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归途》 正文 第1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节 书名: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文案 命运将他带回了少年,却带离了故乡。匆匆十载,他在高楼大厦的阴影里落地生根,心却飘飘荡荡无处落脚。 终有一日,他的梦里再不是草木清香;终有一人,让他身披铠甲,心如长刀。 哪怕山河迢迢,荆棘密布; 心有归宿,便不惧万里归途。 会巫术美人受 x 腹黑忠犬总裁攻 主受, 很苏很爽 ,不虐,不是正常现耽, 不是正常古穿今 ……这个古代来的真的不走文艺风……千万别被他的脸骗了! 严钧:认准了一条路,我就不会去打听要走多久。 陆祁:看上了一个美人,我就不会去担心好不好追,怎么也要搞上手,反正我又活不久。 严钧:…… 如果我还没走到这货就死了,财产会是我的吗?挺急的,在线等! 本文又名《我的老婆会巫术》《老婆职业跳大神》《论与古代野蛮人相处的一百种办法》 每日下午一点,准时更新,有存稿,不会坑! 作者是个开脑洞的神经病少女,听说挺萌的。嗯。 内容标签:强强 都市情缘 现代架空 古穿今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钧 ┃ 配角:陆祁,杜修,邓安泽 ┃ 其它:强强爽文金手指古穿今 ================== ☆、开端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文啦,希望大家支持啊 娱乐圈新文, 武力值爆表·神经病大明星受x黑化升级版·心狠手辣金主攻 当魔教教主遇到黑化总裁,他将走出一条怎样与众不同的星光之路?那些尘封的爱恨纠缠何时才能真相大白?敬请期待! 传送门 神农架。 高大繁密的树木遮天蔽日一般将铺天盖地的阳光挡了个结结实实。风过叶涌,偶有星星点点细碎的光突破重围在阴凉潮湿的地面一晃而过,把地面上经久不见天日的毒虫之流吓得窸窸窣窣四散奔逃。 密林深处,光影无机质的划过,隐约可见一个人从额头到下颌的优美轮廓一闪而逝。 “咯吱。” “咯吱。” 垒得厚厚一层的树叶在他脚下发出最后的哀鸣就归于沉寂,严钧一路穿林而过,以他为中心三尺之内毒蛇恶虫纷纷退避,如见天敌一样玩儿了命地低鸣溃散。原本在这里居住了上百年的各类小原住虫,退潮般瑟瑟发抖着给他请出一条通路——简直就像一个行走的强力杀虫剂。 他一路走过,最终停在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花旁,提了提裤子,蹲下来,端详着它花瓣边缘精致的银边。末了他低低地笑了,在这晦暗寂静的环境里隐约可见他眉眼温和,如一道洌洌清泉。 “嘶嘶嘶——” 严钧伸向小黄花的手一顿,慢慢转回身,正对上一条弓起身吐着信作攻击状的斑斓毒蛇。 “哎呦,”他一手托着下巴,饶有兴味地和它对视,“你还挺愣,怎么不跑?” 严钧的声音有种少年人未褪的清透干净,话里又带着成熟男人懒洋洋的调笑,这幸亏是条不通人性的雄蛇,这要是条雌蛇估计还没察觉到危险就得被迷个晕头转向。 两厢对视良久,就在他眨眨眼觉得腿都蹲麻了打算换个姿势的时候,那条蛇缩了回去,弯弯扭扭地退回了旁边的草丛,看那离去样子颇有几分低眉顺眼的味道。 他如愿以偿地换了条腿蹲,把娇嫩的小黄花连土带根全部打包带走。 东西到手,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手上的土,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幽深寂静的密林,渐渐又有了活物的声响,那些被迫驱离的昆虫们发出心有余悸的低鸣,如蒙大赦般回到了自己呆了数年的老家。 仿佛从来没人打破这上百年的寂静一般。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首都仁宣大厦,10楼,1号会议室。 初秋的阳光张牙舞爪地扑向巨大的玻璃窗,在不情不愿地卸掉浑身夏日的温度后,慢吞吞地洒进屋里。 会议室里静得吓人,在座的所有高管个个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桌上的文件,一点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看那样子生怕一个呼吸错了节奏都能给自己添上点存在感。 两排人中唯一一个还能在这种凝结的气氛中生存得像个活物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白白净净得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的手机屏幕一亮,上面无声飘过一条短信,他瞟了一眼,立刻抬头朝外看去,透过磨砂的玻璃门,隐隐约约看到会议室外面一个矮冬瓜似人影正不知疲惫地滚来滚去。 年轻男人收回目光,微微皱了下眉,耷拉着目光斟酌几秒,就放下手里的笔无声无息地欠起身,对坐在主位的男人压低声音说:“老板,张贤跑到会议室门口来了,用不用让人请他下去?” 如果说他还算是个正常的活物,那主位的男人就是独一份的活人了。 男人垂着眼盯着手里的文件,目光专注而极具压迫力,侧脸看过去有种刀削斧凿出来的深邃。听到年轻男人的话,他连眼也没抬一下,只不紧不慢地把文件的最后一页看完,抬手“咣当”一声把它丢到桌面上,才从他那线条冷硬的薄唇里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必。” 在座的所有人不由得后背一紧。 会议室里人人自危,会议室外的矮冬瓜却尚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引爆炸弹的那根线。张贤迈着两条茄子样的短腿跟长了痔疮似地坐不住,隔那么三五分钟就在他自己给自己画得一亩三分地儿上了发条般地满地乱转。他一手局促又神经质地时不时扯着被满身肥肉挤得七扭八歪的高定西装,一手哆哆嗦嗦捏着雪白雪白的手帕在他那张胖得出坑的脸上擦着一层又一层的小水洼。 室外的温度不算低,可秋老虎的尾巴绝对嚣张不到这冷气开的非常足的室内来,按理来说就算矮冬瓜再怎么膘肥体壮也不至于流这么多汗,仔细瞅瞅他那眼珠乱转直打冷颤的样子——倒像是吓得的。 就在他遛圈遛得自己腿肚子转筋,旁边盯着他的秘书小姐眼前发晕的时候,会议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张贤精神一振,下意识地要迎过去。只不过才迈开一步,他就面带迟疑地站住了脚。 常年看人脸色积攒的本领,让他一和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高管们打个照面,心里就是咯噔一下——恐怕他来的不是时候。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夹着尾巴从门里出来,刚迈过门槛就如释重负地长出了口气,然后立马就像后面有恶鬼在追一样匆匆走了个干净。 他略一犹豫,还没等他考虑出点有用的想法,会议室里最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了。 走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合体的铁灰色西装,五官冷峻眼神锋锐,身材高大挺拔,步伐稳健,神色肃然,迎面走来更是威仪赫赫,气势逼人。 ——只是看了一眼,那位等候多时的张先生就下意识地收了收略显夸张的啤酒肚。 张贤涎着一张脸迎了上去,谄媚地笑着说:“陆总——” 高大的男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只迈开长腿步履不停地留下一个伟岸英挺的背影和一句,“请张总去我办公室。” 张贤脸上那仿佛是画上去的谦卑和讨好一瞬间裂了一道缝。 那个在男人身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的年轻人站在张先生三步开外,好像无知无觉地微微一笑,“张总,请吧。” 32楼,总裁办公室。 “所以说,”男人背着光坐在椅子上,让他的神情都看不太清,“张总就因为这种事就追到我的会议室去?” 张贤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恭维的话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冒,“这点小事对于陆总来说当然不是——” “不,”男人再一次打断他,往后一靠修长的双手交叉着搭到腿上,“我的意思是,我只是个商人,既然张总觉得自己有病,就去看医生,不需要来找我。” 他话音一顿,“难道张总觉得是我害你?” “不不不,”张贤一个激灵,赶紧诚惶诚恐地解释,“我怎么敢这么想?只是这首都里谁不知道,没有您陆总解决不了的事……” “那我也不会治病。”男人的最后一点耐心也宣布告罄,“陈峰,送客。” 张贤看着冲自己走过来的陈峰当时就慌了,也顾不得其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陆总!我知道首都里凡是跟医药沾边的没有您不认识不知道的!您就行行好!救救我吧!我给您当牛做马干什么都行!” “陈峰!”男人长眉一立,不怒自威,“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 被张贤吓了一跳的陈峰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半拖半拽硬是把按体型能把他装里的张贤给提溜起来了。 男人背着光微微眯眼地看着两人滑稽的造型,声音低沉冷硬,听得张贤如坠冰窟,“张总,既然你对我那么了解,那你应该知道在我办公室里撒野是什么下场。” 连哭带嚎呼天抢地的张贤立时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面红耳赤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多可怕,无论是他的手腕还是他的背景都不是他惹得起的。可正是这样他才要来试试,他还不想死! 他哆哆嗦嗦地张嘴,“陆总……” 陈峰作为老板手下最得力的助理当然不会让老板第三次点他名提醒他该怎么做,见张贤还不死心,他赶紧出声把张贤的话堵回去,“张总怕是真找错人了,这个忙我们老板的确帮不上。我倒是认识一位人民医院的脑科专家,张总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您介绍一下。” 张贤的脸色很难看,他有的是钱,国内国外什么样的医生他没看过,要是有用! 他用得着又是下跪又是讨好地打着自己的脸,还得罪着这尊凶神吗?他又看了一眼办公桌后岿然不动的男人,明白自己恐怕是要无功而返,心中不免绝望,面上还要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真是,真是耽误陆总时间了,我也是急糊涂了,陆总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男人从桌子上拿过一本文件,头也不抬地淡淡说了句,“张总言重了,送客。” 张贤最后看了眼油盐不进的男人,咬了咬牙,跟着陈峰出去了。他被陈峰送到楼下,勉强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说了句“陈特助不用送了”,这才如丧家之犬般垂着脑袋往停车场走。 他一路神色颓唐,直到坐上了车,才慢慢变的阴郁起来。车玻璃上的反光贴膜仿佛给了他精神上的保护和底气,他扭回头怨毒地盯着仁宣恢宏大气的写字楼,在阴暗处格外明显的黑眼圈和其下肥硕的眼袋衬着他发青的脸色令他看起来像个从地狱逃出来的活鬼。 张贤盯着32楼的方向狠狠地“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骂道:“妈的,仗势欺人的小崽子,真他妈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东西!” 他从口袋里摸出电话,快速地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那头电话一接通,张贤的脸就跟按了开关一样,立马变成了那副低三下四的献媚模样,“您好,是杜先生吗?” …… 另一边,陈特助送走了张贤就回到了32楼的总裁办公室。他敲门进去,非常有眼色地等着老板签好手头的文件,才出声问:“老板,张贤的事……” 陈特助没有说完,男人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态度无可无不可,就想在点评一件上不得台面的廉价次品,“张贤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不想让他好过也不足为奇。” 陈特助立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是,乐见其成,并不想管。 “我明白了。”他刚要转身出去,就又被男人叫住了。 “张贤的死活我不关心,”他盯着张贤刚刚呆过的地方,眼神深邃而犀利,就好像能透过一切表象看到最深处隐藏的秘密一样,“你去查,我要知道两件事。” “第一,让张贤得了这种怪病的始作俑者。” “第二,是谁让张贤来找我的。” …… 两天后,湖北西部边陲,神农架林区。 这里是中国唯一以“林区”命名的县,是自然保护区,也更是旅游胜地。正值金秋,来这里旅游的人仍有不少,街上时不时就能看到背着大旅行包来去匆匆的游客。 严钧也是背包客里的一员,不过他来神农架的目的可不是旅游。 他左手漫不经心地转着刚摘下的帽子,右手握着手机等它开机。 嚣张不减的秋日阳光在整条街上肆意侵略,唯独一落到他脑袋上,就好像温柔了许多。之前闷在帽子里被汗水打湿的黑发服服帖帖地贴在他瓷白的皮肤上,黑愈黑,白愈白,更衬他眉眼温和秀丽,唇瓣暗红诱人。 能在这种炎热的天气里看到这样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来往行人无不要放慢脚步,多欣赏几眼。 严钧无知无觉地站在路边,垂着眼等着开机的光亮过去。手机界面刚恢复,一瞬间蜂拥进来的短信通知推送就险些把他的手机卡成死机。他点开短信,手指飞快地在里面挑挑捡捡一些重要的回复过去,再把一些垃圾短信看也不看直接删掉,然后把目光放到了最后一条短信上。 杜修:接私活吗? 严钧:“……” 他的手指无语一样在回复框的上方停了良久,最终妥协般地回了一句:什么私活? “严博士!” 严钧把手机锁屏,抬头看到一个高高壮壮和他同样打扮的年轻人朝他跑过来,“去宜昌车子已经到了,我们可以出发去机场了。” 严钧微微仰头朝他笑了笑,一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细碎柔和的笑意,在阳光下光华璀璨,让人一见就心生摇曳,“走吧。” 年轻人没出息地红了下脸,和严钧并排走的同时,神游天外地想——真不愧是研究所三百死宅技术帝暗搓搓评选出来的第一美人啊…… 两人上了车,车上的人见严钧上来纷纷打招呼,“严博士来啦。” 严钧毫不吝啬地一一回以微笑,“来了。” 他把身上的包摘下来放到一旁,拿出手机,正好看到一条新短信进来。 杜修:你短信回的可真是时候,我刚要把他给打发了。 严钧:我之前在外面,你先说什么私活。 这次那头的短信回的很慢,五分钟后才发过来。内容很长,全是这个人的资料,严钧很有耐心的全看完了,然后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 杜修:我找人给他看了下,好像是被人下了降头。 严钧的眉头挑的更高了,手指飞快地回了一条—— 你可真是有奶就是娘啊。 杜修:客气,我要钱他要命,各取所需。 严钧往后靠了靠,神色有些惫懒,连打字的速度都慢了下来,一看就是兴致不高。 严钧:管不了,我跟降头不是一个流派的。 杜修:我从东南亚请人给他看,没用。人家说了,这手法太古老了,他们早就更新换代不用了。 严钧:…… 严钧好笑地摇了摇头,倒是被挑起了点兴趣。他用手机轻轻磕了磕下巴,想了一会,露出一个咕嘟咕嘟直冒坏水的笑容。 严钧:行,等我明天回首都看看吧。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没一会儿,回复就到了。 杜修:没有,随便你,给他留条命就行。 ☆、蛊王 严钧一走出航站楼,就看到门口停了三辆车,打头的一辆格外熟悉。他脚步一顿,就非常有眼色地走了过去。和他一起出来的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纷纷上了他后面的车。 最前方的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降下,副驾驶座的是一个带着无框眼镜,面容俊美萧肃的男人,他侧头看过来时那无甚重量的目光透过薄薄的镜片,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倨傲冷漠。 严钧好似对他这种目光习以为常,先是弯了弯眼角,然后毫不吝啬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他一手插在裤子兜里,一手松垮垮地提着他那摘下来就没带上去的帽子,迈着方步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师兄,不是说不用来了嘛?” 男人露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他单手随意地扯了扯解开两个扣子的衬衫领子,尽管面容依然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可他的声音听在严钧耳朵里还是比往日多了点慵懒和放松,“我只是在外面刚刚应酬完,见时间差不多,就顺便过来看一眼。” 严钧冲他笑了笑,倒是没有把他的话当真。这位邓安泽师兄和他师出同门,又是他的顶头上司,别看平日里不苟言笑冷淡严肃,可无论是从学习生活还是工作上对他都多有照顾。特别是几年前出了意外他被抬回来之后,这位家世显赫的邓大少爷就变成了紧迫盯人的老妈子,每次严钧“出远门”回来,他都要纡尊降贵地亲自来接。这次也不例外,说是顺路,其实就是放心不下,所以特意第一时间跑过来确定他没缺胳膊少腿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几十年。 严钧心里明镜似的,也不说破,只是和司机打了声招呼,说:“麻烦李哥跑这一趟了。” 邓安泽靠在座椅上微眯着眼打量他一圈,语气淡淡地问:“刚回来就不消停,大晚上的又要干嘛去?” 严钧笑而不语,只是指了指前面五十米处静静停着的一辆suv。 邓安泽若有所思地盯了前面的车几秒,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美美不用我带回去?” 他话音刚落,严钧右胸前没有扣紧的口袋一动,露出一颗成人拇指粗的白花花虫脑袋,这滚圆的脑袋长得十分不符合人类审美,该有的鼻子眼睛耳朵一个没有,只有一个谄媚地笑起来会露出两排里出外进小尖牙的大嘴。它就像能听到有人在叫他一样,笨拙地朝着邓安泽的方向耸动两下他那肥嘟嘟的头,然后咧开大嘴笑得极尽讨好。 严钧不用低头都知道他家虫子感觉到熟人又出来卖蠢了,他笑眯眯地用一根手指头把肉呼呼的大虫子戳回衣兜里,十分顺手地把扣系上了,“就不麻烦师兄了。” 邓安泽深深地看他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带着孩子出去鬼混,听到没?” “……”被一眼看穿的严钧挫败地撇了撇嘴,闷闷地应了下来,“知道了。” 两人一坐一站又闲扯了两句,邓安泽提醒他过两天回学校一趟就坐车离开了。严钧目送着他离开,转身溜溜达达地走到suv旁。他毫不见外地拉开车门,长腿一迈就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副驾驶,笑意盈盈地看向司机,“落落怎么来了?杜修呢?” 司机是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小美女,眼睛大大的,身材纤纤细细,看起来像个又乖又萌的小白兔。她大方地给了严钧一个十分治愈的可爱笑容,圆圆的眼睛立刻弯成了亮晶晶的小月牙,“老大出门了!严哥,我可想你啦!” 严钧被她甜甜的小尾音萌的不行,立马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心情大好到难得追问了一句,“你老大干嘛去了?” 小美女神情严肃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平平稳稳地把车开起来,这才顶着一张软萌的小脸,用带着小奶音的声音认真地回答他说:“前两天,榜上有个新晋杀手接了暗杀老大的单,老大查到了他的下落,就带着人杀上门把那个不长眼的剁成十八段去了!” 严钧:“……” 他怎么能忘了!就算陈落看起来是个堪堪追平全国平均身高的平胸萝莉,可她实际上是有着一把子两米二壮汉都没有的神力的女壮士啊! 严钧默默瞥了一眼好好被陈落握在手里的方向盘,想起了一桩旧事。当年陈落的学车历程是格外的坎坷,杜修眼巴巴地把人给送到驾校去,结果他前脚还没踏出驾校校长办公室的大门,那头陈落的学车生涯就以一不小心扯下了方向盘画上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句号。 他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一下平胸萝莉的杀伤力,幽幽地问:“杜修平常都恨不得把你揣兜里,这回怎么没带你去?”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陈落立刻委屈地扁了扁嘴,活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奶狗。她闷闷地抱怨,“老大听说我两年前捏坏了他的枪膛,怕他不敢来,就不让我去了。” 严钧尽力忽视这听起来凶残满满的话,干笑一声,“哦,那你不去他能应付的过来吗?” 陈落格外心大地坐在驾驶位傻乐,“没事,就他那样的我一个人就能打哭他四个。” 严钧:“……” 他一脸纠结地盯着陈落,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地说:“陈、落、落!说你几遍了!小姑娘家家的,温柔点!” 陈落眼瞅着黄灯变红,就稳稳地把车停下来。她扭头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地和严钧对视了一眼,然后怯生生地伸出手——轻飘飘地在方向盘上捏出一个坑。 她低头羞涩地笑了笑,“温柔?” 严钧:“……”蛋疼。 在其后的半个小时车程中,严钧全程木着脸听陈落用萌萌哒的语气讲了最近发生的实际非常凶残且血腥的一系列事情。等到了杜修家门口的时候,严钧已经彻底放弃把暴力萝莉彻改造成温柔小萌物的宏愿了。 陈落一边保持着高涨的热情打开门把严钧往里引,一边笑眯眯地跟他说:“东哥从下午就开始等你了。” 陈落口中的“东哥”是杜修最得力的属下——莫振东。他是道上有名的狠角色,不过严钧和他很熟,关系也不错。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客厅,莫振东果然正坐在沙发里等他们。他冲着严钧点点头,然后对陈落温声说:“已经很晚了,厨房给你热着牛奶,喝完了赶紧上楼睡觉。” 陈落一脸失望,可怜兮兮地看了眼严钧。还不等严钧说什么,莫振东就又丢出一句话,“你昨天不是还说想长个子吗?” 二十年来致力于长高且一直没什么效果的陈落被说中了痛脚,没什么杀伤力地瞪了莫振东一眼,就转头蹬蹬蹬跑去厨房喝牛奶了。 严钧看着她欢快的背影笑了笑,转回头坐在莫振东对面,顺手拿起他推过来的几张资料。尽管之前看了一遍缩减版,他还是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沉思了半晌,抬头对莫振东说:“我只有见到真人才能确定。” 莫振东面色不变,“那我尽快安排。杜哥临走之前交代了:行,算他命大;不行,活该他倒霉。” 严钧点点头站起来,“我先上去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莫振东:“好。” …… 第二天一大早,杜修家的别墅大门就被人敲开了。 张贤把他肥硕的屁股战战兢兢地放在名贵的真皮沙发上,手上拘谨地握着茶杯,脸上有种不正常的苍白,隐隐透着青黑色,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莫爷,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被迫起了个大早的莫振东大爷一样架着腿窝在沙发里,他嘴上叼着烟,听到张贤的声音往上撩了撩略显阴沉的眼皮,露出底下鹰隼一般桀骜凶狠的眼神。 张贤一个哆嗦,赶紧转开眼,腰又往下压了两寸,“莫爷,不是我着急,而是……” 莫振东拿下嘴里的烟,吐出一口漂亮的烟圈,他复又垂下眼,淡淡地说:“张总,稍安勿躁。” 张贤嘴唇抖了抖到底没再说话。 “咔哒。” 别墅的大门应声打开,一个穿着浅灰色运动服的少女推门进来,她一边往下摘耳机一边往里走,见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愣了一下。 少女的短发一半扎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脸蛋,身材小巧纤细,整个人如晨曦般清新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张贤的眼睛一下就挪不开了,完全没注意莫振东在弥散的烟雾中看着他露出一个冷笑。 陈落走过来弯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拿着杯子直起身,眼神落到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张贤身上,可爱地一歪头,漂亮的眼珠子里满是如覆冰雪的冷漠,“眼睛不想要了吗?” 张贤的面皮子一抽,压下心底莫名升起的惊惧,他有些面上挂不住地转头去看莫振东,“莫爷,这位是?” 莫振东看着他似笑非笑,“哦,这位啊,陈落,不知道张总听说过没有。” 张贤那点稍得喘息就争先恐后往外冒的色心像是猛地被一只大手捏死了一样,本来就惨无人色的肥脸褪尽最后一点血色,莫振东在一旁看着都怕他下一秒就背过气去。 “凶名在外”的陈落浑不在意地喝了一口水,转身看向楼梯,“严哥下来了。” 张贤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正六神无主地想着如果得罪了杜修的左右手之一、号称杀人不眨眼的人形兵器会有什么下场呢,就听到有人下楼梯的声音。他几乎是无意识地往上看了一眼,就又愣住了。 一个年轻男人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发梢微湿,衬衫开到第三颗扣子,露出内里雪白的肌理。他细长的手扶在深红色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垂着眼打量着坐在沙发上的张贤。 底下的三个人都没看到他那长得逆天的睫毛下,不加掩饰的厌恶。 “这么早,”他懒洋洋地开口说,“等我换件衣服。” 张贤意犹未尽地看着他的身影又消失在楼梯上,这才扭头去看莫振东,“莫爷,这位又是?” 莫振东一扬眉,“这位就是杜哥特意请来给张总救命的。” 张贤短促地“啊”了一声,脸色有点不自然,他瞄了一眼莫振东的脸色,斟酌着开口,“这,这位是不是年轻了点……” “张总,”莫振东笑呵呵地看着他,“这话当着我的面说了,我就当个笑话也就过去了。您这话可别传到杜哥和楼上这位耳朵里,我怕不仅您没命活,我这个听到的也得跟着吃瓜捞。” 张贤赶紧讨好地笑了笑,“您说的是,您说的是,看我这张嘴。” 他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默默地叹了口气,看来又要白忙一场了。 没过一会,严钧就下来了,他先冲陈落笑了笑,又朝莫振东点了点头,这才转脸去看张贤。 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圈张贤一看就命不久矣的面相,心里大致有数了,“这位就是张总?” 圈子里出了名的男女不忌的张贤眼见一个近在咫尺的大美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已,差点都忘了自己是谁了,“是是是,我就是。” 严钧也不在意他那恶心吧啦的目光,面色如常地问:“张总可有家室?” 张贤一愣,那副急色的样子略有收敛,假惺惺地说:“当然,我和我老婆可是商圈里出了名的模范夫妻。” 严钧:“哦,那正好,张夫人在家吧?” 张贤狐疑地看他,“严先生问这个?” 严钧面不改色:“我觉得这种情况下,在您熟悉的环境进行并且身边有家人陪着会更好,您觉得呢?” 其实就算严钧不说,张贤也不敢真的一个人在杜家的大本营干这种玩命的事,现在严钧提出来了,他心中暗喜,赶紧答应下来。 严钧盯了张贤几秒,错开目光,微微一笑,“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尽管张贤明白这次恐又要做无用功,他心里还是难免期待。一行人跟着张贤绕了大半个首都,才到他家。给他们开门的是张贤的妻子,张夫人把他们迎进来,让佣人把水果和茶水端上来,她坐在严钧的对面,面色难掩忧虑,“严先生,您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严钧端详了张夫人几眼,摇头,“我没什么要准备的了,给我小半杯清水就好。” 身边的佣人非常有眼力见地很快端来半杯温水,严钧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四下看了一眼,从桌子上拿起水果刀在左手食指指肚上轻轻一划,鲜血立马涌了出来,他淡定地把血挤到杯子里,直到整杯水都变成漂亮的淡红色才拿起来轻轻晃匀,递给张贤,“张总把这杯水喝了吧。” 张贤夫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杯血水,对视了一眼,张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严先生,您这是?” “是这样的,”严钧耐心地给她解释,“现在大家都不肯定张总得了什么怪病,如果喝了这杯水反应强烈,那我就能确定,张总恐怕是中了蛊了。” 张贤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之前他拜访过一位高人,那位高人就曾说,他恐怕是被人下了蛊了,让他去湘西那头找苗族人试试,只可惜他派出去的人到现在也没找出个有用的来。现在听到严钧能说出他是中了蛊,原先那点失望全都变成了激动了。他接过杯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猛一闭眼就把整杯淡红色的血水喝了进去。 他咕嘟咕嘟喝完,只能感受到血腥味,并没有其他的感觉。 严钧把杯子从他手里抽出来,淡淡地说:“别急。” 他话音刚落,张贤就突然僵住了,眼球暴突浑身僵硬得像一条死鱼一样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毫无形象地在地上打滚惨叫,还未等别人反应就把自己脸给抓的鲜血淋漓。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张夫人脸都白了,当即就要扑过去。只是她才迈开半步,肩膀就被人扣住了。她有些惊惶地回过头去,看到严钧稳稳地站在她身后,眼神清澈没有一点慌乱。 张夫人的大脑一下子冷静下来。 严钧扫了一眼在地上打滚的张贤,好像听不到他那能把人耳膜刺破的惨叫一样,慢条斯理地说:“张夫人也看到了,张总反应这么强烈肯定就是中了蛊,现在我要把他的蛊□□,希望张夫人一会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相信我。” 他正说着,前胸口袋一动,一只肉乎乎的大白虫子乖巧地钻出来,非常自信地向张夫人展示了一下自己洁白的小尖牙。 张夫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往后退了小半步,“这,这是什么?” 严钧把美美从口袋里拎出来放到自己手掌心上,美美先是啃啃他的手指头以表示亲昵,然后扭头朝着张贤的方向像一只小蛇一样很是凶悍地弓起身,呲牙。 “这是蛊王,”严钧满意地摸了摸美美的头顶,“是所有蛊虫的天敌。” 他托着美美站在张贤两步开外,“把张总按住。” 张家的保镖和佣人纷纷上前,七手八脚地把人按住。严钧走过去,顺手从茶几上把那把水果刀拿过来,三下两下就把他的衣服划了个稀巴烂,然后非常粗暴地把秒变碎布的名贵西装扯到一边。 他在张贤的满是肥肉的上身看了两圈,像摸骨一样沿着他的经络把他摸了个遍。等摸到肩膀的时候,他目光一凝,把蛊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 蛊王没有立刻动作,严钧也不心急,就这么僵持了大概有半分钟,蛊王突然亮出了自己的双排小尖牙,猛地一口咬在张贤的肩膀上。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蛊王在一片抽气声中奋力往张贤的身体里钻,转眼就探进去了半个虫身。 张贤疼得满脸大汗,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浑身抽搐着翻白眼,随时可能昏厥过去。 张夫人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刚要有动作,就又被按住了——这次按住她的,是矮了她半个头的陈落。 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涌,一直往里扎的蛊王猛地把自己抽出来。它白白的身体被鲜血浸满,看起来极其可怖,可惜由于用力过猛,直接从张贤身上咕噜噜滚了下来,七荤八素的躺在地上卖蠢晾肚皮。 严钧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走过去,用两根手指非常嫌弃地把它拎起来擦干净它身上的血。张家的人还在愣神,一旁的莫振东看不下去了,出声提醒:“再不帮他止血,他的血就要流干了。” 张夫人这才如梦方醒,赶紧招呼人给张贤清理伤口。严钧给美美擦干净身体,把吃饱喝足后格外老实的大虫子丢回口袋里。他走过去站在张夫人身边端详了一会张贤平静许多的面部表情,语气平缓地说:“蛊虫已经取出来了,没什么大事。如果张夫人不放心,可以去医院给伤口消消毒什么的。” 张夫人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听到严钧说话,立刻感激地朝他鞠了个躬。她捂住嘴,哽咽道:“谢谢,谢谢严先生了。” 严钧定定地盯了她几秒,“哦,对了。蛊虫的毒素可能还会残留一两天,两天之后就会随着身体的自然代谢排出去,如果期间张总有认不清人的情况,是非常正常的,您不用担心。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张夫人赶紧点头,千恩万谢地把他们一行人送了出去。她看着佣人恭恭敬敬地把大门合上,一转身蹬蹬蹬跑回张贤身边,腿一软跪伏到他被抬上的沙发旁,人前的强颜欢笑悉数放下,抽噎着推了推张贤的胳膊,“老公你怎么样?” 张贤一直没晕过去,此时正满头大汗地急促喘息,眼神放空。感受到有人叫他,他反应了一会才木木地转过头,盯着沙发边轻声抽泣的女人半天,目光涣散地露出一个因疼痛而略显扭曲的笑容。 “宝贝儿,你再忍忍。那个下不了蛋的老女人离死不远了,到时候你和儿子就不用再受委屈了。” 张夫人的抽噎声一顿,屋里一片死寂。 …… 陈落抱着肩膀往外走,还时不时偷看严钧两眼,一脸的不高兴。 严钧一开始装作没看见,后来看她渐渐从不高兴变成了委屈,终于无奈地转头问她:“有话就说,偷摸地看什么呢?” 陈落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小逐渐掩藏在高大树木中的别墅,愤愤不平地说:“张夫人是真的关心那老色鬼,你说她知道她丈夫背着她出去乱搞吗?真替她不值得。” 严钧呵呵一笑,“她会知道的。” 走在前面的莫振东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严钧揉了揉陈落细软的头发,低低地笑了一声率先上了车,留下陈落摸着自己的脑袋看着莫振东一脸茫然,“严哥什么意思啊?” 莫振东的目光在严钧瘦削的背影上停顿了几秒,慢吞吞地挪到陈落软萌的脸上,他伸手也想摸摸陈落的头,但在她的瞪视下中途改道,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十年前张贤是个上门女婿。” 陈落睁大眼。 车上。 严钧透过车窗看着路边垃圾桶边歪歪斜斜倒着的破烂的花瓶,嘴角勾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对于有些人来说,失去一切的活着比风风光光死了要痛苦得多了。 不是吗? ☆、会面 两天后,仁宣大厦。 陈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低沉的一声“进”,才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进去。他把手里拿着的一沓资料递给办公桌后的男人,“老板,这是之前你让我查的资料。” 男人抬手接过去,粗略地翻了两页,眉头微紧,“杜修?” 陈峰点点头,“自从上次张贤从咱们这里离开之后,就对杜家频频示好。后来杜修去了f市,就是他手下的莫振东和他接触了。有消息称,张贤的怪病已经治好了,是杜修手下一个叫严钧的年轻人治好的。” 男人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那页纸上——这是一张个人资料,右上角的一寸照上是个五官秀美,眼神清澈的年轻人,下面的生平和履历同样干净简洁,甚至可以说很亮眼,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 他眼神微动,把这张个人资料抽了出来,单放在桌子上,“他的死活我并不关心,我让你查的那两件事呢?” “这件事有点复杂,仇杀的可能性比较高。张贤半年前包了a大医学系的一个女学生,确定关系不到一个月就把她送到了长风基金的李政床上,”陈峰微妙地顿了一下,看了眼自己的老板没有细说,“从李政那出来,那个女学生就住了小一个月的院,后来就不怎么上学了。一个月前,张贤四处求人的时候,这个女学生在家里的浴缸割腕自杀,死前在浴室的玻璃上用马克笔写满了‘不得好死’。还有,那间俱乐部在那段时间里也已经人去楼空了。” “至于张贤为什么来找您,倒是没找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应该是冲着您在这医药界的影响力来的。” 男人点点头,“去查查那个巫蛊俱乐部。” 陈峰答应下来,见他没什么别的吩咐就出去了。 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落在那张轻薄的个人资料上,沉思良久,才几不可闻地喃喃说:“严钧……” …… 距离张贤那件事过去已经一个礼拜了,严钧也回了学校。 这天,他正交叠着腿坐在窗前,一本书摊在腿上。他一只手扶着书,另一只手的细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页脚,毒辣的午后阳光透过窗纱只剩下温顺和柔软,它轻柔地扫过严钧长而浓密的睫毛,低垂宁静的眉眼,又细细簌簌落在他白净的指尖和轻轻翻动的书页,最后只留下一室的静谧。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化为一声“嘭”的门被粗暴地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嘹亮的大嗓门直接震散了满屋的安静气氛:“师兄!严师兄!邓师兄问你准备好了没?” 严钧一听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和那大嗓门就知道这是跟他一个教授的研究生师弟陈威,他笑着扭头看过去,有些无奈地说:“一听就知道是你。” “嘿嘿,”陈威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严师兄,邓师兄说在楼下等你。” 严钧合书放好,站起来系上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迈开长腿走到衣柜边从容的打上领带,穿上西装外套,往外走的时候还不忘拍了拍戳在那的陈威,“傻站着干嘛?走啊。” 陈威看看举手投足都英俊非凡的师兄,再看看虎背熊腰的自己,忍不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要是不离开师兄,估计就找不到女朋友了。 陈威虎目含泪,“师兄你真是太帅了!” 严钧被他悲伤的表情闹了个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对他的夸奖回以一个平时足以秒杀整个阶梯教室的治愈笑容。 “……”陈威血槽直接空掉,更伤心了。 严钧无语的把钥匙塞他手里,觉得这孩子脑子应该有点问题,“锁门。” 然后就抬腿率先出门了。 下了楼,就见师兄邓安泽和老师张晋秋教授正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邓安泽时不时点头,态度很恭谨。老教授打老远就看见严钧了,冲他一个劲地招手,严钧赶紧跑过去。老教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非常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旁边的邓安泽看看白发苍苍慈眉善目的老教授,再看看眉目精致的俊秀师弟忍不住弯了唇角。严钧看见了赶紧祸水东引,微微一笑,“师兄笑什么?” “……”邓安泽接收到老师甩过来的眼刀,忍不住想,不知有多少人看看了严钧这张脸迷迷糊糊就吃了大亏。他轻咳了一声,“师弟,师兄昨天咽炎犯了,今晚恐怕就要你撑全场了。” 老教授立马换了目标,扭头看严钧,“小严啊,你师兄上不去,你要顶上啊。” 严钧抽了抽嘴角,“老师,要不您给师兄把把脉?” 老教授一摆手,“哎!望闻问切,不用切我就看出来了。” 严钧悟了,敢情老师和师兄这是商量好了要用这次的合作给他试试手呢。 老教授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拍了拍他,把材料塞他手里,转身坐车里了。严钧转头去看高大挺拔的邓安泽,一脸纯良地朝他眨眨眼,“师兄,我只会下药,不会下套。” 邓安泽显然对他这种卖萌行为已经免疫了,他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哪还用的着你下套,一听教授的大名,他们就争先恐地往里钻了。你把架势端足了,保证他们哭着给你钱。” 严钧和邓安泽都是聪明人,两个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表情,誓要坑晚上的金主一把大的。还没等这师兄弟俩继续深入的交流,后面的师弟们喊:“师兄,走吗?” 邓安泽矜持的冲他们点头,“走。”然后给了严钧一个意味深长的的表情,转身进了驾驶室。严钧站在原地,抱着文件,花十秒钟深深感慨了一下师兄实在是一只高贵冷艳的黑肚皮波斯猫,然后钻进了副驾驶。 教授,邓安泽,严钧三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人,邓安泽专心开车,老教授闭目养神,严钧仔细地看材料。其实,和仁宣的合作已经敲定下来了,今晚的饭局谈判的性质很小,确定合同里的个别条款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今晚和仁宣的大老板的会面。翻着这些烂熟于心的材料,他忍不住想,其实师兄说的挺对的,虽然这次的仁宣药业是行业的龙头企业,财大气粗,底蕴十足,但是老教授张晋秋是杏林国手,那不是拿钱能请到的,所以仁宣这次吃下张教授手里的项目,不仅出了大价钱还走了关系,。这些事要论起来,邓安泽是门清的,听他的意思,仁宣的大老板跟他还有点同院的交情,他也不好当面为难,只能跟他一个□□脸一个唱白脸。 他们走的早,虽然首都路上堵车,但是到了订好的福缘居的时候,仁宣的人还没到,这群人也不在意,三个包括刘威在内的研究生在一起不知道低声讨论什么,教授、邓安泽和严钧则有一搭没一搭的讨论其他的项目。等了不到半小时,仁宣的人就到了,一阵寒暄之后,刘威几个很有自知之明的闭上了嘴,正襟危坐。 仁宣领头的项目经理不着痕迹得捧了张教授几句,见老教授十分受用,赶紧借机会道歉:“教授,我先替我们陆总跟你告个罪。我们陆总手头有点急事,路上又堵车,正往这头赶,还请您多多包涵啊!” 老教授毫不在意的一挥手,“没事,你们陆总我知道,年轻有为,忙才正常吗。” 经理赶紧陪笑,“说到青年才俊,邓少是您的学生,可是当之无愧啊!”他扫了一眼坐在老教授下首的邓安泽,见他面容冷峻,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挡在他锐利的眉眼之外划出一道凛然不可侵犯的界限,有一种慑人的俊美。经理心说,别看不是什么大项目,倒是卧虎藏龙,不仅有泰斗级的张教授还有这位邓大少爷,怪不得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总都很重视。 老教授呵呵一笑,“小邓的确是我的爱徒。”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节 邓安泽一听这话快速地扫了一眼身边壁画一样的严钧,神色淡淡地说:“李经理言重了,我资质愚钝,老师的真正的爱徒可不是我。” 老教授哈哈大笑,拍了拍邓安泽的肩膀,“你这小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难不成还要吃你师弟的醋?” 这桌上说得上话的都是人精,李经理赶紧接上话,“这师弟是……”他眼睛这么往下一扫,话就卡在嗓子眼了。 邓安泽也拿眼睛这么一扫,见对面的注意力几乎都落在自己身边这位身上了,他往旁边一瞥,差点绷不住笑出来,他就知道,严钧就靠这张脸到哪都能横着走,更甭提他故意卖乖了。 严钧干嘛呢? 严钧还真什么都没干! 他低眉顺眼的坐在旁边,纤长浓密的睫毛静时像一把小扇子,颤动时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的翅膀,优美而乖巧地挡住了他明亮的目光,却隐约留下了轮廓干净秀丽的眼睛,鼻梁挺拔而不突兀,嘴角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整个人看起来无害又安静,没有一处不美好,或许只有那长而浓密的飞扬的眉毛才能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的乖顺。 仁宣的人的确让这样的犯规颜值镇住了,李经理砸吧砸吧嘴,觉得有点不是味,就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气质出现在这样正经严肃的饭局上,实在是有点画风不对啊!尤其他眼神再一溜,看到旁边三个学生,一个大熊,一个土豆,一个地缸,忍不住感慨,学术界的口味果真跳跃! 严钧微微抬眼,带了笑意的眼睛使他大而干净的瞳仁只能看到大半个,再加上微微翘起的嘴角,他就用他这副标准的单纯真挚的表情看着李经理轻声说:“师兄谬赞了,承蒙老师看重我才有机会坐在这里,涨涨见识。” 仁宣药业项目经理李潭自认为也算经多见广,不说别的,就严钧这样的在象牙塔里生活的学霸们他就见了太多了,何况眼前这个,更像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小王子,天真又精致,一个眼神就让人觉得他活在一个干净又安宁的世界,哦,还有可爱的腼腆。李潭眼神动了动,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起来,他爽朗地笑了笑:“哎!我看是小兄弟你太谦虚了!怎么称呼?” “严钧,”他顿了顿,郑重地补充说,“严肃的严,雷霆万钧的钧。” 李潭心里暗笑真是人不如名,面上却不显,只是一挑眉调侃说:“一听就是以后有大作为的人!” 严钧的眼睛似是睁大了一瞬,立马垂目局促地抿了抿唇,脸腾的就红了,一个劲的摇头:“不——不敢,不敢当——” 李潭心说,把这位弄来是当吉祥物来的吗?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轻视,状似打趣的跟旁边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说:“哎,一看严钧这小伙子就是搞学术的,不像咱们这些社会老油条,看这脸皮薄的,哈哈。” 年轻人点点头:“不瞒李经理,我当初刚出学校也是这样的。” 严钧有些茫然的看这两个人,然后求助地看向邓安泽。 邓安泽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看到他可怜兮兮的眼神,眼皮子抽了抽:“给李经理敬酒。” 严钧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不过仍是乖乖的给自己满上了,也给李潭满上了,略带局促地举起杯:“李经理,我敬你。” 李潭一看俩人这个样,心里透明白,张晋秋清高,不会插手,邓安泽冷淡,扮白脸,严钧单纯,天然的红脸,只可惜,这红脸看起来可不怎么聪明。酒桌上的事,喝了酒就不算事,李潭是什么人,两杯酒下肚严钧就已经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了。 邓安泽和对面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偶尔交谈,他端起杯子,瞟了一眼严钧,就见严钧捧着杯子,微微眯眼一脸崇拜,而李潭正滔滔不绝得说着。邓安泽嘴角勾了勾。 “——要我说啊,你们教授在咱们行业里是这个。”李潭竖起一根大拇指。 严钧头如捣蒜,“那是绝对的,我们教授一般人可请不动。” 李潭凑过来:“哎,据我所知,教授很看好我们仁宣嘛。” 严钧理所当然点头:“听说教授跟你们陆总有私交的。” 李潭眼神闪了闪:“喔——” 严钧歪头想了想:“你们仁宣是诚心跟我们合作吗?” “当然啦!”李潭瞪大眼。 严钧垂眼微微一笑,“那我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他抬起头,用带了点羞涩的表情瞟了李潭一眼,手里的杯子轻轻转动,:“李经理可要照顾照顾我们,商场的事我们不太懂。” 李潭神色莫名地看着眼前的温顺男孩,深深觉得他实在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就这张脸蛋,带出去不知道能成多少事。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放心。”说完,他又有些懊恼,觉得自己这个态度有点轻佻,估计是看到漂亮男孩就犯了职业病,严钧长的是好,可是跟那些饭局上的小男孩可不一样。他刚想说点什么补救一下,包间的门就开了,进来了一个人,他一见这人,赶紧站起来,“陆总!” 严钧抬头扫了一眼,轻轻地把杯子放下,微微一笑:人人都说仁宣的陆总年轻有为,气度不凡,如今一见,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这位姗姗来迟的陆总冲着李潭只是微微颔首,就迈开长腿三步两步走到老教授身边,态度十分恭谨地问好:“张老先生,让您久等了。” 老教授笑眯眯地摆手:“没事没事,年轻人嘛,忙一点好。你爷爷身体怎么样?” “劳您惦记,”他的神情依旧温和,“爷爷的身体很好。” 老教授点头:“好好好,健康就好健康就好。” 这一老一少又扯了几句,老教授示意可以开始了,这位陆先生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他一坐下就看见对面的邓安泽,二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他的眼神继续往下扫,只在低眉顺眼的严钧身上顿了顿,就扭头跟身边的李潭说:“开始吧。”说完,他手放在腿上,往后轻轻一靠,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 李潭接受到老板的示意,清了清嗓子,看向邓安泽:“那我们开始吧。” 邓安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同样也没什么开口的意思。 李潭心里升起点点诡异的感觉。 “喀拉”一声,李潭诧异地看着拖开椅子,缓缓站起来的严钧,一时间有点懵。 邓安泽推了推眼镜,挡住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这才是真正的严钧。 严钧施施然站了起来,再没了刚刚低眉顺眼时的温顺,事实上,他的长相也不是精致而乖巧的,他的瞳仁的确大而有神,又干干净净,可是他的眼睛很长,眼尾又隐隐发暗,顾盼之间像极了水墨画上一抹晕开的墨迹,他的嘴唇很薄,也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偏晦涩的暗红色。他不言不语的时候你或许可以把他当成不经世事的孩子,可当他真真正正站在你面前,用他那双沉静又凌厉的眼睛盯着你的时候,谁也没有办法忽视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地升起防备。 李潭眼睁睁地看着严钧拿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文件,缓缓地推到他眼前,他翻开文件,可是眼前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神采飞扬的双眼。 “李经理,”严钧慢慢坐下来,“您看看是否还有什么更改的地方。” 李潭眨眨眼,一想到大老板还坐在身边,赶紧静下心来,仔细看改过的合同。可他这一往下看,就忍不住皱眉。 改过的条款不算狮子大开口,可也不让人舒服,每每都卡在仁宣能接受的。 之上一点点。 一看就是聪明人写的条款。 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李潭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好办,他摇摇头,合上文件:“您这合同有点强人所难了。” 严钧两只手放在桌子上,细长匀称的手指搭在一起,干净又随意,他歪头仔细打量李潭,轻笑一声:“李经理只说我们强人所难,却不知我们这些搞学术的也是步履维艰啊。” 说着,他叹了口气:“您是不知道啊,这国内的高校啊想要申请下来经费是相当不容易的,就算是申下来到了手里也是要勒紧裤腰带紧巴巴的过日子。你们仁宣家大业大,哪里能感受过我们这些既要克服学术上的问题又要克服资金上的问题的捉襟见肘的体验啊!” 李潭抽了抽嘴角,心说怎么我们有钱就要当散财童子吗? “这话不能这么说,谈生意可不讲究锄强扶弱啊!要照您这样,哪个大企业都得亏死啊!” 严钧疑惑地眨眨眼:“可是,刚刚李经理不是还和我说会好好帮帮我们这些搞科研的?我以为您是想为国家做出贡献的意思。” 大老板还在身边看着呢!李潭的手就一抖,他那时候说的就是个客气话,平常都没人当真的,偏偏眼前这个就给捅出来了,他赶紧摆手:“这个一码是一码,不……” 严钧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微微眯起眼盯着李潭:“李经理的意思是,刚刚跟我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那仁宣和我们诚心合作也是假的了?” 李潭觉得这胡搅蛮缠的给他气的脑仁疼,还只能硬着头皮应付:“您说的这是什么话,不诚心合作,咱也不能坐一桌啊。”他捏了捏鼻梁,“亲兄弟还明算账,交情和生意是哪里是能混为一谈的!” “唉,”严钧叹了口气,显得有些落寞,“我以为李经理说照顾照顾我们,是能体会我们的难处。跟您说实话,我们也不懂什么谈判方式,我们这些搞学术的,没那些花花肠子,就是需要多少我们就提多少,是绝对干不出坐地起价这种事的。” 李潭险些让他气笑了,心想说,你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啊!上嘴唇一碰下嘴唇,什么好话都让你说了。他耐着性子继续跟严钧周旋:“合作合作,我们不互相体谅怎么合作呢。”他滔滔不绝地把各种数据甩出来,合理又充分地表示,严钧他们的条款实在是有点高。 严钧微笑着听他有理有据地讲完,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了,“您说的我都懂,不过,”他往后一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钱我们就没法继续展开研究,您这是截我们的后路啊,您说什么我们都不会同意的。” 李潭瞪大了眼睛,心里很是不解,这严钧哪这么大的底气咬死了不松口?他就不怕把这次合作搅黄了?他瞟了一眼旁边不动安如山的邓安泽,见他也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简直要愁死了,心说,这群人都什么毛病,到底要不要合作? 两方都不说话,局面一下就僵了。 严钧目光灼灼不动声色,邓安泽和张老教授老神在在毫不担心,旁边几个师弟存在感都降到零了,对面仁宣的人则都沉着脸不说话。 这时,一直不动的人动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桌子上的合同拿了起来。李潭愣了愣,赶紧看向自家眉目沉静的上司。陆老板翻开合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合上,一抬头犹如实质的目光就和神色泰然的严钧对上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严钧一遍,漫不经心地说:“我既然把商议的地点从会议室挪到了饭桌上,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谈成这次合作。” 说着,他随手将合同推给李潭:“既然严先生这么坚持,那就照这个合同来吧。” ☆、深夜 陆老板随手将合同推给李潭:“既然严先生这么坚持,那就照这个合同来吧。” 李潭吃了一惊,赶紧说:“可是陆总——” 陆老板抬手止住了他想说的话:“我说了算。” 李潭立马把嘴边的话憋回去,坐在一边不吱声了。 陆老板解决了自己的下属,向老教授点了点头:“张老先生是我的长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也算是为科研做点贡献。而且,今天这顿饭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又把目光钉回在严钧身上,“果然是名师出高徒,严先生年纪轻轻很有魄力也很聪明,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饭?” 严钧翘了翘嘴角,心想,不愧是习惯了发号施令的人,连请人吃饭都带点咄咄逼人的意思,“这是我的荣幸才是。” 陆老板的毫无波澜的眼光从严钧色泽诡丽的唇色上一掠而过,“那就这么说定了。” 严钧笑着点头。 陆老板沉甸甸的目光从对面一扫而过,就不说话了,教授、邓安泽、严钧到没什么反应,路人甲乙丙师弟就不行了,就像让大锤子锤了一下一样齐齐一缩脖。 李潭一看自己上司那个样就知道又该自己了,他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好像刚刚气得直喘气的不是他一样,“既然生意谈成了,咱们就是合作伙伴,就不要客气了,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见外啊!” 真·大尾巴狼·严钧也笑着附和,目光明亮又温和,“好不容易不吃食堂,哪能跟陆总客气呢。”说着,向陆老板微微一挑眉,不轻佻,却带出一种活泼而直率的神采。 “……”李潭简直要给这随时随地放电的小骗子给跪了。 陆老板没什么表示,只是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严钧面上笑着,底下却给了傻师弟一脚,傻师弟一激灵,就看见自家师兄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从眼角一溜而过就氤氲开来。师弟深深觉得自己被师兄电了一下,于是麻酥酥地僵着脸跟对面闲聊活跃气氛去了。 这一顿饭可以说吃的是宾主尽欢,不管怎么说,从面上看起码都挺满意。 邓安泽开车,而且他不想喝自然没人敢硬灌他,老教授微醺了两杯自己陶醉去了,傻师弟们喝不喝纯属自愿,里面喝得最多的也就是严钧了。只可惜仁宣的人转转摸摸地敬他,严钧也来者不拒,到最后,见他的脸色也只是微微发红,没见什么醉态,仁宣的人也就放弃了。 结束的时候,仁宣的人先告辞了,傻师弟们自己回学校,邓安泽把老师送上自己的车,然后转头问严钧去哪。在饭桌上严钧就跟他说今晚不回学校了。 严钧喝的酒说多不多没说少也不少,感觉整个人都懒懒的,此时华灯初上,他就靠在路灯上微眯着眼摇了摇头,灯光落在眼睛里折出细碎的光芒,既像一闪一闪的星斗又像明明灭灭的萤火。 邓安泽跟他交代了几句就开车先把老师送回去,走了。 严钧还是一个人,斜靠在路边,三三两两的人路过,都忍不住把目光偷偷放在这个美好的青年身上,而他本人好像完全没发觉的样子,眼神空落落的,染上了秋日的萧索和寂寥。拿出手机来看看,没电话也没短信。他轻轻叹了口气,首都的秋夜有点凉,但是他喝了酒却觉得有些热。慢吞吞地把西装外套脱掉搭在手上,微微抬起下巴使劲松了松齐整的领带,然后连解开两个衬衫扣子,露出了优美的下颌,性感的喉结,精致的锁骨以及在灯光下温润如玉的皮肤。做完这一切他终于觉得舒服了点也来了点精神,就以一个放松的姿态穿着勾勒着修长身形的白衬衫肆无忌惮地站在越来越深的夜色里。 而就在他几十步远的地方,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内,饭桌上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坐在副驾驶抱着材料,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家老板越来越沉得目光在路边漂亮青年那细细的窄腰上留恋不去,他欲哭无泪地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饭碗不保的事情。 严钧当然不知道从他站在那里开始就一直有一个人毫不掩饰地盯着他,他只是百无聊赖地张望着,直到一台漂亮的红色大切堪堪停在他身前,他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意。 车门一开,一个二十多岁的的漂亮女人从车上下来,她长而有光泽的长发直垂到不盈一握的细腰,随手把摘下来的墨镜拿在手里,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眉目动人的白净面容。 “嗨~”她笑容灿烂地挥挥手,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跑到严钧身前,直接送上一个熊抱。 严钧哭笑不得地把她扒拉下来,扫了一眼她露在外面的小臂和大腿,有些无奈地说:“穿这么少,不冷吗?”说着,把手臂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女人身上。 女人被给她披衣服那一瞬间的温柔迷了个晕头转向,她陶醉地说:“冻死也值了。” 严钧一边摇头一边护着她往车上走:“少吃凉的,多穿衣服,怎么说都不听。” 女人艰难地找回理智,挣扎着狡辩:“罪魁祸首是谁!还不是你们这些视觉系的臭男人们!” 严钧无辜地一摊手:“我可不是啊,我是妇女之友啊喂!” 女人一下就让他逗笑了。 严钧关上车门,小跑两步坐上副驾驶。等他系好安全带,女人一只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严钧往后一靠,“看什么?” 女人笑眯眯地凑过来闻了闻,“喝酒啦?” 他懒懒地开口:“不是说了有个挺重要的饭局吗。” 女人微微眯起眼,快速地拿出手机一顿狂拍,然后在里面挑出一张最帅的,发到一个名为“白富美攻占世界”的微信群里。刚刚发过去,底下就刷出来好几句话。 “卧槽!男神大大!” “你个小□□又独占我男神!” “怎么办,严少微醺的表情好诱受!劳资要是个男人一定要强掉一百遍啊一百遍!” “我已经和男票分手了[再见][再见]” …… 女人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然后在严钧无语的表情中,直接把白嫩嫩的手腕子伸到他眼前,“严太医,多日不见还不快来给本宫把脉!” 严钧一边深深觉得现在的姑娘们真是太可怕了,一边把她的手按下来诊脉。他刚想说话,就看见女人兴奋地又掏出手机对着自己的手又是一阵拍拍拍。 …… 女人看着图片下面一排“舔手”、“舔手”、“舔手”,满意地长笑一声。 严钧觉得自己简直服了:“韩小琪,你差不多得了啊!” 韩小琪依旧美滋滋地在群里炫耀,严钧顿了顿,使出杀手锏,“你要长痘。” 韩小琪一顿,哀怨地瞥过来,然后从抽屉里抽出口香糖,扔过去,“积点口德行不行啊严大夫!” 严钧笑着接过去,倒出一个扔嘴里,然后就听女人轻声问他:“我怀孕了没?” …… 他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默默地又倒出两个,狠狠地嚼了嚼——第一个直接咽下去了……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韩小琪得意地大笑! “走!姐带你去个好地方!” 红色的大吉普很快就消失在下一个转角处,而不远处的黑色商务车依旧静静不动地停在那。坐在副驾驶的年轻人冷汗津津地放下手机:“陆总,都录好了。” 男人的手指在方向盘上一下一下地敲着,眼神却淡漠地放在那根孤零零地灯柱上,“不用我教你怎么做吧。” 年轻人赶紧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您放心吧。” 严钧看着有曲儿自然嗨韩小琪,觉得有点头疼,“去哪啊?” 韩小琪得瑟地一挑眉,“喝酒泡男人去!” “你那高才生男朋友呢?” “跟你一比他算哪门子高才生,”韩小琪冷笑一声,“人家不肯上我的大切,清高着呢!” “男人嘛,”严钧微微一笑,“哪里愿意别人戳他脊梁骨说他被富婆包养?哦,小富婆?” 韩小琪轻哼一声,“你比他帅,比他有风度,比他有学识,也没见你不肯上我的车啊。” 严钧逗她:“我脸皮厚呗。” 回应他的是一个朝天翻的巨大的白眼。 严钧一只手轻轻转动手中的口香糖盒子,眼神从韩小琪妆容掩盖下依然微红的眼眶上一掠而过,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没有什么人能像表现得那样坚强。 他转开脸,看着车窗外几乎要将夜空点燃的堂皇的灯火,忍不住想,来这里已经是第十个年头了,起初,他彷徨恐惧,日日夜夜想回到遥远的故乡;后来,他习惯了繁华却冷漠的都市,只想寄一缕乡愁托满天繁星送回家乡,却发现,这里的星斗都要对灯火通明的城市退避锋芒。在这个地方,老师爱重他,师弟尊敬他,朋友亲近他,认识他的人都不敢小瞧他,可那又怎么样呢?这林立着高楼大厦的繁华之地终归不是他灵魂的归宿,就算是死了,他的灵魂也永远不会安息。 万家灯火在他眼里越来越模糊,汽车的鸣笛声也离他越来越远,他慢慢合上眼睑,借着酒意,竟睡着了。 “我说少爷,醒醒吧,咱到地儿了。” 严钧愣愣地睁开眼,觉得自己好像刚闭上眼就立马睁开了,又好像做了一个醒来就忘记的美梦。他抹了把脸:“我睡了多久?” 韩小琪掏出镜子补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吧。” “哦,到了?”他转头看向窗外,低调奢华的“深夜”两个字让人想看不见都难。 严钧眨眨眼,没说话。 韩小琪仔仔细细审视了一遍自己,觉得实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把身上碍事的西装外套甩给严钧,“别碍着我钓男人。” 严钧认命地穿上外套,一下车,残存的睡意就被秋夜的冷风扫了个精光,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他一抬头,就见韩小琪蹬着高跟鞋,微扬着下巴,秋风吹开她的长发,却吹不动她千娇百媚的笑脸。 严钧抽了抽嘴角,“你不冷啊。” 韩小琪边往前走,边回眸一笑:“要风度,不要温度!” 严钧扶额。 韩小琪是绝对的大美女,身材正,长的好,还有一身名门闺秀的气质,回头率从来都破百;严钧是大帅哥,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气质卓然,不论男女多爱多看两眼。两个人要是分开,那绝对吸睛妥妥的,可是他俩站一起,大部分人就大失所望地把头扭回去了。 韩小琪:“……” 尼玛,真是给自己挖的一双手好坑。 严钧带着气鼓鼓的韩小琪找了一个安静卡座坐下来,边点酒边逗她说:“看来今天只能委屈大美女跟我喝酒了。” 韩小琪抱着胳膊“哼”了一声。 严钧把空酒杯往前一推,“今天不拦你。” 很快,酒上来了。 很快,桌子上堆满了酒瓶子。 很快,韩小琪就醉了。 心里有事的人总是醉得快,更何况大部分酒都进了她的肚里,严钧没敢多喝,带一个女孩子出来,他得保持清醒,好照顾她。严钧看着韩小琪抱着酒瓶子哭得直打嗝,忍不住抽了纸巾给她擦擦脸,结果一擦,妆更花了…… 韩小琪一把抓住他的手,抽噎着哭:“你说说,我哪里对不起他,他知道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吗!你猜他说我什么!他说他谢谢我对他纡尊降贵的喜欢!” 她拎起半瓶酒,猛灌了一大口:“我还不够温顺体贴吗!你说!我什么事不顺着你!我开好车,就不能有真爱吗!” 严钧知道她已经昏了头了,只能把她酒瓶子抢下来丢一边,徒劳地安慰她:“你值得更好的。” “值得个屁!我不值得!”她的声音尖利起来,“我为了他!他妈天天跟偷情一样!提心吊胆!东躲西藏!我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严钧眉头一拧。 韩小琪的眼泪哗哗往下淌,“我就想找一个爱我的和我爱的人过一生,我在泥潭里挣扎,他呢,他不拉我就算了,他还踩我!” 她想了想,越想越生气,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被自己的话气得直拍桌子,“他他妈还敢踩我?!” 严钧哭笑不得地拉住她,眉头却拧得更紧了。 韩小琪毫无所觉地继续拉着严钧,前一句还哭诉什么“他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下一句就变成了“老娘诅咒他出门让人剁xx!” 严钧简直被她磨得没了脾气,想去卫生间,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想了想,还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的“杜修”。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里面传来一声低笑:“你可是八百年不给我打一回电话啊。” 严钧也不跟他废话:“借我个女的。” “……”对面沉默一瞬,然后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说:“你大晚上给我打电话就是管我要女人?!” 严钧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要个会开车的女的,让她到深夜的21号桌来找我,快点。” “……你他妈直接说找个女代驾不就完了吗!”对面的男人快要气死了,“我还以为你大半夜上酒吧来嫖了!” 严钧冷笑一声,“放心,我就对嫖你有兴趣。” 男人一下子就兴奋地炸了:“你开个价!多少钱你才肯嫖我一晚!” 严钧直接按掉电话。 身边的韩小琪伸手就要抢手机,尖叫道:“你他妈当着我的面嫖女人!你的良心塞你菊花里了吗?!” 严钧赶紧躲过去,知道她现在已经喝断片儿了也不跟她计较,只是按住她安抚道:“有了你谁还出去嫖啊,他得多有病啊!” 韩小琪“哼哼”两声,仔细想想,好像蛮有道理的样子。 严钧边安抚韩小琪边等,没几分钟,一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子就跑过来,“严钧!” 他一抬头,愣了一下:“落落,你在这?” “嗯!”陈落点点头,“老大请我来帮个忙。” 严钧把手从韩小琪手里抽出来,“那帮我照看一下她。” 陈落的大眼睛在他俩之间看来看去,冲严钧眨眨眼,低声问:“你女朋友吗?” “想什么呢,”严钧让她逗笑了,“我朋友,叫韩小琪,你叫她小琪姐就行。” 陈落抿嘴一笑:“我知道啦,你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 严钧嘴角抽了抽,扭头去卫生间去了,有陈落这个小姑娘在,他的确不需要担心韩小琪的安全,但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担心一下在场所有男性同胞的人身安全。 他心不在焉地上完厕所,刚走到洗手台,突然卫生间的灯就“啪”得一下灭了。他站在原地没动,黑暗总是能带来未知,而未知则让人感到恐惧。在他感觉到左边不对劲的时候,一流的反应速度让他在瞬间往右撤了一步,可是还是晚了,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大力抓着他的手扯着他,然后将他一把按在了墙上。 他皱着眉挣扎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用,身后的人简直力气大得惊人。感觉到挣扎是没意义的,他就非常配合地不动了。可显然,偷袭者并不想到此为止,一个高大炽热的身躯贴上来,用健硕的长腿抵住他的腿,用宽阔的胸膛压住他的骨肉匀称的后背,然后腾出一只手在他腰际游走摸索,灵巧地解开衬衫的口子,钻到衣服里的粗粝灼热的掌心贴着他平坦的小腹,然后缓缓地往上移动,磨人又难耐。 严钧的眼神一冷,刚要挣脱,就感觉到一个温热呼吸落在后颈上,身后的男人故意贴近眼前白净的皮肤,甚至还极为□□地呵出一口气。 严钧的脸当时就变了,他硬生生挤出一条腿,狠狠地在那人的腿上磕了一下,他就听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左腿软了一瞬,严钧借这个机会一发狠将他甩开一点,屈肘直戳小臂内侧,趁他手臂一松的机会将他彻底甩开,然后猛地回身照着脸就是一拳,可惜并没有打中。 这个时候,严钧的双眼已经适应了黑暗,他已经能从那模糊的身形辨认出这个偷袭的人是谁了,可是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杜修,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严钧,你的一切都让我着迷。”杜修的声音比电话里的声音还要低沉性感,甚至还带了点风沙打磨出的粗粝感,尤其当他咏叹着说出这句赞美时,更显出一种极富魅力的沧桑。 “真抱歉,”严钧面带嘲讽,冷冷地说:“你的一切都让我讨厌。”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杜修轻缓的声音将每一个字都带出一种酥麻的暧昧和□□,“你忘了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么多刺激又美好的日日夜夜了吗?我享受跟你心灵上契合的每一分每一秒。” 严钧被他的无耻给气的脑仁嗡嗡直响,“我早晚有一天把你嘴给缝上!” 杜修让他逗乐了,“宝贝儿,相信我它能让你得到更销魂的快乐。” 严钧扭头就走不想跟他再呆在一块,觉得杜修这个人杵在哪,那里的空气都是下流的。 他刚走了三步,就听身后杜修说:“周五八点,亭山胡同。” 严钧停住脚步,黑暗中的眼中一时间寒光凛冽,就像两把开了刃的刚刀,冰冷锋锐,他厌恶地皱了皱眉,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严钧走了,黑暗的卫生间里传来一声低笑,所有的灯一下子又亮了起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地中央,尽管他的五官深邃立体,但他的眼角眉梢甚至头发丝里都带着不可一世和桀骜不驯,哪怕是现在他呲着牙甩着由于磕到穴位而发麻的腿和手,都带着一股常人没有的狠劲,或许只有黑暗才能掩盖他的危险,也只有黑暗才能使他更加危险。 良久,才听到一声满足地低叹。 “生气的样子更漂亮。” 严钧边系纽扣边急匆匆地往外走,脸上逼人的煞气让周围的人纷纷退避三舍,等他走回他那桌的时候,发现韩小琪正拉着陈落的手目光盈盈地看着她,陈落则冷着俏丽的小脸,气场十足地说:“要他哪只手?要哪只剁哪只!” “……” 严钧一瞬间觉得无比头疼,他就知道陈落跟着杜修是学不着什么好的,真是没一个省心的。 他赶紧终止这段即将走向十分血腥的对话,跟陈落说:“你以为你淘宝呢,说剁手就剁手。你以后离杜修远点,女孩子家家的学点好的。” 陈落一缩脖,不敢吱声,韩小琪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嗬嗬嗬笑:“小白脸你管天管地还管拉屎放屁!” 严钧抽了抽嘴角:“行了韩大小姐,你都放了一晚上了,咱该回家了。”说完,扫了陈落一眼。 陈落赶紧一把把韩小琪扶起来。 三个人往外走这一段路走了快五分钟,严钧一边安抚撒酒疯的韩小琪,一边还要把一个劲往下掉的外套往她身上拢,好不容易把她送上了车,坐上了副驾驶,严钧才轻轻松了口气。他边调出她家的导航边跟陈落说:“今晚你照顾照顾她,她一个人在家我也不放心。” 陈落笑眯眯地点头:“放心,有我在呢。” 严钧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车里昏黄微弱的灯光将他衬的得温和又安静。他揉了揉她毛绒绒微卷的短发:“嗯。” 陈落发动车子,严钧从后视镜一看,发现韩小琪已经睡着了。他轻轻笑了笑,睡吧。 睡醒了,明天还是一个艳阳天。 等两个人将韩小琪安全地送回家里,严钧见没什么事就打算走了,陈落却把他喊住了:“严哥。” 严钧靠在门边正在穿鞋,他边整理外衣边看她:“怎么?” 陈落抿着唇有些犹豫:“周五的事,老大——” 严钧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打断她:“我已经知道了。” 陈落轻轻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也松了下来:“啊,那就好。” 他拉开门,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你也早点睡吧,别乱想,把门关好。” “嗯,我知道啦。” 严钧从韩小琪家里出来,一个人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小区里很安静,他独自走过一个又一个路灯,身边只有他的影子或长或短或前或后的欢脱地乱蹦。突然他停了下来,站在两个路灯之间,那个最暗地方微微侧头,隐隐约约地听到旁边的公寓楼里传来大人的高声呼喝和小孩子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电视里体育赛事解说员大声的解说。他一时间茫然四顾,发现只有自己这里冷冷清清,那些隐隐约约的声音和影影绰绰的灯光好像带着诱人的温度,可每当他一走近,就散落开来。 他不再犹豫地扭头往小区外走,这么多年他也曾尝试过融入,他一开始认为虽然没有家人但他有过命的朋友,可是后来他发现他们能一起出生入死,却不能带来家人一样的温情。那不是气势恢宏的写字楼和层层叠叠地高架桥能给他的,只在梦里出现的草木清香像锁链,将他牢牢地锁在过去,与现在的生活隔得泾渭分明。 ☆、基地 眼看就要走到门口了,他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一看,微微皱眉。 “师兄?” “g8023有了新突破,我要去研究所一趟,你去吗?” 严钧精神一振,“去,是t13和h7分离成功了吗?” 邓安泽笑了一声:“可不止这样,见面说吧,你在哪,我去接你。” 严钧撂了电话匆匆往外走,他站在路边,心里有点激动,眼睛也分外明亮。g8023是研究所研究的新型药物,他们一年前就开始了,可是光光卡在t13和h7分离上就卡了小半年,研究所上下反反复复地实验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没想到今天终于有了突破。t13和h7分离成功意味着g8023的研制攻破了最后一个大瓶颈,很快这一款寄予了很多人期望的新药就能面世了。 也就过了十分钟邓安泽就到了,严钧上了车,就见邓安泽平常严肃的脸也难得露出了笑意,“刚刚研究所给我打电话我真是吓了一跳。” 严钧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我都快放弃了。” “研究所的那帮人可不像你,”邓安泽瞥了他一眼,“他们从来都是越挫越勇。” 严钧也不反驳,笑呵呵地问他:“他们怎么做到的?” “我们原计划是将t13和h7分离开,然后再让h7和氧气发生置换之后再与t13反应,”见严钧点了点头,邓安泽继续说,“我们试了无数次都不行,于是他们干脆不将t13和h7分离开,而是加入了一种催化剂后直接抑制了t13和h7的反应,促进了氧气和h7的快速置换,另辟蹊径把这个大问题解决了。” 严钧眯起眼睛,“我记得这个设想在试验遇到瓶颈之初就提出来了,可是当时由于找不到这种催化剂就搁浅了,现在怎么找到了?” 邓安泽看着眼前的灯变成红色,缓缓停下了车,他一手支在方向盘上,袖子挽起露出了小麦色的手腕和精致大气的腕表,一手轻推了推眼镜,饶有兴味地看向严钧,“说起来这还要归功于你呢。” “我?” “这种催化剂是从你上次去神农架带回的草药里提纯出来的。” 严钧觉得有些好笑,“得了吧,这算什么功劳,能把把东西提纯出来又能派上用场的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邓安泽瞥了他有些凌乱的衬衫和领口淡淡的酒渍,转回头继续开车:“钱文清那小子平时看起来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没想到是有真能耐的。” “钱文清?”严钧颇有些得意地一挑眉,“我当初带他进研究所的时候就说这小子了不得,脑子里装的都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邓安泽最见不得他这样,忍不住刺他一句:“我说你还比人家小一岁吧。” “我内心早就被你们的风刀霜剑戳的沧桑了。”严钧斜睨他一眼,大大的瞳仁在黑夜里黑的越发纯粹,微高的语调将他略长的眼尾也带得飞扬起来。 邓安泽懒得跟他扯皮却忍不住想,这人,眼角眉梢都带了别人没有风流韵致,难怪小姑娘们一见他就迷了个晕头转向。“饭局结束你又出去喝酒了?” 严钧懒懒地开口:“陪别人喝,我倒是没喝多少。” 邓安泽点点头,他看起来冷心冷肺的其实对这个师弟还是非常关心的,“我起码回去睡了一觉,今天晚上可有的忙了,你先在车上眯一会吧。” 严钧觉得这一晚上净在车上睡了,但还是非常听话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闭上眼睛。 “嗯。” 邓安泽扭头看他一眼,见他长长的睫毛下一片淡淡的的阴影,让他看起来有点疲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车里的空调开高了一点。 等严钧一觉醒来,发现还在开车,扭头一看外面黑黝黝的,两侧是幽密的树林,树木的枝杈影影绰绰形如鬼魅,眼前是一条并不平整的土道,远光灯打出去都照不到头,然后尚且迷迷糊糊的严钧就被狠狠地颠了一下。 严钧茫然地揉揉眼睛,“师兄这是到哪了?” 邓安泽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进林子了。” 搓了搓脸,严钧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了,于是抻了个懒腰,懒懒地开口:“林子的路我就没记住过。” 他侧头看邓安泽,见他眉目冷肃,长得快要抵到镜片的睫毛下面是一双亮若寒星,沉如黑夜的眼眸,架着无框眼镜的挺直鼻梁在他脸上画出一个锋利而又禁欲的棱角。他眼见邓安泽面不改色地拐进一个又一个岔路,不带一点犹豫,忍不住啧啧称赞,“真是侧颜无敌啊。” 邓安泽没心思理他,“别来勾我,拐错地方咱俩都完了。” 于是,严钧不说话了,笑眯眯地托着脸欣赏自家师兄的完美侧颜,心里忍不住想:估计老邓这样的就是师妹们说的冰山禁欲系,人前衣冠人后禽兽什么的都是师妹们的yy啊哈哈哈! 邓安泽可没他那么大的心,真要是走错了,又得走一大堆程序,烦都烦死了。 俩人在这么一大片林子里兜了能有快半个小时,才开始看见一个又一个岗哨,邓安泽最后一次把两人的证件给警卫看完,终于拐进了大门,车灯在大门的门牌上一扫而过,“s0009试验基地”若隐若现。 严钧按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气才觉得自己真是醒过来了,“每次进基地都麻烦死了。” 邓安泽把两人的证件收好,听他的话,冷哼一声:“你连自己的证件都不管你有什么好麻烦的。” 干笑一声,严钧赶紧狗腿地说:“我这不是有师兄您吗。” 车子直接拐进停车场,邓安泽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两人下了车,整个试验基地只能看见来往巡逻的军队和几座不起眼的小楼,他俩走进了旁边一座的小楼里,进了屋先是一遍信息核对和随身物品检查,然后被请到里面的屋子简单地冲洗消毒,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白大褂才出来,出来之后是再一次的核查,都结束了,才被请到了角落的角门里,拉开门,里面是一部电梯。邓安泽掏出工作证,刷开电梯,下到了地下一层。 整个巨大的s0009试验基地的防御建筑设施都是建于地下的。 等电梯门打开,再不是地上冷清整肃的样子,尽管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研究所里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一个穿白大褂的人都看起来忙忙碌碌的,不停地穿梭于各个房间,两个人往里走,路过的看到他俩都打招呼:“哟,邓处,小严来了啊。” 俩人也微笑着跟他们打了一路招呼,直到走到最里面的电梯里,按了3层。电梯里的一个梳着西瓜头的小年轻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一拍严钧:“哎呀!邓处、严钧你俩可算来了,我就说你俩会连夜赶过来。” 严钧笑了笑:“这么大的好事,当然要赶紧过来啊。”西瓜头叫张明明,是钱文清的助理,去年才刚刚硕士毕业,活泼的要命,干活也利索,大家都挺喜欢他,跟不爱说话的钱文清正好互补。 电梯门开了,3层的人明显没有1层的人多,张明明窜到两人前面给他们带路,给他俩解释:“现在大家都在监控室和实验室里呢。” 邓安泽点头,“先去监控室。” 张明明赶紧领着两个人过去,一推开门,发现3楼人少正常,原来都在巨大的监控室里呆着呢。三个人一进来,大家都打招呼。不远处坐在主控台前低头跟旁边几个研究员讨论的戴眼镜的年轻人听到动静赶紧站起来,回头一看,眼睛就一亮,他三步两步跑过来,“严钧你来啦!” 严钧惊讶地看他,“文清,你怎么在这?你没在实验室?” 钱文清笑眯眯地看严钧,解释说:“我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现在实验结果已经稳定了,我出来歇一会。”眼神往旁边这么一溜,才看见邓安泽面无表情的脸,赶紧把笑容收了收,略带局促地抿了抿唇,小声问好:“邓处好。” 邓安泽点点头,伸手一拍他肩膀,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干得好,果然没看错你。” 当然,如果声音不那么冷淡就更好了。 不过邓安泽平日里不苟言笑,难得的夸赞还是让这个长相个头都不起眼的小青年很开心,他微红了脸,小声说:“谢,谢谢!” 严钧哈哈一笑,得意地冲邓安泽一挑眉,借着身高的优势,把明显有点紧张的钱文清搂到一边说话去了。 邓安泽有点无奈的弯了弯嘴角,看了勾肩搭背的两人一眼就去主控台去了。 严钧揉了揉钱文清的头,“文清儿,你可以啊,真给我长脸啊!” 钱文清把他的手拉下来,扶了扶眼镜,笑呵呵地说:“这还要多亏你带回来的草药。” 严钧见他眼底发青,知道他一定也好久没好好睡了,于是一摊手,“带回来我也用不上,大功一件,你就别推了。” 钱文清继续傻呵呵地笑,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精神一振,他有些激动地拉住严钧,“严钧,你下次去神农架的时候带上我吧!我也想去!” 低头一瞅他那小细胳膊,严钧抽了抽嘴角,赶紧打个哈哈避过去:“天气冷了,近期我应该是不能去了。对了,制药小能手,你怎么发现里面存在这种催化剂的?” 钱文清本来还想就神农架的问题跟他进行一下深入的讨论,但听他一提到他提到自己专长立马就把别的都抛在脑后了,非常激动地比比划划说:“这种新型催化剂被我们命名为c217,c217的发现绝对是一个巧合,当初我们提出这种设想又把它排除的时候,就是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催化剂,发现没有一种是可行性的。后来其他设想一直在被实验中,依然没有奏效的,那天我翻看实验记录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既然已知的化合物没有能够做到的,那么未知的呢?我就想到了你拿回来的那些从未见过的药材,最后你猜我在那里发现了c217?” 严钧好笑地看着他异常明亮的双眼,笑着问他:“在哪?” 钱文清激动地说:“在土壤里!” “土壤?”严钧也挺吃惊,“没想到——” 没说完,他突然想到了点什么,微微皱了皱眉。 钱文清没看到他的脸色,继续激动:“我就是顺手把土壤也分析了,万万没想到,真的在土壤里发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新型结构的化合物。后来经过化验,陈教授他们发现,这种化合物只有在根系□□达65以上才会分泌出这种结晶物,不过我觉得,它更像和土壤反应后才产生的化合物。不过因为你带回来的样本太少,我们也不太敢随便在其他的土壤中进行实验。严钧,你在听吗?” “嗯。”严钧一挑眉,“在听,那个土壤有那么特殊嘛?” “不知道。”钱文清摇摇头,“你带回来的样本太少了,又要维持它的生物活性,根本搞不出来太多来进行研究,更何况以前的研究重点也不在土壤上,我们也没注意这和之前的有什么不同。” 严钧喃喃自语:“应该是不同的。” 钱文清刚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到远处监控台喊他:“钱文清!” 他赶紧应了一声,然后跟严钧说:“我先去看看。” 严钧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过去吧。钱文清走后严钧站着那里皱着眉头回忆,当初他掉到那个山洞口的时候的情景。 他当时是从山上滚下来的,滚到山洞口的时候直接把手摔断了,那次可以说是这么多年来最惊险的一次,幸亏他跟别人不一样,是个能够就地取材的医生,他在收拾自己的胳膊时,发现了很多从来没见过的草药,其实也不算从来没见过,他来到这之前还是见过的,不过略有不同。只是当时就令他疑惑的是,那里的土壤颜色很奇怪,是那种邪恶的令人作呕的血红色,这还是其次,他觉得那里的土壤很新,像是刚刚被翻新过一样,可是据他的观察,方圆十几里都是没有人烟的,他要是没从山上滚下来也不会发现那个地方。现在看来,那里的土壤应该问题不小,甚至,有人更早就发现了还从那里取走了土壤。那么,是谁深入那么险恶的地方?又用它做了什么呢? 严钧觉得自己看来有必要再去那里一次了。 邓安泽已经跟那些人说完话了,见他一个人皱眉沉思,就走过来问他怎么了。 严钧把他想到的都跟邓安泽说了,并且表示想要再去一次。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3节 邓安泽听了他的话眼神就是一寒,直接拒绝他:“我不同意。” 严钧惊讶地看他:“不同意?为什么?” “你说呢。”邓安泽后退一步抱着肩膀冷冷地看他:“你上次什么惨样你忘了吗?大家差不点都以为你死了!” 瞪大了眼睛,严钧觉得有点小题大做,嘴一快就说错了话:“哪有那么严重,受点小伤很正常啊,而且如果不受伤我的收获也不会那么丰富。” 邓安泽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他的眼神冷得都能掉出冰碴来,声音也拔高起来了:“你觉得很值吗?你严钧的命重要还是几根破草重要!我看你不是摔了手,你是摔坏了脑子,连账也算不清了!”说完,邓安泽处长大人甩手扭头摔门就走了。 “……” 严钧目瞪口呆地看着发了火就走的老邓师兄,觉得这男人简直暴躁,他尴尬地看了看旁边偷偷瞄他的研究员们,深觉此地不宜久留,于是过去跟项目组的组长陈教授打了个招呼,就在教授先生戏谑的眼神中灰溜溜地跑了。 他出了门叹了口气,他在研究所可不像邓安泽是有职称的,其实就是个特聘专家,一般来也就是跟着邓安泽来,现在老大跑了,他也不知道要去哪。他原地踌躇了一会,决定还是去看一看自己的宝贝小美。他溜溜达达地往电梯走,一路保持着超高的人气跟路过的人打招呼,进了电梯按了8楼。 到了8楼,就已经没有人了,都是一个个独立的培养区,工作人员的都在监控室里。他轻车熟路地往821走,走到门口透过圆型玻璃往里一看,拉门的动作就顿住了。 他忍不住想,真不愧是师兄弟,吵完架都往一个地方跑。他斟酌了一下,觉得都是男人没必要吵了一架还躲着走上了,于是十分坦荡地推开门,溜达到邓安泽身边,看着大玻璃箱里的那个叶子铺成的小窝,忍不住笑了笑。 整个试验基地严钧有绝对权限的地方几乎没有,只有这里,所有关于小美的实验计划和方案都是严钧一个人设定的,因此,也就与试验基地完全现代化的风格格格不入。这个大玻璃箱里面不是冰冷的培养皿,而是用树枝和叶子铺成的小窝,四周是土壤,长着各种普通的花花草草,温馨又惬意。甚至连小美吃的东西都没有经过什么消毒啊,什么除菌啊,一开始,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对这种不严谨的科学态度简直要吵翻天了,后来发现竟然听严钧的糙养更适合小美一点,也就全权交给严钧了。 严钧隔着玻璃笑眯眯地看着玻璃箱里的浑身只长了一张嘴的大白虫子。 哦,小美虽然叫小美,但其实是一只大家觉得很丑但是严钧觉得算是蛊虫家族里面最帅的公·虫子。 不过严钧不喜欢别人虫子虫子的叫它。 因为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大家都敬畏又恐惧地叫它。 蛊王。 严钧用胳膊肘轻轻戳了戳邓安泽,开心地说:“哎,老邓,我家小美是不是是不是又胖了。” 邓安泽只是低头看那只从严钧一进门就明显兴奋起来的虫子。 严钧忍不住腹诽了一下傲娇的冰山师兄,从旁边的试验台上抽出一把小刀,拿在手里掂了掂,就面不改色地在左手的手指上画了个小口,然后把玻璃打开,将手指凑过去,把血喂给咧开了嘴的蛊王小朋友。蛊王愉快地喝了一会,就非常孝顺的在严钧的手上突出了一种晶状物,闭上了嘴。他轻笑了一声,觉得小美真是他的好儿子,他转头笑咪咪地跟邓安泽说:“你看,我儿子多——” 乖。 邓安泽盯着他手里的刀,脸色简直是惨不忍睹的难看了,他把目光艰难地从刀上□□,咬牙切齿看着严钧:“看来平常是我把你看得太金贵了。” 严钧觉得自己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师兄啊,以前也要抽血喂他啊!” 邓安泽盯着他,突然有些疲惫地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整个人的气质瞬间由冷漠变得忧郁,他的眼角有一点下垂,看人的时候带了一点悲伤又脆弱的感觉,严钧被这双忧郁的眼瞬间电到了,只能听到邓安泽低沉的声音缓缓地说:“严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生和死都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自己和大家隔得那么清?” 严钧觉得邓安泽今天怪怪的,总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莫名其妙地发火,可是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却又不由自主地语塞了。 邓安泽深深看了他一眼,戴上眼镜就出去了。 严钧还是愣愣地站在那,忍不住给自己找理由——自己刚刚哑口无言绝对是被师兄电晕了。 他有些无奈地用细长的手指头低头戳了戳小美的胖乎乎的头,“美美啊,你爹哪有你师伯说的那么渣啊!”说着,嘴角微微挑起来,他又跟小美嘁嘁喳喳地说了半天,才把玻璃箱子合上锁好,然后心情甚好地溜达出去。 出去之后他想了想决定去值班室找饲养小美的研究员唠一唠,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快一个小时,才在研究员发绿的脸色中愉快的出去。他出去上到3层后,就又被拉去了监控室跟陷入疯狂讨论的高级知识分子们舌战,等他被众人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他从面色发红的女研究员小姑娘手里顺来一杯水,润了润使用过度的嗓子,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跟人家小姑娘说:“见着你们邓处没?” 小女生脸红红:“没有,啊,不是,有!邓处三点多的时候就去宿舍睡了。” 他们在基地都有宿舍,只不过像钱文清那种的长期住的宿舍都很豪华,而像邓安泽严钧这样不常呆的,也就只有一个简约的小隔间,有床和桌子还有一个小浴室。他从研究所的角楼里出来,外面的凉风吹的他一哆嗦,他赶紧拢好衣服跑进对面的小楼里,检查之后,找到自己的房间刷开门,飞扑到床上,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滚进被子里。 秒睡。 等严钧在这种昏天黑地的没有阳光的地方睡了个尽兴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摸出手机看到时间简直吓了一跳,他赶紧给师兄打电话,一接通赶紧哀号:“我的师兄啊!你没有抛下你的师弟吧!” 对面邓安泽顿了一下,“我还在研究所呢,不过我这两天可能先不回市内了,实验进展很快,我打算再跟进一段时间。” 严钧觉得自己刚醒来就收到噩耗简直残忍,于是他悲痛地说:“师兄,我怎么办!” “你等一下。”邓安泽的声音一下子跑远,他应该是在和别人说什么,过了一会,他才回来跟他说话:“喂?” “我在我在!” “陈老说,老徐好像要回去,你问问他吧,我一会把老徐电话给你发过去。” “行行行。”严钧赶紧应下来。 邓安泽又嘱咐了他几句:“你回了市内跟老师说一声,跟仁宣的项目也看着点,别游手好闲的啥也不干。” 严钧小小地抗议了一下:“我哪有!” “有没有你自己知道。”邓安泽冷哼一声撂了电话。 严钧无语了一瞬,赶紧给后勤的老徐打电话,得知老徐还没走的消息简直大喜过望,一边让老徐等他一会,一边赶紧去收拾。等他叽里咕噜跑下去,安安稳稳地坐到老徐的车上开始往外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气,他翻出手机给师兄发了个短信说自己走了。短信发过去了,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有一条未读短信。 短信的发信人只有一串号码可见是个陌生人,可是点开之后却又发现这个内容完全不像陌生人啊! “严博士,明日下午三点,我期待我们的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脑洞大啊,好不容易学的那点高中化学还还给老师了,大家就看个乐子吧,千万别较真。什么蛊王啊,什么这啊,什么那啊,还有以后的大脑洞啊,都是扯淡——现、代、架、空!古、穿、今!千万别当真啊! ☆、短信 我们? 严钧眨眨眼,觉得自己好像是忘了点什么,使劲想了想,早上迷迷糊糊地好像是接了个电话——他赶紧翻出通话记录,发现自己早上的确接了个电话,他抽了抽嘴角,不是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赶紧拨回去,电话嘀了两声就接起来了,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喂?” 严钧仔细地想了想,试探性地问了问:“陆总?” 对面顿了一下,“严博士,有什么事吗?” 严钧震惊了,他努力地尝试着不失礼地解释这件事:“这个,咳,陆总我是想跟你说一下早上的电话。”然后他又自己卡住了,他要说什么?早上睡蒙圈了,他俩说的话他一句都没记住? 陆老板显然发现了他的窘迫,他低笑了一声:“严博士不是忘了早上承诺给我的事了吧。” “……”严钧有一种淡淡地危机感,他如果说忘了,那岂不是让任人宰割了?! 他干笑了一声:“这个,没忘没忘。” 陆老板淡淡地说:“哦,那请问严博士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严博士语塞,决定还是没皮没脸地承认了吧,大不了不认账呗。“也不瞒您了,昨天回去之后教授那里又有工作,忙到后半夜,您给我打电话的事我真是不记得了。” 其实严钧这话半真半假,不过陆老板显然重点在别处,他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哦,原来严博士昨天晚上又工作了啊。” 严钧觉得他说话怪怪的,又不知道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问:“说这话真是太尴尬了,陆总您见谅,咱们今天下午三点——”他顿了顿,欲哭无泪,“约在哪啊?” 陆老板也没太为难他:“严博士就来我办公室找我吧。” 严钧赶紧应下来,“好好好,那不麻烦陆总了,咱们下午见吧。” “嗯,下午见。” 严钧撂了电话脸就黑了,旁边的老徐边瞟他边乐,“哪个陆总啊?我听着都替你尴尬。” “仁宣的那个,”严钧咬了咬牙,“一肚子坏水。” “哦哦哦,”仁宣的大名在他们业内还是很出名的,老徐作为一个后勤人员表示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陆家大少啊,那可是个牛逼的人物啊。” 严钧咬牙切齿地说:“可不是吗,难搞着呢。”他就不信了,姓陆的那个人精会听不出来自己迷迷糊糊地一听就是没睡醒?还发了条似是而非的短信,就是等着他往坑里跳呢。 不提严钧这一路都气得够呛,想着怎么再见面的时候好好报这一箭之仇,单说早早就到公司兢兢业业工作的陆老板。陆老板早上九点给严钧打电话,半天没接,好不容易接了,就听见一个迷茫沙哑的声音说:“喂。” 陆老板让这性感的小声音震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严博士?” 严钧没吱声。 陆老板又试探:“严钧?” 半天才听严钧哼哼唧唧地,带了点撒娇的味道说:“嗯,干嘛。” 这大清早的,陆老板觉得实在是太香艳了,赶紧说:“今天下午三点你有时间吗?有点问题我们的技术人员想要跟你沟通一下。” “……” 陆老板勾起嘴角,“晚上我们吃个饭吧。” “……” “你同意了,那没什么事了,你睡吧。”陆老板愉快地在自己的文件上签上大名。 半天才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陆老板撂了电话,小小地回味了一下美人性感的嗓音,思考了一下,微微一笑,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而这条短信在几个小时后,又带来了一通电话,虽然美人的声音变得清澈动人不再沙哑性感让他有一点失望,还有一些不是那么让人愉快的话题,不过小小的调戏还是让他心情大好,并且十分期待下午的到来。 等严钧吃了饭回了宿舍,从头到脚把自己收拾了一通之后已经快两点了。他靠在宿舍老大正奋笔疾书的桌边叹了口气,“老大啊,我苦啊。” 宿舍老大是个法医学博士,常年白着一张脸,他缓缓抬起头,用镜片后像手术刀一样地目光在严钧身上刮刮刮:“我看你一天天靠着邓少爷很轻松吗。” 严钧脸不红心不跳:“胡说,我是靠真本事吃饭的。” 老大露出一个很是露骨的笑容:“身材不错,是个好本事。” “……”严钧白他一眼,“别乱说,我一会还用我的学识和人格魅力好好忽悠土大款呢。” 法医博士嗤笑一声:“潜规则?” 严钧抽了抽嘴角,觉得简直没法沟通,收拾东西转身往外走:“这一天天要忙死了,脚打后脑勺的,我要放假!” 法医博士头也不抬:“一年忙一天,一放放一年。” “……走了!” 严钧作为一个无车族平时一般都跟师兄在一起蹭车,师兄不在,就坐公交,这人仗着自己好使的脑子把周围能去到的地方的公交线路摸了个透,坐几站换个车对他简直毫无压力。他保持着不紧不慢的状态在2点50到了仁宣药业的写字楼大门口,一路收获了一众小女生若有若无的偷窥。他溜溜达达地走到前台,一手支在台上,一手轻轻敲在台面上,露出了一个杀伤力破百的笑容:“你好。” 正在录入登记信息的前台小姐一抬头就被暴击击中了,血槽直接就空了,她眨眨眼,作为一个前台,必备的技能就是,不管心里是何等的卧槽,表面上也一定要体贴的微笑。她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先生,您好。” 严钧作为一个妇女之友在面对女孩子的时候是绝对不吝啬笑容的,而且此人笑得既不轻浮又不虚假,让人看了就觉得满心欢喜。“我找你们陆总。” 前台小姐还保持着职业的笑容,不过脸默默地红了。“您找哪位陆总?” “……”严钧的笑容僵了一瞬,卧槽,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陆总”叫什么。 他想了想,默默地说:“最帅的那个。” 前台小姐恍然大悟,顺道给他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噢!我们总裁啊!您有预约吗?” “有,x大,严钧。” 翻看了一下记录,“您直接上32楼总裁办,陈特助会招待您。” 严钧冲她眨眨眼:“谢谢。” 前台小姐得体地微笑:“不客气。”然后目送严钧上了电梯,直到电梯门合上,她依然保持着笑容——好帅好帅帅帅!!!这绝对是来找总裁的男人里最帅的!看那皮肤!眼睛!鼻子!嘴!看那细腰!和长腿!怎么办!总裁好艳福! 严钧上了32楼,门一打开就收到了秘书处的集体瞩目,他走过去。“请问陈——” “严博士。” 他回头,就见昨天饭桌上坐在李潭身边的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抱着一摞文件走过来,“严博士您来啦,陆总正在等您呢。” 严钧眯着眼好好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您就是陈特助。”真是真人不露相。 陈特助也是给自己做了一晚上心理工作才保证自己看到眼前这位的时候不要露出微妙的表情,他笑着给他引路:“总裁在办公室等您。” 严钧跟在他后面,掏出手机一看时间,嗯,还好,没迟到,然后把手机一揣,心安理得地跟着进了办公室。 “陆总,严博士来了。” “嗯,让他进来。” 陈特助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严钧后脚刚进去,就见他火速关门退了出去。 “……”跑那么快一定没好事。 严钧站在门口好好打量了一下传说中的总裁办公室,然后就被它的“壕”气镇住了,他忍不住想,据说师兄也是跟眼前这位一个大院里出来的,如果师兄也这么有钱的话,其实他好像也是不介意的……吧? 陆老板看完文件的最后一个字,慎重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低头站在那但是已经神游天外的严钧,他把笔轻轻一放,“严博士,请坐。” 严钧回过神来面不改色地走过去,目光坦然,丝毫看不出来他刚刚yy了一下自己的美人师兄。他坐下来露出一个非常真诚的歉意地微笑:“真抱歉,来得有点迟。” 陆老板瞟了一眼桌上稳稳当当地15:00,“没有,很准时。” 严钧一副完全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的样子,他笑呵呵地问:“陆总说技术人员有些问题,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陆老板盯着他干净清澈的眼睛,“他们一会上来,”然后微微一笑,“不着急。” 严钧让他笑得眼皮一跳,心说,你不着急我着急,我忙着呢。不过还没等他说话,就见陆先生往后一靠一副我们聊一聊的样子,“严博士今年多大了?” “……26。” “怪不得严博士这么青春,”陆老板微妙的停顿了一下,“26岁的博士,可很少见啊。” 严钧怎么听怎么觉得其实他是想在后面添上一个貌美,他抽了抽嘴角,“我上学早。”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是特招的。” 陆老板当然知道他是特招的,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根据他手里的资料,严钧这个人16岁之前的事简直少之又少,据他的大学同学说他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子,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国内的一流大学不动声色地特招一个16岁的刚从大山里出来小孩子呢?他故作惊讶地说:“特招?”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见对面的人没什么反应,才微微转开目光,长长的睫毛挡住他波谲云诡的眼神。“自然是有一技之长。” “不过,”他挑起嘴角,“我觉得陆先生应该是不会想试一下我的一技之长的。” 陆老板很有兴趣地问:“哦?” 轻笑一声,严钧懒懒地说:“我是医生嘛,除非有病,要不谁愿意试啊。” 陆老板的兴趣更大了,他手肘支在桌子上倾身看他,“不瞒你说,我从小到大都有个头疼的毛病,不知道严博士能不能给看看呢。” 严钧心里冷笑一声,心说,你有病,我有什么不敢看的。“当然可以。” 陆老板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慢慢地把胳臂伸出来。 “你们家里都有这个毛病吗?” “除了我和我父亲,剩下的人都没有这个毛病。” 严钧摸了半天只觉得脉象从容和缓,不浮不沉,健康的不能再健康,就是一撇嘴,“原谅我才疏学浅,看不出来陆总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陆老板明显也没指望严钧能摸出个子午卯酉,只是盯着他细长白净的手指,没滋没味地说:“哦,那真遗憾。” 严钧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遗憾的意思,顺着他的眼神一溜,默默地把手收回来,放在腿上恨恨地蹭了两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陆老板倒是与那么一点肾亏的前兆。” 陆先生一边收回手整理袖子,一边用他晦暗的目光在他理直气壮的脸上巡回,就在严钧以为他会翻脸的时候,陆先生很有涵养的一笑,用他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说:“昨晚见了严先生一面,的确没睡好。” ☆、吃饭 拜杜修老流氓所赐,严钧对于这些口头上的明里暗里的调戏还是十分敏感的。他只是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他咬了咬牙刚想反击,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开了,陈特助进来了,“陆总,技术部的人到了。” 陆老板心情尚可地点头,“让他们进来。” 严钧腾得站起来,正赶上技术部的人进来,两个技术宅让他吓了一跳,就见午后的阳光给这人打上了一层光圈,然后露出了一个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 “……”两个连壁纸都是萝莉的技术真直男竟然没出息的脸红了。 陈特助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boss大人,替这两个技术觉得冤,真是不怪我方防守太薄弱,而是敌方火力太强啊! “进来。”正如沐春风的技术男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西伯利亚的的冷风。 一向以见风使舵为第一宗旨的陈特助冷漠无情的关上了门。 真·直男们完全不知道自己无辜地躺枪了,他俩战战兢兢地跟自家boss打了招呼,又跟严钧干巴巴地自我介绍了一下。 严钧真是不想多看这位陆总一眼,于是笑着问:“我们去哪里讨论一下?” 陆总冷冷地盯着两个没出息的员工,掷地有声地说:“就在这。” 就在这?严钧的额头跳了跳,不用会议室好歹也给整个休息室吧?难道就这么站着讨论?还没等他提出异议,就见两个技术被按了开关一样,一个飞快地掏出材料哗哗哗地翻出有问题的地方;一个飞快地拿出记事本和笔,一副你说我们写的样子。 “……”严钧简直给他们这逆来顺受的态度跪了。 他无奈地接受对方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题,以飞快的效率和速度,解决了所有问题。 半个小时后,他麻木地端着杯水滋润着口干舌燥的自己,这实在不怪他,他稍微说的慢点,对面两个技术就用一种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他,好像在说:大哥求求你快点,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是在努力忍耐你缓慢的速度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那边两个技术用郑重其事地口气向boss大人汇报自己已经充分地完成了任务,然后在boss大人“很好,你们可以滚了”的目光中,飞快地跑了。 严钧看着关上的门抽了抽嘴角:“你的员工还挺怕你的啊。” 陆先生欣赏着夕阳中捧着杯子靠在书柜边的美好青年,“工作上当然要严厉一点。” “哦?”严钧一挑眉,“这么说陆总私下里是个随和的人?” “当然。” 严钧不置可否地一撇嘴,轻轻放下杯子,“既然工作解决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刚要转身出去,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严博士这是要爽我的约?” 严钧一脑袋问号,他错愕地回头,“什么?” 陆先生逆着光坐在那里自有一番高大沉稳的气质。“今天早上的电话中我们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 卧槽!老子是早上到底说什么了啊!你有屁不能一次性放完吗?! 他无语地望天,“那现在?” 陆老板歉意地一指沙发,“现在就请严先生稍微等我一会,我把手头上的加急文件处理完,晚上请严先生吃个饭。” “还望严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严钧很想说,我一开始真的是拒绝的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然后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实在是太傻了,他指了指旁边的书架,“我可以拿本书看吗?” 陆老板低头处理文件,“请便。” 严钧溜溜达达走过去,发现这位陆总的涉猎还真是广博,上面一部分是经济类的各种原文书,剩下的涉及各行各业,五花八门。他找了本中国地理杂志,拎到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可以看出来陆老板的生活还是很忙的,一个小时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打个电话,他的秘书和助理连添茶再送文件来回了好几趟,就连仁宣的高管严钧都见了好几个,还看到了老熟人李潭。严钧淡定地经受住好几拨人若有若无地打量,既然陆老板也不忌讳在他面前谈事情,他也就面不改色地听,反正也听不太懂,其间还换了下一本杂志。快5点的时候,陆老板终于放下了笔,他看了一眼架着长腿看杂志看得一脸闲适的严钧,微微笑了笑,显然很是欣赏他的从容淡定。他站起身走到严钧身边抽出他手里的杂志,“严先生如果喜欢,欢迎下次继续来我这看,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吃饭了。” 严钧心里简直把他骂了个翻天,笑也懒得跟他笑了,他站起身,“走吧。” 两个人在秘书处炯炯有神注目下并排进了电梯,大家忍不住感慨,总裁竟然早退了,真是—— 喜大普奔啊! 等他俩坐专属电梯下到一楼,总能发现第一手奸、情的前台小姐眼睛刷的就亮了,她看着两个男人一起向她走过来,一个高大俊美低头眉目柔和地说什么,一个修长雅致抬头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前台小姐觉得自己快要被着满满的如潮水般的基情给淹没得快窒息了,她对着向他转头微笑的严钧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 严钧默默地又把头转了回来,觉得这个公司上下都不那么正常。 就是问一句去哪吃用得着露出这种不和谐的表情吗? 陆老板让严钧在原地等,他去停车场取车,严钧觉得自己站在原地等更尴尬,于是表示非常愿意跟他一起去取车。到了停车场严钧看着那辆设计十分大气的奔驰,觉得自己除了能觉得看起来很好看坐上去很舒服外并不能认出这是什么车。 陆老板见他的眼神从车标上一掠而过,问他:“你喜欢什么车?” 严钧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车。” 陆老板觉得他挺有意思的,笑着问他:“男人不喜欢车那喜欢什么?手表?电子产品?还是——枪?” 严钧仔细想了想,“我喜欢马。” “马?骑马?”陆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觉得严钧正经和他以前见过的美少年们差距太大,“我认识一个马场的场主,改天一起去骑马怎么样?” 严钧倒是没想到他能约他去骑马,他想了想,觉得跟大款出去不用自己花钱,自己又能过把瘾还挺合算的就欣然同意了。不过陆老板对他的兴趣越来越大,他一边开车,一边兴致勃勃地问他:“你还喜欢什么?运动方面?会打高尔夫吗?” 严钧心说你说的这都什么玩意,我一个都不喜欢,至于他自己的爱好,他觉得还是应该隐晦地表达一下,他含蓄地表示:“我喜欢射箭。” “你这爱好可够古老的。”陆老板嗤笑一声,看他这幅文质彬彬的样子真是无法想象他骑马射箭是个什么情形。 严钧也配合地勾了勾嘴角,不过从他沉静的眼神看出来他并没有觉得好笑。 陆老板想了想,“去年有人送了我一副好弓,我对这东西也不太了解,哪天严博士帮我鉴定鉴定?” 严钧拿眼角瞥了身旁英俊逼人的人,觉得这人也挺有意思的,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跟你搭上,也不推辞,“行。” 其实人家陆总就是客气客气,说难听点就是想泡他,偏偏他没听出来,或者是听出来了但是压根没走心,还真就大言不惭地应了下来。陆先生觉得实在是太带劲了,要么这个严钧就是有真本事的人,要么就就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逼。 两人就保持着这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气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期间陆老板觉得就依这位这个爱好应该看起来也不太爱吃西餐,想要把地方改到中餐馆,没想到严钧说不用麻烦了,西餐也行。这一路到西餐厅,陆老板纯拐带上床的心思小了点,更多了点欣赏;严钧觉得这人虽然是个假惺惺的流氓不过比杜修那个禽兽更衣冠一点,见识广博,跟他说话很舒服。这种和谐的氛围一直保持到,进了餐厅,两个人等着上餐的时候。 衣冠禽兽陆老板笑着说:“我别严博士严先生的叫你了,就叫你严钧吧。你也别老陆总陆总的叫我了,我觉得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叫我名字吧。” 严钧点点头,然后就僵住了。 卧卧卧卧槽! 请问。 他叫。 陆什么呢? 陆先生是个人精啊,某人的僵硬他瞬间就明白了,下一秒他的脸直接就黑成锅底了,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严先生不会压根就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严钧简直欲哭无泪了,“知道,知道,就是在嘴边,一下子叫不出来。”然后还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大概跟提笔忘字差不多的感觉。” 姓陆的信他简直有鬼,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是吗。” “咳,”严钧轻咳一声,缓解缓解尴尬,“要不我百度一下?” “不、必、了。”陆老板觉得这要是放在以前估计他甩手就走人了,“我叫陆祁,大陆的陆,祁连山的祁。” 严钧干笑,“记住了记住了,这名字好,简单大气。” 陆祁冷哼一声觉得这饭吃不吃都没什么意思了,气也气饱了。 严钧心说这叫什么事啊。 陆祁这股火越烧越大,一想到自己连他家底都快摸个底掉了,结果人家连自己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从来没丢过这么大的人。陆总向来秉持着我不开心你也别想好过的人生态度,他双腿微分大马金刀地抱胸坐在那,冷冷地盯着严钧不放。 严钧觉得自己快要尴尬死了,一抬头又见陆祁一副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冷暴力的样子。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一直维持到服务员把两个人点的东西端上来,陆祁冷冷地扫了服务员一眼。 “……”无辜地服务员。 严钧歉意地冲他一笑,服务员看着这两个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和体贴,觉得这吵架地小两口颜值好高好有爱,反差大起来不要太萌! 严钧眼看着上了餐对面放冷气的陆先生依然没有动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说:“陆祁陆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成么?” 陆祁觉得这气是出不来了,自己又不能忘了他的名字来报这一箭之仇,他盯着他暗红色的唇瓣和精致的下颌,真想就这么把他拉过来狠狠地亲下去然后听他呜咽得叫他的名字哭泣着求饶。他的眼神一下子就沉了下去,用略带喑哑的嗓音问他:“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眨眨眼,严钧坐直了身体觉得竟然还有回旋的余地?“你想要什么补偿?”他说完这话,凭着男人的直觉就觉得不对劲。 果然,陆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里像关了一只面目狰狞的野兽,他轻轻地说:“交过男朋友吗?” ☆、意外 严钧心里卧槽了一声,强忍着把餐刀插他脸上的冲动,咬牙憋出来俩字,“没、有。” 陆祁又盯着他看了一会 ,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平静下来,低头专心致志地切牛排,“哦,那交过女朋友吗?” 严钧让他波动的情绪搞得一愣,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理喻,“也没有。” 陆祁切肉的刀一顿,在严钧看不见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哦。” 本来就不太热络的气氛又降到了冰点,严钧因为刚刚那个极富侵略性的眼神也激起了点火气,懒得理他。两个人就保持着这种相当不友好的状态吃完了一顿饭,吃饱了,两个人的情绪稍微平静了点,此时,外面已经天黑了,陆祁没有一点诚意地淡淡地说:“我送你吧。” 严钧本来是不想让他送的,不过一抬头见他一副真不想送你的表情,硬生生让他气乐了,“那就谢谢陆总了。” 陆祁的风度渣都不剩了,他扫了一眼严钧,“那就走吧。” 严钧坐在原地,强忍住掉头就走冲动,心说,我非得恶心恶心你不可。这时的严钧还不知道,缘分这种东西会让你平常都不会做的事在那个时间点突然那么做了,从而引发一系列不可预知的事情,把两个人的命运紧紧连在一起。严钧的性格被打磨的温和居多,难得跟别人较一回劲,他如果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绝对会在当时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可惜他俩谁都不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所以两个人直到上了车还较着劲。 严钧:“我回x大。” 陆祁:“嗯。” 对面不停行驶过来的车的车灯不停的扫过来,车外一片繁华喧闹,车内一片寂静无声,严钧正想着虽然有点憋气,不过起码不用大晚上挤公交了。然后就发现陆祁猛地加了速,连超了三辆车,严钧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一侧身就见后视镜里,一辆车也加速跟了上来,他一挑眉——不是吧,用不用这么倒霉啊?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搞冷战的好,“后面那辆车怎么回事?” 陆祁:“不知道。” 严钧暗骂这男人小心眼,什么时候了还闹脾气,“那现在怎么办。” 陆祁冷笑一声:“当然是甩掉他。” 然后严钧就感觉到道改了,不再是回学校的路了,“去哪?” “找个车少的地方,坐稳了。” 车速越来越快,严钧赶紧把住把手,从后视镜里看,那辆车还是紧紧地跟在后面。 陆祁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他皱了皱眉,“把抽屉里的红外线热感仪拿出来,看看后面什么情况。” 严钧愣了愣,心说正常人车里会放这种东西吗?不过还是赶紧把热感仪翻出来,打开,他举起来回头看,“一个司机,还有两个人,一个在副驾驶,一个在后排。”他顿了一下,皱了皱眉,把热感仪丢掉一边,拿起放在它旁边的望远镜往后一看,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猛地扭头看向陆祁,“人手一把枪。” 陆祁微微眯起眼 ,抽空把手机丢给他,“打电话给陈旭。” 严钧打开他的通讯录,翻到陈峰,拨过去,响了两声就接通了,“陆总?” 陆祁没时间跟他废话,开门见山地说:“你调出我现在的卫星定位,后面追着一辆车,三个人,三把枪,赶紧带着人过来,他们应该——” “嘭!”“小心!” 车子一下子失去平衡,陆祁一咬牙狠狠地踩了刹车,车子直接横在了路上,他从椅子下面抽出枪,推开门对着冲过来的车的轮胎就是两枪,那辆车的前胎直接爆了车一歪就撞在了马路边的大树上。陆祁一击得手就利落地抽身回来把车门一关,面上闪过一抹骇人厉色。 严钧木然的看着陆祁手里的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无妄之灾。陆祁拿出红外线热感仪发现司机不知道死没死反正是趴在方向盘上,另外两个人没什么事——他甩开热感仪又从椅子底下摸出一把枪,这时那两个人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严钧赶紧转头看他——这种时候开枪外面那俩简直就是活靶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祁皱了皱眉只是拉开车门抬手两枪打掉了他俩手里的枪。他转过头来,跟严钧说:“呆在车上别动。” 严钧抽了抽嘴角,“放心。” 陆祁踹开车门下了车,冷着脸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那两个人原先的动作很缓慢,一看到陆祁就好像看到了目标,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冲了过来。在严钧的角度看,这场打斗根本没什么看头,两个杀手的速度很快,甚至不应该是人类的速度,然而他俩的格斗技巧根本不是陆祁的对手,陆祁的角度更加直观,一开始这种速度的确很难缠,不过适应了之后就发现简直是漏洞百出,他直接左手抬手两枪废了一个两条腿,右手用枪托砸晕另一个。他一阵没来由的心悸,不由得一皱眉,刚要转身就听“嘭”的一声枪响,他僵了一下猛地侧头,就见那个司机头部中了一枪,仰天倒下。他赶紧又转到这头来,就见严钧面色凝重地放下枪,平日昳丽的眉眼沉了下来,像一柄开了刃的刀锋,凭空划出了一道雪亮的寒光,他偏头向陆祁低喝一声:“退开。” 陆祁想也没想就退开三步,地上一死一晕的两个连同司机同时一震,就不动了。陆祁的眉头揪在了一起,有些挫败地狠狠松了松领带,“操。” 严钧没空理他,他三步两步走到死掉的杀手旁边,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把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他站起身来沉思了一会,立马翻出手机来,打电话给邓安泽,还没接通手机就被人抽走了。他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陆祁,皱眉,“干嘛?” 陆祁重新打量了这个跟之前那个温和秀丽的男人完全不同的人,感觉到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还没散去的硝烟,忍不住回想起刚刚一回头时他那冷漠深沉的眼神和干净利落的枪法,冷笑一声:“打电话给谁?” 严钧用脚尖轻轻点了点已经开始冷掉的尸体,“来杀你的?你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吗?” 陆祁眉头一扬,“你知道?” 严钧把手里的枪丢给他,“你椅子底下发现的。”微微一笑,“信息共享吧。” “凭什么?”陆祁面无表情地看他,“你又是什么人?” “嗯,这可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规定不让我说。”严钧笑得狡黠。 “规定?”陆祁眼皮一跳,“你是国家的人?” 严钧望天:“也算吧。”他伸手管他要手机,“而我现在要打给你的发小邓安泽,可以给我了吗?随身带了三把枪的陆总?” 陆祁抿着唇冷哼了一声,把手机扔给他。严钧翻了个白眼,打电话给邓安泽。 “我说邓少啊,你让老刘带着人来吧。” “我没闯祸!我这是个无妄之灾啊!” “挺复杂的,感觉跟文清儿手里那个有点关系。” “等你啊!” 严钧挂了电话就见陆祁眯着眼睛脸色不善地看他,“我看这三个人未必是冲我来的吧。” 被怀疑的严钧无辜摊手,“我就是个文职,从来没人追杀我。” “文职?”陆祁嗤笑一声,“我没见哪个文职有这么好的枪法。” 严钧懒得跟他争辩,反而似笑非笑地盯着陆祁看,“我很好奇的是,这种东西是怎么跟陆总扯上关系的?而且,看起来陆总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 两个人站在两具尸体边上,谁都不肯各退一步,冷风从他俩之间吹过带走了空气里淡淡地血腥味,却没带走针锋相对的眼神交锋。陆祁眯着眼想从严钧脸上找出一丝端倪,却发现他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示弱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转头回到车边,靠在自己爆了胎的爱车上,随意地坐在地上。 严钧站在原地歪头看他,觉得这个男人其实还是挺有魅力的,微微曲起长腿弓起后背的美男衣衫凌乱地靠坐在虽然爆了胎依然充满了流线型美感的车边,路灯的昏黄的光在他手上的枪上泛出幽深冷冽的光,整个画面配合着空气里的血腥味,充满了令人心颤的暴力美感。 他笑了笑,不再看他,蹲下身来仔细的检查死的透透的杀手。他越是深入检查,越是确定了他的想法,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他更清楚g8023最开始的设想,因为g8023的提案就是他提出来的,只是后来经过整个研究小组的研究,更大的完善和提升了他的药性,比他一开始更加完美全面,而眼前这两个死掉的杀手在他眼里更像一种g8023的粗胚实验品,很多方面都不稳定。那么,是研究所里有人将g8023的信息泄露了出去?还是有人和他同时想到了这种几乎不能现世的药物?还有,这种药物怎么会和风马牛不相及的陆祁牵扯到一块?这次暗杀撞到他手里究竟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他忍不住苦笑,就这么一次拙劣的暗杀背后竟然迷雾重重,处处是疑点,就算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原因。 他重重叹了口气,盘腿坐到尸体边,盯着他脸上如同虬龙般突起的青色筋络发起了呆。 不远处也在发呆的陆祁听到他的叹气声扭头看他,他刚刚就知道,如果他还在那里跟他纠结根本没有一点意义,起码他跟这拨人纠缠了好久尽管有了点猜测,却没有一点实质性的突破,还不如把时间让给严钧,没准他能给他带来惊喜。不过现在看起来,他也是一头雾水。 夜里很安静,这条街自从发生了枪战就再没人通过了,他俩通知了不同的两拨人,每一波都也有不同的手段,这种事一般的小警察显然是管不了的,只能远远地封了街,等能管的人来。陆祁看着严钧呆呆的在灯光下越发柔和安宁的脸,当然如果他没坐在尸体中间就更好了,他突然出声问他:“你也没有头绪吗。” 严钧摇了摇头,他整理了一下混乱的思路说:“线索太少,我甚至确定不了我手里掌握的信息和今天晚上的事有没有关系。”他顿了顿,问他:“你呢?看样子这群人不像是第一回找上你了吧。” 陆祁犹豫了一下,说:“最近的确一直有人找我麻烦,不过都是偷偷摸摸的,这是第一次,”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第一次在闹市区就盯上我,第一次派来这么弱的杀手。” “弱?”严钧喃喃地重复。 突然,他的眼睛一亮,赶紧站起来,跑到陆祁身边蹲下,“你为什么一开始有机会的时候不杀他们?” 陆祁恍然大悟,“啊!” “是不是你的对头一开始就知道即使你能轻易地杀他们也不会这样做,而是会想办法生擒他们。” 陆祁直起后背,直视严钧明亮的双眼,“因为之前我从没抓到活的,所以我这次也会想办法从他们嘴里挖出背后主使。” 严钧嘴角一挑,“其实他们只是实验品。” “实验品”这个词听在陆祁耳朵里格外地刺耳,他忍不住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背后主使想用你来检验自己实验品的强度,又不想秘密被你发现,所以他们体内植入了远程遥控的生物炸弹。”他长长的睫毛挡住他眼神里的悲悯,“毕竟,作为一个实验品,失败了就该被销毁,他死了秘密也就不会被说出去了。” “用活人做实验?”他眉头狠狠地皱起来,看向倒在地上的尸体,“谁说死人身上就不能找到线索的,他怎么那么笃定。” “他不是笃定你不能找到线索,”严钧摇摇头,“他是不在乎,他现在一定已经找到了等高等级的实验品,所以这些淘汰品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还有,”严钧看着陆祁微微一笑,“你为什么觉得是‘他’?” ☆、审讯 陆祁一愣,笑着摇摇头,“你真敏锐,不过我也只是一种直觉。” 严钧显然不相信他,他撇了撇嘴也靠着车坐在他旁边,“撒谎!” 陆祁盯着随着夜风浮动的树叶,嘴角微挑,但是没说话。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他俩就这么坐着,直到马路的一头一个车队开了过来,车在他们几步远处停了下来,最前面的那辆车上陈特助第一个跳了下来,然后后面下来一群黑衣保镖。陈峰跑到他俩面前,“陆总,你没事吧!” 陆祁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回身又把严钧拉了起来,他看着严钧说:“这三个人是给你还是给我。” 严钧想了想,“你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吗?” “够呛。”陆祁摇摇头。 严钧点点头表示了解了,“那就给我吧,然后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找邓安泽,他会挑能告诉你的告诉你。” 陈特助看了看两人,觉得他俩之间突然出现了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默契,“陆总,那咱们的人?” 陆祁挥挥手,“把轮胎换了。” 陈峰赶紧招呼人修轮胎。 严钧望了望另一边,“师兄也快了。”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4节 两人又等了十多分钟,研究所的人也到了。邓安泽和管卫戍的老刘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和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跑了过来,特警们在研究员的指挥下训练有素地把三具尸体搬上车去,邓安泽站在旁边看了几眼就皱着眉头走过来,看了他俩一眼,“你俩怎么回事?” 严钧无辜摊手:“不关我的事。” 邓安泽瞪陆祁。 陆祁摇摇头表示说来话长,他指了指严钧:“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明白,你问他吧,我先走了,改天跟你联系。”说完,他带着他那一批保镖开车走了。 邓安泽又转回头瞪严钧:“你俩怎么凑一块去的!” “他非要请我吃饭,”严钧毫不犹豫地把责任都推给陆祁,“还召来了杀手。” “不是冲你来的?”邓安泽怀疑地看她。 严钧瞪大了眼睛:“怎么就是我!我什么时候召过杀手?” “你不是说跟g8023有关吗?” 严钧赶紧把自己的猜想和陆祁的情况跟邓安泽说了,邓安泽沉思了一会,忍不住说:“你有没有想过,陆祁之前遇到的暗杀和这次的风格改变了,会不会是因为有你?” “你的意思是,”严钧一愣,“是我俩凑在一块的原因?” 邓安泽摇头,“我不知道。” 远处已经处理好现场的老刘喊他们,“邓处,严钧,走不走?” 邓安泽拍拍严钧,“走吧,回去说。” 严钧和邓安泽在研究所呆了两天,通过验尸和化验以及对他们胃里的炸弹进行分析之后,发现除了能确定这些杀手都注射了效果比g8023差很多的药物以及炸弹是外国货之后并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连这三个杀手的身份都没查到。 严钧走到邓安泽的办公室,透过玻璃见他坐在桌子前,沉眉肃目地盯着手里的报告,敲敲门,邓安泽头也不抬地说了声“进”。 他随意地给自己泡了杯热气腾腾的茶,捧着杯子走到邓安泽身后,弯腰看他手里的最新验尸报告,“有新突破吗?” 邓安泽一偏头就见他轮廓精美的侧脸近在眼前,他淡定地用一根手指把他戳远,“没有。” 严钧直起身,慢吞吞地喝茶,邓安泽看着他往日里清澈明亮的眉眼被热气氤氲出难得的幽深和迷蒙,耳边不由地响起那天晚上他们回来后法医检查过尸体仍然一无所获,严钧盯着尸体发出的一声短促的冷笑。 邓安泽想了想还是问他,“你是不是其实已经有发现了。” 严钧感受着让整个人都温暖起来的一口热茶,和口腔中弥散的清香,忍不住眯了眯眼,“有是有,但还不如没有呢。” “什么意思?” “唉,”严钧叹了口气,“意思就是,如果我有了发现,麻烦就来了。” 邓安泽皱眉,明知道严钧有所隐瞒,也没有办法,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抠出一个字。 严钧伸手拍拍他,邓安泽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受到他被杯子捂热的掌心带来的温暖,“别担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干坐着没用。” 合上报告册,邓安泽摘下眼镜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有些暴躁地开口:“你心里有数就行,我懒得管你这些破事。” 自知理亏的严钧干笑一声,“那师兄大人,我今天外面还有事——” 师兄大人:“你可以滚了。” 得到批准的师弟开心地“哎”,然后愉快地滚了。 离开了研究所,严钧直接回了学校,他先回宿舍换了套干净舒适的休闲服,然后去食堂享受了食堂阿姨格外青睐的一个鸡腿,吃饱喝足之后就去了图书馆。他抽了一本前几天师兄推荐的一本书,找了个宽敞明亮的地方靠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享受着在暖洋洋的午后阳光中静静读书的闲适,他放松地坐在那里,眉目舒展,在一堆奋笔疾书的学生中更加显眼。他专心致志地看着书,浑然不觉有多少来来往往的人忍不住偷偷看他。可惜,安逸的时光终有尽头,当炙热的太阳渐渐向西倾颓,准备在屋里的天空中燃起这一天里最后一把驱散寒冷和黑暗的大火,那些在青天白日及无所遁形的黑暗因子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严钧是被手机从书里震出来的,他意犹未尽地掏出手机,目光一触及屏幕上那一行短短的短信,好心情立马跑了个干净。 “晚上八点,不见不散。杜” 严钧扫了一眼,就快速的删了。可是删了之后,他却又握着手机发起呆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周围的学生们纷纷收拾东西往外走,匆匆的脚步经过身后的时候隐约带起一阵微风,严钧忽然觉得,身上残存的暖意也被这阵微风吹个一干二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严钧依旧一动不动,他慢吞吞地收起手机,把注意力重新放回书上,却再也找不到刚刚那种浑身舒畅的感觉,只觉得书上的每一个字都晦涩干瘪,毫无生气。他叹了口气,仰起头闭上眼,以往的经验告诉他,杜修找他的时候是绝对不适合吃晚饭的,所以他决定在图书馆泡到七点。调整好了心情,他继续低头看书,这回倒是能看进去了,只是原先脸上的轻松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 被搅了心情的严钧一出图书馆,就被一阵欢畅的小秋风吹了一个激灵,顿时脸更黑了,他愤愤不平地往学校外面走,心里把杜修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晚上七点多正是城市夜生活的前奏,可惜严钧却开始远离喧嚣的大街。亭山胡同是郊区还未改建的老城区里一个不起眼的逼仄破败的胡同,里面的住户都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户,严钧站在胡同口,昏暗的灯光将他的影子都衬的模糊不清。他在里面熟门熟路地七拐八拐,走了半天才走到了一个被生了锈的大铁门隔绝起来的院落前面,院子不大东西很多但是却不乱,可见主人是个利索的人。他轻车熟路地摸到被爬山虎掩盖起来的门铃,按下去。没过一会,就听到慢吞吞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枯瘦的老人走到门前,用浑浊的眼睛看了严钧一眼,露出了点温和的笑意,“小严来了。”说着,掏出钥匙给严钧开门。 严钧脸色不太好看,见到老人也缓和下来,他一边往里走一边温和地笑了笑:“张老,麻烦您了。” 老人赶紧摆手,然后低头快速地把门锁好,跟严钧一起往里走,他低声说:“少爷已经到了,在里面等您呢。” 严钧不好跟老人家掉脸子,只是淡淡地的“嗯”了一声。 进了屋老人就自己走了,严钧在原地顿了一下,就面色如常地走进右手边的小屋里。一推开门,就见杜修像大爷一样坐在老式沙发里,眯着眼抽烟,他那双比常人更深邃的双眼洞穿迷蒙的烟雾,挟着满满的侵略性刮得人遍体生寒。 严钧让他那不客气的眼神刺得一皱眉,没好气地说:“看什么!” 杜修没吱声,用露骨的眼神把严钧调戏的快要炸毛了,才慢悠悠地说:“请你一次真麻烦啊。” 他嘴角微微一挑。 “大美人。” 严钧冷哼一声,“少废话。” 杜修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站起身来,用他黑得发亮的皮鞋碾了碾。 严钧皱眉。 杜修身材高大健硕,气势咄咄逼人,一站起来,本就不高的老房子立马显得矮小起来,他的存在感强的让人难受。 他叹了口气,“跟我好好说句话就那么难吗。” 人高马大的杜修一脸委屈地看严钧,严钧的脸直接黑成了锅底,“杜修你他妈有病!” 杜修哈哈大笑,伸手一勾他肩膀,把严钧拉了一个趔趄。 严钧使劲掰他胳膊没掰开,愤愤地开口:“我东西呢?” 杜修压低身体,凑在严钧耳边用他粗粝地声音低声说:“我的主人,您的餐具已经备好,请尽情享用我为您准备的大餐。” 严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他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腰眼,然后甩开他走到房间角落里的老式大衣柜前回头瞪他:“开门。” 杜修走过来摸了把他的头发,掏出一把钥匙,蹲下去插在大衣柜下面的抽屉的锁眼里,左三下右两下,然后往里一按。接着,他站起身,拉开大衣柜,伸手进去左按按,右按按,然后蹲下拔下钥匙,往旁边退了一步,“好了。” 严钧冷眼旁观,心里却忍不住赞叹,这个机关设计的很精巧,如果直接拉开大衣柜的门是什么用也没有的,只有先把下面的开关打开,再把衣柜里的指纹录入板弹出来,录入正确的指纹,才有用。他走过去,拂开衣服,发现衣柜底部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入口,下面是黑洞洞的楼梯。他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下去,弯腰走了好几步,才勉强能直起身来,身后传来“咚”得一声,他回头,杜修一脸轻松的从上面跳下来,三步两步就走到他身后,“怎么不走了?” 严钧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去,看了一眼周围昏暗的灯光和幽深的通道,心里暗骂杜修变态的恶趣味。 没走几步就是一个岔路,杜修越过他走在他前面,“跟着我。” 又走了一会,一拐弯,眼前出现了一个简陋的,牢房。 严钧站在拐弯处沉着脸往里看,里面的墙上锁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人,旁边一个穿黑衣的保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杜修回过头看他。 保镖和那男人也看他。 严钧冷冷地扫了杜修一眼。 杜修咧嘴一笑,掏出烟点了一根,拖了把椅子翘着腿坐下。 严钧一步步走到伤痕累累的男人面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叫什么?” 杜修坐在几步开外看着他俩,一个衣不蔽体满身血污,鼻青脸肿,一个干干净净,眉眼如画,本来是十分违和的,可当严钧微微仰起脸,表情冷下来,昏暗的灯光下竟显示出一种傲慢的冷漠。他看着他俩,用烟草勉强压住心头一刹那涌起的兴奋。 那男人勉强睁开红肿的眼睛,短促地笑了一声,用沙哑的声音说:“怎么,用上美人计了?” 严钧也不跟他计较,继续问他:“他想从你这知道什么?” 男人冷笑一声,“他什么都想知道。” “哦,”严钧点点头,“给你个建议,他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吧。” “做梦!”他重重地喘气,哑声说:“我就算死了,他也什么都别想知道。” “没用的。”严钧用他那双蕴藉风流的眼睛看着他,“我来了,你就没机会了。” ☆、晚饭 男人一愣,嘶哑地怪笑,“就你?” 严钧垂下眼睑,眼底一片漠然,“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男人不再看他,反而挣扎着抻着脖子去看杜修,一双眼里满满地都是仇恨和扭曲,他用他像破了洞的嗓子冲着杜修大笑:“杜修,你的小情人能让我死前爽一爽,老子或许给你透露一点。” 杜修就像看死人一样看他,“放心,有你爽的。” 严钧转头去保镖那里,保镖拿出一个精致的四四方方大木盒给他,然后听到后面的男人像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咳嗽了两声,“小美人听到没?你男人把你给我了。” 抱着盒子回到男人身前,严钧不理会他恶意满满的眼神,微微笑了笑,既讽刺又不屑,“你放松就好,剩下我会帮你的。” 男人虽然嘴上不屑,眼神却警惕起来。 严钧穿着干净舒适的休闲服,抱着盒子,像一个刚步入大学的学生,哪怕站在如此阴暗的房间里也有一种难言的干净。垂眼打开盒子,盒子分了九层,他把装了金针的第一层抽出来,还有第三层第七层都抽了出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先从第五层的香里抽出一根来,摸出打火机点上,插在一个小瓷缸里,然后回头丢给保镖和杜修一人一块糖。接着,他冲着黑衣保镖招招手,保镖赶紧跑过来,严钧把第三层和第一层给他拿着,抽出一根针沾了沾第三层一个小盒子里的液体,然后拿着它走到满心戒备已经屏住呼吸的男人面前。 男人瞪着眼看他。 严钧笑,“没用的。” 男人忽然感觉一股大力扼在咽喉,然后自己就被狠狠地按在了冰凉的墙壁上,他晕了一下,睁开眼就见一双波谲云诡的双眼近在咫尺,他盯着这双眼觉得脑子好像一下子空了一下,这股空荡荡的感觉渐渐从脑袋里扩散到全身,然后他模模糊糊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可控制的放松,呼吸…他最后的清醒只能看见那双包罗万象的双眼离他越来越远,最后微微弯了一下,好像是在笑… 严钧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黑白分明,灵动非常。他盯着已经扎在头顶的金针,弯了弯嘴角,又在他头上身上连扎了七八针,才退开几步,看着眼神放空形同木偶的男人,“想问什么就问吧。” 杜修已经站在他身后,他低头看着严钧,眼里满满的都是赞赏。 冷哼一声,严钧走过去收拾他的木头盒子,就听身后的杜修问他:“神乎其技,你不打算收个徒弟吗?” 严钧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快速的收好东西,转身向外走,“不该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从我开始,也就从我终止吧。” 他拐出去,走了十好几步直到确定听不到为止。他才松了口气,靠在墙壁上,望着对面昏黄的灯发呆。 当手机铃声在幽暗的环境里乍然响起,严钧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仁宣陆”。 他接起电话,低声说:陆总?” 对面传来一声低笑,“陆总?又忘了我叫什么?” 严钧从善如流:“陆祁。” “我朋友开了个俱乐部,明天开业,一起去?” 严钧想了想,“什么俱乐部?” “射击,射箭,室内攀岩什么都有。” 严钧觉得自己还挺感兴趣的,又想了想明天是周末也没什么事,就痛快的答应了。 陆祁对他的痛快表示很满意,问他:“吃饭了吗?” “没呢。” “正好,我也没吃,一起?” 严钧皱了皱眉,“我这还有点事没弄完,还要等一会。” “多长时间?”陆祁刚从闷热的包间里出来,趁着站在外面透气的时间给严钧打电话。 估摸了一下,严钧说:“半个小时吧。” “行,”陆祁点头,往屋里走,推开门,嘈杂的声音很和闷热的空气同时扑面而来,“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严钧欣然同意:“行。” 他刚撂了电话,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杜修的保镖站在他几步开外,“老板请您回去。” 严钧点点头,跟他回去。拐进去就见杜修已经在椅子上坐着了,他冲着目光呆滞的男人抬了抬下巴,“问完了。” 掀开盒子,抽出第七层一个小瓷瓶,严钧拎着它走过去在男人鼻子底下一晃,想了想,撸起右手的袖子,再把瓶子交到左手,然后用右手照着肚子狠狠给了他一拳。 “……” 男人发现自己眼前那些如同走马灯一样闪过的情形先虚幻起来,紧接着像雾一样弥散开来,腹部的剧痛也越来越清晰,他终于意识到恐怕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他惊怒交加地看向眼前现在对他来说犹如魔鬼的男人,“催眠?不可能!催眠对我没用!” 严钧不屑地一撇嘴:“催眠算什么。” 男人又去看杜修,杜修却连看都不看他,只是走过来,长臂一揽,带着严钧往外走,“走吧。” 俩人走到外面还能听到里面有如困兽般的吼叫:“杜修!杜修!” 杜修低头看严钧,见他扯扯嘴角,眼神中满满的无动于衷。他无声地笑了笑,拍拍严钧的肩膀:“我说,你又不可怜他们,干嘛每次我找你帮忙你都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谁说我不可怜他们,”严钧斜睨他一眼,嘲讽地笑了笑,“我可怜他们不仅遭了罪,还守不住秘密。” 伸手掐掐他的脸,杜修笑得意味深长:“我这不是有个贤内助吗。” “少来。”严钧翻个白眼,一拍他手,“爪子拿开。” 杜修眯着眼把重量都压在严钧肩上,在他耳边吹口气:“吃饭去吗?” 严钧推他脸,得意:“我有约了。” “哦?”杜修挑眉,“跟谁啊?” “你管呢。” 两人走到入口,相继走上去,出了衣柜,严钧还没走几步,就被杜修按住了肩膀,严钧回头疑惑地看他。 “你最近自己长点心。” 严钧皱眉,“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杜修摇头,“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国出个任务,顾不上国内。我听说了你前几天被袭击的事,恐怕还没完,而且你师兄那头最近估计也很忙,你又和陆祁那个麻烦精搅在一起,不一定捅出什么事来。我鞭长莫及,你如果有什么事就找老莫,知道吗?” 严钧眨眨眼,觉得这段话信息量略大,有很多想问的,不过还是把问题咽了下去,只是轻嗤了一声:“你真唠叨。” 杜修让他逗笑了,低低地笑了几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样吧。”说着,一拍他屁股,“吃饭去吧。” 严钧脸黑了,回头踹他一脚,气冲冲地走了。 杜修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把门摔的震天价响,眼底露出温柔的笑意。 严钧,既然你把我从地狱拉回来,而我,把你从十万大山中带出来,自然就是拼了命也要保你一生平安喜乐。 严钧摔了门出来,给陆祁打个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张老那蹭茶喝。他来了,张老依然很欢迎,俩人边喝茶边下棋消磨时间。下了一盘棋,严钧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跟张老告辞。他走了有十分钟才拐到跟陆祁定好的大路上,他找了个公交站坐下来等。没一会,陆祁那辆奔驰就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来,陆祁冲他一招手。 “上车。” 严钧慢吞吞地走过去坐上车。 陆祁开车,抽空看他一眼:“怎么跑这么偏的地方来了?” 严钧漫不经心地说:“看朋友。” “想吃什么?” “吃点清淡的就行。”严钧闻了闻,“喝酒了?” 陆祁点头:“应酬,喝了点。” 严钧瞪大眼:“不是吧,酒驾?” 陆祁失笑:“哪有那么严重,就喝了一点,放心吧,撞不死你。” 严钧赶紧把安全带系上,看得陆祁又笑了一声,问他,“吃粤菜行吗?” “行。” 俩人一路闲聊,去了一家粤菜馆,一进门,发现经理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经理看见陆祁眼睛就是一亮,立刻迎了上来,“陆总来了!” 陆祁冲他一点头,“还是以前来的那个包间。” “是是是,您一打电话来就给您留着了。” 陆祁点头表示满意,回头跟四处看的严钧说:“他家之前跟邱楠他们来过,有几个菜挺好吃的,一会点给你尝尝。” 见严钧心不在焉地“噢”了一声,他又补充:“邱楠就是开俱乐部那个。” 严钧好奇:“你们关系很好?” “发小。”他带着严钧往三楼走,“跟老邓也认识。” “师兄?”他抱着肩笑他,“看起来我师兄跟你们可不是一路人啊。” 陆祁放慢了脚步,看他一眼,挑眉,“哦?那你觉得我是哪路人?” 严钧逗他:“手眼通天的特权阶级呗。” 两个人已经进了包间,听他说这话,陆祁嗤笑一声,表情很是不屑,“你师兄不也是吗。”嘴上说着,还是给严钧拉开椅子。 严钧欣然接受他的殷勤,“我师兄可是正经人。” “他?”陆祁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玩得疯的时候你是没见过。” 经理在见俩人旁若无人的你来我往,在一旁忍不住偷偷打量严钧,乍见他那如墨染的眉眼还以为他是陆总的小男朋友,现在看他谈吐从容气度出众,赶紧收好了轻视的心思,他把菜单推到严钧面前,果然,陆祁不但没生气反而冲他勾了勾嘴角。 严钧也不翻菜单,冲陆祁一抬下巴,“你不是来过吗,听你的。” 陆祁心情大好,他松了松领带,大手一挥:“就照以前的上。” 经理:“好好好,两位稍等。” 严钧看了合上的门一眼,笑看他:“陆总在首都果然吃得开,也不知道我以后出去胡吃海喝能不能记陆总账上。” 陆祁笑得意味深长:“只要你愿意,当然可以。” “这么大方?” “这就算大方了?”陆祁失笑,给他倒上茶水,“就凭你还吃不穷我。” 严钧捧起杯子,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捧着被子喝茶,气氛难得融洽。喝着喝着,严钧想起了之前被经理叉过去的话题,他放下杯子,把衣服的拉链拉开,拽拽裤子,交叠着两条长腿往后一靠,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他神色放松,饶有兴致地问陆祁:“刚才话题让他给叉过去了,怎么师兄也有过疯狂的青春?” 陆祁抬眼看他,脸上神色不动,心里已经千回百转。严钧穿着剪裁有度的西装的时候很有些持重端方的样子,就像华美的釉彩瓷瓶,尽管五官俊美夺目依然让人生不起轻视的心态;可当他换了西装穿上浅色的休闲服,眼角眉梢的韵致压都压不住,他跟他见过的所有有或者没有内涵的美少年的不一样,就在于他这一身难言的气韵,哪怕是现在衣领微敞,神情慵懒,也自带一段天然的风流写意,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他忍不住喝口茶压一压有些加快的心跳,才有些心不在焉地说:“老邓以前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主,这是这几年忙了,聚得也少了。” 严钧倒是没注意他略带不自然的神情,只是感慨说:“看我师兄平时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陆祁眼前又浮现那惊艳的一枪,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说,说到真人不露相,你才是个中翘楚吧。他不着痕迹地把话题从另一个男人身上扯走:“你的枪法不是你师兄教的吧。” “啊?不是啊。”严钧还觉得挺诧异的,“我师兄也会啊?” “我就知道不是,你师兄玩枪跟你明显两个风格,以后你有机会见识一下就知道了。”他状若不经意地问:“你枪法很好啊,跟谁学的?” 严钧也不是那种特别爱打听别人事的人,也就没再追问师兄的事,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个朋友。” 陆祁闻言一扬眉,十分知情识趣的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却有了别的成算,一个神枪手水准的朋友会是什么简单的普通朋友? ☆、借住 两个人很有默契的避开这个敏感话题,严钧是学中医的,陆祁的公司也跟制药有关,两个人也算有共同语言,直到上了菜二人之间的气氛都很和谐。 服务员把菜摆在桌子上,说了句“您的菜齐了”就出去了,陆祁给他边夹桌子上的菜边介绍,严钧也非常配合的每一个都尝尝,顺便感慨一下这帮权贵们真是会享受。 陆祁随口一问:“你家是哪里的啊?” 严钧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眼睑微垂,“贵州那头的。” “那么远?”陆祁感叹,“那你平常回家也挺麻烦吧。” 严钧食不知味的咽下嘴里的菜,自嘲地笑了笑:“我没回过家。” 这回陆祁是真的惊讶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回过家?” 戳了戳碗里的饭,严钧微微有些怅惘:“算来也有十年了吧。” 似是感受到了他低落的情绪,陆祁轻轻放下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的,”严钧笑了笑,却有种说不出的伤怀,“回家回家,没了家,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陆祁微微发怔,脱口而出:“你的父母…” “我父母早就去世了,”严钧顿了顿,“很早很早。” 陆祁闻言没说话,只是伸手给他盛了碗汤,推给他,然后才神色淡淡地说:“我俩还挺有缘,我父母也早就死了。” 这次轮到严钧惊讶了,他一直以为陆祁跟师兄差不多的,父亲是位高权重的高官,母亲是出身富贵的大家闺秀,没想到身世这么,凄惨。 陆祁一抬头就见他一脸惊诧,他提起这件事倒没什么伤心的样子,反而还好笑地看他一眼:“怎么,觉得我不像?” 严钧被他问得有点尴尬,心说父母双亡又不是能看出来的,更何况看他过得还挺享受的。 “我母亲是生我时难产死的,我父亲没两年也暴病去世了。”陆祁说着,还神色淡然地给自己也盛了碗汤。 严钧觉得这话题有些残忍,他的父母虽然早已魂归天外,可他却确确实实是在父母亲人的关爱下长大的,尽管他长大之后遭逢大变,背井离乡,可那些带着泥土清香的回忆依然让他在寒冷的夜里感到熨帖。他不能想象一个人的长大,没有父母的关爱,该是怎样的孤单寂寞。他忍不住问:“那你—”他顿了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 陆祁看懂了他面上的窘迫和他眼里的关怀,反过来宽慰他:“我是跟我爷爷长大的,过得也挺好的。” 严钧想说,可是终归还是和有父母不一样的,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在别人心上插一刀,只能用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怜惜地看他。 陆祁倒是很享受美人的眉目含情,如果美人别一副“快到爸爸怀里来”的样子就更好了。他用筷子指指严钧的饭,“别看我了,吃饭。” 严钧边食不知味地吃饭边想,以前还觉得这男人作风傲慢,眼高于顶,现在觉得恐怕是童年生活不温馨导致的不善于与人沟通。殊不知,如果陆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估计会感慨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之后这一顿饭,陆祁明显感觉到,严钧看他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软下来了,甚至在结完帐两个人往外走的时候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差不多该找个人好好过日子了。” 两个人的关系一顿饭下来升温不少,陆祁斜睨他那只形状优美的手一眼,没好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单身。” 严钧瞪大眼:“你结婚了?” “结个屁,”陆祁给他按进车里,瞪他一眼,“你肯跟我结吗!” 严钧莫名其妙地被瞪了,心说童年不幸福的后遗症真严重,这脾气古怪得要命。他不怕死地追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陆祁黑着脸开车,懒得理他,问:“送你回哪?” 眨眨眼,严钧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发现都快十点了,学校赶回去应该是不赶趟了,“要不你给我送师兄那去吧,我搁他家凑活一宿。” 陆祁的脸更黑了,他尽量保持自己的语气平稳正常:“你经常在你师兄家住?” “嗯。”严钧一脸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我没钱买房子啊,师兄就把钥匙给我了,回不去学校就上他那住呗。” 陆祁的心里升起淡淡地危机感,他心思微动,“我说老邓都三十多了怎么还成家,敢情是因为你啊。” 严钧让他这一大顶帽子扣懵了,“啊?” 陆祁心里给自己的急智点十二个赞,然后就开始顺口胡溜:“你这不定时定点的上他家去,跟查岗似的,他还哪敢往家里带人啊,怪不得我上次见他他一脸欲求不满。” 严钧一脸的卧槽,想了想最近师兄总跟他发火,莫名觉得陆祁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 陆祁瞥了一眼一脸震惊的严钧,继续扯:“退一步讲,他不把人往家带,直接去酒店,你可要想想,人家姑娘小伙一看回回去酒店,直接就把关系定成□□了,谁还能跟他好好谈恋爱啊!” 严钧现在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哆哆嗦嗦地说:“有这么严重吗…” 陆祁一看火候差不多了,满意地说:“那我可不知道,你自己想想吧。” 严钧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把近期的事都翻出来从脑袋里过一遍,反复印证,他以前就觉得师兄正当壮年怎么都没需求,现在看来,不是没有啊,而是没机会啊!他越发觉得自己把一个黄金单身汉给耽误了,忍不住顿足捶胸的后悔。他期期艾艾地说:“那我今晚上哪住去啊?酒店?” 陆祁按捺心中的蠢蠢欲动,口气随意地说:“上我哪住呗,正好明天咱收拾收拾直接去俱乐部。” 严钧狐疑地扭头看他,觉得哪里怪怪地。陆祁在他湛湛的目光下,一脸自然地开车。严钧又悻悻地转回头去,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斟酌了一下,最后挣扎了一下,“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啊。” “那还不简单,”陆祁一脸不屑,“让小陈明天给送来一套呗。” 严钧想想也没什么不满意的,就同意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让人坑了。 陆祁心说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开始这车就是往自己家开的。 严钧想了想又问陆祁:“你没什么不方便吧?” 陆祁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解开领子前两个扣子,嗤笑一声:“你去了不就知道方不方便了吗。” 严钧抱着肩膀斜眼看他:“我不信你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陆祁目光沉沉地盯着前面,眼中闪过片刻的若有所思,车里静了一下,“我真没有女朋友,”陆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有个未婚妻。” 严钧愣了一下,笑了:“怎么有媳妇了不起吗?”他顿了一下,“我去真方便吗?” “她又不在我那住,”陆祁奇怪地看他,“咱俩也算有过命交情的兄弟了,在我那住一宿怎么了,你想什么呢?” 严钧让他噎了一句,轻哼一声:“我这不怕嫂子看上我吗。” 陆祁转过头来仔仔细细打量他,淡淡地说:“没准,她就喜欢你这样的。” “真的?”严钧一挑眉。 “那可不,”陆祁慢悠悠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喜欢的她肯定也喜欢。” 顿了一下,严钧哭笑不得地看他,“你哪那么大脸。” 陆祁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身边那个也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装听不懂的男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也不说破。 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严钧轻咳一声问他:“你住哪啊。” “噢,”陆祁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我在城心花园有个公寓。” “公寓?我还以为你会住别墅呢。” “别墅有什么好的,”陆祁捏了捏高挺的鼻梁,眼神微闪,平日里英俊迫人的脸上露出少见的疲惫,“我在外环倒是有栋别墅,空落落的,不爱住。” 严钧一怔,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他看着车窗外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在陆祁光洁冷硬的下巴上,那双利如刀锋的深眸却藏在阴影里看的不甚清晰,隐约可见很多涌动的情绪在深邃如海的瞳孔里翻滚。他看着车窗外一辆又一辆车从他们俩旁边滑过,只觉得好像两个无家可归的人相依为命,心底竟莫名的生出难得的平和。 严钧只是叹了口气就没再说话了,陆祁转头看他一眼,见他比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任何时候都要放松,微微翘了翘嘴角。 两个人都默契地保持这种温暖的气氛直到陆祁把车开到停车场,停好车,陆祁拿了钱包手机,一起往家里走。刚走到楼下,陆祁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喂,楠子。” “明天早上十点你别忘了。” “不能。”陆祁伸手握住严钧手腕把他往自家那栋楼门口拉,严钧眉头动了动,抬眼看他,见他正凝神听电话,没什么别的表情。 “你干嘛呢?”邱楠在那边问。 “刚到家。”说着,他瞥了一眼严钧,撒开手,把钱包递给他,“钥匙在钱包里,开门。” 严钧接过来,把楼宇门开开,两人进了门,走到电梯里,陆祁又说:“按十九。” “…”邱楠在那边听的瞠目结舌,烟都掉了,“老陆,你这是跟谁到家了?!” “朋友。”陆祁轻描淡写地说,“明天我带他过去。没别的事了吧?” “卧槽,还朋友,我还不知道你那尿性,行行行,我不耽误你好事了,明天见明天见。”说完,赶紧把电话撂了。 陆祁挂了电话,看着数字停在19,接过严钧手里的钥匙,走出电梯,弯腰开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请进。” 严钧走进去站在玄关,听到身后关门“嘭”的一声,屋里立刻漆黑一片,然后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和温热的气息,“换鞋。” “啪”的清脆的一声,灯打开了,屋里霎时明亮起来,严钧微微侧头,就见陆祁把拖鞋从鞋柜里拿出来扔在地上,鞋柜一打开,里面清一色的男鞋。陆祁抬头看了一眼他,挑眉,“愣着干嘛?” 严钧换上鞋背着手走到客厅,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其实是个小跃层,装修华丽低调,很有品味。站在客厅能看到二楼的栏杆,转过身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夜景,视野非常好。严钧啧啧感叹:“房子不错。” 陆祁端着两杯水走到他身边,塞给他一杯,回身坐在真皮沙发上,架着腿看他,笑了,“喜欢就长住啊。” 严钧促狭地笑了笑:“我住了嫂子住哪?” 陆祁玩味地转了转杯子,“你跟我住,让她自己住客房。” 严钧:“软玉温香,你也舍得?” 陆祁放下水杯站起来走过他身边,“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着,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我领你去客房。” 严钧眯着眼盯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抬腿跟上,心说还不如让师兄多禁欲一晚呢,反正都憋了这么多年了。 二楼有三个房间,一间主卧,一间客房,一间书房。陆祁径直走到客房,推开门,跟身后的严钧说:“床单被罩都是新的,没人用过,我那还有套没人穿过的新睡衣,就是对你来说,”他扫了一眼严钧,“有点大。” 严钧毫不在意:“没关系,多谢了。” “嗯。”陆祁去他那把睡衣拿来,上面标签还没拆,塞给严钧,然后拽着他往主卧走,“你这屋浴室只有凉水,上我那屋去,洗个澡早点睡。” 严钧还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推进浴室了,他站在原地眨眨眼,环视了一圈豪华的浴室,仇富地撇撇嘴,开始麻利的脱衣服,脱了一半又顿住了,他光着上身闻了闻衣服,淡淡的烟草味和饭菜香以及微不可见的血腥味。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把衣服丢开,脱光了开始洗澡。 陆祁站在门外先是听到里面悉悉簌簌的声音,然后是“哗哗”的令人遐想的水声。他盯着没有上锁的门,眼中闪过一道沉沉地流光。 ☆、聚会 等严钧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一出来,就是一顿,就见陆祁光着上身坐在大床上看书,见他出来,把书一合丢到一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洗完了?” 严钧的目光从他齐齐整整的六块腹肌上一掠而过,别开脸,含含糊糊地说:“嗯,我回屋了。” 陆祁皱眉,“等会。”说完,转身进了浴室,没一会,拿着吹风机出来塞到他手里,“回房把头发吹干再睡。” “哦。”严钧接过来,见陆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去走到浴室门口,直接把裤子也脱了,光着进了浴室,“咣”得关上了门。 严钧想着刚才看到的倒三角的身材,健硕的长腿和蜜色的肌肤,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扭头回去吹头发去了。 等他吹干了头发,盘腿坐在床上看了一会手机,就听到一阵敲门声,他没关门,一抬头,就见陆祁穿着一身浴袍抱着肩靠在门上,露着光裸的胸膛,水珠从蜜色的肌肤上滚过,消失在浴袍掩映的深处。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全部被粗暴地撸到脑后,清晰地露出有如刀削斧刻的俊美五官。他看着顶着蓬松柔软头发盯着他傻傻盘腿坐在那的严钧,深沉的眸色中笑意一闪而过,“我来拿电吹风。” 严钧眼神飘了一下,轻咳一声,才像反应迟钝一样从床上跳下来,把电吹风拔下来,一回头发现陆祁已经在他身后了,身体一歪差点扑到他怀里。陆祁一手扶住他的腰,一手接过电吹风,醇厚的声音在严钧头顶响起,“怎么毛毛躁躁的。” 严钧面不改色退开一步,“起来猛了,有点低血糖。” 陆祁撒开扶着他腰的手,用手指暧昧地缠着电吹风的线,盯着他放肆地勾了勾嘴角,鼻尖依稀还是严钧身上自己的洗发水的味道,他给了他一个满含深意的眼神,竟然只干脆地留下一句“早点睡”就出去了。 严钧站在地上鞋都没穿愣愣地盯着关上的门,半晌,才抹了把脸,“卧槽”了一声,躺回床上。 严钧的生物钟很准,第二天早上没到七点钟就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拉开门出屋子就听楼下有响动,他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就见陆祁穿着运动服,带着耳机拎着早餐在玄关那换鞋,他一抬头看见严钧傻乎乎地趴在栏杆上看他,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给他乱糟糟的头发镀上了一层柔和美好的金光。他勾了勾嘴角,摘下耳机,对严钧说:“洗把脸下来吃饭。” 严钧打了个哈欠,抻了个懒腰,觉得清醒了一点,就往回走,心里还想,这老男人穿这一套还挺年轻。 等他洗漱好出来,陆祁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桌边等他了。他穿着和严钧相似的睡衣,在用ipad看财经新闻,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舒适,他抬头看了一眼严钧,说:“起这么早?” 严钧不置可否耸耸肩,坐到他对面,说:“你更早,饭都买回来了。” “习惯了,”陆祁把ipad放下,拿起勺子喝粥,“早上六点出去晨跑,回来正好带上早餐。” “好习惯。”严钧给他一个你很棒的眼神。 陆祁没说话,只是眼神从他挽起的袖口和看起来略显宽大的睡衣上掠过时,泛起一丝笑意。 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吃完饭,陆祁顺手把碗刷了,严钧看了看,就帮忙把桌子收拾了,顺便参观了一下他家的厨房,发现里面柴米油盐酱醋茶锅碗瓢盆铲子勺子齐全,不像是常年不用的样子,他诧异地看向正在刷碗的陆祁,问:“你还会做饭?” 陆祁:“我一个人住不会做饭,不饿死了吗?” 严钧在一旁叉着手看,一脸的感慨,“好男人啊。” 陆祁刷完了碗,一边擦手,一边挑眉看他,“你不会?” 严钧轻咳了一声,“君子远庖厨!” 陆祁无语:“直接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得了。” 严钧望天,转移话题:“一会干嘛啊。” 陆祁看了看时间,发现才七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呢,就说:“我一般早上起来会看会书,你呢?” 严钧眼睛一亮:“有什么书?” “上我书房找吧。”说完,带着他上了二楼,一进书房,严钧的眼睛就挪不开了,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他走过去发现上面一部分是各种经济类的原文书,剩下的杂七杂八什么都有。陆祁走到他身后解释说:“只有左半部分是我的,剩下都是买来凑数的。” 严钧让他逗笑了,回头笑睨了他一眼,“看出来了。”说着,回头从里面拿出一本世界地理杂志,“我挑好了。” 陆祁低头看了看,若有所思,“我记得你上次在我办公室就看的是这个吧。” “记性不错嘛。”严钧笑了。 “喜欢地理?” “不,”严钧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只是在找一个能给我惊喜的地方。” 陆祁挑眉给他一个“是吗”的眼神,没再追问,挑了一本管理学的书,跟严钧一起往外走。两人下了楼走到阳台,阳台上有一个小茶几,茶几两边各是一个藤椅。陆祁把书放在其中一个上,示意严钧坐在另一个里。他拿出茶具茶叶,泡了一壶茶放在小茶几上,给严钧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尝尝。” 严钧啧啧称赞,“大红袍。” 陆祁微微一笑,拿起书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在晨光中品茶。严钧一遍品茶一边看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倾过身子,支着下巴问他:“你这够养生的啊,不说现在年轻人有几个能早起跑步的,就说这爱喝茶就很少吧,你好像还不抽烟。” 陆祁神情放松地翻书:“我还不怎么喝酒呢。”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5节 严钧想了想,“家教严?” 陆祁手上动作一顿:“怕死吧。” 他的语气很正常,严钧却觉得他更像是自嘲,只好将心里的好奇压一压,靠回椅子上,开始看书。 陆祁倒是没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瞥了严钧一眼见他没什么交谈的意思,也没刻意找话题,重新把目光放回书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看书一直看到快到九点,门铃响了,陆祁抬头一看表,跟严钧说,“可能是小陈来了。” 陆祁过去给他开门,严钧想了想还是避避嫌吧,就没动弹,没想到陆祁直接把陈特助让进屋里来了。陈特助绕过玄关,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藤椅里穿着睡衣的严钧,整个人就不好了。 “…”卧槽…好像撞破了老板的奸、情。 “…”严钧也很尴尬,却只能放下书,故作淡定地跟陈特助打招呼。 唯一不觉得尴尬的就是始作俑者陆祁了,他过来把陈特助带来的衣服丢给严钧,“换上试试。” 严钧轻咳一声,冲着表情持续开裂的陈特助略一点头,就躲到楼上换衣服去了。 陈特助现在整个人已经崩了,满脑子全是什么严博士竟然跟老板有一腿,老板对严博士的尺寸了如指掌,严博士竟然穿着老板的睡衣…… 关键是也太他妈快了吧! 他默默转头看向自家老板,然后听到自己僵硬的的脖子发出“咔咔咔”的脆响,只见他老板若无其事的转过头,盯着他面无表情:“怎么?” 陈特助把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欢快,“没没没,我什么也没看到。” 老板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头:“这么大的人怎么能说没看到就没看到呢?”附赠一个“你懂的”的表情,然后潇潇洒洒地上楼换衣服去了,留下陈特助一个人在原地,恍然大悟。 严钧在楼上换好衣服反复照了照,心里还有些纳闷,这衣服大小也太正好了。想了想,忍不住感慨,看来总裁助理这活也不好干啊,各种情报一手抓,连客户衣服尺寸都不放过。 等他出了房门,发现陆祁也换好了,严钧看看他,看看自己,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脸色不由得古怪起来。 偏偏陆祁好像没看出来他的不自然,反而点点头,很是满意:“小陈眼光不错,你穿着很合适。” 严钧轻咳一声,“这颜色款式是不是有点…”太情侣了? “有点什么?”他又仔细看看,补充两句:“你跟这牌子挺搭的啊,更嫩了,跟高中生似的,赶明个,我让人给你订两套送去,我运动服都是他家的,面料透气各方面都挺好的。” 严钧还能说什么,只能闭了嘴,认了。 等俩人下了楼,沙发上原本正襟危坐的陈特助微笑着迎了上来,跟走在后面的严钧礼貌地询问:“严博士觉得合身吗?” 严钧惊讶了一瞬,赶紧说:“很合适,给你添麻烦了。” 陈特助严肃地说:“这是我分内的事。” 严钧抽了抽嘴角,心说您的工作面真广。 陆祁看了他俩一眼,大手一拉严钧胳膊,“该走了。” 到了楼下,陆祁和严钧在原地等,陈特助去停车场取车,严钧胳膊一拐身边目不斜视的陆祁,“哎,你今天怎么不自己开车?” 陆祁瞥他一眼:“聚一块肯定得喝酒,开不了车。” 严钧闻言微微皱眉,没说话。 当然他可不是担心陆祁,而是担心自己晚上的住处。 这时候陈特助把车开过来,陆祁拉着他就上了车后座。车开了半个小时就到了,陆祁从后备箱拿了个长长的布包,两人下了车走到俱乐部门口。 “君澜俱乐部?”严钧诧异地望向陆祁。 陆祁面无表情:“君澜是他妈。” 严钧惊叹,这种敬佩之情直到看到在大厅里忙前忙后的邱楠的时候,都觉得他脑门上有个大大的“孝子”。 邱楠刚应付完一拨人,一回头就见他们俩站在门口跟礼仪小姐说话,他赶紧跑过去,嘴里喊着:“你们这群缺德玩意来的一个比一个晚,就不能来帮老子忙活忙活!”他跑到切近,指着陆祁跟迎宾小姐说:“瞅瞅陆总这张脸,看到他就是看到我,记住没?” 严钧打量着风风火火的邱楠,觉得跟自己想象的有点不一样,邱楠个子没有很高,也就一米七八的样子,比严钧矮一点,秀美柔和的五官跟他嚣张跳脱的性格相去甚远,他冲过来不轻不重地给了陆祁一拳,一双眼睛神采飞扬,很是出众。 陆祁神色轻松,“他们都来了?” “就差你了,”邱楠不耐烦,又转头看向严钧,一挑眉,挤眉弄眼地说:“呦?朋友?” “你好,”严钧点头微笑,“严钧。” 邱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让颜色鲜艳的运动服衬得越发鲜嫩可口的长相,笑呵呵地说:“朋友在哪高就?” 邱楠在打量严钧,严钧也在打量邱楠,他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态度却越发有礼:“我在x大读博士。” 原本还有点漫不经心的邱楠一听就认真起来,他郑重地问:“x大?” 严钧神情微妙,嘴角含笑:“有幸给李君澜教授当过助教。” 邱楠立刻严肃起来,他郑重地跟严钧握了握手,说:“今天事多,恐怕不能好好招待,还请见谅。”扭头,又跟陆祁说:“帮我好好照顾严博士。” 陆祁冷哼一声:“用你说。”然后非常自然地扯住严钧的手腕,把他往里拉。 严钧微笑着向邱楠点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地挣开陆祁的手。陆祁也不在意,反而好奇地微微低头问他:“你怎么知道邱楠他妈叫李君澜?” 严钧倒是也觉得挺有意思,“邱楠和他母亲长得也太像了。” “邱楠是家里的老幺,从小当小公主长大的,”陆祁微微弯腰在他耳边,低笑着说:“他那脾气一般人受不了。” “小公主?”严钧好奇的扭头看他。 陆祁盯着近在咫尺的光洁的脸蛋和湿润诱人的嘴唇,瞳孔一缩,暗地里狠狠地搓了搓手指,强忍住把他按住墙上狠狠吻住的冲动。他略带狼狈地别开脸,胡乱地说了句:“嗯,别说我说的。” “这可真看不出来,”严钧摸摸下巴,见他不走了,皱眉:“怎么不走了?” “没,”陆祁神色坦然,抬腿往前走,“就是突然想到有个项目应该加快进程了。” ☆、调情 陆祁带着他直上到四楼,走到最里面的包房,推门就进。门一打开里面喧闹的气氛扑面而来,就听有人喊:“哎呀我的陆总呦!您可算来了!可就等您了!” “最后一个,罚酒罚酒。”屋子里的人都开始起哄要罚酒。 最一开始喊话的那个明显眼睛最尖,嗓门最亮,他一个人就压过了全场,只听他阴阳怪气地道:“陆总你还带人来就得喝两人份啊!” 严钧一进来,就发现屋子里的男男女女都边起哄边盯着他看。陆祁随意地扯开衣服,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桌边,也不废话拿起酒杯,连干两杯,全场都开始叫好。一开始喊话那个又喊:“还有两杯呢!” 陆祁也不看他,只是拿起一杯酒轻轻晃了晃,转过身,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把酒杯递向严钧,微微一笑。 全场起哄的声音小了。 严钧站在离他几步远的门口,看着一个人站在大包房中央,在流离的灯光下越发俊美挺拔的男人,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他施施然走到陆祁身边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微凉的指尖扫过他的手背,带起一阵暧昧的颤栗感。 陆祁忍不住又握紧了一点。 严钧挑眉看他,把酒杯从他手里抢过来,一仰头干了。变幻的灯光洒在他白皙修长的脖颈上,用一个光弧勾勒出迷人又诱惑的喉结,微微震颤的浓密睫毛掩映着被射灯晃到的微眯的双眼,好像依稀可见其中盛满的破碎星空。一杯喝了,全场寂静。 严钧也没打算一杯结束,他拿起剩下的那杯,同样快速的干了,水润的眼波滑过微红的眼角递给陆祁,似笑非笑。捏着杯子的白皙修长的手随意地蹭过湿润暗红的嘴唇后,微微一翻,酒杯朝下,“干了。” 棱角分明的酒杯在晃动间,绽放明亮的彩光,瞬间引爆了整个包厢,也炸开了陆祁心底最后一点克制。 “好!!!!” “痛快!!!!!” 陆祁站在一片叫好声中,第一次用充满疯狂占有欲的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那个眉眼含笑的男人,甚至连呼吸都不可抑制的粗重起来。他现在只想把他藏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疯狂占有他从里到外每一寸美好。 严钧放下杯子,走过来一拍他胸口,手劲一点都不小,“还傻站着干嘛?不介绍一下?” 陆祁面色沉郁地盯着他,一双眼漆黑不见底,可一接触到严钧有如古井寒潭般的眼神,又奇迹般地冷静下来。他一指严钧:“我朋友,严钧。” 还没等他介绍他的朋友,每次都引领包间话题走向的大嗓门男人又开始坏笑:“呦呦呦,还朋友,陆祁,你是不是男人啊!”瞬间引来哄堂大笑。 陆祁并不看他,只是指了指他,说:“张希瑞。” 严钧看过去,发现这男人梳着板寸,五官很周正却一身的痞气,他左手夹着一根烟,右手搭在身边一个婉约少年的腰上,咧嘴冲他笑。严钧也看着他回以微笑。 之后陆祁又挑挑拣拣给他介绍了几个人,不过从他的表情来看,并没有多深的交情,估计家世地位也不是一个档次的。互相打过招呼,陆祁就带着严钧走到张希瑞身边,张希瑞挥手让右手边的少年走开,却扭头就着左手边的画着小烟熏的俏丽少女的手点燃了第二根烟。他深深抽了一口,眯起眼打量严钧,严钧面带笑意,寸步不让。 陆祁坐下来看着两人一坐一站眼神交锋,也不言语。半晌,张希瑞把才抽了一半的烟碾灭,抓起一杯酒,“是个人物,我敬你。” 严钧同样摸起一杯,嘴角微挑,“承让。” 张希瑞对着严钧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左一杯右一杯得敬他,严钧也不含糊,言谈之间自有大家风范,喝起酒来更是痛快,几杯下肚,张希瑞对着他也升起几分欣赏来。他正想跟这位惊艳全场的美人多沟通沟通,进了屋之后一直沉默寡言的陆祁俯过身子来,从严钧手里把酒杯抽走了。 那边张希瑞不乐意了,他用烟一点陆祁,嚷嚷道:“老陆,你怎么回事,喝两杯你就心疼了?” 陆祁没否认,只是淡淡地说:“你把他灌醉了,一会谁陪你走两手?” “啊?”张希瑞一开始没听懂,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看向严钧,“你不是个博士吗?还会射箭?” 严钧立马想起之前陆祁说的爱好射箭的朋友,看来应该就是张希瑞。严钧心思通透,太明白想让这帮眼高于顶的权贵子弟看得起他,故作谦逊是没用的,得有真本事。他扫了一眼周围,也不愿意像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一屋子的人一样谨小慎微,于是,他叠起长腿,往后一靠,看向张希瑞的眼神里充满着强大的自信和笃定。 “试试就知道了。” 张希瑞打量着他还是有些不信,不过兴致却被他挑起来了,他是个人来疯,上来这股劲了,就非得比上一比才算完,于是他拉着严钧,要现在就去试上一试。 这种小事哪能吓退严钧,他欣然同意,刚站起来却被陆祁拉住了手。他脸色一沉,“啪”地甩开陆祁的手,转头看向他。 陆祁就像没看见他难看的脸色,淡淡地说:“我同意你去了吗?” 以陆祁为中心,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连张希瑞都略微诧异地看过来。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严钧是什么人,别看他平时脾气挺好的样子,其实内里很有点独断专横,心高气傲的意思,真闹起来是个能把天捅出个窟窿的人。只见他眼睛一眯,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祁,锐利的眼光里都能掉出冰碴来,他冷笑一声。 “你算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张希瑞脸色一变,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也异样起来。最淡定的要属陆祁了,他没生气,反而仔仔细细地盯着他看,末了,还笑了:“脾气出来了啊。” 他站起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却被严钧不耐烦的拍开,陆祁还觉得挺有趣,说:“你果然是醉了。” 张希瑞在一边都无语了,心说,这都什么没事找骂的奇葩兄弟,我才真他妈醉了。 陆祁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呢,继续逗他:“有脾气更可爱。” 严钧也觉得自己好像是稍微有点醉,听了他的话也就只是轻哼了一声,不轻不重地骂了一句:“滚你妈的。” 陆祁让他逗乐了,知道他是有点喝急了,没太缓过来,没了平时的精明,一激就原形毕露。他看着他比平时更锋利的目光,觉得这个状态也不错,没准真能压张希瑞一头。他一手搭在严钧肩上,扭头问张希瑞:“你还比不比了?” 张希瑞算看明白了,敢情人俩之前那叫情趣,他们跟着变颜变色的,纯属自作多情。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他硬生生气乐了,瞪了他俩一眼,没好气地说:“比,怎么不比!” “不过,”他话锋一转,“就这么比多没意思,总得有点彩头吧。” “你要什么彩头?”陆祁挑眉。 张希瑞露出一个邪气的表情:“不要多,你俩当着大家面来个三分钟舌吻就行。” 陆祁闻言微微眯眼。 “怎么?不敢?”张希瑞大笑。 可还没等他笑完,就被一个清冽的声音打断,语调微扬,隐含不屑:“就这样?” 在场的人循声看过去,就见严钧抱着肩膀站在那里,“再赌上一把好弓。” 张希瑞爽快的应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没懂,”严钧慢悠悠地开口:“你赢了我给你一把你没见过的好弓和跟他舌吻三分钟,反过来,我赢了我要一把我看得上的好弓,以及,”他似笑非笑,“你俩舌吻三分钟。” 在场一片哗然,张希瑞一脸古怪地看向陆祁,就见他一张俊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于是轻咳一声,“他这张老脸我看了快三十年了,实在下不去嘴,换一个换一个。” “怎么?觉得自己会输?”严钧揶揄地看向张希瑞,老神在在地说:“换了别人可就没什么意思了。” 张希瑞咬咬牙,“加十支箭。” “行。”严钧痛快的拍板。 陆祁忽然一把扣住严钧的肩膀,扭头对张希瑞说:“你先去。” 张希瑞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严钧,带着人乌乌泱泱地出去了,还有几个怀着不同目的磨磨蹭蹭不往外走的人,也被陆祁不善的目光吓走了。眼见最后一个人漂亮女孩恋恋不舍看了最后一眼关上了门,偌大的包厢只剩下了严钧和陆祁两个人。 严钧早就甩开了陆祁的肩膀,抱着肩膀靠在墙上好笑地看他撵走了所有人。 陆祁慢慢转过头来,目光深沉地盯着他,“严钧,你什么意思?” 一边的眉毛高高扬起,严钧无辜的神情中略带了点嘲讽,“我怎么了?” “你说呢,”陆祁走到他面前,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颈窝,“你一晚上都在撩拨我。” “呵呵,”严钧不屑地拂开他的手指,“少自作多情了。” “我有没有自作多情你心里清楚。”陆祁显然不接受他的说法,他直截了当地开口:“跟我在一起吧。” 严钧错愕了一下,“什么?” “跟我在一起,”陆祁低头深深地望进严钧的眼里,“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 严钧这回是彻彻底底地惊讶了,不是惊讶于他的求交往,而是他的不要脸。他用全新的眼光打量了陆祁一遍,感觉这人的无耻刷新了新高度,“你不是之前还说你有个未婚妻吗?” 陆祁眼中的懊恼一闪而过,他一开始就低估了严钧,不仅低估了严钧这个人的能力,更低估了严钧对他的诱惑力,他的神秘昳丽就像无底的黑洞,一靠近就会被吞噬个干干净净。哪怕他只是稍稍泄了点表面温和有礼下隐藏的如利剑般璀璨的锋锐,就令他所有的徐徐图之一夕之间土崩瓦解。他的神色郑重起来:“我可以解除婚约,我会处理的干干净净。” “是嘛,”严钧有些漫不经心,站直身子准备出去,“那你先解除婚约吧,其他的你还没资格说。” 陆祁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大力握住严钧的胳膊,“我解除婚约你就跟我?” “我还是那句话,”严钧笑吟吟地看他,“你算什么东西?” 这次陆祁远没有第一次来的轻松了,他俊美的五官扭曲了一瞬,眼中的暴戾一闪就被压了下去,他把严钧狠狠地甩到墙上,一条胳膊死死地压在他的胸口,冷声说:“严钧我承认你不是一般人,不过你要是敢耍我我也不介意让你知道我算什么。” 严钧这是最近第二回让人按在墙上了,这一下撞得他有点发蒙,然后一股火腾得就上来了,心里大骂他妈他身边怎么都是这种怪力份子,他挣扎了一下,愣是没挣开,横在他胸前的精壮的手臂压的他胸口发闷,他满面寒霜地说:“怎么这就是陆总的态度?” 陆祁暴躁的心情让严钧略带憋屈的表情稍稍治愈了一点,他压了压火,“我好言好语哄着你你给我甩脸子,我只能另辟蹊径了。” 严钧心说去你妈的另辟蹊径。 “想他妈追我就给我忍着”,他冷笑一声:“受不了就滚。” ☆、箭术 明明是一身压都压不住的咄咄逼人的架势,偏偏看在陆祁眼里,却像是一团烧的噼里啪啦作响的大火,炙热明亮,快要把他全身的血都引燃了。他盯着严钧亮的吓人的双眼,尽管每一寸肌肤都渴望着和他亲近,脑袋却慢慢冷静下来,他低低地笑了,带了点点无可奈何的沙哑:“原来你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却看着我一个人自认聪明地演独角戏。” “陆老板下次还是收收您那□□裸的心思吧,”严钧嘲讽一笑,“我又不瞎。” 陆祁突然低头在他唇上偷了个吻,“你以为除了你,谁都能让我情不自禁吗。” 严钧觉得一瞬间他头发都快炸起来了!他猛地挣脱已经对他放松钳制的陆祁,有心想上去给他一拳,又觉得一个大男人这样太没风度,而且根据武力值看极有可能得不偿失。他咬紧后槽牙死死地瞪向严钧,心里暗自决定练力气这件事得提上日程了。 陆祁让他瞪得心头一荡,很想把他重新拉回来,亲亲他被怒火点燃的漂亮眼睛。他心里想着,语气都软了一点:“我说到做到,对你我也绝对不会放手的。” 严钧心说跟这傻逼真是说不通,冷哼一声,“随便你。”一甩手,摔门走了。 陆祁看着关上的门在原地估计着他这句“随便你”暗含了多少纵容的意思,想着想着,脸就是一黑。 他还没跟他算拿他打赌的账呢! 严钧胸口含着一股火直冲冲往外走,有心甩开烂摊子直接回学校,理智却渐渐回了笼,他下到三楼,问了工作人员,找到了张希瑞他们在的室内靶场。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走到正把小姑娘逗得满面通红的的张希瑞身边,“开始吧。” 张希瑞转过头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俩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嘛,这我都快困了,”他往他身后望了望,发现就他一个,惊奇,“陆祁呢?” “哦,”严钧轻描淡写地说:“死了。” “行行行,”张希瑞一脸懒得管你俩的表情,“那有公共的弓,你挑吧,我跟你用一样的,也不算欺负你。” “不用,”严钧瞟了一眼右手边的长布包,“你用你自己的,我无所谓。” 张希瑞嗤笑一声,也不谦让,“行。” 严钧走过去对着那一排的弓挑挑拣拣,他从头走到尾微微皱眉,没有特别中意的,打算回去随便挑个差不多的,他刚转个身,眼前就出现一个长布包,他顺着拿包的手往上看,发现陆祁挑眉看着他,神情柔和,“用我的。” 严钧瞄他一眼,并不推拒,接过来,解开外面的布套,里面是个做工精致材质轻便的长方形盒子,他打开盒子,眼睛一亮。他把弓稳稳地拿出来,颠了颠,份量不轻。他站起来仔细打量,发现这种弓跟他以前用过的差距很大,可是大同小异,就算他没见过也不能否认这一把好弓,不说弓弦和弓臂都是好材料,光是做工就足够让人眼前一亮,弓臂两端龙形雕刻古朴尊贵,线条流畅,大气沉稳。 陆祁在一旁看他眼睛扎在上面都挪不下来了,忍不住笑了笑。张希瑞在一旁看到严钧手里的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拿着自己的弓走过去,“陆祁你可真会借花献佛。” 严钧闻言诧异地看向他,看到他的眼神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又打量了一下张希瑞的弓,并不比自己手里这把差,不过看起来实用价值更高,也更简单干净一点。他赞赏地看了一眼张希瑞:“好眼光。” 张希瑞一脸的那是当然,“你先我先?” 严钧微微一笑,“你先。” 张希瑞也不多言语,直接走到位置,盯着七十米开外的靶子,神情严肃,他调整好姿势,从身边的箭筒抽出一根箭,架到弓上,缓缓举起来,稳稳地拉开弓。他并没有多犹豫,面部猛的一紧,箭矢便如流星一般疾射而出,“咄”得一声扎在箭靶上。 严钧惊讶地一挑眉,只听周围一片哗然,“七环!” 张希瑞轻“啧”了一声,显然有点不如意。他看了严钧一眼,示意他上。严钧走到他的位置,脑中回想张希瑞刚刚的动作。 他的动作没有张希瑞干净利落,可除了张希瑞和陆祁,其他的人都没看出问题来。张希瑞一看他的动作就觉出不对来,他皱眉看向陆祁。陆祁瞥了他一眼,只是一点头,没说话。张希瑞见状只能按耐下心中的疑问。 严钧此时已经举起弓了,他的神色并没有张希瑞那么认真,反而有些轻描淡写的意思,他同样没有犹豫,瞄准之后就把箭射出去了。 又是“咄”得一声,这回场地里响起的是不高不低的嘘声,“才五环。” “我还以为他多能呢。” 张希瑞此时已经确定了心里的想法,他面色古怪得看向严钧,不过还是没说什么,走过去又是一箭。 “八环!” “不愧是张少!” 严钧低头看了手里的弓一眼,微微一笑。他慢慢地走向他的位置,依旧是慢悠悠地动作。 可是这次斜后方一直关注严钧的陆祁敏锐的发现了严钧的不同,他细长的手指一勾,弓如满月,蓄势待发。严钧狭长的双眼一眯,乍现一点寒光,手指松开,离弦而出的箭几若奔雷,狠狠地扎在箭靶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希瑞不可思议地看向严钧,明明看他之前的样子就是个新手! “也是八环!” “凑巧吧!” 严钧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张希瑞彻底让他挑起了兴趣,他兴奋地走过去又是一箭。 “九环。” 严钧没什么表情,走过去。这次没人会在轻视他了,如果给他做出一个视频,把他第三次和第一次进行一次对比就会发现其中的差距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当他第三次举起弓,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种无往不利的气势,尖锐逼人,他下巴崩得紧紧的,整个侧面精致的轮廓和近在咫尺的龙形弓臂交相辉映,显出一种别样的古朴沉静。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箭已经出去了。 十环。 在场的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陆祁现在他斜后方,微微一笑,脑海中回想得却是严钧刚刚松开手那一刹那,下巴微抬,一脸的冷漠傲慢。 真他妈带劲。 之后的赌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严钧一直稳定地保持十环的好水平,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张希瑞到最后干脆直摇头,不比了。他把弓塞给工作人员直接走到严钧身边,一脸的纳闷:“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第一次手生的很,不是装的吧?” “当然不是,”严钧正在往盒子里放弓,他抬头笑了笑,“只是太长时间没碰过了,而且我以前没接触过这种弓。” 张希瑞叹为观止:“我输的心服口服。” 严钧只是笑笑。 陆祁接过严钧手里的布包,低声问:“饿了吗?” 严钧让他的态度弄的一个激灵,他有些嫌弃的往旁边躲一躲,“你正常点。” 陆祁伸手要扣他的腰,“你迟早要习惯的。” 严钧一晃躲开了,瞪他一眼。 陆祁收手看着他眼角微弯。 张希瑞:“……” 真行啊,当他是空气吗? 之后,邱楠也来了,这帮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张希瑞跟还严钧约好下次去另一个朋友的马场继续切磋。下午吃完了饭,人走了一部分,就剩下他们圈子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找了自己人开的酒吧,准备搓一下午麻将,晚上再上酒吧里嗨一圈。 严钧不会打麻将,因为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邓安泽看起来不像是会闲着没事打麻将消磨时间的人,虽然他说了这话给张希瑞他们听,引来在场所有人的嘲笑;杜修更不是打麻将的人了,那人更热衷拽着严钧去练枪法;韩小琪倒是会打,可惜严钧一想到这帮女人凑在一起指天骂地的样子,就忍不住退避三舍了。最后是陆祁给他按到自己位置上,在一旁一边教他,一边指导。其他几个人深深觉得两人就是在虐狗,于是对视一眼,默契地合起伙来坑严钧。 几圈下来,严钧输得忍不住把手缩回来,轻咳一声,觉得有点过分了。陆祁似笑非笑地瞥了其余几个收钱收的开心的人,也不点破,反而不轻不重地侧头瞪了严钧一眼,“臭手。” 严钧让他说得还挺郁闷,拍拍屁股走人,不玩了。陆祁让他耍赖的样子逗笑了,他无奈地看他一眼,只能说:“老陈这有不少好酒,他赢我这么多钱,你去寻么寻么他有什么好酒,赶紧往回勾一勾。” 严钧想一想,还挺感兴趣的,就溜溜达达地去了酒柜那里,可他站在酒柜那就犯了难,他对红酒其实并不是很了解,也不是很喜欢,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来。 “你是陆总男朋友?” 严钧下意识一偏头,就见一个容姿出众的年轻男人正笑吟吟地斜靠在吧台,他左耳一枚水蓝色的耳钉熠熠生光,给他平添了三分精致脆弱。 “不是。” “哦”,男人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还没搞上呢啊,怪不得这么宝贝,从我站到你旁边,他都往这看了三眼了。” 这话听着轻佻,不过被这个男人说出来却无法让人生厌,严钧略带诧异地看着他,随即目光一凝,“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这有什么稀奇,”男人一手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你跟陆祁关系好,我他们也算很熟,见过我很正常。” 严钧隐隐约约觉得他那个“熟”字带了点别的味道,没深想,只是努力回忆他在哪里见过他,绝对不是跟陆祁在一块的时候。 男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只用手指轻轻扣了扣吧台的台面,见严钧看了过来,才面带促狭地说:“留点神秘感,ok?” “你叫什么?”严钧一向记人有一手,更何况是气质如此不同的男人。 “嘘。”男人明媚的桃花眼一眨,细长白嫩的手指与红唇交相辉映,“别问。” 严钧越发好奇,打定主意找机会一定要问问陆祁。 见他微微出神,男人懒洋洋地说:“我可是肖想陆祁好久了,没想到他好你这口。” “哦?”严钧笑了,“我是哪口?” 男人啧啧两声,压低声音凑过来:“危险的男人。” 严钧一偏头就看到他令人心驰神摇的双眼,微微一笑,“他如果喜欢危险的男人,没理由不喜欢你。” 男人哈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痛快又肆意,让人看了就心生愉悦,“我危险是因为我没有心,随心所欲,毫不留恋;而你。” 他笑着后退一步,“你的心太大了。” “严博士。” 严钧彻底惊讶了。 男人的笑得微弯得眼睛通透清澈,“跟您的谈话很愉快,我期待与您的再次见面。” 说完,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干脆利落的走向陆祁那一桌说了几句话,就走了,开门的一瞬间还不忘用冲着严钧眨眨眼。 严钧在原地回味他说的那句话时,心脏快了一拍的跳动,忍不住笑了笑。他几步走到陆祁身后,陆祁见他过来,踢踢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然后问他:“跟他说什么了?” 严钧不客气地坐下,不置可否的说:“没说什么,刚刚那人是谁啊?” 陆祁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什么来历,问张希瑞。” 严钧看向张希瑞,张希瑞想了想,也没给出个确切答案:“玩的起放得开就行呗,谁管他干嘛的。” “那总该知道叫什么吧?”严钧无奈。 “大家都叫他k,”张希瑞一脸无所谓,“毕竟是喜欢男人,又是出来玩的,不想说真名也正常。” 邱楠这时候也忍不住插话:“不是一般人,圈子里迷他迷的不行的老多人了。” 他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大哥就是不好这口,要不非得领教领教。” 张希瑞听他这话乐喷了,一时嘴快:“你这小模样可比他好看多了。” 邱楠的脸立马绿了,麻将也不搓了,撸袖子就要动手:“卧槽,姓张的你他妈□□?” 张希瑞赶紧赔罪,邱楠勒着他脖子捶了他好几下才算完。 陆祁无视打打闹闹的两个人,转头问严钧:“这么关心他?他跟你说什么了?” “都说了没什么。”严钧微微耸肩。 陆祁见他不想说也不逼他,就问他:“无聊吗?” “还行吧,难得放松嘛。” “要不找个人聊聊天?” 严钧看向不远处凑做一团各种自拍的男孩女孩,抽了抽嘴角,“算了吧,你不用管我,这样挺好。” ☆、出气 就这么度过了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听张希瑞他们几个逗乐子也不算太闷,等晚上去了海鲜居吃了晚饭,他们又回到酒吧。这时的酒吧已经热闹起来了。 严钧本来是打算呆一会就回学校,却没想到还真让他碰上事了。 他对那些时不时借个由头来敬酒的浓装艳抹小孩实在是头疼,就借个机会离开陆祁他们,坐在沙发边上无所事事四处张望。这一看,就让他看到个熟人。 他脸色微沉地放下酒杯,盯着远处拉拉扯扯的两个人,冷笑一声,心说,这可巧了。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盯着不远处的两人,跟了上去。那两个人一直进了洗手间,严钧站在门外,靠在墙上脸色不怎么好看。 “你还来找我干嘛?怎么不去找那个女人了?”一个声音轻轻脆脆的年轻男人说。 “我跟她分手了。”另一个是个声音略沉的男人急急地说。 “分手了?”年轻男人不可思议地说。 “嗯。”男人无奈地说:“你不是说我没时间陪你嘛。” “没有她挡着,我们怎么…”年轻男人嗫嚅半天,才挤出一句:“那你妈妈那头怎么办?” “先拖着吧。”男人叹了口气,“你别跟我闹了。” “我这不是怕你真的喜欢上她吗,听说她各方面条件都特别好,人也挺漂亮的,又有钱,对你又那么好…” 严钧在外面听了个明白,心头火起,气得他直咬牙,心说,真行啊!他长腿一迈就要往里冲,却被一只手扣住了肩膀。 他怒气冲冲地回过头,就见陆祁一挑眉,无声地问他:偷听? 严钧正上火呢,瞪他一眼,抬手把他推开,扭头就进了洗手间。 他一进来,里面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他俩一眼,就见一个眼睛大大的,个子不高,看起来挺可爱;另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长得挺帅,很有风度的样子。严钧毫不犹豫地进了厕所,心里却在冷笑,陈笙,果然是你小子。 两人被他一打断,也不好再说了,一时间没动静了。严钧在里面稍微冷静了一下,觉得这口恶气绝不能这么咽下去。解决了自身问题,他又出去,就见陈笙眼神温柔地摸了摸另一个人的头,严钧差点气的变了脸色,强按耐住动手的冲动,走到洗手台洗手。 那个可爱的男生有些好奇的盯着他看,严钧洗完手,甩着手扭头看他。 那男生让他吓了一跳别过头去,可严钧太帅了,他又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就连陈笙见到这个突然出现的卓尔不群的男人都愣了一瞬,然后才前迈了一步挡住那男生,“请问先生有事?” 严钧冷笑一声:“我看你人模狗样的跟个人似的怎么就不干人事呢?” 对面两个人被他的突然发难弄愣了,陈笙反应过来,神情立刻变的恼怒:“你说什么?” 严钧一字一顿,气势十足,“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他不屑地扫他一眼:“脏心烂肺。” 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心上人还在旁边呢,陈笙脸色难看就要往上冲,后面的男孩赶紧拉住他,严钧怎么看都不像一般人,能不起冲突最好了,但语速也急起来了:“你谁啊!有病吧!” 严钧抱着肩继续居高临下地开启群嘲模式:“开房钱都没有跑厕所打野战也就你们这种不要脸的屌丝能干出来。” 这回对面俩人都忍不了了,陈笙挥着拳头就过来了,严钧心说,就等你呢。 他可比陈笙动作快多了,陈笙又是个平常不怎么爱运动的高级知识分子,还没打着人呢,就让严钧一拳打了个跟头,眼镜都飞出去了。严钧冷笑着甩甩手,这一下他使了七成劲,估计那位牙都松了,这还是顾念着他是个瘦弱的,怕给他打出个好歹来,要不比这更狠。 陈笙让他揍懵了,后面那个可没傻,尖叫着扑了上来,“你打人!我跟你拼了。” 严钧没惯病,揪住领子,就给按洗手台上了,冷声说:“人不大胆子不小,什么缺德事都敢干,嗯?” 那男生让他按住根本动不了,一想到刚刚他打陈笙的样子是真害怕了,哆哆嗦嗦地尖叫:“你放开我!神经病!我报警了…”他的眼神一凝。 严钧立马就反应过来,他头都没抬,猛地转身,就见陈笙瞪大眼举着拖布。 陈笙只觉这男人动作奇快,只看清怒火高炽的一双眼,就感觉到一股大力抽过来,脸上火辣辣地疼。 “啪。” 严钧冷着脸握了握抽的生疼的掌心,“笨手笨脚的还想偷袭?你也就能干一些上不得台面见不得光的龌龊事!”然后一脚把那又扑上来的男生踢坐在地上只能哼哼起不来了。 “你是不是有病!”陈笙觉得快要气疯了,从小到大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像疯子一样挥着拖布要跟严钧拼了。 严钧见他半张脸青一块紫一块,另半张脸高高肿起一个大手印,再不复之前的风度翩翩,而是满身狼狈,心里快意,火气也下去了,他冷眼看着挥过来的棒子,伸手握住,一别一挑,陈笙就脱手了,他懵了一瞬,一阵剧痛从腹部传开,痛苦地一弯腰,后背就又被拖布给了一下,支撑不住直接趴地上了。 严钧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在地上起不来的人,把手里的拖布一撇,气定神闲地去洗手。他一边洗手,一边通过镜子看到陈笙慢慢地爬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告你!你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严钧缓缓站直腰,微微一笑,端得一派优雅从容,好像刚刚言辞刻薄大打出手地不是他一样,他慢慢走到起了半天没起来的陈笙身边抬起一脚又把他踹躺下了,顺势踩着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漠然地看他,“你以为我怕?”他蓦地露出一个在陈笙看来无比可恶的笑容,缓缓弯下腰,低声说:“小人物永远是小人物,就算是攀龙附凤也成不了大器。” 严钧直起腰收回脚,一脸不在意地往外走。 “好自为之吧。” 他出了洗手间就见陆祁一脸哭笑不得靠在角落里看他,严钧一挑眉,“看什么?” “没什么,”陆祁干笑一声,“里面那俩怎么惹到你了?” “看不顺眼。”严钧一撇嘴。 陆祁抽了抽嘴角,刚想说话,就见邱楠张希瑞还有酒吧老板陈世平一帮人跑过来了,邱楠赶紧过来问严钧:“怎么跟人打起来了?” 严钧横了陆祁一眼,见他一脸无辜,只能无奈地笑笑:“没事。” 陈世平皱眉:“跟谁打起来了?我让人调监控?” “不用,”严钧轻咳一声,“里面躺着呢。” “……” 张希瑞刚想探头往里看,就见陈笙跟那男生互相扶着拐出来了,手里拿着电话,听语气是在报警。 众人打量了他们俩,齐齐扭头看向衣衫齐整,温文尔雅的严钧,满脸都是“人不可貌相啊!” 严钧盯着他俩,冷笑一声,往墙上一靠不说话。 那男生一出来就见通道里站了不少人,个个都人高马大,气势非凡不由得吓了一跳,在看到其中站在最中间的严钧,更是惊得脸都白了,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陈笙赶紧护住他,一脸警惕,他咬咬牙,大声说:“我已经报警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这种小威胁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笑话,虽然不知道严钧跟他们有什么仇,但这个时候站在严钧这一方根本不需要犹豫。 张希瑞压根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他更好奇的是严钧,“他俩怎么惹你了?” “需要理由吗?”严钧不屑地笑了笑,“他们也配?” 众人一脸惊悚地看向严钧,深深觉得他们之间的仇绝对不小,这是赤、裸的羞辱啊。 陈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忍无可忍地说:“你有病吧!我根本不认识你!” 大家更惊奇了,不认识? 严钧嗤笑一声,“你可真是挨了打都白挨啊。” “陈笙。” 陈笙的脸色立马变了,他一开始以为就是碰上了神经病,没想到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我得罪过你?” 严钧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死老鼠,满心满眼的厌恶,“人渣。” 陈笙努力回想什么时候得罪过眼前的人,他也不是那种嚣张跋扈的人,他干过的最过分的也只有最近那件事了,也是唯一令他一直良心不安的一件事。他猛然想到这个男人进来之前他正和小征说的话,他瞪大眼看向严钧:“你认识她是不是!” 严钧面无表情地看他,没说话。 陈笙彻底明白了,他脸色复杂地看向严钧,“是我活该。” 严钧心里一阵腻歪,扭头就走。却听他又在后面喊:“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欠她的!” 严钧的脸色稍微好一点,然而陈笙的话还没完:“可是这些跟小征没关系!有什么冲我来!” 陆祁本来就在严钧身后,这时他能直直接接地看到严钧拳头猛地握紧,一双眼怒火翻腾,绷出一道锋利线条的下巴把他一触即发的情愤怒展露无疑。严钧猛地回过头,所有人都能清晰得感受到他是动了真火,他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陈笙样子,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好,你有种。” 严钧一个劲地告诉自己再打他一顿也没什么用了,强压着怒火,一压再压还是没压住,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回头一声厉喝:“我警告你,你他妈给我离她远点!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再去找她,我弄死你!” 所有人都让他一嗓子喊懵了,等反应过来严钧已经气冲冲地出去了,陆祁给了张希瑞一个眼色,赶紧追了过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6节 张希瑞似笑非笑地看向陈笙。 “哥们,你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 陆祁一路追到外面,就看到严钧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在路灯上,被愤怒点燃的一双眼亮的吓人。他走到严钧身后,意味深长地说:“她?不是心上人吧?” “别胡说八道。”严钧没好气地说。 “那你哪来的那么大火气?” 严钧立马又想起韩小琪那双通红的眼睛,一股火腾得又起来了,忍不住想要再回去打那人渣一顿。 “操了真是。”严钧低骂一声。 陆祁走到他身边,微微弯腰笑着说:“我帮你出气?” “不用,”严钧冷笑,“我有的是方法让他不痛快。” 陆祁盯着他线条干净利落的侧脸半天,笑了,“我先送你回学校?” 严钧揉揉眉心,慢慢地冷静下来,长长出了口气:“他不是还报警了吗?” “没事,”陆祁推着他往停车场走,“老陈他们能解决。” 两人坐上了车,都没说话,陆祁像没事人一样专心致志地开车,严钧则是看着手机微微出神,手机的亮光将他略带茫然的眼睛映得幽幽暗暗。他沉思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机一扣,长长叹了口气。 陆祁听他叹气,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还没见过你发这么大火。” 严钧目光微暗,“那只能说明你不够了解我。” “我不急。”陆祁不以为意,“有些事慢慢来才有趣。” 严钧一撇嘴,扭头看向车窗外,发展今天外面的车格外的多,他有些百无聊赖地一手架在车窗上,支着脑袋发呆。 突然,一声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吱——” 前面的出租车竟然在行驶途中猛地一个急停,严钧鬼使神差地扭头看向陆祁,就见陆祁向来平静的脸出现了难得的惊骇,下一秒,猛烈的撞击袭来,惯性让两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却被安全带死死卡住。还没等他缓过来一口气,后方又是一次猛烈的撞击,应该是后面的车反应不及也追尾了。 一些列事故放生的太快了,等严钧从眩晕中反映过来,缓过这一口气,周围已经乱作一团了。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陆祁,陆祁却没看他,一手捂着胸口,脸色难看的吓人。 “你怎么样!”严钧让他吓了一跳。 陆祁因为太用力而骨节发白的左手依然死死的握在方向盘上,面部肌肉绷的死紧,他咬咬牙,还是没说出话来。 严钧慌了一瞬立刻镇定下来,他快速地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握住陆祁按在胸口的手,沉声说:“手拿开,我看看!” 陆祁闭了闭眼,反手握住严钧的手,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严钧虽然担心,但也知道陆祁是有轻重的,于是耐心等他把这口气缓过来。 这里的车祸已经使交通瘫痪了,司机们都下来查看情况,有人过来拍他们的车窗喊:“里面的人有没有事!” 严钧想要抽出手打开车门,却听被陆祁拉住了,他回头看他,见陆祁的脸色好了一点,“等等。” 陆祁眼神动了动,最终化作黑夜般的死寂。 “刹车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虐渣行动,人人有责。 ☆、车祸 严钧的眼睛瞪大了一瞬,外面的混乱嘈杂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模糊起来,他只觉地得遍体生寒。两人对视了几秒,严钧轻笑一声,安抚地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无形的默契在两人的眼神之间流动,他轻声说:“我知道了,我下去看看。” 陆祁目光深沉,“小心。” “放心。” 严钧放开他的手,面色平静地拉开车门下车,没人看见他甩上车门时脸上一闪而逝的厉色。 一个男人走到严钧身边问他:“卧槽,哥们你们车里人没事吧。” 严钧眼神微闪:“没大事,你的车也撞了?” 那男人一脸生气:“别提了,我就是你后面那辆!” 严钧微不可见地动了动脚,“前面那车怎么回事?” “谁知道,”男人挠挠头,“我刚刚看那司机满脸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严钧猛地皱眉,“我去看看。”说着,赶紧绕到前面那辆出租车驾驶室,驾驶室的窗户是开着的,能看到司机满脸鲜血的伏在方向盘上,严钧伸手进去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顿了顿,视线一歪,就看到副驾驶被安全带勒住的用七彩的玻璃纸包装精致的憨态可掬的大泰迪熊。他顿时神情怔愣地收了手,周围的人嗡嗡地问他人还活着吗,严钧呆呆地摇了摇头,周围一下子炸开了,可这一切严钧都像没感受到一样,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看向已经下了车,一手搭在车顶神色莫辨的陆祁,微微摇了摇头。 由于距离太远了,只能看到他站了一会,就低头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严钧收回目光,看向那只完好无损的泰迪熊,只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几分钟后,救护车和交警都来了,等交警现场勘查结束,严钧和陆祁做完记录,陈特助已经带人在路边等了。两人走过去上了车,陆祁揉了揉胸口,没有说话,严钧看了他一眼,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事,”陆祁扯了扯嘴角,“磕得挺狠,不过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 “那是你命大。” 严钧慢慢扭头看他,眼含深意。 “你心里很明白。” 陆祁沉默良久,才苦笑着说:“你说的对。” 如果不是今天严钧发火提前离开,他们也不会赶上高峰期,车速也不会这么慢,更不会只是受了点轻伤,恐怕真是不死也得重伤。这件事的针对性太强了,简直是直指陆祁。 对方大概万万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出来,刹车失灵一旦暴露,无论来不来之后的车祸,都已经打草惊蛇了,陆祁发现以后一定会更加警惕,敌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碰碰运气,没准就要了陆祁的命。严钧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陆祁比他更清楚,这次敌人铤而走险的仓促行动效果不佳,恐怕线索也没少留下,陆祁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既然没能要了他的命,被动变为主动,敌人估计要开始担心陆祁的的反扑了。 “连累你了。” 严钧扭头看向陆祁,见他眼含歉意地看过来,忍不住笑了笑:“看来我更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陆祁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神色不由得放松下来,“这还需要考虑?” “这有生命危险啊,”严钧一挑眉,“我可得慎重点。” 陆祁的眼神微凝:“你最近小心。” 严钧轻笑一声,“我就怕他不敢来。” “别逞强。”陆祁顿了顿,“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我最近可能会很忙。”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严钧眨眨眼:“我也很忙。” “唉!”严钧坐在椅子前面长长地抻了个懒腰。 自从上次车祸事件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这一个礼拜陆祁整个人不见人影,只偶尔会发几条短信。而严钧就像他自己说的,也很忙,学校里乱七八糟的事不少,脚打后脑勺地忙了一周,刚刚终于把手头最急的一份报告写完,终于能缓缓,歇口气了。 严钧收拾了东西出了图书馆,往寝室走,刚走到楼下,电话就响了。接了电话,是杜修的部下,老莫,莫东旭。他是来告诉严钧杜修过几天就回国了的消息。 严钧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地用手机敲了敲下巴,微微一笑。他快手快脚地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和资料收拾好,穿上衣服拿上钱包手机就出门了。 一下宿舍楼,就被微冷的秋风扫了个哆嗦,他缩了缩脖子,已经泛黄的树叶时不时飘飘摇摇地落下一片,校园里人来人往,不萧瑟反而别有意趣。 他快步走出校园,打车去了“深夜”。他下了车,走到深夜门口,推门进去,白天的酒吧都是安静又空旷的,他跟门口的保镖点头示意,就径直上了二楼。走到二楼最里面的屋子,门口的两个手下跟严钧点头示意,“严哥。” 严钧笑了笑,“你们杜哥在里面?” “杜哥在楼上等您。” “楼上?”严钧一愣,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尖,推门进去,里面是像客厅一样的布置,他扫了一眼除了四处肃立的手下没有其他人的房间,便目不斜视地走楼梯上了楼。他走到杜修的房间,象征性地敲敲门,一推门就见杜修光着精悍的上身被落落按在床上,闻声转过来的脸上还能见一闪而过的无奈,见严钧站在门口,他一挑眉拍拍落落的小手,笑了:“落落,你严哥。” 落落扭头看严钧,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手上的劲却一点没松。 严钧好笑地看了他俩一眼,视线却在杜修左臂上缠绕的白纱上一凝,他眉心一跳,“受伤了?” 杜修被落落按住无力起身,只能躺着不甚在意地说:“小伤。” 严钧眉梢一扬,“你不是身手无敌吗?去了趟任务就独臂大侠了?” 杜修一窒,有苦说不出地摸摸鼻子,“我这不是带新人吗。” 严钧轻哼一声,冲落落招招手,“落落过来别管他,死不了。” 落落松开手,杜修赶紧坐起来,严钧走到一旁的沙发上拉着落落坐下,“找我来干嘛?” 杜修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找你了。” “你少来,”严钧瞪他,“那老莫干嘛突然告诉我你回国了?” 杜修看了看他,半天没说话,才叹了口气,“我听老莫说你前一阵出车祸了?” “那哪是车祸呀,”严钧嗤笑一声,“那是谋杀。” “我就说你和命里带衰的陆祁凑一块不带有好事的,”杜修头疼,“这一阵国内国外都不太平静,可能是要出事,你千万小心。” 严钧若有所思,“国外?” “国外才乱呢,”杜修无奈,“地下组织都打乱套了。” 严钧沉思地摸了摸下巴,蓦地嘴角微微一挑,一脸轻松:“反正跟我没多大关系,担心什么?” 杜修一扬眉,“你确定?” 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严钧站起来轻柔地拍拍落落的头,望向杜修的眼神却似讥似嘲,“重要吗?” 杜修沉默。 严钧偏过头一哂,摆摆手,“走了。” “严钧!”杜修急了,从床上跳下来追了两步,“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可我还是希望你别掺和进来。” 他顿了顿,“你与我,邓安泽,陆祁都不一样,你何必惹一身的麻烦。” 严钧细白的手已经搭在淡金色的门把手上,眉头却渐渐皱起来,又慢慢松开,“杜修,已经由不得我了不是吗?” “离陆祁远点!”杜修低喝一声。 落落在一旁正襟危坐,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眼神颇有些忧虑。 半晌,房间里响起一声轻笑,严钧慢慢回头淡淡地瞥了杜修一眼,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哦?” “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的脾气了。” 杜修一怔,刚要说话,房间的大门就在他面前被狠狠地甩上了。他愣愣地看着已经没了人的门口,怒不可遏,“这他妈什么狗脾气!” 严钧噔噔噔地下了楼,心里很是不快。他最讨厌杜修的一点就是杜修保护过度的姿态,因为种种原因这么多年了,严钧更倾向于一种保护者的身份,而不是被保护的身份,杜修这种看似善意的做法无疑让他很难受。 他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很早很早,比任何人都早。 严钧站在楼梯口回头望向楼上,一时间神色莫辨。良久,才无奈地离开。 严钧一路沉默着回了学校,他出神地在学校里慢慢走着,直到身后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那辆车却在在他身边减了速。 严钧半天没反应过来,见车窗下降,露出陆祁那张英俊的脸才微微惊讶,停下脚步,“你怎么来了?” 陆祁也跟着他停了车,无奈地说:“上车。” 等严钧坐上了车,陆祁问他:“想什么呢?” 严钧不欲深说,“没什么。”说完,他打量了一下车,“你换车了?” “嗯。”陆祁顿了顿,“那车太背了。” 严钧让他逗笑了,一想到那辆多灾多难的车,忍不住调侃他:“不是车的问题吧,你这可是迁怒。” “……”陆祁瞥他一眼,“逗你的,这也信。” 严钧无语,心说,今天心情够好的啊,还会开玩笑了。 “怎么来我学校了?” “接你。” “接我?”严钧诧异,“陆总你预约了吗?” 陆祁懒得理他,“本来想到你宿舍楼下给你打电话,没想到跟你碰上了。” “吃饭去?”严钧突然眼睛一亮。 “嗯。”陆祁看他,“饿了?” 严钧长叹一声,“一天没吃饭了!” 陆祁这才好好打量打量他,见他一张脸还是明光摄人,让人心生摇曳,立马宽了心,“最近很忙?” “可不是吗,”严钧把座椅往后调,像个大爷一样翘着腿往后一躺,“帮老师准备课题,师兄又不见了,什么都得我来。” “邓安泽呢?” “师兄跟我说最近抽不出来时间。”还有别四处惹事。 “事情忙完了?” 严钧闭上眼睛,“嗯。” 陆祁看着前面由黄转红的信号灯,慢慢停下了车,他转头盯着那人安静平和的脸嘴角一勾,“那看来你要归我接管了。” “妄图染指我的领土主权?”严钧微微睁眼斜睨他一眼,轮廓优美的眼睛里熠熠生光。 陆祁伸手捏捏他劲瘦的腰,轻笑一声,“我攻城掠地这么久,你才发现我的狼子野心?” 严钧一骨碌坐起来,伸手扯着陆祁的领带把他拽到眼前,微微眯眼。 陆祁看着心上人长得快要刮到他鼻梁的睫毛和近在咫尺的湿润唇瓣,一时呆了,等到心里一动,想要顺势来个热吻,却又被狠狠推开,他只听那人用清亮的嗓音笑着说:“逆贼,绿灯了。” 陆祁的眼里瞬间燃起了燎原的大火,大火将他古井无波的双眼烧的黑得发亮,他咬牙切齿地扭过头发动车子。 “你真是他妈的欠操。” 回应恼羞成怒的陆祁的是严钧放肆快意的大笑。 之后的车程无论严钧怎么逗他,陆祁都一副黑口黑面的样子,等到了地方严钧的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陆祁拔了钥匙下车,迈开长腿走到严钧这边拉开车门沉着脸看他,严钧慢吞吞地下车关门靠在车门上笑呵呵地看他,一挑眉,“怎么,要打我啊?” 看着他笑起来格外晃眼的脸蛋,陆祁心里挫败极了,只能一只手把他按在车门上借着身高的优势微微俯身就要亲他。 可惜,还是没得逞,严钧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坚定地抵在他的胸膛上,不容他靠近一寸。陆祁一脸暴躁,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他的手别到他身后,顺便把他的腰往怀里一带,他的头刚低下,严钧的另一只手就直接糊在他脸上了,陆祁的眼睛被他挡住了,只能听他偏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喜欢正餐还是甜点?” 陆祁一僵,压着他的手力气更大了,他只觉得气血翻滚,只得哑声说:“先吃甜点,再吃正餐。” 说完,他伸手掰掉严钧的手,却被他因盛满了笑意而格外明亮的双眼吸引,只见严钧一勾唇角。 “吃了甜点就不饿了,正餐恐怕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知道卡在这不太好_可是——我还是卡在这了。 ☆、试探 陆祁还保持着抓着他手的动作僵在那里,心里痒痒的厉害,却投鼠忌器,只能拉过他的手克制地亲了亲他的手心,恨恨地说:“你迟早有一天自食恶果!” 严钧被他憋屈的样子逗的不行,甩开他乐不可支,完全没理会自己愈发柔和的眼神。 叹了口气,陆祁无奈地扯过他往饭店走。进了预定的座位,严钧心情愉快地横扫了整桌陆祁点的他爱吃的东西,末了,满足眯起眼睛往后一靠,感叹:“这生活,腐败啊。” 陆祁面无表情地转着杯子,眼里却是淡淡地笑意。 陆祁身体微微前倾,刚想约他晚上去看个电影什么的,顺便把人拐回家,还没来得及,就见一个人走到他们这桌,不轻不重地一拍桌子。 “呦,两位,巧了。” 两人同时扭头,神色各异,严钧是纯粹地惊讶,陆祁则是眉头一皱,神色有些晦暗。 这个身材曼妙的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好久不见的韩小琪,她似笑非笑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瞪了严钧一眼,“你跟我说忙,然后就跟别人吃饭?” 严钧无辜地眨眨眼,“我这真是才忙完。” 陆祁闻言脸色好看一点,韩小琪却又扭头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应该是没敢,又憋回去了,于是又扭头过来一扯严钧,压低声音狠狠地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祁看着她扯着他的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韩小琪抽了抽嘴角,下意识松开手。 严钧看到了两人的眼神交锋,好笑地着老实不少的韩小琪,心说,还真有人能治这疯丫头。他笑着看向陆祁,“等我一会。” 陆祁眼睑微垂,手指轻轻扣了扣桌面,“嗯。” 严钧看向韩小琪,却见她怔怔地盯着陆祁的手指,一时出神,严钧觉得怪怪的,叫她:“小琪?” “啊?”韩小琪回过神来,看他一眼,又恶狠狠地瞪陆祁一眼,拉着严钧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抱着肩板着脸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严钧靠着墙看着她乐:“警察同志想我交代什么?” “别嬉皮笑脸的!”韩小琪瞪他,“我才几天没见你你就跟陆祁搅基了?!” 严钧惊讶地看她,他还以为她是因为陈笙的事呢,“就这事?” “不然呢!”韩小琪白他一眼,“陆祁这人不简单!你别傻乎乎地被人卖了!”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傻子。”严钧笑着摸摸她的头,“再说,我还没跟他搅到一块呢。” “我看也是,”韩小琪冷哼一声,“他看你的眼神都快冒火了。”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警告他,“我看他这回是要来真的,严钧你小心菊花不保!” 严钧无语,一戳她脑袋,“你一天天想些什么?” 韩小琪一脸“我操心我累”得叹了口气,“我这不是关心闺蜜的性福生活嘛。” 严钧抽了抽嘴角,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拍拍她的肩膀,“哎,跟你打听个事。” “陆祁有未婚妻?” “未婚妻?什么未婚妻?没听说过啊。”韩小琪一脸茫然,然后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冷气,“你干嘛关心他有没有未婚妻!你难不成真被掰弯了!” 严钧却是微微皱眉,陆祁为什么骗他? 韩小琪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默认了,只觉得眼前一黑,她哆哆嗦嗦地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骂他:“你疯了吗!” 严钧让她推的一懵,刚要解释,他这还不算被掰弯,就见韩小琪一咬牙,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你就算弯了也给我出息点!别让他那么容易就给吃了!” 严钧哭笑不得地看她,“你一天天都想什么呢!别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来真格的,大家都是男人,也不吃亏。” “不吃亏个屁!”韩小琪暴躁地跳脚,“他家大业大你斗不过他的!” “唉,”严钧坏坏地笑,“我干嘛要斗过他啊,各取所需就行了呗。” 见韩小琪还是一脸担忧,他只能笑着拍拍她的肩,“别瞎操心,我有分寸。” 韩小琪甩开他,没好气的说:“我还不是担心你!” 严钧掐掐她软乎乎的脸蛋,“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见她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瞪他,忍不住笑,“不生气,我走了?” “等等!”韩小琪眼神一飘,俏丽的脸蛋微红,她抿抿唇,然后突然故作凶恶地推他一把,瞪,“你以后少管闲事!”说完,扭头就跑。 严钧愣了一下,看着迈着小细腿踩着高跟鞋跑的飞快的女孩,摇了摇头,笑了。 等他走回去,远远就见陆祁修长的手指捏着杯子轻轻摇晃,姿态放松,眼神却是深沉又冷漠,只是坐在那里,就气势逼人,卓尔不群。不得不说,这男人从里到外,都很有资本。 严钧一边欣赏,一边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坐下,陆祁抬眼看他。 严钧摸摸下巴,“你跟她说我把陈笙打了?” “那天你走以后张希瑞把人扣下了,陈笙给她打了电话。”陆祁略一耸肩。 严钧眯起眼,冷笑一声,“真是有够不要脸的。她呢?她怎么说?” “不知道,”陆祁还是一脸兴趣缺缺,“据说张希瑞一听是她,把电话抢过去给她说了怎么回事,就把电话开了免提,她当着那么多人面把那俩骂了个狗血喷头。” 严钧嘴角微翘,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她还没傻到家。” 陆祁一瞬不瞬地打量他,然后目光微垂,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跟韩小琪关系很好?” “很可爱的小姑娘,”严钧一挑眉,“再说了,我的朋友,哪能让人随便欺负?” 陆祁闻言就笑了,他并不是很爱笑的人,平常跟别人笑也是冷笑的时候多一点,看起来讽刺十足,气势满满,跟严钧笑的时候更多是从喉咙中溢出的低笑,性感挑逗,可他此时笑得眉目舒展,身体微微前倾,一时间似好奇,又像是期待,“那我呢?” 严钧本来想调笑一句,你陆总还能被欺负?可目光一触,他难得神态柔和的五官透出的让人难以招架的俊美,又想到他孤单的童年孤僻的性格,立马咽了回去,心说这可怜巴巴的样子真是杀伤力十足,一时间那点圣母情怀澎湃的不行,他放柔了声音,“我也不会让你被别人欺负的。” 陆祁的脸色一瞬间古怪起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严钧一脸长辈的关怀,心说真是见鬼了,面上却神色淡淡地别开脸,“这些说说而已的话不能实现还是不要乱许诺的好。” 严钧很久之前也是个天老大他老二的混世魔王,后来长辈相继离世,他被迫挑起不可推卸的重担,被现实的艰难险阻磨平了棱角和脾气,保护者的身份一当就是不少年,哪怕后来一夕之间一身轻松,再没什么事需要他去劳心劳力,费心关怀,也落下了对自己人有点圣母病的后遗症。此时,看着陆祁平淡的脸色后的孤单和脆弱,一下就想的多了,父母早亡的孩子他也见了不少,他们格外敏感,那些哄孩子的因为各种不可抗力都不可能或未能兑现的“会永远陪着你”的话,却一次又一次耗空了他们单纯的期待。严钧叹了口气,这男人平常强势的要命,其实谁又能看透他不与人说的简单的渴望呢?他抿了抿唇,神色郑重,“我从不会说我做不到的事。” “呵。”陆祁摇摇头低笑一声,“严钧,我不要和别人一样的,我只要独一无二的。” 严钧咂咂嘴心说这男人还真不好伺候,只能无奈地说:“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去保护这个保护那个。” “那你为什么想保护我?”陆祁看着闻言一愣的严钧,微微一笑。 “看来我是特殊的。” “严钧,你真该好好想想你对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直到严钧站在吃吃睡睡没心没肺的不行的“小美”面前,还是愣愣得出神。邓安泽推门进来,就见他右手拎着平常他用来划手指头的手术刀站在玻璃箱外难得一见的发呆。邓安泽走到他身边,从他手里抽出刀,问:“发什么呆?” “啊?”严钧茫然的眼神飘到邓安泽身上微微一动,眨眨眼,“没事。” 邓安泽转身把刀放回原处,“那怎么突然大晚上跑过来?” 严钧弯腰打开玻璃箱子,把手指头伸进去,看着小美亲昵地露出小牙,欢快的磨来磨去,“想我儿子了。” 邓安泽放刀的动作一顿,背对着他嗤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严钧听着咔嗒一声关门声,叹了口气。 两个小时前,陆祁的话说完,两人就陷入了沉默,陆祁是一击即中不必多言,严钧则是哑口无言,他沉默地坐了半天,只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我的确该好好想想。”就干净利落地站起身离开了。 其实一出了大门,严钧就回过味来了,这是让人坑了啊!本来占尽尽先机,结果两句话就让人给翻盘了。不过陆祁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就是他的确应该好好想想了。 严钧盘腿坐在地上,把大胖虫子揪出来,放到掌心上托到眼前,一只手逗弄着闻到他的气味而格外乖巧的“胖美”,“你说我给你找个后妈怎么样?” “…”“胖美”愉快的扭来扭去。 严钧想一想自己都乐了,“不过你这后妈有点健壮。” “…”胖美依旧一拱一拱。 “唉。”他又叹了口气,放下托着小美的手,另一只手拄在腿上托着下巴,神情有些苦恼。 他不得不承认,陆祁对于他来说确实是特别的,却又没有足够特别。他身边的人都足够强大,他从不为他们而忧虑,陆祁也一样强大,可他就是忍不住觉得这个男人让他不忍拒绝。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孤家寡人,或许是因为陆祁对他本身就带有不同的感情,又或者陆祁这个人就对他有着最原始的吸引力。 可始终还是缺点什么,缺点让他非他不可的东西,缺点让他跨越一切距离,丢开一切防备,洞穿时间和空间,去拥抱,去分享,去不分彼此的,去爱恨纠缠的。 激情。 信奉丛林法则的男人嘛,要么给他性,要么给他血。 看来是时候让陆祁用美色来勾勾他了。 严钧玩味的笑笑,站起来,把儿子毫不留情地扔进箱子里,拍拍手,走了。 小美:“…”爹爹,你是不是忘了给吃的! 而还在办公室加班的邓安泽则接到了警卫室的电话。 “他走了?” “好,我知道了。” 又过了良久,一副无框眼镜被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咔嗒”一声,静谧的屋里传来一声叹息。 张希瑞看到严钧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他推开身上的小美人,摸出手机来一看时间,11点,再看看扣子开到胸膛,斜倚在吧台露着雪白匀称的胸肌的男人,正眉眼多情地跟调酒师谈笑风生,那模样正的,撩得旁边几个男的无论攻受,眼睛都扎在领子里出不来了。他倒抽一口凉气,也顾不得身边的莺莺燕燕了,三步两步走了过去。 等他走近了,张希瑞心里忍不住伸出尔康手来召唤他那苦命的发小,快把你家那妖精看起来,别别别让他再出来造孽了! 怪不得陆祁跟捡着宝似的,还没到手就现巴巴带出来给他们炫耀,平常看是他妈挺端庄的美人,偶尔来点禁欲的刺激;好家伙,这回他算是开了眼了,这酒意涌上去,一双眼睛黑的让人发晕,暗红色的薄唇带了点凉薄的笑意,从头到脚野性的要命。 严钧似有若觉,一回头就见张希瑞目瞪口呆地看他,不由得眉梢一挑,用尖尖的下巴点了点他,刹那间性感的喉结精致的锁骨纤毫必现,眼底在昏暗的灯光下隐有暗光划过,“张少,真是巧了。” 张希瑞:“……” 他发誓他听到身后那哥们咽口水的声音了! ☆、套话 t_t陆祁啊,哥哥这点自制力都透支在你媳妇身上了…… 张希瑞干笑两声,脸色发僵地靠过去,“大晚上的你怎么上这来了?” “喝点酒痛快痛快。”严钧只是笑笑,轻描淡写的应付过去,“打扰张少快活了?” “没没没,”张希瑞轻咳一声,“吵架了?” 严钧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那眼神扎的张希瑞面露尴尬。他干巴巴地说:“我陪你喝几杯?” 严钧欣然同意,“正好,我还有点事问你。” 两人回到张希瑞的卡座,张希瑞在周围人古怪的眼神中把这一帮牛鬼蛇神都撵走了,立刻就清静了。严钧也不跟他扯别的,“上个星期那事我可得好好谢谢你。” 本来还有点尴尬的张希瑞眼睛一亮,那点尴尬立刻抛到脑后了,他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说:“小事,哎,我跟你说,我以前跟她们不熟还不知道,上个礼拜那事让我算是重新认识这帮女人啊!” “这帮?”严钧微微诧异,“不是说她在电话里骂了陈笙一顿吗?” “啧,”张希瑞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陆祁告诉你的吧!” 见严钧点头,张希瑞忍不住抱怨:“他那人就那样,我多说两句他就没耐心了,结果就听了个大概。这还是跟你有关,要不他连两句都不想听!” 张希瑞偷瞄一眼,见严钧眼神微妙了一瞬,心里嘿嘿一笑,见好就收,继续给他讲:“韩小琪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听她说是部队的?” 张希瑞撇撇嘴,伸出大拇指,低声说:“那是军队里的这个。” 严钧一挑眉,“所以呢?” “所以说那两个不长眼的简直是到了八辈子血霉了!我们哥仨都不敢轻易惹乎她!”张希瑞夸张地做出一个怕怕的表情,“你是不知道那天,我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她就问了地点啪就把电话撂了,我当时还合计你这好心是彻底成了驴肝肺啊!没想到半个点以后你猜怎么了?” 严钧翻了个白眼,“别卖关子!” “卧槽,门让她一脚就给踹开了,呼呼啦啦进来七八号人,那都是这帝都里叫的上号的顶级名媛啊,不说光看过去就光彩照人,气场十足,就说那家世背景就没一个拉出来是白给的……” 紧接着,严钧嘴角抽搐地听张希瑞把那天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韩小琪一马当先地走到张希瑞身前皮笑肉不笑地说:“今个这事多谢张少了啊。” 张希瑞:“没没没…” 事实证明,韩小琪只是跟他客套一句,张希瑞的没没没还没说完人家已经越过他,站在那两个凄凄惨惨的人面前了,她带来的七八个名媛也走过来笑眯眯地拍拍张希瑞,齐齐站在韩小琪几步开外的地方。 张希瑞:“…”笑的他眼都花了,赶紧离开这个像盘丝洞一样的位置! 陈笙一脸复杂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韩小琪,既对即便这样也肯来这里帮他而感激,又因为她是一切的根源而怨恨,可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很愧疚后悔,真可以说是五味杂陈,他想张嘴说点什么,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谢……” 韩大小姐压根就没想听他废话,她抬腿就是一脚“咣”得就踩进他两腿之间的沙发棱上,细长锋利的鞋跟嵌进柔软的沙发表面,在场的男士都忍不住一并腿咽了咽口水,心说这一下稍微偏一点,陈笙那玩意估计就得多个血窟窿…… 陈笙更是吓得差点咬了舌头,脸色白的吓人,韩小琪看他一副怂样,心里既快意又难受,就像刺青,明明痛入骨髓却又带着神经性的快感。她冷笑一声,手肘支在膝盖上身体前倾,她那张精致漂亮的脸几乎要贴上陈笙敢怒不敢言的脸上,见他咬牙忍住不往后退的样子才停下。她鲜红的唇角一勾,而近在咫尺满满的冰冷厌恶的眼神让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陈笙啊陈笙,我真是小瞧你了。” “你也敢。” 陈笙心里又怒又悔,只能别过脸去。 韩小琪最见不得他这个表情,俩人还是情侣的时候,一有争执他就是这样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最后都是韩小琪放下身段去哄。韩小琪心里怒火高炽,心说,陈笙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摆脸色! 她猛地站起身,回身抄起一个酒瓶子,冲着她还没来就已经被张希瑞他们吓破胆的男孩紧走两步,一把它敲碎在他头上几寸,崩碎的玻璃碎片和喷溅而出的酒水洒了呆若木鸡的男孩一身,他忍不住高声尖叫起来,可是马上他就叫不出来了,因为韩小琪用碎的差不多的酒瓶子挑起了他的下巴,尖锐锋利的边缘戳在他白嫩的皮肤上出现一个小小的凹痕,仿佛下一秒就能划出滚烫的鲜血来。 陈笙在她敲碎酒瓶子就站了起来,见她动作却再不敢动了,只能惊怒交加的低吼一声:“韩小琪你疯了吗!” 韩小琪毫不在意已经吓得面无人色的男孩,只是上下扫了他一眼就轻蔑地看向陈笙:“你就因为这个货色耍了我这么长时间?” 男孩此时才缓神来,期期艾艾地哀求:“阿笙救我,阿笙!” 陈笙一脸焦急,却投鼠忌器,只能向韩小琪低头:“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咱俩的事咱俩解决。” 韩小琪好好欣赏了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才嗤笑一声,没理他反而扭头喊她那帮好姐妹:“我说,别站着了,过来好好看看我前男友心头的白月光。” 女孩们哈哈大笑着过来,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对他又是掐又是扯。 “我当什么小王子样的人物呢,敢情就是个地里黄的小白菜?” “看看这可怜见的模样,怪不得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的。” “哈哈哈哈,我要是男人我也不会喜欢韩小琪那个女汉子的!” “我也觉得他俩更配,贱人不就得配婊、子嘛,哈哈哈哈哈。” 陈笙已经没心思听她们说什么了,只是心惊肉跳得看着他细嫩的脖子对着酒瓶子的豁口忽远忽近。 韩小琪一直观察他的表情,见他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男孩,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之前那些怨恨屈辱都像是无根的浮萍,飘飘摇摇无处着力。她一把丢开酒瓶子。 陈笙赶紧从女人们手里把男孩抢出来,搂着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的爱人满眼的心疼。而女人们还有在场的其他人都不言不语地看向韩小琪。 韩小琪看着他俩,心痛如绞,良久,直到整颗心都麻木了,才缓缓地说:“陈笙。” 陈笙搂着怀里的人背对着她,半天才说:“我只能说我对不起你。” 她闻言讥讽地一笑:“严钧是我的好哥们,他可不会只打你一顿就完了,日后少不得会找你麻烦。” 陈笙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能犹豫地说:“谢谢你的提醒。” 韩小琪轻嗤一声,“我的意思是,同理,太多人看在我的面子上会让你过的艰难一点,更艰难一点,直到你活不下去滚出首都,而我可不想还时不时接到你们两条丧家之犬打来的求救电话,所以,劝你们有点自知之明,赶紧收拾收拾滚回老家吧。” 陈笙一直沉默,直到韩小琪都不耐烦了才哑声说:“我会离开的。” 韩小琪闭了闭眼,“那最好。” “让他俩滚吧。” 直到两人相互扶持着走出包间,韩小琪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女孩们一拥而上,搂肩膀的搂肩膀,安慰的安慰,直把刚刚还气场十足的韩小琪哄的眼泪刷刷掉。 在场的男士互相看看,然后就把情场高高手张希瑞推出来了。 严钧听到这,斜了张希瑞一眼:“你趁虚而入了?” “哪能啊!”张希瑞直拍大腿,“这姑娘我太欣赏了!我就合计给送家去呗,结果这帮女孩以庆祝渣男不娶之恩的名义带着韩小琪直接去狂欢了,我连人家一片衣服角都没摸到!” 严钧眼睛微眯,“你不是看上我家小琪了吧!” 张希瑞嘿嘿一笑,坐近一点套近乎,“钧儿啊,给点内部消息呗。” 严钧不由得让他勾起了好奇心,心说,没看出来啊,这张希瑞还是个抖就喜欢御姐型的,“张少可不像是想定性的人啊。” “这说的什么话,”张希瑞心虚地望天,“还扯上定不定性了,就是想做个朋友。”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想做朋友可太容易了没那个必要向我取经。” “哦。”见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本就顾虑颇多的张希瑞,一时也没了之前的兴致勃勃了。 严钧斜晲他一眼,想到跟他过来的初衷,细长的手指不由得在腿上轻轻敲打,微微思量之后,唇角一勾,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压低声音漫不经心地问:“张少我早就想问了,陆祁跟个男人搞到一起你们还乐见其成?” 张希瑞一脸莫名其妙地抬头,表情十分自然,没人看见他抬头前微缩的瞳孔,“他都多大了,搞男人搞女人还要我管?” “哦。”严钧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往后一靠,自嘲:“也是我想多了,玩玩而已,何必当真?” 张希瑞心里警铃大作,心说,这要是一句话没说好兄弟这人精媳妇非得飞了不可,陆祁这回的认真态度,对于他那个既傲慢又孤僻的人来说可是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头一回啊!真在他这出点什么差错,估计就得以死谢罪了,他赶紧给兄弟刷好感度:“要我说啊,你就是想太多,我可从来没见他对哪个人这么上心过。” 严钧冷笑一声,“上心?一边准备结婚,一边还跟男人纠缠不清就算上心了?” “准备结婚?!”张希瑞目瞪口呆,心说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严钧看他表情,玩味一笑:“你俩关系那么好可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他有未婚妻。” 张希瑞暗松了一口气,心说,未婚妻跟准备结婚能一样吗,真是让你吓死了。 严钧见他没什么反驳的意思,当时就明白了,结婚的程度没到,这未婚妻还真有!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7节 张希瑞刚放下心,就察觉到不对了,面色立刻古怪起来,怪异地瞥了严钧一眼,暗道一声好险,看来他对所谓的“未婚妻”恐怕也只是知之甚少,要不也不能漏出马脚。他干笑一声,“陆祁都那么大岁数了,没个未婚妻才奇怪吧,像他这样的,要是找不着你这样的真爱,没准过几年就凑合凑合结婚了。不过现在你出现了,按照他的性子,肯定很快就把婚约给取消了。” 严钧心中好笑,他的话也只信五分,“听你这么一说,好像他还挺认真的。” “那可不!”张希瑞直拍大腿。 严钧眼角一弯,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可是我不想认真啊,这可真是困扰了。” 张希瑞:“……” 他脸色一沉,他给严钧好脸色也是看陆祁的面子,可不代表他脾气好,“你什么意思?耍我?” “我没什么意思,”严钧施施然站起来,笑容温和得体,“只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在你给陆祁打电话的时候请替我说一句,他让我好好想想,我已经想好了我俩的关系了。” 然后在张希瑞诧异的表情里,严钧轻笑着吐出两个字。 “□□。” 直到严钧消失在人群里,张希瑞还没反应过来,他一脸蒙圈地拿出手机,打给陆祁,陆祁果然还没睡。 “怎么了?” 张希瑞轻咳一声,“我在酒吧碰到严钧了。” 对面的陆祁顿了一会,颇有些不快地说:“他在那干嘛?” 张希瑞斟酌了一下,决定还是省略掉当时某人招蜂引蝶的样子,含含糊糊地说:“没什么,就是唠了两句。” “说什么了?你能不能痛快点?”陆祁不耐烦。 张希瑞嘴角一抽,想到严钧的话,一时间心中快意,于是幸灾乐祸地说:“他说他想跟你当炮~友~” 对面半天没声音,张希瑞正疑惑,拿下手机一看,气得直翻白眼,原来陆祁那头早把电话撂了。 而刚刚洗过澡正擦头发的陆祁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抓着毛巾,脸色变幻,最终只是无奈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韩小琪身为第一女配,有点戏份大家别嫌烦,事实证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严钧身边都是暴力分子 ☆、酒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会跟教授说的,”严钧歪着头夹着手机,一手刷卡,一手托着餐盘,他抬头看了一眼,快速地抽空说:“一个宫保鸡丁,再来一个炸蘑菇。” 等大妈盛好菜,他一手接过餐盘,退出人群,张望了一会,望一个方向走去。 “嗯,嗯,我都写在报告里了。” “我可是吃不饱睡不好的,怎么感谢我?” “哈哈哈,好,我可记住了。” 他走到桌前,放下餐盘,把手机随手往兜里一揣,坐了下来。对面两个师弟缩着脖子全神贯注的跟自己的饭做斗争,他又看了看身边的室友,法医系的高材生正面无表情地慢悠悠地挑挑拣拣,既斯文又变态。 沐浴在奇怪氛围中的严钧抽了抽嘴角,问他:“你今天怎么出来吃饭了?” 高材生斜他一眼,“我还活着呢。” “你不是不愿意跟人挤吗?” 高材生冷静地回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严钧:“……”神经病。 等他们四个吃完饭从食堂里出来,严钧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对面的车,和自己熟悉的车牌号,他脚步顿了一下,还是决定装作没看见。 不过车主人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过他,车窗降下来,男人坚实的手臂架在车门上,露出低调奢华的腕表和光华内敛的袖扣,以及他偏头看过来时沉沉的目光。 低调的豪车和成熟俊美的男人,严钧叹了口气,不用看,都能感受到中午吃饭高峰期产生的人潮中涌起的兴奋。 真丢脸,严钧眼观鼻,鼻观心,他可不想过去。 他刚想转身走开,就被人一把拉住,回头一看,就见法医系的高材生意味深长地对他说:“找你的。” 严钧:“……” 他瞪大眼,什么情况?! 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陆祁怎么知道他在这?! “你……”严钧目瞪口呆,心说,不是吧?! “呵呵。”高材生露出一个迷之微笑,“祝你性福。” 卧槽。 他咔咔咔地转过头去看陆祁,就见那人在人潮若有若无的打量中依然神情淡定,见他看过来,微微一笑。 太贱了。 严钧硬着头皮走过去,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如芒在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你干嘛?” “不干嘛。”陆祁满不在乎地挑挑眉。 “那你跑到这来干什么?” “想见见你呗,”陆祁见他眉间跳了跳,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昨晚我接了一通电话,可是一夜难眠啊。” 严钧皮笑肉不笑:“你睡眠质量太差了老板。” “是啊,我的医生说我缺乏性生活。” 严钧眼角抽了抽,真想给他一脚,“陆老板还缺床伴?” “不缺啊,我昨天刚确认了一个新炮、友。”陆祁呵呵一笑,“怎么样,今晚约一炮?我房都开好了,包你满意。” 严钧闻言奇异地平静下来,他眨眨眼,“哦,就这事?” 严钧小退半步,抱着肩冷嘲热讽:“陆老板你约一把挺隆重啊,班都不上了?下回开了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不用跑我学校来预约。” 陆祁盯着他半天没说话,神色也不似开始那样好看了,最后冷冷地说:“上车。” “哼哼。”严钧朝天翻了个白眼,显然压根不想听他的话,他溜溜达达地回到三个人旁边,“傻站着干嘛,走啊。” 高材生看看他,又看看车窗已经升起来的黑色轿车,高冷地轻哼一声,扭头走了:“真没劲。” 严钧看向两个师弟,师弟们跳起来,“师兄!我!我们也走了!” “……”都有病!药不能停! 他翻了个白眼,还没走两步,陆祁的车又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一直跟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于是,路过的人都看着这诡异的一人一车的组合。最后,还是严钧沉不住气了,他气冲冲地停下脚步,瞪向被车玻璃隔绝而看不清面目的人。 车也停了下来。 严钧恨极,却没有办法,在原地咬牙切齿了半天,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他刚关上车门,就听到一声低笑。他没好气地瞪着专心开车的男人说:“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无耻!” “相信我今晚你还能看到更无耻的。” 严钧让他气笑了:“你都不用上班吗?” 陆祁目不斜视,“今天早上我否了三份提案,骂跑了两个高管,你觉得下午会有人来吗?” 严钧无语,只能转移话题:“这是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严钧无言了片刻,他稍稍降下了点车窗,微凉的风吹进来,让他忍不住微微眯眼,“你是怎么找上我室友的。” “很容易。” “那你又是怎么撬开他的嘴的?” “我只是跟他说了你今晚不回去了,明天也不一定起得来。”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挺自信啊?” 陆祁微微一笑。 严钧调整好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正午的太阳高悬空中撒下的阳光落在两侧高耸林立的高楼的玻璃幕墙上,映出浅蓝色的天空和细软的白云,长长的睫毛不由得颤了颤,唇角一勾:“我的忌讳你处理好了?” “放心,”陆祁懒懒地开口,“我既然答应你了,就肯定能做到。” “那就好,”严钧盯着自己细长的手指,不咸不淡地开口:“我可不想哪天让女人给找上门来。” 陆祁闻言低笑一声,两人却都再没有说话。 等两人到了郊区的温泉度假酒店,严钧下了车一只手架在车顶倚在车门上失笑地看向陆祁,“这么正式?” 陆祁隔着一辆车看着他在阳光下格外舒朗的笑容,不由得也放软了神情:“配你应该的。” 严钧闻言一挑眉,一只手支在车顶,托着下巴,看他:“陆祁你来真的啊。” 陆祁好整以暇地抱肩看他,一副你废话的样子。 “打个赌吧,”严钧笑咪咪地看他,“我赌你今晚还是没法把我搞上手。” 陆祁似是不屑的偏头勾了勾唇角,走过来握住严钧的手腕,扯着他往酒店里走,“少废话。” 严钧的表情微妙了一瞬,没走几步就挣脱开他的手,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往里走。比他高的陆祁偏头只能看到他逆天的长睫毛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等两人走进大厅,严钧就站住了,四下张望,顺便感慨真是财大气粗,陆祁看了他一眼,过去前台登记。没一会他回来,一把搂住严钧的腰,“走吧。” 严钧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用手肘给了他一下,“别搂搂抱抱的。” 陆祁停下了脚步,这才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笑容,严钧偏头看他这个笑容一时间都不由得失神,他的一双眼笑起来迷人又璀璨,此时的陆祁褪去了平日里精英的外皮,更像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他伸手搂住严钧的腰,微微弓起背把下巴放在他肩上,低沉的笑声鼓动着严钧的耳膜,“你是不是怕了。” 严钧微微瑟缩一下,沉眉敛目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祁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明明紧张的要死可偏偏一路都若无其事的样子,他本来也没想这么早就跟他动真格的,虽然他有的时候实在是撩得人起火,但是太容易到手的就没意思了,不是吗?纵使心痒痒得厉害,但这回带他真的不过是想杀杀这个嘴硬的家伙的威风,如果他肯服个软,他也不是不能放过他的。他刚想再逗他两句,“你……” 还没他说完,严钧忽然偏过头,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在他脸上轻轻印上一个吻,“乖,别瞎想,我也很期待。” 陆祁:“……” 他的后背一下子绷紧,难以置信地看向严钧,却被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从没见过严钧露出这样的神情,像是汹涌的浪潮快要从平静的瞳孔中排山倒海而出,突如其来地危机感让得让他的心脏一瞬间都收紧了,却又忍不住不错眼珠地盯着他看。 严钧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细长优雅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轻轻地说:“我只是有点兴奋。” 陆祁忽然觉得,他好像从来不知道严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箍在他腰间的手越来越紧,直到严钧忍不住皱眉,陆祁才猛地放开他,然后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腕,迈开长腿几乎是拖着他往电梯口走,严钧的目光从他暴躁地连按了好几下电梯的手,慢慢移到他绷紧的下颌和狼一样的目光,“我说——” 陆祁一把把他拽到怀里,一只手搂住腰,一只手和严钧的手五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他低头轻柔的却不容置疑地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口,“你别说话了。” 严钧抽了抽嘴角,心说,不用这么禁不住挑逗吧! 这个时间酒店里人不多,可也绝对不少,严钧可不想让人当猴子看,他皱了皱眉,刚想挣脱,电梯就开了,陆祁非常自然的松开了他腰间的手臂,拉着他进了电梯,电梯门一关上,还没等按楼层呢,严钧就眼前一花,后背抵在电梯冰冷的墙壁上。 严钧条件反射性地偏过头,果然,下一秒,陆祁温热的嘴唇就落到了他细长白嫩的脖子上。 感受到陆祁埋在他颈间细细密密地亲吻,严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说你注意一点,还有摄像头呢。” “我的。”陆祁低沉的声音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一起溜进耳朵。 “……嗯?” “这酒店是我的。” 严钧:“……”够抠的啊,开房钱都不用掏。 “大哥那你也先把楼层按了吧。” 陆祁笑了笑,扣着他的下巴,狠狠地亲了他的脸蛋,才放开他过去按了楼层。 严钧万分嫌弃的摸了把脖子,湿乎乎的,又用手背蹭了蹭脸,“你属狗的?” 陆祁回身靠在他身边看他,耸了耸肩,“是你先勾引我的。” “我他妈就亲了你一口!”严钧瞪他,“谁知道你这么禁不起?” 电梯叮地一声到了,陆祁搂着他的肩往外走,走到房间前,刷开门。两人刚进屋,陆祁一转身就把他又扣在门上了,他刚想再低头好好亲热亲热,就见严钧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一下。他失笑一声,一只手肘支在门上一只手去摸他的后腰,“抱歉抱歉,我忘了,是不是硌着了?” 严钧咬牙,“你他妈故意的!” 陆祁不由得低低地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笑意,他不轻不重的在他腰窝那捏来捏去,直弄的严钧腰都快软了,才低声说:“真不是故意的。” 他抬起手,托着严钧的脸,轻轻吻他的额头,眼睛,鼻梁,慢慢往下,压低他格外性感的声音蛊惑道:“给我亲一口。” “亲你妈啊!”严钧按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一点点,“你能不能有点情调。” 陆祁也不生气,只是把他的手拿下来握在手里轻轻揉捏,“怎么说?” 严钧笑眯眯地抬手用指节刮了刮他的喉结,“差点火候,没什么意思。” 陆祁盯着他漂亮的脸蛋,一时间心猿意马,也顾不得他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说:“嗯,宝贝,都听你的。” 严钧让他恶心了一下,赶紧把他推远点,往里走了走,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看是真豪华啊,他走到沙发上坐下,无奈地看向紧贴着他坐的陆祁,“我不信你什么也没安排。” 陆祁搂他一把,只亲亲他的脸,因为他发现,严钧对接吻有点抗拒,“还是你懂我。” “一会泡泡温泉,然后做个全身按摩,晚上舒舒服服吃完饭,我们再开始,怎么样?” 严钧干笑一声,“挺好的,真会享受。” 陆祁微微一笑,“不过我现在就饿了,恐怕留你不到晚上了。” 陆祁一翻身把他压在下面,抬手按着他的额头迫他不由得抬起头来,不轻不重地吮吸他的精致的喉结,伴着牙齿的轻轻摩擦,“先吃点甜点垫一垫。” 严钧被迫仰起的脸上并没有多少快慰,反而眉头微微皱起,他觉得他和陆祁之间还是少了点什么。陆祁的吻一路向下,湿热中带着无法触及的痒,他把他的衣服全部解开露出坚实的胸膛和平坦的小腹,两点嫣红点缀在雪白的肌理上,异常诱人。 严钧的身材不可谓不好,既不单薄,也不健美的过分,陆祁见到这样的美景一时间呼吸都重了起来,他两只手在后腰和小腹间游走,同时低头用牙齿轻轻磋磨左胸上那一点嫣红。 严钧闷哼一声,他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陆祁的后颈,眼角眉梢终于染上了迷蒙。然而一切在陆祁的手贪得无厌地向下滑到不该滑到的地方划上了中止符。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没写什么过分的,大家脑补圈地自萌就好,咳,如果觉得还可以,请跟我读:作者菌是纯!纯!的牛奶巧克力!我们心照不宣,怎么样宝贝们?下一章继续 ☆、发病 陆祁抬头望向眸中含水,眼神却异常坚定的严钧,微微一笑,放开了手,然后扑上去,狠狠地亲了他一通才肯罢休。 两人都有点擦枪走火,严钧赶紧把他推开,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好,陆祁看他那样子,更是火往上撞,却也知道轻重,别过头去。 等两人平复了一下呼吸,陆祁把严钧拉起来,“来,泡泡温泉,然后按个摩,我快忍不了了。” 等他把严钧推进浴室,他又出去了,严钧一脸蒙圈地看向巨大的池子不由得想,虽然池子不小……但是真的不容易更把持不住吗?! 事实证明,两人的忍耐力还是不错的,一人一边,严钧如无其事地瞟了好几眼某人的六块腹肌和湿漉漉的头发下深刻的五官,陆祁则看着某人雪白的肩膀,精致的锁骨大流口水。 没泡多长时间,两人就落荒而逃了,不过后来的按摩还是不错的,舒服得到后来,严钧都睡着了。等他被陆祁叫醒的时候,窗外已经夕阳西下了,他慢吞吞的爬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舒服的,于是陆祁看着他抻懒腰时露出的柔韧腰肢,差点没喷出鼻血来。 等两人收拾妥当,严钧拎着一套崭新的西装问陆祁:“哪来的?” 陆祁正对着镜子整理袖口,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小陈送来的。” 严钧:“……” 真是中国好助理。 陆祁和严钧穿好衣服下楼吃饭,晚饭很有情调,最令严钧满意的是入口回甘的红酒,他东西倒是没吃多少,毕竟晚上还有一场大战,酒倒是多喝了两杯。 等吃完饭陆祁微微扶着脸颊发红的严钧回房间,严钧闻着他混着酒香的清洌气息,竟然兴奋了。 当即拉着他在电梯里就纠缠了半天,等他俩拉拉扯扯地进了屋,严钧整齐的西装外套早没了,领带也甩开了,白衬衫都解开了四颗扣子了,露出了雪白的胸膛。陆祁也没好到哪里去,衬衫开了三颗,就领带还歪歪斜斜地挂着。 严钧晕晕乎乎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黑洞洞的眼里翻江倒海的欲望,耳畔是他低低的喘息,鼻尖是他带着红酒香醇味道的气息,他能感觉到阵阵的酥麻像游走的小蛇,从他揉捏腰间的灼热手掌上传递过来,透过皮肤,融化成一道道火线,往下走的让他脚底发软,往上行的让他头脑越发迷蒙,最后只觉的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燥热难耐。他抬手一把搂住陆祁的脖子把他压向自己,一眼望进他同样交织着欲念的双眼,他听见自己微哑地声音说:“终于对了,就是这个感觉。” 陆祁闻言火热的大手一颤,迫不及待地钻进他的衬衫,触手可及的是滑腻柔软的皮肤,以及一掌宽的精心动魄的细腰,他迷醉在足以把人拉入地狱的不可思议美妙触感中,一只手在他后腰出恋恋不舍地揉捏,一只手蜿蜒往上,滑过微微起伏的肋骨,精准的摸到那凸起的一点,毫不吝惜地大力按捏。陆祁情难自抑地把头埋在严钧的衣领里,亲吻吮吸着他细腻精致的锁骨。 严钧倒吸了一口冷气,水波荡漾的眼眸被细密的睫毛遮得若隐若现,只能眼角那一抹晕开的痕迹带了说不清的媚态。 外界的刺激让他忍不住喘息,欲、火把他的理智一寸寸崩裂,他仿佛能听到自己每一个细胞的尖叫和渴望。他一把抓住陆祁的头发,在看到他泛红的双眼时,一偏头狠狠地吻了上去。 陆祁的眼神凌厉地像一把想把他一寸寸剥开的刀,他腾出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们彼此之间连一丝的缝隙都没有。彼此的舌头互相纠缠,陆祁恨不得把他的舌头吞下去,铺天盖地而来的欲望让两人一时间忘乎所以。 “哼。” 严钧闷哼一声偏过头大口喘息,陆祁哪肯放过他,一手掰过他的脸,却见他嘴上都是血,他愣了一下,可能是刚刚接吻太激烈,咬破了嘴唇。严钧倒是没当回事,反而眯着眼睛笑起来,硬生生多了三分妖气,他哑声说:“今天中午的赌我输了,我认。”说话间他依旧保持着跟陆祁的炙热的眼神纠缠,然后伸出舌头满不在意地把血舔了个干净。陆祁一时呆了,他无法形容严钧当时的眼神有多野,现在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三个字:我!要!他! 他一手滑下去解他的裤子,一边还不忘跟他口舌纠缠,血腥味和□□刺激的他脑仁都疼,只觉得这个人的血都是甘甜诱人的!严钧也很上道,他一边搂他的脖子,一边伸手帮他解裤子,顺便还不忘用他漂亮的手指挑逗。 陆祁哪受得了,简直头发都炸开了。 严钧满意地抚摸着他宽阔的后背,感受着他像疯了一样的亲吻和追逐。 不过马上,他就发觉出不对了,他的疯狂进攻突然停滞了一下,后背也一瞬间僵直。严钧赶紧撇开脸,一道银丝却带出纠缠暧昧的气息,可他现在没精神管这个了,陆祁的状态急转直下,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的脸上满是痛苦,他咬紧牙关,却还是泄漏出闷闷的痛呼。 “啊……” 严钧浑身的欲、火仿佛兜头一盆凉水“咻”地一下瞬间就浇灭了,他胆战心惊地扶着陆祁,“你怎么了!” 陆祁现在根本听不到他说话,只能感觉到头痛欲裂,仿佛有人正拿刀劈开他的脑袋,在里面翻搅。 严钧看他抱着头痛不欲生,更不敢撒手了,有心给他摸脉却根本制不住他,最后竟然让他一个挣扎把两人都带着摔倒了,严钧怕再磕着他,赶紧用自己给他垫底,硬生生砸到地上。严钧疼的闷哼一声却顾不得自己,翻身压到他身上,按住他的手,给他把脉。他摸了脉不由得大吃一惊,脸色刷的就白了,他的嘴唇抖了半天,才盯着痛的直打滚的陆祁自语道:“不可能。” 可是陆祁的状态根本不能允许严钧犹豫,他仿佛下一秒就能把自己的头砸开。严钧咬咬牙镇定下来,他一手按住陆祁,一只手放到嘴边狠狠地药了下去,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溅到他雪白的衬衫上,然而他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后捏住陆祁的牙关硬生生地度了进去,就这样连喝了五六口,陆祁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两眼发直地望向天花板,像死了一样。 可严钧知道他没死,他的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他顾不得鲜血淋漓的手,赶紧把他搂到怀里,翻他的眼皮,他充血的的眼睛也在慢慢消退,然后,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陆祁!陆祁!” 严钧呆呆地搂着他,头脑一片空白。 只有一种人,在第一次接触他的血时会痛不欲生,就是中了蛊的人。 哪里中蛊,哪里就格外的痛。 因为他的血是天下蛊虫的克星,能死死的压制住它们,因此在第一次接触的时候才能让它们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应。 同时,他的血也是最好的养分。 可是,严钧不可置信地看向满头大汗面色苍白的陆祁,他怎么会中蛊? 他们,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啊。 严钧轻轻地把他放在地上然后无力地靠在墙上,苦笑着打量着周围的一片狼藉,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这个? 他认命地爬起来,把他俩的衣服都整理整理,然后摸出手机拨了120,虽然他现在情况稳定了,可严钧可不敢保证没什么意外,毕竟时间和空间的差距足以改变一切。 事实证明,这么大的乱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解决,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严钧进了派出所,陆祁进了首都第一军区医院。 严钧是因为酒店的人见他一身的血报了警,陆祁是被得知了消息的家人第一时间给转了院。 等得知了消息的邓安泽来里面捞他的时候,严钧正一只手支着头闭目养神,另一只手包扎的马马虎虎摊在一边。 邓安泽面无表情地走到他对面坐下来,伸出手轻轻敲了敲桌面。 严钧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眼,见是邓安泽才慢吞吞地把手放下来懒懒地往后一靠,“师兄来了。” 邓安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也是好奇你有多大能耐,开房开到派出所来了。” 严钧闻言苦笑一声,“师兄就别嘲笑我了。” 邓安泽显然并不想这么放过他,他扫了一眼严钧沾血的衬衫,“你猜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人家跟我说你在酒店把一身是血的陆祁送上医院的时候我是怎么想的吗?” 严钧疲惫地摸了一把脸,实在是不想听,反正一定没什么好话。 邓安泽冷笑一声:“我以为你把陆祁强、奸了呢。” 严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面容立马扭曲了,“师兄,我错了。” “你俩的事回去再说,”邓安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冷冷瞪他一眼,“先跟我出去吧。” 等两人终于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九点钟了,走在前面的邓安泽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受伤的手插在裤兜里,而另一只手上的纱布松垮垮的隐隐露出些血色,这个时候的夜晚已经很凉了,他只穿了一件已经皱皱巴巴的衬衫,扣子还没扣齐,也看不出冷,此时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神情疲惫,竟是少有的颓废。 邓安泽刚想说话,一阵警笛声由远忽近,周围的寂静瞬间被打破,严钧闻声抬头,他愣愣地望向从警车上下来的推推搡搡的人群,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看见他笔挺的鼻梁和侧脸深刻的轮廓。邓安泽原本一肚子的训斥见他这副模样都化成了心疼,他这个师弟实在是太孤单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头往停车位走,“傻站着干嘛,穿那么少不嫌冷吗。” 严钧看着他的背影,绷紧了嘴角,抬腿跟上。 直到两人坐到车里他才开口,“陆祁怎么样了?” 邓安泽看他一眼,见他靠在椅背上,小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一时间看不清神情,不由得眉头动了动,“没什么事,昏过去了而已。” 严钧良久才“嗯”了一声,再没说话。 邓安泽本来有一肚子话问他,见他神情实在疲惫,犹豫了一会还是咽了回去。 就在邓安泽都以为他睡过去了的时候,严钧突然出声:“你们都说陆祁是个麻烦精,为什么?” 邓安泽似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讶异地看他一眼,却对上了一双暗沉沉的双眼,尽管此时严钧神情委顿,眼神却像是能披荆斩棘的长刀,仿佛下一秒就能劈出锃亮的刀锋。邓安泽让他看的眉头一抖,不由得别开脸,“说来话长,这是陆祁的私事,还是等他醒过来让他说给你听吧。” 严钧眼神在邓安泽明显有所隐瞒的脸上转了一圈,没说话,又闭上了眼,良久,才说:“去医院吧。” “先回家,”邓安泽倒是没反对,毕竟严钧的手还得好好包扎一下,“起码换套衣服。” 严钧默认了。 邓安泽先开车回了他家,让严钧收拾收拾换套衣服,等严钧收拾好了从屋里出来,邓安泽看了看他没了纱布的手,皱眉,“你的手碰水了?” “死不了,”严钧漫不经心地看了手一眼,“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什!么!都!没!写!天地良心!只有亲亲和摸摸啊!最后没成啊!这只是我家小攻发病的理由啊!虽然有点香 艳!可是真的纯的连杂色都没有啊!发上来真的很忐忑啊! ☆、短信 邓安泽心里很不赞同,不过严钧今天的状态很不对,一直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让他很多话都说不出来。 严钧在邓安泽这有几套衣服,他穿上臂弯里搭着的军绿色大衣,先出了门。 又是一路无话,到了医院,严钧想先去看看陆祁,立时惹毛了一直气不顺的邓安泽,他瞪了严钧一眼,“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他了!” 他一把抓过他的手:“你看看你的手!” 严钧手上的伤一点不轻,不要说他当时咬自己的时候毫不留情,就说他流那么多血就够呛。最后,严钧还是被重振兄纲的邓安泽押去处理了因为泡水而伤口发白的手。 给他处理手的护士小姑娘本来见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温柔的不得了,结果一看他那手就倒抽了口冷气,一时间脑补了无数爱恨情仇,看着他神色揶揄地说:“女朋友咬的?” 结果严钧神色淡淡地说:“我咬的。” 小护士一时语塞,只能干笑一声说:“牙口不错。” “……” 等严钧处理了手,就跟邓安泽去了住院部。陆祁送到医院的时候情况已经很稳定了,医院检查了检查,发现就是昏过去了没什么大事,就送到病房了。所以,等严钧和邓安泽到的时候,陆祁正神情安然地躺在床上,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左手握着拐杖,腰杆笔挺,目光灼灼。 邓安泽见到这个老人愣了一瞬,走过去问好:“陆爷爷。”说完回头叫严钧,“严钧,过来问好,这是陆祁的爷爷。”严钧正靠在门上打量睡着的陆祁,闻言走了过去,冲着陆老爷子点点头,“陆老爷子。” 陆振庭已经七十多岁了,还是目光如炬,他打量着眼前面容隽秀不卑不亢的严钧,良久才微微颔首,“你就是严钧?” “是。” “陆祁送进医院的时候就是你跟他在一起?” 邓安泽闻言眉头就是一皱,刚想说话,就被老头狠狠地瞪了一眼,那意思让他别插嘴。 严钧倒是没觉得什么,一脸理所当然,“是啊。” “你们在做什么?” 严钧听他这句话,当时就笑了,他打量了老头一眼,神情但是温和,就是说出的话不那么招人听了,“您多大岁数了,听了能接受得了吗?” 邓安泽的眉头当时就拧在一块了,厉喝一声:“严钧!怎么说话呢!”然后赶紧给老头解释:“您别介意,严钧也受了伤,脑子不太清楚。” 老爷子抬手止住了邓安泽的话,眼睛还是盯着严钧,慢慢地说:“你的来历我都清楚。” “我的来历?”严钧噙着笑咀嚼着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我不想管你和陆祁的私事,不过我想知道陆祁这次发病的原因,”他顿了顿,“你知道的,对吗?” 严钧挑了挑嘴角,“我知道,我不仅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更想知道为什么陆祁这次发病症状比之前轻那么多。” 陆老爷子面色不变,握着拐杖的手却紧了紧,浑浊的眼微沉,“你说的对,我至今还没闭眼就是担心陆祁的病,我孙子的病治不好我死也不能瞑目。” 严钧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半晌才移开眼光有些烦躁的抹了把脸,一直绷着的肩也垮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都疲惫到了极点,“抱歉,我流的血有点多,所以如果我情绪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老爷子点点头,“我能理解。” 严钧脸埋在手里轻喘了几声才抬起头,他看起来比刚刚那种极不稳定的状态强了一点,但是邓安泽还是能看出来他跟平日里的不同。 “陆祁的病我心里有数,恐怕也再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了,只要能找到我要的东西,我就能救他。” 陆老爷子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微微湿润,嘴唇抖了抖,只能叠声说:“好,好,好。” 哪怕这个年轻人年纪不大,神色也没有多庄重,可他匪夷所思的来历和他郑重其事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不得不信任,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让他等到这一天了。 陆振庭终于露出笑意,他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跟躺在床上的陆祁一比,他倒更像个病人,“只要你能治好陆祁,你俩的事我就不会反对。” 严钧:“……”他该怎么说他俩在一起其实也没多么坚定压根就没想要什么家人的支持更别说担心别人反对这个事实呢? 他犹豫了一下刚想解释,就见老头竟然朝他眨了眨眼,不由得失笑,算了,还是别跟他说了,拯救爱人不遗余力这个理由更能让这个操心的老人放心吧。 他指了指陆祁,“我看看他。”说着走到陆祁床边,低头打量他,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复杂的眼神,没人知道他现在想什么,不过大抵就是等他醒来再找他算账之类的吧。 他没呆多长时间就被邓安泽和陆振庭联手撵走了,因为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疲惫了,好像随时能倒下一样。出了医院他拒绝了邓安泽想要送他的提议,跟他说,他想一个人走走,静一静。 对此邓安泽很不理解,不过严钧很坚决,他也就没说什么就自己开车离开了。 严钧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仿佛淬了冰,一个抬眼就能掉出冰碴来,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解了锁,上面是短信的界面,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真没想到你能压制陆祁的噬脑蛊,你竟然流着这样的血。” “长宁街45号,期待与阁下的会面。” 一阵秋风划过,高大的树木都不由得瑟瑟发抖。 严钧冷笑一声。 严钧下了出租车,就打了个哆嗦,他双手插兜,立起的风衣领子藏起抿起一个锋利弧度的嘴唇和线条优美的下巴,只露出几根凌乱的碎发遮挡的光洁的额头和深沉得让人发慌的双眼。他仰头打量着这个大铁门后的废弃的不知名建筑,漠然的眼神中没有畏惧犹豫只有坚定,他一步步走进大门,那瘦削的肩膀却像是压不垮的山脉起伏。 他在前方微微闪亮的东西五步外停下了脚步。 那是一部手机。 严钧轻笑了一声,似讥似嘲,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清晰。他今天的状态的确不太好,他的身体状况令他的情绪波动很不正常,就像现在,明明神情是平静的,眼里却是凝而不发的杀意,矛盾而压抑。 “你来了。”手机里传来了处理过的电子音。 严钧无声笑了笑,“有点失望。” “为什么失望?” “藏头露尾的小角色。” “呵呵,你太厉害了,我可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哦?” “真难以置信,你竟然这么年轻。” 严钧不耐地打断他:“少废话。” “你脾气不太好,因为爱人发病了吗?” 严钧闻言笑着摇摇头,扭头想要往外走,电话里的人显然是能看到这里的情景的,这附近应该是有摄像头,“我说错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走?” “我是傻了才来赴这个约,”严钧停住脚步轻描淡写地说,“怪不得你不敢来,你来了恐怕就走不了了。” 手机里的人也不生气,“为什么这么说?” 严钧轻蔑地回头看了手机一眼,不得不说这个未知的人耐心倒是十足,“你知道我为什么情绪不好吗?” “……” “所以说你还差得远呢。” “你很强,可是强到什么程度呢?” 严钧闻言眼中划过一道厉色,他猛地回过头,就见那座建筑门口影影绰绰出现一个人影。 “请严先生为在下解惑。” 严钧没有言语,只是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坚不可摧的气魄。 那个人终于走近了,他走到手机旁边恭敬地颔首,“老师。” 手机里并没有人回应,那人也不以为意,又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严钧,“你很狂。” 严钧嗯了一声,“你很丑。” 那人噎了一瞬,有点恼怒:“你对老师不敬,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严钧掀了掀眼皮,心说这是哪个邪教分子吗,“快动手吧,弱鸡。” 那人诡笑一声,“我已经动手了。” 严钧慢慢地低下头,无语地看向脚边十几条细细的小蛇,神色古怪了一瞬,难以置信地说:“就这玩意?” 小蛇弓起身作攻击状态伸出舌信,刚靠近一点,却突然又像见到了天敌一般,四下退开。 严钧:“…”他是不是阴谋论了?这哪来的江湖骗子? 对面的男人倒是吃了一惊,“你果然有几分能耐。” 严钧觉得实在是荒唐,就好像听说东边的山头有人白日飞升,结果过去一看是骗子耍猴,那滋味——再没有比大半夜在这看傻子作妖更无聊的事了。 “看来我要把你当作对手了。”话一说完,那男人就扑了上来。 严钧躲过他一个直拳,又躲过他的一个扫腿,不由得一挑眉,身手还可以,跟他缠斗了几招,严钧就受不了了,找个机会把人一脚踹开,抖了抖风衣掉了一地小虫子,一脸嫌弃,“我这件衣服这是第二回穿,你恶不恶心。” “你…你为什么不中招?” 严钧现在是一秒都忍不了这个蠢货了,他盯住他,眼底瞬间掀起风云变幻,仿佛藏着一只蠢蠢欲动的凶兽。 “摄魂术,”手机里突然传来一声长叹,“不用留活口了。” “砰”一声枪响。 没有人倒下,只黑洞洞的建筑某个窗口掉下一杆狙、击、枪。 那个不自量力的傻子显然陷入了迷蒙,傻乎乎地站在那。 “严先生果然不是孤身一人。” 严钧微微一笑,“你用一把狙、击、枪指着我我已经很不开心了。” “抱歉,可惜还是不能给你留活口了。” 严钧皱眉,杵在那的人抽搐了一下,仰天倒下。 严钧对他们这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行为简直反感到了极致,“你到底想干嘛?” “严先生挡了路。” 严钧翻了个白眼,“那你杀了我啊。” “严先生浑身都是秘密,杀了你太可惜了。” “我劝你还是杀了我吧。” “所以我在策反你。” 严钧摇头笑了笑,“滚你妈的。” “唉。”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是手机炸掉了。 严钧抽了抽嘴角。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8节 “有收获吗?”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严钧身后的铁门处闪出来,正是杜修。 “算有吧,”严钧耸耸肩向他走过去,“老王八上了岸,爬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这群人在国外闹得乌烟瘴气的,没想到国内也有他们的人。” “他们想干嘛?” “建立新的秩序吧。” 杜修带来的人冲进大门,快速干净地打扫现场,把尸体,枪,手机碎片,甚至是虫子和蛇都严谨地封好带走,一切行动都在无声中快速进行。严钧的半张脸埋在衣领里,只有一双眼空茫茫的,像是在发呆,“真是个笑话。” 杜修也忍不住笑了,他指了指刚才那人躺过的地方,“是啊,真是个笑话,这小子我知道,之前张贤那件事就是他弄得巫蛊俱乐部搞出来的,”他的表情既冷酷又讥讽,“他们想重新洗牌,恐怕阳光下的和阴影里的都容不下他们。” 严钧恹恹地“嗯”了一声。 杜修低头看向面带病容的严钧,皱眉,“你的状态很差。” “嗯,我困。” “去我那睡一觉?” 严钧慢吞吞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我有地方睡。” 杜修吃了一惊:“你买房子了?” “没有,”严钧收回手,“陆祁的。” 杜修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他低声问:“你们俩在一起了?” “没有,”严钧眉头一点点皱起,开始不耐烦了,“人没睡着,我还不能睡他家了?” 杜修无语了片刻,认命地叹了口气,“走吧,我送你去。” 坐上了车,严钧动了动,脱了被风吹的冰凉的风衣,“空调调热一点。” 杜修眉间一拧,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冰凉,不由得担心起来,“严钧你确定你没事吗?你浑身冰凉!” “我只需要休息。”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打下一片阴影,映着苍白的肤色,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  严钧不是失血过多,而且狙、击、枪有什么好和谐的! ☆、出院 杜修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对他也算了解,他的很多情况不能用常人的标准来衡量,知道就算把他送去医院,估计也查不出什么,尽管担心的要命,也只能按他说的做。 杜修把严钧送到陆祁家楼下,见他伸手就要去开门,赶紧把他按住,“把衣服穿上。” 严钧像是反应迟钝一样,目光顺着他按在肩膀上的手一直滑到他担忧的双眼,才慢吞吞地开始穿衣服,“哦。” 杜修怎么看他怎么都放不下心来,“你还是跟我回去吧,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杜修,”严钧幽幽地盯着他,“你烦不烦。” 杜修看着他关上车门,慢悠悠地往回走,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晕过去,他心惊胆战地目送严钧进了楼,犹豫了半天,才把车开走。 严钧不紧不慢地慢慢往里走,他的面色很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差,他每走一步都像是一次漫长的征途,浑身上下都跟灌了铅一样,幸好虽然他现在两只耳朵里嗡嗡作响,但是记忆力没有减弱,凭着印象找出钥匙进了楼宇门,坐了电梯上了楼,一拐出电梯门,他又站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向静静关着的步梯口,“立刻滚。” 良久,门慢慢地打开,黑洞洞地枪口率先出现,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严先生跟我走一趟吧。” 严钧现在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只能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和听到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我让你滚。” 男人端着枪慢慢靠近,“严先生不要逞强,还是……” 严钧缓缓抬起头,男人的话说了一半就卡住了,他的瞳孔瞬间放大,神情只能用惊恐来形容,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恶魔之眼——往日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幽深的瞳孔中是恶浪翻滚的无边炼狱! 严钧别过头去,走到房门口,打开门,又嘭的关上,他掏出手机,拨了杜修的电话,“把19楼的家伙弄走,还有,别来打扰我。”然后,直接关机把它丢在地上。 不提接了他电话吓坏了掉头飙车过来带走一个被严钧吓得神智不清的家伙的杜修,就说已经到了极限的严钧,他如行尸走肉一般,一路走一路把自己脱了个精光,从陆祁柜子里随手套上一套睡衣,在扑进被子里的一瞬间就睡着了。 “族长族长,提扎木受伤了!” 严钧悠悠醒过来,他有些茫然地眨眨眼,然后扭过头看向扎着一堆小麻花辫,长着红脸蛋的小丫头,“朵……朵依?” 朵依红着眼使劲拉着他,“族长,你快救救我哥哥吧。” “啊,”严钧觉得哪里怪怪的,不过还是立刻爬了起来,“带我去看看。” 严钧跟着她走出屋舍,一踏出木门,带着青草香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屋檐上的铃铛铃铃作响,清脆空灵,放眼望去是看不尽的山峦重叠,苍山掩映,云海翻腾,间或几只飞鸟啾啾鸣叫,起落在绵延相接的古朴村舍屋檐之上,他不由得又晃了一下神。 “族长?”朵依拽他的裤子。 严钧回过神来,赶紧弯腰把小女孩抱起,听她的指挥,往出事的地方去。离着几十米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朵依小手一指,用清脆的嗓音说:“族长,哥哥就在那!” 围观的人群见他们来了,哄得叫开了,“没事啦没事啦,族长来啦!”等他跑近,有人把他手里的朵依接过去,他低头审视着脸色发青的提扎木,握住他的脚踝,上面是发黑的两个小口,看起来是毒蛇咬的,他刚想说话,目光就被自己的手吸引过去,那双手优雅细长,小麦色,但手心里是厚厚的茧。他一时间又呆了,茫然四顾,发现周围的人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参天的古木和声声鸟鸣,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皙细长,是少年人的手,只有一层薄薄的茧。 “阿钧。” 严钧听到这个声音精神一振,回过头去,身后是一个广袖窈窕的美妇人,她不同于其他族人,面容白皙,身如杨柳,雍容华贵,她是大晋嫁过来的公主,也是他的母亲。 “阿娘!”严钧跑过去扑到她的怀里,鼻尖是淡淡地幽香。 严钧的母亲轻轻笑了,“你都多大了还这样,让你父亲见了,定要说你了。” “阿娘。”严钧的声音带着鼻音。 她笑着回应,“阿钧。” “阿钧,阿娘和阿爹永远爱你。” 严钧听着她温柔的语气,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她身上的温暖传递给他,让他昏昏欲睡起来,直到眼前陷入了一片漆黑。 严钧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在暖意融融中越陷越深,飘飘荡荡了很久很久。 “严钧,严钧。” 严钧闻声慢慢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他呆了一会,才难以置信地说:“陆祁?” 陆祁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担忧,“你睡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没事吗?” 严钧扭头看向窗外发现已经是下午了,他有些茫然,“我睡了多久?” 陆祁叹了口气,“两天了,要不是我死活非要出院,你就饿死在家了。” “你怎么出院了?”严钧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片浆糊,应该是睡的时间有点长睡蒙了。 “我第二天就醒了,检查也没什么事,我爷爷非让我再观察一宿,第二天我实在躺不下去了,就出院了,我一摸钥匙没了,猜就是你拿走了,果然,回来就见你快要睡死过去了。”陆祁想起自己取了备用钥匙打开门,见到被丢了一地的衣服和角落里的手机,当时都傻了,等他上了楼,就见严钧埋在被窝里睡的正香,只露出苍白俊秀的小脸和搭在枕边的细长手指。 “哦。”严钧还是愣愣的,他抬手揉了揉睡乱了的头发,“我有点蒙,你让我缓一会。” 陆祁让他逗乐了,他打横抱起他往楼下走,吓得严钧赶紧搂住他的脖子,“我做了粥,你先吃着,边吃边缓。” 严钧呆呆地看着他含笑温柔的侧脸,只觉得胸口熨帖得厉害,一时间都忘记反抗这个公主抱了。 陆祁把他轻轻放在椅子上,撩起他的细碎的额发,轻轻亲了一口,转身就去厨房里盛粥了。 鼻尖是淡淡地粥香,严钧嗅着这个味道,看着陆祁在厨房里忙活的高大身影,只觉得这一切都跟梦里的一样不真实,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细细长长,薄薄的茧,缠着纱布。 他长出了一口气,一切都是真实的。 一小碗粥放在他面前,还有几个小菜,陆祁坐到他身边,一手支着头看他,“发什么呆,我怎么看你状态这么不对,吃完粥我送你去医院吧。” 严钧摇摇头,拿起筷子喝粥:“不用。”他是真饿了。 陆祁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这才发现他穿的是自己的睡衣,不过有点大,穿在他身上松垮垮的,隐隐露出精致的锁骨。他恍然觉得,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看他低眉顺眼地一口口的喝粥也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满足。 严钧的胃囊一点点被暖融融的粥填满,由内而外的暖意让他终于有一种活着的真实感。他的大脑开始慢慢运转,喝掉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他扭头看陆祁,“你的身体怎么样?” “你看我像有事吗?”陆祁笑了笑,“倒是你,手拿给我看看。” 他伸手拉过严钧的手,解开绷带,皱眉,“你下嘴够狠的啊,不是你自己的手?” “那不是情况紧急吗?”严钧托着下巴懒懒地开口:“你这都能记住?” “我是头疼,不是失忆。”说着,陆祁神色温柔地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伤口。 严钧让他肉麻得够呛,嫌恶地把手抽回来,陆祁见状也不生气,“你这可不是失血过多的症状,怎么回事?” “我是小问题,休息休息就好了,倒是你,”严钧笑眯眯地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怎么回事?” 陆祁看着他,表情慢慢淡了下去,他坐直了身体,面无表情地开口:“你都知道了。” “我可不是傻子,”严钧冷笑一声,“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床伴就昏过去了,我还不能有点知情权?” 陆祁听到他话里隐隐的埋怨,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你为这个生气?现在就可以再来一次我保证你满意。” “再来一次,”严钧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不好意思,我已经打算退货了。” 见他要走,陆祁赶紧拉住他的手腕,“退货,退什么货,你都住到我家里来了你还说你要退货?” “我这叫借宿,”严钧斜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推他肩膀,“我按五星级酒店的价付你两天的租费。” 陆祁让他那一眼看得心猿意马,又想到两人之前干柴烈火的一幕更是蠢蠢欲动,他一把扛起他,紧走两步把他放在沙发上,倾身压了上去。 本来严钧现在就还有点后遗症,反应比平常慢半拍,让他一扛一放弄得头晕眼花,见一个人影压过来,下意识地抬脚抵住他的小腹,抬头瞪他:“你干嘛!” 陆祁顿住,伸手握住他的脚踝,却发现触手冰凉,那点心思也淡了,他蹲下来双手拢着他的脚,眉头隆起,“怎么这么凉?” “正常,”严钧混不在意要把脚抽回来,结果陆祁死死握住就是不撒手,气恼地拿另一只脚踢他,“撒手!” 结果另一只脚也被攥住了,陆祁一边给他捂脚,一边感慨,这人就算是脚都生的莹白如玉,格外漂亮,可惜无论他怎么揉搓,都不见回温,他抬头看挣扎了一半,就屈服于他温暖的手正眯着眼晒太阳的严钧,“你平常也这个温度?” “不是。”严钧眯着眼一副懒洋洋的腔调。 陆祁想了想,放开他的脚,伸手要去抱他,“你还是上楼躺着吧。” 严钧赶紧一个翻身滚出他的怀抱,麻利地站起来,往楼上走,“别老抱来抱去的,我又不是残废。” 陆祁无奈地收回手站起身跟在他后面一起上楼,却发现他一拐,竟然是想往客卧走,他赶紧拉住他,“上哪去?” 严钧甩手,“去客房啊!” “去客房干嘛,”陆祁瞪眼,“你主卧不是睡的好好的吗?” “我那是为了晒太阳!” “现在你也需要晒太阳!”陆祁赶紧把他推进屋里,按到床上躺好,用被子把他裹成一个虫宝宝。 严钧眯眼看他,“那你睡哪里?” 陆祁挑眉,“这么大个床不够咱俩睡的?” “还是算了,”严钧一拱一拱想要起来,“我还是去师兄家里睡吧,在你这我估计没法安心养病。” 陆祁赶紧头疼地按住他,“我睡客房还不行吗。” 严钧立刻不动了,痛快地点头,“行。” 陆祁泄气地坐在他床边,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睡吧,我去公司一趟。” 回应他的是一声哼哼。 陆祁笑了笑,起身从衣柜里找套衣服换上就下了楼,严钧听他关门的声音一骨碌爬起来,翻了个白眼,他又不是猪,已经睡了两天了,还怎么睡得着。他溜溜达达下楼,去门口找自己的手机,果然不在了,最后是在茶几上发现的,他开了机,发现有好几条未读短信,一部分是来自杜修的,一部分是来自邓安泽的。邓安泽的是问他身体怎么样了,杜修的个人色彩就更强烈了。 “严钧你没受伤吧!你怎么还关机了!” “你开机立刻给我打电话!” “怎么还关机!” “你不是还没睡醒吧!” “你还活着吗。” 严钧撇了撇嘴,趴到沙发上晒太阳,然后先给邓安泽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xxx:快来看作者又开脑洞了! 作者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过去 “喂,师兄啊。” 邓安泽和杜修因为严钧的缘故也算有过几面之缘,他这时候正面沉如水地忙着监督底下的人化验解剖杜修送来的虫子和尸体,顺便骂一骂那个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去逞能的蠢货,结果那个蠢货就自己打电话过来了。 “你还知道打电话过来?我以为你死了!” 严钧莫名其妙被呛了,他拿下手机看看备注,是他师兄啊,怎么这么大火气?“这是哪个不长眼的惹咱邓处生气了?” “除了你还能有谁!” “不长眼”的严钧觉得自己躺着也中枪,“我什么也没干啊。” 邓安泽懒得跟他置气,放缓语气问他:“你身体好了?” 严钧心说,这可真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变脸够快的,“好多了。” “嗯,你好好休息着,别四处乱跑逞英雄了,”他说着,那面研究员就把报告交了上来,“不跟你说了,我很忙。” 严钧默默地拿下来被无情挂断的电话,拨给了杜修,刚接通,就听他吸取教训地先发制人,“发那么多短信干嘛!不是说别来打扰我吗!” 杜修:“……”妈的,起床气真可怕。 “刚起床就这么大火?”被先声夺人的杜修自己还一肚子气呢,只能压下来好声好气地问他。 “你发那么多短信我手机都死机了!” 我特么就发了五条你手机就死机你那什么破手机!杜修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道:“要我赔你一个吗?” “那倒不用,”严钧翻个身仰面躺着,“有什么进展告诉我就行!” 杜修冷笑一声:“我怕你手机爆炸。” 严钧一噎,心说我治不了邓安泽还治不了你,他轻哼一声,“那你就写个书面报告给我邮过来。”然后果断挂电话! 不说接了电话惹了一肚子气的杜修,就说回公司处理了事务,又开车买了菜和生活用品的陆祁一开门,就见那个本该老老实实在楼上躺着的严钧,正在楼下盘着腿看电视呢。他随手关上门,一边换鞋一边喊严钧:“过来,帮我把东西放厨房。” 严钧溜溜达达过去把东西从他手里接过来,刚要转身走,陆祁一把把他搂住,亲了亲他的头顶,发现还潮乎乎的,低声说:“怎么不在楼上休息,头发也不吹干。” 严钧呆了呆,突然发现陆祁自从醒过来就腻歪得让人受不了,他赶紧挣脱开来,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大哥你没病吧。他犹豫了一瞬,还是“嗯”了一声,“先做饭吧,吃完饭咱俩谈谈。” “好。”陆祁看着他笑了笑,严钧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怎么说呢,陆祁实在是温顺的过分。 这顿饭严钧让他弄得浑身难受,压根没吃多少,等两人收拾了碗筷,严钧就把人拽到沙发上来一个促膝长谈。 严钧盘着腿对着他坐到陆祁身边,神情严肃,“你到底想干嘛?” “什么想干嘛?”陆祁好笑地看着他,他伸手想摸摸他的脸蛋,“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严钧拍掉他的手,“你别装傻。” 陆祁无声地笑了,他一手撑着沙发直接坐到了地上,背靠着沙发屈起一条长腿,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很随意,只是严钧坐在沙发上低头却看不太清他的神情。 “我父亲那时在贵州当知青,在那里认识了我母亲,没当几年,上山下乡运动就停止了,他就带着我母亲一起回了北京想要结婚,我母亲是祖籍是浙江的,家里是书香门第,我爷爷是个大老粗见到我母亲很满意,所以他俩没受什么阻挠就结婚了,婚后生活很幸福,几年之后,我母亲就怀上了我。” 严钧一手托着下巴支在腿上歪头看他,“然后?” “然后,”陆祁的嘴角动了动,神情似哀伤又似茫然,“然后我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我父亲第二年也跟着去了。” 严钧愣住了,脑袋里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但是没有抓住,他伸手搭在陆祁的肩上,“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陆祁听到严钧的话有一瞬间的呆滞,他很想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而他也的确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了,陆祁立刻抬头看他—— 不一样,严钧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别的知情人一提到都是礼貌地表示同情和歉意说一声“节哀”,只有他,只有严钧的目光重若千钧,像是一眼能看到他心里的不甘和愤怒,又像是能抚平他一提及就从心里喷薄而出的孤戾。 他怔怔地看着严钧,只觉得有沉沉的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非要使尽力气才能冲破这禁锢已久的枷锁,“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陆祁的眼神越来越亮。幼小时他茫然,为什么只有他无父无母;少年时他恐惧,毫无征兆的剧痛令他无所事从;成年了他愤怒,仇恨给他带来一切不公和痛苦的人;现在他别无所求,只想在死之前,找出一个真相,报一报这血海深仇。可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地方说,没有人说,今天终于能把他一字一句在心里刻得鲜血淋漓的话说出来了。 “我要他血债血偿。” 严钧盯着他半天不动,然后倾身将他和他的不甘愤怒一起拥进怀里。“好。” 陆祁霍地挣脱开站起来,他两只手捧着严钧的脸,发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我都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我都记得。”我记得你不加掩饰的担心,也记得你咬下去时毫不犹豫的绝决,他从小到大头痛欲裂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让他如这次一般心跳如雷,却又心有不甘! 严钧神情微讶,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陆祁捧着他的脸,如同朝圣般弯下腰既克制又缠绵的和他交换了一个吻,严钧僵硬了一瞬,没有反抗,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心意相通的吻,不带情、欲,没有侵略,只是两颗孤单又遥远的心想要贴的更近。 陆祁心里欢喜的要命,也只能不舍地离开他的唇,神情郑重地看进他温柔的眼里,“我当时想,只要我能活下来,我要你,我只要你。” 严钧一时有些出神,他的眼神越过他,穿过窗,振翅飞向碧蓝高远的天空,洞穿时间和空间的壁垒,他能看到“过去”,他的族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幸福安康;看到“现在”,他的朋友们阖家欢乐,事业有成,前程似锦。只有一个无牵无挂举目无亲的他,和一个被死亡和仇恨困住的他。或许只有命运,才能把这样两个毫无瓜葛的人紧紧地系在一起。 严钧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的命是我的。” 陆祁笑着拥他入怀里,“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严钧笑着将下巴放在他宽阔的肩上,一直飘飘荡荡的心,终于有了羁绊落了下来,沉甸甸的,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宁。 严钧对着镜子整整头发,看着镜子里面穿着卡其色长风衣露出笔直小腿的男人,皱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贴近了仔细看看,不由地轻啧了一声,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冷静地审视,心里嘀咕:脸怎么还这么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缓过来。他直起身体去自己那拿了钱包和钥匙跟常年窝在宿舍的法医系高才生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 埋首看书的高材生听着关门声缓缓抬起头来,推推眼镜。 自从被个男人接走消失了好几天的严钧苍白着脸色回来,就一直保持出春心荡漾的模样,每天收拾的无比骚包再出门。 嗯。 西斯空寂。 严钧插着兜刚走到楼下电话就响了,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陆祁低沉的声音,“今天中午没法跟你吃饭了,公司出了点急事。” 严钧站住脚,眨眨眼,“哦,那我自己去吃。”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瞬,“……我饿。” 严钧笑了,“饿啊,让你秘书订份外卖吧。” 电话对面又顿住了,“秘书也很忙。” “打个电话的时间总有吧。” “……没有。” 严钧看着远处叶落纷纷的树下年轻的男孩女孩们欢快地结伴而行,只觉得一身轻松,他慢慢勾起嘴角,“陆老板啊,想要什么你就说。” “……”又是一阵沉默,陆祁低低地说:“我想你了。” 严钧轻笑一声,眼睛都眯了起来,“乖。” 陈特助惊恐地看着老板神色温柔地垂着眼说我想你了,真想一脚把自己踢出去。一分钟后,又冷汗津津地看着老板挂断电话,瞬间变脸,冷冷地盯着他,一脸“你怎么还不识相地滚出去”。他欲哭无泪地等着老板批复完文件,立刻非常自觉地滚出去。 严钧在他们公司附近买了午饭,就溜溜达达地进了仁宣的大楼,门口的前台还是之前那个小美女,那小美女一见他难掩激动却又碍于职业道德又克制下来,只能用一双大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严钧在她有如实质的目光下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不负所望地走到她面前,笑着跟她打招呼:“美女,我上32楼。” 前台意味深长地看他:“总裁等您很久了。” 严钧略诧异了一瞬,“啊?” 前台一副“我都懂”的样子:“总裁两个小时前就说见到您直接让您上去,以后也不用拦您了。” 严钧眨眨眼,轻咳一声,“好,谢谢了。” 前台小姐美目流转地目送他上了电梯,冷静地评价:颜好,腰好,气质好! 严钧一从电梯里出来,陈特助就如蒙大赦地跑过来,把他送进陆祁办公室里。严钧拎着饭盒晃晃悠悠地走到陆祁桌前把盒饭往他桌子上一放,坐了下来,“吃饭。” 陆祁不慌不忙地签好字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把手上处理好的文件递给站在一旁的陈特助,嘱咐说:“没事别来打扰。” 陈特助眼神微妙了一瞬,应了下来退了出去还非常体贴地关上了门。 严钧脱了外衣,里面只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衬衫,更衬得他皮肤白皙,宽肩窄腰。他挽起袖子,把饭菜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把筷子递给陆祁,“吃吧。” 陆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只觉得这人从头发丝到指甲盖都好看的不可思议,他想了想,“晚上去我那吧,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我给你熬点汤。” 严钧夹了一筷子肉,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今天就算了吧,我消失了好几天,后天a市的学术交流会的资料我还没准备好呢。” 陆祁的手一顿,抬头看他,“你后天要去s市?” “是啊,”严钧丢个肉丸子进嘴嚼嚼嚼,左手比了个五,“五天。” “这么久?”陆祁一挑眉,“你今天就就把东西搬我那去吧,后天我送你去机场。” 严钧瞟他一眼,拿起他的杯子慢悠悠地喝水,“有什么搬的,我还得在学校住呢。” “学校哪有家里方便?”陆祁看他,“再说你放心我一个人在家?” 严钧让他逗笑了,他轻哧一声,“大哥你逗我呢,你这三十年这不活得好好的吗?” “再说了,你身体什么情况我比你清楚。”严钧晃着手里的水杯笑睨他一眼。 陆祁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严钧一摆手,“你家有图书馆?” 陆祁:“……” 两人和谐地吃了一顿饭,走的时候到底还是陆祁开车给他送回学校去了,一听他说这两天严钧也要很忙估计没时间跟他吃饭了,陆祁只好让他后天走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送他去机场。 严钧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学校有大巴,大家一起就走了,干嘛要你送啊。” 陆祁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你走之前我总得看你一眼吧。” 严钧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你至于吗。” 陆祁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一把把人拉过来,扣住后脑勺,恶狠狠地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直把人亲的面色发红才在他唇上轻轻一咬,放开了他。 严钧眼神嫌弃地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行了,我上楼了。” ☆、交流 严钧下了车,上了楼,一进门,老大抬头看他,那穿透眼镜的寒津津的目光在他唇上一掠而过,露出一个诡异地笑容又转了回去。严钧眼皮子抖了抖,没理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刚想脱衣服,顿了一下,还是走到窗边,低头一看,陆祁的车果然还是没走,他无奈地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了。” 严钧目送那辆车掉头离开学校,叹了口气,转身边走边脱了外衣,他真不是敷衍陆祁,他的确有一大堆工作没做呢。 紧赶慢赶这两天把资料都整理好,第三天一早,严钧就拎着行李箱跟着张教授上了去往机场的大客,他想了想,还是给陆祁发了条短信。 “我出发了。” 陆祁没有回,严钧想了想,觉得他应该是在忙,就把手机一收,坐着补眠。 路上正赶上早高峰,车走走停停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机场,不过严钧他们是中午的飞机,也不着急。他拎着箱子下了车,没走两步,就目瞪口呆地站住了脚,然后他默默地走到老师跟前,“老师,你们先去候机室,我看见了一个朋友,过去说两句话。” 张教授笑呵呵地点头:“去吧去吧,别误机就行。” 严钧表示自己心里有数,目送着x大的人进了机场,才咬着牙迈开长腿快步走向站在离机场大门不远处的身姿挺拔西装革履的男人。“你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你不是上午还有个会吗?” 陆祁轻轻抱了他一下就放开他了,笑了笑,没说什么。 严钧无奈:“我要是没看见你怎么办?” 陆祁一挑眉:“你怎么可能看不见我?” “自恋狂。”严钧笑骂他。 陆祁也笑了,伸手理了理他并不凌乱的衣领,还借机屈指弹了弹他盈润如玉的耳垂,“去了s市如果住不惯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就给我打电话,住咱们自己的。” 严钧被他话里的壕气震了一下,忍不住翻白眼,“我是去交流的,不是去度假的。” 陆祁也不强求,“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公司还有会,那我回去了。” “嗯。”严钧点点头。 陆祁转身刚想抬腿离开,就又被严钧喊住了。 “喂,陆祁。” 他一转过来,就被严钧拉住领带,往下一扯,一气呵成地在他唇上留下一个轻柔无比的吻。陆祁怔怔地看着他因为笑而亮晶晶的眼睛,“你——”他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低声说:“你不怕让你们学校的人看到?” 严钧亲昵地捏捏他的下巴,有点无奈:“看到又能怎么样?” 陆祁垂着眼看他,轻笑一声,一把把他搂过来,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他一通才把人放开,“我走了。” “嗯,”严钧笑眯眯地看他,“乖乖在家等我。” 陆祁无奈地看她,转身走了。 严钧站在台阶上看他边打电话边去停车场取车,只觉得心尖的某个地方摧枯拉朽般地塌陷下去。 他在门口站了二十分钟,才拖着行李进了候机大厅,过了安检,在候机室找到老师和师弟他们,坐下来,一抬头对面坐着一个熟人,越看越眼熟,不由得又是一呆。那人明显也看见严钧了,露出一个克制又含蓄的笑容。 严钧:“……”见了鬼了。 眼前这个人跟他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的时候是在一年前的一次颁奖典礼上见的,他的那篇论文引发了医学界一片哗然,康明文这个名字当时在高校里可以说是人尽皆知,虽然那时相隔甚远隐隐约约能看清他的眉目,但严钧至今还能记得他领奖时冷淡疏离的态度,清冽的嗓音以及从容不迫的清俊气度,远远观之就是个气韵高华的人物;至于,第二次见面,就更让严钧记忆犹新了,时间隔得一点也不久,就在前几天陆祁朋友的酒吧里这个名叫k的男人还妖气横生地靠在酒柜上跟他说对陆祁有兴趣呢! 要不是今天他身上萦绕着“高岭之花”的浓浓装逼气息,他是绝壁不会把两个人联系到一起的! 确定不是双胞胎吗?!虽然长得一样,这也差太多了吧?!难怪他第二次硬是没认出来! 对面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他震惊的情绪,眼里隐约闪过一丝笑意,他矜持地对严钧点点头,“好久不见。” 严钧眼皮子跳了跳,干笑一声说:“是啊,好久不见。” 坐在严钧身边的张教授这时探过头来,笑呵呵地说:“哎呦,严钧你还跟小康认识啊?” 严钧默默地说:“见过两次。” 对面的男人也温和地开口:“‘旭日奖’颁奖典礼的时候我远远见过严博士一面,不愧是张教授的学生,果真气度不凡。” 张教授哈哈大笑,显然对他很是欣赏,教授拍了拍严钧说:“小康可是a大的高才生,你跟人家好好学学,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交流了。”说完,溜溜达达去教授们那一堆去了。 严钧目送老师离开,然后转过头来,就见对面的男人勾起一边的嘴角,如初雪消融地露出一个妖孽非常的笑容。 严钧立刻觉得脑仁生疼。 男人一只手拄在扶手上托着下巴看他,眨眨眼,“你好,严博士,我是a大的康明文。” 严钧眉头跳了跳:“k?” “是我是我,”康明文笑起来,他的笑容是彬彬有礼又带了点疏离的,可眼神带了点玩世不恭的意思了,简直就是康明文和k的结合体,“严博士可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秘密的人了,严博士可要帮我保守秘密啊。” 严钧看着他:“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吧。” “是不算什么秘密,”康明文正襟危坐,微微颔首,“不过我的同学们还是知之甚少的。” 严钧说:“我懂了。” 康明文看上去还是那副君子端方的样子,不过他说的话就不那么含蓄了:“我刚刚见你和陆祁在门口那个热吻了,当真是缠绵悱恻,激情四射啊!” 严钧简直无语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他这幅正儿八经说八卦的样子。 康明文继续表情冷静地八卦:“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俩不是还没成呢吗,看来这几天进展神速啊。” 严钧干笑一声说:“呵呵,是啊。” 康明文轻嘶一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喜欢我呢?” 严钧眨眨眼,笑眯眯地往后一靠,“没办法,谁让你对我男人有兴趣呢。” 康明文眼神微愕。 严钧长叹一声:“你也知道他们这些权贵子弟的臭毛病,都是喜新厌旧的厉害,你这样一个神秘感爆棚的双面娇娃我都要把持不住了,所以我很有危机感啊!” 康明文的脸色扭曲了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他沉默地垂眼盯了自己的鞋尖几秒,摇头低笑一声,笑声沉沉如撞钟伐鼓般内敛深沉,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大相径庭,却相得益彰,矛盾得恰到好处。他抱着肩缓缓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严钧一眼,一如严钧去年在台下见到的那一面,带着天之骄子般的锋芒,孤高矜傲。他却忽然轻哼一声:“你讨厌我也没用,我偏要缠着你。” 严钧端着笑僵的脸,险些破功,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康明文转头就端着潇洒从容的腔调施施然走向a大学生聚集的地方,面对围过来的一群星星眼的学弟学妹们,还凛然不可侵犯地矜持地点头头。 严钧一个“卧槽”没忍住脱口而出。 之前康明文在的时候不敢过来,等人家走之后才偷偷摸上来的师弟陈威刚一靠近就非常幻灭地听到自己男神级的师兄非常接地气地爆粗口,他哼哼唧唧地说:“师兄,你着相了。” 严钧木然说:“二师弟,闭嘴。” 陈威:“师兄才是二师兄!” 严钧阴森森地扭头看他。 陈威:“嘤嘤嘤——” 严钧抬手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怒:“你嘤嘤嘤个屁啊!” 陈威:“妈妈别打我!” 严钧:“……” 这个奇葩遍地走,脑残不如狗的操蛋世界真是哔了狗了! 陈威接收到严钧来自智商上的鄙视一秒变正经,他压低声音往严钧身边凑凑凑:“师兄认识a大康明文?” “算认识吧。”严钧点头。 陈威:“是因为最帅校草之争吗!” “……”严钧觉得不可思议,“你脑袋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陈威比他还惊讶,随即大怒,“师兄你对得起奋战在第一线的师妹们吗!” 严钧一脸蛋疼:“什么玩意?” “擦!”山东大汉陈威狠狠搓了搓手,四下瞟了瞟,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他,“自从那小子获了奖风靡a大,他们学校的女生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四处说康明文是首都第一校草,卧槽,那咱们学校的姑娘能干吗!组团把您老退隐江湖前的英姿怒刷了一遍,啪啪啪脸打的不要太响!” 严钧木然:“然后呢?” “然后?”陈威瞪眼,“然后就撕开了啊!那场面当真是腥风血雨,波涛汹涌啊!” 严钧一脸惨不忍睹地伸手糊住师弟那张大脸,痛心疾首地说:“你一天天的能不能干点正经事?在哪个网站上撕的快给我看看。” 陈威:“……嘿嘿嘿,给你发链接。” 陈威向师兄提供了敌情就非常有眼色的悄然退场,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严钧看着他虎背熊腰的背影摇了摇头,点开陈威发来的链接,进度条开始自由生长,严钧的眼神却不知道飘到哪去了。 康明文这个人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可深埋在严钧骨血里的野兽般的直觉却让他没来由的对他心生警惕,他本能地觉得康明文是一个危险的男人,哪怕这个人有着很难让人讨厌的特质。还有正如他说的,这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人,所以他不由得想到他所说的对陆祁有意思和陆祁提到他时轻描淡写的态度之间的矛盾。以严钧对陆祁的了解,那逼是个妥妥的无节操颜控,之前要是真有这么个美人来勾搭,铁定一拍即合。 所以,严钧无声冷笑,要么是康明文在说谎,要么就是陆祁在掩饰。 他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大大的标题——“校草之战!关乎荣誉与地位的终极!”,无奈地动了动嘴角,直接关了。 两个小时后,x大和a大一行人上了飞机,严钧走到自己的位置,瞬间明白了什么叫冤家路窄——康明文坐在他旁边的位置抬头,礼貌而克制地向他颔首。 “……” 严钧脑子里一瞬间只有那见鬼了的“校草之战”,不过严钧是什么人,尽管脑子里的草泥马已经成群结队地呼啸而去,他还是维持着春风化雨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回应,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靠窗的座位。只不过他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前面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两位师兄!” 康明文和严钧脸上谦和虚伪的笑容还没下去,就齐齐一抬头。 “咔嚓。” 刚刚还气吞山河的学妹一面变软妹,她面带羞涩地咬了咬唇,轻声说:“打扰了。”然后就咻地消失在椅背后面。 几秒钟后,前面爆发出一阵激动的低呼,隐约能听到几句话。 “好帅啊!抓拍都这么帅!” “站cp啊!” “这还尼玛撕个毛线啊!配我一脸血!” …… 严钧耳边传来一声低笑。 他扭头,见康明文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他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小姑娘就是单纯。”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9节 他恶作剧地眨眨眼:“两个受能干嘛?” 严钧面无表情地盯他几秒,默默把头转到窗户那边。 康明文又是一声低笑,坐直身体,继续扮演他的高岭之花。 没多久,飞机起飞了。 ☆、灵芝 严钧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建筑物,视线一瞬间无限延伸到苍穹的尽头,如浮光掠影一般滑过云端。他的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动,飞机坐了好多次,他还是会反射性地精神紧张。 不过,终究跟之前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尽管几分钟后他就会彻底飞离这个城市,可是他知道,或许此时此刻就有一个人,停下手头的工作抬头目送这架飞机消失在天际,然后在心底默念心上人的归期。思念,是没有长度限制的风筝线,任意伸长去任何遥远的地方。相思一起,线就自动收紧,两端的两颗心就同时朝着一个地方牵扯,怂恿着深埋心底的想念,躁动着经年累月的归思。 严钧一时间怅然若失,或许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记忆深处的森森古木和悠悠鸟鸣,只是心有妄念,一直不肯承认这个早已回不去的现世光阴,做着一叶障目的黄粱美梦。 山中无日月,世上已千年。 他像一个筋疲力竭的游子,度过千山万水,却发现故土早已湮灭于无情而漫长的岁月中了,面目全非。执着于那不存于世的归路,不过是耳聋眼瞎的一直在原地踯躅不前罢了。 他的前半生为守家卫族殚精竭虑,后半生又注定颠沛流离寻觅归处。到如今,他终于找到了一片沃土,生出了细细的根。可是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他的身上还压着尘世的泥土,亦或是这里不适合生长,他还要继续在天地间飘荡。如果一切都是天注定,那么这条万里归途恐怕才刚刚踏出了第一步。 赫西族的男人坚信只有找到命定的伴侣才算是灵魂的圆满,才能回到大地之神的怀抱,否则生生世世都要在寻寻觅觅踽踽独行中煎熬。如果他想去拥抱时光尽头的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在这条延伸至尽头长逾万里的路上就要身披铠甲,心如长刀,一路披荆斩棘,直到耗尽胸中最后一口气。 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严钧望着窗舷外的目光凝如实质,心里是这茫茫十年从未有过的笃定。他已经能看见他的归宿了,纵然只是遥遥的一个方向,也足以让人无所畏惧。 首都和s市的距离并不长,下了飞机,s市方面的接待方先带着大家去吃了午饭,又把人带去了下榻的酒店,拿到房卡的严钧惊悚地发现,自己的室友竟然还是康明文。严钧忍不住目光怪异地看向面色平静的康明文,康明文好像生怕严钧不怀疑他一样,还背着人向他挤挤眼睛。 严钧的脸色难看地活像吞了只死苍蝇,他找了个机会,拽住傻不愣登的陈威,低声说:“商量个事。” 陈威:“啥事?” 严钧:“咱俩换个屋。” 陈威:“???” 严钧:“少废话啊!” 陈威支支吾吾地一缩脖:“那个,我觉得康师兄挺好的。” 严钧大奇:“你之前不是还那小子那小子的叫他吗?” 陈威一窒,很是没出息地直接掉头跑了。 刚意识到不对的严钧就被人拍了肩膀,他转过头去,就见康明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严钧理直气壮地一挑眉:“干嘛?” 康明文戏谑地看他:“你这么不想跟我一个屋?怕我对你做什么?” 严钧认真地点头:“是啊!你这么处心积虑明显就是有所企图嘛!” “话不能这么说,”康明文摸摸下巴,“我们完全可以互相帮助。” “对不起,不需要。”严钧干脆地拒绝。 康明文被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搞得也无计可施了,只能泄气地说:“好好好,算我求你帮忙了。” “嗯,”严钧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来听听。” “我家就在s市,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不得跟大家聚聚,如果跟别人住的话,我晚上也不方便出去啊。”康明文说的很含蓄。 严钧对他这种遮遮掩掩的做法很是瞧不上,不过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也无权指摘,于是只是提醒了句:“你别往回带人就行。” 康明文真心实意地笑了笑:“放心。” 严钧耸耸肩就越过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康明文几步又追上他,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我也算个东道主,你到了s市我怎么的也得做东请你一顿啊,明晚带你去s市最出名的蓝度酒吧玩玩,怎么样?” “没兴趣。”严钧划卡开门。 “大家谁不出去玩啊,你难道要自己留在酒店?”康明文觉得不可思议,“你不会是怕你家陆祁生气吧?” “你提他没用,”严钧一边放行李一边看他,“我只是对把自己灌个酩酊大醉再找个人一夜情没甚兴趣而已。” “你俗不俗啊!”康明文一脸的受不了,“你以为蓝度是什么不入流的小酒吧吗,没点意思敢说是s市最出名的酒吧吗?你去就知道了,保证你大开眼界。” “我很忙,”严钧还是兴趣缺缺,拿起手机朝他晃了晃,就抬腿往外走,“我走了。” 康明文无奈,只好说:“你如果想去了就给我打电话。” 严钧应了一声就出门了,然后一边往酒店外面走还一边想,他连他号码都不知道打个屁电话。等他出了酒店门,酒店门口停的一辆黑色大众车下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向他点头示意,严钧三步两步走过去,坐上车,保镖替他关好车门,小跑回了副驾驶,车子马上就开走了。 坐上了车的严钧问前面的保镖,“老杜呢?” “杜哥在家里等您。” 严钧点点头就没再说话,车子开了快一个小时才停在了一栋别墅门口,严钧下了车一边在心里吐槽杜修的暴发户程度,一边跟着保镖往里走。一进别墅,就见杜修一只手拿着文件夹正皱着眉头看的专注,另一只手上的烟灰都很长了,细细簌簌落在名贵的皮质沙发上他也毫无所觉。严钧走到他对面坐下来问他:“看什么呢?” 杜修在他一靠近就把东西合上了,放在茶几上,顺手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来的挺快啊。” “下了飞机就过来当然快了,这么着急把我叫来干嘛?” “你要找的三样东西,有一样有了下落。” 严钧沉吟了片刻:“墨玉灵芝?” “你怎么知道?”杜修惊讶。 严钧笑了笑,相比于另外两样终年不见天日的东西,墨玉灵芝的确是最好找的东西,可也是最不好找的东西。另外两样的下落严钧心里有几分成算,也知道大概要找的方向,墨玉灵芝就不一样了,现在全世界信息共享,这种本身就稀少的东西或许早就被慧眼识珠的收藏家收藏起来了,想找出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在严钧眼里或许这个会是最晚出现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他皱了皱眉:“这么快?” 杜修抽出一根烟,点了,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才说:“说来也是巧了,盛辉集团老爷子半个月前心梗去世了,他的遗嘱上有一条是将他的私人藏品进行拍卖,所有拍卖所得全部用做慈善捐赠,拍卖目录上就有‘墨玉灵芝’这一样。” 严钧的眉头深深皱起,在眉间形成深刻的一道竖纹,“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杜修冷笑一声,“真是犯瞌睡就给送枕头的好事啊。” 严钧静默了良久,沉声说:“东西都送到我们眼前了,没有不接的道理,见招拆招吧,如果真的是我要的东西,我志在必得。” 杜修看他:“你决定了?” “嗯。” “好,”杜修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盛辉的现任董事长王礼腾约我后天晚上在‘蓝度’谈给这批藏品做地下安保的事情,我到时候会把你安排进去,见机行事,摸摸盛辉的底。” 严钧心头一跳,脱口而出:“约在哪?” “蓝度,s市最大的酒吧,这种留一手的事还是不好放到台面上说的。” 严钧心里跳得厉害,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蓝度这个名字一天听到两次实在是让他很难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蓝度和盛辉什么关系?” 杜修很快就察觉出严钧变得难看的脸色,知道大概是出了岔子,“蓝度是王礼腾的私人产业。” 把见面地点约在自己的地盘这非常合理,可是偏偏康明文的邀约让严钧有所顾忌,他腾地站起来,神情很是严肃:“杜修,这几天除了必要的事,都不要联系我,我现在立刻回去。” 他忽然觉得,把那个敌友不分的康明文放到触手可及的地方,或许是最错误的决定。 杜修也站了起来,“出了什么事了?” “没有,”严钧脸色沉得厉害,“暂时没有,我先走了,你们小心。” “你放心。” 严钧出了别墅坐上了车,心里还在捋这笔乱账,康明文这个人是个变数,他到底是想要示警的知情人,还是布下陷阱的敌人严钧心里也没个准数,只能将计就计,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至于盛辉集团更是疑点重重,老董事长王学海的死,频频出现的蓝度酒吧和横空出世的拍卖单都巧合的过分或者说出现得恰到好处。 严钧的重重心事在头一只脚迈下车的一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脸色很平静还带了点轻松悠闲,他晃晃悠悠地上了楼,一划开门,发现康明文刚洗过澡正腰间围着条浴巾露着漂亮的腹肌肆无忌惮地吹头发,见他进来,愣了一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笑了笑说:“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很晚呢。” 严钧一耸肩,“他是下午的飞机,所以匆匆见了一面就回来了。” “哦,”康明文随口应了一句,显然不是很关心,他一边呼呼作响地吹头发,一边大声跟严钧说:“对了,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明天早上我直接去会场,你洗了澡就早点休息吧。” 严钧:“知道了。” 康明文麻利地吹完头发,收拾地光鲜亮丽就出门了,严钧坐在床边看着他离去关上的房门,眼中一时间晦涩不明。良久,他才重重往后一躺,左小臂搭在额头上,阴影打在脸上,显得有些疲惫,右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半睁着眼翻出陆祁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陆祁就接起来了。 “怎么才打电话来?都安置好了?” 听到他低沉悦耳的嗓音,严钧才觉得紧绷的神经开始舒缓下来,他带着轻微的鼻音“嗯”了一声。 似是听出他情绪不高,陆祁问:“累着了?” “还行。”他顿了顿,“还在工作?” “嗯,你累了就睡一会。” 严钧轻轻扯了扯嘴角,“放心,我不会亏着自己的。” 陆祁低笑一声:“想我了吗?” 严钧翻了个身,把下巴垫在胳膊上,微眯着眼,含含糊糊地说:“一点点吧。” 陆祁低沉的声线震得严钧耳廓发麻:“真希望你上了床也能这么嘴硬。” 严钧啧啧称奇:“陆老板,你这是欲求不满啊。” “一看着你那张惨白惨白的小脸,”陆祁忍不住笑,“我就怕你做到一半昏过去。” “哎呦呦,也不知道是谁一半还没做就昏了,下回你真半路给老子昏过去,我可不救你了。”说完,他所有所思了一会,然后眼前一亮。 “然后那句话怎么说的?” “坐上去,自己动?” 陆祁:“……” 作者有话要说:  纯属虚构,纯属虚构,千万别认真,现代架空…… ☆、蓝度 郑毅不仅是蓝度的熟客,还跟蓝度的少东也是盛辉的少东王恺京交情不浅,老早以前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上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朋友,后来认识的人知道他上大学的时候每个寒暑假总是有那么几天是谁找也没用的。不管外人是这怎么猜测郑毅和那个神秘朋友的关系的,郑毅反正是从来不在乎的,他跟康明文的关系很好,是纯粹的好朋友,尽管这几年他处过女朋友,也处过男朋友,可他的确从来没对康明文起过什么心思,郑毅一直觉得康明文是个了不起的人,他敬佩他,也真心实意地把他当作好哥们。 自从康明文考上了a大,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少了,但是在郑毅心里他们的感情还是没变的,所以每次康明文一回来郑毅都要找他吃饭,带着他把他不在的时候s市出的新鲜玩意玩个遍。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明显已经过了他跟康明文约定的时间。 “郑少,一个劲看手机,有约啊?”郑毅旁边的男人问他。 “没,”郑毅懒懒地开口,靠在沙发背上半眯着眼把玩着身旁新交的小女朋友乌黑柔顺的秀发,“康明文怎么还不来?” 跟他隔着两个人的王恺京突然说:“给他打个电话呗。” 郑毅没吱声,只是往门口的方向看。 等了又等,就在郑毅的耐心差不多耗了个干净的时候,蓝度的大门被推开了,当先走进的正是他盼星星盼月亮的康明文,不过看起来他并不是一个人,因为他一边走还一边回头跟另一个人说话,郑毅明白这个恐怕就是昨天康明文跟他说的朋友。因为角度的问题,他并不能看清这位朋友的样子,不过远远看过去郑毅只能用“合适”这个词来形容他。 他懒洋洋地开口:“康明文带着他那个朋友过来了。” 他的角度看不见不代表别人看不见,随着两人越走越近,郑毅这一桌终于有人忍不住“卧槽”一声。 郑毅看过去,出声这人是王恺京的表弟叫李洲是个换伴比换衣服还勤的主儿,再加上手里有个玩票性质的小娱乐公司,里面签的都是一些十八线的小嫩模,平日里也没什么忌讳,身边净是些精致漂亮的少男少女,郑毅见他眼睛都亮了,飞快地转过头来跟他说:“老郑,你这什么朋友啊?有主没啊?” 郑毅眉头动了动,“你他妈把眼睛给老子擦亮点,主意打到康明文身上了?” “谁说康明文了?”李洲一咧嘴,“我说的是他旁边那个!” 郑毅探头看看,被晃动的人群挡了个严实,“不认识。” 李洲抻了抻脖子,也发现什么也看不到了,有点遗憾地收回视线,啧啧称奇:“极品啊,那身材真不是盖的。” 郑毅嗤笑一声:“隔那么远你都能看见?” “你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李洲瞪眼,“是不是美人我打老远一眼就能看出来。” “吹吧,”郑毅翻个白眼,没型没款地往后一靠,“还能有康明文好看。” 李洲想了想,轻嘶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法比,不过一看就比你家康明文好上手。” 听他说这话,一直没说话的王恺京笑了一声。 郑毅也撇了撇嘴,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好奇心更是渣都不剩了,摸出根烟点上,漫不经心地等着康明文找过来。可真等到康明文带着人过来的时候,郑毅终于明白,他远远觉得的“合适”和李洲说的“好上手”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又觉得绝不仅于此——虽然眼前的男人从穿着打扮到气质神态都像在说“没错我就是出来玩的”,不过他往那一站,气定神闲波澜不惊,光是这份卓绝的气度就让在场的暗自点头了,更何况他还有一张万里挑一的脸。 周围很闹,康明文刚到自然没注意到桌上的气氛古怪了那么一瞬,他解开了领子上的一颗扣子,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非常自觉地干了,才开口抱怨:“s市的路怎么越来越堵了,抱歉抱歉啊,来晚了。” 说着,他放下杯子,给众人介绍,“这是我朋友,严钧,头一次来s市,大家多关照啊。” 王恺京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看着郑毅意有所指地说:“老郑,走眼了啊。” 郑毅闻言低笑了一声,觉得王恺京这话说得他一点都不冤,他这次的确看走眼了。 康明文扫了他俩一眼,挑眉,“怎么说?” 郑毅笑而不语,只是端起杯子,遥遥敬了严钧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严钧从进到酒吧里就不着痕迹地四处打量,除了觉得驻唱歌手有一把低沉沙哑的好嗓子之外,这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直到他跟着康明文走到那桌,看到在座中一个和陆祁发给他的和盛辉少东王恺京长相如出一辙的男人之后,彻底确定了康明文带他来这,绝对不简单。他没有表现得很热情,可也绝对算不上冷淡,坐下之后一边跟身边的人打太极,一边心里盘算着要做什么。 他正不咸不淡地回应身边人若有若无的试探,身边的沙发一沉,一个人蓦地坐在他身边,严钧侧头一看,正是严钧这次的目标——王恺京。 王恺京递给他一杯酒,“这是蓝度最有名的地狱之火,试试吧。” 王恺京看着严钧接过去——细长优雅的玻璃杯里盛满了絮状的灰色,被如同混沌一般的酒液包围的中心是起伏扭曲仿佛随时可以冲天而起的赤红火焰,这样一杯蕴藏了地狱之火的鸡尾酒被他细长白净的手指掐在手心里,在酒吧蠢蠢欲动的昏暗灯光下与他锈红色的衬衫交相辉映出一抹逼人的妖异之感。 严防仿佛对王恺京虎视眈眈地目光熟视无睹,他用一种近乎专注的神情盯着眼前这杯就像有生命力一样的酒,由衷地赞叹:“真漂亮。”说完就毫不迟疑地把杯子贴在唇上,稍一扬手,跳跃地火焰就束成一线,与纵横的灰线交错着,奔腾不息地消失在形状优美的两片暗红色的唇瓣间。严钧微微眯眼,刺骨冰凉的酒液混着烧灼的辛辣从喉咙一路横冲直撞,势如破竹般的一路扫过胸腹,最后消弭于四肢百骸。 王恺京目不转睛地看着严钧轻轻吐出一口气,鼻尖依稀可以闻到那淡淡地诱人的酒香,他以一种赞叹的语气不疾不徐地说:“你知道在酒吧里喝了别人给的酒是什么意思吗?” 严钧将目光从杯子上慢慢移到王恺京的脸上,眼底像是沉着一块黑黢黢的磐石,语气却像轻飘飘的羽毛:“那不巧了,你这杯是我喝的第五杯,看起来王少是排不上号了,下回请早吧。” 王恺京丝毫不见恼意,反而语气平缓的问:“你在s市有固定的伴吗?” 严钧一顿,显然是听清了他话里更深层的意思,眼神古怪了一瞬,一字一顿地冷静说:“你是在跟我约炮吗?” “我不在意你在a市有没有伴,反正你在s市也呆不长,这几天不谈感情地你情我愿,以后见到也还是陌生人,不是很好吗?”王恺京平铺直叙地说,仿佛在说一件比吃饭喝水还要平常的事,末了,还添了一句:“你也不像玩不起放不下的人,不是吗?” 严钧听到这话简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你在s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有伴的人纠缠也不嫌掉身份?”他似笑非笑地说:“更何况你也没问我喜不喜欢男人吧?” “我的身份和我搞过的男人并没有什么联系。”王恺京气定神闲地说,“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只能说抱歉,你弯得有点太明显,想到你是个直男恐怕有点困难。” “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他微微一笑,“冒昧地问一句,你喜欢男人吗?” “不管我喜不喜欢男人,”严钧咧咧嘴,“王少这样的人我都是不敢招惹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亲爷爷刚去世半个月就出来猎艳的。” 王恺京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面色显得有些阴沉,他神色淡淡地开口说:“严先生最好找准自己的身份,别管得太宽了。” 严钧面上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里已经乐开花了,他一边想着这些豪门世家出来的权贵子弟平时装得人五人六一被揭了短就原形毕露了,另一边又鬼使神差地想还是他家陆祁更重情谊也足够有涵养。 这次他虽然是抱着想探探底的心思才过来的,不过这不代表他就得忍气吞声,更何况有些时候锋芒毕露比韬光养晦更好用。他嗤笑一声:“叫你一声王少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出门前你爸没告诉过你什么人的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吗?” 周围听见他俩说话的人早就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王恺京听他这么说心中起火的同时也暗自打量他——康明文是什么情况他很清楚,他带来的朋友大概是什么水平他也能估摸出来,更何况康明文之前只是说在北首都念书认识的朋友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也就没当回事,现在一想严钧的气度举止根本就不像一般人,还偏偏是他最喜欢的那种类型,难道—— 严钧看着他眼神往康明文那跑心里简直要笑死了,一看他这吓唬吓唬就当真的德行更加从容淡定了。 王恺京到底没有严钧想得那么不济,虽然他心底开始怀疑康明文了,但没有当时发作起来,只是坐直了看向严钧镇定地说:“如果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可以和你道歉,可是,你要是敢骗我,恐怕你今天想好好走出去也是难了。” “你是在说我吓唬你?”严钧捏着杯子的手轻轻晃了晃,戏谑地看着他,“你爷爷在的时候盛辉还能拿出来看看,现在你爸上了台——” 他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那个二号情妇在澳门输了多少?五百万?” 王恺京怔怔地看着他,心脏嘭嘭嘭地跳个不停——知道盛辉集团现任董事长的情妇在澳门输了钱的人说多不多,可说少也不少,可是,那个姓张的女人欠了赌债只管他爸要了三百万。 虽然s市的上流社会都把王礼腾在外面找了个赌鬼这件事当作笑柄,可也没有人关心那女人到底输了三百万还是五百万——只有王恺京知道,那女人实际输了五百万,而那二百万,正是他王恺京出的! 一阵恐慌从他的心脏直窜到喉咙,扼得他呼吸困难,他简直不敢深想眼前笑意盈盈的男人究竟知不知到更深层的东西,那些王礼腾也不知道的事。 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口。 严钧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放在兜里的左手在手机的锁屏键上轻轻一按,莹莹发亮的手机屏幕上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小字瞬间消失,安静乖巧地躺在严钧的口袋里。 “现在王少看得起我了?”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 王恺京苦笑一声:“你消息这样灵通,我哪里还敢看不起你?这杯酒就算我赔罪了。”说着,他从桌子上摸出一杯酒一饮而尽。 周围看的人都看呆了,他们这群狐朋狗友凑在一块时间也不短了,可没见过眼高于顶的王恺京给什么人赔过酒,可偏偏其中的一个当事人对此仍旧不满意——严钧嘴角勾了勾:“就一杯?” 王恺京一僵,觉得今天的脸是丢尽了,可他似乎莫名地对严钧颇为忌惮,竟然咬着牙又喝了四杯。 严钧冷眼旁观他连喝五杯,直到最后一杯见了底,觉得自己这个逼装的可以给满分才露出了点点笑意,“王少好酒量。” 王恺京面不改色地咽下令人作呕的酒气,倒是颇有些大丈夫能屈能伸的意思,“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是哪里的大人物了吧。” 严钧嘴角一勾,俊秀的五官平添了一份邪气,他俯身贴近王恺京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不知道王少听没听过首都杜家。” 如果放在以前,他这一番举动定然让王恺京心痒难耐,不过现在他已经没那个心情了,只能僵着脖子瞪大眼睛——杜家!这天下姓杜的多如牛毛,偏偏就是出了个惹不起的京城杜家!早年杜家可是整个华北地区的黑道魁首,后来当家的杜老爷子有远见卓识,力排众议急流勇退,在杜家全盛时期蛰伏下来竟然在上头政策变动带来的大清洗中生生保住了中坚力量,又借着后来全国经济快速发展的东风趁势而起,几经起落之后,现如今杜家老一辈都已经隐退,杜家这个庞然大物完完整整地落到了一个人手里。 而那个人,就是杜修。 ☆、蚀骨 或许没人知道杜修是怎么在短短几年里把和各方势力藕断丝连的杜氏给洗白白放在台面上的,但是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怕是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窥出杜氏能有今天怕是经历了好一番伤筋动骨,而那个一手促成了一切的男人,更是让各方人物既敬又怕。 远的就不提了,就说近在眼前的事——王家最近正值多事之秋,王礼腾出于一些不好与外人言说的原因,就请了杜家帮忙看顾这次多方势力关注的拍卖会,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杜氏当家人也会在明天坐私人飞机抵达s市。 那么眼前这位突然出现的杜氏的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难不成是试探?可是王家虽然也是s市数一数二的豪门世家,可还真不是首都杜家的一合之将。 所以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意思? 严钧似是看出王恺京的惊疑不定,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还很好脾气地笑了笑,“王少放心,我从来都不参与表哥的生意的,这次也是巧了,我之前也没想到会碰上王少的。” “更何况,”严钧意味深长地看他,“要不是王少步步紧逼我怕也是不敢说出我的来路的,毕竟搅了我那位表哥的事,我怕也是要担心自己的脑袋了。” 也不知是刚刚酒喝的急了,还是让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蹩了肠子,王恺京只觉得自己的胃在隐隐作痛,他硬着头皮问:“你的这位表哥是?” 严钧隐晦地笑了笑:“怕是不好直接叫我这位表哥的名字。” 王恺京眉头皱的紧紧的,显然是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可是严钧明显是不想再说了,他往后一靠,像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抱着肩膀颇有兴致地看他:“对了,我可是听康明文说蓝度里有好玩的我才来的,只是这么一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嘛。” 王恺京闻言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意义不明的情绪,连回答都带了几分迟疑:“蓝度当然不止这些了。” “蓝度这间酒吧王董事长不是早就转给王少了吗?”他这句话又不出意料地让王恺京眉间一跳,但严钧恍若未见,反而有点不耐烦地说:“王少怎么吞吞吐吐的,难不成有什么是在场的人见得我见不得了?” 王恺京现在心里恨死康明文了,心说要不是他哪里会招来这么个难缠的人物?可他心里再怎么纠结也没法表现出来,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严钧:“严先生这说的什么话,只是,大家都是明白人,这里面有些恐怕是上不得台面的。” 这话说的很隐晦,严钧面上露出了心知肚明的笑,心里却是微微一沉——这“蓝度”果然是有问题,不过,看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冲着杜修去的。 他故作不屑地嗤笑一声,“我什么没见过,你可别忘了,”他意有所指地顿了一下,“之前是做什么的。” 王恺京当然不是怕把他吓着,相反,他还挺想通过严钧搭上杜修这条线的,但是他也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毛头小子,没点保证他也是不敢把东西晾出来的。 严钧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有野心也有顾忌,他瞥了他一眼,“怎么,觉得我靠不住?” 王恺京非常痛快地承认了:“口说无凭。” 严钧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刺了他一句:“‘严钧’来的时候,你可没不放心啊。” 王恺京苦笑:“严先生就别——” 他还没说完,严钧忽然把手机递到他耳边,他下意识往后一躲,却被严钧一把按住了肩膀,他骇了一跳,抬头一看,就见严钧如笔墨晕开的眉眼近在眼前,一个呼吸间就足以让他看见他幽深的瞳孔下乍现的锋芒。 他不由得愣住了,左右两边的耳朵同时听见了两个声音。 一个清冽悦耳,隐有笑意;一个沙哑低沉,气势惊人。 “听好了。” “王恺京。” …… 严钧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又坐了回去,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停,最终神色郑重地挂了电话,把它还给了严钧。 严钧:“现在验明正身了?” 王恺京无奈地点点头:“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那严先生现在就想看看吗?” “哎,”严钧摆摆手,“不着急。有件事我恐怕还得提醒王少一句。” “你说。” 严钧转头看向斜对面在角落里坐着正低头不知道说着什么的康明文和郑毅,轻描淡写地说:“王少应该知道做什么事都要留一手吧。” 王恺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微皱,“你放心,刚刚的事绝对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那就好,”严钧的嘴角在笑,眼里却没有笑,“我们去看看你的好东西吧。” 王恺京点点头,扭头冲郑毅康明文那头喊:“老郑!” 郑毅这时候正和康明文在说严钧的事,听见王恺京喊他,他扭头一看,见他神色如常,严钧也在他身边安安稳稳地坐着,看起来好像没发生什么事,心里不由的犯嘀咕:王恺京什么时候还正人君子上了? 虽然他心里疑惑,但是他更清楚今天来的目的,只好把心头升起的那点古怪压了下去,开始招呼他带来的人。他和王恺京各带着彼此带来的人一起往二楼走,郑毅在他们后面看着严钧就落王恺京半步,两个人气氛看起来非常融洽,王恺京甚至还言笑晏晏地侧头不知道跟严钧说些什么。他越看越觉得不对,不由地拉住康明文,“你带来的那个严钧到底是什么人?” 康明文微微一笑:“你别管,我心里有数。” “我怎么不管,”郑毅压着声音瞪他,“王恺京我还不知道?他对那帮小情人可不是这见鬼了的态度!你别弄得收不了场!” 康明文无奈:“我都说了真没事,你把心放肚子里吧。再说了,能出什么事啊?” 郑毅也知道出不了什么事,可是他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严钧一出现就搅得他心底不安,直到现在愈演愈烈,有一瞬间甚至想让他直接掉头离开。 严钧当然不知道郑毅已经给他标上记号了,他跟着王恺京,上了楼,拐进了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包间,包间门口站着十几个保镖,每一个进去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安检,查到严钧身上的时候,王恺京伸手拦了下来。严钧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正常查,还神态轻松地和王恺京说:“还是按程序来吧,省得真出了事,我可说不清。” 过了安检,严钧进了包厢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紧接着,郑毅他们也进来了,郑毅和王恺京站在中间,等所有人都坐好了,才拍拍手,十个身穿旗袍容姿窈窕的年轻女子手里端着托盘笑意盈盈地走进来,在众人面前一一放下。 在场的人都伸头去看,上好的景德镇的一套瓷器:下面是颜色素淡的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形态圆润做工精致的圆盅,旁边放着特制的古朴吸管。 有的人等不及了,伸手掀开圆盅上的盖子,里面是细细的淡青色粉末。 严钧从一开始就没表现的太过于热衷,可并不代表他一点也不关心,当淡青色的粉末露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是一沉,扭头打量在座的人,发现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好奇——看来,他们来之前都是知情的。 严钧只觉得荒谬和可笑,在场的都是别人眼中的青年才俊,豪门子弟,没想到竟然敢在毒品上找乐子,一个个是嫌活的太长吗? 这时候王恺京开口了:“来的时候,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吧?”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继续说:“这种新型兴奋剂我已经找人试过了,也化验过,是不成瘾的,和香烟差不多,不过肯定要比烟刺激多了。”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地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东西我给你们提供了,吸不吸就是你们的事了。”郑毅耸耸肩,不以为意地说。 王恺京和郑毅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就分开了,郑毅去了康明文那,王恺京则走到严钧身边坐下,看着还在犹豫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严先生不去试试?” 他半天没有等到严钧的回答,扭头看他却对上一双霜寒凛冽的眼,那眼神如刀锋,不等他靠近,就被期间夹杂的刀气割了个激灵。他莫名其妙地看他,却只听到严钧冷冷地说:“王少的胆子可真大,竟然连聚众吸毒都敢干。” 王恺京冲着杜修的面子对严钧的态度一直很好,可不代表他脾气好,这一晚上严钧三番五次给他气受,早就憋着火了,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语气也不那么友善了:“我说了,这不是毒品,对人体的伤害也不大,严先生经多见广,不会这么小题大做吧。” “小题大做?”严钧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腾地站起来,走过去拿起其中的一个圆盅,伸手就捻起一小撮放在嘴里。 在场的人都惊讶的看向他,连一直不动声色的康明文都愣了一下。 没人知道严钧此时的感受,他闭上眼,感受到大脑回馈给他全身各处的颤栗,那是剧烈的快感过后浑身骨头都轻了的虚无飘渺的沉沦。然而下一秒,蛰伏在严钧身体里的巨兽悍然反击,疯狂的吞噬着这些企图控制主人身体的“入侵者”。这一切说起来很慢,发生起来却只是眨眼之间,严钧缓缓睁开眼,依旧面色如常,只有眼中正缓缓消退的残余血色证明了他也曾一瞬间被这青色粉末夺去了身体的控制力。 严钧扭过头去看已经准备开始去尝试的人,无声冷笑——真是不知道说他们无知者无畏好,还是自己作死好。 王恺京看着严钧吃前吃后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时间也不明所以,这种东西有什么效果他虽然没亲身试过可也是很清楚的,没道理严钧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心里正奇怪,严钧就一步一步走到他身前,轻轻开口:“这的确不是毒品。” 王恺京刚想说话,严钧的声音却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冻得人骨头里发寒,“这是□□。” “胡说八道。”远远看着这一切的郑毅腾地站起来,他冷冷地盯着严钧说:“你知道什么算□□?这里还没你说话的分。” 严钧现在真是一眼都见不得这群自己找死的傻逼,他伸手捏了捏指尖细腻的粉末,说话的语气不咸不淡,听的人却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去了心神:“这种粉末是一种丹药研磨成的,几百年前,人们叫它‘销魂蚀骨丹’,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人在服用这种丹药后会在一瞬间感受到剧烈的快感,这种快乐来得快去得也快,可是它里面蕴藏的毒素则如同附骨之疽,一辈子也难以消除,你活多长时间,他就折磨你多长时间,直到你的骨头彻底负荷不了。” 他低头看着眼带惊慌的在座的所有人,继续以这种轻缓的语气说:“然后,‘嘭’的一声。” 所有人都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你就变成了一滩没有骨头的烂泥。” 作者有话要说:  总是写一些超现实的东西,哎╮(╯▽╰)╭ ☆、贺舒 屋子里一时间静得吓人。 王恺京眼神发空地站着,说不出话来。 严钧就像没注意到这诡异的气氛一样,继续用他奇异的声音平铺直叙地给在场已经浑浑噩噩的人科普“销魂蚀骨丹”的具体作用:“这种丹药在以前,一般用在穷凶极恶的罪犯、有血海深仇的仇人或者想要控制的奴仆身上,因为在一开始你享受快乐的时候,通过一种特定的秘术,能够诱导你把一切事情都说出来。至于所谓的副作用,”严钧轻笑一声,“对待仇人嘛,当然是恨不得他剥皮抽筋痛不欲生才好不是吗?至于对待奴仆就更简单了,只要给他可以缓解痛苦的药,还担心他不忠诚吗?就算最后死了,也不过是死了个奴隶罢了。” 严钧把该说的都说了,自认为已经仁至义尽,他走到王恺京身边一拍他的肩膀,王恺京才像回魂了一样,惊疑不定地看向严钧:“你?” 严钧现在觉得多看他们一眼都糟心得厉害,不由地厌恶地撇开脸,生硬地说:“你好自为之吧。” 王恺京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不知道一时间哪根神经搭错了,一把抓住严钧的手腕,“等等——” 还没说完,他只觉得手腕一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他,虽然手上很痛,但他的脑子里纷飞的思绪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楚,他听见自己用最快地语速说:“这东西的货源不是我提供的!是他们告诉我的,我只是中间人,帮他们找人化验,我根本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严钧闻言悚然一惊,那点不耐烦直接从毛孔里排出去了,他猛地扭回头,一时间竟然语塞:“你说,你说这是他们自己找的货源?” “对,”王恺京一边说,一边觉得遍体生寒,“他们和我说这东西现在在国外很流行,那阵子有很多人跑来问我关于它的事,可是我对这种东西没兴趣,所以只当它是新型的兴奋剂就没当回事。” 王恺京越说思路越顺畅:“而且听他们说,这种药品的供应商有着严格的审核制度,只有通过认证的会员才能拿到。” 严钧的脸色沉的能滴出水来,“这是怕节外生枝呢。” 王恺京张了张嘴:“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搞这么大——” 严钧不耐烦地打断他:“你会不知道?你只是不想管罢了。这件事会有专人来处理,这种牵扯甚广的大事,你解决不了,赶紧把这群上赶着去死的送回去,还有,让他们一个个都老实点!”说完,他也不看被留在原地的王恺京,拿了一盅粉末踹开大门气冲冲地走了。 他一出包间的大门,包间里的人才如梦方醒,那些镌刻在记忆深处的言语,一想起来,就让他们不寒而栗,不由地离桌子上的东西远一点,再远一点。 不提在严钧“惑音术”下吓破了胆的众人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所措,一片混乱,单说带着圆盅往外走的严钧,真的是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这种东西在国外已经成为一种被很多人接受的新型兴奋剂,那么世界上受这种阴险的毒、药控制的人会有多少呢?成千上万?其中又有多少人身处要位呢?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给陆祁治病了,这是颠覆世界的大事!他单手抱着圆盅,掏出手机给邓安泽打电话,他面色凝重地邓安泽讲了事情的经过,邓安泽只沉默了一瞬,连话都没说就立刻挂断了电话。严钧知道,邓安泽比他的政治敏锐度更高,他更清楚现在的事态有多么严峻,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能浪费的。 打完了电话,严钧长出了一口气,他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到了,剩下的事,他只要听安排就好了,需要他的时候,邓安泽不会和他客气的。出了“蓝度”,s市的夜景依旧繁华绚烂,可是心境不同地严钧竟然硬生生从眼前这个太平盛景中感受到了类似暴风雨前的宁静。路上这些脸上带着幸福笑容的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他伸出的罪恶藤蔓已经席卷了全球,正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当真是走到哪里都不得安宁。严钧忍不住摇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杜修派来接他的车子就停在路边,他拉开车门,愣了一下。 杜修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后面,他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事,眼皮低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我还以为得多等一会呢。” 他目光一转,看到严钧手里的圆盅,一挑眉:“你这是把谁家骨灰给偷了?” 严钧现在真是佩服他的粗神经,他苦笑着把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没想到和邓安泽争分夺秒的态度不同,杜修依旧是懒懒的,只有微垂的眼睑下一闪而逝的精光证明他不仅听了,还听得很认真。不过就算他真的走心了,他还是一副不急不忙的样子,“你急什么?这可不是我们能管得,你就好好地做你的事吧。” 严钧无语:“你就一点都不着急?” “着急有用吗?”杜修轻嗤一声,“我是能去拯救世界还是怎么的?把自己的事干好的了。” “你别忘了,”杜修说着一搭他肩膀,“你还得救陆祁呢。” 严钧没有说话,良久才长长出了一口气,“你说得对,现在想那些没用,我还是想一想眼前需要我做的事吧。” 杜修从兜里摸出根烟斜斜叼在嘴里,痞里痞气地咧嘴一笑:“这才对嘛,回去我给你介绍个朋友,明天跟盛辉谈生意还得靠他呢。” 严钧一愣:“我也得去?不行吧?” “放心,”杜修神秘一笑,“有他在呢,保证你妈都认不出你来。” 当天严钧跟着杜修回了他的别墅,出了那么大的事,不管康明文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他现在都懒得见到他,所以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回宾馆的,跟老师说了一声不回去了就在杜修的别墅里面过了一夜,等他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已经有两个人已经在客厅里等着了。 严钧下楼梯的时候两人都是背对着他们的,所以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不过能看出来端正坐在那里的男人有着极宽阔的肩膀,腰背挺直,只是一个背影就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魄,可就是这样一个有着万仞高山稳而险的特质的男人竟然和搭在他肩膀上的男人莫名的契合,那人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微微侧头,斜斜看过来时,眼底残留的浅而薄的笑意顺着他狭长的桃花眼倾泻而出,就像明媚的阳光穿过亭亭如盖的光阴巨树,留下一地闪烁的时光碎片,既触之温暖又带了点无能为力的凉薄。如果把正襟危坐的男人比作山,那这个人就是山顶云开雾散后的第一抹金灿灿地光,光芒万丈却也洞穿力十足,可以想象这样的男人一举一动都足以让人心驰神摇。 不过,严钧怎么看他怎么都觉得有点熟悉,更令他疑惑的是,那个男人见了他,眼神也是一顿,轮廓优美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飘飘渺渺的雾,让人看不真切。 严钧心中思量着自己又是在哪见过这样一个出彩的人物,却是死活想不起来,他最近总能见到有熟悉感的人,关键是每次都想不起来,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问题,都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也跟着陆祁出毛病了。 那个男人从严钧一出现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惹得他身边的男人也抬眼打量他起来,严钧走过去双方一个照面,严钧着实吃了一惊,因为这两个人的外表实在在是太出众了,那个自带发光系统的男人就不用说了,光是那一双夺魂摄魄的桃花眼就可谓□□天成,见之难忘了;能和这样的男人坐在一起还分毫不落下乘的人,则完美诠释了俊美二字,有着浑然天成的优美五官却没有一处不凌厉英挺,轮廓鲜明,就算鼻梁上的无框平光眼镜将他势如猛虎的眼神险险拦下,也无损他通身的气派。 他俩都算得上严钧这几十年前前后后见过的在长相上最出色的了,跟他俩一比,就连陆祁和他自己都要退避一射之地,不过要是说起严钧这“两辈子”见过的这种级别的美人,也没有太多——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宽袍长袖血透衣襟的提剑青年,跟他三尺青锋上滚落的血珠一起滴落的是散落的鬓发间那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角的一滴妖异血滴…… 严钧倒抽了一口冷气,屁股刚沾到沙发上又窜起来,惊疑不定地指着眼前的男人。 “贺舒!” 被他指着的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也笑了起来,一时间竟能让人看呆了去。 杜修颇有些奇怪的看向严钧,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惊讶,难不成—— 杜修:“严钧你也是贺舒的粉丝?” 严钧:“……” 严钧感觉自己就像让人当头抡了一大锤,脑袋嗡嗡直响,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色如春花的男人,耳边依稀听到自己三观尽碎的清脆声音。 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他是谁?” 杜修:“你不是知道他是贺舒吗?金树影帝贺舒啊!” 卧槽,严钧默默咽下涌到喉头的一口老血,心说,别开玩笑了啊喂!哪个不要命的找这么个煞神去演戏,就不怕他一个没收住捅演对手戏的一个对穿吗? 还有谁能告诉他,一人一剑血染青龙潭的贺舒怎么会跟个开屏的孔雀一样跑到这来当明星?眼前这个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贺舒吧? 贺舒轻轻转着无名指上造型别致的白金戒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赫西族长,一别经年,不知近来可好?” 严钧:“……” 你一出现就什么都不好了! 其实真说起来,贺舒和严钧曾经还有过同仇敌忾的交情,那时候严钧刚刚接任赫西族长之位,奉祖宗遗训出了南疆斩杀叛逃的罪族——那是南疆万族所有穷凶极恶不敬大地之神的族人的总称,而这些罪族和南疆边境靠近中原腹地恶匪勾结犯下了滔天大罪,惹得朝廷大怒,却又偏偏奈何不得这些巫术缠身的南疆罪族,只好与当时南疆最具话语权的赫西族长也就是严钧签订契约,共同剿灭这群凶徒。 本来这事和贺舒没有一分钱关系,偏偏这位魔教教主是个神经病,以“青龙潭恶匪偷吃了他家庄园后院的苹果不仅没给钱还嫌弃不甜没吃完就扔了”为理由,在严钧拖住罪族的情况下,只身深入恶匪老巢青龙潭把青龙潭上下屠了个干净,等严钧解决了罪族和江湖正道进了青龙潭,潭水已经被血水染红了,贺舒只是回头向严钧敷衍地一拱手,也不顾身上手上的血污,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被布包住的已经烂了的半个苹果,然后用深厚的内力把它砸进了青龙潭首领的胸膛就飘然离去。 从此,世上再无青龙潭,只有碧血潭。 而贺舒的庄园也成了江湖的十大禁地之一。 这些事严钧早就忘了,也万万没想到会有想起来的一天,现在严钧看着眼前这位看不出一点血气的男人,只想问他一句—— 你家苹果是用燕窝种出来的吧,是多他妈金贵啊?! 作者有话要说:  记住贺舒吧,虽然他这本书里只是打个酱油 如果对贺舒和周壑川的故事感兴趣请关注我的新文~ 娱乐圈新文, 武力值爆表·神经病大明星受x黑化升级版·心狠手辣金主攻 当魔教教主遇到黑化总裁,他将走出一条怎样与众不同的星光之路?那些尘封的爱恨纠缠何时才能真相大白?敬请期待! 传送门 ☆、回去 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贺舒老神在在一脸的理所当然,他身边的男人只在开始的时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后来就一直很平静地没有说话,严钧正忙着抢修他崩塌的世界观,就只剩下杜修一个人满头雾水,他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一个人打算出来解惑,只好用脚踢踢茶几,提声说:“我说你们什么情况?” 贺舒坦坦荡荡地看过来,依旧笑而不语,杜修知道他的厉害也不愿意去招惹他,只好看向他身边一直沉默的男人:“你老婆和严钧认识?” 男人的话更加言简意赅:“不知道。”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0节 杜修:“……” 就在杜修觉得自己快要发火了,终于把破了个洞的世界观修好了的严钧把暴躁边缘的杜修拽回来,他很是头疼地说:“你说的朋友就是他?” 杜修:“是啊。” 严钧隐约明白了杜修的意思,贺舒的能耐他恐怕是在场的人里面最了解的了,那人可是在歪门邪道里长大的人,那些正道瞧不上眼的手艺,他怕是手到擒来的,给严钧换张脸把他糊弄进去只是小事一桩。他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 一直装壁画的贺舒终于说话了:“不急,这么多年不见赫西族长,我还是有很多话想和族长说的。”说着,他默默看向杜修。 杜修虽然一脑门子问号,却也知道这里面恐怕是牵扯甚大,严钧是一不副想说的样子,对面那对夫夫也不是能让人随意盘问的对象,只好把疑问咽进肚里,毕竟他这样的人最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了。他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可以,后院有个小花园,一会吃过早饭,你和严钧有什么话就在那里说吧。” 贺舒笑:“那就麻烦你了。” 这顿四人早饭吃的总体还是很和谐的,贺舒和严钧没怎么说话,倒是杜修和那个男人就生意上的事偶尔交谈,使得气氛也不至于太冷场。 等到吃完饭,严钧和贺舒就去了后花园。 “我真是没想到,赫西族长也到了这里。”贺舒先开口说。 严钧淡淡地说:“叫我严钧就好,我早就不是什么赫西族长了。” 贺舒笑了笑,一时间成了整个花园在这秋日里的唯一一抹亮色。 “说起来,”严钧转头看向他,眼里透着疑问:“我听族里从中原回来的人说,江湖上盛传魔教教主贺舒身殒大凉山,还一度替贺先生可惜,没想到,贺先生竟然到了这里。” “你让我叫你严钧,为什么你又叫我贺先生?”贺舒轻嗤一声,眉宇间缭绕着几分漫不经心,“我的确是死了,不过却不是死在大凉山中,所以说祸害遗千年,我这一睁开眼就进了这幅皮囊,竟似大梦一场。” “你说这不是你的身体?”严钧吃了一惊,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才正常,贺舒是什么人,那可是顶级高手内力深厚,可不是现在这副内力浅薄的身体能比的,只是,从同一个地方来到这个世界,贺舒是直接魂穿,他是原身穿过来却缩小了年纪,究竟为什么会有不同? 贺舒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严钧说:“我早就想说了,你活的时间是绝对比我长的,为什么给你匹配的还是这么年轻的身体?” “什么叫活的时间长?”严钧哭笑不得,“我压根就没死过好吗!这是我自己的我自己的!” “那更不可能了,”贺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他,“你个老黄瓜怎么还装小鲜肉?” 严钧:“……” 这个神经病!好想让他永远闭上嘴! 贺舒坏笑:“族长当真驻颜有术,快说说,是天天往脸上糊草药吗?” 严钧:“恐怕是要你失望了,我走走路掉进坑里,站起来就回到十五岁了。要不,你也找几个坑跳跳试试,没准就有哪个好使呢。” 贺舒眯起眼盯着他看,轻哼了一声,顶着一脸“什么事也没发生”的表情,转身往外走,“楼上等你。” “等等。”严钧突然出声喊住他。 贺舒停下脚步,侧过身子撩起眼皮斜斜看他一眼,“嗯?” “如果,”严钧没有看他,而是垂下眼睑盯着地面,仿佛下一秒地上就能开出一朵花来,“我是说如果,能回去,你会回去吗?” “回去?”贺舒咀嚼着这个词,有些玩味的说:“回哪去?” 严钧没说话。 贺舒歪着头看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严钧啊,你爹死了,赫西族有你顶上,你‘死’了,你说谁会顶上?” “怎么,当了几年族长,你真以为赫西族没了你就不行了?” “你说得没错,”严钧淡淡地点了点头,“赫西族没了我也可以,可是这里有我就有什么用了吗?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实力连我全盛时期的十分之一都没有,离开了深山密林,就像砍掉了我的一双手。远的不说,就说陆祁的噬脑蛊,那是都是我以前瞧不上的不入流的把戏,现在却要——”他的的语气越来越急,却忽然戛然而止。 贺舒已经完全转了过来,抱着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怎么不说了?虽然我不知道陆祁是谁,不过你如此心有不甘,竟然只是为了这里的一个人?” 他好笑的重复:“你心里想回去,却是为了这里的人?” “族长大人,你脑子没坑吧?” 说完,他瞥了瞥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杵在那的严钧,背过手,溜溜达达地回去了。 严钧就像没注意到他的离开一样,依旧垂着手站在那,良久,他动了动,从嗓子溢出了一声低笑。 “陆祁啊,陆祁,看来我还是小看你了啊。” 等到严钧从楼下上来的时候,脸上已经看不出端倪了,跟杜修和那个男人打了个招呼就上楼去找贺舒了。他再下来就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了,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其实易容蛊也能做到这样的效果,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用的东西可不像贺舒那么好找。 他走出去给杜修看,杜修的脸色古怪了一瞬,喃喃自语:“真是作孽啊。” “你说什么?” 严钧倒没觉得这个长相有哪里不好的,因为自从来了这边,比他当年这个岁数的时候要白了几个度,要知道以前无论是南疆万族还是朝廷来使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一点冒犯的,哪里像现在,什么程度的暗示都敢冲着他来。 “没什么。”杜修轻咳一声,“你说你家陆祁见了你这副样子能认出来吗?” 严钧轻嘶一声,摸着下巴估摸着陆祁应该是认不出,那男人是绝对的颜控,长得一般的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他这面想着,贺舒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下来了,“我和他这几天都会呆在s市,等你们这头事情结束再走。还有你脸上那东西是防水的,除了我用特殊的方法能卸下来,其他人谁也看不出来是假的。” 严钧点点头:“多谢。” 贺舒摆摆手,就和那个一直很沉默的男人一起走了。 杜修看他一眼,有心和他谈一谈,可是一看他那张脸,就倒胃口,只能朝他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 和盛辉的协商会在晚上,他们可以借着人群的掩护进到蓝度。不到八点,杜修已经坐在盛辉的人给他精心布置的会客室了。严钧就站在他左手边,偶尔瞥眼看他,杜修都一直端着冷漠的态度不紧不慢地抽着烟。 严钧忍不住腹诽:这男人装起大尾巴狼来还是很唬人的。 盛辉的人那敢让杜修多等,很快就推门进来了,头一个就是五官周正气质温和的盛辉现任董事张王礼腾,落后他一步的是他的儿子王恺京,不过王恺京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有点憔悴。严钧当然知道他为什么精神不好,出了那么大的事精神好才有鬼。 王礼腾未语先笑,过来和杜修问好:“杜先生大驾光临,照顾不周,还请多多原谅啊。” 王恺京抬头扫了一眼,发现杜修带来的人里并没有那张熟悉的脸,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 别看杜修在严钧面前没什么架子,严钧也不怕他,可他是真正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盛辉王礼腾在s市也是一号人物,可到了杜修面前也是要谨言慎行,小心再小心的。至于杜修,他的应对方式更加简单粗暴,一般只要他撩一撩眼皮,不轻不重地“嗯”一声,道行浅一点的都得冒汗。 严钧在一旁看得好笑,这局面根本就是一边倒,只要杜修不为难他,王礼腾那边简直什么都好说,双方合作谈得很愉快,很快就把协议敲定下来。不过要是真的只谈合作,也用不到杜修出马,也只有杜修这种人能探到王礼腾这种老狐狸的底。 杜修眯着眼吐出一口烟,意有所指地说:“令公子好像情绪不高啊。” 王恺京闻言一僵,王礼腾的心也跳了一下,两人一时间都拿不准杜修这个话什么意思,那个能让杜修专门打电话来验明正身的男人可能不把那么大的事告诉杜修吗?杜修呢?杜修又是什么意思呢?道上的人都说杜家不碰毒品,可是杜修真的没这方面打算吗?如果真没有,他又何必派人来蓝度探探虚实呢? 杜修看着神色变幻的王礼腾,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很容易,你只是一句指向不明的暗示,就能让他想出一出阴谋论出来,聪明反被聪明误,不外如是。 王礼腾心里咬不准杜修是什么意思,自然不能什么都说,所以只是敷衍地打了个哈哈:“年级还是太小,一天天不务正业,玩心太重。” “哦?”杜修伸手轻轻弹了弹烟灰,“王少年纪也不小了,王董也不要太谦虚了,就这股敢作敢为的冲劲就比太多人强了。” 王礼腾心口一紧:“毛头小子而已——” 杜修轻嗤一声打断他,轮廓深陷的眼皮子一掀,眼底有如实质的厉色几乎能划开人的肌肤,王恺京让他看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还是他用那个不紧不语速说:“毛头小子可不敢碰我杜修都没碰的东西。” 王礼腾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杜先生,我这儿子也是让人给带坑里了,让他飙个车还行,真让他去贩毒,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杜修就像没听见一样,抬手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来,迷蒙的烟雾掩盖下他的脸色更加晦涩难辨,良久,他才轻笑一声说:“开个玩笑罢了,王董何必当真。” “再说了,我又不是警察,别人做什么生意我可管不着。” 王礼腾刚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出完,下一秒又提起来了。 “可是,”杜修说,“王董也知道我杜家的规矩,是不碰毒品的,所以拍卖会上,该出现什么不该出现什么,王董应该很清楚吧。” “这个当然,这个当然。”王礼腾赶紧应和,心里却在抱怨这个杜修真是像人们说的那样,十分难缠。 “那就好,”杜修的声音轻松起来,“说起来,王老爷子遗物的拍卖我还真有几个看上的,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这个荣幸——” “当然当然,”王礼腾立刻表示,“一会就让恺京把请柬给您送来。” 陆祁点头,“嗯,到时候我的这位陆助理会替我出场竞价的。” “陆”助理:“……” 杜修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说:“既然没什么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首都那还有事。” 王礼腾一脸真诚的歉疚:“真是太麻烦您了。” 盛辉的人送他们出去,杜修从王恺京手里接过请柬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膀,很中肯地来了一句,“胆子挺大,有前途。” 至于杜修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恐怕只有王恺京自己知道了。 ☆、假扮 和盛辉的事情解决了,严钧和杜修只需要等到拍卖会的时候露露脸就行了,严钧回了别墅让贺舒给他把脸上的东西卸下来,接下来的几天,除了跟着老师他们在学术交流会上听听知名教授专家的报告或者讲座就是偶尔跟陆祁打电话,不过通常的情况是开着电话或者视频,一个在看书,一个在批阅文件,偶尔交谈两句,气氛却格外的融洽。 盛辉的拍卖会举办的那天正好是学术交流会闭幕的那天,严钧前一天跟教授打了招呼,教授非常好说话地委婉地表示让他在s市好好“玩”。 严钧:“……”有时真觉得教授才是那个最老谋深算的那个。 他从会场回别墅的时候正值夕阳把西天染出一片火红,进了屋才发现前几天一直不在的杜修就在客厅里坐着,看那个架势应该是在等他。他脱了风衣坐到杜修对面,“等我?” 太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屋里,将一切陈设都披上了一层绯色的纱。 杜修:“嗯。” “什么事?” 杜修:“你和陆祁的事我一直都没仔细过问过,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严钧怔了一下,“什么怎么想的,觉得挺合适就在一起呗,大家都是男人瞻前顾后的就没意思了。” 杜修静默了一瞬,“你们才认识多久就知道合适了?” 严钧觉得好笑:“还要多久?来个十年爱情长跑?”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我也没在跟你开玩笑,”严钧打断他,表情难得的严肃,“我喜欢他。” 他站起来,夕阳给他镀上了一层暖意融融的色彩,看起来温柔而美好。 “我喜欢他,我见他的第一天就想把他弄上床。” 杜修瞠目结舌地看他,显然还是不能太接受他突然奔放起来的风格,露出了大约这辈子也不会出现在杜修脸上类似“傻乎乎”的表情,格外的喜感,“那你——” “为什么不立刻跟他上床?”严钧一脸的受不了,“大哥你能不能有点情趣?” 杜修:“……” 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 严钧显然不知道继他之后,杜修的三观也碎了,他有些遗憾地说:“哎,要不是你暗恋养成系暴走萝莉我非得好好跟你探讨一下陆祁的身材,不要太性感。” 杜修木然地看他,已经不知道是反驳“暗恋养成系暴走萝莉”还是不想讨论“陆祁不要太性感的身材”。 严钧:“还有事吗?” “有。” 杜修直直地看他:“你如果治不好陆祁怎么办?”他顿了顿,“我也找了懂行的人问过,你要的那些东西,有的甚至只出现在传说中,如果真的找不到你要怎么办?” “你这纯粹是瞎担心。”严钧撇撇嘴“第一,很有可能他还没死,我俩就分手了。” “第二,就算我俩一直在一起,我又解不了他的蛊,”他偏过脸来,天边最后一缕红光落尽眼底,像是存下了一颗火种,“我也能让他活到我死的那天。” 贺舒再一次给严钧搞了上次那张放在人海里一秒钟就找不到了的路人脸,他坐在杜修的座驾里,一边让杜修的人往他身上放针孔摄影机和微型耳麦,一边给跟陆祁打电话。 严钧:“你刚下飞机?” 陆祁:“嗯,正在去酒店,想我了没?” 严钧:“挺想的。” 陆祁低笑一声:“我去看你啊。” “你得了,”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带完了,严钧放松地往后一靠:“出差完了就洗干净好好在家等我,我明后天就回去了。” 陆祁又笑了一声,“好。”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这时候严钧的车也到了盛辉给参加拍卖会的宾客准备的酒店,他下了车带着杜修给他准备的装逼必备保镖团往酒店里走。还没走出几步,又一辆车在他们身后停了下来,严钧下意识地回头看,眼睛立刻就瞪起来了。 一个男人推开车门下了车,一手随意地插在兜里,一手扣着自己的西装扣子,俊眉朗目间疏离冷淡,只是一个偶然间瞥来的眼神都气势凌人。 严钧和他眼神一碰,立马想起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了,赶紧若无其事地回过头去,脑海里抓狂地回荡一句话:陆祁怎么在这!!! 他带着人进了酒店没有看到,陆祁皱着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表情有一瞬间的困惑。 严钧进了酒店的房间立刻给杜修打电话:“陆祁怎么来了?” 杜修莫名其妙:“他来怎么了?你又不是背着他偷人你怕什么?” “放屁!”严钧暴躁:“陆祁的仇家一直盯着他呢!他一出现,我怕那群人狗急跳墙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杜修琢磨出味来了:“敢情你没跟他商量?你不是要给他治脑子吗?这有什么好瞒的?” 严钧干咳一声:“这有什么好说的,他又不懂,有我替他扛着就行呗。” 杜修:“……”你确定你不是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在作祟? 杜修无语:“那现在怎么办?别把事情搞砸了。” 严钧也是一脑门子官司,“我之前问过他助理,他明明说陆祁要去d市出差啊!怎么跑到这来了?” 杜修:“没准见你一个礼拜不回家来捉奸了?” 严钧:“捉、你、吗?” 杜修:“呵呵,怎么可能,毕竟我是暗恋养成系暴走萝莉的男人啊。” 严钧:“……” 他正头疼呢,房门就被敲响了,他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外面站着的正是陆祁。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目表情,平静地拉开门,“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得不说陆祁真是好气度,他只身站在两边虎视眈眈地一水带着黑超的保镖中间仍旧面不改色,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严钧看,就在严钧几乎要以为陆祁认出他来了,陆祁才慢悠悠地说:“你是谁?” 严钧一时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理所应当,只是面上却露出好笑的表情,“这位先生您真有趣,您来找我竟然问我我是谁。” 陆祁眉头动了动,严钧一看他表情就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声音——他的声音做了处理,现在是非常刺耳的沙哑声,低声说话的时候配上这张毫无特色的脸竟然意外地生出一种极沧桑的故事感。 不过陆祁的眉头只皱了一下就松开了,紧接着用一种近乎于轻快的语气说:“我觉得你很熟悉,我们是不是见过?” 严钧:“……” 卧槽!他是捉到了自己男人跑外面聊骚搭讪的、现、场、吗?! 严钧在心里磨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脸上还是挤出一抹假笑,“真抱歉,你可能认错人了。” “是吗?”陆祁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拒绝,反而还露出一抹极淡的笑容,“我现在要去吃饭,不如一起吧,也算正式认识一下。” 严钧:“……” 尼玛!老子回去非得把你这出墙的红杏的根给你撅折了! 严钧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好意思,没兴趣!”说完,“啪”地就把门当着陆祁的面合上了,那关门的手劲大得活像要把门板拍他脸上。 严钧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半天才把这口恶气顺出去,立马掏出电话打给杜修恶狠狠地说:“你给我把他弄走!立刻!马上!就现在!” 杜修:“……”妈的,穷折腾的死基佬。 晚上的时候,马上拍卖会都要开始了,杜修才打来电话说陆祁已经走了,他也把消息放出去了,就说陆祁只是来这见个客户,并不是冲着拍卖会来的。严钧也没问杜修是怎么把陆祁搞走的,不过听杜修语气怪怪的,应该不是什么正常法子。严钧下了楼和杜修派来的人汇合,一起去会场。 杜修派的人来头很大,听杜修说他是华尔街的什么“黄金圣手”,他的大部分财产都是交给这个男人打理的。两人到了会场,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看座次就能看出来,这次杜氏这一方是以严钧为首的,就算是那个管着杜修小金库的男人也落后他半个身位,看起来就很精英的男人的态度很是谦逊:“陆先生,老板说这次拍卖会一切都由您做主,我会在您有需要的时候从旁辅助您。” “……”“陆”助理无语了一瞬,点头:“好的,谢谢。” 很快拍卖会就开始了,先听了一遍王礼腾对他死去的爹的沉痛追思,又听了一通他为了完成父亲遗愿尽心尽力地孝顺,以及对在场来宾非常诚恳的感谢后,拍卖会终于正式开始了。 连看了几个藏品,严钧忍不住感慨这老头手里还是真有好东西的,有的东西甚至比墨玉灵芝还要稀有,不过墨玉灵芝的性质更特殊一点,所以排位很靠后。 拍卖会的现场气氛还是很火热的,除了严钧没什么看上的,一直没开口之外,隔着他几桌的一桌老外也只拍下了一块上好的和田玉,其余时候都是兴趣缺缺。等过了这个皇帝用的笔洗,那个太后用的金簪等等大部分藏品之后,严钧要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拍卖师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掀开造型古朴的盒子,红色丝绒上放着一个暗淡干瘪的黑色灵芝,一点都不起眼,很多人就只是看看显然没有拍下里的想法,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兴奋起来,其中既包括严钧,也包括那桌的老外。 “因为这件藏品的特殊性,它的起价并不高,但是排名却很靠后,因为它是现在已经数量非常稀少的顶级灵芝,也被称作‘墨玉灵芝’。相信墨玉灵芝的价值,很多懂行的人应该明白。” “起价20万!” 墨玉灵芝还是有点名气的,价钱很快就炒到了70万,严钧听着他们叫价,眼睛仍旧盯着放在古朴盒子里的东西,嘴角不由地泛起一丝冷笑。 墨玉灵芝,墨玉灵芝。 盛辉真是什么都敢说,这东西要是真卖出去了,不搞出人命来才是怪事。 墨玉灵芝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药材,可惜,有一种灵芝和墨玉灵芝外表及其相似,唯一能够区分二者的地方就在灵芝伞盖上的花纹——这种灵芝多生长在毒瘴之地甚浓的毒物汇聚之地,因此在顶部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常人难以分辨的鬼面花纹! 而眼前的这株灵芝上恰恰就有一个不是那么明显的鬼面! 因此,这根本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墨玉灵芝,而是含有剧毒的曾令熟识草药的南疆部族也吃过大亏的鬼灵芝。 不过歪打正着。 严钧微微一笑,他本来想要的就是鬼灵芝。 “100万!” 严钧循声看过去,把价格一下子从70万喊到100万的正是之前的那桌老外,看他们那个架势,恐怕也是势在必得的。 严钧脸色微凝——这种时候任何想要跟他竞争的人都可能是陆祁的敌人,因为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买去能治好陆祁的药材的。 猛然抬高的价格完全没能吓到在场的人,这个价钱,对于在场的人都只是九牛一毛,很快,有人更加干脆的把价格提到“150万”。 新一轮的竞价又开始了,那桌老外不耐烦地举了牌子“500万”! 这个价格对于灵芝来说已经不算便宜了,不过还是有人把价钱抬到了“700万。” 严钧看了半天的戏,终于出手了,他慢慢举起牌子,拍卖人赶紧报价,“16号出价1000万!” ☆、拍卖 已经上千万了,在场的人都看过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极普通的男人,都很好奇,后来听周围的人说是杜氏的人才羡慕地感慨:花一千万买根破灵芝——是多有钱啊! 那桌老外也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看起来像是在讨论,严钧注意到,他们为首的那个耳朵上带着蓝牙耳机,看起来真正做主的应该是其他人。他们很快就报出了新价:“1300万。” 严钧撇撇嘴,刚要举牌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低沉的声音轻声说:“2000万。” 严钧在心里狠咂了咂嘴,面上却没有显出来,依旧保持者面瘫的表情慢悠悠地举牌。 拍卖人再次报出高价:“16号出价2000万!” 这次那面的老外陷入了比刚刚还要激烈的讨论,严钧看了他们一眼,低声说:“查一查那桌人。”这句话是说给窃听器那头的杜修说的。他说完还扭头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神色如常男人,心说这男人杀伐果决,不愧是“黄金圣手,”2000万报出来连眼皮子都不带抖一下的——要知道盛辉的这些藏品是有好东西,不过到底门第在那,还没到动辄上千万的程度,这个价格在这里已经算是物超所值了。 就在拍卖师要砸锤子了,那桌的老外终于讨论出了结果。 “3000万。” 能看出来,这恐怕是他们预算的最高价格了,因为他们一个个的脸色都跟吃了屎一样,难看憋屈的可以,报出价来甚至还回头瞪了一眼严钧。 严钧现在心里也有迟疑,再往上报的话就得不偿失了,其实他满可以拍卖之后把东西抢过来,可是怕就怕东西一到他们手就被销毁了,到时候严钧可没地方哭去,那是陆祁的命,他赌不起。他刚想举牌,身侧的男人又出声了,声音依旧很稳。 “5000万。” 严钧麻木地举起牌。 这回连拍卖师都愣了一下,才惊讶地报价:“16号出价5000万!” 会场里涌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都隐晦地朝这边打量,显然都对这个价格非常惊讶。 那桌老外爆发了更加激烈的讨论,为首的那个跟耳机另一头争辩地很厉害,直到拍卖师开始砸锤子了,他们才停止讨论,看那个老外的样子,应该是他说服了耳机另一头的人。 严钧更加确定这伙人有问题。 最后一锤子落下。 “成交!” “恭喜16号!” 严钧在众人的瞩目下,依旧面色平静,心里却忍不住呵呵——妈的!5000万!看来老子势必要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了! 之后还有两件藏品,一件是字画真迹,一件孤本。两件叫价都很高,却没高过严钧去。等最后一件藏品也确定了买主,大家以为拍卖会结束了,没想到,拍卖师又拿出了一件东西。 “请众位等一下,这里还有一件藏品不在拍卖清单上,这件东西特殊拍卖也是王老先生生前特意嘱托的。这是一幅画,这幅画朝代不详,作者不详,甚至连画上内容和旁边的题字也属于不可考的范围之内。因此,这幅画究竟属于稀世珍宝还是鱼目混珠,就看各位的运气了。” 这幅古画徐徐展开。 “底价1元!” 严钧的眼神从这幅画还没展开时就变了,当画上身着色彩斑斓的异族服饰的女子一点点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仿佛洞穿了时空一般穿花拂叶而来,严钧蓦地眼眶红了。 他身侧的男人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低声问他:“陆先生,怎么了。” 严钧差点被这幅画引起的汹涌的思念和酸楚淹没,听到了身旁人的说话才清醒过来,他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以及清楚地明白这一切之后随之而来的愤怒。 这是先人遗物,无价之宝,岂能容他人亵渎! 他压抑着情绪低声说:“杜修,借我钱,我以后还你。” 从始至终都没开口的杜修只给了他一个字:“好。” 严钧刷地抬头,第一次亲口报出了价。 “100万。” 在场人听到这个陌生的格外沙哑的声音都奇怪了一瞬,顺着声音看过来才知道,哦,这不是杜氏那个吗。大部分人一见是他都熄了抬价的心,毕竟人家太有钱了,就算叫也得不到,何必得罪杜氏呢。 不过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之前被严钧“抢”走了鬼灵芝的那桌老外终于找到机会报一箭之仇了,领头的那个看了一眼这边,举牌。 “300万。” 严钧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这幅画被竞拍多一秒他都觉得自己如油煎火烤,一看到近在眼前的画中人就觉得火往上撞,他扭头死死地看向那桌老外,往日透净的眼睛里爬上了细细的血丝,他粗粝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有一种让人牙酸的艰涩。 “1000万。” 那桌人也诧异了,扭过头来正好看见严钧令人胆寒的双眼。 那人狠狠打了个哆嗦,赶紧转过去,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害怕,只觉得那双眼睛里住了万千凶鬼。 严钧的耐心已经告罄,他直接用出了摄魂术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老外吓住。没了搅局的,这幅画不出意外地到了严钧手里。 拍卖会结束了。 严钧坐在那抚摸着手里古朴的画卷,剧烈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他不禁露出了点怅惘的神色。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走吧。” 严钧的伤怀显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等他坐车离开酒店回了杜修的别墅一进门就惊呆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了看杜修身边一脸精英相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身后那个完美的复制版,终于有了一种非常不祥的感觉。 杜修插刀:“哎呦!你们夫夫俩回来了啊!” 严钧:“……” 杜修插刀+1:“严钧之前还跟我说你这样看脸的人肯定认不出他呢!” 严钧:“……” 杜修插刀+2:“我就说你肯定能认出来,如果是真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严钧:“……” 杜修插刀+3:“还有,你老公就在旁边怎么还耍小脾气管我借钱呢。” 严钧:“……” 杜修一刀封喉:“你一个小受怎么这么不懂事!” 严钧:“操。” 严钧觉得自己的尴尬恐惧症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头发丝了,他走过去一把杜修扯走。 杜修:“哎呦呦——” 严钧:“别叫了!恶心死了!” 杜修:“你老公还看着呢,注意一点。” “别他妈逼逼了!”严钧暴躁,“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杜修一脸奇怪,“不是你让我把他弄走的吗?” 严钧一字一顿地问他:“你、他、妈、这、叫、弄、走?” 杜修长叹一声:“哎呦我的少爷啊,你一次花出去六千万我哪供得起啊?” 说完,他内敛羞涩地笑了笑:“毕竟我也是要养成暴走萝莉的男人啊。” 严钧快要给他气死了:“我不就说破了你的小心思你就这么报复我?!你哪怕有点鸡零狗碎的人性也起码给我通个气啊!” 杜修:“你认不出来还怪我喽?” 严钧抓狂:“难道怪我?都那样能认出来才有鬼吧!” 杜修指责脸:“拔diao无情。” 严钧:“……我他妈什么时候插、进、去过。” 杜修笑抽:“哈哈哈哈哈哈,就你那一脸受样,裤子一脱,腰就软了,还插,你以为你是赵日天?” 严钧:“滚!” 杜修一脸幸灾乐祸地看向他身后,“哎呦,您二位小别胜新婚,想必是要干柴烈火大干一场啊,我就不在这碍眼了啊!”说着,又挤眉弄眼地看严钧,“别担心,一炮泯恩仇。” 严钧真想脱了鞋摔他脸上。 等到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终于滚了,严钧长叹一口气,默默地看向抱着肩好整以暇靠在墙上看着他的——精英男。 严钧又受不了地把头别回去了。 他终于知道杜修当初见他一脸的“不想看”是为了什么了。 “精英男”倒是对他这张往死里挑也挑不出特点的的脸没什么视觉障碍,他挑了挑眉,在沙发上坐下来,露出了非常陆祁式的笑容——既狡猾又兴致盎然,“来宝贝,我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严钧悲愤莫名,不明白为什么他瞒着爱人做出一系列感天动地的事,然后爱人某一天恰巧得知真相从此爱的死去活来的剧情怎么就神展开了这幅模样——太崩坏了。 不过他还是哽着一口老血默默走过去。 他刚走到茶几想要坐到他对面,就被陆祁一把拉住,扯到怀里坐着。 严钧僵了一下,觉得还是委曲求全吧,不过抬头一见他的脸,立刻又不好了。 陆祁直接暴力镇压他的反抗,从后面一条胳膊勒住他的腰,一只手握住他两个手腕,两条长腿把他死死夹住,最后把下巴放在严钧肩膀上,一歪头亲了口他小巧的耳垂。 他低沉地笑了笑:“我们从头开始说。” 严钧木然地背对着他,苦中作乐的想这个姿势起码不会看到那张毁三观的脸,顺便感慨其实陆祁的声音变化也没有太大。 陆祁:“你跟我说你去参加学术交流会。” 严钧:“对啊,我的确是去参加学术交流会——” 他话说一半突然僵住了,然后以一种近乎惊悚的表情,想要扭回身看陆祁。 陆祁哪里还敢让他乱动,赶紧低喝一声:“别动。” 严钧僵着身体,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引诱了身后那个禽兽,这也能硬? 陆祁不轻不重地咬了他一口,才半哑着嗓子说:“谁给你搞得这个嗓音,太性感了,真难以想象你用这个声音□□是个什么感觉。” 严钧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逼——噬脑蛊还会影响审美? 而且,这么哑,怎么可能叫得出来? 陆祁叹了口气,“你还是别说话了。” “继续刚才的说,”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脖颈间,“你的确是去了学术交流会,期间还去了酒吧跟一个男人交往过密,还被人拍了照片,被我压下来了,嗯?” 严钧:“……” 陆祁:“看来我没说错。之后你在杜修这住了多久?” 严钧:“……” 陆祁:“之后你又去参加拍卖会,瞒着我就算了,还跟别的男人要钱,你当我死的?” 严钧觉得再不为自己申辩一下,估计会死的很惨,他尽量让自己沙哑的声音轻柔一点,免得一不小心又撩到了处于发情期的男人:“我只是打算管杜修借我又不是不还。” 陆祁:“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杜修。” 严钧更无辜了:“是你爷爷非要跟我搭伙,说他孙子还没入赘呢,轮不到我拿钱。”说着,他咂咂嘴,回过味了,“你从你爷爷那发现的。” “你说呢?七老八十的老头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了,我还不得查查这是哪个年轻貌美的狐狸精想诱惑我家老爷子给我生个小叔叔?”他轻哼一声,“结果我这一查,这个狐狸精是谁?” 严钧越听越不是味,皱眉:“我不是没要吗!” “我知道你没要,”陆祁叹了口气,“那这六千万你要去哪弄?为什么不跟我说?” 严钧沉默,他虽然来钱的道不少,但是真要弄出六千万恐怕也得脱层皮。 可是—— 严钧:“你一下干到五千万怪我?” 陆祁不屑:“五千万我都嫌少,我的命怎么可能只值五千万。” 严钧:呵呵。 陆祁:“别转移话题,六千万你去哪弄?” 严钧心虚:“我真没想到要六千万。” 陆祁轻轻捏了捏他的腰:“知道自己有多莽撞了吗?错了没?” “对不起,”严钧态度良好地认错,“不过我当时想的是就算我还不上不还有你呢吗,就没多想。” 他顿了顿,“我真的那么想的。” 陆祁闻言沉默了一瞬,继而轻笑了一声,“好,第三件事。” “我问你想我了没,你说想了。可是我都认出你了,你却认不出我,严钧,你说说,这是哪门子道理?” 严钧心说果然来了,这个时候就应该来个热辣滚烫的吻,滚一次酣畅淋漓的床单这事也就翻篇了,可是,他的好奇心还是战胜了一切,他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怎么认出我的?” “大概是我身体里流着你给的血吧”,陆祁缓缓地说,“就算你长相变了,声音变了,能让我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的仍旧只是你。” 这回轮到严钧沉默了,他猛地翻身站起,转过身就把陆祁压在沙发上,一把扯住领子吻了上去。 然后闭上了眼睛——看着这张脸总觉得在偷情。 陆祁享受完了爱人的主动献吻,直接把人翻过来按在身下,开始脱外套。 严钧本来被他一句话撩得起了火,也想就这么顺水推舟了,只是一睁眼看他,立马就被一盆凉水浇灭了。 严钧:“停停停——” 陆祁哪有空听他说喊停,一边脱一边想低头吻他。 严钧更受不了了,赶紧推他:“陆祁你他妈看着这张脸也做得下去?!” 陆祁闻言动作一缓,真的开始仔细打量他,然后摸着他的脸,低低地说:“这张脸做的很失败,”他低头亲了亲他长长的睫毛,“你这双漂亮的眼睛长在这张脸上,性感疯了,我看到得第一眼就想操翻你。” 严钧崩溃:“我不想!我感觉我在跟杜修的手下上床!” 陆祁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他严肃地想了想,最后只能以沉痛的语气说:“那只能委屈你了。” 严钧:“什么?” 陆祁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领带,轻柔而不可抗拒地蒙上了严钧的眼睛。 严钧张大了嘴,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有人吻住他,和他密不可分地口舌纠缠。 下一秒,他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赶紧搂着陆祁的脖子,直到后背接触到柔软的大床,身前宽厚滚烫的胸膛覆了上来,他心里只有一个感觉。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1节 卧槽,刺激大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超级肥啊超级肥,而且还有拉灯嘿嘿嘿,感觉自己真是业界良心! ☆、画卷 厚重的窗帘把大部分的午后刺眼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只余下一缕金灿灿的“漏网之光”侥幸穿过层层阻碍,轻柔地落在了大床上熟睡的男人的头发上,将一缕染成了柔和的淡金色。男人趴在床上睡得很沉,连长长的睫毛都老老实实地匍匐在那,乖巧又精致。离得越近,越忍不住要感慨造物主对这个男人的钟爱,尽管他现在脸上没什么血色,看起来气色不是那么好,却更显得他有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黑色的蚕丝被盖在他身上,与他雪白圆润的肩头和修长秀美的脖颈对比鲜明,更显得黑愈黑,白愈白。 男人动了动,像是快要醒过来,他轻轻翻了个身,光滑的被落下来露出布满了青紫痕迹的裸背,尤其是脊柱那一道吻痕一直延伸进被蚕丝被堪堪挡住的凹陷处,香艳无比。 严钧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自己就像被人掰碎了又拼好,只是动一动都觉得浑身酸疼得要命。他睁开眼,竭尽全力翻了个身,仰面躺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器大活好啊…… 不过…… 有点好大发劲了吧…… 不过很快他的呆就发不下去了,因为陆祁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见他醒了,赶紧把水杯放到床头柜,给他把掉下去的被盖好,往上看到他发白的脸色,皱了皱眉,神色有一瞬间的歉疚。 严钧全程默默地用眼神做无声的控诉。 陆祁在他可怜巴巴的眼神里败下阵来,赶紧把他连人带被搂到怀里,不轻不重地给他按腰。有些自责地说:“很疼吗?” 严钧一张嘴,差点没发出声来,陆祁赶紧把水给他,让他就着他的手喝水。严钧顺了两口水,才哑哑地说:“老子现在应该去研究物理。” 这发哑的嗓子可不是假的,是真真正正喊哑的,陆祁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头了,一边还搞不明白他的脑回路。“什么物理?” 严钧幽幽地看他:“我现在估计没比霍金强哪去。” 陆祁:“……” 他哭笑不得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还有力气贫,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严钧神色古怪地咀嚼这几个字,“难道做死在床上才算大事?” 陆祁:“我错了。” 陆祁:“我不应该这么急,应该好好体谅你的。” 陆祁:“不过你一直叫我的名字,我哪里忍得住。” 严钧听的脸都绿了:“这他妈怪我?是不是你说为了不让我觉得是在跟别人上床,必须要一直叫你的名字?然后我一不叫,你就干嘛了?” 陆祁:“我错了,我后来不是不让你叫了吗,可谁叫你哭哭唧唧地求我,我这才又来了一次。” 严钧忍无可忍:“你要不要脸!是你说求你你就不做了!你他妈言而无信我就不说什么了!你是做了一次吗?你那叫一次?!数学老师死得早?!” 陆祁非常不给面子地笑喷了。 这一笑简直火上浇油,严钧气的浑身直哆嗦:“你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发展?这他妈不是一次性的好吗?第一次就差点把老子做进医院,我看你他妈以后还是左手右手换着撸吧!老子不奉陪了!” 严钧这口气还没出完,就被一个绵长而极尽温柔的吻堵了回去。 陆祁把人亲得顺了毛,看着他湿漉漉瞪着的大眼睛,只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充实。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个人一样,给他带来从血液到灵魂的完美融合,仅仅是接吻,就足以让他心肝俱颤。他或许能骗骗自己的心,却永远骗不了身体最直观的感受,面对着眼前这个人,他有着从未有过的悸动和失控,看着他在身下哭着求饶,却完全不想停下,甚至有一瞬间想就这么把他掐死在床上——有时候觉得自己像是疯了。 不过,他还是舍不得,他更喜欢他像现在一样活力四射,神采奕奕。 “我爱你。” 严钧顿了顿,撇开脸,“宁可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这张嘴。” 陆祁不以为忤,只是温和地笑笑,把他搂在怀里抱得更紧。 严钧倒是开始不自在了,他曲肘一顶他,“我饿死了。” 陆祁眉眼含笑地亲亲他的鼻尖,“我做了皮蛋瘦肉粥,现在吃吗?” 严钧刚想说吃,脸就是一黑,“不吃。” “不行,”陆祁皱眉,“不吃该胃疼了,你消耗那么大得吃点东西。” 严钧瞪他:“这是在别人家你忘了!” 严钧越想越觉得脑袋发晕——他竟然在别人家里和陆祁啪啪啪,太羞耻了!以后怎么跟杜修做朋友! 陆祁:“什么别人家里?这是咱家房子。”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怎么可能在别人的床上操、你?” 严钧已经懒得纠正他的用词了,只是呆呆地说:“这不是杜修的房子吗?” “昨天之前是,但从昨晚开始就不是了。” 严钧抽了抽嘴角:“你把房子买了?” 陆祁点头。 严钧眯着眼打量他,磨着牙戳他腹肌,“盛、粥、去。” 等陆祁端着粥碗把严钧扶起来,给他腰底下垫了枕头,喂他吃了一小碗粥,严钧才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昨天一回来就是一场妖精打架,正事一件没干,现在脑子清楚了严钧终于把大事小事都想起来了,他喊住要出去洗碗的陆祁,脸色古怪地问:“哎,等等,脸上这东西怎么弄掉的?不是趁我睡觉的时候把贺舒叫来的吧。”严钧心说你要是敢说是,我立马跟你同归于尽。 陆祁好笑:“你昨天那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给别人看,是我打电话问的他,让他把东西送来,我给你弄得。” 严钧觉得不对劲:“贺舒有这么好心?” 陆祁很随意地说:“就是投资他下一部电影嘛。” 严钧:“……这快递费有点贵啊。” 陆祁:“不贵了,还附赠影帝出演的3d版使用说明。再说了,贺舒演的电影,没准就挣钱了。” 严钧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尽管他一点也不想问投了多少,他又问:“你把昨天拍下来的东西放哪了?” 陆祁想了想,“放客厅了。”说完就出去了。 严钧:“……”那好歹是救你命的东西,就算你不惜命你也得心疼心疼钱吧! 所以说,会做饭就是会过日子的好媳妇吗?完全不对啊! 他认命地爬起来,扶着腰咬牙切齿地下楼梯,刚到一楼,陆祁已经刷完碗了,见他一副随时都能拦腰折断的样子赶紧扶住他,“你不是难受吗?起来干嘛?” “干嘛?”严钧翻了个白眼,“我怕我就睡你一宿,你就给我死了。” 陆祁哭笑不得:“胡说八道什么?估计我前脚咽气,你后脚就得能找个下家,我可舍不得死。” 严钧扒拉他,“起开,我去看看。” 陆祁拿他没办法,只好扶着他过去,把他放在沙发上,又把拍下来的两件东西挪到他眼前。 严钧看着眼前两个木盒,一个细长,一个方正,大抵是近乡情更怯之类的原因,严钧迟疑了一下,还是先打开了方盒子,里面是一个黑乎乎的灵芝,伞盖上依稀是一个扭曲的鬼脸,他确认了一下,的确是鬼灵芝。他把盒子塞进陆祁的怀里,“救命的东西,收好。” 他又把目光放回长条形盒子上,嘴唇动了动,竟然半天都没伸出手去。 如果说谁最明白这幅画对严钧的重要性恐怕就是陆祁了,他亲眼见到严钧当场失控,虽然他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可是隐约感觉得到其中怕是有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他随手把怀里的盒子丢到一边,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盒子。 严钧看到他的动作,身体往前倾了倾,到底没去阻止。 陆祁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静静横放的乌木卷轴。他轻轻地把它拿出来,缓缓地展开来。 陆祁受他爷爷的影响,也见识过很多名家大作,书画真迹之类的并不太能引起他的兴趣,所以当时拍卖师拿出它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太注意。因此,当他现在郑重其事地一寸寸展开来,才体会到这幅画的特别。 从一件收藏品的角度来说,它古朴雅致,光华内敛,绘画风格与各朝各代都不尽相同,上面的题字虽然见都没见过,但是铁画银钩风骨天成,令人望而生叹,非常有收藏价值。但是显然,能让严钧反应这么大,肯定不是因为它有收藏价值——那么,就是画上的人了。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严钧,发现他直直地看着画,脸上露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那是陆祁从未在严钧脸上见过的可是说是脆弱的表情——苍白如纸的脸色衬着泛红的眼眶,眼眶里涌动的情绪复杂纷乱,夹杂在一闪而过的水光之中,让人看着也忍不住心头一酸。陆祁听见严钧轻声说。 “我从来没想过我还有见到她的一天。” 严钧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只有依旧泛红的眼眶昭示着他刚刚的心绪激荡,他似怀念又似追忆,珍而重之地轻轻抚摸画卷的卷轴。 陆祁低头看向画中的女子,她的头饰是非常有少数民族风情的繁复头饰,身上穿的却是大唐遗风的大红披风,这两种风格不同的服饰却在这个绝美女子身上完美的融合,更显得她卓然不同。她就静静地站在参天古树之下,回眸浅笑,风华无双,仿佛千年的时光都如这般浓缩在薄薄一纸之上,化为她眉间那一点已经黯淡了的朱砂痣。无论过去多少年,甚至历史都被时光碾碎,只要打开画卷,她都在那里,亘古不变,让你得以窥见她眼里的包容和温柔。 陆祁越看越心惊,因为太像了,特别是侧脸浅笑看过来的时候,眉宇间的神采飞扬简直和某个人如出一辙,他满目震惊地说:“她,她是——” 严钧细长的手指眷恋地摸了摸她如云的发鬓,“她是我母亲。” 陆祁瞪大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太带感了,我丈母娘竟然是个古人。 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就像严钧十年来压抑的情绪也一朝喷涌而出,“这幅画是我父亲画的,他是赫西族最声名显赫的族长,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带领着赫西族成为南疆万族之首,是真正意义上的巫神,他的巫术我穷极一生也只学会了六成不到。他三十岁那年,不远万里迎娶了大晋最小的公主,”他顿了顿,“也就是我的母亲。” 陆祁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懂,合在一起就玄幻的快要飞起来,要不是这人是他老婆,他绝对翻个白眼甩手就走,估计还能留下一句——傻逼。他有些接受不能的扶住额头,“等等,你说你爸是少数民族,你妈是公主,那你是——”他有些混乱地说,“混血?” 严钧噗地就笑了,笑晲他一眼:“吓傻了?” 陆祁现在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惊悚地看向严钧,“……你几百岁了?” 严钧:“……” 他幽幽地说:“得有个一千岁了吧。” “……” 陆祁:“你让我缓缓。” 严钧哈哈大笑,“我父亲去世后,我接了我父亲的位置,有一天带着族里的男人上山打猎从山上摔了下去,当我站起来就回到了十五岁,来了你们这。” 陆祁松了一口气。 严钧看他一眼,给他指画上无尽原始森林中树木掩映的角落里一个抱着树探着头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玉雪可爱,眉目精致,灵动非常。 “那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了,作者君的脑洞已经开飞了…… ☆、昨日 严钧看他一眼,给他指画上无尽原始森林中树木掩映的角落里一个抱着树探着头的小男孩,那小男孩玉雪可爱,眉目精致,灵动非常。 “那是我。” 虽然画的很隐蔽,要不是严钧指陆祁根本注意不到,但是笔触很细致,惟妙惟肖,足见画画之人一片慈爱之心。 陆祁忍不住问:“你父亲因为什么去世的?” 严钧脸上的表情又微妙地变了,有敬佩也有感慨,“因为我母亲。”他手指滑到这幅画旁边的题字,轻声给他翻译。 “尽吾余生三十年,毕生之修行,献吾永世神魂与吾神,惟愿生生世世与爱妻相见。” “你可别小看这几句话,这是南疆巫神的承诺,也是誓言。”严钧看着这一手遒劲有力的字,眼前依稀浮现那个渊渟岳峙的男人,“我母亲是娇贵的皇家公主,跨过万水千山来到南疆,终究还是与水土不和,尽管我父亲想尽办法,她还是在我十八岁那年溘然长逝,我父亲搂着她卧在长生树下,闭上眼就再没睁开过,我记得那天十万大山哀鸣不绝,我当时年纪还小不明白,后来接替了赫西族族长之位才知道,那是因为南疆百代不出一位的巫神应了他的神誓,壮年而殒。” 陆祁听着他的话忍不住在脑袋里想象严钧的父亲,一幅画其实就能看出他的性格——对妻子的爱炽烈汹涌,倾三江五湖不能熄灭;对儿子的爱深沉内敛,任天崩地裂不动分毫,当真是顶天立地的豪杰人物。 陆祁忽然明白为什么他父亲的誓言只说“相见”,因为这样的男人,只要见了爱人就绝不会放手。 严钧轻轻地笑了,眉眼舒展,柔和安宁,与画上温柔以对的女人隔着时空交相辉映,一时间让陆祁也不由得看得发呆。 严钧看着画中人,在心里默默念: 阿娘,我离开了家乡,没有完成好父亲交给我的任务,不过我我完成了你对我的嘱托——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做我想做的事,爱我想爱的人。至于,帮你撵走那个霸道缠人的男人,儿子就做不到了。 我有了新的生活,一切重新开始,而我,在路上。 他释然地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地把画卷收起来,放回盒子里。 陆祁突然说:“等回家就把咱妈挂墙上。” 严钧:“……” 他哭笑不得地踹他一脚,结果抻到了腰,表情扭曲地瞪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陆祁笑着把他捞过来,一手给他揉腰,一手扣住他的下巴凑过去亲昵地跟他接吻,然后抵着他的额头轻轻地说:“好叫我丈母娘知道,我是如何把他宝贝儿子伺候得欲仙欲死的。” 严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他和陆祁当着他妈的面“哔哔哔——”,严钧就是一阵恶寒。 陆祁当然只是逗逗他,更何况他爹那么厉害,一想到在那个男人作的画前做什么不敬先人的事,总觉得脊背发寒…… 于是他又开始忧虑:“咱妈的……遗像,是不是得弄个密封恒温箱之类的保存?” “不用,”严钧一摆手,“那个爱妻狂魔,在画上刷了不知道多少好东西,只要不用碎纸机绞碎了,啥事都不会有。”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不由地眯着眼打量陆祁,“你怎么接受的这么快?” 陆祁:“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严钧:“说人话。” 陆祁:“你昨天晚上还哭着叫老公。” 严钧:“……卧槽,陆祁你还敢提!” 妈的,这个总是开黄腔的男人真是烦死了! 由于严钧的身体问题,他俩在别墅又住了一晚上,才坐飞机回了首都,不过严钧全程侧坐…… 这一趟s市之行收获不小,不仅撞破了一个牵涉甚广的阴谋,还拿到了三种解蛊必须的东西之一,最重要的是,严钧和陆祁的感情进展神速,严钧已经彻底决定搬进陆祁的家里——同居!因此,当严钧回寝室收拾东西的时候,尽管他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被专业人士——法医系的宿舍老大发现了端倪。 法医系高材生:“嗯…很激烈。” 严钧才进门,一脸懵:“嗯?” 法医系高材生手术刀一样雪亮的目光钉在他的腰上:“余韵犹存。” 严钧终于明白了:“……” 他身后来帮他取行李的陆祁神情淡定,彬彬有礼地冲他点头。 看得出来法医系高材生对他还是很欣赏的,他用一种看好不容易抢到的尸体标本的温柔眼光审视他:“定海神针,蔚为壮观。” 陆祁:“……” 严钧:“……” 事实证明,就是纵横商场的陆老板也不是法医系高材生一合之敌。 等两人拎着箱子下了楼上车后还心有余悸,陆祁忍不住想幸亏把老婆接出来了,要不长此以往,没准就变态了。 本来陆祁的打算是好好和严钧巩固一下感情,多滚两次床单。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俩人都没那个美国时间。回家第三天陆祁就带着陈特助出国去解决公司事务了,严钧腰还没好利索就被拉着临走又滚了一次——美其名曰:解馋。 于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严钧还没来得及在家扎陆祁的小人,因为之前作孽太多,报应就来了。之前他给邓安泽扔了颗炸弹,把邓安泽搅得一个多礼拜没怎么合眼,偶尔补个眠还都是在办公桌上度过的。这下他回来了,上头的文件也批下来了,邓安泽赶紧一脑门官司地过来抓人。 一开始严钧还哼哼唧唧地说腰疼,要请假。结果,挂了电话后三个小时,邓安泽直接把车开到陆祁家楼下了。严钧听到有人敲门,一开门吓了一跳,因为门外站着的那个领带歪斜,衣领皱皱巴巴的男人正是他那个清贵的师兄。他惊讶地发现他师兄瘦了一大圈,眼眶底下都是黑青,直接从禁欲系变成阴郁系了。 严钧瞪大眼:“这是怎么了!” 邓安泽幽幽的目光透过眼镜落到他苍白的脸上,又慢慢移到他领口处隐约可见的吻痕,再往下看他扶着的腰。他冷冷地说:“你倒是逍遥。” 严钧看他这样也很内疚,他没想到就一个礼拜师兄就被折磨成这样了,如果知道的话,他回来那天就会去帮忙,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严钧也不管他那饱受摧残的老腰了,面色一整干脆地说:“我换件衣服就跟你走。” 严钧快手快脚地把自己收拾了一通,就跟邓安泽出门了。邓安泽神情委顿地开车,严钧僵硬地扶着腰侧坐,这师兄弟俩放一块看就跟一起遭了大难似的,生动形象地体现了上世纪中期社会底层人民受苦受难,三餐不继的社会现实。 不过俩人相比,严钧还能强点,因为邓安泽的状态看起来活像下一秒就能撞出个七车连环追尾,严钧心惊胆战地看着他师兄,“师兄你这状态能开车吗?我看还是找个人开车把咱俩弄去吧。” “没事,我还坚持的住,”他顿了顿,“现在研究所的人都跟我差不多状态,大家都很忙,根本腾不出人手来。” 严钧沉默——他很清楚这件事多棘手,首先就要搞明白这种新式毒品的制造原理,然后又要弄清楚他的药性,最后更要研制出可以批量生产的解药。估计现在研究所的人都要一个掰成两个用了。 “倒是你,”邓安泽瞥了他一眼,“你和陆祁成了?” “是啊。”严钧笑了笑。 “这次去s市事情的进展怎么样?” 严钧:“挺好的,总体很顺利。” “那就行,”邓安泽点头,“我已经很跟老师过招呼了,你只要有时间的时候去老师那扎一头就行。” 严钧:“谢谢师兄了。” “这是小事,”邓安泽打趣他,“你跟陆祁新婚燕尔就把你俩拆开,陆祁不会生气吧。” 严钧眉头一挑,“师兄和我家老陆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生不生气你还能不了解?” 邓安泽摇头笑了,看起来精神倒是好了点。 严钧一路都没话找话,偶尔引着邓安泽说说话,怕他疲劳驾驶再睡着了可就麻烦大了。 两人进了研究所,过了安检,一下了地下,严钧就惊呆了。 如果说,之前的的研究所是繁忙且有序,那现在绝对就是乱成一锅粥了。每个人都形色匆匆,神情严肃,面露疲态,见到他俩也只是点个头就马不停蹄地走了。 他终于意识到师兄说的大家都忙是什么意思了。邓安泽直接带着他去了一号实验室,推开实验室的门,不出意外里面也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样子。不过他们看到严钧进来就热情多了,一窝蜂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严钧,这东西你都是从哪弄来的啊?” “听邓处说这东西你认识?叫什么,那你是不是知道解药的配方?” 严钧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在他们的冲撞之下还要脸色扭曲地护住自己的腰。最后还是钱文清放下手里的东西排开众人走了过来,严钧见了他总算松了口气,“g8023的项目你做完了?” 钱文清笑眯眯地说:“没有,就剩一点收尾了,上面的调令下来了,我又对这个东西更感兴趣,就过来给赵老打下手了。” “行,”严钧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肯定能在这学到更多。” 钱文清眼睛一亮,明显听懂了他话的意思,他兴奋地说:“那你肯定有办法了!” 严钧眨眨眼,“我当然有办法,只不过就算有你们也不能用吧。” 围在他身边的身边的小年轻都叹气。 有人轻笑一声。 大家看过去,是个精神矍铄的干瘦老头——正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赵老,也是真正的学术界的泰山北斗。严钧在他面前也是不敢造次的,他非常谦恭地和赵老问好。 赵老是个顶好脾气的小老头,他费劲巴力地拍拍严钧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好小子,什么事过了你的手都得变成大事,你这带回来的这东西直接震惊了中央啊,上面很重视,你可不能乱跑了,好好给项目出出力。” 严钧苦笑,就知道跑不了他的,只能认命地点头,“具体需要的东西我已经整理出来了,有些珍稀的药材我会亲自去找的。” “不行。”一直没说话的邓安泽突然插嘴,“这件事会交给专门的人去做。” 严钧惊讶地看向师兄:“师兄,我无论是对环境还是药材本身都可以说是最熟悉的人,让别人去只会耽误时间,我责无旁贷。” “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上头的意思。”邓安泽看他,“你有更重要的任务,你的任务不在研究所。” 严钧吃了一惊,不过见师兄并不打算在人前说这件事,只好按下心里的疑惑,有些无奈地看向赵老:“赵老您看看,我可是真心想帮你忙,奈何组织不允许啊!” 赵老笑骂他:“你个小滑头!” 一号实验室的实验员还是很忙的,很快大家又都去干自己手头的任务了,邓安泽带着严钧和研究小组的核心成员进了旁边的小型会议室。严钧拿出他在学术交流会期间就已经准备好的药材清单给在场的人看。 赵老第一个接过去,他仔仔细细地一条条看过去,沉吟了半晌,说:“有些药材我都没见过,而且,药理呢?” “药材不是问题,大概在什么范围内我都很清楚,我可以写下来,稍微有点难度的是,很多药材对生长环境要求很严格,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至于药理,”严钧无奈地摇头,“我不知道。” ☆、顾问 赵老一副“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他叹了口气,“你总是给我出难题,就这么把清单拿出来是不和规定的,我给上面汇报也不可能就说‘有个人给了一个药方,所以我们就竭尽全力往这个方向研究’。” 严钧挠挠头,“我也知道,可既然对方这么大大咧咧地把东西拿出来,一是因为自信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秘密,二是就算真的发现了也不是那么好化解的,所以如果你们还用正统的方法,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正确解药搞出来。” 邓安泽这时候开口了:“赵老这件事不用担心,事急从权,上面已经进行特批了,只要能确定严钧的方法可行,就可以往这个方向走。” 赵老别看看起来是个老实人,其实就是个老狐狸,他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果然,邓安泽的话一出口他就立刻笑眯眯地拍板:“好!就这么定了!” 说完,还促狭地看向严钧,调侃道:“我就知道小严不是一般人,这么大的事上面也能特批。” 严钧苦笑着求饶:“赵老就别寒碜我了,要不是这件事出的急,也轮不到我这剑走偏锋的。” 赵老哈哈一笑,他最欣赏严钧的一点就是谦逊好学,从来不因为自己有一技之长就狂妄的找不到边了。 严钧跟核心小组把研究方案的大纲定了下来,就被放走了,他跟着邓安泽回了他的办公室,两人坐下,邓安泽摘下眼镜,终于露出了疲态。 “这次可不是我拦你,我也没那么大能耐。”邓安泽神情倦怠地慢悠悠擦镜片,“你应该明白,无论是于公于私,这个时候你都不适合扎到深山老林里,再说了就像你说的,有的地方是需要专业的技术人员的,你去了作用不大,还占用资源。” 严钧点头:“我懂,我一定做好我分内的事,不去想其他的。” 邓安泽:“那就好。”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张调令通知推给他,“这次事件辐射面积相当大,有关部门已经和国际刑警搭上线了,论起对这件事的了解最深的就是你,所以你现在的身份是和国际刑警交涉时提供专业知识的顾问,明白吗?” 严钧:“……” 他什么时候跑到外交部了? “我不行吧!”严钧一个头两个大,“这是国际问题,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是一点谱都没有,别到时候惹出祸来,我承担不了。” 邓安泽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最合适了,你不是打得一手好太极吗?” 严钧:“……我一直走的都是务实风格的。” 邓安泽:“你自己信吗?” 严钧:“……” 邓安泽重新把眼睛带上,又恢复了那个精明强干的邓处,“行了,我去跟进实验,你先歇着吧,等技术人员到位了,有的你忙的。” 严钧见他一副强撑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去,忍不住说:“你去好好睡一觉吧,我替你去,保证不给你出错。” 邓安泽打量他一眼,不由得一哂,“你的腰行吗?” 严钧:“……行。” 邓安泽从善如流:“那你去吧。” 严钧:“……”怎么觉得被坑了??? 严钧悲愤地去跟进实验去了,邓安泽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摇头笑了笑,转头往休息区去了。 师弟来了,他终于能放心地睡一觉了。 严钧在实验室呆了几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坐立不安”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实在是太恰当了,站久了腰酸,坐下了腚疼——于是实验室的人就看他一脸便秘地不停起起坐坐,起起坐坐…… 最后大家被他搞得实在是不胜其烦,派了个代表——钱文清来问个究竟。 钱文清:“严钧,你屁股怎么了?” 被他的直白搞得内伤的严钧:“……痔疮犯了。” 钱文清一脸同情:“给你开点药吃吧。” 严钧:“……不用,我吃过了,谢谢。” 钱文清想了想,“要不你趴那?” 严钧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大家闷头做实验,他撅个腚…… 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摇头,“别管我了,我没什么大事。” 钱文清听他这么说只好忧虑地走回去继续做实验,不过他一拿起试管就把严钧忘脖后了。 于是是严钧又开始了他四处溜达,然后起起坐坐的无限循环…… 等他觉得自己就快从腰那截成两半了,邓安泽来替他了,由此可见,师兄还是很体谅他的,知道他的痛苦。他可不敢再逞英雄了,赶紧面有菜色地扶着腰回自己那去了。 他颤巍巍地爬上床,趴在那的瞬间竟然有一种舒服的热泪盈眶的感觉,他摸出手机开机,那点感动立马飞到太平洋去了,因为电话上有好几个始作俑者的未接来电。 他咬牙切齿地拨回去,陆祁那头应该是早上,严钧的电话来了,响了几声他就接起来了,只不他要倒时差还没睡醒,声音还是沙哑迷蒙的,“喂?宝贝?” 严钧拨过去就后悔了,听到他还没睡醒的声音,那点气也不剩多少了,他叹了口气,“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咱俩在说。” 陆祁清醒的很快,他嗯了一声,又赶紧说:“不用,现在说吧,我安顿下来才看见你发的短信,给你打电话你就关机了。你早上的时候不是还说腰疼吗,怎么去上班了?” 严钧挑挑捡捡地给他描述了一下情形。 陆祁:“你的腰能行吗?” 严钧幽幽地说:“你说呢,我觉得我快要被腰斩了……” 陆祁干笑:“我错了,我处理完事情尽快回去陪你。” “陪你妹啊,老子没空。” 陆祁:“我给邓安泽打电话。” “你打住吧,”严钧趴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师兄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能在这种时候不帮他呢,再说啦,你不在家我也没意思。” 陆祁低低地笑了一声,带了点早起的喑哑,性感的要命。 两个人沉默下来,电话里只能听见彼此轻浅的呼吸声,却是难得的温馨平静。严钧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祁顿了顿,“我尽量早点回来。” “算了,”严钧挫败地想,就算陆祁明天就回来他也不可能放下这堆乱事去自己逍遥,“你处理好了再回来。” 陆祁:“好。”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一会话,陆祁听着那头声音渐渐小下来,直到没了声音。手机就在耳边,就好像爱人舒缓的气息喷洒在颈间,他微微一笑,无声无息地挂断了通话。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床帘,光明瞬间撕开黑暗。 陆祁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表情温柔。 早安,我熟睡的爱人。 “咚咚咚。” 陆祁的表情淡了下来,“进来。” 进来的陈特助见他站在窗前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他已经起床了,不过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他立刻低下头说:“老板,飞机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初生的太阳奋力一挣,跳出地平线。 陆祁:“嗯。” 睡了个昏天黑地的严钧完全不知道他男人已经起床去投入新一轮的工作了。接下来的这几天严钧都是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作息,尽量把休息的时间留给邓安泽,每天既要跟进实验,又要给去采药的技术人员做个临时培训。所以等到一周后国际刑警到了首都,严钧出研究所的时候足足瘦了一圈,眼眶底下一片黑青。他哈欠连天地坐上了车,一觉睡到了首都公安局门口,一下车就被刺眼的阳光晃了一下——在地下呆了一个多礼拜,冷不丁见到太阳还有点不适应,严钧不由得自嘲地想,现在自己这样活像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进了十一月份天就已经很冷了,正赶上昨天晚上又下了一场雨,因此格外地寒凉。严钧还穿着他薄薄地长风衣,身上那条单裤和矮腰皮靴之间缝隙还隐约露出细白的小腿——帅是真帅,可也是他妈真冷啊!他一下车直接冻了个透,里面亚麻的衬衫跟小冰片似的贴在身上,每走一步他都觉得冰的慌。 开车的也是研究所的老人了,他经常负责接送这些无车人士,大家都叫他老邢,跟严钧关系也不错,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调侃他:“小严啊,多冷的天啊别玩漂了,你看看你脸都冻青了。” 严钧现在是又冷又饿又困,他哭丧着脸把自己抱紧点,“别说风凉话,有没有外套借我件。” 老邢冷哼一声:“就该冻冻你,长长记性。”说完,一脚油门就离尘而去。 严钧:“……”老邢你挺大岁数的怎么还学会傲娇了么? 他原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往大楼里跑,可他都进了大楼里才想起来,他要去哪? 他赶紧掏出手机,这时周围路过的警察已经有人注意到这个横冲直撞还没穿制服的陌生人了,都频频看他。 他从手机里翻出邓安泽给他的电话号拨过去,电话响了两声很快就被接通了,里面传来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子的声音,“你好。” “你好,”严钧费力从自己已经糊成一片的脑子里翻出这个人的身份,“请问是孙局长吗?” “是,我是孙传。” 严钧稍微往旁边避了避,让自己不是那么显眼,“我是s9试验基地的特别顾问严钧,我现在公安局的一楼大厅里,请问我应该去哪里?” “原来是严博士!”孙传的声音立刻多了两分热情,“是小邓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吧?你直接——” 孙局长的话戛然而止,电话的那头隐约传来交谈声,严钧仔细听了听也没有听清,不过很快,孙局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严博士你不用动,我马上让小周下去接你。” 严钧:“……不用——” 他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了。 严钧只好无奈地在原地等,没有两分钟,远处的电梯门开了,一个高大的魁梧的男人走出电梯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发现了严钧,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显然不能确定,但还是走了过来,“请问是严博士吗?” 严钧点点头,伸出手,“你好,我是严钧。” 男人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这一握触手冰凉,男人吃了一惊,一边快速打量他,一边说:“你好,我是刑警队长周海,真是没想到严博士这么年轻,刚才差点没敢认。” 严钧笑了笑:“周队才是年轻有为。” 周海哈哈一笑,“咱们快上去吧,局长和刚到的国际刑警都等你呢。” 严钧:“等我?” “是啊,”周海带着他上电梯,“刚刚几位国际刑警听到孙局的电话,就说想见见你。” 严钧点点头,明白人家这是在给他解释,“多谢。” 周海微微一笑,看来这位特别顾问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虽然年纪轻但是很懂人情世故,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向来是不需要说太多的,彼此明白就好。 严钧第一次见周海的印象也不错,正如他所说的,年轻有为,这话可不是虚的。两个人对彼此的观感都很好,甚至进了会议室,周海还很体贴地给他倒了杯热水暖手。 严钧一点没客气,跟在座的人大大方方地问好握手完就捧着杯子一屁股坐下了,一副“我喝水你随意”的置身事外的态度。孙局和三个国际刑警都在打量他,他们和周海一样都先是因为严钧过于年轻的长相吃了一惊,然后的态度就不一样了。周海是孙局的得力属下,两人是一派的,孙局见他还给严钧倒了水,就知道周海对严钧的印象不错,再加上邓安泽之前打过招呼,因此除了担心严钧年纪太小经验不足之外,剩下的都还很满意。 国际刑警那边就不好伺候了,他们纯粹是以一种挑剔的眼光来看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年纪小经验少专业技术不过硬,然后就是点评他这个人,这么冷的天穿这么少说明他不够沉稳,还是有年轻人的浮躁;脸色苍白,眼下黑青明显,很可能生活习惯不好甚至私生活混乱;不过看他穿衣打扮时尚帅气,举手投足并不局促甚至带了点傲慢,可见家世应该不错——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走后门塞进来的半吊子。 几个国际刑警互相看了一眼,都感觉既恼怒又无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父x子) 族长大人进了学堂环视一圈,皱眉:“严钧呢?” 学堂里的小豆丁们齐齐一缩脖。 族长大人抬腿往外走,越过他宽广的肩膀是鸟鸣山幽,晨光初绽。 他很快走到严钧的屋子,推门进去,屋子最里面的床上隆起一个小鼓包。 族长大人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猛地一掀被子,把撅在那的团子拎到眼前。 族长大人:“第一天上学就不去?” 严小钧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轮廓鲜明的俊脸,眼睛一亮,伸开小短手,软软地叫:“爹~爹~” 族长大人:“……” 严小钧继续眨眨湿漉漉的大眼睛:“抱~抱~” 族长大人:“……” 族长大人脸色复杂原地挣扎。 公主殿下此时门外路过,往里一看,无语。 公主殿下:“他才一岁多,你又拎他干嘛去?” 族长大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儿子,光速把他塞回被窝。 答应好的小剧场~~啦啦啦啦~~~ ☆、合作 严钧坐在那捧着杯子暖手,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微微一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当初他肯来当着这个特别顾问就压根没打算来给这群国际刑警当牛做马,他更把这种合作关系倾向于各取所需——国际刑警需要他的理论技术支持,他需要国际刑警的快捷全面的官方渠道。 至于国际刑警们把他定义为私生活混乱,严钧没照镜子之前应该是猜不到的…… 警察最有特点的一点就是他们的询问,总是直视你的眼睛,像想从你这里探究出来点什么。 最先说话的是国际刑警那头的负责人李东旭,他说话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的,“严博士看起来很年轻啊。” 严钧:“我才二十五,看起来当然年轻。” 李东旭一副吃惊的样子,“这么年轻的博士很少见啊,看来严博士就是那种一路跳级的天才啊。”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真想给他一句:大家谁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装什么装?不过他可不是来砸场子的,当然不能让人家面上太难看,“我是不是什么天才无所谓,但是吧这事就是把爱因斯坦给出土了也白费。” 李旭东脸上的笑收敛了点:“看来严博士能给我们帮上忙喽。” 严钧一脸奇怪:“当然啦,要不派我来干嘛,给各位添堵?” 李旭东面色一沉,他身边的人没他那么沉得住气,刺了他一句:“严博士这么自信,就不怕大话说多了收不回去?” 李旭东:“吴建!” 严钧:“吴警官可真有意思,这种搏命的时候,你竟然希望你的同伴是个说‘不行不行我做不到’的废物?”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2节 吴建一拍桌子:“你!” “拍桌子?”严钧一挑眉,“我以为这是用来吓唬罪犯的招数。” 李旭东一把把腾地站起来的吴建按回座位,扭头脸色微沉地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孙局长,“孙局长,不知道这合作还能继续了吗?” 孙传:“哎呀?吴警官怎么生气了呢?” 李旭东闻言眼睛一瞪,他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严钧,冷笑一声:“好,既然这样,我看也没什么合作的必要了!” 另外两个国际刑警也脸色难看地站起来,狠狠地瞪了严钧一眼就要往外走。 孙局长微微皱了皱眉。 “三位留步。” 李旭东压住火回头看向那个眉眼含笑地坐在那里的男人,冷冷地说:“严博士有何贵干?” “我听说国际刑警的一位队长在卧底期间由于内部间谍的原因暴露,被强行灌下了‘蚀骨’丢在了国际刑警组织的大门口?”严钧看着眼前怒不可遏地转过身拔枪指着他的男人,面不改色地对着黑洞洞地枪口继续说:“而且这位卧底还是李警官在警校时期的好朋友,对吗?” 李旭东咬着牙双目赤红地一字一顿地说:“你如果还有人性,就别用这种轻松地语气来提起这位为世界和平牺牲的英雄。” 严钧略诧异地看他:“死了?我听说还在重症监护室啊?” 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看戏地周海心惊胆战地看着李旭东扣着扳机的手指神经性地抽搐了一下,心说:这位真是往死里作啊。 李旭东身后的吴建已经气的手直哆嗦了,只不过他的枪被李旭东很有先见之明的缴了,要不他很有可能抬手一枪毙了严钧。 就连滑不留手的孙局长都不赞同地看向严钧。 剑拔弩张的局面里只有严钧还浅笑地窝在椅子里,仿佛这种失控也在他的掌握里。他依旧气定神闲地看着李旭东,“幸亏我只是个特别顾问,要是让我把命交到你们这样的战友手里,我干脆自己把自己崩了算了。” 严钧:“第一,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战斗到底。这句话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都能把它贯彻到底,你们却直接判了他死刑?” “第二,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你连我前十五年的档案都没有权限调出来,谁给你的胆子轻视我?” “第三,永远不要把枪口对准自己的盟友,更何况这个盟友还是能救你和你朋友的命的人。” 他冷笑一声,目光如坚冰,“再有下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你能不能完完整整地走出这个门了。” “现在,你可以滚了,懦夫。” 李旭东听他说第一条的时候就沉默了,就算最后严钧说他是懦夫他也依旧保持沉默,他慢慢收了枪,声音干涩地说:“你说的,能救我朋友的命,是真的吗?” 严钧闻言笑了:“看来国际刑警也不至于无可救药。” “我还是那句话,我如果救不了,难道是专门派来给你们添堵的?” 李旭东又开始沉默,良久才说:“我向你道歉。” 严钧:“我接受你的道歉。” 李旭东缓缓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跟我回总部?” “回总部?回什么总部?”严钧好笑地看他,“能够缓解‘蚀骨’药效的配方,我在第一时间就已经通过外交部转交给了国际刑警组织,要不你以为服用了高浓度□□的人还能活到现在?至于彻底解毒,恐怕要等到我们技术人员采完药才能制出来,不过你放心,三两年内你朋友死不了。” 李旭东身后的两个国际刑警已经被这神转折搞蒙了,他俩难以置信地互相看看,一时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惊讶好。 李旭东更是如此,情绪大起大落之后,他对严钧彻底没脾气了,只能摇头自嘲地笑。 严钧突然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你说我就是个特别顾问,李警官何必非要与我争个高低呢?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都听你们国际刑警的,你们就能完成任务了?” 李旭东被他看透心里的打算,不由得脸皮一红,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觉得他用心良苦,自己竟然还不知好歹心里更是愧疚。 孙局长笑盈盈地看着眼前明显和谐了的气氛,心里却面无表情地呵呵:这国际刑警真是单纯的让人心疼啊。 严钧微微一笑,会议室的气氛彻底友好起来,“现在李警官,吴警官,曹警官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一个小时后。 李旭东郑重其事地和严钧握了握手,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肾虚的男人,觉得“真人不露相”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太对了。“严博士,我们在国内的时候都会住在世纪酒店,如果有了什么新进展请务必和我们联系。” 严钧:“一定一定。” 严钧送走了已经五体投地的国际刑警,转头把自己一直没能掏出来的调职报告推给孙局长,“以后还请孙局多多关照。” 孙传和周海哪里还敢重蹈国际刑警的覆辙了,三人气氛很好地聊了一会,严钧也告辞走了。 严钧走后,孙传淡淡地说:“这位不简单。” 周海点头:“是啊,国际刑警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孙传摇摇头:“没那么夸张,李旭东也不是傻子,只是以后怕是再也不会小瞧他了,他可是一下子给自己解决了个大、麻烦。” 说完,他嘱咐周海:“你只要积极配合就好,至于他们两方的事你别掺和。” 周海:“孙局,我知道。” 严钧裹紧了大衣咬咬牙出了行政大楼的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差点扫了个跟头。有句话说得好,做人不能太嚣张,他刚刚在会议室里威风的够呛,结果这丧人品的在寒风凛冽的外面站了二十多分钟都没打到车。等他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的时候,整个人都冻木了,大着舌头跟司机报完了地名,就开始一个劲打哆嗦。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严钧下了车撒腿就跑,呛了一肚子风才算进了公寓楼。坐上电梯进了屋他立刻把浑身冻得梆梆的衣服扒下来,钻进被窝里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严钧睡得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最后是被视频聊天的铃声给叫醒的,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接通了视频通话。 陆祁那头正是上午,他衣着整齐地坐在书桌前用电脑和严钧视频,见严钧头发乱乱,大眼迷蒙,差点被萌出一脸血。他轻咳一声,“你这个时间是怎么个睡法?” 严钧这一周都昼夜颠倒,昨天晚上又一宿没睡,白天还冻了个够呛,这一睡直接把他睡蒙了,接了视频还有点缓不过来。他挣扎着坐起来,完全没注意到他裸、露的胸膛和堪堪被挡住的隐秘被某人看了个精光,只是觉得头脑昏沉,浑身上下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痛。 陆祁端端正正地坐着,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严钧完美的身材,手掌心仿佛又感受到了眼前人修长大腿的细腻触感。他忍不住想,都一个多礼拜没搂过让他爱不释手的细腰了…… 陆祁及时在自己失控地边缘把目光移回严钧的脸上,这仔细一看,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陆祁:“严钧,你是不是发烧了。” 不怪陆祁隔着网络都能看出来严钧生病了,实在是严钧的状态太差了,脸色发青,大大的黑眼圈堆在通红的脸蛋上,与之形成反差的是苍白的嘴唇由于缺水干的起皮。 陆祁让他这种“该红的地方白,该白的地方红”的情况吓了一跳——之前严钧在研究所是不允许视频的,他听声音虽然能听出来他很累,可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多礼拜就把人摧残成这样了。他强压住心头的火,立刻打电话把陈特助给叫过来了,让他订给他最近的一班航班回国。陈特助看着老板难看的要命的脸,只能硬着头皮说:“总裁,下午还有一个和jas的会面。” 陆祁:“我让你订机票,你听不懂吗?” 严钧在那头虽然烧的发晕但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心里一边想自己多少年没生过病了,一边还得哄陆祁:“你回来有什么用,等你回来我烧都退了,你把事情处理好再回来,我现在就去医院打针,保证没事。” 陆祁气得够呛:“邓安泽就这么使唤你?他想干嘛?”说着,又冷冷地横了陈特助一眼,“告诉jas ,我的耐心用完了,他想合作就乖乖的,不想就给我滚出纽约!” 陈特助很少见自己老板发这么大脾气,哪里还敢反驳,火速订了机票就退出了。 严钧那头也头大,生怕陆祁找邓安泽算账,这事如果真让师兄知道,以师兄那个不肯欠人的执拗性子怕是下回累死了也不会找他帮忙了,赶紧替师兄辩解:“这可不是师兄让的,是我主动要替他的,你没看他状态比我强不了多少,而且我这周开始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他还得继续这么干下去呢。更何况,我生病是因为今天穿少冻着了,跟师兄可是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可千万别去找他。” 陆祁一听火气更大了,“你是傻子吗!别人的事你都当回事,怎么就不把自己当回事?天冷了不知道多穿衣服?” 严钧难受的要命还得逗他,“宝贝别吃醋,别人的事我管了几回?还不都围着你转?” 陆祁咬着牙说:“严钧你给我听清楚了,没有人的命比你值钱,真有一天我就是要死了也用不着你用命来抵!你真以为自己什么都管得了?” 严钧回来的时候没关窗户,他现在身上冷得要命,脸上又跟烧起来了一样,难受的不行,陆祁这话听的他刺心,当时脾气也上来了,他脸色一沉,“是,我管不了,那我不管了总行吧!”说完他就直接黑着脸掐断了视频。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小剧场吗…… ☆、解乏 不提裹了几件大衣直接打车去医院的严钧,就说看着视频被掐断的陆祁,当时气的一脚就把主机给踹偏了。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一脸郁闷,不明白为什么他俩在一起后第一次吵架都吵的这么莫名其妙,他明明也是关心他,要是其他人他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想着想着,他又开始懊恼自己为什么在他生病的时候还跟他发脾气,还说什么不用他管的气话。他越想越后悔,腾地站起来直接往外走。 再说严钧,他去了医院扎了吊瓶,开了药就回家了,吃了药把空调调高就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准备发发汗。 他这又是一觉睡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鼻尖萦绕着大米粥的清香,他愣了愣,忽地坐起来,这时一个人端着饭碗走进来,见他起来了赶紧把饭碗放在床头柜,把他按回床上,严严实实地裹起来:“你好不容易退烧了,别再冻感冒了。” 严钧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陆祁?你怎么回来了?” 陆祁:“我怕你不管我。” 严钧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地哭笑不得地看他:“就因为这你就飞回来了?” 陆祁挑眉:“这事还不够大?” 严钧本来也没和他真生气,装模作样地瞪他一眼:“你少油嘴滑舌,我可还记得我发烧的时候你怎么跟我吵架的。” 陆祁苦笑:“我那不也是担心你吗,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都什么样了。” 严钧看着他,摇头笑了,伸手扳过他的脸,犹豫了一下,一想到他自己一身臭汗没洗脸没刷牙,就敷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去洗个澡,回来再喝粥。” 陆祁看着眼前晃动的比以前还瘦了一圈的细腰,一时眼热,身体快过脑子一把把人搂进怀里,自己还忍不住想,的确是比之前瘦了不少,摸着都硌手了。 严钧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推他,“我一身的汗,别闹。” “我不嫌弃你。”陆祁笑了笑,一把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 这个澡一洗就是半个多小时,严钧被陆祁抱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泡软了,陆祁拿个毯子把他裹起来放在椅子上,快手快脚地把床单被子换了,把他塞回被窝,又从厨房给他端来一碗新的还热的海鲜粥。严钧舒舒服服地让他伺候着,又被格外香鲜的海鲜粥幸福的够呛,一个多礼拜没吃到这么讲究的食物了,他吃完之后抹了抹嘴,直接把陆祁拽进被窝里,一个翻身坐在陆祁腰上,笑眯眯地去摸陆祁的下巴,“这么贤惠标致的小媳妇啊。” 陆祁眼色一暗,看着身上只穿着一条黑色内裤的“病弱”小美人,理智让他右手去拽被子给这个病刚好就嘚瑟的人披上,蠢蠢欲动的左手却顺着匀称的小腿一直摸到雪白的大腿。 严钧没理会他乱摸的左手,直接往他胸口一趴,轻轻咬了口他的下巴,低笑说:“说,是不是想我想的不行了才找了个借口飞回来的?” 陆祁让他搞得心痒难耐,又碍着他的身体不能做什么,只好把他往旁边一掀,侧过身搂住他,把下巴放在他微微潮湿的头发上,带了点微哑的笑意说:“被你看出来了。” 严钧的脸被他扣在胸口,只能闷闷地说:“几点的飞机?” 陆祁顿了顿,“三个小时后的飞机。” 严钧睁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的胸膛,心说来回飞二十四个小时何必呢,叹了口气,挣开他坐起来,“等着。” 陆祁皱眉拉住他,“干嘛去?” 严钧“吧唧”亲他一口,拉开他的手,“马上回来。” 他随便披上一件睡衣,蹬上拖鞋就往楼下跑。他刚搬来的时候陆祁给了他一间屋子放他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有一些是不方便也不合适给别人看的,所以平常都是锁起来的,他开了门,开始东翻西找。 陆祁跟在他后面,抱着肩靠在门边上,往里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卧槽”了一声。他无语地看着非常有封建迷信色彩和邪教诡异布置的屋子,心想可得把这屋子关好,要不不一定哪天老婆就得被抓起来。 严钧好久没整理屋子了,好不容易翻出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抱着往外走,陆祁想要伸手帮他拿,严钧赶紧躲开,“别碰,中毒了我还得救你。” 陆祁像烫着了似的赶紧把手收回来,严钧见状哈哈大笑,“骗你的,”又使唤他,“把门锁了。” 陆祁默默地在他后面锁了门,跟着他去了沙发那头,严钧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找了个靠垫垫在屁股底下坐在地上摆弄他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祁忽然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那屋子换把大锁?” 严钧头也不抬:“不用,我在门把手上下了药,一般人摸了三秒内指定放倒。” 陆祁:“……”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想自己怎么还没躺下? 严钧抬头坏笑着看他一眼,“你好歹流着大爷的血,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伎俩放倒?” 陆祁:“……” 接下来,陆祁沉默地看着他一会弄出朵蓝火焰,一会炸开点绿火星,这边刮点枯皮,那边摘两个绿叶,还时不时一边念念有词地说一些艰涩拗口的语言一边像和稀泥一样搅拌灰不灰红不红的东西。 陆祁:“……” 找了个跳大神的老婆,这酸爽,才够味。 就在陆祁忍无可忍的时候,严钧终于弄完了,他随手扯了个叶子在嘴里嚼啊嚼,转过头来直接面对着陆祁坐在他大腿上,捧着他的脸,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怕不怕?” 陆祁本来想调侃他几句,但是一触到他清亮干净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不怕。” 严钧闻言很开心的笑了,他得意地挑挑眉,往前蹭了蹭,依旧捧着他的脸,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他额头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和陆祁的眼睛直直对上,他用一种带着奇异韵律的声音低声说:“放轻松,别怕。” 陆祁看着他,心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严钧这双眼睛真是像极了画上严钧的母亲,不过马上他就没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他近乎惊奇地看着严钧的眼睛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黑色的瞳孔像是扩大了一圈,变成了如墨的漆黑,眼白隐隐有浅红色的血丝,不恐怖反而有种古朴精致的美感。他正感到奇怪,就被他瞳孔深处吸引了注意力,那里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一看到就感觉自己被扯了进去,整个人都陷进了柔软温和的海浪中,他下意识想要挣扎,心底却有一个声音隐隐告诉他,别怕,别怕……他一个放松就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深沉,直到彻底没了意识。 严钧闭了闭眼,再睁开又是以前的模样,他轻手轻脚地把陷入深度睡眠的陆祁放在沙发上,拿起他那盆颜色古怪的东西一笔一画神情郑重地从小腹开始一路延伸直额头,涂上一个诡异的图腾。等到全部画完,他坐到沙发上把陆祁扶起来,让他枕着自己的大腿。严钧细长的手指在头发上绕来绕去,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唇角,在一室安静中等待陆祁的醒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严钧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去拿了一块湿手巾,把陆祁身上的图腾一点一点擦掉。等他擦完了,陆祁的睫毛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无神,眼神空茫茫的。 严钧只是看着没有出声,只是让他自己静静地缓一会。 陆祁睁开眼的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好久,连知觉都迟钝了,等他慢慢清醒过来,他忽地坐起来,瞪大眼看向坐在他身边的严钧,“几点了?我睡了几个小时?”说着,他就要站起来找衣服。 严钧哭笑不得地拉住他,“还没到一个小时,来得及,你急什么?” 陆祁呆了呆,“一个小时?” 严钧:“还有倒时差的难受了吗?” 陆祁眨眨眼,这才感觉出不可思议来了,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是睡了两天两夜,浑身上下有用不完的精力,这几天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说不出的舒坦。 严钧让他难得的呆呆的模样萌的够呛,伸手实实惠惠地揉了揉他的脸,“傻了?” 陆祁抓下他的手,感受了半天才喃喃地说:“真是难以置信。” 他又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檀香?” “不是,”严钧笑了笑,“安神香的味道,让你上飞机还能好好再睡一觉。” 陆祁沉默了一瞬,“原来你真的不是神婆啊。” 严钧听到“神婆”两个字眉头跳了跳,瞪他一眼,“我这是有五百多年历史的正统巫术,跟你们这的骗术能一样吗!” 陆祁:“我以后要是出轨你会不会给我下降头?” 严钧瞪他:“我跟下降头的不是一个流派的!” 陆祁默默地看他,严钧回看过去,看着看着,两人同时笑了出来,陆祁伸手搂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低声说:“过几天就能把事情彻底解决,好好在家等我。” 严钧搂着他精壮的腰,“不用着急,我最近事情也很多,不会没意思的。” 陆祁:“嗯,那我去机场了。” 严钧:“走吧。” 严钧把陆祁送出家门,在楼上看黑色轿车驶出小区,转身回到客厅把自己的药吃了,才坐下来。 他坐在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呆了呆,才带了点无可奈何地笑了——猛然从两个人变成一个人,就算是他也觉得空落落的。 不过这种情绪也就困扰了严钧一下,他就立刻把这茬翻篇了,悠悠闲闲地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去了。 严钧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可见他的身体还是不错的。在家无所事事了好几天,他终于接到了国际刑警的电话,说要就这次事件开个会。 严钧赶到公安局,找到事先说好的会议室,敲门一进去,就收到了整个屋子的注目礼。 严钧:“……” 他低头看看自己穿了什么——很普通的黑色棉服和黑色围巾,没什么奇怪的啊?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怎么了?我迟到了?” 周海坐在椅子上笑了笑,冲他招手:“没迟到,严博士过来坐。” 严钧只能冲着盯着他不放的一屋子的人点点头,走过去坐到周海旁边的空位上。他坐下之后抬头一看,心里就是一乐:呦呵,都是熟人。 严钧这个神经大条的压根没注意在座的大部分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复杂,就连之前和他关系很和谐的周海心里都感叹了一下,他侧头不经意地打量正在脱外套的严钧,觉得这人真是每次见面都不同——上次见面那副鬼样子说他吸毒都有人信,结果这才几天,这人就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了,瞅瞅对面国际刑警惊奇的眼神,活像想把他剖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注意到严钧脱了外套看过来的视线,周海赶紧不着痕迹的别开视线,笑着给他引荐右前方坐着的几个人说:“这次是三方联合行动,刑警队,国际刑警和国安局,刑警队是我来负责,国际刑警你也见过了,这几位是国安局的同志,这位是国安局的王处长。” 严钧看过去,那位王处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看起来三十出头,长相其貌不扬,戴着一副金边眼镜,可是严钧知道这个男人其实已经四十了,虽然他的名字和他的长相一样普通,但是他的手段可厉害多了,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 王处长微微一笑,态度温和地向严钧点点头:“严博士,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架空,全是瞎掰 ☆、王宁 王处长微微一笑,态度温和地向严钧点点头:“严博士,好久不见。” 周海:“两位认识?” 严钧对王宁这个人并不感冒,严钧被国安局狠狠盯过一段时间,负责人就是王宁,那时候他还不是处长,可他做事的风格还是让严钧记忆深刻。不过王宁行事很有分寸,严钧虽不喜欢他,也算不上讨厌,所以他只是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说:“有幸受过王处的照顾。” 王宁笑了笑:“没想到竟然还有和严博士合作的机会。” 严钧也笑了,“我也没想到,要是知道是和王处合作我可是不敢来的,看来这回是偷不了懒非得肝脑涂地不可了。” 王宁很有涵养地摆摆手,“说笑了说笑了,像严博士这样的特殊人才可是要保护好的,哪能轻易浪费您的才能。” 严钧:“我算什么人才,王处抬举了。” 实在听不下去的李旭东:“二位能不能开始了?” 王宁歉意地一抬手,“抱歉抱歉,开始吧。” 严钧笑而不语——王宁都来掺一脚,他可不想惹得一身腥也脱不了身。 李旭东看了严钧一眼,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在座的应该都或多或少的了解过事情的始末,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影响范围之广,性质之恶劣在国际上也是屈指可数的,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将自己知道的毫无保留的共享,这样才能帮助我们更全面很准确的了解这次事件。”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现在我先来说一说国际刑警这边的消息。这种药物第一次出现是在今年年初,美国的德克萨斯州,那时美国当局只是把它当做一种新型毒品来看,可是没想到九个月后,最早期吸食毒品的五个瘾君子全部化成了一滩肉泥。” “美国联邦调查局立刻介入调查,这一查才发现,这种新型毒品已经辐射进五大洲,几十个国家,涉毒人数不计其数,可是,蹊跷的是除了最早的一批人之外,再没有人因此而丧命。” “所以,这种毒品是致命的事情可以说是绝对机密,”他扭头看向严钧,“我问讯过盛辉的王恺京,他说你不仅吃了,而且立刻就判定这种毒品可以致命,我想知道原因。” 严钧表情非常自然:“你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 李旭东不置可否地看他一眼,继续说:“你吸食了之后知道这是致命的,难道不害怕丢掉性命吗?” 严钧想了想,笑眯眯地扭头看王宁。 王宁接收到他的目光不由得眼皮跳了跳,只能开口:“这种毒品对严博士是无用的,至于原因那是国家机密,我们都没有权限说。” 李旭东闻言皱眉,却没办法说什么,只好无奈地继续说:“后来根据国际刑警和联邦调查局的合作调查,我们发现这种毒品的货源是一个名叫‘cer’的新恐怖组织,我们都叫他cr。” cer…… 严钧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心说可真够贴切的,这见鬼的组织可不就像癌症一样,漫长的潜伏期之后,就开始疯狂扩散,无限增殖。 “cr的崛起简直不可思议,没有一点预兆,就无声无息地把触手伸向了全世界,我们找不到他们的行迹,他们却无处不在。现在各方对cr的了解都很匮乏,根本无从下手。” 王宁突然说:“我听来听去,只觉得这是个新毒贩子,有点特殊,但也没有足够特殊到让国际刑警和联邦调查局如临大敌,所以,cr令你们如此忌惮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李旭东的声音沉了下来,“王处长的问题问到点上了,cr是一个贩毒组织,可是他的总部,他的种植园,他的加工厂都在哪呢?cr就像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一样,完全让人摸不到踪迹。” 王宁闻言也沉默了。 严钧却摇了摇头,“你们太高看cr了,但也太小看这种新型毒品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过来。 严钧:“cr凭借这种毒品完全可以控制世界。” 李旭东皱眉:“这种毒品没有强烈的致幻效果。” 严钧挑起一边的嘴角,眼神既嘲讽又不屑,“首先,这不是一种毒品,而是一种毒、药。” 在座的闻言心头都是重重一跳。 “毒、药是什么意思?那是能要你命的东西——听我的,就好好活着;不听,就不得好死。命都在别人手里攥着还有什么控制不了的?而且据我所知,cr对这种毒、药的受众是有严格挑选,不是随便叫个人就能接触到得,因此这种无论怎么化验都显示不易成瘾的毒品无疑是不想染上毒瘾又喜欢刺激的‘上层人士’的最爱,所以,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所有人都沉默。 严钧见他们都难以置信的样子,还是说了两句好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么大的一个组织怎么可能真的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它现在还没出现是因为太多人为了活命把它藏起来了,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藏它的人多,找它的人更多,cr也躲不了多久的。” 严钧的安慰在场的人完全没能领会,李旭东现在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有些难以置信地说地说:“所以,其实世界现在已经在cr的掌控中了?” 严钧看起来是最轻松的那个,“别把他们想得太神了,这么厉害的东西也不是好弄得,而且现在cr的情况也不好,有一个变数就得土崩瓦解。” 李旭东赶紧追问:“什么变数?” 王宁突然插嘴:“解药。” “有了解药,cr将会面对受制各方的疯狂报复。” 严钧有些嘲讽地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王宁这时却扭头问严钧:“严博士,我还有几个问题。” 严钧:“你问。” 王宁脸上还挂着他随和的笑意,只是看在严钧眼里却让他警铃大作,“严博士十天前是因为学术交流会去了s市,可是交流会结束,你为什么还没回来?” 严钧:“个人私事。” “好,”王宁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问题,“据我所知,王恺京的秘密party可不是什么身份都能进去的,请问严博士是靠什么博得他的信任,让他把这么敏感的东西放在你眼前的?” 严钧心说就知道王宁这个人精明的过分比谁都麻烦,但是还得硬着头皮应付他,“私人关系。” 这下周海和李旭东都奇怪地看向严钧了,这才发觉会议室里坐着这个才是最疑点重重的。其实这倒不怪周海和李旭东,前者对这些破事知之甚少,后者倒是怀疑过可惜后来还是让严钧带沟里去了。 王宁老神在在地看着严钧,看样子一点也不因为严钧的隐瞒而生气,他慢条斯理地说:“好,既然严博士不想说我就不问。”他的语气突然尖刻起来,“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严博士在学术交流会上并没有参与很多,换句话说你对于这次会议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你却十分巧合地撞破了这次聚众吸毒,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就是借这次交流会的幌子混进这次你早就知道的秘密party。” 严钧垂着眼面色平静地听着他近乎审讯的严厉口气,一抬眼,神情坦荡地迎上王宁犀利的目光,微微一笑,“王处的脑洞还是这么清奇,好像我们每次见面王处都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我的动机,嗯?” “不过太可惜了,”严钧嘴角含笑,如讥似嘲,“每次都证明王处是错的。” 王宁短促地笑了一声,“一次错不代表次次错。” 严钧状似感慨,“每次都打脸打得啪啪响,也不知道王处是为了什么。” 王宁只是目光如炬地看他,就像没听见一样。 严钧环视了这一圈都盯着他的人一眼,一点被压迫感都没有,还慢悠悠地端起水杯轻啜了一口才说:“说起来我在学术交流会上打酱油还有王处长的一份功劳。怎么?王处当了处长就把以前干过的事忘了?” 王宁眉头皱了皱。 严钧端着水杯戏谑地看他:“十年前可是王处提的要求,说我这个人的一切研究成果都属于国家,不得公开。” 在场的人默默看了他俩一眼,都没插嘴心里却觉得不可思议:一个搞科研的所有成果不得公开,他还有什么前途了? 王宁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被严钧截了胡,“哎呦,王处又要问了既然都有规矩在先,我为什么还有做这种无谓的举动?是不是居心不良?”严钧扫了眼对面沉默地王宁,垂眼看着手里干干净净的玻璃杯,“我自然是替我师兄去的,邓安泽的事你王宁应该管不着吧。” “至于你说我早就知道了,这更是没影的事了,你连证据都没有,我也就没必要解释这种胡乱的猜测了吧?” 王宁看过来的目光透过玻璃镜片,有一种机械的冷漠,“的确没必要。不过你是不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么了解这型毒品,为什么别人解不了的毒你轻而易举的就能破解?” “你和这款新型毒品是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和神秘组织cr是什么关系?” 整个会议室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看着两人针锋相对。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严钧蓦地冷笑一声,显然让王宁的步步紧逼激出了火气,“按照王处的意思我为了让自己没有嫌疑,还得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装傻?” “不好意思,我没有王处明哲保身的能耐,所以你爱怀疑就怀疑去吧,大不了再找你几个手下盯我盯到死。” 王宁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既然严博士这么想自证清白,那就按严博士说的办好了。” 严钧自认十年来做的事没有一件不无愧于心,没有一件事违背了当初他许下的诺言,可是国安局的这群人就跟被迫害妄想症一样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搞个生化危机出来把全世界一锅端了。往日里那些不痛不痒的绊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们还是这个态度,严钧就是泥人也要被激出三分火气了,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严钧当时就撂挑子不干了,他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腾地站起来,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随便你!”说完,他踹开椅子就走了。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顾问走了还讨论什么?大家都偷偷去看王宁,王宁就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让人完全看不出打算。 周海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说:“我去看看严博士。” 周海是在电梯口追上的严钧,“严博士——”他的话噎在喉咙里没说出来。 严钧闻声站住,笑意盈盈地看他,好像刚才发火踹椅子的不是他一样,“周队长怎么也出来了?” 周海:“……” 周海疑惑:“你没生气?” 严钧面色一整,“我当然生气,不过我一想到王宁比我更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周海险些被他生气不生气给绕晕,“我看王处不像生气啊。” “他憋着呢,”严钧不屑地笑了笑,“他看我老大不顺眼也没用,我的调令是他顶头上司签下来的,搞再多小动作也都白费。” 周海轻咳一声,“咱们毕竟是联合行动,现在闹这么僵也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周队长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三方真能齐心协力?国际刑警那头有他们自己的打算,国安局那头也有自己的想法,就连周队长和孙局肚子里不是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吗?” 周海尴尬地笑了下。 严钧继续笑眯眯地说:“别担心,用得着我的时候,无论是李旭东还是王宁都不会手软的。”他拍了拍周海的肩膀,“谢谢周队的好意了。” 周海只能无奈地叹气。 严钧和周海扯了几句就坐电梯走了,电梯门一合上,严钧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所以国安局到底什么意思?痛快地签了他的调令,却派来了他的老对头王宁,这对他到底是信任还是不信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过渡章 ☆、突击 还没等到严钧搞清楚国安局的人到底怎么想的,第二天中午,他就接到了李旭东的电话。他按照电话里约定的时间到了公安大楼楼下,就被拽上了警车。 严钧一脸懵地看向身边坐着的周海,“什么情况?” 周海:“紧急任务。” 严钧无语:“你们紧急任务拽上我干嘛?” 周海:“你是特别顾问不带你带谁?”他刚说完就反应过来了,不可思议地说:“你不知道?” 严钧的眉头跳了跳,没好气地说,“我能知道什么?李旭东早上才告诉我让我来楼下找你。” 周海闻言只能尴尬地打圆场,“我也是早上知道的。” 严钧翻了个白眼,就算周海也是早上知道的,可他起码知道去干嘛,他自己可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不过,他自己清楚,王宁和李旭东都不信任他,所以一点风声都没泄露给他,就怕他通风报信。 警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越开越偏,等到下了车,严钧才惊讶地看向周海,“这是——” 周海冲他点点头,“这次是行动已经取得了军方的支持,直接坐军用直升机去。” 严钧眨眨眼,刚想说什么,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士兵,他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字正腔圆地说:“同志,请上交您的一切联络设备。” 严钧掏出手机给他。 士兵接过手机,又说:“还要进行安检,请您配合。” 严钧耸耸肩非常配合地让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周海那边和他一个待遇,随行的人都检查完毕,就被引到直升机前,依次登机。 坐上了直升机严钧才和周海说:“查也查了,不用担心我通风报信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干嘛去了吧?” 周海心里叫苦这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面上只能装作没听见地说:“昨天晚上国安局的线人传上一条消息,今晚在d市举行一个秘密party,据说会出现一种新型毒品,凌晨的时候王处才联系我们进行这次紧急行动。” 严钧奇怪:“王宁哪来的消息?” 周海:“不知道。” 严钧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来,只能皱着眉头坐在那不说话。 首都离d市并不算远,下午四点多严钧和周海就和李旭东和王宁汇合了。周海和李旭东还以为这两个人见面气氛会很僵,没想到王宁还态度温和地和严钧打招呼:“今天要辛苦严博士了。” 严钧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竟然也没跟他对着来。 周海和李旭东对视一眼,心说这样最好了。 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是周海,和李旭东一起领着行动组进到酒吧里去,王宁则呆在外面策应,一旦出现什么状况就和特警队一起冲进去支援。 严钧四下看看,发现除了自己每个人都游戏里的任务,他轻咳一声,见大家都看他才指着自己说:“我呢?” 王宁笑了笑,“你当然跟着行动组进去。” 严钧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死,“我?行动组?我不是顾问吗?” 李旭东给他解释:“这次行动机动性很强,如果潜入之后发现不是cr搞出来的,我们的人就要撤出来不能打草惊蛇。但是有一个问题,这种毒品不是那么容易辨认的,在这方面没人比严博士更熟悉了,所以只能麻烦你了。” 严钧:“……”怎么觉得他们合起伙来坑人呢? 严钧干瞪眼,“可我是文职啊,你们就不怕我有危险?” 李旭东和周海同时刷地看向王宁,严钧顺着他俩的目光瞪大眼看他。 被三个人围看的王宁一点不自在都没有,气定神闲地看严钧,“严博士说笑了,当年一屋子的特警都没制住你,这种小地方对你来说有什么危险?” 严钧:“……” 翻人黑历史算怎么回事? 周海和李旭东做部署去了,严钧左右看看,只能无奈地走到看着监视器的王宁背后,“你就不怕有诈?” 王宁听到他的话有一瞬间的诧异,他侧过身看他,想了想才笃定地说:“我相信我的人。” 严钧一扬眉,“就怕他也被骗了。” 王宁不为所动,“那我也要试试。” “好吧。”严钧耸耸肩,走开了。 王宁目送他离开,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他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专注地看着屏幕。 严钧刚走了没几步,就被李旭东和周海拽过去了,他俩正在给一堆便衣警察开会,周海问他:“一会需要什么注意的吗?” 严钧想了想,只给出一句:“嗯,小心周围的普通人吧。” 晚上八点整。 所有的便衣警察包括周海李旭东都已经混进目标地——“迷醉”酒吧。 严钧站起来,试了试衣领上的隐形麦和贴在耳垂上的微型耳机,坐着出租车在夜店门口下车。 他一手拉开门,一手轻巧地解开领口的扣子,一颗,两颗,三颗。走到酒吧门口,他还眉眼风流地向门口身材超棒的男服务生挑挑眉。哪怕一只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了,他的眼神还在他脸上游移不去,活脱脱一个风流浪子。 他这边开了酒吧的大门,脸上的温柔笑意差点没绷住——迷幻炫烂的镭射灯灯光疯狂变换晃得人睁不开眼,再加上耳边震天价响的重金属摇滚音乐,让人的五感一瞬间模糊到了极限。 不好。 严钧狠狠闭了闭眼,有那么十几秒他的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在一处,他一边努力适应,一边尽量避开身边有意无意间靠过来的男男女女。 等他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他才发现“迷醉”可比“蓝度”乱多了。头上是色彩疯狂变换的炫目灯光,地上穿行的都是勾肩搭背醉醺醺的酒鬼和随着音乐状若疯狂的摇摆的人群,嘈杂混乱,人影重重,如坠地狱。 等他第三次给了摸他屁股的咸猪手一记重敲,他终于忍不住黑了脸,打心眼里开始质疑这次行动的可行性。强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严钧一边身体舒展地随着音乐小幅度地摇晃,一边分心在人群中找失联的便衣警察们。 婉拒了四个男人两个女人的邀约之后,严钧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人已经走到相对安静的靠近卫生间的地方,他借着整理衣服的动作低声说:“能听见吗?” 他仔细地在外界噪音的干扰下,才勉强听到一个,“能。” 严钧想了想,说:“三十秒后,跟我说一说其他人的情况,我和他们失去联系了。” 说完,就慢悠悠地拐进卫生间,还非常骚包地对着镜子理理头发,整整领子才晃进去,等他关上门,刚刚好三十秒,耳机里传来王宁的声音,“大部分人跟着之前一批人上了二楼,还有一小部分人在一楼隐蔽起来,你应该是没看到。二楼好像在开party,具体什么情况里面太乱了,我们接到的反馈也很有限,只知道随机带上去了一堆人。” 严钧没说话,只是按了抽水马桶就打开门出去,还没走两步,卫生间的门又被推开了,是两个男人,一个中等身材脸色通红满面醉态,扶着他的是个画着浓妆的年轻男孩,两人看到严钧都是一愣,男孩打量他一眼就开始照顾身边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则目不转睛地盯着严钧看,他跌跌撞撞地扯着男孩来到严钧身边的池子洗手,浑浊的眼睛贪婪地窥视着镜子里这张一看就“档次很高”的脸。 他身边的男孩面上有些难堪,陪这么个老男人本来就得捏着鼻子做了,现在眼见他被另一个和他云泥之别的出色男人吸引,不由得有点复杂,既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只好真真假假地撒娇:“王老板,我就说楼上的卫生间人多,楼下未必没人,你还不信。” 王老板自己也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严钧这样的他是搭不上的,也就是过过眼瘾,可手边这个不一样,这是明码标价出来卖的,他把人带下来就是嫌上面人多眼杂,才来一楼的厕所打算泄泄火。 他掐了男孩的屁股一把,两人拉拉扯扯地往隔间里走。 严钧心中厌恶,但还是捕捉到了两人话里的“楼上”。他透过镜子幽幽地看向里面俊秀挺拔的男人,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暗道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他认命地走到两个人滚进去的隔间门口,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门板,就着里面油腻腻的调笑和假兮兮的喘息僵硬地像提线木偶一样敲了三下门。 “谁呀!”被打搅好事的男人一般口气都不怎么好。 严钧脸色铁青,没吱声,继续敲。 里面的人骂了几句,凶神恶煞地推开门,一看发现竟然是刚刚洗手的俊秀男人,表情僵硬了一瞬,就双双变成了双目无神的茫然。 严钧扫了他俩一眼,一个已经衣衫不整半个雪白的屁股暴露在空气中被按在板子上,一个堪堪系好裤子露出被勒得凸出下垂的啤酒肚,活像一只拦腰捆紧的死猪。 他让这俩人恶心了个彻底,一边反胃地想估计一个月内都不想吃猪肉了,一边还忌惮着万一有监控只好装模作样地问:“二楼是什么地方?” 王老板眼睛没有焦点,整个人以一种乖顺的态度给严钧解释:“是日升梁总四十五岁生日会。” 严钧:“生日会有什么好玩的?”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3节 王老板:“就是普通生日会。” 严钧:“平常人能上去吗?” 王老板:“只要是美人就可以。” 严钧:“……谢谢。” 严钧关上门若有所思地往外走,辨认了一下方向就艰难的挤过人群往楼梯那去。 至于厕所里那两个只是觉得一晃神完全没有怀疑的人在度过了这一晚足足头疼了两天的事,严钧表示一点也不想关心。 他走到二楼楼梯口,站着两个高大的服务生,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还是拦了一下,“先生,请出示邀请卡。” 严钧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侧头打量这个服务生,从二楼倾泻而下的不甚清晰的晦暗灯光将他分明的轮廓刻画得更加深邃。 服务生睁大眼看他修长细白的手贴上自己心口,染上光晕的指尖像是穿透肌理凭空扼住了通往左心房的最粗的大动脉,让他忍不住心跳加速,气血上涌。 “我长成这样就不需要邀请卡了吧。” 服务生:“……” 严钧到底还是被满面通红的服务生放进去了。 他一路往里走,里面都是单独的包间,周围间或经过几个醉熏熏摇摇晃晃的客人。越往里走,一个清脆的女人的歌声越清晰,直到他站到最里面的厅门门口,女人的嘹亮的歌声拔到最高,他身前几步外的台阶向下延伸进人影交错的舞池,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舞动着簇拥着最中间的高台,高台上的女子五官艳丽,两条雪白长腿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注目。 就算严钧不关心娱乐圈的事,可是他知道这个女人——师弟陈威天天挂在嘴边,每天看个百八十遍的屏保上女神就是她,据说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 歌唱的还是不错的,严钧想着,顺着楼梯下去,轰鸣的音响和尖叫的人声在耳边交杂在一起,眼前晃过的是令人眼花缭乱的雪白胳膊和柔顺长发。 他站在舞池底部,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那时父亲和母亲同时去世,南疆震动,被驱赶出去的罪族卷土重来,刚刚成年的严钧还没接替他父亲的族长之位,就在一次外出打猎时中了罪族的埋伏,他们把他围在一处密林里妄图围剿他。严钧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雨水击打着茂密的枝叶,整片树林都哗哗作响,豆大的雨水糊在眼前,他看不清,听不见,身上冻得麻木,五感近乎缺失。 这么多年的大事很多,这是唯一一件严钧一个细节都没有忘的事,既因为他至今还记得他仰头迷蒙间看到参天古木间倾泻的泼天大雨,以及让浑身他汗毛倒竖的杀机;也因为乌云散尽泄下第一缕天光之时,偌大的密林只有他一个人伤痕累累的站着。 严钧耳畔是女人层层拔高仿佛下一秒就要突破天际的嗓音,他下意识地摸摸手臂上集体起立的汗毛,下意识地弓身低头,以一种非常具有防御色彩的姿态在人群里用他夜视力超强的眼睛一处一处地地毯式搜寻。 没有。 没有。 他瞳孔猛的一缩。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总也不把小攻放出来!你们都不想他吗! 今天捉了捉虫,把太密集的排版弄了弄,然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一直回车回车回车,眼睛都花了。最重要的是t_t我本来是一排整整齐齐的13:00:00,现在!!好难受! ☆、埋伏 十步开外,透过人群的缝隙,一男一女贴在一起愉快的交谈,女人抚在男人后背上的手上亮光一闪,男人像是喝醉了一样踉跄了一步,女人赶紧扶上他,磕磕绊绊往舞池外走。 那个男人是周海的部下。 糟了。 严钧巡视一周,周围的人还是无知无觉的舞动摇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是不知道,与此同时在这么大的舞厅的各个隐秘的角落发生了多少这样的事情。 他灵巧地避过路上挡路的男男女女,走到外围快速往那头靠近。 一个人坠在好似无知无觉的严钧后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人抬起手,下一秒就能擒到严钧的肩。 他的眼前突然一花,近在咫尺的目标原地消失了。 他惊骇地瞪大眼。 还没等他反应,一只有力的手从侧面扣住他的喉咙。窒息令他立刻反应过来,刚要反抗就被甩到了墙上,后脑勺磕到坚硬的墙壁,一瞬间的眩晕之后他眼前出现了一张秀气非常的俊脸。 这一系列动作快若闪电,如果有别人看过来,也只会以为这是两个男人在接吻。 双方一个照面,都是一愣。 严钧看着眼前的惊呆的周海,眉宇间还残留不经意泄露出的一缕杀意,他皱眉:“你怎么在这?跟着我干嘛?” 周海明显的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和以往的不同,但是现在已经没时间去考虑这些有的没的了,他掰开严钧扼在他喉咙上得手,低声快速说:“快带着人离开这里,我们中埋伏了。” 严钧心中暗骂他废话,眼神却越过他看到跟着他的呆若木鸡的队员——少了不少。 严钧:“被抓走的怎么办?” 周海:“你带着他们出去,二楼这里信号屏蔽,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出去叫突击队直接抓捕。我去三楼和李旭东汇合,把人救出来。” 严钧若有所思:“三楼?” “你别管了,”周海着急上火地推他一把,“快走。” “队长!” 严钧按住他,看着那些眼睛都红了的队员,抽了抽嘴角:“还是你带着他们出去吧,我去救人。” 他看向周海,有些无奈地说:“不然你以为王宁放我进来是为什么,那孙子就在这等着我呢。” 周海看着他,忽然想到,行动开始前一小时,王宁来找他,只丢下一句意味不明的“遇到突发情况就去找严钧”的话就走了,他当时还以为他指的是需要辨认毒品的时候,没想到——所以王宁是早就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吗? 周海抿了抿嘴,突然低头从小腿上拔下来一把枪放到严钧手里,“小心。” 严钧:“快走吧。” 严钧看了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眼,转头往三楼楼梯那边摸去。 高台上的女人的歌已经换了一首新歌,音调很低,低得有时就像是魔鬼在耳边低吟,极富节奏感的音节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严钧是在靠近三楼楼梯的人群中发现李旭东的,他后背贴着墙壁,一手端着杯子像是醉得迷迷糊糊,可是严钧看到他端着杯子的手上青筋隐现,就知道他根本没醉。 手上是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摸来的酒,严钧晃晃悠悠就像一个浪荡公子一样靠近李旭东,然后用杯子轻轻碰了碰他的,咧开一个猎艳专用笑容,“被抓了几个?” 李旭东撩了撩眼皮,含糊不清地说:“五个。” 严钧:“还行。” 李旭东隐晦地瞪他一眼:“周海呢?” 严钧的手指摩挲着杯沿,瞥他一眼:“我让他带着人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李旭东心中恼火,却只能压低声音喝道:“胡闹什么?!” 严钧懒得和他解释,现在二楼一点也不安全,别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一个个都年轻无害的样子,不一定哪个背后就能给你一下子。他丢下一句“跟上”,就往三楼楼梯口走。 李旭东不能看着他去送死,只能咬着牙跟上,去三楼的楼梯口也有两个服务生,不过和二楼的不一样,他们的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是有家伙的。 严钧脚下一软,窝到李旭东怀里,又往前一倾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扯着他到了两个服务生眼前。 李旭东:“……”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服务生互相看了一眼,“对不起,你们不能上去。” 李旭东搂着严钧的胳膊僵硬了一瞬,脑子里飞快地想要怎么说,严钧已经快他一步,抬头满面茫然地说:“我喝多了,我想进去。” 两个服务生齐齐一愣,竟然真的收回了手。 李旭东一脸的见了鬼了。 严钧赶紧扯他,“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快速地上了楼梯,身后的两个服务生就像柱子一样愣愣地杵在那。严钧走在前面,拐了一个弯,在离三楼还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低声和李旭东说:“别动,我去看看。” 李旭东还因为之前被那么容易放进来而惊疑不定,一时间都没想到反驳。 严钧轻手轻脚走上去,借着墙壁的掩护,往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看他就僵住了,然后站直了身体,竟然坦坦荡荡地直接走了进去。 在他身后的李旭东:“……” 严钧稳稳地站在走廊中间,身前整整齐齐站着两排黑衣保镖,延伸到走廊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块大led显示屏,几秒钟前上面还清晰地显示严钧谨慎小心趴在墙上看的影像。显示屏前背对着严钧站着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男人正专注地看着屏幕。 训练有素的保镖同时拔枪拉开保险栓,两排二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直指严钧。 严钧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低头看了看不远处像扔破麻袋一样躺的横七竖八的便衣们。 这时,尽头处背对着他的金发男人转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严钧,超大的墨镜挡住他小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操着一口带着极其别扭的外国口音的中国话说:“严博士真是好气度。” 严钧这才慢悠悠地把目从摞成一摞的警察们身上拔起来,抬头看他一眼,瞳孔黝黑如藏鬼魅:“装逼装够了?” 这外国男人显然对中国的骂人文化还是小有涉猎的,他抿着的嘴唇抖了抖,慢条斯理地举起枪,对着严钧,“不知道严博士是真不怕还是装不怕。” “嘭。” 枪响的同时,严钧下意识地躲避,身后却传来一声闷哼——严钧听出来这是李旭东。 他没有回头,眉头却是一皱,这枪不是冲他去的,要不就是他也躲不开。他寒声说:“你是个瞎子!” “哈哈哈!”金发男人一声大笑,“z老师说严博士是个精通摄魂术的难缠敌人,所以首领把我派来了,我很想知道严博士不用眼睛还怎么控制我?” 严钧倒是完全没有拿手绝活让人破了的窘迫,反而因为听他说话死费劲,一脸嫌弃,“你中文是日语老师教的吧,我一句都没听懂。” 他以一种“对面随时可能把我打成筛子的人都是肌无力”的迷之自信状态絮絮叨叨地吐槽:“最看不惯你们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还出来显摆的人了,你说你中文说不好你就说英文嘛,大家都是文化人谁还听不懂几句英文了?这两句话让你给说的,比鸟语都难懂,真不知道你何苦来的。” 躲在墙后捂着淌血胳膊的李旭东:“……” 自认自己不是肌无力的金发男人:“……” 金发男人突然用英语说:“拖延时间?” 严钧脸色一僵,眯了眯眼,下一秒就出离愤怒了:“我靠,这么听话,让你说英语就说英语啊!我特么四级都没过啊!” 李旭东忍无可忍地在墙后面喊一嗓子:“他他妈说你拖延时间!” 严钧:“不愧是‘国际’刑警。” “嘭!” 金发男人一枪打爆了头顶的灯。 “闭嘴。” 严钧:“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忍住,”自知理亏的严钧赶紧摆手,“主要是你‘嘴’读的太巧妙了,舌头出门前做离子烫了吧?” 抱着哗哗淌血胳膊的李旭东的心里也在哗哗淌血,他绝望地看着手里的枪,有那么一瞬间想给严钧来一枪再饮弹自尽。 金发男子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却还是忍不住疑惑,他从z老师那里听了太多关于严钧高深莫测,一身妖术的形容,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像z老师一样干瘦诡异的老头或者肌肉发达的壮汉,以至于他看到照片都有点接受不能——这个小鬼就是让z老师避如蛇蝎的人?开什么国际玩笑?等到他好不容易接受z老师“他是个驻颜有术的老妖怪”的说法,结果正主真身一出来,他的认知又崩溃了! 这小白脸除了嘴贱不怕死之外完全没特点啊! 难道这就是中国人说的真人不露相? 他情感上不相信严钧有什么神鬼莫测的能耐,理智又告诉他严钧这么嚣张一定留有后手,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两相纠结之下,他在切换语言输入法的时候非常给面子的死机了。 严钧:“……噗。” 严钧:“说英文说英文,你放心我有个国际刑警当翻译。” 金发男人半天没说出话来,总觉得真要是说了英语,不就被那小子摆布了吗?可是说中文更是打肿脸充胖子啊! 诡异地沉默了十几秒,金发男子彻底切换成了英语模式。 “拖延时间没用,既然进来了,就一个都别想走。” 一直没说话的李旭□□然沉声说:“我们跑不掉,你觉得你就能全身而退吗?” “我为什么要跑?”金发男人觉得很好笑,“大名鼎鼎的国际刑警,神秘莫测的国安局,被我给一锅端了我还跑什么?啧,真可惜我是个瞎子,要不真想看看那些大人物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脸色啊哈哈哈!” 李旭东低骂一声,“疯子!” 严钧:“那你还等什么?” 金发男人的脸僵硬了一瞬,“你说什么?” 严钧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饶有兴致地抱着肩问他:“你怎么还不动手?” 金发男子的脸颊抽动了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为什么要着急?”金发男人平平地看他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毫无预兆地照着地上趴着的五个便衣警察最上面的一个连开三枪,“你看,我如果想杀他,只要打爆他的头就可以了,可是现在,你们看着他的血一点流干,却救不了他,痛苦吗?这比我直接杀了他更让你们痛苦,严博士你说呢?” 尽管他大半张脸都被墨镜挡住,可他抽动的肌肉还是将他的扭曲和疯狂暴露无遗。他哈哈大笑着用枪指使着身边离他最近的黑衣保镖,“去,拿个镜子给严博士照照,让他看看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严钧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目光直直地盯着地上依旧没有醒过来的便衣警察身上一股股往外涌的鲜血。听到金发男人的话,他缓缓抬头,眼中蓄势待发的血丝隐隐地往瞳孔深处蔓延。 金发男人似是能感受到他的失态,突然开始神经质地抖动,既像是激动又像是恐惧,他猛地摘掉墨镜,露出狰狞可怖看不出原样的双眼,他举起枪对准严钧,“你们都要死!几千人给我陪葬!我赚了!我赚了!严博士,就从——” 电光火石间,严钧的瞳孔猛地一缩——酒吧的每个包间的门都是嵌在墙里的,就在金发男子身后的墙垛处的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影子。 “嘭嘭嘭!” 连着三声枪响。 金发男子扭曲的表情瞬间定格,呆滞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秒,他的嘴角竟然咧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如同地狱第一朵绽放的腐朽之花。 他仰天倒下,无声说:都……要……死…… ☆、爆炸 严钧只觉得心脏猛地缩紧,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驱使他以最快的速度窜到金发男子身边,精准地从他耳朵上摘下一个微型耳机放到自己耳边,沉声厉喝:“你是谁!” 对面顿了一下才传出以一种似感慨似遗憾的意味不明的语气叫了叫他的名字的声音:“严钧啊,严钧。” “可惜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石破天惊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轰轰轰——” 严钧直接被这股大力震得撞到一边的墙上,墙壁上一块巨大的瓷砖堪堪擦过他的头拍在他的背上。 严钧吃痛闷哼一声,跪在地上上,这种时候竟然还鬼使神差地看了眼放了背后冷枪的墙垛,而那里已经没人了。 这时第二轮第三轮爆炸接连响起…… 墙上的壁画,头顶的吊灯接连往下掉,也许是由于严钧背上扛了块瓷砖的原因,竟然命好地没砸到他头上。 等一切动静渐渐平息,严钧已经满身灰土地跪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咬着牙把身上的瓷砖掀开,心想幸好这块瓷砖不高,就给了他一个冲劲,这要是头顶的掉下来,他直接就得交代在这。踉跄地站起来,磕到的膝盖一时间使不上力气,他跌跌撞撞地往中了枪的警察那里走去,脚下一软,跪在他身边。说来也是严钧倒霉,后来爆破组的勘察发现他离第一次爆炸的源头最近,因此那些飞溅的碎片在他脸上细细密密划了几道小口子,而其他人那倒没那么严重。他仔细检查了这个警察一番小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他尽量手脚利索地给他紧急止血,又隐隐担忧,如果救援不及时,他还是会送命的。 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动静。 严钧回头,李旭东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头上破了个口子,搞得脸上是血,胳膊也是血,那样子别提多惨了。 见他没事,严钧松了口气,苦笑着说:“先把他抬出去,耽误久了就没命了。” 李旭东面沉如水地抹了把脸,“其他人怎么办?” 严钧看了一眼东倒西歪地黑衣人,“他们不用管,已经被控制了,至于其他人,先把最严重的弄出去,救援队应该马上就到。” 严钧的话很快就应验了,还没等他和李旭东抬伤员,救援队就到了。他们的动作相当之快,直接坐云梯上了三楼从窗户进来,把昏过去的警察和李旭东全部抬走,而那群从始至终都是壁画的黑衣保镖被抬走的同时还被铐了起来。 一片混乱中,王宁走到一身狼狈坐在地上的严钧身边伸手给他,“能起来吗?” 严钧抬头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我就说遇到你准没好事。” 王宁沉默地看他一瞬,扭头喊那边的医护人员,“来这边。” 那边提着担架就过来了,严钧一瞅这架势就头疼赶紧一摆手,“不用不用,这点小伤我还不至于躺下。而且爆炸来得突然,受伤的人一定不少,你们去照顾别人吧。” 王宁面色一沉,“别逞强。” 这种伤严钧的确没看在眼里,他赶紧转移话题:“周队那头怎么样了?” 王宁看他一眼,也不坚持,只能皱着眉头说:“现在情况不清楚,防暴部队正在控制一二楼的局面。” 严钧:“我去看看。” 王宁赶紧拽住他:“你去有什么用,赶紧跟我出去。” 严钧掀了掀眼皮,斜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哎呦,王处交代的任务我得出色完成啊。” 王宁黑着脸:“……你身上还有伤赶紧别嘚瑟了。” “没跟你开玩笑,”严钧脱了身上的衣服,抖了抖搭在胳膊上,叹了口气,“我担心cr的人混在人群中,不知情的根本发现不了。” 王宁没办法,只好跟他一起下到二楼,二楼的大厅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受伤的被医护人员带走,没受伤的也被控制起来等待疏散。 二楼大厅的情况比三楼走廊强多了,严钧只看了一眼就是一笑,给身边的特警指了指一个女人,“抓起来。” 那女人猛地窜起来,没跑两步就被按住了,又有几个人想要跑,也都被制服了。严钧耸耸肩,“还有谁我就不知道了,挨个都查查,大不了就当扫黄□□——” 严钧突然停住瞪大眼。 王宁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盯着这头,他一挑眉,“陆祁?” 尽管这里面灯光昏暗,严钧看不太清陆祁的脸色,可他就是觉得陆祁现在的状态就像一只盛怒状态的喷火暴龙。 接着他才慢半拍地想,陆祁怎么在这?他不是在美国吗? 陆祁猛地站起来往这边走,特警赶紧拦住他,陆祁停下脚步,盯着眼前横着的胳膊微微眯起眼。 王宁提声说:“放他过来。” 陆祁稳稳当当地走到他俩面前,面色沉稳,一点不像严钧想的那样生气,他甚至礼数周全态度温和地和王宁握手问好,就好像他站的这片地不是刚刚发生爆炸的酒吧而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可等到他和王宁问过好转过头来看严钧的瞬间,他的眼神直接降到冰点,“为什么不接电话。” 严钧:“……” 严钧听他理直气壮得质问的口气简直惊呆了,假借工作的名义跑来这种藏污纳垢的party的到底是谁啊?! 不过这毕竟在外面,王宁还在旁边看着呢,真因为这个吵起来谁都不好看,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解释:“这不是出紧急任务吗,一切设备都要上交的。” “出任务?”陆祁冷笑一声,“出什么任务?维护国家安定难道要靠你个学生?你让警察干嘛去,喝西北风吗?” 王宁轻咳一声往别的地方看,总觉得陆祁在指桑骂槐。 严钧也很尴尬,只好压低声音说:“你差不多得了,别得寸进尺啊!” 陆祁眉头抖了抖,咬牙切齿地说:“我得寸进尺?” 他一把攥住严钧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身前,揽住他的肩直直地看向王宁,眼底怒火翻腾,“王处长,我想请问你有什么权力和资格让一个二十五岁的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的在校学生直面一群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 王宁沉默,“严钧情况特殊,你可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陆祁强硬地打断他的话,“他是什么情况他是什么人我知不知道无所谓,但我知道死亡面前人人平等,无论他是谁,他死了这个人就没了,我的爱人不在这个世上了,你拿什么赔给我?你赔得起吗?” 原本还挣扎的严钧不动了,王宁动了动嘴唇到底也没说出话来。 陆祁显然是动了真火,一点也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你们凭什么这么嚣张?不就是欺负他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找你们偿命吗?” 严钧突然拉住他的衣摆,“陆祁,别说了。” 陆祁低头看他,放松了一点搂着他的力道,小心地避开他手上的伤痕珍而重之地握住他的手。他的动作温柔小心,可抬起头后还是满面寒霜,眼神凌厉,“现在他是我们陆家的人,是我爷爷陆振庭首肯的孙媳妇,更是我陆祁的爱人!你们国安局想再这么欺负他背后没人,多余了。” 王宁自知理亏,“今天的确是我们思虑不周,但是,”他不落下风地看回去,语焉不详地说:“严钧和国安局早有协定,这件事你管不了。” 陆祁微微眯起眼,突然一勾嘴角,像是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这就和你无关了,我爷爷会找你们局长谈的,就不劳王处关心了。” 说完,他也不看王宁铁青的脸,低头看了看一脸别扭的严钧,松开搂着他的手脱了外套把他兜起来,一手虚虚环着他的肩,一手给他拢着衣领,低声说:“我们回家。” 严钧的目光从给他拢着衣领的大手慢慢移到陆祁的脸上,突然觉得周围那些血与火都褪尽了颜色,只有这人深邃的眼眸愈发清晰。他藏在衣服下伤痕累累的手一点点攥紧,“好,我们回家。” 王宁站在原地看着陆祁护着严钧往外走,忽然觉得无论他们两个人的身边换了谁,都不会有这种让人只是远远看着都觉得温暖的契合。 他忽地低声笑了笑,转头全心全意地指挥善后工作。 严钧的感动来的快去的也快,没走出几步幸福感稍微一消退,理智就占领高地了,他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掐了陆祁一把,“别以为给我灌两碗迷魂汤就完事了,说,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美国吗?” 陆祁刚刚在王宁面前秀的一手好恩爱,转了头就不是那个眉眼深情的他了。他也不看严钧,不咸不淡地说:“我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我就是死在太平洋了你能知道?” “哎呦!”严钧惊奇地看他,觉得这货胡搅蛮缠的能耐见长啊,“陆祁,你别给我混淆视听,抓住我小辫子不放。赶紧的!老实交代。” 陆祁站住脚看他,目光微沉,“宴会的邀请函是一个月前送到的,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严钧眯着眼打量他,“真的?那你这什么命啊,刚回国就碰上爆炸?” 陆祁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他伸手捧起他的脸,小心地摸了摸没被划伤的地方,有些挫败地说:“你别关心那些有的没的了好不好,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如果不是,”他顿了顿,“不过还好。” 他动作很轻却异常坚定地把他抱住,长出了一口气,“还好你还活蹦乱跳的,还好你没事。” 严钧眨眨眼,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心里却警铃大作——真不知道回了家要是让陆祁看到自己这一身的伤会引发怎样的家庭战争啊…… 陆祁人抱够了就松开了,拉着他的手继续往外走。 于是,这一对实力虐狗夫夫在满地狼藉中遭到了在场所有武警特警惨无人道的围观。 两人出了封锁圈,中国好助理已经带着人在外面等疯了。本来一接到“老板参加宴会的酒吧爆炸了”的惊悚消息就已经把陈特助吓得六神无主了,结果带着人来这么一看,又是一激灵。 老板不是一个人去的吗!严博士怎么也在?!而且为什么看起来比老板惨好多! 陈特助瞬间脑补出了一场“老板深陷险地严博士得知消息后在千钧一发之际单枪匹马冲进战场护住老板深受重伤”的大戏! 陆祁拉着严钧走到切近,就看到他的助理正眼圈通红,一脸感动地看着严钧,他莫名其妙地看严钧,发现严钧也是一脸懵逼。 陆祁:“看什么?” 陈特助吸了吸鼻子,“严博士,您真的太伟大了。” “啊?”严钧给自己定义了一下发现自己这回为了国家也算抛头颅洒热血了,就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来,“谢谢。” 陈特助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澎湃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估计要不是他老板虎视眈眈在旁边看着,铁定立刻哭着给严钧唱赞歌。 陆祁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个助理了。 他把严钧塞车里,扭头看着哭唧唧的助理,冷漠无情地说:“哭出来给你多开一个月工资。” 陈特助一呆,眼看下一秒悲伤就要逆流成河。 陆祁:“然后立马卷铺盖滚蛋。” 陈特助一秒变雕像,表情不能更严肃,可惜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暴露了他刚刚还是个多愁善感的男子。 ☆、回家 陆祁上了车,严钧看了看前面开车的陈特助,扭头问他:“陈特助以前是干嘛的?” 陆祁:“毕业了就给我当助理。” 严钧好奇:“他什么专业啊?” 陆祁:“首都大学中文系。” 严钧抽了抽嘴角,“好好一个大才子让你给祸害成这样真造孽。” 陆祁瞥了一眼后背僵直的陈特助,“要不是看他抗压能力强我早把他开了。” 苦逼的陈特助:“……” 严钧非常没有同情心的笑了,心说,这抗压能力是够强的,老板脑子有病还被追杀,今天搞男人,明天玩爆炸,这样跌宕起伏的任职经历,写在简历上一定很吃香—— 严钧正幸灾乐祸呢,车就是一个颠簸,他饱受摧残的后背和靠背来了一次结结实实的亲密接触,他的脸瞬间就扭曲了。 陆祁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过来,“怎么了?后背受伤了?”说着,就要翻他衣服。 严钧赶紧按住他,强撑着笑说:“没事没事,就是磕了一下,你别大惊小怪的。” 陆祁也闹不明白他到底伤成什么样,又不敢跟他使劲,只能脸色难看地圈着他,防止他再撞到后背。陆祁搂着他,越想越心惊,之前看他活蹦乱跳看起来不像有事也只是以为虚惊一场,现在一想,那可是爆炸!他又那么狼狈,肯定是离爆炸点不远,能捡回条命来已经算是撞大运了,怎么可能不受伤?!他越想越急,越急越气,正赶上陈特助把车开上减速带……当真是好一顿突突…… 陆祁吓了一跳,下意识搂紧严钧,扭头大怒:“你他妈会不会开车!” 严钧:“……” 陈特助吓得直接来了个急刹车。 猛地一个前倾又一个后仰硌着个胳膊结结实实撞上靠背的严钧:“……” 严钧心累地拽住脸色铁青的陆祁的衣袖,无奈叹气:“你骂他干嘛,他是能把减速带铲了还是怎么的?”他又安慰战战兢兢的陈特助,“你别管他,他大姨妈来了。” 陆祁没说话,把他打横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不敢碰他的后背,只好扶着他的腰,“搂着我。” 严钧被这个标准的车震姿势震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地地抬手搂住。 开了半个多小时陈特助小心翼翼地把车开到目的地,以一个轻柔的减速缓缓地停住,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瘫在驾驶座上。 陆祁护着严钧让他先下,又半扶半抱地搂着他进屋,严钧让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只好转移话题,“你怎么在d市也有房子?” “朋友的。”陆祁随口应付他,进了屋关上门就吧严钧往床上上一按,开始脱严钧的衣服。 严钧眼见瞒不下去了,只好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想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把自己衣服脱了。 等到严钧上身的衣服都脱光了,陆祁突然没了动作。 严钧觉得这天不开空调没有暖气光膀子还是挺冷的,他轻咳一声,“那什么,来条被子吧,怪冷的。” 陆祁没有说话。 严钧扭回头看他,发现陆祁眼神黯淡地站在他身后,拳头攥得死死的,极力忍耐的愤怒和难过却像握不住的沙一样从他眼角眉梢细细流出。 严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说:“那伤就是看着吓人,没事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别说了。”陆祁忍无可忍地打断他。 他跪坐在他身后,根本不敢碰他惨不忍睹的后背,只能虚虚的描摹他雪白的皮肤上充血发紫的淤青。 严钧犹豫了一下,刚想转过去,就被陆祁从后面轻轻地揽住,却一点不敢碰到他的后背。 他把下巴轻轻放在严钧的肩上,低声说:“还冷吗?” 严钧木然地感受了一下这个四处漏风的拥抱,有心想说没区别,却又觉得气氛太好,只能打肿脸充胖子:“不冷。” 陆祁的呼吸在他脖颈间扫来扫去,弄得严钧浑身发痒,他动了动,却突然听陆祁哑声说:“你是为了我是不是?” 严钧一顿,垂下眼帘,“什么为了你?” 横在严钧小腹的手臂紧了紧,又松开,陆祁弓着腰贴近他一点,脸边是他细软的头发,他轻轻蹭了蹭,心底汹涌而起的酸楚一浪接着一浪,顶的他嗓子发涩。 他突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惧,大抵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怀里的这个人一样,可以为了他流血流汗却一字不说,这种令人毫无招架之力的无声攻势让他恐惧着没有他的形单影只的过去,也恐惧着失去他如行尸走肉的未来。 他喃喃地说:“别这样,严钧,别这样。” “我承受不起。” 严钧沉默了一瞬,哭笑不得地说:“陆祁你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之前怎么没发现陆总你脸皮这么厚呢。” “你别把我当傻子。”陆祁不轻不重地咬了咬他的肩膀。 “哎呦哎呦。”严钧哼哼唧唧地以一种浮夸的演技地装疼。 陆祁:“其实你是看出来cr和追杀我给我下蛊的是一伙人了是不是?” 他不理会突然不说话了的严钧,把藏了一路的,憋的他心肝脾肺肾都移了位的话全都说个痛快:“你其实满可以把事情推掉,或者不进到酒吧里去,对你来说,恐怕从来都没有真正担心过cr有一天会占领全世界,也不认为他们有这个能力。” “可是你明知道有危险还是进去了,因为他们掀翻这个世界很难,可盯死我一个人易如反掌。” 严钧心里无声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陆祁很聪明,也很敏锐,稍微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也许,也许他是这混乱的局面里看得最清楚藏最深的人也不一定。他没有反驳陆祁的话,只是说:“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我也是有私心的。” 陆祁却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站起来以一种如临大敌的架势把薄薄的被子披在他身上,尤其在被子贴到严钧后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绷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严钧的表情看,仿佛他只要稍微露出一点痛意,他立刻就能把被子甩出八丈远。 严钧这两辈子连他妈都没这么把他视如珍宝过,他就跟个瓶肚里填满了水泥的景德镇陶瓷一样,别看外表长得像他娇生惯养的妈,其实内里糙的没边。真碰到个把他当眼珠子的人,他感动还在其次,更多的是别扭。 陆祁看着他眼珠子乱转的别扭样,突然觉得那些深埋在心底的腐朽的扭曲怨恨和疯狂恶意或许早就被他在阳光下晾晒风干,空留下扭曲狰狞的外壳,只要需要他心尖上的人的一个呼吸,就能让它们灰飞烟灭。 他低头凑过去,专心致志地亲吻着眼前难得温顺的人柔软的唇瓣。 或许明天他就要死去,或许明天他依然活着,都无所谓,只要这一秒,他们能感受彼此的心跳,安静相拥,此后前路艰险更甚万丈深渊,他都无所畏惧。 陆祁把人亲的眉毛眼睛都乖顺下来,心底翻滚不休的情感才渐渐归于平静。他拢了拢他的被角,低笑一声说:“我迟早有一天被你吓死,听话,以后这种事别傻傻呼呼地冲上去给人当枪,你男人还没到让你保护的份上。” 严钧哼哼唧唧地瞥他,猛地往前一扑,陆祁哪敢跟他别劲,只好顺势躺在床上虚虚拢着他。严钧动作太大抻到后背的伤了,龇牙咧嘴地趴在他身上揉他脸,“谁让你不在家,当然让别人欺负啊!” 陆祁无奈地抓下他的手,亲亲他的掌心,“这回我回来了,咱们可不管他们的破事了。” 严钧一挑眉,心说我流血又流汗地打通这条路子哪能像你这么败家说放就放,不过嘴上还是应承陆祁说:“我都是个负伤的顾问了,他们想让我管我也管不了啊。” 陆祁抬眼看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劝他,严钧这个人主意太大了,一般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他摸摸严钧的头,把人侧身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你先休息一会,然后我们回首都。” 严钧拉拉被子眨眼表示自己会乖乖听话好好休息的。 陆祁低头亲亲他额头,“我出去一趟,有点事解决一下,闭眼,睡觉。” 陆祁看着他闭好眼睛,才起身出去,门刚一被轻轻合上,他脸上的温柔神情立马褪了个干净。陆祁看了一眼等在门口的陈特助,陈特助赶紧把手机递给他那难伺候的老板,压低声音说:“吴先生刚刚打电话过来。” 陆祁冷笑一声拿过手机,迈开长腿往外走,声音寒冷如冰,“你还有胆子打电话过来?”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陆祁听着电话面容冷峻,眼含冰霜,他走到楼梯口侧头冷冷地扫了一眼略显幽暗的走廊尽头的紧闭的房间门,“那就不是你能关心的了,小心有命知道没命活。” 说完他直接撂了电话,丢给陈特助下了楼。 严钧这一天的确是身累心累,他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就觉得身子一轻,他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见一个沉稳心安的声音:“继续睡,我们回首都。” 严钧睁到一半的眼睛又不争气的合上了。于是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看着四周惨白一片的布置,一瞬间是蒙圈的。他拄着胳膊坐起来,后背的火辣辣的疼痛让整个人都一激灵,他抽着冷气四下看看,发现这是个病房,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 还没等他想到别的,病房门一开,陆祁进来了,他一看严钧坐起来了,先是一喜,然后立马就皱起眉毛快步走过来要扶着他躺下:“你怎么坐起来?” 严钧赶紧抬手挡住他的动作,有点对不上路子,“这是医院?我怎么没印象?” 不提还好,他一提陆祁就火往上撞,拉下他还在输液的手平平放好,瞪他一眼,显然是气的不轻,“废话,你直接在半路昏过去了!” 陆祁看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真是抽他一顿的心都有,可惜下不去手只能咬牙切齿地放狠话:“你给我好好在床上呆着,哪也别想去了!” 严钧心说哪有那么严重,不过他一接触陆祁噼里啪啦火星四溅的目光就非常没骨气地一缩脖,不敢火上浇油,只能头如捣蒜地点头答应:“我保证哪也不去!” 陆祁见他装模做样的乖顺突然微微一笑,那笑容看的严钧心中警铃大作。他伸手捏了捏严钧的下巴,“一会医生给你检查好了之后,我们就出院,回家。” 严钧本能地感觉不对劲,非常有眼色地装可怜:“回家干嘛啊?” “你说回家干嘛?”陆祁一眯眼,嘴角一丝笑意也无,“这地方人多眼杂我可看不住你。” 三个小时后。 严钧下了车看着眼前庭院深深的大宅子,终于明白之前陆祁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了。 根本不是回家干嘛的问题!而是回哪个家的问题啊!这地方一看就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啊! 他吞了吞口水,直观地意识到他要是进去了,恐怕就没这么容易出来了。他若无其事地扭身就想往车上去,一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嘟囔:“哎呦,我下错站了。” 陆祁正好下车把他堵在车门那,似笑非笑地看他:“没下错,就是这。” 严钧苦着脸装病弱,“我难受,我都受伤了我只想回家。” 陆祁看他一眼,轻飘飘地给他两个字:“没用。” 严钧眉头跳了跳,“哎哎哎,我想起来我有个——” 陆祁压根不打算听他把话说完,直接搂着他往宅子里面走。 进了宅子,严钧仅剩的那点侥幸心理也没了个干净,里面戒备森严都快赶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了,一个词形容他正好——插翅难飞。他蔫头耷了脑地被陆祁挟进主宅,一进大厅,就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握着龙头拐杖坐在沙发上直直地看过来,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陆老爷子陆振庭。 严钧:“……”真是好尴尬啊! 陆老爷子掀了掀眼皮,“来啦。” 陆祁面色如常,“爷爷我把人带回来了。” “嗯,带回来就好。”陆振庭“咚”地一敲拐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陆祁一眼说:“看好你媳妇,别老让他莽莽撞撞的。真是,自己媳妇都管不住,没出息。” ☆、晚饭 “嗯,带回来就好。”陆振庭“咚”地一敲拐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陆祁一眼说:“看好你媳妇,别老让他莽莽撞撞的。真是,自己媳妇都管不住,没出息。”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4节 严钧气得磨牙。 陆祁对开始炸毛的严钧恍若未见,严肃地和陆振庭说:“我会看好他的。” “嗯。”陆振庭这才满意,又转头语重心长地和严钧说,“你是想和陆祁住还是自己住都行,屋子都给你们收拾好了。在我这就安心养伤,我看谁还能跑我老头子这抓人。” 严钧头如斗大:“……” 陆祁乐得见他在爷爷这里吃瘪,还一本正经地一推严钧说:“还不谢谢爷爷。” 严钧真是有苦说不出,只好一脸牙疼地说:“谢谢爷爷。” 陆振庭大手一挥,让他们先去安顿下来。陆祁瞥了一眼身边无精打采的严钧,差点没绷住笑,心说可算是制住你个滑不溜手的小狐狸了,这回他不在家也不担心严钧四处乱跑了,就让他和退休在家正愁精力没处消耗的老狐狸陆振庭斗法吧。严钧一路想着怎么脱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祁已经把他带到自己的卧室了,他无计可施只能站在门口做无谓的挣扎:“我自己住!” 对于他这种纯膈应人的做法,陆祁直接无视他的诉求,把人拽了一个趔趄,然后动作迅速地一手扶住腰,一手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准确地堵住他的唇,撬开他的牙齿趁着人愣神的功夫在里面勾着严钧的舌头好一顿扫荡。 严钧眼睛瞪大了一瞬,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溃不成军,只能狼狈地躲避着陆祁的攻势,他不躲还好,他毫无章法的往后缩在陆祁感觉来更像是似有似无的挑逗。陆祁眼色一沉,放在腰上的手也开始不老实了,不轻不重地沿着他后腰一片敏感地带摸去。 严钧让他弄得头晕眼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等陆祁放开他红肿的唇,严钧才一个激灵清醒了点,这才发现陆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到床上,而自己正趴在陆祁身上,他赶紧直起身体瞪那个明显使坏的人:“干什么!” 陆祁看着他软绵绵的一瞪化作眼角一抹浅红,心说真是太他妈勾人了。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震颤的胸膛牵动着腹部的肌肉让紧贴着他的严钧的大腿根也跟着一颤,陆祁哑声说:“宝贝,你后背有伤,这个姿势怎么样?” 严钧让他摸的抖了抖,瞪眼一拍他胸口,果断拒绝:“不!” 可惜他的拒绝并没有什么用,等到严钧昏昏沉沉被洗干净塞进被窝的时候他早把那些小心思忘到脑后了,只记得迷迷瞪瞪地拉着陆祁哑哑地说:“你个禽兽!” 陆祁好久没跟他好好滚床单了,今天因为顾及他身上的伤根本没尽兴,现在见他露着光洁的肩膀面色潮红地拽着他胳膊,还不知死地用那把性感爆棚的嗓音撩他,陆祁就觉得头大,赶紧把人裹好,抬腿进浴室又冲了个凉水澡。 他再出来的时候,严钧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他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看他的后背没沾到水也没碰到,才又小心地给他盖好,坐在在床边揉了揉他软软的有点长长的头发,俯身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就穿好衣服出去了。 严钧这一觉睡到晚饭时间才被宅子里的佣人叫醒,隐约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唤道:“钧少爷,钧少爷。” 严钧呼地坐起来,动作太大又抻到了后背,他轻嘶了口气,扭头看向床边,一个精干老头正弯腰站在他床边,显然也让他吓了一跳。 严钧眨眨眼,“你是?” 老头态度很温和,“钧少爷,我是老宅的管家,少爷他们都叫我忠叔。” 严钧轻舒了一口气,很有礼貌地笑着和他问好:“忠叔,有什么事吗?” “哦,”忠叔一拍脑门,“是这样的,祁少爷走之前说让我在晚饭的时候叫您下来吃饭,现在饭厅的菜已经做好了,钧少爷可以收拾一下下去吃饭了。” “哦,好。”严抓了抓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看忠叔要走,又喊住他,“忠叔,陆祁回来了吗?” 忠叔想了想说:“祁少爷说他公司有事,今晚不回来吃了。” “哦。”严钧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清醒了,“等会!陆祁晚上不在家吃?” 忠叔虽然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不过还是点点头。 严钧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颤巍巍地指指自己,艰难地咽了口吐沫,“那我是要和老爷子一起吃吗?” 忠叔又是一次理所当然的果断点头。 严钧的脑袋嗡的一声,恍惚间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卧病在床,重伤不愈了。忠叔在一旁看着他一脸蛋疼地慢吞吞爬起来,以为他是伤口疼,还非常体贴地过来扶他一把,轻声说:“我帮您吧。” 严钧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自己能行,谢谢忠叔。” 忠叔又关心了他几句,才轻飘飘地留下一句“那钧少爷慢点,不用着急,老爷子说会等您的。”就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 严钧:“……”他再怎么不想去,也不能真的把一个老人晾在那吧! 他收拾自己的时候一脸的苦大仇深,真正到了楼下,脚还没踏进饭厅里,他就换上了一副恭敬又老实的“好人”形象。他进去一看,忠叔果然是老实人,一点没骗他,陆老爷子果真就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前面好整以暇地等他呢。 陆振庭耷拉着眼皮不动如山地坐在长桌子的中间,不像要吃饭倒像是对着行军布局的沙盘。毫无疑问,老将军气势是足的,而与之伴生的是纤毫毕现的灯光下那满头华发和龙钟老态在这偌大的饭厅里无端生出的孤独和沉寂。陆振庭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抬头看他一眼,招招手,“坐我身边来。” 严钧收回目光垂下眼,非常恭顺地走过去坐在长桌的两边,最靠近陆振庭的位置坐下。他屁股刚一碰到椅子,忠叔就和几位佣人快手快脚地过来把饭菜给两个人布好,时间切入的严实合缝,绝对不浪费一秒。 饭菜虽然没有很丰盛,两荤两素,但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陆振庭拿起筷子,像唠家常一样神态自然地跟严钧说:“陆祁不在,就咱们俩人,我也没让他们多做。”他伸手稳稳地给严钧夹了一筷子的肉,“尝尝老王媳妇的手艺,放开吃,米饭管够。” 忠叔在一旁看着,有点为难地说:“钧少爷身上还有伤,这油腻的……” 严钧没等他说完就飞快地夹起肉塞进嘴里,嚼了嚼挑挑眉,“嗯”了一声,“好吃。”说着,他又笑眯眯地回头看了眼忠叔,眼含谢意地弯弯嘴角,“忠叔不用担心,这点小伤吃点肉补补没准好得更快。” 一旁的陆振庭倒是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他当年也是上过战场流过血的革命军人,所以有些看不上现在年轻人的精细活法,他长长地“嗯”了一声,“说得好,这要是几十年前有一盘肉放我眼前,别说身上带着伤了,就是开了洞我也得挺着把肉吃了。” 老人哈哈大笑,“哪像现在的人,吃点东西还要颠过来调过去的量有多少里。” 严钧想了想,也笑了,“卡路里?” “对对对,就是那个里。”陆老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大家一起吃晚饭,就她捧着个玻璃碗可怜巴巴地吃菜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她呢。” 严钧不知道陆振庭说的是谁,也就笑着听着,没有说话。 忠叔在旁边给严钧解释:“老爷子说的是祁少爷二叔家的妹妹,菁菁小姐。” 严钧这才理解地点点头,“小姑娘嘛,爱美当然要减肥啦。” 陆振庭夹了口肉边嚼边叹气,“还有这肉,天天除了猪肉就是牛肉,吃得人腻歪。” 老爷子这话算是说到严钧心坎里了,他痛心疾首地说:“您说的太对了,那些獐子肉,獾子肉,什么的就不说了,就说鸽子肉,上次他们带我去吃了一家据说鸽子肉最好吃的饭店,说是经过十多道工序做的,结果我一吃差点没吃出味来,根本没有我那时候打下来自己喂上料架在火堆上自己烤的好吃。” 忠叔:“……” 陆振庭脸色古怪地看他,“你还自己烤过鸽子肉?” “何止鸽子肉?”严钧一挑眉,哔哩吧啦把自己还是南疆赫西族长时候花式吃过的野味挑挑捡捡生动形象地描述了一遍。 忠叔在一旁边脑补边听,顺便感慨眼前的这位少爷吃了这么多保护动物还没让动物保护协会的抓走简直是个奇迹。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美食是世界沟通的桥梁,那边的陆振庭是越听越觉得严钧顺眼。俩人第一次在医院见面的时候正赶上严钧由于失血,整个人体内药素失衡引发小范围的“黑化”,那时陆振庭眼中的严钧危险而锋芒毕露,他一度还担心他这个性格会不会出问题,而这次再见面,却推翻了他之前对严钧的认知。 时间给这个老人最大的馈赠就是他见微知著的眼力,眼前的年轻人斯文有礼,谈吐非凡,观他言行更觉得他是个能忍耐,肯吃苦的好孩子,再两厢一对比,直接把上次严钧的失态归因于……爱情。 所以说适当脑补有利于了解真相,可是脑补过头…… 就呵呵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点渣已被我改的面目全非。 ☆、仇人 从烤野味开始天南海北唠起来的严钧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好感度快要刷破天际了,这一老一少保持着非常和谐的氛围吃完了晚饭,因为严钧在书画方面很有一些独到的见解,陆振庭甚至兴致非常好地邀请他去书房鉴赏几幅画再写两幅字,不过这个提议因为忠叔在一旁提醒严钧身上还有伤而非常遗憾地搁浅了。 写字是写不成了,但是严钧还是跟着陆振庭去了书房看着老人拿出几幅大家真迹。严钧虽然在这方面不是什么行家,但是几句恰如其分的点评他还是信手拈来的,陆振庭对他是越发满意。 饭后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忠叔端上来两杯茶就退出去还替他们关好门,严钧看着对面坐着的陆老爷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就知道他怕是有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话想和他说。 老人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茶来慢悠悠地品着一副不着急开口的样子,严钧就更不急了,他甚至还有心情偷眼观察陆振庭品茶时的惬意悠然的神态和食指在茶杯上轻轻敲打的小动作——和陆祁如出一辙。 陆振庭除了对严钧的性别不满意,剩下的都不要太满意,尽管知道这年轻人不是池中之物可是看到他年纪轻轻就不焦不躁安之若素还是觉得当真难得。他咂咂嘴,放下手里的茶杯,茶杯脱手“咔哒”一声落在上好的红木桌面上的瞬间,这个种花逗鸟的闲散老人周身多了一种让人见到就下意识挺直腰板的凝而不发的气势。 严钧面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后背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他心里暗叹,不愧是常年周旋于权力中心的人物,瞧老头这派头就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 陆振庭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虽然从上面退下来了,但是最近的事我不说一清二楚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应该隐瞒了不少东西。” 严钧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闻言不由地动作一顿,目光随着复又放下的托着茶杯的手缓缓垂下,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眸悄然藏在眼睑之下,一切思量都被长而密的睫毛遮了个干净,他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像在沉思又像在斟酌。良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眼前的老人,“老爷子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谈呢?” 陆振庭笑了,心说这小子果然不是看上去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我一个退休在家的老头能以什么身份,当然是陆祁的爷爷啊。” 严钧听了他的话没有松口气反而不置可否地放下茶杯,“可是如果让您在陆祁和您的良心之间进行选择呢。” 他的话似乎出乎陆振庭的意料,他沉吟了一会才说:“我认为有些事情并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事情。” “或许二者并不冲突,”严钧语气很平和,眼神里却写满了寸步不让,“但是却注定会损害一方的利益。” 陆振庭早就预感严钧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可他还是低估了严钧嘴紧的程度。他莫名地叹了口气,“你就像捂着一颗□□,就算现在没人看到,难道以后就不会爆炸吗?” “会。”严钧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会,可是难道因为炸弹爆炸会伤人就要把做炸弹的都杀了吗?” 陆振庭的眉头皱起来,显然不能认同他的话,“你这是断章取义。” 严钧:“我却觉得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陆振庭终于知道为什么陆祁把人送到他这来了,因为以陆祁那种不动声色地作风根本制不住他,这小子坐在那的时候滑不留手,真要动起来怕又是雷霆万钧。真不知道这么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是怎么养成这么一副老辣的性格。 他却不知道,严钧的本事全是他当上赫西族长之后应付完族里应付南疆各族,时不时还要应付朝廷派来的使臣给生生磨出来的。 “唉,”陆振庭叹气,“你就不怕日后出了大乱子后悔?” “我当然怕后悔,”严钧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可是陆祁出了事我才是真要后悔。” 陆振庭看着他藏在笑意背后漫不经心的默然,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法用那些束缚常人的东西来约束他,他温和好相处的外表下藏有一种天然的置身事外的冷漠,就仿佛他与一切都格格不入,所以心安理得的冷眼旁观。“你真的不打算和我说?” 严钧:“我以为老爷子心里已经有数了。” 陆振庭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既然你不想跟我说,我不逼你;你不信任我,我也理解。但是你做这一切不说全为陆祁也差不多了,你又何必瞒着他呢,还搞得自己一身伤。” 见陆振庭不再刨根问底,严钧也放松下来,他轻轻往后一靠,有些不赞同地一挑眉,“老爷子太抬举我了,您那大孙子精得流油,我指甲盖大的小心思他都能猜得中,我还能瞒他什么?恐怕我才是那个被瞒得团团转的那个吧。” 老头好像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调侃,还似一脸深有同感地似真似假地感慨:“陆祁那孩子因为生病的缘故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沉默寡言,别说你了,我养他这么大,遇到什么事只要我不问他从来都没有主动说的时候。”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着开始打感情牌的老头,心说你亏不亏心,竟然能把“你瞒着他不行,他瞒着你你多体谅”说的这么隐晦又理直气壮。 像陆振庭这种玩政治的就不缺的就是脸皮,老头稳稳当当地坐在那,一点看不出心虚。 严钧懒得跟他计较,更何况他要真想计较第一个也不是找他,而是他那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了多少事的宝贝孙子。只要没触到他的底线,他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严钧眼神沉了沉,有些陈年旧事他顾忌着陆祁的感受不愿意揭他心口上的伤疤,现在倒是个弄清来龙去脉的好机会。 他表情严肃起来,身体微微前倾,“老爷子,我一直有一个疑问,就是陆祁的‘病’到底是怎么来的?” 陆振庭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老人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伤心,有愤怒,有无奈,还有沧桑。一旦触及他铜墙铁壁下最脆弱的地方,平日里的强势和精明也不能掩饰他的日渐苍老和力有不逮。“陆祁的病是遗传的他爸爸。” “……什么?!” 老人的一句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严钧一直触摸不到的混沌。他的记忆开始飞快地倒退,直到定格在他和陆祁最初见面时陆祁轻描淡写地说出“只有我和我爸爸有这个毛病”那句话,有了开头,陆祁说过的那些话全被一条无形的记忆锁链穿了起来。 他说,“我父亲那时在贵州当知青,在那里认识了我母亲。” 他说,“然后我母亲生下我就去世了,我父亲第二年也跟着去了。” 他说,“他们都是被人害死的。” 没有人比严钧更明白,陆祁得的根本不是病,所以也不存在基因遗传。严钧猛地想起来噬脑蛊与其他蛊虫最大的不一样——噬脑蛊的宿主如果和噬心蛊的宿主结合,那么他们的孩子的体内从降生开始就会潜伏着与噬脑蛊性状相同的毒素,除了体内没有蛊虫外其他症状和中了噬脑蛊没有区别,就算是严钧如果不劈开他的脑袋也无从分辨。 可是如果陆祁体内真的没有噬脑蛊的话,那么陆祁所有的只言片语都指明一件事,真正中了蛊的其实是陆祁的父母!而一直丧心病狂追杀陆祁的人,也不是和他有仇怨,而是和他父母有仇! 他觉得难以置信——究竟是要多大的仇怨才能在杀了仇人之后还要几十年如一日地追杀他们的孩子? 各种纷杂的念头一拥而上,严钧突然站起来,一双漆黑的眼亮的吓人,“陆祁的父母有什么仇人吗?” “仇人?”陆振庭一愣,随即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严钧皱眉:“没有?” 陆振庭摇了摇头,“当初我大儿子和儿媳相继去世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有人背后捣鬼,还特意花了好大的力气查有谁能恨他们恨到‘杀之而后快’的程度。可是,无论我怎么查,都没有结果。” 严钧的心一沉,疑惑更甚,如果陆振庭说的是实话,那么陆祁为什么那么肯定他父母的死是谋杀? 陆祁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心里一动,突然想到了噬心蛊特殊的用处,然而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问出口,先人已逝,没有必要拿一些莫须有的事来给他们抹黑。 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儿子大儿媳的死一直是陆振庭的一块心病,只要提起来,就是揪心扯肺的钝痛。他长叹了口气,“别说这些了,你身上还有伤,赶紧回去歇着吧。我老了,你们的事我也没那个精力掺和了,你们俩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的,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着来,我也就放心了。” 严钧点点头,“您放心。” 陆振庭挥挥手示意他离开吧,“出去的时候,把你忠叔叫进来。” 严钧心里翻搅着很多事,也的确坐不住了,“您也早点休息。” 他推开门,就见忠叔站在门口看他出来还温和地笑了笑。 严钧:“老爷子叫您进去。” 忠叔一愣,笑着和严钧道了声谢就进去了,严钧还非常体贴地帮着关了门。 然而门一合上,他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地沉了下来,一把燎原的火气简直快要从脚底一直烧到头顶,他攥了攥气得发抖的手,在心里把陆祁骂了个狗血喷头。 早先他一直觉得怪异和不合常理的地方终于找到了原因,他根本不用怀疑,以陆祁的能耐他应该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恐怕连仇人是谁他都已经查出来了,可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告诉自己。而他的复仇,他的报复恐怕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已经成型了,他不想自己介入,所以一直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来误导他。 他越想脸色越难看,要不是这次他自作主张小命都差点交代在那,陆祁恐怕也不会想到带他回来借着陆振庭的嘴把这些告诉他。 如果他没有介入——他站住脚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墙上,如果他没有介入,陆祁怕是已经做好了和仇人同归于尽的打算,要不他为什么一直不和自己说! 好!好你个陆祁! 严钧好久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了,恨的他直把牙咬得嘎吱吱作响——今天晚上有能耐你就别回来,你要是回来我非得和你好好算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短小,下章会好的 ☆、吵架 暂且不提气得火冒三丈在屋里坐等兴师问罪的严钧,就说忠叔进了屋,就让陆振庭明显外露的疲惫神色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您哪里难受?” 陆振庭揉了揉眉心,“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他沉吟了半晌,问他:“阿忠,你觉得严钧这孩子怎么样?跟陆祁能处久吗?” 陆振庭算是为数不多知道严钧“来历”的人,虽然这个来历十之□□都是严钧编的,但起码还有十之一二是靠谱的——比如他说他是某少数民族的的最后一个族人,虽然有点牵强但是起码靠边。严钧当年的事也是引起了好一番震动,所以他和陆祁碰到之后第一次出事就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陆老爷子,陆老爷子立刻就去派人查他的底,这一查才发现他就是十年前那个横空出世天赋异禀的少年,再一查他这些年的作为,更是让老爷子吓了一跳。那次之后陆振庭没什么表示,但是暗地里一直在观察严钧,谁承想陆祁突然发病症状却大大好于前几次,这让陆振庭确定严钧没准有办法的同时,还让他知道了自己孙子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 别看陆振庭当时在医院里的时候表现得很开明,其实老头回家好几宿没睡着觉,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的大孙子什么时候喜欢上男人了?最后还是忠叔劝他,祁少爷这一生够不容易了,就连活下来都是万幸,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也没那么重要了。 陆振庭到底还是最心疼这个大孙子,也就默许了陆祁越来越明显的做法,甚至他把人送到老宅来,老头都只是沉默了一下就同意了,还让暗地里嘱咐忠叔好好照顾严钧,见着严钧也尽量把他当“孙媳妇”看——得亏老头城府深,换个人来都不能表现得这么自然。 ……虽然老头到现在也没能弄明白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么大的事怎么就不重要了。 他想不明白没关系,看样子他的老部下阿忠比他看得开,也更客观,所以严钧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向他的男男爱情指导老师阿忠来咨询。 忠叔第一个问题回答的很快:“钧少爷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一颗赤子之心。” 然而第二个问题就把也已经五六十岁的忠叔给难住了,忠叔也是看着陆祁长大的,甚至心里是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看的,他能理解陆祁,是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只要陆祁开心其他的都不重要,而不是因为他能理解陆祁怎么就喜欢男人了!所以陆祁能不能和严钧长久这个问题对一个五六十岁的人来说并不比七八十岁的好理解到哪去啊! 而且以他们那代人的价值观人生观来说,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长久——两个人都很强势,也不能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这还能一直在一起简直才是见了鬼了。 可是忠叔又不能把这话和陆振庭说,只好费劲巴力地一勺一勺地从自己脑袋里挖词:“我觉得,钧少爷和祁少爷,也不是不能,长久啊。您也知道祁少爷的性格,根本不是个心里能容人的人,这次竟然把钧少爷带回来给您看,这可是这三十年来头一次啊,日后,钧少爷要是真能救了祁少爷的命,祁少爷怕是更放不下钧少爷了。” 忠叔越说越溜,最后简直要把自己都说服了,“再说钧少爷,无论男人女人有几个人能为了另一半上刀山下火海出生入死的,连生死都不能让钧少爷后退,还有什么能让他放弃祁少爷?” 陆振庭之前那点伤感早飞到九霄云外了,他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最后忽然觉得陆祁要是找个其他女的才是狼心狗肺,而跟严钧那小朋友简直不要太配啊! 他拍拍忠叔的肩膀,感慨说:“阿忠,还是你看得清楚,我不如你啊!” 忠叔打通了关节,整个人神清气爽,灵感争相迸发,他严肃地和陆振庭说:“不过我有点担心祁少爷,祁少爷太闷了,什么是肯定都不和钧少爷说,两人总这么样会闹矛盾的,长此以往,让人撬了墙角可就太不好了!” 陆振庭深以为然地点头,“你说得对,我得好好说说陆祁。” 两个加一起一百多岁的老头完全没有意识到,在他们身后,新世界的大门已经为他们大敞四开…… 晚上十点。 陆祁在车库停完车,往主宅走,一进门就看到忠叔还在楼下等他。 忠叔见陆祁回来了,赶紧迎上来,帮他把包和衣服接过去,“祁少爷吃饭了吗?” 陆祁点点头,“在外面吃过了。” 忠叔:“我去给你倒杯水。” 陆祁叫住他,“忠叔不用管我,”他往楼上看了看,“爷爷和严钧都睡了吗?” 忠叔到底还是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在手里,“钧少爷吃完了饭和老爷子唠了会嗑就回房了,老爷子九点多就睡了。” 陆祁眉头动了动,“严钧……和爷爷相处的怎么样?” “非常好,”忠叔笑呵呵地说,“老爷子很喜欢钧少爷。” 陆祁这才露出点轻松的笑意,“那就好,忠叔也早点睡吧。” 忠叔:“哎,好,我这就去睡。” 陆祁轻手轻脚地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旁边的空房间洗漱——万一严钧已经睡了就别吵到他了。 等他洗漱完事,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门,里面没开灯,黑洞洞的。他想了想,还是不要开灯了,于是回身合上房间门,用手机屏幕的亮度给自己照着。 可惜手机屏幕亮度有限,他只好小心翼翼地专心低头看着地面,走了两步终于看到了床边,他刚安下心来抬手要把身上碍事的浴袍脱下来,微光晃动间,床边却突兀地出现一双腿。 陆祁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抬手往上照,“谁!” 影影绰绰的幽暗光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床边的人正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陆祁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他以为早就睡下的严钧——他这口提到嗓子眼的气才算放下来,叹了口气转身去开灯,心里还想,严钧这是梦游? “咔哒。” 屋子里的灯亮了,陆祁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刺激得微微眯眯眼,他转过来刚想说话,就对上了一双冷意森森却绝对清醒的眼睛。他这才意识到严钧根本不是梦游,而是压根没睡,就坐在那等他呢。 陆祁是又好气又好笑,心说这大晚上的是要干嘛?“怎么了这是?” 七点到十点,严钧从陆振庭那里回来就没动过地方,他从恨不得把陆祁抓到眼前狠狠揍一顿,到后来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下定决心要和陆祁说个明白,再到现在现在见到陆祁一副小心翼翼怕吵到他的样子,早就打好的腹稿都化成了心软和无奈。 他撇开眼,“我以为你今晚不敢回来了。” 陆祁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严钧脸色异常难看,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又隐约感觉到如果问出来绝对死得更快,只好不动声色地挨着他身边坐下,低声说:“下午的时候弄疼你了?我错了好不好,别生气。” 严钧:“……” 严钧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差点没气死。他猛地站起来狠狠推了陆祁一把,“我是跟你说这个吗!” 陆祁上来就被狠狠推了一把,只能露出一脸完全get不到老婆的点的茫然。不过就算他不明白严钧因为什么而生气,但是他知道老婆生气的时候因为什么错了不重要,认错态度好不好快不快才重要。他以一种条件反射的速度飞快地抓住严钧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诚恳地说:“不管你说哪个都是老公错了,老公都改。” 严钧瞪大眼看他,气得只剩喘气了。他“啪”地甩开陆祁的手,火冒三丈的指着他怒吼:“闭嘴!” 陆祁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坐在床边看他,眼神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委屈。 严钧看他那个样简直快要被他气死了,怒火中烧地一瞪眼:“你那什么表情!你还委屈上了?” 陆祁又去拉他的手,还飞快地回答:“不委屈不委屈。” 陆祁这招要是在平时哄小姑娘绝对好使,可惜今天是用错地方了——就跟数学考试人家要求你写方程你非要写算式一样,就算做对了也是个零分。 严钧这股火蹭蹭蹭往上冒,直接暴走了,“陆祁你少给我来这套!别给老子装熊!我他妈才是被耍得像个傻逼的那个!今天你不给我把话说清楚,咱俩趁早一拍两散!” 陆祁的脸“咣当”就沉到脚面了,他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严钧的胳膊把人拽到眼前,冷冷地说:“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严钧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但一见他这副表情那股拗劲又从头发丝里跑出来了,他甩开陆祁,一步也不肯退让,“你还来脾气了!我的气还没地方发呢!” 陆祁:“把刚刚的话收回去!” 严钧咬着牙斩钉截铁地说:“我说出去的话就没有收回去的!你要是——” 陆祁的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衣服领子,捏住他的下巴,低头狠狠地吻上他嘴,气势汹汹地撬开他的唇缝,精准地叼住他的舌头往死里吮吸。 前一秒还在炸毛的严钧:“……” 严钧气得眼睛都能喷出火来了,他费劲巴力地挣扎着把自己的舌头“救”回来,又绝对不轻地咬了口追上来的陆祁,然后一把推开他。 陆祁让他推得倒退了一步,带着血气的眼神还跟捕食中的狼一样,死死地黏在他身上扯都扯不下来,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什么都可以,就只有分手这件事,连提都不准提!” 严钧气得跳脚:“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是啊,我有病。”陆祁慢条斯理地说。 严钧:“……” 他就不明白了!说好的兴师问罪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真是没地方讲理了! 严钧甩手就要走。 陆祁三步两步追上去,一把把人从背后抱起来,转身丢到床上,顺势整个人压上去,两只手干净利落地扣住他的手腕,这才不慌不忙地亲了亲他的耳垂,一脸“好了老婆你可以撒娇了”的表情说:“说吧,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连一拍两散这么伤人的词都说出来了?” 一个不察就天旋地转丧失行动能力的严钧:“……” 他大怒:“你起来!” 陆祁眯了眯眼,微微欠起身把他两只手折到头顶用一只手扣住,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复又狠狠地吻上去,这次陆祁学精了,死死地掐住他的两颊让他没法咬自己,严钧只能干瞪眼地感受着口腔中淡淡的铁锈味道——应该是刚刚陆祁被自己咬出来的血。 等他亲了个够本,严钧已经舌根发疼了。陆祁抬头看到他由于嘴巴长时间没法闭合而从嘴角蜿蜒而下的一道水线,眼神又沉了沉,他松开手,顿了顿,又摸回去,给他轻轻揉着捏出红印的白皙柔嫩的脸颊。 他的声音微哑,“说不说?” ☆、噬心 严钧瞪着他嘴唇直发抖,活像下一秒就能气抽过去。 陆祁一挑眉,露出一种“真是太棒了”的表情,松开他的脸开始解他的睡衣扣子,粗砺微热的手掌若有若无地划过他的胸膛,小腹,又灵活地钻进他的睡裤,结结实实握住他最脆弱的地方。 严钧整个人都是一抖,开始剧烈的挣扎,“你他妈放开我!陆祁!你——嗯……” 陆祁轻轻笑了,手上动作不停,低头埋进他的胸膛用牙齿轻轻磨着左胸前的那点嫣红,嘴里含糊不清地问:“说不说。” 严钧咬着牙不出声,耳朵却染上一层诱人的粉色。 之后无论陆祁怎么挑逗他,严钧都不肯出声,只是偶尔情难自禁地时候会从喉咙里溢出一丝难耐的□□。陆祁看着他都快把嘴唇咬出血了还在那死撑,到底还是没忍心继续逼他,叹了口气,低头撬开他的牙齿,手底下快速动作帮他发泄出来。 感受到怀里的人抽搐了一下,陆祁的手里就是一热,他从他裤子里把手拿出来,松开他已经红肿的唇瓣,从床头抽出一张纸草草地擦擦手,又低回头去亲了亲他震颤不休的睫毛。“你说你倔什么。” 严钧失神地躺了一会,猛地翻身坐起来,阴沉着脸要下床。 陆祁哪可能让他走,赶紧搂住他的腰往怀里带,“去哪?” 严钧脸色难看地不说话。 ——真生气了。 陆祁头疼地把人拽回怀里用被子裹好,低声赔罪,“我错了我错了,要不你打我一顿?”说着,就要去抓严钧的手。 严钧有些疲惫地睁开眼,声音还带着沙哑的余韵,“我累了。” 陆祁犹豫了一瞬,伸手把他搂紧,“那睡吧,明天说?” 严钧闭上眼没有出声。 陆祁眉头动了动,伸手一摸他的后背,突然想起来他身上还有伤呢,整个人从床上呼地弹坐起来,有些急切地扒开被,要去掀他的衣服,“后背疼不疼。” 严钧不胜其烦地扒拉开他的手,“没事。” 最后陆祁到底还是掀开他的衣服看了看,还行,什么事也没有——毕竟大床本来就很软,两人折腾这一番也没太用力。陆祁这才放下心来,重新搂着他盖好被子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生物钟一向很准的陆祁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往身边一搂——空的,冷的。 他“呼”地坐起来,往旁边一看。 没人。 他赶紧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一拉开门就看见忠叔举着手正要敲门,他还不等忠叔说话就皱着眉头快速地说:“严钧呢?” 忠叔举着的手还没放下来呢,完全是下意识回答:“楼下——” 陆祁赶紧绕过他噔噔噔下楼。 忠叔茫然地看着陆祁的背影补上后半句:“——吃饭呢。” 楼下严钧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振庭说话,气氛很好。陆振庭正说到陆祁小时候就比别的孩子要稳重,放学从来哪也不去就在学校门口乖乖等着,就看他那“稳重”的大孙子只穿了一条短裤就从楼上下来了。 严钧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就扭回头去。 陆振庭瞪大眼,觉得自己刚说出去的话简直不能更打脸,他脸一沉,很有威严地低喝一声:“把衣服穿上!成什么样子!” 陆祁看了一眼端端正正坐在那喝粥的严钧,犹豫了一下,说:“等我吃饭。” 陆振庭看看严钧,发现他就跟没听见一样,心下怪异,这俩孩子是吵架了?但又不能干看着陆祁都快入冬了还就穿条短裤站在那,只好接话说:“等你等你,快去把衣服穿上。” 陆祁又看了一眼依旧没反应的严钧这才回了楼上穿衣服。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严钧无视偷偷摸摸打量他的陆振庭,把筷子撂下,“我吃好了。” 陆振庭愈发肯定这俩人是闹别扭了,他若无其事地说:“不再吃点?” “不了,”严钧淡淡地说,“我去花园里逛逛。” 陆振庭:“……去吧去吧。” 严钧起身去了院子。 因此,等到陆祁穿上衣服快速地洗漱完回来,连严钧的碗筷都被佣人收走了。他脸色立刻沉下来,“他人呢?” 陆振庭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冷哼一声,“我不是人?” 陆祁扭头就要往外走,转身的瞬间隐约能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暴躁。 “站住!”陆振庭低喝道。 陆祁站住脚。 陆振庭气得摔了筷子,“一大早这是要干嘛!坐下吃饭!他是能跑了还是怎么的!” 陆祁没回头,抬腿还是想往外走。 陆振庭的声音彻底冷下来:“我让你站住。” “你要是现在出去,你俩都给我立刻滚蛋。” 这句话可是直接掐住了陆祁的软肋,他站在原地眼皮子抖了抖,到底还是乖乖回来坐在桌子边上吃饭。 陆振庭一看他这幅样子就来气,“你瞅瞅你,一大早就一副吊丧脸,我还没死呢!” 陆祁皱眉,没说话。 老爷子抱着肩斜眼看他,“瞅你那点出息,人家出去逛个花园你也跟着。说吧,因为什么吵架?” 陆祁还是闷头吃饭不说话——他总不能说因为床上运动不和谐把人弄生气了吧? 陆振庭见他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就忍不住心里冷笑:你也就能跟我在这装深沉,有能耐一会别怂。他溜溜达达往书房走,走一半估计陆祁听不到了,才把忠叔叫过来交代了几句。 没一会,在花园里溜达的严钧,就见忠叔抱着个榴莲匆匆往他这边走。 严钧诧异:“忠叔?” 忠叔把榴莲往他手里一塞,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老爷子说了,祁少爷不把它跪碎,你可不能原谅他。”说完,忠叔立马挺直腰板恢复他老实稳重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回去了。 严钧:“……” 陆祁吃完了饭出来抓人,离老远就看见严钧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发呆,走进了才看清他正一脸古怪地和眼前的完整大榴莲相顾无言。 榴莲:“……” 陆祁:“……”这什么情况? 他走到严钧身边,蹲下来拉着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低声说:“还生气?” 严钧瞥他一眼,冲着榴莲抬了抬下巴。 陆祁伸手就要去拿:“想吃?我给你把它弄开。” 严钧凉凉地笑了,“嗯,用跪的。” 陆祁闻言默默收回手。 严钧嗤笑一声,站起来就要往回走。 陆祁立刻非常有眼色地从后面搂住他,在他耳边用他那醇厚的嗓音低低地说:“别走,我今天早上起来没看到你,吓死我了。” 严钧半天没说话,就在陆祁以为他不会开口想要再说两句软话的时候,严钧叹了口气,“我昨天真的很生气。” “我昨天是做的过分了点,可是,”陆祁心里一喜,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点委屈,“你都要和我一拍两散了我能不着急上火吗。” 严钧有点受不住他这种可怜巴巴的指责,偏了偏头,有点生硬地说:“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陆祁却死活不肯放过这句话,搂着他的胳膊微微使力,“你先说你不会再轻易说分手!” 严钧:“……不分手。” 陆祁这才松开他,把人掰过来,眼带笑意地亲亲他的脸,“好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把你气成那样?” 严钧瞪着眼看他,有心提起一口气来兴师问罪又觉得现在发火有点突兀,又把这口气放下,如此反复几次,倒是把他自己折腾的没脾气了。 陆祁看着他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不由得露出一点忧虑,“这么严重吗?还要做心理建设?我用不用找个东西扶一下先。” 严钧泄气,忍不住伸手推他一把。 陆祁动都没动,只是站在那挑着嘴角看着他笑。 中间隔了一个晚上又一个早上,严钧真是让他磨得一点火气都不剩了。“我问你,”严钧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怀疑陆祁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陆祁一挑眉,“我瞒着你什么了?房产,存款,前男友?你想知道什么,我立刻让陈旭整理出一份清单交给你。” 严钧有点不耐烦,“我是跟你说这个吗?算了,”他一甩手,“你不想听我也不说了。” 陆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拽他一把,“你看看你最近操了多少份心,身上有伤昨天晚上还那么晚都不睡,看那架势坐在那光生闷气就生了好几个小时。” 他顿了顿,眉眼都无可奈何地温柔下来,“我是心疼你。” 严钧闻言不由得愤愤,“还不是因为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陆祁的表情看起来像是无奈到了极点,他抬手摸摸严钧的头发,“我从始至终都没骗过你,是你自己想岔了。” 严钧鼻子都气歪了,他指指自己,“你那意思我自作自受呗?” 陆祁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希望你卷进来,更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受伤。” 他定定地看着严钧,眼神中有一种势不可挡的果决,“他加诸在我身上血债,我要亲手一笔一笔的讨回来。” 严钧听到这实在忍不住了,“他到底是谁?” 陆祁沉默了一瞬,“我不知道。” 见严钧的眼睛又瞪起来了,陆祁赶紧苦笑着说:“我没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几年我通过各种渠道,动用各种关系,好不容易才知道这么多年针对我的甚至害死我父母的一直都只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在几年前加入了一个神秘组织。至于这个人是谁,他到底因为什么这么恨我的父母,我始终想不明白。” 严钧闻言皱了皱眉,看他表情,像是在因为什么而摇摆不定。 陆祁当然看出来了他的犹豫,“你想说什么?” 严钧看着他,咬咬牙还是说了出来,“你有没有想过,这个人是你母亲的追求者?” 陆祁闻言一震,好像没听懂他什么一样,“你说什么?” 严钧:“当年有一名南疆罪族看上了英高族的一个姑娘,可是这位姑娘已经和族内的一个勇士两情相悦还定了亲,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于是在愤怒之下,这个罪族在那个姑娘身上下了噬心蛊。噬心蛊和噬脑蛊都属于禁蛊,这一体双生的蛊虫经过后天截然不同的培育,有着完全不同的用处,却又存在某种神秘的联系。” 严钧看着一脸难以置信的陆祁,狠了狠心,还是把话都说了出来,“中了噬心蛊的女人,不能生下蛊人以外的人的孩子,否则孩子降生的那天就是母亲丧命的时候;中了噬脑蛊的男人,一生都要在剧烈的头痛中度过,后期渐渐神智缺失,变成一个丧志理智的疯子,而且没有一个活过四十五岁。但是,如果噬脑蛊的宿主和噬心蛊的宿主结合,并生下孩子,孩子出生后长则三年短则一年,噬脑蛊的宿主必定七窍流血而亡。” 陆祁愣愣地站在那,尽管严钧说的话他有很多都听不懂,但是他能清楚地领会严钧的意思,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开始充血,从心口喷薄而出的暴戾直冲脑海,撞得他脸色都扭曲了。他死死地盯着严钧,一字一顿地确认:“那个孩子是我吗?” 严钧嘴唇抖了抖,有些不忍心的别开脸。 陆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地好像下一秒就能捏碎他的骨头。他把严钧扯到眼前,发红的双眼里藏着随时能冲天而起的杀意。 “那个孩子就是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又不吃药…… ☆、疯狂 “那个孩子就是我吗?” 严钧:“是。” 陆祁听到他的肯定回答,松开手倒退了两步,浑身的肌肉绷紧放开,绷紧放开,一直沉稳有力的手开始控制不住的抖。严钧见他这幅情绪失控的样子,一点都不怀疑如果陆祁知道仇人是谁,他绝对会立刻去把他碎尸万段,一秒都不会犹豫。 严钧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是怎么在时不时发作的剧烈头痛中挺过来的,但他知道这些一定离不开他二十年如一日的心境平和和规律的生活作息,因此,陆祁在噬脑蛊的毒素没有解开之前最好不要有一些剧烈的情绪波动,防止潜伏的毒素冲破严钧血液的压制,卷土重来。他赶紧抢上一步,拉住他的胳膊,快速地说:“你先冷静——” 陆祁猛地甩开他,像一头愤怒的暴龙凶恶地盯着严钧,然而一触及他忧心忡忡的神情又强行压制下来,最后只能撇开脸生硬地说:“对不起,我需要静一静。”说完,他就像有什么险恶的东西在追他一样,飞快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5节 严钧理智上觉得这件事需要陆祁自己消化,可又在情感上控制不住地担心想要跟上去。就在他两相纠结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响了。 他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上是一个让他眼神一凝的名字——王宁。 他接起电话。 王宁:“你在哪?” 严钧:“家。” 王宁:“你的伤怎么样?” 严钧:“没什么大事。” 王宁:“那就好,下午来公安局开个总结会,还有让你定住的一群黑衣保镖——” 严钧打断他的话,“我去不了。” 王宁:“……什么?” 严钧以一种平淡地口气说:“我现在出不去家门,去不了。” 王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暴躁,“你给我搞什么?到现在那几个人还不能说话不能动,这可是重要人证!……你在哪,我去接你!” 严钧“哦”了一声,“陆祁他爷爷家。” 王宁:“……” 如果现在是可视电话,一定可以看到王宁的脸已经黑得快赶上锅底了。“你在跟我开玩笑吗?!炸成那个惨样还见家长?所以你现在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吗?” 严钧:“那挑子本来也不是我的。” 王宁在那头气得差点把笔撅折了,“你什么意思,给句准话到底来不来!” 严钧想了想,还是仁慈地给了一个肯定地回复:“我看看吧,能出去我就过去一趟。” 王宁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直接挂断电话,明显不想再多听他一句话。 严钧倒是对他这种非常没素质的行为不以为意,现在他最担心地还是陆祁。他回到宅子里,在门口看见一脸忧虑的忠叔,他赶紧过去问:“忠叔,看见陆祁了吗?” 忠叔:“我刚刚在门口看见祁少爷外套也没穿就往外走,脸色特别难看。”说着,他偷眼打量严钧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钧少爷,你们俩是吵架了吗?” 陆祁是个成年人了,严钧觉得很多事情没有必要瞒着他,可忠叔和陆老爷子不一样,他们上了岁数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冲击,严钧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所以他沉默了一瞬,就非常自然地说:“他公司里出了点事,急急忙忙就走了,我只是有点担心他。” 忠叔听到不是因为吵架这才放下心来,还立马恢复心情去安慰严钧,“别担心,别担心,祁少爷一定能解决的。” 严钧笑了笑,心里的担忧却一点都没少,“忠叔,我想去他们公司看看他。” “这个,”忠叔看起来有点为难,“钧少爷,祁少爷之前明确交代过在你伤好之前没有他的允许绝对不准你出去的。” “忠叔我也不瞒你,我上午去看看陆祁,下午可能要去公安那头一趟,”严钧看着忠叔一个劲地摇头,只好说:“忠叔要是觉得做不了主,我去问问老爷子?” 忠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钧少爷还是去和老爷子说一声吧。” 严钧痛快地同意,“行。” 陆老爷子早晨起来吃过饭,就是浇浇花,逗逗鸟,看看书,写写字,非常悠闲。严钧进去的时候,他正屏息凝神地练字呢,见严钧进来,还特别有兴致地招呼他:“来看看,我这几个字写的怎么样?” 严钧走过去粗浅地点评了两句,就开门见山地说:“老爷子,我想出去一趟。” 陆振庭端详着自己的字,漫不经心地问:“干嘛去啊?” 严钧如实说:“刚刚国安局的王宁给我打电话说让我下午去参加个总结会,还有那头还有几个除了我别人解决不了的证人等着我去处理。”接着,他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然后我还想去找陆祁,他刚刚接到个公司的电话就脸色难看的出去了,我有点担心他——” 他还没说完,陆振庭就似笑非笑地打断他,“别编了,陆祁从来没因为公司的事着急上火过。” 严钧沉默了一瞬,坦坦荡荡地说:“我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反正是跑了。” 陆振庭轻哼一声,显然没有深究他漏洞百出的谎言的意思,“你来跟我说这个干嘛,批假?” 严钧点头。 陆振庭大手一挥,“去吧。” 严钧:“老爷子,那我走了。” “等等,”陆振庭叫住他,却没有抬头,“这次去了把事情交接明白,别再跟国安的人联系了。” 严钧站住脚,眼里划过一丝犹豫。 即使陆振庭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涂抹勾画的笔并不抬头看他,也好像能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一样。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背靠大树好乘凉,可你也不想想这棵大树吃不吃人。” 严钧没说话。 陆振庭规规矩矩写好最后一笔,抬头看他一眼,心想这倔脾气不跟他来点实在的还真不行。“就你拼死拼活流血流汗换回来的那几个消息,我动动手指就能知道,还绝对比你知道的多,别做无用功了。” 严钧终于无奈地回头看气定神闲站在那的老头,“老爷子,您这大实话也太伤人了吧。” 陆振庭冷哼一声。 严钧只好诚恳的表示绝对不会再和他们有联系。 陆振庭这才满意,“去吧,我让人跟着你。” 严钧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还不明白陆振庭说的“我让人跟着你是什么意思”,等他换好衣服,下楼发现院子里站的笔直的一排保镖,立刻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忠叔在他身后给他解释:“老爷子和祁少爷担心你的安全,所以让他们一路陪着你。” 严钧木然地想着如果真带着这一排高大魁梧的保镖去见王宁,会不会被误认为是去砸场子…… 不过最后就算严钧再怎么觉得丢脸,他还是得捏着鼻子同意这么多人跟着他。他坐上车,就给陈特助打电话。 陈特助没想到严钧会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声音略显诧异,“严博士?” 严钧:“陆祁去公司了吗?” 陈特助犹豫了一瞬,“来了。” 严钧听他在公司小松了一口气,随即敏锐地意识到他的话没说完:“他状态不好?” 陈特助:“是的,老板来了就说这个上午任何人都不许打扰他。” 严钧:“我马上过去。” 严钧到的时候陈特助已经在楼下等了,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一直默默注视着这这一切的前台小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默默咽下一口糖——那可是陈特助啊,地位比副总都高的陆总的心腹陈特助啊!竟然下来亲自接人!可见老板娘地位牢固不可动摇啊! 而完全不知道“老板娘来了”的消息已经在一个隐秘的群里不胫而走的严钧正表情严肃地听陈特助讲陆祁的情况。 “——陆总来的时候就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去找他签文件的人也被清出来了,随后陆总就跟我说把上午的所有事都推了。” 严钧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秘书们的注目下迈出电梯,一路走过去神情泰然地敲了敲紧闭的办公室门。 秘书们的注目礼更加真诚热烈了。 里面的人像是在打电话,听到有人敲门,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些压抑的火气厉喝一声:“谁?” 整个秘书室连同陈特助在内都是齐齐一缩脖,只有严钧还是一脸淡定地回答:“是我。” 里面不知道又低低地跟电话里说了什么才提声说了句:“进来。” 严钧立刻推门进去,回手把一众崇拜的目光隔绝在门外。 陆祁背对着大门站着靠在转椅上,手里还拿着手机正看着窗外,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扭头瞥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严钧看着他比往日里更加冷峻的面容和难得松垮歪斜的领带,几乎能想象他当时是怎么一脸烦躁地扯开领带的。他走到他身边,和他一同居高临下地看着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担心你啊。” 陆祁看起来比在家的时候状态好很多,除了周身愈发深沉摄人的气场,完全看不出他一个小时前那副要杀人的架势。他偏头看着严钧,不着边际地说了一句:“爷爷年纪大了,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严钧一挑眉,“我会替你把这句话转达的。” 陆祁没什么笑意地咧咧嘴,突然伸手把人搂到怀里,下巴卡在他的肩膀上,不让他看到自己眼里无法掩藏的茫然。 “你说,是要多大的恨才能驱使一个人把对方弄得家破人亡还不能满足?” 严钧伸手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平淡地回答:“不是因为恨的深浅,而是因为人性的不同。” “所以呢?”陆祁冷笑一声,“是怪我父母太倒霉,惹上了一个疯子?” 严钧无声叹了口气,安抚地摸了摸他绷紧的脊背,“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恨操控的人。同样,再疯狂的敌人我也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变成和他一样疯狂的人。” 陆祁搂着他腰的力气越来越大,就在严钧都忍不住皱眉了,他的手一松,继而有些泄气地说:“我不会的。” 顿了顿,他的语气更加坚定,“我永远不会。” 严钧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生活给予我们苦难,我们却要用它打磨自己的骨头练出一身无坚不摧的力量来冲破或许永无止境的枷锁。周而复始,终有一天会精疲力竭,但那个时候再回头看,其实我们在这条破茧成蝶的路上已经走了很远。 人总要学会丢掉过去大步向前,正如陆祁,也正如严钧自己。 严钧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和王宁约定的时间了,这期间他和陆祁说了很多话,有他还是赫西族长的事,也有陆祁学生时代的事,最后俩人吃了一顿温情满满的午饭严钧才离开,而陆祁也开始处理积压了一上午的乱七八糟的事情。 严钧心里悬着的事解决了,这才闲心去注意别的——他发现坐在副驾驶的保镖格外眼熟,几乎每次陆祁出事情和陈特助一起赶过来的都有他,严钧探过身去拍拍他的肩膀,“你叫什么啊?” 保镖头子:“我叫吴琼。” “吴琼。”严钧这是头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男人,不由得好奇地看他,“你跟着陆祁多少年了?” 吴琼:“我跟着老板七八年了。” 严钧:“那你今天怎么不跟在他身边?” 吴琼:“我在休年假。” 严钧:“……”保镖还有年假? “那你怎么还跟着我?” 吴琼:“老板说,我的年假以后顺延,跟着您的这几天五倍工资。” 严钧:“……我能知道你工资多少吗?” 吴琼面色一整:“抱歉严先生,这是行业机密。” 严钧:“……”这算什么行业机密啊! 他默默地坐了回去。 这一路无话,直到到了公安大楼楼下,他才看了一眼身后稳稳跟着的吴琼,“你还要继续跟?” 吴琼点头,“是的,老板说我不能离开您半步。” 严钧隐晦地提醒:“……你进了公安局还能出来吧?” 吴琼很肯定地说:“您放心,我们手脚都很干净的。” 严钧:“……”更不放心了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剧情神展开—— 陆祁撇开脸生硬地说:“对不起,我想静静。” 严钧如遭雷劈然后抬手就是一巴掌:“尼玛渣男!”说完,捂着脸嘤嘤嘤地跑掉。 从此——天高海阔,再不相见。 (全文完) ☆、杀手 严钧没有办法只能拖着这几个非常显眼的保镖,进了大楼。果不其然,他一进来,就再次遭到了惨无人道的围观,不过看起来除了严钧满身的别扭之外,其他的保镖都淡定得厉害。 严钧:“……” 还没等他往里走,他的手机就开始疯狂地响。 是王宁。 严钧一接通,就听对里面传来王宁凉丝丝的声音:“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严钧:“……不是!” 王宁:“不管你是不是!立刻上来!别在楼下丢人!” 严钧今天第二次被他挂了电话,真真觉得自己真是冤枉地厉害。他上了楼,敲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和之前一样还是坐着满满的人。不过和上次的衣冠楚楚相比,这次在座的人就狼狈多了——以包着头的李旭东和吊着胳膊的周海为首。 哦,还有姗姗来迟地看似光鲜亮丽其实已经因为伤势被禁足的严钧。 合一起,正好是个三人男子组合——苦逼三兄弟。 严钧施施然走进去,非常自觉地找到一个位置坐下来。在场的人都看着他,然后目光缓缓移到他的身后笔直而面无表情站着的吴琼,突然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会议室的画风一下子就变了——由人民警察的总结会议变成了黑帮斗殴的谈判现场。 在场包括严钧在内的所有人脸都黑了。 严钧扭头瞪了吴琼一眼,“你就不用进来了吧。” 吴琼:“半步。” 严钧:“……这种会议你在这里不合适。” 吴琼皱眉,用正常的保证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到的音量有些困惑地说:“难道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国安局:“……” 国际刑警:“……” 公安刑警:“……” 一句话在在场所有公职人员的脑袋里回响:这简直就是胡闹!!! 严钧觉得自己的脸都快丢到太平洋里了,他难得沉下脸,“要我给你老板打电话扣你年假吗?赶紧出去。” 吴琼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杜绝枕边风把自己年假吹跑的可能,于是郑重地对严钧说:“好吧,我会和老板如实汇报的,你自己小心,我们在外面接应你。” 在场的公职人员:“……”妈的,我们是一屋子的恐怖分子吗?! 等装傻充愣的吴琼终于出去了,在场的人的表情还是很微妙。严钧更尴尬,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降低存在感。 王宁瞪了严钧一眼,轻咳一声,“既然大家都到了,我们就做一下总结。”他说着,把手里的报告一人一份分给在座的人。 严钧翻开报告,草草看了一眼,目光只在“伤13人,牺牲3人”上顿了顿,就继续往下看,越看神色越是凝重。 所有看报告的人的脸色都差不多。 王宁见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这才用他那毫无波澜的声音说:“这次的行动,整体来说还是成功的,可是这种成功不仅是建立在鲜血和生命上的,更是建立在运气上的。如果大家看到了报告的第三页就能知道。” 他环视一周,语气尖锐地扎了所有人一个激灵,“这座并不算大的酒吧里,埋着足以将几百米以内的所有建筑物化为灰烬的大量炸药。” 严钧盯着报告上触目惊心的数字只有满心的不可思议,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边的周海,发现他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半晌,王宁苦笑一声:“所以,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 周海见过大大小小地爆炸案,要论在场的所有人里谁最能明白这些炸药如果爆炸是什么威力的除了专门的拆弹部队恐怕就是他了,“可是我们经历的爆炸和报告上的一比简直是,”他只觉得满心荒谬,“九牛一毛?” 王宁:“防暴部队在控制现场时无意间发现了酒吧的很多位置藏有未引燃的炸药,立刻进行了人员疏散,之后交由拆弹部队拆卸炸药,最后结果显示,被引燃的部分只有埋在三楼的一部分和二楼的一小部分,其余大面积的炸药都没有被引燃。” 严钧听着王宁的话,突然想到了那个金发男人死前说的那句“你们都要死!上千人给我陪葬!”,那是不是证明这一切都是cr早有预谋的,而在他们的计划里这些炸药是都要被引燃的,可与大家一起炸成灰的结局一比,他们后来的爆炸简直就跟过家家玩一样。 还有从这次炸药量来看,cr的恐怖袭击可以说是蓄谋已久了,这样不动声色瞒天过海的阴谋怎么可能跟个笑话似的草草收尾?是什么打乱了他们的计划救了上千人的性命? 这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王宁:“显而易见,有人先我们一步,不仅识破了cr的诡计,还破坏了大部分的炸药引爆装置。可是,无论我们怎么查,也查不到这个神秘人是谁。” 严钧又不可抗拒地想起了那个凹陷的墙角处凭空出现的黑影,和那快准狠的三枪。 严钧:“我好像知道是谁。”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王宁眼神一动,“是那个杀了金发男人的人?” 严钧挑了挑嘴角看他一眼,“是。”虽然他和王宁不对付,但是不可否认他的反应速度可以说是最快的,立刻就把一些疑点串了起来。 他俩在这心照不宣,其他人可是一点都不明白,都狐疑地看着他俩,就连当时在场的李旭东都觉得莫名其妙——当时击毙金发男人的不是严钧吗? 王宁:“金发男人身体里的子弹不是从严钧的枪里面出来的。” 大家立刻觉得头疼,怎么这么乱? 严钧是唯一的目击者,他很尽责描述了一下当时的场景,“当时的金发男人应该是接到了命令正准备向我开枪,他身后的墙垛的阴影处却出现了一个人,抢在他前面杀了他。爆炸发生之后,这个人又凭空消失了。”严钧斟酌了一下,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的设想,“能在我面前神出鬼没还不被我看出端倪的,应该是职业杀手。” 王宁却说:“你的判断应该没错,不过我更好奇这个职业杀手背后的人,能把人送进来的同时还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坏了大半的引爆装置,这个人绝对是个知情者。” 会议室里又沉默下来,大家都知道这个人肯定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可是那又怎么样,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根本无从查证。 严钧:“cr干出这么大的事,应该躲不了多久了吧。” “躲?”李旭□□然扯了扯嘴角,眼神中满满的肃杀和怒火,“这群疯子已经向世界宣战了。” 严钧看看周围都一脸复杂的警察们,意识到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什么意思?” 这回连一直沉默的周海都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没看新闻?” 严钧:“什么新闻?” 李旭东:“就在爆炸发生的那天,美国,日本,印度,意大利,中国分别遭遇了不同程度的恐怖袭击,袭击之后的第十二个小时,cr在网络上传播了战争宣言。” 严钧忽然有一种自己和社会脱节了的感觉,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紧接着他才反应慢半拍的意识到cr干了多么疯狂的事情。而当一件事情不可思议到了极点时,严钧竟然莫名觉得好笑,“战争宣言?我看是临终遗言吧。” 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事这么不靠谱呢?他说:“同时挑战五个国家?他哪来的人力财力和底气?” 周海突然说:“他们的武装力量不错,我和你分开之后在二楼楼梯口遭到了大火力的狙击,装备很先进,手法也很老练,否则,”他停顿了一下,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也不会有队员牺牲。” 严钧离周海很近,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周海的吊着胳膊胡子拉碴整个人状态萎靡,显而易见这次爆炸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严钧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依我看照cr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劲头,他跟秋后的蚂蚱也差不了多少了,这群丧心病狂的恐怖分子一定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惩罚。” 严钧说的是他的心里话,尽管cr的动作越来越大,可他对它的忌惮却越来越低,在他看来这种极度消耗组织内部精英力量的挑衅行为真是愚蠢到了极点,简直就像在求速死!严钧敢保证,不出一个月,这个现在嘚瑟的地球都快装不下它的恐怖组织就得土崩瓦解。 王宁见会议室里的气氛很沉重,拍了拍手,“那些远的事情先不谈,就说这次爆炸,其实我们的收获还是很大的,比如我们终于抓住了cr的狐狸尾巴,捕获了重要人证。” 严钧望天。 王宁笑着看他,意有所指地说:“一会还要劳烦严博士把他们身上的‘催眠’解开。” 严钧干笑:“应该的应该的。” 后半段的会议没什么意思,连参加这次会议的人也没什么参与的热情,严钧听个热闹,心里却有盘算——看来这次短暂的三方联合行动恐怕是要到此为止了。cr的性质已经变了,从一个地下贩毒组织变成了危害世界和平的恐怖组织,既然已经上升到这个层面了,他们这个杂牌军也没什么实际意义了,估计军方会接管这个烂摊子,那已经不是他能够跟在后面捡漏的了。 看来真的要像陆老爷子说得那样断个干净,省的以后想撇都撇不清。 他心里想的明白,散会之后答应王宁的事做起来也格外的痛快,解开那群黑衣人的摄魂术根本不费力气,最后还委婉地表示了自己“身受重伤恐怕以后力有不逮所以准备回家相夫教子”的意愿。 王宁没想到严钧会在有重大突破的时候退出,“黑衣人的摄魂术已经解开了,很快就会拿到他们的供词,你不想知道cr到底怎么回事吗?” 严钧很坦荡地表示自己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说心里话,王宁是不希望严钧退出去的,他是不折不扣的王牌,真的用的好的话绝对会有奇效,可惜形势比人强,严钧已经不是那个需要谨言慎行的“黑户”了,他的身后多了一个有着强大话语权的陆家!就算撇开陆家不谈,只是陆振庭对严钧重视的态度就令王宁投鼠忌器。严钧自己不想离开还好说,他要是打定主意不干了,这回可是谁也拦不住他。 严钧说的很爽快,走得更爽快,真的是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他一身轻松地坐上回老宅的车,看车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榕树,嘴角微微一挑。 如果说他介入的目的是为了保护陆祁弄清真相,那么现在他的敌人即将被一把更锋利的刀斩落马下他了不了解它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对于一个时日无多的敌人,他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它垂死挣扎就好了。 回到老宅之后的日子,严钧的确过上了他说的“相夫教子”的生活。更过分的是,在他伤好得七七八八之后,他还心血来潮地去给陆祁当了一个礼拜的秘书。那一个礼拜可是将总裁办扔进了水深火热之中—— 陈特助每天都在估算哪天会收到解雇书。 秘书们每天上班都会吃到新鲜的狗粮。 而那两位当事人简直乐在其中,陆祁是因为男人那点隐秘的龌龊的小心思而无比享受。严钧是因为偶尔换个身份放松放松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而最要命的是严钧对自己的定位简直不能更准确了,上班时间没到的时候俩人带着同款围巾同款手表往死里秀恩爱,上班时间一到,严钧大衣一脱,戴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副平光无框眼镜,每天穿着剪裁合体不能更显腰线的小西装一脸公事公办地给陆祁递文件,讲公事。 陆祁每次见到他那通身的禁欲气息都觉得这是一种甜蜜的折磨,然而这种甜蜜的折磨刚刚持续一个礼拜,陆祁就因为每次出去应酬总有人盯上自己的小秘书而打翻了醋缸,直接把“小秘书”解雇回家了。 严钧小秘书也很无奈,只好回家长蘑菇。于是,在他秘书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晚回到家里之后,他被陆振庭叫到书房,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消息。 cr的头领被击毙。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看起来威武雄壮的cr上线不久就这么愉快地被我发了便当…… ☆、马场 cr的头领被击毙。 而这天离d市爆炸正正好好二十天。 严钧从陆振庭那里出来回房间的时候,正好赶上陆祁刚刚洗澡出来。他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明显心情不像刚回来的时候那么好,陆祁坐到他身边问他:“怎么了?” 严钧倒没瞒着他:“cr 的头领被击毙了。” 陆祁忍不住挑眉说:“啊,这不挺好吗?” 严钧却摇了摇头,“未必。” 大概搞懂了他们针对陆祁时要么用力过猛,要么后继无力的行事作风,他总能感觉到尽管有那么一个人千方百计地想杀他,但是却总有另一股力量给他拖后腿——比如,每次都浮皮潦草漏洞百出的追杀,和那次在拍卖会上,只是和严钧争抢了一下就退缩没有继续的敷衍了事。这种情况对严钧好和陆祁来说,无疑是非常有利的。再综合后来cr 做出的一些列愚蠢至极的挑衅,让严钧不得不确定他们的主事人中有一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的权利要大于追杀陆祁的人,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头领。另外,严钧还从陆振庭那得到了一个让他心里微微发沉的消息——只有cr头领和还有一部分的组织成员被击毙,而严钧在他们口中几次听到的神秘的“老师”好像并不在其中。这让严钧忍不住怀疑cr头领能这么快被击毙未尝没有那个老师在后面的手笔——他这么愚蠢的人,活着,只会挡了别人的路;死了,或许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严钧没法不去想这个问题,没有了猪队友拖后腿,他们还能屡次化险为夷吗? 他拿不准,不过陆祁看起来一点也不为这件事情担心——尽管严钧知道,陆祁心里一定比谁都清楚。 陆祁边换睡衣边看坐在连床边发呆的严钧,发现自己最近总是很容易无奈,他说:“快别想那么多了,赶紧洗个澡,把衣服换了然后我们好下楼吃饭。” 严钧每次见他这副天塌下来还有大个顶着的样子都觉得自己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忍不住白他一眼。 虽然严钧关心自己,陆祁对此也很受用,可他又心疼他一天天都被这些烦心事打搅。不由得把之前想好的,关于几天后的“好消息”讲给他听。 “记得之前说要带你去骑马吗?” 严钧听到“骑马”两个字,眼睛一亮,立刻把那些烦心事抛到一边。 陆祁见他眼睛瞪的溜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有点好笑,“前几天张希瑞邱楠他们认识了一个开马场的朋友,听说新来了几匹血统很好的马,他们问我说,趁着天还没有太冷要不要去玩儿一圈。” 说完,他笑着看严钧说:“想去吗?” 严钧毫不犹豫:“当然想去。” 陆祁:“好,那我就告诉他们我们这个周末就去。” 严钧一想到这个周末就能骑马了,早晚把那些烦心事忘到了脑后,开开心心地就要起身洗澡去。陆祁拉住他一挑眉,“我对你这么好,你没点儿什么表示吗?” 严钧站住回头看他,笑了笑,“想什么表示?这样?”说着,他眉眼多情地冲他勾勾手指。 要说陆祁最喜欢他哪点?那肯定就是他无论做什么事都很直白,对身边的人绝对不会藏着掖着,也从来不使一些什么迂回的曲意奉承的把戏,这种爱情,每每都让陆祁在其中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他心情甚好的走过去,不出意外,被勾住脖子得到了一个非常有诚意的热吻,他这才满意的放过严钧让他去洗澡。 由于严钧小秘书已经被他的老板解雇了,因此,第二天只能在乖乖在家呆着,他有心去一趟好久都没去的学校?就接到了邓安泽的电话。 如此迅捷快速的解决了cr 的头领,怎么可能少了中方的功劳。现在忙的脚打后脑勺的,不只是国安局那帮人,邓安泽他们也很忙。缴获的一部分不知名药品大都留到了邓安泽他们的手里,现在整个研究所都在忙着化验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都是什么。 而邓安泽打电话来的意思是让他过去看看。不过鉴于严钧现在状态还处于半软禁的状态,他非常诚恳地恭恭敬敬地打电话向他大领导请示,这回领导还真没有为难他,很快就批了假。 严钧赶过去,看到那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东西,发现自己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平静。其实他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会这样,尤其在遇到贺舒之后,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或许来到这个世界的并不止他贺舒,还有别的人。而这个人还有可能也来自南疆。如果这个人真的来自南疆的话…… 严钧看着眼前,因为吞了药丸而腐蚀溃烂的小白鼠,眼神一寒。不论出身,就只把他做的桩桩件件放到台面上掂量掂量,就已经足够他被打上罪族的标签了。 南疆罪族人人得而诛之,严钧第一个就要清理门户。 等把大概的□□解药的配方交给邓安泽之后,他回家发现不陆祁已经到家了,他不由得诧异,“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陆祁把手边儿的衣服递给他说:“拿去试试。” 严钧接过来看,发现是明天去骑马用的骑装,试了试,长短倒是刚刚好就是有点儿瘦。 严钧扯着衣襟给陆祁,皱着眉有点不满意,“太瘦了。” 陆祁盯着他被勾勒的惊心动魄的腰线,心里真是一万个满意:“这是按你以前的尺码给你做的。” 严钧倒吸一口冷气,所以我是胖了?然后有些炸毛的对陆祁说,“都怪你不让我出门我都养出膘来了!” 陆祁笑了一声倒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在意自己的外表一面,“没关系这样好摸。” 严钧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只觉得很惭愧,他这样一个英明神武的族长应该是无论从外表还是从内心都是精悍强大的!白花花的肥肉真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东西! 他忍不住悲愤地想,饱暖思□□果然要不得! 周六一大早,陆祁和严钧收拾好东西就去了首都城郊的马场,到了地方发现那里乌乌泱泱一群人。里面一部分在之前酒吧的那次都见过,剩下一群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看得严钧眼花缭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不过看样子陆祁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冲着张希瑞他们就去了。 这些人里,张希瑞和严钧算是最熟的了,和邱楠的关系也不错,严钧冲他们两个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站在站在陆祁身边,不说话。 张希瑞看他一眼,笑着和陆祁说:“挺长时间没见你俩出来玩儿了,今天怎么有闲心跟我们一起鬼混?” 陆祁很随意的把手搭在严钧的肩上,“最近没什么事儿,出来放松放松。” 邱楠态度比上一次见的时候要热情多了,他走了两步到严钧身边,笑呵呵地说:“我昨天和我家李教授说今天和你一起出来玩,他还提了一嘴,说最近都没在学校里看到过你竟然还问我是不是我把你带坏了?” 严钧作为妇女之友,当然和李教授的关系很好,听到这话也很自然的说:“你怎么说? ” 邱楠哈哈一笑,“我当然是如实说喽,我就说你在谈恋爱,没时间学习了。” “结果我妈一个劲儿跟我打听你女朋友是谁?我就说我哪知道他女朋友是谁?” 他挤眉弄眼地用胳膊一顶他说:“你交得可是男朋友啊。” 严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李教授说我长成这样就是去祸害小姑娘的,我一听有道理呀!这不就开始祸害男人了吗?” 邱楠和张希瑞对视一眼,心说,看来这两个人是真成了呀? 张希瑞坏笑着看向陆祁,“你可以呀,这么快就到手啦?怪不得这么长时间都没和我们联系,原来是忙着去追老婆啊。” 陆祁把他的调侃照单全收,还有点低调的炫耀说:“跟你有什么好玩儿的?我怕你嫉妒。” 张希瑞下意识的问:“我嫉妒什么?” 严钧在一旁补刀,“没老婆呗!” 张希瑞的脸立马黑了,邱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行了,你俩别戳他伤心事了。” 陆祁敏锐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看来有事儿啊?” 张希瑞黑着脸,看了一圈儿插不上话,还竖着耳朵听的光鲜亮丽的少男少女,恼怒地说:“有什么事儿能别在大门口儿说嘛,进去再说不行吗?” 他们几个一起往里走,还没等进了休息室严钧已经从邱楠嘴里把事情的始末,听了个大概。 原来在最近陆祁和严钧都很忙的时候,张希瑞竟然真的开始追上了韩晓琪。一开始他也只是觉得有意思而已,没想到韩晓琪一点都不甩他之后,他还开始来真的了。结果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韩晓琪他哥那里,结果张希瑞就被各种哥哥拉出来好好单唠了一把。 “所以”,严钧笑了一声,“你折腾了半天,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张希瑞在一旁郁闷地抽烟,自己嘟囔:“谁说的,也不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邱楠很不给面子的笑了,“什么进展?送出去的礼物终于没被退回来?” 张希瑞被说的脸上挂不住了,恶声恶气的说:“不接我短儿,你能死吗?” 邱楠很严肃地说:“能死。”说完,自己都没绷住,哈哈大笑起来。 严钧好奇,“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可没那么不好伺候,你送什么东西能让她退回来啊?” 邱楠幸灾乐祸,“你问他啊。” 严钧立刻兴致勃勃地看他,连陆祁也等着看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张希瑞摸摸鼻子,“我也没送什么,我就是让秘书挑了一份礼物给她送去。” 他说完就见严钧嫌弃地看着他,陆祁更加直接的嗤笑出来。 张希瑞觉得眼皮子直跳,尽量补救的说:“这个真不怨我,我一想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和秘书说,让他挑一个上点档次的首饰,钱不是问题,结果谁知道那秘书是个傻逼,直接送个钻戒过去!” 邱楠在一旁搭着严钧的肩膀,一副我要笑死了的样子,韩晓琪要是能收这个礼物都出了鬼了,就他俩这个家世背景和这个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收了不就相当于接受他的求婚吗? 张希瑞觉得自己无辜的很,“这怪我吗,跟我根本没关系嘛。” 邱楠翻了个白眼儿,看着他一脸嫌弃,“你可得了吧,你后来亲自挑的东西,人家不是也没收吗?” 张旭瑞开始喊冤,“第二次不算送礼物,而且更不怪我了,那个追求她的男人,长得又老又猥琐,我既然看到了,当然得过去帮她一把啊。” “你那是居心不良,”邱楠在一旁一针见血的指正,“追她那人我也认识可不像你说的又老又猥琐,你是怕别人捷足先登去跑去宣誓主权。” 严钧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希瑞,“你到底干了什么?” 张希瑞理直气壮:“就在街边买了一束鲜花,走过去塞到她怀里跟她说,老婆,恋爱三个月快乐!” 严钧叹为观止的看他,“我要是韩晓琪绝对会把那束花,摔到你脸上。” 邱楠:“你们不愧是朋友,这么了解她?” “不过,”他笑着看了眼一脸郁闷的张希瑞,“还行给了他点儿面子,等把那人打发走了之后才把花摔回他怀里。” 严钧:“第三次成功了??” “当然,”张希瑞得意起来,“天下哪有我摆不平的女人? 严钧:“这句话韩晓琪听了一定高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休息室门口,张希瑞推开门,回头眯着眼看了眼严钧,“我说兄弟我这边儿追着你朋友,你可不能给我拆台啊。”他一挑眉,意有所指地说:“那时候我可都没拆你的台。”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真的一直在努力赶稿,但是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学校早上晚上的练团体操,我又在准备之前早就订好机票的旅行。这一章还是在凌晨一点码出来的,而我第二天八点就要离开学校去机场。所以我只能很抱歉的说——我要请六天的假……希望大家给批个假……不过大家放心,旅途中只要我写出来了,我就会发出来,如果某一天没更新,大家不要担心,我应该是没住上有电脑的宾馆……学校放八天假嘛,我要玩七天,这七天里更新可能会很不稳定,请大家见谅。那什么!大家千万别以为作者要坑啊!我不会的!8号那天开始我还是会持续稳定的日更的!一定要相信我!千万别取收! 最后祝大家五一玩的开心! ☆、骑马 陆祁突然插话说:“什么时候?”说着瞥了一眼一副“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的严钧。 这回换张希瑞幸灾乐祸了。 不用他说,以陆祁的精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张希瑞总共也就和严钧见过两面,而在没有他在一旁的情况下,就那一次。“酒吧?” 严钧赶紧摆手自证清白,“我可什么都没干。” 陆祁暗暗瞪他一眼,然转开眼看着张希瑞不咸不淡地说:“我跟韩晓琪也算熟了,据我了解,她最讨厌花心滥情的,不学无术的,现在可能还添上一条曾经和男人纠缠不清的。” 陆祁越说张希瑞的脸越黑,直到听他说“恭喜你,这几样你全都占了”之后简直黑成了锅底。 张希瑞不干了,嚷嚷道:“陆祁,你不地道,我给你提个醒儿,你还对付我。” 陆祁伸手揽着严钧的肩膀,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我难道不向着老婆向着你吗?” “卧槽,”张希瑞一脸你够了,“炫耀是不是,你是不是炫耀?”他回头在那群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中寻么了一圈,叫过来一个非常俊秀的男生,把他扯到自己怀里捏着他的下巴问,“从现在开始,当我一天男朋友怎么样?” 男孩儿非常痛快的答应了。 张希瑞得意地看向他俩,“怎么样炫耀什么,我要是想找,随时都可以。”接着以一种点评货物的口气,说:“来来来,陆祁你看看,腰比不比你家严钧细,脸蛋儿比不比你家严钧精致。” 严钧在一旁好涵养的笑笑没说话,大大方方的打量他怀里的男生,还非常赞同的点了点头——腰的确比他细脸也的确比他精致。 陆祁听这话,本来就不开心,又见严钧居然还真一脸正经地去看看腰,再看看脸,心里更不乐意了。偏偏张希瑞看不出来还在那里挑衅说:“来,宝贝儿,跟你陆总打个招呼。”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找出来这么个男孩儿,让他当男朋友就当男朋友,让打招呼,就真的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向陆祁问好:“陆总您好。” 陆祁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高兴的说:“别什么玩意儿都拿来跟我家严钧比。” 张希瑞有心膈应他,拍拍男生的屁股说:“去跟你严哥说两句,省的陆总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我怎么那么不信我的人能跟他的人差多少呢?” 被人说做“什么玩意儿”的男生到底还是城府不够一时没沉住气,竟然真的抬头笑着问严钧:“严哥是陆总的男朋友吗?也在读大学吗? 严钧倒是真不想为难他,于是笑着点点头:“是啊。” 陆祁在那眉头都快打出一个死结了,要说他和严钧的关系的确是男男朋友关系,可这话到了他嘴里一过就变了味儿,平白拉低了严钧的档次。他可没有严钧那么好的脾气,这样的男孩儿,他见得多了,想都没想就给他来了个难堪——他伸手拉了严钧一把说:“跟他有什么好说的,什么人你都搭理。” 张希瑞还在那儿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就没话好说了,你家严钧是高材生,我宝贝儿就不是高材生了吗?” 邱楠在一旁乐不可支,不过一偏头看到陆祁好像是真生气了,赶紧伸腿踹了踹张希瑞的椅子,给他个眼神,那意思见好就收吧。 张希瑞回了他一个“你放心”的眼神儿,手上却不老实的,掐了掐身上男孩儿的腰。 严钧当然看到了他的动作,忍不住替他身上的男孩儿感到可怜又可悲,年纪轻轻相貌出众,何苦在这儿受两个人斗法的夹板气?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6节 男生还是很怕陆祁的,可是就算他看出来陆祁看不起他,他还是得按张希瑞的意思来,他抬头冲严钧笑了一下,只不过这次笑得有些勉强,“严哥是哪个大学的?说不定我们还是师兄弟——” 陆祁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别在这里乱攀亲戚。”他把人盯得一哆嗦,又看着张希瑞冷笑一声,说:“我真应该把你这幅样子照下来发给韩晓琪看看。” “啧。”张希瑞一脸没意思,推开身上男孩儿,“陆祁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啊,开个玩笑而已。你看你家严钧,都没生气。” 陆祁冷哼一声,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就是一震,他低头瞥了一眼,扭头和邱楠说:“那头来人了,我这就过去,今天严钧就交给你了,你替我陪好他。” 严钧,邱楠,张希瑞事前都知道陆祁今天还约了别人谈生意,严钧一向对他们公司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也就大概知道这次来的人是陆祁在国外的重要合作伙伴。 邱楠真真假假地说,“哎呦,你可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大宝贝儿弄丢的。” 陆祁还是很放心邱楠的,他又扭头看严钧,换来一个白眼,严钧对着他说:“你快走吧,没有你我还能玩儿的痛快点儿。” 不可能把客人放在那里晾着,陆祁匆匆说两句话就出去了,他这一走,张希瑞也没了刚才那副挑衅的劲头。他抽出根烟点上,问旁边儿神态自若的正喝水的严钧说:“你俩同居了?” 严钧:“嗯。” “住哪?另买了套房子?”他吸了一口,挑眉说,“我前几天去他家去找他,家里佣人说他最近一直没回来。” “没另买房子,”严重犹豫了一瞬,接着说,“我们一直在他家老宅住。” “什么?”本来还抽烟听八卦的张希瑞直接让这口烟呛住了,“住哪?老宅?哪个老宅?” 严钧:“怎么他家老宅很多吗,就他爷爷住的那个。” 张希瑞张大嘴巴看他,周围知道陆祁他家情况的,都不约而同的面色古怪的看着他,跟见了鬼似的。随后张希瑞和邱楠的眼神同时变了,面露崇拜的感慨,“卧槽,牛逼啊。” 张希瑞:“哥们儿,没看出来呀,你可以呀,陆老爷子居然没拿枪崩了你!” 邱楠:“那老头那派头,可不是盖的,我每次看到他腿肚子都转筋,你还能在他眼皮底下生活,我服了。” 严钧倒没觉得有他们说的那么可怕,那老头虽然老谋深算的,但是对他还是真不错的。于是他中肯地给出一个评价:“老小孩儿吗,哄着点就好了。” 张希瑞、邱楠:“……”你知道你“哄”得那位的军衔吗? 他们几个说说笑笑地进换衣间换好衣服又出来,一部分想骑马的年轻男女也跟着他们往马场走,剩下的就留在休息室里说笑自拍。 邱楠走在严钧身边,和跟在他身后的马场负责人说:“给严钧找匹好马。” 负责人说:“正巧,前一阵刚来了几匹纯血马,那品相没的说,就是脾气不太好。” 邱楠眼皮子跳了跳,心说,脾气不太好你还说个屁,真把身边这位祖宗给摔了,谁负得起责任?可惜还没等他说话,严钧就饶有兴致地说:“带我去看看。” 邱楠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恨恨地瞪了一眼在前面带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马场负责人,心里暗自决定,如果那马真的烈得很,说什么他也得把严钧拦下来。 不过等教练把马牵出来,邱楠就发现自己想多了。严钧笑眯眯地摸摸马浓密的鬃毛,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好马。” 那匹据说脾气不太好的马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一脸温顺地表示——随便摸。 邱楠:“……不是说脾气不好吗?” 教练:“……是、是不好啊。” 邱楠摸了摸下巴,不信这个邪,也想伸手摸摸马的头,结果他还没碰上呢,这头棕色的高头大马瞪大眼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半只蹄子,不善地冲邱楠叫唤了一声。 邱楠:“……”这玩意怎么跟陆祁一个德行? 严钧见状笑了一声,摸了摸它的耳朵,“脾气不小啊。” 这匹见人下菜碟的马又老实了。 严钧又摸了两把,和旁边看得目瞪口呆的教练说:“就这匹吧,合我眼缘。” 教练惊讶归惊讶,到底还没忘了自己的职业操守,很含蓄地提醒说:“严先生,别看这马现在老实,到了草场上就撒欢了,您——” 严钧当然知道他是好心,怕自己技术不行到时候控制不了马容易出意外,“没事,我接触马术也挺长时间了,你们不用担心。” 教练这才点点头。 见识了马的脾气有多不好的邱楠还想说点什么,那头严钧已经以一个干净利落的动作上了马,从脖颈到后腰绷出一条笔直的线条,还回头看着邱楠露出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笑容,“外面等你。” 邱楠:“……”幸好我是个直男! 严钧骑着马不紧不慢地出去,见张希瑞已经在外面等了,他们几个和严钧不一样,都是熟客了,有固定的马,自然比还要挑来挑去的严钧快得多。他身后是几个牵着马的年轻男女,看起来都青春活力,朝气蓬勃的。 张希瑞远远地冲严钧挑衅地一勾手,“跑一圈?” 严钧想也没想就说:“来。” 因此,等到邱楠骑了自己的马出来的时候,严钧已经超了张希瑞一个马头跑完一圈了。 邱楠:“……”看来自己纯粹是瞎担心。 那边张希瑞是彻底服气了,箭术马术都输了个干脆,只能非常憋屈地说:“你他妈是专业的吧!” 严钧笑眯眯地插刀:“哪里哪里,我这也就中等水平。” 张希瑞吐血——你这是中等水平,我是什么?下等水平吗! 他盯着严钧潇洒的背影磨牙,决定收回刚刚说他没生气的话,这小子也太爱记仇了! 严钧和邱楠打了声招呼就催马自己跑了,这几天让陆祁看在家里可把他憋坏了! 等他酣畅淋漓地跑了个够,就放缓了速度让马随意溜达。他正享受着难得的闲适时光,一大片绿色草地离他越来越近,他视力极好的眼睛就看到高尔夫球场上有二十多号人在打高尔夫。 他挑挑眉,驱马走到离他们最近的栏杆处,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解下头盔抱在腰间,看着场内一个高大男人挥出漂亮的一杆——正是陆祁。 陆祁干净利落地一杆进洞,看也不看地随手把球杆递给身边的陈特助,在他身后看他打球的外国男人用他非常熟练的中文,发音标准地说:“陆先生好球技。” 陆祁:“侥幸。” 外国男人:“你们中国人总是谦虚。” 陆祁不置可否地动了动嘴角,伸手拿过陈特助递过来的水,仰头喝了一口。他这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右后方有人叽里呱啦用意大利语说了一大堆,陆祁像没听见一样,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把瓶子拧紧递给陈特助。 他身后的外国男人却用意大利语提声说:“基诺,吵什么?” 那个叫基诺的意大利男人赶紧过来比比划划地和外国男人语速极快的说了一大堆话,看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外国男人顺着他比划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由得挑了挑眉,走到陆祁身边,彬彬有礼地说:“我想请陆先生帮我一个小忙。” 陆祁看他一眼,“奥斯顿先生的忙可不好帮。” “怎么会,只是一个小忙,”奥斯顿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远处,“我只是想认识一下那位先生。” 陆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灿烂的阳光下,一个挺拔的男人腰背挺直地坐在马上,空旷的场地上掠过的寒风吹起他柔软的黑发,尽管看不太清长相,但是还是能看清他他形状优美皮肤白皙的脸部轮廓和他比例完美的好身材。就算他只是一动不动地抱着头盔牵着马绳,还是有一种让人见了就挪不开眼的风采。 陆祁眼神动了动,扭回头定定地看着奥斯顿,眼里一种雄性守护所有物时天生的凶悍呼之欲出。 “既然奥斯顿先生想知道,我就提前给你介绍一下我的爱人,严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我回来啦!继续日更!感谢大家支持哦~~~~ ☆、妖术 奥斯顿讶异地看他一眼,又转头看了看那个遥遥看着这边的骑马的男人,由衷地感慨:“好眼光。” 他顿了顿,又非常自然的补上一句,“很般配。” ——就好像刚刚看了一眼就想认识严钧的不是他一样。 陆祁当然不会为难一个识时务的人,更何况他现在也没心思去理别人了,他简单粗暴地当着别人的面给自己的人打上“陆祁所有,闲人勿近”的标签,就目不转睛地看着高尔夫球场边缘的严钧,半晌,他面无表情地招了招手。 奥斯顿:“……”这场景怎么那么诡异。 他正心里犯合计陆祁招手又能有什么用,远处的坐在马上的年轻男人动了。他弯腰把怀里的头盔挂在栏杆上,扶住横梁,敏捷地翻进了高尔夫球场,又伸手把头盔抱在怀里。这过程干净利落,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自有一番行云流水般的赏心悦目。他另一只手摸了摸马儿的脑袋,看样子像是在它的耳边说话,随即又拍了两下,马儿就哒哒地跑走了。 严钧转过身来抱着头盔,溜溜达达往这头走。 陆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越走越近,被马靴勾勒出的笔直修长的小腿越来越清晰,终于忍不住了,迈开腿往他来的方向迎他。 两人越走越近,严钧笑了笑,快跑了两步到他面前,把头盔塞给他,“叫我干嘛?” “没事,”陆祁伸手理了理他并不凌乱的衣领,顺势用手指蹭了蹭他白皙细嫩的脸蛋,“怎么不去骑马?” “有点累了,”严钧嘴上这么说,面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有什么疲惫的意思,他笑眯眯地调戏陆祁,“我本来打算歇一会,结果远远地看到一个英俊潇洒成熟性感的男人,就被他吸引去了全部注意力,心里眼里根本容不下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陆祁好笑地盯着他,低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这么开心?” 严钧毫不犹豫地肯定了他的话:“痛快!” 陆祁笑了笑,去拉他的手,又嫌他手上带着手套触感不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钻进他袖子和手套重叠的部分握住他的手腕,直到感受到手心里温热的触感这才拉着他往人群那头走,“痛快就好。” 严钧紧走两步和他并肩往前走,扭头打趣他,“你不是要谈生意吗,我在旁边你别晕头转向了。” 陆祁看也不看他,淡淡地说:“晕头转向的恐怕不是我。” 严钧眨眨眼,等他的下文,可是陆祁却不说话了,他只好追问:“什么意思?” 陆祁:“沾花惹草。” 躺着也中枪的严钧一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自动拾取了“沾花惹草”的称号。他们离人群越来越近,严钧也不好一个劲追问陆祁自己怎么沾花惹草了,只好满心委屈地落后陆祁半步装他的“壁花”。 陆祁把人带过来,非常自然地给两边人介绍。 “这是我的爱人,严钧。” 他又转头给严钧介绍另一边的两个领头人物,“这位是意大利最有名的军火商奥斯顿先生,他身边的这位是他的侄子基诺。” “……”尽管严钧在心里默默地吐槽意大利最有名的军火商不就是黑手党吗,他还是礼貌地摘下手套伸出修长漂亮的手,对着眼前相貌英挺五官深邃迷人的歪果仁露出一个非常有名媛的风范的笑容,“你们好。” 奥斯顿从他站定就开始打量他,目光从他笔直的长腿一路流连到他看起来就好摸极了的手上,只是等他抬起头用他绅士有礼的目光直视那张即使他不擅长欣赏东方面孔依然觉得无可挑剔的脸上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他之前还极其风流地打算挖陆祁的墙角。他克制而自然地轻轻握了一下严钧的手就放开,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你好。” 至于那个远远一见就对严钧分外感兴趣的大侄子在继经历了长辈截胡,又经历了陆祁宣誓领土主权等一系列打击,已经像个霜打了的茄子完全生不起其他念头了,只能在一旁含含糊糊地说了声“你好”,就闭上嘴站在自己伯父身后了。 严钧向来奉行“恋人之间要保持必要的私人空间”这一恋爱铁律,所以在陆祁事业这一方面他从来都没过问过,也不打算掺和。 他又一次礼貌地向对面的外国友人含笑颔首,就退了一步站到陆祁的斜后方,充当一个貌美如花的贤内助。 殊不知对东方女性出了名的贤惠得体大方温柔早有耳闻的奥斯顿,一见他这副知情识趣的贤妻范,又眼热地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作为奥斯顿多年合作伙伴并深知他毫无节操的尿性的陆祁表示自己很不开心,而他不开心自然也不会让别人开心。 陆祁:“三个月前的那笔货款就这个月底结清了吧。” 奥斯顿沉默了一瞬,“不是说可以延期三个月吗?” 陆祁:“公司不景气,缺钱。” 奥斯顿让这小心眼的男人气了个够呛却只能干瞪眼,最后只能耍起了赖皮,“你都缺钱,我更缺钱,我总监以下的下属都准备去收保护费了。” 由于两人都是用中文在交谈,足够让严钧听了个明白,他在后面默默地看了眼这两个气度不凡却一致装穷的男人,又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来划清界限省得被这两个不要脸的人传染。 陆祁当然不可能真让奥斯顿立刻还钱,只不过是在敲打他让他把眼睛从严钧身上挪开,奥斯顿从陆祁的话里大概也知道严钧在他心里是什么地位,而且他短时间内没有更换合作伙伴的打算,所以也只好按捺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非常遗憾地暂时不再打严钧的主意。 陆祁:“跟你竞争的同行□□掉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你还说你缺钱?” “就cr那群蠢货,”奥斯顿冷笑一声,“我从来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陆祁一挑眉:“看来那个被炸掉的酒吧是你的产业。” 奥斯顿轻哼一声没有反驳,“世界上总是少不了这样嫌自己命太长的。” “不过,”奥斯顿摸了摸下巴,“也不是没有真材实料,有的东西是挺邪性的,我的人都没敢动,听说组织里在逃的还有一个什么老师来的?” 严钧:“z老师。” “对,z老师——”奥斯顿的话卡在嗓子眼里,突然意识到这个接话的人并不是陆祁而是那朵“温顺的小娇花”,他下意识地瞥了陆祁一眼,看样子他以为是陆祁告诉严钧的。 严钧对所有关于“z老师”的事都很关心,也一直在搜索和z老师有关的事情,好不容易碰到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奥斯顿先生对z老师了解多少?” 奥斯顿眯着眼打量他一眼,然后瞟了瞟陆祁,严钧见状也狐疑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陆祁一脸正经:“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你看我干嘛?” 得了陆祁的准话,奥斯顿这才放下心把这话茬接起来,“z老师的来历很神秘,听说他加入这个组织的时候已经六十多岁了,可是没一年,他就把cr的核心力量掌握了个七七八八,cr也是因为有了他的加入才飞速壮大,不过我听说这两年他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和cr的首领之间的矛盾也越来越大,cr内部其实已经分裂了。我这头抓到的cr组织的成员每每提起这个z老师来都既尊敬又恐惧,称他会一种可操纵生死的‘妖术’。”说到这,奥斯顿有些不屑地撇撇嘴,“什么妖术,搞得跟邪教一样,他要是真有这种操纵生死的能耐,哪还能被各方势力围追堵截,比丧家之犬还不如。” 陆祁点点头,“你的中文越来越好了。” 奥斯顿得意,“当然,谁让我最大的合作伙伴是个中国人呢。” 陆祁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是怕我每次骂你你都听不懂吧。” “陆祁!”奥斯顿让他气得青筋爆跳,“你终于说实话了!我之前就说你骂我!你还不承认!” 在一旁围观已久的陈特助、基诺等人:“……” “六十多岁,”严钧嘀咕了一下这个不太符合他之前猜想的岁数,复又抬头问奥斯顿,“他们有更详细地描述过z老师‘妖术’吗?” 奥斯顿瞪视的目光从不知悔改的陆祁脸上挪到严钧身上,有点怀疑地说:“你为什么对cr的事这么关注?” 严钧面不改色地吐出两个字,“有仇。” 奥斯顿显然不信他这样的如同娇花一般的美貌“少年”能和一个恐怖组织有什么仇怨。 “是真的有仇,”陆祁一脸淡定地插嘴,“他在五国恐怖袭击那次带着人干掉了他们一个头目,抓了一大票人。” 奥斯顿被这凶残的战绩吓的虎躯一震,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无语的严钧:“你是警察?” 陆祁:“哦,不是,就是过路打酱油的。” “我的上帝,”知识储备量不足的奥斯顿外国腔都吓出来了,“恐怖分子一定没想到去买酱油的还有这样凶悍的高手。” 他感慨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再看看严钧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满脸写满了“我不相信”,“你骗我的吧。” 严钧:“……”现在军火商都这智商了? 陆祁一挑眉,“你不相信大可以试一试,友情提醒记得买好保险。” 奥斯顿想了想,觉得陆祁和他开这种回去稍微一深究就会露馅的玩笑没什么意义,就半信半疑地把严钧从“漂亮脆弱的娇花”挪到“准·食人花”上待定。 严钧忍无可忍地把又跑偏的话题掰回来,“你还没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妖术!” 看得出来奥斯顿对这种莫须有的东西根本不信,无奈严钧非要刨根问底,他只好无能为力地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对这方面真的不太了解,我抓到的那些人也只是说,那位z老师想要一个人死,那人就绝对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他一摊手,“就这么多。” 严钧张张嘴还想追问,缺却见陆祁微不可见地冲他摇了摇头,严钧只好把满肚子的疑问咽回去。他自己也明白,奥斯顿和陆祁也只是利益关系,要论起交情恐怕是真没有,只要奥斯顿不想说他们是问也白问。 没有严钧想知道的东西,他又对陆祁的商业机密不感兴趣,因此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他就和陆祁打了声招呼,又从大厅那头穿回马场去了。 奥斯顿看着严钧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笑呵呵地转向陆祁,“不该说的我可是一点也没向你的宝贝透露。” 陆祁转头去拿自己的球杆,“我本来也没什么好瞒他的。” “是嘛,”奥斯顿拉长声音戏谑地看他,“那我把他叫回来——” 陆祁慢悠悠地打断他,“佛罗伦萨的那块地你不想要了?” 奥斯顿立刻做了一个“我闭嘴”的动作。 大家玩到中午,严钧也过足了瘾,大家打算出去找个地方吃饭,到了大厅,正好碰上陆祁和奥斯顿一行人往外走。邱楠看了一眼奥斯顿,微微皱眉,抬头看陆祁,“一起吃午饭吗?” 陆祁刚想说不,奥斯顿冲他摆了摆手,“不用管我,你和你的朋友吃午饭吧,我中午还有约。” 正好陆祁不想跟他吃饭,就没跟他客气,只说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和邱楠严钧他们走了。 奥斯顿出了大厅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开车驶出了大门,伸手拿过身边下属恭恭敬敬地上来的墨镜戴上,遮住他温和深邃的蓝眼睛,只露出他刀削斧削的分明轮廓和线条冷厉的薄唇。 基诺和他的下属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纹丝不动。 这时,一辆宾利缓缓地开到他们面前停下,驾驶室的车窗慢慢降下,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伸出来轻轻弹了弹烟灰,窸窸窣窣的灰烬在锃亮的车身前散落开来。 奥斯顿的嘴角咧开一个弧度,快步走过去。 “你来了,杜。” 作者有话要说:  二十万撒花!!!如果小天使们更活跃一点就更好了~爱你们~ ☆、好意 陆祁和严钧周六晚上吃完饭回家也没消停,一直折腾到很晚,于是第二天俩人都心安理得没早起。陆祁比严钧醒的还要早一点,他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发现才九点,就决定放纵自己一会,再躺半个小时。他支起胳膊探身去看睡在他身边的严钧,笑了笑,低头在他颜色鲜艳的唇瓣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严钧动了动,没醒,被子一滑倒是露出了精致的锁骨,附近白皙的皮肤上淡红色的印记极具穿透力的透过陆祁的眼睛刺激了他一大早本就禁不住撩拨的脆弱神经。他眼神一暗,搭在一旁的手不老实地摸进被子,在他平坦的小腹和凹陷的细腰之间徘徊不去,慢慢向下,蓦地握住严钧隐隐抬头的部位。 严钧是被身体里难耐的燥热和乱窜的快感叫醒的,他迷迷糊糊一睁开眼,就对上了了陆祁暗潮汹涌的眼睛,他睁着眼听到耳边一声喑哑的低笑,还没来得及瞪他一眼,就被加速爆发快感撞得浑身一软,瘫在陆祁怀里。 陆祁把人弄醒了,也不再小火慢炖,各种技巧疾风骤雨一般用在严钧身上,没用多久就在他压抑的低吟中帮他弄了出来。 把肉炖好的陆祁一翻身扯开被子压到他身上,刚准备享用他美味的早餐,一阵刺耳要命的铃声非常不识时务地欢快叫起来。 陆祁:“……” 他有心无视背景音乐专心致志吃自己的大餐,结果由于他无趣内敛的性格决定的单调乏味的铃声,再加上打电话的人翻来覆去根本不打算停下来的执着,陆祁成功地做不下去了。 他青筋暴跳地从严钧身上下来,堪称粗鲁地抓过手机,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恶狠狠地按开接听,咬牙切齿地说:“奥斯顿!你最好给我一个刻不容缓的理由!” 奥斯顿:“……”作为一个情场老手,对这样气急败坏的语气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他轻咳一声妄图用舒缓的语气避开欲求不满的男人的怒火,“我就是怕你担心,告诉你我到意大利——” 陆祁阴森森地打断他的话,“如果我知道你会打一这通电话,我一定把你回去坐的那架飞机炸了。” 奥斯顿:“……” 陆祁:“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有没有事!” “有有有!”奥斯顿飞快地大声说,“我有话和你的宝贝说!” 陆祁:“他没空和你说!”他拿下手机想把通话按掉,手机就被一只细长的手从侧面抽了出去,他扭头去看,却见严钧已经穿上了睡衣,斜斜地冲他翻了个白眼。 陆祁抹了把脸,挫败的伸手去搂人,却被严钧灵活地躲开,伸出去的手还也被无情地拍开。 他只能愤恨地瞪了一眼严钧手里的手机,翻身从床上下来,进浴室冲凉水澡。 严钧站在窗户前,看了他进浴室的背影一眼,转过身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慢条斯理地系匆忙间没系全的衣服扣子。“找我什么事?” 奥斯顿一听他比昨天更性感的声音,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刚刚绝对打断了陆祁的好事,暗自决定最近都不要和陆祁来往。“我听说严博士一直在找两种东西?” 严钧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捏着手机的手微微使力,“哦?奥斯顿先生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小道消息,”奥斯顿品了品他这句话里的似是而非,有些好笑地说,“我知道中国语言博大精深,严博士就不必和我兜圈子了。” 他真真假假地说:“我昨天对严博士一见倾心,却碍于和陆祁真挚的友谊不忍横刀夺爱,只能私下里托人四处打听严博士的喜好,也不辜负我们这浪漫的一面之缘。” 严钧抽着嘴角听他这一篇文绉绉的表白,心里高度肯定了他的中文水平,嘴上却淡淡地说:“奥斯顿先生放心,这段话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您的挚友。” 奥斯顿顿了顿,像没事人一样,把话题非常自然的拐了回去,“我说这么多只是不希望严博士误会,我真的是一番好意。”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奥斯顿听他油盐不进的回话,暗骂这夫夫两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难缠的主儿,只能把手里的料抖出来,“我的手下从cr那弄出来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那么一盆叶红花绿的盆栽。” 听到这句话的严钧心里重重一跳。 对面如他所想的沉默让奥斯顿无声地得意一笑,他不紧不慢地说:“这盆花当真邪性的很,我养的一只猫只是舔了那红的滴血的叶子一口,就死了,第二天我发现让人刨开来看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严钧那头还是没有说话,奥斯顿也毫不在意,“它身体的骨头差不多消融了个干净。” 严钧闻言闭了闭眼,长长出了一口气,再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多了一种钢铁般的冰冷坚决,“你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奥斯顿轻快地说,听起来心情好极了,“我都说了我没有恶意,我只不过是看这盆漂亮的花和严博士这样的美人格外相配想送给严博士罢了,你又何必恶意揣测我的意思呢?” 严钧对他的话不为所动,声音越发冷淡,“有话直说。” “我也没有什么别的过分的要求,”奥斯顿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书房,手边的窗外是湛蓝无际的海面,他面对着这样大气壮阔的景色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我以为严博士是朵单纯的小百合,没想到竟然是朵带刺的黑玫瑰。扎手归扎手,不过也刺得我心痒得厉害,不知道严博士有没有换男朋友的意思?” 严钧的眉头动了动,冷冷的说:“没有。” “好,没问题,”奥斯顿一点都不生气,还自认大度地说,“那就一晚,怎么样?” 严钧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却有一种今人肌肤刺痛的冰冷,“你找死。” “哈哈哈哈,”奥斯顿大笑,“我不过开个玩笑,严博士何必当真。”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道一声遗憾。 “我没那个兴致和你开玩笑,”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严钧眼底一缕杀机,“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是真的打算把这盆花送给严博士,”奥斯顿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点无可奈何的意思,“不过呢,这种东西应该是过不去海关的,恐怕需要严博士自己来意大利取了。” “好。”严钧毫不犹豫的答应,“我会尽快去意大利找你,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痛快,”奥斯顿真是越来越欣赏严钧了,“我在西西里岛随时恭候严博士大驾光临。” 严钧冷笑一声挂了电话。 奥斯顿听到电话被掐断时发出的嘀的一声,嘴角勾了勾。他放下电话,看向花纹繁复的桌角正妖异盛放地绿花红叶,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也算意外收获?” 另一边的严钧盯着手机屏幕一点点变暗,直到自动锁屏才把它轻轻放在窗台上。他沉默地看向窗外萧条的初冬景象,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叹息。奥斯顿说的那盆绿花红叶的盆栽其实就是严钧一直在找的三种东西之一,诡花。诡花不仅是解陆祁噬脑蛊中的一味重要材料,还是蚀骨配方中的重要一味——这也是严钧一直死咬着cr不放的最大原因。 既然他们能搞出来蚀骨这种□□,那么他们手里一定有诡花。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严钧费尽心机也只是白费力气,诡花到底还是落到了别人手里。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现在解蛊的三种必要东西,鬼灵芝已经在他们手里,诡花也有了下落。三有其二,可以说离解蛊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无论怎么样,就算是抢,他也要从奥斯顿手里抢过来。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 他抓过自己的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严钧的脸色难看起来,他刷刷刷翻动通讯录又找出一个人的电话拨过去,电话里还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咬了咬牙,压着怒火打了第三个电话,这次没关机,而且很快就接了起来,“严哥?” 严钧开门见山地问:“杜修呢!” “杜哥?”电话里的老莫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杜哥去哪了,不过杜哥给你留了话。” “什么话?” 老莫也是一头雾水,“他说,你会在你要去的地方找到他的。” 严钧听了这句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忽然抬手怒不可遏地把手机砸了出去,一个抛物线之后哐当一声撞在墙上摔了个身首异处。 陆祁听到声音从浴室里出来,就见严钧一副气坏了的样子,而他的手机凄凄惨惨地躺在墙角和摔到不远处的电池遥遥相望。 陆祁随手扯了件浴袍套上,“怎么了这是?” 严钧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杜、修!” 陆祁根本搞不明白为什么严钧接了一通奥斯顿的电话反而把杜修恨上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严钧压着火气把事情挑挑拣拣地告诉他。 陆祁听到一半就变脸了,“奥斯顿真这么说?” 严钧心说原话比我转述的更过分。 见他默认,陆祁的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显然没有料到奥斯顿竟然真敢说这样的话,“他找死。”他噌地站起来,杀气腾腾地就要往外走。 严钧探身拉住他,沉声说:“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不着急。”他顿了顿,“现在当务之急是先去意大利把东西弄到手,我怕迟则生变。” “正好我要看看,”他冷笑一声,“杜修费这么大力气甚至通过奥斯顿来把我引到意大利到底要干什么。” 陆祁低头看着他,用力把因为别人的觊觎而被刺激得疯长的戾气压下去,坐下来握住他的手,“不生气,到了那我们总会知道的。” 严钧看看两人交握的手,突然站起来用力的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发出来的闷闷的声音里蕴藏着一股尖锐的执拗,“我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谁也别想阻拦我。” 陆祁嘴角弯了弯,眼里却没什么笑意,他拍了拍严钧紧绷的后背,低低地说:“好。” 意大利,西西里岛。 奥斯顿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一推开就见高大挺拔的男人站在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前,他的轮廓被刺眼的阳光渐渐吞噬,虚幻又不真实,唯一能证明他存在的恐怕只有脚边散落一地的烟头。 奥斯顿的眉头跳了跳,“我的地板很贵的。” 落地窗前的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回应他的只有又一个吧嗒掉到地上的烟头。 奥斯顿:“我估计陆祁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你要不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 男人依旧沉默,就在奥斯顿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屋外的天上飘来的一片云挡住了刺目的阳光,窗前男人的身影渐渐凝实,他侧了侧头,只能看到他笔挺的鼻梁和冷漠的双眼。 “不用。” ☆、遗嘱 意大利,西西里岛,巴勒莫机场。 巴勒莫机场作为西西里岛第二大机场,它的游客吞吐量无疑是巨大的,其内几乎不间断的航班播报和行色匆匆的来往人群让刚下飞机的没出过国的严钧下意识的紧张起来。他身边的陆祁感受到了他的不适应,左手拉住他的左手,右臂伸长揽住他的肩,把人护在自己身前。 后背感受到陆祁胸膛的温度,严钧紧绷的身体先他的神经一步放松下来,他小小松了口气,难得有些局促地和陆祁说:“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外国人。” 陆祁倒是觉得他这副样子可比平日里老成淡定的样子可爱多了,他不由地微微俯身把人搂得更紧,没安什么好心眼地说:“你可抓牢你老公,要不就你那英语水平,丢了可真没地方找去。” 对他这种随时随地占口头便宜的行为严钧只能报以一记毫不留情的肘击。 陆祁吭都没吭,反而笑了笑,在他的鬓角处亲了一口。 他俩在前面腻腻歪歪地走,完全无视了身后陈特助带着一众保镖的存在。陆祁正调戏着比往日要放不开许多的严钧,几个健壮的黑西装男伸手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陆祁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殆尽,只一个眼神,就把那几个还欲上前的西装男镇在两步开外。他身后的保镖立刻借着这个空档,几步窜过来挡在他和严钧面前。 陌生的黑西装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用英语说:“两位先生,我们老板有请。” 周围来往的旅客见到这边不同寻常的情况,都绕开他们走,可是走了没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偷瞄这头的情况。 陆祁:“你们老板是谁?” 领头的西装男恭恭敬敬地说:“德拉维罗·古德·冯·奥斯顿。” 他的语速很快,导致严钧听他啼哩吐噜说了一大串愣是只听清了最后一个单词,他有些无语地想,奥斯顿签名的时候会不会累死。 陆祁有些不屑地轻嗤一声,“他的动作倒快。” 西装男当然不会接这种话,“我们会护送几位到老板的别墅,安全问题——” “不必了,”陆祁懒洋洋地打断他的话,“奥斯顿的家在哪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会自己去的,就不劳烦你们了。”说完,看也不看他们几个直接揽着看热闹的严钧,往接站口走。 奥斯顿的手下显然对眼前这种局势无能为力,他们有心追上去,却被铁塔一样的保镖们牢牢地拦在五步之外,他们正犹豫着,就看到接站口齐刷刷停了三辆越野,周围各站着几个保镖,见到陆祁来了,立刻动作整齐地向陆祁一点头,“老板。” 严钧:“……” 奥斯顿的手下:“……” 奥斯顿的手下默默掏出了手机给老板讲述了一下刚刚发生了什么,这才心安理得地吊着车尾“保护”目标人物。 等到坐上了车,严钧挣开他的手臂,斜眼看他,“排场不小啊。” “这可是西西里岛,奥斯顿家族的大本营,”陆祁嘴角一勾,眼底无端生出丝丝寒意,“没有点准备,我怕我前脚刚迈出飞机,小命就没了。” 严钧轻哼一声,“我可没看出来你哪里害怕。” 陆祁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用一种介乎深情和玩笑之间的语气叹息说:“你在我身边我就是再害怕也得撑着,要不你可怎么办?” 其实陆祁并不是什么言语上的撩汉高手,但是他有一种最令人招架不住的能力,就是无论他说什么,他想让你觉得是真的,就算你明知道是假的,你还是忍不住选择去相信。严钧忍不住想这样的男人在他还愿意花精力去骗你敷衍你的时候,多少人明知道是个虚幻的美梦,还是会头也不回地扎进去。 严钧:“你那些前男友都哪去了?” 饶是陆祁这样淡定的人也被他这如神来一笔的一句话给弄的一愣,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怎么想起来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严钧倒是没有什么尴尬吃醋的意思,反而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说,“据我所知你的男朋友不算多,可也绝对不少,那些相貌才华也是高标准严要求卡出来的,我不信他们分手之后会轻易放弃。” 陆祁的解释既冷静又暗藏冷漠,“他们放不放弃是他们的事,钱货两讫,我没义务也不会给他们纠缠的机会。” 严钧挑挑眉,“别说的这么充满了铜臭味好吗老板,”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了,怎么可能相信陆祁这种一听就是哄他的假话。他探身把胳膊环在陆祁肩膀上,小拇指若有若无地刮过他感的喉结,坏笑着看他,“我才不信你在爱上我之前没喜欢过别人呢。” “喜欢当然喜欢过,要不我也不会找他们,”陆祁握住那根捣乱的手指头,甜言蜜语说的云淡风轻,“不过就算把我对他们的喜欢加起来再翻个二倍,也没有我爱你的一根手指头多。” 严钧抽回手哈哈大笑着推了他一把,“我算是知道陆总为什么让那么多男男女女趋之若鹜了。” 陆祁下意识觉得他话里有话,眼神动了动,“怎么说?” 严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你是怎么追得他们?” 陆祁眯了眯眼,总觉得严钧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不过一看他那张兴致盎然的脸,又觉得莫名堵心,“吃饭,送东西。” “吃饭啊,”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看来陆总追人从来都是一个套路。” 陆祁:“……” 严钧轻哼一声,“不过也不能这么说,毕竟陆总可从来没送过我东西。” “……”陆祁看着他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遗嘱我早就改好了,我死了之后,除了百分之二十捐出去,剩下的百分之八十都是你的。” 他顿了顿,转开眼不愿再看严钧那张他见了就跟着了魔一样的俊秀的脸,唯恐自己心里那点越来越强烈的不舍和占有欲一个不留神就倾泻而出,他平静地说:“这是我能留给你最好的礼物了。” 严钧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脸上戏谑的笑意收敛了个干净。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车里的空气却近乎凝结。陆祁似乎也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正打算说点别的,结果他张开嘴刚说了一个字,“我——” 严钧突然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我不要这个。” 陆祁扭头看他,严钧的脸上却是和他语气不符的坏笑,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怒气,“我不要这么晦气的礼物。” 陆祁见他没真的发火,暗松了一口气,神态轻松地笑笑,“那你想要什么?” 严钧眼珠转了转,脸上的笑容换在别人脸上绝对是妥妥的猥琐,在他脸上却别有一番诱惑力,他扒着陆祁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陆祁的脸色慢慢变了,搭在腿上的大手越攥越紧,青筋都蹦出来了。严钧说完了话,刚要退开,就让被挑逗得忍无可忍的陆祁按倒在座椅上亲了个气喘吁吁衣衫凌乱。 陆祁让他几句话撩拨得在车上办了他的心都有,要不是理智告诉他一会恐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说死也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可惜路再长也有到地方的时候,陆祁看着外面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被亲得晕头转向的人,眼神微暗地摸摸他绯红微肿的嘴唇,低声说:“我们一回首都,就去拿‘礼物’。” 这时越野车已经缓缓停在巨大的铁门前了,严钧推开压在他身上的陆祁,降下车窗探头出去研究了一下其上繁复华美的雕花,还没等他发出感慨,大门就被人一点点推开,别墅里道路两侧的喷泉、花园、池塘和看着都碍眼的站成两排的黑衣保镖们一齐呈现在他面前。 严钧有些嫌弃地撇撇嘴,“我一直弄不懂你们这些雇保镖的人都怎么想的,难道人多就安全?明明人越多不安定因素越多啊。” 陆祁默默地想了想他那些不能以常人来衡量的诡异能耐,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尽管膝盖中了好多箭也一声都没吭的保镖扭回头向陆祁请示下一步怎么做:“老板?” 陆祁:“开进去。” 保镖应了一声,转回去稳稳把车开进了黑手党的大本营。 车子顺着沿路保镖的指引一路开到了主宅的正前方,几十步开外的台阶上,一个穿着黑风衣的高大外国男人正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们笑,见他们看过来还非常有亲和力的挥了挥手。 陆祁突然说:“如果我把他搞破产了,诺贝尔和、平奖会不会颁给我?” 严钧无语地看他一眼,憋出来三个字,“或许吧。” 陆祁严肃认真地盯着台阶上看架势完全可以当亲善大使的奥斯顿,露出一副“我仔细想想”的模样。 严钧白了他一眼,推开车门先他一步下车。奥斯顿一见他,脸上的笑容更盛,他伸开手臂,看样子还想厚颜无耻地要一个拥抱,“哦,我可爱的朋友,我可终于把你盼来了!” 严钧内心呵呵,刚想回敬他两句,他身后的陆祁下了车,把手搭在他肩上,越过他眼含杀气地看向奥斯顿,“你刚刚说什么?” 奥斯顿立刻站住脚,收敛了一下过于兴奋的表情,笑呵呵地说:“我的朋友陆祁我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我没时间和你废话,”即使在人家的地盘上,陆祁还是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赶紧把东西拿来,我还等着赶下一班飞机。” 奥斯顿抽了抽嘴角,心说还是头一次有人敢站在他的地盘上这么管他要东西,不过出于一些不知名的原因他好像对陆祁格外的能忍,“怎么这么匆忙,我还想和你们共进晚餐呢。” “晚餐就不必了,”严钧把话接过去,“我一点也不喜欢吃意大利面。” 陆祁立刻体贴地说:“不喜欢就不吃,我们回去吃麻辣小龙虾。” 奥斯顿:“……” 再有风度的人也能让他们俩一唱一和气出个好歹来,更何况奥斯顿的那点风度稀薄的就跟包在糖葫芦上的糯米纸一样沾点水都能化,他简单干脆地抛出一句话:“严博士不想和老朋友吃个饭吗?”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7节 严钧微微眯眼盯着他,“杜修在你这。” 奥斯顿痛快地点头,“是。” 严钧眉眼一立,“让他出来!” “不着急,”奥斯顿游刃有余地笑了笑,他后撤一步,非常绅士地做了个“请进”的动作,“杜最近很累,他需要休息,二位不如先来看看那朵神奇的花。” 严钧皱眉,却被陆祁轻轻捏了捏肩膀,他一抬头,就见陆祁面色平静地说:“好。” 严钧被他拉着跟在奥斯顿身后进了大厅,大厅正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静静地放着一个玻璃箱子。 玻璃箱子里,一株绿花红叶的盆栽正以一种旁若无人的妖异姿态极致盛放。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副本了! 我就想知道诺贝尔、和、平奖为什么会被和谐! ☆、密林 凭严钧的眼力,只一眼,他就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诡花,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亲自检验一下。他扭头对奥斯顿说:“把玻璃罩打开我才能确定是不是。” 奥斯顿只是笑笑没说话也没动。 见他这种态度,严钧立时就明白了,今天想要把诡花拿走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到这,严钧一直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他看着奥斯顿嘲讽地笑了笑,“奥斯顿先生在电话里不是说送给我吗?怎么?心疼了?想反悔?” “当然不是,”奥斯顿矢口否认,“只要严先生喜欢,立刻就可以连箱子带花一起搬走。” “我对那破玻璃箱子没兴趣,”严钧牢牢地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只要里面那朵花。” “唉,”奥斯顿叹了口气,摊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我知道这样送人礼物很没有礼貌,可是解玻璃箱子电子锁的卡不在我手里,我也没办法啊。” 严钧看了看剔透纤薄的玻璃箱子,有些不耐烦,“什么锁钥匙的,直接砸了不行?” “当然不行,”奥斯顿非常有耐心地在一旁讲解,“这种玻璃箱子是特制的,除了刷卡能开,剩下的方法一点用都没有,而一旦采用暴力在外部强行打开,箱子里面的东西就会和箱子一起炸个粉碎。” 严钧算听明白了,他那意思就是——别四处找捷径了,乖乖找你的卡吧。 陆祁:“卡在哪?” 奥斯顿叹了口气,惋惜中带了点恼怒,“酒井一郎。” 严钧茫然的听着,是个日本人? 酒井一郎这个名字一出,陆祁的眉头就拢了起来,脸色也不太好看,“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奥斯顿不负责任地耸耸肩,“而且你心里很明白,酒井一郎绝对能干出这种事,那个疯子就喜欢这种邪门的玩意。” “那好,我立刻派人联系酒井一郎。可是如果,”陆祁看着他的眼神一寒,眼底汇集的杀机引而不发,“你敢骗我,我想你比我更明白是什么后果。” 奥斯顿闻言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好吧,附赠一条友情提醒,酒井一郎不会把卡给你的,因为这是一张通用卡,它能划开一大部分cr的保险柜。” 严钧虽然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酒井一郎是谁,但是他不傻,能从奥斯顿手里抢东西的人能是什么善茬?而奥斯顿说的话大概就是“东西不好搞,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陆祁:“那就不劳烦你费心了。” 奥斯顿撇撇嘴一摊手,“好吧,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坏人。” 这时一个黑衣保镖低着头走到奥斯顿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奥斯顿眼睛一亮,笑呵呵地看向严钧,“严博士,杜已经醒了,他现在就在二楼的左手边第三个屋子,你有什么话可以上去问他。” 严钧回头看看陆祁,陆祁一拍他肩膀,“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看着他俩在这幅默契十足的样子,奥斯顿在一旁酸不拉几地嘟囔:“秀恩爱,分得快。” 不过秀恩爱的两个人都没搭理他,一个转头上楼去了,一个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直接把奥斯顿这个主人当成了透明人。 那头严钧上了楼走到左手边第三个屋子,门没关,开了小半,严钧想了想,还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才推开。屋子里一个□□着上身的男人正坐在桌前吃饭,听到敲门声回头一看,淡淡地说:“你来了。” 眼前的人正是莫名其妙消失了的杜修,可是这猛地一看过去他的状态着实吓了严钧一跳,一时间连兴师问罪都给忘了。他发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眼底黑青胡子拉碴的男人,“你怎么了?” 他睁着他那双因为疲惫而带着血丝的眼睛,有种让人寒毛一竖的凶厉,“落落不见了。” “不见了?”严钧完全没想到见到杜修会得到这样一个消息,“什么意思?她没和你在一起?” “没有,”杜修的脸上出现一种混杂着后悔,焦躁,茫然的复杂情绪,“那天我要出去谈生意,她说有事请要和我说,我因为抽不开身就让她自己开车来找我。结果,我等了快一个小时她也没有来,再打电话就是关机,我让人下去找,结果只找到了她那辆已经爆胎的车,还有地上的血和弹壳。” 他苦笑了一声,“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的事卖给奥斯顿的,我那个时候已经急疯了,又怕耽误了你的事,只能通过他来让你自己解决。” 严钧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其实我早就想问了,落落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怎么会有比成年男子还要大的力气?还有她那身杀人的本事,又是跟谁学的?” 杜修没有说话,严钧也不催他,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看他,房间里一时间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良久,杜修才抹了把脸低声说:“其实落落是改造人,她小的时候被家里卖给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落落十岁之前都在吃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接受各种不知名的注射。十岁之后,她被老男人带着加入了一个恐怖组织,一直在那里学习各种杀人的方法。直到她十五岁那年想杀我却被我抓到之前,他们一直想把她训练成一个杀人机器。” 严钧万万没想到落落和杜修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也无法想象落落那样一个阳光可爱的小姑娘竟然有着那样灰暗绝望的过去。 “我的人一直在追查,底下的线人说,几天前在西西里岛看见了落落,我赶紧过来找奥斯顿帮忙,然后你们就到了。” 严钧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归为一句,“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吗?” 杜修只能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那还能知道你能帮上什么?” 严钧看着整个人都陷入焦虑和茫然边缘的杜修,沉默下来。 严钧进屋的时候陆祁正站在窗前打电话,他听见动静回头,见是严钧回来了,匆匆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他拿着手机走到严钧面前,看了看他不太好看的脸色,问:“怎么?和杜修谈的不顺利?” 严钧摇了摇头,“不是,是落落出事了。” “落落,”陆祁皱着眉想了想,“是杜修身边经常跟着的那个短发小女孩?她怎么了?” “说来话长,有时间我跟你说。”严钧使劲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先不提这个,你和那个什么酒井一郎联系上了吗?” 陆祁点点头,“他说他没有这种东西。” 严钧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心说最近的事怎么就没一件顺利的。“那是奥斯顿骗我们?” 陆祁沉吟了一会,“也未必。”然后突然抬头问严钧:“你知道酒井一郎是谁吗?” 严钧摇了摇头。 “酒井一郎是日本山口组的新任头目,他跟奥斯顿交恶已久。”提起这个人,陆祁也觉得头疼,“我的人打听到前些天酒井一郎的确从奥斯顿这里抢了一样东西,但具体是什么除了这两个人没人知道。” 严钧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看来奥斯顿和酒井一郎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在说谎。” 如果奥斯顿说的是真的,那么酒井一郎就是因为那张卡太重要所以不想让别人知道在他手里;可如果酒井一郎没有说谎,那么奥斯顿的做法就值得推敲了——他想利用他和陆祁对酒井一郎做什么?他们又能对一个日本最大黑帮的头目做什么? 陆祁:“不管他们谁在说谎,我们都要会一会酒井一郎。” 严钧闻言失笑,的确,这件事从头到没都没有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你说得对。酒井一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祁的表情微妙了一瞬,像是想到了某些让他接受不能的东西——比如他每次看别人吃臭豆腐都是这个表情。“酒井一郎这个人是个疯子,偏激,残忍,固执,古怪,跟他谈交易,你很难摸清他的脉门,极度不好掌控。他加入山口组之前是日本最有名望的北辰一刀流的传人清河伊正的关门弟子,据说他能成为山口组的老大,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那一身出神入化的刀术。” 严钧咂舌,“听起来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 “其实要是对他胃口了,他也不是很难搞。”他眼神复杂地看向严钧,“他为人熟知的两个喜欢好,一个是好刀,一个就是邪术。听说他当年曾经从东南亚抓了七八个降头师让他们当着他的面下降头,结果也不知道他找来的人技术不过硬还是怎么的,都没什么效果,最后他就把那几个降头师都丢到他家后院的池塘里喂了鳄鱼。” 严钧:“……你看我干什么?” 陆祁忍笑,“你给他露一手,没准他把山口组都送你了。” 严钧暴躁:“你以为那是变戏法吗!” 陆祁哈哈大笑地搂住他,在他郁闷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别想那么多了,都几点了,快睡吧。” 两人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大早,严钧醒过来的时候陆祁已经起床了。他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吃饭,正好碰上刚吃完饭的陆祁,陆祁拉着他站在楼梯上来了个让人一大早胃口大开的早安吻,严钧甚至能从他口腔里感受到淡淡的豆浆的味道。陆祁摸摸他的脸,“你先下去把饭吃了,我上去处理点事情。” 睡得很好的严钧心情也很好,他用手指头勾了勾他好看的下巴,“男人别那么无趣,回去床上等我。” 陆祁失笑着抓住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那成熟迷人的眼神和男性荷尔蒙爆棚的样子把严钧看了个晕头转向,“好。” 今天外面的阳光也特别好,严钧觉得自己走到餐桌前的脚步都格外轻快。坐在桌前吃饭的杜修的状态看起来比昨天强多了,起码把他的胡子刮了,他冲着严钧挑挑眉,“心情这么好。” “还行吧,”他左右看了看,“我家陆祁坐哪?” 杜修伸手给他指了指。 严钧晃晃悠悠地走过去,见他的位置上还留着半杯没喝完的豆浆,于是非常猥琐地把剩下来的半杯给喝了。香醇的豆浆一进嘴,严钧就觉得这个味道怪怪的,有点熟悉—— 正准备鄙视他的杜修就见严钧的脸色刷的就变了,他把嘴里的豆浆吐到盘子里,把剩下的少得可怜的豆浆放回桌子上,一双眼里的愤怒几乎快凝如实质,连杜修都被他这副样子震了一下。 一种无边的恐慌席卷而来,冲撞的严钧手止不住的抖,他只来得及给杜修丢下一句“看住这杯豆浆”就拔腿往楼上跑。 严钧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个不停,短短的一截楼梯却漫长的让人发狂,他忽的想起陆祁英俊的眉眼和带着淡淡豆香的的吻,汹涌而起的愤怒,恐惧,一并堵在他的心口,刺激的他眼眶微微发红。 说来只有短暂的几秒,对于严钧来说,却是度秒如年。他刚冲到门口,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陆祁压抑着痛苦的低吼就透过门板直把他的的三魂七魄都撞得移了位。 “陆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小攻跟了我真是倒了霉了。落落在第三章也不第四章出现过。 ☆、复发 那些从门缝里倾泻出的声音像连环爆炸一样在严钧的脑海里把他的一切理智炸了个粉碎,他抬腿一脚把门踹开,快的好像闪电一般冲到已经痛的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不停抽动的陆祁身边,而他身后因为太大力而撞到墙的门才堪堪弹回来。 严钧满面焦急地跪坐在痛得痉挛的陆祁身旁,右手抓住他由于意识不清一个劲往自己脑袋上招呼的手,顺势倾身压住他的肩膀,左手毫不犹豫地拿到眼前狠狠地就是一口,尽管他避开了动脉,可汹涌而出的鲜血还是溅在他的脸上,瞬间染红了他的袖口和衣襟。严钧眼睛眨都没眨一下就跟吸得不是自己的血一样,猛含了一大口,接着就用他还在哗哗淌血的手掐住陆祁的脸,想低头把这口血给他渡过去。 他还没贴上他的嘴唇,已经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陆祁突然发力抽出自己被压出的手一下子就把压在他身上的严钧掀了下去,挣扎间他的手肘精准得完全不像巧合般地狠狠撞在严钧的胸口。 严钧勉勉强强用手肘撑住自己没摔出去,胸口的闷痛却让他到底没忍住“哇”的一口把血全部吐了出来。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立刻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一样又举起手腕子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再次冲着陆祁扑了上去。 此时的陆祁疼得眼睛里全是血丝,瞳孔都有些涣散了,狰狞扭曲的五官完全看不出几分钟前英俊迷人的模样。与他这张狰狞恐怖的脸形成的对比的是严钧再次逼近的脸——斑驳的血污之下是从眼神到表情都近乎冷酷的冷静。陆祁的力气本来就大,再一发狂严钧根本压不住他,刚靠上来,从肩膀到小腹就连挨了好几下。满嘴的鲜血呛到气管里,所有的感官都被血腥味充斥,严钧愣是忍了下来,掰开他的嘴强行把这口血渡了进去。 结果渡到一半陆祁再一次甩开他,严钧摔在他旁边,一手撑地开始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到把这股窒息的劲过去,严钧一抹脸,继续重复刚才的过程——喝血,挨打,硬灌,甩开,爬起来,再喝血,再挨打,再硬灌……这个过程愣是来回反复了三遍严钧连表情都没变过。 他第四次爬起来跪在陆祁身边,把他的脑袋捞起来放到自己腿上。此时的陆祁已经过去最痛苦的时候,不再状若疯癫的攻击任何靠近的人,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满头大汗,浑身痉挛。严钧知道,他这已经算是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了,小松了口气,立刻继续一口一口地给他渡他的血。 闻声赶来的奥斯顿,杜修,陈特助等一堆人推开门看到的是严钧低头把最后一口血渡进了陆祁嘴里。陆祁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整个人也昏在了陆祁的大腿上,如果忽略他嘴边和领子的斑斑血迹,甚至会以为他只是睡着了。相比于他,严钧看起来可惨多了,满脸模糊的鲜血之下只能看见一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从脖子往下的衣服前襟已经被血浸透了,半个沾满鲜血的袖子下面是垂在一旁还在往外渗血的手腕——整个人看上去像一只被人兜头泼了一桶血的活鬼。 窗外的阳光透过半遮半掩的窗帘落在他俩周围,纯白地毯上是触目惊心的大片大片鲜血,那鲜红刺目的颜色恍然间看过去像是忘川河畔怒放盛开的彼岸花。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血腥的场面镇住了,陈特助看到严钧满面血污之下平静到渗人的表情更是直接吓得后退了一步。 可惜他这一步还没退稳,就被他身后已经反应过来的杜修一脚踹在屁股上,“还他妈傻站着干嘛!快给他手腕止血!他血都快他妈流干了!” 那头奥斯顿破天荒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快速地吩咐他身后呆若木鸡的保镖去叫医生,保镖用他惊恐未消的眼睛扫了一眼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的严钧,飞快地跑了。 被杜修一脚踹出去的陈特助踉跄了一下,抬头就对上了严钧幽幽的感觉快渗出血色的目光,立时又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办了,还是他身后的保镖头子吴琼看不过去了,一步抢上去匆忙间扯了床边放着的领带三下两下勒紧了严钧的手腕。 严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动作,见他绑好了,紧绷到僵硬的身体动了动,用低哑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那是被一大口血呛到之后咳哑的。 吴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小声回了句,“应该的。” 见他意识还很清醒,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杜修小心翼翼地捧着严钧让他看好的杯子,终于有空狠狠瞪了一眼关键时刻掉链子的陈特助。 被保镖匆匆叫来跑的气喘吁吁的家庭医生终于到了,他进来往里一看也被这场面吓了一跳,赶紧大声说:“快把他们抬到床上去!” 在奥斯顿身后的保镖们立刻围了上去,还没等他们靠近,严钧猛地一抬头,眼里猝然划出一道凛冽的寒光,他用他半哑的声音厉喝一声,“谁都别动!” 保镖们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是却下意识停在他眼神的杀伤范围之外。 被高大的保镖挡住的医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他们停了下来。这小个医生也是个急性子,他扒拉开身前魁梧的保镖,用意大利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还试图第一个冲上去。 严钧看着这个往上扑的外国男人,平静下的凶厉之气疯狂外涌,瞳孔深处一个诡异的漩涡正在飞快形成。 “严钧!”杜修暴喝一声。 严钧搭在陆祁肩上的手一抖,他的表情没变,眼里不甚清楚的东西却无端散了。 他闭了闭眼,愣在原地的医生一个哆嗦,清醒了,然后像看鬼怪一样惊恐地看着坐在地上的严钧,愣是没敢再近一步。 杜修看着他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也是头疼得厉害,只能排开众人捧着杯子蹲到他面前,小声说:“先让医生看看你们俩的伤,你难道不担心陆祁吗?” 严钧的目光从他脸上挪到他手里,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他的目光越过他钉在奥斯顿身上,声音里的寒意冷的人骨头发颤,“这杯豆浆就是他的人端上来的,我不相信他。” 奥斯顿从见到了这一系列的事情脸上就再没出现过笑模样,他不避不让地对上严钧的目光,整个人终于有了黑手党头子的意思,“这是我的失误,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看着严钧转开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的恼怒却已经把他的忍耐力逼到了极限——让投毒的人都混到他的大本营来了,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打他的脸!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杜修正犯愁要怎么劝他,一直都跟吓着了似得陈特助突然弱弱地出了声:“老板在来之前,把西西里岛附近的一处房产让人整理出来了,里面有医生管家保镖,都是能信任的。” 严钧霍地抬头看他:“远吗?” 陈特助看他这副样子还是有点害怕,于是声音更小了,“不远。” 严钧:“立刻过去。” 陈特助精神一振,“我这就去安排。” “吴琼,你来扶你老板,”严钧抬头看向身边一声不吭的吴琼,顿了顿,“我扶不动他。” 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吴琼现在对严钧简直言听计从,赶紧伸手把昏得结结实实的陆祁架在自己肩膀上。没了陆祁压着自己,严钧扶着地试图站起来,结果刚起了一半,眼前就是一黑,要不是杜修眼疾手快,他恐怕就要脸朝地栽到地上了。 杜修心惊胆战地扶着他,“不行你就别硬撑了。” 严钧摇了摇头,“没事。” 杜修扶着他看他这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当真是拿他没办法,“你先把你血肉模糊的手腕子处理一下吧。” 严钧抿着唇不说话,不过看样子是不愿意的。 看他这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样子,杜修的脾气也上来了,他瞪了严钧一眼,叫傻不愣登杵在那的家庭医生,“你,过来,把他的手处理一下。” 家庭医生听不懂中文,一脸茫然。 在后面的奥斯顿只好给他翻译:“给他处理一下手。” 医生这才抱着医药箱窜过来,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严钧,见他虽然没说愿意,但是也没什么拒绝的意思才轻轻拉起他的手查看,这一看职业病又犯了,他皱着眉用英文说:“伤口太深了,需要缝针——” 都没等严钧说话,杜修先听不下去了,他不耐烦地轻抽了口气,“你看他这副大爷的样子还能让你在他身上动针?你他妈给他止血包扎了就行,他死不了。” 医生沉默了一瞬,可怜巴巴地看向他的老板。奥斯顿被他看得额角抽了抽,挑重点给他翻译,“你就给他止血包扎就行。” 医生的职业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立刻把他自己刚刚的建议忘到了脑后。他这边刚手脚麻利地给严钧消毒止血包扎完,陈特助就回来了,“严博士,车都准备好了。” 严钧点点头,就要往外走,杜修赶紧伸手去扶他,严钧刚要拒绝,杜修的手机突然响了。 杜修有些烦躁地掏出手机,一看到屏幕立马就呆了,手机铃声又响了一声他才手忙脚乱地按开接听键,还没等他说话,电话里嘈杂的背景和女孩情急之下尖利起来的声音混在一起,让就在旁边的严钧也不由得心头一紧。 “老大!别找我!千万别找我——”她的一声闷哼打断了她自己的话,下一秒她的声音又高了一个调,听起来刺耳极了,“别来找我!!!” 杜修脸色刷白,“落落你在——” 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杜修恨恨地盯着手机,仿佛下一秒就能把它扔出去,不过他到底没有,因为他要等着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拨来的电话,哪怕再打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严钧突然反手握了握他的胳膊,见杜修略带歉疚地看他,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你去把落落找回来,我也很担心她。”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知道什么时候就应该做什么事,杜修也不是矫情的人,“好,我一定把她找回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落落有消息了记得告诉我。” “好。” 严钧接过陈特助地过来的湿毛巾,简单地擦了擦脸,就跟在吴琼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祁的后脑勺看。吴琼把陆祁放在了车后座就跑去前面开车了,严钧坐进来把陆祁放倒自己腿上。他轻轻地用他苍白的手指描摹他深邃英挺的轮廓,一时间静静出神。 那杯豆浆里被人加了料,如果是普通人喝了,身体弱的没准会拉肚子,身体强的估计放个屁也就过去了,可是陆祁不行,陆祁身体里的蛊毒本身就是要靠严钧的血来压制,而豆浆里得那味“离蕨”能够无限稀释严钧血液中的药性,并增强蛊毒对严钧血液的抗性。 如果陆祁没有喝那杯豆浆,他离下次发作至少还要五年,可是现在在他刚发作过的一次情况下离下次发作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并且这个时间间隔还会不停缩短,直到严钧的血对他一点压制的效果也没有了。 现在陆祁已经三十二岁了,三十岁对中噬脑蛊的人来说是个分水岭,三十岁之前他们的发作次数非常少,有时甚至一两年才发作一次;而三十岁之后无论是疼痛的程度还是频率都要直线上升,这是陆祁身体好这两年才没那么痛苦,要是没有严钧横插一脚,陆祁绝对挺不过三十五岁。 可想而知,如果严钧的血失去效用,陆祁的生命恐怕就要进入倒计时了。 留给他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严钧低头无限眷恋地亲亲他的额头,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的眉眼间尽是一往无前的果决。 他对着坐在副驾驶的陈特助说:“给陆老爷子打电话。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论小攻发病对小受黑化的重要性。 ☆、日本 陈特助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说:“不好吧……”其实他想说的是他老板以前发病都是在前期阵痛的时候自己去医院从来不惊动老爷子的,这次冒冒然把事情通知给老爷子,老板醒来会不会生气? 严钧虽然不知道陆祁之前蛊毒发作都是怎么熬过去的,但他了解陆祁,陆祁绝对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声不响自己扛了的人。说他这个人消极,他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说他积极,他又总想着死亡来临的一天谁也不打扰独自地安静离开,最好不要给任何人带来困扰。 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严钧用他包扎好的手伸手握住陆祁搭在一旁的手,低声说:“你也看到了,想杀他的人连黑手党的大本营都能混进去,我又能放心把他安置在哪呢?” 陈特助敏锐地抓住了他话里暗藏的意思,“严博士,你不和老板在一起吗?” 严钧摇了摇头,“你先打电话,我有其他重要的事做。” 现在陆祁人事不知,做主的就变成了严钧,既然他坚持陈特助当然不可能反对,他立刻掏出电话打给陆老爷子。他尽量简短快速地把发生的事告诉陆振庭,顿了顿,又回头把手机递给严钧,“老爷子找您。” 严钧伸手接过电话,稍犹豫了一瞬就低声叫人,“爷爷。” 陆振庭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竟然顿了一会才若无其事地说:“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我会尽快安排让你们回国。” 严钧:“好的,陆祁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不出意外三个月内都不会出问题,我会留下——” 陆振庭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你要去日本?” “是。” “留他一个人?” 严钧握着陆祁的手紧了紧,嘴角绷出的执拗的弧度却一分都没软化下来,“我要的是他今后的几十年。” 陆振庭沉默了一瞬,“既然你打定主意就去吧。” 严钧挂了电话把它还给陈特助,陈特助接过来偷偷瞄了一眼他平静得不合乎常理的脸,咬了咬牙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这个人是老板在日韩的产业的负责人,目前就在东京,您到了日本可以找他。” 名片小小一张,上面的内容也很简洁,只有名字和电话,看起来应该是私人名片。严钧接过来,还跟给面子地笑了笑,“这么重要的人介绍给我你就不怕你老板醒了把你开了?” 把名片给了严钧,陈特助就像摘下了捂住口鼻的口罩一样,看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他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把陆祁的身家差不多抖落个干净,“其实老板的公司只是他资产的一小部分,他最大的财产其实是世界各大公司的股份,最少的也有2%,最多的甚至达到了绝对控股。” 严钧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我对他到底有多少钱没兴趣。” “我明白,”陈特助抓抓头发小声说,“我的意思是,您到了日本可以和日本方面的负责人咨询一下老板有哪些公司的股份,没准就有哪个和山口组有经济往来或者能帮上忙的。” 他顿了顿,隐晦地说:“奥斯顿先生就是个例子。” 闻言严钧惊讶地看他一眼,一是真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二是也没想到陈特助能这么信任自己,他不得不承认陆祁用人有一手,这个看起来最没有存在感的陈特助的确有让陆祁信任倚重他的资格——他是那种放到什么地方都能独当一面的万金油,关键时刻又能审时度势地冷静判断,说起来简单,真正能做到的人却少之又少。 他打量这个多数时间都沉默安静的年轻人,真心诚意地说:“谢谢。” 陈特助笑了笑转回去坐好,心里却忍不住想就算老板醒过来真把他开除了,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距离的确就像陈特助说的并不远,车子很快就到了陆祁名下的别墅,候在一旁的早就接到电话随时待命的私人医生给陆祁做了快速却绝对精细的检查,几个小时后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除了心跳有点快,大脑皮层活动有点剧烈以外没什么大问题。 守在陆祁身边的严钧对这种结果一点都不意外,他对陆祁的情况再清楚不过,检查一下也只是保险起见。倒是私人医生看了看面色红润躺在床上的,再看看脸色惨白陪在床边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严钧看他微微皱眉,“还有什么问题?” 私人医生:“看您的样子应该是失血过多,您不考虑接受输血吗?” 虽然来了这头已经十年了,严钧也学习了现代医术,但他还是对往自己血管里输别人的血没什么好感,再加上他的血很特殊,他对这就更没想法了,“不用了。” 私人医生有心再劝他两句,但是能管事的那位已经躺下了,他看这位的眼神又莫名怵得慌,最后只能把话咽回自己肚里。见没他什么事了,医生嘱咐了两句又给他的手重新换了药包扎好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正遇见陈特助,陈特助冲他一点头,就走到严钧身边俯身低声说:“严博士,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回国。” 严钧:“飞机?” 陈特助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飞机是老爷子派人开来的老板的私人飞机,机组人员也是老板的心腹,安全绝对可以保证。” “好,明早五点我们就出发。” 陈特助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色,明知道他不愿意听还是硬着头皮说:“严博士,您去歇一歇吧。” 严钧侧头看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勾,就像在听一个幼稚而又愚蠢的建议——连反驳都没必要的那种。 陈特助让他看得立刻闭了嘴,尴尬地都不敢直视他了,幸好推门进来的吴琼解救了他,要不他钻进地板里都不是没可能的。 吴琼捧着一个小盒子来到严钧身边,只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就像睡着了一样的陆祁,就专心致志地压低声音和严钧说:“这是杜先生派人送来的。” 严钧伸手打开盒盖,盒子里面黑色绒布上面静静躺着一支小巧精致的黑色□□。他忍不住一挑眉,伸出两根手指头把它拎到眼前眯起眼打量,蓦地低笑一声,“来得倒及时。” 捧着盒子的吴琼心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怪异。 还没等他搞清楚,严钧的眼神就是一冷,捏在指间还晃晃悠悠的□□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弧线,稳稳的握在严钧手心里,电光火石间,他抬手拉栓,瞄准,开枪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嘭!” 吴琼吓了一跳差点把他的枪也□□了,严钧对面的陈特助更是吓得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要知道严钧这一枪可是正对着他开的。 “哗啦啦——”陈特助背对的大落地窗崩碎了一地。 严钧还稳稳地端着枪纹丝不动,不过到底还是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陈特助轻描淡写一偏头,“闪开。” 陈特助完全是无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咔咔咔僵硬地回头去看。 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之间,一滴,两滴,三滴鲜血从上方滚落下来。 吴琼和陈特助往上一看,这回真是吓出一身汗来。不知什么时候,窗户的上方挂了一个“小孩”,血就是从“小孩”的胳膊上淌下来的。 除了从始至终都无比淡定的严钧,其他两个人在最初的惊吓之后再一细看,终于发现不对的地方了——那根本不是小孩,而是个身材矮小的成年人。 其实主要是他那张脸实在是没法让人误认为是小孩。 那人就那么倒挂在窗外死气沉沉地盯着屋里的三个人,像一具风干了的干尸。 吴琼不动声色地按了随身携带的警报装置。他身边的严钧倒是没看出紧张的意思,反而带了点倨傲的意思冲那人抬了抬下巴,“看了半天给你放放血不为过吧。” 那人僵硬地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机,上面是一个老迈枯瘦的老人,他看到严钧端着枪的样子,竟然心情很好地笑了笑,以一种发音晦涩难明的语言和严钧说了一句话。 吴琼和陈特助听得一头雾水,旁边严钧的眼睛已经快眯成一条线了,杀意大盛。他用如出同源的语言一字一顿地说:“南疆罪族,人人得而诛之。” 视频通话里的老人表情严肃起来,“我不是罪族。” 严钧缓缓站起来,抬眼看向电话里的人,身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威严宏大的气势,仿佛十年的现代生活没能磨灭他身上一星半点的强势,一息之间又变成了那个年纪轻轻就挥手号令十万大山,令南疆内外无不俯首拜服的赫西族长。 “南疆万众勿论出身,凡无故杀人者皆论罪族惩处,当杀。” 老人的脸抽搐了一瞬,眼神凶恶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能接受的话,“无故杀人?!我前几十年也循规蹈矩,是天道不公,是它逼我的!” “更何况,”他阴森森地说,“你也已经不是赫西族长了,你没资格给我定罪。” 严钧不为所动,“本座清理门户,何人敢阻分毫?” 老人急促的喘息几声,气的不行偏偏慑于赫西族长积威甚重言出必践下意识无力反驳,最后只能神情扭曲地诡笑一声说:“族长大人喜欢我送的礼物吗?冥草的味道不错吧。” 冥草……严钧舌尖依稀又出现了淡淡豆浆的香味,他不怒反笑,“你这是跑到本座这里耀武扬威来了吗?” “岂敢,我只是前来拜见大名鼎鼎的赫西族长,”他嘲讽地咧咧嘴,“顺便提供一个消息。” “陈落在我这。” 严钧眼神动了动,心里快速地闪过很多事,他看着手机屏幕里那张满含恶意的苍老的脸,平静地说:“你就是当初收养落落的人。” “收养?”老人似乎觉得这个词很可笑,“我是想造出一个和赫西族长一样的人,没想到造出了一个四不像的残次品。” 饶是严钧这样淡定的人听到这样刺耳的字句也不由得脸色难看,“你还有人性吗。” “人性?”听到这个词老人哈哈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我哪还是什么人!我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严钧从始至终也没觉得自己能感化他,跟他多说这么多也只是为了摸清他的意思,现在看他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越发觉得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真有一天狭路相逢,动手杀了便是。 想到这里严钧也不和他废话,抬手一枪崩了小个男人的手机,盯着他木然的眼睛说:“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旁边从始至终一句都没听懂的吴琼和陈特助终于听到一句能听懂得了,结果还是严钧想要放这个人走的意思,顿时大惊,刚要劝阻,就见严钧图文严重不符地一枪打在小个男人挂在房上的腿上,男人就这么板着一张僵尸脸直挺挺地摔到了楼下。 吴琼、陈特助:“……” 严钧微了挑一下眉,自言自语道:“可你们放了我那么多血,我小小报复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吴琼、陈特助:“……”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小攻又要打酱油了,哎╮(╯▽╰)╭ ☆、登机 吴琼若有所思看向严钧,刚刚两人旁若无人的不知名语言的对话无法不让人怀疑,“严博士,那是——” 严钧:“那个应该就是传说中的‘z老师’。” 吴琼万万没想到刚刚那个老头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z老师”,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老头就是一直想杀老板的人?”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果然,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慢条斯理地说:“看来陆祁早就知道仇人是谁了。” 吴琼尴尬地摸摸鼻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这种时候了,严钧当然不会去计较这些小事,所以只是看他一眼,就没再追问陆祁还有什么事是瞒着他的。 吴琼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暗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两人的谈话,不可避免的觉得这两个人绝对是有关系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他试探着问:“您刚刚说的是什么语啊?” “别拐弯抹角的,”严钧斜睨他一眼,“想问我们俩的关系你就直说。” 吴琼被看破了心思也不恼,真就大大方方地问了,“你们认识?” “认识倒不认识,”严钧坐下来随手把□□丢回盒子里,“渊源还算是有点的,大概就是那种见了就不死不休的渊源吧。” 吴琼的这口气这才放下,又听见严钧丢出了个重磅炸弹般的消息。 “他说落落在他手里。” 昨天他们都在场,杜修的话他不是没听见,乍听到这个消息吴琼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大概再也没有比己方主力的头儿被暗算昏迷不醒,己方援军的心上人又成了人质更让人头疼的情况了,“那我们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杜先生吗?” 严钧闻言叹了口气,“那人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落落之前特意打电话来说不要找她,现在z又专程把消息告诉给我们,就是逼着我们往坑里跳。可惜我们就算知道这是个阴谋,却偏偏不能对落落见死不救。” 吴琼是个保镖头子,让他拔枪拼命还好,让他提点建设性意见绝对是白费,他吭哧半天就来了句,“那您是不打算把这个消息告诉杜先生?” “怎么可能,”严钧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做,选择权在他手上,我无权替他抉择。” 他叹了口气,“把这个消息告诉杜修吧。” 第二天一大早。 陈特助到严钧和陆祁的卧室敲门,听到一声“进来”,他一推门发现屋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严钧身上还穿着昨天换上的毛衣坐在床边,不过看他比昨天还难看的脸色应该是一宿没睡。 他大惊失色地说:“严博士您没睡?” “嘘。”严钧把食指竖在嘴边看了他一眼,“二十四小时之后他会进入正常睡眠状态,你们记得别吵醒他,他现在需要休息。” 陈特助急得不行又不敢跟严钧唱反调,只能在心里一个劲狂吼:真正需要休息的是你吧!你流了那么多血!还一宿不睡!是要上天吗!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结果到最后他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也就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您放心。” 严钧当然知道自己是在透支这副身体,他现在最缺少的就是睡眠和休息。可就算理智强迫他躺下,情感也会在他闭上眼的瞬间把陆祁眉眼含笑地说“好”和他因为痛苦不堪五官扭曲的脸交替播放,直搅得他睡意全无,就好像他只要闭上眼再睁开身边的人又会陷入新一轮痛苦一样。最后没办法,他只能翻身坐起来就这么看着他直到天亮。不过还好,他本来以为这么多个小时会很难熬,后来发现根本没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陆祁已经变成了一个能让他一看就是一整晚却不觉得枯燥的人了。 他在一旁看着吴琼他们轻手轻脚地把陆祁抬上车,自己也跟着坐上车,几辆车一起驶向机场。 车开了一个小时到了巴勒莫机场,他们走专用通道登机,严钧站在下面看他们把陆祁抬上去,刚要跟上,电话就响了,他低头看一眼接起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奥斯顿,“你们快要登机了吧。” “是。” “那个下毒的人我查出来了,已经交给杜修了。” “好。” “你要去日本了?” 严钧冷笑一声,“这难道不是你给我的选的路吗?” 奥斯顿:“好吧,作为昨天的赔礼,给你一个贴心的忠告,酒井一郎是个多疑的人,那张卡他只会放在自己身上或者书房里。” “就这样?你的赔礼有点寒酸吧。”严钧讥讽道。 奥斯顿:“那你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严钧冷淡地说,“至于赔礼,陆祁醒过来会自己和你讨要的。” 说完也不等奥斯顿回话,就挂断电话毫不犹豫地上了飞机。 从意大利飞回北京要十一个小时左右,在飞机上严钧和随行的医生几乎能够确定陆祁的情况已经彻底恢复稳定,明天早上大概就能醒过来。严钧有些遗憾地摸摸他的脸,俯身亲了亲他高挺的鼻梁,可惜,明天陆祁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上去日本的飞机了。 上飞机的时候是凌晨,下飞机的时候已经黄昏了。严钧下了舷梯,正看到太阳心不甘情不愿地缓缓落下,夜幕从四面八方遮住这个城市。不远处,陆老爷子和忠叔在最后的阳光里静静等着他们。 严钧快步走过去,“爷爷,忠叔。” 陆振庭看着他这副面无人色的样子,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不能等到陆祁醒过来再走吗?” 严钧低声笑了笑,“就算他醒过来我也总归是要走的,没有什么分别。” 陆振庭不是不明白这个理,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了,人也越来越看重感情,他总觉得这两个孩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分开让人心里堵得慌。他不是盲目乐观的人,这几十年他见了太多尽了人事,却天道不眷的事,就算那个人是他的孙子,他也不得不承认,也许等严钧回来的时候,可能连陆祁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如果未来真的有那么一天,现在不见一面就离开,难道要留到日后后悔吗? 他知道严钧心里比谁都清楚,但是他还是决定头也不回的远渡日本就说明他根本不接受陆祁等不到他这个可能性,别人再怎么劝也没用。 他又叹了口气,“那你现在就走吗?” “不,”严钧摇了摇头,“我回家收拾点东西再走,坐晚上的飞机。” 陆振庭:“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谢谢爷爷,”严钧一偏头,正看到陆祁被人推上了救护车,他下意识地抬腿想过去看看,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深深地望了眼他乌黑的发顶就又把头扭了回来,结果又对上了陆振庭和忠叔如出一辙的“你说你何苦”的眼神。 严钧觉得在这样的眼神里,他跟陆祁都快赶上被无情拆散的苦命鸳鸯了。他心里虽然有不舍有遗憾,但还真没觉得有这么惨。虽然他这就要走了,该嘱咐的还是要嘱咐,“爷爷,陆祁这次发作之后情况只会越来越不好,您一定看好他,让他多休息,别太累,尽量保持情绪不要起伏过大。另外,一定要保证陆祁的人身安全,z知道我要找什么,他绝对不会坐视我把陆祁治好,奈何不了我,他只能从陆祁那头下手,还请您多多费心。” “你不用担心,在这首都里我还是护得住他的。”这种时候,陆振庭的承诺听起来格外地安定人心。 严钧当然放心陆老爷子,他最放心的就是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了,他笑了笑,还是加上了一句,“一定要等我回来。” 陆振庭没有应他这句话,因为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说给他的,而是说给那个躺在救护车里却无法回答的人听的。 该说的都说了,严钧也不再废话,他坐上陆振庭给他安排的车回了他和陆祁的别墅。 一打开大门,屋子里暖洋洋的很干净,暖气开得很足,就像他们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他换了鞋,进屋拖了行李箱出来,从衣柜里挑出几件换洗的衣服装进去,又整理好所有的证件收好。他拎起箱子最后看了一眼他俩的卧室,右腿刚迈出去,又收了回来。他站在原地有些怅然地想了想,松开行李箱,转头回去翻陆祁那边的东西。他打开一个小盒子,里面满满的都是袖口。他在其中挑了一个陆祁最喜欢的茶色暗纹袖扣,又剪了根长长的细绳把它穿起来系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把它放进衣服领子里,然后盯着自己胸口鼓起来的一个尖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又把它拿出来解下放在手心里。他看着这圆古隆咚的小玩意发了会呆,像是在考虑把它放在哪。可惜想了一大圈也没想到能把它放哪,最后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绳子解下来丢到一边,用手轻轻磨挲了袖扣表面,把它放进了上衣口袋里,这才拎着箱子下了楼。 他打开陆祁专门腾给他的小储藏室,从里面找出几样实用性非常强的小玩意,又挑出几个瓶瓶罐罐一齐放进行李箱里。最后,他走到放着他母亲画像的长条匣子前,摸了摸,没有打开。半晌,他意味不明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原来娘你那么早就告诉我了,是儿子笨了。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护好你儿媳妇啊。” 说着,他挑了挑嘴角,看起来心情甚好的拎着箱子彻底离开了他们的家。 拿好了东西,他又坐车直奔机场,因为陆老爷子打好了招呼,一切手续都办得很快,两个小时之后,他们就可以登机了。 严钧看着身边这个拎着箱子不松手的年轻人,挑了挑眉,“这是?” 年轻人一脸严肃,“首长命令我在日本期间全程保护您的安全。” 严钧打量了他一圈,“特种兵?” 年轻人一脸抱歉,“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番号。” 严钧:“……我好像也没打算问。”他叹了口气,“叫什么名字?” 年轻人:“王旭。” 知道陆振庭是好意,严钧也没打算把人撵回去,但是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的,“我不管你来之前陆老爷子是怎么跟你交代的,我也没别的要求,就只有一点,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准往西——” 王旭飞快地接话:“让我抓狗,绝不撵鸡!” 严钧:“……”特种兵现在都有逗比这款了吗? 严钧和王旭上了飞机,这两天流了那么多血又一天一宿没休息的严钧终于挺不住在飞机上睡着了。而此时,在首都的医院里,坐在陆祁床旁边的陆振庭接到他们上了飞机的消息叹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这两个孩子没见“最后一面”也许是个好兆头? 他昨天接到严钧的电话也一宿没睡好,现在觉得很疲惫,他刚要站起来准备回去,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爷爷?”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8节 ☆、顶替 一阵颠簸把严钧从睡梦中叫醒,他揉了揉抽痛的额头,试着睁开眼,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上下眼皮正抵死缠绵难舍难分。他正暴躁地使劲揉眼睛,一块热乎乎的毛巾塞进他的手里,严钧顿了顿,接了过来把它敷在自己脸上几秒,然后又粗暴地抹了两把才放下。 他睁开眼看向身边,王旭正笑眯眯地趴在他椅子的扶手上,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打量这个年轻的特种兵,严钧发现他竟然长了一张略显清秀的脸。只是他气质偏向精干悍勇,反而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了他秀气非常的五官。 严钧把手巾还给他,“谢谢。” “没什么,”王旭笑眯眯地接过去,一手托着下巴光明正大地打量他,“你受了伤吗?” “嗯。”严钧把自己的手腕伸出来给他看。 王旭眨眨眼,“割腕自杀?” 严钧失笑,那略带不屑的表情就像在说:我怎么可能自杀? 王旭也觉得他不像是会自杀的人,不过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人们总说叫不醒装睡的人,同样,谁也救不了想死的人。他的心情一下好起来了,毕竟没有什么比保护一个有求生意识的人更简单的任务了,他拉过严钧的手看了看,“我给你换个药吧。” 严钧刚想说不用麻烦了,王旭就已经窜出去又抱着一个小的急救包回来了。严钧看着他手里这个堪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急救包,略带诧异地说:“你随身还带着这?” “当然喽,这可是保命的东西,”王旭说着就手脚利落把他手上的绷带拆了,看到上面血肉模糊的伤口,惊讶地抬头看他,却发现严钧表情格外平静,就好像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不是他的一样,“哥们,你这是让什么玩意给咬了?” 膝盖中箭的严钧抽了抽嘴角,“我自己咬的。” 王旭恍恍惚惚地看他一眼,默默地往后挪了挪屁股,小声问:“狂犬病?” 严钧盯着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那就是他至少要和这个逗比相处一个多月。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家狂犬病咬自己?” 王旭冷静更正,“我家没有狂犬病史。” 严钧:“……你还包不包扎了?” “哦。”王旭这才重新捡起他的本职工作以一种眼花缭乱的速度给他处理好伤口又漂漂亮亮地包扎好,还很贴心地帮他把袖子放下来。 严钧:“手艺不错啊。” “那当然,”王旭得意洋洋,“我这好手艺在我们那都是出名的,我们队里的战友就喜欢来找我帮他们换药。” “为什么?” 王旭一拍胸脯,自豪地说:“他们说每次回去看到自己身上的绷带都能骗自己是一个心灵手巧温柔可爱的大胸妹子帮他们包扎的!” 严钧:“……”让你问!让你嘴贱! 之后到飞机落地的几分钟内,严钧一直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洗脑——别接他的话别接他的话别接他的话! 不过就算王旭是个不折不扣的逗逼,也不能抵消他是个极度负责又心细的男孩。对,男孩,严钧从他那知道他才刚刚二十四岁。虽然严钧的实际年龄也才二十五岁,但是他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和现在的年轻人隔了无数无法逾越的鸿沟的成熟男人了。 王旭从一下飞机就非常认真的履行自己的任务,拎包,开门,找路,包揽了各种大活小活还绝不离开严钧半步。于是严钧就拖着这个人型大只尾巴随便进了一家奶茶店,随便点了点东西,坐下来把陈特助给他的名片从兜里掏出来对照着打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很干净的声音,说的还是中文,“你好?” 严钧又扫了一眼名片,尽量语气温和地说:“请问是庞和臻先生吗?” 男人:“是,我是庞和臻,您是?” 严钧沉思了两秒钟,就坦坦荡荡地说:“我是陆祁的爱人,我叫严钧。” 严钧对面正像个孩子一样用吸管喝饮料的王旭直接把刚喝进去的喷了出来。 严钧表面平静内心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一边看着王旭手忙脚乱地擦桌子,一边听着庞和臻藏不住惊讶的声音。 “严先生?”庞和臻作为陆祁的直系下属怎么可能不知道严钧的大名,只是这几年他一直待在日本,连他的照片都没见过,更别说真人了。严钧的突然造访让他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为什么老板之前没给他打招呼?还让严钧直接给他打电话? 就算庞和臻心里存疑,他也不可能直眉瞪眼地跟严钧说:我跟你不熟啊,咱俩没什么好谈的啊,你让我老板跟我说啊。所以他只能拐弯抹角地问:“严先生怎么和老板来了日本?你们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严钧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他每次失血过多的时候,都跟硬件条件带不动大脑程序了一样,说话办事简单粗暴程度拉高了不是一个等级,换在他全盛时期,这种情况严钧绝对能把庞和臻糊弄个团团转让他心甘情愿给他跑腿还摸不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可现在,在他的耐性和细心创了历史新低的纪念性时刻,他根本不会去考虑会不会让别人尴尬难看,也不会考虑会不会影响陆祁的生意——小命都快没有了,哪还有空因为两个破钱搁这废话? ——其实换个角度来看,严钧这种特殊状态跟女生来了大姨妈没什么区别,都是一流血就暴躁。 基于各种不可抗力因素,以前一直听说严钧是个温和有礼的高级知识分子的庞和臻非常苦逼地直接撞上了严钧的黑化期。严钧对于他隐晦的试探直接给了一个直白地令人发指的回答:“你老板快死了,没法跟我一起来。至于我住哪,你把他在东京的房子告诉我,再把钥匙给我,我就知道我住哪了。” 庞和臻:“……”说好的温文尔雅呢!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这个,”庞和臻觉得万分头疼,心说这事怎么越听越像年轻妻子弄死丈夫然后准备卷了财产开始新生活的豪门狗血故事呢?他只好硬着头皮说,“严先生,虽然你是老板的爱人,但是我的职责是只听命于老板一个人,您如果只是来日本玩我可以招待,其他的恐怕我无可奉告。” 严钧也不认为自己一句两句就能说动陆祁的心腹,又懒得搞自证真假这种费脑子的麻烦事,所以他决定粗暴极其不负责任地把这件事踹给庞和臻自己解决,“好,你不信没关系,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求证,半个小时后你还是不肯信,我也只能让你不想信也得信了。” 庞和臻:“……喂?喂?喂?!” 他满头黑线地盯着手机,心说这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惹,惹不起;躲,又躲不掉。没办法,他只好翻出一个电话打过去。 庞和臻的“喂喂喂”严钧是没听到,因为他干脆利落的把电话挂了,他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陈特助会用什么样的方法说服庞和臻? 他拿着奶茶站起来,冲着王旭抬抬下巴,“走吧。” 王旭立刻背上包,一手饮料一手箱子跟在严钧身后,探头好奇地问他:“去哪?” 严钧晃了晃手机。 王旭的眼睛亮了亮,一脸的兴奋,“你打算怎么逼他就范?” “打到他就范呗。”严钧毫不在意地耸耸肩。 王旭挑剔地打量他的小身板,表示怀疑,“就你?” “谁说是我了?”严钧鄙视地看他一眼,“你是干嘛吃的?” 王旭顿时一脸没劲地泄气。 严钧当然不会去管他失不失望,他走到路边刚要抬手打车,手里的手机一震,竟然是庞和臻打过来了。严钧第一反应是——我靠,陈特助那个小蠢蛋什么时候这么顶事了?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陈特助绝对没这个能耐,而能这么快就让庞和臻这么快转变态度的,恐怕只有那一个人了。 没想到他醒来的这么快。严钧握着一直在响的手机,难得发怔。 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王旭用胳膊肘顶了顶他,“接电话啊!” 这才如梦方醒的严钧立马恢复那副不紧不慢地样子点开通话,要不是王旭刚刚近距离看到他放空的眼神,恐怕都要被他骗过去。 庞和臻:“抱歉,严先生,之前冒犯了。您现在在哪,我这就过去接您。” 原本还打算调侃他几句的严钧一想到某人已经醒过来,顿时什么心情也没没有了,语气淡淡地给他报了地址。 庞和臻记下地址,丢下一句“我半个小时后到”就挂断了电话。 严钧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他的手指点开通讯录滑到“陆祁”上面,停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按下去。他反手收了手机若无其事地看向身边的王旭,“找个地方坐一会吧,一会有人来接。” 庞和臻开车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公交车站坐着的两个人,主要是这两个人的外形实在抢眼——一个眉眼冷淡容貌昳丽从身形到长相没有一处不令人心神摇曳,而那个凑到他耳边笑呵呵说话的年轻男人肩宽腿长身材极好一看就不是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偏偏他五官清秀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无端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不得不说,这两人坐在那真是养眼又登对,周围过路的男男女女经过他俩面前的时候都要偷偷地多瞄两眼。庞和臻不由得为自家老板愤愤不平——竟然在老板生病的时候拿着老板的钱和这种一看就不是正经男孩的小白脸来日本度假,简直人干事!真应该把这一幕拍下来发给老板看看,让他早日认清他是多么水性杨花的人! 不过就算他心里给严钧贴满了各种负面标签,他还是得把车开到两个人面前,摇下车窗的时候还要露出一个诚惶诚恐的微笑。 严钧看了一眼这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刚要站起来上车,却见他轻蔑地扫了自己一眼,转头就对着王旭露出一个友善的笑,“严先生,我是庞和臻,上车吧。” 严钧屁股都抬起来一半了,噗通又坐回去了,顺便还特别坏心眼的踢了王旭一脚。王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葩的走向,刚想说我不是什么“严先生”,结果就被严钧一脸正经地踢了一脚,他立刻会意,只好无比蛋疼地“冒名顶替”。 可这一切看在带着有色眼镜的庞和臻眼里就变了味,传言里“温和亲切”的严博士竟然连上车这种事都要在小情人同意之下才动作!他对“严钧”越发瞧不起,对小情人更是厌恶的不行。这种厌恶在看到“严博士”背着旅行包还非常自然地要过去往后备箱里放行李箱,而两手空空的“小情人”理所当然地端着“我是高岭之花”的架子在原地看着的时候直接产生了核聚变,他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心里暗骂你个破坏人家感情的狐狸精臭小三你就等着老板腾出手来把你片成生鱼片吧! 庞和臻:“您老空手在那站着不能过去搭把手吗?把严先生累着怎么办?” 正单手举箱子轻松得不行的“严先生”:“……” 躺枪的虚弱期“小情人”:“……”他左右看看,没人。后知后觉意识到庞和臻说的是自己的严钧立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走到王旭身边,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放着我来?” 王旭一激灵,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箱子放进后备箱,伸手“咣当”一声合上了车后盖,一系列动作迅猛流畅,速度惊人,当真是半点没堕了以一当十的特种兵的威名。 嘿呦!外后视镜里目睹了这一切的庞和臻近视镜上划过一道冷冷的光,他面无表情地挽了挽袖口——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看他怎么收拾他! ☆、坑人 上车的时候王旭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副驾驶,严钧则配合地露出一副“老子是大爷”的模样。王旭频频从后视镜里看他,从他过于苍白的脸色是滥交挑剔到高冷的气质是装逼,越看越生气,最后几乎想打开车门把这个臭不要脸的男狐狸精丢出去。 频繁被一个人怒目而视严钧怎么可能感应不到,只不过他对这种情况乐见其成,一想到庞和臻得知真相之后扭曲的脸色,他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别看庞和臻能给“小情人”甩脸子,但他可不敢晾着“严钧”,最后通过后视镜给了严钧一个警告地眼神,他的表情和煦起来,非常亲切地问王旭:“严先生打算住多久?” 王旭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赶紧搜肠刮肚地胡编:“啊?啊,这个不一定啊。” 庞和臻带了点担忧地说:“老板还生着病您放心他一个人在国内?” 王旭心里吐槽我又不是他男人,他生不生病关我什么事?面上还得露出一副同样忧心忡忡的模样——得亏他是个逗逼,换个正经的特种兵来还未必有他这个演技。 王旭:“哎,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他,但是我有更重要的事做,再想他也得忍着啊。” 庞和臻:呵呵,重要的事就是陪小情人? 严钧:真娘! 庞和臻愈发替自家老板不值,嘴上还得耐着性子和“严博士”客套:“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王旭一时间摸咬不准严钧的意思,正飞快地想怎么把话说的似是而非一点,掌心里的手机一震,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屏幕,新来的短信里只有三个字——照实说。他立刻扣过手机半点犹豫都没有地回答:“有,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他竟然真有事这有点出乎庞和臻的预料,下意识地问:“谁?” 王旭:“酒井一郎。” 庞和臻差点一个急刹把车停大马路中间,他觉得王旭简直就在开玩笑,连尊称都忘了,“你知道酒井一郎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啊。”王旭一副“如果我不知道干嘛还让你查他”的鄙视表情,“不就是山口组的头目嘛。” 庞和臻让他这个“不就是”给气的吐血,捏着方向盘的力气大得仿佛随时能在上面摁出个五指深坑。“你找酒井一郎干嘛?” 王旭:“和他借件东西。” 庞和臻青筋直跳,失声说:“借?和酒井一郎?” 王旭继续点头,表情轻松的就像他说的是和图书馆借书一样。 庞和臻现在对他的反感已经强烈的快要突破天际了,他忍无可忍地猛一打方向盘,嘎吱一声把车子停在了路边,近乎尖刻地质问他:“你知道和酒井一郎做交易需要付出什么吗?你凭什么资格去谈‘借’?” 见他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王旭觉得他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你不过就是老板的小情人,狗仗人势罢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了?他秉承着“反正骂的人不是我”的心态,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庞和臻冷冷地盯着他,心说我对你的意见大了去了。他瞥了一眼车后座一副看好戏样子的严钧,心中一动,语气温和下来:“当然不是,我只是提醒您一下而已。毕竟想要向酒井一郎那样的人借东西,还是投其所好才是。” 王旭:“投其所好?” “对,”庞和臻意味深长地给了王旭一个眼色,“酒井一郎最喜欢漂亮的男人了。” 王旭:“……”你老板知道你打算把他老婆付给酒井一郎当租金吗? 严钧:“……”呵呵。 王旭干笑一声,都不敢回头去看严钧的脸色,只能打哈哈说:“我们倡导绿色交易,绿色交易,啊。” 似是对他的话不屑,庞和臻忍不住嗤笑一声,重新发动车子,“严先生,酒井一郎可不是什么善类,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再下决定吧。” 王旭嘴上应下来,心里却在哀嚎——真的快要演不下去了! 严钧则坐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盯着庞和臻的后脑勺——要怎么把这个小眼镜收拾老实呢? 陆祁这人不爱住酒店,所以他在他常去的城市几乎都有一套房子,而且一般来说,户型地段都不错。这三个各怀心思的人,在一路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终于到了地方。车子刚一停稳,王旭立刻打开车门跳下去,先在外面长出了一口气才去取箱子。他刚把车后盖盖上,一转头,发现严钧正站在自己身边笑得不要太温柔。 王旭悚然一惊,蓦地扭头去看庞和臻,果然发现他隔着一辆车正对他怒目而视。 王旭:“……” 他摸了把脸,“那啥,现在都快凌晨了,咱们要不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庞和臻又瞪了一眼严钧,这才扯了扯嘴角,“行,先进去吧。” 进了小别墅,庞和臻给王旭指了指主卧,“严先生,您住这间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这是老板的房间。” 王旭本来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他尴尬地笑了笑,用胳膊顶顶严钧,“你住这屋把,我自己睡大床害怕。” 严钧还没表示,庞和臻的眉毛就皱了起来,“那怎么行!老板的床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睡的吗!” 不等王旭说话,庞和臻看着严钧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小房间说:“既然严先生不住主卧住客房,我又要住一间客房,那你就住这间吧,虽然小了点不过也不是不能住。” 严钧止住王旭想说的话,看着庞和臻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好。” 说完他又转向王旭,柔柔弱弱地低声说:“你晚上来我房间吧,我一个人不行。” 庞和臻眼睁睁地看他挑衅,气的脸都绿了,眼睛里都能喷出火来。 王旭在这交织的战火中决定还是稍微挽回一下自己的名誉,“行,我一会就去帮你包扎伤口。”他还特意在“包扎伤口”上面加重了读音。 不过这在庞和臻眼里完全就是欲盖弥彰,他冷哼一声,“这位先生哪受伤了啊?” 王旭赶紧说:“手腕。” 庞和臻突然伸手抓起严钧的手腕,半点力气都没省,“我看看。”他瞥了一眼严钧因为疼而皱起的眉毛,又一把丢开,轻飘飘地说:“也不是什么严重到不能自己包扎的伤口吧。” 王旭心惊胆战地看着严钧的手腕,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偏偏庞和臻还没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严先生,您可是有夫之夫,半夜去别的男人房间里的事,还是能省则省吧。”说完,庞和臻轻哼一声,非常傲气地走到他的房间门口,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被有夫之夫的王旭:“……” 他扭头看严钧,却见他脸上已经没了刚刚的痛楚,反而盯着庞和臻的房门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微笑。 王旭顿时毛骨悚然,他轻咳一声,弱弱地说:“你的手怎么样?我帮你上药重新包扎一下吧。” 严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轻笑一声:“好。” 房间里头的庞和臻出了一口恶气,痛快得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水。抹了抹嘴,他想起之前老板电话里的嘱托,立刻翻出手机给老板拨过去。 陆祁:“你接到他了?” 庞和臻:“接到了,严先生已经回房间了。” 陆祁:“他……他的身体怎么样?” 庞和臻想了想生龙活虎抗行李的“严钧”,非常肯定地说:“身体特别好。” 远在中国的陆祁还躺在病床上呢,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皱眉——当时的情况他已经听陈特助给他描述了一遍,照上次的情况和这次的出血量来看,严钧现在的状态应该很糟糕才对,庞和臻为什么说“特别好”? 还没等陆祁提出质疑,庞和臻先藏不住话了。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有些残忍的事实还是让老板早日知道为好,他一咬牙,“老板,您知道这次和严博士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吗?” 陆祁在陆振庭回老宅之前听他提过这件事,“知道。” 庞和臻咬不准严钧在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只能先把错都推到“小情人”身上,“ 我觉得那个人不怀好意,长得不像正经人不说,行为也不检点,什么活都推给严先生,还大半夜邀请严先生去他房里,”他听着电话里面诡异的平静,狠狠心,又补了一句,“严先生现在就在他的房间里。” 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良久,陆祁阴森森的声音顺着无线电波传了过来:“你、说、什、么!” 坐在病床上大半夜不休息就为了等这一个电话的陆祁肺都要气炸了,直接一拳砸在了床板上。他一瞬间心里想的是:好啊!严钧!你行!这就是你着急忙慌飞日本,让我有可能连最后一眼都见不到你的、原、因、吗?! 庞和臻听到那一声巨响吓得直接从床上跳起来,站在原地默念三遍——我这是为老板好我这是为老板好我这是为老板好,然后深吸一口气用飞快的语速把“一切”和盘托出:“老板,虽然我知道这些话您可能很难接受,但是我还是必须要说,那个男人和严先生绝对不简单!就看他那惨白憔悴的脸和过于阴柔的长相就知道绝对不是个洁身自好的人,而且还当着我的面向严先生发出邀请,可见他有多不择手段!竟然还说什么为了给手腕治伤!鬼才信!严先生也是的,处处维护他不说,立场也不坚定,更不为您着想。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帮您教训了那个小三,他说他伤口痛我就让他更痛,他想住您的卧室我就让他住了佣人房!至于严先生——” 陆祁打断他的话,声音听起来平静极了,“庞和臻。” 庞和臻:“……老板?” 陆祁就是反应再迟钝也听出来不对劲了,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通过手机听起来有一种近在咫尺的威胁,“你伤了他的手腕?还把他弄到佣人住的地方?” “呃?”庞和臻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是……啊……” 陆祁一声暴喝:“你想死吗!” 庞和臻让他吓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老,老板?” “你个蠢货!”陆祁觉得自己自从醒过来就没有好事,严钧连一个晚上都不愿意等他就带着伤上了飞机,接着又发现自己器重的下属其实蠢得要死,还好庞和臻现在不在他面前,要不他绝对能把手机摔到他脑袋上,“受伤的那个才是严钧!你的脑子被你自己插吸管当豆腐脑喝了吗?!” 庞和臻:“……” “还有,”陆祁恨得磨牙,鬼气森森地说,“他哪里不像正经人了?” 庞和臻:“……” 陆祁:“庞和臻我警告你,你最好给我把他养好了,让他高兴了。他回来要是比以前瘦了一两,你也别在东京呆了,后半生你就去非洲挖矿吧!” 庞和臻:“……” ☆、忍耐 庞和臻呆呆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脑袋里嗡嗡作响,记忆从严钧宛若天成的眉眼一路回放到王旭对他若有若无地顺从,终于明白自己这是被人阴了。 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噌地窜起来,像一阵风一样拉开房门冲到严钧的门前,咣当一声破门而入。 正给严钧包扎伤口的王旭让他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般地退开一步,冲着庞和臻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大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是来包扎伤口的!” 严钧看起来可比他淡定多了,他非常有涵养地笑了笑,“庞先生这样不太礼貌吧。” 他脸上的笑容在庞和臻眼里简直可恶极了,他咬牙切齿地说:“严先生真是好演技。” 严钧一耸肩,“我可没有骗过你,是你自己认错的。” 庞和臻怒瞪:你不是也没纠正我吗! 严钧一副无辜的样子,“庞先生干嘛瞪我?要知道旧伤复发又住在小屋子里还差点被送给酒井一郎的可是我啊。” 庞和臻:“……你威胁我?” “谈不上威胁,”严钧表情平淡,“只是聪明人有时候都不太识相,我只是给庞先生敲个警钟而已。” 庞和臻咬着牙不说话,看样子还是不太服气。 严钧看着他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嘴角,“庞先生最好乖乖听我的,如果你非要让我不痛快,就别怪我用别的手段了。” 庞和臻心说你除了吹枕边风还能有什么手段! 严钧冲他一伸手,“对了,明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要看到所有酒井一郎的资料。慢走,不送。记得关门。” 庞和臻在原地站了一会,一声不吭地出去了,当然没有忘记关门。 见他出去了,王旭又悻悻地回到严钧身边,问:“你可是把人得罪透了,他会不会——” “不会。”严钧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他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王旭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想法不是很认同,不过目光一触及严钧难掩疲态的神色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你休息吧。” 严钧拍拍硬邦邦的床,“换个屋睡。” 王旭帮他拎着箱子给他送到主卧,才回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严钧一个人对着非常有陆祁风格的大床,他走过去,在坐到到床上的瞬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以可以目见的速度垮了下来。他伸长胳膊抱住蜷起的双腿,把头深深地埋进膝盖,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脸上强撑的平静一点点被痛苦和压抑吞噬。寂静的卧室里只能听见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一声又一声,像是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没顶的海浪,无处可逃的窒息。终于,一声低低的□□冲破了撕扯着神经的喘息,严钧浑身痉挛着慢慢蜷缩成一个小团歪倒在巨大的床上,他把脸死死地埋在柔软的被子里,细长的手指把被单攥出大片的褶皱,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如同盘亘的虬龙,随着他一阵阵的抽搐起伏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源自血脉的枷锁。 在这空无一人的宽敞卧室里,他把源自血液深处的狰狞和暴躁独自掩埋在他占用的方寸之间,仿佛这笼罩大地的深沉夜色都一拥而上压在他并不宽阔的脊背上,硬生生逼出了满室压抑的孤苦。 严钧无法形容自己正在经历什么样的煎熬,他只觉得自己的血管里藏着一只浑身烈焰的火龙,在他四肢百骸呼啸而过,途径的每一处都燃起燎原的大火,皮开肉绽,体无完肤。 那种痛苦不是尖锐的让人无法忍受的剧痛,而是绵长无休止的折磨。 ——身体里药性失衡越来越严重了。 严钧冷汗津津地捱着体内烧灼的钝痛,竟然还能冷静得近乎自虐地想。 如果说,之前那次五感迟钝是个小提醒,那这次完全就是他血液里被压制许久的蛊毒终于全面爆发了。 如果说天下最凶悍无解的蛊毒在哪里,一定在贺西族历代族长的身体里,而他们至强的蛊术正是源自于他们身体里蛰伏的蛊毒,毒性越强,蛊术越强,因此他们的血才是天下蛊虫和蛊毒的克星。 纷杂的蛊毒在他们体内会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而这种平衡会在诸如失血等情况下打破,不过像这样的小困扰对各代赫西族长根本不足为虑,因为他们身上常年带着上百种蛊毒,随时都能把失衡的蛊毒调回来,同时他们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提升实力。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解决办法对于现在的严钧来说简直难如登天,他身上别说上百种蛊毒了,能顶事的连十种都没有。 蛊毒反噬他只靠能自己捱过去,这也是他执意在陆祁还没醒的时候就离开的原因,陆祁知道他上次失血后的样子,而且以他的眼力绝对能发现他的异样,到时候再想脱身就不这么容易了。 他咬紧牙关,闭了闭眼,痛苦还在继续,也许要直到天明。 严钧又做梦了。 他梦见自己一直走一直走,途中翻过无数险峻高峰,趟过无数湍急江河,就算一路的荆棘把他割得遍体鳞伤,他也没有松开手里东西。 手里是什么? 他低头一看,是个木头盒子。 他想了想,哦,是陆祁的解药。 陆祁? 他一抬头,眼前场景变换竟然变成了他和陆祁的家。之前所有的疲惫和伤口瞬间消失愈合,他兴奋地推开门,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物,空空荡荡地。他走进去愣愣地走了一圈,任何遗留的东西都没有,就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一样。 他有些茫然地坐在地上,却发现自己周围突然多了好多人,耳边嗡嗡嗡全是压抑的哭声。他被他们哭的心烦,伸手排开众人往前走,他刚挤出人群,就被人狠狠推在肩膀上。他一个趔趄,抬头看发现是个眼眶通红的男人,男人恨恨地看他:“你还来干什么!” 张希瑞?严钧眼睛一亮,“陆祁呢?我把解药带回——” “啪。” 严钧的脸被一股大力打得偏到一边去,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张希瑞愤怒的大吼:“他都死了!你才回来!有什么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有什么用!” 严钧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他都死了!你才回来!” “他都死了!你才回来!” “他都死了!你才回来!” 这句话有如最恶毒的诅咒从他头顶灌到脚底带出浸入骨髓的冰冷。 他猛一抬头看到大厅中间挂着的陆祁的黑白照,忽然觉得照片里他平静的眼中涌起了对他滔天的恨意。严钧突然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搭在他的肩上,带着陆祁特有的低沉醇厚,“严钧。” “严钧!” 严钧猛地睁开眼,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身体里暴起的阴寒刺得一个闷哼,这种真真切切的刺骨冰冷和在梦中尚未抽离的哀恸欲绝两相交织出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 他忍不住伏在被子里喘息着哽咽一声。 他这样可把见他十二点还没起来特意过来叫他起床的王旭吓了一跳,他赶紧把人掰过来,结果被他面上压抑的痛苦和身上死人般的冰冷吓了一跳,他赶紧把人塞进被窝里,“你坚持一下!我去叫医生!” 他还没等起身,就被严钧抓住手腕,他回过头看,就见那人咬着牙眼眶通红,硬生生逼出两个字,“别去。” 王旭着急:“你别硬撑了!”他低头想挣开他的手腕却看到他已经被血浸透了的绷带,头皮就是一炸,也不敢跟他使劲了,“好好好,我不去,你别使劲,你看你又流血了。” 严钧抓着他的手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王旭只能看见他时不时抽动的嘴角。他维持这个姿势大概有五分钟,王旭都快急死了他才把手拿下来,脸上的神情已经趋于平静了,只是偶尔会不自禁地打一个寒颤。 他强撑着坐起来,“吓着你了?” 王旭心说我都快吓死了。 严钧松开拉着他的手,低声说:“帮我重新包扎一下吧。” 王旭:“好。” 他转身刚走到门口又听严钧犹豫着问了一句:“陆祁……陆祁怎样了?” “啊?”王旭茫然地回过头,“陆老先生说他昨天就醒了,状态很好。”他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起码比你好。 严钧:“嗯。” 王旭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就出去拿医药箱去了。 严钧听到他的关门声,脊背一松,把脸埋进手掌里,如释重负地长长出了一口气。 陆祁……陆祁…… 你一定要等我。 和王旭一起回来的还有庞和臻,庞和臻已经完全看不出昨天气急败坏的样子,左手拿着文件夹,右手还帮着王旭提着急救箱。王旭把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小桌子架在床上,给他放上还热乎的粥和小菜。“厨房一直给你热着呢,你先吃点东西。” 严钧现在除了脸色惨白之外完全看不出异样,他把左手递给王旭让他重新包扎,右手接过庞和臻递过来文件夹放到枕头边,和他点点头,“谢谢。” 庞和臻看着眼前这个人完全没了昨天的精神奕奕,心里觉得奇怪,却没表现出来,“你注意身体。” 严钧嘴角动了动,“好。” 接下来的几天严钧一直在看庞和臻给他的关于酒井一郎的资料,身体也勉勉强强算是好多了,起码一直躁动的蛊毒已经平和下来。 酒井一郎是个偏激的人,也是个自律的人,他不热衷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只要山口组没什么事,他一般喜欢待在家里。他的情人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人,而严钧的目标就是他现在的男朋友,宫野悠。 庞和臻把车停在停车场,坐在副驾驶的王旭回头看后面闭目养神的严钧:“这样真的可以吗?” 严钧:“总要试试。” 庞和臻是完全不认同严钧从宫野悠下手的做法的,他不认为酒井一郎的情人有胆量背叛他,也不认为酒井一郎会把重要的事情泄露给无关紧要的人。不过现在来都来了,打退堂鼓就没意思了,“总要试试,我们等了四五天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下次想堵到落单的宫野悠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王旭闻言只好一摊手,“好吧,听你们的。” 至于严钧,他压根就没打算征求他俩的意见,他径直下了车,进了这间不知名的酒吧。 宫野悠每个周五都会来这个酒吧,因为那天的驻唱是他的妹妹。 日本的酒吧可比中国的酒吧有趣,人也格外的多,不过即使是这样,严钧还是很容易就从人群中看到了宫野悠。 宫野悠要比照片上更精致一点,眉眼更是漂亮得挑不出毛病。严钧随便点了一杯酒,就挤过人群坐到他身边。 宫野悠和这里的调酒师很熟,正笑眯眯地和他说话,就感觉身边坐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抬头看,正正好好对上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这个人可真好看。 ☆、酒井 周围看他的人很多,严钧不敢全力催动摄魂术,只能一点点不动声色地让他中招。 严钧伸手搭在他的肩上,把酒推给宫野悠,看着他笑得既温柔又性感。那意思——来一杯吗? 宫野悠让他笑得晕晕乎乎地,下意识地就把酒接了过来。 严钧看着他喝了那杯酒,有些憋闷地扯了扯领子露出性感的喉结,站起来又是指了指外面,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宫野悠被他这张脸晃得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竟然真的跟着他站起来。 严钧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虚扶着他从后门出去了。 在一旁目睹了不废一句话就猎艳成功的全过程的调酒师都惊呆了,不过他一看严钧那张明显犯规的脸又释然了——长成这样也不知道谁占谁便宜呢。 一直跟在严钧后面的王旭和庞和臻目瞪口呆地看着严钧轻而易举地就把目标人物弄到手,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俩苦逼地对视一眼,只能跟上。 从后门出来顺着小巷往里走了十几步,拐了两个弯,两人第一眼就被双手揣在大衣兜里靠在墙上的严钧吸引去了注意力。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他没动只是微微侧头,漂亮的下巴藏在带着一圈毛毛的衣领里,露出将露未露的绯红唇瓣。而昏暗的灯光下,他眉宇间的不耐烦给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又平添了三分冷峻。跟这种浓烈如夜色的美丽一比,他对面正睁着迷蒙的大眼睛呆呆地站在那,一张小脸上红晕未褪的宫野悠就相形见绌了。 严钧:“慢死了。” 王旭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这不是怕打扰你的好事吗!” 庞和臻则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根蜡烛——目睹了老板娘红杏出墙,他一定会被老板灭口的吧!!!! 冬天的晚上还是很冷的,严钧不想把捂得暖乎乎的手拿出来,就冲着庞和臻点点下巴,“你来问他。” “啊?”庞和臻赶紧摆手,“我不知道问什么。” 严钧觉得这两个猪队友简直快蠢死了:“我是说我问你翻译!他听不懂中国话!” 王旭看看他们俩,丢下一句“我去把风”就咻地消失在拐角处。庞和臻走到严钧身边,严钧说:“你问他,他和酒井一郎什么关系。” 庞和臻看着宫野悠完全放空的眼神,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终于明白严钧来之前说的“我自然有办法让他开口”是什么意思了!他偷偷瞥了一眼表情平淡的严钧,硬着头皮给他翻译。 宫野悠的反应一点也没让他失望,连犹豫都不带犹豫地回答:“我是他的情人。” 庞和臻张大嘴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他机械地给严钧翻译他的回答,整个人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开始全面崩塌!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在疯狂回荡——这他妈是在闹鬼吧啊啊啊!!! 严钧:“问他跟没跟酒井一郎上过床。” 宫野悠:“上过。” 严钧眼睛一亮,直起身,飞快地说:“问他酒井一郎有没有什么随身携带的东西!” 庞和臻刚要翻译,拐角处人影一闪,王旭表情严肃地冲他们俩比出一个“嘘”的动作,做口型:有人来了。 严钧表情一肃,冲他俩往里摆了摆手,王旭立刻过来扛起神志不清的宫野悠和庞和臻轻手轻脚地跟在严钧后面。可是还没走出几步,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地站住了——小巷的尽头是死胡同。 庞和臻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得都快跳出来了,他慌张地左右看看,却发现严钧和王旭的表情都无比淡定。 严钧给了王旭一个眼神,从他手里把宫野悠拉下来,半扶半抱地往回走。 庞和臻瞪大眼,刚要跟上,却被王旭一把抓住手腕拉到他身后。他看着王旭贴着墙站着,另一只手按到腰间,浑身肌肉紧绷得像一只伺机出动的豹子。庞和臻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忽然发现这个看起来不着调的年轻人竟然也有这样无比危险的气势。 外头严钧把人按在墙上,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下手飞快地解开宫野悠的外套,一手伸进他的毛衣里,然后在拐角处出现第一只脚的瞬间捧起宫野悠的脸对上他的眼睛,解开了他的摄魂术。 于是当拐角处的两个人完全转过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低着头一手支在墙上把人困在臂弯里,一手在宫野悠的衣服里摸来摸去,看样子两个人像在接吻。 两个人中的一个吓了一跳,哗啦一声竟然掏出一把枪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 严钧当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他表现地非常像一个在外面偷情被撞破的男人——他浑身一紧,猛地扭头看过去,在看到他手里还有枪的时候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不忘把宫野悠拉到了自己身后。 双方一个照面,彼此都能看清对方。刚刚还面色羞红的宫野悠脸刷的白了,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都抖了起来。 严钧也很吃惊,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要找的目标人物——酒井一郎。尽管此时他心里翻起了各种疑惑,他面上却没泄露半分,只是故作惊怒交加地看着他们。 酒井一郎的目光只在宫野悠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落到了严钧脸上,连他身边端着枪一脸警惕的手下也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到严钧脸上。 也不怪他们,和严钧这种气质太盛的美人一比,宫野悠这种小精致的男孩就有些不够看了。 酒井一郎没说话,他的手下拿枪指了指严钧,呜哩哇哩又说了一句。 严钧皱眉盯着黑洞洞地枪口,一脸不悦,无奈语言不通只能用他那仅会的几句英文说:“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手下的眼睛一瞪,刚要说话,一直沉默的酒井一郎却开口了,说的竟然还是是中文,“你是中国人?” 不得不说,酒井一郎的中文不错,他的声音也意外的低沉悦耳。严钧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资料上更高大强壮的男人,还抽空无厘头地想——难道现在中文已经成了各个黑帮头子的必修课了吗? 严钧:“你会说中文?让你的同伴把枪收起来。” 酒井一郎不置可否,“你身后是我的人。” 严钧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反而非常嚣张地挑了挑眉,“是吗?那不好意思了。” 酒井一郎转开眼去看藏在他身后的宫野悠,低低地说了一句日文。严钧虽然没听懂,但是他猜大概是“过来”的意思。果然,宫野悠挣了挣手腕,看样子虽然快吓死了但还是不敢违背酒井一郎的命令。 严钧没有松手,反而抬头看向酒井一郎,“是我见他长得好看还一个人,才起心思的。你不用责怪他,他说了他不是单身,但是力气没我大才被迫跟我出来的。” 酒井一郎又转回眼看他,然后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你胆子不小。” 严钧耸耸肩,“没点胆子怎么敢泡有伴的男人。” 酒井一郎淡淡道:“在日本,还没人敢碰我的人。” 严钧笑了笑,“我可不是故意折你面子,我只是被这男孩的美貌冲昏了头脑。” 酒井一郎听了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只是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你不希望我惩罚他?” 严钧:“当然。” “好,”酒井一郎点点头,“那你替他接受惩罚吧。” 严钧脸上的笑僵了僵——卧槽,你俩是情人,你俩之间的惩罚我只是想想都觉得太污好吗!他忍不住想,或许人家两个人只是换种py方式,他也没必要阻拦……吧? “怎么?不敢?” 严钧没有说话,他在考虑另一件事——如果这次就这么放宫野悠走了,下次就算堵得到宫野悠,他也不好下手了。因为他一旦下手绝对会引起酒井一郎的怀疑,打草惊蛇就得不偿失了。又不能直接用摄魂术对付酒井一郎,面对他这类人如果没点准备就是严钧也不能保证成功。 就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他身后的宫野悠突然努力地挣开严钧的手,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偷偷瞥了一眼严钧沉静的侧脸就赶紧收回去,他跑到酒井一郎身边,有些惧怕地看他一眼,伸手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酒井一郎低头看他,稍微弯了弯腰,宫野悠这才小松了一口气,战战兢兢的脸上雨后初晴般露出了甜甜的笑,他又看了一眼严钧,踮起脚拉着酒井一郎的领子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酒井一郎的眉毛就扬起来了,等他说完了酒井的表情只能用微妙来形容了。他突然笑了一声侧头在宫野悠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宫野悠听到后瞪大了眼,犹豫了一会,脸先红了。他瞥了一眼几步外站着的严钧,一闭眼,踮着脚搂住酒井的脖子在他唇上狠狠亲了一口,还没等退开,就被酒井按住后脑勺来了个结结实实的舌吻。 严钧:“……” 那什么,怎么还亲上了呢?还没谈完呢喂! 酒井一郎亲够本了,放开已经煮熟了的宫野悠,扭头看向严钧说:“悠说他谢谢你那杯酒。” 严钧:“……不客气。” 酒井一郎没再多说什么,看样子像是不想追究,揽着宫野悠转头走了。宫野悠美少年偷偷回头和严钧摆了摆手,结果被酒井一郎发现,大手一按把他的小脑袋转了回去。 严钧眯着眼看着三个人的背影,有一瞬间想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留下,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把这种念头按捺下来。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19节 他身后拐角处的庞和臻眼见事情有惊无险的结束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一直抓着他全神戒备的王旭也放开了他的手腕,从拐角处走出来。 王旭走到严钧身边低声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严钧抽了抽冻得微红的鼻子,倒是不见挫败,“再找机会吧。” “不过,动作要加快了,恐怕酒井一郎很快就能发现我和陆祁的关系。到时候……”他轻笑一声,没有说完。 到时候会怎么样大家心照不宣,在场的另两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严钧撸了一把头发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带着点无可奈何地道:“真没想到会暴露的这么快。” “走吧,”他率先往外走,“庞和臻先去查查今天晚上宫野悠在哪。” 白忙了一晚上的三个人回了别墅,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今天晚上宫野悠跟着酒井一郎回了他家,好消息是——宫野悠明天要去上钢琴课。 庞和臻和王旭在一旁看着严钧一副沉思的样子,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打搅他。 半晌,严钧轻啧一声,叹了口气。他扭头问庞和臻,“我记得你给我的资料上说陆祁有一家家政公司的股份,这家公司常年给酒井一郎家做清洁。” 庞和臻愣了愣,“是,不过只是外围清洁,内部都是酒井家自己的佣人。” 严钧:“下周就是元旦了,也快到了给酒井家做清洁的时候了吧。” 庞和臻点点头,“是的,就在三天后。” 严钧又问:“清洁工里面有陆祁的人吗?” “这个……” “好,我换一种问法。”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有能收买的人吗?” “……有。” 严钧对这结果毫不意外,“我给你一个任务。” 王旭看着庞和臻听到严钧的交代后一脸不明所以地出去了,他转回头问严钧:“我能做什么吗?” “你能做什么?”严钧站起来眯着眼想了想,突然笑了,他走过去随意地拍拍王旭宽阔的肩膀,声音却带着一种无可撼动的坚决,“你只要在某些时候不阻拦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夜探 宫野悠从七岁那年就开始学弹钢琴,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他依然坚持每周周六都要去老师家练一下午的钢琴。 他是真的热爱钢琴,严钧靠在钢琴老师家的矮墙上听着里面清脆空灵的琴声忍不住想。 他站的地方非常讲究,稍微再往前一步,他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头顶的摄像头里。 里面的琴声停了,严钧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晚上五点,非常准时。 他换了个姿势,把浑身的重量压在另一只脚上,等宫野悠出来。 几分钟后,宫野悠出了门,又对着门里面的钢琴老师鞠了个躬才和身后的保镖一齐往街口等着他的车这头走。没走两步,两人齐齐看到了虽然裹着羽绒服依然以一种帅的飞起的姿势靠在墙上的严钧。 保镖愣了一下就立刻警惕起来,要知道,严钧身后就是接宫野悠的车,车里还坐着个充当司机的保镖,他怎么会放任这么一个可疑的人站在这? 至于宫野悠,他当然不会忘记严钧,一是长得太帅,二是他现在腰还疼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严钧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还附带小兴奋的挥手。 严钧见状忍不住笑了,也冲他挥了挥手,心里暗道这小孩真可爱,都有点让他下不去手了。不过,也就仅限于一点了。 他的眼里倏地风云变幻,像是凭空卷起一股黑色旋风,把色彩全部卷走只余下看一眼就无法挣脱的漆黑。 宫野悠和保镖的的眼神瞬间涣散,同时温顺地向他走过来。严钧摆了摆手让保镖回到车子里去,拨出了庞和臻的电话。 “问吧。” 天边的夕阳含羞带怯地遮住半张脸,微暖的余光将人映得也温柔起来。严钧靠在车上,看着车里眼神发空的男孩,到底没忍住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早点回家吧,下次别对陌生人这么热情。” 宫野悠不说话,也不动。 严钧轻笑一声,直起身溜溜达达地消失在街角。 几秒钟后,宫野悠和车上的两个保镖同时一震,宫野悠眨眨眼,“回去吧。” 保镖:“是。” 路口静静停着的一辆本田车看着他们驶进了汹涌的车流,才缓缓发动车子调转车头向另一个方向驶去。 车里,王旭问严钧:“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严钧:“等。” 两天后。 酒井一郎坐在书房听手下的汇报,听到一半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问:“我记得陆祁有今天在外围打扫的保洁公司的股份?” 下属:“是的,当初就是因为陆先生才选定的这家公司。” 酒井一郎敛目沉吟片刻,“你说三天前我们碰到的人是陆祁的情人?” 下属:“是的,不过这件事很隐秘,我们查了两天才查到。” “陆祁。”酒井一郎脸色微沉,“据我所知,陆祁前几天因为阑尾炎住院了,如果严钧真是他的情人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日本来不说,还试图勾搭我的人?” 下属一惊:“您是说——” “陆祁之前想要和我借从cr那里得到的可以划开他们大部分保险箱的卡。”酒井一郎眼角微微抽动,“看来是冲这个来的。” 下属:“那我现在就让人把他们赶走!” “不行,”酒井一郎摇头,“人家什么也没做,你凭什么赶人家走,因为这种小事得罪陆祁就得不偿失了。” 他想了想,“你叫底下人盯紧就好了。” 酒井家大宅外围。 监督保洁人员的保镖越来越多了,然而他们都没有发现,几个打扫的人身上挂着相同款式的镂空香球。 里面的香料正在无声燃烧。 晚上十点。 内宅。 酒井一郎放下笔,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心神不宁,总感觉忘了什么关键的事。到了晚上万籁俱寂,这种无来由的紧张更是让他坐立不安。 他想了想,换上了剑道服准备去练刀,平平心静静气。 外宅外。 王旭把地图递给严钧,“这是酒井家里被我黑掉的摄像头所在的路线。在这个范围内,你不会被监控室发现,但是路上巡逻的人就要靠你自己了。” 严钧接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确定彻底记住了,才把它叠放好,“我进去了。” 王旭:“小心。” 严钧点点头,推开车门下车,沿着墙根走了几步,确定这就是之前计算好的位置,从包里拿出锚钩发射器稳稳的射出钩子卡在墙头,手腕一翻利落地顺着绳索往上爬。 他轻轻松松地翻过墙头,低头一看果然在脚边发现了一个摄像头,轻轻笑了笑,他低下腰在黑暗中辨别了下方向就立刻行动起来。他奔跑的速度很快,解决一路遇到的巡逻保镖的速度更快。 他的摄魂术从踏进酒井家开始就开启到了最大,那些被上午香料燃烧的香气影响的人,一闻到严钧身上另一种相克的香时直接丧失了行动能力,剩下那些没被影响的人,一个照面也被他的摄魂术控制了。 他这一路如狂风过境,根本不考虑后果,也不在乎会不会让人发现,只求一个快!等保安队和监控室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严钧已经进到了内宅。 酒井家的内宅是典型的日式庭院,严钧从书房一路找过来,终于在一间屋外,看到了屋子里人影晃动。 酒井一郎。 严钧把身上的包放在院子里的大树下,从里面拿出一包香料点燃藏在树杈之间,然后整整衣服,坦坦荡荡地走过去,伸手拉开房门。 正对着大门盘坐在地的酒井一郎平静地看过来,他身后刀架上上方一把日本刀折射着锋利幽冷的光,下方的刀鞘又古朴深沉敛尽一切光华。 酒井一郎身形如刀鞘,眼神如刀身,只是坐在那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 “严先生,又见面了。” 对这种暗藏杀机的气氛毫无知觉的严钧含笑点头,就好像翻墙进来还掀翻了一大片保镖的不速之客不是他一样,“酒井先生,打扰了。” 坐在地上的酒井一郎看起来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眼神飘了飘,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严先生拉开门的一瞬间我还以为我回到了五年前。” 严钧:“哦?愿闻其详。” 他想听,酒井一郎却不想细说,他的眼神掠过严钧的肩头,擦过庭院里大树的树梢,想要穿透时间的壁垒再次见到那个时候的那个人。 “五年前,也有一个人提着一把剑一路兵不血刃地踹开了我家的大门。五年后,严先生历史重演一般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过不得不说,严先生的礼数比他强多了。” 严钧还有心情调侃,“因为我没踹开你的大门?” 酒井一郎不置可否,他赤着脚缓缓站起来,“他是第一个闯到我酒井家还能活着出去的人,我想严先生会是第二个。”他的眼神一寸寸冷下来,“我还不想和陆祁闹翻,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会留阁下一口气的。” 严钧对他的挑衅视若无睹,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露出的右手,“让我来猜一猜,酒井先生的右手小拇指是被那个踹门先生削掉的吗?” 酒井一郎的右手下意识的抖了抖,他面色平静,没什么隐瞒自己战败的意思,也没觉得把败绩告诉别人有什么难堪,“是,他留了我一命,只是削了我一根小指作为警告。” “为此,我这五年求访名师剑术大进,从不敢懈怠半分。可惜,那人再也没有来过,却让我等来了严先生。” 严钧挑挑眉,“恐怕要让酒井先生失望了,我并不是个好的检验你剑术如何的人选。” “我知道,”酒井一郎盯着他,眼底的偏执和倨傲像宣纸上的墨快速地氤氲开来,“你没有剑意,更不是我的对手。可是,时隔五年,再一次有人以同样的方式闯到我面前,是不是刀神冥冥之中在提醒我,该把五年前的事做个了结?” 严钧:“你想得太多了。” 酒井一郎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他的话,他身上的杀意越来越明显,“今日解决了严先生,明日我就去挑战他!” 严钧想了想,真诚地说:“我觉得你明天可能没什么力气,估计这个元旦都过不好了。” “你很自信。”他后退一步,从身后的刀架上取出刀,双手交握,俯身,竖刀于前,雪亮的刀光映在脸上,恍然间看过去似乎把他凝神专注的脸劈成两半。 “严先生和他是我见过的甘于雌伏在男人身下的最不凡的人,如果说他像自由凶悍的雄鹰,你更像悬崖壁上遒劲盘亘的巨树。”他看着严钧勃然变色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只是,你太弱了。” 饶是严钧这样好脾气的人,也被他两句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两世为人,几十年之间还从来没人敢说他是“雌伏男人身下的弱鸡”,他嘴唇抖了抖,由于摄魂术大开而深不见底的瞳孔深处像是有如潮的杀机在涌动,又像一朵无名之花缓缓盛开。他调整身上的肌肉,摆出一个极具攻击性的姿势。 两柄极短小的匕首从他袖口滑到手心,匕首上一闪而过的蓝光就如同现在的严钧一样,凛冽而妖异。 “匕首,淬毒,阁下小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手头有点事,更新晚了。 ☆、交锋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酒井一郎从体力到刀术都要强于严钧,他的强大之处显而易见;严钧不一样,他在搏斗方面从来没受过正统的训练,一切技巧都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可就算是这样,当年一提赫西族长的大名,可以说人鬼皆惧。 太多太多的高手在对上赫西族长的时候连拔剑的资格都没有,就陷入无穷无尽的幻觉。他在全盛时期,就算是贺舒那种巅峰高手也要头疼。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根本没法打,他一身巫术已臻化境,足以让人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可惜,今时不同往日,严钧的能耐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像酒井一郎这种连内力都浅薄的可以忽略的对手在以前连和他动手的资格都没有,可是现在他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一个不留神就真输了。 严钧眼中划过一道复杂的神色,酒井一郎敏锐的抓住他一瞬间的分神,身形一窜,严钧抬头的时候他的刀已经劈到他头上方一尺了。 严钧像是对纵劈而下的刀锋无知无觉,身形分毫不动,只抬眼直直对上酒井一郎凶狠的目光。 酒井一郎表情瞬间定格,瞳孔扩散,他手中的刀堪堪停在严钧头顶二寸。严钧眼珠一丝不错地盯着酒井一郎的眼睛,哪怕头顶悬着的利刃的寒气把他头皮激得一麻,他连眼都不眨。 对付酒井一郎不仅要用香,还要通过不间断直视来控制他的幻觉。 两人动作同时停住,如果不是酒井一郎脸上的表情还在不停变换,这片时空都好像静止了。 酒井一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举剑架住自己刀的男人,男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杀气四溢却漂亮惊人的桃花眼。 他浑身的血液都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他记得这双眼,男人用这双眼顾盼神飞地看你时,你可以为他生为他死;他记得这个眼神,男人一剑削断他的刀时,就是用这个眼神把他所有的胆魄和傲气也一同削了个干净。 是他。 酒井一郎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恐惧和激动一齐在他身体里翻搅不休,他的脑袋被各种疯狂的念头占据。 他终于来找我了! 这次我一定要打败他! 他是我的! 他只能是我的! 酒井一郎的疯狂同他的的刀一起弹开,势如突破闸门的洪水,冲进大脑把他所有的理智撕个粉碎。 “啊——”他足下发力,带着一往无前的凶悍,举刀和眼前人战在一处。 严钧一直盯着他每一个表情不放过,突然酒井一郎浑身一抖,严钧眼里顿时幽光大盛。 就现在! 他右手一扬,对准酒井一郎的脖颈就是狠辣地一刀封喉。 “当啷。” 酒井一郎堪堪抵住严钧这一招,缓缓垂下一双狂乱而赤红的眼,难以置信地说:“幻术?” 严钧嘴角一挑,由衷的赞赏,“反应不错。” 酒井一郎放声大笑,“好,好,好!太有意思了!” 他甩刀震开严钧,反手刀势如狼直取前胸。严钧身形一晃,从斜刺里朝着咽喉角度诡异地探出一匕首。酒井一郎赶紧收刀回防,再次大力震开他。 严钧被迫后退两步,甩了甩发麻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暗骂他一身蛮力。 严钧的路数偏诡道又刃上带毒,酒井一郎根本不敢让他近身,又要顾忌他那双夺魂摄魄的眼睛,缠斗几招下来,到底还是避无可避地对上了严钧幽深的目光。 酒井一郎再次陷入幻术,他眼前杀气大绽,一束刀光破空而至,这招正是他刚刚对付严钧时用的,只是比他少了几分偏执凶厉,多了中正大气。 他想也不想横刀迎上,刀刃相撞的瞬间他的手腕猛地一沉,他顿时惊骇莫名地抬头一看,从两柄刀交错的缝隙中看到一个穿着武士服的老人正横眉立目地瞪着他。 “老师?” 严钧正全神贯注地施展摄魂术,酒井一郎突然毫无征兆地刷地抬头,一刀快若流星拦腰横劈。 他这无迹可寻的一刀完全出乎严钧的意料,纵然他反应非常快还是被酒井一郎的刀尖扫到,在腹部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他蹬蹬蹬后退三步,反手一摸小腹,一手的血。 严钧眉头动了动,既像是惊讶,又像是恼怒。 酒井一郎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只咬着牙憋着一股狠劲一刀接着一刀,直把功夫本就不如他的严钧逼得左支右绌,身上立时多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口子。 满身狼狈的严钧再一次堪堪躲过带风而过的刀身,结果还是被掠起的刀尖划在了肩膀上带出一道血口子。 严钧再次发动摄魂术,这次酒井一郎只恍惚了一瞬,就一刀崩开了已经近在眼前的匕首。 匕首脱手而出,在空中几个旋转,笃地没入角落的木柜里。 酒井一郎看着眼前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的严钧,毫不犹豫的一刀贯入他的小腹。刀在严钧的后背露出一个尖,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血。严钧的精气神仿佛一瞬间被抽空,眼中还有未散去的惊怒,他颤颤巍巍伸手握住身前快要齐根没入的刀身,无力地跪坐下来。 酒井一郎嘴角动了动,眼神一狠,就要把刀抽出来。 半空中蓦地凭空划过一道幽蓝的光。 酒井一郎的视野被撕开,委顿在地的严钧同一地的鲜血也扭曲着消失,一切虚妄的幻觉叫嚣着弥散,露出了冰冷残忍的现实真相。只一个眨眼的功夫,麻痹就从后背蔓延到全身,他手里的刀当啷落地,高大健壮的身体随之轰然倒下。 “笃。” 他趴在地上,只能看到一柄泛着蓝光的匕首斜飞过来稳稳地插在他眼前三寸。 “哒,哒,哒。” 一个人从他原来站立的身后的位置踱步来到他面前,那人穿的新款运动鞋踩在木质地板发出的小而轻的声音,听在他耳朵里却如同炸雷一般。 酒井一郎又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五年前,那时候他也是这样趴在地上,只不过当时他身有余力,心无战意;现在他心有不甘,却连动一下也做不到。 严钧提了提裤脚,蹲在他面前。他一伸手掐住酒井一郎的下巴,掰着他的脸看他。 酒井一郎眼睁睁看他的眼睛渐渐褪去血丝和黑晕变得清澈起来,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柔和了。他心里躁动的不甘竟然诡异的平静下来。 他输了。 严钧挑着嘴角笑,却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又咧了咧嘴,“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杀’得我,不过看你的样子,下手一定很黑。” 酒井一郎沉默。 严钧手上使力,眼睛也眯了起来,“别装哑巴,匕首上的毒还不至于让你说不出话。” 酒井一郎:“你想要什么?” 严钧:“别和我装糊涂。” “如果你想要陆祁口中的卡,”酒井一郎神情木然,“没有。” 严钧眼神寒了下来,他手滑到他的颈间狠狠掐住他的咽喉,“嘭”的一声猛一发力把他的头死死地按在地板上。 酒井一郎被这一下撞的头晕眼花,后脑传来的剧痛让他的五官都不自觉的扭曲。他喘着粗气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严钧那张近距离看更有冲击力的脸。 他那唇形优美的嘴里吐出来的却是冷冰冰的话,“奥斯顿说你有,宫野悠说你有,你说你有没有?” 酒井一郎的眼神动了动,恍然大悟中带着嘲讽,“原来是奥斯顿说的,你们被骗了。” “无所谓,”严钧像是早有预料,“只要奥斯顿想要的东西在你手里就行。” 酒井一郎脸色微沉,“我不会给他的。” 严钧:“这好像由不得你。” 酒井一郎再次沉默。 西西里岛。 严钧把玩着手里严丝合缝的铁盒子,有些无语——奥斯顿费这么大力气也要弄到手的东西竟然这么……猥琐。 他有些无趣地把两大黑道头子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丢到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报纸,一打开,他的手就是一顿。 报纸的头版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正往酒店里走,进旋转门的时候男人抬手护着女人的一个瞬间。照片下面长篇累牍的话严钧懒得去看,他目光停留在照片下方的大字标题—— “仁宣总裁同未婚妻共赴酒店女方身份显赫竟是军三代”。 严钧看着照片,男的是陆祁毫无疑问。 女的却是韩晓琪。 严钧的手紧了紧,把报纸攥得皱皱巴巴,他突然觉得手腕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 他猛然意识到,他和陆祁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联系过了。 连忙忙碌碌过去的元旦,也没有联系,一通电话都没有。 他正有些恍惚地想着,他的电话嗡嗡响了起来。他眼睛一亮,把报纸丢到一边,拿过手机,却发现上面是和陌生的号码。 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眨眼间就恢复了平静,他接起电话,“喂。” 电话里停顿了两秒,传来一声诡异得低笑,“族长大人喜欢这份迟来的元旦礼物吗?” 严钧没有说话。 电话对面的人对他的沉默感到愉悦,“赫西族长是什么样的人物啊,没想到竟然还有被骗的一天?” “来自爱人和挚友的背叛,啧啧啧,这滋味想想都觉得美妙极了。” 一直听他唱独角戏的严钧突然说:“你急了。” “……什么?” 严钧嘴角抿出一个冷冷的弧度,“你见我马上就要把解药集齐你着急了害怕了,是吗?” “嗯?”电话里的人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得越来越急促,最后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发怒了,发怒了!你不是自诩冷静自持吗?你这是在拿我撒气吗?对,我是着急了,我是替你着急啊。” “你认为你把陆祁治好了之后,陆家还会放任一个身康体健前途无量的继承人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吗?” “族长大人,你也是在政治的权力里倾轧过得人,你还不明白玩弄权术的人心里的肮脏吗?” “陆祁瞒了你那么多事,你又知道多少?” “这样吧,我友情提供一个。” “在酒吧爆炸那次,拆了炸弹和最后杀手幕后的人是谁?” 严钧放在腿上的手紧了紧,电话里的声音却像跗骨之蛆一样在耳边阴魂不散。 “就是那个比谁都无辜的陆祁啊。” “那个伟大的赫西族长的枕边人啊哈哈哈哈哈。” 他满意地听着电话里地沉默,阴鹜地笑了笑。 “最后给你提个醒,你猜,陆祁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 电话的人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严钧却还举着电话,眼里满是翻滚不休的杀气。 “哗啦。” 手机撞在对面的墙上摔了个粉碎。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我要蠢死了,放进存稿箱,竟然没设时间!!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没更新t_t ☆、到手 王旭提着大皮箱进来叫严钧准备动身,却见他左手支在腿上拢着眼睛,手腕上隆起的粉色的疤痕还清晰可见。他有些莫名其妙,出去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严先生,都准备好了。” 沙发上的人若无其事地放下手,“那就走吧。” 严钧目不斜视地同他擦身而过,王旭隐约觉得哪里怪怪的,目光一转却眼见地看到沙发的角落里可怜巴巴躺着的铁盒子,眼皮不由地跳了跳,赶紧窜过去拿起盒子转身去追已经走到门口的严钧。“严先生,盒子没拿!” 严钧闻声站住脚,王旭刚要取笑他两句,就被他侧过头来眼角眉梢的冷意给冻了回去。严钧淡淡扫了他一眼,像是无声在两人原本融洽的相处模式中划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多谢。” 王旭眼见他从自己手里把盒子抽了出去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眼前灵光一现,刚刚沙发的报纸上—— 他快步过去拿起报纸,就被上面的巨幅照片吓得魂飞天外。他张大了嘴看了看已经没了严钧的门口,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报纸,忍不住扶额,这都是什么事啊! 等他追出去的时候,严钧已经坐他的车走了,他站在原地摸了把脸,决定还是先做他应该做的事,剩下那堆烂摊子的事等回来再收拾吧。 严钧坐在车上轻轻敲了敲放在腿上的铁盒子,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不是傻子,可是为什么总有人把他当傻子呢? 车子停在奥斯顿家门口,车窗慢慢降下来,严钧手肘搭在车门上,探头冲门口的保镖勾了勾手。 保镖看见他就是一愣,赶紧低头在随身的对讲机里说了两句就跑过来。严钧仰头看他,用英文说:“叫你们老板带着东西出来。” 保镖哪敢怠慢,立马又低头在对讲机说了两句,这才郑重地和严钧说:“我们老板马上到。” 严钧噙着笑坐在车里等,直到奥斯顿从从别墅里出来,他才远远地冲他晃晃手里的铁盒子,似笑非笑地说:“我没找到你说的卡,但是找到了这个,你看行吗?” 奥斯顿目光在盒子上停顿了几秒,就露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这里面是什么?” 严钧对他这种装聋作哑的行为非常不屑,他嗤笑一声,从兜里摸出一张卡,在铁盒子上轻轻一划发出“嘀”的一声,下一秒盒子自动打开。 他看着奥斯顿炽热起来的目光,悠悠地说:“可能是某个人的……dna序列吧。” 奥斯顿目光灼灼地盯着盒子里呈现的三维立体旋转dna序列,像是怕打破这寂静的美丽一般轻声说:“能给我看看吗?” 严钧挑了挑眉稍,“咔哒”一声,毫不留情地合上了铁盒子,“你还是把那朵花先给我吧,这破盒子等我走了你再看吧。” 奥斯顿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铁盒子上挪到严钧脸上,突然笑了,“说来巧了,今天底下人送上来一张卡,我这才知道之前的情报有误,原来这张卡不在酒井一郎那里,刚想告诉你,你就来了。正好,我这就派人把东西拿给你。” 严钧看他一本正经的瞎掰,真想一铁盒子把他脑袋削出个大坑来,看看他的脑壳是不是也跟他的脸一样,铜皮铁骨。 面对严钧满是嘲讽的目光,奥斯顿熟视无睹,只是用狂热的目光盯着他手里的铁盒子,毫不掩饰他的渴望。 严钧又来回颠了几下,见不远处捧着诡花往这头小跑而来的保镖,他便拉开车门下了车,一手托着的铁盒好整以暇地靠在车门上。 奥斯顿从手下手里接过那盆绿花红叶,半真半假地和严钧笑着说:“我们交换?” 严钧耸肩,示意自己没有反对的意思,上前两步,一手递上了铁盒,一手去拿诡花。两人的手几乎同时碰上了对方手里的东西,严钧却蓦地露出一个近乎诡异的笑容。 他抓住了诡花的花盆,却没有松开铁盒。奥斯顿察觉到他的不配合,心里一紧立刻抬头看他,却看到他眼里带着冷意的嘲弄。 “给你一个忠告,下次别这么轻易碰别人手里的东西。” 奥斯顿瞪大眼,他想从严钧手里把东西抢回来,却发现无论他心里多想抓紧,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毫无阻碍的从他指尖离开。 他浑身的力气都在摸到盒子的一瞬间被抽干了,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即将到手的东西又离他而去。 严钧一手诡花,一手铁盒,笑眯眯后退三步靠在车门上,气定神闲地站在周围一圈意识到不对劲而举起枪对准他的保镖中间,“奉劝各位不要冲动,一点钟方向还有一把狙|击枪等着你们呢。” 奥斯顿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几百米外的楼顶上,王旭架着狙|击枪一瞬不瞬地瞄准这奥斯顿的脑袋,神情冷酷。 严钧看着奥斯顿一副要吃人的表情,不禁莞尔,“别这么看我,谁让我不喜欢被人当傻子耍呢。” 他旁若无人地回身把诡花和铁盒放进车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还不忘对一动不能动的奥斯顿眯起一只眼做一个拍照的动作,“这个造型拗的我给你满分。” 奥斯顿的手下都看他,那意思——就这么放他走? 奥斯顿的一双眼都快瞪出血了,却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一手前伸一手托举的诡异动作,活像一只长了外国脸的中西合璧清朝老僵尸,看他青筋暴跳的样子应该是在努力挣扎,可惜嗓子里只能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一个完整的字都吭不出来。 严钧又打量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风度翩翩地地挥了挥手。 “再见。” 车子开出两个街区,严钧扭头对司机说:“把车停在这吧。” 他拿着诡花和铁盒下车,走到道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旁,敲了敲车窗,车里的人给他开了锁,他从容坐进去,扫了一眼不远处还在等着他的陆祁的人,把手中的铁盒甩给驾驶位上的司机,“甩掉他。” 司机珍而重之地把铁盒子收好,低低地说了声,“放心。” 车子发动起来,严钧从后视镜里看到陆祁的司机从车上下来,一脸不知所措地开始打电话,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嘴角含笑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司机,“酒井先生,合作愉快?” 酒井一郎点头,“合作愉快。” 酒井一郎把他送到了火车站,严钧抱起了那盆把人折腾惨了的诡花,突然说:“那张报纸是你让人放在桌子上的?” 酒井一郎痛快地承认:“严先生是个强者,自然有权利知道真相。” “真相?” “是不是真的无所谓,相不相信也不无所谓。真正有所谓的是严先生的选择。” “选择?”严钧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忽然觉得酒井一郎和z好像都搞错了一件事,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的目的一直是“搞到解药”而不是他们以为的“救活陆祁”,底牌一直攥在他手心,他才是那个操纵全局的人,而不是他们眼里用过就能弃之如敝履的马前卒。 他对于他们持续走偏的猜测一笑置之,推开门下车,关上车门的一瞬间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另一件事,他复又俯身去看酒井一郎。 “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宫野悠那天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酒井一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句话,后来才恍然大悟他应该是在说他们在酒吧第一次见面那次,他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自觉后脑勺又开始疼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挪了挪屁股,尽量和严钧保持一个安全距离,然后如临大敌地说:“他说他是因为没见过你这么有气场又好看的受,想到又不会吃亏才跟你出来的,怎么可能是出轨。” 严钧原本还如沐春风的脸绿了,他默默地在心里条分缕析地审视自己到底有哪里能让人得出这么直观的感受? 酒井一郎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小松了一口气,赶紧把话题转到自己想问很久的问题上,“我也有一个问题,我那时候到底什么时候进了幻觉?” 严钧被他之前的话搞得万分郁闷,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都能激起三分火气,登时打算让他一辈子都搞不明白。他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摄魂之下,皆是虚妄。你说你什么时候进了幻觉?” 酒井一郎让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仔仔细细从头回想了一番,心中刚有计较还欲再追问,那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觅之不见了。 他只好无奈地调转车头,把车开到了巴勒莫机场,在机场门口看到了一脸铁青冲着手下发火的奥斯顿。他有些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看了一眼副驾驶上静静放置的铁盒子,面无表情地升起车窗扬尘而去。 两天后,人财两空的奥斯顿接到一条短信,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只没有小拇指的手搭在铁盒子上,无声透露出一种简简单单的炫耀。 奥斯顿气得直接摔了手机,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酒、井、一、郎。” 巧的是彼时大发脾气的还有一个人,正是远在中国的陆祁。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盯着陈特助:“你说的失踪是什么意思?” 陈特助让他盯得头皮发麻,却只能硬着头皮说:“王旭说两天前严先生从奥斯顿家里离开之后他就一直联系不上他。” 陆祁闻言大怒:“海关呢?” 陈特助硬着头皮说:“没有严先生的入境记录。” 陆祁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别扭和不合时宜的自尊早跑了个一干二净,他抓起手机拨出那个在心里早拨了几百遍的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强压住心头暴涨的怒火才忍住了把手机砸出去的冲动,而是选择了次一级的发泄方式——啪地把它拍在桌子上。“立刻去找!我就不信那么大个大活人能丢了!” 陈特助顶着陆祁蓬勃的怒气,怀着慷慨就义的悲壮颤悠悠取出了王旭传真给他的那张报纸。 “老,老板,王旭还说,严先生失踪前看到了这张报纸。” 陆祁满心的怒火都在看到上面的报道的时候被兜头一盆凉水给浇灭了,紧随而来的是一股直窜脊背的寒意,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了。 这种报道不经过他的默许怎么可能放出去? 陈特助偷偷瞄了一眼面如寒霜的陆祁,眼前又浮现了几天前,他向老板请示时老板轻描淡写说的那句话——“本来就是事实,没什么好瞒的。” 他突然不明白老板到底怎么想的了。 至于那个遍寻不见的人? 男人下了客车,非常客气地问站在路边摆摊的老人,“请问彭山县怎么走?” 老人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这么俊一张脸,他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五官跟画上去一样的人,慢悠悠操着一口当地口音说:“彭山县啊,那可远着呢……” “哦,”男人笑了笑,在阳光下几乎能晃花人的眼,他轻声附和,“那么远啊——” 他站直身,摘下遮阳帽,被冬日阳光晃得眯起的眼中隐约是天穹尽处连绵起伏的苍山绿树和卷舒云絮。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新副本了,本副本中将含有本书最大脑洞,请大家谨慎食用…… ☆、广西 严钧总共就那么几个狐朋狗友,各个都不是一般人,可能把他在陆祁眼皮子底下偷送进国的一个都没有。 别看陆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他才是真正的狠角色,论政治影响力邓安泽要避他一射之地,论上不得台面的耍狠斗凶杜修还真没他那股不要命的拼劲。偏偏这人仗着自己没几年好活,手伸得老长不说控制欲还强的人神共愤,无论做什么只求自己爽,根本不管别人是不是如鲠在喉。 严钧这次费劲巴力通过那个看别人夫妻感情生活不幸福就实现人生价值的变态小日本一路铤而走险进国内也纯粹是因为忍陆祁忍到了极限,诚心想给他个警告,让他知道知道谁也不是傻子,省得他越来越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行踪瞒不了陆祁多久,那人连计划周密的恐怖袭击都能先人一步知道,更何况想找他这么个一路连吃带喝的大活人了。所以他现在唯一迫在眉睫的事就是在陆祁找来之前,先把他心里一直藏着的设想验证了,到时候陆祁就是想找他也无能为力了。 至于,z说的什么陆祁的别有用心之类的,严钧气过一阵之后,在他这就真不算什么值得牵肠挂肚的事了。 心大的族长大人甚至有些不甚在意地想——真情假意这种东西,床上多滚两次立见分晓。 因此别管陆祁在外头如何掘地三尺地找他,起码严钧现在比谁都稳当。他顺着卖鸡蛋老伯的指引,去了这个小县城唯一的客车站,发现去彭山县的车一个小时后就有一趟,就把帽子一扣,买了车票坐在一旁等车。 一个小时后,严钧上了车,他看着车窗外不同于首都的自然景色,突然有一种长久以来都没有过的平静。 广西,他极目远眺,依稀能看见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峦起伏。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白纸,神情柔和地摸着它怔怔出神。越来越近了,离故土,离族人,离过去,都越来越近了,哪怕一切的一切早已化成时光巨轮碾过的尘土。 他再次摩挲了一下白纸,就把它稳妥地揣回了兜里,再次转头看向窗外。 原来,颠倒离散经年,世间纷纷扰扰诸事,都是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首尾相连,永无休止。 这一路车程很颠簸,等严钧下了车他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给抖轻了。摘下帽子看了看这个比之前的县城还要简陋的客车站,决定先去附近的餐馆解决一下吃饭问题。 餐馆里给他点菜的小姑娘红着脸看了他好几眼,严钧也不甚在意,小姑娘见他没有生气的意思,胆子也大了起来,小声问严钧说:“你不是本地人吧。” 严钧态度温和地点点头,“是啊。”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0节 小姑娘又看他背着旅行包,穿着利落的衣服,猜测道:“你来这旅游吗?彭山县没什么好玩的。” “不是,”严钧也不嫌她烦,耐心地和她解释,“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啊?” 严钧笑着打量她一眼,小姑娘的脸更红了,赶紧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打听。” “谢谢,”严钧直把小姑娘笑得晕头转向,“我要找一个叫高二铁的人。”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的乡下小姑娘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一蹦起来多高,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二叔!二叔!有人找!” 严钧眼见小姑娘飞扬的麻花辫消失在幕帘后面,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么巧? 他不禁有些感慨地给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到嘴,那个打了鸡血一样的小姑娘就推着一个神情无奈的憨厚男人出来了,还不忘兴高采烈地冲严钧比比划划,“我二叔就是高二铁!” 严钧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姑娘就不怕自己是坏人? 高二铁看到严钧也小吃了一惊,他们这个小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样风姿出众的人物?他看着严钧白净的脸,有些局促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刚刚干活弄脏的手,才小心翼翼地坐到严钧对面,“你是?” “你是高二铁?”见对面的黑壮男人点了点头,严钧从兜里掏出那张叠的四四方方的纸递给他,“你看看,这个以前是不是你的?” 高二铁看着眼前雪白的纸,布满老茧的手再次在腿上蹭了蹭,才轻轻地接过去,他以一副生怕把纸碰坏了的架势颤巍巍把它展开。 纸上虽然是黑白的,但是一点也没减少画上人的风采——这正是严钧母亲的那张画像的复印版。男人愣了愣,然后非常肯定地点点头,“这是我的那幅画。” 他身边的小姑娘见状好奇的探头过来,看了一眼惊讶地说:“哎?这不是二婶的陪嫁吗?” 严钧闻言挑了挑眉。 高二铁看着手里的纸,像是出神又带了点愧疚,他转头摸摸小姑娘的头发,用一种满含温情的语气说:“兰兰,去把菜单给你妈妈,让她赶紧给客人做饭。” 兰兰看了看自己二叔,又看了看严钧,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就拿着菜单跑走了。 高二铁看着她欢快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面,才看向严钧说:“您买了这幅画吗?” “是。” 他又问:“你是来打听关于这幅画的事吗?” 严钧闻言有些玩味地笑了笑,“为什么这么问?” “唉。”高二铁叹了口气,又往后看了一眼,见兰兰没回来才说:“这幅画不是我们高家的,是我老婆的陪嫁。五年前家里的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兰兰还要上学,我就把这幅画给卖了。” “这件事兰兰不知道,因为这幅画是我老婆的遗物,她要是知道我为了她上学就把这幅画卖了,她肯定要闹起来。” 严钧理解地点点头,“那你妻子是哪里人?你对这幅画有什么了解吗?” “额,”高二铁有些困惑地打量他,“您?打听这个是要……” 严钧:“我是看这幅很有收藏价值,打算再收几幅同类风格的。” 高二铁这才放下心来,“我妻子是广西贵台镇人,她是苗族。不过她当年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话,她是她爷爷那辈才搬到贵台镇的,之前他们族里都住在广西的十万大山里。” “十万大山……”严钧喃喃低语。 “至于那幅画,我老婆只说过这是她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严钧的表情古怪起来,像是觉得好笑,又带了几分伤感,“你能把你妻子娘家的地址告诉我吗?” “这个……”高二铁有点为难。 严钧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做法唐突了,就说:“你就把大概的位置告诉我就行了,我去了也是在附近挨家挨户收字画而已。” 高二铁犹豫了一会,就点头同意了。 严钧从饭馆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那张纸拿回来,他把它留给了高二铁。他望了望方向,就抬腿往汽车站走,决定立刻动身去贵台镇。 与此同时,几辆越野车停在了严钧之前到的小县城。 第一个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他四下看看问了过路的人几句话,就又跑回越野车和里面的人说话。 车里面的人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年轻人频频点头,看样子十分恭敬。 这个地方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了,可他们也没见过排场这样大得一群人。附近摆摊的男女老少都忍不住交头接耳,隐晦地指着他们议论纷纷。 这时,就见年轻人站直身体,姿态很谦卑的拉开车门,一个容貌俊美气度伟岸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周围看的目瞪口呆的人群一接触到他凝如实质的极具压迫力的目光,立刻作鸟兽散,再也没人敢指指点点了。 见他下车,后面几辆越野车上下来六七个保镖,跑到他身后保护。男人左右看看,最后盯上了正对着客车站牌的卖鸡蛋的老头,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原本还准备买鸡蛋的人回头一见这群人来势汹汹的架势,也不挑了,都放下手里的鸡蛋跑了。卖鸡蛋的老人眼一瞪,可一接触到来人重若千钧的目光,那点火气也吓没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到小摊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老人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他刚在心里嘀咕这是哪里的大人物,就听一把低沉醇厚的声音说:“你见过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年轻人吗?” 老头立刻想起上午和他问路的年轻人,不过他一想到那年轻人温和秀气的样子,再看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眼珠转了转,抬头刚想说没见到,就被陆祁洞若观火的锐利视线看得一个激灵,也不敢隐瞒了,“见到了。” 男人:“他去哪了?” 老人面色如常地说:“琼山县。”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老头,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了身边斯文的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赶紧掏出几张红票放在鸡蛋筐里笑着对老人说:“打扰您生意了,这是赔礼。” 老人皱着眉抓起钞票刚想拒绝,一抬头看到领头的那冷冰冰的侧脸,又不敢说话了。 男人转头往回走,年轻人赶紧请示,“老板,我们去琼山县吗?” “不急,派人去查严钧到底跑去哪了。”男人冷冷一笑。 男人正是得到消息就连夜赶来抓人的陆祁,他身边的年轻人是常年劳心劳力的陈特助。 陈特助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老板一眼,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反应很正常的老人,“那老人说谎?” 陆祁:“派人去查。” 换个正常人陆祁还真不怕,关键他老婆这辈子没走过寻常路,他看得出来那老人没“说谎”,不过以他对严钧的了解,他想让一个人说假话,那人想说实话都难。 他回到车上等消息,没一会陈特助就脸色古怪地回来了,“老板,售票员也说严先生是去琼山县,不过有一个小孩看到说严先生的车票上写得是彭山县。” “彭山县。”陆祁想到王恺京说的那幅肖像画的来历,眼神沉了下来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就是那。” 等陆祁到了彭山县,严钧早在去贵台镇的车上了。陆祁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高二铁家,他看着眼前男人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有那么微妙的一瞬间陆祁从他脸上看出了一种有别于他憨厚质朴的气质而无限近乎于绵里藏针的讥诮。陆祁几乎立刻就意识到这个表情来自于谁了,只不过那个人做起这个表情来更有一番令人欲罢不能的滋味。 这个虎背熊腰的黑壮男人保持着严钧式的调笑,除了陆祁看出了端倪,其他人只看出了可止小儿夜啼的效果。男人一挑眉,“你陆祁不是很能吗?大活人都找不到?” 陈特助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后背一紧,心说不是中邪了吧。 陆祁却看着突然神色一松露出了点茫然无措的乡下男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突然转身大步往外走,侧头对陈特助厉喝一声:“给我把他祖宗三代都查出来。” 一个小时后。 陆祁看着手里高二铁的家庭情况和成员信息,突然露出一个阴森森地笑容。 “严钧,你最好躲的快点,不然我他妈找到你绝对就地□□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开了新副本就爱卡文,请大家原谅啊! ☆、四人 贵台镇西北倚十万大山,十万大山余脉绵延境内,西南部群山起伏。 严钧下了车就照着高二铁给他的地址找了过去,结果在邻里之间打听了一下却发现自从高二铁的妻子去世之后他们一家人就搬走了,严钧又问他们搬去了哪里,有知情的邻居说他们回了族里。 “族里?”严钧手里端着老奶奶硬倒给他的一碗水,靠在门框上问在树下做针线活的老人家,“她们家是苗族人?” 老奶奶热情好客极了,又递给他个橘子,“是啊,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吗,你呦可不像是亲戚哩。” 严钧扒了橘子塞到老人手里,笑眯眯地说:“奶奶你看我哪里不像苗族人?” 老奶奶捂着嘴笑,“他家大姑娘还没你一半好看呢。” 严钧有些无奈地弯了弯嘴角,蹲到老人面前,“那奶奶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苗族人吗?” “苗族人啊,”老人家眯着眼想了想,“还真有,你往西边走,能看到一栋门口挂着个彩色风筝的二层红顶小楼,那里就住着一个苗族老人。” 严钧往她指的方向望了望,笑着站起来,“谢谢奶奶。” 老人家慈眉善目地笑,“不要客气不要客气。” 严钧从老奶奶家里出来就往西边走,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果然见到了老人说的小楼,他站在小院门口往里望,发现院子里干净整洁,他提声问:“有人在家吗?” 等了一会,小楼的门嘎吱吱开了,一个干瘦的老头走出来,他拄着木头拐杖眯着眼走到切近,抬头打量严钧:“年轻人,你有事?” 严钧:“我有事想和您打听。” 老人复又打量他一眼,转身往回走,“进来说吧。” 严钧跟着他进了屋,“老人家,您知道东边的姓王的那家苗族人吗?” 老人想了一会,“喔,我知道。” “那您知道他们现在住在哪吗?” 老人:“你找他们做什么?” 严钧从包里拿出另一张画像的复印件递给老人,“您知道这幅画吗?” 老人接过来一看就是一愣,神色颇有几分古怪,他又眯起眼仔细打量严钧,“你想打听关于这幅画的事?” 严钧:“是。” 老人沉吟片刻,“关于这幅画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族长应该知道,你要是想去就等晚上我儿子回来了,我同他说说,让他带你进山。” 严钧大喜过望赶紧站起身向老人道谢:“谢谢老人家了!” 老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不过话可说在前头,我们族里在大山深处,离这可不近,一进山来回就要十天左右,引路钱可得你自己出。” 严钧一口答应,“没问题。” 第二天一大早,严钧就和老人的儿子动身进了山。老人的儿子个子不高但是一看就是老实人,名字听起来也很朴实叫李忠。据李忠说,他经常在族里和贵台镇之间来往,所以对这条路很熟。不过因为山路崎岖,一般都是要靠走得,这一走没个四五天下不来。 不过严钧的体力还是不错的,又由于现在是冬天,天气很好,树木也不是很茂密,估计第四天中午就能到。 山里还是有人家的,到了傍晚,严钧和李忠找了一家村口的民宿住了下来,他们刚准备进屋,严钧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说:“哎,咱们今晚就住这吧,明天再赶路。” 严钧的脚步一顿——在广西这种地方,他已经好久没听到有这么浓郁京片子味的普通话了。他微不可察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拐过来的四个人的目光。 他们也在看严钧。 三男一女,身材精干,都穿着全套的户外装备,背着鼓鼓囊囊的包。看他的是说话的男人和走在他们旁边的女人。 严钧若无其事的收回目光,抬腿迈进院子。 在他身后,说话的男人往他住的院子里望了望,扭头和身边人说:“卧槽,这破地方还有长得这么水灵的?” 女人回味了一下刚刚那惊鸿一瞥:“看他不是这边人的长相。” 男人坏笑着拐了她一下,“怎么,春心萌动了?” “滚滚滚,”女人一脚把他踹开,“姐这叫洗眼睛,天天看你这张褶子脸我都他妈快吐了。” 男人一蹦多高,拍着身上的土跟她瞪眼睛,“你个看见男人就合不上腿臭女人!” “我合不上腿怎么了?”女人也不生气,反而妩媚地一撩披散在肩头的半长不短的头发,“老娘有资本,你这样的倒是想合不上,关键没人看得上你啊。” 一口京片味的男人撸起袖子就要跟她干仗,“你大姨妈来了吧!这一路怎么就跟我不对付!”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人伸手拦住他,“别闹了。” “既然乔老大开口了我就放你一马。”男人见状收了手得意洋洋地说。 女人瞧不上他这样子,嗤笑了一声,也不打招呼,一个扫堂腿就把猝不及防的男人给放倒了。她拍拍手看着摔了个狗啃屎的矮个男人,潇洒地一甩头发前面问路去了。 “你他妈别跑!”吃了一嘴土的男人连滚带爬起来,直追着女人跑去。 “怎么了?”唯一一个没说过话的男人看着身边往严钧院子里若有所思望着的同伴温声说。 “没什么,”他收回视线,顿了顿,“只是觉得他很危险。” 神情温和的男人也往里看了一眼,可院子里早没了严钧的身形,他沉吟了片刻,宽慰他,“总归看他的样子也跟我们不像同行,别担心。” “嗯。” 可是两方人都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又走了个碰头,严钧礼貌地和他们点了点头,就和李忠一起走了。 四个人里沉默寡言的男人看着他俩离开的方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应该真的不是一路的。 出了贵台镇,李忠突然闷闷地对严钧说:“下次见到那类打扮的人,记得躲着他们走。” “怎么?” 李忠:“他们应该是盗墓贼。” “盗墓贼?”严钧吃了一惊,仔细回想了那几个人的样子,虽然能看出来是练家子,但是也未必是盗墓贼啊,“怎么看出来的?” “见过几次,”李忠用手中的粗树枝把路上的石块扫开,“十万大山里邪性着呢,那些不懂门道的盗墓贼基本都是有进无出,哪怕捡条命出来,身上也背着诅咒,自己活不了多久不说,还容易连累旁人。” 严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半里,严钧再也没遇到那四个人,他俩也而按照设想的在第四天上午就到了苗寨,李忠把严钧引到苗寨里族长的小楼就离开了。 严钧站在门口俯视整个苗寨其乐融融的景象,忍不住感慨:“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苗族的姑娘们很热情,看到严钧就更热情了,送吃的送水的来来回回四五趟,每次的姑娘还都不重样,就在严钧都喝完第二杯水了,族长才姗姗来迟。 族长是个五十多岁得老人,精神矍铄,皮肤黝黑,他看了严钧一眼,听不出喜恶地说:“你是来收字画的?” 严钧:“是的。” 族长好笑地看他一眼,“上苗寨里收字画?” 严钧笑了笑,把早就准备好的复印纸递给族长,族长接过来打开一看,就沉默下来。 族长保持着低头端详这幅画的姿势,半天都没说话。 严钧和第三杯水的动作一顿,突然玩味地笑了笑一摊手,手心里是一只匍匐不动的细小的甲壳状蛊虫,“族长,这恐怕不是苗寨的待客之道吧。” 族长终于抬起头来,眼神吃惊地看他手里一动不动的蛊虫,浓密的眉头皱了起来,复又松开,态度竟然软和下来,“这蛊虫不会伤人性命,只会暗示你把那副画还回来。” “我知道,”严钧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如果不是这样,族长也不会站在这了。”说着,他伸手点了点他的肩头。 族长不明所以地转头去看,登时就被吓了一跳,他僵着脖子看着不知何时爬到他肩膀的带着一对锋利的螯的蛊虫,出了一后背的冷汗。严钧突然吹了个音节古怪的口哨,蛊虫竟似能听懂一般收起了极富攻击性的螯,缓缓地从他身上爬了下去。 族长盯着自己的肩头半天没缓过神来——这只蛊虫是他养的,一般情况下,蛊虫是不会背主的,不过也不是没有例外,传说中只有极善蛊术的大祭司才能操纵天下蛊虫为己用。 这个俊秀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人? 严钧看着那只蛊虫离开的方向,又说了一遍他来时的话,“这里真是个好地方。” 族长转回头盯着他沉默了半晌,语气微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没有敌意,”严钧叹了口气一摊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白纸,“我只是为了这幅画而来。” 族长盯着手里的纸,妥协地长叹了口气,“这幅画的来历很特殊,因此我一开始才希望你能把画换回来,毕竟这画只能给普通人招来灾祸。说来也是机缘巧合。”他顿了顿,“它是从一个盗墓贼手里得到的。” “盗墓?谁的墓?” 族长:“据族里的老人说,是几百年前的一位南疆蛊神的墓。” 这句话听在严钧耳朵里简直跟炸雷一样,直接点燃了他心中深藏已久的期冀和渴望。他勉强按耐住自己胸中掀起滔天巨浪的繁杂情绪,故作平静地说:“您对那位蛊神了解多少?” 族长仔细想了想,无能为力地摇头,“那都是传说中的事了,只是有记载说这位蛊神是当时蛊术的集大成者,十万大山都要听他号令,只可惜壮年殒命。” “您知道那墓在哪吗?” 族长立刻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 严钧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跟您说实话,这次我来广西就是想让我的蛊术更进一步。” 族长淡淡地说:“你的蛊术已经很强了。” 严钧:“还不够。” “你想去蛊神墓?”族长看他的眼光就像在看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孩子,“别说我不知道蛊神墓的具体位置,就是我能告诉你,你觉得你能活着进去甚至活着出来吗?” “如今蛊术没落,很多厉害的术法都失传了,我们掌握的不过是先人的微末伎俩罢了。几百年前的蛊神的墓也是你这黄口小儿能肖想的?” “实话告诉你吧,那个盗墓贼是我们在苗寨口发现的,从我们发现他开始,他疼足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化成了一包脓血死了,如果你真去蛊神墓,你觉得你的下场能比他好到哪里去吗?” 严钧对他的话不为所动,“那我也要去。” “真是自寻死路,”族长不怒反笑,“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那你就去吧,没人会拦你。” 严钧:“还请族长指点。” 族长原本还觉得这年轻人是个可塑之才,现在却是看他一眼都糟心,他一摆手,生硬地说:“你去寨子南边找瞿老吧。” 严钧面不改色,“多谢族长。” 他踱步走出族长的屋子,礼貌地关上门的瞬间还听到族长的一声冷哼。不过现在细枝末节的事现在对他来说根本毫无影响,他的目光越过苗寨的精巧的屋檐,无限延伸到天幕的尽头。 穹顶之下,苍山滴翠,风过绿涌。 他站在石阶上,胸中的心绪克制不住地激荡不停。没人知道这个消息对于严钧来说有多么意义非常,一直以来盘亘在他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他也曾在图书馆里翻阅过相关的历史文献,可是里面并没有严钧他们那个朝代,他一度以为这是两个平行的时空。可是后来,这幅画的出现让这件事变得疑窦丛生。 它是另一个时空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突然有了一个荒谬的猜想。 或许,这两个时空并不是完全平行的,而是相交的。 这个交点,就是南疆。 ☆、联手 那么,南疆蛊神的墓……会是父亲母亲的墓吗? 严钧握着从瞿老那拿的地图,站在苗寨的大门口出神地想。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带着斑斑血迹的地图,满腔翻腾不休孺慕愁情奇异地平静下来拐去了另一个吊诡的角度。 ——卧槽,我把我爹他老人家的坟刨了,他会不会特意诈个尸来抽我一顿? 严钧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什么没可能的事,就以他爹那个霸道不讲理的性格,谁要是敢在他死了之后还打扰他跟他老婆长相厮守,绝对是要被分分钟剁成肉沫的啊! 严钧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根蜡烛,恭恭敬敬冲着瞿老指示的方向拜了三拜。 爹啊,我也是为了救您儿媳妇,您一定要手下留情啊啊啊!! 他木着脸尽量忽视隔了几百年还要和那个凶残的老男人对上的残忍事实,开始了能死一大片脑细胞的对着地图找路的苦逼过程。 六天后。 严钧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找了根树藤坐下,他一边从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水,一边把早就烂熟于心的地图摊在腿上。 他绞尽脑汁想了想这几天走过的路,再和地图上对照,愣是没发现什么重合点。他不由得有些苦恼的抹了把脸,他不是看不懂地图,也不是没有方向感,毕竟像他这种在大山里长大的孩子如果对着地图还找不到路就不要活了好吗? 可是就算严钧有着野兽般的直觉,这次也得痛苦的承认他这艘大船算是翻在这片山沟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地图年头太久地势变化太多的原因,严钧总觉得这地图简直驴唇不对马嘴,跟实物没有一处是相像的。 他又开始忍不住怀疑,难不成是苗寨里的人骗他? 一边想着,他把小袋子里最后一块饼干吃掉,把瓶子和垃圾装回包里,抖了抖地图上的饼干屑,刚准备起来继续找地方,就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严钧的动作一顿,飞快地隐到树后。 只听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及近,“卧槽,这什么见鬼的地方,我说乔老大,你说的什么蛊神墓到底作不作得准儿啊!” 十几步开外躲在树后的严钧闻言忍不住挑了挑眉,听出来说话的正是他前几天在他和李忠借宿第一天遇到的那四个人。 他正心里盘算着,又听一个女声说:“怎么一天天就你屁话多啊,爱呆呆,不呆滚。” “赵菲菲你他妈不用针对我,咱们进山快十天了吧,别说墓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这下,连那个叫赵菲菲的女人也不说话了。 而这边,严钧心里却有了别的思量。 那个蛊神墓到底是谁的墓?如果它是父亲母亲的那还好说,他还是有把握进去拿了东西再好好出来;可如果不是呢?他自己剩下多少能耐他自己心里清楚,虽然说没帮手自己也得硬着头皮上,但现在现成的帮手来了,他是不是也可以借借力? 严钧透过树叶隐约能看到矮个男人和那个他口中的乔老大相对而立,赵菲菲在一旁的树下站着左看看右看看显得有些犹豫。这时,站在乔老大身边的男人突然出声说:“常五,乔巍在来之前就说过,蛊神墓位置难定,神秘莫测,我们这次来可能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无功而返,要么死无全尸,现在我们我们也只是碰上了——” “啊——!!!!” 一声尖利的惨叫划破寂静树林,在场的三个人悚然一惊,他们倏地扭头一看,就见赵菲菲表情痛苦地抱着腿摔倒在树下,一条蛇死死地咬在她的肩膀上,她白皙俏丽的小脸以目见的速度涌上了一层青气。 “菲菲!”常五和说话的男人同时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 比他俩更快的是之前一直都没说话的乔巍,他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冲到赵菲菲面前,出手如电地捏住蛇的七寸,甩手把它狠狠地地摔在旁边的树干上,紧接着一道寒光闪过,掉落的细蛇还未落地就被一柄短刀钉死在了树干上。 这时,一直在帮乔巍说话的男人已经快步冲到赵菲菲身前,脱下她的外套,脸色在看到她莹白圆润的肩头那两个流着黑血的小洞时难看起来,他猛地抬头看向常五,一直温和淡定的脸上隐隐透出令人莫不敢从的疾言厉色,“常五!蛇毒血清!快!” 常五立刻把包从肩上甩下来,拉开它正要在里面翻找,杀了蛇之后一直没动的乔巍突然眼中含煞地猛地看向旁边,与此同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 “我不知道你的血清好不好使,不过一旦你用错了,她就必死无疑。” 除了乔巍以外的两人齐齐看过去,先他俩一步发现来人的乔巍前踏一步,手里蓦地滑出一柄寒光凛冽的短刀,他盯着这个凭空出现的人,冷声说:“是你,你想怎么样?” 这人正是之前隐藏在树林里的严钧,他嘴上说的不疾不徐,脚下却一步不停,半分迟疑都没有就来到赵菲菲身侧,在三人警惕的眼光中蹲下来看向扶着周菲菲的男人一挑眉,“我来?” 常五越看他越可疑,“喂,你谁——”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严钧的动作吓回去了,他的那句我来根本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而是在通知。他在三人齐刷刷的目光中托起赵菲菲的后背,面不改色地对准冒着黑血的伤口埋头帮她吸毒血。 “呸。”严钧扭头吐出一口黑血。 其他三个人终于反应过来了,常五结结巴巴地指着他说:“喂,我说哥们,喂!那血有毒!” 扶着昏过去的赵菲菲的男人也出声劝阻他,“你这样不行,菲菲体内的残毒还是解不清的,你也会中毒的。” “呸。”严钧又扭头吐了口黑血,还抽空抬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他连吸了四大口血,见流出的血开始泛红才用袖子随意地擦了擦嘴,伸手去摸赵菲菲的脉。离他最近的男人看着他那专业的手法,瞥了他一眼,轻声说:“菲菲怎么样?” 严钧:“死不了。”说完,他也不看男人被他话噎住的表情,一双眼像x光机一样以赵菲菲中心开始地毯式扫描,他眼神一顿,伸手拔下了被赵菲菲胳膊压住的一束其貌不扬的草,回头看常五:“绷带。” 常五赶紧快手快脚地给他减下来一条绷带,严钧已经把那束不知名的草塞进嘴里嚼碎了,他接过那截绷带,嫌弃地看了常五一眼,无语地说:“大哥,您还能剪再短点吗?” 常五抽了抽嘴角,“这够长了——” 严钧朝天翻了个白眼,一直紧紧盯着严钧的乔巍移开目光看常五:“常五,快点。” 常五一瞪眼,但也没法子,只好回去重剪。 严钧嚼着嘴里的草药一瞬不瞬地盯着乔巍,把手上那截绷带叠得方方正正,然后神色如常地把嘴里的草药吐到绷带上,又转手毫不迟疑地把它糊在赵菲菲的肩膀上。他接过常五递过来的绷带,手法娴熟地给赵菲菲包扎好,顺便很体贴地帮美女把衣服穿上。 帮她把伤口处理好,他拍拍手站起来,旁若无人地从身后的包里抽出一瓶水漱了漱口,又从包里拿出一块口香糖开始嚼啊嚼啊嚼。 那个温和男人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赵菲菲,见她的脸上已经没有那种濒死的青气,表情也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瞬,还是抬头看着一脸轻松的严钧说:“这样就行了?真的不用蛇毒血清吗?” “蛇毒血清也不是所有的蛇毒都能解的,”严钧指了指被钉在树上的黄纹青底的细蛇,“这条就是个例外。” “你到底是什么人?”依旧神色不善的乔巍还是一副戒备的姿态,他盯着严钧的眼睛慢慢地说:“你为什么跟着我们?为什么你躲在一边的时候赵菲菲就中了毒?为什么你这么轻松地就把毒解了?” 他语气缓缓地补上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冬天会有蛇?” 最后一个蛇字从他嘴里出来,凭空带起一道杀气,常五神色一凛看向严钧的眼光立刻变了。 严钧的眉梢轻轻挑了挑,赏心悦目的眉眼间有种漫不经心的自嘲,“这可真是农夫与蛇啊,要不是我,你们这位女同伴连命都没有了,你们竟然还怀疑我?” 乔巍:“要不是你,她也不会中毒。” 严钧噎了噎,心说真是好心没好报。他抱着肩斜眼看着身材高大的乔巍,脸上露出几分不耐来,“我看你长得光风霁月的,内心怎么这么阴暗呢。第一,我可没跟着你们,你们来之前我还坐在那吃完了一袋饼干呢;第二,不是因为我躲在一边她才中毒,就算我在北冰洋的北极熊怀里,你们该中毒还是一样中毒,不是她也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早晚的事。” 他看着乔巍微微皱起的眉,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第三,小小的一个蛇毒而已你们何必大惊小怪的,就是苗疆蛊毒我想解也不过是顺手的事。” “最后,冬天为什么有蛇?”严钧看着乔巍微微一笑,“这个要问你自己啊。” “你什么意思?” 严钧闻声扭头看向不知何时站起来的男人,“乔巍,赵菲菲,常五,你叫什么?” “薛子涵,”男人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身上带着吸引毒物的东西而已。”严钧耸耸肩,嘴角露出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想必你们这一路也是不堪其扰吧。” 常五闻言震惊地看向乔巍。 乔巍的眼神动了动,眯起眼打量严钧:“你怎么知道的?” 严钧想了想,表情欠打极了:“你猜?” 薛子涵见状走过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微微挡住乔巍半边身体,“阁下怎么称呼?” 严钧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俩,老神在在地说:“严钧,严肃的严,雷霆万钧的钧。” “刚才的事多谢严先生了,还望严先生看在我们受了惊吓的缘故上,原谅我们刚刚的无礼,对不起。”薛子涵彬彬有礼地笑了,“不过严先生也不是真的别无所求吧。” 严钧打量他一眼,叹了口气,他最怕跟薛子涵这种绵里藏针的人说话了,相比于他,还是干脆利落的乔巍更好谈条件一点。他神色郑重起来,开门见山地说:“我之前听到你们的谈话说要去蛊神墓,正巧,我要去的也是蛊神墓。” 薛子涵神色一动刚想说话,乔巍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定定地看着严钧:“你为什么要跟我们合作?” 严钧摸了摸下巴:“你们是专业盗墓贼吗?” 常五在一旁不爱听了,嘟囔一句:“什么叫贼啊,难不难听。” 乔巍表情严肃地点头:“是专业的。” 严钧满意地一拍手:“就冲这个呗。” 乔巍:“那你又凭什么跟我们合作?” “凭什么,”严钧有些玩味地咀嚼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笃定,“凭我能帮你们找到路,还能让你们活着出来。”说着他从兜里拿出了那块羊皮地图。 哪知一向面无表情的乔巍一看到这张地图顿时脸色大变,他身形一动快若闪电般抢到严钧面前,伸手抓住地图,眼睛死死地盯着严钧说。 “这张地图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清尘不醒的地雷,更谢谢你的鼓励和喜欢。如果不是还有你们这样可爱的小读者,估计我在这样惨淡的数据下也坚持不了多久。谢谢所有给过我鼓励的人,还好有你们,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动力和理由。当初数据带给我的浮躁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如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安安心心把我要写的故事写出来。我一定会尽我所能把这本书写好,为了你们,也为了我自己。 一百八十度鞠躬。 咦?什么东西折了? ☆、神墓 “这张地图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他攥紧这张地图,手指死死地扣住上面斑斑的血迹,又逼近一步,眼睛里像烧起了一把熊熊大火,“你从哪得到它的!” 严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是从苗寨那里得到的,听他们说这张地图是从一个盗墓贼身上得到的。”严钧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忍直视他欣喜若狂的表情,那些局外人听着都觉得残忍的话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口。 乔巍心里刚刚涌起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喜悦,在看到严钧把眼神别过去的一瞬间被敲了个支离破碎,紧随而来的是让他心脏猛缩的慌张,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克制不住的抖,“那,那个盗墓贼呢?” 严钧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是死了。” “死了。”乔巍攥着地图的手一松,有些麻木地又有些平静地想——原来他真的早就死了啊。 他后退一步,脸上难得的脆弱也随着这一步收了个干净,“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严钧抽了抽嘴角,觉得手上这张地图有点烫手,“咱们合作,这张地图我可以原物——” “我不会和你合作的。”乔巍硬生生打断他的话,“我只想弄清我父亲的死因,没空顾及你。”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你觉得你比你父亲强吗?”严钧看着他瞬间僵住的背影,有些负罪感上升的摸摸鼻子——他也不想揭人家伤疤,但是有时候事实的确是最有攻击力的武器,“就算你自己不怕死,你就不为你的同伴考虑吗?” 乔巍的目光下意识地对上几步外看着他的薛子涵,薛子涵对着他露出一个满含信任的微笑。 他复又垂下眼睑挡住其中复杂的神色,转回头看向仿佛一早就料到他会妥协的严钧,“你为什么想进蛊神墓?” “我要巫心藤,”严钧斩钉截铁地说,“除了这个,其他的我分文不取。” ——当然,其他的东西取不取得到就看你们自己的能耐了。 “巫心藤?”乔巍有些茫然的回头看了薛子涵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不解,“巫心藤是什么?” “你们连巫心藤都不知道还来盗墓?” 严钧走过去像塞一块破布一样随手把地图塞到乔巍怀里,“巫心藤是南疆德高望重的首领或族长下葬时种在尸体胸口的一种藤蔓,代表着他们对大地之神的忠诚和献祭。” 乔巍听得云里雾里,“有什么用?” 严钧一瞪眼,“多么有收藏价值啊!” 乔巍:“……” ——不管怎么说,这个暂时的联盟算是粗糙地结成了。 薛子涵从包里把睡袋拿出来把赵菲菲放进去,以便于让她昏得更舒服点。 其他四个男人原地坐下来,研究严钧那张地图。乔巍从包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发黄笔记,他仔仔细细对照了几遍,指着左下角其中一个地方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严钧:“……等等,你怎么看出来的?这座山明明是东西走向的,尖的;地图上是西南走向的,圆的啊!” 乔巍古怪地看他一眼,旁边的常五直接非常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哥们你可真逗啊,你当这地图是山水画吗?要是那么简单的话啊,天下的墓不是早被挖了个干净了?这地图是专门给我们这行看得,里面学问大着呢,你听着就得了,一时半会的说不清楚。” 严钧:……我说我为什么走了六天连根鸡毛都没找到! 敝扫自珍不利于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啊各位! 常五又好笑地看了眼严钧郁闷的脸,转头和乔巍说:“乔老大,有了地图咱们就能确定方位了吧?” 乔巍:“是,不过看地图上显示的,蛊神墓在十万大山深处,没有半个月恐怕是过不去的。” “哎呀行啊,”常五把嘴里叼着的草吐到一边,他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知道怎么走了就行,妈的,这一个礼拜可把老子转吐了。” 严钧自从知道自己在找路这方面基本不会有什么贡献值了,就放弃研究那个乱七八糟的地图,而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乔巍手里的笔记。 坐在他身边的薛子涵突然说:“严先生在看什么?” “别那么见外,叫我严钧就行。”严钧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看他一眼,心说哥们你也不用这么护犊子吧,我就多瞅了两下,又没想抢,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他撇撇嘴,伸手指了指乔巍手里的笔记,“我说,你们都闻不到上面有股怪味?” “怪味?”乔巍愣了一下,拿起笔记皱着眉头闻了闻,“这是防止虫嗑的药汁味。” “防虫?”严钧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下没文化真可怕,“你可别逗了,一般的小飞虫当然对这个味道退避三舍了,这可是尸王虫的汁液,但是在这种毒物遍地的地方,这就是行走的大餐好吗?但凡嗅觉灵敏点的毒虫都能让这味道勾过来。” 乔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父亲当年在鞋上涂了这种东西。” 严钧抽了抽嘴角——穿这玩意进墓还不得被虫子啃成渣? 薛子涵担忧地看了一眼乔巍,“那现在怎么办?” “留着呗,你又不能把那玩意扔了,”严钧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平常放包里味道不是很明显,就算拿出来我在这也没什么虫子敢过来。” 乔巍、薛子涵:“……” 严钧恼羞成怒:“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薛子涵轻咳一声:“我去看看菲菲。” 乔巍:“我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严钧瞪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地方,一个人抱着肩生闷气。 因为赵菲菲一直都没醒,其余四个大男人又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那,今天不能赶路只好原地休息。 “你还好吗?”薛子涵坐到乔巍身边,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握住他膝盖上搭着的拳头。 乔巍没有拒绝,还非常自然地反手把他的手握住,他没去看薛子涵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愣愣的神色,只是盯着地面低声说:“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一直不肯相信罢了。” 薛子涵勉强把注意力从两人的手上□□,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会陪着你的。” 乔巍微不可见地侧了侧头,斜斜看过来的眼神里隐有释然的笑意,“好。”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1节 远处正巧看到这一幕的严钧把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换了一个方向去解决内需。 严钧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钻出睡袋发现赵菲菲已经醒了,她见到严钧还精神很好地冲他挥了挥手手:“hello,帅哥,昨天多谢你啦!” “举手之劳,”严钧走过去示意她伸手,赵菲菲眨眨眼把手递给他,严钧摸了摸她的脉,笑了,“恢复得很好,毒素清的很干净,上点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药就行。” 赵菲菲突然反手握住严钧的手,一脸深情,“帅哥,听说你昨天舍命为我吸毒?” 严钧抽了抽手硬是没抽回来,“……不是舍命——” “天啊!”赵菲菲面色羞红,“那你岂不是把人家看光光了。” ——姐姐您害羞的时候手劲都这么大吗? 严钧干笑一声,“……就看到了肩膀。” “我晕的太不是时候了,”赵菲菲一脸失望,“我竟然没有看到你性感的唇贴上我白嫩的肌肤,更没看到你的头埋进我的胸口,真是好遗憾啊!” 严钧:“……” ——女人豪放起来,真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最后还是路过的薛子涵好心把苦不堪言的严钧顺手救走了,他看了看一脸郁闷的严钧,笑着说:“菲菲是个好女孩,你不考虑考虑?” 严钧长叹一口气:“他要是个好男孩,我就考虑考虑。” 薛子涵诧异地看他一眼,理解地笑笑没再说话。不过严钧敏锐地感觉薛子涵对他的态度不再是之前那么处处防备了。 他忍不住望天又叹了口气——果然这年头卖腐才是王道啊! 因为赵菲菲受伤的缘故,同行的四个人都很照顾她,脚程也不是很快,半个月左右的路程走了二十天才到。 薛子涵抬头看了看眼前的最后一座大山,转头对相处了大半个多月已经熟起来的严钧说:“翻过这座山就是蛊神墓了。” 严钧点点头,心里却是疑窦丛生。 他虽然没进到他父亲的墓里,但是他好歹遥遥地见过山头,和眼前这座山不像啊? 难道是上百年的地质变动导致山的形状变了? 还是,这座蛊神墓并不是他父亲的墓? 乔巍:“走吧。” 这座最后的山并不高,也不陡,不过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很是灵秀,几个人爬起来并不费力。他们正走着,眼尖的常五突然指着不远处的草丛说:“哎!你们看!那有块石碑!” 在场其余的四个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乔巍说:“过去看看。” 几个人越走越近,然后不约而同的站住了脚。 原来那块倒塌的石碑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在它之后,是大片大片的或倒塌或直立的碑林。其余几个人还没来得及感叹这壮观的景象,严钧面色一变第一个窜了过去。薛子涵刚想制止他,就被乔巍拦下了,“严钧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我们过去看看。” 薛子涵:“可是我看这地方古怪得很,我从来没在古籍上看过这种大片的低矮的碑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么多天了你还没看出来吗?”乔巍盯着严钧的背影微微眯起眼,“这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神秘的很,他说有他在,毒虫就不会近身,果然这二十多天来,我们连一只毒虫都没碰到过。” 其他三个人闻言都沉默下来。 “走吧,去看看吧,他虽然不认识路,但是对十万大山这个地方比我们熟悉的多。” 等他们走到的时候,严钧的表情已经平静下来,他回头看了她们一眼,低声说:“这是赫西族的墓葬碑林。” “赫西族?”薛子涵疑惑,“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少数民族?” 严钧淡淡地说:“赫西族是几百年前十万大山里的原住民,你们不知道很正常。” 薛子涵看他一眼,心说那你知道岂不是很不正常? 赵菲菲:“这上面写的什么?我怎么一个字也不认得?” “这是赫西族的文字,”严钧站起身目光一下子拉远看到无穷无尽的碑林的尽头,“上面都是同一句话,意思是,谨此敬奉吾大地神明之眼。” “神明之眼?” 严钧:“赫西族人认为,每一任赫西族长都是大地之神的眼睛在人间的化身。” “所以说,”常五眨眨眼,“这地下埋得是那个什么见鬼的赫西族的族长?” 严钧瞥了他一眼,“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那个?” 也不知道是不是常五的错觉,他总觉得严钧瞥他的那个眼神带着戾气。 赵菲菲:“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赫西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族长的巫术越厉害,地位越高,威望越大,他的碑林就越大,一般普通族长也就方圆十丈大小,所以——” 众人看着这漫山遍野不知道多少十丈的石碑都沉默下来。 薛子涵:“那好消息呢?” 严钧抱着肩神态轻松,眼里却波谲云诡让人捉摸不清,“好消息就是,能有这规模的赫西族历史上也就那么一个,如果这真是传说中赫西族那位赫赫有名的巫神的墓,我保你们活着出来还是可以的,就算不是,也绝对不让你们死了,前提是有些情况下得听我的。” 其他四个人:“……”死不了真的算什么好消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伤口改成了肩膀,毕竟……小腿……不方便一起刷副本啊…… ☆、下墓 薛子涵沉吟了片刻,“你对这位墓主人了解多少?” 严钧:“——挺、挺多的。” 呵呵,他他妈是我爹你说我了解多少,他老人家健在的时候,南疆部族都把他奉若神明好吗?别说去挖他老人家的坟,大家连他用过的碗都不敢动好吗?他为了娶老婆没工夫搞权谋,要不分分钟一统南疆打进中原来个改天换地江山易主好吗? 他这个亲生儿子每次一想到要去刨他的坟,都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嗖嗖的、好、吗?! 乔巍打量他一脸便秘的神色,“你害怕?” 严钧抹了把脸:“你们这是无知者无畏。” 神经大条的常五转头就把严钧刚刚瞪他那眼给忘脖后去了,他踮起脚一勾严钧的脖子,怪笑说:“老弟,你是不是鬼故事看多了把自己也给吓着了,哥哥跟你说啊,书上写的全他妈是吹牛逼,哥哥给你举个例子啊,我还是个学徒的时候有一次我跟我师父去倒一个河南的斗,那碑文上写墓主人有‘沟通鬼神,莫测之能’,当时可给老子吓得,结果,你猜怎么着?” 赵菲菲望天,薛子涵低头,乔巍眼神放空——显然早就听过无数次了。 完全不像给别人讲了无数遍的常五依然保持着第一次的热情,他哈哈大笑着一拍大腿,“他在棺材前面挖了个沟,里面写了两个字,鬼神!” 严钧:“……”完全找不到笑点。 常五自己笑了半天,发现严钧完全没有笑的意思,他忍不住郁闷地摸了摸鼻子,“那啥,哥的意思就是,别怕哦,咱脚底下埋的这个指定也是个爱吹牛逼的,年纪轻轻别信那套封建迷信啊。” 严钧眼神复杂地看他,真想说一句——我爹真的不爱吹牛逼。 薛子涵抬头看了看天色,“咱们赶紧把最后这座山翻过去,争取天黑之前把盗洞打出来,这是个大墓,放气就得放两天,咱们尽量节约时间。” 常五松开严钧,冲他挤眉弄眼,“等着,一会哥在盗洞旁边给你这讲鬼故事去,倍儿有感觉。” 严钧:“……我谢谢你了。” 五人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把这座山翻了过去,他们站在中间的的盆地环视四周叠绕的山峦,常五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卧槽,不对劲啊,这地方怎么这么个风水?” 严钧四下看看看,青山环抱,绿草如茵,可以说是世外桃源之地,他又转头去看正面沉如水激烈讨论的常五和薛子涵,犹豫了一瞬说:“这地方多好啊,要我我也埋这。” 薛子涵、常五:“……” 常五一蹦多高:“你不懂,你看着地势东高西低,有山无水——” 严钧淡定地打断他:“赫西族不信风水。” 常五:“……什么?” 严钧:“赫西族地处十万大山深处,并不通行中原地区的堪舆之说,他们选墓地就一个标准,合眼缘。” 专业盗墓贼们:“……” 卧槽,说好的套路呢? 乔巍不知何时已经到他们十几米外的一棵大树下,他想了想,招呼这头大眼瞪小眼的四个人过去,“常五,子涵,过来!” 薛子涵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到他身边,“有什么发现?” “严钧说的对,这个墓的确不按常理出牌,”乔巍看了他们一眼,“不过,这墓总是人盖的,是人为的就会有痕迹,不用风水,我们看地势也可以判断入口的位置。” 原来还恍恍惚惚的常五一下子又来了精神,“乔老大说的对!我瞅瞅,”他跑到一个高坡处往下看,犹豫了一会,又跑回来,“要是我,我就把盗洞打在大树下面。” 乔巍难得笑了,“真不愧是定穴金手常五爷。” 常五嘚瑟,“那是。” 乔巍又把他的笔记拿出来给他们看,“我父亲他们当年就是在这树下下得洞。” 严钧看着泛黄笔记本上寥寥几笔画出的大树,把自己心里存了好久的疑虑问了出来,“我一直想问,你这笔记到底是从何而来的?” 乔巍看他一眼,把身上的包放下来递给薛子涵和常五,简单地吩咐了一句:“下钢管。”然后转头和严钧说:“我父亲进过这墓两次,第一次进去只有他一个人活着出来;第二次他出来了,却到底没活下来。” 严钧这才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是这笔记是乔父第一次进墓是留下的。 那头薛子涵和常五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螺旋管打进去了,正一截一截地往上接。 严钧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溜溜达达走开了,打算在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确认墓主人的线索。他转了转,越走越奇怪,这地势吧,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莫非真是上百年的地质变迁影响的? 他晃悠了一圈,除了找到几块已经被风沙模糊了字迹的玉碑,剩下什么也没发现。 等他回去的时候,常五他们已经把盗洞都挖开了,严钧好奇地过去看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正要蹲下看仔细,就被人在后背拽着退开了好几步。 常五表情有些严肃,“别在那蹲着,这里面气体浑浊,把你脑袋冲晕了掉下去就没命了。” 严钧抱歉地笑笑,“谢谢。” 常五往洞里看了一眼,又推他一把,“去歇着吧,看这情况明天就能下墓了。” 第二天一大早,几人只带了必备的东西就顺着盗洞下了墓,盗洞很长也很逼仄,爬的严钧一脸郁闷——堂堂赫西族长,竟然有一天去干刨自家坟头的蠢事,让别人知道,他也不用活了。 爬了几分钟,走在最前面的乔巍低声说:“到了,你们跳下去的时候小心点,盗洞离下面的平台还有一段高度,落地后尽量不要乱动,这是个凌空的台子,小心掉下去。” 四人:“知道了。” 乔巍第一个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他落了地,借着帽子上的勘探灯四下看了看,“下来吧。” 他的声音还隐隐带着回音,看样子着周围应该很空旷。薛子涵紧随其后,刚要也顺着绳索往下滑,就听下面一声金石相击的脆响,乔巍一声大喝:“什么人!” “什么人——” “么人——” “人——” 激荡的回声让还在盗洞里的四个人同时头皮一麻。 薛子涵登时变了脸色,“乔巍!”接着就想也没想就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赵菲菲更加干脆,这姐们压根不用绳索,丢下一句“放照明弹”就直接跳下去了。 别看常五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到了动真格儿的时候,他还是相当靠得住的,他飞快地从包里掏出照明弹,半点没犹豫地往天上一放。 照明弹激烈的白光在穹顶炸开,原本昏暗的周围瞬间纤毫毕现。在常五身后饶是经多见广的严钧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无比旷大的地下世界,从他们的盗洞往下看是离他们几尺高的的二十几米大平台,大平台一面靠壁,三面悬空,往前看是迷雾重重,往上看是高高在上的石顶,往下看是幽深望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它就这么孤零零地突兀地出现在深渊的半截处,左右无路,上下无门。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没有心情去研究有没有路了,五人都惊骇欲绝地盯着平台中央那个浑身漆黑,枯槁干瘦的怪物。 “卧槽!”常五直接炸了,声音都变了调,“粽子?!妈的老子竟然碰上活粽子了?!” 这时,照明弹的亮度已经开始减弱,下面对峙的三人一粽齐齐一动,最快的竟然是里面唯一的女性,赵菲菲。 赵菲菲冲过去,飞起一脚直接把那人形怪物踹后了三步,手从腰间一抹,赫然抽出一把银光雪亮的软剑,漂亮的剑花一挽就和那怪物战在一处。 严钧:“……”女侠啊! 这时候常五从包里掏出一把枪,回头叮嘱严钧,“千万别下去!我们叫你你再下去!”说完,也不等严钧回复,就顺着绳索滑了下去。 严钧:“……”卧槽老子不是弱势群体啊?! 他们到底明不明白,对付这种妖魔鬼怪是跟他专业对口的啊啊!! 他无语地抽了抽嘴角,刚要低头倾身抓住绳索,忽然觉得眼前一花,整个视野都暗了暗,又虚了虚。 严钧的脸色沉了下来——不对劲。 还不待他分辨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就听下面赵菲菲一声低呼,接着大喊:“严钧,小心!” 严钧猛地一抬头,脸前一尺处,一张皮肉要掉不掉隐约可见白骨,露着黑洞洞的眼窝和血盆大口的鬼脸猛地出现在他眼前。 这只怪物竟然顺着绳索爬了上来! 任谁猝不及防看到这么一张惊悚的脸都要吓一跳的,严钧还算心理素质好的,叫也没叫,只是额头青筋暴跳,一股从爬洞就开始的积压的暗火一瞬间连着惊吓一起喷涌而出。他怒气蓬勃地抬脚照着那张不忍直视的脸,狠狠踩了下去。 “嘭。” 下面的四人还没反应过来,那怪物又砸回了地上,那动静听得他们牙根直泛酸。反应速度一流的几个人赶紧抢上一步,想趁此机会把这鬼东西解决了,却见它猛地弹起来,蹬蹬蹬退后好几步,局面又僵持了。 “咚。” 面黑如锅底的严钧从绳索上跳下来,正好落在两方中间,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看到脏东西之后的暴躁。 “噗嗤。”一个没忍住的赵菲菲笑了出来。 常五:“严钧快过来,那怪物力气大得很速度还快,小心他——” 常五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瞪大眼看着这见鬼了的场景,愣是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只见严钧冷着脸往怪物的方向前踏两步,诡异的是那明显没有智慧的怪物竟然跟着后退了两步! 它在害怕! 四人默默的想——是踩脸留下的心理阴影吗…… 不过那怪物也就后退了两步——再后退,就是万丈悬崖了。他凄厉地嘶吼一声又冲了上来,严钧灵巧地侧身躲过,他身后的四人自然不能看他一个人应付,赶紧各抄家伙抢了上来。 一时间平台上只能看到五束交错乱闪的勘探灯光和混杂的人影恍惚不停,期间偶有雪亮的冷兵器的寒光划出一道道令人胆寒的杀机。 那个粽子怪力天生速度惊人,可是剩下的五个人更不好惹,其中武力值最高的就是一脸勇猛的赵菲菲和面无表情的乔巍,两人兵器一长一短,攻势一柔一刚,直把那怪物打的节节败退,逼至绝境。 “嘭。”子弹穿过人群带着强大的冲力击中了粽子的胸口,它嘶吼着被这股冲力撞下了深渊。 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一枪结束战斗的常五抹了把脸,一屁股坐地上了,“我草他二大爷的,才从盗洞出来就这么刺激?进门就给大粽子,这墓主人也太他妈客气了。” 严钧:“……别胡说八道。” “那是我胡说八道吗!”常五抻着脖子不让了,“有这么玩的吗?有拿大粽子看门的吗?!” 严钧懒得跟他计较,他皱着眉坐在地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堂堂南疆巫神的墓怎么会有此等污秽之物? 薛子涵走到乔巍身边:“没受伤吧?” 乔巍:“没事,别担心。” 女侠赵菲菲把软剑别回腰间四下看了看,“没路啊,怎么——严钧,你干嘛呢?” 剩下三人倏地转头看严钧,齐齐抽了抽嘴角。 就见严钧一脸沉思——嘴里含着手指头。 盗墓四人组:“……” 这孩子让粽子吓出病了? 赵菲菲:“那啥,你吃手指头回家吃行不?咱现在往哪走啊?” 严钧咬破手指头,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这股血腥气直接把眼前一直像蒙了一层纱一样的视野从中间生生撕开。他猛地抬头看向眼前完全变了模样的地方,和乔巍几乎同时说。 “西南方!”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cherry☆up的地雷~~隔空抱住一个么么哒~~ 薛子涵沉吟了片刻,“你对这位墓主人了解多少?” 严钧心说呵呵,他他妈是我爹你说我了解多少,我在他怀里睡过觉,跟他一起洗过澡,我知道他跺跺脚山河内外都要摇一摇,还知道他发发火南疆万众都吓尿! “……” ☆、枯木 “西南方。”乔巍若有所思地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严钧悲催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天不放点血是不行了。他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从包里拿出瓶水,拧下瓶盖,又摸出把匕首,在四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照着指肚划个小口,滴滴答答挤了小半个瓶盖。感觉分量差不多了,他赶紧肉疼地把手塞回嘴里,争取进行一下回收再利用。 “来,一人来一口。”严钧一手托着瓶盖,一手含在嘴里,一本正经地说。 盗墓四人组:“……”你以为你喂家雀呢?!那么大瓶盖够舔一口的不? 薛子涵:“这是?” 严钧:“你们现在看到的都是幻觉。” “什么?不可能!”赵菲菲第一个否决,她甩了甩脚踝,“我刚刚踹在那粽子身上那一脚还挺疼的呢!” 乔巍在一旁盯着那瓶盖的血半天没说话。他知道出口在西南方是因为笔记,那严钧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是幻觉? 不等赵菲菲说完,他走过去伸出一根手指头蘸了蘸瓶盖里的血,放到嘴里舔干净。血腥味弥散在口腔里,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但随之而来的视线扭曲让他想不承认这是幻觉也不行了。 他在其他三人的目光中默默冲着瓶盖又伸出了手指头。 严钧还不干了,他赶紧把瓶盖护住,认真地说:“你再来一口他们就没有了。” 乔巍:“……” 他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没说什么,就默默地退回去了。 剩下的三个人看他这样子哪还能不明白,纷纷上前将信将疑地伸手舔了一口。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刚刚乔巍的表情。 赵菲菲:“……严钧,你能不能再放点血,我眼睛花了。” 严钧果断摇头拒绝。 “不是,”常五一脸吃了屎的表情,“我现在眼前就跟空间重叠了一样,现实世界上面还覆着一层虚幻的,晃得我头疼!” 严钧:“不行,这墓里用我血的地方还在后面呢,我一失血过多就会情绪大变。而且据我判断,我们从这个平台离开就能脱离幻境,给你喝一口也就是给你们提个醒,省的一会出问题。” 连薛子涵都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我觉得我现在就会出问题。” 严钧望天轻咳一声,装没听见,转头去看在他眼里已经清晰的世界。现在这个凌空而建的平台变成了三面环山一面悬空,靠山的三面离山体有五六米的距离,一旦踩空还是会跌下深渊。往上看,山壁雕刻着九个神态不同的鬼面,每个鬼面都有几丈高,从下往上看总觉得这九个鬼面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严钧倒没觉得怕,只是静静地看着。薛子涵适应了眼前怪异的场景,也走到他身边坐下来抬头看着山壁上前倾的鬼面,感叹了一句,“真是鬼斧神工。” “这里是离魂台,”严钧指了指地,又指了指唯一凌空的西南方在幻境消失之后凭空出现的无限延伸至迷雾深处窄路,“那个叫归魂路。” 薛子涵看着那条窄的可怜的路,忍不住说:“地下的深渊是幻觉吗?” 严钧:“不是。” 薛子涵忍不住轻抽了口气,“这也太窄了吧。” “走稳一点就没事。”严钧拍拍屁股站起来,顺便把薛子涵也拉起来,“走吧,这才刚刚开始。” 严钧站在平台边缘往深不见底的深渊看了一眼饶是淡定如斯也忍不住头晕目眩了一瞬,他回头看站在他身后脸都绿了的几个人,提醒说:“跟在我后面,尽量别往下看,没什么危险。”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抬腿迈上了仅容五只脚宽的细桥面。 万幸的是这五个人都是练家子,平衡力没的说,胆子也比一般人大。换别人来早就脚都吓软了,这几个人除了刚上路的时候吓得手脚僵硬,走出几十步之后就都放松下来,紧随严钧之后的赵菲菲甚至有闲情逸致看着两侧无尽迷雾中唯一一条不知延伸至何处的细路,感慨说:“这简直就是神迹,以现代科技都未必能做到,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弄出来的。” 严钧没有说话,心里却忍不住微微一笑——人类这种感性动物总心甘情愿为了他们的信仰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当真是可怜又可爱的特质。 站在他身后的赵菲菲出于女人神奇的已经被神化成雷达探测仪的第六感,敏锐地感觉到严钧进了蛊神墓的变化——连气场都飞速地沉淀下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忽视的警惕,沉静,像一只伺机而动的猎豹。 她戳了戳他的后背,看着他微微侧过来在勘探灯下愈发有味道的面部线条,小声说:“你很紧张吗?” 严钧似乎是笑了笑,“不紧张。” 赵菲菲还想说什么,严钧又说:“快到了。” 在他身后的四个人都振奋起来,就算已经不怎么怕了,这瘆叨叨的地方还是早离开早好。又走了几十步,他们终于看到小路的尽头。 四人下了归魂路又忍不住露出赞叹的目光。 两侧山壁之间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地上铺满了白色的石砖,在平地正中间,是一株十几米高的巨大枯树,粗壮的树干四五人都未必环抱的过来,干枯的树冠枝杈上挂着满是符文的金色铃铛。 常五张大嘴:“都是金的?!”他刚要兴奋地往前走,就被严钧喝住了。 “都别动。” 经过这么几次匪夷所思的折腾,四个人现在听到他的话都下意识地听从。 严钧侧头低声说:“都别动,我让你们动,你们再动。” 他扭回头去,神情严肃,仰着头看着树冠的眼神近乎虔诚地一步一步走到大树前不多不少五米处,半点没犹豫地在其他人惊异的目光中跪了下来。他手心朝上朝圣般磕了一个头,又直起身在胸前结了一个诡异的手印,嘴里说出来的是低沉而晦涩难懂的赫西族语言。 在他身后的四人面面相觑地看着他连了磕了三个头,正不明所以,大地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原本寂静无声的墓里响起了大片大片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那声音太空灵太美妙,几乎让人无法集中精力,只想永远沉迷在这不绝于耳的之音之中。 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小,铃铛的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整个墓地再次陷入了永恒的寂静中。四人怅然若失地抬起头,却惊悚地发现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平坦的地面大片下陷,只留出两条细路环绕着大树直通树后的墓道。 严钧缓缓站起来,又向大树拜了三拜,才走回来和目瞪口呆的盗墓四人组挥了挥手,“走吧。” 常五看他一脸淡定简直快要抓狂了:“……等等!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严钧鄙视地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的?留下的是安全的,陷下去的地面是有毒的呗。” 薛子涵猛地扭头去看乔巍,那意思这事你笔记有吗?却见乔巍也是一脸茫然,表示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知道。 赵菲菲古怪地看严钧,“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我怎么可能知道,”严钧朝天翻了个白眼,完全看不出刚刚那副虔诚肃穆的样子,“你当这墓我建的?” 说着,他又戏谑地看了一眼乔巍,“哎,上学老师没教过你吗,别一天天就知道对着笔记傻呵呵地学,学成书呆子有什么用,你要触类旁通学以致用,要不考试是考不了高分滴!”说着,他还欠打地冲着乔巍晃了晃手指。 盗墓四人组:“……” 严钧脸上挂着笑又扭回头看了枯树一眼,眼里的笑意淡了淡——他并不知道这里有机关,但是他是赫西族人,赫西族人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了圣树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三叩大礼,这是族规。 他不是提前知道,只是没有忘记。 五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弧形的小路,常五试探地问严钧:“中了那个毒会怎么样?” 严钧:“死无全尸吧。” 常五:“……那,那个铃铛能拿吗?” 严钧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那铃铛叫摄魂铃,传说能吞生魂,有没有毒我是不知道,不过你确定要试试吗?” 常五:“……不,不用了。” 五人越过了圣树,正式踏入了蛊神墓的主墓道,看着黑洞洞的入口,这回四个人学聪明了,全都眼巴巴地看向严钧。 严钧见状嘴角抽了抽,四下看看,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把入口处墙壁上的长明灯点亮。 一盏,两盏,三盏…… 一盏又一盏长明灯接连亮起,跃动燃烧成一条火龙腾飞过笔直的墓道直至极远处恢弘大气的大殿。五个人都静静地看着这庄严又神秘的一幕,心绪激荡。 “哎?”薛子涵第一个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大殿的风格不像少数民族啊?” 严钧眯着眼看着远处飞檐斗角的宫殿,轻声说:“传说墓主人的妻子是中原的天家公主。” “哦。”薛子涵闻言也来了兴致,“是哪朝哪个公主?” 严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就不得而知了。” 常五:“那还等什么啊?赶紧走啊!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严钧:“等等。” 现在四个人一听他说等等就觉得头皮发麻,常五一脸崩溃,“又怎么了啊?!能不能好好盗墓了啊!” 严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指着十几步外墓道两侧的佩刀铜人,“它们是活的。” “活的?!”常五的声音都变调了,“卧槽那不是普通的石像生吗?!装饰用的吗?!又他妈出什么幺蛾子啊?!” 严钧慢吞吞的补充,“我的意思是,它们是活动的。” “活的!和!活动的!能他妈一样吗!”常五简直快疯了,“卧槽大哥你别吓唬人行不行啊!我都他妈快心梗了!” 严钧突然露出一个坏笑,“给你演示一下。” 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这个演示是什么意思,他前踏一步,把前面那块一定会踩的地砖踩了下去。 一阵机关响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那些腰间佩刀的铜人突然齐齐抽刀出鞘,咯噔噔转向了墓道口的五人。 “……” “啧,”严钧咂咂嘴,感觉有点棘手,他突然问乔巍,“当初和你父亲一起进来那次,一共几个人?” 常五眼睁睁看着前面齐齐转过来用无机质的“目光”看着他们的铜人们缓缓举起了长刀,头皮都炸开了,受不了地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那陈麻烂谷子的事哪?” 乔巍:“算我父亲十个人。” “哦,”严钧慢吞吞地说,“那看来这里还有九个人。” 常五被他那“九个人”说的脑袋嗡地一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卧槽什么九个人?” 严钧头也不抬地指指上面。 其他四人立时抬头看,齐齐倒吸了口冷气。 在长明灯的昏黄灯光下,能清晰地看到两侧的岩壁上像壁虎一样倒趴着五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和他们在一开始的大平台上遇见的一样,不过比那个更恐怖一点。 乔巍想到之前那个怪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难得有些讷讷地说:“他们……是我父亲当年的同伴?” ☆、铜人 乔巍想到之前那个怪物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难得有些讷讷地说:“他们……是我父亲当年的同伴?” 没人说话,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在场的几个人抬头看着上面根本算不上人的五个怪物,毫不怀疑这五个幽幽盯着他们的怪物是在准备偷袭。他们忍不住想,如果他们和铜人混战正左支右绌的时候突然被他们在背后偷袭…… 四人心下悚然。 看起来最淡定的就属严钧了,他站在最前面,因此其他人没看到他看着杀气腾腾的铜人的眼里没有担忧,只有复杂。 ——那是一种混杂着物是人非的追忆和伤感的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情况上,“这十八个铜人交给我。” 薛子涵瞪大眼看他,“你自己?” “嗯,我对铜人阵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怎么破阵,”严钧眯着眼一个个铜人看过去,看他的样子根本没把这当做一项不可完成的任务,更像是时过境迁后见了童年玩具的一种心血来潮式的跃跃欲试,“不过上面那五个就靠你们拖一会了。” 常五听到他的话心里一动,下意识去看乔巍。乔巍却像没看到他的眼神一样,只是盯着严钧的背影看了半晌才说:“可以。” 一旁的赵菲菲见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沉默着抽出了软剑。 乔巍:“常五,把他们五个引下来。” 常五点点头,掏枪出来就是砰砰砰三响,他本来是想打死一只顺便吸引两三只下来,没想到这枪响把山壁上的五只都惊动了,齐齐如野兽下山一般张着黑洞洞的大口嘶吼着窜了下来。 乔巍:“备战!” 这五只速度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切近,双方一个照面,饶是四人心理素质好到不行也忍不住又倒吸了口冷气——这五个可比之前那个惨多了,有的胸口被捅了个大窟窿,有个脖子被削了一半,有个缺了半张脸,有个少了半个胳膊,还有一个最奇怪,浑身的窟窿眼,连脸上都有三个大洞。 四人心里膈应得都快吐了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而此时,严钧已经冲到铜人阵里了。 他后仰躲过带着厉风贴着他鼻尖削过的苗刀,被那刺眼的寒光一晃,眼前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一个埋葬在他记忆深处的场景。 那时他只有五岁,还没有眼前铜人的腿高,他父亲扎了十八个草人,草人手里拿的是用布缠出来的长棍。在草人阵里他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地躲避那些“布棍”,却每次都手短脚短地被掀翻在地。摔了十多次,屁股都肿了的他彻底不干了,耍赖坐在地上大哭着看向一旁袖手旁观的父亲。 那时候他还不懂父亲的表情,只以为他是在嘲笑,现在想来那应该算是对他憨态可掬的表演的—— 宠溺吧。 严钧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神一动,翻身再次躲开竖劈而来的刀。 后来。 后来,草人换了成了铜人,布棍换成了长刀,他也渐渐长高,能够如闲庭信步般在刀光交错的铜人阵里来去自如。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突破铜人阵,在最后一个铜人胸口刻下“你输了”三个字后找到父亲身前那种终于赢了一局的畅快。 “父亲,我赢了!” 当时的严钧如是说。 向来不苟言笑的巫神大人嘴角动了动,突然伸腿把一脸兴奋的儿子掀翻在地。还没等脸着地的严钧愤怒地从地上跳起来,脑袋就被人又往地上按了按。 “还跟小时候一样蠢。”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父亲当时的语气,那大概是,老怀大慰吧。 严钧现在想来,父亲那时是笑了的吧。 可惜,那样强大的男人……难得想起童年旧事的严钧鼻头酸了酸,努力地在不疾不徐地躲过一刀又一刀时飞快地多眨了几下眼睛。 当年的雏鹰早已学会振翅翱翔在没有老鹰的万里长空。 严钧嘴角一挑,抬起的一双眼被雪亮的刀光晃得亮的吓人,后撤的左脚一横,一改之前只躲不攻的打法,像支箭一样快若闪电般撞进刀势太猛无法回防的第一个铜人怀里,重重地击打它的胸口。铜人瞬间定住,严钧连半分迟疑都没有,反手搂住它的脖子,长腿架在它胳膊上一蹬,一个后空翻越到他身后躲过紧随而来的刀尖。借着落地的余势,他一个一百八十度旋转竖起手刀狠狠劈在一个尚未转过来的铜人的侧颈——又一个被定住了。 他就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一路行云流水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就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连定五六个铜人。 那边跟五个大粽子打的正欢的四个人抽空往他那看了一眼,正看到他一手撑着铜人的胳膊用一个干净利落的侧翻躲过了两柄不同方向的苗刀,落地后又抡起他那条长腿用一个来势汹汹的后旋踢把被击中要害而定住的铜人硬生生踢得往后滑了半米。 “……” 正一把软剑单挑两个粽子的女侠赵菲菲被这凶残的肉搏打法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被浑身窟窿眼的粽子揪着头发。 严钧倒不是故意要打赤膊战的,而是这种特制的铜人刀枪不入,唯几的弱点就在它们的各大要害处,只要能击中到就能把他们定住,否则这群不会疲惫的铜人绝对会不死不休地战斗下去。 他如一条游鱼般穿梭于交错的铜影之中,人影翻飞间的每一步都精妙无比,既能躲了削铁如泥的刀锋又能反手解决身边尚在活动的铜人。 他顺着最后一个铜人的刀身灵蛇一般窜到它背后,还没等它转过来就在它背后用一个凌厉果决的锁喉解决了这场堪称视觉盛宴的乱斗。 他走到最后一个被定住的铜人面前,看着它胸口上依稀可见的“你输了”,终于忍不住笑了,他出手如电解开它身上的开关,它手中的苗刀顺势撩起带起一阵邪风。 “咚。” 一个干枯脱相睁着黑洞洞的眼眶的干尸头从他身后滚到他脚边。 严钧不甚在意地看它一眼——第六个。 他从兜里拿出一根火柴划着了火顺手丢进它的腔子里。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铜人身上。 还好,有很多事很多人很多情感就像“你输了”一样,并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消失殆尽——它们被需要铭记的人深深镌刻在了心口。 他看着再次停住的铜人,在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撞了撞它的肩膀,无声用口型说了一句。 “老兄,合作愉快。” 铜人静静地站在百年时光的流淌里,目光肃然,紧握长刀,一字不说。 他一路穿过以各种姿势被定住的铜人,像一个战胜的将军检阅他的战利品。在他身后身首分离的怪物小频率的快速抽动了几下,竟然诡异地轰然坍塌成了一地粉末。 他走到离其他四个人最近的铜人旁边,靠在它身上看着他们的战况。 一共六个怪物,严钧解决了一个,赵菲菲牵制了两个,常五手头一个,乔巍已经削掉一个的脑袋,现在正帮着薛子涵解决他手头的那个。 严钧:“要我帮忙不?”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2节 被当血牛使的真女汉子·赵菲菲一剑削掉其中一个的胳膊,没好气的说:“我就知道唯一的女性在这个基情满满的团队里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子的胳膊快他娘的断了!” 严钧忍笑,知道她也只是抱怨两句并没有真生气,正是因为这种逐个击破的打法才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她才上来就主动揽下了两只怪物。从裤腿里拔出两柄匕首,严钧切入战场帮她分担一只。 作为所有人里武器最有优势的赵菲菲少了一个束手束脚牵制她的家伙,立刻跟出了笼的猛兽一般,没到五招就把那个满身窟窿眼的脑袋给削了下来。等她又过去三下两下把严钧那个也解决了,那头早解决了薛子涵那个的乔巍和常五手里的那个也打的差不多了。 打了一身火气的赵菲菲一个闪身过去,手里的软剑划出一道绚烂的光弧,紧随其后的是一颗飞起的少了半张脸的头。 严·专业打扫战长钧从后面施施然走过去,在每个粽子的腔子里都丢进去一根点燃的火柴。几秒钟后,它们一个接一个蓬蓬蓬化成了一地粉末。 盗墓四人组:“……” 严钧一边把他们挫骨扬灰一边还非常有人道主义地给他们解释:“他们的身体已经被蛊虫驻侵了,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彻底解脱。” 常五虚弱道:“……替他们谢谢你了。” 严钧扭头遥遥望了望远处的古朴静谧的宫殿,扭回头说:“休息一会就去大殿吧。” 乔巍:“路上没有机关了吗?” 严钧想了想,“应该没有了。” “刚刚其中有一个的一身的孔应该不是刀能捅出来的吧?”赵菲菲走过来问,乔巍闻言点点头,这也是他想问的。 “那应该是他妄图避开铜人阵,从空中走结果被头顶的箭阵扎的。” “破了铜人阵就没有箭阵了吗?” “没有。” 赵菲菲挑挑眉看了乔巍一眼,乔巍觉得奇怪,“我们这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机关和杀局里都有一线生机,这在墓穴里很不正常。无论哪个墓主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墓被盗,所以都尽量把防盗措施做到最好。为什么这个墓这么特别?”他努力斟酌语句来形容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特意为人留下一条通路一样。” 严钧倒是没想到这点,被他问的一愣,沉思了一会尽量找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这条生路应该是给他的族人吧,让后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取财而不扰墓主安息。” 乔巍没说话,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勉强接受了这种说法。 五个人歇息的差不多了,就收拾了东西往主殿走。 严钧和“你输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他刚想深究就被跑过来一搭他肩膀的常五打断了,常五挤眉弄眼地问他:“哎,兄弟,问你个事,陪葬品都放哪啊?” 严钧抽了抽嘴角,心说这好歹是我爸的“遗产”,你就当着我这么一个唯一继承人的面打它的主意是不是不太好。他揶揄地看常五,“这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常五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这地方太邪门了,有兄弟你帮忙我才放心嘛。” 严钧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让“遗产”主人帮你偷“遗产”你还能放心,兄弟你心是有多宽啊。他似笑非笑婉拒:“恐怕这点我就爱莫能助了,我本来也不是想来发财的,这方面还真没研究过。” “哎哟那可遗憾了。”常五悻悻地收回胳膊,转回头的瞬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一定是想独吞!到时候一定要盯紧他,他拿什么我拿什么! 严钧没心情想他心里想什么,他收了笑努力地回想刚刚快速闪过的奇怪感觉,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掐指一算,离酱油攻出场还有那么几章……所以只能强行给他刷一波存在感…… 早上严钧去了学校,陆祁去上班。上班路上,陈特助多次偷瞄自己老板,终于被抓包。 陆祁:“看什么?” 陈特助:“……老板,今天61。” 陆祁沉吟:“你是要我放你假?” 陈特助:“……不是,您和严博士不庆祝一下?” 陆祁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 晚上。严钧洗完澡出来,就见陆祁敞着浴袍露出齐整的六块腹肌正躺在床上看他,在他手边,摆放着毛绒绒的长长兔子耳朵和白白可爱的短短兔子尾巴。 严钧惊悚:“这什么?!” 陆祁:“送你的儿童节礼物,可爱吗,戴上试试。” 严钧:“……”妈的变态。 大家儿童节快乐,今天都是宝宝! ☆、大殿 五个人穿过铜人阵,走过长长的墓道,屹立在尽头的巍峨大殿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这个大殿可以说是他们见过最风格迥异又完美融合的建筑了,看它飞檐斗角的屋脊和正红色的大门都是汉家风格,可颜色艳丽造型奇异的窗饰和古朴复杂玄妙晦涩的墙壁纹路又带着浓浓的少数民族风情。 “虽然怪了点,”薛子涵站在台阶下摸着下巴欣赏,“不过还挺好看的。” 严钧赞同地笑了笑,“我一个朋友说过,世界上最美妙的碰撞就是艺术的冲突和融合。”说着,他抬腿准备迈上台阶。 不过有人比他更快,常五“嗖”地从他身边窜了上去,留下一句话消散在空中。“我去探路!” 严钧的动作微微一顿收回脚,对他格外踊跃的态度丝毫不觉得奇怪,也不打算阻止。 常五一边飞快地往上跑,一边在心里想,嘿嘿嘿这次老子一定拔个头筹,挑个最贵的宝贝。他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情绪加持满怀期待的眼神兴冲冲地推开朱红大门。沉重的大门带着被时光尘封许久而沉涩的吱咯咯的声音缓缓打开,常五迫不及待地一探身,却不想迎接他的不是晃花人眼的财宝光芒,而是分毫不差地和一张在外倒的满面青气的死人脸来了个脸贴脸无缝衔接的刺激体验。他看着尸体以一种小清新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额头贴额头的纯情姿势支在自己头上,这张近在咫尺的恐怖扭曲的干尸脸盯着他眼神发直,他的眼珠子因为倾斜的缘故都快脱眶而出掉到他脸上了。 “……” 几秒钟后,台阶下方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然后就是嘭嘭嘭几声枪响。四人都是面色一变,齐齐往上跑。 等他们跑到台阶上,就看到常五站在大殿门口喘着粗气,拿着枪的右手不停的发抖。而在他面前,一具浑身腐烂的尸体仰天倒在门里,胸口有三个枪眼。 严钧也没想到主殿里会有怪物,在他想来墓道入口会有变异的尸体的出现可能是因为某种蛊的作用而改造来守墓用的,就算是邪物也无伤大雅;可主殿不一样,这里面有大地神的神像,是不可亵渎的,所以绝对不可能有这种至邪至秽的东西。他快步走到尸体旁,手起刀落切掉了他的头,仔细一看松了口气,抬头对他们说:“它只是一具尸体。” 那头吓得没缓过劲来的常五听到这话勉强集中精神给自己做心理安慰,“不害怕不害怕大爷走南串闯北这么多年不就是具尸体吗有什么好怕的粽子没见过几个尸体见得还不多吗男的女的老的小的干的湿的有肉的没肉的甜的咸的……” 在他身边好不容易对他升起点同情的赵菲菲一听他越说越没谱,到底没忍住冲他翻了个白眼。 严钧把尸体拖到大殿在从包里取出酒精倒在它上面一点,把它点燃了——怪物的腔子里被一种极怕火的蛊虫占据,从里可以直接烧垮,而这种普通的尸体想点燃就没这么容易了。 乔巍退开几步看着渐渐被大火烧成一把灰的尸体,忍不住问严钧:“这大殿里还有问题?” 严钧站在门外看着半开的大门里黑洞洞的大殿,头一次觉得奇怪——神殿里怎么会有尸体? “我不知道。” 五人看着门里,总觉得黑洞洞的大殿里藏着一只伺机而动的猛兽。 “都走到这了,总不能半途而废。”薛子涵说,“大家都小心点。” 乔巍:“我先进。” 薛子涵:“我跟你一起。” 众人迈过门槛,穿过自房梁垂下的层层七彩布条,在空荡荡的殿内只看到一个几丈高的神像,正俯身垂眼看着他们。没什么怪物,也没什么机关,整个大殿安静肃穆,又带了一种不被人熟知的神秘色彩。 赵菲菲仰头看着佛像突然说:“我们会遇到传说中的巫术吗?” 严钧就在她身边,听到她的话忍不住一愣,扭头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赵菲菲双手合掌虔诚地鞠了三躬,也转头看严钧,眼里满是平和,“不知道,只是看到了突然想到的。” “巫术只是个统称,我们之前看到的幻术,还有控制尸体的蛊术都属于巫术。”严钧笑了笑,看着威严伫立的神像,叹息说:“但是像巫神这种百年不遇的巫术天才却是不屑在普通人身上动用那些厉害的巫术的,他冷漠却也高傲,财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都是身外之物;他真正在意的是他的安息,如果我们想进他真正的安眠之地,就难了。” 赵菲菲:“你懂的真多。” 严钧怎么可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可他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严钧说的对,”薛子涵走过来,“的确难了。” 他环顾整个大殿,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最后的路了,可是我们找不到墓室的入口。” 严钧闻言眉头动了动,“乔巍的笔记上没有?” “没有,他父亲也不知道入口是怎么打开的,只知道墓道口在神像前面,可是我们刚刚查探了一下,那下面并不是中空的。”薛子涵摇摇头。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严钧冷静地回视他说,“毕竟你们才是专业的,论起找墓室这种事,还是你们擅长。” 薛子涵顿了顿,深深看他一眼,“你说得对。”说完,转身回去了。 赵菲菲看了他俩一眼,跟着薛子涵回到乔巍和常五身边。 严钧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对着神像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才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地去看热闹。 盗墓四人组本身就是干这行的这一代里最出色的,只是这一路走来严钧都大包大揽,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插上手的。真到了指望不上严钧的时候,他们茫然了一会,就飞快地找到了状态。 薛子涵去从大殿两侧的文字上找,精神恢复过来的常五则站在大殿正中间和乔巍低声讨论。 乔巍像是说了什么,常五沉默了一会,突然往外跑,他站在门外看着门里五颜六色的布条猛地一拍大腿,“我知道了!阴阳五行!” 他又窜回来,嘴里嘟囔着不知名的口诀,一路拽着各种颜色的布条,他神情很激动,拉得却很随意,反正严钧这个门外汉是没看出一点门道来。直到他拉完最后一个布条停了下来,还是没什么动静。 常五摸着下巴嘟囔:“没效果,不可——” 他话还没说完,整个大殿开始剧烈震动,神像前面的地方先是出现一个三角形的小坑,它的下一层又出现一个正方形的,如此一层一层逐渐向下越来越快,洞口也越来越大。等这机关停下来的时候,神像前已经出现一个圆形的洞口。 常五目瞪口呆:“卧槽,这也太特么精妙了,怪不得刚刚我看的时候底下是实心的。” 五人围过去,乔巍低头查看了一下,就要从包里拿绳索下去。 “别动!”严钧突然伸手拦下想要下去的几人,“听!” 其他四人立刻屏住呼吸不敢说话了,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一开始他们还没听到什么,渐渐地隐约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到后来越来越明显。 严钧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他猛地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都出去!” 常五瞪大眼,“你说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找到入口!你让我们出去?!” 严钧冷笑一声,“想死你可以留在这里。” 薛子涵按住暴跳如雷的常五,看严钧,“下面是什么?” “虫海。”严钧皱着眉飞快地解释说,“机关的震动惊醒了下面的虫海,他们正在飞速往入口处移动,不用半分钟它们就会出来,你们再跑就来不及了。” 乔巍:“那你呢?” 严钧:“我对蛊虫免疫。” 乔巍沉默了几秒钟,就拉着常五往外走,常五一个劲挣扎,“我们就这么相信他?他明显在骗我们!他是想支开我们独吞宝贝!”乔巍沉着脸一脚把他踹出大门外,跟在后面的赵菲菲和薛子涵又回头看了严钧一眼,关上了沉重的大门。 严钧正对着大门,静静地看着光线一点点消失,直到咣当一声大门合紧,完全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伸手关掉帽子上的勘探灯,回身盯着那个紧容一人通过的墓道口。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淡淡绿光从墓道口倾泻而出,越来越亮。严钧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看着汹涌的虫海像喷薄而出的泉水一样从墓道口一涌而出,它们一波接着一波如同翠绿的海浪从四面八方包抄着冲着严钧奔涌而来。 常五本来还在外面骂骂咧咧,一个劲要往大殿里冲,却每每都被一脸不耐烦的乔巍揪住脖领子。 赵菲菲突然倒退一步,满眼难以置信地指着窗户大喊:“你们看!” 三人顺着她指得方向看过去,就见原本暗淡的窗户静竟然从里往外透出一种邪异的绿光,绿光越来越强,直到亮得他们在外面都能看到里面的波光晃动。 常五张大嘴:“这是……这是……” 此时,殿内的严钧低头看着窸窸窣窣不停移动却十分乖规矩巧地给他空出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圆的虫海,低低笑了。他用一种迷恋的目光眯着眼欣赏这如梦似幻的场景,喃喃地说:“真没想到,我还能有见到这一幕的一天。” 他蹲下身,向着一浪又一浪不停起伏的翠绿虫海伸出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染上了一层美得近乎妖异的绿芒。虫海骚动了一会,在他伸出手的方向,一群小虫挥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像几股绿色的水流从汪洋中脱出凭空汇聚成一条不停旋转的水柱。它们斜斜地飞到严钧手掌上空,并不落下而是在他手掌上空盘旋成一个绿色的圈。 其中一只胖虫子在一圈一圈的旋转中跑错了方向,直直飞到严钧鼻梁前才顿住,它睁着一双巨大懵懂的眼睛挥舞着带着绿光的透明小翅膀,有些局促地扭着胖胖的身体发出低低的鸣叫。 严钧垂着眼看它,差点让它那副蠢样逗笑了,他伸出一只细长的食指在它的背上轻轻一点,那颤动的绿光将他的白皙指尖也染上了一层薄荷般的浅绿色。 他托着手上盘旋的翠绿光环站起来,周围一直蠢蠢欲动的大片虫海像是接到了什么指令一样齐齐抖动翅膀飞了起来,霎时间,整个空荡荡的大殿都被飞舞低鸣的翠色小光点照的发亮。 这时,严钧手上的光环从一头牵引而出汇成一条浅绿色的光带像撒娇的孩子一样在他周身不停萦绕。这个被“宠幸”的小队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直到最后所有的光点都汇聚在一起,汇成一条两尺宽十几丈长的巨大翠色光带。光带不停地在他身边飞舞缠绵,如游龙般在整个大殿里游走盘旋,壮美又迷幻。如果不是颜色不对,远远看过去,简直就像严钧在催动可直通天地的法器混天绫。 严钧本就温柔的眉眼被这群小东西卖力的表演逗得又多了几分笑意,他用赫西族语言低笑着说了句:“行了。” 飞虫们像是能听懂一样安静下来,围成一个光圈,把严钧圈在里面。严钧无奈地说:“这么多年了还这么爱撒娇,拿你们没办法。” 他拿出匕首,面不改色地在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匕首很锋利,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周围的虫海静了静,然后开始疯狂地鸣叫震动,却依然没有一个越雷池一步。严钧笑了笑,冲着虫海甩了甩手,血珠从半空中飞到虫海的中间,所有的飞虫顿时一拥而上。 等到严钧觉得血放的差不多了,就把自己多灾多难的左手草草包扎好。他看着这群大快朵颐的小家伙们,有点舍不得,最后还是低声说了句:“回去吧。” 翠绿的虫海看起来黯淡了一瞬,它们汇聚到一起,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绿色飞虫,过来亲了亲严钧的鼻尖就听话地飞回墓道口汇成一道水流消失在墓道口。 整个大殿又恢复了黑暗,就好像刚刚那有如神迹的一幕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有些怅然若失地想,还是小虫子可爱,大虫子—— 太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昨天没更新,最近状态不好,更新总是不准时不说,竟然还旷。太不好意思了。墓里大概还有一章左右就能结束,就要进最终卷了,我这两天重新梳理了一下,争取把最后一卷写得紧凑一点,别像第一卷写得那么水。 谢谢支持。奉上小肥更新,明天更新我码出来大半,明天绝对不会迟到,下午见~ ☆、墓主 飞虫们走了个干净,严钧就打开门让他们进来。常五他们不是瞎的,里面光影斑驳,绿光阵阵,跟科幻大片比也不差多少了,虽然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看严钧没什么想说的意思,聪明人就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到底还是薛子涵心细,他看着严钧被血浸湿的绷带,皱了皱眉,走到他身边,“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一下。” 没想到严钧浑不在意,他对薛子涵笑了笑,“没事,不用麻烦了,没准一会还有用。” 看他坚持,薛子涵没再说什么,只是蹲在他身边看着乔巍和常五往下顺绳索。 等他俩弄好了严钧说:“我先下吧。” 这次常五没和他抢,严钧顺理成章地第一个顺着绳索落到墓道底。接着是赵菲菲,乔巍,薛子涵,最后是常五。 常五下墓道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一抬头,就见高高在上的神像正垂眼盯着他,他吓了一跳差点手一滑掉下去,赶紧不敢再看,老老实实顺着绳索爬下去。 等他落到坑底,却发现下面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幽暗无光,墓道里很干净,顶部还有一层发着莹莹绿光的不知名东西。他正纳闷那是什么的时候,几只绿色的小飞虫从上面飞了下来,落到严钧面前。 常五倒抽一口冷气,“这是虫子?”然后霍地抬头,头皮发麻——那这密密麻麻铺满了整个顶部都是虫子? 严钧看他一眼,“它们会帮我们指路。” 果然就像严钧说的飞下来的三只发着绿光的小虫子尽职尽责地在前面引路,每次遇到岔路口的时候都毫不犹豫地拐到其中一个,看起来熟练极了。 在他身后的四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一幕很是惊讶。 这条墓道是往下延伸的,五人可以肯定,他们现在绝对在地下深处。不知走了多久,走在前面的严钧突然停下脚步,一直飞在他前面的三只绿色小虫子落到他掌心里亲昵地扭了扭就从来路飞走了。 薛子涵:“怎么了?” 严钧笑了笑,“前面就不是它们的领地了。” 他们抬头一看,的确,头顶的绿色光带在他们几步前的位置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色彩缤纷的光点,随着严钧他们一行人越来越往里走,里面的亮度越来越大,足够他们看清两侧的场景。在他们的左手边是完全看不懂的赫西族文字,右手边看起来应该是记录墓主人生平的壁画。 五人纷纷停下脚步借着头顶的光芒试图从石壁上发现点蛛丝马迹。 乔巍四人正两眼一抹黑地看着石壁上的不知名的文字,就见他们身边的严钧露出一种惊骇欲绝地表情。 他们看不懂石壁上上的字和图画,可是严钧能看懂,这上面记录得清清楚楚的一切的一切都将所有已解未解的谜团引向了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一个方向。 一路走来的各种细节在他眼前浮现,他终于意识到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怪不得他总觉得地宫外面和他印象里有出入。 怪不得他总觉得基于他对他父亲的了解这一路过于顺利。 还有被他忽略的最严重的疑点。 他父母去世的时候,那十八个铜人被他留下做了纪念放在他的院子里。 那么,它们怎么可能又诡异地出现在他父母的墓穴里?! 他的表情古怪起来,就像是知道了一个让他一时半会无法接受的大秘密。 薛子涵看了一圈,脑袋都看疼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放弃了,他刚想扭头问严钧看出什么来了,却见他正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直眉楞眼地盯着石壁。 薛子涵:“……怎么了?看出什么了?” “没,”严钧一激灵飞快地说,然后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刻意,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什么有用的,只是介绍这位墓主人的生平。” 其他几个人当然看出来他有所隐瞒,但是见严钧说完之后扭头就走只能互相对视一眼,也没刨根问底——反正看他那样子也不会说的。 五人之间的气氛沉默下来,这条记录墓主生平的墓道并不长,很快他们就走到了尽头。墓道的尽头是一道三丈高的白玉大门,一扇上面隐有腾云龙影,另一上面是百鸟朝凤,华贵非常。不过比较诡异的是,在门上一人高的位置有一个凹陷的手印突兀地嵌在门里。 严钧突然说:“两侧的小门里应该是放置陪葬品的得藏宝室,你们去拿吧,我在这等你们。” 乔巍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愣了一下才说:“……你不要吗?” 严钧自从从墓道里出来就很消沉,此时说起藏宝室也不能让他提起兴趣,“我对那不感兴趣。” 常五怀疑地看他一眼,警惕说:“里面不会有什么机关吧?” 严钧淡淡地瞥他,“别太贪心就没事。” 常五才不信有人会过宝山而不入,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不过财宝近在眼前让他就这么放弃他又不甘愿,只好瞪了瞪严钧,一咬牙转头推开巨大的白玉门两侧的小门,走了进去。其他三人也看了严钧一眼,确定他的确不想进去,才纷纷动身。赵菲菲跟着常五进了左边的小门,薛子涵进了右边的门,只有乔巍没动。 严钧侧头看他一眼:“你不去?” 乔巍:“子涵会把我那份替我拿出来的。” 严钧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挑起一边的嘴角——也不挑明他留下是为了监视他。 他一点顾忌乔巍的意思都没有,把左手随意缠上的纱布解下来,露出血迹未干的左手。前踏几步,把左手严丝合缝地贴进大门上的掌印里。 严钧脸色一白,面上痛苦的神色一闪而逝。 没人看到,在他的手贴上去的一瞬间,门上掌印的位置像是活了一样,突起扭曲着露出锋利的尖牙,一口将严钧的掌心的伤口再次咬破。严钧能感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正从掌心处源源不断地往外流,就在他觉得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的手猛地从门上弹开。 他抬手看看已经被吸得发白的伤口,有些漫不经心地又拿刚刚拆下来的纱布把左手缠好。 这时大门已经出现神奇的变化,原本白得一点杂色都找不见的大门里布满了粉红色的花纹,像是逐渐盛开的牡丹花。 乔巍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扭头去看严钧,却见他神情淡定,仿佛对这一切早有预料。他忍不住第无数次问自己——他到底是什么人?! 等常五他们出来的时候,正赶上被粉红色花纹蔓延的白玉大门正缓缓打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转头去看乔巍,却见乔巍脸色难看地冲他们摇了摇头示意——别问。 严钧见他们出来了也没问他们拿了多少,只是自顾自往里走。剩下不明所以的三人虽然觉得这气氛怪怪的,但是还是跟了上去。 他们又走了不长时间,就走到了洞口,站在洞口往外一望,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只是面前巨大的球形空间的中部,他们面前是一条暗红色的铁桥直达这个巨大洞穴的中心,而和他们面前一模一样的铁桥还有七座,凌空以八卦分布在这个洞穴的八个方位拱卫中心的平台。 而在最中心的位置,一条石柱从悬崖底部笔直延伸上来撑起一块巨大的平台,台子上却是一座朴素清新的竹楼。 这时,只见从他们站的洞口开始,石顶出现一道淡淡的紫光,这道紫光一出现就以席卷山河的气势惊涛骇浪一般蔓延至整个石顶,几个呼吸间旷大无垠的空间顶部就变成了紫光浮动的穹顶。渐渐地这些紫光从四面八方朝中心汇聚,像是一道紫色飓风将整片风云搅动不休。飓风在中心的竹屋上方不停旋转,直到所有紫光一丝不剩地汇聚成一道上接穹顶下触屋檐的通天彻地般的巨大风柱,一个紫色龙头从风柱里钻了出来。 常五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阵嗡嗡声从他们身后传来,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原先在墓道里为他们指路照亮的各色飞虫从洞口飞了出去,汇成一道五彩洪流直冲龙头而去。绿的成了龙眼,红的成了龙须,其余颜色的冲到飓风里化成了缓缓从风眼里挣脱而出的龙身的鳞片。飓风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稀薄,直到整条紫色神龙全部形成,最后一点化成了龙尾。 至此,整条神龙成型,活灵活现巨大的龙首一摆,足有十几丈长的深紫龙身在朴素的竹屋周围游移不定,像一只守护神圣地的神兽。 五人遥遥地看着那壮观又神奇的一幕,齐齐无言。 紫色神龙转了三圈才恋恋不舍地重新盘旋在屋顶上方,它庞大的身躯一停,睁着一双绿眼的龙首慢慢扭到洞口的方向,那双翻滚不休的巨大龙眼幽幽地盯着五人不动了。 常五四人让这传说中的神物看了一个激灵,下一秒紫色神龙突然仰首张大嘴发出一声沉闷地低鸣。这低鸣声不像吼叫,大约是频率太低的缘故,尽管不刺耳,却震得他们耳膜生疼。紧随龙吟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铃铛脆响,沉沉龙吟和泠泠脆响交错共鸣——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之声。 神龙仰头一声绵长的龙吟,声音散尽,它突然垂下龙首,直冲着洞口俯冲而来。常五等人被这架势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却见不知何时,一直默默无言的严钧仰头神色莫名地向着半空伸出了那只松垮垮缠着纱布的左手。 紧接着,四人看到了终其一生也无法忘怀的震撼一幕。 严钧站在悬崖边仰着头神色温柔得就像在看着自己的孩子,而紫色神龙从远处携雷霆之势奔腾而来,却在到了切近缓下速度,乖顺地垂下龙首轻轻亲吻他莹白的指尖。 那一幕太过虚幻美好,仿佛时间都忍不住为他停驻。在这一人一龙之后,空旷壮美的悬空墓室都成了陪衬,给这神龙俯首的旷世奇景平添三分诡秘。 严钧轻轻笑了笑,本就温柔的眼再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紫光以后越发让人移不开眼,他反手用缠着纱布的掌心摸了摸它的头,似慨似叹地低声说:“原来如此。” 瑰丽雄健的龙身还在半空盘旋,威严的龙首却亲昵地在他掌下撒娇。 四人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相比而来明明那人那么纤细瘦弱,却能让比他庞大几百倍的神龙甘心俯首,这种巨大的反差让人真是无法言说。 严钧把龙头搂过来轻轻在它头顶亲了一口,低声说:“去吧。” 龙首在他怀里蹭了蹭,撒娇似地拱了拱一声低吟就挣脱他的怀抱,冲回半空。它不舍地在空中盘旋了几周,突然一个神龙摆尾,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穹顶撞去——那场景与神龙怒撞不周山也没什么分别了。 整个墓室震动了一下,撞在穹顶紫色神龙停顿了一瞬,下一秒分崩离析化成了彩色的光雨纷纷落下,将整个墓室映得如梦似幻。 在这璀璨的光雨之中,从八个方向通往最中间的竹屋的红色铁桥在咯吱吱的声音中齐齐翻了过来,变成了黑色在上。 严钧伸手接住一个坠落的紫色飞虫,飞虫在他手心抖抖小翅膀就又飞走了。他忍不住笑了笑,回头向已经看呆了的四人说:“走吧。” 他回过头抬脚迈上了带着繁复花纹的铁桥。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是要吐血了,电脑三个浏览器都登不上晋江,逼得我没办法,只能用手机发…… 顺便哀悼一下我持续减少的收藏……我已经麻木了 ☆、再会 常五在他身后追上来,探头探脑地问他:“哎,如果刚刚这桥没翻过来,会怎么样?” 严钧:“死的很惨或者活着还不如死了?” 常五张大嘴:“……这么凶残?” “你都要掀人家棺材了,你还指望人家对你温柔点?”严钧轻哼一声。 他们这边往中心的竹楼走,空中落下的小飞虫们一部分附在墙壁上,一部分飞到竹楼内,抱成一个一个光团把竹楼照亮。等他们全部通过铁桥,竹楼内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薛子涵还细心地发现竹楼的屋檐上挂满了一圈金色的摄魂铃,想来刚刚伴着龙吟的铃铛声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其他四个人还有点顾忌,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严钧直接伸手推开竹门,抬腿就迈了进去。薛子涵在后面看他,总觉得这一路走来都游刃有余的严钧在那一瞬间很着急。 屋子里很干净,不像墓室更像平常的住所。一进门是两排竹椅,看起来应该是会客室,再往里走是一排竹帘,按常理来说帘子后面就是卧室了。严钧直直地走过去,掀开帘子。 卧室的格局很奇怪,右手边有书柜有桌台还有笔墨,正对着门还放着一高一低两个画架,高的上面放着一幅画,低的那个上面空空荡荡的。 而在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副水晶棺,被屋内飞虫们组成的五颜六色的光芒晃得异彩连连。说是水晶棺,不过看起来透明度并不高,起码他们看不清里面的尸体。 严钧脚步顿了一下,走到水晶棺前,脸上的表情既复杂又茫然。解开一切谜题的答案就在水晶棺里,他却在这个紧要关头,迟疑了。 这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常五发现不对劲了,他摸着下巴说:“你不是说这是个合葬墓吗?我怎么觉得那水晶棺是个单人间呢,你确定两个人能躺下吗?” 严钧身体一震,垂着眼盯着棺材唇抿得更紧了。 常五自从在洞口见了神龙俯首那一幕之后,对严钧莫名多了几分敬畏,见他不理自己也不敢追问,只好把疑问咽回肚子里去。他四下看看,目光被画架上的那副画吸引了目光,他看了看暂时还没有动作的严钧,走过去从画架上拿起画解开上面的束带,就要把它展开。 “我劝你别打开那副画。”一直盯着水晶棺默默无言的严钧,突然转头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这个笑容在这个环境里别有一种惊悚的效果,不过接下来,更惊悚的就来了。 那副画从半空中抖落开来,除了严钧以外的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瞪大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这是一幅肖像画,画上的男人长发披肩站在屋檐下,屋檐挂着一排刻满符文的金色摄魂铃铛,吊楼之后隐约是云蒸霞蔚的仙山福地,瑞彩千条,恍若仙境。作画者的画技不可谓不登峰造极,再如何仙气缥缈的背景都一分不剩地衬托了画上的人。那个眉目含笑的男人一身让现代人审美接受不来的五颜六色的少数民族服饰却将他清俊的五官衬出几分鲜活的昳丽来,龙章凤姿,不似凡人。 然而,这样一副拿出去足以震惊绘画界的肖像画,却让在场所有人脚底阴气陡升,头皮发麻。 ——画上的人和严钧长着同样一张脸。 拿着画的常五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炸开了,他肝胆俱裂地盯着画上人那和严钧往日里如出一辙温柔美好的神情,硬生生看出一种阴森诡异的感觉,三魂七魄都被吓走了大半。 严钧看着僵立当场的吓疯了的盗墓四人组,轻笑一声。 四人悚然一惊抬头,正看见他背着光站在棺材旁,一张被荧光晃的晦涩不明的脸上露出和画上一样的温柔笑意,齐齐露出一副见了活鬼的表情。 ——的确是见了活鬼了。 常五一把把拿着都觉得寒气入体的肖像画冲着严钧丢过去,动作迅捷地掏出枪拉开保险栓一脸崩溃地对准严钧。 不过看样子他还有点理智,起码没直接一枪崩了严钧。他胸膛剧烈起伏,手也在克制不住的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你是人是鬼!!!!!” 其余三人终于在他破了音的鬼字中把自己离体的神智勉强塞回自己的脑袋里,赵菲菲第一个毫不含糊地抽出腰间的软剑,她的眼神就像她的剑锋一样冰冷——完全不见这几日的痴汉模样。 乔巍和薛子涵倒没动武器,乔巍皱着眉,脑子里飞快回忆从第一次见到严钧时对他莫名的警惕一直到后来在墓里他对一切都诡异地了如指掌,期间所有的细节都不放过,越发让他觉得不对劲,也越发让他肯定严钧是个活人。 相比于他的冷静理智,薛子涵却鬼使神差地想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严钧调笑着说:“如果她是个好男孩我就考虑考虑”。薛子涵有些不着调得想——不是吧,这年头粽子都流行搞基了? 严钧没心情逗弄他们,他转头看着水晶棺淡淡地说:“我当然是人。” ——尽管这是我的墓,但我的的确确是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严钧的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尽管早在墓道里看到那些壁画和文字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可那也没有稳稳放在他面前的水晶棺给他的直接冲击要大。 他突然很想笑,原来他这一路提心吊胆,费尽心机挖得都是自己的坟? 想来他是一早就被那幅母亲的肖像画给误导了。当年父母去世,由于他那时正和卷土重来的罪族斗得不可开交,他们的东西都送到了族内长老那里从中挑选陪葬品,后来一部分剩了下来又被送回他那里。半是不想睹物伤神,半是实在□□乏术,他一直都没打开那个箱子过。没想到这幅画后来竟然成了他的陪葬品,父亲的铜人阵,母亲和他的画像,看来长老们当年对他的身后事还真是花了心思。 他突然很好奇这幅水晶棺里放的是什么了。 他回头看着还是余惊未消的四人,一挑眉,“傻愣着干嘛?开棺啊!” 常五瞪大眼看他,不明白这人怎么能在出了这么闹鬼的事情之后还能这么淡定地让他们开棺?他就不怕一开棺看到一具和他长着同样一张脸的尸体吗?常五一想到那个画面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你,你确定?” 严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很兴奋——大抵是也没有什么能比隔了几百年亲手挖开自己的棺材更带感的原因吧。他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确定不确定的,你不开棺,我怎么取巫心藤啊?” 他这么现实让常五还残留的“他是个粽子”的恐怖想法也差不多散了个干净。毕竟也没哪个粽子对刨自己坟这么热衷了吧?他咽了口吐沫给自己壮胆,从包里拿出工具走到棺材旁边,刚要下手,余光就瞥见严钧正弯腰从地上把那副画捡起来,一瞬间短发严钧和长发严钧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阻碍重合到了一起。 常五立马僵成一个缩手缩脚的矮个雕塑,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小胆儿又缩了回去,他颤巍巍地向乔巍投去可怜巴巴的求助目光,无比娇弱地说:“乔老大,来搭把手呗,我一个人不行。” 乔巍虽然是个面瘫脸,但他也是人,心里也怵得慌,可是他偏偏不能拒绝,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硬着头皮上。 严钧从地上把画拿起来,也没什么看的意思,就随随便便一卷塞到自己包里。 目睹了他这种百无禁忌的行为的薛子涵、赵菲菲:“……” 他都不觉得晦气吗?和死人一张脸也没关系吗?这人真不是成了精的大粽子吗? 乔巍和常五蹲在那吭哧吭哧开棺,严钧探头看了看,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用处就决定四下走走看看——这座竹楼是完全按照他当年的居所盖的,算起来他都十多年没“回来”过了,冷不丁这么一看还挺亲切的。 他走到竹楼外面,抬头看了看金色的摄魂铃,非常没有公德心地拆下来一个揣进自己包里,心里还理所应当地想着,反正是我自己的陪葬品,我爱拿就拿。 正想着,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谁下回再说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他就夸嚓给他个大嘴巴子! 严钧的心在滴血,常五他们拿走的都是老子的陪葬啊!那是老子的财产啊! 他抹了把脸,算了,就当相识一场的纪念品吧。 严钧顶着蛋蛋的伤感回到水晶棺旁边,这时候常五和乔巍已经把水晶棺打开了。令四人长出了一口气的是里面并不像他们脑补的是一具和严钧长着同一张脸的干尸,里面压根连尸体都没有。 这是一个衣冠冢。 严钧走过去推开棺盖,里面只放着一件朴素的青衫,一条白玉发带,一双云履,简简单单,却又分外熟悉,都是他常穿的。青衫的胸口处放着一节干枯的树枝,正是解药的最后一味——巫心藤。 巫者之心,当如巫心藤,虽死犹生,身枯而心不老。 这是他父亲第一次给他看巫心藤的时候说的。 严钧从水晶棺里把它拿出来,掰下一小节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盒子里,然后又把剩下的原位放了回去。 他最后往里看了一眼,重新缓缓地把水晶棺合上,像是把他作为赫西族长的过往亲手埋葬——既然过去种种早已尘归尘土归土,那他是不是终于可以卸下责任快快活活的做纯粹的严钧? 他吐出压在他心头的最后一口浊气,对着四人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走吧。” 几人原路返回,回到地面才发现已经第二天凌晨了,他们把盗洞填好,就在原地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起程回去了。 严钧和盗墓四人组在贵台镇非常友好地散了伙,末了还期期艾艾地表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哥几个后会有期。 实际上转过头他们就默契十足地翻了个白眼。 严钧:呸,这群当着我面打我财产主意的盗墓贼! 盗墓四人组:呸,这个神神叨叨的粽子精! 严钧和他们分开之后想给革命好战友杜修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早没了手机这种东西。只好就近找了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卖店。 他走进小卖店,一眼就瞄中了在柜台后面算账的中年大妈。他走过去倚在玻璃柜台上露出一个风尘仆仆依然难掩他俊秀风姿的笑容,他形容落拓,手上还缠着纱布,反倒给他添了几分迷人的不羁。那深情款款的眼神不像看到了一个看体型能把他装下的生了两个孩子的大妈,而是一个蜂腰翘臀的妙龄少女,“姐,我能打个电话吗?” 让他看得险些焕发出第二春的杂货店大妈早忘了打电话要收钱的规矩,满面热情地说:“打吧打吧。” 严钧脸上风度翩翩的笑容明显更灿烂了,他斜倚在玻璃柜上伸手拿起话筒,噼里啪啦把烂熟于心的号码按出去,电话里传来一声嘟的绵长的声响。 这声还没响完,严钧陡升出一种尖锐的危机感,这危机感来的毫无征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想丢开听筒,然而还没等话筒脱手他就听到那声响了一半的电话音戛然而止。 这不过一瞬间的事,绝不超过两秒,严钧心头的惊骇刚抬起了个头,他就被背后一股大力狠狠地抵在玻璃柜上,玻璃同他衣服上拉链蹭出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严钧撞得这一下太狠了,柜子的棱角正好卡在了肋骨上,他痛的闷哼一声,脸贴在玻璃上只能看见红色老旧的电话机上放着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还没等他从这只手上看出点什么,他的身后便结结实实地压上了一具高大健壮的身体,一只手生硬地掰过严钧因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 “你打电话给谁?” 严钧:“……” “看号码好像不是我。” 严钧的肋骨还死死卡在棱上,直疼得他冷汗直流,他倒抽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陆祁,你,你他妈……” 陆祁微微一笑,手下的力气又多了两分,他看着他疼得一抖把话都吞了回去,才慢悠悠地说:“你再说话,我就在这□□。” 严钧的额角跳了跳,刚要破口大骂,就感觉到腰间一凉,皮肤上传来一股冰凉的刺痛。他的眼睛蓦地睁大,整个人开始剧烈的挣扎,“陆祁!你他妈干嘛!” 陆祁的力气可比他大多了,他用胳膊肘抵在他后背上把人死死地压在柜子上,另一只手稳稳地把针管里的液体一滴不剩地打进他的身体里。 最后一滴也打进去了,陆祁把针管随手一丢,把人翻了过来。他压在严钧身上好好欣赏了一下他惊怒交加的神情,才猛地俯身恶狠狠地吻住他的唇,好好把这来回将近三个月的恼怒和思念发泄出来。他的舌头在他口腔里疯狂扫荡,一边穷追不舍地吮吸着严钧的舌头,一边眼也不眨地欣赏着严钧毫无招架之力的表情,直到见他的神情都开始涣散了,才放开他已经红肿了的唇。 陆祁轻轻松开他一点,严钧的身体便无力的往下滑,他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把人接了个满怀。严钧的意识被身体里极具侵略性的药物冲的支离破碎,他茫然地看着陆祁冷酷俊美的脸,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吐出一句话。 “陆祁你他妈有病……”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肥着呢肥着呢~长的有些过分的中卷结束了,开始进入下卷啦~继续爱你们呦~ ☆、手铐 严钧好久没睡过这么安稳的一觉了。 他是被透过窗纱的暖洋洋的冬日阳光给烘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屋里被一线阳光逼出形迹的飘忽的尘埃,鼻尖嗅着的是他熟悉而安心的洗衣粉的清香,一时间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他仰面躺好,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发了好半天的呆才把自己的记忆找回来。 看来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陆祁直接把他掳回了首都,他在被子里拱了拱,发现身上很清爽,应该是陆祁给埋汰得没眼看的他洗了澡;又伸出屡次受伤的左手,不出所料,上面也被精心的包扎过了。 他满意地笑了笑,刚要坐起来,脸色就是一僵。他咯哒哒地扭着僵硬的脖子回头去看,竟然发现自己的右手竟然被手铐拷在了床头! 严钧的额角青筋暴跳,他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陆、祁!” 他狠狠一扯,除了把手腕子扯疼了屁用都没有,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扭回身冲着房门口喊:“陆祁你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房间门很快就打开了,可惜来的人不是陆祁而是好久不见的保镖头子吴琼。吴琼见他醒了很是激动,“严博士您终于醒了!” 严钧似笑非笑地冲他抖了抖手腕上的手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个东西吗?” 吴琼立刻收起满脸的喜悦,语重心长对严钧说:“老板也是担心您的身体,希望您能在床上好好休息,您可不能曲解老板的一片苦心。” 严钧阴森森地磨牙:“我、要、去、厕、所!” “老板想得可周到了,”吴琼眼睛一亮,“他给您准备了尿盆!” “……”严钧大怒:“赶紧给我解开!” 吴琼一脸“这您真是强人所难了”的表情,他委委屈屈地一缩脖,“关键我没钥匙啊。” 严钧就是下不去床,要不绝壁打他一顿,他“咣当”一砸床,“给他打电话。” “哦,”吴琼一拍脑门,恍然大悟,“老板说了,您要是想他了就用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他还非常体贴地加重了“自己的手机”几个字的语气。 严钧:“……” 陆祁这是打定主意要治他了是不是! 他迁怒地冲吴琼一摆手,“你还能干点什么?!赶紧出去别在这跟个大柱子似的杵着碍眼!” 吴琼连声应下来,还非常有服务态度地真诚地说:“您睡了两天一定饿了吧,我让厨房给您做饭。”说完不等严钧说话就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 有火没地撒的严钧:“……” 吴琼一出门脸就垮了下来,他一边念叨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一边还得给顶头上司玉皇大帝打电话汇报。 陆祁这一个月把时间大部分都花在满世界堵老婆上了,堆了一大堆事情要他处理,要不他也不能把严钧一个人铐在家里——他绝对会等他一睁开眼就给他“身体力行”地长长教训。他听着吴琼那头的汇报,一边在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大名,一边跟吴琼交代,“嗯,我知道了。你看着他把饭吃了,我今天晚上可能晚点回去。” 他放下手里的手机,抬头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说:“我倒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 男人脸色很难看,想是也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太过强人所难,所以说话的表情也格外的艰涩,“我也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您了。毕竟您和杜哥的交情也算不浅了——”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3节 陆祁撩了撩眼皮看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男人让他看得心里一寒,后背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之前想好的话噎在嗓子里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时间,宽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陆祁笔尖不停地在纸上签字的沙沙声。男人实在是扛不住这种无声的压迫,他额角见汗地出声说:“陆总——” “咯嗒。”陆祁把签字笔丢在桌面上,半垂着眼睑不疾不徐地说:“你真当我不知道杜修的身份?” 他淡淡地说:“你别忘了我是谁。” 他对面的男人听到这句话像是被人凭空扼住了喉咙,他的面色扭曲变换了半晌,才把这口气吐出来,仿佛一瞬间被人抽光了所有精气神,他颓丧地说:“我们当然知道您的身份,可是除了您真的没人能救杜哥了。” 陆祁冷笑一声:“他现在这种行为等同于叛国!” 男人的脸更白了,他艰难地替杜修辩驳,“杜哥不是叛国,他只是去救——” “他去干什么不用你提醒我。”陆祁抬手止住他的话,“你走吧。” “陆总!”男人红着眼站起来一脸难以置信,他咬咬牙看着眼前这个下了决定就没人能动摇的男人——不,还有一个人!他握成拳头的手紧了紧,哑着声音说:“那我告辞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的男人说:“我会在能帮他的时候拉他一把,就算还他这么多年对严钧照顾的恩情了。” 男人没想还能有这么峰回路转的一幕,他激动地回头去看陆祁,却在接触到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时被兜头浇下一盆凉水。 “所以你最好放聪明点,如果你敢拿这件事去找严钧的话,你就等着替杜修收尸吧。” 男人离开了。 陆祁又重新拿起笔,他有些疲惫地捏捏鼻梁,嘴角扯出一抹若有若无地苦笑——严钧啊严钧,我为了你可是揽下了一桩□□烦。 而此时,被软禁在家的严钧,在喝完了一碗大米粥之后扯住吴琼不让他走,“手机借我。” 吴琼为难地小幅度往回扯自己的衣服,“严博士,我都说了,老板说让您——” 严钧懒得听他的车轱辘话,他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知道,可是他不是只让我用自己的手机给他打电话吗,我给别人打总不需要也用我自己的吧。” 吴琼想了想,老板还真没说不准严博士给别人打电话,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把手机递给严钧,“您打给谁呀?” 严钧哼了一声,“闺蜜不让啊!” 吴琼:“……” 严钧接过手机,拨出一个他不久前才记住的电话号——幸好他有把所有重要的人的手机号都背下来的习惯,就知道这些电子设备什么的最不靠谱了! 电话响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来,一个慵懒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谁呀?” “贺舒,是我,严钧。”严钧直截了当地自报家门。 像是没想到他会打电话来,贺舒顿了一下,才抻着嗓子慢悠悠地说:“呦族长大人,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啊——” 严钧现在没心情跟这个神经病扯咸淡,“你在哪呢?” 被人打断表演的贺舒显然心情不是那么美丽,他冷哼一声,“我的位置怎么能随随便便告诉别人。” 要不是身边实在没有能帮上忙的人了严钧也不会找贺舒,这话还没说两句他就后悔自己怎么脑抽找上这么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他压着火说:“我跟你说正事呢,到底在不在首都?” 贺舒这才纡尊降贵地“嗯”了一声,“巧了,正好我在。” 严钧松了口气,“你来我这一趟。” 贺舒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才跟严钧说:“我下午有个通告,估计得四五点钟才有时间。” 严钧想了想,赶紧说:“行” 贺舒:“嗯,没事了吧,没事我挂了。” 严钧躺回床上把手机还给支个耳朵听的吴琼,非常过河拆桥地说:“你可以抱着你的手机出去了。” 吴琼端着餐具应了一声就尽职尽则地出去给老板汇报去了。 严钧本来还觉得不就是熬到下午嘛,睡一觉就到了,可是等他四点被尿意憋醒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天真了。他在心里暗骂贺舒那个缺德玩意儿怎么还不来,结果他这一骂骂过了四点,四点半,直到五点贺舒才姗姗来迟。 贺舒作为内功深厚的前·魔教教主当然是不走寻常路的,人家大摇大摆晃过了所有守备直接从二楼的窗户翻了进来。因为刚下通告的缘故,他脸上还带着淡妆,显得轮廓格外深刻,一双稍稍拉长的桃花眼睇过来简直能把人的魂给勾飞了。这位大爷就以这种平常把女粉丝们撩得欲罢不能的姿势靠在他家窗帘上,懒洋洋地说:“我听说你不是甩开陆总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吗,搞得陆祁跟只死了老婆的野狼一样,把国内掀了个底朝天。” 严钧:“……”以为他听不出来他在拐弯抹角骂他吗! 他黑着脸甩了甩右手,“把这玩意给我弄开。” “我可不敢,”贺舒抱着肩一脸幸灾乐祸,“陆总说了,谁要是敢背着他帮你,他就让那人在国内待不下去。我就是个小艺人,可不想被封杀。” 严钧脸都憋绿了,“你快点打开!大不了一会你再给我铐上!” 贺舒非常猥琐地扫了一眼他的小腹,露出一种“我懂了”的表情,他从兜里摸出一个发卡,走到严钧身边三下两下就把手铐捅开了。严钧赶紧一个翻身坐起来往厕所跑,偏偏贺舒那人得了便宜还卖乖,自顾自在后面絮絮叨叨:“我就说你们南疆那套玄得忽的一来真格的就不顶事了,你总不信。你看,这种情况下要么你就内力深厚能把它震开,要么就会一门技术能把它解开,我家那个就从来不跟我整这套,因为他治不住我;你就不行了,你蛊术再厉害又能有什么用,还能招来一群虫子把它给嗑了?” “咣当”摔上了门也不能阻碍魔音灌耳的严钧:“……” 等到严钧面有菜色地出来贺舒已经跟个大爷一样坐在床上了,他撩起眼皮看着严钧嗤笑一声,“说吧,找我什么事。” 严钧也不跟他客气,“我走这三个月,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舒的眉头拧了拧,一双潋滟的桃花眼被垂下的眼睑遮了大半,立时多了三分戾气,“这三个月发生的事太多了。” 他声音一沉,“杜修叛国了。” 严钧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蒙了,“你说什么?” 贺舒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最好去问问陆祁,他肯定知道的更清楚。还有,这不过是其中的一件事而已,最近首都乱得厉害,我听我家老周说前几天城郊的一个秘密基地也被炸了。” 严钧的眼皮又是一跳,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也知道,老周的产业不像你家陆祁在国内,他的都在国外。所以国内的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要给你提个醒,现在国外乱得更厉害,很多官员都遭到了刺杀,老周说cr好像是卷土重来了。” 严钧的眉心狠狠跳了跳,三个月,就只有三个月,怎么会出这么多事? 贺舒突然站起来,飞快地说:“你家陆祁回来了。” 严钧正为别的事忧虑呢,哪能顾得了陆祁回不回来,他刚“啊”了一声就一阵天旋地转被贺舒按在了床上,“咔哒”一声,他又被铐回了床头。 贺舒坚信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存世真理,无声对严钧说了句:保重。 一眨眼就又消失在刚进来的窗口了。 严钧一脸懵逼,等他反应过来简直恨不得把贺舒抓回来痛骂一顿。 他的脸正扭曲着,房门咔哒一声开了,陆祁走了进来。 严钧立马把火力转向陆祁,“看什么!赶紧把钥匙拿来!” 陆祁盯着他被铐住的细白手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伸手钳住他的下巴,低笑一声,“你精神头挺足啊?” 严钧一偏头躲开他的手,“你先把它弄开,”他顿了一下,放软了语气,“手疼。” “我这是让你长记性,”陆祁低头轻轻在他唇上厮磨,“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摔了电话,一跑就是三个月不联系。” 严钧心说你个白眼狼,老子劳心劳力东奔西跑是为了谁,结果你他妈一针把我放倒之后还把我铐起来! 不过形势比人强,陆祁现在这个状态可不安全,他真禽兽起来严钧现在绝对是任人鱼肉的。于是他非常没节操地服了软,“我知道我不对,你都铐了我一天了,还不行吗。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行不行。” 陆祁总共才见他服过几次软,见他这副难得的眉顺眼的小媳妇样,眼色立马沉了两分。他低低地笑了,却带着几分透骨的冷意。“一天?” “我记得我铐得是你的右手,怎么我一回来就变成左手了?” 严钧:“……” 贺、舒!你、怎、么、不、去、死!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总写小肥章,感觉自己萌萌哒~ 还有!清尘对不起(>人<;)我不是故意删你评论的,我一个手抖就点错了!……帕金森综合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能忍!!真的对不起!你在评论里说的盗墓团……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你懂的……嗯! 我发现我得了一种爱改笔名的病…… ☆、中计 严钧在心里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贺舒骂了个狗血喷头。 陆祁却看着他的脸色,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他,“看来你还是不知道哪错了。” 严钧被他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火气,也顾不得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硬生生地顶回去:“我有什么错?” 陆祁两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突然一把把人按在床上,一双眼里藏不住的怒火都快烧出来了,他咬牙切齿地盯着他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漂亮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严钧,你到底有没有心!” 严钧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火“腾”得就起来了,他恶狠狠地瞪回去,气得指尖微微哆嗦,“我才想问你有没有心呢!这三个月来我提心吊胆,风餐露宿带着一身伤风里来雨里去都是为了谁!结果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我刚歇一口气,就看到你跟我朋友又是订婚又是开房的,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什么感觉?”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个,不由得恨恨地说:“如果说酒井一郎是在我身上划了几刀,你就是用我递到你手里的刀反手在我心上捅一刀!” “是,你都是为我好,你总是把你认为最好的强加给别人,可是你又没有想过别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陆祁赤红着眼看着他,眼底的血丝翻搅着里面铺天盖地的哀怮,“我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怕我就那么死了,连最后一眼都看不到你,连你的声音也听不到。严钧,我就这么一个要求,我就想我死的时候你还能在我身边陪着我,剩下的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就这么一个卑微的要求,你都不肯施舍给我,你到底是有多狠心。” 严钧下意识地瞪大眼——他从没见过陆祁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眼里陆祁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随意或者了如指掌的淡定,他恍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意识到陆祁的内心竟然抱着这么消极的想法,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成天瞎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让你……离开我。” 他突然发现,自己连死这个字都不愿说出口。 陆祁摇了摇头,抓住他的手,面色茫然中混杂着苦涩,“如果呢?如果呢?如果你来不及回来呢?如果期间发生了什么意外呢?”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疼起来,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夺走我的命。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无能为力吗,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苟延残喘的等死。我真的,真的,不想到死也不安心。” 严钧那点火早就跑没影了,他心疼地半支起身捧着他的头轻轻亲他发红的眼睛,哑声说:“可是我也不能看着你……,我总要做点什么啊,我不想我们之间只剩三个月,我想你今后的三十年,五十年都陪着我。” 陆祁伏在他身上看着严钧,黑沉沉的眼底满是能把人溺毙在里面的深情和隐藏在瞳孔深处的哀绝,他突然一把扣住他的后脑狠狠吻上去,把他所有的不甘,不舍,思念,和日日夜夜挥之不去的恐惧全都付诸一吻之中。严钧右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全情投入,试图安慰这个比谁都强大,也比谁都脆弱的男人。 陆祁勾着严钧的舌头把情绪发泄地差不多了才放开他柔软的唇瓣,他把人一把捞进怀里抱住,隐约带了点恳求意味地低声说:“答应我好不好,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在一起好不好。” 严钧闭着眼,下巴卡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好。” 陆祁搂着他的胳膊又收紧了点,严钧则安慰地摸摸他坚硬的发根,一种无声的温情通过紧紧贴着的胸膛把两颗跳动的心死死地连在一起,谁也不肯松开。 就在严钧都快以为陆祁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慢吞吞地起来了。那些从不外泄的情绪被他收了个干净,只有微微发红的眼底还残留了一点他难得袒露的心迹。陆祁的手指眷恋般地掠过他的眉宇,又用掌心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蛋,目光灼灼的眼里像是盛着一潭温泉,那么触手可及的距离,严钧甚至能感觉到其中蒸腾的带着热气的温柔。 “饿了吧,”他收回手,平日里英气逼人的眉眼带了点无可奈何一寸寸柔和起来,那冰雪消融般的俊美直看得严钧心里一颤,他自嘲般地笑笑,“我哪里舍得真铐着你呢。” 说着,他顶着一脸能把人迷得晕头转向的宠溺表情,朝圣般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就要起身去解床头手铐。 严钧的手挂在陆祁的脖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三个月没见的爱人,心里还在那回味刚刚那个把他秒杀了的眼神和那把低沉性感的声线,结果陆祁这一动,他下意识地把人搂紧,也不知使了怎么个巧劲就把人压翻在床上了。陆祁怕他扭着手腕,只好顺着他躺在床上,一手搂着他的腰,微微皱眉,“你身上还有伤呢,别碰着。” 严钧跨坐在他的腰上,身体往前倾,右胳膊肘支在他肌肉坚实的胸膛上。他垂着眼凑到陆祁面前,隐约可见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东西在翻腾不休,他微微侧头亲亲他的嘴唇,声音微哑,“我不饿。” 陆祁的胸膛急促地起伏了一下,搭在他腰上的手同时紧了紧,他撇开眼像是不敢去看严钧那性感得让人发狂的眼神,有点神思不属地说:“医生说你现在身体——” 对于他这种不上道的行为,严钧直接用嘴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他一边换着花样用舌头撩拨他,一边手法飞快地解开他的衬衫,钻进去在他宽阔的胸膛里摸来摸去。 陆祁眼里划过一道晦涩的光,双手掐住他明显细了一圈的腰直接把人掀了下去,他微微直起身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衣服脱了个精光,然后一把捧住身下人的脸半点不含糊地狠狠吻了下去。 严钧一开始还在享受小别胜新婚后的激情碰撞,可是渐渐地就在陆祁又快又狠和他嘴上说的怜惜半点不搭界的攻势中发现不对劲了,他用他唯一的右手力不从心地推了推陆祁汗湿的胸膛,断断续续说:“你,你——嗯——轻点。” 陆祁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手铐,把他那只碍事的右手也铐在了床头上。 严钧:“……” 两个小时后,被翻过来调过去折腾了两回的严钧是被给他清理干净的陆祁从浴室里抱出来的,陆祁刚把他塞进被窝盖好被子,精神身体同时消耗过大的某人就直接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陆祁搂着他也睡了一会就醒了,亲亲他的鼻尖就穿上衣服出去了。 等严钧饿醒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刚要起来就被腰际无法忽视的酸软给弄清醒了,之前那场激烈□□的所有细节排山倒海般地涌上来。于是,保持这个要爬还爬不起来的姿势,荷尔蒙作祟后智商终于上线的严钧黑着脸想—— 卧槽,让陆祁那个王八蛋骗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饿不饿?” 被“饿不饿”坑得好惨的严钧循声怒瞪过去。 屋里怕影响严钧睡觉,点着不甚明亮的昏黄的灯,陆祁就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穿着隐约露着吻痕的微敞的睡衣,手里拿着一卷画,眉目舒展,似乎压在他眼角眉梢经年累积的深沉郁色都一夕散尽,焕发出下面被遮掩的惊人的俊美。 一醒来就看到如此养眼美人的严钧心头的火气勉强散开点,他不轻不重地瞪他一眼,“你真出息!” 是啊,真有出息——苦肉计,美人计一起上就为了来一个手铐py?! 陆祁抓着画溜溜达达走到他身边坐下,在某人愤愤的视线中俯身亲了亲他软软的唇瓣,“物超所值。” 他说着一屁股坐到严钧身边,温热的大手从他的后脖颈沿着光滑突起的脊椎一路摸了下去,堪堪把手停在腰窝处,然后一本正经地把腰肌劳损的严钧搂起来让他靠着自己,还顺理成章地把手搭在腰上就不挪开了。 严钧让他力道适中的按摩伺候得腰都软了,本就所剩无几的兴师问罪的劲头儿越发少的可怜,他用手肘戳了戳他的胸膛,仰头眯着眼看他,话里带了点他都没有发现的撒娇的意味,“我饿。” 那刚睡醒自带的慵懒磁性的小尾音听得陆祁从尾椎直蹿上一股像触电一样的酥麻,他搂着人的手紧了紧,到底还只是绷着脸隐忍而克制地在亲了亲他睡得蓬松的头发,“我之前猜你快醒了,就让厨房热了菜,过一会就应该能吃了。” 这种面面俱到的小体贴严钧简直受用极了,他满意地又往他怀里靠了靠,低头看见他握在手里的画,立刻把正事想起来了,“你看见我包里的盒子没有?” “放了一截破树枝的那个?”陆祁想也没想就轻描淡写地说,“盒子留下了,树枝我扔了。” 严钧张大嘴,也顾不得腰疼不腰疼了,就要起来,“你他妈扔哪了?!” 陆祁只看见眼前雪白的脊背一晃,掩在被子下面的无边□□瞬间泄露了大半,他眼皮一跳赶紧把人搂住,动作飞快地捞起被子把人裹好。 严钧也不是傻子,脑袋稍微一转就觉得这不像陆祁能干出来的事,只不过他关心则乱,不等深想,自己先紧张起来了。他气不打一处来地隔着被子给他一下,没好气地说:“那是救命的玩意你还拿来开玩笑!” 陆祁就坐着让他打,两条胳膊纹丝不动地圈着他,看他的眼睛里蕴着如繁星般明灭的温柔笑意,“你才是我的命。” 情话技能满点的陆老板这次纯粹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严钧不仅脸不红心不跳地白了他一眼,顺便还语气严肃地威胁他:“那三个玩意你要是收不好,到时候你前脚咽气,我后脚就拿你的钱去包个器大活好还年轻力壮的小明星。” 明知道严钧就是嘴上说的厉害,陆祁还是在听到“年轻力壮”这个词的时候眉头跳了跳,他微微眯起眼,露出一点危险的味道,“你这是对我不满意?” 说完他一把把人推在床上,把他身上的被子扯开,就要去掰他的腿。严钧抽了抽嘴角,赶紧把人一脚踹开,翻身把自己过了个严严实实,心里想着这男人怎么刚过三十就听不得说别人年轻力壮了,嘴上却飞快地表示:“满意满意,我快满意死了。” 陆祁这才放过他,把人拉过来,淡淡地说:“我知道,你睡前就一直说‘求你慢点,我快死了’。” 惨遭调戏的严钧:“……” 陆祁瞥了一眼快要恼羞成怒的某人,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伸手把刚刚撇到一边的画卷拿过来在他面前展开,“这是——以前的你?” 见严钧点头,陆祁又问:“这是从哪弄的?” 严钧眼睛一亮,因为怕把盗墓四人组吓死,自己挖自己坟这么带感的事严钧连半个字都没敢跟他们提,现在陆祁问了,他立刻把他积压已久的倾诉欲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完全不担心吓着陆祁。不过陆祁的确不是正常人,他静静地听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看着他眉飞色舞的神情,末了还提了一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 “明年我休假的时候咱们再去一次就当旅游了?我也想看看你的墓。” 陆祁想了想,脑子里冒出一个更好的主意。 “你那不是个衣冠冢嘛,等咱俩死的那天把水晶棺换成大棺材,咱俩合葬在那正好。” 连人带墓一起被人惦记上的严钧:“……” 陆祁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又低头看看画中人披散着长发衬得愈发清俊雅致的脸,有些遗憾地摸摸严钧细软的短发,真心诚意地提建议。 “留长发……吧?” 严钧心说我才不要呢,洗回头发费个死劲,干嘛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陆祁看他一副不打算配合的表情有些失望地摸了摸画上人散落肩头的碎发,盘算着把这幅画挂到他办公室里,估计看到死都不会看腻。 毕竟是他的爱人,那么好看,好看到—— 他头一次觉得活着都成了一种享受。 作者有话要说:  满满一章谈情说爱!!!! ☆、密林 完全不知道陆祁打算的严钧终于等到了他清清淡淡的夜宵,他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东西,躺在床上一边消食一边拉住陆祁,状似无意地问:“我走这三个月出什么事了没?” 给他收拾碗筷的陆祁动作一顿,他淡淡看了眼作无辜状的严钧,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衣服,把碗筷递给屋外的佣人,关上门,才走回床边看不出喜怒地说:“憋不住了?” 严钧一点没有被人一眼看破的局促,反而笑眯眯地拉住他的手,“我可没憋着,我这不是把我爱人哄高兴了,也吃饱喝足了,才顾得上别的吗?” 虽然明知道严钧是在哄他,陆祁还是不可抑制地缓和了脸色,他也躺进床里把人搂到怀里,问:“贺舒都跟你说什么了?” 虽然知道贺舒来过的事肯定瞒不过陆祁,但是严钧却敏锐地从他话里听出来他和贺舒比他想象的要熟,他微微眯起眼,“你怎么知道贺舒来过?” “能在老宅来去自如还连只蚂蚁都不惊动的,屈指可数。” 严钧彻底肯定了,“你和贺舒很熟。” 陆祁抽了抽嘴角,想是想到了什么不甚美好的回忆,脸都黑了一层。 严钧琢磨着他的这个微妙的表情,突然瞪大眼一拍陆祁的大腿,“他不是揍过你吧!” 陆祁的脸更黑了,他把某人故意使坏的手抓到手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屁!” 之后无论严钧怎么追问陆祁都不肯说了,他只好把自己旺盛的好奇心收好,等着哪天去亲自问贺舒——这种让别人吃亏的事贺舒从来都是乐于与人分享的。 心里打定主意,严钧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呵呵地说:“咱们明天带着我让杜修的人给你的那盆花还有鬼灵芝和破树枝去找师兄,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头会疼了。” 陆祁弯了弯嘴角,没有接这句话,而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叹了口气,“看来你都知道了。” 严钧脸上还挂着笑,心却不住地往下沉。 陆祁:“杜修叛国。s9基地在十天前遭遇了恐怖袭击邓安泽受了重伤。” 严钧脸色大变,他霍地坐起来,急声问:“师兄受伤了?” 见他一副着急上火的样子陆祁讶异地挑挑眉,“我以为你知道了。” “我知道个屁。”他之前虽然怀疑贺舒口中的基地就是s9,但是他可没想到师兄那种文职也能受伤,毕竟他可不是普通公务员而是安家的长孙,怎么还能来个重伤?“那师兄现在怎么样了?!” 陆祁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抽出一条胳膊枕在脑后,那一脸轻松的样子就跟躺在医院里的不是他发小儿而是个陌生人一样,“放心吧,死不了。” 虽然陆祁心思重,但他绝不是个不讲义气的人,他这么轻松,肯定是真的问题不大,严钧小松了口气,“明天咱们去医院看看师兄。” 陆祁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表示自己随便。 严钧咂咂嘴,突然觉出不对劲来了,“基地里驻扎着一个连呢,那群恐怖分子的武装是有多强,竟然能突破重重包围伤到师兄?” 陆祁垂着眼看他的眼神微微一动,不过严钧正纳闷呢没注意到他这个一闪而逝的不自然表情,陆祁拍拍他的肩,“基地内部出了叛徒。” 不可能!严钧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是这的确是最可能的原因,他张了张嘴,又合上,有些挫败地问:“是谁?” 明明大家都那么可爱…… 有关秘密基地的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知道的,要不是因为严钧也算基地的一员,陆祁在国内又手眼通天,换一个人来别说知道叛徒是谁了,恐怕连基地的全名打听不到。不过陆祁到底是陆祁,他仔细地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叫钱文清,还是张文清?我记不住了。” “不可能!”严钧这回是彻底惊着了,钱文清是什么人他再了解不过了,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那个个子不高却智商超群的男孩的人品,这里面绝对有误会! 陆祁见他铁青着脸不说话,迟疑了一瞬,还是带了点试探味道地问他:“你对杜修叛国的事好像并不吃惊?”也不担心。 严钧那头还想着钱文清的事呢,又听到他说杜修,忍不住头疼——他身边的人接连出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他捏了捏鼻梁,叹气,“杜修是个成年人了,他做什么我无力干涉。” 陆祁了然地笑了笑,这下彻底确定严钧肯定早就知道杜修的身份了。不过……陆祁若有所思地看着皱着眉头的严钧,总觉得严钧好像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在乎杜修,那他前两天答应杜修手下的事是不是亏了? 只是陆祁不知道的是,杜修是严钧来到现代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他太了解杜修了,所以在他把落落的消息告诉杜修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陆祁完全想错了,严钧是不担心,但是他不担心是因为到时候只要杜修有开口他随时可以提刀上阵鼎力相助,有空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 现在只是时机不到而已,杜修和严钧都明白。 严钧长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的眼里像是藏着一团火。 再大的乱局也有解开的一天,他们随时能够翻盘。 就算没人拖后腿了,cr还是不够看。 他重新躺好拍了拍陆祁的胸口,“睡吧。” 严钧合上眼——希望明天一切顺利,毕竟蛊王…… 陆祁关了灯,厚重的窗帘尽职尽责地将窗外首都那平静祥和却又生机勃勃的繁华夜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而此时的大洋彼岸,一个处人烟稀少的密林中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咔嚓。” 一声清脆的树枝断裂声在这静谧无声的丛林中显得愈发刺耳,手里拿着枪正低头搜寻的外国男人也被这自己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如惊弓之鸟般地举起枪,仓皇四顾,见没什么可疑的情况才咽了咽口水,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 他谨慎地四下看着,后退着背靠到一棵两人堪堪能抱住的大树上才小心翼翼地低头对着领口的对讲机小声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语言的话。 而他没看见的是,在他身后几米远的一棵大树的树冠上正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子。 一阵早晨的清风穿林而过,阳光趁机透过晃动的树叶投射到女孩血迹斑斑的右手上,却折射出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冷芒。女孩手指动了动,那道露了端倪的寒光瞬间消失在她破破烂烂的袖口。 这缕带着清晨香气的微风还在断断续续地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仿佛能把那些从不见天日的地方滋长出来,早已沉进淤泥里的腐烂臭气散个干净。女孩挣扎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克制地地抬起头迎着风深深吸了口气,那是来自阳光下的只肯掠过最高最干净的树叶的风,那种带着绿叶清香的气息从她鼻腔一路滑到她心里,像是一个呼吸间就刮去了她身体里厚厚一层的阴霾。整个树林在树叶摇动的簌簌声中悄然醒来,女孩近乎贪恋痴迷地瞪大眼,不错眼珠地盯着这偷来的一线天光。 那么美,那么明亮,那么自由,那是哪怕眼睛刺得生疼也不愿错过的光明。 风停了。 幽深的密林如回光返照般精神一振就又麻木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女孩眼睛依然瞪的大大的,里面星星点点火种一般的光亮却倏地泯灭成灰。她一寸一寸地垂下头,乱七八糟的头发半死不活地耷拉下来,不长不短正好挡住她沾满泥土和干涸血迹的大半张脸,堪堪露出一个绷得紧紧的尖下巴。女孩就那么缩手缩脚地躲在树冠的阴影里,像死人一样纹丝不动,良久,她干的起皮的嘴唇僵硬地扯了扯,既像是无奈,又像是悲哀,亦或是,麻木到了极致已经做不出表情了。 又起风了。 这次女孩没有贪恋,而是借着这不带一点浊气的树叶和清风低语声中,无声从大树上滑了下来。 她无意识般地一步一步踩着一地的静谧朝那棵树走过去,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又像地狱穿行的恶鬼。 她停下脚步,下一秒,身影咻地消失在原地。 大树后的人完全不知道死神那泛着凶光的镰刀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 他阴郁地吐出一口气,面色扭曲着低骂了一句,后背刚刚离了树干,他的眼前就凭空出现了一只伤痕累累的一看就属于女孩子的小手。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下意识地张大嘴。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那只看起来一掰就折的小手一把捂住他的嘴,猛地往后一勒。除了男人没人知道那只纤细可爱的手有多恐怖,那力气大得几乎要把他的头勒进树干里,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力气,更像是索命的厉鬼。 来不及挣扎,更发不出呼救,只有一道凭空出现又一闪而逝的雪亮的寒光在他的余光里勾起他心底无尽的绝望。 男人的脖颈处无声裂开了一道缝,下一秒喷涌而出的血溅进他因惊恐而瞪得快要脱窗的眼睛里,一片血红中,恍惚间他的耳边听到了来自死亡峡谷的呼啸风声。 女孩将他轻柔地放到地上,尽管她半个身子都被男人身上的血染红了,她还是以对他下手时狠辣决绝完全不同的小心翼翼把他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她抿着唇,露出的半张脸上竟然是肃穆和庄重。 ——不像在杀人,倒像是献祭。 她半跪在死不瞑目的男人身边,半边衣服上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中,和淤泥混作一团再看不出深浅。女孩从他身上摸出那把枪,把它拎到眼前,看了几秒就面无表情地徒手把笔直的枪管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微妙弧度。 杀伤力这么强的武器她不能用,当然不会留给别人。 毁了那把枪又乖乖地把它塞回男人手里,她站起身,有些难受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伸手随意地拧了拧血水,又回头冷淡地看了尸体一眼,乱蓬蓬的头发下的神情有种近乎残忍的天真。 她不甚在意地收回视线,开始在这片时刻上演着杀与反杀的密林中寻找下一个目标。强壮的男人躺下了,瘦弱娇小的女孩却还提着她的短刀脚步不停,那背影看起来比树林里最挺拔粗壮的大树还要坚不可摧。 猎人和猎物从来都不是永恒不变的。 只是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她抬起头妄图再看一眼那能将人融化的绵软的光,却被层层叠的树冠无声拒绝。她失望地低下头,或许她不要再在炼狱里挣扎了才对,那样她就不用再做她已经习惯却还是不喜欢的事,而那个对她最好的男人也不会冒着危险来救她。 她明知道这样是最好的方法,下了的决心却每每在紧要关头被一丝丝不甘打败。 就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丝,就足以让她再不迟疑手起刀落,然后继续在鲜血和杀戮中永无休止地等下去。 毕竟见过最温暖的阳光,听过最温柔的清风,还怎么让她甘心回到阴暗腐烂的地狱里独自死去呢? 陈落不甘心。 ☆、真凶 第二天一大早,陆祁和严钧吃了早饭就去医院探望邓安泽。 邓安泽住的医院正是陆祁第一次发病时住的首都第一军区医院,以他的身份住的肯定是高级加护病房,可等严钧跟着陆祁一路靠刷脸经过好几次检查才得以抵达病房门口,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师兄平日里是真低调啊! 陆祁象征性地敲敲门,就推门进去。邓安泽在他们到楼下的时候就接到了消息,他靠坐在病床上虽然脸色还是很白但是看起来精神不错,他从手边的床头柜上拿起眼镜戴上,神色温和地冲严钧点点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回来的。”严钧走过去,从他床尾摘下病例,看了两眼眉头就皱起来了。邓安泽身上最重的伤是枪伤,子弹离心口就偏了一根手指的距离,要是没这一根手指头,邓安泽能不能活下来还真不好说。严钧强忍着怒气把病例挂回去,挤出一抹笑坐到他床边,“现在感觉怎么样?” “早就没事了,”邓安泽笑了笑,要不是他脸白得跟纸一样,谁也看不出刚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回来,说着他看了一眼陆祁,“所以你快把那十多个专家送回去吧,就是普通枪伤,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陆祁面色如常,“他们是医生,给谁都是看病,算什么兴师动众。” “那也不用一天来一次会诊吧,”邓安泽扶额苦笑,偏头跟严钧玩笑般地抱怨,“那群外国专家每天都要来叽里呱啦地讨论一个小时,听得我头疼。” 陆祁:“下回我让他们去门口讨论,你安心养伤别管那么多。” 严钧幽幽地瞥了一眼在一旁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的陆祁,心说让你昨天还装不在乎,真不担心你干嘛火急火燎地从国外弄个专家会诊出来。 邓安泽无奈地笑了笑,知道陆祁的脾气,他决定的事谁说什么也没用。 严钧:“你这枪是谁打的?” “我也不知道,”邓安泽叹气,“那个内奸是从我背后放的冷枪。” 严钧沉默了一会,慢声说:“真的是钱文清?” 钱文清是严钧带进来的,如果他真的是内奸,严钧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很自责。邓安泽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问题他也考虑了很久,他慎重地摇摇头,“我觉得不是他,钱文清很单纯,我不认为他能做出这种事。” “但是,”邓安泽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要知道,当时我身边的一个士兵朝那个内奸开了一枪,巧的是,钱文清的右臂上也有一道枪伤。而且我听国安局的人说,所有信息泄露的源头都直指钱文清,证据确凿,容不得他‘抵赖’。” 严钧眉头皱得死死地坐在那,他知道师兄是什么意思,就算他们再怎么相信钱文清也没用,得拿出能翻案的确实证据才行。可那内奸明显是有备而来,证据哪是那么好找的? 他叹了口气,准备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那个内奸为什么想杀你?” 邓安泽一愣,不甚在意地笑笑说:“看我不顺眼的人太多了,可能是想趁乱杀我吧。” 严钧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可能信他的话,他敏锐地察觉邓安泽有事情瞒着自己。他突然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小美怎么样了?” 邓安泽以为他是怕基地遇袭把陆祁救命的宝贝给毁了,赶紧说:“小美很好,在我家放着呢,你要用就和陆祁去我家取就行。” 严钧听他这么说,哪还能想不明白他在层层保护下为什么还能受了这么重的伤。基地爆炸发生时,邓安泽肯定会被第一时间保护起来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在基地里走来走去,给别人在背后放冷枪的机会?他一定是因为想到他曾经说过的蛊王是给陆祁解毒的关键,才在那么危机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士兵就匆匆赶过去接小美,谁成想却碰到了想要趁乱偷走蛊王的内奸,这才受了伤。 他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地就在那坐着,脸色阴沉的可怕。 邓安泽一看他那样子就猜到他这聪明的过分的师弟恐怕靠他只一句话,就想通了所有关节,但是他做这件事从来没有后悔过,哪怕是子弹打进胸膛的一瞬间他也没有后悔,所以现在他要的也不是严钧的自责和愧疚。他淡淡地笑了,“这事跟你没关系,真正该感谢我的那位在你旁边跟大爷一样坐着呢,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官司了。” 陆祁闻言挑挑眉,也不接他这个话。 不管邓安泽怎么说,严钧都明白他和陆祁算是欠了邓安泽一个天大的人情,他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去换陆祁的命。三个人之后又说了一会话,见邓安泽露出了点疲态,他们俩才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辞。 出了医院,严钧和陆祁坐上车,严钧沉思了片刻,扭头和陆祁说:“我想去一趟国安局。” 陆祁:“为了那个钱文清?” “不全是,”严钧面色凝重,“如果他们真的是冲着蛊王来的话,我不得不怀疑,这又是cr的手笔。” 接着他冷笑一声,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冰霜,“我必须要把那个内奸找出来,看看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严钧用陆祁的电话给王宁打了电话,王处出乎意料地痛快地答应了。陆祁把人送到国安局的大楼里,然后为了避嫌被王宁送到休息室等着。 王宁和严钧边走边说:“我知道你和邓安泽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矛头都指向钱文清,让他说说觉得哪个人可能陷害他,他又说不知道,身边的人都是好人没觉得谁会是内奸。我们说没人陷害你,你就是内奸。他又不承认,只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我们也没办法,照这个样子下去,我们只能以危害国家公共安全罪起诉他。你要去看看他吗?” “不用,”严钧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迈开长腿往前走,“钱文清就是典型的智商高情商低,问他等于白问。我要见一见所有可能盗取他权限的人。” “你确定?”王宁眼含深意地看他,“你应该知道,没有证据我们没法指控一个不相干的人。” “证据?”严钧嗤笑一声,那样子不屑极了,“我让他亲口说出来算不算证据。” 王宁笑了,“规定不允许催眠。” 严钧意味深长地看回去,“我不用催眠。” 两人齐齐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最有机会盗用钱文清权限的有三个人,他的室友,要好的大学女同学,和他的助理张明明。 严钧快刀斩乱麻地问询了前两个,都没问出点什么来,如果最后一个还不是真正的内奸,再想洗脱他的嫌疑可就难了。 可就算他再不想让钱文清背黑锅,他也不希望那个活泼开朗的西瓜头张明明是内奸。 张明明很快就到了,还梳着他标准的西瓜头发型,他进了屋见到严钧愣了一下,有些惊喜又有些奇怪,“严哥你怎么在这?” 严钧:“我是来查基地内奸的事的。” “内奸?”张明明愣了一下,马上神情激动地说:“严哥你一定要救救文清哥,你那么了解他,他不可能是内奸的!” 严钧的眼睛陡然间黑成了一团墨,他紧紧盯着张明明的眼睛,摄魂术瞬时发动。 “那谁是内奸?” 张明明沉默。 严钧的心在他的沉默中越来越沉,他旁边王宁的眼睛眯了起来、 张明明抬头灿然一笑,“是我。” 盯着他脸上没有半点阴霾的笑容,严钧失望地闭了闭眼,王宁则真真假假地叹了口气,拿起笔做笔录。 之后的过程非常顺利,张明明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他承认是他把信息泄露给了恐怖组织cr,也是他在背后打了邓安泽一枪之后,又故意趁乱在钱文清身上留下伤口混淆视听。同时,他也交代了cr给他的命令是截走蛊王和g8023等新型药物的研究成果,有机会的情况下要杀掉邓安泽。 严钧愤怒之余,又觉得奇怪,“为什么要杀邓安泽?” 张明明:“这是z老师的命令,我只负责执行。” 其实根本不用想,z就是个疯子,他想杀邓安泽无非就是那几个偏执又疯狂的理由——他是陆祁的朋友,他想陆祁痛不欲生。 严钧越想越气愤难平,心头的那把大火都烧到嗓子眼了。如果现在z出现在他面前,他绝对能活撕了他。王宁见问的差不多了,就让人把张明明带了下去。他一边收拾手上的笔录,一边看着脸都黑成锅底的严钧,揶揄地说:“几个月不见,功力未减啊。” “您可真会开玩笑。”严钧皮笑肉不笑地装傻,他明白王宁能这么轻易地放他进来,就是打定主意要借借他的力,他心知肚明这是一场彼此都不说破的互相利用,可是就算是各取所需,也不代表他愿意被利用,“事情也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就要走,王宁当然不可能让他这么轻易地走了,他一把拉住严钧,笑得斯文禽兽,“你着什么急,我还有事和你说呢。” 严钧心里警铃大作,“我没事和你说。” “你不用这么紧张,现在可没人敢算计你。”王宁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我们只是来找你合作的。cr卷土重来,国安可能要和维和部队联合行动,我们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严钧没说话,他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地答应这只老狐狸。 王宁看起来十分有诚意,也并没有打算用他当年和国安签的协议来威胁他,反而非常好说话地表示,严钧可以回去好好考虑,同意了随时可以联系他,不同意也没关系,他们不会强求。 对于他这种类似大发善心的做法,严钧保持着一脸狐疑地离开了。 从国安局出来,陆祁和严钧又去了邓家把那只胖胖的蛊王小美接了回去。小美几个月没见到他爹了,相思病发作都瘦了,严钧见状喂了它两滴血,它才又生龙活虎起来。 他们一到家,严钧就立刻把鬼灵芝,诡花和巫心藤拿了出来。他公然征用了陆祁的书房,还堂而皇之地把陆祁轰了出去。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陆祁好,他敢保证,陆祁要是知道解毒的药丸是怎么做出来的,虽然不至于会不吃,但绝对会吃出心理阴影。 鬼灵芝,诡花和巫心藤都不是什么温和的药材,鬼灵芝和诡花甚至带着剧毒,这类药材往往需要性温的药材来调和,可是药材不是那么好找的,也没那个时间去找了。三个月的时限马上就到,陆祁随时有可能发病。 这回发病可不是闹着玩的,绝对都能折腾掉他半条命。于是严钧打算直接用之前想好的方法——用蛊王来调和。 蛊王之所以称之为蛊王自然是有其独特的能力的,这三种药材混着严钧的鲜血一起给蛊王喂下去,它能自行将之转化为药性平和的解药。 可是解药要怎么出来?当然要靠蛊王自己排泄出来。 换句话说,陆祁要吃的是蛊王的……嗯。 ☆、解蛊 日落西沉。 严钧在太阳仅剩的一点余晖中缓缓站起来,他看着手心里三颗晶莹碧绿的药丸,如释重负地笑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用了整整一个下午,他终于把这解药弄出来了。 这可不仅仅是解药,更是反被动为主动扭转战局的关键——一个没了后顾之忧的健健康康的陆祁,无异于下了山的猛虎,势必要搅个天翻地覆,地动山摇。 他拿了解药下楼,发现陆老爷子和忠叔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坐在那,见他下来齐齐神色激动地站起来,反倒是当事人陆祁在一旁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单手拿着文件看得专心致志。 陆老爷子几十年没这么忐忑又兴奋了,血压蹭蹭蹭往上飙,“成功了吗?” “成功了。”严钧微微一笑,他一手扶在扶手上,橘黄的暖光斜斜地给他身上的白色毛衣染上一层安定人心的暖光,“先吃晚饭吧,今天晚上还有的熬,得让陆祁补充好体力。” “好,好,好!”陆振庭攥紧手里的拐杖,覆满沧桑的眼中隐有水光一闪而现,“先吃饭,阿忠,快去让厨房开饭!” 忠叔顶一脸欣喜若狂的表情拔腿就往厨房跑,严钧似是被这两个老人大喜过望的样子感染了,他笑眯眯地看向淡定的过分的陆祁,亮晶晶的眼睛里藏着细碎的光。陆祁嘴角噙着笑,放下手里的文件,站起身走到楼梯身边。他朝着严钧伸出手,微微仰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五官深邃迷人地像油画上精心刻化的神祇。 “来。” 严钧居高临下地看他,微微挑起一边的嘴角,继而笑容越扩越大,他下了两级楼梯,伸手把手放进他的手心,十指紧扣。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4节 陆老爷子,忠叔包括严钧因为兴奋晚饭都没吃多少,他们相继放下筷子不约而同地死命往陆祁碗里夹菜。陆祁难得好脾气地在堆得冒尖的饭碗里挑挑拣拣着吃了,觉得差不多了就不吃了,严钧目测了一下,不多不少,就是他平常吃饭的量。 不得不说,陆祁有的时候真是冷静地可怕。 吃了饭四个人在花园里说说笑笑转了半个小时,严钧就带着陆祁回了卧室,陆老爷子也想跟进去却被两人严词拒绝,理由是老爷子年纪太大了,还是不要和他们担惊受怕地熬夜了。 严钧把陆老爷子推出房门的时候,笑得毫无压力,就好像他们只是要睡觉了一样,“您不用担心,明天早上保证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大孙子。” 陆振挺拗不过他们俩,只能在合上的门缝里最后看一眼靠在床头笑着和他摆了摆手的陆祁。 门咔哒一声合上了。 陆振庭的眼睛一酸,突然想起陆祁小时候每次给他盖好被子之后,他也是这样在关门的一瞬间笑着和他摆摆手。 时光匆匆不留人,转眼一晃三十年。 门里,严钧回到陆祁身边坐下,他握紧他的手,神情严肃,“准备好了吗?” 陆祁:“我为这天准备了快二十年了,早就准备好了。” “会很疼,”严钧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像是在给他力量,“挺过去就好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陆祁从他手里拿过一粒绿色药丸咽下去,目光平静,“开始吧。” 凌晨一点。 “啊……”此时的陆祁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双眼赤红,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头,喉咙里因为气息不畅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咯嘚嘚的声音。他的呼吸突然粗重起来,整个人开始不可抑制地剧烈抽搐,就在这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的痉挛像是被人简单粗暴地按了暂停键,下一秒他就如同被人抽去了全身的骨头,神情萎靡地瘫在床上,如果不是他的长而密的睫毛还偶尔颤颤,他根本不像个活人。 在一旁无力干涉的严钧见他挺过了第二波,赶紧扶起他让他靠着自己,拿起一旁准备好温盐水给他一口一口的喂进去。这一杯水见了底,陆祁的眼珠终于转了转,有了点活气。严钧松了口气,这才拿过热毛巾给他擦擦脸,再粗略地他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汗湿的身体。 十分钟后,陆祁的呼吸越来越明显,他的四肢也渐渐有了力气,他偏头颤巍巍地向严钧伸出手,气若游丝地哑声说:“最后一个。” 严钧心疼地握了握他的手,那双平日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血丝一点也不比陆祁少,他压抑着心里快要溢满而出的疼痛,强笑说:“再歇一会。” 陆祁闭上眼,没有拒绝。 更准确地说是没有力气拒绝。 最后一颗解药也喂了进去。 这解药的药性太强了,几乎是吞下去就反应,尽管陆祁已经有了两次经验,那种劈裂般的剧痛还是让他没忍住低吼出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剧痛就像有人用手扒洋葱一样一层一层地把他最脆弱最敏锐的大脑撕个粉碎。这是最痛苦的凌迟,能把人逼疯的折磨,最痛的时候陆祁甚至想就这么了结了自己。 这想法只是一瞬就被陆祁抛到了脑后——这么多年他从少年到成人都是靠着自己挺过了一次又一次非人的痛苦,没理由终于有人陪着他了他还放弃。 他头痛,看着他的严钧也痛,他是心痛。 可是就算他把拳头攥出血了,他也什么都不能做。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陆祁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一刀又一刀的凌迟割的支离破碎时,突然从喉头上涌了一口腥甜。 “哇。” 陆祁抽搐着吐出一口黑血。 在一旁都快急疯了的严钧见状激动地站起来,接下来,陆祁就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口接一口地连着吐了五大口黑血。 陆祁吐完最后一口血已经熬到了极限,在昏过去之前,他的眼神已经涣散了,他还是撑着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摸索着严钧的手,吃力地盯着他眼里已经模糊一片的人影,冷汗津津地强撑着说:“从现在开始……我……这条命……是你的了……” 严钧默默无言地握着他掌心汗湿骨节分明的大手,苦涩地扯了扯嘴角,终于红了眼眶。他伸手像抚摸一件易碎的珍品陶瓷一样轻轻摸了摸陆祁解脱般的睡脸,轻声说:“这是你的新生,不属于任何人,包括我。” 陆祁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见自己的头上带了一个枷锁,他每走一步枷锁就勒紧一点,他尝试过很多方法也没办法打开它,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就在他忍无可忍打算和这个枷锁同归于尽的时候,一只漂亮的小鸟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踩在他头顶的枷锁上活蹦乱跳,玩的开心了就随口一啄,竟然就那么把枷锁打开了。陆祁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就好像压在他头上的大山一夕之间搬走,浑身上下轻松得灵魂都要飘出体外。 那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到陆祁醒过来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去。他撑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自己除了浑身酸软没有力气之外,整个人状态好到不行,昨天晚上的折磨和痛苦就像一场虚幻的噩梦,梦醒了,就完全不觉得痛了。 他不知道严钧的药到底好不好使,但他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那些一直挥之不去的阴云散开了,而他的心就像窗外的天气,阳光大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撑着力气去洗了漱,然后穿好衣服下了楼。他走到楼下,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饭桌上的人。那人一手搭在桌沿,头顶在胳膊上,从脖子到后腰绷出一道好看又坚韧的线条——应该是一不小心睡着了。 陆祁好笑地叹了口气,刚要过去就见忠叔从另一边拐过来,正好看到站在路中间的他。忠叔的眼睛一瞬间瞪的跟铜铃一样大,陆祁赶紧冲他摆摆手,然后指了指睡着了的严钧。 忠叔立刻会意,他激动地拉住陆祁的手,眼泪就下来了。陆祁赶紧拍拍他的肩,让他不要太激动。忠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凑到陆祁耳边小声说:“钧少爷守着您一夜没睡,刚刚说您可能快醒了,才下来给您做东西吃,我见了就让他坐那些歇着我来做,没想到就这么一会钧少爷就睡着了。” “他累了。”陆祁看着他白皙俊秀的侧脸露出一个极尽温柔的笑容。 忠叔看着陆祁,立刻察觉到他身上明显的改变,他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他指了指楼上,那意思他要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子。 陆祁笑着点点头,目送他上了楼,才慢慢走到严钧身边。他刚把手伸过去,还没碰到人呢,严钧突然蹭地站了起来,眼睛里还残留着没有散去的茫然,“我怎么睡着了?” 差点让他这呆萌的小样萌出一脸血的陆祁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严钧立刻如惊弓之鸟一般扭头看他,结果一见是他就又呆住了。 见他这个傻样陆祁还哪里忍得住,一把把人抱紧了怀里,一点缝隙都没留下。严钧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得比远光灯还要刺目。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挣脱开陆祁的怀抱,一脸谨慎地给他把脉,他脸上的喜悦越来越浓,最后直接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毫无保留地吻了上去。 陆振庭听说孙子醒了着急忙慌地跟忠叔下来,就看到两人站在饭厅旁若无人地拥吻着。老爷子一开始还没打算打扰这温馨的一幕,但是最后发现这俩人亲起来没个头了,才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严钧听到声音赶紧推了推陆祁,陆祁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严钧看着陆老爷子笑得牙不见眼的,神情带着孩子般的雀跃,“陆祁的毒已经祛干净了,他再也不会头疼了。” 陆振庭听着他的话,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一时间百感交集,老泪纵横。 他死了以后也算能跟陆祁的父母交代了。 陆祁走过去抱了抱陆振庭,笑着说:“爷爷放心,我一定像您一样长寿。” 老爷子闻言眼泪流得更凶了。 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陆祁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但是知道陆祁有头疼的病的人还真不少,其中陆家的人知道得更清楚一点——那就是如果陆祁的病治不好,他很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就在陆祁的二叔三叔还在替他提心吊胆的时候,老爷子突然亲自给各个家里打电话说陆祁的病全都好了。 这下陆家上下都跟炸了锅一样,陆祁的电话都快被各种亲戚打爆了,最后还是陆振庭大手一挥下了决定——开家宴! 彼时陆祁已经大好,严钧也不用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了。要知道,这解药可不是一般的解药,陆祁这回遭了罪也捡了大便宜,从今以后不说百毒不侵也差不多了,严钧当然不再担心他会不会被暗算之类的,于是就去了学校。他在老师那接到老爷子说晚上家宴让他早点回家的电话时还愣了一下,“我也去?” 陆振庭不高兴,“什么叫你‘也’去?你不是这家人吗?” 严钧好久没听到家人这个词了,乍一听到陆振庭这么说他的一颗心跟泡了温泉一样,又热又舒服。他的眼神也坚定下来,一字一句地说:“爷爷,我一定早点回家。” 陆振庭这才满意地挂掉电话。 下午四点多,陆祁就来学校接严钧回家,途中陆祁还有心思逗他,“今天家里的亲戚能到的全到了,你紧张吗?” 严钧淡定地表示,“我紧张个屁。” 这两个心大的人都没把这事当回事,一路有说有笑地回了老宅,结果一进门,原本还热火朝天的屋子瞬间就静了下来。 严钧明显地感觉到大半个屋子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要不是他神经强悍的根钢铁一样,光这一下就得露怯。 ——看来这场家宴要变成一场大戏啊,当然,如果主角不是他就更好了。 ☆、家宴 众多目光中最犀利的就属陆祁的二叔了。他即对于和侄子搅在一起的男人很不屑,觉得应该是个矫揉造作娘娘腔,可见了仪表堂堂气度不凡的严钧,他又觉得侄子找的男人要是不是这个水准他估计要更生气。 总归不是正道。 陆祁是陆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算什么事? “笃,笃,笃。” 一片尴尬的寂静中,拐杖和实木地板敲击的沉闷声一下一下响起,陆振庭从楼上下来了,他隐晦地扫了一眼屋内众人异彩纷呈的表情,视若无睹地看着进门地两个孩子有点不悦地问:“怎么这么晚?” 陆祁脱下大衣交给身边的忠叔,“路上堵车。” “嗯,洗手准备吃饭,”老爷子顿了顿,带了点笑意地看严钧,“阿忠还嘱咐做了你最爱吃的菜,一会该凉了。” 屋子里更静了。 严钧顶着满屋子凝如实质的目光本来已经觉得不耐烦了,可陆振庭这一番当着众人给他撑腰的话就像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暖炉,一路从掌心温暖到心脏,尽管小却足以让他直面风刀霜剑而怡然不动。他抬起头直视老人温暖的眼睛,缓缓露出一个强大而尽在掌握的笑容,“谢谢忠叔和爷爷了。” 坐在客厅里的亲戚纷纷低语。 严钧又冲着在座的所有人彬彬有礼的笑了笑,就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和陆祁上楼换衣服洗漱去了。他的身影一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客厅里的声音立刻大了起来。陆祁的三叔的老婆陈兰低声和她身边陆祁的姑姑陆凤美说:“长的是挺好,怪不得是个男人也讨得阿祁喜欢。” 陆家这一家子都是能人,陆祁二叔陆承宗和三叔陆承平都是政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唯一的姑姑陆凤美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陆凤美四十多岁保养得很得宜,看起来就和三十多岁一样,梳着干练的短发,一看就是女强人。要说陆家谁最能明白陆祁产业辐射之广,影响力之大的就属这位同在商界的姑姑了,因此她听说侄子找了个男人还把人带回了家里格外生气和不喜,现在听到她三嫂的话她有些不屑地一撇嘴,“你以为他光长得好,他还有手段呢。我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姓严的只在饭局上见了咱家阿祁一次,就三天两头地往‘仁宣’跑,结果没两天就把阿祁勾到手了。”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她这一圈的亲戚听了个清楚,一直脸色难看的二叔陆承宗的脸阴沉得都快能滴出水了。 此时,楼上正脱衣服的严钧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他正苦着脸揉鼻子呢,陆祁眼里含笑地靠过来,“我看你在楼下的时候毛都炸开了,紧张啊?” 严钧轻哼一声套上毛衣,“我都快被你家亲戚们的目光捅成马蜂窝了。” “你是不知道最近有多少人跟我手底下的人来打听咱俩的事,”陆祁抬手顺了顺他因为套毛衣而弄乱的细软的头发,带了点幸灾乐祸的说:“打听出来的事五花八门,一会估计有你受的。” 严钧轻“嘶”一声,回头狐疑地看他,“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 “我就是故意的,”陆祁一挑眉,“一次性把他们都解决了,省的总来烦我们。” 严钧:“……所以你就把这麻烦事推给我?” 陆祁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一副完全不担心他的样子,在他耳边低笑说:“宝贝你记得手下留情。” 严钧甩开他的胳膊,“滚。” 他俩在楼上轻轻松松地打趣,楼下的讨论还在继续。陆凤美说完,三婶陈兰故作夸张地一捂嘴,“真没想到那个叫严钧的长得一表人才的竟然是这种人?” “好人家的男孩会去勾引男人?”陆凤美轻哼一声,她在商场上见多了奴颜屈膝依附权贵的年轻男孩,一想到自己最欣赏的大侄子竟然把这么个玩物领回家来,她就觉得膈应,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嫌恶,“听说他还是名校博士,就这种人品的人怎么当上博士的?真应该让他的老师知道知道。” 陈兰看着她的表情,心里暗笑这小姑子眼皮子浅。陆祁的这位三叔陆承平虽然没有他二叔陆承宗的政治级别高,但他是公安部的副部长,这两人事一摊到明面上,陆承平就动了动内部权限,结果稍微这么一查,陆承平就发觉出不对劲了,他赶紧跟自己老婆透了透底,让她家宴的时候别给严钧难堪,那男孩来路不简单。严钧的生平资料有很多地方都是国家机密,陆承平当然不可能给家里的所有人说,就连跟他老婆他也只是隐晦的提醒了一下。所以导致现在除了这位明白人三叔之外,包括那位神通广大的二叔在内的其他人都在没把严钧当回事和陆振庭帮着遮掩陆祁故意带歪的内外因素的影响下,想岔了。 陈兰一向和陆凤美的关系不那么好,因为陆凤美总不那么看得起和家世显赫的二嫂一比格外没背景的陈兰,所以难得能看陆凤美出丑,她怎么可能去提醒。陈兰带着这种了解□□的心情去看什么也不知道的陆美凤,心里的优越感都快爆棚了。她眼珠一转,看向陆凤美的女儿孙敏,“敏敏这是什么表情?” 陆凤美闻言去看自己的女儿,见她一副跟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也觉得奇怪,“敏敏?” 从严钧一踏进大门开始,所有人的目光就放在他身上,自然没人注意孙敏那小姑娘瞠目结舌的表情。孙敏是严钧的直系学妹,甚至开学的时候严钧还带过她们班,在她眼里温文尔雅威名远播帅裂苍穹的严师兄一直是遥不可及的偶像和传说,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x大最难以企及高岭之花为什么成了她的表、嫂? 孙敏的世界观正在哔哩啪啦地崩塌中,就听见她妈妈和三舅妈叫她。她恍恍惚惚地回过头,像受了重大打击一样呆呆地说:“严钧我认识啊,他是我师兄啊,他什么时候跟表哥在一起了啊?” 陈兰一听这话心里快笑死了,也不看小姑子铁青的脸色,兴致勃勃地问孙敏,“敏敏认识?这可真是太巧了啊,敏敏觉得他人怎么样?” 尽管孙敏现在已经彻底懵逼了,但她经年累月积留下的对学神级校草那滔滔不绝的崇拜还在,几乎是下意识地维护严钧,“师兄人品长相学识都没的说啊!张晋秋教授是他的博士生导师,邓大少是他师兄,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没什么比让女儿打脸的滋味更好受了,陆凤美瞪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以后离他远点,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孙敏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心里却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他同学要是知道严师兄是他表嫂指不定怎么羡慕自己呢。这么想着,她眼睛一亮。 陆凤美越想越觉得荒唐,扭头去看家里最有话语权的二哥,“二哥,你就放任阿祁一条道走到黑?” 陆承宗虽然不高兴但他不是傻子,他父亲的对这件事的态度放在那呢,虽然他心里打定主意决不能让大哥唯一的血脉断了,但面上却不能像妹妹一样品头论足说三道四,更何况哪怕以他挑剔的眼光看,那个年轻人也是万中无一的人物,并没有妹妹说的那么不堪。他看了一眼陆凤美,不咸不淡地说:“我心里有数。” 陆凤美立马明白他二哥心里这是有成算了,登时也不觉得着急了。 陆振庭一直在主位听着他们窃窃私语,他最明白严钧是什么样的人,两个孩子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偏偏一个字也不帮严钧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严钧那小子一会要怎么啪啪啪打脸了。 ——反正他年纪大了,就爱看个热闹也没什么不对吧。 没过一会,陆祁和严钧下来了,陆振庭大手一挥,“去吃饭吧。” 坐在客厅里的亲戚们纷纷站起身往饭厅走,路过严钧身边的时候都若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严钧好脾气地一一回以微笑。 孙敏走在最后,她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在严钧面前站住了,既忐忑又希冀地看向在这种尴尬的环境中依然身姿笔挺,风仪出众的师兄,“严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严钧和陆祁齐齐看过去,严钧那强大的人脸识别功能高速运转,只愣了一下的功夫,他就想起来眼前这个秀秀气气的小姑娘是谁了,“你叫孙敏是吗?你是我直系师妹吧?” 孙敏激动的够呛,“表嫂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表嫂:“……” 陆祁噗嗤就笑了。 已经走到前面的陆凤美听到自己女儿说什么气得不行,差点连表面的涵养都端不住了,压着心头的怒火提声喊了一声:“敏敏!过来!” 孙敏看着平日不假辞色的表哥难得对她露出笑容,又看看他身边一脸郁闷也帅的飞起的师兄,胆儿也肥了,她飞快地小声说了句:“表哥表嫂真配!”然后赶紧跑到她妈妈对面乖乖坐好。 陆家的座次很有意思,是一家一家坐的。陆祁作为陆家长房长孙当然坐在右手边第一个,接下来就是严钧。忠叔让人往上端菜,陆振庭亲自给严钧介绍这一大家子人。坐在对面的依次是陆承宗,他的妻子和儿子儿媳还有几个月大的孙子,空了一个位置接下来就是陆凤美,她的丈夫还有孙敏。陆祁这边,严钧身边坐的是陆承平,他的妻子陈兰,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一个儿子还有一个两三岁的外孙女。 严钧不卑不亢地依次给在座的亲戚们见礼,老爷子亲自介绍谁也不敢掉脸子,大家也都和和气气地应了下来。 菜也上好了,人也认全了,却没人说话,场面一下子尴尬起来。 严钧慢条斯理举止优雅地吃菜,完全没有自己是尴尬源的自觉。 这时,一直少言寡语坐在严钧身边的陆承平突然出声说:“我前几天还听王宁提过你,你和他认识?” 严钧夹菜的手一顿收了回来,他不紧不慢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微笑着说:“有幸和王处打过几次交道。” “嗯,”陆承平没什么表情,严钧却能感受得到他的善意,“他对你可是赞不绝口,说前两天你还帮了他的大忙。” 坐在对面的陆承宗微微皱眉,抬起头正好看到自己弟弟那讳莫如深的表情。 严钧哪能听不出来陆承平这话是在说给在座的人听的,只不过他乐见其成,就心安理得地装不知道,“王处过誉了,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 陆承平当然知道他嘴里的“举手之劳”说的是什么,心里越发不敢轻视身边这个年轻人,“不用谦虚。” 严钧闻言只是笑笑,没说话。 陆承宗听出来他弟弟给他的暗示,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打算,淡淡地看了自己妻子一眼,就继续低头吃东西。 陆承宗的妻子吴清媛也是豪门世家出身,涵养气度那是一等一的,陆凤美对严钧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时候她只笑不语,陆承平向严钧隐晦示好的时候她也不见异色。接受到丈夫的目光,她优雅地擦擦嘴,温声问道:“严先生家里都是做什么的?” 来了。 严钧笑得清风拂面,“我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 吴清媛了然地点点头,带了点怜惜又带了点微不可见的嘲讽,她轻描淡写地说。 “怪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坐等下一章野蛮式啪啪啪打脸 ☆、胜负 吴清媛了然地点点头,带了点怜惜又带了点微不可见的嘲讽,她轻描淡写地说。 “怪不得。” 在场所有人的脸都扭曲了——怪不得?怪不得什么?怪不得他和个男人在一起都没人管?还是怪不得他不在乎脸面? 还是二嫂狠啊……陆凤美拜服。 陆祁的手一顿,猛地抬起的脸上满是不善的煞气,他刚要发作就被严钧按住了手。他偏头去看,却见严钧脸上笑容不动,反而更灿烂了点,“是啊,怪不得我和陆祁能在一起,谁让爸妈都死得早呢。” 陆祁父母的死一直是家里不能提的禁忌,在座的人齐齐噤声,陆承宗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冷冷地看了严钧一眼。 严钧不逼不让地回视,心中冷笑,你们不给我脸还希望我给你们留面子吗? 吴清媛轻微地颦了颦眉,看过来的眼神像是在嗔怪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现在在读博士?” 严钧算看出来了这夫妻俩都不是好对付的,他干脆放下筷子,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淡淡地说:“是啊。” “x大的博士可是前途无量,”吴清媛请轻轻笑了一下,雍容又大气,“毕业了不要着急,让阿祁给你疏通疏通找个好点的工作,用不着太累,反正阿祁有的是钱,你嫁过来就安心跟他过日子就行。” 严钧心说这可真是豪门大宅里的夫人,温温柔柔几句话里字字见血,得亏他是个心大的,他要是个心气高的,早就翻脸了。他歉意地朝着吴清媛笑笑——真是不好意思,他可没有她想的那么品行高洁。 还没等吴清媛看懂这个笑容,就见严钧羞涩地垂了垂眼,低声说:“我知道叔叔婶婶很难接受,但是阿祁嫁给我我一定好好待他。” “尤其阿祁的嫁妆那么贵重,”严钧撩了撩眼皮,眼里再不复之前的乖巧温顺,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难以捉摸的波谲云诡,他似笑非笑地轻飘飘说:“毕竟那是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呢。” 这句话无异于一颗深水鱼雷,瞬间引爆了披着一层平静的外皮下众人蠢蠢欲动的各式想法,就连保持中立的二叔一家都难以置信地看过来。 众人齐齐去看陆祁,发现他只是微微一愣,就纵容般地无奈笑了。这下谁再不知道他话中真假的就是傻子了,最清楚陆祁产业帝国的陆凤美第一个不干了,她一拍桌子,暴喝一声:“不行!” “我不同意,”她咬牙切齿地盯着严钧,那眼神凶狠地就像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你算什么东西?阿祁的东西怎么能给你这个来路不明心思不正的——” “哗啦。”一个玻璃杯越过众人的脑袋狠狠地砸在墙上炸出一片折射着冰冷灯光的玻璃碎雨。 所有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陆凤美瞪大眼,连自己即将骂出口的话也吓了回去。 陆祁缓缓收回手,隔着那么远他眼里的森森寒光还是刺得陆凤美一个激灵。 “姑姑最好把说出来的话一字不落地咽回去。” “陆祁!”陆振庭一摔筷子,“怎么和你姑姑说话呢!” 被陆老爷子抢了先的陆承宗把刚要脱口而出的训斥咽了回去。 陆祁的这个姑姑严钧是早有耳闻,没什么能力,就仗着有两个高官哥哥没人敢惹和一个能力卓著手腕出众的侄子给她收拾烂摊子,她那间上市公司其实就相当于陆祁送给她给她赚钱花的,根本不用她做什么决策,ceo都是陆祁给找好的。陆祁对这个没怎么关心过他生活,每天就知道购物美容旅游的姑姑没什么恶感但也没有对两个叔叔那么尊敬就是了。 严钧不想陆祁跟他的亲人对上,而且在对付这群位高权重眼高于顶的大人物上严钧简直驾轻就熟,自成一套体系。当年为什么朝廷上下都给南疆一路开绿灯,不仅是因为他有着皇室血脉,更因为满朝文武都对那个一身巫术的赫西族长怵得慌。镇不住他们,就吓住他们,人家把你当回事了,你才有机会谈条件拉关系;否则在别人看不起你的情况下,你再怎么优秀再怎么谦和,人家也不会放在眼里。 时代虽然变了,在严钧看来,这群成功人士欠虐的毛病还是没变,这套方法照样好使。 “姑姑恐怕没这个权利说不行,您还不知道吗?”严钧一手搭在陆祁肩膀上安抚暴走边缘的男人,一边朝着脸带不忿的陆凤美露出一个令人汗毛直竖的古怪笑容,他轻轻说:“你侄子的命现在握在我手里,我要他生就生,我要他死就死。” 所有人都是一怔,路承平陆承宗两兄弟同时扭头去看拉拢着眼睑不置可否的陆振庭,心头大骇。 陆祁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就明白他这是不想他和家人闹得太僵所以把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了,他低低地笑了——就这样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把自己护到身后的爱人,怎么能不让他倾尽所有去爱呢? 还不等他说话,一片死寂的饭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清脆脆的女孩子的声音,“爷爷我来晚啦,但是你们看我把谁带来了?” 两个人的身影同时出现在饭厅门口。 在座的人的脸色又变了,如果把这个瞬间拍下来,众人的表情恐怕比那幅“最后的晚餐”还要有看头。 门口的两个女孩一个笑得张扬得意,一个内敛羞涩。 旁边站着的忠叔却一脸忧虑。 一直阴沉着脸的陆承宗垂下眼嘴角勾起一抹了如指掌的笑意。 吴清媛扭头满意地微笑着像在看一副费尽心机的杰作。 陆凤美难看的脸色还没消退,眼睛里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陆承平疑惑。 陈兰一脸看好戏的兴奋。 陆振庭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脸上怒气难掩。 陆祁眼神冰冷,眉宇含煞,两颊绷得死紧。 就在这带着诡异平静的一个停顿,画面中唯一面无表情的严钧眼珠动了动,眼神滑向了陆承宗。 蓦地,他轻轻笑了。 他这突兀的笑声像是打破了某种僵局,首当其冲的是循声看过来的未出声的女孩,她见到坐在那的严钧下意识后退一步惊骇地瞪大眼,脸上的笑容同血色一同褪了干净。 陆承宗脸上的笑意在一抬头接触到严钧毫不意外分外平静的目光时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 陆祁那脸色就跟被人拍了□□发到网上一样,怒不可遏又带了点心虚,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门口的两人,“陆、菁、菁!这是家宴!谁让你带个外人来!” 陆菁菁还是很怕他这个堂哥的,被他要杀人的目光一瞪,强忍住往后退的冲动,想到父母交代的事,她强撑着色厉内荏地说:“小琪姐怎么说也是表哥你的未婚妻,家宴怎么不能有小琪姐了?” 闻言所有人都幸灾乐祸地去看严钧的表情,反而没人注意韩小琪那惨无人色的脸。 陆祁眉毛一竖还要说什么,就被严钧抬手制止。这是一个非常强硬且有上位者意味的动作,陆祁一看就暗道不好,严钧生气了。 除了他可没人看出严钧生气了,因为他朝着门口两个姑娘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然后和站在旁边一脸担忧的忠叔温和地说:“忠叔,就在我身边给韩小姐放把椅子吧,让她坐我和陆祁身边就行。”说着,他转头矜持有礼地看着他身边的陆承平,“三叔不介意吧。” 陆承平看着他毫无侵略性的柔和目光,没来由地心中一凛,一句“不介意”脱口而出。 没人意识到,整个桌子上最像个主人的反而成了严钧。 直到韩小琪神情僵硬地坐到严钧身边,在场的所有人还没从这“正牌未婚妻大战男小三”的神转折中反应过来——不是说好严钧脸色难堪愤然离席的吗?他怎么跟见着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一样殷勤备至? 就连一直端着雍容气度的吴清媛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严钧神态温柔低眉顺眼地给韩小琪盛饭倒水,末了还周道地把筷子塞到她手里,眉眼间都是让人招架不住的温柔,“吃。” 自从坐下就如丧考妣的韩小琪一哆嗦,神情惊恐。 严钧用他那带着温和笑意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半天,才施施然收回来,坐姿优雅地拿起筷子。 “你们俩相处得真好,看来我和你二叔也不用担心了。”一片尴尬的气氛中,回过神的吴清媛一脸欣慰地看过来,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毕竟小琪和阿祁以后还是要结婚生孩子的,你能这么懂事真是太好了。” 严钧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机拿了出来,他就跟没听到一样,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倒是食不知味的韩小琪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噩耗,手里的筷子一个没拿住就掉在桌子上了,她已经不敢扭头去看严钧和陆祁的表情了,只能一个劲摇头,期期艾艾地说:“不不不,吴姨我们不……” 严钧收了手机,偏头看她一眼,又是一声轻笑。 这声笑听到她耳朵里跟炸雷一样,韩小琪蓦地瞪大眼,脸色扭曲了一瞬,她咬咬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说:“我们不结婚!更不会有孩子!” 吴清媛和陆承宗怎么也想不到韩小琪今天竟然会这么失态,毕竟前几次见的时候这孩子还是一副进退有度的大家闺秀模样呢,现在怎么就跟吓着了似的? “我……”韩小琪偷眼去看身边坐着的两个人,严钧似笑非笑,陆祁眼底威胁,都快哭了。她心说我怎么这么命苦啊,陆祁手里有自己的把柄,自己又对严钧心里有愧,简直是两头为难。最后没办法了,韩小琪在这种高压力下可没有严钧那么好的心理素质,正着急呢,她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她就像捡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急忙忙地抻着脖子冲着坐在主位的陆振庭吼了一嗓子,“陆爷爷,我,我生不出孩子!” 众人:“……” 陆承宗夫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这种事应该没人会瞎说吧…… 严钧表情古怪了一瞬又归于平静,他扫了一眼满桌石化了的人淡淡地开口:“非得在饭桌上讨论生孩子?吃饭。” 遭受重大打击的陆家人恍惚间都没意识到发号施令的人变成了严钧。 这顿沉默的饭吃得格外尴尬,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十分钟后。 忠叔一脸为难地走过时,严钧已经吃完了,他看着忠叔微微一笑,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来得挺快,让他进来。” 忠叔看了老爷子一眼,见他对着自己撩了撩眼皮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一屋子人。 没过一会,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神态自若地和主位的陆振庭打了招呼,又向各位长辈点头示意,然后旁若无人地走到韩小琪身边,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带了点怨怪地说:“来陆爷爷家做客怎么不叫我。” 所有的陆家人木着脸看着这一幕已经不能言语。 严钧拿起面巾纸轻轻擦了擦嘴,然后缓缓站起身拍拍张希瑞的肩膀,露出一个你我都懂的眼神,“坐我这吧。” 说完,他看也不看这一屋子尴尬到不行的场面,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以贺舒为主角的娱乐圈文已经开了文案,这部完结后就更新《魔头[娱乐圈]》,大家有兴趣的可以点击传送门去收藏一下,爱你们。 武力值爆表·神经病大明星受x黑化升级版·心狠手辣金主攻 传送门 ☆、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家攻跟我真是倒了霉了,一路打酱油不说,还被我各种黑,我憋了这么久终于把婚约这条线解释清楚了,作为一只忠犬攻怎么可能在小受身上耍心眼啊!当然是要有内情的啊! 严钧一个人站在花房里,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他明白这群亲戚是怎么想的,陆祁有病的时候他们只希望他在仅剩的几年里活得开心就行,现在他病好了,他们又开始管东管西希望他走上结婚生子的“正途”了。他忽然觉得他那作恶多端的老乡说的那句话挺对的,陆家还会放任一个身体健康前途无量的继承人跟一个男人厮混在一起吗? 严钧换了一只脚站着,姿态闲适又随意,“看了那么久还没看够?” 花房里没人说话,却响起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到严钧旁边,他低头看花,和陆祁有五分相似的深刻的侧脸轮廓却有着他没有的端然正气——正是陆祁的那位好二叔。 陆承宗不说话,严钧自然也不会出声,两人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沉默,各盯着一朵花一动也不动。 “你很优秀,”陆承宗自认忍耐力比不过身边的年轻人,先开了口,他扭头去看这个秀美多于凌厉的的男人,惋惜中又带了点无可转圜的执拗,“可你再优秀,也生不出孩子。” 严钧的眉梢微微扬起,他觉得他这句话很可笑,“我为什么要生孩子?” “陆祁需要一个孩子,我大哥的血脉不能断在这里。” “你可别逗了,”严钧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抱着肩膀稍稍侧身上下打量站姿如松的陆承宗,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件,“要不是我,你大哥唯一的血脉现在已经进骨灰盒里了,那还给你们在这跟我讨价还价的机会。” 陆承宗不以为然,“可是现在陆祁的病已经好了。” 严钧的脖子嫌恶般夸张地往后仰了仰,像是被他的无耻给惊到了,“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能说得这么坦荡,不愧是玩政治的,够无耻。” “不过呢,”严钧站在小径边,垂眼看了一会花房里盛开的鲜花,突然笑了,他微微侧头嘴角含笑,斜斜看过来的眼神却像淬了毒一样让人不寒而栗,“二叔应该知道陆祁的父母是怎么去世的,陆祁那一身的病又是怎么来的吧?” 陆承宗皱了皱眉,难以想象眼前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竟然会有如同恶鬼般阴森恐怖的眼神,“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严钧的表情又恢复到那种漫不经心的随意,他倾身去摸那多朵开得最盛的玫瑰花,话里却透着与他平和表情不同的狠辣,“我比那个人强大,所以我也比那个人疯狂,陆祁要是敢背着我生孩子,想延续他家的血脉,我就让你们陆家的血脉断个干净。” 陆承宗几十年没被人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威胁过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又抑制不住的愤怒,“你威胁我?” “二叔明白就好。”严钧粲然一笑,抚摸着玫瑰的手指蓦地合拢,刚刚还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瞬间即变成了沿着洁白指缝缓缓渗出的妖异血色。 陆承宗盯着他那如同沾满鲜血的手,瞳孔微不可见地一缩,继而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自信过头了吧?” 严钧盯着自己的覆满血红的手,有些苦恼地歪了歪头,忽然他眼睛一亮,蹲下去伸开手掌贴在地面,结结实实地在小路上按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红手印。他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孩童般恶作剧似的笑容,“二叔,别和我比,那句话怎么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要是豁出去了,谁也别想拦住我。” 陆承宗盯着地面那个让人寒毛直竖的血手印,铁青着脸半天没说话,他胸膛来来回回起伏了好几回,最后到底也没说出个什么来就愤然离去。 没过多久,送走了陆承宗的严钧又见到了陆祁和韩小琪。两人的表情完全相反,陆祁一脸自然看不出一点心虚,韩小琪则一脸心虚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是自然的。 “呦,”严钧惊喜地一拍手,“这不是一对新人吗。” 韩小琪的脸立马扭曲了,陆祁却在看到他的手的瞬间吓了一跳,他三步两步窜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你受伤了?” 待他心急如焚地翻来覆去好顿查看也没找到伤口,有些无措地去看严钧,严钧才斜斜地施舍给他一个“你真蠢”的眼神,就要把手抽回来,“这是花。” 陆祁怎么可能让他把手抽回去,一点也不嫌弃地握住他那一看就会掉色的手,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 韩小琪暗骂陆祁狼心狗肺,却只能硬着头皮可怜巴巴地走到严钧面前,哭哭唧唧地说 :“钧钧,对不起,你骂我吧,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严钧还没说什么,陆祁先不乐意了,“钧钧是你叫的吗,不会叫大名啊。” 韩小琪混得这么惨完全是陆祁的功劳,现在听他在一旁说风凉话,顿时恶向胆边生,她也顾不上装可怜了,凶神恶煞地瞪了陆祁一眼,扭头和严钧说:“钧钧,我是被他威胁的!他拿陈笙的事威胁我让我应付他家人还不能告诉你,他才是罪魁祸首。” 陆祁偷偷瞄一眼,见严钧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赶紧澄清:“你别听她胡说,上次被报纸拍到的那次我就跟她说清楚了,合作终止,她这次参加家宴是自作主张。” “我是被骗来的!”韩小琪也一脸委屈,“陆菁菁没告诉我说是家宴,只跟我说是陆老爷子想请我吃饭。” 陆祁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嘲讽说:“那是你蠢。” “我蠢怎么了!起码我真诚!”韩小琪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走到严钧身边一扯他袖子,故意往陆祁身上泼脏水,“钧钧我跟你讲,陆祁就是利用你,他要是真心对你干嘛不告诉所有人我们俩的婚约已经取消了,明明跟你在一起了还让我时不时应付他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他就是没想过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陆祁大怒,“韩小琪你想死吗!” 严钧左右看看,微微一笑,“你俩这是狗咬狗一嘴毛?” 陆祁:“……” 韩小琪:“……” 严钧嘴角含笑,眼神如刀,“陆祁我记得老早之前你就跟我说你的婚约已经取消了?” 还不等他辩解,严钧又看向幸灾乐祸的韩小琪,“我记得我问过你陆祁的未婚妻是谁,你跟我你不知道?” 这回韩小琪也蔫了。 严钧看着他俩,冷哼一声,甩手就走。 俩人哪能让他走,结果人还没追上呢,就看到忠叔惨白着一张脸冲了进来。严钧赶紧伸手扶住他,“忠叔,这是怎么了?” 忠叔整个人都在抖,脸上悲痛交加又带着无措的茫然,“祁少爷,祁少爷,快,快回去。” 这时候陆祁也赶了过来,他握住忠叔的手,表情很镇定,沉着的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忠叔,别着急,慢慢说。” 忠叔红着眼悲痛欲绝,握着陆祁的手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力气大得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二少爷和三少爷的车被炸毁了!” 严钧一愣,猛地去看陆祁。陆祁表情不变,眼中却暴射出一道浓浓的戾气,他握了握忠叔的手,声音带着难得的温柔,“忠叔,别担心,二叔三叔不在那辆车上,我让人把车换了。” 心情大起大落的忠叔有些茫然地看过来,“那他们没事?” “没事。”陆祁的脸上还挂着笑,严钧却里看到他眼里惊涛骇浪般的怒气。 忠叔又愣了一会,然后一个激灵又是哭又是笑地往回跑,“我去告诉老爷子。” 眼见忠叔的身影消失在花房的拐角处,陆祁脸上的笑容消失个一干二净,他回身一拳砸在墙上,一字一顿地森然道:“果、然、够、胆。” 严钧看着他僵直的后背,“我去看看老爷子。” 他刚转过身,就被陆祁一把拉住。陆祁冷冷地看了一眼韩小琪,“你去。” 韩小琪立刻跟烧了尾巴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了。 严钧不解看他,陆祁暴怒的表情慢慢平静下来,他拉着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说:“我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间,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解释。” 严钧的眉头皱起又分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但是我还是要说,”陆祁不容分说地打断他的话,“我向你保证,在爱情的忠贞方面我连擦边球都没打过,那次在去温泉酒店的路上你问我婚约解除了没有,我说解除了,我没有骗你,我的确解除了。我爷爷和韩小琪的爷爷以及韩家全体成员都确定了这件事,只是没有告诉二叔和姑姑。没告诉姑姑是因为她一定会憋不住告诉我二叔,而我二叔那个人你也看出来了,他对我父亲的血脉问题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只要我能留下一个孩子,我是死是活在他看来都没那么重要。他不达目的是绝对不会罢休的,如果那个时候他知道我因为你而解除了婚约,他绝对会想尽办法哪怕毁了你也要让你在我身边待不下去。” 他苦笑一声,“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活下来,和你在一起已经够自私的了,我必须要保护你不让二叔发现,不能让你在我死了之后没了学业没了事业没了前途没了名声,一无所有。我快死了,那时候只想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安安静静走完最后一程,没人打扰,没人阻挠。看在我没几天活头的面子上,所有知情人都对此保持了缄默,甚至帮我瞒着二叔。 ” “后来你去了日本,爷爷告诉我如果你回不来,我也就能活三个月了。我就和韩小琪说不用她帮我瞒着二叔一家了,如果我能挺过来,我当然要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如果我挺不过来,你不在我身边,又有爷爷护着,二叔也不会为难你。” “至于韩小琪就是我那个曾经的未婚妻这件事,一开始瞒着你是怕你顾忌她不和我在一起,后来是想着反正已经解除婚约了那个未婚妻是谁也没有什么所谓了。” “本来我是想借这次家宴的机会告诉所有人我们已经解除婚约的事,没想到二叔竟然会把韩小琪骗来,结果让你难堪了,是我不好。” “但我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想过要骗你。”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又有些歉意。 “我只是明知道自己快死了,却还是忍不住爱你。” 花房外一片混乱,人仰马翻;花房内却无声寂静,只有大片大片悄然绽放的火红玫瑰在无声注视着四目相对的两个人。 末了严钧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地摸摸他的脸,“那现在你二叔不还是知道了,你就不怕了?” “不怕,”陆祁握住他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吻了吻他洁白的掌心,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足以让其他人心惊肉跳的话,“想让一个男人生不了孩子还不容易,你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严钧这回是真愣了,他仔细地分辨他这话的真假,却只能发现他恐怕是一早就在心里做好这个决定了,“你,说真的?” 陆祁:“釜底抽薪,一劳永逸,没有比这更永绝后患的办法了不是吗?” 严钧被他握着的手一颤,然后若无其事地垂下眼,要不是他把唇抿成了一道直线,恐怕陆祁真会以为他对自己说的话无动于衷。陆祁无声笑了笑,凑近亲亲他震颤欲飞的睫毛,“怎么你不开心?” “没有,”严钧眼神复杂地飞快看他一眼,“我只是觉得你不用——” 这是陆祁,这就是他喜欢的陆祁,什么事下了决定就绝不回头。要复仇,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不放弃;要爱情,就决绝地一点退路也不留给自己。严钧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开心还是感动,他只觉得那些排山倒海而来的情绪一浪接着一浪撞在他心坎上,把他所有不愿宣之于口的爱意冲撞的无处藏身。他可以为了陆祁翻山越岭,数地奔忙,他的爱热烈的义无反顾却藏的深沉;陆祁更愿意无声无息地为他撑起保|护伞,解决一切麻烦,他爱的深沉却有着触之滚烫的炙热。 “我觉得很值得,”陆祁看着他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勉强和不情愿,“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严钧一震,猛地抬头看他,“什么要求?” 陆祁噙着笑来来回回摸他光洁的下巴,看他一副你说什么我都补偿你的表情,那点笑意也散开了,他目光灼灼,神情严肃。 “没孩子可以,但是千万不能影响咱俩以后的性福。” ☆、视频 等到陆祁和严钧终于从花房里出来了,进了主宅,就看到陆承宗兄妹三人几大家子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严钧只是遥遥看了一眼,并没有过去,就上楼去看老爷子了——反正这种时候他们不会想见到他的。 陆祁走过去,“二叔,没事吧。” 陆承宗摇了摇头,刚要说话,陆凤美惨白着一张脸跑到陆祁身边拉着他的胳膊,抖着嗓子说:“阿祁,阿祁,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家是得罪谁了吗?为什么要杀我们?” 陆祁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胳膊,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头去看沉默的陆承宗和陆承平,意味不明地说了句,“是他们。” 兄弟二人的脸上齐齐涌出一抹骇人的厉色。 陆承宗像是想起了什么尘封在记忆深处只是窥探一角就足以神魂俱裂的恨事,端正的五官都狰狞扭曲起来,“欺人太甚,真当我陆家无人吗!” 陆凤美惊疑不定地在侄子和两个哥哥之间来回巡视,猛然间像是想通了什么,如避洪水猛兽般松开侄子的胳膊,又是恐惧又是愤怒地蹬蹬蹬两步,“是杀了大哥的人是不是!是他来杀我们了是不是!他杀了大哥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来杀我们!” 陆承宗勃然大怒,“陆凤美,闭嘴!” 陆凤美一个激灵,一抬头就对上了侄子寒潭般冷漠的眼睛,她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没来由的畏惧压下了她心头渐起的愤懑不平,她狼狈地躲避着哥哥们和侄子的目光,干巴巴地解释:“我不是,我只是害怕……他们是疯子……” “怕什么?”陆祁冷冷地盯着她,“怕像我父亲一样死无全尸吗?” 闻言陆凤美惊恐地睁大眼捂着耳朵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我不要!我不要!” 陆凤美的丈夫赶紧把她搂到怀里安慰,陆承宗虽然不满妹妹如此软弱,见她这个样子却也心疼她。他不悦地瞪陆祁一眼,“你明知道你姑姑有当年受了刺激……” “受了刺激?”陆祁古怪又不屑地冷笑一声,“那遗传了父亲的病的我不是早该吓死了?” 一直沉默的陆承平突然出声截下陆承宗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训斥,“你们冷静一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就疯狂地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皱了皱眉,接听了没两句就脸色大变。 第2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5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5节 “你说什么?” “老板,你看这是什么!” 这时陈特助捧着ipad冲进屋来,几步跑到陆祁身边划开屏幕给他看,他的神情太过焦急,甚至都忘了向满屋的大人物问好。 陆祁看着ipad屏幕上的画面,脸色越来越沉,仿佛下一秒锋锐危险的目光就能把眼前的屏幕射出一个大洞来。 视频并不长,播放完毕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拿给二叔看。” 陈特助赶紧给陆承宗拿过去,“您看。” 接过去看的陆承宗脸色越看越难看,一双怒气勃发的眼睛简直快要恨出血来了,“竟然小瞧他们了。” “怎么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严钧扶着陆振庭从楼上下来,陆祁听到他的声音回头见他一脸不解,就让陈特助再去拿给他看。严钧扫了一眼在场人各不相同的脸色,心下存疑却没表露出来。他接过ipad,脸上的表情从冷静到惊讶,再到疑惑,然后在视频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脸震惊地脱口而出,“落落! 这段视频不长,时间链也清晰,却让人在看到的时候不寒而栗。 视频的开头是黑暗的屏幕上血红的cr两个字母在屏幕上旋转了两圈就隐去。接着就开始了一段一段的时间片段。 1986年。 视频是黑白的,画质不是很清晰,人物的动作更透出一种诡异的僵硬。视频的背景是大山深处的密林中,第一段是五个穿着破烂却身体健壮的三十多岁的庄稼汉,他们一边精神奕奕地互相交谈着,一边抡起锄头挥汗如雨地耕地。画面一花,直接从纪录片一样的第一段转化成惊悚片第二段,还是那片土地还是那座大山,可是那些之前站着务农的男人们,却像野兽一样匍匐在地,浑身上下增生着骇人的肉瘤,他们张大嘴冲着镜头嘶吼着,面目狰狞着往前爬,露出让人头皮发麻的两排尖利的牙齿和已经泯灭了人性的凶恶目光。 1996年。 视频已经变成了彩色的,背景也换了一个地方,却依然能看出来是一处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地上的土露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像是有人在上面泼了一层又一层的的血直到把整片土地浸透。在这片土地上,还是五个健壮的男人,他们在勤勤恳恳地盖木屋,而在不远处,一个木桶里坐着一个赤身裸体的五六岁大的小女孩,正仰着一张灿烂的笑脸朝着镜头不住地挥手。第一段结束,第二段时木屋已经建好,而那些建造木屋的男人被一条条手腕粗的锁链锁在血红色的土地上,他们身材更加健硕,但依旧是人的样子,可是如果仔细去看,他们扭曲疯狂的表情和根本听不出语句的嘶吼清清楚楚的证明这幅人类的皮囊之下藏着一只又一只恶鬼。角落里的木桶还放在那,那个泡在水里的小女孩仿佛对这一切熟视无睹,还是那样天真的笑着,欢快地挥着手。 2006年。 画面的一开始是静止的,几秒种后,一个面露惊恐的金发男人举着枪在丛林里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一步,两步,迈出第三步的脚刚刚抬起,一道黑影突然从草丛里暴起而出,像一道黑色旋风一样从他身边擦过,那速度太快,连那道人影的脸都看不清——根本不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可就是那样大的初速度和加速度,那道身影仅和男人错开两步就蓦地停了下来,连晃都没晃一下,不像活人倒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金发男人骇然地摸摸脖子,然后在鲜血喷溅中倒了下去。女孩回过头,只露出一个干净清秀的侧脸,她的眼神安静又平和,然而这种难得的干净正常却无端让人遍体生寒。第二段,还是这个女孩,在和一群高大健壮的外国男人搏斗,她的表情依旧冷静,可她身边的男人们却跟见了鬼一样。他们一个接一个被打飞出去,没有技巧,只靠蛮力,瞬间的冲击力大得能把手腕粗的树干撞折。当最后一个男人倒下,女孩面对着镜头,翘起嘴翘挥了挥手,赫然就是96年视频里的木桶女孩。 2016年。 屏幕上只有两个人,一个身材健硕得惊人长得却很普通,另一个就比较有名气了,正是鼎鼎大名的拳王摩西。两人只缠斗了几招,那个普通男人就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压制,打爆了摩西的头。男人看都没看一眼倒下的尸体,从屏幕外接了一块白手巾擦了擦手上的红红白白,就把它随手丢在了尸体上。他对着屏幕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然后慢悠悠地走出了屏幕。 视频的画面一黑,进度条却没有结束,这时一个印着cr字样的小黑瓶出现在屏幕上,底下配着七种语言翻译的一段话—— “战士”,cr研制的新型药品,能够极大程度提高人体的力量和速度上限且保持神志清醒,全球有意者请与我们联系,支持所有方式购买。 视频结束。 严钧看着屏幕一亮,又开始从头播放,他的眉头忍不住厌恶的一拧,赶紧退出了播放界面。他的心脏怦怦跳个不停,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四段不同时间的视频每一段都有让他觉得心头一跳的地方。86年,那种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和当年南疆罪族试药失败的药人几乎没什么分别;96年,那块邪恶到令人作呕的红土地正是他当年在神农架采药时无意中摔断胳膊的地方;06年,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姑娘是目前下落不明的陈落;16年…… 严钧闭了闭眼,cr成功盗取了他组织研究的g8023的核心技术,终于解决了困扰了他们几十年的药物会损伤大脑的最大弊端,这款“战士”已经趋于完美。 然而,更令严钧心惊肉跳的是,这款药物的问世,最大的买家恐怕不是个人。 而是国家。 此时的严钧还不知道这条被黑客放置在各大网站的仅有三分多钟的视频,一瞬间引爆了全球。 与此同时,还是在那片不见天日的密林里。 陈落手起刀落解决最后一个追杀她的杀手,肩膀刚松下来就又瞬间绷紧。然而根本没给她反击的机会,冷冰冰的枪口就无声无息地顶在了她的后脑勺。 “首领说,你该回家了。” 陈落眼里对生与自由的希望一寸寸地凋零腐朽,她微合双眼,又猛地睁开,一道骇人的凶气从她眼角眉梢逸散开来,她以超过人的大脑能反应的速度回身凭空划出一道带着浓浓死气的刀光。一击得手,陈落去势不停,她身手矫健地避过所有从密林深处射来的子弹,像一只灵动的豹子,一举一动带着极富野性的暴力美学。 然而她的动作越来越吃力,等到暂时安全地躲到大树后,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而藏在与衣服下面那些无可避免的擦伤正慢慢地渗出一道道血痕。虽然她的身体异于常人,但她到底也还是个人不是神,这么多天无数场高强度的战斗,体力总有见底的一刻。 这一刻,也不远了。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就连——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有些绝望地扯了扯嘴角。 就连刀都握不稳了。 陈落霍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发出声响的阴影处,像一直发现猎物而全神贯注的猛兽。 身后是无数把对准她的枪口,前面是不知名的敌人,腹背受敌,她只能以静制动。 一个人缓缓从树林里走出来,脚步悠闲,姿态肆意。 陈落瞪大眼,这么多天以来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不可抑制地爬上了深深的恐惧。 “嘭。” 严钧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黑暗从四面八方张牙舞爪地汇聚而来,逼得光芒万丈的太阳都节节败退,只在极西的天际留下一线苟延残喘的红光。 陆祁从后面环抱住他,把下巴放在他瘦削的肩膀上,“我和二叔说了,他让我找一天去做检查。” 严钧晃了晃神才想起他在说什么,“我会尽快把药配出来。” 陆祁没有说话,良久才问:“在想什么?” 严钧垂下眼,掩住那点不易察觉的歉疚,“我打算答应王宁的合作。” 陆祁环在他腰间的手一僵,“为了杜修?” 严钧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翻出手机,给他看来自消失已久的杜修的短信,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墨西哥。 陆祁松开手站在他身后,从玻璃的反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他宽阔的足以遮风挡雨的胸膛:“必须去?” 严钧:“是,必须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时王宁那种不咬掉你一块肉绝不松口的人在谈到合作的时候那么好说话,恐怕是早就知道杜修的事,也知道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真是狡猾。 “好,”陆祁短促地笑了笑,“我也去。” 严钧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刚转回头,就被人捏住了下巴偷去了一个吻,他微仰着头看着他深邃的眼瞳里温柔得可以包容一切的目光,耳畔是男人用低沉悦耳的嗓音如念情诗般的叹息,“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 要一直在一起,永不分离。 严钧说:“好。” ☆、枪杀 “今天你把东西收拾好就来国安吧,然后我们明天一起出发去美国。” 王宁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严钧把手机夹在颈窝,一手托着菜单一手哗哗哗翻页。就算是这样一个抠抠搜搜的动作,他做起来也别有一番自在慵懒的味道。下午和煦的阳光透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了泛着淡淡金色的光圈,站在他旁边的服务生叹为观止地欣赏他在阳光下纤毫毕现的长睫毛,只希望他可以点的再慢点。 可惜她的愿望并不能实现,严钧一边慢悠悠地说话,一边给她指自己要点的东西。 “今天啊,今天不行。” 王宁:“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什么叫幺蛾子。”严钧不满意地皱皱鼻子,那小模样可爱得一旁见缝插针偷瞄他的服务生心都要化了,“我这一去可是生死未卜,还不许我最后见见朋友?” 王宁无语,“那好吧,明天机场——” “哎呦,不好意思,”严钧抻着长调打断他,然后嘴角含笑地把菜单递给两眼红心的服务生,还向她礼貌地点点头,“明天也不行。” “严、钧。”王宁让他气得头疼,“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怎么不认真了,”严钧嘴上说的委屈,脸上此时已经乐开了花,“王处你没搞错吧,我可是编外人员,有一定的自主权的。再说了,我放着我男人的私人飞机不坐,去跟你们挤大通铺才是脑子有病吧。” 王宁被他的无耻噎了一下,然后回过味来,“你家陆祁也去?不是,你怎么出任务还带家属?” 严钧轻哼一声,“又不花你家经费,管得那么宽。” “……”王宁每次和他说话都要惹一肚子气,他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不挂的话,除了会更生气,也不会有什么卵用。 严钧拿下手机看了看,发现他已经挂了,嘟囔了一句“没素质”,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单手托着下巴,开始等人。 今天外面的天气格外暖和,这样一个无处不美好的青年坐在临街的位置上无疑是非常引人瞩目的,可偏偏被注意的男主角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眼神放空,独自发呆。 十分钟后,一个高大的男人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抱歉来迟了。” “不晚不晚,是我来早了,”严钧笑眯眯地转回头,就好像他就好像刚刚那个发呆的时候萌的人腿软的人不是他一样,“都没给我打电话就找到我了?” 男人:“挺好找的。”你坐的那么招风得多瞎才能看不见。 还有,外面那碎花蓝裙子姑娘,你都来回走四遍了,有完没完了…… 严钧打量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找你可不好找啊。” 男人:“你不还是找到了吗。”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刚刚还噎别人呢,现在就轮到别人噎他了。严钧暗暗骂了一句死面瘫,“最近过得怎么样?” 男人淡淡地说:“托你的福。” 严钧:“……”这嗑没法唠了。 他抹了一把脸也不跟他虚与委蛇了,干脆问道:“东西带了吗?” 男人看他一眼,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推到他面前,“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在我这。” 严钧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嘴角一翘——就是它。 他凑过去低声和男人说了几句话。 男人震惊了半晌,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摇了摇头,“当真是造化弄人。” 半个小时后,两人宾主尽欢地从餐厅走出来,严钧目送他开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才才一手托着盒子,晃晃悠悠地走到路边等着他的车里。 他打开盒子把东西拿到眼前晃了晃,顺便斜了身边的男人一眼,“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陆祁微微倾身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有些不解,“你费劲巴力就为了找这么个东西?” “你可别小瞧它,”严钧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盒子里,摇头晃脑神神秘秘地说:“这玩意可有大用处。” 美国。 一阵催命一样的铃声突兀地在昏暗的房间内响起,睡得头昏脑涨的严钧一脸暴躁地拿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陆祁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倾身越过把自己卷成了一个蚕蛹的严钧,拿过他的电话——王宁。 “喂?” 王宁顿了一下,“陆祁?” “是我。” 王宁心说严钧你真是好样的,你还真把家属带来了,“严钧醒了没?” “没,有什么事吗?” 王宁开始怀疑自己把这小祖宗弄来纯粹是给自己找气受的,“今天我们要去总部报到,你们现在住哪我八点的时候去接他。” 陆祁报了一个别墅区的名字,王宁就把电话撂了。他看看时间已经七点了,就伸手把埋在被子里的人挖出来,亲亲脸亲亲额头亲亲嘴各种亲了快五分钟才把人弄醒。严钧皱着脸一脸怨念,一把推开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晃晃悠悠地往卫生间走。陆祁靠在床头看他那副不情不愿的小样忍不住摇头笑了,倒时差这种事他再熟悉不过,所以倒没严钧那么难受。他揉了揉额头,掀开被子起身去和严钧一起洗漱,准备和他一起吃个早饭,再在严钧不在家的时候抽空去公司解决一下这头的事务。 等从家里出来,陆祁看着严钧坐上王宁的车,吩咐两个保镖跟上,才开车去了公司。 严钧打着哈欠系好安全带,王宁看着后视镜里逐渐远去的大别墅嘲讽地看他一眼,“这个大款傍得值啊。” “怎么,”严钧没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说:“王处嫉妒啊?” 王宁瞥他一眼,显然看不上他这副没个正形的样子,“你一会到了地方给我装也装得正经点,别丢人现眼丢到国外去。” 严钧:“假正经嘛,我会,学你不就行了。” 王宁嗤笑,“画虎不成反类犬。” 严钧:“……” 作为一个英语并不是很好的特别顾问,严钧在这次会议中适当地保持了沉默和矜持。中方作为被炸了秘密基地和差点□□掉了一个副部长一个正部长的冤大头,自然是这次联合围剿行动的主力之一。除中方外看起来最激动的是美方,严钧一开始还不明白这个就愿意看别人乐子无利不起早的事儿逼怎么跟让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后来还是坐在他身边的老朋友国际刑警李东旭给他解了惑。 美方驻墨西哥的一个大使被杀了。 严钧捧着杯子抽了抽嘴角,小声跟李东旭嘀咕,“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东旭微妙地笑了笑,给他一个“你懂得”表情,“据说是在边境线被杀的,你说他个大使闲着没事跑边境线去干嘛?” “而且,”李旭东一脸神秘,“那群歹徒至今都没被找到,现在应该是在美国境内,偏偏那群比狗鼻子还灵的fbi们急得眼睛都红了也没找到。” 严钧惊叹地回他一个“你可以啊”的表情,压低声音说:“你不是行动队队长,是八卦队队长吧。” 李旭东羞涩地笑了笑。 严钧:“……” 要不是旁边有个憋了一肚子料的李旭东,严钧能直接在这个毫无意义的动员大会上睡过去。终于熬到了会议结束,大家都回了酒店,王宁借着请他吃午饭的名义把他留下了,两人就着这次会议边走边说。 “‘战士’怎么样了?” 王宁苦笑,“还能怎么样,明面上一个个都义正言辞地说着坚决抵制,私底下变着花样地买去买。” 严钧一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在他看来“战士”这种药的研究意义大于实用意义,它还很鸡肋,现在根本不可能大规模使用,只有解决掉所有副作用的问题他才有可能成为划时代的药品。各方对药物的热情只会渐渐消退,更有诱惑力的其实是药方。“cr这是在引火烧身,‘战士’的确是一块鲜嫩多汁的牛肉,可惜群狼环饲,他守不住的。” “你说得对,更何况cr上下也不是铁板一块,要不也不会给别人留下这么大一个把柄。” “更何况——” 两人拐过街角,一群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从他们身边跑过,严钧受他们脸上灿烂的笑容影响,那些对cr愚蠢行为的嘲讽也换成了温柔的笑容,他把目光从它们泛着金光的头发上挪开,眼带笑意地去看王宁要说什么,却在扭过头那一瞬间捕捉到了王宁瞬间凝滞的表情。 下一秒。 严钧猛地被王宁推了一把,他的背还没贴到身后的墙上,脸上的笑意还在留在因惊讶而瞪大的眼睛里,就听到了“嘭”“嘭”接连两声几近重合的枪响。 那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只能用慢动作放映才能看清。 就在王宁推开严钧的时候他已经反应奇快地从腰间拔了枪拉开保险栓。而在第一声枪响的瞬间王宁手指搭在扳机上——严钧宁愿自己的眼力没有那么好,这样他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左半边身体狠狠一颤。 王宁几乎是在子弹没入胸膛的同时他开了枪,这是第二声枪声。 他开了枪,可是人也倒了下去。 他仰天倒下那一瞬间在严钧眼里无限拉长,甚至连他眼里亮得震撼人心的坚定和坦然接受平的静都看得一清二楚。 严钧的后背终于靠到了了冰凉刺骨的墙上。因惯性后撤的脚卡在墙根处,他的脸上的笑意早已不知何时被一股凌厉的杀气替代。他腰间发力蓦地往前冲过去,堪堪接住马上就要摔倒地上的王宁,毫不犹豫地从他手里把枪拿下来,瞄准都没瞄准抬手就是三枪。一条街以外,两个人被直接击中头部,在阳光下开出两朵刺目的血花,一道蓝色的身影躲进巷子里仓皇逃走,严钧只匆匆得见他半张白皙的脸和一闪而逝的黑发。 严钧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去想那个熟悉的侧脸了,他搂在王宁身后的左手在控制不住地抖,捂在他胸口的右手却结结实实地得像要把手按进他的胸膛一样。可无论他多使力,鲜血还是不受控制从指缝间源源不断地溢出,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严钧的眼睛。 “别紧张,呼吸放稳,没事的,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王宁看着他和平静的声音完全不符的慌乱的表情,低低地笑了,胸腔震动血流得更凶了。 严钧眉头一竖刚要说话,就被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堵在喉咙里,堵得他浑身发僵。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严钧的手越发使力,近乎嘶吼着说:“你他妈别说话了!” “是……那个……孩……子……” 周围很乱,有人尖叫着跑开,有人焦急地跑过来,可那一切听在严钧耳朵里都像蒙了一层雾一样不甚清晰,只有右手不停外涌的鲜血刺激着他所有的感官,也同时渐渐带走了王宁眼里的光彩,他涣散的眼珠转了转,最后留恋又欣慰看了一眼呆呆地在他身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大人们抱走的金发小天使们,亦或是透过他们带着哀伤般地望向看不尽的远方。 最终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严钧整个人都僵成了一座满面悲怆的雕像。 王宁可以躲开那一枪的,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身后有着一群笑地灿烂的孩子。 ☆、回忆 十年前。 “这是何物?”少年瞠目结舌地指着眼前不仅大得离谱还在头上插了一个简易水车的大铁鱼。 男人捂着自己断了的肋骨呲牙咧嘴地说:“这叫直升飞机,你们山里孩子指定没见过。” “纸绳飞鸡?”少年难以置信地往前走进一步,下一秒,他倏地扭头瞪着他那水灵灵乌溜溜的大眼睛控诉地看向男人,“胡言乱语!此乃鱼而非鸡!为何骗我?!” 男人一脸懵逼,“育儿飞机?育儿飞机是什么?” 少年的脸色沉了下来,隐晦地瞥了一眼他的胸口,“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男人捂着胸口防备地往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冤枉极了,只能苦着脸呼天抢地拼命自证清白,“你不要冲动啊!我真的没骗你!这就是直升飞机!能飞起来的交通工具!至于你说的育儿飞机——可能是新型飞机吧,我真的没见过啊!” “交通工具又是何物?”少年皱着眉勉力听他说一些乱七八糟颠三倒四的话,心说父亲大人果然说得对,当真是学海无涯,他这才几年不入中原就听不懂中原人说话了? 当了二十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学渣的男人顶着一张便秘脸,结结巴巴地解释:“交通工具……这、这要我怎么说啊……就是……从一个地方去很远的另一个地方你总不能走去吧,你得坐点什么吧……坐的那玩意就是交通工具呗……” 少年恍然大悟,“就是马车之类的!” 马车?看来这小孩他们村里的确挺困难,连自行车都没见过,交通工具还停留在这么原始的程度上……男人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马车是马拉的,而且是在地上跑的;直升飞机是靠机器在天上飞的。” 少年皱眉,显然会无法理解为什么“马车”会飞起来,不过这次他没有问出口,因为自从他掉进坑里再爬出来就遇到太多搞不明白的事了——比如原来闭着眼都能找到的山路消失了,比如南疆不知何时凭空冒出了无数穿着古怪的新“部落”。 有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种想法只在他脑海里一过,就被他打上了荒唐的标签,却不可抑制地勾起了他极大的恐慌。也正是这种一夜之间就从最熟悉变成最陌生的恐慌怂恿着少年走出大山去看看。 去看看那个富饶强盛的中原是不是也变得面目全非了。 此时的他却不知道,一切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匪夷所思。 “我多年不入中原,屋舍竟已这般——”他眼角抽搐地盯着不远处直筒一样的灰呛呛光秃秃的四层楼房,就像看到了什么挑战他强悍接受能力的的东西一样,不可置信中带着不容错认的嫌弃,他搜肠刮肚般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单调粗糙。” 男人莫名其妙,觉得这楼除了旧了点,也没什么缺点啊。再说了,楼房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要建成三角形?他们又不是法老王! 不过男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个少年救了他的命,他无以为报,只能尽自己所能让他离开大山,走到城市里,更快的融入到山外面的世界去。 故而,相处的这几天,尽管少年对很多常识性的东西都一无所知,他依然带着一种非人的耐性——这要是让他那些狐朋狗友们见到他这种伺候祖宗一样的做法,非得吓出心梗不可。 男人揽了揽这个堪堪到他肩膀的男孩,低声说:“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咱们上飞机吧。” 少年有些排斥地退开他的怀抱,脸上复杂的表情在他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身上实在违和,有点羞涩别扭,又带了点小郁闷,不过这些情绪在他脸上一闪即逝,他站在离男人一臂距离的位置神色语气俱是淡淡地问:“去哪?” “回我家,”男人笑了笑,也不在乎他那故作疏离的态度,伸手扯着他走,“我家在首都,放心,在那你能上最好的学,有最光明的前途,享受最美好的生活。” 然而他没看见的是少年瞬间扭曲的表情,他几乎是黑着脸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上学?” 少年恍惚了一瞬就坚定地说:“无需上学,十岁时我已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男人踉跄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回头看他,“现在这年头谁还看四书五经啊?” “不过五年而已,中原就礼崩乐坏了?”少年皱着好看的眉头,脸上是不符合他年纪的严肃深沉。 “啊?什么玩意坏了?”男人终于意识到他俩这是再一次的鸡同鸭讲,不由得转头语重心长地和他说:“你看看你,连和人正常沟通都成问题,还想不去上学?” 少年心说我是只是没法跟你这个目不识丁的土匪交流罢了。 男人看他那漂亮的惊人仿佛汇集了山精水魄一样的大眼睛里流淌的淡淡的倨傲和不屑没生气,反而觉得好笑,他忍不住摸摸他的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一副宠溺地口吻说:“真是个孩子,听哥哥的就好。” 少年:“……” 他觉得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惨不忍睹到了极点。 最后少年还是全程黑脸地跟着男人上了直升飞机,进了飞机里面他就发现里面还有其他人,他有些警惕后退了一步。 飞机上的人离老远就看到这两个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之前大家就对那个传说中救了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的男人的少年非常好奇,现在近距离看到人了,一个个都忍不住露出惊呆了的表情。 原因无他,只是这个男孩太不像他们认知里的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孩了——纤瘦高挑,乌发雪肤,眉目如画,唇瓣嫣红,再加上年纪小更有一种雌雄莫辩的美感,像是误入人间的精怪。 有人忍不住低声说:“不是说建国以后不允许成精吗?” 众人:“……” 驾驶室一个人走出来正巧听到这句话,他噗嗤笑了一声靠在门上戏谑地和男人说:“杜修,你这是在鬼门关带回个小妖精来吗?” 少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这才知道他叫杜修。 杜修见到驾驶室的男人小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 “好歹咱们当年也是战友啊,虽然你后来去当了黑老大,但是感情还在不是?”他咧嘴笑了,平淡的五官却像活了起来,陡然间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味道,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一个人笑和不笑竟然有这么大的区别,“哥哥特意开飞机来接你,感动不?” 杜修没什么感动的意思,反而沉下了脸,“胡闹!” 笑起来跟牡丹花似的男人有些哀怨地说:“没良心……”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还想不想在军队混了!”杜修大怒。 “我什么身份啊,”牡丹花不笑了,又变成了他那张看一眼就觉得乏味的平板脸,他淡淡地说:“我也退役了。” 不知为何,有着野兽般直觉的少年看着他不露端倪的表情无来由地从脊背蹿起一股直面危险才有的战栗感。 杜修一愣,“什么?” “什么什么呀,”他一甩手,眼神溜到少年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地说了一句,“杀人杀的不痛快呗。” 杜修还想说什么,牡丹花却不想听了,他转身回了驾驶位,只撇下一句,“别墨迹了,我都饿了,赶紧回首都。” 杜修闷声不吭一屁股坐下,看起来很不痛快。 少年在一旁看了半天,非常敏锐地从他们的只言片语和肢体语言发现除了那朵牡丹花是杜修的朋友,剩下的恐怕都是他的属下。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杜修,在心里猜测他的身份。 不过很快,他就没那个心情去猜自己顺手救的男人到底是干嘛的了,他惊恐地看着越来越远的地面,那张沉稳的过分的脸终于裂开了。 他的反常实在太明显,连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杜修都注意到了。杜修看着少年几乎褪成一张白纸的小脸,也顾不得那朵牡丹花的事了,有些懊恼扶住男孩,低声问:“害怕?” 少年攥在扶手的手上青筋暴起,嘴唇抿出一道锋利的弧度,只有闻声瞥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几不可见的惶惑。 杜修暗叹了一口气,心说到底是个没出过门的孩子。他安抚地顺着他的后背,轻声说:“没事,别怕,放松。” 少年又看了他一眼,手上松了三分力道。 杜修微微笑了笑,“陪我说说话吧,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顿了一下,“我以为你无意知晓。” 杜修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说话。 少年:“严钧。” “严钧,好名字。我叫你小钧吧。” 男人一副死不要脸的表情说:“你叫我修哥哥就好。” 少年忍无可忍,一路走来憋的气和身处高空的紧张瞬间爆发,他出手如电,一手扣住杜修的喉咙,力气奇大,眼神阴郁冷酷。 杜修让他看得一个晃神,差点忘了这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然后他就听到少年那结了冰碴的清冽声音说:“我能从你心口取出那枚暗器,也能将你的心从你胸膛里掏出来,阁下好自为之。” 杜修一愣,恍然间想起他躺在地上透过血污看到的那个居高临下的少年,眼神冷漠。 他说:“我没恶意的,只是看你太紧张了。” 少年收回手坐在一旁,脸色依旧很差,但是却自虐一般地盯着玻璃外面小的可怜的山川城镇。 杜修无声叹了口气,心说这孩子不仅防备心重还倔。他不由得头疼起来——看来就是回了首都也还有得磨。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看到对面几人面面相觑满目震惊的样子。 几个小时后。 直升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 少年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可当他看到外面站得整整齐齐的黑衣保镖们,又微微皱眉。 杜修起身,还没等迈开腿就被人拽住了衣角,他有些吃惊地低下头,正撞上少年灼灼的目光,“怎么了?” 少年似是有些纠结,才低声问了一句:“现在的皇帝是何人?” 杜修一愣,从驾驶室出来恰好听到这句的牡丹花也呆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出不对劲来了——这少年恐怕不是简单的不谙世事了。 杜修轻声说:“没有皇帝。” 少年有些迷惑,不能明白这个“没有皇帝”是什么意思,“是在打仗?晋骁死了?” 杜修沉默了一瞬,“晋骁是谁?” 少年霍地抬头,直直地对上杜修黑沉沉的目光,他微微错开眼光,又看到牡丹花那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看他的眼神满是探究。 少年似是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他闭了闭眼,往后撤了半步,用实际行动给他们之间划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他再的时候睁开眼,周身的气场沉淀下来,连那清澈的目光都似有了重若千钧的重量。 他哑声说:“这究竟是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我翻来覆去用各种叙事方式改了两三遍一直不太满意,再加上考完试就开始小学期实在太忙一直没有时间爬上来,抱歉。 ☆、初识 没有皇帝,没有南疆,没有尘土飞扬的官道,更没有低矮层叠的房舍。 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宽敞大道,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是衣着诡异摩肩接踵的人群,更是如井底之蛙般只能窥见一隅的灰蒙蒙天空。 少年从来到这个叫首都的地方已经快一周了,他每天除了托着下巴看向窗外或者偶尔和熟悉来的交谈两句就没什么别的事做。 杜修从楼上下来正看到少年还是那副姿势望着窗外发呆,不由得心生怜惜,走到他身边问:“是不是无聊?” 少年扭回头看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说:“你要出去?” 杜修点头,“是啊。” 少年眼睛一亮,“可否也带上我?” 杜修犹豫了一瞬,可一看到少年瞬间暗淡下去的目光,又忍不住说:“当然可以。” 于是,一个小时后,少年就坐在了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屋子里。杜修叮嘱他说:“在这里等我,别乱跑,知道吗?” 少年难得乖巧地点头。 杜修虽然不放心,但他的确有急事,不能多留,又嘱咐了留下的几个保镖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少年在屋子里坐了五分钟,起身走到门口拉开门。门口站了两个保镖,他们见少年出来赶紧低头恭敬地问:“严少要去哪?” 少年轻轻笑了笑,一双眼在昏暗的灯光下黑得吓人,他盯着他俩的眼睛慢慢说:“退下。” 两人一声不吭地退到两边。 少年抬腿泰然自若地沿着幽暗的走廊往外走。 杜修安置他的房间很偏僻,走廊上除了保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这一路凡是拦下他的都抗不过他两秒就退到一边。 无人可挡。 不知何时,少年再也没在曲折迂回的路上见到杜修的保镖了,身边却多了很多形形□□的人和他擦身而过——男女老少各不相同,却又不约而同地借机毫不避讳地打量他。 少年就像看不见一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完全没意识到他那样一头黑得发亮的长发和那样一张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多扎眼。 这时,一个包间的门在少年身前几步处打开,一个三十多岁面带愁容的男人走出来,一扭头正好看见了孤身一人的少年。 他呆了一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然后紧走几步就要过来抓少年的胳膊,“跟我走!” 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他抓到,他轻巧地避开,有些冷淡地问:“何事?” 那中年男人立刻变了脸,“我让你跟我走你听不见吗!信不信我弄死你?立刻跟我进来!” 少年定定地看他,嘴角的冷笑一闪而逝——既然他谁也不信,何不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呢? “好,我跟你走。” 而此时,杜修正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一间包间里谈话,看两人的表情就能知道他们俩对于接下来的合作都很满意且胜券在握。 不过两人之间这种轻松的氛围没一会就被无情地打破了。 一个人冲进来说:“队长,出事了。” 杜修立刻闭上嘴,他对面的高大男人表情严肃起来看向进来的人说:“什么事?” 来人有些慌急地拿出显示屏,指着上面的短信说:“1号传来消息说,情况有变立即执行行动。” 高大男人霍地站起来,“立刻调出目标房间门口的监控录像。” 杜修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的监控室看着里面调出的监控。一开始他还能保持平静但当看到一个熟悉的少年出现在屏幕中央,他终于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掏出手机打给自己的手下,手下听到他的指示立刻回到房间却发现里面早已人去楼空,还顺便支支吾吾地表示门口负责守卫的保镖好像是中了邪 。 杜修这时候已经没有空去考虑他的保镖是不是中了邪,他和高大的男人对视一眼,男人立刻下令说: “全体注意,全体注意,立刻执行行动。” 这位和杜修合作的男人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首都特警队的队长李俊,这次设了这么大的局是为了抓获一伙他们盯梢已久的贩毒团伙,却不想中途出了岔子,只能改变计划进行突击。 可等警方带人制服外围的暴徒冲进包厢的时候,除了那个闻声回过头的男孩是站着的,剩下的都不知死活躺了满地。 那些不可一世的血债累累的亡命徒有的死了,有的活着,还有半的死不活苟延残喘。 一马当先冲进来的特警队队长见过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依然对那一幕无法忘怀。 男孩侧过来的脸上如附冰雪,那双黑白分明却残忍暴虐的眼睛里刺骨的寒意几乎要凝如实质。他身上很干净,只有左颊上被流弹划开一道血痕,不丑,反而美得让人胆寒。 “警察!抱头!蹲下!” 少年没动,他眯着眼看向黑洞洞的枪口——刚刚就是这个暗器伤了他的脸。“别用那玩意指着我。” “举起手来!不然我们开枪了!”特警们除非是疯了才会对这个一看就杀伤力太强的不知名人物放下戒备。 少年眼神一冷,瞳孔中像是开出了一朵地狱的索命花。 “别让我说第二遍。” “严钧!” 杜修终于带着人赶到了,他侧身挡住枪口,“李队,你谈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李俊皱眉,“他是你的人?” 杜修:“是。” 李队长怒气上涌,“他打乱了计划!还杀了人!我有权把人带走。” 杜修不置可否,手底下却把人护得密不透风。 “杀便杀了,”少年从他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你要替他报仇不成?” 警察当然不可能给毒贩子报仇,可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杜修有些头疼的看向少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一想到刚刚那个脑满肥肠□□熏心的老男人露出一口里出外进的大黄牙还满身酒气地让他陪酒就直犯恶心。 好叫他知道,山河内外除了皇帝当谁得起南疆领袖的一杯酒? 更何况就是他那稳坐皇城禁宫的皇帝表哥也不敢用“陪”字。 所以当时少年眼也不眨地抬手扭断了传说中几次令警方铩羽而归的大毒枭的脖子。 他说:“他敢对我不敬,我便杀了,又有何不可?” 李俊一听这话气得脸色铁青,“简直是目无法纪!” 他也不看油盐不进心狠手黑的少年,而是转头盯着一副保护姿态的杜修,语带威胁,“杜先生,你确定还要保他?” 杜修沉默了一瞬,他有自己的考量,在这里和李俊对上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如果以退为进,先配合地和李俊他们回去到时候再找个律师找个理由把人捞出来总要比到最后被人扣上妨碍执法甚至是袭警要好处理得多。 于是,杜修转头扶在在少年的肩头低声劝慰说:“他们是政府的人,我们不能跟他们硬来,你信我一次,先跟他们去,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少年抬头看他一眼,竟然破天荒地答应了。 见他点头,除了少年以外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半个小时后。 几个特警把人“送”进审讯室,让少年坐在椅子上拿过手铐就要铐人。 少年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并不妨碍他意识到一旦自己它锁住再想挣脱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他伸手架住警察的胳膊,“做什么?” 第2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6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6节 那年轻的特警看了他一眼,没做声,抓过他的手腕子就要往手铐上卡。 少年实在是忍无可忍,他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但也绝不会任人鱼肉。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抬腿就是一脚,把万万没想到这长得跟朵花似的少年能生性到进了审讯室里还袭警反抗的二十多岁大小伙子给踹了出去。这一脚正正好好踹在肚子上,那身体素质杠杠的的年轻特警捂着肚子坐在地上愣是半天没起来。 少年怒气勃发地站起来,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拔枪瞄准他的特警,“奉劝诸位一句,休要得寸进尺!” 审讯室外杜修头痛地捂脸,李俊瞪他一眼,吹胡子瞪眼地抢过麦克风,暴跳如雷地大吼:“你最好放弃无谓的抵抗!再敢动手我们就开枪了!” “开枪?”少年的目光凝在黑洞洞的枪口上,不屑地笑了笑。他的目光顺着枪口往上,悍然和持枪不错眼珠盯着他的特警对了个正着。 他看了几秒,就如法炮制换另一个人接着看。 单反玻璃后面的李俊一开始还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老实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大喝一声,“都别看他的眼睛!”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少年在他出声的一瞬间得逞般地勾了勾嘴角。与此同时,正对着他的几名特警毫无征兆地调转枪口——对准他们的同事。 这电光火石间发生的突发状况将整个局面瞬间扭转,玻璃里外所有有意识的人都惊住了,只有站在两方对峙中间的少年气定神闲,身姿如松。 他微微偏头,冲着什么也看不见的单反玻璃轻轻一笑。 ——就算看不到人,他也知道那里有人在看他。 玻璃外的李俊气急败坏地拍上了话筒开关,冲着杜修一拍桌子,眼睛都被怒火烧红了,“姓杜的!这是怎么回事!” 杜修苦笑一声——他能说他也不知道吗? 他尴尬地提议,“他不让你们铐你们就别铐他了呗。” “你放屁!”特警队长一脚把凳子踹飞,指着里面大吼,“他都他娘的牛逼成那样了!不铐能行吗!” 杜修立马闭嘴。 李俊攥紧拳头死死盯着玻璃里施施然站着的少年,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正想着呢,就见少年竟然转了转眼珠邪门地跟他对上了目光,还挑衅地翘了翘嘴角。李俊让他这一眼看得火往上撞,他猛地转身往审讯室里走,恨声说:“我他妈还不信这个邪了!” 少年等得就是这个,那边门的把手一压,他的目光就定在门上了。 门被猛地大力推开,无力地撞在墙上发出一声愤怒的哀鸣又逆来顺受地弹回去咣当一声重新合上。少年看着来人了然地笑了笑,明知故问,“为何不看我?可是不敢?” 那位人精一样的特警队队长不是不看他,而是不正眼看他,听到他的挑衅半点没停顿,抬手照着他脑袋就是一拳。 少年当然不可能让他打中,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攻势。他有心找那位一看就身手不凡的队长破绽,却被人家不依不饶的进攻逼得没办法只好和他缠斗。 二人你来我往拳脚相加了几回合,少年脸上露出一抹不耐,故意露了个破绽,让敏锐的李俊一脚踹在肚子上,撞到身后的墙壁。 他捂着肚子轻抽了一口气,还没站稳,就被怒火中烧的李俊一把扼住喉咙按在墙上。 少年的脸因为窒息而越来越红,脸上却露出了一抹不合时宜的微笑。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大门被人猛地推开,都没想到的两人齐齐看过去。 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站在前呼后拥的众人中间,然而他只是平平看过来就有一种无人可撄其锋芒的气魄。 少年只是看了一眼,就淡淡地收回视线,轻轻一脚踢开手上力气越来越小的李俊。 李俊本能地想避开,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应经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睚眦欲裂地看着少年像踢开一个垃圾桶一样踢开自己。 少年站在倒在地上的高大男人身边,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猛地抬腿照着他肚子就是狠狠一脚。 一个人走过来问他,“他会死吗?” 少年抬头,发现和他说话的正是刚刚进来的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尽管这个男人笑得彬彬有礼,可不知怎么的,少年却对他的笑容很反感,总觉得他的笑里带着审视和探究。 “不会。” 男人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反而温和地看着少年循循善诱一般说:“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替国家效力呢?” 少年一撩眼皮看他,“你是何人?”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笑着摇头,意有所指地说:“你是谁才重要。” 少年不为所动,表情都没变一下,还是问:“你是何人。” 男人打量他几秒钟,妥协般一摊手,有点无奈地说:“好吧。” “我叫王宁。” 王宁。 笔录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人走过来一拉他,“严钧,走了。” 严钧恍然间抬头,记忆里一片狼藉的审讯室几乎要和现实重叠,可也只是几乎——记忆里外表温和有礼内里狡猾多疑的男人和尚且懵懂无知却藏不住经年累月在高山旷野中疯长的野性和凶性的少年都模糊了面孔消失在湮灭的时光中。 他甚至都有些记不清,他当时是有多讨厌那个笑里藏刀的男人了。 “王宁……”严钧有些迟疑地问,“他……” “那一枪打得太正了,”来人哽咽了一声,满面悲痛。 “王处……牺牲了。” 严钧闻言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我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小肥章双手奉上!回忆终于写完了,快要憋吐血了。 ☆、恩怨 严钧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身边还跟着一个眼眶通红的年轻人。周围熙熙攘攘高鼻阔目的外国人在他俩经过的时候都要多看他们一眼,只是这时候严钧已经没有心情去理会他们探究的目光了。 等他出了警局的门,就看到一个中等身材的戴眼镜男人站在台阶下面盯着地面发呆,指尖缓缓燃烧的烟马上就要烧到他的手指头。 严钧快步走过去,劈手从他手里夺下烟丢在地上抬脚踩灭——他认识这个男人,是王宁的副手,叫林迪木,是一个比王宁还要普通的男人,长年沉默寡言,相当没有存在感。 可是严钧知道,王宁非常信任他。 他看着林迪木有些木然的脸,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康明文吗?” 林迪木怔怔地看着他,眼神微微一动,“你问这个干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严钧郑重其事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开枪的人应该就是康明文。” 林迪木的面皮一绷,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似愤怒又似忿恨,还有原来如此的了然。他又从兜里抽出根烟点上,有些颓丧地深深吸了一口,才眼神放空地说:“你知道康全吗?” 严钧:“不知道。” “也对,那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你怎么可能知道,”林迪木晃晃脑袋,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康全表面上只是一个普通的研究员,但实际上,他是当时排在no 1的军工计划‘干将’中最优秀的科学家。如果等到干将计划彻底完成,他的身份或许就能由暗转明,可就在计划进行到最重要的时候,国安局发现康全的妻子是个间谍……” 严钧听到这里已经能够确定这个延续了十几年的悲剧的源头了。 “康全是王处亲手了结的,”林迪木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烟圈,他隐带悲意的目光也模糊不清了,“康全从来没有背叛过国家,也没主动向他的妻子透露过任何计划的细节。可计划到底还是泄露了,是他的妻子利用他的权限盗取了很多机密情报。我们找到康全的时候,他已经崩溃了,干将是他的梦想,妻子是他的爱人,忠诚是他的信仰。你能想象吗,一夜之间,梦想、爱人、信仰都离他而去,简直就是天崩地裂的滋味。” “王处是想保他的,尽管上面对这一家的命令是死活不论,他还是想留他一命。可是康全不想活,康全死前只提了一个要求,希望王处能保下他唯一的仅有十二岁的儿子——他以性命发誓,他儿子对他母亲所做的事一无所知。” “康全死后,我们追踪到了他在逃的妻子。可能冥冥中自有天意,她也是被王处一枪毙命。不过我们都知道,是她不想逃了不想反抗了,要不我们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不费一兵一卒抓到一个受到过专业训练的出色间谍。” 他突然抬头红着眼问严钧,“你知道为什么王处立了这么多功,到现在还只是个处长吗?” 严钧垂着眼盯着地面,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太心软了。” 林迪木惨然一笑,“对,你说得对,他就是太心软了,对你是,对那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也是!” 严钧扯了扯嘴角,带了点轻嘲,“他可是人家的杀父杀母仇人,就这样还往上凑?圣母病犯了吧?” “放屁!康明文就记得有仇了!他怎么不记得有恩呢!康明文那个小崽子就是个恩将仇报的畜生!”林迪木恶狠狠把烟掼到地上,抬脚表情狰狞地碾来碾去,“他以为是谁让他平平安安长那么大的!每次要把王处的职位往上提一提,就有人拿他是间谍儿子的担保人这件事做文章!他以为他康明文是什么香饽饽吗!大家都等着资助他?!要不是王处!他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崽子能有能力读国内最好的医科大学?!” 严钧闻言叹了口气,“十三年前他的确什么不知道,可十三年后,有人告诉他了泼天血仇,却没人告诉他再造之恩。你要他怎么选?” 林迪木一愣,旋即大怒,“严钧!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严钧寸步不让地回看过去,“你看看你们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一个个蔫头耷拢脑的,打算全队上下盯死康明文要他血债血偿?现在最紧要的是把幕后黑手给揪出来,别让他再害人了。至于康明文,你们还担心日后让他跑了吗?” 林迪木的眼皮子抖了抖,攥紧了拳头。 严钧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说了这么多,一是为了弄清康明文究竟为什么杀王宁,二也是看在王宁的面子上在他的下属走偏的时候拉他们一把。他最后只说了一句“王宁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不看林迪木震惊又悲哀的表情转身往停车场走。 一个男人靠在一辆黑色宾利的车门上低着头打电话,严钧走过去,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来?” 陆祁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了他一眼,快速地对着手机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随手把它扔进车里。他长臂一伸,把严钧拽到跟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伤到哪没?” 严钧摇摇头,“没有,都不是我的血。” 陆祁又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一把把人扯进怀里,一手箍着他的腰,一手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了下去。 严钧只是顿了一下,就顺从地楼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用这个来得巧到好处的吻来安抚自己被鲜血激起的杀心和凶性。 两人就在警局的大门口旁若无人地吻了足足两分钟,直到陆祁的手开始不再规矩地往下滑的时候,严钧才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推了推他。 陆祁恋恋不舍地放开他被吮吸得发红的唇,又有些意犹未尽地亲了亲他轮廓优美的眼睑,这才叹息说:“我迟早让你吓死。” 严钧的手还挂在他的脖子上,并没有放下来的意思,他亲昵地捏捏他的后颈,下巴微抬略带无辜,“这回我可不是故意的。” 陆祁挑了挑眉,对他的话不予置评。 严钧见状笑了,不过就算别人看不出来,陆祁还是能看出他的笑容里比平日少了几分开怀,多了几分郁色。 陆祁放在他腰上的手微微使劲,严钧眼含疑问地抬头看他,却见陆祁笑了笑说:“我知道康明文现在在哪。” 严钧的后背一绷,蓦地睁大的眼睛里划过一道不容错认的冷光。 陆祁笑着摇了摇头,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后背,慢条斯理地说:“别急,他跑不了。” 严钧这才抬头眯着眼打量这个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男人,靠在他怀里伸手一扯他领带,语带威胁,“你怎么会去找他?” 被他这个小眼神撩得有点心浮气躁的陆祁微微俯身,凑到他耳边含着他白玉似得耳垂一边过过嘴瘾,一边含糊不清地低笑一声,说:“你当你男人是个摆设吗?他都敢动到我宝贝身上了,还想全身而退?” 他暧|昧地往他耳朵里轻轻吹了口气,满意地看它泛起了可爱的粉红,才慢悠悠地接上一句,“哪那么容易?” 严钧让他弄得浑身难受,警告似地照着他的胸膛轻飘飘地给了一肘子,附带一个没什么威胁性的瞪视,“我发现你现在做什么越来越不背人了啊。” “主要是不背着你,”陆祁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扬眉低笑,“咱家现在是你主外,我主内,老婆大人在外面冲锋陷阵所向披靡,老公在家里给你摇旗呐喊做饭暖床。” 严钧让他逗笑了,一推他,“你少来。” 陆祁哈哈大笑,“怎么样宝贝,去不去?” “去,”严钧眯起眼,略显细长的眼尾划出一道锋利的寒光,“当然要去。” 陆祁开车带着严钧到了一栋小别墅楼下,别墅门口停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丰田。他把车停到丰田车旁边摇下车窗,敲了敲丰田车的车窗。 丰田车的车窗降下来,里面坐着两个严钧都觉得眼熟的陆祁的保镖。 陆祁:“现在什么情况?” 保镖:“一个出去打探情况,剩下一个康明文受了伤在里面休息。” 严钧越过陆祁瞄了一眼车里面齐全的监听设备,大感惊奇,“我说陆祁,你可以啊,这么快连窃听器都装上了?” 陆祁没看他,只是语气淡淡地吩咐那两个保镖说:“直接派人进去把康明文控制住,外面那个回来之后不用跟我报备,直接抓人。” 保镖:“是,老板。” 严钧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陆总,我采访你一下,你身边养的保镖都是雇佣兵吧,你个红三代整这么多武装力量是要造反啊?” 陆祁摇上车窗继续往前开,神态随意,“他们是我留给那个想要我命的人的,既然想要我的命,就要准备好把他自己的命留下。” 原本还略带调笑的眼神一凝,严钧不容置疑地说:“可是你现在不需要了。” 陆祁抽空瞥他一眼,脸上带出了点真实的笑意,“对,你说得对。” 他心情甚好地抻着嗓子调侃说:“我有你了嘛。” 严钧就是再迟钝也发现陆祁这一路都在变着法地逗他开心了,他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心里揪起的那个让他心里发堵的结却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等陆祁和严钧走进康明文呆的小别墅,康明文已经被缴了械按在地上。见他们进来,按着他的两个保镖把他提起来按到椅子上,铁钳一般地大手死死地压着他的肩膀,让他连动一下都难。 康明文赤红着眼看着陆祁,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你是个最大的绊脚石,没想到竟然真的栽到你手里。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把你搞上手。” 严钧嘴角一抽——这倒霉玩意当他是死的吗?! 陆祁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只是低头和严钧说:“想做什么随便你。” 严钧轻哼一声,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陆祁有些无奈,只好又转回头打量了一眼满身狼狈的康明文,语气平平地说:“不好意思,虽然你长相不错,不过你这种档次的,我一般睡过连脸都记不住。” 康明文脸色一变,脸红脖子粗地开始拼命挣扎,“陆祁!你什么意思!” 陆祁半点愧疚心都没有地照着他心口插了一刀之后就无暇搭理他了,因为严钧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意思——怎么你还想睡他啊? 陆祁万分无辜地回看——我这不是为了给你出口气羞辱羞辱他吗,我怎么可能想睡他啊! 康明文在一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的绞痛比肩膀上睁开的伤口还疼,一种赤|裸裸的羞耻从他脚底直窜头顶,让他恨不得立马消失在这里,就不用眼睁睁看着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用羞辱他来讨好他的爱人。 他觉得他自己随时能呕出一口心头血来——陆祁!你够狠! “严钧!”康明文忍无可忍地地出声打断两人亲密无间的对视,不甘又嫉恨地盯着严钧说:“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 严钧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不明白怎么又跟他扯上关系了。 康明文恨恨地盯着他说:“为什么总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我已经那么努力,我做到了同龄人都做不到的成就,可我的老师还是说我不如你,赶不上你,说你才是医学界的天才。好,我技不如人,我认!可为什么!连高高在上让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陆祁都对你青睐有加!你凭什么!” 严钧是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段话,他微微错愕地盯了他一会,仔细回想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才略微觉出点不对劲来。他沉思了片刻,才淡淡地说:“可能就凭我不觉得他高高在上,也不觉得他遥不可及吧。” ☆、庚金 康明文眼神一顿,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坐下的陆祁冷笑一声,“原来你也这么贱!” 陆祁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倒是严钧不太高兴了,忍不住呛他一句,“你难道不贱?他越不理你你越喜欢他,你比他更贱吧。” 康明文咬牙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想要张嘴反驳,却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根本无从反驳。 严钧瞥他一眼,见他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也懒得跟他计较。其实是他还真没觉得康明文有多喜欢陆祁,起码没有他的仇恨没有他的虚荣心和自尊心重要。 与其说他是为了陆祁不喜欢他而伤心,倒不如说是陆祁不喜欢他伤了他的自尊心让他难受。 这种人太可悲了,可悲到严钧都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严钧直接开门见山说:“听说你今天早上报了父母大仇?” 康明文抬头看他,眼神渐渐平静下来,“是又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严钧冷笑一声,“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恨你,要告诉你王宁是你的仇人?” “你胡说八道什么?”康明文勃然变色,“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查到的!他亲手杀了我的父母!这难道有假吗!” “这是没有假,”严钧的语气不慌不忙,说话却跟连珠炮似得让康明文完全插不上嘴,“可你妈是个间谍,你爸受不了被利用的打击自己求死,这也要怪到王宁身上吗?” 严钧这句话说得利落干脆落地如惊雷,听在康明文耳朵里简直振聋发聩,他像是被这道雷劈了一般呆住了,半晌才喃喃地说:“……你说什么?” “哦,对了,”严钧一点也不想给他缓冲的余地,“那个一直资助你的人就是王宁。” 康明文彻底惊呆了,他有些惶惑地看向严钧,嘴唇抖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整话。突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汲汲皇皇地说:“你胡说!他一定是心有愧疚!要不他干嘛资助我……” 严钧干脆懒得搭理他的自欺欺人了,只是漠然地看着他,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和愚蠢。 康明文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像是被人抽去了脊梁,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委顿在椅子上。 严钧看着他迷茫的脸,微微眯了眯眼,突然冲着压着他的保镖一摆手,“放他走。” 两个保镖和康明文同时一愣,保镖去看坐在一旁的陆祁的脸色,康明文则打起点精神一脸怀疑地看向严钧。 陆祁见他们看过来,什么也没说,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然后就事不关己一般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有滋有味地喝起来。 保镖立刻心领神会地松开手,跟他们老板一样跟没事人一样目不斜视地在一旁等着。康明文左右看看,最后很是不解地看着严钧说:“你费那么大力气把我抓了,现在又要放了我?你不打算替王宁报仇了?” “我乐意,你管得倒宽,”严钧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干嘛要给王宁报仇?他是我爹吗?” 康明文沉默良久,才说:“你确定?” “少废话,”严钧不耐烦地一摆手,“要滚快滚,等着我让人把你扔出去吗?” 康明文一皱眉,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可当他走出了大门,事实告诉他,他刚刚满心防备到后背都湿透了纯粹是瞎担心,严钧是真的放他走了。 然而在这大仇得报后的第一午后,康明文站在阳光里,却没有想象中如释重负的痛快,反而满心满眼是无处可去的茫然。 甚至都搞不明白一直支撑他往上爬的仇恨是对还是错了。 他比报仇前更迷茫了。 康明文走后,严钧走到陆祁身边问他:“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放他走?” 陆祁则是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杯子,“对于康明文那种爱憎分明的人来说,恩将仇报的愧疚,可比直接杀了他要痛苦得多。” 严钧满意地笑了,“你猜他得知了真相之后会做什么?” 陆祁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垂着眼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往后一靠,微微仰头冲着严钧晃了晃透明的玻璃杯,那潇洒恣意的姿态就像他杯子里装的是顶级红酒而不是白开水一样,“来一杯?” 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一定早有准备,严钧也不多说,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翻了个白眼,“白开水有什么好来一杯的?” 陆祁也就是逗他一句,他扭头对旁边站着的两个保镖说:“听听他现在在干嘛。” 严钧:“……” 他什么时候在康明文身上装上窃听器的! 老板下令,那边立刻有人把窃听装置抬了进来。不得不说,陆祁出品必属精品,这音效简直不要太好,连康明文的呼吸声和脚步声都能听见。 陆祁看出来他在想什么,非常自然的植入广告:“这是我投资的一家电子公司的最新产品,声音再调大一点连他心跳声都能听见。” “……”严钧抽了抽嘴角——不就是咚咚咚嘛,有什么好听的。 康明文那头一直没传来声音,陆祁也不着急,还是老神在在地喝着白开水。 不过康明文到底没让两人失望,也就五分钟不到,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地听到康明文压抑又低沉的声音。 “老师。” 严钧的头皮就是一炸,现在他一听到老师这个词就有点敏感过分,心说不是吧,又是他? 紧接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沧桑又邪性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从设备里传出来,“我的孩子,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康明文的呼吸一顿,并没有接话。 那位动不动就要强行出场秀一圈存在感的“老师”似乎也从这样的安静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原本温柔的有些诡异的语气瞬间淡了下来,像是撕下了一层粉饰太平的虚伪假面,“怎么,不高兴?” “我只是不明白,老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父母被杀的真相呢?” “哦,”z了然,“看看来你这是知道了?” 他不甚在意地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亲手杀了你的父母这难道不是事实嘛?” 康明文的声音有些焦躁,“可是——” “可、是?”z冷冷地重复这两个字,那扑面而来的阴冷见缝插针般地往人骨头缝里钻,“可是什么?别人的一点迫不得已就让你连血海深仇都忘了?我是这么教你的?” 他毫不留情地叱道:“狼心狗肺的东西。” 康明文没有说话,良久,他才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充斥着自嘲,失落,悲哀,只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堵得慌,“狼心狗肺——” “您说得对。” z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一样,或者说,他对他的态度毫不关心也浑不在意,只是吩咐道:“尽快回墨西哥,我不养废人。” 康明文:“老师,我想好好想想,想清楚。” “随便你。”z丢下一句,就毫不留情地挂断电话,不辨喜怒。 此时,无论是监听的人,还是被监听的人都知道,康明文已经彻彻底底地沦为一个弃子了。陆祁已不欲多听,他直截了当地站起身吩咐底下的人说:“把他给我抓回来,让他开口。” 他又补了一句,“方法不论。” 一旁,严钧望天,“我前脚把人放了,你后脚就拆我台?” 陆祁挑眉,“你介意?” 严钧:“……”好吧,其实并不是很介意。 两人开车回了陆祁的别墅,一个在家用睡觉治愈自己,一个在书房解决还没有弄好的公司事务。晚上的时候,一吃完饭,陆祁就接到了保镖的电话,说是康明文松口了。陆祁和严钧又开车去了保镖说的地方,下车一看发现是个小仓库。 严钧一挑眉:“我就不进去了。” 陆祁点头应允,指着车载电视说:“这里能看见。” 他给严钧调好,就下了车。走过去一进门,就看到康明文面色惨白精疲力竭地趴在地上,身上那件薄薄的衬衫已经被汗湿透了,躺在地上的样子就跟一条离了水濒死的大鱼一样,奄奄一息。 严钧透过显示屏,目光定定地看着里面被打落泥招,形容狼狈不堪的康明文,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连一丝一毫的动容都欠奉。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康明文冒着冷汗勉强支起身体仰头看着那个眼中连半点波澜都没有的男人,许是四肢百骸的痛楚撕裂了他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就连这样屈辱而卑微的姿态他竟然也能坦然受之了,他苦涩一笑,“也是,你那样高高在上,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记得这种小事。” 如果康明文现在能看到严钧的表情,就会发现,这两位此时脸上的表情简直别无二致,俱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可是我记得,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那副仿佛别人对你只有谄媚奉承的份儿的样子,就像,就像,”他深深吸了口气,有点悲哀地说:“就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让你低头折腰,强大得足以让所有人都闻风退避。” 仓库外面坐在车里的严钧听到他这段话轻呵了一声,摇了摇头往后一靠,什么都明白了。 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的成长会是什么美好的经历吗?学生时代来自同龄人懵懂又中二的轻视,长大成人来自社会的漠视和怜悯,一路走来熙熙攘攘擦身而过的人流中每一个稍显轻蔑和同情的眼神,都在这个相貌堂堂又才华横溢的男人那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上划出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痛恨甚至厌恶这种无法选择的命运,自觉自己站在被世界抛弃的背光而遍布青苔的角落,然而不可避免的,那种光满万丈受人敬畏的人既让他自惭形秽又忍不住像趋光的飞虫——本能的被他吸引。 归根结底,只他太渴望成为陆祁那样的人了。 只可惜英雄惜英雄,陆祁出身太好又是有真本事的人,再加上打小就在和死神的镰刀硬碰硬,骨子里有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偏执和强硬,欣赏同样坚韧不拔,能力卓绝的人,是绝绝对对不会看上一个捧着几两玻璃心天天自怨自艾的美少年的。 所以,康明文连输都算不上,他压根就没判过入局。 严钧的确很了解陆祁,此时他看着地上狼狈不堪却又隐带希冀的康明文,面上的表情几乎是波澜不惊的,在他看来,喜欢他的人图的无非三点——钱、权、色,他不觉得自己和眼前这个没见过几面的男人有什么深厚的情谊能突破这三样的禁锢,更不觉得自己有义务承担着一份没来由的感情。 他在除了亲人和爱人以外的人前,大多是不近人情的——比如现在。 “我不是来听你说这个的。” 康明文一僵,只觉自己那常年被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又甜又涩的喜欢刚窥见一缕天光,就被人拖到了大街上游街示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路烧焦到了他心里,把心口尚余的温度烧成了一把一吹就散的灰烬,心上徒留一道黑漆漆的丑陋伤疤。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地认识到,那个在他心里高贵如神祇的男人果然不出他所料的视众生如蝼蚁,而他,就是蝼蚁中的一员。 哪怕是他被人按在地上往死里打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觉得羞辱,他觉得自己这样太可悲了,简直就像个自说自唱的小丑,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像是要压抑不住那一层一层涌起的愤怒。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那你想问什么?” 陆祁:“我要知道cr的所有事。” 康明文报复性地冷笑,“我说你就信?” 陆祁不置可否,“如果严钧在的话,他肯定要说你绝对不会包庇一个陷你于不仁不义又不把你当人看的人。” 康明文直觉他话里有话,抬头看他,却一眼望进陆幽深的瞳孔深处那不容错认诡谲和冷光。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说。” 康明文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却不敢再看他那双能将人拉进深渊的眼睛,只飞快地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他并不是很喜欢我,更不用说信任我,我能接触的事很少,我只能告诉你现在cr总部的大概位置和我所知道的他们的打算。”他清晰的说了一个地名,说到别的就带上了些许的不确定,“据我所知,‘战士’卖的很好,组织里已经有大笔的资金流入可供他继续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还有就是之前折了好多人手的抓捕计划终于被‘庚金’终结,叛徒陈落已经被抓回了总部等待处置。” 陆祁替严钧问了一句,“怎么处置?” 康明文老老实实一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活不了,她的危险系数太高。” “庚金是谁?” “庚金很神秘,据说是cr的第一高手,神出鬼没,我没见过他。” “就这些?” “我真的知道的不多,”康明文眉间微皱,他犹豫了一瞬,眼神微闪,“还有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对那个陈落和……严钧更感兴趣一点,反而对cr的运作不是那么上心。” 陆祁终于不再是那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了,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康明文身上似有千斤的重量。 康明文从未怀疑过这个男人的可怕,在这样有如实质的目光下他的额头渐渐带了汗意。 陆祁沉吟片刻,对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只是说:“你走吧。” 康明文一愣,看他这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就觉得气不顺,忍不住对着转身往外走的背影有些讥讽地笑了一声,“如果严钧知道你阳奉阴违,不知道要怎么想。” 他以为陆祁根本不会搭理他,没想到陆祁竟然真的停下了。 陆祁突然抬手对着候在一旁的保镖做了个手势。 仓库外面严钧的屏幕立刻变成一片雪花,严钧的眉间一动,推开车门往里走。 而此时,陆祁看着面带吃惊的康明文,露出了一个毫无温度的冷笑,“庚金曾经在我肩膀上打了一枪,我差一点就把他留下了,没想到还是被他逃走了,身上还走了我五颗枪子儿。” 康明文愣了一下,随即大骇——既然他认识庚金为什么刚刚还要问他庚金是谁? 陆祁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严钧不喜欢我的手伸得太长,可有些事不说我又怕他马虎大意。” “所以,只好借你的嘴一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实在太忙,又卡文卡得厉害,竟然断更了,深夜奉上小肥章,给大家赔礼道歉。 ☆、营地 陆祁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严钧正行色匆匆的往这边来,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迎上去,“怎么跑来了?” 严钧看他一眼,“我看视频断了,以为出了什么事。” 陆祁一笑,“怎么,吃醋啊?” 严钧抱着肩膀斜斜往上撩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陆祁坦然受之,一脸正直。 到底没有他脸皮厚,严钧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回身往车上走,陆祁不紧不慢地跟着他。走到车旁边,严钧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站住脚伸手去接电话,陆祁从他身后绕过来帮他打开车门。 严钧瞥了他一眼,脸上带了点笑意,弯腰坐进车里。 电话那头正是上午才见过的林迪木,“你给的地址我已经交给国际刑警方面了,但是,还有一个坏消息,墨西哥当局不允许除了国际刑警外的各国人士入境。” 严钧笑了,“意料之中,真让你们乌乌泱泱一群人说进就进,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林迪木:“不过,那位李旭东跟我漏了漏口风,那意思他们想从咱们这外聘一个‘顾问’。你去吗?” 严钧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开车的陆祁,斩钉截铁地说:“我去。” 林迪木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就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那你自己和李旭东联系吧”就挂断了电话。 严钧挂断了电话,若有所思地用手机敲了敲左手手心,偏头去看陆祁。 陆祁专注地开着车,连眼神都没偏一下,“想做什么就做。” 严钧扬了扬眉,略感惊奇——这位之前不是还要死要活地说走哪都要带上他吗?这回怎么不作了? 他重新拿起手机,把电话拨给李旭东, 国际刑警那头早就把目光瞄到严钧身上了,见他主动请缨,两方立马一拍即合。李旭东告诉严钧三天后出发,一切装备证件他们都会帮他准备,只要他三天后准时出现在机场就行, 严钧乐得清闲,欣然同意。 墨西哥丛林深处不知何时建立起一座隔绝人世的大型毒品制造基地,成片成片的厂房粗暴地驱逐了原本遮天蔽日的巨树,像剃头的推子一样推出了一块又一块丑陋的斑秃。 装备齐全的武装分子统一穿着墨绿色的迷彩作战服在其间穿梭往来,巡逻戒备,鲜少能看到其他装束的人在基地中走动。 除了一个男人。 他裹着一件洗的掉色的驼色短夹克,脚上蹬着一双沾了灰的作战靴,揉着一脑袋鸡窝似的乱发晃晃悠悠地从移动小楼里走出来——像是一只进了狗群的头狼,又像一滴滚进冷水的沸油,基地中代表着某种秩序的无限循环被打破,那些看起来麻木又凶悍的亡命徒们纷纷低下了桀骜不驯的头颅,默默避开一条通路以示尊敬。 男人似对他们这种比如蛇蝎的态度未有所觉,亦或是视而不见,他顺手从身边捞出一个人,问:“几点了?” 男人的语气很平淡,算不上温和,但绝对不到凶恶的程度,可那个被随手拎起来的倒霉蛋却跟被拎住的不是领子而是脖子一样,煞白着一张脸,说起话来上牙直打下牙,“八……八点了,庚……庚金……大……大人” 男人不耐烦地随手把一个一百六十多斤的壮汉丢出三四米去,撞翻了一排静候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守卫。那一个小队立刻滚作一团,他们赶紧一声不吭连滚带爬地起来站好,缩脖端腔地低着头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被点到的人。 男人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只是把手揣到上衣兜里,含胸驼背地踢踢踏踏往基地深处走。这一路走过去,没有一个人敢多说一句多看一眼,更别说挡这位的路了。 尽管越往里走守备越森严,他依旧一路畅通无阻,连道路两侧隐隐传来的惨叫和怒吼都见风使舵般齐齐消音。他走到最不起眼的一间小房子前,问门口那两个脑袋都快低到胸口的守卫,“她吃饭了吗?” 身高快一米九手里抱着□□的黑人壮汉膝盖一抖,壮着胆子回答:“没,没有。” 男人那一直耷拢着就跟睡不醒一样的眼皮子一抽,不咸不淡地说:“我让你亏着她的饭了?” 那长得凶神恶煞的两位的膝盖彻底报废,两人仓皇失措地扑通跪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地抖如筛糠,“庚……庚金……大人……” 男人从兜里抽出手。 地上的两人抖得更厉害了。 他抬手半拢着脸打了个哈欠又把手揣了回去,迈开腿走到房子门口,那灰不拉几的作战靴在两人面前轻轻一磕。 “去给我端两份咖喱鸡腿,一瓶啤酒。” 二人精神一振,感恩戴德一样赶紧应下来,“是,庚金大人!” 男人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上了锁的房门,看那意思是懒得动手把门打开。一旁自认为捡回一条命的守卫壮着胆子抬头一看,立马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摸出钥匙,“庚金大人,我给您……” “哐啷!” 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打断了堪堪爬起来的男人的话,他就见那人快若闪电般一抬腿,就把那扇上了锁的大铁门给踹开了。 他脚下一软,又趴回地上了。 男人看也不看吓作一滩烂泥的两人,施施然迈开腿走了进去,徒留门口的两人劫后余生般地抹了一把满脸的汗,相视苦笑。 屋子里很黑,唯一的光线就是那扇被粗暴踢开的大门透进来的,男人站在这唯一的光源中央,看着光线的尾巴力有不逮地映出角落里影影绰绰像肉铺里悬挂的猪肉一般的人影。 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动,闻声吃力地抬起头,水草般的头发湿漉漉地缠绕在那就比巴掌大一点的小脑袋上,“庚金。” 庚金这一路就没把谁结结实实地放在眼里过,这时候终于肯施舍他那比石油还金贵的目光了,与他恐怖的名声相比,他的声音温柔的可以捏出水来,“饿了吧,我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咖喱鸡腿。” 角落里的人影一颤,带了点郁闷和委屈地低声说:“那明明是你最喜欢的。” 庚金耸了耸肩,“可现在的你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吗?落落小公主。” 陈落不说话了。 庚金走过去,没轻没重地摸了摸她肩头被血浸湿的肩膀,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哦,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不想向你开枪的。” 陈落甩了甩头发,抬头看他一眼,浑不在意,“没事,不疼。” 庚金很开心地笑起来,下一秒笑容又淡了下去,他有些不快地摸摸她身上那倒刺扎在肉里的手腕粗的锁链,不满地提议,“看着就讨厌,我给你拆了吧。” 闻言,陈落皱了皱好看的小鼻子,明确拒绝,“不用。” 庚金的脸色咣当就沉了下来,那源源不断往外冒的危险气息让近在咫尺的陈落敏感地往旁边避了避。他气息不稳地从嗓子里磨出一句话,“你现在的样子虚伪的令人作呕。” “你说谁虚伪呢?”陈落梗着脖子表示不满,“你给我解开了我肯定要跑的,到时候你还得抓我,难道我要再挨你一枪?就算不疼,子弹卡在我骨头里也很难受的!” 听她这么说,庚金的脸色立马雨过天晴,他扫了她一眼,瘪嘴,“你以前嘴皮子没这么溜的,是不是那个叫杜修的教你的?” 陈落一脸傲娇,“才不要告诉你。”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还特意跑去偷看过他来着。”庚金冷哼一声。 陈落兴奋,“怎么样,是不是很帅!” 庚金不满,“没我帅。” 陈落立马鄙夷地看他,“亲,你先洗洗头吧。” 庚金愤怒地一跺脚,“早知道,我就应该一枪打爆他的头!” “做梦去吧你,”陈落就像感觉不到疼一样,抬手指着他哈哈大笑,埋在肉里的倒刺在她发白的伤口里搅动出殷殷的血色,“老大超级敏感的,我每次想杀他都会被发现。” “是你太弱了!”庚金像是被按到了某个暴走的按钮,整个人都狂躁起来,“你为什么要背叛,如果你不背叛,你才是真正的最强者,我怎么可能抓得到你!” “因为我是个人,”陈落看着歇斯底里的庚金,收了笑容,平静地说:“庚金,我想做个人。” “我也是人!” 陈落刷地抬头,一双眼亮若星辰,“不,不是,你已经成了他手里的杀人机器了!” 第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7节 庚金退后一步,冷冷地盯着她,像在看一个诱他背叛信仰的而恶魔,敌视又防备,“那又怎么样,我只要力量,只要所有人都怕我!” 陈落大摇其头,“不,不是这样的,庚金……哼。” 庚金面无表情地收回他打在她肚子上的一拳,“你真可怕。” 说完,他撩起眼皮幽幽地注视她一眼,扭头走了出去。 陈落“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 三天后。 国际刑警一行人顺利通过墨西哥海关,把队伍拉到了墨西哥东南部的尤卡坦半岛丛林外围。 严钧走在队伍的最后,李旭东陪着他——他这次的任务就是保护照顾好这位独苗“顾问”。他一边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一边问身边的李旭东,“你知道‘庚金’吗?” 李旭东想了想,反问:“你知道‘地狱猎手组’吗?” 严钧摇头。 “‘地狱猎手组’是一个十人的杀手团,相当有名,全盛时期号称百分之百击杀率。只是三年前不知为何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就活下了一个,据说就是‘庚金’。” 严钧脚步一顿,“这么说,他很强?” “很强?”李旭东苦笑,“那时候黑道上盛传没有‘地狱猎手组’杀不了的人,走到哪里就和蝗虫过境一样,令人闻风丧胆。” “那你说,庚金那么强的一个人,为什么隐姓埋名地跑到这么一个小组织来当打手呢?” 李旭东一喜,“你的意思是,他在那场关于地狱猎手组的巨变中受伤变弱了?” “不,恰恰相反,”严钧的目光投入无尽的丛林深处,恍然间看过去眼睛里像是关了一只随时能破栏而出的凶兽,“他在那场巨变中意识到自已还是很弱,所以费尽心思去强大自己,而z正好能给他他想要的力量。” 李旭东张大嘴,无法言语。 严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垂着眼睑说了句,“我先去整理我的东西。”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李旭东看着他的背影,隐约觉得他身上平日里被深埋在血脉深处的东西渐渐被丛林的原始气息一点点勾了出来,露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冰山一角。 严钧回到自己的帐篷,把东西归置好,就躺到床上,一条腿架在膝盖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帐篷被人一掀,李旭东走进来见他闭着眼睛还以为他睡着了,刚想退出去,严钧就睁开眼睛,目光湛湛,一点都不像睡着了。 “什么事?” 李旭东:“我在飞机上不是和你说,cr和墨西哥当地的一个大毒枭勾结上了吗,他们所有的守卫和防御力量都是那位大毒枭提供的。所以,我们打算找人去和那个毒枭接触接触,探探底。现在那人来了,想来问你去不去看看。” 严钧想了想,翻身坐起来,穿鞋,“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走出帐篷,李旭东左右望了望,“应该还没来,我们等一会吧,”他站在严钧身边,看着营地里来往不息的工作人员,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严钧说着话,“哎,你说我就不明白了,cr搁这深山老林里鼓捣什么玩意啊?这地方能种了罂粟吗?” 严钧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朵其貌不扬的小草身上,语气淡淡地说:“别人我不知道,对于z来说,这地方无异于他的圣地了。” 李旭东噎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没话找话,“你说这的次缉毒行动动静这么大,他怎么不跑啊?” 严钧:“跑到哪去?家大业大的他跑的了吗?” 李旭东想了想,幸灾乐祸地笑着点头,“你说的也是。” 严钧也跟着笑了笑,心里却想起了康明文说的那句“他对组织的运作并不是很上心”。 对啊,他为什么不跑啊?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所图? 这时,营地不远处一阵喧哗,一个人在国际刑警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和墨西哥当局派来的负责人的簇拥中往这头走。 那人身高腿长,气魄惊人,旁边那五短身材的负责人都得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严钧无语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越走越近,隔着中间纷纷扰扰的人群,似乎冲他笑了笑,然后弯腰进了旁边的帐篷。 严钧:“……” 怪不得之前那么老实!到底还是跑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要进入完结倒计时了。 ☆、交涉 严钧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趣,打算回去睡个午觉什么的。偏偏有人没有眼色,李旭东一把抓住他的衣服,迷茫道:“哎,那人怎么瞅着有点眼熟?” 严钧心说你这不废话吗,他眼珠一转,故作不解地问:“你们怎么会找上他啊?” “我也不太清楚,这事不是我去接洽的,不过我听他们说,”李旭东一脸坏笑,“说这小子老有钱了,富可敌国那种有钱,不宰白不宰,就当劫富济贫了。” 严钧:“……” 他扭头就回帐篷里睡午觉去了。 而就在跟他隔不了几个的帐篷里,正在进行一场实力悬殊的谈判。 陆祁施施然走进帐篷,他旁边墨西哥方的负责人赶紧往屋子中央那简易的椅子那引,“陆先生,快请坐。” 陆祁借着身高优势朝他微微颔首,礼貌又疏远地淡然一笑——就是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负责人正摸不着头脑呢,就见跟在陆祁后面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年轻一个箭步冲上来,也不知道从哪摸出一块雪白雪白的毛巾,快手快脚地在椅子上一抹,翻过来一看,上面是一层显而易见的黑灰,他抬头冲着一旁目瞪口呆的负责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低头结结实实地把椅子翻来覆去擦了七八遍,直到毛巾上一点灰都没有了,才站到一旁恭恭敬敬地说:“老板,请坐。” 负责人、指挥官:“……” 这逼装的我给满分! 钱多腕儿大的陆老板这才不紧不慢地坐下去,一撩眼皮,看着脸色发绿的两人一抬手,颇有点反客为主的意思,“二位怎么不坐?” 两人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面有菜色的指挥官强作镇定朝陈特助要来了毛巾,顺手在椅子上擦了擦才一屁股坐下来,然后把毛巾丢给负责人。 陆祁对这尴尬的气氛就跟没看到一样,气定神闲地在那坐着,身后乌乌泱泱站了一群的保镖,站在最前面的保镖头子从包里掏出一瓶水,弯腰双手递给陆祁,陆老板眼也不抬接过来,意思意思喝了一口,又随手递回给他。保镖头子接过来收好,立马又站成一个面目表情的雕像。 一旁站在陆祁身侧的陈特助察言观色看着对面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指挥官和负责人,用非常流利的英语满含歉意地帮自己老板解释,“两位不要见怪,为了配合这次行动我们老板特意去法国定制了几套西装,价钱倒是小事,主要是数量有限,史密斯先生针对全球的客户一年才做十套,弄脏了我们实在是不知道要再去哪再做,所以——” 负责人、指挥官:“……” 可以,这很土豪。 负责人和指挥官本来是互相看不过眼的——墨西哥当局觉得国际刑警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国际刑警觉得墨西哥当局废物点心屁用没有,然而此时这两大阵营的代表竟然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观感,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表情中发现了被哗哗哗的钞票打脸的羞怒。 指挥官到底要强势一点,他尽量保证自己的表情不要太过仇富,和颜悦色地和对面跟大爷一样的陆祁说:“陆先生已经知道您这次的任务了吧?” 陆老板叠起他那双大长腿,悠然地靠在椅背上,一派世家贵公子的派头。听到指挥官的话,也只是矜贵地点点头。 饶是指挥官这种在国际刑警组织里也算是经多见广的人物见他这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样子,也差点没克制住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冲动,他脸上的笑意微僵,果断把这个烂摊子交给负责人。 等到需要靠翻译的负责人慢半拍地搞明白情况,这个烂摊子已经砸到他手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陆先生这次需要接触的大毒枭叫阿图索·赫伽曼德,他为cr提供了大量的经济援助和武装援助,同时以从他们那里获取最新型的毒品作为交换。我们希望陆先生能从他嘴里套出他到底给了cr多少武装援助。”他看了一眼依旧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的陆祁,脸上挂起一抹干巴巴的笑,“名头我们也已经帮陆先生想好了,陆先生可以以买点毒品回去试水,如果市场反应良好就继续大批量购买的名义去和那头接洽,我们也会通过内线帮您把这条消息递给赫伽曼德。” 陈特助瞥了自家老板一眼,低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脚面,没有说话。 帐篷里很安静,隐隐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巡逻的声音。 陆祁搭在大腿上的手指动了动,慢条斯理地开了尊口,“既然阁下都知道赫伽曼德是大毒枭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 这话可太尴尬了,负责人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都不好意思去看身边指挥官那鄙视的表情。所幸陆祁并不打算在这上纠缠点什么出来,故而他见负责人一副羞惭的表情,就了然地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看了陈特助一眼。 陈特助立马会意,他脸上扬起了一个职业公关的笑容,彬彬有礼地冲着快要无地自容的负责人说:“这个就不劳诸位操心了,我们老板在来之前已经通过朋友和赫伽曼德搭上线了,只不过名头借得是购买大量军火,连五百万美金的订金都付了,就是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二位的计划。” 负责人、指挥官:“……” 尼玛啊,那是五百万美金啊!你这么高风亮节怎么还不去当世界和平大使啊! 负责人强笑,“不不不,当然没有,还是陆先生想得周到。” 陈特助谦虚地笑了笑,“谬赞谬赞,我们老板也只是为了世界和平贡献一点微末的力量。” 指挥官内心呵呵,面上还得一副倍受感动的样子,表情真挚地询问:“那陆先生和赫伽曼德约定在什么时候?” 陈特助:“明天中午十二点,坎佩切。” 指挥官:“哦,好的,我们会派人提前准备的。” 陈特助闻言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慢吞吞地说:“也不用太准备,落了马脚反而不好。” 指挥官和负责人的脸色简直惨不忍睹了。 指挥官深吸了两口气,强忍住掀桌暴走的冲动,硬挤出一个狰狞的友好微笑,“好的,那陆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吗?” 停顿了一下,又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帐篷,“今晚住这您能接受得了吗?” 他嘴上问着,心里却在怒吼——你不是大爷吗!赶紧接受不了自己解决吧您喂!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陆祁只是抬眼扫了一圈,也没看出嫌弃还是不嫌弃,也没什么起来的意思。 这时候万能助理陈特助又冒头了,他礼貌地向对面满脸不欢迎的两人征求意见,“我们可以检查一下吗?” 指挥官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们又要作什么”,不过到底还是让他咽回去了,换成了一句隐忍的“当然可以。” 陈特助满意地一抬手,身后站成背景板的保镖们一涌而上,纷纷拿出家伙事儿——金属探测仪啊,红外线探照灯啊……上上下下把这个不太大的帐篷翻了个底朝天。 坐在狂风过境一般的帐篷中的指挥官和负责人,石化。 等到五分钟后陈特助汇总完所有检查结果,扭头冲他老板一点头,陆祁才抬起他那死沉死沉的尊臀,向两位高层点头示意,拔腿就要往外走。 指挥官:“……您这是要去哪?” 陈特助恍然大悟般一拍脑袋,一脸的抱歉,“瞧我这记性,把最重要的给忘了,我们老板没什么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希望你们那位顾问先生能全程陪同。” 负责人茫然地转头去看指挥官,指挥官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犹疑地说:“这个,陆先生要是需要人保护——” 陆祁站住脚,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你看我缺人保护吗? 他斩钉截铁地表示:“我就要他。” 陈特助在一旁语重心长,“二位就体谅体谅吧,见不到顾问先生,我们老板一个茶不思饭不想,把任务给耽误就不好了。” 指挥官:“!!!” 惨遭威胁的指挥官疲惫地一挥手,有气无力地说:“可以。” 陆祁终于露出了进门以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然后掀开帐篷扬长而去。 那头严钧正打着瞌睡,帐篷一掀,他就醒了。他眯起眼看着走进来在低矮的帐篷里显得格外挺拔高大的陆祁,说话的声音略带沙哑,“你怎么跟买毒品的搭上的?陆祁你要疯啊!” 陆祁顺手从旁边捞了一把凳子放到他床边坐下来,看着严钧一脸无辜,“不是我,我哪有那个能耐,是周壑川帮我搭的线。” 严钧奇怪,“周壑川是谁?” 陆祁无语,“贺舒他家那口子。” 严钧恍然大悟,“原来他叫周壑川啊。” “周壑川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难得陆祁愿意评价一个人,而且听他话里还是满满的欣赏赞叹,“他就是那种能不惹就绝对不要惹的狠角色,这世上估计也就贺舒那个妖孽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严钧微微皱起眉,“他还碰毒品?” “那我哪知道去,”陆祁一挑眉,“人家什么路子赚钱我是不知道,不过我估计他碰的不是毒品,而是——”他无声做了个口型。 军火。 严钧微微眯眼,“他为什么帮你?” “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陆祁倒也没藏着掖着,很是坦荡,“台面上合作过几次,底下私交也不错。” 陆祁什么德行严钧还能不知道,他就那仨瓜俩枣的朋友,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能让他说出私交也不错的,满打满算也就这位周壑川一个了——想必这位是从手段到心性都对足了陆祁的胃口。 他心里不由得对那位周壑川又高看了两眼。 “对了,”陆祁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了一句,“你知道去年尤卡坦半岛又发掘出了新的玛雅遗迹吗?” 严钧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怎么了?” 陆祁低头看了看时间,“我看时候还挺早,要不要去参观参观?” 严钧:“……那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比待在营地里被几十双眼睛监视着强吧,”陆祁循循善诱,“你看上什么花啊,草啊,石头啊,大树啊,咱们都给他挖回去。” 严钧抽了抽嘴角,“用手挖啊。” 陆祁瞥他一眼,噼里啪啦报出了一堆跟地质勘探挖掘有关的最先进机器,才慢悠悠地说:“够吗?” “……”严钧头疼,“这么多玩意你怎么弄进来的?你就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已经知道了,”陆祁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这年头,有时候傲慢一点,反而更容易地得到特权。” 严钧将信将疑跟他去了,他们一行人走了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等严钧见到树荫下面那个明显憔悴了不少的男人后,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陆祁一定要他过来了。 那正是好久不见的杜修。 ☆、谈心 陆祁把人带来了,就非常有眼色地借故退开,他晃了晃手机,“我去打个电话。” 杜修坐在一块倒塌的墙垛子上,一脚搭在旁边看不出原样的遗迹碎石堆上——这一度震惊世界的玛雅古城遗址此刻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恐怕还比不上一个能让他坐得舒服的沙发。 他看起来太疲惫了,浑身上下除了脸勉强算是干净的,身下没有一块不带着灰的,脏兮兮得就像刚从土堆里刨出来的一样,就连原本时时刻刻都锐利的目光都被磨平了棱角,生动形象地诠释了什么叫风尘仆仆。 严钧走过去四下找了块高度适宜,还算干净的石墙不拘小节地抹了两把一屁股坐下来。他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微微倾身看着杜修说:“我说杜修,这么多天,你不是一直就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躲着吧?” 杜修抹了把脸,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是啊。” 严钧一拍大腿,真心叹服:“你行,你怎么没把自己折腾死呢?” “这算点什么,”杜修淡然一笑,配上他那张胡子拉碴的脸有种说不出的落拓不羁,“比起我当兵的时候在越南边境跟毒贩子们捉迷藏,这还不算穷途末路呢。” 严钧咬了咬牙,强忍着上去照脸给他一脚的冲动,他伸手指着杜修破口大骂:“你他妈就逞英雄吧,有什么事不能等我们来了再说吗?你非得自己一个人往这深山老林里钻?你是嫌自己活太长吗?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杜修平静地看着火冒三丈的严钧骂完最后一个字,才说:“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国安那头追我追的紧,我也不耐烦再那么东躲西藏下去了,就干脆进了丛林。反正迟早要进来。” 他顿了顿,几不可闻地补了句,“而且落落被抓走这么久了,我真的很担心她。” 严钧盯他半晌,才慢慢出了口气,盛怒的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他长叹一声,“事情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也没什么不能和我说的了吧。” “嗯,的确没什么好瞒的了。”杜修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块被雨水经年冲刷的无比圆润的石块在手里一抛一接,面上是一片风平浪静,“其实我是军方安插在杜家的卧底。” 严钧:“……” 他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他还是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怎么办! 他忍不住面带嘲讽地笑了,“我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卧底卧成了黑老大的。” “我本来也是杜家的人,而且说卧底也不太准确,到了后期我全盘接管杜家之后我和军方的关系就更倾向于合作了。只不过相比真正的合作来说,我更没有人身自由一点,再加上近几年我因为cr的事情动作频频,上面早就防着我了,这次我没打招呼就出了国还‘抗旨’不回可以说是彻底挑战了他们的底线,所以上面才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抓我,打算来个杀鸡儆猴。” 严钧皱眉,“那你以后怎么办?杜家以后怎么办?” 杜修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快若流光般划过一道暗色,眨眼间又归于沉寂,他低低地笑了,对自己的打算避而不谈只是说了说杜家,“只要杜家懂得收敛,上面暂时应该不会伤筋动骨地动它,要知道现在道上有杜家压着还算老实,一旦杜家倒了,绝对又是一次翻天地覆的大清洗。乱起来可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严钧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句就能被带跑的人,“那你呢?” 杜修抬头,目光和对面的严钧铿然相接,两人俱是寸步不让。蓦地,杜修笑了,“我?你还用担心我?我当然是退居二线过我的清闲日子了。” 他爽朗一笑,一身的正气和匪气各占半壁江山,让他有一种极度矛盾又极度致命的魅力。 “到时候还要靠你你们两口子接济了。” 严钧不屑地嗤笑一声,“行啊,到时你就和吴琼就‘保镖头子’这个职位竞争上岗吧。” 杜修也跟着笑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这才缓和了。 严钧一条腿搭在膝盖上,也不嫌脏地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问他,“不扯那些没用的了,到时候真和cr交火了,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这个杜修立马坐直了腰,腿也收回来了,那些浮皮潦草的疲惫委顿眨眼间褪了个干净,整个人像一杆插在废墟里锐气冲天的方天画戟,“你们没来的时候,cr基地周围的防御等级还没有这么高,我偷偷在外围摸过两圈,据我判断,落落要么被关在东南角的囚房,要么就被关在西北角的……实验室,就这两个地方。” 严钧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咂咂嘴,“这完全是两个方向啊,到时候想互相支援都来不及。” “不用支援,”杜修摇头,“国际刑警们肯定早就把主意打到实验室上了,你到时候就跟在他们后面,让他们冲锋陷阵就好了;至于囚房那头我去,你也不用担心,真打起来,没人会把注意力放在一堆等着用来做实验的犯人身上,我到时候把人一放,趁乱救人。” 杜修没问他愿不愿意帮忙,严钧也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这是他们认识十年的默契。 他说的很容易,严钧虽然隐隐觉得到时候不会这么顺利,但又找不到能反驳的地方,只能嘱咐他说:“万一到时候找不到人,你不要乱走,我们会和一起找。” 杜修痛快地答应了。 之后严钧让陆祁的保镖拿来了带给杜修的生活必需品,几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分开了。 严钧和陆祁并肩在前面走,保镖们不近不远地坠在后面。 穿过树冠的阳光碎屑般纷纷扬扬撒了并肩而行的两人一身,陆祁突然出声说:“到了战场上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傻乎乎地冲锋陷阵,别忘了,你就是个文职。” 严钧原本低着头专心致志走路,听到他的话人忍不住飞快地看他一眼,眼角眉梢隐隐带了点调笑地意味,“你不是装正人君子吗?怎么还偷听。” 陆祁不满,“我老婆在荒无人烟的小树林里跟一个明显不是那么直的男人说话,我听一听不应该吗?” 百年老陈醋的醋缸盖子一不小心开了,那酸味直接能飘出二里地去——严钧忍笑,“应该应该。” 陆祁面色稍霁,不过看那样子还是强忍着老大的不愿意,半张脸都黑了,“陈落有杜修自己去救,你就在旁边打打辅助,看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上去给他回回血就好了,咱就算仁至义尽了;还有,途中要是遇到了庚金,别管别的赶紧跑,用不着你替天行道,自然会有人去收拾他;要是碰到了那个丧心病狂的老变态,你别犯那个‘死于话多’的毛病,上去一枪把他弄死就完了,谁知道他能搞出什么不正常的阴招……” 严钧停住脚步微微仰头听他难得絮絮叨叨的嘱咐,不甚清晰的光线不是很能照清那张第一次见面就足够吸引他的英俊的面容,可是他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温暖和平静。 每次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喜欢他了,他总能让自己克制不住地更爱他一点——三十年的仇恨,一万多个日夜的追索,他一直在黑暗中苦苦寻求痛苦和厄难的源头,到现在最后一层大幕终于要拉开,他却在两厢选择中,把刻骨的仇恨重重举起又轻轻放下。 恐怕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在探求真相和报仇雪恨这件事上有着更不死不休的执念,他这十多年来昼夜不停地奔波忙碌等的就是今天,一个真相大白的,令他所有付出都有了价值的,终结。 可现在,他突然不想问了,那些埋没在时光和鲜血中的过去他不想知道了。就仿佛一夜之间他就看开了,鲜血淋漓的种种过往都如过眼烟云,不重要了。 可是严钧知道,怎么可能不重要呢,那是一根不拔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刺。只是相比于那根一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痛的刺,他的安危和他们的未来才是他最不能拿去冒险的,至于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遗憾,仿佛对他来说也不那么重要了。 严钧突然伸手在他那刀锋般的长眉上一拂而过,目光灼灼看着他的眼睛里藏着一池波光荡漾的清水,“历来只有反派死于话多,我又不是反派,你担心什么?” 陆祁抓住他的手,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你别给我出幺蛾子听见没有,弄死他就完了,咱们回家好好过日子,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严钧反手握住他的手,满满的笑意从他眼角眉梢中溢出来,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流光溢彩。 陆祁却像视而不见一般不依不饶地握紧他的手,“赶紧答应我!” 严钧凑过去,在他唇上一触即分,“好。” 得到了他的保证,陆祁这才放下心,重新拉着他的手慢慢往外走。 两人并肩走了很久,陆祁突然说:“之前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在一起,恐怕这次,我要失约了。” 严钧一愣,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z一门心思要杀陆祁,他在自己身边只会让自己更不安全。他的手紧了紧,之前一直坚定的心思克制不住地动摇了。 真要把陆祁一个人放在营地里,他是绝对放心不下的。 “你不用担心我,”陆祁仿佛能看透他是怎么想的一样,“他这么多年来明里暗里的刺杀多得我都记不住了,没道理还能让他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得逞。而且你不是说过从我上次解了毒就跟百毒不侵也差不了多少了吗,这样的话你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大的用处不是吗?” 他见严钧还是一脸犹疑,只能满脸无奈地继续给他宽心,“换种说法吧,如果你有两个病人,一个快死了,一个连发病的症状都没有,你要先救哪个?” 严钧还是摇头——道理他都明白,可是真到了在私心和道义之间做出选的的时候,他才知道有多艰难。 陆祁最后叹了口气,给他下了一记猛药,“贺舒也答应来帮忙。” 之前还无精打采的严钧立刻精神了,就跟让人打了一剂强心剂一样立竿见影,“真的?” 陆祁笑得一点破绽也无,“真的。” 严钧的心立马放下大半,这世上恐怕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更了解贺舒的厉害,在这种搏命的情况下,贺舒比他有用一百倍,他长舒了一口气,叮嘱,“那一定让他不能离开你哪怕半米。” 陆祁笑了,“放心吧。” 这个最难下的抉择解决了,严钧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有了,他推了陆祁一把,半真不假地抱怨说:“你倒是挺舍得,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把我推出去给人当打手。” “你以为我愿意?!”陆祁的眼睛立刻瞪起来,没好气地说:“我要不是怕你日后后悔,谁管他们死活,我早把你弄回中国顺顺当当过日子了!还用在这荒山野林里遭罪?!” 严钧笑呵呵地看着他,突然一搂他脖子,把他所有的不满都用嘴给堵了回去。 ☆、交易 第二天一大早,严钧还没睡醒就被陆祁给弄到车上了,他迷迷糊糊地跟着陆祁坐到了车后座,躺到他腿上补眠。 车子在路上磕磕绊绊走了好远,陆祁一开始还一只胳膊稳稳地揽着严钧的腰,另一只手拿着赫伽曼德的资料看着,后来实在是被晃得头疼就把资料丢到一边,垂着眼把玩着严钧细软的头发。 他有些出神地想——明明是那么倔强强硬的一个人,竟然有着一头手感极佳的柔软的头发,难道是因为之前一直留长发的缘故? 坐在副驾驶的保镖头子吴琼无意间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被两人之间这温馨又安宁的气氛震了一下,立刻低下头,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这两位不像是去和大毒枭谈判去了,倒是有点新婚夫夫度蜜月的意思。 严钧昨天怎么看陆祁怎么顺眼,一路回到营地都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时不时地瞄他两眼,直把陆祁看得气血翻腾,把他按在床上里里外外吃了个干净才罢休。严钧一开始高度配合,后来被闷头猛干的陆祁提醒帐篷隔音不好,才意识他俩这简直就是光天化日下啪啪啪啊,赶紧闭上嘴一声不吭。哪像陆祁一见他这副隐忍的样子恶趣味也上来了,变着花样地逗着他开口。一场酣战下来,陆祁十分尽兴,食饱餍足,严钧苦不堪言,草草收拾了自己就睡过去了,乃至于第二天在那么颠的车上都睡得跟小猪一样,被陆祁叫醒的时候还有那么点意犹未尽的意思。 陆祁从吴琼那里接过来一个湿毛巾,捧着他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直犯瞌睡的脸,目不转睛地给他细致掰纹地擦了擦脸,这才亲亲他的鼻子,低笑着说:“还没睡醒?” 这回笼觉睡得严钧还有点犯迷糊,他一把搂过陆祁的脖子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宽阔的肩膀上缓缓神。 陆祁也不催他,就任他这么抱着,就连无穷三番五次的眼神示意都视若无睹。 严钧趴了快一分钟才眨眨眼,最后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有些恹恹地说:“我好了,咱们走吧。” 陆祁端详他一眼,笑了笑,“我看你还是没有太醒,我帮帮你吧。”说完他一搂他的腰,又把人按在怀里结结实实地亲了一通。 等他亲完了,严钧彻底醒了,在一旁急得直打转的吴琼也没脾气了。 严钧推他一把,脸上还带着撩人心弦的红晕,“快走吧。” 陆祁这才心满意足地去开他那头的车门,一下车就回身弯腰把手递进车里。车里的严钧本来是想从另一头下的,但见他这样子,只能把手放到他手心里,借着他的力下了车。他这一下车,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群人,为首的一个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这头,那人的个头在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堆里并不算高,小麦色的皮肤,留着一脸半长不短的络腮胡,大而发红的酒糟鼻子,眉宇间有种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阴鹜和狂傲,让他尽管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依然横生出不是善类的凶悍气。 严钧只看了一眼,就把脸色撂了下来,原因无他,只是那人的眼神太过露骨,就像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几乎算得上是极不尊重的蔑视了。 他松开陆祁握着他的手,往后撤了一步,垂下眼掩住眼底抑制不住的厌恶和厉色。 陆祁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缓缓抬头,那锐利得咄咄逼人的视线有如实质般穿透着几十米的距离,刺得对面除了为首的那人外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回视。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略带诧异地深深看了陆祁一眼,随即傲慢又嚣张地冲陆祁咧咧嘴,就大摇大摆地带着他的手下毫不客气地进了他们事先约好的一间别墅。 陆祁的眼睛微微眯起。 一旁的吴琼等人面露愤慨,却都纷纷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己老板的脸色。 严钧:“走吧。” 吴琼等人纷纷露出敬佩的表情,陆祁也看了他一眼,身上那股压得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冷意倒是慢慢消退了。陆祁扫了一眼自己身后规规矩矩的保镖们,说:“一会都小心着点,要是苗头不对,不用顾忌别的,直接把赫伽曼德留下!” 吴琼等人:“是,老板。” 陆祁也没再去拉严钧的手,直接迈开长腿带着他的人往里面走。 进了别墅的大门,发现这栋别墅里面已经被改造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被完全打通的足有一百多平米见方的大厅,大厅正中间放着一张长桌,刚刚在门口见到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对着门的地方,靠在椅子里下巴微抬地用眼角瞥着陆祁一行人,完全一副不欢迎客人的主人样子。 或许赫伽曼德在墨西哥很有地位,可他这种等级的还真没被陆祁看在眼里,他虽然心中冷笑,面上还不至于为此动怒。要论装大爷的能耐,陆祁不算是最高杆的也差不多了,毕竟他这一身走哪都能镇得住场子的气魄可是从那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陆老将军身上耳濡目染学来的,就算没有十分火候,也足有个七八分了。 他的表示可以说是简单粗暴,陆祁一坐下,吴琼就从身后的保镖手里接过一个铁箱子咣当往桌上一放,半点不犹豫地输入密码打开箱子。 他把箱子一转,里面不是厚厚的美金,也不是金光灿灿的金条,而是一箱子能把人闪瞎的钻石。 赫伽曼德和他的手下们脸色齐齐一变,克制不住地露出贪婪的神色。尤其是赫伽曼德,他脸上的迷醉和占有欲丝毫不加掩饰,他艰难地把目光从箱子里□□,钉到陆祁脸上,轮廓深陷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暴戾的凶光。 陆祁就像感受不到屋子里瞬间紧张起来的气氛一样,没什么兴致地垂着眼,一手搭在扶手上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姿态很散漫,却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气定神闲, 这样一场泼天富贵就在眼前,赫伽曼德可没有陆祁那么沉得住气,他用发音不是那么准确的英语说:“你就是周介绍给我的中国人?” 陆祁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吴琼接替了陈特助官方发言人的身份,只不过相比文质彬彬的陈特助,吴琼版发言人更冷淡也更不友善一点,“是的。” 赫伽曼德对他的态度看起来极不满意,不过目光一扫到那个闪闪发光的箱子,又强自按耐下去,脸上明晃晃地写着“看在钱的面子上我勉强和你多说两句”,“没想到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出手这么大方,看来‘中国人人傻钱多’这句话说的挺准啊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身后的手下们也齐齐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动作夸张,举止轻蔑。 陆祁这头的人尽管没说什么却都忍不住皱眉——在国内乃至国外看在陆祁的面子上少有人敢这么和他们说话,他们何时受过这种粗鲁又野蛮的对待? 唯二不变脸色的也就陆祁和严钧了,陆祁是心思深沉喜怒不变,严钧就纯粹是了解陆祁了。他心中暗自冷笑,陆祁那个人看起来有种贵族式地傲慢矜贵,不屑与一般人见识,实际上最是睚眦必报,现在他们笑得欢畅,等下定是要他们加倍奉还的。 果然,陆祁不紧不慢敲着扶手的手一停,他那轮廓本就比寻常亚洲人深邃两分的眼睑慢吞吞地往上撩了撩,露出内里幽深的漆黑瞳孔。 “阿图索·赫伽曼德,”陆祁幽幽地盯着对面,叹息般地一个字一个字读着他的名字,就好像能从这几个字里咀嚼出什么一样,他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神色,“可能我在中国呆的太久了,已经好久没人敢这么和我说话了。现在听来,还挺有意思的。” 对面本就对他分出几分注意力的赫伽曼德一行人笑声一停,就像被人卡住喉咙的鸡,不知为何,看着那个中国男人不动如山的样子他们就觉得自己的样子又滑稽又可笑。赫伽曼德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他别有意味地眯起眼,“中国……提起中国,我倒是想起之前有人跟我说,其实中国最厉害的是一个叫‘qi’的男人,听说他手里不仅握着好几家跨国公司的股份,最重要的是他有着旁人难以想象的政治力量。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位‘qi’呢?” 严钧闻言眉梢微动,他垂下眼微不可察地瞟了一眼在赫伽曼德说出“qi”的瞬间依旧八风不动的的陆祁,心里莫名打了个突——这人,连这也早在算计之内吗?他到底什么时候就把主意打到赫伽曼德身上了? 赫伽曼德话音刚落,陆祁长眉一扬,像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往后一靠,长腿优雅地往另一条腿上一搭,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世家公子的雍容贵气。他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低嘲道:“都说周壑川黑白两道通吃,手段通天,没想到连个牵线搭桥的活计都做不好,看来下次他再往国内出口东西的时候,我得让海关好好‘照顾照顾’他了。” 赫伽曼德的眼神微微变了。 陆祁冲着赫伽曼德痛痛快快地一笑,“既然周壑川没把事情办明白,我就少不得要自报家门了。” 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开来,却在眼底戛然而止,“我就是陆祁。” 赫伽曼德彻底面无表情了,他就那么平平地看过来,突然,他面皮子一抽,整张脸漫上了一层可怖的凶气,“你耍我?你和政府走得那么近跑我这买什么军火?” 陆祁浑然不在意他那像长了刺一样的目光,淡淡地说:“我要是没这条路子,赫伽曼德先生怕是还不敢卖给我吧。” 赫伽曼德一窒。 ——他说的没错,在这么一个敏感时期横空杀出来的人物的确值得他提高警惕,他还特意朝周壑川打听了这人的来路,得知他有中国政府军队背景才略略放心。虽然没想到他的背景这么硬,硬到他都略有耳闻了,不过倒也无伤大雅。 中国人嘛,总归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来的,他还碍不到大洋彼岸上去;那就是冲着他的货去的,他虽然在全球军火商里算不得数一数二的,可他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墨西哥,离天堂太远,离美国太近。 他手里的货都是美国货。 这在军火商这个这个行当里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事了,各国政府借着私人名义为了各种目的倒腾军火,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可怕的买家不是那些路子太硬的,而是那些摸不清目的的。 因为那意味着,人家就是冲着你来的。 所以,陆祁这单生意他虽然提了戒心,却没真想着给拒了,毕竟,谁不爱钱呢。 他那一问,也不过是试探罢了。 赫伽曼德略一沉吟,“你要多少?” 陆祁:“你有多少?” 赫伽曼德惊疑不定地看他,觉出不对味来了,又不是要打仗弄那么多军火干嘛?“我最近手里的货不多,可也绝对不少,你想好了?” “我给你透个底吧,”陆祁嘴角那三分笑意让人心口一凉,他指了指那个装满了钻石的铁箱,“能拿走多少,就看赫伽曼德先生的诚意了。” 赫伽曼德得眼睛都快冒火了,他盯着那一箱子仿佛离他越来越近的钻石,喉头干涩,他想了半晌,才沉着脸力道十足地竖起手掌,五根骨节突出布满枪茧的手指头根根分明。 陆祁淡漠不语。 赫伽曼德看着他的脸色,咬了咬牙脖颈处绷起一道道骇人的青筋,良久,他壮士断腕般重重翻了一下手掌。 他周围的手下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其中一个离赫伽曼德最近的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陆祁一笑,“痛快!” 赫伽曼德长出一口气,整个人就像打了一场打仗,没人看到他外套下的衬衫都汗湿了,更没人知道他那一瞬间的挣扎。 陆祁一挥手,示意吴琼把箱子收起来,他看着赫伽曼德放在箱子上那恋恋不舍的目光和其中蠢蠢欲动的阴鹜暗芒,眼中一闪而过令人胆寒的冷光,他淡然道:“看来赫伽曼德先生和我一样心急啊。” “我也算是赫伽曼德先生的大客户了,”他语气平淡,让人难窥端倪,“不知道能不能从赫伽曼德先生那里讨个消息。” ☆、虎狼 赫伽曼德看着那离他越来越远的巨额财富,强忍着翻脸动手的冲动——他知道这一旦动手可不止得罪了陆祁,更得罪了周壑川,要说陆祁远在中国对付他还有点鞭长莫及,周壑川就绝对没这个顾忌了,那人是个能弄死自己全家的狠角色,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和他对上。听到陆祁的话,他忍不住好奇,自己虽然也有门道,可绝对算不上消息灵通的,为什么要问自己? “什么消息?” 陆祁面不改色,“我就想知道赫伽曼德先生从指缝里漏给了cr多少东西。” 赫伽曼德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cr在我的地盘上嚣张了一段时间了,暗杀,爆炸,下毒,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我要是没点表示,我的脸面也不用要了。”陆祁短促地冷笑一声,“阁下是个聪明人,我的决心,您不会看不到吧。” 赫伽曼德彻底转过味来了,敢情这位有钱的主儿咣咣咣往里砸了那么大的手笔就为了断掉cr的后路?这是恨疯了吧? “你既然知道的我的来路,就该知道我动了手,肯定就不会善罢甘休的。”陆祁说话的语速不快,却自带让旁人插嘴也难得毋庸置疑,“你也完全没有必要捧着那个z,不过是个倒卖冒牌货的小偷罢了。真正的研发核心人员在我这呢。” “倒卖冒牌货的小偷”这几个字说得赫伽曼德心惊肉跳。要说现在的cr有什么能让各方关注又眼热无非就是“战士”这款新型药剂了,可一旦像陆祁所说的,这东西并不是独一份,第一手的,那它的价值肯定就要大打折扣。他沉吟片刻,“陆先生把人带来了?” 陆祁双手搭在腿上,一本正经地说:“他可比我身家性命还要贵重,我当然得寸步不离地带着。” 这话说得正经,听起来暧昧。严钧又不可能当着外人面给陆祁拆台,只得嘴角一抽,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冲陆祁翻了个白眼。 “哦?”赫伽曼德明显想歪了,不过也算歪打正着,他心照不宣地笑笑,在人群里暧昧巡视一圈,最后把目光钉在严钧身上,说:“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见一面呢?” 陆祁看起来并没有金屋藏娇的的打算,他长臂一揽,把严钧搂到切近,抬头冲着赫伽曼德占有欲十足地说:“他性子虽然内向,不过胜在我就好他这股清高劲儿。” 一点也不内向的严钧暗地里默默吐槽:纯他妈扯淡!你明明更喜欢奔放一点的! 他默默看了一眼陆祁,两人一个眼神交汇,严钧就明白自己虽然人设变了,但大方向还是按来时候说好的那样忽悠! ——高能预警,清高版严钧将在三秒内到达战场。 他转开眼,端着一股生人勿近、高岭之花的劲儿,神情严肃地看着赫伽曼德,“z就是个小偷,还是个无耻低劣没有职业素养和从严谨态度的小偷!” 陆祁瞥他一眼——是清高不是愤世嫉俗宝贝。 严钧面色不变,手底下却狠狠戳了戳他的侧腰,“我无法赞同他这种做法,更是不屑与这种人为伍。他口中所谓的‘战士’只是一种未加工完成、无临床经验、不全面、不完美的粗胚,价值极低且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作为这项药剂开发者,我给出的建议是,停止生产,产成品一律销毁!” 赫伽曼德玩味地看着他,看那样子对严钧的兴趣远大于对他那番话的兴趣,他以一种逗弄的口气说:“哦,这么严重,那这位美人,你能不能改进这种药剂呢。” “当然能,”严钧手上青筋暴起,一边在心里来来回回好好抽赫伽曼德几个大耳刮子,一边还不忘黑z一把,“不仅我能,z也能,所以我才气愤他为什么明明有能力做到,却要放任自流。” 他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赫伽曼德自然听得懂,不过这种疑惑暂时还不能击败z能带给他的利益。 他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严钧,眼神依旧放肆而露骨。他蓦地一笑,一边用下|流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过他柔韧修长的身体,“陆先生当真好眼光,这样的美人就是我看了也心痒难耐。不如这样,我给陆先生打个折,作为交换,陆先生把他借我两天怎么样?” 吴琼等人那一刻恨不得把自己耳朵堵起来。 严钧突然动了,他胳膊往前一送,在别人看来这个动作有点多余且怪异,但是陆祁左右的人却看得真切——他那是把陆祁拔了一半的枪给推了回去。 他隐晦地瞪了一眼面色不善的陆祁,上前一步冲着对面微微一笑,“阁下这尊小庙怕是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吴琼等人:“……” 喂!说好的高岭之花呢!怎么就变成酷炫狂霸拽了! 赫伽曼德听到同声翻译给他翻译过来的意思后也愣了一下,刚要说点什么,刺激的就来了。 “嘭、嘭、嘭!”离他隔了几个人的一个手下突然发狂拔枪朝天连开三枪。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了,赫伽曼德一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反倒是陆祁这头反应速度更胜一筹,保镖们纷纷拔枪一涌而上把严钧和陆祁挡在身后,全神戒备。 而对面那个突然开枪的男人嘶吼着扔掉枪纵身一扑,像有着深仇大恨一样面目狰狞地冲着赫伽曼德就去了。赫伽曼德腾地站起来,铁青着脸一脚把人踹出两三米去,暴喝一声:“把他给我抓住。” 周围的人如梦方醒,这才七手八脚地把人按住,赫伽曼德的脸已经黑成锅底了,他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过去,泄愤一样又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胸口,厉声喊道:“古曼,你发什么疯!” 那个叫古曼的墨西哥人被三四个人按住肩膀跪在地上,却还在不停地奋力挣扎,力气大的吓人,仰起的不断吼叫的脸上涎水横流,双目血红,跟没有理智的凶兽一样,看那样子随时可能再次暴起伤人。 赫伽曼德被他气得不行,握着枪的手都在抖——这回丢人都丢到大洋彼岸去了。 赫伽曼德一方看着自己老大那要杀人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噤若寒蝉,而陆祁这边又都一个个沉眉敛目高度戒备,整个大厅安静得只能听见古曼粗重带着杂音的喘气声。 严钧突然轻笑一声。 赫伽曼德刷地扭头看他,大吼:“你笑什么!” 严钧拍了拍陆祁的肩膀,扒拉开挡在他前面的保镖,越众而出。他不避不退地迎上赫伽曼德那跟吃人似的目光:“赫伽曼德先生对自己的下属‘真好’,连‘战士’这种不仅贵还没经过临床试验的新型药剂都提供提供给自己的手下,当真有魄力。” “你胡说什——”赫伽曼德下意识地想反驳,可话说到一半他就反应过来严钧是什么意思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还在挣扎的完全不像个人的古曼,恨得牙龈都要咬出血了,“你竟然敢背着我偷用我的货?!”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8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8节 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又扭回头去看严钧,“你怎么知道他用了‘战士’?是你搞的鬼?!” “怎么能说是我搞的鬼呢?”严钧面带无辜地指了指古曼,漫不经心地说:“应该说是z搞的鬼才是,这玩意不过是个半成品,对人体的中枢神经会造成永久性的伤害,想要控制他易如反掌,只需要一根香就好了。” 严钧意有所指地笑了,“赫伽曼德先生,你说z在想什么呢?控制世界吗?” 赫伽曼德把牙咬得咯噔噔作响,呼吸越来越重,就在严钧都以为他下一秒会气抽过去了,他猛地回身冲着古曼的脑袋抬手就是一枪。 “嘭!” 他盯着噗通倒下,还死不瞑目瞪着突出双眼的古曼,恨恨地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z!” 而那厢严钧又给z拉了一把仇恨,见火候彻底到了,才志得意满,功成身退。 陆祁看他一眼,低声说:“你ooc了。” 严钧:“……”都这时候了还管他ooc不ooc! 赫伽曼德站在原地闭了闭眼,之前那点旖旎的心思早跑了个干净,现在只有把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z撕个粉碎才能熄灭他的怒火! 现在还不是时候!赫伽曼德自己告诉自己。 脸上还是阴沉沉的,他站起身带着手下走到陆祁身边朝他伸出右手,“那么,合作愉快?”陆祁盯着他骨节粗大的手有那么一两秒,慢吞吞地站起来,抬手很是敷衍地在他掌心一拂而过,“合作愉快。” 赫伽曼德的面色微冷,他收回手,盯着陆祁那阴冷的眼神简直就像盯上猎物的毒蛇,让人心里发寒。不过,他也明显知道自己的处境,便只是冷哼一身就带着人强作硬气地走了。 等他的人消失在门口,陆祁冲着吴琼一伸手。 吴琼立刻送上手帕。 他仔仔细细地一根根擦着自己的手指头,瞥了一眼面露无语的严钧淡淡地说:“他手上造的孽太深,我可没那么大的福分。” 他蓦地抬头冷笑一声,眼神冷冽结冰,“我怕遭天谴。” 等陆祁擦好了手,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拉着严钧往外走。 到了车前,陆祁给严钧开车门,让他坐进去,又回手关上。他慢条斯理地从车后面绕到另一边,路过吴琼身边的时候,绷成一道锋利弧度的薄唇微启,几个字在无人发觉的瞬间轻飘飘地飘到立时浑身一紧的吴琼耳朵里。 吴琼目送着自己老板浑身不带一丝火气的平和的背影,隐约还见他坐进车里的时候冲严钧露出了一个温暖又温柔的笑容。 他打了个冷战,脑海中依稀还回荡着猝不及防间听到的那杀机四伏的一句话。 ——取他一只眼。 吴琼眼前恍然间浮现赫伽曼德挑衅时,他不经意间瞥到的老板那像看死人一般的冰冷眼神。 他深深地低下头,暗自苦笑一声——果然,龙之逆鳞,触之则怒。 坐上了车,严钧终于能把自己肚子里的疑惑说出来了,“你摸清他的底了?” “差不多,”陆祁微微颔首,眼神嘲讽,“赫伽曼德也算把cr卖了个干净。” 严钧:“……怎么说?” 陆祁淡淡一笑,“我之前让另一拨人去接触了一下赫伽曼德,他当时给出的数字可比今天的要低不少。你说,他在重利的诱惑下把什么挪出来了?” 严钧眼皮子一跳,“你是说,赫伽曼德把他接下来要给cr的物资给卖了?” “正是,”陆祁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说:“赫伽曼德那个人是个真正意义上的亡命徒,他才不会讲什么道义呢,这次缉毒行动声势浩大,他想必早就得到了消息。如果说之前cr还能带给他利益,现在乃至以后再投入恐怕就要亏本了,而他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亏本的。所以,如何能捞一把就走才是他现在最关心的。” “因此他是绝对不会越投越多的,可又不会和上次相比少的太明显,所以……” 结果不言而喻。 严钧自叹弗如地摇了摇头,“你既然心里有数为什么还要去讨那个消息?” 陆祁侧头看他,摸摸他的头发,“我要给他一个态度。” ——怪不得陆祁要早早把他的背景透露给赫伽曼德,还是那句话,赫伽曼德是个亡命徒,一嗅到风向不对,他绝对会抽身就走。 严钧想了想,摇了摇头,“z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他的,他俩一个豺狼,一个虎豹,谁都不是省油的灯,赫伽曼德给了人给了枪,恐怕就收不回去了。” 陆祁低笑一声,“真聪明。” 他顿了顿,“不过,那就是赫伽曼德操心的事了。” ☆、前奏 铺天盖地的乌云从天际滚滚而来,横跨长空几万里,虎视眈眈地盘踞在整片丛林的头顶,随时打算来一场兜灌大地的倾盆大雨。 天气有点闷,严钧在帐篷里呆得心头隐隐烦躁,就穿好衣服,准备去散散心。 明天就要对cr基地发起总攻,尽管事事都安排的有序详尽,营地里的上空依旧像扣了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罩子里充斥着着略低的气压和凝重的气氛,让人心头发沉。 严钧只是和守在他门口的保镖说了一声,就没带什么人走到营地的最边缘,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坐了下来。 他一手托着下巴,透过张牙舞爪的黑峻峻树叶枝杈,盯着天上厚重的云层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来时的路口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逆着光昂首阔步地走过来,严钧坐得很低,要仰头才能看到他伟岸而坚不可摧的身形。 那人终于走到切近,他站在严钧身前低头看了他几秒,伸手轻轻地从他的发顶摸到脸颊,最后托着他的下巴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怎么?紧张了?” 严钧意味不明地垂着眼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点淡漠,还有一种近乎尖锐的极度冷静。在这幽暗的环境里,他轮廓优美的眼角被阴影拉长,浓密睫毛下微泄的幽深目光像是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他就像一柄埋在枯枝败叶中的绝世神兵,只露出了剑柄下一点雪亮的寒光就有种压制不住的凶性。 就算在钢筋水泥里人模狗样地生活了十年,他骨子里血液里每一寸头发丝里都深藏着属于丛林的野性。 他往旁边挪了挪,给陆祁腾出一点地方,“过来坐。” 陆祁从善如流地在他身边坐下,非常自然地把他搭在一旁的手握到手心里,有点凉。 严钧低头看着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另一只手,突然问了一句:“你说为什么大事总要在下雨天发生呢?” 陆祁侧头专注地看着他,对于他的问题倒是有点漫不经心,“大雨过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留下,可能为了方便吧。” 严钧扭头看他,眼睛睁的大大的,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在黑暗中依然熠熠生光,他直勾勾地盯着陆祁半晌,很开怀地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都没有给你讲过我之前的事,你想听吗?” 陆祁不错眼珠地看着他,“想。” 严钧歪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父亲为我母亲殉情之后,所有的事都一夜之间压到我的身上。我活了这些年,恐怕没有一时比那个时候更知道什么叫做焦头烂额,我甚至忙到连悲伤父母双亡的时间都没有。就连我父母下葬都是族中长老一手操办的,我只远远地磕了三个头,就去带领族里的青壮年筹备过冬的物资去了。我那时是真的忙,每天早上眼睛还没睁开就在考虑这一天要做哪些事。不过,也多亏我忙得昏天黑地,要不我这条命能不能留下还真是个未知数。”严钧自嘲地笑笑。 “南疆罪族对我父亲恨之入骨,却碍于那男人积威甚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而那时候他们都以为我不到弱冠之年就痛失双亲定要浑浑噩噩,大受打击才是,便派了十多个罪族的黑巫师在赫西族与边城之间的必经之路上截杀我。”他顿了顿,似是犹豫了一下,“那十几个人都是强大的黑巫师,一流的巫术加上一流的外家功夫,正面对抗的话,我绝不是对手。而且那时我们刚从边城回来,带着全族过冬的物资,我死了的话,第二天还能选出一个新族长,东西丢了的话,全族这个冬天都难活。我没有选择,正好他们杀我的心非常坚定,我就让族人们先带着东西回去,我一个人引开他们。” “不得不说,也算我命不该绝,就连老天都在帮我。我带着伤且战且逃到丛林深处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我那时候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死不了了。他们在那么大的丛林里分头搜索我的时候,我就逐个击破;他们发现不对劲,发现我是个难啃的硬骨头又聚到一起,逼我现身,我就东躲西藏保存实力。我们杀人,可不像电视剧里那样刀剑相向的,一般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丢了命。我比他们占优势,我身体里流的是‘王血’,对他们有克制作用和抗性。最后我避无可避,只能迎战,我在我身上划了至少十道口子,浑身上下都被血浸透了,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他们都杀了的,我只能记得是所有人都死了之后那冲刷的连眼睛都要睁不开的大雨,和被血水浸透的土地。”严钧的神情很平淡,不像在回忆过去,倒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陆祁在一旁看着他,心疼他的同时却不合时宜地泛起了某种隐秘的甜蜜——原来他们这么相似,同样年幼失怙,同样在死神的镰刀下搏过命,又早早地奋力在人世中同命运抗衡。 一个身负血海深仇,一个肩担族群重担。 他有些出神的想,或许从一开始,它们彼此相互吸引的就不是那光鲜亮丽外表,而是其下千疮百孔又无坚不摧的相似灵魂。 严钧扭头看他,一笑,“怎么,被吓到了?” 陆祁摇了摇头,问,“那你养伤养了多久?” 严钧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一个多月吧。” 陆祁:“是不是很疼?” 严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抿了抿唇,“还行,我倒没什么感觉,有也忘了。只记得开心,我把他们一个不留全杀了,罪族的那群人吓破了胆,以为南疆又出了一个巫神,好几年都没敢再出来闹事。” 陆祁的眼睛深邃地像要把人吸进去,他无限遗憾地说:“可惜我永远见不到你少年时的样子。” “你不会喜欢的,”严钧突然出声打断他,还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失败了,“你不会喜欢的,我那时和现在完全是两个样子,你以为我只杀过那一次人吗?我跟你们骨子里是完全不一样的人,我杀的人太多了,你无法想象得多!” 陆祁定定地看着他,纹丝不动,“所以,你什么意思?” 严钧咬牙瞪着他。 陆祁突然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拽到自己眼前。他捏着严钧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毫无破绽的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缝隙,被挑起的暗火从他起伏的呼吸间迸溅出来,他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执拗的漂亮脸蛋,真想冲着这没良心的小东西破口大骂! “严钧,你这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吗?你在害怕吗?你怕我见到你手染鲜血就不要你了吗?你是不是担心的太晚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是怎么一枪爆头的吗?” 严钧被他一连串的逼问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恼羞成怒地想摆脱这种受制于人的姿势,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陆祁强有力的大手,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一样瞪回去,“那次不一样!那两个人已经不算人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跟着上战场吗?是因为我想杀人!我从踏进这里的第一天起,就克制不住地想把这群丧心病狂的禽兽屠个干净!” ——他只是有时候会想,像陆祁这样的人最恨的应该就是随随便便夺走别人性命的人了吧,他真的不会介意自己枕边躺的是个在心里视人命如草芥的野蛮人吗? 别忘了!他和z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陆祁叹了口气,“是王宁那件事刺激你了?” “你嘴上说着讨厌王宁,其实你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他,甚至很感激他是不是?” 严钧这下彻底恼了,“就你明白!陆祁你可想好了!你以后要是敢出个轨变个心我就把你活剐了!你信不信!” 陆祁一挑眉,“那我要是现在就跟你分手,回去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闪电结婚你就不会弄死我了?” 严钧:“……”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犯的矫情还不如拿去喂狗! 被堵了个哑口无言的严钧大力甩开早就放松钳制的陆祁,愤愤地站起身,准备回去睡觉! 陆祁在他身后看着他气势汹汹的背影,得意地笑了,故意提高声音说:“宝贝儿,爱我你就说出来啊,患得患失个什么劲儿啊?” 严钧黑着脸走得更快了。 …… 战斗是在后半夜悄然打响的。 前一天晚上可给陆祁得意了个够呛,结果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自食恶果了。 天光未亮,国际刑警第四战斗小组就集合完毕了,严钧作为自动请缨的技术顾问自然也在其中。 陆祁靠在他的帐篷上,看着自己穿着迷彩作战服的老婆跟水葱一样站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国际刑警中间,蓦地升起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他正想过去索要一个情意绵绵的告别吻,就见严钧的目光漠然地从他身上扫过,像没看见一样又把脑袋别了过去。 陆祁:“……” 眼看人就要走了,仗着贵宾的身份,陆祁无视在一旁刚刚做完动员的指挥官杀人一样的目光,硬生生从小队里把人给捞了出来。 严钧被他拉着胳膊,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他闹,只能压低了声音骂他:“你要干嘛!大家都等着呢!” 陆祁严肃地看着他:“亲我一口。” 严钧那一瞬间真想一拳把他打到地底下,省得出来丢人现眼。他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恶狠狠地说:“这回可以了吧?!” 陆祁心满意足地摸摸他的头发,见他躲过去也没生气,只是郑重地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别废话,也别手软,听到没有。” 严钧推他一把,飞快地转身回去,闷闷地丢下一句,“知道了。” 陆祁在他身后笑着看他归了队。 严钧顶着众人诡异地目光在李旭东身边站好,李旭东越过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淡定自若地陆祁由衷感慨,“真牛逼啊。” 严钧的表情简直惨不忍睹,“别说了。” 李旭东理解地笑了,“这有什么的,又没耽误事,现在前线正胶着着,还轮不到咱们上场呢。” “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估计要等他们清出一条路来,”李旭东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你知道的,咱们的任务是在cr撤退毁掉一切试验资料之前找到核心资料和实验成果。相比于cr的清剿,我觉得上面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你的任务很重,要不你以为他们会这么放纵你俩?” 严钧默然。 半个小时后,第四小组在李旭东的带领下拉进了丛林深处。 陆祁站在原地看着严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木的掩映中,他微微眯起眼。吴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老板。” “嗯,”陆祁收回目光,转身回他的帐篷,“吴情到了吗?” 吴琼:“吴情已经就位。” “那就好,你让他放精神点,把人给我看好了,再像上回把我的人弄出一身伤,就让他别回来了。” “……是。” 陆祁忽然在帐篷门口停住脚步。 吴琼:“老板,怎么了?” “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章左右就完结了,一个番外。爱你们。 ☆、战斗 “下雨了。”严钧抹了一把滴在脑门上的水。 “嘘。”李旭东按了一把他的背,让他尽可能地把重心压低,“别说话,小声点,军队已经开进去了,保不齐这里还剩下什么漏网之鱼。” 严钧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十几个人就保持着这种速度前进了十多分钟,前方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闷闷的爆炸声,整片丛林都被这声爆炸吓得瑟瑟发抖。 李旭东也惊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又把严钧往下压了压,“我咱们前进的方向应该是发生了爆炸,都警惕点。”就在这时,所有人的无线设备中突然传来了指挥官冷静的声音:“各小组注意各小组注意,基地东北角的2号实验室发生爆炸,基地外围墙被敌人炸开,可能发生实验体外逃的情况。东北方向各小组请提高警惕,防范实验体出没。一旦出现,立刻击毙。” 指挥官的声音戛然而止,第四小组一片死寂。 李旭东死死地盯着前方幽深昏暗的丛林,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陡然升起,他一个一个扫过身边的组员,万分郑重地说:“我们的正前方就是基地的东北角,我们很有可能会和实验体正面碰上,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严钧,你对实验体有了解吗?” 严钧神情凝重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应该看到过cr上传的那段视频,他的实验分成无数个阶段,每一个阶段的实验体产物都不尽相同。既然我们不知道2号实验室里是什么样的实验体,我们就以综合实力最强的为例,也就是视频最后出现的实验体。这种实验体大部分地保留了人类的神智,有思考力判断力,且速度力量等方面大幅度提升,”他顿了顿,慎重的补上一句,“还有我猜测的,无痛觉。” 几个组员轻轻吸了一口气。 “没有弱点吗?” “有的,他们的弱点是寿命低,”严钧还是摇头,“但是,这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我们倒是有一点优势,就是实验体的中枢神经遭到破坏,而我可以对它们进行一定程度的神智扰乱。但是,一会如果真的动起手来,恐怕我不能很好地逐个实施控制。所以到时候,大家一定不要和他们硬碰硬,注意和我的配合,一旦我对他们控制成功,大家就趁他们发狂的时候把他们击毙。我说完了。” 李旭东:“那如果是其他实验体呢?” “其他实验体大部分是没有神智的,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优势,要么速度惊人,要么力量恐怖。但是总体的危险系数不如‘完美实验体’高,而我也需要见到才能判断它们的属性。” 李旭东看了一眼周围若有所思的组员,“都听到了?” 第四组:“是!” 李旭东:“好!继续前进!” 在离第四组他们还很远的丛林的深处,子弹在鲜血和硝烟中穿梭,炮火交织,随时都有人倒下,毫无间断的枪声爆炸声充斥着整片基地,仿佛夺去了整片丛林的所有声音。 没人看到,有人动作矫健在火力的掩护下悄然消失在无人的拐角。 没人看到,有人气定神闲地迈过倒塌的围墙,像一阵风一样隐没在丛林深处。 一切的一切都在寂静中自如生长,枝叶伸展,无声开出一朵朵染血的死亡之花。 自从听到爆炸声,第四组就再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十几个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树木间快速前进,耳边能听见的只有与他们擦身而过时树木发出的瑟瑟战栗。 不知何时,严钧的心开始越跳越快,就像有什么危险源在高速向他们移动一样,那越来越近的压力简单粗暴地逼出了他天性里对危险的极度敏感。 这种紧张紧张逐渐攀登到了顶点,突然,严钧神经质一般地感觉周围有那么一瞬间令人汗毛倒竖的死寂。 ——没有树叶细碎的摩擦声,没有枯枝折碎的脆响,没有十几人压抑的呼吸声,甚至,连时间和空间都在那一秒无声停滞。 下一秒,一种毫无征兆的近乎尖锐的危机感像一根极细的针猛然扎进他的大脑,那种精神层面上的剧痛让他连哪怕001秒的反应时间都没有,疯了一样扑倒身边的李旭东,利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到一棵树后面藏好。 几乎同时,两人刚刚站立的地方,两处弹孔无声出现在地面上扬起一小股的沙尘。 严钧背靠在大树粗壮的树干上,像憋了两分钟没呼吸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直握着枪的手不可抑制地发着抖。 李旭东狼狈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就挣扎地仰起头,声嘶力竭地大喊:“小心!有狙|击手!”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在狙|击手射击角度之内的反应速度哪怕只慢了一秒的国际刑警,全部被一枪爆头。 红红白白的液体从他们额头正中间的弹孔中蜿蜒流下,把他们定格在茫然的表情惨烈地割了个四分五裂。 “噗通。”“噗通。”“噗通。” 就这么一个照面,就倒下了五个,他们甚至连敌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旭东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睚眦欲裂的眼睛随着队员们的颓然倒地刷地变成血红。他匍匐在腐朽的枯枝败叶之间,浑身紧绷,肩膀俱颤,像一只暴怒中的野兽。 他猛地扭头去看严钧,神情扭曲,“这就是实验体吗?” “不,”严钧斩钉截铁地否认,他的呼吸已经平缓下来,他死死地盯着那两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弹孔,面覆寒霜,“这不是实验体的中枢神经能达到的程度,你见过什么人能冷静地在这么短的时间不停顿地连开七枪?” 李旭东一怔。 严钧的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的是那个杀手,庚金。” 庚金!李旭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被清空的大脑和战斗意识开始回笼,他快速地说:“他现在一定在寻找新的狙击点,一旦他再次开枪,我就能找到他——” “嘭。” “哼。” 李旭东想也没想,像一道旋风一样探身出去,抬手就是两枪。 严钧一愣,李旭东开了两枪,可枪声为什么有四响! 还有谁开了枪?! 还没等他想明白,李旭东立马缩了回来,他偏头去看严钧,两人在对方脸上看到了如出一辙的错愕。李旭东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好像还有一个狙击手……可是那角度,怎么像是咱们这头的?” 他彻底懵了——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一阵风吹过,寂静的丛林沙沙作响,两个隐在暗处的狙击手隔空对峙,剩下第四组一堆待宰的羔羊躲在隐蔽处连大气都不敢出。 局面一下子僵持住了,周围太静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旭东甚至能隐约听见远方闷闷的炮火声。他心里万分焦急,努力地想怎么才能摆脱这种局面。 几分钟过去了,他们前进的方向上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严钧小心翼翼地借着灌木的掩映,抬头去看。 他的瞳孔一缩,草木缝隙间隐约可见八个身高全部超过一米八的壮汉正摸索着前行,□□的上身可以看到那夸张隆起的肌肉,狰狞可怕。 严钧狠狠地一拉李旭东,无声说:“完美实验体。” 李旭东的头皮就是一麻,这可真是前狼未走,后虎又至,真是左右为难!如果他们动了,那他们就是狙击手的活靶子,如果他们不动,完美实验体绝对能弄死他们! 突然,他大脑中灵光一闪,“你说,如果我们这里真的有个狙击手做后援,现在那群完美实验体绝对已经走进了他们的射程,他为什么不开枪?” “要么是个陷阱!要么就是两个狙击手被彼此牵制,谁也不敢先开枪!” 严钧看着他皱眉,“你是想……” “时间来不及了,”李旭东一咬牙,“拼了!” 说完,他也没等严钧反应,猛地站起身,对着实验体的脑袋就是非常有准头的两枪。 两个实验体应声倒下。 他这两声枪声未散,又有两声紧随其后响起。 一颗子弹险而又险地打在李旭东脸旁不到半米的树干上。他放了两枪冷枪就立刻卧倒滚到一旁,躲好才有空心惊胆战地看着那没入树干的子弹孔,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后怕,还有看到机会的激动,他强自按耐激动的情绪,“全体注意,全体注意,实验体已经出现,不要去管狙击手,集中火力消灭六个实验体!” 第四组:“收到!” 四组齐齐出动,就连严钧都把在裤子上蹭了一手的冷汗,握紧枪,跟着四组组员包抄过去。 然而没人看到,半分钟前,就在李旭东站起身射击的时候,敌方狙|击枪的膛口就立刻瞄准了他的脑袋,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子弹精准地打到了子弹还未出膛的枪杆上,硬生生把这绝对能爆头的一枪给打偏了! 狙|击手想也不想就撒手一滚,他这下确定了——对面绝对埋伏着一个反狙击的高手!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略长的乱发左一根右一根地挡住他略带烦躁的眼睛,让他看起来格外阴郁。他在原地考虑了一会,缓缓吐出一口气,竟然开始收拾东西,他背起自己的枪,像一道影子一样转瞬消失在树木的掩映中——从头到尾,连一眼都没看过陷入了包围圈的实验体们。 他快速地在丛林中奔跑,如果有旁人看到绝对会为这已经是非人的速度感到震惊。突然,他脚下一软,顺势滚出去三四米,而在他身后,三个弹孔出现在他刚刚的位置。狙击手躲在大树后面目光轻轻从上面扫过,眼神平淡,连呼吸频率都没变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他不远处幽幽响起,“呦,这不是庚金小弟弟吗?又出来找虐啊?” 庚金的呼吸顿了顿,他那一直冷漠的眼里猝然点起了一把火。 “庚金底迪,”那人阴阳怪气地说道,“葛格上次请你吃的几颗子弹好吃吗?” …… 而另一边。 第四组已经和实验体们交上火了。 他们说是实验体,其实和人也没有什么区别,虽然他们的力量速度要比第四组强,但是在枪战里,这些优势反而不是那么明显了。 四组非常有默契地开始放风筝,仗着人多再加上严钧神出鬼没时不时就搞疯了一个,竟然还占了上风。 眼见自己这边伤了好几个,对面也就剩下两个实验体了,严钧和李旭东对视一眼,打算拼一把,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还没等他连出手,实验体的后方就放了两枪冷枪。 一个被爆了头,一个打在肩膀上,李旭东眼疾手快趁机补上一枪,把受伤那个也解决了。 李旭东比了一个手势,让大家继续保持警惕。 就在这时,放冷枪的方向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随着这人越走越近,严钧赶紧抬手止住抬枪瞄准的第四组,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说:“牡丹花?” 那人本来还气定神闲的往这头走,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踉跄了一下。他有些尴尬地看着严钧,抹了把脸,“小美人,敢情这十年你就一直是这么在心里叫我的?” 严钧也很尴尬,他只是太过震惊,一不小心就顺嘴说秃噜了。 这位在后方护住了所有人的己方狙击手先生,顶着所有人警惕的目光,毫无压力地冲着严钧露出一个百花齐放的笑容,“算上这次哥哥可救了你俩两回了,怎么样,你和这位国际刑警先生是不是该请我吃饭了?” 严钧和李旭东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上次在酒吧的也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全是我瞎编,别较真啊亲爱的们 ☆、暗杀 严钧和李旭东同时愣了一下,然后异口同声地说:“上次在酒吧的也是你?!” 牡丹花毫不留情地嘲笑,“哎呦你俩上次那个惨样,一个还没怎么地呢就让人废了一条胳膊,一个让十几把枪指着连个屁都不敢放,我藏在后面都差点笑出声了。” 李旭东:“……” 严钧抽了抽嘴角,倒是不以为忤,反而问他,“你怎么在这?” 牡丹花幽幽怨怨地说:“哎,谁让我老板爱美人不爱江山呢,他的小美人出去撒欢,拦不住又不放心,只能花钱雇我在后面看护喽。” 严钧一愣,眼神动了动,牡丹花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结果到底也没从其中看出这人到底是感动还是怎么的。严钧也没想当着这么多国际刑警的面说这个,他眼神往牡丹花身上一溜。 “你受伤了?” 牡丹花不甚在意地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血迹,随口说:“小伤,庚金那小子强了不少,我一个轻敌让他刮了一下。” 严钧没想到他竟然还和庚金对上了,“你杀了他?” “没有,”牡丹花一耸肩,“那小子跑了,不过我觉得有问题,以我俩之间的深仇大恨他不是应该跟我拼命吗?怎么跑得那么快?” 严钧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他却死活也想不明白是哪出了问题。 …… 杜修背靠在拐角处,谨慎地往后看了一眼,见刚刚最后那队看守也被调走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他像一只发现目标的猎豹一样猛地窜了出去,在离远处那座不起眼的小房子只有五十米的建筑阴影下停了下来。 之前的那些守卫一部分被被他放跑的犯人吸引走了,一部分被节节败退的cr各处调走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小猫三两只了。 他整理了整理身上随便从一个基地成员身上扒下来的血迹斑斑的制服,把握着枪的手藏在对他来说略显宽大的袖口里。 确认伪装无误之后,他跌跌撞撞地跑进去,果然引起了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的警惕。守卫端起枪指着他,厉喝一声:“什么人!跑到这来干什么!” 杜修扑通一声跪坐在地,像是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头也不敢抬,只能战战兢兢地说:“是,是庚金……大人让我来的,说看看犯人死没死,要,要是没死——” “当然没死,”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莫名其妙,“要是没死怎么的?” 杜修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目若寒星的鹰目,杀机毕露,“杀了她!” 两人同时大骇,还没等说话,每个人的额头正中央就多了一个血洞。 杜修一击得手并不得意,他就地一滚,仰面举枪,正对上对面房上意识到不对刚开一枪却打空的狙|击手。 “嘭。” 狙|击手仰天倒下。 杜修胳膊肘猛地撑地,利落地爬了起来,长腿一迈两步就窜上了台阶。他扫了一眼相当原始的大锁头,一枪把它崩开,抬腿“轰”地一声踹开大门。 屋子里被锁链锁得死死的人仓皇抬头——尽管那人换了衣服,满面胡渣,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没有痛觉,不知道悲伤的陈落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这段日子所有受的苦和委屈都在见到这个人的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她哇地哭出了声,“老大!” 杜修回身一脚踹上门,快步走过来半跪在陈落身前,红了眼眶,“哭什么,老大不是来救你了吗?” 这个十多岁从军,后来在黑帮卧底近十年,令黑白两道无不谈之色变的男人,形容落拓地跪在满身狼藉的女孩身前,看着她那一身深可见骨的伤口和嵌入血肉的锁链,险些哽咽地无法出声,甚至连伸出手安慰地抱抱她都不敢! 他声音微哑地絮絮叨叨说:“落落别害怕,老大来接你了……接你回家。乖落落,先告诉老大,这玩意怎么弄下来……这群王八蛋,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 陈落含着眼泪看他,开始疯狂地摇头,由于她动作太激烈,那些锁链在肉里扯出一个又一个让杜修心惊胆战的开口,“老大你快走,我死前再能见你一面已经很满足了,你快点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刺耳的尖厉,“快走!” 杜修看着她身上的伤脑袋嗡嗡直响,他不敢碰她身上其他的地方,只能一把捧住她的脸,心如刀绞。他盯着她还在挣扎的小脑袋,忍无可忍地喝住她,“别动了!你听见没!我让你别再动了!” 陈落盯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眼泪就和泄洪一样往外涌,将她那双包含痛苦和绝望的大眼睛冲刷的越发让人心惊,“老大我求你了,你快走吧。义父那人我了解他,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背叛!所有背叛他的人都不得好死!他既然还能留我到今天,就是为了钓你出来!要说这世上还活着的人中,他最恨的除了陆祁就是你了。他绝对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杜修让她哭得心像让人活生生撕开了一样,这小姑娘从十几岁就到了他身边,期间别说打骂了,连一句重话一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如今看她血泪交加的模样,心痛和愤怒海啸般铺天盖地地将他淹没。他几乎是用所有的理智来按耐杀人的冲动,一边查看她身上的锁链,一边颤抖着声音安慰她,“别瞎想,他现在自身难保,没空管我们。是不是他们吓唬你了?” “不是吓唬我,”陈落哭得快要断气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你知道吗?陆祁的妈妈怀陆祁的时候,最常看到的就是陆祁的爸爸犯病自残的样子!义父他绝对会拿这种方法对付我们的!只有你死在我面前他才觉得解恨!” 杜修一怔,悚然一惊,“这些你从哪知道的?” “庚金告诉我的,”陈落哀求地看他,“那都不重要,老大你快走吧,再晚真的来不及了。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行不行!你快走!” 杜修眉毛一竖,“你闭嘴!我走了你还能活下来吗,你——” “咔哒。”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枪械上膛的声音。 杜修后背一紧。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一切进展得那么顺利了! …… 陆祁坐在帐篷里擦着枪,沉眉肃目,稳若泰山。 吴琼站在一旁说:“老板,吴情刚刚传来消息说,他刚刚和庚金交了手,发现庚金的实力突然提高了一个等级,连他都差不点吃了亏……” 陆祁的手一顿,脸色难看地抬头打断他说:“严钧受伤了吗?” 吴琼一窒,“……没有。” 陆祁这才缓和了表情,重新低下头,“继续说。” 吴琼:“……现在庚金跑了,他让老板您提高警惕。” 陆祁拉开保险栓,听着它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淡淡地说:“哦?跑了?那看来是奉命来杀我了。” 吴琼一凛,“那我们用不用去和指挥官说一声让他多派点人手保护。” “不用。”陆祁抬手制止,他站起身,脱掉西装外套,身后两个保镖立刻捧着防弹衣上来给他穿上。陆祁挥退两人,一边低头自己轻车熟路地弄,一边语带不屑地说:“就那帮蠢货,只会碍手碍脚。” 他扣紧防弹衣,又重新把西装外套穿上,整理袖扣的同时还不忘调侃吴琼一句,“血狼先生,你这是对自己不自信吗?” ——雇佣兵的圈子里有一对亚裔兄弟特别出名,两人都是最顶尖的雇佣兵,哥哥是在中东完好无损呆了三年的“血狼”,弟弟是刺杀过政要还全身而退的“无情”。 只是鲜少有人知道,这对兄弟受雇于同一个老板。 吴琼面色不变,“当然不是,老板。” “不是就好,”陆祁挥了挥手,让吴琼往边上站着去,他顺手从桌子上摸过来一本文件,聚精会神地看起来,“今天就当年终考核了,表现不好就等着回去扣奖金吧。” 吴琼:“……” ……老板,您心真大,我要是“表现不好”,你就只能发点冥币了好吗? 庚金是跟着护送伤员的队伍混进来的,逮着一个不被人注意的空挡就抽身脱了队。他一边谨慎小心地在营地里穿梭,一边心头暗自思量——陆祁是他这么多年来,少有的几次刺杀失败的对象,这男人心机深沉,非常敏锐,身边又能人辈出。上次他就差点折在大名鼎鼎的无情手里,硬拼着身上挨了五枪才得以脱身,回去光养伤就养了快三个月。尽管自己已今非昔比,无情又不在他身边,他不知为何还是有种如临大敌的压抑感。 也难得他一心二用,竟然还没被人发现——真不知道是他能耐太高,还是巡逻的警惕性太低。 帐篷里陆祁已经看完了第三本文件,他龙飞凤舞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把文件一合丢到一边,刚想拿下一本,就听门口一声“报告!” 吴琼一凛,刷地扭头去看陆祁,帐篷里所有的保镖见状纷纷掏枪戒备。 陆祁倒是镇定地很,他缩回去拿文件的手,抓起放在一旁的枪搁到腿上,“进来。” 一个瘦瘦小小的士兵走进来,低着头,帽檐压得死死地,用含糊不清的英语说:“陆先生,指挥官请您过去。” 陆祁盯着他看了几秒,轻描淡写地说:“我不去。” 士兵一僵,他的右手颤了一下,想是想要摸什么,又不敢,所以刚抬起一点,就又放了回去,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不不,您不能……” 陆祁一笑,“我能。” 说时迟那时快,吴琼突然脸色一变,从陆祁身侧闪电一般冲了出去,飞起一脚就把这小士兵踢出了帐篷。一击得手他看也不看那被踹飞了几米远的士兵,像只大鸟一样张开手臂冲着陆祁扑了回来,一下子就把陆祁扑倒在地,顺腿踹翻桌子挡在两人身前。 他大吼一声,“全趴下!” “轰!” 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在帐篷外面轰然响起,热浪随之从席卷而来,吴琼板着一张脸死死地护住陆祁牙关紧咬,一声不吭。 等到这股冲击力过去,吴琼立刻翻身站起来,同时一把把陆祁也拉起来。他也不顾自己还嗡嗡作响的耳朵,猛地把陆祁推给勉强爬起来的保镖们,转身拔枪对着外面就是“嘭嘭嘭”三枪。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爆炸炸得暂时性失聪的所有人都没听见,帐篷外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声。 吴琼飞快地给依然非常冷静的陆祁打了个手势,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摸出了帐篷。 庚金捂着自己受伤的肩头,心下骇然,想不通怎么会有人透过尘土和浓烟都能打中自己,是巧合吗? 他转身就走——现在整个营地都知道这里发生了爆炸,实在不宜久留,他可以先躲起来找个合适的狙击点,再守株待兔。 然而还不等他走出两步,常年刀头舔血训练出的危机感让他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一闪身。 一枪打空。 他猛地转回头,正好看到一个男人一边有些遗憾地盯着自己的脑袋看,一边把枪塞回了腰间。庚金下意识地想去掏枪,谁知那男人根本不给他机会,他像一道箭一样转瞬间就到了他面前。 吴琼赤手空拳冲到庚金面前,以一种骇人的速度行云流水般甩出一记鞭腿。 庚金瞪大眼,想也没想就狼狈避开。开玩笑!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风声让他根本不用怀疑这下要是挨实惠了,他想爬起来都难! 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人的身体素质跟他这个被药物改良过的身体相比也不遑多让了!他一边焦急地找机会抽身逃跑,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咆哮:姓陆的到底都在哪找的狠人?! 吴琼面无表情,眼神凶狠,招招狠辣。两人一个全力以赴,一个一心二用,纵然实力相差不大,此消彼长之下只要时间充裕势必能分出个胜负。 只是庚金等不得,也拖不起,更赢不了!他咬了咬牙,硬拼着挨了吴琼十成十力气的窝心一脚。倒飞出去的时候,庚金攥紧手里不知何时掏出来的□□,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架势拼尽全力把它丢向了陆祁的帐篷。 “轰——” 那多灾多难的帐篷,彻底被炸烂了。 庚金嘭得砸到地上,“哇”得吐出一大口血。然而此时他已经顾不得内腑传来的火辣辣的剧痛,甚至连满脸的血都来不及擦,强撑着一口气一骨碌爬起来,不管不顾地往外跑。 “嘭。” 身后一枪正正好好打在庚金的小腿上,那明显打断了骨头的剧痛让他终于支撑不住地一踉跄跪倒在地。 他拼着一口狠劲还要起来,手刚撑到地,动作就僵住了。 冰冷的枪口不容拒绝地抵在了他的额头。 第2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9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29节 庚金一顿,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不欲去看眼前那双沾了灰尘的皮鞋,可他的耳朵却无法抗拒地听到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招数用两次就没意思了,庚金先生。” 陆祁像看死人一样垂着眼漠然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庚金,淡淡地说:“磨磨蹭蹭的搞什么肉搏?我看你工资不想要了。” 吴琼走过来低声说:“这小子身上有炸弹,我怕贸然开枪……” 陆祁扫他一眼,没再多说别的,看起来是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不甚在意地又看了一眼庚金,没有半点防备地挪开了枪转头离开,用一种像在说倒垃圾一样随意的口气说:“把他解决了吧。” 吴琼低头看了庚金一眼,抬手扣动扳机,子弹出膛的闷响和他低沉的声音同时响起。 “是。” 庚金低头看着自己胸口大片大片晕开得鲜血,耳边隐隐约约传来那个身手绝顶的男人冷酷的声音,“这个死法熟悉吗?你还记得我们多少兄弟是这么死在你手底下的吗?” 庚金只觉得浑身的温度都从胸口的大洞争先恐后地跑了出去,一股股冰冷刻骨的麻木从四肢百骸一涌而上吞噬他的神智。 到底还是失败了,死了也怨不得别人。 只是…… 他渐渐涣散的瞳孔或回光返照般暴射出一道浓浓的遗憾。 ——对不起,我终究还是没能替你们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章。 咳,虽然更完了,但是挺肥的! ☆、离开 “卧槽,这群人怎么这么悍不畏死啊!”李旭东回身打出一枪,转回来捂着自己受伤的小臂龇牙咧嘴,“用不用这么拼命啊!” “他们已经被z控制了。”严钧头也不回地抬手干掉最后一个不要命往上扑的守卫,他抬头看着眼见这座全白的建筑,微微眯起眼。 ——cr最核心的地方,1号实验室。 ——也是最有可能关押落落的地方。 严钧走在最后面,前面是第四组的负责开路的组员们。李旭东等人端着枪小心戒备,严钧则观察着这个一片混乱却空无一人的实验室。十多人一路谨慎小心,严钧慧眼如炬,从散落的资料里挑出几份比较核心的资料交给李旭东收好。 一行人越走越深,相比于组员们的全神戒备,严钧反倒有种一切即将落幕的安定。 最后他们的脚步停在一座楼梯前,齐齐抬头去看上面透明玻璃后的大实验室。 实验室里坐着他们进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影。 “都别动!”严钧厉喝一声拦住想要一拥而上的国际刑警们,他直勾勾地盯着里面背对他们坐着的枯瘦的背影,面色凝重地说:“都在外面等着,谁也不许进去。” “我去。” 李旭东大惊,“你疯了?” “你们进去就是送死,”严钧不容反驳地瞪他一眼,“指挥官临行前说过,一旦出现什么不可以预知的危险,就要听我的!你是在违抗命令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严钧的眼瞳瞬间变黑,他直直地看进李旭东的眼睛,“这是命令。” 说完,他转身一级一级不疾不徐地走上台阶,推开那扇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的玻璃门。他身后面面相觑的刑警们纷纷去看李旭东,李旭东皱眉,“看我干什么?原地待命!” 这是一间采光度很好的办公室,里面大部分的布置都是白色的,很干净就是看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儿。一个枯瘦的老人正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雪白的白大褂被佝偻嶙峋的骨架松垮垮挑起,一头灰白的短发乱蓬蓬地搭在脖颈间,隐约可见其下布满老年斑的苍老皮肤。 严钧突然觉得很讽刺——谁能想到这么一具风烛残年的驱壳下面能藏着那么执拗又疯狂的恶意呢? 他突然拔枪,抬手对着老人的后脑,也没瞄准就是一枪。 “嘭。” 子弹带着厉风呼啸着从老人耳边擦过,打在不远处的书柜上。 “哗啦。”书柜上的玻璃碎了一地。 严钧也没想真把这老家伙一枪打死,他毫无愧疚心地却又把枪收回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无非是怕那老头聋得厉害,万一没听见他喊他,那多尴尬? 不过现在严钧开始怀疑这老头不是聋了,而是死了,要不他怎么一动不动,连头发丝都没颤一下? 就在他严肃地考虑“要不要再来一枪,这回打在身上试试”的时候,老人终于动了。 他拖着行将就木的躯壳,慢吞吞地站起来。站到一半竟然后继无力一般打了个晃,他踉跄了一下,一手扶住桌子,枯枝般的指节干巴巴地抓在桌沿,手背松弛褶皱的皮肤下面隐约可见青筋在垂死挣扎。 然而严钧却注意到,他的右手下意识地做了一个回护的动作——他在可能摔倒的时候把一件东西护到了胸口。 他从后面看像一具随时都能把自己抖散的骨头架子,可等他站稳后,往桌子上放东西的右手又稳得无可动摇。 那是一个相框。 严钧的瞳孔一缩——他的视力极佳,能够清晰地看见相框里那个即使以现在的审美看,也美好的挑不出错的女人,以及她脸上连黑白照片都挡不住的温柔笑意。 这个女人他在陆家老宅的老相册中见过,他当时还拿着那张照片调侃陆祁的长相大部分遗传了他母亲。 这一手制造了横亘三十年的惨剧的老人临死都视若珍宝的,竟然是陆祁母亲的照片。 尽管早有猜测,严钧还是觉得这太荒谬了! 看着老头这副整个身子都埋到棺材里就差合上棺盖的架势,他得有八十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一个男人在他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时候疯狂地爱上一个小他二十多岁的女孩,甚至疯狂到求而不得就连人带孩子一起弄死的程度? 严钧还在怔忪中,老人终于像上了发条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转了过来,他勉力撑起耷拉松弛的眼皮,幽幽地抬头仔仔细细打量严钧。 与此同时严钧也在看着眼前的枯槁老人,他终于明白李旭东的那个问题的答案了——他为什么不跑?因为他太老了,老得跑不动了,也活不长了。 可就算他老的仿佛随时都能断气,还是有那么一瞬间,严钧从他浑浊的眼睛里看到了骤然亮起的愤怒,那么微弱,又那么明显,就像灰烬中明明灭灭的火星——明明早就没了火光却还在无谓地执着。 老人也就看了那么几秒,就收回了目光。他颤颤巍巍地冲着严钧行了一个大礼,说出口的是艰涩的赫西族语言,“卜提拜见族长大人。” 随着他这一礼,门外一片哗然,李旭东暴喝一声止住他们,“吵什么!看着!” 卜提……严钧的眉毛一寸寸皱起来,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老头缓缓直起身,他端详着严钧的表情,鬼气森森地笑了,“我对族长大人可是慕名已久,只是一直缘悭一面,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卓然啊!” 严钧仔细想了想,怎么也想不起族里有哪个叫卜提,他若有所思,问:“你是罪族的后代?” “我不是!”卜提矢口否认,他的表情不屑中又带着古怪阴森,“看来族长大人是忘了。我可是听着族长大人的传说长大的,不知道族长可还记得提扎木这个人了?” 提扎木!这个名字像是推开了严钧心里那扇尘封的大门,一时间所有被时光遗忘的细节都汇成一股洪流冲进他的脑海,冲撞得他脑袋发晕。当年他出事之前几天,提扎木的长子刚刚出生,提扎木特意跑来报喜,当时他说的长老给取的名字好像就是卜提!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枯败的老人,怎么也无法相信他是那个他还没见过面的新生儿。卜提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见他这副震惊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露出满满的怨毒和愤恨。 “怎么?觉得震惊?觉得我老?我也一直想问问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我明明前一天才成为南疆第一勇士,第二天一睁眼我就到了几百年后!还一夜之间老了近三十岁!” “而年轻了二十岁的无所不能的族长大人,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严钧震惊看着他,忽然明白了,原来一切悲剧的开端竟然是老天开的一个荒谬的玩笑!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复杂,良久才在心里叹息一声,当真是造化弄人。 “我明明还年轻,我心爱的女人却嫌我老,你说凭什么?是谁偷走了我的生命吗?”他盯着严钧的眼神像是要从他身上剜下来一块肉,凶狠又阴森鬼气,“是你偷走的吗?” 严钧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在他看来这种疯了一样的问题,无论他答什么都不会改变卜提的想法,他也不欲在这上多费口舌,于是直截了当地把话题引向了他最想弄清楚的事。他故意有些玩味地说:“心爱的女人?我可不知道赫西族什么时候有给心爱的女人下噬心蛊这样的习俗了。” “她背叛了我,”卜提浑浊的眼睛里爆射一股凶光,“她和别的男人通奸还怀了孽种,她必须受到惩罚!” “放屁!”严钧本来还想套套话,结果没想到这老东西一句话就让他忍不了了,他冷笑一声,“人家正经领了结婚证的夫妻怎么放你嘴里就变成通奸了?” “她是被引诱了!”卜提暴怒,喉咙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破风箱一样的呼吸声,“她遇到那个男人之前不是这样的!她明明之前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体贴!我骤然老了三十岁,没人愿意理我,更没人安慰我,只有她!只有她不计回报地对我好!如果她对我没感情,她为什么要对一个看起来快五十岁的男人好?!” 三十年前的旧事早就无从可考,严钧无法验证这男人话的真假。可是他总觉得,一个宁肯拼死生下孩子也不肯低头的女人不会是一个三心二意的女人,如果卜提说的都是他的主观臆测,那么陆祁的妈妈何其无辜?她的善良难道要赔上三条人命吗? 这太荒唐了。 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胸中的那口气,语气也格外得冷,“所以你就是这么报答她对你的好的?” “我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自己不知悔改,”卜提沉默良久才说,“我也不想的。” 严钧简直不能相信这种人竟然是自己的族人,他真的不是那群罪族才能生出来的混账东西吗? 他一字一顿地怒道:“滥杀无辜,祸及幼童,你与罪族何异?!” 卜提讽刺地大笑,“无辜?谁无辜?夺妻之恨我不该报吗?还有那个孩子,他母亲都死了他凭什么活下来,?他身上背着他母亲的命债!要说无辜,我才是最无辜的!我明明可以和她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是老天夺走了这一切!我又该向谁讨回来?” 严钧虚虚握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眼神渐渐平静下来,静得像一潭死水,他缓缓地把手背到身后,“这么多年就活在仇恨里值得吗?你伤害利用了那么多人,里面有你看着长大的孩子们,有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还有无数素不相识的普通人,你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无辜,你也不会站在这里跟我耍花样了!” 卜提幽幽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本该渐渐老去的男人正值年华,俊美强大,同处一室,他身上那种强横而源源不断的生命力像一只永不熄灭的火把,摧枯拉朽般照破一切因实力不足而耸动的阴私谋算,只一个照面就足以让他的丑陋老迈无所遁形。卜提骤然大笑,仿佛要把他最后一丝人气儿也给耗尽了,“真不愧是‘南疆双圣’之一,当真是高洁的很!” 笑声渐歇,他阴鹜地盯着负手而立稳若泰山的严钧,神情狰狞如恶鬼,“我把这句话奉还给你,你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圣人心肠,你当年为何诛尽罪族各部,血流成河积骨如山也不肯罢手?难道不是也为了报仇吗?” “我给了陈落那丫头常人无法企及的力量,全力帮助姓康的那小子报父母血仇,安全把乔河带出那个吃人的地方,我做的还不够吗?他们怎么报答我的?头也不回地和一个男人跑了?转手把我的事卖给你们换自己一条贱命?或是——”他目光犀利,像是要穿透严钧的腹腔看到他背后的东西,“把我最需要的东西偷藏起来,再在多年后借阁下的手狠狠捅我一刀?” 他眼中的嫉妒不平和暴怒怨恨熊熊燃烧,几乎要把他烧成一抷不成人性的焦土,“你凭什么那么好运?!连老天都在帮你!” “错。”严钧居高临下地笑笑,看上去有种少见的傲慢,他几乎是炫耀一般从身后把手伸出来,缓缓展开五指。 一个古朴无华的金色铃铛稳稳地坐在他细白的掌心,其上繁复诡异的花纹和掌心细细的纹路有种相得益彰的奇异美感。 “你从我一进门开始就妄图控制我,发现我不中招又打算用药物和蛊虫把我拿下,”严钧轻蔑地笑了笑,“你以为我没了这小东西就会一败涂地?真没想到你都老成这样了,还这么天真!我告诉你,你有今天这个下场,不是老天不帮你,而是你自己脑子不行,天赋不行,品德不行,人厌鬼憎,一无是处!” 卜提直直地盯着他,枯瘦的胸膛剧烈起伏,那表情像是下一秒就能冲上来生吞活剥了他。 严钧快意又无限挑衅地笑了。 却不想卜提看到他这个笑容竟然奇迹般滴冷静下来,他忽地露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满脸褶子堆到一起,惊悚又古怪,“你想知道你突然失踪之后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严钧瞳孔一缩,笑容顿收。 …… 杜修听着外面那声利落的上膛声,面上尚且镇定,手却把枪握得更紧。 他都听见了,五感极其敏锐的陈落自然听得更加真切,她的表情像是瞬间被人按了暂停键,悲伤和痛苦混杂在一起,瞬间催生出铺天盖地的绝望,她死死地睁着一双血红的大眼睛盯着杜修,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血色褪尽的唇间在极度恐惧之下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无声却愈发哀怮地恳求:不……不……不要去……求你…… 杜修缓缓抬头,看着陈落,笑了。他笑得阳光灿烂毫无阴霾,仿佛压在他身上已久的沉重负担瞬间灰飞烟灭,耀眼得像冉冉升起的朝阳,无所畏惧,无人可挡。 他慢慢直起身,近乎爱怜地用目光描摹着这张总是令他牵肠挂肚却又望而却步的小脸蛋,一些从未说出口,现在不必说和恐怕再也不会说出口的话堵在他的喉咙里,堵得他的眼底都生出几分涩意。 他注视这眼前这双哭红的大眼睛,心里无比复杂——这是一双见识过黑暗地狱,却藏着干净天堂的一双眼,是他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他曾十年如一日的视若珍宝,但也许,这将是他最后一次注视着他珍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宝贝了。 杜修竭尽全力用最温柔的声音说:“落落乖,不哭了,眼睛都肿了。你就在这里等我,等老大凯旋归来,带你回家。” 陈落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可是太多太多的情感在她大脑里横冲直撞,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挽留这个去意已决的男人,只能徒劳地摇着头,细若游丝般哀求,“别……求你……别去……我不能……不能……没有你……” 杜修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欣喜和哀伤,但下一秒他的脸色猛地一变,像是急于摆脱什么禁锢他双手双脚的枷锁一般霍然站了起来,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他心上的小姑娘一眼,像是要把这一刻永远的刻到灵魂里。 他蓦地转身大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他的脚步因身后愈发崩溃的哀求顿了一瞬,下一秒杜修猛地拉开门走了出去,外面倾泻进来的朝阳之光将他高大伟岸坚不可摧的身影瞬间吞没。 “不——!!!” 陈落凄厉一声惨叫,像一只濒死搏命的野兽骤然暴起,那一瞬间的力量太强,几乎将锁在墙里的钉子拔出三寸来,而那些深埋在血肉之中的锁链却不依不饶地在她身上豁出无数触目惊心的大口子,鲜血立刻奔涌而出。 外面密集的枪声振聋发聩地在她耳边响起,同她心里所有的美好和祈愿一同崩碎开来。她几乎拼了命一般挣扎着,墙上的细灰扑扑簌簌往下掉,一如她那偷来的越来越远的幸福。 求求你……放我出去…… 杀了我吧…… 你们杀了我吧…… 我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一开始我不去死! 当最后一声枪声哀鸣般响完,屋内屋外同时归于一片死寂,陈落痴痴地望着门口,眼中的渴望和希冀亮得吓人。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那个头也不回走出去的男人,终究没有身被鲜血凯旋归来。 陈落就像被人瞬间抽去了所有精气神,从眼神到脸色无可回转的灰败起来。她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锁链撕扯着委顿在地,浑身鲜血,了无生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低笑起来,那笑声像是卷着她破碎的内脏一般,从她胸腔里滚出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她的笑声越来越大,滚滚往下流的热泪越来越多,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目不忍视的凄厉哀绝。 “啪嗒。” 泪水和血水同时滴落,在冰冷的地上砸出两朵破碎的花。 …… 帐篷里,医护人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陆祁包扎手臂上的伤,冷不丁一抬头,就见整个营地里最金贵的这位大爷正眉头紧锁,面沉如水。这位猜拳输了被派来的医护兵立马从小心翼翼上升到了战战兢兢。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远方地动山摇般轰然炸响! 陆祁刷地站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连同全身的血液齐齐从脚底涌到头顶,让他再也无法在原地等待哪怕一秒。 他回身从桌子上的衣服底下摸出一把抢来,跟一阵旋风一样转身抬腿就要往外冲,医护兵看着他那刚刚处理好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职业素养在一瞬间压倒了恐惧,他下意识地大吼一声:“等等!还没包扎好……”呢…… 然而他这个“呢”还没出口,帐篷里已经看不到陆祁的身影了。 陆祁带着一脸人鬼皆避的煞气急匆匆穿过营地,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手里的□□咔哒一声上了膛。身后不远处陈特助抱着他的外套费劲巴力的追赶,却因为听到爆炸后立刻混乱起来的人群而被挡在半路。就在他干着急也追不上的时候,一只大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拿走他手里的衣服,另一只手拎住他的领子往后一丢,“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去送衣服。” 陈特助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又往后退了两米,他瞪大眼往前看,只堪堪瞥见一个高壮的背影消失在纷乱的人群中。 ——正是为了保护陆祁受伤的保镖头子吴琼。 吴琼的身手可比只会横冲直撞的陈特助强多了,他紧赶慢赶算是在营地口追上了陆祁,把衣服往他肩头一披。 陆祁猛地站住,眼神瞟过吴琼的时候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茫然——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 他勉强定了定神,“你来了正好,快去打听打听……爆炸是怎么回事,严……有没有人伤亡?” 吴琼飞快地答应下来,转身的瞬间却向那些保镖使了一个眼色。他走开几步,随手拉过一个行色匆匆路过的工作人员,压低声音问:“爆炸是怎么回事?” 然而吴琼没想到的是,那工作人员正焦头烂额,冷不丁被人拦阻去路瞬间就爆发了满心的烦躁,老大不耐烦地大吼一声,那音量别说只有几步远的陆祁了,就是几十米远的帐篷里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z引爆炸弹自尽了!” 吴琼心说,坏了。 陆祁听到那一嗓子,脑袋就是嗡地一声,随后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立时撕了个粉碎,情绪激荡下右手一抖,险些连枪都握不住了。 自尽……还是同归于尽? 还能有谁让他甘愿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抢了一天的课本来都以为自己要去放羊了,结果竟然还抢到了……不容易…… 当然,更不容易的是我深夜码出来的炒鸡大肥章!!!……咳不过还是补偿…… 还有一章正文完结。潜水的筒子们是不是也该冒个头了……请看我幽怨的□□脸…… ☆、完结 陆祁心慌得厉害,再也顾不了旁得,拔腿就要往外冲。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唯命是从的保镖们齐齐挡在他前面,吴琼从后面跑上来焦急劝阻,“老板,外面现在很危险——” 他下半句还没说出来,就被顶在脑门上的枪口给堵了回去。陆祁冷冷地盯着他,“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来管我了?” ——看那样子他再敢多说一句话陆祁就会毫不犹豫地一枪崩了他。 陆祁回身踹开一个挡路的保镖,从路边开了一辆他们来时坐的越野车就往丛林里开。 吴琼抹了把脸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回头冲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保镖们一声暴喝,“愣着干什么!跟上!” 陆祁双手握紧方向盘,青筋暴起。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前面的路,眼神黑沉沉的有一种能将挡风玻璃穿透的尖锐。车子在路上磕磕绊绊走了几分钟,他就暴躁地猛一踩油门,忽然觉得这条他和严钧曾经散过步的路变得无比漫长而煎熬。 和他相隔了几米的吴琼心惊胆战地看着前面在丛林里横冲直撞的车,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这种精神层面上的煎熬不知持续了多久,以至于后来的后来,一切尘埃落定之后,陆祁试着回忆起那段路,竟然都想不分明了,只觉得冰火两重天——大脑一片浑浑噩噩,身体却突破极限一般冷静地避过了所有障碍。 事后都想不起,当时的他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全避过路上凶险的天然路障,把车开进基地里的。他茫然地看着基地里激战过后的满地疮痍,坍塌的房屋,焦黑的土地,喷溅的鲜血,每一样都刺激着他的感官,放大了他的内心的焦灼。 陆祁这时才意识到,他根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四面八荒汇聚的无措和恐慌灭顶而来,陆祁甚至能听清自己胸腔里那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他终于忍不住赤红着眼烦躁地猛砸了一下方向盘。 吴琼就在这刺耳的“嘀——”一声中满头大汗地把车停在陆祁车边,他飞快地从副驾驶室位上抄起一个平板电脑,费力抻着身子把它递给陆祁,语速飞快,“老板,这是指挥官发给我们的地形图!” 他这句话简直比强心剂还有用——陆祁精神一振,想也没想就一把抢过来,他看着地图上面醒目的红点,一咬牙,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全力开了过去。 此时,局面已经完全被国际刑警和墨西哥警方控制下来,陆祁所过之处,硝烟还未散尽,胜利的一方在清扫战场,战败的俘虏们垂头丧气地被制服在一旁。而陆祁就像一个异类,在滂沱的大雨中格格不入地强行切进了尚留余温的战场。 他急不可耐地注视着导航上的小箭头稳稳地和红点重合,想也没想直接一脚把刹车踩到底。身体还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地朝前倾了过去,他的手就迫不及待地扣开了车门。 然而当他又慌又急地下了车,周围的场景猝不及防间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架势闯入了他视野。 陆祁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紧接着又被急剧缩短——爆炸后的断壁残垣引爆了陆祁大脑里最后一根克制的神经,之前所有做好的心理建设都像一戳即破的泡沫,啪得一下消失殆尽。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从身边揪来了一个士兵,那攥在士兵衣领上的手力气大得像走投无路的凶兽,可那无法掩饰的神情却狼狈地堪比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大雨从他的脸上滑下,一路流进了嘴里,以至于他张嘴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带着又苦又咸的味道,“这里……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那士兵莫名其妙被人拎了领子,刚想发火,一抬头就看到陆祁那心急如五内俱焚的样子,下意识地自行熄了火,他有些摸不清情况地说:“被爆炸埋在下面了,还在救援……” 陆祁如遭重击一般往后退了一步,手也无力地撒开他攥紧的衣领。 雨越下越大,他站在废墟前整个人都湿透了,水流沿着他额前的碎发流过他的眼角,他抬手擦干,止不住的茫然疯狂地侵袭着他的五感和理智。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隐约觉得里面好像空了一大片,身外的凄风苦雨都顺着这个大洞灌了进来,冻得他身体发僵,浑身麻木。 严钧…… 严钧! 陆祁浑身冷透了的血液里突然被注了一针沸水。 他疯了一样往被炸得坍塌成一片的废墟跑,身前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打在他脸上嘲笑着攻击着他的不自量力,身后骤起的嘈杂人声中伸出了无数胳膊不死心地想要把他拉回他无法接受的现实去。可这一切的阻挠在陆祁的感官里都像隔了一层薄薄雾,隐隐约约根本看不真切。 外界的一切在他耳畔嗡嗡作响,在他眼前模糊不清,他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冷静,大脑里只有一个字在驱策着他的行动——挖! 大雨还在从广阔的阴云天幕中倾盆而下,他能看见雨水落到废墟上,流经他的指尖流出浅浅的粉色水痕。他不是感觉不到疼,只是那种疼远远堵不上心口的大洞。 还是有很多只手再把他往后拉,有人拖住他的腰,有人拉住他的手,还有人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上。陆祁想反抗,喘着粗气拼命地想反抗,可是徒劳无功之下只能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天空,看那瓢泼的大雨无情的冲刷着他自己的狰狞面孔。 一张被雨淋湿的脸蓦地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了密密麻麻的雨点。 那张脸同样被雨淋湿,细软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雪白的皮肤上,陆祁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里,在担忧中浮沉的自己的脸。 陆祁恍惚了一下,被剥夺了的五感瞬间回笼,哗哗的大雨声和嘈杂的人声齐齐灌进他的耳朵里,更显其中一道声音格外清晰。 “陆祁!你干什么呢!你是魔怔了吗!”严钧一手死死压着他的肩膀,一手轻轻拍他的脸,见他脸上终于不是无意识的放空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冲周围的人摆了摆手,瞪着陆祁没好气的说:“你是吃了菠菜的疯牛吗,我那么大力气都拉不住——” 陆祁猛地扑过去一把抱住他,那冲劲大的要不是严钧后仰的时候手快撑了一下地,两人都得扑到地上去。 严钧的手掌在粗砺的地面上狠狠地摩擦了一下,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这时候顾不上疼了,他有些迷茫地用另一只手搂住陆祁的肩膀,愣愣地问:“这是怎么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被雨水打湿的衬衫紧紧贴着陆祁青筋暴起的两条胳膊,他死死勒着严钧的腰,浑身上下痉挛一样打着颤。他把脸埋在严钧被雨水打湿的颈间,着魔地呼吸着严钧身上那带着潮气的气息,从肺腑间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陆祁?”严钧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不由得把他刚刚中了邪一样的举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立马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他这是以为自己被爆炸埋在底下了,赶紧一手回抱他,一手在他紧绷的后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没事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你别担心,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嘛,我连点皮都没擦破。” 陆祁不再不停的重复“没事就好”四个字,身上却还在轻微地抖着,脸也埋在他的胸口不肯抬起来。 严钧把声音又放低放柔了,诱哄着他说:“陆祁你抬头看我一眼,我好好的呢,埋在底下的不是我们,我真的没事,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他明显地感觉到陆祁放在他腰间的手紧了一下,然后整个人跟生了锈的发条一样,僵硬地一点点直起身。严钧原本对这乌龙的误会还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可他看到陆祁那双通红的眼睛就立马笑不出来了。他皱了皱眉,有点心疼地摸了摸陆祁的额头,“怎么急成这样?” 陆祁摇了摇头,哑着声音说:“爆炸是怎么回事?” 严钧一怔,“他……本来是打算拖延时间的,但是我没等他说完就一枪把他打死了,所以……” 如果说陆祁之前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无法释怀的遗憾,现在也都变成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想到玩笑似的嘱托竟然成了真。 他猛地伸手把人完完整整地搂进怀里,感觉心头那点一直萦绕不去的尘埃,都被这一场大雨冲刷了个干净——那些纷纷扰扰的过去,和日后能陪伴他十年二十年乃至四十五十年的爱人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严钧的脸埋在陆祁湿透的肩窝,来自他身上的温度在严钧的眼底蒸腾出雾一样的迷蒙。 五分钟前。 “你想知道你突然失踪之后族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严钧瞳孔微缩,背在身后的手在卜提看不见的而地方比了个手势。他垂下眼,另一只手里轻轻晃着金色的铃铛,一副为难地沉思模样。 卜提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志得意满地笑了。 不过他得意不到两秒,严钧忽地抬头露出了一个恶作剧般的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促狭。他抻着嗓子,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陆祁来之前说了一句什么吗?” “反派死于话多。” 卜提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 严钧用铃铛的头遥遥一指他的肩膀,“看起来你好像也逃不过这个定律。” 卜提下意识地一低头,立刻惊恐地发现不知何时一只没长眼睛的大白虫子竟然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的衣领上!他骇然失色地张大嘴,“蛊王”两个字还未出口,大白虫子就张开了大嘴,露出了两颗尖尖的小牙,狠狠地咬在了他的大动脉上! 与此同时,严钧看着小美结结实实地咬在他的脖子上,猛地一抬手照着巨大的玻璃窗嘭嘭嘭就是三枪。他看也不看已经神志不清的卜提,在玻璃铿然破碎的声音中拔腿冲到了窗户边,他踩上阳台扶着窗框,低头目测了一眼二楼的高度,蓦然回头,把枪对准了卜提的后心。 他知道,蛊王的毒对于现在的卜提来说还到不了见血封喉的程度。 半分钟后,一耸一耸的胖美姗姗来迟,邀功般地爬上了严钧的裤脚。 严钧面不改色,顺手把它捞起来放到自己的口袋里。他的目光分毫不差地盯着卜提佝偻的背影,见他微微一动,直到他恐怕是缓过劲来了,说:“不好意思,你说的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他看着卜提朝着桌边照片缓缓神出去的手,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让子弹精准无误地穿透了他枯瘦干瘪的胸膛。 毫不拖泥带水地做完这一切,严钧头也不回地从二楼跳了出去,就地一滚,飞快地往外跑。 而在实验室的二楼办公室,卜提被子弹打得晃了一下,差点直接摔到地上去,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飞速扩大的血色,回光返照般迅捷地抓过桌上的照片,死死地扣仔不停往外流血的胸口,这才闭上眼神情安详的轰然倒下。 在无人看到的地下,□□的倒计时正飞速闪动,最后定格在血红的00:00! “轰隆隆——” “严钧,想什么呢?先起来!” 严钧一个晃神,见陆祁除了眼睛有些红,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了,他从身边人手里把大衣接过来,给严钧披到肩上,正有些担忧地扶着他的肩膀问:“怎么了?” 严钧:“没事。”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却看到陆祁胳膊上还没来得及包扎的伤口,立马竖起了眉毛,噌地站起来拉过他的小臂,脱口问道:“你受伤了?贺舒呢?他什么时候这么没用了!连个人都护不住?!” 陆祁轻咳一声没说话。 严钧一开始还等着他的回答,仔细一看他那样子立马明白过来了,一股火从头烧到脚,差点把他给炸了。他难以置信地指着陆祁,咬牙切齿地说:“你、骗、我?” 陆祁自知理亏,不敢接这个茬,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严钧。 严钧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只能干瞪着眼,气得直喘。 陆祁站在泥水里,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干爽地方,可就算他再怎么狼狈,看着严钧那气急败坏的样子都还是觉得没有一刻比现在更轻松,更幸福。 “我可没说过贺舒会来帮我。”陆祁闪退的智商终于重新登陆,他在滂沱大雨中间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大男孩,让人怎么也没办法生起气来。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严钧的眼睛,一字一顿低声说:“我爱你。” 严钧瞪了他半天到底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伸手拽着他的领口,直起身直直吻了上去。 “我也爱你。” …… 后来,一切尘埃落定,活着的人都回到了他们应该的位置上的,只不过有的人翻天覆地地变了,有人还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 比如,陈落,她就变了一个人。 之后的有一次,陆祁去参加宴会,严钧在外面等他远远地又见到了陈落。她正从微微倾泻衣香鬓影的大门从出来,在疲于奔命中悄无声息长起来的头发又不知何时被一点留恋都没有地剪成了干脆利落的齐耳短发。黑超,红唇,干练的黑色一字裙,她踩着以前她从不会穿的黑色高跟鞋刚走了两步,就有门边等候的保镖给她披上黑色西装大衣。严钧看着被保镖簇拥着往前走的她,差点没认出来那个在葬礼上嚎啕大哭得仿佛天都塌了的小女孩。 严钧之前从陆祁那里得知杜修的遗嘱是把杜家留给陈落的时候,还为那个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女孩担忧。现在看来,她为了守护杜修唯一留下的东西以一种残忍的速度成长起来,恐怕是哀莫大于心死。 那些痛彻心扉的失去打断了人全身的骨头,又逼迫着他们忍着痛把自己拼成面目全非的另一个人。 他猛然间想起之前在葬礼上的那次见面,陈落一边撕心裂肺地哭着一边对他说的话—— “你知道吗,我在知道义父是怎么想的之后,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恨!不是恨别人!而是恨我自己!我为什么不去死!如果我不是那么自私地想活下来,杜修就不会为了救我而死!可是……等我想死的时候……连死都死不了了……” 谁说活着的人才是幸运呢? 其实,能够先走一步的那个人才最幸运吧。 再后来,严钧在一个午后去探望了王宁的家人——他的妻子和他八岁的儿子。 本来那天陆祁是要陪他去的,只是一大早上醒过来,陆祁就发了高烧,严钧喂他吃了药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就自己提着水果和补品打车去了王宁的家里。 很巧,严钧到的时候,正好在小区门口碰到了王宁的妻子。严钧没见过王宁的妻子,但是在照片上见过这个温婉的女人。 他走过去打招呼,“你好。” 王宁的妻子愣了一下,转过身来,她的神情很平静,但是难掩憔悴。她有些迷惑,可是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一句,“你好。” “我是王宁的朋友,”严钧说着从胸口的兜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的姓名,电话,和住址,他连着纸条和水果一起递过去,轻声说:“以后家里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王宁的妻子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她不自然地笑了笑,想要推拒,“谢谢了,不过——” 严钧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手上却毋庸置疑地把东西又往前送了送,温和地说:“以防万一,不是吗?” 女人沉默了一会,还是把东西接了过去,真诚地说了声,“谢谢。” 严钧的表情放松下来,他笑着问了句,“孩子呢?” 女人的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意,仿佛是提起了最后能令她展颜的希望,“明明去对面买零食了,我在这等他,喏,他出来——” 她的话和笑容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背对着大街的严钧只能看见她脸上骤然露出的崩溃般地骇然。 他猛地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在电光火石间冲出来的年轻人,在马路中间大力地把一个小孩推了出去。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几乎要穿透所有人的耳膜。 “嘭。” 那个年轻人被狠狠地被撞飞出去。 严钧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就凄厉地喊了一声“明明”然后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他这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冲了过去。大卡车前边,母亲抱着一旁仍一脸懵懂的儿子,放声大哭。而那个在关键时刻冲出来救人的年轻男人,正四肢大敞的躺在地上,刺目的鲜红从他身下蜿蜒而出,汇成了一道奔流而去的血色溪流。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身体却无比放松,好像惬意地在夏威夷的沙滩上享受午后闲适轻松的日光浴。 严钧看着他,恍然间好像看到了那天王宁合眼前不怨不悔的模样。 年轻男人眼神放空,无焦距地注视着碧洗的天幕,像是在和严钧说,也像是在和自己说,更像是在给一个可能永远也听不见的人说—— “欠……欠他王……宁的,我……康明……文用命……还了。” 最后那悄无声息的两个字未到耳际,就消散在空中。远处刺耳的急救车鸣笛声从天际呼啸而来,和身边一个终于能畅快哭出来的母亲那趋于平静的呜咽交错着,撕扯着,在严钧的耳边轰然共鸣。 他就在这五味杂陈的声响中,定定地看着康明文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了无牵挂的合上了眼。他没什么滋味地一撩眼皮,看了一眼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面色难掩震惊的王宁的旧部们。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目光。 严钧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依稀带着铁锈味的空气,然后在耳畔不依不饶疯狂响着的鸣笛声中长长的把这口气叹了出来。 傍晚时分。 严钧披着如血的夕阳终于回到了家。 此时,陆祁正在二楼的书房看书,他似有所感低头看了一眼,轻轻把书一合,眉宇间荡开一抹轻松的笑意——那让他深邃锋利的五官陡然晕开令人难以招架的温柔。 “回来了?” 严钧仰着头眯着眼,蓦地笑了。 十年眉间心上颠沛流离,一载山河内外满身尘土——这条万里归途终是走到了最后。 他终于迈过了尘封的旧事,站到了过去和未来的节点,属于他的放下和幸福同他只有一步之遥,是二楼窗台那抬手就能触到的地方。 从他脚下的小院开始,轻柔的风飘出视野,荡出了整片大地,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完结章终于被我改来改去中发了出来,正文彻底完结。之后可能会有两篇番外,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放出来。 虽然完结了,但是从今天开始就要进行伤筋动骨的大修。可能会删减增添一些第一卷的情节,不过大概剧情不会太变。 娱乐圈新文, 武力值爆表·神经病大明星受x黑化升级版·心狠手辣金主攻 传送门 大概要等到我这篇文彻底收拾干净之后开,也就是八月二十多号开始更新,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最后,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和包容,我爱你们。 ☆、番外_陆祁 陆祁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他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比如他的所有食物都必须达到一种完美比例的营养均衡,比如他哪怕是生个小病都能把全家吓得夜不能眠。 再比如,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头疼病发作一次,一发作就发作到医院去,没有小半个月别想出来。 后来,他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知道也是有人没有爸爸妈妈的,也是有人要求营养均衡的,也是有人一生病全家不宁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像他这样头疼起来却查不出原因的。 七岁那年,他在春夏之交再一次发病。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他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爷爷的手问:“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病,再也没有别人和我生同样的病了吗?” 直到后来的几十年,陆祁仍旧清晰地记得那个午后,枪林弹雨中走过也没怕过什么的陆老将军被一个七岁孩子问得哑口无言时的窘迫。 得不到答案,陆祁索性就不再问了。 从他记事开始,医生给他的建议就是尽量降低情绪起伏,大喜大悲或者重大的精神刺激都要能避则避。每当医生说出这种话的时候,他都毫无压力的应承下来,反倒是他爷爷和叔叔们几乎每次都露出一脸既无奈又心疼的表情。 那时候陆祁一直不能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直到有一次他姑姑搂着他一边掉眼泪一边说:“我们家小祁怎么这么可怜啊!他才这么小,就要拘束着他既不能哭也不能笑吗?” 陆祁被她哭得烦了,忍不住皱着眉头反驳:“我不笑是因为没什么好笑的。” 陆凤美的哭声一顿,她看着这个个子只到她腰的大侄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竟然被吓的倒退了半步。 从那之后,陆凤美就和陆祁不亲近了。 陆祁对此有所感觉,但他并不把这当做一件需要烦恼的事情。 他在长大,哪怕是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也不能阻拦他疯狂的吸收养分。他永远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那个,学习好,体育好,家世好,不熟悉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个常年被病魔骚扰的人。陆家人为他骄傲的同时,担忧也越来越浓。 这种担忧在陆祁交了女朋友后上升到了顶峰。那段时间陆家简直风声鹤唳,每个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陆祁身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大家心惊胆战——他们既希望陆祁能像普通男孩一样恋爱结婚生子,又怕爱情这种冷时如坚冰,热时如烈火的东西会把他刺激的发病。 可惜还不等他们担心出个什么结果,陆祁就光速结束了这段恋情。 陆家人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最后把脾气最好的三叔陆承平给推出来了。陆承平在分手第三天的晚饭上顶不住全家人的眼神暗示,终于问出口:“小祁,你和你那小女朋友分手了?” 陆祁愣了一下,用一种稀松平常的口气说:“是啊。” 陆承平:“为什么呀?” 陆祁想也没想就回答说:“她太爱哭了。” 陆承平没想到得到的是这么一个理由,下意识地脱口问:“那当初你俩为什么在一起?” “因为她挺漂亮的,”陆祁放下筷子,表情依旧平淡,“我吃完了。” 他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桌大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件事不过是陆祁成长过程中的一个小插曲,风过了无痕,连点小水花都没翻出来。他平平顺顺的过完了初中,高中,大学,男孩子普遍有过的中二病叛逆期在他身上都没有出现过——他把他所有激烈的、桀骜的、执拗的、偏激的情绪都用在了和死神抗衡之上。 在这期间,他的女朋友流水一样的换,接手家里在商场上的资源后更是赶了一把时髦,连男朋友也交了不少。这其中不乏出色的男男女女,可没有一个能在陆大少爷那熬得过保鲜期。张希瑞曾经戏言称,陆祁谈恋爱就像玩股票,入手的时候再怎么看好,卖出的时候也不会留恋半分。 第2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0节 万里归途 作者:明灼 第30节 邱楠也曾问过他,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一个接一个的谈? 陆祁对此的回答很是高冷,他说:“因为他们都不够好。” ——因为每次一敲开他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他看到的要么是脆弱的玉石,要么是零碎的瓦砾。无论是哪种他都不想要,他想要的是百炼而成的坚钢! 只可惜陆祁从年轻俊美的陆大少爷熬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陆老板,他依旧没找到他心里那株顶天立地的钢木。 在这期间,他渐渐查到了被埋葬已久的真相,也隐约察觉了命不久矣的未来。 陆老板的心变得更硬了,身边的伴也好几年出不了一个,可保质期却依旧那么短。 直到那天,他对一张薄薄的个人资料起了兴趣。 那并不是他第一次听到严钧的大名,他从邓安泽口中听到过他对这位师弟的夸赞,从杜修口中听过他对这位捡到的小朋友的激赏,甚至从爷爷口中听过他传奇的来历。 这些话在他耳边听过也就算了,他从来没想过和他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像严钧这种和他周围的人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在挑选恋人方面他一向是敬谢不敏的。 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售后服务太麻烦。 陆祁不止一次想过,如果那天他不是刚刚度过发病的虚弱期,严钧没有在张贤一事上显露出卓绝的能力和手腕,他也没看到那张个人资料上一眼就让人忘不掉的证件照,他是绝对不会去参加那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饭局的。 万幸,他去了。 他见到了他一生最宝贵的珍宝。 他有着陆祁最满意的外表,长相足够漂亮却不柔弱,身材颀长挺拔比例完美,怎么看都风采卓绝,龙章凤姿。更令陆祁欣喜若狂的是他内里那美人皮也包裹不住的强大灵魂。 陆祁就像一个发现绝世珍宝的孩子,怀着三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兴奋,一层一层掀开层层包裹的宝箱。每打开一层,他就更能确定这就是他遍寻不到的人!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他们彼此吸引,相知,相恋,相爱,到最后连生死都不能阻隔他们,哪怕是穷途末路他们都要并肩杀出一条血路! 现在,尘埃落定,鲜血和仇恨都成了过去,他终于能毫无顾虑地活着。 陆祁站在视野开阔的总裁办公室,看着这个每天都会涌出无限机遇与挑战的城市,微微一笑。 “咚咚咚。” 他收敛了笑容,扬声说:“进。” 办公室的门应声打开,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走进来,朗朗一笑如明日中天,“陆祁,你这有烟吗?给我一根,我快憋死了!” 陆祁看着他一挑眉,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他手一顿,目光在烟盒上停留几秒,从里面抽出一根,然后把剩下的丢给了男人。 男人看着他的动作惊了一下,“你不是不抽烟吗?” 陆祁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打火机先给自己的烟点上,再抛给对面的男人,“试一试也没什么不好的。” 男人了然地笑了。 陆祁手里夹着烟,半个身子靠在书架上,微微侧过来的脸上被巨大的落地窗打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圈,衬得他有如神祇般俊美,他郑重其事地盯了男人一会儿,说:“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怎么看得上你,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没想到,你还有让我刮目相看的一天。” 旁人不明白此中关节,却瞒不了在其中推波助澜的陆祁——这人当真使得一手绝妙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金蝉脱壳。 那人低低地笑了,“陆总以这一刮目可是了不得,不仅救我一命,还放我一条生路。” 他这话说的古怪,可是陆祁听明白了。 他不甚在意地一笑,“救你一命的是周壑川那两口子——你难得有一回出息,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至于我那,不过是举手之劳。” 他说的轻巧,男人却知道其中艰险——不然,他也不会深陷泥沼这么多年,都难以抽身。 “不管怎么说,多谢了。” 陆祁嘴上说要试试,可烟在他指间烧了大半也不见他吸上一口,反倒是对面的男人饿狼一样吞云吐雾半天,现在已经开始点第二根了。 陆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男人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非常随意地说:“能怎么办?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当然要夹紧尾巴做人啦。” “他们都很担心你。” 陆祁没说这个“他们”是谁,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男人停顿了良久,才慢吞吞地说:“那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他张张嘴,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换了个轻松的口气,“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以后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陆祁同意地点点头。 男人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行了,我就是来和你道个谢,还有一大摊子烂事等着我呢,我先走了。记得帮我跟你家那位带个好。” 陆祁点头答应。 “对了,这是我之前整理旧物发现的东西,我留着也没什么意思,就送给你聊表心意了。”他从兜里拿出他一个巴掌大小的薄薄的信封轻轻往桌面上一扣,带了点揶揄地笑了笑,“走了。” 陆祁看着他走出去,和上门,才站直身体走到桌前,相当之顺手地把烟熄灭在烟灰缸里,从桌子上拿起那个纸包,轻轻往外一抖。 一张照片飘飘荡荡地落在他的左手手心。 陆祁一愣,随即眼色渐渐深沉起来,像是藏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照片上只有一个乌发披肩的少年,那少年侧身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胳膊搭在曲起的长腿上,那细长的指尖在阳光中自然地垂落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宽大的衣领露出脖颈间大片晃眼的雪白皮肤,和散落的乌黑长发交相辉映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艳色。再往上是那生动又优美的眉眼,还未长成现在那样的柔中带刚,就连如今暗红色的唇瓣也闪耀着湿润而鲜嫩的色泽——那样昳丽又稚嫩的容色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魔力。 陆祁几乎是痴迷地摸了摸少年美好的侧脸。 天边的太阳还在无声向西下沉,他在桌边站了好一会才如梦方醒。他珍而重之地把照片放回信封里,在桌子上巡视了一圈,不满地皱了皱眉,拨通了陈特助的内线。 “给我弄个相框上来。” 五分钟后,陈特助满头大汗地捧了十几个各种型号各种样式的相框敲门进来。陆祁在其中挑挑拣拣了半天才挑出一个勉强合心意的。他挥挥手让陈特助带着淘汰的出去,任劳任怨的陈特助连个满带怨气的屁都不敢放就又立马出去了。 陆祁拿着信封和相框坐到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放进去。装好了相框,他又换着摆了七八个位置才找到一个每天一抬头就能看到,还不容易被他碰到的位置放好。 这一切都做完了,他又靠在椅子上开始好好端详。他就这么眼珠不错地看着,一直看到了下班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他眉目沉肃地沉思了半天,从座子上拿起手机给严钧发了一条短信。 “留长发吧。” 没过一会,他的手机一震,严钧的短信回过来了。 老婆:去死,敢情不是你洗头! 陆祁弯了弯眉眼,低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就写这一个了,不会有别的了。这篇文彻底结束了,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我会尽快开新文的。大家有缘下一篇文再见! 娱乐圈新文, 武力值爆表·神经病大明星受x黑化升级版·心狠手辣金主攻 当魔教教主遇到黑化总裁,他将走出一条怎样与众不同的星光之路?那些尘封的爱恨纠缠何时才能真相大白?敬请期待! 【更多精彩好书尽在书包 bookbao 】 第3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