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正文 第1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书名】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字数】116027 【简介】王政多么希望明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又变回一个小小的便利店职员,又回到那个傲娇的小男友身边。可是,当他转头看到身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越,看到眼前这个偌大的王室寝宫时,王政却又一点也不想回去了。 【正文】 第1章:他穿越了 王政感觉耳旁传来叫喊声,迷迷糊糊,像是在叫他,又似乎不是。 "王子殿下,七王子殿下!"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奇怪的是,耳边的呼喊声非但没有消失,音量反而更大了。与此同时,异常的疼痛感从臀部、膝盖还有臂肘传来。 这时,王政感觉有人在用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脸,耳边那个焦急的声音随之传来—— "殿下,醒醒,醒醒呀,王子殿下!" 王政猛然睁开双眼,一张俊俏的面孔映入眼帘,竟是一个柔弱秀气的青衣少年。谁家的美人呀?难道是店里新来的职员? “哎,又困又累,浑身酸痛,终于可以下班了吗?咦,这是在哪里?”王政一边用低沉的声音问到,一边艰难地撑着双手立起了身来。 “殿下,来,喝点水,别说话了,先缓一下神。”青衣少年的声音从焦急转变成了关切,递过来一壶水。 王政一边喝着水,一边晃动着脑袋,朝周围张望了一番,发现天已经亮了,但自己并没有在工作的便利店里。 只见四周不见一个商铺的踪影,甚至连街市都没有看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草木林立的山野,而在不远处,还有一把弓箭,看着十分眼熟。 王政明明记得,昨晚自己相亲完,就赶回了便利店上夜班,然后还接到了傲娇小男友的来电,记忆的画面在脑海中展开—— “你在什么地方,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电话刚接通,便听见小男友的兴师问罪。 “宝贝,刚才在相亲呢,不方便接电话。”王政好脾气地解释道,没办法,谁让小男友的姿色百里挑一呢! 王政在这家连锁便利店工作好几年了,一直单身的他被家人催着找女朋友结婚,可是他不近女色好男色啊!为了应付家人,他只能答应去相亲。 “你怎么又去相亲了!不是说好了一起向家人出柜的吗?敢情我说服了我的家人,你倒是三番四次地去见相亲,怎么可以这样嘛!”电话那头,小男友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宝贝,乖咯!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的压力很大,你知道,我的父母都是很传统的人,而且都爱面子,出柜这事得慢慢来啊!亲爱的,对不对?”王政虽然已经头皮发麻,但也只好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有什么好慢慢来的,如果你是官二代、富二代也就算了,可你又不是,你家里也没有谁位高权重、富甲一方什么的,要什么破面子!老娘不管,三天之内,你要是再不出柜,我们就分手,彻底分手!” 听筒里传来急促的“嘟嘟”声,小男友决绝地挂断了电话,没有对王政表现出多一点的理解和爱意。 真是个任性的傲娇受! 王政心想,本攻若是个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早就躺在温柔乡里翻云覆雨了!还用得着在这店里没日没夜地上班吗? 心情真是一个郁闷了得,王政放下了手机,打了一个哈欠。 白天陪小男友折腾了一整天,晚上又要上夜班,早已困得不行了,王政索性趴在了收银台,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一睡就睡了个天翻地覆! “七王子殿下,你可终于醒了,谢天谢地!刚才差点吓死阿奴了,幸亏上次国师送了一颗聚神丹给殿下。否则,要是王子殿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奴就再次爬到那上面,也从那里摔下来陪着王子殿下……” 阿奴?七王子殿下?聚神丹?眼前的青衣少年有着莫名其妙的穿着打扮,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飘进耳朵来,这都令王政倍感莫名其妙。 喝下几口水之后,王政的神志变得清晰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在这座山的山坳里,视线里有一个陡峭的乱石坡。 突然一阵头痛欲裂,一小段记忆飞入脑海中,王政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就是从那山头跌落到这个乱石坡下的。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记忆涌入脑海,王政猛然意识到,这里竟是另一个时空,他竟然穿越了! 这个时代的他还是叫王政,但不再是一个屌丝,他的身份是大闽国的七王子殿下。而眼前的这位青衣少年,是他的贴身随从,阿奴。 第2章:傻瓜才想穿回去 “阿奴,我怎么会从山头跌落下来啊?哎哟,疼死我了。”王政站起身来,两手叉腰,左三圈右三圈,活动了一下筋骨。 “当时,殿下为了猎杀一只野兔追到了这个山头,阿奴跑得慢没有跟上殿下,好不容易等阿奴赶到了这个山头,却又寻不见殿下的踪影,唯独发现殿下遗落在乱石坡上的香囊,阿奴找遍了整个山坳,这才寻得昏倒在此的殿下。阿奴差一点就以为,殿下被豺狼虎豹给吃了,阿奴真怕再也见不到殿下了。虽然殿下经常责骂阿奴是个笨蛋,但是阿奴真的一点也不想失去殿下啊!”阿奴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流。 “真是难为你了,阿奴,虽然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可以肯定的是,我十分幸运能有阿奴这样的贴身随从,因为阿奴,我才能在这个世界苏醒过来。”王政本想说穿越到这个世界,可担心阿奴不会理解,便换了个容易理解的说法。 “一定是聚神丹发挥的功效,幸好殿下让阿奴随身带着,刚才阿奴见殿下气息全无,阿奴害怕得都快哭了,幸好阿奴急中生智,喂殿下服下了聚神丹。” “聚神丹?那是什么东西?” “国师说聚神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没想到是真的,服下聚神丹后,殿下就恢复了气息,很快就苏醒过来了。” 阿奴说得眉飞色舞,却不知道眼前的七王子殿下,已经不是原来的七王子殿下了。 原来的七王子殿下兴许已经魂归天国了,现在的这具身体里虽然有了新的灵魂,却仍然保留了原来的记忆。 王政心想,这聚神丹真的有如此神奇吗?它究竟是怎么发挥功效的呢?自己不可能会无缘无故地来到这个世界呢? “对了,殿下,你不是在追猎那只野兔吗,怎么会跌落到这个山坳里来呀?”阿奴歪着头问道,似作沉思状。 “额,这个……让我好好想想看,当时我追着一只野兔到了那山头,然后……”王政绞尽脑汁回忆着,脑海中灵光乍现,激动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当时那只野兔突然间消失不见了,然后不知从哪里‘嗖’地冒出一支箭,径直朝本殿下飞来,我眼疾脚快往后躲闪避让,竟忘了背后是乱石坡,这才跌落到这乱石坡下的山坳里。” 很快,脑海中的画面滚滚而来,王政对这天的记忆愈加清晰了。 原来这天,大闽国皇室举行狩猎的活动,所有的王子殿下都参加了猎兔比赛,他们的父皇将作为裁判,对获得好成绩的王子进行封赏。 “我知道了,一定是二王殿下放的暗箭。”阿奴激动之余,破口而出。 “什么?是二王兄?”在王政的印象中,他的王兄们似乎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都怪阿奴,是阿奴给殿下带来的麻烦,若不是阿奴无意中撞到了二王殿下,惹得二王殿下轻薄调戏,殿下也就不会和二王殿下当面撕破脸。二王殿下心胸狭窄,一定对此事耿耿于怀,阿奴觉得,这暗箭一定是二王殿下放的。二王殿下这是要置殿下于死地呀,咱们应该立即把此事回禀给陛下呀!” 阿奴一面无比自责,一面万分担忧,王政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想到另一个世界那个傲娇的小男友,虽同样是喋喋不休地说话,却令人产生截然不同的感觉。哎,要不要再想办法穿越回去呢?既来之则安之吧! 虽然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但此时,他似乎一点都不想回去。也难怪,在这里有善良听话的美人阿奴,又身为有钱有势的王子殿下,想必算是最有势力的官二代,和最有钱的富二代了吧,傻瓜才会想回去当个屌丝呢! 第3章:美奴更名阿越 “殿下,我们快回去将此事禀告给陛下吧,殿下!”阿奴见殿下陷入了沉思,再三说道。 王政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心想此事还尚待查实,并不像阿奴说的那么简单,因此断不可鲁莽地告诉给父皇,无凭无据只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危险,于是冷静地说道: “先不急,等狐狸露出尾巴了,我们再行动也不迟。阿奴,今天的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任谁也不能说,知道了吗?” “阿奴听殿下的,一定守口如瓶,等二王殿下这个狐狸的尾巴露出来。”阿奴高兴地点了点头,像个萌萌哒的小乖乖。 “真乖,么么哒!” 王政摸了摸阿奴的头,忍不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了一下阿奴的脸颊,然后继续说道: “好啦,我们也该回去了,想必猎兔比赛的时间快到了,是时候回去看看王兄们的好成绩了。” 王政再次活动了下筋骨,身上的伤还有略微的疼痛,看来国师的聚神丹也没有那么神奇嘛!他拾起不远处的弓箭,准备离开这个山坳。 阿奴被殿下闪电般地亲了一下,顿时觉得天地间晕乎乎的,内心感到无比幸福,虽然殿下一直对他很好,但这还是殿下第一次亲吻他呢! 见殿下走开了,阿奴立即从幸福中回过神来,屁颠屁颠地追上了殿下,红着脸说道: “殿下对阿奴真好,可殿下这样亲吻阿奴,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亲一下有什么关系,难道这里禁止搞基不成?” “搞基?阿奴没读过书,不知道搞基是什么?阿奴是个随从,是个仆人,是个下等人,殿下高高在上,尊贵之躯,阿奴不配跟殿下有任何的亲密接触,更不必说肌肤之亲了。”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你,想亲你就亲你。” “可是九王殿下会不高兴的,九王和殿下的感情一向很好,要是因为阿奴,破坏了两位殿下的关系,阿奴是不会原谅自己的。” “九王殿下?”又跑出一个兄弟出来,王政努力搜寻脑海中的记忆,原来这个九王并非自己的亲兄弟,而是父皇的一个养子。 九王殿下也是个美人胚子,虽然平日里尚武好战、带兵出征,但底子里却是个傲娇受的属性,只要闲下来就粘着王政,恨不得把王政占为己有,甚至动过歪脑筋,要把阿奴赶出皇宫。 “阿奴只要能陪在殿下身边就心满意足了,所以阿奴宁愿保持好和殿下之间主奴的距离,不敢越雷池半步,恳求殿下饶恕!” “我明白了,阿奴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九王把你赶走的。对了,虽然我们是主奴的关系,可是你的名字也用不着就叫阿奴吧。每次这样叫唤你,我就会想到s、这样的游戏上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叫唤你了。” “哎丝哎嘛?这是什么游戏呀?好玩吗?殿下教阿奴玩吧!” “额……我还是给你改个名字吧!就叫阿越,如何?” “阿越?真好听!以后我就是阿越了,殿下对阿越可真好!” “阿越是我苏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一定是我的福星,阿越,你要永远跟随我!” “阿越一辈子都不愿离开殿下,阿越早就是殿下的人了!” “真的吗?我亲你一口,你都怕这怕那的!阿越何时才能真正成为我的人哟!” “哼!殿下变了!” “哦?哪里变了?” “嗯,变聪明了,没有以前那么鲁莽了,也变滑头了,会调戏阿越了。” 主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边聊着,一边走着,很快便走出了山坳,朝山脚下的校场进发,那里是狩猎活动的宴会场所,大闽国的皇室和大臣们都在那儿饮酒作乐、歌舞升平,等待着王子们的猎兔成绩! 第4章:猎兔大赛 往年的猎兔比赛,殿下都是拔得头筹,今年却空手而归,估计要垫底了。阿越在心里嘀咕着,不敢说出声,生怕惹得殿下不开心。 反正,阿越今天心里是挺开心的,不仅仅是因为殿下今天亲了他,更主要是因为,殿下在鬼门关外化险为夷。 只要殿下平安平安,他才不关心猎得多少兔子呢,反正比赛年年有,今年垫底就垫底咯! “殿下,这猎兔比赛无聊死了,咱们就不去掺和了吧!”阿越轻声问道,想试探殿下是怎么想的。 “本殿下自有分寸,阿越尽管等着看好戏就是了。”王政胸有成竹,心里已经盘算好,如何利用这场比赛,躲避一场恶斗。 阿越这才当真意识到,眼前的七王子殿下的的确确像是变了个人。可究竟殿下让他等着看什么好戏呢?阿越却没有一点的头绪。 阿越跟随七王殿下来到校场,发现他们是第一个回来的。不过很快,其他王子们也陆陆续续带回了他们的猎物。 王政一眼便认出了他的二王兄王翰,一副霸道攻的属性,外面粗犷,内心却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看到王政活脱脱地站在他的面前,王翰不禁大惊失色。 大庭广众之下,狐狸把尾巴藏了起来,把注意力转向王政的猎物上。 见王政空手而归,王翰难免得意地笑了几声,又看了看王政身后的美人阿越,面露色相。 “怎么不见九王?”王政问阿越。 “殿下,你忘了,建州发生叛乱,九王殿下带兵镇压去了。”阿越回答道。 王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想,九王是父皇的养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参加猎兔比赛。这样看来,倒是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猎兔比赛实际上是亲王们争夺储位的积分赛呀! 今天差点就死在猎场上了,躲得了今年就怕躲不了明年,这储位之争必有王寇,呆在皇宫里多一日,就多一分危险。还是九王轻松自在,跑得远远的,王政这样想着,脑海中有了一个主意。 所有参加猎兔比赛的王子们都到齐了,他们的父皇陛下挥手致意,乐曲终了,歌舞散去,王子们齐齐叩拜行礼,道: “儿臣参见父皇!” “都起来吧,把你们的猎物献上来,给寡人看看!”闽王陛下显然对猎物充满了极大的兴趣。 王子们纷纷把自己猎杀的兔子摆放在了眼前,唯独七王子殿下王政的面前空无一物。 “王子政,你的猎物呢?”闽王陛下问道。 “回禀父皇,儿臣今日一无所获,请父皇降罪!”王政叩拜到。 在场的皇亲国戚和大臣们顿时议论纷纷起来,这些年的猎兔大赛,七王子殿下王政的猎物都是名列前三甲的。 也就是说,在积分榜上遥遥领先的七王子殿下,可以说是储君之位的最佳人选了,为何今年却一无所获呢? 若是这样,相当于是提前退出了积分赛呀,径直被淘汰,而无缘储君之位了。大家纷纷表示猜不透王政的心思,包括闽王陛下在内。 “王子政,你跟大家说说,你为什么没有猎物?”闽王陛下没有急着降罪。 “儿臣不敢说。”王政当然懂得,不可擅自妄言。 “你尽管说,不论你说什么,寡人都赦你无罪。”闽王陛下还算心胸宽宏。 得到了父皇的承诺,王政这才直言说道: “儿臣恳请父皇取缔一年一度的猎兔大赛,儿臣认为,暗箭杀生这种行为简直就是卑鄙的行径,儿臣今天一直在想,若是哪天也像这些兔子一样,被突然冒出的暗箭杀死,到时无凭无据可就无处鸣冤了?” 王政一边说着,一边特意面向各位王子们,察言观色,等待那个今天暗箭偷袭他的狐狸露出尾巴来,只见二王兄王翰面色大变。 “父皇,七王恣意妄言,儿臣请求立即将他治罪!”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果真是二王殿下殿下王翰。 第5章:高处不胜寒 王政得意地转过头去,朝身后的阿越抛了个媚眼。然而,此时的阿越却没有那份闲心回应殿下的调弄,而是万分担忧起殿下的处境来。 幸好闽王陛下并没有龙颜大怒,而是挥手拒绝了二王子的请求,说道: “寡人早有言,不论王子政说什么,寡人都赦免他无罪。不过,王子政,就算寡人念你恣意妄言无罪,你今天空手而归,总还是要略施惩戒一番的。近日建州叛乱频发,寡人要罚你前往建州,你什么时候治理好建州了,什么时候再回来吧!” 闽王陛下此话一出,王子们个个得意忘形,纷纷交头接耳嘲笑起王政来。然而,王政却没有因为被惩戒而感到沮丧,反而更加精神抖擞起来,叩谢闽王陛下道: “多谢父皇开恩,儿臣在治理建州之时,定当好好反省今日的过错!” 最终,猎兔大赛圆满结束,二王殿下殿下如愿拔得头筹。 从猎场摆驾皇宫的路上,阿越的心情一直无比失落。直到回了七王殿下的寝宫,阿越这才用怪怪的语气嘀咕道: “殿下,阿越差点被你吓死了。之前才说的你变了,怎么殿下又这么鲁莽了呢!竟敢在陛下和大臣们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呢!还好陛下没有多加责怪,只是罚你前往建州。” 王政听了,摸了摸阿越的头,说道: “你呀!胆子就那么点大?我若不是仔细想过,哪能不顾后果地说出那些话!” “殿下的意思是,你早就料到了后果?”阿越说着,示意王政进卧室里。 “今天在猎兔大赛上空手而归,反正都是要丢脸的,何不说出惊人之语,顺便逼狐狸尾巴露出来。其实我一开始就打算请罪离开皇宫的,没想到父皇陛下和我想得一样。”王政的摔伤处仍觉得疼痛,便疾步跟着阿越走向了卧室。 “可是殿下为什么想要离开皇宫呢?”阿越显然无法理解这皇宫里的危机。 “父皇年事已高,储位之争迫在眉睫,阿越你今天也看到了,有人已经要置本殿下于死地了,高处不胜寒啊!如果我还留在这里,迟早会成为人家刀俎下的鱼肉!为今之计,三十六策,走为上!”王政给阿越细细解说,不知不觉走进了卧室里。 “哇,原来如此啊,殿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啦!”阿越两眼发光,情绪高涨了起来。 “怎么样,很机智吧!本殿下可真是替你的智商捉急啊,阿越!”王政摸了摸阿越的头。 “阿越也没有殿下想的那么笨啦!因为九王带兵去了建州镇压叛乱,所以殿下也一心想着去建州!哼,早知道殿下有这个打算,阿越就不操这份闲心了,白白担心一场!”阿越突然显得郁郁寡欢,情绪极度下降。 “怎么了,阿越,你这话说的怎么酸溜溜的?吃醋啦!要不要本殿下亲你一口,补偿补偿你呀?”王政说着,慢慢凑近阿越,故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才不要咧,殿下今天真讨厌!”阿越从王政的狼口之下躲开来,逃到了门口,回头说道: “殿下一定饿了吧,阿越这就去给殿下端好吃好喝的来。” 阿越走开后,王政终于得到了独处的机会。摆驾返回皇宫的而这一路上,王政都小心翼翼,不敢过于东张西望,以免被人觉察出什么异常来。 现在,他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布景,渐渐找回了原来的七王殿下留在这个世界的记忆。这皇宫可真是气派呀,他做梦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一天既然会住在这里,成为最有权势的官二代。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奢望,如果可以成为这个皇宫真正的主人,如果可以成为一国之君,君临天下…… 第6章:美酒灌醉美人 “殿下,好吃的好喝的,阿越给你端过来了。”阿越的叫喊声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王政的思绪。 王政回过神来,想到今天差点死在别人的暗箭之下,这才意识到方才的奢望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念头,还不如跟眼前的美人阿越,找个世外桃源共度余生呢! “殿下,你在想什么呢?阿越喊了你这么久,一点反应都没有。哼,没准又是在想九王殿下了吧!”阿越淘气地说道。 “就你不嫌醋酸,天天吃醋,还专吃九王的醋。” 虽然今天阿越总是提到九王,可是王政就是想不起这位义弟的样貌来,见阿越这样的美人都吃他的醋,难道九王的美貌会比阿越还更胜一筹? “阿越才没有那个福气,更没有那样的野心,只要殿下不嫌弃阿越陪着身边伺候,阿越才不会介意殿下心里想着谁呢!”阿越说得无奈,又显得满足,但更多的是在逃避自己的内心。 “你撒谎,你以为本殿下是傻子吗?你明明介意,而且介意得很,你明明就不甘心只是一个伺候我的下人。你明明就很想把我占为己有,对不对?”面对逃避自我的阿越,王政突然觉得非常生气,不自觉就歇斯底里地咆哮到。 “殿下,阿越知道错了,殿下息怒!”阿越被王政突然的发飙吓到了,立即跪下来求饶道。 王政这才醒悟,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一个有着明确阶层等级的社会,在他与阿越之间,只有他对阿越发怒的份,而没有阿越半点生气的权利。可怜的阿越,王政顿时对阿越更加的怜爱了起来。 “坐过来,陪本殿下喝酒!”王政坐在了饭桌前,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是,殿下,阿越给你倒酒。”阿越立即起身,端起桌上的酒壶,往王政的酒杯里倒满了酒。 “不是给我倒酒,本殿下是要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喝酒。”王政试图打消阿越心里的等级观念,说实话,他一点也不习惯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下人。 “殿下,阿越是不能在饭桌上和殿下平起平坐的,更何况阿越不胜酒力。”阿越近乎乞求道。 “不胜酒力好呀!本殿下就喜欢你不胜酒力。快,坐下,给自己倒杯酒。”一个邪恶的念头在王政的内心油然而生。 “殿下,你就不要难为阿越了,好嘛!”阿越简直快哭了。 “怎么,本殿下说的话,你也不听了?”王政觉得,对不听话的人就应该野蛮一些。 “是,殿下,阿越陪你喝就是了。” 阿越唯唯诺诺地给自己到了一杯酒,闭着眼睛,一口闷了下去,顿时真个喉咙似火燃烧般。 “辣死了,殿下,这酒怎么这么难喝呀!” “正是因为难喝,所以才是个好东西嘛!阿越,我们继续,一起干了这一杯!” 王政端起酒杯,示意阿越继续给自己倒酒,阿越硬着头皮只好又闷了一口。美酒就着佳肴,两人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来,阿越,喝完这一杯,还有……”王政话还没说完,只见阿越已经醉趴在了桌面上。 怎么这么快就醉倒了,还真是不胜酒力哈!王政纠结着接下来该怎么做,恰时门外进来了两个下人,问道: “殿下,阿越醉倒了,要不要把他扶回去?” “扶回去?去哪?” “当然是阿越他自己的房间了。” “他还有自己的房间?阿越不是我的贴身随从吗?” “没错,阿越的确是殿下的贴身随从,不过,殿下平时不都喜欢一个人就寝的吗?” “谁告诉你的,谁他妈告诉你,本殿下喜欢一个人睡觉的?跟鬼睡吗?”王政借着酒劲,再次发飙了。 第7章:帮宝宝洗白白 奴才们显然被他们的七王殿下给吓到了,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七王殿下竟然也会发飙地吼叫了,但相比较起来,这些奴才们似乎更忌惮九王殿下一些。 “奴才知罪,是九王殿下说的,九王殿下特别交代,绝对不能让阿越在殿下的卧室里留宿。” “九王算什么东西?他管得了本殿下?” “殿下息怒,平日里九王随时都可能来殿下的房间就寝,可是现在九王去了建州,留阿越来侍寝倒也是无妨了。” “狗奴才,你给本殿下听好了,就算九王在这里,我也不怕他。你吩咐下去,把阿越的房间收拾出来,以后阿越就睡在我这里,本殿下必须每时每刻见到阿越,听清楚了吗?” “这……恐怕不好吧!要是九王回来了,要过来睡的话,到时阿越怎么办?” “混账!你到底是本殿下的奴才,还是九王的奴才。就算九王来了,阿越还是跟我睡,他九王爱睡哪睡哪去!滚!都给我滚!” 没用的奴才退出房间后,紧紧地关上了房门。王政抱起醉倒的阿越,朝睡榻走去。 阿越虽然看起来柔弱秀气,抱起来倒是挺沉,王政心想,这孩子平日里一定挺能吃的,不过可能因为太过劳累了,没有长多少肥肉! 王政还没来得及把阿越抱到床上去,醉得不省人事的阿越就开始说起了胡话。 “殿下,我知道错了,殿下,请不要让九王把我赶走,殿下,我不会打扰你和九王的,就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 阿越说起酒后胡话来也是喋喋不休,王政听了既觉得好笑,又觉得万般心疼,这孩子心里一定苦却没法说,真是个好宝宝。 就在这时,阿越说着说着就突然呕了起来。 “我去!”王政眼睁睁地看着阿越把污秽物呕吐在了自己的身上。 “刚夸完你是个好宝宝,怎么画风说变就变呢!看来得洗洗再睡了!”王政无奈的说着,脑海中却蹦出了一个邪恶的好点子。 王政把阿越放在了地上,朝门外叫唤道: “来人,来人!” “殿下,您有什么吩咐?”门外传来奴才的应答声。 “准备一大桶的热水,本殿下要沐浴。” “是,殿下。” 王政回头,见阿越正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着滚,醉得跟头猪似的。 不一会儿,奴才们抬了一大桶的热水进来。 “殿下,热水到了,还有什么需要吗?” “没有了,你们都退下吧,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是,殿下。” 奴才退出房间,关上房门之后,王政开始一件一件地剥掉阿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 “殿下,是你吗?这是要干嘛?真讨厌!”阿越仍然醉醺醺地说胡话,还动手动脚地挣扎着,差点踢了王政一脚。 “宝宝乖,洗白白了,听话!”王政像个保姆一样好言安抚道。 这孩子怎么会醉成这样子啊!不是没喝几杯的吗?应该不到十杯吧!王政心里纳闷着,真是个臭小子,清醒的时候,天天伺候着本殿下,这会儿倒好,喝得大醉,轮到本殿下伺候他了。 “臭小子,终于把你剥干净了!”王政剥掉了阿越身上的所有衣物,一个白白嫩嫩的美人胚子映入眼帘。 王政用手试了下沐浴桶里的热水,不冷也不热刚刚好,然后把一丝不挂的阿越抱进了沐浴桶里。臭小子坐在桶里一动也不动,王政只好脱掉了自己的衣服,也坐进桶里,帮阿越沐浴擦身。 “舒服吗?臭小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呀,还要本殿下亲自帮你洗白白!” “唔、唔、唔……”阿越像只猪一样在那叫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一起沐浴之后,王政帮阿越把身上的水擦干,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然后抱到了床上去。 第8章:生米煮成熟饭 这下子,美人干干净净的,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王政躺在昏昏睡着的阿越身边,盯着阿越的脸蛋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腻。 轻轻邹起的眉头,高高挺起的鼻梁,微微嘟起的樱桃小嘴……若不是脱掉阿越身上下人的服饰,恐怕很难看出阿越天生的高贵美吧! 王政突然发觉,阿越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并不像是一般的下人,几个疑问在王政的脑海油然而生:阿越到底是谁?阿越的家人在哪?阿越是什么时候成为他的贴身随从的? 面对这个新的世界,王政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去了解和回忆,可能的话,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 想到这些,王政多么希望明早醒来睁开眼睛,发现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又变回一个小小的便利店职员,又回到那个傲娇的小男友身边。 可是,当他转头看到身边睡得迷迷糊糊的阿越,看到眼前这个偌大的寝宫时,王政却又一点也不想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王政睁开眼睛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阿越还有没有躺在自己的身边。令王政十分安心的是,阿越还在,而且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并没有再穿越回去,也许永远再也回不去了。 “起床啦,小懒猪!”王政捏了捏阿越的鼻子,呼唤道。 “唔,天亮了吗,头好重啊,怎么回事?”阿越揉了揉太阳穴。 “你昨晚喝多了,还吐了一身,本殿下屈尊伺候你,又是沐浴,又是更衣的,很感动吧?”王政邀功道。 阿越猛然睁开朦胧的双眼,叫喊道: “啊!殿下,怎么是你?你怎么在阿越的房间里?”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哪里是你的房间,这明明就是本殿下的房间,还有本殿下的床榻,你看清楚咯!”王政挑衅地提醒道。 阿越晃着脑袋环视着周围的布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见自己竟然和殿下躺在一张床上,吓得结巴道: “我、竟然、在殿下的房间、留宿了,还在、殿下的床榻上、把殿下给、睡了?” “什么叫你把我给睡了,明明是本殿下把你给睡了,好吗?”王政纠正道。 “殿下,使不得呀!” “有什么使不得的,睡都睡了!” “殿下,这事情可千万不能告诉九王殿下呀!” “有什么不能说的,不过关他九王什么事,本殿下也没有必要告诉他!” “不行不行,阿越这就悄悄回自己的房间去,趁着时间还早,这事可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了。”阿越说着,急忙下了床,准备逃走。 “哎呀,你给我回来,把本殿下睡了就想一走了之呀!”王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阿越,重新把阿越拉回床上,搂在了自己的怀里,说道: “恐怕你哪里也不能去了,我已经吩咐下人把你的房间收拾出来,锁上了。以后本殿下的卧室就是你的卧室,本殿下的床榻就是你的床榻。” “什么?这万万不可啊!殿下!让九王知道了,可就……” “别怕,阿越,你现在是我的人了,只要有本殿下在,没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王政说着,搂过阿越的头,狠狠地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越愣在那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殿下看,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他再一次意识到,殿下真的变了,却更加深深地吸引着他。 “好啦,乖,去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就启程前往建州。” “什么?今天就去!” 这简直是要被虐死的节奏啊!阿越一想到,自己刚睡了七王殿下,就要去见九王殿下,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只是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九王迟早都会知道的,索性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这样一想,阿越顿时好像做好了被九王活活虐死的心理准备。 第9章:文德殿早朝 昨晚被王政骂的狗奴才们一大早就端来了一盆洗漱用的温水。阿越伺候王政洗漱之后,便按王政的吩咐开始整理前往建州的行装了。 悠闲的王政则在自己的寝宫里,东看看西瞧瞧,悠哉悠哉,赏玩着各种金属玉器瓶瓶罐罐,心里还不停地嘀咕着: “我的天呐,是金的,银的,还有玉壶,瓷瓶,这么多宝贝呀,要是可以抱几个回去,那就真发财了,不过现在这些好像都是我的,还用得着回去吗?!” “回去?去哪儿?”阿越耳朵贼好使,一不小心就听到了殿下的碎碎念。 “啊!回去呀?就是去老家,每个人都有老家的,对不对?”王政把现代都市称作老家,试图避免阿越问东问西的。 “殿下的老家是在北方吧,阿越听说,当今闽王陛下是从北方一路攻城略地来到闽地的。” “对,是北方。”王政敷衍道,显然他对自己如今的家族史并不感兴趣,反而问起阿越道: “那你呢,阿越,你的老家在哪里?” “不知道,阿越从小就被送进宫里了,进宫之前的日子都不记得了。” “那你的父母亲呢,他们总该知道吧?” “我没有见过我的父母亲,我记得当时是义父把我送入宫的,不过这么多年了,我现在连义父的模样也记不清楚了。” “真是个可怜的娃!” “阿越不可怜,可以伺候殿下这么多年,阿越是最幸福的人。” “嘴巴可真甜,本殿下答应你,等你收拾好行装,我们立即出宫去,一起去找你的父母亲。” 就在王政窃以为,等阿越收拾好行装,就可以马上出发建州,离开危机重重的王宫时,一个奴才端来了早膳,说道: “殿下,辰时就要到了,该用膳了,待会还得上早朝呢!” “什么?早朝?”王政疑惑地望着阿越,面面相觑。 “是的殿下,刚才大明宫那边派人来通报了,说是闽王陛下临时召集的。”大明宫是闽王陛下的寝宫。 阿越听了立即放下了手中的活,催促道: “既然来通报了,那殿下赶紧去用膳吧!” “本殿下都要离宫了,就不必去了吧!” “闽王陛下临时召集早朝,文武百官都必须临朝的,何况殿下若是离宫,至少也得向闽王陛下告安一声吧!” “那好吧,既然阿越说要去,那就去咯,至于吃早膳嘛,阿越来陪本殿下一起吃。” “殿下别闹了,阿越是下人,是不能和殿下一起用膳的。” “这里是本殿下的寝宫,我说怎样就怎样,谁能管得着!” 王政说着,拉起阿越的手,邪气凛然地从那些奴才们身边走过。阿越难以抗拒,只好低着头跟着殿下走向了膳房。 那些奴才们早已眼红,脸上却也只能堆满了笑容,等退下之后,再开始议论纷纷,没想到之前一直不入眼的阿奴,突然换了一个阿越的名字,就成为殿下身边的红人了。 然而,有些奴才倒是替阿越担忧了起来,阿越和七王殿下如此亲密,万一被九王殿下知道了,那阿越还不被九王殿下打断了腿,赶出王宫,甚至被关进牢房都是有可能的。 而在膳房里,王政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反而放下殿下的身段,亲自给阿越喂食。阿越自然百般不从,别说让人看见了说不去不好,就算他们假装不见不闻不说,阿越也是断然不能让殿下来伺候自己的,这种上下等级观念在阿越的脑海里可根深蒂固着呢! 王政可就没想这么多了,来到这个新的世界,虽然说还有记忆,可是这世界观可不是能一时半会改过来的,本以为成了王子殿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想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堆的奴才念经似的,烦都烦死了,他们要是能有阿越一点的样子,也就算了! “宝贝,来,张嘴,多吃一点!”王政继续给阿越喂食,乐在其中,像阿越这样的小受受就是拿来疼的嘛,王政身为总攻自然是义不容辞。 阿越惶恐不安地张开嘴,接过殿下递过来的一勺汤食后,便立即告退道: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2节 “殿下恕罪,阿越已经吃饱了,就先到外头等候殿下了。” 阿越急忙逃离膳房,他觉得自己如果再呆下去,一定会出大事的,既然殿下坚决不让他伺候用膳,那阿越也不能让殿下来伺候他呀,这要是真让九王殿下知道了,那他可就有理也变没理了,阿越于是只好逃之夭夭。 “奇怪了,殿下究竟怎么了,昨天从猎场回来,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阿越一个人默默地嘀咕道。 “一个人在这瞎嘀咕什么呢!本殿下已经吃饱了,咱们早朝去吧!”王政突然出现在阿越的身后,阿越吓了一跳。 早朝的地方在文德殿,整个闽王宫虽然不大,但稍不注意还是可能迷路的。王政从记忆中虽然找到了大致的方向,但幸亏有阿越陪着,才没有走冤枉路,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百官议事的文德殿。 “殿下,时候不早了,你快进去吧!”阿越生怕殿下要是早朝迟到,让那些心眼坏的王子们算计,又被闽王陛下责怪那就不好了。 “阿越,你让本殿下一个人进去呀?”王政觉得自己还真有点离不开阿越了,没有阿越在身边,他的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殿下,这文德殿是文武百官商议国事的地方,阿越是不可以进入的,不过殿下放心,阿越就守在这殿外,一直等着殿下出来。” “那你可别走远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什么事情我就大声叫你,你可得冲进来帮我啊!” “这可是文德殿,有陛下的亲兵把守着,能有什么事情发生。” “我是怕,昨天摔下山坳,有可能轻微地失忆了,万一等会认不出某些人来,可就糟糕了。” “殿下还真是摔糊涂了,这文武百官那么多人,不认识就不认识,殿下堂堂七王子,大可不必理会那些不认识的人呀!” 阿越有时候说起话来有板有眼,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随从下人。 “可是,本殿下还是怕,万一还有人想杀我怎么办?” “殿下你就放心地进去吧,昨天在猎场的事情只是意外,不会有人敢在宫里放肆的。” 就在此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哎呀呀,真是如胶似漆呀,还真是一对惹人羡慕的小情侣呢!看来传言都是真的,哈哈,真是有趣,估计过不了几天就有好戏看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说出这段刺耳声的人,就是王政记恨于心的,那个在猎场上放暗箭的贱人,就是在阿越善良的眼里,那个心眼坏透了的二王子殿下。 “二王兄,你又想犯贱呀!”王政故意把“放箭”说成了“犯贱”。 从言行举止来看,王政猜测,这个二王兄应该是个可攻可受的属性。王政虽然怕死,但在二王兄这个贱人面前,他还是表现得很勇敢的。 被自己的七弟这番羞辱,二王子王翰有口难辨,气急败坏地拂袖而过,气愤说道: “哼,走着瞧,用不着本殿下出手,咱们那碰不得醋坛子的九弟,迟早会好好收拾你们的,哼,不知贵贱的家伙!” 二王兄头也不回地进了文德殿,“碰不得醋坛子的九弟”、“不知贵贱的家伙” 王政没有冲上去继续吐槽,而是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每个人的话语中好像都透露着,九王子是一个响当当的厉害角色,王政奇怪的是,他的九弟不是父王的养子吗,这个人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殿下,你也快进去吧,记得少说话,可别再惹陛下生气了。还有那个讨厌的二王子殿下,你就少去招惹他了,我们就要离宫前往建州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放心吧,阿越,本殿下不会再惹事的,就算是为了你吧!”摸了摸阿越的头,王政微笑地转身,大大方方地走进了文德殿。 “为了我?”阿越一个人小声嘀咕着,虽然想得不是很明白,但他仍然感觉得到,自己真是太幸福了,就像在做梦一样,但眼前的一切知觉又都真真切切,根本不是在梦境里。 文德殿内,闽王现身朝堂,文武百官纷纷入列,朝拜吾王陛下。 不等百官们奏报,爱民如子的闽王就急切地抛出了今日的议题: “本王昨晚接到九王子彦琛的奏报,建州的叛乱已经得到了镇压,然而无辜的百姓伤亡较多,民怨沸腾,今天这么着急地召集大家前来,无非就是商议如何安抚民怨。” 然而,朝堂下的百官们却都畏畏缩缩,没有一个人敢应声。这安抚民怨的事情,无非就是讲究人到心到,谁都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建州地处闽北,距离闽都福州千里迢迢,差事办不好挨批,差事办好了万一被委任建州,还甭想回来了,谁愿意去遭这个罪! 王政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在心里狠狠地咒着这些有模有样的大官们,热闹的喜庆场面都有你们的身影,一旦到了该共患难的时候了,就都成了缩头乌龟! 王政转念想到,这父王究竟是怎么想的呢?昨天赶他去治理建州,说是要惩罚他,可这会早朝又商议起如何安抚建州。 王政突然意识到,这分明不就是父王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名正言顺地前往建州,建功立业吗?可他既是“戴罪之身”,又怎么好意思毛遂自荐呢! 第10章:父王其实偏爱他 就在王政左右为难的时候,那个刺耳的声音又来了,正是二王兄王翰那个贱人。 “父王,儿臣想推荐一个最佳的人选。” “翰儿请讲!” “父王应该还记得,昨天在猎场的时候,不就已经把治理建州的重任交付给七弟了,对吧,七弟?” 王政没想到他这个二王兄竟然这么蠢,也许是怕父王把此事忘记了,所以趁此机会重提此事,然后可以心安理得地彻底把王政赶到建州去,这样在继承王位的人选上,就少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了。 “多谢王兄仗义推荐,儿臣愿为父王担此重任,效犬马之劳!”王政机智地接过王翰的话,以退为进。 闽王听了两位王子的话,“哈哈哈”地开怀大笑起来,说道: “难得见到你们两兄弟把事情想到一块去了,本王甚是欣慰,没错,本王的确是想过,让政儿到建州去历练历练。” 此时此刻,王政看见,二王兄那贱人的脸已经绿了一圈,想必王翰已经猜到了,昨天在猎场的时候,父王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过要惩罚王政。 王翰确实也已经意识到,一旦王政在建州建功立业,等到归来闽都福州之际,就极可能是他继任闽王之位的时候了。 “不过,有一点本王觉得还是有点不妥。”闽王犹豫了一下,说道。 “父王,有何不妥,您快说来听听!”王翰喜出望外,以为他的父王终于想到了王政的“戴罪之身”,满心欢愉地等待着闽王继续说下去。 “是这样,你七弟的资历尚浅,让他一个人去建州安抚百姓,本王担心会出什么纰漏,得给他找一个资历颇深的参谋才好。”闽王想了想,继续说道: “各位都是我们闽地的栋梁,就都别谦虚了,可以大胆地毛遂自荐,要是心中有什么好的人选,也不妨跟大伙儿说说。” 王翰听了这番话,顿时心灰意冷,完全绝望了,狠狠地瞪了王政一眼,见王政那得意的样子,气得脸色通红。心想,这小子究竟使了什么花招,竟然让父王这般地宠幸他。 王政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却也发现自己现在四面楚歌的境况,在这个朝堂之上,除了父王偏心于他外,几乎没有人愿意帮助他,王政这才意识到,自己唯一的盟友就是远在建州的九王子彦琛了。 就在王政觉得自己就要在朝堂上被孤立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挺身而出,王政一看此人就知道他是个文官,长相倒是有点眼熟,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只见老者气喘不定地说道: “为陛下分忧老臣本该义不容辞,无奈老朽年迈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有心无力呀!” 正当焦虑的闽王陛下喜出望外,说道: “黄老言重了,您老能出面早朝共商议事,已经是为本王分忧了。再说了,您老可是我们闽地的文坛老祖呀,追随您老的栋梁之才数不胜数,本王怎敢劳烦您老亲自出马,还请黄老举荐一二。” 黄老?听父王这么一说,王政这才突然想了起来,这位白发老者姓黄名滔,是四门博士。搜寻脑海中的记忆,王政想起幼年时就读四门学,还有幸受教于黄老。王政大概知道,所谓四门学就是高等学府的意思。 “陛下抬举老夫了,老朽惭愧呀!若说栋梁之才,老夫愚见,暂且有两位可用,一位是徐寅,另一位是翁承赞。”黄老说道。 “翁承赞?莫非就是那个直言敢谏的梁国谏议大夫翁承赞?”闽王似乎想起了什么。 “正是那个翁承赞,陛下还记得?” “当然记得,说起来,本王和这个翁承赞也算是有两面之缘啊!” 原来,就在唐天佑元年,闽王当年还是威武军节度使的时候,在京都长安为官多年的翁承赞受昭宗之命,持节回闽册封威武军节度使为琅琊王。 天佑四年,唐亡,改国号为梁,定都开封。承赞归梁,被擢升为谏议大夫。这时,琅琊王为求闽中政局安定,向梁国上表纳贡。梁开平三年,翁承赞前再次受命,回闽册封琅琊王为闽王。 “这翁承赞确实是个大才,只不过他人在梁都开封,如何能为本王分忧呀!”闽王陛下忧虑道。 “陛下有所不知,翁承赞已经辞官了,他现在和徐寅二人都住在老朽的府上,陪老夫饮酒作诗谈古论今,正愁一身才华无处可用,准备着随时为陛下赴汤蹈火呢!” “这,这真是太好了,本王这就下令,拜翁承赞为同平章事,擢居相位, 授徐寅为秘书省正字,即日随同七王子王政前往建州,安抚民众,恢复民生。” 王政一听多了一对的左膀右臂,心中悬起的石头落了下来,心想,竟然是黄老举荐的栋梁大才,一定可以很好地协助他治理好建州吧! 王政见二王兄的脸黑得跟屎一样的臭,那个贱人想必已经气疯了吧!一个翁承赞,一个徐寅!王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给殿外的阿越了。 散朝之后,王政迫不及待地走出文德殿。天气炎热,王政本以为阿越会躲在某个阴凉的角落,但却没有,只见阿越就在站在殿外的宽敞通透的位置,烈日已经晒得他满头大汗。 “你怎么站在这里等,瞧你热得满头是汗的,真是笨死了!”王政心疼地数落道。 “这里比较显眼,要是站在阴凉的地方,阿越怕殿下出来找不到,惹得殿下着急和生气。”阿越真是心细懂事。 “真乖,么么哒!”王政脱口而出。 “什么么么哒,殿下说的话可真奇怪。” “么么哒的意思嘛?”王政想了想,说道:“就是本殿下忍不住想要亲亲你。”王政说着,竟然真的嘟起嘴,往阿越的脸上凑过去。 “哎呀,殿下注意点了啦,这里可是文德殿外面,文武百官可都那儿呢!”阿越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躲开。 的确,正如阿越所说,文武百官个个缓缓走出文德殿,都偷偷地朝王政和阿越这边的方向瞥一眼。 这时,只见黄老最后一个从文德殿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黄老先生可真是令人敬佩呀!已经年迈如此,理当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却仍然心系社稷百姓!”阿越突然感叹道,令王政大吃一惊。 “阿越,你也认识黄老?”王政疑惑地问道。 “当然认识了,说起来黄老先生也算是我的启蒙老师呢!殿下你忘了?那时候,阿越陪殿下去四门学读书,当然还有其他的王公贵族以及他们的贴身随从们。按理说,像我们这样的下人是没有资格进入课堂听课的,可是黄老先生却打破先例,准许我们这些王子们的贴身随从坐在课堂的最后一排旁听。 ”阿越说得神采飞扬,好像对那段时光非常眷恋。 “还有这样的事情!后来呢?”王政突然觉得,这个黄老的确是不简单啊! “后来?”阿越不明白殿下具体的意思。 “我是问,后来黄老有没有因此被王室攻击,被父皇陛下怪罪?”王政这么问是有道理的,毕竟封建时代,就算是万人之上的闽王想打破先例都是很难的一件事。 “没听说,应该没有吧,以黄老在的儒林地位,就算是闽王也都敬重三分,又怎么会怪罪!倒是我们几个下人们不太争气,没几天就被迫退出了课堂,放弃了这样的好机会。”阿越显然感到有点自责。 “什么?阿越,难道连你也退出了?”在王政的眼里,阿越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放弃的人。 “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怕给殿下带来不好的影响,也就退出了!”阿越无奈地说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退不退出,对本殿下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王政当然不愿背这个黑锅。 “殿下,这个,阿越可不,不敢说。”阿越怯怯懦懦,停停顿顿地说道。 “有什么不敢说的,本殿下命令你,把所有你知道的都说出来。”王政顿时一脸威严。 阿越被王政的威严吓得一脸懵逼,只好压低声调小声说道: “殿下,我也是听其他的随从们说,是他们的主子要求他们退出学堂的。” “这是为什么?不就旁听学习嘛!这也要管!这些主子也真是吃饱了撑着了吧!”王政一时愤慨,激动地叫喊道。 “主子和奴才一起坐在同一间学堂里,接受同一个老师授课,大概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吧,不过想想也能理解。”阿越突然伤感起来。 “所以,你也就一起退出了?”王政生气地质问道。 “虽然殿下一直鼓励我留下,可是他们都退出了,就我一个人还留下,其他公子们都开始嘲笑殿下了,为了殿下的面子,阿越只是一个随从,牺牲这些算不上什么的,阿越为了不辜负殿下的鼓励,可是一直躲在学堂的门外面偷听老师的讲学呢!”阿越俏皮地说道。 “你呀,真是精得很,若不是遇上本殿下这么好的主子,肯定得吃不少苦吧!”王政竟然还邀功起来了。 “所以呀,并不是所有的主子都像殿下一样,竟然还鼓励阿越多学习,阿越作为殿下的随从下人,都觉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阿越的脸上自然流露出甜蜜的笑容,好像刚吃了一块蜜糖。 “你可不仅仅只是本殿下的随从下人,阿越,你要记得,你是本殿下在这个世界上最珍惜的贵人,今后本殿下拥有的一切都将与你共享!”王政继续添糖加蜜。 “阿越不敢!”阿越并没有因此甜得昏了头。 “怎么?你不想?”王政挑衅道。 “不,只能说,阿越的一切都是属于殿下的。”阿越说着,红了脸。 就在他们聊得兴致的时候,黄老已经走到了殿外,笑眯眯地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第11章:左膀右臂小心肝 黄老此时的笑脸与早朝时候的严峻表情判若两人,他好像早就识破了王政和阿越之间的亲密关系,正走过来试图加入他们的谈话中。 “黄老先生,您的身体还健朗吧!”阿越在黄老面前突然拘束了起来,率先行首弯腰问好道。 “好得很,好得很,散朝了,你们主仆两个还在这儿说啥笑呢,要不也说给老夫乐一乐!”黄老打趣道。 “阿越刚才正跟我说,说您黄老不拘一格降人才呢!” “不拘一格降人才?嗯,这个提法非常好,一直以来老夫就提倡教育不分贵贱,人才为什么没有?还不是身份等级贫贱的原因,难以出头!”黄老发表完一阵感慨之后,转而问道: “阿越?谁是阿越?是你?” 黄老明明记得,当初发现七王子殿下的贴身随从是个好学的孩子,还特意问了名字,应该是叫阿奴才对,此时他吃惊地看着阿越。 “嗯,我现在叫阿越,殿下嫌弃阿奴不好听,所以给我起了个新名字,叫阿越!”阿越解释道。 “好啊!好啊!”黄老说着,也不多做解释,就转身走开了。 “黄老,什么好啊?”王政追问道。 “哪里都好!赶紧回去吧,殿下!你的左膀右臂在等着你呢!”黄老头也不回,继续扬长而去。 “左膀右臂?那是什么意思?”阿越疑惑地问道。 “我猜,是指那两个人吧!”王政说道,心里倒是充满了期待。 于是,王政和阿越立即往寝宫的方向走去,不想在路口的转角竟又撞上了二王子王翰,真是阴魂不散! “走得这么匆忙,是赶着去找九弟解释吧!”王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拿九王子王彦琛说事。 王政正想会骂一句贱人,却被阿越急忙拉住,阿越胆怯地给了王政一个眼色,意思是让王政不要和王翰一般计较了。 “阿越,我们走!”为了不让阿越担心,王政不去理会王翰,绕道走开。 见王政转身而去,王翰追上前,补充告诫道: “七弟!王兄最后奉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去了建州就永远别再回来了,否则,这里将是你的葬身之地!” 王政和王翰四目交接对视了几秒钟,仿佛是最后的诀别!阿越感到一阵惊恐不安,伸出手拉住王政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直到远离了二王子王翰,他们两个才停下了脚步,大口喘气起来。 “阿越,你拉着我跑什么呀!” “太可怕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二王子说,要把你葬在这里!” “他是叫我去了建州不要回来,我正想问个究竟,看看他有什么阴谋呢,你就把我拉走开了。” “这样啊!总不可能再回去问吧,还是算了吧,二王子是个危险人物,还是远离他一点的好,我们赶紧回寝宫吧,黄老说了,殿下的左膀右臂在等着呢!” “对了,阿越,你认识翁承赞和徐寅这两个人吗?” “没见过,不过我听说过他们,好像都是很有才华的文人,有一次在四门学的时候,我看见有几个公子在交流刚刚出炉的一些诗词,里面好像就有他们两个人的作品。” “不错嘛,阿越,你也越来越有才了,在四门学里没少偷学吧!” “才不是偷学呢,我是照着殿下的吩咐光明正大的学习。殿下,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黄老口中的左膀右臂就是这两位才子吧?” 王政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哈,他们常年深居简出,殿下猜他们都长什么样?” “我才不猜呢,等会不就知道了。” 寝宫门外,果真出现了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留着胡子的大叔模样,一个是文质彬彬的小叔模样。 “拜见七王子殿下!” “起来吧,你们就是翁承赞和徐寅!阿越,你不是很喜欢猜吗?本殿下要你来猜猜,他们中哪个是翁承赞,哪个是徐寅?” “请殿下恕罪,阿越可不敢在两位才子面前造次!” “那你悄悄地告诉我,我就想知道你猜得对不对!” 阿越把嘴巴凑到殿下的耳边,悄悄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徐寅!”为了验证阿越的猜测,王政故意喊了一声徐寅的名字。 “卑职在!”文质彬彬的那位回应道。 王政和阿越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显然阿越猜对了! 翁承赞和徐寅也是吃惊不小,他们常年住在黄老的府上,深居简出从不会客,没想到七王子殿下身边的这个随从竟然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他们来,心中不禁对阿越刮目相看,更是觉得殿下的高深莫测。 带上行装,他们四人便离宫,启程前往建州了。四人游,如果说翁称赞和徐寅是王政的左膀右臂,那么阿越就是王政的小心肝。 从城北的王宫出来,一路向南,走到城南的居民区,再从城南的居民区,走向福州城的城门。福州城内有旧城罗城和子城,外有新城夹城似月圆,城门更是多不可数。说起福州城的气派,即便是其中的罗城,也能让前朝唐都的长安城相形见绌。 罗城由子城扩建而成,子城又把冶城囊括其中。罗城之大,七倍于冶城,四倍于子城。罗城的形状呈东西宽、南北窄的椭圆形。福州府衙恰好位于罗城中央。城墙周围三十六里四千八百丈之长,全部用青砖砌成,是名副其实的砖城。城基凿于地下十五尺,填入杵土胎石,高二十尺厚十七尺,再用一千五百万块的青砖砌筑城墙。城墙采用大城的轮廓,凹进凸出,一个凹凸称作一间,共有一千八百一十间。在城墙上盖敌楼——用来御敌的城楼,敌楼有二十三层。敌楼的棱角上又有六座楼阁,双层,栏杆钩联,参差焕赫。城墙上若干步之间设置一个更铺——通过击鼓进行司更,更铺共有三十六座。罗城的城门众多,大门有八座。东有清平门,南有福安门,西有善化门,北有济川门,西南方向是清远门,东南方向是通津门,东北方向是通远门,西北方向是安善门。大门的左右各引出一座亭子。便门九座,因门上有匪楼,所以便门又称暗门。还有水门三座,修河堰两条,建石桥九座。罗城的此等规模,已然使长安城沦为一座土城,更何况夹城的出现。 夹城将罗城的南北端扩大,增筑南夹城和北夹城,把罗城夹在中间,将三座山纳入城中。于是整个福州城呈现满月形,夹城又有了南北月城之美誉。南月城将两座山围入城中,分别是位于东南方向的九仙山和位于西南方向的乌石山。这两座山树木高大,直冲云霄,草丛茂密,藏龙卧虎。城墙上的轮廓有一千零三间,敌楼有四十九座。设有两座大城门,南为登庸门,东南方向为道清门,城门上的敌楼均有三层。其他还有暗门八座,水门两座,河堰一条,石桥五座,更铺二十座,与罗城的结构相类似。北月城上的轮廓有六百四十二间,敌楼有二十六座。设有两座大门,北为严胜门,西北为道泰门,城门上的敌楼均有十层。其他还有暗门四座,水门二座,石桥一座,更铺十四座,同样与罗城的结构相类似。北月城跨截越王山,毗邻西湖水,真是天府之地,神开之土。 福州城南多是民宅。以街道为中轴,两旁分段围以高墙,成坊成巷。纵横交错的坊巷,形成居民区。其中,能够并排容纳九辆马车的街道有四条,均自州府起,分别至登庸门的凤池坊,至行春门的依仁坊,至开元的遵义坊,至善化门的丰乐坊。能够并排容纳六辆马车的街道有三条,分别由行春门至天庆观,由登庸门至合沙门,由兴贤坊至罗山寺东。能够并排容纳四辆马车的街道有八条,分别由清泰门至儒宗坊,由拱星坊至罗山寺西,由侯官坊至延祥前,由善化门至迎仙门,由寿帅坊至旌隐坊,由登瀛坊至水步门,由庆成寺前至乾元寺前。能够并排容纳三辆马车的街道有四条,分别是由美政坊至通仙门,由聚英坊至登俊坊,由忠顺坊至闽县棣华坊,由安善门至鹿顶门。其他街道虽然都狭窄到仅能容纳少于两辆的马车,但确保都是平坦的石板路。 除了街道的宽阔平坦外,坊巷里的结构装饰也独特丰富。厅堂是开敞似的,与天井融为一体,比北方的厅堂明显高大宽,与其他廊、榭等建筑,形成高低错落,活泼而又极富变化的空间格局。 厅堂的廊轩中,特意采用粗大而长的优质硬木材,作为承檐的檀木,或再加的一根协助承檐的檀木,并用减柱造的方法,使得厅堂前无任何障碍,从而显得高大、宽敞、开放。民宅都有高厚砖或土筑的围墙。墙体随着木屋架的起伏做流线型,翘角伸出宅外,状似马鞍,俗称马鞍墙。一般是两侧对称,墙头和翘角皆泥塑彩绘。墙只作外围,起承重作用的全在于柱子。 普通居民的梁柱多不加修饰,简洁朴实,而在门窗雕饰上则煞费苦心。窗棂制作精美,镶嵌的木雕华美。窗饰的类型特别丰富,有卡榫式图案漏花,有纯木雕式窗扇,也有两者相间使用。在卡榫式漏花中,工匠通过精心编排,构成不同的装饰效果,有直线型、曲线型、混合型。直线型疏密有致,曲线型富有动感,混合型变化多端,且各有吉祥寓意。 在木雕式窗扇中,有透雕,有浮雕,题材有飞禽走兽,人物花卉,整个窗扇雕饰有对称式有不对称式。二进厢房的门窗隔扇上,透雕了较复杂的瓶花图案,花瓶寓意住居平安。涤环板上是浅浮雕的花开富贵。 坊巷里的建筑门处理得极具特色。有的在前院墙的正中,由石框构成,与墙同一平面,为矩形师门。有的则是两侧马鞍墙延伸作飞起的牌堵,马鞍墙夹着两面坡的屋盖形成较大的楼。 第12章:叶落辞柯,人生几何 四人终于走出了福州城,王政觉得这马车也真是够慢的,或许是坐惯了汽车和火车,对于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就只能嗤之以鼻了。 他们的马车是最好最大的配置,足以装得下他们四人,王政和小心肝阿越坐在一起,左膀右臂翁承赞和徐寅坐在一起,而专业车夫坐在前面赶车。 “殿下,这位小兄弟看起来并不像是随从下人的样子,何况他之前竟然能辨认出我和徐寅老弟,真是不可思议,承赞想斗胆一问,这位小兄弟究竟是谁?”翁承赞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道。 “他叫阿越,真是本殿下的贴身随从,不信你自己问问他,不过他跟一般的下人不一样,阿越可是本殿下的小心肝宝贝!本殿下也奇了怪了,阿越,你到底是怎么辨认出他们两个来的?”王政转而问阿越。 “阿越是通过两位老师的作品辨认出来的。”阿越被殿下这么一说,原本是害羞的,可是殿下竟然也问了,就如实说了。 “噢,作品?阿越竟然读过我和承赞兄的作品?”徐寅显然又大吃了一惊。 “嗯,我读过徐寅老师的《人生几何赋》、《游大梁赋》,读过翁承赞老师的《谏议昼锦宏词》,徐寅老师的作品潇洒倜傥,而翁承赞老师的作品稳重大气,所以我猜测翁承赞老师应该是比徐寅老师年长一些的。” “真没想到啊!小兄弟小小年纪见识就如此宽广了,难怪殿下会视你为小心肝呢!”徐寅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说到徐寅老弟的《人生几何赋》,我倒是有个提议,请小兄弟为我们吟诵一下这部作品,正好和我们这趟旅途的气质很贴切啊!你说呢,徐寅老弟?” “好极了!阿越要是不说,我都差点忘记了自己有过这么一部作品!”徐寅打趣道。 “阿越不敢!徐寅老师在此,阿越哪敢造次!” “本殿下也想领会下《人生几何赋》的潇洒倜傥,阿越,你就从了我们三吧!”王政添油加醋到。 “这,是,殿下,那阿越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阿越无法拒绝,只好十分认真地吟诵起来: 叶落辞柯,人生几何。六国战而谩为流血,三神山而杳隔鲸波。任夸百斛之明珠,岂延遐寿。或有一卮之芳酒,且共高歌。岂不以天地为炉,日星为纪。 虽有圣而有智,不无生而无死。生则浮萍,死则流水。七十战争如虎豹,竟到乌江。三千宾客若鸳鸿,难寻朱履。扰扰匆匆,晨鸡暮钟。 命宁保兮霜与露,年不禁兮椿与松。问青天兮何惨何舒,拘人否泰。叹白日兮东生西没,夺我颜容。可惜繁华,堪惊倚伏。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蠹君福。 不觉南邻公子,绿鬓改而华发生。北里豪家,昨日歌而今日哭。梦幻吞侵,朝浮夕沉。三光有影遣谁系,万事无根何处寻。易服猛兽,难降寸心。 眼看西晋之荆榛,犹经白刃。身属北邙之狐兔,尚惜黄金。亦何荒色嗜音,雕墙竣宇。君不见,息夫人兮悄长默,金谷园兮阒无睹。 香阁之罗纨未脱,已别承恩。春风之桃李方开,早闻移主。邱垄累累,金章布衣。白羊青草只堪恨,逐利争名何太非。 尝闻萧史王乔,长生孰见。任是秦皇汉武,不死何归。吾欲挹元酒于东溟,举嘉肴于西岳。命北帝以指荣枯,召南华而讲清浊。饮大道以醉平生,冀陶陶而返朴。 阿越的声音在《人生几何赋》的映衬下更加的感性动人,吟诵之后,不知不觉马车已经赶过了半天的路程,建州越来越近。 “也不知道九王殿下有没有接到通知,会不会出城来接应我们?”阿越突然担心道,显得神色不安。 “管他呢!他不出城接应,难道我们还进不去不成?”王政随口说道,显然根本没把九王放在眼里。 王政此话一出,立即惹得左膀右臂和小心肝紧张兮兮地投来目光。王政想不明白,真是奇了怪了,为什么他们都这么害怕九王彦琛呢? “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我可是九王彦琛的王兄,何况他还是我父王的养子,你们有必要如此怕他吗?” “殿下,难道你就真的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建州暴乱,是九王前去镇压?殿下以后会明白的!” 此时,马车已经进入建州地界,拉开窗口的布帘,可见美丽的建溪蜿蜒流淌。建州州治之地有分东溪、西溪二流。一由南浦溪、崇阳溪汇流而成叫西溪。一由松政溪至西津以下叫东溪。二流在建州城汇合为建溪,再经剑溪流入闽江,最后汇进大海里。 只见溪边,另一对公子和随从在这里展开了北苑茶园的故事,王政当时根本不会想到,自己今后在建州的日子里,会与北苑茶园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东溪两岸的凤凰山、壑源山之处为北苑,北苑的吉苑里有一家姓张的种茶大户。北宋开宝年间,张家在此地已发展成为远近闻名的茶焙地主,在北苑一带拥有方圆三十多里的茶园。 这天,一个家仆急匆匆地从张家门外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一边跑一边喊着: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有里人看见少爷,少爷离开了乡里,说是要,要……” 此时,张良正和几位茶园的老友,坐在前厅试品新茶的,见家仆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副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于是急切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看见少爷怎么啦?” “少爷要离家出走啊!怎么办啊老爷!”家仆使劲地喘了几口气后,终于顺畅地说道。 “什么?混账东西!”张良说着,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瓯,瓷瓯和木桌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只见他站起身来,继续说道: “你多叫上几个人,赶去把少爷给我带回来。” “可是,万一,”家仆显得为难,结结巴巴地说道:“万一少爷不愿意,怎么办?” “废话!他要是愿意回来,还要你们去干嘛!他不回来,你们就是绑,也要把他给我绑回来!”愤怒起来的张良脸色涨得通红,随口嘀咕了一句: “张天你这个兔崽子,看老子待会怎么收拾你!老子非废了你不可!” 家仆听了直哆嗦,站在那里,不敢退下,也不敢吭声。张良见了,横眉怒视道: “还在那里干什么?趁着那兔崽子还没走远,快去给我追回来呀!” “是,老爷!”家仆又匆忙退出了前厅。 胸口的怒火平息之后,张良这才意识到,几位老友都还在一旁看着,于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我那逆子张天,让大家见笑了!” 这几位老友是茶园里种茶、焙茶的师傅,都是粗人,不太会说话。他们也就好脾气地笑了笑,继续试品起新茶来。 而这个时候,张天已经靠着两条腿,走出了吉苑里,书童李宽一路上极不情愿地跟在他的后面。俩人此时正在东溪边上等待渡船,这条水路是前往建州城最快捷的途径。 “啊!清风徐徐来,水波偏不兴!阿宽你看,这溪流的水多清啊!还有那拂面而过的微风,你感受到了吗?”张天颇有兴致,陶醉其中。 “少爷,你的心情可真好,阿宽可没有你这样的雅兴。阿宽此刻的心情,只想跳进这溪流里淹死算了。”李宽嘟起个嘴,一脸不悦。 “那你跳吧,我不拦着你!”意识到自己在对牛弹琴,张天鄙夷地说道。 “算了,我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到时候也一定会被老爷打死的。老爷发起火来,除了老太爷,谁也拦不住。反正迟早都会死,我就不急于这一时了,到时候陪着少爷一起死吧!”李宽喋喋不休,试图吓唬张天,让他回头是岸。 张天当然知道李宽肚子里的那点小伎俩,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一口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 “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且行且珍惜。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死,因为我不会再回去了。我爹就是叫八人大轿来抬我,我也不回去了,他老人家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我这个宝贝儿子了。” 张天见李宽翻着白眼,一副极其不屑的表情,于是继续恐吓道: “再者,你也说了,不是还有我爷爷在嘛,他老人家可最疼我了,他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爹动手把我打死呢?不过你嘛,我就不能保证了,到时候,如果我爹憋了一肚子火没地方出气,可能真的会发泄在你的身上,把你打得半死哦,你也知道我爹的脾气暴躁得很。所以,我劝你呀,还是自己跳进这溪流里自我了结算了,免得到时候遭受皮肉之苦,要死不活的,我可帮不了你。” “哎哟,少爷,你就别吓唬我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回去吧,少爷,阿宽求你了。”李宽急得直跳脚,屈服于张天的淫威之下。 张天一脸得意,继续言辞说教: “臭小子,亏你从九岁起就跟了本少爷,怎么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本少爷今儿带你到外面的大世界转转,美景、美食、美人,应有尽有。这是你小子的福气,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难道你想一辈子窝居在北苑这个小地方,正好的青春年华,却只能面对两座小山丘、一条小溪流,还有一群像我爹那样只懂得生活俗事的粗人。” “老爷吃饭喝茶,你也吃饭喝茶,我可没看出你和老爷有什么两样。”李宽一脸不屑,再一次发起挑战。 “此茶非彼茶,我爹的茶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我的茶是琴棋书画诗酒茶的茶。”张天饶有兴趣地辩驳道。 “难道喝你的茶还能喝成什么大文豪大居士不成?” “我可就告诉你了,总有一天,我要让全世界的大家们都以喝茶为荣,在最高级别的宴会上以茶代酒。算了,跟你说简直是对牛弹琴。”张天突然感到一阵心虚,为了趁一时之快,竟然说出了心里简单的一个想法,究竟能否达成这个理想,他可没有一点儿底气。 第13章: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此时,渡船正在缓缓靠岸,一个里人从船上走了下来,是在张家茶园做小工的一个农夫。 “哎哟,是张家少爷呀,你在这等着渡船,是要出远门吗?”里人表情讶异地问道。 “对,我要离家出走,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张天打趣地回答到,惹得李宽不舒服得白了他一眼。 “哎呀,张家少爷,外面的世界乱得很呐,听说宋军已经开始攻打南唐都城金陵了,你可千万要小心呀,还是呆在家里好啊!”里人好意劝说道,李宽在一旁不停使劲地点着头,表示千万个同意。 “知道了,老伯,谢谢您的好意,但我有我的自由,请您慢走。”张天拒绝了里人的好意,在他看来,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的心意已决:“阿宽,出发了,上船!” 李宽极不乐意地先登上了船,正当李宽准备伸手拉张天上船的时候,他朝张天后方的远处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少爷,你快看后面,是家仆他们,这下我们死定了!”李宽手指前方,痛心疾首。 张天转身朝后方一看,只见刚好有八个家仆来势汹汹,手里操着各种家伙,有捆绳,有木棍,有扁担,还有人把麻袋也带来了。 “我的妈呀!他们这阵势不是八人大轿,而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看来我爹他老人家这次也是使出了绝招,完全豁出去了呀!”张天终于感到了一阵慌张,见李宽还傻傻站在船头看,吓得直哆嗦,于是赶紧催促道:“阿宽,你还看个屁,快拉我上船啊!” 张天迅速登上了船,后方追来的家仆也已经近在百米之内。 “船家,快,快掌舵,离岸,快!”张天急忙催促道。 家仆见少爷已经登上了船,急忙喊话: “少爷,快回来,你不能走啊,老爷这次真的发火了,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李宽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是啊,少爷,我们还是下船回去吧,我们要是真的离家出走了,以老爷的脾气,他也一定会报告给官府的。到时候,官府发出通告,就算我们跑到天涯海角,也会被遣送回来的。” “开弓没有回头箭,你看船都已经离岸了,这就是天意,本少爷必然是要走出这个小乡里,走向大世界的!”张天洋洋得意,向岸边的家仆们吐了吐舌头,嘲讽道:“你们都听好了,回去告诉我爹他老人家,他的宝贝儿子是一只落难的凤凰……” “没听说过有男人说自己是凤凰的。”李宽在一旁不屑道。 张天转头一想,觉得那臭小子说的也对,于是改口继续说道: “不对,应该是一条落难的蛟龙,告诉我爹,北苑这个小地方可困不住我的雄心大志,我终究要到那大世界去,经历一番劫难,然后化身为真龙。请他老人家保重身体,等我荣归故里,定让北苑举世瞩目……” 张天闭着眼,昂着头,挥着手,说得激情飞扬,自我陶醉其中。这时,只听见李宽突然呼喊道: “少爷,少爷,你快看,他们中有人把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脱了,他们想干嘛?难道……” 张天从沉醉自我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正如阿宽所说,只见岸上的八个家仆中,有四个脱了衣服和裤子,正在做热身运动。我的妈呀!他们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张天急忙向船家求救: “船家大哥,你划快点吧,我给你双倍的钱,越快越好!”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你给我再多的钱也没用的,张家少爷!”船家露出无奈的表情,却似乎隐藏着一丝狡黠。 “你叫我张家少爷?难道连你认得我?”张天惊恐地问道。 船家大哥点了点头。 “那也知道那些追我的人?” 船家大哥露出了如画般神秘的微笑。 此时,四个家仆从岸上跳进了溪流里,扑通扑通几下,很快便游向了渡船。 “阿宽,操家伙!”张天一鼓作气,决定抗争到底。 李宽操起一根木浆,笨拙地挥舞了两下,然后怯生生地递给了张天,说道: “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家仆,你是少爷,还是你来吧!” 张天瞪了李宽一眼,伸出一只手,非常犹豫地接过木浆,独自走到了船头,目视着家仆们从水里游向自己。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一阵悲凉感油然而生,张天不禁在心底里自嘲起来:自己手里操着一根木浆,到底想干什么呢?难不成是等家仆们游上船来,给他们一顿暴力攻击? 他下得了手吗?这些家仆们可都是老实本分的乡里人啊,有的甚至是看着张天长大的。他们不过是听从了老爷的吩咐,要把少爷带回家去。他们中大部分人根本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的少爷想要离开这个养育了他十几年的地方,哪怕老爷如此作死地阻挠,少爷也毫不动摇出走的决心。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张天啊张天,你现在操着个木浆像什么样,或许你是想通过暴力的途径获取你所谓的自由。可是,你确定你还是个读书人吗?你确定你喝的茶是艺术的茶,和你爹的茶不同?如果你也不确定,那就做好准备吧,等家仆他们试图上船的时候,朝他们勤劳的双手或是厚实的脑壳一棒打下去吧! 此时,眼看家仆们已经游到船沿,就要登船了。张天迅速高高挥起木浆,一个完美的弧线在空中划过。所谓动作要快,姿势要帅。李宽惊呆了,嘴巴张成一个o形,显然对张天的这一棒充满了期待。然而,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那个完美的弧形再也没有回归,木浆失控般脱手而出,绕着重心在空中旋转了一阵,最后凄凉地落入水中。见到这样一幕,李宽也是醉了,急忙掩面,不忍直视。 “少爷呀少爷,你干嘛把别人家的木浆给扔了呀,那可不是咱们家的!”李宽数落道。 “多拿点钱,赔给船家大哥。”张天显得忧伤。 “赔赔赔,只要你乖乖回家,我相信老爷多少钱都愿意赔的。” 李宽自以为张天已经屈服,所以口不择言。哪知,张天却瞪着李宽说道: “你再多嘴,我罚你念《茶经》一百遍!” 李宽立即用手捂住脸部,紧紧闭上了嘴巴,紧得不透一丝气息。 此时,四个家仆已经登上了渡船,其中一个说道: “少爷,跟我们回去吧,老爷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带你回去。” “我是不会回去的,我也不想跟你们多说,我心中的理想抱负,你们是不会理解的。”张天昂首挺胸,矜持道。 家仆没有理会,而是静静地站在船上,把张天团团围住。 张天觉得蹊跷,往船行驶的方向一看,豁然明白了,这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反方向划向了原先的岸边。 “船家大哥啊!你怎么搞的啊!我让你把船划快点,没让你往回划呀!”张天质问道。 船家大哥听了,嘿嘿一笑,说道:“张家少爷,你还是乖乖回家去吧。等下次,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大哥再把你送进城里去。这次,大哥不算你钱了,那木浆也不要你赔了,咱们就算扯平了,好吧!” 张天听了,哭笑不得,只能认栽。 船靠了岸。岸上的四个家仆登上了船,换船上四个光膀子的家仆,下船去穿衣服和裤子。 “少爷,你就下船吧,别为难我们了,跟我们回家去吧。”家仆近乎恳求道。 张天仍然纹丝不动地站立在船头,一副宁死不屈,随时可能就义的模样。 “少爷,你这样为难我们,那我们也只好对你不客气了,我们可是带了家伙的。”家仆见张天不吃软,放出了狠话。 张天听了一脸不爽,但没有丝毫畏惧,难道这些家仆还敢对堂堂张家少爷动起真格,来硬的不成。 只见船上的家仆朝岸边示意地点了点头,岸上的四个家仆便操起了家伙。捆绳、木棍、扁担,一一丢到了船上,张天的跟前。 “你们,你们这是想干嘛?”张天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家仆们却二话不说,立即把张天捆成了一个大粽子。 “喂,喂,我可是你们的少爷,你们怎么可以对我这样粗暴!”张天气急败坏。 “少爷,对不住了,我们本来就是粗人,只有这种粗暴的方式,更何况,这也是老爷说的,要我们把你给绑回去!你就忍耐一会,乖乖回家吧!”一个家仆恭敬地说道。 “可是你们把我绑成这样,要我怎么走?” “这不是还有木棍和扁担吗,我们哥几个抬着少爷走。” “什么!那不就跟抬猪似的,我可是读书人,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呀!你们……” 张天的抱怨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架了起来,抬下了船,往吉苑里的回路走了去。 “你们太放肆了,这样把我抬回去,被乡里的小姑娘们看见了,叫我颜面何存,颜面何存啊!” “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回家,我回家啦!” “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只听见一阵阵呼天喊地的哭叫声由近及远,在东溪两岸的凤凰山和壑源山之间久久徘徊,逗得船家大哥哈哈大笑! “少爷呀少爷,谁让你那么任性呢,现在活受罪了吧!”李宽嘀咕道,见剩下的三个家仆正盯着自己看,其中一个家仆的手里还拿着剩余的一个麻袋,李宽立即领会,眯起双眼,呵呵笑道:“不用劳烦几位大哥了,小弟我自己走,你们请,请,呵呵,呵呵呵。”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3节 第14章:家训 家仆们的“八人大轿”把张天少爷像猪一样地送回了吉苑里。这支队伍从东溪渡口一路走回,田野山林上的里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饶有兴致地驻足观看,然后嘿嘿一笑,憨厚地说一句:张家少爷可真会玩。 队伍抵达乡里。一群孩童从各自的家里跑了出来,凑完热闹还帮忙宣传起来:“快来看咯,张家少爷上猪架咯,要被抬去卖咯!”而乡里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们,十分害羞地聚集在一起,极其大方地观望嬉笑着,然后窃窃私语道:“瞧,张家少爷,可真有趣儿,是个读书人吧,却又爱玩闹,让人受不了吧,又讨人喜欢。” 废了这般九牛二虎之力,八个家仆总算把张天少爷抬回了家里。张家的宅邸在乡里,虽不比建州城里的官宅气派奢华,但张宅在吉苑里、乃至在北苑一带都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宅,比城里那些精贵的官宅大多了。 当张天被抬进家门的时候,他的老子早已经坐在前厅里,等得不耐烦了。 “老爷,我们把少爷送回来了,这捆绳?”家仆问道。 “就这样先放着,你们去做其他事情吧。”张良吩咐道。 张天一路上哭天喊地,喊得可谓是口干舌燥、喉咙沙哑。此时,身上仍然被绳索捆绑着,动荡不得,于是冲着李宽喊道: “阿宽,我口渴了,给我端一瓯凉茶来。” “是,少爷。” 李宽应声道,正想走去端壶倒茶,却见老爷正一脸怒气地瞪着自己,这才停下脚步,乖乖地站在了一旁。 张良重新把目光聚焦在张天的身上,却见动荡不得的张天闭上了眼睛,躺在地上一副假装昏睡的样子,完全不看老爷子的脸色。张良暂时忍住心中的怒火,问道: “离家出走?怎么样啊,还想走吗?” “想啊,当然想了,我终究不属于这个小地方,不像爹爹你,我是有胸怀大志的人。”张天辩解道,仍然紧闭眼睛。 “你,翅膀硬了,想飞了是吧,我看你现在怎么飞。”张良见张天仍然嘴硬,继续嘲讽道:“想走,你现在倒是走一个给我看啊!” “走就走!”张天瞬间睁大了双眼,躺在地上的他,两腿屈膝旋转了起来,先是逆时针走了一圈,后又顺时针走了一圈,继续呛道:“爹爹你看,我这又走回来了。” 张良火冒三丈,再也忍不住想动手了,对李宽叫道: “去给我把家伙拿来,这个兔崽子真是皮厚贱骨头欠揍,老子今天非打死他不可。” “可是,老爷……”李宽显得为难。 “可是什么!快去!” “哦,是,老爷,我这就去拿了。” 张天意识到,再不请救兵,这次就真的要皮开肉绽了,于是大声呼救道: “娘亲,救命啊!爷爷,救命啊!” 此时,李宽不紧不慢,已经把一根实木的鸡毛掸子交给了老爷子。 “我看你还敢嘴硬,还敢离家出走,还敢说什么胸怀大志。” “不要啊,爹爹,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实木掸子呀,我的亲爹爹,我不走了,真的不走了啊。” “现在叫什么也没有用了。” 张良说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被高高举起,然后一个僵硬的弧线,重重地落在了张天的屁股上。 “啊!” 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张宅,李宽掩面,不忍直视。 张天一边假装哀怜,一边朝李宽眨眼求助。 “老爷,别再打了,要是惊动了老太爷,就不好了呀!”李宽伸出双手抓住了张良手中的鸡毛掸子。 “去你的!老子今天就打断他的腿!” 张良一把推开了李宽,再次高高举起地举起了鸡毛掸子,眼看张天的屁股就要第二次开花。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恰时从后院传来了: “住手!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打断我宝贝孙子的腿!” 那浑厚有力的声音传来,张良立即就怂了下来,手中的鸡毛掸子像是被放了鸡血,瞬间失去了活力,可谓先声夺人。 在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白发的老者拄着拐杖,在一个妇人的掺扶下,从后院走到了前厅。这位老者紧紧板着脸,那脸色看起来可比张良的难看多了。 “父亲,你怎么出来了,你应该躺着多休息。”张良匆忙走过去,和妇人一起掺扶着老太爷。 “爷爷,娘亲,疼,我的屁股,我的屁股恐怕已经皮开肉绽了,快救救我。”张天说着,快要哭出声来。原来,这位老者便是张家的老太爷,而那位夫人则是张天他娘,张老夫人。 “乖孙子,别怕,有爷爷在,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汗毛!”老太爷吃力地推开身旁的张良,怒斥道:“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是我做主!” “父亲,你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呀,你还不如直接骂我两句得了。”张良委屈地说。 “你以为我不敢骂你吗,我还想打你呢!”老太爷说着,举起拐杖就朝张良身上打去,张良及时躲过,得以幸免。 “父亲,你消消气,消消气,你说得对,你是一家之主,你先坐下来,我们都好好说话,好好说话。”张良连声安抚着,见老太爷的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于是再次走近老太爷,搀扶着他坐在了前厅的正位上。 老太爷正襟危坐,张良和张夫人站在一旁。老太爷瞪了一眼张良,说道: “还不快去把绳索解开,难道要我自己动手吗?” 张良一脸纠结,显得万分不情愿的样子,于是对着李宽使唤道: “去去去,给你的少爷松绑。” 李宽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张天的身旁。 老爷子再次瞪了张良一眼,说道: “老子叫你去松绳索,你倒是在老子面前充当爷起来,站一边去,给我的宝贝孙子腾出位置来。”说着,对张天招了招手,唤道:“天天呀,坐到爷爷旁边来,好好跟爷爷说说,这家伙是怎么欺负你的。” “好咧,亲爷爷!”张天应声道。 李宽麻手麻脚,弄了好半天,才把捆绑在张天身上的绳索解开。 “阿宽,你真是笨死了,快扶着我,到我爷爷那儿去,哎呦喂!”张天站起身来,一只手搭着李宽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屁股,艰难地行走着。 俩人紧紧依偎,李宽悄悄给张天使了个鄙夷的眼神,好像在说:“不就被打了一下嘛,至于装得如此夸张吗?” 凭借多年的默契,张天得以领会,给李宽回了一个愤恨的眼神,好像在说:“要不你也试试被我这样打一下,到时你就知道屁股是多么的脆弱了。再说了,不在我爷爷面前来点苦肉计,如何从我爹那里全身而退。” 李宽顺手拿来一把凳子放在了老太爷的座位旁边,张天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哪知,屁股刚刚落座,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再次响彻张家大宅。 “哎哟!疼!” “等会儿,我去拿个坐垫来。”张夫人说着,快步走进了后院,一会儿就从里屋把坐垫拿来了。 “你看看你,把他打成什么样了,真是不像话!”老太爷举起拐杖,又想朝张良的身上挥去。 “父亲,我可就只打了他一下呀!”张良辩解道。 “一下是吧,要不让老子也打你一下试试?”老太爷提起拐杖跃跃欲试,张良快速躲闪,有苦难言,找了一个座位,郁闷地坐了下来。 “我去沏壶茶来,天天,还有孩子他爹,你们都好好说话,别再惹老太爷子生气了。阿宽,你过来帮我。”张夫人说着,带着李宽一起走到后院,泡茶去了。沏茶有许多讲究,张夫人经常都是亲自动手。 张天屏住呼吸,早已想好等待着说话的机会。此时,老太爷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说道: “说吧!” 老太爷刚说完,张天就抢着说道: “我先说,我先说。” 老太爷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你先说。” 于是,张天开始把今天的事情略微改动,添油加醋,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爷爷,今天孙儿和阿宽就是想出门走走,不经意就走到了东溪边的渡口,孙儿想到,我那书房里的笔墨纸砚都用得差不多了,就想着去购置一些回来,另外,再去书市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书籍,所以,孙儿就临时决定,坐着渡船到建州城里去一趟。可是,孙儿一想,还没有跟家人说一声呢,这会就看到了邻居家的婶婶,正好在回家的路上,孙儿便让她把我离家的事情转告给咱们家的家仆一声。孙儿是觉得,不就是进城一趟吗,这一来一回也不过三个时辰,爹爹不至于不同意吧。爷爷,你说说,孙儿这样想有错吗?” 说完张天就后悔了,事实改动得太多,就成了谎言了。果然,张良听了气急败坏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呵斥道: “胡说八道!你这个兔崽子,现在学会撒谎了是不是!” 恰时,张夫人从后院走出来,李宽跟在后面,手里端着一壶刚刚沏好的热茶。 张夫人见张良的情绪又失控了,连忙安抚道: “孩子他爹,你就坐下好好说嘛,老太爷子还坐在这儿呢。” 这一次,老太爷没有针对张良,而是对张天说道: “孙儿呀,爷爷在这儿,你心里想着什么就实话实说,你要是说谎话、假话,那可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咯。” 张天沉默了。李宽端着茶壶,给老太爷、老爷、还有张夫人一一上了热茶,然后给张天端来了一大瓯的凉茶。早已经口干舌燥的张天,端起这一瓯的凉茶,咕咚咕咚几下,就全喝光了。 第15章:蜡面茶 “爷爷,我想离家出走,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张天鼓足了勇气,实话说道。 “父亲,你听听,这像什么话,还好我及时叫家仆们去把他追了回来,不然的话,这兔崽子翅膀硬了,都不知道要飞哪里去了。”张良说完,端起茶瓯,吹了吹热气,喝下一大口,吞咽之后,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十分爽口的样子。 “我让你说话了吗?给我把茶瓯放下,天天看你喝个没完!”老太爷训斥道,转而对张天继续问道:“孙儿,你长大了,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这没有错,可是你总得有个确切的想法,你到底想去看什么呀?” “父亲,你就别纵容他了,他就是去外面瞎逛,有个鸟想法!”张良插嘴道。 “你给我闭嘴,让天天来说。”老太爷瞪了张良一眼。 “爷爷,咱们家是产茶的,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能不能把茶做成像诗画那样。”张天还是第一次将这个想法在家人面前说出来。 老太爷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张良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说道: “行啦,你还是乖乖地跟着我学习种茶、焙茶的工艺吧。之前,你说想学习音乐,我让你去抚琴了,你说自己没有天赋,又想学习棋艺,我让你去研究了,你却又说吟诗作画才是正道,我还是准备好笔墨纸砚让你涂涂画画。你说说看,这几年,你毁了多少木琴,多少棋盘,多少字帖书籍。现在倒好,打起茶的主意来了。茶是什么?差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茶,跟你那琴棋诗书画没有一点儿关系,屁关系都没有!我可告诉你,有老子一天在,你就休想把咱们家的茶给毁了!” 张天原本鼓起的勇气,被他老子张良这个大老粗那么一拱,就给拱没了。 老太爷听了张良最后一句话,突然横眉竖眼地说道: “嘿,什么叫‘有老子一天在,你就休想把咱们家的茶给毁了’?这句话我咋听起来这么耳熟呀!哦!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老子他也经常这么跟我说过。” 张天听了激动地问道:“是太爷爷,太爷爷也这么说过,难道爷爷你以前也有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奇怪的想法?” “父亲,那根本就不一样,不一样啊!”张良脸色一阵发慌。 “怎么就不一样了!”老太爷继续说道:“想当年,我们这里到处是战乱频发,民不聊生啊!你太爷爷整天只能对着几十里的茶园发愁,没办法呀,产了茶没有任何的销路呀!我忙前忙后忙得不耐烦了,索性怄气说道,不如把茶园卖掉得了。你太爷爷转头一问,这个时候大家都吃紧,卖给谁,谁会要?我随口说道,那就卖给最有钱的皇帝!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后来,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之后,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里却越发的坚定了。” “后来呢,后来呢,爷爷?” 老太爷愣了愣,说道:“后来?后来就有了北苑呀!为什么叫北苑?就是闽国以北的皇家御茶园。可惜呀,十多年之后,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皇帝每天都喝,那是我们北苑产的茶好喝。所以我才严格地要求张天,让他好好学习造茶的工艺,这样才能把近百年的家业继续传承下去啊!” 张良不想老太爷把话题扯得太远,所以把视线重新聚焦到了张天的身上,继续说道:“可是父亲,您老人家也好好看看呀,这个兔崽子都多大年纪了,还整天游手好闲,什么琴棋诗书画,老子就一次都没看见,他有去过茶园,进过茶场。” “天天,爷爷都糊涂了,你今年几岁了呀?”老太爷听张良说起张天的年纪,这才问道。 “孙儿已经虚岁十六了,爷爷,你就让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嘛!”张天乞求道。 “爷爷问你,你说你想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是当真的想法,还是随口说说?”老太爷严肃地问道。 “哎呀,父亲呀,就这你还用得着问吗,天天他懂啥,就连最普通的造茶工艺他都搞不懂,作诗作画也是半桶水,说什么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那当然是他胡口乱说的了。”张良插嘴道。 “你闭嘴,我要天天他亲口跟我说。”老太爷瞪了张良一眼,转而对张天说道:“孙儿,你认真想想,爷爷给你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你再告诉爷爷,如果你确定自己想做什么了,爷爷准许你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真的?爷爷,你真是我的亲爷爷!哎哟,我的屁股!”张天高兴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忘记了屁股上的伤痛。 “开什么玩笑呀父亲,你怎么能跟孩子这样瞎闹呢?这外面的世界乱得很,可不是说去就去的,弄不好风餐露宿不说,丢了性命也是可能的。”作为张天的父亲,张良也是激动站起来,想要让老太爷收回刚才的那句话。 “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们急什么!”老太爷凶了一句,继续说道:“天天,你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刚才我也说明了我的条件,那就是你要有一个确定的想法和目标,而不是去瞎逛。但毕竟家里的长辈不只我一个,所以,你还要满足你爹和你娘提出的条件。”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老太爷此话一出,张天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先是跑到张夫人身边,嘟着嘴,娇气地喊道: “娘亲,爷爷都同意了,你就让孩儿到外面的世界转一转嘛。” 张夫人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娘亲不答应,实在是娘亲不放心呀!你说你这才十六岁,一点儿社会经验也没有,去了外面,万一要是吃了亏,那该怎么办呀!” “娘亲,你就放心吧,我会经常写信回来的。娘亲还有其他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 “哎,只要你平平安安,娘亲没什么好要求你的。天天呀,你还是去问问你爹吧,看看你爹有什么条件。” 张天偷偷用眼角看了一眼他的爹爹张良,此时张老爷的嘴角上翘,一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心里在想,小兔崽子,最后你还不是要栽在我的手里。 “我的条件说起来非常简单,但要说难,真正做起来,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张老爷说道。 “爹,你就说吧,无论是什么艰巨的任务,孩儿一定会完成的。”张天喜出望外,着急地问道:“快告诉孩儿,爹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阿宽,倒茶。”张良示意李宽给自己的茶瓯里添加热茶。 “我来,我来,爹爹,孩儿亲自为你倒茶。”张天示意李宽把茶壶给他。 “少爷,给。”李宽把茶壶递给了张天。 “爹,请慢用。”张天手脚麻利,表现得十分积极。 张良端起茶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口,问道: “知道你爹现在这喝的是什么茶吗?” “咱们家产的是研膏茶,这是研膏茶对吧,爹?”张天非常自信的说道。 张良摇了摇头。 张天朝李宽使了个眼色求救,李宽急忙躲闪开来,表示不知。 张天只好实话说道:“爹,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家又出新茶品了?” “你说你从来不关心家里的茶业,怎么可能知道新出的茶品。”张良训了张天一顿后,继续说道:“之前,我们生产的茶叶,主要是通过蒸青、压榨、烘焙制作成茶饼,我们称作研膏茶,所谓研膏,就是在制作中通过压榨而去其茶膏。而现在,我们的工艺更进一步了,需要在制作过程中加入名贵的香料膏油,印制成茶饼后光润如蜡,煎点时,乳泛汤面,与镕蜡相似,因此,我们决定把这品新茶称为蜡面茶。” “蜡面茶?” “对,这是我们的造茶师傅无意中摸索出来的一道工艺,还没有定型。你不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去,可以,我的条件很简单,就是带上蜡面茶这款茶品。” “没问题呀,爹爹,你多给我几份这种茶品,我到了外面,一定好好帮你推广推广。”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我是不会给你任何蜡面茶样品的。我刚才说了,这款蜡面茶还没有定型,几位造茶师傅们还在摸索阶段。你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要把茶做得像诗画一样吗?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我要你向那几位造茶的师傅们好好请教请教,到茶园和茶场好好学学蜡面茶的制作过程,然后把工艺流程写成书册,我不管你是用文字还是用图画的形式。只要把蜡面茶的制作工艺定了型,让茶场的所有造茶师傅都可以学会蜡面茶的制作,我们北苑生产的蜡面茶兴许将全面替代研膏茶,成为上贡的茶品。到时候,你随时都可以到外面的世界去,带上的可不仅仅只是几份蜡面茶的样品而已。” 张天听了父亲的话,顿时来气了,说道: “爹爹,你这不是故意为难孩儿吗?这蜡面茶的制作真等到定了型,还不是一年两年之后的事情。我看呐,爹爹是诚心不让我离家吧。” “这到底是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不都是取决于你自己吗?你要是真想去那外面的世界看看,就别偷懒,争分夺秒地把这事帮我给办了,否则休想可以在眼皮底下消失。”张老爷说得坚决。 “爷爷,你倒是替孙儿说说话呀。”张天向老天爷求救道。 “孙儿啊,世界之大,你也不急于一时,就先帮你爹爹把蜡面茶的工艺定下来吧,张家近百年的茶业,今后还指望着你来发扬光大哩!”老太爷站起身来,继续说道:“这档子事就这么定了吧,你爷爷我老了,要去休息咯。” “父亲,我来扶你进屋吧。”张夫人起身说道。 “不用了,让丫鬟来吧,你去看看天天屁股上的伤,涂点跌打药水。”老太爷说着,被丫鬟扶着走进了后院。 张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屁股还疼着哩,而那鸡毛掸子还放置在他爹的手边,他的心一哆嗦,转身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少爷,我去给你拿跌打药水。”李宽倒也机灵,急忙跟了上去。 第16章:茶园往事 几年前,已是楚楚少年的张天坐在老茶树下读书,读的是《茶经》。他一遍又一遍地默读着“茶之源”的段落: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 正读得入迷,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 “小朋友,请问这个乡里叫什么名呀?” “吉苑里。” “请问,你知道里长家住在哪儿吗?” “里长就是我爷爷,你跟我来吧。” 原来,此人名叫章仔钧,一代兵法名家,闻名遐迩。 张天带着章仔钧走进家中,刚踏进家门口,就呼唤道: “爷爷,爷爷,有客人找你。” 此时,张天的爷爷正在品尝新制的研膏茶,听见孙子的呼唤后,正疑惑这孩子会带来什么客人,却听见章仔钧说道: “里正大人,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里正一听,便知道是个有学之士,便急忙出门迎接,说: “欢迎欢迎,我这个老头子正好在品茶,请!”里正说着,对孙子吩咐道:“乖孙子,你去给三位客人泡上一壶新制的茶茗来。” “好的,爷爷。”那孩子说着,利索地泡起了茶来。 “这茶清香独特,我在老远的门外就已经闻到了。不知这是什么茶品?”章仔钧问道。 “这叫研膏茶,正是产于我们这乡里所在的凤凰山。”里正回答说。 “这山势如展翅的凤凰,原来果真就叫凤凰山?”章仔钧问道。 “这溪北的叫凤山,溪南的叫凰山。”里正解释道。 此时,那孩子已经泡好了茶,正往章仔钧的茶瓯里倒。 “原来这就是这些年名誉江南的研膏茶呀,请恕在下愚昧了。” 原来章仔钧也有听闻研膏茶的美名。这研膏茶,是由茶焙作坊制作的独特茶品。一般来讲,其他地方的茶品都是通过草茶来制作生产蒸青茶。而茶焙作坊,采用独特的制作工艺,把蒸青茶也研末和膏,压成茶饼,创制了研膏茶。 里正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请品尝。” 章仔钧品尝后,开口赞道: “这茶清而不淡,香而不浓,正是在下喜欢的茶品!” “先生喜欢就好,我们这里是山村乡里,我也算是一个茶农出生的粗人,唯恐招待不周啊!” “里正真是热情好客,在下失礼了。” “老朽姓张,谈了这么久,还没问先生高姓大名,来自哪里?” “在下浦城人士章仔钧。” “哦,你就是浦城的兵家章仔钧先生?” “正是在下。” “久闻先生大名,今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张老先生,您言重了。我看着漫山的茶园,气势不凡,必然有些来头吧。” “这茶园是一百多年前,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发展起来的。那年,茶圣陆羽途经此地,留下了一册《茶经》和一粒茶种。那茶种被种在了凤凰山顶,就是如今的那株老茶树。我爷爷经过十余年研读那册《茶经》,又经十余年繁植那株茶树,最后才开始发展茶叶加工生产。时任福建观察使兼建州刺史的常衮大人,对我爷爷的成果大力褒奖,特设此地为吉苑里,还任命我爷爷为里正,这里正之职就这样一直传到了我这里。如今的茶品越来越不景气,我愧对祖上噢,唉!说起来都是因为这兵荒马乱的时势呀!” 章仔钧听了,想了想安慰道:“既是如此,里正也不必自责,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这漫上的茶园能依然生机勃勃,已经是你莫大的功劳。” 当再次谈起这茶园,里正忍不住道出心结,说道:“实不相瞒,三十年前,这茶园险些就毁了。” “哦,竟有此事?”章仔钧显然感到惊奇。 “唉!”里正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五年前,北方来的起义军途经吉苑里说要黄金和壮士,否则烧毁这漫山的茶园。” 章仔钧回想三十年前,吃惊地问道:“三十年前,北方的起义军,莫非老人家说的那义军头目是那黄巢?” “正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里正拍了下桌子,愤愤地说道。 没等章仔钧细问,里正便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了。 那天晚上,恰好惊蛰天降雷雨,乡里这天准备举行喊山造茶活动,建州副使李大人也将莅临吉苑里。 每年春季开采造茶时,吉苑里的里正就要带领里乡里人们,举行喊山造茶活动,地方官员都特别重视。 喊山的时间选在惊蛰天降雷雨之际,由吉苑里的里正和几位老者登台喊山、祭礼茶圣。喊山造茶,就是在茶山上叫茶树发芽。喊山造茶,表面上是和茶山茶树进行沟通,实际上是在和神灵交流,表达内心诉求。 喊山造茶活动每年春季开采造茶时,由吉苑里里正主持开展。这项活动是从张仲的祖父担任里正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天一早,张仲洗簌后,走出家门口,绕吉苑里走了一圈。看着黎明降临凤凰山,他的心中陡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愿望,那就是将凤凰山的建茶进贡给当今皇帝品尝。可惜时局动荡,年轻时想想也就罢了。 张仲来到茶祠,吉苑里的几位老者已经在这里准备祭礼仪式了。 不一会儿,远处一个声音响起: “建州副使李大人到!” 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人向茶祠走来,那便是建州副使李大人。 张仲急忙上前欢迎,说: “李大人大驾光临,定能让今年的活动增色不少啊!” “张里正不必客气,今年观察使大人点名要品尝我们凤凰山产的研膏茶,我也感到有面子呀!”李大人说着,和张里正都高兴地哈哈笑了起来。 茶祠外,里人们都聚集在这里,等待着喊山祭礼仪式的开始。 张仲站在祭台上,铿锵有力地说道:“今天,又是一年一度的喊山造茶活动,有所不同的是,今年建州副使李大人亲临了活动。我们热烈欢迎一下李大人的大驾光临。” 张仲说着,朝台下端坐正中的李大人看去。台上的鼓手,鸣金击鼓,台下的里人们欢呼雀跃。李大人起身,微微一笑,摆了摆手,示意张仲继续说下去。 “这凤凰山一带的茶园和茶焙是从我爷爷那一辈开始的。当年,茶圣陆羽留下一册《茶经》,我的爷爷十年颂读,十年钻研。又过几十年,在我爷爷和吉苑里所有祖祖辈辈的辛勤劳作下,我们的茶业才有了今天的规模。面对吉苑里百年的茶业,身为里正,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完,张仲和几位老者一起给茶圣陆羽上香,其他里人们无不作揖朝拜,场面极其庄严。 祭毕,张仲邀请李大人上台宣布:“喊山造茶活动现在开始。”这时,台上鸣金击鼓、鞭炮齐鸣、红烛高烧。张里正带领里人们结成队伍,从茶祠出发,十步一句齐声高喊:“茶发芽,茶发芽!”场面极为雄伟壮观。耳边,击鼓声,鞭炮声,声震山谷。眼前,火红的烛光,缥缈的香烟。喊山队伍绕凤凰山一圈,再回到了茶祠。 就在爆竹声响过,吉苑里的里人们欢庆大好日子的时候,门外一个里人急冲冲地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道: “里正,有情况,十里外一大批兵马向我们这儿逼近了。” “兵马?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打出的是谁的旗号?” “旗子上是个黄字。” “不好,是北方来的黄巢起义军!” 此前,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北方的战火已经烧到了他们的家门口。 张仲对李大人说道: “请李大人从后山的小路,先回建州城去,并烦请大人把事情禀告给刺史大人,让刺史大人随时准备出兵。李大人,吉苑里里人们的身家性命就拜托了。” “张里正,你放心,匪军显然是想攻打建州城,刺史大人一定会发兵的。” 之后,张仲急忙解散众人,敦促大家回到各自家中,关好门窗,不要随意外出。 为了做好反攻的准备,从北方南下的黄巢起义军需要补给军饷。打着黄字旗号的起义军,浩浩荡荡地来到吉苑里,却见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又见山腰见那祠堂香烟弥漫,火光四溅,于是把军营驻扎在了祠堂的里里外外。 来者不善,张仲身为里正,自当前往会一会不善的来者。于是张仲来到军营中,见到了这支起义军的头目黄巢。 “这个地方,你能做主吗?”黄巢问。 “能,我是这里的里正。”张仲回。 “我叫黄巢,你可听说。” “知道。” 黄巢原本并不是一个粗人,而是一个仕途失意的书生。可如今,经历多少战事沙场之后,这个失意的书生已经变得凶神恶煞。黄巢见此地漫山遍野都是茶树,知道吉苑里是个产茶的地方。茶是经济作物,此地必然金钱有余而粮食稀少。 黄巢见到张仲,说: “听好了,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交出吉苑里的全部黄金作为粮饷,第二交出所有的壮丁用于充军。” 张仲则冷静地问了一句: “不知将军能给我多少时间准备呢。” 黄巢说: “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见我。” 张仲又问:“这征收黄金和征用壮丁都是大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恐怕我无法说服我们吉苑里的里人们接受呀。” 黄巢声色未动,说, “我是个读书人,不喜欢动粗杀人,尤其是对一个乡里的大屠杀。但如果把我逼急了,我敢向你保证,眼前这座山的茶园一定会化成灰烬。” 张仲退出军营,急匆匆地赶回了家中,一脸的凝重。 张天和吉苑里的几位老者已经聚在了张仲家中的正厅。见张仲匆忙回来的身影,几位老者纷纷起身。张仲示意大家坐好,自己则坐上了正厅中央。 半晌,张仲这才说话: “是北方来的黄巢,他要黄金,只有一天的期限。” 这天晚上,一阵飓风从凤凰山方向刮来,传来茶树叶子沙沙作响的声音,和风声混合交替,在山谷中久久回响。 起义军的军营里,众人面露惧色,非常惊异,军中的战马更是陷入恐慌的嚎叫中。 就连黄巢也是大惊失色,暗暗思索,此茶此山此地必然不一般,军马不可以继续驻扎在此,还是尽早离去吧。 许多年以后,张仲仍然记得,自己清清楚楚地听到,那天山谷间久久回荡着沙沙作响的茶叶声。 章仔钧听了张老先生讲述的故事,感慨万分。 “哎,说起黄巢,我家倒也和他有过一点交涉。”章仔钧心绪略显沉重,摇了摇头,转而理直气壮地说道:“当年,黄巢率军南下,派遣部下延请我父亲随他打天下,我父亲谢绝了。” 第17章:满城尽带黄金甲 三十多年前,黄巢率领的起义军连续受挫。为了避开朝廷在北方的强劲军力,十万起义军南下,渡过长江,突入江西,转战两浙,沿仙霞岭开拓山路七百里,进入闽地。 “大帅,我们已经过了仙霞岭山脉,前方就到浦城县了!”行营先锋使朱温从行军的前头急步跑来禀报。 “浦城?”威风八面的黄巢坐在高头大马上,稍稍思索了一番,继续说道:“听说上大夫章岩仕的后人如今就定居在浦城县,而且也是一个博学贤良之士,更是通晓军事战术。” 黄巢身旁的军师听了不免有些吃醋,露出一脸酸溜溜的假笑,附和道:“大帅真是好记性呀!这浦城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姓章的儒士,好像叫什么章修,不过此人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听说更是视官场仕途如粪土。要不我们直接杀进县城里去,教训教训这个自命清高的家伙?” “万万不可!”黄巢霸气地挥了挥手,然后笑道:“哈哈哈哈!如今我黄巢威震四方,坐拥天下是迟早的事,大家巴结我还来不及,哪有人敢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看来你们文人相轻一点都不假,本帅不信你说的,本帅要亲自拜访,会一会这位贤士。” “可是大帅,我军十万兵马,叱咤风云,浦城区区小县,弹丸之地,何必劳师动众。我们的行军目标是在年底之内经过福州城前往岭南,十万人马翻山越岭还急着赶路呢。”军师假面忧虑道。 “军师多虑了,行军漫漫,不急于这一时。”黄巢一眼望向前前后后的十万人马,又想了想说道:“不过军师说的也对,我们十万人马不可全部停留浦城,何况可能会惊动到城内的那位贤士。” 黄巢说着,见行营先锋使朱温还半跪在前头,好像在等待着自己的指示,突然对此人心生好感,于是唤道: “朱三儿!” 朱温家中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所以被黄巢唤作朱三儿! “是,大帅,末将在!”朱温自称末将,虽然半跪着,却显得十分有底气。 “本帅问你,你听说过这个贤士没有,叫章修!” “大帅好尚儒雅,真令末将崇拜得五体投地,还请大帅饶恕末将的无知之罪。末将虽说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儿子,但我老子那点可怜的文化素养连半点也没遗传到我的身上,末将在跟随大帅之前就是一个地痞流氓,这些年多亏大帅的栽培,末将永生感恩难忘。” “哈哈哈哈!朱三呀朱三,你可真是泼皮朱三啊!你直接回答本帅没有就是了,干嘛扯出这一大堆的唠叨话来。本帅再问你,这样的贤能儒士,本帅是不是应该亲自拜访一下,收为己用呢?” 朱温略有所思一番,说道: “请恕末将直言,若是此人当真愿意跟随大帅,当然可以收为己用。但倘若如军师所言那般嚣张跋扈,大帅又何必躬身拜访。末将认为,大帅不如遣派一个人前去拜访,传达大帅的延请之意。” “说的好,就这么办!你给本帅传令下去,全军在浦城县外十公里处扎营休息,等待进一步的行军安排。” “遵令!” 朱温起身,正准备潇洒地走开,身后又传来了黄巢的呼唤: “对了,朱三儿!” “末将在!” “扎营之后,帮我把各营的副帅们都召来,开个军事会议。你小子也要来,本帅还有事要你去办。” “遵令!” 一旁的军师欲言又止,见黄巢军令已下,只好乖乖从命。 黄巢的营帐里,一个简单的军事会议开始了。会议上,黄巢决定把十万兵马分为三路南下福州。左翼由副帅领两万转向东南,经长溪、连江沿海挺进。右翼由副帅领三万沿武夷山脉东麓南击,由邵武折向延平,顺闽江而下。主力由黄巢领五万先攻下浦城,然后直趋建州,从古田间道进逼福州。三路军马预计十二月在福州城外会师。 “军师竟然急于行军赶路,不妨就跟随副帅先行进军福州吧。会议到此为止,各位都回营休息吧,半个时辰后,两翼副帅率领兵马各自继续行军。”黄巢说。 “是,大帅。”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参与会议的将士纷纷离去,军师更是垂头丧气地告退了,唯独朱温一人纹丝不动。 黄巢当然注意到了朱温的纹丝不动,因为之前说有事要他去办,所以也猜测到了朱温为什么没有离去,但黄巢却始终假装没看见。 等到大家都一一散去的时候,朱温这才开口说道: “大帅。” “噢,是朱三儿,你还在这儿呀!” “大帅真是贵人多忘事儿,之前大帅让末将来参加会议,说是有事让末将去办。” “哦!本帅差点忘了,哈哈哈哈!”黄巢见朱温老实巴交的样子,顿时乐了起来,继续说道: “本帅有两件事情要委托你去办。” “别说两件,一千件、一万件都无妨。” “好个泼皮朱三儿!听好了,在义军进攻浦城之前,本帅要你乔装成平民的身份混进县城里。第一件事情,你去给守城的官兵通报,说十五万义军已经驻扎在城外,即将攻打浦城。” “大帅英明,是想假报十五万义军,让浦城的守军先自乱阵脚。只是末将担心,万一提前将消息散布出去,反而给了他们请求援兵的时间。” “不怕!浦城地处山坳,实乃孤城,大家弃守还来不及,根本不会有什么援军。” “大帅说的极是,末将五体投地。还有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情就是拜访贤士章修。提出遣派一个人前去拜访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所以本帅自然把这个功劳交给你完成。”黄巢眼珠一转,说道:“只怕万一章修不但不听从于你,反而揭发你的身份,恐怕会把你交由官兵,后果不堪设想。” “上刀山下火海,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朱温咬紧牙关说道。 “好小子!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人!以后就跟在本帅身边吧!” “谢大帅栽培!” 第二天,起义军兵临浦城城下,黄巢不废一兵一卒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县城内。原来,驻守浦城的朝廷官兵听说十五万起义军就在十公里之外,早已经闻风丧胆,先后逃命去了,留下一座空城拱手送给了黄巢。 “哈哈哈哈,瞧瞧朝廷养的这帮窝囊废!看来不是我黄巢要灭了李唐,而是李唐气数已尽,上天要亡他李唐。” 威风八面的黄巢骑着军马,昂首阔步地走在军前。浦城的大街小巷不见人影,城内的百姓们听说杀人魔头黄巢来了,都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黄巢面前,只见此人浑身又臭又脏,半跪在黄巢跟前,说道: “恭迎大帅进城!” 黄巢一看,原来是朱三儿!问道: “泼皮朱三,你怎么搞的,浑身又臭又脏的,掉进粪坑了么?” “禀告大帅,那章修果然不识抬举,竟然让末将在猪圈里睡了一宿!” “哦,哈哈哈哈!快跟本帅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昨晚,乔装进城的朱温散布了十五万起义军的谣言之后,便找到了贤士章修的屋宅。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4节 月黑风高夜,朱温贼头贼脑地敲响了章修屋宅的大门。 “是谁在敲门?”门内应声的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在下朱温,受黄巢大帅之命,特来拜访章修先生。”朱温在门外细声细语第说道。 “请稍等,我这就向我爹爹通报一声。”原来这个男孩正是章修的儿子,章仔钧,十岁。 章修听说了朱温的来头,猜到了来意,连门也没让他进,拒绝了黄巢的延请之意。 朱温没想到,章修这个自命清高的贤士竟然连门也没让他进,碰了一鼻子灰。当他走回县门,却发现城门已被锁死,守城的官兵们无影无踪。 “这帮龟孙子,跑得倒是挺快的,看来老子得困在这城里一夜了。”朱温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道。 朱温再次往县城内走,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章修的屋宅。无处可去的月黑风高夜,朱温在章修的屋宅门口走了几个来回后,灰溜溜地坐了下来,靠在了屋宅的大门上。 月光明亮。 机智的小男孩章仔钧早就注意到了门外来回的人影,小男孩悄悄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个人影的面容,然后告诉了章修,说: “爹爹,那个叫朱温的人还没走,在屋外面呢。” “在屋外面?多久了,在干嘛呢?” “好像一直就没走,在门外来来回回地走,这会好像坐下来打着瞌睡呢。” 章修听了,动了恻隐之心,觉得此人虽然出生地痞,但也算有坚定的信念和真挚的诚意。于是叫小男孩把大门打开,准备见一见这个叫朱温的人。 小男孩打开大门,靠着大门瞌睡的朱温一个打滚儿翻了进来,吓得大叫起来: “别抓我,别抓我!我不是义军,我是普通百姓!” 小男孩章仔钧听了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章修示意仔钧将朱温扶起,然后说道: “请放心,我章某人不是那种会陷害别人的人。” “让你见笑了,我……”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的来意。只是我章某人性情放旷,多年来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就连建州刺史延请我,我都没有答应,何况现在是你们起义军。所以,你还是请回吧!” “我也想回呀,可是城门已经被锁死了,我是想出城也出不去呀!”朱温倒是实话实说,却不知这句话把章修惹得不高兴了。 “那守城的官兵呢?” “一个影儿都没有,估计都丢盔卸甲,躲屋子里了吧!” “岂有此理!所以你始终没有离去,仅仅是因为无处可去?”章修脸色大变,不仅因为官兵的无能,更因为之前自己竟然错对朱温动了恻隐之心。 “对啊不然呢!”朱温倒是随意,或许是因为天色太暗,完全没有注意到章修脸上的颜色,他转而祈求道:“先生是贤能的儒士,可否让在下于屋内过上一宿,街上偶尔有几个逃命的官兵经过,还是挺吓人的。” “仔钧,带他去猪圈看看。”傲慢的章修好像觉得受到了侮辱,说完,愤愤地走进了内屋。 “是,爹爹。” 小男孩带着朱温来到猪圈后,也回到了内屋,紧紧地关上了内门。 第18章:小书童 猪圈里的猪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完全没有觉察客人的到来。 “若不是大帅好尚儒雅,而老子身上又没有带家伙,不然早就朝你的脑袋砍去了。” 朱温躺在一堆的干草上,默默地憋起了一肚子的火。可是大帅器重这位贤能的儒士,自己又是身负大帅的重任,所以这一宿朱温对章修一家自然是一根汗毛也不敢妄动。 朱温是个擅于煽情的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跟大帅黄巢诉说了自己的这趟苦差事。最后,说到高潮处,朱温激动地叫喊起来: “一宿好似春梦醒来,才发现是一只老母猪在一个劲地舔我的脸,末将一气之下,抡起一根木桩,一棒把那只老母猪打死了!” “什么!朱三儿,你把章修家的老母猪打死了!” “大帅!我……我那不是存心的,我……我怒火攻心,就……”朱温突然觉得自己的可悲。 “别说了朱三儿!走,传我帅令,全军撤离浦城,直趋建州,从古田间道进逼福州!” “撤?大帅,我们明明攻下浦城了,为什么要撤呀?” “泼皮朱三儿,你还好意思问!你带着我的话去延请章修先生,却把他家的老母猪打死了,人家章修先生要是来找我论理儿,那我在他面前还有何颜面!撤吧!” 三十年后。 唐哀帝天佑四年四月,建州浦城章宅。 “爹、娘,老爷、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书童彦琛慌慌张张地从大门外跑进屋宅,一边跑一边喊。 “怎么了小琛?出什么事了?大惊小叫的!”正在前院里晾晒衣服的彦琛他妈问道。 “娘!快叫人救救小少爷,小少爷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你快说!” “小少爷落水了!” “什么!你不是一直陪着小少爷在屋里读书写字的吗?怎么会落水了呢!走走走!快去叫你爹救人!这下如何是好哟!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彦琛他妈丢掉手上湿淋淋的衣服,急忙往后院跑,一边跑一边哭起来。 “爹!爹!快救救小少爷!爹!你在哪里!”彦琛听到娘的哭泣,加速跑到了前头,更是害怕得嚎啕大喊起来。 此时,彦琛他爸正在后院的果树上摘果子,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喊声,吓得两手一哆嗦,果篮子掉落了下来,自己差点也从树上摔了下来。 “叫什么叫!哭爹喊娘的!在这儿呢!”彦琛他爸从树上跳下来,拾起了果篮和撒落一地的果子。 “爹!小少爷出事了!” “我说你这个兔崽子!这次又想出什么花招呀,上次小少爷不想读书写字,你出馊主意,让小少爷假装生病,害得我白白跑一趟去请大夫!” “不是这样!爹!你快跟我走,小少爷他落水了!” “小少爷落水了?你们不是在屋里读书写字的吗?落什么水!” “呜呜呜!爹!爹!”彦琛拉起彦琛他爸的衣角,急得哭出声来,直跳脚。 幸好彦琛他妈赶来哭诉道: “孩子他爹,你还是跟孩子去看看吧,小琛刚才是从屋外头跑进来的,万一少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如何面对夫人和老爷啊!” “什么!你们又偷跑出去玩了!” 彦琛使劲地点着头。 “兔崽子!快带路!”彦琛他爸转头对彦琛他妈说,“对了,孩子他妈,少爷的事是大事,你去一趟县令练大人家,通知夫人和老爷!” “好,我这就去。” 于是,彦琛他爸跟着彦琛急忙地跑出,彦琛他妈跑去了县衙。 “兔崽子!天气这么热,不好好陪少爷读书写字,竟敢带少爷出门玩!真是个兔崽子!” 一路上,彦琛他爸不停地教训着彦琛,彦琛失声大哭起来。 “哭个屁!少爷在哪里落水的?” “就在县门外的那个水塘。” “放屁!那个水塘的水不足半米高!你们玩个屁!” “少爷看到水塘里有许多小鱼,我们就下水去捉鱼,哪里知道捉了一会儿时间,少爷就一个跟头栽进了水里,一点反应也没有了。我大哭大喊,过路的叔叔帮我把少爷从水塘里抱到了岸边,让我赶紧回来通知你们。” 说着,彦琛他爸跟着彦琛到了县门口,看到了一群人围着成一堆。彦琛他爸挤进人群一看,果然是自家少爷,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地上,昏死一般。 “快走开,都走开!这是我家少爷!可怜的少爷!”彦琛他爸推开人群,抱起昏死的少爷,对彦琛说道:“兔崽子,你快去叫大夫到家里来,我把少爷抱回家去!” 彦琛看着昏死的少爷,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对彦琛他爸的话一时没有回过神。 “快去呀!老子踢死你!” 彦琛他爸正要朝彦琛的屁股踢去,彦琛当即反应过来,撒腿就跑了。 另一方面,彦琛他妈来到县衙后面的练宅,见到了夫人。 “李姐,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来找我们,是不是家里出事了?”练夫人问道。 “夫人……”这叫她如何开口呢,少爷可是夫人的命根子!彦琛他妈万分害怕,一时语塞。 “李姐,是不是李哥他又欺负你了!没事儿,回头我让你章老爷调教调教李哥那臭脾气,好好给他上一课,让他给你赔礼道歉!” 练夫人这样说着,章老爷也从内宅走了出来,听到了谈话,打趣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呀!要想调教他那个臭脾气我可是有心无力啊!” 彦琛他妈听了,煎熬的情绪终于奔溃,她扑通一声跪在了练夫人和章老爷的面前,泪如泉涌地说道: “是小琛,都是我家小琛的错!” “宽宽?李姐你起来慢慢说,宽宽他怎么了?”练夫人扶起李姐,问道。 “小琛哭哭啼啼地跑回来说,他带着少爷出门玩,少爷不小心溺水了!” “什么?仁儿他溺水了!”练夫人两脚一哆嗦,险些瘫倒在地,被章老爷一手扶住。 “你李哥已经救人去了!要是少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彦琛他妈不堪设想,转而说道:“夫人、老爷,我对不住你们,我全家对不住你们呀!” “先别说这么多了!我们回家去!”章老爷说道,和彦琛他妈一起扶着练夫人,往家里赶去。 三人心急如焚地回到家中,大夫正在给昏死中的少爷把脉诊断。彦琛他爸一见到练夫人和章老爷,同样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诉道: “夫人、老爷,都是彦琛的错呀!我对不住你们呀!要是少爷有个什么不测,我饶不了那个兔崽子!” “李哥,男儿膝下有黄金!你别这样,快起来,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先听听大夫怎么说!” 章老爷说着,一手拉起彦琛他爸,一手扶着那担忧得已经说不出话的练夫人。 此时,大夫开口说道: “孩子脉象极其紊乱,老夫行医多年,见所未见。不过请各位放心,孩子的其他方面一切正常。这孩子可能是中暑昏过去,又呛了几口水。现在天气太热,发热的身体一旦接触冷水对生命会产生极大的风险。放心吧,吃几副药,昏睡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的。” “多谢大夫!李姐,你去送送大夫,顺便抓几副药来。”章老爷说。 练夫人听了大夫的话,精神总算舒缓了过来,她坐到了少爷的身边,轻轻地抚摸起少爷的额头。 “寯儿,你别太担心了,大夫说了,会醒过来的。”章老爷对练夫人说完,转而问起彦琛他爸:“小琛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兔崽子不听话,我已经狠狠地打了他一顿,现在被我罚跪在祖堂里,背《章氏家训》。”彦琛他爸愤愤地说。 “都是孩子,你怎么可以动手打人!你这样做是不对的!”章老爷教训道。 “我的孩子我自己管!” “你!我看,该罚背《章氏家训》的人是你!” 练夫人听了,叹了一口气,说道: “李哥,以后管教宽宽的事情你别管,交给我们吧,我们会把宽宽当亲生孩子教育的!” 指责过彦琛他爸,练夫人对章老爷说道: “仔钧,你去祖堂看看,让宽宽过来陪着仁儿,宽宽现在应该是心情最沉重、内心最自责的人吧!” “我还活着吗?这是哪儿?你是谁?”这是他溺水之后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少爷,你醒了!你当然还活着!这是你家,我是阿宽啊!”小书童彦琛激动地说道。 “刚才是你在碎碎念么!” “嗯,我在背《章氏家训》,我爹叫我今天之内要背一百遍。” “家训?那是什么东西!你刚才说,你是谁?”他一脸疑惑。 “少爷,你别想太多了,躺下多休息!我这就去告诉夫人和老爷去!”彦琛说着,兴奋地跑出屋子。 自己竟然还活着,他无法相信! 他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个世界,这是一个多么陌生的世界啊! 陌生的木床!陌生的木窗!陌生的布鞋!陌生的衣着!他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所属的世界! “传家两字,曰耕与读;……败家两字,曰暴与凶……不肖子孙,眼底无几句诗书,胸中无一段道理……岂可立于世而名人类乎哉!”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男孩正闭着眼睛在一旁念念碎!他虚弱地问道: “我还活着吗?这是哪儿?你是谁?” “少爷,你醒了!你当然还活着!这是你家,我是阿宽啊!” 少爷?他感到莫名其妙,这个人为何叫自己少爷呢?这个男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穿着极其怪异,像是古代的人!这是在拍戏么?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昏脑胀。 第19章:好基友一辈子 “刚才是你在碎碎念么!” “嗯,我在背《章氏家训》,我爹叫我今天之内要背一百遍。” 章氏?家训?为何好像知道这个家训?明明只是刚刚模模糊糊、断断续续地听了那个男孩碎碎念了几遍而已。他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竟也默默念了起来: “传家两字,曰耕与读;兴家两字,曰俭与勤;安家两字,曰让与忍;防家两字,曰盗与奸;亡家两字,曰嫖与贱;败家两字,曰暴与凶。休存猜忌之心,休听离间之语,休作生忿之事,休专公共之利。吃紧在尽本求实,切要在潜消未形。子孙不患少而患不才;产业不患贫而患非正;产业不患衰而患无志;交游不患寡而患从邪。不肖子孙,眼底无几句诗书,胸中无一段道理。神昏如醉,礼懈如痴,意纵如狂,行卑如丐。败祖宗之成业,辱父母之家声;乡党为之羞,妻妾为之泣。岂可立于世而名人类乎哉!” 天哪!他竟然一字不漏的背下来了!又是一阵的头昏脑胀! 突然,一段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出现在脑海里!这段记忆好像也同他一样,经历了一次分裂和重组! 未来的时间,过去的时间,未来的记忆,过去的记忆。时间是风,他抓不住时间,但时间为他留下了记忆。 此时,脑部胀痛停歇了!他明白了一切,他感恩时间给她带来的重生,感恩那个世界的十九年,感恩这个世界的七年。 所有的记忆混合在了这个新生命中。 章仁!如今的他姓章,名仁!只是一个仅有七岁的男孩,父亲是章仔钧,母亲是练寯(寯读音jun,同“俊”字)! 重获新生,章仁对今生的时光倍加珍惜!已经死过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也许是上天眷顾自己的见义勇为,让自己的灵魂附着在这个人的身上,开始新的人生吧。他这样想着,决定告别前世的一切,渐渐接受了眼前的世界。 虽然是另一个陌生的世界,但毕竟脑海中残留着原本的记忆,目前又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新生的章仁相信,自己一定会很快适应这个世界吧。 凭借着残留的记忆,章仁发现,原来七岁的自己曾经是一个不爱读书的调皮捣蛋鬼,可是却偏偏生在一个官僚世家。 章氏的先祖章岩仕晋为上大夫,因领兵收大散关有功,进秩兵部尚书。南北朝宋永嘉元年,出守闽地泉州,家南安。传至九世至章端蒙,生子及。章及,仕唐为康州刺史。由南安迁居浦城,为浦城章氏始祖。章及子章修,便是章仁的祖父,为福州军事判官,娶夫人刘氏,生了仔钧,便是章仁的父亲。 章仔钧自小就具有极高的品行,豁达大度,好学不倦。在家里孝敬长辈,和睦九族。在外面对朋友最重情谊,讲究忠义。因不在乎官场仕途,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但他的为人品行、贤德才能却通过众人之口在世上传播。 浦城县令练氏,非常尊崇学问深湛的人,他了解了太傅公的贤能后,自愿将女儿练嶲许配给章仔钧为妻。自章仔钧与练寯成婚以后,夫妻相敬如宾、亲密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妇感情一年胜似一年。七年之前,俩人诞下了宝贝儿子章仁! 生长在这样的家庭,章仁可以说是在众人的疼爱中成长起来的,但过多的疼爱就会变成溺爱。章仁从四岁开始识字读书,他早就厌倦呆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因此总是千方百计地偷懒!章仁偷懒是爽了,却害苦了他的书童彦琛。 彦琛姓周,今年九岁,只比章仁大了两岁。他娘是练夫人的陪嫁丫鬟,和练夫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甚好,因此练夫人都亲称她为姐。但彦琛他娘终究明白自己的身份,而且自己从小流落街头,是被县令练大人收留才幸免饿死,可以说练夫人还是她的恩人,因此林宽他娘始终对练夫人毕恭毕敬,甚至为了报答恩情,决定一生服侍练夫人。 彦琛他娘后来嫁给了彦琛他爹,这段姻缘也是练夫人一手成就的。原来,彦琛他爹之前也在县令练大人家做事,彦琛他娘陪嫁过来之前,早就跟彦琛他爹好上了。彦琛他娘不想说,生怕因此不能成为练夫人的陪嫁丫鬟。但其实,练夫人早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了。因为章家毕竟两代隐士,生活也算拮据,雇不起下人,所以练夫人便请求自己的父亲大人把彦琛他爹作为陪嫁管事跟着一起去了章家。 在练夫人的撮合下,彦琛他爹和彦琛他娘很快也成了婚,在九年之前,生下了彦琛。虽然李家三人在章家的身份是下人,但章老爷和练夫人从来都是将他们当成自家人看待,更是亲称他们为李哥、李姐和宽宽。彦琛虽然是章仁的书童,但章老爷往往是一视同仁地教育。这样一来,他们俩人便成为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章仁凭借残留的记忆发现,之前的自己从来没有把彦琛当成年长自己两岁的哥哥,而是以小少爷的姿态欺负这个陪读的小书童!比如那次自己不想读书假装生病,彦琛着急的跑去让他爹找大夫,结果谎言被大夫揭穿,章仁便把责任推给彦琛,说是彦琛出的主意,彦琛眼睛瞪得老大,但二话没说,接受了他爹的惩罚。 还有刚刚昨天发生的溺水,其实是章仁以少爷的身份要求彦琛偷偷带他出去玩,最后也是彦琛背了黑锅,被他爹打了不说,还要在祖堂跪罚,背读一百遍《章氏家训》。新生的章仁想起这些,不免同情起彦琛这个小书童,看来上天让他重生到这个世界,是在眷顾彦琛这个懂事的孩子吧! 想到这,彦琛已经把章仁苏醒过来的消息告诉了章老爷和练夫人,他们高兴地过来看望,彦琛他娘和彦琛他爸也含着激动的眼泪跟了过来。四人刚刚踏进房间,章仁便懂事地喊道: “爹、娘,周伯、周婶。” “我的宝贝哟!你总算醒了,把娘快担心死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地方呀?要不要把大夫叫来再给你看看?”练夫人问。 “不用了,娘,我感觉很好,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章仁回答。 “嗯,那就好!”停顿了一下,章老爷转换了语气,说道:“你看看,都是因为你们贪玩,差点连命都丢了!吸取过这次教训,你们以后还敢这样贪玩吗?” “不敢了!爹,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听你们的话!”章仁说道。 “那这两天就乖乖呆在家里,把我们《章氏家训》认真默写一百遍,作为这次的惩罚!”章老爷又变回了严厉的样子。 彦琛他爸听了,急忙接话,说道: “老爷,你就别惩罚小少爷了,都是我家小琛的错,要罚就罚小琛好了!” “怎么,你的孩子你管得,我的孩子我管不得了!再说了,你不是已经惩罚过宽宽了么!”章老爷反驳道。 “可是,小少爷才刚刚苏醒过来,你该让他多休息几天啊!”彦琛他爸据理力争道。 章仁见两位大人为自己争执起来,连忙开口说道: “周伯,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休息了!爹,我真心接受惩罚!” “嗯,这才像是我章氏家族的子孙!”章老爷欣慰地说道。 “对了,爹、娘,周伯、周婶,”章仁思考了很久,决定还是说出来:“其实,这次贪玩的事情不是彦琛的责任,都是我要求他这样做的。还有以前我们犯下的所有错误,其实都是我出的主意,但结果都让彦琛背了黑锅。你们不要在责怪彦琛了,以后我不会在惹事儿,让你们担心了!” 听了章仁的这番话,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彦琛他娘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他爸则一脸惭愧地看了看彦琛,彦琛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练夫人点了点头、会心一笑,又显得有些奇怪。章老爷满意地哈哈一笑,夸奖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看来这次的事情有所失,但更有所得呀!我们家的仁儿终于懂事了,希望你说到做到,爹爹期待你今后的表现!那你先继续休息,罚写家训的事情就明天开始吧。我和你娘还要去你外公那儿谈一些重要的事情。李哥、李姐,你们也都忙去吧!” 说着,大人们都走出了这个房间,留下彦琛仍然瞪着大眼看章仁,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彦琛,你干嘛这样瞪着我看!”章仁不客气地问道。 “少爷,我觉得你变得像另外一个人,不仅懂事了好多,说话的语气变了,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彦琛说。 “我之前对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没有的事,少爷是少爷,小琛是少爷的书童,我娘说了,如果不是夫人和老爷的话,我就不可能降生在这个人世间。所以,我要听少爷的话,一辈子侍候少爷,报答这个恩情。” “所以你是说,你要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嗯,我娘说的,应该是吧!” “不可以!绝对不行的!那样不就成了好基友一辈子了!”章仁心想,我可是有女友的直男,虽然已经变成了前女友,但肯定还会有第二任,甚至是第三任的啊! “基友?那是什么?”彦琛不解地问。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总之,我可是直男,我以后会和女人结婚生子的。” “直男?那又是什么?”彦琛更加怀疑,少爷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第20章:往事知多少 “我问你,难道你们这里的人可以不和女人结婚吗?难道彦琛你不想找女人结婚吗?” “少爷说的是什么话,小琛以后当然会和女人成婚生子啊!可是,那样并不妨碍我继续侍候少爷呀!你看我爹和我娘成婚之后,不也还是和夫人在一起,继续侍候夫人么!少爷这是怎么了,果然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还差不多!”章仁松了一口气,不禁奇怪地问了一句:“那你是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呢?” 说完,章仁突然觉得别扭,打了一个冷颤,直哆嗦。 “这个?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啦!只要少爷安然无恙,小琛心甘情愿接受任何惩罚。不管少爷变成什么样子,少爷都永远是我的少爷!” 章仁听了感到莫名的感动,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孩子如此纯真,于是激动地说道: “真是好兄弟!我认定你这个兄弟了!以后你就别叫我什么少爷了,我们就兄弟相称吧!” “万万不可,之前老爷和夫人也是这样说,但是我爹和我娘不许,说是这样就乱了规矩了!” 章仁想了想说: “那这样吧,这就当作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以后在别人面前你可以叫我少爷,我们私下里必须兄弟相称。” “听少爷的!” “宽兄,来,抱一个!” “好,少爷,哦不对,是仁弟!” 说着,两个孩子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像亲兄弟一般。 而房间外面,章老爷和练夫人走出屋宅,准备前往父亲县令大人家去。练夫人始终感到一阵奇怪,问道: “仔钧,我怎么觉得,我们的仁儿好像不太一样,大夫之前也说了他的脉象极其紊乱,要不我们再请大夫来把把脉?” “我看不必了,孩子自己都说了,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再说,孩子那是懂事了,什么叫不太一样!经历过一些非常事情后,都会变得懂事一些的。寯儿,我说你呀,之前孩子不懂事,你倒是不管。如今孩子懂事了,你倒是心急了!哈哈!” 说着,章老爷大笑起来,一是为孩子的懂事感到高兴,二是觉得女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 “可是,这变化也太快了吧!”练夫人还是不放心。 “走吧,岳父大人还等着我们去商议事情呢!要说这变化快呀,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曾经睡过我家猪圈的那个朱温,如今竟然公然以下犯上,把年幼的皇上给软禁了!” “我记得,你说他还把你家的老母猪给打死了。” “没错,就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俩人一边聊着,一边向县衙府邸走去。 县令练大人家的府邸,此时正紧张地开着会。县城上下的所有公务员,上至浦城的县长,下至各乡里的里正,都到齐了。会议厅里,人声鼎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摇头晃脑,一幅人心惶惶的画面。县长练大人一筹莫展,也是满脸愁容,唉声叹气! 突然,一个下人进来禀报说,大小姐和章先生回家处理完事情,又赶过来了。 会议厅里的噪杂声戛然而止,与会的公务员们纷纷站起身来,迎接章仔钧和练夫人的归来。县令大人眉头上的愁容也顿时烟消云散了。 “家中出了点小事,让各位久等了,还请各位海涵!”章仔钧进门后便立即行礼道歉起来。 “哪里,哪里,章先生辛苦了。”各位公务员纷纷回礼。 “爹,我们来了!”练夫人对县令大人说道。 “家里出了什么事儿了?”练大人着急地问道。 “已经没事了,你别担心了。” “那就好,你们快坐下,我们继续开会!仔钧,你继续主持会议。” “是,岳父大人。” 章仔钧入座之后,说道: “刚才说到,当年魏王朱温扶持年幼的皇子李柷为帝,后来又诛杀先帝皇子李裕,以及裴枢、独孤损、蒋玄晖、柳璨等朝廷重臣,夺权之心昭然若揭。” “依章先生之见,那朱温是要废唐称帝不成?”有人问道。 章仔钧深思了三秒,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出半个月,那朱温定会表面上让百官劝进,然后正式称帝。” 章仔钧的此话一出,在座的公务员们像炸开了的锅,有的暴跳如雷,有的痛哭流涕,纷纷议论起来。 “岂有此理,这个朱温,他哪来的这个熊心豹子胆?” “狗东西,简直是大逆不道!” “这该如何是好,绝对不能让他得逞,我们要誓死捍卫大唐李氏的江山。” “捍卫个鸟,我区区一个里正,难道让我挥着锄头去捍卫?” “先皇陛下呀!你快显显灵,让朱温这个狗东西不得好死吧!” …… 县令大人见场面有点失控,连忙挥了挥手,喝止道: “肃静,肃静,请大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现在是在开会!” 见大家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县令大人又吩咐道: “仔钧,你继续说!” 章仔钧方才见大家怨恨冲天,自己反而笑而不语。大唐国运近三百年,如今确实气数已尽。他心里虽然有这些话,但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他知道,眼前最重要的是安抚大家的情绪。他说道: “要问这朱温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我想说,正是我们的先帝给的。” “还请章先生明示。”有人追问。 “当年,黄巢率军进犯我们浦城的时候,朱温还只是小小的一个行营先锋使。黄巢看不起他,知道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便唤他泼皮朱三儿。黄巢让朱温乔装混进城里,延请我的父亲,想收为己用。结果我父亲不仅没有答应,还让他在家中的猪圈里睡了一夜。后来,黄巢听说我家的母猪被朱温打死了,虽然已经率军进城了,但还是立即撤了军。我父亲说,死了一只母猪,保了一城的安宁,值了! “后来,起义军进军福州,再克广州,此后又北伐,最终攻克东都洛阳,然后乘胜破潼关,攻入唐都城长安。而朱温追随黄巢南征北战,屡立战功,最终成为黄巢手下的一员大将。然而,朱温当初参加黄巢起义,并非为了什么劳苦大众的幸福,更没有什么替天行道的思想,而仅仅是出于一种图富贵、出人头地的私心,为的是以后做官衣锦还乡。在黄巢军中无法混下去时,为了生存为了富贵前途,他听从谋士的计策背叛黄巢而投降了唐朝廷,在唐朝廷内朱温的官职步步高升。于是,朱温与各路唐军合围长安,和昔日并肩作战的兄弟军队兵戎相见。黄巢无法抵挡,只得退出长安,朱温乘胜追击黄巢军,一直打到汴州。最后,朱温与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联合击败了黄巢军。 “不久,朱温挟先帝回长安,杀宦官七百多人,唐代中期以来长期专权的宦官势力受到了彻底的打击。朱温则被任命为守太尉、兼中书令,进爵为梁王。然而,朱温并不知足,表请迁都洛阳。随后,先帝突然驾崩,朱温借皇后之命立十三岁的皇子李柷为帝,并受命为相国,总百揆,进封魏王,以宣武等二十一道为魏国,兼备九锡之命。” 章仔钧娓娓道来,见众人无不唉声叹气,面露哀伤,转而安抚道: “朱温荒淫,行同禽兽,必有报应,不需多虑。眼前之急,乃天下大势,必有一乱,而大乱必有小安。我们应该多加考虑的是,如何保全我们浦城,我们建州,甚至我们的闽地,可以在大乱中获得安宁。” “言之有理,说得好。”众人听了章仔钧的观点,纷纷称赞同意,并问道:“还请章先生明示,何去何从?” 章仔钧面露喜色,说道: “想必大家都有听说,驻守福州的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大人,得民心,礼贤下士,善于用人。对于前来投奔的贤士,王审知都加礼重用,对逃难而来的百姓也都给予周济。有他在,闽地定能在乱世中保全安宁。” 众人听了,喜出望外,纷纷请求道: “为了闽地安宁,还请章先生出山,助节度使大人一臂之力。” 章仔钧再次深思了一番,转而起身,请示县令大人,说道: “岳父大人,我将近日之内,拟就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然后前往福州,进献给节度使大人。” 众人大喜,纷纷起身行礼道: “章先生英明仁厚,练大人可喜可贺。” 县令练大人开怀大笑,在女儿练寯的掺扶下,起身说道: “浦城,福地也!当年仔钧的父亲章修先生仅靠一只母猪的牺牲就把黄巢大军给逼退了。现在,我的女婿仔钧要靠战、攻、守三策助节度使大人保全闽地安宁,我非常期待,并且非常有信心。各位同僚,明日我就前往建州汇报今日会议的成果,积极与其他各县县令交流合作。大家辛苦了,散会回家去吧。” 一转眼,章仁穿越到这个新的世界,已经两天时间过去了。 对于这段历史,章仁了解很少,只知道史书上把这段时期称为五代十国。但现代的历史教科书对五代十国的描述也只是一笔带过,或许是因为,相对于漫漫的历史长河,这段时间实在太短暂了,又或许是因为,相对于其他历史阶段的稳定,这段历史实在太混乱了。不管怎样,五代也好,十国也罢,重获新生的章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 章仁在知识的海洋中努力搜索有关五代十国的人和事。 既然,五代是唐宋之间的过渡期,那么,是谁终结了李唐的国运,又是谁打下了赵宋的天下呢?这两个人的名字,章仁当然还是记得的,那就是比曹操还狡猾的朱温,和具有完美人格魅力的赵匡胤。 然而,章仁觉得,以上的这些人物,他们的名气往往却比不上十国中的一个亡国之君,他就是南唐后主李煜。章仁记得,前世的自己在读初中的时候就开始背诵李煜的词了。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什么“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什么“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章仁至今背得滚瓜烂熟。 想到这些,章仁突然对自己的新人生有了更多的期待。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无法改变历史,如果可以和这些人物喝上一杯酒,聊上一席话,那也就不枉费此生了。 第21章:兵法三策 章仁正在沉思,突然听见彦琛在叫他: “少爷,吃饭啦。” “来了,来了!” 章仁洗了下手,跑到了餐桌上。恰时,周婶盛好一碗饭端了过来。 “谢谢周婶。”章仁有礼貌地说道。 周婶楞了一下,说道: “嘿,这孩子吓我一跳,嘴巴怎么变得这么甜了。” 彦琛自己盛了一碗饭,添油加醋,呵呵笑道: “自从少爷落水之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把我也吓了一跳!” 周伯听了彦琛的话儿,把脸一沉,对彦琛呵斥道: “你还敢提少爷落水的事儿,觉得惩罚的不够重是么,要不是少爷福大命大,你还能安生地坐在这里吃饭?” 章仁暗地里偷笑起来,见周伯对自己笑道: “少爷,你慢慢吃,我到后院去吃,顺便看着鸟儿。” 说着,周伯往自己的碗里夹了几样青菜,然后朝屋外走去了。 这两天,章仁发现了一个规律,周伯总是一个人跑到后院的果园里吃饭。说是为了看着鸟儿,防止果子被鸟儿给吃了。其实章仁知道,周伯心里清楚自己只是一个下人,哪怕主人家对自己再热情,也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而这一点,章仁也能从彦琛的身上体会到,因为周伯就是这样教育彦琛的。 章仁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此时想说的话并不符合自己现在的年龄。说得越多,反而越会让家人担心。 发现不见爹、娘的身影,章仁便问周婶: “周婶,怎么不见我爹和我娘,他们又去我外公家开会了么?” “没有,老爷在书房里,夫人亲自给老爷把饭菜送去了,可能是怕我打扰到老爷写书吧。”周婶说道。 “写书?我爹在写什么书?”章仁好奇地问道。 “这个我哪知道,我就只会识字,哪里知道什么书呀!” 恰时,练夫人给章仔钧送完饭菜,走了过来。章仁急忙问道: “娘,爹在写书?写的什么书呀?” “你爹写的是兵书,不过是比较有针对性的兵书,你们还小,不懂。你要是感兴趣,你让宽儿陪你读读《孙子兵法》。”练夫人说道。 “是,娘。”章仁答应道。 几天之后,就在章仔钧还在书房里拟就兵法的时候,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突然传来了:大唐皇帝被废了。 原来,一切果真如章仔钧之前所预料的。 朱温在表面上由唐宰相张文蔚率百官劝进之后,正式称帝,改年号为开平,国号大梁。升汴州为开封府,建为东都,而以唐东都洛阳为西都。十七岁的昭宣帝李柷被废为济阴王,迁往曹州济阴囚禁。 虽然一切都在章仔钧的预料之中,但事情来得太快了。兵法三策,只完成了一策。章仔钧意识到,自己需要夜以继日,加快速度了。 于是,章仔钧废寝忘食,日夜拟就保全闽地安宁的剩余两策兵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之后,“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大功告成。 “寯儿,天下眼看就要大乱,形势紧急。我想,明天就前往福州,将三策兵法进献给节度使王审知大人。”章仔钧对练夫人说道。 “仔钧,你放心去吧,家里我会照料着的。”练夫人说。 “今晚,我想登上仙霞岭的山顶,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以卜此行的凶吉。”章仔钧忧心地说道。 “好,我现在让李哥和李姐去准备准备。到时,我跟你一起去。”练夫人说。 “让李哥跟我一起去就行了,夜里,山上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寯儿,你和李姐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就好了。”章仔钧说。 “可是,李哥他是个粗人,他去了也帮不到你什么忙。更何况,你每次设坛祭天的时候,我都在身边,你不也说,心诚则灵,有家人在身边才能体现心诚。”练夫人劝说道。 “那也好,那就吩咐李姐,好好在家看着孩子们。”章仔钧同意道。 当天,章仁是从彦琛那儿听说了设坛祭天的事情。原来,练夫人吩咐彦琛他爸准备祭坛物品的话被彦琛听到了。因为之前就准备过这些东西,彦琛一听就知道是要做什么用的。 “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章仁好奇地问道。 “听夫人说,比较急,今天就得准备好,我爹说上午没空,下午铁定能准备好。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今天晚上,地点照例应该是在仙霞岭的山顶。”彦琛机智地说道。 “那今晚,我们也跟着一起去看看,好不好?”这种稀奇的事情,章仁当然不愿错过了。 “算了吧,你不记得了,上次我们偷偷跟着去,还走在半路上就被发现了,立马被送回了家。结果不仅没看成,反而被罚了禁闭,半个月不能出门。” 彦琛这么一说,章仁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他想了想,问道: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5节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吗?” “那还用说嘛,夜里山上野兽常出没,担心我们不听话,到处跑,被野兽吃了呗!” 章仁听了,心想,看来得好好谋划谋划,让他们不要担心,获取他们的信任和允许。 于是,章仁问道: “彦琛,你知道需要准备哪些祭坛的物品吗?” “知道呀!之前,我有帮着我爹一起准备过。”说完,彦琛好像突然猜到了章仁的心思,吃惊地问道:“难道少爷又想让我帮忙准备,以此换取机会一起前往仙霞岭山顶?” “又?难道以前我这样吩咐过你?”章仁苦笑道。 “对啊,少爷你又忘记了,就是半年前的事儿。我可是瞎忙活了半天,最后还不是不让跟着去!哎!”彦琛一副大人模样,唉声叹气道。 章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 “这次不一样了!我会亲自和你一起准备祭坛的物品,上次可能只是在大人面前做做样子,这一次,我们是发自内心地想帮忙,想见识学习祭天之术。我想,这次真的不一样了!” 章仁说着,神情越来越专注,语气越来越沉重。 彦琛听了那些话,目瞪口呆地看着章仁,吞吞吐吐地问道:“少爷,你……你没事吧?” 章仁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成熟严肃了,不予理会彦琛的问题,转而生气地说道:“彦琛,你怎么回事呀!不是说了,我们现在是兄弟,私下里不要叫我少爷,直呼我的名字就好了!” “额…”彦琛傻傻笑了下,解释道:“这个,叫少爷都叫习惯了,我还一时改不过来呢。” 彦琛说到习惯,倒是说到了章仁的心里去了。 来到这个时空之后,章仁不也是很多事情感到不习惯么!更让他不爽的是,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呢。 原本以为,穿越是一件多么爽快的事情。也许,一不小心就穿越到了物华天宝琳琅满目的唐朝或者宋朝。然而,章仁万万没想到,自己却被夹在了唐宋之间,史上最混乱的五代时期。 可要说五代呢,也有五代的好处,王侯将相,英雄辈出。也许,一不小心就穿越到了帝王之家,过个几年就可以继承皇位,权倾朝野,尽享荣华。然而,章仁万万没想到,自己中头奖的几率竟然这么低,重生在了一个知识分子的家庭。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他还是感到万分庆幸了,毕竟在这个世界,还是遵循着学而优则仕的游戏规则。 有时候,章仁会去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想想自己本就是福建人,在大学所在的长沙英勇牺牲,然后穿越重生的地点却又回到了福建。虽然相隔一千多年,但章仁深信,这其中必然有某种深深的因果关系,自己一定是被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给带回来的。 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参悟这些谜,他只能去接受、去面对眼前的现实,去学习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的一切,然后努力在这里创造一个别样的人生。对于这样的人生,他也并不去期待什么,因为他所经历的提醒着他,变化总是那么突如其来。 章仔钧要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以卜凶吉,可以亲眼见到这种强大的占卜之术,章仁当然不愿意错过。 章仁带着彦琛在后院的果园里找到了周伯。彦琛见到他爸就像老鼠见了猫,话都说不好了。 “爹,少爷有事找你。”彦琛心惊胆战地叫道。 彦琛他爸放下手中的农具,走了过来,笑眯眯地对章仁说道: “少爷,你有什么吩咐我们到外面说,这果树上虫子多,万一掉到了你的头上,可就……” “没关系的,周伯,就在这说,其实我就是想请求你一件事。”章仁说道。 “好吧,那少爷,有话你就直说。”彦琛他爸说。 章仁想了想,简单地说道: “周伯,我想让你把准备祭坛物品的事交给我和彦琛来办,如果我娘问起,你就说要忙果园的事,没时间,所以交给了我们办。” “让你们来准备?可是你们知道需要准备什么吗?”彦琛他爸一脸吃惊。 “周伯,你就放心吧,我们知道的。”章仁胸有成竹地说。 “嗯,那行。”彦琛他爸说完,转头一想不对,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呀?” 章仁嘿嘿一笑,一副鬼灵精怪地样子,解释道: “哎,还不是想将功补过嘛。周伯,你也知道,上次落水的事情,我挺让你们大人们操心的。现在我呢,就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让我爹我娘别为我担心了,我真的长大了。” 彦琛他爸自然不是吃素的,早就看穿了孩子们的小伎俩,他哈哈说道: “你这个鬼精灵,别以为瞒得过你周伯,你是想好好表现,争取今晚跟我们一起到仙霞岭山顶去吧。” 第22章:祭天占卜 章仁见瞒不过,嬉皮赖脸地说道: “周伯,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帮帮我吧。” 彦琛他爸犹豫了一下,说道: “少爷,不是周伯不帮你,只是那地方晚上确实太危险了,我一个人都不敢走那里的夜路。老爷夫人也是为了少爷的安全着想。” 章仁没有放弃,继续求情道: “周伯,你就帮我一回,我真的长大了,我总得去历练历练对不对,总不能永远把我像崽子一样呵护在窝里对吧!” 彦琛他爸听了点了点头,说: “说来也对,周伯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跟着大人们一起上山砍柴打猎了。行吧,你们去准备祭坛的物品就是了,你们要是办得好,我兴许还会在老爷夫人面前为你们说好话,请求带上你们一起去山顶历练历练。” 章仁喜出望外,高兴地说道: “周伯,你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章仁的这么一夸倒给彦琛他爸提了个醒,于是补充说道: “少爷,你可别高兴得太早,我可先声明了,我是说,在你们办得好的前提下。” “放心吧,周伯,保证办得漂漂亮亮的。”章仁说着,拍了拍胸脯。 彦琛他爸见彦琛躲在章仁身后一声不吭,叫道: “彦琛,你过来。” 彦琛早已经做好了背黑锅的准备,屁颠屁颠地走到了章仁的前面,听他把继续说道: “我跟你说,你要好好照顾好少爷,有些物品是很神圣的,你能沾上一点脏污的东西。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来问我,知道了吗?” 没想到爹真的答应帮忙,彦琛忙点头答道: “知道了,爹。” “那你们去吧,少爷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太为难自己了,这次办不好,咱们再争取下次。”彦琛他爸最后嘱咐道。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章仁虽然对祭天占卜之术一窍不通,但之前在电视机或是农村的节日习俗中,也见到过一些简单的祭天拜神的场景,大体上知道需要些什么物品。但许多物品他却往往叫不出名字来,于是干脆全权听由彦琛的准备。 “彦琛,这次能不能成功,就全靠你了。” “放心吧,少爷,我跟我爹一起办过几次,对这些物品我可熟悉着了。” 首先是牲畜,牛、羊和豕。豕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猪。这些在县城菜市口就可以点杀,都是鲜活的。 之后是酒水、水果以及菜肴。这些家里就有,酒水在地窖里,水果在后院的果园,菜肴让彦琛他妈准备。 然后要准备玉和帛,这两样是珍品,比较不好弄到,还好章家世代不少为官,还是有几样玉帛留传下来的,现在已经专门用作祭祀存放了起来。 最后是神的牌位和供器。 因为想在天黑之前,赶上仙霞岭的山顶,章仔钧和练夫人决定提前出发。 这天下午,练夫人来到客厅,想看看周伯准备的祭天物品。恰好见到菜市口的人抬着杀好的牛、羊和豕走了进来。菜市口的人离开前,对练夫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夫人好福气啊,少爷小小年纪就懂得帮你做事了,真是懂事啊!” 练夫人感到莫名其妙,正想追问,那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夫人也就作罢,转而检查了一下客厅里已经准备好的祭天物品。牛、羊和豕有了,酒水、水果以及菜肴有了,神的牌位和供器也有了,看来就差玉帛了,可是怎么都不见周伯的踪影呢。 练夫人于是开始寻找彦琛他爸的身影。而此时,章仁和彦琛恰好在后院的果园里找到周伯。 “爹,祭天的物品我们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玉帛。”彦琛激动地对他爸说道。 “玉帛在我那呢,夫人把祭祀的玉帛都交给了我保管,就在我房间衣柜的木盒子里。彦琛,你陪着少爷去拿吧。”彦琛他爸回复道。 就在章仁和彦琛俩人屁颠屁颠地从果园出来的时候,练夫人恰好也来到了后院找周伯。练夫人见到这两个孩子便顺口问道: “仁儿、宽儿,你们咋跑果园来了?” 章仁笑而不语,彦琛则认真说道: “我陪少爷过来找我爹,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练夫人疑惑地问道。 彦琛正想回答,却被章仁一手拉着跑开了。 练夫人见孩子们跑远了,心想,这孩子还是和落水前一样的顽皮,这样反而不再担心什么了。 练夫人走进果园里,见到了彦琛他爸,说道: “李哥,你怎么还呆在果园里呀,好好休息呀,等会就得上山去了。” “没关系的,夫人,我随时都可以出发。”周伯说道。 “好的,那李哥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提前出发吧,趁着天黑感到山顶去。”说完,练夫人想到一件事,继续说道:“对了,李哥,我看了你准备的祭天物品,那个玉帛要记得带上。” 周伯想了想,说道: “夫人,我必须老实跟你交代一件事。” “李哥,瞧你这话说的这么生分,尤其是交代这个词,言重了!”练夫人笑道。 “是这样的,夫人,因为今天的果园事情比较多,所以我私自做主把准备祭天物品的事交给少爷和彦琛了。” “李哥的意思是说,客厅里的祭天物品是仁儿和宽儿准备的?” “是的,我今天一直在果园里。” “难怪!”这时候,练夫人想起菜市口的人对她说的话,还有刚才那两个孩子神神秘秘的样子,终于明白了,说道:“我看那两个孩子做得还挺好的,看来还得多谢李哥,教导有方啊!” 周伯见练夫人没有怪罪,于是说道: “其实都是孩子自己想学,我呀谈不上什么教导。夫人,你也知道,每次我们到山顶祭天,少爷总是想跟去。之前,觉得少爷还小,现在你看少爷也长大了,最近又特别的懂事。要不然,今晚我们带上他们两个孩子,让他们历练历练。” “李哥,我知道一定是仁儿他向你求情了。可是夜里的山顶确实太危险了。” “夫人放心,我以前打过猎,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山上的飞禽走兽靠近少爷的。” “这事情还是得细细考虑,一时半会我也不能答应你,还得由仔钧来做这个决定。”练夫人想了想,继续说道:“这样吧,李哥,你先准备下出发,我这就去跟仔钧商量商量。” “好的,夫人慢走。” 练夫人走出果园,径直来到客厅,见章仁和彦琛正取来玉帛,和其他祭天的物品放在一起。她也不多问,而是悄悄回到了书房,跟章仔钧说起了这件事情。练夫人原本还担心章仔钧不同意,哪知章仔钧听了她说的话,哈哈笑道: “其实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孩子懂事了,知道准备祭天的物品,那就这样决定吧。这一来,孩子确实也不小了,需要上山多历练历练。二来,今晚的祭天占卜事关闽地上下的百姓,我们全家前往以表诚意,自然可以卜得更加准备的信息。三来,明天我就要前往福州,也不知道会和孩子们分开多长的时间,趁今晚的这个机会,让孩子们见识一下占卜之术。” 就这样,章仁的计谋得逞。 趁着太阳还没西下,全家六人开始启程,朝仙霞岭山顶出发了。 彦琛他爸挑着祭祀的牲畜,彦琛他妈拎着酒水、水果和菜肴,章仁和彦琛各自拿着玉和帛,练夫人和章仔钧分别提着神的牌位和供器。 这是章仁第一次走在仙霞岭的险道上。仙霞岭山脉地势高峻,中山广布,平均海拔千米左右,岩性坚硬,节理发育,侵蚀后常成陡崖峭壁。 仙霞岭山岭重叠,北有窑岭,南有茶岭、小竿岭、大竿岭、梨岭,与仙霞岭合称六岭,六岭之险皆在几十公里中。设有关隘五处:安民关、二度关、木城关、黄坞关、六石关,与仙霞关合称六大关。 岭上仙霞关有三百六十级,二十八曲,长十公里,崇峻雄伟,夙称天险。五步一湾,三步一岩,山中有山,绝壁千层。随山势而辟的古道最狭处不到一米,仅能一马通行。最宽处却有五六米,能通一列横队。 看来,章仔钧选择此处作为祭天占卜之地,有着天时地利的优势。 此时,走在山道上的章仁,已经迫不及待想登上山顶,见识祭天占卜的神秘。 诸葛亮借东风、姜子牙的呼风唤雨,依据占卜可以揭示过去未来,有的能通过占卜并结合法式来趋吉避凶。 当他们一行六人抵达仙霞岭山顶的时候,太阳正好准备西下。西天的晚霞映红了大半个天空,漂浮着的云彩,好像触手可及,重叠的山岭尽收眼帘,章仁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仙境之中。 天色渐暗,夜色朦胧,月光照亮了山顶。偶尔微风袭来,树叶沙沙作响。 祭天占卜仪式开始了。 设坛。山顶上的一块大石板作为台面,周伯和周婶将准备好的祭祀物品,牛、羊、豕、水果、酒水、菜肴,一一摆放好。 焚香。练夫人点亮烛台,燃起线香,袅袅的香烟飘起,使得夜色更加神秘。 叩拜。章仔钧在祭坛前,对着天地,分别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进行了三叩九拜。 乞告。叩拜之后,章仔钧拿出拟就的三策兵法,放在祭坛之上,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神明在上,章仔钧在此乞告,三策兵法,保闽地安宁,免于战乱……” 祭祀的物品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把长剑。章仁悄悄问了彦琛,彦琛说,那是章家祖传的。 章仔钧将剑从剑鞘中拔出,伫立在祭坛旁,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树林里传来了动静。 此时,章仁和彦琛陪着练夫人和周婶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看着。而周伯举着弓箭,一副备战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章仁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只野猪不知从哪钻出来,竟然出现在了祭坛上,啃食台上的牛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伯一箭射发,刺中野猪。而章仔钧夺步向前,一剑割开了野猪的喉颈。 只见那野猪的鲜血溅撒祭坛,瘫倒在台上,奄奄一息。 第23章:水鬼附身的少爷 章仁简直无法相信,祭天占卜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道流程。 一个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这只野猪到底是事先准备的,还是突发的。章仁看得目瞪口呆,这是巧合还是必然?难道占卜之术真的有如此神力?不过,他更愿意去相信,这占卜之术可能就是一种高几率的巧合吧。 最后,为了表示诚意,章仔钧决定每个人轮流进行叩拜。 然而,就在章仁进行叩拜的时候,焚香设坛之地突然裂开。 章仔钧大吃一惊,急忙让章仁起身,并和大家一起站在远处,细细观察地表的变化。 只见那裂缝越来越大,开出一个口子,就在地表凹陷下去的时候,一股清泉涌出。不到一会儿的时间,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 章仔钧大喜,说道: “这是上天给我的明示,此行大吉!” 祭天占卜的仪式已经结束,然而,仙霞岭在夜色下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就在他们准备下山的时候,树林里传出了一阵阵野兽的嚎叫声。 章仁身上的鸡皮疙瘩突然直立了起来,感觉自己就处在豺狼虎豹的嘴边,随时会被叼去了。 周伯熄灭了火把,从身后拿出了弓箭,说道: “我们借着月光下山,这些野兽嚎叫声越大,说明只是想吓唬我们,并没有打算攻击我们。” 章仔钧倒是没有一点畏惧感,他哈哈笑道: “灭了火光,我们都在暗处,我们怕,它们也怕。只要我们不去攻击它们,它们自然也不会攻击我们。” 章仁注意到,两旁的林子里,偶尔会闪现尖锐的绿光。那一刻,章仁一阵毛骨悚然,直想快速奔跑,却发现迈不出脚步来。 周伯举着弓箭走在最前面,开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章仁和彦琛俩人的手已经紧紧抓在了一起。他们跟在周婶的身后,走在练夫人和章仔钧的前面。章仔钧身着佩剑,断后。 他们沿着山道下山,速度比上山会更快些。然而,对于章仁而言,这下山的每一分钟中都显得那么漫长。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他们终于回到了家里,但是,章仁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第二天一早,章仔钧准备启程,带着那三策兵法,前往福州,献给节度使。 当章仔钧和练夫人还在屋里收拾行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章仁的声音。 “爹,娘,外公来了。” 原来,县令大人亲自来到了章仔钧家中,为他送行。 练夫人于是先走出屋子,来到客厅,只见县令大人不仅人来了,还送来了一辆马车。 “爹,怎么来了也不先叫人来告诉一声!”练夫人好脾气地埋怨道。 “怎么,这是我闺女的家,我想来还不能来吗!”说完,练大人爽快地笑了起来。 练夫人认真端详了停在院外的那辆马车,疑惑地问道: “爹,这马车?” 县令大人看得出女儿的顾虑,解释道: “放心吧,不是用的公款,是你爹自掏腰包。这马车和车夫我都雇好了,保证把你的好夫君平平安安送到福州去。” 此时,章仔钧也提着行李来到了客厅,听到了他们父女俩的谈话,行礼说道: “让岳父大人破费了。” “为了浦城的安宁,应该的,仔钧一路辛苦。”县令大人说完,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们昨晚去山顶祭天占卜,是个好兆头?” “对,山顶焚香设坛之地陷裂,一股清泉涌出,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章仔钧回答道。 “真是太好了。看来这泉池不简单,或许就是你们章家的列祖列宗显灵的征兆呀!”县令大人想了想,说:“我们得给它命个名,就叫章公泉吧。” 章仔钧激动地看了看练夫人,练夫人点头示意,俩人跪拜,异口同声地说道: “多谢父亲大人赐名!” “多谢岳父大人赐名!” 县令大人示意他们俩人起身,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本文书,说道: “之前,我到建州开会,刺史大人对你的三策兵法非常重视,已经决定把你作为建州的大才推荐给节度使大人。刺史大人也说,节度使王审知大人爱惜文人名士,已经设置招贤院作为接待机构。这里有建州刺史大人的亲笔文书,一路上你可以踏实地在沿途的驿站了作中途休息。到了福州,拿着文书直接前往招贤院即可。” “让岳父大人费心了。”章仔钧接过文书,说道。 “论公论私,我这做的不算多,到了福州,就得靠你自己了。” “岳父大人放心,此行我的志向必定实现。” 章仔钧从浦城出发,往建州的方向赶路。马车行走了一天,还未抵达建州城,太阳已经西下了。马车在距离建州城三十多里的东面,恰好经过一个乡里。章仔钧走下马车,眼看天色渐黑,便决定在此处借宿一晚。 眼前的这个乡里依山傍水。章仔钧可以看见两座山,一座山在溪北,一座山在溪南,两山隔河相望,山势如同展翅的凤凰,飞舞下落到河边饮水。在那低缓的山坡上,生长着一片片娇萃碧绿的茶树,连绵起伏,郁郁葱葱。 章仔钧走到村口,耳边便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 “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 原来读的是茶圣陆羽的名作《茶经》。 章仔钧闻声走去,只见一个小男孩正坐在自家门口,手里捧着一本书,原来就是这个孩子在读陆羽的《茶经》。 见孩子放下书本,正看着自己,章仔钧于是上前问道: “小朋友,请问这个乡里叫什么名呀?” …… 章仔钧离开家的这些天,章仁没有在家贪玩,而是忙于读书,了解这个时代。在练夫人的眼中,她的孩子自从落水之后,确实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于这一点,练夫人有时候会感到十分纠结,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 有一天,练夫人走进章仁的书房,见章仁正低头书写着什么,彦琛在一旁不停地翻着书。于是,练夫人便悄悄走上前去,却见章仁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画图。练夫人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那图像是一只大雄鸡,问道: “仁儿,你在画什么呢?” 章仁当然不能回答说,这个是一千多年后的中国版图。这些天,他看了不少对他而言的史书,了解了这个时代的格局。他之所以画出一千年后的版图,因为他根本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版图,只能画出自己熟悉的版图,然后分别去了解版图上的每个区域在这个时代的归属。然而,形势相当的复杂,他捣鼓了大半天,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个时代的版图。 “宽儿,你翻书在找什么呢?”练夫人又问彦琛。 “少爷叫我帮他在书上找地图。”彦琛如实说。 “我想画地图,然后在地图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章仁这才补充道。 “地图哪是这样画的,宽儿,你去老爷的书房里,把桌面上的那些稿纸拿过来。”练夫人说道。 不一会儿,彦琛拿着一叠稿子过来了。练夫人从中挑出了几张带有地图的纸张,说道: “这是你爹拟就三策兵法的时候留下来得稿纸,这些才是地图,有我们闽地内部的地形图,有闽地周边的地形图,也有天下的地图。” 章仁认真地看了看这些地图,不仅局势复杂,格局不同,且大部分的地名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对于章仁落水之后的大变化,书童彦琛看得最清楚明白了。一天到晚,彦琛大部分时间都跟随在章仁的身边,章仁这些天的从良表现,他是看在眼里,越看越奇怪。一个成天只想跑出去的孩子,还把书房里的书一页页撕下来,折叠成纸飞机,这样顽皮的泼少爷怎么突然变成一个知书达理的优良少爷了。现在,这位少爷不仅会看书,爱思考,有时候嗜书如命,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了。 这天,彦琛终于憋不住心中的疑惑,对章仁质问道: “少爷,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可不要生气啊!” 章仁见彦琛一本正经,点了点头,似乎已经猜到了彦琛想说的话。 “少爷,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我觉得你好像突然从七岁变成了十七岁。大家都说你变了,变得懂事了,我当然知道。可是我无法理解,你究竟是怎么了,我甚至一直怀疑,你到底还是不是之前的少爷。我经常听别人说,那个水塘曾淹死过好多人,甚至还有水鬼躲在塘底下。” 说到这,彦琛突然退后三步,话锋一转,“你说,你是不是哪只水鬼附在了我少爷的身上,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家少爷?” 章仁听了,大吃一惊,本以为彦琛只是奇怪自己为何变得如此好学了,没想到彦琛竟然可以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少爷了,该如何跟彦琛说呢,章仁感到十分犹豫。章仁觉得,自己已然把彦琛当成了兄弟,如果撒谎骗他,岂不是太没有情义了。可是,如果实话实说,会不会吓到彦琛,就算吓不到彦琛,彦琛也不一定会相信,又何必说出实话呢。于是,章仁迂回地回答道: “彦琛,你放心,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是什么水鬼附身。” “那你还是我的少爷,就是原来的那个原封不动、如假包换的少爷?” 没想到彦琛并没有满足自己迂回的一个答案,又追问了一个同样让章仁头疼的问题。看来,彦琛也是纠结了很久,想得比较仔细,这次非得弄清楚不可了。 第24章:太傅公 章仁看着彦琛那充满恐惧和怀疑的眼神,心里变得更加的犹豫起来。究竟自己是原来的少爷还是千年后的一个大学生呢?既然他还有那七岁少爷的记忆,说明他还是那个少爷,只不过,七岁的少爷突然长大了,变成了十九岁的大学生。要不就一五一十地告诉彦琛吧,不管他现在是否听得明白,但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相信的。可是,彦琛现在才九岁,他听得懂一个十九岁的大学生,说出的一个有关穿越的故事吗?章仁想了想,决定换一个孩子听得懂的方式,告诉彦琛事情的实情。 “彦琛,我老实告诉你吧,我虽然还是你的少爷,但已经不是那个七岁的少爷了,我是你十九岁的少爷。因为溺水的缘故,我突然长大了,而且我还知道了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我估计是遭遇什么神奇法术了吧,彦琛你会相信我吗?” “我信,只要你还是我的少爷,只要你没有变成坏人,我就相信你的话。” “那好,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请你一定要保密。” “我会保密的,少爷,那你说未来几年会发生什么呢?” “这是一个动乱的年代,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彦琛,你想当扬名立万的英雄吗?” “想,当然想啦!” “那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长大了去找一个叫赵匡胤的人,跟着他,绝对可以出人头地的。” “我不要,不管能不能出人头地,我就只跟着少爷一个人。” “好吧,看来你不是一个贪图富贵的人,那以后我帮你找一个绝世的美女当老婆,怎么样?”“绝世美女,她是谁呀?” “多着呢,像花蕊夫人呀,周娥皇呀,反正我以后一定去会一会她们。” “那我以后就跟着少爷,就能见到绝世美女,然后娶她们当老婆。” “哈哈哈哈” 说着,两人大笑起来,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另一方面,这些天,章仁一直在家中等待爹爹的来信,因为上次的故事只写到一半。然而,他最终等来的不是信,而是官府的加急快报。原来,章仔钧终于抵达福州城。在福州的招贤馆,章仔钧见到了节度使王审知大人,并献上三策兵法。 阅读了章仔钧的三策兵法,节度使王审知大喜,紧拉着章仔钧的手,连声说道: “真是相见恨晚啊!” 对于章仔钧的三策兵法,章仁虽然觉得生涩难懂,但通过这些时日的对几本兵书的研习,他也算是略懂一二了。 “少爷,你看了那么多的兵书,你说说看,为什么当今天下会这么混乱呢?”彦琛问道。 “从前先王知道军备是不可以放弃的,所以天下虽然太平,也不敢忘记战备。秋冬农闲的时候,召集人民打猎借此教练武事,教他们学习前进、后退、跪下、起立的方法,使他们的听觉和视觉习惯于钟鼓、旗帜以及这些军队的号令之间而不迷乱,使他们的心意适于攻打杀戮的情形而不致恐惧。因此即使有盗贼的事件发生,而人民也不会惊恐溃乱。” “等到后来,采用迂腐的儒生建议,把解除军备当做君王的英明措施,天下既然安定了,就把装备武器收藏起来。几十年以后,装备武器都败坏了,人民一天一天地习惯于安乐生活;一旦忽然传来盗贼的警报,就彼此惶恐,传布谣言,不战就逃跑了。” “开元、天宝年间,天下难道不是很安定吗?就是因为那时人民习惯于太平生活的快乐,经常生活在酒食游戏里面,那坚强的意志和勇气逐渐减少以至于衰颓,筋肉萎缩僵化而振作不起来,因此小小的安禄山一旦乘机作乱,四方的人民就象鸟兽奔窜一样,求作囚犯和俘虏还来不及。天下分裂,而唐王朝当然因此而衰弱了。” “还是不太明白,少爷,你讲简单一点。” “这天下的形势就好比人的整个身体。王公贵人用来保养身体的措施,难道不是很周全吗?而他们平日常常由于病多而苦恼。至于农夫平民,终年勤劳辛苦却未曾生病。这是什么原因呢?天气和季节的变化,这是产生疾病的原因。农夫平民,夏天最热的时候奋力耕作,冬天极冷的时候还在野外劳动,他们的筋骨经常冒着烈日严寒,肌肤被雨雪霜所浸渍,使得他们轻视霜露,不畏风雨,所以寒冬炎暑不能够给他们造成病害。而王公贵人住在高大深邃的房屋里,出门就坐车子,刮风就穿皮衣,下雨就打着伞,凡是用来预防疾患的工具无不应有尽有;畏惧风雨寒暑有些太严重了,保养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太过分了,稍不注意,寒暑就侵入身体了。因此,会保养身体的人,使自己身体能够安逸又能劳动,慢步快走活动操作,使自己的四肢习惯于寒冬炎暑的变化;然后可以使身体强健有力,经历艰险而不受伤害。人民也是如此。现在太平的时间长了,天下的人骄气懒惰脆弱,就象妇女小孩不出内室的门一样。谈论起打仗的事情,就吓得缩着脖子大腿发抖;听说盗贼的名字,就掩住耳朵不愿意听。而且士大夫也不曾经说起战争,认为这是生事干扰人民的生活,露了苗头不可以让它再发展。这不也是畏惧太严重而保养得太过分了吗?” “原来是这样的,这下我明白了。这么说,我们闽地也要准备好随时应对战争的准备咯!” “天下本来就有意想不到的祸患。愚昧的人看到四面八方太平无事,就认为变故无从发生,这也是不对的。现在各地割据,每年都要奉送给中原正统财物。奉送的财物是有限的,而索求财物的人是无满足的,这种形势必然导致战争。战争,是必然的趋势,不从我方开始,便从敌方开始,不发生在西方,便发生在北方;所不知道的,只是战争的发生有早有迟有远有近,总之,战争是不可能避免的。国家如果免不了用兵,而用兵不凭着逐步训练,却使人民从安乐太平的环境中,一下子投身军队走向生死决斗的战场,那他们的祸患必定有不可估计的危险。所以说,天下的人民只知道安乐而不知道危险,能够安逸而不能劳累吃苦,这是最大的祸患。” “那我们该如何准备呢?” “爹爹的三策兵法,是要让士大夫崇尚军事的勇敢,讲述演习兵法,对在官府服役的平民,教他们学会列队布阵的法度,对那些负责缉捕盗贼的差役,教授给他们扑击刺杀的方法。每年年底就集合在府城里,象古代考试武艺的办法,评定胜负,有赏有罚;等实行的时间长了,就又按照军法部署办事。” “然而持不同意见人一定认为无故调动人民,又用军法困扰,那百姓将会不安定,可是这才是安定人民的好办法。闽地果真不能去掉战争,总有那么一天将驱使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去作战。平时召集百姓进行训练,虽然有些小的恐慌,可是跟突然让那些没有受过训练的百姓上战场的危险相比,又怎么样呢?现在驻扎在地方上的军队,骄横又有怨言,欺压百姓,向他们的上司邀功,什么原因呢?” “这是因为他们认为天下懂得作战的只有他自己罢了。假如使一般百姓都对军事熟习,他们知道还有对手存在,那么一定能够打破他们的坏主意又压下他们的骄气。” “章老爷可真厉害,我们闽地一定可以打赢这场战争,对吧少爷?” 彦琛兴高采烈地问道,章仁呵呵一笑,脸上却布满了愁云。 章仔钧见过节度使王审知后,第二天天明,王审知立即表奏朝廷,请委任章仔钧重任,朝廷准奏,当即授章仔钧为高州刺史检校太傅。王审知在招贤馆亲自宣读了委任书,章仔钧闻知朝廷授命重任,诚恳地谦让再三而后领命。 王审知立即坐帐,于招贤馆前举行隆重的任命仪式。仪仗毕,又特别加礼宴庆贺,章仔钧不肯就宴,对节度使大人说: “臣无功而受此厚禄,实不敢当,惟愿在王帐下听凭调遣,永不辜负皇恩。” 王审知说道: “公智谋过人,必可保全闽地一方百姓。” 这样,章仔钧先是发出加急快报,把好消息告诉给了家人,并让家人准备好,举家搬迁到福州。几天之后,章仔钧从福州回到浦城,乡人故旧抬着琼壶美酒,竞相夹道迎候。此时的章仔钧已是朝廷的太傅公,众人皆改口称他为章太傅。 章太傅驻马停车,徒步迎上前去,向众乡亲们说道: “老夫远离乡土,全靠乡亲保我祖坟,护我家室。今日有幸不辱乡亲所托,今后惟有尽力以报答谢之情。” 章太傅此言,发自肺腑,乡亲为之感动,许多人落下激动的眼泪,大有依依不舍之情。 开平元年,七岁的章仁和九岁的彦琛,跟随着各自的父母,举家从浦城这个小县城,搬到了福州这个大都城。 关于节度使王审知那未完的故事,章仁决定自己去福州慢慢探索。 故事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第25章:他叫阿奴 后梁开平三年,四月,威武军福州城。这些日子以来,民间纷纷传言,威武军节度使即将受封闽王,统辖福州、建州、漳州、泉州,以及汀州。 冬去春来,气温却没有半点回暖的痕迹,反而迎来了一场倒春寒。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天而降,连续下了三天三夜,仿佛是为了迎接眼下即将到来的清明节。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此时的南街就是这样的一番景象。天空一片阴霾,像被遮了一块黑布,映衬着冷清的街市。街道两旁,不论是店铺前高高悬挂的商品,还是摊铺上的吆喝兜售,都是祭祖扫墓或踏青郊游的各类必需品。 南街上的人们撑着雨伞,匆匆行走着,偶尔停留在一家摊铺前,询问过价格后,二话没有多说就买了,然后继续匆匆前行。这要是放在平日,一定相互把价钱砍杀几番不可。 这样的时节,这样的雨天,就连经常在街头巷尾嬉笑玩耍的小孩,也都乖乖躲在巷口的屋檐下,或是对着行人东张西望,或是独自玩弄着从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 孩子们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见前方自北向南走来两位中年男子,穿着朴素干净,和老百姓没有分别。然而,他们的举止神情,一个气宇轩昂,一个温文儒雅,混在行人当中显得格外耀眼夺目。 “仲举啊,你看这雨下得,把人们的魂儿都浇没了。”那位气宇轩昂的说道,“今年的雨水看来不少,闽江一带的乡里可得提前预防洪涝灾害呀!” “是,三爷。我回去后就立刻把防灾之事安排下去。”那位温文尔雅的回答,显得恭恭敬敬。 说着,三爷和仲举两人一路前行,走过了安民巷。当他们朝安泰桥方向看去的时候,只见桥上一堆围观的人群,人声鼎沸。见此情景,三爷指点示意仲举一起去看看什么情况,两人于是疾步走上了安泰桥。 议论声从围观的人群里传来。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成了孤儿。”一位瘦弱的大叔说,大叔的身旁是一位肥胖的大妈。 “这孩子真是懂事孝顺啊,卖身葬母不容易啊,我要是有钱一定就把她买下来。”那位大妈这样说,大妈的身前站着一个幼小的男孩。 “这位姐姐一定被冻坏吧!”小男孩说着,转头向身后的大妈问道:“娘,我可以把我的衣服和雨伞给她吗?” “走吧,走吧,该回家了。”大叔说着,拉着大妈,牵着小男孩,挤出了人群。 三爷和仲举两人顺势挤进了人群中,眼前一副凄凉的画面让他们大吃一惊,尤其是三爷,愕然的表情瞬间显露。只见人群当中,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跪在地上,身旁赫然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以及“生而无父,孤女寡母,相依为命,走投无路”十六字。 男孩约莫十三、四岁,长得十分灵巧的样子。男孩身上的衣服破旧而单薄,加上被雨水淋湿,虽然紧贴着身体,仍然衣不蔽体。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身体发育没有赶上。也幸好是这样,所以即使湿淋淋的衣不蔽体,也不失大雅,无伤社会风气。 “仲举啊,民间仍然疾苦呀!这可就发生在我眼皮底下的福州城啊,唉!”三爷说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三爷,你不必太过自责,乱世当前,疾苦难免,盛世之治不可操之过急。”仲举说完,掏出了一个元宝,示意三爷。三爷点了点头,带着一脸的愁苦,转身准备走开。 仲举把元宝放在了地上,男孩的面前。 “谢谢恩公,谢谢恩公。”男孩见到这么大的一个元宝,激动万分,想到母亲终于得以厚葬安息,眼泪夺眶而出。 仲举放下元宝后,也起身准备走开。 当男孩见仲举二话没说就要走开的时候,她急了,立即起身跑向仲举跟前,噗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仲举急忙伸手,想让男孩快快起身来,只是那男孩仍然固执地跪在地上,仲举的跟前。 “孩子,你这是为什么呢?”仲举不解地问到。三爷闻声,大惊失色,连忙折了回来,安静地站在仲举的身旁。 “请恩公留下地址,等我把母亲葬了之后,立即去找恩公,给恩公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愿意,以报答恩公!”男孩说。 仲举带着貌似“请求指示”的眼神,看了看身旁的三爷。三爷指了指眼前的安泰河,说道: “我到前面看看,这边就交给你了!” 仲举于是对男孩说: “我这元宝是送给你的,并非要买你的身。”。 “恩公,我虽然尚且年幼,但勤劳能干,粗活细活都能做。况且母亲经常教导我,要知恩图报。如果母亲泉下有知,我拿了恩公的钱厚葬了她,却没有报答恩公,她一定不会安息的。”男孩的话情真意切,打动了仲举。 “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仲举问。 “我叫阿奴。” “你可会读书识字?”仲举又问。 “阿奴自小听从母亲教诲,读书识字十之八九,诗词歌赋略懂一二。” “嗯,好,不错的孩子。”仲举说着,望了望前方的三爷,想起了一件事情,露出若有想法的神态,继续问道:“你当真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愿意?” “阿奴知恩图报,决不食言。” 仲举撸了撸胡须,点了点头,对阿奴说道: “阿奴,你记住了,三天后的辰时,你在城北威武军门前等我。” “是,恩公,阿奴谨记。” “快回去厚葬你的母亲,这把雨伞你拿着。”仲举说着,把手里的雨伞递给阿奴。 “多谢恩公,这雨就快停了,雨伞还是恩公您留着吧,阿奴这就回去让母亲得以安息。”阿奴说着,立即起身跑开,消失在了人群中。 阿奴奔跑在雨中,手里紧紧握着恩公给的元宝,心情万分复杂。一来,想到母亲即将得到安息,这些天的抛头露面没有白费,心中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下。二来,虽然从小家里就清贫,但却一直是身居闺中,如今卖身于别人,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未知数。 恩公虽然看上去像是个好人,可是他真的是好人吗?恩公究竟会让自己做什么来作为回报呢?阿奴不敢想象,她的社会阅历不是太浅,而是为零。 下了三天三夜的雨果真停了。南街的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天空的那块黑布被掀开了,淡淡的阳光洒向了福州城的大街小巷。 阳光洒在阿奴那湿漉的脸庞上,反射出一丝让人温暖的微笑。阳光洒在干净的石板上,反射出一道闪亮的光芒。阳光洒在三爷那焦虑的脸上,反射出豪迈的情怀。 孩子们出现在街头巷尾嬉笑玩耍,路人们开始和摊主们讨价还价,冷清的南街渐渐热闹起来了。 安泰桥两端,阿奴走进了南后街的一条破落小巷子里。而三爷和仲举则原路返回,朝城北的方向走了去。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6节 福州城的南街,是一条自北向南的中轴线。南街由城中的威武军门起,至城南的登庸门,其宽度能够并排容纳九辆马车。这个宽度的街道在福州城内还有另外三条,分别是东街、依仁坊和遵义坊。 东街由东街口起,含括凤池坊,至城东的行春门。东街口是东街、南街和登俊坊三街交汇的十字街头。东街口是福州城的中心,批发商、手工业作坊和零售商店,以及客栈、茶楼、酒家都集中于此。百货随潮船入市,万家沽酒户垂帘,描画的就是东街口的繁荣景象。 依仁坊和遵义坊,虽然宽,但是短。依仁坊由威武军门起,至东面的开元寺。遵义坊由威武军门起,通西面的丰乐门,经西湖坊可至西湖。 阿奴家住南后街一带,闽山下的早题巷。南后街位于南街以西,所以称作“南后”。以南后街为中轴,分段围墙,隔出一组坊巷。南后街一带位于城南,都是民房。相对于城北的官衙府殿,这里算是平民区。而早题巷则是平民区里的贫民窟。 拿着自己通过卖身换来的元宝,阿奴买了一副棺木,安排起了母亲的后事。阿奴特意请人把母亲的遗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母亲生前就爱装扮,就像是尊贵的豪门夫人。 就在阿奴独自一人,跪在母亲的灵堂前暗自伤神的时候,几个年轻和尚突然出现,井然有序地走进了灵堂。 “阿弥陀佛,阿奴施主,节哀顺变。”领头的一个和尚说道。 阿奴听闻声音,起身微笑致意,说道: “原来是延鸣师傅,阿奴有礼了。” 原来,这个领头的和尚是保福寺的,法号延鸣,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保福寺是位于早题巷巷尾的一座禅寺。阿奴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来得到寺内主持永善大禅师的扶持。不幸的是,一年前永善禅师坐化升天,新任主持有意冷落阿奴母女二人。于是,阿奴的母亲只能自食其力,由于身子骨本来就弱,这辛勤操劳一年多,就病倒了。哪知,一病不起,抛下阿奴,撒手人寰。 “阿奴施主见谅,请允许小僧擅自做主,带来几个师弟们,为令堂大人超度亡魂。”延鸣和尚说道。 “延鸣师傅言重了,阿奴感激都来不及。”阿奴说。 “小僧是背着主持禅师,偷偷前来超度令尊,还请阿奴施主为我们保密。” “阿奴明白,有劳各位师傅们费心了。” 原来,这个延鸣和尚本是保福寺前主持永善大师的贴身弟子。当年,永善大师对阿奴母女多加照顾,都是经由延鸣和尚负责的。不论是斋饭衣物,还是功德善款,延鸣和尚都谨遵永善大师的吩咐,一次不落地送往阿奴的家中。 第26章:莫失莫忘莫怕 半个时辰之后,延鸣超度亡魂的法事完毕。 “阿奴施主,时辰不早了,小僧和各位师弟们该回禅寺了。”延鸣说道。 “各位师傅辛苦了,请稍等。”阿奴说着,走进了里屋。 等阿奴回到灵堂前,手中多了一个小袋子。 “母亲生前就告诫我知恩图报,永善大师和各位师傅们多年来对我们母女二人多加照顾,阿奴没齿难忘。只是明日之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更不知有无机会报答你们的恩情。” “难道阿奴施主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延鸣半信半疑地问道。 原来,打阿奴从出生起,就和母亲一直住在早题巷的这间破败屋子里。阿奴未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也未曾听母亲说起自己的父亲。但就在母亲临终前,阿奴第一次听到了关于父亲的话。母亲告诉他,说: “阿奴,如果要是有一天,你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那就到城北的开元寺,找一位姓侯的和尚。但是,你绝对不能告诉他,任何关于我的事情。” 然而,母亲尸骨未寒,阿奴又哪有心思去寻求答案,就算知道那个对自己没有一点养育之恩的父亲是谁,又有何意义。本来,因为无力厚葬母亲,阿奴是想过,去求助那位姓侯的和尚。这个事情,延鸣师傅是知道的。 可是,母亲临终前又特意交代,不可以透露任何母亲的事情。所以阿奴只能自食其力,卖身葬母。但这个事情,阿奴却偷偷瞒住了延鸣师傅。 “不是这样的。但不管怎样,”阿奴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各位师傅面前,捧起那个袋子,说道:“请各位师傅们一定收下。” 延鸣走上前,接过那个袋子,扶起阿奴,讶异地问道: “竟非如此,阿奴施主何出此言,明日之后为何无缘再见?”延鸣打开那个袋子一看,竟是一笔不菲的碎银,继续讶异道: “还恕小僧多嘴,敢问这么多的碎银是从何而来?” 阿奴低下了头,使劲眠着嘴,片刻之后才答道: “恕阿奴无礼,烦请延鸣师傅不必多问。” “也罢,”延鸣若有所思了一会,说道:“君子报恩,十年不晚。明日之后,路途凶险,恳请阿奴施主留着这袋碎银。阿奴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他日荣登金鸾凤殿之时,再说报恩之事也不迟。” “只怕,金鸾凤殿遥不可及。”阿奴说。 “莫怕莫怕,一切命中自注定,阿弥陀佛!”延鸣说完,拉起阿奴的手,将那袋碎银放回到了阿奴的手中。 阿奴双手紧紧抓着那袋碎银,眼泪湿了眼眶。他想起从小到大,延鸣师傅像亲哥哥一样对自己的关爱。 那是阿奴六岁,延鸣九岁的时候。有一次,阿奴被街坊的几个调皮孩子欺负。他们将阿奴围着团团转,一边转悠还一边数落,说: “没爹的娃,野生的种,不要脸来,不要皮。” 阿奴被推倒在地,哭了起来。他感到疼痛,不是因为摔在地上的皮肉之痛,而是因为被瞧不起的内心之痛。 这个时候,恰好延鸣跑过来,赶走了那群顽童。延鸣是奉师父永善大师之命,给阿奴家送来了食物。 “阿奴,别哭了。我给你带来了好吃的,我们回家。”那个时候,延鸣直呼阿奴的名字,不带施主二字,而阿奴总是称呼他延鸣哥哥。 “延鸣哥哥,他们说我是不要脸的野种。”阿奴哭着对延鸣诉说着委屈。 “别听他们的,他们才是野孩子。”延鸣说:“阿奴,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尊贵的公子,有一天,你将坐拥金鸾凤殿,记住了吗?” “嗯,延鸣哥哥,我记住了,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一个王者。”年幼的阿奴并不知道延鸣哥哥是在安慰自己,所以,他默默地在心中许下了一个高远的志向。 阿奴如今想来,曾经用强大内心许下的愿望,仅剩残存的迷茫和自卑。想完这些,阿奴才发现延鸣哥哥与其他几位师傅们已经离开令堂。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早题巷的巷尾,朝保福寺的方向走了去。 第二天是出殡的日子。阿奴雇佣了一个送葬的队伍,在郊外的乌石山安葬了母亲。 每年四月五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十五度时开始,便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清明节。“物至此时,皆以洁齐而清明矣。” 清明节的主要活动是祭祖扫墓,乌石山的郊野此时便是这番景象。祭祖扫墓,通常要为坟地锄草、清理杂物,并在坟头压上纸钱,以示墓有后裔。祭祖扫墓所带供品多为菠菠粿、肉夹饼等。菠菠粿亦称清明粿,菠菠是一种田野水草,清明节前已盛开黄花,菠菠粿即是以黄菠花渍糯米磨成的,馅有红豆或萝卜丝调糖。扫墓归来,要折一枝松枝或柳条,插在家门口,既能除灾去邪,又表明本户已为祖先祭墓了。 阿奴安葬了母亲,没有立即返回家中,他被乌石山的迷人景色给吸引住了。 清明这几天,正值暮春,百花盛开,景色宜人,亦是郊游踏青的时节,并有荡秋千,放风筝等活动。 山脚下是一片平坦的野地,到处是放风筝的人们。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 头顶,一个特大的风筝飘舞着,是一只金色凤凰的图案。阿奴看着赏心悦目,索性坐在了田野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慢慢观赏了起来。 机缘巧合般,那只大凤凰飘落了下来,正好落在了阿奴的面前。阿奴顺手捡起,却见一个男子朝这边跑来,想必是风筝的主人。 阿奴只是瞧了一眼那男子,便紧张羞涩了起来。那是一位多么令人惊愕的漂亮男子啊!不想,那男子也正朝着自己这边望着。俩人的眼神驻留,四目交接了片刻。 没等那男子走近,阿奴丢下风筝,缓缓走开了。走远之后,阿奴不禁回头望了一眼。那男子捡起了阿奴丢下的大凤凰,果真是风筝的主人。 三天之后,阿奴终于将母亲厚葬,现在的他了无牵挂。第三天夜里,阿奴把这个破落的家认真地收拾了一遍。或许,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后一次收拾这个家了。 明天就要卖身到别人家,但这一夜阿奴仍然算是一个小家闺秀。阿奴倚靠在窗前,望着干净的夜空出了神。阿奴想起三天前,用元宝买下自己的那个人。 阿奴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恩公的尊姓大名,便责怪起自己的糊涂大意。看恩公的样子,温文尔雅中透着仙风道骨,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老先生。另一位呢?阿奴记得恩公称呼他为三爷。看三爷的样子,气宇轩昂,眉宇间正义凛然,像是一位达官贵人。 临睡前,阿奴重新检查了一遍收拾好的行李。几件随身的衣物,一些剩余的碎银,还有母亲留下的一个玉镯子。 躺上床,闭上眼睛,阿奴怀着期待和不安,进入了梦乡。今日之后的生活会是怎样,阿奴幻想着,却又不敢多加妄想。 第二天清晨卯时,随着鸡鸣狗叫声的此起彼伏,阿奴从睡梦中醒来。洗漱之后,他坐在母亲的梳妆台前,认真打扮起自己来。这是十三年来,他第一次装扮自己。今天走出这个家门,他就是一个成年女子了,他将一个人承担起自己生活的全部。 梳妆打扮之后,阿奴步出家门,走进了早题巷。破落的小巷子人烟稀少、冷冷清清,却闻集市的叫卖声从巷子外传来,那是人来人往、热热闹闹的大街坊,南后街。 阿奴没有径直走到巷子头,到南后街去,而是走到巷尾,来到保福寺的门口。寺门口,恰逢延鸣和师弟们正在打扫寺院。延鸣也看到了阿奴的到来,见他身上带着一包行李,便知道了阿奴的来意。俩人相互对视无言。半晌,延鸣面向阿奴,双手合十作揖,算是祝福他一路顺风。阿奴面对延鸣,还了个礼,算是对他的承诺。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延鸣哥哥别离之后,阿奴途经澳桥、南后街、安泰桥,来到了南街上。三天前,恩公让阿奴在今日辰时到城北的威武军门等他。现在,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任听恩公和三爷的差遣。他只要沿着南街往北走,经过东街口,便能直通城北地带。 是啊,城北地带,那对十三岁的阿奴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在阿奴的记忆中,他只到过一次城北。那是五岁的时候,跟随母亲一起到西湖看龙舟。此时回想起来,记忆已经十分模糊。那西湖边上,百花盛开的景象,却一直深深留存在他的脑海中。 阿奴沿着南街径直来到了威武军门。此时,离辰时还有半个时辰。也就是说,阿奴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半个时辰。刚才以为赶不及,都没有认真观赏东街口一带的热闹集市。现在若是走开,阿奴又怕和恩公错过。所以,他只好呆在门楼下,乖乖等待恩公的出现。 威武军门曾经是子城的城门之一,后来子城拓广为罗城,福州升为威武军,这个位于罗城内的城门便被称为威武军门。威武军门为双门,城门上建有城楼九间,所有又称“双门楼”。 门楼上设置有自鸣钟和鼓角,替代滴漏用来报计时间。这样一来,威武军门又称作“鼓楼”。门楼下,进进出出的行人多是和达官贵人沾边的人。那些个达官贵人多是坐在八人大轿中,被八个仆人抬进抬出。要知道,这个门楼之内,可都是官衙府殿和王宫銮殿。 第27章:威武军门 阿奴见此情景,难免猜测三爷和恩公就是轿子里的某个人。而他已经卖身于他们,或许日后的生活就是在大宅子里当个丫鬟,伺候那些个达官贵人,以及他们的夫人千金。想到这,阿奴不禁冷笑几声。金鸾凤殿哪怕近在咫尺,而他却永远不可能拥有吧。然而,阿奴转念又想,自己一个孤苦伶仃的十三岁男孩,有什么资格奢望坐拥金鸾凤殿。如果可以在金鸾凤殿里当个丫鬟就算是老天有眼了吧!阿奴这样一想,又担忧了起来,要是恩公没有出现,他将何去何从,难道要他回到那个破落的巷子里,无依无靠地生活下去吗? 这时,一个八人大轿抬过阿奴的身旁,突然在威武军门外停了下来。阿奴赶紧从混乱的思绪中清醒。哪知那八人大轿又继续前行,朝威武军门内抬了进去。 阿奴感到一阵落寞,但仍然心存希望地盯着那八人大轿远远望着。之后发生的一幕让阿奴喜出望外,原来那八人大轿走过威武军门后,又停了下来。更让阿奴大吃一惊的是,八人大轿落轿之后,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下了轿子。 阿奴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竟果真是恩公大人。兴奋之时,阿奴便看到恩公大人朝他招了招手。 那么,阿奴的恩公大人,被那位三爷称呼为仲举,此时穿着官服的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呢?原来,他姓章,名仔钧,仲举是他的字。而那位三爷,便是曾经的福建观察使,后来的威武军节度使大人,姓王,名审知。 章仔钧自小就具有极高的品行,豁达大度,好学不倦。在家里孝敬长辈,和睦九族。在外面对朋友最重情谊,讲究忠义。当时乡里有富豪练氏,非常尊崇学问深湛的人,他了解了章仔钧的贤能后,自愿将女儿练嶲许配给了章仔钧为妻。自章仔钧与夫人成婚以后,夫妻相敬如宾、亲密无间,随着时间的推移,夫妇感情一年胜似一年。 起初,章仔钧并不在乎官场仕途,无心为官而隐居乡里,但他的为人品行、贤德才能却通过众人之口在世上传播。不久,黄巢起事,驻扎在各地的军旅,乘机为争夺属地而纷纷争战。其中有不少闻知太傅公名声的,都派遣使者前来招募章仔钧,但章仔钧都以生性素来放达,不愿加官受拘束而推辞从官。 唐天佑年间,驻福州的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很得民心,能礼贤下士,善于用人。凡是前来投奔的人,王审知都加礼重用,对逃难而来的百姓都给予周济。章仔钧闻听其名后,很敬慕王审知的为人,产生了投奔王审知的想法。 于是,太傅公拟就了“战策”、“攻策”、“守策”三部兵法。临行前一天晚上,与夫人登上章家岭,在山顶设坛焚香乞告上天,以卜此行的凶吉。忽然,焚香设坛之地陷裂,一股清泉涌出,山顶顿时显出一湖清池。章仔钧对夫人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明示,此行大吉,我的志向必定实现。” 第二天告别夫人,直奔福州求见威武军节度使,并献上“三策”。节度使大喜,紧拉着章仔钧的手,连声说道:“真是相见恨晚啊!”当晚将章仔钧安置在府邸予以厚待。第二日天明,节度使立即表奏朝廷,请委任章仔钧重任,朝廷准奏,当即授公为高州刺史检校太傅。 因此,认识章仔钧的人都尊称他为章太傅。 三天前,虽说章太傅让阿奴于今日辰时在威武军门等他,但这三天来,经过缜密的思考之后,章太傅觉得事有不妥,所以并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 一来,那天章太傅之所以做出那个决定,是因为当时灵光一闪,想到节度使大人日理万机,身旁却没有一个惬意的侍婢。阿奴懂事又知书达礼,如果将他培养起来,呆在节度使大人身旁服侍,章太傅觉得,或许可以帮大人消疲解劳。然而,在章太傅的眼里,阿奴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男孩,跟他自己的儿女们差不多大。想到这个,章太傅于心不忍了。 二来,章太傅认为,那小男孩挂在嘴边的知恩图报只是说说而已,他拿了钱回家之后,兴许会改变主意。这一点,章太傅还真是错了,他没想到阿奴虽然还是个小男孩,但果真是知恩图报、遵守诺言。 三来,章太傅也曾想,就算那小男孩如约来到威武军门等自己,他也将选择视而不见。因为他心里明白,节度使大人的身旁可是个龙潭虎穴之地,自己若果真将阿奴送入,那就是一手把他推进这个万丈深渊。 所以,章太傅认定,自己若是遵守这个约定,对那小男孩而言,兴许并非一件好事。这样想过之后,章太傅便将这个事情抛之脑后,不论阿奴是否如约前往威武军门。 然而,今日辰时,当章太傅坐着八人大轿经过威武军门时,他还是下意识地朝轿子外面看了几眼。或许,他只是想确定,那小男孩是否会如约来到这里等他。 章太傅坐在轿子里,朝左右两边的窗口外东张西望了一会,像是在偷偷摸摸地做着什么亏心事。他此时多么希望,那小男孩不会出现在他的眼前。但就在威武军门前的墙角下,章太傅还是极不情愿地看到了阿奴的身影。 阿奴焦急而彷徨的颜色,使得章太傅犹豫起来,是否放弃原本做好的决定。他让轿夫停了下来,自己静静地坐在轿子里思索了几秒钟。章太傅这么大年纪了,从没有这么纠结过一件事情,好比是第一次让他做一件坏事,内心充满了挣扎。 算了吧,思索不出一个结果来,章太傅索性保留了之前的决定。他让轿夫继续前进。就在此时,他注意到了那小男孩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落寞和不安。 轿子继续前行,通过威武军门。章太傅朝着后面的窗口,继续张望着。只见那小男孩仍然坚定不移地目送着自己的轿子。章太傅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目光,那是在逆境当中,仍然永远心存希望的目光。 就在这个瞬间,章太傅改变了主意。他让轿夫再次停下了前行,并且落了轿。章太傅走出轿子,朝威武军门外的阿奴招了招手。 当阿奴认出是恩公朝自己招手时,他欣喜若狂,急忙一路奔跑到恩公的面前,说道: “阿奴拜见恩公大人。”说完,正要下跪行礼,却被章太傅的双手及时托住。 “阿奴姑娘不必多礼,你我也算有缘,今后大不必叫我恩公大人,我姓章,官职是太傅,你就叫我太傅大人就好了。”章太傅说。 “是,太傅大人。”阿奴说。 “嗯,你且跟我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谈谈。”章太傅说着,吩咐轿夫自行离去,他便和阿奴一起朝着都督府门走了去。 “你母亲的后事都操办妥当了?”章太傅问道。 “谢大人关心,我的母亲已入土为安了。”阿奴答道。 “你为何如约前来威武军门,难道你当真要把自己的自由给出卖?”章太傅不太客气地问道。 “太傅大人,我阿奴年纪虽小,但还是懂得知恩图报、言出必行的道理。我固然觉得自由很重要,可是怎么能够为了自由之身,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知恩不报的人。”阿奴说得振振有词,已经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了。 “说得很好,我问你,你可知前方有重兵把守的是为何门?”章太傅又问道。 “阿奴从未曾到过此处,并不知晓。”阿奴老实答道。 “那门叫都督府门,你可听说?” “阿奴听母亲说过,都督府是福州的军政重地。” “说的没错,但又不对。” “请太傅大人赐教。” “唐开元十三年,福州升为都督府。唐乾宁四年,福州升为威武军。可那曾经的宣武军节度使,后来的梁王朱温,现如今荒淫无耻地篡唐称帝,改国号大梁,唐朝已经宣告灭亡。这都督府也就不是原来的都督府。你可知这都督府门里面是什么地方?” “阿奴听别人说过,是威武军节度使大人的府邸。” “没错。我问你,你可愿意当一名丫鬟?” “既然已经卖身,那便是做牛做马,阿奴也都无怨言。” “说的倒是很好,如果要你今后在节度使大人的府邸里服侍大人,你可有心理准备?你可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阿奴不懂,还请太傅大人费心指点。”阿奴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章太傅的面前。他心里明白,自己算是遇到了一位大贵人。 章太傅牵起阿奴,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章仔钧说道: “你大可不必心急,他日安排妥当,我再带你进宫不迟。今日你可先到我的官邸去,遵义坊你可找得到?” “知道,去西湖的时候要经过遵义坊。” “嗯,我还有要事前往节度使大人的府邸,你拿着我的信物,自行到遵义坊的章宅。我的正室练夫人回老家祭祖扫墓了,所以你只能去见我那侧室黄夫人。他虽然有写刁钻无礼,但只要看到这信物,他便会好好安顿你的。” “是,阿奴谢过太傅大人。” 告别之后,阿奴目送着章太傅走进了都督府门。他朝着府门内张望了几下,好像迫切想看看那气势恢宏的金鸾凤殿是个什么样子。 阿奴听章太傅的话,回头走出了威武军门,朝西湖方向的遵义坊走了去。 遵义坊一带都是高级官员的官邸。阿奴一路走来,看到了黄宅、徐宅和翁宅。 之后,阿奴便看到了章宅。 章宅的门口有士兵把守,阿奴拿出章太傅给的信物,递给守门的士兵,说道: “这位大哥,太傅大人让我来找黄夫人,这是信物。” 士兵接过信物,说道: “你在这等着,我去通报。” 一会儿,士兵出来,说道: “黄夫人在后寝正忙着,你跟我进来,在前堂等候吧。” 第28章:误闯汤泉池 阿奴于是跟着士兵,第一次走进了一座如此豪华庞大的大宅子。 一个声音传来——“是谁找我呀,老娘我这几天可是累坏了!” 话音刚落,内寝走出了一个身形臃肿的女人,此人便是黄夫人。 阿奴赶紧回答道: “恕阿奴冒昧登访,打扰夫人了。” “打扰那是必然的了,就怕是屁大点的事情,白白浪费我外出郊游的宝贵时间!说吧,是什么麻烦事?” 没等阿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黄夫人说一遍,黄夫人便不耐烦了。 “行了行了,我已经听出是什么屁大的事了,正巧这些天奶妈们都回乡下扫墓祭祖了,你就先顶个缺吧。” 说完,黄夫人叫来了管家,给阿奴安排到了一个丫鬟的房间。 当日傍晚,阿奴独自走在章太傅家的大宅子里,竟不小心迷失了路。这一迷路倒是让他偶然撞见了一位命运之中的有缘人。这算是他们的第二次偶遇吧。 原本管家安排了阿奴的住宿之后,说是先去帮他问问黄夫人,给阿奴安排个什么差事,然后再抽个空带阿奴熟悉一下章宅的环境和布局。 可是,这管家就像是那黄鹤楼的黄鹤,一去不复返了。害得阿奴一个人呆在屋子里,闷都闷坏了。 本来屋子里还住着一个丫鬟,只是今天恰好出门办事去了,这就更让阿奴一个人在空屋子里闷得慌了。 这管家姓李,是当年黄夫人嫁给章太傅做二房时,跟着黄夫人一起到章宅来的,所以归根到底算是黄夫人的人。 李管家安置完阿奴后又去见了黄夫人,表面上是问问给阿奴安排什么差事,实际上是想探探口风,看看这个阿奴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独自拿着老爷的信物跑上门来了。 当黄夫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哪里缺人就让他填补哪里,哪个事情没人做让他去做就是了。 黄夫人这么一说,李管家算是听出了点意思,别说亲自抽空带阿奴熟悉一下章宅的环境和布局,就连带路的下人都懒得给阿奴找个,早已完全把阿奴晾在一旁了。 这样就导致,闷坏了的阿奴独自走在大宅子里,迷失了路。 阿奴走出门,见到两个丫鬟,年纪和阿奴相仿,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两个丫鬟手里拿着一些男人的衣裳,像是刚换下来要洗的。他们的头顶上,都戴着两朵花儿,只不过一个戴着的是红花,另一个戴着的是蓝花。 “两位姐姐,我是新来的,请问在哪里可以见到管家?”阿奴十分有礼貌地问道。 “管家?你指的是哪一个?”其中那个头戴蓝花的丫鬟反问道。 阿奴纳闷,难道管家还不只刚才那一个?另一个头戴红花的丫鬟见阿奴迟疑,便问: “我们这儿有两个管家,一个是练夫人身边的孙管家,一个是黄夫人身边的李管家。” 阿奴这才明白,说道: “我见的是黄夫人,想必就是李管家了。” 那两个丫鬟听了相视对看后,噗嗤一笑,然后那头戴红花的丫鬟说道: “是李管家呀,那我们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可是老夫人身边,孙管家的人。” 两个丫鬟说着,突然趾高气昂了起来。阿奴见状,看出了敌意,想着可以去前堂看看,只好问道: “那么,请问两位姐姐,去前堂的路该怎么走呢?” 那头戴蓝花的丫鬟听了,张着嘴巴正想回答,却被头戴红花的丫鬟拦住了。头戴红花的丫鬟把嘴巴凑到头戴蓝花的丫鬟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说过了悄悄话,两个丫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脸上露出极其明显的红晕,显得十分失态。笑过之后,头戴蓝花的丫鬟继续回答阿奴说: “你想去前堂是吧,那可就听好了。” “嗯嗯,劳烦姐姐了。”阿奴说。 “你从我们身后一直走,到了后庭的花园子里,找到一个叫汤泉池的入口。穿过汤泉池,就是前堂了。”头戴蓝花的丫鬟说道。 “谢谢姐姐了。” “记住了,汤泉池假山林立,你一定要穿过去,不然是到不了前堂的。”头戴红花的丫鬟补充说到。 “知道了,谢谢姐姐提醒。” 两位丫鬟趾高气昂地走开了,一路还在偷笑,留下两副扭曲的背影。 看着这样的扭曲背影,阿奴对两位姐姐的话不免感到有点怀疑起来。于是他小心翼翼,沿着两个丫鬟身后来时的方向,走了去。 不一会儿,阿奴果真便来到了后庭的花园。在园子里转悠了几圈,也果真看到有一处写着“汤泉池”三个大字。 看来两位姐姐没有欺骗自己,阿奴这样心想,便消除了疑虑。按两位丫鬟说的,阿奴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准备穿过汤泉池。 果然,汤泉池假山林立,形状各异。更加神奇的是,有一股热气从地表散发出来。而前方的假山已经被浓浓的水雾遮掩,仿如仙境一般,想必那里就是汤泉池吧。 阿奴曾听母亲说过,汤泉中的水是天然产生的热水。热水容易蒸发变成水蒸气,所以眼前的汤泉池热气腾腾、水雾缭绕。如今,他总算见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阿奴走近池边,蹲了下来,他想摸摸池中的水,看看究竟有多么热。 “果然是热水呀,热得不烫人,非常的温和呀。”当阿奴把手伸进池水中,他顿时感到一阵舒畅,就情不自禁地感叹起来。 就在阿奴准备起身时,一个声音突然传来: “谁在那儿说话,是红花,还是蓝花?” 阿奴方才舒畅的心顿时被提吊了起来。他胆战心惊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中只见对面有一个身影。 那个身影趴在汤泉池边,上半身一丝不挂,半隐半现地裸露在雾气中,下半身浸泡在温水中,仿佛可以看见什么。长长的发丝湿答答地披在光溜溜的后背上,显得极其美丽动人。 若不是刚才分明传来男人的声音,阿奴说不定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女人的身影。听那人问自己是红花还是蓝花,阿奴想到了刚才那两个丫鬟,想必说的就是他们。于是连忙道歉道: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不是红花,也不是蓝花,我是今天新来的,正要穿过汤泉池,到前堂去,并不是有意要打扰到你的。” “什么?新来的?去前堂?”那身影疑问纷纷,于是转过了头。 朦胧中,阿奴还是看到了汤泉中那男子的脸,楚楚动人,漂亮得令人惊愕,虽然模糊,却有着似曾相识之感。 就在两人四目交接的瞬间,一片安静。而此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清晰可听: “二少爷,新衣裳已经拿来了,可以进来吗?” 恰是这时,阿奴脚下的石头滑动,一个跟头栽进了汤泉池中,“哗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 原来,这位汤泉池中的漂亮男子,正是章家的二公子,名叫彦琛。彦琛原本姓周,并非章太傅的亲生,而是乡下老家佣人的孩子,因为幼时告别乡下的父母,跟随章太傅一起来到福州城,索性便过继成章家的二公子了。 彦琛天生丽质,长得玉树临风,生性风流倜傥。今年方才十七岁,就早已经被盛赞为闽都第一才子了。曾有众多的风尘女子慕名求见,但都被彦琛一一婉拒。要不是彦琛如此这般洁身自爱,恐怕早就失了童子之身了。 之前的两个丫鬟,一个头戴蓝花的,丫鬟名就叫蓝花,另一个头戴红花的,丫鬟名就叫红花。阿奴刚才见到他们的那会,他们正是拿着彦琛换洗下来的衣裳。红花和蓝花虽然是彦琛身边的丫鬟,但这汤泉池,除了彦琛允许之外,任何人是不能进入的。 红花和蓝花知道阿奴是新来的,而且还是李管家那边的人,就想趁机整一整阿奴。于是,红花和蓝花故意撒了个慌,欺骗阿奴说,去前堂的路,就是要穿过汤泉池。其实,这汤泉池除了一个出入口外,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 现在,那汤泉池外,红花和蓝花听到了一阵“哗哗哗”的落水声,便料想到,阿奴肯定已经在里面捅了大篓子,大出洋相了。 “二少爷,怎么有落水声呀!是不是有人闯进汤泉池了?”红花和蓝花一边叫喊着,一边没经允许就溜进了汤泉池。 于是,他们信心满满地来到池边,以为可以一举抓获阿奴这个新来的小子。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大失所望了。汤泉池中只有二少爷一个人淡定地泡在水中,背对着他们,而汤泉池的四周没有任何一个身影。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刚才有落水声,怎么不见那个小子,难道是耳鸣幻听,产生了错觉。那新来的小子根本没有闯进这个汤泉池。 就当红花和蓝花的眼睛东张西望,还在四下寻找阿奴的身影时,他们的二公子彦琛严厉地发话了: “红花蓝花,看来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们了,现在没经我的允许,就敢擅自闯进这汤泉池了!” 红花和蓝花不甘心,沉默着不回话,一心还想从这朦朦的水雾中,揪出那个新来的小子。彦琛则继续发狠话,说道: “你们要是做腻了这伺候我的活儿,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一句话让我娘亲把你们打发了就好,到时候你们大可像自由鸟儿一样,飞出章宅这个大鸟笼子。” 红花和蓝花听了这句话,大惊失色!赶紧连声求饶: “二少爷,二少爷,我们知错了,我们知错了。我们只是因为送新衣裳心切了,才冒冒失失地进来了,求二少爷宽恕!” “行了,衣裳就放在汤泉池出入口的假山上面,以后都这样,你们也就不必再进来这里了。你们下去吧!”彦琛说。 “是,二少爷。”红花和蓝花于是退出了汤泉池,把新衣裳放在了入口处的假山上面。 那么,究竟阿奴藏身何处呢,明明他确实是失足落了水的呀? 第29章:羡煞旁人 原来,当时彦琛和陈阿奴俩人四目交接之后,各自都油然而生一丝的眼缘,俩人都急于从记忆之中找到一点线索。而此时,红花和蓝花的叫喊声,极不恰当地打破了他们对记忆的搜索。阿奴更是因此,极其不小心地落了水。 然而,就在阿奴落水的瞬间,彦琛突然记起,昨天在乌石山下的田野放风筝时,远远见到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不就正是眼前这位闯入者,同样的羞涩,同样的迷人,同样的惹人怜爱。 落水的阿奴似乎不胜水性,而眼看外面的红花和蓝花就要临近汤泉池,彦琛于是眼疾手快,迅速伸手过去把阿奴拉入身前,抱进怀中。 阿奴正想大声呼救,恰被彦琛一手捂住嘴巴。而彦琛的另一只手,将阿奴的身体按入温水中。此时,红花和蓝花已经来到池边,而彦琛背对着他们,阿奴则躲在彦琛的胸前水下。这样一来,阿奴的身影自然在红花和蓝花的眼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红花和蓝花退出汤泉池之后,彦琛方才松开了那只捂住阿奴的手。阿奴大吸一口气,迅速挣脱开彦琛的另一只环抱住他的手,叫喊道: “你,你是谁?” 彦琛听了,顿生莫名其妙,说道: “我是谁?你难道没有听见那两个丫鬟怎么叫我的吗?我是章太傅的二公子。我倒是想问问,你是谁?” “你想做什么?虽然我卖身给了章太傅,可就算你是章太傅的二公子,也不能对我这样的轻薄和非礼啊。”阿奴仍然感到委屈。 彦琛听了,更加的莫名其妙,说道: “我想干什么?你可知这个汤泉池可是未经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刚才要不是我把你藏起来,刚才你就被红花和蓝花抓了个正着,等我娘亲回来,你准时吃不了兜着走。我倒是想问问,你闯进来想干什么?这会有路去前堂吗?” 阿奴哑口无言,像个落汤鸡一样,爬出了汤泉池。他一肚子的委屈,不知道如何吐露,便想着算了也罢,如今是卖身给了章宅,可不想得罪任何人。阿奴默默地走开,正想逃离这个汤泉池,不想后面传来了彦琛的声音: “怎么,就想这样溜之大吉了?” 阿奴停住了脚步,坚强地问了句: “那请问二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把我的衣裳拿来,我泡得也够久了,是时候起身穿衣了。” 阿奴听了,只能乖乖走向入口处,把假山上的新衣裳取了进来。阿奴把衣裳放在池边的岩石上,正想离去,那彦琛却不依不饶道: “等会,帮我穿上。” 阿奴仿佛忍辱负重一般,再次坚强地停下脚步。就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阿奴万万想不到,彦琛竟然一丝不挂地从池子中站了起来,活脱脱地映入阿奴的眼帘,红鲜如玉,万般可爱。 啊!一个美得令人吃惊的男子,身体上洋溢着一种令人急不可耐的温柔美丽。气质高雅,挺拔的颈项,优雅的肩膀,平缓宽阔的胸,带着优雅气氛的圆润手臂;纤长清洁而充实的躯干,收起剑一样雄健的脚。俊俏肋细眉,深深的带些忧郁的眼睛,稍带厚重气息又赂带稚气的嘴唇。啊!一个美得令人吃惊的男子! 彦琛如此豪放的一举着实让陈阿奴羞涩万分,又义愤填膺。阿奴不知道这位堂堂章太傅的二公子是有意如此戏弄他,还是无心的习惯成自然。 当时的阿奴只得按奈着胸口乱撞的小鹿,将衣裳一件件披上彦琛的身上。之后,带着红通通的脸准备迅速逃离了汤泉池。 然而,即使这样,彦琛还是没有轻易放走阿奴。彦琛说: “以后每隔三天的这个时刻,你都要来汤泉池为我更衣。” 阿奴听了,强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跑出汤泉池,回到了房间里。阿奴一个人趴在了床沿,泪水终于煎熬不住,夺眶而出。 阿奴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觉得那位章家二少爷真是万分可恶。只是阿奴一方面痛恨彦琛的时候,另一方面脑海中却又反复浮现出那一幕:当彦琛从汤泉池中一丝不挂的站起,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 这样一想,脸蛋便显得更加通红,也不知是被气红的还是被羞红的。正当此时,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略显端庄的丫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两份饭菜。 原来,他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范凡。阿奴见有人进屋,立即起身,平复了复杂的心情。 范凡首先开口说道: “妹妹好呀,李总管说有个新来的丫鬟要住我这儿,想必就是你了吧。” 阿奴笑脸回答说: “姐姐好,我姓陈,名阿奴。” “我本名叫范凡,在章宅的丫鬟名是橘花,妹妹以后就叫我范凡好了,或者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姐妹相称。”范凡说着,发现阿奴的脸色不对,本想问问究竟,但想想先不问罢了,便继续说起手中的饭菜来, “知道你的到来后,我就顺便帮你也打了一份饭菜,咱们吃饭吧,我这肚子都快饿扁了。” 范凡这么一说,阿奴会心地笑道:“多谢姐姐的照顾了。”说着,两个人就开始享用那美味的家常便饭。 用餐之后,范凡看到阿奴的脸色略微好些了,便想问问刚才想问的事儿。于是,范凡问道: “阿奴妹妹,方才见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阿奴听了,强颜欢笑了一番,说道: “谢谢姐姐的关心,只是如今我卖身章宅,成为一介下人,又有什么顺心不顺心可言。” 范凡听了摇了摇头,露出一脸生气的样子,说道: “妹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难道我们丫鬟就不是正常的普通人了?只要是个人,就一定与别人勾心斗角,你争我夺,当然就免不了有不顺心的时候。” 阿奴叹了一口气,说道: “话虽如此,可若是当真被别人家欺负了,即使受了委屈,感到不顺心,又可以向谁去倾诉呢?” 范凡会心一笑,说道: “妹妹若是信得过姐姐我,不妨把心里话说出来,或许可以解解你的不顺心也不一定。” “虽然是第一次同姐姐你见面,但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有着万分的亲切感。只怕我把事情说了出来,无故给姐姐带来烦扰。”阿奴说。 范凡却说: “怎么会,我就当作听一则虚构的故事,兴许还能解解我的闷呢。” 于是,阿奴不再扭捏,把闷在心里的事情一一向范凡倾诉起来。 阿奴先是将红花和蓝花如何欺骗自己的事情经过告诉了范凡。范凡听了之后,义愤填膺地说道: “哼!那两个小贱人,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罢了。这事要是让练夫人知道了,准没他们好果子吃。” 说起练夫人,阿奴倒是一脸疑惑地问道:“听说练夫人和黄夫人各有一个管家,不知姐姐是哪一边的人呢?” 范凡听了笑道: “什么叫哪一边的人?妹妹一定是听那两个小贱人胡说了,这一个章宅还一分为二了不成?” “烦姐姐教诲了!” “李管家和孙管家都是章宅的管家,这是不错,只是他们并非各管各家,而是各司其职,共同管理着一个家。就好比练夫人和黄夫人,虽然都是夫人,却也有不同。练夫人多是协助章太傅处理外事,比如接待前来拜访的官员,或是前去拜访其他官员,有时候章太傅为公事前往外地,也都是练夫人相伴左右。这些天,章太傅因为政务走不开,还是练夫人独自到埔城老家祭祖扫墓的。黄夫人是主内,打理家里的事情。但毕竟练夫人是正室夫人,黄夫人是侧室夫人,所以,如果练夫人在家的话,一切还得是练夫人说的算。” 阿奴听了,饶有兴趣地说了句: “姐姐知道得可真多,一定是章宅骨干级别的丫鬟吧。” 范凡听了说道: “我八岁就进了章家,想想已经快十年了。那年闹洪灾,村庄被冲垮了,我与家人失散。最后,是练夫人收留了我,他带着孙管家一手管理着家务,一手还教会了我如何许多事情。后来,黄夫人进门,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练夫人气度不凡,便把家务交由黄夫人和他带来的李管家负责。然而,终究放心不下,就叫我在李管家手下协助。现在,家中直接由孙管家负责的下人们,主要是在大少爷和二少爷身边的。” 阿奴听了,点了点头,只是听到范凡说起二少爷,突然羞涩了起来。 范凡笑了笑说道: “说了这么多,也不知你的心顺些了没有。就红花和蓝花那对小贱人,咱不值得为他们心烦。” 阿奴低着头,吞吞吐吐道: “还……还不止呢!” 之后,阿奴又把二少爷彦琛是如何戏弄自己的过程向范凡一一吐露。 当阿奴羞涩地说到彦琛一丝不挂的场景时,内心世界不禁风起云涌,脸上的红晕更是无处可藏。 哪知,范凡听了不仅没有一点为阿奴打抱不平的意思,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并且像个上了发条的时钟,一直笑个不停。 阿奴以为范凡在取笑自己,便感到一丝丝生气,没等范凡的笑声停下,便极其委屈地说道: “姐姐不仅不同情妹妹我,还如此这样笑个不停,莫非你和那二少爷一样的坏,在嘲弄和取笑妹妹吗?” 范凡听出了阿奴话语中生气的情绪,这才停止了笑声,好心安抚道: “妹妹错怪了,姐姐我并非在取笑妹妹,也并非没有怜悯之心而不想同情妹妹。只是依我看来,妹妹的遭遇不仅不需要别人可怜和同情,反倒是羡煞了旁人呢。” 阿奴听了这话,反倒更加觉得冤屈,愤愤道: “哼!姐姐还敢说不是在取笑妹妹,二少爷对我做出这样的下流举动,姐姐怎么可以说,这种事情会是羡煞旁人的事呢!” 第30章:圣地 范凡听了又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好脾气地解释道: “弟弟错怪二少爷了,二少爷平日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由随性,多才多艺,他顶多算个风流人物,何曾下流过。” “什么,风流?哥哥所说的,弟弟可是一点都无法理解!”阿奴半是赌气地说。 范凡立即细细说了来: “我进章宅那年,二少爷只有七岁,我算是和二少爷一起长大的,二少爷的为人我是非常清楚的。他从小就乖巧听话,勤于学业,在四门学,门门兼优。本来,至少可以在朝中受封一个四品文官。只是这天下四分五裂,二少爷厌恶这世道的淫乱,没有一点为官的念想,宁愿留在四门学,成为一名讲师,传道授业解惑。” “他年纪轻轻,就能在四门学当老师?”阿奴吃惊地问道,他是知道四门学的,那可是闽地的最高学府,从各地州学选拔人才录取。 范凡回答道: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7节 “那可不是,他可是四门学培养出来的骄傲,那三位四门博士,韩大人,黄大人和徐大人,可都是二少爷的老师,视二少爷为掌上明珠,他们可是巴不得二少爷留在四门学,好把他锻造成为一代文学大师。” “哼!就算他是什么闽都第一才子,什么文学大师,那又怎样?他那样玩弄我就是不对。”阿奴仍然耿耿于怀彦琛在汤泉池对自己“犯下的行径”。 范凡继续笑道: “弟弟先别急着生气,哥哥可以保证二少爷绝非有意那样为之。” 阿奴从范凡那听到了更多关于彦琛的生活习惯,从而更加了解了彦琛的脾气和性格。这样一来,他便不用担心做出一些让彦琛不顺心的事情来。 作为彦琛的贴身随从,也就只有阿奴可以接近彦琛的寝食,算是取代了之前红花和蓝花的地位。而红花和蓝花则是被贬了职,一切关于彦琛的事情,只能通过与阿奴接触进行交涉。这样一来,他们两人自然心存怨恨,表面上对阿奴服服贴贴,暗地里正算计着怎么对付阿奴。 一天,彦琛照旧泡汤泉,阿奴在泉边伺候。红花和蓝花送来衣裳,放在了入口处的岩石上。那是一件新衣裳,是彦琛在四门学的学生,也就是节度使大人的公子王政送来的。百分之百由冰蚕丝缝制,十分珍贵。 自从上次阿奴被骗,第一次进入汤泉池之后,红花和蓝花便再也没有被允许进入过汤泉池。如今想来,两人心中仍然记恨于阿奴。这次,红花想教训下阿奴,便想出了一个点子。 跟蓝花相比,红花算是个精明的人。他一旦想出个什么坏点子,就想尽办法让蓝花去做。这次也不例外,红花把点子告诉了蓝花。 “蓝花,金花这个贱人害我们不浅,我们一定要治治他!” “没错,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被练夫人给冷落了。红花哥哥有什么好点子就说吧,我听你的。” 于是,俩人商量了一番,红花顺利把棘手的差事分给了蓝花。 他们的点子是这样的:红花把彦琛的衣裳那去做了手脚,等阿奴过来取了衣裳之后,蓝花从身后偷偷推阿奴一把。这样便把衣裳的问题推托到了阿奴身上,说是阿奴自己不小心摔了跤,把衣裳划了和大口子。他们以为,当二公子彦琛穿上衣裳便会因此责怪阿奴。 果然,事情确实在他俩的预料之中,但结果却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当时,阿奴手里拿着衣裳,莫名其妙被推倒之后,无辜地爬起来,身后却不见了那人的踪影。但见到地上一朵蓝花,分明就是随从蓝花头上戴着的。金花心里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个一回事。这朵蓝花一定是蓝花急匆匆逃开时掉下来的。 阿奴拾起蓝花,没有理会,觉得心中有个底就罢了,便不去计较此事,捡起衣裳继续往前走,也没有发觉衣裳被动过手脚。直到彦琛穿上衣裳才发现,胸前裂了一个大口子。 彦琛是个爱美之人,见自己学生送的如此珍贵的衣裳裂了一个大口子,心中自然大为气愤。想着自己还答应过王政,要穿到四门学给他看看,如今这个样子还哪敢穿去。这样一想,不禁怒发冲冠,质问阿奴道: “这道口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阿奴之前没有发现这口子,如今看到,惊吓得目瞪口呆,只是下跪,不说只言片语。想起刚才被人推倒,欲言又止。 彦琛见状,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便气冲冲地跑到汤泉池入口,正要找红花和蓝花来问问清楚,不想他俩已经在这里,好像等候多时的样子了。 没等彦琛问话,蓝花便恶人先告状,道: “我方才看见金花哥哥手里拿着衣裳,在前边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道口子估计就是这样造成的吧。” 红花本想劝阻蓝花说话,但还没来得及拉一下他的衣角,蓝花已经像个冒泡的金鱼一样把话吐光了。 彦琛听了蓝花的话,便对其中的猫腻猜出了一二分。 此时,阿奴来到他们的面前,看到那二人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而彦琛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没有了刚才的愤怒,反而多了几分怜悯。 阿奴知道,彦琛正等待着自己的申辩,而且他的眼神正告诉自己,不管自己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都会相信。可是,他一点都不想把事情弄大。 阿奴手中紧紧抓着那朵蓝花,他知道,只要把这朵蓝花拿出来,把自己被人推倒的事情说出来,他便是安全的。但阿奴没有这样做,他想以德报怨,宽容蓝花这一次,借此机会希望那二人不再与他作对。 于是,阿奴收起那朵蓝花,承认的确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认下了这个罪,便下跪求彦琛饶恕。 彦琛既然猜到了阿奴的无辜,自然不忍心惩罚一个冤枉的人。于是,他佯装愤怒地走开了。 红花紧紧跟随上去,说道: “二少爷,我去帮你拿件新衣裳换上。” 蓝花则刻意留下,高人一等地藐视跪着的阿奴,然后又假装起好人,说道: “哎哟,金花弟弟,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不如以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哥哥好了,免得你又不小心摔一跤,把二少爷这么珍贵的衣裳给弄坏了。” 阿奴鼓起勇气,站了起来,义正词严地说道: “蓝花哥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二少爷知道我并不是不小心摔跤,而是被某人推了一把,那么在这个事情上,恐怕该被饶恕的人就不是我了吧。您觉得呢,蓝花哥哥?” 蓝花听了后,哑口无言,心中一阵郁闷,扭头便溜了去。 阿奴回去后,便把此事告诉了范凡哥哥。范凡听了认定是红花和蓝花做的,心中大为恼怒,骂道: “这两个小贱人,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惩罚他们,没想到这没过几天的,又开始使坏心眼了。” 阿奴忧心地说: “如今我倒是没有心思管他们,只是为二少爷担忧着那件冰蚕丝衣裳,听说十分的珍贵。现在裂了一个大口子,该如何是好呢?” 范凡叹了口气,说道: “这冰蚕丝衣裳在旁人看来,是因为那衣裳的原料冰蚕丝显得珍贵。但在二少爷看来,这衣裳的珍贵在于,那是他的学生,节度使大人的二公子送给他的。如果能要到一些冰蚕丝,或许可以把口子给缝起来。看来,这件事情只能向节度使大人的二公子求救了。” “那我怎么可以见到王公子呢?”阿奴问。 “王公子住在大都督府,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的。王公子只有去四门学读书的时候,才能出大都督府。要想见到王公子,就只能是到四门学了。”范凡说。 这样一来,阿奴便向管家告假一天,等彦琛前往四门学的时候,也悄悄跟了去。 四门学置于文庙内,有经史、御书、稽古三阁,养源、仪道、驾说三堂,以及十二斋舍,规模百余亩。 文庙被列为“圣地”,跨街设有经年关闭的宫门,额题“金声玉振”、“江汉秋阳”等。东西宫门均立下马碑,上书文字“文武官员至此下马”。 四门学隶国子监,设士、助教各六人,直讲四人,学生一千三百人,五百人为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八百人为庶人子弟之俊异者。 阿奴一路尾随彦琛,来到了文庙前。不想,彦琛大方进入文庙,而自己却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你不可进入圣地!”侍卫说。 于是,阿奴只好如实告知,说自己是前面刚才进去那位章家二公子的随从。谁知,那侍卫并不知道什么章家二公子,只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位是四门学最年轻有为的教士。 最后,阿奴无奈,实话实说地央求侍卫让他进去,因有事情要见节度使大人的十三公子。哪知,侍卫却说: “节度使大人的公子岂是想见就能见的,何况王公子今日还没有到,就算到了,王公子也不会在文庙内以节度使大人十三公子的身份见人的。” 不管阿奴如何苦苦哀求,侍卫就是不让进入。直到这时,文庙前的不远处走来了两位翩翩男子,一个柔美俊俏,手中拿着一把纸扇,另一个玉树临风,腰间佩有一把长剑。 一个侍卫悄悄对阿奴怜悯地说道: “不是我们哥俩故意刁难弟弟,只是我们受命守护文庙,丝毫不敢怠慢。如果弟弟你果真是有事情找王公子,不如就在庙外跟公子说明。” 阿奴不得其解,问道: “可是我一介随从,又怎能进都督府见到公子呢?” 侍卫却说: “你要找的人就在前面不远处了。” 阿奴往前方一看,一眼便瞧见了那两位与众不同的男子。他喜出望外,答谢过侍卫后,便无比激动地奔向了那不远处。然而,就在阿奴即将靠近那两位翩翩男子,却在不经意的一瞬间,被其中那位佩剑的男子逮了个正着。 原来,那位柔美俊俏的拿扇男子就是节度使大人的十三公子王政,而这位玉树临风的佩剑男子是王公子的贴身侍卫留从笑。 第31章:荒岛 留从笑原本是泉州的一个衙兵,因为身手敏捷被选入都督府中,受命在王政外出四门学读书时保护他的安全。 当时,从笑见阿奴脸色异样地匆匆朝王政和自己这边奔来,觉得十分可疑,便在阿奴即将靠近时,迅速一个擒拿手,把阿奴给拦截了下来。 此时,从笑和阿奴贴身接触,阿奴仿佛被擒于从笑的怀抱里,一点也动荡不得。从笑擒着柔弱的阿奴,感觉到这是一个手无缚鸡手之力的弱女子,根本没有一点危险,看来是自己敏感过度了。 “奴婢是章家二公子的贴身随从,有事情求救王公子。”阿奴临阵急忙说出自己的身份和此行原由。 王政听到后,面露喜色,说道: “原来是章老师的贴身随从,留侍卫,快松手。” 从笑松开手后,阿奴便向王政行了一个大礼,说道: “惊扰了王公子,请多多见谅。” 王政一阵心急,说道: “你不必多礼,快跟我说说,是不是章老师特意让你来见我的,是不是章老师要你代他转告什么事情?” “不,不是的。”阿奴吞吐答道。 “不是?”王政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淡,继续问道: “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是为了冰蚕丝。”于是,阿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王政。 王政听后,又喜笑颜开起来,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难怪老师没有穿,原来是撕破了,我还以为老师是不喜欢我送给他的衣裳呢。” 阿奴见王政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继续说道: “奴婢这次斗胆擅自来见王公子,是希望可以要到一些冰蚕丝,把衣裳的那道口子缝好。” “缝好了,你觉得老师还会穿吗?”王政问。 阿奴想了想,肯定道: “会的,一定会的。我家公子并非一个执着于外在的人,若这件衣裳不是王公子相赠,恐怕我家公子也不会觉得衣裳的如此珍贵。” “这冰蚕丝是从海外蛮夷之地,经甘棠港运输进入我们闽地,再朝贡给中原王朝的。城外甘棠闸的临河务,或许还存留有样品。我若是想要,他们自然还是会给我的。只是要到那城外的临河务,这来回就得六个时辰,我今儿还要读书,而你一个女子恐怕?” “不怕,我可以立刻动身。”阿奴说。 “你为了老师的衣裳竟如此积极,你当真只是老师的贴身随从?”王政的话语中似乎带着酸酸的醋意。 阿奴似懂非懂,连忙说道: “请王公子明鉴,奴婢今生除了当我家公子的贴身随从外,绝对没有其他非分之想。” “罢了,我就让留侍卫陪你去城外的临河务走一趟。你们拿着我的信物给那里的大人过目,告知冰蚕丝的事情,便可把冰蚕丝给取来。” 从笑听了略微迟疑,说: “那公子的安全?” “无妨,到时候我让文庙的守卫送我回去就是了,留侍卫你就放心跟这位姑娘一起到临河务走一趟吧。” “是,公子!” 从笑放心应道,然后认真看了看身旁的阿奴,那是一位多么柔弱的女子啊! 从笑突然感到一阵愧疚: 刚才我擒拿他的时候会不会太过用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他? 拿着王公子的信物,阿奴和从笑两人通过了道清门。他们要前往的临河务在甘棠闸。 甘棠闸在江海交汇处,那是东方巨港甘棠港的端头。从甘棠闸到黄岐岛均为甘棠港的范畴。 “看来,我们要漂一段的水路了。”从笑对阿奴说。 “水路?”阿奴不敢相信,他可从未坐过船只,何况是在这浩瀚的入海口。 《山海经》描述:“闽在海中”。 “闽越之境,江海通津。帆樯荡漾以随波,篙楫崩腾而激水。途经巨浸,山号黄崎。怪石惊涛,覆舟害物。” 于是,威武军节度使将其开辟为对外贸易的港湾。 “昭宗诏奖之,赐号甘棠。赐名其水为甘棠港。神曰灵显侯。” 阿奴和从笑搭上了一艘船,开往甘棠闸。 阿奴虽然是第一次乘船,庆幸天气做好,风和日丽,江面风平浪静,所以也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然而,正当船只驶进入海口的时候,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风雨大作。海平面波涛汹涌,狂风巨浪纷纷朝着船只拍打过来。 船只摇摇晃晃,阿奴越发感到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在了船板上。从笑自小熟悉水性,也是坐惯了船的。他见阿奴脸色极差,想去搀扶一把,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 直到此时,海上突然烟雾弥漫,船只摇晃得更加厉害。雾气中,一只非龙非鱼的水怪若隐若现。水怪越发逼近船只,突然一阵浪潮打来,船只瞬间被掀翻了过去。紧接着又一个浪潮拍打过来,船体瞬间四分五裂。 就在这一瞬间,从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阿奴的手,两人齐齐落入水中。而在落入水中的生死一瞬间,从笑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一块甲板。阿奴此时已经昏睡过去,从笑把阿奴托上甲板,自己则泡在水中,推着甲板朝浪潮前进的方向游去。 从笑紧紧抓住托着阿奴的甲板,身体吃力地在波浪中游动着。风浪渐渐停歇,而从笑的体力也渐渐不支,但他不能倒下。直到看到前方出现的一座小岛,此时的他终于可以安心,趴在甲板上,像阿奴一样昏昏入睡了。 闽江口最大的岛屿就是琅岐岛,是闽江入海口巨岛。 “福州湾,当闽江入海之口……口外群岛罗列,近则有黄岐、芭蕉、熨斗等岛,远则有白犬列岛,而五虎岛横塞江口,尤为要地。” 当阿奴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微亮的夜光洒落在人间。虽然感觉到身上都湿透了,但他并不感觉寒冷。原来,在他的身旁,有一个火堆。在火堆的另一边,有一个裸露上半身的男子,正是从笑。 “醒了?”从笑说。 “嗯,这是怎么了?”阿奴问。 “船只遇上了海啸,我们都落水了。” “那我们这是在哪儿?” “我也不太确定,可能是一个岛屿吧。” 原来,从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和阿奴俩人一起随着甲板被冲上了海岸边的岩石边。从笑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他把阿奴抱到了干燥的地方,然后到树林里找了一些干柴,生起了一堆火。从笑脱掉湿漉漉的衣裳晾在火堆旁,见阿奴的衣裳也已经湿透,但碍于男女有别,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等阿奴醒来。 “衣裳还是湿的吧,脱下来烤一烤吧。”从笑说。 阿奴摸了摸湿漉漉的头发,红起了脸来。 从笑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多有不便,继续说道: “我去周围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从笑说着,走向了海边,沿河海岸寻找起海味来。走得稍远了,从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阿奴。却见阿奴仍然纹丝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方向看来。看来这位姑娘还是不够放心自己,从笑这样想过,他便走进了树林里。 阿奴见从笑消失在了漆黑的树林中,这才放心地脱下了衣裳。 从笑穿梭在树林里,却不见一点野味,有些失落。突然,耳边传来阿奴的惊叫声。从笑迅速跑出树林,奔向火堆旁。 “怎么了,怎么了?”从笑焦急地问道,全然没有注意到,阿奴此时正光着身子。 “脚!我的脚!我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阿奴被那东西吓得一脸惊愕,指着地上的那东西,也全然不顾自己此时一丝不挂,全然把身子袒露在从笑的面前。 从笑朝地上一看,只见一排排横着走的东西,从海水走上了海岸上,他激动地说道: “螃蟹,是螃蟹,看来我们的晚餐有着落了。” 从笑对阿奴笑了笑,这才发觉阿奴的洁白身体,已经被自己一扫无遗。他慌忙低下头蹲下身子,开始抓沙地上的螃蟹。 阿奴见从笑神情迥异,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躲进了晾起的衣裳后面。 从笑抓了二十几只的螃蟹回到火堆,准备把螃蟹烤着吃。却见阿奴躲在衣裳后面,俩人之间再次产生莫名的距离感。从笑见了阿奴的身子,让阿奴吃了亏,内心自觉过意不去,但又不知道如何弥补。他想到男人之间,但凡遇到吃亏的事情,只要找到平衡内心的法子,就能消除彼此的隔阂。 想到这,从笑果断地脱掉了下半身的裤子,同样赤裸了自己的身子,对着衣裳后面的阿奴说道: “这下我们彼此都看了对方的身子,谁也不吃亏,过来一起烤螃蟹吧!” 阿奴见从笑脱裤子的时候,还一阵惊吓,以为从笑要对自己非礼,直到听到从笑说的话,才情不自禁地呵呵笑了一声,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傻气的话,心想,这男女之间的事哪有这样的道理。 罢了,特殊环境特殊对待。阿奴见从笑如此豪气大方,也就不再扭捏,跟着一起烤起了螃蟹。 螃蟹烤着吃过之后,两人靠着火堆旁静静地躺着。他们并不知道,这海中的螃蟹不比河里的。这海中的螃蟹含有大量的高蛋白,吃多了不仅可以补足精气神,还会增强人的性欲。而他们各自吃了不下十只螃蟹,此时哪里能安然入睡。 火堆渐渐熄灭了,从笑和阿奴两人内心的火却悄然点燃了。 第二天一早,天气晴朗。阿奴醒来,见自己赤身躺在从笑的怀抱中,如此细微地看着从笑俊朗的脸孔,内心虽说欢喜,但难免矫情地逃脱,穿起了衣裳。 从笑也恰时醒来,见阿奴从自己的身旁起开,也就知道了所昨晚发生的事情。见阿奴一言不发,自己也只能默默地穿起衣服来。 此时天空大亮,从笑终于可以看清自己的周围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第32章:假传圣令 根绝从笑的判断,他们正身处临河务所在的甘棠闸周围的一个小岛上。从笑在小岛的海滩边发现了一艘破旧的木舟。两人借用这只木舟,终于顺利抵达了临河务,找到了临河务的刘山甫大人。 当从笑说自己是琅琊王,即节度使大人的十三公子身边的侍卫时,那刘大人可以说是满心的迎接,就更别说那区区一些冰蚕丝了。在刘大人的带领下,阿奴和从笑一起参观了甘棠港,那可是东方第一巨港呀! 拿到了冰蚕丝,从笑便带着阿奴离开了甘棠港,火速回到了福州城。两人别离之时,从笑塞了一张纸条到了阿奴的手心,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阿奴打开纸条一看,上面写着五个字:等我来娶你。阿奴看着脸上泛起了腮红,迅速把纸条折叠,好好收了起来。 阿奴拿着冰蚕丝回到章宅所在的遵义坊,见到了在章宅门口来回走动的范凡。范凡远远第一眼望见阿奴,便焦急地问道: “阿奴弟弟,你可终于回来,你去四门学找王公子,怎么会一夜未归呢?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说来话长,芳哥哥,等我回到房间,再给你细细说来。”阿奴答道。 “也好。” 说着,阿奴和范凡一起回到房间,范凡便迫不及待地问起阿奴,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而阿奴则一五一十地向范凡叙述了自己跟随从笑到甘棠港拿冰蚕丝的整个过程。说到微妙之处,阿奴便故意跳过,生怕说得自己面红耳赤,惹得范凡笑话。 范凡倒也没有太在意阿奴和从笑之间的微妙,只是太过于担心阿奴的安危罢了。如见见阿奴安然无恙,听阿奴的述说算是有惊无险,也就放心了。 阿奴说过自己这两天的经历之后,便轮到范凡谈谈家里的事情。原来,这两天阿奴没有在家的时候,红花和蓝花趁机越过阿奴,开始贴身服侍彦琛。因为那件冰蚕丝衣裳的事情,彦琛也没有多说什么,算是默认了红花和蓝花重新恢复为贴身随从的身份。 “对了,冰蚕丝你不是拿到了吗?”范凡问道。 “看,都在这,挺多的,应该够缝制那个口子了。”阿奴说。 “如今之计,只有把这件衣裳弄好,才能重新获得二少爷的欢心,制服那两个小贱人。“范凡愤愤说道。 说着就办,阿奴去取来了彦琛的那件裂口的衣裳,和范凡俩人开始你一针我一线,小心翼翼地缝补着。 “必须要弄得天衣无缝,还好我是学过几年阵线活的。”范凡毫不谦虚地说道。 “哥哥这么说,阿奴也就不得不说,弟弟我的针线活可也不赖哦!”阿奴丝毫不甘示弱,姐妹俩人竟这样互相吹捧起自个来了。 一个时辰的功夫,衣裳总算是缝制好了,而那冰蚕丝还剩下不少。阿奴思索一番说道: “芳哥哥,我想用这些剩下的冰蚕丝,绣制一个香囊,不知可否?” “这冰蚕丝是你不辞辛劳拿来的,有何不可的。就不知是弟弟要绣的这个香囊是自己用呢,还是送给心上人呢?”范凡打趣地问道。 “哪有什么心上人,哥哥就知道笑话阿奴。”阿奴羞涩起来,然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继续问道:“倒是哥哥,已经年方十八,估计那心上人就快要成为夫君了吧!” 俩人这样有说有笑,好不春意盎然。 话说阿奴用冰蚕丝把那衣裳缝制好了,彦琛非常欣喜,不仅重新让阿奴贴身服侍,更是答应阿奴,帮他完成一个愿望。阿奴想到那天到四门学被守卫阻止在门外,便请求彦琛可以带他到四门学一逛。彦琛本来就是反对“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鬼话的人,见阿奴对四门学如此感兴趣,感到十分欣慰。于是择日,彦琛便带着阿奴去了四门学所在的文庙,好好了转了几圈。 而蓝花和红花这两个随从见阿奴重新得宠,生气得一天吃不下饭。或许,他们是在争分夺秒地绞尽脑汁,再想出一个陷害阿奴的法子吧。 这第二日,下人们都聚在一起,正准备吃早饭,那红花气急败坏地跑进了食堂,把一个新来的小厨子,训斥了一番。原来这个小厨子叫阿夏,是新来的一个帮厨,刚刚学会一些煮面和鱼丸的功夫。 那天,红花因为怄阿奴的气,一天没有吃饭。这第二日一早,阿奴的肚子便饿的不行,一个人偷偷跑进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这一件厨房,才发现,不要吃的了,那些个大厨们一个影儿都没有,只有几个小帮厨们在瞎弄着洗菜切菜生火烧水之类的活儿。其中,就有阿夏。 这红花因为饿得实在忍不住,于是假传“圣令”,说是二少爷彦琛肚子饿了,叫阿夏煮一碗福州鱼丸来。这阿夏也是挺机灵的一个小伙子,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这红花明明就是自己饿了,还敢拿二少爷来说事,这宅子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二少爷早晨只喝蜂蜜水。 阿夏没有撕破红花的谎言,他知道红花这个随从,可是最善于收买人心、诬陷他人莫须有的罪名,因此章宅里的下人们,没有谁敢惹他不高兴。于是阿夏老老实实给红花煮了一碗福州鱼丸。红花趁着其他下人们还没有来,悄悄把鱼丸端回了房间吃。 阿夏以为自己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哪知,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红花便端着装有福州鱼丸的碗,气急败坏地跑进了食堂,这个时间,下人们正都陆续赶来,准备吃早饭。 “你这个死厨子,你给哥哥我煮的什么臭鱼丸,这肉都是腐的。”只见红花指着碗里的三个半鱼丸,对着阿夏气急败坏地训斥道。 整个食堂顿时喧闹起来,议论纷纷。阿夏小声囔囔说道: “这不可能啊,这是一起进的食材,这会儿大家都在吃呢。” 红花不予理会,说道: “放屁!我现在就去管家那儿告发你,把过期的食材煮给大伙吃。” “不要啊,红花哥哥,我下次不敢了啊。”阿夏求情道。 红花没听,转身就要去告发。 “大家倒是说说啊,你们都吃了这福州鱼丸,可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呀!”阿夏祈求大家帮忙说话。 众人们皆是低头吃饭,不敢言说。就当红花即将走出食堂,阿奴站出来,拦下了他,说道: “红花你等等,我们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告诉管家也不迟。” “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何况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的贱人。”红花嘴不饶人,对凶言恶语。 阿奴也不计较红花的人身攻击,慢声慢气地说道: “我可是听说了,这碗福州鱼丸可是煮给二少爷吃的,是这样的吗?” 原来,阿夏这个机灵鬼知道阿奴才是彦琛的替身随从,刚才便把这事悄悄告诉了阿奴。阿奴知道红花的谎言,但也没有拆穿,还嘱咐阿夏小心谨慎些,别乱说话。 红花听了阿奴这么一说,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说道: “是二少爷跟我说,这鱼丸是臭的。你们要是还不明白,那我们好好弄明白就是了。”说着,红花做贼心虚般,丧丧地走回了头。 阿奴认真看了看那碗中的三个半鱼丸之后,又端起碗来,闻了闻,果然有几分腐臭的气味。红花见状,似乎看出阿奴也闻到了腐臭的气味,便说: “我说的没错吧,这鱼丸是不是已经过期了。” “这批进的鱼丸,我们大家刚才都吃了,为何恰好唯独这一碗是过期的呢?”阿奴问。 “那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说不定是那臭厨子故意调了包,煮了一碗上一批的鱼丸。”红花故意刁难道。 阿奴没有回应,只是拿起筷子,夹起了碗中那三个完整的鱼丸中的一个,再放进清水中洗了洗,然后放进了嘴里。 红花见这一情景,大为恼怒,这贱人为何要把鱼丸放在清水里洗一洗,难道是因为我吃过的东西感到嫌弃不成。红花本想训斥阿奴做作,但却有气撒不出,这鱼丸不是说是给二少爷吃的吗?说了,不就是自己拆自己的台。于是,只能听由阿奴说道: “红花哥哥,并非这一碗的鱼丸都是过期的,我敢保证这碗中剩余的两个完整的鱼丸也没有过期。兴许只有这一个过期而已。” “哼,你说的不算,我吃了那么多,我说过期就是过期的。”红花依然不饶人。 “这么说来,红花哥哥吃下肚子里的都是过期的了?看来红花哥哥吃的满享受的呀,吃了那么多个过期的鱼丸。”阿奴随口一说,惹得哄堂大笑。 “你个小贱人,进章宅才几天,竟然在哥哥面前这样放肆。懒得跟你说下去,我找管家去。”红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气焰又嚣张起来,说着便要走。 阿奴再次提醒道:“也好,你去找管家,我去找二少爷,也好让这个事情水落石出。” 红花停下脚步,思考了半会儿,转身说道: “罢了,就别劳烦二少爷了,这事就这么算了吧,哼!” 事情终于得到平息,那一天,下人们都纷纷没完没了地讨论着这件事,有夸赞阿奴有勇有谋,有数落阿奴不识时务。说着说着,这事竟然传到了章太傅的耳中,章太傅咪咪一笑,心想,看来让他来这里是对的,节度使大人登基闽王在即,阿奴终究是要送给闽王的,这里正好可以锻炼锻炼他。 第33章:谁下了泻药 自从上次和红花因为福州鱼丸的事情大闹一场之后,阿奴便对红花和蓝花这两个随从处处格外小心。尤其是彦琛的日常生活,不论吃穿住行,可以不经别人之手的,就一概亲力亲为。 红花当然也一直记恨在心,想着找机会报复阿奴。他哪知,阿奴早已经长了心眼,不给他任何下手的机会。红花于是计划着如何利用蓝花,毕竟阿奴对蓝花的防范会松弛些。这个蓝花也是个猪脑筋,对红花的话是百依百顺,从不迟疑半分。 这天夜里,彦琛吩咐阿奴备一份宵夜,他今晚准备通宵达旦研读魏晋时期七贤之首嵇康的一本奇书。阿奴知道厨房的下人们都已经收了工,便询问彦琛简单地煮一碗肉燕可好?彦琛也不为难阿奴和厨房的下人,便说只要可以填饱肚子的,都好。 阿奴于是独自前往厨房,准备期彦琛的夜宵来。他一路走过夜深人静的花园,头顶的白月光倾洒下来,照亮整个花园,花园里的草木和假山在月光下交错着参差的光影。偶尔吹过一阵微风,便感觉浑身凉爽,这初夏即将到来,这福州城的夏天就像是一鼎火炉。 走过花园,阿奴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他转身看了看,却又不见一个踪影。兴许是一直猫,或者是风吹草木的声音吧,阿奴这样猜测,便没去多加理会。 阿奴一路来到厨房门口,还没进门,便听见里面一阵急促的嘈杂声,好像还有一点瞬间熄灭的微光。等阿奴进门,却又不见任何动静了。兴许是几只偷吃的老鼠吧,阿奴这样想着,便点亮了烛台上的几只蜡烛,开始忙弄起肉燕来。 一会儿,肉燕下了锅。这时,阿奴听见门外有人在叫喊他的名字。于是他撇下锅里的肉燕,跑了出去,却不见人影。正想回去,又听见叫喊声是从转角后面传来的,便循着声音走了过去。过了转角之后,那声音却又没有了。阿奴感到疑惑不解,直到突然想起肉燕还在锅里,慌忙朝厨房走了回去。 阿奴掀开过一看,幸好水没有干掉,肉燕也一块块浮了起来,看来已经熟了。回来的还算刚刚好,阿奴这样想,便把肉燕捞进了碗里,放了一些佐料,端进了彦琛的房里。彦琛见阿奴把宵夜端来了,便不急着享用,而是让阿奴先回去歇着,他自己等等饿了再吃。阿奴见彦琛专心研读齐书,也不便留下干扰,于是遵照彦琛的意思,就回房歇着了。 夜深人静。 阿奴睡下后,不知过了多久。 窗外隐约传来一阵呻吟,之后便是犀利的叫喊声,阵阵刺耳。 “痛,好痛,来人啊,痛死我了!” 阿奴被惊醒,仔细一听,大惊失色,竟然是彦琛的声音。 阿奴慌忙起身穿衣。与此同时,范凡也被吵醒,慌张地问道: “好像是二少爷的声音,阿奴弟弟,出什么事情了?” “是二少爷的喊声,我去看看。” 还没等阿奴来到彦琛的房间,他便看见彦琛的房间灯火通明,两个人影撞开房门,冲了进去。阿奴听到声音立马就过来了,竟然有人比他还要快。阿奴觉得奇怪到底是谁呢,但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也跑进了彦琛的房间,这才看清那两个人影正是红花和蓝花。 阿奴见彦琛在地上缩成一团,在书桌旁边一边打着滚一边叫喊着疼痛,双手紧紧压在肚子上,显得极其痛苦。蓝花在彦琛的身旁,好像在试图扶起彦琛。红花则细细端看着彦琛吃剩下的那碗肉燕汤。 当阿奴正想走上前帮着扶起彦琛,却被蓝花阻拦了。 “蓝花,二少爷这是怎么了?”阿奴问。 “你还好意思问我,二少爷是吃了那碗肉燕才会这样的,是你,一定是你在肉燕里下了药。”蓝花一脸急切,没头没脑地说了一通。 红花见蓝花不懂克制,连忙过来一起阻拦阿奴,说道: “蓝花,我们不用跟他多说,等练夫人过来了,看了这一切自会明白。”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先不管,我们快把二少爷扶上床吧!”阿奴说着,便想冲破红花和蓝花的防线。不料,却被红花用力一推,推倒在了地上。 “还想靠近二少爷?哼,想都别想了!”红花说。 这时,门外传来了练夫人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这又是叫喊声,又是争吵声的。” 眼看练夫人就要走进房间,红花和蓝花趁机装模作样地把彦琛扶了起来。阿奴则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练夫人走进门口,便恰好见到红花和蓝花扶起彦琛,而阿奴则在一副袖手旁观的样子。总管和下人们也都在后面跟着进来了。 “金花,你是怎么照顾二少爷的?”练夫人声色俱厉地问到。 还没等阿奴开口辩解,红花就抢着说道: “二少爷肚子疼得厉害,估计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此时,彦琛躺在床上,咬紧着牙关,一声不吭。看样子是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喊着疼痛太没骨气,所以正强忍着疼痛。 “来,我看看。”练夫人说着走到床沿,继续向红花问道:“请大夫了吗?” “回练夫人,大夫已经在路上来了,很快就能到。” “嗯,李管家,你去外面守着,大夫一到,马上请他进来这里。”练夫人说完,李管家连忙说好,便出去了。练夫人继续对彦琛说道: “好孩儿,大夫快到了,你也别强忍着,疼痛的话就叫着喊着,不打紧。” 彦琛没听,仍然强忍着,不吭声。 蓝花见此,急躁地说道: “练夫人,是阿奴的错,二少爷是吃了他煮的肉燕,才变成这样的。” 蓝花说得越发轻浮,是红花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淡定了下来。 练夫人则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道: “好了,都先出去,等大夫来给彦琛看了之后,本夫人自会向你们问罪!” 于是,阿奴和红花,蓝花一起出了房间。此时,范凡才姗姗来迟,和阿奴在门口碰了个照面。 阿奴一脸愁容,却见范凡给了他一个微妙的笑容。他这才发现,范凡并非一个人前来,而是把厨房的阿夏也带来了。 练夫人见范凡来了,说道: “你来得正好,你来和我一起照看着彦琛。” 不一会儿之后,李管家便带着大夫进来,给彦琛把了脉,开了药。范凡领着练夫人身边的两个随从,亲自去抓了药,并吩咐他俩熬药。末了,范凡产生不良的预感,便匆忙地赶回了彦琛的房间。 范凡刚刚走到门口便听见练夫人和大夫的谈话—— “大夫,我儿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疼痛?” “练夫人,请放心,只不过是普通的痢疾而已。或许是因为二少爷身体太娇贵了,若是换作普通人,也就拉几天肚子而已。” 范凡走进了前堂,看见出了大夫和练夫人外,阿奴,红花,蓝花,还有阿夏都在。 “这无缘无故的,彦琛怎么会得了痢疾呢?”练夫人继续问大夫。 “依我看,应该是食物的问题。请问,病发之前,二少爷吃了什么东西?” 此时,不等练夫人示意,蓝花急忙插话,说道: “我知道,回练夫人,二少爷就是吃了书桌上的那碗肉燕汤,才得了痢疾的。” “哼,蓝花,你倒是十分清楚呀,去,快去把那碗东西端过来给大夫看看。”练夫人说道。 蓝花倒是十分积极,很快就把那碗吃剩的肉燕汤给端了过来。大夫仔细闻过之后,对练夫人说道: “不错,正是这碗肉燕汤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这?” “有什么话就只说,无妨。” “是,夫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有人在这肉燕汤里下了泻药。” “什么!混帐,太混帐了!”练夫人厉声问道:“这是谁准备的肉燕汤啊?” 阿奴吓得差点魂儿都没了,急忙跪了下来,没等他来得及请罪,蓝花便振振有词地说道: “练夫人,一定是金花,是他要加害二少爷,在肉燕汤里下了泻药。” 练夫人没有搭理蓝花,对阿奴问道: “金花,这肉燕汤可是你准备的?” “是,肉燕汤是阿奴准备的。二少爷临时说他要通宵研读奇书,要我准备一份宵夜,厨房的厨子们都收工了,所以我便亲自去煮了碗肉燕。” “这么说,你是认罪咯?” “不,阿奴并没有在肉燕汤里下什么泻药啊!” “有谁可以为你作证吗?” “因为夜已黑,前后都只是阿奴一人在准备,并没有其他人在场。” “如果不是你下的泻药,那你能告诉我,又是谁下的泻药呢?” “阿奴不知,但阿奴也确实是无辜的。” 此时,蓝花又忍不住风言风语地说道: “哼,你无辜?难不成是二少爷自己在肉燕汤里下了泻药?要是罪犯说的话也算数,那罪犯都说自己无辜,这官府、衙门和牢房,不就形同虚设了?” 而红花则在一旁出奇地冷静,一声不吭,甚至脸上连一个表情也没有。 练夫人听了蓝花这么一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就这样吧,把金花送去衙门审理。” “夫人,请等一下。”范凡及时说道,“晚上的时候,我和阿奴听到二少爷的叫喊声,阿奴先出门过来,我后来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徘徊在我房间门口的阿夏,阿夏说有事要禀告夫人,我就带他来了。” “阿夏?他是?” “阿夏是厨房的王师傅带来的帮厨,老家在乡下,所以都住在章宅子里。” “哦,是厨房的?”练夫人说着,转而问阿夏:“你是为二少爷今晚的事情来的?” 第34章:一封遗书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8节 阿夏看了看范凡,然后老实答道: “是,是的,当是金花在准备肉燕汤的时候,我就在厨房里。” “你撒谎!刚才金花说,厨房的人都已经收工了不是?”练夫人严厉地问道。 阿夏下跪说道: “小的没有说谎,求夫人饶恕。” “竟然没有撒谎,又求我饶恕什么!” “小的当时确实在厨房里,只是阿奴并不知道,当时,”阿夏唯唯诺诺地说,“当时,小的躲在大米缸里。” “什么,大米缸?” 原来,这天晚上,阿夏因为肚子实在太饿,就偷偷溜进了厨房里,找找有什么东西吃。哪知,他前脚走进厨房,才刚刚翻找了一会,阿奴后脚就在厨房外面,眼看就要进来了。阿夏一时情急,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心理作怪,就躲进了米缸里。 蓝花听到这儿,暴跳如雷地说道: “好呀,你个阿夏,竟敢利用职务之便,进厨房偷吃。夫人,像阿夏这种人,按家规要赶出章宅,永远不予录用啊!” 阿夏也不怕蓝花的这番话,说道: “夫人,就算要把我赶走,我也要把这个事情说明白,我知道是谁在肉燕汤里下了泻药。” “好,只要你说的是事实,我就饶恕你偷吃的事情。告诉我,是谁?” “是蓝花。“ “你血口喷人,谁不知道你和阿奴是一伙的。上次你把臭了的鱼丸煮给大家吃,还不是阿奴替你隐瞒了过去。现在轮到阿奴遭殃,你就撒谎来帮他说话是不是!” “不,我是亲眼看见你下药的。” 原来,阿夏当晚躲在米缸里目睹了事发的全过程。当时,阿奴刚把肉燕下了锅,却听见外面有人叫他,便走出厨房一会。而就在阿奴离开厨房的这会儿,躲在米缸里的阿夏偷偷看见,蓝花鬼鬼祟祟地进了厨房。阿夏亲眼目睹,蓝花掀开煮肉燕的锅盖,把手里的一包药粉打开,然后把药粉慢慢地撒进了锅里,搅拌之后,蓝花便匆忙地离开了厨房,恰时赶在了阿奴回来之前。 练夫人听了大为震怒,说道: “蓝花,你可认罪?” “不,蓝花不认罪,阿夏在撒谎,蓝花根本没有去厨房,甚至没有离开过房间。” “夫人,当时我看到,蓝花只撒了一半的药粉到锅里,只要再找到那一半的药粉,就可以证明阿夏所说的都是事实。” “好,李管家,你带人去搜蓝花的房间。”练夫人说完,继续补充道,“分两批,金花的房间也一起搜。” “可是,阿奴目前是和范凡一起住,金花的房间就是橘花的房间。”李管家提醒练夫人到,他知道练夫人一向疼爱橘花这个随从,就像女儿一般看待。 范凡听了,立即微笑地说道: “李管家,你尽管去搜好了,我相信阿奴的为人。”范凡说完,坚定地看着受惊中的阿奴,那眼神仿佛在给阿奴输送着无穷的能量。 而蓝花和红花也住在一个房间。刚开始,蓝花并不感到害怕,他悄悄看了几眼红花,却见红花的神色异常,一次都没有正视自己的眼睛,突然,他开始担忧了起来。 嘀嗒,嘀嗒…… 紧张的时刻一分一秒地流逝着,最后的谜底即将揭开。 李管家带着两批人分别搜索了他们四人的两个房间。其中,搜索阿奴和范凡房间的人率先来报,说是非常干净,一无所获。之后,搜索蓝花和红花房间的人神色紧张地回报,说是搜到了药粉,并且果真只剩下半包。 此时,蓝花十分恐惧地看着红花,脸上仿佛写着“万万想不到”五个字。 练夫人命令道: “快,把药粉给大夫看看。” 大夫把药粉闻了闻,说道: “不错,正是泻药。” 练夫人听了,大为震怒地问道: “这半包的药粉是在哪里找到的?” “回夫人,是在床底下,随从们说那正是蓝花的床。” “蓝花,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练夫人生气而无奈地问到。 蓝花摇着头,盯着身旁的红花,眼中充满着悔恨。 红花突然开口说道: “夫人,这些天蓝花就行为诡异,他床底下的这包药粉我也见过一次。那日,我的发钗不见了,就在房间里寻找起来,不小心就看见了床底下的这包药粉。哪知,蓝花恰好进了房间,看到了这一幕。他便狠狠地训斥了我一番,还不让我把这事传出去。” “蓝花,现在连红花都揭发你了,你可认罪?”练夫人再次问到。 “好,我认罪,但事实并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更不是红花说的那样。我要揭发红花,一切都是红花指使我做的。” 原来,红花一直都想伺机报复阿奴,便十分狡猾地利用了蓝花,而蓝花又向来对红花言听计从。这天晚上,红花知道阿奴要一个人为彦琛准备夜宵,觉得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他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泻药,便偷偷叫来了蓝花。红花把点子告诉了蓝花,具体是这样说的:当阿奴去厨房准备夜宵的时候,他们就悄悄地跟在后面,之后,他们找准时机,分头行动,红花在门外轻声叫唤阿奴,把阿奴引出厨房,尽量拖延时间,而另一边,当阿奴被引出厨房的时候,蓝花就趁机溜进了厨房里,把泻药撒进肉燕汤里。 当时蓝花听了红花的点子,还是有些顾虑的,他说: “泻药?这样不好吧,毕竟这肉燕是准备给二少爷的,我们只是要针对金花那贱人,万一二少爷吃了那肉燕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糟糕了。” 谁知,红花却回答说: “就是要二少爷出点问题才好呀,你想想,二少爷出了问题,到时候大夫来看,说问题是出自肉燕,而这肉燕可是阿奴一个人准备的,他无论如何也是难辞其咎了。” “可是,这泻药的剂量,万一下得重了,会不会……” “这药的效力不重的,最多就是拉几天的肚子而已。你要是担心,就放半包的量好了。” 于是,蓝花被说服了,果真就放了半包的泻药。之后,红花还要求蓝花把剩余的半包还给了自己。当时红花就答应蓝花,会好好保管这半包的药粉。可是,后来当彦琛的叫喊声划破寂静的深夜时,红花就发觉事有不妙,于是悄悄把那剩余的半包药粉放在了蓝花的床底下。 当两人见到彦琛如此痛苦之时,蓝花便偷偷地问了红花: “不是说药效不重嘛,为何二少爷会如此痛苦?” 红花则仍然假装镇定地说: “没关系的,这件事情天衣无缝,只要我们一口咬定是阿奴所为,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他们当时一定想不到,蓝花的所作所为被厨房的阿夏尽收眼底,而红花对那半包药粉的处理,这招釜底抽薪,能否帮他脱离嫌疑呢? 练夫人听了蓝花的揭发,也是半信半疑,于是,他大为头疼地对李管家说了句: “把他们都送到衙门,让官府来审理吧。” 这样,这段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彦琛休息了几天后,已经把体内的泻药排干净了。而此时,衙门传来消息说,事情已经查得水落石出,只是蓝花一人为了陷害阿奴,才在肉燕中下了泻药,与红花无关。最后的判决,本来是要把蓝花关进大牢的,是练夫人心慈向官府求情才网开一面,只是把蓝花记录在案,罚他永远不得在当随从。而红花则听说是因为这个事情,觉得没脸继续呆在章宅,便主动离开,去了别人家里当了随从。 又过了几天,有消息传来,说蓝花投河自尽了,还留下了一封遗书,说自己并非下药的主谋,仍然咬定说是红花指使他这么做的。信中还抱怨官府偏袒红花,有失公正。 练夫人听说了蓝花自尽的事情后,感到十分歉疚,让人给蓝花的家里送了一些慰问品和慰问金。范凡建议继续调查,查明此事,算是给死去的蓝花一个交待。练夫人则担心,再因为此事闹出什么人命,练夫人一向对生命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的,他觉得没有人有权力剥夺别人的生命。 范凡和阿奴则不能理解练夫人的想法。他们谈起此事,并非说对蓝花的死感到怜惜,而是认为没有查出真正的主谋,感到十分气愤。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奴和范凡认为,蓝花的遗书是可信的,平日里,蓝花经常听命于红花的话,这点他们是最熟知不过的。只是现在练夫人不再追究,红花又没有继续留在章宅了,他们也别无他法。于是,这事儿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又过了几天,官府中就流传出了一个爆炸性的信息,说是当时审理这件事的时候,主审官受到了一个人的贿赂,这个人就是红花的亲哥哥。红花的本名叫李春天,他的哥哥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李侍卫的权力虽小,却是服侍在节度使大人的三公子王炎钧身边。李侍卫贿赂过主审官之后,又把红花送进了王炎钧的府邸,给王炎钧那九岁的儿子王季鹏当贴身随从。 就这样,真相虽然渐渐浮出水面,但流传仅仅只是流传,无凭无据,传言很快就变得索然无味,淡出人们的口舌。然而,冤家难免总会再碰头,阿奴和红花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的恩怨迟早会有个了结的。 第35章:白鹭上青天 时间到了五月份,节度使大人受封为闽王的传言终究还是得到了证实。 这是一个让闽地百姓欢欣鼓舞的事情。这些年来,闽地在节度使大人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大家有目共睹。如今,天下四分五裂,战事频发,成为闽王的节度使大人必然可以安闽地于江南,保一方之太平。 而随之而来的福利,更是惠及闽地人民,上至士大夫,下至小百姓。闽地不再向中原朝廷上缴税务,而改为贡品,闽地百姓的缴税便可减半。原先节度使大人门下的幕僚眼见一个一个陆续都封了官。而闽王的几位公子更是晋了爵位。各地州县的官员也陡增了一倍。 闽王宫在原先都督府之上改建,闽地上上下下开始把充实闽王后宫作为朝政的当务之急。这入选后宫,对于妙龄女子而言,定当是梦寐以求之事,仿佛是那枝头的麻雀一夜之间变成了天上的凤凰。那女子自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说,就连家里其他人更是脱胎换骨,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与后宫选秀同时进行的是宫内随从的选拔,毕竟还没有称帝建国,自然不需要什么太监这种有违人伦的措施,宫女们也不必一进宫门深似海。这宫女和随从其实说到底就是一个铁饭碗的工作,想回家了请个假就可以出宫去,因此,大家都争先恐后地让子女去报名参加选拔了。 尤其是那各州县的寻常百姓人家,更是恨不得把家里的所有子女一并送入后宫中,那闽王都福州城对他们而言,仿佛就是那遥不可及的天空之城。只可惜,在起跑线上他们就输给了福州城的达官贵人们。 按规定,各州县每户人家最多只能选送一名妙龄少年和女子,经过层层筛选才能送进福州城进行最后的几轮选拔。而福州城的达官贵人们每户人家最多可选送两名妙龄少年和女子,便直接进入最后的几轮选拔。 宅中的这个重任自然落在了阿奴的身上,这也是章太傅当初买下阿奴的初衷:送宫中,服侍闽王。然而,这个提议却被练夫人否决了。原来,练夫人一直想让阿奴服侍彦琛一辈子。 可是,这样一来,选谁入宫,我们如何替闽王分忧?章太傅的想法意味深长。 闽地之大,想必比阿奴优秀又想要入宫的人多如牛毛,老爷何必为闽王操这份心,而我们彦琛的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的随从,我怎又么忍心看着彦琛从此孤苦一人呢。练夫人说的也有道理。 最后,章太傅只好从了练夫人的话,放弃了入主后宫的候选名额。但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他们根本想不到,会把王公子给扯进来。 节度使大人王审知受封为闽王,他的几个公子们便成了王子。所以,王政由王公子变成了王子。 早些日,王政送给彦琛的那件破了个裂口的冰蚕丝衣裳让阿奴给缝制好了。那日,彦琛穿着这件冰蚕丝,带着阿奴一起来到了四门学。阿奴跟着彦琛闲逛于雅致的文庙之中,不想王政来到了彦琛的面前。 起先,王政对彦琛还是恭敬,请教了一些诗书中的典故,有尊师重道的品性。后来,王政便和彦琛聊起了衣裳,话语中透漏着非礼之情,全然不顾旁人的耳目,更是把阿奴完全忽视在了一旁。 彦琛,我送你的衣裳,今天你总算是穿起来了,不然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件衣裳,或者是因为讨我,厌屋及乌了呢。王政说。 哪里,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呢,实在是前些日,这衣裳出了一点小问题,所以一直不敢穿上身,如今我已是迫不及待地穿起来了。彦琛说。 阿奴听他们说得浓情蜜意,忽见两人的手竟然悄悄地牵在了一起。 自从练夫人说服章太傅把阿奴留在彦琛的身边后,彦琛一直保持着沉默,或许他是在等待着一次机会,或许他是在等待阿奴的声音。 可阿奴何以能发出什么声音呢。对他而言,不论是留在章宅还是进入王宫,都是极其幸运的。他感恩彦琛的善解人意,感恩章太傅和练夫人的宽厚待人,感恩这个国度和这个时代。 练夫人要他留在彦琛的身边,服侍彦琛一辈子,他是一百个心甘情愿。他唯一感到忧心的是,在他的陪伴下,彦琛会开心一辈子吗?阿奴清楚地知道,彦琛爱的人可是王子政啊! 这一日,彦琛在四门学授课之后,准备离开。王政则追上来,正想拉住彦琛的手,不想被彦琛轻轻地甩了开来。 彦琛,你这是为何?王政问。 在众人面前,你怎么可以如此鲁莽。彦琛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是想说我不懂得礼仪廉耻,不错,我就是要藐视那非人的礼仪廉耻。王政有点儿生气地说道。 在这个上千年的礼仪之邦,要想藐视礼仪,谈何容易。彦琛说。 社会风化,要变之又有何难,日后我要是当了帝王,就沿街开几个倌窑,和妓院门当户对,比试比试,兴许这世间有一半的男子偏爱着那小倌呢。王政信口开河地说道。 如今天下,国破山河碎,各地王侯不思驱除鞑掳,一统山河,反而割据偏安于一方,立国称帝分裂山河。你父王受任威武军节度使多年,一直称臣于中原正统,不愿割据立国偏安东南。如今受封闽王,也是中原正统的赏赐,丝毫没有半点称帝和分裂之心。而你,才刚刚成为王子,竟敢想着日后的帝王之事,以便你为所欲为,为满足一己之私,而不顾社会风气。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为了我?彦琛说得异常冷静。 吾心已定,我愿与你长相厮守,哪怕沦为一介庶民。王政说道。 彦琛听了,咬牙切齿,转身便走了。 彦琛这才意识到,不应该说出那样言不由衷的话来。彦琛明白,王政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他回去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阻止这件事情。 本来,彦琛虽说对阿奴无意,然而还是明白自己终究不可独守一生,竟然母亲喜欢阿奴,阿奴又是一个了解自己的人,与其让他去那后宫,不如就留在自己身边也好。 可是,王政必然难以理解彦琛和阿奴的难处,不知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尤其是关于阿奴的安危。彦琛如此一想,便决定向母亲坦白,拒绝与阿奴的婚事,以保护阿奴免受王政的迫害。 当天晚上,彦琛便找来阿奴,让他同自己一起向练夫人坦白一切。 孩儿不好女色,喜龙阳之兴。彦琛直接了当。 糊涂,你是读书读糊涂了,那断袖之癖如何能与传宗接代相提并论,你现在不理解没关系,来日你成熟懂事了,自然会感谢我今日为你安排的这一切。练夫人好像早有深谋远虑,看透了彦琛的心。 可是,阿奴……彦琛正想辩解,却被练夫人阻止。恰时,王政带着闽王的口令风风火火地来到了章宅。令阿奴吃惊的是,留从笑侍卫也一块跟着来了。留侍卫念闽王口令: 闻四门学彦琛德才兼备,特认作义子,改姓王,封九王子殿下,掌兵权十万,辅佐王子政,直到王政掌权参政,方可娶妻成家。另闻章宅随从阿奴知书达理,特召为随从,随彦琛一起入宫,服侍王子政。 这两条口令,是章太傅梦寐以求的好事,却让练夫人的计划破碎得干干净净。阿奴和彦琛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局,对于他们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只是阿奴万万没有想到,宣布这个消息的竟然是和他共处初夜并让自己等他的留侍卫。 原来,王政今天听了彦琛的那番话之后,十分生死,恨不得让阿奴消失,把彦琛召为己有。他一气之下,吩咐留从笑找人把阿奴给做了。最后是在从笑的劝说之下,王政才改变主意,向他的父王请求了帮助。 此时后宫选秀之事正如火如荼,为了让阿奴从彦琛的面前消失,王政在闽王面前大大褒奖了阿奴,把从彦琛那听来的故事,他前往甘棠港取冰蚕丝的事,以及在章与红花蓝花恶斗的事情,讲给了闽王听。 当闽王听到阿奴卖身葬母的事迹后,恍然想起自己与阿奴的一面之缘。闽王这才下令,特召阿奴为随从。另一方面,为了把彦琛占为己有,王政把彦琛谈论天下之势的那番话传达给了闽王,并立志要同彦琛好好学习,绝不妄图立国称帝,以黎民百姓和山河统一为重。 闽王怒赞,便有了另一道口令。 后梁开平三年,五月,闽王都福州城。 阿奴初进闽王宫的那一天,天空一片阴霾灰暗,这对于初夏的福州城而言,显得有些异常。那天,是阿奴人生头一次近距离来到王宫。 当仪仗队经过都督府门的那一刻,他悄悄地张望着南街的噪杂和热闹,直到一棵大榕树的出现遮挡了我的视线。 阿奴想起有人曾经对他说的一句话:阿奴,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的贵公子,有一天,你必将坐拥金鸾凤殿。 进宫之后,后宫的总管大人告诉阿奴,等过些时日,选拔到了最后一轮时,再让他同其他的随从们一起面见闽王。于是,阿奴只好无比落寞地呆在寂寥的后宫,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 站在后宫空空的院落里,阿奴抬头仰望王宫顶上的天空,本是无比晴朗的蔚蓝,却突然多出几片乌云来。 院落里的一片水池地,几只白鹭低着头屏气凝神,不是想要饮水,而是在伺机捕食水里游过的鱼儿。 突然,空中飘下一片落叶,惊得白鹭展翅飞上了青天。 第36章:夜曲 王子政毫不掩饰,他对男子的喜爱远远胜过于女子。像他们这样的帝王之家,是很容易衍生断袖之癖的。虽然大部分的王子们都有这方面的倾向,但为了繁衍子嗣,他们终究还是娶了妻室,哪怕还是打心底抵挡不住男宠的诱惑。 王子政深刻地意识到,他如今所生活的时代,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人们虽然都清楚这样特别的一种情愫,但都采取了少闻少问,宽容以待的漠视态度。 但也有个别严厉处理的事件。比如某朝的太子,经常私下里偷偷宠幸演奏宫乐的少年,其中有一个很漂亮的,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发展到了同睡同起的程度。他的父皇听说了这件事,便把演奏宫乐的少年抓起来杀了。从此,太子四年对那个少年的悲痛思念,常常难以自拔,朝夕奠祭,徘徊流涕。 而早在千年之前,这样的风气更加流行。 在夏、商、周的时代,有些奴隶主会凭借自身的社会地位轻而易举地占有一些努力作为男宠,以满足他们放纵的私欲。 秦汉时期干脆就是佞幸时代。这个时代和先秦时代的特点一样,龙阳之兴主要发生在帝王和他们的幸臣之间,如汉高祖和籍孺,文帝与邓通,武帝和韩嫣、李延年,成帝与张放,哀帝和董贤等。幸臣有宦官也有士人,他们由于与皇帝的恋情关系而获得了政治上的巨大优待。 司马迁著《史记》,第一百二十五卷写的便是佞幸列传。其中,尤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断袖故事,主角董贤当时位列三公,身为大司马时年仅二十二岁。哀帝甚至笑言,要效仿尧舜禅让,把帝位传给董贤。 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战乱频发,人生就像朝露一样短暂,社会中便形成了一种放达、放浪的风气。从高门到寒士都好尚清玄,讲求风度,竭力摆脱各种礼法规条的束缚。 因此,在那个时代,这样的风气显得更加流行了,甚至超过了对女色的宠幸。而这些男宠更是身怀绝技,吹拉弹唱、琴棋诗书画、茶酒歌舞,或样样皆通,或精通一绝,远远甚于女子。 中秋将至,入宫已经个把月了,阿奴呆在后宫里的时光日积月累,随着与其他随从们逐渐熟悉起来,如今总算是习惯了那份寂寥。 这日,后宫的总管大人过来传话,说是佳节将至,后宫需准备一些庆典节目献给闽王,问大家需要些什么道具。阿奴稍稍思索了一番,想起母亲当年特别喜欢哼曲儿,自己无意中也学会了好些曲子,便回复总管大人,让他找了一把琴来。 后宫的这些随从当中,来自建州城的陆桥生性活泼,和阿奴心心相惜,关系甚好。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陆桥却没有一点儿紧迫感。 他说,反正我什么节目都不会,又没说不准备节目就得受罚,无非就是没有赏赐罢了,大不了我不要赏赐就是了。 阿奴听了为他捏一把汗,他出生寻常人家,人生平坦,不懂这深宫大院的尔虞我诈。于是,阿奴好言相劝,让他随自己一起准备一个节目,阿奴抚琴,他起舞。由阿奴教他一些简单的舞姿,算是映衬阿奴那练习得不够成熟的曲儿,相得益彰。 陆桥听了欢呼雀跃,说,一切听阿奴哥哥的。 阿奴笑了笑,说,为我伴舞,难道你不怕吃亏吗? 陆桥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哎呀,这后宫里每个人都想让我吃亏,就只有阿奴哥哥你巴不得让我多沾点便宜,我陆桥可是个明眼人呢。 于是,每天的辰时,阿奴和陆桥便准时在后宫的院落里,练习抚琴和舞姿。陆桥还算机灵聪明,阿奴简单地说一说舞步,他便能领会其中的关键技巧。只不过陆桥是个懒虫,才练习了一会儿,就坐在一旁歇息起来,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听阿奴抚琴。 之前,阿奴并没有学习过音律和抚琴,只是时常听母亲哼曲儿,久而久之便牢记在心了。如今,阿奴只能哼着曲儿,根据音调从琴弦上一一找出所属的音阶,甚是辛苦。其他随从们听到我的琴声,纷纷前来观看和赏玩。 和大家聊天之后,阿奴才发现,原来大家并没有特意准备什么庆典节目,不过是日常的一些歌功颂德的诗词歌赋罢了。他们是如此思量的,闽王是个勤政爱民、驰骋沙场的王者,又怎么会又心思欣赏什么这抚琴弄曲的表演呢。 随从们的话其实也不无道理,闽王无意于庆典,就算我们处心积虑地讨好,也是徒劳无功的。但我仍然没有放弃抚琴的念头,不是为了获得闽王的青睐,算是对母亲的一种怀念吧。 转眼,中秋佳节来临,庆典晚宴在闽王宫后殿的花园里举行。由于闽王下令,庆典以家宴的规格进行,一切从简,宫外人员一律回家过节,不予招待。所以,这场在花园里的中秋庆典显得十分简约随意,出席的人无非就是闽王和王后,几位王子,以及后宫的这些家奴们。 在夜色中,总管大人宣读了闽王拟写的佳节致辞之后,晚宴正式开始了。他们一边享用着晚宴,一边观看着节目。原来,不仅仅他们后宫的家奴们准备了节目,几位王子们也带来了自己的表演。遗憾的是,天空乌云密布,不见圆月的一点踪影。 总管大人在一旁报幕,节目一个接一个上场了。 第一个上场表演的是二王子,身材高大,美晰如玉,而好读书,颇通经史。他诵读了一篇自己撰写的时政策论,洋洋洒洒,博得了大家满堂的喝彩。不料,闽王却一脸的不悦,训斥道,此文文采不逊,然而目无朝纲,略显叛逆之心,中等赏赐! 第二个上场表演的是彦琛,他自小习武,征战过沙场,很得闽王的器重,但是一直与二王子不和。彦琛论文,可能没有二王子的谄媚,但是论武,可是佼佼者。彦琛拔剑起舞,剑指二王子,显露咄咄逼人之势,令观看节目的大家时常捏一把汗。节目之后,闽王评论道,剑术一流,不过杀气太重,中等赏赐! 两位王子表演过后,是家奴的两个节目,分别对应着文赋和舞蹈,皆获得了中等的赏赐。 之后,乌云渐渐散去,月亮在云层间忽隐忽现。 在半点的月光下,三王子、七王子和十三王子纷纷进行了表演助兴。除了七王殿下王政获得了上等赏赐之外,其余两个王子也都是中等的赏赐。王政的表演是朗诵一首诗赋: 宝马腾龙,香车辗风。迎织女于银汉,聘姮娥于月宫。 炫耀云外,喧阗洞中。妆成而瑞玉凝彩,服丽而朝霞剪红。 晓别越溪,暮归吴苑。越虑计失,吴嫌进晚。歌一声兮君魄醉,笑百媚兮君心眷。 坐令佞口,因珠翠以兴言;立遣谋臣,弃洪涛而不返。 勾践乃走电驱雷,星驰箭摧。投醪而士卒醉,尝胆而胸襟洞开。 虎噬骨碎,山崩卵摧。楚腰卫鬓化为鬼,凤阁龙楼烧成灰。 于是,命屠苏之酒,上姑苏之台,伊霸业以何去,俄英风儿聿来。 终于轮到阿奴和陆桥上场。此时乌云全部散去,月亮像个大圆盘挂在夜空中,倾尽他的光亮。 阿奴端坐在琴边,沉浸在月光之中,指尖缓缓拨动着琴弦。陆桥则手舞足蹈,伴随在阿奴的身旁。一曲终了,王政率先鼓掌起来,之后,一片掌声响起。 闽王一声感叹道,都说音律接天地、通心灵,我一直不曾感悟,直到今天,在此情此景之中,听到这么一首灵动的曲子,仿佛翱翔于天地间,深深为之心醉。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这首曲子是通过其他几首零碎的曲子拼凑而出,没有名字。阿奴如实说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奴。 噢,我记得你,闽王继续说道,我得为你这首曲子定个名字,你看今夜的夜色,圆月悬于空中,多么祥和的气氛呀,就叫《夜曲》吧。这个节目毫无疑问,理所当然,赐上上等的奖赏。 闽王说完之后,宴会上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 阿奴受宠若惊,陆桥欢呼雀跃,不约而同地下跪谢赏。就在阿奴起身之时,他无意中瞥见了王后黄氏的脸上,掠过的一丝不悦的表情。阿奴突然感到一阵忧心,仿佛一场危机即将来临。 此时,王后黄氏对闽王说道,陛下,今日中秋佳节,各位都雅兴极致,本宫也想凑凑热闹,只怕如今年岁不减,风华不再,伤了这大好风景。 闽王拍了拍王后的手背,笑着答道,王后的歌声无时无刻不让本王回味无穷,可谓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本王静候王后佳音。 王后黄氏于是起身高歌起来: 日惨风悲,到玉颜之死处;花愁雾泣,认朱脸之啼痕。褒云万叠,断肠新出于啼猿;秦树千层,比翼不如于飞鸟…… 曲调幽怨婉转,歌词更是充满凄凉悲惨之情。我听了不禁毛孔悚然,心里想着,不知道王后黄氏是无意歌唱此曲,还是有意在闽王大选后宫之后,借此曲表达哀愁苦楚。 王后的歌声依旧,通透悠扬,只是这歌词风调虽高,但难免过于悲伤,与这良辰美景不符,上等赏赐!闽王同样给了评论。 当闽王说出王后黄氏的赏赐为上等的时候,众人顿时失语,鸦雀无声。而阿奴更是惊吓得想找个洞口钻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王后得了上等赏赐,而阿奴却得了上上等的赏赐,一个小小随从的赏赐竟然高于尊贵的王后,阿奴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完全没有心思观看之后的表演。 第37章:威武大将军 终于,节目尽数表演完毕。之后,是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走上了前来。阿奴仔细瞧了瞧这个人的模样,只见他玉树临风、着装豪华,却又比各位王子都年长成熟,好生猜不着是哪个人物。正此时,见他叩首闽王言道,臣侄拜见王叔。 原来,他就是各位王子们的堂兄王彬,官职可不小,平卢节度使,权知泉州军州事,是泉州的最高领袖。 阿奴曾经听说,这位王彬大人出生在泉州的一间佛舍里,刚刚降临人世的时候,有白雀在佛堂中筑巢,如今雀和巢都依然存在,十分奇异。 他多才多艺,工于诗歌,颇通禅理,并且生性豪爽,尤爱干净,头巾和衣冠每天都得换洗,换洗的时候,还要用龙脑净化衣物。 他每天中午才起床,性情雅致,乐于作诗。文人禅客谒见他的时候,大多被他的才情所屈服。他豪宅里的歌妓都来自北方,但凡有人想见识那些歌妓,就必须先吟诗作画以表示爱慕之情。 这些年来,四门博士徐寅大人每次到泉州游赏,必然同王彬大人以赋诗酣酒为乐。徐寅大人有一篇脍炙人口的《人生几何赋》: 七十战争如虎豹,竟到乌江;三千宾客若鸳鸿,难寻珠履……南陵公子,绿鬓改而华发生;北里豪家,昨日歌而今日哭……常闻萧史、王乔,长生孰是;任是三皇五帝,不死何归? 有一次,徐寅大人因病求药物于王彬大人,王彬大人便用《人生几何赋》的语句戏书答道,善自调护,亦可自开豁。三皇五帝,不死何归? 王彬大人在任何人面前似乎都是放荡不羁的,只有拜见闽王的时候,就显得恭恭敬敬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彬儿这次从泉州远道而来,一定又是给王叔阿奴带来了什么宝贝,对不对呀?闽王难得和蔼可亲起来。 王叔真是料事如神,臣侄这次给您带来了蓝田玉佛一尊,请王叔过目。 王彬大人说完,随从们便献上了那尊蓝田玉佛,其大小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相仿,需要两个随从一同抬着。 只见那蓝田玉晶莹剔透,月光照射过去,仿佛可以从那反射的白光中目睹过去和未来。闽王和王后欣赏过蓝田玉佛之后,大为喜悦。 虽然是七王子,但王子政原本并不像成为什么王,直到当他意识到,只有自己成为了王,甚至是皇帝的时候,才可以拥有自己最爱的男人,而不用顾忌任何人的看法,他就可以像文帝、武帝拥有自己的心爱的男宠,像哀帝一样一声只钟爱一个董贤。 于是,王子政告诉了彦琛,他会努力成为帝王。本以为彦琛会因此被王子政感动,但结果却惹怒了彦琛。但王子政不明白,王子政不能明白,为什么彦琛口中只有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却没有半句关于王子政的甜言蜜语。难道因为自己是王子,就不能有一点私人欲望吗?王子政不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彦琛会因此而如此发怒。 近日,王子政听闻正南街市上新开张了一家酒楼,不仅菜肴美味,还有高档客房。王子政便几次邀请彦琛同自己一起前去看看,当然只能说是去品味一下美味的菜肴。显然,彦琛看穿了王子政的心思,知道王子政醉翁之意不在酒,故意说有几本书需要研读,没有时间,拒绝了王子政的邀请。 那天,恰逢王子政的堂兄王彬从泉州来到福州办事,王子政便邀请了他,以及四门学的徐寅博士一起,来到这家酒楼。事先,王子政便告诉从笑,等到酒席散去,王子政便假装喝醉,让他去找彦琛来。 哪知,王子政的堂兄是个豪爽之人,嗜好吟诗喝酒,果真把王子政给灌醉了。那从笑还以为王子政是假装,便去喊来了彦琛。彦琛听说王子政在酒楼里喝醉了,就气急败坏地赶过来了。 王子政是第一次喝得这么醉,都说酒后乱性,王子政本来不信,可是这一次在彦琛面前,王子政是真的乱了性。当彦琛来酒楼时,王子政还是有些清醒的。酒楼的老板早已经为王子政准备好上等的客房。彦琛把王子政扶进客房里,扔在了床上。 当王子政醉醺醺地躺上床,眼睛微微睁开,见到了心爱的彦琛,就毫无理性地抱住了彦琛。脑海中一阵想入非非,王子政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像一只刚脱毛的小羊羔一样,乖乖躺在床上,等待着饿狼的享用。彦琛最终没有抵抗住王子政的引诱,也脱掉了自己的衣裳,亲吻着王子政的全身。 那一夜,从笑按王子政之前的吩咐,死死在外面守着房门。他说,王子政装醉装得挺像的。王子政说,王子政是真醉,他发誓。 这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阿奴和陆桥弟弟一同在后宫花园里游玩观赏,这些天后宫在展示菊花。一些菊花是刚刚盛开的晚秋菊,另一些却是刚刚凋零的早秋菊。各类各色的菊花争奇斗艳,你方唱罢阿奴登场,不禁让阿奴想起传闻中黄巢的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阿奴花开后百花杀”。这句诗虽然煞气逼人,却又十分恰当地表达了那种被逼无奈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处境。 说起这些,陆桥便嘲笑阿奴说,“别人都说黄巢是个杀人魔头,你倒是欣赏起他来了。”阿奴便笑笑,说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欣赏,只因为他原本是一介书生,最后却走上起义之路,纵然起义落得个失败,终归名震天下,或许还将名垂青史呢。” 观赏了一会儿的时间,仆人前来通报,说是七王子找阿奴。阿奴心想,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王政是不会轻易来找阿奴的,可是他找阿奴能有什么事情呢,若是他和彦琛之间的事情,恐怕阿奴是爱莫能助了,难道找阿奴有事的人并非王政,而是他?于是,阿奴留下陆桥弟弟,独自回到自己的寝宫,见到了王政,还是留侍卫。 “七王子今日何以得闲到这后宫里来,也不怕遭人闲话吗?”阿奴故意问道。 “这闽王宫是阿奴的家,按辈分你们可都是阿奴的母后一辈的人,怕什么闲话!”王政倒还真是不怕。 “那不知七王子今日找阿奴有何要事呢?” “不是阿奴想见你,是他。王政说完,看着身边的留侍卫。” 果然,找阿奴有事的人不是王政,而是从笑。阿奴这才认真地看了看从笑的脸,他的脸异常的凝重,好像有着千言万语要告诉阿奴一样。 “你们慢慢聊,阿奴到门外逛逛,顺便帮你们把把门。”王政还真是好心,给阿奴们这么大的私人空间,也不知他这到底算不算是好心做坏事呢。 王政离开之后,从笑见门窗都是关好的,便立即抓住了阿奴的手,而阿奴更是情不自禁地扑到了他的怀里。自甘棠港以来,阿奴们就没有过如此的亲密。 这些时日以来,阿奴经常在梦中重温着那一夜的时光。在那个荒岛上,从笑那矫健的身躯浮现在阿奴的眼前,阿奴依偎在他的身旁,在微弱的火光下,阿奴们紧紧拥抱。 可当梦醒时分,阿奴却是孤身一人,躺在冰冷的宫殿里,没有红热的火光,只有冰凉的月光从宫外穿梭进宫内,那仿佛是唯一懂得后宫男宠的事物。 九九重阳节,宫中设宴,款待闽地文武百官,各位王子们也都悉数到场了。 宴会正进行时,突然有士兵来报,说南吴叛离中原正统,已经通告天下,立国称帝了。之后,便有官员谏言闽王陛下,说闽地自古就是闽越古国,何不趁此时机,恢复国制。闽王陛下十分不高兴,回绝道,“只要有阿奴活着的一天,闽地就得以中原为正统,你们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 不一会儿,又有士兵来通报,说建州西北面与南吴交界的一些县里,遭到了南吴的兵袭,百姓物质被抢掠一空。闽王听了大为愤怒,随即罢免了建州刺史,并试问在场的百官,谁愿意前往建州,解除南吴兵事。 百官静默,章太傅起身说道,“陛下,臣愿意前往建州,正好同阿奴那长子一同抵御南吴。”原来,建州浦城的守军将领章仁就是章太傅的大公子,彦琛的兄长。 “章太傅身居高位,更是阿奴闽地之宝,叫本王如何舍得。”闽王犹豫再三,没有批准章太傅的请求。 这时,彦琛起身说道,“儿臣愿意承担重任,出任建州刺史。” 之前,闽王就想过把王子们调往其他州磨练一番。然而,闽王还是无法狠心,他太疼爱这些孩子了。现在彦琛主动提出,闽王甚为高兴,立马就准许了。 几天之后,一个噩耗传来。 当时闽王陛下正看着建州刺史彦琛递来的折子,高兴地说道,“南吴的贼兵已经被阿奴们击退了,边界上的百姓也得到了安抚。” 然而,就在这时,仆人来报说,建州前线军中有急报,探子正在殿外候着。闽王陛下大吃一惊,又是建州?快叫进来。 那探子进来就诉哭起来说,“陛下,阿奴们浦城的守军,昨天夜里,军营遭到了吴兵的偷袭,章仁将军率领我们奋力抵抗,最终把吴军给击退了,但是,但是章将军他,不幸中箭,战死沙场了。” “什么?快,快去请章太傅。不,等等,本王要亲自前往章府一趟。” 车至章府,早有人前来通告,只见章府上下都到了门口跪迎闽王陛下。闽王陛下进了章府后,第一件事就亲自宣读了早已经在心中拟好的慰问令:“威武大将军章仁英勇善战,为民捐躯,追封闽国大将军,厚葬王陵。” 章府上下无不感激涕零,“谢陛下隆恩。” 虽然伤心欲绝,但章太傅决定化悲痛为力量,再三主动请命道,“请陛下准许老臣前往浦城,替子镇守边境。” 闽王无法再三推脱,只好准许,便上奏中原朝廷,授予章仔钧高州刺史、西北面行营招讨制置使,神勇大元帅。 于是,几天之后,练夫人同章仔钧一同奔赴闽地西北面的浦城,选步骑卒五千,屯守在浦城的西岩山。 第38章:寂寞更快乐 转眼几年过去了。 彦琛在王宫里声名鹊起,不仅掌握了闽地的主要兵权,而且还把王子政的心牢牢地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而阿奴却没有这么幸运,这几年来一直是王子政身边一个不起眼的随从,然而他也并没有气馁,仍然对王子政勤勤恳恳,像个隐形人一样在王宫里韬光养晦,等待着属于自己的一个机会。 终于,经过猎场上的那次危险,王子政死里逃生之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阿奴感天谢地,随从多年,王子殿下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王子政改阿奴名为阿越,阿越成了王子殿下的小心肝。然而,他们从福州来到建州,即将要面对的九王彦琛,可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 阿越自然不必说,作为一个小小的随从,若要他独自去对付九王,无非是鸡蛋碰石头。而重获新生穿越而来的王子政,虽然对这个九王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但心里对即将来临的未知局面仍然扑朔迷离。但有一点他是矢志不渝的,那就是心中对阿越的爱永无止境。 王子政的马车专驾行至建州城外的时候,城墙上突然号角响起,锣鼓震天。王政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心里难免顿时显得惊慌失措,好在阿越及时示意他,这不过是九王的欢迎仪式罢了。 果然,城门打开,九王彦琛率领一支喜庆的仪仗队,出城来迎接王子政。看来九王早已经预料到,王政会在今天抵达建州。彦琛骑着高头大马,走在仪仗队的最前面。 他要迎接的不仅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还将是闽地未来的主人,更重要的是,他在心里默默认定,自己将与这个人共享这一切。然而,此时此刻,彦琛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在他眼前的这个王子政,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王子政了。 彦琛恭请七王殿下入城!彦琛虽然是个九王,但并非亲王,因此出于礼仪方面的考虑,彦琛在王子政面前也是要卑躬屈膝的。 后唐同光三年,闽王陛下病入膏肓。 那天,阿越服侍陛下喝完药,他便跟阿越述说起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来。 “我的王兄在世的时候,我虽然只是一个副使,但总是可以从他那里学到许多经世致用之道。后来,我接任威武军节度使,开始执掌八闽军政大权,并采取一系列正确的政策措施,把福建治理得安定富强。到了开平三年,我又被加封为闽王,可谓春风得意。但劳苦一生、事业大成,身为闽王的我,却也有自己的难言之痛。” 陛下继续对阿越说, “我现在最主要的焦心问题是,谁来接替我的职位,这个问题在我心里,一直未能解决。我虽然已经注意,要让是的那些孩子们到实践中去历练,是让长子任威武军节度副使,任命彦琛为建州刺史,又让三子出任泉州剌史,但他们的实际表现,实在是令我十分失望。可是封建世袭的观念,又左右着我,使我无计可施,如今也只能找你来聊一聊。” 那一年,闽王愕然归天,与原配夫人任氏于福州凤池山共葬一墓。长王子自为留后,受唐封为节度使。三王子从泉州回到福州,受封为节度副使。 王子政从来都没有想过,父王竟然会离我们而去,王子政本以为他是下凡的天王,永世长存的,但他还是这么突然地与世长辞了,突然得让王子政难以接受,突然得让王子政没有一点儿心理准备。 那天,王子政一个人站在父王的陵墓前,在父王的陵墓旁边,就是王子政母后任氏的陵墓,这是王子政第一次深刻地感觉到,父王是多么地深爱王子政的母后。他们的墓志铭由四门学博士翁承赞大人先后撰写,王子政一字一字地读着,用这样的方式表达对他们的思念。 “ 夫二仪折理,英贤所以应乾坤;五岳参天,申甫所以钟灵异。降乎昭代,复验奇材。 诣先太师之门曰:‘富贵皆当一体也,季龙当位极人臣,非乡里可拘其贵盛。然而龙摅虎变,真王者之行藏;燕颔虬鬓,乃将军之气貌。’ …… 呜呼!社稷丧元勋之德,生灵失慈父之恩.连营比屋以皆号,牧竖樵童而出涕。且人伦大限,圣贤无改易之门;天道玄机,乌兔有薄蚀之运。今英王启手足于富贵之际,传印綬于将相之材,身没名存.齐诸覆焘。 …… 王子政仿佛听到他们在对王子政说,“政儿,你已经长大了,你现在不需要我们的保护和疼爱,你要勇敢地肩负起自己的责任,好好地活下去。” 王子政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王子政突然产生一种欲望,今后王子政要成为真正的王,拥有一方疆土,拥有一方臣服王子政的黎民百姓。 然而,此时的王子政却还是孤独的,幸好王子政还有阿越。父王归天后的那些天,阿越日日夜夜陪在王子政的身边。 白天,他陪着王子政游山玩水散心。夜晚,王子政躺在他的怀抱里酣睡。只是阿越好像并不希望王子政成为真正的王。 有一次他这样问王子政,“王政,如果有一天,我想逃离这个世界,躲到一个与世无争的桃花源去,你愿意放弃一切随我而去吗?” 王子政当时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愿意,只要和你在一起,天涯海角都愿意。” 后来,王子政认真思考之后,却犹豫了起来,王子政问阿越,“我们为什么要逃离这个世界?” 阿越望了望天,说道,“闽地要乱了,世界要变了。” 王子政没有在多问什么,王子政早就习惯了,阿越说的话总是怪怪的,他是这个世界上的另类。 他讨厌任何性质的战争,他不能理解他的父亲,他的兄长戍守着闽地是为了什么。他觉得,追求那些变化的东西是没有意义的,他追求永恒的事物。 王子政问他,“什么是永恒的事物?”他说,“灵魂深处,爱的真理。” 王子政听了,点点头,但没有理解。有时候,王子政会觉得阿越比王子政更加的孤独,但王子政又觉得,他却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后唐同光四年,二月。 闽王归天三个月后,暂理闽地军政的王翰向后唐庄宗皇帝奏福建情势,三月,庄宗即授王翰为威武军节度使。 不久,庄宗遇弑,明宗皇帝改元天成。这一年的五月,明宗皇帝又下旨加授王翰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庄宗遇弑后,本就四分五裂的中原天下,显得更加的混乱无序了。 十一月这一日,王翰见中原已乱,便于殿前,取司马迁《史记?闽越王无诸传》展示给大殿上各位将吏,说: “我们闽地,自古以来就是一个王国。我现在不立国称王,以后还会有这样好的时机吗?” 起先,大家都缄口不言,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就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时候,节度副使王钧说道, “我说皇兄,父王在世的时候可是一再强调,不可称帝建国,你难道忘记了?” 王翰反驳道, “我说三弟,我可没有说要称帝建国。这闽国自古就是存在的,去只是说要回复它的国制。而去和父皇一样,仍然只是闽王,仍然视中原朝廷为正统。” 于是,军府将吏便纷纷拥护,说道, “恭请节度使大人立国称王,复兴闽地。” 王翰得偿所愿,高兴地说道, “各位都是功臣,必当载入史册。至于三弟,竟然你这么听从父王的话,我记得父王当初可是任命你泉州刺史,不如你还是回泉州继续担任你的刺史一职吧。” 王翰于是自称大闽国王,立宫殿,置百官,威仪文物皆仿照天子制度。群下称之为国王陛下。 一时间大赦闽国境内,追其父为昭武王,改延平镇为永平,但仍视后唐王朝为正朔。 几天之后,后唐明宗皇帝果然废黜了王钧的节度副使一职,降职为泉州刺史。 闽王宫大兴土木之后,新修了几处宫殿。前有东华宫和长春宫,后有大明宫和紫薇宫。这大明宫和紫薇宫都是后宫,其中多半是先王时期选入的宫嫔,如今则尽归王翰所有。王翰袭位后,又不断地从民间选择美女充于后庭为妾嫔。 此时,后宫之中,最得权势的人便是王翰的正室夫人,当今的闽国王后崔氏。崔氏是先王的名臣崔道融大人的女儿,崔氏出生后不久,崔道融大人就病逝了。 王后崔氏相貌普通,因此已经被王翰冷落了好些年。但崔氏又不是一个让王翰省心的弱女子,他曾当面亲口威胁王翰说,任何得到王翰宠幸的女子都不会有好下场。王翰知道崔氏的嫉妒心极其强烈,于是只能悄悄地宠幸其他宫嫔。 但蹊跷的是,每隔三、五天,后宫中果然就有一位宫嫔暴毙,都是貌美的良家女,而且都曾被王翰悄悄地宠幸过。于是,后宫开始人心惶惶,深怕被王翰宠幸而引来横祸。王翰心想必是崔氏所为,对他更加恨之入骨,但又苦于没有证据,感到万般无奈,便稍稍控制了自己的欲望,尽量少来后宫。 此后,这后宫上上下下便流传着,说有一条白蛇经常在各个嫔院出没,仿佛在四处查探着什么似的,而每次各嫔院的仆人和侍女追赶白蛇,最后都在王后崔氏的宫院外消失不见了。 第39章:反攻王城 这一日,阿越和陆桥一同在后院的水池边玩耍。 “阿越哥哥,你看那边有鱼,有好多鱼呢,阿越过去看看。” “你小心点,池边地滑。” 果然,陆桥一不小心踩到一个滚石,落入了水中。恰巧此时,王翰经过后院,目睹了此景。王翰立即令人把陆桥从水池里救了上来。王翰见陆桥浑身被水浸湿,显得更加可伶可爱,便动了欲念。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陆桥。” “你是哪个宫院的随从?”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君临天下:本攻要登基 作者:皮蛋粥 第9节 “我是大明宫的。” 王翰本想对陆桥多加爱抚,但忌惮于被王后崔氏看见,只好暂时隐忍,命人把陆桥送回寝宫作罢。 阿越陪着好姐妹陆桥一同回到了大明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阿越见陆桥神情异常,便问道, “弟弟怎么了,是不是被水给呛到了?” “没有,阿越本来就懂水性。” “那是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我是怕陛下,他今天询问了我的名字。” “傻弟弟,这有什么关系,你还怕他吃了你呀!” “我就是怕呀,万一他要是看上了我,想要宠幸于我,那该如何是好?” “那有何不好的,竟会让弟弟如此惶恐。” “难道哥哥没有听说吗,这些时日突然死了好几位王宠,都是因为得到了陛下的宠幸。” “弟弟休要听信那些传言,若是陛下果真要宠幸你,你也是没有办法的。你可不要惹得陛下不开心了,那样更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当晚到了半夜的时候,王翰果然悄悄来到了陆桥的寝宫。当时,陆桥早已经熄灯躺下歇息了。突然门外响起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陆桥被惊醒,轻声问道,“谁,是谁在门外?” “是阿越,闽王陛下。” 陆桥惊慌,问道,“这么晚了,陛下有什么吩咐?” “请先开门,让阿越进来再说。” 陆桥虽然惶恐不安,但也只得前去开了门。只见王翰独自一人,穿着睡衣,手上拎着王袍,溜进来后,立即关上了房门。 “娇娇,本王好想你。” “陛下,万万不可呀。” “本王自从白天见到你之后,就满脑子都是你的模样。” 王翰说着,便扑向了陆桥,把他抱到了床上,开始与陆桥浓情蜜意,共度春宵。 谁知,当他们正好进行到高潮之时,突然有一只白蛇从床沿便爬了过去。陆桥看到了,大叫一声,“蛇!蛇!” 王翰的情欲顿时被吓得烟消云散。 “刚才爬过去的是,是一条白蛇?本王还以为是娇娇的手呢!” “陛下,你还是回去吧。” “好,好,我这就回去,记得,千万别让王后崔氏知道了。” 之后,王翰便穿好王袍,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宫中。而就在第二天的凌晨,陆桥像之前暴毙的王宠一样,也果真暴毙了。 阿越根本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局面。他突然再一次感觉到,人生都多么的残忍。他们已经放弃了美好的爱情,如今,他们又要面临着失去生命的危险。 阿越第一次感受到,这辉煌的金鸾凤殿当中,隐藏着多少血雨腥风的阴谋。难道,这些就是自己小时候萌芽于心中的梦想吗,难道这就是他从小就渴望得到的吗,阿越开始质疑这一切了。 阿越回想起住在那条破落的小巷子里的时光。那时候,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虽然日子过得很贫寒,但是他觉得很快乐。 那种快乐来自于爱,是母亲对他的爱。那种快乐来自于对未来的美好梦想,当他受人欺负的时候,有人告诉他,你是千金小姐,你将坐拥金鸾凤殿。 后来,他去了章府当随从,总算是得到了一些历练,少了些贫寒和幻想。在那里,他至少并不是孤单的。 在那里,虽然也有邪恶,但是邪恶终归战胜不了正义。在那里,他可以得到完美的归宿,这让他看到了爱情的美好。 后来,他来到了王宫,躲进了这金鸾凤殿当中,幽闭在冷清幽静的后宫中。在这里,他说不上自己是幸福还是不幸福,只能说那是一份安详,是先王陛下赐予他们的安详。 他可以依然真性情地陪伴于陛下身边,陆桥可以依然活泼自在。然而,先王归天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他们接连死去,就连陆桥都难逃厄运。 在陆桥房间里亲眼目睹的情景始终清晰地印刻在阿越脑海中。 当时的天微微发亮,刚刚睡醒的阿越听见陆桥的房间里传来陆桥的呼救声,便急忙破门而入。就着窗外微弱的光亮,房间里除了陆桥以外还有一条大白蛇,陆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大白蛇缠绕在陆桥的身上。 阿越正想拾起门后的扫帚自卫,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条大白蛇凶狠狠地朝着阿越扑了过来。阿越也是一阵惊叫,等着受死。然而,奇迹发生了,大蛇还未接近阿越,就被一束金光闪了回去。 大白蛇逃走之后,阿越来到陆桥身旁,此时陆桥已经死了。只见陆桥的尸体,一脸惊恐的样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仿佛受到了极度的惊吓,陆桥的死不瞑目给阿越带来了极大的打击。 这一天,阿越带着陆桥的遗物来到开元寺为陆桥的魂魄进行超度。在超度仪式进行的时候,阿越无意间发现,有一位法师总是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法事结束之后,阿越找到了那位法师。 “大师,冒昧打扰了。” “施主,别来无恙。” “莫非大师认识我?” “阿弥陀佛,施主好像忘了自己为何事而来。” “当然没有忘,我是为陆桥而来的,他和其他王宠一样惨死于后宫中,阿越是为他们而来的。” “请问宫里共有多少王宠惨遭不测?” “三十六位。” “阿弥陀佛。施主与阿越佛门有缘,不如入阿越佛门,躲过此劫。” “可是他们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吗?” “我佛门乃清修之地,不问恩怨。但施主若是入我佛门,我愿意帮你请来闾山派的真人,为他们还魂申冤。” “果真如此,我愿诚心皈依佛门。” 于是,开元寺的这位大师果然请来了闾山派的真人,而且出乎阿越的意料,竟然还是一位女真人。 从血雨腥风的金鸾凤殿逃离出来的阿越,重新在佛门中获得了一片安详之地。如果没有意外,他觉得自己会在佛门中平静地度过今后的日子。 可是,他果真放下了一切,出家为尼了吗?正准备剃度的时候,一位大师认真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要是说家,确实,他早已经没有家了。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家就没有了。说到底,是这个时代的问题。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那么爱情呢?他是否看破了红尘,是否舍得放弃曾经拥有的爱情?当然,所有的问题都只有一个答案。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于一时,削掉这美好光阴留下的黑亮细丝,那位大师这样说道,放下了手中的剃刀。 这天,带发修行的阿越怎么也没有想到,从笑会像梦中见到的情景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他不应该让从笑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他会误解阿越吗?他知道阿越是为了逃避什么才会在这里的吗?阿越不敢设想,从笑一定认为是阿越放弃了阿越们的爱情,是这样吗? 当然不,所有的问题都是一个答案,答案化作一个拥抱,在阿越和从笑之间,在他们的耳语之中:阿越,你受苦了。 “我这次来福州,是受刺史大人王钧的委派,几天后,王宫里将掀起一场更为强势的血雨腥风。阿越,你一定要乖乖呆在这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管听到了什么样的消息。我答应你,我一定活着回来找你,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相信我!” 原来,王后崔氏死后,王翰得拔眼中钉,很是欣幸,乐得淫纵暴虐,任所欲为。泉州刺史王钧便与建州刺史彦琛私下设谋,欲杀王翰。彦琛和王钧这次计划着联合自己部下的军队一起进攻袭击福州城。 王钧事先委派从笑率领一支小分队加入彦琛的军队之中。这天夜里,彦琛的军队从建州沿着建溪和闽江顺流而下,先抵达福州。福州指挥使率众抵抗彦琛,但是抵抗不力,兵败,城门失守,指挥使自杀。 于是彦琛攻进了福州城内,趁着深夜,直接杀向了闽王宫。闽王宫有东中西三个方向的宫门,分别为应天门、拱宸门和启圣门。 这一夜,彦琛率领壮士几百号人进攻王宫的西边方向的应天门,乘着云梯攻进了王宫,职守宫门的侍卫被杀,兵器库被彦琛的士兵控制。 王翰当时为色所迷,虽然听说有人想谋反攻城的事儿,但一直没有去认真理会。直到彦琛突然杀进寝宫的大门,王翰这才被惊吓得跑着躲到了床的后面。 但他躲猫猫的这一幕却早已经被彦琛瞧见了。彦琛命令部下兵把躲在床后面的王翰拉出来拖到了门外。 彦琛当面数了王翰的罪状,并且宣称,先王陛下是被王翰和王后崔氏的密谋下毒害而亡的。彦琛把王翰的罪状公告于各官吏和百姓之后,将王翰于拱宸门外斩首示众。 彦琛杀死了王翰,从笑随即率兵打开福州城门,迎接王钧进入福州城。于是,王钧便被推举留后,接任威武军节度使。王钧把闽地发生的事情详细地上报给了后唐朝廷。 第40章:探寻逝去的时光 天成二年,春,正月。 王钧仍然命令彦琛回去戍守建州。彦琛离开福州,归还建州的时候,王钧亲自送他到了福州城门。即将分别的时候,彦琛对王钧说道, “请王兄善守先王的基业,不要劳烦彦琛再一次到福州来。” 王钧听了,当面恭敬而谦逊地表示感谢,转身之后,脸色就变了。 阿越今天没有穿戴寺里的僧服,那个罩在头顶的帽子会让他感到燥热不堪,所以他索性摘下了发髻,让细长的发丝飘逸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清爽的感觉了。 阿越今天在等一个人的到来,他知道那个人今天一定会再来见他。他的思绪飘回到十几天前,那个人第一次来见他的时候。阿越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自己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动了回宫的私心。 在潜意识中,阿越只是在等待一个恰当的借口而已。那时开元寺的钟声仍然震慑他的心灵,但同时他又总是情不自禁地遥望那几里之外的金鸾凤殿。 这个时候,阿越总会突然感觉一阵迷失。他开始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又为何会沦落于此。他总是白天念经,夜晚做梦。白天面对着佛祖,清心寡欲。夜晚梦回王宫,有风有月,淫念横流。 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阿越时常对着昏黄的镜面,用那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只不过是一介随从,章府里的一个下人而已。可哪有人生来就是随从呢,他一定也有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家,有一个身份。 这么说来,他果真是一个没有身份的孤儿,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没有生父的孽子?想到这些,阿越便不自觉地眺望远方的路口,好像那儿会突然跑出一个特别的人来。 然而这个人却不会是从笑,这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些悲伤的感觉。当从笑让他离开这儿,随他到天涯海角的时候,他害怕了,他的虚颜被这样的热爱给撕破了。 他当然可以放弃这儿的一切,这里早已经没有人记得他是谁。他可以丢下这里的一切,随深爱着他的从笑远走高飞,只要他愿意。可是他心甘情愿吗? 不,所以,他撒了谎,他对深爱着自己的人撒了谎,哪怕他也爱着他,只是他的这份爱与心中的欲望相比,是那么不堪一击。他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从笑,他辜负了从笑的爱。 黑云压城城欲摧。福州城的上空突然间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阵阵狂风朝着开元寺的方向席卷而来,仿佛一股气流从四面八方,聚涌过来。 现在,阿越独自坐在书桌前,书桌位于房间的窗口边,他可以望尽窗外的山路,蜿蜒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的人生。阿越拿出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他一边研磨这墨汁,一边思索着应该给从笑的这一封新写些什么。阿越深剖自己的内心,他不想再有任何隐秘,就像当初将自己的身体毫无隐藏地交给从笑一样,现在他要把自己潜意识中的一切向从笑述说。真是太疯狂了! 阿越根本停不下自己的思绪,他无法停下自己疯狂地向从笑暴露自己内心深处的阴暗面。或许,人必然是疯狂的吧,王子政这样想,不疯狂也许只是疯狂的另一种形式。阿越是疯狂的,王后又何尝不是呢?王后把留从笑囚禁起来,用无比理性的语言试图说服从笑对自己言听计从。 于是在这个零度时刻,疯狂和理性尚未被区分。人们通过监禁别人才确信自己是正常的。人们在监禁他人的至高理性的活动中通过非疯狂的无情的语言相互交流,相互确认,之后理性为了使自己关于疯狂、过失和疾病的真理避免非理性而对非理性施加了暴行。 探寻逝去的时光,事实上,就是寻求真理,因为真理和时间之间有着一种本质性的关联。同样,在爱、自然或艺术之中,关键的问题并非是快感,而是真理。或毋宁说,我们只有与发现真理相对应的快感和愉悦。嫉妒者会体验到一点愉悦,当他能够破解被爱者的一个谎言的时候,这就正如一个阐释者终于能够翻译一篇艰深的文本——即便翻译所带给他自身的是一个令人不快和痛苦的信息。 谁探寻真理?那个说出“我想要真理”的人,他想说出的是什么呢?难道人自然而然地就拥有一种求真的欲望、一种求真的意志。对于真理的探寻只有当我们被限定于某种具体的情境之中时才能进行,即,当我们被某种强力驱迫而进行此种探寻的时候。总是有一种符号的强力驱使我们去探寻,它剥夺了我们的安宁。真理并非通过相似性或善良意志而被发现,而是在无意识的符号面前显露。 追忆总是时间性的,而真理总是时间之真理,时间自身就是多元性的。逝去的时间和重现的时间之间的区分是至关重要的。存在着逝去的时间的真理,正如存在着重现的时间的真理。逝去的时间并不仅仅是过去的时间,过去的时间改变了我们,并把曾经化为乌有。逝去的时间还是人们所遗失的时间,为什么要荒废时间去做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而重现的时间首先就是人们在逝去的时间之中所重新发现的时间,它赋予了我们一种永恒的形象。然而,重现的时间还是一种原初的、绝对的时间,一种在艺术中被肯定的真正的永恒。 有一些符号驱迫我们思索逝去的时间,也即时间的流逝,曾在的幻灭,存在者的嬗变。重新见到那些我们曾经熟悉的人是一种启示,因为他们的面容对于我们来说已不再是一种熟识,因而就把时间的符号和效应带向纯粹的状态——时间改变了面容的某种特征,拉长了、减弱了或消除了另一种。时间,为了成为可见的,探寻着肉体,无论在何处它发现了肉体,就会攫住它们,以便在它们的身上展示其形象。 出于更深刻的理由,可以说,爱的符号超越了其自身的变化和毁灭。正是爱的符号引向了消逝的时间的最纯粹状态。爱总是不断筹划着其自身的消亡、模仿着其自身的中止。爱就如死,当我们想象着我们还能活得足够久,以便能看到那些将离我们而去的人的面容。同样,我们想象着我们将爱得足够深,以便能品味那个我们将不会再爱的人的悔恨。确实,我们重复着那些往日之爱,然而,同样确实的是,我们的现实之爱,在其充沛的生机之中,重复着中止的时刻或语气着其自身的终结。 从客观上来说,同性之爱要比异性之爱来得更为深刻。从其无限性上来看,在我们的爱之中存在着一种根源性的“雌雄同体”。不过,这里所说的“雌雄同体”不是指那些能够自体受精的存在。它绝不是整合了两性,相反,它使得两性分离,从它之中持续衍生出两个相互分离的同性系列。异性之爱仅仅是表象,它隐藏了两性各自的目的,掩藏了所有的一切在其中被构成的、然而却为社会所排斥的深度。如果说这两个同性的系列是最为深层的,这也仍然是从符号的角度说的。 不自觉的回忆带给我们对于死亡的强烈情感。不自觉的回忆的介入,一种往日的感觉试图迭加于、联结于现实的感觉之上,并使后者同时向不同时段拓展。然而,现实的感觉以其物质性而与往日的感觉形成对立,这就使得此种迭加的愉悦让位给一种逃逸的情感、一种不可弥补的丧失的情感,在其中,往日的感觉被推向逝去的时间的深处。 一个有理智的、深刻的人所说的东西的价值就在于其明显的内容,及其明确的、客观的、经过深思熟虑的含义。我们从中将得不到多少东西,只有那些抽象的可能性,如果我们不能够通过其他的方式达到另一些真理的话。这些方式准确地说就是符号的方式。 然而,一旦我们爱上了一个平常的或愚钝的人,他就在其符号方面要比最为深刻、最有机智的人更为丰富。一个女子越是目光短浅、越是狭隘,那他就越能够得到符号的补偿,后者往往背叛了他并揭穿了一个谎言,即他无力形成理智判断或拥有连贯的思想。 我们对于那个最为挚爱的人的忠诚比不上我们对于自身的忠诚,而且,我们或迟或早会忘记他,只是为了能够重新开始去爱,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一个特征。我们曾经爱过的那些人带给我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痛苦。 然而,它们所形成的断裂的链条却为理智构成了一种愉悦的对象。于是,正是依靠理智,我们才能发现那在开始的时候所无法认识的东西。但我们认为自己是在荒废时光的时候,我们已经再学习符号了。我们懂得了,我们的怠惰的生活与我们的劳作是浑然一体的:我的一生……一种使命。 如果说每种符号都有其所突出的时间纬度,那么同样,它也和其他的时间线相互重叠并拥有着时间的其他维度。我们所失去的时间在爱、甚至是感觉符号之中得以延续。而逝去的时间已经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呈现,它在感觉符号之中仍然继续存在。我们重新发现的时间反作用于我们失去的时间和逝去的时间。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9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