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侧》 正文 第1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江山侧》作者:空虚二爷 文案: 主角cp:  百里长逸x扶长音(冷酷霸道将军攻x傲娇腹黑军师受,师弟x师兄)这是将军x军师,属于旧爱深情系列,两人本来相爱但是分别了两年,一见面就干柴烈火久旱逢逢甘露,压抑的旧情喷涌而出后难分难舍,所以将军攻为了能和心爱的小受隐居山林每天诗(pa)词(pa)歌(pa)赋,于是开启为爱攻城模式,结局会如何呢? 牧景年x关一筱(冷漠杀手攻x浪骚戏子受)这是杀手x戏子,属于一见钟情系列,冷漠小处男情窦初开就遇见风骚浪荡戏子婊,被撩得一发不可收拾,然而□□有性无爱,结局又会如何呢?隔壁《风云弈》的兄弟篇,同一个时代的不同国家的故事,这是一个短小简单古风耽美~~1v1深情,架空历史,讲述在烽火连天的四国分裂时代,一个常胜将军、一个睿智军师、一个浪荡戏子、一个神秘游侠之间的一段传奇故事~~  年下攻,攻非常宠爱受,结局he,日更,文已完结可以放心入坑。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相爱相杀 年下 搜索关键字:主角:百里戈;扶羲;关一筱;牧景年 ┃ 配角: ┃ 其它:古风耽美;年下攻;乱世深情;风云弈 ================== ☆、百里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风云弈》的兄弟篇上线啦~ 世人不知一个轮回的始在何处终在何处,倚窗听雨,雨落江山,轮回之齿回到起点,在顷刻便让世间轮回往复。风动,起辙,年年月月,左丘王朝或极盛或极衰,千百年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朝代更替已是世间的规律。 《全史策·靖史·卷七》记载:“余庆三年靖哀帝左丘瑜自缢于梦雨山庄,诸侯将大靖一分为七,自立为国,史称后卞,后野,东郜,前齐,南平,北麓,西林。” 自此历经五百年沧海桑田的大一统王朝覆没,取而代之的是七雄争霸的世代。七国混战百年,以橘江为南北之界,前齐、北麓和西林被大将军陆风临合并一统史称北静,东郜一国独占东沿海,唯有南方后野、后卞、南平三国依旧烽火连天,哀鸿遍野。 《全史策·后野史·卷三》记载:“大成五年定国大将军百里戈铁山大捷,乘胜追击,一举攻下后卞三十座城池,直破后卞皇宫,生擒后卞国君濮阳厉。同年冬,后卞交付降书,归顺后野,改国为州,称汴州。” 后野历·大成六年十一月初九 【清风峡】 这已经是入秋以来后野与南平的第四场大战,短短一个月间双方就发动四次正面大战,如此强劲的几轮攻击下来,双方竟然都占不到对方一点儿便宜。 这一战若再僵持下去,就该入冬了。 秋风萧瑟,吹动清风峡的百草丛林,空山鸟语。 一万大军整齐地立于山崖边,严阵以待,眼前摇摇欲坠的铁索桥连接着两边山崖,底下便是万丈深渊,周围烟云缭绕,铁索桥若隐若现,谷风呼啸但战争的空气几乎要凝结成冰。为首的副将尹尨高居马背,神色严峻地望着铁索桥的另一边山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尹副将,百里将军怎么还不来?是否需要援军回去接应?” “将军说等到日落,如今离日落还有些时辰,不可轻举妄动。”尹尨沉声说道,沧桑的面孔越显紧张,双手用力握着滴答着血液的长戟几乎要碾碎那铁杆子。 阳光渐渐落向西边,丛林间的风也越来越刺人,寒光照铁衣。 白日如同流沙逝去,就在夕阳喘息着最后一缕光芒之时,深林中忽然百雀飞鸣,从山谷中冲天逃窜而出,伴随着铁蹄“哒哒”,将士杀戮的呐喊,扰乱了清风峡的安宁。 “啾啾啾——” “哒哒哒——” “杀——” 一名探兵急匆匆地跑到尹尨勉强跪下:“报告副将,前方是大将军正引着容宇过来。” 尹尨松了一口气,他立即挥起军旗呐喊一声:“大军听命,飞龙阵!准备迎敌!” “咚咚咚——”顿时擂鼓呐喊,士气如虹,声响震天。 汗血宝马自对面山崖深林驰骋而出,飞腾跨越而起,马背上的男子一身染血银铠,手执血淋寒剑,策马奔腾,他目光冰冷桀骜,神情从容不迫,橘红的落日余晖柔柔地落在他那沾血的铠甲上,和谐而完美。 “杀——” “杀了百里戈——” 敌军嚣张的呐喊如同冤鬼缠身般从后传来,而他似乎无动于衷,眼看快马的铁蹄要踏入摇摇欲坠的铁索桥,他忽而用力一拉缰绳毫不犹豫地将一匹宝马引向万丈深渊,而他身手敏捷地自马背一跃而起,如猎鹰翱翔,施展浮劲步法,燕子钻云般顺着铁索桥俯冲而前。 与此同时,南平国大将军容宇带领着五千精兵追杀而上清风峡顶,在峡谷前一个急停,一阵云雾缭绕后,他皱起眉头,隐约看着前方一个矫健的身影以轻功度桥。 “有桥——”容宇狂傲地大吼起来,挥动着大刀呐喊声威。 “杀过去——” 顿时五千兵马的马蹄声喊杀生铺天盖地,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席卷而来,近了近了,眼看容宇那如毒蛇一般的大砍刀就要刺穿那人染血的银铠 “将军快点!容宇追上来了!”尹尨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失声大吼起来。 “铃铃铃——” 随着五千铁骑整齐地踏上铁索桥,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铁索桥更是剧烈摇晃起来,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要甩上天。 “怎么回事!!给本将军固定好桥头!!”容宇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看着眼前不远处还在用轻功飞跃桥面的男子,他嚣张地大吼,“百里戈!!这里便是你葬身之处!!” 如同野狼追杀着美味可口的“铃鹿”,那被追杀的“铃鹿”却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邪笑,依旧施展着高超的轻功,敏捷地躲闪。 “将军!!!快!!”尹尨吓得满头大汗,着急地朝那不过一百来步之距的银铠男子伸手,那银铠男子正是容宇口中的百里戈。 “啊啊啊——”突然尖锐的一阵哀鸣自后面的追兵传来,如同落入地狱的嘶吼令闻着不寒而栗。 山崖对面那头的桥绳最终被三千铁骑震断,一种落入深渊的下坠感以迅雷之势席卷整座铁索桥,敌军三千精兵铁马一个接一个落入无敌山谷,刺耳的嘶吼回荡在整个山谷。 百里戈最后握住了尹尨朝他伸来的手,一个飞跃弹跳便脱离了如同恶魔杀手般的铁索桥,稳稳地落在山崖上。 “啊啊啊——” 紧接着是容宇那撕心裂肺的吼叫,百里戈眉心微皱,一个灵活的旋身千钧一发之际将落下山崖的容宇紧紧抓住,只听见他那低沉而冷漠的声音道:“救他。” “是!”尹尨听令立即帮着百里戈将容宇从地狱拉回来。 容宇似乎毫不领情,挣扎着瞪着百里戈那张英俊无双却阴寒沉郁的脸,嘶吼起来:“百里戈!!本将军不要你的施舍!!!” “施舍?”百里戈嗤笑一声,满脸不屑,眼底的寒光冷如冰霜,“本将军从不施舍,但活抓你比杀了你更有趣。” 话音落便一个蛮力将容宇生生扯了上来,而容宇刚落地便是一个反手擒拿想将百里戈控制在刀下。 “哐当” 大刀被百里戈那强大的内力震落悬崖,一把银色的长剑不容反抗地架在容宇脖子上,百里戈看着容宇淡淡地说道:“将他带下去,别让他死了。” “是,末将领命。” 一场杀戮兵戈看似偃旗息鼓,兵马井然有序地从山的另一侧离开,百里戈将长剑收回剑鞘潇洒地翻身上马。 临行之际他回首悬崖对面,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悬崖对面的青衣男子,意味深长的一声轻语:“你要杀的人,我必救。” 言罢策马奔腾,掀起黄沙漫天,落日掩去最后一丝光明,清风峡陷入无边黑暗,一场杀戮,一眼春秋,谁胜谁负? 而在山崖那头伫立的上万兵马正是南平援军,看起来是迟了一步,一名虎背熊腰的将军看着那高深莫测的青衣男子说道:“大人,真的不追吗?” 青衣男子优雅地把玩着手中纸扇,他眉眼温柔,目光睿智却不经意间闪过一抹狠厉,嘴唇不点而赤,精美的绾色华冠将一头柔软乌黑的长发严谨地束起,清秀俊雅。 他忽地狠狠握紧手中的纸扇,说道:“不必。” “那容宇将军” “回营禀报陛下,请陛下定夺。” 青衣男子言罢便策马而去,与百里戈一人向东一人向西。 “将军您的法子太管用了!弟兄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尹尨与百里戈并驾前驱,眉开眼笑地看着百里戈啧啧称赞。 眼前这个不过二十有五的年轻大将军是两年前来到投靠他们后野,仅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帮助他们后野吞并后卞。 “是啊是啊,比起那南平第一谋士扶羲有过之而无不及。”另一旁的钱林副将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百里戈。 “不过也因为这个扶羲,我们这一个月和南平打了四场还是占不到便宜。”尹尨脸露忧色,“眼看就要入冬了,天寒地冻的弟兄们要受苦了。” “扶羲”百里戈喃喃着这个名字似笑非笑,眼底铺上一层薄薄的柔色,忽然他脸色一凛,勒马急停。 “吁——” “将军怎么了?”尹尨错愕地看着忽然沉郁下来的百里戈。 百里戈皱起眉头,冷冰冰地说道:“你们回营,明日一早南平必定挂出免战牌,不必等本将军回来便收兵立即班师回朝。” “啊?将军——”尹尨还未说话只见百里戈急匆匆地往反方向策马奔去,很快便没影了。 “尹副将,百里将军这是去哪儿?需不需要派人保护?”钱林担忧地说道。 “你们按大将军的命令回营,我去保护将军。”尹尨落下一句迅速跟着百里戈离开。 ☆、危情重重 子时。 【南平驻地·主帅帐】 外面星垂平野,月朗风清,而营帐内气氛压抑,那身披金黄铠甲的南平国国君司马申年逾古稀,苍老年迈但依旧沉着地坐在上座,鹰勾般的目光打量着左右两排将士,最后落在那俊雅翩翩的青衣佳公子身上。 “扶羲,此次又是那百里戈破了你设下的阵法?” “启禀陛下,确实是百里戈。”扶羲不卑不亢地说道。 “看来这个百里戈的智谋与扶羲你不相上下。”司马申似笑非笑,他看似不喜不怒,“说说看接下来我们该如何是好。” 扶羲淡定地说道:“启禀陛下,臣认为应当挂免战牌,班师回朝后派使团到后野说服其与我国联盟。” “这这是要认输啊?!”一名将军不服气地大吼一声。 “是啊扶大人,我们南平和后野打了四场平局,怎么能就这样认输啊!” 堂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那司马申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扶羲。 “诸位将军稍安勿躁,请听在下一言。”扶羲轻咳一声说道。 “好,扶大人请讲。” 扶羲颔首,镇定自若,温润优雅地摇摇纸扇说道:“这并非认输,只是缓兵之策。” “扶大人的意思是,内部击破?”司马申露出一抹笑容,抚了抚花白的胡须。 “然。”扶羲嘴角带笑,温润和煦地说道。 “扶羲的决定一向没有问题,诸位将军以为呢?”司马申问道。 “末将等同意扶大人所言。” “嗯,既然如此赵将军你去准备准备,其他将军也都各司其职罢。”司马申颔首说道。 “是,末将等告退。” “扶羲留下。” “是。” 待所有将士离开主帅营帐,司马申才放松了不少,他看向扶羲继续说道:“事就交给你了。” “臣定当尽力。”扶羲儒雅地垂头行礼,掩去眼底的几分异样的光芒。 “还有一事。”司马申抿了抿嘴,压低声音说道,“朕的心腹准备混在使团里进入后野,只待时机一到” “陛下要刺杀百里戈?”扶羲抬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司马申,白皙的面庞看似波澜不惊但是藏在宽袖内的手不觉紧握成拳。 “不错,百里戈不死,朕就不可能拿下后野。”司马申长叹一声,苍老无力,“朕年龄大了,云儿这个太子就那点能耐,朕只能在有生之年尽力帮他扫清障碍,拿下后野之后云儿才能安安稳稳地坐江山。” “有臣在,定不会” “扶羲,如今你与百里戈不相上下,所谓一山容不下二虎。”司马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后野那边不会派人来刺杀你吗?” “他不会的。”扶羲脱口而出。 “他们不是不会,是做不到。”司马申并未生疑,无奈地说道,“你的武功朕知道,比朕的暗卫强多了。” “陛下,据臣所知百里戈的武功并不比臣的低,一般刺客也只能无功而返。”扶羲眼神坚定,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他拱手作揖淡淡地说道,“不如这件事也交给臣罢。” “你是说你去杀他?”司马申惊喜地说道。 “是,不过胜算不大,望陛下能明白。”扶羲佯装苦恼地说道。 司马申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道:“事情交给扶羲朕很放心,若扶羲都做不到,南平也找不到人能做到了。” “陛下,您为何不考虑招降?”扶羲握紧手心,尽量平静地看着司马申云淡风轻地说道,“若将百里戈收为己用,我南平定能称霸。” “招降”司马申皱起眉头,若有所思,“也不是不可,但是这百里戈似乎” “报——” 尖锐的一声士兵的报告让司马申浑身一震,轻咳几声说道:“进来。” 只见一名士兵喜出望外,兴奋地跪下禀报起来:“启禀陛下,我军在杏儿林里的一个旧村屋发现百里戈独自一人出没!李将军已经带三千精兵前往围剿!” 此话一出,站在一旁的扶羲只觉浑身一阵发麻,清瘦的身子不由地发颤,连紧握的手心也在不停冒冷汗 “独自一人?恐防有诈,李将军已经出发了?”司马申沉声说道。 “李将军已经查探清楚了,就百里戈一人一骑,好像在找东西而已。” “真的?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就让李将军杀无赦” “陛下。”扶羲忽然一声,温文尔雅的语气掩饰不住的急切,“请陛下恩准,活抓百里戈。” “活抓?朕” “活抓回营招降,若招降失败再杀也不迟。”扶羲扶袍跪下,严肃而坚定地说道,“就如同臣方才说的,若杀了百里戈,南平固然可以吞并后野,但若将百里戈收为己用,南平可吞并北静东郜,请陛下三思。” 司马申听着扶羲的话思索了一会儿,立即沉声说道:“立即传朕口令,活抓百里戈,不可伤他性命,违者杀无赦。” “卑职领命!”士兵行礼后便匆忙退下,赶着去传口令。 扶羲依旧跪在地上似乎忘记起身,他低着头,无人能看清他眼底的紧张与担忧。 而司马申看不出扶羲有不妥,继续说道:“若此次李将军让百里戈逃了,或是联盟或是招降或是刺杀就都交给你了。” “是,臣遵命。” “今夜活抓百里戈这事儿你也去看看罢,没你帮衬着朕怕他们把事情弄砸了。” “是。”扶羲起身颔首,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 【杏儿林】 秋夜萧瑟,月满西楼,在这战场附近的一片杏林零落破败,唯有灌木重重叠叠,杏儿林里的杏儿村村民因为战火纷纷逃离,徒留那破破烂烂的几间村屋。 百里戈一人牵着一马神色紧张地穿梭在每一间村屋里,到处翻找着似乎在寻找一件多么重要的珍宝。 “长音长音”他惊慌失措地喃喃着,发狂似的寻找着根本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只知道打着灯笼不停地找。 “叮咚”一声清脆如泉水击石的声音让百里戈浑身一震,连忙寻找声源的方向摸去,果不其然看到一枚晶莹润泽的玉扳指,墨绿得如水藻丛生的沉湖却能透光,在灯笼的幽光下更显荧惑而优美。 百里戈将那玉扳指紧握在手心,冷毅的面庞露出难得的笑意,深邃的眸子满溢出温柔的深情,他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声:“我差点把你弄丢了。” “咻——” 锋利的羽箭在黑暗中飞逝而来,而百里戈却还沉浸在玉扳指中根本回不过神来,只是一瞬间那羽箭便准确地刺中百里戈的右肩。 “啊”百里戈闷哼一声,右肩传来撕裂般钻骨的疼痛让他清醒过来——箭上有毒!回首发现自己已经被重重包围。 “百里戈在那里——抓住他——” “抓——” 忽然耳边蹄铁哒哒,四面楚歌,南平军手里的火把将这里照得如同白昼,百里戈紧抿嘴唇,将那玉扳指小心翼翼地放好,不顾疼痛利索地将右肩的羽箭拔下,迅速点下自己的几处大穴将毒素逼出,漆黑的毒血汹涌而出。 “来人——弓箭准备——” “放——” 万箭齐发,箭如雨下,百里戈紧咬着着没了血色的双唇,瞬间如同惊鸿掠影般漂游在杏儿林中,细细密密的冷汗布满了他的整个额头,他掩去气息,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肩拼尽全力在杏儿林中飞跃躲避追杀。 四面八方都坏绕着敌军的呐喊声让他无处可逃,右肩的伤口不深不浅,鲜血直流也足以让他越发疲惫不堪,眼前的景物模糊摇晃起来 ☆、突破险情 “在那边——追——” “弓箭准备——” “住手!” “扶大人您怎么来了?” “万箭齐发?!是要把他逼死吗?陛下已经下旨不可伤他!” “大人我们” “困住活抓即可。” “是!卑职遵命!” 那人熟悉的声线让百里戈松了一口气,他捂着伤口在暗处倚着树干粗重地喘息调息,羁傲地笑了笑:“长音你果然舍不得我。” 时间流淌,百里戈只觉身体越发不受控制,失血过多导致的头晕目眩越发清晰。 “追——” 就在百里戈四面楚歌之际,他耳边忽闻林草窸窣,昏眼见得树影摇曳,在血火之光中乍现一道幻影之身。 救兵?亦或是暗中刺客?他已来不及想,眼前顿然陷入一片漆黑,身体也任由着瘫软下来。 “他好像在那里——” “快捉住他——” 百里戈眼中的那道幻影突然清晰起来,在刀光剑影是一道素色之白,衬着青丝三千长身翩翩,轻如雪羽,飘若仙人,于月冷风狂的杏儿林中风驰电掣,只一个忽刹便掠花了追兵的眼。 这来人像一簇白浪花勾起的旋儿,仅在地面调皮地打了一个转,过而无痕,只带走了重伤昏迷的百里戈便没了影儿。 追兵们冲上前,却不见百里戈的半分影子,惊诈之间四处望去,只见杏儿林树影依旧,似从前那般安静,风吹叶子沙沙,好似苍穹上的月牙在吟歌。 “继续找!” “是!” 追兵们向杏儿林深处行去,原处没过一会儿便重新归于寂静。 而树梢头上,在月弯儿露出了云端后,蓦然映照在一袭白衣的男子身上,以及他身旁昏迷不醒的百里戈。 白衣男子哼着小曲儿,悠然将一封信卷掏入信鸽腿上的环中,抚摸着轻声道: “宝贝乖,把这个送到陛下香香的枕头上哦。” 他向北放飞了白鸽,笑眼映着月色,也映着掩在袖中的皓腕红绳,上有一颗白珠明亮。 【南平驻地·主帅帐】 “陛下恕罪,末将末将” “李将军起身罢,若那百里戈真那么容易被擒,也不足畏惧。”司马申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 “谢陛下。”李玉停长舒一口气。 “杏儿林真的找遍了?”司马申问了一句。 “是,这百里戈就像人间蒸发般,就不见了。”李玉停苦恼地说道。 “也罢,李将军也辛苦一夜了,下去休息罢。” “谢陛下,末将告退。”李玉停行礼后便离开。 主帅帐又只剩下司马申与扶羲,司马申轻咳一声,看向扶羲说道:“扶大人怎么如此少言?” 扶羲游刃有余,他淡淡一笑如同春风拂面:“陛下已然安排臣前往后野,今夜是否抓获百里戈并不重要。” “哈哈哈那好罢,明日停战后你便出使后野。” “是,臣遵命。”扶羲莞尔。 “扶羲长得俊,才能过人,朕的那些个公主都想结识呢不知扶羲”司马申意味深长地说道。 “陛下,国家大事还未完成,岂敢谈论儿女私情。”扶羲优雅地摇摇纸扇,轻笑道。 “哈哈哈哈看来扶羲是心有佳人了。”司马申朗声大笑道。 “陛下说笑了。”扶羲略显尴尬地说道。 “好好好,君子不强人所难,不过朕还真好奇是如何一名女子能让扶羲倾心。”司马申一脸好奇地说道。 “臣并没有倾心的女子。”扶羲无奈地说道。 “好,随你。”司马申憋笑着摆摆手。 “臣告退。”扶羲行礼后便离开大帐。 走到军营外的空地上,清野无人,夜色尚好,秋风拂面让扶羲清醒了不少,仰头望着那黑夜中冷霜无暇的圆月不觉陷入深思。 千里共婵娟。 他目光有些迷茫,自宽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笛,那玉笛不过巴掌长,似是小儿玩物,通体幽绿晶莹甚为名贵。 愁苦如同汹涌山雨。 清夜的光华冷霜包裹着一身优雅青衣的扶羲,冷月公子,世无双。 四日后。 【石桥渡】 这里乃通往后野都城的毕竟之地,说是一个渡字,其实没有半点水,不过是各路商贩旅人云集歇脚的地方。 “哞——” 一阵牛叫声引来了路人不少侧目,只见一白衣男子正牵着一大牛车横穿而过,而牛车上搭了个篷,也不知装了何物,发出一阵臭味,惹得过路人纷纷掩鼻。 别看这白衣男子身长七尺,却有一张小巧的锥子脸,媚眼如丝泛着桃花,黑眸中宛若泛着秋水,尖巧的鼻子,略显刻薄的红唇,画在这一面白瓷肌肤上,便生了这样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妖孽容颜。 而此刻,这白衣男子还不嫌自个儿身旁已经臭成渣,还用手亲昵地拍着牛头,柔声软语地道: “宝贝乖~等会儿咱们就到明城噢,你就可以休息咯。” 终于有路人看不下去,朝这白衣男子大吼道: “这位公子您能不能快点走啊?臭死人了知不知道?!” 白衣男子听闻,便将那媚惑的小白眼一抛,开口骂道:“娘蛋的,老子掏粪做肥料进城卖点东西赚银子容易嘛?!” 他声音柔媚,腔调似女子,骂起人来却是异常尖刻犀利,堪比泼妇骂街。 “奶奶个蛋,”那人也骂起来,有意侮辱他道:“你长这样还掏粪?我看是让人掏下面的吧?” 谁知他不怒反笑,得意洋洋道:“怎么,羡慕啊?想让人掏下面也是要有点本钱的,你这样也就省省吧。“ “你确实生了副好皮囊,”那人□□道:“怎么,让我掏掏?” “你嘛,”白衣男子歪着头,黑眼珠滴溜溜地转,好像真的在考虑一番:“你这张脸我最多说~不恶心,要是让你来掏,呸,老子还不如掏粪呢!” “你——”那人刚想动手,白衣男子便潇洒地一闪,顺便将牛车上的篷子一拍,顿时恶臭向人袭来,呛得他连连后退。 “他妈的臭死了!” 白衣男子哈哈大笑:“告诉你,老子的身子只给皇帝王爷碰,你最好滚远儿点。” 那人扭曲了一张脸,想打又不赶靠近,便远远地吐了个口水:“我呸!!这臭了吧唧的样!” 白衣男子一个纵身跨上牛背,勒起缰绳一拉,伴着牛叫肆意扬言道: “老子就是美,美得倾国倾城、天诛地灭,美得人神共愤、灰飞烟灭!妈呀,美得简直想自己和自己成亲……” 那声音渐渐远去,留下一群震惊的石桥渡行人。 “我的娘,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诶等等,这不是那明城有名的戏子嘛?”有人一语道破天机。 “噢?你是说那个什么,关关?” “关一筱啊!大伙都叫这货关关,他小曲儿唱得挺不错,但神神经经的,还特别势力,攀权附贵的,啧啧……也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掏起粪来了?” “诶,我还听说他经常唱曲儿颂百里将军来着,唱得情真意切,叫一个痴啊!估计是看将军英俊动了爱念哈哈哈!” “只可惜啊,听说百里将军在最近和南平一战,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这乱世向来如此,武艺再高强的将军也有落马的一天啊!”那人长叹道:“如果百里将军罹难,估计关一筱要以泪洗面咯。” “洗个奶奶的鬼!你没听说吗,□□无情,戏子无义,这种又是□□又是戏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流眼泪?” “说的也是哈哈哈……” 石桥渡上的人不知疲倦地谈论着,来消遣着乱世的茶余饭后。 这时,一名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地经过,其一手执剑,一双眸子却冷若冰寒。其全身泛着地狱般的杀意,仿佛要在这晚秋中将全部的落叶凝成血。但见他淡漠地瞥了一眼聊得正欢的两个闲人,又幽然看向方才牛车远去的方向,勾起一丝意味不明地笑容: “关一筱?有趣。” ☆、神秘游侠 【明城·皇宫】 那日一战的次日,南平果真挂出免战牌,后野也按照百里戈离去前的交代立即班师回朝。四日过去,出征的将士们分批陆陆续续回到皇都外驻扎,等候皇帝安排。 将领们得到后野国君的接见,一路策马疾驰入宫,自然是论功行赏,一系列接待将士回朝的典礼后,后野国君万俟赐于龙渊阁单独会见了钱林副将。 “百里戈呢?”后野国君万俟赐皱起眉头,眼神急切而担忧,“朕可不相信你们之前说的他在清点将士暂时回不来。” “陛下,请屏退左右。”钱林道。 “好,你们都退下罢。”万俟赐看了一眼周围的宫女太监。 待龙渊阁仅剩钱林与万俟赐,钱林忽然跪下惊恐地说道:“陛下是末将失职,大将军大将军失踪了!生死不明!” “什么?!”万俟赐嘴唇一白,拍案而起,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可能!!百里他!!他武功那么高!” “陛下,我军撤退中大将军不知为何突然折返,让我军先行撤退,可是可是末将等了一夜也未见大将军回来。”钱林如实道来。 “这你们难道没找他吗?!”万俟赐惊愕地怒吼起来。 “陛下息怒,只因末将确实不知道大将军去了何处无处可寻啊,当初尹尨副将也跟着去保护,但是还是跟丢了。”钱林痛心疾首,老泪纵横,“此事末将不敢声张,恐扰乱军心故也不敢派大军” 万俟赐说不出一言,只是用力一拍桌案,怒不可遏。 “陛下,大将军失踪一事莫不可公开只能派人暗中查探。”钱林建议道。 “嗯,朕知道了,你回去休息罢。” “是,末将告退。” 徒留万俟赐疲惫地坐回龙椅上,目光渐渐迷茫而空洞。 【明城·东城门】 当关一筱拉着牛车来到门前时,意料之中地被两个侍卫拦下。只见他笑弯了一双眼,温尔文雅又作而娇媚道: “守卫大哥难道不记得我了?” 守卫看了他好一会儿,恍然大悟地笑道:“你……关关啊!哟哟哟,我们的名角儿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啊?” “别提了~~”关一筱撒娇道:“最近唱得不咋地,被派来打杂,别提多惨了嘤嘤嘤……” “我的娘,你这一身臭味是怎么回事啊?!”另一个守卫掩鼻。 “哎呀,这帮人做事运粪呢!”关一筱跺着脚道:“我也不想嘛……哎呀臭死了啦,快让我进去,还等着沐浴呢……” “这是什么粪啊?”那个守卫好奇地捂着鼻子要上前查看。 “哎呀~”关一筱突然搂住他的胳膊:“弄脏了守卫大哥的铠甲怎么好意思?来,我给你看看。”说着小心翼翼地拿过来旁边的铲子,掀起帘子的一点然后弄了一勺出来,递到守卫面前。 “嗯嗯嗯——臭死了,快进去!” 关一筱嘻嘻地笑出来,然后把那铲子往里一搁,拉着牛车要走。 突然一阵声音冰冷地飘来:“你们就不怕他里边藏人吗?” 关一筱浑身一僵,回头一看只见是一名浑身黑衣的俊美男子,一双寒目正紧紧地盯着自己。 他心里大骂哪来的程咬金,咽了咽口水,道:“谁啊你?” 男子眯起眼:“我是谁与你何干?” 关一筱心里一阵大骂,表面上笑道:“这位少侠,我不过是拉几坨粪进城,就算是把人藏里面也得熏死了吧?” 男子挑眉:“只是随便说说,何必辩解。” 娘蛋的哪来的混账?关一筱心里上蹿下跳,表面依旧俏笑道:“我和守卫大哥可是老熟人,怎么容得你这一句话坏了关系呐?”他说着,给两个守卫抛了个媚眼,又道:“最近战事频发,明城身为后野之都自然过审严厉,倒是这位少侠,打扮就不似后野国的人,倒似从东郜人。” 他一说东郜守卫就立即警惕起来,上前对那男子道:“你是何人?什么名讳?” 男子漠然地看了守卫一眼,又淡淡地移开视线:“不过一名游侠,牧景年。” “游侠?那不好意思,你可不能进这明城。”守卫正色道。 “就是,没身份没地位的,一看就是刺客!”关一筱恶狠狠地补了一句,又娇嗔道:“守卫大哥,我想沐浴嘛,全身好臭臭~~” “好好,快进去!”守卫捂住鼻子,让开一条给他。 关一筱立即风情万种地道了个谢,然后跨上牛车直冲进城去,还不忘得意洋洋地瞪了一眼那叫牧景年的男子。 他哼着小曲一路向伶人馆驰去,也不管路上纷纷投来的嫌弃目光。 其实关一筱心里也叫那个苦啊,千辛万苦将百里戈从边境运回来不说,为了进明城还想出了这一损招,牺牲了自己引以为豪的体香,也是十分拼命的呐。 他一个拐弯,正准备偷偷溜进伶人馆后门,突然一道熟悉的黑影从天而降,正落到他前面。 待关一筱看清那张脸后,不禁失声尖叫:“怎么是你?!“ 牧景年依旧是那副漠然无感的神色,一双眼睛似乎要在他身上戳出个洞来:“你真的叫关一筱?” “与你何干?”关一筱被他的杀气逼得后退一步:“喂,你这家伙怎么进的城?” “进城有何难,”牧景年面无表情道:“不过是懒得翻城头,才去走门。” 关一筱见他容颜俊美,饶是个难得一遇的男子,但眼下情况特殊,也顾不得弄桃花运了。只见他翻了个白眼,上前道:“劳驾让步,老子还要沐浴呢。” 牧景年丝毫不动,眼睛一瞥那牛车:“里面是什么人?” 关一筱立即像母鸡护崽一样伸手挡在牛车前:“干嘛?在城门前想揭穿我,现在又想刨根问底,和你什么仇什么怨?!” 牧景年皱起好看的眉头;“好奇而已,揭穿与否无所谓。” 关一筱皱眉,心想这美男子必定武功高强,说不定还会隔墙穿耳,搞不好会坏了自己的事,得想个办法赶走他才是。念此他立即拿出牛车里的铲子,将牛粪直接递到牧景年脸前:“快闪开。” 牧景年眉头紧皱后退几丈,却没有走远。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2节 关一筱见他还不走,索性一铲子牛粪撒过去:“我求你了快走啊大爷!!” 他刚说完,牧景年便一个旋身,如幻影般消失在了空气中。关一筱愣愣地眨巴着眼,东张西望见没有人后,立即推着牛车冲进伶人馆后门。 【明城·剑箫阁】 花瓣沐浴,馥郁一身。 关一筱将挂着明珠的红绳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摸了摸,神色惘然。 突然他又打起精神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这么披着乌黑的长发、只用一银冠盘起寸缕、穿着白红相间的长袍,带着水汽氤氲从房间翩翩走出来,在长镜前顾影自怜地转了几个圈,然后大呼三声:“美、美、美!” 他刚说完,便听得角落里一阵剧烈的咳嗽。 “呀,宝贝儿……哦不不,百里将军!” 关一筱连忙蝴蝶似地飞到睡在角落里的百里戈身旁,一汪水润的双眼担忧地看着即将苏醒的男子。 百里戈终于在他热切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看着他迷离了一阵后,然后一愣:“……关关?” 关一筱见他醒了还认得自己,便一下子涌出了眼泪:“百里将军,你可醒了嘤嘤嘤……” 百里戈一下子警惕地翻身起来,差点把低头的关一筱撞着:“这是哪?” “这是我的闺房啊。”关一筱轻声软语地拍着胸口道:“将军你在边境的杏儿林受了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死我了。” “你怎么会在边境?”百里戈诡异地盯着关一筱问道,又皱着眉闻了闻自己的衣服,顿时脸色极差:“怎么那么臭?!” “我一直跟着将军去边境呀,可是你好像很忙的样子,半天都找不见。”关一筱眨巴着一双媚眼道:“后来在杏儿林碰上你被敌军包围,救了你之后我用牛车掩人耳目才能拉你回来的,为了进明城就装了些牛粪……你怎么啦?!” 只见百里戈突然捂着肩膀凝起了眉,额头上有冷汗簌簌之下。 关一筱吓坏了,连忙掏出丝帕给他擦汗:“我已经包扎了啊?难道……” “有毒。”百里戈绷着一张脸,道:“借一下你的地方沐浴。” “诶?我帮你呗。” 百里戈甩了一眼关一筱嘴角抽搐,咬着牙站起身来:“不用。” “将军嫌弃我啊?”关一筱怨念地撅起嘴。 百里戈嘴角继续抽搐:“毒若感染,你也免不了。” “呀!”关一筱拍着胸口露出惊恐的表情:“可将军你一个人行嘛。” 还没说完,百里戈就直挺挺地走进了浴处,一声都没吭。 “唉,本来还想观瞻下将军孔武有力的肉体……”关一筱背着手转身,一副“可惜可惜”的神色。 突然他眼底一闪,顿然移形换步,刹那间来到剑箫阁窗旁,警惕地望着窗外。 “牧景年……” 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军师扶羲 一盏茶的时间。 百里戈刚出来便见关一筱手中拿着件墨蓝长衫,还笑盈盈地直接罩在了他身上。 “将军看这件如何?” 百里戈犹疑地接过套上,看着关一筱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多谢相救。” 关一筱听见这句话蓦然娇羞起来,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头发:“这是心甘情愿的,将军何必道谢,只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将军同意。” “是何。”百里戈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关一筱一双眼睛羞答答,泛着水光流连了好几波□□,他有些局促地玩起手指,扭捏一会儿才最终道:“还请将军……收留我在府中。” 百里戈一愣,眼神微微发凉,冷冰冰地说道道:“你在伶人馆小有名气吃穿不愁,为何想去这小小将军府。” 关一筱抬起眼,敛去了些笑意,灼灼地盯着百里戈道:“将军从前在伶人馆也听过我唱曲儿,难道还不明白吗?” 百里戈沉默片刻,见关一筱目光里似有决绝之色,便道:“无妨,也算是报答你救命之恩。” 他刚说完关一筱便展颜悦然,作势要下跪道谢。 百里戈却扶起他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本将军一件事,杏儿林受伤逃出一事,暂且莫要和别人说。” “我心念将军,怎么会不答应?”关一筱说着,便要上去搂百里戈的手臂。 对方一震,下意识往后闪了闪。关一筱见此眨巴了下眼,也无所谓地笑了起来,其明眸笑意,于这晚秋中如花绽放。 “还有你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带回将军府吗?”百里戈表情不自然地说道。 “当然~我是谁!”关一筱乐呵呵,一脸自信。 入夜。 【明城·将军府】 夜黑风高的夜晚,一辆牛车慢吞吞地到了将军府的后门,坐在上面的关一筱蹦到门口敲了敲门:“来人啊!!倒夜香了!!!” 后门开了,一个小厮走出来奇怪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妖娆的男子:“你倒夜香?” “哎哟你还不信老子。”关一筱抛了个媚眼,就驾着牛车堂而皇之地从后门进入将军府。 “哎哎哎!怎么就进去了!!不许进去!!” “何事如此喧闹?”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过来,不怒而威。 “何管家,这男子说要倒夜香就闯进来了”那小厮委屈地说道。 “你?”何启转头警惕地盯着关一筱上下打量。 “何启。”低沉却略显虚弱的声线从牛车内传来,只见百里戈在关一筱的搀扶下从那麻布帘子内走下来。 “啊啊啊?将军?!你怎么”何启惊愕地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的百里戈。 百里戈虚弱地轻咳一声,不慌不忙说道:“拟书信秘密送到皇上手里,就说末将已经回府,请陛下准末将十日免朝。” “是是是,将军你是受伤了?”何启忧心忡忡。 “无妨,静养即可。” 后野历·大成六年十一月十五 南平使臣扶羲出使后野,这是南平与后野交战一年来首次派出使者团出使,此番出使引起北静与东郜各方猜疑,若此番南平与后野当真联盟,定会促成三国鼎立局面,祸水北移或是东移无人能控制。 入夜的琉璃宴会觥筹交错更是明流暗涌,万俟赐一身龙袍威严高居帝位,旁便是南平使臣扶羲,一袭朱紫绫罗官袍,上饰凤池图案,发丝以精致发冠束起,干净利落却不失儒雅风韵。 扶羲饮下一杯西域葡萄美酒,温文尔雅地说道:“为何今日之宴不见百里将军?” “扶大人有所不知,两日前皇上下旨特赐大将军百里戈十日免朝呐。”一名大臣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还听说将军召了一名伶人进府作伴,夜夜笙歌,美酒佳人好不风流。”尹尨一脸羡慕地说道。 “哦?驰骋沙场的百里将军竟也会如此放浪不羁?”扶羲轻笑道,眼底却一闪阴色。 “将军以往夜夜枕戈待旦,为国血战沙场,朕心里过意不去。”万俟赐笑着打圆场,“就让将军放松一阵,何况将军还未有妻子,召伶人舞女进府作伴也正常。” “陛下宽待臣子,在下佩服。”扶羲温柔和煦地笑起来,举杯敬酒,仰头一干而净到有几分别人看不懂的气愤。 “扶大人好酒量!”尹尨哈哈大笑起来,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扶羲笑了笑,他放下酒杯看向尹尨直接开门见山:“想必就是这位将军那日在清风峡救了我国容宇将军罢。” 此话题一出满堂寂静,山雨欲来风满楼。 “哈哈哈扶大人好眼力。”尹尨哈哈大笑地站起来,举起酒杯,“说起来这位容宇将军其实是我们百里将军所救。” “扶大人莫担忧,贵国容宇将军在我国安好,朕将其视为上宾。”万俟赐高深莫测地笑道。 “多谢陛下,在下今日来到贵国,其一就是接容宇将军回国,还望陛下恩准。”扶羲步步逼近,毫不畏惧。 “既然这只是其一,那其二呢?”万俟赐挑眉,将话题引开。 扶羲抚了抚袖子,动作尔雅丝毫看不出一点儿的咄咄逼人,他和煦地笑道:“这其二相信陛下已经猜到了。” “联盟。”万俟赐微微凝眉。 “然也,若南方一直战乱,北方和东面都坐收渔翁,陛下圣明应当知道其中利害。”扶羲游刃有余地回道。 “之前贵国送来的国书朕看过,也明白贵国的意思,但是联盟一事事关重大,还请扶大人给朕一些时间。”万俟赐镇定地说道。 “陛下不信任我国?”扶羲淡笑道,似是不经意却说准了万俟赐心中所想。 这话说得光明正大,正好堵了万俟赐推脱的理由。 “扶大人说笑了,朕能看到贵国的诚意。”万俟赐轻咳一声,“但此事朕确实要与朝中元老商榷之后才能给扶大人一个答复。”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给在下一个切确的时间,让在下好回国禀报。”扶羲微笑着说道。 万俟赐沉思片刻,心里思量着得让百里戈挫挫这个扶羲的锐气,于是便道:“十日之后朕便给你答复。” “谢陛下。”扶羲温雅地作揖道谢,举止风雅。 “听闻扶大人与百里将军的智谋不相上下,定是相逢恨晚,那这十日朕就让百里将军接待扶大人了。”万俟赐开怀笑道。 扶羲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种紧张与期待但表面上依旧沉着从容:“一切听从陛下旨意。” “好,传朕旨意,命百里戈接待南平使臣,不可有任何差错。” “是,陛下。”一名管事太监得令便下去准备拟旨。 尹尨接到万俟赐的眼神,忽然笑哈哈起来打破酒宴的沉压,他举着酒杯朝扶羲敬酒说道:“扶大人来喝酒吃肉!” “诶尹将军你这大老粗,人家扶大人哪跟你一样粗俗。”一旁的文臣也哈哈哈大笑起来。 “是是是,大老粗哈哈哈,先干为敬!” “哈哈哈哈” “皇上咳咳末将还真羡慕百里将军了” 满是酒气的一声醉言让扶羲抬起头。 “哦?尹将军怎么了?”万俟赐笑起来。 “哎哟皇上末将倒是觉得百里将军在府中休养生息,每日风流潇洒,还有美人相伴真是一大乐事怎么不见皇上赏赐末将这样的好事”尹尨打着酒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嗯,朕也有所耳闻,百里他召了皇都出了名的唱角儿关一筱进府作伴。”万俟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百里他不爱淑女却爱伶人,果然稀奇。” “关一筱戏子出身能得到将军青睐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一名大臣啧啧说道。 “哈哈哈哈英雄难过美人关”万俟赐也跟着调笑产掺和起来。 “陛下说的是啊哈哈哈” 酒宴文武百官谈笑风生,将百里戈与关一筱的事当做闲时的话唠皆是欢乐大笑,唯有扶羲一言不发,紧握着琉璃月光杯一动不动,只是唇边儒雅的笑意越发冰冷。 百里长逸,你当真敢负我? 【明城·大使馆】 已是深夜皇宫琉璃宴会才结束,扶羲一行也在太监侍卫的护送下入住了与皇宫无异的大使馆,说是尊贵无比的大使馆其实里里外外都是眼线,被监视着一举一动,不过这样的监视也是在各国中不公开的秘密。 几名貌美宫女端着衣物走进扶羲的寝室,动作利索娴熟地到内室的浴池伺候沐浴,而扶羲淡定地坐在桌案边翻阅书籍似乎不管他的事。 不一会儿那几名宫女便排排站到扶羲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扶大人请沐浴更衣。” “你们先下去罢,在下还想看会儿书。”扶羲温和地说道。 “这”几名宫女面面相觑。 “在下不习惯有侍女伺候沐浴,各位还是先去休息罢。”扶羲露出个温柔迷人的笑容,任人都无法抗拒。 “是,奴婢告退。”一排宫女羞红了脸,晕乎乎地就一个个地离开寝室。 待侍女都离开后扶羲平静地合上书籍,瞬间内力铺散,袖中飞针三枚迅速发出布下一个障眼阵法,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走到浴池边上,只见水雾弥漫,花瓣漂浮,看似闲适而舒坦但是银针放到热水下却显出淡淡的黑色。 扶羲毫不惊讶,淡定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个小白瓶,将里面的白色药粉倒入浴池中化解毒素,这浴池中被下的的是定魂散,此毒不会要人性命却能渐渐消耗内力。 今夜注定辗转反侧。 【明城·将军府】 歌卷画生,笔下有曲似仙境。 意扬情迷,袖中藏娇若香郁。 正当皇宫歌舞升平时,将军府绵音缱绻。帘台之上,红若落梅,点缀荼白长袍,裹其纤腰馥体,曼舞轻歌间既有北国之劲,又有南国之妙,音也是合北音含糊南音清越之妙,各式流派相融。 关一筱奏一曲毕了,从帘台上走下来,端着药碗来到百里戈床前,问:“将军觉得我这曲如何?” “南北之音和,妙哉。”百里戈接过药碗点头道。 关一筱挑眉,又就着这身妆容转另一个圈:“那将军觉得我美不美?” 这个问题他一天要问至少三遍,晨起用膳一遍,午时一遍,夜里将要睡时又会黏在百里戈房门前再问一遍。对此百里戈早已听得面无表情、波澜不惊,能够从容不迫地对答如流:“嗯,美哉。” “哈哈哈 !”关一筱欣然对镜摆了几个姿态,沉浸在赞赏中不可自拔。 百里戈继续喝下了药,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他,问:“对了,你和我回将军府,伶人馆那边如何交代?” “将军尽管放心,我早已在伶人馆消失多时,不贪这一日两日。”关一筱笑道:“大不了就出了这馆,反正也有了将军。” “你莫把消息走漏就是。” 关一筱急着跺脚起来,说起话来似乎要哭了:“哎呀百里大将军啊,你怎么就不能相信我呢……讨厌……” 百里戈只是捂着肩膀陷入了沉默,神色略显凝重。 关一筱沾沾自喜了一会儿也发现他的不对,便关切地问道:“将军为何神色担忧?” 百里戈握紧手中的瓷碗,道:“已然静养了两天,喝了御医的药,这肩上的箭毒却未见消退。” 关一筱也凝起眉:“这究竟是什么毒?” “御医说是这毒名削骨散,乃慢性之毒,久之侵蚀骨里。” 关一筱“呀”了一声:“那若不好的话……” 百里戈神色没有明显的慌张,只是道:“御医说着毒源自东郜,些许要通过些途径才是。” “东郜……”关一筱念着,若有所思。 “夜深了,你也回去睡罢。”百里戈甩了一眼关一筱,摆明了送客。 “哎哟~要不将军就收留我在这儿就寝?”关一筱暧昧地喃喃起来,作势要扑上去。 百里戈不发一言,眼露邪光。 “啊——” 顷刻间,整个将军府都能听到关一筱尖锐的一声嘶吼,只见关一筱扑了个空直接一个狗趴屎的姿势摔在地上。 百里戈有些憋笑,冷冷冰冰地打趣道:“你也回去养伤罢。” ☆、义气解毒 次日。 【明城·长安街】 关一筱走在长安街上,只觉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浑身不自在。他向来认为自己长得倾国倾城,人神共愤,受到瞩目很是自然,但此时此刻这众人的目光比平日多了几分怀疑也多了几分嘲讽,也不知道明城的这些刁民都吃错了何药。 “诶,这不是那戏子吗?关关?” “他不是消失几十日了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据说他之前和伶人馆的人闹不和,出城找富商,结果拉了一车牛粪回来?哈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这关关也是有趣,估计是被哪个有钱的富商打了脸,高攀不成还狼狈地回来了……” 关一筱听得火冒三丈,突然一个回身,杀气腾腾地走到闲谈的几个七大姑八大姨旁:“臭三八,说话长点眼睛行不行?没看到老子在这里啊?!” “哎哟关关,你回来了啊~刚才都没看见呢~” “诶?身上怎么没有牛粪味儿啊?奇了奇了……” “我觉得你也是奇怪,明明娘们儿成这样了,怎么还自称‘老子’,嘻嘻……” “死八婆,”关一筱一根指头戳到那女人的额头上:“胸像个梨似的还敢当女子,脂粉厚成这样还敢当□□,长点儿心要点儿脸好不好?” “臭戏子,敢骂我□□?看我打你!” 关一筱一闪身躲开,抡起旁边的茶杯就要和几个泼妇打架,突然外头一阵怒吼有几个汉子冲过来。他一看心里大叫不好,竟然是这几个婆娘的男人,自己今天不知道倒了什么霉,竟然招了那么多人。 正当他艰难地要找个地儿开溜时,突然街道上的苍穹一阵狂风掀来,地上的人纷纷捂着脸,被吹得四散而去。 天气本身晴朗无风,怎会有这等邪气之重的东西? 关一筱讶然,用袖遮着脸,露出一双眼睛去看是甚么个情况,但还未及他反应,整个人便被提拉了起来,沿着那风收的方向飞去。 风落辙收,当关一筱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落在一处小巷里,面前站着两日前初见的那黑衣男子。 对方依旧是那装束那把剑,颀长之身,俊美之容,若冰厉的寒气由内而发。 “牧景年?”关一筱奇怪地看着他,蓦然想起来了何,一下子笑起来,毫不介意地扑上去握住对方的手:“我刚想到你呢,你怎么就来了?” 对方完全没反应他会做出这么热切的动作来,下意识地后退几步,神色有些僵硬地看着他。 “怎么啦。”关一筱甜甜地笑着,轻声软语:“前几日你不是还跟着我嘛,现在躲什么呀?” 牧景年一双黑眸打量着他,好像在打量一个疯子。 关一筱见他如此,便自顾自地抚弄着自个儿的头发:“这位少侠,我知道,长成我这样挺不容易的,你那么喜欢我也挺正常。” “我喜欢你?”牧景年皱眉。 “不是?”关一筱挑眉:“我拖着牛车,全身那么臭,你还一路牛皮糖似的跟来,不就是我长得太美了么。” “你长得很美?” 关一筱大怒:“……娘蛋,你是瞎子吗?!” 牧景年偏了偏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不过,我早已心有所属。”关一筱哼哼,继而又笑道:“不过看在你这么俊美无俦、绝世无双的份上,若是肯一心一意,我也会稍作思量。” “噢,”牧景年点点头,但似乎和他完全不在一层楼:“关一筱,你出生在后野国?” “关你屁事!”关一筱大声道,正想朝他喷几句,但看到那张俊美无辜的脸,火气不禁又降了下来,道:“我知道你好奇我,但感情这种事能不能慢慢来啊?” 牧景年眉头越皱越紧,似乎完全没搞懂他在说什么:“怎么慢慢来?” 关一筱见他神色无辜,似是真不懂,不禁暗叹这到底是何方神圣,似乎完全不懂事故,便道:“聊聊点最近的事儿呗,别一开始就刨根问底的,多无趣啊。” “噢,”牧景年似乎懂了,便问:“那你为什么要救百里将军?” 这语出惊人让关一筱差点喷血,惊愕地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见你们俩从伶人馆出来,进了将军府。”牧景年面无表情,十分平静地陈述;“后野最近和南平一战,百里将军出征,而你的牛车正是从边境方向来的。” 关一筱暗叫糟糕,但又看他似乎并没有要将此事公之于众地样子,便道:“将军是我的心上之人,他受伤了我自然要救他,只望你别乱说,不然那群泼妇又要说三道四……” “心上人?” “然也,百里将军英勇无敌,长相英俊,是我的心上人呀?” 牧景年似乎懂了般地点头,又道:“那他受伤了,现在好了没?” 关一筱一看机会来了,立即苦了脸道:“将军中了东郜国的削骨散,目前还没找到医治的良方。” “原来是削骨散。” 关一筱看着他一脸平静,问:“怎么,你知道怎么解吗?” 牧景年“嗯”了一声。 “什么意思?”关一筱急切起来:“你是说你有解药?” 牧景年又“嗯”了一声,却看着他不再说话。 关一筱也看着他,等着他接话,谁知这家伙就是不说话,好像完全不懂的任何圆滑似的。他终于憋不住了地跺脚道:“牧景年!!” 牧景年不解,却还是面无表情:“什么?” “你能不能帮将军解毒啊?!”关一筱有些泄气地道。 “我为什么要帮他?” “因为……将军是后野的顶梁柱,他万一真医治不了死了,南平的大军攻进来,这明城的百姓都会死的知不知道?!”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关一筱愕然,不可思议地看着牧景年一张无所谓的脸:“你……你……那你说,要怎么样才可以帮忙?或者你要什么?我可以帮你。” “我不要什么。” “那看在我的份上?你能不能救救他?” 提到这个,牧景年的表情突然有了些变动,看着他沉默不语。 关一筱一见有戏,暗叫老子果然美得排山倒海、神鬼莫及,连这活死人一样的男子都能迷住,便乘胜追击,上前抓紧对方的手,贴着对方柔声道:“好景年,你若是帮将军解了毒,我真的什么都答应你,命都可以给你。” 牧景年身体僵硬起来,脸也绷着,一双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好不好?景年……小年……” 牧景年眼睛里突然一闪,好像有何燃烧起来似的,又很快归于平静。他抿着薄唇,半晌后开口道:“好。” 【明城·将军府】 百里戈刚午睡起来,便见关一筱只身一人欢欣鼓舞地奔进来,笑意盈盈道:“将军……噗哈哈,那个,有个好消息!” 百里戈见他笑得合不拢嘴,说话还忍不住喷笑,不禁嘴角抽搐:“怎么了。” 关一筱捂着嘴,笑个不停:“嘻嘻……削骨散的解药有啦!” 百里戈一愣:“你哪里要的?” “是这样,”关一筱背手站好道:“明城里有个来自东郜的游侠,他有削骨散的解药。” “游侠?具体是何来历?”百里戈谨慎地问,“你确定不是别国奸细?” “这个我不清楚,但以关关我的脑袋担保,绝对不是坏人。”关一筱笑道:“刚才何管家见过他了,也觉得可信哦。” 听闻何启都见过了,百里戈便颔首道:“既然如此,让他进来吧。” 关一筱听闻立即吹了个口哨,下一瞬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关一筱旁边,快得让人看不清楚,随后门外还响起何启着急的声音:“人呢?!” “管家大人,在这里呢!”关一筱喊道。 只见何启跑进来,看见早已站在关一筱旁边的牧景年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道:“牧少侠,这便是将军。” 牧景年看向坐在榻上的百里戈,淡淡地点了点头:“嗯,将军好。” 何启惊讶地看着这游侠,扯了扯关一筱的袖子低声道:“诶,他是不是不懂礼数啊?” 牧景年听见了,直接问道:“什么礼数?” 关一筱也奇怪:“拜见将军的礼数啊,就像这样——”说着咳了咳嗽,上前端庄地跪了下来:“草民参见将军~” “麻烦,不会。” “这……”何启道。 这时坐在床上的百里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吓到了不知所措的关一筱和管家。 “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牧景年。” “哪三个字?” “游牧之牧,风景之景,年华之年。” “好名字,你从东郜而来?” “然。” “进来明城守卫森严,你怎么进得来?” “翻城墙。” “果然武功高强。”百里戈意味深长地笑道:“关关怎么找到的你?” 牧景年看了一眼关一筱:“是我找的他。” “嗯?”百里戈挑眉,眼底有几分诡异的精光。 “实不相瞒啊将军,”关一筱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我用牛车拉着将军回来到城门的时候就遇着他了,他还差点揭穿牛车里有人,讨厌死了……” 牧景年皱眉:“我没有揭穿。” “哎呀好啦,没揭穿没揭穿~”关一筱拉着他袖子摇晃道:“乖乖,快点给将军解毒!” 牧景年听闻看向百里戈,问:“将军中了此毒多久?” “近十日。” 牧景年从衣襟间摸出一九宫袋,手指在缭乱地锈缝间穿梭了一会儿,摸出了两颗绿色的药丸,走上前递给百里戈。 百里戈接过,打量了这色泽一眼,又看了看牧景年,突然一把将两颗都吞了进去。 “将军!”何启惊讶道,而关一筱也担忧地睁大眼睛。 而百里戈一脸淡定地说道:“这药滋味果真奇特。” “还请将军继续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多谢牧少侠救命之恩。”百里戈道,他见牧景年似乎不懂这俗世礼数,便问:“可问牧少侠来着明城是作何?” 牧景年神色闪过一丝异样,道:“我本就是游侠,不过随处走走看看。” “既然如此,可愿意在这将军府歇脚?”百里戈破天荒地邀请道:“也算本将军报这救命之恩。” 牧景年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也不知如何回答。 关一筱见此戳了他背一下,挤眉弄眼道:“将军邀请你呢,快答应啊!” 牧景年见此便点头道:“那多谢将军了。” 关一筱急了:“你会不会笑着道谢啊?” 百里戈无所谓地说道:“无妨,牧少侠生性淡薄直率,我倒是觉得这朋友值得一交。” “将军好坏,我跟着你那么久还没能混到朋友呢!”关一筱鬼叫。 “牧少侠以后叫我百里便好。”百里戈无视关一筱继续说道:“我便叫牧少侠阿景如何?” “然。”牧景年无所谓地点头。 “将军将军,”关一筱不甘心:“他都能叫你百里,我就不能叫你‘戈’吗?!” 百里戈忍着把药丸吐出来的冲动,冷声道:“不可以。” “那戈戈好了,”关一筱自作聪明,一拍手欢喜道:“戈戈,哥哥!好名字,好名字啊哈哈哈哈!” 百里戈扶额,不想和他多争论,便吩咐一旁满面汗颜的管家道:“何启,好生照顾阿景,顺便把这家伙弄走。” ☆、情之所至 【将军府·落雨榭】 落叶纷飞,化作树下淡蓝长衫影。 胡旋舞起,人之身姿若纤细的蝴蝶翩飞旋转。水袖辗转间,一张纤巧美艳的玉颜若隐若现,朱唇不点则红若秋枫,带着三分笑意七分专注的凝神,孑然于这将军府中的落雨榭独舞。 关一筱突然将桌旁的花剑抽出,轻柔地带着软绵绵的长剑曼舞,手腕旋转间身子跃然楼榭上,只单脚立于栏杆上,剑划出了几道光影又落下。 而落雨榭屋檐上,坐着一身黑衣的牧景年,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底下舞蹈的人。他见关一筱此时神色与往常不同,少了点神神颠颠、卖弄风骚的味道,倒是静如处子,多了几分隐喻的沉闷和讳莫如深。 他又见关一筱舞着剑,其间似乎慢慢形成了某种有规律的章法,不禁问:“这是何种剑法?” 谁知他刚一开口,关一筱便神色惊恐地“吓”了一声,顿时身体失了衡,整个人从拦上一滑跌了下去,而身下便是池水—— 就在那一头青丝要触及池水,牧景年一个瞬影迷离,飞身而上将他接入怀中。 “你……”关一筱讶然看着身上的人,却见牧景年依旧是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但这张俊颜依旧让人赞叹。他感觉背上练武有力的手托着自己,将他抱起来飞上楼榭,心中竟有些紊乱。 “你……什么时候来的?”关一筱惊魂甫定地问。 “一直在上面。” 关一筱抬头看了看着楼榭屋顶,又问:“你一直在看我跳舞啊?” “是,”牧景年颔首:“你刚才用的是何种剑法?” “什么何种剑法呀,”关一筱挥了挥手中的软剑笑道:“这就是唱戏时舞出来的花拳绣腿,给官人们看着玩的咯。” “原来如此。”牧景年颔首。 “怎么,你偷窥我?”关一筱忍不住调戏他道:“知道你喜欢我,但不用偷偷摸摸的嘛。” 牧景年皱眉,没有回答。 “还不承认?”关一筱咄咄逼人:“不喜欢我的话,干嘛一直抱着我不放?” 牧景年听闻立即松了手,关一筱直接从他怀里跳了下来,却在落地的时候身子猛地一歪斜,发出一声惨叫:“嘶……娘蛋的!老子扭着了!” 他伸手抓着牧景年的袖子,好看的脸扭成一团,几乎都要挤出眼泪。他另一手捂着左脚脚踝,“哎哟,哎呦”地叫个不停。 牧景年见此低下头,伸手撩起他的衣摆,便见那白嫩的脚踝上有点肿了起来。 “娘蛋,就是你!放什么手啊!”关一筱气愤地捶了他背一下:“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抱我?!” “不知道。”牧景年如是回答,却皱起眉:“你需要上药。” 说完他直接把关一筱打横抱起来,飞身离开了落雨榭向厢房飞去。 关一筱一愣,见他如此关心自己便笑了,亲昵地搂住他脖子道:“呐,就说景年是喜欢我的嘛,不然怎么那么关心,还要帮我上药。” 牧景年一愣,似乎被他的话说得一时答不上来,索性沉默不语。 关一筱则不知疲倦地得意洋洋:“难道不是么?你连人命都不关心,明城那么多人死都和你无关,偏偏就关心我。” “关心他们有什么用。”牧景年飞身落到厢房前,道;“反正都会死,救也救不了,也与我无关。” “你好坏啊。”关一筱咯咯地笑起来。 “你不也讨厌他们吗?”牧景年将他放到椅子上,便开始给他找药。 “我?我怎么讨厌他们了?” “那为什么要和她们吵架?” “哦!你说那些个臭三八啊,”关一筱哈哈大笑:“她们本来就很讨厌,但又不代表所有明城百姓都讨厌嘛。” 牧景年拿来了药,转身问:“你和她们有仇?”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3节 “哼,她们就是羡慕嫉妒恨我的美貌和才华,”关一筱翻着小白眼道;“昨日我进将军府的消息估计还没有传下来,她们还以为我落魄了嘲笑我,改日一定找机会骂她们个狗血淋头!” 牧景年皱眉:“你为什么老骂人。” “骂人怎么了?骂人爽啊。”关一筱说着拉起衣摆,脱下鞋露出一双白嫩的纤足,一副妩媚的少奶奶样子道:“来,给我上药。” 牧景年顿了半晌,然后缓缓坐下来,抓住他的脚腕放在腿上,将药膏抹在手指轻轻给他涂上。 而关一筱享受地眯着眼睛,望着牧景年此时认真俊美的脸,唇角的笑意不禁加深:“你这是什么药?好舒服。” “白露膏。” “哪来的?” “师父给的。” 关一筱来了好奇道:“你师父是谁?” “师父姓霍,名讳不详。” “我见你武功好得不行呐,尤其是藏匿之术,简直是快得——一眨眼就没了!”关一筱夸张地道。 牧景年眼底有些异色,他停下给对方抹药的手,问:“那你师父呢?” “你是说教我唱戏的师父啊?他是静国的一个老戏骨,原来我在静国学的艺,二八年华的时候过来,现在也将近十年了罢。” 牧景年思索了片刻,问:“你生在静国?” “关你屁事!”关一筱哈哈大笑起来,用脚丫子去顶牧景年的胸口,笑得花枝乱颤:“就不告诉你怎么了?” 牧景年敛去眼底的一丝沉闷,默然不言。 “咿?你别生气呀。”关一筱放下脚来,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哎哟,这乱世里,谁没有点过去的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儿嘛,乖乖,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我谁都不会说的啊。” “无妨。”牧景年道,看了一眼他的脚:“你好好休息,扭伤应无何大碍。” 关一筱看着他,突然“噗”一声笑出来,柔声软语道:“景年,你可真可爱,又帮了我的忙,我该怎么谢你的好。” 牧景年则一副淡漠地看着他,似乎全然没有表态。 “你过来。”关一筱笑得灿烂道。 牧景年不解其意,但还是靠近些,紧接着便感觉脸颊上一片柔软的湿意,鼻尖一阵馥郁袭来——只见关一筱像个蝴蝶一样在他脸上吻了一记,又翩翩飞走,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经常这么做吗?”他突然问。 “什么?” “你经常这么对别人?” “关你屁事!”关一筱不知道是真怒还是佯怒,声音尖刻起来道:“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吻我啊?我可不是随便吻别人的,一吻值千金呢懂不懂?” 说完似乎真怒了,直接从椅子上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门,头都不回。 而牧景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走出去,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出现了一道裂纹。 入夜。 【将军府·惜音楼】 夜过三更,只剩下疏星几点装饰着黑漆的天空,秋花也合上花瓣悄悄睡去,连那轻鸣的小虫也停下窸窸窣窣的声响,霜色的月晕轻染漆黑的夜幕,韵蔽夜幕仿佛要揉进去一般,似乎世间一切都堕入睡眠。 百里戈闲庭散步般走到门边颀身轻倚,他闲闲地把玩着拇指上那绿扳指突然感觉到面前空气一阵流动,伴随着那熟悉的一丝凝神幽香散漫空气,愈演愈深,似乎要浸入每一寸空气中。 来者一袭青衣,白皙的面庞带上几分愠怒,三千发丝以简单的梅花木簪束起,清傲独具。只见其手中握扇,千百淡蓝色的气流自素扇流泻缠绕素指,柔和的气流瞬间聚合在扇化作锐利的气刃,流动如水般肆意洒脱令人捉摸不透、 “扶大人也会这偷袭的功夫。”百里戈冷冰冰地说道。他不慌不忙地以掌为剑,优雅地凌空而划,刺如霹雳,罡气正阳,忽而如同奇兽驾云狂吼,忽而又是碎碎娇花零落,刚柔并济,变换颇为迅速。 扶羲一言不发,衣袂如水,纸扇轻摇带着凌厉的杀气,铺扇狠狠地攻去,猛地化作千万水刃如同天罗地网朝百里戈气势凶猛地攻击而来,一招一式清然舒展却暗藏杀机怒火。 百里戈更是沉而不现,应对自如,将内力灌注掌心,花白的剑光四射,二人在这庭院中畅快淋漓地交战,难分难解,已经过了不下百招依旧没有胜负。 最后二人同时使出一招平湖秋水,风骤止,百叶凋残,百花零落,百里戈直直掐住扶羲那白皙的脖子,而扶羲那一把纸扇也准确地抵住百里戈的胸膛。 “在下不过一把纸扇,可将军却扼住在下的脖子,这是待客之道?”扶羲面无表情地盯着百里戈。 百里戈看向那抵着自己胸膛的一把纸扇,他轻轻移开那纸扇,只见那扇叶中隐隐夹着几枚泛着寒光的银针:“若这真是一把纸扇,本将军也不必如此。” 言罢内力一震便将那几枚银针化去,二人同时退开几步,他抬眸看向扶羲,直言不讳:“南平使臣是来刺杀本将军的?” “将军心中已有答案,又何须多问。”扶羲平静地说道。 “好,悉听尊便。”百里戈冷冰冰地笑了一声,毫不畏惧地朝扶羲张开双臂,似乎任由对方鱼肉。 “救下容宇,非将军之作风。”扶羲冷漠地说道。 “你想趁机杀他,我必救他。”百里戈轻笑道。 扶羲闻言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的百里戈,好看的烟眉时而紧锁时而舒展,双眸渐渐染上一种似是而非的埋怨让百里戈心中一滞。 先发制人,百里戈直接发出一掌将扶羲手中的纸扇打落,而扶羲这才回过神来但也只能步步后退,有些力不从心,招式也乱了方寸。 百里戈稍挑眉,看准时机后准确地扣住扶羲,三两下制住对方的所有反抗,温软在怀,暗香扑鼻令百里戈破天荒地扬起一抹春风得意的笑容,冷冰冰的表情被一点一点融化。 二人眉心抵着眉心,鼻尖碰着鼻尖,一呼一吸中都能感觉到对方灼热的气流。 “扶大人走神,本将军捡到便宜了。”百里戈沉沉地说道,字里行间带着浓浓的调戏与暧昧。 “放开我。”扶羲盯着百里戈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被禁锢在这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怀抱里根本无法动弹。 “本将军记忆中的扶羲是儒雅和煦的温柔男子,为何今夜却如此冷若冰霜?”百里戈意味深长地说道,唇边邪恶的笑容更甚,狠狠吻住扶羲那娇嫩的粉唇品尝,柔软而香甜。 正当百里戈要进一步索吻之时,扶羲红着脸转过头去,温柔的吻毫不停顿地落在扶羲那可爱圆润的耳垂上,鼻尖充斥着对方那幽幽体香,竟带着似有若无的诱惑之色。 只听见百里戈那低沉喑哑的声线暧昧地唤道:“我的长音师兄,好久不见。” “关一筱是谁。” 百里戈愣了愣,诡异地盯着扶羲的侧脸,忽然笑出声来:“怎么,长音吃醋了?” 扶羲表情不变,仿佛云淡风轻,但语气却越发愤怒:“没有。” “伶人罢了。” 扶羲闻言紧握双拳,愤怒与委屈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全部涌出:“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们?”百里戈嘴角有些抽搐,谁又在嚼舌根了。 “你十日免朝,召伶人入府,夜夜笙歌。”扶羲冷冷地看着百里戈,眼底的怒意几乎要将百里戈撕碎。 “长音今夜如此怒气冲冲地兴师问罪,原来是因为这事。”百里戈粲然一笑,潇洒倜傥。 扶羲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趁着百里戈一个不留神,连续发出几枚银针不再留情, 而百里戈惊讶地看着扶羲,有些踉跄地跃身闪过,眼疾手快地将银针收到手里化去全部的杀气。他抬眸之际只觉一阵凌厉的掌风快得无影,顿时计从心来,暗自用力拉扯右肩的伤口,一下子鲜血直流染红了衣衫。 扶羲敏感地察觉的百里戈不妥,下意识将掌风打向他处,匆匆回到百里戈面前便看到对方那鲜血直流的右肩,顿时着急得六神无主:“逸,你这是何时受的伤?” “长音你终于肯叫我了”百里戈疼得冷汗直冒,却对扶羲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似乎那流血的人不是自己。 看着对方伤得如此严重,扶羲方才的所有愤怒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微微凝眉,明明是担心却硬要一副不在意表情,别扭地说道:“死了更好。” 百里戈虚弱地笑了笑,倒是很喜欢对方如此可爱模样,硬是忍着伤口的剧痛将扶羲扯到怀里紧紧抱着。 而扶羲也不恼怒,体贴地扶着百里戈回房,丝毫看不见百里戈那眼底得逞的笑意。 痴情司中,如绵忆的长流,不灭不息。 ☆、久别重逢 房中素幔摇曳,弥漫着熏香炉中一缕一缕的幽兰香,加之药香淡淡,沁人心脾。 红烛的火苗忽闪照耀着扶羲那精致得无可挑剔的容颜,他拿着药小心翼翼地抹在百里戈那深深的伤口上,好看的眉头紧蹙,似乎疼的是他自己,而百里戈只觉心旷神怡,享受无比,嘴角是忍不住的笑意。 “是那日在杏儿林,被箭射伤的吗?”扶羲忽然问道。 “嗯。”百里戈无所谓地回道。 扶羲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压那伤口不满地嗔道:“为何突然回杏儿林,百里长逸你是真不怕死吗?” “长音,你在担心我?”百里戈挑眉说道。 “不是,你想多了。”扶羲垂下眼眸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恢复一如既往的淡雅平静,认真地为百里戈上药。 百里戈倒是春风得意,他脱下那个墨绿的玉扳指递到扶羲面前,气定神闲地说道:“长音送的,我怎敢弄丢。” 扶羲愣了愣,他有些呆滞地看着那个玉扳指喃喃道:“你还留着” “七年前我就说过,百里长逸在,玉扳指在。”百里戈潇洒霸气地说道。 “你回杏儿林是要找这个扳指吗?”扶羲轻声问道,明明对方因此差点送命,但是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开心。 “长音还真以为本将军是去刺探军情,亦或是活得不耐烦了?”百里戈打趣地说道,表情虽然冷冰冰的但眼底温柔的笑意明显。 “活得不耐烦。”扶羲轻嗔道,心里的怒火消散了不少。 “那夜也多亏了长音及时赶来,要不我要被万箭穿心了。”百里戈淡淡地说道,抬手握住扶羲的手腕。 “活该。” “后来是关一筱把我救走,偷偷送我回来的。”百里戈有条不紊地顺势解释起关一筱的事,“为报答救命之恩,请他到府上管吃管住。” “哦?没有管睡?”扶羲一边调侃一边为百里戈包扎好伤口,拉上衣服。 “我百里长逸只睡扶长音。” 百里戈霸气又显傻气地一句让扶羲不禁嘴角抽搐,他拿起药箱子放回原处,刚想迈出一步却有一阵虚软无力的感觉爬满全身,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提不起一点儿力气,下意识要运起内力更发现自己内力竟然被封起来 百里戈起身将那软绵绵的美人儿扶到怀里紧紧抱着,在对方脖子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素香袭人。 扶羲愣了愣,抬眸看着百里戈那毫不掩饰的笑意,他顿时清醒过来愤怒地挣扎但却浑身无力,语气也软绵绵的:“你竟然给我下药” 百里戈暧昧地亲吻着扶羲的脖子,低沉喑哑地喃喃起来:“屋里的熏香是幽兰草,你给我上的药是附灵子,两种香气混杂起来便是最好的迷魂药。” “你敢算计我百里长逸”扶羲咬牙切齿。 “兵不厌诈,长音不懂吗?”百里戈温柔地看着怀里发怒的人儿,语气宠溺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柔情爱意。 “混账放开我。”扶羲皱起眉来不停挣扎,美眸几乎要冒火。 百里戈也皱起眉头,他用上更大的力气收紧双臂贪婪地拥抱着怀里不停动弹的人儿,强势地将其牢牢压制住。 “放开” “安静。” “给我解药” “再动我现在就把你带回岐山。”百里戈脸色一黑,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压迫与霸道。 “百里长逸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百里戈勾了勾嘴角,对上扶羲那冒火的美眸,毫无惧意。 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但随着药效蔓延扶羲的全身,加上百里戈那强势的蛮力,扶羲根本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无力地伏在百里戈怀里,渐渐地那种久违的温暖与爱意将他牢牢包围 房内仅有一盏明明灭灭的红烛摇曳,昏暗幽红的光亮带着与生俱来的暧昧柔情,照着那相拥的二人,在墙上投下亲密的影子,相依相拥。 感觉到扶羲不再抗拒自己,百里戈无奈地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好想你,发疯地想留住你。” 扶羲一愣,动了动嘴唇刚想说话却听见对方继续吐露心事。 “两年了,这是第一次,能好好抱着你。”百里戈一动不动地望着扶羲,似乎只是在自说自话,“我真的很恨这一场一场的战争,把我们搞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早已说过让你先回岐山,等我助南平统一了天下便回去,我们不再过问世事,可你偏偏要与我作对去帮后野”扶羲无奈地说道。 “统一天下?”百里戈忽然冷笑一声,“要等多少年?到我们白发苍苍,亦或是等我们都死了?” “若你不做阻拦,我很快”扶羲抚着百里戈的面庞,温柔地哄着。 “长音,我把南平灭了,断了这源头才能与你永远在一起。”百里戈盯着怀里的人儿,任性地不做半点退步,“你装病装伤离开一阵,让我把南平攻下,我们就能回岐山了。” “师命不可违。”扶羲也毫不退步,对上百里戈的目光平静地说道:“何况,倘若南平毁在我手上,天下岂不耻笑我玄机山庄没用?我要如何对得起师父?” “师命师命,扶长音你心里除了师命,还有我百里长逸吗?!”百里戈突然提高声调,愤怒地吼起来,“我们凭什么要成为国君统一的工具?!我们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吗?” “这不一样。”扶羲垂下眼眸淡淡说道。 百里戈深吸一气,喃喃自语:“可我与你许过结发之诺你怎能说离开就离开。” 扶羲浑身一颤,他皱起眉头说道:“那两年前你私自下山助后野,可有想过我的处境?” “既然如此,你当初离开又可曾想过我?”百里戈定定地看着扶羲说道。 扶羲听着更为愤怒更有几分烦闷与委屈,不满地怒吼出来:“师父曾承诺助司马申称霸,可后来师父因病需闭关静养,又逢司马申派人前来请师父出山,难道你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拖着病躯打仗吗?!” “若你觉得是我负了你我无话可说。”扶羲冷冰冰地笑了笑说道。 百里戈看着扶羲似乎真的生气了才着急起来,堂堂大将军也如同一个犯错的小孩般害怕地抱着扶羲:“好好好莫气我们不谈这个了。” “罢了,你要如何我不干涉而你也莫要干涉我。”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闷闷地说道,“我没气,要气早被你气死了。“ “既然没生气,那今夜留下陪我。”百里戈突然说了一句,期待地看着扶羲。 对方突然把话题转移到如此暧昧之处,扶羲还在气头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百里戈,而百里戈话不多说,直接地开始解开扶羲的衣衫。 扶羲“刷”地涨红了脸,紧张尴尬地握住百里戈的手腕却绵绵无力,他只觉百里戈的气息越发粗重而暧昧,那种渴望的炙热几乎要把自己烧起来。 百里戈眉目含情而柔和,那满溢的宠溺将扶羲紧紧包围起来,与沙场上冷酷杀戮的大将军判若两人,他淡笑着说道:“我在熏香里添了些安神药,今夜我们好好休息。” “百里长逸你还敢给我下□□”扶羲反应过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百里戈,从自己踏入房门的一刻就被算计得牢牢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怒火直接烧到脑门,将方才的暧昧冲刷干净。 “傻瓜,我说了是安神药。”百里戈目光灼灼地望着身下的扶羲,俊朗地笑道,“要真是□□,宝贝儿早就难受得哭了。” “胡说”扶羲尴尬地瞪了一眼百里戈。 “长音再不陪陪我,我怕我要找小倌了。”百里戈笑出声来,宠溺地捏了捏扶羲那白嫩的脸蛋,顺势将其压到桌面上。 “你敢,我阉了你。”扶羲满脸通红地怒道,似有若无地推着百里戈的肩不满地说道,“给我起来点。” 百里戈笑而不语,他温柔地含住扶羲那柔软的唇瓣。 热情融化了满室灯影。 “长音”百里戈轻轻捧起扶羲的面庞细细打量着,柔情的爱恋渗透在每一寸空气中将扶羲紧紧包围,他不知道这样的相逢能有多久,或许不久后的某一日要将怀里的人儿放走,不舍与煎熬只能自己受着。 水雾迷蒙了扶羲那双满溢泪水的美眸,他不由自主地用力回抱着百里戈,有谁能看清他眸中的不舍,又有谁能知晓他心里的痛苦,前路茫茫唯有此刻的爱意缱绻。 “见之不忘,思之如狂。”百里戈深深地吻着扶羲的额头。 扶羲一言不发,抬手抱住百里戈的脖子便送上双唇,沉默中的相爱无声无息,与心爱之人久违的亲密一发不可收拾,干柴烈火,情深化作满溢的爱欲。 爱之入髓思之如狂。 ☆、上山郊游1 百里戈抱着虚软无力的扶羲从浴池出来之时东方已经现出了鱼肚白,他温柔地看着怀里的人儿说道:“还有两个时辰你的内力才恢复,安心在我这里休息一会儿罢。” 扶羲无力地耷拉在百里戈怀里轻喘着点点头,修长的腿更是软绵绵根本动不了。 “逸你伤口又出血了。”扶羲紧张地看着百里戈那渗血的右肩。 “别担心,小伤而已。”百里戈一脸淡定,他将扶羲小心翼翼地侧放到软软的床榻上,看着扶羲安安静静地窝在被窝里,这才放心走到帷幔外自己上药。 “嘶”百里戈诡异地说道,“怎么那么疼” “你那么用力,不疼才怪。” 百里戈抬头对上扶羲那嗔怪的眼神,不免一笑:“还能下床,看来还能再战几个回合。” “闭嘴。”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扶着腰一瘸一拐地挪过去,好不容易才走到百里戈身边夺过药。 “转过去,我帮你上药。” “遵命。”百里戈看起来心情颇好,春风得意。 “你可知我来后野是为何。”扶羲一边帮百里戈上药一边说道。 “说好了今夜不谈这些。”百里戈沉下脸色立即阻止扶羲,他可不想这如此温馨被打破。 “避得了一时罢了” “长音,让我抱抱。”百里戈再次出言打断,朝扶羲张开双臂。 扶羲自然地坐到百里戈大腿上,二人靠得很近很近,能看清彼此眸中深刻的柔情与爱意。 “怎么了。”扶羲轻笑一声。 “想吻你。”百里戈毫不客气地说着,嘴唇柔情地留恋着对方那香甜的唇瓣,甜如蜜软如棉的缠吻如期而至,浅吻轻啄如同床笫耳语般沁心暧昧。 二人热情如火地缠吻了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停下,扶羲那带笑的美眸定定地望着百里戈,他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去过几次青楼?” “你猜。”百里戈捏了捏扶羲的鼻子笑道。 “我不怪你”扶羲别扭地说道,眼神里明明是酸溜溜却说得云淡风轻。 “看来得打屁股了。”百里戈摇摇头啧啧说道,话音落便掀起扶羲的衣摆,照着那圆翘的臀瓣“啪啪啪”的打下去,力道不轻不重倒有几分调情的暧昧。 “别打”扶羲瞪着百里戈刚想提手拍向对方的肩。 百里戈眼疾手快地握住扶羲的手温柔地吻着,他淡笑道:“哪敢去青楼。” “最好别骗我。”扶羲没好气地说道,心里却有些偷乐。 “本将军虽然正值壮年,血气方刚,娘子又不在身边但坚持守身如玉。”百里戈理所当然地说道,他凑到扶羲耳畔邪恶地轻笑道,“倒是时常梦到与长音芙蓉帐暖。” “色。”扶羲用力一按百里戈的伤口。 “哎哟”百里戈佯装痛苦地皱起眉,“疼快帮我上药。” 扶羲尴尬地垂下眼眸,重新拿起药为百里戈包扎伤口,而百里戈心情颇好,搂紧扶羲调戏起来,碎碎地吻着对方那白皙的脸蛋。 “你呢?” “你以为我是你吗?脑子里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扶羲嫌弃地看了一眼百里戈。 “哦。”百里戈落寞地点点头。 “好了,别太用力,等会儿又要出血了。”扶羲淡笑着说道,将百里戈的右肩重新包扎好。 “嗯。”百里戈轻叹道。 扶羲瞥了一眼那垂头丧气的百里戈,淡定地说道,“我这几日打算住进将军府。” “哦?”百里戈颇为好奇。 “等着接圣旨罢。”扶羲淡笑道,那笑容志在必得,夺目迷人。 百里戈宠溺地轻刮了一下扶羲的鼻梁:“扶大人又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扶羲笑了笑,舒服地垫在百里戈肩上。 “回床上好好收拾你。”百里戈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芙蓉帐内紧紧相拥的二人翻云覆雨,抵死缠绵,如鱼得水的欢爱畅快淋漓,带着满溢的爱意,也未有过一刻的分开。 清晨。 百里戈看着手中的圣旨感到一阵无语,听闻昨夜大使馆遇袭,几乎被不明刺客弄成废墟,这不,那皇帝陛下生怕南平使臣在后野出了差错导致不必要的矛盾,就下圣旨让扶羲住进将军府,让他百里戈好生保护。 “长音你真是。”百里戈宠溺地笑了笑,难怪昨夜这人儿就说他要住进将军府。 “啊啊~~” “哦哦哦~~~” 大清早便能听见关一筱练嗓子的声音,还未来得及离开,那人便如同花蝴蝶一般朝自己飘过来:“将军早~” 百里戈今日自然是一夜春宵过后神清气爽,破天荒地朝关一筱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打起招呼:“关关早。” 关一筱整个人惊呆在原地,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围着百里戈转了几圈,突然紧张兮兮地大吼起来:“将军!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胡话。”百里戈收起那仅有的一丝笑意,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关一筱便要走。 “哎哟!将军笑起来更帅更英俊呐~别冷着脸咯~”关一筱兴奋起来,笑眯眯地跟着百里戈,”嘿嘿~今日天朗气清将军陪人家去登山游玩罢,顺便散心对康复有好处哟~。” “登山?”百里戈似乎来了兴趣,冷酷的面容出现一丝暖意。 “嗯呢~去不岷山看红叶啦,风景好的适合谈情说爱增进感情呢。”关一筱一脸娇羞地说道。 “好。” 还不等关一筱开心得一蹦三尺高,只听见百里戈继续说:“等南平使臣到将军府后,一同前往罢,也让南平使臣看看我后野的风光,嗯对了,再叫上阿景罢。” 话音落,百里戈便迈着大步离开,徒留一个潇洒挺拔的身影。 “啧啧,背影也那么帅。”关一筱咽了咽口水,眼珠子一转便又飘飘着不知去那里混。 百里戈端着午膳走进房里,将美味的饭菜放好在桌面上才走入内室,他走到床边将床帘收起,床上那美人儿也刚刚苏醒。 “小懒虫。”百里戈宠爱地吻着扶羲的侧颊,将那懒洋洋的人儿轻轻抱到怀里,他目光燃着还未退去的□□,恶狠狠地捏了捏扶羲的脸蛋说道,“若非今日要出门,我定压着你做个十次八次。” “要做你自己做。”扶羲舒服地靠在百里戈怀里,冷冰冰地嗔道。 “先放过你。”百里戈露出个爽朗英俊的笑容,“今日我带你去不岷山玩如何?” “嗯不岷山?”扶羲轻皱眉心,懒懒地动弹几分。 “等我们把南平使臣入住将军府这出戏演完了,我带你去不岷山。”百里戈一边说着一边细心地为对方穿上衣物。 “长逸”扶羲忽然抬手牢牢抱住百里戈的脖子,恍然之间似乎回到他们在与世无争的岐山,一切都是那样的恬静含情,若是没有这乱世没有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与长逸应当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一双眷侣。 百里戈愣了愣,淡笑着收紧双臂牢牢抱住怀里的人儿,在对方耳边含情脉脉地低语:“说实话,长音也舍不得我吧?” 扶羲轻轻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仰头送上一个甜美的浅吻,安心窝在百里戈怀里嘀咕一声:“抱我一会儿。” 二人在这温暖的晌午相拥着久久也舍不得不分开,享受这一刻无关国事无关战事,只有深爱的缠绵缱绻。 “不敢相信今早醒来你还在我怀里。”百里戈长叹一声说道。 “浑身酸痛,还被封了内力,你觉得我有可能半夜离开吗?”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说道。 “哦?那就是说如果有可能,你还是会走?”百里戈拉下脸来,不悦地说道。 扶羲愣了愣,望着百里戈那冷冰冰的脸抿出一抹笑容说道:“你觉得呢?” 百里戈松了一口气,敲了敲扶羲的脑门淡笑着说道:“长音傻傻的,怎么当南平第一谋士。” “你才傻。” 百里戈似笑非笑颇为调侃,体贴地为其披上一件披风:“今日转凉了,穿多点。” “圣旨下来了?”扶羲淡淡一笑。 “嗯,扶大人真是大胆,在后野也敢如此放肆。”百里戈意味深长地说道,将扶羲拦腰抱起,走出内室。 “怎么,将军府容得下戏子容得下游侠,偏偏容不得在下?”扶羲语气温柔尔雅,彬彬有礼,紧紧地抱住百里戈的脖子带着某种威胁。 而百里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狠狠地大口亲上扶羲光滑的脸蛋,霸道自信地说道:“我百里长逸要这南平国,更要你扶长音。” 扶羲闻言温柔一笑如同春花开放,他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我就等你百里戈攻破南平国门的一日。” 【不岷山】 这不岷山据说千百年前是个山庄,乃武林人士的汇聚地。但后因战乱,中原武林逐渐萧条,各大帮派分崩离析,眼下山庄早已被毁,但风景依旧如画,倒成了不少游人驻足之地。 百里戈平日沙场银铠加身尽显刚毅冷酷,如今一身墨色便服外披湛蓝斗篷风流倜傥,俊逸稳重,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像块冰山,但也收敛了几分杀气。 在他身边是一袭青色长袍的扶羲,手执纸扇,儒雅文静,他保持着优雅的笑容,翩翩公子,二人一冷一热,站在一起有种不可名状的和谐。 关一筱一身白衣点缀着枫红色的花纹,与这满山枫林衬得相得益彰,从远处,如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欢愉无忧的少女。他像个孔雀般傲然,全然不顾一腿的扭伤未愈,摇曳生姿地行走在山间,且歌且行,还不忘与同行三人相谈甚欢: “哥哥,你说这满山红叶开得好是叫人忧伤,让我都后悔来了。” 被称作哥哥的百里戈,听到这音韵平平不带轻声的两个字,不禁嘴角僵直地抽了抽:“此话怎讲?” “这满山枫红好比战场的鲜血,在乱世里怎不叫人看得肝肠欲断?况且哥哥是驰骋沙场的人,想必看了更有感触罢?” “说的有理,不过想来是关关过于多愁善感。”百里戈咳了咳嗽道。 而扶羲瞥了二人一眼,温煦地开口道:“都说戏子多心思之细,千回百转,明城名角果然更是如此。” “扶大人过奖,”关一筱双手环胸,翘着手指妩媚一笑:“不过我这点小才华自是不能和将军使臣什么的比,还让大人见笑了哟。” 百里戈见此便将话题引开,问一旁沉默的牧景年道:“阿景游历多处,以前可有听说这不岷山有什么盛景。” 牧景年奇怪地看了一眼百里戈和关一筱,道:“你们便住在旁边,莫非不是更清楚?” “哥哥成日就是忙忙忙,哪有时间来游山玩水?”关一筱插嘴道。 “那你呢?” “像我这般娇弱金贵的美男子,如若不是为了陪将军出来散心,哪会来爬山呀,哎呦,脚疼死了!” 百里戈翻了个白眼,冷冷冰冰地说道:“你就慢点走罢。” 牧景年神色怪异地看了两人一眼,便道:“以前听闻山上有个湖,里面鱼儿许多,肉质鲜美。” “这个好这个好!”关一筱激动起来:“咱们来烤鱼,再摘点野菜,找个地方坐下,嘿,这样可多舒服,都不用走了呀。” 说着他一把拉过百里戈就往山上走,完全不顾扶羲异样的眼神。而牧景年见他似乎对自己爱答不理,心想也许还在生昨天的气不成? “对了哥哥,”关一筱一边拉着百里戈的袖子一边欢快道:“一会儿呢,如果要是碰见城里那些臭老粗和臭三八,你可要给足我面子。” “什么意思?” “哎呀,你就照你平常的样子,什么都别说就行,”关一筱得意洋洋道:“那些混蛋,前两天还嘲笑我是掏粪的,有机会一定让他们看看,我可有个英俊潇洒的哥、哥!” 百里戈翻了个白眼:“无聊。” “唉,哥哥你声名在外,当然不会理解我们这种人的苦衷,”关一筱满脸忧伤道:“咱们戏子呢,最讲究的就是清誉,被人说成掏粪的简直奇耻大辱啊!” “你……的清誉?”百里戈嘴角抽搐。 “是啊,”关一筱忧郁地玩着自个儿的头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骂老子的人可多了,从这里可以排队排到明城门口呢,其实他们懂个娘蛋呀!老子心儿玲珑剔透,貌赛江山,引无数英雄折腰,他们铁定是嫉妒!” 百里戈早已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对答如流地道:“嗯,的确是嫉妒。” 果然关一筱得意地咯咯咯笑起来,还单脚跳起来去够头上的枫叶,摘下来给了百里戈一片自己一片,高兴得若不是脚伤估计会蹦跶个不停。突然他又看见了枫树一只蓝色蝴蝶乍现,立即惊声叫道: “快看快看!美死了!” 只见那蓝蝶恰停在枫叶上,收拢了翅膀栖息,趁着烈火红枫的确美不胜收。 关一筱见到美丽的东西便心动飘飘然,急道:“哥哥你帮我拿嘛~” 百里戈耸肩:“蝴蝶小憩,何必惊扰。” “可真的很漂亮嘛。”关一筱跺脚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蓝蝶,叹气道:“奈何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他话音刚落,突然银光乍现,晃过了枫叶蓝蝶,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一眨眼的功夫,牧景年便拿着根银针,吊着那只蝴蝶站在了关一筱身旁。 “喏。” 关一筱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银针上的蝴蝶,立即咿咿呀呀地假哭起来:“混蛋,你把它弄死啦!” 牧景年看了一眼那死蝴蝶,疑惑道:“人们不都是爱收集死的吗?” “都说戏子心思敏感脆弱,自是不能和常人比。”扶羲悠悠开口。 关一筱哀嚎了几句便停了,瞪了牧景年一眼道:“我都给忘了,你这怪物,人死了都无所谓,何况一只蝴蝶?” 牧景年看着他离去,不解地看了一眼那银针上的蝴蝶,指尖轻轻一用力,那蓝蝶便顷刻间化成了青烟粉碎。 百里戈看到这武功心里也一顿,又见牧景年无悲无喜,心想这果真是个怪人。而扶羲一路上与百里戈交谈不多,只是默默看着百里戈与关一筱小打小闹,不禁紧握双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上山郊游2 一行来到不岷山的清池,只见这池中确有鱼儿数许,看起来也确实鲜美无疑。 关一筱一屁股坐在了秋草地上,懒洋洋道:“我早说过了,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今儿又有伤在身,自是不能抓鱼了。” “你是要我们抓给你吃?”百里戈双手抱怀质问。 “哥哥你是出来养伤的,怎么能让你抓鱼呢?”关一筱笑嘻嘻地留了片空地出来:“扶大人是客,自然也不好抓鱼,所以景年你来抓罢。” 百里戈看了看他,又看看牧景年:“阿景,你们两有仇?” 牧景年一愣,看着关一筱摇了摇头。 “哼。”关一筱别过脸,放缓了些地娇嗔道:“快去嘛,我都要饿死了。” 牧景年听着便走到池边,看了一眼池中的鱼儿,突然运气于指尖,只见一道灰色的灵光乍现,下一瞬便从指缝间如灵蛇般游走而出,随后化作一片腾龙的力量,瞬间将整片池水掀翻起来。 三人讶然,只见那池里掀起了一片浪花,重重地向对岸拍打而去,水落后便留下一群搁浅岸上的鱼儿。 “好办法。”百里戈笑道:“看来抓鱼也免了。” “哎哟哥哥和扶大人都坐下来休息休息,让景年干活就好咯。”关一筱笑眯眯地说道。 “哦?何乐而不为。”百里戈有些邪恶地看了看牧景年,潇洒地坐下来。 “扶大人怎么还站着呀?”关一筱奇怪地看着扶羲。 百里戈不动声色,他脱下厚斗篷折起来放在草地上,面无表情地说道:“扶大人请。” “多谢。”扶羲温文儒雅地作揖,淡笑着就坐到百里戈给自己弄好的斗篷上。 关一筱诡异地看着那二人,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四人架起了火架捡起了鱼开始烤,不过一会儿便野味飘香,引人垂涎。 关一筱拿起烤鱼看了又看,突然一副少奶奶的模样叹气道:“唉,其实吃鱼也不好,刺儿那么多,都懒得挑。” “你尽可不吃。”百里戈淡淡地接了一句。 关一筱噘嘴:“不要嘛,这鱼儿还挺香的。”说着便艰难地一口接一口,还不停地“呸呸呸”吐出一地鱼刺。 一行吃喝干净后,天空渐渐暗了下来,似乎隐隐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看来今日要下雨,恐怕不能再往上走了。”百里戈道。 “真可惜了这美景。”关一筱伸了个懒腰,又心血来潮地站起来走到池岸边道:“这一汪秋水接着山上的溪流,也不算是潭死水,竟还流得挺快,映着枫叶可真是美。”接着又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抚脸感叹道:“加上我这张脸便更美了几分。” 百里戈边吃鱼边问:“鱼儿可有没有吓得沉了?” “哥哥讨厌!”关一筱一跺脚刚站起来要反驳,突然衣袖里掉出个锦囊,扑通一声落到了水里,他立即惊恐地尖叫起来,俯下身就要去捞。 谁知那山流眼下较快,竟把那红色的锦囊冲到了对岸,关一筱见此便绕着池塘跑起来,大喊道:“我的妈呀,宝贝别跑啊!“ 三人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地滑稽,边吃着鱼边看戏似地观赏着。只见关一筱冲到对岸,蹲下来一手截住了那被山流冲得旋转的红锦囊,小心翼翼地捞起来,打开看了看,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脯: “吓死我了……” 祸不单行,老天似乎偏要和他作对似的,下一秒其身后的林子里突然跳出一个人影,“嗖”地一声就夺了他手中的锦囊,下一瞬又“嗖”地一声跃进了林子,快得像一只顽猴。 “啊——”关一筱惨叫一声,整个人便往林子里也“嗖”地一声冲进去:“娘蛋的,给老子站住!” 对岸三人见此一时错愕,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牧景年,脚尖点地轻功一起便也跃过池塘进了树林,而百里戈和扶羲也迅速跟上。 原来这不岷山荒芜已久,眼下早已成为不少山贼的聚集地。这些山贼有些原是游民,因生活困苦、不满乱世而被逼上山成贼,其成日在山间生活盯上了游人便出手抢夺钱财,以饱腹之用。 这次抢夺关一筱锦囊的便是其中之一,脚步快如风,在茂密的枫林里疾驰飞逃,直向最深处奔去,势必要把对方甩得十万八千里。 而关一筱本就脚扭了伤,加之有自称是“手无缚鸡之力之美男子”,眼下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嘴里是骂个不停,但身体早没了力气。 “娘蛋的……给老子还回来!!”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4节 “关关!”百里戈和扶羲从后面赶来,便见关一筱正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看到他们后顿时红了眼: “哥哥你们总算来了,快帮我追一追,那可是我全部家当……” “方才牧少侠已经追上去,想必很快就能要回来。”扶羲遥看前方,又看了看他的脚道:“我们慢点走上去便是。” “他?他能帮我抢回来?他要报复我还来不及呢!”关一筱捂着脚跌跌撞撞,却还速度不减地一瘸一拐向前走着:“哎哟……嘤嘤嘤,疼死我啦!” “你们两什么仇怨?”百里戈皱眉。 “我们是情怨……”关一筱可怜巴巴地道。 “情怨?”百里戈嘴角抽搐。 “然也,像我这般绝世容颜,本来就有了无数情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但今日我怎么那么倒霉呢嘤嘤嘤……”关一筱似乎又开始胡扯起来。 再说牧景年,其轻功如烟绕,转瞬之间便到了那山贼前面好几丈,静待其到来。他抬头看天色逐渐黑下来,看来山雨迫在眉睫。 而那山贼一看到牧景年便傻了眼,脚底抹油般地一个转儿便想掉方向潜逃,谁知牧景年指风一出,凌厉凶狠地砍掉了无数枝条,落下来在四面八方结成了一圈天然屏障,堵得对方无路可逃。 “奶奶的,多管闲事!” 那山贼抽出刀便向牧景年砍来,而后者面色依旧淡漠无痕,灰光出指若灵龙攒动,冷风凄厉,刹那间将那大刀化得粉碎,惊得山贼面如土色,几乎吓得屁滚尿流。 “大、大侠饶命!这锦囊袋也不是你的何必这么……”他跪在地上哀求起来,把那红锦囊拿出来:“您看这样行不……这袋子里的东西给我留点……好向头儿交代啊……” 牧景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无悲无喜,看不出态度。 那山贼一见似乎有戏,便解开红锦囊开始掏东西:“呐,这几锭金子您一半俺一半,这些香料什么的玩意儿俺就不要了……咿?” 一串系着明珠的红绳忽然从袋里落下来,寂寥地躺在了铺满红枫的地面。 牧景年那冰冷的双眸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一股火焰隐隐燃起,照进了冰冷的寒窟。他紧紧地盯着那红绳白珠,握着剑的手动了动,嘴唇微微张开:“箫箫……” 而那山贼见了这玩意儿便捡起来,不屑道:“这是啥子□□破玩意儿?也不值几个钱,不如丢了去。” 他话音刚落,一道剑风雷般地劈下来,瞬间将他的手臂斩成两段。 “啊——” 惨叫响彻枫林,也将随后赶来的关一筱、百里戈和扶羲吓了一跳,他们三人冲过来,正看见那山贼的手臂被削成了两段,血簇簇地飞溅起来,溅得枫树尽染。 而那断手中的一根红绳白珠飞起来,恰看在众人眼里。 “啊!”关一筱看到那物件惊喜地叫了一声,冲上去跳起来要拿,谁知却一道光影阻隔,那物件绕了一个弯,转瞬间便到了牧景年的手上。 牧景年紧攥着这红绳明珠,冰冷的黑眸此时有几分不可置信而激动的异色:“这是你的?” “废话!这不是我袋子的东西吗?快给我!”关一筱急冲上去,又差点被地上的断臂绊住脚。他踉踉跄跄跑到悬在半空的牧景年跟前,伸长了手要去够。 天色乍黑了下来,枫林间突然有呼呼风声,伴着急促、密集而笨重的脚步声。 “麻烦了,”百里戈皱眉:“莫非是山贼群?” 他话音刚落,只见牧景年布下的那枫枝阵便被打破,数十个面目狰狞、五大三粗、面色黧黑的执刀山贼凶恶地出现。 他们意见地上被断臂、痛得打滚的弟兄立即双眼通红,怪声怪气地怒吼起来:“谁干的?!” “我。”牧景年淡淡地借口,面无波澜。 “竟敢伤我们弟兄,好大的胆子!”为首那山贼叫骂道。 其他几个山贼立刻上前扶起那断臂者道:“好兄弟,一会儿包扎后就不痛苦了。” “你害得我们弟兄有多痛苦,现在老子要你原样奉还。” “痛苦?”牧景年看了一眼地上痛得依旧打滚的家伙,轻轻挥了挥剑,丝丝银光一处,冷锋划过那人的脖颈,立即头身分离。 正巧此时天色全暗,苍穹上有电闪雷鸣,始有细雨飘落,映得牧景年如阴曹使者,见他冷笑道:“这不就不痛了吗?” “杀了他!!”那群山贼惊怒起来,操刀便要向其砍来。 牧景年瞥了一眼其他三人,道:“走。” 一时间,百里戈下意识抱住扶羲迅速后撤,而牧景年一把拉住呆愣的关一筱腾空而起,长剑在转瞬间化作无数幻影,犹如裂刃万千。 这裂刃冰厉,穿过如火枫叶,冰冷的秋雨,直取那数十山贼性命,顿时头颅似豆大的雨点一般纷飞爆裂,又像冰雹一样落在地面,陷入被雨水冲刷得粘稠的枫林泥浆,顷刻间血水和雨水凝成一块,不分彼此。 数十人毙命,长刀红染,无一活口。 而那裂刃合一,又重新凝成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回到牧景年手中,被雨水重新冲刷得一干二净,泛着冷光。 轰隆隆,山雨倾盆,转瞬即骤。 牧景年将长剑一挑,准确无误地将地面浸湿的红锦囊和数枚金币撩起,重新装如囊中,与那红绳白珠一同握在手中,然后示意一眼百里戈和扶羲,便带着关一筱向林外飞去。 ☆、山中避雨 这雨愈来愈大,几乎要砸穿地面之势,四人借枫林之盖遮挡数需,于山间穿行寻觅隐蔽之地。 “扶大人。”百里戈喊了一声,连忙把自己的斗篷盖到对方脑袋上。 “将军这是作何?”扶羲抿了抿嘴,刚想扯开那挡雨的斗篷又再次被百里戈重新盖上。 “听话。”百里戈放柔了语气,悄悄握了握扶羲的手。 “你怎么办。”扶羲微微蹙眉。 “本将军行军打仗,一点雨算什么,你披着。”百里戈轻松地说了一句便大步迈开。 扶羲看着百里戈的背影心中一暖,不再说什么,下意识加快步伐与百里戈并肩同行。 关一筱打了个哆嗦,又看见牧景年手上紧握的红绳白珠,便伸手去拿。而牧景年竟是握得紧紧的不松手,让他忍不住好声好气道:“好景年,把我的东西给我呗,那可是我的宝贝。” 牧景年看了他一眼,双眸在冰冷的雨中犹如深海,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穿透,让关一筱看得心头慌乱。 半晌,只见牧景年腾出一只手,在衣襟中掏出一个物件,竟也是红绳白珠,与关一筱那别无二致。 关一筱呆了,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那很快被雨水淋湿的物件,捧在手心看了又看,又瞧了瞧牧景年手上的那件。他抬起头看着牧景年的脸,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想必是已经在十多年的春秋里蜕变。 而此时的牧景年竟笑了,被雨水淋湿的冰冷俊容上出现了一丝温情暖意,看着他道:“箫箫。” 关一筱听到这个名字全身都战栗起来,仿佛整个江山都在震动,他不可思议地伸手捏了捏牧景年的脸:“你是……小年?” 那人出生于小年夜里,戴着一对红绳白珠,比他小三四岁左右。他们同是北静那处的流亡孤儿,在十多年前与与自己飘摇一路,乞食为生,一直至他十岁又一。后因战乱支离破碎,天涯各一方,只用此信物相配——他原以为对方早死于战乱中,不料在十多年后竟又相见。 牧景年看着他惊讶的样子,只道:“牧景年是后来师父取的名字。” 关一筱拍了拍他的脸,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突然抱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雨中尤为乍现,穿透山间。 乱世再遇,可否是千年修得的缘分? 四人沿路找到了一间破寺庙避雨,终于有了暂时歇脚之地。眼下浑身湿冷,也顾不得多说,立即找来了干草生火,将衣脱下来晾干。 看着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百里戈连忙走到扶羲的身边,压低声音心疼地说道:“有受寒吗?” “无碍,我还不至于是个弱男子。”扶羲温柔地笑道。 百里戈将脸贴上扶羲的额头,对方的肌肤没有很冰凉他也放心下来:“等会儿回府泡个热水,再喝点姜汤驱寒。” “没事,别担心。”扶羲安慰地笑了笑。 “想抱抱你。”百里戈深情款款地看着扶羲。 “先把衣服烘干罢。”扶羲好笑地看了一眼百里戈,自顾自地坐在火堆边。 百里戈无奈地叹了叹气,挨着扶羲坐下,二人默默不语却是最安心的相伴。 另一边,关一筱嘴角挂着满满的笑意,慢条斯理地把外套脱下来,悠然蹲在火苗旁边,挨着牧景年叫一个悦然。 百里戈见他表情诡异,又见牧景年脸上竟也有几丝柔和,便问:“你们两是怎么了?” “哥哥,”关一筱拉着牧景年,笑弯了眼道:“刚才才发现我俩原来认识。” 百里戈看了看两人,道:“方才就听见你大呼小叫,此话又怎讲?” 关一筱听着便笑盈盈地揉着牧景年的头发,一改前几日死对头的样子,令人吃惊地难得温柔道:“以前我们两都是流浪孤儿,后来战乱分开,没想到今日又因信物见面。” “你不是说你从北静来?”百里戈问。 “我们两以前都在北静,后来分开后我便拜了北静的名角为师,学成之后便来后野了。”关一筱娓娓道来:“要说啊,小年以前还是叫我箫箫哥哥来着~” “世间巧事也是多,”百里戈淡笑道:“这样也好,你以后也别为难阿景。” “我哪有为难他?”关一筱拍着牧景年的肩膀,笑容甜美:“今日我关一筱可真是走了运,找到了弟弟,果然呆在哥哥身边就有好事!” 百里戈咳嗽两声:“这和我好像没什么关系罢?” “有有有~”关一筱笑眯眯地又开始朝百里戈抛媚眼,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小年,你后来去哪了啊?” 牧景年虽声音依旧冰冷,但面色柔和,只见他回答道:“我后来被一姓霍的侠客所救,便拜他为师。” “阿景,我看你武功奇异,不知是哪个门派?”百里戈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武功数路唤无花门,据说早在几百年前靖国靖武帝左丘衍尚未一统时就存在,已有好几百年的渊源。” “原来是无花门武功,”扶羲颔首道:“以前读野史时也有所了解,这无花门中弟子皆姓霍,而这门主在靖武帝一统的时候据说是爆体而亡,其弟子也大多阵亡,没想到还把这一套武功传了下来。” 百里戈听后便笑道:“后来据闻无花门中有一弟子早已在之前便出山,想来这武功是他传下来的。” “这故事听起来好玩儿,”关一筱兴致勃勃,又拿起牧景年的手端详了一下,道:“小年,没想到十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武功还这么高强,我刚才看你都是用指法,还有那个什么,一个剑变成很多个剑的那个招数,好厉害!” 牧景年任由他抓着手,淡淡地勾起了嘴角。 正当此时,寺庙门外突然有车轮滚滚声,紧接着有下马脚步声,再然后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缓缓走进寺庙,其面容也是俊朗,但眉宇间有阴险淫邪之色。 只见他看着四人,挑眉惊讶道:“好巧,好巧,不料会在这里见面!” 来人正是后野六王爷万俟锺,当今后野国君之兄,身边跟着一名娇弱文静的女子,估计是与这美人游览风景。 “锺王爷~”关一筱看见他立即跳起来,花枝招展地走上去欢喜道:“锺王爷怎么也来赏枫郊游啦?诶~这姑娘是?” “哈哈哈,本王新买来的美人巧儿,关关觉得如何?”万俟锺哈哈大笑起来。 “啧,王爷还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呐~”关一筱说着他便要去搂那万俟锺,谁知后者微笑地用扇子挡了挡,道:“关关啊,现在你可是百里将军的人,本殿可不敢动了呢。” “哎哟,差点忘了。”关一筱吐了吐舌头,媚笑道:“难道锺王爷自此就就不理关关了吗?” 万俟锺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百里戈道:“那也得让百里将军同意才是 。” 百里戈站起身,警惕地看着这毫无预兆地来客,而牧景年见关一筱和他如此亲昵,淡漠的脸上也微微皱起眉头。 “锺王爷也是一表人才,可是关关依旧钟情将军,”关一筱婉转叹气,又笑靥如花道:“这情一字叫人头疼啊。” “看来今日关关是陪百里将军出来的,” 万俟锺言罢他又将目光落在扶羲身上,挑眉说道:“哟,南平使臣,扶大人也在。” “王爷有礼。”扶羲起身优雅地作揖,“百里将军带在下出游,领略后野江山之美。” “哈哈哈,我后野山美水美,人更美,扶大人定会乐不思蜀的。”万俟锺乐开花。 关一筱走到牧景年身旁,挽住对方的手道:“这是关关的义弟牧景年,王爷见笑。” “原来是关关的义弟,难怪也生得一副好皮囊。” 万俟锺□□道。 “诶,锺王爷您可别乱来,这可我关关的弟弟。”关一筱噘着嘴,一脸保护欲地挡在牧景年身前。 “放心,关关的面子不能不给,哈哈哈哈!” 万俟锺摇着扇子大笑起来。 关一筱也跟着他笑起来:“嘻嘻,我就喜欢锺王爷这点!” 正当这边嬉闹,角落处传来一声干涩的咳嗽:“咳咳” 百里戈下意识冲到扶羲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怎么咳嗽了,还说没受寒?” 扶羲皱起眉心,推了推百里戈,生疏地说道:“百里将军多虑,旧疾罢了。” “百里将军如此关心扶大人。”万俟锺摇摇扇子,似是不经意般调侃道。 百里戈处变不惊,他面不改色:“陛下让臣款待扶大人,若扶大人出了什么事,臣如何向陛下交代。” “本王明白,扶大人是我国贵宾,将军自然要关心关心。”万俟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相请不如偶遇,本王有要事与将军商谈,不知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不一,最后还是百里戈打破沉寂:“好,王爷这边请。” 二人走到了破庙后的一处佛堂,沉默不语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显冷涩。 “百里将军莫要中计。”万俟锺冷不丁地说道。 “哦?”百里戈似笑非笑,冷漠地看着万俟锺。 “本王说的是扶羲这个男子。”万俟锺貌似很关切,“百里将军是我国栋梁,若真被扶羲骗了去,我后野则大乱。” “王爷又怎知我被扶羲骗?”百里戈不以为然。 “本王只是担忧罢了。”万俟锺轻叹道。 “若只是如此,王爷不必担心,我自然知道我是后野的将军。”百里戈冷漠地道。 “那就好那就好”万俟锺喃喃着眼珠子转了转,试探道,“将军可知粮官郑峰贪污军备粮草一事?” “略有耳闻,此事不是交由大理寺查吗?”百里戈看似无所谓地说道。 “这郑峰可是贵妃娘娘的远房表哥呐,陛下如此宠爱贵妃娘娘,怎么可能让大理寺真查。”万俟锺长叹一声,“这人贪污军备粮草,可怜了我大军士兵挨饿受冻,将军于心何忍。” “不知王爷想说何?”百里戈有些不耐烦。 “当今陛下身边有奸臣奸妃,将军手握重兵,应当”万俟锺越说越小声,他眼神诡异,“清君侧” “本将军只管御外敌,不管陛下家事,何况就算是清君侧也是皇亲国戚分内事,本将军不是皇亲也不是国戚,清君侧与本将军何干。”百里戈冷笑一声,说罢便转身离开不给万俟锺说话的机会。 徒留万俟锺站在原地,表情怪异莫测。 ☆、不知情起 入夜。 【将军府·不语轩】 牧景年刚想到另一侧去看关一筱,就和前来的人撞了个正着。他只见关一筱匆匆忙忙地要冲过来,看见自己后立即绽出了笑脸,像一朵迎风绽放的花儿,带着全身馥郁的香气向自己扑来: “小年!正要找你呢~” 牧景年扶住他,道:“我也正好要找箫箫。” 关一筱挽过他的手,柔声道:“这儿风凉,咱们进里面聊。”说着他忙把牧景年往温暖的屋内推,还周到地关上了门,活像一个照顾弟弟的哥哥。 两人在屋内围炉而坐,关一筱想了想便直接拉着他坐在了暖榻上,把暖炉拉过来,又将被子给牧景年盖好腿,笑道:“好久没和小年说话了,记得在北静的时候我们两还住在寺庙里,风又大,火又得自己取,必须抱在一起取暖。” 牧景年看着他,不禁轻轻勾起嘴角,在这淡漠的脸上打描成了一幅温情的画。 “诶小年,你那个姓霍的师父现在在哪啊?”关一筱好奇地问。 “师父早已仙游,不在世上。” “啊……那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呀?”关一筱摸了摸他衣服:“看你的衣服,可都是好料子,小年你都哪来的钱?” “□□赚钱。”牧景年平淡地回答。 关一筱吓了一跳:“你……你就是那种,被雇佣的刺客?” “反正只要我杀死了人,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 “你……你都杀了什么人?” 牧景年想了一会儿,道:“有富商、有侯爷,还有很多,记不清了。” “你杀那么多人……那可都是人命啊!”关一筱惊讶道。 “师父说那些人命不值钱,该死的总会死。”牧景年回答。 “你从来不把人命看成一回事,不在乎也正常。”关一筱哼了一声,突然又反问道:“那我的呢?如果人家叫你来杀我,我岂不也是贱命一条?” 牧景年眼神认真了起来:“你不一样。” 关一筱笑道:“怎么不一样?” 牧景年一字一顿道:“箫箫的命,很珍贵。” 关一筱听得心中欢喜,软绵绵地似乎要飘起来,他搂过对方手臂道:“好小年,就知道你喜欢我,不枉我以前那么疼你。” 牧景年看着他倚在自己肩上,轻声道:“箫箫的命比我的要珍贵。” 关一筱咯咯地笑起来:“那是,我这般倾国倾城的容颜,性命当然是价值连城,堪比无上珍宝!”他说着又抚了抚自己如柔荑般的脸,轻声问道:“小年,你觉得我美不美?” 牧景年认真地想了想,认真道:“绝世无双。” “骗人,”关一筱笑得灿烂:“那为什么那次你见到我,居然还质疑‘你长得很美’?” 他学着牧景年的语气竟然有模有样,把本人都要逗笑来。牧景年思考了片刻,正儿八经地回答道: “因为我眼瞎。” “小年你哪儿学的话啊?!”关一筱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那向来漠然的脸:“怎么那么油嘴滑舌?!” 牧景年无辜地眨了眨眼:“这是你说的。” 关一筱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对牧景年说过“你眼瞎了吗”这种话,不料对方还记得一清二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小年居然记得,我都差点忘了。” “箫箫说的话,我都记得。”牧景年认真道。 关一筱一愣,见他神色毫无半分调情玩笑之意,便心里有些异样的颤然。他自诩历经无数风月场,听遍世间情话无数,却在牧景年这不似情话、胜似情话的措辞下有了悸动的感觉。他心道这小子看上去淡漠无心,却对自己惦记有加,恐怕他所说的四处游历寻人也是找自己的罢——这样想来,心里便暖融融的一片。 他挨近了对方一些,握着他有些冰凉的手道:“乖小年,想不到这乱世我还能见到你,且情谊不变,实属再珍贵不过的事了。” 牧景年听闻也握紧他,道:“师父死后我便四处游历,就是为了找箫箫。” 关一筱抬起头粲然一笑:“现在不是找到了吗?” 牧景年点头:“箫箫,不如我们浪迹江湖罢,这战国乱世,呆在明城实属凶险。” 关一筱一怔,摇头道:“这恐怕不行。” “为何?” 关一筱拨弄着他手上戴着的红绳白珠,缓缓道:“我倾心百里将军已久,想呆在这将军府和他在一块儿。” 牧景年也愣住了,他顿了一下,眼里有异样的波澜,过了半晌才道:“箫箫想呆多久?” “嗯……”关一筱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道:“等到将军回应我后呗。” 牧景年皱眉:“不回应怎么办?” “那~就呆到我死心为止咯。”关一筱轻声道,抬起眼看着他:“小年,你若是不喜欢这明城,自可以先游历,如若有空还可以来看我啊。” 牧景年摇头,眉头越皱越紧:“我要箫箫和我一起。” 关一筱看着他,突然笑起来:“又不是小时候,难道小年还需要我照顾不成?你武功如此高,照顾我还差不多。” “如果我可一人浪迹,又何必找你。” 关一筱见他神色坚决,不禁眨巴着眼,使出撒娇的计量来道:“可我近来是不愿离开这的呀。” “你若不走,我也不会走。”牧景年淡然道。 关一筱转了转眼珠子,宛然一笑:“那也好,小年便在这里陪着我,反正将军他视你作友,尽可招待你。“ 牧景年看着他容颜映着烛光,妖媚如狐,两汪秋水望着自己,便觉那向来淡漠的心境有了一丝涟漪的起伏。他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呆在这。” 关一筱点了点头,望望天外见时辰不早,便道:“小年你可累了?时辰也不早,不然我两今晚同榻而眠如何?” 牧景年听闻点头,便挥袖熄灭了烛光,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关一筱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年动作倒是很快。” 两人肩并着肩躺下来,抵足而眠,仿佛从前流浪时相互依偎。关一筱帮他拉紧了被子,低声道:“你今天又是爬山,又是抓鱼,又是杀人的,现在一定想睡得要命罢?” 牧景年得两双黑眸看着他,在月光的映照下有如星辰。他转过头来,看着关一筱,突然开口道:“我可不可以抱着箫箫睡?” 关一筱一愣,笑道:“好啊。” 他刚说完对方就将他抱紧,下巴抵着他的额头,然后便没了声音地闭上眼。 关一筱心里异样地七上八下,他感觉对方有力的手臂环着自己,却不知对方到底在作何念想——说是要抱着自己睡,这话饶是谁听了都会想歪,但牧景年说起来却是正儿八经,莫非他对自己真的只是弟兄之情? 从他与牧景年相处这几日、直到发现对方身份以来,关一筱只觉此人生性淡漠,视性命于无物,有时虽杀人不眨眼十分残忍,却对俗世又不甚通晓,有时倒像从前那个受自己保护和照顾的无知孩童,想来也没有任何云雨之历。而他之于自己,或许只是十多年前情谊之中依恋的延续。 但关一筱又是何等七窍玲珑的人,一个心思可以掰开成好几十瓣胡思乱想。此刻他转念一想,这牧景年会否对自己有所隐瞒?那红绳白珠可否是他偷得来的?他真正所图的莫不是要自己这倾世容颜和身体罢? 他这么想着,便扭了扭身子要去挑逗牧景年,抬眼一看却见对方已经睡着了。只见牧景年眉宇舒展,鼻息间呼吸平稳,倒像个毫无防备的样子,谁又能想到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关一筱默叹了一口气,想来他明天要带他出去走走,多试一试才知。 ☆、带影楼暖 【将军府·带影楼】 将军府主院内有百里戈居住的惜音阁和一直空着的带影楼,二者相去十几步,带影楼的院落种满了长青竹子,夜里竹影斑驳,恰符了这带影二字,别具风格。如今百里戈便是安排南平使臣扶羲下榻带影楼,其中私心二人不言而喻。 百里戈一行回到将军府便散开,百里戈带着扶羲来到带影楼,吩咐了丫鬟下去准备热水姜汤和抗寒止咳嗽的药才放心。 “长音,等会儿记得喝姜汤喝药,别生病了。”百里戈抚着扶羲的面庞心疼地说道。 “你也是。”扶羲不忘叮嘱。 “嗯,我先回去看会儿军报,晚点过来陪你。”百里戈吻了吻扶羲的脸蛋便迈步离开。 扶羲站在原地一直看着百里戈的背影,直到那墨色的背影淹没在灯影晃晃中,他无奈地坐在石桌上陷入深思。 “扶大人,药和姜汤好了,热水也备好了。”丫鬟走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有劳。”扶羲浑身一震,回过神来有些失态。 “请大人沐浴更衣。” “你们下去罢,在下自己便可。”扶羲有礼地说道。 “是。” 待丫鬟都离开后扶羲脸上冷下来,抬手接住黑夜中飞来的白鸽,将上面的字条取下,只见那字条上写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将字条化为粉末后扶羲佯装无事般回房中,藏在袖内的手紧握成拳,谁人知晓他心里的煎熬,如同被烈火炙烤般。 可屋内的一切令他的一切伪装化为虚无,这带影楼内的一砖一瓦,一桌一椅,每一个装饰每一处摆设都与他和长逸在岐山玄机山庄的房间一模一样,恍然之间他只觉得自己回到玄机山庄,回到与长逸安稳度过的隐世日子 扶羲皱起眉,尽力平复波澜的心绪才敢走入带影楼内。他喝了药和姜汤便到浴池沐浴,热水包围是少有的轻松舒坦,渐渐地他只觉昏昏欲睡,已经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的舒适,好像卸下了所有的包袱,以往就算入睡也无法安心,这两年的一切一切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像昨夜那般在长逸怀里安心沉睡简直是奢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泡浴太久导致头晕目眩,扶羲摇摇晃晃地从浴池里出来,随手拿了一件衣衫披上便走出来。 “长音沐浴好久。” 熟悉的声线让扶羲猛然回过神来,抬眸只见百里戈霸气闲适地半躺在床上,正一脸邪恶地打量着自己。 扶羲下意识拢了拢单薄的轻衫,尴尬地说道:“你怎会在此,不是去看军报吗?” “怎么舍得美人独守空闺。”百里戈笑道,“这一身穿在长音身上,果然妙哉。” “不正经。” “偷情,不就是如此?”百里戈意味深长地笑道,他张了张双臂,“长音乖,过来让我抱抱。” 扶羲别扭地走到百里戈面前,双手紧紧拽着衣衫生怕衣衫落下,而百里戈笑得春风得意,抱住扶羲那纤细的腰身。 “偷情,你也敢说。”扶羲不悦地瞪了一眼百里戈。 “师兄,我们早点就寝罢。”百里戈温柔地吻了吻扶羲的眉心,翻身将其压下。 扶羲按住百里戈那不规矩的手,挑眉说道:“关一筱喜欢你。” “又吃醋了?”百里戈打趣地望着扶羲说道。 “怎么?还不让我吃醋?”扶羲似笑非笑,毫不客气地兴师问罪。 “可我喜欢的是你。”百里戈无辜地看着扶羲。 扶羲看着对方那无辜的样子倒是有些服软,不忍心继续责怪,他不自然地说道:“若你骗我” “此生只要扶长音一人,若有二心,那我死无全尸。”百里戈笑得温柔,深沉的誓言一字一句地烙印在扶羲心上 “我信你。”扶羲微微一笑,安然地躺在百里戈怀里。 “结发之情,我承诺过不负你,不会变。”百里戈看着扶羲认真地说道。 “你就不怕这是计?”扶羲尴尬地说道。 “若这真是美人计,还是本将军赚了。”百里戈捏起扶羲的下巴霸道强势地说道,如同品尝一道珍馐美味般舔吻着那白皙的面庞。 “胡说八道。”扶羲尴尬地瞪了一眼百里戈,白皙的脸蛋一片绯色。 百里戈温柔地理着扶羲那凌乱的发丝,眸中的深情爱意几乎要溢出来:“长音,我好爱你。” 扶羲眼波流转,他伏在百里戈耳边轻声唤起来:“我也是” 一双人儿相拥合欢,只祈求此时此刻在这与长思阁一模一样的带影楼中能由着自己的心意,不知窗外月光正好,琉璃华光笼罩着这个温柔的夜。 即便终究是个影子。 ☆、坦白事实 【不语轩】 牧景年醒来便见关一筱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端上早膳便道:“小年老是穿黑衣服,再怎么风流倜傥也看不出来,不如我们今日上街头走走,给你买几件新的?” 牧景年向来对衣物毫无感觉,只因为黑色的好隐蔽才习惯穿,但此时他没有任务在身,因此多买几种颜色和花样的也不介意,便答应了关一筱。 而对方见他答应便活蹦乱跳起来,转身便去找了几件绝世无双的衣裳搭上,不一会儿便穿着一身藏蓝青花长衫、腰间系一青色腰带、花枝招展地摇曳而出,他还用一束黑绳青珠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手中还握着一把素色纸扇。如若说昨日他是枫林间翩飞的红白蝴蝶,那么今日他则是文墨风雅的翩翩公子,拂袖间诗书气自流华。 都说戏子千面,此言不虚。 “美否?” 牧景年吃着早膳,看着他颔首,问:“箫箫都是哪来的衣裳?” 关一筱展颜一笑,摇着扇子走向他道:“如我这等美人,自然要用无数的好衣裳来配。”他走过牧景年身旁,又是一阵香气馥郁。 牧景年有些惘然,他对关一筱这恋己成癖的性格早已见怪不怪,但见对方如此多面,反倒让他难以猜透。他看着对方笑意盈盈,便起身,下意识拉过对方的手地护在身旁,带着他出了将军府。 两人上了街头,自是博得了不上人艳羡的目光。其中自然有不少识得关一筱的人,知道他最近进了将军府,如今又跟着一位面容俊美、打扮似侍卫的男子,便更是议论纷纷,心想或许是将军把关一筱配给他的侍卫不成? 而关一筱摇着纸扇,神色悠然,对这目光早已不奇怪,倒是有种十分光荣的感觉。 他和牧景年一路走着,到了一处脂粉铺,一眼便看见了前两日和他斗嘴的那些婆娘。 “哟,又见面了。”关一筱风度翩翩地开口。 那些女人看见他衣着华贵,身旁的牧景年也不似普通人,便谄媚地笑道:“关关啊,前几日的事儿您可要大人不计小人过……” “就是,什么时候进将军府了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好姐妹,苟富贵,勿相忘嘛……” 关一筱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扇子扫去鼻尖的脂粉味儿,鄙夷道:“我自然是不愿相忘的,但想你们这种脸还需要脂粉遮的人,我也是无能为力呀。” 他说着风情万种地笑起来,拉着牧景年悠然走过,留下一群咬牙切齿的女人。 牧景年见他和这些女人拌嘴,便想到他跟自己说喜欢骂人的事儿,便道:“你为何如此喜欢骂人?” “咿?我方才有骂么?” “你虽不带一个脏字,但还是骂了。” 关一筱咯咯地笑起来:“我没什么本事,就是生了这一副身子还有这张嘴,我打不过他们,但我大可骂死她们,哈哈哈!” 牧景年听着他这么说,便道:“我记得,以前在北静时有人曾说,我们两人都是练武的好料子。” 关一筱听闻敛起笑容,怀念地颔首道:“我记得,不过他说得不全对,只有小年你才是练武的好料子,我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是么?”牧景年停下来,拉起他的胳膊捏了捏,又俯下身捏了捏他的腿,然后道:“箫箫实则也是习武的料子。” 关一筱揉着他的头笑起来:“可惜啊,我还是学了唱戏跳舞去。”他说完转而温柔道:“不过这也无妨,小年保护我便成。” “自然,”牧景年笑起来:“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可以把他杀了。” 关一筱一阵鸡皮疙瘩:“别,你教训他一顿便成,真杀了可叫我怎么做人呐~”说着他挽着牧景年,微微侧首靠在他肩上,道:“来,我带你到伶人馆瞧瞧可好?” 牧景年哪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心思,便答应了。 两人来到伶人馆,只见已久笙歌无限,歌舞升平,殊不知国家战事纷争。 牧景年看着这奢靡的伶人馆,问:“以前你都在这里?” “我自从北静来到后野后,十来年都是在这儿混迹。”关一筱笑着,同时“哼”了一声,道:“眼下这馆里都是二八年华的少年当道,唯有我这等永驻的绝世容颜还能继续做头牌,但有时候呐,这些家伙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背地里尽想暗算我,哼。” 牧景年皱眉:“是谁?” “喏,我带你看。”关一筱说着悄声拉过他,道:“小年你轻功带我飞楼顶去,咱们来个上房揭瓦可好?” 牧景年颔首,一手搂过他的腰便飞身而起,转瞬之间便到了这伶人馆顶上。 关一筱搂着他恋恋不舍地蹭了蹭,笑道:“你这轻功平稳且无声,真是好舒服~都舍不得下来了嘛~来,再往那头飞点,咱们去揭那间房。” 牧景年小心地抱着他飞到那地方,用一直按着那瓦片便让它们飞了起来,房屋内的景象百年逐渐露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只见里头的一个小倌这和一富商缠绵,其叫声绵绵娇媚,且又有做作之意。而那两人赤身裸体,汗水淋漓地交缠在一起,其画面淫靡而也有几分香艳。 牧景年一看到这场面便顿住了,看清那小倌的脸后嫌恶而淡漠地移开眼。 关一筱盯着他的反应,道:“喏,就是他——怎么,小年没见过他人翻云覆雨呀?” “见过,无甚好看罢了。” 关一筱见他表情漠然,不禁胡乱猜测莫非他是那儿不行?正当他想着,牧景年突然来了一句: “箫箫也做过这种事?” 关一筱有些莫名其妙,脱口而出:“嗯,怎么?”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牧景年的神色不对,那冰冷的表眼神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生生把自己灼成灰烬。 关一筱有些错愕,心里也有些颤然的惊吓。他不知道牧景年怎么了,但这翻云覆雨在他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谓一朝戏子,便应有了做□□的准备,又何必在意贞操这玩意儿?更何况他关一筱向来以美貌为荣,从不在意这形同鸡肋的事,反倒以此为自身基底,好在说话的时候更有几分底气。 但此时牧景年却一脸阴冷,那神情似乎要生生把自己撕成两半。 “你和别人做过这种事?” “啊……怎么啦?”关一筱觉得不对劲,立即改了强调,柔声软语地拉他过一边道;“我既是戏子,又怎可能不做这档子事?”说着他将自己白如美玉的手挥了挥,笑道:“若是不做,哪有那么多银子来养得细皮嫩肉的?” 牧景年猛地拉住他的手,力气大得似乎要把手腕狞断,吓得关一筱脸色惨白。 “你为什么做那么肮脏的事?” 关一筱皱眉:“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和谁都做的,至少要是个王爷皇帝什么的吧?” “还有将军?”牧景年突然冷笑。 “将军?目前还没啦……小年你,好疼呀!”关一筱苦叫起来:“哎哎,你别拧着了,我手腕都要断了!” 牧景年猛然放开他的手,一双眼睛依旧冷戾。 关一筱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小声道:“小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如果我生来有钱有势,哪里还需要到处流浪,还得靠唱戏赚银子……”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5节 “除了这个就没有其他活法?”牧景年打断他道;“你不觉得很恶心?” 关一筱愣住了,他没有想往常一样大吼一声“关你屁事”,而是异常安静地看着牧景年,轻声道:“小年你从来未有这等经历,想来恶心也是正常不过,但我是再习惯不过的了,你就算觉得恶心,我也没办法改呀。” 牧景年僵着身子盯着他,一言不发。 关一筱偏头笑了笑:“怎么,难道太恶心了,都不敢和我说话了?” 下一瞬牧景年便脚尖一点瓦片腾空而起,黑影翩跹,转瞬即逝,消失在这明城伶人馆的上空。 关一筱愣愣地看着人去苍穹空的场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鄙夷嫌弃了,不禁苦笑起来。 他坐在屋顶上,拿着手中的纸扇不停敲着瓦片,轻声哼起小曲儿来,舒展的眉目间有一缕轻烟般的苦涩。 两小儿骑竹马,相扶作伴步天涯。 一人闻箫即悦,一人生于小年夜。 某朝南北战杀,浮萍飘摇转瞬空。 如今相见刹那,却早不记往昔他。 关一筱哼着唱着,嘴角轻勾,竟落下泪来。 直至暮色开始四合,他突然收了纸扇,神色敛去伤愁,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狂模样。他见四周无人,便旋身转瞬间从屋檐上遁下,若长着青瓷翅膀的蝴蝶绕梁飞下,轻巧落地。 他笑得有些残忍,自言自语道;“箫箫啊箫箫,不料到了最后,你还是一个可依靠的人也留不住。” 说着他便将纸扇撕开,挥袖拿出一支笔刷刷数字于其纸上,然后吹哨叫来了白鸽,系于它再次放飞。 关一筱看着白鸽飞远,轻松而自嘲地笑起来:“陛下呀陛下,难道箫箫此生能‘依靠’的,真的只有你啦?” 那白鸽脚上的纸沿,隐约而分明是一个“陆”字。 ☆、朝堂初争 两日后。 【明城·皇宫】 距离给南平使臣回复的日子还有六日,是联盟还是继续战乱是每一日朝堂上的争论焦点,一如既往的朝堂,今日却有几分诡谲的味道。 “陛下,臣有事起奏。” 万俟赐看向那个忽然出列的人,正是他的皇兄——万俟锺,他皱了皱眉说道:“皇兄请讲。” “臣,要参一个人。”万俟锺声如洪钟,毫不畏惧。 此话一出满朝窃窃私语,朝堂弹劾参奏不算奇怪,但是到底是哪一位大臣竟然要王爷亲自弹劾参奏。 “参谁?”万俟赐淡淡地说道。 “百里戈。”万俟锺义正言辞地说道。 朝堂上顿时就是炸开了锅,一个一个的大臣都对万俟锺指指点点说他的不是,武将们几乎要拔剑相向。 “理由。”万俟赐不动声色。 “臣不过是要参百里戈一本,朝堂上文武百官皆是将臣视为仇敌,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万俟锺冷笑道,“陛下明鉴,百里戈得民心而拥千军,就连百官也俯首,那他下一步就是要谋夺我后野江山!” “这不可能。”兵部尚书冷秦反驳道,“百里将军一向深居简出,从不宴请宾客,即便手握重兵也只是因为近年来的大小战事,难道王爷想让百里将军不带一兵地上战场吗?” “陛下,臣查知其实百里将军在清风峡一役中途折返敌营。”万俟锺冷哼一声,看似为国为民的气愤不已,“只身深入敌营,之后竟能全身而退,这其中若非神仙相助,那就是这百里将军已经被招降,恐怕今日的百里将军俨然是叛徒。” “这”冷秦愣了愣。 “陛下早已知道此事,却掩藏不说,对得起文武百官吗?”万俟锺咄咄逼人,盯着万俟赐说道。 “确有其事,但是将军是带伤而返,朕只是不能让将军受伤一事扰乱军心,所以才没有公之于众。”万俟赐平静地说道,“朕相信百里将军武功高强,能全身而退。” “还有一事,恐怕百里戈没跟陛下说罢。”万俟赐笑得诡异,“百里戈身陷囹圄,南平敌军本是要万箭齐发将百里戈置于死地,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南平国君下令饶他一命,还是扶羲大人亲自前来为百里戈解围,也因此百里戈才能全身而退,这若没有招降,如何解释这一事?” 万俟赐皱起眉头,这事他确实不曾听说,但若此事是真这万俟锺是如何得知的?莫不是他有眼线放在百里戈身边 “启禀陛下,此事事关重大,臣以为应当让百里将军出面亲自对质解释。”左丞相李坡刚正不阿,毫不偏颇。 “百里将军还在府中养伤。”万俟赐犹豫起来。 “根本无碍。”万俟锺轻蔑一笑,“前几日还去不岷山游玩,臣看他牛都能打死几头。” “既然如此,午后召百里戈到天德殿见朕,皇兄,左右二位丞相也一起来听听将军的解释罢。”万俟赐说道。 “臣等遵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府·大门】 秋风萧瑟,吹拂起百叶漫天,将军府的丫鬟们兢兢业业地打扫着这个偌大的将军府,小女子们聚在一起不免絮絮叨叨八卦起来。 “嘿,衣衣,这两天好像都没怎么见将军露脸啊。”一名黄衣服的丫鬟一边扫地一边奇怪地说道。 “是的呢,以前将军每日都在禾丰阁练剑,看兵书。”另一名丫鬟也一脸哀怨,“这两日根本不见人呐,只有在用膳之时能见到,用完膳就又没了人影。” 一名家丁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负责主院那边的小红说,惜音阁好像没人,将军这两天根本不在。” “啊?难道将军出去了?” “谁知道呢还有那扶羲大人也一直不见人呐。” “扶羲大人早出晚归,我们见不到人正常,大人是他国使者自然有很多国家大事处理。” “哦哦哦” “将军这几天都不用上朝,怎么会不见人呢” “你们这几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议论将军?”何启突然冒出来教训起来。 “啊啊啊——何总管饶命,奴婢不敢了”一众丫鬟惊恐地跪下连连磕头。 “罚今晚不许吃饭,去扫藏书阁。”何启愤怒地说道。 “是是是,谢总管饶命。”丫鬟们战战兢兢地离开。 “诶哟何总管~~” 何启一听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就知道是谁,莫不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莫公公,此时来将军府恐怕来者不善。 “莫公公大驾观临。”何启回首迎上去行了个大礼。 “哎哟何总管就别这么大礼了。”莫邵挥着小手绢尖声说道。 “是什么风把莫公公吹来了?”何启笑道。 “陛下派杂家来请将军进宫面圣呐。”莫邵唉声叹气道,“别说杂家没提醒,何总管可让你们家将军小心点,六王爷在今日早朝参了将军一本,投敌叛国的罪名呐。” “这这这简直是混账!我家将军清白为国”何启闻言简直要气疯了。 “总管莫急,这不,陛下让杂家请将军进宫解释解释,就清楚了。”莫邵安慰道。 “好好好,小的马上就去请将军。”何启颔首。 “既然如此,杂家就不多留了,陛下还等着杂家去伺候呢,告辞了。”莫邵抚了抚头发说道。 “公公慢走,这边请。”何启陪笑着将莫邵送走,这才急匆匆地回府,一边问道,“阿四,将军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一下见一下不见的。” “小的不知道啊应该是在府里的” “快让大家去找啊!陛下要见将军!” “是是是” 【将军府·带影楼】 洁白如雪的鸽子忽闪着翅膀从远处飞来,正正落在扶羲那纤细白皙的手指上。扶羲将鸽子脚上的小纸条取下后边将鸽子放走,看了一眼那纸条上的内容,紧握掌心,字条化作尘埃。 他将无奈的目光落在那床上沉睡的刚毅男子上,良久良久,只听见扶羲不由地喃喃出声:“对不起” 日影过去,晌午将至,扶羲看着依旧沉睡的百里戈陷入一种悲哀的歉意与内疚,果然这几日的温存只是一场太过美的梦,梦醒时分,百里戈和扶羲依旧是敌人。 带影楼比起长思阁,果真只是个影子。 “看来是本将军太过英俊潇洒,把扶大人看呆了。” 不冷不热的调侃让扶羲回过神来,只见百里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闲适惬意地半躺在床上看着自己。 “逸,都睡到晌午了。”扶羲淡笑着说道。 “那又如何,有你相伴,死也无憾。”百里戈霸气地说道,张开双臂看着扶羲。 扶羲温顺地上床伏到到百里戈的怀抱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温热的胸膛。 “师兄真是好生磨人。”百里戈摇头啧啧,缓缓将扶羲压到身下深吻。 扶羲微微张嘴由着百里戈吻着自己,他贪恋地凝视着百里戈似乎要将对方刻在眼中,千头万绪化作眼底湿润的水雾。 “我与你虽各为其主,但眼下你是我的长音。”百里戈凑在扶羲耳畔突然轻语一言,“很多事不必为难,我都懂。” 扶羲深深地看着百里戈,良久他才出声说道:“逸,你呆在带影楼好多日了。” “与你在带影楼的日子就好像一场很美的梦,我不想醒。”百里戈无奈地说道。 “总有梦醒的一日。”扶羲眼神微变,气氛转而沉郁了不少。 “还有多少日你便要回去?” “六日。” “六日也罢。”百里戈眼神稍黯下。 “将军府上下都要怀疑你失踪了。”扶羲担忧地说道。 “走出这门,我连多看你一眼的资格也没有,跟别说与你亲近。”百里戈吻着扶羲的嘴角,暧昧调侃般说道,“你舍得我出去?” 扶羲抿了抿嘴,认真地说道:“可总有一日,我要回南平,就算南平与后野真的结盟,我与你也不会是朋友。” 百里戈愣了愣,用力将扶羲埋到自己怀里一言不发,只是这样用力揽着似乎一松手对方便会消失不见。 “对不起。”扶羲垂头伏在百里戈怀里轻声说道。 “既然你我都不愿退步。”百里戈温柔地吻着扶羲的发丝说道,“注定你我要分出胜负” 还未等扶羲回话,外边窸窸窣窣的渐渐吵杂起来。 “将军!将军你在哪儿!” “将军快出来~~” “将军将军?将军快出来!皇上要找你啊!” “该来的还是回来。”扶羲苦笑一声,“快去罢,好像是你们皇帝要找你。” “等我回来。”百里戈皱起眉头依旧用力抱住扶羲,似乎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去拥抱这个男子,“沐浴然后睡一觉,醒来就能见到我了。” “嗯。” 百里戈依依不舍地吻了吻扶羲的额头便下床整理衣物,扶羲也跟着下床为百里戈系上绅带,将厚厚的披风披到百里戈身上,而后又将配饰一个一个戴到对方腰间。 “很快回来陪你,乖乖躺会儿。”百里戈捧起扶羲的脸蛋深深地吻了一口才舍得离开。 而扶羲就站在房门口看着百里戈离去,如水的眸子夹杂着让人看不懂的歉意与挣扎。 沉浮人间,君当何苦?卿当何愧? ☆、情陷两难 【将军府·落雨榭】 关一筱一身素衣站在榭台上,安然望着将军府门口一片喧嚣,还有百里戈走出去的背影,面容沉静而复杂。 他突然察觉远处有脚步声,赶紧旋身落下,重新坐回榭中桌椅上。他拿起瓷杯佯装品茶,不一会儿便看见牧景年从那头走来。 对方看见他也是一愣,然后神色凝然地盯着自己。他见此站起来,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小年,方才将军似乎被叫走了,你说会不会是皇帝宣召呀?” “可能罢。”牧景年淡淡地回答:“怎么了?” 关一筱叹了一口气道:“将军如今在朝野中声名赫赫,不少人想拉拢更有不少人想陷害,况这次后野南平一战,将军在战场上表现有失往常,恐怕会遭人非议啊。” 牧景年看着他:“你那么关心百里?” 关一筱对他的冷淡见怪不怪,只笑道:“那是自然,将军可是我的心上人。” “我去哪里怎么不见你过问?” 关一筱一愣,道:“小年你武功高强,况又无何世俗包袱,来无影去无踪,我想过问都来不及呀。” “你就不问我每天在干什么吗?” 关一筱顿了顿,笑道:“我当然想问啦,但小年这几日也不搭理我,我还以为你是讨厌我了呢。” 牧景年听他这么说,竟无言以对,他盯着关一筱的笑意盈盈的脸,“讨厌”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关一筱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道:“算起来,咱们都十七年没见了吧?” 牧景年接过茶颔首,却不知道他何意。 “十七年,小年你除了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其他感觉一点都没变。”他边喝着茶边道:“但我既然改了名一个字都不留,定早就不是那个流浪的小孩儿了。” “所以?” “所以?若是小年觉得我行径肮脏,还得多替我想些,毕竟我没碰到你那样一个好师父。”关一筱笑道:“若是你就此不理我,我可真举世无亲了啊,你真舍得啊?” “我没有不理你。”牧景年突然道,眉头皱起来:“我是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想到你和很多人有过那般关系便生气。”牧景年盯着他,眼底有寒色。 关一筱笑起来:“小年你怎么了啊?又不是妇女守贞洁,有就有关系了呗……你?!” 只见牧景年手中的茶杯突然四分五裂,溅得四处都是,有得碎片直接插入了地面,凌厉慑人。而对方此时一脸阴寒,眼底似乎都要喷出血来。 “你……你干嘛啊?这东西可名贵了啊?!”关一筱惊叫,但下一秒他突然被牧景年揪住了胳膊,重重地扔在了地上。 他踉跄了一下撑住身体,抬头愕然看着对方:“你干甚?我手差点儿沾着碎片了呀?” 牧景年上前一步挥袖,将那碎片全部扫到池塘里,怒道:“那些人是谁?!” 关一筱拍着自己袖子上的灰尘,却碍于牧景年的压迫性的气势不敢起来,缩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瞧着对方:“我……干嘛呀,早记不清了。” “有没有万俟锺?”牧景年突然问。 关一筱见他越来越不对劲,心里也隐隐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他一来不可置信,二来也慌乱了起来。 他忙站起来抓住他手撒娇道:“哎呀,你不要闹,好不好?这些都算个屁!我早就开始洁身自好,小年你不要问了好不好啦?” “不要问?”牧景年神色扭曲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杀了他们?” 关一筱盯着他,缓缓低下头,握紧了他的手。 “你知道这两天我去哪了吗?”牧景年突然主动提了起来:“我去转了整个明城,在每个下店掠了一遍,看了你从前做过的那些事。” 关一筱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他拉住牧景年的手晃了晃,似乎在示意他不要说下去。 “我看别人做觉得好恶心,但一想到你做这些事,就很生气。” 关一筱倾了倾身,抱住了他,听着那原本应是有条不紊此刻却混乱不已的心跳。他闭上眼,叹了一口气,笑起来道:“唉,我本来不想自夸,但之前我说的实在是太准了。” 他说着抬起头,一双笑弯了的眼中是变幻莫测、难以摸透的情绪:“牧景年,你果然喜欢我呀。” 【皇宫·天德殿】 天德殿乃是天子与军机大臣商议军情国策之地,如今上座万俟赐,下立六王爷万俟锺、左丞相李坡、右丞相冯杰。 “宣定国大将军百里戈觐见——” 百里戈少有的一身朱紫官袍,尊贵华美,更显英俊潇洒,挺拔矫健,他迈着沉着有力的步子走进天德殿,表情冷毅无情似乎事不关己。 “臣百里戈参见皇上,六王爷。”百里戈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看向李坡和冯杰淡淡地说道,“二位丞相有礼。” “百里将军,别来无恙。”李坡和冯杰纷纷彬彬有礼地打着招呼。 “百里,你的伤如何了。”万俟赐关切地说道。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大半。”百里戈面无表情。 “本是让你免朝十日,但确实是有事让你过来一趟。”万俟赐唉声叹气。 “陛下直说。”百里戈那冷冰冰的目光扫了一眼万俟锺。 “朕听闻清风峡一役,你中途折返敌营,可有其事?” “有。” “折返敌营,遇敌军包围。” “是。” “敌军本是以弓箭围杀,可后来却放下弓箭,百里你也因此能全身而退?” “是。” 百里戈毫不迟疑的回答让万俟赐愣了愣,不知如何进行下去,而万俟锺却出声:“陛下,百里将军的回答与臣之前上奏的一样,臣并没有欺君。” “不知百里将军中途折返,所为何事?”李坡奇怪地问道。 “寻一样东西。”百里戈将拇指上的玉扳指取下,继续波澜不惊地说道,“父亲所赠,不可丢失。” “原来如此”冯杰颔首,似乎非常有同感,“将军孝顺。” “胡说。”万俟锺厉声说道,“你在杏儿林遇见了南平国君,南平国君招降,你为保命而投降,因此敌军放下弓箭,你才得以全身而退。” “六王爷说得头头是道,就好像亲眼看见本将军投降敌军一般,难道六王爷那时当真在场?”百里戈冷笑一声,反戈一击,“那六王爷可否说说看,您当时为何会在敌营?” “你!满口胡言!本王当然不在场!”万俟锺气呼呼地说道,没想到竟被这小子反咬一口。 “竟然不在场,没有亲眼所见,如何证明本将军当时被招降?”百里戈耸耸肩,一脸无辜。 “那你说说看敌军为何突然不杀你,你竟能全身而退?”万俟锺大吼起来,咄咄逼人。 “战场之上,并非只有懂杀人才能赢,要靠这里。”百里戈冷漠地潮笑起来,敲了敲脑袋,“六王爷是读不懂兵书罢?” “狂妄之徒!”万俟锺恼羞成怒。 而百里戈目光冷若寒潭,似笑非笑地继续嘲讽起来:“本将军能全身而退也是靠脑子,若是六王爷也如本将军那般身陷敌营,恐怕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你你狂妄!” “诶,六皇兄消消气,百里你也别气王爷。”万俟赐憋笑连连打着圆场,心里倒是真爽快。 万俟锺看着那憋笑的万俟赐和李坡冯杰,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愤怒地拂袖道:“看来陛下心中信任百里戈,臣也没什么好说的,告退。” 说罢便愤怒地离开。 “哈哈哈哈百里你哟。”万俟赐看着百里戈笑着摇摇头,“也只有你能把那老狐狸气得牙痒痒。” “只因陛下信任臣。”百里戈抱拳说道。 “二位丞相也相信将军。”万俟赐笑道。 “承蒙二位丞相信任。” “良将在外,不可轻易质疑,否则国乱。”冯杰抚了抚胡须,一字一顿地说道。 “二位丞相先退下罢,朕和将军叙叙旧。”万俟赐说道。 “臣等告退。” 待李坡和冯杰离开后,万俟赐一脸八卦地问道:“百里,那个玉扳指真是你父亲所赠?” “是。”百里戈甩了一眼万俟赐。 “真的?” 百里戈一言不发,冷冰冰地盯着万俟赐。 “好好好,朕知道了。”万俟赐嘴角抽搐,“这次六王爷弹劾一事朕可以为你压下,但是你以后要小心些,那个老狐狸恐怕盯上你了。” “嗯。” “扶羲如何了。” 百里戈心中一愣,微微凝眉说道:“他在府上没有何不妥的举动。” “朕让他住到你府上,其中意味你可知道?”万俟赐正经起来,“一是让你监视他,二是找机会招降,亦或是杀之。” 百里戈抿了抿嘴,双拳紧握,他淡淡地说道:“使臣在我国遇害,我国有理说不清。” “非也,六日后他便要离开了,可以在路上动手,嫁祸他国。”万俟赐眼露凶意,“朕知道,能杀扶羲的也只有你百里戈了。” “为何陛下不考虑结盟?”百里戈严肃地说道。 “百里当真觉得扶羲是来结盟的?”万俟赐笑道,“黄鼠狼给鸡拜年。” “司马申所想,自然也是陛下所想。”百里戈不动声色。 “实话跟你说,朕相信司马申也想将你招降。”万俟赐看了一眼百里戈,“不过朕相信你不会投敌。” “陛下想让臣做些什么。”百里戈面色无改,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还有六日,朕要你不管用任何方法将扶羲留在后野,若六日后扶羲依旧要走。”万俟赐可惜地叹了叹气,“良臣不为朕所用,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别怪朕无情。” 百里戈抱拳行礼,低下头掩去眼底的痛苦与悲哀:“臣,遵命。” “别怪朕没提醒你。”万俟赐挑眉,意味深长地说道,“留一个人最管用的就是用感情。” “陛下也是看得起臣。”百里戈冷笑道。 “若扶羲留下,朕觅治国良臣,将军坐拥美人,何乐而不为。” “扶羲的事臣自会解决,陛下放心。”百里戈冷涩轻蔑地看了一眼万俟赐,直接地转身走出天德殿。 【明城·西郊茶寮】 夕阳西下,橘色的落下铺在这郊外的小茶潦,不免也有些寒凉,大雁南飞,秋风萧瑟,洪波涌起。赶路的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西郊茶寮烤火小憩,其中一名青衣男子独坐一桌颇有几分寂寥烦闷,青衣风华。 “诶那边坐着的好像是南平那边来的使臣扶羲啊。” “是啊是啊,他那马车进宫的时候我见过,当真是美男子。” “怎么一个人坐着?” “是啊,好奇怪” “来嘞~一笼包子一壶好茶~”伙计端着食物放到青衣男子面前。 “有劳。”扶羲放下些碎银子在托盘上让那伙计带走。 他不急只是在饮茶,恬淡儒雅,温柔和煦让人看了便想要搭话认识,待到一壶茶见底,茶壶里没有一点儿的茶叶渣子,只见那茶壶内被刻上“速战速决”四个字。 扶羲沉默下来,心里的挣扎于痛苦几乎要把他自己碾碎,握住茶杯的手越发用力最终“砰”的一声碎成粉末。 旁边围炉谈话的路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匆匆撒下银子离开。 “是何让扶大人如此恼怒?” “百里将军,那么巧。”扶羲头也不抬,重新拿两个茶杯亲自斟满茶水。 百里戈看似无恙,依旧一副冷漠闲散之姿,他坐到扶羲面前:“有劳。” 二人不再有交流,只是在这小小的茶寮对饮清茶,日光缓缓滑落山头,暮色爬上柳梢头,忽然一阵骚动让人猝不及防。 “让一让让一让——马儿受惊了——” “啊啊啊——” “让开啊——” 一匹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朝那茶寮冲来,似乎要将那茶寮碾碎在铁蹄下,百里戈心中一惊,刚要飞身离去却看到扶羲还在走神,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将至。 “长音快走!”百里戈惊恐慌张地大吼一声,容不得他多想,直接扣住扶羲的胳膊将那人儿搂到怀里飞身而出。 “砰砰——” 野马冲击茶寮,顿时烟尘四散。 “长音你没事罢?!”百里戈顾不上那么多,惊恐地看着怀里还没回过神来的扶羲,连忙检查着心爱的人儿有没有受伤。 扶羲愣了愣,想推开百里戈却被百里戈抱个满怀,对方的双臂如同铁链一样将自己牢牢困在怀里。 “还好你没事还好你没事”百里戈发狂似的抱住扶羲,惊魂未定根本没有多考虑其他。 百里戈在紧张兮兮,却听见怀里传来几声柔和的轻笑。 “还笑得出来你要把我气死吗?”百里戈看着扶羲那淡笑柔和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咬住对方的嘴唇狠狠地吻起来,长驱直入地抵至扶羲的喉间,疯狂得几乎要把扶羲吞下去。 “唔唔”扶羲皱起眉来用力挣扎着,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百里戈,对方眼眸中掩藏极深的悲哀让他不忍心推开,情不自禁地抱住对方的脖子回应。 二人肆无忌惮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激烈地拥吻了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开,扶羲轻喘着抿了抿嘴说道:“你不怕吗?” “怕什么。”百里戈扫了一眼扶羲,霸道地搂住对方的腰身直接将其横抱在怀,就这样抱着心爱之人漫步回家。 “将军爱上敌军谋士,这传出去可如何是好?”扶羲抬手搂住百里戈的脖子。 “这难道不是将军俘获敌军谋士?这比俘获几万敌军还要厉害。”百里戈扬起一抹得意的轻笑。 扶羲笑了笑便不再说话,惬意地耷拉在百里戈的肩上,由着对方将自己抱回将军府,回到属于他们的带影楼,只待那带影楼中恩爱缠绵,情深如海,红帐春宵暖。 百叶凋残,百花凋零,深情至此,纠缠至此,可否挽回? ☆、朝堂再争 【将军府·不语轩】 秋叶不语,划过轩前池塘落下一道涟漪。 烛光不熄,缀着榻前雕栏烙出两痕身影。 衣衫褪尽,牧景年和关一筱像疯了一般在榻上翻滚交缠,极尽缠绵之能,一个迫切,一个迎合,两相擦火,燃得肆意妄为,热烈无双。 两人干戈算尽,直至折戟沉沙,沐浴而相拥。 关一筱用指头在牧景年胸膛上写写画画,笑起来道:“景年,你吃醋至此,还要将那些个家伙杀了,还说不喜欢我?” 牧景年只是将他搂紧了些,低声道:“我只知道自己恨那些人至极,如若这便是喜欢,那便是罢。” “你不单恨那些人至极,还爱死了和我做这事儿。”关一筱笑道,还用手扯了扯他嘴角。 牧景年被他扯得笑起来,抓住他手握在掌心。 关一筱看着他的脸心里一动,柔声道:“好啦,我可要睡了,今儿真真累死我,景年你快灭了烛火。” 牧景年听话地拂袖,屋内立即一片黑暗,而后抱紧了关一筱闭上眼。 外头秋夜黯然,风声呼啸。 不知过了多久,关一筱睁开眼,小心地抬头看着已经睡着的牧景年。他见对方睡得竟然毫无防备,不禁心里动然。这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家伙在自己面前竟然睡得如此香甜,让他恍然间有种愧怍感。 他轻轻动了动身,悄然下了榻,走出房屋,来到走廊前,看着月色泠然,目光里逐渐熄灭了□□,归于平淡。 关一筱轻呼一声哨,白鸽至来,落下一卷信,其上行书惊若游龙,扼要得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他阅后便揉碎在掌心,蓦然一用力焚成了灰烬,揉碎了丢进池塘里,看着那无影的碎片自言自语道: “陛下的野心果真胸怀天下……” 后野历·大庆六年十一月廿二夜,六王爷府 六王爷府深夜被黑衣刺客袭击,惊愕满朝,皇帝万俟赐更是连夜赶往六王爷府慰问,眼见王府在打斗中被弄得破败不堪,万俟锺更是被吓出了魂。 “皇兄你没事罢?”万俟赐坐在万俟锺床边,担忧地问道。 “陛下是百里戈是百里戈要臣死”万俟锺脸色惨白,断断续续地喃喃起来。 “刺客没有抓到,皇兄莫要胡言。”万俟赐无奈地说道。 “陛下相信臣”万俟锺一下子激动地做起来,神情恍惚,惊恐地大吼起来,“臣看见了是百里戈没错陛下不能再留这个佞臣了!” “百里将军为何要刺杀王爷,于理不合啊。”万俟赐说道。 “是他臣查到一些东西对他不利,他是来杀人灭口的”万俟锺惊恐地说道。 “这皇兄先休息,朕派重兵把守,有事明日再奏。”万俟赐安抚道。 “好臣明日一定要揭穿百里戈这个乱臣贼子”万俟锺眼底一闪杀意。 “好好休息罢,朕回宫了。” “恭送陛下” 待万俟赐离开后,万俟锺就呆呆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眼底的愤怒与杀意迸溅而出,随身侍女巧儿看圣驾离去,这才敢进屋伺候着。 次日。 【皇宫·天德殿】 今日的天德殿更显严肃而凝峻,上座皇帝万俟赐,下立六王爷万俟锺,丞相李坡冯杰,更有六部尚书列次,阵势磅礴,俨然是会审之姿, 而被会审之人,依旧是那战功赫赫的定国大将军百里戈,只见其气定神闲地站在大殿中央,气势丝毫不输给那一群朝中元老们。 “皇兄精神还好罢。”万俟赐关怀地问道。 “托陛下鸿福,臣已无大碍。”万俟锺看似胸有成竹。 “朕已经将诸位大臣们召集起来,皇兄有何事便说罢”万俟赐敲了敲脑门,无奈地说道。 “陛下,臣是你的皇兄,这百里戈不过是臣子,您一定要相信臣!”万俟锺愤愤不平地说道,俨然是一名忠臣。 “好好好,皇兄你想说什么就说罢。”万俟赐一边悠然饮茶一边说道。 “臣与二位丞相查探,终于知道为何百里将军能在敌营全身而退。”万俟锺盯着百里戈冷笑起来,“百里戈早已与南平国那个扶羲私通,卖国求荣!” “臣的属下亲眼所见,就在昨日西郊茶寮,百里戈与扶羲动作亲密暧昧。”万俟锺冷哼一声。 “皇兄,你越说越过分了。”万俟赐咳了一声,眼神带着几分警告。 “陛下您不能再被他骗了。”万俟锺直接跪下磕头,“百里戈是南平那边派来的奸细,更是与那扶羲关系暧昧,如今二人同住将军府,肯定在密谋叛逆之事!” “皇兄,百里戈与扶羲的事,是朕允许的。”万俟赐笑道,“只是还未来得及跟皇兄说罢了。” “什么?” 此话一出,满堂大臣都瞪大眼睛。 “扶羲是良臣,百里戈是良将,若良臣良将皆为朕效力,我后野何愁不能一统天下。”万俟赐哈哈大笑起来,“所以朕让百里去接近扶羲,最好能与之发展感情,留下扶羲这良臣。” 言罢他看向百里戈,一脸笑容赞许:“啧啧,百里将军果然厉害,短短两日便让扶羲倾心于你。” 万俟锺表情诡异地看着万俟赐,良久他冷笑一声说道:“陛下莫不是太过信任百里戈了,被百里戈利用而不自知。” “放肆!”万俟赐忽然一个黑脸。 “陛下,你可知扶羲与百里戈是从何时两情相悦的?”万俟锺轻哼一声,他看向户部尚书赵青说道,“此事是本王与户部尚书一起查出的,赵大人说说看。” “赵青,你说。”万俟赐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百里戈。 “回禀陛下,在江南岐山有个叫玄机山庄的地方。”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6节 “朕知道,玄机山庄的玄机子乃是世外高人,兵法国策无一不精。”万俟赐说道。 “奇才玄机子有两名爱徒,其中一名叫百里长逸也就是百里戈,另一名叫扶长音也正是扶羲。”赵青如实禀告。 “他两是师兄弟?”万俟赐有些不可思议。 “然也,陛下,他们早在玄机山庄便已两情相悦。”万俟锺冷冷地看着百里戈说道,“他们一直都在装作互不相识,直到利用陛下下旨后,就像那日在茶寮,臣的属下看见的那一般,百里戈有了陛下的旨意便肆无忌惮地与扶羲当众恩爱亲热。” “还好臣查出他们的秘密,否则陛下要被佞臣所迷惑。”万俟锺愤怒地说道,“昨夜臣府中遭遇刺客,就是百里戈生怕臣将此事告知陛下,夜闯王府,欲杀臣灭口!” “昨夜刺客一事,应该不会是百里。”万俟赐说道。 “就是他百里戈!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万俟锺坚定地说道。 万俟赐皱起眉头,他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那似乎毫无惧意的百里戈:“百里,朕想听你的解释。” “臣与扶羲只是师兄弟关系,接近扶羲确实是奉陛下之命,陛下曾说过要臣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留住扶羲,如今臣不过是用了些过激的手段便被六王爷冠上莫须有的罪名。”百里戈冷漠地出声,铿锵有力丝毫不输万俟锺的气势,“何况,师出同门却各为其主的事并非罕见,若凭臣与扶羲的师兄弟关系就推断臣心在南平,为何不能推断扶羲的心在我们后野?” “至于昨夜王府遇刺一事,臣毫不知情。”百里戈耸了耸肩,继续道,“昨夜臣与扶羲大人彻夜饮酒赋诗,怎会有空去行刺。” “强词夺理!”万俟锺大吼起来,“你和扶羲是一伙的,就算扶羲来为你作证也不能相信!” “臣是没有证据,那王爷可有证据?”百里戈冷冰冰地看着万俟锺,波澜不惊。 “你你你!!!逆臣!强词夺理!!”万俟锺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直接冲过去疯狂地掐住百里戈的脖子,暴怒得青筋暴起。 “皇兄你作何!来人拉开他!”万俟赐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顿时侍卫们冲上来扯开万俟锺,乱作一团,而百里戈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抬手轻轻一推便将万俟锺推开好几步。 “王爷有话好好说,不必如此。”李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将万俟锺扶起来。 “乱臣贼子!!本王一定会找到证据杀了你!杀了你!!”万俟锺发狂起来,根本无法控制。 “来人,将王爷护送回府,让御医一同随往。”万俟赐扶额说道。 “是,陛下。” “陛下你要相信臣啊!!!后野要毁在百里戈手上了!!!” “陛下——” 直到万俟锺被送走这天德殿才安静下来,万俟赐只觉头痛不已,他盯着百里戈许久:“百里,你能跟朕说实话吗?” 百里戈单膝跪下,抱拳义正言辞地冷声说道:“臣对陛下绝无二心,也承诺定会亲手拿下南平献给陛下,请陛下相信臣。” “好,朕就再信你一次,回去罢,朕头疼得慌。”万俟赐晃了晃脑袋,疲惫地说了一句便让太监扶着离开。 “恭送陛下——” “大将军啊,我们这些老臣都信你,希望你莫要让我们失望。”冯杰轻叹着拍了拍百里戈的肩。 一众元老纷纷离开天德殿,百里戈最后一个离开,他站在高台看着这辉煌的宫殿,心里的思绪百转千回。 “长音我该拿你怎么办” ☆、卿卿我我 【将军府·落雨榭】 “看星象,这时节必定是多事之秋。”关一筱望着云卷云舒的苍穹,喝下一口茶压压惊,看着眼前牧景年舞剑。 牧景年一个招式收手,问:“你说的可是六王爷遇刺的事?” “哟,”关一筱挑眉:“你不是关心这些事的么,怎么会知晓?” “身居将军府,又有箫箫在,怎会不知。”牧景年走上前,浅浅地笑起来,那若冰霜的面若也顿时如暖春:“六王爷遇刺和百里可有何关系?” 关一筱“哼”一声,巧妙地避开了百里戈的话题,叹了一口气道:“唉,这权争之事,我一伶人又怎么弄得懂?” “那便无须懂。” “景年,”关一筱笑道:“你亲亲我呀。” 牧景年一愣,然后俯下身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了一记。关一筱看得满心欢喜,撒娇道:“你快继续舞剑,可好看了。” 他们二人自打发生关系来,便以一种极其奇怪的方式相处着,似情非爱,有巫山云雨平常却如以往般说笑,加之关一筱一直有意避开自己对百里戈感情这一敏感事,因此两人就好像十多年前在北静流落的兄弟两一样。 关一筱看着牧景年手中的剑变化莫测,一刃裂做数刃,却始终如影随形,真乃神鬼都不及。他静静地看着对方这般舞剑,眉头不自觉的渐渐紧皱,似乎想到了何自己担心的事。他突然心里一动,道: “景年,你习武有多久啦?” “十七八年有余。” “你这个可是很难练?”关一筱好奇地站起身,拿过他手中的长剑瞧了瞧,笑意妍妍:“我看得厉害得不得了,特别是这个一个裂开好多个…… “这种剑法叫裂刃,”牧景年解释道:“师父说这是无花门的看家本领,练到极致时可以以一敌百,横扫千军。” “这么厉害?那我可不可以学?” 牧景年皱眉,拉过关一筱细瘦的皓腕握了握,认真地回答:“箫箫你没有武学功底,恐怕难以练成。” 关一筱“噗”地一声笑出来:“你紧张个屁!我只不过说说,哪会真的学?我就是花拳绣腿,遇到会武功的一下就怂了……”他说着便拿着牧景年那长剑装模作样地舞弄起来,却被牧景年“刷”地一下夺过来,严肃道: “别乱弄,这剑锋利无比,小心削了你的手。” 关一筱一愣,看着那寒光凛凛的剑锋:“这么厉害呀?我看这只是普通的长剑,还不如我跳舞用的花剑呢。” 牧景年轻轻摩挲了一下那剑锋,顿时食指流出了鲜血,但见他面无表情,漠然道;“这剑是重铁铸成,用的是无花门几百年相传的材料,看似平常,却杀人于无形。” “呀!”关一筱叫起来,紧张地拉过他的手,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干嘛把自己弄伤啊!” 牧景年见他紧张的样子一愣,随后浅笑起来:“无妨,我可以……”但他还没说完,就见关一筱拿出丝帕来捂住自己的手指,又似乎不够似的,鬼使神差地拿起他手指轻轻含在了嘴里,顿时一股酥麻的快感沿着那里直击脑门。 牧景年有些懵,他看着关一筱认真的神情,丝毫没有半点调情的味道。他吮了吮自己的手指,然后用丝帕包着道:“进房,我给你找点……呀?” 关一筱冷不防被牧景年抱了个满怀,然后重重地堵住了红唇,他惊讶地感觉到对方凶猛如烈火的吻毫无章法地席卷着自己,啃咬着的嘴唇有些酥麻的快意,那抓住自己手臂的也力道之大,似乎要生吞活剥似的。 落雨榭秋景迷离,荡漾了一阁□□。 入夜。 【将军府·带影楼】 秋雨过后凉意将百木染红,一叶知秋,树枝上唯有的两三片红叶被风刮落,飘摇伶仃地落入带影楼。 夜央未去,屋内温暖柔然,最后两滴雨露自屋檐坠落,溅起碎花涟漪,天地清明。千年不变,万年不竭的日落美景越显安逸祥和。 当百里戈沐浴出来便看到扶羲独坐在软榻上悠哉地摆起棋局,丝薄青衣覆香体,三千青丝柔顺地垂落,只用一根月白的发带束起几缕。 他淡笑着坐在扶羲身后,有力的双臂将那安静的人儿放到自己腿上抱个满怀,整个人懒懒地耷拉在对方后背上,顿时美人体香弥漫鼻间。 “今夜很冷,还穿那么少。”百里戈说着便拉过一张绒绒的毛毯将他们一起包裹起来,温暖的被窝里两身相依,十指交叉。 “我穿少,你不喜欢?”扶羲微笑着往百里戈怀里钻了钻,舒服地窝在对方怀抱里,清灵的眸子映着那对方的笑容,温馨而甜蜜。 “你哟~”百里戈宠溺地吻着扶羲的鼻尖笑道。 “陪我下棋。”扶羲淡笑着说道。 “先给一个吻。”百里戈说着便低头吻住扶羲那带笑的嘴唇,顺手为怀里的人儿掩好被子,生怕对方会着凉。 温情款款的亲吻如同清晨的日光那般柔和,渐渐地如同猛浪袭击一般火热缠绵,纠葛不断,交缠不止,单纯而深情。 扶羲轻喘着按住那已经伸到自己衣摆里的手,挑眉威胁般说道:“说好的下棋。” “先上你,再下棋。”百里戈笑得邪恶而霸道。 “先下棋。”扶羲瞪了一眼那欲求不满的人。 “好好好,先下棋。”百里戈宠爱地吻着扶羲的耳根子,随手落下一个棋子。 “输了今晚睡地板,别想碰我。”扶羲挑衅地看着百里戈。 “那我死也会赢的。”百里戈勾了勾嘴角,志在必得地看着扶羲。 二人温情地相视一笑,甜蜜地偎依在一起,幽香弥漫的房间,华美的楼阁,直到月色爬上夜幕的优雅清灵,仿佛是世间最动情的缘分。 “长音,我们还有多少日?” “两日。” 夜过半,房内依旧是棋子“叮咚”的声音,卿何愧? 【不语轩】 庭院石椅秋意凉,却又眷侣坐成双。 关一筱靠在牧景年怀里,惊奇地看着对方痊愈的手指,欢喜道: “这催愈术竟有这般功效,看来我以后受伤都不用愁了,直接找景年便好啦。” 牧景年笑了笑道:“这也只是小伤才痊愈得那么快,换做大伤可便难了。” 关一筱笑着往他怀里蹭了蹭,搂着他脖子撒娇道:“景年武功那么厉害,绝对是天下无敌——话说来,除了今天那裂刃,你们无花门还有什么绝世武功?” 牧景年认真地想了想,道:“无花门一绝,非匿术莫属,其来无影去无踪,藏匿几乎无人能察觉。” “难怪你跟踪我都不见身影,真是好讨厌!”关一筱笑着锤了他肩膀一拳,又问:“这样说来,景年岂不就是天下无敌了?” “怎么可能。” “这么厉害的武功,难道还有破解之法呀?” “每种武功都有破解之法。”牧景年认真地回答:“无花门的武功也一样。” “那……有多少人知道这破解之法?” 牧景年摇头:“我不知晓。” 他突然放开关一筱,走到面前的空地上,一手执剑幻化出数道光影,在月光下寒光凛凛。他看着这些剑影,道: “裂刃有很多条,但只有一个是真,其他乃是虚刃,识出那道实刃便可破解。” 关一筱看着那无数道刀光剑影,有些发愣。 而牧景年看着他,浅笑起来:“实刃汇聚了无花门的灵灰精气,辨别与否全看习武人的造化和智慧,也非常人能做到。” “知晓这点本来就难,更何况破解?” “我师父也是如此认为,因此他便也懒得想如何应对,”牧景年收了剑走向他,轻轻将他的衣襟拢紧遮去严寒。而关一筱朝他笑了笑,伸手搂住他道: “所以景年打遍无敌手,随便杀人也无碍咯?” 牧景年抱住他道:“只是目前还未遇到敌手罢了。” 关一筱揪着他的衣襟把玩,笑道:“那你可得保护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 “箫箫若想,可以习武一些来防身。” “真的啊?我可要学无花门的武功,简单点的便好,无须复杂”关一筱跳起来,兴奋地活动手臂道:“别看我柔弱,但韧性可是无人能及,景年你挑点适合我的?” 牧景年好笑地看着他,见他跃跃欲试便没有拒绝。于是走近他道:“无花门的第一宗便是要练就灵灰精气,以做基地。” “那是何?” “此气是凝于丹田,箫箫你试着吐气三下吸气两下……” 庭院里,牧景年低声将无花门的第一宗完完全全的诵予他听,低沉的声线在月色里如黑暗中的流水。而关一筱站在原地,眼睛定定地看着池塘里映着的月色,手搭在丹田上,似是跟着牧景年的命令调整气息。 没过一会儿,他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不行,我怎么就这么想笑?” “箫箫你没有武学底子,想必丹田清浅,容不下无花门的宗法。”牧景年解释道:“我也跟着师父练了五年才开始习得第一宗。” “唉,这练武怎么就那么麻烦,还不如唱戏。”关一筱气馁地走回位子上坐下来,又觉得秋风吹来起了寒,不禁哆嗦了一下身子。 牧景年见此道:“箫箫若是冷便快进轩中。” 关一筱看着他娇俏地笑起来,伸出手道:“景年抱。” 牧景年遵从地伸手将他抱起来,然后走入轩中。而关一筱笑意盈盈地挨着他的肩膀,眼中一闪而逝无奈和复杂。 ☆、大事不好 【六王爷府】 夜黑风高,黑影重重,深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万俟锺在床榻之上浑浑噩噩地躺着,不知为何自从今早从天德殿回来后他就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根本提不上力气。 “巧儿巧儿” “王爷,请用药。”窈窕柔弱的巧儿端着一碗药膳走进安静无人的房内。 “好扶本王起来” “是,王爷。”巧儿依旧乖巧,她坐到万俟锺身边将其扶到自己怀里,忽而袖中滑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这你”万俟锺惊愕地看着那把匕首被巧儿握在手上。 “救” 还未来得及喊出一声“救命”,亲眼看着巧儿将那锋利的匕首插入自己的腹中,撕裂般的剧痛,很快便没了意识。 鲜血流满床榻,巧儿从袖中取出一个刻有“戈”字样的青铜令牌放到万俟锺手上,而后身轻如燕般自窗台飞身而离,徒留这房内不知死活的万俟锺。 就在巧儿离开不久,一名黑衣人自窗台飞入房中,他看着万俟锺倒在血泊愣了愣,走近一看,胸膛插着一把匕首。 “救” 万俟锺瞪着血红的双眸看着那黑衣人,用尽全力呜咽出一个字。 只可惜,来者不善。 黑衣人看万俟锺还有气息,动作利索冷漠地抽出携带而来的一把短剑,狠狠地刺入万俟锺的胸口而后抽走自己的短剑和之前的匕首。 夜色下的污秽肮脏,谁人知晓。 次日。 【将军府·重雨阁】 “不好了不好了!” 管家何启一脸惊恐慌张地冲进重雨阁,只见那暖阁里百里戈、关一筱和扶羲还在悠闲地烤火谈天。 “何管家来得正好,来烤火罢,看起来是要入冬了。”扶羲温和地说道。 “将军你还有闲情烤火?!”何启惊愕地看着百里戈。 “怎么,本将军烤火也不对了?”百里戈轻笑道。 何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他将百里戈扯起了一边说道:“这这这小的收到消息,昨夜六王爷在府中遇刺身亡啊!” “死了?”百里戈皱起眉头。 “是啊!而且最重要的是” 还未等何启说完,外面涌过来一大批大理寺的官兵,为首的正是大理寺卿孙仁,只见其带着几百禁军将将军府里里外外围个水泄不通,更是带着一批官兵气势汹汹地直接闯入府中。 “孙大人,大清早如此阵仗,倒是稀奇。”百里戈似笑非笑地走上前去。 “本官奉命彻查六王爷遇刺一案,还望大将军见谅。”孙仁有礼地做了个揖,一挥手示意命令道,“来人,搜。” 关一筱直接蹦起来不满地大吼道:“你什么东西!!干嘛搜大将军府!!” “本官奉命行事,闲杂人等若敢阻拦,那就一起带回大理寺候审。”孙仁严厉地说道。 “你凶什么凶!” “关关。”百里戈唤了一声,关一筱轻哼一句,一脸不开心。 “孙大人可否告知事情经过?”百里戈皱眉说道。 “哎,本官也希望将军你是清白的。”孙仁无奈地说道,“但是那六王爷死时手里握着一块令牌,上面刻着大将军你的名字,但是凶器找不到,故陛下下令要搜查所以嫌疑人的家宅。” “令牌?”百里戈冷笑一声,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青铜令牌说道,“本将军的令牌好好的就在这里。” “啊?这” “启禀大人!有发现!” 几名官差抬着一个大箱子上来,那是放在后院练武场的武器箱子,百里戈看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打开。”孙仁说道。 “是。” 官差打开那大箱子,只见大大小小的短兵器数十把,翻查一番竟然发现带血的一把匕首和一把短剑。 “凶器果然在这。”孙仁大喝一声,“来人,将百里戈带回大理寺候审,查封将军府,府中一干人等全部押往大理寺打牢。” “是!”一名官兵得令,走到百里戈面前,“将军,请跟我们回大理寺。” “嗯。”百里戈毫不反抗,气定神闲地点点头。 孙仁顿了一下,再走到扶羲面前忽而变得彬彬有礼,继续说道:“大使馆已然修葺完毕,陛下旨意,请扶大人移步大使馆。” 扶羲面色无异,一副事不关已之姿,他温文尔雅地颔首说道:“有劳。” “来人备轿,护送扶大人回大使馆。”孙仁下令说道。 “是!” “将军保重。”扶羲只是礼貌性地向百里戈行了个礼,言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近十日的甜蜜与缠绵犹如过眼云烟,海市蜃楼,该结束之时便结束得干干净净。 百里戈定定地望着扶羲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那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地跟随孙仁离开,无人能看清他此时的心绪。 一场孕育已久的阴谋,抹去辉煌的过往,斩断缠绵的情丝,定国大将军百里戈因涉嫌谋害六王爷而下狱,举国震惊。 【明城·街外】 一群官员押着将军府的人马黑压压地往大理寺走去,其声势沉闷却浩大,压抑得如雨前乌云。 “呀——”一声惊叫从人群中传来,只见关一筱嫌恶地拍着衣服上的灰尘,瞪着那押送的衙役道:“臭蛋,你要对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作甚!” 那衙役认得关一筱是明城有名的戏子,见他相貌昳丽便生了轻薄之心,于是想在押送之时揩油一把,以饱手痒之福。谁知这关一筱性格爆烈无比,还没碰便嚷得如旱天雷响彻云霄,闹得整个队伍都为之一震。 那衙役反倒觉得自己气势弱了几分,挺着脖子道:“小□□他妈的叫什么叫?被抓还不安分点?!” “叫谁小□□呢?!”关一筱道:“若不是要陪将军大人,老子才不跟你们这帮臭烘烘的人来呢。” “哟,现在还将军大人长将军大人短的?”另一个衙役道,还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前面被押着的百里戈:“我看不久之后,百里将军也将头首分离咯。” “呸呸呸!乌鸦嘴。”关一筱怒了,朝前面的百里戈吼道:“将军你要挺住!这绝对是诬陷、栽赃、陷害!谁他妈没事儿把凶器藏屋里,这不是傻嘛!” 百里戈回头看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想继续向前走,但仔细一看发现牧景年竟不在队伍中,顿时心里生疑。他想此人向来行踪诡谲,此时也不知何处去了。 “臭戏子,你再啰嗦就撕烂你的嘴巴!”衙役凶恶道。 “凶个屁!”关一筱一口水喷在他脸上:“有本事脱了裤子撒泡尿照照镜子,也不看这样,不说你恶心算好的……” “臭戏子,今天就砍了你的脑袋!” 那衙役说着拔剑就向关一筱砍来,却刚到一半突觉背后一阵剧痛,立即偏了方向,砍在了另一个衙役上,顿时惨叫连成片。 关一筱惊魂未定,只见一个黑影如天外来客,随着那刺入衙役背后的长剑一同袭来,顿时跳入混乱的队伍中。 “怎么回事?!”前面的孙仁大吼起来。 “有人劫犯人啦!!”后面的衙役大叫起来,还没说完就不得不融入反抗中。 “围住百里戈!”孙仁下意识道:“其他的给我通通杀了!” 来人正是牧景年,只见起迅速揽过关一筱,长剑一挑便挡住前来追杀的官员。他见人群黑压压的一片不禁皱着眉头,剑端一抖便幻化出数道裂刃晃晕了衙役们的脸,然后脚尖一点便带着关一筱飞身而去。 “一帮废物,追!” 【明城·野外】 关一筱只觉天旋地转,被牧景年抱着飞速前进,穿林过野,耳边风声呼呼,耳后是铁蹄的追杀。他眯着眼睛,只觉得被风吹得睁不开。 “景年……”他扯了扯牧景年的袖子:“别跑太远,哥哥还被困住呐……” 牧景年一顿,本来向往远郊旁的脚步停了下来,他低下头,一双寒目灼灼地看着关一筱:“那去哪?” “我们在郊外找个地方躲一会好不好?”关一筱急道,却不忘小心地提及百里戈这个话题:“再怎么说哥哥也收留了你好多日,你们两称兄道弟的,难道你不救他?” 牧景年一顿,然后带着他旋身一起,轻功越上了高高的枝头。但见此地高处不胜寒,抬头阳如艳,低首叶如针,还有树影遮挡着骄阳,风景独具一格。只见牧景年将外披的衣结解开,铺在一根粗壮的枝头。 “先坐在这儿躲着。 关一筱讶然看着这里:“咱们今晚要在这睡?” “官兵定会搜遍明城和其郊外,故在树上较为安全。” “可万一他们拿火把一照,岂不就露馅了?” 牧景年笑起来:“无妨,有报信的。” “啊?”关一筱不解。他见牧景年突然吹出一声哨笛声,下一瞬便看见一支黑影从头上掠过,有鸣声呼应,而后一只黑色雄鹰便落在了牧景年的肩头,炯炯有神的眼在夜色下极为慑人。只见牧景年抚了抚它的脑袋,给它喂了几颗食料,它便乖巧地依偎在他身边。 牧景年浅笑地看着目瞪口呆地看着关一筱,道:“这是送喜,原来跟着我师父,眼下师父仙游,它便跟着我了。” “可……平日我怎么不见它?” “送喜和师父一样,喜欢神出鬼没,若没有鹰哨声是不会来的。”牧景年解释道:“今夜有它在,便不担心人来追。” “如此厉害。”关一筱赞叹,只见那送喜似乎听懂了般得意地拍打翅膀,便惊奇道:“诶,它听得懂我说话?” “它通晓人性,既能通风报信,还能追击杀敌。” “你师父可真多宝贝呀,”关一筱啧啧道:“想必其祖上一定势力不小。” 牧景年听此回忆道:“师父祖上乃皇亲国戚,但后因战事权争而惨遭灭门,只剩我师父一人逃出。” 关一筱听闻安静下来,轻轻靠在他怀里道:“这乱世害人不浅,我们两也不也是因为战事而颠沛流离?” 牧景年搂紧他,笑道:“我们两还能重逢,也算幸运。” 关一筱笑嘻嘻地,突然捂着肚子,眨巴着眼睛道:“妈呀,饿了。” 牧景年立即道:“我去找点野食,你在这坐着不要下去。” 关一筱看了看下面,一个哆嗦道:“下去?你这是要摔死我啊。” 牧景年笑道:“送喜会陪你呆在上面。”说着纵身一跃消失在树影里。 关一筱看着他走远,又看了看一旁似乎呆头呆脑的送喜,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它头,见它没有丝毫反抗的样子便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道:“送喜啊送喜,这名字真是好笑,乱世之中,何来送喜?” ☆、难舍难分 【大理寺·死牢】 大理寺死牢里关着的必然是朝廷重犯,进来的几乎都是死犯在,这牢里面阴暗潮湿,死气沉沉,不见天日。 一间颇为宽敞的牢房里单单坐着一名英伟的男子,身穿囚服依旧英俊,身陷枷锁却毫不掩饰那与生俱来的霸气与冷酷。 “皇上驾到——” “快把他身上的枷锁解了!”万俟赐皱起眉头冷声说道,“朕可没说给他带枷锁!” “是是是” 百里戈气定神闲地坐在牢房里,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处境,直到万俟赐走到自己面前,他不慌不忙地行了个礼。 “罪臣参见陛下。” “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跟他说。”万俟赐命令道。 “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万俟赐盯着那似乎看不出表情的百里戈说道:“朕就问你一句,是你杀的吗?” “不是。” “那为何凶器在你府里?还有那个令牌” “陛下,若有人故意栽赃,这些都不难做到。”百里戈冷笑一声,“就算要栽赃陛下,也是轻而易举。” “你!”万俟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朕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陛下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百里戈耸耸肩,淡淡地说道。 万俟赐将一个包袱塞到百里戈怀里,镇定地说道:“朕给你五日时间查清真相,里面是你需要的东西。” “原来陛下是来劫狱的。”百里戈挑眉说道。 “少废话,朕相信你定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万俟赐瞪了一眼百里戈。 “陛下就不怕罪臣直接逃了?” “你不会。” 百里戈轻笑一声,接过那包袱说道:“陛下的心意,罪臣明白了,五日后罪臣必定回来。” “嗯。”万俟赐咳了一声,脸色尴尬。 “陛下让钱将军密切注意南平那边,边境的大军绝不可松懈,随时准备迎战。”百里戈严肃起来说道。 “朕明白。” 【冬神庙】 一年一度的冬凛庙会如火如荼,越往冬神庙走去人潮越是拥挤,除了去凛冬祈福的百姓更有在一旁趁机叫卖的小贩,各式各样的玩意儿应有尽有,吆喝声此起彼伏。 喧嚣繁杂的小街上,一身纯白斗篷的扶羲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不染俗世,他眼神有些空洞,如同幽魂一般随着人群漫无目的地行走。 冬神庙当真是香火旺盛,神庙虽不算大,然却装饰精美,丝毫不显冷清,如今正值冬凛庙会更是人来人往,前来祈福的百姓更是虔诚地拿着一大把香火红烛去参拜。 扶羲随着人潮迈入主殿,眼前是一个巨大的金身神像,面容慈祥和蔼,周围花团锦簇,香火弥漫,倒像是仙境一般迷幻神秘。 “对不起”扶羲低头望着手里的小玉笛内疚痛苦地喃喃着,亲手将心爱之人送入死牢,恐怕也只有他扶羲能狠得下心。 可有谁知道,他早已被这一场一场的战争逼得体无完肤,他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结束这场战争,然后与那人回到岐山,回到只属于他们的长思阁,他几乎要撑不下去。 “算命罗~算前程算姻缘咯~” 扶羲听着这声音脸色忽然沉下来,他收起小玉笛后平静地走到那道士面前坐下,和煦地说道:“道长,有劳为在下算上一卦。” “好嘞~公子请写下一字。”那道士熟络地说着,递上纸笔。 扶羲抿了抿嘴,在纸上写上一个“可”字。 那道士笑容可掬,他拿出一本书打开,而后在那纸上写写画画似乎在专心测字,只有扶羲知道那道士写的乃是南平大内密语。 那道士传达给扶羲的内容便是“当日属下到万俟锺房中便见其倒在血泊,手里握着百里戈的令牌,怕是有其他人也想要将百里戈陷害入狱。” 扶羲皱眉沉思片刻,用唇语说道:“百里戈已下狱,大军可出发。” 那道士继续传达内容“是否需要属下杀了百里戈,永绝后患。” “不必。” 道士颔首,哈哈大笑起来随口胡言了一些预言,扶羲留下了些碎银子便起身离开,心里的痛只有自己默默承受。 入夜。 【大使馆】 秋雨萧条,狠绝的雨滴拼命朝这个世间砸过来,漆黑的天空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大地,像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如猎狼一般盯着世间,天意难测,千条雨丝,万条雨线砸到地上,绽放出千万朵黑色的落寞之花。 哗哗哗。 哗哗哗。 雨越下越大,风变得湿冷,天地间只剩下水声,到处都是水。 窗外似乎隐秘着一种压抑,只待血肉炸裂的瞬间,破碎而了无痕。庭院菲菲被秋雨折虐得不成样,风过青竹,谡谡的声响,竹柏的影子斑驳在地面,化成一些魍魉魑魅的样子,狰狞而诡异。 狂风暴雨从巨大的落地窗袭进扶羲的寝房,屋里幽暗,只有一盏烛光摇摇欲坠,照着那在桌边独自酗酒的男子,满室充斥着浓浓的酒气令人窒息。 他已经不知道喝了第几壶酒,昏昏沉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般耷拉在桌边,毫无意识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瞬间一种辛辣如火烧一般的难受之感从口腔到喉咙,最后充斥着整个胸腔。如此烈酒让他浑身有些轻飘飘,视线也迷糊起来,只觉头重脚轻似乎一不留神便倒下去。 突然身后一阵疾风涌来,他还来不及反应。 “怎么喝那么多。” “不关你的事。”扶羲脸上是异样的醉酒潮红,语气也有些软绵迷糊,固执地夺回酒杯倔强地再倒满了一杯毫不犹豫地往肚子里灌下去,如同雪上加霜一般,浑身无力被抽去了力量。 “扶长音!” 扶羲只觉自己被一阵很大的力道硬生生地拉起来,跌跌撞撞地投入一个黑漆漆的怀抱,是令他贪恋的气息。 “长逸长逸”扶羲迷迷糊糊地回抱着对方,朦胧的眸子酸涩难受,滚烫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涌出。 百里戈拥紧了怀里的扶羲心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只能安静地抱着对方,他们俩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谁也怨不得谁。 “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真的不忍心可长逸你对我情深似海情意不可负”扶羲痛苦地呢喃着,他呆呆地望着百里戈苦笑几声,断断续续的话语每一字每一句都印刻着无人知晓的悲哀与挣扎。 “你为何要逼我为何不回岐山”扶羲伏在百里戈肩上,像是是发泄一般毫无意识地喃喃指责起来,软绵绵地提起掌风朝百里戈肩上拍去。 百里戈愣愣地抱着扶羲任由对方打骂,他苦涩一笑:“我退,等到所谓的南平统一,那我们得等十几年,但若你退,我攻破南平只需几个月,你懂吗?” “百里长逸!!你荒唐!!你混账!!”扶羲抓着百里戈的衣襟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深埋了两年的痛苦与悲哀尽数爆发得一干二净。 百里戈皱着眉头抱紧扶羲那轻颤的身子,他吻着对方湿润的眼眸温柔地说道:“长音,我绝不能让南平国存在在这世上。” “到时我亲自向师父负荆请罪,师父不会怪你的。”百里戈认真地说道,“只要南平国不在,师命自然不在,我与你才能安心在一起。” “好想就这样睡过去”扶羲毫无意识地喃喃着,双眸渐渐无神而空洞如同一抹游魂。 百里戈忍着欲裂的心痛,哽咽着问道:“何时离开?” “万俟赐不同意结盟明早我就走走了见不到长逸了”扶羲朦朦胧胧地望着百里戈轻声说道,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哗哗落下。 百里戈收紧双臂抱着扶羲,坚如磐石的话语一字一顿:“等我,等我攻破南平国的一日,带你走。” “等你” “对,很快了。” 乱世中的你我,情深如海,但如同搁浅的鱼儿,竭尽全力只求一丝生机。 【明城郊外】 夜晚秋意微凉。 关一筱见着月色空明,寂寥又苍凉,便心生好奇起来:“景年,快讲讲你师父的故事罢,他叫甚么名字,又是什么来历,怎会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和宝贝雄鹰?” “师父名唤霍桑,生于东郜,祖上原是大靖国戚,后来靖国分裂,便举家迁徙于东郜从商,后遭仇家杀戮,他武功高强,在友人的帮助下逃出,但双目已经失明。” 关一筱叹了一口气:“你师父出身名门,想必也是个英俊的男子,但身世也是坎坷。” 牧景年想了想:“我也不知他是否英俊。” “你这家伙连美不美都分不清,”关一筱好笑地弹了他脑袋一下:“你就形容下他的脸长甚么样,我一听便知是否是美人。” “我也不知如何描述。”牧景年迷茫道:“只记得他的眼睛是湖绿色的。” “呀!这个颜色好看,那铁定是个美人了。”关一筱定论道;“可这么美的一双眼睛,竟然惨遭……唉。” “师父告诉我,是有人负了他,出卖了他,才会使得霍家遭血光之灾。”牧景年淡然道:“因此他生平最恨负心欺骗之人,见之杀之。” 关一筱一僵,看着牧景年同样冰冷的脸,不禁道:“你和你师父霍桑,说的倒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7节 “我从小被他带大,像也是必然。” “你的确杀人不眨眼,”关一筱笑起来,抓住他的手开始把玩,看着那握剑都起了茧的手,道:“难怪一副无心无情的样子。” 牧景年眨了眨眼,低声道:“你认为我是无情无义之人?” “当然不是。”关一筱又说笑起来,摘了枝头一片叶子放在他脑袋上:“我认识的景年可还是个小孩子,成天黏着我喊箫箫哥哥。” “我以后也会黏着你。” 关一筱看着他,心想此人怎能把情话说得如此自然,让他这驰骋情场的老手都有些起了窘态,心头跳个不停,脸也发烫起来。他凑上去亲了亲对方,露出好似醉意的笑容来。 牧景年摸着他的脸,道:“我与你讲了那么多,箫箫可否告诉我你的事?” “我的啊,”关一筱笑意加深,眼神复杂起来:“我也是被师父救的,他带我去住了很大很华丽的屋子,然后教我唱戏。” “一枚戏子,哪来的豪宅?” “兴许是我记错了?”关一筱挑眉:“师父待我还算不错,养得细皮嫩肉、倾国倾城,嘻嘻嘻……” 见他说着说着又回到了自己脸上,牧景年不禁无奈。他抬头看月位,见时辰已晚,便道:“睡吧。” 关一筱靠着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而牧景年看他脸上有疲态,便收紧了衣服将他拢在怀里。 月色凄然,树影婆娑。 次日。 东边酝酿着一丝光芒,静待云散后的一刹那,照射大地,预兆着新日的朝阳驱散尘世的悲欢离合。 日光未满,房里还是有些幽暗,如同黎明前的灰蒙蒙,习习清风动幔摇,英俊的男子安静地沉睡,忽然轻皱眉心,睫毛颤抖几分,眼眸缓缓撑开。 他侧头,身旁空无一人。 “长音!”百里戈惊恐地撩起床帐大吼一声,无人回应。 只见床头留下一张孤单的字条,只写着“保重”二字。 百里戈握紧双拳捏碎了那张字条,他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周身的冷意如同飞雪寒霜,几乎要将这个房间冻结成冰。 【十里亭】 驰骋的白马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去,马背上的男子一身黑衣斗篷,他面上无太多的神色,拼了命地驾马前进。 不远处能闻到一丝渗人的血腥味让他全身紧绷起来。 “长音别出事”百里戈皱起眉头慌张地喃喃着,一下一下地抽打着马鞭飞驰在林间。 他记得万俟赐说过永绝后患。 临近十里亭,百里戈隐约听见有打斗的声音,加上鼻间的血腥味让他整个人紧张到极致,再驾马前行了一会儿只见不远处一抹白色的身影周旋在四五名黑衣杀手间,战局胶着不下。 “长音!”百里戈惊恐地唤了一声,将他斗笠上的黑纱落下,宝剑出鞘,飞身而起冲入战局,瞬间那锋利的气刃便硬如钢,强大的内力一下子冲击那七环链,直直冲击那杀手的胸前,顿时杀手胸前血肉翻飞。 扶羲看了一眼那忽然而至的斗篷男子,想说什么却无言以对,只能强迫自己专心于战局中,急速换了几个走位,漆黑的扇气绕得那杀手眼前晕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毙命。 “走。”百里戈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杀手,搂过扶羲只觉飞身而上马。 “驾——” 二人一马,一路飞驰离去。 【长平坡】 扶羲和百里戈到了一个林荫小溪边下马,眼前是一个简朴的小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边是万俟赐为百里戈准备的临时住处。 “有没有哪里受伤?”百里戈紧张兮兮地检查着扶羲的周身。 “没事。”扶羲不自然地说道。 二人相顾无言,百里戈轻叹一声忍不住还是将扶羲抱到怀里:“为何要不辞而别。” “徒增伤感罢了。”扶羲别扭地说道。 “真的那么想离开吗?” “长逸,别逼我可好?”扶羲抚着百里戈的面庞无奈地说道。 百里戈紧抿着双唇,他看了一会儿扶羲后便脱下自己那套漆黑的斗篷外衣,淡淡地说道:“万俟赐不会放你平安回到南平的,你穿我这件衣服,避人耳目,秘密回去罢。” “那你呢。”扶羲扯了扯嘴角,无力地问道。 “我不会有事,放心罢。”百里戈露出一抹淡笑安慰着,为扶羲换上自己的黑衣,”一路向东,对了还有这个。” 言罢他从腰间取下一块令牌放到扶羲手里,温柔地说道:“到城门让守卫看这令牌,就可以直接进城出城,守卫不会盘查你。” 扶羲握着手心的令牌,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他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通关令牌,你给我,不怕我直接带兵进关吗?” “我给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想你有事。”百里戈无可奈何,“你是我的敌人,更是我的命,你要我怎么办。” 扶羲平静地望着百里戈,一切思绪已经被打乱,似乎一切烽火逝去只剩下这个深爱自己的男子,他忽然紧紧抱住百里戈,用尽全力拽着对方的衣衫用力到手指关节也发白。 “若你愿意,我现在便可以带你回家。”百里戈轻抚着扶羲的背脊温柔地说道。 扶羲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就像是被两个力量狠狠地撕扯着根本无法逃脱。 百里戈长叹一声,他温柔地抚着扶羲的后背安慰,良久才将怀里的人儿扶上马一边说道:“连夜走别停,回到南平你才能安全。” “对不起”扶羲一动不动地望着百里戈喃喃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一刻好想好想留下,或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与长逸为敌。 两年来与长逸针锋相对,尔虞我诈,他突然很害怕,害怕一切覆水难收。 “我只要你平安,到南平给我捎个信。”百里戈望着扶羲柔声说着,一个狠心用力一拍马背。 马儿仰天嘶鸣一声,直接向东飞驰而离,再也看不见你的容颜,听不见你的声音。世间的纷纷扰扰将你我隔开,即便深爱入骨,在这乱世之中比起君王霸业又值多少? ☆、水落石出 【明城郊外】 “箫箫,起来了。” 关一筱舒服地卷在厚衣服里,刚想像平时一样懒洋洋地翻个身,谁知整个身体突然悬了空就往树下掉——他立即想起自己睡在树上,立即惨叫起来: “妈呀——” 牧景年一个飞身上前搂住他抱进,同时捂住了他的嘴巴,而后重新飞身上树。他看着眼睛睁得老大、惊魂甫定的关一筱,低声道:“小声些,说不定衙役就在附近搜寻。” 关一筱“嗯嗯”地点了点头,然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小胸脯:“天呐,我都忘记咱们是在逃命了。” 牧景年让他坐好在枝头,飞身起来在树林里巡望了一圈,见四处无人便落下道: “看来这片是没有人了,我们沿着这条路往回走罢。” 两人下了树一路往回,但些许是昨日逃得太仓促,眼下竟不知身在何处。好在送喜一直在身旁指引,才不至于迷失在树林里。 过了一刻,两人走到了一处高坡前,沿坡而上数许,竟发现了人的足迹。 “咿?这山间莫非有人不成?”关一筱转着圈研究起地上的足迹来:“好像是往那头呐,咱们去看看!” 说着便拉上牧景年兴致勃勃地向前冲,而送喜鸣叫一声也跟上。 走了一阵,两人果真在山间看到了一处木屋,而屋子的门半掩,里面似乎有人影。 “打扰——”关一筱一溜烟冲进去,看到屋中人后大吃一惊:“哥哥怎么是你?!” 牧景年走进去也是一愣,只见屋中人竟然是百里戈。只见对方坐在桌前独自饮酒,一杯又一杯,脸色极为阴沉。他看到两人一顿,然后沉闷地点了点头。 “呀呀呀,你在干嘛呢?”关一筱冲上前拿起酒罐子闻了闻:“啧啧,好烈的酒!” “烈酒好……”百里戈带着几分醉意笑道:“易忘忧……” 关一筱奇怪地瞧着他:“说来,哥哥你也是逃出来的?” 百里戈摇头,兀自灌下一杯酒说道:“皇帝给了我五日,查出元凶。” “这是好事呀!”关一筱拍手欢喜道:“那你在这里喝酒作甚?还不赶快去查案!还自己一个清白!” 百里戈顿了顿,长叹一声:“比起查案这般事,我倒宁愿在此醉酒,何须管那俗世。” “你怎么了?!”关一筱急了地跺脚,朝牧景年娇滴滴道;“景年你看啊!哥哥他怎么就颓了呢?!” 牧景年上前道:“眼下尸体等证物尚未回收,若晚去可能就难查了。” “就是啊!”关一筱几乎是吼出来的,他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抓住百里戈肩膀把对方拉起来,重重地拍着对方的两侧手臂道:“哥哥振作啊!不就是声名短暂的没落嘛,这就像放烟花,砰,咻,就过去了啊嘛!你别这样啊嘤嘤嘤……” 百里戈被他拍得有些头晕,扶着额头道:“你这么着急……作甚?” “我是为你急嘛!”关一筱继续跺脚,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哎,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哥哥你别啊嘤嘤嘤……” 他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要炸了整个木屋似的。 “箫箫!小声点!” “噢。”关一筱点头,然后靠近了百里戈继续嘤嘤嘤。 百里戈只觉得一万只蚊子在耳边,饶是想安静地喝个酒也没办法了,他突然一动手,差点把黏在身上的关一筱甩了出去。 而后者踉跄了几步,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哥哥,你想通了?” “……你好吵。” “你想通啦?!”关一筱激动地问。 百里戈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耳朵:“我不过来这喝酒解闷,眼下你在,也不能安静地喝了,倒不如去查个究竟。” “太好嘞!”关一筱雀跃欢呼,跑过去搂过牧景年的手臂:“景年,咱们一起帮哥哥查案,捉住陷害的元凶!” 牧景年神色顿了顿,然后轻轻点头,问百里戈道;“百里,你藏身这里可有人知道?” “也就我们三人。”百里戈道:“这里起居方便,眼下查案,得留人固守此地才行。阿景你会武功,还得麻烦在此了。” “诶?那我和哥哥去查案好了。”关一筱立即道,沾沾自喜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我虽柔弱无骨,但好歹美貌智慧兼得,和哥哥去查案还能当军师出谋划策!” 百里戈见他如此嘴角抽搐,想了想道:“也行。” 牧景年看着两人一愣,然后走到一旁坐下,而他肩上的送喜也扑腾地翅膀落在了桌上。但见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你们去罢。” 入夜。 【大理寺·灵堂】 “什么人?!” 百里戈一身漆黑斗篷,身边跟着同样一身黑衣的关一筱,他从腰间取出一块皇帝亲临的令牌,冷冷地说道:“查案的人。” 那守卫只觉是秘密查案的钦差大人,看见令牌连忙哈腰:“是是是,参见大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二人请入其中。 “本官来检查六王爷尸身,顺便将此案卷宗和证物拿来。”百里戈说道。 “大人这边请。” 守卫连连点头,将百里戈和关一筱带到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只见一个镶金棺材放在正中央。 “王爷何时出殡?”百里戈问道。 “就明日,大人要查看尸身要尽快了。” “嗯,开棺罢。” “是。”两三个守卫得令便将棺材打开。 “将关于此案的卷宗拿来。”百里戈继续发话。 “大人,卷宗在此。”一名守卫搬着一沓厚厚的册子放到桌面上。 “你们先下去罢。” “是。” 待所有人离开后,百里戈看向关一筱说道:“你去看卷宗,看看有何线索。” “好!”关一筱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表情也严肃不少。 二人分头行动,百里戈检查着万俟锺的尸身,胸膛和腹部两处被利器所伤,还是不同种的伤痕。 “关关,从我府中找到的真是凶器吗?”百里戈一边检查着一边问道。 “卷宗上说经过比对,那匕首和短剑确实就是凶器。”关一筱翻阅着册子说道。 “难道杀手有两个?”百里戈皱起眉头喃喃自语。 “两个也正常嘛~刺杀王爷可是大事,两手准备。”关一筱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嗯。”百里戈颔首,“对了,最后一个见王爷的人是谁?” “是巧儿不过貌似巧儿死了。”关一筱一边翻查着卷宗也皱起眉头,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一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死了?”百里戈诡异地问道。 “嗯,据上面记载的是服侍王爷就寝后离开之时遇到杀手,死得面目全非,尸身已经下葬了。” 百里戈沉思不言,继续检查发现这万俟锺的衣结有些不同寻常,用的是很少见的方式打结,而这种打结方式好像和牧景年的一样。 “关关,你来看看这衣结。” “啊~”关一筱认真地看着,“虽然奇怪,但是有点眼熟呀” “和阿景的衣结一样。” “啊!难怪有点眼熟。”关一筱恍然大悟,“我记得他说过,这是东郜人普遍的打结方式。” “王府里有东郜人吗? “让我看看。”关一筱连忙跑去翻看册子,“王府里有个丫鬟是东郜人,就是上次我们去不岷山遇到的,巧儿。” “巧儿是万俟锺贴身侍女罢。”百里戈冷笑道。 “是呢,一个月前被万俟锺从妓院买回王府,听说很受宠呢哈哈哈”关一筱暧昧不明地说道。 百里戈甩了一眼关一筱,继续检查尸身,只见万俟锺右手掌心有个模模糊糊的青色印记,他俯身嗅了嗅,像是青釉。 “关关,卷宗有记载万俟锺右手掌心的一个印记吗?” “有是普通青釉沾上罢了,估计王爷死前还在摸着青瓷。” “他是哪个手握着令牌?” “右手。” “令牌在哪?我看看。” “这里。”关一筱从一个小盒子里取出那块令牌,刚走了几步就突然连续几个大喷嚏。 “啊啊啾” “啊啾” “你受寒了,回去喝点药罢。”百里戈斜了一眼关一筱,接过那个令牌检查。 “怎么可能啊啊啊啾” “万俟锺手心的青釉是这个令牌上的。”百里戈淡淡地说道。 “啊?卷宗上没写呢!”关一筱奇怪地翻看着,还在不停打喷嚏,“啊啾” “这个案子,没人敢详查下去。”百里戈意味深长地说道。 “也难怪陛下要将军你亲自查。”关一筱兴奋地说道。 “走了,去看看巧儿的尸身。”百里戈诡异地轻笑一声,似乎胸有成竹。 “啊?看那女人尸身干嘛听说很可怕呢啊啊啾” “跟我走。”百里戈霸道地一把抓住关一筱的肩,像是拎小鸡一般就将关一筱拎起来直接飞起。 【雀林】 雀林听起来是个诗情画意之地,但此处却是个墓地,埋着的都是一些大户人家逝世的丫鬟家丁,托家主的福才有那么个好墓地 如今深更半夜,鸦雀无声,加之入冬时节更是阴风阵阵,让人一阵鸡皮疙瘩,关一筱拖着一把大铲子惊恐地躲在百里戈身后,拽着对方的衣袂跟着。 “将军人家好怕怕” 百里戈气定神闲地打着灯笼一边找着巧儿的墓碑,闲闲地说道:“死人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你做了亏心事?” “胡说!”关一筱大吼一声。 百里戈懒得理会,专心于寻找,好不容易才在一棵树下找到一个新立的墓碑,正是六王爷府巧儿。 “动手了,挖。”百里戈示意关一筱。 “真的要挖坟吗”关一筱小心翼翼地问道。 “挖。” “哦”关一筱可怜兮兮地点头。 二人在这暗夜下,鬼鬼祟祟地一人一铲,也不知道挖了多久才挖到一个人的感觉,关一筱直接扔了铲子躲到百里戈身后。 “哇呀呀人家不要看” “胆小鬼。”百里戈瞪了一眼关一筱,运起内力用力将那一层黄沙吹散。 烟尘漫天。 “啊——” 整个雀林响彻着关一筱那撕心裂肺的尖叫。 “叫什么。”百里戈捂住耳朵,一脸无力。 “超可怕超可怕啊啊啊啊——”关一筱柔弱地指着那面目全非血淋漓的尸体再次尖叫起来。 “闭嘴。”百里戈皱起眉头直接点了关一筱的哑穴,这才清静下来能专心验尸。 他屏息忍着一阵一阵的尸臭,用长木枝挑开巧儿的双手查看,没有青釉的印记,正想继续检查,身后那关一筱不安分地拽着自己的衣衫。 “怎么了。”百里戈不耐烦地看着关一筱。 “唔唔”关一筱夸张地指手画脚起来。 百里戈解了关一筱的穴,只听见关一筱大吼起来:“她她她好像不是巧儿将军你看她的衣结,不是东郜人的打结方式!” “看她的尸身,是直接下葬,衣服血迹斑斑应该也是死时的衣服。”百里戈沉声说道。 “如果这尸体不是巧儿那这个巧儿就很有蹊跷了!” “嗯,我怀疑凶手应该就是这个贴身侍女巧儿。”百里戈严肃地说道。 “天大地大去哪里抓她啊而且都过去两三天了,早跑没影了。”关一筱哭丧着脸。 “先回去再做打算。” 二人重新将坟墓恢复原样才离开这个恐怖阴森的雀林。 “景年景年——超可怕嘤嘤嘤!”关一筱一开门就直冲进牧景年怀里抱紧,他只觉迎面传来一阵酒气,便惊讶地抬起头:“诶?你也喝酒了?” 牧景年皱眉,又看见后面走来的百里戈;“查得如何。” “凶手应该是六王爷的侍女巧儿无误,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追到。”百里戈说着便走到桌边,信手倒了一杯酒灌下。 “追可以靠送喜。”牧景年突然说道。 “对哦!送喜是神鸟哈哈哈哈”关一筱挤眉弄眼起来。 “怎么说?”百里戈莫名其妙。 “送喜可以根据气味追踪人。”牧景年解释道,“但是要先弄到巧儿的贴身之物,让送喜记住巧儿的气味。” “巧儿的遗物在王府丫鬟小雨手里,我去取,等我回来。”百里戈好不停顿,说罢便直接离开小木屋。 关一筱看着百里戈匆匆离去,一脸母亲看着儿子远游的欣慰神情道:“哎,哥哥终于振作起来了,好事好事!” 他说完欢喜地拍拍手,转身去抱住沉默的牧景年,柔声道:“景年怎么喝酒了?” 牧景年低首,轻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然后伸手搂紧他一声不吭。他眼里深如墨海,亮晶晶的如同黑夜里的星辰,似乎要把关一筱的样子深深铭刻在心里。 “听说喝酒解闷,所以喝了几杯。” 关一筱捧着他的脸回吻,舌头轻轻地濡湿对方的嘴唇,低声道:“怎么,我不陪,景年就闷了?” 牧景年抱着他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拂起他落在额头前的青丝,道:“有箫箫在,自然不会闷。” 关一筱听得欢喜,倚着他的怀里,手伸到他腰后环住。忽然他摸到一个月牙挂饰的玩意儿,手感冰凉剔透,不禁将它拿到前来一看,竟是个青色的月牙挂饰。 “这个是……啊啾!”他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就像不久前拿到那令牌一样。 “怎么了?”牧景年奇怪地看着他。 “不是……啊啾!你这个东西……啊啊啊啊啊啾!”关一筱连忙把那挂饰塞给他:“你这个……哎哟妈呀,到底怎么回事?!”他仔细一想恍然大悟,捂着鼻子摸着那挂饰道:“诶?这不是和六王爷拿着的那个青釉令牌一个材质么?” “这青釉月牙挂本是东郜皇室之物。”牧景年道:“是我师父祖上的遗物。” “难道令牌上的青釉也是东郜那边的……”关一筱皱起眉:“巧儿是东郜皇室的刺客?” 牧景年听闻顿了顿,张张嘴没有说话。 而关一筱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突然疯疯癫癫又神秘兮兮地笑起来:“看来这里面大有玄机呀……” ☆、南平起战 两日后。 【南平国·皇宫·卧龙殿】 文武百官在殿外俯首下跪已经有一天一夜,众人神色惊恐,心里却暗涌不断。两日前历亲王造反逼宫,幸得大军及时回朝力挽狂澜,一场宫闱内的腥风血雨有惊无险但也让年迈的皇帝陛下再也支持不住,昏厥病重,卧床不起。 到今日是到了药石无灵的阶段,众臣心里明白这南平国老皇帝也是时候离开了。 金碧辉煌的殿内充斥着刺鼻的药味,十几名御医浑身颤抖着跪在天子龙床前候着,太子司马云站在病榻前,还有两三名朝中重臣听候皇帝遗诏。 “云儿” 苍老又虚弱的一声呼唤让司马云一个激灵,连忙凑到司马申身边,把耳朵凑过去:“父皇,儿臣在。” “扶扶羲还未回来吗” “父皇扶大人正赶回来,您要撑着。”司马云伤心地看着司马申说道。 “要听要听扶羲的才能保住南平”司马申撑着无神的眼眸,气若游丝地说道,“你叔叔他敢在此时造反就是趁扶羲不在朝中” “父皇放心孩儿一定听扶大人的话”司马云抿了抿嘴点点头,恭恭敬敬的乖顺。 “若是” “报——扶羲大人到——” 一身黑衣斗篷的扶羲风风火火地赶进卧龙殿,即便气喘吁吁,风尘仆仆也难以掩住他与生俱来的风华,他脸色沉郁严肃,直直走到司马申床边。 “陛下可还安好?”扶羲问道,自己留在后野十日没料到宫中如此大的变数。 “朕是时候去侍奉列祖列宗了交代你的事” “臣不辱使命,陛下请放心。”扶羲语气平淡,只是这样说道。 “百里百里戈”司马申沙哑着声音说的。 “他已经被撤去大将军之职,打入死牢,还请陛下大军即刻挥师西进。”扶羲垂下眼眸,平静地说道。 “好元宝将拟好的旨拿来宣读”垂垂老矣的老皇帝撑着最后一口气下着命令。 “老奴遵命。”同样已是垂暮之年的老太监蹒跚着拿起圣旨走到卧龙殿外,扯着沙哑老迈的声音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传位太子司马云一登大统,亲帅南平大军挥师西进,命扶羲为监军,随军出发,左丞相李思右丞相段嵘监国,钦此。” “臣等听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儿臣听命,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俯首高呼之时,只听见那御医颤颤巍巍的声音嘶吼起来:“陛下驾崩了——” “父皇!父皇——”司马云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泪流满面地冲回司马申病榻前,泣不成声。 群臣百官痛哭流涕,而扶羲似是看淡这一切,麻木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举国哭丧的场景,突然感觉有些疲惫有些倦了。 得到这一切,牺牲了挚爱。 南平历殷福二十六年十一月卅,南平国皇帝司马申驾崩,太子司马云即位,遵先帝遗诏发兵后野,举兵西进,福兮祸兮。 【国界·寒山岭】 白果迟秋落,云清待暮归。望卿多凝语,青鸟倦莱菲。 一望无际的千里山岭之地,地形复杂诡谲,满覆黑夜,霜风凄凄,雾雨纷纷,望不尽那一条寒霜之路的尽头,而南平国大军就驻扎在这荒凉寒山岭,兵家必争之地。 夜里的霜越来越寒,如刀的狂风猎猎作响,敲打在一颗颗饱经风霜的古树之上,也敲打在思人之身。男子立身山崖,远望无尽山脉通向后野边境小城,他一袭雪白狐裘如同雪落之色,手执绿幽玉笛。 一道绵长幽远的笛声戚戚然般穿透烽火之地,如同一颗石子坠落平湖,涟漪一圈一圈蔓延了整个湖面,笛声戚戚,音韵绕梁,思绪萦绕,哀婉惆怅,点滴的苦涩忧郁似乎涵韵到那凄苦之景,无止无尽。 “扶羲还会奏笛。” 轻佻而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从扶羲身后传来,打破了一曲幽然,笛声铿尔,扶羲转过身温文尔雅地行了个礼道:“参见陛下。” “免了。”司马云耸耸肩,他上前几步走到扶羲身侧。 “此处是国境,很危险,还请陛下回帐中。”扶羲温和地说道。 “扶羲方才的笛声哀怨,似有内疚愁绪,不知是为何?”司马云闲闲地说道,抬手想要搭上扶羲的肩。 扶羲敏捷地躲过,不卑不亢地行礼道:“不过是曲子如此,臣还有些事未处理,告退。” “等等。”司马云皱起眉心。 “陛下还有何吩咐。” 司马云冷笑一声,他看向不远处的一个高耸城门:“朕决定速战速决,明日清晨便进攻平邑。” “时机未到,还请陛下三思。”扶羲恭敬地说道。 “父皇等不到南平统一南方,就是因为太瞻前顾后,拖着战事。”司马云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朕等不及了,如今百里戈身陷牢狱,正是最好时机。” “陛下今夜来此,就是为了与臣讲这些?”扶羲语气平静地说道。 “你是朕的军师,但朕才是皇帝,朕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司马云盯着扶羲意味深长地说道。 “陛下,先帝让臣监军。”扶羲语气平和。 “这是圣旨。”司马云威严地说道。 扶羲愣了愣,刚想说话却看见远处一人容光焕发地过来。 来人是大将军容宇,此人乃是司马云伴读,有勇无谋,好大喜功,不知为何那后野国君竟然让此人活着回来,估计是长逸使的计。如今司马云称帝,这容宇更是加官进爵。 “参见陛下。”容宇一身铠甲,看起来孔武有力。 “阿宇,不必如此生份。”司马云一脸笑容。 “容将军。”扶羲彬彬有礼。 “哼。”容宇瞥了一眼扶羲,冷冰冰的,“本将军福大命大,扶大人失策了罢。” “将军何出此言。”扶羲佯装不懂。 “那日在清风峡,援军为何迟迟不到?扶大人倒是说说看。”容宇冷笑道。 “路上遇到敌军拦截,此事有众将军作证。”扶羲平静地说道。 “定是你的诡计!借刀杀人!”容宇怒吼一声。 “诶,阿宇,没有证据莫要胡说。”司马云连忙制止,颇为偏袒扶羲。 “陛下,末将以为眼下是进攻平邑最好的时机,速战速决,直直攻到禹州!”容宇转移话题,斩钉截铁地说道,“陛下答应末将,今夜给个说法,攻还是不攻。” 扶羲顿时明了,原来这司马云突然跟自己说进攻平邑是受了容宇的唆使。 “这不,朕和军师商量着呢。”司马云笑道。 “咱们的大军师认为如何?”容宇冷哼一声。 “时机未到。”扶羲惜字如金。 “胡话!百里戈下狱,此时此刻是最好的时机一举拿下后野!”容宇轻蔑地说道,“莫不是大军师留在后野十日,已经不记得自己是那边的人。” “大将军切莫含血喷人。”司马云脸色有些冷厉。 “陛下,末将在后野也听到流言蜚语,说扶羲与百里戈之间有情,陛下莫要再相信扶羲。”容宇愤怒地说道。 司马云脸色诡异,他盯着那云淡风轻的扶羲好一会儿,似乎在思索这句话的真伪,良久才缓缓说道:“阿宇,此事绝不可能,你莫要将此事宣扬,恐乱军心。” “陛下这是末将亲耳所闻。” “朕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再提此事,军法处置!”司马云厉声呵斥。 容宇皱起眉头,不情不愿地颔首抱拳说道:“是!末将遵命!” “朕决定明日亲自指挥战事,扶羲这段时间也累了,就歇息歇息罢。”司马云看向扶羲意味深长地说道。 扶羲忽然微微一笑,气定神闲,悠然温雅的姿态款款行礼:“既然如此,微臣遵命。” 司马云诡异地盯着扶羲,没想到对方那么快就答应下来,他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出任何不妥,渐渐地竟深陷入那如对方那沐春风的微笑中。 “那末将便立即排兵布阵,告退!”容宇闷闷不乐地说道。 “嗯。”司马云挥挥手,眼睛还是紧紧盯着扶羲。 待容宇走远后,司马云缓步走进扶羲,贪婪□□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扶羲,似乎要穿透那厚厚的斗篷窥探那曼妙的身子:“扶羲,朕不让你碰军机不是怀疑你是心疼你。” “陛下厚爱。”扶羲平静地说道。 “扶羲陪朕一夜,明日朕便封你为大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何?”司马云毫无意识地喃喃着,抬手想抚上扶羲的面庞。 扶羲脸色沉下来,眼底的厌恶油然而出,他敏捷地躲开,拱手行礼道:“陛下,微臣告退。”言罢便转身离开,一袭狐白揉入沉默的夜色。 徒留司马云那停在半空的手紧握成拳。 【南平军营·军师帐】 月满天,霜满地,浅奏曲离殇。 扶羲独自倚在窗边望着那一轮清寒冷月,念起那人的每一眼柔情每一分温暖,如今竟然是那么遥不可及。 “最后还是你赢了”扶羲喃喃自语,脸上并无过多的失落。 “陛下驾到——” 尖锐的报告让扶羲回过神来,眼里的厌恶一闪而逝,他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礼:“参见陛下。” “扶羲,以后你不必跟朕行礼了。”司马云说着便想将扶羲扶起来。 “君君臣臣,礼不可废。”扶羲敏捷地躲过,规规矩矩地说道。 司马云有些尴尬,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之前是朕失言,扶羲切莫往心里去。” “臣不敢。” “一个时辰后发兵平邑,扶羲是否要”司马云汗颜,方才一时昏了头脑没顾忌后果就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恐怕惹怒了对方,要知道若军中没了这扶羲,还怎么打仗?即便他是堂堂天子也要来道歉挽回。 “陛下是要臣随军前往?”扶羲淡淡地说道,心里不免冷笑,这窝囊皇帝真真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8节 “不知扶羲是否愿意?”司马云貌似温文尔雅地说道。 “既然是陛下旨意,臣定当遵从。”扶羲作揖道。 “好好好,那朕便放心了。”司马云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扶羲不禁啧啧,说起来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便已经对扶羲倾心,但对方总是到前线指挥战事,他身为太子留在朝廷监国,可把他想得慌,如今这人儿就在眼前自然把持不住。 “陛下还有别的事吗?”扶羲微微凝眉,实在无法忍受司马云那□□裸的目光,如芒在背,整个人都不舒服。 “扶羲朕对你是真心” “报告陛下,大将军请陛下前往主帐商议大事。” 报告小兵将司马云的话打断,司马云一脸不满,看了一眼扶羲便拂袖离去,而扶羲这才放松下来。 “噗噗” 白鸽从窗飞入,直直落到扶羲肩上,脚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扶羲看见那白鸽后脸色有些紧张,他将那白鸽上的小字条取下后便匆匆让白鸽飞离。 他走到灯下将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一句“不恨,不怨,不负”,单凭字迹便能确定寄信者正是百里戈。 单薄六字却深藏意味,扶羲呆呆地望着字条连嘴唇也有些苍白,灯火印着迷茫的美眸,斑斓而深邃。 ☆、爱恨痴狂 【后野·平邑】 风沙草莽,天地无界,在黑茫茫模糊成一片。边境守城的卫士们都昏昏欲睡,看着眼前的烽火台无精打采。此刻正值交班,乃边境防卫最疏忽时。 城墙内,一个黑衣少女警惕而机敏地掠过交接之时的空隙,即将出城而逃。 突然夜黑里响起一声尖锐的鸟鸣,让她蓦然抬头,只见一黑色的雄鹰之影划过夜空,下一刻便见那雄鹰拍打着翅膀落到她跟前。她愕然不知所措,立即抽出刀警惕地看着四周,低声道: “什么人?” “姑娘,一个人出城可是很危险的哦。” 关一筱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巧儿面前便出现了牧景年和他两人,四双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己。但见关一筱歪头打招呼道: “好久不见,可要我们送你回明城?” 巧儿目光一寒,抽出衣兜里的匕首,身影顿移便向他们袭来。 “哇!景年保护我——”关一筱一声大叫,牧景年顿时抬手一挥,巧儿的刀立刻飞了出去。 她见情况不妙立即要逃,谁知一回头便撞见了等在身后的百里戈,后者迅速地起手点了她的穴道,连服毒自尽的机会也不留。 “哥哥好厉害!”关一筱高兴地拍起手来,却被牧景年捂住了嘴巴,然后示意百里戈,拎起来迅速飞身而起。 而百里戈抓住巧儿也迅速轻功飞起,四人便在守卫交接之际悄无声息地进行了一切。 两日后。 【明城·大理寺死牢】 “百里,你回来了。”万俟赐着急地迎上去,愁眉深锁。 一身黑衣斗篷的男子横抱着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步伐沉稳地迈入牢房,走向那个龙袍加身的天子,他目光深邃如海:“参见陛下。” “百里南平已经开始攻打平邑,平邑那些将士根本守不住,朕”万俟赐慌乱得找不到北。 “臣一路回来,听说北静大军在昨夜突然偷袭东郜,如今北静与东郜在桁山一带也打起来了。”百里戈说道。 “嗯,也不知为何。”万俟赐连忙点头,“不过也好,如此我们与南平一战也少了几分威胁。” “百里,平邑乃是重要关口,不能失守。”万俟赐愁眉不展,一身龙袍却掩不住他的紧张与着急,“朕不能让江山毁在朕的手里。” “陛下莫急,先听臣将六王爷一事禀告。”百里戈气定神闲,不紧不慢,游刃有余。 “好。” “此女名为巧儿,乃六王爷贴身丫鬟,正是杀害六王爷的元凶。”百里戈干脆利落地说道,将怀里的巧儿交给万俟赐的随身心腹徐长贵徐公公。 万俟赐抿了抿嘴轻叹一声,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徐长贵,后者便将巧儿严严实实地绑在凳上。 百里戈从袖中取出一张奏折递给万俟赐,继续镇定从容地解释起来:“握在六王爷手中的令牌乃是东郜特有的青釉炼成,这一点请工匠检验即可求证。” “为何如此重大的线索大理寺都查不出来?”万俟赐皱起眉心一边翻看奏折一边问道。 “这件案子,陛下以为会有谁敢仔细查清吗?”百里戈冷笑道。 “你继续。”万俟赐越发觉得事情内有玄机,表情更为冷然。 “令牌上的青釉还未干,在六王爷手上有个小印痕,同样在巧儿手心也有小印痕。”百里戈说着便将巧儿的手心打开,继续道,“六王爷遇刺后,巧儿假装也被刺客杀害,金蝉脱壳之计逃离我国,臣在平邑将其抓获。” “东郜也够大胆的”万俟赐眼神狠厉,他冷笑一声,“这东郜如今与北静交战” “此事明日昭告天下,群臣定会力求陛下讨伐东郜,但臣认为眼下最应对付的是南平,还请陛下先忍东郜一时。”百里戈严肃地说道,“东郜与北静交战,我们趁此机会先拿下南平,之后攻下东郜与北静南北对峙。” “你可有信心拿下南平?” “此次一战,绝不负陛下厚望。” “嗯,朕明日便恢复你大将军身份,你即刻赶去平邑。”万俟赐急切地说道。 百里戈单膝下跪,郑重其事地抱拳说道:“臣遵旨。” 万俟赐情不自禁地拍了拍百里戈的肩,他犹豫了须臾,轻轻地说道:“百里朕只能靠你了。” 【明城·午门】 关一筱伸了个大懒腰,神色清明愉悦。他蹦跶地踢着个小石子,又望了望皇宫门口,然后一个扑腾冲进牧景年怀里撒娇道:“好久啊好久啊!哥哥怎么那么久!” 牧景年漠然看着皇宫不语,伸手轻轻揽过关一筱的腰,在那幽香的发际落下一吻。 突然上空有鹰鸣,抬头一看是送喜,只见它破空而来,转瞬落下一绢白纱,被牧景年稳稳当当地接住。 关一筱敏感地抬起头,好奇道:“这是甚?” 牧景年不回答,飞快地展开一目十行,眉峰立即聚起,面色染上冰霜,顿时散发了地狱里的寒气。他手一聚拢,那白纱顿时化作了碎片,在风中飘零成了灰,上面的字已不能再看见。 关一筱吓了一跳:“你这是?” 牧景年一声不吭,似乎在思考何。他望了一眼树上的送喜,只见对方的眼神犀利,似乎同信上的内容一样讳莫如深。 “箫箫,我要回东郜。” “这是为何?”关一筱讶异。 “你跟我回去否?”牧景年紧紧盯着他的脸。 “我……”关一筱语塞,瞥了一眼皇宫:“眼下恐怕不行……” “为何?”牧景年突然淡笑起来:“是因为百里吗?” “景年,再多呆一会儿呗,”关一筱有点紧张:“等哥哥顺利度过南平这一关,我就和你回……” “不必。”牧景年打断他:“我自己回去。” 关一筱立即道:“那我到时候去找你?” 牧景年眼里深如浩海,宛若藏着寒冷的冰凌。他望着关一筱,嘴角的淡笑变得扭曲起来:“你不必来找我。” 关一筱只觉得身上有如光亮的雷劈,战栗得他脑海里发白错愕,他顿了顿气,低而柔地问:“你说什么?” “你不必来找我。” “为何?” “你既要留在将军府,又何必与我去东郜。”牧景年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他向来不会表达情感,从未说过如此多的话,但这次音调里都带上了不满的怒气:“你真当我不懂?” 关一筱蓦然明白他在说何,心下慌乱,表面却要装作一副心定神宁的样子。他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让只有彼此听得见:“景年,有些事情我自会告诉你,我对哥哥他并不是......” “并不是何?”牧景年打断道,眉峰里有忿恨和阴霾:“你想说他就和万俟锺那些人一样,不过是你攀权附财的工具?” 关一筱突然有种百口莫辩的无措,他看着将话说得如此决绝的牧景年,已不知如何解释。 牧景年突然掐住他纤细的脖颈,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活活摁死。 关一筱吃痛地发出一声闷哼,疼得眼里都溢出了泪水,但他依旧何也说不出,只能一双秋水望着对方,里面有懊悔和绝望。 “箫箫,我对你如何,你当真不懂?” 关一筱心里发冷,他对爱情之事了若指掌,又怎么不懂,但眼下他仿佛有一百块巨石堵住了口,怎么也说不出其中的缘由。 “世间骗子无数,有骗权骗财,但最可恶还是骗情。”牧景年突然说出这番话来,他轻轻放开关一筱:“以前师父说这番话我不能体会,但眼下我知……” “我并未骗你。”关一筱打断,只想急着否认对方冠给自己的罪状。他表情也呆滞着,但眼里清明:“我也喜欢景年。” 他生来说过多少次喜欢,但都是逢场作戏、迫不得已或者眼巴巴地望着财权和生计。唯有不同的是,他向来都是笑着说喜欢和爱,唯有这次,他表情无措,几乎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 但牧景年怎么会知晓,他面目冷厉、不带分毫的感情:“你所言自相矛盾,何来要我信你?” “我所说皆为真。” “箫箫乃戏子,向来就无情,演功也是一流。” 可笑,可笑!他明明也是个无情无心的杀手刺客,眼下却责备自己无情无义?关一筱心里泛凉,突然无所适从。他仿佛在激流中的一叶扁舟,在世间沉浮二十几载后找到了可依的彼岸,却因为可怕而固有的劣根,而始终无法抵达。 眼下就算他对天发一万个誓,牧景年也丝毫不会相信。 “我明日便启程,你若要跟我走,自行决定罢。” 关一筱笑起来,却比哭还难看,他摇首:“我走不了。” 牧景年面容扭曲了,他一把抓住关一筱的胳膊,揪着似乎要把他拧断——事实上,他多想砍断眼前人的手脚,然后把他带走,离开这无趣而肮脏的后野明城。 但关一筱却不停地摇头,几乎是哭喊出来:“我走不了……我走不了!” 午门就在此时打开,百里戈从里面走出来,看见两人便凝在了原地。 “关关,阿景。” 牧景年看见他,缓缓松下手,别开面孔。而关一筱握着被抓红的胳膊,抹了抹眼泪一声不吭。 百里戈知晓他们两间的异样,但也无可奈何,只道:“我明日要出征南平。” “我恰好明日也要回东郜。”牧景年淡然道。 百里戈笑起来:“真巧,那阿景不如呆到明日,我们一起作别。” 牧景年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关一筱,嘴角僵硬地勾起:“然。” 乱世间,爱恨痴狂。 ☆、将军出征 后野历大成六年十二月初一 经查明六王爷万俟锺实乃遭东郜刺客刺杀身亡,此事昭告天下俨然哗然,东郜国却对此不作回应。 同日八百里加急战报,平邑失守,南平大军经平邑攻禹州,战败如山倒,大将军百里戈临危受命,领五万精兵赶赴禹州。 军队早已星罗棋布,齐齐排在府前,即将要与百里戈共赴沙场,同生共死。 “誓死追随百里将军——打倒南平——” “誓死追随百里将军——打倒南平——” “誓死追随百里将军——打倒南平——” 在这一片呐喊中,一身戎装的百里戈带着关一筱、牧景年步出府,来到门前。三人站在这齐声浪潮之间,蓦然发觉已到了离别之际。 乱世间的安宁不过短暂,征战才是漫长。 “算起认识阿景来,才不过短短一个来月。” 牧景年漠然望着这雄赳赳的军队,也浅笑起来:“我到后野,也不过一月,眼下应是归途之时。” “今日正好是辞别之时,也是我们缘分。”百里戈又看向一旁神色呆滞的关一筱,拍拍他背道:“关关,此去未必能归,你可要说何?” 关一筱回神,端上酒杯,轻声笑道:“相逢一瞬是机缘,今日我们把酒言欢,我来唱一曲离别,一来祝哥哥征战沙场无往不胜,二来……”他看向牧景年,即便对方没有半丝回应,却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柔情:“也望景年归途平安。” “好!”百里戈突然笑道:“今日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听你唱曲。” 鼓声雷鸣,将军府前的壮士神色视死如归,在百里戈的号令下缓缓出动,在一队长龙间蜿蜒出城,浩浩荡荡,宛若东流入海。 关一筱一袭白衣立于鼓旁,看着这行军齐齐,婉然开口: 秋冬落霏雨,寄国之乱世,送君于府前。 萍水一相逢,把酒用临风,庭前看天际。 落花于流水,哀叹缘分浅,奈何情谊深。 关一筱站在鼓台上,看百里戈跨上马,而牧景年也飞身旋起,一袭黑衣落在府之东上的榭台,看着金戈铁马远去,然后似乎带着毫无挽留的决绝,飞身离开。 将军出征,游侠浪走,戏子颂行,这在后野也被传为一段佳话。 五日后。 【东郜·皇宫】 “父皇息怒” “混账东西!朕怎么会有你这么个蠢儿子!” 盛怒的东郜国君,跪地磕头的东郜太子,堂下无人,恨铁不成钢的斥责回荡在辉煌的大殿内。 “父皇儿臣儿臣只想为父皇铲除百里戈这个”赵频一脸憋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蠢货!百里戈一死,南平势必吞并后野,南方统一实力大增,加上北静渐渐崛起,我们东郜还有活路吗?!”赵贤青气不打一处来,皱着眉头愤怒地瞪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何况如今你这些小伎俩还让后野给查出来了!如今我们还和北静开战,若后野趁机攻打,我东郜岂不毁在你这个黄毛小子手上!!” “这这这这北静攻过来,真不关儿臣的事”赵频哀怨地说道。 “废话!”赵贤青怒吼一声,“你以为陆风临像你这么笨吗?!” “那父皇那我们该怎么办”赵频惊慌失措起来。 赵贤青气红了脸,愤愤地坐到龙座上大口喘着气:“只有赌一把了,此事朕来解决,你给朕回东宫闭门思过。” “是,谢父皇。”赵频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连忙起身离开。 仅剩赵贤青坐于龙座上,神色凝然而严肃,颇为不耐地等待着来人。他来回踱步,时不时还问一旁的老太监人可否到来。 “牧景年到——” 一声报让赵贤青立刻振奋起来,快步走上前:“快让他进来!” 下一瞬,一道黑影掠过了重重守卫,稳稳地来到赵贤青身旁。 “大胆!竟在殿内使用轻功!”守卫长怒声道,却被赵贤青瞪了一眼命他赶快退下。而赵贤青快步走到牧景年面前,笑道: “牧少侠,好久不见。” 牧景年依旧神色漠然,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依旧是简单直接:“不知陛下找我何事?” “眼下后野和南平一战如箭在弦上,此事你可知?”赵贤青问。 牧景年想起前几日的送行,继而想到关一筱,神色不禁有些僵硬,但还是平静地颔首。 “朕要你去杀了百里戈。”赵贤青直接地说道。 牧景年闻言面不改色,只是眼神多了几分古怪。 “北静刚建国,此次开战也不过是一探虚实,但是后野有百里戈,南平有扶羲这才是大敌。”赵贤青轻笑道,“杀了百里戈,就让那南平吞并后野,虽然南方统一会实力大增,但是若然在其重整旗鼓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取,说不定还能将南方一片收入囊中。” “何况,你也知道如今我国与后野势不两立,开战势在必行,也只有先发制人,把百里戈杀了朕才有胜算。”赵贤青脸上有忧色,他转向牧景年继续道,“因此行刺百里戈乃势在必行,故今日我才叫你来。” 牧景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半晌后突然问:“陛下希望如何行刺?” 赵贤青哈哈大笑起来:“此次百里戈出征,到处都是行刺之机,牧少侠只需拿他人头来即可!” 牧景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皇殿里的雕栏画栋,似乎要将那墙壁粉身碎骨。他握住手中的剑,脑中蓦然浮现关一筱的面庞,以及对方缠着百里戈的种种情状,顿时一种魔障般的意念涌上心头: “然。” 【禹州·南平军驻地】 振奋军心的战歌回荡在星火燎原的南平大军中,旗开得胜,攻下平邑一路乘胜追击直捣禹州城外,这样的连胜是从未有过的畅快,南平大军上下其乐融融,伴着军歌,将士酣畅淋漓地喝酒,庆贺这难得的胜利。 “陛下驾到——” 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军歌忽然骤停,众将士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只见司马云一身铠甲,整个人急匆匆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他着急得冲进篝火中间大吼道:“你们谁知道军师去哪儿了?!” “启禀陛下,军师说他累了就先回帐歇息了。”一名将军抱拳说道。 “混账话!朕翻了整个军营都找不到他!!都给朕去找!!”司马云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满眼的恐慌。 “是!末将领命!”一众将领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谁人不知若没有军师,他们怎么可能打得如此顺利。 “荒唐!简直荒唐!”司马云急得根本找不到北,愤怒地大吼起来迈步离开。 今夜星空璀璨,暗夜下的秘密谁人得知? ☆、带走长音 月落乌啼,霜雪浮漂,缱绻的冬夜柔和而宁静,残叶簌簌而下的声音,就如同情人的耳语,月色被厚厚的云雾禁锢封闭,空气中夹杂着如陈腐许久的木头的潮湿,天地间没了一丝色彩。 扶羲一身狐白裘衣,面容憔悴而苍白,他就这样木木地提着明亮的灯笼站在亭子里前,另一手紧紧拽着那个小玉笛,虽然身穿厚厚的裘衣,但是那白皙的脸蛋还是被寒冬夜风吹得有些泛红。 他面前的男子如同夜色一般的沉默,让他看不到一丝光明。 “我想问你一件事。” 良久的沉闷,被这一道低沉有力的声线打破,而扶羲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面前那漆黑如墨的背影,如同溺水一般的无助。 “第二个进入万俟锺房里,要刺杀他的刺客,是你派的。” “是。” “两把凶器,也是你放到我府里的。” “是。” “缓兵之策,出使后野,先毁大使馆,后住将军府,再杀万俟锺,速夺平邑城,再攻禹州城,一切都按你的计划进行。” “是。”扶羲的声音越来越小,无法再多解释一言,清瘦的身子轻颤得如同秋叶般簌簌而落。 “那与我十日恩爱,也不过是为了取得我信任,好进行你的计划?” 扶羲悲哀地望着百里戈,美眸渐渐铺上一层滚烫的水雾汇聚成泪珠滚落,他张了张嘴却像是哑了一般说不出话,如鲠在喉,如今的他已经被逼到悬崖。 “或者说,如过这个人不是我百里戈,你也同样可以为了南平,去与他十日缠绵。”百里戈冷笑一声,转过身来凝视着眼前泪眼朦胧的男子。 扶羲浑身一寒如同被推下无底寒潭,他惊恐地看着百里戈,哽咽着拼命地摇摇头,用尽全力解释道:“因为是长逸我才我才会如此我没有这样对别人” “卿何愧?” “愧哈哈哈哈”扶羲忽然高声苦笑起来,任凭泪水肆虐面庞,他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是!!我扶长音有愧师命!!有愧南平!!更有愧于你百里长逸!!” 百里戈眉头深锁,抬手轻轻碰了碰扶羲那瓷白的脸蛋,指尖端起一颗晶莹的泪珠,如潮的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长音,你为何一定要这样? “你真的不怕我会因此送命吗?”百里戈深深地看着扶羲,冰冷的眸中带着浓浓的悲哀与无奈。 一句话便将扶羲的所有意志击溃,只觉撕心裂肺的痛冲击而来,他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如同蔫了的残花,任凭那酸涩的泪水浸湿面庞,渗进嘴里竟然是那么的苦那么涩:“你死了我会去陪你,如此我们就能长相厮守,不用理会世间纷纷扰扰。” 百里戈用力将扶羲抱到怀里,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只想用自己的温度暖和对方已然冰冷彻骨的身体。 明明灭灭的灯笼坠落,燃起小团火焰很快便化为灰烬。 “我扶长音愧对所有人愧对所有人”扶羲难受地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喃喃自语,“可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将军府的十日是真心的,一直都没变身子也一直只有你碰过,相信我” 被逼到绝路的痛彻心扉全数爆发让他顾不得男子的尊严,任凭眸中那朦胧的水雾聚成水泪滴落,浸湿百里戈的衣襟。 百里戈抿着嘴,如钢铁般坚固的双臂将那清瘦寒冷的身子禁锢胸前,温暖的脸颊紧贴着扶羲的侧脸,嘴唇温柔地吻着对方的耳垂,就如此安静地抱着,一个最温柔的拥抱抵得过千言万语。 “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回岐山我真的没有要你死”扶羲窝在百里戈怀里低声抽泣着呢喃,眼中的泪水如潮汹涌,这几日的内疚与担忧几乎让他崩溃,直到如今靠在长逸怀里才有能放下心来。 “到今日我爱了你七年,宠了你七年,你知道我舍不得怪你,不管你做了什么。”百里戈温柔地吻着扶羲的发丝含情脉脉地说着,“你可知我有多爱你,多相信你,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不恨不怨不负。” 扶羲闻言抬起泪眼迷蒙地望着百里戈,依旧是温柔含情的目光让他感到安心,忽然浑身一阵发麻,重重地倒在对方怀里。 百里戈横抱起扶羲,他细心温柔地吻去那脸蛋上的泪珠,无奈地说道:“可如今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不能再由着你。” 扶羲眼眸微合,用尽全力撑着最后一丝意识,他终于知道为何对方会突然冒着危险深入敌营将自己找出来。 “长逸不也总在算计我”扶羲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虚软地说道。 “因为我爱你。” 一世一情落此生,一心一人共连理。 明月为鉴,白首共度。 【禹州·城东】 残月如勾,映得城东一片银色的惨白。 黑影如夜,在白塔上屹立中眼里冰霜。 相传沙漠中有无花树,其无花无子,无情无心,故有人以其名自立门派,又称之无花门。牧景年现在想起来这传说,只觉得颇有道理。在他看来,所有无情皆出绝情和邪念,只是一刹那便可以让人成魔。他与百里戈的情谊,也不过乱世相逢一刹那,由恩转仇根本无需多少时日。 云雾散开,他看着逐渐接近的两道人影,眼里是漠然,看来天意至此——此时的百里戈还带着一人,在他看来根本不堪一击。 他戴上银色的面具飘然落下,长剑凛然便来到了两人面前。 “何人?”百里戈凝眉警惕,下意识搂紧了已经昏迷过去的扶羲。 牧景年只觉得好笑,看来对方把自己当是个普通的刺客,只见其拔剑护着扶羲,眼中是他早已见过无数遍的杀意。 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对他露出过这种眼神,最后都惨死在他的裂刃之下。 牧景年握紧手掌的剑,即便是和他有友谊之交的百里戈也不例外,他猛然出手,而百里戈一心只想护好怀里根本没有意识的扶羲,瞬间衣襟划破,顿时锦缎凌乱,在惨白的月色下尤为惊心动魄。 牧景年有些迟疑,他变换着手中的剑法,脑海里竟然在一瞬间举棋不定——杀,还是不杀? 此时的扶羲完全昏迷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耷拉在百里戈身上,而百里戈单手抵御,要迎敌还要护着怀里的扶羲,几招之后很快处于弱势。 但他也疑惑,对方似乎也有犹疑,迟迟不对自己下狠手,便想此人恐怕心有恻隐或另有隐情,便道:“阁下看起来并非南平人,我带走南平军师应该与你无碍,你何必如此?” 牧景年听闻一顿,瞥了一眼他怀中的扶羲,脑中蓦然浮现关一筱谈起百里戈时迷恋还有些疯癫的模样,不知为何瞬间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 些许是为关一筱的苦恋而愤怒,些许又是为嫉妒,牧景年仅在一瞬间便发了狂,剑法顿时化出万条裂刃,闪电般如灵蛇,剑锋对着的竟然是百里戈怀里的扶羲! 百里戈惊恐地看着一道光流朝扶羲的冲击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他二话不说便一个旋身一转,单手的力道根本无法抵抗牧景年拼尽全力的疯狂一击。 这一击,生生将百里戈的长剑击飞! ☆、后会有期 百里戈紧紧拧着眉心,护着扶羲敏捷迅速闪过剩余的气流,他眼里闪过错愕,看着这个银色面具的刺客——这剑法何等熟悉,在这当下又是何等的独一无二。 他不可置信,几乎是喊着问:“你到底是谁?!” 牧景年握着剑的手上起了青筋,银色的面具宛若印上了鲜血,他裂刃未止,残酷得如血雨腥风,势必要将百里戈和扶羲置于死地。 而百里戈面色泛白——那袭来的裂刃便如决绝,闪电般地要将二人送下阴曹地府,他在一瞬间只以为生已至此,命丧黄泉。 突然黑夜中白光乍现,如同闪电霹雳,轰隆而至阻隔了裂刃千万,让牧景年凌厉的攻击顿时偏了轨迹,只击中百里戈的肩膀,其余都落了空。 百里戈迅速闪开,抱着扶羲趁势退后几丈,心有余悸地看着突如其来的转变。 而牧景年错愕地看着被破坏的裂刃,猛地抬头循势望去。 弯月惨白,迷雾云散,宛若烈火熄灭后的黑烟,从中有妖魔的身影——他只见一道白影翩跹,宛若腾云而至,那身子宛若柔弱无骨,但其轻功快若无影,飘忽得令人心惊。来人只在眨眼间逼近,手执一把戏台上常见的花剑,熟悉的面容在月色下浮现。 牧景年只看一眼,心便如同全身一起僵硬起来,随之而来是蔓延的不解和愤怒。 “关关?”百里戈讶异地皱眉:“你什么时候跟着……”他的话卡在喉咙,因为他发现要问的实在太多,他看着关一筱的身姿,竟不同于以往,全然一副武功精深者的架势,不禁想起上一战对方带他回城,想来竟是对方救了他。 关一筱面色平淡,回头朝百里戈笑了笑。他这无意的一笑映在牧景年眼里,便如千刀万剐,刺痛心扉,只让胸中杀意升腾成魔障。 他低吼着出剑,直指受伤的百里戈而去。 而关一筱眼里一凛,迅速挽起剑花作凌云横挡,以柔化刚将灰色的灵光击散。他轻功竟然了得,腾空间若蝴蝶翩飞,丹田间有金流真气顺着剑端而出,生生将牧景年的剑法、及其整个人都震得后退数丈。 牧景年眼里发红,长剑顿时作裂刃出,使出无花门的绝活数路,带着变幻多端的指法向百里戈而去。 “关关,你……!”百里戈刚想说话,却忽然被关一筱的花剑轻轻打在肩膀上,整个人便抱着扶羲顿时飞去好几丈远,顿时出了战圈。 关一筱花剑转了个弯,金流在身上婉转流离,眼里一亮便找到了裂刃中的虚影。他身姿快如闪电,游刃有余地击破袭向百里戈的幻影,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实刃瞬间击破,将那万千裂刃化为虚无。 在牧景年错愕之际,关一筱花剑突然一收——只见那剑突然变短了一截,看似小巧的匕首,化作飞镖如剑雨,在牧景年的指尖微妙出划过,而关一筱本人则近身攻击,一把抓住牧景年的手腕,细瘦的胳膊一翻一转,刹那间竟将牧景年的长剑夺了过来,同时将他的面具挑落,露出原本的面目,让不远处的百里戈刹那震惊。 同时短剑归位,重新变成那花里胡哨的长剑,紧握在后退悬于半空中的关一筱手里。他手握两把剑,衣袂被晚秋的风吹着翩飞,望着牧景年的眼神里竟有了泪水,在月色下盈盈如凄冷的湖面。 牧景年粗喘着气,眼里竟是不可置信的愕然,几乎下一瞬就要溃围。 关一筱的剑法之奇,连习武多年的百里戈也未曾见闻。他站在几丈外,看着这几乎凝固的戏剧,只觉得比戏台上演得唱得更荒唐、更决绝。 “为什么……为什么……”牧景年低声喃喃,到最后变成了怒吼:“箫箫,你为什么?!” 关一筱握着那两把剑,泪水凝在脸庞,红唇轻启:“我说过,以后会告诉你,但眼下我必须保护百里戈。” “告诉……你到底想告诉什么?”牧景年神色惊狂,几乎要在关一筱面容上燃起片片烙印:“我只想问,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自诩不会武,却偷偷套出裂刃的破解之法?!” 关一筱发出轻微的哽咽,握着剑的手颤抖起来。他控制着难受至极的情绪,哑声问:“那你呢?你为何要刺杀百里戈?” “……我师父向来与东郜皇室交往极深,此次赵贤青便派我刺杀百里戈。”牧景年寒声道,嘴角冷冷地勾起来:“你说我淡漠,但我并非无情无义,本来也不打算杀戮……只是一想到你与百里之间,我便要……” “我对百里戈毫无情感!”关一筱吼出来,泪水婆娑:“我不过……不过是执其所行,寻一借口……” “关关,”百里戈忽然开口,试图以一问解开所有的疑惑:“你武功究竟师承于何人?” 关一筱侧首,昳丽的面容在月色下映得惨白,握剑的手上有筋脉凸起,平时却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他笑起来,似乎释然地闭上眼,轻声道:“百里将军没见过并不奇怪,此武乃北静一方权贵陆起独创,其子继承而改之,如今剑法可令武器随意长短,出神入化,人称陆氏剑法。” “那陆起之子……” “便是今日北静帝皇,陆风临。”关一筱的声音很轻、很淡,似乎含了无限或苦或甜的记忆:“十多年前征战,陆氏父子救我于危难,授我于武功,让我来到后野制衡所需。” 夜风潇潇,带着晚秋之雨的潮湿,吹着枯叶沙沙作响。 关一筱落了话,却沉寂了一片声音,他顿了顿,看向已了然的百里戈,道:“但陆风临并不知,南平与后野相持已久,如今东郜心急如焚作乱其中,制衡局面势必要被破,仅凭保住一个将军又怎么可能?”他摇了摇头,对笑道:“这任务已无了必要,我也无需在此。” 接着,他轻轻抛出那长剑给如雕塑般的牧景年,轻声道:“景年,我要说的都说了,如今你可相信?你若相信,还会怨我否?” 牧景年接过剑,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似乎还未从这事实中回过神。 关一筱看了看头顶的月色,道:“无妨,我骗你如此久,也不期望你原谅我。如今时候不早,再在这战场呆下去也是多难。” 他言罢,轻轻旋身便消失在夜色中,正如每次戏台的落幕谢场,华丽而漠然。 牧景年一惊,似乎被闪电激过地冲上去,却连他衣袂都未抓得住。 “阿景,”百里戈道,看着这萍水相逢的男子,坦然笑道:“要杀我的人无数,如今事已至此,你是要杀我还是要追上他,你心中自知。” 牧景年咬着牙,一手翻卷起地上的长剑,快如闪电削下百里戈的一束青丝接起在掌心,面无表情的脸孔是释然的诀别:“后会有期。” 百里戈一动不动,抱着扶羲看着他们消失的身影,久久后才道: “后会有期。” ☆、软禁府中 【禹州·军机府】 如今战火一触而发,百里戈带五万精兵赶赴禹州,在军机府会师,整个禹州陷入战备的警戒状态。如今军机府更是守卫重重,士兵连夜巡查,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但在军机府后院的一个奢华房间中却安宁如常,那是将军休息的厢房,屋里只点着一盏宫灯,精致的香炉幽幽匀出檀香的丝缕白烟,只能依着月光看见轻纱帐内躺着一名还在沉睡的俊雅男子,本是憔悴苍白的面容恢复红润。 帷幔外时不时传来的窸窣让他不由地皱起眉心,渐渐苏醒过来,空洞迷茫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床顶,之前的所有事情一点一点地灌入脑中尝试动了一动身子,果不其然地浑身虚软无力根本提不上劲,内力也被封住,但身上清爽干净还换上了舒适柔滑的丝衣。 又一次被长逸牢牢地困在身边,而这一次应该跑不掉了。 他缓缓侧过头,透过层层青纱帐能依稀看见百里戈独自坐在桌边艰难地包扎伤口,那放在桌上沾满鲜血的纱布让他呼吸一滞,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着急地要起身,可全身无力根本无法控制四肢。 “噗通”一声闷响。 百里戈转头看向床,入目便是扶羲整个人摔在绒地毯上,三千青丝铺泄地面,他倔强地不停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服输地一声不吭,可任他怎么动弹却不能有任何改变,依旧动弹不得。 “长音!!”百里戈惊愕地大吼起来,迅速冲进内室将扶羲抱回床上,拉扯到伤口又是一阵刺骨钻心的疼让他冷汗直冒,一个不稳直接倒在扶羲身上。 扶羲紧紧地盯着百里戈那痛苦扭曲的面庞,他想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百里戈才从疼痛中慢慢恢复过来,他顾不上又出血的伤口,连连检查扶羲的身子:“有哪里摔疼了吗?” “没事”扶羲别扭地别过头去神色复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发狂似的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却怎么也动不了,脸蛋“唰”地发白。 “怎么了?”百里戈心疼地将扶羲扶起来抱到怀里。 “笛子笛子不见了”扶羲惊恐地说道,他记得自己出来之时带着那个小笛子可昏迷了许久如今根本不在身边,一想到那笛子可能掉落他浑身冷汗直冒。 “我收起来了,没有丢。”百里戈好笑地敲了敲扶羲的脑袋,起身从一旁的小柜子里取出那精美的玉笛交到扶羲手里。 扶羲握着玉笛长舒一气,浑身软下来,心里还有些后怕,几乎忘记他如今是被百里戈软禁起来。 “这笛子是七年前洞房花烛夜我送你的那个罢。”百里戈笑道。 “不是。”扶羲犟着脾气,冷冷地说道。 “还敢骗我,这是可是稀有的荷玉。”百里戈笑出声来指了指那笛子尾部,“喏,我亲手刻的‘逸音’二字,后来你偶然得到一块荷玉便让工匠做成扳指送我。”说着他便取下拇指上的玉扳指和那小玉笛比了比,“瞧,玉质一模一样。” 百里戈看着扶羲那不愿搭理自己的样子,好笑地捏了捏扶羲的脸蛋说道:“好好好不戏弄你了,如今我们算扯平,你骗我一次我绑你一次。” “你想如何。”扶羲闭上眼睛冷淡地说道,“若你想用我做人质逼退南平是不可能的,司马云一心要攻下后野。” “只要你乖乖呆在我身边,一个月我便能攻下南平。”百里戈桀骜地笑起来。 “若我不呢?” “那我夜夜与你云雨欢爱,看你如何下床。”百里戈理所当然地说道。 “混账!”扶羲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羞愤地嗔道。 “还这么犟,应该是没事了。”百里戈宠溺地笑了笑说道,这地上铺着绒毯应该是摔不疼,这也让他放心了不少。 “把解药给我。”扶羲冷冷冰冰地说道。 “这一次你恨我也罢怨我也行,我不会放你走。” 扶羲愤愤不平地甩了一眼百里戈,顿时背脊传来一阵发麻发酸涌遍全身让他拧起眉心:“好麻。” “我帮你按一按。”百里戈心疼得要命,让扶羲翻过身去侧躺着,将衣衫褪至腰下,手掌从扶羲的后颈一路按摩而下,揉捏着每一寸光滑娇嫩的肌肤,来到那纤细的腰肢更是着重按揉推拿。 “腿也麻。” “好,我帮你按。”百里戈对扶羲千依百顺,为其拉上衣衫后坐到对方腿边,目不斜视地将那双修长的腿放到自己怀里娴熟地抚摸按揉。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扶羲这才敢问出来,稍稍用力平躺过来。 “牧景年弄的。”百里戈无所谓地说道。 “他?” “他受东郜皇帝之命,来杀我。”百里戈平静无风地说道。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9节 “他是刺客。”扶羲陈述道。 “想杀我百里戈的刺客不计其数,他不过是其中一个。”百里戈耸耸肩,无所谓般说道,“长音不也是其中一个。” 扶羲脸色怪异,他盯着着百里戈一言不发但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宝贝在思索着如何逃出去罢?”百里戈轻易看穿扶羲的心思,这话说得宠溺而温柔。 “你觉得我会任由你囚禁?”扶羲淡定地回道。 “我服了食魂草。”百里戈耸耸肩,一边按摩着扶羲的身子一边说得道。 扶羲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疯狂大吼起来:“你不要命了吗?!为何要去服毒!快给我去服解药!!”他一边说着,不知不觉地浑身颤抖起来,眼里的愤怒被担忧与惊恐取代,话到最后竟然有些哽咽,眼圈也红红的。 “放心,只要你不逃,我就会没事。”百里戈捧着扶羲的面庞吻了吻安抚道,“我给你服了食魂草唯一的解药,你的血能解我的毒。” “什么意思。”扶羲一动不动地盯着百里戈,似乎要将对方看出一个洞来。 “四十日内毒还不会发作,四十日后我攻下南平回来,若你在,我便能活,你不在,我必毒发身亡。”百里戈像是一个被逼得极度疯狂的人,他笑道,“用我百里长逸的命,留你扶长音,这个方法如何?” “百里长逸!!你是真疯了么!!”扶羲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心里乱成一锅粥根本无法思考。 “是,我是疯了,把你留下的最好方法就是压上我的命。”百里戈勾了勾嘴角,眼里依旧是温柔的情意,“若你走了,我必死无疑。” 扶羲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红红的眼圈朦胧一片,这回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反抗,长逸这一狠招把他制得死死,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不这样做,这小小的军机府怎能困得住扶长音。”百里戈理所当然地说道,“所以宝贝莫要整天想着如何逃回南平了。” 扶羲声线哽咽颤抖得不成样,他双目无神,恐惧地呢喃着:“若你四十日之内回不来,如何是好” “傻瓜,原来是担心这个。”百里戈愣了愣没料到对方没有生气,他躺到扶羲身边将其抱到怀里柔声说道,“我自有分寸,只要你不逃,我就不会有事。” 扶羲听着百里戈这无所谓的话语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怨念又委屈得很,五味杂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百里戈笑出声,他轻轻捏着扶羲的下巴吻上那娇嫩的粉唇细心温柔地安抚着,不必说一言便能将对方那紧张不安的心抚平。 扶羲别扭地别过头去,对方温柔的眼神总是带着安抚与凝神,让他这些日子的疲惫与失落全数被对方如此的疼爱挥去。 “毒,真的没事吗?”扶羲严肃地问道。 “真的没事,四十日后才会发作。”百里戈认真地说道。 “嗯。”扶羲放松了一点,安静地窝在对方怀里。 “刚刚还对我大吼大叫,如今不闹了?”百里戈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一直就知道长音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或许是他们相爱七八年,爱已成习惯。 “你说的,我骗你一次你绑我一次,扯平了。”扶羲不知情绪地说道。 “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百里戈春风得意地说道。 此时的温情缱绻无关战火纷飞,红烛下暧昧缠绵的二人俨然是最甜蜜的爱侣。 “报告将军,李副将张将军风将军求见。” “让他们进来。”百里戈脸色顿时凛下,恢复那冷漠威严的神情。 “不许走,陪我。”扶羲任性地拽住百里戈的衣袖冷声说道。 “那我抱着你出去听将士报告军情如何?”百里戈笑道。 扶羲愣了愣,尴尬地一言不发。 “乖,我先处理事情,很快的。”百里戈握着扶羲的手柔声哄着。 “你就不怕我听到不该听的?”扶羲表情怪异地看着百里戈。 “听到又如何,你不可能逃得出去。”百里戈自信不羁地笑了笑,“何况我的命在你手里,若你泄露军情,我难保证可以在四十日内凯旋。” “你去处理事情罢。”扶羲淡淡地说道。 “乖。”百里戈温柔地在扶羲额头上落下温柔的一吻便匆匆离开。 仅剩扶羲定定地躺在被窝里,失了神。 百里戈直接传召将士到房里议事,将内室的帷幔重重放下才让李元军、张乾雨、风无畏进来。 “参见将军。”三人皆是戎装凛凛,恭敬行礼。 百里戈面无表情,冷酷淡漠,不怒自威,他说道:“三位请起,本将军已经看完这十日来的战报,眼下南平正蓄势待发攻打禹州,我们这第一仗便是守住禹州。” “报告将军,这次南平老国君驾崩,这个新皇帝作风狠厉,不管打哪里都是一阵猛攻。”李元军担忧地说道。 “让他得意一阵罢。”百里戈抚着拇指上的绿扳指,诡异地笑了笑,“冲得头破血流的一日,可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歼灭。”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眼神交流,你推我让,最后还是张乾雨一咬牙说道:“我等已按将军的意思排兵布阵,只待与南平一搏,但但不知将军如何处置扶羲。” “末将以为,扶羲万万留不得,除掉扶羲便等同砍掉南平的双翼。”风无畏也鼓起勇气说道。 “末将猜测,凌晨时分南平便会有所行动,若将扶羲带到南平大军前,杀之祭旗,一来鼓舞我军士气,二来定能乱敌方军心。” “末将赞同,扶羲” 百里戈眼神冷厉地扫过面前那三人,淡淡地开口:“扶羲如今就在本将军床上。” 此话一出让那三人震惊不已,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看那帷幔心里明白了不少,这扶羲可是公认的绝色美人,看来大将军是尝过了美人的销魂滋味便舍不得了。 “扶羲是有用,本将军明日自有打算,你们只需要按计划守住禹州。”百里戈冷漠地说道。 “是,末将领命。” “本将军要一个月攻下南平皇都。” “是!末将誓死追随!” 扶羲平静地躺在床上,外面的所有他听得清清楚楚,包括之后百里戈与那些将军们谈论的所有排兵布阵,所有行军计划,军机秘密。 窗外如水,似乎所有都进入睡眠,外面已经听不到商讨的声音,只有百里戈翻书的“莎莎”声。 “逸”扶羲轻轻唤了一声。 百里戈挥袖打出一阵内力将帷幔拉起,温柔地望着那床上侧躺着的人儿笑道:“还不好好休息。” “你的伤好点了吗?”扶羲别扭地问道。 “上药了,很快就好。”百里戈耐心地回道。 “你想如何处置我?”扶羲抿了抿嘴艰难地问道,纵使缠绵之时能暂时忘却他们的身份,但清醒过来,敌我分明,根本由不得他们回避。 “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百里戈一边翻阅书籍一边笑道。 扶羲一声不吭地翻过身去背对着百里戈,恍惚之间怅然若失,而百里戈眼神复杂地望着那床上的人儿,不知不觉陷入失神沉思。 “长音真的不能为我离开南平吗?” 扶羲抿着嘴唇,任凭眸中的水雾化作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浸湿鬓发,若是以前他定会坚定地说不,可如今 “当年的司马申确实是帝王之才,他与师父有约定而你代替师父助他夺天下,确实有可能成功。”百里戈淡淡地说道,“但是如今的司马云实属庸才烂泥,根本不可能称霸,何况与师父有约定的是司马申,司马申已死。” “加上容宇,当初你借清风峡之战要杀他就是因为他总坏你大事,不过被我救了。”百里戈不知情绪地笑了笑,“如今依旧他是大将军,如此帝王将军如此南平,凭你一己之力要如何称霸?” “从你救下容宇我就知道难赢这一盘棋,直到司马申死,司马云登基,战局已定。”扶羲平静地说道。 “这些年,我真的很累。”百里戈无奈地长叹一声,“说起来我也是到如今才下决心要拿下南平,带你回去。” 二人间静默,如同死水一般。 “那你呢,是否能为我回岐山。”扶羲强装镇定地问道。 “若我如你所愿,回岐山等你五年十年亦或是更久”百里戈定定地看着扶羲那略显清瘦的背影,淡淡地说道,“长音真的愿意?” 扶羲顿时如同被扼住喉咙一般说不出一句话,一直以来的倔强与固执摧枯拉朽般破碎得不成样子,十年他自然知道若真要一统天下,以南平这样的情况简直不可能。 “罢了,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你任性。” 扶羲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他不愿意再去多想这纷乱的战局,心底只想要百里长逸陪伴的想法疯狂地叫嚣着 “逸。” “嗯?” “想要你抱” 百里戈抬头看着那床上的人儿,那清瘦的身子显得如此落寞而害怕,仿佛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心疼与爱意涌上心头,百里戈走到床边将扶羲抱回怀里,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十字交叉,深深地吻着对方的眉心久久不放。 “我爱你,睡罢。”百里戈疼爱地吻着扶羲的发丝。 红烛燃尽了最后一丝光明,二人依旧相拥而眠,整个房间骤然坠入无限黑暗天边现出了鱼肚白。 破晓的光芒。 ☆、为卿发战 次日。 【禹州·城外】 破晓之时,云边还禁锢着冬日的一丝气息,腊月寒风呼啸,军旗烈烈作响,大军压境,兵临城下却不见那守城者的半点惊慌,两军城外对垒,静谧之时,突然擂鼓呐喊,气势磅礴,雷鼓喧天。 “杀杀杀——” 南平大军摇旗呐喊,气势如虹,连胜后的自信充斥着整个大军,司马云亲自领军,一身金色戎装,气宇轩昂好像真的要一统天下般的雄赳赳。 后野大军不动如山,沉稳自持完全没有被对方如狼似虎的架势吓唬,他们安静地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时机。 “驾——” “哒哒——” “大将军来了!大将军来了!” 后野大军齐声呐喊,军心如剑,只见风驰的骏马从城门驰骋而出,后野大军训练有素地让开一条道路,马背上的俊伟男子一身银甲夺人眼球,面容俊逸却带着几分残酷无情冷笑,潇洒桀骜,仔细看来还发现那大将军怀里还拥着一名昏迷不醒的男子。 “吁——” 百里戈直接驾马到大军最前方停下,温柔地为怀里昏迷的扶羲拉好狐裘,而这会儿南平那边的将军,更甚是司马云终于笑不出来了,昨夜失踪的军师竟然是被百里戈绑架到敌营! “南平第一谋士扶羲,不也被我百里戈抓到了,你们还有何活路?”百里戈轻蔑一笑,朝南平大军高声吼起来,神采飞扬不羁,目光冷如冰霜。 “百里戈你这小人!!胜之不武!!”司马云愤怒地大吼起来。 百里戈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嘴角,他捏起扶羲的下巴暧昧地吻着对方那娇嫩的嘴唇。这一举动让双方大军都瞠目结舌,顿时两军沉默,齐刷刷地看着那马背上的百里戈惬意地轻薄调戏美人,气氛诡异,凝到极点。 百里戈终于舍得放开,他不羁地看着司马云放肆地笑起来说道:“如今你们的大军师已经成了本将军心爱的妻子,如何?这仗还打不打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此话一出,后野这边的几名大将都忍不住爽朗地大笑起来,分明是嘲笑那南平国没用,连最为倚重的大军师扶羲都已然成了百里戈的人,还有何能力攻城略池?而南平大军已经开始有些骚动慌乱,军心不稳,这正是百里戈要的结果。 “扶羲”司马云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满脸的愤怒参杂着不为人知的嫉妒,他爆吼一声,“混账!!竟敢侮辱我南平军师!!” “怎会是侮辱?本将军无妻无子,如今娶你们大军师为妻,若你们想要聘礼亦或是放下武器投奔来我后野,本将军绝不拒绝,如何?”百里戈挑眉笑道,光明正大地招降,字里行间满是戏弄之意。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后野大军顿时士气大振,摇旗呐喊,整齐的声音震耳欲聋。 “杀啊——” 突然气势如虹的一声喊杀从一个弯道冲击而来,黄沙漫天,马蹄哒哒,一大队兵马突然出现,排山倒海般往南平方向冲锋陷阵,如同暴怒的猛虎弑杀敌人,泰山压顶的气势让南平军措手不及。 “李将军,风将军,按计划。”百里戈冷峻地说道。 “将军放心。” “好。”百里戈颔首,抱紧了怀里的扶羲策马返回禹州城。 “进攻!!杀过去——”司马云愤怒地双眼猩红,举起大刀大吼起来,顿时千军万马冲向禹州城门,如狼似虎。 兵刃相接,沙场厮杀乃是这个时代的缩影。 百里戈拥着还在昏迷中的扶羲驾马回城,登上城楼,俯瞰这一场无情的厮杀,俯瞰这多少人丧命的战场,火光如同河流,鲜血染红土地,烽火连天的日子,呐喊杀戮不绝于耳。 “嗯” 怀里传来一声细软的轻叫让百里戈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他看向怀里的人儿说道:“醒过来了?” 扶羲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耳边是熟悉的厮杀呐喊,雷鼓喧天,他脸色一凛,转头看向城下的战争顿时不知如何反应。只见那城楼上的后野士兵不停地往下灌倒燃烧着的火油和高温融铁,火油和融铁相融合,直接将那撘梯攻城的南平士兵烧成一片火海,撕心裂肺的哀鸣响彻云天。 这是最残忍的守城方式——也是最有效的。 “你做了什么。”扶羲淡淡地说道。 “我给你喂了点安神药,让你睡得安稳点。”百里戈温柔地说道,事实上他也舍不得长音亲眼看见方才两军对垒的那一幕,看不到便不会为难不会纠结,不知道总是最好的。 “我是问,你利用我做了什么。”扶羲定定地看着百里戈,一字一顿地问道。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可以安心呆在我身边。”百里戈笑了笑,他驾马走下城楼往军机府方向回去。 扶羲紧抿双唇,眼底的怒意与委屈越发明显,但如今的他是俘虏是被囚之人,根本没有资格反抗。 “长音,明日我便东征攻去南平,你好好呆在军机府。”百里戈沉声说道,脸色也沉郁不少,“别忘了,我的命,在你手里。” 扶羲紧紧地盯着百里戈一言不发,像是赌气又或是真的无话可说。 “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就平平安安地在军机府等我回来。”百里戈继续说道,“无论如何,一个月内我会把南平拿下,然后带你回岐山。” “一个月。” “对,一路猛攻过去。”百里戈眼神坚定表情冷酷,他说道,“我已经管不了会死多少人,我只要南平消失,不择手段也无妨。” “就像你用火油和融铁,将城下的南平士兵烧成一片火海?” “就算将南平皇都也烧成一片火海,我在所不惜。” 扶羲的表情僵硬凝固下来,眼神渐渐呆滞空洞,他相信长逸能狠心如斯也相信一个月内南平必破,这意味着最多一个月他便能与长逸回岐山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这是他做梦都想要的但是南平败又是他不愿看到的,两年前这个无法解决的矛盾便如索命幽魂一般缠着他,几乎要将他逼疯。 百里戈无奈地轻叹一声,他吻着扶羲的发丝说道:“长音,与你为敌两年,两年来的每一日我都想好好爱你,好好抱着你,好好宠着你,但我连见你一面都难。” 扶羲听着百里戈的话却无可反驳,对方说的所有正是他们痛苦而悲哀的现实,乱世中有谁能随心所欲,全都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长音算我求你了。”百里戈眉头深锁,他那几乎是哀求般的语气,卑微至极。 扶羲认命地点点头,他倾身伏到百里戈那温暖的怀抱里,像是放弃了一切的反抗与挣扎,只听见那柔和的声音说道:“我要你平安回来。” “会的,因为长音在等我。” 骑马远去,疾风呼啸而过,为卿戎马兵戈,乱世悲歌,止战之殇,孰对孰错? ☆、战场杀敌 《全史策·后野史·卷六》记载:“后野历大成六年十二月初四,后野于禹州大败南平,同日大将军百里戈率五万兵马乘胜追击,收复平邑、庸邑等边境十五座城池,俘虏南平士兵一万。” 《全史策·后野史·卷六》记载:“大成六年十二月二十,大将军百里戈攻取南平边境十六座城池,大破南平,大军驻黔岭北,以备夺取南平皇都黔城。” 【黔岭】 寒冬腊月,风萧萧兮,霜落枯枝,黔岭陷入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连一叶枯枝的动向都能让气氛凝结成冰。 “哒哒——” “杀啊——把百里戈给朕杀了——” “陛下不能再去了,前方恐有埋伏啊!”南平将军林栋着急地呐喊起来。 司马云像是杀红了眼,根本管不住,他只能看见前方百里戈带走三五个残兵一路逃命,他们好不容易埋伏了百里戈围剿,没想到让他跑了出来。 这么个好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放肆!朕说追就追!!给朕杀了百里戈——” 百里戈那一身银甲沾满鲜血,浴血奋战后的逃出生天,天不亡我,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追兵,桀骜地冷笑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 “将军,李将军已经准备好了。”一名小副将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好,速战速决。”百里戈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鞭子狠狠一抽马背,风驰电掣般冲过前方那个转弯平地。 “砰砰——”两束信号冲天而鸣。 只见那平坦的土地突然冲击出一排一排削铁如泥的刀刃,从下往上飞击而出如同暗器般防不胜防,毫不留情地将那踩在上方的人生生切断! “啊——” 顿时血肉横飞,断肢惨臂四散而落,连尸体也被切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血染黄土,血腥味充斥着黔岭,哀鸿遍野。 “中埋伏了!陛下快撤退——” 司马云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刀刃阵对面的百里戈,再看看自己带过来的五千先锋过大半都被这锋利的刀刃阵残忍地切得血肉模糊。 “百里戈!!!”司马云歇斯底里地怒吼起来。 “陛下快走!!”死里逃生的将军不顾一切地扯着一拍司马云的马,让司马云逃走,剩余残兵誓死做掩护。 “司马云。”百里戈看着那逃走的南平国君打趣地笑了笑,不知意味。 “将军你的伤没事罢。”风无畏担忧地看着百里戈那一身血痕。 “被抹了几刀而已,回营,准备进攻黔城。”百里戈冷漠地下着命令,似乎被砍了几刀的人不是他自己。 “是!” 《全史策·后野史·卷六》记载:“大成六年十二月二十二,兵临南平皇城西,定国大将军百里戈率十万兵马驻扎城西。” 【黔城·西郊军营】 “鸽子有多少只了。”百里戈一边看着地图一边问道。 “报告将军,七千六百只。” “在入夜前凑齐一万只,否则军法处置。”百里戈冷冰冰地说道。 “是!” “硫磺、硝石和火石散都包好了吗?”百里戈抬眸看向另一名待命的小兵。 “报告将军,都包好绑在那七千六百只鸽子上了,只待有新鸽子收回来。” “好,入夜后行事。”百里戈胸有成竹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冷傲的笑意。 “是!” “你下去罢。” “卑职告退。” 士兵都离开主帅军帐,无人之时百里戈才觉得有些疲惫,他坐到帅椅上长叹一声,抬手揉捏着紧绷的眉心,忽然想是想起了什么,从一处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个他视作生命的绿扳指,如同深林般幽绿宁静。 今日二十二,离约定之日还有十二日。 百里戈将那精美的绿扳指握在手里柔声喃喃自语起来:“长音我很快就可以回去带你回家了。” “报告将军,吴医工来了。” “让他进来。”百里戈脸色沉郁了几分,冷漠无情让人望而生畏。 “参见将军。”一名中年大夫提着药箱走进帐中行礼。 “嗯。” “请将军脱掉上衣,让小的查看伤势。”吴扁恭敬地说道。 百里戈颔首,在小士兵的帮助下淡定地脱下血迹斑斑的衣衫,肩膀和后背被砍的伤口已经和衣衫黏在一起,血肉模糊。 吴扁看着不禁皱起眉头一脸担忧心疼,连忙过去帮着疗伤,一边叮嘱起来:“将军要好好休息。” “嘶” 连百里戈这种硬脾气也忍不住疼出声,他看怪物一样看着吴扁说道:“笑话,本将军休息,谁来打仗?” “小的也是担心将军,将军伤痕累累” “无妨,待本将军拿下南平再休息个三天三夜。”百里戈无所谓地笑了笑,下意识握紧了手心的扳指,似乎能感受到那人儿的温度,让他精力充沛。 为卿止战。 入夜。 黑夜下的黔城士兵草木皆兵,严阵以待,烽火台上的守卫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后野军驻地,只待有一丝风吹草动便点燃烽火台。 可夜过半,没有半点声响。 “噗噗噗” 烽火台上的小兵一个激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发现是空中飞过了几只鸟雀,顿时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吓死老子” “噗噗噗” 又一群鸽子从天而过,越过城墙往城内飞去。 “嗯?”士兵们面面相觑。 “砰砰——” 突然城内火光四射,爆裂声四起,数不清的火石从空中掉落在城中引起大面积的大火,城中百姓纷纷逃出房屋,跑到哪儿都是大火滚滚,耳边是爆炸的轰鸣,黔城百姓四处逃窜,不少人呢便被炸得粉身碎骨,亦或是葬身火海 “啊啊啊——救命啊——” “呜呜呜——” “轰隆——” 顿时整个黔城成为炼狱,大火蔓延全城,将黑夜照成白日,嘶鸣唉吼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快去救火!!咱粮仓!!”大将军魏润冲出军帐大吼起来。 “快快!!” 全城恐慌,生还的百姓发狂似的涌向城门逃生,士兵们兵戈相向,要知道如今战时,怎么可以随时开城门。 “救命啊——开城门让我们出去吧——” “求求你们了——” “没将军命令不可开城门!”士兵们不留情面地说道,似乎不理会那一群难民的苦苦哀嚎。 “兄弟们我们冲出去!!” “对!回去也是被活活烧死!不如冲出去!!” “冲出去——” “一群刁民!拦住他们!!”士兵们愤怒地大吼起来,端起长戈直接压制那些没有任何兵器防身的落难百姓。 “冲出去——打开城门冲出去——” 这边兵民抗衡,那边大火燃烧,整个黔城乱成一锅粥,几名大将带领了五万精兵急忙灭火维持城内秩序,正在此时 “杀啊——” 后野七万兵马来势汹汹,正凑着这个黔城大乱之际忽然进攻,摇旗呐喊,士气威震,一路战火肆虐,燃尽了这片岭南土地。 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将这场铁血的征战结束。 “轰隆隆——” “城门倒了!!!” “杀进去——” 城门倒塌的那一刻,所有将士的热血都沸腾到了极致,杀红眼的将士们如同百川入海般灌入,顿时火光照亮了黑夜中的黔城。 “大将军有令!手无武器者,不杀!百姓,不杀!” 成王败寇自有定数。 后野历大成六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凌晨,后野大破南平皇城,而那晚造成黔城全城烧成火海的爆炸大火为何而起,南平无人知晓。 元月初二,南平交付国书归顺后野,改国为州,史称平州,司马云被禁于五台寺。 元月初十,司马云被刺杀于五台寺。 ☆、双宿双栖 【后野明城·伶人馆】 关一筱消无声息地来到这个自己呆了十几年的地方,看着空荡荡被人鸠占鹊巢的房间,不禁心生慨叹和凄哀。这戏台新人年年有,他不过拼了命要留在明城在要死不活地留在这里,如今战事接近尾声,大局已定,全明城的百姓都在欢欣鼓舞,他逗留也是无用。 那晚他一手终结了所有,不但陆风临交代的压根没完成,还把真正喜欢的牧景年给丢了,十多载的漂泊也算杨白劳一场。 屋外戏台吟诵着颂赞的曲子,他却一人在此顾影自怜。 忽然窗外树枝摇曳,在他惊诧间想起一声熟悉的呼唤: “箫箫。” 他以为是幻觉,因为除了牧景年不会有第二个人这样叫自己。他抬起头,蓦然看见了对方站在门外,那挺拔的身影清晰地映在镜子里——他也同样看见了自己的脸,在思念甚切的折磨下疲惫不堪,惨白得连红唇都要褪了色。 牧景年走近了他,又道了一句:“箫箫。”然后从他身后俯下身,缓缓地搂着了他的腰,用一种无可比拟的温柔力道将他揽入怀中——他不敢相信这温存依偎是这向来不晓□□的牧景年做出来的,生怕这是梦境,一碰即碎。 他只觉的喉咙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只能伸出手覆在牧景年的手背上,然后顺着缓缓抚摸上对方的面颊,确认这是真实的后潸然泪下。 “你为什么在这里……”他哽咽道:“你不是回东郜了么……” “我找了你好久,最后想你会不会回来这里看看,所以……” 关一筱不想听他说想去,猛地回过头,直接吻上对方的嘴唇,用最简单的行动表明了一切。而牧景年也心知,伸出手紧紧地抱着他回吻,激动地将失而复得的人搂在怀。 “箫箫……跟我回东郜,好不好……好不好?” 关一筱以为这种情话牧景年永远都不会说出,顿时又好笑又感动,伸着舌头轻轻撩拨了一下对方,轻声道:“景年你可知晓,我今日回来看这里最后一眼,明日就打算北上去与陆风临交代辞别,然后去找你……” 牧景年听得心里激荡,用手轻轻拭去对方眼角的泪痕。 “他家救我一命,我此举也算是恩情义尽……” “我知道。”牧景年道:“这些日我想过许多,箫箫所做此都是义理所致,我又何能怪罪。” 关一筱搂紧他,任凭自己以为在宽阔的怀抱里。他原以为那最后一晚有些残酷的缠绵是最后的亲昵,从未想到两人还会再有这般,不禁全身都激动得战栗起来。 “我想去找你……以后你去哪我便去哪……”关一筱哑声道:“在这乱世间四处游荡也好,就像你以前周游四海一般……” “就像我们以前四处流浪一般。”牧景年淡淡地笑起来,眼里似海情深。 乱世间,何能得一佳偶,不离不弃。 【北静·皇宫】 大雪纷飞的宫殿中,但闻香气缭绕,只见珠帘人静,装潢华贵,丝毫不逊于东郜、南平,足显这一国之君的雍容和野心。 焚香书木前,帝王英眉星目,凌厉坚硬的轮廓在北国之冬里宛若一尊砥柱。此时他龙袍加身,背对着跪在地上俊媚的白衣男子,紧握手中的书卷。 “云游四海,浪迹天涯,果然是诗情画意的想法啊,关关。” 关一筱如一尊雕塑一动不动,轻声开口:“陛下恕关关无能,无法完成旨令。” “牧景年是何人?” 关一筱凝眉,闭上眼睛:“是关关心上之人,愿陛下成全。” 陆风临缓慢地踱步,拿起一本厚重的书,将里面一小张纸片飘下,落到关一筱身旁。后者定睛一看,那纸陈旧无比,却正是十多年前自己的卖身契。 “十多年前你来到陆家做朕的伴读,陪朕练武,为陆家作牛作马,实为忠心耿耿。” 关一筱笑起来,盯着地面道:“先皇和陛下对关关的好,必永生难忘。” “但你可记得,若要将卖身契还给你,需要做何?”陆风临的语气突然狠戾下来,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关一筱。 “陆氏武功,定将全部交回。”关一筱伸出手,拿着一把剑跪在陆风临面前,面带柔和的笑意。 “关一筱,你可知朕在说何?”陆风临声音里有冰冷,也有不可置信。 “还请陛下废了关关的武功罢。”关一筱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脸上还带着婉然的笑容,正如他们两以前一同练武时一样。 陆风临接过剑,双目灼灼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最后反悔的机会,但终究关一筱都是笑盈盈地一声不吭。 “……好。” 陆风临道,拿起花剑,脸色扭曲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挥下。 痛楚遍布了关一筱的全身,他却依旧保持着笑容,任由筋脉被逐一挑断,任由骨头痛苦地在叫嚣,低声道: “谢陛下。” 陆风临手一颤,低声道:“起身。” 关一筱站起来,花剑如影般将他腿上的筋脉悉数破了——陆风临如此决绝,是连轻功都不愿留给他,似乎要将两人二十多年的交情也斩断了一样。 但关一筱依旧笑着望着他,任由手脚鲜血横流,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哑然道: “愿陛下……一统江山。” 陆风临眼里一荡,手失了控,花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子落地,定江山。 【后野·禹州东城楼】 元月凛冬,满城荒凉,霜色侵染每一寸空气。 巍峨的城墙,历经沧桑的战火后依旧守卫着城池,只待大捷战报远远地传来,士兵快马驰骋,呐喊着振奋人心的话语。 “胜了——” “百里将军胜了——” “南平灭了——” 一名身披霜色披风的男子平静地站在城墙最高处,呼啸的霜风将他那白皙的脸蛋吹得泛红,衣袂猎猎作响,他一言不发地俯瞰着这满目萧索的远方,等待着,期待着。 这已经是他第三日站在这城墙等候,自破晓到黄昏。 大捷战报风风火火地传遍满城,他眉心微微拧起却又很快舒展开来,露出一抹动人的柔笑,似乎是一种久违的潇洒快意。 扶羲从怀里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玉笛置于唇边,一道绵长幽远的清脆笛声穿透霜风纷扬的天地,如同一颗石子坠落平湖,涟漪一圈一圈蔓延了整个湖面,笛声悦耳绵绵,如同□□燕子缠绵淅沥的春雨,又如同双生并蒂莲的开放,含情脉脉。 笛声无止无尽,扶羲那美如辞玉的眸中泛起点滴的柔情,似乎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心爱之人,直到远处有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驾马驰骋归来 “驾——” 百里戈一身暗红华服,他返回的路上已经脱下盔甲,用尽全身的力气抽打马背,只想着快一点更快一点。 他越是靠近城墙,那一抹霜色的身影越是明显,悠扬的笛声涌入耳中如同一种牵引,思念一瞬间如同决堤之水,淹没他所有的意识。 “长音”百里戈皱起眉头,以最快速度驾马冲上城墙,冲上那高高的城墙,直到停在那日思夜想的人儿面前。 “长逸,先解毒。”扶羲忽然皱起眉头,干脆利索地从袖里取出一把匕首。 百里戈直接将那匕首直接打下城墙,温柔地将心爱的人儿抱到怀里轻笑几声,柔情满溢:“真是笨蛋。”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江山侧 作者:空虚二爷 第10节 扶羲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顿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而这个念头分明就是真相——根本没有□□这事儿。 “百里长逸!!你敢骗我!!”扶羲突然大吼起来,但此时的恼怒更显得暧昧。 “兵者,诡道也。”百里戈宠溺地轻刮这扶羲的鼻梁,笑道,“这是师父传授的第一句兵法,师兄忘了?” “你!混账!”扶羲气得咬牙切齿,满脸通红。 “□□是假,爱你是真。”百里戈温柔款款,将那恼怒不已的人儿牢牢拥在怀里继续解释道,“我就算敢冒险服毒也不敢给你服解药,□□解药是以毒攻毒,我怎么敢伤你。” “简直胡闹!”扶羲不安分地挣扎起来气得不轻,他当然不愿意对方冒险去服毒但如今被骗得团团转确实又咽不下这口气。 “真生气了?”百里戈搂紧了怀里的人儿试探性地问道,心揪在一起。 “怎敢生你的气,说不准哪天又服毒逼我。”扶羲冷哼一声说道,恼怒过后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对方没有服毒若真的服毒后毒发前没能回来那是他根本不敢去想的后果。 “你比我的命重要多了,我怎舍得让你冒险。”百里戈轻语着。 “生不同衾死同穴,我早已承诺过。”扶羲别扭地说道,紧紧地回抱住百里戈。 相思苦恋的一双人儿在饱经风霜的城墙上安静地相拥,无关战事,无关乱世,无关一切纷纷扰扰,世间只剩下彼此的深情。 “我说过,我要南平国,更要你扶长音。”百里戈吻着扶羲的耳根喃喃着,深呼吸对方身上那丝丝幽香,这一刻,他悬浮已久的心才能落地。 扶羲如以往那样安静地伏在百里戈怀里,胸膛碰着胸膛,对方所有的疼惜与深情通过这相触的胸膛传递到他心底,空落了好几日的心被这满满的爱意柔情重新填满。 但渐渐地一阵刺鼻的血腥味涌入鼻间让扶羲整个心凉,他惊恐地看着百里戈那暗红的衣衫——渐渐渗染了鲜血,一身的血! “你受伤了!”扶羲惊慌失措地看着百里戈,声线也颤抖起来。 “没事,伤口裂了而已,等会儿回去上药。”百里戈温柔地笑道。 “不行,我看看。”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俨然要扯开对方的衣衫。 “刚刚那首曲子好好听,叫何?”百里戈将那气喘吁吁的人儿放在怀里紧紧地拥着,强健的双臂用尽全身的力气揉抱着怀里的人儿,几乎要将对方的身体融到自己的肌肤血肉里。 “≈lt燕子□□去≈gt” ☆、执手逍遥(圆满结局) 十日后。 【后野·北郊离亭】 香兰锦簇,残阳斜照,竹西佳处,木亭内一者浅尝淡酒,水雾袅袅升腾。 简单的小桌上放置一个温酒暖炉,淡淡酒香,混着着周围素梅的清香,典雅清心,有美独坐案前,如羽化仙人,如香兰映雪,清灵而带着几分柔意。 等待着心爱之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在那风霜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对方牵着一匹马缓缓地朝自己走来,英挺的面庞渐渐清晰。 “长音,久等了。”百里戈走进亭中将心爱之人抱到怀里温柔地呢喃着。 “没事,我们可以走了吗?”扶羲耷拉在百里戈怀里轻声问道。 百里戈笑出声来桀骜不羁地说道:“当然,两年前我来后野之时就说只帮他攻下南平,如今事情结束,万俟赐敢不让我走,我就铲平他的皇宫。” “好在万俟赐准你走。”扶羲淡笑道。 “你哟~”百里戈看着扶羲那平日里安静淡雅的模样根本无法抵抗,宠爱不已地吻住扶羲的耳根暧昧地舔了舔,引得扶羲浑身一颤。 “光天化日别亲。”扶羲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百里戈,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样子。 “晚上再好好收拾你。”百里戈暧昧地笑道,轻而易举地将怀里的人儿横抱起来飞身上马,结实的手臂就像是铁链子一般将扶羲牢牢禁锢在怀里。 “回去要被师父责罚,你可准备好了。”扶羲闲闲地说道。 “当然,师兄我们回师门领罚了咯——”百里戈意气风发地大吼一声,策马奔驰在煦煦冬阳下,拥着心爱之人回家,一路惬意潇洒。 “长逸,我给你吹首曲子如何?”扶羲靠在百里戈怀里百无聊赖。 “我想听≈lt燕子□□去≈gt,其它不要”百里戈挑眉说道。 “还敢挑三拣四。”扶羲敲了百里戈的脑门。 “长音,让我再亲一口。”百里戈色眯眯地舔了舔嘴唇,直接含住扶羲那娇唇如狼似虎地吻起来,根本顾不上看路。 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红着脸别开嘴唇说道:“给我好好赶路,晚上再随你。” “哈哈哈”百里戈潇洒爽朗地大笑出声,一抽马背,一路策马红尘。 “驾——” 而扶羲温柔地笑起来,从怀里取出那个精致的小玉笛放在唇边,优美缠绵的一曲《燕子□□去》伴随着一路柔情蜜意,如慕,如丝,如你我在这命运中每一寸深情。 乱世春秋,所幸君心未变,吾心依旧。 【东郜·无花山】 千山一马,平川无暇纵万里江河。东郜之江滚滚入海,在出口原野旁一片寂然。 无花山乃一小坡,上有坟墓一粒,映着浩瀚海面渺小无比,宛若乱世中人的流离奔波,最终于雨打浮萍中流入大海。墓碑上只刻霍桑二字,仿佛清傲独立于世,在满门尽灭的悲哀中寥落无比。 一黑一白二位男子跪在墓前,一个冷峻寒清,一个俊媚俏然,面容悠然期盼,尊敬而虔诚地望着坟墓。半晌,前者开口道: “今日天地为证,日月为鉴,还请师父做我两征婚之人。” 关一筱静静地听着他说,面容恬淡,露出轻明柔和的笑意。他与牧景年一同在墓前拜天地为誓,倒是颇有闲情。 牧景年拉着他起来,道:“这无花山位于入海口,远离城镇,也不会有军队前来驻扎,你我尽可在此。” 关一筱眨眨眼:“可与其在这小地方,我倒是更喜欢浪迹江湖,就跟你以前似的。” “箫箫想怎么样都行,那便浪迹江湖罢。”牧景年柔和地笑道。 关一筱偏头一笑:“然,只可惜我武功没了,以后还得景年保护我。” 牧景年将他抱在怀里,嗅着那幽淡馥郁:“箫箫尽可放心。” 说到乱世,关一筱眼眸混然,仿佛想起了自己在乱世间的漂泊:“如今天下战乱,称霸之争,但愿这天下能早日一统,太平之世才是最美。” 牧景年一顿,眉头紧皱:“你可是还在怀念陆风临?” 关一筱“噗”地一声笑出来:“什么鬼话?陆风临早已不是我主公,我只愿他能成功一统天下,也免得整天漂泊游荡。”说完他又眨眨眼:“不过飘来荡去也蛮刺激,又有景年在,也是好玩。” “乱世好玩?” 关一筱扑上去亲了亲他:“怎么不能好玩了,只要有景年的武功,去哪都好。” 牧景年笑着抱紧他,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海边凝成一线。 海上一只白鸽飞过——正是关一筱的那只信鸽。只见它在半空盘旋了一个圈,注视着这对眷侣,然后又北飞而去。 两日后。 【岐山】 岐山位于橘江以北,东西走向,高百尺,山高而陡峭,山顶四季覆盖积雪,更是经常狂风暴雪,环境恶劣,但山脚却四季分明,如今是凛冬寒天,倒有几分荒凉萧瑟。 马儿游荡在山间,马背上相拥的二人宛若神仙眷侣,在这山脚羊肠小道悠闲驾马,两旁是摇曳的葭草,零星分布几家茅屋,路上来往几个辛勤劳作的农夫,湛蓝的苍空有白云或卷或舒,惬意舒适。 玄机山庄便在这岐山东麓。 “有点冷,别冻坏了。”百里戈为扶羲拉好狐裘,俨然将对方裹成棉人儿。 “没事,都要到家了。”扶羲淡淡一笑,将目光落在那高高的一个登云石梯,一共九百九十九阶石梯,就上面就是玄机山庄大门,巍峨而神秘。 “长音,回去把你那小铃铛和长剑借我玩几天如何?”百里戈惬意地说道,一边驾马登上石阶。 “翟瑄和翟琮?”扶羲懒懒地靠在百里戈怀里。 “是啊。”百里戈眼前一亮。 “上次你偷玩,差点走火入魔。”扶羲瞪了一眼百里戈,“那两样东西是我扶家一直传下来的,自身带有力量,难以驾驭。” “山庄里的武器就剩这两个我驾驭不了。”百里戈一脸希冀地看着扶羲。 “回去再说。”扶羲闲闲地说道。 “长音~~”百里戈含情脉脉地唤着。 二人柔情地对视了许久,直到一阵低沉苍老的咳嗽声传来。 “咳咳” 百里戈和扶羲连忙分开,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道袍老者站在马前,对方一甩拂尘,严肃地瞪着他们,看起来十分不悦。 百里戈和扶羲面面相觑,相继下马,拱手作揖:“参见师父。” “长音。”玄机子轻叹道。 “是我的错,师父罚我就行,不关师兄的事。”百里戈潇洒地跪下说道。 “长逸你太胡闹了。”玄机子冷声说道。 “师父,是我的错,不关师弟的事。”扶羲也跪下,平静地说道。 “既然你们都认错,那便一起罚。” “愿受责罚。”扶羲和百里戈齐声说道。 玄机子心疼地将自己的两名爱徒扶起来说道,“长逸你趁为师闭关私自下山,为师昨日出关才知你不在。” “我担心师兄,就算师父不闭关我也会下山。”百里戈面不改色地说道。 “为师出关前为天下形势卜算了一卦,世间一切自有定数。”玄机子轻叹着说道,“原本就打算出关后送信让长音回来。” “师父,您的病如何了?”扶羲担忧地问道。 “闭关两年已无大碍,如今你们回来就好。”玄机子畅快地笑起来,中气十足,他抚了抚胡须说道,“为师罚你俩今夜在长思阁面壁思过。” “是!徒儿谨遵师命!”百里戈兴奋地说道。 “嗯,进门罢。”玄机子安心地点点头。 “长音,我们回家。”百里戈开怀地搂过扶羲的,带着心爱之人回到属于他们的安静隐世。 二人悠然登石阶而上青云之阁,石阶沿山路而设,雪松绕旁,尽头是一个世外桃源,一个悠然隐世。 春秋乱世,迷途知返,共守连理。 一双神仙眷侣相拥而去,玄机子站在最后一级石阶之上沉默下来,他回首眺望云雾之中的纷扰世间,通透深邃的眸子似乎看破了这世间的所有。 只听见他那苍老的声音缓缓道:“天下,非陆氏不能王也。” ——全文·完—— 后记: 《全史策·大静史·卷三》中记载:“元成三年,静国瓶儿战役横扫后野,吞并原后卞和南平,以及后野近半国土。元成四年,静国六轮山大战,一举攻克东郜南部三十座城池。元成七年,后野归顺,交付国书。元成十年,东海海战,国威震慑,东郜覆灭。” 元成十年廿二,北静天子陆风临戎马十年,统一大陆,史称大静王朝。 一切只是在轮回往复中重演着历史。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0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