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兄同行》 正文 第1节 有兄同行 作者:宁雁奴 第1节 耽美下载,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fubook 文章类型:原创耽美近代现代爱情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31097字 ☆ 一:兄弟 今天是周末,我原本在图书馆看书,却硬是被损友们拉回了宿舍,说下午本班要与隔壁的a大举办“交流会”,让我赶紧换身行头。看这些家伙红光满面、各个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想也知道所谓交流会的真实意图。 理工院校向来是“僧多粥少”,大家的视线自然都歪到了隔壁盛产美女的文学院,三天两头便来一次联谊,美其名曰“学习交流”。我入校三年多,被人拉着参加过四五次的联谊,十分腻歪这种极有目的性的集会。 有那些讨好女人的时间,我宁愿去打dota,损友们总用一种夸张的口气“夸赞”或许将来我有望晋升“魔导师”。我的回应,自是一脚踹过去。 听着室友们谈论今天参加联谊的几位美女,我觉得百无聊赖:男人女人,到底就是□或利益的纠缠。 我自知道,这种想法有失偏颇,只是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有太多人打着“爱情”的幌子进行赤裸裸的钱色、权色交易,见得多了便有些心理厌恶。以我这种阴郁的心态,暂且还是独身更好。 “老三,”同寝室友贺杰贱贱地笑着,“听讲这回a大的新校花也参加了联谊……到时候你可别又把人家的魂给勾没了!” 我懒得搭理他的取笑。 之前有次联谊,被那个什么校花搭了几句话,没多久隔壁学校传言她怀孕又去流产了,我就莫名其妙地被牵扯进一段三角恋里,虽然后来澄清了谣言,每想起来仍旧令人烦躁。 “小昭的这张脸还是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另一个损友蔡远济跟着打趣,故弄玄虚地说道,“不过小昭至今春心未动,莫非……是在等你的张无忌?” 这家伙……也不知道看了什么受到刺激。几年相处,我早就习惯他的无厘头了:说来这人也算是奇葩,披着女马甲在女性文学网站写言情,还勾搭了一群小姑娘。 几人一路上可劲地挤兑我。想到平日我白天都在图书馆,晚上一回宿舍就打游戏,确实冷落了这群损友,也便随他们闹去。 两校联谊的人足有五六十,聚会的地点定在a大的大型多功能厅。我们到达的时候,聚会已经开始了,厅内正放着劲舞曲,一群男男女女摇头晃脑四处蹦跶着。 室友们都好极了热闹,立马加入。嘶声力竭的歌声,能把屋顶掀翻的音乐,震得我耳膜发疼。 我不喜欢吵闹,便朝摆放着桌椅与食物的休息区走去。这种场合自然不能奢望清静,但至少可以不会被灯光旋花了眼。 休息区只有一男一女坐在那里聊天。我越过他们,选了个角落坐下,转身却正好看到那男生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意外。 他大概感觉到了我的视线,抬头朝我看来。很明显,他也愣住了。 我对他点了下头,便径自坐下,靠着墙闭目养神——昨晚熬夜带着公会新来的小号刷副本,今天又看了一天的书,精神自然不太好。 只是这里显然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明昭,我能坐这吗?” 我睁眼看向面前的人,无所谓地点了下头。 夏文劭坐到我对面,温声开口:“我不知道,你会来……这样的交流会。” 我对他笑了笑,目光扫向那边的女生:“你不也来了吗?”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班长……同学们都很积极,我也不好特立独行。” “我同样是被强拉来的。” 夏文劭温和地笑道:“不过多参加集体活动多认识些朋友也好,同学一起玩也能增加感情。” “嗯。” 这种对话,寡味无趣。看这人认真地找着话题,面上保持着谦和温润的笑容,我不由得暗叹,夏文劭的修养当真是极好。外公外婆在世时,也曾多加赞赏他的气度,希望我能学到他几分……可惜,我一直比较自我,也常被损友们说“孤傲”——换言之,便是阴郁不合群。 我能做到的,最多不过是外公为我取名“明昭”时所期冀的“堂堂正正”。 “阿姨和爸爸十分惦记着你,”夏文劭说,“有空的话,你多回家看看吧。” “嗯。” 他嘴里的阿姨,便是我的母亲。爸妈惦记着我……这种明显的谎话,他和我都不会相信。我看着他柔和的脸庞,心里难免疑惑他的平静淡然。 我满不在意,是因为始终对父母没有多少感情;而他却不一样,到底是我的母亲破坏了他的家庭…… 夏文劭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那种。我们的父亲在本地算是个有头脸的人物。二十几年前,还是不兴离婚的时代,当时已婚的父亲与我母亲在社交场合上结识后便发展了一段地下情。 我的母亲,用时下流行的话语,便是个贪图权贵意在金龟的二奶。她是个不算聪明却有些心机与胆量的女人,玩了些手段,隐瞒下父亲生出了我。 那几年,男女作风问题都有可能被归为流氓罪,母亲有豁出去的决心,而我的出生更让父亲断不了这段婚外关系,他就一直将母亲养在外面。 外公外婆都是中学教师,为人耿直清正,对母亲的作为极其愤怒而无法谅解,几乎是断了与母亲的关系。 两位老人到底是正直心善,知晓母亲没心思教养幼儿,就将我带回家。 母亲一门心思扑在父亲身上,又因外公外婆的不待见,只定期往家里寄钱,极少回来探望。 我自幼没感受过父母的亲情,也曾疑惑、向往过,因被小朋友们叫“野种”而打过无数次的架,直到一次把一个孩子打狠了,被他的母亲堵在楼下骂了半天。女人嘴里的不雅词汇让我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情。 外公外婆叹息,没有像以往那样训斥我,好声好气地给人家低头道歉,又拿出半个月的工资做赔偿,才算了了事情。 之后,老人把我叫到书房,先是教育了我何谓明礼、何谓正德,继而将父母亲的那些事原原本本地给我讲解了一遍。 听完那些话,我隐隐厌恶起父母,性情也变了许多,比起跟小伙伴们打闹,更爱躲在书房里看书。 十岁那年,父亲与他的原配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最终离婚了,我母亲如愿当上了“夏太太”。 父母的婚礼上,身为“私生子”的我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面前。 婚宴办得并不隆重,却足够热闹。那样的喜庆,却让我格格不入。趁父母不注意时,我躲到了父亲家的小花园。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夏文劭,这个只比我大半岁的哥哥。可看得出,他先前被保护得很好。家庭的支离破碎,显然让他受了巨大打击。 他一个人在花园里偷偷地哭着。 我正看着他发愣时,被他猛地推倒在地,然后听到他嘶吼着:“我讨厌你!你给我滚出我家!” 显然,他认出了我。 我并没有因他的行为生气。实际上,从小到大,街坊的大妈大婶说嚼舌根的话语,和小孩子们的取笑,我都听麻木了。 我还是没忍住还口道:“我也不稀罕来你家!” 父母结婚后,我拒绝离开外公外婆的家,依旧过着和以前一样的生活。没有关心突然多出来的哥哥,想必夏文劭也不在意我这个弟弟罢! 每逢年过节,我还是要去父母家里与他们团聚。夏文劭从一开始对我的敌视,变成后来的漠视……不知何时,他便形成现在的性格,待人处事温和有礼,总一副微笑的表情,面对我时,也平心静气,偶尔相逢还会特意打个招呼、说上几句话。 外公外婆对夏文劭很有好感,赞叹着他的好家教。我听了只觉讽刺。 高三那年,听说夏文劭的母亲得病去世了。我再度看到他时,感觉他整个人多了一点忧伤而虚幻的气质。 大二开学初,外婆在外公去世一年后也熬不住了。 丧礼完毕,母亲提起让我住进夏家。我不想日夜面对着如陌生人一般的父母与兄长,便借口学习紧张住进学校宿舍。 外公外婆的去世,带走了我最后一丝亲情。 有一段时间,我完全地放纵着自己,将精力投入虚幻的网络,没日没夜地玩着游戏。 室友们都是怪异而热情的存在,与他们住一起,我慢慢走出低迷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只是多了一个玩游戏的爱好或说是习惯。我自然不会将感情寄托于虚幻的网络,却十分享受游戏的自由放松、逍遥肆意,连带着性格不再那么“孤傲”。 “咳咳……”夏文劭没说几句话,便咳起来。他虚掩着嘴,对我说了声“不好意思”,便转过身剧烈地咳嗽着。 “你还好吧?”夏文劭毕竟是我的哥哥,每回相遇,他都会对我表达几句关心,我这时自然也得客气地问询一声。 “没事,”他又咳了好一会儿,解释道,“大概是因为刚才喝了冰水……”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干巴巴地嘱咐:“秋天容易感冒,还是要注意点。” 那头的热舞终于结束,一大群男女都涌向休息区。夏文劭作为对方的班长,自然要去招呼大家。 我也算松了口气。 我并不讨厌这位兄长,但我习惯了与所有人保持距离,何况我与他的关系实在尴尬。 这一整晚,两校的同学都玩得high。我始终躲在角落里休息,几个女生过来搭讪,我只当睡着了没听见;夏文劭倒是很受男女欢迎,一直与人说着话,再没空理会我。 ☆ 二:木深 联谊归来,生活照旧。 老大、老四倒是和女生保持着紧密联系,一时打得火热;我依然是忙着学习,抽空接点单子赚些外快,闲暇时打打游戏。 我现在玩的游戏是新出的网页魔幻类rpg,前期网络上宣传炒作得相当火热,吸引了大量玩家。游戏的画面、技能和剧情在页游中确实算个中翘楚。 之前我玩的都是客户端游戏,只现在各方面事务繁多,无法在游戏上耗费太多精力与时间。我先前所在的公会,几个骨干也都是面临着工作与学业的压力,鉴于大家玩得比较默契投合,便商议了集体转战页游。 新服初开,公会再度从老区转移到新区,很快升级为第二大公会,引得不少新手们的加入。我作为副会长,每天完成日常任务后,便义务性地带着一群菜鸟下副本。 公会有yy频道,这群菜鸟十分积极地挂着yy,一群人高谈阔论。我很少开麦,不过大家多是在校生,有不少共通的话题,听着他们闲扯倒也有几分趣味。 我常带的几个菜鸟,性格十分奔放,每天都有说不尽的话题。他们几人似乎在之前就认识。这些昵称十分豪放的男号竟然都是女孩子,其中唯一一个女号却反而是男生。 网络上人妖、妖人都很平常。只是这位名叫“木深”的女号,略让我觉得意外,他非常安静、性格温和,有一些文艺范,在他开口说话前,没人认为他是男生。 yy里,木深被几个女孩撺掇着唱歌,柔和温润的男声,听在耳里是一种享受。在大家的热烈捧场下,他只好又连唱了好几首。 木深唱的歌,都是我偏好的风格,不得不说,这是个愉快的夜晚……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木深的声音有些耳熟。 木深唱完第四首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几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表达着关心,得来对方一句“有点感冒”的回答,众人都不好意思让他继续唱下去,一个个主动上麦干吼着嗓子。 我调小了音量……听这些人唱的歌,实在折磨耳膜。 游戏的私聊被人敲响,打开一看,是木深的消息。 【私聊】木深:副会,我想请假。 我觉得有些……新奇?公会一群人玩游戏都十分随兴,一周不上线的也常见,这么一本正经的请假真是第一次遇到。 【私聊】木深:我有些感冒,想在周末准备去趟医院,可能赶不上公会战。 我回道:“游戏只是休闲,身体更重要。”认真的人,总能打动别人。我想到一生执着于“认真”却过得无比艰辛的外公外婆,心里不免怅惘。 看着这人认真的话语,我没忍住补充了一句:“秋季易发感冒,注意保养。” 【私聊】木深:嗯,谢谢关心。 今天的任务做完了,如今菜鸟都变成了老鸟,我也不需要费时费力地带人副本了。本打算下线,无意间瞄到公会频道,看见木深在询问有无人组队副本……鬼使神差地,我给他发了消息:“我带你。”忽然想到他还生病着,“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早些休息。” 木深很快回复:“我就是咳嗽得厉害,睡觉更难受。我等级太低了,每天能玩的时间很短,所以想着有空就多升点经验。” 他既是这么说了,我又何必瞎担心。他给我的印象不错,帮忙过副本便够了。 当晚,我带着木深还有另两个会员,刷了一个小多时的本。临0点,木深突破了40级,当下又发信息表达了一番感谢。 第二天是周五,下午的体育课上,蔡远济从单杠上摔下来,腿上破了皮、流了不少血,脚也崴了。校医紧急处理后,说最好去医院拍个片子。老大、老四晚上都有重修补考,只好由我将蔡远济送到医院。 蔡远济伤得不重,医生嘱咐最近两天右脚尽量不要用力。开了点外敷的药,我们便准备回学校。只是刚出了门诊大厅,他忽然喊着尿急,我不得不扶着他找最近的卫生间。 就在男厕门口,我再度遇到了夏文劭。他脸色极其难看,嘴唇红得异常,手背上插着针头,一旁的男护举着吊瓶…… 夏文劭大概病得不轻,耷拉着眼皮,全然没注意到我就在他跟前。 ——忽然想起一年前,外婆去世后,我僵持着不肯去夏家,国庆假一人住在外婆的老公寓里,几天都是精神恍惚,不愿出门,手机关机、座机停机,三餐都是吃泡面。 某天傍晚,夏文劭得了父亲的吩咐,找我去夏家谈话。我当时没心情搭理他,敷衍着说等第二天再看罢。 夏文劭说了什么,我也没留心,直到一盘炒鸡蛋和一碗米饭摆放在桌上,我才回过神。只是那时,我还沉浸在悲伤里,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小蔡,”想到夏文劭虚弱的样子,我说不清心里的复杂感受,为蔡远济召来出租车,“你自己回去,我打电话让人在校门口接你。”又对司机吩咐了一句,“师傅,他脚扭了,您车开慢点。” 司机是个爽朗的大叔,极豪爽地保证会看好小蔡。 “喂喂!”蔡远济却是急了,“老三,你这不够意思了!你陪我来医院,怎么让我一个伤残患者,自己打车回去……” 小蔡这家伙一旦废话,跟他是扯不清道理的,我替他关上车门:“放心,你把腿搭在座位上,别再磕到就行了。”转身赶回门诊大厅。 一进输液室,我就看到夏文劭身体蜷缩着窝在椅子上,不时地咳嗽几声,整个人完全蔫了。他旁边是个年轻妈妈抱着生病的小孩,地上有一滩粪便与尿水——气味实在不好闻。 环顾了下输液室,没有空余的座椅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夏文劭身边轻轻推醒他。 “……明昭?”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咕哝着,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明明该是个大少爷,生病了都没人陪,还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心里莫名地有一点怜惜,我们两个真是相似:从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被父母抛弃的人,无法拥有平常人家的温情。又因父母的关系,与人交际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个人固守着自己的世界…… 或许,我的处境比他要好上一些。很多东西我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自然也无所谓失去的痛苦,即使是父母多年的缺席,也由外公外婆填补了。 夏文劭呢,父母离异,在夏家那样的环境,大约是不敢信赖任何亲近的人。 压下这些胡思乱想,我摸了下他的额头,烫得吓人:“怎么不住病房?” 他稀里糊涂地回答:“……就两瓶水。” 呛鼻的气味,刺激得肠胃都在翻滚。我懒得再追问这神智不清的人,找护士询问了一番,开了间单人病房,然后半抱半扶着将人送上了病床。 随意吃了点东西,我就留在病床守着。接近夜里十二点,两瓶水才滴完。一直睡得不太安稳的人,被护士拔针的动作弄醒了。 “明昭?”夏文劭明显还在迷糊中,“你怎么在这?” “我看你一个人在打点滴,有些不放心。” “啊,这样吗……”他从病床上坐起来,睁大眼,有些迷茫地看着床头挂着的空吊瓶。 “已经十二点多了,”我以为他想回学校,就劝了句,“秋天夜里寒露重,你还病着,不宜再受凉。这病房也开了,今晚你就安心地住下吧。” “我想去卫生间。”好半晌,他才低声说道,抿直的唇透着些许委屈。 我差点喷笑了:“那就去啊,还有力气吗?”说着,伸手扶着他起床。 夏文劭慢吞吞地应道:“哦……” 我终究没忍住偷笑了:这人,平时一副来稳重干练的模样,没想到还有这样迟钝糊涂的时刻。这样的他,完全剥下了寻常的假面,真实得让我觉得太有趣了。 等夏文劭解决了生理问题,我又扶着他上床。他躺下后,还无意识地抓着我的手不放。我能理解人在病中的脆弱与孤单,就坐在床边,等他再度沉睡后,才小心抽出自己的手。 病房条件不错,有专门陪夜的单人床。好人做到底,我干脆留下陪夜,简单洗漱了下,就着单人床睡下。 夏文劭一大早就醒了,再度为我的存在吃了一惊。他的精神明显好转了,跟我客气地道谢着。 我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不准备继续住院,我也要回学校,既是同路,自然一起搭了出租车回去。生病的缘故,让他有些晕车,整个人恹恹的;我不是没话找话的人,一路气氛都十分古怪。 出租车先到了我们学校。夏文劭却随我一同下了车。他说:“你照顾了我一晚,我请你吃早饭吧?” 我看他又戴着平常的笑面,觉得这顿早饭定然会消化不良。但我理解他不想欠人情的心理,想起他昨夜可怜又可爱的模样,到底是没有拒绝邀请。 吃完一顿早餐,我们各自回自己的学校。临过马路时,他再度对我道谢,我有些厌烦了他这般姿态。 “病房的钱……”他犹豫着开口。 “没多少。” 夏文劭大概察觉出我的不耐,以我们这种尴尬而生分的兄弟关系,到底不好谈论钱财之事。他没说出还钱的话。 望着他依然苍白的脸色,生病使得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我有些心软,嘱咐了声:“周末好生休养,以后不舒服了,早点去医院。” 夏文劭听了我的话,笑容变得真实了许多:“嗯。” ☆ 三:网友 再回游戏中,我因无故缺席了周五公会战,在yy上遭到了一群人的声讨。网络上的人,大多以虚假的身份表露出更真实的自我,这些年轻率真的心让我也感染到了轻松快乐,自然识趣地放任着这群人的逗弄。 周日的晚上,木深上线后,再度敲响了我的私聊:“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公会战。” 这人的处事作风,都让我联想到夏文劭。我回着他:“不用抱歉,我也没参加公会战。”想起木深也在生病中,随口问了声,“病好了?” “嗯,”他回道,“我去医院打了点滴,周末又一直在休息。已经没事了。” 我与他并无交情,象征性地关心了下,也便不再多说。 【私聊】木深:副会,你40副本刷了没? “你去建房间,我再叫上两人。” 【私聊】木深:谢谢。我等级太低,别人都不愿组我。 我皱了下眉,这种“夏文劭式”过度的谦和,总让人无奈:“嗯,没事。” 同组队的,是那几个与木深相熟的女孩。她们很活泼,在yy公频与组队频道两边扯着话题聊,还总爱调戏木深。我看着木深每回趁着打怪的空隙,认真回应着她们的话,觉得有些好玩。 本公会会长是个脱线的家伙,衬得我这副会深得人心。会员有什么事,都爱先找我,便是木深也从一开始不好意思让我帮忙,到习惯每天副本前问我要不要一起去。 我对他的印象不错,或许因为他那种认真的劲头,也或许是他身上有一种“夏文劭”气质,总让我不自觉多留意一眼。 一来二往,木深也算与我相熟了,上线后都会和我闲话几句,我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家伙,基本上他说什么,都会回应一声。 平常寡言安静的人,活跃起来,极有可能走向另一个极端。木深在我跟前变得有些话痨……奇异的是,我竟没有一丝不耐烦。 我们的话题也从游戏转移到兴趣爱好甚至日常生活上。 他说他喜欢艺术,热爱音乐、沉迷文字;以前我独来独往,也没接触游戏,闲暇时多是听音乐、看看书排遣时光,与他倒有不少共通的话题。 木深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跟我探讨着一些文学作品与音乐流派。他是个典型的文科生,稳重成熟的表象下,埋有一颗多愁善感的心。 我不是感性细腻的人,一向不喜文人的悲秋伤春。只是木深,他的忧郁融入了平和的气质,让我无法厌恶。 我们的交情,也从游戏的私聊,变成互加yy好友。平时他没空游戏,也会挂着yy,不时地与我交谈一二。 我在网络上结识了不少人,真正当成朋友的,只有寥寥几人。公会的几个骨干,是我在心情最低落时玩到一起的,感情自然有些不同。而木深,与他的交情,纯粹是……投缘吧? 他温润平和的性情,让我觉得宁静。即使他有时候话痨地说着不知所谓的话题,我也觉得十分有趣。 转眼就是年底,现实中与网络上的人,都为了学业与工作忙碌起来。等学院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了,所有人都彻底放纵起自己。老大、老四和女朋友约会,通宵未归;蔡远济和他的小读者们,在qq群里嬉笑耍闹。 我跟往常一样,上了游戏和yy。 公会在线的人不多,那些活跃的女生都不在。我习惯性地看了下yy好友,木深的头像也是灰色的。 蔡远济抱着电脑,坐在床上,功放着音乐。音乐很耳熟,是木深喜爱的曲风,他在yy里唱过好几回。 随后我便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男声。 “小蔡,你在听什么?” 蔡远济得瑟地说道:“哦,是一个cv大神的生日歌会……你不懂这些。” cv我有所耳闻,游戏里那群女孩也讨论过什么广播剧。只是,我疑惑的是,为什么木深会在cv的歌会上唱歌。 “唱歌的人是谁?”我追问。 蔡远济有些心不在焉,解释道:“花木深。这可是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牛13家伙……编曲、作词、广播剧、视频制作,什么都精通。哦,他还在海角论坛发表文章。我看过一篇,是历史类的,文笔不错、考究严谨,不过不太适合网文,听讲已经有出版社看中了。” 花木深……我记得木深有次说及诗词时,提到他极喜爱“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一句。 “哪个频道?” 蔡远济细细打量起我,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不对啊,小昭,平常除了游戏,我可没见你关心过什么人……老实交待,你和花木深是不是有什么不得不说的秘密?” 我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这个人真是女人堆里泡久了,脑瓜塞满了各种八卦爆料:“频道!” 搜索到花木深的歌会频道,一见去,我险些被快速刷屏的鲜花晃花了眼。密密麻麻的听众id,足有八千多人。 麦上,花木深正唱着一首我喜爱的老歌。公频上,听众们刷着一排排“花花大受快乐”的消息。我打开yy好友木深的资料,生日一项正是今天。 显然,“木深”就是“花木深”的小号。 想到蔡远济对这位友人的评价,我不免有些好奇,搜索了一下“花木深”,第一项就是他的百科,接跟着是一溜音乐网、论坛以及视频站,关键词多为“翻唱”、“填词”、“原创”、“广播剧”、“玩家视频”。 看完他的百科,我难以将那些名头与木深联系一起。我知道木深确实有才华,只是习惯了他平常在我跟前那副不加掩饰的姿态,一时无法想象他被网友称呼“大神”的样子。 当然,网络一向是非多。他的负面评价也不少。我边听着他的歌,边随意地点开一个帖子。 发帖人义正言辞地抨击着他的一部,认为内容弘扬同性恋,有扭曲读者价值观的倾向。跟帖的,纷纷讨论,话语激烈的,甚至直接对开骂战。木深的人气确实不错,整栋楼下来,多数人都是替木深说好话。当然,不少人就性向话题歪楼,展开热烈的辩论。 对于木深写同志一事,我并不觉得奇怪。作者往往只是借故事反映一些社会现象、内心观点与价值倾向,写作手法更有讽刺、纪实、咏怀、虚写等多种方式,主角的选择往往不代表作者自身的想法。 即使木深真是同性恋,联想他的气质与性格,也没什么意外。同性、异性,谁也不比谁高贵。只是他那样认真的性格,在感情上更易受伤罢! 我漫不经心地想着,用帖子的链接打开了那部。故事不长,二万字左右。我很快就看完了。这部,本质上是作者在表达着他的爱情观念:向往着不离不弃的爱情,却又清楚地认识到现实的残忍,开放式的结局暗喻了作者彷徨迷茫、缺少安全感的心态。 的描写与木深温润忧郁又纯然的性情十分相符,让我觉得他更加有趣,甚至说是可爱了。 yy里木深唱得久了,便暂时休息着。一些cv,还有不少数听众,都上了麦唱歌替他庆祝生日。 主持人笑问他是否感动得涕泪交加。木深语气认真诚恳:“大家都太捧场了。以往我每年生日,都是一个人过的,所以今天真得很感动。很感谢各位的到来……” 主持人夸张道:“花花别说得这么凄惨啊,大家听得都心疼死了……谁叫你那么神秘低调,我们以前都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要不然大家每年都陪你一起过呀!” 木深是个寂寞的人。我一直明白。正因为太寂寞了,他才这么认真又小心地在网络上经营着人际关系。 我联想到自己,莫名地,还想起了夏文劭,说不准,他在网上也是像木深这样……忆起木深在yy里唠叨的样子,不由得窘然,实在无法将夏文劭那张出尘脱俗的面容与话痨联系在一起。 朋友生日,自然得送上祝福。公频里刷屏得厉害,我想了想,还是在木深这个号上留了言:“你资料上显示今天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既然是小号,说明他不太想让人知道“木深”与“花木深”之间有联系……虽然知情人,很容易推测出来。 我听着歌,一边挂机,一边看着木深的文字。一晚上的时间,过往脑海中虚幻的形象,仿佛一下子变得丰满起来。 歌会临近一点才结束,我正准备下线,忽然看到木深的头像亮了。很快,他就发来了一条信息:“谢谢。你还没睡?” “正要休息了。你怎么这么晚还上线?” “今晚有人替我庆祝生日,刚刚散了,我就上来看看。” 我猜到他未尽的意思:他大概是习惯每晚和我说上几句话。我也不点破,故意问道:“怎么样,庆生热闹吗?” “很多人,我很开心。” 小蔡的功放音乐换成了摇滚,着实吵得很。暂时也没法睡觉,我想了想,今天是木深的生日,他相当看重我这个网友,觉得还是该有点切实的表现。 “我不会唱歌,给你吹一个曲子吧,权当是礼物了。不过我这头吵得很,效果可能不太好。” 他显得很意外,连一向挂在嘴边的客气话也没说:“没事的。你是吹笛子吗?” “嗯。” 我起身拿挂在床头的笛子,再坐下时,发现那头已经迫不及待地发来“语音邀请”了,不由得失笑。 小时候我比较脾气暴躁,外公就教我吹笛子、下围棋,权作是修身养性。十多年下来,笛子吹得也算像模像样。 我让木深选自己喜欢的曲子,他今晚真是亢奋得有些失态了,点名了好几首。我也不打击他的热情,明天放假了,就算通宵也没什么。 就这样,我吹一首,他点评一番,竟是玩到了近五点钟才下线。 ☆ 四:无意 寒假来临,我不得不回夏家。我一直不喜夏家,说到底是因为与父母感情太淡漠了,不愿与他们时时相对。只是为人子女,理当尊重孝顺父母,难得假期,自然该陪在他们身边。 不过父母都是忙人,除了特别的节日,就算住在一起也鲜少有吃顿饭的功夫——这种状况,让我松了口气。 倒是与夏文劭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即使我们大多时候是呆在各自的屋里做自己的事情,抬头低头,总有碰面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一起用的。虽说我有时候不待见他的行事风格,但他身上有一种温润的气质,会让我的心情变得平和。 空暇多了,我每天挂游戏与yy的时间自然也长了。而几乎每回上线,木深都在,自他生日那晚后,他变得越来越活泼,一些私密的心情也会跟我说说。我不爱打字,只针对性地回应着话,他全然不在意。 某天他一直问着笛子的选购,以及演奏手法与技巧,表示以后有空也想学笛。我懒得一句一句回复他的问题,直接搜索了下,将别人的总结复制、粘贴给他。他很真诚地道着谢,反而让我隐约有些罪恶感,便不再敷衍,跟他探讨起音律规律。 早晨我一般都去公园跑上一小时。昨夜因为公会战,众人的情绪太high了,大家在yy上玩闹到很晚,以至于今早我赖床起晚了。 洗漱完毕,我发现餐桌上摆放着一个保温瓶,里头正是做好的早餐。夏文劭不在客厅,我没多想,自己吃了起来。饭后,我看到蜡梅都开了,难得起了雅趣,逛起来花园。 夏家别墅很大,我因不喜这里,平时很少四处走动。沿着石子路,我一一观赏起院中景致,静心细看,倒觉得这花园的布置十分有意趣。 断断续续的乐曲传来,我走到路口,发现夏文劭站在假山后,正在吹着笛子。他之前显然没学过,笛声不太流畅,再细听曲子竟是我极喜爱的nightgale。这首曲子,对初学者来说并不容易吹奏。 等他吹完一整首曲子,才发现了我的存在。 夏文劭掩饰性的轻咳了一声,问:“你吃了吗?我担心早点会凉,就放到保温瓶里了。” “吃过了,谢谢。” “那就好。” 我当然察觉出他的不自在:“你继续。”便欲转身离开“我不会打扰到你了吧?” “没有,”我回,“我只是四处走走,这就回屋了。”夏家这么大,想要被打扰都困难。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笛子,称赞了一句:“你吹得不错。” 夏文劭怔了下,继而笑了,嘴角扬起,是压制不住的欣喜。 我发现了,这个假期我这位哥哥的心情明显很好。有好几次在餐桌上,我无意间看到他在微笑——他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笑得真实而温柔。 夏文劭突来的变化,让我难得有一点点好奇。不过我也不会去追问,心里想想便作罢。 春节到来后,便是各种应酬交际。我与夏文劭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夏家的事情都要逐步接触了。我不是父亲属意的继承人,可以避开不少事情,过了初七便早早回了学校。夏文劭则不同,跟着父母出入各种社交场合,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 回校当晚,我打开了yy,这一周事多,一直都没时间上线。正月里每个人大概都很忙,木深也似乎很久没上,只是在初一的夜里,他给我留了条祝福的信息。 大三下,每个学生都开始选择自己未来的道路。我也不例外,有心想在年底或来年出国留学,便抓紧学习,游戏不再上了,将账号交给会长代管。不过每天挂yy的习惯依然不变。 木深过了元宵节,才终于上了yy。他聊起春节被迫应酬的无奈,谈论被家里安排将来的郁闷,心情十分沮丧。 看着窗口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我不由得微笑了——几天不见,我竟十分怀念他的唠叨。 生活又回归到规律的节奏上。 周六晚上,我刚一上线,木深就发来了一张笑脸。 “今天没有活动吗?”他继而问。 “没有。现在课少,每天都跟周末差不多。” “这样啊……” 我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十分不解:“怎么了?” “没事,”木深很快回,“我刚学会了几首笛曲,想吹给你听听,本来还担心你今晚有活动上不了。” 没想到他真去学了笛子,我顿时来了兴致,直接发送了语音邀请。 木深吹的是《紫竹调》与《牧羊曲》,吐音清晰,感情丰富,修饰音十分巧妙。这两首曲子虽比较简单,但他确实吹得不错,我当是不吝夸赞。 他很高兴,刻意地压下得意,说道:“只有这两首学得较好,再难一点的,就无法掌握。” “管弦乐器虽然比较容易学,但要精通熟练,少不了反复练习与经验积累。”我回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嗯,我真是班门弄斧。”他笑着,“之前还有些担心出丑。” 我们聊天时,蔡远济回来了。大概是开学伊始,大家都没从放假的氛围中回过味,这两天宿舍几人各个行踪成谜的。 “哟,在语音啊,”小蔡痞痞地笑说,“老三啥时候也赶时髦网恋了?” 将窗口最小化,我闭上麦,随口回了句:“什么网恋?” “情人节的,你不出门找妞,窝在宿舍跟人语音,还笑得满面春风的,不是网恋是什么!”小蔡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网恋有风险,泡妞需谨慎啊!” “情人节?”我愣了下,“今天?” “老三,你的情商真让人着急。”小蔡悲恸欲绝地说道,“人家姑娘在情人节不去约会,跑来跟你语音,弄了半天你还不知道今天是啥日子!”他神神叨叨地感慨着,“一片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小蔡一向胡说惯了,他的话我从不当真。只是此刻,我想起先前木深问我今天的活动,不免心烦意乱了。 随后一段时间,我每天自习室与图书馆两边奔波,只有查资料才去上下网。游戏和yy都没再登录过。 转眼到了“五一”。 公会会长发来了一条短信:“句芒你这家伙有那么忙吗?几个月都不见踪影,yy也不上。大家都很挂念你,这几天放假,你总该有空上线吧!” 句芒是我一直在用的网名。 “今晚我就上线。” 一上yy,就是好几条离线信息,大多是木深发来的。 “(笑脸)” “在吗?” “现在很忙吗?很久没看到你了。” …… 木深并不在线,我想了下,回道:“一直忙着学习,没空上网。”缩小了对话框,进了公会频道,里头还是那么热闹,有一些老人走了,却有更多的新人加入。 听着他们说笑,我闲着没事,暂且还没游戏的兴致,想起木深的另一重身份,便搜索到他的论坛,随意地看了几个粉丝话题。有张帖子讨论着他最新的作品,粉丝们纷纷地表示着“被虐了”,少数人通过分析作品推测着木深是否是感情受到挫折了。 新作名为《东君》,看到书名时,我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网名:“句芒”与“东君”皆为传说中的“春神”。这依然是一部短篇,看帖时我以为故事是纯粹叙述感情的,实则是作者化写了神话传说,表现出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共鸣与冲突。字里行间,隐有一种压抑的情感。 我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却基本能肯定,那些文字和隐喻的情感,与我有着莫大关系。 木深对我有好感,甚至确定地说,他喜欢我。一开始只是隐隐感觉到,情人节那天,我便彻底明白了。正是为此,我这几个月才一直没再上yy。 我在意木深这个朋友,或许也有朦胧的好感。只是我很理智,网络上产生的感情并不一定虚假——尤其对于木深这样的人——我却从不想将现实与网络扯到一起。或者说,无论现实与网络,我对爱情游戏,都提不起兴趣。 木深是认真的人,他如动了情,必然会为之投入百分百。然而他在感情上太过纯白,又十分缺乏安全感,真要和我这种人在一起,极易受到伤害。 我在乎他,所以只能疏远,趁着感情不深,杜绝他的念想。说到底,我是个极度自我的人。 此刻看着他的文字,心情是说不清的复杂。 这时,木深上线了。 “嗯,快大四了,事情确实很多。”他打了个笑脸,“我也忙得没空上网,游戏都很久没玩了。” 谎话。他可能是真的忙,但看看论坛的动态,就知道他“没空上网”显然是假话。 我猛然有些心疼。数月不见,他回归到最初的安静。我看着他的头像,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一个字没打。 也许,这样最好。疏远,他与我回到最初的位置。等哪一天,彼此的情绪都淡去了,或许我们还能做个偶尔说话的普通朋友。 ☆ 五:渐近 五一期间,我重新玩起游戏,和去年一样,每晚挂着yy刷副本。账号由会长一直代管,级别倒是没有落在人后,就在我回游戏前,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和那个木深啥时候勾搭上的啊?” 这个人性格与蔡远济有些相似,八卦心严重。 “什么意思?”我反问。 “就是我之前帮你带这号,木深一开始以为是你,找我聊天来着。” 想到对方的性格,我立刻就猜到:“于是你假扮我?” “哈哈,他太聪明了。我才说了两句话,就猜到我不是你。”会长回道,“后来有好几回,他都在问是不是本人。” 我有些出神。打开yy好友,木深一直在线。这几天,我们基本没再聊过天。他只是在上线与下线时候打声招呼。 木深是个剔透聪明的人,定然察觉出我的态度了,所以不需言明,他主动地拉开了距离。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有兄同行 作者:宁雁奴 第2节 我该觉得轻松,却矛盾地有些怅惘。 不过很快我就抛开了这种感性的情绪。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游览了本市几个著名的景点,傍晚回校,出租车停在了西门外。这条路十分偏僻,只偶尔有汽车经过。 一下车,我看到前面不远,有两个男生搂抱在一起,亲密得有些过头了。无心管人闲事,我快步朝前走着,视线随意地扫过他们,却是惊了下。 夏文劭?我忍不住皱起眉,再细看,他的脚步歪歪斜斜,面色红润得异常。搂着他的男生,发现了我的视线,眼神透着心虚,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走到他们跟前:“他怎么了?” “你是谁?”那男生问,目光有些躲闪。 夏文劭显然是喝醉了,眼神迷离,嘴唇弯弯的,竟是有一种妖冶的风情。我莫名有些不快,板着脸回道:“我是他的弟弟,夏明昭。”言罢,我伸手将人扶过来。 “啊,”那人十分局促,“我是文劭的高中同学。今天老同学聚会,他喝多了,我就将他送回来……” “谢了,他交给我就行了。” 等那人走了,我低头看着靠在我怀里傻笑的人,不由得轻叹:以夏文劭的素养,怎会放任自己醉酒失态?他那什么老同学,一看就是心思不太正。真是…… “夏文劭……” 这人醉了后十分任性,虽不吵不闹的,却拉着我,死活不愿走路。 偏偏这样任性的夏文劭,让我有些心软,竟舍不得为难他,只好学他那位同学,将人整个儿地抱在怀里,慢慢挪着步子。幸而这条路偏僻,不怕被人看到误会什么。 我对夏文劭的事情了解不多,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清楚——隐约记得他好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便决定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拖着醉鬼上楼梯,是件极有挑战性的事。我被弄得不耐烦了,干脆将人直接抱起来。一个大男人不轻,我的力气虽也不小,等把人抱到三楼后,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明明十分恼火,触及到对方迷茫无辜的眼神,我只能悻悻地压下不快,还是任劳任怨地将人连抱加拖地带进宿舍。 一进宿舍,我便懊恼了。宿舍都是架子床,床铺在上、书桌在下,夏文劭醉晕晕的,怕是根本爬不上去。床那么高,我也不方便将人举上去。 只好将另外几张椅子拼一起,让他躺平先缓缓醉意,等稍微清醒后,再让他上床或者干脆送回他的住处。 安置好夏文劭,我去了餐厅。夏季即将来临,小吃部已经有卖绿豆汤的了。绿豆能解酒,便卖了两大杯。 再回宿舍,我看到坐在地板上的人,忽然觉得头疼。 “怎么坐在地上?”我认命地走过去将人拉起来。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小声说道:“不小心摔下来了……” “喝点绿豆汤,然后去床上睡吧。” 他低着头,木然不动。 我无奈极了,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又撕开绿豆汤的杯口,塞到他手里。 夏文劭接过杯子,却是盯着绿豆汤发愣。我叹了口气,推了推杯子:“快喝吧,能解酒。” “明昭,我是不是……”他忽然开口,神情十分迷茫,“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 这种话,他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看他手中的杯子摇摇晃晃的,显然还不清醒。不过他困扰的问题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回想了下他寒假时明显的好心情……是恋爱了吧! 夏文劭的相貌、气质与性格,让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爱上谁。这般伤心失落,更是不可思议。 我将他手里的杯子拿开,蹲在他面前,好意当一回知心弟弟:“怎么会?”我说着实话,“你的外表、性格还有才华,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 即使我从不特意关注他,也知道他在a大算是风云人物,更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不要女生的喜欢。”夏文劭有些不满地咕哝。 我愣住。 “我只希望……”他猛然住嘴,好半天,才落寞地继续道,“我知道,他在躲着我。他大概嫌我烦人。”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我始终抓不准。 “他是谁?” 夏文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我的问题,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我每次上线前,都在想着找什么话题,可是他总不爱说话。现在我更不敢找他说了……” “你很喜欢他?”我再度问道。 “我,”他的表情十分迷茫,“我不清楚……就是喜欢和他说话,想到他就高兴。他性格有点冷,实际上很温柔,对我一直挺关心的,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了。” 夏文劭的情绪明显很矛盾。我暗叹:真没想到,他会是个gay。我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个平和淡然的人喜欢上。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发堵。 “不如你和他说开吧,”虽然跟醉鬼说不清,我却十分看不惯这副模样的夏文劭,便提议道,“快刀斩乱麻。” “说开了,他大概会彻底与我断交吧!”他自嘲地笑了下。 我揉了揉额角,劝道:“要不你先去睡吧?等休息好了,再想办法,问题总能解决的。”要不是了解这人平时的风格,看他说话条理分明的样子,谁也不认为他喝醉了。 费了好一番气力,我劝着他喝下绿豆汤,又亲历亲为地替他擦了脸,总算把人哄上床去——连我自己都意外,什么时候竟有这般好耐心了。 我自知,对夏文劭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大概这就是血缘的影响吧! 晚上上线,我习惯性地留意了一下木深,一整晚也没见他的头像亮起。我对他的id发了会呆,想到夏文劭为情伤神的样子,不免猜测,现实中的木深会不会也如此。 不知为何,今天的夏文劭,让我把他与网络上的木深重合在一起。 或者说,我一直都觉得木深很有夏文劭的气质——这是我一开始比较待见他的主要原因,也是我不能接受对方感情的缘由之一。当然,现在我是纯粹地将木深当成友人。 夏文劭与木深有着明显的区别。然而,今天他醉酒后话痨的样子,纯然的神情以及对感情的态度,让我有一种他就是木深的错觉。 想法一起,我无法再平静了。许多细节与“巧合”,在脑中回放着:气质、性格、同一时间里生病、学笛子…… 他们都是同性恋。 花木深文学素养高、极有艺术才华,夏文劭本就是学中文的,而且我记得,他钢琴弹得极好。 犹记第一次听到木深的声音,我就有一种耳熟感。只是我与夏文劭的关系太过生疏了,根本不会联想到他。 木深的生日在一月十二。夏文劭的,我不清楚,但定然也是一月份出生的。 这般巧合,让我笃定夏文劭就是木深了,即使这种事太过奇妙。偌大的网络,我们兄弟二人,竟然以另一种身份相识相知。 甚至…… 木深喜欢我,我可以冷漠地疏远;夏文劭爱上男人,我也能够淡然以对……可是,一想到木深便是夏文劭,心脏忽然跳得极快,鼓噪的情绪充斥着胸腔。 想到网络上那个有点话痨、有些依赖我的木深,想起夏文劭醉酒后展露的风情,下腹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难以启齿的心思,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努力地平息着冲动,只是夏文劭俊秀的脸庞,反复在脑中晃动。最后我不得不躲进卫生间,用自己的手指纾解着欲望。 再出来时,我静静地看着夏文劭的睡颜,难得有些良心不安。 我从不想沾惹爱情,却动心得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这份心动,让我有些茫然;兄弟关系,更让我不敢放任这种心动。 许久之后,我慢慢平复了心情,坐回桌前,打开花木深的论坛,听着他的歌声,翻阅他写的与散文。 此刻,我的心中,木深不再虚幻、夏文劭不再遥远。 这晚,我做了春梦。梦里,夏文劭展开着身体,手脚攀在我身上,嘴里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呻吟。 ☆ 六:迷者 我需要冷静,在现实里刻意地避开夏文劭,甚至他醉酒的次日,没等他醒来,我就离开了宿舍。事后他想找我道谢,我也拒绝了见他……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那个绮丽的梦。 我想了解他的事情,所以网络上,一直与木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 我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却仔细地研读完花木深的所有文字,他的歌曲、视频以及广播剧都下载收藏了,甚至开了个小号,去他的频道潜水。 我清醒地知道,我用着一种扭曲病态的心理痴迷着夏文劭。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我确认自己的感觉、确定狩猎的步骤。 我敲了他的yy:“你知道广播剧吗?” “听说过,”他很快回道,“怎么了?” “安渡的剧组接了一部,她拜托了我给主角配音。”安渡是当初与木深一起加入公会的,他们之间本就相识,“不过之前的主役cv有事忙不开,还剩一个主角找不到人配。” “……是《禁锢》剧组?” “对。”我勾着嘴,打字道,“她说想让你配另一主角。” “她找过我,我借口推了。”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看过原作吗?” 我自是看了,《禁锢》描写的是兄弟虐恋,除了兄弟相恋有些惊世骇俗外,情节、文笔都很不错,其中还有少许的激情场景。 “安渡给我说了故事梗概,”我说的本也是实话,“听起来不错,我就答应了她。” “你怎么突然对广播剧起了兴趣?” “无意间听过几部剧。”我随意地找着借口,“我觉得十分有趣,便尝试一下。” “……” 这个借口,自然不能让人信服,不过那不重要。 “原作我看过简介,”那头的人显然很纠结,“故事确实不错,但有一些观点,不符合主流,容易引发争议。” “故事如何我并不在意,”我说得漫不经心,“只是突来的兴致罢了。我没打算入cv圈。”又解释道,“安渡本来指望我劝你担另一个主役,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帮你回拒她。” “等下。”他连忙回,“我也不是不愿意,之前主要是抽不出时间。”他犹豫了下,再度问,“你真不打算看下原作?” 我心情很好:“等剧本写好直接看剧本。” “总觉得,不像你的作风。” 他真是聪明敏感。我暗自赞赏着。值得欣慰的是,他十分地信任我,更是无法拒绝我的要求,即使他似乎决心要放下对我的好感。 我果然卑劣。利用他的信任、感情,借着虚拟的身份,别有用心地靠近着他,直到他无路可退。 我太想拥有他了,哪怕我们是血亲——血缘,在我眼里,本就是可笑的玩意——我清楚,如果夏文劭知道“句芒”就是我,他立马会清除掉对我的那点感觉。 所以要步步为营,在他尚未发觉的时候,加深他对我的依恋。他是那么认真的人,当有一日我们撕开了彼此的假面,他或许会痛苦万分,却再也无法拔除掉这份感情。 想到他可能经受的挣扎与痛苦,我有些愧疚。但再不舍,我也不会犹豫或心软。我在乎的人或事不多,更少有执着追求的东西。 然而一旦起了执念,我想要的,不择手段也必然要得到。 因广播剧的缘由,我与木深冷凝的关系,得以化解。不复当初的亲近,却也不再疏远,我们渐渐恢复了晚上聊天的习惯。同时我定期去看一下花木深的论坛,通过他最近的作品,推测着他的内心状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可耻地抓住他对我的依恋,利用他的心软,在他迷惘失落的时候趁虚而入。网络的感情过于缥缈,正因为这种令人肆无忌惮的虚幻,让人一旦投入了感情,他会沉沦得更加迅速。 我能察觉得到夏文劭这一个月的情感变化:从彷徨想要放弃,到不舍依恋,如今则有陷得更深的趋势了。 “安渡告诉你了吗,《禁锢》的编剧现实里有些事,”这天,木深发来信息,“广播剧大概往后拖几个月了。” 广播剧之事,我并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在我确定狩猎计划时,刚好遇到的一个机会罢了。我回道:“我知道。” “你不是在忙着出国的事情吗?过几个月会不会没空闲?” “广播剧麻烦的地方还是在后期吧,拉现场、录干音之类,应该不会太耽误时间。”我说,“我看了下,故事不太长,也就四五期的内容。” “你看了原作?” “是啊。”我故作满不在意,“怪不得你当初推了……当初安渡说故事梗概时,我以为是单纯的家族争斗。” “……你是不是后悔接了剧?” “这倒没有,我都答应下了,自然不好反悔。而且只是戏说,兄弟相恋虽有些耸人听闻,不过感情本就如人饮水,别人的态度并不重要。” 那头的人过了很久才回:“你说的对。”他大概有些伤感,“感情如果真能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自然不会有许多恩情仇债的纠缠了。” 我想到了父母,情绪也有些淡了。 这个话题,让我们沉默了半天。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真敏锐。我心情不由得轻松了:“没有的事。” “那就好。”木深转移着话题,“你现在每天都很忙吧?” “习惯了也还好,”我隐晦地解释着之前的事情,“先前那么忙,是因为除了学习,还做着兼职。现在都推了,空闲就多了。” “这样啊……”他说得含糊。我却知晓他心情不错。 “xxwan出了一款新页游,”我趁机邀请道,“我准备去看看。你要一起过去吗?” “游戏还是比较耗时间,”他显然在犹豫,“公会都过去吗?” “只有我自己去。新游戏太休闲了,他们都没觉得没激情。”我简单介绍了下新页游,“是模拟经营类的,以前出过单机版,我玩得比较熟练,还是有些趣味的。” 木深和我的关系虽然在刻意拉近中,变得融洽自然,但毕竟有几个月的生疏,他与我说话到底不那么随意自在,以往聊的一些话题不宜再提。 游戏,便是拉近距离的上佳办法。 不出意料,他跟我一起注册了新游戏。 木深曾聊天时无意提起过,他以前从没接触过游戏,后来被安渡几人撺掇着,才尝试玩了起来。这类游戏,他当然不熟悉玩法,我便逐步教导他,讲解一些通关攻略。 几天下来,我们每晚固定在十点上线,一起玩上两个小时便休息。藉由新游戏,关系的贴近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七月中,学校放假了。我选择了留校,虽然因为夏文劭,有回夏家的想法,最终还是按照计划强压住了冲动。 耗费近三个月,我的布局成效显著。 花木深在论坛发了一篇几千字的短文。他其实很少写纯粹的感情文。这篇文,却是从一棵树的角度,表达着“我”对“风”的依恋:“我”能听到风的声音却无法描摹出风的形象,“我”与风的关系贴近又缥缈,虚幻而无所不在,。 字里行间依然潜藏着作者不安与困惑的心情。不过这篇短文,风格明显没有《东君》那样压抑暗黑,文字清新平和,细细品味自能感受到作者内心里浅淡的满足与幸福。 我心里暗叹:先前不了解夏文劭,真不知他温润的外表下,竟是如此地柔软、率真又寂寞。 比起他,我似乎过于阴郁漠然而冷血了。我应该自惭形秽,可惜,越是了解到夏文劭的内在,我想要占有他的欲望就越是高炽。 “我记得你说你的生日在七月末?” “嗯,”我关上论坛,收敛起感慨,“七月二十九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骤的计划了。 “真巧。”他说,“我弟弟也是那一天生日。” 我愣了下,心情再度复杂起来:夏文劭兄长一职,当真做得还算尽责,我先前从没在意过他的事情。 “你那天会有什么安排吗?”他打着笑脸,“我想叫上公会人一起,晚上替你庆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你不陪你弟弟过生日吗?”我问。 “他……不喜欢见到我。”沉默了片刻,他才回答道,“以前他生日,我找他,他总在忙。不过到那天,我还是准备中午去看下他,一起吃顿饭。” 我也想起来了。以前生日,我有外公外婆庆祝,不想别人打搅。进了大学,外公外婆相继生病、去世,我自然没什么心思。去年生日,夏文劭打过电话给我,说一起吃顿饭,我那时候确实很忙,便借口拒绝了。 忽然有一种罪恶感,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了。夏文劭早在初三时就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这么多年,我们始终不曾亲近,很大部分的原因都在我身上。 我忍不住探着他口风:“你也不喜欢你弟弟?” 他打了许多字:“我们家发生过很多事,小时候我不懂事,都怪在弟弟身上。后来我想与他改善关系也迟了。他非常优秀,从小独立又有主见,活得自我潇洒,我很羡慕他。有时我想和他说说话,但是他性格很冷,我不太敢接近他……”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和我弟弟很像。”他继续说道,“都很冷淡,不爱说话。” “所以你将我当成你弟弟?”我问道,却不得不感叹,我与他当真是兄弟,彼此接近的理由都相似。 “现在没有。”他连忙回道。 “那就是一开始有了?” “……嗯,”他承认着,“一开始我确实差点把你当成他,你们的声音也很相像。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会玩游戏的样子,而且跟你相处久了,感觉你的性格很好。” 言下之意,现实中的我性格不好了?我暗想,却知不宜再追问了,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这世上,巧合的事情还是很多。”继而回到先前的话题,“生日那天我没有别的安排。” “你家人不帮你庆祝?”他好奇问。 我含糊地回:“没人记得的。” “我又学了几首笛曲,到时候你给我指点下吧?” “好。”我说,“不过我更期待你的歌。” “嗯。”他爽快地说,“你尽管点。” ☆ 七:沉默 生日当天的中午,夏文劭果然来找我了。他事先打了电话,并没提庆生一事,确定我在学校后,直接过来找我了。 心情不同了,我当然不会错过与他独处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他拿出一个红色绒布盒,“之前有见你用着钢笔,我就选了这支钢笔。” 我对他淡淡一笑,接过钢笔盒,说道:“马上中午了,一起吃顿饭吧。” 他微微愣了下,继而又笑得温文:“我也是这么想的。” 学校附近饭店的菜色都还不错,我们选了个包厢,在等待上菜的时候,夏文劭出去了几分钟,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看包装,想必他事先早作了准备,只是摸不准我的态度才没有直接拿过来吧。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不错。除了夏文劭几次不清醒的状态,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头一次这么融洽。 饭后,我们走在回校的路上。夏文劭和以前一样,为了活跃气氛,一直找着话题。我想到他说有点怕我,不由暗笑,嘴上应着他的话,不时主动地说一两句。他有些意外,却十分开心,笑容更真实了。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爱笑,目光不由被他弯弯的嘴唇吸引了。 夏文劭察觉到我的目光,略微显得不自在:“明昭,你在看什么?”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下他的嘴角:“有点奶油。”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脸色隐隐发红:“啊,是吗?”说着,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嘴边。 我轻笑出声。夏文劭大概是被我笑得有些紧张了,眼睛不再看我。 晚上上线时,木深已经在等着了。公会频道里,一群人正玩得起劲。大家看到我,每个人都祝福了一声,然后一个个上麦献歌。 木深先是唱了一首歌,然后吹了那首《夜莺》,比起寒假那个早晨吹得流畅动听多了。可以想象,曲子里的钢琴伴奏,约莫也是他亲手弹奏的。一想到他因我的喜好,费着心思学笛子,心里顿时温暖起来。 木深下麦后,紧跟着给我发了私聊:“生日快乐(蛋糕)。” “刚才献丑了。” 我赞道:“之音。钢琴伴奏是你弹的?” “是的,光是笛子感觉有些单调,”他回道,“我比较擅长钢琴,就自己先录了伴奏。” “麻烦你了。” “不会,我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吹了一夜的笛子。而且大家都在诚心献歌祝福。” “听他们鬼哭狼嚎的,”我打趣着,“乍一听跟哭丧似的。” “,”随即,他问道,“你今天有犒劳下自己吗?” “今天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忽然来了,”我微勾着嘴,“他送了我一支派克钢笔,还带了蛋糕,就一起吃了中饭算是庆生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我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公频里吵吵闹闹,一个人唱完,另一人上去。木深忽然发了一个语音邀请。我关了公频的声音,接受邀请。接通后,他却一直没有开口。 我故作不知,先出声:“你怎么了?” 那边的人终于说话了,语气迟疑:“……明昭?” 我没有吱声。 “我是夏文劭。”他以为我听不出他的声音,“你……是明昭吧?” 我无声地笑了,嘴上却是惊异:“我是……怎么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夏文劭嗓音带着压抑,“我以为……”他没再说下去。 我强压下不忍,也沉默不语。 这一晚,我与他开着麦,却一直都没再说话。直到夜半,公频里的人都散了,他也到了平时休息时间,可是他似乎没有下线的打算。 我听着耳机里他的呼吸声,打字道:“你睡觉时间到了吧!晚安。”便关了语音。 一分钟后,他才回:“晚安。” 我终是没忍住,干巴巴地劝:“不必多想。” “……嗯。” 往后几天,我在现实与网络,都没有去找夏文劭。我明白,他需要冷静时间。 每晚,我与以前一样上着游戏和yy。夏文劭虽然没主动与我说话,却每天准时上来,yy挂着,游戏依然在玩。 情况比我预料的好一些,他至少没有在网络上刻意躲着我。只是,他的心情显然很不平静。否则,以夏文劭平常的作风,即使发现网友是我,吃惊过后,每天客气的招呼总该会打的。如今,他却没有这么做。 将近一个月里,我们每天同时上线,同时游戏,却没再有过交流。 这一天我们在校门外的书店不期而遇。夏文劭站在书架前,手上无意识地翻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了别处,眼神放空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一向注意仪表的他,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没有用心打理。 我心疼了。然而,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要他快乐幸福。外公为我起名“明昭”,希望我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光明磊落。 我却因太渴望得到夏文劭,耍着手段、用着计谋,隐瞒欺骗、刻意诱导,为此宁愿放任他难过挣扎……真是太恶劣了啊! 我不确定,这样的心情,是否就是爱。我唯一坚定的是,得到他、占有他、再呵护他。一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 “文劭。”我决定打破僵局。 他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不小心掉到地上。我弯腰帮他捡起来,将书递过去:“你生病了?” “没有,”他脸上不再有笑容。 “你的气色很不好。”我抬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不是中暑了吧?” 他怔愣地看着我。 看夏文劭神情恍惚的,我直接问了他需要什么书,便替他选了几本书,付了帐后领着他出了书店。 “你住在哪?”我说,“我送你回去。”他的精神实在不好,我还真不太放心。 “啊,”他反应过来,挣开了我的手,“不用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注意休息,”我没有勉强,嘱咐道,“你看起来很累。” 夏文劭不像以前那样谢不离口的,只是轻轻地点头。 当晚,他终于敲了我的私聊:“安渡说周五晚上拉现场,那部剧……你还录吗?” “为什么不录?”我反问。 “哦。” 想起他白天时的样子,我叹气:“你的身体不太好,这几晚早点睡觉。” “我没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下午的时候,可能是太热了,才有点不舒服。” “你自己注意下。” “嗯。” 我们闲聊了几句,不像现实里那样僵硬疏远,也不如以往在网络上那样亲近熟络。 自这一天起,我们的关系逐渐改变了。我很清楚,他放不下对我的依恋,但也不愿再放任自己的感觉。 然而在感情问题上,越是挣扎,往往越让人割舍不掉。我观望着他的自我斗争,再故作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情绪。 九月中,《禁锢》剧组终于过了一次现场。 我没配过广播剧,照安渡的话说,我的“声音和气场都和里的弟弟相近”,基本上只要“本色演出”再稍微演绎下,便没大问题。 ——其实我知道,安渡的这个社团是新建的,之前找的几个cv都因种种缘由而弃剧了,刚好她在游戏里认识我,觉得我声音条件不错,才选了我做主役。 过完了现场,夏文劭突然发来了语音邀请。 我有些惊讶。 “明昭,”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花木深?” “知道。”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他一向敏感,以前会被我蒙住,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是安渡告诉你的吧?” 我半真半假地回:“她没说过。我是前不久听到一首翻唱,便猜到你的大号。” “我,”他嗓音压得很低,“我之前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解释让我意外,继而便是暗喜。我放柔声音,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特意跟你提起。” “那你看过我写的……”他的声音小得听不清。 我能猜测出他在顾虑什么:“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刻意调节着气氛,“我看x网上说你的书过几天就要发行了,恭喜。” “那是我大一时候写的,”夏文劭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地方处理得不太好。” 随后我们就着这本历史类,闲话了起来:从人物轶闻,论及史料典故;由南朝背景,谈至五代十国;从南梁建康,说到盛唐长安。 这一聊,便是说到下半夜。我平时话少,是因性格略有疏懒,如今有心攀谈,自能侃侃而言。 不牵涉到个人情感,文史话题又常带思辨,或许因为是隔着网络,夏文劭习惯了与“句芒”的亲近,他与我说话也逐渐没了拘谨。 “你出国留学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临下线,他忽然问道。 “基本就在一月初吧。你要继续读研吗?” 他静了会,才幽幽地说道:“爸爸让我年底进公司。” “你自己的想法呢?”在我看来,夏文劭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继承人,并非他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太过于理想化,夏家内部的争斗会压得他无法喘息。 “你应该知道,”他有些低落,“爸爸不会允许我做自己的事情。当年志愿填中文,还是我偷偷改的。” “别担心,”我轻声安抚他,“父亲不可能控制你的人生。你以后总有机会实现你的理想。” 这种不痛不痒的劝解却让他心情明显好转了:“嗯,承你吉言。” 我笑了笑:我说的,并非只是吉言。 如果他愿意,我必竭力为将他护在一处宁静安全的象牙塔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的理想努力。 ☆ 八:爱情 12月31号宿舍几人聚餐,即是庆祝新年,也是提前吃散伙饭。大家都相互灌着酒,我的酒量不错,到最后也头晕眼花。 几天后,我就要飞往纽约,不久前便已搬出了宿舍。老大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提议着一起回学校,与他们挤一晚。 我拒绝了。不习惯与人睡一张床是理由之一,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分别了,我想多与夏文劭单独相处。这几个月,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却始终停留在暧昧。 我掏出手机,拨了夏文劭的号码,递到最清醒的贺杰手中:“可以让他来接我。” “夏文劭?”贺杰看到手机上的名字,疑惑地问,“隔壁a大的那个?” “他是我哥。” “你哥?”贺杰十分惊诧。 我点头了下头,没再开口。我和夏文劭长相很不相同,以往基本没有往来,也没特意宣扬我们的关系,故而很少人知道我们是兄弟。 夏文劭很快接通了电话。贺杰也没追问,对着电话说:“你是明昭的哥哥吧?他喝醉了……啊,还好,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坐车……嗯,我们在xx饭店12号包厢。” 挂了电话,贺杰还是为我们的关系连连惊奇,顺带抱怨我不够地道:“你那哥哥还是挺关心你的嘛!怎么平时没见你们来玩?” 我没有解答他的困惑。小蔡和老大还在拼着酒,我有些头晕,退出他们的耍闹,独自躺在包厢的沙发上醒酒。 没等太久,夏文劭就找来这里。他跟我的室友也都是有几面之缘,客气地打了招呼后,便坐到沙发边,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神智不糊涂,应了他一声,由着对方扶起我,离开了饭店。 车上,我靠着他的肩,享受着他细心的照顾,嘴里含糊地问道:“家里有人吗?” 他明白我的意思,低声说道:“爸爸和阿姨去了一个新年宴会……” 真温柔。我暗叹,忍不住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夏文劭僵了下身体,很快又放松了,微微调换了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点。 回到夏家,他把我送到床上,又拿着毛巾替我擦拭着脸。 我的酒已经醒了不少。他正要替我盖上被子时,我一把将人拉到怀里,翻身将他压制在床上,便吻上他的嘴。 浅尝辄止。 “明昭?”他有些惊异地呼出声,不太用力地推了推我。 我睁开眼,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眉眼,低声喊道:“哥。” 他一愣。 我笑了笑,低头凑近他的脸,轻触着他的鼻尖:“文劭……” “嗯?”夏文劭不再挣扎,微睁大眼睛与我对视,平静的眼神带有丝丝情意与掩饰不了的复杂。 “我可能要在国外待上四五年。”我说。 “这么久……”他喃喃地开口。 我勾起嘴,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如果五年里,你没有喜欢的人,就留在我身边吧?”到底是有些舍不得放任他痛苦地挣扎了。借着这几年的分离,让他能缓口气,也让时间与距离沉淀这份感情。 “好吗?”我见他失神的模样,亲吻了着他的眼睛,诱哄着问道。 “好……”夏文劭有些恍惚地回答着。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躁动——以夏文劭认真的性格,他这声应诺表明,我已经得到他了。 再睁眼对上他隐约含情的目光,我有一种立刻扒光他衣服的冲动。 “明昭?”他扬着嗓音。 我将人紧搂在怀里,吻上他的嘴,力道不再轻柔,用力吮弄着他的唇。 夏文劭身体僵硬得很,却没有拒绝我的亲近,甚至微微张开了嘴,无声地迎合着我的索取。 深吻,带着强烈的情欲气息。许久,欲望才稍稍得以缓解。 我努力地平复着气息,手掌却忍不住在他的腰上滑动。 “别……”夏文劭按住我的手,小声地说。 他温顺又难为情的样子,让我的心情平和了些许。我亲了亲他的脸,抽出手,与他十指交扣。 都没再说话。我微笑地注视着他的脸,他则耷下眼皮,不再与我对望……棉被下,我们相互勾着对方的手指,他轻轻地摸着我的指关节,我则反过来揉捏着他的指尖。 这样幼稚的游戏,让我们乐此不疲。 “以后我养你,”许久后,我用哄骗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被我逗笑了:“我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我继续引诱,“不过有我养你,你就可以专心地写作、弄音乐,不用刻意去迎合市场。” “不是说了,五年之后再看吗?”他并不是很认真地回应。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有兄同行 作者:宁雁奴 第3节 见好就收,我没再勉强他:“嗯,五年之后再说。” 这个元旦,是这几年我过得最开心的几天。分别就在眼前,夏文劭对我很不舍,连父亲嘱咐他的事情都不理会,日夜陪在我身边。 亲吻、拥抱,情到浓处更有互相抚慰……这个傻瓜,嘴上总说五年之约,却无法拒绝我的索求。到最后,我自然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只差没有真正进入他的身体。 出国的日子如期而至。 我没有选择校内住宿,在llege town租了一户小型公寓,租金有些昂贵,不过离校很近,且每年的奖学金基本能抵消这一笔开销。 在新学校适应了一段时间,生活、学习都步入正轨,当然兼职是必不可少的。研究所与不少企业有着合作,我在国内时就积攒了不少工作经验,boss便同意让我参与一些项目。 夏文劭开始接手夏家的事务,变得非常忙碌。好在互联网的存在,让沟通变得快捷方便,我与夏文劭的工作又离不开电脑,时差关系,每天中午与半夜,我们抽出时间几分钟聊上一二。 到第二年,事情虽然更多了,但我做事效率一向高,时间上安排又比较自由,日子过得还算自如;只是夏文劭的状态显然不好,每每视频,都看得出他十分疲惫。 我有些心疼,他却总笑着说自己不累,让我不要担心。我哪里不知他说的是安慰话,看他荒废已久的论坛与博客,就知道现在有多么忙。只是我人在国外,到底是帮不了他。 元旦的这天,我一早上线,夏文劭立刻发来了视频邀请。我略有意外,按理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那些社交宴会上。 “我这几天有事不会上线。” 我理解,如今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假日。夏文劭的脸消瘦了许多,不过他眼睛炯亮,看起来精神抖擞的,我便放心了,嘱咐道:“天气冷,你注意保暖。” “嗯,”他对着镜头笑得格外灿烂。 我压下讶异的情绪,与他说起一些琐事。 “对了,”夏文劭说,“《禁锢》最后一期快出了。” “哦?”他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这档事。不过……这期有不少激情戏,我开始有点期待了,不知剧里的“哥哥”与夏文劭真人的表现是否相同呢? 聊到九点后,夏文劭去了他的频道开起新年歌会。花木深在网上消迹了足有一年,不少网友在频道里表达着喜悦、担心与问候。 公频刷得极快,我竟也忍耐着快速地看下去。有粉丝说,花木深的新作写得非常美好……我自是起了好奇心。 麦上,夏文劭唱的歌全是我喜爱的曲风。我一边听,一边打开论坛。他的新书是今早才发布的,全文十章,一口气发完的。 书名为《爱人》。用的是第一人称视角,主角却似乎是“我的爱人”。故事没有直接描写人物间的感情,作者注墨于塑造“爱人”的形象,“我”站在旁观者角度,讲述着“爱人”经历的往事。 像是虚拟人物的传记。可通篇看完,读者代入“我”的角色,明显感觉得到“我”客观的评说下隐藏了“我”对“爱人”的欣赏与爱慕,又从细枝末节的描写里反应着“爱人”对“我”的呵护。这种传记式故事,本质上是一部文风清新结局幸福的爱情。 把文章细细读了两遍,我终是忍不住大笑出声。怪不得今天夏文劭变得有些奇怪,原来是,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吗? 研读着这篇,我就如主人翁一样,内心里充满了温暖、感动与柔软,更是陡然升起一阵感激。 这便是幸福罢! 这几日我心情极好,唯一遗憾的是,有一段时间联系不上夏文劭了:他没上线,手机也打不通。 北美的冬季十分寒冷,不过镇上的景色极其优美、空气清新,我宁愿吹着冷风,从购物中心一路漫步溜达回公寓。 “文劭?” 突然看到在公寓附近拖着行李箱晃悠的人,我着实吃了一惊:“你怎么会……”我有些语无伦次了,“你来美国,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夏文劭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脸颊被风吹得发红,眼睛却极晶亮,冲我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想给一个惊喜。” 真的是惊喜。不过看到他有些单薄的外套,我走到他跟前,摸了下他的手:很冰。 “你穿得太少了。”我干脆将人搂进怀里,“这几天温度下降得厉害。” 他温驯地靠在我胸前,轻声说道:“我不冷的。” 我将他抱得更紧。熟悉的身体,久违的相拥……真是,让我有些忍耐不住了。 “明昭……” “嗯?”我低头亲着他的耳朵。 “我被赶出夏家了,”他平淡地叙述,“以后只能靠你养我了。” 我一愣:“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不听话呗,惹得爸爸生气了。”他笼统地解释道。 父亲其人我还是有一定了解,事情定然不像夏文劭说的这样简单。我没再追问,一本正经说:“虽然我没夏家那样有钱有势,不过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是没问题。” “白白胖胖的,”他故意不满地说,“你要把我当成猪一样养吗?” 我抱着他大笑:“就是在养猪。”便暗示性地舔吻着他的耳朵,低声补充了句,“养肥了才好吃啊。” 夏文劭脸皮太薄,耳垂顿时红透了。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对方,我一手揽住人,一手拖着行李箱:“先回家。” ☆ 九:好合 正值假期,我之前的工作刚好告一段落,十分空闲,等夏文劭将时差调整过来,便领着他在周边游玩了一遍。 夏文劭觉得公寓的布置太简单了,空荡冷清,没有家的感觉。我们又花了两天,去了购物中心添置了一些家具、饰品。然后便到了他的生日。 当天自然少不得歌会了,从早上九点,耍闹到近一点才结束。我趁着这段时间,出去买了些食材,路上用电话订了一束鲜花。 生日礼物,我早就挑好了,只是没想到夏文劭突然跑来了美国。礼物却在先前已经寄回国了。如今人在身边,能表达祝福的方式更多,倒也不必特意再挑选礼物。 我打算亲手做一顿晚饭,想来用这种庆生方式更能让对方感动吧。 下午刚过四点,我开始准备起晚餐。夏文劭见我进了厨房,极是惊讶。 “我都不知道你会做饭。” “我从小就会。”外公在世时,家里一日三餐都是他做的,我便跟着他学了厨艺。这两年在国外,偏好中餐的我,大多时候都自己做饭。 “不过我拿手的不多,只会些家常菜。”我说道。 夏文劭笑吟吟地回:“已经很厉害了,感觉你会做饭这件事,很……不可思议。”说着,他也帮忙洗菜、刷盘子,“我跟你学做菜吧!” “你不会?”我有些意外,“那年国庆,你不是还给我做过饭?” 他面色赧然:“我……当时在厨房里,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下最简单的菜式。” “于是就做了炒鸡蛋?”我扬起嘴,虽然记不清口感如何,不过应该能入口。仔细想想,夏文劭确实不太可能学厨艺,夏家三餐都有保姆做饭。 想象着当日,他站在厨房手足无措、拿手机搜索如何做饭的样子,我不由得失笑了。 说话时,门铃响起,我订的花已经被送上门:紫色郁金香,忠贞而无尽的爱——论坛上一直贴有花木深的采访,里头列举了一些爱好,他喜爱的花便是郁金香——订花前,我顺手搜索了下所谓的花语。 不提花语的美好寓意,紫色郁金香很和夏文劭的气质,给人有一种清新微暖的感觉。 夏文劭收到花后,连洗了一半的菜也不管了,找着空花瓶,摆弄起花束。他纯然的喜悦,让我觉得非常满足。 一边的锅里煲着汤。我将烧好的牛柳盛放起来,转头就见夏文劭好奇地望着盘子里的熟菜,便用筷子夹了一片牛柳送到他嘴边:“尝一尝?” 他微笑着张开嘴,刚要咬下的时候,我及时地挪开筷子。他微愣住,我又将牛柳送至他嘴边,在他再度张嘴时又抽了回来筷子。 “明昭……”夏文劭微嗔道。 我不再逗弄他,这回终于把菜肴喂入他的嘴里:“好吃吗?” “非常美味。”他很捧场。 我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一边,身体压向他,含着他的嘴唇,轻轻地吮咬着。 夏文劭一向无法拒绝我的亲近,温顺地偎在我胸前,还主动伸手搂上我的脖子。亲吻了一会儿,我强迫自己离开他的嘴,再继续下去,怕就要擦枪走火了。 晚餐并不丰盛,三荤两素一汤,开了瓶低度白酒,我们互相给对方敬着酒,倒是十分有趣。酒水下肚,暧昧暗生,我给他斟上一杯、他给我夹着菜,到最后便情不自禁地挤在了一张座椅上…… 早晨醒来时,我才突然想起,昨天蛋糕还没吃。 夏文劭正安静地躺在我身旁,即使是睡梦中,他的嘴角依然保持着上扬。我痴迷地盯着这人幸福的睡颜,手掌抚摸着他光裸的脊背,下腹再度蠢蠢欲动。 我不打算忍耐欲望,将人带进怀里,自他的耳垂舔吻而下。 ——我太渴望这个人了,即使如今彻底地占有了他的身心,仍不能完全满足。 “明昭,”他被弄醒,迷糊地开口,“我还困着……” 我低笑着:“你继续睡啊。” …… 夏文劭被我折腾得狠了,喂了他一碗粥后,便再度困顿地睡过去。 自此,我仿佛上了瘾般,迷恋着夏文劭的身体,他又总是包容、放纵着我的行为,羞涩而大胆地迎合着我的索求,以至于好几次,都把他给做晕过去。 春节过后没几天,ter break结束了。我再度忙起了学业与工作,夏文劭则做起了专职作者,闲暇时录一些歌,配配剧本,灵感来了编写一些原创的歌曲。同时他真的学起了厨艺,有时候我太忙了,他就做好饭送到我桌边。 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我们之间却几乎没产生过什么矛盾。 ——夏文劭本性温柔,对我更是百般忍让;而在他跟前,我的性格也变得柔软,看着他的笑容,总忍不住想要呵护,希望他更快乐。 彼此能迁就理解,感情理所当然稳定而融洽。 几年后,我们回国,没有回到原本的城市。我用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以及外公外婆的遗赠,自己开办了一个新型小公司,我自己拥有专业技术,后来有几个老同学加盟,抓准了市场时机,又被几个风投看中了,前景呈现一片大好。 而夏文劭已然成了当红作者,几年里,陆续出版了不少与散文。同时他利用网络平台,在原创音乐方面,也取得一定成就,不仅得到大众的认可,还发行了三张ep,销量都很不错。 夏家那边,找过我们几回,但多是不欢而散。 我也早就知道了,当年夏文劭之所以与父亲闹翻,不仅因为他无心继承夏家事业,更因他不愿接受父母安排的联姻,几次冲突后他出柜了。父亲暴怒之下,说出断绝关系的话来。 如今父亲对夏文劭是死了心,却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我对夏家那些事兴致缺缺,父亲的要求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们父子间的关系基本只比陌生人好一些,他一向拿我没办法。 我有能力、有自己的事业,又何必贪图别人的东西。 “爸爸又找你了?” 将忧心忡忡的人抱在怀里,我说道:“没事,只是随意谈谈。” “夏家牵扯到太多了……”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的公司不会受影响吧?” “我与夏家一直没多少牵连。”我亲了下他的嘴,“别多想。” “嗯。”他把头埋在我的肩窝,轻轻蹭着,“只要你没事就好。” “为人子女,我们尽到了孝道就够了。”我回道,“夏家的事,父亲会有他自己的考虑……不过,与我们无关。” 夏文劭放松了眉头,扬起嘴角:“嗯。” 我被他的笑,勾得顿时邪火暗生,将人按倒在沙发上…… 生活很平静,再多的麻烦与困难,总有解决的办法。有了夏文劭的陪伴,我的日子永远不会枯燥、无聊或寂寞。他的温柔与爱恋总能抚慰着我的心灵。 激情之后,夏文劭困顿得睁不开眼,他偎进我的怀里,嘴里咕哝了一声:“晚安,明昭。” “晚安。”我亲吻着他的头发,手掌安抚地摩挲在他颈后。 完结 ☆ 文劭番外 今天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明昭几天前去了s市参加一个业内座谈会,大概要过两三天才能回。他不在身边,我有些遗憾,不过晚上有生日歌会,倒不至于寂寞。 从早晨起,我做事就有些心不在焉,不时看下手机,祝福短信和电话有不少,可始终没收到他的信息或者电话。 明昭这段时间忙得很,又在外地,大概是抽不出时间。歌会开始了,我忽略掉心里那一点失落。 十点钟是网友们上麦献祝福。当主持人说道“网友东君要给花大献歌”时,我多留意了他一下,想起很久前我写过的短文《东君》。 东君的声音一出,我却是一愣,继而是巨大的惊喜:东君竟然是明昭的小号……对了,我当年借“东君”写“句芒”,明昭看过那篇,定然也猜到了文里隐藏的深意。 不容我胡思乱想,东君在麦上说道:“花木深的作品总能触动人心,我非常喜欢。虽然我不太会唱歌,还是想献上一曲,表达下祝福。” “另外,今天也是我爱人的生日,我出差在外,没法给他庆生……恕我冒昧了,利用花大的歌会,借佛送花,祝他生日快乐,因为他现在在这个频道。” “奉上一首老歌《牵手》。” 明昭的声音偏低沉,却将这首老歌唱得别有味道。当听到他唱“所以牵了手的手,来生还要一起走”时,突如其来的感动与幸福让我有流泪的冲动。 明昭不是个煽情的人,不会用虚夸的语言阐述着感情,节日、生日从不会因忘记而错过,但也很少费心思设计惊喜。 我觉得幸福满足,他平日里对我的呵护,让我对他的爱恋愈发不能自抑。却没想到,今天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众人面前向我告白……尽管只有我们彼此知道。 网友们也被他的话语和歌声感染了,不断地刷频:除了祝我生日快乐的,还有祝福“东君与他的爱人”的,更有一些人,呼唤着“东君的爱人”出面回应。 一曲《牵手》唱罢,明昭没管主持人与网友们的好奇或打趣,又对我说了声祝福,直接下麦了。 我平复着心情:“多谢东君的祝福……《牵手》唱得很感人,我想,你的爱人肯定觉得幸福又惊喜吧。下面我也唱一首老歌。”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凝视着明昭的id,我同样以歌声表达着我对他的情感,“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留到以后坐在摇椅慢慢聊。” 等我把这首歌唱完了,明昭便下线了。他的离去,并没有让我失落。我知道他很忙,他能来歌会,还唱歌表达心意,已经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整个晚上,我都保持着极好的心情,到零点的时候,歌会结束了。我走出房间,打算喝杯水缓一缓嗓子,看到客厅亮着几盏夜灯时,稍微愣了下。 “明昭?”我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然后,我注意到地板上撒着一些玫瑰花瓣,餐桌上摆着生日蛋糕,一旁还放有红酒与酒杯。 “你……” 明昭微笑着盯着我:“惊喜吗?” 怎么可能不惊喜?!我没忍住,几乎小跑着奔到他跟前,他张开双臂,将我抱进怀里。 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我问:“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不是说会议要过几天才结束吗?” “三十岁的生日很值得纪念,”他在我耳边低语着,“当然要陪着你过。” “这些花瓣……”真不像明昭的风格,他一向不追求浪漫,逢节日生日,都是很传统地买束花,做一桌大餐,送些实用的东西做礼物。 “不喜欢?” “怎么会!”我主动地亲了一下他,“就是很意外。” 他轻笑了一声,回吻着我。 点了生日蜡烛,我们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蛋糕后,明昭捧着一大束紫色郁金香,忽然单膝跪在我跟前,不知从哪里掏出了戒指:“我们结婚吧?” 我怔住。 他轻咳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之前在给你挑礼物时,恰巧看到这款兄弟戒指蛮不错的……” 看他用刻意的解释掩饰着隐约的紧张,我杂乱的心情慢慢平复,便是对他欣然一笑:为什么不答应他的求婚呢? 我们为彼此戴上戒指,完全合适的尺寸,实在让我怀疑他所说的“恰巧”。不过有些事何必说得明白,我们相爱,都想给对方最好的一切,这便足够了。 明昭不复平时冷淡疏懒的样子,情绪很高,开着红酒,一人倒了一杯,说道:“这个就算交杯酒吧!” 我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神圣感:从此我们不仅是兄弟、恋人,更是要同甘苦、共患难的伴侣。 喝完交杯酒,做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明昭兴致很高,我也有些激动,甚至来不及回房,急切地在沙发上做起来。 我彻底抛开了矜持与羞涩,完全地展开了身体。他强劲的侵袭、有力的占有,让我感到极致的快乐。 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柜头是明昭留下的纸条,说有事出门一趟,电饭锅里温着粥,午饭等他回来做。 我捏着纸条,忍不住想笑:我们在一起有好几年了,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不变的体贴与呵护……作为男人,这种总被人精心照顾的情况有些怪异,我却心知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 喝完粥,我走进书房继续写作,先前用明昭的电脑查了一些资料,便拿盘拷贝过来。点开“我的文件”,发现里头多了一个“浪漫求婚大全exe”,我好奇地打开看了看,第一种“保守式”求婚方法不正是与昨晚的情形一致吗? 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想到明昭费心策划着求婚,还要装出不经意的姿态,我不由得地偷乐起来。将需要的资料拷贝到盘里后,我决定当做没看到求婚的文件。 耽美下载,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danibl 第3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