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风》 正文 第1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醉春风》作者:温八拐 文案: 莫问春风何处觅坐客争吟云碧句惆怅暮夜笙歌起醉翁笑叹故人忆 内容标签:恩怨情仇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三教九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暮笙,莫春风 ┃ 配角:莫惊雨,祝玉陵,楚茨 ┃ 其它:武侠,微养成,江湖文,面瘫攻 ================== ☆、第一章 闹市街上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可这儿,却独独围了不少人。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春风阁的奇药包治百病了啊。” “头疼脑热受凉风寒都能治啊。” “春风阁的药,只有这么点儿了啊。” 叫卖药丸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模样清俊秀气,眼中有刚毅的神色,下巴心有颗小痣。在他背后的地上还坐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地上陈列着一些精致的瓷瓶,有些已经带上了缺口, “春风阁的药,今儿个全都便宜卖了啊。走过路过的各位千万不要错过啊。” 那吆喝的少年十分卖力,身后的小童却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一手牵着少年的衣角,一手拿着一本古书,认真地看着。 “你这药是真是假?”有围观的路人发出质疑。 少年瞪大了眼“真真儿的,不信你试试。” “这春风阁不是被人灭门了么,你这药是哪儿来了。” 那少年听及此脸色一变,身后的小童亦是迷茫地抬起头。 “这不,趁乱偷出来的么。” 一些好奇的人打开小瓷瓶看了看,又拿鼻子嗅了嗅,纷纷掏钱开始买。 “少庄主,我看这药像是真的,春风阁的药素来都是上等,要不咱也买点。” 路人中一小仆毕恭毕敬对着旁边的少年说道,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穿着锦衣玉袍,两手揣进狐裘的护手里,肩上还立着一直幼年秃鹫。虽是少年模样,眉眼却凌冽如冰。 那少年微微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地上看书的小童。 寒冬腊月的天气,小童穿着单薄,露出一节白皙的手臂紧紧攥住前面少年的衣角,另一只手翻看着一本古书,认真的模样仿佛只有他一人一书,还时不时舔舔手指来翻书。 等到药都卖完了,前面的少年扶起小童,“走,我们回去了。” 小童收起书,费力地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哥哥,他们说我们春风阁被灭门了。” 声音还带着幼子的稚嫩和软糯。 少年帮他理了理衣服,“他们瞎说呢,被灭门了我们怎么还站在这儿。” “那我们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回去?” 少年顿了顿,眼里隐隐闪出一点泪光,又强压住声音 “父亲和叔伯们都有事呢,咱们不能打扰他们。” “可是……” 也不管小童有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少年拿了一个铜板在他眼前晃了晃, “今天可有糖葫芦吃了。” 这时那小仆抱着药瓶子来到锦衣少年面前,“少庄主,我们走吧。” 那少年却纹丝未动,只看着那个小童,淡淡地说道,“我要那个孩子。” 小仆有些为难,“这……” “那孩子是块练武的好料。”少年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小童,“我要那个孩子。” 小仆只能前去少年面前,鞠以一礼 “在下是云剑山庄的人,我家少庄主觉得令弟天赋异禀,想带他上山。” 那少年听及此,立马把小童紧紧护在身后,一脸警惕地看着来人 “不去,他哪里也不去。” 小仆正想继续开口,少年淡漠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你就想让他跟着你这般讨饭吃?” “你自己既无本事也无一技之长,拿什么养活你们两人?”两个少年的眸子对视,“他跟我走,自然会比跟着你要过得好。” 少年有些犹豫,也有些动摇,的确,他现在,跟讨饭的叫花子差不了多少。 “等卖药的钱一用完,你们俩就是俩叫花子。”锦衣少年嗤笑一声,带着高傲与不训“大叫花子带着小叫花子,还是不错。” “他跟我回云剑山庄,我教他学剑,必不会亏待了他。”那般自信,全然不似少年模样,“若有一天他能学有所长,你们春风阁也可以一雪前耻。” 少年咬了咬嘴唇,蹲下身看着小童, “春风,你想不想天天都有糖葫芦吃。” 被叫做春风的小童点点头,明亮的眸子眨呀眨地看着少年, “我想哥哥每天也有糖葫芦吃。” 少年声音有些颤抖“那你想不想每天都穿得暖暖和和的。” “想。”春风弯着眼笑,“我想哥哥也每天穿得暖暖和和的。” 少年心尖儿都颤抖起来,一咬牙, “那你跟着那个哥哥去好不好。每天都有糖葫芦,每天都可以看书,每天都可以穿得暖暖和和。” 春风突然把少年的衣服攥得死紧,“那哥哥呢。” “哥哥得回春风阁,去找父亲。”十几岁的少年还太不会隐瞒自己的情绪,少年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春风隐隐意识到不对劲,牵着衣角的手更紧,软糯的声音带上了鼻音 “我也想回春风阁,我想父亲了。” “父亲他们现在忙着呢,等忙完了,我们就会来接你的。”然后将卖药得的铜板全部塞到春风的衣兜里,“你要听话。” 春风瘪着嘴点点头,“那哥哥什么时候来接我。” 少年摸了摸春风的头,眼里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和坚毅, “不会太久的。” 他将春风引到锦衣少年身后,“跟着哥哥上山好好练剑,好好学医,要听话。” 锦衣少年牵住春风的手,春风有些抗拒,眼睛里闪出一点泪光来, “可是……可是我想哥哥和我一起……” 少年心如刀绞,在春风面前却只能强作无事,“春风,你要听话。” 春风只能委屈着点头,踉踉跄跄地锦衣少年带走。 锦衣少年对身边的小仆使了个眼神,小仆摸出一些碎银子交给少年。 少年却倔强地没有接过,“春风不是卖给你的!” “拿着吧。”少年的声音淡漠如冰,“你要是饿死了,你弟弟就接不回来了。” 少年只看着春风不时回头的身影,声音哽咽着大声吼道 “对春风好一点!” ☆、第二章 上山的路上,锦衣少年一直牵住春风的手。 他肩上的秃鹫兀的叫了几声,身后的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少年知道是谁,却没有动作,反手抚摸秃鹫让其安分下来。 旁边的小仆对着春风说,“这是我们少庄主,以后就是你的主子。” 春风眼睛眨了眨,眼神里带着怯怯的神色却又倔强, “我没有主子,只有哥哥。” 少年的手并未放开,声音淡漠如水, “你哥哥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身后林子里的响动大了些。 春风听及此猛然挣扎起来,“你胡说!哥哥说了会接我回去。” 他的力气远远不及少年,手腕红了一圈也挣脱不开。 “他钱都收了,凭什么接你回去。”少年反问,“你刚刚也是看见的。” 身后的林子又有些响动。 “不可能!”眼见的事实让春风不得不相信,可他又不敢也不想相信。 哥哥怎么能把他卖了呢。 眼眶已经红了一圈,“不会的!哥哥还要带我会回春风阁!” 少年看也不看他,“你们春风阁都被灭了门,他带你回哪儿去?” 突然,身边的秃鹫长嚎一声,猛地向身后的林子俯冲过去。 林子里的响动突然大了起来,像是兽类在搏斗,又像是有人在翻滚。 然后又慢慢安静下来,惊起林子里的一片飞禽。 而春风已无暇及它。 血淋淋的事实被少年残忍地告知,七八岁的年纪不懂争辩,亦不懂掩饰。只一味地冲着少年大声吼叫 “你胡说!” 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已经涨得通红,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了哭音。 “我和哥哥明明都还好好的!” 秃鹫慢腾腾地回到少年的肩上,骄傲的姿态和少年一模一样。 少年看着春风崩溃而又倔强的脸,真是可怜又可爱。 “是啊,也就剩你和你那个没用的哥哥了。” 只有把全部事实放在他的面前,才能让这个孩子断了回去的念想。 即使这样很残忍,可他终究有一天会面对,不过早晚而已。 少年轻抚秃鹫身上的羽翼,口吻十分平淡。“不然你说,为什么这么久了,你们都还没有回春风阁呢。” “不可能!”春风不敢相信地冲着少年大吼,“爹爹和叔伯他们都有事在身!” “也就你这个小傻子信了。”少年这才转头看向春风,眼里带着嘲弄的怜悯。“死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事。” 春风挣扎地更加剧烈,眼里已经带着泪光,他使劲挣脱,又恶狠狠地冲着少年使劲吼叫, “不可能!你胡说。” “瞧你这样子,哪像个少阁主,倒像个小叫花子。” “这江湖上还有谁不知道,突然出现的春风阁又突然消失,全门一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一个活口都没了。” “啧。”少年轻笑。“据说那天的春风阁里血流成河呢。” 轻松的语气,春风却不由自主地想象那可怖的画面,鲜血淋漓的父亲,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春风阁。仿佛就在触手可及的眼前,鼻子轻嗅,就能闻到那令人恶心难过的味道。 “春风阁是很厉害,妙手回春的本事的确不小。你说,他们可以起死回生吗。” 少年感觉到他挣扎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你若是不信,随便问一个路人,没有不知道的。” 春风全身都开始不可遏制地发抖,他的表情处于崩溃的边缘, “你胡说!你胡说!我要去问哥哥!” 猛然挣脱少年的手,朝山下的方向跑去。 秃鹫嚎叫一声,似乎准备追出去,却被少年用手制止住。 “山崖底下你该怎么去呢。”少年脸上带着残忍地微笑,声音不大,却字字入耳。 春风一颠一颠的身影渐渐停了下来,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山、山崖?” 少年信步走向春风,“你哥哥一路跟着你,刚刚已经滚下山崖去了。” 八岁的孩子站在山路中间,显得手足无措。 路的中间还有春风跑时颠落的古书,少年捡起书,拍了拍上面的沾上的泥土灰尘。 “醉春风。” 少年轻轻呢喃,春风阁的古书,亦是其灭门的原因。 据说包纳的各种神奇的医学药理,当然,最重要的是,据说其中有起死回生之术,江湖之人无不想要。 他走到春风面前,看着春风的眼睛里大颗大颗地掉着泪,蹲下身,像一个好哥哥一样理了理他跑乱的衣服,将那本醉春风放进他的怀里, “好好收着,这是你以后唯一的念想了。” 春风依旧睁着眼睛,张着嘴如一条涸辙之鱼,泪珠不停从脸颊滚过,他喃喃地叫着 “哥哥、哥哥、” “莫春风,从今以后,没有春风阁,没有哥哥,没有少阁主,你只有我了。” 乌黑的瞳孔里溢满了悲伤,“你是谁。” “云暮笙,云剑山庄的少庄主,你从今以后的主子。” 春风杨哲倔强的脸,两颊还带着泪痕, “我没有主子,只有哥哥。” “好。”少年整理他的衣襟,“我是云暮笙,从此以后,我是你的哥哥。” ☆、第三章 “啪!” 醒木惊堂,江湖恩怨快意情仇,且听闹市街的说书人娓娓道来。 要说这莫家的春风阁,以救死扶伤闻名于江湖,近年来在武林里快速崛起,真可谓是春风得意。 春风阁擅长治病救人,亦擅长丹丸药理,据传仅春风阁的主阁内,所藏药丸就有一千多种,江湖上但凡有奇症异病之人,多求医于春风阁,药到病除。 可这回春之妙手,既能救人,亦能害人。春风阁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可若真有上门讨事之人,尾指轻轻一弹,或入耳、或入嘴,或入鼻,一颗小小的丹药便足以要了性命。 传闻呐,这春风阁有一本从不外传的秘籍,也就是靠着这本秘籍,他们才得以在江湖有了立足之地。 江湖上的人都称这本秘籍为《醉春风》,分为两册。上册为救人之术,下册为害人之法。更重要的是,据说这书中含有起死回生之术。 若是保持尸身不腐,就算你死了三十年,那药丸子也能给你救活过来。 此事愈传愈凶,江湖上的人对其深信不疑。 说是生死由天,可这武林中人都想着称霸江湖,谁又是真的想死? 各大门派的厮杀不断,他们对这起死回生之术,也愈发觊觎。 那场腥风血雨的开始,就有一些所谓的武林正派蠢蠢欲动,然后在花朝节的晚上,正式拉开序幕。 江湖上大小门派联手讨伐,说《醉春风》是妖术祸害,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杀入了春风阁。 即使有药性凶猛的药丸,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怎么敌得过常年习武的对手,一夜之间春风阁被杀得片甲不留,春风阁内的药丸全部化为乌有。 春风阁,从此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咯。 现在去春风阁,只能看到已经泛黄的血迹,和一块破旧的牌匾,还有满地的碎瓷片。 有人问《醉春风》去了哪儿,到了谁的手上。 说书人也只是摇摇头,谁说得清楚呢,各大门派都说自己没找到那书。可到底有没有悄悄藏在手上,也只能由着你去猜咯。 有人不信,难道春风阁真的就这样被灭了门? 说书人笑,那倒也说不准,官府统计的一百多口人命,偏就没有春风阁的那两个孩子。据传那两个孩子天赋异禀,尤其是小儿莫春风,两岁识字,年仅八岁就翻阅过不少古籍,悟性极高,十分难得。 那现在那两个孩子在何处? 那谁说得清楚。有人说被几大门派拿去炼起死回生的药丸子去了。也没准现在就悄悄藏在何处,密谋着这么报仇呢。 “啪!” 醒目惊堂,“江湖之事,且听下回分解。” “云剑山庄。”莫春风轻轻念出声。 一路上都是枯枝落叶,等转过一片林子,倒像到了仙境一般,虽有冬天的肃杀之气,可更显磅礴气势。 山庄似乎在山顶,云雾缭绕,带来几分寒意。匾额恢弘大气,十分应景。门前左右各有有几树腊梅,幽香四溢,颇有几分凌寒独自开的意味。 云暮笙牵着他的手,门口的守卫开口问, “少庄主,这是?” 云暮笙只冷冷睨他一眼,身后的小仆便疾言厉色地开口, “多嘴!少庄主的人什么时候也要你来过问了!” 那守卫忙赔不是,听得云暮笙开口, “这是你们以后的新主子,见他如见我。” 身后的小仆亦是愣了,不过是买回来的小童,怎得就成了主子? 虽有再多疑问,两人面上也都只能诺诺应下。 “啪!” 今儿咱来说说云剑山庄。 这云剑山庄,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门派之一,已有百年之久。 云剑山庄的人性格古怪,难以琢磨。其擅长铸剑,一把好剑,千金难求。若是他喜欢,一把上等的好剑,随意便送了出去。若是不喜欢,你拿武林霸主的位子来换,也是无济于事。 铸剑善舞,云剑山庄的剑法招招制敌,精妙无双。光是一本剑谱的拓本,黑市上就能卖到千金之数。可就算有人买去,也难以参透起奥妙。 不过其与世无争,常年在云剑山闭户不出,就像要在那山上修炼成仙一般,似乎对这武林霸主的位子也不屑一顾。 席中听客有人戏说,想要成仙也去抢枪那本《醉春风》不就完了。 话不能这么说,春风阁的那场无妄之灾,跟云剑山庄一点边儿也搭不上。 云剑山庄不问世事,就连所收弟子条件也十分严苛,其门人亦不过百来人而已。 不过好歹也是江湖上的大门派,云剑山庄要是抖一抖,整个武林都得震三震。其在其他几个门派中,说话也颇有分量。 就拿这次的春风阁惨案来说,云剑山庄十分不悦,斥责其他门派没有江湖道义,那几个门派自知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 又说这云剑山庄,建于云剑山山顶,常年云雾缭绕,颇有讲究。那些个看山走水的先生都说云剑山的风水不一般,形如利剑,而云剑山庄正如这利剑的锋刃,那缭绕的云雾便是刀鞘,这剑不出鞘则已,若是出鞘,刀光都可以杀人。 说书人说得神乎其神,大家也当戏文听过。 莫春风跟着云暮笙进了山庄。 “那儿是正厅。” “左边是藏剑阁。”云暮笙指着造型古朴的房子,“过两天让他们用精铁给你打一把好剑。” “右边是藏书阁,里面有剑谱药书古籍,你可以去看书。” 莫春风被他牵着,也不说话,如同被抽取了灵魂的躯壳,放佛是还未从悲伤中缓过劲来。 穿过一道拱门,是一个小院子,匾额上书斜月轩三字。 “这是我住的院子,那间房是你的,我的房间就在旁边。” 院子里有几树枯枝,也有几树腊梅,云暮笙看了看身后的小仆, “这是谷风,以后你可以随意使唤。” “其他地方以后我会慢慢带你熟悉。” “谷风,带莫少爷回房间吧。” 从此以后,你只能是云剑山庄的人。 ☆、第四章 春风在云剑山庄的第一晚,彻夜难眠。 他不知道春风阁为什么会被灭门,只是一闭上眼,就会看到满身是血的父亲和叔伯,还有那些春风阁的门人,用鲜血淋漓的手拿着小药瓶子在他眼前晃啊晃,他刚刚想接过那些药瓶子,那只手便断在他的脚边,带着热气的鲜血洒在他脸上,脖颈上,衣服上。 然后他们对他笑,“春风,来,帮我接上。” 耳边仿佛全是缥缈的声音,不停地叫着他,“春风。春风。” 瘦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他害怕得发抖,下意识死死捏住怀中的《醉春风》。 恍然又看见一群陌生人将他团团围住,不断逼近他,然后狰狞的面孔冲他说着, “拿来!交出来!” 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在一个无尽循环的梦魇里,他找不到自己的安身之地。 他知道,云剑山庄不是他的家。 一声清脆响亮的鸡鸣,春风兀的从床上坐起来,梦魇醒了,是第二个明天。 窗外有簌簌的声音,春风穿着单薄的衣裳出去看。 秃鹫立在屋顶上长嚎一声,屋外的人在舞剑。 少年只一身轻快单薄的白衣,行云流水的动作,剑刃破开空气发出裂帛一般的清脆响声,轻盈又显畅快。 一套动作下来,云暮笙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站在屋檐下的春风, “醒了?” 春风呆了一阵,然后愣愣点头。 他披上银狐皮的披风,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秃鹫缓缓落到他手臂上。 结果谷风递来的生肉,他一块一块喂给秃鹫。 “昨晚梦魇了?” 春风只是点头。 “害怕?” 依旧点头。 他转过头看向春风,眸子里无波无澜,“多怕几次就习惯了。” 春风愣愣的看着他不知所措。 手臂上的秃鹫吃的心满意足,盘旋而去。 冬天的早晨,春风依旧穿着那件破烂的单衣,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如何,他站在原地打了个颤儿。 云暮笙把披风披在他身上,宽大的披风把整个瘦小的身子都裹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依旧是没有表情呆呆地看着他。 “谷风,吩咐下面给莫少爷做些合身的衣物。” 披风带着暖和的温度,春风这才有些缓过来,又将披风拢了拢,整个身子缩进披风里,似乎这样就能躲过那些可怕的梦魇,躲过春风阁噩梦一般的灾难。 “这几日早晨你可以晚点起床,趁着剑还未铸好,你先去看看剑谱。” 春风抬头望他一眼,“我不想学剑。” “为什么?” 他似乎是个十分倔强的孩子,“就是不想。没有为什么。” 云暮笙不屑轻笑,“那也由不得你。” 春风咬着嘴唇,没说话。 “你只有拿起剑,才有和这个江湖说话的资本。” 春风撇过头,“我不想和他们说话。” 云暮笙挑眉,嘴边溢出一丝肆意的邪笑, “可你得报仇。” “你若怕,便每晚抱着剑睡,你若恨,便拿着剑去报仇。除了你,没人能帮你。” 春风愣愣地看着他,一个八岁的孩子,似乎对这些,还不怎么明白。 云剑山庄的这一顿早膳是离开春风阁一年多以来,春风吃得最好的一顿饭。 “院子里也有书房,想看什么书,叫谷风帮你取便是。” 春风不怎么说话,只默然点头。 云暮笙又拉起他的手,“走吧,去藏书阁选本适合你的剑谱。” 春风只由他牵着。 常年难以一见的云剑山庄上等剑谱,全部都陈列在春风的眼前。 “你自己选吧。” 云暮笙放开他的手,“你自己选吧。” 他踮起脚艰难地拿下几本剑谱,脸上的神色是不属于同龄人的认真。 “这剑法太阴柔,不是很适合。” 云暮笙微微讶异地看着他。 “这剑法虽能一招制敌,却无御敌之术。” “这剑法太保守,并无攻击性。” “这些也能算是上等?”语气里颇有几分不屑,“我春风阁阳春指都比这厉害。” 云暮笙瞳孔微缩,“你真能看懂这剑谱?” 春风十分笃定地对视他的眼眸,“你若是觉得我看不懂,就不会给我看了。” “倒有几分天赋。”云暮笙脸上也并无赞许的神色,“江湖传言你天赋异禀悟性极高,倒也有几分可信。” 春风脸上这才有了些表情,带着些许自负看着云暮笙 “我自两岁识字,翻遍各种生涩古籍,你这些剑谱又怎能难得倒我。” 终究还是少年人,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几分炫耀。 云暮笙淡漠地眸子看了他良久,突然古怪地笑了一声,反问 “那又如何?” 莫春风被噎了一下,撇嘴不再说话。 “既然你觉得这些书各有缺点,那不如都练一练好了。” 莫春风惊,瞪大了眼睛,“我不喜欢练剑。” “不喜欢也得练。”云暮笙脸上依旧冰冷,“你得成为武林高手。” 莫春风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云暮笙轻轻捏捏他的脸颊,张开的嘴又闭上, “你有成为武林高手的本事,你也必须得成为武林高手。” 然后一只脚踏出藏书阁,又甩给春风一个牌子, “以后想来这儿,自己来。” 春风看了看手中的牌子,造型古朴的铜牌,上有篆体书一字,“云”。 他冲着云暮笙的背影大喊,“可我不想当武林高手!” “由不得你。” ☆、第五章 鸡鸣声响起,莫春风便起了床,云暮笙给他说过,从今天开始,他得学着舞剑。 待他洗溯完毕,云暮笙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他了。 他扔过来一把剑,那剑造型古朴,剑柄还未经装饰,对于瘦弱的春风来说,似乎还有些重。 “你的剑,取个名字吧。” 春风眉头微拧,沉默半天,才说道,“叫梧桐,梧桐剑。”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节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倒是不错。” 春风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想报仇的心思,谁不知道。云暮笙又嗤笑一声, “不过听起来不像是剑,倒像是树丫子。” 春风亦是十分倔强,“就叫梧桐。” “凤凰非千年梧桐不栖。你是凤凰吗。” 春风别过脑袋,“不是。但就叫梧桐。”语气倔强而执拗。 “好,依你。” 第二天那把剑再送来的时候,剑柄上已经有了凤凰栖于梧桐的图案,凤凰眼用红宝石镶嵌,栩栩如生,十分好看。背面用篆体刻着梧桐二字。 少年人的心性让春风依旧不怎么说话,不过心里却是满意和欣喜的。 “剑谱都看了吗。” 春风点头,在云暮笙的要求下照着记下的剑谱舞剑。 看着春风一动一静舞出的剑法,云暮笙再次惊叹这孩子的惊人天赋。 常人难以看懂的剑谱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内被他背下,一招一式丝毫不差。 只是因为年龄尚小身体瘦弱,又从来没为这些打过底子,剑法舞起来有些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带着未脱去的稚气。 一招下来,已是气喘吁吁。 云暮笙同为少年,比他大不了几岁,虽然心性比同龄人成熟不少,可毕竟是少年心思,嫉妒之余还有几分骄傲。 自己看人是没错的。 “从明天开始,你去后山挑水,鸡鸣之前回来。” 第一天,挑回来的只有两只水桶,矮矮的个子身下全部被打湿。 第十天,挑回来的有一半的水,身上依旧被打湿了不少。 第二十天,已经能挑回来不少的水了,不过身上依旧有被水打湿的痕迹。 ……第许多天,身上的水迹除了汗水,便无其他。 他每天要在手臂和肩膀极其酸疼的情况下继续练剑,他知道,这亦是他成长最快的办法。 可他自己是不愿意的。 云暮笙会很仔细地指导他,有时他的整个身子会被云暮笙圈起来,温暖而安全,云暮笙细长的手捏着他的手,教他怎样发挥每一招式的最大威力。 他做得好时,那张淡漠的脸上会微微松开,露出一丝丝淡薄的笑意。 春风是很喜欢那一瞬间的。 他不知道云暮笙到底会多少种剑法,不过至今为止,他学的剑法,云暮笙都会。 后山有一片极好的林子,春天的桃花和梨花,夏天的夹竹桃与紫薇,秋天的桂花与茶梅,冬天的腊梅与寒兰,云雾缭绕之中,一年四季恍若仙境。 挑水的时候他最喜欢从花林里穿过去,带得满身的碎花瓣,就连水桶里也漂浮着几片好看的颜色。这大抵也算是儿时仅有的乐趣了。 那把梧桐剑被春风拿捏得越来越顺手,剑法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可是慢慢的云暮笙发现。春风的天赋似乎只在于那些书上,他能够迅速地将书里的所有招式全部记下,却最多发挥其七成的威力。 七成,足以对付江湖上的无名之辈。 可是要成为武林高手,远远不够。 春风的招式似乎总是没有力气,即使挑水的任务让他的臂力迅速长进,他的力道似乎也没有全部使出。那些蕴藏在他体内里面的潜力,只要全部运用到这些厉害的招式上,春风日后便是有一个江湖上的后起之秀。 但他只会用到五分的力道,无论怎样,最后他的剑法里,最多只有七分的力道在锋刃上。 他似乎是不知道怎样尽全力,或者根本不想用全力。 发自于内心的抗拒让他所有的剑法都偏了那么一点点,弱了那么一点点。 但他自己时毫无知觉的。他只是看着云暮笙的脸,然后认真地学他教给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 慢慢成长起来的他会试着和云暮笙过招,但他从未赢过。 他不知道云暮笙的剑法到底精进到什么地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学了多少,只是云暮笙曾经对他说过, “如果你十五岁的时候能达到我的水平,边足够了。” 云暮笙捡回他那年,虚岁十五。 这个少年人有不同于同龄人的心性,脸上总是淡然而冷漠,他肩上总是有一只秃鹫在伴随他一起成长,那只秃鹫也像他一样,孤傲而冷漠。云暮笙唤他作干将。 莫邪干将,这只秃鹫,仿佛他手机一把极好的利剑。 春风亦在成长,他逐渐习惯了在像以往一样,用睁大的眼睛和软糯的声音叫哥哥,只是被叫做哥哥的人已经成了云暮笙。习惯了没有春风阁的日子,习惯了后山的花林,习惯了云剑山庄的一切。他会和云暮笙一起舞剑练剑,会在闲暇时细心专研那本《醉春风》,他的性格,似乎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那本《醉春风》,让他详尽地知道了各种置人于死地的办法。不同于剑指封喉,那些阴毒的、悄无声息的杀人方法更莫名地令他兴奋。 仿佛心里的嗜血因子都因这册《醉春风》而起。 他开始炼制各种丹药,都可救人,可用错一分,亦是杀人。 这种只有他一人掌握的优越感极大地满足了他。 寒来暑往,后山的花开了又败,院子里鸡啼鸣了千百声,当年那个不知所措地小童,今已是陌上翩翩少年郎。 那把梧桐剑已被磨得光亮,云暮笙无事把玩的时候嘴角轻笑,似是叹息 “剑是好剑,就是还未淬过人血。” 少年依旧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只是扬起嘴角,无邪地笑 “我也这样觉得。” ☆、第六章 “你想下山吗?带你下山玩玩。” 即使年龄增长,云暮笙依旧是冷峻模样,只上挑眉角平添几分邪气,偶尔挑起轻笑,竟有几分亦正亦邪的味道。 春风先是一愣,随之眼睛一亮, “还要去吗?前几天不是才下了山吗?还有什么东西没有买吗。” 语气里是藏也藏不住的雀跃。 这个少年,依旧是当年的清秀模样,头发高高束起,漆黑的眼珠子转啊转地机灵得不行,带着少年应有的蓬勃,一点不似当年云暮笙那般沉闷,仿佛一个活泼的少年。 可细细看来,少年眉眼里的神色,和云暮笙十分相似,有说不出来的感觉。 云暮笙偶尔会带着春风去山下的集市玩玩,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 集市热闹,春风老爱东逛逛西逛逛,都十五岁的年纪了看见糖葫芦还嚷嚷着云暮笙给他买,有时云暮笙怕他牙疼,不给买。软磨硬泡之后春风发现都没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便就不走了。 云暮笙无奈,都多大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可又拿他无可奈何。 从怀里掏出碎银子“到时候你牙疼别瞎嚷嚷。” 春风自信地冲着云暮笙弯眼笑,“没事儿,我有药,能止疼。” 少年在医药上似乎真有十分高的天赋,一般的小病小灾春风从未看在眼里。看过云剑山庄不少古籍,手里还有一本最厉害的《醉春风》,春风对各种疑难杂症也十分自信。 只是云剑山庄并没有那么多有病的人给他练练手罢了。 他便偷偷给那些人下了剧毒的药,然后再正大光明地给他们治好。这样练手让他十分兴奋,学习也十分迅速。 后来他下药的事情被云暮笙发现,少年天真的笑让他讶异,仿佛那些人命在他心里都是儿戏,那笑容十分无邪亦十分冰冷残酷。 讶异地同时他责备了几句,少年似乎再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不过他并不打算阻止。 春风便有些不开心,暮笙哥哥怎么能责备我呢,我又不是没把他们治好,我能有什么错。一撇嘴,便往云暮笙的茶里下了药。 这药是春风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通魂散。吃下去全身疼痛,恍若魂魄被剥离,生不如死,如果能咬牙坚持,可以撑到五到七天,像是底子不好的人,喝下去应该就能直接痛死过去。 话说回来,他还没把这药给别人试过。 他亲眼看着云暮笙喝下去。当然,他不可能真的置暮笙哥哥于死地,按照他的计算,哥哥应当可以撑七天左右,只要他来找自己认个错,他立马就解毒。 云暮笙只是淡漠地撇他一眼,然后依旧早起练剑。 要不是云暮笙那张苍白的脸,他还真得怀疑自己的药是不是调制失败。 可是云暮笙没有找他,他有些生气,还有些担心。可就是堵着气不去找他。 明明就是你错在先,让你疼疼也活该。 第二天的时候云暮笙的剑法已经有些无力了。 第三天的时候云暮笙的步子已经有些踉跄了。 第四天的时候云暮笙已经没有早起了。 第五天 第六天。 两人似乎陷入了冷战,云暮笙在房间里不出门,春风也一个人生着闷气。 他撇一撇嘴,又往云暮笙的茶里下了解药。 再不给你解药,估计你就要死了,也不来找找我,真没劲。 结果云暮笙只说,以后不许这样了。 春风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他还想过给干将下药,不过那只秃鹫十分聪慧,只要吃食里有一点异常,它是都不会吃的。为此,春风还跟干将生了几天闷气。干将也不明白。 不过无论何时,春风的身总带着不下十种的剧□□丸。 即使是这样将这些药物玩弄于鼓掌的少年,依旧有软肋,爱吃糖葫芦的是他牙疼得十分恼火,试过各种古籍各种偏方丝毫不管用,连以毒攻毒这些损招都试过,结果还是非得拔了不可。 春风也十分怕疼,拔了也疼不拔也疼,拔了还得流血,他不喜欢任何流血的方式。 只能自己配一些止疼药,暂时止止疼。 即使是这样,他每次吃糖葫芦的时候依旧是肆无忌惮。 当然,疼的时候嚎起来也肆无忌惮。 每次嚎得越是大声,云暮笙的眉头就锁得越深。 这样春风十分满意。 当然,每次嚎的声音,别说掀房顶,就是干将身上的毛都能被他吓掉几根。 少年还喜欢凑热闹,特别喜欢看那些江湖郎中卖狗皮膏药自吹自擂,每次看他都会觉得十分好笑。等那些江湖郎中唾沫横飞瞎扯完,他便摇着头掉书袋去拆人家的台。 好不容易围拢起来打算买药的人一哄而散,江湖郎中气得牙痒痒,要不是看他身上配着剑,一定把他吊起来打。 还有拿着木圈儿套小玩意儿,春风必是百发百中,顺手一扔都能套种一个瓷兔子,然后转身冲着云暮笙激动地大叫,眼里亮晶晶, “哥!又中了嘿!” 云暮笙便帮他拿着,有时候两手都不够拿,就连干将的脖子上都套着一个小项圈儿。 老板看着他把一地的小玩意儿都套了个遍,也恨不得把他吊起来打。 这生意是没法儿做了。 而春风,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西市小霸王。 ☆、第七章 春风跟着云暮笙下了山,他兴冲冲地对着云暮笙说, “哥,今天要两串糖葫芦吃。” 云暮笙只淡淡答道,“你信不信我把你牙给拔了。” 春风顿时拉下了脸,“你信不信我又给你下药。” 云暮笙转头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你给我下药的次数还少吗。” “切。”春风撇了撇嘴,“给你下药最没劲,不论多痛苦你也不来找找我,就连痛苦的表情也没几个。” “你很想看我痛苦的表情?” 春风嘿嘿一笑,十分调皮的模样,“无论是谁,痛苦的表情我都想看。” 然后眨眨眼,“越痛苦越棒!” 明明是最单纯的模样,却能说出这般残忍的话,恍若这些事情就像吃糖葫芦那般寻常。 云暮笙眸里的神色意味深远,却没怎么说话。 春风又咧开嘴,“不过哥,我也不舍你多痛苦,你要是早来找我,我不一早就把解药给你了吗。” “我不找你,你也会给我解药。” 春风又撇嘴,“所以说你真没劲。” 云暮笙笑笑,不回他的话。 如今已是春天,一路上的树都新长出了嫩绿的枝桠,中间还点缀的不知名的野花,春风无聊得紧,一路拿着梧桐剑东砍砍西戳戳,所到之处片甲不留。 惊得身后的干将都飞高了不少。 云暮笙走在他前面,实在看不下去了,春天新长的枝桠,砍掉明年还能剩什么 “你再乱舞剑今儿糖葫芦就没了。” 春风冲他吐舌头,然后悻悻收了剑,几步走到云暮笙身边, “哥,你还没说今儿下山干什么呢。” 云暮笙看他一眼,“给你买糖葫芦。” 春风知道那是唬他,也装傻,一把抱住云暮笙的胳膊,“我就是还是哥最好嘛。” 语气里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云暮笙依旧不怎么说话,自顾自地往山下走。 “诶哥!你说咱在山庄里自己建一个弄糖葫芦的好不好。” “就像铸剑阁一样,里面全部插的是糖葫芦。” “一定要酸酸的山楂,裹上厚厚的糖衣!” “草莓!草莓也不错!” “要不也取个名字?” “要不就叫糖葫芦阁怎么样?” 说到这里,春风已经笑弯了眼,“不不不,糖葫芦阁太没文化,要不叫裹酸阁好了。” 然后更是肆无忌惮的大笑,十分开心地模样。 春风在云暮笙耳边十分聒噪,云暮笙停下脚步,无奈地看着他, “成,再把你那些个药丸子也裹上糖衣,你一块吃了得了。” 云暮笙难得的玩笑让春风更加开心, “别啊!药丸子哪能裹糖衣。要么再裹上一层剧毒,给他们吃。要么外面裹上一层解药,看他们敢不敢尝尝味道。” 如果不是这么阴狠的话,春风那笑弯了眼睛的模样十分好看。 到了山下集市,云暮笙径直就往前走,一点儿也没有要逛逛集市的模样。 春风瞪了他好几眼,他看也不看,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给买两串糖葫芦的意思。 春风索性直接拉住他的衣角,在插着糖葫芦的稻草人面前停下了。 脸涨得气鼓鼓的,“哥!给我买糖葫芦。” 语气里十分理所当然的模样。 “不给。”云暮笙也拒绝得十分干脆。 春风登时就瞪大了眼,大声嚷嚷起来,“你刚刚明明说过要给我买。” 云暮笙装傻,“我什么时候说过。” 春风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每次都这样,非要等着他死皮赖脸要! 他也这么大了好不好,也是要脸皮的好不好。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模样有趣到不行。 他磨着后槽牙咬牙切齿的“你信不信我真给你串药丸子。” 云暮笙轻笑,“你会给解药。” 春风无奈,只好使大招——也不管身上的锦衣有多贵气,他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一手抱住云暮笙的大腿,一手抱住稻草人,装模作样地开始大声嚷嚷。 云暮笙拗不过他,“来一串糖葫芦。” 正准备掏钱,地上的春风恶狠狠地大声说道,“要两串!” 云暮笙也只能依了他,然后对着地上的春风踢了一脚,“起来。” 春风这才昂着头一脸嘚瑟地起来,然后向云暮笙扔去一个挑衅般的胜利笑意。 真是,非得我用这招才给买,又不差钱儿。 云暮笙把糖葫芦甩给他,帮他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拿着你的糖葫芦走了。” 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春风含糊不清地问道 “啊?还去哪儿。” 云暮笙淡淡答道,“去把你卖了。” 买的糖葫芦让春风十分满意,山楂够酸,糖衣也够厚,不错。 只亦步亦趋地跟着云暮笙,“你把我卖到哪儿,我就把哪儿毒死一片。” 云暮笙停下身转过来看着他,跟专心致志吃糖葫芦的春风撞了个满怀,他深沉如水的眸子看着春风 “春风,你得用你手中的剑。” 春风吃着糖葫芦似乎没有平时那么调皮,只含糊不清地回答, “我不喜欢流血。” ☆、第八章 “咱们出城干什么,不回山庄了么。” “带你去罗宋城。” 春风愣了一下“去罗宋城干什么。” “你不想回春风阁看看?” 春风兀的停住脚步,平日里开心地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低低地说道, “不想。” 云暮笙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他“是不想还是不敢。” 春风把头埋得低低的“如今已经没有春风阁了。” “可是少阁主还在。” 云暮笙不由他多说,一如多年前带他回云剑山庄,他拉起春风的手腕,径直往前走。 春风的情绪十分低落的模样,连着整个人都看起来十分可怜的模样, “哥,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哥,你是不是想把我扔回春风阁了。” “哥,原来你说把我卖了是玩真的。” “哥,你真狠心。” “哥,我想喂你吃药丸子。” …… 云暮笙不看他,“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真把你卖了。” 春风噤了声,眨巴着眼睛望着他,好不可怜。 身后的天空依旧跟着干将,在低空中盘旋着像一个忠诚的跟随者。 罗宋城比云城还要热闹许多,一入城门,熟悉的感觉变扑面而来。 他嘿嘿地笑,“少小离家老大回。” 云暮笙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乱用什么诗句。” 他也不介意,蹦跶着又让云暮笙给买了两串糖葫芦。 “还记得路吗。”云暮笙问他。 春风吃着糖葫芦一下子就顿住了,笑嘻嘻的脸立刻变得面无表情, “不记得了。” 云暮笙也不管他手上还拿着糖葫芦,牵着他的手腕便往前走, “没关系,我知道。” 春风有些挣扎,又有些害怕,还有些期待。 看着一晃而过的街道越来越熟悉,恍若还是那年未变。他胸中似乎充斥的无数种的情绪,在沸腾,在叫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难受得他直想吞颗药丸子。 想看到那个和从前一模一样的春风阁,父亲在门口瞪着他,严厉地问他这些年跑哪儿去了。又怕到了春风阁才发现一切都和云暮笙描述的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即使知道事实,依旧心怀希冀。 近乡情更怯,大抵如此。 越是靠近,他的挣扎越是剧烈。 “到了。”云暮笙冰冷的声音残忍地提醒着他。 干将亦发出一声长嚎。 只抬头看了一看,少年便红了眼眶。 那样熟悉的地方,又那样陌生的苍凉。处于闹市街的春风阁已经多年无人问津,仿佛周围热闹的喧闹声都与之隔绝,形成鲜明对比。那块匾额落在门口,被人刻意踩成了两半,蒙上了灰尘蛛丝与时光的痕迹。 他克制不住地颤抖,然后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 布满了灰尘的柱子,长满青苔的墙壁,织满蛛丝的墙角,还有铺面而来呛人的粉尘味,都在向这个昔日的少阁主诉说着今日的苍凉与无奈。 无论是哪里,都有锈迹斑斑的血迹,所有人的尸首都被官府处理掉了。或许是拖去了乱葬岗,或许是扔进了万人坑,或许直接拉去郊外,连坑都不舍得挖,直接胡乱地盖上破烂的草席子,便拍拍手走人。 只是那些已经风化的血污让春风恍若看到了八年前那场灭顶之灾。是花朝节的晚上,父亲让哥哥带着自己去河边看姐姐们放河灯,可是到了河边,在满眼的璀璨之后却是一艘黑黑的乌篷船,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对于罗宋城的最后印象,便是那满眼璀璨的河灯,和那漆黑的乌篷船、 从那以后,他和哥哥便过上了食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哥哥会采些草药,制作成本低廉的药丸子,去集市上去,想各种江湖先生一样,把它吹嘘成不得了的神药,以低廉的价格卖给那些无知的平民百姓。 一个城的集市卖成了熟脸,就辗转到另一个城,继续吆喝。 他老是问哥哥为什么不回春风阁。 哥哥也总是闪烁其词,在那时候,父亲和叔伯总是有要事在身的。 春风抹上那些黄褐色的血迹,笑了一声,阴曹地府能有什么要事呢。那些血迹仿佛让当年的情景触手可及。他看见春风阁的门人在悲惨的哀嚎,看见他们扭曲痛苦的惨状,看见父亲面对那些不速之客无力回天,看见那些人狰狞的脸,看见他们用剑,用刀,用各种武器,刺穿春风阁的喉咙,心脏,胸腔,然后流出大量的血,形成这一团团的血迹。 仿佛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春风仿佛又一种莫名的呕吐感。这些血迹里面,一定有父亲的,还有娘亲的,叔伯的,所有与春风阁有关的人。 除了自己。 这些血迹里面,有自己的血。 炼药阁的炉子已经被打翻,里面还有干枯的,还未炼成的草药。 自己曾经的房间已经破败不堪,打开门的时候发出吱呀的响声,那里面还有自己已经蒙上灰的被褥,和一串腐烂的糖葫芦。 在春风阁主阁藏药阁里,数以万计的药物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一地的碎瓷片,那些不断更新的蛛丝网,和越来越厚的灰尘。 春风沿着楼梯往上一阶一阶的爬,无论到哪儿,都有随处可见的斑驳血迹。 云暮笙只安静跟着他,鞋子踩在楼梯上,发出厚重的闷响。 春风的脚步突然停在了顶层的楼梯口,他听见春风颤抖而微弱的声音 “哥……哥……” ☆、第九章 那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又带着一丝雀跃。 云暮笙循声望去,亦惊讶地暗吸一口气。 干将只盘旋在阁楼上方,不停地发出嚎叫,可是这时候,他们已经无暇顾及了。 饶是见过不少稀奇之物,可这玩意,那也是头回见。 阁楼的正中间,好大一株太岁!绕柱而长宛若一朵巨型珊瑚。隐约闪烁熠熠之光,一扫破败萧条之感,十分罕见。 春风痴迷地走向那株抱柱而生的太岁,嘴里喃喃地念到,“太岁!居然是赤色太岁……” 然后他看向云暮笙,眼里是压都压不住的兴奋, “哥!赤色太岁!” 云暮笙靠近那株太岁,只听春风嘴里念念有词, “本草纲目记,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他痴痴地摸上那株太岁,动作轻而柔,生怕吓到此等神物。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少见是少见,这东西用在何处?” 春风只喃喃念到,“醉春风……醉春风……” 像是在回答云暮笙,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抱朴子》中记,诸芝捣末,或化水服,令人轻身长生不老。” 长生不老,听及此云暮笙也有几分明白了,这太岁,必然与传说中起死回生的醉春风有关。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赤色太岁乃是太岁中的上上之品,巴掌大的都已是稀奇,更何况是这么大一株。” 惊叹之余,春风的眼里有不可名状的神色, “以前看到古籍上书,赤色太岁极有灵性,乃是常年吸食人血长成,这株太岁,怕是春风阁所有的命了。” 说到此,他又轻轻地摸了一下那株赤色太岁。 云暮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春风猛然惊叫一声,一声哀嚎久久回荡在空荡的阁楼里。 “怎么了。” 转头询问,才发现春风摸上太岁的右手背已然青筋冒起,脉络全黑,春风眼疾手快,立刻遏制住自己的手腕。身子却像是脱了力,一下子便瘫坐在了地上。 云暮笙反应过来,这太岁竟然有毒。 “怎么办。”眉头不自觉拧成结,他沉声询问春风。 春风小脸不久便苍白起来,他无力地摇摇头,“不知道中的什么毒,我没办法解。” 云暮笙眉头皱得更深,沉默着不说话。 “哥,你快把我手腕捏着,我使不上劲儿了。” 云暮笙看着黑色的毒已经迅速蔓延到手腕,一手遏制住他的手腕。 “哥,我怀里有一个青色的小瓶子,你选最黑的一个药喂给我。” 云暮笙立马照做,喂到春风嘴里的时候还直皱眉头,“好苦,好苦啊。” 不像身中剧毒之人,倒像是不喜欢吃药的小孩子。 “然后该怎么办。”语气里面已经有了几分焦灼。 “这药以毒攻毒也只能抵一阵子。”春风像往日一样吐了吐舌头,苍白的脸上扯出笑, “可能只能把手砍掉了。”虽然虚弱,可依旧是十分调皮的语气。 云暮笙皱着眉头,“不许胡闹。” 春风只嘿嘿地笑,面色愈发呈现一种病态之色, “砍掉手就没法练剑了是吧。” 云暮笙不说话,只死死地捏住他的手腕,黑色已经有往手肘上蔓延的趋势了。 “哥,我想吃糖葫芦。”春风感觉脑子越来越沉,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云暮笙抿着嘴,“等你毒解了,整个稻草人都是你的。” 春风眼睛浑浊,瞳孔微微散开,却依旧眨巴着眼看着云暮笙, “可我现在就想吃。” “不许胡闹。” “没有胡闹。”春风像往日里撒娇那般瘪了瘪嘴,“我都要死了,你还不让我吃点我自己喜欢的东西。” 云暮笙只死死捏住他的手腕,不肯说话。 “哥。”春风虚弱的声音里依旧打了几个转儿,“你去给我买吧。” “也满足满足我人生最后一个愿望。” 云暮笙心里有些闷得慌,一把松开他的手腕, “你想死我就由着你。” 他轻轻的力道便把春风推倒,春风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依旧嘿嘿的笑,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3节 “这也不是我愿意啊。” 云暮笙面若冰霜,转身就走。 “哥你干啥去。” 他烦闷不已,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闷得不行,于是不耐烦地回答, “给要死的你买糖葫芦。” 春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然后有气无力的叫喊,“你快点啊,不然我就死了。” 那理所当然的语气,随意把死挂在口边的随意,仿佛生死真是吃糖葫芦那般简单。 “哥,记得买下整个稻草人。” 云暮笙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处,再没说话,只留下闷闷的脚步声。 “咚——哒—,咚——哒—……” 春风的眼神开始慢慢涣散,意识也有些模糊,他无力地取下头上束发的铜簪,眼神微微聚拢,露出一份狠厉的神色。 莫春风,怎么能死在自家人手上呢。 ☆、第十章 云暮笙的轻功极好,却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慢过。 移形换影的步子迅速地找到吆喝着糖葫芦的小贩,丢下几个铜板取了糖葫芦就往回走。 他自然不能买下一整个插着糖葫芦的稻草人,那样会影响他回去的速度。 也不知道春风为什么对这糖葫芦这么喜爱,到了这般境地,还满脑子的想着糖葫芦。 咚咚咚的步子急促而有节奏,却停在了顶层的楼梯口。 手中的糖葫芦登时滑落在地。 春风躺在那株赤色太岁的旁边,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空气里全是血混着灰尘的呛人气味。漆黑的头发散在地上,衣服也十分凌乱,他蜷缩成一团,仿佛痛苦极了。 云暮笙快步走到春风面前,“春风,春风。” 他伸手一探他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还好还好,他那一刻甚至害怕,害怕就看到这样一具春风的尸体,带着热度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春风的左手握着他头上的铜簪,上面还有斑斑的血迹。右手手肘被自己的腰带绑住,从手腕以上一寸左右开始,一道极深的伤口蜿蜒至手背,云暮笙甚至能看见里面带着血丝的肉。 黑色的血从伤口里不断大量涌出,伤口边缘已经有些腐烂,仿佛是被那奇怪的毒所侵蚀,十分可怖。 看着少年毫无血色的脸,云暮笙有些心疼。少年用铜簪一寸一寸划开自己的手臂,让自己的血和毒血一起放出。 铜簪十分钝,不知道划开一条那么长的伤口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到底有多疼。 那个平时连牙疼都得大声嚷嚷的春风却就这样划开了自己的手臂,任温热的血流淌在灰扑扑的地上。 明明牙疼都想让自己担心,却在这么痛苦的时刻把自己支出去,一个人亲手制造对于自己的残忍。 混小子,还怕他心疼吗。 这招十分险,控制不好,毒可能会蔓延到其他地方,或者血尽人亡。到那时,就真的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云暮笙小心翼翼地背起少年,无论毒有没有排干净,春风需要立马进行包扎。 春风似乎被惊醒了,或是其他原因醒过来,他附在云暮笙的耳边,气若游丝, “哥,糖葫芦呢。” 云暮笙担心春风,糖葫芦早掉地上了。 他抿抿嘴,“糖葫芦掉地上了。” 春风已经没有力气撒娇,也没有力气撇嘴了, “捡起来,吹吹还能吃。” “等你伤好了,哥给你买一整个稻草人。” 春风却意外地执拗,“捡起来,吹吹。” 云暮笙无奈,捡起地上的糖葫芦,将外面的糯米纸小心翼翼撕开,又吹了吹,放到春风嘴边。 春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似乎连张开嘴咬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哥,你放嘴里咬碎了,再给我。” 云暮笙顿了顿,背着他一步一步快速又稳当地下楼,好气又好笑地说, “都要死了还想着糖葫芦。” 虽是这样说,却依旧照着他的话,将糖葫芦咬碎,然后将里面的核细心吐出。 春风无力笑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送到嘴边的糖葫芦已经被云暮笙咬碎,春风毫不介意地张嘴,将糖葫芦放到嘴里以后,只抿了抿糖葫芦的味道,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然后囫囵吞了下去。 这样吃了三四个,春风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了,这样有点噎。 云暮笙感到背上一阵蠕动,余光瞄到春风手里拿着那个青色小瓷瓶, “哥,把这里面的所有药丸子都嚼碎了喂给我。” 他取过瓶子,正打算照做,又听见春风微弱的声音, “哥,这药丸子里面的毒可能让你立马死掉,你怕不怕。” 云暮笙想也没想,将药丸子一咕噜全扔进了嘴里。 趴在背上的春风只轻轻笑了笑。 背着他的背上已经有了温热的感觉,云暮笙知道,那是春风的血。 他又问,“你有什么止血的药没有。” 背上又是一阵蠕动,“这是解药,你先吃下去。” “我的药从来都是□□和解药,不能治病,也不能止血。”春风轻笑,声音里全是虚弱“再说,毒血还没排干净,不能止血。” “再不止血你以后就吃不到糖葫芦了。” 春风笑得十分无力,“那可不成。” 干将见他们从阁楼里出来,一个俯冲,飞到了春风身边。 嚎叫声里有几分哀鸣的味道。 “哥,别去医馆,找家驿站。”春风的声音轻飘飘的成了气音。 “那你还不如死在这里好了。”云暮笙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正好和你那些春风阁的人一起。” “医馆也没办法。”春风知道云暮笙是气话,“放心,我不会死。” 云暮笙抿嘴,眉头皱得紧紧的。 “哥,我不能再说话了。” 话音刚落,春风手中握住的铜簪无力滑落,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干将哀嚎一声,煽动翅膀直冲云霄。 背着春风从春风阁里出来,一路上都是春风污黑的血迹。有的重新覆盖在那些泛黄的血迹上,蔓延成新的形状,和他们融为一体。 春风昏迷的最后一刻想,真好,春风阁也留下了自己的血。 ☆、第十一章 云暮笙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栈,背着春风往里冲。 “客官,打尖儿还是……” 迎头而来的跑堂小二话还没说完,看见他身后满身是血的春风,便犹豫了。 这生意是想做,可是看他背后那人要死不活的样子,要是死在了店里闹出了人命,这生意也算是做不成了。 小二便打着哈哈,毕恭毕敬的模样“客官,真不巧,今儿没空房了。” 云暮笙只扫他一眼,凌冽的眼神让小二生生打了一个冷战, “客……客官……要不您上别处觅觅去?” 云暮笙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立马腾出一间上房。” “可……可……”店小二犹豫着不敢接那银子。 “若是腾不出房间,今天这儿的活人都得变成死物。” 冰冷的声音里已然带着杀机。 小二只好颤颤巍巍带他们去了上房,然后苦着脸去和老板说。 老板闻言也只能认命,这些混迹江湖的人,若是散侠还好说,万一遇着大门大派,那是万万惹不起的。 云暮笙将春风放到床上,春风却紧闭着眼睛,惨白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机的痕迹。 他注意到那右手腕,血滴还在不断地低落,锁紧的眉头让云暮笙呈束手无策之状。 无论怎样,先要包扎止血才行。 撕开店里的被褥,用内衬最柔软的布简单包扎伤口,云暮笙打开窗户朝空中吹一声口哨,干将便稳稳地降落到窗边。 “好好看着。”云暮笙只留朝着干将留下一句话,便翻身从窗户跃出。 没有药物止血,春风根本活不下去。 干将是极有灵性的飞禽,只长嚎一声示意,锐利的眼睛来回打量房间里的一切。 不一刻钟,云暮笙便急匆匆的回来,轻功几乎是用上了十成的功力,一个来回,额上已经微微冒汗。 白色的包扎布已经又被污血浸湿,云暮笙从怀里拿出上好的止血药,打开包扎以后动作轻缓地将白色药粉撒在伤口上。 药粉撒在伤口上,带来最直接的痛感,昏迷中的春风竟轻轻地“嘶”了一声。 随即云暮笙感到一只手附上了他的手臂。 “不能止血,毒还没排尽。” 有气无力的声音几乎已经听不到,云暮笙看向春风,他似乎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只嘴里还在喃喃地念着。 “猪血、韭菜、红豆、红枣、紫米、红糖、阿胶。快,我快不行了。” 云暮笙听了个大概,这些应当都是补血的食材,春风最后那声虚弱的“我快不行了”让他心头焉的一紧,大步走向厨房。 那厨子见着有外人进来还瞎嚷嚷,“干啥啊你!出去出去!厨房不让人进知不知道!” 电光火石之间云暮笙的剑已经指到了那厨子的喉咙, “猪血韭菜红豆红枣紫米红糖阿胶,立马用这些做一道菜出来。” 那厨子哪里见过这阵势,哆哆嗦嗦的,“没、没有阿胶。” “其他的赶紧弄。” 厨子犯了难,倒是有谁来给他说一说,这些东西怎么就能做成一道菜,当初师父也没教过啊,这不是成心为难他么。 可是那亮晃晃的剑就在眼边,这道菜做不出,他小命估计也难保。 这是招谁惹谁了啊。 咬咬牙,把那些东西直接一股脑煮在一起,像熬粥一样熬出来。 云暮笙一边担心春风的状况,一边看着厨子用小火慢慢地熬。 趁着声音不耐烦地说,“快点!” 厨子手一哆嗦,往灶里面又支了柴火,在最短的时间内熬出了一锅色相极其难看的“粥”。 云暮笙皱了皱眉,也管不了那么多,提着粥上楼,然后扶起春风一勺一勺地喂到他嘴里。 要说春风,虽然意识迷迷糊糊的,可这味觉居然也没失灵,一种来自潜意识里的抗拒,让他在第二口的时候就说什么也不肯张嘴了。 这倒也怪不得春风,就是云暮笙,即使没吃,问着那味道都觉得恶心。猪血的腥味混着其他的味道,说不出的怪异。 云暮笙叹了口气,两只捏住春风的下颚,使他的最张成一个圆形,然后把粥顺着往嘴里灌。 春风恍若在睡梦中一般,已经脱力的他竟还有些细微的挣扎。 窗边的干将长嚎一声,盘旋而去,似乎连它都不忍心再看下去。 一碗粥算是被云暮笙强行给他灌了下去。 “哥,水。”春风终于又有了动静,虽然还是细弱蚊蝇的声音“恶心死了。” 喝完水,春风便躺了下去, “猪血烧韭菜,其他的东西都熬粥。”春风轻声说道,那玩意他可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还有,新鲜的山楂捣成汁,和桃仁、丹参、赤芍一起熬。” “我可能还要睡了,半个时辰以后叫醒我,要有这些东西。” “还有,我怀里有个双鱼瓷瓶,熬粥的时候放一颗里面的药。” “对了,别忘了我要给我买一整个稻草人的糖葫芦。” 虚弱地交代完这些,春风又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云暮笙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心里似乎被紧紧地攥住了担心他的安危,又想着,真是个混小子,都成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了还想着糖葫芦。 ☆、第十二章 半个时辰以后,云暮笙是把春风拍醒的。 春风几乎昏迷得不省人事,云暮笙还真怕他就这样一下子睡过去。 东西刚刚做好,备在桌上,春分气色依旧不见好转,仿佛随时都会背过气去。 看到房屋的角落里已经有了一整个稻草人的糖葫芦,春风微微扯起笑意 “哥,先把山楂汁给我。” 云暮笙服侍他喝下以后,又照着他的吩咐,把粥配着菜给他喂下去。 吃完东西,春风躺在云暮笙怀里,“哥,还想吃糖葫芦。” 云暮笙想训他,都这幅样子了还吃什么吃。 可看着春风的眼睛里就只神那么一点儿光亮了,他还是认命地去给春风取糖葫芦。 “还是你嚼碎了再给我。” 看着云暮笙冷漠坚毅的脸庞微微鼓动,看他做着着从未有过的细心事情,春风轻轻的笑,笑得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亮亮的眼睛。 又指使云暮笙给他喂了药,春风心情似乎很愉快的样子, “哥,熬不熬得过去就看今晚了。” 但他那一副轻松的样子却让云暮笙觉得极其烦躁。 从一开始春风就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即使已经脆弱成那番模样,他也未曾真的想到春风会死去,他觉得,春风的虚弱可以慢慢调理,但是危及不到生命。 毕竟春风指使他做事情的时候是那般稳操胜券的模样。 可现在他居然给自己说什么撑不撑得过去这种话! 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完全的把握! 那一脸轻松而自在的模样,若非脸上的苍白之色,云暮笙当真以为他只是如同寻常一般闹着玩。 自己的命也能这样闹着玩吗! 云暮笙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春风,你什么意思。” 春风蜷在他怀里,眨了眨眼睛,“意思就是今晚就看造化了啊。” 声音里依旧是平日里耍泼卖痴的语调,丝毫没有对自己性命的担忧。 云暮笙猛地将怀里人圈紧, “莫春风,你要是今晚挺不过去……” 春风打断他,漆黑的眸子注视着他,“你就怎么样?” 带着些调侃和挑衅,没心没肺地样子像一个十足的小混蛋。 云暮笙顿了顿,“我就烧光你所有的书,杀光所有卖糖葫芦的人。” 春风想翘脚,却发现没那力气, “那正好啊,让他们在阎王府里来给我做糖葫芦。” “混小子。” 云暮笙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怀里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心头咚地一沉,他轻轻摇着怀中人,“春风,春风。” 春风的声音只剩下气音,“哥,让我睡会儿。” 云暮笙给春风掖好被褥,眉宇拧成结,看着他苍白的睡颜。他有些累,却没有睡觉的欲望。 莫春风永远都是调皮的,他知道,在那看似天真的脸庞背后有一颗阴毒冰冷的心。仿佛一切都看似很正常,春风也很顺理成章。从他给云剑山庄门人的吃食里放毒只为了自己练手,被训斥之后还露出委屈的表情就可以看出。 他根本不觉得这是错。也不觉得这是阴毒。 就好像我知道怎么把已经断掉的手接上,然后把你手砍掉在帮你接上,可是我不确定我能接好一样。 十分正常啊。 至于那些剧毒的药丸子,他喂给云剑山庄的门人,喜欢看他们各种痛苦的表情,最后却还是无奈要把解药给他们。 他又没有害人。能有什么错呢。 所以那一脸无邪是真的,内心的漠然也是真的。 云暮笙并不觉得怎么样,春风的阴毒他并不在乎。或许还有几分喜欢这种狠毒的劲儿。若是再过些时日,必定能在江湖上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这也是他带着春风回春风阁的目的,让他看看这仇恨是什么样子,让他看看这仇恨有多深,让他挖开自己的内心去看到这一切苦难,这一场无妄的苦难。 不过他依旧怒,怒的是莫春风把太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若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所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他的垫脚石。包括别人的命,包括自己的命。 春风没有求生的欲望,只有求生的本能,所以才会毫无所谓地说出那句“能不能撑过就看今晚”的这句话。 也许他还在用自己的命练手,要是他撑过去,他的方法就是有用的。 要是撑不过去呢,这条命就算是交还给他了?他的一番苦心岂不白费。 看起来粘人的少年却是太淡漠太随意,无论是谁,都不当回事。 这样的性格和云暮笙极像,或许还要比云暮笙更洒脱一点。 云暮笙没想到会有一株那么大的剧毒太岁,当听到春风说它跟醉春风有关时,他甚至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能够代表着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太岁,却成了夺命之物。春风的中毒也来得意料之外。 但是他是不能死的,春风死了,属于春风阁的最后一个人也就死了,这一切的仇恨也都死了,这江湖,便没有人能再掀起这场风雨了。 快醒来吧,莫春风。 ☆、第十三章 五更鸡鸣,云暮笙自然醒来,因为睡得不熟,也因为已经成了习惯。 云暮笙睡觉的时候一直搂着春风,春风却依旧身子冰冷,没有丝毫生气,真若一个死人一般。 他便不时地伸手探春风的鼻息,又害怕这一伸手,春风便真的毫无生气。 春风依旧没有醒来,紧紧闭着双眼,就连平时耍无赖时扑扇的睫毛,也没有丝毫动静。 云暮笙不断祈祷那鸦翅般的睫毛能够轻轻扇动,春风睁开眼看他,轻轻叫他,“哥。” 习惯性地伸手探春风的鼻息,但手却顿时僵住不动。 明明还有微弱的鼻息! 为什么会感觉不到了! 干将立在窗舷边,只凄鸣一声,扑腾着翅膀。 云暮笙的心焉地就沉了下去,莫春风,你居然没有挺过去! 春风的手脚依然冰凉,感觉不到心脏的跳动,也感觉不到血液的流淌。 莫春风,你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云暮笙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可以再找一个具有超高天赋的孩子,可是一想到这个少年再也不能撒泼一般向他讨要糖葫芦,做坏事时小狐狸一般狡黠地笑,软软糯糯地叫他哥,还有给他下毒后又不得不给解药时露出一脸憋屈模样,他就觉得心沉重得不行。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脸,那张脸已经不会做出任何表情,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苍白的,毫无生气的。 莫春风不能也不该就这样死掉! 江湖上甚至还没有他的名字!怎么能就这样被一株太岁打败! 他还要去血洗六大门派,还要手刃仇者,还有替他去夺取武林之位,还要为他研制出醉春风! 云暮笙猛然清醒,醉春风!还有醉春风!传说中可以起死回生的醉春风! 那本书被他时常揣在怀里,云暮笙伸手去他怀里摸,这是唯一的希望! 手刚刚伸到春风的胸口,便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地握住。 云暮笙一惊,耳边已经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哥。” 春风? 那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他的眼睛,里面还有带着得逞一般的狡黠。 内心经过大起大落的云暮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春风依旧虚弱,却十分调皮地冲着他眨眼, “哥,刚刚是不是快要伤心死了。” 这臭小子,原来是故意讹他。 他冷着脸,故意压住心头的惊喜“说,怎么回事。” 春风看见云暮笙竟无半点喜悦或惊喜地表情,不悦地撇撇嘴, “逗你玩玩。” 云暮笙又气又喜,“混账。” 虽是这样说,脸上却无太多责备之意。 太担心这小子倒是真让他耍了一回。 春风倒是得寸进尺,咂咂嘴,“虽说小命是保住了,可暮笙哥哥还真是让人寒心。” 暮笙哥哥?这小子从八岁时候的喂,再到暮笙哥哥,后来又慢慢简化到暮笙哥,笙哥。十五岁的时候对于他的称呼简化到只有一个哥了。 “我都死了,哥哥不应该难过地抱住我,然后还苦着说春风你不要死吗。”春风慢慢从床上坐起来,还不忘使唤云暮笙,“哥你倒是扶我一把!” “没想到哥你竟然这么绝情,眼泪都不流一滴。” “还把手往我胸口摸,你想干什么。”说到这里,春风还故作警惕地收紧衣角。 云暮笙啼笑皆非,面上却一直绷着,淡淡地说 “我看出来了。” 春风登时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居然看出来了?” 云暮笙拂了拂衣袖,不可置否,转过身去倒了口茶水,一大早上就被这小子下出一身冷汗。 “怪不得你往我胸口摸呢。”春风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想挠我咯吱窝!” 云暮笙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然后又镇定地嗯了一声。 春风翻了个白眼,“哥你心眼儿真坏。” 一大早地装死吓唬人还倒打一耙说他心眼儿坏,要不是看他现在还弱兮兮的云暮笙一定要赏他一剑。 春风看了看手上的伤,“哥,去医馆请个先生,我的手应该好好包扎了。” 手腕上只胡乱地扎了一下,若是就这样,伤口会从里面慢慢溃败,直至腐烂。熬过了大创死在了小伤可不划算。 云暮笙喝口茶,这才淡淡问道, “你今天还死得了吗。” 春风一愣,这是个什么问法? “应……应该死不了了。” 云暮笙放下茶杯,“那就让小二去请吧。” 春风目瞪口呆地看着云暮笙一脸淡然地在床上躺下,怎么个意思,他要是不着急死,这先生还不着急请了是不。 春风斜着一脚踢在云暮笙腰上,无奈他现在底子弱得很,那一脚跟挠痒痒似的。 “这么狠心你还是我哥不!” “我要不是你哥昨天就把你丢春风阁了。” “还不是你!”春风气鼓鼓的吃了一个瘪,“要不是你带着我回春风阁,我怎么会这么惨。” 他吸了吸鼻子,嚣张的语气里面还有些可怜“昨天划开伤口的时候都快痛死我了。” 云暮笙声音依旧冷漠, “等会也会痛死你的。” ☆、第十四章 春风呆愣,“怎么还会痛死我了?” 云暮笙却一个翻身跃出了窗户,窗边的干将还没反应过来,猛然惊吓之中扑棱着翅膀差点掉到地上。 春风笑眯眯的,“切,还不是亲自去给我请先生了。” 背着药箱子的大夫在不久后推门而入,长胡须满头白发,倒像个世外高人。 大夫打开他的包扎,看着里面已经有些腐烂的肉,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情况不妙啊。” 然后转身打开药箱取纱布和药。 春风做了个鬼脸,还用你说吗。 等到大夫转过身来,他又两眉一拧,眨巴着大眼珠子可怜兮兮的, “先生,可得轻点儿啊。” 大夫伸手摸了摸胡须,“放心,老夫自有分寸。” 说着亮出了一个小瓶子,凭着春风的只觉,那里面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 打开瓶塞,春风鼻子轻轻一嗅,脸色便刷白,那天云暮笙给他用的止血粉! 要痛死人啊! 他哆哆嗦嗦的,屁股往后挪“先生,这药咱能不能别用啊。” 云暮笙看着好笑,一个人的时候用那么钝的铜簪划出那么长的一条伤口都没事,现在撒点药都吓成这样。 大夫直摇脑袋,“不成不成,你这伤口牵及血脉,稍不注意就会再次崩开。” “那……那您来吧……” 然后房间里就是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啊——疼疼疼疼疼疼!” 大夫愣,“小兄弟,我药还没往上撒呢。” 春风呵呵地尴尬笑,“做个准备……哈……做个准备。” 然后接下来的惨叫声就不是假的了。 到后来嘴皮发白,抖如筛糠,哆哆嗦嗦地已经叫不出来了。 等到先生走了,云暮笙这才笑他, “瞧你跟杀猪似的,怎么说也是个男子汉。” 春风眉头皱着,委委屈屈的,“男子汉也疼啊。” “哥,真疼。” 云暮笙难得冲他笑了笑,“忍着就不疼了。” 春风撇嘴,忍着不疼是个什么说法,将手往云暮笙面前一伸, “吹。” “都多大了还要吹吹。” 春风就是不依,“你是我哥,就该给我吹吹。” “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自己忍着。” 春风就是倔强地将手臂伸到他面前,大有你不吹我就不收手的架势。 云暮笙无奈,象征性地给他吹了吹。 春风这才满意,笑眯眯地收了手。 “你自己先休息会儿吧,我出去转转。” 春风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云暮笙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不成!”春风却拒绝地十分干脆,“我都成这样了,你得在这儿陪着我。” 云暮笙觉得好笑,“你都睡着了我陪着你干什么。” 春风一扬脑袋,“那我就不睡觉了。” 这熊孩子,怎么受点伤还这么粘人起来。 “好好好,你睡,我在边上看着你睡成了吧。”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4节 春风满意地缩进被窝里,冲他眨了眨眼,“你也可以过来和我一起睡啊。” 云暮笙没理他。 “对了哥,记得再把昨天我让你做的那些东西给我弄些来。” 云暮笙还没搭话,又听见春风的声音, “你不许去!叫吩咐外边小二去!”说完自个儿就眯着眼睛睡觉去了。 云暮笙还真就一连几个时辰就看着这位大爷睡觉,中间连干将都觉得无聊了,盘旋着出去找食去了。 干将吃得饱饱地回来了,春风也差不多被饿醒了。 抬头一看,已经接近黄昏了。 云暮笙就端端地坐在那里看着他,墨黑的眸子相对时,春风心头棱登一下,立马别开了头。 “醒了就起来吃东西。” 春风睡得全身无力,“起不来,你喂我。”心安理得躺在床上的样子像个大爷。 云暮笙也回答得不咸不淡,“再不起来这粥会喂到你脸上去。” 春风撇了撇嘴,嘟哝着坐起身来,“全身没力,你把东西都给我端过来。” 谁叫人家受伤不轻呢。云暮笙又尽心尽力地把这大爷服侍地舒服了。 春风心头窃喜,这种大爷待遇啥时候有过啊,还不能多赖两天就赖两天。 “春风,那株太岁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到春风终于休息舒服了,云暮笙这才问道,他心头疑问很久了。春风阁长年无人问津,必定不可能有人下毒。而自然生长的太岁,按理说应该无毒才对。 春风舒坦得不行,弯着眼睛回答道, “看到太岁周围的碎瓶渣子了吗。藏药阁的顶层,所藏之药大多是剧毒之物,那太岁应该是以这些□□为养分,慢慢长成了一株剧毒之物吧。” 云暮笙又问“春风阁怎么会出现太岁?” 春风翘着脚,摇晃着,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 “那就不知道了。这太岁生长需要灵气,或许那地儿有灵气罢了。” “全是□□哪里来的灵气。” “这你就不懂了吧。”春风一副很内行的样子,“□□□□,是毒亦是药。那些东西都是上好的药材制成,用量不同。效果自然也不同。更何况,空气中还有那些人的血气。” “大概它的赤色,也是这样而来。” 云暮笙抿着嘴,没说话。 “你看我那些药丸子,这次中毒若是没有它们,我还活不了呢。” “什么意思。” “万物生生相克,这毒也一样,既可以相辅相成,也可以相攻相克,以毒攻毒,也是这个理儿。” 云暮笙点点头,“你倒是学得通透。” 春风脑袋一昂,“那可不咋地!” 然后有摇晃着脚, “明儿咱就把那株太岁摘了去。” ☆、第十五章 此话一出,云暮笙便有些惊讶,碰一下就成这般的太岁,还能给摘了? 看着云暮笙的眼神里带着质疑,春风的脸意外变得认真起来, “这是春风阁留给我最后的东西,无论如何我也得带走。” “那你想怎么办。” 他却又顿时变得吊儿郎当起来,“不知道。” 云暮笙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他说, “不过这玩意是我的东西,只要他认了主人,还敢怎么样吗。” 云暮笙真想敲碎春风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一个死物你怎么让他认主人?” 春风嘿嘿地笑,“什么死物啊哥,太岁是有灵性的东西你懂不懂!” 云暮笙冷声道,“那你让他给你作个揖,磕头叫,在围着你转一圈叫一声主人?” 春风笑得十分神秘, “哥,在用剑上,你比我强,在这些东西上,我比你强。” 云暮笙看他笑得十分得意的样子, “好,且不说其他,以你的身体状况,明天就想去收那株太岁?” 春风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明天的确不成,我都还没好透呢。” “没好透?你这刚刚才开始好。”云暮笙敲他的脑袋,“好好给我待在这儿,别想些有的没的。” “什么有的没的,光呆这儿多无聊啊。” “那就看看剑谱,你那剑拿在手上是摆设吗。” 春风嘟着嘴,“看剑谱也挺无聊的。” “那就让干将叼树枝回来玩。” “树枝能怎么玩。”春风劽着眼睛,“要玩,也是像他那样飞来飞去叼树枝嘛。” “那就他给你叼回来,你再继续叼。” 春风瞪着眼珠子看他,“哥,你真无趣。” 于是两个人一只鸟一整天便在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瞪累了,干将便飞出去转转,留下这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 春风终于有力气下地走路了,不过云暮笙一眼就能看出来,春风的步子不扎实,虚得很。 这说明他的身体,现在怕也是虚得很。 客栈不是一个久留之地,春风可以下地的第二天,云暮笙想要收拾东西走。 本来打算带春风出门历练历练,结果估计还得再回云剑山庄养一阵子。 回云剑山庄,自然是比待在这小客栈要好得多。 春风笑眯眯的,“要回去了吗?那咱先去一趟春风阁。” “春风,这太岁不急一时,没有办法,就下次再说。” 春风却执拗得很,“不成,我得去取。” 在有些问题上,云暮笙意外地拗不过春风,比如吃糖葫芦,比如这件事。 回去之前,他俩还是去了一趟春风阁,那株太岁是春风的目的。 太岁依旧安静地长在柱子上,不同的是地上多了一滩属于春风的血迹。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依旧会发出不小的惊叹,这般近乎完美的红色,恍若真是有灵魂一般,是春风阁和父亲用生命,给他留下的东西。 春风就像着了迷一般往前走,云暮笙见势不对,一把拉住春风的手, “春风!” 春风就像突然被惊醒一般,然后笑,“我都忘了他有毒了。” 这太岁放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在吸引着春风,或是吸引着春风的血液,朝他不断靠近。 云暮笙对这株赤色太岁的印象却不是太好,以警惕的眼光打量着这它,然后皱着眉头, “春风,小心点。” 春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儿,它身上的血,是我春风阁的血。它身上的毒,也是我春风阁的毒。” 他渐渐靠近太岁,云暮笙亦担心地看着他。 春风行事总是太不规矩,即使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也能大大咧咧地无所谓,可云暮笙做不到,所以春风的每一步每一个动作,他都担心。 生怕春风带着笑就伸手摸那株太岁。 春风却出乎他意料地拔出了腰间的剑,云暮笙惊,快步上前捏住他的手腕, “你想干什么。” 春风冲他展颜一笑,十分天真的模样“滴血认亲啊。” “不行,你现在底子正虚着,再放一次血你吃不消。” 春风不理他,拿着剑就往手腕上割,无奈手腕却被云暮笙捏得死紧。 “这么大一株,等你血尽而亡都滴不完。” 他耸耸肩,“每一株太岁都会有岁眼,滴那里面就可以啦。” 云暮笙十分坚决“那也不成!走,回山庄去,太岁的事下次再说。” 就像强行拖着他走。 春风手腕一滑,装作无意,长长的剑刃便从手腕上拉开一道口子。 他冲着云暮笙笑得十分好看,“好啦,现在都拉出口子了,不认个亲都浪费了。” 云暮笙的眉头拧得死紧,看着他无邪的笑,真是拿这混小子一点办法也没有。 沉声说道“不疼了是吧。” 这小子又把眉头一皱,可怜巴巴地,“疼,疼死了。” 然后转身兴高采烈地对着太岁。 云暮笙无奈地叹气。这小子,只有对着他才疼是吧。 春风小心翼翼地将血滴入太岁的岁眼。 ☆、第十六章 岁眼刚滴入殷红的鲜血,便立刻消失不见,仿佛什么活物,贪婪地吸食鲜血。 云暮笙惊讶地发现,太岁身上发出的微光,有增强的趋势。 春风似乎也发现了,眼里顿时有了光彩,然后挤了挤手腕的口子,让血顺着滴到了岁眼里面。 一滴一滴,每一颗血珠子都被吸食地干干净净。 春风捏着手腕,似乎还想挤些血出来,然后又幡然醒悟一般松手,喃喃般自语 “不行不行,不能再给你了,不然就死了。” 然后转头看向云暮笙,“哥,有匕首没?” 他的脸色已经转为灰白,嘴唇也微微泛白。前几天才大失血,今天又放血,云暮笙都怕他撑不住。 然后沉声说道“用你的剑。” 春风扁嘴,“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好使。” “你用多了,什么时候都能好使。” 春风将头转回去,嘟嘟哝哝的,“这么长的刃,怎么使嘛。” 不过还是依言将剑从腰间□□,反手费力的从太岁上划下一小块。 习惯性地就伸手接住那一小块太岁,云暮笙心头一紧, “春风!” 他却大大咧咧的,“没事儿,我的血里有它的毒,它的毒里有我的血。不会怎样的。” 然后将那一小块放在手中,还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 果不其然,春风当真没有上次那般中上剧毒的反应。 云暮笙简直像是抑制了自己的呼吸,心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春风这小子脑子里还真有不少这些奇怪的办法。 看着他轻手轻脚地将割下来的太岁放进怀里,然后收了剑, “成了,走吧。” “你就这么贴身放着?”太岁的毒依旧让云暮笙心有余悸,即使再次摸上它的时候春风已经没了中毒的迹象。 春风咧开嘴笑,“它就是贴身长在我身上都没关系。” 云暮笙又指着柱子上那一整株太岁 “那这一株怎么办?” “留它在这儿慢慢长呗,太岁认灵气,把它移去别处,它也活不了。” 云暮笙微微皱着眉头,没说话。 “放心吧。”春风抱着云暮笙的胳膊,“这太岁认了我的血,别的人来碰,都是死路一条。” 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把身上所有的小瓶子全部抖落出来,然后把里面的药都倒在了岁眼处。 然后才十分狡黠地对着云暮笙笑, “反正它都是吃□□长大,在给它来点营养也无所谓。” 那得意洋洋地模样像只捕捉到猎物的小狐狸。 云暮笙一拍他的脑袋,“走了。回去了。” 春风跟在云暮笙后面,咚咚咚地快步下楼 “哥,你还没说带我回春风阁干什么呢!” 云暮笙淡淡回答,“让你记住。” “我知道,让我记住我的仇人。”春风笑得没心没肺。 云暮笙便不回答了,自己知道是最好。 “可是我的仇人到底是那些呢。”春风嘟哝着嘴,“造成这一切的人,亲手杀死父亲母亲的人,我连他们是谁我都不知道。” “你只需要明白你的仇恨有多深就够了。” “我明白啊。”春风在他身后轻轻回答,“我要是知道他们是谁,必然会喂给他们最毒的药,每天都在幻觉中感觉自己被杀死,但却又痛苦地活着。” “春风,到我身边来。” 他跨大了步子,两三步走到云暮笙身边。 “这武林之中,如今有六大门派。” 春风打断他,“我记得不是七个吗。” “你们春风阁已经没了。”云暮笙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看着那里面的神采慢慢黯淡下去。 “这六大门派,分别是我们云剑山的云剑派,元阳谷的元阳派,花明村的寻香派,旧霜林的东拳派,淮安城的淮安派,和朱月壁的九魁派。” 春风点点头,“以前有听说过。” “除了云剑山庄,这些门派,都是你的仇人。”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手里的那本《醉春风》,明白吗?” 春风似懂非懂地点头,“为什么要抢一本书呢。” 云暮笙笑笑,没有回答他。 “哥,你在给我讲讲有关六大门派的事儿呗。” 云暮笙沉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 “就像云剑山庄善舞剑,每一个门派,都有极其擅长之术。元阳派,在元阳谷,气功之术最为精通,而元阳谷的自然之气,最为浓厚。 寻香派,大多为女子,擅长以香制人。所制之香大制分为迷香和毒香。花明村以花闻名,各类奇花异果皆有所长,而这些花,也是她们制香的来源。 东拳派,最善拳脚功夫。聚集于旧霜林中,门人弟子大多从小练习,其东拳十二式在近身攻击时极有杀伤力。旧霜林的每一棵树上,都有他们的拳印和脚印。 淮安派,精通囊中取物,大多为侠盗。江湖上劫富济贫之人,大多出自淮安派一支。偷取任何东西都如同探囊取物,十分厉害。 九魁派,好奇技淫巧,善奇门遁甲之术。朱月壁之人,无论老少,皆习天文风水、阴阳占卜。现在能见到的奇怪有趣的小玩意儿,大多也是他们所制。” 春风点头,又听见云暮笙接着说, “除了这些门派,江湖中还有许多从不显山露水的门派,比如苗疆一族,他们最擅长巫蛊之术,但想来不争世事。另外,还有许多游侠散客,也有世外高人之辈。” “这江湖之分,大抵如此了。” ☆、第十七章 春风又跟着云暮笙回了云剑山庄。 “两个月以后我们再下山。” 春风倒是无所谓,只是可惜又有两个月见不到糖葫芦了。 还好,在罗宋城的时候吃了个够。 带回去的太岁他琢磨了很多办法,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醉春风》里唯一能用到太岁的便是醉春风了。春风倒是很想制出这醉春风来,可是除了这太岁,其他的原料他一样也没有。 莫说赤色太岁、飞涯花、枯萤莲、金天蚕这类从来只是传闻的东西,就连冬虫夏草、马麝、灵猫香、鹿胎、獭肝这些药材,也极难弄到手。 更何况,这书分上下两册,醉春风的制法,春风只能看到一半。 听春风阁的长辈们说,醉春风又美颜之效,可以使女子肤白胜雪明亮动人。但其毒性亦是凶猛异常,从喉咙开始,醉春风划过的每一个器官,都会瞬间枯竭腐烂,整个人就会像死了一般。 若是真死了也倒还痛快,可是这毒就怪在,中毒不久后又会像枯木逢春般好起来,而且似乎更加地精神焕发。当然,那只是表面。 只有中毒之人才会明白,所有人都觉得他正值壮年之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已是苟延残喘之势。每天都要忍受来自各个器官的剧痛,吃饭的时候连吞咽都疼得无法呼吸,却没有任何办法说出口。 即使说出口,也没有人会信。 而且总是死不了的,即使中毒之人想死,这神奇的药似乎也能把你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然后继续忍受这种痛苦。 春风叹了口气,也只是想想罢了,等所有材料都找齐了,他再试试看能不能弄点儿出来。 不过那点儿太岁也得物尽其用,他把太岁捣成浓汁,又将另一种有毒的药丸子泡在这太岁汁里面。并取了个名儿,寒岁。 这几天春风连着喊牙疼,捂着脸翻来覆去地叫嚷。 云暮笙被折腾得没辙,“把你那颗牙拔了吧。” “不成不成,拔牙可疼了。”春风一张小脸皱在一起,“哎哟喂,疼死我了。” 云暮笙冷着脸,“你拿铜簪划手的时候你怎么不喊疼。” “我喊了,你又没在。” 春风含糊不清地说,然后又开始叫嚷着疼。 “起来,张嘴,我看看。” 春风乖乖地照做,云暮笙修长的指节捏住他的下颌,然后微微皱起了眉。 “满嘴糖味,刚刚又吃了什么。” 春风下巴被捏住,没办法好好说话,只囫囵否认。 云暮笙是决定把他这颗牙给去了,天天嚷嚷着房顶都快掀没了。 即使春风极力反对,各种折腾,云暮笙还是找来了天蚕线,对着他面无表情地说, “张嘴。” 云暮笙手下一点儿没留情,疼得春风一气之下把刚弄好的寒岁喂给了他。 中毒的症状立刻明显起来,春风的脸还有些肿,一脸趾高气昂地看着中毒的云暮笙。 “让你拔唔牙!” 然后可怜兮兮地把那颗牙扔上了房顶,这样据说会长高。 不过那颗牙被房顶的干将嫌弃,又给他啄了下来,他是不知道的。 等到两个月后,春风的身子算是养得差不多了,云暮笙准备着带春风下山了。 “哥,咱这又是去哪儿啊。”春风一边问一边往怀里塞药丸子,整个胸口都鼓鼓囊囊的。 “把你那些药丸子都给我取出来!” 春风不满地顶嘴,“这是防身用的!” “你的剑是摆设吗!” “剑哪有这些用着顺手啊。”春风嘿嘿地笑,卖宝一般冲他眨眼“哥我给你讲,我最近又学了一招。” 说着朝着云暮笙随手一指,云暮笙感觉鼻子有点痒痒的。 没过多久,全身就有隐隐作痛的痕迹。 “雕虫小技,哪儿学来的。” 没得到表扬的春风十分不满,一边把解药给云暮笙,一边悻悻说道 “什么雕虫小技啊,明明很厉害。我在春风阁里捡了两本古籍,我好不容易才学会的。” 云暮笙不理他,只冷冷淡淡地说, “把你怀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春风护着胸口“不给。这些可都是宝贝。” 云暮笙难得地调侃他“还宝贝,看你现在就跟女人一样。” 胸口因为塞了不少东西而鼓了起来,春风又双手护胸一脸警惕的样子,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他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把手垂下,又突然不知道放在那里。只能捏着衣角,委委屈屈的模样, “我也有用剑啊。” “除了砍过几枝树杈子你还干过什么。” 春风像个受训的孩子,低眉顺眼的“还摘过太岁……” 云暮笙额头青筋跳动,深吸一口气, “春风,在江湖上,你只有用剑,才有说话的权利。” 突然,“咣”的一声,春风腰间的剑已出鞘,正正当当地架在云暮笙的脖子上。 云暮笙微愣,春风只眯着眼睛冲他笑, “哥,是这样吗。” 云暮笙把脖子边的剑拿开,语气不善, “下次再把你的剑对着我,我宰了你。” 春风吐了吐舌头,满不在意地收了剑, “放心啦哥,我的剑是不会对你怎样的。”然后又晃了晃脑袋,“就算我想怎样,也打不过你啊。” 说得倒是挺理所当然。 不过他怀里的东西依旧在云暮笙的强制下不情愿地掏了出来。 春风眼睛眨巴眨巴的,见着云暮笙走远了,又慌慌忙忙地把那些药丸子塞进衣袖里。 这些东西不带上,那这闯江湖的乐趣都少了一半。 ☆、第十八章 云暮笙带着春风经水路去了京城,泗州城。 水路风景迤逦,水天相接雾气朦胧,自有一派美不胜收。 春风欢快地叫嚷个不停,还嚷嚷着要钓鱼。 云暮笙被他折腾得烦了,毫不留情地一脚把他踢下了船, “这么小的船你钓什么鱼。” 春风不会水,在水里直愣愣地扑腾,当真是惊起一滩鸥鹭。 他张大了最想大声喊哥救命,却被狠狠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江水。 云暮笙见着他快沉下去了,这才慢悠悠地拿根竹竿子把他捞了上来。 “看,钓到你这么大条鱼。” 虽已是暮春,冰冷的江水还是让春风冷得发抖,他湿淋淋地裹着衣服,磕磕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哥,你太狠了。” 干将伫立在船头,也尖锐地叫了一声,十分兴奋的模样。 京城的繁华的确是其他地方所不能比拟,叫卖声不绝于耳,春风贪玩,在集市上拉着云暮笙不让走。 “我要吃糖葫芦!” 云暮笙只掏出一根天蚕丝放在春风的眼前,春风哆嗦,眉毛皱成了一团。 他正要拉着春风走,春风却拉住了他的衣角,两个大眼珠子水波荡漾,可怜巴巴的瞧着他, “就一串儿。” 云暮笙大发慈悲给他买了一串,不然这小子估计又得滚在地上撒泼了。 “人多,别丢了。” 春风一心扑在糖葫芦上,只胡乱点头,然后攥住了云暮笙的衣角。 突然腰间传来微微的动静,春风刚想要偏过头去看,听得空中传来一声尖利的嘶鸣,干将一个俯冲,身边便已有一人趔趄在地。 “哎哟。”那人□□将啄了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着手哀嚎。 “哟嘿,这是哪儿来的探囊君子啊。”春风调笑着看着那人,扯了扯云暮笙的衣服,“哥!” 云暮笙冰冷的眸子打量他一眼,那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一副叫花子打扮。 他只冷哼一声,转身拉着春风走了。 春风有些不满意,憋着嘴“哥,你为什么不好好治治他。” “你钱袋子里又没钱。” 春风还是觉得不满意,“可他有偷我东西的想法。” “他不没偷去吗。” “万一偷去了呢。” “你不是已经给他喂了药丸子了吗。” 春风先是愣了一下,随之咧嘴直笑, “哥你怎么这么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云暮笙微微抿着嘴,“你那点小把戏啊。” 春风不屑地切了一声,“都给你说了不是小把戏,除了你没人能看出来了。” “所以你的小把戏就不要在我面前显摆了。” 除非我自己愿意中招,否则你不可能伤我分毫。 春风瘪瘪嘴,小把戏怎么了,对付他不行,可以对付别人啊。 闷头走了一阵,又开始活泼起来, “哥,你说刚刚那个小偷是淮安派的吗?” “不是。” “哈?”春风微微有些失落,“你不是说淮安派最善偷盗之术吗?” 云暮笙问他“刚刚你感觉到动静了吗?” 春风愣愣点头。 “所以他只会偷,不算擅长。淮安派讲究神不知鬼不觉,要是他们想偷你,别说你,连干将都发现不了。” 春风惊讶,连干将那么锐利的眼睛都发现不了? “更何况,淮安派的人衣着光鲜,岂是他可以比的。” “那他是哪一派的啊?” “哪一派也不是,最多算个丐帮。” 春风噗嗤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语气里面带着几分调侃 “早个几十年,丐帮还是个大帮派呢。” 的确,几十年前的丐帮,在江湖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遇上一连饥荒战乱好多年,许多人食不果腹流离失所,便打着丐帮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个当年的江湖之首,也便这样渐渐衰败下去。 这话的意思,分明说那个小偷就是个叫花子。 云暮笙笑笑,不再说话。 春风望着自己的鞋尖,“早知道就不给他喂寒岁了。” 云暮笙微愣,这小子也会同情心泛滥?也有同情心这东西。 又听见春风闷闷的声音, “通魂散就好了。最难做的就是寒岁了,本来又没多少。” 云暮笙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习惯了春风对于人命的冷漠,只是那个压根儿没偷到钱的叫花子,如今不知死在了何处。 闹腾了大上午,春风跟着云暮笙到了一家颇为阔气的酒馆。将近正午时分,是该吃些酒水饭菜填填肚子了。 这家酒馆装潢华丽,门口铺着价格不菲的波斯地毯,十二盏琉璃宫灯附于墙壁,枣木红梯旋转而上,还有一个用八盏美人屏风搭起来的说书台。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5节 春风打量着这人满为患的酒馆,到底是少年人,对新奇的东西总有藏不住的新鲜感,连眼睛都变得亮晶晶的,和那琉璃灯比也是不相上下。 酒馆里的人大多带着浓厚的江湖气,划拳声中的口音也是各不一样。有的桌上摆满了大鱼大肉,有的只有一两碟清粥小菜。有的只身一人,有的成群结伴。似乎江湖上的各路人马,都有在这里的一方小小缩影。 泗州城出名的四方酒馆,便就在此。 ☆、第十九章 “客官这边请。”小二十分有礼,把他俩引去酒馆一角。 云暮笙平时不喜喝酒,更是不许春风嗜酒。只点了二两店里出名的桃李酿,两碟凉菜两碟热菜,一盅汤,都是春风喜欢的吃食。 小二先把酒端了上来,还有一小碟花生米。 清亮的酒液从雪白精致的瓷瓶中倒出,春风眼巴巴地望着,一脸讨好地看向云暮笙, “哥,我也喝。” 云暮笙倒是反常得没有一点推辞,拇指大的瓷酒杯,给春风满上一杯。 春风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先是将下巴搁在桌上,撅着嘴沿着杯沿呲溜一声,试着尝了尝味道,然后一脸满意地咂了咂嘴。 云暮笙看着他想小动物般的举动,颇觉有趣。 春风这才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故作豪气般一饮而尽。 酒过喉咙,漫过一阵清冽的香气,然后带起一片强烈的灼烧感。 春风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不过几秒又舒展开来,被辣得直吐舌头,嘴里还直发出“哈、哈”的声音。 只听得噗嗤一声,春风这模样竟把对面桌的少年逗笑了。 “阿姊,你瞧那人,可真好笑。” 对面桌子坐着一男一女,皆是白衣长发,腰间还别着一个竹筒。 春风还没从那酒里面缓过劲儿来呢,一听此话,恶狠狠地瞪着那少年, “你才好笑呢!” 那少年一袭白衣凤眸狭长,黑发并未束起,看起来和春风差不多大,只眉梢眼角平添几分阴阴邪邪的味道。 不过少年眼中依旧带着年轻气盛,不甘示弱地一挺胸膛, “喝个酒都能辣成这样,你不好笑谁好笑!” 说着拿起桌上的酒潇洒地一饮而尽,抛给春风一个挑衅的眼神。 春风咬牙跺脚,死死地瞪着那人,手伸向云暮笙, “哥!酒!” 结果云暮笙在他手上放了一粒花生米,春风气鼓鼓地看着他, “哥!” “坐下,好好吃饭。” 那边的女子也轻喝了一声,“楚茨!” 春风忿忿坐下,被唤作楚茨的少年也不甘地低头。 “什么人嘛这么嚣张。”春风不满地小声嘀咕,手已经悄悄缩进了袖中。 寒岁在手中还未弹出去,就听见云暮笙的冷声道 “别把你的药丸子拿出来惹祸。” 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一点儿也没留在春风的手上。 春风才不管那么多,咧着嘴嘀咕两声,手中的药丸子弹了出去,直奔那少年的喉咙。 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乐滋滋地开始吃饭。 对面桌的楚茨也没了反应,跟着那女子继续吃饭。 直到他们吃完饭,楚茨竟直直地朝春风走过来,上扬的嘴角带着恶作剧一般的邪肆。 春风正吃得开心,一见来人,不屑地耸耸鼻头,一只手摸上了放在桌上了梧桐剑,一只手又悄悄缩进了袖口。 云暮笙只微微皱眉,并无太大举动。 结果那人只路过他的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一声便离去了。 春风有些没反应过来,动了动肩膀也没有什么不妥,满脑子雾水。 等到他们吃完饭出了客栈,云暮笙这才发现不对劲。 春风脸上开始长了红疹,他还有些痒的样子又挠又蹭。 “哥,我身上好痒啊。” 云暮笙一撸他袖子,手臂上也是满满的红疹。 “蛊虫。”云暮笙语气不善,“刚刚那两人是苗疆一族。” 春风又胡乱地抓了抓脸, “为什么,有可能是某种药粉罢了。”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药丸子就往嘴里塞。 云暮笙眼疾手快扼住他的手腕, “不许乱吃药,蛊虫在你体内,吃药有可能会加大毒性。” 春风却痒得直跳脚,“怎么可能!我的药丸子什么都能对付。” 想强行把药丸子塞嘴里,却被云暮笙死死扼住了手腕。 “不许吃。” “那怎么办啊。”全身都开始痒起来,想蹭又找不着地方,难受得春风声音里都带上了哭音。 “他会来找你的。” 春风两腿互相蹭着,姿势极其滑稽,“为什么?” “你给他喂了寒岁对不对。” 春风点点头,又想往脸上挠,被云暮笙止住了。 “寒岁毒性只有你自己能解吧?” 春风脸上露出难受的神色,却又有忍不住的小骄傲, “只有我能解,而且毒性轻重发毒时间都由我控制。” “那就对了。” 春风皱着眉头,惨兮兮的“那他怎么找到我们啊。” “你身上有他的蛊,他自然能找到你。” 春风瘪嘴,“可我给他的药得一个时辰以后才会发作。” 云暮笙默然,“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明明是他先说我好笑的。”春风不服气地犟嘴。 “好了。”云暮笙止住他,“走吧。” 春风两个大眼珠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云暮笙“难受,走不了。” 云暮笙无奈,把他背到了一家客栈,这模样也没办法出去见人了。 春风一到客栈就开始嚎,浑身都痒得不行。云暮笙把他放到床上,这小子便开始翻来覆去蹭床单。 无论他嚎得多大声,云暮笙始终是淡淡的表情,也不怎么理他。 “那小子什么时候才来啊。” “……” “我要死掉了!” “……” “啊哥救命啊我快要痒死了。” “你先闭嘴。” 春风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这个时候哥你还吼我!” “你吼得越厉害,你体内的蛊虫运动得也就越厉害。你就越痒。” 春风才不听,撒泼一般滚来滚去, “痒死了痒死了痒死了!” ☆、第二十章 过了不久,春风果然没有嚎了,安安静静地蜷在床上也没了动静。 云暮笙突然觉得不对劲,靠近春风将他翻了个,春风只弱兮兮地翻着白眼,身体微微抽动在床上磨蹭。 “哥,我脑袋好晕啊。” 云暮笙伸手探他的体温,浑身滚烫,额头也烧得烫手。 “哥,我脸上好像挠破了。”春风声音细细的,“肯定又会留疤的。” 云暮笙摸上他的脸,一些挠破的地方已经流出了脓水,他用轻抚安慰春风, “没事儿,别再挠了。” “可是真的好痒。”春风声音带着都有细微的哭音,“脸上留疤好丑。” “哥,他怎么还没找到我们啊。” “哥,我又痒又晕,好难受啊。” “哥……” 一脸红疹,咬着嘴皮看着云暮笙,好不可怜的样子。 云暮笙只能温声安慰,“你再忍忍。” 结果春风一拧他的衣袖, “哥,我胸口好闷,好像呼吸不过来。” 云暮笙发现春风的呼吸粗重了不少。 “哥,呼吸好难受。” 春风眼里渐渐意识涣散,像涸辙之鲋一般张大了嘴,似乎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 云暮笙的衣袖被越拧越紧,春风开始无意识地叫到, “哥……我快要死了” 云暮笙皱着眉头踱步到窗边,向口中吹了一声口哨。 干将稳稳地落在窗舷上。 “去,找找那两人现在在何处。” 干将长鸣一声,还未动身,房间的门突然被一脚踢开,发出砰的一声响。 那白衣女子横抱着少年,气势汹汹, “你们给我阿弟下了什么毒!” 用他们的蛊取毒都压制不住,连自己的本命蛊都折了一半的生命力。 云暮笙看着那瘦弱女子横抱起少年一点儿不费力,心中讶异怕是不简单。 只眼神凌冽地看着她, “把蛊虫取出,解药便给你们。” 女子也不善地打量着云暮笙, “我阿弟昏迷不醒,我如何信你。” “再不解毒,这少年一刻钟之内必死无疑。” 女子踌躇一下,将少年平放到春风的旁边,从腰间的竹筒里不知取出了什么东西。 取出火信子,将她手里的玩意儿点燃,麻利地取出茶杯,倒了一碗水,将烧完后的灰烬倒进了水里。 “把他扶起来。” 将水喂到春风嘴里,从腰间取下一个银制的小铃铛,以一种奇怪而特有的频率摇晃着,房间里面传来叮铃叮铃的清脆声响。 没过一会儿,春风猛地咳了一下,突然咯出一大口血,乌黑的血里竟然有两三条蠕动的虫子。 干将兴奋地嚎叫一声,一个俯冲将虫子吃得干干净净。 “解药呢!”女子板着脸,冷冰冰的模样。 云暮笙只看着春风的反应“等春风醒了再说。” 那女子手中银铃作响,面色十分不悦, “你信不信他可以醒不来。” 云暮笙回答得云淡风轻,“不信。” 她若是想让那少年醒过来,必定不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女子眼神一凛,眼中已然多出几分杀机,摇晃着银铃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不出半刻钟,春风便有了些清醒的意识, “哥,水,嘴里好腥。” 女子看着少年越来越苍白的脸,皱着眉催促“解药。” 春风迷迷糊糊将手伸进怀中,顿了一下, “等等。” 女子耐心已耗尽,怒不可遏,伸手就从他怀里抢。 春风还有些发虚,被她弄得摇摇晃晃跟软骨头一样。 叮铃一声,云暮笙拔剑将她与春风隔开,剑峰直逼女子的手。 仔细一看,那女子洁白的手中上竟已多了一点黑色,在长利的指甲中分外显眼。 “再敢乱动,你们俩都没命。” 春风这才调皮地眨眨眼,“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说着将解药从怀里摸出来,黑色的药丸却被他分成了两半,一半喂给了那少年,一半留在手中。 春风捻着手中那一半药丸“我还有个要求。” 女子冷静了些,春风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你说。” “脸上和身上好多红疹被我挠破了,会留疤。” 苗疆的蛊从来神奇,即使用药,怕也没有那么好的效果去除身上的疤。 女子明白他的意思,“好。” “还有还有。”春风笑得十分狡黠,“还有一处疤得让你帮忙。” 女子想也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好。” 春风眯着眼笑了,撩起右手的袖子给她看。 女子骇然,新结的伤疤蜿蜒而下,在少年白净的手上十分显眼,也十分可怖。 眼前的少年十五六岁,阅历不深的模样,如何讨得这么严重的伤疤。 女子顿了顿,“好。” 春风弯眼笑得十分开心, “早就想把疤去了,留在手上丑死了。” 说着将黑色的药丸又分成一半,喂给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长发如瀑,肤白胜雪,紧皱着眉头有几分病态模样,春风的手指从他嘴边掠过,打趣道 “哟呵还是个病美人。” 女子狠瞪了他一眼,春风只朝着她没皮没脸的笑, “把我这些疤去了,最后的药就给他。” ☆、第二十一章 女子取下腰间的竹筒,长形的竹筒上刻着奇怪的蛇形图案,她背对着云暮笙和春风打开竹筒,取出一枚黑色的卵状物。 “手拿出来。” 春风乖乖地照做。 “等等。”云暮笙怀疑地看着他手中的蛊。 春风挑眉,“哥,放心啦,她不敢怎样的,这解药,多一分、少一分,都是毒。” 无邪的笑容里听到的是让人胆寒的威胁。 女子反手将卵放到春风的手背上,嘴里念出奇怪的咒语,手中的银铃也开始摇响。 黑色的卵慢慢消失在春风的手背上,春风瞪大着眼睛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亲眼看着蛊虫进入体内,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一个时辰就好了。” 黑色的卵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膨胀成长起来,春风看着自己的血液里面又一道清晰的黑色,仿佛就潜伏在皮下。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随着黑色的蛊到了伤疤处,那里竟有些痒意。 春风伸手去挠,听得那女子一声倒喝 “不许挠!挠了就没用了。” 春风只能悻悻收了手。 突然,身边的少年猛然咳嗽起来,剧烈不止。鼻子和耳朵开始流出污血,如一条条小蛇,顺着蜿蜒而下。 而少年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脸色更加苍白起来。 一直都很沉稳的女子显得有些惊慌,不停地唤着少年的名字 “楚茨!楚茨!” 不对劲!吃下解药根本不是这种反应。 春风迅速抬起少年的手为他把脉,暗吃一惊,这人脉象紊乱相冲,已失平衡之态。 再晚一点发作,怕是没救了。 “你们之前还吃过什么药?” 女子怔了一下,“没吃过药。不过用本命蛊尝试过驱毒。” “本命蛊?”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女子冷冷道。 春风将他的手腕一放“那你就等着他死吧。” 女子勃然大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了春风的喉咙 “你们耍我!” 云暮笙见势而起,锋利的剑架在了女子的脖颈间。 一时间剑拔弩张。 春风轻笑一声,带着不屑, “他体内有一条蛊虫对吧。他死蛊死,他活蛊活。” 女子手上的力道松了一松,打量春风的眼神里满是杀机。 “你们催动体内蛊虫吸收岁寒的毒性,结果蛊虫的生命力都损耗了不少吧。” 云暮笙的剑刃靠着女子雪白的脖颈,已经微微发红。他又用上一道力,剑刃稍嵌入皮肤。 “把你的手松开。” 女子不为所动,“解药给我!” 春风嗤笑,“什么解药,解药都给他吃了。” “蛊虫被催动,□□进入血液进过蛊虫从全身流过,解药又与蛊虫相克。解药无处可解,便也成了□□。” “什么解药□□。”女子十分不耐烦,“从来就没有我苗蛊解不了的毒。” “松手松手,喘不过气了。” 春风使劲打开女子的手,女子也没有执着之意。 “万物都是相生相克,既可以是毒也可以是解。你们苗疆蛊虫纵然厉害,也是阴邪之物。岁寒乃是太岁炼成,万物之灵,专克邪物。” 女子狠笑一声,“蛊虫没办法对付你的药,却有办法对付你。” 说着摇响铃铛,正在手中啮咬疤痕的蛊虫突然不安分起来,伤疤处变得奇痒无比。 云暮笙手中的剑轻轻一挑,银铃便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似乎并不在意,冷笑, “今日楚茨不醒,你们都得赔命。”语气里带着不可饶恕的决心。 女子又开始掐动奇怪的手诀,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某种咒语。 春风大喊大叫, “今儿个你把我弄死了,你弟弟也没救了!” 她狰狞一笑,“你死不了,让你也试试这痛苦的滋味。” 春风痒得直挠挠,女子依旧不依不饶,语气里带着威胁 “你最好别挠,否则我可说不清楚留下什么样子的疤。” 空气中发出裂帛一般的低声,云暮笙的剑直指那女子,狠厉劲分明是要曲她姓名 女子不为所动,脸上笑容不减 “好啊,今儿个咱就都死在这儿。” 云暮笙硬生生地压住了剑,铺面而来的剑风依旧震得那女子一退。 手诀戛然而止。 云暮笙收了剑,“是你们死。” 春风反手一粒寒岁便弹进了女子的鼻腔,笑嘻嘻的, “对,我们死一个,你们死两个。” 毒物即刻发作,女子体内的本命蛊自觉地抗拒起来。 春风嬉皮笑脸的, “你也最好别用蛊,否则我可说不清楚能不能把你俩都从阎王爷那儿拉回来。” 一如开始女子威胁他的语气。 莫春风,从来都是睚眦必报。 “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女子昂着头,十分倔强。 “我猜你不是。”春风歪着脑袋,脸上挂着无邪的笑,“可我猜你怕你弟弟死。” 女子一震,眼神不善地看着春风, “你敢威胁我。” “有什么不敢的。”春风瞧着二郎腿一脸浑不怕的模样,指着一旁的云暮笙 “他我都敢威胁,更何况你。” ☆、第二十二章 女子打量着旁边持剑挑眉的云暮笙, “你们到底是何人。”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云暮笙淡淡开口,锐利的眼中满是怀疑。 春风咧着嘴,学着说书人的模样一拍退,夸张地大叫一声 “呔!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女子并不理他,冷冰冰地回答 “你只需要给我解毒就是。” 春风一听,夸张地叫嚷 “你们两个的姓名都掌握在我手里,还敢这么命令我!” 女子的脸色此时已经浮现惨白之色,她看着一旁躺下的少年脸上已颓败苍白,怕再拖就熬不过去,无声叹了口气, “我叫楚莼,他是我阿弟楚茨,我们都是苗疆人。” 春风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 “书上都说,苗人容貌迤逦肤白胜雪,举手投足有窈窕之姿,当真是名不虚传。” 再看那称自己为楚莼的女子,和少年有三分相像,吊梢凤眸高挺鼻梁,樱桃小嘴糯米银牙,亦是一袭白衣,头发用银饰简单束起,手上腰间都别着不同的银饰,衬得整个人更加明艳动人。 她此时显得有些焦急,放软了语气, “先解毒吧。” 春风这才满意地笑眯了眼,“三两银子。” “你!”楚莼被他气得嘴唇发抖,死死地瞪着春风。 她何时对这般少年束手无策过。 春风依旧大喇喇地笑, “我与你萍水相逢,救不救人全看我心意,收你三两算少的啦。” 一副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楚莼不甘地掏出三两银子砸到春风手上,和她的咬牙切齿不同,春风可谓是笑得春风得意。 将手中的银子如数交给云暮笙, “哥,去最近的药铺买些牛黄、沉香、三七和白芷,不要太多。” 然后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剩下的钱都买糖葫芦回来!” 云暮笙教训一般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瓜,然后转身准备出门。 “哎!哥你等等。” 云暮笙不解回头,却发现春风一脸狡黠地看着楚莼, “还有五两银子,我哥的跑路费。” 楚莼忿忿掏出银子交给春风。 “你可别说我黑,我哥能给你跑路,收这么点儿算便宜的了。”数了数手上的银子,“更何况,干将那只家雀儿也要跟着去。” 明明是只秃鹫,硬生生地被他说成了家雀儿。 干将不满地鸣叫一声,俯冲过来啄了一下春风的脑袋。 春风笑呵呵地揉着脑袋, “成了,哥你快去买吧。” 然后五两银子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楚莼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想她在苗寨是无人不对她恭恭敬敬,居然栽在一个小破孩手里? “快把我身体里的蛊虫给弄出来!” 这小破孩还对他大呼小叫。 手上的疤只剩下一条淡淡的痕迹,春风自然不会再把这个祸患留在肚子里。 “你先把解药给我。”楚莼身上已经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昏昏欲睡。 身体里面的本命蛊怎么也唤不醒。 春风也不跟他争,掰了一半的解药递给她, “老规矩,虫子出来了,剩下一半儿就给你。” 楚莼摇了摇手,“不解毒,我没力气引蛊虫。” 春风一拍脑袋,“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说着又把剩下的解药递给了她。 没等她缓多长时间,春风便催着她引虫子。 蛊虫出来的一瞬间,春风一个翻身下床,啪叽一脚就踩死了还在蠕动的蛊虫,还不依不饶地用脚碾压,嘴里念念有词, “折腾死我了。”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刚回来的云暮笙都呆愣了一下。 “哥,你回来啦。”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6节 春风眯起眼睛笑着看向云暮笙,仿佛刚刚那个恶狠狠碾虫子的不是他一般。 云暮笙一手拿着包好的药,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 春风脸顿时就垮了下来,“怎么只买了一串!” 云暮笙将东西交给他,淡淡答道“只剩一串了。” “怎么可能!你肯定是把剩下的钱私吞了!” “再吃你满嘴的牙都得拔光。”云暮笙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脸蛋。 白皙的脸上顿时出现一个太极形状的红印子。 春风疼得直咧咧,嘴上还不依不饶,大声叫嚷 “你私吞剩下的钱!你换我银子!” 云暮笙又拧上他另一边脸, “刚刚那五两跑路费不还在你那里。恩?” 两边脸上都出现了那么一道红印子。 得,这下子两边脸都对称了。 滑稽的样子让楚莼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连云暮笙脸上也浮着淡淡的笑意。 春风瞪了他俩一眼,气鼓鼓地开始理药。 把草药一股脑扔给楚莼,“嚼碎了喂给他。” 又把块状的沉香牛黄交给云暮笙, “哥,切成片。” 云暮笙接过,“拿什么切?” 春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剑啊!你不是说要无论何时都要用手中的剑吗。” 云暮笙被噎了一下,倒成了自己给挖了个坑往里跳。 委屈了云暮笙手里那把削铁如泥的赤阑剑,竟有一天会被当成菜刀来用。 把嚼碎的草药喂给少年,又把切成片的药材放入他舌下含着, “得了,等他自己慢慢醒吧。” ☆、第二十三章 少年不久后便醒了,躺在床上,眼神却在春风身上来回逡巡。 春风不甘示弱地看回去, “看什么看,信不信叫干将啄了你的眼珠子。” 楚莼柳眉倒竖,“你敢!” 少年咳了两声,“阿姐,你去烧些水,记得放定符。” 楚莼冲他点头,又带着怀疑环顾四周 “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春风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 “我又不会把他吃了。” 说着拿起桌上的糖葫芦,一张口便咬掉一个, “我只吃这个,不吃人。” 楚茨对着她拂了拂手,“你放心去便是。” 春风脸颊一边鼓鼓的,一脸乐滋滋地模样, “哥,你还别说,这糖葫芦真不错。” 楚莼一脸堤防地出了门,春风美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含糊不清地说 “哥,再去买两串糖葫芦来,你瞧他给馋的。” 顺着春风目光望过去,才发现楚茨一只手撑起来,眼睛定定的望着春风手里的糖葫芦。 “给他买?” 春风将嘴里的食物囫囵吞了下去,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我当着他的面儿吃,馋死他。” 楚茨听此,切了一声,瘪着嘴坐下, “我叫我阿姐给买就是。” “你阿姐的钱都在我这儿呢!”春风得意洋洋的从兜里摸出银子,耍宝一般在楚茨面前晃了晃。 在楚茨睁大了眼的时候又把银子全部交给了云暮笙,半推半就地把他退出了门, “哥,你快去吧!” 门吱呀关上,春风这才笑眯眯地转过头来, “说吧,什么事儿。” “把你糖葫芦分我一个!”楚茨也没皮没脸的,大爷一般使唤春风。 春风又塞一个进嘴里,“凭什么啊,你说给就给。” 楚茨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你给我吃个糖葫芦,我给你一个蛊种。” 春风昂着脑袋想了一会,“成交。” 将糖葫芦串塞他嘴里,给他喂了一个。 楚茨嘎巴嘎巴几下子就把糖葫芦嚼碎吞下了毒,平躺在床上还像鲸鱼喷水一般啵啵啵吐出几个山楂籽,末了满意地咂咂嘴。 “你怎么知道我要单独找你。” 春风揉了揉鼻头, “冲我挤眉弄眼的都快把整张脸皱一起了,又把你阿姐支了出去,你还想怎样。” 楚茨笑了笑,“我还真找你有事儿。” 春风砸吧着糖葫芦,“你说。” “能不能让我的蛊里,有你的毒。” “啊?”春风没听明白。 “就是把我的蛊和你的毒用某种办法结合起来。” “你的蛊里面不是也有毒吗?” 楚茨撇了撇嘴,“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花样,不给劲儿。” 春风思忖了一下,眼睛也亮起来, “倒是可以给你试试,不过你得多给我些蛊种。” 两个少年一拍即合。 “诺,这个就是给你下的蛊,让你身上奇痒无比,最后窒息而亡。这个,生于筋脉之中,练武之人必定因它而废。还有这个,可以让你改头换面。还有还有,这个最厉害,可以操控人的神智,中蛊之人必定对你言听计从……” 楚茨打开腰间的竹筒,对里面的蛊种如数家珍。 然后用黄纸包好递给春风, “黄纸是定符,要引蛊虫出来,就烧了这玩意兑水。” “那怎么让他们认主人啊?” 楚茨摆摆手“这些小玩意儿你用血喂他们一次就成。” 春风惊,“还有什么大玩意儿?” 楚茨一脸骄傲之色, “多得去了,只要是通灵的动物,我都能给炼成蛊。就你那只秃鹫我都能炼,你信不。” 春风像是发现了新世界一般, “蛇也可以?” 楚茨得意洋洋地昂着脑袋, “那可不,就是最厉害的毒蛇,我都能炼。不过这儿没有。” 春风眼睛里大放异彩,“那你能不能给我整点蛇毒,最毒最毒的那种。” 楚茨一听便知道他要做什么,笑得十分邪恶, “没问题啊。” 然后推了推一脸傻笑的春风,一脸跃跃欲试 “把你的毒也给我瞧瞧呗。” 春风身子一抖,从袖口滚出来几个小瓷瓶,又从怀里摸了不少东西出来,在两人面前摆满了。 “这次出来没带多少。这个是通魂散,这个是草蝎丸,这个是白礵露。还有这个,叫寒岁,你可别用手碰,手烂掉我可不管。” 楚茨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些药丸子,和春风一样,脸上都是忍不住的兴奋。 “诺,这些给你玩。”春风大方的把一些药丸子装到小瓷瓶里递给楚茨,又装了几滴白礵露给他。 “这个是寒岁的解药,其他的都没解药。你要是不小心中了招,就先把这解药含着,再来找我。” “我上哪儿找你去啊。” “云剑山庄知道吧,去那儿来找我。” 没成想楚茨傻傻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最后两人想了个招,楚茨在春风身上种了一个吸食淤血的蛊,要是他想找春风,便顺着这蛊来找人。 ☆、第二十四章 “我都还不知道你叫啥呢。” “春风,莫春风!” “我叫楚茨,诗经里的那个楚茨。” “我知道。”春风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一边取出了一颗药丸子。 “把你这毒喂给它试试。” “万一死了怎么办,这东西很毒的。” “怕什么,这些小玩意儿我多得是。” 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嗳,怎么没反应了。” 楚茨伸手碰了碰虫子,“这就死了?” 春风哼哼两声,一脸骄傲之色“都给你说了这药毒得很!” “要不咱再试试其他的?”楚茨又摸了一条虫子。 “要不把它泡到白礵露里试试?” 蛊虫被扔进白礵露里,只见它在液体里挣扎蠕动了两下,便慢慢浮了起来。 “死的这么快?”春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凑到小瓶口看。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楚茨抢过瓷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 “你可小心点,别把你眼睛给熏瞎了。” 看着楚茨恨不得把眼睛放到瓷瓶里面看,春风好笑地提醒他。 “怎么死得这么快,是不是这虫子不会水啊。” “那你要不换一条会水的试试?” “我也不知道它们谁会水,谁不会啊。” “那都拿出来试试?” …… 两人一边看着瓶子里的反应,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春风,刚刚糖葫芦还真好吃。”楚茨眼珠子一转,眼神有些不自然。 “那可不,我最喜欢糖葫芦了。” 楚茨咂咂嘴,“味道是不错,我都没吃过。” 春风惊奇地睁大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没吃过?” 楚茨可怜兮兮地点头“阿姐都不让我吃。我们养蛊的和蛊一命相依,太甜腻太辣的都不成。” 春风给他一个你真可怜的同情眼神, “我哥虽然也不让我吃,不过我只要对他撒泼就成。他最没办法了。” 说着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团。 “哎。我也想吃。”楚茨叹了口气。 春风豪气地一拍他肩膀,“叹什么气啊!想吃待会哥回来了我分给你。” 楚茨窃喜一笑,脸上装作很惊喜的模样, “真的?” “那可不。”春风一瞄小瓷瓶,“哎哎哎!死了死了!都死了!” 楚茨也焦急地抢过瓷瓶,“我看看,我看看!” “怎么都死了?” …… 楚莼带着定符水进门的时候,看到就是两个少年在床上撅着屁股兴高采烈争着一个小瓷瓶往里看的情景。 明明不久前还是互相下毒种蛊的仇人。 “楚茨!”她斥责楚茨一声,“你在干什么!” 两人面前此时只有一条蛊虫,和春风手里的白礵露。 楚莼快步上前,将春风的手反手一捏,狠厉问道, “你想干什么!” 她虽是女子,手劲儿却极大,春风竟挣脱不开。他眼睛一瞄,瞧着房门又有人进来,开始夸张的大声嚷嚷, “哎哟哎哟!疼!你放手!疼死了!” 云暮笙皱着眉头过来,捏住楚莼手腕,不知被捏到了什么地方,她只感觉手上两根筋一错,一阵剧痛感袭来。春风解除了桎梏。 “你们该滚了。” 楚莼捏着还有了痛的手腕,脚一跺,身上的铃铛叮铃作响,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云暮笙只淡淡瞥他一眼,顺手把糖葫芦递给春风, “为什么要对你说得好听。” 楚莼被他噎住了,不知说什么是好。 春风一手结果糖葫芦,一手便将糖葫芦分了一串给旁边的楚茨。 “哥,他暂时还不能滚。” 楚茨不满地瞪着眼睛,“怎么说话呢你。” 然后十分自然地将糖葫芦喂到了嘴里。 “他是我极好的实验材料。”春风向云暮笙解释道。“我还想再弄些好玩的毒出来。” 云暮笙喝楚莼却异口同声地回绝了, “不行!” 一旁的楚茨一脚踢上春风的腿肚子,“你竟然把我当实验材料。” 春风嗷呜一声,叫了一声疼,不甘示弱地一脚蹬了回去, “我的毒给你的蛊玩,你的蛊给我的毒玩,各取所需有什么错!” 两个少年笑嘻嘻地打闹起来。 云暮笙面无表情,像提小鸡仔一样把春风提起来,“不行。” “哥!”春风放软了语气,连尾音都拖得长长的。 云暮笙依旧不为所动,即使春风用那双水波荡漾的的大眼珠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他依旧只吐出两个字, “不行。” 另一旁的楚茨也被楚莼提着耳朵, “给我起来!走了!你休想和这种人一起厮混!” “阿姐你轻点儿!”楚茨被揪着耳朵,歪着个脑袋,嘴里还哼哼唧唧两声。 春风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这种人!你什么意思啊!” 那模样颇有要和她大吵一架的架势。 楚莼懒得搭理这小破孩,白了他一眼拖着楚茨就往门外走。 楚茨怎么说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少年,竟挣扎不过她。到门口的时候慌忙从腰间扯一个铃铛, “春风,接着!” ☆、第二十五章 对于云暮笙不让楚茨留下的事,春风跟他置了好几天的气。 “都是你!那么好的实验材料被你放走了!” 云暮笙也不怎么理睬春风,从来春风发脾气都是这样。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该买糖葫芦时买糖葫芦,春风过不了多久又会厚着脸皮叫他哥。 “我不想再带上一个拖油瓶了。” 春风从这话里听出了其他意味, “什么叫‘再’!你嫌我是拖油瓶!?” 云暮笙扯下钱袋子在他面前晃了晃,银子相互碰撞叮当作响。 “就这么多。你要是留下他,你就没糖葫芦。” 春风顿时就瘪了气,嘟嘟哝哝地说, “人家又不吃我们的穿我们的,一起同行而已。” 云暮笙瞥他一眼, “是,就你最义气,最喜欢的糖葫芦都得分他一串。” “这不是他从来没吃过嘛。” 云暮笙不再跟他说话,带着春风在泗州城乱晃悠。 瞎逛了几天,也没个什么目的。刚来这座城时的新鲜与好奇被磨了个干净,春风无趣的很。 被他放在兜里的铃铛轻轻响动了两下,春风一手捏住铃铛,一边悄悄地环顾四周。 楚茨没准儿在这周围。 抬眼一看,前面有一抹白色身影已经进了一家酒楼。 正是晌午时分,春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哥,饿了,找点儿东西吃吧。” 云暮笙领着他就往回走,“那边有家客栈,东西不错。” 春风一把拉住他,“别啊,那家酒楼咱还没试过,要不去尝尝。” 不由分说,将云暮笙拉进了那家酒楼。 左顾右盼,也没看见楚茨的影子,只有通往后院的门帘背后,隐约有白色的衣角。 春风拖着云暮笙坐下, “哥,你先点菜,我去趟茅厕。” 踮着小碎步便往后院走,果然,楚茨在后院的马棚处候着他。 “给你摇了那么多次铃铛你怎么没听见啊!” 春风一愣,“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刚刚吃糖葫芦的时候,瞅你那一脸陶醉的样儿!” 春风嘿嘿一笑,“你自己没瞅准时机摇,还怪我?” 楚茨鬼头鬼脑地瞧了一眼四周,把他拉进了厨房,“在这儿说。” 厨房里的厨子门忙碌地炒菜,只冲着他俩吼了一句闲人勿进,也就没人再管他们俩。 楚茨压低声音“我好像有办法了。” 春风眼睛一亮,“快说快说!” “把□□吃到肚子里,用毒血养蛊种。” 春风一听,翻了个白眼, “对,毒蛊倒是养出来了,你自己也死透了。” 楚茨眼睛却亮亮的,“不是有解药吗。” 春风摊手,“解药又把你的毒给化了,有什么用。” “我吃下□□,然后取血,然后再吃解药,这样总成吧。” 春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摆手 “不成不成。上次你给你喂的寒岁,你自己的本命蛊都化解不了,更何况给毒血让它们吸收。” “不一样不一样。用血喂养是让它们成长起来,应该可以。” “万一半道夭折了怎么办?” 楚茨思忖了一下,“总得试试,你再多给我些药丸子。” “那你也再多给我些蛊种,我也试试。” 两人正交换东西呢,门口推门进来一人,一把就揪住了楚茨的耳朵。 “就说你这几天鬼鬼祟祟干嘛呢,原来又和这小子混在了一块。” 楚茨手一抖,春风给的东西不小心抖掉了一些,在不知觉的时候混进了案台上的菜里。 他哆哆嗦嗦将春风给的东西全部塞进兜里, “阿姐,轻点!耳朵要被揪长了!” “揪长了更好,让你长长记性。这小子给你下毒你忘啦?把你弄得要死不活你还跟他瞎混,你缺心眼吗!” 说着又瞪向春风, “看什么看!教训人没见过!还不快滚!” 这么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春风不服气了, “滚什么滚!小爷我走路走得好好的!” “嘿!你个臭小子!”楚莼更怒,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可怜楚茨耳朵被揪得红了一片,直向春风挤眉弄眼的。 快走吧!我这耳朵还想要呐! 春风一甩袖子,忿忿出了后院,结果还听见楚莼教训着楚茨, “臭小子不学好!快跟我回寨子,长老说有重要的事!” 走到云暮笙跟前,春风这才换了一脸讨好的笑, “哥。” 云暮笙上下打量他一眼,“干嘛去了。” “上茅厕啊。” “小二说后院没有茅厕。” 春风一怔,囫囵说道, “太急了,就在马棚边解决了。” 云暮笙不看他“那个苗疆小子在后院吧。” 春风干笑,“哥——。” “少跟他来往,他不是什么善类。” 春风翻了个白眼, “各取所需罢了,我也不是善类。” “少碰你那些毒玩意儿,万一碰着你不会解的毒你就等死吧。” 春风笑眯眯的,并不放在心上,看似随口地问了一句 “我要是死了,哥你会难过吗。” 云暮笙并未回答。 ☆、第二十六章 这几天春风赖着云暮笙回云剑山庄。 逛来逛去,也没个正经事儿干,春风无聊得紧。 云暮笙却故作神秘, “不急,再等两天。” 等到那八抬大轿到了客栈门口,仆人恭恭敬敬地施礼 “玉陵侯爷请云公子小聚。” 云暮笙这才带着笃定的轻笑上了轿子,“有劳费心。” 春风的轿子跟在云暮笙的后面,瘪着嘴,什么侯爷这么大的架势。 城郊小院,轿子稳稳落下,管家在门口等候多时。 恭敬有礼地将两人引进院子,“侯爷在后院等候云公子多时了。” 穿过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春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和云剑山庄完全不同的庭院。 云剑山庄陈设简单却大气,仿佛和整个云剑山浑然一体。这个小院子虽然小却精致,重重叠叠的角楼,刻意引进的流水,和假山边的花花草草。 他便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心说让你们侯爷再多等一会。 管家也不急,看他好奇,便冲他解释道, “这院子都是按照苏式园林的样子来建造的,匠人也大多来自江南一带。小公子可是喜欢?” 春风不可置否的哼了一声,看着萦绕着流水的假山 “我们都是把房子放山里,你们倒好,把山放到了房子里。” 奇怪的言论逗得管家一笑, “小公子还真是会说笑。” 来到后院,有人身着单衣舞剑,似乎没发现两人的模样。 这剑法十分眼熟,春风细细瞧着,这剑法他曾是练过的,只因当初嫌弃其杀伤力不强,还笑称这剑法只有强身健体的功效,便弃了学。 一套剑法完毕,下人递上手绢,他擦了擦脸上的汗,这才冲着两人笑, “云兄,我这剑练得如何如何?” 云暮笙还没说话,就听见春风颇为不屑的口吻, “软绵绵的,不好看也不好使。” 那人循着声音看向春风,两人目光相接,互相打量着。 男子模样也有些软绵绵的,墨发束起,眉峰不尖,一双柳叶眼似乎总带着笑,左眼尾带一颗桃花痣,上下打量着春风。 春风在他眼里像只年轻的小豹子,眼光警惕却又骄傲,肆意迎接他的目光。 他轻轻一笑,双手抱拳冲春风说道, “在下祝玉陵。” 春风哼了一声,“我可不打算把名字告诉你。” 他勾唇,“没关系,我知道,你叫莫春风。” “那又如何。”春风不怎么喜欢眼前这个男人,他脸上的笑让春风十分想给他塞药丸子。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7节 察觉到了春风的敌意,祝玉陵也不恼,转头看向云暮笙, “云兄,你这弟弟可真好玩。” 云暮笙只轻笑,“你可别惹恼了他。” “我可没惹他,他说我剑法软绵绵的我都没怎样呢。” 云暮笙把上春风的肩膀, “他的确有些眼高手低了些。” 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春风有些恼, “谁眼高手低!” 祝玉陵看着挑眉,“那要不咱比比。” “比比就比比!”春风心气儿高,心说哥我比不过,你这小侯爷我还比不过? 云暮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春风抽出梧桐剑,这是它第一次与齿阑剑之外的剑比试。 祝玉陵也抽出剑“要不我让你三招?” 云暮笙笑,“你可别小看了他。” “那倒是,你选的苗子,我可不能小瞧。” 春风只站在原地,眼里带着骄傲之色 “我让你三招差不多!” 话音刚落,祝玉陵三步上前,眨眼间便到了春风勉强,扣住春风的剑 “小子,你可别说大话。”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速度亦是让春风惊叹一声。 春风冷哼一声,一个仰身避开他的剑,脚步一转,反手直刺向他命门。 剑峰刚刚接触衣服的瞬间,祝玉陵的剑轻轻一挡,将他的剑弹开。 一招化解又出一招,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好不热闹。 春风不喜欢这人,招招都下了狠手,即使祝玉陵的剑法依旧软绵绵的,春风也不能伤他分毫。 最后两人剑互相扣住,谁也不想先松开。 祝玉陵调侃一笑 “放手吧,就算我们打平了。” 春风哼了一声,两人才双双收剑。 收剑后这才发现,两人身上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地破损,春风胸前的衣服被划开一大片,露出白花花的一片,祝玉陵两只袖子都差点被春风截掉。 不同的是,春风已经气喘吁吁,而祝玉陵依旧面不改色。 若是继续下去,春风必定输给他。 春风瞪了他一眼,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事实。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狼狈模样,转头看向祝玉陵, “找件衣服给春风换上。” 祝玉陵笑得十分轻佻,“别啊,这模样多好看。” 从左肩到右腰,一条白皙的痕迹,力道也用得恰好,衣服全部割开,里面却未伤分毫。 被云暮笙和春风同时瞪了一眼,祝玉陵才嬉皮笑脸地吩咐管家带春风去换衣服。 发现自己衣服也破损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 “得,我也去将衣服换了。” 说着向春风眨眨眼, “不如你和我一起换好了。” ☆、第二十七章 春风没跟他客气,一颗通魂散就悄无声息地弹了出去。 祝玉陵似乎也没察觉,只当是逗他,转身去换衣服。 换完衣服出来便发现了不对劲,浑身疼痛难忍,要不是他还有些功夫底子,怕是当场就倒在了那处。 一想到莫春风的来头,祝玉陵瞬间明了,急匆匆地去找云暮笙。 “莫春风那臭小子呢。” 云暮笙半倚在房间里的榻榻米上翻看剑谱,懒懒说道, “缠着管家带他去看那些亭台楼阁花花草草去了,怎么了。” 云暮笙不过随口一问,看祝玉陵的脸色便知他中了春风的招。 祝玉陵狞笑, “云兄,你这是招了个祸害回家啊。” 云暮笙翻过书页,一脸淡然 “他不祸害我就成。” 祝玉陵哼了一声,全身愈发痛起来, “你有解药吗?” “我从来不碰这些玩意儿。” 祝玉陵咬着牙,推开门打算去找春风,云暮笙轻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都说了叫你别招惹他。” 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半天,祝玉陵也没发现春风的影子,他第一次觉得这弯弯曲曲的亭台楼阁十分碍眼,莫春风就像故意的一般,怎么也找不到。 浑身疼得像是骨头都被打断了一般,祝玉陵的行走愈发困难,终于在假山处发现了管家。 咬牙切齿地问道“莫春风那臭小子呢!” 管家指了指假山的山洞,他伸头一看,这小子圈在里面打瞌睡呢! 把春风从里面揪出来, “把解药给我。” 春风还是一副将醒不醒的迷糊样,“什么解药。” “少给我装蒜,你给我喂了什么东西!” 管家微惊,一向待人都是笑脸相迎的侯爷今天竟十分恼怒。他不知道,这也怪不得侯爷,压着浑身难忍的疼痛在院子里面将近找了半个时辰,能不恼吗。 春风伸了个懒腰,“没有。” 祝玉陵疼得难受,直接往他身上摸, “你不给是吧,我自己找了啊!” 春风一把把他的手打开,然后伸手把自己兜里的东西全部摸了出来, “你吃啊。你猜哪个是解药。” 三三两两的瓶子,装的都不是通魂散的解药。 一来是空间有限,春风全给装了寒岁;二来,通魂散的解药太好制,根本用不着带。 祝玉陵难住了,又见春风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模样和云暮笙一模一样, “实话告诉你,这里面全是毒,一样解药也没有。” 祝玉陵吃瘪,“臭小子,别以为你看过两本医书就了不起了。” 说着吩咐管家,“去!把宫里的御医都请过来!告诉皇上我得了恶疾。” 管家转身正想去,结果又被祝玉陵叫住了。 “等等!先把我扶回去。” 他实在是疼得没办法走了。 等到春风回了房间,云暮笙这才淡淡对他说道, “把解药给玉陵吧,他逗你玩的。” 春风脸一垮,“哥你和这侯爷是什么关系。” 会云剑山庄的剑法不说,还玉陵玉陵叫得这么亲切。 “小时候他来云剑山庄学过剑,算是儿时的玩伴。” 春风低低地哦了一声。 “记得把解药给他。听话。” 春风撇嘴,“本来是要给的,你这样一说,我就不想给了。” 云暮笙翻了一页书页,“他是皇族之人。” 春风不屑, “皇族之人又如何,来一个毒一个,来十个我毒一片。” 云暮笙轻笑,不再说话。 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一群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这处小院。 “侯爷,御医们都来了,只有一个江湖草鞋郎中被皇上留下了。皇上叫您好好养病。” 一群御医便在房间里面忙活开了, 一个把着他的脉,“侯爷像是中毒了。” 一个捏着胡子,“侯爷中的毒十分古怪啊。” 一个看着王爷的面色,“不好,得赶快解毒才行啊。” 祝玉陵已经疼得有些神智昏迷,他直想骂这群蠢货,这还用你们说! 他费劲地直起手臂,哆哆嗦嗦地指着一群御医的鼻子, “赶快给我解毒,不然叫皇上砍了你们脑袋。” 一群御医忙又开始忙活, “侯爷,您先试试这个。” “侯爷,这个能暂时压制疼痛。” “侯爷,这个可以化解一部分的毒。” …… 房间里正热闹着呢,春风一脚踢开了门,后面还跟着云暮笙。 云暮笙提着春风的后衣领子,而春风确实一张苦瓜脸, “我都说了我不要!” 云暮笙的声音不愠不恼,“给你买糖葫芦。” 春风扭动挣扎了几下,依旧挣不脱 “买糖葫芦也不要!” 他可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云暮笙在他耳边轻笑, “你把他救过来,没准儿他会给你买下做糖葫芦的匠人。” 春风身子一软,挣扎似乎没那么剧烈了,不过脸上依旧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房间里的御医面面相觑,进来这两人是何方神圣,言语之间竟十分笃定的模样。 不过到底是皇城根底下的人,对这些江湖郎中总有轻视之心。 甚至有人轻声说道, 这个一脸不情愿的少年,模样竟与宫里新来的那个草鞋大夫有三分相像呢。 ☆、第二十八章 春风看着那些老头带着不善的打量眼光,脖子一挺 “看什么看!都给我让开。” 虽是对这个少年的无礼有些忿忿,却也有些好奇他年纪轻轻到底能不能解此奇毒。 一半的人都存了看好戏的心思,给少年让了一条道出来。 只是他们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正是下毒之人。 春风走到祝玉陵面前,他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春风二话不说抱住他的肩膀三两下把他摇醒。 颐指气使的看着他,“我哥说你家有很多藏书。” 祝玉陵迷迷糊糊的,但也明白他的意思,气若游丝地说 “你随便看。” “听说你还有很多珍贵药材。” “你随便拿。” 春风这才满意了,冲着那群御医喊道, “你们都带了什么药,给我瞧瞧。” 御医们你瞧我我瞧你,谁也没有先把药箱子交出去。 云暮笙在一旁抱胸看着,“侯爷出了事你们可担不起责。” 春风这才一一翻看他们的药箱,选出了青蒿、穿心莲、细辛、仙鹤草等常见的药材,按固定的比例调节好,然后全部交给了一旁的一个老御医。 “诺,嚼碎了喂给他。” 那御医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惊,“什么。” 春风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我说,放嘴里嚼碎了喂给他。” 那御医接也不敢接,哪有这般粗鲁的喂药方法,忙摆手, “不可不可,不可对侯爷这般无礼。” 春风板起脸来,学着云暮笙的样子吓他们 “侯爷出了事你们担得起责吗?” 御医苦着脸,这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的事情怎么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结果药材,囫囵嚼了两下,便哆嗦着手像侯爷嘴里喂。 祝玉陵怎么说也算是个贵族,潜意识里面依旧有些抗拒。 就听见春风带着些揶揄的窃笑声, “没时间搓丸子,你要是不想死,就吃下去。” 祝玉陵心中那个不情愿啊,可又没有任何办法,即使吃了解药,春风觉得他的脸依旧是绿的。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春风一拂袖,对着那些御医们说道。 “可这……” “让你们走就走,留你们在这儿也没用。” 老御医们怎容他如此放肆地不放在眼里, “你这竖子!老夫从医四十余年,就连先皇也夸赞我的医术,你算个……” 春风打断他,懒洋洋的“你不也没能解毒吗。” “不妨告诉你,就连这毒,都是我下的。” “你竟然谋害侯爷!老夫要去禀报皇上。” 春风吐了吐舌头,一脸浑不怕的模样。 “好了!”春风的解药见效极快,祝玉陵已经从床上虚弱地撑了起来。 “有劳各位御医了,我已无恙。” 说着管家又将乌泱泱一屋子领了出去。 春风瞄了他一眼,“你是练武之人,底子好,今天晚上差不多就可以活动了。” “晚上我来找你,去看看你的藏书和药材。” 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祝玉陵扶额, “臭小子我欠你的还是怎么着。” 春风伸了一个懒腰,并不正面回答他, “我哥还说你会给我买个做糖葫芦的匠人,你可别食言。”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说着把忿忿的眼光转向云暮笙,他只耸肩, “我不这么把他哄过来,你可能就没救了。” “你是他哥你不会命令他吗!” 云暮笙颇为无奈的摊手, “那又怎样,他曾经给我下毒好几天都不给解药呢。” 祝玉陵哀嚎“云暮笙!你捡的好祸害!” 捡,春风脸色一变,木木回头,眼神阴冷地看着祝玉陵, “你要再乱说,下次下毒就没有解药了。” “还有下次!莫春风你无法无天了还!” 春风朝着他阴邪一笑,拉着云暮笙 “哥我们走。” 等到晚上,月上梢头,春风还真的厚着脸皮去找祝玉陵了。 祝玉陵爱收藏这些玩意,平时自己也就是玩玩,春风喜欢,他到也无所谓。 就是依旧不长教训地想逗逗春风。 “喂,快带我去看看!” 云暮笙也跟在春风边上,从来都是这样,习惯了。 祝玉陵故作正经, “我的这些东西可都珍贵的不行啊。” 春风撇嘴,“那又如何,你自己承诺的。” “给你看倒是没有关系。”祝玉陵把上他的肩膀,笑得没个正经,“不过你总得给我点报酬吧。” 春风一愣,把在肩膀上的手甩开,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报酬。” 祝玉陵的柳叶眼笑出了笑纹, “我突然想听故事,不如你晚上到我房间里给我讲讲故事?” 春风眼睛一眯,随即扬起笑脸,十分无邪, “好啊。” 祝玉陵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春风说, “给你讲讲制毒下毒的故事,没准我一开心,还会用你做个试验什么的呢。” 祝玉陵也笑得像只狐狸, “解药的配方都被御医们记了下来,我是不怕的。” ☆、第二十九章 春风瞄他一眼, “你以为我只有一种毒吗?” “那我也不怕,毕竟入睡前耳边还有你讲故事的声音想想就很棒。” “正好,最近学了些蛊术,再给你讲讲苗疆异事。”春风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身上可正好有些蛊种,还没找人试过呢。” 祝玉陵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伸手捏着春风的脸颊, “逗你玩呢!真可爱!” 这么一捏,祝玉陵发现那张脸的手感极好,软软滑滑的,十分舒服的模样。 习惯性地又伸出了手,被云暮笙打掉了, “先带春风去取书。” 春风也恶狠狠剜他一眼,不再说话,跟着祝玉陵弯弯绕绕,终于在一处角楼面前停下。 祝玉陵推门进去, “一楼是藏书,二楼是药材,三楼是奇珍异玩。你自己挑你喜欢的。” 然后挑眉看向云暮笙, “云兄,我的剑谱呢。” 云暮笙轻笑,从怀里摸出一本剑谱递给他。 春风本来已经走到了书架面前,看见云暮笙的举动,忍不住发问, “哥,你干什么!”声音里还带着怒气。 祝玉陵拿着剑谱在他眼前晃了晃, “没看见吗,剑谱。” 不知为何春风有些生气,不满地看着云暮笙, “哥你不是说云剑山庄的剑谱不外传吗!” “可是有两个例外啊。”祝玉陵又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脸,“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不也是外人。” 外人?春风极不喜欢这样的话,也极不喜欢想起那个冬天他是怎样被云暮笙买回了山庄。他愿意装作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乐呵呵地叫着云暮笙哥,也乐意看着云暮笙拿他没发现无奈却又惯着他的样子。 他依旧记得清楚,云暮笙还是少年蹲在他的面前,笃定地对他说道, “好,春风,以后我就是你哥。” 即使他身边的小仆指着云暮笙对他说,“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主子。” 不是的,不是主仆关系,他们应该是亲人的。 春风眼神一暗,袖中一颗寒岁便已弹出,这次他是不打算给解药的。 谁料祝玉陵只伸手在他面前一挡,二指便夹住了那颗细小的药丸,脸上依旧带着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中招了一次,第二次便会有防备的哦。” 说着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更何况,比快,你还比不过我。” 春风有些怒,却不知怒在何处,有些生气地打掉祝玉陵的手,却被云暮笙揽住了肩膀, “春风不是外人。” 春风抬眼看他,想从他平淡的眸子里试探出一些真与假来,云暮笙只是给他一个安定的微笑。 他心里的怒气像是瞬间被他抚平,祝玉陵故作无奈地摊手, “好吧好吧,你说是就是吧。” 然后看着春风轻笑, “不过臭小子,没有这本剑谱,你今天可是什么东西也带不走哟。” 话里之意很明显,云暮笙用这本剑谱换来春风在这里随意翻看的资格。 云家剑谱向来珍贵,且从不外传,春风心里有些暖暖的,脸上却依旧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走向书架。 这里的很多书籍的确已是绝版,春风在其中竟然还发现了春风阁曾经的藏书。 翻来翻去,春风爱不释手,最后苦恼地看向云暮笙, “哥,怎么办,我想把这个楼都搬回去。” 鼓着脸的样子颇有孩子气。 祝玉陵轻轻一笑,“可以啊,用你们云剑山庄的藏书楼来换就好了。” 春风撇嘴,“那你用十座楼都换不了。” 祝玉陵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叫你哥经常带你来不就成了。” 春风这才美滋滋的回过头,继续选书。 等到了大半夜,两人都靠着门边打起了瞌睡,春风还瞪着大眼珠子在翻书。 “成了吧小祖宗,明儿个再来成不成!” 春风只答马上,就像一头扎进了书里起不来了一样。 “臭小子明儿再来吧,我都困死了。” 春风头也不抬“那你困着吧,回去睡也成。” 祝玉陵嘿嘿一笑,“我这不是还等着你给我讲故事的嘛。” 春风翻了个白眼,不理他。 祝玉陵看着倚在门边的云暮笙,眼珠子一转, “你看你哥都困成啥样了!” 春风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眯着眼睛的云暮笙,又看了一眼手中的书,一时难以取舍。 云暮笙睁眼,他不过无聊小憩一会罢了,看着春风一脸舍不得的模样, “没事儿,我陪着你。” 说着又看向祝玉陵,“你先去睡吧,我陪着他。掉不了什么东西的。” “你把我想哪儿去了。”祝玉陵嗤笑一声,“得得得,你俩兄弟感情好,我可熬不住了。” 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祝玉陵隐与夜色之中。 春风就坐在书架面前的地板上,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哥,坐这里。” 昏暗的灯光将春风的眸子衬得异常光亮,让云暮笙有一种想要触摸它的冲动,看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是否存有一汪清泉。 他盘腿而坐,静谧的夜晚只有春风翻书的声音和外面虫子的细微声音。 春风专注极了,似乎连书里的一个符号也都并不放过,有时候眼睛会突然睁大一点点,放出光亮,像是看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有时候只是百无聊赖地随意翻过。 这样的春风,云暮笙真是喜欢得不得了。 ☆、第三十章 下半夜的时候春风看得困了,枕着云暮笙的腿便开始呼呼大睡。 第二天鸡鸣祝玉陵去瞧他们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人盘腿而坐,背靠着后面的书架睡着,一人枕着那人的大腿,躺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场面。 “醒了啊醒了啊!”祝玉陵大声一嚷嚷,把两人都吵醒。 春风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束起的头发也睡得有些凌乱,仿佛炸开了一般,轻轻哼了两声,像极了某种小动物。 祝玉陵笑着揶揄他, “还以为你多用功了,没成想你睡得这么香。” 春风揉了揉眼睛,没回答他,他现在还处于脑袋放空的状态。 迷糊的样子让祝玉陵又忍不住捏了一把他的脸, “选好没有,这里的书。” 春风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差不多了。” 云暮笙起身的时候轻轻啧了一声,一直盘着的腿有些发麻,祝玉陵顺势搀了他一把,调侃他, “瞧你把他给惯的。” 云暮笙抿抿嘴,没说话。 春风将春风阁的那几本书在祝玉陵眼前晃了晃, “就这几册吧。” 祝玉陵眼睛眯了眯,“就这么几本?” 春风点头,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8节 “其他我感兴趣的差不多都背下来了。” 祝玉陵一愣,“一晚上的时间,你就背下来了?” 这里关于医药的古籍可不少啊。 春风很自然地点点头,对他说, “去二楼看看你的珍稀药材。” 祝玉陵看了一眼云暮笙,“你这是捡了个文状元回家吧!” 云暮笙勾了勾嘴唇, “他若是想,武状元也是他的。” 祝玉陵,“你眼光可真毒。” 云暮笙笑,不可置否。 春风东看看西看看,未免有些失望,这里的药材虽然珍贵,但大抵云剑山庄都是有的,最极品的药材也就那么几样。 春风耸耸肩,“不过如此嘛,这些东西云剑山庄都有。” 祝玉陵失笑, “你这小子,常人都难以弄到手的东西,被你一句不过如此就给打发了。” 说着走到一处药柜面前,“那就给你看点好玩意儿。” 说着将那抽屉打开,抽屉刚一打开,便又幽幽的香气。 春风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祝玉陵手中正拿着一个圆形的铁质小盒,只有一半巴掌的大小。 将铁盒的盖子一打开,更是香气扑鼻,春风整个眼睛都放出的异样的光彩, “灵猫香!” 祝玉陵笑笑,“你倒是识货。” 盒子里装着少许的褐色软膏,春风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 “此等奇物,你是如何寻得。” 祝玉陵面有骄傲之色, “我玉陵侯爷想要的东西,那还不是说句话的事。” “这灵猫香极其难得,每次取香只能得一钱左右,这么一盒,不知道要劳心费神取多久。” 祝玉陵无所谓的耸肩,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咯。” 春风惊地手中的香都差点掉在地上, “真的?这东西可十分珍贵。”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不过反正我拿着也没用,不如送给你,逗你个开心好了。” 春风喜滋滋的,心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对着云暮笙说道, “哥,把你的剑给我!” 云暮笙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依旧把身上的赤阑剑给了他。 赤阑剑的剑穗上有一枚上号的玄玉,颜色通透,刻有赤阑二字,春风小心翼翼地抹一点灵猫香,然后全部抹在那枚玉上,使之均匀吸收。 将赤阑剑交还给云暮笙, “这灵猫香是去污避秽的好东西,玉也是一样,两物相辅相成,最好不过。” “也不枉云兄那么惯着你,原来有啥好事儿都想着他呢。”祝玉陵打趣,“还用我的东西做了个顺水人情。” “你不也送给我了。”春风瞥他一眼,“把你玉佩取下来,我给你抹一点就是。” 祝玉陵也不拒绝,笑眯眯把玉佩递给他。 春风心说给他少抹一点,毕竟他的玉佩也太大了点。瞧瞧瞄他一眼,又想着这玩意是他送的,还是不要那么小气,一狠心给他抹了个均匀。 祝玉陵笑嘻嘻地接过玉佩,装模作样地闻了一下, “啧!真香!” 说着又捏了捏春风的脸, “小春风你懂得可真多。” 春风打开他的手,又听见他说, “你自己怎么不抹一点。” “我身上有蛊种,两物相克,我怕把它们都弄死了。” “那你拿着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制毒啊!”春风说得一脸淡然,“醉春风的原材料里就有它。” 祝玉陵一怔,仿佛是小心翼翼地探了一眼云暮笙的脸色,发现无恙,这才有目的地试探了一句, “听说醉春风能起死回生是吗?” 春风打了个哈欠,“谁说的。这玩意儿是毒,哪儿来的起死回生。” 祝玉陵怔怔地点了点头,“那你还要什么药材吗,我这儿有的你都可以拿走。” 春风眼睛轱辘一转, “灵猫香你都有,灵猫肉你有吗。就是九节狸。” 祝玉陵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不过你要是想要,我倒可以派人去给你找找。” 春风兴奋地冲他点点头, “要是找到了可别弄死了!要雌的要活的,看我哥养着那只家雀儿我心痒好久了,我也打算养只小宠物试试。” 祝玉陵噎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非得养雌的。” 春风翻了个白眼, “雌的可以取香啊!你要是想给我整一对儿,我也不介意。” ☆、第三十一章 春风拿了祝玉陵的灵猫香,又取了不少常见的药材,将兜里塞得满满当当,还打了个包裹。 “哎!你不去三楼看看?” 祝玉陵看着他往楼下走,叫住了他。 春风回头,“奇珍异玩我没什么兴趣,还是不去了。” “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好多东西都是九魁派的珍藏呢。” 春风想着也没事儿,便跟着他去三楼看看。 三楼大抵都是些春风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还有些听说是皇上赏的古董宝贝。春风虽是不怎么感兴趣,可也看得开心,这类东西平日里在云剑山庄是瞧不着的。 “这个是粉彩瓷的花瓶,他们从墓里挖出来献给皇上的,皇上赏给我了。” “这个是波斯进贡的一对青猫眼,也是皇上赏的。” “这个是九魁派制的木马,一拍脑袋就会动,也是皇上赏的。” 春风瘪了瘪最,“怎么都是皇上赏的。” 祝玉陵挑眉,“皇上这些玩意儿更多,随手赏一件不是难事。” 春风放下那些玩意儿, “大多是放着好看的玩意儿,没什么大的用处。” “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文人墨客,都爱这些书法古玩。” 春风翻了个白眼, “我又不是什么文人墨客。” 拍了拍手,“哥,咱们走吧。” “等等。”祝玉陵叫住了他,“又一样小玩意儿我觉得十分适合你。” “什么东西?” 这一层楼远不像下两层那般井井有条,反而陈设杂乱,祝玉陵翻箱倒柜找了好久,终于摸出来一个东西。 “找到了!” 春风定睛一看,他手上正拿着一个铜色扳指。 祝玉陵把扳指放到春风手上,一脸得意, “你可好生瞧瞧。” 那扳指造型小巧古朴,上镶一颗透亮的鸡血色宝石,周围有细小的镂空花纹,十分讨喜。 “除了好看一点,似乎没什么特别之处。” 祝玉陵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你再好好瞧瞧。” 春风仔细地摩挲着那枚扳指,果不其然,镶嵌宝石之处竟有一小小缺口。 “发现了吧。”祝玉陵解释道,他取过扳指,轻轻扣了宝石三下,竟将宝石轻而易举地取下。 春风这才发现,宝石之内竟已被掏空,宝石之下有一个极小的容器和细小的弹簧。 “这里面有个活扣,你可以把你的药丸子弄小一点,装在这里面,只需要轻轻一弯指节,便会触动机关,药丸子自己便能弹射而出。” 说着又把宝石盖上,将扳指交给了春风。 春风直接去取那枚宝石,竟是纹丝不动,丝毫不能取下。心中暗暗赞叹制作此扳指的手艺。 “这枚扳指可是九魁派顶号的匠人所做,世上只此一枚。” 春风对这玩意儿喜欢的不得了,爱不释手,祝玉陵又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样东西。 “这玩意儿和它是一套。” 在他手中,是一枚造型简单的铜色龙头簪,龙眼镶嵌着小颗的红色玛瑙。 “簪子是空的,簪头打开后可以往里装粉末状或液体状的东西,按动龙眼便可以打开机关,东西会从簪尾一点点漏出。” 春风接过那枚簪子,左看看右看看已经在思索该怎么用了。结果又听见祝玉陵的声音 “要送你也不是不可以。” 春风一愣,“你还有要求的?” “那当然,你们云家剑法虽然贵重,我这些东西也不常见。” 春风还未说话,就听见云暮笙淡淡开口, “下次把孤意剑法给你。” 祝玉陵眼睛一亮,“就这么定了!” 春风没练过这剑法,印象也不深,估计以前看过,被他嫌弃了罢。不过看祝玉陵这一脸兴奋的样子,就知道这剑法对来说很是贵重。 不过说到底,这云家剑法,哪一招哪一试不贵重,春风不觉罢了。 春风将这些东西挑了个满怀,心说这也算是满载而归了。 没成想祝玉陵留住云暮笙,说是许久未与他把酒临风,怎么说也得好好喝一杯再走。 春风心想也是,正好自己把药丸子做小些,试试那扳指的厉害。 这才想起吃早餐的事儿,春风颠颠儿地跟在祝玉陵身后, “你倒是快点儿,我都饿了。” 祝玉陵调笑,“真当自己家啦?也不错,不如你就跟着我,留在这侯爷府好了。” 春风用不屑的一声嘁回答了他。 早餐是简单而精致,南街小巷里的周氏灌汤包,皮薄馅大晶莹剔透,放在青竹变成的笼屉里,三两碟小菜,用精致的青花瓷碗盛着,一碗五谷粥香软黏糯,唇齿余香。 春风挑了个灌汤包,吃得太急的他竟烫住了自己的舌头,一边用手扇风一边含糊着喊烫。 云暮笙将粥递给他,咕嘟灌下一大口,这才好了些。 看着春风小孩子般的举动,祝玉陵揶揄他, “慢点儿吃慢点儿吃,我们不抢。” 说话间下人又端上来一个精致的碟子, “小春风,你最喜欢的东西可来咯。” 春风好奇,伸着脑袋一看,糖葫芦! 晶莹剔透的黄色糖浆里面包裹着鲜红的山楂,外面还裹着薄薄一层花生屑,五六个圆润的小家伙放在颜色通透青花碟里,用银筷子夹的时候衬得颜色更是鲜艳欲滴,愈发喜人。 “咕嘟。”春风咽下一口口水。 ☆、第三十二章 吞咽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十分响亮,云暮笙和祝玉陵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春风此时已经夹了一个放在嘴里,鼓着嘴吃得一脸满足。 “怎么样,好吃吗。” 春风只顾得上点头了,比以前吃的任何一串糖葫芦都要好吃。 “那当然了,这可是宫里面的御厨做的,给皇上做东西的,能有不好?”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春风吃得开心,整个眼睛都充满着光彩。 祝玉陵逗他“怎么样,这侯爷府不错吧,要不要留下来,天天都有这些吃。” 春风嘴里还砸吧着,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可天天都有糖葫芦吃哦。”祝玉陵用糖葫芦诱惑他。 春风还是摇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哥也会买糖葫芦。” 只是每次他都得撒撒泼、犯犯浑才成。 “外面可吃不到这么好吃的糖葫芦。” 春风咕噜一下咽了下去,然后伸手又夹了一个,头也不抬地说, “不成。” “为什么啊。” “因为我要跟着哥啊。” “那要是让你哥也留下来呢。” “那也不成。” “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喜欢你。” 祝玉陵失笑,一下子将那碟子糖葫芦端开, “臭小子给你吃东西还讨不着好了,不给了!” 春风筷子刚伸出去,一下子扑了个空,冲着祝玉陵吼道 “放下糖葫芦!有话好好说!” 祝玉陵脑袋一横, “偏不放!本侯爷不讨喜,凭什么听你的!” 说着将手中的碟子又伸远了一点儿。 结果这么一伸,便伸到了云暮笙面前。云暮笙轻轻松松接过碟子,放在春风面前, “不许多吃。” 春风眼睛都笑眯了,就差给云暮笙一个大大的拥抱了。 将糖葫芦放进嘴里,嚼得嘎嘣嘎嘣响,还悠悠地感叹, “还是自家人好哇。” 祝玉陵气得捶胸顿足,“把你牙全部吃坏得了!” 春风调皮地向他吐了吐舌头。 也不是不喜欢这位侯爷,只是每次看见他跟哥一副很要好的模样,春风就觉得莫名不爽。 用过早膳,春风便缩进了客房里,仔细研究记下来的书和那枚扳指。 祝玉陵吩咐过下人,对春风有求必应,然后在院子里让云暮笙给他指导剑法。 春风在祝玉陵那里得了不少药材,将其按配方捣成汁水以后搓成小了几倍的药丸子,刚好能够放进扳指里。 试了一试,发现药丸子小了以后,毒性也都大大减少,一招致命的效果完全达不到。 他脑袋转了个弯,将扳指上的宝石取下,然后扔进了白礵露里泡着。白礵露是当时太岁的汁混着其他药草的毒汁一起制成的,毒性没得说,就是不知道这扳指会不会被腐蚀掉。 春风一边搓着药丸子,一边观察扳指在白礵露里的反应。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春风取出扳指,惊讶地发现铜色扳指上的铜锈都被溶解掉了,上面依稀有异样的光泽。 摇了摇白礵露,仿佛有生命般,里面依旧是粘稠的通明液体。 春风又滴了两滴白礵露到放药丸子的槽孔里,春风把小小个的药丸子装进去,大约能装七八粒左右,他满意地盖上了宝石。 这玩意儿真不错。 又将铜簪的龙头打开,中空的铜簪被他倒进了白礵露,接上龙头试了试。 轻轻按动龙眼,簪头便有细小的水滴一滴滴如丝线般露出。 春风满意地将束发的簪子取掉,换上了这只龙头簪,心说什么时候制一点粉末状的毒也未尝不可。 伸了个懒腰,看了看窗外,云暮笙正在指导祝玉陵的剑法,一如当初他教他时的那般心细。 春风嘴一瘪,十分不满地样子。 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祝玉陵,我来和你比划比划。” 祝玉陵收了剑,“好啊。” 春风将扳指待在左手拇指上,轻轻摩挲一下,满脸自信地带着剑到了院子中央。 正好,来试试新制的毒和这扳指的威力。 扳指里面不止一种毒,除了寒岁和通魂散,还有新学的缀玉丸和阴东丸。 所以即使中毒,春风也要先判断所中何毒,一时间给不出解药。 两人依旧是堪堪打个平手,祝玉陵的神色依旧十分轻松,偶尔还笑着调侃他两句。 剑又一次互相扣住,春风眼神一凛,正是好时机。此时祝玉陵的所有精力都在剑上,就算他察觉了想挡,也腾不出手来。 春风指节轻轻扣动,药丸子顺利的从宝石眼射出,直奔祝玉陵而去。 祝玉陵早已察觉,无奈手不能动,只能身形微微闪动,向后仰去。 这么一样,便失了重心,春风趁势一剑,祝玉陵摔在地上,春风的剑已经指向了他。 祝玉陵笑着耸耸肩,无所谓的模样 “臭小子你赢了。” 春风收了剑,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祝玉陵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手就去捏春风的脸, “小春风你怎么老想着置我于死地呢。” 像是一句玩笑话,说出来也轻轻松松。 春风却既不喜欢这种感觉,仿佛像个小孩子一般,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 恼怒地看他一眼,持剑回了房间。 ☆、第三十三章 这样一直持续到晚上,春风一直都气鼓鼓地研究者药丸子,偶尔伸着脑袋偷偷向窗外瞄一眼,他们还在练剑,于是更加忿忿地缩回脑袋,将药丸子的毒性弄得更加剧烈。 午饭和晚饭都是下人给送进来的,看着哥和祝玉陵关系很好的样子,又想出去打断他们,又不想出去看云暮笙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他。 他一边用力捣着药材,一边不满地想,云暮笙是我哥,又不是你哥,凭啥教你。 等到夜幕将近,别扭的春风又伸头去看他们俩人,这么晚了居然还在练剑吗! 结果一伸头才发现,院子里面早没了人影。 春风一愣,左看右看都没发现两人,惊讶地推门出去,院子里空旷安静,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围着院子里的房间找了一圈,春风也没找着两人去了哪儿。 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小丫鬟, “祝玉陵和我哥呢!” 那丫鬟也只小心翼翼地说,“不、不知道……” 春风第一次觉得有些烦闷,云暮笙去哪儿居然没有带上自己,而是跟着祝玉陵一起。 他一边生着闷气,一边四处寻找云暮笙。 想到今天祝玉陵逗他的话,不会是云暮笙真的嫌他烦了,把他留在了这里,自己一个人走了吧。 就像当年他被卖给云暮笙一样,也许他又被云暮笙卖给了祝玉陵。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春风显得愈发焦急,云暮笙抛下他一个人回了云剑山庄的念头越来越深,焦躁感涌上心头,找不到云暮笙的春风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他在院子里开始狂躁地大喊大叫,“哥!哥!” 云暮笙此时正在房顶上和祝玉陵喝酒聊天,许久不见的老朋友,祝玉陵自然又很多话想和云暮笙说,还有关系到莫春风的事。 听到春风惊慌的叫喊,云暮笙心头一惊,三两步起身便从房顶上跳了下去。 看到云暮笙一瞬间恍若天神一般降落在他面前,春风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冲过去抱住云暮笙, “哥,不要再把我卖掉,不要了。” 抱在怀里的春风显得异常柔软,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云暮笙心头一软,他揉着春风柔软的发丝,坚定而温声地冲他说 “不会。” 春风如同一头被悄然安抚的狂躁小豹子,他差点哭出了声。 祝玉陵也从房顶上纵身一跃,跳到了两人面前。 “啧啧啧,小春风你怎么这么脆弱啊。” 春风这才在云暮笙怀里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过红红的眼眶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这时候的他仿佛不是什么小豹子,倒像是小兔子。 祝玉陵看着云暮笙, “云兄,咱酒都还没有喝完呢。” 云暮笙看了一眼春风,春风只捏着他的袖子,低低地说道, “我和你一起。” 那可怜模样恍若云暮笙第一次见到春风的情景。 轻功一运,三人轻轻松松上了房顶,房顶上架着一张梨木小桌,上面摆放着三两碟凉菜,和一壶好酒。 春风坐在云暮笙旁边,安安静静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以往,听着祝玉陵和云暮笙聊着天地人生和理想抱负,尽管大多时候都是祝玉陵说得兴高采烈。 春风脑袋枕在云暮笙的腿上,耳边是祝玉陵滔滔不绝的声音,天空挂着一轮弯月,还有繁星点点。 他想要数清楚,那月亮周围的星星有多少,数啊数,数着数着便忘了,数着数着便睡着了。 有节奏的微鼾声响起,祝玉陵伸着脖子往春风那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睡着了?” 云暮笙看着春风安静的脸,点了点头。 祝玉陵仿佛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这小子,真是不消停。”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脸笑了笑, “越活越回去了。” 祝玉陵看得清楚,他无奈的笑容里分明带着三分纵容。 他轻轻叹了口气,“毕竟还小,多少岁了?十五了吧?” “嗯,马上十六了。” 祝玉陵将两人杯中的酒斟满 “你眼光不错,他的确是块练武的料。” 云暮笙淡笑“他自己不愿意练,捧着自己的药书玩呢。” “不愿意练都能达到这水平,不错了。” “比我还差得远。”云暮笙眼中无波无澜,亦无骄傲之色,他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毕竟还小,还小。” 气氛陷入沉默,两人都饮着自己杯中的酒,没再开口。 过了许久,祝玉陵又淡淡开口 “在你身边呆了这么久,肯定有感情了吧。” 云暮笙沉默着没说话。 “要不,莫邪的事儿,要不就算了吧。你带着春风,……” 云暮笙却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不可能。” 祝玉陵叹了口气,“何必呢。” 云暮笙依旧沉默。 祝玉陵叹了口气 “明明是个挺理智的人,这事儿上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 云暮笙顿了顿, “不能就这么算了。” 祝玉陵的眼神汇聚在春风身上,不屑地嗤笑一声 “你舍得么。” 云暮笙眼睛如死水一般沉寂,深邃而看不到底,良久,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舍得。” 祝玉陵端起杯子,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好!你舍得,我舍不得。你可别后悔。” ☆、第三十四章 三个人第二天都是在房顶上面醒来,早晨露气重,带着清新的湿冷。 云暮笙把压在腿上的春风拍醒,以免他受了湿气感冒。 春风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愣愣地漆黑的眼珠子盯着云暮笙的眸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咱今天回去了。” 春风一个激灵,眼睛里面立马有了神采,“回云剑山庄了?” 云暮笙脸上的笑淡得几乎看不见,微微点了点头。 春风一个开心,忘了还是在屋顶,刚一个翻身就直往房檐底下滑。 云暮笙眼疾手快,赶忙一个翻身,在春风刚滑到屋檐边的时候将他拉住了。 春风劫后余生般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吓死我了。” “没事儿,这屋顶也不高,你摔下去也不会废了。” 春风狠狠瞪了一眼旁边调笑的祝玉陵,心说不跟你一般见识,反正今儿个得走了。 刚准备跳下屋顶,听见祝玉陵又说, “春风,你都要走了,不如再比试一场如何。” 春风求胜心并不强,却总不想被眼前这人看低一眼, “比试就比试,怎么比?还是比剑?” “没错。你我就在这房檐之上比,谁先掉下房檐,谁就输。” “好!”春风回答得十分爽快,“哥,你去房间帮我取剑。”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9节 “不必了,你就用云兄的赤阑剑,我还是用我的剑。” 春风也不啰嗦,接过云暮笙的剑掂了掂,试了试分量,又在空气中比划两下,用着还算顺手,便冲着祝玉陵喊道, “来吧。” 祝玉陵拔了剑,脸上笑得阴阴邪邪的, “小春风,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哦。” 春风自信地笑,那是属于少年人特有的骄傲 “你还是让你的仆人在屋子底下好好接着你吧。” 祝玉陵但笑不语,剑光迎着朝霞升起。 春风眼神陡然一变,第一招便用了自己最为精通的碎帛,直逼祝玉陵而去。 一阵凌冽的剑风铺面而来,祝玉陵微微一笑, “正好试试昨天刚学的剑法。” 一招回雪以柔克刚,轻松化解了春风的招式,祝玉陵的剑在电光火石之间马上就要扣住春风的脖子。 春风身形微微一闪,正要用移形换影之步使出那招天龙贯风,未料祝玉陵出手太快,他重心还未完全稳定,又一招便已迎头劈来。 春风的招式硬生生被打断,他反手用剑一挡,只能被动地借力化力放过这一招。 然而屋顶的琉璃瓦上凝结着清晨的露气,还有点点青苔,移形换影之步一被打断,春风一时间难以找到重心,又硬着头皮接下这一招,脚底一滑,已是站不住。 还未来得及稳住身子,便已滑了下去。 云暮笙看得认真,春风求胜心太过,反而让他的招式里漏洞百出轻轻皱了皱眉。 瞧着春风将要滑下去,正想起身去接住春风,又惊觉两人正在比试,微微起身的动作被他悄然按住。 短短几招,便已分了胜负。 祝玉陵手持长剑,嘴角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淡淡笑意, “小春风,看来你还是不行啊。” 不料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从屋檐底下一跃而上,“谁说我不行了!” “我未落地,比试还未分出输赢,那便可以继续。” 眼神里带着不可言说的倔强。 祝玉陵勾起嘴唇,“那就继续吧。” 三招两式,剑与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映衬着园林里鸟儿的高低鸣叫,颇有几分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的意味。 数招下来,春风依旧落了下风,手中的剑已被祝玉陵的剑死死扣住,动弹不得。背后无倚靠之物,若是微微一仰身,或是祝玉陵微微一用力,春风必输无疑。 少年不服输的脸就在身旁,眼神狠狠地横着他,即使被压制到无法动弹,也不肯开口认输。 祝玉陵看着因为用力微微涨红的脸有些心痒难耐,白里透红的皮肤似乎在提醒着他这张脸捏起来的手感有多么的棒。 鬼使神差的,祝玉陵竟伸出了一只手去捏了捏那张微微泛着红的笑脸。 春风下意识躲,却躲不过,趁着祝玉陵腾出手之际一把推开他的剑。半步停留在在屋檐之上,已然失去重心。春风却就着这半步的距离,半步悬空,在屋檐上滑出移形换影之步,直逼祝玉陵面门。 祝玉陵还停留在那柔软的触感之上,几乎未做反抗,只用剑微微一挡,便被春风的剑撂下了房檐。 与此同时,重心不稳的春风也一脚滑下房檐。 “不错啊小春风,我先落地,你赢了。” 春风从地上爬起来,云暮笙也从屋顶上下来了,看着春风皱着眉头, “你做得还不够。” “够了够了!”祝玉陵攀上云暮笙的肩,“快去收拾东西吧,我还有些东西要送给春风呢。” 春风瘪着嘴,明显不开心的样子,谁输谁赢大家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云暮笙也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他,在云剑山庄时有时甚至更严厉。 可他就是觉得莫名不爽,昨天云暮笙给祝玉陵指导剑法的时候可没有黑过脸。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到门口,祝玉陵才出来相送。 把一个小包裹交到春风手中,神神秘秘的 “小春风,你可得好好拿着,这里面可都是宝贝。” 春风对宝贝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伸手就想还回去, “拿着吧,不拿你会后悔的。” 春风嘟哝着,“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说着就想要打开包裹。 祝玉陵却按住了他的手, “哎!现在别打开,等会儿上路了再说。” 说着又递给云暮笙一枚章, “这个是送给你的。” ☆、第三十五章 两人算是踏上了回程的路。 走之前祝玉陵好心地问他们要不要马,毕竟骑马回去会快很多。 春风自然是乐意啊,剑客嘛,一袭白衣一把好剑一匹宝马便可以走天涯了。 更何况,他还从来没有策马奔腾过呢。 于是眼巴巴地望着云暮笙,希望他能答应,却心碎地看见他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不了。” 春风一张小脸顿时拉得老长。 为此他一路上嚷嚷了许久, “为什么不骑马!” “为什么不让他给我们找两匹马!” “骑马多快啊!咯噔儿咯噔儿就回去了。” 云暮笙只淡淡回答他, “怕把你的屁股颠碎了。” “我才不怕!我就要骑马!” “没用了,咱们离侯爷府已经远了。” 春风回以一个埋怨的眼神,瘪着嘴“我都没骑过马!” “所以你也不会骑。” 春风才不管那么多,边走边大声嚷嚷, “我要骑马我要骑马我要骑马!” 小孩子般的举动引得路人好奇的目光。 云暮笙不搭理他,一般来说以他的性子这个时候都会生一会儿闷气。 新鲜劲儿一过,也就没事儿了。 当然,春风发脾气的最直接手段便是甩手就是一颗药丸子。 昨天在侯爷府制的药毒性十分剧烈,没过一会儿,云暮笙便停住了脚步,冷汗涔涔脸色苍白。 春风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颐指气使地看着他, “哥,把他刚刚送你的东西给我看看。” 云暮笙看着他的样子颇为孩子气,虽然全身都不舒服,心里却发笑,把那枚印章给了他。 春风看着云暮笙虚弱的样子又有些不忍,手指一弹,解药又悄悄飞了出去。 春风给云暮笙喂药丸子的事,云暮笙从来没放在心上,就像小孩子为了要东西撒撒娇一般,反正一定是会把解药给他的。 印章用一个苏绣的锦囊装着,白色的锦缎上绣着青色的竹叶,青翠欲滴栩栩如生。春风取出印章一看,虽然不懂,却也看得出那块石头应该很好。 这石头约莫二指宽,颜色如玉般通透温润,却沁着红柿般的红色,好似血缕飘于白色绫缎间,且石头并不似一般那样冷冰冰的,带着微微的热度,让春风也觉得惊奇。 章头雕着一只鸟,刀工很细致,看不出一点儿划痕。 再看底座,好看的小篆刻着“渐忘”二字。 春风有些不明白,仰着头问云暮笙, “哥,这刻的字是什么意思啊。” 云暮笙瞄了一眼,渐忘渐忘,渐而忘之,他如何不明白祝玉陵的意思,却依旧云淡风轻地回答道 “不知道。” “这石头摸起来很舒服。” “恩,这叫白田石,里面的红色叫做它的红筋。算是上品。” “这个印章是他自己刻的?” 云暮笙点点头。 “他还会刻章?” “他什么都会一点儿,这个石头应该也是他自己雕刻的。” 春风惊讶“这只鸟吗?” 云暮笙轻笑,“那应该雕的是干将。” 雕刻得虽算不上栩栩如生,经他这么一说,春风也能从中看出几分干将的模样。 第一次对这个人有了一些赞叹,春风问道 “他都会些什么啊!” 云暮笙想了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很多。” 像是想到什么,春风噗嗤一笑, “难不成这锦囊也是他自己绣的?” 云暮笙闻之也轻轻勾起了嘴角, “这个就不好说了。”语气里面竟带着几分揶揄。 春风眼睛突然一亮,急急忙忙打开自己包裹,看他给自己的宝贝是什么。 不打开不要紧,一打开,春风眼睛都要看直了。 当真如祝玉陵所说,这可是不要会后悔的宝贝! 是什么? 满满一口袋的糖葫芦!春风最喜欢的糖葫芦!裹着花生屑,未用竹签串起,每一个都仔仔细细地用糯米纸包好,然后用黄纸抱着,晶莹欲滴,十分诱人。 想都没想伸手便取了一个吃,还是上次那个味道,酸甜的味道让他心都要化了。 眼里亮晶晶的,鼓着嘴, “哥,你要不要?” 云暮笙淡淡笑着看他,摇了摇头。 “别啊!吃一个嘛!超级好吃的!” 春风不由云暮笙拒绝,取了一个仔细地撕开糯米纸,伸到云暮笙嘴边,大大地张着嘴,从喉咙里拖出长长的一声 “啊——” 云暮笙被逗笑了,张开了嘴,让春风把糖葫芦喂到了他嘴里。 手指头上还残余着花生屑和糖浆,春风又伸进自己嘴里用舌头舔了舔,满意地笑弯了眼。 云暮笙以为春风还会贪嘴,没想到春风藏宝贝一般将包袱重新打好,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不吃了不吃了,再吃就没了。” 对于糖葫芦,春风总是十分宝贝的。 祝玉陵懒懒地倚在侯爷府的门口,看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湮没在视线的尽头。 伸了个懒腰回了房间,想到春风吃到糖葫芦时开心得不得了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这几个时辰没有白费。 不错,又学会了一门儿手艺呢。 ☆、第三十六章 在泗州城游历了一个多月,春风和云暮笙终于回到了云剑山庄。 正当盛夏,外面热得不行,春风在回来的路上一路都嚷嚷着热,云暮笙便刻意挑了早晨或傍晚的时候赶路,结果春风依旧喊热,还埋怨地看着云暮笙, “要是骑马肯定不会这么热。” 云暮笙被这臭小子气笑了。 上了云剑山,便能感到丝丝的凉意了。阵阵山风吹过,拂去了两人赶路的疲惫,春风舒服得都想在地上打个滚儿。 山庄更是如此,云雾缭绕,恍若天上之景。 春风一路蹦跶着回了他们的斜月轩,小院子正被谷风打扫着。 看见春风率先进了屋,他眼神闪了闪,依旧很恭敬地势力 “莫少爷,少庄主呢?” 春风回了一句,“在后面儿呢。” 便直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房间和离开时一样一尘不染,连一点闷闷的气味都没有。 必定是谷风每天都在打扫。 “少庄主回来了。” 云暮笙在春风之后踏进院子,表情里淡淡,冲着谷风嗯了一声。 没过多久,谷风从房里端出一盆热水,为云暮笙和春风一人递上一条热帕子。 云暮笙抹了抹脸,吩咐道 “干将过不了多久应该也回来了,你去准备一碗五花肉,放在屋顶上。” 谷风应下,又听得云暮笙吩咐, “去多烧点儿水,我们都得洗个澡。” 热水倒是打来了,春风想要赖着云暮笙一起洗澡, “哥,你给我搓搓背。” 要是再能给他按摩按摩就更好了。 云暮笙不经常和春风一起洗澡, “都多大了,自己洗。” 春风顶嘴“我还小的时候也不见你和我洗过啊。” 说着又抱住云暮笙的胳膊,耍赖一般地晃着 “哥,我自己搓不着背。” 云暮笙板着脸“自己手短怪得了谁。” 春风惊得差点一瓢水泼到云暮笙头上 “你手再长也不能把自个儿背都搓了吧!” “那你以前怎么洗的。” “以前身上没这么多泥。” 看他一副木着脸的样子,春风不满撇嘴, “算了算了,你洗吧,我让谷风哥帮我搓。” 说着又转头看他一眼, “你可不许抢,你手长你就自己搓吧。” 俩大浴桶,冒着热气儿的温水,春风脱得光溜溜的,一下子就跳了进去,溅起一大阵的水花。 身体浸在水里,僵硬的肌肉软了下来,赶路的所有疲惫似乎都化解在这温暖的水中。 “啊——”春风舒服地哼了一声,眯上了眼。 他冲着谷风打趣 “谷风哥,你再烧点儿水,我今儿要睡在这里面了。” 真是舒服得他都不想离开了。 云暮笙看着旁边的春风一会儿将头埋在水里,一会儿又将脑袋冒气来,兴致勃勃十分有趣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他。 “你不如在浴桶下面加个火,烧水的事儿都省了。” 春风这会儿还生着气呢,两颊被水汽蒸得绯红,瞪了他一眼, “你加个火,再加个盖儿,明儿就能喝汤了。” 云暮笙轻笑,“你要是不介意泥水汤,可以试试。” 春风转过头去,不再理他,大喇喇地躺在水里,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哗——哒哒哒——” 感觉浴桶里又倒了些热水,春风的眼睛猛然睁开,看着谷风,立马换了一张脸,眼里氤氲着水汽,可怜巴巴地望着谷风, “谷风哥,你帮我搓搓背吧。” 谷风被他的模样逗笑了,轻轻回答了一声,“好。” 他本就是下人,即使春风不这样求他,春风说什么,他都该照办。 不过这样,他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春风小可怜的模样,让谷风也觉得十分愉悦。 春风眯着眼睛靠在浴桶边上,脑袋放空,露出一截白皙的肩膀,谷风便照着穴位给他按摩,走了这么久,肯定够累的。 每当谷风按到一个穴位,春风便会不自觉地从鼻腔里拖出一声长长的, “嗯——” 没过多久,春风便听到旁边有哗啦啦的声音,春风眼睛都不睁一下,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云暮笙洗完了。 春风撇撇嘴,这么舒服都不知道好好享受享受。 “谷风哥,劲儿再使大点儿,这几天有些累。” “嗷!”像是按到了某个重要穴位,春风嗷呜一嗓子,然后整个身子便软了下来, “就是那儿就是那儿!多按两下!” “啊——”春风感叹一声,“好舒服啊。” 又见他往浴桶对面趴过去,对着后面露出好看的腰线,和结实流畅的腿部线条。 “谷风哥,再给我按按腰吧。上次从房顶上摔了下去,可疼死我了。连着疼了好多天呢。” 上次和祝玉陵在房檐上打斗,春风也跌了下去,且重心不稳摔得十分惨。 这般丢人,少年心性的春风自然不会告诉云暮笙。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没说过。” 春风一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哥?” ☆、第三十七章 歪着脖子往后望,云暮笙正好也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春风抖动两下,溅起一点儿水珠子,闷着声音不想理他, “你不是不给我搓背嘛。” 云暮笙暗笑不语,反问他, “腰疼怎么没听你说过。” 春风瘪嘴,那么丢脸怎么说,和别人比武输了不成还摔了个大跟头。 更何况,现在也没多疼了,赖着谷风多给他按按呗。 正好,云暮笙来了,赖着他给他按按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转过头去眼巴巴地看着云暮笙, “疼!疼得我说不出话来了!” 眼里带着委屈的模样真是可怜见儿的。云暮笙指尖力道刚好,细心地为春风按摩着身体的穴位。 春风舒服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像只十分享受的小猫儿。 大手游走到他光洁的后背,云暮笙发现他脊柱的最后一截处竟有一颗黑痣。 一时间眼神一黯, “你背上怎么有颗痣?” 春风被他按摩地舒服,声音也带着几分慵懒, “我身上的痣多了去了,不止背上有。” 云暮笙看着那颗小小的黑痣,竟鬼使神差地轻轻摸了上去。 未料想指尖刚刚碰到那颗痣,春风汗毛瞬间炸开,身子一抖,惊起一滩水花,一个激灵便将自己翻了个面儿,和云暮笙面对面地望着。 云暮笙一愣,眼里带上了调侃的意味,斜勾着唇看着春风。 春风完全是下意识地举动,这才反应过来,讷讷地笑笑, “痒……” 云暮笙心说手指刚刚碰上去,你痒个什么劲儿。 春风也腹诽你干嘛要碰那颗痣啊,就跟连着痒筋似的一碰直痒痒。 “那颗痣哪儿来的?” 春风翻了个白眼, “能怎么来的?娘胎里带出来的。” 云暮笙微愣,“天生的?” 春风不知道云暮笙为什么突然对一颗痣上心,只一字一句地回答他, “恩,好大一颗,我娘说就凭这颗痣,我都掉不了。” 云暮笙笑笑,“哪有多大,不就是一颗小黑痣么。” “什么啊!”见云暮笙一脸不在意,他叫嚷一声,“很大的一颗痣好不好!我哥还说……”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春风下意识瞟了云暮笙一眼,改了口 “他们还说,我一定是能成大事的人!” 对于春风的小举动云暮笙并未说什么,接着他的话茬,“为什么?” 春风笑,眼睛眯成一弯, “因为有痣者,事竟成。” 云暮笙一瓢水就从春风脑袋上淋了下去,“什么歪理。” 春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淋了满头,不满地瞪着云暮笙。 云暮笙眼神颇为自在,悠闲帮他搓澡。 春风不乐意了,吭嗤吭嗤的,双手不停地拍打桶里的水,溅得云暮笙一身的水花,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云暮笙依旧面无表情地一瓢水从头浇下,春风动作停止了。 “哥你真会欺负人!” 云暮笙不搭话,一只大手抬着春风的细腰,将他翻了个面,背对着他。 春风一惊,在水里面瞎扑棱, “哥你干啥!” 云暮笙淡淡地声音在他脑袋上响起, “帮你搓背。” 春风的动作戛然而止,对啊,不是自己叫他帮忙搓背的吗。 自己惊个啥啊!自己在这儿扑腾个什么劲儿啊! 这样一来,春风竟觉得有些别扭。 云暮笙的手指刚刚碰到春风的后背,如同刚刚被碰到痣一般,全身的毛孔都被炸开,春风自己又给自己翻了个面。 不对劲,这反应太不对劲了。 “哥……还是算了……我自己来洗吧……” 笑得有些勉强。 云暮笙看着他的反应,轻勾嘴角,调侃的目光在春风身上来回打量,好像在说, 这回可没碰着你那颗痣。 春风机械咧嘴, “我自己搓就好了……” 云暮笙心情很好的模样, “你自己搓不着背。”语气里总有调侃的味道。 “算……算了吧……我都这么大了。” 云暮笙一只手又将他翻了个面, “小时候不也没给你搓过吗,弥补弥补你。” 春风怎么听怎么都觉得这对话熟悉…… 就像是刚刚摸痣的时候留下了后遗症,云暮笙手一碰春风,他便不自觉地抖动一下,周围的皮肤渐渐泛起鸡皮疙瘩。 似乎云暮笙每按一下,春风就煎熬一次。 结果那人还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问他, “怎么了?按得你不舒服?” 春风只能闷头说,“水冷了……” “那我再去叫谷风烧点水。” 春风蹭地一下子便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不了不了,我不洗了!” 这种感觉太奇怪也太煎熬了。 此时春风从浴桶里钻出来,面对着云暮笙全身都光溜溜的,还挂着水珠。 云暮笙促狭地打量着他, “在外面儿晒了这么久怎么还是这么白。” 春风脸霎时间一红,颇觉得不自在,却又不知道到底不自在在哪儿。 硬着头皮跨步出了浴桶, “你不也白。” “没有你白。你是不是自个儿偷偷吃了什么秘方啊。” 春风刚刚走到木衣架面前,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听着这话瞬间炸毛, “你才吃秘方呐!有病啊!我一个大男人吃什么秘方!” ☆、第三十八章 春风觉得云暮笙今天忒坏了。 云暮笙也笑了,怪不得祝玉陵爱逗春风,反应真是好玩得不行。 不过春风晚上便给云暮笙的饭菜里来了一点云暮笙口中的秘方。 这药粉没其他的副作用,吃下去会暂时让人面无血色,身体羸弱。 看着云暮笙把混着药粉的饭菜吃下去,春风这才满意哼哼两声,这次让你比我白! 舒舒服服地回了房间,还是在家比较安逸,在外游历走走停停的,难免累得不行。 在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没一会儿便眯着眼睛睡着了。 “春风,春风!”迷迷糊糊中,春风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哥,这么晚了,干什么。” 对面的人有些奇怪,邪肆地笑笑, “今天你洗澡的时候还没给你按摩完,趁着现在再给你按摩按摩。”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0节 春风觉得奇怪,云暮笙脸上勾着的笑容跟他平时完全不一样, “算了吧……这么晚了……” 云暮笙却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算了,依旧一只手扶着他的腰,轻轻松松地将他翻了个面。 春风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什么衣服也没有穿。 他慌乱的扭动寻找自己的衣服,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想拉过被子遮一遮,却被云暮笙扼住了手。 “哥……” 云暮笙在他耳边轻轻吹着气, “别乱动,哥来给你揉揉腰。” 耳边被呼出的热气喷慢,软软的耳朵瞬间红到了耳根。 云暮笙的举动奇怪得不行。 冰凉的指尖触到背上,便惊起一片鸡皮疙瘩,他似乎并不打算为春风好好揉揉腰,指尖在春风光滑的背上四处游走。 春风对这种奇怪的感觉有些抗拒,又有些顺从,胡乱地扭动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能低低地唤着, “哥……” 背后的人低笑一声,指尖已然游走到了脊柱上的那颗痣上,背上的触感突然消失。 春风愣了一下,不知是庆幸,或是其他,先呼出了一口气,又提着心看身后的人还有如何举动。 柔软的指肚猝不及防地按上了那颗黑痣,顺着温柔地揉了几下,又用指甲轻轻地搔刮,反复如此。 春风感觉自己就像离水的鱼,瞬间弹成了一个弧度,想要翻过身来,将那颗痣隐藏在背后。 却被云暮笙死死地压制住,动弹不得,只能无意义的扭动。 “哥……别挠了……痒……” 痒得春风眼角泛红,却又不像是真真切切的痒,酥酥麻麻的,让全身都忍不住颤栗的痒。 背后的人低低地笑,声音也不同往日里春风听到的那般, “急什么,我还没开始按呢。” 春风慌忙地想要翻身, “不按了不按了,我要睡觉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怪地要命。 云暮笙并未停下,背后的触感依旧继续,只听得他自顾自地说, “看来你不仅白,而且很滑嘛。当真没用什么秘方?” 调侃的语气让春风十分羞愤,索性将脑袋埋在了温玉软枕下, “都说了我一个大男人用什么秘方!” 像是十分恼怒的语气,却因为枕头的原因,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云暮笙拿开枕头,附在他耳边, “那你给我用什么秘方呢?” 春风又是一抖,心说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求饶似的说道, “哥,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给你下药了。” 不是他没骨气,实在是背上那羽毛一般的触感带起全身一身酥//痒,这种感觉实在太要命! 云暮笙这才将春风翻过面儿来,春风呼地松了一口气。 眼前少年红着眼眶,漆黑的眼珠子氤氲着水汽,皱着眉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真是讨喜极了。 云暮笙似乎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一伸手,摸上了春风腰上两侧的软肉。 春风反应更加激烈起来,浑身蜷缩起来,不停扭动着想要逃过云暮笙的手, “哥!不行了……痒……” 求饶的声音里像是哭音,又似是笑声。 云暮笙打量他一眼,春风腿间那根白净的孽根不知何时颤颤巍巍抬了头。 上挑的眼里竟蒙着邪魅之气, “大男人?”指肚似是无意的拂过顶端的软头,“这可算不上。” 本以为春风会与他争论,谁料想只那么轻轻一碰,春风便呜地一声夹紧了双腿,翻过身来。 云暮笙轻笑,伸手一碰春风后背的黑痣,他又自己转过了身。 眼眶红红的,全是水汽,这下子显得更可怜了。 两人漆黑的眸子四目相对,春风咕嘟咽了一口口水,心惊胆战地看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云暮笙眉毛轻挑,伸手便握住了春风那根要命的孽根。 春风全身抖得都说不出话来,只能如涸辙之鲋一般大张着嘴。 那只握住他命根子的手似乎并没有安分下来,而是上下慢慢滑动起来,用一种特有的频率。 经常握剑的右手会有一层薄茧,偶尔拇指还会蹭到顶端的软头,春风舒爽得呜呜咽咽说不出话来。 “哥……哥……哥……” 春风低低地唤着,那只手滑动得越来越快,春风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突然,脑海里面一片空白。 春风猛然从床上坐起,突然惊醒。 云暮笙不见了,那双四处游走滑动的手也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命根子,里衣不知什么时候被蹭开,白浊的液体洒满了手中和小腹。 春风叹息一声。 是梦啊…… ☆、第三十九章 云暮笙发觉这几天春风有些奇怪,老往藏书阁跑,一呆就是一天。 见着他也不像往常一般黏上来,眼神也是躲躲闪闪的,有些怪异,也不吵着嚷着要下山买糖葫芦。 让干将跟着春风,看他发生了什么,结果干将也没什么反应。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春风这几天也觉得奇怪呢,忙着在藏书阁里面翻阅古籍。 怎么会平白无故就梦到了哥呢?还让他给自己做了那档子事儿? 怎么会做梦梦到这些奇怪的场景? 把古籍翻来翻去翻了个遍,也没见那本儿书上有写。 倒是有什么奇闻怪谈、杂文异录上面讲过一个故事。 说有一个穷书生,赶路到一破庙歇脚,庙里的壁画上画着各式各样的妙龄女子,那穷书生一眼便喜欢上了其中一个女子。结果当年,便于那女子在梦中相会。即使得知女子是鬼,依旧情投意合,时常在梦中相会。 春风觉得与自己的梦有几分像。 想着想着,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突然打了个激灵。 难不成、难不成、哥是鬼! 这么说来,有可能啊! 鬼都那么邪恶,那天晚上哥的笑容多邪恶啊!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有些说不通。 听说鬼都怕太阳,哥也没怎么…… 这么一想,又是一个激灵! 前些天赶路回云剑山庄可都是带着他昼伏夜出啊! 要是不怕太阳,干嘛要赶着早晨和晚上赶路呢! 春风思想有些动摇,似乎就快要把自己说服了。又使劲摇了摇,不行,还是说不通! 鬼怎么能吃下他的药丸子还有反应呢? 春风想得太过入神,就连云暮笙一脚踏进藏书阁也没有察觉。 知道手中的书被抽走,春风才惊讶地抬起头, “哥……” 云暮笙眯着眼睛看着那本书,“梦羽怪谈?” “怎么不看医书,看起这些来了?” 春风只嘿嘿地笑,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几天往藏书阁跑,就为了看这些?” 春风依旧抬头看着他,咧着嘴笑。 云暮笙一只手把他提了起来, “走了,该吃晚饭了。” 春风想躲,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并没有躲开。 即使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云暮笙也观察到了。 春风最近就是这样,经常躲躲闪闪的。 云暮笙眼神一变,眼镜凌厉地打量着春风。 春风眼神躲闪,搔了搔头,“走吧,回去吃饭。” 云暮笙走在前头,春风却未像往常一样黏上来,与他并排走。 低眉顺眼地跟在他后面,不是抬起头来打量一下他的背影。 是鬼吗?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怎么会出现在那样奇怪的梦中呢? 想着想着,闷头便撞上了云暮笙的胸口。 他正转过身来等着他。 春风眼神闪了闪,像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一般,一下子便抱住了云暮笙的胳膊。 “哥。” “嗯?” 春风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你是鬼吗?” 云暮笙一巴掌便拍上了春风的后脑勺, “一天瞎想些什么!看些有的没的!” 春风委屈地瘪了瘪嘴,没再说话。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春风白天尽想着这些事儿去了,结果晚上做梦又梦到了。 不一样的场景,差不多的内容。 春风在爽快过后总是觉得丢人得不行。 于是见了云暮笙更像是见了鬼一样。 云暮笙见春风还是这样躲着他,心说这小子当真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给整魔怔了? “春风,到我这儿来。” 被叫到的人只磨着脚步,一步一步慢慢地挪。 云暮笙眉毛微皱,“快点儿!” 春风苦着一张脸,颠着小碎步过去了。 云暮笙捏住春风的脖颈,差点儿就将他凭空提了起来,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道, “看好了,你哥我,不是鬼。” 这才发现云暮笙正站在太阳底下,身后影子晃晃的。 春风全身一抖,仿佛脸更加苦了。 云暮笙放开他的脖颈, “以后不许再看那些鬼鬼神神的书了,听见没。” 以为是这小子被那些书给吓着了,他又温声安慰着春风。 春风这时候心头正乱着呢,怎么办?哥也不是鬼啊! 那这是为什么呢?这么丢人的梦,对象还是哥? 不行,得再看看那书,万一还能找到其他原因呢? 也没听清楚云暮笙说了什么,胡乱地点了点头,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云暮笙觉得他不对劲,吹了个口哨,对着空中的干将说道, “跟着!” 春风还是来到了藏书阁,一进门便和那小书童撞了个满怀。 小书童叫元夕,颇有学识,被云暮笙留在在藏书阁整理书籍,比春风大四五岁,模样清清秀秀的。 被他急急忙忙一撞,跌坐在地上,发出哎哟一声,傻不愣登地揉了揉脑袋。 春风也不管他,径直朝那本书的地方奔去。 东找西找,也没瞧见那本书的踪影,他扯着嗓子喊 “元夕,那本《梦羽怪谈》去哪儿了?” 元夕看了看被撞到散落在地上的书籍,忙捡起来抱在怀里 “少庄主叫我扔了他。” 春风一惊,“别扔!别扔!给我拿过来!” 元夕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本书递给了春风。 他固执地觉得这个故事里一定有他问题的答案。 因为似乎都差不多,都是在梦里。 可是翻来翻去,什么也没翻出来。 他突然有些烦闷。 烦躁地将书扔到一边,不知道如何是好。 眼睛余光一瞄,看见了一旁整理书籍的元夕,脑袋里灵光一闪,冲着元夕勾了勾手指头, “元夕,过来。” ☆、第四十章 瞧见春风脸上带着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元夕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冲着春风使劲摇了摇头, “我不想再吃你的药丸子了。” 上次春风骗他吃红糖丸,他开开心心吃下去,结果一晚上都拉肚子,连喷嚏都不敢打。 春风依旧笑眯眯的, “什么也不给你吃,问你个事儿。” 可他越是笑,元夕越是怕,躲在一个书架子后面扒拉着,白净的脸苦着 “春风少爷,你可饶了我吧,我身子骨从小就弱,经不起折腾。” 春风故意将脸一板,沉着声音说道, “你过不过来,我可真给你喂药丸子了啊。” 元夕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挪着小步哆哆嗦嗦地走过去。 “春风少爷,我真经不起折腾……” 还没走到春风面前,元夕就被他猛地一拉,一个趔趄就坐在了地上。 “过来吧你。” 春风瞧见元夕怕兮兮的样子,脑袋仰着,颐指气使地看着他, “坐过来点。” 元夕屁股微微挪了挪。 春风一把攀住他的肩膀,朝自己靠近了许多,神神秘秘地冲他说道, “元夕,我问你个事儿。” 元夕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又微不可见地向后挪了挪,才正色道 “什么事儿?” 春风想了想,组织好语言, “那个……你说要是晚上经常梦见一个人,那是怎么回事儿啊。” 元夕挠了挠头,“那得看是什么梦了。” “就是!……”春风刚一说出口,又顿住了,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去。 元夕看着春风的反应,好看的脸上突然挂着尴尬的微红,耳朵根子也泛起了红色,顿时明白过来。 他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你不会是做春梦了吧!” 话刚出口,就被春风捂住了嘴, “你给我小声点!” 元夕眼睛一瞪,还真给他猜着了! 呜呜呜地连续挣扎了好几下,示意春风放开他。 春风这才放开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敢说出去试试!” 元夕这才找回了一点点作为年长者的优越感,拍了拍春风的肩膀,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春风用手托着脸,一脸苦哈哈的样子。 “这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的。” 春风依旧苦着脸,像是自言自语 “那为什么会梦到他呢……” “梦到谁?”元夕一脸八卦地望着春风,被他用一记眼刀瞬间打蔫儿。 故作正经地说,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梦到你喜欢的人很正常。” 喜欢的人! 春风心中瞬间仿佛被一记响雷劈中,真的是这样吗! 照这样说,那…… 他猛然想起那本书,书里那书生也是和女鬼两情相悦啊! 两情相悦…… 他瞬间打了一个冷战。 元夕反客为主,搂着他的肩膀,摸着下巴想道 “咱这云剑山庄也没个女子啊,莫不是你看上了山下的哪家姑娘?” 春风肩膀抖了抖,面容僵硬地看着他, “要是……不是女子呢……” 元夕登时嘴巴大得能装下一个鸡蛋,惊讶地看着他, “你……你……” 春风只耷拉着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元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春风一脸苦恼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口安慰他, “其实这个事儿吧……也不算什么……” 春风盯他一眼,欲言又止。 每天晚上做梦都梦到把自己养大教自己练剑的哥把自己弄到激爽不已这种事,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啊! 元夕见他还是不开心地样子,起身, “你等着!” 说着匆匆忙忙离开去了其他书架子面前。 胡乱地翻了好一阵,元夕眼睛一亮, “找到了!” 又拿着一本书兴冲冲地走到春风面前,在他旁边坐下。 把书递给他, “诺,你看,老祖宗都有这些事情,很正常。” 春风看着手上的书,“龙阳十八式?” 元夕一脸正经地点点头, “这可是□□!本来是束之高阁的!” 春风随手一翻,各种不堪入目的插图便从眼前划过。 他猛地关上书, “什么啊这是!” 元夕窃笑,果然还是小孩子,春风脸上已爬上了一片绯红。 “本来是不打算给你看的,看你都做这种梦了,也算不小了,看看也无妨。” 春风将书甩到他身上, “谁要看这种东西。” 元夕又把书推回给他, “得看!这是正常现象。” 春风只红着一张脸,憋着不说话。 元夕第一次在春风面前感觉到作为年长者的乐趣。 他又搂住春风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 “嗳,那人到底是谁啊,我保证不说出去。” 云暮笙刚一踏进藏书阁想看看春风怎么样了,结果却看见春风和元夕互相搂着肩膀,窸窸窣窣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头挨着头,似乎讨论得十分热烈,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 他快步走过去, “春风,你在看什么。” 冰冷的声音如九天玄冰,春风惊得慌张起身, “我……我……” 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得“啪嗒”一声。 被推在春风腿上的书落在了地上。 三个人的视线都追到了那本破旧的古书上。 看着云暮笙弯腰捡书,春风身体瞬间僵硬,脸色十分难看。 转过头去看着元夕,嘴里一张一合。 元夕看出来了,春风在说 “都怪你!” ☆、第四十一章 不出意外,春风和元夕都被云暮笙罚了。 “整天看些无用的书,看来你的时间太闲了。” 对于元夕,云暮笙只让他将所有破损的书籍全部手抄一遍。 对此,元夕欲哭无泪,关他什么事儿啊。 春风灰溜溜地被云暮笙提着回了斜月轩。 几本剑谱啪地一声甩到面前的桌子上, “两个月之内,把这些剑法全部学会。” 云暮笙声音冷冰冰的,脸色也十分不好。 见他生气,春风也不敢忤逆他,只孩子气地小声嘟哝了一句, “这么多,怎么学得完。” 云暮笙冰冷的眼神从他身上刮过,“学不完也要学。” “可……”他摸了摸鼻头,又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丧眉搭眼儿地悄悄打量着他。 云暮笙装作没看见他的眼神,只冷冷地说道, “连祝玉陵都打不过,剑法差成这样,还不知道精进努力。” 听着云暮笙把他好别人做比较,春风不满地努努嘴,依旧乖顺地低着头没说话。 事实上,春风的剑法已是中上之准,只不过他从未与人交手就遇上了祝玉陵。 这祝玉陵虽说是个侯爷,可也是习剑极有天赋之人,曾为皇帝上阵杀敌,取敌人首级无数,剑法自然比他高深熟练。 不过从那以后,春风每天的时间都被剑法占得满满当当。 云暮笙就在旁边盯着她,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各种不足,偶尔拔剑与他交手,从来都是春风输得狼狈。 偶尔赢个一招两式,春风便开心得不得了。 不过云暮笙不知道的是,这个少年,在每晚入睡的时候变得更加苦恼。 不知是因为看了那本《龙阳十八式》的缘故还是其他,春风每天晚上的梦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难堪。 而梦里的那个人,就是白天将他打得落花流水的那人。 每次第二天看见云暮笙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手足无措的尴尬。 已是深夜,春风在床上翻来覆去不敢入睡,要不就不睡觉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春风提剑出了房间。 静谧的院子只混着虫鸟轻轻的鸣叫,春风闭上眼睛,回想白天习的剑法,身形也跟着飞快地动了起来。 可一闭上眼,就想到云暮笙飞入鬓角的眉,高挺的鼻、微抿的唇,和四处游走的手指。 春风一分神,跌坐在地上,颓靡地叹了一口气。 又茫然地想起元夕的话,真的是因为喜欢吗? 他喜欢赖着云暮笙给他买糖葫芦,喜欢在他勉强嚷嚷着疼看他皱眉担心的样子,喜欢看他一脸拿自己没有办法的表情…… 可是,毕竟都是男子,于理不合啊。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那本破书,烦躁地揉了揉脑袋,难堪的脸色像是一头憋闷的狮子。 谁来告诉他,该怎么办才好啊。 颓败地拿着剑起身,像是认命一般,还是回去睡觉吧。 路过云暮笙的房间,春风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回身趴在了房间的窗台上。 悄悄地扒拉着窗户纸,眯着眼睛使劲往里看。 还不停地对自己说,只是看看哥睡着了没。 视线在房间里来回打量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云暮笙的踪影。 春风一愣,这么晚了人去哪里了? 三两步退回到院子里,往房顶上一望,干将也不见了。 他小心翼翼推开云暮笙的房门,房间里果然没人。 难不成背着他下山了?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1节 可是这大晚上的,下山干什么呢。他竟也没听见什么响动。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起了元夕说的话, “莫不是你看上了山下哪家的姑娘?” 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照这么说,很有可能啊。 云暮笙一定是下山找姑娘去了! 一时间不知被什么情绪充斥地满满当当,他气呼呼地瘪起了嘴,原来是这样。 春风变得十分不满意起来,看着云暮笙的床,贼兮兮地一笑,自己吃下解药,在云暮笙的床上躺成了一个大字。 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 没成想床太舒服,白天又太累,等着等着便开始呼呼大睡。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了。 该是起床练剑的时候了。 一起身,便看见云暮笙在一旁的桌案前坐得笔直,听见响动回过了头。 “怎么睡到我屋里来了?” 他挑眉,淡淡问道。 春风愣了一下,接着装出一脸茫然的样子挠头,嘴里自言自语 “哎?我怎么睡到这儿来了?难不成是夜游症?” 看他也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云暮笙也不深究, “自己去院子里练剑,我得休息一下。” 春风眼珠子转了转,嬉皮笑脸的,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哥,你昨晚去哪儿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暮笙抬眸嗯了一声,怀疑地打量着春风, “你夜游也能知道我不在?” “我……我……”春风心说总不可能告诉你我是故意跑到你房间的吧。 结巴了半天,才生硬地编出一个理由, “我昨天晚上梦见的!” “哦?”云暮笙调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逡巡,显然是没有被这种理由说服。 春风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云暮笙不再追究,话锋一转, “春风,你这几天很奇怪。” 在藏书阁呆了不少日子,又被他发现看了些奇怪的书,似乎还有意无意地躲着他。 他是不知道少年烦躁在何处的,又应该知道那么一点儿。 一说到这个,春风更是结巴, “有……有吗?” 云暮笙看着眼前的少年,那张白净的脸不知为何竟憋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脖子根。脸耳朵尖尖也露出一点微微的红色。 春风浑然不知,只捏着衣角,生怕云暮笙看出什么端倪。 有时候就是这样,即使有些秘密只有自己知道别人也无从窥探,却也因为心虚的原因,老是怕别人发现。这样一来,反而更紧张,更易被人发现。 云暮笙放轻了声音,以一个长者的口吻冲他语重心长地说道, “春风,习武需心净,明白吗?” 春风这阵子的怪异举动,无非是因为少年懵懂,又看了那些书的缘故。 春风埋着的头轻轻点了点,像一个犯了错乖乖受训的小孩。 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办。 “好了,去练剑吧。” 春风是个聪明孩子,云暮笙知道,这些事情,他只需点到为止。 抬起头的春风眼睛亮亮的,他望着云暮笙 “哥,你昨晚上去哪儿了?下山了?” 云暮笙难得好脾气地回答他,“没有,去后山了。” 春风想问他去后山干什么,又被他截住了, “好了,你该去练剑了。” 言下之意,春风不该再多问了。 春风提着放在门边的剑跑了出去,如何少年时那般欢快。 没过多久,他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鬼鬼祟祟地靠在门边,向房间里伸出一个黑漆漆的小脑袋, “哥,你喜欢我吗?” 云暮笙轻轻勾唇, “当然。” ☆、第四十二章 似乎云暮笙那轻轻一笑,让春风所有的烦恼都不见了踪影。 连练剑都显得格外认真。 还没乐多久,就被云暮笙咬牙切齿地叫进了房间。 “莫春风,你给我进来!” 陡然转冷的声音让春风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突然想起自己在云暮笙的床上撒了不少痒痒粉。 惨了,都忘了这茬了。 痒痒粉这种小玩意儿,春风当年还在春风阁的时候就拿来恶作剧了。 前几日玩了玩楚茨给的蛊种,又想起这玩意儿来,顺手调了一点儿,然后又顺手撒在了云暮笙床上。 昨晚有点生气,可能撒多了一点。 只是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春风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硬着头皮踱去了云暮笙的房间。 不知怎的,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竟有些心虚起来。 走到云暮笙面前,抬起半个脑袋,勉强兮兮地咧开嘴,干笑两声, “哥,呵呵呵……” 云暮笙坐在桌案前,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艰难地责问, “你又给我弄了什么药!” 他竟然毫无察觉。 春风盯着脚尖,扭扭捏捏的,声若蚊呐, “就一点痒痒粉而已……” 又小心翼翼地补充,“我马上……把解药给你……” 云暮笙痛苦地捂住胸口,艰难地说 “不对!” 痒痒粉怎么可能让他心口绞痛,连全身都疼得发了软。 春风一看云暮笙反应似乎不对,一改忸怩之色,迅速抬手捏上云暮笙的脉搏, 面色微沉“脉搏并无异象。” 抬眼看着云暮笙, “哥你感觉怎么样。” 云暮笙汗如雨下,已经说不出话来,手只紧紧抓住胸口,云锦面料的衣服被指节抓得皱起丘壑。。 春风面露焦急之色,手探上他的心口。 “哥你运气试试。” 云暮笙只深吸一口气,然后摇摇头,“不行。” 春风面色更沉,手贴上云暮笙心口的位置,憋了一口气,度给云暮笙。 顿时感觉一股毒气在他心口胡乱冲撞,春风被震得一个趔趄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云暮笙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哥你昨晚出去到底到底有见什么人?” 云暮笙只摇头,咬着牙说道 “只…去…了后山。” 抬眼之间,竟发现春风的脸亦是苍白无色冷汗涔涔。 春风内力本就不及他深厚,强行度气给他,又遭到反噬,此时怕也是受了内伤。 不料春风似乎毫不在意,忙不跌跑回自己的房间取出银针,在他虎口上一扎。 银针瞬间变黑。 “怎么会!谁能给你下毒!” 云暮笙抬头看他, “除了你,没人能给我下毒。” 春风眼皮一跳, “哥,你怀疑我。” 他只摇摇头,“能解毒吗。” 春风皱着眉头,取出刀割破云暮笙的手指,指肚不久便涌出滴滴黑褐色的血滴。 没等云暮笙反应过来,春风便吮了上去。 他甚至能感受到小小的舌尖在指肚上的轻微滑动。 春风一边吮吸手指里流出来的鲜血,一边按压他的指肚让血流得更多。 许久,柔软的唇才从手指上离开。 “你……” 春风黑亮的眸子看着他, “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我得尝尝。”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云暮笙看着春风熠熠的眼睛,没说话。 整个嘴里都充斥着一股血腥味,春风像是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 “身上有什么伤口吗?” 云暮笙摇头,谁能给他造成伤口呢? 春风从兜里拿出小瓷瓶,将药丸子塞到云暮笙嘴里,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后山又开了不少花。” 云暮笙反应过来, “后山的花都是无毒的。” “不可能!”春风否认得斩钉截铁,“你中的毒一定是枯萤莲之毒。” “枯萤莲?”云暮笙皱了皱眉眉头,这花似乎只存在于传闻之中,没人见过它的样子。 春风似乎看出了云暮笙所想, “没见过,不代表就没有。”沉思一下,“在你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让你中毒,毒性大到能冲撞我的内力,只有枯萤莲了。” 云暮笙吃了春风的药,似乎舒缓了一点,问道, “枯萤莲到底是什么东西。” 春风狠狞勾唇“虽然是花,可它是活物。” “想萤火虫一样会自己四处飞舞的花粉,被活人的精血吸引,渗入体内,神不知鬼不觉。” 云暮笙眉头拧成结,“我没在后山见过。” 春风轻笑,“见过它的人都死了,花粉一旦散开,它便会马上枯萎,无影无终。” 云暮笙还没来得及反应,又突然心口一痛,咔出血来。 他的反应终于让春风慌张起来。 再给他一把脉,春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给他喂下的百毒丸竟然被枯萤莲吸食,毒性更甚 云暮笙嘴里是满满的血腥之味 “有其他的法子吗?” 春风显然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慌张和担忧的眼神却从黑亮的眸子里溢出来,这东西,他只在古书上见过,却从无解法。 百毒丸有百种之毒,亦可化去百毒,更何况他还加了一味太岁,他自负地以为能压制住枯萤莲之毒。 可是没想到,毒性竟然恶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内疚而慌乱 “我要去后山,去你去过的地方看看。” ☆、第四十三章 “不行。” 云暮笙没有给他理由,只果断拒绝了他这个看起来十分合理的要求。 “找不到枯萤莲,我没办法解毒。” 只有找到枯萤莲,以身试毒,或许还有可解。 “不能去!没人见过它,也没人能接近它。” 春风不知道为什么云暮笙这么反对他去后山看看,只突然脸色一变,一缕缕黑血如小蛇一般,蜿蜒流出。 云暮笙亦是紧张地看着他, “春风,你……” 他已经感觉到了,刚刚吸云暮笙的毒血,这东西就进入自己的体内了。枯萤莲花粉如小虫子一般在体内乱窜,颇有冲出血脉之势。即使他的血液里面有太岁之毒,也不能完全压制枯萤莲花粉。 明明是植物,却好像有生命一般,就好像苗人手里的蛊虫,蛰伏在人的体内,伺机而动,吸□□血骨髓,等只剩一具枯骨之时,便在那枯骨之上再开出花来。 春风眼神闪动,蛊虫! “哥我有办法了!” 既然和蛊虫相似,不如就用蛊虫来对付它试试。 他瞥了一眼云暮笙,心下有些犹豫,用蛊去毒,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不敢拿云暮笙的性命开玩笑。 云暮笙看他徘徊脸色,便已猜出他所顾忌,问他 “若不解毒,我还能活多久。” 春风踌躇半天,低声回答, “最多五天。” 云暮笙以安抚的眼神看着他怯怯的眸子, “那就试试吧。” 春风像是做了莫大的决定,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 “我先试试吧。” 取出一粒黑色的蛊种,春风取出腰间的铃铛。 云暮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行。” 春风手腕很细,正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也没什么肉,微凉的指尖圈住春风的腕骨。 “我试过的毒成百上千,这些东西我早就百毒不侵了。”春风解释道,“更何况,我有引符,能将他们都引出来。” 事实上,蛊虫遇见枯萤莲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清楚。 手腕轻轻摇动,他义无反顾地摇动了手上的铃铛。 皮肤上传来微微刺痛的感觉,像是受到某种急切而焦灼的催促,蛊虫毫无章法地往皮肤里钻。 春风眼疾手快,立马停止摇动银铃,蛊虫的反应像是不对劲。 背后已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他取走蛊种,不能这样就此冒险。 毫无征兆的,手中的银铃突然铃铃作响,春风也感觉体内一阵气流乱窜。 云暮笙看着春风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捏住他的手腕, “春风!” 春风冲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忘了,自己体内还埋着一颗蛊种。 当日楚茨为了好寻找他,便在他体内种了一颗吸食淤血的蛊,怕是铃铛一响,蛊也开始活动起来。 只希望蛊种能够压制住枯萤莲,否则他也无计可施。 春风素来擅长以毒克毒,可这枯萤莲毒性太过古怪,太岁不可驱,百毒不可克。更无任何古籍参考,只能从那些有关它的只言片语里完成对它的臆想。 他催动内里试图用蛊虫吸收枯萤莲,蛊种异常活跃,春风暗暗吸了一口气,好像蛊种有隐隐克制枯萤莲的迹象。 还没来得及高兴,春风就觉得脑袋一阵眩晕,头重得仿佛马上就会倒地。 “哥,我想睡觉。” 话音刚落,他便一头栽向云暮笙,不省人事。 云暮笙的毒比春风的重,连行走都觉得吃力。 可春风的反应让他提心吊胆,他总爱这样以身犯险。 他艰难地将春风抱起来,一步一颤地将他报到床上。 自己也瘫坐在床边,动弹不得。 “谷风!” 谷风在院子外面,闻言推门,听得吱呀一声, “少庄主。” 见云暮笙少有的虚弱,谷风惊慌得不知所措, “少庄主,你这是怎么了。” 云暮笙吩咐他讲山上山下的大夫都找来了,连江湖郎中也一并请了来。 大夫们以为只春风中了毒,都一并摇头,春风症状奇特,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偶有几个摸着胡子,神色凝重, “枯萤莲啊。这种东西,老祖宗没留法子。准备后事吧。” 那是谷风印象里云暮笙少有的震怒, “一群脓包!我云剑山庄何时亏待过你们!” 纵是如此,大夫们也无力回天。 只一江湖郎中神色自若, “枯萤莲和蛊虫都在他体内,全凭造化了。” 又搓着手看了一眼春风的面相, “这小子命硬,死不了。” 江湖郎中的话不知能信多少,可云暮笙却不由得心安了不少。 春风命硬,剧毒太岁都拿他没办法,更何况小小一株枯萤莲。 兀的眉心一皱,他又咔出一口污血来。 一室的大夫都慌了神,瞧着云暮笙的样子,怕也是中毒不轻。 众人不由得揣测起来,这云剑山庄少庄主既无妻儿也无兄弟,若他就此殒命,偌大的云剑山庄,能传给谁呢? 不过也就是一份好奇与猜测的心思,他们这些又大夫能做些什么呢,茶余饭后的闲谈之资罢了。 云暮笙知道他们心中所想,眼神狠厉扫过一室之人, “今日之事,若有人向外透露半个字,云剑山便容不得你们了。” 一群人唯唯诺诺应了,他们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如何惹得起天下第一门派的云剑山庄呢。 那江湖郎中却有些疯癫无状,衣衫破烂,手中还持着一旗褴褛的破布。 他似乎企图轰走一屋子的大夫, “都走吧都走吧!你们在这儿没什么用了。” ☆、第四十四章 大夫们也都想离开,他们不过是平民大夫,在这山野之中为百姓们治治头疼脑热风寒感冒,最多不过为云剑山庄的弟子治治伤口。 可自从七年前,云剑山庄的大夫便没有什么用处,也不再下山请大夫了。 如今云暮笙眼神太骇人,这少庄主从小就心性难以琢磨,心神狠辣他们也曾见过。 若是治不好人,再惹来杀身之祸,他们是万分不情愿的。 只是这江湖郎中说话太招摇,总有人不忿,却也忍气吞声。 说到底,都是混江湖的,谁也不肯高看谁一眼,却也不能低看了谁。 云暮笙瞥了那郎中一眼,他只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迎上他的眼神,仿佛胸有成竹。 他挥挥手,“你们都回去吧。” 只留下了那个疯癫奇怪的郎中, “你可有办法?” 郎中将手一摊,“天神老子来了都没办法。” 云暮笙叹气,是自己太勉强了,毕竟春风都没有办法,这些乡村野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吩咐谷风,“去取几两银子,打点给今天来的大夫。” “我可不要银子!”那郎中直挥手,“我没办法解毒,可我有办法缓解你的毒。” 云暮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竟无端轻信一个江湖郎中的话。 那郎中打了个哈欠, “这药从没人试过,只一秘籍之中曾有提到。” 云暮笙明白他的意思,“试试吧。”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药包走向春风,如同寻常药一般,并无任何不同。 云暮笙这才发现,这郎中是个跛足。 带着他破烂的面旗,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半边肩膀先陷下去,再半边肩膀升起来,有些滑稽。 云暮笙看着他走到春风面前打开了药包,他顿了顿, “先给我试。” 郎中惊讶回头,“哈?” 云暮笙没回答他,春风已经试了蛊,他怕再有意外,春风必然扛不住了。 郎中将药粉对着云暮笙的脸, “可能会有些难受。” 说着吹开药粉,通过一只小竹筒吹入云暮笙的鼻里。 “用内力逼一逼枯萤莲。” 云暮笙试着运气,竟然不似之前那般,如今已是畅通无阻。 不过多时,体内的枯萤莲似乎消停了不少。 云暮笙安下心来,“给春风试试吧。” 郎中笑笑,“不用了。” “他已经醒了。” 可是春风眼睑微微扇动,可是却并无清醒迹象。 那郎中上前,一只手提起春风,甩手在春风脸上啪啪就是两耳光。 春风眼睛猛然睁开,“哥,你为什么打……” 却发现眼前的人十分陌生,警惕地挣脱他的束缚,怀疑的眼光不断打量着他, “你是谁!” 眼前之人不说衣衫褴褛,却也穿着破旧,算不上蓬头垢面,可也披头散发,脸上有些脏兮兮的感觉,像是很久没有洗过脸一般。阴阴暗暗地看不清楚长什么样子,光着一双脚,十足的江湖赤脚大仙的打扮。 那人笑眯眯的, “我就说这小子命硬,还真没说错。” 春风疑惑地看向云暮笙,他开口解释, “他手中有解药。”简单明了。 春风倏地瞪大了眼睛,直碌碌得盯着那郎中,眼神不善。 一来不相信这样一个江湖郎中真能有什么解药,二来也是年少气盛,竟然有人能在自己之前弄出枯萤莲的解药。 那人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非也非也,可不是解药,暂时压一压药性罢了。” 春风不信,“把你的药给我看看。” 他却背着手,“只此一包,没了。” 颇有些无赖的味道。 “那把你的药方子给我看看。” “祖传药籍,恕不外传。” 春风冷笑,“是不敢吧。拿着所谓包治百病的药来招摇撞骗,你可唬不住我。” 他将手缩回袖子里,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既精通医术,不如给他把把脉。” 说着看向云暮笙。 春风将信将疑地将手搭上云暮笙带的手腕,又拿银针扎向虎口。 枯萤莲竟不见异动,如若不是发黑的银针,春风当真以为毒性除尽。 郎中气定神闲 “怎样,我可有唬你。” 春风眼神一凛,“你如何知晓我精通医术。” 他轻笑,“我为你把过脉。” 言语里颇有些浪子张狂,“你五脏六腑皆藏百种奇毒,纵是精通医术,不过是阴邪之术罢了。” 说着勾了勾唇, “可怜你自命不凡,纵有万分天赋,不过然然。就连你这以蛊克毒的法子,家传古籍上也早有记载。黄毛小儿,不过如此。” 春风第一次被人踏训得如此地步,自然不肯认输,气得直咬牙。 心下有了计较,摸上那枚指环,一枚细小的毒丸子便朝他射去。 那郎中似乎毫无察觉,春风轻轻松松便让他中了招。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那人有何反应,春风皱了皱眉。 “你在等什么。”那人古怪地笑了笑,“你该不会真以为我能中招吧。” 春风惊骇地看着他。 他嗤笑,“真是个傻孩子。” “从古至今毒不克医,你的毒术再精巧,到底也比不上医术高明,你的医术看来是白学了。” 春风素来自负,用你懂什么的眼神不屑地看着他。 那人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但凡是毒,总会有解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但凡是害人之剧毒,也是救命之良药。 的确,你天赋异常学识丰厚,却也不过如此。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2节 你现在,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第四十五章 春风冷哼一声, “医术高明如何,是毒亦是解。我既然能把药制成毒,也能把毒用成药。这些东西怎么用,全凭我掌控。至于阴邪,用药之人谁没有呢。” 那人呵呵轻笑,言语中似有放纵与无奈, “你还没见过江湖呢。” 云暮笙锐利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人,此人绝非是江湖郎中那般简单。 “你到底是谁。” 他努力从那张脏兮兮的脸上辨别出一些痕迹来,只可惜那人脸太脏,又垂着头,实在分辨不出什么。 他捏着靠旗,伸了个懒腰, “乡野村夫,无名无姓。” 云暮笙也谷风使了个眼色, “谷风,去取些盘缠给先生带上,算是报酬。” 谷风当即就明白了云暮笙的意思,这人来路不明,不能轻松放下山。取银子的间隙,便派人把他扣下来。 未料他只是摆摆手, “不用了,皇帝老儿的金子我都看不上,何况你那区区银子。” 云暮笙皱起了眉头。 那人又向他施礼,“云庄主,这偌大一个云剑山庄,可能空一间草房,留我小憩几日。” 云暮笙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却也点了头,此人来意怕不是那般简单。 “先生这边请。”谷风引他出去。 他又向云暮笙施礼,声音带着笑意, “那就多谢云庄主了。” 待他一走,春风便开口了, “哥,这人不简单。” 云暮笙回头,看见少年漆黑的眸子里有令人惊骇的狠辣。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放轻了语气 “我知道。” 春风依旧对那郎中的话耿耿于怀,他悄悄扒着门缝瞧过他。 像个叫花子一样的江湖郎中,就算有几分本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训斥他。 他依旧穿着破烂的衣服,脏兮兮的脸,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十分逍遥的模样。 春风敲门找他,他装作没听见,不开门也不出声。 他便想尽办法给他下毒,往房间里吹毒气,往饭菜里下毒食,他却都跟没事儿人一般。 春风有些挫败了。 看着依旧十分逍遥快活的乡野郎中,他狠下心,取了一颗寒岁。 他是动毒之人,春风想看看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若是他解不了毒,春风也会给他解药,证明他更胜一筹。 春风没想到他依旧安然无恙。 毒太岁差点让他毙命,可这人依旧完好无损,躺在床上眯着眼睛。 那人笑了。 房间里传出声音来, “小毛孩,告诉过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以为你的毒天下无敌,不过是没遇见能化解毒性的人罢了。” 春风震惊得不行,也有些沮丧。 云暮笙知道春风这几天的小动作,他并不加以管束,春风总是喜欢这样分个胜负。 谷风听照看郎中的小厮说,那郎中也并无动作,只会吃了睡睡了吃。 云暮笙心里更为警惕,这郎中谈吐之间全然不似常人,江湖上这几年局势紧张,他不能不防。 只是未等他出动静,春风先闹出了动静。 云剑山庄的小少爷不见了。 自打郎中在云剑山庄里住下来,春风便会隔三差五地去给郎中找茬。 春风的行踪云暮笙从来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即使他不问,春风也会主动告诉他。 可那天,自打他出门,日暮十分也不见回来。 是夜云剑山庄灯火通明,云暮笙将云剑山庄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春风踪影。 他一脚踢开了郎中的房门。 “春风在何处。” 那人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懒洋洋的 “你是他哥,何以问我。” 云暮笙手持赤阑剑,冷冰冰的看着他, “春风不见前,你是他最后一个见过的。” 那人用脚晃着破烂的鞋子, “何以得知呢?云庄主,你可是在监视我?” 云暮笙并不否认,刀子一般的目光直逼向他 “春风在何处。” “我可不知。那孩子心气过盛,非要找出个比我高明的法子。没准儿现在找解药去了吧。” 云暮笙捏紧了手中的剑,吩咐身后的人, “都回去,谷风跟我去后山看看。” 春风想必是去了后山,云暮笙不许他去,便自己悄悄去了。 这么晚还没回来,云暮笙也不由得担心起来,无论怎样,春风毕竟还是个孩子。 一声口哨,将空中盘旋的干将唤了过来。 干将冲他嘶鸣一声,便往后山飞去。 云暮笙眼神一暗,果然是去后山找枯萤莲了。 他如何能找得到,且不说枯萤莲毒性凶猛,就是山后毒蛇猛兽,也能报春风撕成碎片。 云暮笙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后山又一片从前种的花林,在深入便是深山老林,鲜有人迹。 他们跟着干将,跨过茂密的荆棘灌木,终于在一处山洞前看见了春风的身影。 瞧见春风手里拿的东西,云暮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小子正捏着一条花斑细蛇取毒,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没有一点儿害怕。 若是平常蛇,云暮笙也见得春风抓过,可这蛇花斑颜色鲜亮,被春风手指按住的倒三角的头棱角分明,漆黑的眼睛发出幽幽的光。更重要的是,这蛇头尾各有一点白色花斑,亦是倒三角形状。 云暮笙听见身后的谷风哆哆嗦嗦地开了口, “少、少庄主,这是蛇王吧……” ☆、第四十六章 云暮笙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春风手里的畜生会暴动而起伤着春风。 这小蛇只有拇指粗细,那一头一尾两点花斑,却是它蛇王的象征。 其毒性剧烈,被咬中着十伤九毙,纵然是他们,见着也要绕道走。 而春风却把它捏在手里,一脸无所谓的将毒牙放在自己的小瓷瓶口,看着毒液流入瓶内。 等毒取完,春风美不滋地将蛇毒收起来,自言自语地把它放下, “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再给我逮着,绝对把你逮回去给哥泡酒。” 那蛇王钻入草丛,一溜烟竟没了影儿。 春风回过头,这才瞧见云暮笙,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哥?” 说着急忙去扒拉草丛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行不行,先别跑。在给我哥……” 结果云暮笙脸色一沉,上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腕 “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吗!知道这后山有多危险吗!知道那蛇是蛇王吗!一整天不见踪影你想做什么!” 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春风措手不及,云暮笙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 他委委屈屈地瘪了瘪嘴,并不说话。垂着脑袋掀起眼皮丧眉搭眼儿的望了一眼云暮笙。 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云暮笙心软了一些,脸上却依旧绷着, “走了,回云剑山庄。” 说着很自然地牵着他准备回去。 春风却挣开了他的手,瘪嘴小声说道, “现在还不能回去。” 云暮笙脸色更黑,看着春风。 谷风见势不对,也跟着劝春风, “莫少爷,你就跟少庄主回去吧。今天找不着你,少庄主都急死了。” 春风低着头,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谷风又劝, “这天色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不如明天再来。到时候带上些庄里的人手,也好有些照应。” 春风还是咬着嘴不说话。 云暮笙有些怒, “你既愿意在这深山老林里呆着,我也不拦你。” 一拂袖子,“谷风,我们走。” 愤然离去。 春风委屈看着云暮笙离开的背影,啪嗒啪嗒嘴,险些哭出来。 又瘪嘴坐回原地,轻轻撩起裤腿,青绿色的草药汁液混着血渗入衣料里。 他重新又上了一次草药,疼得呲牙咧嘴的,呜呜的像是哭声。 春风好胜,云暮笙知道。不好好磨磨他的锐气,心智不成熟的他以后必然在江湖无法立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怒什么。也许是怒春风竟然不听话了,也许是怒他好胜到不顾自己安危…… 可是一想到春风那张委屈又可怜的脸,云暮笙又心软了。 他叹了口气, “谷风,你先回去吧。” 说着又转身朝春风的方向回去。 这臭小子,怎得就把他捡回来了,从小便不让人省心。 回到山洞,便看见春风磕磕巴巴为自己小腿上药。或许是疼得,眼里闪着泪光的样子格外可怜。 他心疼得不行,却依旧绷着脸, “这下好了,受伤了才满意。” 云暮笙的突然出现让春风手一抖,一下子将手中的草药全敷在了伤口处。 顿时疼得一下子便把眼泪逼了出来,春风像是疼狠了一般,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云暮笙的心都被他哭得揪成了一团,依旧面无表情地蹲下来看着他, “以后还听不听话了。” 春风顺手便抱住了云暮笙的胳膊,一边哭一边呜呜地摇头,好不可怜。 “自己还乱不乱跑了。” 春风摇头,哭得更为大声。 云暮笙不知该怎么办了,春风向来很少哭,他安慰地更少,只能生硬地说, “不许哭了,等会把山里的狼引来了。” 回应他的只是春风的悲恸嚎啕,仿佛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事一般,春风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云暮笙只能试探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轻抚着他的后背,声音放软 “好了别哭了,哭哭啼啼哪像个男人。” 轻缓的安抚似乎起了作用,春风的哭声慢慢小了,变成了一抽一搭的抽噎声。 过了好一会,他才抬起头,红着眼眶看着云暮笙,口齿不清地说道, “哥……别再扔下我了。” 云暮笙心头一震,顿时五味成杂。这不是春风第一次这样了。 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终究是脆弱的,他当年用一句“被卖掉”断了春风的念想,却不想让这个少年深深的害怕起来,害怕被卖掉,害怕被抛弃。 春风如受惊的小兽一般微微发抖,云暮笙离开的背影一如当年他决绝地告诉自己,莫春风,从此依旧我便是你的主子。 他极力地闯祸撒痴,云暮笙也极力地包容他,他极力地告诉自己他们是亲人,不是主仆。 可是他终究是被买来的,云暮笙只要一转身,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抛弃他。 他紧紧地抱住云暮笙的胳膊,他不想被眼前的男人抛弃。 那人摸着他的头,轻轻地安抚他。 那颗十分难过且不安的心就这样平稳下来。 “不会,不会丢掉你的。” 他听见他这么说。 少年脸上挂着泪痕,咯咯地笑了。 ☆、第四十七章 “走了,回去了。” 破涕为笑的少年刚想起身,却突然嘶地吸了一口气,软在了云暮笙身上。 “怎么了?” 春风指了指受伤的腿“麻了。” 云暮笙心疼,“怎么受的伤。” “刚刚那蛇咬的。”春风撇嘴,颇为不爽的模样。 扶着春风的手一抖,“那是蛇王,你被咬了还没事儿?” 春风煞有介事地瞪着眼睛, “有事儿!当然有事儿了!没瞧见腿都麻了吗!” 云暮笙叹口气,心说眼前之人怕是个怪胎, “被蛇王咬了才腿麻一麻,算你小子命大。” 春风吭嗤吭嗤地耸耸鼻子,十分不屑的模样 “毒太岁都没把我弄死,这蛇王算什么。” 云暮笙轻笑,蹲下身背他,“这么晚了,回云剑山庄了。” “等等。”春风从怀里摸出那个装着蛇毒的瓷瓶,又看似随意地扯下一把草药,嚼吧嚼吧弄碎了,放在毒液里面浸了浸。递到云暮笙面前 “哥,你先把它吃了。” 云暮笙看着眼前的东西,“这是什么。” “能克枯萤莲的东西。”春风挑眉,眉宇之间有得意之色,“虽然也只能暂时压制,不过这别人能弄出来的东西,我莫春风必定不输于他。” 云暮笙不疑有他,接过草药咽了下去。 这东西味道实在难受,就连云暮笙,吞咽时也皱了皱眉头。 春风得意地向云暮笙夸耀, “那郎中的要虽能压制一时,可若是枯萤莲复发,毒性会更加严重。这蛇毒神奇,虽不能完全清除,却能让它进入长时间的休眠。” 云暮笙背起春风,“你偷偷上山就是为了取这毒蛇。” “不是,我是来找枯萤莲的。”春风抱住云暮笙的脖子,“我迷路了,结果被这蛇咬了一口,结果发现枯萤莲被压制住了。” “所以你就取了它的毒?” 春风想了想,“也不全是,它咬了我一口,我怎么着也得在它身上取点儿东西吧。” 云暮笙哭笑不得。 春风靠在云暮笙的肩膀上,撒娇一般磨蹭着, “哥,先别回去好不好。” “不成,都这么晚了。” 春风在他颈窝里磨蹭个不停,“哥,你就带我去你上次去过的地方看看嘛。” 云暮笙抿抿嘴,“不行。” 春风也倔了起来, “那你把我放下来,我自己去找。” 云暮笙依旧背着他,面无表情地回答 “刚刚有人抱着我的胳膊边哭边叫我不要抛弃他,衣袖现在还是湿的。” 春风的脸蹭地一下变红了个透,忙捂住云暮笙的嘴,无赖一般地装糊涂 “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云暮笙窃笑,臭小子还知道好面子了。 春风两条腿甩来甩去不安分,在云暮笙耳边嚷嚷着 “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 “闭嘴!”云暮笙被吵得烦了,轻声呵斥一句。 春风能从这些细微的语气中辨别云暮笙是否真的生气了,他停了一会儿,又扯着嗓子叫嚷 “我要去找枯萤莲!我要去找枯萤莲!” 云暮笙沉默了,任由春风叫去,等他自己叨叨烦了便会闭嘴。 没想到春风却对这枯萤莲异常执着,一直叫叫嚷嚷的,腿还不安分地乱蹬一气。 沉默许久的云暮笙终于开了口,“你真的想去?” 春风重重地点了头,“当然!”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欠你的。” 脚下的方向悄然改变,是那片熟悉的四季都会开花的花林。 第八棵桃树在花林的中央,是棵很茂盛的桃树,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独它开得最美。 如下雨一般纷纷洒洒,恍若被包围在一片淡色温暖的世界里,在飞舞之间让人怦然心动。 春风是不知道的,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花上,除了挑水来过后山,他很少踏足这里。 他知道这里的花很美,可那种概括想像又怎么比得上身临其境的美好。 云暮笙将背上的春风放下来, “就是这里了。” 春风打量着那棵桃树, “莫邪之墓?” 嘴里喃喃念叨,“怎么有人竟用桃花树做墓?” 然后转头看向云暮笙,“哥你认识他?莫邪是谁?” 春风仿佛从云暮笙的眼里看到了遥远,他看着自己,又像看着那棵树,他对自己说, “他也是你哥。” 春风不解,“你才是我哥。” “不不不。”云暮笙笑了,那笑容让春风有些陌生,“他姓莫。” 春风皱了皱眉,“那他应该叫莫惊雨。” 莫惊雨,当年牵着他手的亲哥哥。 那个将他卖给了云暮笙,而后摔下悬崖的亲哥哥。 是死了么?或者还有别人? 云暮笙不说话了,只用一种你不明白的眼神看着春风。 他比春风大了七岁,很多东西,春风的确是不明白的。 这种眼神让春风心烦意乱,他转移了注意力, “那枯萤莲在哪儿?” 云暮笙摇摇头, “应该这就在这儿吧。我睡着了,不知道。” 春风四处看了看,什么也看不出来,有些失望地叹气。 “就说了找不到,枯萤莲见人就会枯萎。” 春风失落地瘪着嘴, “可是不找到枯萤莲,解药的事情我根本不知道从何下手。” 云暮笙揉揉他的头, “没关系,用蛇毒压制也可以。” 春风依旧一副落寞模样,自言自语般低喃 “更何况,如果我没记错,枯萤莲应该是醉春风的原材料。” ☆、第四十八章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有些蒙蒙亮了。春风败兴而归,眉眼间有些沮丧。 云暮笙背着春风,春风晃着腿,却发现他走的并不是回山庄的方向。 “哥你这是往哪儿走呐?” 云暮笙只背着他,也不说话。 春风也不在意,嘿嘿一笑, “哥你是不是打算把我扔山上啊。” “哥,你要把我扔去那深山老林,我准回不去。” “哥,万一我被啥猛兽吃了咋办。” 太聒噪了。云暮笙却不见皱眉,只低着声音, “你要再说话我真把你扔进那老林子里去。” 春风翻了翻眼皮子,识相闭了嘴。 可一路走来走去实在太过无聊,只有脚踏在灌木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混着虫鸣鸟叫,他都想睡觉了。 眼皮一搭一搭的,终于给闭上了,脑袋瓜儿一下子便撂在了云暮笙背上。 云暮笙只感觉一个温暖柔软的小东西靠在了他的背上,微微勾唇, “春风?” 后者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并不清楚。 云暮笙低笑,自己也轻轻打了一个呵欠。 春风被云暮笙叫醒的时候,眼前已是一片视野极其开阔的山坡。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干什么,我想回去睡觉了。”声音里还有些微不可闻的鼻音。 天边有从云里透出的微弱亮光,远山与天空在似暗似明中仿佛连成一片,云暮笙远远地看着, “睁眼看看日出吧。” 春风眼睛一亮,顿时就来了精神 “哥你竟然带我来看日出!” 三更灯火五更鸡,这便是春风在云剑山庄的生活。云暮笙从来只对他的剑法上心。 他也会找着法子让云暮笙对他上心,还好还好。 春风笑弯了眼睛。 他哥也会被着他来看日出了。 云暮笙的表情淡淡的,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春风会变得如此开心。 仿佛在那双盛满阳光的眸子里,有比日出更吸引人的光彩。 从云里渗出的亮光慢慢多了起来,熠熠发出光芒,一束束仿佛要划破这暗沉的笼罩。 春风睡意全无,那双带笑的眼突然看向云暮笙, “哥,你舞剑给我看看。” 云暮笙舞剑动作潇洒帅气,春风觉得一定很应景。 除了他,可没有人能叫云暮笙舞剑叫得这么随便了。 云暮笙抿了抿嘴,眼神突然飘向远山出奋力从云层中跃出的太阳。 地平线上有一道隐隐约约的光线蔓延开来,慢慢地,将山的轮廓,一点点描绘。 他还是握住了腰间的见。 “唰”的一声,云暮笙率性拔剑,剑应声从剑鞘而出。 仿佛算计好一般,剑出鞘的一刹那,山那边的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一跃而出。 不知是剑光还是阳光,闪了一下春风的眼睛。 阳光下舞剑的云暮笙器宇轩昂俊美无双。 春风几乎看直了眼睛。 和平日里的舞剑为了提高剑法不同,这样的舞剑,仿佛就是为了这样的阳光、这样的山坡所存在。 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又有阳光划破黑暗的力度。那身白衣在清晨的微风中飘逸,每一个步法带着剑刃破开空气后的清脆声响。 春风看得有些痴。 等他回过神来,云暮笙的剑锋已经逼近了他的喉咙。 他并不怕,只微微讶异地看着云暮笙,看他想做什么。 那人只是冲他微微挑眉,反手帅气将剑入鞘。 微微有些上挑的剑眉挑动起来实在太过好看,还有眉毛下那双晶石一般的黑眸,仿佛带着隐隐笑意,又被微抿的嘴角掩饰得极好。 可能他是这世上舞剑最好看的人了吧 春风这样想。 “接着。”云暮笙却把自己的剑扔给了春风。 赤阑剑比他的梧桐剑要沉,他身体微微一斜,接住了剑。 “无论去哪儿,都得把你的剑带上。”云暮笙教训他,却没用多少教训的语气。 春风瘪了瘪嘴,他以为整个云剑山都是云暮笙的地盘,哪用得着带剑啊,又重又麻烦的。谁会想到这后山竟还有一片鲜有人踪的老林子。 “在这里把晨课做了再回去吧。” 春风剑法也算精进,却始终不如云暮笙那般一招一式都带着浑然天成的感觉。 云暮笙皱了皱眉,春风的剑法,老是少了点儿什么。 第1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3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3节 春风学习的剑法很多,像个天才一般,每一套剑法他都能熟记于心。 而他舞出来的一招一式,和书上全无二致。 这差一点儿什么的剑法,仿佛永远只能让春风的剑法发挥出五成的威力。 并不是因为没有力度,而是好像碰到了一个瓶颈,每一次的招式,都会被那个缺一点儿什么东西的瓶颈给紧紧箍住。 这一箍,便箍走了他五分的功力。 莫春风是不能就止步于此的。 可那一点儿的瓶颈,谁也参不透,只有春风自己努力,或许缺失的那一点儿,才能成为完美。 谁也帮不了他。 可或许春风并不像触摸那个瓶颈,或许连这种意识也没有。 又或许,这才是他的瓶颈吧。 ☆、第四十九章 等到两人真正回山庄的时候,已是太阳高悬。 谷风急匆匆到云暮笙面前, “少庄主,那江湖郎中下山了。” 春风本趴在云暮笙背上迷迷糊糊打着盹儿,听着这话顿时醒了神儿, “什么!” 他一下子从云暮笙背上跳下来, “怎么能让他走了呢!我都还没有跟他比个输赢呢!” 谷风只是垂着头, “我们拦不了他。看住他的小厮都被他下了药,睡死过去了。” 春风双手叉腰,皱着眉头, “不是个瘸子吗,能走多远,追回来!” 却被云暮笙止住了, “不必了。” 春风鼓着两颊,“哥!” 他确信自己缓解毒的方法一定比那郎中高深,没成想还没有扳回一城,他竟然跑了。 云暮笙温和看他, “没准儿以后还会再见到的。” 春风瘪嘴, “见什么见啊,他顶着一张泥脸,连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 云暮笙好笑地拍了拍春风的脑袋,没再说话。 谷风追着云暮笙的身影, “少庄主,那郎中还留下了话。” 云暮笙脑袋偏向他,眼里微微思忖, “什么话?” 谷风看了一眼云暮笙的脸,这才诺诺说道, “他、他说,让你别害了莫少爷……” 云暮笙的眼神像是瞬间被冻住, “他到底是谁。” 谷风只低着头,沉默不语。 云暮笙突然变得凌冽起来, “吩咐下去!封山!把那郎中给我找出来!” 微跛的脚,对春风毫不留情的教训,和让春风随便折腾自己的纵容…… 即使是三伏酷暑,云暮笙也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寒战。 无论这人是谁,都不能留! 谷风又看了一眼从后面跟上来的春风, “他还给春风少爷留了一句话。” 他打量了一眼云暮笙的脸色,久久没有开口。 云暮笙只低着声音,“说。” “苗疆蛊王,可解毒。” “真的!”春风耳朵一竖,在后边便听见了。 谷风只能打量云暮笙的脸色,见他微微颔首,这才恭敬回答, “是,只那郎中说的,其他并不知晓。” 春风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彩来,一个上前便抱住了云暮笙的胳膊, “哥,咱下山吧。” 言语里有些撒娇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云暮笙竟轻易点了头,同意他下山。 春风笑眯眯的,“咱去苗疆找蛊王,正好楚茨也是苗疆人。” 云暮笙没说话,他知道,那郎中说得对。 春风还没有见过江湖。 等谷风匆匆离去安排封山的事时,干将在空中嘶鸣一声,稳稳落到了云暮笙的肩上。 它的身后跟着一只洁白的信鸽。 云暮笙接住信,却被春风不停地攀着手,一脸好奇 “哥哥哥,谁的信?” 云暮笙打开信,一边浏览信,一边淡淡回答, “侯爷的。” 春风一愣,“侯爷?那个侯爷?”又像是突然想起来,“祝玉陵?” 云暮笙顾着看信,也没有回答。 春风眼睛一瞪,伸手便想抢信。 云暮笙把信纸随意一揉,扔进了怀里,敷衍春风 “他叫你去吃糖葫芦。” 春风自然不信,“上面满满都是字,肯定还有其他事!” “那也与你无关。”云暮笙扔下一句话,转身便回了房间。 即使他是一个冷漠的人,春风也能从任何细微的变化中察觉他的喜怒哀乐。 比如现在,云暮笙心情不好。 春风不喜欢这样,即使他肆意妄为,也无法避免地会去试探云暮笙的脸色。 无论如何,寄人篱下的感觉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他下意识地学会了察言观色。 即使他不想。 可春风也颇为烦躁,什么叫与他无关? 还是把他当外人是吗?春风胡乱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然后在云暮笙的晚饭里下了点儿“料”。 他哼哼两声,这次你不求我我肯定不给解药。 云暮笙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来,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端进来的清粥小菜,又看了一眼被自己揉皱的信纸。 云暮笙抿一口粥,便察觉出粥的不对劲,这是作为一个少庄主的敏锐。 他只苦笑着将粥一饮而尽。春风这臭小子,还真当自己下的毒神不知鬼不觉了。 罢了,他必是心里不痛快。反正春风也不会真的伤他。 而这信,才真让他不痛快。 他揉了揉眉心祝玉陵给他的信,也是关于一个郎中的。 曾经皇上招过一个郎中,那郎中张狂桀骜,却撕了皇榜,治好了皇上的奇病。 可这郎中在皇宫没呆多久便离开了,纵然是万两黄金也未能将他留住。 据说,有人看见他往云剑山这边来了,祝玉陵便让他盯着点儿,这是皇上的座上客。 说起来,那郎中好认也不好认,老是蓬头垢面脏着一张脸,谁也没见过。可经常扛着一副破旗子,还是个瘸子,走起路来一颠一跛的。 云暮笙知道,这就是那个来过云剑山庄的奇怪郎中。 眼睛里满是冰冷的色彩,更加确信了这郎中留不得。 春风自诩天才,却没办法动那郎中分毫,又让皇上如此重视,必然不是庸才。 更何况那郎中对春风上心,云暮笙不得不防。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有可能是莫惊雨的人。 那个曾经被春风叫做哥哥的人。 ☆、第五十章 纵是封山,依旧未找出那郎中的踪影。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一号人物。 一个瘸子,如何能在这么快的时间下山。 只有两种可能,他不是瘸子,或者他依旧在山上。 云暮笙的眉头锁得极深,这郎中的出现是个极不好的信息。 向来运筹帷幄的他心里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安感,仿佛就快有人要将春风从他身边带走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他不允许。 这是他培养了七年的春风。 这个孩子的所有性格与喜好,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 第二天春风便缩着脑袋将解药送进了他房间。 即使垂着头一脸乖巧的模样,云暮笙却知道,那张埋着的脸上,一定是瘪着嘴不服气的可爱模样。 这似乎更加坚定了他不能让春风被任何人带走的信念。 他抿嘴,眼底带着一丝笑, “收拾点儿东西,下午咱们就下山。” 春风倏地就抬起了头,眼睛里面满是亮光, “下山?” 云暮笙淡淡应了一声。 春风像只小耗子一般蹭的一声就窜了出去,留下一串雀跃的尾音 “我去收拾东西!” 云暮笙笑了笑,终究还是喜欢新鲜的少年性子。 春风也美不滋的,终于可以下山买糖葫芦吃了。 虽说谷下山给他买过糖葫芦,可他就喜欢下山抱着云暮笙的胳膊大腿赖着他买。 看着他一脸无奈地掏钱的时候,似乎买来的糖葫芦就会变得格外甜。 趁着春风收拾东西的时候,云暮笙给谷风吩咐了他们走后的事情。 大事小事谷风大抵都清楚,只一点,那郎中不能放过。 “派人在山里好好找找,山下也别放过,找到后立刻用信鸽通知我。” 谷风明了点头,又听得云暮笙嘱咐, “这段时日可能会不太平,让他们眼睛都放亮点儿。” 谷风点头,“少庄主放心,云剑山庄一向太平。” 云暮笙明白他话里意思,云剑山庄屹立江湖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顿丰盛的午饭,谷风将云暮笙和春风送出了山门。 只撇一眼春风的行囊,便知道那鼓鼓囊囊的必定是春风的药丸子。 春风一身白衣,黑发高高束起,腰间佩剑,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豪气与骄傲。 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孩子长大了啊。 云暮笙看着他,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春风,快满十六了啊。” 春风一愣,笑着回答, “还早呢,得冬天去了。” 春风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了,只来到云剑山庄后,云暮笙捡到他的那天,便成了他的生日。 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冬,云暮笙的眸子,比冬日的寒风更加凌冽。 下山渡江,顺流而下,从朱月壁经由水路到淮安城,经过花明村,抵达苗疆。 这些地方,足以让春风看见江湖了。 江水分岔,水路慢慢变得狭窄,地势逐渐险要起来。 而朱月壁便是这样临江而建,浑然天成一般,屋舍集市皆悬于峭壁之上,层层叠叠恍若蚁穴,好不壮观。 “哇!”春风发出一声惊叹,于朱月崖上的建筑着实奇特恢弘。 被江水劈成了两半的朱月崖分立于江水两侧,木质栈道蜿蜒连接起来的房屋悬挂在峭壁之上。 “这边是东崖。”云暮笙指着东侧的崖壁说道。“大多寻常人家居住。” “这边的西崖是九魁派的聚集地。” 春风了然点头,“这九魁派素来擅长奇技淫巧,能人巧匠不在少数,当真是名不虚传。就连房屋都建得如此精巧。” 云暮笙点头, “九魁派一支,因习天文风水,从前是给皇上效力的。后来算出了惊天秘密,招致祸患,这才选了这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安身立命。” 云暮笙让船夫靠了岸,“先带你逛逛东崖。” 浅滩不远处便是几近笔直的崖壁,春风看着还在半山腰的房屋,有些纳闷儿, “这么高,怎么上去啊?” 云暮笙调侃他, “自然是用轻功飞上去。” 春风一下子苦了脸, “这不是难为人嘛!这么高,就是九层轻功,也飞不上去啊。” 云暮笙笑而不答。 走近峭壁才发现,峭壁的下面一层,竟有一些巴掌大的洞孔。 春风张了张嘴,“哥……” 正想开口问问那是什么,只听得嗖的一声,不知哪里便射出一直短箭,直逼春风。 春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滴水之间,云暮笙身形一闪,短箭便被他凭空拦了下来。 “这、这是哪儿来的。” 他的反应可不及云暮笙那边敏捷。 云暮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嗖嗖嗖的短箭直扑面门而来。 密密麻麻的箭让春风有些骇然,眼前之景纵是用万箭齐发形容也不为过。 正当他呆愣之际,云暮笙已猛然出剑,将春风挡在身后。 一阵丁丁铃铃的碰撞声,回神之时地下已全是短箭,而春风毫发无伤。 春风忙上前查看云暮笙是否受伤,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在耳边响起, “阁下当真是好身手。” ☆、第五十一章 那石壁背后竟藏有机关,像门一样渐渐打开后,从里走出一人。 玄色长袍,墨色长发,眉眼间又桀骜之色,又隐于温和之中,自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云庄主有礼。”他拱一拱手,不卑不亢,“在下九魁南怀瑾,家师有请云庄主小聚。” 春风不善的眼光打量着眼前这人,眼里的怀疑之色明显 “你如何知道他是云剑庄主?” 南怀瑾拱手轻笑,温润有礼 “天下可只一把赤阑剑。” 云暮笙收了手中的剑,淡淡答道, “不必了。” 南怀瑾上前一步, “家师很喜欢令弟,还请云庄主给个面子。” 狭长的眸子颇有深意地打量春风一眼。 春风冷冷瞪了回去。 云暮笙瞥他一眼,抓住春风的手腕,依旧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必了。” 南怀瑾还想说什么,却被春风打断, “我既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的家师,这面子我不给。”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 说着就想略过南怀瑾离开,只听得他冷笑一声 “春风余孽,云庄主意欲何为?” 两人的眸子陡然变冷,回头不善地打量着南怀瑾。 他又轻笑,言语里有几分调侃, “云庄主可别这样看着在下,九魁派素来不善武力,自然不是你们的对手。” 春风皱起了眉头,他极不喜欢眼前这人,尤其言语里的轻狂让他十分不悦。 “既知不是我们对手,便别拦我们去路。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他的眼神只扫过春风,回到云暮笙身上, “莫公子的气性儿倒是高。还是云庄主教得好。” 春风不喜他说话这般拐弯抹角,十分不耐烦地皱着眉。 “可这武林中人若是知晓,云剑山庄竟有春风阁余孽,该有何种动作呢?” 他的目光终于停在了春风的身上,轻轻挑眉 “更何况,那余孽还未成气候,身上还有半本《醉春风》。” 云暮笙眼神一凛,“你家师傅是何人!” “您去了不就知晓?”他突然笑了起来,“九魁派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屹立江湖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春风不服气,摩挲着手中的铜戒,看准时机手掌一翻,射出一颗药丸子。 如若不是异常敏捷的习武之人,绝对躲不过去。 谁料南怀瑾只是用手轻轻一挡,好巧不巧药丸子正好撞在他的扳指上,落了地。 “这些东西,以后可别在九魁派面前班门弄斧了。” 他看了一眼春风的铜簪和铜戒,微微勾唇 “说起来,这套小玩意儿还是我打造的呢。” 说着到河边撑起一根竹竿,“随我过江吧。” 江面狭窄,只一两根竹竿的距离。 南怀瑾将竹竿往水上一扔,踩着竹竿飞快前进,几乎是踩着水到了江的对面。 这对习武之人亦不是什么难事,云暮笙轻功一运,学着南怀瑾的样子过了江。 春风也稳稳当当过去了。 西崖的模样和东崖基本一样,南怀瑾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后,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一扇门渐渐开打来。 门里的世界似乎别有洞天,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石阶出现在两人眼前。 南怀瑾踏上石阶, “二位随我来。” 脸上的笑容在幽暗的长明灯的照耀下显得忽明忽暗。 春风突然有些抵触,拉了拉云暮笙的衣袖。 云暮笙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南怀瑾只轻笑, “莫公子你可别怕,这西崖上的人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你们两人。” 春风冷冷别他一眼,踏上了石阶。 南怀瑾扣响其中一盏长明灯,石门逐渐关上。 渐渐袭来的黑暗让春风有些不安。 或许是在山里面的原因,即使是夏天,春风依旧有凉飕飕的感觉。 夏天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石阶仿佛长的没有尽头,而两边的石壁,竟都画上了连续不断的壁画,在长明灯的折射下颜色显得格外鲜明。 南怀瑾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说, “这条石阶是我们凿出来的,壁画上画的,都是我们九魁派数百年来的历史。” 春风愣了愣,“数百年?” 这武林门派交替是常有之事,由盛及衰也是自然之理。 九魁派文弱书生,竟能屹立数百年之久? “别那么惊讶。九魁派算是江湖中最老的门派了。”他嘴边带笑,“也不过比你们云剑山庄多了三十年而已。” “自然,比当初的春风阁是要多上一百年了。” 一听到春风阁,春风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你知道春风阁的什么?” 他只笑着摇头,叹道, “不知道,不知道。” 春风自然不信“那你如何得知我是春风阁的人。”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春风 “你可听说过星宿卦象?” 春风愣愣点头,他只在古书上看过一点儿。 “有些东西,是可以算出来的。” 春风怀疑地看着他“这些东西你如何算出?” 他只笑着无奈摇头,放低声音温和解释 “斗宿之主,北移其位,云剑所指,即为北位。” ☆、第五十二章 春风听了个糊涂,不明所以。 “斗宿之主,北移其位,云剑所指,即为北位。” 他喃喃念到,随即不解地望向云暮笙。 “你主斗宿,而斗宿星北移,正指北方的云剑山庄,懂了吗?” 南怀瑾又简单通俗地给他解释了一遍。 春风这才似懂非懂,嘟哝着嘴, “怎么跟江湖算命先生一样。” 南怀瑾失笑, “我们也算是算命先生,不过比他们高明一点罢了。” 春风点头,三人又陷入冗长的沉默。 走了许久,石阶渐渐出现了分岔,隐隐有人声传来。 春风好奇张望,却被南怀瑾制止了, “可别乱瞧,这儿可都是秘密。” 煞有介事的模样让春风不屑地撇了撇嘴,无趣地继续往上爬。 石阶慢慢变得四通八达起来,人声也越来越嘈杂。 春风努力竖着耳朵想听个墙角,却也只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他不耐烦地抱怨, “还有多久啊!” 南怀瑾并不理睬他,只自顾自地往上走。 渐渐的有人出现在石阶上,皆是玄色道袍,行走匆忙。 但看见南怀瑾时总会毕恭毕敬地行礼,唤一声, “南长老。” 而对于云暮笙和春风的存在,他们似乎全然不在意。不多问,眼神也从未在他们身上逗留。 长老? 春风看着眼前年轻的背影,云剑山庄的长老他是知道的,都是捏着一把白胡子的长者。 从前春风阁也有长老,也从未有过如此年轻之辈。 或许是怀疑的眼光太过明显,那人竟转过了头来,带着晦暗不明的笑容看着春风, “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天才。” 春风惊讶噤声,不过心中所想竟被他看了个一干二净? 南怀瑾嗤笑一声,不再说话。 云暮笙只看着春风的反应,心下柔软,毕竟还是个什么事儿都放在脸上的孩子。 兜兜转转的石阶,终于到了目的地。 南怀瑾竟将他们带到一面石墙面前。 春风抱怨, “走了这么久,到这石墙面前做……” 话还没说完,听得一声轻微的机关扣响的声音,完好无损的石墙竟也推开一扇门来。 春风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石墙,不是因为其他,而是里面竟然又是石阶! 他真是有些怕了。 到后来石阶变多迂回绕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他所在何处,更何况又出现了一道门,里面又是石阶! 南怀瑾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家师在里面等着二位。” 春风看着云暮笙,小心翼翼。 云暮笙只冲他轻笑,踏进了石门。 第1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4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4节 石阶没上几步,便是别有洞天。 一个光线极好的房间出现在春风眼前,在阴暗的石阶里呆了太久,突然的光线让春风眯了眯眼。 房间里陈设简单,装饰朴素,只正屋中间一个极大的太极八卦图吸引了两人注意。 只是传统的八卦图,却占了正屋大部分的面积,而八卦图的中央,也是汇聚光线最多的地方。 顺着光线望上去,房顶竟被凿出一方圆洞,不大不小,漏出来的光线刚好洒满整个八卦图。 八卦图的中央正坐一白眉老者,手持拂尘,须发皆白。在漏出的光线中央竟有些缥缈的感觉。 若说南怀瑾有仙风道骨,恐怕眼前之人便如羽化之仙。 他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面容慈祥却隐隐带着锐利,眸子里透出的矍铄精神全然不似一个白发老者,眼睛只从春风身上一扫,他便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云暮笙拱手,冷冷开口,既有小辈的恭敬,又不全然趋附, “不知南道长有何贵干。” 那老者眯眼,笑得从容, “云庄主倒是会识人。” 云暮笙只微微客套,脸上依旧不露喜怒 “九魁南道长,天下皆知。” 老者呵呵地笑起来, “天下识得南道长,却不识南无章。” 云暮笙只淡淡回答, “南道长久居朱月壁,不屑虚名罢了。” 南无章笑眯了眼,目光转到春风身上, “明人不说暗话,这春风余孽,云庄主不如让给我罢。” 春风心头一紧,虽不知这人意欲何为,却紧张地看向了云暮笙。 云暮笙声音陡然冷了三分, “南道长是什么意思?” 南无章拂尘一挥,起身笑看着他, “云庄主留下这余孽,怕也是有目的吧。不如把他交给我,这朱月壁的东西,一半都是云剑山庄的。” 云暮笙冷笑, “云剑山庄还不差这么点儿东西。” “铸剑的宝石玄铁也不要?”南无章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这余孽身上有什么好处呢?让云庄主这般不肯放手?” “春风是我弟弟,何来余孽之说。” 春风当真想一脚踢碎他那一把老骨头,余孽余孽的挂在嘴边还真是令人冒火。 而听到那句弟弟,他心头不知道是何滋味。 “哦,这样啊。”南无章拖长了尾音,笑眯眯地看着云暮笙。 “难不成云庄主还真把这春风余孽当成了弟弟?” “南道长话中带刺,便无在谈下去的意义了。” 云暮笙转身,意欲离去,却听得南无章不紧不慢地笑到, “云庄主带着他,不也是想要那本江湖上都在觊觎的《醉春风》。”他抚了抚胡须,“把他养到这么大,不如直接把《醉春风》抢了来,可省力不少。” 春风不解, “醉春风?你们要来有何用?” 南无章的笑容活脱脱一个慈祥的老者, “小娃娃,看来你也不懂啊。” 春风哼了一声,不理会他,心说醉春风我可比你懂得多。 云暮笙也似乎并不打算理睬南无章,牵着春风的手打算离开。 南无章依旧不死心, “你说要是江湖上得知,春风阁余孽竟藏于云剑山庄,会如何呢?云庄主?” 云暮笙这才回头看他,眼底冰冷, “我既留下他,便有和整个江湖抗衡的底气。” ☆、第五十三章 云暮笙带着春风愤然离去,南无章没有阻拦,只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眼神颇有深意。 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到他们离开以后,房间的偏阁里竟走出一人。 若是他们在这里,必会惊讶地发现,那人走路一高一低,正是那个瘸子郎中! 他依旧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微微抬起头看着两人的远去,冷笑一声 “云暮笙还真是不肯放手啊。” 南无章拂尘一挥, “我说了,我只要《醉春风》。” “无妨,让他们走便是,我达到目的,自会将醉春风给你。” “你究竟有何目的?”南无章皱了皱眉。 他低哑地笑了笑, “都称南道长是神算子,不如算算?” 南无章微挑眉心, “我只会算天命,不会算人心。” 瘸子郎中笑了笑,弓着背又打算回到偏阁, “看来南道长功夫还不够。” 南无章似乎并不在意,“自然,天道算不尽。” 他只嗤笑一声, “那南道长不如算算我是谁。” 南无章既无他生辰八字,又无他亲眷之名,如何能算得。 他只笑叹, “罢了,许是天机,不知也罢。” 另一边,云暮笙和春风一阶一阶下山去,却半道被人叫住了。 “云庄主,可否赏脸与在下同饮一杯。” 是南怀瑾。 春风昂着脑袋看着他,直言不讳“不赏。” 对于这九魁派他可是不喜欢的很,对他翻了个白眼就牵着云暮笙衣角往下走。 南怀瑾还想追上来,春风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要再敢跟上来,我就一剑杀了你!” 言语中杀机毕露,他是不介意用南怀瑾的血来开刃的。 南怀瑾却步,不怒也不怕,拱手笑看两人, “云庄主自会赏脸的。” 春风脸上还带着怒气, “这九魁派的人说话都神神叨叨的。费劲。” 云暮笙表情不变, “那就别为他们费劲了吧。” 春风眨巴一下眼睛,看向云暮笙, “哥,他们为什么想留下我?他们为什么想要醉春风啊?” 云暮笙抿了抿嘴, “你还小,不明白。” 春风瘪嘴,“我马上都十六了。” “等你的剑法超过我,你就会明白了。” 春风闷闷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晃神的功夫,两人已出了岩洞下了山,天边已隐隐暗了下来。 看着春风低头闷声不响的样子,云暮笙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瞧瞧。” 春风应声抬头,黯淡的眸子却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叹, “哇!” 朱月壁建筑奇特,层层叠叠的房屋悬山而建已足够让春风开眼惊叹,可这东崖的晚上,又是一番不胜收的美景。 由半空开始的木质栈道皆高悬灯笼,星星点点的灯火在半山腰依次亮起,仿佛是摘下一般的星光投射在岩壁之上。即使是晚上,屋舍栈道也隐隐有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仿佛只在山下,就能听到那人声鼎沸的喧闹。 少年的性子让他很快便忘记了先前的不快,眼睛好似那灯火一般亮堂堂的,望着云暮笙, “好漂亮啊哥。” 云暮笙眉目温和了些, “朱月壁的夜景向来好看,这晚上,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春风忙牵着云暮笙的衣服,“那我们赶紧上去看看!” 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让云暮笙哭笑不得, “先过江。” 东崖可还跟他们隔着一条江呢。 春风定睛一看,瘪了瘪嘴,“怎么竹竿不见了。又得用轻功。” 云暮笙好笑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净会偷懒。” 说罢轻身一跃,只脚踩燕子三抄水的功夫,已然落在了江对面。 随手抖了抖衣服,只鞋头湿了半分。 春风瘪嘴,也使出轻功跳了过去。他的轻功不如云暮笙,溅起的水花让他身上也湿了不少。 不过正值夏日,他也不甚在意。 倒是云暮笙责备他,“功夫不精进,便是你偷懒的结果。” 春风趁着云暮笙不注意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哪晓得这番模样尽数落入云暮笙眼中,他也不说什么,只笑笑。 学着南怀瑾的样子扣动机关,又是石门,和石门里面的栈道。 不比西崖阴阴暗暗的,东崖的石阶灯火通明。每隔十步石阶上便有浮雕花纹,奇奇怪怪的图案春风也不怎么能看懂,只觉得他们大抵相同。 “这是朱月壁族人的标志,清月纹。” 春风点点头,又听见云暮笙解释, “但凡是朱月壁之人,身上都有这个记号。” 春风惊讶地看着云暮笙, “那我们岂不是一去就会被赶出来?” 云暮笙摇摇头,“朱月壁的人大多热情好客,民风淳朴。” 石阶到了头,竟是连接悬在山腰上的栈道,刮着的灯笼随着晚风的吹拂微微晃动,恍惚了春风的眼。 春风两三步跑到栈道之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里是个好地方。” ☆、第五十四章 这边灯火通明,对面的西崖却一盏灯火都没有,死寂一般, “哥,你看,对面一盏灯都没有,死气沉沉的。” “他们得观天象,不能有灯火。”云暮笙解释道。 春风耸肩,“真是两个极端,仿佛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 云暮笙笑了笑,不说话。 酒馆里热闹非凡,人们都翘首以盼,仿佛今天又什么大事发生。 春风也跟着人们伸着长长的脖子望,一边望一边问身边的人, “你们在望什么啊?” 身边的人也不看他,只答道, “这你都不知道?每逢初一十五这酒馆里都会有宝贝拿出来卖,可不得了!” 春风眼睛一亮,宝贝?什么宝贝? 祝玉陵给他的那对铜簪铜戒就十分好用,他转眼看向云暮笙,笑容里带着讨好和狡黠, “哥,等会有好东西咱也买点好不好。” 那眼巴巴地模样像只等着骨头摇尾巴的小狗儿。 云暮笙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喜欢就买。” 第一件宝贝有半人高,被红巾盖住,显出奇怪的形状来。 春风更是期待,一边伸着脖子,一边对云暮笙说, “哥你看着宝贝,这么大件儿呢。” 酒馆主在众人的期待下揭开红巾,低低地笑,“这件木马,有谁要?” 再场的众人不由地吸一口气,纷纷露出晦涩的笑。 春风循着望去,那木马通体枣红,雕刻得栩栩如生。只是在那马背上,竟多出来一截。熟悉的形状直直地挺立在马背上。饶是春风单纯,也不由得红了脸。 “怎么样?这件宝贝想要吗?” 突然而来的温热气息喷在耳边,春风一个激灵,转过头去却看见云暮笙揶揄的笑。 春风耳朵尖都红了起来。 怎的这朱月壁的东西都这般……流氓…… 接下来的宝贝春风都没心思看。满脑子都是云暮笙凑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模样。那双黑曜般的眸子仿佛比周围的灯火都要璀璨。 他觉得自己看晃了神。 “最后一件宝贝,这可是稀世珍品。” 暗红色的布一揭开,就有眼尖的人惊叫, “枯萤莲!是枯萤莲!” 枯萤莲传世罕见,只得在书中一见,竟被朱月壁的人搞到了手?座下之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酒馆主笑眯眯地答,“客官好眼力。” 春风一惊,枯萤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宝贝看。 这便是所谓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枯萤莲一有人气就会立即枯萎,怎么能被他们搞到手呢? 春风看着那株枯萤莲,巴掌大的花朵被气罩罩住,花瓣是接近于透明的血红色,层层叠叠绽开,美中不足的是花心里没有花蕊。 这是春风第一次真正见到枯萤莲,和古书上别无二致,却少了花蕊。 “总所周知,枯萤莲一遇人便立即枯萎,无影无踪,连种子也找不到,所以这株枯萤莲极为难得。”酒馆主缓缓说道。“所以长老说了,这株枯萤莲不卖,只送给有缘人。” 春风打断他的话, “这株枯萤莲为何没有花蕊?” “枯萤莲能感受到人的气息,正是因为他的花蕊。”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春风定睛一看,竟又是南怀瑾。 冤家路窄! 南怀瑾对春风的敌意不以为然,走到云暮笙面前,仿佛在对春风解释, “家师偶在朱月壁的东面峭壁上发现这朵奇花,却也苦于没有办法。索性有人帮忙出了主意,以鸟兽啄去其蕊,再用气罩取之,最后挖其根茎。”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这里是花蕊和根茎。” 春风想要这枯萤莲,却不想和南怀瑾开口,他不喜欢这人。 可是他们体内都还有枯萤莲的毒,虽暂时遏制住了,但这就像个□□一般埋在他们体内。有了枯萤莲,也好多一条解毒的路子。 “有人给我们说过,云庄主和莫少侠都中了这奇毒,需要这株花。这东西只送有缘人,送于云庄主也未尝不可。不过……” “不过什么?”春风急切地问道。只要能开条件,花多少钱买下来都可以,至少不需要求他。 云暮笙却不由得微微蹙眉,有人给他说过中毒的事?谁呢? 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瘸子郎中。 云暮笙脸色一沉,竟又有人出来掺一脚。 “不过……还请云庄主赏脸,单独与我喝一杯。”南怀瑾颇有深意地看着云暮笙,“月下畅饮,岂不美哉?” 春风听闻脸色一变,“不行!” 他警惕地看着这个人,谁知道他怀了什么鬼心思!从到朱月壁来他便觉得不爽,这九魁派的人说话明里暗里透露着一股算计的味道,他不喜欢得很。 大不了不要这东西了。他自恃天赋甚高,难道还找不到解毒的办法吗? 却未料想云暮笙应了下来, “好。” 春风急了,“哥!” 云暮笙知道春风想要那株花,这九魁派的人也不敢真对他做什么。大抵是些无用的威胁。 他看向春风,轻轻笑, “乖。我去去就回。” ☆、第五十五章 春风便在酒馆等着云暮笙,其间有九魁派的人来安排他休息他也不肯跟去。 心里隐隐有些慌乱无措,即使那个人再如何承诺,他依旧有会被抛弃的感觉。 望着云暮笙远去的背影,他烦躁得如同一头易怒的小狮子,茫然而找不到方向。 “这么烦恼,不如喝些酒试试。” 春风回头,竟然是当日那个瘸子郎中坐在他对面,依旧是衣衫不洁蓬头垢面的样子,声音却意外的好听。 那张脸脏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却遮不住那双黑亮的眸子与灯火一起熠熠生辉。 春风几乎是下意识地抗拒云暮笙之外的所有人,可这人却让他觉得有陌生的熟悉感。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又被那人打断, “先别忙着拒绝,这酒味道很好。” 春风将信将疑地走过去,看他从酒罐里倒出清亮的液体,用脸大的粗瓷碗接着,十分诱人。 他端起碗递到春风面前,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春风接过酒碗,试探地抿了一口,冲人的感觉直奔喉咙,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痕迹,然后在胃部打转儿。 他将酒碗放下,孩子气地瘪了瘪嘴,“哪里好喝!” 瘸子笑,“不是你这么喝的。这么一口一口地抿,当自己是女人么。” 说罢倒酒在自己碗里,豪气的一饮而尽,将空碗对着春风, “你看,酒要这样喝。” 春风不屑撇嘴,“这样辣的酒,这般饮下还不得把肠子都烧穿。” 可爱地话语让瘸子不由得捧腹大笑, “你怎地这样可爱。我的肠子可没烧穿。”说着又给春风端起酒碗,“不如你试试。” 春风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一横, “试试就试试!” 说罢也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热辣的感觉让春风眼睛眉毛都皱到了一块儿,不久后舒展开来便是呲牙咧嘴一般吐舌头,还用手不停的在嘴边扇风。 他不忘狠瞪着瘸子,“下次你再瞎说,我割了你的舌头!” 瘸子只笑,“我可没瞎说,你多喝几次就好了。” 又热又辣的感觉渐渐缓和,感觉之外喉头更有一股若有若无地清甜,混杂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春风感觉自己有些飘飘然,仿佛羽化升仙般飘逸。 脸颊也不自主地发起烧来,看东西都变得有些模模糊糊。眼前的人更是可恶,不断晃来晃去让他头都昏了。 他大着舌头说道,“你!你不许动!” 本来想好好说话,却也说不清楚。 瘸子哭笑不得,“我没动,是你醉了。” 春风迷迷糊糊地指着自己,“我醉了?” 说罢便脑袋一偏,倒在了酒桌上。 瘸子好笑地看着醉酒的少年,不过眨眼之间他竟已睡着,打着细微的小呼噜,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呓语。 瘸子凑近细听,少年软糯的唤了一声,“哥。” 仿佛是用一只羽毛在他心尖上来回拂动,痒痒的,又触及最柔软的地方。 他扶起少年,在这儿睡一晚怕是要着凉了。 少年身子纤细柔软,便这样软软地栽在他身上。 他眼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是腿脚不利索,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少年依旧在他耳边轻轻地唤,“哥。”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便被来人拦住。 云暮笙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他一把将春风抱起来,毫不费力,转而挑衅地看了看瘸子。 瘸子与他差不多高,仿佛在气势上也不差分毫。 “我知道是你,莫惊雨。” 瘸子歪着脑袋笑了笑,“莫惊雨是谁?” 云暮笙眼神如刀一般凌厉, “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从我身边带走春风。” 瘸子不屑嗤笑一声,“可惜你遇上了我。” “当日我从你手下带走他,你以为还会给你机会吗。”云暮笙眼神转而淡漠,“只可惜当日竟未亲手了解你。” 瘸子张扬一笑,“天不绝我也。” 也不管云暮笙和春风,扬长而去。 云暮笙皱着眉头看着怀中一身酒气的春风,也太不警惕了些。 要不是他回来得及时,这小混蛋被人带走了都未可知。 春风似乎察觉到怀中温暖,使劲往里靠了靠,眼睛半睁半阖,迷迷糊糊地说道, “哥……你回来了啊……” 看着个小酒鬼一脸茫然的傻样,云暮笙又好气又好笑,故意绷着脸, “我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春风舔舔嘴唇,傻兮兮地拍了拍云暮笙的胸膛, “怎么会!” 说罢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云暮笙无奈,在朱月壁上一家小客栈落脚。 干将依旧落在窗边,宛如一个威风的守门人。 春风一张嘴便是醉人的酒气,还抱住云暮笙不放手,胡乱地说着醉话, “哥……我好喜欢你啊哥……” “哥你要保护我……” “哥你喜不喜欢我啊……哥……” 云暮笙眉心微敛,想把这只黏在自己身上的壁虎给扒拉下去。 春风两手死死搂住云暮笙的脖子不放手,醉眼微睁 “哥你怎么不说话呀哥……” “哥你喜不喜欢我嘛哥……” 双颊酡红的春风还一直往云暮笙身上凑,迷蒙的醉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云暮笙被他一声声又软又糯的“哥”叫的心烦意乱,不由低吼一声, “闭嘴!” 春风被吓住了,嘴巴一瘪,委屈地竟要哭出来,亮晶晶的泪珠子直在眼眶里打转。 云暮笙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看他那可怜模样有心软了,温声哄他, “你先放开。哥去给你打点水洗洗。” 喝醉酒的人哪有什么道理可讲,春风的手将他的脖子环得更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不要!” ☆、第五十六章 云暮笙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小祖宗哄得睡过去,自己也疲了。 九魁派的人明显就是冲着春风来的,今天周旋他们就已经够累了,居然还碰上了莫惊雨。 今日看来,莫惊雨更是个难缠的角色。 他皱起眉,看着春风月光下格外安静的睡颜,轻叹一声,眉目渐渐舒展开来。 没成想春风竟然睡着了也不安分,脑袋往他怀里撞不说,身子还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少年的身体还带着些软肉,仿佛是喝了酒的缘故十分热,蹭得云暮笙更是有些烦躁。 自己好像对着春风又软又热的身体起了欲望。 云暮笙想把身边的小醉鬼推开,可却是推春风就黏的越紧。 甚至在他身上蹭得愈发过分,时不时地还发出一两声舒服地哼叫。 云暮笙有些青筋暴起,因为那两声像是□□的哼叫中,他硬是咂摸出了些勾人的味道。 自己的欲望已经悄然挺立,春风依旧迷迷糊糊地乱蹭。云暮笙眼睛一睁,春风的孽根竟和自己蹭到了一起。 仿佛觉得这样十分舒服,春风这么一蹭便停不下来。 云暮笙看着春风的脸,依旧是睡熟一般,只微张的艳红小嘴吐出一点喘息,呼出的热气在他脸上萦绕,还带着微微酒香。 他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吻一吻春风。隔着亵裤布料的摩擦十分舒服,自己仿佛也像是喝醉了一般,竟任由春风的孽根蹭着他的裆部。 他着迷一般慢慢靠近春风的脸,两片唇刚刚想碰时,春风突然剧烈地抖了两下,云暮笙随时感觉裤裆一阵濡湿。 仿佛这下终于舒服了一般,春风放开云暮笙,两手一摊,睡成了一个大字,呼吸慢慢变得均匀,还不时发出小动物般的呼噜声。 云暮笙又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春风,叹一口气,翻身起了床,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下端还高高地挺立,亵裤上还沾着春风射出的浊液。 云暮笙有过有欲望的时候,以往不过多念两边静心诀平息了便是,甚少自己解决。 可他今天不想念静心诀,看着春风那么安静的睡颜,他竟鬼使神差地将手伸进了自己的亵裤里。 等到快感来临的顶点,他竟满脑子都是春风的脸。 亵裤里自己的东西和春风的东西混在了一起,云暮笙看着自己手上的浊液苦笑,自己真是疯魔了。 对春风的感情他自己知道,却一直刻意模糊。 他突然想起当日祝玉陵问他“你真的舍得么?” 第1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5节 他回答“舍得。” 可是再问一遍自己,“舍得么。” 他说不出话来。 从捡回春风开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内。可是他却忽视了,人的情感是不能掌控的。 他自己的也一样。 可是他的心里不能只有春风,这样将莫邪置于何处呢。 他自嘲笑笑,反正都是莫家人。 简单清洗一下,云暮笙坐在床边,看着春风的睡颜直到天亮。 许是因为喝了酒又消耗了精力的缘故春风睡得特别久,直到半上午了才醒来。 其间南怀瑾当真派人送来了枯萤莲, “江湖上可不止九魁派一家得了消息。”南怀瑾笑笑,“云庄主若真想护,可得把莫少侠护好了。” 云暮笙脸色不很好看,关门送客。 捏了捏眉心,居然被人放出了消息。 思来想去,只能是莫惊雨。 可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又为什么老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 春风叫了一声哥,将他思绪打断。 刚醒来的样子还有些迷糊,云暮笙递了碗水上前。 春风咕嘟咕嘟喝下水,然后苦着脸看云暮笙, “哥,脑袋疼。” 云暮笙淡淡瞥他一眼“睡觉你学别人喝酒。” 春风本来还想着云暮笙能哄哄他,结果看他那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还挨了他训,嘴巴一撇气呼呼地说, “我怎么知道!那瘸子喝都没醉!” 气鼓鼓的模样有些可爱,云暮笙伸手给他揉太阳穴, “下次还敢不敢喝酒了?” 云暮笙的手指修长有力,春风舒服得哼哼两声,嘴上依旧不放软 “不喝了!求我喝都不喝了!” “再喝醉下次都不知道会被谁拐跑。” 春风被他揉的舒服,半阖着眼,懒洋洋地一抬眼皮, “恩?” 云暮笙回他“那瘸子趁你喝醉想把你带走。” 春风眼睛一瞪,“他敢!我一剑穿了他的喉咙!” 云暮笙这才露出微微笑意,专心给他揉太阳穴。 揉着揉着春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看着云暮笙欲言又止。 云暮笙也不理他,反正他想说什么自己也憋不住。果然,良久,春风才吞吞吐吐地问了一句, “哥……我昨晚喝醉了……没说什么梦话吧……”脸颊上还带着可疑的绯红。 那模样让云暮笙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道, “你说了不少啊,怎么了?” 春风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那我说了什么!” 云暮笙低笑,“说你喜欢我,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然后呢!还有呢!”春风不依不饶地询问。 云暮笙故弄玄虚,“然后,然后我就记不起来了……” 春风耳朵尖一抖,磕磕巴巴地问“我……我没做什么吧……” 云暮笙嘴角微微上扬,“你抱着我不肯放手。” “没了?” “没了。” 春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下子瘫软下来,嘴里喃喃地念到, “那我就放心了。” “什么?” “没、没什么……” 至于梦到跟云暮笙共行云雨什么的,他才不会说出来呢。 ☆、第五十七章 春风一边给得来不易的枯萤莲注入真气以免枯萎,一边和云暮笙收拾东西准备再上路。 一路上试过很多办法,依旧不能解毒,春风只能看着它不断叹气。 淮安城被江水围绕,城小却富饶。淮安派围城而居,派中之人遍布江湖,善探囊取物。其间大多数为劫富济贫的侠盗,在江湖上名声颇好。 “东西都放好了。”云暮笙提醒春风。 春风点点头,将枯萤莲护进自己怀里,即使这玩意不能解毒,也是醉春风的材料之一,不能轻易丢了去。 一入城,春风便感觉有异样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春风觉得有些怪怪的。那人人的眼光异常警惕,淮安城虽小,却也常常聚集江湖中人。为何会有这般敌对的感觉。 当然,淮安派也不是什么人都偷,不偷老小不偷弱,不偷本家不偷女。 云暮笙和春风一袭青衣气度不凡,自然会被他们盯上。 春风刻意将钱袋放在显眼处,倒想看看这些人的本事,不过钱袋里,倒是装了些“好东西”。 一路上装出无意的样子,实则刻意用余光瞄着自己的钱袋。 不知是看出的春风的刻意或是怎样,一路上春风的钱袋都没被人碰过,他觉得无趣,耸肩不再理会。 毕竟他在里面装了不少药丸子,要有人偷走它,那边是他运气好了。 春风偷笑。 “你们是何人?” 刚入城门没几步,就被人拦住了去路。那人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面色不善。 云暮笙脸上没有表情,淡淡答道,“江湖中人,路过于此。” “你们胆子倒是大。”那人冷哼一声,“不怕出了城连衣服裤子都不剩。” 云暮笙只勾了勾唇,却不见笑意,“多谢提醒。” 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了,边走似乎还在嘀咕 “怎么这两天来了这么些人……” 等他走远,春风才撇撇嘴,“怎么这淮安派的人都这般草木皆兵。” “可能是偷盗之事做得多了吧。” 一说到偷盗,春风余光瞄一眼自己的钱袋,惊呼一声, “哥!我钱袋不见了!” 一定是刚刚被转移了注意力,钱袋不知被谁偷了去,没准刚刚那人就是一伙的呢。 春风的想法写在脸上,却听得云暮笙对他说, “淮安派的高手要真想偷你的东西,不用这招也能偷到。刚刚也许是谁取了巧,趁机偷走了而已。” 春风瘪嘴,都没看见那人是怎么偷走的。 不过也无妨,钱袋里的药丸子只要他碰一碰,也够他受的了。 他脸上浮起恶作剧般的笑容。 “哥,这些人都穿得好奇怪啊。” 明明都不穷,衣服却打了很多个补丁,也是最常见的素衣。而且不善的目光一直在他们身上来回逡巡,弄得春风有些不自在。 “他们身上的补丁是为了放偷来的东西。” “那他们为何这般看着我们。” 云母神抿了抿嘴,“不知道。” 春风耸肩,淮安派的人怎么这般奇怪。 中午他们随意找了家饭馆,最让春风恼火的是,朱月壁没有糖葫芦也就算了,连着淮安城他也没瞧见有卖糖葫芦的。 一想到糖葫芦,春风不由得吸了口口水。 他已经好久都没尝到糖葫芦的味道了。 他把着云暮笙的胳膊,冲他眨了眨眼睛,腻腻地叫了一声,“哥。” 每逢春风这样,云暮笙便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偏偏他又生不起气来, “什么?” 春风眼睛亮晶晶的,“等我们解了毒,去祝玉陵那里玩两天好不好。” 云暮笙绷着脸,“怎么?” “我想吃祝玉陵府上的糖葫芦了。” 看着春风期待的眼睛,云暮笙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春风正打算抱着云暮笙胳膊耍赖呢,感觉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他不耐烦地扯开自己的衣角,却意外碰到一双软软的小手。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孩子望着他,小脸脏兮兮的,身上也破破烂烂的,只一双眼睛清澈明亮。 春风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八岁那年,也是这般落魄,心里不由得扯着疼了一下。 不是心疼那个孩子,是疼自己。 “把解药给我。”那孩子冷冰冰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春风一听便噗嗤一声乐了,“原来是你把我钱袋偷了去。” “把解药给我。” “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了这些。” 孩子依旧冷着脸,“把解药给我!” 春风起了恶趣味,捏上那孩子的脸,软软嫩嫩的十分舒服, “我不给你能把我怎么着啊。” 春风不知轻重,那孩子的脸被春风揉弄成各种形状,眼眶都红了一圈,眼神一凛,一把握住春风的手腕反手一拧,竟制住了春风。 “疼疼疼!哥哥哥!”春风夸张地叫喊。 云暮笙自顾自地拈菜吃,“若是这么个孩子你都制不住,你也就别跟着我一起了。” 春风瘪嘴,见他都不护着自己了,心下有些不爽,手腕一挥,那孩子便被震了出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死死地盯住春风,“把解药给我。” 春风活动了下手腕,竟被那孩子捏红了,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力气已是不简单。 他看也不卡那孩子,“我可没空陪你玩。” 那孩子见他一点也没有给解药的意思,眼底寒光一闪,突然扑向春风。 云暮笙本由着这两个孩子闹,却猛然看见那孩子手中隐隐现出红光,竟使出了一招血煞掌,直奔春风面门。 他眼皮一跳,袖口一挥在春风眼前竟生生接住那掌, “你到底是谁。” ☆、第五十八章 云暮笙喉头一甜,咔出一口逆血来。 那孩子更是不好受,被内力反噬得七窍流血。 他从喉咙里发出奇怪的笑声,直直地看着云暮笙。 春风眼底寒光一闪,见他似乎还在聚集内力,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若再使用内力,你这身武功便废了。” 那孩子脸色僵住,“把解药给我!” 春风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云暮笙, “哥你没事儿吧。” 云暮笙摆摆手,“一个血煞掌才练到一层功夫的小鬼,能把我如何。” 转而看向那孩子,“鬼才苍皓,是你吧。” 江湖上不仅有这些大门派,也有极少数自学成才的天才之人。 而苍皓,被江湖上的人称之为鬼才。 苍皓一早就因为他的天分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各大门派都想把他纳入门中。他那个门派都不进,只偷师学艺学了不少功夫。 因为练得功夫太杂,有的反噬身体,导致本来十四岁的苍皓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小。 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有这般修为已经是厉害至极。 苍皓笑容里带着三分狂妄,“云暮笙,你眼睛倒是毒。” “这个是莫春风吧,春风阁余孽?”说着上下打量春风,“江湖上的传闻果然不错,云暮笙你倒是甘冒不韪。” 云暮笙瞳孔微缩“江湖上什么时候传开的?” 苍皓勾唇,“早就传开了,你信不信,现在好多人都奔着他来了。” 云暮笙眼神一凛,眼里已有杀机露出。 “我对这小子没兴趣。”苍皓一脸不屑,“把解药给我便放过你们。” “放过我们?”春风夸张地叫喊起来,“是我们放过你才对吧。解药我不给又如何?” 苍皓轻蔑地看他,“不给,你们走不出这淮安城。” “可笑。”春风撇嘴“难不成这淮安城是你说了算?” “是。” “……” “淮安城如今便真是我说了算。” “……” 春风眼珠子一转,“解药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苍皓看他笑得不怀好意,“你想如何?” “把你的血煞掌也给我练练呗。” 许是少年特有的不服输的性子,春风对他什么“鬼才”十分不屑。 不就是些旁门左道的功夫,他也能学会。 云暮笙皱起眉头,“春风!不许胡闹!” 春风才不管那么多,“我没胡闹。”转而看向苍皓,“怎么样,愿不愿意。” 苍皓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没问题,不过你得先把解药给我。” 云暮笙知道为什么苍皓没有犹豫,说血煞掌是歪门邪道也不过分。对自身反噬很大不说,及容易走火入魔,他不能让春风冒这个险。 “不行。” 春风朝他吹鼻子瞪眼,“为什么不行!” 云暮笙冷飚飚看他一眼,“你若是想练,以后也不用回云剑山庄了。” 他甚少这样疾言厉色,春风只能委屈瘪嘴,而后作罢。 “那我为什么要把解药给他!我岂不是亏了!” 云暮笙耸肩,淡淡回他,“随你。” 春风冲苍皓吐舌头,笑得十分顽皮“那我不想给你了。” 没有解药,一般人遇上,都是个死字,更何况是这些不懂病理的蠢货。 春风自诩天才,自然也看不上眼前这个所谓的鬼才。 相比春风,苍皓心智似乎成熟很多。 “好,我用别的东西与你交换。” 春风瘪嘴,“你还能有什么好东西。” “淮安派这么多年,也有不少家底。不乏有什么奇珍异宝,珍稀药材。”苍皓顿了一下,故意吊了春风的胃口,“你若是把解药给我,那些东西便随你挑选。” 春风眼睛一亮,“你那儿都有什么?” “药材我也不会认。你若把解药给我,我便带你去。” 春风嘟嘟嘴,怀里取出小瓷瓶,将一颗漆黑的药丸子掰成了两半,只分给了苍皓一半。 “你应该明白,只给你一半是救不了你的命的。”说着恶狠狠剜他一眼,“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招,这一半的药丸子也够要你的命。” 苍皓不屑地嗤笑,仿佛是不与小孩子计较一般。 春风很不爽他露出这幅表情,明明只是个孩子一样的脸,却非要露出这种表情,仿佛他才是孩子一般。 赌气地咬着筷子,含糊不清却语气不善地说道, “等着!等我把午饭吃完再去!” 在他的刻意下,一顿午饭硬是吃了半个时辰,反正他也不急。 苍皓一开始还觉得春风幼稚得好笑,后来却越来越难受,春风那个臭小子依旧吃得风轻云淡。 直到他感觉到越来越难受,他才发现这孩子的恶毒。 张嘴想催促一下他,却被他一句话噎了回去, “放心,我知道时间,以你的内力,再撑半个时辰没问题。” 的确没问题,可难不难受,难受成什么样,春风便不保证了。 若不是因为面子,苍皓早就蜷缩成了一团。好像呼吸都被剥离了一般,全身上下都混着难受,却说不出难受在哪儿。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滴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见他疼痛难忍的模样,似乎终于觉得舒服了。 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走吧,我吃好了。” “我……我没力气了……”苍皓十分虚弱的模样,软软地瘫在了木椅上。 春风瞥他一眼,一脚踢上他的椅子,“别装了,你现在至少还有三成力气,我都是算好了的。” “我……我真的没力气……” “那算我高估你。”春风翻个白眼,在他嘴里塞进四分之一的解药。“这下好了吧。” 苍皓依旧软着起不来。 “喂!你再不起来最后的解药就没了!”春风威胁他。 “起、起不来……反噬了……” 春风眉头一皱,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那怎么办?” 苍皓抬了抬眼皮,“云暮笙,你背我。” ☆、第五十九章 “不行!”春风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哥凭什么背你。” 他哥可只背过他一个人呢。 苍皓面色淡淡的,苍白的脸上有嘲讽之意“他不背难道你背?” “不背了!”春风剜他一眼,索性赌气到“药材我也不要了!” 一点解药下去苍皓似乎又缓过来一点,眼睛略过春风直接看向云暮笙, “药材不要我无所谓。”他微微勾了勾唇,“可我家里最近来了个……瘸子。” 云暮笙心头一惊,莫惊雨果然在跟着他们,或是比他们更早到这里。 “好,我背你。” 春风急了,“哥!” 云暮笙投以安慰的微笑。 他还是不爽,忿忿地瞪着苍皓,“我背你!” 苍皓面色好了很多,嘴角轻勾,“不,我就要云暮笙背。” 春风面色不善,指尖已然轻轻地抚摸上了那颗扳指,轻轻扣动药丸便进了苍皓的喉咙。 “你又给我喂了什么!”苍皓一瞬间便脸色突变,已然察觉。 春风只冲他笑,笑容里还带着狠厉,云淡风轻地回答他 “解药我会给你的。你若敢在我哥背上耍花招,你会死得很难看。” 任何跟他抢哥哥的人都该死。 苍皓死死瞪着春风,这人明显冲着他来的,他都这样了能耍什么花招。 索性直接扑到云暮笙背上,双手勾住云暮笙的脖子,挑衅地看了一眼春风。 你不让他背我,我偏让! 总归都是少年,心性再成熟,遇上同龄人总有几分争强好胜的心。 春风只恶狠狠地瞪着他,却也无计可施。 淮安派的宅子不大,远比不上云剑山庄。 “你们淮安派好歹也是六大门派之一,怎么每个人都穿得破破烂烂的不说,脸上也脏兮兮的不干净。” 春风嘀咕道。 “破破烂烂才不会引人怀疑,他们本来就是当年丐帮的分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没人说什么。” “那你呢,你和淮安派是什么关系。” 春风问,苍皓却不回答他了。 “少主!少主这是怎么了!” 一踏入淮安派的大门,见苍皓被人背着,忙赶上来询问。 苍皓只是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死不了。” 说着给云暮笙指方向,“那边是我的院子。” “少主!少主不好了!”刚一进院子,有下人张皇失措地扑到在地,不断冲他磕头饶命。 “怎么了。” 那人全是发抖,“那瘸子、那瘸子跑了……” 苍皓眼里满是怒气,一掌朝那下人挥去,“没用的东西!” 下人被这一掌打得吐血,依旧爬上前来求饶, “那瘸子……下药神不知鬼不觉,我们、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苍皓重重地阖上眼睛,又猛然睁开,“封城!把那瘸子给我拦下来!” “没用的。” 云暮笙轻笑一声,当初他封山都没能将这瘸子看住,封城也一样。 “他想走,你留不住。” 苍皓脸色难看,泛着隐隐的清白,“那我这淮安派上下中的奇毒找谁去解!” “奇毒?”春风回过神来,“淮安派如此草木皆兵,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心狠手辣的下毒之人不止你一个。” 春风一脸得意,“可我也会解毒啊。” 苍皓眼中刚闪起希望,又被春风扑灭,“可我不会帮你解。哈哈。” “淮安派的任何东西做交换。”他咬咬牙,决定与春风交易。 春风却不以为然,“你已经用药材和我交换了。至于其他,我不感兴趣。” 苍皓恨得一掌拍碎了桌子,却被春风幸灾乐祸地提醒, “你可悠着点,再用内力我也救不了你。” 苍皓抬头轻蔑地看他,“我没用内力。” “那瘸子如何找上你的?”云暮笙觉得蹊跷,皱着眉头问道。 “淮安派上下突然全部人都全身乏力寸步难行,更有甚者呼吸困难口鼻流血,这瘸子便出现了,只说药是他下的,要想解毒便要我帮他做事。只解了我身上的毒。” “他还说,可以帮我抵抗体内反噬,恢复容貌。” 算计的表情在他脸上实在不怎么合适,笑嘻嘻地捏捏他软软的脸 “别啊,你这样多可爱。” 苍皓一掌打开他的手,若不是亟待解毒,他也许会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小混蛋。 云暮笙接着问道“所以你便偷了春风的钱袋?” 苍皓点头。 春风眉心拧住“那你中毒之后为什么不去找他直接来找了我?” “那瘸子说了,无论钱袋里有什么,都要来找你。还告诉我,你便是春风阁的余孽。” “找我干什么?” “不知道。” 春风一头雾水,云暮笙也如同雾里看花一般,不知这莫惊雨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他又隐隐觉得不妙,淮安派一族遍布江湖,消息也最为灵通。若是让淮安派知道他们的行踪,还有春风的存在,岂不是要传遍整个江湖。 这样一来,若有人横插一手阻拦他的计划。 可若真是如此,岂不是有些大费周章。 莫惊雨的动作他看不明白,但他却知道,今后要更将春风护紧一点。 “那你又与淮安派是什么关系。” 他记得苍皓向来是江湖上飘荡,偷过正派的师也学过魔道的艺。 “我?”苍皓冷笑一声,“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这淮安派是我的了。” “你……” “成就大事怎么能形单影只,好歹也该有名门正派给我开开路子。” 春风不耐烦地打断他“管你什么关系,把我的药材给我就成!快点!” 淮安派的仓库并不十分惹眼,却很大,四处都是守卫。 可是…… 苍皓黑了脸,这些守卫竟然都睡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一脚踢向其中一人的肋骨,那人当即咔出一口鲜血, “都给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数3有一个是我哈哈哈,另外两个谢谢你们(~ ̄▽ ̄)~手动笑哭 ☆、第六十章 仓库被盗了。 对于精通各种盗窃之术的淮安派来说,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他们善用各种办法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却没想到竟这样被人正大光明的偷了!也许只用了一点不知名的药粉。 仓库里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一样不少。 唯独药材,被人翻得狼藉不堪,估计没剩下什么好东西。 苍皓几乎是从后槽牙里蹦出了一句,“该死的瘸子。” 春风忙去看那些药材,心疼得他直叹气! 好东西几乎一样都不剩! 若是那瘸子还在这儿,苍皓几乎能让他死几个来回。 钱袋是他让偷的,结果中了毒。好不容易用药材交换能解毒,他居然把药材给偷走了。 现在除了淮安派的面子问题,还有他的生命问题。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6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6节 春风翻来翻去,翻到一张纸条,上面的字十分潇洒,行云流水般顺畅,只笔锋间带着让他莫名熟悉的感觉。 “没什么好药材,我就都顺走了。” 苍皓青筋暴起,没什么好东西你还拿!你拿其他的不行吗! 春风一翻,“诶,背面还有诶。” “莫春风,我给你留了样好东西,你自己找。” 春风心说这瘸子还舍得给他留东西? 眼睛一亮便在这仓库寻摸开了,可是翻了个底朝天,也不见什么药材的踪影。 还是苍皓眼睛尖,“在房梁上!在房梁上!” 春风踮脚用力,一个飞身上了房梁,果不其然,那好东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房梁上。 他眼睛一下子便放出光彩来,云暮笙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尖叫, “血玉葫芦!是血玉葫芦!” 他兴奋得恨不得能在房梁上打圈圈,云暮笙看得心头发颤,这房梁还是挺高的…… “你别急着高兴,下来再说。” 话刚说完呢,春风退便闪了一下,让云暮笙心头一跳,还好他稳住了,不然该他疼的了。 春风抱着那雪玉葫芦便纵身一跃,看得出来十分开心。 “这瘸子这般好心,竟把这样好的东西留给我。” 春风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将最后一点解药给了苍皓, “这解药两个时辰后才会完全解开,里面带了蛊种,我们若是不能平安出这淮安城,你也会没命,明白吗?” 春风淡淡地威胁他,毕竟这人性格捉摸不定,万一解药给他他便反悔了如何。即使他与他哥剑法厉害,可毕竟也中了枯萤莲的毒,若是遭人暗算,便棘手了。 至于在毒里混进蛊种,是他最近才发现的。只是药性不能太强,还不能将其与之完全融合。这次去苗疆,也正好找楚茨再要些蛊种。 “好,我可以护你出淮安城。”苍皓答应得倒是爽快,“但我有个条件。” 春风摊手,“你已经没有跟我们谈条件的资本了。” “我有。”苍皓笃定地笑。 “据我所知,你们俩都身中奇毒要前往苗疆解毒吧。”他看着云暮笙,“这江湖凶险,纵然你们云家剑法了得,可这江湖可都知道了这春风阁余孽的存在……” 春风极不喜欢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云暮笙,仿佛带着志在必得的算计,与之前的南怀瑾一模一样,急急忙忙打断他,“你想如何!” 苍皓并不理会他,“到时候江湖上的人一齐冲你们来了,你们可招架不住。” 云暮笙知道他话中的意思,眉心微皱,“多你一人也招架不住。” “我被称为鬼才,自有他的道理。带不带上我全在你。就怕到时候你即使能自保,也保不住这个小妖孽。”说着瞥一眼春风。 春风气得跳脚,“放你娘的屁,你才是小妖孽!你们一个个一口一个余孽一口一个妖孽我一剑砍死你们信不信!” 云暮笙甚少看见这样又气又急的模样,带着孩子气般的可爱,好笑地拍拍他的背给他顺气,他却不依不饶, “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了!” “你要我带上你,我偏不!” 春风拉着云暮笙就走,还不忘回过头恶狠狠地看一眼苍皓, “你若是敢跟上来,我保准你没命!” 他有些闷闷不乐,跟在云暮笙后面一副丧眉搭眼的小模样。 他不开口说话,云暮笙也不开口。 “哥……”春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叫我。” 一路山似乎遇到的人都是这样叫他,用从骨子的带来的轻蔑眼神看他,他很不喜欢。 “因为他们不是名门正派,而且已经被灭门。” “胡说!”春风激动起来,“春风阁救死扶伤那么多年,凭什么不是名门正派。” 云暮笙淡淡看着他,“他们说不是,便不是了。” 春风眼底划过一丝恨意,“那是他们将我春风阁灭门的?” “是,也不是。”云暮笙眼睛里空荡荡的,似乎什么也没有,“是整个江湖。” “那他们冲着我来,是想斩草除根?” 云暮笙叹了口气,“也许吧。” 不过真正的原因,他自己清楚明白。 这些所有的人,不过都是冲着他怀里的《醉春风》来的。 春风的手紧紧捏成一个拳头,随后又渐渐放开来,只身下和那个拳头一般坚毅的眼神。 “我知道了。” ☆、第六十一章 无论春风阁是不是名门正派,如今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败于一众江湖人之手,既已败,江湖人说他是什么,那便是什么了。江湖人想要给他抹上什么颜色,那就是什么颜色。 春风想,他应该再变强一点,他的剑法应该再厉害一点,他的毒应该在凶猛一点,这样的话,有人再用这种话描述他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取了那人的姓名。 也许取人性命也不是最厉害的,他看着手中血玉葫芦,心底盘算着。醉春风的材料似乎在慢慢的凑集,若真炼出了醉春风,那才是最厉害的毒。 生不如死也许比死更痛苦一点。 他昂起头,跟上了云暮笙的脚步。 江边波光粼粼,难得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平添几分懒意。江面安静,翠竹沿岸而生,一树树立在江岸对面,风吹过的时候有沙沙的响声。干将似乎在这儿等他们,高傲地立在竹筏上,灰褐色羽毛在阳光更显得精神奕奕。 干将懒懒地啄着竹筏上的肉,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死尸。它这些年也长大了不少,见到云暮笙和春风后,仰着脖子嚎叫一声,扑棱着翅膀便冲他们飞过来。 只是飞到一半突然一个俯冲,勾状一般坚硬的喙竟衔住了一支飞箭。 云暮笙下意识将春风护住,冷笑一声,“来得真快。” 突然便是万箭齐发,从对面竹林里齐刷刷地射出来。春风推开云暮笙护住他的手,霎时间两人的剑已出鞘,只剩下箭头碰上剑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安静的江面上显得冰冷而残酷。 云暮笙脚尖点地,三两点抄水过江,却与那波人在空中相遇,对峙在小小竹筏之上。 春风粗粗一数,大约有十二三人。 他们大抵都是冲着春风来的,只留下四五人与云暮笙周旋,其余七八人都直奔春风而来。 云暮笙见势不对,想要立刻转身回来护住春风,却被那三人死死拖住。 他内力被枯萤莲遏制住七八分,已然只靠一把剑却也不能施展出更多招数,没有内力的剑法好像没了剑锋,单凭一把剑抵挡这几人的来势。 这些人的武功算不上顶尖,却是知道他们中毒瞅准了时机来的,不然凭他们小门小派怎么敢。 看来江湖上望着醉春风蠢蠢欲动的人不少,不过,起死回生之术,有谁不心动呢。 这些人也非聪明之辈,枪打出头鸟,若是他们中毒的消息是假的,这些人只能是为其他人做了垫脚石,白白送命了。 只怕是这周围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呢,一旦确定他们中毒无法使用内力,一起出手也未可知。 云暮笙觉得状况有些棘手,不断望向春风那边。 春风应付得不算吃力,几颗药丸子从铜戒里射出,与他交手的人就只剩下三四个。 那几人似乎知道他的毒厉害,一直与他正面交手让他自顾不暇。触动机关或是扔药丸子的时间根本没有。 这几人的剑法软绵绵的,却能一直拖着他,让他颇为冒火。 越拖越久,春风已然有些体力不支,堪堪落了下风来。 对这些无名小卒更是冒火,竟将他牵制到如此地步。他定了定神强行运气,霎时间内力已经聚于剑锋,只见梧桐剑寒光一闪,电光火石只见剑刃上已经沾染缕缕鲜血。 春风也不好受,他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枯萤莲又胡乱冲撞起来,更有冲破穴道之势。一口逆血从口鼻喷出,洒在剑刃上,与其他人的血混在一起,再一滴一滴滴入江水里。 他不是不知道后果,只是他自视甚高,一直以来把自己视作天才。那么多次死里逃生他早已不怕,自己总是能治好的。 云暮笙见春风捂着胸口半跪在江边,全身只靠那柄梧桐剑支撑,心下担心,围住自己的那几人又将他死死拖住,手上发了狠,一脚将一人踢入江中的同时一剑封喉。 “你们既是冲着春风来的,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他声线冰冷,眼底杀机毕露。光是这样的眼神便让剩下的两人胆寒,同伴又所剩无几,早已没了来时的自信满满,更别说什么气势。 此时干将长鸣一声,在空中盘旋许久的它找准时机,一个俯冲下来啄瞎了一人的眼。如钩子一般锋利的喙刺入他的眼球,带着一声惨叫勾出一滩血肉模糊来。 剩下一人早已吓得腿软,干将自然也没客气,冲向他的时候那人脚底一软自己滑下了江水之中。 不知哪里来的三教九流被他们解决干净,换做以前,云暮笙从未将他们放在眼里过,今日却平添一场恶战。 离苗疆还有还有那么远的距离,此去怕是凶险异常啊。 若是没有莫惊雨节外生枝,将春风的身份传遍江湖,又怎会有这么多事? 云暮笙不明白莫惊雨的意图,他这样一来,岂不是把春风也置于凶险之地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能肯定,那个瘸子,一定是当年莫春风的亲哥哥莫惊雨。 当日没能彻底把他解决掉,是他这盘计划里最大的错误。 看着云暮笙将这些人解决掉,春风身子一软,向后一倒瘫在了江岸上。强行透支的内力和消耗的体力还要花力气遏制住体内的枯萤莲,让他累极了。 江水被这些人的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春风的手触碰到江水,明明这么好的阳光,江水却这么冰冷入骨。 本该松一口气,云暮笙抬头看春风,却瞳孔一缩, “春风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出去玩放了些存稿( ̄┰ ̄)反正也没啥人看o( ̄e ̄)手动笑哭 ☆、第六十二章 不知从哪里来的人窜出来的人直奔春风,看样子是想来捡漏的。 春风感受到有风直扑他面门,云暮笙的声音似乎已经听得不怎么真切,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动动手指的力气。 枯萤莲已经在他体内发作了。 眼见着那人里春风越来越近,云暮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春风躺在江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人一掌便能要了春风的性命。 明明知道也许这些人之后还会有人继续前来生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总之他要拼尽全力保住春风的性命。 内力还没聚集起来,那群企图靠近春风的人被一阵掌风震开。只见空中一小人踏风而来,又是凭空一掌,有人竟被震得吐血。 苍皓立在春风前面,冷冰冰的眼神扫过那群人, “正好用你们来试试我新练的掌法。” 见他屏气凝神,手中飞快地掐动手诀,速度快到似乎只能让人看到紫色的残影。 掌心隐隐汇聚出一团紫气,让周围的人看着有些隐隐发怵。 可他们似乎根本不知晓眼前此人,不过就是个小孩子,看着厉害难道还能敌过这么多人。几人硬着头皮便冲了上去,更有人想直接略过他冲着春风而去。 苍皓冷笑,鬼步移动移形换影之间转眼与他们正面迎上,掌法未出人先倒,只几声惨叫的功夫那些人便已中了招。他的速度极快,云暮笙甚至没看清他的掌法,只有一片紫光带着残影,江岸上已是哀嚎四起。 他勾了勾嘴唇,似乎很满意这个效果,看一眼自己的手掌, “这风诀掌是挺好用。” 云暮笙眉心一动,风诀掌失传已经,听闻是某高人避世时所悟,苍皓纵然天赋异禀,这些掌法他是从何得来? “莫春风我苍皓收了,你们若是没那个分量,也不必来掺和了。” 他用千里传音讲这话说的清清楚楚,周围虎视眈眈的人不少,这不过是个开头而已。那些小门小派想来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苍皓这话,算是给他们一个警告。 云暮笙心急探查春风的状况,收剑点水过江的时候甚至心神不定,江水沾湿了鞋尖。 春风脸色惨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他慌乱地将春风抱起,却感受到他如同江水般冰冷的体温。 他知道春风体内枯萤莲发作,却不知道如何是好。第一次有无力感涌上心头,夹杂着对春风的担忧,五味陈杂。 “春风!春风!”他轻拍春风的脸想让他醒过来,告诉他怎么做也好。 “哥……”被他拍醒的春风半睁着眼,“我想吃糖葫芦……” 无论什么时候这臭小子总想着吃糖葫芦,云暮笙却也只能忙不迭答应, “好,哥给你买。给你买。” 春风气息不稳,“我现在就想要……” 话刚说完,他又一次闭上了眼睛,而他的七窍又开始流血,细细的血线如同蜿蜒的毒蛇,让云暮笙不知所措。 这一次,他再怎么拍春风的脸,他没有醒过来。 云暮笙眼眶有嗜血的红色,如同一头狂躁的狮子,不听地叫着春风的名字,想这样把他唤醒。 莫春风,你为何总是这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 莫春风,你不是还要报仇吗,给我撑住了。 莫春风,你要是死了,江湖上的人就开心了。 莫春风,江湖上的人还不知道你的厉害呢,怎么能就这样没了。 莫春风,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啊…… 可怀里春风的体温越来越冷,云暮笙的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春风的命,就这样了? 可是他不甘心,难道就这样平白殒命吗? 云暮笙想起他中毒时春风尝血试毒,仿佛冥冥之中在告诉他,春风也许是,因他而起因他而灭。 若非他捡回春风,他也许早在几大门派的追杀中没命。 可若非他去后山中了毒,春风不会因为为他试毒而一起中毒。 也许莫家,命运之中就已经跟他联系在一起。 莫邪,莫春风,莫惊雨,还有整个莫家。他自嘲地笑笑,若非莫邪,莫家不会灭门。若是莫家不灭门,也不会有莫春风。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与他逃不开干系。 可是他不想春风就这样死去,那个天天围着他叫他哥的春风在他心里似乎已经不是棋子那么简单。 他喜欢春风撒泼打滚找他要糖葫芦,他喜欢春风什么事儿都最先想到他,他喜欢春风眨着黑亮的眼睛叫他哥,他喜欢春风受点小伤就会在他面前撒娇只为了让他哄一哄…… 他喜欢春风…… 无论什么计划在这一刻看来似乎都没有春风重要。 怀里的春风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似乎一瞬间就能挣脱云暮笙的怀抱。 云暮笙眼睛看到了细微的光亮,“春风?春风!” 怀里紧紧禁锢着他,让他不能挣开,只希望他能睁开眼睛,告诉他,哥我没事。 可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眸始终没有睁开,片刻的痛苦挣扎后他吐出一大口黑血来,归于宁静, “春风!” ☆、第六十三章 云暮笙仿佛被人死死地扼住了喉咙,捏住了心脏,他似乎能清楚地感受到春风一点点流逝的生命。 那冰冷的体温让他的心也跟着冰冷起来。 “先别急着伤心,他还有救。”突然一个声音传到他脑海,他一惊,是莫惊雨! 他看向一旁的苍皓毫无反应,莫惊雨是用了传音入耳只对他一个人讲。 莫惊雨一定就在附近,看着这一切的所作所为! “他怀里有枯萤莲的根茎,取一只出来放在他的舌下让他含着。” 云暮笙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迅速按照莫惊雨的说法去做。 “去找些冬虫夏草给他吊命。” 这里不是在云剑山庄,云暮笙没有那些玩意,抬头对苍皓说, “我要冬虫夏草。” 苍皓耸耸肩,无奈道 “淮安派的药材被那瘸子偷了个干干净净,没了。” “没了也去找!”云暮笙突然冲他吼道,这派青筋暴起的模样谁也没有见过。 苍皓被他骇人的模样吓得一愣,“这淮安派就这么大一个地方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他还有。淮安城东边有家药材店。”莫惊雨的声音又传入他脑海,笃定地语气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内。 他的计划越来越偏离航线,反而是被莫惊雨捏着鼻子走。就好像一件事的掌控权落在了别人手里,云暮笙隐隐有些不安。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肺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东边有家药材店,那里有,去买。” 苍皓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 东边的药材铺里面几乎什么都有,买药材的老头是个怪人,有时候拿钱也买不到什么药材。除了十分稀有的药材,淮安城的人几乎不在哪里买药。 “去买啊!”又是一声暴躁的怒吼,苍皓用着轻功飞快离去。 他抱着春风软软的身子,即使照着莫惊雨的说法做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要睁开的痕迹。 等待苍皓回来的过程漫长的仿佛要了云暮笙的命,每一刻钟好像都成了对他的折磨,他望眼欲穿地看着苍皓消失的方向,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害怕,也许苍皓晚回来一秒,春风的命就没了。 为什么这么慢。 苍皓回来的时候已是气喘吁吁,东街离这边是两个方向,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来回。卖药的老头又说什么都不肯把虫草卖给他,即使拿武力威胁依旧没有用。苍皓无奈地告诉他那是要救命用的,老头却说要给他讲个故事才会把药卖给他。 苍皓小小的脸蛋憋得通红,又有求于人没有办法。硬着头皮给那怪老头讲故事,讲了许多他也不满意,直到他讲的口干舌燥,将那个故事讲给他,怪老头才把药材给他。 他拿起二十来根虫草就飞奔回来了。 可回来的时候云暮笙的眼神依旧能将他活剥掉。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腿都快要跑断掉,还给买药的怪老头讲了不少故事才让我买到。” 他其实不必这么尽力,不过,他也不想让莫春风死掉。 云暮笙伸手去拿他手上的虫草,却被苍皓阻断 “这虫草给你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云暮笙急了眼,现如今就是一百个条件他也要答应。 他知道苍皓的条件是什么,“好,我们带上你。” “虫草喂他整根吞下,每隔三个时辰喂一次。” 云暮笙照做以后,莫惊雨的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抿了抿嘴,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终究,只有莫惊雨能救他么。 春风依旧没有醒过来,云暮笙却多了一丝丝安心,他横抱起春风踏水跃到船上,苍皓见状立刻跟上。 “你们这样不如再留在淮安城修养两天。” “不了。”云暮笙心头呼出一口气,“夜长梦多。” 如今春风在江湖上已成为众矢之的,他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柔软的头发蹭在云暮笙的胸口,他的心也柔软起来。 “你为什么执意跟着我们。”眼神转向苍皓,打量着带着怀疑。 “生死有命,你放心,我对醉春风没兴趣。”他小小的身子躺着竹筏上,面向阳光,“更何况,醉春风能让人起死回生,是真是假也不好说。” 他冷笑一声,“江湖上的人都是些傻子,这种空穴来风的事竟以讹传讹传成了真的。果真每个人都有长生不老的愿望啊。” 云暮笙目光一僵,“假的?如果是真的呢?” “那便就是真的吧。于我都无益,反正我也活不过四十岁。”阳光有些刺眼,他眯了眯眼睛。 “恩?”云暮笙不解。 他淡淡答道“混杂起来的功夫,反噬的不仅仅是我的外表,还有我的寿命。” “你还没说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他瞥一眼春风,“他不是天才么,没准儿能帮我遏制住反噬,活过四十岁呢。” “你不也有长生不老的愿望。”云暮笙反讽,他又如何去嘲笑那些江湖中人。 “不不不,我们不一样。”苍皓低笑,“我只求活到我该活的年龄,而那些人,本就已经活够了,还想继续活。” “你强行修为,这些不过是你自食其果。四十岁便也是你该活到的年龄,与他们并无差别。” 苍皓嗤笑一声,“你懂什么。” 说罢上下打量他怀里的春风, “说到底,你留下他,不也是为了那起死回生的好玩意。”温暖的阳光让苍皓看起来懒洋洋的,“你、我、还有那些想要醉春风的人,其实都没有差别。” 竹筏顺流而下,即使不用桡,也能慢慢漂流。 云暮笙不语,抱着春风坐在竹筏上,让春风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少年现在是这样安静柔软,仿佛熟睡一般,与平时顽劣调皮的模样一点也不像。 云暮笙低叹,留下少年,他是为了什么呢。 苍皓打量着他,又说 “不对,你与我们,还是不一样的。” 云暮笙抬眼看他。 苍皓却望着天, “你的眼里有他。” ☆、第六十四章 云暮笙沉默了很久,才抬头问他, “你给他讲了什么故事。” 苍皓眯着眼,“故事有很多,我大概也不记得了。” 云暮笙知道,也许是个很特别的故事。这二十多根虫草,谈何容易呢。 春风终于在吞下虫草的两个时辰后醒了过来,不过依旧没有力气动弹。 一睁眼便看见云暮笙刀削般的面容,带着阳光的温暖与江水的湿润,让他感觉很好。 “哥。”他的声音有些喑哑,“我想吃糖葫芦。” 云暮笙见他醒来,眼中有转瞬而逝的惊喜,摸了摸他的额头, “到了花明村给你买。” 春风又没力气地闭上了眼睛,不过这次他却能感受到闭不上的阳光。 “怎么还没到苗疆。” 云暮笙给他喂了些水,“快了,过了花明村就到了。” 不知为何春风心里有莫名的失落, “哥,我觉得我会和你分开。” 云暮笙眼眸深邃旷远,沉默不答。 “可是我不想和哥分开。” 也许是这一次的死里逃生第一次让春风有了愁绪,他僵着脸,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笑来。 要失去的感觉来的太凶猛。 云暮笙也是如此。 即使是从前太岁中毒,枯萤莲中毒都没有这种感觉,两个人好像都是缥缈一般,明明就在眼前,却总会怕一阵风,就把这些缥缈都吹散。 抓不住。 春风的手臂横在眼睛上,抵挡刺眼的眼光,他低低地呢喃, “我真的好喜欢哥哥啊。” 像是在对云暮笙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苍皓说得对,云暮笙的眼里,有春风。 他也对着春风轻轻嗯了一下,拿开春风的手臂,带着温度的手掌覆于他的眼睛,替他遮挡阳光。 轻颤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轻轻扫动他的手心,也扇动着他的内心。 春风再一次睡了过去,云暮笙看着那张白净的带着柔和光泽的脸,心头的软肉仿佛被触动,他轻轻抚摸春风柔软的黑发。 “云暮笙,你的计划完了。”苍皓在竹筏的另一边,不知何时坐起身看着他。 云暮笙眼帘垂下,眼中没有波澜,“你如何知道我的计划。” “我不知。”苍皓孩子般的脸上满是成熟的淡定,“但我知道,莫春风,也许只是你计划里的棋子。” “你不用反驳我,云剑山庄和这江湖里的所有其他门派都没有什么差别,如果对自己没有利益,你们也许连视线都不会多停留一眼。” “可你现在,眼里甚至心里,有了这颗棋子。” 苍皓的眼里有说不清的嘲讽,云暮笙不看他,声音沉沉 “那又如何,这不妨碍他成为一颗棋子。” “这却妨碍你继续使用这颗棋子,对吗。”苍皓看得透彻,“你不敢也不想再拿他冒险了。尤其是在今天这件事情以后。” 云暮笙不语,掌心的睫毛微微抖动,扫得他手心微痒,他感受到了。 他有时候也是迷茫了,局中人仿佛已经忘了这盘局的模样。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为了莫邪吗? 还有意义吗? 他已经毁了一个莫家了,他想,也许算了吧。他好像已经舍不得春风了,舍不得再把他也毁掉了。 第三个时辰的时候,云暮笙又给春风喂下一根虫草,春风再醒过来的时候脸上已有些气色。 只是他似乎不怎么笑,只呆呆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发呆。 “要到苗疆,必先经过花明村。可这花明村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外姓男子都不许进入。” 苍皓说的这些,云暮笙也知道,寻香派这个帮派与其他门派有些不同,大多都是女子,且不争世事,偏安一隅。 若是他们内力都能用还好说,可如今看来,硬闯也不容乐观。 花明村离淮安城不算太远,一天的水路便到了。 有了苍皓的警告,这一天的路程也算平安无事,在夜幕降临的时候终于到了花明村。 扑鼻的香气让春风的眼睛里多了些光彩,他没力气走路,只云暮笙背着,身边还跟着一个及腰高的小小孩。 花明村处于峡谷之中,地势险要,空气湿润,成线的晚霞从山谷里漏出来。虽说是村,却还要比淮安城大一点,四处都种植着缤纷花朵,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进村的只有一条小路,路两边都是纷纷杏花,开的十分旺盛 “哥!这个时节竟然有杏花!” 一树树的杏花映衬着火红的晚霞,宛若置于桃花源里。 花明村善种花善制香,反时节的花也并不稀奇。 云暮笙心头奇怪,进村的时候竟没见任何人阻拦,警惕地提防着周围的陷阱,可他们就这样轻易地进了去。 村落里屋舍俨然,每家都有个小院,种植着各种各样奇花。 春风看起来活泼了些, “哥哥哥!你看那是什么花!” “哥这花我也没见过!” “你看那花好漂亮!” 一簇簇盛开的花在村落里随处可见,还有花一般的美丽女子,行步婀娜,笑靥如花。 这些女子的打扮大多与苗疆差别不大,只发式还与汉人差不多。皮肤甚白,身上的银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别有一般风情。见有外人进来,也不害羞,只捂嘴偷笑,火热的眼神在春风和云暮笙身上来回逡巡。 “你们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吧。” 一女子婷婷走来,身形窈窕,黑发用银饰簪住,落了几缕在耳边,她随手挽了挽,仿佛举手投足间都有不可言说的姣好姿态。 “比武招亲?” ☆、第六十五章 云暮笙和春风吃了一惊,不知道什么情况。 “我想起来了!”苍皓皱了皱眉,“前几日寻香派在江湖上广发英雄帖,说是帮主的女儿要比武招亲。” “不错。”女子笑着点头,“不过看你们的样子,是不知道了。” 云暮笙微皱着眉,“我们只是路过。” “无妨,比试一下即可。阿姐容貌甚美,若能娶她了是你们的福气呢。”女子吃吃一笑,“你们随我来吧,我们给各位都安排了住处。” 云暮笙却不跟上她的脚步, “恕难从命。” 耽误的时间越久,出的岔子就越多,云暮笙只想在这里歇一脚便离开。 第1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7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7节 女子依旧笑如春风“那可不行,外姓男子不得踏足是寻香派的规矩,若是不比武,几位只能离开了。” 她面容温和,语气却不容置疑。 云暮笙想说些什么,却被春风按住了肩膀, “好,我们比。” 女子笑着点头,“好,几位随我来。” 客栈里的男子鱼龙混杂,见云暮笙进来,凭着那一柄剑不少人就已认出了他,看着春风的眼神更是虎视眈眈。 这些人也许有来比武招亲的,也有来趁火打劫的。 春风还未痊愈,他也不能使用内力,即使有苍皓,解决这么多人也怕是棘手,更何况这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房间里暗香盈盈,杂夹着花香的清香,沁人心脾。却依旧扫不去云暮笙心头恼,不耐地皱起眉头。 “比武招亲在什么时候。”苍皓问道。 他和云暮笙想的一样,这么多人解决起来棘手。既然他把赌注押在了春风身上,自然也要保他无事 女子笑着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蛋,“小孩子可不能参加。” 女子将他们安排好住处,“比武招亲在后天,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三位自便即可。” “等等。”她意欲离开,却被春风叫住。 女子笑脸盈盈,“少侠还有何事?” “比武招亲没问题,我比就是。”春风气不太足,面色有些虚弱,“只是我中了毒,你们只有给我解毒,我才能比武。” “中的何毒?” 春风抿了抿嘴,“枯萤莲。” 女子皱眉想了想,“少侠先歇一晚吧,明日再说。” 直到她推门而出,春风才皱着眉头,“她们也是冲着我来的。” 花明村的人肯定也早就认出他来,不然不会强留下他们。 比武招亲与他根本无关,他的解毒要求她们也可以不理,不过看来寻香派的人并不打算坐视不理。 “你参加比武招亲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云暮笙眉头也皱了起来。 若是这个客栈里的人是冲着他们来的也就算了,若是与寻香派勾结起来,他们必定九死一生。 春风摇摇头,“我连他们为什么冲着我来都不知道,若是斩草除根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还不是因为你那醉……”苍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暮笙打断, “他们能解毒吗?” “不知道。”春风耸肩,“不过寻香派奇花甚多,她们也许知道办法。” “罢了,晚了,先休息吧。”云暮笙给春风洗漱后,与他同眠与床,苍皓则憩在榻上。 周围渐渐变得安静起来,春风睁着眼睛好像睡不着,空空的眼睛里仿佛有无限的失落。 他叹一口气,阖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便有人扣门,门后面探进来一张好奇张望的小脸, “是你们中毒了?” 春风点头,“你进来吧。” 迎头进来一个小姑娘,大约和春风差同岁。小巧可爱,眉眼秀气,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打量着他们。 然后望着云暮笙,“哥哥真好看。”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十分开心地笑出来“是这个哥哥要比武招亲吗。” 春风脸色一沉,“是我。” 小姑娘打量他一眼,眼睛一弯“这个哥哥也很好看。” 眼神撇到苍皓,她突然尖叫一声, “好可爱的小弟弟!”伸手便去捏苍皓的脸。 苍皓脸色变黑,一把打掉她的手,眼神冷飚飚的“别碰我。” 小姑娘瘪了瘪嘴,小声嘀咕“年纪不大怎么这么凶。” “你是来给我们解毒的?” “那当然啦。”她眉毛一扬,“这寻香派除了阿姐,就我年映竺最厉害了。” 云暮笙有些不耐烦,“那你赶紧的。” 年映竺话好像很多的样子,叽叽喳喳的有些不满意云暮笙的语气, “你们怎么都这么凶。” 说着瘪嘴看春风,“你中的毒食枯萤莲的?” 见春风点头后她又嘟嘴嘀咕,“你们怎么招惹上那玩意的。手心给我看看。” 说着一把扯过春风的手,一直盯着他的手心看。 “这东西百年难遇,能死在这玩意手里你不亏。” 春风沉默半晌,才默默回答,“我不想死。” 云暮笙也沉默了,春风这样子哪里是不想死的,分明像是赶着去死的。 从他带他下山开始,他自己都不知道作了多少回死了。 “可我知道我不会死。”春风语气笃定,眼里似乎有云暮笙看不懂的情绪。 “我知道你不想死。可这死不死的可不是你说了算。”年映竺啧了一声,从腰间的竹筒里取出一朵淡黄色的花来。 连着根茎压在春风的手心上,花汁被按压出来,她将碎花和花汁一起抹上春风的手臂。 不出片刻,春风的手臂便鼓起一条黑线,里面还仿佛有生命颤动般,十分可怖。 年映竺啧了一声,看见春风手腕上还有一条淡淡的疤,挑眉道, “你的伤倒是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太蠢了点错了还有几章╭(╯╰)╮ ☆、第六十六章 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说时迟那时快云暮笙立马上前捏住年映竺的手腕,手上用力听得叮当一声,一把弯刀落地。 “你干什么。” 年映竺双手叉腰瞪他,“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瞧你们那样儿。”她伸手一捞将弯刀捡起来,又解释,“我得放放血,看他到底如何了。” 弯刀上的尖儿在手臂上那条黑线上一勾,皮肤轻易破开,便如同爆发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黑血来。 她手机力气极大,死死捏住春风手臂像是要把黑血全部挤出来般,捏得春风的手腕变成了青紫色。 平时若是破个皮春风早就叫嚷开了,一边叫着疼一边等着云暮笙皱着眉头来看他。 今天却格外沉默,只蹙着眉心,呆呆地看着他手腕里涌出的黑血。 黑血流不尽,年映竺啧了一声,摇摇头。 “治不好了。”她从竹筒里拿出一支花,碾碎了压在伤口上,“你的血脉里都混着枯萤莲的毒。” 春风抿了抿嘴,“如果去苗疆,能治好吗。” “我现在可以给你暂时遏制住。”年映竺思索片刻,“去苗疆也说不好。一半一半吧。成了就解毒,不成你就会变成一个废人。” 春风声音低沉,“怎么个废法?” “武功尽失算好的,半身不遂也有可能。”年映竺嬉皮地冲他笑,“谁叫你强行使用内力。内力相冲你现在没废掉都算好的。” 她又转了转眼珠子,“不过你们就算去苗疆,不带上一样东西,也是不行的。” “什么?” “飞涯花。”漆黑的眼睛冲春风眨呀眨,“没这东西做引,蛊王也拿你没办法。” 春风沉默片刻, “你们寻香派一定有。” 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太多稀世珍品。 传闻飞涯花五十年开一次,一次只开一夜,且生于荒无人烟的悬崖边上,及其难得。 纵然再难得,既然存在,必定有人会有。 寻香派以花闻名,年映竺又说得这般自然,一定会有。 果不其然,年映竺理了理辫子, “有是有,可那五十年一开的东西凭什么给你啊。”她歪着脑袋,“那可是阿姐的嫁妆,娶了阿姐才能有。” “比武招亲那位?” “自然!”年映竺脑袋一扬,“你们若是想要,比武招亲拔得头筹即可。” 春风犯了难,他所习剑法上乘,又自负天才,打赢这些人在他看来自然是没有问题。可他现在不能使用内力,剑法的威力使不出两成。 纵然赢了那些人,拿了飞涯花,他还得娶什么帮主的女儿。 纵然那女子长得再好看,他也是不想的。 偷偷瞥一眼云暮笙,他就更不想了。他也不想云暮笙去。 “飞涯花没其他的法子得到了吗?” 年映竺翻了个白眼,“你以为这东西那么容易,不能栽植,五十年出一朵。这还是我们花明村风水好,这才长在了花明谷的悬崖边上。” 说着她顿了顿,“就为了这么一朵花,帮里几个长老连着熬了几天夜在悬崖上守着,这才没错过。” 春风算计着该如何是好,突然想起云暮笙也中毒,急忙对年映竺说 “帮我哥看看,他没用过内力,兴许能治好!” 年映竺瞥云暮笙一眼,怪声怪气地笑 “你们俩命还真好,人家找都找不到的东西,你们俩竟然一起中了毒。” 云暮笙沉着声音,“他是为我试毒中的毒。” 年映竺眼睛瞬间睁大着看春风,“可以啊你!枯萤莲的毒你都敢试!” 春风小声嘟哝“试毒之前我又不知道那是枯萤莲……” “也就你这么厉害了。”年映竺噗嗤一笑,看春风的眼神里有了不少钦佩。 “再说枯萤莲那东西我这儿还有一朵呢。”春风瘪瘪嘴,好像有些挫败“怎么用也不能解毒。” “九魁派的人给的?”听到春风这么说,年映竺倒是没什么大反应,漫不经心地问他。 春风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那些不要脸的还不是从我们这里抢的!”年映竺眼色一黯,“凭他们那破风水哪里长得出这些好玩意!” 她脸上有忿忿之色,“我寻香派只此一株,平常大家也不敢靠近,小心翼翼地护着。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竟让他们偷了去!” 她也不继续追问这东西是怎么到了春风手里,只眼底恨恨, “我寻香派与他们九魁派不共戴天!” “这么严重。”苍皓有些不屑,“又不是什么杀父之仇。” “你不明白。”年映竺白他一眼“这些奇花异果世上只有一株的,大多都在我们寻香派。他们偷的不止止是这么一朵花,更是长老们夜以继日的心血!” 说着她更是气愤,“好歹也是名门正派,竟然行这种偷盗之事!” 这话说出来好像在打苍皓的脸,淮安派也是名门正派,可最擅长偷盗之术。 春风瞄一眼苍皓,见他脸色如常,似乎并没有什么分别。 年映竺性子火爆,许久似乎才平息自己的怒气,一把扯过云暮笙的手,取出竹筒里的黄色小花对着云暮笙照做。 不出一刻钟,云暮笙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眉头紧蹙仿佛十分痛苦的模样。 年映竺依旧一脸轻松,还带着刚刚未消去的怒气, “感觉怎么样。” 云暮笙好像痛苦得说不出话来,只死死地捏紧了拳头,从牙缝里蹦出一两个压抑不住的痛苦□□。 云暮笙的样子让春风慌了神, “哥?!” ☆、第六十七章 年映竺大咧咧地冲春风挥了挥手, “放心,这才是没事儿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她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对着云暮笙手臂浇下去,待他面色如常,才慢吞吞问道, “什么感觉,和最初中毒的感觉一样?” 云暮笙皱着眉头点点头,“血脉相冲,有走火入魔的感觉。” “那就没错了,我应该能治你。” 春风眼睛一亮,“你居然能治?” 他自诩天才,对这毒束手无策,却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他同岁的小姑娘竟对解毒十分自信。 “我们寻香派流传下来的古籍上有解毒的法子,帮里的长老都知道。只不过,没人试过。” 寻香派以花草提炼闻名江湖,若试试这些办法真能解毒最好不过,如今他是众矢之的,自己又没办法使用内力,若是云暮笙能解毒,至少不会拖累了他。 “有什么副作用吗?治不好会怎样。” 年映竺打了个哈哈,摇着头,“那我可不知道了,这毒我们从来没解过。” 运气不好的遇上枯萤莲根本不知道自己所中何毒,直接就死了。即使知道自己中的是枯萤莲的毒,那也根本不知晓办法。 更何况这寻香派平日里根本不接受外姓男子。 “你中毒不深还未侵蚀内力,之前你们又让毒进入了睡眠状态,这才可以试一试。不像他,”说着她瞥一眼春风,“基本没救了。” 倒也不是没救,蛊王引蛊或许能制住毒。可也没什么差别,去了枯萤莲还得埋蛊虫在身体里,都一样。 “我可以试试。” 云暮笙眼眸沉沉,把希望放在寻香派身上,若是解毒,他可以保护春风。若是不解,他俩再去苗疆找蛊王。 年映竺听他这么说眸色一亮,若是能解了云暮笙的毒,就说明古法有效,他们也可以放心接触枯萤莲,好种更多出来用于别处。 枯萤莲这东西,可不止剧毒这么简单。 春风问她需要多久时间,她考虑半晌才回答, “至少两个月。” “我撑不了那么久。”春风面色苍白地摇摇头,“若是不解毒,我最多只有七天。”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毒在四处逃窜,就像蛊虫那般有生命,能感受到他的任何细微的动作。他现在每走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一般,一步一步,渗透着不滴血的痛楚。 年映竺想了想,“我也许可以给你暂时遏制住。” 他摇了摇头,“最多半个月,毒快要侵蚀我的五脏六腑了。” 就像蛊虫一样,等到它越来越大的时候是遏制不住的。他能感觉到枯萤莲在吸食他的内力,在他血液里繁衍生息越来越多,若是侵入内脏,便会慢慢吸食他的生命,到时候,蛊王也救不了他。 “那就罢了。我们一起去苗疆。”云暮笙看向春风,给他一个安定的眼神。随后问年映竺,“有办法可以让我先使用我的内力吗?” 年映竺思索片刻,“我得回去问问阿姐和长老。” 云暮笙终于冲他笑了笑,“多谢。” 她蹦跶着离开,就像一个毫无烦恼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干将立在窗边,看着房里沉默无言的三人,气氛十分凝重。 春风咬着下嘴唇,仿佛是思索很久, “哥……要不你留在花明村。苍皓和我去苗疆……” 说出的声音是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喑哑。 这话是他想了很久也用了十分的力气才说出的。他的心底不愿意与云暮笙分开,可如今两人中毒,没法使用内力,江湖上的人对他们虎视眈眈。此去凶险,他不想让云暮笙再冒险。 更何况,都是为了他…… 江湖上的人,都是冲着他来。 若是云暮笙留在花明村与他分开,这样他也许会安全很多。 可是说出这话,心头就像被无数根银针刺痛一般,在紧紧捏住后让他更难受,甚至呼吸困难。他想抚一抚那痛苦的根源却又茫然地发现不知根源在哪里。 只能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角,眼眶发酸。 云暮笙敛住眉心,声线低沉,“我跟你一起,你一个人太危险。” 春风埋下头,他喜欢云暮笙跟他一起,可一开口却说, “不会的……有苍皓。我也可以保护自己……” 声若蚊呐,好像就连自己也听不见了。 “我跟你一起。”云暮笙声音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可是……”春风几乎要哭出来。 可是你跟我一起,你自己也会危险啊…… 云暮笙坚定地打断他,“我跟你一起。” 春风将头埋得更低,云暮笙几乎可以看见他肩膀的微微抖动, “没关系的哥……真的没关系……” “你在这儿解了毒就回云剑山庄等我好了……” “真的没关系的哥……” “你放心我会回来的……” 他的声音里仿佛带上了哭腔,云暮笙手伸到他面前,想安抚他却在空中悬住,声音笃定, “我跟你一起。” 春风抬起头,清秀的脸上已泪水涟涟,他仰头看着云暮笙,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苦笑, “哥,没关系,我不介意做你的棋子……” ☆、第六十八章 他都听见了。 竹筏上的那段对话,他听见了。 云暮笙留下他是有目的的,他莫春风不过是云暮笙手里的棋子。 那一瞬间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揪中,被针狠狠扎过的心脏在呼吸之间仿佛明白了他的痛苦,将针一颗一颗抽出,在钝痛后一滴滴地淌血,难过得无法呼吸。 原来只因为他是棋子啊。 他闭上眼自嘲,还能是什么呢?他早该明白的。若是没有利用的价值,谁会留下这样一个会招来无尽麻烦的人呢。 他突然觉得幸运,还好,至少他还能是棋子。 跟在他身边那样幸福,那就当一个棋子吧。至少能继续向他撒泼卖痴,也能继续看他无奈地哄自己,继续让他给自己买糖葫芦…… 真能这样吗。 春风突然害怕起来,如果他的利用价值没了呢。云暮笙会不会扔掉他,就像当年莫惊雨扔掉他那样。 惶恐立刻占满了他的内心,他不想再被扔掉了,被云暮笙扔掉的痛苦也许比中的这些毒更可怕。哪怕是做一个棋子。 他必须要有价值。 是什么呢? 天赋,武力,医药。只要他可以的,就都让他完美好了。 他还要更懂事一点,不能老粘着他,也不能时常撒娇,做一颗懂事的棋子也许在他身边留的时间会更久吧。可是,无论怎么想,都还是克制不住的难受啊…… 他都听见了。 云暮笙愣住了,他都听见了。 听见了多少呢,春风又会怎么想呢。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句“我不介意做你的棋子”深深地刺痛了他,那个平日里高傲又嚣张的春风是这样卑微的存在,望着他的眼睛如同一汪水,他在里面看到了最柔软与最悲伤。 他突然想起春风几次哭叫着对他说,不要把他扔掉,他也许是怕极了这种感觉了,也许患得患失的感觉让他毫无安全感,也许他害怕再被自己抛弃。 鬼使神差的他用指尖拭去春风脸上的泪,“不是。” 在春风抬眼望他后他温柔地重复, “你不是棋子。” 看着春风的眼睛里仿佛多了些别的情绪,“你是亲人。” 春风的眼睛依旧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砸在云暮笙的手背上,也在他心里砸出一个坑。不过春风的眼睛里总算有了微微笑意。 春风自己明白,那日竹筏上的对话他都听得清楚,云暮笙说过,无论如何,都不妨碍他成为一颗棋子。他知道,自己依旧是一颗棋子。 不过,也许会比只是棋子好一点吧。 至少眼前这个人,看起来是在意他的。 “听我的,我跟你一起。” 看着云暮笙坚定的眼神,春风明知自己要拒绝,依旧下意识点了头。 他是这样依赖信任这个人。 “啧啧啧,好一出兄弟情深啊。”一旁的苍皓许久未说话,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幕,然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温情的气氛。 春风有些气恼,他竟忘了还有苍皓在,哭得不成样子。忿忿瞪他一眼, “要你管!” 他才不承认是被人看到哭鼻子的样子太丢脸而恼羞成怒呢! “你们可别说太多,外面有人听墙角呢。”苍皓勾唇讽刺道,“不然别人听到你们这么酸,还以为你们断袖呢。” 好像是无心之语,却让云暮笙和春风同时愣了半晌。 似乎都忽视了外面有人偷听,而是都愣在了断袖二字。 断袖?春风早对云暮笙有懵懂情意,下意识眼神飘向云暮笙,见他也在看着自己,脸兀地一红,眼神闪躲,转过头看向苍皓 “你、你、你可别乱说!” 苍皓嗤笑一声,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真的说你,紧张什么。” 云暮笙这边已然回过神来,给窗边的干将使一个眼色。 只听得一声长嚎,干将扇着翅膀以闪电的速度冲向了虚掩着的门。 顾着哄春风了,都忘了注意周围的状况。 干将毫不留情,翅膀撞开门后外面果然有一人呆愣在地,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它兴奋的嚎叫一声,锋利的爪子勾进了那人的眼睛。 片刻之后那人惨叫一声,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仿佛想要赶走干将,又好像要抓住什么来缓解痛苦。 云暮笙冷笑一声,看他手腕上的黑金色绑带,竟然是东拳派的人。 惨叫声让周围的人都探出了脑袋看热闹,不过谁也不敢迈出房间一步。 倒是对面房间出来了四五个人,手上都绑着黑金色绑带,慌忙扶起那人 “五弟!” 稍年长的人面色不善,吩咐道, “四弟,你先扶五弟回房间,找大夫。” 说罢气势汹汹朝春风房间而来。 春风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几位想干什么啊。” 各个房间里看热闹的人都伸长了脑袋,犹不嫌事大。 “干什么?”年长那人冷笑一声,闷声一拳桌子断成了两半。 “哦。”春风尾音拖得长长的,声音不咸不淡,“原来是来示威来了。” ☆、第六十九章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样对我五弟!” 春风眼角勾起看他,随后嗤笑,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屑, “这畜生干的,干我何事?” 那人青筋暴起,十分恼怒“若无你们指使!这畜生怎么会伤人。” “这就怪了。”春风语气轻佻,“我们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不指使这畜生去啄别人,倒是把你们啄到了。” 慵懒的眼神中带着锐利,扫过屋里众人, “更何况,怎么这畜生是在我们门口啄瞎了他的眼?” 言下之意,若非他们不听墙角,也不会招来如此祸患。 春风那语气嚣张至极,光是一张脸就觉得他十分欠揍。更何况他们自知理亏,也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拳头一捏直奔春风而去。 直接动上手,看看谁的拳头比谁硬。 苍皓哪里容他碰到春风,未等云暮笙出手,本在房间角落里的他移形换影之间已经到了那人面前,眼神陡然一冷,接住了那人的拳头。 那人眼里闪过错愕,他的拳法在帮里算不上最好,可也是小有所成,竟被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挡住攻势,拳头不能再前进半分。 苍皓趁他错愕之际将内力聚于手掌,轻轻发力那人竟被震退了三四步。 余下几人见他吃了瘪,面面相觑后达成一致,一起冲了上去,想要趁机拖住苍皓在对春风下手。 春风也非废人,几颗药丸子聚于手心,待他们近前手腕子一甩,突然之间那几人面如土色,浑身已经没了力气。 周围看热闹的人本想趁火打劫,见这几人吃了瘪,一时也犹豫着不敢上前,怕他们中毒的传闻是假。 受点伤都好说,若是因此得罪了云剑山庄,岂不是因小失大。 “你们干什么!”一声怒吼将让几人停了下来。 竟是年映竺那丫头又回来了,她面色里带着隐隐怒气, “寻香派是容你们闹事的地方吗!” 东拳派的人面有忿忿之色,“他指使这只畜生啄瞎了我们的人,这笔账不能不算!” 矛头直指春风,把一旁的云暮笙忽略得一干二净。 春风一拍椅子,面色陡然转冷 “你们偷听墙角在先,恼羞成怒对我们动手在后,这些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言语之中颇有气势,唬得这些人皆是一愣。 “干将!”云暮笙吹了一声口哨,在门边啄着那人眼珠子的干将扑棱翅膀飞回来。 云暮笙在众人的目光下用茶水洗了洗干将血淋淋的爪子,然后让他稳稳地停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干将昂首挺胸眼神骄傲,如一个王者环视他们,云暮笙抚了抚他的羽毛,神情里仿佛有赞许之意。 “干将是我养的,它想啄谁就啄谁,那又如何?”云暮笙眼神如干将那般锐利,就这样淡淡地扫过他们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春风也跟着附和,“说起来干将还是我们云剑山庄的宠儿,能被它啄,也算是你们的荣幸了。” 这般颠倒黑白不分是非让那些人更是火冒三丈,拳头一捏竟又要动手。 “谁敢动手就给我滚出花明村!” 年映竺大吼一声,这些人真是反了天了,在她寻香派也敢如此嚣张。 春风睨她一眼,才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丫头竟又换了一套衣服。打量着是汉人的服饰,芽黄色裙裾将她衬得愈发白皙娇俏。 她冷飚飚看东拳派的人一眼,“把你们的人都带走,稍后我会让他们算算你们砸坏了多少东西,都由你们赔偿。” 东拳派的人不服,“分明是那只畜生动手在先!” 云暮笙微笑着提醒他,“是你们的人偷听在先。” 吃了个哑巴亏,那几人虽然不满,碍于有年映竺在,也不好多吭声,只能扶着他们的人退出房间,包括那几个中了毒的人。 直到他们回了房间,年映竺这才皱着眉头调侃他们, “你们倒是能招事儿,我走了还没一个时辰呢就惹上了人。” 言语之间却没有多少责怪之意。 春风歪着头,“是他们先招惹我们的。” “那你们下手也不用这么狠啊。”她嘟哝着,“东拳派好歹也是个六大门派之一,这样一来他们不记你的仇才怪。在花明村我罩着你,出了这花明村他们铁定寻仇。” 春风一琢磨,“你为什么要罩着我啊?” 年映竺这下子结巴了,半晌才狠狠瞪他一眼, “用你管!” 说着看向云暮笙,面色已经浮了一层薄薄的绯红, 第1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8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8节 “我向长老问了,让你暂时使用内力没有问题。只是……” 云暮笙敛眉,“只是什么。” “最多三天,让你撑过比武招亲……” 云暮笙脸色淡然,思忖片刻,才答应道“好。” “哥!”春风突然慌了神,若是云暮笙参加比武招亲,以他的实力夺魁也不是难事。 难道他真的要娶帮主的女儿么。 云暮笙用眼神安抚他,“我只是试试。” 春风眼神复杂,只能咬着牙点头。 见他答应,年映竺笑眯眯的,“那就好。阿姐和长老们都很中意你呢。” 说罢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云暮笙蹙眉,“她们都见过我?” “不曾见过。”年映竺笑着摇摇头,“可是我见过你啊。更何况云剑庄主年轻有为俊美不凡,江湖上盛传已久。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呢。” “我哥为什么要听从你们的摆布。”还未等云暮笙说话,春风便语气冰冷地回了她。 “因为你需要飞涯花啊。”年映竺一点也不含糊地眨眨眼,“不如这样。” 白皙小脸凑到春风面前, “不如你哥娶了阿姐,你娶了我怎么样?” ☆、第七十章 春风闻言一惊,一时慌忙一把推开了年映竺。 “你、你瞎说什么!” 一张脸被他吓得都没了生气,却又从耳朵尖冒出一点绯红来。 他没什么力气,软软的手臂只将年映竺轻轻推开。 “我没瞎说啊。”年映竺眼含无辜之色,“云剑山庄和花明村结亲,多好的喜事呀。哥哥娶了姐姐,弟弟娶了妹妹。岂不正好?” 她眼睛一眯,“你善制毒,若是娶了我,整个花明村的奇花异草都是你的材料,如何?” 春风憋了许久,才大声冲她说道, “我是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我可不觉得我配不上你。”年映竺也不恼,依旧笑得开心,“更何况,我可与你早有婚约了。” 春风眼睛一瞪,更是结巴,“胡、胡说!我都没见过你!何时与你有过婚约!” 圆润的葱白指尖竟大胆地勾上了春风的下巴,“你大概不知道春风阁与寻香派的关系吧。” 春风哆哆嗦嗦地打掉她的手,眼前的女子实在有些可怕, “什、什么关系。” 她嗤笑一声,“我与你,可是早就指腹为婚了的呢。” 春风嘴巴微张,哆嗦着嘴皮子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平日里什么都不怕的他竟被这句话给吓住了。 年映竺噗嗤一乐,哈哈大笑起来,“逗你一句看把你吓得。” 云暮笙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他不禁逗。你也最好别逗他。” 声线带着丝丝冷意,让起了乐子的年映竺只好作罢。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便是。”她瘪瘪嘴,从腰包里掏出一个黄纸包来,扬了扬下颌,“坐那儿我给你治。” 云暮笙坐到她面前,看她打开那个黄纸包。 春风也伸长了脑袋望着,里面是一些粉末,颜色有些眼熟, “这药有点像那瘸子的?” 年映竺一边将粉末倒在杯子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 “你为什么叫他瘸子?” 春风脸色一变,“你认识那瘸子?” “他是我们寻香派的长老。”年映竺点点头,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你不认识?” 春风被她的眼神看得眼皮子一跳,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总觉得她言语之中还有其他意思。 云暮笙沉默,他敢肯定那瘸子就是莫惊雨,可是…… 一个外姓男子,为什么他会是寻香派的长老。 “嘿,小孩!”年映竺突然叫到在房间角落里的苍皓。 “去叫小二烧壶水来,记得要是滚烫的开水。” 苍皓冷冷横她一眼,“为什么叫我去。” 他是来当保镖的,不是来当保姆的。 年映竺耸耸肩,“你看这房间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去呢。” 春风没力气走路只能窝在椅子上,她正给云暮笙压毒,不就只剩下他了。 苍皓嫌恶地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出了房门,还听见那女子大声嘱咐他, “小孩,别烫着了!” “这小孩人小鬼大的,一点也不像七八岁的样子。”年映竺瘪嘴嘟哝,尤其是苍皓的眼神,永远都是桀骜不驯的冰冷。 春风半眯着眼睛,又有些乏了,软软说道, “你以为七八岁的孩子能一人单挑东拳派的高手?他可都十四了。” 年映竺这才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奇,“那怎地看起来……” “你管呢。”春风呵呵地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云暮笙摸出一根虫草喂到春风嘴里,这才放心下来。 滚烫的开水一来,年映竺就将它倒进了装着药粉的杯子里。 只听得嘶嘶嘶的声音,那药粉仿佛被开水泡得沸腾起来。年映竺乘机将竹筒里面的花花草草取出,分辨片刻就往开水里面扔。随后用盖子盖住,防止散了热气。 “就这样等它自己冷却,你把里面的花草都取出来。” 年映竺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道,“梅花上的雪水我那里好像还藏了一罐子,正午时候再去采些罗袖叶来应该就好了。” 她瞥着云暮笙,“你就照我说的做,冷却后将花草取出。中午我还会再来,午饭会一起给你们端来。” 云暮笙抿嘴,“多谢。” “我又不是为了你。”年映竺耸耸肩,“还不是阿姐看上了你。” 她随即满面笑容地看着在椅子上打盹的春风, “我好像也看上了他呢。” 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噗嗤一乐, “要是能凑成两桩婚事就再好不过了,哈哈。” 云暮笙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皱眉。 正午时分她欢快地跳着步子,抱了一个小坛子,上面还盖着几片十分宽大的叶子,绿油油的颜色煞是喜人。 春风小憩已经醒了,这会饿得不行正等着人来送吃的呢。一看年映竺手里的东西脸一垮, “怎么没吃的?” “吃的吃的就知道吃。”年映竺笑着啐他,“我会亏待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下人便端着吃食上来了。 东西都装在土陶器里,古朴厚重却别有一番风味。 四碟凉菜四碟热菜一钵汤,好像都是鲜花制成,食色之间更有些鲜艳的点翠,让人垂涎欲滴。 “这可是我寻香派的特色,尝尝?” ☆、第七十一章 以花入食,不仅有植物的清香,更能滋补养气。烹饪也恰到好处,不以火爆的方式煎炸爆炒,而是清蒸水煮,味缓而淡,却又唇齿余香。 特色二字不算辱没。 她笑眯眯地看向春风,“这汤对你有好处,你多喝些。” “什么好处?”春风微怔。 “花药有解毒的浅效,我在里面加了虫草。” 春风却之不恭,饮完汤后又见有人端上一碟儿甜食,却被她按住了盖子不让打开, “你猜猜是什么。”她眨眼看春风。 春风哪晓得那么多,只摇头。 她卖宝似的揭开盖子,竟是数颗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糖衣看起来厚厚的,上面还滚着一层细碎的花瓣。 春风眼睛都亮了起来,下意识舔舔唇,眼睛仿佛是被那糖衣黏住,再也挪不开了。 年映竺轻笑一声,将碟子推到他面前,“吃吧,都是你的!” 说着吩咐下人把其他东西都撤了下去,收拾了个地方出来。 “刚刚沥出的花草呢?”她问云暮笙。 云暮笙指了指一旁的桌案,那些花草已被他取出悉数放在了那里。 年映竺将它们悉数取来,放在那宽大的叶子上。 “这是什么叶子这样大?”春风嘴里砸吧着糖葫芦,甭提多幸福,眼睛都和那糖葫芦一般亮晶晶的。 “这是罗袖叶,我们寻香派特有的植物。”年映竺一边回答他,一边将那坛子打开。 一打开坛子便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即使是房间里的焚香也挡不住那气味,可仔细一嗅,又像消失于空气中一般没有了。 “这又是什么。”春风一边嘴巴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问道。 “这是落梅雪。”年映竺撒了一些雪水在花草上面,嘟着嘴说,“去年冬天我就集了这么一坛子,自己还舍不得用呢,倒先给你们用了。” 春风望着窗外,“那有什么难的,眼下马上就是冬天了,你再收集一坛子蓄着不就好了。” “你懂什么。”年映竺睨他,“这落梅雪得是刚好落在梅花花蕊上的雪水,那有那么容易收集。” 春风嘿嘿一笑,不再答话,专心致志地吃糖葫芦。其间还好心地分了苍皓两个。 年映竺置办好后,将罗袖叶折起来包裹住花花草草,拿了石杵将它捣碎,还吩咐云暮笙, “我一边捣,你一边望里面慢慢倒那落梅雪,明白吗?” 这样来回捣了约莫两三刻钟,直到那汁水彻底变了色,年映竺将渣滓沥出,让云暮笙饮下那汁水。 “咦。”春风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么难看的颜色。” 云暮笙倒是没有犹豫,一口气饮下后,饶是他那般云淡风气,也不由得脸色微变。 年映竺又将那渣滓覆于他七窍,这才缓了下来, “两个时辰后洗净即可。” 说着忍痛将一坛子落梅雪放到春风面前, “喝了,好好冻一冻你体内那不安分的东西。” 春风怔住,“啊?” “叫你喝你就喝!”年映竺显得有些不耐烦,“再磨蹭我就后悔了!” 落梅雪虽是常温,饮下后却有独特的清冽之气,凉到五脏六腑,让春风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在年映竺逼迫下他将一坛子雪水都喝了下去,这丫头这才磨磨蹭蹭离去。 比武招亲在一日后,寻香派的确有法子,云暮笙在这天果真有内力充盈之感。 擂台建在村子中央,清晨便已经围了不少人,不说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也算是青年才俊之辈。其中亦不乏微带皱纹的中年男人,趁机来凑个热闹。 擂台前便是一处规模不小的竹楼,从楼上稍稍往下一望便能将比武场景收之眼低。不少盛装女子已在上面盈盈而立,皆是如花笑靥。 被众女子众星拱月般拥在中间的,身着大红色嫁衣,袍袖裙尾用暗金细线缝制成凤凰于飞之景。头饰金色凤冠,两只凤衔石榴金钗一左一右,皆是汉人婚嫁打扮。 那女子身量纤细,长发如瀑。柳眉杏眼暗含秋波,胭脂色嘴唇将皮肤衬得愈发透白。她手里捏着大红盖头,眼睛微微一动,扫过擂台下的众人。 上擂台的人都需先签上生死状,刀剑无眼,大家各怀心思前来,若是死伤自然不能由寻香派来担责。 暗暗幽香从鼻尖划过,云暮笙在春风紧张的目光下签下生死状。 春风深吸一口气,突然牵住了他的袖子, “哥……不要太费力气,没了飞涯花还有其他办法……” 他声音低低的,不敢抬头看云暮笙。 若是拿到飞涯花,就意味着云暮笙得娶那个女子。 那样明艳动人的女子,让春风凭空生出些害怕。 云暮笙捏了捏少年的手心,“放心,我自有安排。” 春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擂台边,他突然有些后悔。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中蔓延开来,他害怕云暮笙就这样娶了她,即将被抛弃的预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脑中。 “你板着脸做什么。”不知何时年映竺竟蹦跶到了他身边,“阿姐那么漂亮难不成会委屈了你哥哥?” 一旁的苍皓扫她一眼,勾唇嗤笑“哪里是怕委屈。” 年映竺不明所以,只用肩膀轻轻撞他, “诶……我说……若是你哥娶了我阿姐,不如……你也娶了我如何……你们一齐留在花明村好了……毒……我们与苗疆也是熟悉的。” 春风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转过头看她。 年映竺却一直盯着自己小巧的鞋尖看,仿佛是有些害羞。 春风冷冷道“我不会娶你,我哥也不会娶你阿姐。” 年映竺一愣,抬头瞪眼看他,气呼呼的, “莫春风!我可是与你有过婚约的!” ☆、第七十二章 春风眉头深蹙,“你不要胡说,我何时与你有婚约!” 年映竺冷笑一声,“当日春风阁与寻香派交好,是你父亲亲自将你与我指腹为婚,你还想抵赖不成!” 春风沉默良久。 “春风阁没了,莫春风也没了。我是云剑山庄的人。”他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不带一丝感情。 年映竺气得连说了几个好字,“好你个大逆不道的莫春风!我看你日后如何面对春风阁的列祖列宗!” 春风呼出一口气,“再如何大逆不道也不用你管。” 年映竺看他的眼神变了,冷冷睨他一眼 “我不管,自有人管你。” 说话间云暮笙已然上了擂台,好巧不巧正是对阵东拳派的人。 春风扫视周围,东拳派只来了两三人,怕是他的药丸子起了作用。 他不屑轻笑,没用的东西。 “东拳派的毒与你有关吧。”年映竺仿佛也发现了,冷冷问他。 春风扬头,不可置否,“他们自己先来招惹我。” “你还真是心狠手辣,那是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毒。” 春风面色平静,“多谢夸奖。不过他们的生死与我无关。你们若是厉害,怎的不帮他解了?” 他歪着头勾唇一笑,十分挑衅。 即使自己中毒无解,他也能确信自己的毒天下无双,无人可解。 年映竺也轻蔑地笑了,“没错,我们的确帮他解了。” 春风眉心大动,“你们竟能解我的毒?” “我们不能解,自有人能解。” 这天下奇才,不止你莫春风一人。 春风在短暂的讶异之后也笑了,“是那个瘸子吧。” “你竟敢直呼他瘸子!”年映竺突然柳眉倒竖,“大逆不道的东西!” 叫他瘸子怎么了,春风不明白年映竺为何突然这样生气,正想张嘴辩解,却被擂台上的打斗吸引了过去。 这算是春风第一次看见云暮笙真正与人过招。 东拳派善拳,东拳十二式更是精于近身攻击,杀伤力巨大。只可惜,拳不敌剑。更何况那是云暮笙的赤阑剑。 隐隐剑气汇于剑刃,仿佛被不真切的暗红色包围。春风一惊,苍皓同时低声惊呼, “血空剑法!” 这古老剑法春风曾在藏书阁里看到过,只是剑谱破损看不真切,连云暮笙也不能确定只自己慢慢揣摩,一步错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险,故而云暮笙并未让他练习。 加之这剑法需要长时间集中精力十分费神,春风也懒怠不想去学。 未曾想云暮笙竟把这剑法揣摩出来了! 暗红色的剑气越真实,这剑法的修为也就越高。 看样子,云暮笙也才刚刚学会这套剑法。 “云暮笙是个天才。”苍皓淡淡说道,“除了已死去的那人,江湖上再无第二人会这剑法。”春风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丝的怀念。 他深知其中的难度,这剑法难练,更何况云暮笙手里只有一本全然模糊的剑谱,全凭自己一招一式试出来。 稍有不当,便会丧失心智走火入魔。 为他骄傲的同时春风突然泛起一阵难过,为什么要使出这么厉害的剑法呢。难道他真的对那女子一见倾心想娶她不成。 莫名的情绪让他眼眶泛酸,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拳派那人也并非毫无本事,在这剑法之下竟能负隅顽抗三分,只是被云暮笙逼得节节败退,面如土色。 云暮笙一剑劈下,那人敛住心神只能用手上黑色腕带去挡这一剑。 那腕带是东拳派的标志,看似布制,实则是用软铁制成,十分坚硬刀枪不入。遭遇的力量越大,那腕带也会越坚硬。这也是他们危急时用来防御的手段。 可就是这样,云暮笙这一剑生生劈开了那软铁,甚至划破了那人的手腕,流出滴滴鲜血。 鲜血遇到暗红色剑气后仿佛立刻蒸发,融入那一团剑气之中,暗红色仿佛更深了一点。 年映竺轻呼一声,“好厉害的剑法!” 随即笑眯眯的,“这样的人娶阿姐,不亏。” 春风闻言狠狠剜她一眼,随后眼神紧张地盯着云暮笙。 云暮笙的剑法死死压制住了那人,本来他在顽抗,见腕带被割破后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只能使出轻功在擂台上逃窜,狼狈的模样引得擂台下的人一阵哄笑。 云暮笙并未有十分杀机,只想将他逼出擂台外。那人被他逼得恼火,鲜血不断顺着手腕滴答落下,然后被暗红色剑气吸食。他眼中寒光一闪,竟自袖口落出一把钢刀,也不再逃窜,直逼云暮笙胸口。 苍皓暗叫一声不好,这血空剑法讲究物我两忘,最忌分神,事发突然,若此时他分神来防御,怕是会受到剑气反噬走火入魔。 若是云暮笙明智,即使受他一刀也断然不能分神。 可东拳派那人,分明是起了杀心。 春风也急了眼,这东拳派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竟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他袖口一抖,一颗药丸子已然捏在手心。 眼看着钢刀里云暮笙越来越近,春风反手一弹,不料被人捏住了手腕。 “你干什么!” 春风一把甩开年映竺,手腕一用力药丸子便被甩了出去。 “用不着你管。” 叮当一声,那柄钢刀竟被药丸子打落在地,在场众人都没看清楚是何原因。只觉得那柄钢刀一碰到暗红色剑气,自己便掉了。 众人不由得吸一口冷气。还好没有听信江湖传言愚蠢到对云暮笙动手。由此也对云暮笙更为忌惮。 少年便稳坐云剑山庄少庄主的位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暮笙却明白,这柄钢刀的掉落,与他并无关系。 ☆、第七十三章 苍皓低低一笑,看着春风“你这动静竟然还能当暗器使,不错。” 云暮笙此时已无心恋战,凝聚剑气后直逼那人。 那人见刺杀不成出现颓然之势,只能由着云暮笙步步后退,剑气刚刚触碰到皮肤的一瞬间,他脚下一滑便落下了擂台。 落下的时候他甚至感到有些幸运,暗红色的剑气触碰到皮肤时他的血液瞬间冰冷,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下了擂台,至少在花明村,云暮笙不会对他出手。 春风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他冷漠地看着那人劫后余生的脸,手指抚摸上扳指上的宝石。 细小的药丸子在不知不觉中摄入了那人的喉咙,春风看他毫不知情地将药丸子吞咽下去,嘴角轻勾。 瞬间他便痛苦地瘫倒在地,不断抽搐,周围人不敢上前,只东拳派的两三人胡乱叫喊。 不过半刻钟的功夫,那人惊讶地发现自己五脏六腑仿佛燃烧般难受。他胡乱地抓着胸口挠出一道道血痕,已然丧失神智。 大家都看好戏般看着他,也无人上前帮忙,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后突然有人惊叫一声,那人受伤的手臂竟化成了一滩血水! 而且仿佛有不断蔓延的效果。 春风亦是一惊,他的药丸子是没有这样的效果的! 见云暮笙脸上亦有迟疑之色,春风心头一跳,难不成药丸子混着血空剑法的剑气竟有这种效果? 大家却不知道有这药丸子的功劳,都以为他是碰到了云暮笙的剑气便成了这般模样,此时心中对云暮笙已然神化。 心中多了恐惧的情绪,云暮笙后来自然是战无不胜,有人甚至一开始便腿脚发软,稍显厉害的至多撑了两三个回合,生怕碰着那剑气自己便跌下了擂台。 一个时辰后那人彻底消失了,只留下一滩血水在原地恐吓着大家。 年映竺也有些好奇, “是你的药丸子这么厉害还是他的剑法?” 春风茫然地摇摇头,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 竹楼上的女子眼中有赞许之色,扫过那猩红血水时面露嫌恶,他用暗器本就为江湖所不齿,落得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朱唇轻启,吩咐旁边的人去收拾了,这可是花花草草的好肥料。 云暮笙已然拔得头筹,一群人突然从竹楼里蜂拥而出,将云暮笙团团围住。 为首的老妇身着喜色衣裳,眉梢带笑, “请新相公与小姐入洞房!” 春风眉头一拧,眼有急色,踏步便想上前,却被年映竺一把拉住, “你哥娶我姐,你去凑什么热闹。” 春风心头如被惊雷击中,是啊,他娶旁人,他娶凑什么热闹。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向自己一眼。 娶了那女子以后呢,他怎么办。终究还是面临被抛弃吗。 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看着云暮笙被那群穿着吉服的女子围住,失落得像个孩子。 好希望他能回头看自己一眼,发现自己的存在。可他现在却被女子们众星拱月般拥着要娶那好看的女子。 他不想。 好像是上天听见了春风的抗拒,云暮笙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回头看他。 深邃的眼神如同清泉将他包围住,一瞬间的安心仿佛这样将他安抚住,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发声艰难,更不知道对他说什么好。 其实他知道,他想说不要娶那个女人。 他说不出口,他记得自己要做一个懂事的棋子。 可若是被抛弃了,懂不懂事又谁会在乎呢。 云暮笙面色如常,看着那老妇, “在下只想要飞涯花,花明村的一切补偿,都由我云剑山庄承担。” 那老妇本来眉梢眼角都是喜色十分满意,因着一句话立刻垮下了脸, “你当我花明村是什么地方,若是不想娶,便别打这擂台。若是赢了,你若不娶,我家小姐置于何处?” 云暮笙心头微微叹气,若非逼到弦上,他们又何苦走这一步。 “好,容我跟春风交代一下。” 春风心尖如被刀割了一下,那句好他听得真切。 果然,他是想要娶那女子的。 他看着云暮笙一步一步朝他走来,是要来抛弃他了吗,他终于决定了吗。 喉咙如同被人割了一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疼得眼眶发酸,连吞咽都觉得困难。 “春风,听我说……” 春风打断他的话,艰难地抬头对视他的眼睛, “哥……你真的要娶她吗……” 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黑亮的眼里有不真切的泪光。 云暮笙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轻轻摸上他的脑袋,凝神用传音入室只对春风说道, “子时在去苗疆的水路边等我,我会一切安排好。” 春风茫然地看他,亦以同样的方式问,“那……你要娶那女人吗……” 云暮笙低头笑了笑,“你希望我娶她吗?” 春风突然变得有些结巴,埋下了头“我、我不希望,你就不娶吗?” “恩。”云暮笙眼底笑意更甚,“你不希望,我便不娶。” 春风呆呆地看着他,一瞬间后冲他展颜一笑,少年明朗的笑容胜过花明村所有的花, “子时我等你。” ☆、第七十四章 年映竺似乎看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妥,她秀眉微皱, “云暮笙,你若是敢耍花样,便是与我们整个花明村为敌。” 他脸上带着几不可察的微笑,看年映竺一眼, “那又怎样?” 自信的模样仿佛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云剑少庄主,春风有些痴迷。 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变成那个女子,让云暮笙娶了自己。 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春风脸颊突然变得绯红,不自觉地狠拍了两下脸颊。 不过即使有云暮笙的约定,春风看着云暮笙被众人围进竹楼里心里依旧不好受。 空落落的,心头突突地跳,眼皮也一直跳个不停,说不出来的感觉让春风觉得不妙。 苍皓带他回了客栈,“你看得这么难受还不如回去罢了。” “你怎知我难受。”春风脸上飘红,犟嘴反问他。 苍皓声音冷飚飚的,“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跟个小孩子一样。” 春风不满地捏了捏他圆润的脸蛋,捏住一个红印子来,红白相间十分可爱, “你才是小孩子。” “对了,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破解我身上的反噬。” 春风冥想一下,“我也不清楚,这玩意儿得一个一个试,书上可没说过这些。” “要怎么试?” “我只会用毒。你不怕的话可以试试。” 苍皓沉默半响,“毒若是用好了也能是药,药若是用不好也会是毒。” 春风闻之眼睛一亮,转头看他,眼里有雀跃的兴奋, “你也这样想?” 这种千里觅知音的感觉让春风终于有了些开心的表情。 见苍皓点头后他十分满意地说道, “就凭你这句话,我都愿意给你试试。不过得等我去解了毒以后。” 苍皓脸上绷出一丝笑意,点点头,“早就腻烦这张脸了。” 春风嘿嘿一笑,顺手在他脸上你捏了一把, “别啊,这模样多可爱。” 苍皓闻言黑着脸一把拍掉他的手, 第1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9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19节 “你觉得可爱不如把这张脸给你。” 春风翘了翘嘴,“要是哥喜欢也没什么不可以。” 苍皓秀气的脸上翻出一个大大地白眼,不再搭理他。 年映竺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回了客栈,仿佛是怕他们还会有什么小动作。 “这屋子怎么这么香。”打开房门便有幽幽香气窜入耳鼻香味不浓却带着百花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年映竺瞥他一眼,“寻香派以香闻名,给你们用的自然是上好的香。” “再好的香也是你们小女子的心思。”春风耸了耸鼻头仔细嗅了嗅,“这香味道倒是不错。” 年映竺轻笑,“我们小女儿家的心思多着呢。你就慢慢受吧。” 说罢掩门而出,却被春风叫住, “你阿姐叫什么名字?” 她嗤地笑出声来,“年映画。” 随后吐了吐舌头,“吉时快到了,你哥应该也要跟阿姐拜堂了,我得先走了。” 春风一怔,拜堂?拜完堂,不就是夫妻了吗? 可是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不娶那个女子。 苍皓看他脸色又变了,大喇喇地躺在榻榻米上,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你哥若是不想娶便不会娶,他若是想娶你还拦得住?” 春风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人骗了一般, “你是说……他真的要娶那个年映画!” 苍皓半眯着眼,“我怎么知道。” “可他说过让我子时在水路边等他!”急忙的辩白仿佛想证明些什么。 “那你就等到子时呗。瞎着急干什么。” 春风心绪杂乱,也听不进苍皓说的什么话,在房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不必拜堂了。” 云暮笙看着满堂身着喜色衣裳的人,那女子更是盈盈而立含笑望他,不由微微皱眉。 为首老妇笑容满面, “也罢,一切都按照新相公的规矩来便是。” 说罢那帕子掩嘴一笑,小声对旁边的人说道, “咱小姐对新相公中意得很呢。” 说罢一众女眷齐齐低笑,倒是那端立的女子红了脸,嗔怪地叫了声, “月长老!” 被叫做月长老的老妇脸上的笑容掩也掩不住,四周打量一圈, “莫长老呢,这般重要的时候怎的没来?” “哪里能来?”其中一女子笑着接嘴,“莫长老忙着他自己的事儿呢。” 莫长老?云暮笙皱眉,心头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他担心起春风来,莫长老莫长老,不就是莫惊雨么。 多年前春风阁与寻香派交好,莫惊雨来混一个长老也不是难事。 怕就怕,他不会对春风善罢甘休。 唯一能放心一点的是,苍皓在春风身边,少不说也能出一把力。 可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罢了,去了苗疆为春风解了毒,便什么都不再想了。 从此便和春风安心待在云剑山庄罢了。 “打擂所得飞涯花,请先交与在下罢。” 周围女子笑着打趣, “新姑爷怎的这么不识风趣。到底是飞涯花重要还是我们映画重要啊。” 云暮笙皱眉不答,但他心中答案笃定。 自然是飞涯花重要。 若非被逼到这份上,他也不会用这种办法得到飞涯花。 可是,那关系到春风的命。 ☆、第七十五章 夜色渐沉,春风心下烦躁不已,只房间里的温和香气让他稍感平和。 “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眼晕!” 苍皓不满地看着他,眉头深深皱起,眼神也有些涣散。 “你不是鬼才吗这样就能晕?”春风心里本就不耐烦,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冒火地瞪他。 结果转过头看他时才发现苍皓似乎真的有点不对劲,眼神里好像没了平日里锐利的锋芒,虚着眼看他仿佛想要努力集中起精神。 他刚想上前问他怎么了,结果自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昏沉的感觉铺天盖地想他袭来,身子软得没力气,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般,眼睛一闭上就能睡过去。 鼻下依旧是绵延不绝的清幽香气。 他眉心微动,冲着苍皓大叫, “把口鼻都捂上!这香有问题。” 说着摒弃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堆小瓶子找药。 “晚了。” 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打开,春风昏过去的最后一眼看到是那个瘸子的脸。 醒来时睁开眼看到的是渐渐西沉的弯月,耳边有潺潺的水声,他脑袋还昏昏涨涨的,那瘸子悠闲地划着浆,在昏暗的月色下独留一个背影。 已经过了子时了! 春风慌张地望着月亮,纵身便想往水里跳,被眼疾手快的瘸子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那瘸子力气颇大,春风挣脱不开,只能死死瞪他, “我去找我哥!” 瘸子似乎梳洗了一番,终于不再是蓬头垢面的模样,只是在黑夜里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你哥现在正在和别人洞房呢,你找他做什么。” 春风一把推开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向他吼道, “你胡说!” 他们明明约好了子时在水路边见! 瘸子言语里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我若是胡说,他现在应该带走你了,你看,这船走的不快。” 言下之意,就算他将春风带走,若是云暮笙想要来寻他,也是极容易的事。 就像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被人戳破,春风像只暴躁的小狮子,不由分说就向那瘸子扔药丸子。 瘸子也不躲,由着那药丸子进入他的喉咙,随后笑眯眯的看他, “你这些东西可对我没有效果。” 春风恼羞成怒,伸手便去拔剑,被瘸子一把拍掉。 他突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 “莫春风!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说罢提起船头的油灯,放在两人面前。 透过闪烁不明的灯火春风好像看清楚了那瘸子的脸,模样清俊秀气,眼中有刚毅的神色,下巴心有颗小痣,与记忆中的模样渐渐重叠起来。 “春风,你想不想每天都有糖葫芦吃。” “我想哥哥也每天都有糖葫芦吃。” “你想不想每天都穿得暖暖和和的。” “我想哥哥每天也穿得暖暖和和的。” …… 是他么。 春风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试探地叫了一声,“哥?” 是那个将他抛弃后死在了山崖下的哥吗? 瘸子冷哼一声,“你还记得我这个哥吗。不是叫云暮笙叫的那么顺口吗!” 春风突然激动起来,冲他大吼大叫, “你不是死了吗!你不是把我卖给云剑山庄了吗!你找我做什么!” 纵使多年无忧,但这段被埋藏在心底的历史一旦被剖开便露出血淋淋的面目。他如何能忘得了被抛弃的时候呢。如何忘得了自己其实是被云剑山庄买来的呢。 本来,他改叫云暮笙作主子。 是那个人可怜他,给了他半个少庄主的身份。 只是可怜他罢了。 做棋子也好,做下人也罢。 无论在云剑山张的日子过得多么舒心,他都在被抛弃与害怕中提心吊胆。他不想要在被抛弃,在这样被人卖来卖去。 更何况,那是被他叫做哥哥的人。 他不喜欢在撒娇里还有看人脸色的感觉,无论他如何撒泼卖痴,那都是基于云暮笙的底线基于云暮笙对他的包容。 可是他对这种包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云暮笙任何轻微的动作都能让他产生被抛弃的错觉。有时候他在耍赖的时候甚至在想,不如就这样抛弃他算了吧,免得再重新煎熬一次。 所以他一次次触及云暮笙的底线,可云暮笙越是包容他,他就越害怕。 因为他已经不想离开了。 他真是怕极了。 莫惊雨,可这个曾经被他叫做哥哥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想做什么呢? 兄弟相认的戏码吗? 从心底他有些痛恨这个人,若不是他,他不会这么怕。 怕到云暮笙说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怕到即使知道自己是棋子,也要待在云暮笙身边。 被抛弃的滋味,莫春风不想在尝试第二遍了。 莫惊雨被春风这么冲的话一激也生出无名火, “你以为我容易吗!当年云暮笙身边的畜生害我掉下山崖,差点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我费尽心思活下来,还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接回你!” 这话说得春风突然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明明已经抛弃我了!你又接回我干什么!” 大哭大叫的春风让莫惊雨顿时手足无措,心头的火气一下子被他的泪浇灭,想安抚春风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一边慌乱地擦着春风脸上的泪,一边温声安慰他, “没有,哥哥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 ☆、第七十六章 春风明明不想哭,却止不住地抽噎, “你明明就把我卖给了云剑山庄,说什么没抛弃!” “我没有!”一抽一搭的模样让莫惊雨心软,“云暮笙骗我说带你上山习剑。哥没本事,当日根本没办法给你一个好的生活,只能让你跟着哥讨饭。” 他垂下头,被长发遮住了眼睛,“哥傻,以为你去了云剑山庄便会过得好一些。” “可是!”他忿忿捏紧了拳头,没再说话。 “可是哥……他告诉我你死了。” “他是想我死,天不绝我莫惊雨。”莫惊雨眼神中带着狠厉,又温吞向春风解释“当日我摔下山崖,山边树多为了挡了不少,只瘸了一条腿罢。” 他冲春风苦苦一笑,不再说话。 “那你为什么会摔下山崖。” 莫惊雨闻之眼神一狠,“因为他想斩草除根。” “他?”春风怔住,“谁?哥吗?” 莫惊雨眼神一变,瞪住春风“你还叫他哥?!若非他我会受到惊吓摔下山崖吗!” “可是、可是是他收留了我……”不知为何春风不敢直视莫惊雨的眼睛,低低地埋下了头。 “收留你?”莫惊雨冷笑一声,“他那是想毁掉你!” 春风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满是不可能,声音突然拔高,蹭的一下起身反驳到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他收留你是为了什么!真是什么兄弟感情吗!” 春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依旧为云暮笙辩白, “他说过,我是棋子……” 莫惊雨闻之哈哈地笑,笑声悲恸,“莫春风!你怎么这么傻!他既把你当棋子,你还留在云剑山庄做什么!” 春风冲他大吼,“因为我不想再被抛弃了!” 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滴滴答答地往下滚。 终于说出来了啊。 如同脱力一般软在船上,他喃喃自语, “我知道我是棋子,那又如何。我有时甚至庆幸自己是颗棋子,不然我该如何带在他身边呢……” “莫春风,你蠢啊……”莫惊雨捂着眼睛,声线颤抖悲伤,“等你没了利用价值,他便会亲手毁了你明白吗。” 春风茫然地看着天,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只身下漆黑一片 “我只要留下来就可以……他何须……要毁掉我……” 莫惊雨的手擦了擦眼睛,眼角边有隐隐的泪光,在闪烁跳动的灯火中并不真切, “你知道你为什么叫莫春风吗?” 春风埋头不语。 “你知道春风阁为什么□□风阁吗?”他声音悲切凄然,带着深深的无奈。 “只有你可以叫莫春风你明白吗?你是春风阁几十年来唯一出的一个莫春风你明白吗!” 春风疑惑地望着他,眼中还有未干的泪。 “当年老祖宗只是个江湖郎中,创立春风阁原是机缘巧合。只因偶遇一高人指点,他的后辈之中会出一个旷世奇才,名动江湖。且只能叫做莫春风。老祖宗从高人那里得到一本古籍,就是那本《醉春风》。” “而且,莫春风,会将春风阁在江湖上置于不败之地。” 说罢,他眼眸深深,望一眼春风。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你背上的痣还记得吗。这时那高人给的指点。莫家数代人,只有你有。”莫惊雨顿了顿,“而且,你从小天赋异禀,你的名字,也是在你三岁后才由父亲叔伯一起定下来的。” “可是……这跟哥、他有什么关系……” “你还叫他哥。”莫惊雨冷冷一笑,“你可是春风阁当日灭门,你我流离失所,全是他一手造成!” “不可能!”春风再次冲他吼叫,脖子上有因激动凸起的青筋,“明明是几大门派联手屠我春风阁满门!” “哼!”苍皓不屑轻哼,“那你可知那几大门派为何要这样做?” 春风眼神涣散,显然还没从刚刚莫惊雨的话里回过神来,只喃喃地念到, “不可能,不可能。” 莫惊雨却不管他,模样是要把所有的真相告诉他,即使春风痛苦成这样,他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你可听说过起死回生之术。能让人容颜不改长生不老,即使是死去的人也能让他起死回生。” 春风不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茫然地看着他。 “江湖上盛传,《醉春风》中便有起死回生之术,引得江湖中人为此大打出手,甚至不惜取我满门性命。” “胡说!《醉春风》力里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明明是一味剧毒!” 莫惊雨嘲讽轻笑,“谎言说多了,便成了真的。江湖上的人都这样认为。他们打着春风阁是妖孽的旗号屠我满门。就是后来追杀你的人,也是冲着《醉春风》而来!” “那……”春风稍显迟疑。 “你是想问这跟云暮笙有什么关系是吧。”莫惊雨睨他一眼,“江湖上为什么盛传醉春风里有长生不老之术你知道吗。” 春风瞳孔散开,嘴巴一张一合, “是、是哥吗……” 颤抖的嘴唇暴露了他的惊惧,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沌,不敢相信这事实。 莫惊雨的话却终于给他沉重一击, “是。” ☆、第七十七章 “这么多年我四处收集线索,这个消息分明就是从云剑山庄最先传出!” 三人成虎,加上春风阁医术高明,不出半年江湖上的人都深信不疑。 “为什么、为什么!” 春风喃喃念到,眼里盛满了不可置信的颜色,望着天空的瞳孔里再没有了那一船星河的光亮,“这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是莫惊雨挑拨他和云暮笙的关系。 一定是他不喜欢云暮笙才这样说的。 一定不是真的! 那是他近十年来仰慕依赖的哥啊。 他突然指向莫惊雨,“你一定你骗我!是你在骗我!哥他不会这样的!” 啪的清脆响声,莫惊雨一个耳光打到春风的脸上,“莫春风!你给我醒醒!” “我难道会用莫家满门的性命来骗你!” 春风似乎被这一巴掌打懵了,眼里看不到一点光彩,直勾勾地看着莫惊雨。 莫惊雨双手把上春风的肩,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春风,我知道你难过。可他是我们莫家不共戴天的仇人。” 仇人?春风突然呆呆地笑了。 这个人养了他近十年,叫他习剑护他周全,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他为什么偏偏要收留我!” 春风再次哭叫,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这是比抛弃更可怕的结局。 莫惊雨抱住他,就像儿时那样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我说了,因为你是莫春风。他想毁了你你明白吗。就像他毁了春风阁那样。” 春风终于在莫惊雨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不可能的,他是我哥啊!不可能的!” 莫惊雨不在刺激他,报以沉默的安抚。 突然感觉到肩头一阵湿热,莫惊雨觉得不对劲,推开他一看,春风竟逆血上涌咔出一口黑血。 随之而来的浑身轻微的抽搐,七窍蜿蜒流血,整个人瞬间虚弱得不成样子,那没有光彩的眼睛缓缓闭上。 枯萤莲乘着春风气血不稳时竟发作了! 莫惊雨忙拿出那个土黄色的纸包,捻开粉末吹入春风口鼻。又将随身带的虫草让他含入, “春风,坚持一下,就快到苗疆了。” 他没想到,春风对云暮笙的执念这么深。 春风做了一个冗长而杂乱的梦。 他梦见少年时候的云暮笙,眉眼清冽冷峻,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对他说, “好,莫春风,我是你哥哥。” 他又看见那个在集市上撒泼打滚儿要糖葫芦的自己,看见云暮笙无奈而纵容的眼神。仿佛一个第三者,冷冰冰地打量着明明有欢声笑语的情景,却不敢带一丝感情。 他梦见中太岁毒的时候云暮笙仓皇的眼神,黑曜般的眸子里有关切的神色,在他醒来后又淡淡地松一口气。这一切是那么细微,只有这个旁观者的角度,才能窥探一二。 还有孩童时艰难挑水的自己,身后跟着的洁白身影。 他还梦见云暮笙看他舞剑时的欣慰,看他中毒时的紧张,看他疯癫时的包容。 少年成长为青年,孩童成长为少年。 他看见后山的花开遍了满山,灼灼粉红,泱泱欲破。年少的时光啊,是那样美好。 他不信,云暮笙对他没有一点感情。 他不信,那个看着他长大的人要亲手毁了他。 他怎么敢信呢。他是那样依赖于那个人。依赖那双眼睛,依赖那种眼神,还有偶尔关切的细微动作。 他宛如沉醉在这个梦中不想醒来,梦里的云暮笙依旧是那么冰冷果断却总是在乎自己的云剑少庄主。即使那在乎被掩饰地很好,春风也能感受得到。 他一次次用自己的命去犯险,大概也是因为这种被在乎的感觉太美好了吧。 若是醒来,他就要面对那个与自己有灭门之仇的云暮笙,面对那个想亲手毁了自己的云暮笙。 可是,那样在乎自己的人,真的要这样毁了自己吗。 难道,一切的在乎只是他的错觉。 不!不可能!春风太明白那种感觉了。那不一样! 他现在害怕醒来。 “哥!哥!”莫惊雨看着春风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抓,听他胡乱的呓语,以为他在叫自己。 转过头看他才猛然想起,他也许是在叫云暮笙。 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不怪任何人。 在春风成长最重要的几年没陪在他身边,他有什么资格被他叫做哥哥呢。 自己做的,或许还不如那个云暮笙做的多。 他一只手握紧春风的手,另一只手拂开他被汗水粘在额上的发,细细地打量这个少年。 当年那个只会在他身后牵着他的衣袖叫哥哥的软糯小童长大了啊。 如今也是翩翩白衣少年郎了。 他有些唏嘘,是当年的自己太傻。以为将春风送去云剑山庄便能让他过得安稳些。 早知如此,当日还不如带着春风一起讨饭。 看样子,云暮笙的确待春风很好,让他这般依赖他。 可是,将人推到制高点后再将他重重地摔下来,会比平常痛上千百倍。 就像云暮笙对春风越好,今后春风受的伤害也越大。 从春风怀里拿出那本醉春风,自己怀里也拿出一本古黄色的书,《醉春风》。 这书分两册,一正一邪,一医一毒。当日为逃命,娘亲将书胡乱地塞给他们两人。春风拿的那一册,也许是邪…… 他捏了捏春风软软的脸颊,就像小时候那样,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淡淡的话语消失在风中, “春风啊,哥对不起你……” ☆、第七十八章 两日后到了苗疆春风才自己醒来,是他自己不愿意醒罢了。 两日水米不进,春风面色苍白,眼神也失去光彩,木木的聚不拢神采,形容枯槁。 莫惊雨难受地捏了捏他的肩膀 “我带你去苗疆找人,先把毒解了再说。” 他现在,不敢以哥哥自居。 春风木然点头,又过了很久在慢吞吞说道, “我在苗疆又认识的人。” 莫惊雨手上有寻香派送的飞涯花,可这苗疆蛊王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如春风有认识的人,更事半功倍些。 他点点头,“好,我们去找他。” 春风动作都迟缓了不少,仿佛迟暮老人,机械地摘下腰间的铃铛,轻摇了几下,便坐在一块石头上不走了。 那铃铛是楚茨送给他的,若是隔得近,他是能感受到的。 莫惊雨虽不明所以,也不敢逆了春风,便一齐坐在石头上等。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远处便有人影走来, “莫春风!” 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楚莼眼中带着微微惊讶,“果真是你!” 她如今已是苗人打扮,身上的银饰在疾走时候碰得叮当作响,清脆悦耳。 她左右瞧了瞧,“你哥呢,你不是最黏他了么。” 春风一怔,随后便不说话了。 过了半响,才问道,“楚茨呢。” “他有事儿呢。”楚莼热情地笑笑,“感受到你摇了铃铛便立马让我过来了。” 楚莼似乎已经没了当日的敌意,待他们朝村寨里面走去。 “楚茨前段时间还在念叨着你呢,叫嚷着要来找你。”楚莼笑盈盈的,春风看着她小巧精致的脸,却总感觉有悲伤的气息。 他自嘲地笑笑,也许是自己太难过了吧。 “我是来找蛊王解毒的。” 楚莼身形微微晃动,随即又面色如常向他打趣道, “你不是用毒最厉害了么,怎的还来找我们解毒。” 春风语气淡淡的,“我中了枯萤莲,且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楚莼转过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枯萤莲?” 见春风点头后她突然沉下了脸, “我们解不了,你走吧。” 春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情绪转变这样快,听见旁边莫惊雨还在劝说 “你们若是不救他,他便活不下去了。” 楚莼面色冰冷,“不是我们不救,是我们没有办法。” “花明村的人说过苗疆蛊王可解毒!飞涯花我们也有!”莫惊雨情绪有些激动,“只要你们点头,春风一定有救!” 楚莼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可是……谁来救救楚茨呢……” 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眼里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春风愣住了,“楚茨怎么了?” “罢了。”楚莼无力地垂下了双手,“你们跟我来吧。” 村寨里的房屋都是竹制吊脚楼,青石板的路来回迂折,房屋依山旁水鳞次栉比,层叠而上。楚莼给他们一人一个小布袋,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 “带上,别中了什么东西让我费力气。” 吊脚楼上偶尔有人用好奇的眼光望下来,楚莼带着合适的笑一一打过招呼,终于到了山顶。 眼前的楼不比刚才所见,乃是砖石砌的四合院落,但大体依旧是吊脚楼的形式。看起来宽敞而幽深。屋子前后都种着凤尾竹,风过时有沙沙的细微响动。 楚莼深吸一口气,“等会跟着我进去,别碰了忌讳。” 一楼堂屋里供奉着许多牌位, “这里面有龙宝,你们不能进,直接跟我去二楼。” 木质楼梯踩上去有沉闷的响声,梯子直通屋内,悬着杭杆的青石火塘十分显眼。二楼三面走廊,悬木质栏杆,雕刻着各种奇怪的图案。 第1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0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0节 楚莼带他们走到一件房屋门前,伸手推门的手又顿住了, “楚茨现在的样子,也许会很可怕……” 春风眼里淡淡的,“让我看看他。”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来,背光的房屋里渗漏近阳光,楚莼别过脸, “进去吧。” 春风看见她的眼角有分明的泪光。 即使做好了心里准备,进去时候依旧被骇了一大跳。 房间里哪有楚茨的影子,分明是一只巨大的虫子! 暗黑色的虫子上有金褐相间的奇怪花纹,占据了大部分的房间,而他的上身竟还是楚茨的模样!像虫亦像蛇。以半人半蛇的模样安静地站着。 他周围有淡淡地光晕,在感受到阳光后有轻微的动作。 楚茨那张清秀的脸却无半分血色,默默地闭着眼睛,显得那样乖巧。 鸦翅般的睫羽安静地垂着,那个曾和他一样欢快无比的少年如今被茧一样的光晕包围着,一动也不动。 “他……怎么了。”春风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打扰到睡熟一般的楚茨。 楚莼眼眶都红了,“蛊王传承失败,心智迷乱,长老们只能让他进入沉睡期。” “他就是……蛊王?”楚莼悲伤的气息甚至让他问不出口。 楚莼只点头, “他本该在二十三岁时接受传承,可是……”楚莼轻轻抽噎,早没了当日的侠女气概,“老蛊王出事,他不得不被迫进行提前传承。” “那他现在……是人……还是……” 楚莼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已经化出了蛊王形态,所以……他是半人半虫。” ☆、第七十九章 楚莼垂着头,压抑着自己的哽咽之声, “你的毒,我们是没有办法的。” 春风为之一震,心疼地看着紧闭双眼的楚茨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楚莼咬唇摇头,“除非他恢复心智,自己醒过来,否则……” “否则就只能一直这样睡下去?”春风问。 楚莼点头,“当日传承失败,他狂性大发,长老们没有办法使他进入沉睡期,这也花了不少功夫。” 她顿了顿,“长老们如今都受了重伤修养,我们也无计可施。” 难道就让这个少年一直沉睡下去吗? 春风有些难过,“为什么会这样呢……” 楚莼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在木质地板上, “当日传承,他若是娶了蛊王之女,与之血脉相融,根本不会落地这般。”说罢她小声抽泣起来,“可他说什么也不愿,强行接受传承被蛊毒反噬……” 春风的眼睛有些刺痛,“真的不能再救救他了吗……” 他喜欢这个少年,就像同龄的伙伴一样。都是心高气傲的少年,他们互相大打出手过,却也凑到一堆儿玩儿过。当日他不知道少年便是蛊王的传承,与他头碰着头研究蛊种和药丸子,也琢磨小心思从他那里分得好处。 眨巴这眼一脸羡慕地看他吃糖葫芦的模样,更是与他一模一样。 难道就这样沉睡下去吗。 春风皱着眉头看他,却突然感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心头一疼平白无故吐出一口黑血。 莫惊雨慌忙上前, “怎么又发作了?”忙掏出黄纸包向往他口鼻里吹。 他觉得奇怪,按道理说昨天应该已经暂时压制住了药性,为何今天会突然发作起来。 楚莼也惊着了,忙上前查看春风的状况,脚尖轻轻一拨拿滩黑血,那里面已有些微微跳动的东西。 “种子?”楚莼一把拍掉莫惊雨手上的黄纸包,“这东西已经不中用了!” 从腰间的竹筒里悉悉索索摸出几颗蛊种,一把捏开春风的下巴塞了一颗进去。又分别从耳鼻塞了一颗。力气颇大,仿佛还是初见时的她。她秀眉微皱 “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东西能挡一时是一时吧。” 说话间几人都没注意到楚茨安静地闭上眼睛已然缓缓睁开,露出金色的光。 他巨大的尾部轻轻一扫,在最前面的楚莼便反应不及被猛然拍在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不好!他醒过来了!快走!” 楚莼冲呆愣在地的两人大吼,随即慌忙摸出腰间的铃铛不断地摇着,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春风担心地看了一眼楚莼,却遭到那人的怒吼, “你们还不快走!我在叫长老们过来!” 春风却惨淡一笑,“走不了了。” 说罢弯腰又咔出一口黑血,蹲在地上捂住心口痛苦地抽搐起来。 铃铛的声响吸引了楚茨,渐渐逼近楚莼, “走不了就背啊蠢货!” 莫惊雨见势背起春风就咚咚咚地往楼下跑,楚茨的模样太吓人,春风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 刚跑出门口,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落在他们面前。 楚莼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被扔在了他们面前。 楚莼忍者身上的剧痛立马爬起来, “快跑赶紧跑!他还没恢复神智!” 春风在莫惊雨背上也已经神智不清,抽搐着吐出黑血,不断流在莫惊雨肩头 “那你呢。” 楚莼打量一眼莫惊雨,“我得将他拖在这儿等长老们来,不然下山村民都得遭殃。你快下山!下山再说!” 莫惊雨飞快地想山下跑去,若春风此时醒着,他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莫惊雨,根本没有瘸。 只可惜跑了没多远,莫惊雨便觉得被一阵狂风吹迷了眼,晃神之间那怪物到了自己面前,半人半蛊的他与莫惊雨对视,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他冷冰冰地打量莫惊雨,尾巴轻轻一扫,两人便重新摔回到屋前。 春风与莫惊雨分开,重重地摔倒地上颠簸一下,口鼻不住地流出黑血。 “春风!”莫惊雨紧张地大喊,他离春风隔得太远,可那怪物竟直直地朝春风移动。 可已是混沌之中的春风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也没有力气再逃跑。 “不好!”受伤的楚莼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向春风。 莫惊雨也一个翻身朝春风跑去。 兽化的楚茨已然逼近春风,暗金色尾部高高扬起,瞬间刺向春风的心脏。 毫厘之间,楚莼眼疾手快拉住他, “楚茨!你醒醒!那是莫春风啊!” 楚茨似乎什么也听不见,清秀的脸上冰冷得没有任何表情,他力气极大,只挥一挥手楚莼便摔了老远。 再次刺向春风的时候竟又被人抱住了尾巴,扑上来的莫惊雨死死地抱住他, “不许伤害春风!” 声音执拗得如同少年时他护在春风前面一般。 接二连三的被打断让楚茨脸上有了不耐烦的情绪,尾巴上的东西用死死地抱住自己怎么也甩不开。 他似乎有些生气,已经化为爪的尖利手指齐齐伸向莫惊雨。 “孽障住手!” ☆、第八十章 山坡上来了大抵有十来位老者,正是为首那个冲楚茨怒吼。 “阿爹!”楚莼抚肩叫来人一声,焦急地说道,“丝线蛊牵不住他。” 莫惊雨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老者的怒吼制止了他,而是缠在楚茨身上的丝线。 一众老者手中都有放着巴掌大的赤色蜘蛛,吐出的细线牢牢地缚住楚茨。 楚莼这才趁机将莫惊雨从楚茨的尾巴上扯下来。 楚茨被束缚住后脸上露出十分恼怒的神色,突然仰天嘶吼一身,几位老者齐齐被震开来。 手上赤色蜘蛛也毫无生命地落在地上。 楚茨依旧盯着春风,眼中有不带感情的寒光。 “长老!”楚莼大叫一声,想要他去救救春风。 只见一老者起身嘴中喃喃念咒,一群蛇不知从何处蜿蜒而出,吐着信子齐齐奔向楚茨。 另一长老则是唤来无数蝎子,尖利的尾刺在匍匐前进中跃跃欲试。 数十位长老都开始各显神通招来不同的蛊物,以此来对抗已经魔化的楚茨。 一直昏迷不醒的春风却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恍然间与楚茨的金眸对视,那眼神让他不寒而栗,锐利得仿佛要将他吃掉。 对视着那双眼睛他却突然问到, “楚茨,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莫春风,请你吃糖葫芦的那个莫春风。” 楚茨似乎有一瞬间的呆愣,就是这一瞬间长老们的蛊物竟齐齐攻向了楚茨。 他被蛇狠狠地咬了一口,这种痛楚好像让他十分焦躁。 狠狠地嘶吼一声,随即狂躁地甩掉身上的蛊物,转头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围攻他的长老们。 “不好,他已经魔化了。” 不知是谁这么叫喊了一声。 “留不得这个魔物了,众长老请立下决断。” 长老们犹豫不决,只能勉强用各种蛊物牵扯住楚茨。 楚茨却浑然不怕,好像他身上的气息就能让这些东西畏葸不前。 再厉害的蛊物,见到蛊王,哪能不怕呢。 最开始的那个长老一跺脚,脸上悲恸一场,只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好。” “阿爹!”楚莼面色一变,“你们不能对阿弟下手啊!” “楚丫头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其中一个长老劝到,“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不能让他下山再为祸村民了。” 楚莼眼泪已经流了下来“长老,能再让他进入沉睡期吗……” 长老们却齐齐摇头,“我们已经对付不了他了,只有我们数十人的本命蛊方可与他一站。” 他们一边回答,一边艰难地牵制着楚茨。 楚莼哭红了眼,却不再说话了。 她不能为了楚茨一个人的性命而牵连所有山下村民。 这边的春风被莫惊雨扶了起来,他依旧没有力气,脸色却好了些,吐出几口血后自己也感觉好了点,楚莼的蛊种看来暂时起了作用。 他听见了众人的对话,不由觉得又惊又气。 “你们不能杀他!” 长老们不看他,“苗寨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娃娃来插手。” “可他是你们的蛊王啊!” “蛊王可以再找,苗寨只有一个。我们不能冒险。” 春风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他不认识苗寨的村民,也不在乎那些性命,他只认识楚茨,那个曾经那样活泼的少年。 他知道不可能阻止这些长老们。他们没错,他们在乎的是村民的安慰。可楚茨也没有错啊!他若是不被迫提前接受传承,何以至此! 他突然扑上前抱住楚茨的尾巴,“楚茨!你快醒醒啊!再不醒来他们会杀了你的!” “楚茨!你看看我!我是莫春风!你记得吗!” 黏在尾巴上的东西似乎让楚茨感到恼怒,他愤怒地甩着尾巴想将那人甩出去。 春风被胡乱颠簸的尾巴甩得发昏,一时难受又咔出一口黑血,吐在暗金色尾巴上。 楚茨似乎变得更加狂躁,大起大落的尾巴将春风狠狠砸在地上,又高高抛弃。 倔强的少年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依旧不肯放手。 楚莼眼睛通红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要阻止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长老们引出本命蛊来对付楚茨。 春风声音逐渐微弱, “楚茨,你快醒醒。” “楚茨,那是你阿姐。” “楚茨,那些是你的长老们。” “楚茨,我是莫春风啊。” “楚茨,你要是醒过来,我就请你吃糖葫芦。” “楚茨,你还记得我吗。” …… 春风再一次被楚茨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再也没了力气抱住他的尾巴,颤抖的手取下腰间的铃铛, “楚茨……你看……这是你给我的……” 铃铛随着手的摆动发出微弱的声响,叮铃铃——叮铃铃—— 庞大的身躯有一瞬间的滞然,那双金色眼睛突然盯着那个摇晃的铃铛。 楚莼见状也哭着说,“楚茨,我是阿姐啊……” 腰间的铃铛被她取下,随着春风晃动的节奏轻轻摇晃。 叮铃铃——叮铃铃—— “楚茨,你还记得小时候阿姐就是这么逗你的吗。” “楚茨,你快醒来吧。阿姐不要你娶了……” 清脆的响声在山顶上一唱一和,宛若凄美的绝唱,又如呢喃的经号。 楚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无法动弹。 长老们见状纷纷收起本命蛊,取下铃铛摇晃起来,更有长老随着叮铃的响声低声的念咒梵唱。 “啊——”一声痛苦的怒吼震碎了所有的铃铛。 春风他们却笑了,这声怒吼不再是兽类的声音,而是少年自己的声音。 那样艰难。 ☆、第八十一章 突然而来的金色光晕刺痛双眼,春风在没有了力气,扭头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个木制房间里。 莫惊雨和楚莼都在,见他醒来后楚莼故意皱着眉头,笑骂他 “怎么每次遇见你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春风勉强被莫惊雨扶着起身,“楚茨呢,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楚莼翻了个白眼,“这会儿正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春风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心里还有很多意味,只问道, “他不是进入了沉睡期吗,怎么那天突然那样。” 楚莼笑着剜他一眼,“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祸害!” “我怎么了。”春风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楚莼倒了一杯水给他,“你所中的枯萤莲与他的蛊是死敌。你一来,他被枯萤莲唤醒,可不就醒了。” “怪不得……”春风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天好好的我的毒怎么就发作了。” “你们两个害人精。”楚莼无奈地叹了口气,笑着唾他一口。 春风脑海里一晃而过,“为什么楚茨要娶你?” 他想起那天楚莼悲恸地对还没清醒的楚茨说,“阿姐不要你娶了……” “因为我就是蛊王的女儿啊。”楚莼轻笑,说得平淡。 “可你……”可是她明明和楚茨一样姓楚啊…… 楚莼知道他心中疑问, “蛊王的女儿从小就得和下一任蛊王待在一起明白吗。”楚莼此时没有戴头饰,乌黑地头发长长地垂下,让她整个人都看起来柔顺了许多。 “我比楚茨大一岁,自从楚茨降生,我便住到了他家。名字姓氏都随他家。” 春风似懂非懂点点头,不再多问。 “喝药了春风。”莫惊雨将一只土碗递给春风,里面盛满了黑褐色的液体。 目光相接的瞬间春风才算是真真切切看到莫惊雨的脸。 与小时候差不多,又大不一样。线条轮廓刚硬了些,眼睛里不再有小时候认真的情绪,里面交杂着漠不关心与吊儿郎当的狡猾。梳洗干净后的他虽然看起来丰逸俊朗了不少,眉眼间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江湖气。 刚抿了一口药,春风便重重地蹙起眉头, “什么药这么腥!” 楚莼斜他一眼,“那是楚茨的血。你可别浪费了。” “什么!”春风大惊,一把便把碗推开,这东西他怎么喝的下去。 楚莼瞪他一眼,“你喝不喝!” “不喝不喝!”春风直摆手,一脸苦色。 “不喝也得喝。”楚莼一步上前,捏住春风的下巴端起碗便往他嘴里倒。“楚茨的血是说给就给的?” 楚莼的大力春风早有体会,如今也没变,捏得他下巴生疼,赶忙讨饶, “我喝!我喝!” 要这么直接灌,还不得呛死他。 等他闭着眼睛一口气喝完,门外突然冒出一个脑袋,那人畏畏缩缩的,不肯进房间。 “楚、楚茨?” 那人猛然抬起头来,清秀的脸没了戾气,眼睛一眨望着春风, “莫春风,我的糖葫芦呢……” 春风一愣,撇撇嘴“我都好久没吃过了哪有你的份。” 楚茨眼睛一瞪,“好你个莫春风敢骗我!害我还给你放了一碗血!”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春风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魔蛊醒来的时候我明明有听见你说,只要我醒来就请我吃糖葫芦!” 春风怔了怔,模模糊糊记得自己好像是有说过这话。可是为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魔化的楚茨还记得那么清楚! “你可别想耍赖。我辛辛苦苦战胜魔蛊,醒来后又眼巴巴地放碗血给你,你以为我那么好打发!” 看着楚茨瞪得铜铃大的眼睛,春风真的想问难道这就是他们的蛊王? 把整个苗寨交到他的手上真的会没事吗? 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好好好,等我毒解开,我带你出苗寨,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楚茨这才罢休,“你最好多给我准备些。我的血可不是白给你放的。哼!” “唔”春风突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痛叫一声。 五脏六腑突然如同绞紧般难受起来,翻江倒海的感觉让他冷汗涔涔。本来还好好的他突然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面色苍白。 楚茨被吓着了,“你怎么了!” 春风半天才从牙根里蹦出一个字,“痛……” 说罢靠在床边不省人事。 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昏睡过去,因为楚茨突然上前提着他的衣领啪啪便是两个大耳刮子。 力气虽然不大,但足以将暂时晕厥中的春风打醒。 春风模模糊糊半睁开眼,委屈得想哭。 全身突然痛到不行不说,还这样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两巴掌。 带着水汽的眼睛刚睁开,便看见一张带着歉意的脸, “春风啊对不起,药效看来是发作了。这时候你不能晕过去。” 那你就一定得打醒我吗!换个方法不行吗! 春风内心咆哮,脸上也只能无力地挥了挥手,强忍着体内的剧痛。 “你得忍忍,若是你晕过去,我的血就压不住枯萤莲了。” 春风没有力气回应他,紧咬着下唇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楚茨看了看,转头说道, “阿姐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他就好了。” 楚莼点点头,应声出去了,莫惊雨却站在原地不动。 楚茨眉头一拧,颇有气势,厉声道 “说你呢!你也出去!” ☆、第八十二章 “我得看着他。” 莫惊雨不闹也不吵,微笑着看他。 “我在这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楚莼喝到,“我会吃了他不成!” 见莫惊雨依旧没有离开的动作,楚茨怒了, “阿姐!把他拖出去!” 莫惊雨笑了,“好好好,我出去。你可别把他吃了” 说罢果真离开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心地掩上了门。 楚茨挨到大约一刻钟以后春风面色好转,才冲他说话, “莫春风,那人是谁啊,你不是像跟屁虫一样围着你哥转吗。” 春风脸色一滞,没有说话。 楚茨见他脸色不对,也不再多问,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我说,你是怎么染上这毒的?这玩意儿可罕见得不得了。” 春风的脸显得更加呆滞,只摇头,“不知道。” “你也算命大。”楚茨见他没什么说话的兴致,便自言自语起来,“这东西都侵入五脏六腑了你还能撑到我这儿来。” 春风依旧不说话,他心里清楚,他的命大,一路全凭云暮笙护着。 那样护着他的云暮笙,却是要将他毁掉的人。 他都不敢想。 楚茨瘪瘪嘴,“莫春风,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少啊。被毒傻了?” 并非是他故意,只是楚茨无意中提到,他便控制不住地回忆。 连楚茨都能看出他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云暮笙,他在毁掉自己的时候,会不会有些舍不得呢。 他嘲笑自己,舍得舍不得有什么关系呢。结局都一样。 “莫春风我跟你说话呐!”楚茨不满意地冲他叫嚷,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发起呆来。 春风朝他歉意地笑笑,不说话。 楚茨用胳膊肘捣了捣他,“你这是怎么了,闷着个脸。” “没怎么。”春风沉着声音回答他,也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那你上次那事儿研究地怎么样了?”楚茨变了个脸,神神秘秘地问起他来。 春风不明所以,茫然着脸问道“什么事儿?” “莫春风你脑袋被猪吃了吗!”楚茨气得跳脚,又提示他,“你的毒,我的蛊……” “哦——”春风恍然大悟,也咧着嘴看他“你都是蛊王了你还研究这些干什么!” 见春风终于来了精神,楚茨神秘地笑, “蛊王再厉害,跟你的毒也不一样。你不也想把它们混在一起么。” 春风四周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 “倒是有过成功的。” 楚茨眼睛一亮,“真的!?” 春风点点头,“你给我的蛊种里有一些我将他们和药丸子搓在了一起,有的竟吃了那药丸子长了出来。” “只可惜,长了出来便不能轻易喂给别人了。”春风叹气到。“而且那药丸子的毒也不是特别厉害。” “那有什么难的。”楚茨漆黑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着,“咱再想写其他办法呗。” 然后神秘兮兮地凑到春风耳朵边小声说道, “我给你讲哦,如今我的血也是有毒的了。” 说罢得意一笑,挑衅地看着春风。 “有毒还能给我喝?”春风气呼呼地瞪眼看他。“怪不得我刚刚喝完的时候那么难受。” 楚茨直翻白眼,“你用毒这么久,还不知道以毒攻毒这个说法。” 又大咧咧地说道,“你难受,是因为我的血和枯萤莲在你体内打架呢。谁输谁赢,那可决定你的生死。” 春风苦着脸哀嚎,“那岂不是每次都会这样痛苦!” “我每天都要给你放碗血都没说什么呢!”楚茨朝他吹胡子瞪眼,“等到半个月后在血里加上飞涯花粉末,更要折腾死你。” 春风嘴巴一瘪,他这是遭了什么罪啊。 “所以啊。”楚茨一歪脑袋,“为了感谢我,你最好给我弄点糖葫芦来。” 春风瞪眼睛,“我都一俩月没吃了上哪儿给你弄去!” “我还从来没吃过勒!”楚茨也瞪他,“就上次你给我吃那么一串阿姐还说了我好久。” 两人这么不甘示弱的瞪着瞪着,春风噗嗤一声笑了, “你好歹也是蛊王了,怎么这么可怜。” 楚茨不满嘟哝,“蛊王怎么了。我才不想做这蛊王,前段时间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 “折腾你还是折腾我们啊!”春风冲他叫嚷,“那天你都快给我摔傻了!” 楚茨印象已经不深了,“什么摔傻了?” “你看!”春风一撩开衣襟,悲愤地看着他,指着腰间大块小块的青紫冲他控诉,“这些都是你给我摔的!” 完了还不忘加一句,“腿上还有呢!” 白皙的皮肤衬着一块块的青紫让楚茨不自然地撇开眼睛,故作镇定地问, “我、我为什么要摔你啊。” “你还说!”春风模样更加悲愤,“那天你狂性大发谁能治得了你!你的长老们怕你祸害村民都打算与你同归于尽了!还不是我!抱着你的尾巴唤醒你的神智!被你摔来摔去我都没有放手!” 说着幽幽看他,“我救你一命,居然还找我要糖葫芦!” 糖葫芦这种东西是能随便给的吗! 楚茨闻之也有些理亏了,声音小了不少心虚地说道, “我、我怎么知道嘛……当初我的神智差点都快被炼化掉了……” 春风瞪他一眼, “那你还不快感谢我唤醒了你!” ☆、第八十三章 春风便这样在苗寨里住下了。 本来外人是不能在村寨里住太久的,不过想到楚茨的醒来春风也算是有一份功劳,又和楚茨关系不错,又住在山顶没有影响到村名,长老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2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1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1节 俩人没事儿干就凑一对研究研究蛊,研究研究毒。吃穿都有人送来。 “你不是蛊王吗怎么什么事儿都不用干。” “都有长老们呢,蛊王就负责养蛊。” “你把你的蛊教我用用呗。” “那你给些药丸子给我。” “药丸子都快没了,得现搓。” “我和你一起搓!” “还得去采草药啊。” “山上多得是,我陪你去!” …… 看着一代蛊王在他的指挥下搓药丸子,春风甭提多来劲了。 苗疆的草药又是不同,春风自己个儿瞒着莫惊雨又弄了不少新东西出来。 一天天的,春风教楚茨搓丸子,楚茨教春风用蛊,偶尔趁着楚莼不注意楚茨还将手指拉个口子滴两滴血到药丸子里。 日子甭提多滋润,多开心了。 莫惊雨最近也没怎么在春风面前晃悠,只偶尔来盯着他喝药,更多时候好像是和楚莼待在一起。 说起喝药,那才是春风每天的第一大痛苦事。 药里后来不知又加了什么东西,腥味更甚,根本难以下咽。 而每次喝下药以后,更是一场鏖战。 一开始只是自己疼的缩成一团,后来更是疼得在地上打滚,一疼起来仿佛神智也没了,胡乱地摔东西。 楚茨也只看着,说这是体内打架打得凶了,正常的。 这么痛苦还不让春风晕过去!每每春风疼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总是被楚茨两耳光扇醒, “不能晕!晕了你就输了。” 要不是他一脸正色,春风当真觉得他是故意的。 楚茨虽然顽皮贪玩,怎么打起耳光来这么没有顾忌! 春风忿忿地想。 到后来摔的东西多了,楚茨也受不住了。只能死死地压住春风让他不得动弹。 痛苦中的春风力气极大,却也依旧被楚茨压住不得动弹半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传承了蛊王的缘故。 连摔东西都不让了,春风只能拧着眉死死咬住下唇忍受这一切痛苦,嘴边都咬出了血痛苦依旧不能减轻半分。 还好楚茨算是有良心的,平日里虽与他大眼瞪小眼的,这时候也温声安慰他, “再忍忍,再忍忍就过去了……” 春风痛得意识模糊,听得不真切,只是会稍稍安静一点。 所以每次楚茨将要端在他的面前,他的脸都几乎会拧成麻花。 天人交战很久后,在楚茨的威逼利诱下才会喝下去。 这种痛苦的感觉,怎样也适应不了啊。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横冲直撞,一会儿撞到心口,一会儿撞到肝脏,痛到想哭。 他每次跟楚茨说起的时候,楚茨总会白他一眼,不满地说, “每天给你放一碗血我也痛到想哭好吗!” 春风当场就想掀了桌,你再痛能有我痛? “诶!”春风突然叫到楚茨,“你给我放血都快放了一个月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没有。” 楚茨抬起眼皮幽幽看他一眼,“终于想起问我有没有事儿了?” 春风不免尴尬笑笑,打个哈哈,“你可是蛊王啊,肯定会没事儿的。” 楚茨哼了一声,“虽然没事,可是会痛啊!” 春风哈哈一笑,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没事儿,咱一起痛。” 楚茨一把打掉他的手,心里窃笑,看再过几日等药里加了飞涯花你还如何说得出话。 等到真的加了飞涯花粉末的时候,春风痛苦起来,就是楚茨一个人也压不住了。 还是叫了楚莼一起,看着春风满头大汗,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楚茨小心地给他擦了汗,“莫春风,你得忍住。” 莫惊雨倚在门边,眼里有担忧之色却不流露,只笑着说到 “这点痛苦,他忍得住。” 迷糊之间春风竟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哀哀的叫, “哥、哥、我疼……” 莫惊雨眉头皱了皱眉,上前捏住春风的手,“哥在呢。” 不料想却被楚茨推了一把,语气不善地说道 “你又不是他哥,这时候来占什么便宜。” 莫惊雨脸色有些僵,沉默许久握住春风的手说道,“我是他亲哥哥……” 楚茨自然不信,“他哥明明是……是云剑山庄的,我和阿姐都见过,你还想唬我!” 莫惊雨苦笑,“你若不信,等春风醒来问他便是。” 但他是知道的,春风的那声哥,的确不是叫他。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呢。 等春风好转楚茨便支开了所有人,凑上去问道, “那人是你哥?”说着看向门外,意有所指。 春风嘴唇被自己咬的有些发肿,只点点头。 “那你、”楚茨顿了顿,“那个哥呢?” 春风却轻轻推开他,淡淡地答道“别问那么多。” 说罢侧躺在床上,背对着楚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喝药后那么痛春风都没哭,如今却不由得落了泪。 他不想的。他闭上了眼睛。 痛苦的时候他仿佛又看见了云暮笙,对他像以往一样说,“哥、我疼。” 云暮笙却始终用那双淡漠冰冷的眼看他,一言不发。 眼泪从眼角滴到枕头上,他不知道怎么了,想让云暮笙看到自己这样痛苦的样子,对他说, “哥、我疼……” 他会不会像往常一样担心地皱皱眉呢。 ☆、第八十四章 苗寨了呆了将近两个月,春风也在痛苦地折磨中度过了两个月。 那天楚茨对他讲,“差不多再喝三四天的药就应该全好了。” 这几天喝了药后他开始吐血,一口一口的黑血里有还在跳动的种子。 吐的血越来越少,里面的种子也越来越少,楚茨得出了这个结论。 春风凑上去问他,“你的血不会还有什么副作用吧。” 楚茨眼睛一瞪,“能有什么副作用!我的血这么珍贵!给你喝你还嫌?” 春风嘿嘿一笑,讨好着安抚他, “哪里啊。我这不是被这枯萤莲搞怕了吗。是药三分毒,更何况你那本来就是毒……” 楚茨剜着眼看他,“毒不也快把你治好了吗!你玩过的毒还少?怕什么。” “是是是。”春风讨好的笑。 过几日后莫惊雨偶然问起,“春风身上的毒什么时候能完全解开?” 春风便一个劲儿地朝楚茨使眼色,楚茨随即明白了,正色道, “大概还要四五天吧。” 莫惊雨皱了皱眉,“我看春风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我给他探血时也没那么黑了。” 楚茨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一拍桌子,厉声道, “是我懂还是你懂?” 莫惊雨笑了笑,不再说话。 “这是最后一次药了,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春风喝药已经没有那么痛苦了,虽然腥味依旧让他皱眉,但他一饮而尽。 楚茨端了碗水给他漱口,“你为什么要骗他。” 他说的是莫惊雨。 “我还有其他打算。”春风眉心微蹙,“体内的毒已经干净了,我今晚要走了。” 楚茨一惊,“你去哪里?” 春风抿了抿嘴,“我要回趟云剑山庄。” 楚茨明白似的点了点头,“那你……” 想问的话没有问出口。 春风冲他粲然一笑,“放心,我会带着糖葫芦回来看你的。” 楚茨也笑了,“那你一定要早些。” “我哥在这里,他要留你便招待着他,他要走你也别留。”春风想了想,交代到,又添上一句,“他肯定会走的。” 楚茨只点头,“我知道。” 春风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不知为何这样郑重的道谢让楚茨有些眼眶发酸,他俩早已习惯了大眼瞪小眼。 他一把打掉春风的手, “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糖葫芦。” 春风也笑,“放心,下次看你的时候给你带上一垛!” 说罢拿出一张叠起来的信纸,“我走后这个交给我哥。” 一切都交代好了。春风望着窗外的天空,他终究是有些不甘心的。 夜深露重的时候,楚茨送他出了苗寨, “这条山路只有我们知道,不经过花明村的。你从这里走吧。出去了便直接是水路了。” 春风眼眸深深,望了楚茨一眼,随即渐渐消失在漫漫夜色中。 他要回云剑山庄找云暮笙,即使真相再残酷。 他总是抱了一点点不相信的念头的。 若是云暮笙不在云剑山庄,他便在山上等,等到他回来。 总要听到他亲口说出的真相。无论真假。 第二天的莫惊雨收到那张纸条时,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哥,我不甘心。我要去找他。莫春风” 莫惊雨一把将信纸捏成一团,久久太吐出一口气来, “罢了。” 他向楚莼辞行,也不打算去追春风了,让他自己去问清楚真相吧。 也好,既然不甘心,去问一问,甘心了也好。 他打算回罗宋城,等到春风自己来找他了,再将春风阁重整旗鼓。 这些年他一直都呆在罗宋城,直到当初看见云暮笙带着春风回了一趟春风阁,他才有所行动。 春风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他先去找了花明村,因为草药全在花明村采购的原因,春风阁与花明村多年交好。甚至春风也与帮主的二女儿指腹为婚。 这些他都知道不少。 迟迟没有出现在春风面前,是因为云暮笙背后的云剑山庄太强大,他的出现无疑是蚍蜉撼大树。 只有告诉春风真相,让他自己明白。 至于那条断腿,当日摔下山崖的确是断了,直到后来花明村去了寻香派,他的断腿才算治好。 在云暮笙面前的一颠一簸,是要让他想起自己,想起莫惊雨这号人物,想起他多年有多么心酸! 当日的他算是苟延残喘。 在山下捡野果喝泉水保了性命,便一路拖着断腿回了在罗宋城的春风阁。 这其中的艰辛无人能知。 他知道没人会再去破败不堪的春风阁,如同一个乞丐一般在春风阁里面一呆便是多年。 曾真的有乞丐想要与他分一半地盘,他愤怒地将那人打跑,心下凄凉,风光无限的春风阁何时成了乞丐的居所。 可他自己,与乞丐有什么分别呢。 春风阁里有一些散落的残籍,还有滚落一地的药丸。他便在这满目疮痍遍地狼藉的春风阁里看书学医,誓要报仇雪恨。 他渐渐从旁人闲谈的口中知道了是哪些门派对春风阁动了手,知道了春风阁为何找此祸患。 时间的累积是可怕的,他知道了很多。 ☆、第八十五章 既然要说,那就都说开了吧。 “你跟我来。”云暮笙起身出门。 祝玉陵依旧在门外,看见他出来后眼里带着关切,云暮笙却冲他苦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 他们去了后山。 干将依旧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看见春风的时候发出欣喜地嚎叫。 后山的花开了,大片大片的粉红开得茂盛,带着让人迷醉其中的暗香。 他又一次来到粉红深处的墓碑。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为了寻找枯萤莲而来。 莫邪之墓。 云暮笙在墓碑前坐下,“他是你亲哥哥,但你却不知道他。” 春风站在云暮笙身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觉到陌生。 “他从三岁便被送到云剑山庄了,因为他是个傻子。” “那时候云剑山庄和春风阁关系还很好,说是送他来习剑,其实只是为了藏住他,为了让江湖上的人知道,春风阁出了个傻子。” 春风茫然地立在那里,听着云暮笙说着这一切,不知所措。 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 不知道他还有个哥哥,不知道这个傻子的存在。 “他与我一同长大,云剑山庄的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但我却知道,他为什么被送来。” “他其实是不傻的,只是说话慢了一点,有时候会天真一点。” “他其实有很高的天分,云剑山庄的所有书他一看就懂,只是不知道怎么说出来而已。” “但春风阁容不得他是个傻子。” 云暮笙伸手抚了抚墓碑,粉红花瓣零零落在墓土上,一片掩盖着一片。 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花瓣,与他融为一体。 “他喜欢花,这一片林子,都是我陪他一起种的。” “花可以入药,他说不清楚,我却知道。” “他喜欢看书,也喜欢习剑,却总是笨拙得拿不稳剑。” “他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要当绝世大侠,当武林盟主。” 云暮笙笑了笑,一片花瓣落在他手上,他轻轻拂去, “江湖上早就知道春风阁对于莫春风的传言。背下有痣,天赋异禀的莫家人,会接受《醉春风》的传承,将春风阁立于不败之地。那个人,便叫莫春风。” “其实,他就该叫莫春风的。” “他背后也有一颗痣的。” “只是,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个傻子,没人会在乎他的天分。” “自视甚高的莫家人觉得丢脸,将他扔给云剑山庄后便不管他了。” “他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干将是他捡回来的,莫邪干将,他很喜欢。” 他不似往日那般寡言,只是絮絮地说着,却让春风大恸, “他九岁夭亡的时候,正好是你被叫做莫春风的时候。” “你吸引了江湖上所有的注意。没有人知道云剑山庄里,还有一个莫邪。” 云暮笙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说,你是不是你抢了他的。” 春风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无处可逃,局促的看着他,心头却一阵阵的颤抖。 原来,原来如此。 “没错,春风阁灭门的确是我一手造成。既然莫春风都死了,春风阁便没了发扬光大的机会。”云暮笙终于说出了,“也好让他们看清楚,你,不应该叫莫春风。” “《醉春风》里究竟有什么,江湖上的都想要窥之一二。若他们知道其中有起死回生之术,不用云剑山庄出手,他们自然会来抢。” “一开始我是讨厌你的。你抢走了莫邪的一切。”他的眼眸如水平静,却看得春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既然你抢走了他的,那代替他成为武林盟主也没什么不可能。” 云暮笙勾唇笑笑,“这就是我捡回你的原因。” 可是,可是后来都变了。 如祝玉陵说的那般,他舍不得了。 春风被惊得踉跄着退后一步,“原来,你都是为了他……” “是。”云暮笙回答得毫无感情,“收留你,不仅为了他,也为了醉春风,冰棺与世隔绝,他若能起死回生,你便叫莫邪。” 云暮笙却没有说,当年的想法早在春风一点点的撒泼与任性中磨得一干二净。 在花明村的时候他还在想,去苗疆解完毒就和春风安静地待在山庄里,什么都不要想了。 但这是他的报应。 春风眼里有惊惧和受伤,他多想抱住少年让他好好的。 可是,少年大概不会再相信他了吧。 解释太多,也是无用的。 更何况,他也不善于解释。 害他家破人亡的是自己,这些话,怎么说出口呢。 春风突然如同受伤的小兽,冲他怒吼道, “醉春风里根本没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有的只是一味剧毒!” 满脸泪痕的他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即使有心理准备,真相来临的那一刻的痛苦依旧将他撕的粉身碎骨。 他一直仰慕着,喜欢着的哥,对他所有的好,所有的纵容,都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的确不该叫莫春风的。 什么毁了他,不过都是为了另一个人所做的打算。另一个是他亲哥哥的傻子。 他如今的确是毁了他了。 云暮笙有一瞬间的失神, “不可能!莫邪明明就告诉我……” 春风吃吃一笑,脸颊泪痕犹在, “那他还真是个傻子。” ☆、第八十六章 春风离去的背影犹在,那碟子糖葫芦,却再也没人吃了。 后山的花依旧盛开,那一片粉红在微风中泱泱欲破。 祝玉陵看着云暮笙失神的样子,笑了笑, “我就说你会舍不得。” 笑容晦涩,意味不明。 就这样吧,没有春风了,也没有莫邪了。 谁是谁的,都不重要了。 春风不知道那天他是怎样失魂落魄地下了山,一切的起因,不过是因为一个傻子。 山中大雨,衣裳被淋得湿透,倔强的泪混着雨才不让自己发现。初春的天气风吹过的时候有彻骨的寒冷,一步一步离开,心也一点一点冰凉。 莫惊雨终究放心不下他,在山下等了他几天。 看见莫惊雨的瞬间春风崩溃地大哭,如同寒风中呜咽的小兽,迷茫地不知道方向。 春风病了一场,病榻缠绵数十天,高烧反复,梦里呢喃的都是一声凄苦悲凉的“哥”。 莫惊雨不忍。 他医术卓绝,却救不了一个春风。 那是心病。 春风在梦里反复地梦见云暮笙,梦见莫邪,梦见干将,梦见后山的那一片粉红,梦见云暮笙那个眼神,梦见他冷冷地问他 “你说,是不是你抢了他的。” 他摇头否认。他没抢,那本就是他的! 他不认识莫邪也不知道他的存在!他才是真正的莫春风! 醒来的时候他卸下了云暮笙给他的那柄梧桐剑,捏了捏,又悬挂在床头。 终究是舍不得。 莫惊雨带他回了罗宋城,回了春风阁。 春风阁里一切依旧,只是已被莫惊雨打扫地干干净净。 那样子,仿佛只差一块牌匾了。 春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他是不服输的,他就是莫春风!他有能力将春风阁重振旗鼓。 被叫做莫春风的人,背上有痣,天赋异禀,能将春风阁置于不败之地。 那个已经死了的怎么能算是莫春风。 他,才是! “牌匾先别挂,我还得做一些事情。” 莫惊雨看着他冰冷的眸子,里面的肃杀竟和云暮笙一模一样,他不知这是好是坏。 “你去吧,不急这一时。” 春风让莫惊雨去花明村购买打量花草入药,自己则去了淮安城找苍皓。 他与苍皓做了交换,自己帮他解反噬,苍皓教他所有他会的功夫。 四五月功夫,他比以往刻苦上百倍。 苍皓所有的功夫他都学了一二层,剩下的只需自己深入。 他会了很多旁门左道,甚至连苍皓也劝他不要太急,以免走火入魔。 他笑,他自己是有分寸了。 短时间学会这么多传世绝学,他的天分何尝低于谁? 他不怕走火入魔,他要证明自己的天分。 苍皓在他的调理下也已长到十二三岁的模样来,露出了少年人的骨骼与眉眼。 走的时候苍皓对他说, “我会的功夫杂而多,江湖上人一般都惮我三分。可我会的却不精,遇见真正的绝世高手是没有办法的。就连云暮笙我也是打不过的。” 他顿了顿,“霍锦山东南角有一高手,你去找他试试,他能教你更多。” 春风点头思忖。 “你去后不一定能找到他,你等着便是。去了便说是我叫你去的。” 春风打量他一眼,如今苍皓已经比他矮不了多少了, “你与他……” 苍皓眸色暗了暗,“我是被他捡回去带大的……后来打碎了他的酒瓶子,被赶了出来。” “就因为这个理由被赶?” 苍皓咬着唇摇摇头,“玉爷爷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随即冲他摆手笑了笑,“记得代我向他问安,很久没有见他老人家了。” 春风顿了顿,走之前又问他, “云暮笙的功夫到底有多深?” 他与他待在一起□□年,只觉得他剑法高明,却不知道他究竟多厉害。 苍皓皱着眉头摇头,“深不可测。他在江湖上从来没使过重复的剑法。” 春风叹了口气,他并不想做什么,只是突然听到云暮笙的名字,随口问了一句。 学这些,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为了证明他的天分,为了报仇,为了振兴春风阁。 他现在没有云暮笙的庇护了,也跟云剑山庄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笑当日竟说出“我是云剑山庄的人”这种话。 云暮笙也许根本不这样认为吧。 若真的是,那也是云剑山庄的一颗棋子,为了莫邪的一颗棋子。 他没有抢走莫邪什么,这一切本就是他的。 除了云暮笙。 他的心终究是向着莫邪的,向着一个已经死了的傻子。 他拍了拍苍皓的肩膀,说了声谢谢,提脚前去霍锦山。 霍锦山离得太远,人烟罕至,有如世外桃源一般。 春风找了许久,终于到了霍锦山。 山间云雾缭绕,郁郁苍苍的树木在云烟间若隐若现,如同仙境。 东南面浓雾层层,阻挡着视线,他想起苍皓的话,在一块大石上等了一天一夜。 睡醒时天色微亮,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笑眯眯地打量他, “你就是莫春风?” ☆、第八十七章 春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刚想说话,老者又慈祥地开口, “是苍皓叫你来的吧。” 春风愣愣点头,又见老者一嘟嘴,不满道, “苍皓这死小子不学好,尽给我添麻烦。”那模样活脱脱一个老小孩。 春风打量着眼前这人,约莫七八十岁的年纪,须发皆白。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老者哈哈一笑,捻着胡须说道 第2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2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2节 “你曾祖的命都是我给算出来的,算算你的名字,不难吧。” 春风眼睛一瞪,“是你?” 莫惊雨对他说过,春风阁的建立正是老祖宗得一高人指点,难不成是眼前这人? 可若是他活着,总应该有一百岁左右了。 老者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今年可九十九了。” 春风惊讶地看着他,半天才问道, “那我,究竟是不是莫春风。” 若是,他便任命。若不是,他定要叫云暮笙好好看看,没有谁抢谁的。 老者的眼眸依旧黑亮精神,眼珠子转了转, “你自己觉得是,就是咯。” 春风沉默,老者却管不了那么多, “既然是苍皓叫你来的,就留下来照顾我这个老头子吧。” 老者背着手离开,春风立马跟上去。 “你以后就叫我玉老吧,过得日子太久,连自己叫什么都忘咯。” 穿过浓雾,有夜晚结的露珠打湿的衣袖,春风随玉老来到一处山洞 就住在这里?春风微讶。 却听得玉老在前面笑眯眯的声音, “可不要小看这个石洞。我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自有它的好处的。” 春风更是大惊,他连看自己一眼都没有,怎么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这样一想又听得玉老哈哈一笑, “不要想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活了近百年,都成人精了。你那点小想法,哼哼。” 春风低下头,不再多想。 山洞里陈设一应俱全,石床石桌石凳,大多是用石头做成。粗糙却不简陋。 玉老手指轻轻一弹,石壁灯兀地亮了起来,缓缓地燃烧着桐油。 四周的石壁上都刻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图案,春风仔细一瞧,猛然觉得这些图案,跟武功秘籍很像。 “这……” 玉老拿起一个精巧的石壶砸吧着嘴,笑着点头, “你倒是有眼力见儿。” 春风仔细地看着那些图案,想要从中窥出一二。 “放心,把我服侍好了,有的你学。”玉老见他的样子不由发笑,“这些都是我在山中无事悟出来的。” 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一堆草药,石锅的下面蕴着小火,锅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那是药的香气。 突然想起就连《醉春风》也是高人所给,他摸出怀中的书, “这书是你写的。” 玉老咂摸一下嘴,放下石壶,接过《醉春风》一看, “不错,这是我给你曾祖的,当日还胡乱诌了几句,骗了顿肉吃。” 春风大惊“胡乱诌的?” “也不算也不算。”玉老吐吐舌头,“至少这本书是真的。” 春风急忙问道 “那莫春风呢!天赋异禀的人呢!能将春风阁置于不败之地的人呢!” 玉老眼珠子转了转,很是顽皮的样子, “这卖东西嘛,总得吹点好听的别人才会买呀。这一吹,就收不住了。” 春风已然呆愣在原地,“你卖了什么……” “《醉春风》呀。你手里的那本书,我记得一共有两册来着,你这里怎么只有一册了……” 玉老絮絮叨叨的声音传到春风耳朵,他恍若未闻。 原来,都是假的。 他那样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可是,如今才发现,就连自己也是假的。 没有莫春风,没有厉害的天才,一个骗子的胡诌,让江湖人竟深信不疑几十年!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这个骗子!”春风用尽全身力气冲他吼道,吼尽了自己的委屈。 你看,谁会抢谁的呢,根本就没有东西可抢。是空的。 “消消气消消气。”玉老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他,“真亦假时假亦真。不必在意真假。你觉得是真的,便是真的咯。” 他捻一捻胡须,“就像江湖上信了这么多年,既然有人信,那就是真的。” 春风冷眼看他,不置一词。 “来来来。”玉老冲他招手,“来尝尝我自己调的茶。” 春风冷硬地站在原地,不肯上前一步。 “你过来尝尝嘛。”春风近乎无礼的行为让玉老也不生气,不放弃地劝着他。 春风这才冷着脸上前,将玉老递给他的石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仿佛赌气一般。 “你别喝那么快呀。”玉老着急地叫喊,“这茶得慢慢品!” 春风没心情与他品茶,只冷冷一句, “苍皓让我代他想你问安。” 玉老一手拿着壶砸吧一声,笑弯了眼 “不错,他倒是有孝心。不枉我当年捡他回来。也不知道他现在长高了些没。” 春风古怪地看他一眼,“你既精通医术,为何不帮他解决了反噬。让他一直只有七八岁的模样。” “我也想啊。”玉老仰着头喝一口壶里的茶,“这死孩子一天老板着个脸冷梆梆的,还是小一点可爱些。” 春风,“……” ☆、第八十八章 春风还是跟着玉老在待在了山中。 饮山露嗅山风,晚上便憩在从前苍皓的石床上。可玉老却没有教他任何武功的意思。 只天天让他端茶送水,或是跟着上山采药打猎,只字不提功夫之事。 春风也尝试过自己琢磨石壁上的图案,虽然勉强能看懂,却不明白根底。 这样一月有余,春风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将石杯往地上狠狠一砸 “我不干了!” 他连日接受打击,内心本就郁结浮躁,能耐着性子一个月已是不容易,如今终于发作了出来。 但那石杯摔在地上却也不曾破损。 玉老正坐在石床上打坐,听得动静微微睁开了眼,“那你想做什么。” 春风脸色冷冷的,“我是来学武功的。” “内心浮躁,沉不下气,学什么功夫。”玉老睁开眼捻着胡子教训他,“这不过才一个多月。当日苍皓给我端茶送水三四年,最后还是被反噬。” 玉老一抬手,石杯从地上回到桌面,“重新给我倒一杯来。” 春风倔,站在原地偏不动,玉老叹口气,摆摆手。 “那你从今晚便去山顶上看月亮吧。” 春风一愣,“看什么月亮?” 玉老嘿嘿一笑“感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啊。嘿嘿” 春风不觉得这老头话里有几分可信,翻了个白眼。 玉老见他浑不在意,不满道“叫你去就去!” 虽然不怎么情愿,晚上的时候春风还是去了。 这老头有时候疯疯癫癫的,苍皓却说他一定有他的道理。 如此他便信苍皓一回。 晚间的霍锦山寂寥无人,只有虫鸣与鸟叫声混在一起,偶尔会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狼嚎。 山顶上的月亮最好,又大又圆,皎洁的光亮映衬着周围的繁星点点。 春风不明白玉老的意图,夜色弥漫时孤独的情绪累积在心头。 他干脆在一块大石上躺下,呆呆地望着月亮,想着云暮笙的脸。 明明是那样的难过,可就是忍不住去想,想到眼睛发酸。 你看,我明明没有抢莫邪的,你却不知道。 你认为的真相,便就是真的真相。 若是没有莫邪,春风阁不会有灭门之灾,他也不会遇见云暮笙。 也许会遇见的。在某天长辈们的聚会上,或者某一次的武林大会上。 他会望着他挺拔的身材,一袭白衣佩剑,用冰冷的眸子看过众人,然后停在他身上。 他一定会笑着上前对他说 “我是莫春风,你呢。” 那会是不一样的开始吧。 也许不会遇见这个人,他会接受春风阁,然后一直安稳地过下去。 他的心里,其实,是那样喜欢仰慕着云暮笙。 可是那个人,却对他说,一切都是为了莫邪。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亲哥哥,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跟他提过这个人的存在。 他从小受尽了所有长辈的呵护,莫邪,也许是在云暮笙的呵护下长大的吧。 他又突然想起云暮笙说,一开始他是讨厌自己的。 那样冷冰冰的眼神,真是怪不得呢。 月亮在眼睛里逐渐变小,春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睡吧,醒来就好了。 清晨的山上有些冷,露气很重,春风哆嗦着打了个冷战,一步步回了山洞。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重复,给玉老端茶送水,晚上便被玉老支着去山顶看月亮。 又是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玉老故意不让睡在山洞里,让他去山顶睡。 夜晚的山顶温度低,他便咬着牙抗。只有暴雨瓢泼的时候,玉老会让他安心的蜷在是床上,稳稳地睡一觉。 他也逐渐沉默寡言,玉老叫做什么,他便安顺地做。 不顶嘴,也不反抗。 他看过月亮的阴晴圆缺,他的眼里曾有漫天星辰,也曾有一轮弯月。 只是在这黑夜中,他只能看月亮,那是剩下的最后一点光芒。 又这样安静的一个月,春风看月亮的时候玉老也爬上了山顶,站在他身边。 “看了多久了。” 春风垂手答道,“三十三天。” 玉老说,“可有感受到什么。” 春风老实摇头,“没有。” “好,那我今天教你的,你可要好好感受!” 话音刚落,春风便察觉到一阵强劲的掌风向他袭来, 春风除了使剑,其余的功夫都是苍皓教给他的。 三四月功夫,他不过学了一两层。 玉老掌法诡谲多变速度奇快,黑夜中他甚至只能看到淡淡的残影。 不过两三招的功夫,春风便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已然到了山崖边上。 再退一步,便是深渊。 他咬牙负隅顽抗,玉老依旧不收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春风苦苦支撑的模样。 春风脚退后一步,脚下一滑,几颗松动的石子在脚下滚落山崖,空谷无声。 玉老这才收了手,看春风艰难稳住自己,笑眯眯的 “你这些小招子是在苍皓那里学来的吧。” 春风望向身后的山崖,不由暗暗庆幸,随即看着玉老点点头, “江湖人都称他鬼才。” “狗屁的鬼才。”玉老瞪着眼睛骂了一句,“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 春风抿了抿嘴,未曾说话。 苍皓天分极高,会的功夫多而杂,江湖上的人论谁也要忌惮三分。 也就玉老,这般不屑。 那他究竟有多深的功夫呢。春风想像不到。 只刚刚小试两招,他自诩天才,却被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玉老那轻松的模样看着他,“我还没使出两层的功夫勒。” 春风只暗暗心惊,这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玉老仿佛没见他出神,一拍大腿道, “苍皓这死孩子,教的全是错的。” ☆、第八十九章 “错的?”春风愣了愣。 玉老砸了砸嘴,笑而不答,指尖轻轻一挥,春风旁的树便落下一支树枝来。 他扬了扬下巴,“试试你的剑法。” 春风捡起树枝,掂量一下觉得有些轻了,玉老不知何时已然凝神运气朝他袭来。 然而玉老手中空无一物。 春风也提起的精神,用树枝简单挡住他的来势,以退为进微微一躬身刺向玉老。 玉老颔首,虽然年老却十分灵巧,一个弯身便轻易躲开。 并不使出其他招数,只对于春风的剑法见招拆招。 春风转为进攻之势,树枝凌厉地刺向玉老。 玉老却左躲右闪,任凭春风的剑法有多快,他的躲闪都比他快那么一点。 春风觉得玉老甚至知道他下一秒出什么招数。 他敛神屏气,心下一动直直地将树枝刺向一旁的树,趁玉老未反应之际脚借力在树上一登,从背后刺去。 这一招是他临时想出,若与玉老知道他的剑法,总该避闪不及。 为料想玉老脚尖点地,如燕般轻轻跃到树枝的上方,脚尖点一下树枝,随即脚背打在春风的后颈。 春风一个趔趄重心不稳扑了出去,知道在山崖边上才停下。 又是山崖,黑夜里又如吃人的恶魔,对春风虎视眈眈。 玉老稳稳落地,点了点头,“剑法不错,也有几分小聪明。”他语速均匀不喘大气,全然不似年近百岁的老人,“只是你的剑法太急,总会让人看出端倪。” 春风手上的树枝早就失手丢弃,他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却看见玉老已经走远, “你继续看月亮吧。” 如此一来,玉老每天晚上便会和春风过上一两招,春风从来都赢不了,每次的试招总是以被逼到山崖边结束。 于是后来在看月亮的时候,他也在想,如何能多接下玉老一两招。 偶尔玉老一开心,会对他的招式指点一二。 春风望着月亮琢磨,洁白的月亮上仿佛出现了人影,人影有时候自己专心连着一招一式毫不马虎,有时候也用不完美的招式与人过招,然后在那一点不完美中被打败。 他努力找出其中的不完美,然后一招一式地去想娶去尝试,一天天的能接下玉老的招数也更多了些。 更让他惊奇的是,他不知在什么时候竟学会了一些以前从没接触过的掌法剑法,玉老在那见招拆招的比试中,也在无形地教着他。 每次将自己的招式完美以后,他总想着能一举制敌,总能用什么办法打败玉老的。 玉老却总能巧妙地化解他的招式,给他暴露出更多的问题,然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还差得远,差得远。” 日复一日,他在月亮下习武,也在月亮下入睡。 见证他成长的,只有玉老和月亮。 三年。 莫春风在江湖上消失了三年。 三年里很多人找过他,但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除了苍皓。 苍皓的骨骼已经逐渐长开,脸也没了肉肉的感觉,冷冷的表情更多了阴鸷的味道。 云暮笙曾去找过春风,他终究是担心少年的。 云剑山庄派了不少线人出去,云暮笙更是连苗疆也去了。 看到的只是楚茨眼巴巴期待着糖葫芦的脸。 莫惊雨也不知道春风的去向,在见到云暮笙后只横眉冷对。 但他相信,春风会回来的。 少年对他说过,不急。 江湖传言却说莫春风不知早就死在了谁的刀下,连《醉春风》也一并被抢了去。 他们都不信。 春去秋来三年,霍锦山的树叶绿了又黄,云剑后山的百花开了又败,总有人等着他归来。 莫春风出现在罗宋城的消息终于在三年后一个暖洋的春日传遍了江湖。 更令几大门派震惊的时与此同时重立春风阁的消息也在人们惊讶的神色中传遍。 莫春风带着他无尽的天分回来了。 春风阁重立那天是个好日子,宜,入宅、上梁、置产,忌,嫁娶、筑堤。 江湖上不少人都闻风前来,他们是要阻止莫春风,顺便抢走《醉春风》。 当日能屠尽春风阁满门,今日便不差莫春风一人。 匾额高高挂起,帕里啪啦的鞭炮燃尽,落了一地火红的碎屑。 春风便安然站在门口,嘴角边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杀尽妖孽!以免祸患!” 门口观望的人群有有人高喊一声,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大家便都齐齐高喊,“杀尽妖孽,以免祸患!” 春风眼睛微微一勾,锐利如锋芒的目光从最先高喊的人身上刮过。 手轻轻抬起来,冲着他人从容微笑,他的笑容里有一瞬间的狰狞,只听得砰的一声。 那人已化成和鞭炮一样的碎屑,血洒在周围的人身上,竟没有一滴落在地下。 没有人看见他什么时候动的手。 含着冷笑的脸庞让他仿佛真的变成了妖孽,他淡淡地扫视一圈, “你们说,我为何是妖孽?” ☆、第九十章 那日来兹事挑衅的人,一个也没活下来。 “当年春风阁救死扶伤,从未作恶,被你们所谓的名门正派污蔑为妖孽。”春风声音不大,却如冰冷冽,“如今谁敢阻我春风阁的路,他们便是下场。” 这一天发生的事无疑是给江湖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几大门派派去的人竟没有一个人回来,尸骨无存。 忌惮的同时只能秘密联手,誓要将莫春风扼杀在摇篮里。 且不说他手上的《醉春风》,就连他现在武功深不可测,也绝不能留下这人。 三年的功夫春风的武功的确长进了不少,但却没有他们揣测的那般可怕。 不过是玉老给他出了些歪门邪道的小主意,给他造一造势罢了。 他早在地下埋了□□,是让莫惊雨去九魁派寻的。 只要他手一抬起来,屋内的莫惊雨便扯了引线,在外人看来,便是春风一抬手,那人便炸开了。 至于什么血不沾地尽洒衣,不过是在口口相传的时候,逐渐夸大了。 春风很满意这效果,玉老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满脑子的鬼点子。 这其中的小把戏,只有苍皓心知肚明。 听得甚嚣尘上的传言他一笑置之,一看就是玉老的把戏。 当年他鬼才的称号也是这么来的。 这个死老头子总喜欢制造些轰动的效果。 春风阁自此只救当地百姓,对江湖中人拒之门外。 莫惊雨徘徊很久,才对春风说道, “你消失的三年里,云暮笙在四处找你。” 春风只低头不语,安静地捣药。 一切都安顿好以后,春风阁来了一位客人。 那人坐在春风阁房顶上的时候,春风还想往常一样在看月亮。 细微的声音逃不过他的耳朵,反手甩出一颗药丸子,看不也看。 “小春风的脾气还和往常一样啊。”那人从房顶上一跃而下,春风这才看清楚, “祝玉陵?” 祝玉陵依旧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与三年前并无半分差别, “你这春风阁倒是弄得不错。” 他四周打量一下,笑着说道。 春风皱了皱眉,“你来做什么?” 祝玉陵笑,“你如今在江湖上都出了名了,我能不来看看嘛。”上下打量春风一眼,“你倒是没怎么变啊,脾气还是这么急躁。” 春风不理他,沉下了脸, “春风阁不接外客,你要没事儿就赶紧走。” “别啊。”祝玉陵笑嘻嘻的,眼尾弯着,“好歹也是故人了,怎么说赶我走就赶我走。” 春风不语,微微抬起的手掌已然有暗红色的光晕包围。 祝玉陵退后一步,脸上的笑容依旧不变,故作委屈道“小春风你可真够狠心的。好歹我还给你带了糖葫芦。” 春风木着脸,“糖葫芦留下,你走。” 祝玉陵瘪着嘴一副不满意的表情,扔了一个包裹给他。“真是认吃不认人……” 说罢一跃,踩着房梁上了房顶,在房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春风, “你什么时候回云剑山庄看看去?那位可想你的紧呢。”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便隐于暗黑夜色中,不见了踪影。 春风已经三年没有吃过糖葫芦了,好像长大了,就不应该吃这些东西了。 其实不过三年而已,长大了,只是因为没有云暮笙的庇护了。 当年他任性嚣张,仿佛有云暮笙在身边,做什么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做什么都有云暮笙保护着他,也保护着他不成熟的心。 心智成熟的时候一看到糖葫芦便很害怕,害怕想起从前的画面,害怕想起保护他的人其实不是为了他。 对于这些糖葫芦,只要不在眼前,便不会想吃。可是一旦它出现在眼前,便会对它生出无尽的渴望。 就想云暮笙一样,三年里他克制自己不要想。可是一听到这个名字,眼前便会出现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是一个青花矮罐子,样子很是好看。 春风揭开盖子,扑面而来的酸甜清香让他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糖葫芦,就鼻头发酸。 这糖葫芦是祝玉陵府上的,只有他家做糖葫芦的时候才会在表面裹一层干果的碎屑。 但他不知道,从他吃的第一颗祝玉陵家的糖葫芦起,这些都是祝玉陵亲手做的。 鲜红的山楂和晶莹的糖衣,带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他抱着罐子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梧桐剑依旧安静地悬挂在墙壁上。 春风用手指捏了一颗来吃,酸甜的味道混着山楂的清香在嘴边弥漫,指尖粘了碎屑,被他用舌尖轻轻舔掉。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他低低地叫,“哥……” 他舍不得吃掉这些糖葫芦,却又控制不住一个个地将他们吃掉。 吃到牙根发酸也停不下来,吃到他在院子里边吐边哭。 他想回去看一看云暮笙。 无论是带着炫耀的报复也好,卑微的想念也好。 可是那个人,明明心心念念的就是他的莫邪啊。 他应该讨厌云暮笙,讨厌他把他当棋子,讨厌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另一个人。 可是,一想到云暮笙的脸,他就没办法讨厌起来啊。 听到祝玉陵说云暮笙想他的时候,他整个心都有一瞬间的雀跃。 他想回云剑山庄看云暮笙。 ☆、第九十一章 春风买了一垛糖葫芦,去了苗疆。 春风阁的事情都交给了莫惊雨,前些日子他在江湖上立了威风,段时间内没人敢来寻事。 若真有敢来的,他告诉莫惊雨用□□儿炸他们。 当年楚茨告诉他的小路他还记得,刚从小路过去便看见了楚茨,他佝偻着腰,手指不知在草丛里寻摸什么。 春风惊喜地叫一声,“楚茨!” 楚茨一抬起头,眼睛见到一整垛糖葫芦眼睛都亮了,“莫春风!” 他忙起身喜不滋地接过糖葫芦,问道 “莫春风你不是消失了吗。” 眼睛却一直在糖葫芦上面打转儿。 春风问,“你整天都呆在苗疆,怎么知道我消失了。” “你哥来苗疆找过你啊。”楚茨带着他回寨子里,边走边吃。 春风微怔,“我哥?” “哎呀就云暮笙嘛。”楚茨含着糖葫芦,“我还说你不是应该跟他在一起吗,怎么还到我苗疆来找人。原来是你消失了。” 楚茨神秘兮兮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另一个哥把你带走了?” 春风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样跟他解释,只说, “我去了其他地方。” 楚茨点点头,“回来就好,我都觉得你长高了。” 春风上下打量楚茨一眼,他没长高多少,可楚茨却高了他将近半个头,总得有云暮笙那么高了吧。 第2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3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3节 春风撇撇嘴,“你长得才高呢。” 楚茨嘿嘿一笑,十分得意,“这是传承蛊王的好处。你不信瞧着,我起码还能长高这么多。”说着还用手比划一下。 春风不屑撇嘴,同龄人相处时终于露出些少年人的模样。 “你来找我干什么。不会是专门为我送糖葫芦的。” 春风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找你那点蛊种。” 楚茨哀怨地看他一眼,“我就知道这糖葫芦吃得没有那么容易……” 春风也拔下一串糖葫芦,放嘴里吧唧吧唧嚼, “这东西一路扛过来可累死我,你怎么说也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你还要蛊种做什么,我听说你重建春风阁了?” “嘿!”春风眼睛一亮,“还以为你在这儿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没成想你消息到灵通。” “我听九魁派的人说的。”楚茨砸吧一下嘴,“他们说你现在可厉害了,手轻轻一指便炸了个人。渣都不带剩下的。” 亮晶晶的眼睛望着春风,“是真的吗?” 春风得意地笑,“哪儿能啊。那是我用□□炸的。一抬手,后边的人就悄悄拉引线炸。吓唬吓唬他们。” 楚茨噗嗤一乐,“你倒是挺精。” “九魁派的人找你做什么?”春风这才想起楚茨话中的关窍,问道。 楚茨浑不在意,“他们说你成了妖孽,留下来要成祸患。想要与我们苗疆联手。我是蛊王,不找我找谁?” 春风心头一紧,“那你……” 楚茨嘿嘿一乐,“你放心,就冲着这一垛糖葫芦我也不能和他们联手对付你啊。更何况我们从不插手外事,管你什么祸患不祸患的。” 然后一扬脑袋,“怎么着,又欠我一人情吧。” “就知道你最仗义。”春风朝他傻呵呵一笑,又往嘴里送了一个糖葫芦。 知道回了山顶上的吊脚楼,楚茨四处张望一番,然后将草垛上的糖葫芦全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啊!”春风不明所以。 “藏起来啊!”楚茨忙将糖葫芦往屋里隐蔽的角落塞,“要是让阿姐知道我吃了这么多糖葫芦,不得打死我才怪。” 春风幸灾乐祸地说道,“你都是蛊王了,吃两串糖葫芦怎么了。” 楚茨狠狠瞪他一眼,“你再说风凉话蛊种我就不给你了!”说罢冷飚飚地看他,“还不快过来帮我藏!” 知道将最后一串糖葫芦藏在房顶的夹层里,楚茨这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跟我走吧,带你去选蛊种。” 一间背光的房间被苍皓打开,金色的光线中能看到细小的灰尘。 房间里放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簸箕,上面铺面了密密麻麻黑色的点。 楚茨取过几只竹筒,分门别类地装好一一递给春风,告诉他用途。 随后用一把银色弯刀隔开了自己的手臂,让鲜血顺着流向春风手中的竹筒。 春风惊讶,“你这是做什么。用你的血,它们不就认你做主人了?” 楚茨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看他,“我是蛊王,有我的血,它们比寻常厉害百倍。” 说罢轻轻摇晃竹筒,半嗔半怒地看着他,“这可是独一份,就连长老们都没有。还不是冲着你的糖葫芦。” 春风笑嘻嘻地拍了拍他肩膀,也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 而那条被弯刀划出来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春风惊讶地瞪着眼睛,“你、你怎么这么厉害!” “不然三年前我能天天给你划口子放血?”楚茨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金刚不坏之身呐。”春风调笑道。 “什么金刚不坏。”楚茨脑门上鼓起一根青筋,“也会痛的好不好!” 春风看着他坏笑,“怎么做到的,你也教教我怎么样?” 楚茨嘴唇轻勾, “好啊,你与我交合,有了蛊王血脉,这些都不是问题。” 春风:“我开玩笑的……” ☆、第九十二章 楚茨又留他在寨子里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便上路启程。 走的时候楚茨还笑他,“什么时候想通了来找我,我让你做蛊王夫人!” 一脸坏笑的模样让春风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看他给了这么些蛊种又有救命之恩,他真想一颗药丸子甩过去。 将蛊种全部带回春风阁以后,春风望向云剑山的方向。 他结结巴巴地问莫惊雨,又不肯问出口, “哥……云……” 莫惊雨打断他的话,“没有来过。” 他知道春风想要问什么。 春风脸上有掩不住的失落。 他的重现在江湖上制造了那么大的动静,云暮笙依旧没有来。 祝玉陵还说他很想他,真是好笑。 来看一眼会怎样呢,自己与他呆了七八年,终究连一个傻子都比不上嘛。 也许是他根本不对自己上心吧。 可是他却很想云暮笙,睡觉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他的脸,春风觉得自己快没救了。 这是用什么药也治不好的心病。 他本该不拖泥带水地与云暮笙恩断义绝,他这样想,却做不到。 他想骄傲地站在他面前,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让他知道,看,我如今这么厉害了。 莫春风,不必那个傻子差。 总是与一个死去的傻子争到底让人觉得好笑,春风终究是不肯服输的。 他取了几样东西放在衣兜里,起身朝云剑山庄的方向去了。 □□年的光景,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却又感到莫名的陌生。 云暮笙将他带回来的那天,对守门的侍卫说过,他从此是这里的主子。 在这里,他一直以半个主人的身份自居。 如今在踏足这里,他却是以一个外人的身份。 不知道以怎样的姿态进入云剑山庄的大门,他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 门口的侍卫见他没打算拦他,他却停在了门口,冷声说道, “通传你们庄主,春风阁阁主莫春风求见。” 守卫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春风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还不快去!” 本以为谷风会出来,那个稳中有急的身影却是云暮笙。 一直紧绷的脸部突然送了些,春风自己却不知道。 他还是没变,眼神中依旧有凌厉的气势,不减当年。 其实说不过,也就三年而已。这一见,却恍若隔世。 他差点脱口而出,像当年一样叫他一声哥。 云暮笙见他,眼神中有片刻的惊喜,“春风……” 春风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眸,那里面有让他动容的光彩。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暮笙嘴边仿佛有淡淡的笑, “你又长高了些。” 春风突然鼻头一酸,仿佛还是当年模样,云暮笙看着他变短的衣袖,轻轻皱眉后为他换来一套新衣,语气淡淡地说道, “你又长高了些。” 春风不知道如何回答。即使来之前武装好了再强大的心理,见到他的一瞬间也全盘崩溃。 没有半分防备的,他呆呆地跟云暮笙进了山庄。 就像当年他跟在云暮笙屁股后面一样,没有半分差别。 即使自己长高了些,春风发现自己依旧只到云暮笙的耳朵边。有些东西,是永远也超越不了的。 熟悉的房间陈设未变,谷风见到他后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房顶上的干将兴奋地嚎叫一声,直直地冲向春风,立在他的头顶上。 干将也老了些,羽翼不如当年那样黑亮光泽了。 春风是喜欢干将的,但他不喜欢这个名字。 莫邪干将,好像什么东西,都是他那个傻子哥哥的一样。 而他,不过是抢来了这一切的东西,终究有归还的那一天。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极了。 皱了皱眉,将干将赶下了他的头顶。 干将不明所以,委屈地扑棱着翅膀回了房顶。 屋内陈设不变,一如当年模样。 谷风端上来两杯淡茶,又默默地退了下去。 春风终于再次绷起了脸,冷淡地叫了一声云庄主。 “春风阁重立,不想再多惹麻烦。春风阁与你、我与你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冰冷的气势有云暮笙当年的影子。他何曾想要一笔勾销,这样他们便再无关系。 那是只有恨也好,好歹有牵连。 但他今天的来访,找不到理由。 他只想看一眼云暮笙,再让他看看变得强大的自己。 可是他不能说出口。 如此,便就一笔勾销了吧。何苦痴缠。 云暮笙看他腰间再也没有别那一把梧桐剑,眼神一黯。 默然良久,才抬眼看他,眼中不见波澜, “春风,你长大了。”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又差点因为这一句话垮掉,他觉得永远都不是云暮笙的对手。 是,他早该长大了。只是三年前的自己不知道罢了。 他嘴角有轻微的扯动,随即低低一笑,笑容里有无尽的自嘲 “春风阁的阁主总不该是个小孩子啊……” 云暮笙何尝听不出话里浓浓的心酸,“这三年……” “这三年我过得很好。”好像为了急切证明什么一般,春风一把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找了一个你们都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习武了。” 云暮笙顿了顿,“你的武功……那天的事,我都听说了。” “你听说了便好,不必我再多费口舌。”赌气一般的语气春风浑然不觉,“我既然叫莫春风,自然有但下这名字的本事。” 他冷冷地笑,“那个死了的傻子可没有这种本事。” ☆、第九十三章 云暮笙终于忍不住皱起了眉。 春风心头如同被数九寒冰冻住,果然,即使他离开三年,云暮笙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听到傻子两个字,才终于皱眉。 云暮笙的声音里有淡淡的叹气, “春风,你走火入魔了。” 春风嗤笑一声,“笑话。三年里纵然我习遍百家武功,也是向来神智清明从未入魔半分。你太低估了我的天分。” 他始终没发现,自己总是在围着天分绕圈子,好像在对云暮笙炫耀什么,又好像在对自己安慰什么。 云暮笙的眼神让春风突然不敢直视,如墨黑般的眸子里带着能把人吸进去的魔力。 “我只问你,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春风有瞬间的怔忪,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他不输给那个傻子。 为了给云暮笙看看,自己的天分才是真正的莫春风。 只有他自己清楚明白。 他不甘心输给一个傻子。 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他轻轻抿了一口茶,“为了春风阁。” “是吗。”不知为何,春风听出了云暮笙声音里的冰冷,“是为了春风阁,还是为了你不服输的自尊心?” 明明还是一样的眼神,他却觉得此刻像刀子,云暮笙什么都能一眼看穿。 春风沉默不答,低头出神地望着茶碗里漂浮的一片茶叶。 “你做的一切,不过都是急于展示你的天分。你不像输给任何人,从小你便是这样。”云暮笙看他,埋着头的春风忽略了他眼底的担忧,“你早已被不甘心蒙了心智,还说没有走火入魔?”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沉默良久后的一声崩溃的怒吼打破了凝固住的气氛。 春风抬眼看着云暮笙,眼底尽是绝望之色, “我怎么能认输呢。明明哥对我那么好,到头来却是为了一个傻子!你叫我怎么甘心呢!我怎么能想一个傻子认输呢!” “你不必向谁认输,你就是你。” 春风瘫软下来,如同被人卸了力,他朝云暮笙悲伤地勾了勾嘴角, “可是是哥你亲口对我说,莫春风不该叫莫春风,他抢了莫邪的东西……” 他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哀凉, “我不过是想证明我没有抢任何人的东西,那本来就是我的!” 对上云暮笙的眼睛突然变得疯狂起来, “哥,你别逼我……真的……你别逼我……” 云暮笙别过他的眼睛,“哥从来没逼过你。是你自己逼自己。” 捡回春风的时候,他的确不喜欢这个孩子,也许等他完成了莫邪的心愿,他会亲手解决了他。 可是人都是会变的,□□年的时光足以让他舍不得这个少年。 不想再让他出现在江湖上,也不想让他面对任何事,就保持着原来的模样,就很好。 所以当少年面对真相的时候,他觉得他的报应到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报应这个词,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 可是少年,如今的确是怨他的。 当日春风阁灭门之事是他一手策划,是心疼莫邪夭亡却无亲人问津,也是痛恨莫家人冷漠寡情。 若是论起因果轮回,莫家灭门是莫邪的果,也是春风怨他的因。 很多事情,如果有情在,用理便是说不通的。 春风看着他轻轻的笑,嘴边如同绽开一朵凄美艳丽的花, “那我就再逼自己一回吧……” 云暮笙眉眼中又片刻缱绻的温柔,“我知道你在我茶中下了药。我这样对你,你是该恨我的。” 春风的笑依旧挂在嘴边,弥漫着绝望,“不,我不恨哥。” 冰冷的声音响起在云暮笙耳边,“我恨那个傻子。恨他为什么让哥如此用心。” “你不能恨他,他是你哥。他已经很可怜了。” “不。”春风果断地否定,“我偏要恨他。这都是哥的原因。” 随即歪着脑袋看着云暮笙嘲讽地笑笑,“话说回来,你不也是我哥?我可以恨你,为什么不可以恨他?” 春风的倔强依旧没变,即使现在的他已经浑身带刺。 云暮笙不知怎样开口,他能感受到春风话里的怨与恨。 只要春风怨他,那就都是他的错。 春风勾着眼睛看他,“所以,哥,你别怪我……” 云暮笙还未说话,突然脸色一变,“你……” “感受到了吗?”春风低笑,起身走到云暮笙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就是江湖上抢破脑袋都想要的醉春风。”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云暮笙耳边,让他有异样的感觉。 春风看着云暮笙的反应,手臂突然勾上了云暮笙的肩膀, “忘了告诉哥,这醉春风里,我还加了一只情蛊进去。” 醉春风在体内发挥了作用,开始隐隐作痛,云暮笙叹了口气。 春风从小便是这样,若是惹到了他不开心,春风便会像这样在他的吃食里下药。 只是这次,不会再像往常一样又气又急地把解药给他了吧。 “所以,哥,你别怪我。”春风在耳边的气息让他下腹窜起一阵阵的感觉,“我不怪你,你也别怪我……” 宛如献祭一般的姿态,他突然跨坐在云暮笙身上,低顺地搂着他的脖子,一点点亲吻上去。 从额头到嘴唇,细碎的亲吻让春风显得那样温顺。 他依旧喃喃地念到,“哥……你别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了= ̄w ̄= ☆、第九十四章 “哥,你喜欢我吗。” “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 “哥,为什么在我出现以后不来看我呢。” “哥,你为什么非要等到我来找你呢……” 他坐在云暮笙身上,以极其温驯的模样搂着云暮笙的脖颈起伏。 每一次起伏,他的心里都低低述说这他的悲伤。 他的脸上有薄薄的汗,覆盖着一层绯红,偶尔发出一两声痛苦而难捱的哼叫。 容纳是痛苦的,也许出了血,可是只要一想到面前的人是哥,是现在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哥,他便觉得那样欢愉。 这一刻,他终于和哥在一起了。 “所以啊哥,你别怪我……” 云暮笙被一片温润潮湿包围着,耳边是春风低低的轻声呢喃,还有如同小动物一般的呜咽哼叫。他被迷失了心智,攀上如玉般光洁的身体,在痉挛着的紧致包裹中快速律动着让少年发出更多的声音。 一室旖旎。 这一觉云暮笙睡得很好,他梦见又回到了当初的时候,春风个子还小小的,话不多,小脸倔强。 他醒过来的时候,春风已经不见了。 他身上不着一缕,却干净清爽。如若不是察觉到醉春风还在体内,他当真觉得那温润的触感是一个美好的梦。 “谷风。”他穿好衣物,叫进来谷风,昨天自己穿的那一套衣服已经找不到了。 谷风推门进来,恭顺地叫了声,“少庄主。” “春风呢?”他墨色头发松散着,没有束起。 谷风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不、不知。” 云暮笙叹了口气,他竟这样不愿意留。 昨夜鲁莽,春风必定是不好受的,却不愿意在这里多留几刻。 谷风问他到,“少庄主要不要去找莫少爷。” 他对着铜镜束发,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尽数洒在铜镜上,点点斑驳。 镜子背后的自己却依旧面色如常,甚至有容光焕发的模样。 他笑了笑,这大概是醉春风的厉害了吧。 “不必了。”他挥了挥手,“他是真的想与我决裂了。” 洁白的袖子覆上铜镜,将上面的血尽数擦去,袖口暗红一片,如同一朵朵绽开的花。 春风一个人下了山,在斜漏出的点点星光下,他边走边擦去脸上的泪。 即使是哭着,他心里也是开心的,他想到云暮笙胡乱地问他,一次次温柔的叫到, “春风……” 即使中了情蛊,他依旧知道自己是谁。 后面的痛楚让他想到云暮笙一次次的冲撞,让他迷了心智,如同风雨中飘摇的小舟只能模糊地看清眼前的人。 他却执意的不肯闭眼,他想一直记住这个人的模样,他的所有模样。 他带走了他的衣服,算是最后的念想罢了。 可是,那样开心,为什么就是忍不住眼泪呢。 他不断地擦,袖口湿了一片,却只重复这个动作。 也许是因为太疼了吧。他是怕疼的。 几日后,云暮笙从容光焕发变得面目憔悴,如同垂死老人,自己的五脏六腑在一点点被掏空,生命力仿佛也在不断流逝。 他听到谷风说,莫少爷一个人独闯朱月壁,血洗九魁派。 只半天的功夫,九魁派一个人也不留。朱月壁下的那条江,被鲜血染了个透红。 九魁派,从此在江湖上没有了。 又过了几天,云暮笙有恢复了往日的气色,仿佛一点点好起来,但他自己却明白,这不过是个循环。从生到死的循环。醉春风在一点点的将他掏空,他其实只剩一副皮囊而已了。 他又听到谷风说,莫少爷一人进入旧霜林,只用了一根树枝,便将东拳派杀得片甲不留。旧霜林里的枫叶,硬生生被血染成了秋天才有的红色。 江湖上的门派人人自危,谁也阻止不了莫春风。 接下来是元阳派,还有一些小门小派,从此销声匿迹再无踪影。 茶馆里的说书人唾沫横飞,将这个春风余孽说得百般神通。 可是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远比说书人的嘴来的厉害。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功夫,江湖格局彻底重新洗牌。 如今,只剩下四大门派,春风阁、云剑山庄、淮安派、寻香派。 淮安派的几大长老,也悉数被莫春风解决掉,只剩下帮主鬼才苍皓。 这几天云剑山庄的访客多了起来,却都被谷风打发了,云暮笙连面都没有出。 他知道这些人想干什么,春风阁淮安派和寻香派已被认为是一丘之貉,只有联手云剑山庄,才有扼杀莫春风的可能。 这些人忘了,莫春风,是他云暮笙一手培养起来的。 江湖上甚至出了悬赏令,若是有人能取了莫春风的性命,便拥他做武林盟主。 莫春风这等魔物,万万不能留在世上了。 春风闻之不过一笑,能取他性命的人,那必是比他更可怕的魔物。 而那枚属于武林盟主的扳指,如今正在他手上把玩。 当日他们为了起死还生药屠尽春风阁满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是这个下场呢。 春风阁的门人越来越多,如今,他真的将春风阁立于不败之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快完了= ̄w ̄= ☆、第九十五章 手中属于武林盟主的扳指闪着暗色的光,这是从上一任武林盟主的尸体上取下来的。想起莫邪最大的梦想便是当武林盟主,他紧紧捏着这枚扳指,坚硬的轮廓硌得他生疼。 他收起扳指,起身出了春风阁。 莫惊雨不再问他的去向,从他听到春风一人独创朱月壁的时候,他就知道,少年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只会眨巴着眼睛叫哥哥的孩子了。 来来回回,一个月之后春风终于再一次回到了云剑山庄。 自己给他下了醉春风,这一个月他一定很痛苦吧。 对云暮笙噬心的折磨也在煎熬着他自己。 他很担心,又不想就这样简单放过。 他笑自己没骨气。这时候了还是担心着。 就像小时候一样,生气地给他下了毒,却又担忧地看着他被毒折磨,最后只能服软将解药送上。 他总是能叫自己服软。 守门的侍卫却不再让他进去,江湖上关于莫春风的传闻甚嚣尘上,更何况他仅凭一人之力灭了三大门派已是事实,若他今日是来挑事,他们怎敢放人。 春风冷着脸,“告诉云暮笙,就说我来了。” 这次是谷风出来的,他上下打量春风一眼,侧身让春风进门。 刚一进门,谷风便拉着春风的袖子噗通一声跪下了, “莫少爷,求求你放过少庄主吧。” 谷风认为自己会灭了云剑山庄吗。 春风微微勾了勾唇,嘴角嘲讽,“你放心,我打不过你们云剑山庄这么多人。” 谷风突然弯下腰去磕一个响头,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春风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 “少庄主这一个月来生不如死。我知道莫少爷恨少庄主,可是求莫少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将解药给少庄主吧。” 说着他又磕出一个响头来,“没有解药,少庄主真的要死了。” 春风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你先起来。” 谷风颤颤巍巍起来,带着春风进了山庄。 但他没有一如既往地朝云暮笙的房间走,反而是到了院子后面的小厨房。 “带我到这里来做什么。”春风冷眼看他。 谷风垂着手,“少庄主说,也许你会回来……” 话还没说完,他便停住看了一眼春风的神色,急急地说道 “莫少爷,少庄主真的很在意你的。” 春风鬼使神差地上前轻手撩开了门帘,云暮笙背对着他,佝偻着背,仿佛步入暮年的老人,他动作迟缓地在厨房里忙着,一步两步走起来十分吃力,甚至还要攀扶着桌沿。 几声突然的咳嗽如破败的风箱,他弯下身去,逆光里的地板上有斑驳的血迹。 然后他又强撑起腰,一步一步迟缓地忙活着。 春风瞥一眼一旁的桌案,上面的东西让他一瞬间红了眼眶。 一串一串的糖葫芦紧挨着放在桌案上,摆满了整个桌子,锅里有糖浆的馥郁香气,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旁放着许多新鲜的山楂。 那人又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咳出来的一口口鲜血。 春风这才发现地上满是斑斑血迹。 那红艳的山楂,像极了云暮笙的鲜血。 “自你那日走后,少庄主便开始这样。”谷风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低声说道。他的眼眶红红的,因为也带着抽泣,“他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来……” “我和少庄主从小长大,他从没受过这种痛苦。他还说,若是他死了你还没回来,就在他的墓边种满山楂树,总有一天你会去的……” 云暮笙艰难的转过身来,明明那张脸还是一如往常,身体却如老人一般老态龙钟。 他的声音喑哑破败,却是从前一样的语气,“春风……” 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春风看着他的模样,不知道心头是什么滋味。 “春风……哥给你做了糖葫芦……” 春风有想哭的冲动,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沉着声音看他, “回房间里再说吧。” 云暮笙动作十分迟缓,甚至需要谷风扶着,让春风看起来有些内疚。 第2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4节 醉春风 作者:温八拐 第24节 房间里谷风依旧端上来两盏淡茶,放在两人面前。 回房间的时候他又咔出一口血来,春风依旧面不改色地坐在他们对面,摸出了那枚扳指。 他轻轻一笑,“哥,你看这是什么。” 云暮笙叹了口气,“春风,你还在执着。” “我没有!”春风一把打断他,随即又释然地笑了,“也许有吧。” “你看,我拿到了这枚扳指。莫邪想做的,都让我做到了。”春风眼睛就那样看着云暮笙,即使云暮笙已显老态,那双眼睛依旧黑亮深邃。 “这不是你从前的计划吗,让我,去完成莫邪想要完成的事情。”他将扳指送到云暮笙面前,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对云暮笙说道, “我说过,我从没抢过谁什么。这枚扳指是我的,现在,我将它给莫邪,就当是施舍。” 云暮笙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白色衣物上沾染着大片的红色,一片片如一簇簇盛开的杜鹃。 他冲春风惨淡地笑了笑,脸色没有一点颜色 “春风,你的执念太深了。” 春风也对他轻笑, “哥,我说过,这都是因为你。” ☆、第九十六章 云暮笙嘴角有残留的血迹,他用茶水漱了漱口,淡淡说道, “从前是哥错了,你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 春风嘴角微微扯动,绷起的脸有一瞬间的动容, “我命不久矣……” “你不会死的。”春风冷冰冰地打断他。“醉春风最大的优点就是让人生不如死,即使你快死了,他也能将你从阎王哪里拉回来。” 云暮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里面有一缕漂浮的鲜血,云暮笙望着杯底,轻轻摇晃后看着鲜血在茶中弥漫开来。 “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当初练血空剑法给我带来了不小的负担,醉春风更是在一点点将我的五脏六腑掏空,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可能!”春风一拍桌子,“醉春风不可能让你死!” 听到这个字眼,春风突然涌起害怕的情绪,即使在他手底下已经死了那么多人。 云暮笙摆摆手,“春风,你听我说。” “当初带你回云剑山庄,我的确是为了莫邪。 你什么都有,莫邪却什么都没有。我是不服气的。 你们都将莫邪当傻子,江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 可是他不必别人差,真的,那些医书古籍他都能看懂,他只是不会说罢了。 那时候我不喜欢你,我满脑子都是我的计划。 我想着,只要我目的一达成,我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扔掉。 或者用更残忍的方式解决掉你。 因为那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莫邪临死前可怜的模样。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我在他身边。 我派人去春风阁请他们的时候,他们正在为你的确立大摆筵席。 后来他就那么悄无生气地走了,还笑着对我说不要为他难过。 春风,我忘不了。” 云暮笙的脸逐渐发生变化,一点点的,气色开始恢复,给人逐渐好转的健康错觉。春风就那样呆愣地听着云暮笙的话,他很少说地这样多,告诉他真相的那一次,还有这一次。 看着他的脸,春风心如刀割。 “我和莫邪一起长大,他是我童年时候的唯一一点欢笑了。 我不爱笑,他却想尽一切办法逗我笑。 其实,看着他的傻样子,我就想笑了。” 云暮笙的回忆里带着童年的欢笑,他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春风微微摇着头,他不想再听了。他抗拒关于莫邪和云暮笙一起的过往。 “其实,你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他傻乎乎的,你却倔强又聪明。 你练剑练得极好,一点儿也不像他,简单的剑法怎么也背不下来。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还怯生生的。只留着一张倔强的小脸。 即使晚上做了噩梦,也只是害怕地紧紧抱着被子。 可是后来你变得黏人起来,那样调皮。 后来你喜欢在我面前叫疼,一点小摩擦也能叫嚷个大半天。然后可怜兮兮的叫我一声哥。 你眉头皱在一起的可爱模样,我真的喜欢得不得了……” 春风眼前有些模糊,眼泪在眼中打转就是不肯掉下来。 “再如何喜欢,你也是为了那个傻子,不是吗。” “你还记得我中枯萤莲的那个晚上吗。”云暮笙看他,“那天晚上我在莫邪墓前坐了一整晚,我告诉他,也许计划要放弃了。我对他说,我对不起你,因为我舍不得了。” 舍不得…… 春风抑制住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真的舍不得吗? 他看着云暮笙的脸一点点恢复气色,恍若恢复健康,他呆呆的看着,没消化他话里的意思。 云暮笙笑了笑,“都是哥的错,你怎样对我,我都不怪你。” 一直被强行压住的气血终于上涌,茶杯里满是云暮笙的血。 他气息有些微弱,“春风,哥还给你做了糖葫芦……” “谷风、谷风。”他轻声叫着,中气不足。“去厨房里拿些糖葫芦过来给春风,快去。” 云暮笙眼中的光越来越黯淡,让春风终于慌了神,脸上的冰冷已经绷不住,眼里全是慌张与担忧 “哥?哥!” 云暮笙温和地冲他笑笑,“你看,你每次出事,我都是想你现在这样担心。” 他撑着的手臂已经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打翻了茶杯里混着猩红的茶。 春风慌张地看着云暮笙的样子,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东西, “哥你撑住,我给你解药,我给你解药!” 慌乱地从怀中摸出各式各样的青花小瓶,瓶子碰撞得叮当作响。 越是心急越是找不到。明明平时顺手一摸便能找到,今天却翻来翻去怎么着也找不到了。 春风的手都急得微微发抖,“哥,你撑着,我马上就找到了。” “春风,你别怪哥。”云暮笙低声呢喃,瞳孔逐渐散开,眼睛也渐渐闭上,“你别怪哥……” 终于找到了那枚解药,春风将他递到云暮笙嘴边。 云暮笙好像看不见了一般,只会低声地说,“春风,你别怪哥……” “我不怪……”春风摇着头,险些急哭出来,“我从来没怪过哥……” 云暮笙终于缓缓地阖上了眼眸,“那哥就放心了……” 谷风刚端到门口的糖葫芦应声落地。 只听得啪嗒一声,和随之而来的一阵悲恸嚎哭。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了= ̄w ̄= ☆、第九十七章 啪!醒木惊堂。 话说那莫春风,八岁被云暮笙捡回云剑山庄。习剑学医,那是天赋异禀。 当初多年前就有高人预言,这个叫做莫春风的人,有上天赐予的无上天分,心狠手辣,必定能将春风阁发扬光大。 可是不幸家道中落啊。 当年几大门派为了夺取起死回生之术狠心屠了春风阁满门。 只剩下两个孩子幸逃一死。 这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如今的莫春风。 那云暮笙看中莫春风的天分,将他带回云剑山庄抚养长大。 可这莫春分从小便是个毒物,从小便对种种奇毒精通于凶呐。 云剑山庄之人,莫不深受其害。 就连那云暮笙,也受了他不少折磨。 后来莫春风长大,竟与那云暮笙反目成仇。 传言他并不是真正的莫春风,真正的莫春风,早就死在了云剑山庄。 他恼羞成怒,为了证明自己就是莫春风,硬是以一人之力,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先是一人独闯朱月壁,这朱月壁里的九魁派,当年那可是给皇宫里的人算命的。 那天狂风大作,江上连船都停不了,莫春风踩水而过,手指轻轻一点,那九魁派的机关便竟瞬间化成粉末。 被风吹到空中,连渣都不剩。 九魁派的人算天算地算来算去,却没料到有如此大祸临头。 莫春风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只用写机关哪里挡得住。 当年莫春风突然消失三年,引得众人揣测分分,再出现的时候,带着一身变幻莫测的功夫。 九魁派那些只会算命的书儒,哪里是莫春风的对手,就这样被莫春风杀了个片甲不留哇。 据说有个九魁派的长老南无章,与那莫春风曾经有过仇,那天身首异处,竟是被莫春风生生拧下,惨死江边。 那天的江水,硬是被染成了血红色啊。 灭了九魁派,接下来莫春风又孤身一人杀进东拳派、元阳派,当年屠杀春风阁的门派,他一个都没有放过啊。 后来有传言,云剑山庄才是春风阁灭门的罪魁祸首。 春风在云剑山庄长大,必定有情分在。 可他心狠手辣全然不念情分,竟对云暮笙下了手。 竟将那醉春风喂给了云暮笙。 江湖上都传言那醉春风是起死回生之药,可只有莫春风知道,那可是最厉害的毒! 云暮笙看着莫春风长大,自然十分信任他,就连被喂了毒也不怪罪,就这样死在了莫春风手里。 …… 说书人嘴皮子翻飞,语气抑扬顿挫,讲得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此刻却被人打断, “那云暮笙不是在云剑山庄活的好好的吗。怎么就被你给说死了。” 屏风后的说书人轻轻一笑,啪嗒一声拍响惊堂木, “明儿请早,下回分解。”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 ̄w ̄=本来还想写的更长一点后来懒得写了 反正也没啥人看= ̄w ̄= 另外三个收藏的小朋友真是感谢你们= ̄w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谁 但简直是我灰暗中的一点希望哈哈哈= ̄w ̄=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24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