪的工具台像他现在混乱的思绪。 “大家……”公孙月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要不要先去蝶月楼看看?” 这一语,好像叫醒梦中人一般让众人自出神中回过神来,面面相觑之后,秦假仙先声夺人,他举止激动,言辞激烈,声音高亢尖利。“不不不不!公孙月,一页书呢,我要见一页书!”他心中悔恨至极,明知道素还真今时不同往日,明知道一页书今非昔比,他竟然还会听信一页书的话,竟然还会乖乖替一页书办事!什么七星保命局,照眼前看来,这分明是七星夺命局! “这……”公孙月苦笑数声,一页书啊,这可如何是好,何苦机关算尽,用假意去试探他人的真心? “他在哪儿,是不是把素还真带走了,为什么素还真还没回来!你让他出来!如果素还真少了一根汗毛,我秦假仙就算是舍了这条命,我也要和一页书搏命!“ “秦假仙,别激动,别激动,我看阿月仔似乎有什么事要和大家说,你们先别激动,急则失智,别激动啊~!”蝴蝶君上前将阿月仔护在身后,继续劝解道:“玄同,叶小钗,你们先把剑收回去,我们先听听阿月仔要说什么,素还真不是大笨蛋,既然他知道一页书为他化死劫的事,怎么可能没有算到天气问题,这样,你们都先把武器与杀气收好,我们先听听阿月仔的解释可以吗?” 真是歹势,难道就不能好好让他过个中秋节吗?非得整出这么多事,唉……心烦啊! “好。”莫召奴冷声道,手中的扇子寒光凛凛,杀气依然浓厚。 公孙月低咳数声,对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感到难以启齿。她在脑海里一连编造数个理由,最后发现还是老实交待比较容易得到大家的谅解,免得日后要想数千个理由来圆今天这一个小小的谎言。“咳,其实……”她忍不住打开绸丝半遮住自己的脸,眼中的尴尬清晰可见。“其实……一页书做了两手准备。” “哦?”照世明灯按住莫召奴,看一眼阳光明媚的蓝天。即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神情,文雅的语气。照世明灯慈郎,黑暗中的一盏指路明灯,为武林道上多少人带去光明,为武林道上多少人指引生得方向。 “谈无欲就是他的第二手准备。” “什么意思?” 公孙月走出蝴蝶君身后,迈下台阶走到假人附近,那颗红色琉璃珠已四分五裂,四散在院子内,早已失去光华。 “业途灵,你还记得当年你按照一页书的指示去琉璃仙境搭七星保命局时,有发生过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么?” “这个嘛……”业途灵晃晃脑袋,插着的两手搭在头顶,极力回想这种陈年旧事。 “业——途——灵——!”秦假仙在一旁阴恻恻道,整个脑袋都搁在他前面,那双比乒乓球还大的眼中警告意味如此明显,让业途灵叫苦道:“大仔,那事太久远了,我只记得当时我按仙仔的指示搭好七星保命局,然后就有一只无形之箭将像素还真一样的稻草人射烂,然后琉璃仙境就被炸毁了!” “对。就是这个意外。”公孙月指指地上的稻草人,一抹尴尬浮现,“其实……我们这儿的七星保命局可有可无,关键是谈无欲在琉璃仙境设的阵法。” 咳,这个事情她也是临时知晓,毕竟那么大的雨,她不可能不问一页书的打算,却没想到得到的是这样一种结果…… 说来也怪,明明都是一页书,为什么星沙叹更显平和老实,另一个与她接触的化身却这样爱捉弄人呢? “依你之言……”照世明灯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手中一直亮着的明灯这时才暗下去。“这个七星保命局是一页书耍我们的?” “这……”也不能这样说吧……公孙月想不出好的理由反驳,她总不能说一页书只是为了误导素还真,所以才这样高调做事,如果她这样说了,总觉得一页书会被大家互殴呢。 另一边,蝶月楼终于在被水淹之前停止诡异的大雨,敞开的窗户框出一片天,街上行人纷纷,自蝶月楼下传来的交谈声,热闹的恍若隔世,似乎雨一停,白野城中所有人又再次充满了活力,城市也重归生机勃勃。 “前辈,看来我猜错了。”素还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青色衣裳,将般若背好,拂尘搭在右臂弯,经过昨晚,他的身量已恢复如初。“你还是变了。” “我变了什么?”一页书踯躅片刻,视线停留在素还真上翻的衣袖上许久,拂尘一扬,走上前替他将衣袖理好。“若是变了,你不也变了吗?” “也对,你我都变了,也就是你我都没变。” 一页书摇摇头,素还真总有许多令人无法反驳的歪理,偏偏那些歪理一旦由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有理。“走吧,你再不出现在丹枫院,我怕他们要杀到这儿将我碎尸万断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公孙月么。” “你又知道了。” 素还真弄齐衣裳,当视线经过那两盒桂花糕时,往事浮现,又酸又涩又甜,真是见了鬼的复杂感受。哦,不对,他反驳自己道,见了鬼只有惊吓,没有酸甜涩。 “这桂花糕真是眼熟。” “嗯,可惜不能吃了。”一页书关上窗,室内顿暗淡不少。 “听蝴蝶君说食物的保质期一般只有七天,前辈,这桂花糕你放了七百年,竟然还让屈世途送给我当中秋月饼,你就不怕吃死人吗?” 一页书笑笑,他这一笑,又与之前的笑容全然不同。一页书的严谨与严肃众所周知,这种独特的特质哪怕他入魔之后也未曾减少半分,只是化身成为星沙叹之后,不知怎的便时常微笑,令素还真花费了不少心思琢磨他突然爱笑的理由。 是的,自从星沙叹出现,自他开始察觉星沙叹有可能是一页书时,他便将七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七百年的时光流转,一个人岂会一层不变? 星沙叹常露出的笑,再怎样笑得看不见眼睛,那丝沉重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今日这一笑,既无沉重也无僵硬,是昙花一现,也是惊鸿留影,让人难以忘怀,深深将这笑藏在心中。 “素还真,你什么都知道,何苦调侃我。” “一时没忍不住,抱歉啊。”嘴里说着抱歉,面上则毫无一丝歉意,素还真拿起那盒桂花糕,笑道:“左右今年还未吃月饼,如果前辈不介意,这两盒桂花糕,就由你我平分,早早吃完,免得被人抢走。” 一页书深深看他一眼,人言听素还真的话万万不能只听表面,也不能听他的第一层意思,而是要听出他话中的第二层意思,若是可能,最好深究他话中第三层意思,不然就素还真的口才来说,极有可能一句话无数坑,让你掉在坑里还心服口服。 譬如这桂花糕,这是七百年前素还真在中秋之时亲自送到云渡山的礼物。当时明月在天,繁星数点,云渡山的风景将人迷醉,又恰逢秦假仙上门闹团圆,这两盒桂花糕便被他遗忘在角落。 直到后来误杀素还真,伤心失志之时,是这两盒桂花糕将他点醒。时间留恨不留人,为何人总是迟一步才能了解自己心中真实想法? “怎么,前辈,不想吃吗?”素还真将桂花糕递过去,一页书毫不迟疑接过,打消素还真心中再生的疑惑与不确定。“你真得要我吃?如果我吃死了怎么办。”一页书细看手中的桂花糕一眼,很好,不仅连糕点形状没变,连颜色都没有变化。当初素还真是在里面加了多少防腐剂…… “应当吃不死人。”素还真笑眯眯道,怎么看怎么一肚子坏水。 一页书无奈,这桂花糕本只是当作一种软化对方的道具,现在却成了挖坑给自己跳。“好吧。”他捏起一小块桂花糕放进嘴中,七百多年的桂花糕如同嚼蜡,但为了某人,他也只能忍了。 素还真也随手捏起一块丢进嘴里,面不改色将糕点吞下。他是一个执着的人,有些东西哪怕经过再长岁月,他也不会放弃妥协。 “耶——”素还真鼻翼翕动,走到窗边重推开窗,不停抽动鼻子道:“哪儿来的桂花香气。”他四处张望,想找出那一棵桂花树。 “哈喽,素还真~” 突然,熟悉的声音在楼下传来,素还真循声而望,是秦假仙他们。“咦……”不仅仅只有秦假仙他们,竟然还有花非花与金小开他们!甚至还有青阳,还有齐天变,还有乱世狂刀!“这……”他不敢置信喃喃道,他又做梦了? “素还真~”秦假仙摇摇手中一大丛桂花,笑得整张脸都挤在了一起。“该去团圆饭了~!” 不,这不是梦,桂花是真的,香气是真的,人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素还真心潮澎湃,双手紧紧扣住窗柩,一时无语凝噎。 “怎么了,素还真,见到他们,你不高兴吗?” “你,前辈?”素还真激动得难以自持,扣在窗柩上的掌心已有深深痕迹。而他的手掌心上,原本紊乱的脉络渐渐清晰,原本断线的掌线渐渐相接。 啊……武林没了素还真,太阳依旧会东升,清风依旧会徐凉,且看这莽莽红尘,谁将韶光偷换……人也好,魂也罢,不过一抹荷塘影……只是这一抹荷塘影,又有谁敢确定不会隽刻在红尘之中,从此流传千古,万年不灭呢? 即使所有人都死了,时间会记住一切,大地会记得一切,天空会记下一切。身死而魂不散,总有这样的人,势必久久活在每一个传说之中。 “从前过中秋,你爱上我这儿赏月,你一来,秦假仙必拖家带口来,秦假仙一来,大家便知你在云渡山。一来二去,每到中秋,大家都知你素还真必在云渡山,云渡山每年仅热闹那一次,倒渐渐成为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好像到了中秋,大家就该在云渡山一聚。“ 底下的秦假仙还在叫,还有业途灵与荫尸人,你唱我吹,热闹非凡,将大雨之后的寂清掩埋。秋日清晨的阳光不似夏日炎热,不似冬日寒凉,不似春日潮闷。白晃晃的太阳,令人不得不眯起眼。 “今年的中秋我们赶不回云渡山,只好请大家到白野一叙。你喜欢吗,素还真?” 楼下楼下,过去现在,友人亲人,呵,好一个中秋团圆节,就算他素还真掌握了文武半边天,却无法与亲人、友人、爱人在一起,那又何用?就算他素还真半神半圣亦半仙,又何能算无遗策,与天道一争?素还真这样想道,伸手与秦假仙众人招手打招呼。 罢了,昨日之日不可留,莫再将眼下这大好时光拱手让给恨意,白白失却一段珍贵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哈~丹枫院的七星保命局其实是人为毁坏的~~伏笔啦。把这个伏笔解决了,书素才算没心结。 演帝之间,从来不会把矛盾搬到台面上……都是自己暗搓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第三十一章 莫名其妙的魂身结合 中秋团圆夜到底还是被众人赶上了。十六日的月皓光千里,丹枫院中的景风光旖旎,院中人影交叠 ,孩童闹声加上大人的低语声,吵杂却也热闹。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8节 “早知道我们也该叫那几个兔崽子回来。”蝴蝶君一脸郁闷看着秦假仙那群活泼可爱的小崽子,双手托住下巴。公孙月笑眼弯弯,拍拍蝴蝶君的肩膀开解道:“不差这一次。就当让他们感受一下思家的感觉,免得年年抱怨是我们将他们逼回来。” “唉,儿大不中留,一个个翅膀硬了,连回家看看父母都不愿意。”蝴蝶君十分哀怨,握住肩上公孙月的手摩挲几下,侧仰头认真道:“阿月仔,我们再生几个崽子吧。如果你不愿意带孩子,我们可以将他们丢给素还真,丢给照世明灯,丢给叶小钗,甚至是丢给秦假仙也没关系。”虽然这几个人很爱惹麻烦,但他们教孩子的功夫似乎非比一般。尤其是素还真,明明整日里奔波劳碌着武林大事,偏偏素续缘乖巧又省心,不仅孝敬父母还眷恋家庭,相比之下,他家的小崽子真真是气死他也。 “好啊。”公孙月爽快应道,在蝴蝶君激动的要放声大叫之时,她才补上下一句:“只要你能生,我双手双脚赞成。” 嘎?又玩他。蝴蝶君扁扁嘴,委屈又凄凉的趴倒在桌子上。阿月仔每次都这样,先是答应他,等他一阵激动之后又马上泼他凉水。虽然生孩子是挺毁女人身材的,但是阿月仔的身材明明还是这么好嘛……再生五、六个也不会有问题啊。再说了,就算她身材走形,丹枫公孙月在阴川蝴蝶君眼里仍然是最水,最美的。 公孙月暗自偷笑,见他一双眼直直盯着秦假仙那群崽子,便佯装生气道:“蝴蝶君,你当我是母猪么,动不动想让我生一堆娃。劝你别做白日梦了。”公孙月戳戳他的脸,蝴蝶君一动不动,漂亮的金色头发盖住半边脸,好像遭到了什么巨大打击。唉,总这样小孩子脾气,公孙月好笑摇摇头,俯身至他耳畔轻轻道:“不过……若是只生一个,那也不无不可。”话落,亲亲他的耳廓,直起身嘴角噙笑目视前方。 两个人的生活偶尔也会乏味,养个孩子玩玩,调剂调剂生活也不错。 嘎?公孙月此言一出,无异于一个原子弹在蝴蝶君耳边爆炸,美梦成真的感觉让人心神恍惚,随着爆炸产生的蘑菇云飘荡在高空之上。 她,她,她,阿月仔刚刚说了什么??生一个、生一个娃?!阿月仔说要给他生一个娃!阿月仔说要给他生一个娃!天呐!他要有孩子了,他要做父亲了!虽然阿月仔已经给他生过好几个崽子了,但所求成的感觉还是让蝴蝶君欢喜的要跳上天了! “嘿嘿嘿嘿嘿嘿……”蝴蝶君一把搂住公孙月的腰傻傻大笑起来,巨大的幸福感将他笼罩。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至于其他崽子,抱歉,让他们在外愉快的飞行吧~! 不远处瞧见这幅场景的素还真微微一笑,抱起一个缠着他不放的小孩,对素续缘开玩笑道:“续缘,你想要个弟弟或妹妹吗?” 素续缘捏捏那孩子柔若无骨的手,先是瞧了一直站在角落的一页书一眼,随后才摇头道:“不用了,爹亲只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 素还真眼中暗光一闪,心中揣摩素续缘方才瞧一页书的原因为何。 是警惕,是提防,还是害怕,亦或是已知晓他与一页书之间的事情? 月光倾落,烧烤架上的火星闪烁,秦假仙家那群崽子围着屈世途等几人叽叽喳喳个不停,缠着他们要听故事;荫尸人与业途灵一人负责一个烧烤架,一边烤一边偷吃,莫召奴与照世明灯则在旁串菜,时不时交谈几句。而在不远处,秦假仙拉着花非花躺在宽敞的躺椅上,借着紫藤的遮掩恩恩爱爱。闲适轻松的氛围,哪里有昨日的紧张压抑。 若不是场地不同,人物不同,这一年的中秋团圆夜气氛与从前毫无不同。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人与人之间,不论是日日夜夜泡在一起也好,还是天南海北聊个不停也罢,当缘尽之时,二人情感将尽之时,自然而然会分道扬镳。也正因如此,世上永远是知己难得,而过路旅人易求。 “一页书。” “嗯?”一页书抬头望向来人,颌首祝道:“中秋快乐。” “中秋快乐。”谈无欲走近他身旁,下垂的竹枝落在他与一页书之间,他将它轻轻拉远,道:“你在看什么?” “看这个蘑菇。”一页书垂眸,袍袖挥过,黑暗的角落中乍现点点荧光,是他之前说要摘给素还真吃的那妖艳蘑菇。谈无欲眯起眼,隐约察觉那蘑菇在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蘑菇伞上的斑点变化莫测,形状大小亦是无从判定。“这是……” “离情花与金叶子带来了么?” “在这。” 谈无欲后侧退一步利用这前后差距制造出视眼盲角,他二人皆是背对众人而站,加上角落黑暗,如此便巧妙的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将离情花放到蘑菇上,然后将金叶子插上去。” “嗯。”谈无欲依言而做,只见金叶子才插进去,底部的金色光华便尽数流进蘑菇当中,数声极细极尖的哀叫声后,原本鲜艳诡异的蘑菇颜色骤变为金色,而那朵离情花也渐渐枯萎成粉缓缓渗入蘑菇之中。 谈无欲看得目不转睛,一页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捏决,左手不知何时捧着一个小碗,碗中装着白沙。大约五、六分钟后,蘑菇慢慢升起,带起极长得一段根须。 “谈无欲,将它连根种到碗中。”一页书右手手决不停,左手则运起自身功体,火焰自碗中窜出,映亮这一小方天地。而令人奇怪的是,一页书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身后人却依然毫无反应,唯有素还真,时不时将带有疑惑与探究的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但他所看到的也只是两人前后而站,似乎在密谈什么。 嗯……这味道……素还真在心中沉吟道,深深看一眼角落的两人。这味道,这是当一页书运功过甚时才会散发出来的味道,他们在做什么,为什么我只能看到相安无事的两人,难道那角落另有玄机?他想走过去瞧瞧,碰巧业途灵欢欢喜喜拿着一盘烧烤站在他们面前,“吃烧烤啦,吃烧烤啦,素还真,快来尝尝业小灵记烧烤~” 业途灵站的位子十分微妙,正巧挡住素还真的视线。素还真不愿他的频频瞩目引起众人对一页书与谈无欲太多的关注,只好忍着狐疑接过烧烤快速吃完。 “怎样,素还真,好吃吗?”业途灵眼睛亮闪闪瞧着他,无比期待他的夸奖之语。边上的人也拿起烧烤品尝,一口烧烤一口雪山神莲水,吃得个个满意不已。 “好吃。” “哈哈哈,素还真说我业小灵弄的烧烤好吃!”业途灵欢喜地手舞足蹈,转身跑回去向荫尸人炫耀。就这一功夫,待素还真再望向角落时,一页书与谈无欲已经转过身,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他们谈了什么?素还真暗自揣测,依一页书之前所言,谈无欲才是能令他魂身结合的关键人物,此刻谈无欲已回丹枫院,这说明能令魂身结合的七星保命局已然成功。可他夜观天象,他与一页书的本命星仍是无迹可寻。若本命星不现,那代表他的魂身还未重合。 所以,一定还差一个步骤,难道他们刚刚在角落里做得事,就是最后那一个步骤……?素还真低下头,假装是在看脚边的孩童,以避免被一页书与谈无欲发现他的深思。 那个角落有什么?为什么他们要选在那个角落?啊……对了!素还真猛的想起前几日在那儿看到的那棵蘑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那蘑菇是最关键的一样物品了。 “素还真,你在看什么?”一页书托着一盘烧烤,里面赫然有两三串烤蘑菇。 素还真淡淡看那几串蘑菇一眼,道:“没什么。” “嗯。”一页书拿起一串烤馒头递给他脚边的小孩,随后托着盘子将所有的烧烤分得干干净净。素还真轻挑眉,看着一页书再次回到烧烤架边上拿起一盘烧烤分与众人。 嗯……故弄玄虚。素还真收回注意力,准备自己去拿烧烤吃,叶小钗已端着一盘烧烤放在他面前。 “耶——多谢你,叶小钗。”素还真随手拿起一串烧烤,入口带有莲花的香气。他诧异举起烧烤望一眼,发现只是很平常的蔬菜,疑惑之下多吃了几口。一页书与谈无欲对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与他人交谈。 素还真感觉自己每吃一口烧烤,鼻尖的莲花香气便浓郁一分,将整串吃完时,莲花浓郁的香气令他昏昏欲睡,身体既沉重又疲乏,好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他的体内,正在增加他身体的重量。 “叶小钗,你能帮我拿一杯雪山神莲水么?”素还真歉意道:“这串蔬菜我不太爱吃。”他勉力睁大眼,力持使自己清醒自然。叶小钗竟也未有怀疑,大约是他本身对烧烤毫无兴趣的原因吧。 “一页书。”秦假仙举杯对着他满足道:“我真高兴能和你一起过中秋。” 虽然他们都早已看淡生死,也习惯了生离死别,但能与朋友过中秋,这种巨大的幸福感值得人忘记从前所有的不愉快。 经历得越多,想得到的反而越少,人啊,到最后,能拥有的东西也不过尔尔。 “我也很高兴。”一页书浅浅一笑,眼角余光看到素还真已喝下雪山神莲水,又与秦假仙叙旧片刻,等玄同、照世明灯、青阳子等人都与素还真叙旧过后,他才端起新的烧烤走到他身边。“素还真,吃串蘑菇怎样?” 素还真身重头晕,几番强打精神与人叙旧后,更是令他疲乏。金月高悬夜空正中央,明亮的月光将黯淡的辰星掩盖,也掩盖了那两颗突然出现的光华尚不明亮的星星。 千里之外,琉璃仙境中,另一个一页书周身邪魔之气浓厚,他一手莲花,一手捏决,眼前是素还真的一副画像,画像旁挂着一个透明盒子,盒子中正有两颗发光灵珠紧靠在一起,一颗雕有莲花模样,一颗雕有梵文。 随着他手中莲花瓣朵朵凋落,身后池中的莲叶渐渐枯萎,那颗雕有莲花模样的珠子光华越来越耀眼,越来越璀璨,最后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强光之后,盒子倏然破碎,两颗灵珠如流星飞上天际,最后落在属于素还真与一页书本命星的位置上。 本命星既现,一直关注事态发展的谈无欲这才放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一页书仰头遥望,暗淡的星光正逐渐加强亮度。他这具身体里仅剩的真元已用尽,怕是无法再维持这具化身,明天……他想自己自己远在中原的本体,罢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夜风吹起,丹枫院中的热闹依然继续,而琉璃仙境中,一抹孤影伫立,遥望那恒古不变得夜空。 作者有话要说:  填坑,填坑……写这章感觉像在写修真开挂文一样。 ☆、第三十二章友人 时间又再过,缺月挂疏桐,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 中秋一过,好似所有过往尘埃落定,以往种种尽化做落叶,归入泥土中,化成丰富人生经历的一种养分。素还真披衣而立,白发散肩,随着秋风轻轻飘扬。四、五点钟的光景,月将落未落,辰星静默,散发出几光年前的光芒。 “唉……”院中暗香盈袖,既有从中原千里迢迢带来的桂香,也有蝴蝶君种下的月季香。素还真轻叹一声,伸出手去缓缓收拢,眼中几分伤感,几分迷离,也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昨夜风兼雨,帘帏飒飒秋声。烛残漏断频欹枕,起坐不能平。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他悄声吟道,拉拉衣裳欲要回房。 转身之际,才发现莫召奴不知何时站在廊柱之后,看他衣裳不整,头发凌乱的样子,想是听到他出门的声音,便紧随而来了吧…… “召奴,不用如此,我并无大碍。”素还真安抚一笑,走近他为他整裳理发。他这结拜兄弟,就像秦假仙口中的贴心小棉袄,能有如此兄弟,是他素还真此生最大的幸福之一。 莫召奴静静任他为自己理齐衣裳头发,视线越过素还真落在那两颗熠熠生辉的星星上——那是素还真与一页书的本命星,此刻二星依偎在一起,像一颗星星分裂成两颗星星一样。 一页书在十六日离去不见后,次日素还真的本命星便重绽光华,想来便知是他的功劳。 “三哥,你若要饮酒,召奴陪你。”莫召奴低声道,对素还真这几天表现出来的沉默寡言感到忧心。纵然知晓一页书对他非比寻常,然见他如此,心中仍是十分吃味。 “哈,我那只是随口吟首诗,召奴你莫放在心上,你也知我一杯就倒,喝不了多少酒。”素还真自嘲道,不想再麻烦身边的朋友。 这么多年下来,他素还真真是欠下太多人情,尤其是这些伙伴,即使做牛做马怕也还不尽。 莫召奴注视素还真片刻,对这生生死死循环多次的兄长怜惜万分,是怎样的动力支撑着他,又是怎样的心境使他还能对这个世界持有赤子之心? 想当年他与素还真相识之时,东瀛、汗青编、魔界三方势力对他步步紧逼,前者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与国家安全,后者将他的爱子素续缘抽筋使他变成一个活死人,末者觊觎中原武林,不论是哪一方都不是省油的灯。可他偏偏顶住了失去爱子的痛楚,借力拆招,破坏东瀛的阴谋,打击魔界,瓦解汗青编,他心性之坚强,仿佛如他的武术一样深不见底。 “三哥,你当真不恨一页书吗?”蓦然,莫召奴不由自主问出那个藏在心中的疑问,俗话说爱之深恨之切,曾经两人的关系有多好,遭到背叛时就会有多恨。不论谁,不论怎样的修养,都难逃这一定律。“你不担心现在的一页书哪天又会对你兵刃相见吗?” “不介意与他分出高下。”素还真无谓道,他素还真好歹也是不出世的天才,江湖之中的一朵武学奇葩,这么多年下来真当以为他只有智谋,而武力平平么。 这……莫召奴几分无语,这行事风格也转变得太快了吧……?刚刚还一副愁肠百结的模样,现在突然又是生机 “召奴,不用担心,一页书也不一定能再杀我一次。” 不……他想了解的并不是这个事。莫召奴默默瞧他一眼,重复道:“你不怨恨一页书吗?” 素还真一时哑然,他本想偷偷转移话题,没想到对方还是将话题引到了这上面。要说恨嘛……的确没有,一丝一毫也没有。他本就算出自己当年将有死劫,若死在一页书手上反而另有生机。虽然当时一页书不愿听他解释令他十分心灰意冷,不过,如今他二人之间已冰释前嫌,那点心灰意冷也不足以挂齿。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他无法对莫召奴全盘托出,只好将前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他,而后面心灰意冷的原因他则绝口不提。 “原来如此。”莫召奴恍然点点头,难怪他觉得素还真当时做事太过冲动,原来是有这一层原因在。“如此说来,岂不是你算计了一页书?” “耶——话也不能这样说。当时我与他的确因为那名女子起了争执,争着争着二人难免激动过头,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说不上算计他。”素还真避重就轻道,将所有的根源统统推到那名女子身上,也暗暗将一切过错揽到自己身上。他知晓众人对一页书存有的敌意,而这敌意一时半会间也无法消除,想来想去,唯有将一切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才好化消双方的敌意。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页书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才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由朋友转为敌人,若是玄同,那倒无可厚非,毕竟他与一页书之间并无太深的渊源,但是召奴、青阳、照世明灯,还有秦假仙等都是数千年的老友了,他们竟也对一页书怀有轻微的敌意,这……倒令他心生好奇之心,暗道有个机会该找业途灵与荫尸人问个究竟,以便从根本让他们重归于好。 “好了,召奴,说了这么久,我们一起回去睡个回笼觉吧,听说今天秦假仙要带他家的小朋友们出去游山玩水,恐怕我们都要沦落为免费的保姆呢!”素还真笑道,按下心中种种情绪,将莫召奴带回他自己的小院。 一棵银杏歪出灰墙,青与黄相交的大树,结满美味的果实。 素还真告别莫召奴,独自一人走在回自己小院的路上。秋风瑟瑟,东方欲晓,独身而行的素还真又变回了那幅忧愁模样,他且行且看,最后又走回了当时他的重生之所——蝴蝶君买回的那盆莲花。 莲花只剩寥寥几朵,莲叶边三分枯白,七分青绿,已是它的最后一段花期。 素还真挑起一朵将要落败的莲花,方吸一口莲香,身后脚步声轻轻传来,再一次打破他想一人独处的奢望。 “素还真。” “谈无欲,你怎也起这样早?” 谈无欲穿戴整齐,相比之下,已在外逗留许久的素还真显得凌乱至极,头上露水几重,身上几片落叶。“你不是起得更早吗?”他这样说着,丢给素还真一件黑色披风,“莫着凉。” “哎哎哎,你这样倒真让我尴尬别扭。”素还真乖乖披好披风,故意想与他抬杠,“怎,终于知道做师弟的该照顾师兄了吗?” 谈无欲轻瞥他一眼,忽略他刻意的抬杠,指指那两颗还在发光的星星道:“素还真,你和一页书之间有什么关系,谈无欲毫不在意,但你若是再我行我素,一意孤行,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唉,素还真无奈摇头,不愧是他的别扭师弟,想关心他直接说不就好了嘛,何必这样反其道而行,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呢。 “师弟。”素还真无视谈无欲丢过来的警告眼神,笑眯眯道:“我有你这样的师弟,真乃人生一大幸事也。” 谈无欲张口欲辨,张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武林是一汪大海,他们是大海中四处游走的游鱼,然有一天遇到了素还真,大海不再无边无际,旅途也不再漫无目的。 “我说的,你听到了么?”最终,他只是干巴巴提醒对方,免得再发生拿自己生命做赌注的行为。 唉……素还真默默叹一口气,怎么本命星出现后,大家都突然跑过来以各种方式警告他不可再胡来,偏偏他心存偏私,不能将一切全盘托出,真真是憋屈。也算是当年的报应吧…… “回去睡觉吧,不是还要陪秦假仙去爬山吗。” “是是是,我现在就回去睡个回笼觉。”素还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真是怕了这些人了……这三天来,只要他一落单,就有人上前说这说那,虽然都是关怀之言,但再来一个人提及当年的事,他快要忍不住将真相全盘托出了……! “走吧。”谈无欲满意点头,旋身前方带路,素还真跟在身后,无奈之极。 回了素还真的小院,谈无欲只是目送他入内,待素还真与他告别关上房门之后,他才转身仰望那两颗星星,浩瀚的星空之中,唯有这两颗星星紧紧相依偎。 “唉,睡觉吧,睡觉吧,再不睡,恐怕又要被人抓起来说教一顿。”素还真嘟囔道,解下披风,脱下衣裳丢在一旁。屋中光线一半明亮一半晦暗,微弱的鸡叫声传来,破晓已来临。 他擦干头发,换好新衣走到床边,两旁帘幕流苏摇晃,身后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素还真铺床的动作一顿,揉揉眉心,头疼不已,见鬼,又来一个。 前几日照世明灯、屈世途、叶小钗都已找他谈天谈地过,今日莫召奴、谈无欲也找他过了,双秀不会找他谈心,狂刀不会找他谈心,剩下的也应当只是玄同与青阳了。 他默默叹气,有气无力道:“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此刻我累得慌,若是可以,陪我睡一觉就好。”素还真未有回头,自顾铺好被子躺上床,顺带还留出一个位置给对方。 室内有片刻的静默,随后是稀稀簌簌脱衣服的声音,素还真闭着眼,因来人身上有浓浓的竹叶清香以及秋风寒凉的气息,令他以为对方必定是玄同与青阳两人中的一人。待身旁躺下一人,他睁眼转头望去时,瞬间整个人石化。 “素还真,久见了。”一页书挑唇弯眼,呆若木鸡的素还真瞧着真令人欢喜。尤其是那双眼睛睁大,嘴唇微张时,更让人心生逗弄之意。“晚安。”他这样说道,将手覆在素还真眼上,随后又将手拿开,轻柔道:“早安。” 又是一个黑夜白天,素还真翻过身,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时间流走的轻悄悄,像贼;一页书来得静悄悄,像贼;怀着的深沉情愫的他,也像贼。 酒不醉人人自醉,做个美梦,睡一个回笼觉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当个凌晨党吧…… ☆、第三十三章 日常 作者有话要说:  反正还是乱七八糟的感情,这篇文章别妄想看到亲亲,拉手了,连爱这个字也不会出现在书素之间。 感情戏不擅长,要人命哦。 一觉睡醒,天已大亮,吵吵闹闹的声音,一听便知是秦假仙家的那群小朋友在吵闹。素还真面朝墙壁侧睡,尽力控制自己的呼吸频率。身后轻浅规律的呼吸声,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感觉,令他不敢有所动作。 “素还真,素还真,太阳晒到屁股了,你还不起来!”秦假仙扯着大嗓门边叫边走到院内,荫尸人与业途灵两手各抱两娃,一张脸被小崽子们捏来揉去,糊了满脸的脏东西。“素还真,起床吃饭爬山喽~!”秦假仙刺啦啦推开门,身后的小崽子们立时激动的想要从荫尸人与业途灵身上跳下来,被他二人死死摁住,免得在素还真房内追跑起来。 阳光大剌剌自门外射入,床前的帘幕挡住七分光线。素还真不敢有大动作,只悄悄将被子往上拉一大截,仅露出自己的一小块头顶。 “诶,诶,别打,别打。你,对,说你呢,别抓你荫叔叔的脸,他已经够丑了。”荫尸人诶呦诶呦的声音伴随着小崽子的高叫,随后是一阵乒乒乓乓混乱响声。素还真不用多想,便知那群小崽子要将他的房间给拆了。 他躲在被窝里竖着耳朵听外面纷乱的脚步声,身子一点一点僵硬。床与外室之间隔有厚重的帘幕,暂时起了隔绝作用,吵闹不休的小朋友暂时拖住秦假仙三人的脚步。 素还真微微扭动身体,眼睛快要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看出花来,身后人倒是镇定,似睡非睡的感觉,平白予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他挣扎半晌,终于败下阵来,转过身悄声道:“有人来了。”见鬼,他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只是睡个觉,又没做什么。 “恩,我知,是秦假仙。” 你知你就快走啊,素还真无声呐喊,闹心不已。“现在不走,更待何时?”他分出三分心神关注秦假仙他们的动向,七分留着与眼前人讨价还价。“现在不走,过会儿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房里。” “知就知了,又如何?” 温热的气息拂过头顶,素还真抖抖身体,头往下缩几厘米,身体也后移几分几近靠在墙上。 “你想做什么?一页书。”反常的行为举止,出人意料的反应。纵使素还真心中有数,但对一页书这种一旦下定决心便毫无顾忌又主动的行为由衷感到心累。 就算他不计较从前的事,但是拜托,低调一点,冷静一点,温和一点,慢慢来行吗? “素还真,诶呦喂,你是不是又大半夜不睡觉去思念一页书了,这都日上三杆,你还不起,真的要我将这群小魔王扔你床上,你才会一溜烟起来帮我带孩子吗?”唉!秦假仙拎起一个在地上做蚯蚓状的崽子,都怪他从前向小崽们说了太多与素还真有关的事,导致他们还没见过素还真呢,素还真却已经成为他们的偶像,他们心中的大英雄。“拜托一下,如果你起不来,就把素续缘借我一下可以吗?” “可以。”素还真闷声闷气道,恨不得秦假仙快快离去。这种危险紧张的感觉虽然很好,但还是免教坏小朋友们,让他们继续懵懵懂懂的长大吧。 “啊……谢天谢地,素还真,既然你不肯起来,那就多睡会儿哈,记得起来吃中饭,下午要去爬山嘎。” 素还真高“嗯”一声,声音依然是闷声闷气的,秦假仙暗甩一个眼神给自家小弟,一边哼哧哼哧将小崽子们往外赶,一边挑动他们发出更大的声响。 “快出去快出去,你们的素大英雄还在睡懒觉,千万不要打扰他,不然会被人吊起来打屁股哦。”秦假仙故意大声恐吓道,见有娇气的小崽子已经一副扁嘴要哭模样,又恐吓道:“如果哭的话,就不止是打屁股,还要打小鸡鸡哦。” 素还真抽抽嘴角,对秦假仙这种教育孩子的做法感到担忧。若是平常,他定要说教几句,再逗逗几个小朋友,可是今天他只求秦假仙尽快带着哭喊起来的小朋友们离开。 发出这样大的动静,万一引来其他人,那就糟了!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实现得却极快。果不其然,小崽子哭闹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以屈世途为首的奶爸们。素还真捏捏眉心,无力至极。 “你该走了,前辈。” 一页书充耳不闻,见素还真又去揉捏眉心,便探手挪开他的手,自己替他轻轻揉捏。恰到好处的力道令素还真忍不住放下警惕全身心去享受。过了一会儿,又有脚步声靠近帘幕,他才猛地回神,一把掀开衾被,越过一页书的身体,翻身下床。 “好友,可否将他们悉数带走,吵得我脑胀。”素还真仅露出一个头在帘幕外,睡眼惺忪模样再搭上紧皱的眉,让屈世途担忧道:“素还真,你又大半夜不睡觉,看看你这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肾亏呢。” “肾亏倒不至于。”素还真瞧瞧外面乱成一团的几人,催道:“你快带他们走吧,头疼。” “好好好,我说素还真,你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学习现在年轻人的那套,大半夜不睡觉,最容易得老年痴呆症。你瞧瞧你这样子,唉。”屈世途想拉开帘幕,拉了几下拉不动,再看素还真,头一点一点,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明显。“唉,行吧,行吧,你再睡会儿,等午饭时,我再来叫你。” “嗯,嗯……”素还真微微张开眼,忍不住打个哈欠,更让屈世途频频摇头。 瞧瞧这打哈欠的样子,越来越像秦假仙了! “行啦行啦,秦假仙,快带着你家的小朋友们出去玩耍吧,免打搅素还真。” “不是我不肯走,是这群小崽子不肯走。” “走啦走啦,一人抱一个。” 素还真又打一个哈欠,眼泪自眼角滑落,“记得关上门。”他这样吩咐道,收回头站在帘幕后等待屈世途他们离去。唉,还好还好,屈好友不像秦假仙那样古灵精怪。 “素还真,你不是要睡回笼觉么,还站在那儿做什么?” 一阵静谧,随后是此起彼伏惊呼声:“阿妈喂!”“小心!”“注意孩子!”素还真面无表情回头,拆台的人总是有,就不能理解一下他的苦心吗? 可是一回头,瞬间就被手支颌的一页书惊呆。白发一页书的杀伤力有多大,全然不用文字过多描述。素还真双耳注意秦假仙他们的脚步声,眼睛盯着一页书。从前就听人家说佛门专出美人——虽然暴力——但偏偏就有人好这口,你说是不是有病?的确有病,他在心中感慨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一看到白发一页书就想抱抱他,会不会被揍啊? “素还真,该睡了。”一页书可没考虑那么多。门虽已关上,该走之人还在,不借此机会多刷刷存在感,以素还真谨慎到龟毛的性子,恐怕得花七百年,他才能和素还真同出同入。 屋外,偷听者一人捂一个小崽子的嘴巴,耳朵贴墙想偷听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自一页书中秋之日不告而别后,素还真就像游魂一样三更半夜在院子里游荡,不是望月,就是站在一个角落里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一页书将自己的行踪弄得神秘莫测,让人疑神疑鬼,素还真索性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教人直接以为他要变成孤魂野鬼。 用秦假仙的话来说,如果素还真手上再拿壶酒,整一个失恋的模样。 “前辈,你可以小声一点吗?” “可以。”一页书躺平道:“你睡着了,我就会小声点。” 行吧,算一页书狠。素还真摊摊手,既然是他自己不在乎,那他就不必遮掩什么,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相处吧。 一个早上又在素还真的回笼觉中度过,等中饭做好时,一页书准时将他叫醒,他们之间虽是同榻而眠,然两人皆规矩的很,最多我替你递件衣服,你替我拨几根头发丝。 一种刻意营造出来的良好气氛回绕在他二人之间,亲密中带有别扭,别扭中又有默契。 亏了秦假仙家的小崽子,众人已知一页书又出现在素还真身边。此刻见到他坦然走在素还真身边,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他们重修旧好的速度,但这几天基本每个人都找素还真谈过心,已经了解他对一页书的看法,共同商量之下,便不再多做追究。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一页书对素还真而言,一百座泰山接一起,也没他的地位高。 “一页书,素还真,你们来得真准时。”蝴蝶君瞧他们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招呼道:“快坐吧,倦收天他们边上的位置是你们的。” “嗯。多谢。”一页书与素还真走过去,与倦收天、原无乡颌首致意过后方坐下来。他二人一落座,倦收天与原无乡之间的气氛不知为何也怪了几分。 怎么说呢……众人埋头吃饭,时不时将视线投射到他四人身上。总感觉他四人之间的互动亲密过头了…… 饭吃完,秋日午后暖洋洋的太阳将人晒得昏昏欲睡,原来要带小崽子们去登山的计划也不得往后推迟。 素还真连日来心事重重,夜夜失眠,好不容易可以补觉,不用叮嘱,时间一到自动回房内睡觉。房内没人,帘幕还未收起,明明房内陈设与早上离去时一模一样,可想睡觉的欲望丁点也无。他站在窗前许久,放空身体,放空脑袋去享受片刻的无我。 天因为太过干净而显得比从前更宽广,在地上行走的他们,像渺小的蚂蚁,每当抬头仰望天空时,都会自惭形秽。太重太浓的欲望,太小太狭窄的胸怀,让人喘不过气。 “素还真,怎不睡?” “等你。” 一页书一愣,关上门疾走几步,素还真突然自言自语道:“心要破碎,只须苍天无情一笔,但要修补,却是无数的漫长岁月。” 一页书停下脚步,二人隔着窗户对望。无风晴朗的午后,秋日适宜的温度如此适合人补觉,可惜怀着心事的人,只能辗转反侧。 “前辈,素某的心碎了。” “嗯。”一页书低应一声,复再前行。没有风的午后,依然吹得人心生涟漪。涟漪越扩越远,将从前与未来的沧海震撼。 “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无数漫长的岁月。”一页书这样说道,站在素还真身边,“恨是爱的根源,若无恨,亦无爱。我想你应有怨恨,这反而让我心有欢喜。” “一点点吧,只是一点点。” 无数漫长的岁月,对生命无边的他们来说,只是沧海一粟。人是惯会伪装的卑鄙者,不管表现出来的无所谓多明显,也不管脸上的笑容有多少,一旦深入了解,才会发现所有一切只是一种粉饰太平的手段。不过这无关大雅,你的粉饰,我永远懂。 ☆、第三十四章 回归的前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大概写得有点儿腻。 桔子那个含义深远啊~嘿嘿嘿嘿。 感情线进展这么快,估计也没谁了。 素还真既已安然,众人到白野城的目的便算圆满完成,再加上额外收获一页书一枚,白野之旅实让所有人十分满意。 一页书突然再出现后,连续一周大雨打落谈无欲自中原带来的桂花,最后的桂香消散在泥土中,与落叶一起归根。 白野的天气无常,气温说降就降,不过十月初,竟有中原十二月初的低温。秦假仙家的小崽子一个个围巾帽子手套武装的严严实实,就差不抱着暖手袋。好在他们自小跟着叶小钗练武,身体底子强于一般的同龄人,这才免于感染风寒,还能整日里活蹦乱跳,制造或大或小的麻烦。 这一日天方蒙蒙亮,几个小崽子便冲到素还真房中闹着要出去玩儿,身后不知为何跟着叶小钗,玄同,谈无欲三人。 因丹枫院中已没有过多院子安排给一页书,征求过大家的意见之后,一页书便与素还真同住一起。好吧,其实是一页书一定要和素还真住一起,再加上素还真默认他的决定,大家只好妥协。不然依其他人的意见,一页书该和业途灵住一块儿。 “一页书,你们何时回中原?”公孙月也换上了带有绒边的衣裳,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可爱。“我听谈无欲说就是这几日?” “嗯,赶在白野下雪之前离开。”一页书望一眼依然阴沉沉的天,“往年白野这个时间已经下雪了,对吗?” 公孙月轻应一声。白野的冬天来得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早,也比任何一个城市都要寒冷,同时也有任何一个城市无法比拟的奇景——以南圣溪为分割线,一边是大雪纷飞,一边是炎炎沙漠。没人知道为什么一条溪的距离而已会有这样的奇景,也许只是大自然的杰作吧。 “真抱歉叨扰你们这样久,还害得你们中秋未能一家团员。” 公孙月不甚在意笑笑,道:“孩子们长大了,外面的世界更吸引他们,况且今年中秋有你们在,倒令我更有中秋的感觉呢。” “哈。”一页书但笑不语,古语有云:人生四大乐事,久旱逢甘露,它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友人之间能再重逢,可谓三生有幸。 “你和素还真如何了?”公孙月低声问道,想起一页书曾拜托她劝说素还真在中秋节回到中原,可惜当时因蝴蝶君的反对与谈无欲突然的离去使此事不了了之,再加上后面他二人的事情发展也逐渐脱离当初的计划,只好抽身旁观。结果却是雾里看花,越看越模糊。 “如你所见。”一页书淡淡道,头上舍利闪闪发亮,白发书不知去了哪儿。他提拔的身姿透露出十足的自信与果敢。“你真得不考虑随我们一起回中原看看吗?” “这……不了,蝴蝶君不喜长途跋涉。”公孙月想起蝴蝶君对回中原的抵触,不解之余并未多深究。中原是她遥远的故乡,白野则是她的家园所在。 “嗯。”他知晓蝴蝶君定然不愿再回那个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的武林,“若你想回去看看,不妨告诉他,武林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人不染风尘,风尘自染人的武林。不会再出现好好走在路上突然就被人追杀的遭遇。” “噗嗤。”公孙月忍俊不禁笑出声,一页书这话说得太实在,苦境武林的混乱也算是天下第一奇葩现象了吧。好像天下一切纷争都汇聚在苦境一样,那里有杀不完的仇人,扯不清的恩怨,还有数不清的野心者,全然不像一个可供人生活的地方,倒像是角斗场,谁打赢谁,谁就能继续活下去。“一页书,你真的确定中原武林不会有打打杀杀了吗?”她可不信,既有江湖,就有江湖人;既有江湖人,便无法定下规章制度;既没有一个约束人行为的准则,便无规矩;既无规矩,随心所欲之下便是天下大乱。 一页书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倒,不发一语半晌才轻飘飘道:“我知晓你的意思,可现在,我就是规矩。” 公孙月神色一震,震惊于一页书此刻流露出的霸气。苦境是个烂摊子,谁去挑起那个烂摊子谁倒霉,不说虎视眈眈的外敌,单说苦境内部人员的恩怨情仇,都可以写成十万个故事,供后人津津乐道。 “当我送给素还真的礼物吧。” 公孙月猛一眨眼,让苦境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是素还真毕生追求的理想之一。为了实现这一理想,素还真可称得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曾有人说他是雄心勃勃的阴谋家,也有人说他是为天下牺牲的正道伟人,若依她来看,不论是阴谋家还是正道伟人,能让天下太平不就可以吗?退一万步来讲,以素还真的智慧与能力,真要当苦境的皇帝又如何? 天下本是有能者居之,不然何来这样多的你争我夺? 二人一时默然。那群小崽子不在,竟一时无法习惯这样静悄悄的丹枫院。蝴蝶君在厅中侍弄他的花草植物,其余人窝在自己的房中不知做什么。 公孙月站在一页书身边,两人齐齐盯着大门。野猫擦过他们的脚踝,“喵喵”叫几声,溜进厅堂,开始补觉。 过了许久,约将近午时,孩童尖叫声才远远传来。两个望门石若自遥远时空中回来,脸上的茫然转瞬即逝,不知在宁静的清晨中回到了哪个时空,哪个时段,回忆了哪一段过往。 “他回来了。”一页书直直盯着大门,周身气质也旋即一改,变回众人熟识的内敛自信。公孙月暗暗摇头,虽不知一页书对素还真究竟抱有何种感情,但只要他二人平安喜乐,其余皆小事一桩。 素还真一大早被人设计出去逛街买东西带孩子,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回丹枫院的这一刻,也不管大家会不会笑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孩子,拖着他的宝贝儿子素续缘回到自己的小院。 有了对比才有高下,虽然秦假仙的孩子十分天真活泼,但还是斯文温柔的续缘更得他心呐。 一页书目送素还真急急离去,眉角眼梢浮现浅浅的笑意,抬步缓缓跟上。 秦假仙家的混世魔王们一回家,丹枫院的宁静也消弭不见,他们在院子里追追跑跑,还拔了蝴蝶君的两颗月季。 “阿月仔。”蝴蝶君走出大厅,捂住双耳头疼看着那几个混世小魔王,不知怎的,他现在突然又不想要小孩子了。亏了这群小魔王,蝴蝶君这几日不断回想起当年自家崽子那闯事的能力,想再生个孩子的心也越来越淡。 若是生个女儿还好,再生个儿子,他宁愿将他塞回阿月仔的肚子里!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蝴蝶君与公孙月共有五个孩子,五个全是男孩。五个孩子长大后一个比一个拽,一个比一个自恋,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基因,活活可以气死人。 “阿月仔,我看要不然我们就免生孩子了,就你我的二人世界才是最幸福的。”蝴蝶君一脸深情,握住公孙月的手放在嘴边哈出一口暖气。不远处的原无乡看到这一幕,有样学样,也握住倦收天的手放在嘴边哈气。倦收天用力挣脱手,顶着几道惊吓的视线神色平静转身走人。原无乡贼笑一声,高喊一声“北方秀等我”也随之离去,徒留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你们说原无乡与倦收天之间……”秦假仙闭上因讶异而张大的嘴,看一眼还在秀恩爱的蝶月二人,摸摸脸,不确定道:“会不会……” 在场众人虽然单身汉居多,但早已看厌会跑的猪,这样明显的事,如果他们还不能看出二人之间的端倪,那才是真瞎+活该单身一辈子。 “咳,他们高兴就好。”谈无欲清清嗓子,感情的事,只要双方快乐高兴,旁人就不该过多评判。 唉,时代改变的太快,人的思想观念也该开放一些。 倦收天面色平静回到自己的小院,原无乡笑眯眯走在他身后。院中桔子有青有黄,低挂枝头,令人垂涎。原无乡随手摘下一个黄色的桔子,剥皮去丝,捏着桔瓣瞧瞧倦收天再瞧瞧桔子,嗯,真像,都是黄色的。他三两口吃掉那个桔子,又摘下一个青色的桔子在手中,准备借它开导开导倦收天。 “北方秀,吃桔子么?”原无乡蹭过去,前胸贴在倦收天后背上,将桔子慢慢剥皮,一边剥一边道:“刚刚我吃了一个黄色的桔子,现在请你吃一个青色的桔子。” 倦收天轻嗯一声,原无乡继续道:“黄色的桔子比较像你,青色的桔子比较像我。”他说得意味深长,倦收天也不是傻子,暗道小当家最近又看了什么市坊话本。青色橘子已被剥开三分之二,倦收天震开原无乡,走到一侧平平道:“你不怕秦假仙他们知道我们的关系?” “怕什么,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原无乡耸耸肩,丢一瓣桔子到嘴里,立时酸得他英俊的五官皱成一团。 见鬼,同是一棵树上的桔子,口感相差也太大了吧。 倦收天静静看他片刻,突然一本正经道:“黄桔子早已熟透了,倒是青色的桔子,还需要施肥调养调养才能成黄色的成熟桔子。”哈,黄桔子等得不过只是青色桔子再成熟一点而已。 原无乡手一僵,素来都是他明里暗里逗倦收天,今日陡然反被逗,更多的只有惊吓。 北方秀的意思是什么,什么叫黄桔子已经熟透了,难道……原无乡禁不住陷入沉思,连手中的桔子被倦收天拿走也未有察觉。 云层翻涌,天色不知不觉黯淡。深秋的白日大大缩短,夜晚无限拉长。白日里的倦收天与原无乡的影响还在,待素还真与一页书相携而进,再次被蝴蝶君安排在双秀身旁时,众人眸光闪烁,只顾埋头吃饭。 见鬼了,难道素还真与一页书之间也有不同寻常的感情?不,这不可能,一定是他们想多了,那只是知己间的亲密。然而下一秒,一页书的接连举动便打碎了他们的自欺欺人。 “素还真,喝口水。” 握草,素还真,别、别喝,那是一页书刚喝过的杯子!天哪!间接kiss! “素还真,你喜欢的小白菜。” 停、停住!一页书你不要喂给素还真吃! “素还真,好吃么?” 啊……算了,你们高兴就好。众人扒拉几口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当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素还真环视一圈,除了素续缘、蝴蝶君与双秀,其他人或多或少皆难掩惊讶,他摇头拒绝一页书递过来的水杯,再一次为一页书高调的行事感到头疼。 为什么就不能慢慢来,循序渐进,现在好了,等着大家的狂轰滥炸吧。 ☆、第三十五章 画与雪 因受到双秀,或者说是一页书与原无乡这两人的高调行为冲击,在连续几天内,众人瞧着素还真与倦收天的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与欲言又止。白野城的天越来越冷,回中原的计划已提上日程,再过两三日,待白野的第一场雪落之时,便是他们的归家之日。 素还真这几日顶着大家诡异的视线鸭梨山大,连莫召奴与照世明灯这两位温柔派遇到他时也是那样,令他恼怒之余亦有苦涩。 这一日,他好不容易逮住落单的秦假仙,见他转身想跑,一个箭步拦住他,将他堵在角落中。秦假仙见他这架势,还以为素还真忍无可忍终于爆发,正想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时,就听素还真口气平静道:“秦假仙,我们谈谈?” 秦假仙嘿嘿笑几声,左右看看见没法逃走,暗道一声倒霉,笑嘻嘻等素还真继续说。 “我和一页书的事,如你们所想。”素还真说得极为直接。他想跟秦假仙他们说这句话想了许久,此刻说出来才发觉哪有他自认为的那么窘迫尴尬。 秦假仙瞅瞅素还真,眼尖看到远处玄同路过往这边瞟了一眼,他快速眨眨眼,素还真见状转头望去,空空如也。 秦假仙抓住这短暂的时机自他胳膊下溜出去,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后,这才替众人说出心声:“素还真,你和一页书是什么关系,我们压根不关心,反正现在你们不在一起,以后还是会在一起的。”毕竟你两一个是绝不再娶,一个是绝不会娶,老了后注定相依为命,既然迟早是要凑一起的,那早点也无所谓,他在心中默默补上这句后接着道:“我们只是好奇,你和一页书在一起,谁才是前辈?” “当然一页书是前辈。”素还真毫不迟疑道。 “哦~~”果然猜对了,看看一页书那显山不露水的身材,再看看素还真越来越水的脸,立分高下好嘛。他意味深长看素还真一眼,留下一个幸灾乐祸的笑,速度跑走了。刚跑过一个拐角,还来不及兴奋,先被拐角处一群人吓到魂飞魄散。 阿妈喂!这群人什么时候在这偷听的,还有为什么一页书也在,这下惨了了,素还真,你自求多福吧~ 素还真一头雾水看着秦假仙贼笑兮兮跑远,远处极轻微的响动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压下被风吹起的衣摆,仰头望天之际,秦假仙的贼笑浮现眼前,他突然后知后觉懂了……好像,似乎,大概说错了什么? 众所周知,秦假仙是一个极其污的人,简直是苦境出名人物中排名第一的污妖王。他床上经验丰富,情史丰富,虽然没了鼻子后容貌不再如当初英俊帅气,但耐不住他有钱,会说话,追人的手段又了不得,因此不是特别难搞的女人,他都有把握可以把到手。 可惜苦境中难搞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多,再加上花非花温柔贤淑,久而久之,秦假仙便收了浪子的心,安心呆在家里带孩子,哄老婆,也算是苦境幸福情侣的典范之一呢。然而,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行为有所收敛不代表言词也有所收敛呢~ 素还真站在原地回想秦假仙说得每一句话,甚至将他的每个表情也仔细揣摩一遍,当回想定格在“当然一页书是前辈”时,大约是秦假仙那表情实在太过猥琐,又也许是素还真福至心灵,他忽然明白了秦假仙隐晦的污言污语。 原来此前辈非彼前辈,秦假仙说的前辈所包含的意思更深,更广。啊……这真是!素还真又气又觉得好笑,饶是他见多了世间各种放浪之人,听多了各种污秽言词,仍是被秦假仙深厚的污黑实力震到内伤。 污妖王,真不亏是鼎鼎有名的污妖王。 “唉,秦假仙真是……真是……”素还真摇头叹道,他本想借秦假仙之口传话于众人,现在却弄巧成拙,也不知他会怎样添油加醋扭曲事实,只希望大家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吧。 然而……小看谁也不该小看秦假仙的那张嘴。 “诶,你们不是都听到素还真说了什么话嘛,何苦还缠着我不放。”秦假仙假模假样道,得意洋洋翘腿坐在椅子上,一旁荫尸人与业途灵殷勤的端茶奉水,眼巴巴瞧着他。“一页书才是前辈,懂这句话的意思吗?不管在哪儿,一页书都是素还真的前辈。” 众人无语望他,拜托不要笑得这么猥琐行么……再说他们想问的也不是这种众所周知的事。 “素还真刚刚还对你说了什么?”屈世途微心急道,他们到墙角偷听的时候,只听到素还真说一页书是他的前辈,此刻观秦假仙之表情,看来绝不如此简单。 “他没说什么啊,他要说的你们不是都知道了么。” “你是说……”屈世途捋捋胡子,试探道:“他承认了?” “是啊。他让我转告大家,不要再用那种看动物的眼神看他,不然他就请一页书好好关爱你们。”秦假仙一得意,说话便不靠谱。众人只当他在自说自话,一页书已不知何时离去,唉,他们头疼心疼胃疼。 虽然素还真爱和谁在一起都没关系,但是和一页书……众人脑补以后见到他二人时的场景,脑补来脑补去,发现压根没有任何新奇的改变。 素还真还是素还真,一页书还是一页书,他们在一起时,依然是梵天在前护航,白莲在后收尾;而对武林来说,依然是文武配合,除暴安良护天下苍生平安。 秦假仙抖着腿看一群先天神色变来变去,招过自家一个小崽子用力揉揉头,悄声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神志不清~”该说的他都说了,具体怎样做,端看各人接受力吧。 另一边,素还真回到自己的小院,素续缘不知所踪,大约又在陪那群小魔王玩耍。他每每想起素续缘,心中的身为父亲的自豪感几要溢出,有这样一个孩子,上天也算对他不薄。不过……叶小钗的孙子都有后代了,他是不是也该催催续缘,赶紧找个对象生个胖娃娃让他当爷爷呢? 陡然间,素续缘的人生大事沉沉压在他心头,盖过方才秦假仙造成的影响。而被素还真惦记着的素续缘毫无所觉,全心全意陪着秦假仙家的小崽子们观察地上密密麻麻的蚂蚁。 地上的蚂蚁背着白白的东西有序走来走去,秦假仙家的小崽子们两个趴在他背上,两个紧紧挨着他,时不时问他几个天真浪漫的问题。 “续缘哥哥,它们在干什么呀?” “它们在搬家,因为要下雪了。” “哦哦哦。” 素续缘仰头望望阴沉沉的天,狂风赶乌云,难以琢磨的天气变化。身旁的时候小崽子们乖巧可爱,温暖他单薄的身躯。与其他人不同,他很喜欢秦假仙家的小崽子们,也很乐意陪他们玩耍。孩子,就该有孩子可以胡闹调皮的特权,而不是听大人的话,做一个成熟的小大人。 风逐渐由大转小,天象再变,远处巍巍高山上,白雪落下。 素还真走入屋内,果然又见一页书站在窗边书案前写写画画。丹枫院装有地热,屋中暖和干燥,他脱下外裳,放缓呼吸,蹑手蹑脚靠过去,一幅画满人物的画映入眼中。 画中的每个人皆眼熟到无法装傻,正是他的所有化身。白发剑者、神秘女郎、千山樵老、花爵百炼生、三莲还有后来的天崎爵等三魂化身,一张不大的纸上,画满了神态各异的他。 时光岁月,带走了许多人。天下苍生在他肩上,真是太累,太累了。素还真的视线一一自他化身上路过,他的每一个化身皆有不同的江湖故事,到了后面,每个化身皆无法善了。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无所畏惧者,危也。为己,他顺从天命;为他人,他不惜逆天命。明明是难以掌控的人生,他的人生却在冥冥之中已有定数,武林,天下,苍生…… 素还真静静站在一旁,一页书画完一张又一张,起先他只是看,到了后来挽袖为他磨墨。一张张画是一个个结束的江湖故事,只要画画的人还在,江湖故事永不结束。 “唉呀呀,大仔,下雪了。”业途灵伸手捂住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黑漆漆的眼镜令一切全是黑色。“下雪了,大仔。”他走到院中,放下手去接雪。 雪飘得极慢,风已停住,业途灵接了许久,衣裳都湿了才接到一小点雪。他急急忙忙冲到室内,将湿透的衣裳凑到秦假仙眼前急急道:“大仔,下雪了下雪了,快看!下雪了。” 秦假仙瞄一眼屋外,推开他的手,嗤笑道:“又不是没见过雪,大惊小怪。” “可是大仔……”业途灵左右看看自己的衣裳,运气功体将衣裳烘干。下雪的时候,难道不是他们回中原的日子吗,现在雪提前下了,他们是不是该收拾收拾回中原了呢? “唉,下雪了。”秦假仙低喃道,簌簌雪声,白野竟已是冬。“业途灵,收拾好东西,随时准备回中原。” “yes,sir!”业途灵兴冲冲应下,开始收拾包裹。 另一院中,仍陪着小魔王们看蚂蚁的素续缘张手静静看看落在手心的雪花,莫名之间,鼻头酸涩。 下雪了,该回琉璃仙境了,空了几百年的琉璃仙境,终于等回了他的主人。 渐下渐大的雪,迅速在地上积起厚度。一夜之后,整个城市一片白茫茫,雪依然在下,万物静籁唯有雪声,整个城市的街上空空如也,落叶被压在雪下,鲜花冰莹剔透,冬的到来预示春之将近,丹枫院中,将要归家的人已整装待发。 作者有话要说:  早就写好这章了,本来今天可以两更完结,不过要早睡。明天没意外可以更新完结章。 ☆、第三十六章 归来(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章增增减减三次,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写成这样。 特别含蓄……也想写得再缠绵温情些,让双方握个手,来个小拥抱,但是诡异得就是被我写成了这样莫名其妙的结局,见鬼jpg。 完结了~谢谢道友,这篇文罕见的没怎么断更,我自己都十分意外。 下篇文章一个月后见了~想写得多,不过就这样吧。 书素永远是我的心中排名第一的cp。 ———————————————————————————————— 作为一个从老剧入坑的苦逼党,算是一路看着素素与前辈携手打怪升级打怪升级。 有一天在想章节内容的时候,突然脑海浮现一段话:素还真的命运,在我们所看到的霹雳世界里已有定局。虽然未来与人心无法预测,但他的定位,已经决定他的一生必然为苦境的和平而奔波操劳,在为实现理想的道路上不断经历失去大于得到的悲哀历程。霹雳不完结,素还真的责任不会尽,素还真的责任不尽,那么他永世无法解脱。 所以身为主角,究竟是好是坏,无从定夺,若用三次元的明星现象套用上去,大概就是人红是非多,有争议就有话题,有话题就会被人一直记着。不过偶尔还是会想,他还不如和一些角色一样,在最风光的时候退场,这样爱他的依然会爱着他,不爱的也不介意他们离去。 至于前辈,除了无奈与心痛外,也不知该作何评价。 霹雳的编剧几经更换,剧情与人物形象也是变来变去,新人叠出,旧人难免遭踩,只希望在霹雳的世界中,三台柱们,还有那些英雄们,不论正反派,不是如剧里那样在刀口上过日子,而是合家团圆,有情人成眷属。 最后!一入霹雳深似海,从此追剧无终点。 从白野回中原的时间一如当时照世明灯等人所花的时间。离开时白野城的雪积到人脚踝,看那雪势,隐隐有没过人头顶的趋向。蝶月二人本已决定去中原闲玩,也因这难得一遇的大雪而放弃决定。 “这雪下得诡异,若真造成不可估量得雪灾,我和蝴蝶君在此,还可以为大家做点什么。”大雪纷飞,离别的愁思渐被冻结,公孙月望望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的秦家小魔王,轻笑数声,示意身旁的蝴蝶君将原先准备好的礼物交接给素还真等人,“这些都是白野的特产,等雪季过了,我们再去中原找你们。” 蝴蝶君将一大箱特产交托给叶小钗,扑簌簌的雪,已将站在外面的他们扑白。 “这雪这么大,真有雪灾你二人定人手不足,不如我们也留下看看,左右不急着回中原,说不定可以帮上你们什么忙。”说话的是照世明灯,饶是他见多天下奇景,这样大的雪还是第一次见。这白野城的天气之恶劣,实属罕见。素还真等人在一旁赞同点头,动动身体,将身上厚厚积雪抖落。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霹雳]一页纸薄承荷影(书素) 作者:阴川公孙蝶 第9节 这雪,大得让他们惊异。 “不必,你们去吧。白野的气候每隔几百年便格外恶劣,我与蝴蝶君足以应付。”公孙月不甚在意笑笑,催促他们快快上马车:“去吧,再站下去,丹枫院前怕是要出现几尊真人雪人。等白野的冬季过去,我们自会去中原找你们。” “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相信他们。”谈无欲拍拍照世明灯,后者迟疑点头,不再纠结此事。“蝴蝶君,公孙月,我们在中原等你们。” “嗯,请。” 离别的时刻既到,不舍亦是徒劳,好在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别必有相逢。几人一一与蝶月拜别,浩浩荡荡驱车赶回中原。 琉璃仙境未有什么变化,被谈无欲弄出一个大坑的莲花池早在一页书的授意之下重新种上千瓣莲,花非花被谈无欲带去白野之后,琉璃仙境的每日清洁也是由一页书的手下在负责。 一页书虽身在白野,整日里看着不是陪素还真就是与公孙月喝茶聊天,实则对中原武林的一切仍然无所不知,通过冰晶叶这一利器,他与属下的沟通从未间断。 中原武林的格局千百年来皆难以定论,倒是一页书画风一变,手段强硬之后,野心家与阴谋论者少了不少,总算让武林得以和平数百年甚至更久。他们一行人离开中原时静悄悄,回来时也静悄悄,但他们毕竟是江湖中呼风唤雨的能人,消失荏久怎会无人知晓。 一时之间,如同七百年前人人相询的“素还真死了吗?”一样,街头巷尾又就素还真的归来掀起一番络绎不绝的讨论。在有心人的舆论导向下,关于素还真当年的死因渐渐趋向他乃为保天下苍生而牺牲己身,此次重生,也是因为佛祖被他的自我精神感动,遂将他放回人间。 都说谣言猛于虎,关于素还真的死与重生原因被人编得这样玄乎其乎,偏偏民众信了,也不知是该厌恶民众的盲目性还是释怀民众的盲目性。 当年苦境每每有外敌入侵以全境人的生命威胁素还真,迫使他放弃尊严投降时,一些风言风语便使得他们失去判断力,放弃对素还真的信心,盲目性如此,令人叹服。 素还真回到琉璃仙境的前一个月,上门拜访的人一批又一批,屈世途一天到晚泡茶无数,忙的睡着了梦中都还在泡茶,使他连连向素还真吐槽自己就是客栈的茶水小二。当琉璃仙境的总管大人,命苦,命苦啊。 “好友,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这一日傍晚,素还真送走最后一批上门拜访的客人,转身对在收拾茶具的屈世途歉意道。夕阳晚照,橙红色的霞光弥漫整个天空,一排大雁飞过留下归家的痕迹。莲花池中的千瓣莲轻摇曼舞,雾气蒸腾罩在低垂的柳枝上,这时的琉璃仙境宁和安详,琉璃仙境中的人也得以安闲自得。 玄同诸人早在回到中原的第二日与素还真拜别,世事尘埃终落定,风吹不起。 屈世途收拾茶具的手一顿,抬眸瞧一眼略显疲惫的素还真,又将茶具一一摆好,请道:“你也轻松不到哪儿去,一起喝几杯茶吧。” “耶,好友,这次我来吧。”素还真笑着走近茶桌,按下屈世途欲要动作的手道:“久未泡茶,好友看看我的手艺可有生疏。” “哈,能喝你素还真泡的茶,就算是难喝,我也不敢说出口啊。”屈世途捋捋胡子调侃道,偶尔将茶具递给准备泡茶的素还真。算来他们已有千年未对坐共饮、闲话家常了。从前他不愿泡给素还真喝,后来是他愿意泡,素还真却没时间喝。唉,素贤人素闲人,因贤而忙,因从容而闲。 晚霞渐深,如同被火点燃的云霞渐渐蔓延,屈世途抬头左右望望,不经意间一抹白色进入眼中,他左眼猛地一跳,作弄之心顿生。“素还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请教你。” “嗯?好友但说无妨”素还真头也未抬,醉心于泡茶的过程。纤白如葱的手指搭在茶具上,平添许多美感。泡茶器中的白茶如银似雪,随着煮沸的水上下翩飞。 “你和一页书之间……”屈世途瞟一眼远处,轻咳一声道:“你不怕被天下人辱骂吗?” “呵,我的私事,他人有何立场置喙。”素还真不屑道,将第一泡的浓茶倒进一边的大碗中,“只要你们理解就可以,好友你理解吗?” “这个嘛……”屈世途有些不自在,双眼东飘西飘嘀咕道:“就算不理解,你素还真还不照样我行我素。” “耶——好友此话差矣,这件事上,我必不会我行我素。”素还真悠悠道,甜中带苦的茶香入鼻,让这段时间浮躁的心境有所平静。“因为我知道你们会理解的。” 屈世途哀叹一声,认命道:“是了,和你当朋友,就要有被你吃定的觉悟。” “那也是因为你们愿意,若是不愿,素还真何德何能吃定你们。”素还真说到这儿,茶终于泡好,清新高雅的香气,沁人心脾。他边替屈世途倒茶边语带谢意道:“若无你们陪素还真走过这样漫长的人生,若无你们的支持,素还真真不知该何以为继。” 气氛一时低沉,二人短暂无言。火烧云由浓渐淡渐无,屈世途一边捧茶啜饮,一边瞥几眼远处的白衣人影。白茶入口微苦但清爽感长留唇齿之间,回味之际甘甜悠长,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茶味没变,人没变,素还真,什么都不会变。”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也是相互的,没有一味付出的人,也没有一味得到的人,你说我们陪着你,你不也陪着我们走过了这样漫长的人生时光,让我结识更多的人,让我见识到世界的广阔无垠。 要说感谢啊,该谢老天爷,让你素还真福大命大,运气多于倒霉。不过这之后……照顾你的人恐怕得换他人呢,这样一想,屈世途竟有几分不舍得。他猛得一口喝尽杯中茶,盯着茶杯道:“好了,这茶也喝了,闲话也说了,我先回屋捣鼓我送给秦家小魔王们的小机关了。”茶既饮尽,又有人等待多时,他再坐着不走,恐怕要被雷劈成黑炭。“唉,虽然一时仍很难接受,不过……也挺好。” 素还真微微一笑,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好友,多谢。” “唉。”一声叹息,屈世途起身离去。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远处白衣飘扬的人影踏风而下,落在素还真对面撩袍入坐。 “素还真,久未喝你亲手泡的茶了。” “那正好,请。”素还真将茶推到来人面前,“屈好友说我的手艺与当年一样,前辈尝尝?” “嗯。”一页书接过茶,微抿一口,“的确与从前一样。” “哈哈哈。”素还真朗笑几声,心情一扫之前的沉闷。天边已有辰星熠熠生辉,月色朦胧,令他想起那句“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心猛得一跳,脸不由发热。他偷偷瞄一眼饮茶不语的一页书,暗松一口气,假借端茶掩饰自己一时的失态。 一页书默默将茶饮尽,方才屈世途问素还真的话犹言在耳,将茶味硬逼出酸酸甜甜的感觉。“还……“他犹豫片刻,还是觉得叫全名比较妥当,“素还真。“他道,”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许多人,包括我在内,当爱别离之后方醒悟我心,醒悟得太迟,只教人遗恨错过。” 素还真为他倒满茶,放下茶壶后静静凝视他。一页书想说什么,他一清二楚。从前他是一味等待,可等待若没有无限的生命作前提,只有失去。夜空中他与一页书的本命星紧紧相靠,若不仔细观察,还以为那只是一颗星。 无限的生命,他有,所以他的等待是获得。 “前辈,你想说什么呢?”素还真替他端起那杯茶,递到他唇边道:“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你在我心里不动不变,即使这天变了,这世界乱了,你在素还真心里依然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再深情的情话皆不用说,再郑重的诺言不用开口,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其余之外,一切都是虚无缥缈。 晚霞褪去,夜幕降临,风起莲动,将素还真屋中唯一一幅画挑起。画中人斜躺在莲叶之上,白发如瀑倾泻而下;剑眉入鬓,琉璃红眸半阖;微扬的唇角,手中千瓣莲粉嫩洁白……谁的画中有谁,谁的画中寄满情思?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