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表示她不服》 正文 第1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第1章 故事序 维护守则一:成为勇士,永不绝望。 大白话翻译:冤大头们别放弃啊!再努力几代人总能把变态们踩在脚下! ————《请走走守则的套路》 秦茶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一群爷们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同事a:“我听说茶子你升官了!这不得了啊!这要是主银级了吧?” 同事b:“所以茶子你要继成为第一个女性精神维护师之后,成为最年轻的主银级吗?” 同事c:“擦!老爷子我还混在次银级,啥时候能往上爬一爬!” 一阵哄笑。 秦茶把手里的软皮任务书收进黑金色的盒子里,面无表情地打断笑声:“次金级。” 吵闹声霎时一顿,然后齐齐—— “天啊茶子你得罪了谁哦?次金级开始就要接双s的任务了,那都是一群变态!” “主任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大家都说好了绝对不让你爬金的!毕竟你是会里唯一的妹子,这踏马的多不容易!” “我去和主任拼了!”接着同事顿了顿,多嘴地问了一句,“对了,接的几号任务?” 长期攻不下来的双s的任务来来回回也就那十几个,这在会里已经是画重点的关注对象,大家伙生怕自己哪一天一不小心就爬了金被派去执行双s。 所以级别这种东西嘛,爬到主银就好了,再往上那都是要命的╮( ̄▽ ̄)╭。 那些变态们的世界就算死不了也吓得人够呛的好吗? 他们成天各种训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游走富贵深入疾苦的,都依旧无法跟上那群变态脑洞突破天际的速度←_←。 秦茶穿着笔挺的复古立领长袍,深蓝色的底纹金银色的盘扣,衣长到膝,衣摆处绣着淡银色的徽章,她面色淡定实则内心崩溃地回答:“1号。” 所有准备去主任办公室申请帮着秦茶分担任务的爷们,全部整齐划一地收回了脚步。 1号的可怕在于…… 作为“第五精神维护局”接收的第一个病人,现在病号已经排到了234518号了,他还没从当前任务榜上下来。 同事a长叹一声安慰她:“茶子啊,主任很看重你啊,完成任务之后你这是摘金的节奏啊!” 同事b:“对此我就想说,阿茶妹妹你记得要活着回来。” 秦茶一路跟着同事闲聊,走到练枪室之后她熟练地挑了把小巧的□□,子弹上膛,偏头闲闲地问,“1号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阿茶妹妹,”同事c是局里的老人,在1号还只是个普通任务的时候,同事c曾经历过执行1号任务的呕心沥血,于是对着秦茶他特别语重心长,“你要记住,变态不可怕,可怕的是,别人变态都是有理由的,他变态是没有理由的,去过一次他的世界,我做了几个月的噩梦。” 同事a在旁边拍拍秦茶的肩膀,以深沉脸:“维护守则告诉我们——成为勇士,永不绝望。” “冤大头们别放弃啊,”秦茶笑着对准枪靶开了一枪,她挑眉接话,“再努力几代人,总能把变态们踩在脚下。” 《《《《》》》》 秦茶在执行任务前,特地去了一次墓园里祭拜兄长,准备离开时却被刚过来的许音音拦住了。 她上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茶子我告诉你!不许去!” 她显然跑得很急,喘气喘得厉害,和秦茶说话的语气却极其坚定:“我会跟你们主任说的,这个任务你不接,我不许你接。” 玉白色的墓碑在秦茶身后,这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平静地、笔直地站立着,立挺的复古盘扣长衣让她身上有种神秘的冷静利落,她淡定地注视着一身白色长裙的许音音,开口:“……别担心。” 秦茶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抽出黑金色盒子,单手递给许音音,“我保证我会安全回来。” 看着许音音十分不赞同的神色,她轻轻叹气,接着说,“接完这一单,我就不做这个活了。” 许音音终于抬头发愣地盯着面前立在墓碑前的女人。 “我不是我哥,音音姐,我有自己的底线,”秦茶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软皮任务书,摊开来,上面写着“退业任务”四个大字,“我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精神维护师是个高危职业,让自己的精神体进入脑死亡病人不同的精神世界里面,保护他们的虚薄的精神体得以生存,并受到安全前提下的一定刺激,是他们的主要任务。 不同的病人经历过不同的人生,机器计算他们的渴求所虚构的世界,其危险程度也不一样,很多时候维护师不得不做出牺牲自己来保证病人安全的举措,自己的精神体会因此受到创伤,但这并不代表——维护师会因此死亡。 但寿命比正常人短些,是维护师们普遍的情况。 事实上,维护师存在的百十年历史间,殉职的维护师只有一个,就是她哥。 而许音音,就是她哥为之牺牲的病人。 秦茶至今都不明白,哥哥是如何会牺牲的。毕竟当维护师精神力达到极限之后,机器会自动终止任务,迅速把维护师精神体抽离,之后维护局将会停止其所有任务并安排疗养,而病人也将会交给别的维护师接手。 她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最后会殉职,而许音音从沉睡里醒过来,却如同大梦一场。 现在许音音对她,或许因为报恩,或许因为那模糊的记忆,是真的有那么一点喜欢自己的哥哥,所以把照顾她当做自己的责任。 秦茶可以理解。 “我执行维护任务至今,未曾有过死亡记录,”秦茶向这位执意认为自己是“长嫂如母”的许音音保证,“就算这次任务六个世界我全部死亡,我都还可以安全撤离。” “而且,我和1号病人精神契合度很高,他的世界对我的容纳度最好。” 这是局里决定把这么棘手的任务交给秦茶的原因。 许音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试图说服秦茶,“你哥哥和我的精神契合度也是最高,可是……” “没有可是。” 秦茶把任务书收回盒子里面放好,她面容并没有许音音这样惊艳的漂亮,只是让人觉得看起来很舒服的普通清秀样貌,但她的那一双眼睛,却能让人印象格外深刻——琉璃一般的干净纯粹,风霜写刻的坚韧利落。 “请相信我的职业素养和职业水平。” “十九岁开始从事维护工作六年,我不曾失败也不曾有过死亡,”秦茶挑眉,“这一次也将一样。” 然而后来…… 打脸打得太快,这很龙卷风(≧w≦)。 第2章 不日城(一) 维护守则二:找到病人,不择手段。 大白话翻译:所有一切花样找死的变态们都是纸老虎!!就是弄!不!死!你! ————《请走走守则的套路》 秦茶一睁开眼,就坐在黑暗里,月光有着非常清凉的薄光,像霜色染上地面,将周围冷冷清清地微微照亮。 在她一米前的地方,一个男人单膝跪地,他低着头,穿着银色的盔甲,身形十分健壮。 秦茶迅速稳下心神,面无表情地听着那个男人对她说:“将军,五线的城防都没有异常。” 那人紧接着详细地向她汇报了城南的城防大小情况,包括哪家人打了架丢了哪只鸡,水源很干净也没有断流,光明塔上的光很安全没有出现偷盗,最后还询问她明日是否需要带兵巡城。 那人一边在说,秦茶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他,他不曾抬头,姿态非常恭敬,语速也不快,说的琐事很多,但条理非常清晰,每说完一件事情他会留有两三秒的时间等待秦茶询问,秦茶不出声,他才会接着往下讲。 秦茶第一个判断是,眼前这个人是类似于“将军副官”一样的角色,做事细致沉稳,也很有耐心。 秦茶不动声色地低声应,“知道了,”她顿了顿,又说,“明天暂不巡城。” 每来到一个世界,维护师对于这个世界的熟悉程度很多时候很靠运气,有时候能够完整地接受机器传输过来的“世界的信息”,而很多时候,维护师对于自己的角色和所处的背景则是一片空白——他们必须根据周边的情况去判断、去分析这个世界,甚至在他们熟悉这个世界的同时,他们还得迅速地辨别出,这个世界形形□□的人物里,哪一个才是自己需要保护的病人。 在刚来到的时间里,他们一开始做的最多的,就是不动声色。 对方离开之后,秦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了转,借着月光四下查看,最后才在床边枕头放置的木盒子里,摸出了一支六七公分长的短蜡烛。 蜡烛的保存十分细致妥帖——它看起来很珍贵。 她给蜡烛点了火,昏黄的火焰摇摇晃晃地亮着,光线稍显昏沉,她勉强环视观察着房间的布置。 非常简单的陈设,屋子里很空旷,她身后有一张床,身旁一个水盆架子,身前一张她之前坐过的桌椅,桌子上有一堆小手臂高的纸张,她走前粗略地翻阅,都是卷宗公文,封皮上盖戳着“不日城”三个字。 不日城。 是熟悉的华文,不会给秦茶造成阅读障碍。 她仔细看了看盖戳,“不日城”三个字很工整,字下面是一把长剑与短剑交叉穿过太阳的图案——短剑刚好在太阳的圆里面,长度是圆的直径;长剑刚好压在太阳所画长度最长的光束上面,整个太阳的光束呈现有规律、有弧度的长长短短;这个图案在这个地方,看起来有点类似于徽。 但如果是徽的话,就显得有些奇怪——两把剑像是斩断了太阳,寓意看起来非常不好。 秦茶把盖戳研究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把图案记下了,才开始翻查卷宗公文里面的内容。 她管辖的区域是在城南,所有卷宗公文上都有城南法典司的判文及落章,这些东西轮置在她手上,大概只是个过目存案的意思。 秦茶大致看完,卷宗公文里面百分之六七十,说的都是——偷光。 秦茶挑了一篇仔细地看: 张四,男,三十九岁,于城南光明塔偷光,计一支蜡烛两盏油灯,判绞刑。 下附他详细的家庭背景人生经历以及偷盗过程,还有一段审讯记录。 秦茶翻阅了几本,发现偷上一盏油灯以上的人,都被判了死刑,偷得越多,死法就越残忍,牵连的人也就越多。 秦茶在房间里坐了许久,整个房子的窗户格局都是正面朝向月亮,她对着窗户开始安静地测算时间,月光消失了,时间过去了,黎明也没有来,四下一片黑暗。 按照她的经验和种种情况来看,她基本可以推测这个世界的设定应该有:不日城里没有太阳,最贵的东西便是光。 秦茶觉得这个设定有各种不合理。 可设定再不合理,这个世界依旧会按照设定的规则运转,这对于秦茶来说,是个非常棘手的情况,她将很难从这个世界里找出自己需要保护的病人。 维护协会对于“判断病人”曾经总结出三大规律: 一、世界所有的冲突和诡异,都和病人有关; 二、病人在太阳底下没有影子; 三、……靠直觉。 第一条太费脑力,第三条太多变数,所以大家基本上都是靠着第二条锁定病人的。 然而现在她所在的这个世界的设定很可能是“不日城里没有太阳”,接下来她不得不根据关系和直觉找人了。 秦茶熄了蜡烛刚出门,就有人喊了一声:“将军!” 对方的声音急促,听起来很慌张。 “尧副官在中央光明塔上,抓住了一个偷光的贼,”对方大约在她一米前的地方止步,她能看得见模糊的两三个人影,却不甚清晰,只听见对方很惊慌地说,“中央光明塔有异动,恐怕枭鸟很快便会攻袭城内了。” 秦茶沉默一会儿,她记得自己翻阅的卷宗里面不曾提及有入窃“中央光明塔”的偷光案例,她虽只管辖城南,但涉及中央光明塔,必然也是会有卷宗供她阅览存底的。 枭鸟她倒是有一定的了解——极惧光,喜食人。 秦茶很快反应过来,指了两个人说:“加强城防,有异动立刻上报。” 她紧接着又对另外一个人说,“那个人在哪?带我去。” 人还在中央光明塔,这个位置太过重要,以至于身为将军副官的尧酒完全不敢随意处置,只能把人扣在塔顶看管。 光明塔约有十层楼高,除了大量的兵力看守外,它的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的高塔并没有什么不同,笔直的圆形塔,外墙是深色的石砖,厚重逾千斤的大石门,扑鼻莫名都是陈旧腐烂的味道。 秦茶爬上幽长的楼道,楼道非常狭小,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上千的台阶走上去,到达顶楼刚探出楼梯口,便豁然开朗,秦茶可以看见近百平米的圆形殿堂,四周环绕的墙壁上雕凿着无数精致的内槽,每个槽内都放着一支蜡烛或一盏油灯,环墙绵延至塔尖,再从塔尖吊下一颗巨大的夜明珠,整个塔顶殿堂亮如白昼,地面绘画的复杂图案都分外清晰。 这里庄重而又富丽堂皇,充满了光。 秦茶微眯了眯眼。 尧酒走上前抱拳,“将军。” 尧酒是个二十五六岁上下的年轻人,他依旧穿着昨夜的银色铠甲,大概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长相颇为英俊,他朝向秦茶的表情与动作,都十分恭敬。 “人在哪?”秦茶一手按住腰间的重剑,神色淡漠地环视了一圈,然后……她脸上淡定冷酷的表情差点裂开—— “就是他?!” 尧副官跟着秦茶的视线看过去,很肯定也很羞愧地点头,“是。” 在秦茶的角度,她只能看得见他的侧脸,弧度线条仿佛被上帝精心勾勒过,英挺又深邃,他微抬着下巴,闭着眼迎着光,面色极其苍白,穿着深黑色的巫师袍,半盖着他的赤脚,整个袍子在他身上总有些空落,显得他的身形格外的瘦削病弱。 ……瘦弱成这个样子!!!仿佛风微大些就能刮走的身子!还能突破重重包围登顶光明塔,当兵的脸还要? 那人的脸原本是面向塔顶唯一的小窗子那边,听见秦茶问话的声音他才微侧过头,朝着秦茶的方向,带着非常温和儒雅的笑容。 可他的半张侧脸却在灯火下明暗斑驳,他笑着的弧度感觉都像是设计过的分毫不差,使他的笑容总有几分奇怪的……诡谲。 可认真看过去,的确是一个温雅得仿若世界和平的微笑。 秦茶:…… 其实她还挺喜欢这样柔弱的汉子,长相还属于特别漂亮,看起来很让人有保护的那种。 她就是这样的秦爷。 长得好看什么都好。 秦茶按耐下心里的弯弯九九,秉持着职业素养把他的身份稍微分析了一下。 他有可能是病人,也有可能不是,以他的身体状况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可能性不太高,不排除是有人特地带他来到这里混淆视听。 在场现在除去她,一共有三十多个人,如果说“入窃中央光明塔”是属于冲突或诡异的话,那么她的怀疑对象就是这三十多个人。 秦茶直直走到他面前,对方虽然瘦,但很高,秦茶的视线只能平齐他的喉结,于是她站上一个台阶居高临下地看他,微垂眼,“你偷光?” 尧酒迅速上前解释:“属下日常巡查,就发现他站在这里。” “只是站在这里?” 尧酒回答她,“只是站在这里。” “所以,”那人突然开口,他的嗓音清润,有着一股子书香气息的温和雅致,不紧不慢地自带着三分笑意,“没有证据证明我偷光。” 他一直低眉顺眼,一脸“我真的是无辜”的模样。 秦茶“哦”了一声,问尧酒:“私闯中央光明塔是个什么罪?” “死罪。” “小子,”秦茶刷的一声抽出剑架在他脖子上,她不甚在意地提醒他,“无论偷光与否,你可都是死罪。” 他没有动。 足足半分钟,他才伸出那双瘦削到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的手,淡定地挪开了秦茶的剑。 “将军,您的话真不讨喜,”他依旧温柔地笑着,他稍稍抬起灰色的眼睛,目光没有分毫焦距地落在秦茶握剑的手,话语间含着靡丽的亲昵,“您这样,会让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而秦茶却在为刚刚自己的发现吃惊——这个男人的眼没有焦距,他看不见。 他是个瞎子,一个完全看不出他是瞎子的瞎子。 “比如说…”男人温温雅雅地说着,他伸出瘦削的手,突然向前揽过秦茶的腰,把她从台阶上拉下来,秦茶直接跌进他的怀里,被他死死地扣住。 他在她耳边,冰凉的薄唇厮磨着: “结婚那个晚上,您也是这样不留情面呢。” 第3章 不日城(二) 他的手臂有着和他瘦弱的外表完全不一样的力气,他的速度也非常快,秦茶根本还没能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死死地压在他怀里,他仿佛想要把她完全地钳入自己的身体里,这种力度都让秦茶有种错觉,他是想把她揉碎了化成他的骨肉。 秦茶:……妈的简直耻辱!!! 自从入职维护师之后,从没这样受制于人,更不要说是和异性这样暧昧的动作。 尧酒反应过来,在秦茶身后暴喝一声:“你放开将军!” “嘘,”瞎子以着和自己手上力度完全不一样的嗓音轻柔地说,“好孩子不能打断久别夫妻的私话,不是吗将军?” 他的话语有着粘腻的宠溺的味道,眉目这样温柔,他以空洞的目光落在秦茶身上,嘴角的笑容温文儒雅,带着诡异的满足占有姿态。 尧酒看着这个瘦弱的男人,突然觉得毛骨悚然,莫名其妙僵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直到自己将军爆了粗:“妈的老子结了婚吗!!!”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2节 她无法决定自己角色的身份背景,但是,机器在抽入她的精神体的时候,角色会参照她的性格特点。 而她的性格特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结婚! “没……没……”尧酒默默把“有”字咽了下去,看着男人的眼睛他拐了话尾,“没…有关注将军的私事。” 这时候的秦茶终于使劲从瞎子怀里挣开,伸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就是一个过肩摔,紧接着她一只脚冷静地踩上他腹部,弯腰低头,漂亮的凤眼对着他灰色的眼,她嗓音冷冽,“找死吗?” 对上他那张脸,实在太漂亮,秦茶忍着没把他往死里踩。 男人躺在大殿金黄色阵法交错的地上,微阖上眼,他低低吐出一口气,神色之间非常愉悦,沙哑地回答秦茶:“很舒服。” 这种色气满满的喑哑声线,像是做过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之后。 秦茶:…… 特么哪里放出来的智障! 秦茶单手把地上的家伙拎起来,看在对方的长相份上,她自觉自己很冷静,只是克制地把他扔给尧酒,嗓音快结成冰渣道:“带到牢里,审。”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从城南方向的远方,传来急促而又厚重的钟声。 一下又一下,一共九响。 尧酒顿时抬头,快速地反应过来:“九响警钟,城南失守了,枭鸟已经开始攻袭,将军我现在带兵过去?” 而他们都没有料到的是,城南九声钟响是寂静的不日城里骤然的振聋发聩,紧接着就像引子一般开始敲响城西、城东、城北的钟声,那令人感到心慌的厚重沉闷声响密密麻麻交错成一片,到后面已经分不清楚那钟声是哪里来,哪个方向的钟声又响了几响,只觉得整个天地都由此震动起来。 这种声音就如同死亡的号召,划破所有表面安逸的死寂,席卷着所有人的恐惧和绝望,响彻不日城。 “全面攻城……将、将军……” 光明塔内的三十多个人,面色是极惧惊恐之后的死白,他们仍在光明塔内,就已经仿佛置身于厮杀的猎场。 秦茶没有想到自己刚来就遇上这样的攻袭,她对整个城市以及所谓的“枭鸟”都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可现在的情况也不容许她有更多的迟疑。 只是看看当场人的表情以及动作,还有四方九钟响,她都已经可以判定——这次的情况非常严重,甚至于已到生死存亡之际。 而糟糕的是,她至今不敢确定哪一个是她的病人。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人,按照枭鸟极惧光的特性,斟酌着吩咐:“把塔里的光带一部分下去。” “可是!将军!中央光明塔的光不能动啊!” 说话的人年纪五十上下,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不日城法典,他一身严谨的法师袍,连头发都是抹了油一丝不苟地整理过,大肚肥腩,声音却很尖利地打断并且抗议秦茶的决定,“中央光明塔不能动!绝对不能动!一动就全毁了啊!” 秦茶看着对方,尧酒在她旁边提醒,“城西殷岳法典司。” 秦茶微点头,她并不知道实际的情况,如今也只能尽量不动声色地试探,“枭鸟全面袭城,城内已然存亡时刻。” “中央光明塔的光动不得,一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的阵法就全乱了,防守线会全面崩溃的!将军!这道理您不是不知道啊!” 尧酒却是支持自己将军的话回应道:“枭鸟能破四方城守,证明防线已经崩溃了。” 可是法典司依旧一脸十分不赞同的神色,他甚至挥动着手脚地叫喊起来:“不行!禀告城主!这件事必须禀告城主!!让城主修复阵法!” “城主”两个字念出来,本就安静的光明塔内,更加安静了。 ……城主在哪? 或者应该问……城主是谁? 场面一时之间便僵持下来。 尧酒看向那个擅闯中央光明塔的瞎子,那个人正恣意地坐在垒高的台阶上,灰色空洞的眼朝向秦茶的方向,他明明看不见,神色之间却十分专注,嘴角总是上翘,一副万事都与他无关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莫名其妙使得枭鸟全面攻城!这场战争过去,又将死去多少人? 尧酒愤怒地想把瞎子提起来当场审问——他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防守线全面崩溃! 尧酒常年征战绞杀枭鸟,动作何其迅速,伸手抓向对方的时候又是出其不意,对方还看不见,尧酒以为自己这一出手是可以妥妥地掐住对方脖子的。 可那人却极为淡定地稍一偏头,以分毫距离云淡风轻地避开,尧酒的手骤然停在他耳边,因为惯性尧酒差点没有往前扑而摔下去。 而那人依旧以着放肆的姿态坐在阶梯上,伸腿随意地踩下五六个阶梯,动作没有怎么变动,只是灰色的眼睛终于从秦茶身上移开,然后轻飘飘落在地上,那眼没有半分焦距和神采,黑灰色的睫毛在他眼睑处盖下一片阴影,他枯瘦苍白的长指相互交错,漫不尽心地、重复地研磨,病态地来回分开又来回交错。 他整个人的气质,既阴沉又冷冽,而他的体型太过瘦削,苍白地罩在宽大的空落落的黑色巫师袍里,他就像是一只阴郁的骷髅。 “离我远点。” 他字字句句讲得极慢,有些虚飘的,又像刀子一样,温柔地藏着杀气,是完全没有温度的声音,阴冽异常。 在场的人却因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力度的一声,齐齐起了全身的疙瘩,你不会怀疑他的下一句就是“我会杀了你”之类的话语,因为他的语气里是完全那种无视人命的肆无忌惮,他身上笼盖着非常阴戾的气息。 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动。 直到秦茶出了声:“把他绑在柱子上,”她微抬头,眼尾稍微扫过阶梯上坐的那人,她把手里握着的重剑利落地收回鞘内,“尧副官带两三个人和我走,其他剩下的人守在这里,人等我回来审。” 秦茶凛冽的目光在场上逡巡了一圈,“等我回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能动,”她警告似的强调,“一个都不许动。” 她在执行任务之前曾经想要调查病人的相关资料,却遭到了拒绝,证明这个人的身份很高,她作为病人的维护师,都无法接触他的资料。 由此她根本无法掌握对方的性格,以至于她无法判断这个人内心隐秘的渴望——是坐于平凡喜看厮杀,还是居于高位搅弄风云。 不管怎样,枭鸟惧光,待在中央光明塔里要比现在跟着她出去要安全得多。 尧酒得令,于是抽出绳索想要接近那个坐在台阶上的瞎子,他已经做好费尽功夫的打算。 但尧酒没有想到,他根本连“费工夫”的机会都没有。 那个瞎子枯槁的手有着枭鸟一般可怕的速度和恐怖的力度,他迅疾地往侧前屈指拿捏在尧酒的腕上,逆时针的方向往下一压,剧烈尖锐的疼痛瞬间席卷神经,尧酒惨叫一声后松了手,绳子掉落在他左手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 那人终于站起身来,尧酒握着自己剧痛的右手腕,半跪在地上抬头看那人黑色的巫师袍和灰色的眼,尧酒突然意识到——自打将军进来,他的关注便全部在她身上,根本没有理会过其他任何人。 秦茶适才些微走动了几步,他都可以根据如此微弱的声音判断她的方位,并将目光准确地落在她身上。 “您又要离开了是吗?” 那人发出询问之后又低低地说,“您可以绑着我、拖着我去任何地方,甚至去当引诱枭鸟的‘哨子’也无所谓。” 那语气是低到尘埃里的味道,像是卑微的恳求。 “但是,”他嗓音越发温柔了,以着轻哄闹脾气女朋友的口吻接着说,“把我单独留在这,我会生气的。” “我不希望自己吓到您。” 他顿了顿,他依然微笑着,可是那双眼却冰冷至极,他盯着秦茶,以一种隐秘的疯狂神色和执拗的专注目光,平静温柔地说,“可以吗?我的将军。” 秦茶依旧很无情地把他绑了。 “对不起,你会怎么生气我并不感兴趣,”她对上他灰色的眼睛,视线从他苍白的俊美面孔滑过,她伸手拍拍他脸颊,“不过对于我和你的关系,我挺感兴趣的。”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补充,“回来审你。” 瞎子把这句话理解成为“回来上你”,他非常满意。 乖乖被绑的瞎子在秦茶彻底离开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他有着神秘深邃的灰色眼睛,苍白的面孔也遮掩不了的精致五官,他微闭了眼,身上的绳子和周围的三十多个人,都在他闭眼的瞬间化成流火,最后变成漂浮在空中燃烧的蜡烛。 他赤着脚,踩在雕刻了大片法阵而显的起伏不平的地面上,拖着黑色巫师袍柔软的布料在那上面翻滚而过,他伸手,苍白瘦削的手腕从袖里滑出,他闲庭散步般地把一支一支蜡烛从空中取下,然后再把它们一支一支在附近的槽里放好。 他的脸在光里都显得极为阴暗,他微张开被光与暗分割的薄唇,语气里有些冷漠的、微妙的懊恼:“分散注意力的东西。” “她找不到我怎么办?” :不日城常年是四大将军、四典司协管,四文四武分别掌管不日城四个方位。 第4章 不日城(三) 秦茶赶往城南那场暗夜的厮杀。 不日城地形错综复杂,巷道甚多,每隔一段距离便可以看见从巷道边开辟的空地,用着带满荆棘的高大铁网编围,牢笼一样的设计,而且门一旦扣上,门外的圆形金刚锁便会被触发,那就是死扣。 秦茶想起瞎子说的“引诱枭鸟的哨子”,再看着铁笼子,蓦然有些回过味来。 他们对付枭鸟的办法,大概就是利用“哨子”把大批枭鸟引进笼子里锁住,再一次性收拾。 秦茶在留意笼子的时候,刚出中心圈,堪堪踏入城南地界,撕心裂肺的惨叫突然像利刃一样划破暂且还平静的地界,尖锐的、高亢刺耳的鸟叫,像钢刀一样刮刺耳膜。 秦茶立刻顺着声源看过去。 天色太暗沉,秦茶只隐约看见人形的黑影在做着剧烈的撕扯动作,它手里握着断臂,紧接着属于人类的惨叫截然而止,撕咬肉质的声音在死寂的黑暗里越发渗人的清晰。 秦茶那一瞬间身体微有僵硬。 在她右侧方的尧酒递给她一枚单片眼镜,秦茶接过来默不作声地把它架在耳廓鼻梁上,镜片很特殊,磨砂的触感,透过镜片黑暗里的事物一下子清晰起来,秦茶才看清了底下血肉模糊的惨状。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 俯身吃人的变态玩意儿! 枭鸟不是鸟!它特么的是人! 鸟吃人、跟人吃人带来的视觉冲击,滚犊子地完全不一样好吗!!! 它的手死死按着它底下的人类,张开微短但非常锋利的獠牙,狼吞虎咽地咀嚼血淋淋的人肉,以及内脏。 秦茶脸上冷静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她第一次直面这样的场景,深觉前辈的话如此重要——属于双s病人里面的精神世界踏马真的会让人发疯! 秦茶面无表情地思考了一会儿人生,她看着的那只枭鸟,却突然停下了进食动作,猛地转头,那泛着寒碜绿光的眼睛,阴森森地、死死地盯着她。 发亮的,恶狼一样的眼睛,里面充斥着贪欲和渴望。 秦茶离它还有近十米的距离,历经磨砺的秦茶对着危险有着极快的判断和反应速度,几乎是在她对上它眼的一瞬间,枭鸟前扑,她抽出了腰间的重剑,往前用力一掷,以斩破狂风的力度和气势旋转向前,在半空中穿破它的腹部之后仍未停下,直直钉在十米开外的墙上,重剑没进一半入墙内,只留着枭鸟的身体在剑上挂着,露出青金色的龙纹剑柄。 抬手一出,便是雷霆之力。 可就是这样的力度带来穿腹伤害,也只是锁死了它的行动能力,它尖叫着伸手想把插在自己腹部的剑□□,徒劳无力之后,便挂在剑上朝着秦茶龇牙咧嘴地嘶嚎,啼声里极尽的愤怒疯狂。 秦茶稳下心神之后抬步,毫无畏惧地向前靠近至一两米的距离,透过镜片,看清了枭鸟的全貌。 它们除了叫声为鸟啼,模样只和人类有细微的区别,她钉在墙上的这只,样貌算得上清秀,穿着凌乱的血迹斑斑的长衫,那上面还挂着它刚从别人身上挖下来的肠子和内脏。 而它□□在外的皮肤,布满了细小的黑色的小羽毛,嘴上带有獠牙。 人型的怪物。 尧酒在一旁脸色凝重:“近中央光明塔中心区界限就已经出现枭鸟了,将军,城南战况估计惨烈。” 秦茶凝眸看着旁边的下属小心翼翼地捧着油灯去灼烧枭鸟的心脏,看它在撕裂的哀鸣哭嚎和微弱的火光里化为灰烬。 她的重剑孤零零地插在深褐色的墙上,没入一半的剑身,青金色的龙纹剑柄在昏黄的烛火下微显陈旧,有着飘摇历史沧桑的厚重浩然。 她伸手,纤细的长指握住剑柄,她几乎没有怎么费力气,轻轻松松就把剑从墙上抽出来,收回剑鞘内,动作干脆利落。 她面色冷冽,但握剑的手非常稳。 “知道了。” 她要以全部的坚毅心智,去应对接下来更为残酷的虐杀。 这是维护师的素养,也是她的职业素养。 秦茶从中央光明塔过来,首先抵达的地方便是城南光明塔,此处以圆形弧度向下,地势要比外围高,围绕一圈是静水流深的护塔河,两米宽的大桥跨越河面,阶梯状向河对面向下延伸。 她站在桥边,拿着蜡烛,背对着城南光明塔,看向桥的另一边。 那里一片血泊的混战,妇孺老少,甚至于青年壮汉都横尸遍野,他们之间不断有人被围剿的枭鸟撕去血肉,撕裂亲人,然而就是这样充满虐杀的道路上,依旧还有不断的、涌动的灾民,在奔向这座对于他们而言,属于生的希望的“通塔桥”。 枭鸟攻袭,城民涌向光明塔地下避难所,而在这条路上,他们大批量地死去。 一座桥,阻隔生和死。 秦茶压抑住心里的惊涛骇浪,维持面色的平静去巡视单片眼镜里,惨烈的景象。 她似乎可以看见黑暗里,被侵略后的屈辱和愤慨、无数人枉死眼前的仇恨,在那些人的瞳孔里燎原燃烧。 “边防兵干什么吃的!!‘哨子’呢?一个诱鸟的‘哨子’都没有吗?!”尧酒抓着守塔的中尉,提着他的衣服暴怒质问,“兵都死哪里去了?” 守塔的中尉抖着唇,语调散乱得不成样子地回应,“死、死了……都死了。” 他像是突然想去死去的战友,像是极度的恐惧,以至于他在上官面前,失态地放大声音悲怆地哭嚎:“塔里的‘哨子’全部出去了,除了留下一部分守塔,其他兵也全部出去了!没一个能回来,全死了!肯定全死了!” 所以平民只能踏着成山的尸体,淌过成河的血,从炼狱里,自己爬上通塔桥。 守塔的中尉看着秦茶痛哭: “将军您也是从‘哨子’做起的,当‘哨子’的凶险您最清楚不过了,今天这样全面袭城,跑到枭鸟堆里引诱它们,不就是□□裸地送死吗?” 尧酒松开守塔的中尉的领子,将对方扔到一边,他整张脸涨得通红,青筋暴起,字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对着秦茶说,“将军!请允许属下去杀了那些畜生!” “属下也可以是‘哨子’!” 然后尧酒不等秦茶回答就开始给自己抹上花蜜。 枭鸟喜食人,喜闻花香,“哨子”通常都会给自己身上涂满花蜜。 秦茶挑眉,看着尧酒在一边忙活,她语气冷静,却不容置喙地吩咐,“你待在这里,守好桥。” 最后几个字,斩钉截铁:“就地待命,这是军令。” 尧酒似乎被秦茶坚决的军令下达惊呆了,他那一刻脱口而出的竟是质疑:“将军要放弃城民吗?您决定这么做吗?” 他有些着急地口不择言:“您的姐姐若是知道您这么做,会失望的!” “没有,”秦茶只是拍拍他肩膀,低声说了一句,“我来。” 她去的原因,大概是——她貌似看见,此刻原本应该好好在中央光明塔塔顶的瞎子,出现在桥的那边。 她的直觉告诉她,那瞎子不是她病人,但理智告诉她,十有那瞎子是的。 这么变态的地方除了那个变态也是没谁了! 所以不能放着不管。 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陆陆续续从塔里走出来的权贵,似是而非地对尧酒补充,“不要让某些不长眼的东西,断了城民的生路。” 然后尧酒眼睁睁地看着秦茶给自己倒了一身花蜜,然后利落地踩上桥上的护栏,伏低身子滑下,才十几秒,便从百米长的桥上落到河对面的地面上。 她身形很矫健,速度很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她就隐匿在草丛里消失了。 她的目标很明确,主要是找瞎子,然后才是力所能及地引诱枭鸟。然而真正置身于这种地方,秦茶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身上带着的花蜜确实太能招惹枭鸟了,而枭鸟的速度太快,几乎出现在这一片血肉沙场的时候,她除了极力地把枭鸟带到笼子里锁好,就没有第二条路。 秦茶必须不停地奔跑,稍慢下来,便会被汹涌而至的枭鸟们撕裂。 她锁了几笼之后,体力开始有些透支,在锁第七笼的时候,她从笼里穿出,在身体刚出笼子的刹那反身关门扣锁,然而这个笼子的锁却生了锈,圆形锁没有被及时回扣,而就是这一瞬间的迟顿,枭鸟的就冲破笼子伸爪在秦茶手上刮出几寸长的伤口。 这种撕裂的疼痛让秦茶呼吸错乱,她艰难地举起长剑格挡,但已然来不及去阻挡另外几只抓向她脖子的爪子了。 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她后脚一蹬,空翻避过一次击杀后,忍着剧痛伸手抓住挂在铁网上,却来不及避开第二次。 秦茶都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一只瘦削的手横空而出,穿过烈风稳稳地掐住了枭鸟撕向秦茶的手,它黑色尖锐的长指甲就停在秦茶脖子微毫距离的地方。 那只手苍白得可怕,但力度惊人,他只是微微向下一折,枭鸟硬如钢筋的手腕应声而断。 那个人压在她身上,她面向铁网背对他,她只能用余光看见,其余几只枭鸟完全不敢动弹,它们脸上的表情是——恐惧到脸型变形的滑稽。 他们在极度恐惧这个救了自己的人。 那个人紧紧贴着她的身体,靠近她的脖颈处,轻轻呼出一口热气。 “将军,看见您我很高兴。”他低哑在她耳边说,“高兴得很想吃掉您。” 秦茶:…… 死、瞎、子!!! 死、变、态!!! 秦茶感觉到他微张了嘴,磨蹭在她脖颈附近,一点一点伸出舌头细细地把她脖子边的花蜜舔了个干净。 湿湿的,痒痒的,秦茶被压着动不了,整个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3节 他的尖牙在她脖子附近留恋地逡巡,秦茶觉得刺痒,又听见他的嗓音滑腻温柔,在她耳边阴郁地滑入,“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瞎子终于从她身上离开了,秦茶转过头去看。 他依旧套着黑色的宽大的巫袍,像只行走的骷髅,但他速度又那么快,只是片刻他便一一伸手抓住枭鸟的臂弯,他把他们叠在一起推向墙上,又快又狠。 秦茶斜侧着身子,目光飘忽着却忽然看见,挂在前方兵营驻扎地的军旗上,画着的不日城徽章。 她以着四十五的角度斜望过去,蓦然发现,所有参差不齐的光束最高点连起来看,那个形状是——眼睛!把整个图案按点线连起来简化来看,那是一把长剑穿刺透眼睛。 也就是——瞎! 而与此同时,瞎子指尖一簇火点在第一只枭鸟的胸膛上,只是一瞬间,火苗如同游走的火舌迅疾地穿透了四五只枭鸟的胸膛,最后打入墙壁里面,一大片墙壁在雄烈的火光里烧成焦色,而被火舌穿透的枭鸟同时化成灰烬。 风突然呼啸起来,烈烈地卷起旗帜卷起衣袍和不尽的灰烬飞旋,那一刹那,所有的声音都似乎远去。 他在灰烬里转过身,右手放在胸膛上,微弯腰,抬起向着秦茶的面孔十分苍白,翻飞黑色的巫师袍让他看起来更像鬼魅,而他却朝着她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邀请动作。 这个人在烈火和灰烟弥漫的战场上,对她说: “您应该被我锁在高塔上,让我终生侍奉。” 他灰色的眼睛空落落的,却认真地注视着秦茶的方向,他弯着唇角的笑容仿佛精心设计过,本应该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温柔笑容,在他那张写满独占欲的脸上显得十分鬼畜。 “您的身心都该属于我,我的将军。” 所以不能被伤害,一点都不可以。 秦茶从铁网上跳下来,鲜血顺着她的手臂一滴一滴砸落在地面溅出血花,她完全顾及不上,只是看着他,脑海里都是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不日城主。 第5章 不日城(四) 大风骤然静了下来。 落在地上的火光就像短暂的烟火,很快便被黑暗吞噬熄灭,没有光,秦茶只能靠着鼻梁夹着的残破单片眼镜去看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把手放下贴在大腿两侧,站直了身体,立在黑暗的风里,黑色的长袍几乎要融入暗色,他的面色却苍白得格外明显,背脊笔直得像剑。 秦茶恍然想起不日城的诅咒——只有放在光明塔接受十五天洗礼的火具,才能有光。 像刚才瞎子那样直接指尖起火、灼烧衣物并且火舌成龙形、穿透好几只枭鸟的举措,除了本身就受过“光明神洗礼”的城主,再没有别人。 不日城主,百分之八十是她的病人。 他身上有着太别扭的违和感,虽然她的直觉一直都在否认,但事实非常明显。 秦茶想了想,“咚”的一声单膝跪地,坚硬的铠甲撞击地面,她双手抱拳,非常利落地说:“城南秦茶,见过城主。” 她的声音有些中性,冷静干脆,从不夹带任何不必要的情绪,显得异常冷漠。 秦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没有抬头去看瞎子的脸,只专注地用着带了裂缝的镜片,低眼去看地面上的残砖碎瓦。 中间便是死一般的静寂。 直到对方一步一步走过来,秦茶稍用余光去看,他的黑长袍已经破损,袍角都是不规则的撕裂,露出的那双脚,已经伤痕累累。 他却仿佛没有任何痛觉,直直地踩过所有的砖瓦碎片,他的脚不断地再次被割破,甚至有些甲片已经有脱落的姿态,鲜血淋漓。 他没有穿鞋子。 一路赤脚踩破风霜和厮杀,一直走到她面前,并同样面向她单膝跪下来,离她不过四五十公分的距离。 他声音喑哑,“说话。” “什……” 她刚开口说了一个字,那人就精准地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抬了起来,秦茶这才反应过来,他在听声辨认她的位置。 她讨厌这样的姿势。 秦茶直接上手把对方的手拍开,非常冷淡地提醒,“城主大人应该坐阵中央光明塔,而不是在这个地方。” 说到这个……等等——这人不是被她的兵压守在中央光明塔的吗?他自己跑出来了,那她的兵呢? 她开口嗓音更冷了几分:“我的兵呢?” “变成光了。” 他讲话总有种慢条斯理的味道,被拍掉手他一点都不生气,甚至于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温柔至极的笑容,他一字一句地低语,像哄着秦茶似的: “你为什么要提起别人呢?” 他伸手摸索着落在她耳边的位置,触手都是冰凉的铁甲,他的嗓音也开始不太愉快地冰凉起来,“只看着我不好吗?” 秦茶:……ex? “不过没关系。” “虽然你总是喜欢逃跑,”他移动着手指,直到摸到秦茶温热的脸庞,他指尖冷得像冰,但非常固执地黏在她脸上,秦茶没有反抗,他的嗓音才开始回暖,有着甜腻的宠溺味道,“但现在的你是活的。” “活生生的。” 他的话带着勾似的,“活生生的”几个字在他唇齿之间有种活色生香的愉悦。 而原本处于忍耐阶段的秦茶,骤然听见这莫名其妙的几个字,诧异地发现自己突然就没脾气了。 但是……逃跑什么的…… 秦茶:“你认错人了吧?” 她从来迎难而上,逃跑什么的,这种事她绝对干不出来。 瞎子低低地笑起来,周边都是远处传来恐惧的尖叫和嘈杂恐怖的嘶吼,可他的声音这样依旧这样清晰,诡谲地、愉悦地、像蛇滑腻地盘旋在她耳边—— “我抓住你了,秦茶。” ——你逃不掉了,秦茶。 他在黑暗里,一只手揽着秦茶的腰,他们同样单膝跪地,在断壁残垣和横尸遍野的生死战场上相对,他灰色的瞳孔里没有映像,可他只在意她的表情如此明显,有种悲壮破灭的拥有意味。 这之间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秦茶沉默一会儿问他:“我之前认识你?” “认识,”他开心地回答她,“我们结了婚上过床的。” 秦茶:…… 呵呵。 她径自把他盘紧在自己腰间的手抽开,决定把他送回光明塔让他安全地呆着,直到这个世界自然瓦解,她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然而抽不开。 对于一言不合就开污的变态同志并没有什么需要客气的,秦茶用剑柄敲击他的关节,一只手掰着他的手指,在微松的刹那往后折一小段,再上手按住他肩膀,以一个标准擒拿罪犯的姿势把他按倒在地。 她低声说:“城主大人应该回塔里造福众生。” “好。”他应得干脆,笑得极其满足的样子,“只要您在,我可以在塔里一辈子。” “但是如果您又逃跑了,”他弯着嘴角,异常深情的模样,“我会把你囚禁一辈子,在光明塔里。” 在这个世界里。 “……” 秦茶沉默片刻,很干脆地冷静配合,“知道了,属下送您回光明塔。” 她刚一起身,夹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便摔在了碎石上,本就破裂的镜片瞬间四分五裂,秦茶失去清晰的观象,只能在黑暗里看见一些模糊的影子。 秦茶开始勉强辨别着路,庆幸的是,一路上的枭鸟对她身边的家伙退避三舍,她竟然能够安安静静地带他走过兵营。 她拐进去找了双鞋子,扔给瞎子,“穿上。” 她看着他那双惨不忍睹的脚,面瘫着脸以冷淡的语气多嘴地问,“为什么不穿鞋子?” “我不需要那种东西。”瞎子面色温和,“我的脚步能跟得上追逐您的速度,其他的东西都不需要。” “……事实证明你是需要的,”秦茶把鞋搁到他面前,垂眼视线落在他惨不忍睹的脚上,她语气一向冷凝,只短促地提醒了一个字,“穿。” “看不见。” 秦茶:“……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帮你穿鞋是吗?” “当然,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告诉您一个不太愉快的消息,”他微侧着头,他的嘴角有着永远标准漂亮的弧度,连声音都是温柔而体贴的低沉模样,“将军,您背后有一只亲王。” 秦茶拿着鞋子的手一顿,她微侧过身,只用余光便能看见身后那只枭鸟庞大的体型以及两米的高度,她能够看见的它的左手指甲锋利弯长,比普通的枭鸟要长出很多,但它□□在外的肌肤却几乎没有覆盖羽毛,光滑将近正常的人类。 她不动声色地微移身体,遮挡瞎子并压低声音问他,“它会攻击你吗?” “会。” “你的火呢?” “我的火一天只能用一次,”他的嗓音不急不缓,然而下一句开始便是突然语速极快地提醒,“右前三十爪。” 秦茶反应也极为迅速,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反手向前,提剑便是格挡,锋利的剑刃划破它的血肉直直切入坚硬的掌骨和乌色的长爪上,交错滑行,发出异常尖锐的拉扯声,直至完全错开。 整个速度快得惊人,她的视线只到模糊辨物的程度,但是瞎子却可以听声,并且在她身后总是恰到好处地提醒,“右下二十脚。” 刚和枭鸟手掌错开的长剑在半空没有分毫停留,从上往下顺势一滑,直击它外突的膝盖骨,非常狠厉的力度的角度,一击过去,就是清脆的骨裂声音。 “脖子。” 长剑卡在骨缝中间回抽的速度不够快,秦茶微偏过头避开,左手抽出断刃直接就摩擦过枭鸟锋利的獠牙,直直捅进它的喉咙里,鲜血四溅。 枭鸟骤然一声尖利凄厉的惨叫,近在咫尺的秦茶耳膜那一刹那仿佛被剜了一刀般的剧痛,她被震得有些恍然,致使她的动作有瞬间的迟缓,而这微妙的时间,足够让枭鸟用爪子穿透秦茶的心脏了。 它的指骨撞击到秦茶的铠甲,却堪堪使她金银色的护心镜产生蛛网般的裂缝,片刻之后完全碎裂开来。 而秦茶已经抓住它的腕骨,无法掰断,便借力把它狠狠摔了出去,剑过膝盖,连带着削下它两条小腿。 从头至尾,凶险异常,可她眉毛都不曾动过一分。 枭鸟摔倒在她两三米距离的地方,凄厉地怒嚎,却因为插在喉间的短刃,叫得越来越弱。 废去双腿的枭鸟基本没有行动能力,秦茶把它绑好扔到了最近的笼子里,锁了。 之后她软下身子,拿着剑撑着地面,喘着气,半跪在瞎子旁边。 这是她第一次有“脱力”的疲惫,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任务的难度。 她的护心镜和表面的铠甲已经残损得厉害,长时间的体力透支也让她没有什么余力穿着这样重的盔甲,她选择把它脱下,里面是深红色的劲装,非常干脆利落的装束。 她转身,认命地准备弯腰给瞎子穿鞋子。 而那一刹那,秦茶因为突然而至的撼天动地的震动身子一歪,紧接着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秦茶握紧身边插地的长剑刚稳住身子,就听见巨大的“呲啦”的声响,她和瞎子的脚下,出现地裂。 诡异的地裂。 秦茶第一时间就是把瞎子推开,而地面开裂的速度快得惊人,她几乎是刚脱开瞎子的手,就已经来不及撤离,身子陷落,她只匆匆抓住了地面的边缘,碎石从她身边滚落,直直掉入下面深不见底的裂缝深渊。 秦茶内心是崩溃的,崩溃的,崩溃的! 力气耗尽的秦茶那一刹那都想就这样直接挂任务了,她的手开始支撑不住,一根一根地在松落,在完全松开坠落的刹那,瞎子却往前迅速地拉住她,他的手太过瘦削,苍白无力,可又那么充满力量,秦茶觉得自己在一点一点被他拉了上来的时候,他又突然停下了。 秦茶听见瞎子问,“你现在穿的什么?” 她差点以为是风太大她自己听错了,结果瞎子又清晰地问了一遍:“铠甲布装是吗?” ……确定要这样挂着和她说话吗? 秦茶耐着性子满足这个变态的问题:“是。” “红色?” “……好像是。” 瞎子把她拉上来,然后紧紧地抱着她,他的脖子蹭在她的脖颈间,冰凉的薄唇擦过她颈边炽热的肌肤,他沙哑着嗓子说,“真好。” 对于瞎子的动手动脚秦茶是抗拒的,她非常想踹开他,但基于对方是她的病人,她秉持着维护师专业素养,只是准备伸手把他推开,而瞎子却抱着她突然纵身一跃。 纵、身、一、跃!!!! 你!!!有!!!病!!!吗!!! 呼啸的风掠过耳畔,她和瞎子的衣服在风中张裂飞舞,她感受着瞎子紧致的怀抱和瘦削却很坚实的线条脉络,她的手摸到自己腰间短刃上,忍了忍还是没去想给他捅上几剑。 她最后听见他饱含期待的温柔嗓音说: “将军,我在十年前等您。” 阴郁至极的温柔。 第6章 不日城(五) 秦茶费力从水里爬出来,然后瘫坐在江边。 一瞬间就从坠落的半空中转移到江心,游了数百米才游回岸边,她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慢慢把呼吸稳下来,全身都湿透了,夜晚凉风不断,吹拂在身上秦茶觉得有些发冷。 她把外衣解开握在手里拧干,只留了件单薄的白衫,然后靠在树上借着月光去看周围的环境。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这一环视,隔她四五米便是石路,从稀疏的树木林里望出去,百米之外便是城门,城门石上刻着遒劲的大字,笔走龙蛇的洒脱肆意——“逐日城”。 逐日,并不是“不日”,秦茶看着城名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她把湿衣服收起来,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准备进城打探一下情况。才走了两三步,她便蓦然住脚,这里的夜晚非常静,风停下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像死了一样,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也就显得非常明显。 有人在这里。 重剑并没有跟在身上,秦茶垂手放在两边,右手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刃,她背脊绷得很直,以防备姿态开口,声音也格外冰凉冷漠:“出来。” 隔了一会儿,一个身高不过到她胸口的少年,才从树干后面慢腾腾地走出来,他甚至还很坦然地向着秦茶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抬起脸很安静地看着她,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 秦茶第一个注意的,便是他的目光。 月光非常亮,秦茶可以清晰地看见少年十分十分专注的,全心全意的、甚至于莫名有些贪婪的眼神,而那种贪婪却又很干净、很虔诚,他完全没有恶意,只是似乎有些在这里看见她的意外神色,他的目光因此有种类似于溺水之后抱住浮木的……极度的珍视。 这种目光让秦茶感觉到略微的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让她看着他的脸出神,大脑空了几秒之后才发现,对方的脸她很熟悉。 秦茶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出声询问:“……你是……尧酒?” 眼前的少年有着很俊秀的面孔,纤瘦的四肢,身板显得很单薄,他的面色也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枯黄凹陷,可即便如此,他眉目之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长大后的尧酒的影子。 那少年听见秦茶的询问后,抿着嘴角,自从看见秦茶,他的目光一分一毫都不曾离开过,固执地黏在她身上,沉默不语。 长久的对峙之后,他才低低地开口,“我叫长羲。” 冷静如秦茶,听见这个名字都难得愣了一会儿。 他继续开口,嗓音并不好听,有些粗,很低哑,音量也不高,但字句很清晰,也很平稳—— “长短的长,羲驭的羲。” 少年穿着缝补数次的短打褐衣,眉眼很硬气,但他身体大概很不好,十四五岁的年龄,面容总有一股颓圮的病态。 他看见秦茶没有说话,便微侧了身子,很认真地说,“我看见你突然从江面冒出头来,城里今天没有人出江。” “您是枭鸟吗?从护城江的那边过来?” 单薄的少年从不曾移开的目光很赤诚,“您肚子饿吗?一定要吃人吗?我给您抓鱼,好不好?” 秦茶看着少年完全没有是非之分的赤诚有些哑然,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他,“你养枭鸟?” 把她认成了枭鸟,却依旧想投喂她的感觉,有些古怪。 “没养过,”长羲两只手背在身后,他的脸上很平静很认真,可动作里总透出几分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她的紧张,“我不养枭鸟,可是我想养您。” “如果你不爱吃鱼,我还可以抓兔子或者山猪。” 人肉也不是不可以。 长羲有些苦恼地小小地皱了眉头,可是他希望对方可以适应更多的肉质,这样会比较好养一点。 一个半大的孩子,认真地告诉她,他想要养她。 秦茶对于这种才刚见面,对方就表现出极大善意的情况有些陌生,她并不擅长处理,于是开始认真思考要怎么委婉拒绝一个少年。 这时候对方却再次出声:“您有名字吗?”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4节 他顿了顿,又说,“我听说,能出人言的枭鸟,都有名字的。” “我……” 秦茶的回答突然被尖锐的鸟啸打断,紧接着就是惨烈的马的嘶鸣声,从石路那边传来,并且已经快速接近,熟悉的血肉撕咬声似乎也近在咫尺,第一声鸟啸之后不过两三秒,便是人类的惨叫。 秦茶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带着疑似尧酒的少年长羲避一避,结果错身的电光火石间,借着惨淡的月光,她看见了仍在狂奔逃命的马上那个人的脸。 十足十的瞎子年少。 “将军,我在十年前等您。” 那个人诡异的话还依然粘腻的停留在她耳边,那一刹那的秦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第一个反应就是从侧面追上石道,马腿受了伤,速度实在不快,而瞎子少年似乎也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被驮在马背上,眼见着第一只枭鸟就要追上瞎子少年了,秦茶把手里的短刃孤注一掷地在两三米的侧面甩了出去。 穿过后脑,角度刁钻地从它前右眼穿出,它发出惨烈地悲嚎,脚步也在一瞬间错乱跪倒,“噗”地一声重重地砸在坚硬的石面上,击起碎石起跃,然而它还没能把身子撑起来,秦茶已经不要命地扑上去,死死地把它按在地上。 她一手把它脸朝石面往死里撞击,一边反手拔出横插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就往后精准地、狠狠地插入它的膝关节。 能废一只是一只! 她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没能在另外两只枭鸟赶上来的时候抽身退出,她同时被两只枭鸟压了下去,紧接着手臂大腿便传来剧烈的撕裂血肉的痛。 她后面已然杀疯,疼痛的刺激潮水般涌来,她在地上滚了几圈徒劳地和两只健壮的枭鸟搏斗,她自己都数不清自己用着断刃插入枭鸟心脏多少次,但是这只能延缓枭鸟的攻击动作,她痛到后面也完全麻木,她就想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最后是长羲握紧蜡烛冲过来扑上去,胡乱地在撕咬秦茶的两只枭鸟身上游走火光,他手里只握着一只蜡烛,枭鸟咬实了秦茶的手臂,她必须死死地扣着两只枭鸟的脖子,不让它们动弹半分,少年才能把动作坚持下去。 直到两只枭鸟都化成灰烬。 长羲很慌张地问她:“你疼吗?”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全身已经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撕裂的血肉零零碎碎,她一身血淋淋地躺在石面上,面若金纸,少年惊慌地扔了蜡烛去看她,手脚却哪里都不敢放。 少年的手在颤抖,他想去摸摸她的体温,手指却从秦茶的皮肤底下直接穿了过去。 长羲霎时手顿。 隔了片刻他默不作声地偷偷把手缩了回去,然后专注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秦茶满身伤痛,根本没有注意到长羲的动作,她满心满怀记着的都是那个杀千刀的瞎子。 无论是他的成年版!还是少年版!这哥们一直都很坑!!! 可秦茶还是得时时刻刻记挂瞎子的安危,她开口问眼前的少年,声音弱的几乎刚出口就散在空气里,可长羲却听得很清楚。 她在问他:“刚才的人,安全了吗?” 她为了那个人不顾自己的安危伤痕累累,甚至差点命丧黄泉,可她第一记挂的、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人。 少年的目光有些怔楞,片刻后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羡慕——从来都不会有人这样对待他,他的生命里是无尽的黑暗,四下颠沛处处流离,别人只恨不得在他身上捅上十剑八剑,他哪里见过有人这样,会为了另外一个人奋不顾身,可若是他也能有那么一个人,他是不是就可以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可是他没有,于是他更加想要占为己有。 长羲的目光陡然一沉,枯瘦的脸在冰凉的月光下有些诡谲的阴晴不定。 “城门开了,”长羲低着嗓子回答,少年的语气是和面色完全不一样的乖巧,“他进去了,安全的。” 秦茶听着稍微安心,心神一松懈,整个人瞬间就昏死过去。 秦茶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还躺在石面上,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太阳,地面被炙烤得发烫,但她周围有成摊的水迹残留散热。 这个太阳恍若久别,她有那么一刹那都以为自己任务挂了,换世界了。 直到看见瘦弱的少年提着小木桶晃悠悠地走过来,他跪在她身边,然后用手舀着桶里的水,小心翼翼地撒在她的周围,一直到她头部的位置,少年才看到她醒了。 他脸上有闪过瞬间的欣喜表情。 然而他很快便把上翘的嘴角微微压下一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稳重一些,可他却完全遮掩不住自己热烈地、专注地看着她的目光,他连说话的语气都很轻很轻,似乎自己语气稍重一些,就会吓到秦茶似的。 “您醒了?” 秦茶自己都觉得自己能醒过来是个奇迹,她吃力地微抬身去看看伤口,所有的伤口被很均匀地、很细致地洒了一层灰绿色的药粉,有着寡淡的青草香气,血止得很好,连伤口都开始微微有愈合的倾向。 情况要比自己想象得要好上很多。 秦茶勉力把自己撑起来坐着,忍着疼去问长羲,“你帮我上的药?” 少年微微点头。 “谢谢,”秦茶顿了顿,觉得自己一直躺在大石路上也不是办法,于是又问他,“附近有可以休息的地方吗?” “有,”他盯着秦茶,“我家。” “不……” “去我家。” 少年执拗地看着秦茶,眼睛完全没眨过,他固执地重复,“去我家。” 稍后他又补充,“我只一个人。” “我想您陪着我,我可以养着您,请相信我。” 秦茶再一次哑然,她很奇怪这个孩子对于她的莫名执着,她只能解释成——尧酒小的时候就已经如此极其的热心肠。 秦茶妥协请求:“你扶扶我,好吗?” 结果对方把手上的木杖递给她之后,就蹭蹭蹭地退后好几步,面无表情地、不情不愿地说,“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秦茶:“……” 这句话的语气有些奇怪,秦茶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听出了对方有些惋惜。 但是、惋惜个毛线??? 被拒绝的秦茶只能靠着木杖艰难地移动,在跟着少年前行的路上,秦茶问他,“你很乐于助人,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她潜意识里确信对方是尧酒,那可是个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 长羲慢慢地跟在她身边半米左右的距离,听见她这样问他,他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抬头,很认真地回答秦茶: “我只想您陪着我啊。” 您能体会我突然能够看见一个人的感觉吗? 这个世界我只能看见您。 就像看到了世界。 第7章 不日城(六) 长羲的家就在附近,绕出后头密集的树林,快到城门的地方,有一大片搭建在树与树之间的树屋,每个屋子之间相互有简易的吊索桥或者树干通道,把这一片树屋连接起来,非常简陋的、充满特色的建筑群。 这一片以树为依仗的树屋群足有足球场的开阔,搭建的布置也有意识地错落,没有阻挡阳光落在地面上,最重要的是,这么大一片树屋,只有一个进出的粗陋木梯,木梯两边,立有两个长竿,约一米半的高度,竿顶托有小木盘,上面放着油灯。 秦茶大概了然,枭鸟不会飞行,又惧光。 有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意思。 事实上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枭鸟赋有智慧,它若是想要攻击,总会找到方法的,比如她在不日城经历过的那场攻袭战。 长羲一路都与她并排,准备上梯的时候,长羲却绕到她身后,停下来问她:“您可以吗?” 少年定定地看着秦茶,语气有着显而易见地担心。 当然可以。 秦茶把木杖交给长羲,一路扶着沿途的木栏杆,长羲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生怕她会摔下来。 虽然明知道她就算摔下来,自己也不能做些什么。 木梯走完,长羲才又走回前面领路,一直走到木屋群的最角落处,这里刚好背树,和别人坐北朝南的房屋方向也完全不一样,孤零零地躲在大树后面,屋子不大,而且树叶茂密,它几乎藏进了树冠里,被叶子遮了一大半,看起来私密性非常好。 屋子里面基本也没有什么家具,右角落是床,四个木桩子上面东拼西凑地盖了几块薄板,上面铺了一层布单;左角落是一人高的大柜子,再往旁边,有一小扇木窗,窗底下有桌子椅子。 长羲把椅子用袖子擦了擦,示意秦茶过来坐,然后他打开柜子,把棉被抱了出来。 柜子有两层,上层整整齐齐地叠放了被褥,下层是他的衣物。 “我出去晒晒被子。” 他身形瘦削单薄,抱着一床棉被显得人更小,为了不让被子碰地,他整个头都被遮挡,感觉整个人都被被子压着。 长羲从被子后面探出一双乌黑的眼,认真地盯着秦茶,“请您等等我,我很快回来的。” “您不会离开这里的,”长羲的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一瞬不瞬地看着秦茶,“您会留下的,对吗?” 他嗓音低哑微弱,饱含期待。 秦茶坐在摇曳的木椅上,扫了一眼室内。 这里只有一张床。 长羲十四五岁的年纪,也不算是孩子了;况且瞎子那家伙入了城,她总是要想办法混进城内找瞎子的。 “我不会留在这里的,”秦茶的眉目有些英气,有着一双凛冽的长眉和眼睛,瞳孔斑斑驳驳地映着窗外细碎的阳光,她显得很平静,也很冷漠,“我稍做休息便会离开。” 她顿了顿,补充,“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会报答你的。” 被拒绝了。 长羲微睁大眼睛,有些受伤地对上秦茶平静无波的眼神,看了好一会儿,发现对方并没有软化的迹象,他又生气地把头缩回去,埋进被子里,一副拒绝和秦茶对视沟通的模样,转身抱着被子就出去了。 长羲把被子铺开在屋前的树干上晾好,秦茶那种冷静自持、不自觉带着距离的目光,像刺一样扎在他心里,反反复复不断地来回滚动提醒他—— 她不愿意留在这里,她想离开。 她想去找那个她以命相救的人。 她是不可能把他当做珍宝相待的。 他深黑色的眼睛空落落地落在地面上,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眼底翻腾的所有戾气,少年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妒忌,就已经妒忌得发狂。 他是一个瞎了十几年,背负着别人的厌恶和恐惧出生的怪物,囫囵着黑暗和虐待生存,以一切的不幸和阴暗为生,被踩踏被斥骂被鞭打,身上都是所有罪恶的印记,他也就沉溺罪恶,而有一天,他在一片黑暗里看见了人,这是自己第一次能够“看见”。 他仿佛看见了救赎。 无法言语的震惊和狂喜淹没全身,他把手紧紧扣进树皮里,嘴唇咬得出血,他生怕自己会发出一丁半点的声音吓跑了这个上天的馈赠。 这是属于他的,他想要把她留在这里,把她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长羲去了一趟北面的山坡给秦茶采药,回来的时候被一位老太太拦了下来。 老太太年事已高,嘴里总是喜欢念叨“善恶有报”,佛烟熏染、木鱼声缭绕的老人家对谁都好,哪怕所有的人都厌恶他,老太太也依旧对他怀有难得的善意。 老太太看见长羲踏进门,她立刻走上去,风霜堆积的褶皱脸庞带着很和蔼的神情,她仔细端详了枯瘦的少年好一会,才格外担忧地问,“孩子啊,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长羲闻言一愣。 老太太看着少年不言不语发愣的模样,忍不住念叨提醒他,“之前我看你上梯子,一直对着空气说话,隔得远也没听清你说些什么,后来你手里又突然冒出一根木头出来。” 长羲的嘴微张,瞳孔也因为惊诧微微放大。 老太太以为他知道害怕了,便又教育他,“孩子啊,你得去麻婆那祛祛邪气,八成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了。” 长羲终于后知后觉地隐约意识到并猜测:那位没有实体,所以也就无法被看见,也无法被触摸。或者说,她是枭鸟的某种变异,所以无法被他们“人类”触碰。可她身上的穿着却又不像是枭鸟,但不管她是什么,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 没有人能看得见她,除了自己。 ——自己为什么不完全独占她? ——自己可以完全独占她。 长羲的目光有一刹那的炽热和狂烈,只是一瞬间他便把这种外露的疯狂收了个干净,木着一张脸,表情有些隐秘的诡异。 这样的事情实在太……令人血脉喷张了。 秦茶在屋子里检查自己的伤口,伤的虽然重,却都属于外伤,调整修养一两天,伤口有一定的愈合之后,她的行动应该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个病人的任务确实有些棘手,她才来不过两三天,就已经几历生死,而这个世界远远还没有到要自然瓦解的情势。 而且这个剧情和时间线也走得实在有些复杂,但无论发生什么,唯一的中心点永远都是确保病人的安全。 这一点毋庸置疑。 秦茶盘算着自己进城去找瞎子的时间,长羲推门进来,他捧着木碗轻轻把它放在秦茶面前的桌子上,他突然单膝跪下来,仰头看着她平静坚韧的神态,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迷恋神色。 “您不要离开好不好?”他卑微地恳求着,“您说的所有和一切,我都会答应您,可是您可以留在这里陪着我吗?” 秦茶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家伙的姿态和语气,都很诡异的熟悉。 紧接着长羲脸上浮现出一种难过的神情来,低着头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意味,“这里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愿意理会我。” “您是第一个啊,”秦茶听见他委屈地说,“也是唯一的呢。” 秦茶正打算继续拒绝的话就堵在了嘴上,没能张口。 同时觉得——自己大概是被那瞎子折磨疯了吧,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不正常,明明尧酒小少年是个怎么看怎么看都很乖的孩子。 长羲最后还要说,“我不用您报救命之恩的,您能陪陪我就好了。” 这孩子挺乖的,秦茶可耻地心软了。 “我,”秦茶顿了顿,最后还是答应了,“我先留几天。” 她看着长羲顿时抬起头来,嘴角弯起天真又开心的笑容,她也难得微微笑了笑。 “长羲是个这么棒的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秦茶目光轻轻地落在少年身上,她嗓音非常淡,但是落在长羲耳里,他却觉得很温暖。 “您答应了,”长羲握紧了手,克制自己去拥抱她的举措,他看着秦茶笑容乖巧,低低地说,“您不许反悔。” “要一直一直陪着我。” 秦茶听着这话不对,正想提醒长羲她只是“多留几天”,长羲就已经很殷勤地把碗捧给她,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瘦弱的少年用着最真诚清澈的目光毫无保留地看着她,“您吃点东西吧。” 秦茶接了过来,发现少年依旧小心地避开了和她的接触,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 这个少年从小肯定受过很多伤害,可是他活得依旧真诚和开朗。 比某个变态好太多了。 长羲晚些时候把晾在外面的棉被收了回来,然后细心地铺在了床上,又从柜子里把一个小小的长条布囊拿出来给秦茶当枕头。 秦茶表示自己可以睡在地上,她以前野外训练的时候,更恶劣的环境都经历过,现在能有个房子给她休息,她非常知足,睡哪里都没有所谓。 可是长羲很执拗,“您有伤在身。” “没有关系,我习惯了,”秦茶靠墙坐着,闭目养神,“小孩子家,重要的就是吃好睡好。” 长羲看着秦茶就坐稳在地上的姿势,一言不发,直接开门出去了。 秦茶睁开眼,撑着木杖跟着出去,发现少年抱膝坐在门口边上,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干什么?” 长羲一板一眼地说:“你睡床上,我睡地上;你睡地上,我睡外面。” 秦茶:…… 这一刹那她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个孩子好。 所以这孩子真是又狡猾、又乖到让人心里发暖。 最后秦茶还是躺在了床上,垫在身下的被子很干净,没有什么味道,而长羲那边找了几件衣服随意在地上铺着,便睡了下去。 入睡前,长羲和她有短暂的闲聊。 “能告诉我,您叫什么名字吗?” 大概有伤在身,这几天神经也一直在紧绷,骤然松懈地躺在床上,睡意便来得汹涌,秦茶发困,但仍撑着精神回答少年,“秦……秦回。” 秦茶这个名字在嘴边绕了一圈,到底没有说出口。 她不太清楚这个“十年前”对十年后究竟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她记得尧酒曾经提过她的“姐姐”。她隐隐觉得她在十年前遇见瞎子和尧酒是一个必然,正是因为她来过十年前,才会对十年后产生影响。 瞎子一开始就抓着她不放,估计也有十年前的原因。 那么问题又来了,十年前,也就是现在的她究竟会做些什么,导致瞎子一见到她就这么不正常。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5节 “秦回,”长羲把这个名字在唇齿之间恋恋不舍地含着、呢喃着,许久之后才又问,“您是……军人吗?” 本来就快睡着的秦茶又迷迷糊糊地稍稍清醒些,她有些好笑地问他,“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枭鸟吗?” “后来看见您把外衣穿好了,才发现那是铁甲布装,”长羲轻轻地问,“所以您是军人吧?” 而且还应该是个将军,那装束是将军才能穿的级别。 秦茶沉默一会儿,才回答,“算是。” “您怎么会出现在护城平江里呢?” 秦茶困得实在撑不住,耷拉着眼皮,嗓音都开始模糊,“山崩地裂,被某个人扔过来的。” 长羲终于意识到秦茶已经快要睡着了,他面向秦茶的方向,轻轻“哦”了一声。 “您睡吧,”他顿了顿,又补充,“将军。” 秦茶已经睡沉了,抛开昏迷的那一个小时的时间,她将近四天没有好好合眼休息过。 长羲轻轻从地上爬起来,然后走到秦茶面前,他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他咧开嘴,弯腰伸出手在秦茶脸蛋上戳了戳,手指穿过她的皮肤,他轻声说:“您答应了的,请绝对不要反悔。” 说好的要陪着我的。 请您千万不要离开。 否则我会忍不住用镣铐,把您一辈子锁在这里。 把我唯一能够看见的您,永远地锁在我眼睛里。 第8章 不日城(七) 长羲不太希望秦茶出门。 “这里是遗弃区,大家都很排外,”长羲是这么和秦茶说的,“他们会无视您,不乐意见到您。” 秦茶有伤在身,她自己也不想出去乱跑,尽管如此,长羲还是担心她一个人在家里无聊,总是早早地回来陪秦茶说话。 刚开始的大部分时间,秦茶都在归列时间线,以及各个她所知道的、怀疑的线索。 她原本想理清这个世界的爆发点,这样可以早些结束任务,可她想的越多却越乱,秦茶决定简单地保证病人安全,至于任务结束的时间,安静地等世界自己崩溃瓦解就好了。 只寄希望于这样难混的世界,病人自己也会很快放弃。 彻底闲下来的秦茶时不时也会用长羲堆在屋角的木头给他雕些小玩意,长羲干完活回来,秦茶会把自己雕好的东西递给他,故作随意地说:“拿去玩。” 长羲在那一刹那都呆住了,他盯着秦茶手里的木雕,顿了好一会儿才双手接过来,目光发亮,字句非常非常虔诚,“谢谢您。” 他似乎觉得这样单薄的话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激动,又小声地补充,“我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他握着粗糙的木雕小鸟,漂亮的眼睛澄澈干净,里面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秦茶低咳几声,有些不太好意思又面色淡定地转移话题,“今天在外面,又做了些什么呢?” “摘了些果子,”长羲把洗干净的水果放在桌子上,然后他蹲下来仔细地看了看秦茶的伤口,很担心地问她,“还疼吗?” “并不疼,”秦茶语调沉淡地安慰少年,“看着吓人而已。” 事实上很疼,血肉被撕咬下来的痛苦秦茶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而且伤口愈合得要比她想像的慢很多,因为药不够。 秦茶觉得自己必须进城一趟,除了打探消息找瞎子以外,她也得找些活计,她不可能真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养自己。 “城内,你们都不能进去吗?” “每次月满的第二天的白天,可以进去,”长羲稍皱眉头,“您想进城吗?” 秦茶虽没回答,长羲就已经露出非常不高兴以及不赞同的神色: “城内也没有什么好的,那里的人自私且虚伪。” 秦茶看着少年有些阴戾的表情愣了一下,但少年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抬起头来看她,就是一副很乖巧的模样:“我从那里被驱逐,所以不喜欢那里。” “……为什么会被……驱逐?” 这里的人都是被城内驱逐出来的人,他们或因犯罪,或因得罪权贵,或因太过贫穷,只有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因为,他是个瞎子,背负着诅咒的瞎子。 少年弯着嘴角笑得羞涩腼腆地回答,“因为我穷啊,而且是个孤儿,没有人愿意为我担保。” 秦茶沉默一会儿,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避开了。 “对不起,我想我还是不喜欢别人碰我,”长羲摸了摸自己半长的碎发,他察觉到她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体异状,他莫名地也不想让她知道,于是只能压抑着自己去回避她的触碰,小心地问,“您会因此不高兴吗?” “不会,”秦茶收回手,轻轻摇头,“你是个好孩子,你以后会更好的。” 他最后会是她的副官,无论何种情况,都不放弃任何一个城民的优秀的副官。 而长羲因为她的夸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他以着她最喜欢的天真虔诚姿态,认真地说,“您一直陪着我,我就是最好的我。” 就要从地狱里爬出的我。 秦茶凝视着已经到她肩膀的少年,他的目光亮若星辰,看着她总是很依赖也很珍惜的的模样,秦茶突然就鬼使神差地说,“我教你习武。” 话一出口她有片刻的后悔,可是看见长羲那样狂喜而又渴望的神情,她又觉得,她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 这一教,秦茶就在这里拖了近半个月。 长羲是个很好学也很能吃苦的孩子,秦茶总是拿着长棍去敲打他纠正他的动作,变着法训练他的速度和力道,后来连吃饭他手腕上都会系着沙袋,她没办法在这里久留,只能尽可能地教会他训练的办法。 太阳很猛烈的时候长羲在门口扎马步,秦茶有时候看见他一身汗涔涔的,偶尔会取笑他:“你把上衣脱了吧,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少年就是打死都不脱。 后面被秦茶惹急了,长羲脱口:“看了就要结婚成亲的!” 秦茶:“……” 瘦鸡样的小孩子,看了又不会少肉。 “啧,”秦茶靠在树枝上坐的笔直,眉目没有初见时的冷冽锋利,她微仰头晒着光,面色难得安和清淡,讲话却依旧干脆利落,“我不看就是了。” 长羲垂下头,却突然就想把上衣脱了。 嗯,结婚成亲的话,如果可以结婚的话…… 少年的念头只是一瞬间,还没成型,就被秦茶恰巧打断。 “头抬好了,”秦茶只微偏了一点目光,拈了一枚果子击中了长羲的头,她严肃的,“你在偷懒吗?” 长羲一下子收了杂念,把头抬端正了。 那天晚上,秦茶想了想,觉得自己身体还行,于是趁长羲熟睡之后,偷偷溜了出来。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屋子的时刻,本应该熟睡的长羲却睁开了眼睛。 “不高兴。” 他嗓子低哑得很,但又微带着少年的干净,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目光落在床的附近,眼里一片空洞洞的黑暗。 长羲再次重复地、阴沉地说:“不高兴。” “很不高兴。” “好想把您锁起来,”长羲脸本就枯瘦,此刻对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他面色更差,又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懊恼,“好像要留不住您了。” 片刻之后他又咧开嘴笑起来。 “不过没关系,舍不得伤害您,”他微笑着自言自语,“那我杀掉吸引您注意力的人就好了。” 而原本只打算在城门附近摸索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混进城里的秦茶,竟然运气十分好地再次碰上了瞎子。 这一次打的照面依旧十分仓促,因为那家伙!又被一群枭鸟围!上!了! 妈的好想爆粗。 生无可恋的秦茶看着他被几个人护着往城门撤退,但枭鸟紧追不舍,眼看着护着他的人一个一个减少,而城门还很远,秦茶沉默了。 视死如归地往自己身上倒了一罐事先备好的花蜜,秦茶看见枭鸟立马回头,放弃追攻瞎子一群人面向她之后,她拔腿就往江边狂奔。 她往回跑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瞎子大吼的声音:“喂!你小心一点啊!谢谢你啊姐姐!” ……姐姐? 秦茶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不过等等……!那瞎子看得见自己?他现在没瞎啊? 秦茶疲于逃命,没能想太多,在枭鸟要追上她的时候,她果断地跳入江里。 枭鸟怕水,在岸上啼叫了大半夜,眼看着太阳快要出来,才龇牙咧嘴地嘶鸣着离开。 秦茶在水里泡了极久,伤口刺疼得要命,水里温度又低,她哆哆嗦嗦地从水里爬出来之后,才看见长羲手里捧着一盏油灯,低着头在树旁边站着。 安静地、幽灵一样地隐匿在黑暗里,只有微弱的火光照亮他一小片下巴,他的嘴角紧抿着。 “你怎么出来了?”秦茶走前去,“夜里挺危险的,你一个小孩子,老是跑出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没有责备,冷静的嗓音里带了些不可察觉的担忧。 长羲提着快要燃尽的油灯,枯瘦的面孔明暗不定,他没抬头,秦茶都没能看清这个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喑哑地问: “您那么喜欢他吗?” 长羲语气里很失落,他低垂的睫毛盖着他深黑色的瞳孔,遮住那里面黑得已经浓成快要溢出的墨。 “您不是答应了要好好陪我的吗?”他语调越发悲伤,“就那么喜欢吗?您喜欢他哪里?” 属性颜狗的秦茶脱口:“脸吧。” 话出口她马上反应过来,又改口,“没有,”她思索着解释方式,斟酌着说,“因为职责的原因,我需要守护他。” 守护。 这个词听起来让人觉得美好得极其残忍。 长羲把自己快要抑制不住的疯狂和愤怒收敛起来,微侧头乖巧地看着秦茶问: “您可以守护我吗?” 这是救命恩人,秦茶严肃地点头,“尽我所能。” 长羲微咧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来,“哦,”他的嗓音安安静静的,“我也会守护您的。” 把您身边全部清理干净 或者占据您的身边。 第二天秦茶可悲地发现自己伤势加重了,还高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长羲也不在。 秦茶拖着病体觉得自己还是入城一趟吧,于是留了字条给长羲。 到了城门口,却再一次碰上了瞎子。 或者说,瞎子特意等在了这里。 第9章 不日城(八) 瞎子穿着一身面料华贵的长袍,身后跟着两个带剑随从和一众家丁,他一看见秦茶显得很高兴,叽叽咕咕地就想冲过来,被他身后的家丁拦住,他就在原地扑腾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等了你好多天了,怕你进不了城门,特地在城门外等,算上昨晚救我的一次,你应该救了我两次了吧?”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家丁就开始把他架着回城门内,一边惊恐地念叨:“少爷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快回家吧,将军就快回来了。” “诶诶诶!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被叫少爷的少年一边挣扎、一边锲而不舍地说,“姐姐好棒!我没见过像姐姐一样身手这么好的人!” “而且姐姐好善良!” 秦茶看着这个“瞎子”,终于开始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你看得见?” “啊?”就是这么一愣神,他就完全被家丁拖进门内,紧接着城门轰然一声被关上。 秦茶最后听见的回答是,“我看得见啊!” 以及远去地、快要散在风里的话—— “姐姐姐姐!我叫尧酒啊!你以后一定要记得来找我玩啊!” 秦茶瞳孔骤然一缩。 ……马勒戈壁…… 世界上有种崩溃叫做,她命都去了一大半了却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对象。 秦茶快速地返回到树屋,还没进树林就闻见了很厚重浓烈的血腥味,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隐隐约约的鞭打声和咒骂声也渐渐清晰起来,秦茶一进树林里就看见一群人把长羲围在中间,长羲被人压在了地面上抽打,浑身血淋淋,面色已经有些死白。 旁边的人还在不停地叫嚣叱骂:“叫你偷灯叫你偷灯!这狗娘养的!当初就应该把你赶出去!” “死瞎子,怪不得被诅咒,活该看不见!” “谁知道这瞎子一天到晚瞎弄些什么!跟养了个鬼似的。” 然后他们开始拿着钉子戳在长羲的旧伤上面,一下又一下,用着似乎要把他捣烂的力度,完全破烂的衣服完全不能遮体,以至于秦茶如此清晰地看见他浑身可怖的伤痕——烧伤鞭伤咬伤,一大片一大片的淤青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有新的有旧的,数不胜数。就像被残忍虐待过的破烂娃娃。 秦茶整个人那一刹那都是不可言说的惊诧,然后是愤怒以及铺天盖地的心疼。她立马冲上去阻止,她伸手想要扣住壮汉抽鞭子的手,自己的手指却从对方皮肤下穿了过去。 她这时候才震惊地发现,他们好像根本看不见她,她也无法触摸到他们。 她蓦地转头去看长羲的眼睛,长羲的脸贴在地上,不挣扎也不喊疼也不翻滚,就像死了一样地接受鞭笞的惩罚,只是一直执拗地看着她,深黑色的瞳仁里面,只有她的影子,没有任何焦距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是单纯地映着她的身影。 因为那眼睛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她,她从没有意识到,长羲的瞳孔里只有她的身影,从来都没有过其它任何景象。 她突然意识到—— 叫长羲的家伙是个瞎子。 她是他能看到的所有的世界。 秦茶神色更加冷肃起来,她心里有一点不知道怎么描述的微妙动摇,有些心疼于少年这样赤忱珍惜的执着。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可能由于在这个世界是由未来穿梭过来的缘故,不能接触活物,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尧酒和长羲都能看到自己,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长羲救下来,她虽然不能触碰活人,但是她可以接触死物。 可在这么要紧的时刻,秦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消失,先是脚掌,再慢慢往上,到膝盖,到大腿。 秦茶:……什么情况?! 秦茶以为是自己眼花,可她低头看见长羲骤然极度惊恐的神色,她觉得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眼看着自己已经没了大半的身体,秦茶只能站在原地,盯着长羲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很无奈。 “你不要怕,”秦茶在消失的最后一刹那对他说,“你要懂得反抗,长羲,十年后我还在的。” 再次睁眼,就看见了长大版的尧酒站在她面前,表情十分担忧。 秦茶的脑子现在已经一片浆糊,她看着尧酒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是真正的尧酒。 她有些心力交猝的疲惫感,嗓子像被火烧的灼热,她开口,嗓音沙哑得很,“我现在在哪里?” 十年后的现在,她应该是和瞎子一起跳下了裂谷。 尧酒五官深刻俊朗,他看着秦茶很担心:“在护城江里找到您,还有这个罪人。” 秦茶顿时顺着尧酒的方向去看,瞎子苍白俊秀的面孔看起来很脆弱,他安静地合着眼,还在沉睡,整个人有几分安宁的味道。 这个时候的秦茶内心十分复杂,他在她心里马上从一个变态的病人身份,变成了那个美好的、永远豁达赤诚的少年。这个少年还曾经、也许、或者把她当成他所有的世界去在乎和珍视。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没死就好,任务就还有希望。 “将军,您的身体现在很糟糕,重伤不说,伤口还都发炎了,高烧一直退不下,”尧酒单膝跪着,提醒沉默不语的秦茶,“属下刚找到您,还没来得及把您送到军医那里。” “您必须尽快就诊了,将军。” “无妨,”秦茶强撑着问尧酒:“十年前,你见过我吗?” 尧酒一愣,没有想到秦茶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没有吧,我好像只见过您的姐姐,”尧酒想了想,不明所以但依旧很认真地回答,“我很钦佩她,也很感谢她,她曾经救过我两次。” 很好,对上了,她是救过他两次,因为她以为他是瞎子。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6节 “你不觉得,”秦茶斟酌着问,“你和十年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吗?” 尧酒有些奇怪,“不会啊。” 他顿了顿,又继续唠叨地提醒,“将军,属下得尽快把您送到军帐里去。” 秦茶恍若未闻,她很干脆地又换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做我副官的?” 在她没来之前,她这个角色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不日城的?她在十年前出现过,又是在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您刚上任,”尧酒越发奇怪了,但还是很尽心尽力地回答,“我刚成为您的副官,前天是我第一次向您汇报工作。” 秦茶揉了揉眉心,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十年前不日城是叫逐日城吗?” “不日城一直都叫不日城啊。” 秦茶揉着眉心的手骤然一顿,颇有几分不可置信地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她抓着尧酒的领子抬眼,满脸震惊,“十年前不是有太阳的吗?” “没有啊,”尧酒回答,“不日城自百年前起,就已经没有太阳了啊。” 秦茶:……那她经历过的那十年,是个什么鬼?! 秦茶犹自震惊,瞎子却突然从她背后伸出两条修长纤瘦的手臂,把她楼了过去纳入怀里,秦茶背脊一下子就绷直了。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他把下巴磕在秦茶的锁骨处,亲密地、懒洋洋地说,“不要对别的人靠的这么近,我会生气。” “很生气的哟。” 秦茶忍耐着自己的情绪去问他:“你究竟是谁?” “我是长羲啊。” 他在秦茶耳边细细地说着,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愉悦,“说好一直一直陪着我的呢,您总是说话不算话。” 秦茶突然有些细微的恐惧,他依旧在她耳边亲密地、撒娇似的说,“我的世界只能看得见您啊,可您为什么总是看着别人呢?” 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冰凉的、裸/露在外的肌肤,动作十分轻柔。 “不过没关系,我会原谅您的,也会努力变成您喜欢的样子。” 他灰色的眼里没有所有,可他的神色里都是拥有所有的满足高兴,以及贪恋。 长羲换了位置站在秦茶面前,以着漂亮的完美笑容对她说: “您看,这个笑容我练了很久的呢,我拿过尺子一点一点比对过,我希望您能一直看见我温柔的笑容。” “您看,能看得见您的这双眼我都舍不得丢弃,我太喜欢它们了,我可以用它们独占您呢。” “我很乖的,我反抗了,我乖乖等了您十年哟,我幻想过无数次和您在一起的模样,好想把您融入我的骨血里啊,这样子您就不会再离开下一个十年了,对吧?” 秦茶:…… 从不退却的她看着长羲那样温柔的疯狂神色,情不自禁地、不可控制地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让长羲的神色瞬间扭曲。 “您还是不喜欢吗?” 他的嗓音越发甜腻地温柔起来,然后他说: “那这张脸呢?这张呢?你喜欢怎样的脸啊?我都可以换的。” 秦茶眼睁睁地看着长羲一言不合就换脸,无数张脸在她面前来回变幻,这种场景实在太过可怕惊悚,她觉得自己头皮在不可控制地发麻。 而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周围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了,只有一片吞噬所有的黑暗。 黑暗里,是她和长羲孤零零的两个人。 这是病人的精神领域。 秦茶汗毛全部竖了起来。 长羲一步一步地靠近她,还在不停地问,“那这张呢?这张呢?” “您都不喜欢吗?” 最后一句,已经甜腻得阴戾了。 “不……”秦茶终于定了定脚步,稳下声音,“你用你真正的脸,我想我会喜欢那个。” 这句话瞬间取悦了长羲,他终于停下疯狂换脸的举措,他用回那张苍白的面孔弯起嘴角笑,“真的吗?” “我也觉得你会喜欢我真正的脸的,”他专注地看着秦茶,哄着她说,“但是现在还不行,下一次好不好?” 他往前走几步,手搭在秦茶肩膀上,轻轻把她往前推了推。 秦茶忍着没有避开,她必须安抚对方的情绪,然后快速地带回到正常世界里来。 “在那之前,将军,这个世界您还没有完成哟,”他开心地说,“我会继续呆在您身边的。” 黑暗如同镜片一般破碎,尧酒和月光与这个城市一起,再次回到了世界里。 看着大家毫无异色的表情,以及依旧站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的长羲,她整个人都有些崩溃。 她!想!回!家! 任!务!去!死! 第10章 不日城(九) 这是秦茶第一次见识病人的“精神领域”。 这种情况之前她只在相关维护座谈上听过只言片语,“精神领域”的出现对于病人的要求是极其苛刻的。 病人必须拥有极强的自主意识,并且因为受到刺激,这种意识不断膨胀达到不受机器影响、甚至于能够影响机器的地步,他才可以自行操纵把自己从世界脱离出去,这样便会形成“精神领域”。 这玩意太危险,一旦“精神领域”形成,她很有可能会和病人一起被困在里面,届时外界不得不强行结束任务把她拖出来,这种做法无论是对病人还是对她,伤害都极大。 所以从“精神领域”出来,秦茶整个人或多或少都稍微松下一口气。 尧酒在一旁没有任何异常,他继续锲而不舍地提醒秦茶,“将军,请允许属下送您回军帐。” 秦茶如今满脑子却都是在想,她必须尽快结束这个世界,出去之后她打死也不会再接这个病人的任务! 谁爱接谁接! 可关于结束任务的途径,她现在所能知道的唯一情节点就是“让城主修复法阵”。 秦茶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尧酒,秉着“速战速决”的态度直接表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秦茶退开一步,把长羲暴露在众人目光之下,她嗓音沉静,也非常果决,“把他尽快护送回中央光明塔。” 尧酒没有想到秦茶的第一个命令是这个,他的表情非常不解:“将军?” 长羲的双手拢在沾满风尘的袍袖内,他在她身后右侧站得很随性,肩膀松垮,灰色的凤眼到微翘的嘴角,无一不带着笑。 秦茶盯了一会儿他那张苍白的俊美面孔,然后她把背脊挺直了,很慎重地说,“他是城主。” 所有嘈杂的声音瞬间一静,然后大家的目光都瞬间集聚在那个瘦弱苍白的男人身上,然后又迅速隐秘地移开。 没有人见过城主,城主对于他们来说都像是神话里的人物,但他们坚信将军的口令,所以他们很快便跪下来。 “怎、怎么可能?”尧酒微涨着嘴,极不可思议的语调,“他不就是个偷光的贼吗?” “现在距离地裂过去多久?城里情况怎么样?”秦茶没有理会尧酒满目震惊的表情,单枪直入地询问,“夜还有久?” 尧酒仍在吃惊地盯着长羲,直到他看见那个男人察觉的到自己太过放肆的目光,微垂眼从秦茶的方向移开,没有焦距的眼对上自己,尧酒才慌张地收回目光,低着头有些晃神。 那个男主有着浓郁的占有欲和对于他的警告意味。 而男人表现得很明显,他在占有将军,且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也不允许任何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 秦茶等了半晌没等到回答,看见尧酒出神,她微加重了嗓音再叫了一次,“尧酒,我在问你话。” 尧酒终于回神,他抬头下意识避开秦茶的眼,把视线落在半空,听见秦茶把问题再次重复之后,他才回答: “才过去几个小时,现在城里由几大将军和法典司共同管辖,全城人民尽量撤入光明塔地宫,”尧酒把自己知道的情况接着说,“伤亡很惨重,现在离夜晚结束还有两个半小时。” 两个半小时。 足够秦茶赶在枭鸟第二次攻城前,把长羲送到中央光明塔了。 “城主大人,”秦茶回身看着长羲,她不常笑,面容总是很冷肃,很不近人情的模样,看着长羲满脸的温雅笑容,她依旧刻板地说,“请坐镇光明塔。” 长羲侧耳听完,赤着脚慢慢走近秦茶,他还是那副温柔至极的模样,细碎的短发微微遮盖他一只眼睛,黑色的巫袍破烂不整,他整个人显得落拓又神秘。 “可以啊,”他恪尽职守地勾着嘴角温柔地微笑,嗓音低哑,“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秦茶微微挑眉,示意他说。 “只有你,”他咧开嘴笑,苍白枯瘦的手从袍子里伸出来,他往秦茶的方向虚虚一点,像命运又像诅咒一样,“只有你,没有其他人。” 秦茶定定地看着长羲,很干脆,“成交。” “不行啊将军……”尧酒还想说什么,秦茶打断他,开始直接吩咐,“你留守城南,护好城民。” “可是您的伤……” “死不了。” 秦茶咬着布条,用手把散乱的长发束高之后才用布条绑紧,再从别的人手里接过自己的重剑,掂了掂手感和重量,身体疼痛异常,但体能却意外地还跟得上。 秦茶背上剑,走到长羲面前抬头,“城主大人,走吧。” “您可以叫我长羲,”男人弯腰低头,凑在秦茶耳边,吞吐的热气扑在她敏感的耳垂和脖颈上,秦茶背脊绷直了听见他轻轻地说,“长短的长,羲驭的羲。” 秦茶硬邦邦地回应:“城主,请。” 长羲丝毫不介意秦茶的拒绝,“没关系,”他温文尔雅地说,“您对我所有的称呼,都是我的名字。” 秦茶:…… 拒绝沟通jpg。 踏上结束任务进程的道路,秦茶保持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虽然早就做好心理准备此去路途艰辛,但她没想到长羲能这么……流氓无赖一直磨叽。 全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画风是这样的—— “将军,我累了,”长羲保持着标准微笑,弯腰额头蹭在秦茶肩膀上,揽在秦茶腰间的手稳如磐石,他嗓音有些沙哑有些性感,“我想您吻我。” 秦茶脚下差点一个踉跄:……ex? 走了不到百米你说累? “呵,”秦茶反应过来伸手把男人推开,面色冷冽如同风雪,“风大听不清。” “吻我。” “听不清。” “吻我。” 秦茶抽出重剑用剑柄戳着他的腰,嗓音里饱含锋芒,“你走不走?” “你吻我啊,”长羲搂着秦茶的腰,在她耳边柔声细语地说着,“不吻我不走。” 然后……秦茶把他扛起来了。 “城主大人,”秦茶把他扛在肩上,这个姿势不太舒服,秦茶又换成了公主抱,“你累,我可以抱你过去。” 长羲直接搂上她脖子,在她脸颊快速地落上一吻。 然后又在秦茶快要爆发的瞬间翻身落地,站起来就直接把秦茶打横抱了起来。 “不要动哟,”长羲瘦弱的手臂肩膀意外的坚实有力,他抱紧了秦茶,不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乖乖的,我们就可以早点到。” 秦茶满脸黑线:“你把我放下来,我们可以更早。” 长羲已经开始往前走了,听见秦茶的话他又停下来,“好啊,”他亲昵地说,“我们可以停下来,好好地交流一下感情。” 话到后面他有些苦恼,“毕竟您看起来不是特别喜欢我呢,真想现在就吃掉您,把您融入我的骨血,这种事情只是看着您,就会很兴奋。” 秦茶发现自己的境界已然升华,她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问上一句:“……怎么吃?” 切碎了煮着吃吗? 长羲骤然把她放在地上,秦茶都还没有站稳,长羲就一手搂过她的腰把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偏过头吻了过去。 他吻的凶狠,舌头扫过她的内壁,又卷起她的舌头厮磨,唇舌纠缠的声音在夜里清晰可闻。 秦茶整个人被刺激到全身都在发麻发软,她第一次被别人这样热情似火地亲吻着,他扣着她的手像烙铁一般炽热,但她全身却冷得刺骨。 她屈抬腿,准备去断人家的子孙根。 长羲松开手,偏过头吮吻着她的耳垂,他的笑是魇足之后的低哑撩人,以十足的亲密姿态慢慢地说,“这样吃啊。” 他无甚压力地阻挡秦茶的攻击,末了依旧稳稳当当地把她抱在怀里,很宠溺地说,“别累着了,伤口很疼的。” 他蹭蹭她额头,“好想好想吃掉您,您不要再动了。” 他眯着眼一脸极其幸福的模样。 秦茶:……打不过……她打不过……她滚犊子地打不过…… 秦茶自暴自弃地把头埋进长羲瘦削的胸膛里,闷声骂道:“你他妈快走。” 长羲愉悦地笑起来。 走到半路,长羲突然又停下脚步,然后很认真地、低低地说,“我口渴了。” ……so?男人剩下的路我们能一鼓作气地走完吗? “想向您借点水,”长羲弯着嘴角说,“我会还您的。” 眼看着长羲又打算吻过来,秦茶一巴掌糊了过去。 “再靠近一下试试?”秦茶微抬起下巴,嗓音冰凉冰凉的,“你看看我废不废了你?” 长羲稳稳地抱着她,“哦”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长羲又说,“我想吻你。” 秦茶:“……你滚。” 走了许久,秦茶才想起来去问长羲:“十年前,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长羲却轻轻嘘了一声。 “您看,”他低语,“有人拦路呢。” 第11章 不日城(十) 秦茶应声看出去。 前面离她五六米的距离,是一片乌压压的、沉默的、压抑的死静。 上百个城民,在护塔江前方的空地上集聚,围成一团和守塔的士兵隔江对峙,他们拿着各种简陋的“武器”,背着小孩和食物,那是压抑着爆发的暂时平静。 秦茶皱着眉头,扯着长羲的袍角,命令他:“你把我放下来。” 长羲把她放在地上,秦茶用剑抵在地上撑住身体立稳,她以磊落的神色看着前方,与光明塔入口不过四十多米的距离,却隔着护塔江和成群结队的城民,就隔了千难万阻似的。 然而离夜晚结束,枭鸟重新攻袭城池的时间,不过剩下十几分钟了。 秦茶稳了稳心神,缓缓提气,朗声开口,直接对守塔的兵叫喊:“城南将军秦茶,请求落塔桥开塔门。” 她的话音沉稳冷静,不高不低的嗓音,却顺着风安安全全地递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所以她话音刚落,所有的人都看过来了。 片刻之后,满身伤痕和狼狈的城民们,仿佛像找到了什么主心骨,油入清水般安静的对峙情况瞬间被撕裂,人群里顿时炸了开来,他们起义般不断挥舞着手里的简陋武器,疯狂地叫嚣起来:“对!对!落塔桥!!!开塔门!!让我们进去!” “让我们进去!” “我们要进去!” “说让我们等一等!我们都等多久了?” “不能让我们这样活生生送死啊!老人孩子总该进去吧?”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7节 这种疯狂的怒吼和喧闹让秦茶深深皱了眉头,守塔的人在那边极其踌躇为难,有人跑去请示,过了好几分钟,才有一个将军模样的人过来,拿了传音筒,很不客气地说,“静一静,光明塔地宫人满为患,现在谁来都不开,” 对方顿了顿,直接了当地补充,“哪怕你是个将军。” 秦茶:“地宫满了,人就站台阶上,总有位子的。” 她气已然不够了,话刚出口就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好一会儿她平复下来,那边刚好回应:“秦将军,这是中央光明塔,你疯了!” “城主在这里,你们连城主都不让进吗?” 秦茶嗓音极为冷静,但在阻隔了二十多米的距离仍旧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朵里,那头的将军愣了一下,然后就不甚在意地说,“秦将军,这谎撒的太没有意思了。” 与此同时,空中的银色月亮开始出现月食景象,黑暗已经慢慢在蚕食冰凉的月盘,像进入倒计时时刻,整片大地开始被黑暗一大片一大片往前推进吞噬。 “天、天啊……”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尖叫,声音尖利得划破耳膜的突兀锐利,“没光了!快逃啊!!!” □□的恐慌就是一刹那,都有人开始慌不择路、互相推搡、一片混乱。 他们开始不断地有人不管不顾地跳进江里,而看似平静的、完全没有波澜的十米宽江面,像是被打破的镜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同时伴随而来的,是徘徊涤荡在漆黑的江里,凄厉的惨叫声。 “救命啊!啊啊啊——” “谁来救救我——” 江里养了许多食人鱼,为了防止别人渡江偷光而放养的食人鱼。 这种鱼的凶残程度比起枭鸟,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可以在短短的一两分钟内,把人啃得只剩下骨架。 秦茶回头去看面容平静的长羲,然后又看回护塔江对面,塔那边的人意识到夜晚即将结束,全部的人都开始往塔里撤退。 重于千斤的塔门“轰隆”一声开始被吊起,所有兵力回撤,再到塔门完全落下,期间只有几分钟的时间,门一旦落下,到下一个夜晚来临的这个时间段,塔门的机关锁会锁死起门装置,这门就无法打开。 也就是说,她必须在这几分钟之内把长羲送进去。 她放弃从塔桥过的打算,转身把剑交给长羲,然后弯下腰身,低语:“上来。” “什么?” “我背你,我们渡江。” 秦茶的声音十分冷静,长羲听闻愣了一刹那,便顺从地俯身在她的背上,一边微低笑出声,“带着我找死吗?” “不是,”秦茶搂紧他的四肢,沙哑着嗓子非常坚定地说,“带你作孽带你飞。” 她伏低身子后退几步,长羲感受到她看似纤瘦的背部肌肉绷紧,充满了一种将要爆发的力量。 “抱紧剑抱紧我。” 她在瞬间像闪电一样掠出,几大步冲向江面,在离岸的刹那跨步一跃,在将要落入江心的地方她毫不犹豫地踩下水里的人的背,借力一蹬,以残酷的方式往江对岸跳去。 她一共踩了两个人,落到对面的岸上,她脚步依旧没停,以全速冲向塔门,这个时候塔兵已经全部撤入,门就快要合上了,离地面不过五十多公分的距离。 “你会好好修复法阵的,答应我。” 长羲并不能分辨他们离塔门究竟还有多远,风声鹤唳,速度太快,他那一刹那仿佛失去了五感,只有秦茶的话语和动作清晰到无限放大—— “你记得修复法阵!” 最后一声简直就是用尽全力的嘶吼,秦茶在千钧一发之际,在两米外把长羲贴地甩了进去。 “记得法阵!!” 门轰然合上。 秦茶没能收住脚和巨大惯性,她只来得及微侧了个身,就撞在石门上,肩胛骨都仿佛破碎,秦茶疼得眼泪一下子就出来。 月亮在这一时间也刚好完全被遮住,天地间骤然失去所有的光亮,整片大地是绝望的黑暗和绝望的鼎沸。 秦茶背靠着塔门,旧伤也似乎在应景地全面崩开,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一片门面,她力竭地从门上滑下来,然后靠坐在门边,有些恍惚地看着远处从江面爬出来的人。 剑还在长羲手里,秦茶这一刻显得很平静,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是一个可以踩踏别人的背脊换取生存的、如此卑劣的人物。 而她守护的人,如今安全地待在她身后的门内的世界,她又觉得十分欣喜,从而可以去坦然面对属于她的审判。 她目光有些涣散地去看从江里幸存的人模糊的黑影,算他们来到自己这边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耳边仍然是激烈的轰鸣,她整个人都是类似于灵魂半脱壳的状态,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门“喀啦喀嚓”地响,然后出现一点点小缝隙。 石门一点一点地被抬高,两只粗手突然从里面伸出来,蓦然扯住秦茶后腰的衣服,把她放平了,毫不留情地用着拖了进去。 几乎是秦茶刚过门槛,千斤重门就轰然落下,压住了她大半的衣角。 所有的涣散都被这突然起来的千钧一发吓跑,秦茶稍微精神起来,但人还有些懵,她愣愣地看着长羲从门边移开的青筋暴起的苍白的手,他轻飘飘地向她的方向移过来,走到她面前,抬手就按住她的脖子把她压在了石门上。 “你很有成就感是吧?” 他嘴角绷紧成一条直线,嗓音冷凝,脸上再也没有挂着那种精心设计过的笑容,他表情异常冷漠,灰白色的眼死一般静寂,那是掩埋了火山爆发的汹涌的平静。 这个时候的秦茶看着他满头虚汗和苍白的脸色,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想——塔门被机关锁锁死了,机械力不能用,那长羲是用自己的双手、纯粹依靠人力撑起千斤重的石门的? 用的是这双,这样瘦弱纤长的手吗? “你以为我会乖乖地修复阵法吗?”他贴着她的脸颊,下手很重,秦茶几乎是在半窒息的情况听着他冰凉的嗓音说,“你这么想死,何不死在我手里。” 秦茶眼前开始发昏了,她拼命挤出几个微弱的字:“我还活着。” 可就是这几个微弱的气音,长羲的力度一下子就松了开来,他松开手,往下移,改为搂着她的腰,他的脸埋在秦茶的脖颈处,喘着粗气没说话。 秦茶大口呼吸了几次之后,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想死。” “拼尽全力想要活下来,因此做了很过分的事情,”秦茶沉默一会儿,“但比起那个,更重要的是你活着。” 长羲突然笑了,他吻着她的锁骨,以厮磨的姿态,“多么动听的情话。” 他的嗓音沙哑而性感,贴在秦茶冰凉肌肤上是温热的唇瓣。 “明知是假的,却永远都忍不住动心的情话,”他抬头,凝视着秦茶毫无血色的面孔,目光温柔缱绻,“没关系,我很喜欢听。” 秦茶辩驳,“这不是情……”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吐了一大口血出来,秦茶那一刹那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要散了架,疲惫和寒冷如同潮水一般涌过来。 从枭鸟嘴下逃生,泡了大半夜江水伤口严重发炎,高烧,紧接着就是剧烈的运动和撞击,妈的她竟然还没挂! 但她现在的身体也快要到尽头了。 长羲什么都看不见,他只听见轻微的一声“噗”,然后有粘稠的液体流动,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他眼里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交融翻涌,最后全部化为温煦的笑容。 在他侧边的人却齐齐不由自主地后退好几步,他的笑容这样体贴温柔,动作也轻,可你却会觉得他眼里笑里全是死气。 令人不寒而栗的死气。 “嘘,你不要说话,”长羲提着剑斩断秦茶被压在石门之下的衣角,他低头细心地给秦茶抹去嘴角边的血,然后弯腰把她抱起来,“我带你上光明殿。” 一起走向这个世界的终点。 他转身的刹那,塔内所有的人都无声无息融成浮在空中燃烧的蜡烛。 他身后是一大片死亡的昏火。 第12章 不日城(十一) 秦茶在他怀里,根本没有看见他背后万千烛火的场景,她微出神抬头看着男人弧线流畅的下巴,稍往上,是他极度温柔的笑容,他抱着秦茶的力度也轻,仿佛怕她一碰就碎。 秦茶看了一会儿便收回目光,她疲惫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提醒他,“记得修复阵法。” 这是她对任务唯一的盼头了,如果修复完阵法都还不是结束世界的情节点的话,她就真的要崩溃认命。 长羲一步一步踏上阶梯,他的黑袍磨损得厉害,已经没有及地的迤逦,他仍赤着脚,血色瘦削的脚掌每往上踩一步,被离开的台阶便被一点一点分割成细小的方块,然后分解,然后消失,一个接着一个—— 这是没有归途的去路。 长羲抱着秦茶稳稳地拾级而上,他对这个地方的熟悉,已经到了不需要辨声听音,都可以自如行走的地步。 “修复法阵吗?”他温和的嗓音回答,“只要是您的愿望,我都会满足您。” 直到踏上光明殿,秦茶满身的疲累才微微缓过来。 长羲把她轻轻地放在一边,“在那之前,您需要看些东西。” 秦茶看着长羲脸上温煦的笑容,他灰白色的眼有着诡谲难测的意味,秦茶突然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长羲一个人走上台阶站在高高的圆台上面,低头俯视一旁的秦茶持剑站起来,他脸上笑得越发灿烂。 “这里,我在这里等您十年,”长羲微笑,“因为您的一句话,我把自己在这里囚禁十年。” “这十年我一直在想,您能陪着我就好了。” 长羲垂眼看向秦茶的方向,他仔细凝神听着她艰难的微弱呼吸,他知道她的身体已是强撑的状态。 不过都没有关系,这个世界很快就结束了,他伸出手,慢慢用指尖在空中画出秦茶的名字。 “我想您会喜欢这里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脚底下的圆台和阶梯“喀喇”一声向两旁轰然推开,他的脚离了地,底下是巨大的凿空宫殿,长羲浮在半空,微弯腰向秦茶伸出病态苍白的手,手掌朝上,光线非常细腻地把这只手描绘成救世主的模样。 “来。”长羲的嗓音低沉而华丽,嘴角总含着笑,完美的引诱模样,“跟我来。” 秦茶站在骤然中空的地面边缘,皱着眉头,一股子不知道是无奈还是吃惊的崩溃表情。 总是会跑出根本不在套路里面的剧情,秦茶表示自己真的心累。 而长羲在半空中对着秦茶甜腻地说着,“这里是我为您准备的,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秦茶情不自禁地低头看过去。 脚下的殿堂是大片大片的红色,从挂着的红幔在到地上铺陈的巨大金丝织锦地毯,连里面所有的蜡烛都是血一样的红,这里没有一个“喜”字,却铺天盖地的都是喜堂的布置。 而这种红还还在秦茶接受范围内,直到当她看见案台上摆放的两个木雕娃娃,她整个人再一次不可控制地毛骨悚然起来。 “说过看见我的身体,就要结婚的呢,”长羲的嗓音响在秦茶耳边,那个时刻他的声音如同在亘古的远方,遥远得都有些空荡恍惚,“我太想和您在一起了。” “哪怕是梦里都无所谓,”他很有心机地低下声音,有些示弱的委屈味道,“十年太长了,您知道吗?” 而秦茶出神地盯着那一个眉目精细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雕像,刹那就想起长羲说过的“结婚那个晚上,您也是这么不留情面呢”那句话—— “所以这个婚,”秦茶握紧了手里的剑,她嗓音却有些发干地问,“是冥婚?” 秦茶觉得简直难以置信,“全部都是你的幻想?” 他幻想着自己和她结了婚,幻想了所谓的结婚夜晚甚至于婚后生活??拿着雕刻着她的模样的木雕娃娃,用着拜冥婚的方式??ex??确定这个人还正常?? “但还是结了婚不是吗?”长羲弯下腰直接握住她的手,把她同样带到半空中,对面相立,他带着满足的笑容说,“我觉得是真实的,就够了。” “这是假的,我根本就不在——” “你在,”长羲低声,“只要我的思想还在,你就一直都在。” “……什么意思?”秦茶凝视着长羲近在咫尺的脸,“或许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回到的十年前,和这里的人经历过的十年前不一样?” “不能告诉你哟,”他挑着嘴角笑,目光有些调皮的神秘,“但在他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我真实地经历过。” 他把她拉入那个红色的宫殿,搂着她的腰,把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而发呆的秦茶,以着缠绵的姿态压在了那张红色的大床上。 秦茶背刚陷入柔软的棉被内,她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毫不客气地翻身直接反压,她一只手把长羲的双手按死在头顶,紧接着另一只手抽出短刃架在他脖子上,她的语气冷得成冰,“我现在非常火大你知道吗?” “你给我套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剧情,”秦茶把短刃往下压了一点,压出一条细细的血痕,“我已经没有耐心了,你要么给我把法阵修好,要么我自杀,这玩意爱谁来谁来。” “哦,你大概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只需要明白,”秦茶用刀身轻轻拍打他的面颊,冷冷地说,“把法阵修好,现在,速度,马上。” “可是我想和您再聊一会,”长羲完全不在意那把游移在他脖子附近的利刃,他也丝毫不去反抗自己被压在身下的境况,他的姿态非常闲适享受,面上的笑容越发亲昵开心,“总觉得您又要离开了,随随便便做了某些事情的话,会后悔的。” “你不做,我宁愿死个干净痛快。” 然后长羲目光一亮,“做。” ……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太对。 秦茶:……妈的还是直接杀了他算了这种祸害根本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任务他都是浮云!!! 秦茶正在认真考虑“直接把病人杀了”这种办法的可行性,原本亮堂的大殿突然在眨眼之间陷入一片昏暗,放置在凹槽的蜡烛刹那间全部熄灭。 黑暗来的如此猝不及防,空气里那种大战即将触发的压抑和紧促也瞬间扩散,秦茶微皱着眉头问:“怎么回事?” 长羲在黑暗里轻声回答,嗓音含笑,“四个方位的塔应该被破坏了三个,法阵被完全破坏了,枭鸟应该很快就能攻过来摧毁中央光明塔。” 秦茶:“枭鸟怕光,他们怎么破坏其他光明塔的?” “总能驱使不怕光的人。” 她终于感觉到,这个世界快要瓦解了,她之前的猜想也是正确的:修复法阵,应该就是结束世界的结局情节。 秦茶松开禁锢长羲的手,把出发前尧酒交给自己的单片镜架在鼻梁上,视线一下子清晰起来,她才凝眸去看长羲心满意足的脸,翻身盘腿坐起来,在他身边问,“你是打算修复阵法,还是打算被枭鸟吃掉?” “当然修复阵法。” “很好,你需要多长时间?”秦茶挺直脊背,摸起被扔在身边的重剑,她没有看着长羲,而是表情非常坚毅地盯着前面黑暗里的异动,“我会护着你。” 而这句话刚落,就已经有枭鸟扑过来,从所有光灭到它们的袭击,期间不过一两分钟的光景,这个速度实在快得惊人。 秦茶提剑,毫不犹豫地纵身前扑,一剑横扫,切断双腿。 纵身落下,秦茶单膝跪在地面上,动作一停,排山倒海的疼痛席卷所有痛觉神经,感觉呼吸都是痛。 长羲起身落在她身边,指尖带着火光,然后在秦茶的剑身上屈指一弹,一声低微的嗡鸣,以他指尖和剑身撞击的地方火光犹如被赋予了生命,像火龙一样“刷”的一下游走剑身,她的一整把长剑缠绕了一层火光。 秦茶难得怔愣一下,长羲已经伸手帮她挽起鬓边凌乱的碎发别至耳后,“我去修补法阵,你护着我?” 这一刹那的温情动作让秦茶看着长羲出了神,火光里他的脸有着难得的安宁神色,灰白的眼里有温暖的光。 “我的将军,”他缱绻地亲吻她的嘴角,然后退了开来,“我也会守着您。” 他还没能把这句话在这样静谧温情的场面完整地说完,就被秦茶无情地一把推开,她握着包裹在火焰里的长剑雷霆平扫穿刺,生生把爪子即将划破长羲背部的枭鸟穿过心脏,烧成灰烬。 无数的枭鸟前仆后继地涌来,它们惊恐于光的威慑,却又必须为破坏法阵、杀死城主而奋不顾身。 根本就不想陪着长羲在关键时刻还谈情说爱的秦茶显得很无情:“滚去修复。” 秦茶冷静地提着剑挡在长羲面前,她的脊背坚韧地挺拔,她的剑锋如此坚不可摧,完全无法看出她是一个重伤不治,就快要油枯灯尽的人。 长羲耳边都是密密麻麻尖锐的鸟啸,他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秦茶冷淡里充满柔软情绪的声音。 “我守着你。” 足够了。 这个世界足够了。 长羲闭上眼,十指间都起了微弱的火光,而不过片刻,这样的光芒便愈来愈亮,在刺目的刹那,席卷他的全身,照亮了一大片昏暗。 这种光芒强烈到所有百米内的枭鸟,全部在哀嚎中化成灰烬。 秦茶一身浴血,被这种波澜壮阔的景象惊住,她骤然回头,就看见长羲全身埋在烈烈的火焰里,似乎感受到秦茶在看他,他微压低身子飘过来,身后划过一长串火凤般的尾巴。 他整个人明明都被埋入火里,可他的黑袍和碎发依旧可以在赤色的火焰里飞舞,他甚至能够停留在她面前,给她一个□□的拥抱。 她没有感觉到被炙烤,也没有因此燃烧,她仿佛只是真的简单地在拥抱光而已。 “秦茶,”他贴在她耳边,低语,“我会给你世界的光。”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那一刹那他便化作漫天的流光,围绕她四下散开盘旋,只是片刻,又凝成一道炫光冲向殿顶的夜明珠,再四下环绕弧形的塔壁极速地游走,整一个光明殿的所有的蜡烛,刹那间再一次齐齐燃烧点亮。 秦茶震惊地看着眼前景色,她不知道自己是迷失在这样流光熠熠的美景里不可自拔,还是迷失在自己的病人莫名其妙就挂了的事实里崩溃,还是迷失在,他最后那样温柔缱绻的话语和目光。 不……等!等等!!! 她的病人挂了? 就这样挂了? 卧槽!!! 第13章 鬼火点灯(一) 秦茶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爬出治疗舱,直奔主任办公室扯了一张更改任务的申请表,填完了重重地压在主任桌子上。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8节 主任姓刘,不过四五十的年纪,年轻的时候是颇负盛名的主金级维护师,退役年纪到了就从前线岗位撤下来,成为五局人事部门的主任。 他在电脑上排着时间表,只随意瞅了一眼秦茶扔在桌子上的申请表格,收回目光专注工作,不甚在意地两个字:“驳回。” 秦茶抿着嘴角,她还没来得及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穿着一身防磁波的银色连体装,站得笔直,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任务失败了,对接下来的任务我也没有信心,自己无法适应这个病人,出于对病人的负责精神,我请求更换维护师。” “谁说你失败了?”主任突地抬起头反问,他表情里带了几分笑,显然对秦茶十分满意,“你的任务执行得非常好,到后期我们观察精神波动线,走向积极活泼,局里的同事都准备给你开庆功宴了。” 根本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的秦茶愣了,反应过来便皱起眉头。 “你放心,”主任继续笑眯眯地说,“我帮你推掉了,你好好休息两三天,准备进第二次。” 秦茶强调:“病人在世界里我是确认他死亡的。” “是吗?”主任只是疑惑片刻便舒展眉头,“在外面只能观察波动线,具体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情,不过大概他并没有真正死亡,或者是,他的死亡阶段处于极度兴奋和愉悦的状态,精神力并没有被磨损多少,整体还是非常可观的。” 秦茶:……死亡阶段还极度兴奋愉悦简直无法理解……! 再后来主任又提出这是“退业任务”不能随意更改的缘由,彻底拒绝了秦茶。 秦茶从办公室出来,同事们关切地看着她,恭喜的同时也好奇地问:“我看你精神波动得也挺厉害的,1号病人的世界怎么样?” 怎么样? 也没有怎么样,不过就是伤无止境,然后病人性格难以捉摸难以掌控而已。 其实也还好,不至于到放弃并更改任务的地步。 秦茶收拾了自己的洗浴用品,一边回答,“还行。” “你这次在疗养舱里呆了一天多,”同事a摇头,“也不是不容易,过了二十四个小时伤害就大了,当时都想直接把你拉出来,看着你波动线走向还不错,才决定再看看。” “主任允了你的申请没有?我看你一出舱就进了办公室。” 秦茶还没回答,同事b就在一旁接腔:“估计不会,执行效果那么好,茶子怎么也会进多一次。” 这时候秦茶已经带着衣服和洗浴用品站在休息室门外了,她有些疲惫地说,“没批准,哥们儿,容我洗个澡。” 同事们呼啦一下散开,走之前还特别有同事爱地说,“快洗快洗,午餐给你带醬肘。” 秦茶在局里住了三天,她怕自己一回家就被许音音扣人,她虽然不想接1号任务,但既然无法更改,她就会尽自己所能把工作做好。 再次进舱,主任难得过来。 “秦茶,”主任语重心长,“组织协会特别看好你,1号身份也很特殊,又躺了那么些年,再救不过来他身体也快废了,你尽力。” 秦茶睡在圆形舱内,平静地看了一眼主任满怀希望的脸,“我尽力。” 她闭上了眼睛。 《《《《《《》》》》》》 [你们的身份定位分别是:警察,杀手,平民。] 秦茶一睁开眼,就看见富丽堂皇的古西欧客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和雕花壁炉,暗红色的地毯七八米长,各种精巧大气的家具琳琅陈列,在她对面柔软的长沙发坐了各色各样的人。 以及,所有人都在看的、浮在半空中的银白色的字: [当游戏只剩下同一阵营的玩家,你们将获得所有密码,从而成功逃离。] [请铭记游戏开始前赋予你们的身份定位,并保守秘密。] [游戏开始。] 秦茶默默地收回看向半空中的目光,然后数了数在客厅的人,一共十三个,零零散散地坐在不同地沙发上,或者坐在地毯上,加上自己,五个女的,八个男的。 她现在在最边角的沙发里面窝着,秦茶看了看自己的身形,有些无奈。 瘦小的小女孩,不过八/九岁的年纪,穿着校服,还背着书包,甚至她手里还摊着一本小学二年级的语文课本。 她已经沦落到要靠着一副小身板执行任务的悲惨境界了? 秦茶正准备整理思路,空中很快出现新的提示: [请选择分组:a组b组。] 秦茶看着突然出现在手边的选择面板,毫不犹豫地戳了b。 她再去看其他人,发现选择面板并不隐藏,相互之间都能够互相看到。 秦茶耐下心来,等待新的提示。 [a组:1、4、7、8、11、13] [b组:2、3、5、6、9、10、12] [十分钟之后,请按组分别进入0号房间。] 等了一两分钟,都不见有新的提醒,在客厅的十几个人终于开始互相打量起来。 秦茶对情况不熟悉,就安静地坐在一边减少存在感,不动声色地看。 直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胖子笑眯眯地开了口,“既然能来到这里,说明大家还是很有猿粪的嘛。”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也开始慢慢加入对话。 “我是莫名其妙地进来的,有人能说明一下,这是个什么情况吗?” 说话的人穿着非常时髦的红色大摆裙,露出白皙细小的腰,秦茶看见她头顶有一个白色的数字“11”,再到刚才说话的胖子头顶上的数字“1”,每一个人头顶上都有一个数字。 秦茶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1到13,差了个数字“6”,她基本可以推断自己的编码是“6”。 “随机的,”应话的男人编码“8”,留着齐肩的头发,他缓缓地吐了一口烟,很落拓地蓄了一把胡子,眼神迷蒙颓废,“进来了就认命吧。” “我们十三个人,三个身份,警察,杀手,平民,不觉得熟悉?没玩过杀人游戏?” 编码“2”的男人接口,“最后只剩下同一阵营的人,我们才能获得全部密码,意思就是说,中间会有人死去或者消失,直到剩下都是警察或者都是杀手或者都是平民。” “活着的人,才能拿到密码。”编码“13”的男人□□着上身,有着极为健美精干的性感身材,他的语气很严肃,也很干练地总结,“这是‘杀人游戏’。” 所有的人都在沉默,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意识,只是不太愿意相信,但凡“游戏”,本来就如此不真实。 “不管怎么样,”13号说,“我们要相信大家都能出去。” 1号胖子“啪啪啪”地鼓起了掌,他一直都在笑,挺乐观的模样附和,“是啊,我们现在不如自我介绍一下?大家认识认识?总不能互相叫着编码吧?” 在他旁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黑汉子,编码“4”,他积极的接过话来,“俺叫原松,今年三十三,开了好多年出租咧。” 8号忽的嗤笑,“还是叫编码吧,”他按灭烟头,目光落在二楼的一排排房间,“还没搞清楚规则,鬼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一下子,所有将欲开口的人闭了声。 游戏只给了编码,没有公布任何信息,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一时之间没有人敢再说话。 秦茶细细地把在场所有人都细细观察了一遍,从十步远的胖子再到自己身边的人,她以着第一个世界对病人的了解进行排除,然后锁定了自己身边的“10”号大……叔。 秦茶是窝在沙发角落里面的,那个大叔离她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半昏睡着,留着细碎的短发带着斯文的眼镜,他没说过话,也没睁过眼,就是合着眼安静地睡,呼吸非常平稳。 他的长相和气质似乎偏向于禁欲系的精英范儿,介于儒雅的俊秀和清冷的凛冽之间,他穿着黑色的丝质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得整整齐齐,他就算是昏睡,斜靠在沙发上的姿态也优雅贵气。 大概是盯得出神了,连别人叫她她都没注意,再回过神,就已经和整个b组七个人一起被转移到一个疑似书房的房间。 [这里是0号房间。] 秦茶认真地看着提示,然后就突然被人抱起来放到膝上,那人身上有着非常浓郁的药味,秦茶一下子就回过头,目光透过镜片撞进10号漆黑漂亮的眼睛里。 他眼里含笑,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披肩的细软长发,开口嗓音低沉愉悦,“怎么会有小孩子?” 秦茶侧身端坐在他膝上,认真说话,奶声奶气地,“大叔,你睡了好久。” 秦茶:……这把声音简直耻辱。 10号大叔:…… 他勾起嘴角微微笑起来,漆黑的眼里有着温柔至极的宠溺眸光。 “小萝莉,我有没有告诉你,”他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恋/童。” 秦茶:……死变态。 基本确定对方是自己的病人之后,秦茶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来—— 她是什么身份? 万一不是同一个阵营的,她最后岂不是还要自杀才能让病人安全撤离? wtf! 第14章 鬼火点灯(二) 进入房间一共七个人。 书房很大,木书架铺满了四五米高的墙壁,环视三面墙,密密麻麻都是书,他们五个在右侧小沙发上,左侧是红木办公桌,自打进了游戏便一直昏睡的10号,此刻抱着一个小女孩坐在桌子前的皮椅上。 小女孩长的十分可爱,背着画着皮卡丘图案的书包安静地坐在男人怀里,脸有些圆,肉嘟嘟的,面色也是健康漂亮的红润,眼睛又大又亮地看着男人,黑色的瞳仁清澈见底,看起来非常听话乖巧。 男人面容也异常精致俊秀,架着一副细骨的眼镜框,狭长深邃的眼不显山水,眉眼线条都温雅秀致。 他挂着温和儒雅的笑容垂眼看着怀里坐着的小女孩,一只手护在她身背,一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他低笑着在小女孩耳边说了些什么。 一副父慈女孝的画面。 谁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小女孩耳朵里说的是“我恋/童”这样破廉耻的话。 9号的女人是个孕妇,怀胎□□个月,正处于母爱泛滥的时候,进入游戏后一直神经紧绷,看着这个画面,她难得稍稍放松下来,很温柔地开口询问,“你们是父女吗?” 那个男人样貌看上去虽是年轻,但气度太过成熟出众,让人一眼过去就会忽略他让人惊艳的外貌,而认为他是个三十多的成功人士。 2号的男人大概是9号的丈夫,他小心翼翼地圈着自己的妻子,带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低声提醒妻子,“先别说话。”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别介,”12号的男人从裤带里掏出火机和烟,递给2号男人,语气上扬,有些痞气地说,“弄得那么紧张干嘛?不过就是齐心协力找出密码的事。” 2号男人很礼貌也很警惕地拒绝:“不用,谢谢。” 他生性谨慎,想问题向来周全规矩,再加上怀孕的妻子还在身边,他比其他人想得更多,顾虑也更多。 12号“啧”了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把烟又递向另外一个四五十岁的3号男人男人,示意他:“你要不要来一根?” 3号男人年纪最大,有些秃头,身上的精气神似乎也跟着头发掉光了,显得有些胆小气弱,被叫到便连连摆手,畏缩地说,“谢谢,我……我不抽烟。” 连番被拒绝,12号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收回烟盒,最后朝秦茶方向晃了晃,挑眉问10号,“哥们儿,你来不来一根?” 男人微笑,他竖起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左右摇了摇,低沉的嗓音醇厚如酒,是阅历沉淀过的平和雅致:“一根。” 3号看着男人的面色忍不住提醒,“你带病在身,烟酒少碰。” 光看男人气色,3号都能断定男人久病在身。 10号男人身形也算高大,但黑色的衬衫使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显得格外苍白,连唇色都浅淡,看起来有些病弱。 秦茶眼睛微眯,果断扯男人袖子,“大叔,”她明亮的大眼睛严肃地盯着男人,软萌的娃娃脸神色格外正经,“不要抽烟喝酒。” 在任务结束前,这家伙的身体都归她管。 大概小孩子长得太可爱,故作严肃的表情也很讨人开心,一直都异常紧张的众人“哈哈”笑了几声,气氛稍微轻松下来,唯一还没开口讲过话的5号女孩子也笑着把烟接过来。 “我虽然不抽,”5号是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清纯漂亮,迎向众人的目光她有点小羞涩,但也落落大方地回应,“我存着。” 她顿了顿,有些俏皮地补充,“12号的哥哥,烟抽完了我这还有一根的。” 12号嘴角叼着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靠站在书架旁,他长得高,身形也格外健壮,穿着运动背心和运动长裤,□□在外的手臂肌肉线条清晰流畅,充满力量。 “啪”的一声他点了烟,挑眉看着5号,哂笑,“妹子很爽利。” 而这短短的一小段交流,秦茶已经不动声色地把其他五个人,从头到尾大致观察了一遍。 2号年龄三十上下,为人谨慎,和9号的孕妇是夫妻,妻子性子温婉,善言; 12号,年龄二十六七,身形健壮高大,肌肉结实,推测常年运动,性格强势有点痞气; 3号,四五十的年纪,性格偏软弱,但提及“医嘱”方面会不自觉地硬气,推测应该有从事相关医护工作的经历; 最后一个二十出头的5号女生,性子开朗,穿衣年轻时尚,推测大概是在读的大学生。 秦茶在脑子里细细记下自己的一些判断,空中突然给了新的游戏提示: [请选择判定卡] [此次判定卡共十四张,一人可选两张。] 然后十四张银色的牌面出现在空中,整齐地排列在他们面前。 秦茶身边的男人没有犹豫,抱着她从皮椅上起来,随便地指了两张结束了自己的选牌。 然后他侧脸看着秦茶,翘着嘴角低哑地问,“小萝莉,选不选?” 秦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随意戳了两张,它们在半空缩小,然后在化成两张黑色的卡片,落在她手上。 其他人犹豫着,也断断续续选好了卡片。 秦茶仔细端详了一会自己手中的判定卡,上面写了一些令人琢磨不透的信息。 第一张,十公分长六公分宽的长方形卡片中间对半画了一条黑线,左下侧只有一个英文单词:foc。 第二张两行字:1046—256;公刘起——古公亶交。 这是什么意思? 秦茶皱着眉头,这时候9号孕妇稀奇地指着自己丈夫手中一张的卡片,疑惑道,“这张图,不是毕加索的画吗?” 大家翻看手上卡片的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9号孕妇抽出自己丈夫手里的卡片,翻过正面朝向众人,温声开口: “这副毕加索1949画的画,名字叫做《怀孕的情人》。” “哇,”5号女生有些崇拜地低叫了一声,盯着卡片她又忍不住吐槽,“这画的是孕妇吗?也太抽象了!” 9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微笑着继续说,“62岁的毕加索认识了21岁的年轻女画家,这副画创作于在女画家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 她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好笑地开口,“说来也巧,我现在也在怀第二个孩子,而且这位女画家的名字音译过来,有个版本是叫弗朗索瓦兹吉洛,我叫周吉洛,还挺有缘分的。” 然而9号的话刚落嘴,所有人的面色都变了,他们不自然地移动目光,然后把手里的卡片迅速收好。 2号急急地把妻子拉入怀中,把卡片夺回来,他训斥她,“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啊,”9号嗓音细细的,“我上课经常和学生评析这副画,怎么……” 她的话截然而止。 怀孕,一样怀了两个孩子,女画家,名字。 这张卡片似乎在指示些什么,它好像在变着法传递——9号孕妇的信息隐藏在卡片里。 可是,为什么要用“判定卡”的方式让别人猜测呢? 周吉洛的目光开始惊慌,她下意识就先护着自己的肚子,丈夫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她,她就忐忑地看着其他人。 12号刚好抽完一支烟,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他上脚踩了几下灭了火星。 “大家自己把判定卡收好,”他把手里的卡片塞到裤袋里,“在新的提示出来之前,什么都别说。” 9号周吉洛抓紧丈夫的衣角,带着哭腔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们的卡片上写的什么?” 没有人再回答了,一片沉默。 这个时候空中出现了新的提示: [请在0号房间寻找密码。] 12号拍拍手,把大家从隐隐约约的恐慌情绪里惊醒,他站直身子,施施然开口,“那我们就找密码。” 5号女生问:“怎么找?” “先找着吧,”2号搂着妻子,开始翻看他身后柜子,“总会有些特别的东西,一个小时后大家再交流一下找到了什么,谈谈想法。”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9节 秦茶看了一眼两张卡片,把它收到自己书包里面,抱着她的男人转身走回皮椅旁边,把她放下来。 “你自己待着?” 秦茶点头,她抱着书包乖乖地在一边的毛毯上坐好,她看着大家四下散开在书房里开始翻翻找找,而很明显,以她的年龄,她最好什么都不参与。 于是她自己开始思考推测自己拿到的那两张判定卡的意思。 第一张foc,除了知道它的意思是集中、聚焦,她暂时还没有头绪,但第二张公刘起,秦茶决定翻翻史书找线索。 秦茶很幸运地发现,索引标注文史类的书籍就在她旁边的书架上,然而,在最高一层。 书架太大太高,秦茶站着仰头看,有些无奈。 “在找什么?” 秦茶愣了一下,她转头去看,男人单膝跪地和她视线齐平,嗓音甜腻温柔地问她。 她突然就出神地想到不日城断壁残垣的废墟上,他也是这样单膝跪着,用着平视却又像仰望神袛的神色,看着她。 可现在仔细一看,他的眸光里是宠溺的,把她当做孩子一样的神情。 觉得他还带着不日城记忆的秦茶笑自己多心,然后乖巧地回答,“好无聊,想看最高那一层的书。” 男人伸手把她抱在怀里,起身,抽出一本厚厚的《华史》,他把书交给秦茶抱着,侧脸亲亲她的小脸颊,哄她似的说,“小神童,这本行吗?” 见秦茶点了头,他才把她放在一边的毛毯上,“你自己看书。” 男人坐回皮椅上,秦茶开始胡乱翻了起来。 她首先推测的是年代,1046—256,时间在前1046到前256,正好是周朝时期。 而公刘起——古公亶交,完整的话应该是:自公刘起,又经九世传位,到古公亶交为部族首领时,周人受薰育戎侵袭逼迫,不得不离乡远徙,迁至渭河流域岐山以南之周原,就此产生“周”的概念。 秦茶一下子就注意到“周”和“九”。 怀孕,吉洛;9号,周。 9号周吉洛。 除了那张《怀孕的情人》判定卡,还有一张提示姓氏的卡片,在她手里。 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每一个人,都可能掌握着关于自己名字的提示判定卡。 ……这个游戏想要干什么? 秦茶在发着呆的时候,突然听见10号男人凉淡的嗓音说: “我找到密码了。” 第15章 鬼火点灯(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聚在男人身上。 秦茶把《华史》收好放进书包,站起来,她看见男人手指敲了敲自己手边的牛皮笔记本,弯着嘴角,秦茶的方向刚好看着他的侧脸,那睫毛又浓又长,被光线勾勒出漂亮的弧线。 秦茶这会儿竟然出神地想——比长羲那张脸还要好看啊。 12号放下原先他端详着的地球仪,几个大步走到男人身边,低头一看。 “这个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凑过来,秦茶个子矮,站着才和桌子齐高,她把手扒在桌面上,蹦哒着跳了几步,示意自己也要看。 大家注意力都在桌面上,并没有人理会秦茶,或者说,他们都认为秦茶是个刚上学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理会她也没有用处。 10号男人却时刻都把她记着,弯下腰蹭了蹭她热乎乎的小脸蛋,双手揽过她的腰,轻轻往上一提,就把肉乎乎的小女娃抱起来。 秦茶眼珠子看似好奇地一动不动落在桌面的笔记本上,那里画了许多凌乱的线条,在页面最后,留了三行字: derdr dearkiller 5号女生瞅了几眼,有些奇怪:“第一个单词是日历,第二行是亲爱的杀手,第三行是排列组合,但dr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12号又拿了一根烟,点燃了叼在嘴里,他摊手,很光棍地说:“我不懂这些,你们来。” “dr,”2号反身去翻书架,“我找找词典。” “不用找了。” 10号男人抱着秦茶,目光波澜不惊地落在纸上,他空出了一只手,秦茶很配合地、很乖地把两只手挂在男人脖子上,他似乎很喜欢秦茶这样亲密依赖地抱着他,他眼角弯起来,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秦茶:…… 有点想揍他。 他已经在纸上对着“dr”的位置标写出符号:↓←↑←↑→。 所有人都微微愣了一下,片刻之后5号拍手叫起来:“对哦,d是dht,好聪明!不过这样也可以吗?” 男人随手把桌子上的台历翻过来,台历上面的24号被黑笔圈了出来,备注上写着:。 他按照顺序从24号开始移动,然后用黑笔圈出31、30、23、22、15、16几个数字。 12号吐出一口烟,他仔细看完整个过程,然后提醒,“只有12个数字,我看过门上的密码锁,是14位。” “还有dearkiller,这会是个什么意思呢?”5号女生叨叨念着,然后她突然眼睛一亮,大喊一声,“书!会不会是个书名?” “这是书房!总该和书有关系吧?!”女生兴奋地说,“你们等等我哈!” 她趴在书架上看索引,很快在区找到了名字叫做《dearkiller》的书,她高兴的献宝似的把书摊到桌子中间,“真的有这本书诶!” “可是找到书有什么用?”12号伸手翻了翻,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要的是数字,不是书。” “书有索引,”2号看书上的标签,却失望地发现索引号并不是两位数字,“11x7。” 10号开口,“倒过来看,是lxii,罗马数字62。” “完整的排列组合,密码是31302322151662。” 这一刹那所有人都有些佩服地看着面色病弱的10号,内心或多或少都是激动的,5号扯着12号的手催促他,“你输输看,是不是这个?” 12号推开5号的手,叼着烟头,“美女,松手,我自己来。” 几乎是密码刚输入完毕,游戏的提示就出现了: [密码输入正确。] “哇哇哇哇!!!”5号叫起来,“太棒啦!大家都好聪明其实也不是很难哈哈哈!” 大家稍微松下一口气,等待下一步的游戏提示。 一个巨大的箭头出现,指向了突然出现的、浮在半空中的油灯,紧接着每个人都发现,自己手里出现一张纸和一支笔。 大家骤然从惊喜中冷静下来,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然,过了几秒,游戏提示在半空中显示: [请写下一名玩家的名字,把ta的名字点上灯。] [被正确写下名字点灯的玩家将会死亡,其编号是新的房间号。] 然后那把14位数字锁消失,门上扣了一把两位数字的密码锁。 [请输入新的房间号。] 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游戏给了最后两条提示: [警察杀杀手,杀手杀平民,平民杀警察。] [警察杀警察,杀手杀杀手,平民杀平民。] 9号孕妇的脸顿时煞白。 “这、这是什么意思?” 12号把烟拿开,“呵”了一声,“假设一个警察写了一个平民的名字,就算名字是正确的,杀人也无效。” “不……不是……”她抖着嗓音,目光有些溃散,惊恐地看着旁边的同伴,哭腔里都是哀求的味道,“你们会杀我吗?”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许久12号才说,“不会,”他转身坐回小沙发上,把烟盒和火机都扔在了桌子上,他看起来有些烦躁,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很坦诚地说,“暂时不会。” 孕妇绝望地看着5号女生还有一直不说话的三号老男人,所有人都闪躲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开始惊惧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的丈夫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搂紧了,不住安慰地低喃,“阿吉你不要吓自己,不要吓自己,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呢。” 秦茶冷眼看了一会儿,然后戳着10号示意放她下地,她慢腾腾地走到密码锁面前,输入自己的数字,06。 [该房间不存在。] 必须死了人,相应的房间才会存在? 那么周吉洛是跑不掉的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10号又弯腰把她抱起来,他哄她,“小萝莉,我们去看书。” 自从新的提示出现后,所有的人隐隐分派,在书房内各自占了一角。 9号夫妻一起,5号粘着12号一起,3号老男人自己蜷缩在书架一角,10号跟着秦茶,四下分散,暂时安静。 0号房间没有任何的吃喝,秦茶明白随着时间的推移,饥渴会蚕食所有人的理智,他们为了生存,这种平静最后会被打破,他们会做出突离底线的选择。 秦茶盘坐在毛毯上,深吸一口气,决定保存体力,但实在无聊,她又捧着那本《dearkiller》翻看,翻着翻着突发奇想,按照电视剧演的那样,根据密码31302322151662几个数字翻页码。 第31页第30行第23个字“i”,秦茶拿着笔在自己的小笔记本里记下,再看第22页第15行第16个字,她写下了“love”。 秦茶觉得有些老套好笑,想着最后一个字是不是“u”,可看着只剩下最后一个数字,秦茶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结果翻到第62页,那一面只有一个字。 “iloveyou。” 男人的热气吐在她的耳背,又痒又热,秦茶缩了缩脑袋,避开来,然后反驳他,“不是‘you’,是‘yue’。” “什么?” 秦茶把三个字连在一起,念,“iloveyue。” “哦,这样,”男人的眼里像是突然被点亮,他热烈地看着秦茶,伸手揉着她的头发,沙哑地应,“我知道了,谢谢。” 然后他低下头,吮着秦茶的嘴巴舔了几口。 他们在皮椅背后,没有人注意到男人的动作。 秦茶简直惊呆了,她瞪着男人,压低声音控诉他,“大叔你在干什么?” 对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也干得出这种事,特么的他还是人? 可是她年纪太小,呵斥的声音也奶声奶气的,像撒娇似的。 “我疼你啊,”男人蹭蹭她的鼻尖,“我太喜欢你了。” 他贴在她耳边,嗓音低哑,修长的手指揽过她的脖子,语带笑意,“对着你,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秦茶:…… 她的天真浪漫就快要装不下去了肿么破?她可以直接动手抽对方嘴巴子吗? 最后秦茶自言自语地转移话题:“大叔,这个yue是谁?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喜欢的人吗?” 秦茶忽略掉前置词“ilove”,直接挑出名字“yue”,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她觉得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于是认真地把这个名字记下来。 男人垂眼看她,眼眸深邃,秦茶低着头记东西,没有看见他压抑着的,疯狂而眷恋的复杂神色。 “是吧,”他无意识地重复一次,“是喜欢的。” 你喜欢我的,秦茶。 在书房第三天,秦茶已到极限了。 三天别说吃的,滴水未沾,再不出去,所有的人都会困死在这里。 他们握着纸和笔,蠢蠢欲动了。 第四天。 最先爆发的是5号女生。 “什么破地方啊,”她磨了磨自己干裂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吐槽,“再不出去,我要死了。” “……我们把名字……”她吞吞吐吐地说,“我们写上去试试?说不定没什么事呢,可能就是会提前把你送出游戏,这也是好事啊!” 她越想越有道理,“就是这样,哪里有写个名字人就死的道理,吉洛姐姐那么大的肚子,再多一天都可能撑不住了。” 3号老男人弱弱地在一边附和,“她身子弱的很,再不补充营养,大人小孩都难保。” 中心思想就是,写名字吧。 2号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周吉洛已经昏睡了,脸色苍白,他也明白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耗死。 “……写我的名字,”他抱着妻子哆哆嗦嗦地抖着唇,然后看见妻子的肚子,他又稍微坚定地重复一次,“写我的名字。” 他抬眼迎向所有人的目光,“帮我照顾我的妻子,她毕竟是孕妇,两条生命……” 他嗓音到后面哽咽,“写我的名字,求求你们照顾她,我不知道下一轮的游戏是不是还是这个规则,但凡有第二条路,看在我自己牺牲的份上,我求你们放过她,她怀着孩子。” “我叫杨华。” 秦茶是最后一个烧掉纸条的人,她盯着纸条被火焰吞噬,化成灰烬,那一刹那她感觉到久违的紧张和害怕。 过了近半分钟,都没有什么变化,5号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就说不会有……” 她的话还没出口,半空中突然浮现两张判定卡。 一张是那幅《怀孕的情人》,一张是一段五线谱。 这应该是属于2号的判定卡,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他,他似乎也在奇怪,然后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而突变就是这一瞬间—— 他脸上突然出现极度的痛苦神色,青筋暴起,眼眶张裂,嘴里的嘶吼也只是一瞬就戛然而止,然后大家眼睁睁地看见他的眼珠子像是被什么可怕的吸力掉进里面,整个眼眶突然血淋淋地空了,紧接着他的肚子膨胀起来,不断变大变大,就像孕妇一样。 大家突然都被这样的突发状况吓了一跳,5号更是忍不住尖叫着,而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 2号男人开始像孕妇一样分娩。 他的牛仔裤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然后他生出了一堆的……内脏。 从膨胀的内裤里掉出来,然后内裤也不堪重负地下滑,倒出一地的肠子、脑浆和各种器官,鲜血奔涌,很快漫向他们。 尖叫、极度恐惧地尖叫!所有人都被这样可怕血腥的场景吓得血色全无,最先是12号反应过来,他抱着还在昏迷的9号孕妇,喊着离门最近的3号老男人吼道,“开门!输数字开门!!” 老男人一下子被惊醒,按下“02”,门“喀喇”一声,向两边推开。 所有人夺门而出。 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合上,把所有惨烈的,血腥的,恐怖的罪孽,永远关在了里面。 第16章 鬼火点灯(四) 5号和3号瘫坐在了地上,12号抱着孕妇,脚步还算稳健,一直走到客厅的大沙发上,把她放下来,他才坐在地上,靠着沙发边,拿出烟盒手抖着拿着火机,点了几次都没点着。 微弱的火焰晃了晃,12号叼着烟,整个人有些木然,然后他看见那个10号的男人信步出来,男人抱着因为三四天的饥饿而面色蜡黄的小女孩,细心地把她放在最角落的单人沙发上,他抵着她的额头,非常耐心地哄她。 男人神色宠溺,无半分惊慌错乱,一心一意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12号抿着烟,又看着不停在干呕的5号女生,以及面色惊恐但还算镇定的3号老男人,他嗤笑一声。 大概,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人把这个游戏看成唬人的把戏。 接下来的真的需要斗智斗勇,防狼防盗了。 “大家饿不饿?”12号踩了烟,去厨房翻冰箱,掏出几个番茄鸡蛋,一把手工面,炉子起了火,缓过来的他此刻有些没心没肺,“你们谁要吃面?” 10号倚着冰箱门,“一碗。” 12号瞅他一眼,然后愣住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0节 他一向胆大,常年各种大赛过来,心理素质也是极好的,可此刻他看着10号的目光,他竟然觉得心里发毛—— 没有感情的、完全死气的眼,可10号的脸上还挂着儒雅的笑,那种笑容就像刻板的教条规矩,极贵气优雅,而强烈的对比反差让他整个人有说不出的诡谲。 “一碗,”10号再次开口了,他的声音沉静带着笑,十分温和的模样,“不行就我来。” 12号拿着勺子还在愣神的时候,一群人突然气喘吁吁从刚才他们逃出来的那扇门旁边的门里,满脸惊惧地跑出。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他们之间的1号胖子哀嚎一声,直接躺在地上叫唤:“简直要了老子命啊!” 剩下的人喘着气稍稍平复,就抬头看着秦茶他们,秦茶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一圈,原松不在。 果然。 11号的女人化的妆此时花得不成样子,她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过了片刻她尖利着嗓子,阴阳怪气地问,“你们能出来也是死了人的吧?你们死了谁?” 大家的眉头不经微微一皱。 只有5号女生白着脸,哆嗦回答,“9号的丈夫……死得太……” “我们是4号原松,”7号的女人穿着护士复,她的良心仿佛还在被谴责,难受地把脸捂在掌心里,断断续续地说,“明明……没有出现车,但、好像就是被撞飞了,脑浆流了一地。” 大家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半空又出现了新的提示: [一轮游戏结束,本轮逃生密码“”。] 秦茶迅速拿出自己的笔记本认真地把它抄下来。 而与此同时,壁炉上的台面排列的十三根蜡烛,突然有两支亮了,5号女生跑过去看,发现蜡烛旁边刻有铭牌。 她把铭牌的字念了出来:“杨华,平民;原松,平民。” 第一轮就出局了两个平民。 气氛一时古怪,胖子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厨房凑到12号旁边,他嗓门大,絮絮叨叨地说,“行了,大家伙儿别想了,饿了那么久,想想吃些什么才对。” 然而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只有胖子、12号,还有10号以及小姑娘秦茶捧着面,吃得痛快。 “我在里头的时候就想着出来一定吃顿好的,”胖子咋咋呼呼地说,“谁知道什么时候进第二次房间,又要在里面呆多久,吃饱才是正经。” 5号苦着脸,“可是我一看见吃的就想起……” 她纠结着说不下去,她没办法理解12号和10号还怎么面不改色地吃得下饭,他们也就算了,可那个小女孩竟然!也!不!怕!!!! 什么人啊这都是!!! 秦茶其实觉得自己应该做出很害怕的样子,可她又实在太饿,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她就一副我很天真我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12号咬着面条挑眉看其他人,“不吃吗?说不定下一刻就进入第二次房间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吃了一点,秦茶自己捧着热汤,小心地给昏睡的周吉洛灌了几口,一边在想自己最后看见的那张乐章判定卡。 消失的太快,她看不出那张判定卡有什么消息会隐藏在里面。 “我来吧,”7号的护士接过秦茶手里的热汤,一边夸奖秦茶,“你是个很乖的孩子,爸爸妈妈在吗?” “不在。” 秦茶低垂着眼乖巧地回答,女人动作很熟练,她一边麻利地照顾周吉洛,一边温声安慰秦茶,“不怕,没事的,大家伙会照顾你。” “那这位姐姐有事吗?”秦茶看着周吉洛担忧地问。 “也没事,”女人喃喃,“都会没事的。” 入夜,也没有人有睡意,10号男人抱着秦茶往客厅放置的钢琴前的椅子上一坐,他摸了摸秦茶的小脑袋,然后弹起钢琴来。 所有人都看过去。 5号女生戳了戳12号的背,小声地说,“我怎么觉得,这大叔侄女不太对劲啊?” 12号看了她眼,没说话。 当然不对劲,那男人看那小姑娘的眼神哪里是看孩子的眼神,他抱着那孩子的时候,不容任何人插手,甚至于那孩子和谁说话,他都时时刻刻盯着。 都是一群变态! 12号扭过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而秦茶在一边听着听着,突然眼睛一亮。 第三号交响曲。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弹这首曲子,那么就是他记得判定卡的谱子,所以—— 那张判定卡是第三号交响曲的谱子,那是3号男人的信息。 秦茶的欣喜一瞬,下一眼,场景陡换,秦茶一抬眼就看见—— [这里是02号房间。] ……它喵的……这是觉都不让别人睡的节奏吗? 第17章 鬼火点灯(五) [你们将会有三组队伍,每组队伍两名玩家。] “这是……什么?”5号女生抓住12号男人的背心,躲在他背后看着前面的镜子,有些害怕地问,“这么多镜子……这是要干什么啊?” 自从目睹2号男人如此惨烈的死状,所有人心里都绷紧了。 而眼前,是数十米宽,往前数不清的镜面,不知多长多深的距离,未知的区域未知的房间,只有镜面上清晰地出现每个人脸上各色各样的表情。 [三组将分别进入不同的入口。] “镜子迷宫,”12号男人捏着5号女生的手腕把她移开,然后目光扫过其他人的表情,片刻后才接着说,“就是走迷宫而已,不会很难的。” 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新的提示: [你们有72小时的时间把ta的名字点上灯。] [计时开始。] 大家一时之间有些发愣,5号女生咋舌,“72个小时?不用那么久吧?我都没怎么喝过水吃过东西啊!” “72个小时的时间,”12号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拿在手里他没抽,然后抬眼瞅着秦茶和10号,他提出自己的推断,“这个意思是说,如果72个小时之内没有从迷宫里面出来,我们就失去了开门的机会,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5号女生惊呼,“不是吧?” 而12号一直盯着10号,仿佛对方点了头,他才能肯定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 而10号自打一进来,就抱着小女孩一直不撒手,听见12号这么问,他才稍稍微转开视线,看着最左侧的入口,温雅地说,“我们先进左侧入口。” 也没等其他人反应,10号就抱着秦茶率先进了迷宫。 其他人:…………我们不应该先好好商量一下对策讨论一下分组吗? 12号把火机收回裤带里,长腿迈向半睡半醒的孕妇,他弯腰伸手,坚实的手臂非常稳当地把她打横抱起来,“我和她进右侧,你们两个走中间吧。” “不是!”5号一看见12号去抱孕妇就着急了,听见他这样说,她更是大声地拒绝,“我不要!我要和你一起!” 12号非常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地说,“我带周吉洛。” “不!”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踏进入口,5号跑过去抱着他的手,撒娇,“那一起进去好了,你一个人也没办法照顾周姐姐,周姐姐这么大一个累赘呢。” 而入口却拒绝了他们的进入: [非法进入。] 5号女生被突然弹出来的红色警告框吓得后退了半步,这时12号抬腿一迈,稳稳抱着周吉洛踏了进去。 女生立刻反应过来跟着进去,红色警告框却再次弹出: [此入口已封闭。] 她气得跺脚,3号男人走过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缩着背,混浊的眼看着她,一脸老实巴交地说,“小姑娘,我们进去吧。” 《《《《《《》》》》》》 秦茶自打进了迷宫便不停地催促男人把她放下来,“大叔,你把我放下来行不行?” 男人下巴冒出了一点小胡茬,他的面容本就俊秀,显年纪的不过他一双深邃深沉的眼,现在有点青色的小胡茬,你不会觉得他落拓,反而觉得他整个人更加成熟稳重,是岁月沉淀后那种很有味道的儒雅大叔。 但这也只是看起来,实际情况是—— “小萝莉,”他依旧稳稳地抱着她,嗓音低沉而愉悦,“我舍不得你累。” “你抱着我我觉得更累,”秦茶很无情很无理取闹地捶他,“第一,放我下来,第二,放我下来,第三,放我下来。” “嘘,”男人用着那把优雅而低沉的声线超级无耻地回答她,“别说话,吻我。” ……吻你妹!!!! 而秦茶这时候一抬头,就看见镜子里面的景象开始在奇怪地变化。 本应呈现在镜子里面的景象应该是男人抱着她的,可她看见的却是她在揍着男人——各种揍。 男人循着视线看过去,低声笑,“这是你长大的样子吗?” 秦茶骤然回头看他,“镜子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想打我?”男人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我感受到你的亲密了。” 然后秦茶眼睁睁地看着左侧的镜子里面的景象也跟着开始改变,里面的女人在被男人欺负。 那种欺负。 女人被压在床上,被亲吻,被抚摸,被热烈地纠缠。 那一刹那的秦茶脑子瞬间爆炸空白,她先没能认出来镜子里面的女人是谁,空了好几秒,她才愤怒地反应过来——喵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啊! 秦茶简直怒火中烧,右侧的镜子也随即变化成她不断暴踢男人裤裆如此狠厉的画面,而一边她掐着男人的脖子,语气冷成冰渣:“你是变态吗?” 秦茶掐着他的脖子,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妥,反而眯着眼睛,微仰着头,把脆弱的脖子完全暴露,他脸上都是那种迷恋而享受的表情,嗓音也轻柔而低哑,“我最迷恋你指尖的温度了。” “我的女王,你那双可爱的手,掌握我的所有。” 他低笑,秦茶贴着他,能感受到他胸腔愉悦而充满力量的震动,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和心脏的跳动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我的情绪,我的想法,我的生命。” “都在你那双,”他弯着嘴角,声音在他的唇瓣之间滑腻地厮磨而出,“抚摸过我所有的手里。” 秦茶皱紧了眉头,她稚嫩的脸异常严肃,却是问,“你记得不日城?” 难道病人还记得上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在记录里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只是案例极少。 “关于你的,我都记得,”他的嗓音依然含笑,一股子柔情宠溺的味道,而他的眼却暗得深不见底,“可女王您,却总是会把我忘记呢。” 秦茶:……她哪里忘了,他是她祖宗她哪里敢忘!!!!! 不过……即便是记得她,可对着一个小女孩满脑子这样的东西真的是…… 秦茶松开掐着他脖子的手,她懒得再去装作天真无辜的模样,冷厉着眉眼呵斥他,“把你脑子里的龌龊玩意收起来。” “收不起来。” 秦茶:…… “既然你记得,就更好办了,”秦茶决定不看左侧镜子的十八禁,直截了当地开口,“告诉我你的名字和身份。” 她明亮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男人,孩子的眼睛总是清澈剔透,她作为一个有着成熟思想的成年人,她的眼跟孩子相比,只是比孩子更多了坚韧和利落 她活得一向明朗,从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开始,她的姿态就致命地吸引他。 “你现在也是叫长羲吗?”秦茶小手搭在他肩膀上,“请你相信我,或许你不太明白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穿梭在不同的世界,还都会遇到我,你只需要明白——” 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在这些世界所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你。” 男人双眼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然后他低头,轻轻吻了她的鼻尖,像蜻蜓点水一般,无关任何,只是珍惜。 然后他说:“不告诉你。” 秦茶:……wtf…… 左侧的镜子再次出现了秦茶抡着榔头疯狂锤击男人胸膛的画面。 “我享受你每一次思念我的过程,”男人如是说,“你会想我想到发疯,就像我一样。” 然后男人竟然很好心情地盘腿坐下来,给散着头发的秦茶扎辫子。 秦茶:……这个理由很长羲。 她放弃了,乖乖歪着头给男人折腾,然后盯着镜子,她余光看着左侧镜面,那里面仍然在不可描述。 看着自己被别人意/淫的感觉真的是…… “你能不能不要再……”秦茶难以启齿,“你他妈要洗脑!” “想想也不行吗?” 男人编好一条歪歪扭扭狗啃似的辫子,然后把秦茶小书包里的皮绳拿出来,细细地绑。 动作虽然别扭,但秦茶头发没有半分被扯到的疼痛。 “不行,”秦茶冷冷地说,“想想都不行。” 然后镜面的景象就换了。 秦茶看着,难得地无言。 画面是她和他的白头,苍老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她躺坐在摇椅上,他在旁边帮她梳头发。 秦茶沉默了好一会,才问,“为什么?” 另一边的辫子也绑好了,男人端详着欣赏了好一会儿,才回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 而秦茶想了想,还是没有再重复问。 维护师曾经研究过一个现象,叫做移情。 所有产生于病人渴望的世界,它存在的理由往往非常单薄,通常是情节达到一个□□,世界就会瓦解。而在这个世界中,病人或多或少会把潜藏在心里的感情或者情绪,完全地倾注在某一个相似的角色上。 她大概是被移情了。 秦茶把目光从左侧那样温暖的场景里移开,而看向右侧的镜子。 “这个镜子迷宫很古怪,”秦茶从书包里拿出黑色的油性笔,在镜面上做了个记号,“能够呈现出自己心里所想的东西,要是在这里呆上两天……” “身体虚弱、饥饿以及精神疲惫的情况下,很容易让人视觉错乱、感官崩溃,”秦茶下结语,“会疯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保持心如止水,不要胡思乱想,”秦茶收起笔握在手里,“那么镜子就只是镜子。” 走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秦茶突发奇想地想看看其他人的情况。 然后镜子里真的出现3号老男人和5号女生的画面,而秦茶只是抬眼随意看过去,瞳孔便骤然一缩。 女生毫无知觉地和男人说着话,而她的背面,正好是属于左侧面的镜子。 镜子里面,是3号老男人狰狞的面孔,还有流血的字—— 我想杀了你。 第18章 鬼火点灯(六) 5号女生看着对方一直不回答,她张了嘴,似乎问了他一句,“发什么呆啊?在想什么?” 然后她就直直面向的右侧镜子似乎突然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影像,她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被吓得不断尖叫。 “你要杀我???” 那个狰狞的面孔太过可怕,女生的表情因为惊吓都已经变得扭曲,反应过来的她蹭蹭地往后退,老男人却伸出厚实的手掌,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脚腕。 他的表情也产生了迅速的变化,露出几乎和镜子里面一样狰狞又凶狠的嘴脸。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1节 5号女生最后还是死了,秦茶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镜子里面,她是被3号男人活生生掐死的。 杀念本就只是一瞬间,被镜子显现出来,再被女生看见,惊惧、逃跑,3号男人干脆就先下手为强地动了手。 从事医生职业的他太清楚人体的致命点,他按死了5号掐住她的脖子,本就体力虚弱的女生很快便失去了反抗,很短的时间,就失去了生命迹象。 老男人把女生手里的判定卡夺了过来,他抽出其中一张扔在了镜子边,但似乎又担心会有其他人路过拾走,他犹豫了很久,把判定卡又塞回自己的裤袋里。 “3号手里有他的判定卡,”秦茶靠在镜面上,她看着5号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的神色,她断言,“所以5号男人才会想杀了她。” “可是那张判定卡里会有什么内容呢?” 秦茶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就联想到先前那张记载了《第三号交响曲》部分谱子的判定卡,她唯一知道的信息仅仅就是,这是贝多芬写给拿破仑英雄的赞歌。 秦茶拿出自己的两张判定卡,抽走周吉洛的那张,她把剩下的直接给长羲看。 “你比较聪明,”秦茶被长羲搂在怀里,她人小,只能把手举高了把牌面凑近长羲的眼前,“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长羲眯眼看了一会,秦茶还在说,“我有猜测,这应该是是属于8号的判定卡。” “中间一道黑线,连着卡本有的框线,打竖了看,应该是数字‘8’没有错,”秦茶顿了顿,长羲没有反驳她就接着说,“但是,我不太明白‘foc’在这里的意思。” 然后长羲把秦茶手里的卡拿下来,他环抱着秦茶的腰,蹭在她耳边,沙哑地笑,“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秦茶:“……” 她就想问这人还要不要脸? “你不说就算了,”秦茶对此表示自己也十分有骨气,她嗓音又稳又淡,“我自己也可以猜。” “那不行呢,”长羲的眼很漂亮,如墨的颜色,他认真地注视着秦茶,嘴角噙笑,“你问了我就会告诉你,你不想主动,我可以讨。” “我的女王,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让我来,”长羲亲昵地说,“你要是主动,那就是恩赐呢。” 他亲吻着她小巧的耳朵,然后又特意用短硬的胡茬蹭了蹭她娇嫩的脸庞,秦茶板着脸说,“痒。” 他亲密地揽着她,纵容地哄她,“好,出去我把它剃掉。” 而在另一边刚发现镜子可以看其他人行动的12号,刚看10号的情况,就被对方无声地糊了一脸狗粮。 ……等等他的三观呢?!!!他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萝莉大叔是绝配他的三观呢!!!虽然对方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可他为什么就觉得对方是一对的? 三观呢!逻辑呢!眼瞎了吗! 12号摇了摇烟盒,看看里面所剩无几的烟,有些烦躁地盯着镜子,然后他就看见,10号男人漫不经心地抬眼,仿佛是轻描淡写地看着他。 隔着空间和距离,透过一面镜子,那一眼让12号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立刻改了念头,决定看看5号女生那边。 镜子却变回了普通的镜子。 12号有些奇怪,想着她和3号在一起,便起了念头看看3号,结果镜子里呈现出来的影像也只有3号一个人。 让人生疑。 那边长羲收回了目光,又在逗着秦茶说话了。 “你喜欢我这张脸吗?”他低哑的嗓音温柔得像晚风,“小萝莉,你会喜欢吗?” 他不提,秦茶还没能把当初疯狂换脸的长羲和现在这个精英稳重范儿的大叔脸联系起来。 “喜欢,”秦茶必须打起十万分精神,真诚至极地回答,“很喜欢。” 所以千万不要一言不合就换脸拜托!真的!挺吓人的!! 他眼角眉梢都是愉悦的满意味道,“你的这张判定卡,”他终于开始认真地回答她,“‘foc’在拉丁文里,有壁炉边的意思。” 壁炉边? 秦茶决定从镜子迷宫的房间里一出去,就在壁炉旁边找找线索。 这个时候,镜面上出现了新的游戏提示: [离游戏结束,还有24小时。] 长羲抱着秦茶继续往前走,绕了一圈之后,秦茶又看见了之前自己画下的记号。 这是第四次绕回这里了。 秦茶每次绕回这里,都会重新给镜面再添一个记号。 已经被抱得习惯的秦茶拍了拍长羲的背示意自己要下来,然后她站在镜子面前,看了镜子里面的自己很久。 “我觉得,”秦茶斟酌着说,“出口在镜子里面。” 她抬头看着长羲一股子纵容她胡闹的微笑模样,秦茶突然想到说,“你不会早就觉得出口在镜子里吧?” 带着她一直在里面绕,是因为—— “我想和你独处呢,”长羲单膝跪地,语气是虔诚的独占,“只有我和你。” 秦茶:“……哦,很抱歉。”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点也不想。” 秦茶转身敲了敲镜面,仔细听了听声音,和其他镜面并没有什么不同。 然后她把书包取下,抡在手里,蓄力整个砸了过去,镜面在“喀喇”声一出的瞬间,产生了蛛网一样的裂纹,但整块镜子依旧完好无损。 秦茶举着书包又抡了一次、两次、三次,长羲想把书包拿过来,却被秦茶推开拒绝,“我来。” 第四次,碎片一大块一大块破裂摔碎,堆积在地上,而原本镜子高立的地方,出现了一条新的镜子路。 这条路在出现的瞬间,就开始出现镜面缓慢移动的变化。 这马上又会变成新的封闭式的迷宫了,而秦茶不保证他们还有足够多的时间再去走一次新的迷宫,秦茶拉着长羲直接冲了进去。 长道两边都是镜面,秦茶抓紧了长羲的手,边跑边提醒,“镜面没有发生折射,它是直的,一定是直的,不要理变化的镜面,一直往直的跑。” 跑出长道的刹那,前面是开阔的平地,尽头是银灰色的大门,熟悉的灯在门边微弱地跳跃着妖异的火焰。 秦茶骤然回头,那变化着的镜面,再一次停滞,她终于微松一口气,立直了腰,就看见另一个出口,老男人跑了出来。 他看见秦茶和长羲,显然很高兴,他忠实憨厚的脸上有着逃出生天之后的喜悦。 ——当然逃出生天了,最关键的一张关于他名字的判定卡,在他自己手里。 等这轮游戏结束,他会选择最后一个出去,然后趁大家不注意把卡扔在这里,门封锁了,就再也没人能进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老男人向秦茶他们挥手,“你们好快啊!” 秦茶敏锐地感受到老男人整个精气神的变化,他没有之前那样沉默寡言的怯弱,秦茶抓着长羲的袖口,躲在他身后,偷偷地探眼睛看。 小孩子而已,老男人并不在意,而是和蔼地笑着看长羲,“你们很有速度啊,我以为我也算快了。” 长羲却是抱起秦茶,拉着她肉肉的小手把玩,不怎么理睬在意地“哦”了一声,才问,“还有一个人呢?” “她说她去找12号了,进了迷宫就和我分开了,”3号男人奇道,“咦?他们还没来吗?” 他憨厚地挠了挠头发,有些担忧地说,“会不会走不出来了,我看时间剩的不多了。” 长羲没有应,而是专心致志地捉着秦茶的手爱不释手地来回翻看,有外人在,秦茶必须乖乖地窝在男人怀里,眨着大眼睛还要一脸面瘫的“天真可爱”。 三个人开始在门前等,秦茶开始发困,耷拉着眼皮一直盯着出口,饥饿感也越来越令人崩溃,她躺睡在长羲怀里还要担心12号真的走不出来。 她继续盯着盯着,新的提示又出现了: [离游戏结束还有1个小时。] 秦茶皱起了眉头,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秦茶终于看见12号抱着清醒的9号气喘吁吁地跑出来。 与此同时,每个人手里再一次出现了新的纸张和笔,熟悉的提示再次出现: [离游戏结束还有半个小时,把ta的名字点上灯。] [输入新的房间号。] 规则不变,刚抵达的12号把9号放下来,她就歇斯底里地喊,“不要杀我!不要写我的名字!” 她的状态非常不好,神态很恍惚,她来来回回吼的都是这句话—— “不要杀我!不要写我的名字!” “她清醒过来,知道她丈夫去了,就一直这样闹,耽误了一些时间。” 看得出12号鼻青脸肿的,遭了不少罪,他眼带歉意地看了一圈之后,又有些诧异地看着3号老男人,“5号女生呢?我一直没见到她。” “她说她去找你了啊,”老男人的表情更加诧异,他探头探脑地往12后身后的出口看,“你们没碰上吗?” 12号现在脑袋瓜都疼了,他终于没忍住,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没碰上,”12号吐了一口烟,说,“先写名字吧,最后五分钟她要是还没来到,我们就点灯。” 听见这句话,9号孕妇像是被突然被按下了静止键,她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片刻后又突然疯狂叫喊起来,“一定是!一定是!” “是他!他!他杀了别人!他杀了人!”9号攥着12号健壮的手臂,指甲在他肉里刮出血痕,她头发散乱,大吼大叫,“他杀了人!写他的名字!他的名字!!!!” 3号不自觉后退一步,笑容有些僵硬,“这女人精神不太对劲了……” 他话还没说完,不知何时就来到老男人身边的秦茶迅疾地从侧面探出手,抓住了老男人的裤袋,手伸了进去。 她的速度极快,老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秦茶就抽出了两张判定卡,在手里摊开展示: “我看见了,坏人,”她的嗓音脆脆的,带着小女孩特有的软糯天真,“这是5号姐姐的卡片呢。” 所有的人瞬间一静。 而在上的那张卡片,清晰地写了这样一首诗: 向着王座毅然启航。 艰险满途,无畏无憾。 王冠亦是千斤重担, 当仁不让,无暇细算, 将它戴在天才的头颅上, 轻松适称,有如花冠。 纵然山高路险, 仍一往无前,攻无不陷; 纵然荆棘满途, 亦能将前路洞悉明辨…… 欢乐的时光就在前面, 万众齐声呼唤, 万事就此改变…… 英雄傲立人间, 管它什么命运预言, 管它什么强敌作乱, 死且不惧又何畏征战! 世人疑猜,惊叹—— 他们只会冷眼观看…… 在这卑污的世间, 凡夫们只会索取恩典。 将荣华分享给亲近之人吧, 唯有整个帝国才配装在他的心间。 高声颂扬吧! 英雄的辉煌已然四海传遍。 此世间,荣华有时尽; 任谁人,末日终难免! 第19章 鬼火点灯(七) “……小、小孩子,满嘴胡说些什么!” 3号哆嗦着唇瓣叱骂,然后他着急地探出手,想把秦茶手里的判定卡抢过来,而长羲长手一伸,揽着秦茶的腰就把她抱起来。 他明明一脸病气,但抱孩子的速度和动作却意外利索稳当。 秦茶头顶蹭着长羲的下巴,一副乖的不得了的样子,她抱着长羲揽在她腰间的手臂,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有被冤枉的不服气。 她抬起下巴,一副冷淡的傲娇表情:“没有,我才没有胡说。” 长羲给秦茶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抱着,然后他抬眼,凉薄寡淡地扫过老男人哆嗦得越发厉害的嘴唇,还有瞪着秦茶手里判定卡目眦欲裂的眼。 “你看见了什么?”12号把烟夹在指尖,缭绕的白烟在空中妖娆地模糊视线,他沉眼看秦茶,语气是难得的严肃,“他做了什么?” 秦茶把判定卡收好,她缩在长羲怀里,以害怕的姿势但格外镇定的神情说,“我看见3号叔叔掐着3号姐姐的脖子,还抢走了姐姐手里的卡。” 然后她身子一扭,把脸埋在长羲胸膛上,细细地喊: “叔叔,我害怕!” 长羲顺势搂着她,安抚地在她头顶亲吻,“不怕,”他顿了顿,抬头看着3号,嘴角的笑容温文儒雅,“他很快就死了。” “是他!一定是他!”9号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护着肚子开始疯狂尖叫,“杀他!!!一定要杀他!!!” [离游戏结束还有15分钟。] [必须有人书写正确。] 9号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书写正确”的意思是,不能违逆身份角色的设定,并且写的名字没有错,也就是说,要在这十五分钟之内成功地杀掉一个人,他们才可以出去。 这一次的提示像是敲响了死亡的警钟,12号直接踩灭了烟,一手拿纸,一边用嘴咬掉笔盖,他斜眼看着长羲,“你知道谁的名字?说说看。” “3号,”长羲眼里有着恶劣的笑意,但因为面容清俊,他给人的感觉更多是儒雅的、绅士一样的行言举止,“王冠亦。” 而对于3号来说,长羲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像恶魔一样,他的嗓音就像地狱收魂的催促声,却一声声缓慢地一字字吐出来: “你叫王冠亦,这是你的名字。” 3号被敲碎了所有的希望。 12号没有任何犹豫就纸上写了“王冠亦”这个名字,写完了直接走到蜡烛旁边烧。 “不……不要!” 3号吼叫着扑上去,他整个人都有些癫狂,“不要烧!!!” 然而他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地上,张牙舞爪地、徒劳无功地在原地挣扎,半空中的提示框无情地出现: [判定区不能出现攻击、阻止的意图和动作。] 12号烧完名字回身,看见3号的表情,他又点了烟叼在嘴里。 “看来名字说对了,”他看着秦茶和长羲问,“你们能不能解释一下,我到现在没有反应过来这名字是怎么猜出来的。” “之前出现的判定卡是一段乐谱,那是《第三号交响曲》的第三乐章。” 秦茶就在长羲怀里,把纸垫在他手臂上,然后一笔一划地写名字,一边奶声奶气地解释,“我叔叔说,肯定是因为5号姐姐手上有3号叔叔的判定卡,而且卡上的名字提示一定很明显了,他才会为了抢卡片害姐姐。” 否则3号不会这么害怕,害怕到想要铤而走险。 而这个时间段,9号孕妇已经迅速写好名字烧了纸,她蜷缩在一边倚着12号,逃过一劫的她神态仍然很紧张,但明显地已经在开始平静。 秦茶写完名字眨巴眼,看着长羲,她特别孩子气的讨赏,“叔叔我说的对不对?”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2节 然后麻烦您松开您尊贵的手,把她的娇躯还给她谢谢合作。 而长羲却揉揉她头发,很开心地夸奖她,“我的小女王,什么都对。” 秦茶:…… “《第三号交响曲》是贝多芬写给拿破仑的,”9号终于完全镇定下来,她对这方面比较熟悉,于是声音弱小地开口,“这首诗也是写来赞美拿破仑的,所以这两张卡的判定共同指向3号。” “而《第三号交响曲》的第三乐章,提示了两个数字,”12号把前后一联系,终于明白过来,难得地提出相关的猜测,“所以诗歌上第三行前三个字,就是他的名字。” “也就是——王冠亦。” 长羲抱着秦茶点了灯,3号一脸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是疯狂之后的筋疲力竭。 而片刻之后,他像是恍然被惊醒,然后他拿出纸笔,陡然对着9号毫无理智可言地“嘿嘿嘿”笑起来。 “我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他发抖地写完名字,然后冲向点灯处,把名字扔了进去,“我死都要拉一个垫背的,周!吉!洛!” 9号周吉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等待审判的时间漫长得令人心焦,刚刚平静下来的周吉洛又开始失控,哭泣,然后这种情绪在不断地堆积发酵,一秒都如年的漫长,她骤然痛哭出声,嘴唇干裂,长发散乱,眼通红的都是血丝,而脸又瘦削得极其可怕,毫无血色,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差到极致。 半空中终于出现了新的判定卡。 两张无效判定卡——2号判定卡和5号判定卡;一张就是3号那张拿破仑的诗歌; 还有一张是全新的判定卡: i; sfg。 秦茶低头一看,之前自己从3号手里抢过来的判定卡已经不见了,她把新的信息记下来,然后抬眼去看,12号已经开始输入房间号“03”,9号脸上有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又绝望的神情,长羲抱着她往门口走,没有人回头看,秦茶就偷偷瞄了一眼。 3号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然后他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3号挣扎着跑开,而镜子依旧如影随形。 紧接着,镜子里面的3号走了出来,他甚至挂着和3号一模一样的恐惧到扭曲的表情,脸上挂着的汗珠都在相同的位置——他完全就是3号的镜像复制体。 除了他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好孩子,别看。” 9号走在最前面,12号跟在长羲后面,他看着秦茶的大眼睛,身后那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听得让人汗毛竖起,不用看画面,就能够想象到画面的残忍。 12号反手一拉,“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他们沿着二楼的楼梯下到一楼的客厅,1号胖子那一队已经在沙发边挨着吃肉了,看见他们,1号喊了一声: “嘿!”他热情地招呼,“你们进去好久啊,我们都出来两天了。” 大家首先互相看了看人数,现在客厅只剩下8个人。 11号的女人又在那里阴阳怪气,“哦,死了两个呢!呵,你们互相巴不得对方早死呢!” “你住嘴,”胖子吆喝,“你们快过来吃饭,要饿坏了吧?” 红烧的大锅肉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有着诱人的光泽,汁多肉香,只看一眼,对于饿了好几天的他们,那锅肉简直是人间美味、世间珍宝。 然而秦茶却轻微地皱起了眉头,然后她固执地从长羲身上爬下来,扯住他的袖子,任性地撒娇,“大叔我不吃那个,要吃面,我要番茄鸡蛋面。” 胖子还想说什么,长羲已经长腿一跨,直接迈入了厨房。 厨房是开放式的,离着客厅沙发虽有些距离,但完全不阻碍视线和说话交流。 “这真是!”胖子瞅着长羲大嗓门,“不相信我胖哥的厨艺嘛!” 12号疲惫地扶着周吉洛坐到他们旁边,然后笑着解释,“他宠孩子,很宠。” 胖子语重心长,“孩子不能宠,一宠就熊。” 可是人家把孩子当童养媳地宠,这是未来老婆,他要是有媳妇儿,他也这样死命儿地宠。 这个时候,半空中出现了新的提示: [一轮游戏结束,本轮逃生密码“dobro”。] 现在已经有两个密码了,秦茶坐在流理台上,叼着一片切好的番茄,用牙齿咬着它往嘴里挪,三两口吃完,一边空出手掏出笔记本,继续把新的信息记下来。 长羲刚把面下了锅,回身看见秦茶小小的身子乖乖地坐在那认真记笔记的模样,他走过去,高大的身子完全把她笼罩在自己怀里,然后他低头,伸出舌头舔掉秦茶嘴边的番茄汁。 细细地一点点吃完她嘴角的东西,舔完了他还不起身,双手撑在流理台上,跟秦茶鼻尖对着鼻尖,他亲昵而笑眯眯地说,“小萝莉,你真的很甜呐。” 那嗓音带着勾似的,低沉而魅惑,他近在咫尺的眼睫毛长的逆天,温热的气息席卷所有的感官,而嘴角湿漉漉被舔过的酥麻痒痒地一直爬到心里去。 秦茶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脸又热又红,她身子有些发软,半靠在他怀里。 “哦~”长羲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嗓音带笑,“原来我的小萝莉喜欢这个调。” 什么调?!撩而已!谁不会! 秦茶沉默片刻,然后抬头雷厉风行地亲了一口长羲的侧脸,特别淡定地说,“对,挺喜欢的,奖励你。” 而刚从密码提示中回神的众人:……卧槽!!!! 长羲难得愣了一下,秦茶紧接着一本正经地说: “大叔,面糊了。” 第20章 鬼火点灯(八) 长羲盯着秦茶,稍微出神,片刻之后他弯起嘴角,有些邪气放肆地笑起来。 “好孩子,”他伸手按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然后也侧脸亲了亲她的脸颊,缠绵而流连的,连声音都撩人得不像话,“我很喜欢,奖你的。” 周围所有人再次:……卧槽卧槽卧槽!!!当他们是死的吗? 而这个时候,烛台上三根蜡烛亮了起来,8号男人刚好站在壁炉旁边,他耷拉着眼,很没有精气神地瞅着台上的铭牌,然后慢吞吞地一字一句念: “3号,王冠亦,杀手;5号,安玉,警察;13号,傅中岳,杀手。”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拉了回来。 算上第一轮游戏,那么到现在为止,已经死去两个平民,两个杀手和一个警察。 “呵,这下子好玩了,”11号女人讲话的调子永远都像是在暗讽着什么,听起来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现在看起来,每一个身份死的人数都挺均匀的。” 死得均匀,就证明他们接下来的厮杀会更激烈。 大家的脸色并不好看。 “好了,”胖子三心二意,仍然不忘大口吃着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与其在这里担心受怕,还不如赶紧地吃饱睡好,等一下就要进下一轮游戏了。” 此时秦茶坐在流理台上,侧头看了一眼9号孕妇。 当时3号王冠亦写的是周吉洛,然而周吉洛并没有死,按照规则来说,3号是杀手,那么可以肯定,周吉洛应该是警察。 秦茶看着12号,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秦茶开始推测—— 如果12号是警察,那么下一轮他就不会写周吉洛的名字,如果他是杀手,也无法杀掉周吉洛,所以下一轮游戏至关重要。 秦茶拉着长羲咬耳朵:“下一轮你谁的名字都不要写,乱写一个。” 《《《《《》》》》》 下午四点,秦茶准备跟着大部队去衣帽间找衣服洗澡,长羲突然面色痛苦地按住胸口,然后跪倒在地上。 地板是木质的,这一声又闷又响,刚准备进衣帽间的秦茶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她自己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身体就比意识先行一步,飞快地跑到他旁边。 “你怎么了?” 女孩的声音显得很冷静,但她的动作无一不在着急,她伸手扶住他,然后托着他靠在沙发上。 长羲的额间全是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他的面色从痛苦到压制的淡定,不过一瞬间的事。 他伸出手摸摸秦茶的小脑袋,漂亮的眼睛里神色骄矜又温柔。 “痛,你亲亲。” 秦茶:………… 她奇异地平静淡定了。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秦茶必须学习很多急救措施,粗通医理,最初的担心过去之后,她很有条理地一路检查下来。 “你有心疾?” 感觉他呼吸急促,秦茶想替他解开扣子,而其他人正好赶到。 “我来,”7号女人表情严肃,她迅速跪在长羲旁边,把秦茶往外拨开一点,语气温和但也很坚决,“小妹妹你别担心,交给姐姐。” 7号伸手想替长羲解开纽扣,被他一把捏住手腕。 他满头虚汗,神色之间十分隐忍,拒绝的神态很明显,“让她来。”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长羲苍白的指骨非常小心地握着秦茶的小指头,他一心一意地看着她,面色专注,“你来。” “我是专业的医护人员,”7号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她强调,“你需要得到正确快速的救治。” “我只相信你。” 长羲甚至没有去看7号女人,而是盯着秦茶稚嫩的脸庞,他苍白的薄唇张合,神色专注的、孤注一掷的、必须要秦茶回应的一字一句,“你是我的所有。” “所以我把我的所有交付给你。” 他这种平静的疯狂神态,别人很吃惊,秦茶却已经能够很好地适应了。 她朝着男人乖巧地问,“大叔,你的药在哪里?” 秦茶一手帮他解衣扣,按着长羲的意思去翻他裤袋,掏出一个小药罐,12号很有眼力见地端了温水过来。 吃了药,长羲气色明显好上很多,秦茶匆匆洗了澡之后,便一直守着吃过药昏睡的长羲,直到其他人吃饱后开始休憩,长羲才醒过来。 他把小姑娘抱起来,一起窝在大沙发上,小姑娘身子软软地贴着他,他吻她眉心,哄她睡觉。 “早点睡吧。” 秦茶其实是有些迷糊了,她有钢铁般的意志却没有钢铁一样的身体机能,连续两轮游戏玩下来,精神一直紧绷确实吃不消,更何况长羲后面还很耐心地给她说故事: “有一个女人救了一个小男孩,她对他很好,”他的嗓音仿佛拥有魔力,柔软的,低哑的,带着十足的耐心,“教他习武,陪他睡觉,还给他送礼物,也不介意他是一个小瞎子。” 秦茶迷糊中觉得这个故事有点耳熟,但他的声音如同催眠,她越来越困。 “她陪了小男孩很久,久到那个小男孩以为她会这样永远陪着他,然后,她死了。” 秦茶已经完全睡着了,长羲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他嘴角弯起一个微妙的笑容。 “她为了别人死的,却死在小男孩怀里。” “啊,好愤怒啊,”他语调轻飘飘地说着,粘腻的,却冰凉如同游走的蛇,“所以小男孩太伤心了,但是没关系,她现在就躺在那个小男孩怀里。” 长羲温柔地把吻落在秦茶的嘴角,厮磨的姿态轻轻说: “她会永远躺在他怀里的,我发誓。” 12号在离他们不远的小沙发上躺着,他看着他们一会儿,有些辗转难眠。 直到看见长羲吻小女孩嘴角,他一个没忍住,翻身落在地上站好,轻轻走过去,拿了一根烟,递给长羲。 “哥们,抽吗?”他伸手一身光明磊落,自己却有些痞气地叼了一根烟在嘴边,看见长羲接了,他才摇了摇空了的烟盒,啧了一声,“没烟了,以后难熬了。” 12号想给长羲手里的烟点火,长羲收了烟以示拒绝,他甚至把火机拿了过来,在手里把玩。 12号了然。 “行,不在你心肝宝贝面前抽。”他哂笑,“不过话说回来,你宝贝还很小啊。” 潜台词就是,你一个三十多的大爷们,能不能稍微控制下,人家还那么小呢! 长羲把火机抛回给他,然后他把熟睡的秦茶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怀里的小女孩微张着嘴,小小的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很是娇憨可爱的模样。 12号看着都觉得那小姑娘长的真是太讨喜了。 可是那么小。 “把你的眼珠子收回去,”10号男人阴沉的眉眼掠过他,嗓音寡淡冰冷得像是对着没有生命的死东西说话,“她是我的。” 12号哑然,紧接着他听见对方说: “她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无论多小,都是我的。” 12号终于忍不住稍微打断:“她太小了啊,你不觉得吗?” “所以我一直在等啊,”他情绪极快地变化着,眸里带笑,“我为此守身如玉呢。” 可对于12号来说,他觉得…… 呵呵,一个三十多正值壮年的男人守身如玉至少十年??? 不信不信,他特么不信! 12号转身叹气,窝回自己的地方休息去了。 秦茶是第二天一大清早醒来的,客厅的指针到凌晨五点多,房子是封闭的,没有窗,屋内灯火通明。 长羲不在,其他人都还在睡,秦茶抬眼看向厨房,发现长羲在温牛奶烤面包。 然后她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到壁炉边。 长羲说过,“foc”拉丁文里有壁炉边的意思,那么就是提醒她,壁炉边有提示姓名的东西? 秦茶站在壁炉旁边短暂地巡视了一圈,把目光落向了壁炉旁边的落地垂帘。 她把手伸过去,在里面掏出了一个洋娃娃。 一个很普通的手工洋娃娃,秦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秦茶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乖乖地被长羲抱到洗漱台上,长羲很有耐心地帮她扎辫子,秦茶一边刷牙一边想:她手里握着一张8号的判定卡,而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一个人的判定卡是两张。 所以还有一条信息应该是在另外一张判定卡上。 吃过早餐大家凑在一起进行了短暂的讨论: “我觉得我们应该团结起来,”7号女人说,“之前大家都没有时间商量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让数量最多的阵营存活。” “呵,”11号女人牙尖嘴利地反驳,“你怎么知道哪一个阵营人多?而且你这个意思是,要让别人自我牺牲吗?凭什么?” 7号皱眉,“但好过13个人最后只有一个人活下来吧?现在警察身份的人死的最少……” “你是警察吗?”11号挖苦7号,“这么为警察考虑,你是警察吧?大公无私的嘴脸打的算盘比谁都精。” “我……我只是就事……” “够了,”胖子呵斥她们,“吵什么吵,还嫌不够乱是吗?” 然后他看着长羲和12号,“你们那组情况怎么样?怎么上一轮死了两个人?” 12号撒了个谎,“大概是成功书写了两个名字。” “所以,下一轮,我们不知道又会死去多少人了,”7号的声音听起来很难过,然后她又提议,“我们交换各自的信息吧,真的,尽量保存更多的人生存下来,这个才正确吧?” “你们爱咋的就咋的,我可不。” 11号嗤笑了一声,撤出讨论。 12号摸了摸烟盒,没掏到烟,他有些烦躁,摸着鼻子开口,“不可能的,谁都想要活下来。” 讨论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游戏,不愿意共享信息,也不想被别人试探,三言两语,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足足在客厅待了两天,才被传送到新的房间。 [这里是03号房间。] [你们将进行一场不知道规则的游戏。] [输的人会被公开身份。] 秦茶低头,面前是一叠整齐的扑克牌。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3节 紧接着就是: [请按顺序出牌。] 第21章 鬼火点灯(九) 九号首先发问:“不知道规则……这是什么意思?” 而提示框一直悬在半空中提醒: [请按顺序出牌。] 秦茶看了一圈,桌子圆形,四个人各站一角,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小副扑克牌,桌子上有一个黑色的□□,盘口正对着她。 这个时候12号开口,“看来小妹妹是第一位,先出牌吧。” 秦茶把桌子上的扑克牌拿起来,扑克牌做的十分精致,背面是诡谲的黑,银色的细纹勾成鬼面,而瞳仁一块却是血红,仿佛带有生命力一样幽幽地盯着看着牌面的人。 她随便抽了一张“红桃八”,放在桌子上的□□上。 秦茶的下位是长羲,□□往下移动,盘口朝向他,他的头顶出现了倒计时[剩余时间:10s]。 长羲慢条斯理地扔出一张“红桃九”。 盘口紧接着转向9号周吉洛。 她迟疑地放了一张“方块四”,然后盘口吐出了一堆新的卡片,紧接着提示出现: [出牌错误。] 盘口转向12号,他看了看之前三个人的出牌,然后他跟着出了一张“红桃九”。 再次错误。 这一轮下来,大家大致知道了游戏的玩法,猜测出牌的规则,出牌失误,上一家将会减少10张牌到失误者手上。 所以现在场上12号的牌最多。 盘口转向秦茶,秦茶看着之前12号的“红桃九”,她再出了一次“红桃八”。 盘口毫无异常地转向长羲。 长羲出了一次“梅花八”,盘口转向周吉洛。 周吉洛出了一张“梅花八”,她的手里再次多了十张牌。 12号踌躇许久,在倒计时快结束的时候才出了一张“梅花k”,他手里立刻又多了一次十张牌。 颜色是花色必须一样,除非拥有相同的数字,规则有点类似于“uno”。 但是数字的规律又是什么? 扑克牌从a到k一共13张,恰巧最开始的人数也是13个人,这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她出了两次数字8,如果数字8代表的是玩家8号,她是什么条件下可以成功出牌8的?而长羲成功出牌8和9,周吉洛出牌4和8都失败。 秦茶一直在观察各自出牌的情况,然后她忽然想到并大胆推测—— 假设出牌规律和杀人规则有关的话,周吉洛是警察,她无法杀害8号,那么8号便是平民。 长羲可以杀平民,也可以杀8号的警察,那么长羲就是平民? 秦茶出了一张“梅花3”。 出牌正确。 3号是杀手,8号是平民,如果出牌规则是这个没错的话,那么她就是杀手。 ……所以说她的阵营和长羲不一样!这个世界她必须挂啊!!! 盘口指向长羲的时候,长羲只剩下最后一张扑克牌了,他看都没看,扔了出去,“梅花6”。 出牌失败。 6号是她,长羲是平民,而“平民无法杀杀手”,所以出牌失败? 周吉洛盯着牌面满脸都是冷汗,她似乎找到某些规律,却又无法把它们整理出来,以至于她的手因为高度的紧张颤抖得厉害,她踌躇着,面色恍惚。 [3,2,1。] 在最后一秒她眼睛骤然发亮,似乎想到了中间的规律,刚想抽出牌,盘口就已经吐出了十张牌。 长羲刚从秦茶手里得来的十张罚牌又全部堆给了周吉洛,周吉洛有些懵,然后更令人猝不及防的是,新的提示已经出现: [游戏已结束。] 这一次结束的太快,以至于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秦茶诧异地盯着提示信息: [6号,剩余10张牌;9号,剩余30张牌;12号,剩余41张牌。] [12号,平民。] [把ta的名字点上灯。] 周吉洛终于反应过来一切都结束了,她往后退了好几步,泪如雨下。 “求求你们……”周吉洛摸着自己肚子,哀求,“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们……” 除了她的名字,他们也猜不出其他名字了。 周吉洛往前又走了几步,她紧紧拉着12号的手臂,力气大得指甲都扣进他的肉里,12号痛得有些抽气,“没有办法……”他另一只手掰开周吉洛的手臂,“没有办法,对不起。” 周吉洛瞪大了眼睛面色死白地站在原地,然后她突然把手上的纸撕碎了,面色陡然诡异,她甚至是兴奋地笑起来,“啊……我可以不写名字!没关系,我不写名字!” 她抬头挂着阴惨的笑容,满目期待地说,“所以一起死好了。” “我不写名字,就无法进行判定了对吧?”她温柔地摸着自己的肚子,满笑得又和蔼又满足又兴奋,“宝宝不怕,妈妈找了好多哥哥姐姐陪你玩耍呢。” “他们都会留下来,陪着妈妈和你一起玩耍的呢。” [9号弃权。] 周吉洛不可置信地抬头,她手上的判定整齐地排列在半空中。 一张是5号判定的废卡,一张是数独游戏。 秦茶飞快地在笔记本上把数独的整个框列画出来,12号输了一个数字“0”,准备等秦茶把信息记录完整再按下“9”。 周吉洛的惨叫声就在这时候划破所有人的耳膜,脏噪的、尖锐的、让人心底里发寒。 然而更可怕的,是突然破空的婴儿的笑声。 是笑声。 从弱到响亮,和周吉洛尖锐的惨叫一起此起彼伏,天真的、鬼厉的,12忍不住偏头看了一样,差点没被吓得失声尖叫。 婴儿带着满脸的血,如河蜿蜒流出来,又滴滴答答地坠落,它从周吉洛的肚皮里探出头,眼睛还没有睁开,正在朝他们咧嘴笑,然后又慢腾腾地把手从周吉洛肚皮钻出来。 是真的!直接!钻!出!来! 12号可以清晰地看见婴孩的手一点一点捅烂周吉洛的肚皮,那里血肉模糊四下崩裂,它还一直笑一直笑,像鬼片里那样恐怖,血淋淋一样的笑声。 而12号的惊惧恐慌是在婴孩睁开眼睛之后达到了顶峰,那眼眶极大,比例很不正常地占据婴孩三分之二的脸,那眼眶里哪里还有什么眼睛,明明就是两个缩小的人头!!! 12号直接按下了“9”,门啪嗒一声打开来,他吼秦茶和长羲,“别抄了!!!赶紧走!!!” “找我玩呀……嗬嗬嗬……不是说一起玩吗……” 婴孩用着一种怪异的语调开心地说,“快找我玩呀~~嗬嗬嗬~一起玩呀~~~” 12号听着头皮发麻,他此刻才意识到6号这小女孩是有多变态,如此她仍能面不改色地抄完最后一笔,冷静地说:“哦,不着急等一等……好了,走吧。” 所有人踏出门的最后一刹那,婴孩的笑声瞬间变成了啼哭,它尖锐的嗓音凄厉地划破空气直直攻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不是说陪我玩吗!不许走!不许走!!” “说好的一起玩耍呢!” 门合上最后一刹那,12号回头透过门缝看见,那个婴孩已经爬出来半个身体,眼眶里两张人面是被抛弃的伤心和愤怒。 毛骨悚然。 12号最后恍惚的想,那两张脸……好像是2号和9号的脸。 “看来直接进入下一轮游戏了,”秦茶把本子收好,然后拉着长羲的手,她表情很严肃,“我跟你说,我保护你。” 她想拍他肩膀,但高度不够所以下意识地踮了踮脚,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点蠢之后,她把手背到后面,佯装淡定地说,“大叔,你听我的。” 长羲弯起眼角,他抱起矮小的秦茶,蹭着她的脸颊,满足地说,“好啊。” 刚从那样恐怖场景回神的12号:……你们心是不是太大了点…… 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是一个全新的房间,入目一张几米长的大会议桌,四周却很空旷。 12号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直到胖子那一队也同样被传送到这里来。 互相看见对方大家都显得很惊讶,在场的现在一共只剩下六个人—— 虽胖但一直挺乐观的1号,年幼冷静长相可爱的6号,阴沉寡言留着长头发的8号,患有心疾病弱俊秀的10号,尖酸刻薄打扮时尚的11号,还有肌肉发达有些痞气的12号。 都还没来得及互相寒暄,提示紧随而来: [这是最后一轮游戏。] [你们将先进行“互相审判”。] [每个人有说出三句话的权利,第一,提出一个问题;第二,回答其他玩家的问题,“是”或者“不是”;第三,告诉其他玩家,你是谁。] [你必须说一句真话,一句假话。] [最后的“审判”,游戏开始。] 第22章 鬼火点灯(十~十二) 他们按照自己编码的顺序围着会议桌坐了一圈。 1号胖子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之后,最先开口:“我是警察。” 他的胖手指相互搓了搓,然后安静地下一个人接话。 秦茶:“我是杀手。” 她睁着明亮的眼睛,一脸严肃的天真无垢,很真诚地盯着大家看,大家就觉得这孩子那么认真,说的肯定都是真话。 8号耷拉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紧跟其后:“我是杀手。” 长羲看着秦茶,他苍白的面孔在平静地微笑,声音低沉又清雅地说,“我是平民。” 11号玩着自己的红色指甲,状似无意:“我是警察。” 12号最后利落地收尾:“我是杀手。” [请按顺序提问。] 于是1号提问秦茶:“你刚才说谎了?” 秦茶眨巴眼,特别纯良无辜的样子,“是。” 两句话都让人感觉极为真诚,她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清澈见底,你根本不会相信她其中有一句会是谎话。 而如果小女孩第一句说的是真话,那么“是”就是在撒谎,但是如果第一句说的是假话,那么“不是”就是真话,所以小女孩要么就是杀手,要么就不是杀手。 ……所以…… 胖子简直为自己突然掉线的智商着急!这问了和没问有区别吗?!!!! 秦茶已经转过头淡定地看着8号,她稚嫩的脸庞自然添加“天真”buff,出口的语气却是又冷静又认真的:“8号叔叔,你的名字是英文名吗?”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8号长头发男人长期耷拉的眼终于微微睁大了一些,他转过头,盯着秦茶许久,他才回答:“是。” 秦茶相信这个回答是正确的。 如果按照之前的扑克牌游戏规则的推论,8号是平民,那么他自己所说的“我是杀手”就是谎话。 8号转身问10号:“你能杀掉平民?” 长羲微微笑起来,他那双眼实在太漂亮,深沉的、纯粹至极的黑,他盯着你笑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整个人会沉溺在那样黑得毫无底限的眼里。 8号不自觉地弯了背部,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唐了,他听见对方带笑低声地回答:“不是。” 能杀掉平民的只有平民和杀手,如果“不是”是真话,那么10号一定是警察,但如果“不是”是谎话,那么他一定是平民。 8号没有放过10号任何微妙的表情,但他真的发现对方没有任何破绽。 两次的回答,目光和动作,都极为舒缓自然,没有半分撒谎的模样。 8号还想凭借自己学过的那些皮毛的行为心理学知识去看看对方究竟哪一句在撒谎,而对方已经回过身,对着11号女人提问: “之前你没有和‘7号的提议’发生争执。” 长羲不算是问题的问题刚出口,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妈的竟然还可以有这么简单粗暴又直接的问法!!!他们刚才问的都是些什么鬼??? 11号女人确确实实是和7号发生过争执的,如果现在她否认这一点,那么她说的“我是警察”就是真话。 11号女人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她半晌才憋出回答:“不是。” 她在说谎。 几乎所有人都肯定,她的第一句话是真话,她的确是警察。 11号整张脸涨红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12号,她得了启发于是气势凌人地问:“你喜欢抽烟。” 12号已经有准备了,他摊开自己的手,非常直接地回答,“是。” 那么第一句在撒谎,他不是杀手。 12号最后看向1号,他说,“你经常给大家煮饭。” 胖子回答的也直接,“是。” 所以第一句在撒谎,他不是警察。 那么一场审判下来,被确定了的信息有——11号是一个警察,1号不是警察,12号不是杀手。 而秦茶却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所有人的身份了。 长羲是平民,8号是平民,11号是警察,12号是平民,她自己是杀手。 而与此同时,新的提示出现: [审判结束。] [接下来你们会看见所有已公开的判定卡。] [判定卡:ey。] [判定卡:gupv。] [判定卡:数独jpg] [判定卡: subfor_click =”iqua” size=20 blod=true tab;”d:pyga” tab;”c:gapy” endsub subfor_dblclick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4节 end endsub subfor_load lb(0,0,255) lb(255,0,0) endsub subfor_ tab;”” endsub] 这是一起公布了两组曾经公开过的判定卡,最后一张判定卡简直让人看得头皮发麻。 秦茶掏出纸笔抓紧时间誊抄其余的信息,她几乎是在一瞬间反应过来,ey那张判定卡的背景和自己手上的那张8号判定卡一模一样。 8号承认过自己是英文名,而壁炉旁边找到的道具是玩具娃娃,所以,他的名字连起来应该是——dolley。 [当场上只剩下同一阵营的玩家时,游戏结束。] [在最后一轮游戏过程中,你们将会遇见重逢的故友,你们可以藏好,但最好不要伤害他们哟。] 秦茶只来得及看出最后一张判定卡是一段vb代码,就被游戏移动到门口的走廊里,紧接是整一个城堡都像是死一样的安静,他们站在走廊那里,可以看见一楼客厅烛台旁边,有一个巨大的箭头指示新的“灯”。 没有人敢出声,直到一声整齐的“喀喇”,吓了大家一跳。 “……什么声音?”12号屏着呼吸,低声询问,然后他自己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 “门开的声音。” 8号肯定地回答,然后他扫视周围,又说,“这里是二楼,对面是你们b组之前进过的02号房间和03号房间,我们右手边隔两个房间,是我们之前进的04号和13号房间。” 走廊里的灯突然“呲啦”一下忽明忽灭,黑暗仿佛就在他们身边蛰伏,明明还没有发生什么,所有人都已经开始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 “之前的提示是‘遇见重逢的故友’——”胖子的声音都难得地开始发颤,“这是……所有门都开了吗?” 仿佛是在应和胖子颤巍巍的话,一声尖锐的啼哭撕裂寂静,整条走廊的灯刹那之间“啪”的一声,全灭了。 所有人的心脏骤然一缩。 “我来找你们玩呀~~~”那声音从啼哭陡然转变成为欢快的、诡异的笑声,一波一波刺激所有人的神经,“你们别跑~~等我找你们玩呀~~~” 对面的黑暗里,传来如同惊悚片的液体嘀嗒和软体在地板蠕动的声音。 “我看见你们啦~~~嗬嗬嗬~~~一起玩呀~~~” 11号女人整个人几乎是一瞬间贴紧了墙面靠近众人,她绷紧声音问:“妈的你们b组搞出的什么玩意??” 12号也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游戏会如此丧心病狂,他开始往左侧楼梯撤退,一边飞速解释:“是9号的孩子。” 大家狂抽冷气的时候,而秦茶却还在认真地在本子里写写画画—— 那一段vb代码并不难,这是很古老的一种代码写法了,她曾经有粗略地学过一点,基本可以看出其中最关键的两条信息是: d:pyga c:gapy 婴孩的啼哭如影随形,他们已经可以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见,一个形容极满身的婴孩顶着巨大的脑袋,拖着一条长长的脐带已经从05号门口爬了出来。 而更可怕的是,他们右侧的房间也开始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胖子当机立断:“上三楼!” 所有人一个激灵,蹭蹭蹭地往楼梯上面开始撤离,秦茶刚好写完,迅速把本子收了,拉着长羲的手跟着大部队跑上去。 12号问胖子,“你们a组那边,04号和13号房间是什么?” “04号房间是头断了的13号,13号房间是因为药剂变种的7号。” 12号:……听起来一样很糟糕!之前做什么嫌弃b组! 跑上三楼,三楼的走廊也没有灯,甚至于房间里都是暗的,这种未知的黑暗同样让人害怕。 11号有些踌躇了:“里面会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楼下“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它似乎带着某种恐怖诡异的节奏,时快时慢,时重时轻,一点一点像是催命符一样,直到清晰地在他们脚底下传过来。 它们开始上楼了。 “赌一把,”12号快速地说,然后往前找房间,“六个人,分散,一组两个人,自己藏好了。” 他们在废话的时候,秦茶已经拉着长羲往走廊深处跑过去,在最后一个房间推开半掩的门直接进去。 游戏不可能不给玩家任何活路,必须会有一个触发点让玩家存活,毕竟他们的主线是“把ta的名字点上灯”,而不是和一堆怪物玩“你死我活”。 这是一个健身室,里面有各种健身器具,房间不大,往里是一排柜子,秦茶巡视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非常好的藏身位置。 提示当时说的是“可以藏好”,但“最好不要伤害”,秦茶拉着长羲决定换个房间,这个时候婴孩欢快的声音突然清晰地响起来—— “我来找你们啦啦啦~~出来一起玩耍吧~~~” 这个房间是三楼走廊最边的房间,旁边同样有一条楼梯,当时秦茶就是觉得有楼梯容易撤退才选的这个房间,却没有想到婴孩可以这么快地从这条楼梯上来。 血液嘀嗒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仿佛近在门口,秦茶刺激得头皮都有些发麻,长羲伸手一拉,在房间门被打开的一刹那,他把她拉到了旁边的柜子里,并迅速关上了柜门。 柜子是给人放置替换衣物的,并不大,而长羲是一个成年男子的体型,秦茶不得不完全贴在他的胸膛上趴好,她一只耳朵听着长羲的心跳声,另一只却能够清晰的挺近粘稠物体在地板上蠕动的声音。 它进来了。 秦茶下意识地抓紧了长羲胸上的衣服,长羲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秦茶还来不及想明白长羲为什么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出声,而婴孩已经开始“啪啪啪”地拍打旁边的柜门了。 秦茶觉得这每一下,都是拍在她心上,她都已经做好关键时刻冲出去引开婴孩的准备。 “嗬嗬嗬~出来玩~”它的声音天真又兴奋,嗓音极为尖噪,它用手掌把门拍的哗啦哗啦响,“快出来!快出来!一起玩啊~~” 然后就是它拉开柜门的声音:“咦咦咦~没有没有~~” 第一扇,第二扇,躲在第三扇的秦茶紧张到已经开始满头冷汗,她仔细听着每一个细小的声音,直到蠕动声在她面前那扇柜门停下。 秦茶一手搭在柜门那,打算下一刻先狠狠推门把婴孩推出去,再把它引走。 而此时长羲却伸出手,一把揽住秦茶的腰肢,他在黑暗里眯眼笑,下巴蹭过她柔软的发顶,手劲很大。 婴孩拍柜门了,“一起玩耍呀~” 被长羲抱紧的秦茶简直绝望,在婴孩准备开门的一刹那,一声嘹亮的女性尖叫,一下子把婴孩的注意力全部拉走。 “有人玩~嗬嗬嗬,找人玩~~” 秦茶听着婴孩走远的声音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皱起眉头,“听声音,是11号。” 紧接着提示框出现: [11号,徐莺,警察。] 却并没有任何判定卡出现。 “11号是警察,”秦茶还保持着脸贴在长羲胸膛的姿势说,“1号不可能是警察,平民的可能性也很低,他应该是杀手。” 所以,只要她杀了1号,再自杀,阵营就只剩下平民,她的任务就可以结束了。 好像看起来……也不是很难的样子。 “恩……”长羲低笑,“不过,你先松手,有点疼。” 秦茶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揪着的地方有点不太对劲…… “咳咳咳咳,”秦茶被呛得小声低咳了几下遮掩尴尬,然后她把右手从长羲的胸膛上挪开,抿着嘴憋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很疼?那个……不好意思啊……” 她一手小心地推开柜门,一边对着长羲转移话题地说,“大叔,我们先离开……” 剩下的话被长羲用手堵住了。 他的指骨分明,很修长,但非常冰凉,长羲用大拇指摩擦着她的唇瓣,然后在她耳边嘶哑地说: “你撩到我了,”他沙哑地带着笑,“我很兴奋。” ……刚才她在快要被吓的半死的时候!!这家伙脑子都是些什么鬼!!! “有个词语叫‘以吻封缄’,”长羲移开手,耳鬓厮磨地,“我已经很忍耐了,你的样子实在太迷人,为了我不顾一切的样子,”他顿了顿,低低地笑出声来,喑哑的,甜腻得让秦茶耳朵忍不住发红,“令我疯狂的迷人。” 其实熟悉了长羲这样独占欲惊人的表现后……秦茶这会儿觉得他像某种大型犬,还挺萌的。 她觉得自己也不太正常了。 秦茶无语了很久,才把长羲凑在她脖子边的脑袋移开,然后随便应付式地乱揉了揉他的碎发以示安抚,“好了,我们去找有电脑的房间。” 最后一张判定卡的vb代码里整齐地排列了一串“”,先不提它在代码里的含意,只是纵观来看,她只能先把它推测为“意指1号”。 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胖子的名字,然后让他挂;或者找到胖子,直接让他挂。 然而整栋宅子里唯一出现过电脑的房间是在—— 长羲把秦茶抱出来,悠悠地回答,“0号房间,书房。” 那里有一只……死得一言难尽的汉子…… 真是无法恭维游戏里满满的恶意。 秦茶轻轻地推开一个门,然后探出一个头想查看情况,她才转了半个头,就迎面对上了一个血淋淋的头颅。 她和那个头的距离不过十几厘米,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蛆虫在它里面的眼眶翻滚爬出爬入。 “哇啊啊啊——” 秦茶自诩心理素质是过硬的,这一刻她仍然没能控制住自己,她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紧接着就很没出息地尖叫了。 那个头颅似乎也被秦茶的尖叫吓了一跳,然后脸上也抽搐起来,“嚓拉嚓拉”地乱叫一通,拿着它的无头人跟着也转了身,无头人把自己的头颅抱起来,搁在胸膛的地方,头颅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地说: “你吓死宝宝了。” 然后头颅上的大嘴蓦地裂开,露出尖利的、挂着各种血肉的牙齿,它乌拉拉地在说: “所以我要把你吃了。” 秦茶抬腿朝着无头人抱着的头颅就是一踹,然后头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咕噜噜”地往无头人身后溜了几圈。 头颅在地上愤怒地大喊:“我的头!我的头!!” 无头人便跌跌撞撞地跑回去捡自己的头。 秦茶已经拉着长羲飞快地往旁边的楼梯跑下去,她迅速地思考着:13号无头人原本的房间是在04号,而04号房间也是靠得楼梯口最近的房间。 而秦茶奔跑的过程中,提示框再一次出现: [8号,dolley,平民。] 转眼间就只剩下四个玩家。 秦茶拉着长羲躲进04号房间,却发现里面就是一大片空旷的棋盘,除了半人高的棋子,什么都没有。 ……谁设计的游戏你出来我绝对不打死你!!!! ……哦……长羲我特么揍死你个丫的!!! 无头人抱着自己的头颅“啪嗒啪嗒”地跑过来了,它怀里的头声嘶力竭地吼:“吃了你!吃了你!” “吃了——” 声音戛然而止,银白色的提示框在半空中如此写道: [12号,杜平安,平民。] [判定卡:dearkiller] [判定卡:1c1a] [你的故友累了,他们需要休息两分钟。] 看来有人成功地把12号名字点了灯,并且游戏规则是有人点了灯,这些“故友”就能暂时消停两分钟。 果然不到片刻,胖子张狂的笑声便在一楼响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i是拉丁文里的12,就是12号,”他得意地朝着刚从房间出来的秦茶和长羲说,“sfg是五笔的“杜”,gupv是五笔的“平安”,所以他的名字是杜平安。” 拖着满地内脏的2号停在他咫尺之间的距离,可以看出胖子当时完全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豁了命地赌了一把。 而秦茶突然意识到,此刻2号在胖子面前,那么书房现在是没有人的。 秦茶飞快地从楼梯跑下来,跑进书房里,而胖子慢悠悠地走向长羲,“你很疼你侄女吧?” 之前的审判胖子已经确定10号不是警察就是平民,但总归不是杀手,他看过烛台上所有人的铭牌,杀手如今不过死了两个。 13个人里,除了他,应该还有一个杀手,那很可能就是6号的小女孩。 “你侄女是杀手吧,真巧,”胖子乐呵呵地说,“我也是,所以,”胖子顿了顿,露出一口大白牙,“只要你死了,你侄女就能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呢。” 而秦茶在里面已经再次要给游戏跪了。 她记得两条最关键的信息是文档地址,她原本以为按照地址找到相关文件就够了,谁知道电脑开了机之后,坑爹的必须输入完整的代码才能操作! 秦茶看着面前的代码运行框是崩溃的。 她霍的起身,跑到门口把迟迟没进来的长羲拉了进来。 “你记得当初那个代码吗?记得吗?”秦茶把长羲按到电脑面前的桌子上,催促他,“你输!你快点输!” 否则两分钟一过去,满屋子的怪物谁都跑不了!趁着这段时间赶紧争取下一个两分钟然后就把游戏结束掉! 胖子跟在后面进来,“我知道小妹妹的判定卡是一个数独游戏,另外一张判定卡至今没有出现,哦,它应该在你叔叔手里。” 他“嘿嘿”笑了几声,“但是你叔叔知道你名字并没有用,他是平民,不能杀杀手呢。” “怎么看都是你叔叔输是吧?毕竟两个杀手,他一个平民。” 胖子皱着眉头想了想,“你叔叔的判定卡有一张是dearkiller,还有一张,我见过的,但数字太长了,当时顾着逃跑,没记住。”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杀了他。” [一分钟。] 长羲手速极快地输完代码,秦茶戒备地挡在他面前,看见蓝色的的屏幕弹出红色的字: 然后再是两条秦茶曾经挑出来的关键信息: d:pyga c:gapy 长羲并没有去看信息框的内容,直接双击退出,然后直接搜寻两个文档,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胖子却更快地拿着菜刀扑了过来。 秦茶端起旁边的书就开始疯狂地扔,手边还全是又厚又重的大书,扔完了就拿起台灯,笔筒,日历,甚至于墨水盒也扔了出去。 有啥扔啥! 胖子被砸的一时之间还迫不得已往后退了几步。 长羲扫了一眼两个文档里面的一大片信息,神速地说了两个名字:“马全英,朱常。” 两个文档应该是暗藏了两个真假信息,应该还有一张判定卡提示他们哪一条是真信息,哪一条是假信息。 就算知道另外一张判定卡的内容,可他们显然也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 秦茶敏锐地发现“朱常”名字的出现让胖子有一瞬间微不可见的动作停顿,这种停顿微妙而不可控,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胖子极力控制也没办法控制的身体记忆。 秦茶仗着人小,弯腰,身子非常灵活地就从他身体旁边跑出去,直直奔向判定灯。 [20s。] 胖子同样追了出去,他无法肯定自己能在被女孩写死前杀掉10号,所以他必须先阻止能够写死他的小女孩。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5节 [判定区域内,不能做出阻止书写点灯或者攻击的意图和动作。] 秦茶拿着纸笔孤注一掷地写下了“朱常”,她的笔速极快,几乎就是一笔带过,然后她眼睛都不眨地把名字放在火上烧。 [3s。] [2s。] [1s。] 在2号动的刹那,新的提示出现: [1号,朱常,杀手。] [判定卡:4号。] [判定卡:12号。] [你的故友累了,他们需要休息两分钟。] 秦茶整个人虚脱地跪在了地上,她靠在壁炉旁边,喘着粗气,然后看着一米开外的胖子,他整个眼睛都似乎瞪出眼眶外,身上的肉像是被刀切割过,齐整地一块一块掉落,四肢也被肢解。 秦茶微合上眼,然后又速度站起来,抓起剩下的纸,一笔一划写了自己的名字:秦茶。 胜利必须乘胜追击! 她把名字写好,刚点了一小角的火,长羲修长的手指便夹了一张纸片,和她一同烧起来。 秦茶伸手就想拿开长羲的纸条。 [判定区域内,不能做出阻止书写点灯或者攻击的意图和动作。] 秦茶:……这令人心肝肺都疼的游戏…… 长羲站在她的背后,秦茶的身高不过他的腰间,他弯下身子,一手搭在她肩膀上,低语: “看,我和你。” 秦茶看着手里的纸条很快便化为了灰烬,火舌温柔地舔卷指尖,她恍惚之间想到的竟然是不日城最后那漫天的烛火。 她有些发愣地看着长羲修长宽大的手掌轻轻包裹住她肉肉的小手,把她格挡在火焰之外,然后温柔地收回来,贴在她心脏的地方。 非常暖。 秦茶突然觉得有些奇怪的浪漫,长羲握着她的手在她心脏的位置扣了几下,很温柔的力道,他的嗓音也像冬日一般温煦,还带着对她特有的亲昵。 “我能够完全握住的心脏,”他说,“在我手里。” 秦茶感觉这一句话就像是在说——哦,你特么永远跑不掉的,毕竟你永远在我的股掌之上。 气氛还不错的时候,出现了最后的判定的判定: [10号,yue,平民。] 秦茶看着完全不在自己想象中的提示,诧异地瞪大了眼:“等等——是不是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而银白色的提示框仍然在不断地弹出: [游戏结束。] [最后存活阵营:杀手; 存活人数:1人。] [最后一轮游戏密码:auxor] 秦茶突然想的却是胖子当时提起来的判定卡dearkiller,她曾经在书房找到的那句——iloveyue 她隐隐意识到,长羲似乎给她挖了一个巨大的坑。 “大叔,这个yue是谁?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喜欢的人吗?” 秦茶清晰的记得当时长羲的回答是:“是的,是喜欢的。” yue是长羲,那么房间的主人是谁? 而且,她写自己名字的判定是无效的,只有一种可能,她并不叫“秦茶”,所以,在这里她叫什么? 长羲松开握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恰好在光与暗的分割处,薄唇被印着光的一半异常的苍白,他弯了腰,抬起秦茶一只手,十分绅士地亲吻她的手背,像是一个真正的贵族那样对她说: “,i” [判定卡:九宫格jpg] 醇厚的,华丽而清晰的吐字,他背对着精致的古西欧家具陈设,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长羲收回手,笔直地站立,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像数据流一样的变化,不过半分钟,就在秦茶的面前化成一座小巧的王冠。 秦茶:……w……t……f…… ……自己的病人……好像……貌似……大概……也许……又挂了…… 这简直是对她零失败职业生涯的侮辱啊喵你大爷的!!! 秦茶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随着卡片卡片慢慢的地消失她突然又被惊醒,然后掏出本子飞速地记下卡片上九宫格里的字母。 她把本子翻回到前面记过的九宫格数独,把数字全部填齐了之后,把数字“6”全部圈了出来,依照着位置把长羲那张九宫格里面的相关字母再次圈出来。 一共九个字母,按照列的顺序一字排开,是—— 亲爱的女王。 秦茶想到之前长羲时不时喊她“我的女王”,她以为长羲只是说着玩的,她理解成为那是一种绅士的变态,而现在从“”再到“dearkiller”再到面前那顶璀璨的王冠…… 这游戏!能玩吗!!! 她的名字特么的叫“”!这种自己才是终极boss的即视感!感觉游戏对她有一股深深的恶意!!! 长羲确实挖了一个大坑! 秦茶挣扎着把每一轮的逃生密码再排列开来:auxor 她抱着自己的本子站在古堡的大门那里,drobose是大写开头,应该排在第一位,跟在后面的是,而auxor是的。 秦茶伸出手,对着密码锁,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按:a 没有反应,秦茶调了一下顺序:auxor 大门“啪”的一声,锁开了,然后银白色的提示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玩得开心吗?我的爱人。] 秦茶看见这行字,就仿佛看见了长羲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还有那张温雅的精英面孔,带着尊崇而又放肆厮磨的神情,沙哑地、缠绵地低声问她: “玩得开心吗?我的爱人。” 第23章 不死殿(一) 秦茶从治疗舱爬出来的时候,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同情体贴地说,“我看他精神线走向特别好的,倒是你……” 一推开那扇大门就回到现实的秦茶,精神和注意力都还没能从那个阴暗的、杀戮的房子走出来,整个人有些恍惚。 [玩得开心吗?我的爱人。] 明明这只是游戏的提示台词,可她却觉得,字句都饱含着长羲对于她别样刻骨的……宠溺纵容? 看——我费劲心思,就是希望你能玩的开心一点呢——我在讨好你啊,我的爱人。 会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也是疯了吧? “秦茶,”主任伸手在秦茶面前晃了晃,然后他终于慈悲地说,“你休息几天吧,暂时不接1号任务了。” 秦茶微微回过神来。 她入职维护师这么久,的确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耗费心神、还有点突破她三观的世界,考虑自己的精神状况,她必须休假修养几天,否则容易“入障”。 秦茶回过神就利落地应答:“是,主任。” 她一边跟着主任出门,一边听主任安排。 “你明天去疗养吧,”主任说,“小于明天要执行一个c级任务,应该会是个山清水秀、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我帮你安排好疗养舱了。” 疗养舱和治疗舱不同,进了治疗舱就必须负责相关病人的安全,而疗养舱是专门提供给维护师放松的,换句话说就是——不花钱的公家虚拟旅游。 秦茶觉得自己并不需要这种玩意,有这时间不如回家睡一觉,她正打算拒绝,主任就笑眯眯地说,“好了,审核都通过了,你就放心去玩吧!” “可是,我并不……” “你嫂子在这里守了四五天了,就在门口,”主任一脸“你自己看着办”的表情补充,“你要么被你嫂子带回家进行教育指导还有相亲,要么就自己麻溜地滚进疗养舱,最近总局来了人,休息室已经满了。” 秦茶:…… “我去,马上去。” 主任表示对秦茶的识相非常满意,然后说,“所以你今晚暂时睡走廊,哦,找个偏点儿的地方睡,别挡路。” “……我不能睡办公室吗?” “二十个男的睡办公室、一个女的睡走廊,或者一个女的睡办公室、二十个男的睡走廊,你们商量,我不管。” 主任很随意、很好说话的样子,“反正我是回家的。” 秦茶:…… 办公室一群男的呼啦啦跑出来,争先恐后地说: “不能啊!”同事b的表情非常滑稽夸张,“怎么能让五局一枝花睡走廊!!!” 同事c迅速附和,“就是就是啊,我们捧她在手里拍摔了,含在嘴里怕坏了!必须躺办公室!!” 其他人:“我们睡走廊!!” 主任就慢慢悠悠插一句:“记得别挡路。” ……二十个大男人,这有点难…… 五局一枝花面无表情开口,“我和你们一起睡办公室。” 所有人:……怕被某个人揍……好想拒绝嘤嘤嘤…… 于是主任在一旁高深莫测地说,“所以你们一个两个都干什么单身?” 在场所有中枪单身狗:……哦,短命所以找不到女朋友,我们的错咯? 秦茶非常汉子地立在一群汉子中间,爽快地说,“要么一起办公室,要么我走廊,选。” 同事a“嘿嘿嘿”笑了几声,“办公室,必须办公室啊!”再纠结下去就有可能所有人都去挤走廊了,但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同事a非常贼地补充,“我给你把办公室用帘子隔个单间出来!” 这个决定太有智慧了,集体通过。 秦茶晚上休憩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最后长羲消失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她奇怪地有些耿耿于怀。 特别是自己很有可能不再接1号任务,那句话就是长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秦茶抖了抖唇,莫名其妙地开始模仿着当时长羲的发音,有些磕磕绊绊地把那句话低声重复了一遍。 她顿了顿,又稍稍流利地再讲了一遍,然后她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在意也挺奇怪的。 对方是“移情”啊,才会对她这个凭空的“将军”和“”如此病态的执着,而身为维护师,最大的禁令就是——产生感情。 无论是出于好奇、还是出于同情、还是任何其他。 “哦,”同事b路过听见了却凑过来,很流利地说,“你说的是‘,i’吧?” 他复而又有些奇怪地问,“怎么突然念这个了,我记得你没修德文的。” 秦茶愣了一会儿,才说,“哦,听过一次,有点好奇。” 同事b于是很上道地解释,“你刚才念的那句,出自一首很古老、很古老的诗歌——德国最早也是最美得一首爱情诗。” 秦茶:…… 她唯一想到的是,那个时候长羲特么还有心思念爱情诗!!! “全诗大概意思是,”同事b张嘴很随意地说,“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你被我锁在心里,钥匙丢掉了,你就出不去了。” 秦茶顿时觉得心口发麻——那种真切地被对方亲手抚摸过心脏的疼痛发麻,她似乎真的可以再次重新经历那个场景,他那双修长苍白的手,是怎样触摸她的心脏,然后告诉她: 我就是把你锁在我的这个地方。 你不要想着逃跑。 你跑不掉的。 当时他握着她的手,温柔地敲击她的心脏,她竟然会觉得浪漫!!! 浪漫!个!鬼!啊! 秦茶进入疗养舱的时候,还在想着这句话:,i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要是还有机会看见他的话,她会告诉他:恩,她是她自己的。 《《《《《《《》》》》》》》 “秦。” 肥胖的院长埃维推开古老的铜门,走过长长的幽暗走廊,直到客厅。 古老的家具陈设有着岁月沉淀的浩然内敛,这里灯火通明,穿着黑色丝质长裙的女人窝在沙发里看书,看见来客,她稍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院长埃维搓搓手,这位享誉大陆的大魔法师地位尊崇,可此刻在女人面前,他却意外地拘谨和恭敬。 他并没有坐,挺直身子,收了收自己的大肚腩之后,才说,“有个孩子找到我——” 秦茶把书放在膝盖上,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埃维,她“哦”了一声,予以回应。 埃维继续说,“他手里有一封信,是不死塔前大祭司里克先生的托孤信。” 秦茶有点回过味了,她没说话,埃维额头冒汗,小心翼翼地说,“里克先生把那孩子托给了你,秦。” “我确信那是里克先生的亲笔没有错,所以,秦你的意思是?” 秦茶摇头,“我是亡灵——”她顿了顿,手指抚过粗糙的牛皮书,嗓音淡淡地,“我的死气太重,不适合身边带有人。” 她看着埃维还想在说些什么,于是又补充,“更不要说一个孩子,在我身边死的很快。” “他身属光明,不会的,”埃维还在努力,“他本身也有些不太一般。” 秦茶打断对方:“既然身属光明,就送到光明殿去,送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他……那孩子……”胖子埃维憋了半晌,最后很词穷地说,“他不太一样……你先看看?就先看看。” 这个请求秦茶没有拒绝。 埃维在带那个孩子进门前,特意嘱咐这个黑头发个子小小的少年。 “礼貌,记得了,问你问题,要有回应,点头摇头都好。” 男孩子有着广袤星空一样的眼睛,美丽至极,而他原本的底子也非常好,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就已经是致命的漂亮。 他抿着嘴,不说话。 埃维叹气:“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 “她是从不死殿‘诅咒的右眼’出来之后唯一存活的圣魔法师,现在是最伟大的亡灵法师,她也是唯一拥有肉身的亡灵。” 他有些感慨:“那是传奇。” “据说……”埃维感慨完后又偷偷摸摸地八卦,“秦活了三四百年了,那可真是漫长的生命。” 然后婆婆妈妈地碎碎念:“她不喜欢阳光,也不能长久地晒太阳,她也不喜欢吵闹,整个房子里都没有人,”埃维尽可能地嘱咐这个可怜的少年,“她好像喜欢吃甜,喜欢猫,但嫌弃养着麻烦、死的又快,所以一直没养,孩子,你会养猫吗?” 少年就像一尊没有生气的娃娃,一声不吭,阴沉得很。 胖子埃维又叹气,不说话了。 秦茶见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低着头,秦茶只是随意看了几眼,倒是看出不妥来了:“他吸食死气?”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6节 身属光明,却吸食死气,确实很古怪。 秦茶看见自己周边的死气都往那孩子身体里钻,片刻后她才肯定地下结语:“这孩子进过不死殿。” “可不是,”埃维哀声叹气,“就刚踏进一点点不死殿的法门,嘿!竟然还给这小家伙自己跑出来了!不过也快去了一条命,里克先生恰好经过救了他,他就落下这个毛病了。” “这个孩子——” 秦茶本来想着养着也没关系,她老是一个人待在这间曾经玩过点灯杀人游戏的房子里,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毛,总有种莫名其妙被阴魂不散的感觉。 给她一个那么牛逼的身份,却只能待这个阴森森的房子里!她也很烦躁!! 然后那孩子抬了脸。 秦茶:……!!!!! 说好的疗养呢! 那孩子明明就是长羲啊你妹!! 秦茶沉下眉眼,把话说完,“这孩子,我这里不留。” 秦茶想了想小于的身份,于是说,“少祭祀那里比较合适。” 落在少年的耳里,那个有着垂地银发,眉目清淡完全不像亡灵的女人,嗓音这样清凉: “把他送走。” 第24章 不死殿(二) 秦茶如此直接的拒绝,埃维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这位已经成为传奇的亡灵法师一向低调、独来独往,极少踏出这座半埋于地下的幽堡。 至少他带着这个孩子得了一个承诺——交予少祭祀雅布。 这位百年前在不死殿封印了“诅咒的右眼”的圣级魔法师“秦”,她说的每一句话在这片充斥着无数猎杀和传说的卡特大陆,都极有分量。 哪怕现任大祭司与逝去的里克大祭司关系并不好,但只要秦给出了话,大祭司就绝对不能对少祭司进行干涉。 当然如果这孩子能直接跟着秦最好,但能跟着少祭祀雅布大人也很不错,据说是一个为人难得温和的祭司呢。 埃维感激涕零地对秦茶说,“那我就把这孩子带去少祭司大人那,”然后他低头催促男孩,“快给大人跪谢。” 听见这句话,秦茶条件反射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让长羲跪谢?找死吗!!! 她的头发极长,一站起来就不再堆落在深色布质沙发上,而是隆重华丽地垂落在近膝盖的地方,淡银色如同圣洁的月光。 男孩抬着头,眼睛里印着她神秘而高贵的注视,他一刹那有些慌乱地又把头低下来。 他只是一个卑微而肮脏的祭品……哪里能触摸到这样神圣的存在…… “不用了。” 秦茶顿了顿,见长羲站着也并没有动,她把手里的书盖好,抬手放在壁炉边的烛台上。 他又偷偷抬头看她。 她放书的姿态优雅至极——一身至简的黑色垂地长裙,衬得抬高的手臂越发显得纤细如玉。 然后她又转过身面向他们,男孩迅速地把头低下,浮光掠影地一瞥,他看见 她面容姣好但面色冷淡,和银发黑裙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眸少有情绪。 但那姿态在男孩眼里是莫名地光明又磊落,她的背脊刚直到仿佛不能被摧折。 院长埃维催促他,“孩子,你快跪谢啊!这可是大人给予你的恩宠。” 秦茶正想说你们直接走吧,长羲突然“咚”的一声,直直跪下来,跪得那样干脆利落,声音大得秦茶都替他疼。 埃维立刻笑眯眯地对秦茶说,“诶,这孩子实诚,不过他不能讲话,我替他谢谢。” ——长羲继成为一个瞎子、心疾患者之后,又成为了一个哑巴。 ——而且这次他似乎并没有带着以前的记忆,这是一个真正孩提时代的长羲。 秦茶沉稳的面色下,数度挣扎,最后才缓缓开口,“好了,你们走吧。” 埃维告了退,就想拉起那孩子走,结果发现人家孩子竟就是死跪在那里了,他的力气一时半会都没能拉动。 孩子挺直了脊背,嘴角紧抿,黑沉沉的眼就这样死死地盯着秦茶,那眼睛黑得发亮,固执的半点不动,仿佛就这样死看着死看着,对方就会松口把他留下来似的。 他想留下来,那种目的性太强烈,他能就这样跪到天荒地老,这种果决没有人能够忽视。 “嘿!我说你!倔脾气!” 埃维使了蛮力,把孩子往外拖,这样拉扯前进的姿势,他都依旧可以保持跪地的姿势,膝盖处的布料被磨破,皮肉出血,他就是倔强地看着秦茶一声不吭。 秦茶立刻张嘴,“停。” 她的目光落向个子小得很像孩子的少年,他的眼热烈璀璨,几乎是在她说“停”的同时,那里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雀跃和期待。 一个,真的还很小,只是在向往着依靠的孩子。 秦茶抿了抿嘴角,许久才淡淡开口,“我送他去,”她嗓音清丽,微冷,像刚化但依旧凝结的冰雪,“我亲自送。” 因为……她!是!疗!养!!! 可是她又不放心。 如果亲手交给同事,她就可以放心了吧? 少年眼里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去,他看着她问埃维,“这孩子叫什么?” 埃维还愣在一边,“啊”了一声回神后,摸了摸头,他回答,“叫安卡。” 虽然并不叫长羲,也不叫yue,也不记得过去,但是秦茶还是很肯定对方就是长羲,无法言语的直觉。 大概是,他看她的时候那种难以形容的目光,似乎赤诚而热烈,但永远都在渴望和占有。 埃维在一旁特别羡慕,毕竟秦已经有七八十年没出过门,安卡这个小孩子何德何能哟!能让出现在传奇史诗上的人物亲自送! 卡特大陆的中心在主城往生城,往生城的中心在不死殿。不死殿围绕了三座祭司塔,借此守护不死殿里面“诅咒的右眼”和“祝福的左眼”。 她的同事在不死殿小祭司塔里住着,路途并不近,亡灵讨厌阳光,她不得不披上厚重的、能遮挡全身的白色斗篷,然后走向书房。 书房刻有传送阵法,但只能到魔法学院的塔里广场,不死殿方圆千米内都是荒芜,且下了禁咒,不能使用任何法术。 埃维已经离开了,长羲还跪在客厅,秦茶都走到书房门口了,发现长羲还不过来。 秦茶朝他招手,“你过来。” 长羲低着头盯着地板,他身子瘦小,来之前看得出埃维有认真帮他收拾过,他穿着精致华丽的蓝色小骑士服,黑色的头发束高了,是一个小巧的银色发环。 看起来一个非常帅气的小骑士。 骑士服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穿的,除非自己本身就是骑士,或者,家族有骑士的传承。 秦茶再次微加重声音,“过来。” 小骑士长羲飞快地抬了一眼,然后纹丝不动地跪着。 秦茶终于走了过去,长羲紧张地捏紧了手握成拳,可身子依旧十分固执地钉在地上,他觉得就算是被大人惩罚,自己也不能轻易放弃。 或许再争取一下……这位大人就愿意留下他了,他就不再是一个人。 不再是一个会被随时抛弃,会被恶意折磨,会被当做祭品的人。 在此之前,如何被惩罚,都无所谓。 然后他就被她抱了起来。 冰冷的,有些僵硬,但确确实实是一个不夹带任何恶意的怀抱,他睁大了眼睛,下巴搭在她的肩上,她抱孩子的姿势非常不熟练,但很稳。 他被吓的一动都不敢动。 “没有用的,”他听见近在咫尺的声音说,“你不走我也可以抱着你走。” 他黑沉的眼里翻涌过各种激烈挣扎的情绪,最后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攥紧她的衣角,把小脸往秦茶肩膀更沉地靠过去。 恩,好乖。 秦茶忍不住在心里小小地夸奖了一下孩提时代的长羲,然后环视了一下她非常熟悉的书房,沉默了很久,才抱着长羲站在书房正中央的魔法阵上。 对于这个书房她只能想到那个死得异常惨烈的2号。 再睁眼,就是人群涌动的塔里广场。 塔里广场同时是买卖异常热闹的交易场,秦茶急着把长羲送到同事那里,并没有多做久留,非常低调地抱着长羲往不死殿方向走。 走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喊小孩:“松手,我放你下去,自己走。” 长羲不说话。 秦茶弯腰,确定他的脚已经落在地上了,于是他再说,“松手,自己走。” 长羲的脸依旧埋在秦茶肩膀的地方,一只手搂紧她的脖子,一只手攥紧她的衣角,沉默地固执和沉默地拒绝。 秦茶僵着这个动作半晌,认命地把他抱回来。 长羲趴在秦茶肩膀的小脸偷偷抿出一个微笑。 见到同事,对方表示非常惊悚! “姑奶奶,你怎么跑过来了?” 长羲不肯下来,秦茶只好下了隔音咒和同事交谈。 “这个人交给你。” 同事是一个刚从事维护工作两年多的半新人,瞅着秦茶怀里的小孩子有点奇怪,“谁来的?” 秦茶很头疼,“我之前的一个病人,谁知道机器出了什么差错,他跟着过来了。” 同事马上蹭蹭蹭地退后了好几步,“我不要!”他狂摇头,“我这边这个很难处理了!!” “你找到这个世界的病人了?” 同事心如死灰地点头,“找到了,但不好搞啊,我顶头上司大祭司啊!一心一意想要当王,你说他这什么心态。” 想要当王,就是当到王了这个世界才能结束。 卡特大陆五大家族三大祭司,从未有王,要达成这个目的可不容易。 同事继续苦哈哈,“所以不是我不帮你啊祖宗,实在是我自己都抽不开身了。” “我在疗养,”秦茶面无表情,“疗养期不能接手任何任务、出手干涉任何世界事情,维护守则里写的,你考试及格没?” 所以无论发生任何情况,都必须转交负责这个世界的维护师,贸然出手,没有和这个世界的病人精神度匹配过,很容易对对方造成伤害。 “你带着他待在你的小房子里,能出什么事!”同事搓搓手,恳求,“本来也是你的病人,我接管过来也不好,而且我也实在没有精力再照顾他的安危。” “更何况,”同事放大招,“我这里算世界中心吧,多乱的地方啊,万一他挂了怎么办?” !!!!! 秦茶动摇了,他特么在她手下就死了两回,不能再死了!!要砸她招牌了!! 然而真正动摇她的还是长羲。 他被秦茶抱着趴在肩膀上,下了禁音咒,他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做了什么,但小孩子总归是敏感的。 他知道谁都不要他。 没有人要他,连这个看起来很温暖、很好吃的亡灵也不要他。 他松开了攥紧秦茶衣服的手。 秦茶一愣,把孩子微抱远一点,看他死一般沉寂的表情,她心里蓦然就被这样死灰的眼神扎疼了。 她在做什么啊? 在伤害一个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眼里都只有她的人吗? 她忽的抱紧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她说,“我养你。” 语气不容置喙的坚定。 长羲闻着她身上亲密而浅淡的香,她的死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有着血脉膨胀撕裂的痛苦和快感。 他伸手抱紧秦茶,又把脸趴回她肩膀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兴奋的笑容来。 同事在后面看着,毛骨悚然。 第25章 不死殿(三) 不死殿之外方圆千米都是荒芜,大风刮过沙尘卷起秦茶的斗篷,“呼啦”一声吹落她的帽子,她的头猝不及防地就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片刻后头顶就开始出现麻辣的疼痛。 可以忍受,但总归不舒服。 但她抱着小孩,还没来得及空出手把帽子盖好,小孩就很快地移开搂着秦茶脖子的手,一手贴心地遮着她,一手小心翼翼地捋好她银色的头发,然后十分迅速轻柔地替她把帽子盖回去。 他屏着呼吸做完,把手忐忑地搭在秦茶肩膀上,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秦茶,沉默地带着试探的期待。 秦茶看了看小孩黑亮的眼睛,抿了抿嘴角,意简言赅地夸奖他:“做的不错。” 他立刻笑弯了眼,嘴角也翘起来,这一看就有些和长大后的长羲重叠的模样—— 笑起来邪气又要命的漂亮。 小孩把脸埋回秦茶的肩膀处,即使隔着厚重的斗篷,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他暖烘烘的身体,像个火炉一样,大概是自己身为亡灵的缘故,体温太低,长羲的体温对于她而言十分熨帖,抱着特别暖、特别舒服。 终于知道之前长羲为什么那么喜欢抱着身为萝莉的自己了,大概是小孩子真的很暖。 走近荒芜边界,就是刻满魔法阵的碑石圈,往外就是热闹繁华的塔里广场,格外强烈鲜明的对比。 秦茶低声说了一段咒语,然后轻轻松松地抱着长羲踏出边界。 “你需要些什么?”秦茶低声问着怀里的小孩,“衣服?对了,衣服。” 养小孩子肯定需要很多东西的,广场里面的东西种类繁复,到了她的地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挑了一间看起来比较舒服顺眼的小店,准备进去之后才突然想起来—— 擦咧,她没有钱。 她怕阳光,也懒得出门,基本上她每次出来,主城都有大事发生,除此之外,平素都是五大家族在给予供奉,东西直接挑好的往幽堡送。 而且由于自己是亡灵,她是连吃都不需要的。 所以……养个孩子真的好麻烦啊! 上一句说了“我给你买衣服”,下一句就是“宝贝我没钱咱回家,姐姐把衣服改小了给你”,怎么看怎么丢脸吧? 秦茶尴尬地立在原地,苍白透青的冷淡眉眼十分秀丽,充斥着一股子灰败将死的美。 她踌躇之间,悬在塔里广场高处的警哨突然被拉响了嘶鸣尖锐的警报声,所有人忽的抬头去看,巨大的飞鸟扑扇着黑色的羽翼,龇牙咧嘴地从高空收直直直冲落下来,无数的狼人从鸟背上一跃而下。 原本一派繁华的街道就这样瞬间混乱,所有平民开始拼了命地逃窜,往防难的魔法学院撤离。 秦茶抬眼瞳孔一缩,下一刻,黑色的羽箭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和力量直飞过来,瞬间穿透离她前面不远的人的身体,血肉之躯瞬间分崩离析,羽箭卷着残骸冲到秦茶面前,空气里也似乎被卷起血腥的热浪。 她把长羲放在地上,双手在胸前合成十字,这样短的时间,不可思议的速度,平低陡起密集的风,直接呼啸缠绕着长箭偏移方向,然后直没入左前方的高楼,楼顶一声巨响之后往下坍塌,碎石滚落一地。 而更大的混乱在嘈杂尖锐的惊呼声中呼啸而来,所有的狼人都已跳落在地面,它们有着蛮悍的躯体,落地瞬间由人变幻成狼,开始逮住人撕咬。 它们非常有组织地往前攻袭,一步一步推近荒芜边界,但塔里广场的兵力集结得也非常快,双方一时之间僵持不下。 直到有狼人掠往秦茶身边,它们不过抬手挥爪,以着势不可摧之力想要往前奔袭,却永远止步在秦茶脚下巨大的黑色魔法阵之下。 她根本没有过多的华丽的辞藻,嘴巴只是微微张合,极为冷静的两个字:“阵起。” 她身上的死气疯狂地涌动起来,那一刹那无形的气浪以她为中心向外推开,帽子“哗”地落下,银色的长发顺势在风里凌乱地飞舞,她脚底的纹线似乎被赋予了生命,极速地在地上描绘,片刻就已经向外延伸,画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法阵。 所有人的目光都呆滞了,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法阵越来越大,最后已经蔓延到肉眼无法捕捉的边界。 长羲站在她身边,摇摇摆摆地稳住身体,他伸出手想拉着秦茶的衣角让自己站稳,最后还是收回手,任自己在翻涌的气浪里颠簸地摇摆。 他微仰着头,有些痴迷地看着她冷厉的眉眼和秀丽的面容轮廓。 “破。”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女主表示她不服 作者:五加皮蛋 第17节 那个字低冷而清晰,明明就是清丽的声线,却像是死亡的号角一般,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摧枯拉朽地把阵上的狼人全部碾成了粉末。 无法抗拒的、令人匍匐的绝对力量。 那是传奇。 埃维带着魔法学院的众高手赶到的时候,心里就这么一句话——那就是传奇的力量。 确定自己能感知到的狼人死完之后,她收了阵法,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马勒戈壁,头发都要晒没了!!! 她伸手“啪嗒”一下,又把帽子盖回去。 秦茶并没有注意街上人的表情,阵法一收就很正经地对长羲说:“我们来讨论一下衣服的问题。” 长羲站在地上,秦茶弯腰看他,孩子的面色沉静,黑亮的眼睛安静地看着秦茶,非常乖巧的模样。 秦茶说,“小安卡,你穿裙子肯定很好看。” 小安卡:…… “反正只有我和你,穿什么没关系。” 小安卡:…… 秦茶是很认真地在思考长羲的衣服问题,所以埃维那胖子忽然而至的大嗓门着实吓了她一跳。 “秦大人!!”埃维满面笑容地跟上前又是恭维又是感谢,“真是太感激您啦——塔里因为您免去一场困厄和死亡,您是最伟大的法师,传奇的力量,太让人惊讶了。” 秦茶这才注意到街上所有人都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那种表情是……狂热? ……等等,她不是只是使用了一个很简单的魔法阵吗?狼人在这片大陆上不是很低等的生物吗?很简单地解决掉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轻咳几声,“不过就是狼人……” 埃维叽叽咕咕叨叨不停的夸奖就这么卡住了,片刻后他干笑着尊敬地说,“秦,”他略微压低声音,“那是魔人。” 黑暗生物里面仅次于死魅和食尸的变态物种啊!灭一个都不容易,你一下子灭了一群啊! 然后埃维又马上扬起热情的笑容说,“外面太晒了!秦不如去一趟魔法学院,学生们都很想见见你呢。” 埃维身后穿着各式衣服的年轻面孔渴望地看着她,秦茶被看的有点压力大,她正想回绝,长羲就拉了拉她的衣角,抬着小脸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秦茶低下头:……她没理解错的话……这眼神意思是……求抱? 众目睽睽之下,小鬼你不能这么黏人啊! 然后长羲嘴巴微微张开,他漂亮的小脸蛋严肃地看着秦茶,吐出一个没有声音的嘴型:抱。 埃维在旁边试探地锲而不舍:“秦,你看?我们总该要谢谢你嘛。” “不用了,”秦茶拉过长羲的小手,以示安抚,一边回答埃维,“谈谢字的话……” 她顿了顿,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淡定说,“给钱吧。” 秦茶为自己勇敢的直接感到骄傲:“给多点。” 埃维:………… 秦茶拿着钱买完衣服,店主却压根不肯收,秦茶冷着脸,直接把钱袋子压在了桌子上,出了门,发现埃维和那些学生还没有离开,她有些奇怪。 埃维立刻上前,“他们想见见你呢,说一句话也好。” 她没注意的地方,长羲低着头,阴沉着脸。 ——总是会有很多讨厌的人抢夺他最喜欢的东西。 ——她的注意力不能完完全全地放在他一个人身上,都是那些人。 ——那些讨厌的人。 他张了张嘴,吐出几个极其微弱的破碎音节:“消失,消失掉。” 那声音太弱太弱,没有任何人听见,可就是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们周围几十米之内所有的人,都突然在原地消失。 被传送回学院的众人有些懵,留在原地的秦茶更懵。 “怎么突然都回去了……”魔法学院离这并不远,并没有察觉到杀机的秦茶弯腰,把固执地拉着她衣袖刷存在感的长羲抱起来。 “不要太黏人,小鬼。” 秦茶启动了传送魔法阵,嗓音微带笑,“我以后不会再抱着你的,最后一次。” 长羲把头搁在她肩膀上,嘴角偷偷靠近她的耳边,她的耳尖很白皙,他想象着这里透红的模样,然后攥紧了秦茶的衣角。 你会的。 他在她怀里吐出几个单薄的字眼,十一二岁的少年已经隐约地明白一些黑白模糊的情绪,在传送阵扭转和呼啸的风里,他脆弱的音节根本无法被任何人听见。 “你只会看着我。” 完全的,永远的。 第26章 不死殿(四) “在这里,我只有一个规矩。樂文|” 秦茶坐在沙发上,银色的长发散开来凌乱地圈绕着黑色的裙摆,她微微抬眼。 既然决定要养着长羲了,那就必须减少任何出岔子的可能性—— 第一!她一定会把他养得根!正!苗!红!!圣母也没关系!!这孩子需要圣母的光环拯救一下他破碎的三观!! 第二!必须要保持距离! 长羲洗完澡换上了白色的长衫,有些拖拉到地的黑色裤子,安静地站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做,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秦茶。 “离我至少五米远。” 长羲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秦茶依旧不急不缓地说,“不要吸食死气,控制自己的。” “我在的时候你还有我,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找谁来满足你对于死气的呢?” “我可以告诉你,一是,吸食各种黑暗生物然后自己也跟此同化,二是,杀掉人,或者杀掉亡灵。” 秦茶深深地看着他,浅色的眼有着冷厉的警告意味,“无论你做了哪一种,被我发现了,我都会杀掉你。” ——所以小鬼你是不是很害怕!害怕就当个好人啊!根正苗红的那种!!! 秦茶的眉眼十分秀致,但因为由始至终地冷静神色而显得格外清冷,她看着少年如墨的眼,继续说,“人不能知其罪恶,而依旧沉湎于罪恶。” 然后她微舒展眉眼,嗓音也稍微轻柔下来: “你要永远记住,你是光明的使徒,你生而光明磊落。” ——求被我洗脑! 少年漆黑的瞳孔有些怔然,里面专注地倒映着她似是冷厉又似是温淡的眉眼,他抓着手里的笔,许久都没动。 秦茶挑眉,“听清楚了?” 他抓着手里的笔用力到指尖泛白,半晌他才歪歪扭扭地、一笔一划地写:教母,我能成为亡灵吗? 秦茶把眉头皱起来。 按照这里的收养规矩,长羲的确应该叫她教母,但…… “教父,叫教父,”秦茶面不改色,“不能,活着的人,做什么亡灵。” 秦茶顿了顿,又平静地补了一句,“倘若有一天,为了某些事情,你以生命祭献做为代价成为亡灵,我会对自己很失望。” 她难得温和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安卡,我希望你永远平安喜乐。” ——因为你平平安安的我才可以好好度假啊亲爱的! 长羲手里的笔“啪嗒”掉落在地上,他面容很死静,但眼睛里有着努力遮掩都依旧十分清晰的挣扎。 秦茶收了沙发旁边小桌子上的书,她起身,说了最后一句话: “我在三楼,一楼到二楼,你是自由的。” 之后几天,他就没再见过他的教母。 三楼被她划了区域,那一片永远都在黑暗里,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仿佛完全是割开了两个世界。 长羲有时候会站在客厅中央,抬头朝三楼目不转睛地看。 好想让她再和自己说说话,或者只是看她一眼也好,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和他说话了。 他抱膝坐在沙发上,歪着头,漆黑的眼盯着三楼,从早坐到晚,再从晚到早,然后他就不断想起她极冷的体温,抱着他时有着浓郁的香味,会让他忍不住想要永远黏在她身上。 他的眼蓦然深黑,他微张着嘴,微不可闻地吐出几个字: “看见你。” 黑暗如同潮水退去,昏黄的灯光摇摇晃晃地点亮三楼的走廊,那一片如水墨写意地晕染开来,银色长发的那人松懒地靠坐在栏杆上,黑色的裙摆在空中微微摇晃,灯光之下的她明暗交替的脸有着别致的美。 她在看他。 长羲歪着的头微微一僵,紧接着就是无与伦比的喜悦,他偷偷抿着嘴角,克制着自己的眼神毫无目的地在三楼逡巡。 他敏锐地发现她的唇瓣动了动,他把下巴埋在自己膝盖里,然后偷偷挪动唇瓣,低声说: “听见你。” “三天不吃饭,”秦茶毫无知觉、面无表情地吐槽客厅里蜷缩的小孩,“不吃饭,长不高,怪不得那么矮。” 长羲:………… 他开始认真吃饭,她非常喜欢坐在栏杆上,低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客厅里忙活。 他从书房拿书来看,她也会在上面捧着书,时不时看看他,她不怎么讲话,但一天到晚也几乎没有干其他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坐在栏杆上,面无表情,但十分耐心地注视着他。 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少年的内心充满着隐秘的快乐和满足,这个人会陪着他啊,干什么也无所谓。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的教母很可爱啊,她有时候会看着自己,然后脸贴在栏杆上,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说: “好想找人说话,好想逗小鬼,想说话。” ——对啊,你快下来吧,我也很想听你对我说话呢。 “好闷……” ——怎么会呢,只有我和你的世界最完美了。 直到三个月后,她终于从三楼下来。 长羲余光偷偷瞄到她要下来,瞬间就把手里的书握得很紧很紧,他把背脊挺得直的不能再直,然后死盯着书,耳朵却偷偷在听楼上的动静。 “过来。” 清晰的声音刚刚过耳,这个声音已经有些陌生了,但似乎又格外熟悉。 长羲眼睛瞬间亮起来,“啪嗒”一声就赤脚跳落在地上,察觉自己的动作太过急切,落地之后他顿了顿,一步一步走过来,很稳重的样子,但速度却很快,在秦茶几米的距离很克制乖巧地停了步。 然后他听见她说,“我教你魔法。” 她在成为亡灵之前,已经就是一位万人瞩目崇拜的圣魔法师了。 她绕到书房,去最底下的书柜里翻找最基础的魔法书,长羲跟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在她身后,专注地看着她的背向下弯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头微抬,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贴身的黑色长裙勾勒出她极美的身体曲线,银色长发垂落堆积在深色的木板上,就像是大师细细勾勒的图画,每一笔都走得都惊人的漂亮。 长羲还不懂这种神秘幽邃的美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也并不懂平时所见到的即是罪恶,他用着天真而又痴迷的神态,专注地看着那个把他从地狱里拯救出来的人。 他此刻只想过去用手丈量她脖颈的体温,那纤弱的姿态仿佛可以被自己掌控在手里。 秦茶一回头,就看见长羲幽幽地站在自己背后,那目光有些飘渺,但又有莫名犯罪的深渊味道,她稍微吓了一跳。 “在看什么?” 长羲被惊醒,他不自在地把微抬起的手往背后藏,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过那双深色的眼,他低头看她纤长的手指抽出几本深色的书,搁在了书房的桌子上。 “这几本你先看着,不懂的问我,”秦茶顿了顿,再补充,“一周我只会下来一次。” 那个晚上,他回到二楼的房间,画了一张画。 银色长发的女人弯着腰,美丽得让他迷恋的弧线。 然后他在画上写上两个小小的字:教母。 十三岁,他的教母对他说,“我联系了埃维。” 秦茶观察了一年之后,觉得长羲炒鸡自律炒鸡向上炒鸡乖,苗子十分好,死耗在自己这里也不是办法。 他于她而言,只是一个任务,可是对于长羲来说,这里是活生生的,是他正在生存的世界。 同事完成任务的时间遥不可及,她不可能真的把长羲锁在这里一年,五年,十年,甚至是更久。 ……其实主要是有一天长羲捧着一本特别破廉耻的书跑来问她是个什么意思……… 她:……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书!!! 长羲还很天真地问:“教父,我可以试试吗?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她:……呵呵。 最后她把书烧了,往事不堪回首。 这也让她意识到,有些东西她没办法教,也不应该由她教。他应该有朋友,也应该认识更多的、更完整的世界。 “你去学院上课吧,”秦茶站在他面前,静静地说,“明天开始跟着新入学的孩子们一起。” 长羲捧着刚刚葱附近摘来的小花苞,催生成漂亮怒放的长夜莲,眼巴巴地盯着秦茶求夸奖。 他的自控力确实好,为了能够靠近秦茶,他压抑得哪怕再痛苦,都不曾吸食过秦茶身上任何一分死气。 秦茶摸摸他的头,已经非常顺手且熟练地表扬他,“很好看,谢谢安卡。” “但是你必须去上学。” 长羲摇着头往前走了一步,抱住秦茶的腰蹭了蹭,抬头,漆黑的眼看着秦茶,有些可怜。 秦茶无动于衷,“放假了你可以回家。” 长羲殷勤地踮起脚尖,把手里的花别在秦茶盘了一半的发髻上,然后抱着她不撒手。 “讨好撒娇都没有用。” 秦茶把长羲推开,整个客厅摆满了花,都是长羲在幽堡附近采摘的,他总认为自己会喜欢。 眼看着长羲忍耐到额角开始细腻地出汗,她往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明天埃维院长会来接你。” 长羲十分不高兴,一整天都幽幽地盯着秦茶。 第二天长羲被埃维接走的时候,秦茶特意问了一句,“放假在什么时候?” “还有一年呢。”埃维瞅了瞅秦茶有点意外的神色,马上改口,“也可以半年回来一次的。” 她垂眼看着已经快到她肩膀的少年,然后别过眼,避开他渴望哀求的神色,然后对埃维说,“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就好。” 长羲整个人垮下肩膀,秦茶看着少年格外不情愿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鬼使神差地答应他: “你放假回来,我会一直陪着你。” 少年一下子就笑弯了眼。 到学院的那个晚上,他把十二岁时画的画再画了一次,写了几个字: ——我想看见你,挖去双眼仍会贪婪地注视; ——我想听见你,割去双耳也不会丢掉你的声音。 第17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