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追求》 正文 第1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豪门]追求》作者:问鬼 文案 陈俞白腿瘸了,嗓子也坏了,被赶出国家剧团,举步维艰。 就在这时候,少年时突然消失的挚友出现了,摇身一变成了家世 显赫的贺家大少,并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陈俞白,贺长鸣 ┃ 配角: ┃ 其它: ☆、闻声寻美 曲折幽静的长廊边,翠竹幽幽地投下一片阴影。 月悬于后,整座茶庄愈发显得清幽寂静了,包厢里头正玩的如火如荼。 贺长鸣把筹码一推,说,“玩把大的。” 陈垣笑道,“你存心的吧。” 旁边有人半是恭维半是羡慕,“可不是,咱们可没有贺少的大手笔,这不是存心不让咱们跟了吗?” 贺长鸣手里拿着牌,目光斜斜瞟过去,漫不经心地说,“筹码不够,不是还有女朋友吗?” 一席话说出来大家都笑了,纷纷说,“大少不喜欢卓卓了?” “要不我带个人来给大少瞧瞧?” “演艺圈刚红起来那个谁谁谁,长的真是不错,大少有兴趣吗?” 贺长鸣身边那个叫卓卓的小男孩不高兴了,委屈地扒着贺长鸣的半边身子发嗲,“大少,他们都欺负我。”一双描绘精致的大眼睛含羞带怨地瞅着贺长鸣,实在叫人心都酥了。 贺长鸣笑了笑,捏捏小男孩的脸,说,“你哪里都好,就一点不好。” 男孩儿心里一愣,强装笑颜,“哪里……那、那我改。” 贺长鸣的目光落到小男孩胸口,又瞅了瞅某位女性。 “有一样东西,男人都喜欢,她有你却没有”,目光继续往下移,落到他裤裆那儿,“还有一样东西,男人只喜欢自己有不喜欢身下的人有,她没有你却有。” 包厢里的人顿时都哈哈大笑起来,男孩儿却松了口气,明白贺长鸣是在开玩笑,干脆撒起了娇,哼了一声,用负气又娇嗔的口吻说,“我是个男人,男人就长这样,这个可没办法。”他自然知道贺长鸣喜欢男性多于女性,身边来来去去多是蓝颜,红粉几近于无。 陈垣笑道,“卓卓,哥替你想个办法留住咱们贺少的心,怎么样?” 卓卓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陈垣,“陈少快说,卓卓一辈子感恩戴德。” 陈垣道,“这还不简单?咱把上面没有的东西加上,裤子下面多余的东西割掉就是了。” 卓卓到底年轻,知道这帮二代正经的时候是衣冠楚楚伪君子,不正经时直接就是流氓的升级版,不定玩出什么花样,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贺长鸣安抚地拍拍他的脸,“逗你玩的,真吓着了?”又说陈垣,“一开玩笑就不会说人话。” 卓卓委屈的看着贺长鸣,贺长鸣站起来,让卓卓坐他的位子,说,“你来玩,赢了你拿,输了算我的。” 卓卓这才彻底恢复,一双眼睛熠熠发光,他知道这种牌局若是赢了,一把最低也有五位数。 贺长鸣对众人打了个招呼,“你们先玩,我出去走走。”这时候有人想留,被陈垣压下去,大概他也看出来了,贺长鸣对今晚的安排并无兴趣,他与s市这些人交情不深,又不是一个圈子的,一些人特意讲的一些自认为耸人听闻或者非常有面子的事在他那里根本算不上什么,话不投机,便没有意思。 贺长鸣走出包厢,对一直跟在身后的侍者说,“带我随便转转。” 侍者立即毕恭毕敬地带着他游赏茶庄。 这茶庄刚建没多久已在s市颇具名气,说起来一是因为老板有些来头,二则是因为建造的时候确实花了不少功夫,据说还特意请了某某园林专家做指导,将艺术与商业相结合,十分雅致。 侍者带着贺长鸣过月洞门,沿着曲折的回廊走,时而指着某假山说,“贺少,那叫‘石狮吐日’,早上从西边的观景台看日出,太阳就像从狮子嘴巴里吐出来的一样。”时而指着某杆竹子说,“这是傅清沅小姐创作的《竹精》里的那棵非常著名的竹子。”时而指着座拱桥说,“那叫‘流光石’,晚上水光月影在石桥上轻荡流连,十分美丽,市文化局周副还题过词的。” 贺长鸣偶尔点一下头,并没有多少兴趣。 仿旧宫灯的纱罩上绘着红梅青竹,灯光悠悠地浸出来,漫泻于曲折悠长的回廓上。贺长鸣同侍者走了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沉声道,“别出声。” 侍者立即闭了嘴。 寂寂夜色中有个低沉绵长的声音传了过来,远远地、低低地唱着缠绵的曲调—— “一生心血结成字,如今是,记忆未死墨迹犹新。 这诗稿,不想玉堂金马登高第,只望它,高山流水遇知音……” “可叹我真心人换得个假心人,早知道人情比纸薄,我懊悔留存诗帕到如今,万般恩情从此绝……” 唱的是越曲,红楼焚稿的那段,贺长鸣曾听他母亲请来的专业人士唱过,奈何他外表衣冠楚楚,骨子里毫无文艺细胞,尤其对这吚吚呀呀的戏曲反感,平日若听到这种曲调,早发了脾气,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今天却反常地停住了脚步,只觉得那声音带了魅术似的,勾的人挪不开步子。 他听了好一会儿,问,“是谁在唱?” 侍者瞅了瞅声音传来的方向,说,“不知道,我帮贺少去问问?” 贺长鸣又细细听了会儿,只觉得那声音如泣如诉,哀婉绝决,每一声都仿佛落在人心坎上,叫人的心不由跟着沉下去。贺长鸣不是个感性的人,几乎从未有过听别人唱几句歌就感伤起来的事,此时不由好奇起来,想看看唱歌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曲子是旦角的唱词,却出自一个男人的口,还唱的这样哀婉缠绵,可见是个多情的男人。 贺长鸣想,最好不仅多情还多姿,那就不枉此行了。 他对侍者说,“我自己去看,你别跟着。” 一路寻过去,没多久就看到月洞门对面左侧靠墙的的地方站了个人。 那人背着身,头微垂,身形却笔挺,肩膀下压,直若修竹,瘦若浮云,光是一个背影,便透着不尽清雅。 大概,真是个美人,贺长鸣勾起一点唇角,心头升起三分兴味。 月淡如水,那人瘦削的身影在围墙与高大的景观树的映衬下显出几分落寞,声音尤其如此,正唱着贺长鸣先前听到的那段唱词,此时正唱到—— “笙箫管笛耳边绕,一声声犹如断肠刀……” “他那里,是花烛面前相对笑;我这里,是长眠孤馆谁来吊……” 大概是这唱词太凄婉,又或者对面的人唱功实在高深,贺长鸣心中竟有些怅然。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人转过身来,一瞬间,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2 对面的人确实是个美男子,不仅长得不错,气质也是难得的好,澹冶如春山,沉静如秋水,看上去既温柔又有内涵。 贺长鸣的心猛跳几下,瞳孔微缩,将人锐利地盯着。 不过瞬息,表情又舒缓下来,声似呢喃,温柔而亲昵,“是你啊。” 这句话说出来,贺长鸣才发现自己的语气中竟有几分感慨,一回忆,才知他与陈俞白已有七八年未见。难得的是,他一眼认出了陈俞白,并想起了曾经的那一点点悸动,一点点愉悦,一点点愤怒,以及不甘与羞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他的眼睛放肆地在陈俞白身上打量,心下评判着,长高了点,瘦了点,脸色不好,白中带点病态。但是样子却完全长开了,那唇、那眼,除了精致漂亮,还带了几分勾人的风情。 他问,“好久不见了,俞白,你过的好吗?” 俞白不似他,收放情绪的功夫显然不够火候,一时只怔站在那里,惊讶地看着贺长鸣,眼睛里的欣喜春水一般满溢出来。 直到听到贺长鸣的问话,他才仿若被惊醒,瞬间收敛情绪,淡淡说,“还好。” 两个人一时都没话说,只静静站着,贺长鸣如今的气场早已今非昔比,陈俞白垂着眼睛没看他,却感觉他的目光放肆地在自己身上逡巡。 这种感觉叫他觉得不舒服,皱了皱眉,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贺长鸣微微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高速公路的项目使他必须在s市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跟一些脑满肠肥的高官或者舌灿莲花的商人打交道,再或者就是一些二世祖们,他觉得乏味极了。 而现在,他终于觉得生活又开始有了那么一点点意思。 然而只是一秒,贺长鸣就笑不出来了,他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月色之下,陈俞白走的很慢,很慢……一瘸,一拐。 贺长鸣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眸子幽深深的,问,“脚怎么了?” 陈俞白手挣了挣,没挣脱,说,“瘸了。”然后趁贺长鸣愣神的片刻抽手跑了,这一次脚步加快,左右脚之间的不协调显得格外明显。 贺长鸣没有再追,沉默着回了包厢。 他返回包厢的时候照旧受到各方逢迎,不少别人的男伴、女伴都朝他暗送秋波,卓卓乖巧地依偎着他,给他倒酒,给他剥葡萄喂他。 贺长鸣看着眉目精致的卓卓却想到了另一张脸,他想,他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害羞脸皮又薄,如果让他剥葡萄喂自己,不知肯不肯? 这时候陈垣过来了,卓卓很识趣地让了位置,陈垣拿了杯酒跟贺长鸣踫了下,说,“怎么又回来了?以为你找借口开溜了。” 贺长鸣笑了下,“你做东,怎么也得给面子。” 陈垣瞟了眼周围的人,说,“其实没关系,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要不是怕你无聊,也不准备叫你过来。哎,上次回京城,听说你把赵家的大小姐甩了?” 贺长鸣笑了一声,“你听错了,我跟沁媛是好聚好散。而且沁媛漂亮大方,我怎么舍得。” “得,你就装吧”,陈垣一副我还不了解你的表情,“真要是不舍得,人家前前后后找你几次,哭的稀里哗啦,你怎么无动于衷?” 贺长鸣懒懒笑了笑,不置可否。 事实上他没有说谎,确实是赵沁媛甩的他,并且分手的当天拉了个男模出来,说,长鸣,我跟ji好了两个月了,那会儿你在国外,没能跟你说,不是故意劈腿的,不好意思,你别介意,我们好聚好散吧。 贺长鸣虽然吃惊,仍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秉持着分手后依然是朋友的原则,他对赵沁媛毫无介蒂,甚至于有一次男模出事,赵沁媛不方便出面,他顺手就帮赵沁媛解决了。不过后来一向性子骄傲的赵沁媛不知怎么又回头找他,他却也拒绝的很直接。 陈垣见贺长鸣不搭理自己,便也不再八卦赵沁媛,目光斜过去,正好看到卓卓在歌厅区唱歌,不知从哪里弄来桶爆米花,唱了没两句就专心吭哧吭哧吃东西去了。陈垣笑了一声,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宝,撒的了娇犯的了傻,不错呀。” “确实不错,他很听话。”贺长鸣看着远处的卓卓,卓卓也正好望过来,贺长鸣招了招手,他立刻就笑着跑过来了。 卓卓一过来就拽着贺长鸣的胳膊,“大少,要不要我听我唱歌?” 贺长鸣摸了摸他的头,“新都水岸的楼盘马上就要开盘了,给你买套房子,好不好?” 卓卓笑容一僵,立即明白贺长鸣是什么意思,勉强笑了笑,说,“好。” 贺长鸣拍拍他的脸,“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卓卓狠狠咬了咬唇,说,“我想去《最新综艺》做主持。” 贺长鸣还没说话,陈垣已经先开口,“哟,卓卓消息挺灵通呀,n台的这档节目还在筹备中,你就听说了?那节目投入可不少,你这贪心的小家伙。” 卓卓紧张的直结巴,嗑嗑巴巴地解释,贺长鸣摆摆手,说,“没关系,陈少这是夸你呢,有志气是好事,不用担心。” 卓卓这才放了心,仔细看贺长鸣的神色,见他真的不介意,当下眉开眼笑,说,“谢谢贺少。” 贺长鸣笑着点了点头,他看着卓卓精致的眉眼,不知怎么又想到月色之下的那张脸,干净剔透,声色哀哀地唱着越曲。 对了,怎么唱的是越曲呢?他出身梨园世家,天生条件又好,打小被寄予厚望,据说三岁就能扯着嗓子唱《贺后骂殿》,六岁的时候已是有模有样,被京剧班的老师带上台去唱红娘,还得了奖。 至于后来,更是不用说了,国家为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振兴国粹,把京剧列入了必修课,高考的时候还能加分,京剧一时流行起来,陈俞白因为京剧唱的好,又出生梨园世家,不论是在学校还是家里都是个宠儿,高高在上的。 贺长鸣一手撑在沙发上,皱了皱眉头,刚刚见陈俞白,可是没有一点少年时的得志劲儿呀。 等卓卓走了,陈垣问,“怎么突然想起打发他?” 贺长鸣晃着杯中酒,“刚刚遇见了个人。” 陈垣眉一挑,“狐狸精?” 贺长鸣眯了眯眼睛,语气幽幽的,“是呀,狐狸精。” 陈垣这下知道他是真看上了,说,“是谁?叫的出名字吗?弄过来给你?” 贺长鸣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儿,他说,“我自己来。” 作者有话要说:  已经不记得情节了,边看边改~~~~(gt_lt)~~~~改细节,不影响原情节~~~~(gt_lt)~~~~ ☆、再见 俞白有些倔脾气,在娱乐圈呆了两年,依旧没学会半分左右逢源的本领,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再没有少年意气,忍字功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他给肖承霖做武替,一个从二楼跃下的镜头拍了七八次肖承霖还不满意,骂道,“怎么搞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动作要从容潇洒、从容潇洒,你弄的像条丧家犬似的观众怎么喜欢,啊?播出后大家都以为那是我演的,我的形像怎么办?重来、重来!” 他早上给一部古装戏的恐高男主角做替身吊了一早上威亚,饭还来不及吃就被叫过来替肖承霖拍跳楼戏,又连着跳了七八次,他脚本来就不好,这时候已经有些吃不消,但是听到肖承霖说重来,还是立即道,“好的,肖哥。” 肖承霖又说,“这回记得跳的帅一点,潇洒一点,要从容不迫,玉树临风,知不知道?” “可是”,俞白犹疑,“剧本上说主角在逃命,狼狈不堪,如果太从容不迫……” 话还没说完,肖承霖大发脾气,“这里轮的到你一个小替身说话吗?你懂戏吗?导演都没说轮的到你说?你哪根葱?这人谁找来的,谁找来的?我不用他替,给我换了,换了!” “怎么了怎么了?”管这块的周涛赶紧过来,打着把小扇殷勤地给肖承霖扇,“哎呀我的大明星,这是怎么了?” 肖承霖一指俞白,“这人你从哪儿给我找的?太不专业了,一场戏教了七八遍听不懂,反倒教训起我来了。” “哎呀我的大明星,你跟个连脸都不能露的小替身计较什么?他当然听不懂,要是像您一样领悟能力突破天际,至于混成这样吗?” 又说,“主要是肖哥您颜值爆表,这替身不好找呀。这几天我就操心这事去了,瞧了一溜儿七八个,没一个有您半分神采,这也是没办法,看他长的勉强过的去,又是个瘸子,怪可怜的,您就当发善心,别跟个没出息的计较。”说着朝俞白使眼色。 俞白于是低头赔罪,“对不起肖哥。” 肖承霖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脚,哼了一声,“你这样子,能拍吗?” 俞白眉目低顺,身姿却笔立如竹,低声道,“脚不好,给肖哥添麻烦了。” 肖承霖眼睛看着别处,“知道给人添麻烦还要死赖着干这行,这年头,是个人都想做明星梦……” 周涛见肖承霖不依不饶,连忙附到肖承霖耳边小声说,“是这样的肖哥,这小子我认识,打小练京剧的,从小唱、念、做、打练起来的,基本功扎实的很,腿没瘸之前呆的是国家剧团。” 肖承霖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打量了俞白几眼。 周涛又低声道,“他虽然腿不好,但身形漂亮、动作利落,跑起来是很好看的,到时候镜头跟后期注意点,修一修,虽然不能像肖哥这样英俊潇洒,至少比那些糙汉子好的多,肖哥的好形像不能毁在个小替身身上不是?” 肖承霖又看了陈俞白一眼,确实比以往见的那些武替形像好的多,这才不再说什么。 点头哈腰送走那尊瘟神,周涛把俞白拉到一边,十分愧疚,“对不起啊俞白,别跟那种人计较,什么东西!也就是眼下有人捧着,否则就他那水平,搁以往给你提鞋都不配。” 俞白失笑,“周大哥,我们还在片场呢。” 周涛道,“怪我,只记着这剧组出手大方,忘了肖承霖有副狗脾气,下次咱再也不接他的活。” 俞白连忙道,“别这么说,我知道要不是你照顾我,这份活不一定轮的到我。” 接下来拍戏,俞白按肖承霖的要求耍足了帅才往下跳,总算过了。周涛看他脸色不好,说要送他回去,但周涛管的事多,俞白留了条短信就自己走了。 城里房价高,他只舍得租了个地下室,地下室不远处就是地下通道,周涛去找他的时候路过地下通道就见里躺了几个流浪汉,头发乱篷篷的,四仰八叉地裹着破棉袄在那里吃从垃圾桶翻出来的东西。这是俞白回家的必经之路,周涛皱着眉头,动了劝他搬家的念头。 俞白不在,快八点时才回来,周涛等的都不耐烦了,但是真等俞白回来了却一点火气都没有,还开玩笑说,“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成戏里的望夫石了。” 俞白有些不好意思,把门开了,又去给周涛倒水,沏茶。他因为家教的原因很注意这方面,自己喝的是超市里几块钱一包的绿茶,招待客人却一定用好茶,那还是以前他家境不错的时候剩下的。 以前他朋友就不多,只偶尔有访客上门,现在是朋友跟访客都没有了,一点点茶叶倒用了两年都没用完。 周涛看他垂着眼,浓黑细密的睫毛形成小块阴影,身躯瘦而挺直,修长的手指提着茶壶,一抬一放,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动作,他做起来却优雅的不得了,颇有几分画中人的味道。 俞白微倾身将茶放在周涛面前,歉意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又说,“我这里平时没有人来,没有准备咖啡,只有一点茶叶了,你喝的惯吗?” “你跟我客气什么”,周涛笑呵呵摸着瓷杯子,“这不高兴嘛?俞白,机会来了,水果台要搞档京剧选秀节目,就凭你的实力,还不是小菜一碟?” 国家的大力支持,加上京剧不断做出顺应潮流的改革,京剧虽不像旧时代那样广受欢迎,却也走下神坛,不再是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变得亲民起来。 前两年所谓的新京剧唱腔更是获得了广大年轻观众的喜爱,各种唱腔、流派成了大家乐于讨论的话题。于是有电视台捕捉到这个流行趋势,决定搞个这方面的选秀节目。 当然,这时候所说的京剧,就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京剧了,有些甚至只是流行歌曲里夹杂着小段京剧唱腔,因为正统的京剧比赛是难以做成选秀节目的。 俞白给自己倒了杯半温的白开,沉默了会儿,说,“你知道,我嗓子坏了。” 周涛嚷嚷道,“你那叫嗓子坏了?就是坏了也比那帮耍花枪的好。再说了,我说句话你别不高兴,京剧这种东西深的很,除了像你们这种行家谁能真听出个好坏?大多还是凭感觉,听着舒服就行,谁管你一个音转了几个弯颤了几下?搞得太高深了,观众反倒不喜欢。你看傅清沅,她可是作为国手代表出国跟外国戏剧家们交流表演过的,但是一回国,面对普通观众,还不是捡着现下的流行腔唱?按你以前的功底,用现的流行唱法唱,一定能红起来!” 俞白表示赞同,“好,我会考虑。”朝着周涛笑一笑,低头喝水不说话了。 周涛急了,苦口婆心劝他,“我知道你委屈,但是没有办法,参加选秀节目至少比跑龙套做替身强,是不是?” 说到这里,周涛心里不是滋味。他与俞白小时候曾一起上过京剧班,从小学到高中又都是同一个学校的,对俞白往日的辉煌再清楚不过,他家境好,长得好,尤其有天生的好嗓音,在京剧方面天赋奇佳,小小年纪已获奖无数,十岁的时候,梨园行里泰斗一样的人物因为看了一场比赛的视频后亲自来找他,考验过后立即就收他做了弟子。 陈俞白有才华又有教养,在周涛心里,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高岭之花一样的存在。 而现在,这朵高岭之花,竟然在给人跑龙套! 而他所能建议他的更好的出路,也只是去参加一场哗众取宠的选秀节目,周涛心里十分不好受,在他心里,陈俞白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上受人景仰。 “我不委屈”,俞白极轻地叹了口气,“周大哥,谢谢你,真的。” 从小心思就扑在京剧上,家境又不错,顺风顺水的,刚逢剧变从国家剧团退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想,以后不唱戏了,还能干什么?想了半天,竟然什么都没想到。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没有手艺,又不擅与人打交道,还是一个瘸子,别人所谓的天才,其实百无一用。那时候要不是碰见了周涛,跟他回了s市,在他的帮忙下辗转适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两年周涛也十分关照他,在他心里,周涛已经是像亲人一样的存在了。 “你不用谢我,谢的够多了,反正你也不打算去参加选秀比赛。”周涛心里闷闷的,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 俞白便问,“周大哥你想说什么?” 周涛终于没憋住,“俞白,你老实告诉我,让你去上选秀节目,你是不是觉得辱没了你?那些其实根本不懂京剧的人,你是不是瞧不起?” 俞白吃了一惊,“怎么会?流行即是趋势,虽然它也有可能走弯路,但事实证明京剧确实需要改革了,这是一种进步,以前老师也跟我说过的。” 稍作停顿,又说,“周大哥,其实你说参加选秀比赛之类的节目,我有考虑过。” “你有考虑过?” “嗯,但我现在……还没做好准备。”俞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迷茫,他捧着并没有多少温度的白开,眼睛望着虚空的某一点,说,“我知道,清高啊尊严啊在生活面前什么都不是,我除了自己,还有家人要照顾,低一低头没什么大不了。我的腿……瘸了,嗓子也没以前好了,我愿意把这些展现在大家面前,让他们可怜我、宽容我,努力博取他们的同情,讨他们的喜欢。可是……大概是以前太不会做人了,我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往那些认识我的人似乎都很高兴,嘴里说着同情的话,却恨不得都来踩我两脚。我可以让人笑,让人瞧不起,但是我怕我一唱戏,就连着京剧一起被人轻视了,到那个时候,我怕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俞白在人前一向是端谨自持不怎么肯流露情绪的,周涛看他睁着一双眼睛茫然无助的样子觉得十分心疼,狠狠说,“那是别人嫉妒你,落井下石,你别跟那些王八糕子计较。” 俞白笑道,“谢谢你,周大哥。其实我知道,就算我参加比赛多半也不能脱颖而出。娱乐圈人才济济,又讲究八面玲珑,我实在没什么特别,只怕一不小心,还要得罪人。” 他这样一说,周涛突然也想到,娱乐圈不适合既没有背景又不会来事的人混,陈俞白固然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但他不会逢迎人,又长得好,万一真红了,遇上潜规则之类的事,怎么办?一拒绝,只怕真的要得罪人,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周涛连忙打消了劝他往娱乐圈发展的念头,说,“那你至少换个地方住,这里环境太差了,也不安全。” “好,我会考虑。” 周涛一听就知道他在敷衍,但一看他澹冶如春山般的笑就让步了,不想拆穿他,心想,我给他多介绍几个好活,等他有钱了,就不会这么委屈自己。 送走周涛,俞白洗漱收拾一番,只睡了不到三个钟头又爬起来,把自己收拾的齐齐整整。 他最近新找了份工作,在娱乐城里当西点师,上的是晚班,从凌晨到早上六点,虽然辛苦,工资却不少。 到了娱乐城,换完侍应生制服,领班正给大家开例会,经理过来了,说,“陈俞白,你过来,今天不用去大堂。” 俞白从队伍里走出来,安静地跟在经理后头,等稍微走远了点,才问,“赵经理,有什么事吗?” 赵经理笑着说,“好事啊,刚刚当着大家的面不好说,怕那帮小子、姑娘嫉妒你。小陈啊,运气不错,包间的客人进来的时候远远看到你,说你瞧着跟他老同学挺像,今天你就不用去大堂了,直接去包间。” 俞白惊讶,心中升起几分喜悦,包间跟大堂不一样,客人大多是有钱的老板,出手阔绰,有时候一笔小费就能抵个把月的工资。 但他马上想到一件事,迟疑着说,“赵经理,我的腿……客人不会介意吗?”他平时都是坐在大堂的吧台后,客人来了就按他们的要求做点心,或者调点酒,他虽然不怎么会搭话,但是手巧,又有创意,加之他还有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优点——模样十分出众,客人们倒也满意。 但是包间不一样,平时去那里的侍应生都是经过反复培训的,不论外貌或者其它方面都是拨尖的。他一个瘸腿,客人看到了不舒服,觉得被怠慢是很有可能的事。 赵经理笑着说,“这个不用担心,我说过了,人家主要是看你跟他老同学长的像才叫你去的。小陈啊,那位客人可不寻常,打他一进来大老板就全程做陪,你可要好好表现,把你平时放在西点上的那些玲珑心思都拿出来。” 俞白郑重点头,默默思考等下要怎么做。 赵经理敲了几下门,门开了,才带着俞白进去。 包间里有不少人,但一点不显得拥挤,歌厅区空荡荡的没人唱歌,倒是摆了几桌牌,打头一桌尤其显眼,身边几乎都坐了漂亮的男孩女孩,殷勤地侍侯。 陈垣就坐在跟俞白打对面的位置,听到响动,抬起眼来。 俞白是见过陈垣的,知道他是这s市里最顶头的那批二代,这就难怪大老板要亲自做陪了。 俞白躬身行礼,叫了声,“陈少。” 陈垣斜着眼睛打量他,那种毫不避讳的赤裸目光让人十分不适,然而俞白已学会面对,垂眉敛目,端直站着,只作不察。 陈垣笑了笑,突然朝后喊了一嗓子。 “长鸣,你的人来了!” ☆、打牌 休息室的门应声而开,贺长鸣正好从里头出来,因为刚刚打了球,身上出了点汗,便去洗了个澡,这时候头发微微有些湿,整个人身上有种强势却性感的气息。 俞白一见是他,心猛地跳了下,但他不再像第一次碰到他时那样既震惊又无措,恭敬地行了个礼,说,“贺少。” 贺长鸣动作一滞,“俞白?”他的目光快速在俞白那套侍应生制服上转了一圈,然后温柔地说,“之前远远看到,以为只是长的像,没想到真的是你。” 这时候这家娱乐城的老板惊讶地说,“怎么,咱们小陈……真是贺少的同学?” “是呀”,贺长鸣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感慨与遗憾,“多年的老同学了,可惜后来我出了国,再回来大家都忙,就难得碰上了。” 娱乐城的老板一听贺长鸣的话就知道陈俞白不是一般的“同学”,没点特殊意义,这么多年,谁记的住呀。就是记住了,混成这德性,谁理他呀。 娱乐城的老板因为贺长鸣的同学在自己手下工作而心情大好,觉得这是一个结交的契机,就说,“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隔了这么多年贺少在咱们维利跟老同学重逢,缘分,缘分啊!小陈,来、来、来,快别站着,一起玩。”又说,“贺少,咱们小陈不会说话,你可要多关照他啊。” 贺长鸣一笑,“我应该比郑总了解他。” 这位郑总心下打个突,马上接道,“那是当然,当然。” 这时候已经有人站起来让位,贺长鸣绅士地拉开座位,对俞白道,“坐。”这位子本是让给贺长鸣的,这些二代少爷,怎么可能给一个小侍应生小糕点师傅让座?他的举动,立即让所有人都有意无意地打量俞白。 俞白在众人的目光中泰然自若,心却提了起来,他跟贺长鸣虽然是老同学,但七八年不见,实在生疏的很。他下意识地警惕起来,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他与贺长鸣不适合做朋友。 贺长鸣这个人,爱时视你为珍宝,处处关照,是极佳的朋友。然而一旦翻脸,便干净利落,一点旧情不念。 俞白是怕这种人的,他自己慢热、长情、念旧,一旦接受一个人,便愿意一辈子视之为好友,轻易不能割舍。 但是贺长鸣是截然相反的,他那么强势热烈、积极主动,用戏文里的话说:硬锵锵天地男儿,把那义字当头,白刃可蹈、爵禄可辞。 但是他决意不与你交往时,便如起手剁小排,连筋带骨一刀断,绝不会舍不得,俞白实在是怕了他。 但是这一桌人,他又真的的开罪不起,便垂着眼睛恭敬地说,“我不会打。” “让你坐就坐,听不懂啊?”陈垣眼也不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见俞白表情僵硬,贺长鸣安抚道,“别理他,要是真不想玩,就算了。” 陈垣把麻将一推,哗的一声响,撩起眼皮幽幽地看人,“你确定不玩?” 这已经是不高兴了,俞白不敢得罪他,委婉地说,“实在不是故意坏陈少的兴致,只怕你们玩的大,我赔不起。” 陈垣哼了一声,看也不看他,说,“你家贺少在,还怕没钱供你玩儿?” 贺长鸣本想说陈垣几句,这时候脸色稍霁,温声问他,“是这样吗?别担心,有我呢。” 俞白手紧了紧,最终还是坐下了,贺长鸣顺势坐在他旁边,手搭在椅背上。 他体贴地给俞白讲解规矩,俞白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记性好,规则说一遍确实就记住了,并且能很有主见地选择打哪张牌,不会犹豫不决。他打小练功养成的习惯,不论在哪都坐的绷直端正,即使是在牌桌上,此刻也是笔笔挺挺。此时虽然态度恭谨,处处谦让,又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坐在一帮出生于膏梁锦绣的二代们中,却一点不落下乘。 陈垣打了张西风。 俞白道,“碰。” 陈垣斜着眼睛睨他一眼,“还说不会,不错嘛。” 贺长鸣掀起眼皮睇他一眼,“打你的牌,少废话。” 陈垣哈哈大笑起来,说,“好好好,我错了。哎,大家可都注意啦,看我这前车之鉴,别再把咱贺少的心肝宝贝惹了。” 大家哄笑起来,陈垣旁边的小男孩贴着陈垣娇嗔,“我也要做陈少的心肝宝贝。” 一群人于是笑的更加起劲,就连在其它桌打牌的人,目光也有意无意地瞟过来。 俞白一只手在桌下握紧,身体绷直,垂着眼睛看牌,像什么也听不到一样任他们笑,心中却十分窘迫难堪。他不明白贺长鸣什么意思,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以贺长鸣在这群人中的地位,若不是他默许,谁敢拿他俩开玩笑?但是贺长鸣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反倒亲昵地点了点他的牌,说,“打这张。” 俞白身子一僵,将那张牌扔出去。 这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 因为白天接了一整天活,又是强度较大的替身戏,到这个点,早已累的倒头就能睡,却不敢表现出来,咬着牙,不动声色地继续打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不能思考了。 四点多的时候,贺长鸣在他耳边低声问,“累了吗?旁边有休息室,累的话就去休息。” 俞白这两年见多了肮脏事,在一群豺狼虎豹中,哪敢放松一点警惕,这时候自然说不累,不需要休息。 贺长鸣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但是又打了两回后,他就说,“天快亮了,我就不陪了,各位慢慢玩。” 陈垣看了看表,那意思,也是没了兴致。 这一帮人以他俩为中心,他们表现出想散场的意思,大家便都也识趣地表示不想再玩了。 一群人纷纷站起来,像是约好了似的,贺长鸣与陈垣走在前头,那架势,颇有些众星捧月的气势。 到门口的时候贺长鸣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笑着对陈俞白说,“送你回去?”语气温柔的让人不相信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陈垣哈哈大笑,一挥手,“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人只怕是懒得搭理我们啦,没见瞧美人瞧的眼睛都忘了眨呢?” 大家哄笑起来,目光纷纷看向俞白,调笑的、嫉妒的、探究的、疑惑的,但无一不认为这一送,他陈俞白就是贺长鸣的人了。 俞白像没听见那些意味不明的笑声,始终垂着眼沉默地站在那里。 很快,原本还热闹的人群如潮水般退去,偌大的包厢只剩他与贺长鸣。 他这才抬起头来,恭敬地说,“贺先生,您请。” 贺长鸣一双修长的眼睛犀利地打量陈俞白,俞白与他对视,不卑不亢。 两人静静站着,简直像对峙。 良久,贺长鸣忽然叹了口气,温声说,“你怎么了?跟我也这么客气?” 俞白不说话,他摸不清贺长鸣的底,不知道他的用意。 贺长鸣走过来,他幼时便是一众少年里长得最快的那个,此时更胜当初,身长肩阔,近一米九,几乎将陈俞白全笼在他的影子里。 他抬起手来想摸陈俞白的脸,俞白一下子就躲开了,警惕地看着他。 贺长鸣愕然,皱了眉。 俞白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立刻歉意地道,“对不起贺先……” “不要再叫我贺先生。”这一声十分生硬,已然是生了气。 俞白薄唇抿成一线,不再做声。 两个人便又进入新一轮的对峙,僵持着。 又是贺长鸣先败下阵,他揉了揉额头,似乎有些头疼,无奈地说,“你还是这样,总是不说话,叫人拿你没有办法。大概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我向你道歉。” 俞白哪里想到他会道歉,表情微微松动,低声说,“没有。” 贺长鸣笑道,“我知道你生气了,小时候每次惹你,你往往越生气越是不肯承认。” 他突然提起过去,俞白不知如何应对,两人从六岁开始认识,八岁正式建立友谊,朝夕相处了八年,幼时好的简直能同穿一条裤子,可是最后一次见面是完全撕破了脸的,并且这八年来,确实谁都没有联系过谁。最初的时候,俞白还能回忆一下,那些美好的、不甘的,但是现在,太遥远了。 贺长鸣又说,“不过现在毕竟跟从前不一样了,在外面那么多年,身上染了些你不喜欢的铜臭气,说话做事的方式你大概也看不惯,刚刚叫你打牌,不过是想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娱乐城这种地方蛇龙混杂,怕你吃亏,想着让维利的老板知道你我是同学,多少会看我的面子照顾你一点。” 俞白诧异,他实在没想到贺长鸣叫他打牌是这种用意。以为他是故意的,故意暧暧昧昧,让人误会,让他难堪。 可是转念一想,别人若是误会,于贺长鸣而言不过是众多风流史上添了无关紧要的一笔,但是于他,却是好处多多。至少,没人会轻易打他的主意。 俞白抿了抿唇,低声说,“对不起。” “哎,你跟我客气”,贺长鸣十分无奈,“走吧,我送你。” 俞白推辞,“不麻烦了,我要六点下班。” 贺长鸣皱了下眉,没再多说,只道,“那行,回去的时候小心点,我把号码留给你。”他念了一串数字,却见俞白动也不动,只是干干站在那里。贺长鸣挑了挑眉,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俞白解释,“你的号码我记下来了。” “我知道,你记性好是出了名的”,他笑,“不过,有来有往,你这是不准备把你的号码给我吗?” “……不小心忘了。”俞白生硬地解释,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手机,准备拨过去。 “算了,不愿意都写在脸上”,贺长鸣说,“不必勉强。” 俞白面露尴尬,却真的将手机放了回去,“不好意思。” 贺长鸣安慰他,“没关系,我不介意,反正,你们郑总会告诉我的。” 俞白一愣,贺长鸣已经哈哈大笑着走了。俞白一时怔在原地,有些茫然。 那个人原是他最好的朋友,却莫名其妙不再理他,叫他走开。 刚开始的时候,俞白等着他回头道歉,想,一定是误会。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贺长鸣竟真的不再找他,一走了之。 年少时候的自尊心总是格外强,俞白亦不肯低头,不肯去找他……却忍不住放弃戏剧学院,考他的大学。默默关注他的消息,装作不经意地从他学院路过。 同一条路上,贺长鸣呼朋引伴,却永远看不到同一条路上的他。 那时候陈俞白才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友情尤其如此。 ☆、茫然 偌大的包间安静的一点声息都没,歌厅区的彩灯幽幽旋转,斑斑阴影随之而动。 俞白一个人愣愣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呼叫机里传来领班的声音,“143、143,143在吗?” 俞白瞬间回神,“在,在1号室整理。” “那些不用你管了,立即到赵经理办公室来。” 俞白连忙跛着腿,快速向赵经理办公室走去。 经理办公室的门开着,但是赵经理没有坐,他恭恭敬敬地站着。 俞白来的时候,就见赵经理跟领班都低头哈腰,大老板板着张脸训人。 “老赵啊,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我们娱乐城要长久发展下去,需要什么?人才啊。我平时是反反复复跟你们说人才的重要性,你们呢?你们有重视吗?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赵经理惟惟喏喏地应着,领班本来想说,最近物色到了几个漂亮的姑娘跟男孩儿,还没开口,就听大老板说,“像我们小陈,那就是个人才,你看你们,怎么不委以重任呢?”大老板朝门口站着的陈俞白笑着招手,“小陈啊,快过来、快过来,我们正说你呢。” 俞白心下莫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郑总。” “唉,小陈啊,你这样不行啊,朋友之间客气什么?我刚刚听赵经理说了,你平时表现不错,脑子灵活,做事机灵,我想了下,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了啊,以后你晚上不用来了……” “郑总!”俞白吓了一跳,他实在是太习惯这种情景,下一句就应该轮到:相信你在其它地方会有更好的发展,找到新工作,别忘了告诉大家啊。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2节 索性这次不同,老板接着就说,“以后呀,你就给赵经理做助理,上白班,晚上就不要来了,年轻人,年纪轻轻不能就学着日夜颠倒啊!以后跟着赵经理好好干,知道吗?” 这变化太突然,俞白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是赵经理比他机灵,立刻就说,“郑总放心,我会好好带小陈的。” 等老板走了,领班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没说什么。 赵经理拍拍他的肩,“小陈,不错啊,这么大来头平时也闷不吭声,好歹告诉赵哥一声嘛。” 俞白这时候大概也猜到怎么回事了,大老板这么做,十有八九是看了贺长鸣的面子。他想起贺长鸣说为什么要拉着他打牌的事,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隐隐也明白,受人恩惠,便不可能再撇的干净。然而,他又确实需要这份恩惠。 俞白不说话,赵经理就认为他在摆谱,心中嗤笑,心想原来先前的老实劲儿都是装的,现在靠着张脸爬上人床了,就开始摆架子。一个瘸子,别人也就是徒个新鲜,真以为自己多了不起? 俞白这时候恭恭敬敬给赵经理鞠了个躬,说,“赵经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麻烦你多照顾了。” 赵经理愣了下,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没事,你当初就是我招进来的,我不照顾你照顾谁?” 这一磨蹭,走的时候天已经半亮,一片天半黑半白,像是块染色不匀的劣质布料。 俞白在站台等车,体力不济,身子站得笔挺,脑袋却低着,时不时眯两眼。 当助理薪资比西点师傅翻倍不止,而且不用再上夜班,日夜颠倒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白天的时间给占了,跑龙套就没那么方便了,得跟周涛说一声,只能拍夜戏或者周末跑一跑。 而且,俞白没跟人说过,他私心里其实挺喜欢演戏。 不像京剧的庄重,电视剧更丰富更夸张更戏剧,而且因为是跑龙套,演的都是他从来没接触过的角色,很有意思。他第一次演死尸的时候,甚至偷偷尝了血浆的味道,是糖做的,甜。 当然,这些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周涛要担心,其他人更是会用一种既同情又嘲讽的目光看他。 他自娱自乐,并不想给人添谈资。 至于贺长鸣那里……无论如何是占了他的便宜,他的家教里,君子有恩必报,没有装作不知道的道理,必须找机会谢他。 大概等了十分钟,公车终于来了,这个点平时人不多,今天却歪七倒八坐了一车的小学生,大概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座位所剩无几。 俞白快步上车,司机看了眼他的腿,说,“慢点啊。” 俞白说一声谢谢,投了币,走到后排去坐。 他实在太困,沾位就睡,但是即便这样,也把腰板挺着。 也不知睡了多久,最后是被人推醒的,有个年轻女孩脸色不太好地看着他,冷声说,“麻烦给老人家让个座。” 俞白立即站起来,挪到一边,“不好意思。” 女孩却惊呼,“你的腿……”瞬间满面通红,“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老人家也不肯坐了,“年轻人,你坐吧,你脚不利落,没有还要你让的道理。” 附近几个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把目光投过来。 俞白面不改色,一手抓着吊环,一手把老人家扶过来,“您请坐。” 年轻女孩咬着唇讷讷道,“真的对不起,我、我再帮你也找一个……” “没关系”,俞白解释,“不要误会,家里姐姐要开个瑜伽班,逼我给她做学生试教,没想到动作不到位,血流不畅,所以脚麻,走路有些怪而已。”他鲜少撒谎,但是这个谎言讲了太多遍,已能做到面不改色,流利顺畅。 女孩子大松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是……”说着抿着嘴笑起来,“不过你一看就不是。” 老人家也说,“年轻人样子这么俊,一看就是有福气的。” 俞白笑一笑,就最近的站下了车。 手机这时候响起,是他母亲的电话。 他母亲很少这样早打电话,心里便很担心是出了事,“妈,怎么了?” 他妈在电话那头笑了两声,“你这孩子,接到妈妈的电话,紧张什么?我就是人老了,醒的早,再想睡就睡不着了。” 俞白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清亮些,“妈,我才二十几,你怎么可能老?不许你瞎说。” “这么大孩子,还撒娇呀。”忽然咳起来,好一阵才缓过来。 俞白嗓子微哑,“妈,哪里不舒服?” “能有哪里不舒服?就是要换季了,嗓子痒”,他妈叹口气,“时间真快呀,前两年我还在跟你爸说没见你跟女孩子交往,也不知道哪个年月才能抱上孙子……俞白,我梦见你爸爸了,醒来后觉得,这世事真就像那戏里唱的一样,人生难预料,回首繁华如梦渺,我有时候真怕,一醒过来,你像你爸爸一样突然就……” “妈!”俞白打断她,沉默了一秒,笑着说,“妈,别想那些,我们说些高兴的事吧,你知道吗,市里搞文化节,请了我们剧团去唱戏。” “真的?那你、让你唱么?” “当然”,俞白颇有几分傲气地说,“就算我的嗓子没有以前好,要比过他们,还是绰绰有余。” “你这孩子,这么说话还不都把人得罪光了吗?” 俞白像个孩子一样用不服气的语气说,“我这是跟您说呢,面对别人,我当然不会这样。” 他妈松口气,有些骄傲,“我们俞白,从来都是最懂礼貌的,戏也是唱的最好的”,又嘱咐他,“不过,还是要注意一点,现在不比从前,嗓子伤了,难免要被人挑毛病,要做好心里准备,到时候不能发脾气,知道吗?” 俞白说,“哪里不比从前?排练的老师改编的时候还要问我呢。” “你这孩子,怎么反倒比以前还要骄了?”他妈嘴上这样说,却是真心笑起来。 俞白便也松口气,应着,“您放心,我会好好跟大家相处的。” 他妈又问,“你们演哪出戏?” 俞白便说,“演程派的精典老戏《春闺梦》,我唱张氏。” 他妈惊喜地道,“真的吗?那你好好练啊!” 母子俩又聊了几句,他母亲的心情明显好多了,俞白哄着她,又叮嘱她注意身体,这才挂了电话。 却沉默地站在原地。 高楼将人困于这四方天地,天空阴暗低沉,望不到边际。 好一会儿,他慢慢将手插进口袋里,又默默地向前走。 城市里巨大的led屏亮了起来,里头播放着著名坤伶兼歌手傅清沅的代表作《竹精》,清雅的声音唱着—— 本是些风花雪月,都作了笞杖徒流。谁把那一片痴心付人间,岂料容身地全无…… 容身地全无,俞白想,那不是我。 多少人天生嗓子不好,多少人天生残病……我一出身就比别人得到的多,失去一点,难道就要自怨自怜,自以为比别人艰难吗? 别人同情我,我就要自怜,别人嘲笑我,我就要自卑吗? 他表情漠然,大步往前,虽然不快,却十分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玲ya、4234247、茶糜baby以及思娇的地雷~(≧▽≦)/~,谢谢支持! ☆、算计 娱乐城这种地方,自然是愈夜愈热闹。 俞白上的是白班,又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自然没多少事做。虽然这职升的毫不得人心,底下不少人窃窃私语,甚至有侍应生知道他脾气好,当着他面就敢碎嘴,含沙射影,极为难听。 赵经理本来以为依他那薄皮闷葫芦性格一定受不了,谁知他一概当没听见,依旧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按时点卯,按部就班做事,倒让赵经理刮目相看。 其实,心里自然也有不舒服的时候,特别是有一次去上洗手间,洗手台两个小b说他因为爬了人的床才升的职。这本没什么,但是那两人因为职业特殊熟知床上那些事儿,描绘的绘声绘色,有一人甚至假装自己是他,在那里淫言秽语嗯嗯啊啊个不停,俞白在里面听的又羞又怒,恨不得直接推门而出揍他们一顿。 但是冷静下来就劝自己,说到底是自己没有凭本事升职才惹来非议,既占了便宜,受些口舌之过又有什么呢?于是就忍了过去。 俞白一开始没把在娱乐城做西点师傅的事告诉周涛,现在换了职位,不用上夜班,他才敢说。 周涛开始不放心,觉得娱乐城目的不纯,俞白这样子,作为顾客去喝酒的可能性尚且不大,又怎么可能做经理助理,管整个娱`乐城呢? 直到俞白说遇见了个有势力的老同学,顺带给安排的,周涛这才放了心,但还是一再嘱咐他小心些。 至于贺长鸣,他没有再出现在俞白面前,这让俞白放了心,只在心底提醒自己,日后若有机会,要记得还他这次的恩情。 俞白再见贺长鸣,已是一周后。 因为娱乐城月营业额比上个月足足高了二十八个点,老板高兴,大手一挥,把几个负责人以及娱乐城很受欢迎的表演明星都留了下来,说是一起吃饭。 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自然热闹的很,连脱衣舞都出来了,俞白不习惯这种娱乐方式,在一群人中格格不入,如坐针毡。 偏偏不知谁起的头,都说恭贺他升职,轮番敬他,他不善口舌之辩,根本避无可避,就这样被灌了一杯又一杯,然后在不知不觉中,醉了。 再醒过来已是半夜,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 起初是感觉有人推他,不想理,后来被推的不耐烦了,才不得已睁开眼睛。 明亮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然后,如坠冰窖。 薄被之下,他全身赤裸,一丝不挂。 耳边似有惊雷炸裂,他瑟瑟发抖,却福至心灵地想明白:老板升他职,留他吃饭,目的就是为了灌醉他,将他送人! 心中冰凉,却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句话:冷静,陈俞白,不许叫人看笑话。 他慢慢起身,肩膀上有丝凉意,忽然,一双男人的手搭上他的肩。 他一动不动,等那人身体靠近,突然反手一拳。因为有练戏的功底,去势又准又狠,但是搂着他的人头一偏,一把就将他的拳头握住。 俞白将手往回抽,抬腿横扫。 “俞白,是我!”贺长鸣堪堪避开,就看到他两条细白的长腿赤条条站在那,一双拳头要发不发,一双眼睛开始是震惊,然后是迷茫,最后是大松口气后的后怕。 “是你啊。”他说。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的狼狈,就那么身无一物慢慢坐在床沿,把那细腻柔泽的骨肉都暴露出来,薄削的肩膀微微下垂。 “俞白……” “我的衣服好像不见了”,他语气平静,神态也淡然如常,“要麻烦你……” “俞白!”他身形匀称,一身皮肉白得跟细瓷一般,滑腻紧致,贺长鸣却一点旖旎的心思都无,只觉一股怒火积在心头,混杂着一种多年不见的愤怒与疼惜。 “衣服就在你身后”,语气却格外温柔,仿佛在哄他,声音格外低,“刚刚看你还没醒,正想给你穿……你看看自己身上,什么都没发生。” 又笑他,“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不信你摸一摸,看我有没有骗你?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又有什么大不了?咱们是男孩子,这么大的人,有什么可怕的。”说完才惊觉,这口吻实在太像哄孩子。 俞白这时候偏头过来看他,那双眼睛终于不像方才那样冷淡,表情微微松动,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茫然和委屈。 但他很快收敛表情,转头把衣物拿过来,仿若这屋内没有人,泰然自若地穿起来。 贺长鸣很自觉地转身,估摸他穿好了,才又转过来。 俞白说,“谢谢你。” 贺长鸣心内五味杂陈。 他想到陈俞白小时候丁点大,自己逗他,趁他洗澡的时候一脚把门蹿开,大喊:俞白脱光光喽,花姑娘都来看哦!他只是开个玩笑,根本没有人跟过来,可是俞白眼睛瞪的老大,一下子就哭了,哇哇地不肯停,哭到后面打起嗝来。 小号的陈俞白有他爷爷的风采,整日端张严肃的脸,讲家教讲规矩,只在他面前,软软的一团,越是对他好,越要娇娇的。小小一个个子,累了不肯动,也不说话,只站在那儿,拿一双乌亮的大眼睛默默看着你。每到这个时候,贺长鸣便忍不住抛开其他玩伴,倒退冲回去,问他:俞白,怎么不走了? 俞白一本正经地说:你去跟他们玩,不用管我,我不喜欢玩弹子。 贺长鸣便说:那我也不去。又说:你累不累,我背你好吗? 俞白便很不好意思地笑,小脸蛋红通通,捶捶自己的腿:我不累。 他不要贺长鸣背,却任由他牵着手,软软地叫他长鸣哥哥。又告诉他他昨夜半夜才睡,在练功,所以才走不动。 可是现在,他那么委屈,却不肯在他面前流露。 贺长鸣自然知道,看似不通世物的陈俞白其实自有一套处世原则。你敬他一分,他尊你三分,你帮他一次,不还清,他记一辈子。 他信赖他的朋友……但是,现在的贺长鸣,不是曾经能让他信赖的那个朋友。 “房卡是郑权给的”,郑权就是这娱`乐城的老板,“他说你找我有事,我进来就看到你喝多睡着了,拉开被子才知道……我不是趁人之危的人,就算昨晚躺在这的不是你,我也不会做什么,这点你应该相信。” 俞白点头,又说一次,“谢谢你。” 贺长鸣突然摸摸他的头,“俞白,不要生我的气。” 俞白睫毛微颤,“没有,贺先生,我一直非常感谢……” “你受了这样的委屈,是长鸣哥哥不好”,贺长鸣抬手虚抱住他,“都是贺长鸣不好,你不要生他的气,好吗?” 俞白说不出话来,紧紧抿着唇,心里那座本来就不甚牢固的墙轰然坍塌,他想:你说让他们关照我,他们却把我送你床上来,物以类聚,你现在怎么都交这样一些朋友…… 又想,我哪里生过你的气呢?是你突然不理我呀。 他觉得做人不该如此,叫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没有骨气。 但是这一刻,他是那么舍不得。年少时候时时相伴的记忆,忽然洪流一般涌来。 ☆、共枕 贺长鸣送陈俞白回去,陈俞白平静下来,便觉得不应该在贺长鸣面前失态。 到了门口,便有些犹豫要不要请他进去喝茶。 贺长鸣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他这是又要跟自己划分界限。不等他开口,自己推门而入。 俞白便只能像招待客人一样给他倒茶,十分客气。 贺长鸣心中失笑,便也拿出客人的样子,喝一口茶,聊一刻钟的天,又喝一口茶…… 一个小时下来,俞白终于无奈,“你已经问了五遍我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了。” 贺长鸣说,“而你一遍都不回答实话,对于真心关心你的朋友,你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陈俞白先生?” 俞白便不知该怎么接话。 在老奸巨猾的政商面前,贺长鸣尚且应对自如,对付陈俞白,自然信手拈来。 他大打感情牌,并且太会说话,兼之说的又是真话,追忆过去,诉说今朝,情感真挚,并不是作伪。 他说,“真正的朋友,即使多年不见,只需几句话的功夫,便能回复如初。不必侃侃而谈,然而一旦开口,白刃可蹈……我一直将你看作这样的朋友,俞白。” 俞白:“……”他一时觉得,自己时时防备,生疏冷漠,只因多年不见就将人踢出朋友圈的范围,简直薄情寡义。 他叹一口气,“我也……一直当你是朋友。”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贺长鸣这才有闲心打量陈俞白这一处小小的出租屋。 屋子实在小的可怜,由地下室改造而成,大小估计跟贺长鸣现在住的酒店的浴室差不多,采光不好,容易受潮。 贺长鸣实在不敢相信,从小养尊处优倍受宠爱的陈俞白会住在这种地方。 俞白累极,加之精神曾极度紧绷,这时候只想睡觉,加之很清楚自己不是贺长鸣的对手,懒得再与他拉锯交锋。 去洗手间洗漱一番,回来被子一拉,和衣躺在床上,背对着贺长鸣声音迷糊地说,“走的时候记得关门,我就不送了。” 贺长鸣却不生气,反倒笑起来,“不用你送。”家教甚严的陈俞白当着别人的面倒头就睡,贺长鸣深知,除了自己,再没有人有这个待遇。 俞白拿被子罩在头上,任贺长鸣在屋内走来走去。贺长鸣似乎在打量他的屋子,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然后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有细物摩擦的窸窣声,后来是脚步声,再后来,就是关门声了。 门关的很轻,俞白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 头顶的灯虚弱地亮着,墙壁因受潮而泅湿泛黄,但是他睡不着,有点……想听《锁麟囊》。 富贵总无常,然而因果相循环,仗义必有报,祖师爷的代表作之一,他有黑胶唱片,老师传给他的,但是没有留声机。 突然听到有人翻身的声音。 俞白警醒地坐起来,眼睛猛然睁大,身子僵了下,张着嘴。 床尾门边那儿,一个高大的穿着西服的身影躺在地上,身上搭了他前不久刚换下来的旧窗帘,身下垫着他刚买的两张一平米左右的塑胶……桌布? 瞪着地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几次张嘴后才发出声来,“贺长鸣……” 贺长鸣翻了个身,似乎不太高兴,“这破地方我都翻遍了,连个能打地铺的褥子都没有。” 俞白看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蜷在将将两米长的塑胶桌布上,身上滑稽地搭了副裁了一半的米黄窗帘,俞白想冷淡地说没谁让你在这打地铺,可他说不出来。 他瞪了贺长鸣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下床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终于没绷住笑,“这又是演的哪出?” 贺长鸣说,“你看着。”他转身走出门去,关了门。俞白尚来不及反应,就看见他家门锁动啊动的,然后,门开了。 俞白愕然地张着嘴。 贺长鸣得意,“看到没?知道我这地铺为什么打在门边了?我这是担心你,为你守门呢。哎,如果能再来个英雄救美什么的,就更值当喽。”那一副得意的样子,哪还有半点跟陈垣那群人混时的王八之气,整个一小人得志。 俞白忍不住笑了一声,贺长鸣趁机跳他床上躺下,在床中间拍了拍,“我们要不要学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床上摆几碗水再同床?” 俞白忍不住道,“你是祝英台吗?” “是的,山伯兄。身家清白,还请指教。” 俞白冷哼一声,没动。 贺长鸣也不动。 两个人互相看着,突然都笑了,俞白最终还是爬了上去。 床实在小的可怜,两个大男人睡一起,势必挤的很,但是俞白挨着床边,始终跟贺长鸣保持距离。 贺长鸣盯着他,突然伸手一把将他拉进怀里,俞白立即挣扎起来,贺长鸣双手如钳紧紧固定他,“没关系的,俞白。” 待人安静下来,他便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没关系的,俞白。” 他将人抱在怀里,“我是你的英台兄,变成蝴蝶也陪着你,你怕什么呢?” 俞白的眼睛终于酸涩起来,嘟哝,“你又胡说……英台 是女的……” “白马尚且非马,你怎么知道英台就一定是女的呢?” 又开始胡诌,又开始歪理,俞白腹谤。 眯了眯眼,提醒他,“没关灯。” “不关了。小时候关你灯,你还哭呢,以后又要算我的账。” 俞白皱眉,贺长鸣实在太能颠倒黑白,当初他哭,是因为他当时才七岁,窗外打雷下雨,他一个人睡在屋里,贺长鸣关他的灯,还爬进房间装鬼吓他。 俞白哼哼两声抗议,脑子却真的开始昏沉,慢慢睡过去。 半夜偶然惊醒,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翻个身过来,贺长鸣便轻轻拍他的背。 俞白想,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你以前也这么好,可是说不理就再不理我,我记得的。 ☆、机遇 俞白第二日是被手机吵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整个人窝在贺长鸣怀里,他窘迫至极,却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飞快爬了起来。 打点好自己,回身看了贺长鸣一眼,见他没醒,这才松一口气。 手机显示老板来电,他唇线绷成一线,接了起来。 “喂,俞白啊,我是郑总啊,我跟你说……喂,俞白,陈俞白?” “……有事吗?” “哎呀,大事大事,天大的事,贺少呢,贺少在你旁边吗?” “……在。” “你快把电话给他,救命的大事呀!” 他听着老板倚仗又略带熟稔的口气,脑中有个念头猛然闪过,眉目微敛,“好,等一下。” 俞白叫醒贺长鸣,贺长鸣翻身不理,俞白又推了他几下,他才不乐意地睁了眼,“谁?” “你朋友。” 贺长鸣皱着眉头接过手机,听着对面的人说话,眼神渐渐清明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冷漠的声音响起,“郑总,我想你找错人了,这个时候,你应该找的是律师。” 他把手机还给俞白,笑道,“怎么会认为我们是朋友呢?而且,我的朋友没有我的联系方式,却有你的?” 俞白眼神闪烁,别过头去不说话。 他不善辩解,那一刻,他确实怀疑过也许昨晚的一切就是贺长鸣跟那假惺惺的老板密谋的,不说密谋,或者只是默许,然而性质并没有不同。 可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他知道贺长鸣也猜到了,这更让他觉得羞愧,可是他不想辩解,因为某一瞬间他确实就是那么想的。 贺长鸣抖了抖自己的西服,一本正经地说,“维利非法经营,藏毒涉赌,现在应该已经被查封了,俞白,你得考虑换个工作。” 俞白失语沉默。 “刚才……” “我知道,以为我跟姓郑的串通作案、沆瀣一气对吗?” 俞白睫毛狠狠颤了下,想说对不起,可他还没开口,贺长鸣就以一副了然的口吻说,“早猜到了,小时候我见你作业本忘记写名字了想帮你补上,你就以为我抄你作业;我晚上跑你房里想给你讲故事听,你就以为我要吓你;我到浴室给你送小内裤,你就以为我偷……” “贺长鸣!”俞白听他越说越离谱,那点羞愧之情一下子也顾不得了,狠狠瞪着他。 贺长鸣笑了,目光灼灼,声音却十分温柔,“这就对了,这才像你,俞白。” 俞白怔住,半晌才顾左右而言他,“你就不能正经点吗?” “反正正不正经,我在你那都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副毫无遮拦的怨妇口吻,实在有损形像,不过确实比他在别人面前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而且,陈俞白以前认识的贺长鸣就不是个多正经的人,滑头,恶作剧,小流氓。现在贺长鸣这个样子,反倒让他熟悉感回归,更亲近了几分。 这时候陈俞白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是周涛来电,连忙接了起来,周涛急切又担忧的声音立即传了过来。 “俞白你怎么样了?现在在哪?维利被查封了,你有受牵连吗?有的话也不怕,我马上……” “周大哥”,俞白心中顿暖,“我没事,正在家里,你别急。” 那边的人松了口气,开始噼里啪啦说他知道的事。原来维利昨晚连夜被有关部门清扫,动作又狠又快,抓了不少。而且今早就开记者招待会,那架势跟以往的小打小闹完全不一样,分明就是要将人连窝端了。 今早剧组的人员都在讨论,说维利在s城干的那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哪次不是被请进去喝两杯又大摇大摆出来?酒店尚且有那些勾当,何况一个娱乐会所?这回不知道惹了哪路神仙,竟被扫的干干净净。 别人当作八卦在聊,周涛却没那份闲心,他一知道维利出事就想到了陈俞白,立即打电话给他。 这时候确定他没事,周涛也没挂电话,两人就在那聊。 贺长鸣若有似无地扫一眼过来,就见俞白脸上有淡淡的笑,静静地听,偶尔回上一句话。 那一次后,俞白对贺长鸣总算亲近了一点,不再刻意疏远。 加之贺长鸣在他面前很能放下架子,并且颇有些不要脸的赖皮劲,又动不动追忆往昔,俞白要是不配合地提两句小时候的事,他就盯着你看,一副“你就是个小没良心”的样子,俞白这样慢热的人,竟然在短时间内又跟他熟络起来。 现在的贺长鸣显然不是小时候能比的了,他虽然偶尔露出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但关键的时候却十分有分寸,比如他并不会追着俞白问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会说硬要给他安排份什么工作,俞白跟他相处,是完全没有压力的。 维利的工作没了,俞白便准备再找一份事做。 周涛建议他试试办京剧培训班,然而京剧于他,是心上明珠,状态未至最佳,便不想轻易涉足。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做西点师傅,如果有机会,今后可以开一家小店,他自信生意不会差。 正准备去应聘,这时候,周涛带了个消息给他,《狐杀》剧组要海选男二。 《狐杀》是去年网络上非常红的一部仙侠,博润影视因为看好它,买了影视版权后马上投入运作,并且请了著名导演郑鸿来执导。 俞白被周涛强拉去试镜的时候实在尴尬,但周涛这次特别强硬,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郑导的戏谁演谁红,而且我以前在这个导演手下做过事,他人品好,只要你演技过硬,保管他用你。” 俞白不得不提醒他,“我没演过电视剧。” 周涛说,“怕什么,你一看演技就好。” 俞白:“……” “放心吧俞白”,周涛拍拍他的肩,“这个男二是坐在轮椅上的,你跟别人比不会有劣势。” 俞白下意识用手碰了碰腿,“好吧。” 所谓海选,其实也不过是对圈子里的人放了话,郑鸿是这么说的:急着用人,你们觉得合适尽管带过来给我瞧,我不管他是新人还是老演员,是真瘸子还是假瘸子,只要适合我的戏,我都用! 周涛开始说是海选,俞白就以为是那种全国性的一层层筛选的,所以到了现场,就发现人并没有他想像的多。当然,也不算少。 周涛因为常年在s市的影视城做统筹,颇有些人脉,人又豪爽好交朋友,很快就帮俞白拿到了报名表顺带插了个队。不过这插队也是要看人的,像有些人的队你就不能插,所以俞白虽然往前挪了几个名额,还是得等。 俞白在填表,周涛在一旁看着,这时候大厅突然热闹起来,周涛扯着脖子一看,连忙拉起他,“郑导出来了。” 俞白往前一看,就见一个高个偏瘦约莫四十的男人走了出来。 郑鸿这人私下脾气不错,但是一导戏就冲,又有些所谓艺术家的清高,骂起人来十分不给面子,圈里不少人怕他,轻易不敢惹他。 这时候他板着张脸,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大家便都不敢吭声。 郑鸿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大厅,忽然一挥手,不耐烦地说,“都可以走了,已经定好人了。” 大厅里一片哗然。 俞白倒还好,将报名表扔进垃圾桶,正准备走,周涛拉了拉他,又拉了拉他。他疑惑地看向周涛,就见周涛表情怪异地让他往前看。 俞白一转头,就见郑鸿指着他,“你过来。” 俞白左右看了下,向郑鸿走去。 大厅里几十个人,齐刷刷盯着俞白,嫉妒的,艳羡的,然后,统统变成了惊讶。 有人低声问,“他这是……装的?” “不像啊。” “不会是真瘸子吧。” 本来还愤愤不平的众人,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顿时心理平衡了。 周涛一看这些人的表情就来气,有些后悔硬拉俞白来试镜。 倒是俞白自己,似乎习惯了别人的窃窃私语,沉默地、面不改色地走向郑鸿。 郑鸿显然也有些诧异,眼里流露出几分欣赏。 想到新戏的男二本来就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更是面露惊喜。然而惊喜一闪而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显得有些担心。 等俞白到了跟前,郑鸿就语气和善地说,“你跟我进去试一下戏。” 大厅里又有人忍不住交头接耳。 “不是说人已经定好了么,怎么又叫他去试戏?” “骗我们的吧?” “那就别叫我们来啊,耍着人玩啊。” 俞白跟着郑鸿进去,郑鸿对一人说,“给他倒杯水。” 仔细打量他。 “你的长相跟气质都很适合我戏里的角色,没在荧幕上见过你,演过戏吗?” 郑鸿在后辈面前不摆架子,但也自有一股威严在。俞白想了想,道,“演过一些群众角色,戏份最多的时候,说过八句台词,共一百五十六个字。” 郑鸿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弄的一怔,笑道,“一百五十六个字?你记得倒清楚呀。”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候助理叫他,“郑导。”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郑鸿的脸色马上就变得难看起来。 苦笑着说,“这部戏你可能拍不了了,不过我还是想让你试一试,如果演的好,我一定尽力争取。就算这部戏实在演不了,以后有合适的我也会再找你,你看怎么样?” 他一个成名导演,对着名不见经传的自己这样客气,俞白感佩在心,立即答应。 可是还来不及试戏,郑鸿就接到了电话,并且脸色越来越黑,语气僵硬地说,“王总,你看这样怎么样,让贺先生的朋友演男一,男二我找到人了。”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只见郑鸿的脸色青白变换,像是气的不轻。最后冷笑一声,“行,都让贺长鸣的小情人来演,我不拍了!” ☆、争执 郑鸿面色难看,房间里众人屏气凝神、噤若寒蝉。 唯有俞白猛然抬头,心情复杂。 郑鸿的意思是,贺长鸣为了捧自己的情人,硬塞人进剧组? 郑鸿冷笑一声,“倒也有自知之明,把男一送给他们都不敢接,硬要演男二。” 助理见郑鸿收不住,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连忙笑道,“郑导,你又开玩笑,你不是说《狐杀》的男二比男一更讲究吗?” 郑鸿背手,硬生生收住脾气。 助理这时候笑着对俞白说,“我们郑导就爱开玩笑,啊,不当真。”屋子里人不多,都是一直跟着郑鸿的,助理相对放心,唯独怕俞白出去乱说。 俞白知道他的意思,郑重点头。 郑鸿显然心情不好,坐在一旁喝茶消气,也没再提让俞白试戏的事。俞白也不好问,在一旁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儿,郑鸿抬起头,见他还站着,怔了一下,说,“你还在啊?” 俞白于是说,“那我先走了。” “走吧”,郑鸿有些疲惫地抬了抬手,想了想,又说,“你留个号码给我吧。” 俞白出来后,周涛就急着问他,“怎么样?” 俞白笑道,“没试戏,好像已经有人选了。” 周涛怒道,“那他们叫你进去干什么?操,耍人呢!” 这个插曲过去,俞白便又准备去几个酒店问问有没有要招西点师的,只是他的手艺都是跟着网络上的视频或者看书自学成才,一个经过认证的本本都没有,又没有经验,还腿瘸,自然不容易。 说起来,当初他去维利之所以能那么快应聘上,还是因为赵经理见他长的好,做东西时的样子十分迷人,觉得应该会对富婆的胃口,这才招的他,不过他自己是不知道这点的。 这天外出面试,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他从走道进去,老远就听到人喊,“俞白。” 贺长鸣站在他家门边,大概是等的久了,有些不耐烦。一见真人,便又发挥他的流氓本性,一张英气的脸愣生生被他拗成怨夫造型,“终于回来了,打你电话都不接,在外面看到小公举,就把苦等寒窑十八载的英台兄给忘了吗?” 俞白失笑,“你又乱说什么,苦等寒窑的是王宝钏。” “哦,我还以为是贺长鸣。” 俞白无奈,把手机拿出来,“对不起,没电了”,又看他有些疲倦的样子,说,“等很久了吗?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又准备去烧水,贺长鸣说,“我自己来。” 近来贺长鸣来他这来的勤,十天有八天要来找他,对这小屋的布局已了如指掌。 “你去洗脸,休息一下,不用招呼我。” 俞白便不跟他客气,去洗手洗脸,出来的时候,就见他又拿着自己的杯子在水。 俞白最初说过他,不过贺长鸣在他面前永远都是勇于认错绝不改过,他便懒得说了。但是现在,突然想到贺长鸣有情人的事,再看贺长鸣拿着他的杯子喝水就有些不自在。 他从厨房的木柜拿了个瓷杯子出来,递给贺长鸣,“这个是新的。” 贺长鸣修长的浓眉一挑,扫他一眼,拒不笑纳。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3节 俞白帮他搬张高凳,免得他一双大长腿总屈着,“坐吧。” 贺长鸣却已经坐到他床上去了,说,“我坐这儿一样的。” 俞白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毕竟他这儿窄,凳子又是塑胶凳,大概贺长鸣坐不惯。 贺长鸣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时候走过去往塑胶凳上大咧咧一坐,“我又哪里惹你生气了?” 俞白像是有些意外,“怎么这么说?” “我前几天坐你床上你从来不说我,现在又嫌弃我了?” 俞白想,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往床上坐的,是你不听……然而后来,他确实没有再阻止过贺长鸣。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太随便了。同性婚姻法案两年前就通过了,他跟贺长鸣又都属于喜欢男人那一类,年少时候虽没说破,但也就一层窗户纸的事。 不说男男授受不亲,在别人有男朋友的情况下还打着好朋友的招牌,完全不避嫌,这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俞白认真地看着贺长鸣,“总之,以后不要这样了。” 贺长鸣一眼看出俞白心中有事,但他并不着急,套陈俞白的话对他来说并不难,他现在还有其它事要做。 他对俞白说,“其实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 俞白诧异,“什么事?如果我做的到,你尽管说。”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要拍部戏,快开机了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角色没找着合适的人,你知道的,小剧组,临时找人不容易,我觉得你挺合适,想让你去试一试,你看怎么样?” 俞白忽然就想起今天郑鸿说贺长鸣硬要把他的小情人塞进剧组的事,差点说出口:我不拍,让你男朋友去拍吧。 但他立即想到,自己要接的是个不大不小不多重要的角色,是个小剧组的角色,而贺长鸣的男朋友,怎么会接这种角色呢? 客气地拒绝,“最近周大哥已经帮我接了两个角色,怕是不行。” 又是周大哥,贺长鸣最近已经多次从陈俞白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这时候心中冷哼一声,不知在想什么,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俞白见他不说话,怕他生气,又补了一句,“谢谢你了,但是我真的有事。” 贺长鸣突然把脸一沉,“你为了他介绍给你的角色推了我介绍给你的?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根本比不上你那个周大哥是不是?他是朋友,我不是。难怪,今天我特地来找你,等了你两个多小时,结果用家里的杯子喝了口水你就不高兴。” 俞白觉得他简直无理取闹,但是听到他等了自己两个小时,又有些愧疚,虽然已经解释过是因为手机没电所以没接到电话,还是说,“对不起。” 贺长鸣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看吧,你自己也承认了。” 这简直是胡搅蛮缠,俞白冷了脸,不知怎么的,脱口道,“你这样不讲道理,你男朋友受的了吗?” 贺长鸣瞳孔微缩,“谁对你胡说?” 俞白一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既不礼貌还不识好歹,他的脸皮发热,僵硬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贺长鸣盯着他,突然笑了下,说,“好吧,是我错了,但是俞白,你告诉我,你的周大哥,真的已经给你介绍了两个角色?” 俞白不擅撒谎,又被贺长鸣压迫般地盯着,再编不出谎言来。 “……有,但是已经演完了。” 贺长鸣笑道,“那就当给我个面子,试一试,好不好?” 俞白犹豫。 贺长鸣又说,“就当是帮我朋友的忙,我已经跟他们约好晚上一起吃个饭了,你至少去看一看,实在不合适,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俞白终于点头,顿了下,说,“对不起。” 贺长鸣长叹口气,“哎,有什么办法呢,从小到大就对我不好,我是已经习惯了。” 俞白便又被逗的笑起来,贺长鸣也笑了,说,“好了,不生气了吧?” 这愈发让俞白不好意思,他觉得贺长鸣作为朋友处处帮助自己,自己却在小事上斤斤计较,不像男人的行事作风,有些丢脸。 去的是s市非常著名的一家海岸餐厅,进了电梯,贺长鸣便不要侍者随行,回头的时候正巧看到俞白板着一张脸毫无表情。 贺长鸣有些好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俞白愣了愣,诧异地看着他。 贺长鸣说,“是我不该勉强你,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等下我就跟他们说不演了。” “没有,我只是在想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你把我推荐给你的朋友,总不能让你太丢脸。” “怎么会?你是最好的,谁敢说你丢脸?” 俞白笑道,“那是因为你我是朋友,评断不公。我以前演过不少京……京剧,但是从没演过戏份重的电视剧角色。你知道的,我也不怎么会说话,万一让你的朋友不高兴……” “这个你不用担心”,贺长鸣打断他,“到时候你只管说你的想法,我能听懂,他们为什么听不懂?可见是他们自己有问题。至于人际交往那一块,我们是谈角色的,又不是要结交他们,何况就算要结交,也是他们察你的颜观你的色,咱们是未来之星,要成为天皇巨星的,不用管他们高不高兴。” 他一副“老子跟老子身边的人天下第一”的嚣张口吻,完全忘了之前他对陈俞白说,这是他朋友拍的戏,他想帮朋友的忙……有这么对朋友的么? 俞白看着他,默默移开了目光。 到了指定包间,贺长鸣一进去,里头的人立即都站了起来,一个脸微胖四十左右的人迎出来跟贺长鸣握手。 “贺少,终于来了呀,还以为你又要放我们鸽子呢!” 贺长鸣笑道,“王总说笑了。 目光扫过去,落到郑鸿身上,说,“久闻郑导大名,今天特地请王总帮我约了郑导,就是想向郑导学习,还请郑导不吝赐教。” 郑鸿甭管心里怎么骂贺长鸣,这时候也客气地与他握手,说,“贺少过奖了,您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郑某望尘莫及呀。” 贺长鸣并不跟他客气,直接说,“说起来我有个朋友也在演电视,对郑导一向十分敬佩,我今天特地带他过来,以后就劳郑导多多关照了。”说着侧过身,露出他身后的陈俞白。 郑鸿跟陈俞白目光一对上,惊讶地说,“怎么是你?” 俞白也是意外,惊讶地看着郑鸿。 ☆、献殷勤 难道,贺长鸣把自己跟他男朋友安排在同一个剧组? 俞白忽略心中怪异的感觉,温文有礼地叫了声,“郑导,您好。” “原来贺少要介绍的人是你,你怎么不早说?” 俞白不愿让郑鸿误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要见的人是郑导。” 贺长鸣说是小剧组,但是郑鸿执导的戏,能是小剧组吗?那是电视剧的金字招牌。 贺长鸣似乎十分疑惑,“怎么,郑导见过俞白?” 郑鸿说,“他白天去试过戏。”说着看了俞白一眼,倒是没想到,那一脸正气的样子竟然是贺长鸣的小情人儿。不过,他总算满意了一点,只要这个人适合他的角色,他不管他是谁的小情人儿。 贺长鸣转身温柔地看着俞白,“白天去试过戏?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俞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就看着贺长鸣,意思是:你没问。 这时候王总道,“既然大家都认识,就别站着了,坐、都坐呀。”有人帮贺长鸣拉开座椅,但是陈俞白的,却是贺长鸣亲自拉开的。 因为人都到齐了,就开始上菜,按照惯例,自然要你敬我我敬你这样来几杯,王总端着杯子,说,“这第一杯,我们敬贺少,谢谢贺少的投资。” 贺长鸣端起酒杯,“哪里,还要谢谢王总给我机会赚钱。” 旁边一人立即说,“对对,大家一起赚个盆满钵满,祝博润影视与贺少合作成功!” 于是一群人都端着杯子喝了。 然后自然是第二杯敬什么什么,第三杯敬什么什么…… “这第四杯,我们敬郑导,祝他再创收视奇迹,拿奖拿到手麻,也让我们数钱数到手抖……” 贺长鸣却不端杯子了,他看了看俞白,将他那杯酒拿了过来,笑着说,“你凑什么热闹?不会喝就不喝了,没谁笑你,脸都红了。”这话说的实在亲昵,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清楚了。 俞白确实是脸红了,不过不是喝酒喝红的,他是被贺长鸣这莫名其妙的话以及其它人古怪的眼光看红的。 贺长鸣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没有人再敬酒了,大家都是场面上混久了的聪明人,贺长鸣刚刚不举杯并且不让小情人儿喝了,就代表他不想喝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贺长鸣竟肯用情人喝过的杯子喝酒。要知道,情人喂酒是情趣,可是自己主动拿过来喝……总之,他们是不会这样做的,毕竟回了家,老婆喝过的水他们都不喝。 后来,终于说到戏上了,郑鸿也是喝高了,开始口无遮难,对俞白说,“你知道的,今天在大厅我一眼就看中你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男二号就你能演,原作中有一句形容男二的话,叫作‘质胜芝兰玉树,貎若春葩丽藻,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说的就是你!我跟你说,咱配贺少,他不亏!” 俞白开始时觉得愧对郑鸿这么高的夸赞,而且夸男人的外貌,总觉得有些怪,后来说他配得上贺长鸣,他就有些尴尬了,想解释两人只是朋友。刚想解释,猛然想到郑鸿说让他演男二,可是白天,郑鸿明明说是贺长鸣的男朋友想演…… 俞白觉得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开,烟火一般叫人头昏目眩,红色在瓷白的肌肤上一点点晕开。 而别人则在想,郑鸿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得罪贺长鸣。 可是一看贺长鸣,分明是带着笑意,哪来半点不悦的样子。到这个时候,基本上每个人都知道贺长鸣多么护着这个未来的小明星了。 不过,这个小明星也确实长得好,除了腿有点瑕疵。 后来直到这顿饭吃完,陈俞白都没怎么说话。但是没人怪罪他,没看人贺少跟他说话他都不答理吗?菜是人贺少亲手夹的,汤是亲手端过去的,酒是替着喝的。 席间,博润影视的王总问俞白愿不愿意加入博润影视,并且说了一系列优厚的条件。 俞白是需要钱的,也明白钱的重要性,若是之前有人找他,他当然答应。但他知道这种场合,别人是看在贺长鸣面上才这样客气一番,当不得真。因此只笑了下,并不作答。 博润影视的王总却追着问,说,怎么,觉得条件不够好? 俞白尴尬。最后贺长鸣说,俞白现在没签公司的打算,以后如果要签,我会找王总的,到时候你别不要他才好。这算是承诺以后陈俞白要是签影视公司,就进博润了,王总这才满意,笑着说贺少够意思。 一顿饭,宾主尽欢。 因为喝了点酒,又吹久了空调,俞白的脸有些泛红。他站在落地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海。 月色溶溶,夜晚的海面幽深宁静,港口处却是灯火辉煌。餐厅、酒店、ktv、舞厅,灯红酒绿,从不因夜深而沉寂。有艘货船刚刚靠岸,没一会儿,工作人员呼啦一群走出来,脸上混杂着疲惫与欣喜,热闹地说着要去哪玩闹消遣,以弥补之前海上的寂寞岁月。 俞白静静看着,觉得很久没有这样平静过了。 贺长鸣走过来,轻声说,“在想什么?” “没有,就是走了下神。” 贺长鸣拿了本子给他,“这是剧本,你回去看看,不急,男一号还没选出来。” 俞白偏头。 醉意让他目光迷离,一张脸似高山上的桃李。 “谢谢你,我知道了,你一早就联系好这件事,花了不少心思。” 贺长鸣眉微挑,“你知道?” “白天的时候听到郑导打电话,他说让你的……你的朋友演男一号,男二号他另有安排,可是你不肯。我知道,你是考虑男二号是坐在轮椅上的,这样我……” “不是”,贺长鸣说,“我看过剧本了,我考虑的是男二号跟男一号戏份持平,唯一的差别就是最后女主眼瞎没选他。但是你以前没演过戏,顶着男一的名头怕你压力大。这部戏又是网络改编,很有可能原著读者不买账,到时候骂起来,男一号可要倒霉的多。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你担个男一的虚名?至于你的腿……”贺长鸣目光下移,顿了顿,他突然蹲了下去。 俞白惊愣。 贺长鸣伸出手,轻轻在他小腿处摸了摸,良久,低声说,“都会好的,俞白。” 俞白眼睛酸涩,唇微微抿紧,突然笑着俯身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了,你真够朋友,以后我也一定这样对你。” 贺长鸣抬眼,眼神温柔,“没关系,我很高兴有机会能向你献殷勤。” “献殷勤?为什么向我献殷勤?” “你不知道?” 俞白皱眉,仔细思考,“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如果有,可以直接告诉我。” “什么都可以吗?”贺长鸣温柔地说,“想追你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梦秦慕曾、瞅谁谁不坑的地雷,谢谢准余的手榴弹(投在另一篇文的,一起谢啦)o(n_n)o哈哈~ 春天来了,领导喊我加班了,呜呜 ☆、吃饭 陈俞白活了二十几年,头一次这样聪明,他既没有惊讶地不知所措,也没有茫然地不知拒绝还是接受好。他淡淡地笑着,像贺长鸣一样微微眯起眼,像有些醉了,又像很清醒,说,“哦,知道了。” 贺长鸣也不逼他,只是笑了笑。 俞白回去后并没怎么想这件事,他很自然地就将贺长鸣说过的话忘了。 但是晚上做了个梦,他梦见回到了小时候。贺长鸣举着块长条木头当大刀,站在孩子们中间当大王,大喊一声:冲啊!然后所有小孩都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起跑。而自己在京剧班的小教室里唱戏,老师时不时让他做示范,夸他是个小天才。可是下了课,他只能一个人走,没有人跟他说话。 后来不知怎么的,变成那群小屁孩在追他跟贺长鸣,贺长鸣拉着他跑的飞快,爬上了一个小土墙,噌地一下就跳下去了。俞白这才想起自己恐高,蹲在墙头不肯动。 贺长鸣把手一伸,说,俞白不怕,闭着眼睛跳,哥哥接着呢! 俞白不肯,贺长鸣就搬了两块砖头过来,踩在上面抻着手去抱他,结果两个人一起摔了。他趴在贺长鸣身上一点事儿没有,贺长鸣却摔的呲牙咧嘴,说,你怎么不跳呀?你跳我们就不会摔了。 他一下子红了眼睛,贺长鸣马上好声好气地哄他,逗他。后来,贺长鸣再喊:俞白,跳!即使心中害怕,他也会强装若无其事利落地跳下去,因为每一次贺长鸣都能接住他。 两个人慢慢都长大了,贺长鸣带着他去更高的地方玩,贺长鸣先下去,说,俞白,跳吧,哥哥接着呢!俞白毫不犹豫,跳下去,却没有人接他,怦地一声摔在地上,疼的直冒汗。他睁开眼,就看到贺长鸣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说:我骗你呢,我不要你了! 俞白陡然一惊,整个人吓醒了。 屋子里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俞白垂着眼睛坐在黑暗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他已经不恐高了,而从小到大,贺长鸣也从没故意让他摔过。小时候但凡有一点高度,他自己还没意识到,贺长鸣已经双手一伸,笑眯眯地将他抱了下来。有时甚至会故意抱着他转两圈,非得把他弄急了才肯撒手。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俞白想了很久,才想起就在以前,贺长鸣也说过喜欢他,可是一转头,无缘无故就翻了脸,足足八年没出现。 他想,这个梦大概是提醒他,有些玩笑话,当不得真。 第二日,博润影视的人打电话过来说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签合同了,俞白想了想,这件事是贺长鸣帮的忙,无论如何得跟他说一声,便打了个电话给他。 电话接通了,却不是贺长鸣的声音,对方很客气,说贺长鸣在开会,可以帮他留言。俞白连忙说没事,然后就挂了。每次见贺长鸣都是在一些休闲娱乐的场合,差点忘了,他其实是个大忙人。 于是径直去签合同,接待他的是昨天晚上一起吃饭的一个总监,对他很客气,签合同的时候有专门的法务部的人给他解释。俞白看了看,条款并不严苛,并且作为新人,他一集拿五万的报酬,算是非常好了。 签了合同,俞白便打了个电话给周涛,向他说了这个好消息。周涛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 “我就知道会这样,不然郑导为什么单独叫你进去?俞白,晚上一起吃个饭庆祝,我去新雅轩订位子。” 俞白笑道,“别订了,我来做吧。” 周涛嘿嘿笑了两声,“我倒是想,就怕你辛苦。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去你那吃!” 俞白算了下,《狐杀》一共三十五集,他的戏份差不多三十集,拍完大概四个月。也就是说,四个月后,他就可以得到一百五十万,当然,还得交税,不过就算这样,也有一笔不小的进账。 有了这笔钱,就可以给他妈请个保姆,他可以开个小店,手头再宽裕一点,就能把他妈从他姐姐、姐夫家接出来,想到这里,对未来有了一种新的憧憬与期待。 时间还早,俞白便回家看剧本,这一看就沉入其中了,等看完都快五点了,他连忙去菜市场买菜。因为周涛食量大,并且偏荤腥,就把鱼、蛋、肉都买了些回去。做了龙井虾仁、状元排骨、东坡肉,以及蛋黄豆腐花、干锅花菜,外加一叠香椿、一个凉拌春笋,最后还有个三鲜汤,总共八个菜。 周涛来的时候直流口水,眼睛一边往桌上扫一边说,“我就喜欢吃你做的菜,可是每次来你都做那么多,我又不好意思。” 俞白一边解围裙一边笑着说,“没关系,并没有花多久时间。”大概是围裙系的紧了,他背着手,一时解不开。 周涛转过头,就看到他站在暖黄的小灯下,清瘦的身影微微侧着,睫毛又长又密,脖子修长白皙,灯光照在上面,像玉一样润泽漂亮。 周涛觉得心里有片羽毛,一下一下蹭他的心,痒兮兮,有点难受,又有点难耐。 他咳了两下,笑着走过去,说,“打死结了吧,我帮你解。” “好像是。”俞白不好意思,松手任他帮忙。 周涛也是个粗手大脚的,那带子小小细细,被他越扯越紧,急得抓耳挠腮,“等、等一下啊。” 俞白笑了下,也不催他。 吱呀一声响,门开了,贺长鸣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周涛一双手放在陈俞白腰那里拉拉扯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茶蘼baby的地雷o(n_n)o ☆、转移话题 来的时候看到门虚掩着,本来还想着教训几句,这时候自然不会再说,一双眼睛也显得犀利深沉起来。 周涛回头,吓一跳,“贺先生?” 贺长鸣伸出手,“你好,贺长鸣。” 周涛手忙脚乱,“您好、您好,我是周涛。”他曾在一个剪彩活动上远远见过贺长鸣一眼,不曾想会在这里再遇。 俞白则说,“你怎么来了?” 贺长鸣目光往桌上一扫,一个一平米宽的小木方桌,上面齐齐整整摆了七八个菜,他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笑了笑,“刚开完会,助理告诉我你打过电话,我就过来找你了。” “是吗?”俞白没想到他会因一个电话特意跑一趟。又想到自己早上打的电话,他现在才散会,可见工作强度是很大的,早知如此,就不特意为这样的小事打扰他了。 俞白歉意地说,“其实没什么,不用特意过来,怎么不在电话里问我?这样就不用跑一趟了。” 贺长鸣没说话,只微微抬眼看着他,狭长的眼里带着点笑意。 本就是极英俊的人,把那一身强势收起来,只剩温柔,一双眼睛黑而深邃,专注地看着你,似有千言万语,让人沉溺。 俞白失语。 周涛心里警铃大作,贺长鸣看陈俞白那眼神,简直是赤裸裸的……表白。 他立即笑了两声,说,“俞白,你朋友?” “哦,是”,俞白回神,“这次能接到这部戏,也是他帮的忙。” 他帮的忙?周涛敏感地捕捉到这个信息,将前后一联系,心沉下去。 贺长鸣客气一笑,“总听俞白说起你,俞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周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哪里,贺先生英年才俊,久仰大名,我才是三生有幸,认识您。”说完觉得将他捧得太高,然而又确实是事实,心中憋屈。 贺长鸣看看俞白,语气随意,“还不吃饭?”边说边走过去帮他解系带,也不知他怎么弄的,竟然一下子就解开了。顺手把围裙脱下来,上面的带子从头上绕过,不小心刮到耳朵,俞白轻轻哎呀一声,贺长鸣连忙靠近些,小心翼翼地取下来。 那么亲昵,可是一向端谨的陈俞白像是没有察觉,还不好意思回头笑了笑。 那一刻,周涛便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机会了。 俞白问贺长鸣,“还没吃吧?你跟周大哥先坐,我去盛饭。” 贺长鸣拉住他,“你陪客人。”将衬衫袖子卷起来,自己进了厨房。 俞白想阻止他,但他已经进去了,又不能让周涛一个人呆着,只能跟周涛说,“周大哥,我们先坐吧。” 周涛心里不是滋味,他什么意思,让俞白陪客人?敢情他周涛是客人,他就是主人? 虽然知道自己大概是没希望了,但是输在身家条件上他认,输在人情庶物上便不痛快,觉得姓贺的太会来事,有本事装一辈子。 忍不住说,“之前从来没在你身边见过他,才认识的朋友?俞白,他并不是一般的人,你……不要对谁都心无戒备。” 俞白解释,“我们是老同学,他虽然比我大,但是我跳过级,我们一直一个班,叫贺长鸣,初中时跟你也是同一个学校的,不知道周大哥你认不认识?” 他这样一说,周涛才想起来,这个名字他早就听过,并且人也见过。 一群朋友聚在一起胡吃海喝时,他曾不止一次说,知道吗,那个谁,贺首长的孙子,老子当年跟他一个学校的! 而且,周涛记得很清楚,当年每每与陈俞白打照面,总能在他身边看到一个身影,那人就是贺长鸣。那时候陈俞白跟贺长鸣,好的简直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不过,那时陈俞白家境富裕,而贺长鸣则是一生下来就被他妈扔给外婆带,十几年都没回来过,别人都说他妈是别人的情妇,他则是个私生子。 谁能想到后来会蹦出那么个有权势的爹,以及一家子亲戚。不过,他那有权势的亲爹亲妈一来,他跟陈俞白好像就不太来往了。 周涛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两声,说,“怎么会不认识?他那么有名,当年在学校,你不是就跟他一人玩吗?不过他现在,可不是我这样的人攀的上的了。” 俞白正准备把汤递给周涛,这时候顿了下,“是吗?” 贺长鸣端着饭过来,他随手摆了碗给周涛,剩下一碗放自己面前,还摆了个空碗。 俞白看他一眼,正准备站起来,贺长鸣说,“坐着,我分给你。” 将自己碗里米饭匀一半给他,说,“你小时候总只肯吃一点点,现在总能多吃点了吧?”他动作随意、语气亲昵,看俞白的眼神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避讳第三人。 周涛彻底心死,那两人的氛围,让他深刻地觉得自己是个外人。以前是,现在贺长鸣出现了,他又是了。 俞白看到周涛的表情,皱了皱眉,但不好说什么,只能沉默地接过碗,默默地吃着。 周涛没有心情说话,俞白本来就不擅言辞,贺长鸣又压根没调节气氛的意思,于是,这顿饭就在沉闷中过去了。当然,沉闷的只有周涛跟俞白,贺长鸣是很自在的,他该干嘛干嘛,甚至还给俞白夹菜。 周涛到底不甘心,调笑,“贺先生跟俞白真熟,比他还像主人。”讽刺他拿这当自己家,举动过于随意。 贺长鸣也笑,“俞白待客有道,我自然宾至如归。” 周涛再无话说,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本来是来庆祝俞白进入《狐杀》剧组的,并且怕他刚进剧组,不习惯,特地来嘱咐他一些事宜,这时候知道是贺长鸣帮他争取的角色,便一点话都不想说了。吃完饭,早早就告辞,也不要陈俞白送。 周涛走了,俞白的脸就冷三分,贺长鸣要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径直将东西收拾进了厨房。 贺长鸣跟着他进去,举起手来,立即就摸到了墙顶,他说,“你这里实在是太小了。” 俞白嗯了一声。 贺长鸣倚着墙,笑看着他,说,“你的朋友是个君子。” “哦?”俞白诧异,自见周涛,贺长鸣一直客气十分,然而俞白不是傻子,看得出两人都不怎么待见对方。 “周大哥确实是个非常好的人,不过,我以为你不喜欢他,你真这么想?” “当然”,贺长鸣笑看着他,“俗话说君子成人之美,他一看出我喜欢你,立即就主动走了。这样成全他人,岂不是君子?” 俞白听他又胡说,十分无语,“周大哥是……是直男,他只喜欢女孩子,不可能这么敏感乱想,你别乱说。” “哦,你怎么知道?” “他自己说的,两年前同性婚姻合法化,他就跟我说他拿男人都当兄弟,粗枝大叶,如果哪里疏忽大意,叫我不要放在心上。” 贺长鸣心中失笑,估计周涛这样说是想让俞白放松警惕,先做朋友,然后近水楼台先得月,晋升为恋人。哪晓得俞白当了真,真只当他是普通朋友,完全不往那方面想,难怪认识这么久,周涛也没有开诚布公,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贺长鸣笑道,“他对你别无所图,却处处照顾你,我实在感谢他。有一件关于他的事,你要不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不是传说中的第二更,这是……明天的更新~~~~(gt_lt)~~~~ 明天木有啦,加班去啦~~~~(gt_lt)~~~~ 谢谢玲ya谢谢枫无的地雷! ☆、冲突 俞白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寻常,追问,“什么事?” “是关于群演的,你知道他一直负责这块。别人让他请群众演员,150块一天他给100或120,除去中介费,一百个群演,一天最低能从中得利三千,这还是保守估计。做这行这么多年,你算算,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你应该知道,因为全国最大的影视城在这里,对群众演员需求很高,不少人特地到这里的影视城做群演。然而时间一长,供过于求,群演费用压的越来越低,有的甚至一天只有五十。但是,管这块的还要从中抽成,到手的钱可想而知。” “本来是潜规则,群演处于弱势,虽然私下常抱怨,并不敢闹。但是前几天的社会新闻报道两个群演自杀,经过追踪调查,里头各种黑幕就曝光出来。这种事情,不出事没人管,一旦有问题,上头必然杀鸡儆猴,要抓几个典型。”说到这里顿了下,“按理说周涛这时理应焦头烂额,我没想到,他还有心情来你这里吃饭。” 克扣群演钱这种事,说小一点,可以说成是行业惯例,但是说大一点,完全可以往克扣农民工工资上靠,只是这个被克扣的对像不是农民工,是群演而已。 陈俞白不至于天真到以为周涛是水中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事实上,周涛倒还算好的,有的人,一天一百五的工钱能扣到八十,但是周涛,一般都给一百二,对于看着顺眼又急需用钱的,甚至会支助一二。 钱到手里,也并不是周涛一个人拿,市场机制不健全,里头的弯弯绕绕似九曲十八弯,实在不可一言以蔽之。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这影视城群演的心中,周涛绝对算得上仗义。 俞白问,“那两个跳楼的……” 不等他说完,贺长鸣说,“拍的最后一部戏,正好是被周涛招去的。一百的日薪,他倒不算黑,知道这两人需要钱,整百全给了,只不过其它人,便只有七八十。那部戏当时正拍战争场景,一招就招了两百个,也就是说,不除三餐,周涛那天毛利最低拿四千,已经让记者挖了出来,不出意外,马上就会上报,到时候警察也会立案调查。” 俞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拿出手机要给周涛打电话。 这时候贺长鸣不急不慢地说,“不用打了,我已经跟人打过招呼,程序要走,但是会事实求是,不会迫于舆论直接拿他做典型。” 俞白不可谓不惊讶,一边想他怎么会关注到群演的事,一边又想他与周涛第一次见面,两人并无交情,怎么一声不吭,暗地里就把事给解决了? 其中关窍并不难想通,一时心情十分复杂。 “我会告诉周大哥,让他……” “不用他谢,你明明知道我不是为了他。”贺长鸣神态闲散,仿佛并不放在心在,然而那双眼睛淡淡将人一瞥,俞白不由把头别开,不敢直视。 “这次……谢谢你了。” 贺长鸣忽然说,“你想拿什么谢?” 俞白一怔,就看到他笑着凑过来,“让我亲一亲?” 俞白吓一跳,立即后退两步。 贺长鸣长叹口气,嘟哝,“还是小时候乖,随便怎么抱、随便怎么亲。”挽起袖子,动作生疏地帮他洗碗。 俞白心里起起伏伏,“你……”一个你字,后面的话却说不出来。 怔怔站在那里,心思飘忽。 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跟着老师去贫困地区义演,贺长鸣非跟着去,也是这样,衣食住行,处处照顾。 明明两人都只是半大孩子,他却仿佛无所不能,将他揽在身后。 从少不更事,到懵懂发芽,两人之间虽没戳破那层窗户纸,感情却是实实在在的。 分手的时候,总是被照顾的那个怀念更多。俞白有时会想,他跟贺长鸣分开那么久仍然念念不忘,大概是因为得到太多。而贺长鸣,大概早就厌倦、嫌弃,所以可以走得干干净净,毫不留念。 现在,他又…… 不能说他不真心,只是这次,这心又能真多久呢? 贺长鸣把碗筷收拾好,对手上的油味有点嫌憎,俞白目光微垂,走过去说,“没有洗手液,只有香皂,可以吗?” 贺长鸣眉微挑,“你帮我洗?” 俞白沉默,最终拿起了香皂。 贺长鸣静静看着他,那双手跟以前一样漂亮,瘦瘦长长,白细匀亭。 人也跟以前一样,乍看拒人于千里之外,只稍微靠近一点,那防备的武装便变得柔软。 他哪里真舍得,看着让别人欺负。 有些人,不见则已,一见,便知胜败已定。 方寸之地,默默不语,却渐渐生出些暧昧。俞白清晰地感觉到,一双眼睛正注视着他,并不灼烈,却十分温柔。 俞白渐渐局促,迅速用清水帮他冲了手,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你自己擦擦?” 贺长鸣不动,“小时候坐牛车,你嫌脏,我将你抱腿上一路……”幽幽看着他,不再说,只把手抬了抬。 幼年时候的事,自然不能说是俞白欠他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不说,分明是他自己硬将人抱着,俞白因为担心他,隔一小会儿还要问他累不累,根本注意不到其他跃跃欲试要跟他做朋友的同行者。 但是俞白的记忆里,自然都是他对自己好的一面,立即就像被抓了七寸的蛇,乖乖就范,上前帮他擦手。 贺长鸣心头一片绵软,忽然一笑,反手握住他的手,“说了在追你,你还这样,是答应了吗?” ☆、定妆照 《狐杀》的原著里,陈俞白饰演的人物叫公子珩,“珩”是古玉器名,稀少珍贵,而他人如其名,广积善缘,帮助穷苦人民,是个让人如沐春风的人物。 作者人物介绍说的是:目若秋水妆明净,气若春山净澹治,春葩丽藻、芝兰玉树,犹逊三分。 而男主饰演的九尾狐王雍与他截然相反,一出场必夺人眼球,不是浪荡地令人咋舌,就是狠辣地让人噤声,他因为旧情难忘,一直维护青楼女子,杀尽天下负心人。 作者人物介绍是:抬手尽风流,赤地血同流,天地为之肃,百鸟同朝皇。之所以说是百鸟而不是百兽,是为了突出人物在弱势女子中的地位。 在书里,除了最后女主的配对问题上算是偏心了狐王,其它地方,作者都是持平的,二者平分秋色。可是狐王的演员若是选不好,好歹也能出个时下流行的霸道总裁形像来,与公子珩争锋一二,而公子珩的演员若是选不好,那就真的是直接被狐王秒杀掉了。这也是郑鸿在不知道陈俞白就是贺长鸣要塞进剧组的人时,为什么愿意腾出男主的位置却不愿腾出男二位置的原因。 但是现在,郑鸿得到了理想中的男二,又没人干涉他,他在男主方面就绝不肯将就了。 最终是在半个月后将男主敲定的,那个时候,俞白已将剧本看了好几遍,并且初步试了妆,接受了一些相关方面的培训。 月中的时候,因为要拍剧照,俞白正式见到了男主跟女主。 郑鸿虽说是电视剧的王牌导演,然而电视剧毕竟不是电影,请影帝影后不现实,郑鸿也不看重这点,相比名气大的,他更稀罕跟角色性格相符的。 当然,同样跟角色契合的两个人,相比籍籍无名,他当然会更青睐表演经验丰富、已经成名的。 这一次,男女主请的便都是当下人气正旺的男演员和小花旦,陆潜与尹伊。 三个人都是完全定妆的形像。 整个摄影棚静了好几秒。 只见男主一身玄衣长袍,手握铁骨鬼帆扇,一双风流狭长眼,唇角含笑,眼里含煞,淡淡一瞥,前一秒似三瓦两舍风流客,后一秒是森森夜里孤行鬼。 轱辘滚动声中,公子珩坐轮椅而出,轮椅古朴,而他一身雅白衣胜水,长笛青翠情如柳,乌睫倾盖,目光落在碧笛上,又像随着悠悠笛声,失落在不为人知的远方。 在这一玄一白一幽邪一明静的两人中,女主一身绿色露臂及膝裙,手带千结银腕链,脚缠金丝乌铜铃,腰悬玲珑百宝袋,秀丽娇俏,灵气逼人,两个小酒窝尤其显眼,天真聪颖。 三个人各俱特色,或深沉狠厉,或淡然悠远,或美丽聪慧,谁也压不了谁。 郑鸿眼睛一亮,啧啧点头,要的就是这效果。 他一挥手,对摄影师说,“拍呀!” 摄影师仿若如梦初醒,这才咔嚓咔嚓个不停,事毕对郑鸿说,“郑导,就冲这颜值,这剧不红不行呀!陆潜、尹伊不愧是当红小生、小花,有两把刷子。唉,还有轮椅上那小子,你哪找来的?演技我不敢说,可是往那一坐,颜值完全有的一拼呀。” 郑鸿笑而不语,这哪只是颜值呀,气场上陈俞白也不逊于人。 郑鸿之前给俞白讲解过角色,也抽空让他演了段戏给自己看,倒是不错,尤其领悟力强,一点就通。然而毕竟没经验,人又内敛,偏另两个演员正当红,郑鸿一直担心正式上场时他露怯,此时看他一派自然,毫不扭捏,实在欣喜。 其实郑鸿的担心纯属多余,如果不是他不喜欢京剧,如果不是京剧表演时的装束浓墨重彩,俞白演的又是男旦,一卸妆根本分辨不出来,他一定不会担心他露怯。 毕竟,俞白第一次站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时还不满十八岁,第一排坐的可是部长级的人物,他都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 他站在舞台上从来都不怕,反倒是生活中别人的冷漠与中伤,常常让他不知所措。 定妆照拍完后工作人员再也不掩饰赞叹,一会儿夸这个长得好一会儿夸那个长得帅,一会儿说尹伊真人比电视上更好看,一会儿说陆潜帅破天际。刚入行的年轻小姑娘,更是兴奋地两眼冒光。 男主的饰演者陆潜,大器晚成,时年已三十。因为之前的演艺道路坎坷,便很会为人处世,谦和有礼。 女主的饰演者尹伊,二十六岁,正经科班出身,据传父母一个是科学家、一个是书法家,皆定居国外,家教良好。 两人都是好脾气,身为新人的陈俞白跟算是前辈的两人打招呼,两人虽说不上热情,但也不摆架子。看出他腿有异,也只是惊讶,并不说些不客气的话。 俞白很是满足,君子之交淡如水,一见面就热情如火,才叫人应对不及。 很快定妆照就发到了《狐杀》剧组的官方微博上,《狐杀》本来就是当红网络,更别提陆潜跟尹伊的号召力,很快就刷进了话题榜前三,只是没想到除了陆潜跟尹伊外,俞白也受到极大的关注。 xxoo说:我擦,黑白配,我潜哥旁边站的是谁?小模样完全秒杀女主可重组cp啊! 忧郁的大龄女青说:嘤嘤嘤嘤嘤,白衣小王子是谁?求嫁! 公子粉说:我本来是来吐嘈的,然后我准备默默地离开了,然后我又默默地回来了,这这这就是我心中的公子啊啊啊!忍不住内心春潮澎湃,快快快告诉我此人在哪,我要去安慰他被女主抛弃的肉体! …… 剧组的微博很快被郑鸿转发,说:非常满意的一次组合,希望能给大家惊喜。 陆潜转发,说:谢谢郑导,让我有机会跟两位非常优秀的演员合作。然后郑鸿尹伊陈俞白还没开微博。 尹伊转发,说:谢谢郑导。另,每天都被合作的演员帅出星星眼肿么破,急,在线等。郑鸿陆潜陈俞白快来开微博。 接着跟他们关系不错或者合作过的明星纷纷转发,粉丝更是责无旁贷,转发量惊人。 最难得的是,《狐杀》的作者也转了。这位作者一向低调,并且很有个性,影视版权卖出后便银货两讫,从来不发表意见不宣传,任书迷翻江倒海,她自岿然不动。这还是第一次转,可见她是满意的,这让一向难打发的不少书迷都闭了嘴。 总之,这次的演员颜值基本上一致通过,就连作为新人的陈俞白也得到了不少赞誉。当然,砒霜蜜糖,各有所见,有人喜欢,却也有人说陆潜跟尹伊那张脸看了就烦,也有人抨击陈俞白一看就虚有其表,不过总体来说并不过份。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4节 不久,剧组举行了开机仪式,顺便接受了少数记者的采访。 贺长鸣虽然让陈俞白去演戏,却并不愿他蹚娱乐圈这坛浑水,因此一早跟制作人说了,除了拍戏,陈俞白不出现在任何镜头前。 他独占欲这样强,着实让制作人吃了一惊,因为以往那些包养明星的,那个不是说尽量让小明星们多露脸? 俞白并不知道贺长鸣这样要求过,不过听说自己不用参加开机仪式跟记者招待会,着实大松口气。 开机仪式后,大家本来是准备吃盒饭的,这时候制作人联系了导演跟几个主演,说是投资商请吃饭。郑鸿听到消息时一愣,去看背台词的俞白。 陆潜在这行混得久,自然听出了门道,不过他不爱闲话他人,因此不往谁身上猜。 尹伊十分开心,说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被她的经济人痛批一顿,并且嘱咐她最多只准吃两块肉,每块肉大小不超过拇指第一节。 俞白不太爱出席这种活动,他想,连开机仪式跟记者招待会都不用参加,不过是吃顿饭,应该能拒绝掉。但他跟其它人不熟,只能去找郑鸿,问他能不能不去。 郑鸿一听拍着腿大笑起来,“你逗我啊俞白?投资商是谁你忘了?你家那位这是怕人欺负你,帮你撑场子呢,你不去?” ☆、见证 俞白这才想起贺长鸣是投资商的事,有点懵。 郑鸿看他这反应,就以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跟贺长鸣的关系。 宽慰他,“没什么大不了,娱乐圈这种事并不少,尹伊跟陆潜就算知道了也懂得闭嘴。他们正当红,你却是个纯新人,让他们知道你背后有贺先生,不是件坏事。” 俞白沉默着点头,“知道了,谢谢郑导。” 他一个人拿着剧本发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借助朋友关系进剧组是一回事,但是利用到这个程度,简直有狐假虎威之嫌。 而且,他并不是不能承受一些非难,贺长鸣什么都帮他解决,反倒让他惴惴不安。他太怕那种感觉,顺境里呆久了,很多能力就会丧失,一些普通人应该能解决的事,他却不知所措。 他永远记得被剔出国剧团时,发现自己除了京剧什么都不会后那种惊惶又茫然的感觉。 如果是现在,他就不至于那么害怕,他能演戏,会做菜,西点做的尤其好,能调漂亮的酒,做文书,发传单,做小工,实在不行,开个京剧基础班……无论如何,总能找一条路让生活继续。 这时候手机响了,俞白拿出来一看,正是贺长鸣打过来的。 “知道你的……朋友,我请客吧?”那声朋友前故意顿一顿,好似特意为了留位置加上某个字。 “我让司机来接你,就快到了,现在温差大,车上给你放了衣服,记得穿。” 那声音如此熟悉,带一点笑意,实在温柔,又如此贴心,俞白一时再无其它话可说,低低应他,“好。” 郑鸿、陆潜、尹伊都是有车一族,也亏贺长鸣派了车过来,不然独俞白一人一穷二白,多少会有些尴尬。 车到半途,郑鸿因为私事,不得不打道回府。他觉得贺长鸣这次请客的主要目的是让陆潜、尹伊心里有个底,在片场不要欺负俞白,并不会介意自己不到场。因此让俞白带话解释,说他实在有事,不能去了。 几个人进了指定包厢,便见到了所谓的投资人,自然是贺长鸣。 陆潜与尹伊没见过贺长鸣,但是他身旁坐的那位圈内大佬却是认识的,单看那殷勤态度,便知这人绝不简单。 两人遂打起十二分精神。 经大佬亲自介绍一番,心中都是一凛,心想谁请来了这样一尊大佛。 贺长鸣道,“两位自便,不必拘束。”十分客气,然而周身透着股凛然之气,叫人望而却步。 一双沉而锐的眼睛不经意扫过,仿佛审视,叫人心里发紧。 却见他忽然笑起来,向前走去,“你总是要藏起来让我找吗?”众人便看到了匿在陆潜、尹伊身后的陈俞白。 一瞬间醍醐灌顶,齐齐想:原来这才是主角。 这顿饭吃的十分随意,并没有推杯换盏、不醉不归的场面,贺长鸣时而转头与俞白低语,时而听大佬说些圈内趣事,陆潜、尹伊心如明镜,心知这场饭局怎么也轮不到他俩出风头,收起平时的长袖善舞,只专心听着。 俞白并不愚钝,这时候自然知道先前郑鸿所言非虚,这顿饭是贺长鸣为了给他撑腰特意请的,感动、无奈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尤其跟陆潜、尹伊对上,两人都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看着他,高深莫测、似笑非笑,俞白不知如何回应。 贺长鸣这时候正好偏头过来,低声对他说,“爷爷出国访问快回来了,过段时间我们去看他好吗?” 俞白愣了下,敏感地察觉到不仅陆潜、尹伊,连带那位圈内大佬和其他几个陪坐的人,都或隐晦或直接地打量他。 俞白道,“郑导说开机后,一切时间都要配合剧组。” 贺长鸣深深看他一眼,忽然无奈地笑起来,“好,都听你的,你总是这样。” 俞白心头一跳,再次受到了几束隐晦目光的齐齐洗礼。 到底聪明,事后便想明白贺长鸣的话怕是让在座几位人精误会了,等人都走了,特意留下来,先是感谢一番,然后失笑,提醒他,“你已经帮我够多,不要忘了,我是成年人。” “成年人?”贺长鸣笑起来,眼睛里含着些别样意味,忽然一伸手,将人揽进怀里。 他吻技高超,舌头直接就伸进去,搅弄侵占,不留余地。 俞白初经此道,被那酥麻、怪异的感觉激的一颤,不由双手紧握。 然而除去开始那一瞬的迷离,神色一直是平静的,把眼睛睁着,淡淡看着眼前的人。 贺长鸣碰上他的目光,对视,慢慢放开他,轻轻叹口气,“别人说跟心爱的人接吻,总是会忍不住闭上眼睛……看样子,你确实不爱我。” 俞白稍作停顿,“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以为这是你要的回馈。” 贺长鸣的脸瞬间冷下来。 俞白却笑起来,抬手拍拍他的肩,“你现在真没风度,单准自己耍花样,别人说几句就不高兴,我开玩笑的。” 声音转沉,“不过,我以为朋友之间交往贵在心诚。如果有什么放在心里过不去,说出来。若说不出来又揭不过……那么,又何必勉强自己交这个朋友。” 贺长鸣一怔,俞白望着他,“年纪小的时候难免心高气傲,我又……我又被你惯坏了,凡事总等着你先过来,现在想来,如果当初我肯问你,也不至于现在都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反省过很多次,觉得那时候你对我真好,但是我没有对等的付出。然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就算是理由之一,却不至于让你转头就走,当没我这个朋友。” “我们已经八年不见了……你现在说想追我,总得告诉我当初为什么突然翻脸不认人。当然,就算你不说”,俞白忽然笑一下,有些自嘲,又带一分坦然,“我喜欢你呀,最近,已经快要把从前那点不快忘光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陈俞白想,真没想到,我是这样的人。 他说,“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到底错在哪里,又或者确实都是你的错……那我就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唉,慢慢慢 ☆、前因 俞白与贺长鸣认识时一个六岁、一个八岁。 六岁的那个穿儿童小西装,大眼睛、小嘴巴、白嫩嫩,人见人爱,八岁的那个穿军绿外套、深蓝牛仔裤,噌噌噌爬上树耍猴戏。 俞白正在练戏,到底年纪小,看到新邻居,忍不住跑到窗边看。 贺长鸣也看到他了,整个人傻愣好几秒,心里怪怪的,想伸出手掐窗边人的脸。 隔着墙恶声恶气,“看什么看,再看揍你!” 俞白愣了愣,板一张小脸道,“你不讲礼貌。”啪地把窗户关了。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响,有人在砸窗。 俞白把窗户打开,贺长鸣正坐在一条树杈上,手里捏个青青的小果子,“唉,你别生气呀,刚刚我不该骂你。” 俞白抿着嘴巴不说话,脸色的婴儿肥没褪去,圆鼓鼓的。 “你别坐树上,摔下去腿会断。”语气很严肃,教育贺长鸣。 “我才不会摔,我厉害着呢,四岁就能爬树,五岁的时候去河里能捉一满盆螃蟹拿回去给姥姥炒,六岁敢一个人上山抓鸟……还抓蛇。”贺长鸣踩着树干吹牛。 俞白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你这不算厉害,秦甘罗十二岁身为太宰,石敬塘十三岁拜帅登台,三国中周公瑾名扬四海,七岁上学道法人称将才,十三岁在东吴挂印为帅,烧曹兵八十三无处葬埋。” 八岁的贺长鸣震惊了,一连景仰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多大了?你是不是把老师说的四大名著都看完了?但是……”他想说但是我们还小,老师说长大了才用看,不过想到他刚刚说那周什么七岁就被称为将才,没好意思说自己还小。 俞白说,“我没看你说的那个四大名著,是戏文上看的,爷爷让我背戏文。” “那你刚刚背的是什么戏?” “《三娘教子》啊。” “好啊,你占我便宜”,贺长鸣恶声恶气地说,“枉我把你当朋友。” 俞白愣了下,头一次听人说把他当朋友,白嫩嫩的脸一下子红起来,矜持地闭着嘴巴,既紧张又高兴。 “你、你别生气,我没占你便宜啊,哪里占你便宜了?”想了下,把贺长鸣砸窗户时扔进屋子里的小青果子捡起来,“是这个吗?我等下还给你好吗?” 贺长鸣被他弄蒙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三娘教子》,你不是骂我是你儿子吗?不过贺长鸣没好意思说,人家一看就是乖小孩,压根没想到这一层。难怪姥姥一来就说隔壁的小孩老讨人喜欢了,确实……还可以。 贺长鸣觉得手痒,又想掐他脸了。 于是晚上被姥姥带着去陈家拜访时,一个没忍住,竟然真的去捏人家脸,捏得俞白一阵茫然,以为这是小朋友表达好感的方式,转头贺长鸣被他姥姥拎回家,湿肉伴干柴,一顿排山倒海地揍。 两家人隔面墙,陈老爷子是个和气人,贺长鸣便经常蹿去陈家玩。 不过和气归和气,小孙子一练戏,陈老爷子就叫保姆把人拦外面,俞白很怕贺长鸣生气,练戏不专心,被他爷爷打了手心,还延时一个小时。 结果出去的时候,贺长鸣还在,兴高采烈地说,“你终于可以出来了,我摘了好多茶耳,又甜又脆!还有那个大大的茶、茶……唉不知道叫什么,反正很好吃,我全都洗干净了,你去我家吃吧。” 把人兴高采烈地带回去,看他手被打了,心疼半天,学他姥姥拿着只手吹啊吹。但是才一会儿,又忍不住要去掐人家脸、要讲鬼故事吓人。 一下子好一下子坏,不过,等到两人已经建立了长达两年的革命友谊,贺长鸣已经十岁时,基本就不干那种掐人脸蛋的混蛋事了。不论在哪都罩着俞白,很有哥哥的样子。 俞白唱男旦,穿小红娘的衣服,老师们一个个双眼冒红心,恨不得抱回自己家去。 不过他只有大人缘,小孩子们不喜欢,叫他小娘娘腔,他去上厕所的时候甚至被人堵住要看他有没有小jj。 贺长鸣知道后怒不可遏,冲进去一人干四个,将人揍的鼻青脸肿。 那会儿两人不在一个班,贺长鸣瞧着跳级的陈俞白,足足比自己矮一个头,不欺负他欺负谁呀,忧心忡忡。最后干脆换了班,除了一起上下学,还一起上厕所。 放假俞白去少年宫学戏,他就在外边跟人玩,时间一到去接人,赶上老师拖堂,一等一个小时是常事。 过生日的时候爸妈和爷爷都不在,贺长鸣怕他不开心,从早上开始就哄他,抱着他亲一下,去厨房给他做长寿面。焦糊糊的一碗面,把好的一半挑给他,自己吃黑的。 第一次去义演他十岁,去的是极偏僻的乡下,一去就是一个月,另外两个像他这样大的小朋友都有家长跟着,但他是贺长鸣陪着。 贺长鸣嘴巴上说是去玩,一路上尽顾着照顾人,别的家长把小孩抱着,他也抱着,别的家长心疼地涂花露水,他也给俞白涂,说:造孽啊,我的小乖乖哟,小胳膊给蚊子咬起了十万馒头山。 俞白唱男旦,行外人不理解,便喜欢多嘴,尤其是同学。他自己其实已经习惯,但是贺长鸣不干,谁都不能说他不好,让他听到了,就不能罢休。 先是打架,后来觉得不划算,打赢了别人也不服,就把俞白那厚厚一踏戏文背下来,比背语文课本还认真,用戏文骂人,古今的将军、才子被他齐齐拉出来助阵,句式是一溜的排比、比喻,又装逼又伶俐,堵得人哑口无言。 这样一个人,俞白不曾想过,转头就会不理自己。 其实,没有贺长鸣的日子并不是就不好,他依旧顺风顺水,是行业的佼佼者,站在舞台上独挑大梁,跟着老师一起出国演戏、做交流、拿奖,各种荣誉加身…… 只是陈俞白,成了独来独往的陈俞白。 十年感情,一旦分开,可以八年不闻不问。 再见贺长鸣,俞白便觉得自己真怕他,不想重蹈覆辙。 然而,又实在舍不得。 他不是纠结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思考与沉淀,这时候便很平静地说,“不是想追我吗?说清楚,我就答应。” 直到这一刻,贺长鸣才觉得,时间何其神奇,他的俞白,在没有他参与的时间里,彻底地长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请叫我裤裤、君生晓梦、枫无、阿展的地雷,以及另一篇文的4234247、请叫我裤裤的手榴弹,公子翛然、阿月、君生晓梦的地雷……特别不好意思嘤嘤嘤lt( ̄3 ̄)gt ☆、冰释前嫌 他们两个,一个以玩笑开始,以为能游刃有余,一个以警惕开始,准备敬而远之。 然而这才多久?一旦靠近,所有的花样与警戒都笑话一般干净退场。 贺长鸣突然觉得,以往种种,实在是扭捏又可笑。所幸,面对他,即便吊儿郎当、三分试探,却也习惯使然般赤诚相待,不曾舍得真将手段用在他身上。 他那样骄矜的一个人,主动说喜欢自己,甚至说即便是自己的错,他也愿意原谅,步步退让,已至于此。 贺长鸣自然也是爱他的,甚至比陈俞白明白的更早。 否则,他不会十年奉若至宝。 否则,甫一回国,这茫茫人海,偌大的一个国家,他不会刚好来到本市,刚好去了维利,刚好遇到他。 一直觉得他不通人情,自己于他,不过儿时玩伴,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哪曾想到……到这一刻,贺长鸣突然觉得,再没什么可计较。 他叹一口气,瞧着俞白那疏淡的模样,像是一杆弱弱青竹,然而内栖猛虎,将自己吃的死死的。 “好吧,说就说,给你,拿好了。”贺长鸣递一盒纸巾过去。 俞白讷讷接住,“干什么?” “怕你心疼我呀,等会儿好好擦擦。” 俞白:“……” 贺大少悲情地沉默了一秒,把西服脱了,衬衫袖子撸起来,打电话叫酒店员工送红酒与玫瑰过来,一手搂住俞白。 俞白正欲挣开,就听他说,“你是不是挺嫌弃我?我以前,特别怕你嫌弃。” 俞白错愕,转身去瞧他。淡淡的灯光下,贺长鸣侧脸的轮廓鲜明坚硬,目光深而沉,不再是方才那副小流氓的样子。 “你六岁就已经站在舞台上表演、拿奖,老师说你是天才,声音既有穿云裂石的宏阔,又能像丝弦之音绵缕不绝……你不知道你有多耀眼,明明很多人听不懂,可就是觉得好,大家都给你鼓掌。” “你穿着红色的小戏服,扎着两个小团子,在那里念:小姐,瞧您多像菩萨跟前那位小龙女啊。我当时就觉得,你才是小龙女,比那个崔莺莺漂亮多了。果然,连老师都说,要把你抱回去给他儿子做童养媳。” “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你,你是父母的宝贝、爷爷的乖孙、老师的宠儿。你以为小朋友跟同学不喜欢你,其实他们是不敢,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但是,我不好,我只有姥姥,有娘生没爹养,大家都不想你跟我一起。” “你爸爸说,你要学习,还要学戏,叫我不要再缠着你,浪费你的时间。” 俞白震惊,“爸爸……爸爸什么时候说的?你怎么不告诉我?”很早的时候,梨园人便格外信奉一个义字,俞白不曾想一向温文随和的父亲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贺长鸣确实只要听说他父母回来了,就备受惊吓一溜烟跑了。 “你跟你的那些师兄弟、师姐妹聊天,我也听不懂,就算我背了所有的剧目唱词、就算我躲在京剧班后墙听一整天的课,不懂就是不懂。” 俞白从没想到他以前背戏本是这个目的,也从来不知道他曾经躲在京剧班后面偷师,心里既震动又复杂,猝不及防,真像贺长鸣说的,眼睛湿润润了。 贺长鸣笑道,“你怎么这么心软,家长都不喜欢自己孩子跟坏孩子玩,这有什么。” 俞白郑重道,“你不坏。” 贺长鸣便笑起来,“可是后来,我一气之下,天天堵少年宫门口,你们一休息我就要凑你身边去,一下课就把你接走,叫你没有机会交其它朋友。不过,一放长假你就要飞首都,去你那位牛逼哄哄的老师那做关门弟子,我就没办法了。” 俞白心情更加复杂,哪里想到那时无法无天、嬉皮笑脸的贺长鸣费了那么多心思,想说你怎么不告诉我?转念一想,确实说了也没用,他不可能不去首都,不去跟老师学戏。 贺长鸣见他皱着眉头沉闷不语,笑道,“小孩子护独食,一时不痛快而已,你可别把我脑补成小白菜,我是大尾巴狼。” 俞白却再笑不出来。 “不过不跟在你身边,确实容易出事,你看,你去一趟首都,就多了一个亲亲师兄,真是防不胜防。我跟他起争执,你竟然还帮他。” “不是……” “我知道,他是市长家的公子嘛,你不想让我得罪他……可是,你拒绝我就算了,转头就跟他亲上了,这就有点难接受了。”贺长鸣笑起来,手边却点起了烟,一双眼睛没有笑意地看着俞白。 他们是真正的竹马,十年的感情,表白不成可以理解,转头却与别人在一起,个中滋味,实在不能忍受。 俞白却完全不明白,“拒绝你什么?转头亲……也没有。” “是吗?”贺长鸣沉默了一会儿,“大概是误会了吧。想着只有一个学期就要毕业,想跟你说清楚,写了三页纸的情书……不过,赶巧你爸妈在家,我也不能进去,只能在后墙等着,叫西瓜头给你送进去。”西瓜头跟他们住同一条街,是贺长鸣一小跟班。 “你让他带纸条给我,说一点不喜欢我,讨厌我,让我别再缠着你。” “我……没写过那样的纸条……”俞白懵了。 “你的字,我认识。”贺长鸣沉沉说。 俞白愣愣看着他。 贺长鸣收敛戾气,温柔地握握他的手,“你说没写过当然就是没写过,如果有人有心,这点手段并不难,怪我当时……大概有点自卑,太生气了,总之,都是我的错。” 这些年俞白等他道歉不知等了多久,这时候真听到了,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心情沉沉,完全高兴不起来。 贺大少向来悲情不过三秒,想逗他笑,因此格外夸张地扮可怜,“说清楚了,你原不原谅我?” 俞白怔怔看着他,“我没有讨厌过你……”他倔起来,非要弄清楚,终于想起些蛛丝马迹,“是师兄他……他说给我写了情书让我看,我不肯看。” 那时候同性之间的恋爱还不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十六岁的俞白着实吓一跳,并且,他想到了贺长鸣,想到师兄刘其远总是碰巧过来跟他聊京剧的行话,让贺长鸣干坐着,现在想来,应该是故意的。又想到整个寒假贺长鸣不知干什么去了,心中烦闷。 刘其远叫他礼尚往来,无论如何给个回复,他毫不客气,直接写不喜欢你,并且难得不顾人面子,写了句讨厌你,别再缠着我。 哪里晓得…… 俞白讷讷地向贺长鸣解释,贺长鸣便笑起来,亲亲他,“我就知道,那个草包算什么。” 俞白说,“那你当时怎么不当面问我?” 贺长鸣难得心虚,俞白于是知道,后来他与刘其远参加省青年京剧大赛,得了一等奖,回市时接受本地记者采访,刘其远当着众人面说非常喜欢他的搭档,还莫名其妙亲了他一下的那一段,给播出去了,贺长鸣也看到了。 两人又絮絮说了许多琐事,才知双方都不容易。 贺大少刚开始那会儿装逼牛x范儿早在这之前就丢了个三三两两,这时候更加恬不知耻,边追忆往昔边趁机把人抱着亲亲、亲亲再亲亲。 俞白初初认识贺长鸣的时候,他在自己面前其实就是这德行,并不是外人面前高深莫测、或阴沉或纨绔的背景党,因此倒也并不是多么不能接受。 哪知贺大少得寸进尺,亲亲脸就算了,从小亲到大的,亲着亲着就转移阵地,耳朵、眼睛、嘴…… 俞白难以忍耐,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 贺长鸣在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俞白面色绯红,眼睛里像含了水,眼神闪烁摇头。 贺长鸣于是又去吻他,俞白轻轻哼了一声,贺长鸣已再次舔舐他的口腔,追逐他的唇舌。 ☆、回程 因为第二天要拍戏,俞白见与贺长鸣说清楚了,便准备回影视城。 然而贺长鸣不愿意,说什么也要他留下来,并且保证第二天一大早送他回去。 两人刚和好,俞白自己也有些舍不得,一想,便真的留了下来。 这时候讲开了,反倒不像之前那样尴尬。贺长鸣做一些事,他也不会敏感、别扭。因为以前,贺长鸣就喜欢将他抱来抱去,也经常亲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当然,其实他也知道,现在跟小时候是不一样的,然而特意不去区分,让一切顺其自然。 贺长鸣出来的时候,俞白已经闭了眼,规规矩矩躺着,长长的睫毛垂着,脸有些红,像是睡着了。 夜静无声,房间里的灯是暖黄色的,贺长鸣静静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俞白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下,反手关了大灯,只留了盏橘色的小灯,然后躺下来,将人搂进怀里。他的手在他背上摸了摸,能摸到他突出的肩胛骨,瘦的烙人。 俞白动了动,低声说,“把灯关了吧。” 贺长鸣低低笑起来,凑在他耳边说,“你知道这种情形,你说这种话,通常代表什么吗?” 俞白愣了下,恼羞成怒,“我只是怕你睡不着。”翻身不理人。 贺长鸣笑着关了灯,从背后抱住他,“生气了?” 见他不理,便故意逗他,在他身上嗅一下,“怎么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一股奶味?” 俞白是打小开始领教他的无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聪而不闻,因此全然不理他……紧抿着的嘴却弯起小小的弧度。 这一觉两人都睡得不错,然而俞白定了闹铃,四点就起了,赶着去剧组。 他尽量将动作放轻,准备回剧组订的宾馆洗漱,免得吵醒贺长鸣。 但是他睡在里边,刚伸手拿了件衣服,贺长鸣就醒了。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开灯,声音因早起带了几分沙哑,在他脸上亲了下,说,“灯都不开?” 又拿起床头的表看了下,皱了皱眉头,“四点还差五分钟。” 俞白解释,“要化妆。” 贺长鸣没有再多说什么,自己下了床,去壁柜拿衣服换。 俞白抬头,就见他全身赤裸地站在壁柜前,流畅性感的线条与饱满丰实的肌肉都展现了出来,他一点不觉得尴尬,还转过头来跟俞白说话。 俞白一下子把脸转过去,贺长鸣看着他,笑起来。 天还没亮,早晨有点凉,贺长鸣拿了件自己的外套给他披着,说,“咱们先说好,你不想我干涉你工作,就把自己照顾好,如果敢吃亏,以后就不能怪我安排你的事,知道吗?” 俞白笑着点头。 贺长鸣也笑了,却故作严肃地说,“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贺少爷现在有权有势,咱们平头百姓,不敢不把您的话当回事。” 贺长鸣捏了捏他的脸,“哟,这才刚进娱乐圈,就长进了?” 影视城在郊区,车子自打出了市中心,到处都是静悄悄、黑黢黢的。中间路过一个工地,棚子里倒是亮了灯,估计是工地赶进度,厨师因此先起了做饭。 车灯打过去,看见远方几个裹着旧棉袄、厚棉裤的中年男人站在路边招手,喊,“兄弟,问个路,影视城怎么走?” 也许是起的太早,贺长鸣的脸也如这冬季的夜一样结着霜,格外的冷。毫不理会,一脚油门,直接冲了过去。 见俞白扭头向后,显然是在看之前那群人,贺长鸣才说,“工棚的灯亮了,他们可以过去问,没必要等在路边冲过路的车辆喊。你看他们,棉鞋、棉袄的样式往农民的形象打扮,但是普通话讲的十分标准。” 俞白愣了下,“你是说……” “这边是郊区,治安不是太好,现在又在做工程,前不久才出过事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出来,尤其天没亮的时候,知道吗?” 俞白郑重道,“我会小心的。” 贺长鸣的语气缓和下来,“回去配个司机给你,再帮你选个助理,有事要做就叫他,自己别动手。剧组里人多事杂,受了委屈,要告诉我,不许瞒着,知道吗?” 俞白突然笑了下。 贺长鸣扭头看他,“笑什么?” “……你在养儿子吗?” 贺长鸣被他噎住,幽幽道,“我要去问问,谁把你教坏的。” 车子进了影视城,虽然时间还早,但因为有很多拍早戏的,倒不像之前路上那么冷清。不过偶尔碰上一两个拍灵异剧的,也实在够呛。 贺长鸣一路将俞白送到宾馆,隔着门看到宾馆的女服务员在打哈欠,感慨说,“早知道这么辛苦,就不让你进什么剧组了。” 俞白淡淡笑了笑,没说话,只是看着贺长鸣。 贺长鸣道,“怎么了?” 俞白突然仰起头,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 贺长鸣微怔,俞白已转身走了。 前事不追,过往不咎,俞白想,无论如何,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直在等他回来,一直在等他解释…… 他回来了,解释了,他就信他。 他相信自己不会输。 如果真的输了,他也认。 贺长鸣看着他细瘦薄削的身影,那身影融入溶溶的光里,像是带了温度,叫人看着就觉得温暖。 眼睛眯了眯,眼中有沉思的光芒闪过,直到俞白的身影不见,他才上了车。却没有回酒店,而是开了三个多小时车去了b市的一处墓园。 因为有专人看管,墓园并不显得萧条,大理石的墓碑前,甚至放了新鲜的水果。 贺长鸣挺拨的身姿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然后他走过去,直接坐在石台上了,沉默了会儿,说,“姥姥,我来看你了。” 他用手摩挲石碑上老人的黑白照片,低声说,“我还是忍不住,知道他出了事,就来找他。” “我告诉自己,我来,只是为了施舍他,就算是追他,也不过是玩个小玩艺儿,他看起来那么笨,那么好骗……可是他什么都知道,姥姥,其实他都知道。” “我突然觉得挺没意思的,我又不能真的拿对付别人的手段来对付他。而且,他说他不讨厌我。原来他讨厌那个吊嗓子的师兄,喜欢我……他以前从来没说过喜欢我,现在他说了。” 他停了很久,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我不想跟他生气了,欺负他,最后还得我自己心疼,自己哄。” 他恭恭敬敬弯腰鞠了个躬,说,“下次我带他一起来看您,小时候,您最喜欢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探班 郑鸿导戏有一个出了名的特点,那就是每一部戏,不管男女主演或者男男主演之间认不认识、有没有默契,上来就挑剧本高`潮,让主演们大悲大喜。 俞白的第一场戏,便是拍公子珩为了跟女主在一起,闯狐族的千灵洞,将自己的名字从上古灵狐一族的刻灵石上消除,结果双腿尽废。然而当他千亲万苦赶回来时,却见到雍山封印被破,女主苏灵奄奄一息。 威亚将俞白与轮椅都吊到半空,一身白衣,长发披散。 “从现在起,将自己当做公子珩!” 俞白点头,面目清冷。 导演满意,“a!” 就见轮椅急转、白衣飞扬,一管长笛似利剑在空中划过,绿影过处,顿闻哀嚎四起,见鲜血满地。 白衣在空中猎猎飞扬,鲜血在他身上绘出带着腥气的红梅,清冷的眼睛含着无尽的悲痛,手抱一人,急速而退。 “珩……大哥……”苏灵脸色煞白,声若蚊蝇,“他们说……名字,从刻灵石上消除,从此……就成了无根之魂……非人、非妖、非仙、非魔……六界之中,永世孤身,再无同族……是、真的吗……” 公子珩沉声不语,将自身灵力输出,想以此修复苏灵毁损的经脉,却发现苏灵完全不能接纳。 上古灵狐一族,是盘古开天辟地五十五万年后,与天皇燧人氏、人皇伏羲氏、地皇神农氏同出的灵族,其灵似水,润养万物,每个族类都能接受,按说苏灵绝不可能接纳不了。 然而公子珩已从刻灵石上除名,不再属于灵狐一族。 公子珩内心大震,这才想起那句六界之中再无同族。 便是他将内丹剖出,也救不了苏灵,因为他已跳出这六界之中,再没有一人、一仙、一道能与他相生。 “珩大哥……”苏灵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眼中是无尽的悲痛与绝望,“珩大哥……” 她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是已说不出来,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能,因为,一个声音愤怒地响起。 “卡、卡、卡!尹伊你怎么回事,眼泪、眼泪呢?脸都皱成发胀的馒头了,一滴眼泪没留下来。陈俞白,你翻什么白眼,你会不会拍戏!” 俞白脸似火灼,十分羞愧,深深鞠了个躬,“对不起。” 郑鸿愣了下,这才想起人家确实刚入行,没怎么拍过戏,并且这是贺先生的宝贝,一早打了招呼,说一切好商量,但是不准骂人。郑鸿一下子就头疼起来,他一拍戏就是愤怒的狮子王,哪里控制的住。 郑鸿道,“再来一次,尹伊记得投入点,眼泪都出不来,分明没入戏。俞白……把苏灵抱紧点。” 尹伊悄声对俞白道,“你刚入行,可能不懂意思,郑导不是真说你翻白眼,他是觉得你眼睛里没戏,不深情。” “谢谢你。”俞白深吸口气,要不是有以前跑龙套的经验,知道片场都这样,他真要蒙逼了,毕竟他被骂的经验屈指可数,还是这种骂法。 然而后面几次也不顺利,尹伊的问题是情感把握不到位,苏灵不应该仅仅是悲痛,更多的应该是对公子珩的担忧,她担心他真的没有族类,担心他无人陪伴,又发现了他的腿伤,然而来不及尽诉,她已经感觉到生命在流逝,说不出话,只能睁着眼睛看着他。 不过,尹伊身为当红小花旦,并不是没有真本事,十五六遍的时候,她就完全抛却陌生感,全情投入其中,只需一眼,那种悲戚与绝望便让人心惊。 然而俞白不行,帅是帅,动作也实在流利漂亮,用某些小姑娘的话说,光颜值就能秒人。 但是作为专业的郑鸿,将他批的一文不值,动作不对、眼神不对、情绪不对、抱女主的力度不对,总之什么都不对。 俞白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也知道自己确实演得不怎么样,就说一点,他一抱尹伊,就觉得全身僵硬。 在感情方面,电视剧显然与京剧不同,开放的多。 “卡!” 第二十二遍了,从早上拍到了下午五点多,片场已经一片寂静,等着郑鸿发飙。 谁知郑鸿沉默了一下,很平静地说,“好了,先到这里,八点拍狐王雍在青楼的夜戏,大家先休息。” 俞白深吸口气,整个人都不好了,又麻木又痛苦,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并不是遇难而退的人,这时候却不得不反省自己是不是没有演戏的天赋。 剧组开始放饭,俞白跟着大家排队领盒饭。尹伊看到了,就叫助理过来叫他。 尹伊那边有小蘑菇炖鸡、辣龙虾、芹菜牛肉、红白萝卜丝、混炒青菜,还有一些水果。每道菜都用盆装着,分量很足,一揭盖,腾腾的热气冒出来,显然是刚出锅的。 “别看用盆装着寒碜,影视城就数这家店味道好,特意叫小叶排队去给我买的,否则都吃不到。不过你别吃龙虾,辣的很,长痘就惨了。”尹伊这么说,自己却拿了龙虾掰开吃,辣的吐一口气,“爽。” 小助理觉得真是没眼看了,虽说眼前这位是新人,尹大小姐是前辈,但这也忒不注意形象了。 许是共同被骂了一整天,俞白有种共患难的感觉,也不过多客套,说了谢谢,就拿了碗筷一起吃。 但是他这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电话,自然是贺长鸣。 俞白只好歉意地向尹伊说明,“有朋友找我,下次我请你好吗? 尹伊也不多问,“那我就等你下次请客。” 小城门离拍摄场地非常近,俞白走出拍摄场地,立即就看到了贺长鸣的车。 上了车、看到熟悉的人,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贺长鸣立即察觉到了他的疲惫,“很累?” 俞白并不隐瞒他,“拍了一天,我好像没有演艺天赋,浪费了大家的时间。” “郑鸿骂你了?” “因为我ng了二十二次,还没拍过。” 贺长鸣停顿片刻,摸摸他的头,“没关系,明天他就会夸你。” 俞白立即正色,“是我自己演技不好,你去找他,那我就真正抬不起头了。” 贺长鸣笑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脾气?放心,不是我去找他,是……”他从一旁拿了个文件夹出来。 俞白狐疑地接过来,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写了:郑鸿,男,现年41岁,16岁高分考入xx大学心理学专业,期末挂科9门,后重新高考,考入yy大学导演系。 俞白飞速翻了翻后面,只见上面写了许多郑鸿的八卦信息。 俞白吃惊道,“这……你调查他?” 贺长鸣笑起来,无奈中含了不易察觉的宠溺,“你以为我是电视剧里的霸道总裁吗?动不动调查人。这是助理整理的,随便到网站上一搜,就能知道的信息,只不过加了些总结而已。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先不要妄自菲薄,听我讲一讲郑鸿。” 俞白既疑惑又好奇,“你说。” “首先,ng二十二次并不算什么,现在的某一位视帝,曾经在郑鸿手下ng三十二次之多,并且第二天直接跳过那场戏,拍下场。” 他指着文件夹内页的某些数据,“但是你看,郑大导演的每部剧几乎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最好的也要拍十几次。原因很简单,他不想让演员花时间慢慢适应、慢慢熟悉,他喜欢头天就用猛药,拍最悲情或者最欢乐的高`潮。” “很多演员,也许从来没有合作过,甚至从来没有交集,但是第一天,郑鸿就要他们爱的死去活来。理所当然,结果不如人意。但是,一个人如果反复用10分来要求你,那么即使你达不到,也会尽全力将自己提到8分,或者更低一点,6分。” “然而6分已经及格,足以应付开篇的一些小场景。比如,你今天拍了与苏灵生离死别的场景,虽然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效果,但是,明天拍雍山之巅、遥望泗水的场景,你会不会想起苏灵死在你怀中时的心情?会不会觉得这巍巍山河、茫茫江面不能让你生出指点江山的豪气,反而觉得有丝悲凉?这就是郑鸿要的效果。” “并且,你会不会觉得与尹伊的关系好了那么一点?至少不会再那么拘谨、客气?如果我没有猜错,ng二十二次,郑鸿不是骂你一人。” 俞白想到,郑鸿确实如此,骂完自己,还要说说尹伊,尽管程度不同。又想起,尹伊请自己吃饭,自己并没有多做犹豫就答应,那是因为这一天里,他实在觉得自己跟尹伊是难兄难妹。 深以为然,点头。 “这就对了,如果你认识跟郑鸿合作过的演员,就会知道几乎每一个人头天都要受挫折,然而第二天,却又发现世界并没有那么惨不忍睹。” “并且,反复拍很多次,高强度高压力下,很容易看出一个演员的品行,如果非常不好,可以及早止损。” 俞白略作思考,道,“郑导不愧是名导,反其道而行,很有自己的特色。”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5节 “那倒不一定”,贺长鸣说,“道理是有一点,但是多的我就不说了,省得你又要教训我,君子不论人非。” 俞白看着他,忽然说,“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拍的是与苏灵生离死别,明天拍的是雍山之巅、遥望泗水?” 贺长鸣怔了下,俞白却凑过来轻轻抱了抱他,小声说,“谢谢你。” 贺长鸣笑起来,轻轻摸摸他的头,“所以不要想太多,你要相信自己,你是足够优秀的。” 俞白看着他的笑,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春光里,万物勃发,再不是孤身前行。 ☆、夜晚 陆潜因为参加一个访谈,快七点才回来,三个化妆师马不停蹄地围着他转。 俞白想过来观摩学习,但是贺长鸣还在,人家因为猜到他第一天会被骂,几个小时的车程特意赶过来安慰他,俞白哪还可能一走了之。 难怪戏里总说……美色误国。 第二日俞白清早去拍戏,怕吵醒身旁的人,轻手轻脚,在床头的桌上留了便条。 这天的戏并没有像贺长鸣说的那样拍雍山之巅、遥望泗水。 拍的还是昨天那场,并且,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陈俞白你怎么回事,紧紧抱着她、是紧紧抱着她,剧本怎么写的你都忘光了吗?眼睛的戏都演出来了,抱一抱反倒不会了?” 两个刚刚还悲痛欲绝的人从地上爬起来,俞白道,“对不起。” 郑鸿有些急了。 按理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让毫无演艺经验的陈俞白头两天就通过大高`潮,今天准备转拍雍山遥望、与路人甲对话几句即可。 但是昨天拍到最后,他嘴巴上虽然在骂,心里实在是又激动又满意,拍了二十几遍,工作人员甚至演员自己都麻木了,但是郑鸿看得很清楚,陈俞白入戏了,眼睛里的情绪表达的实在太漂亮,除了肢体动作不够完美,其他方面无懈可击。 郑鸿想趁胜追击,所以今天才接着拍昨天那幕,想趁着感觉在,干脆给过了。 哪晓得来来回回几次,总是出问题,俞白跟有洁癖似得,一碰尹伊就不对劲。 “再来一遍,抱紧了,记住了?” “记住了。” 结果又不满意,“那是你最喜欢的女人,不是木头,有你这么抱的吗!”郑鸿忍无可忍,臭脾气全面爆发,“是你喜欢的女人,喜欢的不得了的女人,摸一下她的脸,你他娘的能不立即撒手跟碰了就要得病似的吗?” 这一骂,连带任劳任怨的尹伊脸色都不好看。 场记、统筹、灯光、道具、化妆师,一溜的工作人员也浮躁起来,有人嘀咕:就这演技,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 陆潜跟他的助理站在远处,助理说,“还以为多了不得,不过是个花样枕头。” 陆潜看他一眼,“这么多嘴,怎么不去给八卦周刊当狗仔?”小助理立即不作声。 “以后不准你议论演员的是非。”陆潜警告小助理。 这场戏跟陆潜无关,他只是来观场,心里同样奇怪,老实说,陈俞白作为新人,实在可圈可点,然而却在最简单的肢体碰触上屡屡受挫,也难怪郑导要着急上火。 陆潜不打算再看,准备回去揣摩剧本。谁知刚转身,表情就变了,贺长鸣就站在不远处。 先前吃了投资商那顿饭,陆潜自然知道陈俞白这会儿正是贺长鸣的心头好,不过这么快就来探班,实在有些意外。 郑鸿那边正骂的起劲,贺长鸣皱了眉头。 助理低声说,“贺总,这时候我们过去,只怕以后别人会对陈先生有看法,陈先生在剧组就不好呆了。” 贺长鸣面目冷淡,浓黑的两道眉仿若利剑。 “没什么不好呆的,何况,他不会一直呆在这个圈子。钱清,你去跟郑鸿说一说,一边追着我追加投资,一边骂我的人,你问问他,道理是这么讲的吗?” 助理道,“好的,贺总,我明白了。” 贺长鸣面上带笑,走过去,“郑导。” 郑鸿一怔,心里骂了声娘,心说这位祖宗怎么来了。 生生把火气敛了几分,客气地打招呼,“贺先生。”想了想,一挥手,“大家先休息,派饭!” 俞白站在一旁,有些尴尬,悄悄向贺长鸣示意:你快走! 贺长鸣的脸上带出一点笑意,偏偏像是没看懂他的眼神,摸摸他的手,“这么冷?”把两只手捧起来,轻轻吹了吹。 那呼出的气息像是冬日里的火,不仅手,俞白的脸一同红了起来。他有些无措,又有些无辜,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郑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助理这时候对郑鸿道,“郑导,我们这边谈谈。” 远处来了两个年轻小伙,吆喝着招呼,“大家辛苦了,来吃点水果喝点饮料,我们陈哥请客!” 俞白觉得眼生,又想是剧组里哪个陈哥,这样客气。 “还顺利吗?” 贺长鸣的声音响起,他才回神,笑着说,“好像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贺长鸣也笑,“没关系,我帮你请他们吃东西。吃人家嘴短,他们不敢再说你。” 俞白愣了下,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就是那个客气大方的陈哥,忍不住笑起来。 两个人去临时的休息棚坐着。休息棚十分简陋,四面灌风,只有两把躺椅并排摆着,上边有个茅草架子做顶。 奇怪的很,两个人都不避嫌,就大大方方坐在那里,不忌讳别人看到。 俞白问他,“你怎么还没回去?” 贺长鸣笑而不语,只是一双眼睛别有深意,灼灼盯着人瞧。 俞白扭过脑袋,自问自答,“哦,你来探班。” 贺长鸣笑道,“也可以说是……看人。” 调笑几句后,问他,“怎么拍得这么不顺利?” 被连骂两天的俞白叹气,“我抱尹伊的时候……很不自在。” “怎么不自在?” “她……身体太软了”,俞白尴尬地说,“我可以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是我深爱的人,但是一抱……就醒了。还要……吻她……”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带了不易察觉的委屈。演电视果然不容易,他演京剧那么多年,都还没接过吻。 贺长鸣本来还笑着,这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看,沉声道,“不是你的问题,现在的电视剧确实太随便了。”他完全忘了人家电视剧好歹有xx部门监管着,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好些可是完全没有下限的。 “仔细想了想,进娱乐圈并不适合你,如果你不习惯,这部戏我们就不拍了。” 俞白吃惊,“怎么可能,我签了合同的。而且这样就不拍,那实在是……”他忍不住笑起来,偏了一点头,长长的眼尾微微上挑,“贺先生,如果回到当初,你是不是连京剧都不让我学了?”这一次提起京剧,俞白突然发现,再没有那种沉重、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没有了学了半生的技艺,但是找回了丢失许久的人。 贺长鸣凑过去,咬牙切齿,“我小时候,就想把那些在你四五岁就叫你起床练功、只准你睡硬板床、动不动让你下乡自力更生的老古董们都揍一顿,绑起来,去做拉磨的老驴子。” 俞白心中大笑,却故意绷起嘴角,“贺长鸣,你又不尊师重道。” 贺长鸣拱手作揖,“小生受教,陈郎莫打。” 俞白被他一声陈郎叫得耳根生热,匆匆别开眼。 贺长鸣的助理叫钱晋,他把郑鸿请到一边,说,“郑导,久仰大名了。” 两个人客气一番,钱晋单刀直入,“您知道,陈先生与我们贺总是情人关系,相信郑导也有喜欢的人,但凡是个男人,只怕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人跟别人搂搂抱抱。” 郑鸿没还没明白钱晋的意思,就听钱晋又说,“我们贺总的意思是,陈先生不拍吻戏,诸如拥抱之类的最好也能点到即止。本来古代男女就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动不动搂搂抱抱,实在不合逻辑,久闻郑导艺术造诣高深,相信不会像时下某些导演一样喜欢那些恶俗桥段,流于俗表吧。” 郑鸿嘴角抽了抽,不拍吻戏,连个拥抱都要点到为止,人家女明星都只说不拍裸戏,你家一男的…… 钱晋又说,“譬如刚刚那场戏,据我所知,是拍前世女主重伤死在公子珩怀里,公子珩痛苦至极,千年难平伤痛。” “与其死在怀里,抱着重伤的女主心痛死别,我觉得,不如女主直接死掉。” 郑鸿:“……”exb? “公子珩为了她,废了双腿,千辛万苦赶回来,结果终究是迟了,眼睁睁从镜像中看她重伤而亡,死前还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无能为力。等他拖着残废的双腿,终于赶了回来,却只能停在没有生息的尸体面前。等他颤抖地想触摸时,却连尸体都灰飞烟灭了……私以为,这样效果会更好。” 郑鸿面部肌肉抽搐,这是自带编剧过来了吗? 什么拥抱也要点到为止,简直碰都没碰女主一下! 直接灰飞烟灭,这是有多嫌弃女主? “郑导觉得如何?” 郑鸿简直无言以对,沉默良久,语气坚定地说,“钱先生,这一幕的处理我可以跟编剧商量,但是,不是每个场景都能这样处理。陈俞白是双男主之一,跟女主一点身体接触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每次即将碰触的时候都堪堪错过,只能衣角相擦,不是更能叫观众意难平吗?我们这边,可以专门请编剧过来帮忙。” 去你娘的意难平!你以为观众都是吃素的吗?郑鸿想揍人了。 “开个玩笑。”钱晋扶了扶金边眼镜,“只是表达一下投资商的小看法,当然全由郑导安排。就是郑导说要拍裸戏,您是导演,演员都得听您的。” 郑鸿心中冷笑,现在就是陈俞白自己要求拍,他敢答应吗? 钱晋说,“陈先生就麻烦您照顾了,我们贺总说,无论如何,他只是表达他个人的想法,郑导是导演,他完全尊重您的安排与决定。上次您说想打造大片效果,追加两千万投资,贺总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虽然你今天那么骂陈先生,我们贺总说,他还是……会尽量跟财务商量的。” 这……这是先礼后兵,拿金钱来砸我? 作为在圈内混了多年的导演,郑鸿说,“我觉得……贺先生的想法太对了,我会跟编剧商量,咱们是‘重金’打造的大片,立意要高一点,不要整天搂搂抱抱。” 钱晋点头,“郑导跟我们贺总,英雄果然所见略同。”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丢失了旧稿,吓一跳,幸好后来找到~\(≧▽≦)/~啦啦啦 马上就赶上进度辣,所以……明天不更~\(≧▽≦)/~啦啦啦 ☆、探班 剧组不像其它,万事不能拖,一拖就相当于烧钱。 于是刚吃完饭,便有化妆师在远处观望。 俞白只能对贺长鸣道,“我马上要补妆拍戏,你……” 贺长鸣笑道,“尽管去忙,我自己到处看看。” 郑鸿原来的计划是,上午拍好尹伊与公子珩的生死之别,下午拍俞白在雍山以及陆潜受伤受他相助的戏。 现在上午的戏没过,也不打算接着拍,直接跳下一条。 “这就下一场?这景白搭了?”虽然地点都是在雍山,但是前一场作为重头戏之一,不论是人员数量还是场景布置都不简单,不说其它,光是作为背景的妖魔鬼怪就有七八十。 看着撤退的大部分群演和被搬走的道具,统筹不敢相信,“这钱白花了?” 郑鸿一摆手,“没事,不差钱。” 说是拍雍山遥望泗水,其实……就一绿布。 俞白已经被收拾妥帖,郑鸿嘱咐灯光师,“等下打光注意点,要有半明半暗的感觉,给他笛子来个特写。” 又嘱咐俞白,“女主虽然死在雍山,但是已经一千年了,这种伤是深沉而内敛的,并且,这种情绪绝不可能是悲伤那么简单,那是千年的缩影,不要浮于表面,知道吗?”停顿了下,看了眼亲自观场的某投资人,又补一句,“不要有心理压力,放松点,作为新人,其实你这两天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 表现非常好却被骂的狗血淋头的某新人:“……”简直不敢相信。 “好,都准备好……a!” 一瞬间嘈杂尽匿,只见绿布之前有一轮椅,坐了一长发白衣的古装男子,场景看上去有些奇怪,但是第一次直观拍摄现场的贺长鸣却心中一震。 因为陈俞白望的方向,正好是他站的地方。 两人目光相对,贺长鸣望着他的眼睛,觉得像是突然间跌进无尽夜空,那么深,那么黑,一点光亮,却连方寸之地都照不亮。 跳出其中,他明明是清润如玉的,眉目温和,谦谦君子。那唇间,甚至弯起浅浅一丝弧度。 可是贺长鸣却觉得,他那么寂寞。 是的,寂寞,只有淡淡的一点伤,淡淡的一点冷,淡淡的一点愁,唯有寂寞,铺天盖地。 那种寂寞,像是他用尽生命在等待什么,却久等不至。 脑中突然升起一个念头,贺长鸣想,我不在的这些年,他就是这么等我的吗? 对面的人忽然收回目光,抬手垂目,绿笛横陈,笛管光华流转,他低垂的脸却没入阴影。衣袍翻飞,那清矍削瘦的身姿,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去。 “卡!”郑鸿道,“很好很好,进步很大,但是刚刚低头的角度不对,俞白,记得往左稍微偏一点,不然面部打光显得阴影太夸张。” 俞白松口气,下意识朝贺长鸣那边望一眼,却见他正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若有所思。 俞白一怔,就见他朝自己点点头,用嘴型说:很好。 这个场景相比上午跟头一天,简直像开了挂一样顺利,第三条就过了。当然,这是因为从重头戏变为拍定格场景,难度系数直线下降。 接着拍与陆潜的对手戏,戏里狐王遭人暗算追击,公子珩出山偶遇,施以援手。 俞白渐入佳境,陆潜虽然长得帅,但演技绝对过硬,俞白一对上他,便有一种被他带着的感觉,不自觉间更加融入。 陆潜饰演的狐王深受重伤、浑身是血,然而不见一丝狼狈之气,他斜着眼望过来,狭长的眼睛邪魅风流中又暗含阴厉肃杀,慢慢站起来,勾唇一笑,目光落到陈俞白的腿上。 “瘸子?” 俞白饰演的公子珩淡笑,“瘸子救了你。” 狐王咦一声,“不是个书呆子?” 公子珩道,“书呆子救不了你。” 狐王慢步走近,伸手在公子珩双腿轻敲,“咦,是被我灵狐一族神力所伤,如此说来,是我子民?” |“可惜年纪太大”,公子珩淡笑,“只能供着做祖宗。” 狐王竟也不怒,哈哈大笑,“有趣有趣”,伸出手,一青玉小瓶躺其上,“要,还是不要?” 公子珩道,“自然是要的。” “如此一来,我狐雍便不再欠你恩情。”威亚吊起,狐王飞身而去,大笑道,“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天道之事果然大多没有意思。” 公子珩旋转轮椅,同样背身而去,淡笑道,“倾盖如故,陌路相助,世间之事总有一二难忘。” 两人背影,一个张狂邪魅,一个温润柔和,但出乎意料的,都有一种苍凉之感。 “卡!”郑鸿一拍手,“很好、很好!” 陆潜被放下来,郑鸿拍拍他的肩,“很不错。” 陆潜谦逊笑道,“谢谢郑导,俞白初出茅庐就如此优秀,我是长江前浪,不得不努力。” 俞白道,“谢谢陆哥鼓励。” “俞白也不错”,郑鸿道,“但是你要注意,公子珩温润如玉,不是说他是个教条主义、受框架束缚的板正君子,他因为有悲悯之心所以处事温和、宽于待人,但是实际上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俞白之前也觉得很奇怪,他觉得公子珩这样的人,怎么会说出类似我是你祖宗的话,这时候便豁然开朗,“我知道了。” 又试一次,公子珩果然不像第一次,有一种板正的感觉,那淡淡的笑容之中,有一种新的灵气。郑鸿十分满意,夸他是可造之材,连陆潜都刮目相看,一扫对他早上的印象。 不过毕竟经验不足,存在一些小瑕疵,但是到第五遍的时候,也就通过了。 俞白道,“不好意思了陆哥,还有各位工作人员。” 大家自然都说他太客气。 陆潜因为档期满,签约的时候时间卡的非常紧,这时候便紧着他的时间,先拍狐王这条线。 俞白不可能有意见,贺长鸣也乐得看他轻松,没什么不满。 六点派饭,剧组的盒饭送了两份过来,贺长鸣一看,接了。 俞白道,“你怕是吃不惯,我们出去吃。” 贺长鸣把两个盒饭拎在手上,红色的塑料袋与他精致妥帖的西服形成鲜明对比,他很淡定地说,“我吃不惯?那你也一定吃不惯,以后叫阿姨来跟班给你做三餐。” 俞白:“……” ☆、游 几年不见,俞白觉得自己更加不是贺长鸣的对手,干脆不跟他客气,直接说不行。 “陆潜、尹伊是前辈又正当红,尚且跟着剧组吃盒饭,我有什么理由特殊化?当然,我有特殊的地方,我是投资人的朋友。”他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拿一双眼睛看着贺长鸣。 他还没有卸妆,连戏服都没换,一身素净的衣袍,眉目温润。然而那眉毛斜斜飞起一点弧度,眼睛的线条极其漂亮,明明是素淡的妆容,贺长鸣看着,总觉得有种昳丽的感觉。 他想起茶庄那一晚见他,也是惊讶之余又惊艳,眉目长开之后的陈俞白,虽然气质清雅,模样却透着股张扬的绮丽,若非他那“正经人”的气质太盛,一不注意,便要让人心头一跳。 “知道了。陈俞白虽然是投资人的男朋友,但他演戏的时候就只是靠自己的陈俞白,男朋友要是一意孤行,他就要把男朋友开除掉。”贺长鸣长叹一声,幽幽看着他。 “你……”俞白觉得他实在可恶,然而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一整天都在影视城,什么都不做,就只是在一旁看着自己演戏,陪着自己吃饭,心里暖成一片。 贺长鸣一手牵起他,“走了,先吃饭、卸妆。” 两人一派落落大方,全然不知道已经成为整个剧组的谈资。 剧组一众人等:说好的低调呢?说好的羞耻呢?说好的不想让人知道呢?金主探班不是这么玩的好嘛,不怕我们拍拍拍,卖给记者,让你们以后混不下去? 场记、灯光、剧务、化妆师、杂工小妹统统聚在一起,边吃盒饭边热火朝天地八卦,“陈俞白身边那人谁呀?怎么感觉一副要上天的样子,当着这么多人面有说有笑,又是暖手又是牵手,不怕被记者知道啊。” 化妆小妹不同意,“什么叫要上天呀,人家明明谦逊低调,我看他跟俞白一起坐草棚子那,也不嫌脏,有说有笑的,帅死了。” 管道具的说,“那当然帅,郑导都给面子的人,可不止帅那么简单。” “什么来头?” “听说是全额的投资商,出手大方着呢。” “啊,难怪,今天送的水果不少是进口的呢。那么多,简直管饱。” “哼,投资商算什么,以前的投资商,郑导脾气上来了,不是照样不买账?人家可没那么简单。” “啊,你知道什么,说说,快说说!” “咱们市通b市的新高速知道吗?先前吵得沸沸扬扬,远中建设一来就拿下了。你们俞白哥那位,可是通着上边,管着远中建设呢。” “赵哥、赵哥,再说说。”贺长鸣少有接受采访,剧组的人基本都不认识他。现在场记一说,大家立即就八卦起来。 场记故作高深,“我就说一句,人家姓贺,日后就算陈俞白红了,他依旧敢这么大喇喇来、大喇喇去,记者就算拍到了也不敢登。” “拍不拍得到还是问题呢,谁知道等陈俞白红起来,人家身边站得还是不是他。” 一众人等于是大笑起来,因为知道人家来头不小,这下子也有些忌讳,转而谈到其他明星与金主的八卦趣闻去了。 一回宾馆,俞白就忙着卸妆,贺长鸣说,“先吃饭,拍一天体力消耗大。” 俞白不愿意,说,“带着头套难受。”跑去浴室取头套、换衣服。 外边有人敲门,“陈老师,在吗?” 贺长鸣去开门,见一二十出头小姑娘站门口,看到他瞪圆了眼睛,尴尬地说,“啊、啊,陈老师现在不方便吧,我马上走。” 贺长鸣道,“方便,你要干什么?” “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吗,顺便拿今天穿过的服装。” “你等一下。”贺长鸣去敲浴室的门,“你们剧组的小姑娘来收戏服,要不要她进来帮忙?” “不用,马上就好。” 俞白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大概是浴室通风不好,闷的脸发红,他将戏服叠好递过去,“麻烦你了。” “陈老师太客气了,以后换服装卸妆,如果自己不方便,都可以叫我帮忙的。”小姑娘悄悄瞄他发红的脸,心想,刚刚两人不会在浴室py吧,啊啊啊啊啊,坏人好事,我要下地狱了。 俞白被她一声陈老师叫得不好意思,又说了声谢谢,辛苦了。 等他再回浴室卸妆,贺长鸣就跟着进去了,说,“我来帮你。” 俞白刚摆手,就听他又说,“放心吧,你以前唱戏时那样的重彩都是我卸的,这点小儿科难不倒我。” 这话一说,两人便又想起以前的时光来,不约而同笑起来。 贺长鸣找了凳子让俞白坐着,用软软的湿棉巾给他擦脸。 俞白仰起一点头,看他给自己擦眼睛,赶紧把眼睛也闭上了。 贺长鸣瞧他紧紧闭着眼睛抿着唇的样子,有点想吻他,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说是说在交往,亲也极亲密,不过接吻还不行,就是平时亲亲脸,那也是因为俞白小时候被他亲惯了,还没回过味来。若是现在像上一次两人互诉情衷后那样吻他,他铁定要别扭。 他这一走神,手上便没了动作,俞白正睁开眼,他却去擦人家的眼睛。 俞白哎呀一声,他才回神,怕卸妆液伤了眼睛,赶紧用毛巾沾着清水擦,又不放心拿眼睛吹。 两个人最后没吃剧组提回来的盒饭,倒不是嫌弃,而是大冬天放这么久冷了。 期间钱助理打了电话过来,贺长鸣说让他自己在影视城好好逛逛,不用管其他了。 带俞白去影视城的美食街,进了一个小酒楼,装潢十分朴素,但是人头攒动,竟然给坐满了。 俞白觉得新奇,贺长鸣带着他往楼上走,说,“订好位置了。” 这样小一个地方,竟然还能辟出小包间。 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远处的秦王宫,还有一面半高不高的城墙,几个侍卫正坐在墙头抽烟,几个宫女一手叉腰啃面包。 贺长鸣见俞白望着窗外,人虽然端正坐着,眼睛已经溜溜转了好几圈,笑道,“平时拍戏累了,可以出来走走,这里的影视城在全国是出了名的,剧组又多,有它的特色。一个人要是无聊,可以找陆潜一起逛。” “陆潜?” “这人不错,适合你结交。” 俞白道,“你怎么知道?” 他这话是个疑问句,贺长鸣却听出些不服气来。他是知道俞白的,这人小时候便是这样,同意便直接说好,不同意便说不,或者干脆不搭理人。 唯独对自己是特殊的,不同意的时候要问你,你怎么知道?你能再说一遍吗?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问你的时候要认真地看着你,眼睛眨的频率比平时快一点,有点不服气,又像是撒娇。 贺长鸣笑道,“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呢,陆潜那人,长得憨实,一看就狡猾不到哪去。” 俞白无语,想到陆潜那么帅一当红男星,竟然被人形容憨实。 两人点了几个特色菜、又点了几个开胃小菜。晚上的时候一起去游影视城,在小江上划船。 两岸灯火阑珊,船是古朴的乌篷船,专门请了个艄公。 见俞白的眼神时不时往撑蒿的艄公那飘,贺长鸣低声道,“想试试?” 俞白把目光收回来,“没有。” 贺长鸣见他这样,便忍不住笑起来。别人不知道,他自然知道他的俞白,打小像其他男孩子一样有好奇的心,不过被家里管得严,习惯后,便不好意思显露出来。 他说怕贺长鸣吃不惯剧组的盒饭,殊不知,贺长鸣更加担心他。 甭管以前还是现在,贺长鸣若觉得伙食不好,自有一千种办法要让自己不委屈。但是俞白,他却是不说,不为难别人,专为难自己。 见贺长鸣突然站起来,俞白道,“船已经到江心了,你别乱走……”话没说完,便被他一手拉起来向船头走。 小小的船失了重心,轻轻地晃了晃。 艄公道,“两位先生会游泳吗?” “会”,贺长鸣道,“借您的蒿玩玩。” 大概是游客经常来这么一出,艄公习以为然,“行啊,但是先说好,掉水里我不负责,工费照给,船有损失要赔。” 贺长鸣道,“当然。” 艄公又说,“这可是冬天,掉水里不好玩。” 贺长鸣说,“马上就立春了,水都暖了,怕什么。” 艄公于是不再多说,把蒿递给他,“要我在旁边看着吗?” “不用,我小时候玩过这个。” 贺长鸣将长蒿拿在手里,没一会儿,竟然真的划的有模有样,小船稳稳地向前行驶。 俞白吃惊道,“你小时候玩过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贺长鸣凑近他低声说,“我骗他的呢,省得他没完没了。” 俞白悄悄看一眼艄公,也笑起来,过了一会儿,说,“……你累不累,我来划?” 贺长鸣笑起来,把蒿递给他。 看艄公跟贺长鸣拿得轻松,一入手,才发现十分沉重。俞白观察后,调整了握的姿势和高度,才觉得自在一些。但是划了几划,船开始不受控制地转圈圈。 贺长鸣帮忙握住上头,“不急,慢慢来。” 俞白说,“算了,以后有机会再玩吧,还有人在船上,别害人家担心。” “不行,我还不知道你?哪天你背着我来学,我才担心。” 俞白被他猜中心思,有些郁闷。他的性格确实如此,如果自己拖后腿,就暂时放弃,事后再自己解决。因为聪明,倒也从没被人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贺长鸣是知道的,当初两人一起去学游泳,他一早学会了,但是俞白不会,小伙伴来约贺长鸣去玩,俞白便说自己累了,下次再学。 结果贺长鸣跟别人玩去了,他回头自己来找教练,请教练在一旁看着,自己则默默地研究,突然噗通一声跳深水里,吓得教练赶紧去捞他。 他呛了好几口水,却一本正经地说,“没事,我找着感觉了。” 是真找到感觉了,他不是愚勇的人,敢做自然预料了后果,还真的很快就会游了。 贺长鸣见他头一天还狗刨都不会,后一天就在研究仰泳,正惊奇,回头跟教练一打听,吓出一声冷汗。 俞白盯着长蒿,想了一下,说,“你放手吧,我自己试试。”贺长鸣放开手,俞白重新掌蒿,摇摆几下后,倒真的不再转圈,慢慢前进了。 ☆、秀恩爱 小船沿着江心悠悠前行,两岸是半古半今的建筑,有穿着前卫、时尚摩登的妙龄女郎、嘻哈潮男,也有青葱稚嫩、穿着古装嘻嘻哈哈的男孩女孩,这一片是特意开发出来赚旅游收入的,不设时限,到了晚上最为热闹。 俞白以前以京剧为伴,后来则尽想着赚钱,哪里见过这样混杂热闹的场面,处处都觉得有意思。 把长蒿还给艄公,两个人围着小桌子坐着,船的一面开了扇大窗,既可以看景,又可以通风。 贺长鸣说,“看到没,沿路有许多摆小摊的,要不要试试?” 俞白自然愿意。 上了岸,便见大大小小一溜的小吃摊,龙虾、河虾、琵琶虾、基围虾,烤肉、蒸肉、涮肉、红烧肉,飞饼、粗粮饼、蒿菜饼、梅菜饼,火锅、炖锅、香锅、水晶锅……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饭食七分饱,这是陈家以往的规矩,加之俞白不贪吃,这时候虽然充满新奇,但也只是看看。 贺长鸣也不敢叫他多吃,小摊上的东西美味归美味,卫生问题实在让人堪忧,因此找了一家网上出名的店,跟一对男女朋友拼了桌。 俩人凑在一起看菜单,碎碎研究了半天没决定。 他俩本就气质出众,在这吵吵嚷嚷的小店,更是卓然众人。 拼桌的那个女孩子时不时要瞄一眼,看一眼这个又看一眼那个,最后没忍住,说,“你们两个好帅好帅呀,是演员吗?” 俞白对演员这个身份正在熟悉中,觉得自己演技不够,不好意思,又想到自己算半个,贺长鸣却绝对不是的,不好回答,因此只微微笑了笑。 那女孩子哇一声,被迷得晕头转向,差点没眼冒红心。 贺长鸣偏了偏头,低声说,“都是辣的,你吃不了,要不算了吧。”俞白要保护嗓子,以往家里连个青椒都很少见。 俞白于是也凑过去看菜单,两个人的脑袋几乎要挨在一起。 “没关系,点个小龙虾吧……我看到微博上很多人晒这个。” 贺长鸣哈哈笑,“你会玩微博?” 俞白瞪他一眼,“尹伊问我为什么没微博,我就开了个小号,先看别人怎么玩。” “小号?你还有大号呀?” “……还没有,但是以后,打算开一个。” 两个人低声交流,喁喁细语,自己不曾察觉,小店里却有不少客人往这边望,一些人说太帅了,配一脸,一些人在默默地猜攻受,已经脑补到了xxoo。好吧,同性婚姻合法化刚两年,听的多见的少,难得在现实中见到这样出众的一对,难免浮想联翩。 贺长鸣特意嘱咐老板不能辣,结果人老板连少放两颗辣椒都不同意,说:不够辣的龙虾我不做。 等小龙虾上桌,红彤彤的干辣椒围着红彤彤的小龙虾,整盆汤汁也是红火火的,不用吃就知道:辣! 俞白傻了眼,贺长鸣也不愿意让他吃,但他开通微博半个月,微博推荐他关注的那些大v,每次除了打广告就是在晒小龙虾,他实在太想试试了。 微博上也说了,不辣的小龙虾不是好龙虾,必须辣! 贺长鸣没办法,只得把虾子夹出来,沥一下汤汁,带了手套给他剥。 嫩白的虾肉剥出来,贺长鸣抬起手,“先咬一点点,试试。” 俞白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半,整个人明显僵了僵,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水润润的了。 贺长鸣连忙递水给他,带他出去买黄豆粉糯米团吃。 拼桌的那女孩子目光一直追随直到看不到人,说,“啊,被辣到了也那么帅,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接吻啊,接完吻就不辣了!” 她男朋友说,“你够了。” 她说,“你别说话,我受到了双重帅哥冲击,现在正在怀疑你的颜值。” 男朋友,“……”秀恩爱的那两个,你们别走! 两人随便逛一逛,便已经超过十点,俞白估计剧组快收工了,想买些东西给大家吃。他以前跑龙套,深知小角色和底下工作人员的辛苦,现在演男二,就知道即便是主演,也有他们的不容易。 但是,又怕夜宵摊的东西吃多了影响肠胃,且顾忌送过去后反而成为女孩子们的负担——一边想吃,一边怕胖,还怕对皮肤不好。 贺长鸣给他拿主意:“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是从小的饮食习惯使然,我不敢让你吃。但是你不知道,多少几岁的小屁孩成天嚷着要吃这些,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学校的小路边,就数这些吃食最受欢迎?剧组的人累了一天,就算你不请,也有不少要自己结伴出来吃的。” 然而两人加起来才两双手,能带多少东西回去?光这场夜戏,从导演、演员到搬道具、收东西的小工,就有五六十号之多。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一喊卡,尹伊便就地坐下了。她与陈俞白煎熬了一天半,现在为了催化感情默契,又在演同陆潜的小高潮,生不如死,心里直骂郑鸿变态。 这部戏之前,陆潜与她没有接触,但是一起被郑鸿吹毛求疵了一晚上,陆潜实在觉得她一个女孩子不容易。虽然看她嘻嘻哈哈,但是两人离得近,明显可以看到她精神不好。 陆潜蹲下来,也不敢乱动她,“不舒服?” 这时候助理与经纪人也过来了,低声问,“怎么了?” 尹伊说:“晚上吃太少,有点撑不住……我好像闻到肉香了。” 经纪人:“……”看了看陆潜。 陆潜面不改色,微笑,“我也闻到了。” 忽然听到一阵欢呼声,几人抬头,就见一溜麻辣烫、烧烤、炸鸡翅、小甜汤的推车推过来,上面有牛肉、羊肉、猪肉各种肉,还有鸡翅、鸡腿,玉米、馒头、土豆、海带、豆腐、鱼丸、虾丸、拔丝香蕉、拔丝苹果、甜酒小鸡蛋…… 香味顺着冬天的风飘过来,小车上热气腾腾,统筹说,“陈哥与贺先生请吃东西,大家快过来!” 剧组的人呼啦啦瞬间涌过去,大吃大嚼,没一会儿感动的快哭了。 就没见过请客请的这么周到的,小车直接推过来,种类丰富、现点现吃,热腾腾、爽歪歪不算,特么每个车主还带了两张折叠桌、十来个塑胶小凳过来。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6节 没一会儿大家利落支起十来张桌子,一碗热汤下肚,整个胃都暖起来。 尹伊想冲过去,被经济人拉住了,尹伊急道,“谢姐,不是我贪吃,你不看看这顿是谁请的?陆潜都过去了。” 助理附和,“也是,郑导都过去了。” 经济人这才作罢。 尹伊跟郑鸿、陆潜他们一桌,郑鸿又招呼俞白他们,“贺先生、俞白,过来一起吃啊。” 不知谁起的头,开始谢谢贺长鸣跟俞白,还是一桌桌、一个个分开谢。 剧组的人嘴巴利索的不少,不过是吃点小东西,从他们嘴巴里说出来跟大恩似的。别人也就算了,偏偏俞白容易当真,不会来这些虚的,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最后只好说,“不用谢,这、这不是我请的。也不是我想到让师傅们把小摊推过来的……” 他话未说完,贺长鸣笑着拉着他的手坐下来,柔声说,“我的就是你的,我请的难道不就是你请的?”那眼神、那声音,实在是毫不避讳。 众人都意味深长地哄笑起来。 俞白坐下来,瞪着眼睛看他,贺长鸣便笑吟吟地跟他对视。 尹伊一时连吃肉的速度都慢了,心想:你们请客,其实是为了秀恩爱对吗? 说好的娱乐圈谈恋爱要躲躲藏藏呢! ☆、学习 贺长鸣离开已经是三天以后,远中建设在s城的高速项目正式启动,不得不走。 俞白心里很舍不得,但是等他真走了,又暗暗松口气。他觉得自己这几天过于沉溺美色,连片场都很少去,实在要不得。 贺长鸣一走,他便痛改前非,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听动作指导老师的教学,观摩尹伊、陆潜的表演,听郑鸿对演员们的点评,揣摩、背诵剧本,学习网上找的专业课程,总之,时间紧凑,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小时。 当然,他的日程安排表上,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必备课程——维护与男朋友的感情。 随着同性婚姻合法化,市面上不再是男女感情书籍独占鳌头,男男感情也占了一席之地,当然,还有女孩子跟女孩子的。 俞白翻阅了几本比较火的关于男男感情方面的书,书单是:《怎样让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感情地久天长》,《男人的精神》,《婚姻天堂》,《你了解他吗?》,《从“这种”男朋友进化为“那种”男朋友》。 俞白把五本书都看了一遍,他记忆好,逻辑思维强,看着看着就发现书中有前后矛盾的地方,这样的书,他虽然坚持看完,却一概不信。 好不容易剩下两本逻辑较为圆满、头头是道的,但是两本书的观点又大相径庭。 一本说先有精神后有性,一定要灵魂契合,才是长久之道。 一本说先有性后有精神,谁是男人谁知道。 俞白买的是电子书,看完之后,就每本都写了个读后感。 他不评价好坏,只把书的大纲列出来。通过大纲,一眼就能发现有的书前后矛盾,有的书反复就在说一件事,且这件事既没有结论,又显得即使有结论,也并没有什么意义。 他这读后感一发出去,就得到了很多书友的点赞评论,甚至立即有人问他要授权,想转去微博。 俞白并不在意,关网页之前说可以。 哪晓得微博转的红红火火,几个作者都他当时的id——问鹤,讽刺他是男性感情专家,问他花了多久时间,把大家的书都研究了一遍后有什么高见。 俞白不知道这件事,他正准备给贺长鸣打电话。 与其跟着那些不靠谱的书学,他跟贺长鸣学习不就行了?在他自己心里,包括所有人眼里,贺长鸣都是个很合格的男朋友。 于是,贺长鸣便在中午正在开会的时候接到了俞白的电话。 贺长鸣暂停会议,起身边走边低声问他,“怎么了,俞白?” “你在开会吗?”俞白听出他了声音的不对劲。 贺长鸣笑道,“没关系,你说。”他反手关上休息室的门。 俞白怕耽误他的事,立即说,“你有事就忙,我真的没什么大事要找你……就是问问你吃饭没有。” 贺长鸣一愣,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陈俞白嘴里说出来的。 “你、你先开会吧,别太辛苦,再见。” 正学着怎么做个合格男朋友,准备定期联络感情,而不是总是被动接受对方好意的陈俞白,主动打的第一个电话就不是时候,不由面红耳赤,挂断电话的时候松口气,心想幸好没人看见。 贺长鸣却恰恰相反,那一瞬,恨不得立即飞到他身边,看看他那时的样子有多可爱。 贺长鸣很清楚,这大概是陈俞白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没事找事,特意打电话过去问别人吃饭没有。 如果不是在开会,他还准备问些什么呢? 贺长鸣抬手看表,走出休息室,示意会议暂停,大家先吃饭休息,两点再继续开会。 于是,满会议室的人就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贺先生嘴边噙着丝笑,低头按着手机去了休息室。 他发短信回去:我开完会了。 过了一会儿,俞白果然打电话过来,生硬地抛出话题,“你们经常十二点半还在开会吗?” “不是,今天例外。” “……哦。” 贺长鸣笑,故意不接话。 俞白沉默了会儿,说,“那你吃饭了吗?” 贺长鸣说,“秘书去订,一会儿送过来。” “……那你多吃点。” “好。” 俞白,“……” 为什么他打过去就无话可说,每次贺长鸣打过来,就不会冷场呢? 他觉得有些挫败,也觉察到自己曾经多么不称职,他就是个拿来主义的朋友,只知道从别人身上索取。 俞白吸口气,不再扭捏,说,“也没什么事,我就是随便给你打个电话。” 那边好一阵沉默,俞白诧异,紧张起来。 半晌,贺长鸣说,“好,你随便什么时候打,我都接。”他说,“我真高兴,俞白。”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平淡的语气,俞白却仿佛感觉到了他的高兴。 他想,他其实那么好哄。 他想,原来他也需要被人哄一哄。 可是他哄过我十年,我却从来没哄过他。 俞白抿了抿唇,“那……你好好上班,记得吃饭,我先去拍戏了。” 贺长鸣笑道,“你去吧。” 俞白嗯了一声,却没有挂电话,贺长鸣便笑着等他。半晌,他字正腔圆朗声道,“贺长鸣,你想不想我?” 贺长鸣忍不住笑,心里却是另一番感觉,一种未曾料想过的愉悦、幸福、温暖,和他过去设想的不一样,却更加精彩。 “想。” “我也……想你。”说完这句话,俞白匆匆挂了电话。 此后,贺长鸣依旧每天要与陈俞白联系一次,出乎意料的,陈俞白每天也都要主动与他联系,发几条短信过来,或者打打电话。 但是他不像贺长鸣,能引导话题,电话打过来后,他常常无话可说。 但是他竟然十分淡定,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慌张。 无话可说,他就叫一声贺长鸣的名字,把电话开着,也不挂。 然而这样,却又有另一番难以形容的新奇感觉与快乐。 两个人简直像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幼稚的不忍直视。 有时候,贺长鸣会有种错觉,仿佛时光倒回,他们两个一夕之间回到十几岁的年纪。 若非如此,哪能这样傻兮兮,完全不是成年人的作风? 贺长鸣看着可视电话里那张干净的脸,想,他怎么能那么好呢?所有不能追回的时光与遗憾,在他那里,仿佛都不曾存在。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春光明媚。 他们的未来,就会有无尽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坏了,结果按网上的方法竟然起死回生了?(°?‵?′??)希望能坚持到新电脑送到(  ̄3)(e ̄ ) 谢谢请叫我裤裤、wiqihi、19808183、戴尔、墨玉玲珑、费嘟嘟=3=、流年纪雨的地雷(  ̄3)(e ̄ ) ☆、美 这段时间主拍陆潜跟尹伊的戏,俞白得以有大量的时间自我提升,自身的天赋与后天的刻苦让他的演技有了长足进步,将前期公子珩仗义江湖的恣意洒脱,与久等未至的痛苦表现的淋漓尽致。 郑鸿对他越来越满意,早先怕他表现力不足,打算借助外物,比如尽可能让他穿素净白衣,比如用巍巍山俄、渺渺层云这样的阔大景象反衬他的孤渺。 这时候便取消了这个打算,尝试拉近镜头给他特写,并且不再总是让他穿单调白色。 然而不管是落拓青衫,还是那白袍上壮阔的泼墨山河,陈俞白饰演的公子珩,永远像书里描写的那样,芝兰玉树,春葩丽藻,一见公子,如沐春风。 而那一段与转世女主第一次相见的戏,他一身红袍,更是惊艳绝伦,连带那嘴角似有还无的淡淡一点弧度,也被衬托的别有深意。 然而这场戏却ng数次。 原因自然不在他,而是饰演他侍童的那个演员,好像怎么都把握不到节奏,每每都要出问题。 演员年纪不大,十六岁,叫高煜,是五岁就出道的童星。 谁知小时候水嫩嫩圆鼓鼓一个小仙童,越大越脱样,个子蹭一下蹿到一米八,并且眉目锋利,已然是成年人的风范。 偏偏他不自知,把侍童往可爱天真的方向演,看着那么大个块头傻兮兮地笑,郑鸿差点没给憋出一口血。 却不敢像往常那样怒如雷霆,谁让都是他郑鸿自己的锅。 高煜出生于演艺世家,父母是演艺圈的老前辈,当初郑鸿事业面临巨大危机,关键时刻多亏两人鼎力相助,说重一点,那是有再造之恩的。 这一次高煜的父亲跟他说,儿子十六,要告别童星这条路了,想找个过度角色适应一下,问郑鸿那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郑鸿想,还真有这么个角色——公子珩身边的侍童。 侍童刚刚成年,但是生性稳重,正好在成年与未成年的过度时段,戏份又不轻不重,适合高煜练手。 于是一口答应。 然而一别三年,见到如今已十六岁的高煜,郑鸿傻了眼。 特么这是吃了速效增高丸吗? 比陈俞白高一截就算了,还特么比他壮,又不知道刚从哪里回来,皮肤也晒的黑亮亮的,站在陈俞白身后,猛一看以为是他爹。 郑鸿那个怄呀。 外形不行,演技来凑。 偏偏高煜心高气傲,又身陷童星的往日辉煌不可自拔,郑鸿专门给他解说过角色,他当面点头,回头又按自己的演,一米八的大个一脸天真地在大街上东看西望,对着根塑料糖葫芦垂涎欲滴。 还能不能好了! “卡卡卡!高煜,跟你说了多少次……”连续几天但凡有他的戏就要ng好几次,郑鸿已经没了脾气。 尹伊脸色难看,对俞白道,“别干等着了,我们去喝点东西。”自己就要来推俞白的轮椅,俞白给她吓一跳,连忙站起来。 两个人去躺椅那坐着,助理端了姜汁奶茶给他俩,笑道,“陈哥,附近只有这个卖,喝不惯没关系,你拿着暖暖手。” 俞白笑着说谢谢,见尹伊闷闷不乐,问她,“不高兴?” 尹伊哼一声,低声说,“有这样的吗,不过是给你推个轮椅,统共一句台词——‘公子,你在看什么?’他ng八次。前几天的戏也是这样,咱俩加起来卡的次数还没他多。别的我就不说了,他一个后辈,连句对不起都不说,郑导也惯着,敢情我俩是陪练呀?” 俞白道,“严格说起来,他不是我后辈,是前辈。”若是在梨园行,排辈分是不讲年龄的。高煜不论是入行时间,还是按家学渊源排辈,妥妥都在俞白前头。 尹伊一愣,嗔怒,“重点不在这。” 俞白想了想,“他还只是个孩子……” 话没说完,尹伊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助理说,“陈哥,他站你身后给你推车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他不该演侍童,应该演给你看家护院的保镖头子,你到底从哪里看出他像个孩子?” 俞白的处世观念是闲谈莫论人非,何况高煜年纪小,虽说有些不懂规矩礼貌,ng的次数多了点,但也并没有什么值得声讨的大错处,俞白这时候便不知如何把话接下去。 好在也没人一定要他发表意见,助理又说,“他是高老的儿子,老来子,宠的不得了。高老以前帮过郑导的,难怪郑导憋着不发火。” 尹伊哼一声,“要不是听谢姐说了这层,我早翻脸了。我可不管,明天再这样,我就不陪了。” “可不是”,助理说,“尹姐最近一直高强度,不是飞就是打,好不容易赶上几场轻松的,还次次要拍上七八条,那家伙倒是自在,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又说,“奇了个怪,这高煜小时候不这样啊,听说挺讲礼貌,乖乖巧巧,人也灵气。我看过他的戏,是真长得好,模样水灵的连我妈都想舔屏。也不知怎么突然就长残了,难道真是那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小时候漂亮的长大就不行了?” 这话未必有多少恶意,更多是一种闲谈八卦,但若是传到当事人耳中,便是另一番滋味,闲言碎语向来脑补空间大,轻易消受不了。 俞白想了想,说,“当了十来年童星,任何一个人轻易都转变不了,他只是一时无法重新定位自己,我倒是觉得,他以后大有可为。” 尹伊见他表情严肃,身体端坐,两只手规矩地搭在前膝,聊天聊的这样一本正经,不由好笑。把脑袋一偏,逗他,“那我呢?你看我怎么样?” 俞白一愣,尹伊说,“我没前途吗?我不漂亮吗?” 俞白为难,成年男性对一个成年女性的外貌评头论足,不论是褒是贬,都未免有失礼貌。 尹伊抿着嘴笑,偏要他说出来。 半天后,俞白终于说,“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 助理一愣,随即惊呼,“陈哥,原来你嘴这么甜!” 尹伊却是一愣,仿佛并不高兴,笑的也有点僵硬,慢腾腾站起来。 目光越过俞白,看向他身后的人,“……贺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戴尔的地雷(づ ̄ 3 ̄)づ ☆、尴尬 俞白那一身红衣,着实惊艳了贺长鸣。 远远看着,仿若火中玉、渊中花,冶艳与素净融合,叫人惊心动魄。 但是他这样一幅样子,非但没有留给自己一个人看,还一本正经地夸人家女孩子。 他们一个红衣一个素裙,一个神态温和一个偏头巧笑,一个男一个女,黑发长裙,风姿绰约,俨然一画。 贺长鸣看着这幅画,目光由俞白转向尹伊,若有所思。 尹伊心中叫苦,如今整个剧组谁不知道这位贺先生护独食护的厉害,偏偏自己还要去调戏他的盘中餐。 尹伊突然笑道,“啊,贺先生,你终于来看俞白了。你总不来,他可想你了。” 俞白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尹伊说,“你们聊,我去郑导那里看看。”拉着助理健步如飞。 这里是片场外围,器具杂乱,俞白担心尹伊,叫她慢点走。 他这一喊,便有剧组的人扭头来看,本来贺长鸣从侧面的门进来,没人看见,这下都看见了,先是意外,然后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郑鸿刚好喊开工,四下找俞白,看到某人又来探班,心中叫苦不迭。 俞白却不敢耽误剧组进度,为难道,“生活制片给我配了个助理,发过照片给你看的,你去找他要我的房卡,先去休息好吗?” 贺长鸣笑着点头,俞白才快步向片场走去。 俞白拍到下午六点,因为ng次数太多,时间有点赶,只草草吃了个盒饭。他给贺长鸣打了电话,还没接通,开工的喊声便又响起,只得投入工作,心里却难免有些记挂。 结果没一会儿,贺长鸣便来了片场,大概是刚洗过澡,头发有点湿,衣服也换了。 郑鸿很怕这位投资商大人耽误他拍戏的进程,却又不得不去打招呼,想了想,干脆叫俞白一起过去。 贺长鸣道,“郑导不用客气,我只是来探班”,他笑着看俞白一眼,才又对郑鸿说,“郑导尽管忙你的,别耽误正事。” 郑鸿就等他这句话,傍晚的时候突然响了雷,大家吓一跳,怕这场夜戏要泡汤。好在只响空雷,很快就过去了。但是为防万一,不得不抓紧时间。 郑鸿道,“休息五分钟,大家喝点水、上个厕所。” 五分钟上个鬼厕所,大家都知道这是导演放的水,因此只原地休息,跟身边的人聊两句。 别人倒还好,高煜年轻,又不知前因,便明目张胆地望过来,格外奇怪地看看俞白,又看看俞白身边的人。 他长得人高马大,然而毕竟是个孩子,俞白有些不自在,迫于时间也顾不得那么多,朝高煜点了点头,将贺长鸣拉到一边。 “你怎么来了,不在酒店休息?” 贺长鸣柔声道,“电话没接到,怕你担心。”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带一点磁性,又是那样温柔的语气,在这夜色中,比平日更显得动听一些。 俞白看着他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说,“怎么不吹干,冬天要感冒的。” 贺长鸣笑看着他,又重复刚刚的话,“电话没接到,怕你担心呀。” 俞白不知为什么,因为这样平淡的一句话脸发烫起来,故作自然淡声道,“你不接电话自然是没接到,这有什么可担心?”说是这么说,之前却难免会想,把他那样晾在那里,不要生气才好。 俞白又说,“你回去休息吧,这里冷,我们这一时半会拍不完,顺利也要到十点去了。” 贺长鸣笑着看着他,“我陪着你,多久都陪着。” 俞白眼睛眨了眨,不自然地站在那里,把头偏开一点。 贺长鸣笑起来,突然伸出手摸摸他的耳朵,“红了。” 俞白终于恼羞成怒,拿笛子打开他的手,“非礼勿动。” 贺长鸣喜欢看他这样子,却又舍不得逗过头,只能无奈地摊了摊手,“不动。” 这时候远处开始有响动,摄像灯光都准备好了,俞白看了看,犹豫了下,上前两步,飞快地抱抱了眼前的人,这才转身快步走了。 贺长鸣一怔,随即心中暖成一片,笑起来。 他想起刚刚用电脑,不经意在搜索栏看到的那一长串情感书单,实在大为惊讶。却又解释了心中疑惑,之前那段时间,俞白每日要主动发些短信或者电话,反常的主动与热情,贺长鸣高兴之余难免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想的多了,忍不住特意赶过来看一看。 哪晓得他这样用心地在爱自己。 一直拍到十点半才算收工,俞白自己去宾馆拆头套,贺长鸣在一边帮他。不过换衣服的时候,某人就被赶出去了,在门边心有不甘地说,“以前还一起洗澡,朋友变男朋友,福利反倒没了?” 俞白不理他。 贺长鸣忽然说,“等你这部戏拍完了,让剧组把这身衣服送你。” 俞白心下奇怪,“为什么?” “穿着好看”,贺长鸣说,“我要你穿给我看……然后再亲手把它扒掉。” 俞白,“……” 这人显然是得寸进尺了,俞白将门拉开,想教育教育他,哪晓得人家先下手为强,说,“尹伊美吗?” 俞白,“……” 贺长鸣欺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讨,“光天化日,背着男朋友夸别人,你知不知错?” 俞白一时有些懵,哪里会想到他还记着这茬,等着跟他算账呢。 这要搁别人那,根本不算事,偏偏俞白从来不曾夸过异性,自己都觉得心虚。 贺长鸣低下头,“不提防沉鱼落雁鸟惊喧,则怕的羞花闭月花愁颤……她有那么美,嗯?” 那声音贴着耳朵边腻腻质问,点点气息尽数拂在耳畔上,再近分毫,唇就要贴上他的耳朵,俞白一时不敢动,“你……” 抬起眼睛,目光相对,下一刻,贺长鸣低下头,轻轻碾上他的唇。 那唇格外柔软,湿漉漉的一点红色,叫人流溺忘返。贺长鸣压进一点,俞白下意识的后退,贺长鸣眼疾手快,一手贴墙垫住他的后脑勺,一手按住他的肩。 俞白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强烈的侵略气息叫他不知所措,又有点被那熟悉的感觉所吸引,终于慢慢闭着眼睛配合他。 然而下一刻,突然一僵。 下半身,他明显感觉到了硬物抵着他。 ☆、不开车 脑子里一派纷繁复杂,俞白僵硬地抬起头。 一瞬间四目相对,贺长鸣眉头微拧,幽深的眸子看着他,有别于往日的温柔赖皮,整个人显得强势而不容拒绝。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中。 下一瞬,一向得陇望蜀、得一思二的贺先生,竟然慢慢放开了他。 俞白望着他,“你……”他实在尴尬,两人虽说认识多年,说到真正的交往,不过月余,哪曾想过坐火箭般蹭蹭蹭,一不小心就要开到天上去了。 大概是他骨子里多少有些保守,这个速度,在他接受之外。 贺长鸣却一直不说话,幽深的目光看着他,若有所思。 俞白指指浴室,不太自然地道,“你……去处理处理。” 贺长鸣终于开口,“你看的那本书《男人的精神》上说灵肉结合是感情至高境界。一看到你,我的灵魂就带动了肉`体,忍不住想把你……”话说一半,目光下移,灼灼盯着俞白下`身,“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都没有撑起来。好啊,你进了剧组,美人见多了,觉得尹伊美、陆潜美,我不美了是不是?” 说着伸手去摸俞白那里,被俞白一把打开,警告道,“贺长鸣!” 贺长鸣委屈地看着他,“看,还没有反应。” 俞白扶额,不想管他了,自己进浴室锁了门,去卸妆、洗澡。 门外传来惨兮兮的声音,“我怎么办呀?” “你不要再说话了!” “那你开门啊。” 浴室没有人回答,却传来巨大的水声,哗哗作响,显然是把所有放水设备都打开了。过了一会儿,一切水声忽又消失,一个忍无可忍的声音说,“你不要再耍流氓!” 贺长鸣心中闷笑,声音却不甘不愿,“好吧,我自己想想办法。但是你出来后,咱们把话说清楚,尹伊哪里美?你对着男朋友没反应,夸人家姑娘好看,你自己说你做的对吗?” 洗浴室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里头的人显然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贺长鸣轻笑出声,唇线弯出极深的弧度。 贴着身子的时候,大概是角度问题,他确实没感觉到俞白有反应,哪晓得那一摸……得亏他反应快没揭穿,插科打诨把这页翻过去,否则俞白定然恼羞成怒,别说让他吃到最后一步,只怕连带以往的福利一并取消。 贺长鸣摸着下巴,一辈子的事情,不急于此一时。 想是这么想,然而盯着自己欲`望难消的下半身,忍不住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简直是现代真君子,以后可以改名叫贺下惠了。 第二日俞白要拍戏,贺长鸣要开会,两个人都是一早起来。 俞白见他这样来去匆匆,感动之余,又有点担心,说,“你下次不要再过来了,睡五个小时,来回车程都不止这几个小时,不安全。” 贺长鸣笑着轻声说,“别傻,带了司机过来呢,车上够睡了,倒是你自己……”始终觉得娱乐圈太辛苦,想好好与他谈一谈,但因为时间短暂,便打住了。 俞白见他话说半截,知道他担心自己,笑道,“你放心,现在整个剧组,谁还不知道我背后是投资人?不用担心我。”他长长的眉毛挑起一点,斜飞入鬓,温润之余另有一番飞扬精彩。 贺长鸣搂着他亲一口。两个大男人,因为时间的短暂,生生显得痴缠起来。 陆潜的合同只签了两个月,中间还去另一个剧组转了几场戏,时间非常紧迫,若非当初郑鸿执意要他,他的经济人就把这戏推了。 又过了一旬多,陆潜那条主线已基本拍完,渐渐是三人行打boss,俞白的戏份也因此多起来。 他早将剧本看了无数遍,融会贯通,而且,这部剧或多或少带些偶像性质,虽然郑鸿要求严格,却不至于苛刻,何况,外形合适已成功了一半,与两个科班出生的人同框,他也并不显得被压制。 进程很顺利,眼看自己戏份越来越多,趁一天补拍陆潜初期的单人戏份,俞白干脆请了天假,去看贺长鸣。 他并不搞什么突袭,先询问好对方当天有时间才过去的。结果过去的时候,贺长鸣特意空出一天,本来只准备吃个饭,却变成了黏糊糊的约会。 时间的不充足以及小小的“异地”,并没有让两人心生怨恨,反而生出更多温馨与默契。 大概爱的不够深时,时间与距离才能成为借口。 没多久,陆潜的戏份正式杀青。他正当红,且事业处于上升期,又恰逢转型的关键,时常来去匆匆,是真正的大忙人。不过,当天还是特意留了一整天感谢大家,自掏腰包请全剧组大吃一顿,并且给灯光师、化妆师、道具师、生活助理等幕后工作者准备了小礼物。 礼物并不见得多贵重,重的是一份心意。 俞白没想到,自己也收到了礼物,是一套光碟,拿精致的盒子装着,只不知内容是什么。 陆潜犹豫了下,说,“这是我母校表演系的授课光碟,有表演系大一到大四所有的授课教程……” 有一次去俞白房间借东西,撞见他在看网上的表演课程,这才有了这个想法。然而久在娱乐圈,陆潜知道大家都是七窍玲珑心,一个搞不好,人家会觉得你送这东西,是暗讽他演技不好。 不过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见俞白眼中明显流露出惊喜之意,遂放下心来,笑道,“希望对你有用。” 俞白诚恳谢他,“非常有用,谢谢你。”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主拍公子珩的戏份,俞白彻底忙碌起来,并且,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身姿清逸、气质悠然,不论动作戏还是寻常场景,都风度翩翩,禁得起摄像头三百六十度的考验。不过,还是老问题,亲密戏死也过不去。 晚上与百里之外、城市中心的贺先生感叹,想要他帮忙出出主意,谁知贺长鸣哼一声,说,“睡也被你睡过了,抱也被你抱过了,你可是已经要对一个男人负责任的人了,自己想清楚。” 俞白很想扯扯他的脸皮,看看到底有多厚。 哪晓得第二天跟尹伊拍戏,总情不自禁想起那些荒谬的话,演得更加生硬。 郑鸿一喊卡,俞白就知道糟了,准备接受教训。而且,这次制片人也在。 郑鸿张嘴,正准备叫俞白过来。制片人突然干咳两声,低低提醒他,“郑导,昨晚说好的。” ☆、改剧本 昨晚好不容易收工早,郑鸿拖着疲惫的身躯去赴宴,投资人、制片人、博润老总其乐融融坐一桌,大家和和乐乐帮着某位投资人威胁他—— 郑导啊,你虽说是个所谓的名导啊,咱们同样分分钟能恁死你啊。 道理早跟你说过了,新剧本也早给你看过了,叫你按新剧本拍、你好好按新剧本拍就是了。 最后一次提醒你,小样别闹啊,你们剧组的一些人不能骂,绝对不能骂,再骂弄你个小导演啊。 当然,人家原话自然不是这样,一帮子人精,客气得体的很。不过郑鸿自己翻译了下,差不多也就这么个意思。 郑鸿心里嘿一声,拍了这么多年戏,第一次遇着这么个玩法的。成成成,你们是资本操控者你们说的算,你们能让xx局说过审就过审、说上星就上星,你们说的算呗。 有本事一辈子这么玩,别移情别恋啊! 如果真的能做到,他郑鸿就真佩服。 关于改剧本这事,郑鸿其实真不太介意。因为一早跟他打过招呼,并且答应,只改细节,一点不能影响到其他演员的戏份跟情节。 编剧一早被人私下塞大红包,人原著作者也被请来在一旁帮忙看着。第二套方案拿给郑鸿一看,嘿,倒真比原来更有意思。 郑鸿打趣编剧跟原作者,“不是说擅改剧本者死,谁的锅谁背,你们不陪着玩吗?” 编剧说,“士为知己者死,贺先生充分相信我的才华,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郑鸿说,“你怎么知道他相信你?” 编剧不屑道,“连网友都知道编剧的重要性,但是资金配比的时候,你们给了我们几分?贺先生就不一样了,他直接用金钱表示了我的重要性。” 郑鸿:“……”转而望向一看就很清高的原著作者。 原著作者清冷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啊啊啊啊啊,陈俞白好帅!!!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不是在乱写,就是有人能帅成一块玉!” 郑鸿:“……”您老确定不是在乱写?都语法错误了。 郑鸿比俞白早很久看到新剧本。 其实并不能算新的剧本,场景完全没变,甚至台词都没变一句,只是把肢体接触巧妙地化解了。 比如有一场戏,苏灵与人武斗,后退跌入公子珩怀中,公子珩深深望着她,苏灵一怔,起身站好,然而等公子珩帮她教训完坏人时,苏灵已经走了。 编剧与作者商量后,把苏灵跌入公子珩怀中,改成后退的时候公子珩飞身而上,以绿笛接住她,将她稳稳安置好。深深望她一眼,周身气场全开冷冷帮她还击敌人,结果战争结束,苏灵已经不见了。 除了把跌入怀中改成以绿笛接住,其他什么都没变。 但是编剧是这么说的,“女主跌进男主怀里,是经典桥段,但是经典一定程度上撇不开老套,不抱反而更好一点。” 原作者说,“这时候他深深望苏灵的那一眼,就可以理解成:等我。但是事实是,等他打完怪,女主跑了,这样冲突更激烈,更有缺憾美。” 编剧接着说,“并且,暗示了他这辈子就是个只有观众疼没有女主疼的炮灰男二命,想抱女主?摸摸小手都别想!等观众回过神来,有的她们心疼的。” 郑鸿:“……”原来你们都这么会玩。 不过,很有道理。 这种小细节的修改,不仅不会影响大局,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种精益求精的完善,顺带还给投资人卖了个面子,一举数得,郑鸿没道理反对。 于是,看俞白一到拍肢体接触的戏就不自在频繁ng,郑鸿也不再坚持,起了用第二套方案的想法。 不过,再这之前,必须跟尹伊先通通气,以免她有想法。 结果尹伊一拿到新剧本,噗嗤一声就笑了,“没改什么呀郑导,就把几处……所有肢体接触都改了?吻戏没了,拥抱没了,等等我看看……手都没牵一次!这不会是……” 见郑鸿点头,尹伊感叹,“天啦,现实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俞白家那位也太……具有排他性了吧。” 话说到这里,心中实在感慨。刚开始那会儿,别看剧组的人客客气气,其实有几个不在心里嘀咕,觉得这不过是金主正在兴头上,是以哄得格外厉害些。 在娱乐圈越久,这种事看得越多,就越不会相信。 然而这么久了,尹伊前后碰到过数次俞白与人打电话、发短信,那样矜敛的一个人,唇角每每不自觉弯起一点弧度,那种单纯的愉悦与幸福,连尹伊这个外人都感觉的到。 前后数次,尹伊一次忍不住半开玩笑地问,“笑成这样,是要结婚了吗?” 俞白身形笔挺,沉默。 尹伊后悔,正准备岔开话题,却听他说,“……暂时,还不考虑……到时候,会告诉你的。”原来竟是不好意思。 尹伊那时才反应过来,并非一时兴起,两人竟是认真的。 这时候看到剧本,便格外心塞地说,“郑导,拍你这部剧,我觉得心灵受到了伤害,成为史上最被嫌弃的女主就算了,还动不动被秀恩爱。” 郑鸿见她并不介意,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我个老光棍还没说呢。你?忍着。” ☆、杀青 也就是说,早有另一个版本的剧本改好了这事儿,大家基本都知道,反倒是俞白蒙在鼓里。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7节 这时候因为自己ng连累大家,他心中愧疚,整个人的弦绷的格外紧。 “放心吧,没事,好事多磨。”尹伊想拍拍他的肩,转而想,牵手戏都删了,还是别拍肩了吧。 郑鸿对制片人道,“我有分寸。”单独把俞白叫到一边,说,“原著作者跟编剧一起精修了剧本,改动不大,我倒是觉得更好。不过,你剧本都记熟了,可能一下子转不过来,你把新剧本看看,如果没问题,就按新的来,不行的话,就照旧。” 俞白心中诧异,原著作者不是说不肯过来当编剧的吗?而且,陆潜的戏份都杀青了,单改动他们这边,确定没问题? 然而新剧本一看,就知道确实不会影响陆潜,因为剧本除了把他与尹伊的肢体接触改为不接触,基本跟没改一样。 但是,那改动又确实自然,并且细细一想,反倒有种略胜一筹的感觉。 当然,即便如此,俞白也不会天真地以为这些细微的改动,是因为原著作者突然兴起想精益求精,于是恰好把他最不擅长的亲密戏改了。 俞白望向郑鸿,“这……” 郑鸿点头,“是贺先生让改的。” 俞白沉默,过了一会儿,说,“那就按他说的改吧。” 郑鸿眉头一挑,“你没意见?” 俞白说,“当然没意见。于公,在商言商,他是投资商,投了钱,自然有他的权力,如果剧组不能接受,也自有制片人去交涉、有您去沟通,轮不到我。于私,我觉得他改得……挺好的。” 郑鸿,“……”好嘛,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人实打实是一伙的。 郑鸿哼一声,“不是他改的,是编剧跟原著作者辛苦改的。” 俞白笑道,“您说的对。” 接下来再拍,就顺利的多,以至于尹伊斜着眼晲他,“老实说,你是不是嫌弃我?” 俞白现在已经找到对付她的方法,就是对着她笑,不说话。 尹伊自己便把头扭过去,“别对着我笑,上次你夸我一句,贺先生看我那眼神吓死人。” 俞白道,“你上次还说他很帅,看人的样子迷死人,让我小心看着点。” 尹伊便瞪他,“陈俞白先生,身为男士的风度呢?” 俞白明显地卡了下壳,思考了下,试探着说,“我看网络上说,现在流行……女汉子,男闺蜜?” 尹伊:“……”万恶的网络,清泉都要被带成黑龙江了。 《狐杀》拍完的时候,冬天已经彻底过去。 杀青那天刚好是在夜晚,凌晨三点,月半明,空气微凉。 郑鸿喊完“卡”,随即说,“最后一条,过!《狐杀》全剧,杀青!” 整个剧组欢呼起来,生活制片跟几个人搬了一堆烟花过来,点燃,嘭的一声,在天空绚烂炸开。 累的半死的副导演一屁股坐地上,“都别愣着呀,管郑导要红包!” 尹伊披着大红的外衣,第一个冲上去,“发的多,赚的多。发多少,收视率就有多少,郑导,你看着办。” 有尹伊带头,一堆的小姑娘都围上去,“郑导,杀青大吉,祝收视率破记录。” 郑鸿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女孩子们一个个发,等轮到老爷们,没剩多少个了,他把红包往空中一甩,“红包是够的啊,不够一定是有人多拿了,你们别找我啊!” 初春冷清的夜,一下子深动起来。 俞白站在一旁笑望着,觉得心里像是有股热流。 突然几个女孩子在不远处扭扭捏捏地往他这边推搡,俞白想了想,走过去,说,“怎么了?” 化妆组经常帮他补妆的小妹说,“我们想跟你合影,想要你的签名,你……你好帅呀!”她说完,自己转身跑了。 惹得一群女孩子大笑,“你不合影,不要签名了啊!” 俞白也被她们逗笑了,拿起笔,一个个给她们签名。他不签龙飞凤舞的笔画,一笔笔,清秀朗润,写上一句祝福的话。 他忽然想起了曾经站的那个舞台,唱阳春白雪,受万众瞩目。背万丈荣耀,受一人孤独。 他爱他的京剧,他唱了近二十年。 他也爱现在,生动而充实。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不断地失去,又不断地得到,能珍惜当下,所失去的,便都会以另一种方式被回馈。 俞白大吸口气,初春的风凉飕飕,心里却是暖的。他忍不住笑起来,拿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我杀青了。 贺长鸣很快回过来:感觉如何? 俞白回:很热闹……有点,想你。 于是手机响起来,俞白这才想起是深夜,兴奋中带点愧疚,“你……还没睡啊。” 一个声音在他身后温柔响起:“怕你想我啊。” 俞白回身,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累趴,下次更新是周五晚上或者周六(⊙o⊙)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 ☆、旧事 剧组三点杀青,大家依然兴致高昂,找了个小餐馆声势浩荡地包了馆。 郑鸿带着尹伊等一众演员、两个副导演、化妆、道具各个组的负责人挤一个包间。 尹伊张望了下,说,“俞白呢?” 一个副导演笑道,“刚刚看到贺先生了。” 大家于是都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那边两人倒没怎么温情脉脉,到了酒店,洗漱一番已经四点多,累的沾床就睡,醒过来已经十一点,眼看就要中午。 贺长鸣听说过拍古装戏的辛苦,见俞白睡得那样沉,平日的生物钟完全打破,料想是累的狠了,因此并不叫他。 到中午一点,让酒店送了午餐上来,这才把人叫醒。 俞白坐在床边,一边的头发被压塌,脸上有枕头边给印出的细印子。 大概是不太清醒,默默地坐在床边不动。 贺长鸣要被他逗笑了,又实在心疼,说,“所以说,拍戏实在不容易,工作强度大,睡眠时间不够,大夏天说不定要穿皮袄,冬天要跳河里说真凉快啊,如非必要,还是不要拍戏。” 俞白这才清醒过来,声音带点刚醒来的嘶哑,“你不想我拍戏?” 贺长鸣说,“先吃东西。” 之后,两个人便认真地讨论了这件事。贺长鸣没想到,俞白竟然对演戏有种超乎他想象的喜欢,在他的设想里,电视剧与京剧截然不同,且过于浮夸,按说俞白不会喜欢。 他当时之所以介绍俞白演《狐杀》,不过是顺势而为,总比跑龙套、开小餐馆好。想着等两人关系亲近,他再提供其他帮助,俞白也不至于太过抗拒。 贺长鸣沉吟半晌,温声说,“既然你喜欢,那就继续演吧。”他已经查清一些事,知道俞白的嗓子要想恢复如初,只怕不能。艺术家们对于艺术,总不能容忍瑕疵,大概也因为此,当初在茶庄,他甚至唱了越剧,也不唱京剧。 如果演戏能让他开始新的征程,未尝不可。 只是,要进演艺圈,必须先将腿治好,否则日后成为公众人物,只怕恶意的声音要将他淹灭。 但是,贺长鸣不知道怎么提治腿这件事,俞白对于他自己这些巨变总是三缄其口,贺长鸣也不敢轻易提起。 然而关于他的腿,贺长鸣私下里见过他原来的主治医生,看过病历,医生说俞白当初伤的根本不算重,出院时已好的差不多,不可能影响走路。 若不是后来又伤到过腿,那么,就只可能是心理问题。 贺长鸣正在沉思,就听俞白说,“陆潜送了我整套表演课程,我想好好钻研。在这之前,我想出资跟周大哥一起经营一家甜品店,等……等我的腿好了,再去参加一些电视剧的海选,争取能选上。” 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贺长鸣暂不能计较细节,只抓最关键的,故作惊讶道,“腿?腿怎么了?不舒服?”他在俞白身旁蹲下,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腿。 “不是”,俞白停顿了下,说,“……能治好的。” 贺长鸣的神情严肃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治疗?事关一辈子,你怎么能这么儿戏?” 俞白抿着唇不说话,贺长鸣并不退让,沉声道,“我会尽快约医生帮你检查,在腿没治好之前,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俞白皱眉,却见贺长鸣面色沉沉看着他,“你完全没想过我会多担心,是吗?” 俞白一怔,“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我有分寸,会好的,你不要担心。” 贺长鸣不语,也不看他,只是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握着他的小腿。 他鲜少如此,沉默的样子让人心窒,俞白不知所措,半晌,轻声道,“生气了?” 贺长鸣说,“嗯。” 俞白,“……” 无奈,终于简短地说了一下缘由,顺带连他嗓子怎么伤的也明了了。 经过很简单,大意是去偏远地区义演,当地为了以示尊重,让他住了最好的一幢木楼。 木楼三层,他住最上一层,另有两个师弟住楼下,房子主人一家住最下一层。 当夜两个师弟被主人带去参观村里的老祠堂,他因为累并没有去。结果睡到半夜,感到一阵闷热与窒息,爬起来才知道房子着了火。 窗子是往两边拉的老式窗,不知为什么卡住了,他是用椅子砸才开的。 然而三楼离地八九米,不可能贸贸然跳下去。眼见浓烟蹿进屋内,也只能沉着气撕床单,简单结成长条绑着床脚,抓着床单一点点往下爬,离地四五米时才敢往下跳。 他身法灵活,并没有出大事。只是地面一堆木料,这么高落下去踩不稳,伤了骨头,又划出一大片口子。 腿伤不算严重,只是嗓子被浓烟熏坏,怎么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 这些事贺长鸣前不久刚查过,是知道的,稍稍看了资料,他就知绝非意外,必然人为。 他那时正在国外,实在没想到…… 这时候听俞白轻描淡写说这些事,终于格外悔恨起来。 然而俞白接下来的一些话,却是他不知道的。 “后来发生了一些误会,剧团把我除名了。剧团一位很重要的老领导找我过去,说能帮我,没想到……”俞白眉头微拧,说,“他平时平易近人,实际上是道貌岸然之徒,想……”他顿了一下,用了娱乐圈经常用到的一个词,“想潜规则……” 他话未说完,贺长鸣已紧紧握住他的手,眼里仿佛有墨云翻涌,阴沉的可怕。下一刻,又勉强牵动面部肌肉笑了笑,说,“好了,不说了。” 俞白道,“没关系,总要说的,说出来忘的快。” 贺长鸣这才点了点头。 俞白道,“我自然不愿意,但是没想到喝的水里有东西,不太用的上力气。但是我毕竟是练过的,他又太老了,不能完全制住我,我用桌上的砚台砸破了他的头,他扯我裤子的时候又看到我脚上有很大一块缝针的疤,说我是倒胃口的死瘸子,就把我放了。” 他说的这样容易,贺长鸣却能想象他当时心里的恐惧,世界一夕崩塌,原本可敬的长辈竟然变得如此龌龊,他又全无防备,喝了不知什么鬼东西。 “我可能……是受了些影响。后来骨头明明长好了,走路还总是不对,我就有想过当时可能有点阴影。我自己去看过心理医生了,她说没关系,会好的。我自己也觉得应该不严重,遇到周大哥,就想先跟着他赚点钱,以后有空再想治腿的事,反正是能治好的。” 不知是不是时间太久,说起这些事,他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淡然,甚至有些调侃的味道。贺长鸣却越听越心绪翻涌,他想,一定要把那老头子找出来,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俞白看着他紧绷的侧颜,轻轻拍拍他的手,说,“我都说了,你还生气吗?” 贺长鸣紧紧抱住他,却又不愿把气氛变得沉重悲情,顿了顿,故意把声音弄得格外委屈,说,“不行,你还没告诉我那只老乌龟叫什么,敢扯我男人的裤子,不能这么算了。” 俞白道,“我当时已经砸破了他的头。” “那也便宜他了。” 俞白的眉头又拧起,片刻后才道,“他姓周。” 国剧团不是那么好进的,国剧团的领导更不是轻易能当的。贺长鸣明白了他的顾虑,也知道俞白说的周是哪一家的周了。 四九城现在当政的,正是姓周。 周家与贺家又不同,那是追溯三代以上仍是贵族的大家族,几十年前那样敏感、混乱的年代也挺下来了,并在事后迅速恢复富贵,后来多次起伏,不但没有垮台,反而越发壮大,可见家族的根深叶茂与人才济济。 老一辈的那几个首长,像贺家老爷子,自然是子孙富贵、享尽荣光,但是鲜少有像周家这样做了规划似的,哪一脉从商,哪一脉从政,哪一脉在国外,哪一脉在国内,做学问、做艺术,总之,是真正的家大业大,在国内,说是第一的家族也不为过。 贺长鸣这才知道,俞白不愿说,是因为怕他不善罢甘休,惹上不好惹的人。 他温声道,“所以你当时急急离开京城,并不是所谓地想先攒钱,是怕他不罢休、找麻烦是吗?”他想,他当时不知该有多害怕,那么多的事纷至沓来,不给他留喘息的时间。 幸亏遇上了周涛。如果说以前他还介意周涛,这时候,却只剩感激了。 “总之,最后也没怎样,就算了。”俞白说。 “当然不能算了,这样就算了,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自称是你男人”,贺长鸣亲亲他的额头,声音里却掺杂着狠意,“你放心,我一定要让他亲自跪在你面前。” 见俞白皱眉,他便又道,“你若真不放心,我让他们周家自己人收拾,好吗?” “谁?” 贺长鸣说,“老周呀。” 他称老周,俞白便以为,怎么也得三四十,谁知电话接通,声音听上去十分沉稳,然而却也听得出,是个跟贺长鸣年纪相当的人。 那声音说,“老二?” 贺长鸣道,“老周,你们老周家有人把我惹大发了,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人沉默了一下,说,“哪一位?你不方便动手,让我来。” 俞白见他问都不问清楚,明显就偏向了贺长鸣这边,又听他年纪轻轻,口气这样大,不觉十分好奇。 贺长鸣转头看向俞白,低声问,“叫什么名字。” 俞白顿了下,说,“周庆岩。” 贺长鸣告诉了那人,因为开了免提,俞白便也能听清他的一字一句,只听他轻轻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他呀,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你自己来吧。” 贺长鸣说,“当然。” 那边道,“那你打电话过来什么意思?” 贺长鸣道,“周庆岩平时扯了虎皮做大旗,样子装的太像,我家里这位怕我惹麻烦。” 那边停顿了一下,说,“陈俞白?” 俞白惊讶,贺长鸣说,“嗯。” 那边笑了一声,沉稳的语气让他的声音透出几分长者的味道,十分可靠,说,“早知道你要后悔,以后不要闹了。等你回来,带着他来见我,我包个红包给他。” ☆、冷战 《狐杀》正式杀青,剧组的人陆续回程。 出于礼貌,俞白去跟郑鸿告别,郑鸿道,“你什么时候走?去哪里?叫人给你买票。” 俞白道,“不用,我自己……” 话说一半,就见郑鸿一拍脑门,“看我,睡糊涂了,已经有人来接你,还买什么票。”胖胖的脸促狭地看着他。 俞白淡淡一笑,总被调侃,干脆泰然接受。 郑鸿很看好他,不论从颜值气质还是演技、灵气来看,都大有可为,于是试探着问,“你以后什么打算,还演戏吗?” 俞白点头,“我会尽量争取。” 郑鸿想当然以为贺长鸣不让他演。 这些日子,作为旁观者,郑鸿觉得贺长鸣应该不是拿陈俞白逗着玩。不过,没到最后一步,谁说得准呢? 何况,即便两个人最终在一起,大概也是贺长鸣当家做主。 郑鸿想到贺长鸣连个牵手戏都要叫人给改了,可见完全接受不了娱乐圈的尺度,应该是不想陈俞白拍戏的。 又想到他们平时那样高调,完全没顾忌,可见是玩票性质,没有真的打算进军演艺圈,不然无论如何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兼之俞白腿不方便,因此郑鸿虽然心中为他感到可惜,也不敢乱劝。 俞白从郑鸿那里出来,便又去找尹伊告辞,两个人匆匆说了几句,尹伊已订好机票,这时候也不好啰嗦,只说,“俞白,有空找我玩。” 俞白又去跟平日很照顾他的武术指导说再见,之后才返回酒店房间。 刷开房门,却见贺长鸣穿着西服,整个人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 俞白颇为无奈,说,“我已经去跟郑导他们打过招呼,可以走了。” 贺长鸣:“哼。” 俞白:“……你快起来吧。” 贺长鸣:“哼。” 俞白:“……” 贺长鸣说,“我在生气。” 俞白说:“那你再气一会儿。” 贺长鸣:“……”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贺长鸣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被陈俞白给涮了。 就在这之前一个小时,俞白突然说让他拿张□□出来看看。 他哪会多想,自然乖乖照办,并且兴高采烈,狗腿地说,“媳妇儿,都给你。” 正准备告诉他哪张卡对应哪个密码,另有房产多少,基金、股票多少,公司市值多少,想着俞白知道,怎么也得夸他两句年轻有为,或者夸他思想觉悟高,懂得工资上交。 结果还没高兴两分钟,听到手机嘟嘟响了两声,短信提醒,卡里入账五十万。 贺长鸣一脸懵逼,俞白说:“没有你我就不能演这部戏。老话说亲兄弟明算账,一码归一码。这部戏收入所得除去税收及各种用度,还剩一百万左右,咱们五五分账。” 还说,“你要是不要,以后我也不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帮忙了。” 贺长鸣:“……” 这还攒着气呢,结果说到回去住哪的问题,俞白又坚持住自己那破地下室改造房,表示会尽快另找一处好地方,但是绝不去贺长鸣那。 贺长鸣说,那我去你那住。 俞白已深谙他以退为进的套路,自己那小地方,让他住着,没几天自己便要不好意思、改变主意,因此这回不吃他这一套,坚定地拒绝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干,贺先生就生气了,表示自己委屈大发了。然而俞白视而不见,收拾好东西就去跟郑鸿辞行。 贺长鸣非暴力不合作,于是俞白回来,便看到他趴在床上沉默地抗议。 俞白没办法,说,“你再不起来,我就自己先走了。”这话说到后面有些心虚,自己也觉得无情无义。 果然,床`上的人把头扭过来幽幽看着他,半天一动不动。 俞白干干地说,“我刚刚开玩笑呢。” 他才又把头扭回去趴着。 一米八几的大个,长腿长胳膊伸着,把床都要占满了,重重地哼一声,“你欺负我。” 俞白:“……” “宝宝不开心。” 俞白:“……不、不这样说话,行吗?” 贺长鸣:“……哼。” 俞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贺长鸣说:“你不带我回家,我就呆这不走了。” 俞白:“……”真的,不习惯他这个样子怎么办。 谁都不肯妥协,两个人竟然僵持住了。 这种情形实在少见,别说现在,就是以前也没发生过。 贺长鸣四肢大张趴着,俞白等了半天,决定找点事做。 他想看陆潜送的光碟,但是放出来有声音,贺长鸣听了一定更要生气,觉得自己不重视他。没办法,只能拿着手机刷微博。 他关注了许多广告大v的事被尹伊知道了,狠狠嘲笑了一番后,告诉了他打开微博的正确方式,并且带着他找到了组织——电视剧狐杀的官方微博。 官博刚放了剧组杀青的照片,一张全剧组的正经大合照,一张吃火锅的,尹伊、陆潜、俞白各一张特写,再一张他们三个主演一起的,配文字: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有情,他日再会。 因为剧还没播,所以转发、评论不是很多,不过评论也已经破千,俞白便一条条地看。 他开始还时不时瞟两眼床`上发脾气的某人,看着看着就忘了,只顾着看评论去了。 网友们简直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以前从不知道,人还能这么说话。 只见一群人在下面嗷嗷叫,一个说:噢噢噢,我陆潜男神又帅出新高度,宝宝感觉身体被掏空。 一个说:尹宝尹宝我爱你,我要给你拖地板。 一个说:这个剧组的颜值,我很怕他们上天。 毕竟剧没播,评论其实很普通,但是俞白看的少,就很认真地在思考,陆潜帅出新高度,跟身体被掏空有什么关联呢? 不过一条条评论翻下来,他很快就明白这些话其实就是一种运用了夸张手法的赞扬。 这时候看到有条评论提到他,正准备看内容,结果一个声音幽幽地自头顶传来,“原来我还比不上微博呀。” 俞白一哆嗦,手机差点没扔出去,回头就对上某人幽怨的眼神。 俞白说,“不、不生气了吗?那我们走吧。” 贺长鸣:“……” 俞白一手拉一个行李箱,背上还背了一个,“走吧。” 贺先生没办法,从他手里拿过一个行李箱,又把背包取下来挂在箱子上,重重哼一声,大跨步走了。 于是,第一次冷战,以贺长鸣的失败告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戴尔、 流年纪雨、 wiqihi、云子璐、莫 、大傻、 只因旁观、 费嘟嘟=3= 、明天会更好的地雷,么么哒 ☆、苦恼 俞白向来吃软不吃硬,对他使苦肉计,几乎百发百中,然而这一次没用。 贺长鸣当机立断换策略,改成撒娇发嗲,结果俞白不但不为所动,两天后还给他录了个小小的视频。 贺长鸣看完后,抖了抖。 俞白诚恳地说,“不论你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好,就怕你自己……”怕你自己嫌弃自己。 然后,看过视频后的贺长鸣迅速恢复正常,再也没有哼哼哼了。 他也再次体会到,俞白虽不强硬,主意一定,却是九牛难回。他并不是唯我独尊的人,察觉到俞白的坚定,便尊重他的决定,不再勉强。 俞白也不让他操心,如先前承诺的那样开始找房子。奈何市区房价太高,一个五十平的一室一厅,月租要3600元。 俞白实在心疼。 最终却还是咬咬牙,租了下来。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租客是个非常会生活的女孩子,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阳台上五六盆花整得漂漂亮亮,墙上贴了墙纸,沙发上铺了沙发套,门口有鞋垫,连纸巾盒都是花纹漂亮的木制盒。 衣柜、鞋柜、小冰箱、热水器、小电视、网线一应俱全。 可贵的是,这位女孩子审美偏简洁大方,男人进来,也只会觉得干净舒服,不会觉得过于女性化。 房东跟俞白说,人姑娘懒得搬,如果你觉得合适,东西就都留给你,但是人家小姑娘不容易,得给人家点钱。 俞白自然一口答应。 结果人姑娘一看到他,格外大气地说:这么点东西要什么钱,送你了。 俞白不想白占人便宜,结果人家死活不收钱,说让他请喝杯咖啡就行了。 两个人在楼下咖啡厅喝咖啡,那姑娘说:能给个电话号码吗? 俞白一愣,想了想,把手机号报给了她,说:如果发现有东西忘记拿了,随时可以来。 姑娘笑眯眯:必须的。 拍拍脑门,又说:万一碰上你女朋友,会不会不方便? 俞白说:我没有女朋友。 姑娘兴高采烈:那我做你女朋友怎么样? 俞白惊讶,没想到现在的姑娘都这样大方了,他笑着说:没有女朋友,但是,有男朋友了。 那姑娘便立即蔫了,嘟哝,难怪大家都说好男人都去搅基了。 俞白觉得有意思,把这件事跟贺长鸣说了,贺长鸣立即感觉到了危机,想着以后做明星,真红了,不知要多出多少情敌呢。 等真正搬家的时候,贺长鸣特地空出一天来帮忙,因为行李并不多,都是些小东西,便没有请搬家公司。 等彻底打理好,便办了一个小小的乔迁宴,把周涛也请了过来。 贺长鸣在俞白面前没正形,在外人面前却进退得宜,不论说话行事,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并且因为感激周涛关键时候照顾俞白,不再像之前那样,表面谈笑风生,却让人吃尽暗亏,十分真诚地对待周涛。 周涛也发现了这其中的变化,因为趁俞白去了厨房,他故意谈这两年他与俞白相处的事,讽刺贺长鸣是s城人人都要敬三分的贺总、贺大少,却连自己的朋友都关照不了时,贺长鸣听了,不仅没有翻脸,还说,确实是我不对,雪中送炭难,谢谢你照顾他,我敬你一杯。 周涛见他这样,便也不好再处处看他不顺眼。 因为上次群演的事,周涛觉得有点心累,不想再在娱乐圈干。他准备开个大点的甜品店,早先问了俞白有没有兴趣一起加盟,这时候便顺便讨论。 贺长鸣在一旁听着,偶尔提点建议。 在生意方面,两个周涛也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这一次,他有心感谢周涛,说话便十分掌握技巧,完全不会让周涛觉得他在高高在上地指点人,反而有时候对于他的一些言论,周涛觉得十分佩服,两个人渐渐相谈甚欢。 等吃完了,贺长鸣收拾碗筷,周涛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样子,长叹口气,忍不住对俞白说:“你怎么把他调`教的这么好?” 俞白一愣,随即迅速地脸红起来,解释,“我们……认识很多年了,这些小事有时候我做、有时候他做,不讲究的。” 周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听出了些老夫老妻的味道,更加不是滋味。 周涛走后,俞白认真思量了一番,最终决定不加盟甜品店。因为他发现周涛根本不缺资金,并且已经做了大量的调研与准备,他如果加盟,纯粹是占便宜,而且依周涛的脾气,这便宜他不想占也得占。 贺长鸣表示赞同,又再次与俞白谈他进军演艺圈的事。 他并不主导谈话,反而以一个倾听者的身份听俞白的计划,俞白说,“首先是让腿恢复正常,然后,争取签个公司,因为很多行内的事我不懂,需要公司带领、接洽。公司可以不大,但是理念最好相符。然后,也就是最重要的,要提升自我……我想赚很多钱。” 贺长鸣点头,“我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俞白于是又分析自身优劣势,所谓当局者迷,贺长鸣没想到,他却一针见血,完全把握了自己的优势与弱点。 贺长鸣说,“但是,我帮你,你会介意?” 俞白短暂地沉默,然后摇头,“不介意。” “那你上次还……”还给我钱做佣金。 俞白无奈,“你岂止是帮我,你……” 一开始就带着他见导演见制片人,让他们多关照。随后请两位主演吃饭,让他们知道这位新人不仅不能欺负还不能得罪。接着请剧组所有人吃宵夜,让一向慢热的他迅速被整个剧组的人熟知、接纳。 处处照顾,甚至连剧本都改。 俞白说,“以前学京剧,我就一心只在京剧上,所有其他,有爸爸、有老师……我离开国剧团的时候,有一次去买泡面,甚至不知道要用开水泡……” “俞白……”贺长鸣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说,“是我不好。” 俞白摇头,“我只是怕你处处包办,有一天……” “不会的”,贺长鸣抓着他的手,郑重道,“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 俞白笑起来,“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能过好的。” 贺长鸣把眉头皱起,控诉他。 俞白笑着说,“那你以后,不能再像我在拍《狐杀》时那样了,我如果真的处理不了,你再帮我。” 贺长鸣乖乖接受教育,闷闷点头。 俞白笑起来,眼睛里像有小小的光芒在跳动,他说,“我会很红很红,你等着看吧!” 不久后,贺长鸣约的那位国内十分著名的骨科专家来了s城,给俞白看腿。几番检查后,肯定地说骨骼没问题。 贺长鸣松口气,至于心理医生,怕俞白敏感,一时没敢让人过来。然而俞白并不介意,甚至自己提了出来,贺长鸣这才把人叫过来。 但是,结果并不理想,折腾了一个月也没什么效果。 俞白少见地发了脾气,说,“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我早就不介意了。” 贺长鸣连忙顺着他的话说,“庸医,我们不看了。” 俞白惊讶他的反应,一直沉甸甸的心却不知不觉间放松。 他回到家后,自己开始研究原因,又对着镜子看左右脚的差别,想知道问题在哪,然而还是无所获。 因为这件事,闷闷不乐。 贺长鸣看出来了,就哄他,说,反正医生检查说没有问题,心理医生也说要治好并不难,咱们顺其自然,不急,好吗? 俞白这才释然,不再多想。 贺长鸣也松一口气,心理医生私下跟他说,既然俞白已经把事情说出来了,那么问题不大,但是如果像定任务一样让他一定要在某段时间好起来,很容易逆反,出现反作用,不如顺其自然。 《狐杀》因为制作精良,有一定名气,男女主演更是正当红的小生、小花旦,很快高价卖出。 一家非常有名的卫视台台买了他的独家播放权,同时三大视频网站巨头之一买了它的网络独家播放版权,在卫视播出后的凌晨同步更新。 《狐杀》像是被幸运之神眷顾,不论是拍摄、过审、卖版权都十分顺利。台买下版权后没多久,就订了暑期的黄金档播放。 此时离暑期只剩一个月,台开始铺天盖地地宣传。 他家的黄金档早就做出了口碑,有固定观众群。加之有几档非常牛逼的综艺节目,这时候便准备强势宣传。 没多久,俞白就接到郑鸿电话,郑鸿说台想请几个主演给《狐杀》做宣传,问他方不方便配合。 俞白觉得这是自己的义务,但是多少知道综艺节目不比其他,要求幽默、大方、反应快,俞白略做思量,还是答应了。 做一件事,总得先尽全力去行动,一开始就想到它的困难之处,只会寸步难行。 他既然已经决定往演艺圈发展,就应当预料到可能出现的挫折。 没过多久,俞白便收到了台的正式邀约,请他参加台收视第一、也是全国收视第一的综艺节目,叫做《大家都爱你》。 名字很恶俗,架不住主持人功力好,早已打出品牌,并且观众听得久了,也就不觉得恶俗,反而很亲切。 尤其自家偶像来了,更是觉得大家都爱你这名取得太好了,自家偶像,岂不是人见人爱嘛。 在这之前,还有一周的时间才开始录播,俞白趁着这个时间差,恶补综艺节目。 但是他补了两天后,整个人快要傻了,他觉得自己就算修炼一年也不可能接住主持人抛出的梗。至于他的腿,他倒是没想过。 于是,在第三个晚上,贺长鸣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有点委屈地说,“怎么办,我一定会拖大家后腿,我连猴猴看跟黑凤梨都不知道是什么。” 在贺长鸣的记忆里,除了幼年,再见的这段日子,俞白从未用过这样软乎乎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心里简直软成一片,又觉得现在的节目都是些什么鬼。 这几天都在施工现场考察,这时候完全没了心情,连夜赶了回来,俞白开门的时候,便见他一身风尘仆仆的痕迹,领带头一次皱巴巴。 俞白抿了抿唇,心中十分感动,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 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他缓缓说,“黑凤梨。” 贺长鸣:“……”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8节 什么鬼。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戴尔的地雷,么么哒 ☆、综艺节目 贺长鸣略作沉默,说,“用普通话再说一遍。” 俞白眉毛扬起来,语调带着隐隐欣喜,“你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原来不是人尽皆知呀,就是喜欢你、喜欢你的意思。” 话刚说完,被人抱住狠狠噙住了唇。 …… …… 被放开的时候,俞白面颊绯红,双目水润,贺长鸣贴着他的额头,“我也喜欢你。” 俞白想说这只是个梗,话到嘴边,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贺长鸣的到来将俞白从综艺梗的坑里解救出来,因为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贺长鸣也不知道,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知道那些东西并不是人尽皆知。 并且,贺长鸣说,你知道的梗越多越能开玩笑,主持人越要调侃你让大家发笑,直到你招架不住。 俞白一想,有几分道理。 贺长鸣说,“你就做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俞白:“……” 不过,贺长鸣虽然不担心俞白不能在台上舌绽莲花、左右逢源,却担心他的腿成为别人攻击的对象。 节目一旦播出,必然会有网友发现这点,悠悠之口是最难控制的。 俞白却一派坦然,似乎完全没想到这点。 等真的上了台的节目,没想到郑鸿、尹伊、陆潜都来了,还有另一个即将完结的热播剧的主要配角们,以及一个即将出单曲的新出道组合。 尹伊跟俞白解释,“这档节目收视率很高,一般人想上都上不了,我跟陆潜自然都要来。另一个剧组的人是来带我们剧的,我们接的就是他们的档。” 俞白说,“专门来带我们?” 尹伊笑道,“我说过,这档节目本身就是很好的宣传平台,收视率非常高。台里想让他们带,他们自己也想多曝光,所以都没意见。但是你看,他们来的都是配角,给接档剧宣传这种事,主演是没空来的。” 尹伊又说,“另外那个组合是唱歌的,才出道呢,应该只跑跑场唱首歌,不会做游戏。” 这时候陆潜也过来了,他并不说闲话,反倒是看了眼俞白的腿,说,“你的腿……应该能治好吧。” 俞白点头,“以前受了点伤,以后会好的。” 尹伊呼一口气,“那就好,我根本不敢问你”,转而对陆潜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好?” 陆潜说,“如果真的有问题,我想贺先生不会放心他过来。” 后来郑鸿也过来了,大家开始串供,统一关于俞白的腿的说法。 台送了简单的游戏流程过来,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就是老套路,俞白恶补几天,基本熟悉,倒也不再紧张。 接着有老师过来教他们跳开场舞,郑鸿基本是直接阵亡,老师也不勉强,设计他直接走出去就行。 至于另外三个,则穿剧中服装,陆潜穿一身黑袍,尹伊穿一身白衣,俞白则坐轮椅上,穿红衣。三人都吊威亚飞天而下。 真正出场的时候现场烟雾缭绕、美轮美奂,背景墙百兽率舞、仙家腾云,伴舞的女孩子们清一色穿古代轻纱薄裙,舞姿清逸优美。 这时候三位主演从天而降、踏云而来,三个人都是高颜值,一黑一白一红,仿佛真的天外之人,现场观众瞬间掌声雷动,发出很大的欢呼声。 三个人跳舞的时候,导演在另外几个伴舞的引导下出来了。 几个主持人喊了节目的常用口号与观众互动后,就开始逐个要演员们自我介绍,陆潜、尹伊其实都不是第一次来,所以很轻松。 俞白虽然是第一次参加综艺,但他越到大场合越沉得住气,即便心里紧张,也绝不会让人看出来。 尤其自带强大气场,就是那种别人一看就觉得“这个人很厉害、很有学问、很正经,乱开玩笑会被他鄙视”的气场,让人完全不觉得他是刚出道的小艺人。 而且他的红衣装扮真的太惊艳了,倒也不是说帅的多么惨绝人寰、绝无仅有,就是相比陆潜等一众男星,他的颜、气质更容易给人一种“哇,这就是里说的那种男主角啊”的感觉。 陆潜、尹伊介绍完后轮到俞白,当家男主持说,“俞白是第一拍戏,也是第一次来《大家都爱你》,他的腿因为受了伤暂时走路不方便,但是他还是想来跟他未来的观众们见面,希望大家多多宽容这位新人,大家都爱他!” 现场立即掌声雷动,在主持人的带领下,喊,“陈俞白,大家都爱你!” 然后让人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摄像头转向俞白特写,舞台的大屏幕上很清楚的显现出他的脸……红了。 这一点自然被主持人抓住不放,逗的现场观众哈哈大笑,观众们一边笑一边母性大发,觉得这人看上去很高冷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害羞,实在太可爱了。 主持人一直逗俞白,逗了一会儿后发现俞白看她好几次,欲言又止,她就问,“你一直看我,我也要脸红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俞白在短暂的沉默后,说,“公共场合……矜持点。” 现场顿时更加笑成一片。 等他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主持人说他像领导讲话,让人怕怕的,又要来调侃他,郑鸿就出来挡驾,说,“你再欺负我的人,以后就不请你客串了。” 后来的环节,因为腿不方便,俞白就跟郑鸿一起坐台下,其实也正是因为知道他后面在台上的机会少,主持人才在开场的时候多多逗他,否则到时候一剪辑,堂堂一个戏份快赶上男主的男二,脸都没露,说不过去。 俞白坐在台下看陆潜、尹伊跟其他嘉宾在台上玩,十分佩服,尤其陆潜,简直完美。 既能保证游戏的胜利,又能保证过程的风趣,甚至,俞白发现,他每分钟、每个动作、每个角度都是帅的,简直不可思议。衣服撩起来露出八块腹肌时,俞白都快被周围女粉丝兴奋的叫声淹没了。 总之,节目录制比俞白想象的顺利的多,五个小时的录制时间,他除了开头的出场舞和自我介绍,基本就坐在下面看,非常轻松。 以至于快结束时,玩开心对对碰的游戏,看到《狐杀》组被主持人组虐的只剩尹伊一名女将,她穿着圆鼓鼓的气球一样的衣服跟人家撞,被撞倒在地好几次,俞白就忍不住上场了。 主持人那边还有三个人,一个胖胖的男主持对尹伊说,“你认输吧,你们组就剩你一个了,车轮战我们都会玩死你。” 尹伊这时候化身女汉子,恁是不服输,跟体型是他两倍的男主持碰撞。男主持不好把女孩子一下子撞出去,就逗着她玩,撞她,但不把她撞出界线外。 到第四次倒地,尹伊瘫倒在地,气喘吁吁,喊,“《狐杀》不倒,收视……长红!” 俞白这时候看不下去了,走上去把尹伊扶起来。 尹伊被他吓一跳,扯了耳麦小声说,“你来干什么?都是套路,马上他们就会不留情地把我撞出去,然后夸我虽败犹荣、可敬可佩的!” 俞白一愣,说,“那我们还要赢吗?” 尹伊说,“我赢不了了。” 俞白说,“我应该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明天会更好、请叫我裤裤的地雷(  ̄3)(e ̄ ) ☆、福利没有了 他众目睽睽走上去,虽然镜头没有特意拍,许多观众还是看到了。 主持人心中诧异,却笑着说,“俞白,你要英雄救美吗?” 俞白说,“我试试。” 现场观众立即鼓起掌来,尤以尹伊的粉丝最厉害。 俞白穿上圆滚滚的气球服,说,“你们三个一起来好吗?” 三个主持人:“……” 观众早已起哄,啪啪鼓掌不嫌事大:“一起来、一起来!” 尹伊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凑上去跟他咬耳朵,“你干嘛呢?” 俞白说,“不一起来,我可能赢不了”,见尹伊不解,他又说,“趁他们轻敌又摸不清我的底,攻其不备。” 尹伊:“……”还是不懂。 主持人受到这样的挑衅自然要应战,客气一番,就开始围攻,又重复问他,“你确定要我们三?” 俞白点头。 主持人扭头对观众说,“你们作证啊,我们没欺负他。” 说是这么说,三个人却立即采取战略,手牵手,贼兮兮地笑着要将俞白赶到角落去。 主持人笑呵呵地一步一步围向他,他也不急,一步一步慢慢后退。因为速度慢,腿的异样便不明显,又因为态度从容,有点打太极的感觉。 一颗打太极的英俊的球。 眼见他一步步退,都快踩着线了,尹伊急了,“别退了,从旁边跑呀!” 三个主持人一听,立即围上去发动最后一击,俞白快速往旁边挪两步,眼看离身后的黄线只有三步远,边上一主持人立即伸出手要推他。 俞白迅速下蹲,接着竟然以手着地,迅速两个侧空翻。 穿着气球服竟然还能蹲、翻的这么迅速,又是看上去那么斯文的他,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尤其主持人,只看到他侧闪了一下,根本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穿着气球服本就笨拙,三个人还手牵手站在界线边缘,又觉得自己这方占有绝对优势,见到人忽然不见了,也不警醒,笨笨地挪动往后看。 刚转头,就见到俞白站在他们身后,正对站在最中间的女主持。 女主持人见到他慢慢伸出手,啊地大叫起来。 俞白笑起来,用力一推,三颗大丸子向后噗通倒下。 现场观众立即哦哦大叫着鼓掌。 尹伊目瞪口呆,这赢的太简单了吧?反应过来,兴奋地叫起来。 大家换好衣服,主持人一脸不可思议,尤其是最旁边那个胖胖的主持人,“他、他动作好快,从我胳膊下钻过去了。” 大家看回放,被他灵活的身手惊呆,发现他圆圆的身体连续两个快速侧翻,简直像一颗在空中翻滚的球。 主持人赞叹道,“这期节目后你一定会火,史上最灵活的丸子。” 另一个说,“我们要被骂了,早知道不体贴你让你坐台下。” 俞白笑道,“是你们没防备,不让我就不能成功。” 这是最后一个游戏,然而俞白出其不意,好身手让观众们纷纷对他好奇极了。 其实这都得益于俞白打小练戏的功底,他虽然主要唱旦角,基本功却十分扎实,他的老师为了磨他的性子,还曾经让他演过翻扑武生,就什么台词都没有,以翻跟头、跌扑为主的那种武生。 不过节目播出,因为时长及其他原因,这一段却被剪了,除了开头的自我介绍,俞白并没有怎么露脸。 但是凭借陆潜、尹伊的人气以及精美的片花,《狐杀》很快冲上了热搜榜。 台也开始大力宣传,剪辑了许多精彩的短片花,每个短片花主打一个角色。 首先推出的是陆潜饰演的狐王,雍。 狐雍杂糅阴暗邪魅与倜傥风流,一出场便是深夜青楼,楼内灯火如昼、美人如玉,然而再美的人,却也比不上坐在屋内悬梁上一笑的狐雍来的惊心动魄。 他笑起来面孔净如池上芙蓉,眼神却如庭前芍药暗含妖,突然鬼头扇一展,千万厉鬼狰狞飞出,吱吱格格分布城中各角落,专门撕咬负心汉,负心汉叫声凄厉,厉鬼却发出咯咯笑的女声:爷,来嘛。 这个短片花立即让陆潜的粉丝们恨不得舔屏,路人们也表示很期待。 第二个人物片花以尹伊饰演的苏灵为主,画面柔丽清新。 只见一望无边的碧潭忽然一水柱冲天而起,画面拉近,发现里头裹了个笑靥如花的碧衣姑娘,她施一个法印,周身水珠哗啦四散开来,她鼓着脸颊使劲摇脑袋甩头发,细细的气流萦绕周身,可爱与灵气兼具。 尹伊上一部片子是个女汉子,突然变的这么美,可把粉丝开心坏了,要知道许多黑攻击尹伊是男人婆。 因为前两个片花每次一出,两个演员的粉丝就要带话题把狐杀推上话题榜前三名,台商量后,第三个片花,就依然放了以陆潜、尹伊为主的。 陆潜、尹伊的粉丝当然很开心,但是,俞白的头号粉丝忍无可忍了。 贺长鸣把网络版《大家都爱你》之《狐杀》篇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指着大屏幕对俞白说,“我数过了,除了开头的自我介绍,镜头就往你脸上扫了三次,有个女观众都扫了三次。” 俞白坐在床头,说,“哦。” 贺长鸣道,“最新版的片花,该轮到你了,但是又没有。” 俞白穿着绵软的睡衣睡裤,眼睛里带着些睡意,说,“没关系的。” 贺长鸣说,“不行,我要跟他们台长说一声。” “不用的,等正片出来,戏份就多了。” 贺长鸣道,“送审的时候局里说暑假不要播些神神鬼鬼的片子荼毒青少年,还是我给打的招呼。回头就这么对我男朋友?” 俞白说,“他们也不知道呀。” “哦,对,你不让我对他们说。”话说完,便幽幽看着俞白。 俞白抬头看墙上挂的摆钟,说,“快十一点了,别说这些,你快回去吧。” 贺长鸣的眸光于是更加幽深起来,还有点哀怨,“……今天不想回去。” 他因为半个月前耍了一把流氓,终于让俞白意识到,所谓的男朋友,除了亲一亲,还有太多事可以做。 俞白小时候是被爷爷带大的,思想有点保守,不提倡婚前性行为,无碍男女,都不提倡。 于是,毫无防备的,贺长鸣就被拒绝像以前一样随便亲、随便留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非常抱歉,这几天都没更~~~~(gt_lt)~~~~ 可能是缺乏锻炼的原因,三次元一累我就使不上劲,脑袋发蒙话都不想说,不好意思了各位~~~~(gt_lt)~~~~ ☆、第 34 章 自从拍完戏,俞白每个月要回去看一次他母亲。他母亲住在b市,由姐姐、姐夫照顾。 他姐夫是b市的公务员,在组织部任办公室主任,级别虽不高,但是对于出生农门的人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官。 他前一次回去,正赶上贺长鸣出差,现在贺长鸣闲下来了,便说要跟着一起去。 俞白并没有多作犹豫,答应了。 他的性向早几年就跟家里报备过,母亲虽然嘴巴上总说什么女朋友、想抱孙子,但是偶尔遇到极顺眼的男孩子,也会问,俞白,你看那个怎么样? 贺长鸣从小跟他一起长大,带回去,应当在母亲接受范围内。 俞白穿了件白色的t恤衫,亚麻色长裤,又把头发剪短了一点,像个在校的少年。 贺长鸣看到了,便也学他,换成这样一身休闲的衣服,又刻意照着相似的款式买,倒像是情侣装。 下飞机到b城,转汽车去俞白姐姐家。 房子三室两厅,除去公摊面积,还有一百三十几个平米,倒也不算小。 他姐姐陈俞静做了一桌子菜,母亲等在门口。 见到俞白,他母亲跟姐姐俞静都十分高兴,看到俞白身后的人,又有点讶异。 早知道俞白会带朋友过来,但是这样一表人才的,到是没想到。 然而看着眼熟,再多看几眼,俞静便说,“啊,你是那个……” 贺长鸣笑着接话,“是,小时候住姐姐家隔壁的。” 俞静高兴地说,“对,我记得,那时候你跟俞白最好,两个人形影不离。” 他姐姐隐约知道贺长鸣今非昔比,倒不是贪图他什么,而是觉得患难见真情,俞白现在这样,两个人还能在一起,可见是感情很深的。 而且,小时候她是知道贺长鸣怎么对俞白的,比她这个亲姐姐都要周到。 与俞静的惊喜完全相反,俞白的母亲把人瞧清楚了,就变了脸色,一声不吭。 私下里,俞白问他母亲,“妈,你怎么了,我带朋友来姐姐这,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妈握着他的手,“俞白,你老实跟妈妈说,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俞白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郑重说,“……在交往。” 他母亲的脸色便僵住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俞白正准备问,俞静笑吟吟地走过来。 “妈,你跟弟弟在阳台上干什么?长鸣还在客厅呢。说要带着玲玲去超市买吃的,我拦都拦不住,你们快去说说他。” 贺长鸣很会说话,跟俞静这样一个全职家庭主妇都能相谈甚欢,几句话下来,两个人便亲近很多,俞静问清楚了,知他跟俞白的关系,便也拿他当弟弟对待。 俞白回头看他母亲,他母亲说,“先出去吧,晚点再说。” 因为说要吃饭了,最终没带着小朋友出去买吃的。 俞白看了看,没见到他姐夫,便问,“姐,姐夫呢?” 俞静笑道,“官僚作风,又不知被谁请去了,一点点大的小官,我都想不出来有什么用,总有人捧着、请着。不管他,我们先吃。” 贺长鸣道,“这样会不会不好?” 俞静笑道,“没事,我们吃我们的。” 俞静去盛饭,又要端汤,贺长鸣便对俞静说,“姐姐你坐着,我来。” 俞静说,“哪里有让客人做这种事的道理。” 贺长鸣便道,“姐姐,我是客人吗?” 俞静哈哈大笑。 贺长鸣又对俞白说,“你也坐着,这么久不见,陪陪姐姐吧。” “你别……”俞白话没说完,贺长鸣小声道,“放心,等以后你跟着我回去见家长,也是一样的,不用心疼。” 他姐姐跟母亲就在跟前,他竟然还贴着他耳朵说话,俞白不由瞪他。贺长鸣笑着看他一眼,去了厨房。 俞白眼神闪烁,对他姐姐道,“我、我去看看他。” 俞静不由好笑,看她弟弟这个样子,便知道他是真喜欢贺长鸣了。 两个人把汤端出来,又拿了碗筷、盛了饭,正在这时候,他姐夫龚原提着个公文包回来了。 见家里一副热闹的样子,问,“这是?” 俞静道,“俞白带朋友过来看看妈。” 龚原浸淫官场,是个人精,见贺长鸣一身休闲装扮,身为客人还端碗、盛饭,模样虽长得不错,家境想必一般。 但还是试探着问,“俞白的朋友啊?不知道怎么称呼。” 贺长鸣一眼便将这人看出个大概,看着那鼓胀的啤酒肚,只不知道当初俞静怎么会嫁这样的人。 “贺长鸣,做建筑的,前不久一直在工地上跑。”贺长鸣自抱身家,却又故意说的模模糊糊。 果然,龚原面上虽笑,态度却轻慢起来,说,“不错、不错,年轻人多在工地上跑跑也好。” 贺长鸣笑道,“姐夫说的是。” 一家人围着吃饭,龚原起初只顾着逗女儿,到后面才问起俞白。 “俞白,上次妈说有剧团请你唱戏,怎么样,演出了吗?” 俞白当初便是说谎,这时候便只轻轻嗯了一声,用筷子拨着饭粒。 龚原道,“演出费怎么样?跟国家剧团没法比吧?” 俞白便又轻轻嗯一声。 龚原道,“要不,你考考公务员?这年头还是这事稳靠,你从小也没怎么吃过苦,正好干这行。” 贺长鸣心里已冷笑,面上还是客气的,“俞白为人太直,还是不适合。” 龚原哈哈笑起来,“小贺也领教过俞白那脾气了吧?以前我们领导让他去我们单位唱一出,他直接就给拒绝了,你说有他这么做事的吗?” 俞静道,“好了,吃饭。” 龚原笑道,“你这可不对,怎么打断人说话呢?你以前不是最讲究什么礼仪、礼貌,妈,你说是不是?” 自从陈家出了事,龚原一直这德行,俞白的母亲平时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也知道家里不比当初,这么住在女婿家,女儿也是全职太太,不好发脾气。 这时候便也不吭声。 当年陈俞静嫁给龚原,房是陈家买的,车是陈家买的,还有各种家具、电器,都是陈家出的。后来在官路上,需要花钱的地方,也都是陈家出的。 陈俞静爱龚原那股朴实气质,觉得他吃的了苦,体贴人,又有上进心,非跟父母拗着,父母这才同意。 哪里晓得陈家一败落,龚原便成了个斤斤计较的小丈夫,说话拿腔作调,钱方面抠门的不行,当年一手包揽的家务,这时候也都推给了俞静。 陈家人都带了几分清高,但在生活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俞白当初也是知道些人情事故的,所以才一心想着赚钱,把他妈接出去,不要给他姐姐、姐夫添麻烦。 但他并没有想到,龚原会这个态度。当年龚原见到陈父、陈母,恭敬的恨不得跪地上磕几个头。 俞白来俞静这的次数少,每次回来又没碰到龚原,这时候才知道他已经敢用这个态度跟长辈说话。 俞白心里当然不痛快,但是碍着姐姐的面,又不能说什么。 俞静脸色也不好看,一家人沉默着吃饭。 龚原说,“这是怎么了,都不说话?小贺,你怎么也不说话?” 贺长鸣笑着说,“我怕俞白教训我。” 龚原奇道,“教训你什么?” 贺长鸣惊讶,“食不言、寝不语,陈家的规矩,姐夫你不知道?” 龚原一时被他噎住,干笑道,“这都是什么破规矩,现在谁还讲这个。” 贺长鸣却不再回答,给俞白夹菜,低声说,“不要总吃白饭。” 龚原于是道,“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现在不怕他教训你了?” 贺长鸣说,“凡事都是比较出来的,我跟姐夫比起来,表现这么好,当然就不怕了。” ☆、第 35 章 龚原句句被堵回去,听出了贺长鸣不把他当回事。 陈家一家人住他这,还一副清高样,龚原当即撂了碗,说,“吃饱了。” 桌上没人理他,各吃各的。 龚原终于忍无可忍,小声说了句,“鸠占鹊巢,一家子……” “好了,有什么话等下说!”俞静啪地放了筷子。她跟她妈都不想俞白看到这些,否则也不会全然忍着一声不吭。 龚原知道他们姐弟情深,也不撞枪口,背身回房,把门甩的地动山摇。 俞静为难,陈母这时候才说,“俞白,你姐夫……他也就是嘴上厉害,并没有多坏。” 俞白看他姐姐跟妈妈这时候还担心他,心里难受的说不出话,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 贺长鸣轻轻拍拍他的肩,俞白点头,笑着对俞静说,“姐姐,我想跟你说点事。” 客厅里只剩贺长鸣跟陈母,陈母才说,“长鸣,你……” 贺长鸣说,“不用担心,伯母,我是真心对俞白。” 陈母面有愧色,“当初……是我们对不住你。” 贺长鸣不再说话,自己喝了点桌上的茶。 俞静带着俞白去了小书房,说,“你姐夫不会说话,姐姐替他跟你道歉。” 俞白没吭声,却把手伸出来,轻轻抱住他姐姐。 俞静轻轻叹口气,想着到底长大了,不好糊弄了。 过了一会儿,俞白把手机拿出来,给俞静看他账户上的钱。 俞静大惊,“你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钱?” “五十万,也不算很多,另外两张卡没开通手机银行,显示不出来,你看到就知道了,加起来有两百万。” 俞静根本没想到俞白如今已能面不改色地撒谎,说,“两百万,你……你不会拿了贺长鸣的……” “姐!”俞白没想到他姐思维发散的这么快,说,“是我自己赚的,我……我骗了妈,没有在演戏,我现在在拍电视剧。” 俞静不信,俞白说,“再过半个月,等电视上放出来,你就知道了。” 俞静不太懂这些,“片酬有这么多?” 俞白点头,“我算是主角。” 这点俞静倒没怀疑,她一直觉得自己弟弟什么都好,压根不觉得他当主角有什么问题,但是想了想,还是说,“是贺长鸣帮你的吗?” 俞白并不否认,点头。 俞静便又有点忧心,拿人手短,担心俞白以后像自己一样受气。 俞白说,“不过,就算他不帮我,导演本来也想让我去的。” 俞静这才放了心,说,“以后你们两个就是一家人,倒不用计较那么多。”她比陈母清醒,知道俞白可能不会再唱京剧。他从天上跌到地底,能好好地站起来,俞静就很欣慰,不觉得演电视剧有什么不好。 俞白这时候小心地问,“姐姐,你还喜欢姐夫吗?” 因为知道俞白已经振作,又有了经济能力,俞静心情大好,这时候斜眼看他,嗔道,“你看他那个样子,有哪点值得喜欢?” 俞白说,“当初……” 俞静不等他说完,接上去,“当初我有眼无珠。” 俞白松口气,他怕俞静还在乎龚原,一点不好的话都不敢说。这时候听俞静这样说,俞白就道,“那我帮你揍他一顿。” 俞静目瞪口呆,又笑,“说什么傻话,你什么时候打过人?” 俞白挺起胸膛,“但是动起手来,他一定不是我的对手。这种人,骨头是软的,把他打怕了,他就不敢再欺负你。” “然后呢?”俞静说,“让他向小区里所有人宣传,他辛苦养着全职太太,养着岳母,还有在上学的女儿,只不过说了几句玩笑话,就被小舅子揍了?” “那我就告诉大家,他龚原不过是我陈家的倒插门女婿,结婚分文未出,房子、车子、钱,本来就都是我陈家的,他那点工资,能全额买房?除非他受贿贪污。” 俞静哪里听过俞白说这样的话,简直要怀疑这是不是他弟弟。 俞白又说,“这种人,其实很好对付,去他单位一趟,他就要怕。” 这些道理俞静自然知道,只是她的性格,是做不出来这些事的,她从小耳濡目染都是说清者自清,让她扯着大嗓门跟邻里哭诉实情,她怎么可能做的到。 她做不到,陈母做不到,按理说,俞白更做不到。 俞静不知道他弟弟这两年在外面受了怎样的苦,一下子发生了这样大的变化。 其实很简单,一个男人,他只要有责任心有担当,就一定会快速地成长。 俞白一看俞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说,“姐姐……我就是最近在看婆媳片,里面都是这么说的……” 俞静惊讶,“你看那些干什么?” 俞白小声说,“我不是说了,在拍戏嘛,什么都要学一点。” 俞静哭笑不得,心想这哪里像长大了的样子,然而见俞白这样,她心里反倒更欣慰一点。 俞静跟俞白说了打算,说再稳定一点,就与龚原离婚。 俞白不同意,让她现在就离。 俞静一脸轻松,说,“以前是顾忌你跟妈,现在知道我的弟弟这么能干,你以为姐姐还会乖乖受气?”她是真没想到,俞白能这么快振作。 实际上,俞白确实迷茫过,但他却从没消沉过。 两个人就这么决定了,等出去的时候,一脸笑意。 贺长鸣握了握俞白的手,说,“还吃饭吗?” 俞白说,“当然要吃,刚刚都没吃下。” 俞静笑起来,“那你多吃点。” 陈母不明所以,俞静道,“妈,晚点跟你说。” 龚原也是没想到,小舅子来吃顿饭,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俞白则在心里打算,等俞静离了婚,还是要揍一顿龚原。 他已经明白,所谓的君子之风,那是要对待君子才这样做的。用同样的处事原则对待小人,只会让小人得志,助长不良之风。 但是他不知道,贺长鸣老早就给了龚原教训,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龚原在单位举步维艰,时不时要被领导教训几句。 他像以往一样给领导擦桌子、扫地,领导不仅不高兴,还训斥他,让他不要随意进他的办公室。 最让龚原惴惴难安的是,他想了许久,都没想出来得罪了谁。 而他家中贤淑了两年的太太,忽然又娇气起来,不肯操持家务。他发火,她就冷冷地回应他,话并不难听,却一句一句掐住他的痛处。 他隐隐觉得,是他小舅子在搞鬼,可是他小舅子一脸正气,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手段。 他于是又像从前一样把态度摆的极低,去哄俞静,但是俞静根本不理他。 ☆、第 36 章 这一趟b城之旅,实在说不上开心。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姐姐跟妈妈对他带着贺长鸣回去并不反感。 虽然当初没这个打算,但某种程度来说,算是见过家长了。 俞白给俞静转了三十万,然后,向贺长鸣请教生财之道。 贺长鸣已经很久没受到组织这样的信任,为了表现,头脑一热,带着俞白炒股去了。 这年正是牛市,稍微懂点行情的人都能赚。俞白刚入门,被怂恿着投了十万,又在手机银行上买了两万的货币基金。哪晓得仅当天,就赚了九千二。 俞白炒的是短线,受到了这样的激励,他除了学习表演课程,其他时间就要去盯电脑,贺长鸣觉得深受冷落,悔不当初。 两个人在家宅了三四天,贺长鸣争宠不过俞白的“钱”途大业,不肯再宅在家,嚷着要去旅游。这一游,不小心就游出了国。 博大的人文艺术与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让人豁然开朗,俞白学会了开吊车,并且能赶马车去送物资。他与贺长鸣租了一处小木屋,自己做饭,像当地人一样生活节奏缓慢,两个人都不信教,早上却要去教堂做礼拜。 回国之前,去了一位旅居某国的艺术大师那拜访。 大师耋耄之年,头发已全白,精神却很好,见到俞白很是激动,说,“你老师去世前特意来找我,让我多照顾你,哪知道果然出了事,去打听,却没有人知道你去了哪里。你老师当初就说,你的性格,有事永远不知道找人帮忙。” 俞白缅怀恩师,又觉得让眼前的大师白白挂心,非常歉疚,说,“让徐先生担心了。两年前我南下去了s城,那里有我的朋友,我去找他帮忙,一切顺利,并没有吃什么亏。” 徐伯原细细打量这个后辈,见他气清神朗,眉目间神态要比当年还多出几分少年的活泼之气,颇为惊讶,又甚是欣慰,连连点头。至于腿脚之类,老人觉得人之最重要在于精气神,反倒没多问。 只看一眼坐在外间西装革履、神态沉稳的贺长鸣,说,“那就是你在s城的朋友?” 俞白说,“是的。” 徐伯原点头,“看着也是个好孩子。” 横水跨洲,游了大江大洋,等回国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月后,《狐杀》早已开播,甚至播到二十几集。 飞机先在a城降落,俞白毫无防备就见了家长。贺家父母倒是不在,见的是贺家老爷子。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豪门]追求 作者:问鬼 第9节 老人已过花甲之年,当年是个悍将,据贺长鸣说,他叔叔的女儿学别人吸大`麻,他爷爷二话不说,一拐棍就把小姑娘的腿打断了。不过他对俞白倒是客气,虽然神情僵硬有些不自然,但是一句也没刁难他。 事后贺长鸣哈哈大笑,说:我爷爷怕你呢! 俞白自然不信,贺长鸣说:我一早跟他说了,陈俞白就是陈白,当年国宴上表演的小才子,就他竖着耳朵听都没听明白人家唱啥、但就是唱的好听的那个。 又说:几十年前我还没出生那会儿,他跟着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听各大派的艺术家们表演,他听不懂,但他听到总理说了,最喜欢你师祖那一派。总理都说好的,他敢说不好吗? 俞白哭笑不得,心中倒松口气。便是他不了解贺家,也能猜到谁是家中最权威那个。 第二日贺老爷子请俞白唱两句,俞白想了想,唱了。 他两年没练,觉得技艺生疏,唱完自己很不满意,正想道歉,穿着绸衣坐的笔直端正的贺老爷子啪啪啪鼓掌,声音大的恨不能动地摇山,中气十足地说:“好,唱的好!” 俞白:“……”他有点相信贺长鸣说的话了。 贺长鸣又拉着他去了朋友家,就是曾经打过电话的老周。 老周与贺长鸣同年,二十六岁,但是眉目间有一股超越年龄的威严,并且气质沉稳,一身长辈兄长的端严气势,俞白见到他完全不觉得是同辈,有些拘束。 他见到俞白,也只点点头,并不多言语。 贺长鸣介绍,“这我媳妇儿。” 老周这才把目光转过来,“哦,陈俞白?”又说,“来,跟我去拿红包。” 俞白终于知道贺长鸣为什么称他老周了,哪有同辈之间这样做派的。然而大概是气势太强,俞白还是随之起身。 贺长鸣眉头拧起,“干什么呢?老周,别欺负我媳妇儿。” 周时殷冷哼一声,俞白叫贺长鸣别乱说话。 等到了书房,周时殷说,“我们谈谈。” 俞白早料到,点了点头。 周时殷道,“坐。” 俞白坐下。 周时殷说,“跟长鸣在一起,你觉得幸福吗?” 俞白知道贺长鸣特意带他过来,便是真的把眼前人当极重要的朋友,因此很认真地道,“很好。” 周时殷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触即收,不咸不淡地说,“不是那个幸福,是性`生活的性。” 俞白一时僵住。 对面的人依旧坐如老钟,不急不缓地说,“他以前硬不起来啊。” 俞白十分尴尬,若不是周时殷一看就不是个喜欢开玩笑中伤人的人,俞白早已起身走人。 “他没告诉你?”周时殷眉毛都没挑一下,淡淡地说,“那就是他不对了。” “不是的”,俞白觉得对话诡异,“他……没有问题。” “哦,好了?”周时殷点头,“那就好,他以前是有问题的。” 俞白:“……” 还是,帮贺长鸣解释解释吧。 “应该是您……误会了,他以前交往过很多……人的。”解释的话说出来,自己却有点不是滋味,俞白始知,过往不究并不是那么好做到的。 “他什么时候交往过很多人?”周时殷抬眼看俞白,想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加起来也没几个。” 俞白抿了抿唇,无论如何,他不打算再进行这样尴尬的话题。 “周先生,即使是很好的朋友,我觉得,也不能在他背后这样议论他的私事。” 周时殷抬起眼,淡淡地扫向俞白。他的眼睛像是深谷之下的幽潭,草木覆盖,不见天日。 俞白一凛,有种莫名的危机感,不是很舒服。 但是下一刻,周时殷笑起来,像个真正的兄长一样颇为和气地说,“你说的对,但是,是他让我说的。” “嗯?” “他说他以前一心想着你,心里却不服气,偏要去找其他人。哪晓得有洁癖,倒尽胃口,在外装一副万花丛中过的贵公子样,其实飞机都没让人打过。你说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恶?明明自己有问题,他还让身边的男孩子猜是哪里让他不满意。” 俞白惊住,“他……” “哎,他还以为自己□□无缝,我们早就知道了,就差没给他请医生”,周时殷说,“所以说,他不是下面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要不要跟他在一起,你自己想清楚。” 俞白脑子里乱哄哄地,但还是抓住了关键字,“是他让你跟我说这些的?” “是”,周时殷说,“平时一副老子人见人爱、风流倜傥的逼样,现在知道怕你误会,让我帮着解释了。他让我说的好听点,不过我觉着,你还是别原谅他了,以前明明起不来,突然好了,不知道去哪里找的什么游医偏方,谁知道会不会有副作用,以后生不出孩子?” 俞白:“……”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周时殷突然道,“等一下。”他转身从抽屉拿了个红包递给俞白,“这是见面礼。” 俞白本不想接,但他很怕自己如果拒绝会再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信息,下意识就接了。 从周府回去,俞白一直一声不吭。贺长鸣心中打鼓,心想交代给老周的事他到底有没有跟俞白说?现在想想,自己以前是虚荣心重了点、幼稚了点,但好歹守身如玉不是? “俞白?”直到贺长鸣叫他,俞白才回神。 “你怎么了,老周欺负你了?” “没事”,俞白笑了笑,想起红包,将它拿出来,“他给我这个了。” 贺长鸣说,“看看包了多少。” 俞白觉得好笑,“你的朋友都这样……直接吗?” 拆看红包,却是一愣。 里头是张支票,数额比他拍《狐杀》的税前收入还多。 贺长鸣看了眼,说,“还行,算他上道。” 俞白却不肯收了,贺长鸣道,“必须收!之前他家容恒过二十的生日,他硬让我送车,你二十的生日我都没让他送呢!” “容恒是谁?” 贺长鸣笑道,“是老周的弟弟,你别看老周人前装逼,其实就一弟控,他弟让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大概是平时憋狠了,在我们一帮朋友面前,时不时要一副老子是大哥你们都得听我的逼样。我们看他可怜,多半也配合。要不是品德高尚,谁能容忍跟他做朋友呀。” 俞白:“……” 他很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朋友,又或者物以类聚。 因为老爷子在家,晚上休息,贺长鸣便只逗一逗俞白,并不打算真的留下。 谁知俞白一反常态,竟没拒绝。 贺长鸣察觉到他的异样,心中奇怪,又想起他自从从周家出来便寡言少语,担心周时殷哪里说错了话,让俞白不高兴,便很快顺势跟他共处一室。 管家叫阿姨多拿了床被子过来,提醒他,“孙少爷,老爷还在家里呢。” 贺长鸣道,“你跟爷爷说,我这是要娶着作媳妇的,一起没关系。” 夜间,俞白果然辗转难眠。 贺长鸣于是旁敲侧击,要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半晌,俞白突然凑过去,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亲。 贺长鸣一怔,立即反客为主,攻城略地。 吻罢,俞白微喘。 贺长鸣抵着他的额头,“接下来……” “不行……爷爷……在家里……” 贺长鸣十分怨愤,“那你还勾我?” 俞白的脸在月色下红成一片,支支吾吾。半天,贺长鸣才听到他说,“周哥说……你有病……硬不起来……” 话毕,始知祸从口出。 一夜折腾,不能安眠。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住各位了!但是我想不出补偿的办法! ☆、第 37 章 在别人家里这样放浪,尤其还有长辈,俞白第二日便浑身不自在。然而表面上却一切照故,不肯表现出一点异样。 早上老爷子将贺长鸣叫到书房,拐杖的杖尾砸的地板砰砰响。 “枉我觉得你比你那几个堂兄弟强,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我还在家里,就敢强迫人!” 贺长鸣一怔,没想到老爷子一把年纪这样敏锐,然而实在春风得意,含糊地说,“我这血气方刚,你哪里会懂。” 直到一拐杖横扫过来,亏他躲得快,要不就要步他堂妹当年的后尘,这才回归神智,说,“话不能乱说,那是我媳妇儿!” 老爷子严厉地看着他,“抢来的媳妇儿?” “谁说的,那我青梅竹马!” 祖孙俩沟通一番,老爷子嘴上哼唧不满意,心里却十分欣慰,说,“成了,一把年纪,既然有心,就好好过。你也争点气,多看看书,别一心钻钱眼里”,末了补一句,“省得以后人家嫌你没文化。” 他们老一辈虽然身居高位,有些其实也没多少文化,当年娶的老婆都是大美女,出自书香世家,结果婚前仰慕他们是英雄,婚后凑一块儿数落他们大老粗,实在可恶。 在a城呆了好几日,必须得回s城,贺长鸣那边已经不能再遥控,俞白的房子也要交房租了。 两人过安检时却不像前几次那样顺利,俞白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他一想,将手抽回去,不让贺长鸣牵着。 贺长鸣道,“怎么了?” 俞白说,“有人在看。” 贺长鸣一把将他的手又捞回来,“看就看啊,多久才遇一回这么登对的男男,别人兴奋是应该的。咱们大男人,满足一下小女生嘛。” 站在不远处的女孩子已经小声地惊呼起来,之前还装模作样,这时立即原形毕露,拿出了手机。 贺长鸣扭头,“不能拍照,只能用眼睛看。” 两个女孩立即收起手机狂点头。 俞白不太自在,下颌微微绷起,转向另一边,结果对上了另外一双大眼睛,一个女孩子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上了飞机,他还没明白原因,但是等快下机时,有人找他要签名,他终于知道,原来《狐杀》已近尾声,他在台露了几十天的脸,已经有自己的一帮粉丝,而且为数不少。 贺长鸣带着他从通道走,说,“以后出门不会要带口罩墨镜吧?” 俞白说,“哪有那么夸张,电视剧正在播,有几个人认识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他没放在心上,结果这可方便了狗仔,一溜的跟拍,各种报道争先出现,并且标题十分惊悚,有一家甚至说“新晋小生夜汇情人,两天两夜足不出户”。 其新闻自然被贺长鸣拦了下来,他让别人把原件毁了,自己却盯着拷贝过来的资料问俞白,“两天两夜足不出户?他想表达什么?” 俞白白他一眼,“把照片删了。” 贺长鸣点头,嫌弃记者拍照技术欠佳。 等到隔天出门被人认出追着跑时,两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俞白已经成为了一个受欢迎的公众人物。 俞白登入自己的微博小号,甚至发现当天的热门话题之一竟然是陈俞白快开微博。 原来电视剧播放的过程中,一帮迷妹被公子珩迷的不要不要的,随着剧情的发展粉丝数量剧增,跟男一号陆潜的粉丝发生了冲突,甚至跟台翻旧账,说它欺人太甚,节目宣传陆潜、尹伊都上过两次,俞白却只上过一次,还只给了两分钟镜头。 俞白虽然是新人,但他的角色讨喜,并且外在条件实在出众,说的夸张点,他的长相与气质用的都是男主的配置,还是那种高端大气不带烟火气的,加之还过得去的演技,实在不怪别人花痴。 然而,当粉丝们天雷勾地火般狂热爱上这个颜值超高的新人时,他的消息竟然石沉大海,没微博、没经济公司、没行程计划、没宣传互动。 一腔爱意无从发泄,粉丝们憋坏了,情商低的,开始无组织、无纪律地去尹伊、陆潜微博下问爱豆的消息。 结果自然是被人家的粉丝嫌弃,让他们去找自家主子。 好在迅速成立了一个粉丝团微博,各种画图、写手大触在发粮,一边发粮一边要大家遵守组织纪律,告诫不要去外面惹事生非。 然而《狐杀》一路播来,戏份几乎与男主持平的新人陈俞白从未露面发声,这太不合常理了。 于是不知从哪里慢慢传出些小道消息,说他家境非常好,就是玩票,根本不可能在娱乐圈发展。 某论坛很快开了扒他的帖子,说自己某个亲戚当初在《狐杀》剧组做事,陈俞白不耍大牌,但是来头比大牌还大,一个新人,不仅男女主给他面子,连导演都要照顾他。 他已经有男朋友,男朋友有背景,不好打交道,却非常喜欢他。拍戏的时候男朋友甚至要在旁边看着,导演要是想骂他,他男朋友就不高兴,提前拦住了。 爆料的人说,陈俞白那气质,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这种公子哥,自然只是玩玩,不可能真的在娱乐圈发展,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而且拍完戏,再也不宣传了。 这帖子虽然八卦,但是并不抹黑俞白,还把他形容的非常高大上,并且无形中秀了把恩爱,因此粉丝们大多都买账,看的有滋有味。只是分析到他是玩票,不会再演戏时,粉丝焦躁了。 恰逢俞白那段时间在国外,一点消息都没有,于是粉丝们彻底躁动了。 最近《狐杀》播到最后几集,女主跟男主在一起了,俞白演的公子珩笑着祝福他们,但是心里却在说:如果只是因为他等了你两百年,我比他等的久啊…… 他一身素净白衣,立于山巅,衣摆猎猎翻飞,回忆千年前与女主在一起的事,说:我遇见你比他早,等你比他久,寂寞的日子比他多……应该,也能比他更习惯没有你。 公子珩不争了,但是粉丝要争啊! 然而还来不及争,竟然说陈俞白只是玩票,根本不会再在娱乐圈发展! 这还得了?粉丝戏里被虐戏外还被虐,纷纷要找陈俞白问个明白,哪晓得陈俞白连微博都没有。 有人翻到以前尹伊他们发的陈俞白开微博的微博,迅速把那几条微博转发,并且带话题陈俞白快开微博,没想到竟然上了热搜。 俞白看着那个话题,觉得有点感动,又有点愧疚,立即就准备开个带v的大号,但是考虑过后,还是觉得不能冲动,要等到签公司以后。 有几个娱乐公司想签俞白,但是他没有留下讯息,人家只能去找郑鸿, 郑鸿一开始觉得贺长鸣一定都安排好了,所以也不多管闲事,但是看他迟迟没有动静,就还是打了个电话过来。 俞白很兴奋,留了那些公司的联系方式,跟贺长鸣商量哪家好。 贺长鸣说,“前不久博润影视也跟我联系了,有意签你,但是他家不是最好的,加上想给你开工作室,我就没跟你说。” “博润跟你联系了?”俞白惊讶,随即说,“那次吃饭,你不是承诺别人,如果我签公司,就一定签他家吗?” 贺长鸣好笑地看着他,“酒桌上的话哪能算数?他们懂的,你尽管选自己喜欢的。” 俞白瞪他。 贺长鸣眼带笑意看着他,“而且,是我承诺的,又不是你。难道我能代表你?” 俞白盘着腿坐床上,这时候转个方向看自己的手机,不理他了。 贺长鸣看着他露出的一截细长白皙的颈项,有点心猿意马。他上次本来准备回去跟老周干一架的,顺便以牙还牙,也摆他一道,但是因为得到了大便宜,就算了。 这一次…… 俞白这时候回过头来,“你过来,我们商量商量去哪家公司。” 为了表示自己是个有内涵的人,贺长鸣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歪思邪念。 最终还是签了博润。 博润不是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它最大的股东就是上次俞白在酒桌上见过的王总,然而人家这个“总”却是在别的企业任职,博润的高层是由董事会专门聘请的,非常专业有头脑。 单从发展潜力看,博润不比其他娱乐公司差,而且接洽后,他们对俞白非常欣赏,表示愿意力捧,并且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培养计划。 俞白于是被打动了。 贺长鸣知道后无奈地看着他,语气有点好笑,又有点宠溺,说,“你呀,空口白话,你就信了?合同上说的都是空话、套话,根本没有承诺每年至少给你多少资源。” 俞白不甚在意,“都是要赚钱的。如果我有价值,就算合同不写,他们也会培养我,如果我不值得,那么就算合同写了,也没有意义。” 这话换做别人说,大概会让人觉得狂妄,然而俞白说出来,一派谦逊自然,其中又不乏自信,还有点……傻。 贺长鸣笑起来,觉得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一样,却偏偏越来越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忘记迁网线,赶紧跑办公室了哈哈哈 ☆、经纪人 博润不是圈内最上层的娱乐公司,乔严却是经纪人中最顶端的那批,真正的金牌经济人。 他带过的艺人,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不是大红大紫的。 在带俞白之前,他带的艺人正好是陆潜。 陆潜当时已经二十八,却籍籍无名。不知怎么被乔严看上了,带某个天后的同时,硬要再带他。 不过一年多,跑了n年龙套的陆潜以坐火箭的速度红了,并且形象好、戏路宽。眼看前景一片光明,就在这个时候,乔严跟他掰了,还说厌倦了经济圈,要辞职。 当然,最后没辞,要不今天俞白也不会在博润看到他。 乔严这一次担任俞白的经纪人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休息了一年多,还是更习惯娱乐圈的精彩纷呈。但是这一次…… “虽然你自身条件好,但是你要知道,我从不带新人”,乔严说,“之所以带你,是因为听说你有个大后台。” 初次见面如此不客气,还真是让人意外。不过把话说清楚,总比憋在心里日后计较好。 俞白沉思一会儿,说,“你不是自愿当我经纪人?” “嘿,当然自愿”,乔严耸肩,“但是,我已经三十五了,总是为人擦屁股容易老,我想找个人,既能实现自我价值,又能让我省心省力。我可以教你怎么在娱乐圈玩,最大程度发挥你的潜力,送你到最高层。但是,你介不介意让我轻松点?偶尔的时候,如果你男朋友的资源恰好顺便,我们就用一用?当然,这有点委屈你,毕竟你一看逼格就这——么高,一看就是个不肯为名利折腰的。” 若不是他表情太真诚,俞白简直要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停顿了一会儿才说,“你听谁说我有男朋友、有后台?” 乔严露出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宝贝儿,你以为《狐杀》上上下下上百个人都是瞎子,或者都是君子?敢情那会儿你没想秀恩爱,是想瞒着大家的呀?” 俞白尴尬,“我以后会注意。” “别别别”,乔严道,“我不是这么个意思。”是什么个意思,他却不说了,只是别有深意地看着俞白。 俞白沉思半晌,不得要领。 乔严叹口气,“公司高层提点过我,说你跟贺先生关系非同一般,怎么个非同一般我希望你能提前给我交底。是一时之利,还是是真的在交往,甚至奔着结婚去?” 俞白皱眉。 乔严严肃道,“如果只是一时之利,我不带你,而且要奉劝你,既然想从别人那里得好处,就要准备好付出代价。日后被人非议八卦,不要自怜自苦。圈子里太多人,靠着一些手段红起来,红了之后,却不敢面对自己怎么红起来的。” 俞白一时对乔严刮目相看,正色道,“谢谢你的劝告,我与贺先生是真的在交往,并且都打算长久地在一起。” 乔严看着他,忽然一拍手掌,“那行行行,我带你!这么说你们是要结婚的对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你有什么事我就去找他了!” 俞白:“……” 鉴于乔严诡异的个人风格,俞白不得不跟他沟通半天,初步了解他的为人后,才敢确定跟他组合。 乔严一拍桌子,“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从此你就是我的人了。” 俞白这时候已经习惯了他说话的方式,面不改色。 乔严说,“趁着现在《狐杀》刚播完,你人气正旺,要让你多曝光。” 俞白不同意,“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提升演技。” “嘿,没想到你这么有自知之明”,乔严说,“我好怕你天天被妹子喊老公,就真的以为长得帅就天下无敌。” 俞白无奈地看着他。 “不过,你的演技还是可以的”,乔严拍拍他的肩,“这个你要有信心,否则郑鸿那里你也过不了关,再说《狐杀》我看过,确实非常……”乔严眨着眼睛看着他,“人家也想嫁给你了。” 俞白不得不说,“乔哥,你严肃一点。” “真是个无趣的人”,乔严白他一眼,继续说,“演技是要提升的,不过这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等你觉得自己不错时,观众已经把你忘了,而且,可能年纪也大了,到时候小鲜肉变成老腊肉,就要怪我喽。” 俞白扶额。 “我开玩笑呢,以咱们宝贝儿的资质,一定永远是小鲜肉。” 俞白说,“谢谢你的夸奖。” 乔严摆手,示意不必客气,说,“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你多参加访谈、综艺,这些节目时间短,即便是真人秀,一期节目也就几天。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你就可以学习专业课程了。” 乔严又把给他安排的专业课程以及带他的老师都给他说了一遍,听了那些老师的背景,俞白不得不说,乔严不愧为金牌经纪人,人脉太广了。 乔严却呵呵呵笑起来,“你好傻,老师名单是我列的,人是你男朋友叫人请的,呵呵呵呵呵。” 俞白道:“在这之前,你似乎并没有确定那是我男朋友。” 乔严:“……” 到五点的时候,贺长鸣来接俞白。 乔严送他出去,热情地跟贺长鸣打了招呼,然后拍拍俞白的肩,“宝贝儿,明天见。”然而话音一落,却对上贺长鸣幽深的目光。 贺长鸣似笑非笑,“乔先生……”话未说完,乔严转身又拍拍俞白的肩,“贺先生的宝贝儿,明天见。” 俞白:“……” 真是不想再见他了。 贺长鸣送俞白回去,因为早把雷池跨完了,这时候已经完全不肯走。 俞白已经把确定乔严会做他经纪人的事说给贺长鸣听,贺长鸣也表示赞成,告诉他乔严在业界的风评、为人,果如俞白所想,这个人不仅有能力,也十分有底限。 贺长鸣最近跟着厨师学了道菜,便占了俞白家里的锅做实验,他一边像模像样地翻动锅铲,一边说,“我爷爷把我爸妈叫回来了,说到时候再约你妈,两家一起见个面。” 俞白给他吓一跳,只听他继续说,“然后我们就结婚吧。” ☆、隐情 俞白才二十四岁,结婚什么的,实在太早。 但是该了解的了解了,该确定的确定了,该做的……也做完了。 好像没什么不结的理由。 就是感觉怪怪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想过自己会结婚,感觉有点不真实。 当然,这一切还是要看两方家长见面之后的态度。 贺家那边,虽然贺长鸣没说,但是俞白从一些细枝末节,隐约感觉他们不满意。但是一个月后的见面却又非常顺利,双方都说不上多热络,却直奔主题,三两句话后,就在说婚礼的事,俞白简直要懵了。 私下里陈母对俞白说,“早点结吧,长鸣这孩子……是很好的。” 俞白总觉得他母亲并不是很喜欢贺长鸣,上一次去b城,表现就怪怪的。 他母亲沉默很久,终于将过去的一些事告诉了俞白。 事实与俞白以为的相去万里,猝不及防,让他整个人惊的颤抖起来。 陈母说,当年他父亲早看出了他俩的苗头,问贺长鸣是否有那方面的想法,贺长鸣正是最直爽的少年时代,在长辈面前不饶弯弯肠子,真诚坦白,供认不讳。 谁知陈父非常生气,他觉得自己的儿子才十六岁,平日毫无歪思邪念,根本不可能开情窍,还是这种说不出口的男男关系,必是贺家小子一厢情愿。 以陈家当时的条件,拿捏一个家中只有老人孩子的家庭实在不费吹灰之力,贺长鸣当时正上高三,却被转了学。 贺长鸣自然不愿意,要回去,刚跑到火车站,就被所谓的流氓打断了腿。 他姥姥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老人,一方面震惊外孙喜欢男人,一方面又心疼的不得了,在医院把人守着、哄着。结果异地他乡的,老人也不熟悉路,一次回租的房子拿换洗衣服,没看准红绿灯,出了车祸,就走了。 贺长鸣是老人一手带大的,没有父母,可想当时的凄凉景象,医院的人要把尸体推进太平间,他不让,拦不住,就自己爬到推车上,跟他姥姥睡一块,呆在太平间不肯走。嘟嘟囔囔说老年人身体冷,不能发热,自己得给他暖着。若不是医院的人怕出事,强行将他拉出来,还不知道要呆多久。 出了这样大的事,陈父也很意外,叫暗地里看着贺长鸣的人多照顾着他点。 只是心软归心软,愧疚归愧疚,涉及自家孩子,便又变得冷血起来。看到尚是少年的贺长鸣狼狈艰辛地从异地城市跑回来,大雨里被淋的眼睛都快睁不开,蹲在自家院墙,他也不让人进去,反倒叫佣人把他赶走了。 至于他不死心,千方百计请他同街的小伙伴西瓜头送书信,自己在后墙的角落里瑟瑟等待,冻的发抖,结果被刘其远摆了一道的事倒是与陈父无关。 但是无论是否与陈父有关,年且十八岁的贺长鸣,却是在经历生死后,又以为被至爱兼至友的陈俞白舍弃了。 彼时他并不知道他还有所谓的父母,天地之间,好像突然之间就只剩他一个人。 他无法怪别人不喜欢他,但终究无法像过去一样死皮赖脸地围着人家转。他到底也心生怨恨,但是他母亲愤怒地想追究姥姥的事时,他又极力地阻拦她波及陈家。 只是那一刻开始,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面对一手养大他又因他而去的人。 那一刻,他是真的决定永远不再见陈俞白。 俞白的手微微颤抖着,有些可怜地看着陈母,“妈……” 他希望他母亲是骗他的,但是事与愿违,陈母说,“前不久,他一个人来见我,来说服我,想必,也说服了他的父母。俞白,你爸爸欠了他,妈……妈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些不好,他也不让我说的,但是瞒着,妈心里……过不去。” 俞白点头,安抚他母亲,自己心内却起伏不定。 他想起他们年少时感情多深,又想到自己曾经那样怨懑他的不告而别、翻脸无情,现在想来,无地自容。 贺家父母对这桩婚事并不热络,当然,也没有反对。他们像是个走过场的人,见儿子的男朋友,简短地问几句,然后讨论婚事,给红包。 晚上贺长鸣见俞白走神,便以为他觉得自己父母摆架子,解释说,“我爸他身居高位久了,就那个德行,我妈则当惯了贵妇人,喜欢摆谱,你别跟他们计较,嗯?” 俞白沉默半晌,伸手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颈项间。 贺长鸣:“……你这样我是要控制不住的。” 俞白轻声道,“他们真的同意吗?” “他们?”贺长鸣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他爸妈,笑道,“当然同意!再说你知道的,我小时候也不是他俩养大的,直接就接手这么一聪明孩子,连媳妇儿都自己找好不用他们操心,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 见俞白不吭声,贺长鸣嚷嚷道,“不管啊,都见过家长说好日子了,不准你反悔!”忽然想到什么,惊悚地道,“听说明星都不能很早结婚的,你是不是……要晚婚?我跟你说,我都二十六了,法律上都要给我晚婚晚育奖了,我不接受再推迟啊!最多咱们隐婚嘛。” 俞白沉闷的心情一下子没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耿耿于怀,结果什么都没分担,最终还要劳烦别人来哄,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过去的事,他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间与他一起承当,那么未来,至少不能处处赖他经营。 俞白深吸口气,说,“不隐婚”,他特意打开微博看了看开通不到一月的大v,“你比八百一十二万粉丝加起来都重要!” 贺长鸣:“……” 猝不及防听了一耳情话,只能化身禽兽了。 ☆、完结 俞白的形体老师对他非常满意,也觉得实在没什么可教的,一个月后,便不再来了。 至于表演课,要学的实在太多,不能一蹴而就。好在他从不急于求成,因为这一点,教戏的老老师非常喜欢他。 乔严得意洋洋,“我就知道,你这款钟老绝对中意。以后他帮你说句话,就没有人能拿你不是科班出生作文章了。” 这就是乔严,连请个老师都要算好。 俞白道,“谢谢你费心,乔哥。” 乔严眉毛一挑,“谢我?不嫌我不光明磊落?” 俞白诧异,沉思了一会儿后问,“乔哥,是不是我以前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你……觉得我是很迂直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 这话将乔严堵住了,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游天外,好一会儿才笑道,“不好意思,我以貌取人了。” 乔严把行程安排拿出来,告诉俞白最近会参加的活动。活动并不多,一个月的通告加起来不过一期真人秀、一个访谈。 俞白却有些为难,“乔哥,对不起,我过段时间想请一个半月的假。” 乔严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什么,你要请假,请一个,不,一个半月的假?” 俞白点头。 乔严气势汹汹,“你最好给我个理由。” “我要结婚了。” 乔严:“……” 俞白心虚,“到时候我会给你发请帖的。” 乔严沉默,许久后说,“和谁?贺长鸣?他家同意?” 问一句俞白点一次头,乔严深吸口气,“这你就厉害了。” 不等俞白回应,他话音一转,“所以,你准备放弃你的事业?”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请这么久的假?你见谁结婚要四十几天?” “结婚之后还要度蜜月的。” 乔严:“……” 俞白一时也不好意思了,这话是贺长鸣跟他说的,蜜月、蜜月,没有一个月还能叫蜜月吗? 不过,俞白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什么阶段做什么事,既然要结婚,一生一次的事,当然不能留下遗憾。 只见乔严再次深吸口气,凉凉地说,“我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都说你们爱虐狗了。” 于是,自称事业与家庭并重的陈俞白,毫不心疼地花了两个月去结婚度蜜月。 他们在亲人的见证下宣誓、结婚,然后撇开大家,两个人开了小游艇出海。 是日天朗气清、阳光温柔,俞白坐在甲板上,海风将他板正的衬衫吹的有点乱,贺长鸣一边帮他“整理”领子,一边说,“我唱点东西给你听?” 俞白笑,眉目间透出点慵懒的神情,他躺倒在甲板上,望着天空的白云轻轻吁口气,尚未从教堂的宣誓中回过神来。 “唱什么?” “不敢鲁班门前弄大斧,唱点越剧给你听?” 俞白作洗耳恭听状。 贺长鸣于是笑看着他。 “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 俞白闷笑,这么软柔悲伤的调子竟被他唱出股辣手摧花的劲儿来,也亏他敢唱。 贺长鸣却在继续,“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人与花朵儿一般受逼凌……” 俞白拧起眉头,“唱的不对……” 应该是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逼凌。 “谁说不对?”贺长鸣道,“当然是对的。” 然后他就把人像花一般逼凌了好几遍。 此情正好,至于其它,都无人顾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啥双更?因为完结了_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