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 正文 第1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1节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前夫》作者:明起明灭 文案 明星夫夫结婚三年却以惨淡离婚收场。 年下he cp:易玄x楚沉晏 第0章 “诸位好,我是楚沉晏先生的经纪人顾昭。非常感谢各位媒体、记者朋友对楚先生的关心。非常抱歉的是,楚先生由于身体原因,无法出席今天的新闻发布会。” 经纪人顾昭神情严肃,在台下众多记者灼灼的注视中,向旁边的助手点头示意。 前方巨大的屏幕缓缓亮起来。黑色前影过后,许久未曾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楚沉晏,现身画面之中。 那张异常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屏幕里的男人身着样式极其普通的白色衬衣,身后的背景是一片白墙。 如此简单的着装和单调的布景,给人一种强烈的萧瑟憔悴之感。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个红极一时、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影视明星联系在一起。 在众人哑然的瞪视中,画面中的楚沉晏开口了。 他微微侧头,下巴到颈项连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柔软的黑发轻扫过额间,流露着无声的性感。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而磁性:“大家好,非常感谢各位对我的关心。今天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没能到现场,在此向大家说声抱歉。召开这场发布会,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公开。” 停顿了下,楚沉晏再次开口。虽然隔着屏幕,但是还是让人感到接下来的内容他说得异常艰难。 男人的神色依旧淡然,但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落寞和凄凉。 “我与易先生前些日子已经协议离婚,正式和平分手。在共度的三年中,我们相处愉快,收获了很多难忘、珍贵的回忆。此番缘尽,我和易先生都深感遗憾。在此,我衷心地祝福易先生在未来的生活中能够顺心如意,一切安好。” 声音戛然而止,楚沉晏的身影随即从屏幕上消失,屏幕上只剩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在几秒的沉默之后,台下一片哗然。 楚沉晏此番发言十分简短,但是宣布的内容却如同一枚足以引爆现场的重磅炸弹。 要不是多名工作人员和安保人员拼尽全力维持着发布会的秩序,楚沉晏的经纪人顾昭和其他几位助理恐怕会被台下记者不停挥舞着举手,以及不断往前递送的话筒当场淹没。 “顾先生,请您回答一下,楚先生和易先生为什么会离婚,他们的感情不是一直稳定吗?” “据我所知,楚先生和易先生是因为性格不合选择分手。” “顾先生,当年楚先生和易先生结婚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同性婚姻维持短短三年就结束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一样,结婚的原因是因为相爱,离婚的原因却有很多种。楚先生和易先生是因为婚后却发现性格不合,最终选择分手,请大家尊重他们的选择。” “顾先生!他们离婚到底是不是因为第三者介入?” 顾昭微皱眉头,声音严肃:“不是,他们离婚并非第三者插足。” 台下记者的声音愈发激动:“那您能不能解释一下近期那些关于易先生有新欢出轨的报道?如果不是第三者介入,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消息?” “那些小道消息都是空穴来风,纯属造谣。” “顾先生,那请您回答,楚先生现在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出席?他不出席,为什么易先生也不出席?总得有人给公众一个解释!” “很抱歉,之前已经说过楚先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前来。易先生本身不是娱乐圈人士,所以并不适合参加这次发布会,所以实在抱歉。”经纪人顿了一下:“而且,这是他们个人的隐私和决定,我认为没有必要向谁解释什么。” “顾先生,请问楚先生和易先生离婚后的财产如何分割?”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请您咨询他们的律师。” “请问楚先生和易先生为什么选择此时离婚?楚先生还会重新投身表演事业吗?” “楚先生一直没有放弃过表演事业,他未来工作规划还需要等公司进一步安排。” “那楚先生离婚后还会继续留在易氏旗下的易扬娱乐吗?据说他的合同马上就要到期了。”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最终的决定还是要等楚先生自己选择。” “顾先生!顾先生,请您回答……” 顾昭几乎被一干记者的犀利提问问到晕倒,也难怪大家如此关注这场发布会的内容。 此次离婚事件的中心人物楚沉晏,前不久刚过完三十三岁生日。早在二十岁出头,他就已经跻身一线。身为影视圈当之无愧的巨星男神,他曾多次被媒体评为“年度最想约会的男明星”、“年度最性感男神”,主演的电视剧、电影既叫好又卖座,就连参与拍摄的封面杂志都会比平时销量多上几倍。 因为外形气质独特,工作上低调努力又有实力,楚沉晏自出道就一直是导演、观众、投资商以及广告商的宠儿。平时和他相关的娱乐八卦简直数不胜数。谁让他的相关信息关注度高,记者们爱写,大家又都喜欢看呢。 不过,关于楚沉晏最劲爆的新闻还是要追溯到三年前:他公开出柜,宣布与易玄结婚的消息。 同性恋人公开宣布结婚,本就是吸引眼球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两人一个是当红明星,另一个是商业巨擘集团的大少爷。 还有什么娱乐八卦能比这个更劲爆? 所以消息一出,整个娱乐圈都为之震动。楚沉晏和他的恋人立即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比之前的情景更加夸张。各大娱乐杂志、网站、娱乐节目狂轰滥炸地持续报道了好几个月,热度才有所削减。 当年,面对男神出柜结婚的消息,祝福、抵制、冷眼旁观、咒骂、维护的言论比比皆是。该事件曾一度发酵上升至大规模的社会问题讨论,一时间众说纷纭。楚沉晏的演艺事业不可避免地受到冲击,与此同时受到波及的还有易氏集团旗下的各支股票。 不过,当事人最终顶住了各方压力,携手共度至今。这样在风口浪尖、一片质疑声中坚定不移的相守,不禁令人感慨如此备受瞩目的婚姻实在来之不易。 经常有粉丝感叹:楚先生和易先生让她/他重新相信爱情。 然而,当大家都认为这对明星夫夫将继续幸福下去的时候,楚沉晏却突然宣布两人离婚的消息。 这简直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最真实的写照。 楚沉晏此时正安静地靠在病床上,视频中的衬衣变成了现在宽大的病号服。他正默然地看着病房里的壁挂电视。 他一动不动,黑色的双眸暗淡无波,好像在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 电视里正在滚动播放着娱乐圈的爆炸性新闻:昔日同性爱侣劳燕分飞,楚沉晏今日公开宣布离婚消息。 紧接着的娱乐报道中,几位嘉宾主持激烈地讨论着楚沉晏和易先生离婚一事,逐字逐句地剖析他在发布会视频中说的每句话。那几人兴致昂扬,滔滔不绝,讲到兴奋之处甚至激动得面红耳赤,一点都不像在谈论他人离婚,倒像是在挖掘什么令人大跌眼镜的辛秘。 但凡说起明星离婚,肯定会从两人相识结婚挖起。那几个人七嘴八舌地从楚沉晏和易先生当年高调宣布结婚说起,将两人此前的绯闻对象一一列举,并结合婚后种种,分析他们到底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貌合神离。 若不是易家在娱乐圈地位超然,令人不敢置喙,恐怕他们还会深扒一下近日来炒的纷纷扬扬的出轨事件。 几位局外人在节目里说的眉飞色舞、热火朝天,而屏幕外的当事人却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当画面切换到三年前他和易先生公开宣布结婚的画面时,病床上的男人表情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他慢慢地低头凝望着自己的无名指,半天,才咬牙将上面的戒指取下来。 这枚戒指他戴了三年,早就与手指上的血肉紧紧相箍在一起。是以,取下的过程十分艰难。 将戒指放在一旁,他修长的手指上早已经在三年岁月中,残留下了一个发白的圈。 三年婚姻,最终得到是这样的结局。 望着自己空空荡荡的手指,楚沉晏长睫垂下。 往日令人沉迷的眸子此时像是湿了。 “楚先生,”守在病房里的小助理lisa跟随他的时间不短,平日里楚沉晏以性感迷人、魅力开朗示人。她何曾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当即心疼到不行:“你一伤心我也想哭了。” 楚沉晏抬起头,不好意思道:“lisa,我没事,只是心里有点难受。” “好好好,我先出去了。”没有人愿意让别人看到自己伤心落泪的样子。自己待在这里的话,楚先生肯定没办法好好发泄情绪,lisa急忙说:“你千万要注意身体啊,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伤神的。”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病房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lisa想:会不会是易先生来了?好歹两人也是相恋结婚一场,楚先生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连一句过问都没有。看来他们两人的感情真的是走到了尽头,难怪会选择离婚。明明之前两个人感情还好好的,难道真的像那些小报说的一样,因为易先生有了新欢? 来人不是易先生。 “您好,我是易先生的律师。楚先生,我们之前见过。” 面前这位穿西装的男人楚沉晏是认识的,他点点头:“何律师,你好。” 他刚出事故的时候,就是这位何律师带着离婚协议来到病房。 受伤加上心神震荡,楚沉晏连离婚协议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是这位何律师坐在旁边,把离婚协议的内容,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读了一遍。 楚沉晏当时躺在床上,耳边响起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把尖利的刮骨刺刀,把他内里破碎不堪的心又戳出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 他甚至还记得这位何律师读完离婚协议后,伸手打开电视,里面正播放疑似易玄和某当红小生同游国外的花边新闻。 最终,楚沉晏用颤抖的手指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那种肉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疼痛实在太过强烈,以至于现在他看到何律师那张公事公办的脸,仍然心有余悸。 “楚先生,我受易先生之托,前来处理一下你们离婚后财产分割的相关事宜。” 楚沉晏看都没看何律师递来的协议内容就签了字。 他不缺钱,他所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楚先生,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您休养了。祝您早日康复。"何律师将协议放进公文包,抬眼看到身后电视正播放"当红小生陈西接受独家采访,坚称未插足楚易婚姻"的娱乐报道,无声地叹了口气开门离去。 病房里只剩楚沉晏一人。 他抬手关掉电视频幕,颓然地倒在身后的枕头上,紧紧地闭上眼睛。 结婚时有多么欢欣幸福,如今就有多么绝望痛苦。 本以为能和那个人携手共度余生,没想到不改初心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人就变心了。 最终,一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慢慢地渗入下方雪白的布料中,消失不见。 第1章 【数月前】 易玄下意识地抬手看了眼腕表,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在大洋彼岸开完会后,推拒了那边的宴请招待,他直接让秘书订了最近的一班国际航班,前去接机的助理嘱咐司机把车开得即稳又快,结果还是回来得晚了。 卧室虚掩的门缝中透着橘色的光,温暖的、属于家的感觉很奇妙地从那淡淡的光束中传递出来。 看来,是那个人回来了。家的感觉在那一瞬间明晰起来。 一想到门后,那个男人正在等待着自己,被需要的幸福感顿时满溢全身。易玄觉得,自己这么千辛万苦地匆匆赶回来,绝对是正确无比的决定。 轻手轻脚地推开那扇门,里面的情景很美好,不过和他想象中的略微有些不同。 床上的男人本来应该是在等他的,不过此时已经熟睡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为期三个月的电影拍摄工作实在太过辛苦,剧本还落在手边,楚沉晏就那么靠着枕头半趴在床上沉沉地睡过去了。 丝绸面料的睡袍在熟睡的动作间变得松松垮垮,大片蜜糖般的皮肤裸露在外,在那片暖光下,有种光滑细腻的触感。 易玄心中一动,原本归家的喜悦和对男人的思念悉数化作了强烈的冲动和欲望。 的确,之前因为两人的工作都很繁忙,他们虽然合法夫夫但依旧聚少离多。上次看到男人如此宁静的睡颜,还是一个月前他悄悄去剧组探班的时候。 到今天,他们已经分开整整一月了。 易玄这么想着,又轻轻地把门合上。 他转身进浴室动作迅速地冲洗了一番。周车劳路的困顿和疲乏随着脚下的水流悄然流走,脑海中不断浮现此时正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的男人,下身变得更加火热坚硬起来。 等将头发擦得半干,披上浴袍走进卧室的时候,易玄发现对方已经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睡觉姿势。 男人趴在床上半抱着被子,整张脸都陷在柔软的布料中,看不见表情。睡袍因为他睡觉姿势舒展,几乎快从身上掉下来,整个后背、臀部以及长腿都暴露在外。 不过,这对于旁观者显然是再好不过。 黑色的发丝无意识地落在修长的脖颈间,属于成年男性的宽阔肩膀向前伸展着,后背上蝴蝶骨因此形成好看的凸起。 放松的脊背下方是细韧有力的腰肢,上面紧实美丽的肌肉线条令人不禁浮想联翩:当那里因猛烈的撞击而弓起时,连带着下方挺翘饱满的臀部不断颤抖扭动,是多么性感的画面。 楚沉晏睡的很深很沉,最近他的确太累了。 重要的戏份之前已经拍摄完毕,他便和导演商量将最后几场戏压在一起拍完,甚至连杀青的庆功宴都没有参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因为易玄的秘书悄悄透露军情:易总今天会回家。 楚沉晏干脆一边看顾昭给他准备的几个新剧本,一边躺在床上等待。结果不知道是因为巨大的软床舒服过头,还是因为床上萦绕着属于青年的味道太令人迷醉,视野中纸张上的字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这个梦又长又潮湿,甚至还带着热度。大概是太久没有疏解欲望,梦中他竟然有了真切火热的欲念。原本昏暗朦胧的梦境,因为那个人的出现变得情色无边起来。 在那春梦之中,他情态放荡地和对方翻云覆雨。唇齿间的交缠吮吸深入得几乎要令人窒息,对方双手的爱抚无比有力,那样美妙的触感即使身在梦中都感到浑身阵阵酥麻。 在那荒唐的、色气满满的梦境中,他感到身下的床陷了一下,似乎有人躺到了身边。 这下,唇间的亲吻逐渐真实起来,鼻间弥漫的是沐浴后带着水汽的清新味道。口腔被对方火热的舌头肆意地入侵翻搅,他只得被迫张开嘴承受着对方的攻势,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下巴流下来。 而后,那触感美好柔软的嘴唇便顺着他的下巴一路向下,重重地亲吻着他的后颈、脊背和后腰。那人简直是四处点火,令他颤抖不已,后来甚至还在他的臀部上恶劣地咬了几口。 不知正在做什么美梦的男人发出细碎的呻吟,扭动了两下却完全没有醒过来的意思。易玄干脆就着他趴着睡觉的姿势,从床头摸出润滑,一边爱抚亲吻身下的男人,一边剥掉对方的内裤,用手指做着润滑扩张。 这具身体上上下下的每一寸,他都了若指掌。 他甚至比身体的主人更加清楚上面的哪一处最敏感,哪一处最销魂,哪一处稍稍触碰会引发强烈的快感,哪一处被猛烈冲撞会令对方止不住地呻吟浪叫…… 想到进入男人身体内部,性器被吞没包裹以及在那火热柔软的后穴中抽插的滋味,易玄有些克制不住下身蠢蠢欲动的冲动,迫切地想肆意地入侵身下这个只属于他的性感男人。 虽然一个月没有欢爱,但这具身体是早已被他开发调教过的。 几根修长的手指在后穴带着技巧地反复按压触碰,不多时,那里便逐渐变得火热松软起来,内部的媚肉在久违的插入按压中,放荡热情地绞缠吮吸着对方深入的手指。 易玄闷哼一声,抽出湿漉漉的手指在那翘臀上拍打了两下,再也无法克制。他握着男人的腰,扶着早已经勃起到胀痛的性器,挺身插入对方微微开合的穴口。 第2章 楚沉晏是在上方传来的强烈压迫感以及下方传来的激烈冲撞中,逐渐醒过来的。 他先是抱着被子愣了一下,迷迷糊糊之间还有些分辨不清梦境和现实。然而,身后男人不断的冲撞和体内含着的火热硬物又无比的真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握着他的腰再次猛地将火热硬挺的性器连根没入。 “啊!” 在那可怕的、几乎让人头皮发麻的深入的刺激下,楚沉晏不禁呻吟出声。 原来不是梦。此时此刻,他被压在自己家的大床上,覆在他身上的男人正从后方强势地挺入,在猛烈动作中,对方流下来的汗水不断滴落在他的脊背上。不用看对方的脸,单单凭借熟悉的气息和重重的喘息声,他也知道身后正在火热地操干着他的人是谁。 “宝贝儿,你回来啦!” “嗯。” 一想到易玄回来了,楚沉晏内心由衷地欢喜起来。春梦成真更是让易玄的归来充满了性感的味道。楚沉晏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的脸,结果刚扭过头去,就立刻被对方贴过来的唇瓣吻住。 这个吻简直像是被施了魔法般,令他头晕目眩,尾椎泛起一片酥麻。在因激烈交欢而模糊的视线中,对方的脸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着,甚至因为染上情欲变得微微扭曲,却依旧好看到不行。 见他醒了,易玄便更加激烈地挺腰深入,双手勾着男人的大腿让对方被迫抬起臀部,敞开双腿,摆出背入的姿势迎合自己强势的攻势。他低头看着自己勃发坚挺的性器一次次地深深挺入,在对方后穴内肆意地进出,动作猛烈甚至将内部嫩红的媚肉带出,随即又被再次顶入。这样淫靡的景色刺激得他双目发红,情不自禁地加大抽插的力度,发出难以克制的粗重喘息。 “才一碰你,就浪成这样,夹紧一点!”易玄平日里一副冰冷总裁范儿,对不相干人等多一个字都懒得说。只有在操干楚沉晏的时候,才会把这样粗俗下流的话说出口。 “你看,你这里简直骚得不行。”他伸手捉住楚沉晏正在抚慰自己性器的手,抚摸着两人结合的地方。 “今天不许自慰。”他附身轻咬男人的耳朵,哑声道:“等你男人把你操射。”说完,又再次顶身没入。 “啊哈!”楚沉晏的手在对方紧绷汗湿的小腹间摸了两把,呻吟不断。“快点,宝贝儿。再深一点。” 剧烈的交合声在房间内啪啪作响,男人体内的润滑剂甚至因为激烈插入被挤压成白沫,混杂着两人的体液顺着楚沉晏的大腿流了下来。 两人的喘息低吟交缠在一起,随着身后的抽送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青年赤裸结实的腹部不断拍打在他的湿滑臀部上,声音淫靡得令人脸红。楚沉晏被那后方传来的强劲力道顶弄不断向前,后穴也因对方粗长性器的反复侵入变得更加湿热发胀。 想到他心爱的青年正在他的体内,楚沉晏连意识都开始涣散,小腹发紧,下身滚烫勃发。得不到抚慰的性器随着他的身体前后摇晃,饥渴的前端不断分泌出液体,顺着完全勃起的柱身流下来,在灯光下显得淫荡至极。 他们在一起四年,彼此的身体都再熟悉不过。两人之间本来就无比契合的性爱因为真心相爱,变得更加令人欲仙欲死。 楚沉晏在后方疯狂地入侵中,身体发软几乎要跪趴不住,还好易玄的手臂一直托着他的腰部。待将性器深深埋入对方的体内,易玄俯下身,湿润柔软的唇瓣沿着男人汗湿的后背亲吻,柔软的舌头重重地舔弄着对方因呻吟而弓起的后颈,顺着脊柱一路向下,留下一道水痕。与此同时,他伸出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开始时轻时重地揉捏起男人胸前娇嫩的乳头。 “啊……” 楚沉晏最受不了青年每次这样有些恶劣地玩弄自己胸前两点。他控制不住地向后躲了下,结果却让深埋在他体内的器官进得更深,引得身后传来一声舒爽的喘息。如此敏感的反应果然刺激得对方手指变本加厉地开始在他胸前使坏。 这下他根本躲无可躲,因为青年正从后方紧紧搂着他的腰,将自己的性器嵌入他体内最深处研磨。那几根手指甚至干脆夹住可怜的肉粒微微揉搓,指腹在柔嫩的乳头上摩挲。在这样的前后夹击中,楚沉晏开始失控地发出剧烈的呻吟喘息,汹涌的快感简直瞬间将他溺毙。 他在青年技巧高超的操干下,几乎要化成一汪水。在胸前被肆意玩弄,后穴被全然填满的过程中,楚沉晏头皮发麻,脚趾都控制不住地蜷起,两条长腿颤抖发软地再也维持不住现在的姿势。 身后的青年的手臂有力坚实,很容易地就搂住他的腰,把他往前倾的身体翻转过来。对方巨大粗长的性器并未退出去,而是随着两人变换欢爱姿势的动作,在那湿热的后穴内翻转了一圈,楚沉晏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上面暴起的根根阳筋在他体内摩擦的触感。 两人这下变成了面对面交欢的姿势。 楚沉晏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爱人的脸。虽然在不能相见的一个月里,他们会通电话、传简讯、聊视频,但是那些怎么都比不了此时此刻这种面对面、眼神相交、肉体贴合的感受。 易玄捉住他落在被子上的手,光华流动的双眸充满深情地望着他,而后,抬起他被紧握的手放在唇边亲吻了一下。 两人十指交缠,汗湿的掌心紧紧地贴合着。 易玄撑在他的上方,宽阔的、肌肉线条优美的胸膛上不断滚落晶莹的汗珠。那一颗颗饱含青年气息的汗珠滴落在楚沉晏的前胸、腹部,带着热意的触感简直像一根根勾人的羽毛,惹得他轻轻颤抖。 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楚沉晏贪恋地望着易玄,而对方也正在回望着他。 易玄长相肖母,长眉浓秀,瞳仁大而黑,高挺鼻梁下,颜色浅淡的薄唇总是习惯性地抿成一条好看的线。顶着那样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美人脸,偏偏还拥有令人艳羡的好身材,他生得高大颀长,肌肉均匀优美,腰部细韧有力,双腿修长笔直。 此时此刻,美人完全褪去平日里冷冰冰的外表,正一脸情欲、面色绯红地操干着他。 易玄汗湿的黑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白皙的面部皮肤因为激烈的交欢有些发红,胸膛和腹部的肌肉沾满汗水在灯光下微微发光,即使楚沉晏常年在从不缺少美人的娱乐圈工作,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爱死了面前青年的这副模样。 “宝贝儿,”他捏了捏对方正握着自己的手指,声音低哑:“你真性感。” 易玄听到男人由衷的夸奖,本来因为喘息而微微开启的嘴唇顿时微微勾起。他这一笑脸上便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看着他这么可爱的样子,楚沉晏心痒痒的,十分想摸一下对方的酒窝。结果,伸出的手瞬间被抓住拉到对方面前。 “等我把你干射再夸。” 在他的注视中,易玄垂着纤长的睫毛,伸出柔软的舌头情色地舔着他的手。 从手掌根部,顺着掌心上的纹路一直舔到指根,而后,嫩红的舌头一卷,瞬间将他的食指和中指含入口中,模拟性交上下吞吐起来。他一边有节奏地吮吸吞吐对方的手指,一边用充满欲望眼神望着楚沉晏。 火热的目光相交,两人的呼吸再次灼热起来。楚沉晏的双腿被握住分开,以下体大敞的淫荡姿势迎合着下方新一轮的强势插入。这样的姿势让交合更为深入,青年埋在他体内的性器每一次挺入,都狠狠地顶在最敏感的一点,伴随着深深浅浅频率的律动,刻意地在那点辗转研磨。 激烈快感令他意乱情迷,楚沉晏放荡地扭动着身体迎合对方每一次冲撞,两条长腿更是缠在对方挺送的腰间。随着体内那点被不断顶弄,爽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快感几乎要将他溺毙,在后方传来的麻痒中,他的性器也变得更加硬热。 疯狂的交合中,楚沉晏迷乱地喊着对方的名字。他声线偏低,平时说话的声音本来就磁性动听,此时这般毫无顾忌地叫床更加性感得要命。 易玄最爱听他被干得快到高潮时候的叫床声,每当这时候就会瞬间失去理智,恨不得当场把身下的男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伴随着两人激烈的动作,下方的大床都为之震颤。楚沉晏被对方压住双腿肆意地入侵着,随着青年一次又一次地抽插,灭顶的快感在体内蒸腾,想要射精的欲望一波波地汹涌来袭。 在即将达到顶峰的时候,易玄按住他的双手,俯下身凶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唇。眼前仿佛有白光闪过,楚沉晏在那密不透风的深吻中,发出无法抑制的呻吟。最终,对方握着他挺翘饱满地臀部,体内那点疯狂的抽送顶弄中,楚沉晏浑身肌肉绷紧,被干得当场射精。 望着男人的精液顺着自己的人鱼线流下,易玄把他因为高潮而微微抽搐的双腿分得更开,火热膨胀的性器更加纵情地深入,最终在对方因为射精而不断收缩的后穴中释放出来。 第3章 美好而崭新的一天开始了。 楚沉晏从新换的松软被单中醒过来,昨天夜里只做了一次的身体还残存着性爱后的愉悦,已经被对方清理得干净而清爽。 对方这份体贴让他的心情更加明媚。 他肆意地伸了个懒腰,在床上翻滚了一圈,满心欢喜地伸手往身边一探,本以为会摸到个赤裸美男,结果非常意外地摸了个空。 “阿玄?”易玄应该是跑步去了。 晨跑是易玄多年来的习惯。楚沉晏有时候也会被他拉着一起去,不过,这种情况明显不多。因为往往在经历一晚上激烈的床上运动后,易玄大清早就可以精神抖擞地出去锻炼,而他却经常可怜兮兮地趴在床上怎么都醒不过来。几次之后,易玄便不再打扰他补眠,悄悄地独自外出。 一路奔波再加一场性爱,第二天早上还这么有精力。年轻可真是好啊! 楚沉晏撑起上身,胸前的薄被因动作而滑落,露出大片赤裸的胸膛。 昨晚被青年玩弄吮吸的乳头微微有些发红,脖颈和前胸还残存着欢爱后的痕迹。因为他是公众人物,易玄平时并不会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大概是知道他近期能够休息一段时间,昨晚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留下一串串吻痕。 楚沉晏无奈地看着自己一片红痕的前胸,完全可以想象自己的后背、臀部、腿根以及不方便说出口的部位现下会是什么状况。现在的年轻人啊,可真是的。就算这几天不用上镜拍摄,可是他总得出门,炎炎夏日的,他总不能穿高领吧。 在这份惆怅中,楚沉晏从床头拿过ipad,翘着两只脚趴在床上刷微博。 他的认证账号由公司专人负责打理,走的是成熟理智沉稳的路线,发布的内容多是和拍摄的电影、电视剧以及广告等相关,偶尔也会发一些生活照。 楚沉晏支着下巴翻看自己的官方微博,无语地发现“自己”凌晨时分发了张之前在外地拍戏时,当地繁星点缀夜空的图片,配文:结束一天的拍摄,晚安。 微博底下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粉丝回复,诸如: 【男神,早点休息![飞吻]】 【晏哥,拍戏拍的这么晚,好辛苦!要注意身体哦~】 【爱你爱你爱你[爱心]】 【难道是在打野战?[doge]】 【能来张自拍吗?想舔屏,大家别拦我~】 【永远支持晏哥!快赞我,私信我每人可领100块红包[眨眼]】 【晏哥,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衍叔吗?】 【晏哥,能告诉我,你和易总到底谁攻谁受?我和朋友打赌,我坚信你是攻!不是的话,我就在微博直播吃翔!!!】(此条微博已经被点赞5万次) …… 楚沉晏哭笑不得地看着粉丝们的留言,觉得大家实在是又可爱又有趣。想想“自己”发布那条无比文艺微博的时间里,他应该正在和易玄忘情地交欢,楚沉晏瞬间脸红。 实在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他干脆登录自己不对外公开的私人账号,第一条弹出的就是来自他的造型师的热门微博。 英俊的李英俊v:一大早就被干醒,好烦!忘带保湿喷雾果然不行……[尴尬] 想到昨晚真正被干醒的人是谁,楚沉晏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沉晏,你没事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步回来的易玄蹲在床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等楚沉晏好不容易缓过来,便在他脸颊亲了一口。“好点没?” “没事没事,就是呛了一下。”楚沉晏捏着对方的下巴,把美人拉过来回吻:“宝贝儿,跑完步了?” “嗯,我去冲一下。等等一起吃早餐。” 说完,易玄便背对着他开始脱衣服。 青年手臂伸展,一把拉下湿透的运动短袖,赤裸的布满汗水的身体便露了出来。易玄的后背生得很好看,薄薄地覆着一层均匀的肌肉,下方是细腰窄臀以及笔直的长腿。 这么美好的美男入浴图,楚沉晏自然不会错过。他趴在床上默默欣赏,不禁感叹:易玄不去当明星真的太可惜了。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想和别人分享这个只属于他的青年。 “不许偷看。”易玄回头对楚沉晏笑道。他全身上下脱得只剩下一条黑色内裤,包裹在外的布料被撑出尺寸庞大的性感隆起。 “可这是我的合法权利啊。”楚沉晏翻身下床,走到易玄的身后,赤身裸体地抱着对方汗湿的身体,咬着他的耳根:“等我和你一起洗。” 易玄对楚沉晏的提议显然十分满意,还没等在耳边作恶的男人有所反应,手臂往后一捞,精准无比地搂住对方光裸的腰,不容推拒地把楚沉晏一起带进了浴室。 和年轻气盛的青年在早晨一起洗澡,果然是很容易擦枪走火的事情。 两人站在宽大的淋浴房内,易玄满头都是洗发香波的泡泡,长眉皱在一起,眼睛因为水流微闭,长睫毛上沾着点点水珠,明明怎么看都和性感一点都不沾边,但是楚沉晏就是很想吻他。 他这么想着自然就动作了,身体往前一倾自然就把青年压在墙壁上,然后堵住那薄薄的果冻般的双唇。易玄闭着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顺从地张开嘴舌尖辗转着加深这个火热的亲吻。 等两个人面红耳赤地分开时,楚沉晏的头发、脸上和身上也沾满了白色泡沫。 “阿玄,我觉得我刚才吞了不少洗发水,现在嘴里都是那个味道。” “谁让你不好好洗澡的。” “下次我再这样,你一定要坚定地拒绝我。听到没?” “不要。”易玄把他拉到面前,一手伸到楚沉晏的眼睛上方遮挡水流,另一只手温柔地帮他冲洗身上。“这也是我不可剥夺的权利之一,我要誓死捍卫。” 其实楚沉晏身上很干净清爽,昨晚做完后易玄已经抱他去洗澡清理过了,这会儿跑进来完全是因为他享受和易玄待在一起的感觉。 这个澡洗的时间有点长,因为后来楚沉晏又让易玄坐在按摩浴缸边沿,站在在青年面前,在对方的下颚涂满剃须泡沫,然后捏着青年好看的下巴帮他把微微冒出的胡茬清理掉。 等两人洗的干干净净,前后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早餐已经好了。 他们都享受这种二人世界的生活,因此这处住所并没有安排保姆佣人,平时只有家政保洁、助理定期上门维持房屋的整洁,以及补充家里的各种必需品。 锅里煲的粥恰巧煮好,豆浆机也停止了工作。 “阿玄,你早上去东顺楼买汤包了?”楚沉晏一眼就看到了桌上几个包装盒上的标志。 东顺楼是一家老牌包子铺,所卖的汤包汁香味美,是楚沉晏的最爱。不过,包子铺和他们家相距甚远,生意旺、仅限堂食不送外卖。他平时就算想吃也不会麻烦助理去买,只会偶尔开车去饱饱口福。没想到易玄一大早跑去买了。 “放的时间有点久,可能凉了。你稍等,我去热一下。” 不多时,易玄就围着围裙出来了。 楚沉晏垂涎已久的汤包,软糯绵香的白粥,豆香四溢的热豆浆,撒着青翠葱花的浅黄色鸡蛋羹,黄瓜、胡萝卜和豆腐皮做的凉拌三丝,醋溜土豆,拍黄瓜以及之前从易玄外公外婆家里带回来的酱菜,瞬间无比丰盛地摆满了一桌。 楚沉晏坐在餐桌前,两只手抱着脸,幸福地快要泪流满面。他一直以来都偏爱中餐,所以此刻由衷地感叹:“阿玄宝贝儿,你也太能干了。你知道不,在吃了三个月剧组盒饭之后,看到这些简直像做梦。” 易玄在他旁边坐下,替楚沉晏盛了碗粥,豆浆也倒了一杯放在他面前:“我觉得你比上个月见面的时候又瘦了点。” “这你都看出来啦?” “昨晚一回来就摸出来了。”易玄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比了比:“腰细了。” “因为应导演要求,那个角色后期体型需要更加瘦削一些,”楚沉晏拿起筷子开动:“不过还好终于拍摄结束,后期宣传还要再等几个月。最近我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沉晏,这次能休息多久?” “小昭说暂定半个月,如果有变化再通知。” “有什么安排吗?” 易玄喝了口豆浆,嘴唇上留下一圈白色的痕迹。楚沉晏抽张纸巾帮他擦掉,回答道:“暂时还没想好。要不我们出去旅游?”不过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提案:“还是算了,现在是年中,你那边那么多事大概走不开。我在家里休息休息也挺好的。” “那倒不会,你要是想出去的话,我就让秘书安排一下。”易玄把帅脸一板:“要是公司上上下下的事都需要我操心的话,还养那些人干什么。” “你是不是偷看我的剧本啦?”楚沉晏被他逗得发笑,伸手戳戳他漂亮的脸蛋:“霸道总裁啊。” 易玄冲他笑笑:“快点吃吧。”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两人享受完丰盛的早餐,把餐桌收拾好,碗筷放进洗碗机后,一起出了厨房。 “阿玄,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不用,今天本来就是周末啊。况且,我前几天出国已经把事情都谈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他们办就行了。”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 “还好,那边安排的行程挺合理的。”易玄握着楚沉晏的手,把他拉到宽大的欧式沙发上坐好,抬起两条长腿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把两条手臂搭在他肩头,俯下身含住他的嘴唇,边吻边嘟囔:“最辛苦的事情就是很想你。” 两人身材相仿,易玄比他稍微高一些,这样不用全力地骑在他身上,楚沉晏并不会感到重,反而觉得青年这样撒娇的样子十分可爱。他顺势搂着对方细韧的腰,手伸进睡衣下摆里轻柔地摸着他光滑的后背,又滑到前方的人鱼线尽情爱抚:“宝贝儿,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这下可以好好陪你了。” 易玄的嘴唇软软的,还带着淡淡的豆香味,吻起来十分甜蜜。他的发丝随着接吻动作扫过楚沉晏的脸颊,微微有点痒,但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阿晏,我好想把你收起来,藏在家里谁都不许见。” “美死你了。我还想把你收起来呢。”楚沉晏捏捏他的脸,两人断断续续地接吻,说着甜腻的情话。 “我现在就给唐心打个电话,让她安排一下。”易玄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楚沉晏的怀抱里,用脚从茶几上把手机扒拉过来,手臂一勾。“你男人也要休假!” 楚沉晏好笑地看着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宠溺地抱着怀里撒娇的青年,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易玄柔软的黑发。青年享受似的靠着他,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拿着手机翻看联络人。 不过电话一通,易玄的语气立刻变了。和之前对楚沉晏撒娇时判若两人,易玄和唐秘书通话的时候,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上司范儿。对于休假事宜,易总指示下得从容不迫,理由也冠冕堂皇。唐秘书对上司的要求毫无异议,当即表示会立刻着手安排他的休假问题。至于易总为什么心血来潮地提出这种要求,唐秘书心知肚明、万分理解。 不过,她绝对想象不到电话另一头的景象。 平日里拥有冰山面孔、鲜少露笑、气场十足的易总,此时正像只卷着尾巴翻着肚皮的猫咪一样、带着慵懒的笑容躺在他男人怀里,握着手机给她打来这通电话。 “阿晏?要不我们去s城?出国的话,我怕你会觉得太辛苦了。”易玄丢掉手机,干脆舒服地枕在男人的大腿上:“反正从这里开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咱们可以玩两天就回来,就当度假了。s城的海边风景也挺漂亮,你之前不是想去游泳吗?” “可以啊。”楚沉晏把手肘支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侧着头看他:“但是,宝贝儿你昨晚弄得我一身吻痕,要怎么解决?” “对不起,一个月没见你了,实在没忍住。”易玄羞赧一笑:“要不我陪你穿polo衫吧。如果想游泳的话,我们可以去那种私人沙滩。” 去s城度假的计划就这么敲定了。说走就走,两人飞快从沙发上爬起来进屋收拾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东西,外出度假这种事,高级酒店里往往配备齐全,只要带上金额充足的卡就足够了。不过,楚沉晏心细,每次两人出行前还是会把必需品和一些小物件整理好,以免不时之需。 易玄坐在卧室的床上,看男人进进出出地从衣帽间取出两人的内衣、泳裤、外穿衣物,又从浴室里把两人常用的护肤品、防晒油收拾好,整齐地放在行李箱里。 易玄的手机这时响起来,他本以为是唐秘书的回电,结果拿起来一看来电,立刻长眉蹙起。 楚沉晏撑着下巴思考还需要带些什么,易玄已经拿着手机走出卧室接电话去了。 第4章 易玄说话的声音隐约从外间传来,楚沉晏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停了下来。 “是我父亲的意思吗?” “让我回去?还是让我们俩一起回去?” “张叔,如果我父亲是让我自己回去的话,那请你转告他,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不接受沉晏的话,我永远都不会踏进家门一步。” …… 楚沉晏叹了口气,看来是易玄的父亲易东来让管家打电话来让他回家。 当年易玄和他刚在一起的时候,易玄的父亲就大发雷霆,不惜动用各种手段势必要让他们分手。不过,他和易玄最终还是顶住了重重压力,违悖了易玄父亲的意思,于两年前在国外结为合法夫夫。 随着他们公开结婚的消息,易玄和他父亲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彻底破裂。易东来曾经公开表示,绝对不会允许楚沉晏踏入易家大门半步。易玄当时坚定回应,如果他父亲不接受楚沉晏的身份,他就不会再回家。 易玄说到做到,自从他们结婚后,果真再也没有回过易家本宅。 然而,易玄毕竟是他的长子,易东来最近也数次来电希望他能够回去,但是都被拒绝了。因为易玄始终坚持那句话:如果要回去,必须是两个人一起。 青年打完电话回到卧室,因为情绪激动脸色微微有点发红。他见楚沉晏正一脸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男人英俊性感的脸上带着些不安,便蹲到他的身侧,伸出手指勾勾对方的小拇指,不好意思地说:“沉晏,愿不愿意和我回家一趟?” 大概人老了,心也就没那么硬了。在为期两年的父子拉锯战中,他的父亲终究还是松口了。 楚沉晏把他的手握着,轻轻地捏了捏,微笑道:“好啊。”易玄坚持要和他在一起从而导致父子关系彻底破裂,他对此一直心怀不安。如今这样,实在是再好不过。 “我爸他这次是让我们一起回去的。”父亲终于同意接受自己的伴侣,青年的神色因此舒展了一些,脸上也染上了笑意:“他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我们立刻就走。” “宝贝儿,你爸爸就是我爸爸,没有关系的。” “沉晏,度假可能要推后一点了,不好意思。” “没事,度假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的。” 《宅经》有云:宅者人之本,人以宅为家,若安,则家代吉昌;若不安,即门族衰微。易家本宅坐落在g城著名的名山之间,规模宏伟的建筑周围树木繁茂,鸟语花香,景致如画。当年易家请风水师选址时,讲究的就是这藏风聚气、山环水抱之象,为的是家族繁盛,子孙昌隆。 从市区开车约莫一个小时左右,两人来到了易玄的家。待将车子交给家里的佣人后,青年便拉着楚沉晏进了家门。 在门口迎接他们的是老管家张钧。“大少爷,楚先生,你们来啦。” 易玄和楚沉晏向他问好;“张叔。” 张钧在易家待了二十多年,他是从小看着易玄长大的,几乎把他当成半个儿子疼爱。大少爷两年没有回来,这会儿张钧见到他简直开心地不得了,因为激动说话都带上了哆嗦:“快请进,快请进,老爷正在客厅等你们呢。” 第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2节 易东来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手捧一杯茶。他神情冷淡严肃,嘴角的法令纹微深看起来有些刻板,昔日英俊的面容在岁月流逝间尽显老态。 他斜对面沙发上还坐着一个穿着旗袍、姿态端庄的女人。乌黑的发丝整齐地盘起,耳间点缀着低调却奢华的耳饰,两道柳叶弯眉下是一双波光潋滟的杏眼,小巧鼻子殷桃嘴,非常妩媚温婉的长相。 易玄一见那女人,手不由自主地就握紧了。站在他身边的楚沉晏明显感到周围的气压骤降。 “易玄,过来坐下吧。”易东来轻轻咳嗽了下,以缓解和大儿子两年来头次相见的尴尬。至于站在易玄旁边的男人,他干脆直接无视。 “为什么这女人会在这里?”易玄没接父亲的话,目光阴鸷地看着那个女人。 楚沉晏站在他身后,看着易玄因愤怒、震惊而颤抖的脊背,心痛不已。 豪门往往外表光鲜亮丽,内里却充满了污秽不堪。他虽然并不是特别了解当年易玄家里发生的事情,但也略知一二。 坐在易玄父亲身边的女人名叫林媚,原名林晓梅,出身小门小户,曾经是个七八线的小明星。 就是这个女人,在易玄生母容凤扬重病时,爬上了易玄父亲的床,后来甚至暗结珠胎。易玄当年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母亲伤心欲绝、惨然离世对他来说,刺激实在太大,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他心底一直无法原谅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 易玄的母亲容凤扬出身家世显赫的容氏,是容老爷子最小的女儿,从小被视为掌上明珠。当年,容凤扬与易东来是郎才女貌,家世相当的一对璧人。谁曾想,夫妻一场到头来却是这种结局。事发时,容老爷子气的差点中风。他能接受自己女儿离世后,女婿另娶;但绝对无法容忍女儿重病在床时,女婿做出这等寡廉鲜耻的丑事。 本来,容老爷子为了自己含恨逝去的小女儿,决定彻底地整治易东来,甚至做好和易家彻底撕破脸的打算,但他终究还是心疼自己两个年幼丧母的外孙,最终只得作罢。不过,他也和身为女婿的易东来约法:绝对不许林媚嫁进易家,也绝对不许林媚生的野种姓易。如果易东来有违其中一条,他一定拼了老命和他一起完蛋。 林媚性格温柔如水,善于揣摩男人的心思,每每说话柔声细气,让人百听不厌,加上还为易东来生了个儿子,是以,易玄的父亲这些年来一直非常宠爱她,始终没有抛弃这个让他和发妻、岳家反目的女人。然而,即使再宠爱,易东来也只是让林媚住在自己在外为其置办的宅子里。林媚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易家主宅里,绝对是头一次。 她出身不高,若不是当年爬上了易东来的床,又生了儿子,凭她的身份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易家这种显赫人家内。她善于蛰伏,即使没名没分地跟在易东来身边,也从不露出一丝一毫不甘心的情绪,给与男人柔情似水的体贴。在豪门贵族的这些年,她愈发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仪容仪表,平日里端庄华贵,全然的富豪太太形容,身上哪里还有昔日小明星的一点影子。 “阿玄,你爸爸好久没见你了,很想你呢。”林媚从沙发上站起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她丝毫不在意易玄阴冷的表情,冲着楚沉晏柔声笑道:“这位是楚先生吧,快过来坐。这里有刚沏好的银针,来尝尝吧。” 易玄无视她的话,拉着楚沉晏的手过去坐下。虽然他对面前这个女人恨之入骨,但是今天毕竟父亲第一次松口让他带着伴侣回家,易玄不想、也不能让楚沉晏尴尬。 因为母亲离世加上后来父亲在他和楚沉晏的事情上的阻挠,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曾一度势不两立。然而,毕竟血浓于水。易玄这两年来其实还是想念父亲的。 所以,当父亲终于答应让他带楚沉晏回家的时候,易玄的内心是喜悦的。 只不过,那些喜悦在见到林媚的那一刻,瞬间被彻底冲垮,一丝不剩。 幼时,他守在母亲病床边,目睹如花朵般娇艳美丽的母亲在病魔的折磨下日益枯萎,后来因为父亲的背叛彻底放弃了治疗。他那时还小,阻止不了病魔,阻止不了父亲,更阻止不了母亲走向死亡,他只能偷偷地躲在墙角伤心地流眼泪,咬着袖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小小的他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当时的感觉叫痛彻心扉。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长大,就不会再那么伤心落泪了。 虽然易玄现在已经长大成人,但是那种刻骨的伤痛还是在看到那女人时,瞬间席卷全身,冲撞地他快要无法维持早已锻造得坚不可摧的驱壳。 在他的神智即将被狂怒湮没时,一只手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指。 想到身边的人,易玄瞬间清醒过来。他深呼吸两下,抿起嘴唇安静地坐在沙发上。 “易玄,”易东来有些讪讪的,大儿子长相肖母,每次见到易玄,总会让他想起逝去妻子,继而联想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他心底其实有些回避和易玄见面,但是今天却是因为有事必须要说。“中午在家里用餐吧。” 还没等易玄有所表示,易东来接着说道:“你弟弟等等也会过来,你也见见他。” 易玄一下没反应过来,还当父亲说的是他同母胞弟易天。他一想易天现在身在国外,脑子瞬间清明。彻骨的冷意当头浇下,激得他头皮发麻,嘴唇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我弟弟?”气极了,易玄反倒笑起来。 “就是安然啊,小时候你见过的。”易东来多年来早就习惯了上位者的姿态,和自己儿子说话的时候,全然没有注意到易玄的神情:“他今年毕业,我看他也是个聪明的,你安排一下让他进公司历练历练吧。你们是兄弟,是一家人。兄友弟恭的,我看着也放心啦。” 两年前当易氏集团旗下各支股票因他们结婚消息而大幅波动的时候,易玄当时联合母亲的本家容氏大肆侵吞了集团股份,加上自己此前持有的部分,彻底取代他的父亲一跃成为易氏集团的最大股东。经过这两年商场上的征战,易玄已经彻底接管了易氏上下的大小事务,稳稳操控着整个集团的命脉,如今连易东来都无法撼动他的地位。如今,易东来想让自己和林媚生的儿子进易氏旗下公司任职,必须要过易玄这关。 易玄做梦也没想到,满心欢喜地回家后,等待他的竟然是来自自己亲生父亲的当头棒喝。 此时此刻,那个让他母亲痛苦离世的女人大大方方地坐在他的家里,他的父亲一开口就是让他和那个什么狗屁“弟弟”兄友弟恭?! 他本以为今天是带楚沉晏回来和家人团聚的日子,他真心期望父亲接受自己的爱人。 结果,父亲这段时间反复催他回家,不过是想让他安排那个女人生的儿子进公司而已。 失望至极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吧。 易玄闭了闭眼,不禁笑出声来,笑自己的天真。 他干脆翘起腿,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望向自己的父亲的眼神里透着无尽的讽刺和讥笑。 “所以,你打电话让我回来,其实是为了让我见见所谓的……弟弟?”说起这番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冰冷到了极点,不带一丝温度。如同对待商场上最令他不齿的敌人般,周身散发着恐怖的气息。 易东来见自己儿子和自己说话竟然是这副敌对的态度,没来由地火起:“安然他不是你弟弟是什么?!难道你们不都是我的儿子?!” “我弟弟只有易天一个人。”易玄冷笑。“那个野种和我有什么关系?” “放肆!”易东来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气的面红耳赤,伸手指着易玄,又指着坐在一旁的楚沉晏:“你这个孽子!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和这个男人不顾廉耻地在一起,竟然还公开结婚,简直把我们易家的脸都丢尽了!” 易玄也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楚沉晏的面前。白皙的面孔不带任何表情,但额间浮起数根青筋,他冷声道:“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他?!我觉得我和他在一起好得很!简直太好了!比这辈子什么时候都好!!再说易家的脸面,我看早就被你自己丢尽了!” “你!你!你这是要气死我!!!”易东来咆哮出声,旁边的林媚想拦他都没拦住,他气急败坏地操起手边的骨瓷茶壶砸向面前忤逆他、冲他怒吼、令他失控的儿子。 楚沉晏看着易玄的父亲动手,一下也慌了。之前是他们父子在激烈地争吵,他实在不适合插言。此时,那个茶壶劈面而来,他当即就想上前帮易玄挡住伤害,却被青年用身体挡开。 只见易玄伸出手一把截住空中那个被暴怒的父亲砸向他的茶壶,挥手一甩,那骨瓷茶壶在墙壁上顷刻间飞裂四溅,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白色碎片和里面滚烫的茶水当场散满一地。 易玄握拳站在那里,双目发红,仿若地狱修罗般,全身缭绕着浓烈的恨意。 “有我在,林安然进公司的事,你们想都别想!” “滚!给我滚出去!”易东来把茶几上的物件全部扫在地上,竭斯底里地咆哮。 “就算你不说,我和沉晏马上也会离开的。”易玄拉住楚沉晏的手,头也不回:“这种地方,我们一秒钟都不想待。” 第5章 楚沉晏握着方向盘,一边看着前方的路况,一边注意着身侧靠坐在副驾驶上的易玄。 青年正静静地注视车窗外飞速退后的景色,从楚沉晏的方向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易玄面色平静,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仿若透明,嘴唇微微抿着,两只手随意地放在腿上。 楚沉晏毕竟和他认识生活了四、五年时光,怎会不知道青年此刻这副无波外表之下,隐藏的是心如死灰的内里。 虽然易玄嘴上不说,但是楚沉晏却知道他对自己父亲纠结的情感。 易东来之前的所作所为令易玄无法接受,但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母亲去世后,易东来和易天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小的时候被父母痛斥责打了,即使哭的再伤心,也依然会希望父母能摸一摸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抱在怀里安慰。做儿女的,总是无条件地对父母抱着一丝期待。 但是,易玄的这份真心期待却再次被践踏了。 望着身边坐着落寞的青年,楚沉晏心如刀绞。他不禁回想起自己和易玄初见时的情景。 当年,楚沉晏前往法国巴黎拍摄一支奢侈品香水广告,结束工作后与助理、造型师、摄影师几人沿途游览塞纳河沿岸的名胜风光。随行的年轻人显然对这个充满浪漫气息的国度十分着迷,因为工作结束、身有空闲,楚沉晏便带他们几个前往香榭丽舍大街购物。 楚沉晏此前曾经多次前往法国,他对逛奢侈品商场也没有太大的兴趣,干脆让一行人自己去采购,自己则戴着顶帽子,坐在广场前的长椅上,仰着脸惬意地晒太阳。 虽然他在国内是当红明星,但影响力毕竟没有发散到异国,所以他在路人眼中显然只是个长相极其俊美的亚洲青年。他靠坐在那里,不断有人向他投来惊艳的目光,楚沉晏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毫不在意。 不过,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助理、经纪人,出门在外始终有人陪伴,一个人的时候明显放松了警惕。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帮几位助理照看的、被他放在长椅上的包不见了。 包里装的现金倒是其次,关键里面有几人的护照、身份证、私人手机、广告相关资料等,一旦被人偷走,后果不堪设想。 楚沉晏急忙起身,一眼看到前方有个褐色头发、身材健壮的外国青年正神色慌张地向后看,手里拿的东西正好是他刚才放在手边的包。 楚沉晏彻底傻眼了,他还没在国外遇到过这种情况。完全没有经验的他一时不知道该喊中文、英文还是法文,向警察求助还是自己去追。 在他站在那儿愣神的功夫里,身边一个身影快速地穿过人群,向那个褐发青年冲去,一把拧住对方的肌肉虬结的手臂。那个外国青年还想挣扎,却被对方死死压制,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最后只得被对方反剪双手扯到失主面前。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楚沉晏目瞪口呆,黑发黑眼的青年把包还给他,然后就扯着那个外国青年找旁边的巡警去了。 楚沉晏等那个青年向巡警交代完,快步走过去为对方见义勇为的行为道谢。 楚沉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见到易玄的感受。 明明他这么多年来身在娱乐圈,见过无数样貌顶尖的美人,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眼前这个异国他乡偶遇的黑发青年般,令他根本错不开目光。楚沉晏有时候回想,那大概就是一见钟情、怦然心动的感觉吧。 面前的青年看上去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岁,只穿着简单的t恤仔裤,神色淡漠,气场冰冷。双眸又深又黑,闪烁着流动的光华。明明是极其漂亮明亮的一双眼,偏偏里面带着无言的忧郁和伤痛。他就像一只充满野性、时刻准备攻击人的漂亮的小豹子。 两人交谈了一下,楚沉晏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桀骜不驯、冰冰冷冷的青年也来自中国,现在正在法国读书。两人边聊边走,不知觉地就走到了楚沉晏当时下榻的酒店。 在酒店门口告别的时候,两人之间有些轻微的尴尬。在几秒的沉默中,青年开口了:“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楚沉晏一行计划当晚就会乘坐航班回国,机票酒店已经全部安排好了。他抱歉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青年有些遗憾道:“是我唐突了,希望以后有缘再见。” 楚沉晏当时甚至不知道对方的姓名,却在青年转身离开的一刹那,忽然生出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虽然和对方只是一面之缘,但青年双眼中那种深刻的痛,带着遗憾转身离去的背影,却彻底打动他一般,让楚沉晏心里有了轻微的刺痛。 那一刻,他心软了。 “请等一下,”楚沉晏听见自己的声音:“我忽然想起我的朋友明天有事要办,我应该没什么安排。” 青年笑了,他显然是不常做这种表情,露出的酒窝都显得羞涩,十分可爱。 楚沉晏直接让助理们先行回国,自己则改签机票在巴黎多待了一天。 后来回想,那是他和易玄的第一次约会。 次日,两人约会的地点现在想来真的很……奇特。二十七岁的楚沉晏和十九岁的易玄相约去了巴黎的迪斯尼乐园。虽然这对组合在众多家庭、情侣中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巴黎从来不缺乏浪漫邂逅,即使身在游乐场,旁边是拉着彩色气球的小朋友,巨大的米老鼠和唐老鸭,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欢笑声和尖叫声,两人之间还是充满了淡淡的暧昧气息。 那天,楚沉晏彻底丢掉了在国内时的明星光环,和青年游览尝试了迪斯尼里的各类主题乐园和游戏设施。在坐完摇滚过山车,放肆大笑后,傍晚时分两人又来到了美国大道。周边是各种小店,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迪斯尼纪念品,甚至连甜品店兜售的面包都做出了可爱的老鼠耳朵。 快乐的时间总是分外短暂,最后两人坐在长椅上安静地吃着冰淇淋,头上是海底总动员的小丑鱼标志在欢乐地甩着尾巴。 楚沉晏始终没有问过青年的名字,而青年同样也没有问过他。虽然坐在一起,气氛融洽,但他们对彼此来说,不过是在异国刚认识两天的陌生人。 分开的时候,青年静静地站在楚沉晏的面前,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印上一个吻。 他们就像大海中的两滴水,因为风起浪涌而机缘巧合地碰撞在一起,但最终消泯于汹涌的潮水之中。 虽然遗憾,但是却很美好。 在分别后的大半年后,楚沉晏再次见到了那个回国后依然会经常想起的青年。 易扬娱乐的股东大会上,当时的公司总裁在会上向众人介绍来人——易扬娱乐所属的易氏集团的大公子易玄。 青年身上的t恤、仔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笔挺的高定西装。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周身围绕着冰冷的气息,双眸中的郁色似乎更浓了。 楚沉晏这时才知道自己在巴黎邂逅的青年的真实身份,是他上司的上司的大儿子。 这是他完全没有料到的,因为他遇到易玄时候,对方似乎独自在国外求学,衣着普通,神情忧郁,一点都不符合他的身份。 不知道为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情不自禁地想靠近这个冰冰冷冷的青年,希望能够让他温暖一点。 楚沉晏也的确做到了。和他在一起后,易玄会毫不吝惜地露出开怀的笑容,甚至私下还会毫无顾忌地冲他撒娇耍赖。 易玄这几年越发成熟稳重,虽然对外已经完全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王者风范,轻易不会让外人看透他的所思所想;但在楚沉晏面前依旧会时常露出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活泼一面。 楚沉晏是在多年相伴的时光中,看着易玄一点点卸下防备,敞开胸怀,逐渐变得开心起来。当初那抹让他心软的郁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易玄的眸中了。 易玄此时坐在他身边的样子,实在让他太心疼了。就像是他精心呵护温暖多年的宝贝,被人就那么随意地丢弃糟蹋一样。 楚沉晏将车停靠在路边,侧过上身伸手勾住青年的脖颈,把他拉向自己搂在怀里。 两人头靠着头,楚沉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在青年的太阳穴处吻了一下:“宝贝儿,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怀里的青年摇摇头“我没事。沉晏,今天的一切都很抱歉。我没想到带你回去会是这种结果。早知道……”易玄叹了口气:“我不该对他还抱有期望的。” 楚沉晏心疼着怀里的青年,恨不得把他放在心尖上疼惜。他轻轻拍拍易玄的后背,又在对方的额角边啄了一下:“易总的事我不方便评价,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他做的错事惩罚自己。” “嗯。”怀里的声音闷闷的。 “如果你不想原谅就不必原谅,如果你不想再回去就不必再回去,我都支持你。” “我可是花了好几年才把宝贝你养成这样的啊,我比谁都想看到你开心。” “无论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真的吗?”青年动了下,侧过脸望着他。 “当然。” “沉晏,我只剩下你了。”剩下的话,易玄没有说,也没有说的必要。 两人静静地对视,彼此的眸中只有对方的面孔。 在慢慢靠近的过程中,嘴唇自然而然地碰到了一起,两人不带任何情欲地接吻。这样充满温情的吻,让楚沉晏心中升起一种错觉,仿佛全世界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和易玄还拥有彼此。 在砰砰的心跳声中,他也收紧拥抱对方的手臂,把脸埋在青年的肩头。 他的生命里何尝不是只剩下易玄呢。 或许,相依为命更适合形容此时的他们。 第6章 既然假期已经安排好了,两人决定按照之前敲定的计划前往风光秀丽、景色迷人的海滨城市s城度假。 易玄站在家里别墅的车库前思索了一番,本来是朝着前些时候购置的欧陆去的,中途脚下一转,拉开了停置在一旁的卡宴车门。 楚沉晏一身休闲,巨大的蛤蟆镜架在鼻间,看到易玄的动作便踱过去敲敲挡风玻璃:“干嘛不开跑车?” “因为放不下行李啊。”易玄两手抓着方向盘,把下巴搁在上面,一脸正经,偏偏眼中透露着一丝俏皮。 楚沉晏瞥了眼自己脚边那小小的一只行李箱,再往后看suv那巨大的车身和后厢,哭笑不得道:“喂!你这也太假了吧?” 说完后,他干脆把墨镜拉到下巴上,一手撑在车窗前,一手伸进去把青年的下巴勾起来,挑眉笑道:“宝贝儿,想车震就直说啊。” 易玄顺着那根手指抬起下巴,干脆顺势在男人凑过来的嘴唇上啄了一口:“岂止是车震,我们还没试过海边吧?” 楚沉晏在那柔软嘴唇的亲吻中,把易玄的提议在脑中幻想了一下。碧海蓝天下,听着汹涌的潮水拍打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野合,想想就让人浑身发热。或许把车开过去顺带车震,也是不错的选择。 “主意不错。”楚沉晏把行李箱放进后座,钻进副驾系上安全带坐好:“你老公准了。” 易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把同款的墨镜戴好,一脚油门,车子便滑了出去。 夏天刚好是s城的旅游旺季,沿途车辆不少,驾车顺着高速一路飞驰,与g城截然不同的自然风光如缓缓展开的美丽画卷般,逐渐呈现到眼前。 楚沉晏因为工作关系去过很多城市,也曾来过好几次s城,但每次总是行事匆匆,身边一众随行,加上明星光环傍身,他很难有机会去亲身体验各个城市更为深层、美好的一面。 车窗外的阳光灿烂,天空蔚蓝如洗,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海水的味道。到s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他们没有选择高级酒店,而是入住朋友在这片的临海别墅。 那位朋友名叫程乔之,是他们在g城的好友,虽然并非娱乐圈人士,却因本人风流潇洒、俊雅温柔、家资雄厚,在圈中十分知名。一双含笑的桃花眼更是令人一见难忘。 听闻他们两人到s城度假,程乔之当即爽快地将钥匙交给他们,让两人想住多久住多久,顺带告知:别墅前面的是私人海滩,可以肆意放松,裸泳都行,完全不必担心被人打扰、身份曝光、狗仔偷拍等状况。 这片海域周边已经发展为十分成熟的度假村,沿岸的海滩很长,两面环山,对面还有绿树茂密的岛屿。踩在脚下的细沙柔软绵白,仿若温柔的手在抚摸皮肤,鼻尖弥漫的尽是潮湿、鲜腥的属于大海的味道。举目四望,蔚蓝炫目的海水不断拍打着礁石,冲刷出闪着光芒的白沫,最终消泯于海滩尽头茂密葱郁的树林之中。 金色的沙滩边的太阳伞下,一个男人正惬意地趴在躺椅上,被身后的青年涂抹防晒油。对方适度用力涂抹的动作显然十分到位,面朝下趴着的楚沉晏面容舒展,不禁感叹:“我要是像你一样晒不黑就好了。” 国外明星以美黑为荣,到了国内这套就吃不开了。现下娱乐圈流行小鲜肉,也同样流行性感美男,不过黑炭明显不是观众的菜。他皮肤不比易玄的,怎么晒都晒不黑一样。楚沉晏一想到自己万一出来度假被晒黑两个色号,回去后难免要被造型师、化妆师以及助理等一众人用眼神谴责,只得老老实实地做好防晒工作。 易玄把手上的液体擦干净,在男人挺翘的臀部上拍了一下:“好了,我们游泳去吧。” 说罢,青年从躺椅上站起身,拉开之前裹着的浴袍。 美人在骨不在皮,易玄天生一副好骨架,再搭配身上流畅漂亮的肌肉,简直让人移不开目光。遮挡物一下没了,大片白皙的皮肤露出,在阳光下闪动着鲜活的光,黑发随风飘扬,漂亮的脸上带着年轻的笑容。 楚沉晏被他的笑感染,在碧海蓝天之下,心情异常的好。他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真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定格,将如诗如画的美好镌刻下来。 置身大海中任由浪花拍打肌肤,被阳光晒得温热的海水包裹着起起伏伏。这种无人打扰、和爱人在一起共同享受大自然馈赠的时光实在太过美好。不知不觉间,两人就玩闹着、漂浮着在水里过了近一小时。 “等我下,我去岸边拿点喝的。”楚沉晏扒拉扒拉身边易玄湿透的黑发,青年这会儿大概是因为游累了,正趴在游泳圈上漂在水里休息。 上了岸,湿漉漉的脚上立刻裹满了细沙,楚沉晏不在意地穿上夹趾拖。冰桶里有备好的饮料,他伸手拿了两瓶,忽然抬眼注意到在栅栏树木遮挡之下的不远处,路边似乎停着一辆彩色的冷饮车。 他在琳琅满目的桶装冰淇淋间选择好香草和巧克力口味,刚付完钱,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轻轻地拍了一下。 站在他对面的是两个看起来十七八岁、长相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一个留着韩式空气刘海梳着丸子头,另一个梳着整齐的日式齐刘海长披肩发,穿着同款不同花色的溜冰裙。 “是,是晏哥吗?”丸子头女孩有些不太确定地小声问道。 这附近都是私人沙滩,游客行人稀少。他身着极其普通的t恤衫、沙滩裤,脚踩凉拖,还戴着超大号的墨镜,楚沉晏完全没想到这副打扮竟然还能被人认出来。 不过既然被认出来,他也就大方地取下墨镜,笑着回答:“看来伪装的还不够,被你们认出来了。” 见他露出真容,两个女孩子顿时激动地拉着手小声地尖叫起来,然后又脸红地用手捂着嘴巴,小小的脸红成一片。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晏哥,可不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啊?” “当然可以。” 楚沉晏向来对粉丝很好,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基本都是有求必应。两个女孩子显然是他的忠实粉丝,其中一个人随身包包上挂着的玩偶还是他曾经主演的一部电影的周边。 “晏哥是来这里度假的吗?”丸子头女孩个性活泼,趁着楚沉晏给她们签名的时候,站在他旁边笑眯眯地问。 “是的。”楚沉晏在对方递来的画册上签名,还顺手翻了翻:“咦?这是几年前的杂志了吧?” “对呀,这可是我的收藏品哦。”女孩开心地接过去,万般满足地感叹:“本来今天准备把它带到新家去的,结果竟然遇到你了,真是太巧了!” “真的非常谢谢你们的支持,我请你们吃冰淇淋吧?” 两个女孩子听到男神请吃冰淇淋,幸福得都快要晕倒了。丸子头女孩不禁感慨:“晏哥你就是我的男神!你知道吗?我是从你和周衍哥演得那部电影开始喜欢你的!沉鱼落衍啊!经典cp啊!你看,我一直有收藏你们俩当时拍摄的杂志呢。” 说到激动的地方,旁边的朋友伸手拉她的胳膊也阻止不了她,丸子头女孩雀跃着:“我真的好喜欢你们俩,你们的cp简直就是一生推!你和周衍哥实在太太太太般配了,我真的好期待好期待你们能再合作~” 楚沉晏从影多年,英俊性感,和知名的男女演员搭戏无数,自然有粉丝爱把他们配对。其中最著名的是他几年前和周衍合作过的一部侠盗古风的热门电影,片中他们所饰演的角色一直被公认为经典古装美男,又因为双男主加兄弟情深厚的剧情,两人的角色一度成为经典热门cp。楚沉晏和周衍的cp被粉丝戏称为“沉鱼落衍”,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甚至有无数忠粉剪辑创作他们相关的同人视频、图片、等等。 后来,就连楚沉晏公开出柜结婚,依然有老粉默默萌着他和周衍。虽然易玄是他合法伴侣,但毕竟不是圈内人,为了保护隐私,始终没有公开他的样貌。相比于神秘低调的易氏集团大公子易先生,很明显时常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当红明星周衍存在感更高。 楚沉晏无奈地笑笑,他和周衍是圈中老友,粉丝们私下里把他们组cp,喜欢看他们出现在同一场合,期待他们再次合作,他对此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他现在毕竟是已婚人士,被人当面说他和别的男人般配,还是会觉得微微尴尬。 还没等他开口纠正对方,肩膀一沉,青年的下巴凑过来,顺带对两个女孩附赠魅力一笑:“在说谁和我家沉晏般配呀?” 两个女孩子被从身后突然出现的青年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对方的相貌、摄人的笑容以及和楚沉晏十分亲密的表现,两人立刻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脸瞬间红成一片。她们完全没有想到楚沉晏的另一半——易先生,竟然是面前青年这个样子的。 实在是太……帅了! 还是带着侵略感、让人难以靠近的那种帅。 “怎么办,沉晏他太有魅力了。”青年下巴搭在楚沉晏的肩头,对两个晕乎乎的粉丝循循善诱道:“身为他合法丈夫,我可是会吃醋的。” 第7章 在样貌气场不输明星的易总以实际言行,强势地宣誓了对自家男人的主权后,两位年轻的粉丝表示万分抱歉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当然手里还握着明星夫夫请客的、堆了三球的冰淇淋甜筒。 两人并肩前行,易玄趿拉着人字拖,微拧长眉夸张地哀叹道:“以前我们没公开的时候,大家爱给你配对也就算了。沉晏,你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夫了,再这样的话,你合法老公就要郁闷死了。”说完还揉揉胸口,露出一副十分受伤的表情。 楚沉晏本来还觉得有点尴尬,青年这一番动作反倒把他逗乐了。见四下无人,他干脆凑过去勾住对方的腰,搂着易玄快步往前走。 “好啦,晚上好好补偿你好不好?” “怎么补偿?肉偿?” “好啊。” “那我考虑考虑。” 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被染成一片灿烂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两串交织在一起的脚印,一路向前。 清蒸多宝鱼、耗香梭子蟹、炸牡蛎、蒜蓉粉丝蒸扇贝、烤生蚝、鲜虾酿豆腐、辣炒鱿鱼等等色香味俱全的海鲜大餐很快被服务生端过来,撒着葱花、香菜和酱豆的、鲜香四溢的虾蟹砂锅粥在桌上不断地冒着热气。 坐在易玄对面的楚沉晏净手后,拎起肥硕的橘红色螃蟹,仔细地拆出鲜嫩的蟹肉放进对方的餐碟中,微笑道:“吃吧,这就是肉偿。” 易玄瞪大眼睛,忍不住笑起来,边吃边露出享受的表情,嘴里假装抱怨道:“沉晏,你这可是耍赖。” “这么大的螃蟹给你肉偿还不行吗?喏,不够的话再赔偿你一只扇贝。” “我的胃口可是很大的,这些可满足不了我。” “再加一只烤生蚝呢?” “嗯,那就更满足不了我了。”青年把男人夹给他的蚝肉吃掉,笑着给对方添了粥:“大晚上喂我吃这个,看来你是不想睡了。” 他们所在的是程乔之介绍的、度假村附近的一家海鲜餐厅,每日供应的都是最新鲜上岸的海鲜,酒店大厨烹饪的手艺十分精湛,基本上每道菜肴都既体现了食材本身的鲜香,同时又附带了当地的饮食特色。 以海盗船为主题的餐厅内,或身着中世纪海盗服或着水手服的服务生们穿梭其间,经过设计的墙面悬挂着众多正在播放海底世界的电视屏幕,墙上的凹凸空间里摆放着各种金币、骷髅、罗盘、古籍造型的装饰品,在餐厅中央位置还有巨大的、转动的船舵以及白色的风帆。 两人在包间里边聊边吃,临窗便能望见傍晚反射着点点粼光的大海,那种感觉真是既满足又享受。 等吃的差不多了,楚沉晏便拿出手机,查阅经纪人顾昭刚给他发来的信息。看完后,他顺手打开了手机绑定的私人微博,一条新的私信提醒立刻弹出来。 他的私人微博知道的人极少。当初他申请后只加了几位最熟悉的好友,基本只是闲暇时用来查看一些最新的资讯,连会员都没有开。 平时新增粉丝很少,私信也基本都是推送广告。 楚沉晏好奇地点开那个提醒,没想到竟然是来自陈西的私信。 【晏哥,我是陈西,非常感谢您之前的关照!】 楚沉晏眉梢微挑,不知道陈西是通过什么途径发现并关注了他的私人微博账号。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回复陈西:【不客气,在剧组顺利吗?】 【一切都顺利,片子马上要杀青了。多谢您给我这个机会!】 【你是个有灵气的演员,加油。如果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 【好的,晏哥,我不打扰您休息了。再见!】 【拜。】 见楚沉晏敲打了半天手机,易玄右手支着脑袋,好奇问道:“是顾昭吗?通知你行程有什么变化吗?” “不是。”楚沉晏点开陈西的微博首页,将手机递给易玄:“这个孩子也不知是怎么找到我私人微博的,刚才在和我道谢。” 陈西的微博名就是:陈西v,是个注册加v的认证账号。他本人只是个小小的新人,连明星都谈不上,微博大概还是由他本人在打理。 易玄接过楚沉晏递来的手机,一开始漫不经心地看着陈西发的几条拍戏生活相关的状态,结果等翻看到下方一张图片时,他的表情蓦然变了。 易玄伸手把那张图片点开放大。照片大概是陈西的助理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拍摄的。照片里陈西穿着戏服,正闭着眼靠着椅背休息,只露出侧颜和修长的脖颈。 易玄长眉微蹙,盯着那张照片,语气中带上了犹豫:“这人是谁?” 其实楚沉晏和陈西并不熟悉,他俩一个是当红的影视男神,一个是刚刚步入圈子的新人,相识完全是场意外。 不久前,楚沉晏携经纪人顾昭前往参加电影制片人举办的酒会,那位制片人是楚沉晏新片的投资方,在圈中十分知名,前来参加酒会的来宾或是当红明星、主持,或是导演、制作人、知名传媒,当然还有一些新人热场。 楚沉晏在那场酒会遇到了圈中好友周衍,甫一见面两人就热切地就近来拍摄的新片探讨起来。他和周衍相识于几年前合作的一部大热古装电影,两人俱是性格爽朗,又十分谈得来,故而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有时候甚至还会私下里约出来喝喝酒、聊聊天。 对于楚沉晏和易玄相恋的事,周衍一直都是力挺的态度,更是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送上了真挚的祝福和厚礼。 他俩这一聊天就有点忘我,身边的音乐声和人声太喧闹。楚沉晏和周衍干脆起身前往厅外的回廊处,准备找个安静的凉亭坐下继续。 相比楚沉晏的英俊性感、身姿修长,周衍的容貌更加英挺,面部线条刚毅,高鼻深目,身材高大挺拔,看起来男人味十足。他比楚沉晏略长三岁,指尖夹着根雪茄,霸气地靠坐着,微厚的嘴唇带笑。 “最近怎么样?听说那位,”周衍手指往后一点,示意说的是今天举办酒会的制片人:“正准备投拍苏导的新片。” “略有耳闻,不过听说苏导没松口。”楚沉晏不抽烟,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你知道苏导的,拍片的时候说一不二,绝对不允许其他人指手画脚。那位投资的话必然会走商业片模式,而苏导拍片向来是冲着拿奖去的,能不能谈成还真的很悬。” “沉晏,其实我是想告诉你,苏导这次属意你来演一号。” 楚沉晏还没来的回答,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推搡声。他和周衍所处的这处凉亭周围树木葱葱郁郁,幽深僻静。天色已暗,不注意看还真的很难发现凉亭里坐着人。 外面喝得醉醺醺正在叫嚷的男人叫李牧,是一家传媒集团的小开,平日里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他仗着有钱有资源,最爱玩各种小明星,男女不忌。此时,他正拉扯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孩子,嘴里骂骂咧咧,脏字连篇。 “小婊子,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刚入圈就敢给老子摆脸色,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谁?!入了这个圈,你他妈还想清清白白?!”李牧喝得上头,见手里抓着的男孩挣扎不已,一时无法得逞,干脆挥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对方的脸上。“小贱人,你他妈乖乖陪我睡几天,老子保证把你捧红!再他妈挣扎,最后落在我手里,看老子怎么操死你!” 那男孩被他一巴掌抽得差点摔倒在地,大概是怕呼救引人来更加难堪,他一声不吭,但手下挣扎的动作却一刻不停。然而李牧身材高大健壮,又仗着喝过酒浑身蛮劲,男孩完全挣脱不开。 “李牧。” 被一只手拍在肩头,李牧正执着于把面前这个惦记了好几天的新人弄上床去,忽然被人打扰,他恶狠狠地回头,准备当场让胆敢坏他好事的家伙能滚多远滚多远。 结果他一回头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正站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没一个是他能让人滚蛋的。 他还没醉到能够不顾后果开罪楚沉晏和周衍的地步,毕竟这两人身后站的是易扬娱乐,而且一个是易扬集团大公子的男人,一个是易扬娱乐的大股东。 李牧当即松开拉扯男孩子的手,笑着对两人打招呼:“哟,这不周哥和晏哥吗?你们看,我刚才喝多了,让这小朋友送我去后面休息休息呢。”说罢拍了拍男孩的肩膀,冲楚沉晏、周衍摆摆手:“我这会儿忽然感觉好多了,自己过去就行了。陈西啊,哥哥刚才和你开玩笑呢,你别忘心里去啊。周哥、晏哥,两位拜拜啊!” 毕竟都是一个圈子的人,见对方不再纠缠那个男孩,他们也就准备转身回去继续聊天。 “谢,谢谢。” 男孩抬起头来紧张地道谢。他的衣服被拉扯得一团糟,头发也有些乱,这会儿怎么看怎么狼狈。 不过,在看到那张因为掌掴而肿起来的脸后,楚沉晏和周衍不由停下了脚步。 事后,周衍还对楚沉晏的做法表示了疑义。 楚沉晏倒没觉得陈西和他自己长得有多像,大概因为自己看自己和他人的视角不同。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越红、曝光率越高、后台越强才能站的越稳,他既然帮了陈西这一次,也就不介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所以他推荐陈西去一个朋友的剧组。当然,就算有他推荐,陈西一样需要凭借自己的本事试镜通过,才能抓住这次机会。 每个人的成名之路是无法复制的,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里,很难通过模仿别人,做别人的影子成为令观众认可的明星。那样做或许一时风光,但终究会成为娱乐圈的过眼云烟。 真正为人所铭记的,只有那些演绎着经典角色的面孔而已。 就算长相有些相似,但只要在未来形成自己独树一帜的演绎风格,你便是观众眼中独一无二的你。 陈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成功地通过试镜后,出演了那部电视剧中的一个配角。毕竟平时安排太满,这件事很快被楚沉晏淡忘了,直到今天陈西发微博来道谢,他才又想了起来。 “周哥觉得陈西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楚沉晏坐到易玄身边,就着青年握着手机的动作,伸手把屏幕内容下拉。“宝贝儿,你觉得像吗?” 第8章 楚沉晏问完后半天没有得到易玄的回应,他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对方,却发现易玄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手机屏幕,对他刚才的问话仿若未闻。 心底莫名地泛起一丝涟漪。还没等楚沉晏深究自己那一丝丝莫名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包间的门忽然被礼貌地敲响了。 被这一打岔,楚沉晏便将刚才的情绪抛之脑后。易玄将手机还给他,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结账单据,他也坐回自己的座位。 经济方面,他们俩一直都是比较随意的。他们平时会互相替对方买一些贵重的礼物,婚后购置的车、房都是写得双方的名字。平时买单这种事,都是谁方便谁来,反正在一起这么多年了,他们彼此间不必客气。 等易玄签完单后,那位服务生脸红地询问楚沉晏能否给他签名。楚沉晏好脾气地满足了对方的要求,易玄在旁边微笑,甚至举着手机替他们拍照留念。 两人出了餐厅,上方的天幕已然被繁星点缀,美丽而深邃。漫步在沙滩边的小路上,不远处就是风情万种的大海,一阵阵宛若的潮汐声由远及近。 身边是属于他的青年,眼前是无边无尽的海边美景,这种感觉心旷神怡、令人陶醉。 易玄的手指修长,掌心温热而干燥,是让人安心的触感。楚沉晏将那只手握在手心里,用手指摩挲着,心下一片宁静。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走着,不说话,气氛却很融洽。在一起这么多年,很多时候他们并不需要言语,感受着彼此间的呼吸就会很满足,很心安。 这一路走回到别墅洗漱休整一番,他们俩便换了衣服,带上垫子、冰桶来到别墅前的沙滩上,欣赏海边夜景。s城的海边夜景是一大特色,远处的小岛上有游人在放焰火。绚烂的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将海面染得泛起一片绚烂波光。 并排躺在沙滩上,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漫天璀璨的星星。楚沉晏向天空伸出右手,张开五指,从指缝间望向满天星斗。 “阿玄。” “嗯?” “现在这种感觉真好。” 和他躺在同一片夜空下的青年伸手和楚沉晏空中的那只手叠在一起,五指交握:“是啊,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 “对不起,阿玄,我平时都没时间和你在一起。”楚沉晏言语间不自觉地带上了宠溺和歉意。 “没关系,那都是你的工作。”易玄转过头,那双眸子黑黑的,沉沉的,在夜空中闪耀着动人的光。“我完全理解。” 楚沉晏和易玄平时工作都非常忙,能这样并肩躺在沙滩上惬意地吹着海风,欣赏夜景的机会实在太少了。相恋结婚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常常聚少离多。很多时候,楚沉晏都觉得自己对易玄心怀歉意。 易玄年龄比他小很多,二十出头正是玩心正浓的年纪。当同龄人享受着年轻的恣意风流的时候,易玄却毅然决然地和他步入了婚姻殿堂。 结婚意味着什么? 那一纸婚书意味着两人从此紧密相连,生死相依。一句“yes,i do”不仅仅是对爱情的承诺,更多代表着两人将携手走过未来的风雨彩虹、一生相伴。 连楚沉晏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勇气、有魄力在易玄那个年纪和相爱的人结婚。然而青年当时却那么坚定,握着他的手是那么有力。 即使已经过了两年,楚沉晏还清楚地记得易玄在求婚时的表情和眼神。 然而,婚姻并不会只有爱情的甜蜜。在相伴后的岁月中,两个人还需要面对现实的柴米油盐。楚沉晏和易玄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俩并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唯一的遗憾就是两人的工作实在太繁忙,而身为明星的楚沉晏比易玄还要更为忙碌一些。 有时候,楚沉晏拍戏结束回家,会发现易玄坐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家里的餐桌上还摆着已经冷掉的菜肴;有时候,两人本来计划好在他的假期一起外出,易玄提前把工作安排好,却因剧组、导演、公司等的突发状况无法成行…… 这种事实在太多了。 每当看到易玄温柔体谅的笑容,楚沉晏都会特别心疼。 楚沉晏希望易玄在他不在的时候,多和朋友出去休闲放松,骑马、打高尔夫、看比赛都是不错的选择;但是青年总是笑着摇头拒绝。后来,楚沉晏偶然间和易玄的秘书唐心聊天才知道,易玄是怕他突然回家,错过见面。 事后,楚沉晏尽量让顾昭帮他推拒掉一些无关的工作,只希望能多些时间回家和易玄在一起,或是吃一顿简单的晚餐,或是抱在一起看一场电影,怎样都好。 但是,他毕竟是当红明星,即使顾昭帮他挡掉很多应酬,筛选掉许多无关工作,楚沉晏的日程依旧被安排得满满当当,很多广告、拍戏、采访、应酬是必须的。 类似这次和易玄一起出来度假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 “宝贝儿,想喝点酒吗?”楚沉晏支起上身,翻看身边的冰桶。 “行啊,我们晚上吃的海鲜,啤酒就算了吧。”易玄凑到他身边半抱着他,长臂一伸,从冰桶里拎了一瓶果酒出来。“喝这个怎么样?” “好啊。” 那酒是易玄前些时候出差时从国外带回来的,两人本来约好一起尝尝,没想到忙到今天才找到机会。 青年仰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些许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那浅色的嘴唇边滑下,顺着下方性感的锁骨流入下方的衣里。 “喂,宝贝儿,我的……” 楚沉晏的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经在漫天星斗下,俯身堵住了他的嘴唇。 海边一隅,只有他们的空间里,在那炽热的、带着果酒甜蜜的浓密亲吻中,楚沉晏什么都听不见了。 身边手机的震动声、浪涛声、蝉鸣声全部消失了,他完完全全地、全心全意地沉溺于和心爱的青年拥吻。 嘴唇被强势地堵住,在那密不透风的亲吻中,连张开嘴轻微地喘息都做不到,青年与他火热地唇舌交缠,抵死缠绵。 一吻结束,楚沉晏半眯眼睛平躺,还在平复刚才因激烈深吻而悸动的心跳。 青年双手撑在他耳边的垫子上,正自上而下地凝望着他。 朦朦胧胧间,月色光华在易玄的身侧织了一圈银色光影,楚沉晏看不清那张背光的脸,也看不清那张脸上的表情,但青年体内强烈的情欲却清晰地从上方传来,被那欲望感染一般,楚沉晏觉得自己也有了周身近乎要燃烧的错觉。 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内心无处安放的躁动。 仿佛洞悉楚沉晏此刻所想,青年直起上身。纤长睫毛下的双眸注视着他的同时,易玄抬手把t恤脱掉,随手扔到一旁,露出性感的、优美的胸肌、腹肌以及两条漂亮的人鱼线。 再次俯身下来亲吻,比之前更为浓烈,像是要将人的神髓从交缠的唇间吸走般。 感受着彼此剧烈的心跳和灼热的鼻息,青年干燥而温热的手探入他上衣的下摆。不多时,楚沉晏的上身也在那有力的爱抚之下变得赤裸。 然而,身上少了衣物也并没有让浑身滚烫的感觉有所纾解,欲火焚身的感觉更为强烈。被青年同样赤裸火热的身体压住亲吻爱抚,肌肤相触令他有了片刻的晕眩。 好像怎么样都不够、无法满足似的,楚沉晏搂住在他脖颈间亲吻的青年,闭着眼轻声喘息着。对方湿热的吻落在他的皮肤上,滚烫的热度从那柔软的唇舌间传递到他的身上。之前两人做爱留下的吻痕还未消退,青年又在他的身上刻上了属于自己的新鲜烙印。 胸前娇嫩的乳头被易玄含住吮吸,用牙齿轻咬,楚沉晏的脑中一片空白,自尾椎泛起阵阵酥麻,唇间溢出无法克制的吟叫,修长的手指情不自禁地插进对方柔软的发丝中。 那低沉磁性的喘息呻吟在阵阵海浪声中显得尤为性感,待胸前敏感的乳头变得充血挺立后,青年便爱不释手地揉搓玩弄,而那灼热的亲吻则向下方蔓延。 青年的嘴唇很快顺着他的胸口、小腹一路吻去,楚沉晏沉迷于欲望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虽然他们现在身在别墅前的私人沙滩,面前是茫茫的大海,但毕竟还是身在郊外。他们之前做爱都是在室内,最夸张也就是在无人的化妆间,这样肆无忌惮地在野外交欢还从没有过。 在那强烈的羞耻感和罪恶感之中,楚沉晏全身上下因刺激而泛红,在月光下显得尤其好看。身体在理智与欲望的纠葛中变得更加敏感,快感也更为强烈。 楚沉晏剧烈地呻吟着弓起身体,忍不住伸手按住俯首在他分开双腿间的青年。 “阿玄……” 易玄抬起头,此刻的他像极了一只美丽而性感的豹子。被月光笼罩的俊脸上布满了情欲,浅色的唇瓣潮湿而嫣红,深黑的双眸像是要将一切焚烧殆尽一般。 “放心,这附近没人。”他伸手握住那双放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按在地上。“你男人今天准备就在这儿干你。” 楚沉晏被他强势地按住双手,而后便感觉对方用牙齿把他下身宽松的沙滩裤扯下,那火热的唇舌隔着里面的内裤,带着湿润地描摹着自己被包裹的、已经抬头的性器。 “啊…”楚沉晏忍不住闭上眼睛,咬着牙才能勉强抑制住自己发出剧烈的呻吟,他在下身不断传来的刺激中无法控制地弓起腰。青年顺势握住他细韧的腰,一把扯掉那碍事的外裤和内裤,跪在他大张的赤裸双腿间,火热地含住了他的欲望。 第9章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3节 “唔…啊……” 在野外赤身裸体地躺在海边,被按住分开双腿、敞露下体被迫接受口交,楚沉晏在那种强烈的羞耻感中,包裹在对方温热口腔中的柱身很快全然挺立。 快感从缠绕搔刮着阴茎的舌间阵阵传来,熟悉而陌生的情绪很快占据了他的全身,神智都要被对方的唇舌夺走。那处顶端溢出的液体与对方的津液混在一起,在充满湿滑的吞吐中顺着青年的唇角流下来。 易玄垂着眸子,长睫毛半遮住藏在里面的欲望。他了解并掌控着这具性感身体的一切。 灵魂深处藏着可怕的猛兽,他需要以极大的克制力才能按捺住想要将这个男人按在身下肆意侵犯、全然占有的阴暗冲动。其他剥离分裂出的柔软部分将那些无法示人的冲动隔绝在外,尘世间只留下温柔的一面。 他扶着男人的欲望,在几次极具技巧性的深喉后,那处变得更加滚烫。与此同时,男人也发出低低的呜咽呻吟。等被他大力分开的双腿开始轻微颤抖时,易玄知道对方几乎到了要释放的边缘。他不想楚沉晏先抛下自己身赴欲海,他承认自己对这个男人抱有可怕的执念,哪怕是坠入阿鼻地狱也要拖上对方。 在亲吻了一下对方挺立颤抖的性器后,他用舌头轻轻地向下抚慰着,舔舐着会阴,而后来到后方娇嫩敏感的穴口。 “啊!” 楚沉晏瞬间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被青年轻松地托起固定住腰部,敏感的后穴彻底地落入对方的视线中。 在分别的一个月后,他们只欢爱过一次,在幽暗的月色中,那里异常紧致。之前流下的液体将穴口浸湿,泛着淫靡的光,因紧张而轻微地收缩着。青年眯着眼欣赏着,而后低下头,灼热的呼吸一下喷在下方的皮肤上。 楚沉晏惊喘一声,整个人都弓起来,然而腰部被握住托高的姿势令他退无可退,一双长腿也没了着力点。他只能以这样下体大开的淫荡姿势,接受对方舌头在内部肆意地舔舐撩拨。此时的他如同夜色深海中的一叶飘萍,无力地随浪涛起起伏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浪打湿化作一汪春水。 后穴很快在舌头湿润的爱抚下变得柔软,但是要容纳青年尺寸巨大的性器依旧有些勉强。青年将他的身体放下,一边带着力道吮吻着男人腿根柔嫩的皮肤,不时抚慰着前端饱涨的欲望,一边用之前带来的润滑剂为他的后穴润滑。 楚沉晏被下身不断攀升却怎么都达不到顶端的欲念折磨得眼角泛红,说话时的声音带着难耐的低哑:“宝贝儿,快点……快点进来操我。” 青年直起身体,俯下身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蹭着男人汗湿的面颊,一路辗转到他的耳边低声诱惑道:“阿晏,帮我脱衣服,我就满足你。” 楚沉晏喘息着,直视着青年的双眼,烈火燎原般的视线交织着。他双手捧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将对方拉向自己。在再次交缠的深吻中,楚沉晏的双手倏地滑落,按到青年宽阔的双肩上。 他一用力,两人的姿势便换了过来。 楚沉晏分开双腿跨坐在易玄的身上,月光洒在他的背脊上,反射着银色的光芒。完美而性感的肉体以最原始的赤裸状态披洒着醉人的光影,他仿佛是月光女神神殿内的天使,身后闪动的柔和光华便是他美丽的羽翼。 天使最终落入了人界,炼成了他身上这具诱人的肉体凡胎,被他所蛊惑着困在身边,成为了他最珍贵的所有物。 男人蜜色的皮肤上被体内的欲望和热度蒸腾出滴滴汗水,滚落到他的身上,催情一般。 易玄屏住呼吸,看着上方的男人勾唇一笑,脸上带着诱惑的表情,扭腰在他小腹处调情般地研磨着,汗湿滑腻下体很快在下方的腹部肌肉上留下水渍。 易玄在那极具挑衅的调情下闷哼一声,躁动的欲望简直要冲破肉体,他想要动作,却被对方的手掌按在湿滑一片的胸肌上。而后,男人便伸手探向后方,把他的裤子拉下,手指扶住那早已经勃发的性器,用后穴含住慢慢地坐了下去。 嫣红的媚肉一点点吞没插入的粗长性器,男人小心翼翼地扭动着腰臀下压,穴口处的褶皱逐渐被全数撑开。 楚沉晏手按在青年湿漉漉的腹肌上,后方被那样滚烫的肉刃进入的感觉稍稍有点陌生。被插入的过程中,柔软的肠壁湿滑地纠缠着对方的性器。那缓慢的进入伴随着些许疼痛。被他骑跨在身下的青年漂亮的脸因情欲而微微有些扭曲,楚沉晏注视着对方,后穴那点不适感在易玄爽极的叹息声中也变得甜蜜起来。 那缓慢的插入最初由他主导,而蛊惑他跌落人间的青年最终无法忍耐欲望的折磨,汗湿的大手握住他晃动的腰肢,一挺身将整根全部没入。 “啊!”激烈的冲撞感强烈到直冲大脑,楚沉晏仰起头,露出因剧烈呻吟而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没等他适应那强势的侵入,青年已经揉捏着他挺翘饱满的臀部,自下而上开始激烈的操干。 体内像是有一团火,焚烧着他的五内,灼烤着他的神智。那种燃烧在胸腔、穿透灵魂的感觉因为他深爱着对方,变得愈发真实而炽热,令人头晕目眩。 下方的激烈抽插一次比一次更猛烈,青年固定着楚沉晏的身体,恶意地用性器撞击研磨着内部最为敏感的那点。酥麻瘙痒的感觉不断蔓延全身,仿若美丽而剧毒的藤蔓攀爬纠缠住他赤裸的身体,而他却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楚沉晏在强烈的快感中前后摇晃着身体,迎合着青年的每一次挺腰,那疯狂的节奏很快令他腰肢发软、双腿无力,连脚趾都蜷了起来。他的唇间溢出不知是快乐还是痛苦的吟叫,被欲望激发的汗水不断滴落,顺着肌肉的线条流遍全身,月光中看起来异常性感。 在他即将因激烈的性交浑身发软、无力支撑的时候,身下的青年搂住他的腰,用另一只手臂支撑起上身,两人这下变成了面对面交孉的姿态。 赤裸的身体随着性交的动作而上下摇晃,楚沉晏下身湿漉漉的性器蹭着青年坚实的腹部线条。若离若即的嘴唇捕捉着对方的气息,在下身敏感点不断被撞击研磨的过程中,他内心深处渴望与青年结合的冲动令快感更为猛烈。 青年一边用手抚慰着他前方早已胀痛的欲望,一边搂住他的腰在内部激烈抽插。楚沉晏在欲念的折磨下双眸湿润发出呜咽,赤裸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颤抖,大分的双腿也开始轻微的抽搐痉挛。 “阿玄……啊……我,我不行了……”他想要逃离这种被操控操干的折磨,但是身后的羽翼早已被折断,身体完完全全落入青年火热的双手,被强迫着按住大开大合地操干,体内敏感点不断被疯狂地侵犯冲撞。 那种深入骨髓的快感彻彻底底地洗礼了他,在达到高潮的那一刻,楚沉晏闭上眼,黑暗中爆发出一片绚烂光芒。在极致的愉悦与脆弱中,他紧紧地搂住青年的脖颈,寻求一丝依靠。而后,精液从他的性器一下下喷溅在对方的小腹上。高潮的快感令他后穴剧烈的收缩,绞动着被含在里面的性器,青年一口咬在楚沉晏因仰首呻吟而露出的喉结上,最终下身大力地挺入后射在了他的体内。 高潮后的两人喘息着,湿漉漉地、肉体贴合地紧紧相拥。在彼此对视的过程中,两人鼻间的气息喷在对方的皮肤上,再次唇舌交缠。 射精后,青年的阴茎并没有抽离他的内部,在火热的深吻中,那根很快变得硬挺起来。年轻人的腰力和臂力惊人,两手托住他的腰臀,一用力便将他抱着站了起来。姿势变化后,在重力作用下,青年滚烫的性器插入得更加深入。楚沉晏在那突如其来的双脚离地中,情不自禁地搂紧对方,双腿也夹紧了对方的腰部。 “沉晏…沉晏…”易玄在他耳边轻声地反复念着。 暗色的潮水不断拍打着岸边黑色的礁石,卷起一圈圈白色的浮沫。那些闪动着光芒的泡沫随着风浪起伏,最终被推入无边无尽的大海深处。 青年托着他的手臂很有力、令人安心,走向大海的步伐也很稳。 留在柔软的细沙上的脚印很快被海水吞没,犹带着白日温热的海水拍打在裸露的皮肤上,属于大海的咸湿气息源源不断地涌入鼻间。下半身完全被海水包围,楚沉晏被青年托抱着,夜晚的海风夹杂着潮湿的咸腥,拂过赤裸的皮肤,留下微微的凉意。 与上身微凉的感觉完全不同,楚沉晏被海水浸没的下半身正承受着青年新一轮的火热律动。易玄每在海水中前行一步,性器的插入便更深入一点。 被抱着,被插入,以交合的姿态共赴大海。这样的感觉与刚才在沙滩上交欢时截然不同。夜色中深沉的海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人吞没,然而他们还在肆无忌惮地沉溺于肉体上的极致欢愉。 明知应该逃离,却因为火热的欲念而越走越近。那种飞蛾扑火般的快感如悬在灵魂深处的琴弦,在月色中奏出催人疯魔的夜曲。两人赤裸的肉体在海水中抵死交缠,随波晃动。灭顶的快感源于灵肉,冲破躯壳,化作眼前绚丽夺目的光芒。 “啊…啊!”楚沉晏双腿死死地缠住易玄的腰部,双手无力地扶在青年的肩头。内部的敏感点不断被顶撞着,他在那层层的刺激中,无法克制地高声呻吟:“我,我不行了!” “沉晏…”易玄在激烈的性爱快感中双目发红,头发被海水浸透粘在额头上,他用力将水中的男人按进怀抱中,紧紧地揉在自己的胸膛上,抬头深吻舔舐着对方迷人的嘴唇。“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此时此刻,只要能拥抱着易玄,和对方在一起,即使被风浪卷离沉入深海也没什么大不了。楚沉晏的声音因呻吟浪叫变得沙哑,却异常动听:“宝贝儿,怎么样我都陪你。” 濒死的快感一波一波地汹涌来袭,楚沉晏被操干得近乎神智迷离,甜美性感的呻吟夹杂在浪涛声中,被夜风吹到远方。也不知恣意交欢缠绵了多久,两人才在海水中相拥着一同释放。 第10章 他们最终还是没办法远离尘嚣,共同度过这个无忧无虑的假期。牵着手踩着细沙回到别墅,楚沉晏这才发现之前欢爱时被丢在海边的手机上显示了好几通未接电话,都是经纪人顾昭的来电。 易玄去冲凉的时候,楚沉晏坐在沙发上给对方回电。顾昭万分抱歉地通知他,苏原非导演准备筹拍新片,邀请他前去试镜男一号,经济公司高层希望他能够提前结束假期准备开工。 楚沉晏挂断电话,手指捏着微微发热的机身沉默着。 “沉晏,去冲个热水澡吧,小心着凉。”易玄擦着头发从楼上下来,看楚沉晏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表情纠结。他走过去伸手摸摸男人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楚沉晏望向发丝还在滴着水珠的青年,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是顾昭的电话吗?有工作?”易玄在旁边坐下,把楚沉晏搂在怀里,微凉的手指把男人手里的手机抽出来放在前方的茶几上。他把浴巾递给楚沉晏,然后倚在男人身上。“没关系的,我们可以明天就回去。反正以后一起度假的机会还很多。” “阿玄。”楚沉晏用毛巾轻柔地擦拭着对方的发丝,在发顶亲了一下。“对不起。” 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天平的两端,一方是心爱的人,一方是热爱的工作。每次需要做这种抉择的时候,楚沉晏都会想象自己毅然决然地舍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和易玄隐居世外过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这毕竟只是一种想象。作为生长在这个社会中的个体,谁能够那么恣意潇洒地脱离尘世呢。在这个世界上,他有属于他自己的责任和位置,易玄也一样。 他不过是一粒普通的砂砾,或许比别人亮一点,身上肩负的期待多一点,但依旧做不到任性妄为。 当晚两人没有再做爱,而是相拥着躺在大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窗帘大开,月光洋洋洒洒地照进来,抬眼便能欣赏美丽的夜色海景。楚沉晏听着远方传来的涛声,在青年的怀中沉沉地睡去。 次日,两人一大早吃完早饭便驱车赶回g城。等他们回到市区的家中时,楚沉晏的保姆车已经在地下车库等待他了。易玄拉着他的手嘱咐了几句,朝等在远处的顾昭和另一位助理颔首示意。 “易总。”身着西装的顾昭礼貌地和易玄打招呼:“不好意思,又打扰你们度假了。” 顾昭和楚沉晏同岁,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刻板,没有过多表情。但是他工作起来却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处理手下艺人的各项事务时,极有手腕且一丝不苟,最重要的是他为人可靠守得住秘密。他和楚沉晏搭档多年,关系一直非常融洽,是业内明星与经纪人合作典范。 易玄对楚沉晏的经纪人还是十分客气的,他点点头:“顾昭,帮我好好照顾沉晏。你们去忙吧。” 苏原非是当代知名导演,他所执导的电影风格多变,视角独特,曾揽获国内各大重量级奖项,本人完全可以被称为金字招牌。苏原非骨子里是位艺术家,有着雄厚的实力与傲人的天分,也带着股潇洒狂傲劲儿。虽然他工作起来挑剔又有点神经质,但身在娱乐圈多年依然保持初心。近年来,他的作品很少,这两年更是完全沉寂下来,听说是去国外采风了。苏原非最近回国的消息一出,圈内立刻传出他要开始筹划新电影了。想必是在国外有了新的灵感来源,十分难得。 楚沉晏曾经与苏原非合作过,专业导演对专业演员,两人又都十分敬业,是以那次的电影拍摄无论是过程、成片还是后期票房、奖项,都令人十分满意。 苏原非这次选择男一号时,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楚沉晏。其实他在国外构思故事的时候,对于男主人公的形象气质便有考虑。楚沉晏是他合作过的演员,演戏的时候发挥出色、张力十足,对人物和剧本的领悟力很强,更重要的是他非常贴合他心中对这部电影男主角的定义。 唯一令他担心的是,这次电影拍摄工作会耗时很久,且处于完全封闭状态。楚沉晏身为当红明星,又已经成家,不知道能否沉淀自我、潜心投入。苏原非是个随性的人,这些因素过去他从来不会考虑,只不过这些年来经历、看透了很多事情,心思比以前沉稳了,思虑的也就多了。他的理想状态是演员们能够抛弃一切顾虑将他脑海中的影像演绎出来,然而现实总是不那么完美,存在着那么多干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楚沉晏在保姆车上的时候,顾昭将剧本大纲递给他。苏导的选材和构思是毋庸置疑的,尽管楚沉晏带着极大的期待翻看手上的文字,但是随着阅读过程的层层推进,他还是被深深地迷住了。待一口气读到结局处,楚沉晏呼了口气。 这是他近年来看到的最棒的故事了。苏导沉寂了这么久,选择这样一个故事回归,是要在他的导演生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虽然苏原非性格古怪,但对于自己认可的演员还是很客气的。他和楚沉晏就剧本交流沟通了一番,发表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试镜的时候,楚沉晏思索片刻,以自己理解演绎了剧本中的一个片段,很顺利地得到了苏原非的首肯。 “沉晏,我还需要一个年轻演员来饰演男主角的少年时代,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苏原非这几年身在国外,对于国内新生代的鲜嫩面孔并不太了解。他拍电影向来不喜欢投资商指手画脚、安排些不知所谓的演员进组,所以基本上每次都是他亲自选定角色。 楚沉晏回忆着剧本,苏原非需要的应该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年轻演员。恰巧此时周衍也前来试镜,楚沉晏一边和对方寒暄,一边思索着,最后向苏原非推荐了一位之前合作过的、演技不错的小演员。 苏原非离开后,周衍说:“说起这个,我记得之前酒会遇到的那个孩子就和你很像。” “那孩子叫陈西,我不太清楚他的演技到底如何。”苏导对演员的演技、领悟力要求很高,楚沉晏是经过一番思虑才推荐了那位小演员。虽然陈西和他长得像,但他并不打算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推荐。 周衍倒不是准备谈这个,他挑眉道:“他是不是参演了最近热播的那个电视剧?” “是啊,那部电视剧是一个朋友投拍的,我最近也没时间看,听说效果还不错?” 两人走到吸烟区,周衍点了根烟夹在指间,火光一闪一闪:“热门ip改编的电视剧人气能差到哪去?况且那剧还是用心的拍摄的,宣传力度十足。那个陈西的角色很讨喜,最近在网络上挺火的。” “那还不错。”楚沉晏笑笑,在他身旁坐下来。 “不过,你知不知道网上现在都叫他小沉晏,说是你的翻版?好多知名论坛里还有各种你们俩的对比图。”周衍吸了口烟,眯着眼睛享受着肺叶中尼古丁的味道。“这些我也都是听说的。沉晏,陈西他从热门电视剧出道走红,下一步大概要计划拍电影。那家伙绑着你炒作,走你的成名之路,你不介意吗?” 楚沉晏微微一愣,周衍状似随意的话其实是在提醒他。 他记得遇到陈西的时候,对方还没有签约经纪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并不清楚。 但按照周衍所说,陈西现在所走的,的确是他当年的成名之路,连舆论造势也捆绑着他进行。 这一切不知道是不是陈西的经纪公司所为。 现在娱乐圈有很多新人都走这种吸引眼球的路线,但是陈西毕竟是他帮助过的,同时抱有期望的,现在却即将走上模仿他、捆绑他的路线,这令楚沉晏感到有些不适。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并不认为一个模仿者能够撼动他的事业。 楚沉晏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在他的认识中,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拥有属于自己的引人之处。 但是娱乐圈就是这样,有捷径可走,谁又愿意付出汗水呢。 更何况陈西作为一个新人,想必根本无法决定这一切。 楚沉晏无奈地摇摇头,不再考虑这些。“你的试镜如何?” 周衍一直保持单身,在事业上比已婚的楚沉晏投入了更多精力。同属一线的他这几年拿的奖项多、含金量高,票房号召力同样强大,他此次参演男二号完全是因为角色更加贴合他的形象。 “挺顺利的。”周衍道:“苏导这次的剧本真不错,看来是冲着国际奖项去的。听说已经有好多人打破头地想要进组。” “恐怕十分困难,苏导他是出名的倔脾气。” “这倒不需要我们操心。不过,我听说苏导这片会走好几个地方拍摄,而且全程封闭,时间应该也挺久的。你家易总没意见吧?” 楚沉晏愣了下,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他刚才和苏原非沟通时,两人思维激烈碰撞,灵感迸发地可怕。然而,那种激动万分的心情却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彻底冷了下来。 “会很久吗?” “几个月打底,一年、两年也有可能。苏导你还不清楚吗?不满意就一直拍到满意为止。”周衍见楚沉晏面色凝重,表情纠结,说道:“我们身为演员,遇到这样的好剧本、好导演,一辈子说不定只有这么一次。况且,苏原非他本来就属意你。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楚沉晏没有说话。 从恋爱之初,易玄就非常非常迁就他,从不抱怨他动辄需要外出拍戏数月。不仅如此,易玄还十分体谅他工作繁忙、辛苦,在各个方面都支持着他。 但是,他们之间现在是婚姻关系,作为对方的另一半,楚沉晏觉得自己是不合格的。他们俩在一起的几年,真正共度的时光真的不多。 苏导的新片对于一位演员来说,无疑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楚沉晏从周衍手中的烟盒里取了一根,垂眸点燃,放在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不是不抽烟吗?”周衍收起火机,透过薄薄的烟雾望着他。 “偶尔抽一根,放松放松神经。”楚沉晏闭上眼,在鼻间淡淡的烟草味中,焦躁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出来的时候,顾昭和助理还在等待,楚沉晏表示不回公司,直接送他回家就可以了。 顾昭询问他试镜如何,其实在经纪人看来,苏原非能够开口邀请楚沉晏去试镜,其实就是走个过场,以楚沉晏的演技和悟性,男一号完全是他的囊中之物。 结果令顾昭没有想到的是,楚沉晏笑着回答:不太合适。 即使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经纪人也面露惊讶,不过他很快收起表情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楚沉晏靠在后座上,侧过脸望向车外变幻的街景。 他原本以为放弃机会是异常艰难的,没想到真正对苏导说出婉拒的话时,自己反倒有种惬意轻松的感觉。倒是苏原非万分惋惜,表示自己理解楚沉晏的选择,但是也希望他不要如此轻易地下决定,毕竟楚沉晏是他心中男主角的最佳选择。现在距离开拍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愿意等楚沉晏再考虑考虑。 楚沉晏的决定很坚决,自然不愿意耽误苏原非选角。反倒是苏原非听后笑得恣意,说自己尊重楚沉晏的选择,也希望楚沉晏尊重他的。 回到家的时候,楚沉晏本以为易玄会像往常一样等待着他。 然而,开门后,偌大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搁钥匙、放鞋子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异常清晰。 楚沉晏穿上拖鞋走进屋里,客厅的窗户还开着,夜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第11章 虽然婉拒了苏导的邀请,楚沉晏的行程却并没有因此减少。既然提前结束了假期,公司便根据档期,安排他参加一个慈善活动。 楚沉晏平素会受邀出席诸如:慈善晚宴、慈善夜募这类,星光璀璨、众星云集的活动;当然,他也会经常参与一些比较朴素无华的慈善活动,比如他现在就正坐在行驶于崎岖山路间的车上。 楚沉晏对公益活动一向是支持的。他抱着那些小朋友,看着那一张张纯真的小脸,想到自己或许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些微改善,就会由衷的开心。 车身在崎岖山路间略微有些颠簸,在那摇摇晃晃的靠坐中,楚沉晏逐渐睡去。 车窗外的空气很清新,带着淡淡的草木香,还夹杂着未名的花香。在那沁人心脾的芬芳中,梦境一个连着一个,直到被助理小声唤醒的时候,他才发现已经到了地方。 此行的目的地位于以多岭谷、丘陵著称的山城边境的一个小山村,由于位置偏僻,他们从市区到目的地足足用了近两个小时。 楚沉晏下了车,举目四望。 已是快到正午,山间袅袅云雾早已悄然散去,只留下未经雕琢的自然景色,山峦起伏,绿树成荫,秀美如画。 另外几位同行显然也被这番美景所吸引,不乏有人取下墨镜驻足观看。 这次一起过来的有几位是公司旗下的明星,楚沉晏都是认识的。令他感到诧异的是现在正在下车的这位——一易扬娱乐现任总裁容名琛。 容名琛倒是没有像以往在公司那般西装革履,这次出来穿着十分休闲,连鼻梁上架的眼镜都换成了框架的。看惯了他的精明干练,此时造型一变倒显得十分年轻俊雅。 “沉晏,好久不见。”容名琛笑着走到楚沉晏身边。“表哥他最近怎么样?” 除了公司的那层关系外,容名琛其实是易玄的表弟。楚沉晏和易玄结婚后,他们就变成了亲戚关系;加上过去容名琛刚入易扬娱乐时,曾当过楚沉晏的助理,所以在面对楚沉晏时,他的态度一贯是温和友好,礼貌而恭敬。 “易玄他挺好的。名琛,你怎么也来了?”楚沉晏好奇道。 “推广部上了好几个提案,希望把这项公益活动的牌子打响。我这次来完全是打着考察的旗号,行放松之实。”容名琛笑笑,“一起走吧,去看看你们今天的任务。” 位于深山中的小村落充满了质朴的味道,也十分贫穷。村民们还在以种地、上山打猎的方式生活。 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今,村里的孩子们仍旧在看到他们的座驾还有带来的物资时,纷纷探头,像一排小动物趴在墙头,露出的每张小脸上都写满了好奇。 明星们的任务其实是很轻松,给村里的孩童们讲讲故事,和他们做做游戏,在农户家里体验一下贫苦质朴的乡村生活就可以了。镜头会完整地记录下他们这一两天的真实经历。这段经历经过后期的剪辑制作,将会充满温情和感动,再加上他们身上的明星光环,待播出自然会达到公益慈善事业推广的目的。 一位年轻明星小声地和其他人抱怨着环境实在太差、有蚊虫、床铺硬,楚沉晏对于对方所说倒没有介意。他们不过是匆匆来去的过客,而真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却是这些村名。质朴的人们已经将所能准备的、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他们了。楚沉晏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些人们尽些绵薄之力,作为回馈。 拍摄工作很快结束,离别总是艰难的。 望着眼前一张张面露不舍的小脸,楚沉晏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和他们在一起不过短短两天时光,大概因为相处的时候付出了真心,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好多小朋友竟然哭了起来。 这样的情景下,他心里也酸酸的。那一滴滴晶莹的眼泪仿佛滴落在他心头,把那里浸湿得柔软一片。 他是真心地喜欢小朋友。 小朋友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他们单纯又忠诚,可爱又懂事。你赠与,他们就会加倍地回报。 每当他看到那些柔软的面孔时,心底总会充满了柔情。 在结婚两年半后的这天傍晚,楚沉晏不禁开始想象,他和易玄或许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天色逐渐暗下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车窗上,声音由轻渐重。骤降的暴雨令山路湿滑,他们一行的几辆车只得减速缓行。 暴雨很快发展到击打着车体发出沉重的“砰砰”声,豆大的雨点连成一片倾泻而落。连天的雨幕中,即使开着远光灯,车内的人也无法看清前方的路况。 他们此时正处在偏僻的山路上,前后几十公里内都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窗外是狂风夹着瓢泼大雨。 这一带据说是泥石流高发区域,停在这里等待雨停显然十分不安全。 容名琛在回程途中与许久未见的楚沉晏同车,本来相谈甚欢,却没想到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们便没了聊天的兴致。 最终,几辆车按照容名琛的指示以极慢的速度前行着,相互间保持安全的距离。 随着车子前进,可以不断看到被风吹倒的树木和山上滚落的碎石落在路边。 在这样危险湿滑的路上行驶,还要时刻提防上空滚落的重物,饶是几位司机经验十足,也开始心绪不定。 车内的气氛愈发压抑,没有人言语。 耳边只剩下风雨大作的轰然巨响,同车的经纪人和助理们很明显地坐立难安。昏暗的光线下,其中好几个人的面色一片惨白。 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乐观,这种天气、这样的山区最容易发生泥石流,假如……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依旧显示没有信号。 楚沉晏坐在黑暗中,蹙眉注视着再次暗下去的屏幕,握着手机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前方的黑暗中仿佛蛰伏着一只巨兽,催动风雨,收拢四爪,随时准备将山林之间行驶的车辆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山路两侧的树木被狂风吹得倾斜,随时都像是会折断倒下。上方山崖间不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像是下一秒就会有巨石滚落。 狂风暴雨太过凶猛,楚沉晏他们乘坐的保姆车落在车队最后,司机胆战心惊地握着方向盘,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容总,我们还往前开吗?” 容名琛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比其他人明显镇静许多。“继续开吧,停在这里太危险了。” 他的话音刚落,后方蓦然传来一声巨响,同车有女孩子吓得惊声尖叫,失控的情绪瞬间爆发。 楚沉晏向后望去,黑暗的雨幕中,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知道刚才应该是巨石砸落路面发出的声音。 他们此行经过的山区实在太过偏僻,道路经久失修,上层防泥石流、山体滑坡的拦网陈旧,在这样狂风骤雨的侵蚀下,根本如同纸糊般脆弱。 众人的心全部提到了嗓子眼,楚沉晏也不例外。 在那沉默的心慌中,楚沉晏不禁攥紧了手指,只求今晚能够有惊无险地度过。 平日里看起来车型巨大的保姆车在大自然面前无比渺小,车身在倾盆暴雨中不断震颤。 “别担心。”容名琛坐在楚沉晏身边,声音还保持着冷静。“我们会安全通过的。” 虽然早在容名琛给自己当助理时,楚沉晏就知道他心智沉稳,但是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旧能够保持镇定自若,楚沉晏不禁暗自佩服这个和易玄差不多大的青年。 楚沉晏的司机技术很娴熟,虽然途中颠簸,但一直开的很稳,躲过路面的重重碎石、树枝。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在这么艰难地行驶了近两小时之后,前方的雨幕似乎减小了一些,风力也弱了下来。虽然已经开了很久,其实不过行驶了十几公里,但好在快要驶离这片危险地段。 众人惊惶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车内的气氛不再像之前那般紧张。 虽然大家都没有吭声,但是仿佛能够听到彼此暗自松了口气的声音。 “手机好像有信号了耶。”前方一个小助理提醒,大家才纷纷取出手机。 楚沉晏也低下头再次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信号不好,但好在应该能够支持通话。 他很想给易玄打个电话。 其实没什么特别要说的,就是想在这时候听听对方的声音。 然而,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小心!” 不知是谁忽然发出尖利的叫喊,随即车身发生剧烈的晃动。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后方山体突然发生崩塌。 在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司机为了躲避向车体袭来的落石,下意识地狂打方向盘。风雨之中,车子在雨天湿滑的路面上猛地发生了侧滑。 “啊!!!” 在突如其来的翻车事故中,楚沉晏大脑一片空白。 眼前是一张张颠倒的、惊恐万分的脸,耳边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惊恐的尖叫,前方的座位在视线中翻转,车中的杂物纷纷被抛上落下。 在飞离座位的瞬间,楚沉晏彻底被恐惧绑缚,无法动作。 电光火石间,灵魂仿佛脱离了躯体,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却偏偏无能为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甩离,飞起。 “小心!!!” 当楚沉晏几乎要被甩出车窗的瞬间,本来坐在他旁边的容名琛死死地抱住他的腰,把他扯回来搂紧,另一只手紧握住前方车座上的扶手。 保姆车侧翻着,在布满雨水的路面上重重地滑行了一段才停下来,后方留下一条又长又深的拖痕。 万幸的是车子侧翻的方向没有朝向路边的悬崖,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等车体终于不再滑动,车内的众人才一脸惊恐地挣扎着、相互搀扶着爬起来。 楚沉晏的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刚才如果不是容名琛在关键时刻抓住他,他肯定要被当场抛出车窗。若是那样,他即便不死也必定是重伤。 “嘶!”容名琛轻轻地呻吟了一下。 楚沉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半压在对方身上,他急忙起身。见容名琛蹙着眉,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只手无力地垂落。他急忙道:“名琛,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用力过猛,可能是肌肉拉伤了。你不用担心。” 侧翻的瞬间,容名琛一手把楚沉晏搂在怀里,另一只握住扶手的手臂在翻车过程中,承受着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此时,危险解除,他的手臂顿时如万蚁啃噬般又痛又胀,无力举起。 “刚才真的多亏你救了我一命。”此时此刻言语上的感谢实在太过无力,楚沉晏看着对方疼痛扭曲的脸,又感动又抱歉。“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没关系,不用客气。论身份,你是我表哥的伴侣,刚才那是应该的。”容名琛笑笑。虽然经此一劫后,他的面容不再从容不迫,但笑容却是真诚的。 遭遇如此事故,所幸没有人受重伤,只有人发生轻微的擦碰。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前方同行车辆很快折返接他们离开。等在雨中的众人挨个登车,浑身被淋得湿透。劫后余生后,没有人会去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上车后,很快有人递来干毛巾和热水。 经历了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刻,陆续有人拿出手机和家里人报平安。 有的人激动地诉说着翻车的过程,有的人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一切平安,有的人则呜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连容名琛都在和父母通话,面容平和。 毫无例外的,众人与家人通话时,每个人脸上都流露着思念之情。 楚沉晏随手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用冰凉的指尖拨通了易玄的电话。 他是无父无母的,易玄就是他的家人。 楚沉晏的内心波澜起伏,似有万般情绪等待倾诉,或许只需一句话,但亟待讲给最爱的、最重要的人听。 “嘟……嘟……”冰冷的声音敲击着耳鼓,刺激着他高度紧绷的神经。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易玄或许已经睡了,或许在洗澡,亦或是正在忙碌。 如果换做往常,楚沉晏不会再打过去,他会担心影响对方休息或者打扰对方工作。 但是今天,在经历了生死劫难后,他迫切地想要听听对方的声音,哪怕一声也好。 楚沉晏固执地又拨了过去。 依旧没有人接听。 他又不死心地打了家里的电话。 结果还是一样。 无人接听。 第12章 楚沉晏握住手机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他人和家里报平安的情景。 他有一瞬间的呆滞。 那种感觉像是被整个世界隔绝在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角落里。 容名琛结束通话后,便来到他面前,坐到楚沉晏旁边的座位上。他见对方神色有些落寞,便说道:“晏哥,电话没有打通吗?要不要换我的试试?” 楚沉晏虽然和容名琛关系不错,但并没到可以肆意倾诉感情的地步。更何况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没道理因为这样的小事向其他人倒苦水。 “没关系,不是手机的问题。”楚沉晏勉强笑笑。他冲对方轻轻颔首,为那份关心表示感谢。 “或许你可以试试拨打易玄秘书的电话?” 楚沉晏空着的手中被容名琛塞了杯热水,在对方点头示意下,他有些犹豫地拨通了唐心的号码。 楚沉晏私下里和易玄的秘书联系很少,他没有干涉易玄工作的习惯。之前,他和唐心至多也就是沟通一下易玄的日程安排。其他时间,楚沉晏鲜少会主动致电对方。 这次,电话倒不一会儿就接通了。 “唐心,你好,我是楚沉晏。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楚先生。”唐心显然没料到楚沉晏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声音中透着些诧异:“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易玄今晚是不是有应酬?我找他有点事情,但一直没有联络上。” “……”电话那头的唐心微微顿了下。 而后,她语气正常地说道:“楚先生,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易总签发,他现在正在公司加班,刚才可能因为太忙碌,所以没有接到您的电话。” 原来如此。楚沉晏安下心来:“好的。” 唐心似乎有些犹豫:“请问您有什么紧急的事吗?我现在就去转告易总。”假如不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楚沉晏是不会在深夜致电她的。 “没什么重要的,请不要告诉易玄。”楚沉晏喝了口热水,那团温热顺着喉管流下,他的胸口逐渐温暖起来。“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哪里,楚先生,是您客气了。” 挂断电话,知道易玄在加班忙碌公司事务,楚沉晏便收起手机。此时,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自己其实安然无恙,刚才何必要执拗着非要和易玄说话呢。 自己在精神上竟然如此依赖着易玄。楚沉晏闭上眼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车内适时地播放起舒缓的音乐,在那悠扬的曲调中,众人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雨势渐小,慢慢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从车窗向外看去,已经能够隐约看到前方高速路边的路灯点点,在雨丝中折射出令人安心的光芒。 他们本来计划十点左右返回g城,但是路遇暴雨耽误了行程,此时已是夜深,一行人临时决定入住临近县城内的酒店。 待办理了入住手续后,经历暴雨和事故的众人早已经疲惫不堪,纷纷各自前往房间休息。 他们一行有数位娱乐圈知名人士,又跟着好几位经纪人和助理,在脱离危险后,便有人开始小范围地向朋友诉说路上发生的惊心动魄。虽然已经很晚,但圈内不乏有众多夜猫存在,这么一流传,不少相熟的朋友都知道了他们的遭遇,纷纷来电表达关心。 楚沉晏回到房间接了数个问候的电话,手机后来因为通话太多直接耗完电关机。 熟人的来电实在太多。他干脆在微信圈中感谢各位朋友的关心并表达自己一切平安后,将手机调成振动模式,连上电源,然后转身进浴室沐浴洗漱。 今天他的确累了。 精神和肉体都很累。 楚沉晏洗完热水澡后,周身的疲惫感更甚。他披着浴袍,边走边拿干毛巾擦着头发,等仰躺到床上时,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待沾上枕头,更是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在壁灯昏暗的光线中,楚沉晏闭上眼睛。困乏令思维变得缓慢,但他仍然控制不住地开始回想近期发生的事情。 易玄最近的确很忙。 好像自打他们从s城度假回来,易玄就开始时常处于这种忙碌的状态。 其实易玄如今身肩重担,每项决策都与整个集团的命运休戚相关;正如易玄理解他的工作,楚沉晏也理解对方的繁忙。 毕竟,易玄不可能永远在家里等待着他。 疲惫的身体逐渐无法支持大脑的运转,楚沉晏想着想着,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平时入睡后很容易做梦,这夜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所以睡得十分不踏实。 噩梦一个连着一个的,怪诞又疯狂。他在那团黑暗中竭尽全力地奔炮,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后来,耳边竟然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敲击声。 楚沉晏被魇在梦里,他迫切地想要逃离那可怕的梦境,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在梦里都能感到自己焦急万分、心乱如麻的情绪。 挣扎了半天,他终于呻吟了一声,从那连篇的噩梦中惊醒。 楚沉晏有一瞬间的恍惚,头脑发蒙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刚才梦中听到的敲击声却依然真实地、固执地从房门处传来,一声连一声。 他穿上拖鞋跑到门口,从猫眼向外看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立在门前,上方惨白的灯光照在他宽阔的肩膀上,有些刺目。面部隐藏在阴影中,表情莫测。 楚沉晏急忙开门,惊讶道:“阿玄,你怎么……” 他话还没说完,易玄便从半开的门缝间侧身挤入,猛地将他推到房间的墙上,用力之大,后背与墙面撞击时发出“砰”的一声。 青年死死地按着他,然后低下头恶狠狠地堵住了他的嘴唇。 易玄吻得很粗暴,嘴唇辗转、唇舌交缠带着种野兽般的占有欲。他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情绪,在接吻中啃噬占有着男人的双唇,抓着对方手臂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嘶!”楚沉晏痛呼一声,唇齿间顷刻弥漫了血液的味道。 是青年粗暴地咬破了他的嘴唇。 “阿玄,阿玄,等一下。”楚沉晏被对方大力地抵在墙上,刚才的撞击和唇上的伤口十分疼痛,他挣扎着举起双手,避开对方疯狂的动作,捧住青年的脸,强迫易玄正视自己。 “阿玄,你看着我!”楚沉晏望着易玄。 四目相交。 青年映在他眸中的样子一点都不好。易玄很像一只被逼到绝境、歇斯底里的野兽,发红的双眸中写满了绝望和疯狂。 “阿玄,你听着,我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冷静一点!”楚沉晏放缓声音,双手慢慢地抚摸着易玄的鬓发,耳朵和脸颊,试图安抚对方。 易玄闭了闭眼,一把抓住楚沉晏双手,咬着牙大声吼道:“沉晏,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阿玄……”楚沉晏的双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地摩挲着。他非常理解易玄听说自己差点出事故时候的那种心情。他望着易玄,轻声道:“你看我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这次事故发生的很突然,没人可以预料到,和工作没有关系的。” 易玄低头沉默着,深呼吸数下,胸膛跟着剧烈的起伏,声音中满是压抑:“沉晏,我无法想象假如你因工作而丧命,我该怎么办……” 楚沉晏的手顺着青年的肩膀慢慢下滑,一路感受着布料下隐藏的轻微颤抖。最后,他握住易玄早已经冰凉一片的双手,把对方拉向自己。 “阿玄,不要胡思乱想。我还准备和你白头到老呢,怎么会先抛下你?我们俩肯定都会好好的。” 说罢,楚沉晏背靠着墙壁把易玄抱在怀里。高大的青年埋头在他的颈窝处,安静又脆弱。他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只能感受着那贴近自己的、剧烈的心跳。 “我在路上给你打了很多电话。”青年的声音沉闷。 “我刚才把手机调成振动了,后来睡着了,所以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楚沉晏感受到颈间有点湿润,他低头在对方的发顶亲吻了一下:“阿玄,对不起。” “我开车的时候在想,假如你出了什么事的话,我……” 楚沉晏侧头靠在对方柔软的发间,闭上眼睛感受着爱人的体温。 他其实也很后怕。 他们本是世间孤独的行者,在长途跋涉中因命运而相识,跌跌撞撞地相携着一路走来。 在这个世界上,他和易玄是相依为命的存在。 他无法想象假如失去对方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阿玄……”楚沉晏伸出手抚摸着倚靠在他怀里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温柔地穿过对方的发丝,指尖感受着微微的潮湿感。仅凭想象,他都能猜到易玄在听到自己差点出事故后,冒雨连夜一路从g城驱车而来。 安静地倚靠了一会儿,楚沉晏觉得怀里的人心跳没有那么剧烈,身体也不再颤抖,便拉着对方走进卧室。 开了灯,暖色的光芒洒满整个空间,室内渐渐温暖起来。 楚沉晏这才有机会仔细地看看易玄。 青年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一脸苍白,乌黑的发丝上还沾着点点水珠。他从小接受绅士教育,十分注重外表着装整洁。然而,向来笔挺的西装此时却皱巴巴的。 易玄浑身上下透着种绝望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 他垂着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交握。他看似平静,然而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却出卖了他强烈的情绪。 他似乎在纠结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后又陷入了某种思绪。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4节 楚沉晏坐在侧方的沙发上等待着他。见对方半天都没有说话,他便去浴室取了干净的毛巾。他给易玄递了杯温水,准备帮对方擦干淋雨的头发。结果,手指刚要触到青年的瞬间,对方却像是惊醒一般,猛地一把握住他拿着干毛巾的手。 易玄终于抬起头,睫毛轻颤,漂亮的双眸失去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遍布血丝,通红一片。他白皙额间的青筋微微凸起,仿佛纠结了许久,易玄终于沉声说:“沉晏,你能不能考虑一下,以后不做这种容易发生危险的工作?” 这是易玄第一次明确地表达对他工作的负面意见。 楚沉晏握着毛巾的手停顿在空中,随后放在膝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和语言,才认真地开口:“阿玄,工作哪分绝对的安全和危险呢?就算在生活里也一样啊,非正常死亡的例子都有很多。发生这种事其实和运气有关。” “你觉得这是运气?”易玄听了他安慰的话,倒像是听笑话一样,轻笑了一声。 “这次虽然遇到事故,但是我们的运气不错,并没有受伤。” “对不起,沉晏,我不相信运气,也不希望你冒险。”易玄望着他,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有点冷,双眸之间透着种淡淡的疯狂和绝望:“如果我说请为了我呢?你愿意多陪陪我吗?” “阿玄,我以后会尽可能多地调整工作。但是,你也该明白很多工作是我的责任,你的也是,我们是无法推卸的。” 这算是他们认识到现在以来,第一次意见不合。虽然两人的声音并不大,没有其伴侣争吵时的声嘶力竭、针锋相对,但是楚沉晏还是感到一丝丝难受。 他知道自己过去做的并不好,但是最近他真的在努力。他本来并不打算说出关于苏导那部新片的事情,因为易玄过去也是在默默地迁就着自己。可是现在,面对因自己差点出事故而情绪波动很大的伴侣,楚沉晏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对方。 “阿玄,其实前不久……” 易玄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他的话:“沉晏,我现在情绪不太好,不想谈这个。你先睡吧,我先去阳台上冷静冷静。” 易玄起身后,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给他一个离开的背影。 楚沉晏在死寂的客厅中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弯下脊背,把头埋在双手间,闭上眼睛。 他的心口像是压着什么,闷得喘不过气。 当对方拒绝沟通的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易玄才回来。楚沉晏还埋着头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他先是一愣,赶紧走过去把沙发上孤零零的男人捞起来搂在怀里,使劲亲吻对方的脸颊:“沉晏,你怎么还坐在这里?!对不起,是我反应过度,是我太过分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如果是你发生这种事,我肯定也会受不了的。”楚沉晏伸手回抱住他,柔声道:“但是,我希望我们回去之后可以好好沟通一下。” 他真的非常理解易玄的心情。 可是,他心里也真的很难受。 因为易玄对他来说,真是太重要了。对方说出的每个字,都会落在他心里最深、最软的地方。 但现在并不是个交流沟通的好时机。 楚沉晏觉得自己得找个时间好好地和易玄谈谈,两人之间有些心结必须及时解开。他不希望两人的婚姻因工作或其他琐事出现裂痕。 易玄去洗澡的时候,楚沉晏帮他把皱皱的西装整理了一下挂起来,幸好两人次日就可以回家更换。 整理衣服的时候,楚沉晏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易玄的西装上有股不淡的香水味。 不是他们俩常用的那款。 第13章 楚沉晏没有多想,或许是易玄心血来潮换了新款香水。他把西装仔细整理挂好,转身回卧室等待。 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易玄连夜驱车赶到自己身边,但明天肯定还得去公司上班。楚沉晏体谅对方那种焦急的心情,心疼对方的辛苦,自然没有把刚才那小小的不快放在心上。 等易玄顶着半干的发,披着浴袍出来时,靠在床头等他的楚沉晏已经困得不行了。 青年带着一身水汽上了床,在他身边躺下。 关灯后,感官被无限地放大。 两人无声地躺了一会儿,楚沉晏感到易玄正无声地凝望着自己,他试探性地问道:“宝贝儿,睡不着吗?” 他的话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关,青年在黑暗中慢慢凑近他,而后用温热的嘴唇轻轻地辗转着吻他,柔软的舌头温柔地舔着之前的伤处。楚沉晏闭上眼睛,顺从地张开嘴唇配合对方唇舌交缠。 两个人躺在床上拥抱着接吻。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像是某种感情上的交流,又像是某种深沉的宣誓。 等嘴唇分开,楚沉晏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地很快,之前深藏的、轻微的不安感消散了。 易玄用坚实的手臂把他抱在怀里,结实的胸膛抵住他的后背,下巴放在他的肩窝上,长腿也缠住他,一副要把他全然占有的姿势。 楚沉晏放任对方把自己困在怀里,感到自己的后颈被吻了一下。 易玄的声音从耳边传来:“睡吧。” 大概是青年的怀抱令他很安心,拥抱他的臂膀也很有力,楚沉晏这一觉睡得很安稳,再也没有做噩梦。 早晨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安静望着他的易玄。见他醒过来,易玄凑近,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醒了?” 楚沉晏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昨晚的奔波劳累再加上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易玄的眼下有些发青,脸色也不太好,微微苍白。楚沉晏想自己这次回去一定要在家里休息几天,好好给对方补一补身体。 用完早餐,他们一行人便准备启程返回g城。 既然易玄赶来了,楚沉晏自然是和对方同行。他给顾昭打过电话,稍微收拾了下便和易玄去地库取车。 两人交谈着走到电梯前,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待了。 “哥,沉晏,早上好。”容名琛换回了平时常穿的西装,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发丝整齐地梳在脑后,露出两条长眉。他见到易玄先是一愣,然后才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早上好。”楚沉晏也笑着回应。 站在他身边的易玄见到容名琛,也是一愣。他微微挑眉,声音听不出情绪:“名琛,你这次怎么也来了?” 两人是表兄弟,按理说关系应该还不错,而且易玄从小和母亲的家族比较亲近,但楚沉晏总觉得易玄和容名琛之间的关系……有些奇怪。 说他们的关系不好吧,偏偏二人在工作上向来配合默契,当初容名琛能够坐上易扬娱乐总裁位置,其中就有易玄的强大助力;可是要说好吧,易玄对这个表弟的态度总是有些冷冷淡淡,甚至还有点莫名的敌视,容名琛在外公外婆家见到他们,有时候甚至会主动回避。 “我这次是出来散散心。”容名琛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易玄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三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里。楚沉晏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解莫名尴尬的气氛,反倒是容名琛先打破沉默:“易玄,你们什么时候去爷爷奶奶家?他们最近总是在念叨你们。” “好。我会提前打电话过去的。” 到了地库,容名琛伸出右手按住按钮,礼让两人先下电梯。 易玄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他转过身,蹙眉道:“名琛,你的手怎么了?” 楚沉晏一愣。 稍一回想,他才意识到容名琛刚才开门时用的是右手。他记得容名琛在当他助理时,曾笑着说过自己是个左撇子。 关于容名琛今天为什么要改用右手,完全是因为救他时另一只手受了伤。 他昨晚还没来得及告诉易玄容名琛救自己一命的事。楚沉晏正待开口,容名琛却抢先一步,随意地说:“昨天翻车的时候,左手不小心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说完,他便潇洒地挥手向两人告别,消失离开。 易玄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楚沉晏担心他疲劳驾驶,干脆换自己开车载易玄返回位于市区的家中。 时间非常早,路上车不多,楚沉晏开的十分顺利。路遇红绿灯等待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副驾的易玄。 青年安静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言语。易玄此时双目正望向前方,面无表情,视线无焦距地落在前方人行横道穿梭的行人之间。 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宝贝儿,你没事吧?” 易玄闻言一愣,见楚沉晏正一脸关心地望着他,这才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没事。可能昨天没休息好,有点累。” “那今天还要去公司吗?” “……嗯。”易玄点点头。 指示灯变换,楚沉晏放下手刹,将车继续向前开。 回到家里,温暖柔和的日光正穿过落地窗玻璃洋洋洒洒地照进来,室内一片令人心情愉悦的明亮。窗外云霞漫天,晴空万里,正是一天中最有朝气的时间段。林立的高楼之间,城市中的人们正纷纷踏上各自的征程。 易玄脱外套的时候,楚沉晏走进衣帽间,为对方取了一套西装,顺便选了配套的领带、领带夹、袖扣。他在娱乐圈这么多年,参加过无数时尚盛典,国外的时装秀也去过很多,耳濡目染之下也拥有着非常不错的衣着品味。 虽然楚沉晏不热衷于逛奢侈品店,但他醉心于给易玄买衣服、配饰、腕表等等,当然两人能一起去就更好了。易玄欣赏他的品味,他也喜欢看对方穿自己专门挑选的搭配。 易玄的身材很好,身姿挺拔,细腰长腿。穿休闲装的时候拥有属于年轻人的惬意潇洒,换上西装又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味道。 楚沉晏站在易玄面前细心地替对方系着领带。这条领带还是前不久他们一起选的,两人买了同款,可惜一直没机会一起穿。 他们的身高差不多,易玄比他略微高一点儿。楚沉晏伸手替对方抚平衬衣上微小的皱褶,感受着易玄的视线一直静静地落在他身上,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 楚沉晏将一切打理好,抬起头见易玄还在望着他。那双漂亮的眸子又黑又沉,内部看似平静,却仿佛蕴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深沉情绪。 楚沉晏搂住对方被西装包裹的腰把他带近自己,伸手抚摸着青年看起来有些疲惫的脸,手下鲜活的、细嫩的皮肤触感令他心中柔软一片:“宝贝儿,你的脸色不太好,中午在公司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回家吃饭吗?” 手下的人点点头。 楚沉晏笑着在那浅色的嘴唇上啄吻了一下:“快去上班吧。我等等出去买点东西,今晚做好吃的给你补补。” “沉晏,要不要让顾昭和助理过来帮你?” “不用了,我就去趟超市。”楚沉晏把人送到门口,冲着还在回头看他的易玄挥挥手:“路上注意安全。” 易玄去上班了,家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楚沉晏换掉外衣,把两人需要送洗的衣物整理放好。易玄西装上的香水味过了一夜已经变得很淡,楚沉晏没有在意,把衣服套了防尘罩挂到一边。 洗完澡换上睡袍,楚沉晏躺到床上惬意地伸着懒腰。 慵懒的感觉逐渐蔓延全身,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哈欠。还是躺在自己家的床上好。他抱着易玄的枕头在柔软的大床上滚了两圈,然后深陷在薄被中闭上眼睛。 昨天发生的一切仿若梦境,被家门所阻隔,此时这种清晰的、舒适的安全感才是真实的。 他迷迷糊糊地躺着,过了一会儿伸手捞过床头柜上“嗡嗡”震动的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下来电。 原来是周衍。 对方这几天刚好结束拍摄在休息,昨天出去潇洒的时候喝多了,醒过来才知道楚沉晏他们一行出事故的事情,专程来电问候表达关心。 两人聊了会儿,周衍听楚沉晏说自己这几天时间比较宽裕,便约他没事出来喝酒聊天。想到他们的确很久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聊天,楚沉晏欣然应允。 “今天有什么打算吗?”大概因为醉酒刚醒,周衍的声音非常慵懒。 “我啊,今天在家休息一下。等会儿出去采购,准备晚上做饭。” “中午呢?和易玄一起吃?” “算了,他最近公司的事很多。我还没想好中午吃什么。” “……要不来我这里?小赵这几天家里有事,我最近都在自己做。” 小赵是周衍的生活助理,负责打理这位钻石单身汉的生活起居。周衍的厨艺很不错,嘴也刁,不喜欢吃外卖。正好助理有事,他又习惯休息的时候一个人待着,干脆自己在家里做饭吃。 楚沉晏略一思索:“好啊。那我收拾一下现在去你那儿。” 他们所住的小区隐私性特别好,而且顾昭和助理们平时非常注重保护他的行踪,狗仔们至今还没有拍到过他和易玄这处住宅。楚沉晏选了辆外观低调的黑色宝马,从地库驶出。 周衍的家离他们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还在入户电梯门口,楚沉晏就闻到了一股勾人味蕾的饭香味。 周衍是北方人,少年时代来g城发展后,他不仅爱上了这里汇集各地的、丰富多元的美食,还迷恋上了g城特色的早茶和煲汤。 楚沉晏进屋脱掉外套后,就主动给对方打起了下手。两人边忙边聊,他顺带向周衍请教了几道菜肴的做法。 两人吃完饭,周衍挥挥手让准备帮他收拾饭桌的楚沉晏别那么客气。他坐到沙发上点了根烟,犹豫了下才说:“我最近遇到个人,感觉还不错。” 周衍这些年虽然身边的人不断,但是始终没有定下来的意思。楚沉晏倒是难得听对方说出这样的话,挑眉问:“哦?是什么样的人?动心了?” 周衍闻言勾起嘴角。本来就英俊帅气的五官在笑容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耀眼。 “一个新人。也算不上动心,就是觉得到了我这个岁数,也该找个人定下来了。”周衍顿了下,手指将半明半昧的烟蒂放进烟灰缸中:“我没勇气像你们那样公开结婚。这几年看着你和易玄过日子,我想有个人和自己相伴到白头的感觉应该会很好,所以我想试试。” 从周衍家里出来,楚沉晏直接把车开到了超市。工作日的午休时段,超市里的人流量不多。他戴上帽子把帽檐压低,又架了副宽大的框架眼镜,才开门下车。 其实家里有助理们提前备好的蔬果、肉类以及海鲜,但楚沉晏还是想要亲自选择食材,顺便透透气。 他先到水产区选了条活蹦乱跳的桂鱼,让工作人员帮忙处理好,然后推着车在超市里逛了起来。时间非常充裕,完全不必着急。他根据以往的经验挑选了一些易玄偏爱的蔬菜,又去零食、乳品、调料区转了转,购物车里很快摆满了一大堆各式各样的战利品。 楚沉晏心情很好地提着采购的三大包返回家中,换了身家居服围上围裙就进了厨房。 他平时做饭的机会不多,手艺稍微有些生疏。楚沉晏回想了一下周衍传授的经验秘笈,打开音响开始忙碌起来。 《the sound of silence》细腻飘缓、扣人心弦的曲调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吟唱者的声音微微沙哑,哼唱着、讲述着熏然的梦境:hello darkness, y old friend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 i&039;ve e to talk with you aga我又来和你海阔天空神侃 becae a vision s因为有个影子悄悄潜入 &s seeds g趁我熟睡埋下了它的种子 ahat nted y bra这影子根植于我的大脑里 still reas 至今还留在 with the sound of silence静默之声的地盘中 …… 楚沉晏专心致志地处理着手里的食材,每样菜都切得慢而认真。 他和易玄上次共进晚餐还是在度假期间,到现在已经隔了一段时间。等晚饭后,他还可以趁气氛不错,好好地和易玄就昨晚的话题沟通一下。 把一切计划好的楚沉晏看了看放在旁边的腕表,快到易玄下班的时间了。看来他掐时间掐的还比较准,饭菜正好也都完成了摆盘。 他把精心制作的各色菜肴端到餐桌上。看了看,又微笑着调整了一下摆放,将易玄喜欢的菜放到了他常坐的位置前。 楚沉晏回想了下易玄今天的脸色,心里又开始心疼,只希望自己能在这几天空闲的时间内为对方做点什么。 其实别的方面他也帮不上忙,所能做的只有在这些普通的、细枝末节的地方用用心。 他把厨房收拾了下,净了手便坐在餐桌前等待易玄。 这一等就是很久。 夕阳的如血余晖和绚丽多彩的晚霞逐渐被夜色取代,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带上了丝丝凉意。 楚沉晏微皱眉头,伸出手指碰了碰逐渐失去热度的餐盘。 他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会儿,刚想给易玄打电话过去问问对方的情况,没想到唐心的来电在屏幕上忽然亮起。他急忙接起来,对方和他说了几句便礼貌地挂断了。 楚沉晏轻轻地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垂下眸子,失望的情绪被长长的睫毛遮挡。 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 望着自己精心烹饪的、已经冷掉的菜肴,楚沉晏默默地叹了口气,泄气地伸手拿起准备好的碗筷,一个人坐在宽大的餐桌前安静地吃了起来。 第14章 易玄的出行很突然。不似以往出差前会提前和他打招呼,告知他行程、时间、去向,也不似以往有青年拉着他的手表达依依不舍之情以及撒娇耍赖。 在过去种种的比对下,易玄的离开显得十分仓促,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打,最后还是唐心万分抱歉地通知他。 早上上班的时候,对方还吻着他答应他晚上会回家。 楚沉晏有些失落地坐在桌边,吃着一个人的晚餐。 虽然每道菜都精心烹制、可口美味,但他依然吃的味同嚼蜡。楚沉晏不禁想,易玄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么等他? 他慢慢地吃着,味蕾彻底地失去了作用,美食在嘴里泛着淡淡的苦涩。 他没有责备对方爽约的意思,工作总是突如其来。就在昨晚,他才刚刚和易玄说过这些工作都是属于他们的责任,他有什么理由不理解对方呢? 况且,这不过是一顿晚饭而已。 他安安静静地坐着,理智和情感却在激烈地博弈着。他理智上完全能够体谅理解易玄的不得已,然而情感上却也明晰地感到心口处有点漏风。夜风的冰冷似乎能够从那个微不可见的缝隙渗进来。 易玄这趟差出的时间不长不短,据说是去国外处理一些公司的紧急事务。 期间,楚沉晏和他每天都有通电话。易玄的表现很正常,或者说太正常了。 他语气温柔,言谈间透露着浓浓的关心,他会提醒楚沉晏注意饮食规律,晚上要早点休息,已经快入秋要加被子,季节更替要注意身体等细节。楚沉晏听着他说着生活中的点滴,却总也等不来易玄说自己何时归来。 他是个成年男人,做不出催促另一半赶紧忙完工作回家陪伴自己的事情。 楚沉晏希望给与伴侣足够的时间以及个人空间。 易玄来自远方的关心十分体贴,也很感人,但是在夜深人静,一个人睡不着的时候,楚沉晏还是会感到一种淡淡的不安。 他不明白这种莫名其妙的第六感源自何方,两人这么多年都是这么相守而来的,为何自己会这么容易为对方并非故意的行为而感到不适。 大概是因为相隔两地,在那温柔的对话中,他依稀觉得两人之间有了种轻微的阻隔,这是过去他从未体会过的。在此之前,即使两人身处异地,楚沉晏总能感受彼此的心贴的很近。 而这次,他却有那么一丝丝不确定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太清闲了。本打算休息为易玄调理身体,他是休息了,对方却和他错开了时间。再加上之前翻车事故的刺激,自己才会这么容易胡思乱想。过段时间新一轮的工作开始,等忙碌起来,他大概就可以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了。 易玄出差期间,楚沉晏代言的一个奢侈品牌希望与他续约,因前期广告效果非常理想,该品牌在新合同中打算直接将他升为亚洲区总代言人,并通过公司询问他是否有意愿拍摄品牌的内衣广告。该品牌内衣在国际上极负盛名,国外众多明星大腕都曾代言拍摄过相关广告。 对方此次能够向楚沉晏抛出橄榄枝,无疑是对楚沉晏名气、外形、身材以及个人魅力的肯定。 大牌广告向来聘请国际知名摄影师拍摄,秉承着性感至极,露而不俗的宗旨,完美地体现人体的力与美、刚与柔。 楚沉晏出道后一路有贵人指点,老师提携,成名之路十分顺畅,他主演第一部电影就担纲男主角并且一炮而红,后来演艺之路更是势不可挡。他人气极高,是广告商的宠儿,公司交给他的代言向来都是经过精心挑选,是以,此次顾昭告诉他续约及内衣广告的事,想必也是公司经过一番考量才决定的。 楚沉晏倒没觉得拍摄内衣广告有什么。把人体拍的充满美感,在他看来,是种艺术的表达。况且,他个人非常喜欢品牌的设计和面料,也欣赏该品牌广告的优雅大气以及独特的风格。 他点了头,公司立刻就和对方达成了意向。来到专业摄影棚拍摄黑白封的时候,楚沉晏稍微有点不习惯。他以前也曾因为剧情需要,在电影或电视剧中展露过上身或者其他部位。他起初觉得拍摄内衣广告是很正常的事,可是当下身围着浴巾面对摄影师的时候,楚沉晏还是有点脸红了。 那位美国摄影师非常出名,作品经常在各地巡展。对方用蹩脚的中文和楚沉晏打了招呼,约莫是知道亚洲人性格内敛容易害羞,他微笑着吩咐助理让场内的其他无关人员退场。 周围的目光一下少了许多,剩下的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楚沉晏轻松很多。他迅速调整状态,拿出专业精神配合摄影师完成了数组拍摄,期间收获对方好评若干。 摄影师结束拍摄后,还不忘拉住楚沉晏拼命地夸赞:“楚,你的身体实在是太美了,简直是上帝的杰作!我迫不及待地希望在世界各地看到你性感的躯体,希望我的拍摄能够把你的美好展示给所有人!” 即便经常接受赞美,已经披上助理递来的浴袍的楚沉晏被对方这么露骨的夸奖,还是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见那位摄影师大有拉上他亲密详谈的意思,楚沉晏礼貌地微笑了下,不经意地露出自己无名指上戴着的结婚戒指。 换完衣服,楚沉晏在顾昭和几位助理的陪同下出了摄影棚。他边走边摇头,无奈地笑了笑。刚才那位摄影师看到自己手上的指环后,面露遗憾地感叹了半天为什么男神都结婚这么早,才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沉晏。” 楚沉晏刚要上车,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他转过身,发现容名琛正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久。他刚才完全专注于拍摄,根本没有注意到容名琛是否在场。 他看了顾昭一眼,对方摇了摇头表示并不知情。楚沉晏有些奇怪,容名琛身为易扬娱乐的总裁,怎么会有空到这里。况且,对方如果找他有公事,打电话或者通过顾昭传达会更加方便。他这么想着,脚下步子一转向容名琛走去。 “名琛,手臂好些了吗?” “回去之后家里的医生帮我按摩了几天,又用了你送来的药,早就没事了。”容名琛笑着抬起左手,伸出手指做了个弹琴的动作,示意自己已经无碍。 “那就好,”楚沉晏点点头:“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容名琛望着他,略一停顿:“沉晏,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楚沉晏有些不解,不知道容名琛找自己有什么事需要当面说:“那咱们边走边说吧?有什么事非得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呢?” “其实是关于一个叫陈西的新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过这个人?”容名琛走在他身侧,声音是一贯的温和。说着,他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沉晏,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时间?或许我们可以边吃晚饭边谈?” 楚沉晏晚上没有安排,既然是容名琛邀约,必定是有要事相商。他让顾昭与几位助理、化妆师们坐保姆车先行离开,自己则上了对方的车。 容名琛今天是自己开车来的,楚沉晏坐在副驾,不禁回想起对方以前给自己做助理时的情景。他那时和易玄还不认识,易扬娱乐当时的总裁是易东来的亲信,楚沉晏并不清楚彼时给自己做助理的容名琛其实和易家有渊源,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年轻又有能力的新人,后来才知道那段当助理的经历实则是对方的入职历练,当然也是为了日后登上总裁位置提前博取自己和周衍的好感与支持。 虽然那段相处的时间不长,过程却也愉快。 容名琛直接把车开到了一家私房菜门前。楚沉晏微愣,他没想到对方记性这么好。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曾经和当时还是他助理的容名琛到这里吃过饭,自己好像还夸过这里的菜肴非常特色别致。 这家私房菜的内部陈设和当年已经完全不同,端上来的菜式吃起来难得有种怀旧的味道。席间只有他和容名琛两人。回想这几年,两人的经历不可谓不丰富。楚沉晏从单身到结婚,从饱受争议到如今的事业稳固;容名琛也从助理一步步做起,从新人逐渐成长为娱乐巨头的总裁。 一晃数年,真可谓物是人非。 不过,即便身份变换,容名琛对他的态度却一如既往。 两人边吃边聊,回忆畅谈旧日趣事,很快席间的气氛便热络起来。在那融洽的氛围中,楚沉晏知道对方今天约他共进晚餐其实是有事情要谈,他不着急,耐心等待容名琛把话题引导今晚的主题上。 不多时,容名琛抿了口茶,说道:“沉晏,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是关于陈西的。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这个人?” 对方要开始进入正题了,楚沉晏放下筷子,点点头,说:“知道,我之前见过这孩子。” “你见过他?想必你也知道他长得像你了。那关于他现在正在捆绑你炒作,走你的成名路线,这些事情你知道吗?”容名琛微微蹙眉,说起这些似乎十分不悦。 楚沉晏颔首,微笑道:“听说过一些。” “最近这些事在网上颇受争议,公司正准备派人和他的经纪公司沟通处理。”容名琛说着,抬眼望向楚沉晏,露出询问的表情:“公司高层讨论的时候,有人觉得陈西的外形和资质还算不错,堵不如疏,建议公司能否考虑直接把他签过来,给他打造适合自己风格的路线。我想先问问你对于这件事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那孩子的资质的确不错。至于长相,这没什么好说的,模仿别人总不是长远之路,我希望他能走的更远更好。”其实是否签约陈西都是公司的决定,他无意干涉。楚沉晏感动于容名琛提前和自己打招呼且认真询问自己的想法。 容名琛点点头,嘴唇微抿,语气认真:“沉晏,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这边完全能把这件事压下去。” 容名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懵懵懂懂的新人了,如今行事手腕老辣令易扬娱乐上下为之臣服。楚沉晏知道他刚才那句话的分量,但是他无意断别人后路。“名琛,压下去这个,未来或许还会有其他。其实他们说得对,堵不如疏,不如给陈西一个机会?” “好。你放心,他会走自己的路。”容名琛看向他,目光温柔:“楚沉晏永远都只有一个。” 饭后,容名琛开车送他回家。晚上八九点钟,正是夏日一天中最舒爽的时间。想到回家也是一个人无趣地待着,楚沉晏从口袋里拿出眼镜戴上,绕过小区门前往江边小道上走去。 他和易玄的家是江景房,站在阳台上就能够将江边美景尽收眼底。近距离漫步江边感受和在家中眺望别有一番不同。 晚风轻拂,带走夏日焦躁。晚上他喝了些酒,在那几分醉意中,楚沉晏难免沉浸在自己漫无边际的思绪中。易玄不在的这些天,他都睡得不太好。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回来,那种微微不安的思念情绪很是磨人,在酒精的催动下令他更加心烦意乱。楚沉晏踏着夜色在江边散步,不知不觉便走得远了。 微凉的雨点飘落在脸上、肩头的时候,楚沉晏才反应过来。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不多时雨势更大。 江边刚才还有许多散步的人,这会儿全都撑伞的撑伞,奔跑的奔跑,躲雨的躲雨,一片慌乱。 楚沉晏没带伞,随便找个地方躲雨又太容易被别人认出,泄露行踪住址。没办法,他只得用手遮挡,冒雨匆匆地往家里赶。 电闪雷鸣间,豆大的雨点敲打在树叶、灯箱、路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倾盆暴雨中,楚沉晏一路急行好不容易才跑回家,站在电梯喘息时已经浑身湿透。 虽然是夏季,但大晚上被那劈头盖脸的冰凉雨水淋个透,感觉还是十分不舒服的。他想等等到家后得煮个姜汤,还要洗个热水澡防止感冒。 他擦干湿漉漉的手指,半天才成功按指纹开了房门。楚沉晏一边用手拨弄自己满是雨水的头发,一边换下湿透的鞋子。他懒得穿拖鞋,赤着脚准备直接去浴室洗个热水澡。 “你晚上去哪儿了?” 安静的客厅里突兀地响起一个微哑的声音。 楚沉晏惊讶地转过身。刚才他浑身湿透地急着去洗澡,匆忙间随手只开了地灯,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前多了双鞋子,也没有注意到昏暗光线照不到的转角沙发上还坐了个人。 “阿玄?”他不知道易玄今晚会回来,否则根本不会出去散步。他一时有些惊喜,又有点不安,他不知道易玄在黑暗的客厅里坐着等了多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玄并没有回答他。他在沉默中站起身走向楚沉晏。 随着对方高大的身躯缓缓逼近,楚沉晏逐渐被那黑色的阴影所笼罩,浓烈的酒精味和烟味混杂在一起猛地涌进他的鼻间。 楚沉晏看向易玄,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在心头蔓延开来。 易玄几乎是贴着他的胸膛站定,双眸微眯盯着楚沉晏。往日的清明与温柔不在,微红的眼中满是醉酒后的失控和疯狂。 “你晚上去哪儿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那迫人的视线中,楚沉晏却有种想要后退的冲动。 第15章 近距离贴身站着,易玄身上浓重的酒精和烟草味随着呼吸肆意地入侵着肺叶,让楚沉晏有想要咳嗽的冲动。 头发和衣服上还在不断往下滴水,又冷又黏腻的感觉十分难受,楚沉晏急着去洗澡换衣服:“我晚上和名琛一起吃了饭,刚才去江边散步了。”他绕过站在面前的易玄,匆匆往卧室走去:“阿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提前说一声?” 胳膊猛地被握住,楚沉晏诧异地回头,只见易玄正盯着他,双眸幽暗,声音因醉意变得又哑又沉:“你为什么要和他一起吃饭?” 楚沉晏一身的狼狈,心情自然也不太好。他试着动了一下,但根本挣不开。易玄的手抓得很紧,甚至让他感到有点痛。虽然晚上吃饭的时候也喝了点酒,但楚沉晏远没到醉酒的地步,他尽量平心静气地说:“是关于公司里一个新人签约的事情,名琛他提前和我打个招呼,所以顺便一起吃了晚饭。” 然而,他的答案显然没有让对方满意,易玄握着他的肩膀,手上一使劲把他抵到了墙上。 后背撞到冰冷墙面上的疼痛让楚沉晏忍不住皱眉,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上次夜里易玄赶来找他的时候,也发生过相似的场景。但是,现在的感觉却又不同。他不理解易玄浑身莫名其妙的情绪来自何方。过去外出应酬的时候,对方也曾有过醉酒的时候,向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从没有过像这次全然的情绪失控。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易玄两手撑墙,将楚沉晏困在自己的身体和墙面之间。他的双眸闪动着压抑的火焰,零星的火苗不知在何时已变为即将燃尽一切的熊熊烈焰。 “这种事他为什么不和经纪人谈,不和公司其他人谈,偏偏要和你谈?” 楚沉晏愣住了,周身的热血在酒精的作用下全数涌向大脑,易玄的话语中竟然带着对他的怀疑。 他的手指冰冷,无法抑制地开始颤抖:“易玄,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玄轻笑了声,眼中醉意更浓。“我什么意思你不明白?沉晏,你知道容名琛对你的心思吗?” “……”楚沉晏觉得易玄一定是喝多了,喝醉了,才能说出这种话。他全然的相信着易玄的一切,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不在意、不好奇,只是他更希望给与对方理解和信任。 易玄的话如惊雷,在耳边轰鸣,让他的大脑嗡声作响。浑身湿哒哒的衣服像一层冰冷的壳,把他完完全全地封死在里面,任凭冷雨慢慢地透过躯体渗入内心。这一刻,楚沉晏觉得很累,被爱人怀疑令他再也没有想要说话的欲望。他伸手推开对方挡住去路的身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你喝多了,进去休息吧。” “我是喝多了!”易玄双目通红,声音不再压抑,发泄着痛苦的、失控的情绪:“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他在一起!” 楚沉晏双手握拳,指甲掐在手心中。他深呼吸几下,勉强压下怒意,然而声音却冷了下来:“我和容名琛只是正常的交往,你想多了。” “但愿吧。” 身后来自爱人的轻笑声如同最尖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就刺透了他的心脏,杀他一个鲜血淋漓。 楚沉晏转过身,自己一定是醉了,心里才会如此憋闷。“易玄,你这是不信任我的意思吗?!你忘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不信任的是他!” “你是不是疯了?!”楚沉晏咬着牙,无法压制的怒意令他浑身震颤。他的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骤冷骤热,此前压抑在心底的情绪在这一刻蓦然膨胀炸开,楚沉晏无法控制道:“我和容名琛之间什么都没有!你这是要干涉我和别人正常的沟通交往吗?!易玄,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这段时间干什么去了?” “……”易玄望着他,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易玄的缄口不言让他心中更冷,楚沉晏扯出个笑,声音染上了悲伤:“我有干涉过你的工作,你的交际吗?易玄,你这次走了这么久,你有和我说过你什么时候回来吗?!” 那种悲伤逐渐扩大,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不容推拒地将两个人死死困在其中。 易玄垂下眸子:“我宁愿你干涉我!我宁愿你每天都和我待在一起!” 楚沉晏疲惫地靠墙站着,裤子上的雨水在他赤裸的、冰冷的脚下形成了一圈水痕,眼泪似的。 “易玄,我不是家庭主妇,我也有我的事业,不可能每天都在家里待着。” “如果我说为了我呢?请你在家里多陪陪我呢?你能把你的时间多分给我一些吗?!” 这是易玄第二次提起让自己多陪陪他了。 楚沉晏觉得心很累,那种疲惫感来自身体的最深处,无法解脱。 “沉晏,我等的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了!”易玄再次靠近他,眼角发红,声嘶力竭地吼道:“我要你把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吃饭喝酒的时间都交给我!” “易玄,你喝多了!你冷静一点!” 楚沉晏话音刚落,就被易玄一把压在墙上,然后嘴唇就被强势而凶狠地堵住了。他心中满是悲凉,心痛的感觉太过强烈,让他根本没有配合对方的欲望。他闭上双眼,不想看对方因情绪失控而扭曲的脸。他沉默地感受着对方用唇齿舔吻着他紧闭的嘴唇,带着极强占有欲的双手抚摸着他的脸颊和脖颈。 他所沉迷的、爱恋的属于易玄的味道,此时被浓重的酒精和烟味所取代,陌生的不得了。 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楚沉晏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无法忍耐地大力推开压制着他强吻的男人。 而对方却根本不愿意放开他,易玄似乎已经彻底被强烈的占有欲所操控,双目通红,剧烈地喘息着挡开楚沉晏意图推开自己的动作。 两个男人沉默地动手,虽然刻意避免伤及彼此,但是醉酒后的动作难免失了轻重。 易玄长眉蹙起,缓缓举起手臂,用手指轻触自己的鼻尖,然后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被猩红刺目的液体所沾染的手指。 “阿玄!” 楚沉晏一把握住他的手。见易玄还在呆愣地望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指,他也顾不得刚才两人还在争吵,一时间又心疼又懊悔。自己何必和醉酒的男人计较呢,他刚才竟然失手伤到了对方,楚沉晏宁愿受伤的人换成自己。“对不起,刚才伤到你了!快点和我进屋处理一下伤口。” 易玄似乎被那团鲜血刺伤了,楚沉晏帮他检查伤口、清理血迹的时候,他一直一动不动地坐着,纤长的睫毛垂下,掩住眸中所有的情绪。从楚沉晏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紧抿的嘴唇。 楚沉晏能隐约感到易玄全身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想,两人认识这么多年,今天这是第一次激烈的争吵,在那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动手中,竟然见了血。 虽然他们都喝了酒,情绪波动很大,但无论那红色液体来自谁的身体,都是最伤人的存在。 易玄一定无法接受吧。 换做自己,只怕也会一样的难受。 楚沉晏伸手轻轻地按在易玄的肩膀上,试着安抚对方。心口处一阵冷一阵热,有种窒息的憋闷感,他不知道除了“对不起”以外,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沉默中,易玄动了。他抬起头,无言地望向楚沉晏。 楚沉晏在看清对方双眸的那一瞬间,当下大脑一片空白,他为那其中从未见过的情绪所震慑,想要动作,然而冰冷的手脚如同被冻住一般。 易玄注视着他,缓缓地伸手捉住那只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而后大力地一拉再一推,楚沉晏顷刻间被他压倒在床上。 “易玄!你住手!” 被大力地按住双肩压在床上,楚沉晏试图挣脱对方的压制,让易玄冷静一点,结果拼尽全力却怎么都躲不开自己身上那双手臂以及笼罩在上方的身体。 错愕间,他意识到自己眼中那个像漂亮猫咪一样可爱的、会撒娇的青年,骨子里其实是一头冰冷嗜血的可怕猛兽。只不过易玄在他面前从来都隐藏的很好,不让他看到罢了。 楚沉晏这是第一次深刻、明确地体验到易玄真实的力量。 第一次相遇时,对方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制住那个筋肉虬结的外国人。在后来的交往中,楚沉晏慢慢了解到易玄在国外留学的时候练过自由搏击,回国后也常年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易玄的身手不错,但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也从未对他使用过。 其实楚沉晏知道易玄当初年纪轻轻的就能从父亲易东来手中彻底接管并控制整个易氏集团,绝对不会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可爱又无害。只不过因为他们在一起交往生活了那么多年,楚沉晏已经完全习惯了对方的温柔相待,以至于他没有意识到自己深爱的、迷恋的拥有漂亮面孔的青年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蜕变为眼前这个令他感到陌生的男人。 当易玄真的展露不为所知的一面,想要彻底掌控他的身体时,楚沉晏作为一个成年男人竟然根本无力反抗。 男人充满情欲的、灼热的气息随着亲吻吮吸的动作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小腹被对方硬热的欲望抵住,那真实的触感令楚沉晏浑身上下泛起了鸡皮疙瘩。 “易玄!你冷静一点!”楚沉晏侧过脸,避开对方的亲吻。“你放开我!” 然而,男人已经听不见了。赤红的双眸中满是强烈的欲望与占有欲,那张漂亮的脸在酒精与激动情绪的作用下变得扭曲。他目光深沉,盯着被压在下方的楚沉晏,微微停顿了那么一下,而后伸手扯开对方的裤子。 楚沉晏心下一寒,边挣扎着试图制止男人的手,边拼命地想要逃开对方的控制,挣扎之间彻头彻骨的冷意从心脏迅速蔓延至四肢。 大概因为他挣扎的动作太过剧烈,趁着易玄有一瞬间的停滞,楚沉晏终于脱离了男人的控制,从他身下挣扎着爬开。 “你疯了吗?!” 楚沉晏胸膛起伏,手脚冰凉。易玄突如其来的暴力和酒后疯狂的举动令他不知所措。 他应该逃离这里吗?但是离开这里他该去哪儿?! 这里是他的家啊!而面前的男人是他最亲密的爱人! 楚沉晏剧烈地喘息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易玄伸手一把扯开系在颈间的领带,探过身体从床头拿了些东西丢到一边。 被对方绑住双手的时候,挣扎之间楚沉晏双目刺痛,心下一片悲凉。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会发生今天这种情形,一切都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他和易玄之间仿佛隔着什么,自己制止的声音仿佛根本无法传入对方耳中。 易玄望着他,内心似乎也在挣扎,但神智最终被酒精麻痹,眼中只剩下强烈的占有欲。他俯首狠狠地吻着楚沉晏,伸手钳住对方的下颌,迫使对方张开紧闭的嘴唇接受自己唇舌的入侵。他强势地舔吻那柔软的牙床,勾缠着口腔内部的舌头,两人口中的津液顺着楚沉晏的唇角不断淌下,浸湿了下方的床单。 “嗯……嗯……”楚沉晏双手被绑住,使劲地推着男人压住自己的上身。 在强吻中,楚沉晏身上的衣服很快被解开半挂在身上,露出大片胸肌、腹肌,湿漉漉的外裤和内裤也被剥下扔到床下。他下体赤裸着被易玄绑住双手压在床上,一时间动弹不得。 易玄一边吻着他,火热的手掌动作不停。两人多年的性爱经历让他异常熟知如何操控这具身体,他的手指从楚沉晏的脖颈一路爱抚到赤裸的胸肌,在那小小的乳尖上反复揉捏,指尖打着圈搔刮着前端娇嫩的小孔。 “啊……易玄,你,你给我放手!”楚沉晏被愤怒、羞耻和悲伤的情绪刺激得浑身发红,怒不可遏地大喊。“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易玄却变本加厉地压住他的身体,一只手玩弄着他胸前,另一只手则顺着腹肌落到他敞开的大腿处大力地爱抚着,而后一路摸到了胯下,在楚沉晏的惊呼中握住了沉睡的性器。 在那颇有技巧性的套弄下,楚沉晏口中无法控制地溢出呻吟。当易玄再次吻他的时候,他张口狠狠地咬了对方的嘴唇,只希望疼痛能让男人的头脑清醒一点。 然而易玄却根本不在意似的,依然肆意地入侵着他的口腔,抢夺他肺叶中的空气,吮吸着他嘴里的津液,血液的味道很快在两人唇齿之间弥散开来。 即使心中再悲愤,再恼怒,男人的身体却是最容易被撩拨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合法配偶,对他身体的每一处都了若指掌。 楚沉晏感到自己的性器在易玄的手中慢慢地硬热起来,情欲不断从小腹和脊背处不受控制地升腾。在强烈的羞耻感中,他绝望地闭上眼睛,不想看自己这副耻辱淫靡的样子。 易玄用湿润柔软的舌头舔过他长长的睫毛,在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声音沙哑地呢喃着:“沉晏,我是不会放开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 易玄直起身,拿过刚才丢在旁边的润滑液挤在手上。他压着楚沉晏的双腿分到最开,抬高对方的臀部,用满是润滑的手掌抚慰着男人勃起的阴茎,透明的液体在手指的套弄间沿着硬挺的柱身不断留下,顺着下方的囊袋最终流向后方,柔嫩的穴口在那润滑剂的浸润下变得滑腻而诱人。 待楚沉晏的性器在反复爱抚下全然勃起、微微颤抖的时候,易玄的手指开始在会阴处按压揉捏,然后向后探入那早已经湿成一片的后穴中。 楚沉晏难受地呻吟着,这种感觉实在太难熬了,被最爱的人这么对待,即使知道对方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情绪失控,他依然痛苦万分。被强迫着欢爱,肉体上的快感违背意志源源不断地从体内涌出,令他感到耻辱和悲伤的同时,却又那么真实而强烈。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5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5节 他努力地扭动身体想要退后,却被男人握住臀胯挤入腿间,摆出下体大张的淫荡姿势。感到对方抽出插在自己后穴中扩张的手指,楚沉晏猛地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 而压在他上方的易玄也正在望着他。 “易玄!” 楚沉晏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拉下裤链,用手扶着那完全勃起的性器,慢慢地将可怕的硬物埋入自己的身体。 第16章 男人大力地握着腰臀,让他下体悬空着被迫承受那缓慢而火热的插入。楚沉晏退无可退,被那滚烫的粗长硬物顶开穴口,而后强行填满他的身体。 虽然后穴经过反复的润滑和扩张后已经变得湿滑柔软,但是男人完全勃起的性器实在太过巨大粗长,在那火热的顶入过程中,微微收缩着的湿润穴口处的皱褶被全部撑开,含着对方阴茎的入口被顶至最开,泛着润滑剂黏腻的水光,又胀又痛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 “啊……”楚沉晏在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胀痛感中无法控制地呻吟出声。 易玄双手掐着他颇具弹性的臀肉,压抑地喘息着,等将勃起的阴茎完全插入楚沉晏的身体后,他停顿了一会儿,等对方有点时间未曾欢爱的身体逐渐习惯自己的性器后,才开始缓慢而有力的抽送。开始时的节奏并不快,男人虽然已经被情欲刺得浑身汗湿,却完全不着急,他像是在宣告某种主权般,用布满阳筋的性器顶开对方的肛口,然后在楚沉晏的轻声抽气中缓缓地一插到底,深入的程度机会让对方有种被贯穿至胃部的错觉。 待对方的身体在反复的抽插中发烫发软,包裹自己的肠道内的软肉在对方情潮翻涌中开始诱人的蠕动,易玄伸手从旁边抽过枕头垫在楚沉晏身下,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几乎要欲火焚身,无法自控。他将性器抽出,而后挺送着细韧的腰狠狠地、快速地插进对方肉穴的最深处,开始快节奏地大力抽插,与此同时,俯下身将楚沉晏被操干着发出的声音全部堵在两人交缠的唇舌之间。 易玄强势地律动着,楚沉晏在男人身体的压迫中,被迫大分着双腿,敞露后穴,湿润地接受对方性器火热的抽送。他全身上下蜜色的皮肤被情欲蒸腾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卧室暖色灯光的照耀下闪动着诱人的光。在被强迫欢爱的羞耻中,他脸色绯红,早就习惯男人操干的身体在两人剧烈的交合之中,快感源源不断地从内部扩散至全身。 男人凶狠地吻着他,以下体操干的节奏,略微有些粗暴地将湿热的舌头顶入他的口中,上方下方同时被强行占有着他的身体。楚沉晏喘息着,全身上下在强迫的欢爱中越来越热,之前被抚慰到勃起的性器变得更加硬挺,在男人结实的腹肌上随着后方被插入的动作,颤颤巍巍地来回蹭动,顶端渗出的液体把两人的腹部沾湿了一片。 火热的深吻后,男人放开他的嘴唇开始舔吻他的耳廓。 耳朵是楚沉晏的敏感带,被男人时轻时重地用舌头湿漉漉地搔刮着,酥麻微痒的感觉让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想要躲闪,结果动作中却被下方的性器插入得更深。楚沉晏闷哼一声,胸前娇嫩的乳头也被对方滚烫的手指捏住,带着恶意地揉捏着揪起来,在指尖轻轻地搓弄。 男人把他被捆住的双手压住,低头把他的乳头含进嘴里,用牙齿轻咬着那可怜的肉粒。小小的乳尖很快在对方唇舌的折磨下变得充血,嫣红地挺立起来。男人又用舌头包裹住情色地吮吸舔弄,刺激得身下的人胸膛剧烈起伏,被夹在两人身体间的器官又硬热了几分,流出更多湿滑的液体。 在强迫的性爱中,楚沉晏心中悲伤难过,却无力控制自己身体的激烈反应。很快,他在快感中大脑一片空白,轻微地颤抖着,浑身一阵热一阵冷,汗水透过身上被扯开的衣服把床单都浸湿了。 在男人技巧性的爱抚和逗弄之下,他深陷情欲之中无法自拔,难以抑制地开始扭动,身体仿佛有意识般,像过去做爱时那样配合起对方的抽插。后穴不断被男人的性器深入,每一下都准确地顶弄研磨着他的敏感点,酥麻的快感如同过电般在他全身急速游走。 “啊……啊……别,别碰那里!” 他的呻吟却没有让男人停下,反而变本加厉地变换着角度顶弄着那里。 “记住谁是你男人。”易玄按住楚沉晏,直视着他目光迷离的双眼喘息着说:“只有我能这么干你!” 楚沉晏开始丢盔弃甲、意乱情迷,脑中只剩下渴望被对方狠狠填满的念头。 “慢,慢一点……啊!” 男人握着他的腰部逐渐加快抽送的速度,性器巨大的头部随着插入不断撞击着他体内的敏感点,楚沉晏被顶得高声浪叫,后穴被刺激地不受控制剧烈收缩。 在强烈的快感中,易玄已经完全停不下来了。他直起身体,扯开衬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胸肌和腹肌绷紧,满是汗水,而后他粗重地喘息着把楚沉晏的双腿折起压倒两边,下方两人交合之处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中。 他眯着眼看着自己粗长的性器在抽送中不断被对方的肉穴包裹吞咽着,甚至因为插入太过激烈,不时带出对方穴内嫣红的媚肉。润滑液在性器快速地抽插中被挤压成白色的泡沫,伴随着肉体撞击的啪啪声,沿着楚沉晏的臀缝不断流到下方的枕头上。 他被这淫荡的场景刺激得双目发红,呻吟着加大幅度快速地挺送着。在楚沉晏全身的颤抖中,易玄开始用手以下体插入的节奏套弄着对方来回晃动的性器。剧烈的性交令两人浑身湿透,易玄胸膛上的汗珠在抽插中,一滴一滴地落到楚沉晏赤裸的身体上。 身体内部的快感随着性交不断攀升着,在对方反复的顶入中,楚沉晏迷乱着被逼出眼泪,黑色的额发汗湿了一片,两条长腿不由自主地缠上对方的腰,下身也不受控制地向上耸动着,用被完全干开的肉穴惯性地配合着男人的攻势。 在体内强有力的顶弄和对方抚慰性器的动作中,他闭着双眼呻吟着,而后浑身颤抖着射了。 性器顶端一颤一颤地吐出白色的液体,全部喷在两人的腹部。伴随着射精的强烈快感,他的后穴开始剧烈地收缩,柔软的肠壁情色地绞动着插在内部的肉刃,惹得上方的男人闷哼一声。易玄恶狠狠地揉着他的臀肉和大腿根部,将性器更加深入地填满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凶狠顶弄着,直至又抽插了几十下,才低吼着在冲刺中将精液射在楚沉晏身体的最深处。 男人射了之后也不急着退出,把半硬着的性器埋在湿成一片的穴内。见楚沉晏剧烈地喘息着,目光迷离涣散,他伸手轻抚对方汗湿的额头,低头在上面亲吻了一下。 休息了一会儿,易玄便将浑身无力摊在床上的楚沉晏翻过身去,提起对方因射精而发软的腰胯,让他抬高挺翘的臀部,以背入的姿势将再次勃起的性器插入那被蹂躏到有些发红的小口中。 楚沉晏的后穴已经被操干得湿软,随着他的喘息一开一合,那粗长的硬物一挺入,内部的肠肉便开始情色地蠕动包裹上去,之前内射的精液和润滑剂在激烈的抽插中从穴口不断冒出,顺着楚沉晏的大腿流的到处都是。 易玄掐着他的腰,在他湿润颤抖的股间强有力地征伐着,每一下都冲力十足,像是要把浑身的渴望、欲念随着粗长勃发的性器一起嵌入他的身体里。 楚沉晏在那极致的快感中,头脑昏昏沉沉,理智若有似无,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呻吟着,喊着无意识的话语。他的嗓子里如同藏着一把琴,被身后的男人以最原始、最赤裸的方式撩拨,在偌大的房间中奏出醇厚微哑、令人亢奋的曲调。 他浑身赤裸,肌肤上汇聚的汗珠、眼角出滑落的泪水、性器前端溢出的体液都是这场性爱最真实的见证,身后冲撞的男人像是要把他身体内所有的水分和他的魂魄一起全都逼出来。他如同一条脱离海水的鱼,灵魂已然在炙热的、无法抗拒的性爱中脱离肉体,理智也完全迷失在浩瀚激荡的欲海中,他只能艰难地呼吸着,无力地承受着男人一次又一次深入。 被雨水湿透的衣服早就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床单在激烈的性爱中也已不成样子,两人的性爱疯狂到几乎要将整张大床掀翻。 干到后来,楚沉晏彻底迷乱了。他只记得易玄握着他的腰操干了许久,身体内吞吐的性器到达了可怕的深度,如同一把火热坚挺的利刃,势要将他的身体与灵魂剖为两半。他的神思一半在滚烫的烈焰中,一半沉溺冰冷的水底,肉体被快感与欲望震荡到了极致,他在上下火热的爱抚肏干中全然忘却这令人溺毙的性爱,最初是违背了他的意愿的。 他迎合着身后的撞击,大分着汗湿酸软的双腿,敞露着开阖颤抖的红肿后穴接纳着对方。当易玄抽出深埋在他体内的肉刃,揽着他的腰分开他的腿,让他赤裸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楚沉晏浑身火热,他眼神迷乱地看着自己的后穴,在慢慢下坐的过程中,一点一点淫荡地吞没了那柄切割他,令他极端痛苦又极致快乐的可怕肉刃。 这样的姿势让体内硕大粗长的阴茎插入的更深。他倒吸一口冷气,纤长微卷的睫毛垂下,挡住双眸中因性爱激发的滔天狂潮,也掩盖了他内心深处的羞耻与纠结,楚沉晏的额头、鼻尖以及脸颊遍布汗水,几滴晶莹流到那喘息着的微启嘴唇上,衬得那两片嫣红更加湿润诱人。 他是性感的,众所周知的性感。然而,却没有人见过他这一面,除了正在干着他的男人。 易玄用手抚摸着他的脖颈,手指微弯扫过他的喉结,而后用嘴唇堵住那迷人的双唇,占有他所有勾人的呻吟和喘息。他下身不断地顶送,抚摸脖颈的手一路下滑,顺着那汗湿的肩膀来到胸肌,手下是楚沉晏因被肏干而紧绷的肌肉,细腻湿滑而又富有弹性。易玄的双目又暗了暗,他伸手解开绑缚在楚沉晏双手上的领带,名贵的丝质品在激烈的挣扎与动作中早就皱成一团,被随手抛到床下,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中翩然落地。 脱离了束缚的楚沉晏还没来得及反应,体内滚烫硬热的性器已经开始新一轮的狂放顶送,每一次都准确无误地撞击在他最敏感的那点,每一下都带着最凶狠的力度与速度。上下晃动中,他的嗓间下意识地发出淫荡潮湿的声音,被不断插入的湿润肠壁甚至感受到那巨物上的根根阳筋。 被湿漉漉地、赤裸地抱坐在男人的怀里肏干,楚沉晏慢慢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酸涩的眼角似乎有微热的液体流下,滑过脸颊,跌落在床单上,晕湿了小小的几点。然而这些都是他此刻无法顾及的,他下意识地用有些麻木的双臂紧紧搂住正在他体内征战的男人。 这场性爱持续了很久,久到楚沉晏后来已经神智不清了。他隐约记得自己骑在易玄腰上以坐怀的姿势被肏干,而后被对方抱到浴室沐浴的时候又意识涣散地在浴缸里被操弄了一番,至于射了几次,换了什么姿势,他已经完全没了印象。因为后来他彻底昏迷在影影倬倬的梦境之中。 梦中有他心爱的人,是他所熟悉的,带着温柔笑意的青年;而不是那个陌生的,令他感到有些畏惧的可怕男人。 楚沉晏宁愿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是自己淋了雨洗了澡喝了汤后,躺在自家大床上的梦魇。等梦醒了,他和易玄依然深爱彼此,情牵对方。一切都与过去一样。 第17章 谢医生是踏着明晦变幻的朝暮来的,到达的时候皮鞋上还沾着清晨的露珠。他面无表情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面折射出易总神色焦急,容色不佳的一张脸。 他是易家的私人医生,但易总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其实很少。易总只会偶尔咨询他一些养生保健安神助眠的方法。谢医生一直都觉得易总和他的伴侣珍爱生命,是医疗工作者钟爱的那一类人。 易总这么火急火燎地天还没亮就召他来,情况十分罕见。 谢医生换了鞋,跟在面前高大的英俊男人身后进了房间。对方面色极其难看,一脸宿醉加纵欲后的憔悴乏力,但见他本人完好无损,谢医生心中明白今天的病人并不是易总本人。 踏过地板上铺的柔软的土耳其地毯,经过墙上悬挂的色彩明丽的名画,路过餐厅桌上花瓶中插着的娇艳鲜花,谢医生站在那扇被轻轻推开的卧室门后,看到了床上蜷成一团的男人。 卧室里的光线幽暗,厚实的窗帘完全遮住了温和的晨光,只有几盏地灯昏昏沉沉地亮着。 易玄走过去坐到床边,将床上的人揽在怀里翻过身来,方便医生查看他的情况。 虽然有着心理准备,谢医生的手还是顿了顿。既然不是易总需要他,那这位躺在床上,需要他的人肯定就是易总的伴侣了。 谢医生对娱乐八卦兴致缺缺,但是楚沉晏作为明星,存在感实在太强了。即使谢医生不热衷于看电视剧、电影,但商场的巨幅海报,路边的灯箱,地铁的视频广告都有着楚沉晏的身影,就算他不关注,这位当红明星的各种消息也会从各种渠道传到他的耳中。 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对方。平素广告中英俊倜傥的男人现在正面色酡红、眉头紧锁着晕厥在床上,被易总以捧易碎瓷器的姿势轻拥着。 在易总的眼神示意下,谢医生回过神,紧忙走过去,从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取出体温计。 楚沉晏的身体其实一向很好,这几年他的生活、工作都比较顺遂,又坚持着健身锻炼,再加上易玄平日里的体贴关心和悉心照料,即使日程满满、拍戏颇有压力,也丝毫不影响他以健康性感的形象示人。 都说平常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是致命的。 前段时间的心绪不宁、睡眠不足等等因素,加上昨夜喝酒淋雨后的一场状若癫狂的激烈性爱,彻彻底底地击垮了他。 天快亮的时候,楚沉晏开始一阵冷一阵热,神志不清,浑身寒颤,牙齿禁不住叩出清响。易玄拥着他睡着睡着,梦中感到怀里仿佛是一座火山,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楚沉晏的身体,触及的皮肤一片滚烫,他当场从梦中清醒过来,酒意也完全退散。 谢医生试了试体温,继而细心地测了心跳和翻看了眼下,当机立断地先给楚沉晏打了一针。 药液被推入对方的血管,谢医生表示稍后会安排助手把药送来,病人近期需要多休息,饮食清淡,切忌劳神忧思。扎完针,开完药,交代完医嘱,谢医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易总突然抬起手做了个稍等的手势。 易总将怀里的男人身上的薄被掀开,让对方趴在床上,露出一部分赤裸的、遍布性爱痕迹的身体。 谢医生仔细地检查了男人的下身,后穴无法闭合的红肿着,内侧还有些轻微的撕裂,一副被使用过度的样子。这种情况他不是没见过,当即心下了然。看易总焦急后悔的神色,再结合房间内未能散去的酒气,谢医生不禁感叹喝酒误事啊,易总到底年轻,醉酒之后竟然把伴侣做成这样。当然,腹诽归腹诽,人家伴侣之间的床事他也没有立场评价什么,唯有全都烂在肚子里。 谢医生给那可怜的部位开了消肿止痛以及生肌的药,嘱咐家属一天三次涂抹,注意消毒清洁。离开之前,他终是忍不住添了句叮嘱:易总,病人身体要紧,伤口愈合之前房事最好还是暂缓的好。 那边易总将他送到门前,垂着睫毛,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地面正思索着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窗外旭日东升,晨雾散尽,屋内的楚沉晏依然处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之中。意识早已经离他远去,身体的高热乏力与内部撕扯着的痛意搅得他皱着眉低声呜咽呻吟,身陷在无边无尽的混沌中怎么都挣脱不开。 眼前波光转换,拨开迷雾之后,他仿佛又看到了年少时的自己正在热气蒸腾的后厨中挥汗如雨。泛黄的童年少年时代被搁置在记忆深处,他已经很久未曾回忆过这段时光。 他在童年和少年的分界点遭遇了父母车祸双亡,不大不小的他既没有亲戚帮助,又超过了被人收养的年龄,为了生计不得不辍学开始打工生涯。在大城市的最底层,生活着无数不幸的人,脸上的皱纹,干裂的唇角,鬓边的白发,汗湿的背脊都是一个又一个沉默而辛酸的故事。 那时他年纪太小,连身份证都没有,只能在一家餐馆的后厨帮忙。帮厨其实是项技术活,冬天的时候,他将双手浸在冰冷的水里洗菜,冻得连头皮都发麻;夏天的时候,后厨里热得汗水直流,一天下来身上都是痱子。起初他手艺生疏,削土豆皮都能把手指划破,但这并不能作为不工作的理由,他还有自己需要养活,手指破了又怎么样,用嘴吸干后再继续,伤口被水泡的泛白翻皮。 对于他来说,最痛苦的就是切菜了,楚沉晏在连篇的噩梦中听着那“咚咚咚”的声音就本能地觉得肩膀痛。那时候他个子远没有现在这么高挑,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他垫着脚,在案板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切着菜。死沉的菜刀接触案板,发出沉闷的响声,没完没了,没有尽头,每天晚上回去后,他整个肩膀连同腰部都是酸痛麻胀的,连伸手解纽扣都困难。 所幸他那时年纪小,虽然五官还没有完全张开,不像后来成名时那般引人注目,但也是让人心生好感的。老板见他长得好看,可怜他年少失去双亲,便让他离开后厨外出送餐。 暂时的痛苦与磨难,虽然让他的童年少年时代体味了人间冷暖,却也打磨着他的棱角,丰富着他的经历。虽然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在学校学习的资格,却异常幸运地踏上了另一条路。 餐馆负责为剧组提供工作餐,十四岁的楚沉晏在送餐的时候,遇到了他演艺之路上的第一位老师,他的伯乐。 楚沉晏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的。 身处最底层的他被命运之神眷顾,获得了人生中最宝贵的机会。 他珍惜着这份来之不易,在之后的两年内玩命地学习,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握住那根带着希望的救命稻草。他有天资,有外貌,同时还有着令人艳羡的好运气。十六岁的他,在老师的力荐下,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就一炮而红,从此踏入纸迷金醉的娱乐圈。 梦中幻境不断变化,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从眼前穿过,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面前闪现。早已经逝去的父母坐在桌边等待着放学回来的他,面前的碗碟中的菜肴还冒着热气;金色叶片随风飘落,卷动着校园中青涩的早读声,初中时代的同学模糊着面容笑着冲他打着招呼;第一次拍戏时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台词彻底跑路,留他站在片场被严厉的导演劈头盖脸地训斥;镁光灯之下,在众人的瞩目与热烈的掌声中,他姿态从容地走向台前,从上届影帝手中捧过演艺生涯中第一座重量级奖杯…… 或美好温馨,或意义重大,或印象深刻,如幻灯机静静地播放着老旧的泛着昏黄的灯片,他像局外人般安静地回顾这自己这三十多年度过的时光。 梦中一张英俊的面容慢慢变得清晰,漂亮的眉眼,凌厉的目光,笔挺的鼻梁,柔软的唇瓣,都是他所深爱的。那人微抿着唇,英俊的脸上带着一抹绯色,单膝跪在他面前掏出戒指,望着他语气坚定地求婚。 他激动着,欣喜着,微笑着伸出手想要接过绒布盒子中那枚小小的指环。 然而指尖接触的瞬间,世界颠倒,景色四散,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模糊起来,五官扭曲,气场恐怖。四周的光线骤降,眼前的实景分裂化为齑粉,被黑暗吞噬。他的迷茫、彷徨、喜悦、悲恸全部卷入身后巨大的漩涡中。 楚沉晏想要呼救,却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发不出声,胸口仿若压着千斤巨石,浑身的肌肉都在无力颤抖着。他意识涣散,神思迷乱,高热的体温灼烧着他的神经,直到有人温柔地抱着他喂他喝下温水,紧接着入口是苦涩的药汁。后来,他感受到冰凉的药液被注射进入身体,随着血液游走,难受的感觉慢慢地消散了许多。 不知沉睡了多久,楚沉晏终于睁开了双眼。习惯了黑暗,他一时无法适应眼前的光亮,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沾上了几滴生理性的泪水。 他从虚幻的梦境中回到现实,恍惚之中眼前的人影逐渐清晰。他一瞬间觉得生病的不是自己,而更像是面前的易玄,因为对方面色憔悴惨白,眼下一片青黑,一梦的功夫对方竟然明显的消瘦了。 见他醒来,易玄动了。他把之前握着的楚沉晏的手又抓紧了几分,眼中的焦急、痛苦、担心之情几乎要满溢出来。 “对不起。”楚沉晏抬眼望着他,听易玄用干裂的唇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病来如山倒,楚沉晏清醒了一会儿,不多时又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他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能爬起来,病情几近辗转,时好时坏。起初是感冒发热,虽然用了药,扎了针,然而身体的各个部件仍旧接连宣告罢工。他只得终日蜷在家里的床上,浑浑噩噩地接受谢医生的上门治疗。 楚沉晏病的稀里糊涂,整天歪在床上接受易玄喂药、照顾,没心思也没精力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易玄的那句对不起,他听得模模糊糊,随后陷入了昏睡,也不知是真实还是梦境。 易玄干脆将公司的事务大部分挪到家里来处理,会议通过视频主持,重要文件由秘书送来签署,偶尔需要外出,其他时间全都待在家里照顾病人。楚沉晏没想到自己这次病的如此彻底,好像要将早些年顶着口气的坚持全部击碎。待病情稍稍缓解些,易玄便陪他前往两人在郊外的温泉别墅休养。 楚沉晏靠着身后的皮质靠背,身边则是半搂着他的易玄。司机将车开的很平稳,一路风景正好,阳光暖人。入了秋,薄毛衫领口露出一截锁骨,之前正正好好的上衣宽松了不少。他侧脸望向窗外,连日来被疾病折磨,他脸色苍白憔悴,坐在后座整个人明显消瘦了。 湖光山色,绿树亭阁,的确是个适合养病的地方。体味着久违的休闲生活和美丽景色的同时,楚沉晏也深感易玄对他的好,自生病以来,对方一直守在他身边,以万般珍爱呵护最脆弱的瓷器的态度,方方面面地悉心照顾着他。 在远离城市的宁静山间,易玄的心情似乎也平静了许多,不复之前那般起伏波动。他会安静地坐在楚沉晏身边,或办公,或看书,或休息,时常望着楚沉晏的脸慢慢发起呆来。 两人的关系在默契的相处中缓和,在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后,之前发生的种种不快与那些影影倬倬的梦境一同消散了。 楚沉晏接受对方压力重大,工作繁忙的说法,也理解易玄年轻气盛,醉酒失控的解释。追根究底,他还是珍惜两人来之不易的感情,在这场婚姻中,他倾向于包容年轻伴侣一些小小的失误。 他们还有未来几十年要一起度过,在他看来,之前那些只是婚姻旅程中的一点小波折。 肉体上的疼痛他过去不是没体会过,咬咬牙便忍过去了。正是因为经历过,才更加珍惜现在所拥有的幸福。只要他知道易玄的心意,感受到对方的真心,其他的小小不快完全可以随风而去。 休养期间,易玄担心他伤神拦下了不少探望,只放了几位关系不错的朋友来到家中。顾昭来了几次,没有提及工作上的事,只是关心着他的身体。周衍专程开车过来,陪他天南海北地聊天叙旧,言语中抱怨了几句自己新换的助理。 还有容名琛,他的到来让楚沉晏多少有些尴尬。 易玄上次醉酒失控多少由于自身压力过大,而身为伴侣的自己又太过繁忙多少忽略了家庭,这才是两人闹不快的根本原因,然而当时争执的内容多少涉及了容名琛。 楚沉晏从没觉得容名琛对自己有那方面的心思,两人很早相识,但对方对他一直是礼貌而客气,温柔而绅士。后来,他和易玄在一起后,与容名琛的来往就更淡了。虽说对方和易玄是表兄弟,和自己又同属一个公司,他们见面交往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若不是易玄喝多了提出来,楚沉晏从不知道他的心里竟然还深藏着这样的想法。 容名琛并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家庭纷争,他来的从容,去的坦荡,言行得体,既充分表达了对表哥伴侣的问候,又体现了对公司脊梁的关心,多一言不多,走之前微笑着留下了一捧包装精美的百合花,清新典雅,芬芳馥郁。 楚沉晏的一场病倒换来了宁静平淡的居家生活,这段时光简直像是偷来的。难得他们双双在家,每日有人送来新鲜的蔬果鱼肉,他们便惬意地享受着亲自动手烹饪的乐趣。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散落满地,易玄站在料理台前手脚麻利地处理着肉类,楚沉晏则站在旁边清洗着蔬菜。身体不经意地碰触,紧接着是视线相交,两人情不自禁地,双手湿淋淋地轻触一下嘴唇而后继续;享用完美食,他们带上书籍和茶点来到别墅前的草坪前,享受着室外新鲜的空气;夜幕降临,两人早早洗漱完毕,相拥着在床上欣赏一场旧电影,而后在彼此熟悉的气息中入眠…… 这种生活美好得让人迷醉,但毕竟不是常态。等楚沉晏恢复得差不多,已是半个月之后。虽然身体清瘦了,但是精神却比以前好了,他想这其中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有着爱人的陪伴和照顾。楚沉晏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年男人,心理上仍旧依赖着年轻的伴侣。 痊愈之后,两人告别了世外桃源般的住所,回归位于喧嚣城市中的家。 这天,易玄上班之后,刚刚归家的楚沉晏把二人的东西稍作收拾。他们这段时间住到郊外别墅,市区这套房子有佣人前来整理,保持着干净整洁的状态,花瓶中的鲜花是新换的,娇艳盛放,犹带水珠。 将门前挂着的干洗好的衣物取下拿到衣帽间,楚沉晏边听着音乐边折叠规整的时候,手指忽然触及了裤袋中的硬物。他顺手取出,躺在手掌上的是一张制作精美的浅粉色纸片。 来自某花店的购买花束的凭证。 楚沉晏翻看了一下那张纸片,伸手展开那条长裤。 铁灰色、剪裁流畅、质地上乘的西裤,属于易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正是两人发生不快的那天,对方当时身上穿着的那条。 楚沉晏理智上明白不该多想,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想,阻止不了自己的思绪,胸腔内的心跳声逐渐加剧,他握着衣物的手指也开始微微发汗。 之前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浮出水面,当时易玄出差归来究竟是和谁在一起喝的酒,那天订制的鲜花又是送给了谁? 第18章 随意猜测,答案会有无数种。 楚沉晏手指紧了紧,把易玄和自己的衣物整理好挂入衣柜中。他强行停止自己的胡乱猜测,此时此刻,他最需要的是易玄的一个解释。一件件地慢慢收拾着,心情也随之平复。他知道若把怀疑的种子播下,很容易就会在脑中生根发芽,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将化为错综的藤蔓疯狂蔓延,最终摧毁最坚固的信任。他不能妄加揣测。 傍晚时分,易玄回来接他一同去姥姥姥爷家。楚沉晏算算时日,这段时间两人不是忙工作就是忙拍戏,后来又因为生病休养,有两个月多未曾去探望过两位老人了。他养病期间,容老爷子和老夫人多次致电慰问,又特地派了医生去别墅查看他的身体,此外还送了诸多贵重的药品和食材。痊愈后,他们的确该上门探望两位老人家了。 司机开的很稳,一路的喧喧嚷嚷逐渐化为沉静,窗外的景致变换为恢弘大气、清幽雅致,车子沿着青灰色的路面缓缓驶入容家。 两人进门的时候,大宅内一派热闹非凡。人上了年纪后都爱儿孙满堂,身边热热闹闹的,两位老人家也不例外。管家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领进去,穿过前厅容家各房的亲眷都热情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容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客厅的黄花梨沙发上,脸上挂着真切的慈爱的笑容,正一句一句地向对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问话。易玄和楚沉晏一到就被热情地拉过去,拍着手招呼着一起坐下。 楚沉晏的资深影迷,易玄的姥姥容老夫人笑眯眯地让他挨着自己坐下,给他介绍那两位年轻人。楚沉晏开始还没认出来,毕竟此前只见过一次,不过容老太太一提醒,他立刻就想起来了,左侧坐着的那正是易玄的弟弟易天。 易天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唯一的一次碰面还是在他们结婚的时候。他们亲兄弟俩五官相似,只不过易玄像母亲容凤扬多一些,这些年历练得沉稳内敛;易天的长相则更像父亲易东来,因为年纪小,看起来恣意张扬,桀骜不驯。 易天旁边的年轻人是容家的长房长孙容名修,他也恰巧这两天归国。今晚的家族聚会的主题正是要为这两位接风洗尘。 大家开心地说着话,旁边几位爱开玩笑的小辈笑道:瞧他们四个齐齐地往客厅一坐,颜值实在太高,完全可以拉上两位长辈去拍电影了。几句玩笑话把两个老人逗得不行,面前的几个都是他们疼爱的孙辈,许久未见,跟前儿瞧着就觉得心里舒坦。 晚饭后,三兄弟被容老爷子唤进书房谈话,楚沉晏则陪着老太太散步消食。 “沉晏,我看你最近瘦了不少,年轻人要多多注意身体啊。” “我知道的,姥姥,您放心吧。”楚沉晏喜欢容家的家庭氛围,每次过来都能体会到一种家的温暖。容家两位长辈可怜外孙年幼丧母,他们是真心实意地盼着易玄能够生活幸福,对易玄的伴侣楚沉晏自然爱屋及乌。 容老太太拉着楚沉晏的手,慢悠悠地穿过大片盛开的秋海棠,人过处牵动阵阵暗香。 老太太年轻时留过洋,思想前卫,性格洒脱。当年听闻易玄出柜要和男人结婚后,她老人家十分淡定地就接受了外孙是同性恋的事实;后来又听说结婚对象是楚沉晏,她还着实高兴了一场。因为她老人家早些年就被楚沉晏的演技俘获,是他的资深影迷,基本楚沉晏的每场戏她都会认真观看。荧幕偶像转眼成了自家人,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老太太是真心喜欢楚沉晏,拿他当孙媳妇看待的。 “沉晏啊,你们结婚也有两年多了,也可以考虑考虑要孩子啦。”老太太牵着他在池塘边的凉亭中坐下,慈爱地笑道:“现在不是有代孕吗?你们要是工作忙,可以交给我们照看着,我和你姥爷也想抱曾孙啦。” “姥姥,我们会好好考虑的。”楚沉晏低头望向池中,一轮明月正好倒影在水中,那月影被游动的锦鲤搅动四散。 “你和易玄可以一人要一个嘛,男孩女孩都好。”老太太站起来摸摸他的头,语气柔和:“有了孩子才更像家啊。” 楚沉晏曾有过这种念头,不过之前因为忙碌一直被抛之脑后,今天被容老夫人提起,他也觉得自己应该和易玄一起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他本人非常非常喜欢小孩,十分愿意有宝宝加入他们的生活。不过,他不清楚易玄的想法,对方还太年轻,或许不想这么早就接受新生命降生。 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位长辈照例给他们带了一大堆各种吃的喝的用的,把车子的后备箱塞的满满当当。楚沉晏道谢,感到易玄站在旁边有些心不在焉。虽然易玄脸上挂着笑容,但是两人毕竟在一起生活多年,楚沉晏还是能够觉察对方身上带着的一些细微情绪。不知晚上容老爷子和他们三个聊了些什么。 “阿玄……”楚沉晏坐在车里,刚开口想问下易玄白天那张卡片的事,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白天忘了充电,手机掏出来响了两声就自动关机了。楚沉晏只得向易玄借用,结果按了下ho键,显示的却是需要输入密码。 他准备拨号的手指顿了顿。易玄的手机过去并没有设置过密码。 “前几天设着玩的。”易玄瞥见楚沉晏手中的屏幕,语气镇定,伸手在屏幕上按了几个数字。“密码是你生日。” 楚沉晏暗叹自己刚才竟然一瞬间魔怔了。他用易玄的手机给顾昭回了电话,交代了几句,回头才发现易玄已经靠在后座上闭目沉睡了。 楚沉晏趁着车窗外透过的柔和星光看他,易玄这段时间担心着他的身体,照顾他病后休养,又要操心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劳心劳神使得他明显的消瘦了,漂亮的双眼下方显出淡淡的青色。 楚沉晏伸手揽过易玄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睡得舒服一些。他把下巴轻轻抵在对方柔软的发丝上,呼吸放轻,目光深沉地望向窗外的世界。 回到家,易玄去洗澡的功夫,楚沉晏把那张卡片放在茶几上。他坐在沙发上,双眸垂下,两手交握。 他总觉得易玄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之前种种的情绪失控,那夜陌生的烟酒味等等,还有很多事,本来都是完全理不出头绪的碎片般的存在,可是聚集在一起,却显示正有什么脱离了他的认知与掌控。 打消怀疑最好的方式就是坦然询问,只要是易玄的解释,他肯定是全然相信的。 这是婚姻中最基本的信任。 易玄披着浴袍出来,楚沉晏抬头望着他,双眸闪动,语气恳切:“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易玄的视线下滑,接触到楚沉晏面前茶几上的那张纸。灯光之下,他脸色微变,像被烫了一下似的。 不过那细小的表情变化一闪而逝,随即他恢复正常,神态自若。 浴袍的带子松垮着,易玄的手指灵巧地缠绕着很快将它重新在腰间系好,姿态随意地坐到了楚沉晏的身旁的沙发上。 面色平静无波,犹带水珠的胸膛半敞露,易玄上半身后靠在沙发上,两条长腿交叠,很镇静放松的状态。他手指勾着杯把儿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双眸望着楚沉晏微抬下巴示意对方开口。 楚沉晏犹豫片刻,最终定定神:“阿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什么事?比如说?”易玄将水杯放在手里捧着,眉头轻蹙。 对方疑惑的语气令他一时不知如何接口,楚沉晏略一思索,手指轻推桌上那张单薄的纸片儿:“这是你买的花吗?” 易玄瞥了一眼桌面,嘴唇微抿了下,点点头:“是我买的。” “……是那天买的吗?”楚沉晏想易玄肯定明白他指的是两人发生争执的那天。 易玄依旧是那副慵懒闲适的姿势,杯子被他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楚沉晏看着易玄双臂交叠搁在胸前,想:这样的动作似乎代表下意识的抗拒。 “是的,那天出差回来,我去见了一个朋友,后来喝了点酒。”易玄垂下眼,长睫遮住了内部的情绪,语气倒是平缓的:“花是我送给朋友的礼物,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 楚沉晏点头。他有着一种直觉,他们今晚的这段对话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的关键。他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并不妨碍他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察觉出不同寻常。 “阿玄,那人是谁?是我认识的人吗?”其实楚沉晏并不想问到这个地步,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仍旧开了口。 易玄摇摇头:“沉晏,是你不认识的人,一个普通朋友而已。”或许楚沉晏并不是在怀疑他,但是他明白自己的爱人担心的是什么,他也知道只要是自己的解释,对方都会相信。“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前段时间是因为公司的事情太多太忙,我没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另外我父亲那边有些事情也不太好处理。”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真的没什么事。”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完全拉紧,清冷的月光从那缝隙之间透入些许,轻笼在地板上给房间增添了些许凉意。 楚沉晏侧躺在床上,洗过的发吹的半干,蓬松着软软地搭在额间。这会儿睡意不浓,况且他心里还有点事儿,所以只是安静地睁着眼没有入睡,回想易玄后来和他聊天的内容。其实他们后来又聊了不少,楚沉晏干脆把心里的一些疑问摊开来问,易玄的回答归结为一句话:过大的工作压力造成了他的反常,希望楚沉晏理解。易玄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真诚,目光关切,他没理由不相信自己的伴侣。 其实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已经不是太在意了。易玄年纪轻的当时又喝醉酒,长时间的工作压力之下,与自己在争执过程中气血上涌造成行为失控,虽然他因此生病,而后一段时间缠绵病榻,但易玄之后的道歉以及悉心照料都很到位,他的气也就慢慢消了。这些并不会影响他对易玄的感情,楚沉晏期望的是与对方交心。 比如今晚,男人的回答消了他的困惑。他完全相信易玄所说的。 楚沉晏在黑暗中微微闭上眼,脑中还在不断思索着。他枕着手臂甚至开始想自己要如何才能帮的上忙,不过好像除了生活上的关心体贴,他也没什么可做的,无法成为对方的助力。易玄现在还不到二十五岁就承受着如此巨大的压力,不知道易天回国是不是他的安排,只希望对方能够分担他哥哥肩头的重任。 楚沉晏正想着,一只火热的手掌从身后搭上了他的腰,挑开丝质睡袍的下摆一路探了进去。那只手轻抚他的大腿上光滑的皮肤,然而辗转来到饱满的臀部以及柔嫩的腿根儿揉捏起来。 伴随着手上的动作,属于男人的结实而赤裸的胸膛贴上了他的后背,那种饱含情欲的热度从轻微的摩擦间透过单薄的睡袍传递过来。 待那只手攀上他的腹股沟,在敏感的位置撩拨时,身后的男人贴紧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后颈处,而后是湿热的舌头情色地舔吮。 楚沉晏呼吸一窒。 毫无疑问的,这是无声的暗示。 前段时间他病的浑浑噩噩,两人完全没有心情想这些。在别墅休养的时候,易玄担心他的身体,晚上共眠的时候都是拥抱着他单纯的睡觉而已。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做爱了,而且还是在朝夕共处期间。相比之前聚少离多时一碰面的干柴烈火,这种清心寡欲真是从未有过。 楚沉晏在那情色意味十足的前后夹击中浑身绷紧,睡袍被解开拉下挂在手肘上,大片的背部皮肤裸露着,被人重重地亲吻。易玄从身后搂着他,手指从后腰一路向下,钻进内裤摸向他的股沟。 楚沉晏闭着双眼,睫毛轻颤。他的表情隐藏在身后男人看不见的黑暗的夜色中,有些扭曲,带着些微的抗拒。 一段时间未曾做爱,之前单纯的身体接触让他没有机会多想。然而此时易玄的前戏动作,却他无法控制地回忆起之前强制的性爱场景。暴力、捆绑、粗鲁、疯狂,那样的易玄是他没见过的,让他感到恐惧的。他当时也喝了酒,但远没有到达喝醉的程度,所以在昏迷前,他清醒地经历着过程中每一个细节。楚沉晏理智上理解原谅易玄当时的行为,却不代表能够完全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就比如此时,他不受控制地浑身僵硬,在对方火热的鼻息和吮吻中感到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当易玄的手指将他的内裤拉下,指尖轻按后方的穴口时,楚沉晏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推拒对方的触碰。 两人瞬间都停止了动作。 大概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房间里安静非常,之前被情欲煮沸的温度已经彻底降了下来。 深秋的夜晚,月色明亮,星光如水,一切都变得冰冰凉凉。 在那短暂的尴尬后,身后易玄没说什么,伸手将楚沉晏被扯乱的衣衫理好,然后在他微湿的后颈上吻了一下。 没有人再言语。 许久之后,楚沉晏回头,身后的易玄正背对着他睡在大床的另一边,均匀的呼吸暗示对方已然进入沉睡。失去了温暖的怀抱,在秋夜中觉得略微有些冷,楚沉晏默然地将身上的被子裹紧。 第19章 楚沉晏这一病休养了不短的时间,易玄都投入了工作,以他的身份更不可能宅在家里一直闲散着。待身体完全康复后,顾昭先替他安排了几项轻松的工作,先是拍摄完一组时尚杂志封面,录了一则访谈,而后楚沉晏便开始着手准备参演一部正剧风格的电视剧。 现下很多演员在踏入电影圈,就不愿再曲于电视这种小荧幕。楚沉晏年少成名后,却并没有刻意将自己完全划入电影圈。自出道起,但凡遇到好的剧本,他从不介意接拍的是电影还是电视剧。经年持续推出高质量新作,楚沉晏的演技和人气随着年龄的增长稳步提升,为观众所认可,而他的外形与气质伴随岁月的沉淀如同陈酿般愈发香醇诱人,俨然成为收视率和票房的保证。这也是为何在他公开出柜和同性结婚后,依旧片约不断、人气稳固的重要原因。 电视剧的拍摄地点位于离g城不远的影视基地,单程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考虑到过程中可以抽出休息的时间回家以及电视剧拍摄不比电影那么紧张,当初看过剧本并与导演探讨后,楚沉晏便应允参演该片。 重新投身工作后,他也开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现已进入深秋,这部戏尚未开拍就已经被几个地方卫视高价买走版权,预计次年作为主打电视剧重磅推出,网络、纸媒已完成前期造势,剧组成员纷纷到位,即将在近期举行开机仪式。 戏一开拍,楚沉晏便全身心地投入拍摄中。这部剧走的是踏踏实实的正剧风,有几位老戏骨参演,那几位前辈都是演了一辈子戏的人了,从艺术的角度对待表演,每句台词、每个走位都要几经推敲。在这种认真专注的拍摄氛围之下,楚沉晏像是重新回到了当初学习表演的时期,在与那几位前辈的沟通学习中深有所获。 前辈们的高要求一方面令大家受益匪浅,另一方面则大大延缓了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像专业演员那样领会每个动作背后的含义、每个眼神深刻的交流,自然有新人达不到标准,打乱了拍摄节奏。当然高要求的本意还是为了这部戏的整体效果,毋庸置疑。 对于楚沉晏而言最大的影响就是,原本计划拍摄间隙能够抽空返家与爱人团聚,然而按照当前的情势,在同组那几位资深前辈的眼皮底下,他实在不好意思擅自离开影视基地,只能等待拍完近阶段自己的戏份后再请假回去。 对于楚沉晏的难处,易玄倒是十分豁达。他直说自己最近也异常繁忙,可能要面临经常性的出差以及外出办事,就算楚沉晏赶回来,他也极有可能没办法和他同时返家。 楚沉晏抱着电话致以一笑,抬头望着房间上方的顶灯。 其实就算易玄不解释,他也完全信任对方。之前那次谈话易玄已经非常明确地表示最近公司正遭遇一些小挫折,虽然影响不大但是对方却比较难缠,再加上他那虎视眈眈的父亲易东来,以及很可能从中作梗的林媚及林安然,楚沉晏完全能够想象易玄这段时间所面临的各方压力。既然自己没办法成为他的助力,那他所能做的唯有在精神上全力地支持易玄,最直接的体现便是完完全全地理解他。 睡前的通话是两人多年养成的习惯,了解到易玄近期出国在外,楚沉晏知道他旅途辛苦又有时差,便哄他早些休息,互道晚安。挂断电话没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楚沉晏放下手中的书本,看了眼号码后接通,语气很是放松的:“喂,周衍吗?” “刚才打你电话没通,在和家属聊天呢?”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懒洋洋。 “是啊,难得你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事儿没?” “聊聊天不行啊?还非得什么事?”周衍在那头轻笑。 楚沉晏垫了个枕头靠在身后,把被子拉高一些:“闲的你。最近怎样?追人还顺利吗?”他还记得之前周衍说过看上了一位新人,有定下来的意思。 “……”说到这个问题,周衍明显的一滞,随后无所谓地笑道:“不想谈这个。”他语气一转,带着点不怀好意:“你知道我那不靠谱的助理是谁吗?” 料想周衍的追人计划没有成功,楚沉晏便也不再继续那个话题。他思索了下,脑中没有任何答案,干脆回答:“不知道。” “我估计你肯定猜不到。”周衍鼻间发出一声随意的轻哼:“我的新助理是你那位小叔子,叫易天的家伙。” “怎么会?!”这答案楚沉晏完全没想到,而且根本没听易玄提起过。他下意识皱眉,心中充满疑问:“确定是易天吗?”楚沉晏实在无法理解易天刚回国不久,怎么会去给周衍做助理,这完全没有道理。 “还不是容名琛那狐狸,说放我这里历练历练。妈的,那小子整一个刺头,搁老子这里到底是谁历练谁呢!”周衍不爽道:“容总能耐,把当年他新人时期给你做助理的事情提了提,说让我调教调教那家伙,挫挫他的锐气。” “你最后怎么答应了?”楚沉晏听周衍的语气,似乎是万般不情愿的。他深谙周衍不愿意的事情,即使是上司强压,也不见得能让他妥协。没想到他最后竟然同意了。 “哼,个中原因我就不说了,总之我和你小叔子有点小小的私人恩怨需要解决,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他是易玄的弟弟。真没想到。”周衍说:“我还以为你家属告诉你了。” 易玄非常看重亲弟弟易天,打磨锐气、历练新人这些事易玄必然知晓,只是楚沉晏不明白易玄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自己,毕竟周衍是他非常熟悉的朋友。 他没说什么,只好在电话里笑笑。好在周衍没听出什么,继续和他聊天。 两人谈了会儿最近的投资、股票证券,周衍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苏导那片儿你决定参演了?” “没有,我推了。”楚沉晏答道。 “啊?”这下轮到周衍惊讶了:“不是啊,我怎么听到些消息说那个叫陈西的有可能要进剧组啊?我说你不参演的话,他进组演什么?难道不是你决定参演,才让他进组演你少年时代吗?” 楚沉晏病休的时候完全远离了工作,而这段时间回归又忙于拍戏根本无暇关注这些琐事,所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愣了愣。 周衍还在那边继续:“我怎么听说他极有可能饰演男一的少年时代啊?咱们公司是打算刚签约就力捧吗?这小家伙什么背景,挺厉害的啊!” 周衍的潜台词太清楚了。苏导的角色不是想拿就能拿的,剧组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有钱都不行。谁都知道苏导耗时几年打造的这部电影的价值,就算不是主演,单单饰演配角参与拍摄,对于一个新人演员来说都将是演艺生涯中的重要起步。 不得不说,陈西这一步迈的实在太大,太厉害。 为他铺路的人真是实力了得! 不过这都不是他们俩该操心的事儿,毕竟到了现在的位置,这些新人受热捧也根本撼动不了他们在演艺圈的地位。只不过,毕竟是认识的人身上发生的大事儿,两人才会单独拎出来聊一聊。 挂线后,楚沉晏一时没有睡意,窝在床上举着手机随意地翻了翻私人微博。他的微博关注的人不多,更新的内容也有限,干脆直接翻阅起了热门微博。 一条由八卦博主发布的微博引起了他的注意,内容是“当红小鲜肉陈西昨天深夜在g城秘会一神秘人,两人姿态亲密,关系引发猜测”,下方还附了几张远距离拍摄的照片。 圈内人士深知这些微博大v多数专属于各类营销公司,账号由专人打理,平时收钱办事,按上级指示发博,爆料各类八卦热点,操纵舆论风向。这些账号所发布的信息大都别有用意,受人操纵。不过,正因为由圈内人操控,网媒们发布的猛料有些反倒真实无比。 只不过楚沉晏向来对这些娱乐圈八卦爆料没太大兴趣,偶尔看看当做消遣而已。 今天浏览这篇热门微博的时候,他的手倒是停顿了一下,下意识用指尖滑动屏幕点开图片放大,而且一连看了几张。 八卦男主角是最近走红的小鲜肉陈西,深夜密会的神秘人明显是位同性。 楚沉晏没见过陈西几次,根本分辨不清图片中那个穿着黑色t恤戴棒球帽的男子是不是他本人,吸引他注意的反倒是照片中的那位神秘男子。 照片是远距离偷拍的,地点看上去是g城的某高级酒店前,而时间则是深夜时分。 尽管拍摄的角度刁钻且画面模糊,楚沉晏仍然觉得照片中那个着暗色西装,身姿挺拔,始终背对镜头的高大男人有些眼熟。 瞪了会儿手机上的那几张图片,楚沉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这个世界上连长相相似的人都存在许多,比如他和陈西,更别提只是背影相似的人了!楚沉晏又看了一眼这条微博的内容,更加确信必定是自己看错了。 易玄最近出国在外,昨晚还在电话中和自己谈论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怎么可能被人拍到深夜在g城与陈西会面? 更何况据他所知,易玄和陈西根本就不认识。易玄唯一一次接触到陈西应该还是在两人度假期间,他将陈西的微博交给易玄看,开玩笑似的询问对方,自己和陈西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像。 无论从哪个角度思索,照片中与陈西姿态亲密的那个男人都不可能是易玄。 最关键的是,易玄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楚沉晏对照片中那个异常眼熟的背影置之一笑。大概是因为太过想念爱人,他才会一时将那背影错认。 睡意悄然而至,打着哈欠的楚沉晏伸手将手机充上电,关掉壁灯后躺进了被窝里。婚后两人因聚少离多时常分开两地,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独自安眠。楚沉晏不知道易玄的想法,但其实他心底非常渴望与爱人相拥入睡,在彼此的臂弯中汲取爱人身上的温度,像这样的深秋之夜大概也不会感到一丝冷意。对于上次拒绝易玄,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幸好后来易玄完全不介意,反倒为之前那场酒后疯狂再次向他道歉。 次日醒来的时候,楚沉晏精神不错,昨晚微博上的爆料他看过就抛之脑后。享受了充足的睡眠,他吃早饭的时候还在认真考虑着当日将要拍摄的两场戏的台词。 顾昭跟随楚沉晏多年,知道他热爱中餐,专程协调剧组安排了具有中式特色的酒店。楚沉晏喝了几口清粥,齿间留香地正准备解决面前的包子。抬眼间,他无意中瞥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经纪人正在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见顾昭面前的早餐基本未动,楚沉晏略一思索,料想他是有话要说对自己说。 “顾昭,今天上午片场会很忙,有什么话吃完再说吧。现在快点专心吃早餐,别多想。” 顾昭点点头,收起表情开始专心动筷。他本就不是情绪外露的人,置身娱乐圈多年,早已经见惯了大风大浪。他的消息渠道纷繁复杂,平日里只会过滤有价值的重要信息告知楚沉晏。其实这位金牌经纪人面对寻常小事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然而最近一些传言和小道消息令他十分为难。 身为经纪人,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楚沉晏开口。 饭后驱车前往片场的途中,顾昭直接让小助理和造型师到前排玩笑去,自己与楚沉晏并肩坐在保姆车的后排。 楚沉晏将台词放到旁边,专心听顾昭说话。“怎么啦?” 顾昭反复斟酌着开口:“沉晏,昨晚微博上爆出关于陈西的一些料,和他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消息吗?” “现在没有任何关于那人的信息,我想也有可能是相关消息被封锁了。” 顾昭说话的时候眉头紧锁,再联系他吃早餐时的欲言又止,楚沉晏知道他大概也是看了那几张照片后产生了想法。他知道经纪人这其实是在担心自己。 “我开始也觉得那男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不过应该是咱们不认识的人吧。”说完他想了下,笑道:“对了,易玄这几天出国了,他说等回来之后约你一起吃个饭。” “没问题。”顾昭见楚沉晏说的笃定,笑容不似作伪,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才放松了表情,脸上也带上笑意,一本正经的面孔变得生动起来:“沉晏,我最近听说公司打算力捧陈西。” 要不是昨晚和周衍无意中聊到,楚沉晏还不知晓这件事。不过周衍只是推测,力捧的事从顾昭的口中说出,那就是确有其事了。易扬娱乐旗下有无数等待在荧幕前崭露头角的新人,每个人都有自身的特色,陈西刚刚签约就能获得公司力捧,实在无法令人不作他想。 楚沉晏好奇:“这是公司哪位高层的想法?” “是容总亲自定的。”顾昭说:“我听说的暂时就是这些,再往深里去的事情目前还不清楚。公司到底要捧他到什么程度,走什么路线,应该已经定下来了,回头我再问问。” 楚沉晏点点头,侧过脸望向窗外,被透过玻璃投入车内的阳光刺得眼前一片白茫。这几天陈西的名字被提及的次数有点多,各种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畔的一粒粒小石,在他的心底荡起一圈圈清浅的涟漪。 楚沉晏带上眼罩闭目养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起陈西那张与自己年轻时相似的脸。 第20章 楚沉晏专业实力极强,一旦拍摄开始就完全进入往我状态,演戏时的情绪完全不受周围发生琐事影响。最近他状态不错,经过重重磨合,到了拍摄中期和老戏骨对戏时更加顺利,这天的几个场景基本都是一条过。导演边看拍摄镜头,边和旁边的副导交谈并不断点头以示肯定。 到了下午,当日的拍摄计划提前全部完成,剧组顺利收工。连导演在内的众人心情异常美好,几位助理和副导干脆起哄让导演请全组去吃饭唱歌放松一下。楚沉晏想了下,问助理顾昭人在哪儿。其实身为金牌经纪人,顾昭并非他专属,手下还有几位公司准备力挺的新人,工作起来的时候也是繁忙无比。楚沉晏拍戏时,顾昭不需要全程陪同,正赶上今天过来探班看看拍摄进展,看他有没有什么其他需要。 “沉晏,找我有什么事啊?”顾昭听助理说楚沉晏找他,和另一位相熟的经纪人说了几句便走过来。 “小顾,我这一阶段的戏份是不是刚好拍完了?”楚沉晏手拿着拍摄进度表翻看,他印象是这样没错。 顾昭听他这么说,微微一笑:“是的,你这几天可以休息一下。” 楚沉晏还在低头,不过笑容已经爬上了嘴角:“你等等是不是要回公司?” 顾昭挑眉,对楚沉晏的意思了然:“是啊。他们出去放松放松,你不去吗?” “我想和导演请个假,搭你的顺风车回去一趟。”楚沉晏把手里的进度表递给助理,和顾昭并肩而行。“易玄前两天回来了。” 顾昭闻言知道他这是要给易总一个惊喜,暗叹楚沉晏为了协调家庭和工作真是不易。 他跟楚沉晏合作这么多年,一开始是看着他和易玄恋爱,但他后来压根没想到楚沉晏竟然会公开出柜结婚。楚沉晏是当红明星,和同性结婚这种事对他的演艺生涯影响颇大。顾昭当时曾劝过他,但是楚沉晏只是笑着摇头,眼神坚定地说他已经决定了。 这两年来,负面评论削弱了很多,楚沉晏现在的人气依然高涨,各种邀约不断,但不可否认的是公开结婚确实给他带来了众多消极影响,诸如他这两年屡屡有出色的作品面世、演技大获认可,但一直未能斩获国内的重量级奖项。 大量的工作积累让楚沉晏的演技与实力在这两年来又有了飞跃,顾昭理解他拼命工作的原因。身为一名演员,就算面上不显,但有谁心里不希望得到实实在在的认可,谁不渴望摘得影帝的桂冠。在努力拍戏的同时还要兼顾家庭,楚沉晏真的已经尽全力了。 因拍摄进展顺利,导演心情极好。当楚沉晏客气地来请假时,他想到楚沉晏这几天没什么重要戏份拍摄,平日拍摄低调又投入,自然愿意卖人情给这位易扬娱乐的一哥。 顾昭开着车,楚沉晏坐在副驾上和他聊天。算了下时间,回到g城差不多晚上五六点,他拿出手机拨了号。他对经纪人完全放心,通话从来不避着顾昭。 易玄的手机没人接,楚沉晏估计他可能在开会,于是直接给唐心打了过去询问易玄今天的行程。唐秘书查询后十分礼貌地回复易总下班后计划参加好友的生日宴会。 生日宴会?楚沉晏想了下,这几天忙着拍戏他倒把这件事给忘了。今天恰巧是他和易玄共同的好友程乔之的生日,上次去s城度假期间他们还享受过对方提供的私人别墅和海滩。程乔前不久曾向他发过邀请,楚沉晏当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机会能前往,所以没有给与肯定答复。他当时还和归国的易玄商量,两人决定由易玄出席送上夫夫二人的生日祝福。 既然易玄今晚也会前往,楚沉晏也不着急联系他了,反正到时候都会见面。顾昭直接把车开到他家,楚沉晏和对方挥别后便上楼回家。刚巧不到六点,洗完澡吹干头发,他来到衣帽间打开衣柜。稍加挑选后,他便拿出一套米色的休闲装。把头发重新打理一番,又稍微喷了点香水,楚沉晏换好衣服便开车出发。 其实这次的宴会并非程乔之本人手笔,而是简家现在的掌权人简斯年为他庆祝生日操办。与他们相熟的人都知道这两位之间的神奇经历。当年的程乔之与还是简少爷的简斯年简直是水火不容、争锋不断,没想到两人后来竟然互生情愫,中途还遭到过简家上任当家、简斯年的叔叔简先生的干涉,历经磨难最终走到了一起。如今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是半公开化,获得简程两家默认的。 生日会的地点位于简家的一座温泉别墅,建筑隐匿于山林之间,深秋时分满山红叶犹如流火,配上盘山道上的路灯点点,美不胜收。 楚沉晏将车交给简家的佣人,进门的时候刚巧遇到了同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周衍。 “哟,这么巧?”周衍身着黑色休闲西装,他身姿挺拔,长得特别有男人味,穿西装尤其凸显好身材。“你这是刚赶回来的?” 楚沉晏点点头。他穿着米色西装和周衍站在一起,视觉冲击感略强,立刻吸引了一大波惊艳的目光。“我这阶段的戏份结束了,刚巧回来参加乔之的生日会。” “简斯年他大手笔啊。”周衍回头看了一圈,感叹道:“今天来了不少人啊,你家易总呢?怎么没和你一起?” 楚沉晏笑道:“秘书说他下班后直接过来,说不定现在就在里面。不急。” “怎么,他不知道你回来了?准备给他个惊喜?”周衍乐得直笑:“你们夫夫还挺有情调的嘛。” 楚沉晏被他调侃也不生气,边走边欣赏周围的美景。看得出简家这处别墅是费了番心思打理的,单说前厅花园中盛放的各式名贵花朵,寻常富贵人家养几株也很正常,但是要将这些不同种类的极品聚在一处养着,花期不同的偏偏能够在同一时间内优雅绽放,恐怕只有像简家这种极少数的世家才能够做到。别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到了这里不过是简家别墅的花园一角罢了。 “易天没和你一起?”楚沉晏随口问道。 周衍听到这个名字,长眉立刻皱起:“别提那个扫兴的家伙!”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楚沉晏有些好奇。易玄的弟弟易天今年至多二十一岁,周衍比自己大三岁今年三十五,楚沉晏了解他为人坦荡而且十分重义气,没道理为点小事和一个小年轻做多计较。如果搁在以往,楚沉晏是肯定不会多问的,但是易天毕竟是易玄的弟弟,所以才忍不住开了口。 “……”周衍揉了揉太阳穴,有点儿语塞:“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个新人吗?” “记得。”楚沉晏没忘周衍说他看上了一个小新人,不过这和易天有什么关系? “我和他上床了。”周衍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压低声音:“结果睡了之后,才知道那是易天的暗恋对象。” “什么?!”楚沉晏震惊道。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哪想到有这么巧的事?!”周衍想到当时的场景,语气愤愤然:“你小叔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当时堵在门口和我打了一架。我说他们姓易的是不是都特别擅长拳脚?!老子好歹也拍了这么久的动作片,当时愣是让那傻逼占了上风!妈的,搞得我好几天出不了门,差点破相了都!” 第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6节 楚沉晏总算明白周衍和易天之间的纠葛了,这可不是几句话能够解开的。他正想着再问问情况,方便下次见了易天时调解一下两人的矛盾,却见周衍皱眉停下了步子。 楚沉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方曲曲折折的回廊尽头正有两人在笑谈着。 华灯初上,回廊两旁荡漾的水面映着粼粼波光,随风轻晃出勾人遐想的清影,晃得人眼晕。 那两人中站着的是许久未曾见过的陈西,大概因为最近获得力捧,英俊年轻的脸上满是活力与张扬,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笑,整个人明亮的像是要发光了一般。 而坐着的人姿态随意,身上穿着楚沉晏再熟悉不过的西装,因为那还是不久前他整理好挂入衣柜的。 那人手中托着一杯酒,正抬头认真地听对方说话。大概是听到了有趣的地方,那人下巴微仰,漂亮的脸上展露出一抹温柔的浅淡笑容,又黑又沉的眸子正一动不动地望着身边的人。 楚沉晏心脏不受控制地重跳几下。 他太了解那个眼神了。因为易玄一直以来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他从未想过易玄会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用如此深情的、专注的眼神凝望其他人。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楚沉晏在那瞬间的眩晕中浑身脱力地后退了一步,手在空中虚晃了下,身后却根本没有任何能够支撑他,让他倚靠的力量。 唯有深秋夜晚廊间冷冰冰的空气。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楚沉晏浑身僵硬地站在阴影中看着不远处的二人。 恰巧此时一位简家的侍者端着盛放美酒的托盘经过,正站着笑谈的陈西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说话时一挥手,那加了冰块的酒液顷刻间洒了他满身。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西手足无措,那位侍者也慌张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连连弯腰道歉。 倒是坐在那里的易玄十分镇定地起身,对那位侍者说了句什么,对方感激地不住道歉了好几声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快要入冬的夜晚无疑是寒冷的,被那加了冰的酒浸透衣服,再吹冷风的感觉想必更加刺骨。 楚沉晏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易玄背对着自己,伸手解开西装上衣,而后将那件衣服披在冻得瑟瑟发抖的陈西身上。 即使易玄背对着自己,楚沉晏也能从陈西略带羞涩的笑容中想象出他的表情。 关切?心疼?还是什么? “操!” 耳边响起周衍低低的咒骂,他明明距离自己很近,声音却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楚沉晏的双耳像是蒙上了一层膜,周围的一切声响都听不见了,只剩下一阵阵嗡嗡的轰鸣声。他的大脑无法思考,身体也脱离了掌控彻底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寒意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渗入他的皮肤,无助的感觉自无法挪动的双脚蔓延全身。 楚沉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无法控制地打了个冷颤。深秋之夜,他浑身的衣料竟然瞬间被冷汗浸了个透。 周衍也被这幕彻底震惊了,刚才他看到易玄和那个叫陈西的年轻人聊天就觉得两人之间透着股不太正常的味道。他见楚沉晏没有动作,还以为是自己多想,结果后面发生的事差点把他的肺气炸了。周衍两手死死攥成拳,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咬肌绷着恶狠狠地骂道:“妈的,他们俩在搞什么!” 见那两人即将离开,周衍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情绪,正当他准备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易玄问个究竟,一只手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周衍知道那是楚沉晏的手,因为那只手正在发抖。 他低下头,自己袖子上的手惨白惨白的,单薄的皮肤下透着青色的血管,好像完全失去了热度与力量,带着股绝望的悲凉。 周衍回首,楚沉晏正望着他,双眸在灯光之下似乎有水光闪动,最终在努力眨眼中艰难地收了回去,然而其中的怅然、失落、震惊、无助、难以置信却根本无从遮掩。 “这是乔之的生日会,别在这里。”楚沉晏声音低哑,周衍知道他正压抑着无法承受的痛苦:“周衍,我自己来处理。” 周衍见他冲自己露出个苦笑,心里真是万般难受。身为同行又是好友,周衍深知易玄对楚沉晏的重要性。他也算是见证了两人多年来的感情,甚至看他们二人走向婚姻殿堂。周衍一直觉得这两人感情深厚,哪想得到今天会在这里撞到这种状况,更何况易玄今天根本不知道楚沉晏会出席,也不知道之前发生过多少次了!连身为局外人的他都快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和震惊,他真的很难想象楚沉晏这个合法伴侣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周衍理解楚沉晏不愿意在朋友的生日宴会上把事情闹大,这里都是有脸面的人,稍有风吹草动恐怕不用等到明天,全g城的圈内人都会知晓。再怎么说,这都是他们夫夫两人之间的问题,周衍想楚沉晏肯定无法接受易玄会背叛他,看到的是一回事,或许其中还有隐情呢? 周衍压了火气,忍了又忍才点点头,遇到这种情况,他连安慰楚沉晏几句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见楚沉晏也没心情在这里待下去了,他干脆陪着对方向宴会的主角道歉。 楚沉晏向程乔之和简斯年非常抱歉地表示自己的身体不适,需要先行离开。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内心暗嘲自己多年的演技竟然在这种情景下派上了用场。说话间,程乔之和简斯年即使只是简单的并肩站着,两人之间眼神的交流暗含情愫,笑容直达心底,有种外人无法闯入的默契。 那种只属于爱人的甜蜜令他不敢多看,心脏像裂了个口子,藏在里面的东西正不受控制地潺潺流出。 “易玄怎么没和你一起,我让人去找他来吧?”程乔之向远处张望,准备喊个侍者过来。 “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楚沉晏笑笑。 程乔之见他坚持便不再多说。周衍之前喝了酒也没办法开车送他,然而楚沉晏此时的状态显然不适合独自离开,正当他愁眉不展,容名琛恰好走过来同他们几人打招呼,听说楚沉晏身体不适准备离开,便主动表示送他回去。 坐在封闭的车厢内,在外人无法窥探的角落里,楚沉晏终于疲惫地闭上眼睛,示人的那张面具也收了起来。 车内开了空调,他却依旧感到彻骨的冰冷。这种冷来自心底,伴随着血液的流动传递到他的五脏六腑,夺走了身体的全部温暖。 “沉晏,你还好吗?”容名琛侧头见楚沉晏脸色苍白,担忧地问:“要不要给医生打个电话?” “不用了,我没事。”楚沉晏睁开眼,礼貌地冲容名琛摇头。他此时并不想说话,只希望快点回家。 “表哥他是不是也去了?”容名琛皱眉,有些不解:“刚才怎么没见他?” 听见他提起易玄,窒息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涌来,楚沉晏瞬间觉得呼吸困难,心中猛地刺痛。他努力深呼吸调整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他还有事。名琛,谢谢你送我回家。” 容名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沉默着将车开到楚沉晏家楼下。 楚沉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电梯,进的家门,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摊倒在沙发上了。 房间里没有开灯,恍惚中他听到外面好像开始下雨了。寂静的夜晚中,雨点打在窗户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异常清晰。 黑暗中坐久了,视网膜习惯这种几近无光的环境后,楚沉晏垂眸看到自己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正在微微颤抖着。 他一直以来都是相信易玄的,然而今晚所见却令他难以置信。 易玄对陈西的态度显然不仅仅局限于刚刚认识。那种温柔,那种暧昧,那种专注都刺伤了他的眼,灼烧着他的神经。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楚沉晏闭上眼睛颓然陷入沙发中,浑身脱力地想。 许多他之前不曾细想的细节不断地从脑海涌现,差点出车祸那次易玄一直无法接通的电话,深夜匆匆赶来时身上沾染的陌生香水味,情绪的无端失控,对他工作的不满,频繁的出差,未知的归期,送给不知名朋友的鲜花,陈西的突然受捧以及他和自己年轻时无比相像的长相,微博博主爆料的陈西与神秘人的偷拍照…… 一桩桩一件件串在一起,逐渐汇成令他无法接受的真相。 真相?这会是真相吗? 楚沉晏双目发热,他用颤抖的指尖按着自己太阳穴,那里沉重的跳痛刺激得有什么从他的眼角不断涌出。 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无法想象易玄会这样对别人。他从未怀疑过易玄,被最爱的人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感觉瞬间简直要将他击垮。 楚沉晏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撑着回到家中,他真的太痛了。他只希望易玄能够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让自己结束这个可怕的噩梦! 不知沉默地坐了多久,直到顶灯亮起,楚沉晏才抬手遮住上方透下的光线。原本温暖的灯光此时却照出一室冰冷,甚至刺得他眼角泛红,双目潮湿。 楚沉晏慢慢抬起头,望向刚刚进门的男人。 第21章 楚沉晏想,他们在今晚之前真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否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明明是最亲密的爱人,怎么会感觉如此陌生? 刚才在程乔之的生日宴会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在易玄和陈西之间的亲密互动上,根本无暇他顾。此刻,楚沉晏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沉默地注视着归家的男人。 大概是因为最近经常出差,易玄比他离开拍戏前瘦了些,表情很正常,没有一丝不妥,面上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他步履沉稳,连一丝丝可能因为心慌而造成的杂乱都没有。 镇定自若。 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楚沉晏死都不会相信今晚在廊间发生的事。 “沉晏?什么时候回来的?” 易玄的声音透着股漫不经心的惊喜,感受着胸膛中异常剧烈的心跳,楚沉晏听见自己略带疲惫的声音:“我忘了。” “哦?”易玄从玄关处走来,伸手解着衣扣:“沉晏,到家了怎么不开灯?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是吗?”楚沉晏向后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今晚乔之的生日有意思吗?” “还行吧,这种宴会不都差不多吗?”易玄神色不变,微笑着回答:“早知道你今天晚上能赶回来,我肯定等你一起赴宴。” 楚沉晏闭了闭眼,几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面部肌肉。好在,这是他的长项。他直视着易玄的双眼,希望在那漂亮的双眸中寻找到一些自己渴望的东西。“今晚,我去了。” 正准备脱西装上衣的易玄有那么一瞬间停下了手指,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地继续双手的动作,语气疑惑:“你去了?我怎么没见到你?沉晏,你怎么去了不和我说声?” “我本想给你个惊喜。” “那你怎么……” “你和陈西是什么关系?”楚沉晏站起身,在距离易玄两步远的地方停下。他呼吸混乱,心跳失速,背后的衣服再次被冷汗浸湿。问题是自己提出来的,但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直接的恐惧,他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结果会令他堕入无法挽回的深渊。 “沉晏,为什么这么问?”易玄抬起右手轻抚着楚沉晏的脸颊,指尖冰凉的触感令他皱眉:“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 “回答我的问题。”楚沉晏拉下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提高。离得近,他甚至能够闻到易玄西装上淡淡的酒味。或许有一部分是他在为陈西披衣的时候沾上的。 见楚沉晏神色不对劲,灯光下连眼角都是红的,脸色难看至极,易玄思索了一下,而后温柔地笑道:“沉晏,你是看到了什么吗?那都是误会,我晚上喝了酒,和陈西只是在宴会上遇到了,随便聊了几句而已,后来他被酒洒了一身,我才会把衣服借给他披一下。”说罢,他又添了一句:“你千万不要多想。” 楚沉晏盯着那开阖的嘴唇,双耳嗡嗡作响。苍凉的感觉自五脏百骸倾泻而来,灌注他的全身。他当时是清醒的,连身边的周衍都看出了不妥之处。难道那一幕所见是他在多想? 楚沉晏伸手拉住准备侧身走开的易玄,抬眼看他:“等一下。你上个月六号在哪里?” 易玄隐隐有些不爽,但还是按耐着皱眉回答:“那段时间我都在德国,你不是知道吗?” “那你知道这是谁吗?”楚沉晏将手机屏幕对着他,上面正是微博上爆料陈西与神秘人在g城酒店夜会的那张偷拍照。 易玄看着那图片,长眉微挑:“我不知道。” “你不要骗我。”楚沉晏艰难地说。“你千万不要骗我!” 他曾经对易玄是无条件的信任,然而到了今天,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今天发生的事是对他来说是种极端的冲击,几乎颠覆了他对面前这个男人的所有认知。 楚沉晏以为在这么多年的相处以及共同生活中,自己已经十分了解易玄了,然而事实却证明那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是易玄希望他看到的部分。他不知道易玄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他甚至无法确认易玄对他是否也抱有与他相同的诚实。 楚沉晏能够接受易玄的不成熟,能够接受他的工作繁忙,能够接受他的情绪不稳,但却无法接受不了对方任何意义上的不忠诚。这对于他来说,是婚姻中最基本的要义。 易玄沉默了一瞬,微抿嘴角答应:“好。” “记住你刚才对我的保证,你和陈西到底是什么关系?” 易玄显然被楚沉晏的连番追问彻底激怒了,温柔浅淡的笑意从他的脸上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带寒意的双眸以及隐含恼意的唇角。他的声音微冷:“沉晏,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楚沉晏盯着他,无声的默认。 “那你要我回答又有什么意义?你已经不相信我了。”易玄轻声冷笑:“就因为今晚看到我和陈西在一起,所以你这么兴师动众地来质问我?我不过随手帮了他一把。你至于如此吗?你是想说我出轨了是吗?如果这样,我岂不是也可以一样问问你?” “你说什么?!”楚沉晏怒道。 “网络报纸上有无数你的绯闻,现实中有无数爱你的粉丝,”易玄走近一步,两人几乎贴面站着,呼吸相交,气氛却彻底降至冰点。“呵,差点忘了,我们身边不还有一位吗?我是不是也该问问你,你和那些人都是什么关系?” “我和那些人什么关系都没有!”楚沉晏气急了,一把拽住易玄的衬衣领,用力之大将颈间的扣子扯掉。那两粒贝壳扣哒哒哒地在地上弹跳几下,最终滚落至阴暗的角落。“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回答我你和陈西的关系很难吗?!” 易玄对这个问题的回避态度以及无端指控令楚沉晏几乎要被怒意和痛心填满。楚沉晏悲愤地怒吼:“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我问你,看到陈西的脸你会想到我吗?!” 面前男人激动愤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异样,他纠结了那么几秒,才点头答道:“会。” 那一声肯定的回答像最尖利的硬刺猛然扎进楚沉晏心头,他控制不住身体的不停颤抖。当他的爱人、伴侣在一个与自己年轻时相像的人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而后当着他的面深情相视,温柔以待,相携离去,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在内心汹涌而来的痛苦中,楚沉晏的胸膛剧烈起伏,攥着易玄衣领的手指慢慢收紧。他双目赤红地盯着面前的男人,希望从他身上找回那个自己熟知的青年的影子。 他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却遍寻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觉。两人离得极近,视线下移,楚沉晏忽然在易玄那被自己扯开的领口处,看到他后颈下方白皙的皮肤上有点暗红色的痕迹,在衣料的半遮半掩下有些不真切。 “这是……” 他和易玄有段时间未见,没有任何亲密接触,那他后颈上,掩藏在衣领下方的位置,陌生人根本无法接触到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个暗红色的痕迹? 楚沉晏张了张嘴,那两个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他慢慢放开易玄衣领上的手,向那刺目的红痕探去。楚沉晏大脑一片空白,潜意识里希望能够看的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只求用事实告诉自己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 “啪。” 在楚沉晏即将触碰到那片皮肤的时候,易玄猛地挥手制止了他的动作。两只手相交,在安静的空间中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手背上瞬间留下了一片红印,在震惊中,楚沉晏已经感觉不到皮肤上火辣辣的痛感,所有的感官在那瞬间好像全都消失了,世界骤然变换成一片灰暗。 易玄躲开楚沉晏还僵硬在空中的手,拉起自己那被扯开的衬衣领。他看了楚沉晏一眼,蹙着眉欲言又止,最终说:“你这是想干什么?!” “易玄,你告诉我,你脖子后面的红痕到底是怎么回事?!”楚沉晏颤抖着声音问。 “可能是蚊虫咬的。” “真的吗?” 快要入冬的天气,哪来的蚊虫?那位置,会是蚊虫叮咬的吗?更何况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为什么易玄会逃避似的打开他的手?楚沉晏心中苦笑,质疑太多,都不知道从何开口了。对于他的每一个问题,易玄似乎都有合理的解释,但却根本说服不了他。 易玄一手揉着眉心,叹了口气向客房的方向走去:“沉晏,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想和你为这些没有的事情吵架。今晚我去睡客房。” “你等等!”楚沉晏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瞪着易玄的双眼中是无尽的愤怒、震惊、失望以及无法表达的情绪,他已经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惊涛,怒吼道:“你觉得我这是胡思乱想?!你觉不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可笑?!你在回避什么,害怕什么?!易玄,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怎么。”易玄垂眸,毫不留情地掰开袖子上那尤带颤抖的手指,冷冷地说:“我累了,不想和你为这点小事争吵,还有,就是我现在想去睡觉了。” 见楚沉晏死死盯着自己,易玄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对了,我明天一大早要出差。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他那好看的嘴唇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上去像是在安慰爱人,可惜在楚沉晏看来,那陌生的笑简直是种令人痛不欲生的存在。 易玄没有再理会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眼神,毫不留情地转身进了客房,而后那扇门很快在他面前关紧。 楚沉晏在客厅的顶灯之下神思恍惚地站了许久,浑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浸透,在这样的深秋之夜,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寒冷,然而这感觉却根本比不上他心中寒意的分毫。 他像游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卧室,头痛欲裂中,脚软着在房内的软座上摸索着坐下。 楚沉晏神情木然地望向四周,这个房间充满了他和易玄共同生活的痕迹,床头柜上摆着两人当年结婚时的合照,照片上的笑容此时在他看来无比地刺眼;柔软的大床上摆放着两人一模一样的枕头和被子,以及同款的睡衣;空间中依稀留存着属于青年的熟悉味道,和回忆中甜蜜的亲吻一样,是那种淡淡的清香…… 他缓慢地向后靠去,将手臂横在眼睛上。他想要止住那里的酸涩,可是根本无济于事,那么多的生活片段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他不明白易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今天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希望易玄能够给他合理的解释,然而对方只留给他毫不留情的背影。 楚沉晏根本无法相信易玄所说,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两人的关系中生根发芽,破土而出撕扯出更加可怕的、无法弥补的裂痕。然而,他却根本阻止不了。现在的他已经无法信任自己的爱人了,他所见到的一切以及易玄易玄回避和冷漠的表现都暗示着他所深爱着的伴侣不知何时可能已经背叛了他。 楚沉晏不知道这晚易玄睡得如何,也不知道对方同一时间在隔壁会想些什么,他自己一直都处在神经紧绷、精神恍惚之中,一夜没有合眼,就在卧室里僵硬着坐了一夜。 直到阳光从一夜未拉的窗帘间照进来的时候,楚沉晏才疲惫地从卧室里走出来。 易玄已经离开了,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只留给他一个空空荡荡的家。 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室冷寂,楚沉晏开始机械地准备洗漱。 镜中的男人一夜之间竟然变得如此憔悴,头发散乱在额际,两眼失神遍布血丝,眼下则是青黑色的眼袋,那被媒体称赞的性感嘴唇此时嘴角微微向下耷拉,唇上的皮肤干裂泛白,下巴上甚至还冒出了一层淡淡的胡渣。 只不过一夜时间,他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楚沉晏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苦笑。他曾经因为拍戏表演过无数或狰狞、或恐怖的表情,然而却没有哪个表情能够比现在这个笑容更加难看。 他闭上眼睛定定神,然而开始收拾自己。等将自己整理得稍微像样些,他返回卧室拿起手机。盯着那黑色的屏幕犹豫了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号码。 对方很快接起:“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些事情。”楚沉晏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您请讲。” “帮我调查一个叫陈西的演员。” “好。没有问题。” “还有……”楚沉晏握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另一手按住自己心脏的部位:“我想知道他和易玄到底有没有……” 对方平时经常接触这种事,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根本不需要楚沉晏再多言语便表示一定调查彻底。 挂断电话后,楚沉晏又给顾昭打了电话,语气随意地聊了聊,而后表示希望知道陈西被公司选中签约以及内定即将受到公司热捧,究竟是哪些高层推动的,又或者容名琛拍板的背后是不是还藏着其他人。 楚沉晏这次休息不过几天时间,却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他和易玄彻底进入了冷战,偶尔通电话,说上一两句,两人便无话可说地挂断。 楚沉晏曾经以为他和易玄是真正的灵魂伴侣,会从套上指环,交换誓言的那天起一直相携,经历风雨,走向人生尽头,在最后的凝视彼此中长眠地下。 可是,现实却是无情的。他做着自己之前无法想象的事情,无法信任自己的爱人,甚至需要通过私家侦探调查对方和陈西之间的关系。 简直太可笑了! “周衍,”楚沉晏灌了一大口酒,浓烈的酒精顺着喉管流入胃中,刺激得眼角发红:“你说婚姻到底意味着什么?” 周衍皱眉看着他,虽然楚沉晏表情没有太大不妥,之前和自己聊得内容也很正常,可是他大白天邀请自己在家里喝酒的举动本来就十分反常,根本不符合他以往的风格。 周衍嘴唇动了动,经历了那天的事,他知道楚沉晏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可他却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举起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了碰。 楚沉晏笑笑,他本来也没期望得到什么满意答案。因为他的婚姻令他失望。 他一直以为两个人经历了灵魂最热烈的碰撞和交流,许下决意此生相伴的誓言,这辈子眼中只会有彼此的身影,怀抱里只有彼此的温度,才会选择最终迈入婚姻的殿堂。可是现在看来,在他的婚姻中,或许只有他一个人这么想而已。 他在等待那份调查结果,最怕的真相,最终的宣判,最后的一刀。 在醉酒的迷惘中,他甚至开始想,自己其实还可笑地抱着一丝幻念,易玄并没有背叛自己,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梦,一个误会。 某天,那个青年会笑着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这些都是假的,只不是一场玩笑而已。 第22章 假期一过,楚沉晏便在助理的陪同下返回剧组,再次投入紧张的拍摄中。然而,这次回归,他的心态与离开前已发生了天壤之别。 虽然在剧组内的其他人看来,他的演技依旧十分精湛、无可挑剔,但楚沉晏却能明显感到其中的变化。他每天都在强撑着精神,尽力不让那糟糕的心情影响自己的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后期紧张的拍摄中。 白天,他是专注于表演的演员,周围都是与他同样认真工作的人;然而入夜后,当他卸去妆容,独自回房,铺天盖地的痛苦就会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吞噬着他。本来做这行,他平时的睡眠在精神压力下本就不算太好,最近则变得更加糟糕。 他开始频繁失眠到天明,在半梦半醒间思考他和易玄之间的关系,他们的婚姻该何去何从。楚沉晏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黑暗中睁着双眼,他这些天来已经体会了太多的愤怒、震惊以及失望的情绪,然而最终调查的结果出来以前,他悬着心控制不住地开始反思。 他承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不能像正常人那样和易玄日日相守。工作繁忙,时间不固定,对爱人不够体贴关怀,甚至连难得的假期都不得不中断等等,都是他的不到之处。在这样不完美的婚姻中,易玄或许开始还能够理解,但是时间长了也会生出小小的不满。这些负面情绪在长年累月地积压中,或许慢慢就演变为无法排遣的怨恼。 他不知道易玄是从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了负面的感情,最清晰的一次表达大概就是那次自己遭遇翻车事故,对方连夜赶来大声怒吼着质问他:“工作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以为可以通过好好沟通解决问题,然而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其实也从侧面反应出易玄或许早就对他抱有诸多不满和失望,只不过一直压抑着,深藏着没有表现出来。 楚沉晏伸手揉揉自己的眉心,这段时间缺少睡眠导致经常性的头晕和心悸。 他扯出一个苦笑,这两年努力协调婚姻生活与工作的关系,最终还是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宣告失败。他多希望自己常伴易玄身边,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他不可能完全放弃自己的事业,更何况这份工作是自己一直以来热爱专注的。 人到了绝望的时候,总是会产生一些心理安慰,试图让自己脱离苦海,心里好受一些。楚沉晏闭上眼睛,忍不住想或许易玄其实并没有出轨,他还爱着自己,陈西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对方为了博取他关注的工具。易玄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他吃醋,把重心转向家庭,他并不是真的出轨了。 即使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种可能,他仍然在幻想着为易玄的行为寻找其他理由。真是太可悲了,楚沉晏内心唾弃着自己。可是,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毕竟这份婚姻对他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他真的无法承受失去易玄! 每次回想起过去两人之间甜蜜的种种,心都会如同被割裂般疼痛,楚沉晏甚至不敢想象如果易玄真的出轨了,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在这样痛苦与忐忑的日子中,剧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大部分年轻人根本没有发现楚沉晏在工作中有什么不妥,最多觉得他似乎精神不太好,脸色有些苍白,不过这些都可以通过化妆掩饰。那几位老戏骨阅人无数,经历丰富,在对戏中倒是感受到楚沉晏比中途离开前有了变化。他在最后的一场爆炸戏的拍摄走位中,动作迟疑了一瞬,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才避免了可怕的后果,这对于之前正常状态的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沉晏啊,生活中没什么过不去的坎,看开一点。”休息的时候,场下一位前辈拍拍楚沉晏的肩膀说道。他非常欣赏这位敬业的年轻人,虽然身上存在着诸多争议,但是作为演员,楚沉晏却是潜力无限的。“现在很多无法解决的难题,过段时间再看,说不定又是一片柳暗花明。” 后期拍摄过程异常顺利,竟然比原本的计划提前了不短的时间。杀青当天,导演和制片人邀请众人前往当地最高档的酒店聚餐、休闲放松以示庆贺。 楚沉晏近期的精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本不想参加这样的娱乐活动,一个人待在房间内休息。然而,他最终没有拗得过众人的邀请赴了约,因为再坚持下去难免会被他人误认为是在耍大牌。这段时间他为了工作不得不强打精神,去放松下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真的太需要发泄了。 饭后的余兴节目设在酒店内部的k歌房,楚沉晏没什么心情唱歌,微笑着和其他几人碰了杯后,便拿着酒坐在角落里一边看他人献艺,一边有一口没有口地喝着。 他这样的人即使身在暗处,也是耀眼的存在。楚沉晏喝了没一会儿,一个新人便坐到了他的身边。 楚沉晏抬起含了醉意的双眼,面前的年轻男孩叫小路,也是同剧组的成员,饰演一个戏份不重的小配角。 那男孩先是表达了自己对楚沉晏的崇拜,而后隐晦地表示想要向对方多多交流学习。他长相清秀,说话声音清脆动听,恭维的话从那好看的嘴唇说出来更添了几分诱人。 对于男孩的话,楚沉晏轻轻地笑了下。他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岁月的沉淀在他身上留下了属于成熟男人的动人味道。他本在颓废忧郁地喝着酒,此时却忽然展颜,竟有种摄人心魄的性感。 那男孩看得呆了,瞬间心跳失速,脸刷的全红了。 此前比这更加明显的投怀送抱楚沉晏都经历过,只不过他一直以来都坚守着自己的本心。他用醉意晕染的双眼望着那张年轻美好的脸,最先想到的却是易玄。 年轻的确很好。滑嫩的皮肤,活泼的表情,鲜活的肉体,对比自己这样不合格的伴侣,面对无数诱惑的时候,易玄怎么会不心动? 易玄是他的初恋,虽然当时他已经二十七岁,但之前一直专注于工作,无暇分心,最重要的是遇到令他心动的人,直到易玄出现。他以为这辈子都会全心全意地爱一个人,保持对彼此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的忠诚。 楚沉晏又喝了口酒,酒精在体内蔓延着,他报复性地想:自己还坚守什么?有什么意义? 或许易玄已经彻底背叛自己和陈西上床吧。 如果连自己的爱人都出轨了,那他还坚守保持忠诚干什么?! 楚沉晏迷蒙着双眼抬起手,摸了摸那男孩绯红的脸颊,触感细腻又富有弹性。 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楚沉晏似乎犹在回味那份属于年轻人的味道。昏暗的角落中,楚沉晏靠在椅背上看着那个男孩探身凑近,然后贴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几句话。 …… 回到房间的时候,楚沉晏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摇摇晃晃地赶到卫生间呕了半天,直到最后吐无可吐,才红着眼睛洗了把脸。 头痛欲裂中,隐约听到了手机的铃声,他甩了甩头发上脸上的水珠,返回房内从外套里拿出了自己的私人电话。 看到那个来电的刹那,他心中重跳几下,浑身上下酒意登时退了个干净。他颤抖着手指点下接听,然后死死握住手机放到了耳边。 “您好,您需要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楚沉晏深深地呼了口气,最终的裁决呼之欲出。 刚才在包间,他像过去经历的每一次般拒绝了对方的邀请。无论调查的结果如何,就算易玄真的在婚内背叛了他,楚沉晏发现自己依然做不到和他人发生精神或是肉体上的关系,甚至连暧昧都做不到。 毕竟他们还没有分手,没有走到那一步,最重要的是他还深爱着易玄,他真的做不到。就连沉醉中用手指触碰其他人的脸,他都会反感,会不适。 那一瞬间的报复性心理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回归的理智,即使有酒精加持,楚沉晏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放纵自我。 他在忐忑之中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楚沉晏闭了闭眼,强自镇定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好,您、请讲。" “您好,近期我们着重调查了易先生和陈先生的私交。这段时间易先生在国外处理公务,易氏集团内部出现了一些分化,矛盾源头与他生父有关;而陈先生在国内拍戏,我们一直在跟踪他,期间他们两人并没有见过面,我们没有发现他们之间存在过密交往。”电话那头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继续称述着调查结果:“由于易先生的手机保密性太强,我们无法跟踪,所以从陈先生的私人手机切入,也未曾发现他们近来有过任何通话或者短信联系。” “……”楚沉晏一时无言,忍不住伸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先生,我们暂时没有发现易先生和陈先生之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 楚沉晏颤抖着吸气,轻声问:“请问上个月六号,微博上曾有爆料陈西在酒店前夜会神秘人,对方的身份是?” “此前我们着重调查的是易先生和陈先生之间的交往,并没有关注陈先生其他方面的私生活。对于您的问题实在抱歉,我们会很快给您回复的。" "好。你们继续。" 挂断电话,楚沉晏浑身虚脱地向后仰面倒在床上,手机被随手往旁边一抛,滚落床角。这段短短的通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躺了许久,他用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面早已经覆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等把手放到眼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待这通电话,等待现实给他最狠厉的一刀。楚沉晏曾经做过无数种可怕的猜想,甚至在潜意识中将最差的设想都一一列举。 他没想到调查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其实也不是没想到,只是他不敢想象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境地,一切的细节、蛛丝马迹都指向了易玄背叛他的可能性,可是调查结果竟会是易玄和陈西之间并没有什么。 楚沉晏闭上眼睛,酸涩的感觉在心中弥散,连带双眸中也有了微微的湿意。 只要易玄没有背叛他。 只要易玄没有抛弃他,只要易玄没有背弃他们的婚姻。 这真的已经是他想过的最好结果了。楚沉晏艰难地轻扯嘴角,笑容中尽是苦意。 他是真的太爱易玄了。虽然并不会经常在言语上直白表达,但是他真的太爱对方了。易玄对于他来说是相依为命的存在,是他挚爱的伴侣。 他根本无法承受易玄的背叛。 怎么都好,无论易玄是希望博取他的关注,或是因为公事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只要不是真的出轨,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走到尽头,一切还可以挽回。 一切还来得及。 在一场少见的冬日雷雨之后,g城的气温逐渐降了下来。 楚沉晏也迎来了人生的第三十三个年头,他对于过自己过生日的事情无所谓,奈何这个世界上爱他的人实在太多,就算他自己不在意,也早有全国各地的众多影迷精心为他准备着各类生日礼物和庆祝活动。 他生日在十二月三十一日,正好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是欢庆辞旧迎新的日子。楚沉晏每年都会参加公司和粉丝们为他举办的生日会,与他们共同庆祝。这项活动通常会在白天举行,等到下午或傍晚时分,他就会暂停所有事务,赶回家和易玄一同庆生,一起跨年,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自从他和易玄相识以来,生日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楚沉晏曾经和易玄表达过,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特地推掉一些要事只为陪他过个生日,但易玄向来都只会用微笑和热吻回答他。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这样的安排。 今年,在生日一周前,公司就已经开始陆续收到粉丝们寄送来的各种礼物,几乎堆满了一整个房间,而且规模还有逐渐壮大的趋势。而生日会方面,很早就有众多忠实粉丝从各地赶来,只为亲自为心爱的男神献上三十三岁生日祝福。 此刻,楚沉晏面前安静地躺着一只腕表,patek philippe标志性的手工制作,沉稳低调的设计风格,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这是易玄送他的生日礼物。 礼物提前一天被送到他的手中,与之同来的是易玄的致歉,他出国在外,公事缠身,无法回来陪楚沉晏庆生跨年了。 这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在没有易玄的陪伴下,过生日并迎接新年。 楚沉晏将那昂贵的礼物放在衣帽间的表架上,静静地看了一阵,才在可视门禁的铃声中回神。 他们这处住所是g城最负盛名的小区,建筑以高档公寓及独栋别墅为主,环境清幽,安保严密,隐私性极好,许多明星和富豪都愿意选择这里,当然是在能够负担起房价的基础上。门禁来电是小区的保安,说是外面有人拿着东西正在等他。 楚沉晏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猜到是什么。他穿上外套下了楼,一大早小区里人非常少,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却让人心情明亮起来。 他到小区门前,早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您好,这是送给您的。” 楚沉晏看了一眼对方手中,除了精美的长盒子外,什么都没有。 “有留言或者卡片吗?” “先生,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请问是什么人让你送来的?” “不好意思,我只负责把东西送到您手上,其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楚沉晏点点头将盒子收下,然后小心地捧回家。 他把那精致的盒子放在桌上打开,芬芳醇美的花香扑面而来,十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在盒中盛放,花瓣上还沾着点点晶莹的朝露,经过细致修剪的花茎被缎带束在一起。 这份礼物处处透着精心,每一朵花都是精挑细选,手工修剪,散发着动人的美丽。 楚沉晏望着桌上的花朵,从他二十五岁生日起,每年生日的早晨,他都会收到来自匿名的十一朵娇艳似火的玫瑰。虽说也会有很多粉丝给他送花,但是连续九年送他这样精心准备的十一朵玫瑰,却始终只有这一个人。这么多年,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 第一次收到匿名玫瑰的时候,楚沉晏还不认识易玄,甚至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当时他正全心全意地拍戏。打开礼物看到那十一朵红玫瑰的时候,楚沉晏非常惊诧,一个大男人收到代表炽热爱情的红玫瑰实在有些奇怪。不过惊讶也就那么一瞬,毕竟他是位公众人物,身边有诸多追求者,粉丝中也不乏幻想着和他恋爱的人,只要行为不过火,单单送上生日礼物,楚沉晏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后来,每年生日都会收到同样的礼物,他也就慢慢习惯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送的礼物,但是对方默默喜欢并记挂他整整九年时光,这份长情足以令人感动。 大概生日当天感觉的确不一样,即使近来心情阴郁,楚沉晏后来也在无数来自朋友、熟人、粉丝的生日祝福中展露开怀的笑容。 “生日快乐!晏哥!” “祝你永远幸福,永远幸福!!!” “晏哥,生日快乐,我们会一直陪你!” “我们大家都爱你,晏哥,爱你一辈子~”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粉丝为他庆生结束,不得不说,在那样热情洋溢、爱意满满的生日会上,作为主角的他真的忘记了一切烦恼,只专注于眼前这些爱他的、在意他、陪伴他的人们。 根据他往年生日当天的安排,公司在生日会后没有为他安排其他活动。易玄不在家,楚沉晏不愿回到空荡荡的家独自等待新年到来,干脆应周衍之邀参加当晚的跨年派对。 热闹一点,总归是好的。 或许过了这个生日,新年降临,那些糟糕的事情就会全部结束了。 他和易玄的婚姻也会有新的起色。 从酒店出来已几近傍晚,楚沉晏回家换掉沾了些奶油的外套,重新将自己打理了一番。他从衣帽间取出一套兔灰色的休闲西装,然后将发丝用发蜡定型,稍稍喷了点香水。 镜中的男人比之前的状态好了许多,带着微笑的英俊面容十分迷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风采。 楚沉晏系好袖扣,想了想,最终将易玄送他的腕表戴上。 驱车前往周衍所说的派对途中,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发现手机之前被遗落在车上,上面有一大堆未接电话和信息。 今天是他的生日,电话和信息本来就很多,楚沉晏随手点开,却发现其中有两通来自私家侦探,同时还有一条短信。 短信的内容是让他最好立刻去一个地方。 楚沉晏看着那地址忍不住皱眉,路口的指示灯一变,他一脚油门,跑车很快在前方掉头,向短信内容中提到的地点驶去。 那个地址楚沉晏再熟悉不过,是他和易玄共有的一处房产。 第23章 车到楼下,楚沉晏抬头向上望去,意外地发现久无人居的房子竟然有光从窗间透出,在夜色中异常刺眼。他将车在地库泊好,走进入户电梯。四周的镜面折射出无数冰冷的光,倒映着轿厢内部男人毫无表情的、肃穆的脸。 出了电梯,楚沉晏在廊上顿了顿,然后才抖着右手用指纹解锁了房门。 门开的刹那,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视线在黑暗之中变换,再睁开眼时,楚沉晏的视野中出现了两双并排摆放的男鞋。 其中一双皮鞋他认识,是易玄的;而另一双运动鞋,并不属于这里。 楚沉晏有一瞬间的脚下不稳,只得出手扶住门框强自镇定着稳住自己。他依然不敢相信,他根本无法相信,他祈祷着这或许只是个误会而已。调查结果明明是易玄和他人没有过密私交,没有背叛他。那么,现在在这房子里的究竟是谁! 死寂空荡的大厅中,他听到自己有些哆嗦的声音:“易玄?” 并没有人回答他。 楚沉晏举目四望这个他和易玄曾经的家,大厅中摆放着各种熟悉的物件,承载着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各式酸甜苦辣的记忆。结婚后两人曾经在这里居住过半年时光,后来因为楚沉晏回家期间曾被狗仔跟踪偷拍,再加上易玄上班的交通原因,他们才购置了现在居住的那套爱巢。 这套公寓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来过,向房内走去的时候,楚沉晏忍不住伸手摸过当初自己挑选的沙发,是乳白色的沙发面,易玄曾抱着他开玩笑说如果两人在上面做一次,沙发肯定就要重换了,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自己当时回答的到底是什么?!脑海里是混沌一片,他什么都记不清了。 楚沉晏战栗着向前走,身后拖着一条长而孤寂的背影。他像一个绝望无助的战士,明知道前面的道路通往万丈深渊,是暗无天日的地狱苦海,他也只能忍着痛泣着血走下去。 主卧依稀传来人声,在偌大的房间里,站在门外听上去尤为清晰。他在这一刻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在他脚下隔出了两个世界。 幽暗而暧昧的光线从那条门缝中透出,扎进楚沉晏睁着的双眼;而与之一同传出的笑语声则刺穿了他的双耳。 易玄难道不是应该身在国外吗?! 那个他深爱的,多年来陪伴在他身边的,和他走入婚姻殿堂的,与他佩戴同款婚戒的,会温柔对他笑的青年,明白地表示自己身在国外,无法回国与自己共度生日庆贺新年。 那么卧室里的人又会是谁呢? 楚沉晏希望是自己听错了,可是事实是他根本不可能听错,那的的确确是易玄的声音。 此刻,他觉得自己变成了盲人,同时也失了聪,除了钻心的疼痛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楚沉晏的手惨白一片,手背上凸起数条青筋,他颤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最终,在强烈的晕眩感中,楚沉晏用劲了全身的力量和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推开了面前的那扇门。 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然而亲眼看到房间内的景象,楚沉晏还是几乎精神崩溃。他感到自己两耳间一片嗡鸣,血液都像是要在血管内爆炸般涌向心脏和大脑,绝望刺骨的疼痛奔涌着席卷了全身。在那蚀骨噬心的痛楚中,楚沉晏根本无法呼吸,窒息地、目呲欲裂地望着面前的两人。 卧室的大床边,两个男人原本正火热地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正跨坐在另一个人的大腿上,身上的运动服大敞着挂在手臂上,里面的t恤半褪,露出一抹雪白微红的肩膀和后背,上面依稀还有点点红痕。他们在亲热调笑中,猛地听到房门的响声,动作一致地齐齐转过头来。 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正慌乱无措地望着他,眼角的春意来不及收起,面上还沾染着红潮。相较楚沉晏的面如死灰和撕心裂肺,陈西的状态显然好了太多,年轻又有活力,在某种滋养之下如同盛放的罂粟,充满了毒品般的诱惑。 陈西动了下,侧过身,之前被挡住的男人的脸便彻底暴露在楚沉晏的视野中。 易玄坐在床上搂着陈西的腰,此刻也在望着他。 四目相撞,时间仿佛凝固了。 楚沉晏在易玄的眼中看到了惊讶和慌乱,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歉意或者愧疚。 易玄的情绪只流露了那么一瞬,而后便平静地拍拍陈西的背,微抬下巴示意他从自己腿上起来:“你先走吧。” 陈西点点头,什么都没说,起身的同时把衣服拉好。他飞快瞥了楚沉晏一眼,见对方压根没有给他多余的眼神,这才垂下眼疾步出了房间。很快外面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是陈西离开了。 易玄的衬衣解开了几个扣,露出的皮肤微微有些泛红,他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楚沉晏。 楚沉晏一动不动,他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简直痛不欲生,铺天盖地的恨意袭来,他竟然被爱人欺骗、背叛至此!楚沉晏从没想过自己会被逼到这种地步,做梦都想不到打开门之后看到的会是这番景象! 他用仅剩的最后的理智咬牙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 易玄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平静:“我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是我对不起你。” 身体里仿佛有什么破裂了,楚沉晏点点头,蓄起全身的力量大声地说:“好,很好。” 楚沉晏的脸上全是无法压抑的戾气,他以从未有过的狂怒走向易玄,一把攥住对方敞开的衣领,劈手在那张他深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耳光。 男人没有反抗,面部皮肤瞬间肿高,嘴角渗血。 楚沉晏赤红双眼盯着被自己扯在手里的男人,彻底地失去了理智,满心只剩下被爱人背叛的痛苦!这算什么!这他妈就是易玄送他的生日礼物?!这就是易玄给他的跨年惊喜?! 一场无耻的出轨?!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7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7节 他咬牙一言不发地挥着拳头重重地砸在易玄的脸上、身上,毫不留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悲愤和痛苦。他扭曲着脸盯着面前沉默着被自己痛揍的男人,双眼完完全全地红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曾经连易玄受一点点伤都会心疼的要命,此时却像要对方的命一样,恨不得让他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的双眼弥漫赤红,拳头上也逐渐染上了血色。楚沉晏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如此憎恨易玄!这一刻,他对易玄所有的爱意都在背叛中化为彻骨的仇恨。 他真的想和易玄同归于尽! 易玄之前完全没有反抗,眼睁睁地看着楚沉晏发疯似地殴打自己,动作之间旁边的台灯被挥到地面上,在巨响中粉碎。待被楚沉晏压倒在地死死扼住脖子的时候,易玄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因窒息而脸部青紫,胸口剧烈起伏,勉强用两手握住楚沉晏掐在他脖子上的双腕,大力地拽开。 “我腻了!” 易玄挣脱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吸气同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你说什么……” 楚沉晏被制住双手,自上而下地望着他无比深爱的男人。他已经预感到易玄下面要说的话是自己根本无法接受的,可他却被男人抓住双手无法挣脱,甚至连捂上耳朵都做不到。 “我说我腻了!”易玄嘶吼着,表情因绝望而扭曲:“这么多年对着同一张脸,我已经厌倦了!” 在听到易玄的话的一瞬间,楚沉晏眼前发黑,脱力地下坠,浑身上下开始失控地发抖。 “楚沉晏!假如我去国外发展,你会跟我一起走吗?你能放得下你的事业吗?”易玄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语气中满溢着苦涩。 “我……”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爱你,我又算得上什么?你算过我们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吗?这种生活,我真的已经受够了!”易玄躺在地上,表情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最近,我体验到了很多在你身边体验不到的快乐。”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身体的温度正从被易玄抓住的手腕处流失,楚沉晏觉得冰冷由四面八方入侵着他的身体。 “不久之前。起初只是好奇,后来我才发现自己也不是非你不可。”易玄的声音冰冷:“事已至此,分开对于我们俩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木然盯着男人鼻青脸肿的脸,楚沉晏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之前握拳的双手脱力地慢慢松开,他真的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两人默然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易玄先开了口:“沉晏,我们分手吧。” 楚沉晏嘴唇张翕,心痛到极致,他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分手? 他努力地闭上双眼想要阻止里面滚烫的液体流出,可是却根本办不到,大滴大滴的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涌出,落在下方易玄的脸上。 他无法忍受自己这副泪流满面的模样!实在太丑陋,太狼狈了!即便是过去最艰难的时候,他都从没有这样流过眼泪。此刻,他真的太痛了,痛到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楚沉晏拼尽全力挥开易玄抓住自己的双手,视线因泪水而模糊,只剩下光影之中男人陌生的、迷蒙的脸。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绝望,在痛苦中楚沉晏没了昔日的从容淡然,头发散乱,双眸中布满血丝,眼角和脸颊上交错着明显的泪痕。 “易玄,你他妈还是不是人!”他流着泪,疯了似的双手提起易玄的衣领。“你说分手就分手,结婚在你眼里就是儿戏吗?!你还记得自己的誓言是什么吗?!你他妈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易玄侧过脸,不去看楚沉晏满是泪痕的脸:“当初和你结婚……是迫于形势。” “所以呢?!你选择和我结婚,其实是为了从你父亲那里夺权?!” 易玄用沉默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当年他们公开结婚消息,媒体大肆报道后,舆论哗然,易氏集团旗下的各支股票纷纷出现大幅震荡,易玄趁机联手容家压倒他父亲成功正式掌权。 他完全符合易玄的要求。他身为明星,有曝光有人气,还是个男人,易玄公开和自己结婚必然会产生前所未有的轰动,成为他漂亮的第一步棋。更何况,面对身为同性的自己,易玄连说分手、离婚都非常容易。 除了一纸婚书,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其他可以维系彼此的纽带。 楚沉晏没想到当初易玄感人至深的求婚,多年来他真心以待的婚姻,到头来竟然是枕边人的设计! 实在太可怕了!太恐怖了!当美好的梦境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世界变得暗无天日,只剩下无穷无尽的痛苦! 楚沉晏面容扭曲,背叛、欺骗、蒙蔽酝生出的暴戾随着胸膛的起伏在四肢百骸中迸发。他像濒死的野兽般爆出悲怆嘶哑的怒吼,再次抡起拳头砸向易玄。皮肉的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在封闭的房间里听起来令人头皮发麻。这样单方面的殴打并不能使内心的疼痛得以缓解,他压在易玄身上,拳头每落在对方身上一下,感觉都像在用刀反捅自己! “够了!”易玄大喝一声,猛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楚沉晏,艰难地翻身坐起来。经历了带着绝望和悲愤的痛殴,易玄两颊红肿,嘴角渗血,颈间和身上全是惨烈的痕迹。“楚沉晏,你冷静一点!” 被他大力推到旁边的男人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静静地垂眸望着地上。 易玄顺着他的视线向下看,这才注意到楚沉晏按在地上的手掌下方,正有刺目殷红缓缓向四方散开。 “沉晏!你的手……” 楚沉晏惨然一笑,拒绝易玄伸过来的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艰难站起。他举起手,刚才被易玄那么一推,他身体失衡,下意识撑住地面。他的动作过猛,台灯的琉璃碎片深深扎入了掌心,鲜血正从绽开的皮肉间汩汩流出,有些滴落地面绽开,有些顺着手腕流向袖口。 楚沉晏仿佛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木然地将碎片从手掌中拔出,随手丢到地上。他的目光下移到袖口大片血迹的中央,那紧紧锢在他手腕上的东西。 随即他不顾自己流血的创口,用另一手将那冰冷的、沾满鲜血的东西摘下,狠狠地向易玄砸去! 冷硬的铂金手表猛地擦过易玄的脸,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最后在与地面撞击中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宝石玻璃镜面瞬间碎裂无数。 “你去死吧!”楚沉晏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冲易玄发出决绝而凄厉的大吼:“易玄!你去死吧!” 第24章 打开灯,楚沉晏浑浑噩噩地跌坐在沙发上。许久,他才发现自己离开那噩梦般的房子后,竟然下意识开车回到了两人现在居住的爱巢。 他瘫软着,身体麻木,吸进肺叶中的每一丝冰冷空气都刺得他浑身疼痛。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尤其是当他坐在他和易玄共同的家里,这种感觉尤其鲜明。 明明房子的空间极其宽敞,他却异常清晰地感受到了易玄留在这里的气息。那他深爱的熟悉的清新味道,此刻就像无形的手般死死地攥着他的心脏,令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正因为抱着期待,才会在美好被撕碎时更加难以接受。 楚沉晏的脑海中又浮现起易玄和陈西交缠在一起的画面,那两人同样年轻,和当年的他们一样,拥有着释放不尽的激情。 自己现在在易玄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楚沉晏疲惫不堪地想。 今天刚好是他三十三岁生日,明明是男人的黄金年龄,可是和那两人一比,他的确老了。 落地窗外,夜幕中绽放着一簇簇庆祝新年的绚烂烟火,男人无神的双眸之中倒影着五光十色的光影,更显落寞。他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僵硬的脸,触手的是一片冰冷潮湿。 不知过了多久,楚沉晏缓缓地撑起身体从沙发上坐起来。他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四下走着,最终目光落到了高尔夫球具上,随手从中抽出根球杆握了握,掌心的伤口顿时传来阵阵刺痛。楚沉晏又来到酒柜前,仔细地选了瓶珍藏了许久还未来得及品尝的美酒,这才转身把瓶子稳稳地放在旁边的桌上。 他闭上眼睛,双手撑着桌沿站了许久。 死一般的沉默后,楚沉晏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眸,两臂肌肉绷紧,双手骤然发力,金属球杆破空发出凄厉的尖啸,随即空间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碎裂巨响,空气里顷刻间灌满浓重的酒精味…… 周衍到的时候发现楚沉晏家的大门半敞着,推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房间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风暴洗礼,触手所及的地方都宣泄着男人的怒火与绝望。客厅中茶几、装饰柜、桌椅板凳四散倾倒,原本摆放在上面的餐具、花瓶、装饰品,墙上的画框、挂件悉数碎落在地板上,酒架上所有的酒全部被暴力打碎,酒液淌得满地都是,大堆残片中间躺着一根沾着干涸血迹的高尔夫球杆…… 客厅尽头的角落里,楚沉晏靠墙坐在阴影中。他垂着头,乱了的发丝遮住了脸,看不清表情,手边还落着一个空了的酒瓶。 周衍愣愣地盯着房间里的满地狼藉,彻彻底底地震惊了。他赶紧回头看向身后的容名琛,对方也和他一个表情。 房内没开空调,刺骨的冰冷混着浓烈的酒精扑面而来,楚沉晏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 周衍骂了一句,他看着楚沉晏狼狈的样子实在是心疼不已,当下忍不住狂骂易玄不是东西。他并不知道楚沉晏经历了什么,可联想下上次程乔之生日宴会上那不堪的一幕,他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如果不是被爱人伤害至深,以楚沉晏的性格怎么可能爆发到这种程度。 周衍边骂边走过去,转念一想,和他同来的容名琛可不正是易玄那王八蛋的表弟吗?!他心下冒火,愤然看向身边的男人,也不顾对方是不是自己上司。 周衍这一看不打紧,旁边的容名琛倒比他动作还快,仿佛根本没听到他那些痛斥易玄的难听言语,飞快地径直走到楚沉晏身边蹲下。 容名琛靠近楚沉晏唤了几声,发现对方醉得十分彻底。他咬咬牙,下定决心般地伸出手抬起对方的脸。那张令人着迷的脸毫无血色,没有一丝温度,紧闭的眼角上还残存着泪痕,即便失去了意识,楚沉晏仍然痛苦地拧着长眉。 容名琛呼吸一窒,心口仿佛被人捅了一刀般地痛。 他过去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内心,从不曾表露。楚沉晏和易玄在一起后,他甚至不再主动联系对方,连见面都会注意避嫌。可是现在,所有的理智都在看到楚沉晏的刹那粉碎,他眼中只剩下男人惨白的脸。 容名琛深呼吸两下,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羊毛大衣,小心翼翼地把可怜的男人裹好。 周衍一直站在旁边,既没有动作也没有靠近,他挑眉看着容名琛像是对待最心爱之物般将楚沉晏抱起来。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向来不会情绪外泄的男人,竟然也会露出难以掩饰的心痛表情。他心中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却没有戳破。周衍恶狠狠地想,易玄那家伙肯定是不能指望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才能把楚沉晏伤成这副样子。 现下,有个人能陪陪楚沉晏也好。 周衍没心情再管跨年派对的事,当即打电话给等在那边的易天。他忽然想起易天就是易玄的亲弟弟,今晚还真他妈是撞鬼了!怎么碰上的人都和姓易的脱不了干系!想到易玄的恶劣行径,周衍气不打一处来,通话的时候语气自然是万分的差,呛得易天直接摔了电话。 跟着怀抱个人的容名琛一路出门,周衍不禁回想来之前他曾问过对方,是怎么知道楚沉晏可能会出事,容名琛当时的反应是缄口不言。 次日醒来,楚沉晏还没睁眼就先体会了宿醉后的头痛欲裂。他在黑暗中蜷缩身体,昨天晚上的发生的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想到易玄,眼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安静地躺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并不在一片狼藉的家中,而是身在温暖而柔软的床上。 窗帘紧闭,房间昏暗一片,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是很适合放松休息的氛围。 楚沉晏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来,努力回忆昨天失忆前的事。他记得自己在撞破易玄和陈西纠缠在一起之后,回到现在住的公寓发疯似的把里面的一切都毁了个干净,后来便独自坐在地上喝酒。他当时真的太痛苦了,只希望能在酒精的麻痹中得到解脱和宽慰。想到这里,楚沉晏的心口又开始阵阵刺痛。恢复意识以后,那些暂时忘记的画面又纷涌进入他的脑海。 容名琛推门进来的时候,楚沉晏正背对着他站在床边的暗处穿衣服。昨天他不顾周衍异样的眼光,把醉酒的楚沉晏带回了自己家中,他见不得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后来回到家里,他用热毛巾替男人面孔擦拭面孔,当触及上面那些已经干冷的泪痕时,容名琛觉得自己那颗早已磨练到冷硬的心也跟着碎了。 男人正伸展着修长的手臂往身上套羊绒衫,背影孤寂。离开了厚重的冬装,被衬衣包裹着的后背因动作凸起两块明显的肩胛骨,容名琛记得上次楚沉晏拍广告的时候,身材根本没有这么瘦削。受伤的手掌经过仔细处理和包扎后没有什么大碍,可是还是影响到了穿衣服的动作,听到门前有响动声,楚沉晏回头看向来人。 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后来在半梦半醒中,他依稀看到了容名琛的脸。周围环境陌生,但房间内布置极具品位,他便知道昨晚应该是容名琛把自己从那片狼狈中带离。 “沉晏,你醒了?” “昨晚让你见笑了。”楚沉晏披上大衣,用完好的那只手系上纽扣。他冲容名琛晃了晃包扎好的伤手,低头示意自己已经处理干净、熨烫过的衣服:“名琛,这一切,都非常感谢。” 容名琛微微蹙眉:“沉晏,你……这是准备走吗?” 楚沉晏穿好外套,点点头,冲容名琛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有些私事要处理。刚才已经给顾昭打了电话,他马上就来了。” 楚沉晏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失礼,可是他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浑身上下都憋着股难受劲儿,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快要冲破皮囊令他爆炸了。说实话,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身为一个男人,他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昨晚那副狼狈的模样,目睹过一切的容名琛站在面前,他只觉得尴尬。 更何况,容名琛和易玄是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多少有些相似之处。见到容名琛,他就会不可抑制地想到易玄,连带着心里更加难受。 最后,在容名琛的坚持下,楚沉晏手里被塞了杯温热的蜂蜜水,喝完之后才下了楼,正好顾昭也把车开到了楼下。 楚沉晏也不想元旦这天打扰顾昭,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打电话给谁了。他没有家人可以诉苦,更不适合联系圈中好友。他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打电话给顾昭让对方来接他,至少顾昭是他相交多年、最信任的经纪人,早就见过自己最落魄、最艰难、最狼狈的状态。谁让他身在娱乐圈,连自己一个人出门都不方便,楚沉晏自嘲地想。 他一坐上车,顾昭就明显感到楚沉晏的心情异常低落,整个人看起来都是冰的。他一贯不会探究别人的隐私,只是伸手将车上的空调调高了几度。 “沉晏,现在送你去哪儿?” 楚沉晏靠着椅背闭着眼,用低哑的声音说:“去……我以前的公寓吧。” 顾昭诧异的表情一闪而逝,随即点头调转方向盘:“好……” 两人合作这么久,顾昭第一时间就知道楚沉晏心情不好,楚沉晏自然也感到他似乎有话想说。“小顾,有什么你就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顾昭很多年没遇到如此棘手的状况了。上次楚沉晏随口让他帮忙查的事,他已经有了头绪。自从得知真相之后,他就万般纠结,根本不知该如何开口。 “沉晏,”顾昭看了眼楚沉晏,最终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对方。他艰难地开口:“当初提出并推动陈西签约公司这件事的董事,和上面多少有些牵扯,而且我听说容总开始并不同意力捧陈西,后来是上面施加了压力,他最终才被说服。” 顾昭的话说的委婉,但意思非常明确。易扬娱乐的董事中有易玄的亲信,而且,恐怕也只有他能给容名琛施压迫使他力捧陈西了。 这一切都指向了楚沉晏的爱人——易玄。 顾昭说完后就心怀忐忑地望着楚沉晏,他以为对方会有激烈的反应。 然而,男人听后却只是安静地保持着一个姿势,没说话,也没有表情。 望着楚沉晏此刻的样子,顾昭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词:心如死灰。 车子驶得飞快,车厢内不断传来震动的“嗡嗡”声,是楚沉晏的手机。他像是没有听见,一直望着前方的挡风玻璃,许久,才低头看了看屏幕。昨天是他的生日又是跨年,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还是容名琛贴心地帮他重新充满了电。刚才他握着手机不知怎么就按了开机,瞬间涌入无数电话和短信。 楚沉晏随手翻看了下,这时正好有电话打入。那号码在屏幕上闪烁了数次,他默然滑动了接听,手指仿若有千斤沉重。 “先生,您好。” 楚沉晏仰面闭上眼睛,疲惫地发出一个闷闷的鼻音。 “您之前需要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之前微博上爆料的和陈先生夜会的神秘人,的确是易先生。”对方的声音带上了歉意:“先生,很抱歉,我们之前的调查结果有误,易先生和陈先生之间……” 楚沉晏伸手遮住自己的双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好,我都知道了。” “那您还要我们继续查下去吗?” “不必了。” 已经没有再查下去的必要了。昨天撞破易玄和陈西之后,之前很多他想不通的,其实也是他不愿意相信的事情都有了解释,陌生的香水、失控的情绪、频繁的出差、花店的鲜花…… 楚沉晏握着手机发呆。 都不知道易玄骗了他多久。 今天是元旦,车窗外的街上到处都是行人,成双成对或是一大家一同出行,每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可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在阳光下绽放。 那些笑声穿过玻璃,一丝不落地戳入他的耳膜,狠厉地鞭挞着他脆弱的神经。 偌大的城市,却偏偏没有属于他的容身之处。 他失去了爱人,也没有家了。 如今,他只剩下孤身一人,此刻唯一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经纪人。 多么可悲。 顶着明星的光环,他甚至连随心所欲地在街头买醉都做不到,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收留他。他迫切地需要用酒精麻痹自己,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最终,楚沉晏改变了注意,让顾昭直接把他送到一所私人会所的门口。这是g城一家非常出名的会员制私人会所,当初开业的时候,曾经有朋友送了他和易玄入会会员,只不过楚沉晏一直没有机会来而已。 这家会所走的是高端路线,楚沉晏根本没心情欣赏内部异域特色的装修设计,只跟经理说他需要找个地方休息。 经理认识楚沉晏。他是个人精,瞧这位明星虽然表情看上去淡淡的,可大过节的一个人来这里,基本上都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来发泄买醉的。 楚沉晏一个人在包房里喝着酒,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彻底麻木,瘫在沙发上动都动不了。说到底还是他太信任易玄,太相信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胜过一切了,否则他怎么会傻到现在才发现易玄出轨呢? 其实并不是无知无觉,只不过他的双眼被自己所蒙蔽,寄情于过去两人之间的美好,没想过易玄会在人生相伴而行的旅途中,抛开他先行,徒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就算他比易玄年长了八九岁,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受了伤也是会疼的。楚沉晏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要不怎么会这么痛呢,他是真的承受不住这么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了! 浑身上下的每块肌肉,每片皮肤,每个细胞都透着疼,他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易玄狠狠地捣碎了。 面前的桌子上不多时就添了数个空瓶,楚沉晏终于在强烈的酒意中感觉舒服一点了。他正喝着酒,迷迷糊糊地就看到包房的门被从外推开了。 李牧也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遇到楚沉晏,之前有人跟他说他还不信。他看到对方醉醺醺、浑身瘫软无力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第25章 李牧摸出电话直接给手下的人打过去,挂断之后,他那混沌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心中有了计较。 他当初看上了还是新人的陈西,就是楚沉晏和周衍坏了他的好事,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近来,易玄的父亲易东来纠集几家公司联手收购易氏集团的股份,意图改变公司高层持股构成,重掌大局,然而却被易玄提前得知消息,找到破绽逐个击破,最终力挽狂澜地扭转了局势。参与收购的几家公司全部受损,李牧的公司就是其中之一,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几乎整个倾覆,几年内都无法翻身。 李牧这么多年的胡作非为完全是仗着金钱傍身,此番公司遭受重创对他来说真是晴天霹雳! 因此,他对易玄恨之入骨!凭着楚沉晏和易玄之间的关系,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对楚沉晏这种后台坚挺的明星,他向来都是只敢远观,此时怀着强烈的报复之心,李牧打算一尝滋味,让易玄也体会一下痛苦的感觉。 李牧费了半天功夫和会所的经理周旋,终于和手下的两人把醉酒的楚沉晏从后门架上车,送到了一处位置偏僻的住所。这里是李牧用来对付一些不听话的小情儿的地方,他曾经关过几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李牧哼笑一声,甭管男人女人,甭管多烈,只要不给吃喝地关上那么几天,到头来还不是在他的床上服服帖帖。 楚沉晏先是感到一阵刺骨湿冷兜头浇下,然后伴随着狠辣的一声响,他的脸颊上登时被抽了个火辣。 他皱着眉睁开眼,半天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带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房间里窗帘紧闭,周围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外,什么都没有。 李牧见他醒了,动作不急不缓地把手里的空杯子放到一旁:“楚大明星,不好意思啊,刚才手抖了一下,你看把你身上都弄湿了,真是抱歉啊。” 上身被冰水浇透,楚沉晏发现自己正被双手反拷在床头,根本动弹不了。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独自在私人会所的包房里喝酒,竟然能遇到这种事!他心下一沉,酒意退了大半。他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对方:“李牧,你这是什么意思?” “哈。”李牧咧开嘴露出个阴阳怪气的笑,擦了擦手上的水渍:“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邀你拍个片儿而已。” “我说,你和姓易的是不是快离婚了?你也别跟他了,跟我算了。”李牧的公司是做传媒的,下面还有专门爆料明星各类新闻的八卦报社,自然知道之前微博上炒作的陈西夜会的神秘人就是易玄。他边说边欺近楚沉晏,贴近对方的脸深深地嗅了几下:“楚沉晏,我看易玄那家伙还真就喜欢你这款,连找个新欢都和你长得那么像。是不是觉得你老了,想换个嫩的?” 李牧见楚沉晏闻言咬牙瞪视自己,额上凸起数根青筋。他嘴角嚣张地翘起,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话说,老子尝惯了小男孩,还没干过你这样的老男人呢!”李牧一边说,一边用猩红的舌头舔着嘴唇,脸上兴奋的表情更甚。“你和易玄上床的时候,都是他压着你的吧?他能满足得了你吗?嗯?” “虽说姓易的出轨了,不过你们好歹还没离婚呢。你要怪就怪你男人不给别人留活路!”他侧头用下颌示意楚沉晏看向前方的桌子,上面正架着一台正在工作的摄像机。“不知道他看别的男人操你,会作何表情。啊,忘了说,你千万别着急,后面还等着好几位呢,今晚肯定把你下面喂饱!” “李牧!我操你祖宗!”楚沉晏双目赤红,青筋根根暴起。他狠命挣扎,整张床在剧烈的动作下爆发出阵阵轰响,床头的金属条被手铐撞击到近乎有要崩断的趋势。 李牧对威胁根本无动于衷,抬着下巴望向楚沉晏,劈手又是凶狠的一耳光。他直起腰盯着床上那个困兽般发疯挣扎的男人,从身后的桌子上拿了根针筒,猛地扎入楚沉晏的手臂。 飞快地把里面的液体推进那具剧烈反抗的身体,李牧露出森森白牙阴测测地说:“老子见过的最烈的小男孩小女孩都抗不过这药,到最后还他妈不是在床上骚的要死,哭着求别人操?!不知道你楚大明星是不是也一样贱!” 他把空了的针管随手抛到桌上,发出魔鬼般的哼笑。楚沉晏受辱的样子令他无比激动、亢奋,光看那男人额头冒汗,面部发红的样子,他已经开始浑身发热,小腹发紧了。 易玄从他这里夺走的,他都要在楚沉晏身上讨回来! 亲眼目睹李牧把那不知名的药水推进自己身体后,楚沉晏彻底绝望了。 他现在双手被拷在背后根本无法挣脱,连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更可怕的是李牧给他注射的东西迅速发挥了作用。楚沉晏觉得身体由内而外,越来越热,全身上下有种万蚁啃噬的刺痛感。他的神智在被药物激发的欲望中逐渐迷失,双眼焦距渐渐涣散,赤红的眸子中闪动点点氤氲的水光,脸颊上也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楚沉晏靠在床头,胸膛随着呼吸不断剧烈起伏。眼前迷蒙一片,他像条离岸后被拍在地上的鱼,动弹不得,濒临极限,喉咙因欲望不得纾解而发出“嘶嘶”的声音,痛苦而绝望。 今天他恐怕是无法逃脱了!楚沉晏用仅存的最后神智瞪向李牧的方向,恨不得将对方扒皮拆骨:“李牧,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在药物作用下,他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眼前只剩下模糊的人影。楚沉晏蓄起全身的力量一脚踹了过去。 李牧没有防备,被他踢了个正着。他完全没想到楚沉晏在这种状况下,竟然还敢出言不逊甚至反抗。李牧瞬间被激怒,满脸戾气地看着男人被欲望缠绕的神色,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腰间的皮带。 他将那条毒蛇般的皮带在手里握了握,似乎在感受着上面的韧度。李牧抬眼,狰狞地笑着仰起手,狠狠地在楚沉晏的身上抽了数下。 鞭打皮肉的刺耳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令人头皮发麻。 楚沉晏身上的衬衣当即就有血色浮现,偏偏他闭眼咬牙,一声不吭。李牧见了血,内心的暴戾和虐待欲激发到了极致。他哈哈大笑,连声说了几句有意思,然后一条腿跪上床,用手掌一把掐住楚沉晏的脖子,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 “你有种死撑到底!” “要怪就怪姓易的赶尽杀绝!你他妈活该倒霉!” “看今天老子怎么干死你!” “全世界很快都会欣赏到你被男人操得淫荡样了,”李牧勒在楚沉晏脖子上的手陡然收紧,猛地上抬,留下一道扎眼的红印。他大力拧着楚沉晏的下巴,逼迫他将脸对着前方的摄像头。“不知道姓易的会不会喜欢。” 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内容,李牧兴奋地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他颤抖着手把自己的裤链拉下,掏出里面已经完全勃起的东西,卡着楚沉晏的下巴就要往里面塞。 李牧两眼通红,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逼迫男人为自己口交这件事上,耳边骤然间炸开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之前反锁起来的房门被从外面强行踹开,厚重的实木木门在外力作用下与墙体剧烈地碰撞。 这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惊得李牧一时没了动作,他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僵立在床上,瞪着一双眼直愣愣地看向门口。当他看到来人的一瞬,在对方眼神的洗礼下,当场吓得腿软,手里火热的性器彻底萎靡,心底泛起莫名的寒意与恐惧,如同置身冰窖。 男人表情阴沉到令人胆寒,脸上一片青白,唯有双眸被浓重的杀意染成了血色,如同从地狱踏入人间的嗜血修罗,周身缭绕着强烈的仇恨与肃杀之气。他两手攥着拳头一步步走上前来,指节因过于用力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进门不过一两秒钟的功夫,还没等李牧有所反应,易玄已经赤红着双眼抡起桌边的椅子,冲他头部猛地砸了过去。 这一下带着十足的凶狠,李牧瞳孔扩大,视野中就见一道黑影袭来,求生本能让他的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动作,他下意识向旁边躲闪。幸好反应及时,否则他肯定要当场开瓢。 饶是如此,李牧的额头也被椅子重重擦到,猩红的鲜血喷出,眨眼间爬了他满脸。 “操!”他半边头皮又痛又麻,抬手一抹额头,果然满手是血。刚才那下要是被易玄兜头砸中,他恐怕要当场毙命。 李牧没想到易玄竟然敢下死手! 李牧羞辱楚沉晏的确是为了报复易玄。他想,就算易玄有了新欢,楚沉晏再怎么说也是他曾经的枕边人,目睹曾经的所有物被他人染指,心里多少也会膈应,就是不知道能膈应易玄到什么程度! 他对娱乐圈的丑闻向来消息灵通,当初听闻易玄和陈西有染后就开始暗中打探,后来结合从易东来那里得到的一些消息,李牧认为这两人已经感情破裂,就算没有公开分手或离婚,易玄和楚沉晏也像娱乐圈许多表面夫妻一样,关系早就名存实亡了。这也是他敢对楚沉晏动手的原因,在他看来,楚沉晏背后最大的靠山已经倒了。离开易家这棵大树,楚沉晏和圈里那些普通明星没有什么区别,说到底不就是个台前戏子。而且,他以后有视频做威胁,谅楚沉晏也拿他没办法。 就算易玄心里不爽,但既然已经有了新欢,肯定早就不把楚沉晏当回事了,所以不可能做出太过出格的报复。所以李牧才敢这么肆无忌惮,有恃无恐。 然而,他根本没想过易玄竟会赶来,而且还是一副索命恶鬼、要置他于死地的疯狂模样! 李牧心头大震,隐约觉得自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来不及细想,更来不及后悔,因为易玄已经从后大力扯住他的头发,把他从床上拖掼到地上,紧随而来的就是带风的铁硬拳头。 李牧身材壮硕,平时虽然吃喝嫖赌但绝对不是个弱鸡,可他此时根本不是易玄的对手。他一开始就失了先机,又迫于易玄要杀人般的恐怖气场,顶着一脸血边破口大骂,边强撑着抵挡来自上方的重拳。 易玄凶狠地把他按在地上,什么话都不说,更不来虚的,只照死里殴打李牧。李牧开始还有力气还手,结果易玄招招狠辣,他躲都躲不开。后来,见自己和对方实力悬殊太大,完全处于被压着狠揍的劣势,李牧便挣扎着想逃,却被易玄一脚踹倒在地。 重拳之下,李牧嘴里的咒骂声逐渐弱了下来。对方的怒火伴随拳头凶狠地落在他身上,李牧惶恐地瞪大眼睛,刚才他好像听到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是真的怕了,易玄已经疯了,大有把他当场活活打死的架势! 李牧也顾不得之前对易玄的怨恨,剧痛中,眼泪鼻涕混杂着血渍流了满脸,在对方不断招呼在身上的拳头重击下,李牧开始低声哀求易玄放过他。 易玄的脸上身上也溅了血,他对李牧的求饶根本无动于衷。他迸射着杀气的双眼望向床上的楚沉晏,见对方脸颊红肿,身上有数条渗血的鞭痕,易玄额头上本就暴起的青筋又重跳数下。 他把李牧面朝下死死压在地上,抓过搭在床头的皮带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李牧布满血迹的脸随着颈间皮带不断收紧逐渐涨红,而后泛白,紧接着变成青紫,混沌的三角眼因充血而暴突。在强烈的窒息感中,他趴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临死前饱含痛苦的“呃呃”声,他挣扎着用双手拼命地拉扯着束缚在脖子上的索命绳,然而却无济于事。 他要死了!李牧想到这就精神崩溃了,四肢抽搐着,眼泪口水淌了一地,下身传来一阵腥臊的尿味。 在他意识涣散,即将窒息而亡的时候,勒在脖子上的皮带倏地松开,空气灌入肺叶,李牧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生怕晚一秒就要再次跌入地狱。 他背对着易玄,本能地发出阵阵哀嚎,眼眶里都是眼泪。李牧像条狗似得趴在地上喘息不停,被对方从后面卡住脖子掀过来。 易玄揪着衣领把李牧从地上拖起来,照着他的脸来来回回抽了十几记毒辣的耳光,震得李牧双耳嗡鸣,鼻血横流。 “说,你给他用了什么药!有没有毒品!” 男人阴狠的声音响起,吓得李牧浑身哆嗦。他这时已经魂飞魄散,一想到自己刚才差点死在易玄手里,哪还敢有半点谎言。“就……就是……助……助兴的药,没,没有毒品……” 易玄闻言,眯起猩红的双眼,静静地看了他几秒。 李牧有种感觉,易玄是在考虑要不要当场了结他。 这时,一阵低哑痛苦的呻吟从床上传来。 易玄顿了下,最终一言未发,咬着牙起身,像拖垃圾似的把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李牧扔到门口,交给跟来的保镖处理。 他闭上眼,艰难地转过身面向床上的人。 在药物作用下已经神志迷离,楚沉晏紧闭双眼,颤抖地蜷缩着发红的身体。 易玄用桌上的钥匙解开他身后的手铐,楚沉晏的手腕在剧烈挣扎后大片破损,手掌上的伤口再度崩开,鲜血把手铐和身下的床单都染红了。 易玄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用外套把男人几近赤裸的身体裹好。他埋首在楚沉晏的颈间深呼吸数次,努力地平复了几秒,才红着眼睛把对方抱起来走出房间。 楚沉晏在欲海之中起起伏伏,他目光涣散,张着嘴发出痛苦的喘息和呻吟。药物随着血液在周身流窜,胀痛的下身无法释放逼得他几欲发疯。 他的大脑已经不能思考,眼前更是迷蒙一片。他感到在一阵喧闹之后,自己被带离了之前的房间,手上的束缚也消失了,此刻正靠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中。 楚沉晏难熬地、无法自控地在那个人身上磨蹭,试图缓解浑身火烧般的痛痒。一波又一波情潮汹涌来袭,他的世界已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癫狂。 他彻底失去了神智,忘了爱人背叛的锥心之痛,也忘了失去伴侣的撕心裂肺。 此刻,他只知道面前的人身上有着他所熟悉的、向往的、爱恋的味道。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知道面前是他深爱了多年的男人。 他们彼此灵魂深处打着对方的烙印,即便化作灰烬,都不曾忘。 楚沉晏伸手揽住那人的脖子,一边用干裂的嘴唇激烈地索吻,一边喘息着拉扯对方的衣服。只有呼吸那熟悉的味道,感受那熟悉的温度,他才能在灭顶的情欲中稍微舒服一些。 男人的手托着他的腰,火热而坚实地支撑着他的身体。 楚沉晏知道他就是易玄。 触及着对方柔软的嘴唇,他的心头蓦然涌上无尽的哀伤。 楚沉晏捧着对方的脸,想看清楚男人的表情。他努力地睁着眼睛,却依然什么都看不清。 忽然之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的眼眶中流出。 “阿玄……”楚沉晏哽咽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说。 只要说出口,他所有的尊严都将扫地,所有的坚持都将粉碎。可是,他却根本控制不了。 “阿玄……我不想……和你分手……”被药物左右,楚沉晏的神经已经烧断了,抛开所有,他的世界只剩下刻骨的深爱。 他流着泪说出了已经被埋葬在心底的话。 “我不想和你离婚……” 莫名而来的悲伤中,他哭得像个孩子。 隐隐约约,他感到有滚烫的液体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脸上,血泪般的,像是从上方那个人的眼中流出。 而后,男人掌着他的后颈,以席卷一切的疯狂,在他的嘴唇上印上炽热的吻。衣服被褪去,受伤的手掌被温柔地握住,湿软的唇舌顺着他战栗的身体一路向下。 楚沉晏闭上流泪的双眼,在对方口腔温暖的包裹吞吐中沉沦。 第26章 被那熟悉的嘴唇服侍了不知多久,楚沉晏身上的药效才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发泄逐渐消退,最后精疲力竭地在怀抱中陷入沉睡。 一夜无梦,他很早便睁开了眼睛。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如果不是身上传来阵阵受伤后的疼痛,他几乎要以为昨天被李牧绑架只是一场梦境。 浑身上下在醒来后都是酸软脱力的感觉,楚沉晏思维一顿,猛地想起昨晚李牧给自己注射了疑似春药的东西,当他神志不清的时候,好像有人破门而入。 楚沉晏闭上眼,脑中逐渐浮现出易玄愤怒、痛苦的脸,甚至还模模糊糊地出现了对方后来伏在他身下为他纾解欲望的情形。 回忆至此,楚沉晏浑身剧震,难以置信地、缓慢而艰难地转过身。 他身后果然睡着一个男人,正是易玄。 楚沉晏呆呆地望着身边还穿着西装,半靠着床睡熟的易玄。经历了这么多,他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安静地、认真地看一看男人的睡颜了。 易玄瘦了。在睡梦中,他依然一脸疲惫,长眉微微蹙起,隐在阴影下的两颊和嘴角依稀泛着那天留下的青肿。纤长的睫毛轻颤,漂亮的眼睛仿佛随时会睁开。 楚沉晏根本没有在这种情况下面对易玄的准备。他心脏刺痛,努力着呼吸数下才稍稍缓解。他悄然从床上起身,身上被李牧施虐的伤处都被处理过了,除了疼痛感外没有其他的不适。 楚沉晏垂眸,他已经完全回忆起的确是易玄用嘴帮他解决了欲望,也回忆起他昨晚泪流满面地抱着易玄,哀求着对方不要分手、离婚的狼狈。 在他意识迷失的时候,一切已经发生了,他亲手把自己所有的尊严都碾碎了。 即使他再爱易玄,也无法改变对方的无情背叛和毅然分手,更无法扭转他们之间如今的死局。如果不是因为李牧对他用了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在易玄背弃并提出分手后,放纵自己哀求对方,以最卑微的姿势说出那种话。 楚沉晏无法控制地想到撞破易玄和陈西纠缠在一起的场景,如今与易玄的身体接触,即使对方仅仅因为为了帮他而为他口交,也令他感到无比恶心。 以及自我厌恶。 他根本无法在这个房间内与易玄多待一秒。楚沉晏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围巾将脸和头部遮起,默默地离开了。 之后的几天,楚沉晏一直待在酒店里,哪儿都没有去。他现在身上和脸上都带着伤,不适合在公众面前露面,直接让顾昭帮他联系公司暂缓手上的各项工作。 在静谧的环境中,楚沉晏等待着身上的伤口慢慢痊愈。近期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每一桩他潜意识中都是抗拒的,稍稍一想,就会立即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他宁愿把自己封闭起来,什么都不再考虑。 这天,楚沉晏正躺在床上翻看剧本。为求安静,他待在酒店的事只告诉了经纪人。顾昭期间来了一次,给他带来不少衣物、书籍以及剧本等物。 过去,他只要拿起感兴趣的剧本,就会沉溺情节,抛弃尘世的困扰,只专注于文字的灵动跳跃。如今,他却根本什么都看不进去。 楚沉晏茫然地望着手中的纸张,轻声叹了口气。 房间的内线响起。他近来谁都不想联系,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只让顾昭如果有急事再找他。接起电话,的确是顾昭。通话中,经纪人说有位故人想和他聊聊,并留了一串归属地在国外的号码。 楚沉晏看着那号码,不知对方是哪位故人。微微思索后,他最终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一声温柔磁性的男音响起:“喂?您好。” 楚沉晏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对方是谁:“您好,我是楚沉晏。请问是您给顾昭留了电话吗?” “晏哥。”对方一听他的声音,顿时笑了起来:“我是白飞舟,好久没联系了。” 楚沉晏握着电话,惊讶地从床上坐起来。 三年前,白飞舟在事业巅峰期突然宣布退出影坛,从此彻底离开公众视野。当时谣言四起,有人说他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有人说他身受重伤,有人说他毁容以致无法再演戏,有人说他被包养的金主折磨到精神出现问题,甚至还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各类爆料丑闻持续席卷娱乐圈数月,后来才被楚沉晏与同性结婚的新闻替代。 白飞舟比他小几岁,现在应该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当年他、周衍、白飞舟凭借演技、人气、奖项、票房赢得圈内认可,三人之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情。只可惜,世事难料,白飞舟憾然离场,再无音信。 “飞舟。”再听到这个名字时,楚沉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你这几年过的好吗?” 白飞舟在那头轻笑,大概讲了讲自己这三年来在国外游学的生活。楚沉晏不爱窥探他人隐私,白飞舟没提当年息影的原因,他自然也不会开口问。后来,白飞舟表示近期准备回国发展,询问他是否有空出国洽谈些公事。 飞机降落的时候,楚沉晏拿掉眼罩望向机窗外。此时正值罗马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大概是由于心情所致,他未觉寒冷,只觉麻木。 下了机,白飞舟已经在外面等候他多时。 身在异国他乡,两人又是故交,虽然许久未见,却没有一点生疏感。 两人寒暄了一番,三年时光飞逝,没变的是外貌,变得是心境。 白飞舟这几年游历各国,边学习边散心,最终将这座地中海沿岸的美丽城市作为自己的最后一站,在此生活了近半年时光。楚沉晏到的时候恰好是傍晚,白飞舟接到人便开车前往当地最负盛名的米其林餐厅。 在酒店顶层用餐,侧首便能从巨大的落地窗俯瞰罗马夜景,两人一边享用着宛如艺术品般的意大利美食,一边在舒缓轻柔的音乐中轻声交谈着。 言谈间,楚沉晏深感白飞舟这几年收获颇丰,虽然容貌未改,但如今他整个人都透着沉稳与自信,比过去增添了成熟男人的气度与魅力。 白飞舟说他如今有资金支持,已经在国内注册了新公司,过段时间就会回国重返娱乐圈,届时希望楚沉晏多加支持,同时也期待与他合作。楚沉晏点头应允,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饭后,白飞舟直接送他入住餐厅下方的酒店。临行前,他笑着说这几天可以当导游陪楚沉晏好好游览一番罗马的景致。 楚沉晏笑着点点头。 白飞舟走后,楚沉晏在窗边静静地伫立了许久。 对方的邀请只是给了他一个逃离一切的借口,他迫切地需要远离那些烦恼忧思。 他终于可以收起他的演技,露出真实的一面。 之前发生的每件事,他都无法忍受,每每想到,就要忍受扒皮刺骨般的疼痛。 看着脚下那些陌生的楼宇街景,那种痛苦、焦躁如影随形,并未因他身在国外而有所缓解。 楚沉晏都不知道究竟如何才能得到解脱。 他只希望在这短暂的逃避后,自己能够恢复冷静与理智,最终做出抉择。 来罗马的这些日子,楚沉晏由白飞舟陪伴,享受着最后的、难得的悠闲时光。其实,他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回国后,他还需要面对太多之前无法面对的事情。 傍晚时分,楚沉晏本来应白飞舟之约外出散步,却因对方有紧急公事,最终选择独自出门。 随意地走在古罗马风格的街头,灯火之中,陌生行人擦身而过,楚沉晏想,其实这样也好,毕竟这里不会有什么人认识他,抛开明星的身份,他终于可以肆意地隐藏在人群中,不必遮遮掩掩,不必强颜欢笑。 和易玄究竟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楚沉晏阖上双眼,在冰冷的夜风中,心中有了答案。 他并不后悔爱上易玄,也不后悔和易玄结婚。他只不过想要一个机会,一个选择,至少让他们的感情坠落危崖前,能够挽救。 只可惜,亲眼目睹爱人的背叛,亲耳听到对方说希望分手,他一直都处在被动中。楚沉晏自嘲一笑,易玄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与选择。 早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易玄就已经变心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身心俱疲。这种感觉来自心灵最深处,强烈到掠夺了他这段时间蓄积的所有精力和勇气。 楚沉晏一路边想边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条较为偏僻的窄路上。罗马的街道错综复杂,楚沉晏这几天已经大体将酒店附近的路认清,大概知道该怎么穿过这条路回到酒店。 夜色渐深,这条窄路上没有路灯,他无意在暗处多待,加快步伐经过转角处往回走。 一转弯,楚沉晏眼前骤然出现了一道强光,一辆小货车响着尖利的喇叭声,以极快地速度驶来。 在刺目的远光灯中,有个小小的孩子正瞪大眼睛,吓得浑身僵立在路中间。 电光火石中,楚沉晏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在车子即将撞上小孩的瞬间,他已经猛地扑了过去。 “沉晏!” 巨大的撞击声迅速覆盖了那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楚沉晏觉得自己先是被人从后方大力地抱住,紧接着遭到车体的重创。 彻骨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楚沉晏根本来不及确认那声音是否是他的幻觉,眼前先是颠倒翻转的白影,而后转为死一般的黑暗…… 第27章 不知沉睡了多久,在历经黑暗后,楚沉晏再次接触光明,顿时感到十分不适。 他几乎以为自己不会再醒来了。 楚沉晏昏迷了一段时间,下意识地想动一动自己的身体,结果头部和前胸立刻传来阵阵钝痛。他忍不住发出的呻吟很快引起病房中其他人的注意。 “他醒了!” 眼前很快出现了顾昭、助理lisa、医生及护士等人,楚沉晏的大脑还处于遭受重创后混沌迟缓的状态,他有些怔愣地望着那一张张关切的脸,微微动了动干涸的嘴唇。 “谢天谢地!晏哥,你终于醒了……” 楚沉晏躺在病床上,睫毛轻颤,努力地回忆昏迷之前的种种,他记得自己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孩子才遭遇了车祸。 撞车瞬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甚至还感到身体被人从后猛地抱住了。 那个声音…… 楚沉晏双眼半睁半闭,艰难地用无比沙哑的嗓音轻声询问:“易玄呢?” 第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8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8节 围在他身边的几位助理并不了解楚沉晏和易玄如今的关系,听他初醒后第一句话就问起易玄,只当他是在受伤后急于见到自己的爱人。了解其中内情的顾昭面色沉重,立即打发几个年轻助理先行出去,这才回到病床边。 “易总他……应该在国内。”顾昭不敢告诉楚沉晏,在他受重伤最需要爱人的时候,自己根本联系不上易玄。他更不敢告诉楚沉晏,国内已经有媒体在报道陈西和疑似楚沉晏配偶——易家大公子易玄同游国外的花边新闻,甚至还有两人在机场见面的偷拍照片为证。 “……”楚沉晏头痛欲裂,皱眉道:“他当时不在……现场吗?” 顾昭闻言,一脸沉重:“沉晏,被送到医院的只有你和那个孩子,现场没有其他人了。司机当场逃逸,那条街道属于摄像盲区,所以没有拍到肇事车辆,警察目前正在调查。” 楚沉晏自嘲一笑。果然是他在生死关头出现了可笑的幻觉。易玄当时背叛得那么彻底,分手得那么决绝,怎么可能会在撞车瞬间出现在自己身边!他真是太可悲了! 楚沉晏身心俱疲地闭上双眼,再次将自己锁入黑暗之中。 …… “您好,我是易先生的律师,我姓何。” “何律师,不好意思,楚先生现在还处在昏迷之中,暂时不方便您探访。” 病房内本就安静,门口对峙的两人虽然措辞礼貌,但是动作间却针锋相对,毫不退让。身受重伤再加上内心的痛苦与逃避,楚沉晏这两天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半昏迷状态,对外界的人事有知觉,但大脑却像被整个浸在水底,恍然若梦,无法思考。 “让他进来吧。” 眼前一片灰蒙,其实楚沉晏有些看不清楚面前这个西装革履,自称是易玄律师的男人。他微微抬了抬苍白的手指,再多的表情和动作,他也做不出了。 “楚先生,您好。”何律师垂首注视着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憔悴男人。他心中有些不忍,却依然以非常职业的口吻说:“我是受易先生之托,前来处理你们的离婚事宜。” 他边说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沓文件,离婚协议书赫然在列。 之前一直在旁边隐忍的顾昭当场就红了双眼,青筋暴起。这个向来沉稳、八风不动的男人怒不可遏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何律师的衣领,咬牙吼道:“你他妈疯了吧!你看不见他是什么情况吗?!你现在和他谈这个?!” 何律师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人抓扯,他本来就是以擅长替雇主处理各种棘手的事务在业内著称,深谙如何在最适当的时机迫使对方做出最有利于雇主的选择。他做这行,早就抛开了个人情绪,一切都以雇主的意愿为主。他微微一笑,瞥了眼顾昭因怒火而涨红的脸,语气一分没变:“我只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顾昭拎着他的领口还要再说话,楚沉晏已经挣扎着侧过头,虚弱的声音在争执拉扯的两人耳边响起:“小顾……放,开他……” 顾昭胸膛剧烈地起伏,最终泄气似的松了手。 何律师理了理自己乱了套的衣服,从地上把散落的文件整好。“楚先生,我受易先生之托,前来处理你们离婚的事。” 床上的男人闻言,本就灰暗的双眸闪动了下,逐渐化为一片浓重的死灰,再无生气。 他之前搭在床边的苍白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之后,缓缓地,缓缓地落在了床单上。 何律师走到床边:“楚先生,离婚协议请您过目。” 楚沉晏半天都没有反应。他没有声音,更没有动作。 如果不是他还在茫然地睁着双眼,何律师几乎要以为楚沉晏已经再次陷入了沉睡。 “楚先生,”何律师轻咳一声:“既然如此,那我读一遍吧。您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说完,他靠近楚沉晏,在耳边一字一句地将手中的那份离婚协议的内容清楚地读了一遍。 待念完最后一字,何律师合上协议,放缓语气:“楚先生,易先生希望您能够成全彼此的未来。他说是他对不起您。” 何律师以为,任何一个人在身受重创后听到爱人提出离婚的消息后,就算不会精神崩溃,至少也会失控地痛哭哀嚎。 然而,病床上憔悴到了极点的男人眼中却没有一滴眼泪。 何律师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人悲痛到了极致,大概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被那强烈的悲痛击中,何律师有一瞬间说不出任何话来。这是他职业生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想开口,却在面对床上的男人时,哑然了。 良久之后,楚沉晏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向下,落在律师手上那份协议书上。 这就是他和易玄的最后结局吗? 易玄,易玄,易玄…… 楚沉晏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深爱的人的名字。 那年,二十七岁的他和十九岁的易玄在法国初遇,直至今日,他还清晰地记得易玄穿着简单的t恤仔裤,神色淡漠的样子。他当年感慨易玄拥有着一双极其漂亮明亮的双眸,却偏偏带着无言的忧郁和伤痛。 那种痛和孤独,以及后来易玄遗憾离去的背影,都令他深深触动。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约会时,易玄在夕阳余晖中微笑的样子。那简单幸福的笑容如时光碎片般洒入他的心底。那一刻,他怦然心动,一见倾心。 二十七岁到三十三岁,六年时光,他和易玄拥有过太多的回忆。 楚沉晏从不后悔爱上易玄,也从不后悔与易玄结婚。 这种感觉游离于爱与恨边缘,比爱更深刻,比恨更惊心。遗憾的是,三年的婚姻生活磨灭了他们过往所有的幸福与甜蜜。 楚沉晏最终用发抖的手接过律师递来的钢笔,在那份宣告他和易玄婚姻结束的协议上签了字。 他和易玄最终以离婚惨淡收场。 一切都结束了。 何律师双手郑重地接过签了字的协议。原以为这次来会颇费工夫,甚至准备好迎接对方种种歇斯底里、情绪崩溃的抗拒,他根本没想到楚沉晏竟然就这么签了字。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和手段都没用上,对方那种彻底心死的平静让何律师感到由衷地难受,捧在手中的离婚协议仿佛有千斤之重。 律师走后,楚沉晏在床上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小顾,你……回国帮我准备一下吧,我……想开一场发布会。” 既然决定和易玄离婚,楚沉晏就不希望再给自己留任何退路。他悲伤地意识到,亲历生死时,他依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易玄,甚至还幻想对方的出现。不可否认,易玄的一切被他烙在了自己心底最深最柔软之处。 他必须亲手将那烙印连同上面的血肉通通挖去。 签字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选择了放手,他就不会再也不会露出弱者的表情。他必须斩断所有的退路。 顾昭双眼通红,点点头。他明白楚沉晏的意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与易玄离婚这种事再怎么掩饰,最终还是会为大众所知晓。与其等被爆料闹得丑闻满天飞、无法收场,不如先主动出声。 “沉晏,你们离婚的原因……” “……”楚沉晏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就说,我们……性格不合吧。” 随着一场发布会的召开,当红影星楚沉晏与同性爱人离婚的消息在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众说纷纭。媒体们都想第一个采访当事人,挖出猛料,却都联系不到离婚事件的主角。 远在意大利罗马,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一所医院驶出,何律师坐在车内透过单向车窗向外望去,古罗马风格的建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惜他无心观赏这异国他乡的美景。 车子在行驶一个多小时后,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转弯,而后驶入了另一家医院。 泊好车,何律师低头看了眼手边的公文包,轻轻地叹了口气。他顺着台阶拾级而上,乘坐电梯来到了医院住院部的一间病房。推开门,里面安安静静的,偌大的病房中只有一个独自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那人头上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脸色很差,身形消瘦,俨然是受了重伤。何律师进门的时候,他正仰面躺在一片白色之中,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听到声响,男人半晌才缓缓转动眸子望向来人。 何律师还记得不久前,他把楚先生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带来时,刚从昏迷中醒来的男人双眼一下子就红了,浑身巨震,颤抖不止。许久,他才镇定下来,什么都有没说,最终认命般地闭上了眼。 “易先生。”何律师拿出包里那份刚签过字的财产分割协议,轻轻地递到男人的手边。“楚先生已经签字了。等手续办完后,你们的共同财产,您名下的收藏品、房产、酒庄、马场等不动产都会转到楚先生名下,其他股份资产、流动资金将会以投资收益、公司分红、拍戏薪酬、广告收益等多种形式每年汇入楚先生的账户。白总那边属于楚先生的股份,我也会妥善处理,不会让他人起疑。” 病床上的男人听后垂下长睫,遮住了眸色。他盯着那份协议,沉默地颔首。 何律师暗叹,他原本也相信了之前媒体爆料的易先生和当红小生的花边传闻,毕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易先生坚持和楚沉晏离婚的原因。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易先生为了救楚先生甚至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事后,他宁愿一个人躺在医院,饱受外界种种谣传,也不让对方知晓实情。 何律师见惯了夫妻离婚时为了财产争得你死我活,或是一方亏欠另一方离婚后将财产赠与对方,但他从没见过像易先生这样,离婚后把所有身家全部转入前夫名下,还是以这种不让对方知道、不讨好的方式。 易先生能为爱人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婚! 何律师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当在楚沉晏的病房看到电视中易先生出轨爆料以及那位当红小生接受采访的报道时,再想想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没有抢救过来的易先生,何律师只觉得心口仿佛堵了什么,传来阵阵闷痛。 他在病房内呆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半天才反应过来。离开前,何律师忍不住开口。其实,他以往从来不会问客户这种问题,可是他现在心里实在太憋闷了。 他终于还是把这段时间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问了出口。 “易先生,有什么是您扭转不了的,非要和楚先生走到这步?”在他看来,易先生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处事冷静果敢、心思缜密、步步为营,几年时间就成长为商场上的一号人物。何律师实在不明白有什么事是他解决不了的,非得伤害挚爱,选择和对方离婚。 易玄靠着床头听完律师的疑问,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异常的苦涩。 他最终也没有回答律师的问题。 第28章 结婚时,易玄对自己与楚沉晏共度的未来充满憧憬:两人闲暇时居住在山间的那套温泉别墅里,惬意地享受生活,他们可以烹饪、养花、泡澡、谈天、做爱,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如果沉晏愿意的话,他们还可以再养两只狗。 虽然这样的愿望目前只实现了一小部分,但是易玄很有耐心。多年来,他早就习惯了等待,也习惯了在等待中感受幸福。毕竟他和楚沉晏都很年轻,今后他们还会携手走过很长很长的人生。 易玄原以为他正一步步地实现着心中的理想,没想到现实却是造化弄人。 因为楚沉晏有试镜,两人提前结束了在s城的度假。目送对方在经纪人陪伴下离开之后,易玄重新投入繁忙的工作之中。这几年在他的执掌下,易氏集团发展迅猛,易玄肩上的重担自然与日倍增,休假归来后偶尔感到恶心乏力,也只当是工作压力所致。他从小爱好锻炼,没有任何有损健康的恶习,身体素质极佳,每年体检各个项目都很正常。所以,易玄并没在意。 这天,开完股东大会后,易玄在办公室等待着秘书送半年度财务报表。他起身走向窗边想晒晒太阳的时候,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伴随着阵阵腹痛,他再也无法支撑自己的身体向前倾倒,而后便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一进门,唐秘书就被晕倒在地的易先生吓得够呛,手里文件满地,当即喊助理一同把易玄送到医院。唐心一路上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到了医院才想起自己应该给楚沉晏打电话,结果被半躺着刚刚转醒的易玄皱眉制止了。 “……别告诉沉晏。”易玄头晕目眩,迷迷糊糊中却还记得楚沉晏这两天是在g城附近的一个山区做慈善活动,就算告知,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反倒徒增担心。 闻言,唐心默默地收了线,叹着气转身去给易先生办理手续。 另外两个助理守在病房前,只留易先生一个人在病房中休息。易玄躺在病床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晕倒,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一边眼睑突突重跳,他有些心慌闭上双眼,忍耐着来自腹部一阵阵的疼痛,最终慢慢地在全身困乏中昏睡过去。 “楚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过了多久爱,隐约听到了“楚先生”三个字,易玄从睡梦中转醒,睁眼就见唐心正边背对着自己打电话。 楚沉晏在那头询问为什么无法联络易玄,唐心握着手机想着正昏睡在病床上的易先生,又想着易先生的嘱咐,微微顿了下,才语气正常地说:“楚先生,有一份紧急文件需要易总签发,他现在正在公司加班,刚才可能因为太忙碌,所以没有接到您的电话。请问您有什么紧急的事吗?我现在就去转告易总。” 和楚沉晏又说了几句,唐秘书挂断电话后,使劲揉揉眉心,回头才发现易先生已经醒了。 “刚才是沉晏吗?” “是楚先生。”唐心关心道:“易总,你感觉怎么样?” 易玄蹙着眉,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有点头晕。沉晏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吗?” “楚先生倒没说什么,他没有联系到你,问你是不是在忙碌。不过,我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不稳。” “我的手机呢?”易玄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在西装口袋里翻找起来。“是不是在办公室?” 唐心正要回答,一位医生手拿病例、报告推门而入,他先抬眼望向床上的易玄,复又垂眸看着自己手中的材料:“先生,您的血液检测报告出来了。您体内的丙草转氨酶、丙谷转氨酶等指数偏高,我建议您最好留院。” “医生,易总他到底怎么了?” “易先生罹患肝病的可能性非常大,我建议尽快做针对性检查。” 见医生说话时的神色凝重,唐秘书心脏狂跳,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迅速在她全身蔓延。她急忙望向易先生,只见身着病号服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半靠在病床上,半晌才苍白着一张脸微微颔首。 易玄当晚就按照医嘱做了一系列肝功能检查。只有他自己知道,进行采血、腹部ct等项目时,他的双手颤抖到无法握拳。 这种感觉无法明说。易玄大脑始终是一片空白,小时候母亲患病后在他面前走向死亡的场景一幕幕涌现。当躺在冰冷的仪器中,被一大片白色的金属包围的时候,他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易玄不敢多想,甚至害怕潜意识中最坏的可能性成真。 回到病房时,唐秘书还在一脸焦急地等待。她犹豫地告诉易玄:楚先生一行结束慈善活动后,在归来途中遭遇了暴雨和山体滑坡,楚先生的保姆车当场翻车,所幸没人受重伤。 唐秘书快速说完,就见易玄仿佛遭受了重击般地浑身僵硬,脸色更加苍白,而后他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从病床上挣扎着起身,一手抵住腹部,一手快速地脱掉身上的病号服。 唐心瞪大眼睛:“易总,您这是要干什么?” “唐姐,我得去一趟。” “易总,这么晚了外面又下雨,您还病着,现在赶过去太危险了!”唐秘书劝阻道:“再说,楚先生他们已经没事了!” 易玄没再言语,直接从衣帽架上挥手取了自己的西装和衬衣进了隔间。 唐心满面愁容地在病房里急得团团转,这边易玄已经换好衣服走出来,不容置疑地说:“公司的车开来了吗?钥匙给我。” “易总……” 两人对峙了几秒,唐心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易先生心急如焚的表情令她无从拒绝,她只得从包里取出车钥匙和手机交给易玄。她今天注定拦不住对方了。 “易总,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现在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唐秘书是位单亲妈妈,易玄欣赏她的工作能力,也体谅她平时独自带孩子不易。他不愿这么晚还给她添麻烦。 易玄刚准备离开,倏地长眉紧皱。他身上的西装上满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沉晏刚刚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易玄无论如何都不愿他再有半点担心。 易玄停下脚步问唐心:“你带香水了吗?” 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尽快赶到沉晏的身边。 连夜驱车赶往临市的途中,随着雨刷来回扫动,雨水不断在挡风玻璃上飞散,易玄坐在封闭的车厢里难以控制地开始胡乱想象。 唐秘书说沉晏并无大碍,他依然放心不下。当听到“山体滑坡”、“翻车”等字眼的时候,易玄眼前瞬间黑暗,当场就一阵天旋地转。 他不敢想象假如沉晏真的遭遇不幸,自己将会如何。只要稍稍想想这种可能性,他都会有种被逼疯狂的感觉。 一路上,易玄给楚沉晏打了很多电话,对方一直都处于关机状态。无法接通,无法听到对方的声音令他的担心与焦躁感更甚。易玄想,沉晏遭遇车祸时肯定也曾满怀期待地希望在第一时间与自己通话,可是却一直联络不上,所以才会打给唐心。他太明白那种感觉了!对于沉晏来说,他不仅仅是伴侣,更是家人。然而,他当时却在医院里不省人事。易玄狠狠地捶了下方向盘,脚踩油门,在雨夜中将车子开得更快。 易玄满脑子都是曾经在电视、报纸上见过的翻车现场。后怕地想象着各种惊心动魄、鲜血淋漓的画面,他双耳传来阵阵嗡鸣,脊椎泛起阵阵寒意。 他过去从不介意楚沉晏工作繁忙。当初在一起时,易玄就非常清楚身为公众人物的楚沉晏并不单单属于自己一人,他属于大荧幕,属于舞台,属于每个爱他的人。楚沉晏和他一样,是个不折不扣、顶天立地的男人,也拥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和勃勃野心。他的理想、他的努力、他的迁就,易玄再明白不过,也无比支持。易玄不在乎楚沉晏有时会因工作无法兼顾家庭,也不在乎生活中的种种等待。他们俩的婚姻生活本来就是彼此之间的迁就磨合。易玄唯一的希望就是楚沉晏可以在和自己共度的日子里平安幸福。所以当听闻楚沉晏差点遭遇不幸时,他在心急如焚中再也无法保持理智。 如果不是老天眷顾,他很可能就会失去对方。易玄的世界里除了楚沉晏,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赶到楚沉晏的住处门口,易玄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开门瞬间,他死死地把面前的男人抱在怀里,他恨不得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自己。 那是易玄第一次向楚沉晏提出质疑:工作真的那么重要吗? 其实道理他都懂,楚沉晏遭遇的只是一场意外。可假如对方因工作而丧命的话……易玄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他已经快被自己一路上各种可怕的想法搞到情绪崩溃。他根本离不开楚沉晏,更承受不了失去对方。他真心地愿意一辈子照顾楚沉晏,为他提供清闲安逸的生活。楚沉晏可以想拍戏就拍戏,不想拍就去从事其他感兴趣的事情。但这样的想法他却根本不能说出口。因为这对于同样身为男人的对方来说,是种不尊重。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首次意见不合。易玄明白自己不该如此,不该激动,不该失控,可是他是真的怕极了!这种恐惧自妈妈去世后,他已经许久未曾体会过。 何况,经历过去的种种,他根本就不相信运气。 “阿玄,其实前不久……” 当楚沉晏表情松动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易玄感到腹部猛地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意。他下意识皱眉想伸手捂住腹部,却生生忍住动作,只说自己情绪不稳,需要去阳台上冷静冷静。 夜幕中纷纷细雨飘落,折射出无数破碎的光点。易玄在阳台上站了很久,也想了很多。刚才那阵疼痛提醒他,他这一路赶来完全忘了自己身体的问题。易玄这几年各项体检正常,平时也非常爱护自己的身体,突患传染性疾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冥冥之中,一种的不祥感笼上心头,易玄双臂撑在阳台的扶手上,颓然地阖上眼睑,只求是他想多了。 次日,他与楚沉晏一同返回g城。当踏入熟悉温暖的家中,易玄有些恍惚。出门前,楚沉晏像往常一样为他挑选西装、衬衣、袖扣以及手表,微笑着替他系领带。易玄凝望着面前的男人,心底传来密密麻麻的酸涩感。他多希望时间能够定格在这美好的一刻。 楚沉晏询问他是否一同共进晚餐,易玄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点了头。 易玄没有去公司,而是径直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他坐在诊室里,茫然地盯着医生上下阖动的嘴唇,对方说的每个字他都无法相信。双耳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膜,外界的声音根本抵达不了他的大脑。 无论易玄潜意识里再怎么拒绝,命运的残酷宣判却已下达:患者二十四岁,经确诊罹患急性肝功能衰竭。该病短期内迅速发病,毫无征兆,不具传染性,致死率极高,目前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尽快进行肝脏移植手术。疾病恶化期间将导致多种并发症,如心肺功能障碍、肾功能不全、神经系统疾病等,如果没有合适的肝脏,仅仅依靠当前最先进的药物保守治疗,病人至多能够存活数月。考虑到患者的血型极其特殊,建议患者办理住院手续卧床治疗,并尽快联系适合的器官进行配型。 易玄不知自己是怎么告别了医生。他步履不稳地离开医院,恍然地抬头望向远方灰蒙蒙的天空。明明是盛夏,他却如置冰窖。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回到车内,易玄在方向盘上趴了许久许久,坚冰自脚底蔓延,将他死死封于其中。他垂下的双手不停地发抖,如果这一切不是一场噩梦,他究竟该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楚沉晏!他无比珍惜与对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还有那么多的梦想尚未实现,他还幻想着和楚沉晏远离尘嚣地生活,怎么会这样?他们目前的生活是如此幸福,易玄无法接受这种残酷的现实,更加无法想象楚沉晏听到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 易玄紧闭双眼,胸膛在剧烈的情绪下不断起伏着。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和楚沉晏在一起。他不能接受命运之刀将他和爱人生生割离。 易玄在车内慢慢地平复着心情。他还如此年轻,身体一向健康,甚少生病,或许这一切只是一场误判,世上不是有那么多误诊吗?抱着一丝侥幸,他致电国外的朋友,让对方帮忙联系那边最权威的医院。当天,他就乘坐国际航班,远赴他国。 易玄匆匆离开,甚至没有来得及回家吃那顿与楚沉晏约好的晚餐。 他以出差的名义在国外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易玄在忐忑中等待,甚至不断祈祷,乞求上苍给与他幸福生活的机会。 然而,这一切却无济于事。接到检查结果后,易玄坐在医院楼下的长廊中久久不能动作。 医生直白地告诉他,他的病症目前非常不乐观,急性肝功能衰竭属于极难救治的重症,致病原因包括病毒感染、药物性肝损伤、肿瘤浸润、代谢性疾病等等,除此之外,有些原因仍然不明尚在研究中。医生表示,易玄的情况不属于已知致病原因中的任何一种,只能说他真的非常不幸。根据推断,像易玄这种身体一向健康的患者,突发急性肝功能衰竭有可能与家族遗传、生活习惯、情绪波动、接触人群等因素有关。他本人又属于特殊的rh阴性血型,找到合适的肝源配型的几率近乎渺茫,目前只能靠药物治疗延缓病情。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金钱、人力所能扭转,唯有听天由命。 内心的绝望与肉体上的痛苦,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在国外的那些日子,易玄只有在每天和楚沉晏通话的时候,才能感到片刻的宁静。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那个男人!易玄无数次想要把生病的事告诉对方,可每当听到楚沉晏温柔的声音时,那些将要撕毁幸福的真相就如同被浇筑在喉头的熔浆,刺痛着神经,令他根本开不了口。 因病症复杂,易玄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回国,更不知道回去后该如何面对楚沉晏。伴侣中一方身患绝症,对于一个家庭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易玄知道他应该把真相和盘托出,与沉晏共同面对,可是他太眷恋两人曾经的美好生活,他真的不忍心亲手撕碎这一切。 住院期间,易玄隔壁病房住着一对四十岁左右的华裔夫妻。妻子生病,丈夫一直陪伴在身边。相比易玄孤身一人接受治疗的冷清,那对夫妻之间的气氛显然温情许多。他有时经过病房,会看到那位丈夫坐在一边,给生病的妻子讲什么有趣的故事,逗得病床上憔悴的女人露出笑颜;他也常常看到那位丈夫一脸温柔地认真替爱人梳理因化疗而枯萎的长发,之后拿着镜子和妻子一起欣赏自己的成果。 易玄后来听说那位妻子身患胃癌晚期并且已经扩散到淋巴。纵使家庭条件优越,也药石无医,开刀已经毫无意义,目前也只能依靠化疗延缓生命的流逝。如果不是因为女人满面病容,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身在医院,易玄根本无法从两人脸上流露的笑容看出他们正经历着病痛。易玄有时候觉得,像那对夫妻那样调整好心情共同面对,彼此相依度过人生最后的时光,给活在人世的那方留下一些有意义的回忆,也是一种选择。 直到某天半夜,易玄身体不适难以入眠,走出病房透气。他走着走着,却忽然看到隔壁的那位丈夫正站在走廊尽头默然地望向窗外。那个男人沉溺于自己的思绪,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月光下,泪水顺着男人刚毅的脸颊不断滑落。他笔挺的背脊此时也像无法承受折磨似的痛苦地坍陷下去,与白天那个在病妻身边温柔欢笑的男人判若两人。 白日里的一切都是男人为爱人编织的幸福梦境,只有当生病的妻子熟睡后,他才敢在无人的角落发泄自己绝望的情绪。这样安静的夜晚,他哭泣流泪,甚至连声音都不能发出。 易玄沉默着,在黑暗中站了很久,直至四肢冰凉,才伸出苍白的手扶着墙慢慢地回了病房。 在国外待了半个月,易玄重新回到故土。下了飞机,心境和走的时候完全不同,过去的意气风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无措。 即使已经确诊,易玄仍然无法相信自己走上了死路。如果不是乏力、恶心、呕吐以及身体愈发严重的疼痛,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正经历着一场梦。梦醒时分,他就会回到和楚沉晏的家,睁开眼睛就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爱人,然而继续他们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回来的时候,易玄谁都没有联系。 他出国时随身未带一物,回来却多了无限的沉痛。他本来已经做好告诉楚沉晏真相的准备,可是却在那一晚所见后,彻底地犹豫了。易玄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坐上车茫然地思索了半天,才和司机说了一个地方。 途中,他在一家花店认真地挑选了一大捧新鲜的百合。 第29章 g城的墓园位于城郊,松柏环绕,庄严肃穆。时下并非清明,来人并不多。易玄捧着花沿着长长的石阶拾级而上,很快便来到了熟悉的地方。他站在墓前,仔仔细细地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中的女人温雅端庄,被相机定格在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与易玄相像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半晌,易玄蹲下身,轻轻地把手中的花束摆到墓碑前。 “妈,我来看你了。” 母亲离世已经过去了很久,幼年时期再无法接受的现实经过这么多年,易玄也都习惯了。他曾经憎恨过父亲的无情,也伤感于母亲的软弱。他妈妈刚查出重病时,易东来也曾一直守在妻子的病床前。易玄记得父亲多次背着母亲流过泪,可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受每天对着饱受病痛摧残的妻子以及刻骨的痛苦与绝望,逃避似地选择投入了别的女人为他编织的温柔乡。丈夫的背叛直接导致易玄重病的母亲彻底放弃治疗,带着身体与心灵双重痛苦憾然离世。 易玄当年目睹了整个过程,多年过去,医院白色的墙壁以及刺鼻的消毒水味仍然存在于他的记忆深处,从未消退。他那时太小,无能为力。易玄只记得自己曾在母亲的病床前暗中发誓,以后决不让自己爱的人饱受这种痛苦的折磨。成长的过程中,他一直都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只有拥有绝对的实力,才能改写命运。 易玄垂眸,把带来的酒放在一旁,不顾及地面的是否有灰尘,径自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下来。 “妈,好久没来看你了。我最近……不太好。”易玄闭了下眼睛以缓解其中的酸涩。 他没和任何人说过,甚至对楚沉晏都没有提过:母亲去世时,他曾一度想和母亲一起走。易玄许久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厌世情绪,直到他听说楚沉晏差点遭遇不幸。假如楚沉晏也像妈妈一样离他而去,他恐怕真的撑不下去了。那晚开车的途中,易玄曾想过假如楚沉晏遭遇不幸,自己会如何:他会亲手为爱人处理后事,亲手埋葬对方,因为这一切他不放心假手他人。待一切结束,他就会陪他长眠地下。 幸好楚沉晏一切平安,只是易玄没想到的是那个真正没有运气,不受命运眷顾的人是自己。 “我该怎么办?” 易玄用手捂住额头,颤抖的指尖透露着他绝望的情绪。他现在的病除了接受肝脏移植,根本没有别的办法。易东来和易天都是正常血型,和他无法配型,等待其他人合适肝脏的几率近乎渺茫。说不畏惧死亡,那都是假的,但此刻易玄最在意的是楚沉晏。他舍不得楚沉晏,舍不得就这么和对方分离。 楚沉晏是他这辈子拥有的最美好的一切。 “我舍不得他……妈,我该告诉他吗?”易玄取出酒,在母亲墓前放上一杯,然后就着瓶口往喉中灌入辛辣的酒液,医嘱什么的他不愿再想。“我该怎么告诉他?” 易玄抬手遮在额前,他的手指逐渐被流下的泪水打湿。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 他的心头有千思万绪,每一个想法都和楚沉晏有关。至今,他都无法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他突然被告知自己即将与爱人阴阳永隔。易玄本以为他的人生之路还很漫长,与楚沉晏相携而行的旅途还很远,他们拥有足够的时光去体味各种各样的幸福滋味。然而世事难料,就算他再有实力也无法抵抗命运之轮的转动。 易玄在墓前坐了许久,边喝酒边和妈妈断断续续地说话。只有在妈妈面前,他才能放肆地把心底的话说出口。易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楚沉晏。此时,唯有酒精能够拯救他,让他得到些微的解脱。直至天空飘下细细的雨丝,易玄才在轻声告别母亲后,离开了墓园。他脸上的泪痕早已经干涸,表情是茫然的绝望。 回到家中,易玄不想开灯,独自坐在安静的黑暗中等待爱人。他在强烈的醉意中和楚沉晏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易玄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对,甚至已经完全脱轨,如果是平时,他绝对不可能如此。可是,他已经彻底绝望。 易玄开不了口,无法告知楚沉晏。每当他想告诉对方真相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那天他无意中看到的深夜里独自流泪的男人。易玄无法想象楚沉晏知道后会怎样。以他对楚沉晏的了解,对方一定会为了陪他治病放弃部分事业、生活等重要的东西。 更让易玄绝望的是,即使楚沉晏为他放弃所有,他也终将走向死亡。他留给楚沉晏的只有无尽的伤痛。 易玄数次想要开口说出真相,最终还是哑然了。在痛苦与绝望的折磨下,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一想到即将与楚沉晏永别,他就受不了。他甚至产生了疯狂的想法:想要与楚沉晏共赴地狱。即使那里燃烧着无边业火,流淌着忘川之水,只要他们能在一起,能在一起就够了。 争执期间,在楚沉晏无意的动作下,易玄突然间流了鼻血。猩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双眼,易玄心中再次被绝望填满:并不是因为鼻子遭到重击,而是因为他的病。 这是易玄在楚沉晏面前第一次清楚而深刻地认识到:他真的病了。 易玄的视野被鲜血染红,他再也不能保持冷静。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能肆意拥抱这个只属于他的男人了。这种想法令他趋于疯狂,血液中的酒液悉数化为最可怕的毒药。最终,他丧失了理智,疯狂地侵犯了他的爱人。 事后,易玄只能对着昏睡的楚沉晏不停地抱歉。 “沉晏,对不起。”易玄亲吻着男人的苍白的手:“我可能不能陪你走完这辈子了……对不起……对不起……” 很可惜,楚沉晏失去了意识,根本听不见他的话。 楚沉晏病休期间,两人共度了一段快乐而简单的日子。易玄知道,这大概是他生命中最后的幸福时光了。现在他还可以依靠药物和治疗缓解病情加剧,甚至掩盖一些急性肝功能衰竭的症状,令他不至于在楚沉晏面前暴露实情。但是,易玄不知道自己这种看上去正常的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在温泉别墅居住的那些日子,每分每秒对于易玄来说都弥足珍贵。白天,他和楚沉晏一同烹饪、钓鱼、看书,夜幕降临,他们会相拥着欣赏电影。 等楚沉晏熟睡后,易玄会贪婪地望着身边的睡颜,希望能将这份美好永存。 易玄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如此无忧无虑的时光。按照医生所说,他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 和楚沉晏在一起,易玄的情绪趋于稳定。他仍然抱着能够找到合适肝脏配型的奢望,同时也在认真考虑等楚沉晏痊愈后,自己该以怎样的形式把生病的事情告诉爱人。 楚沉晏病休结束后便投入了新的电视剧拍摄,易玄决定再次远赴异国接受治疗。临行前,医生带来了一个令他激动万分的消息——联系到了合适的肝源。 这简直是渺茫几率之中出现的奇迹! 易玄接电话的时候浑身颤抖,久久不能平静,他的心脏狂跳到快要从胸膛中脱出。 对于濒临绝望的易玄来说,这个消息简直是上苍对他的眷顾与救赎。 他第一时间赶往国外进行肝脏配型。易玄满怀期待地想假如这次配型成功,他就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楚沉晏。他终于不用再把秘密隐匿在心中,就算过程再痛苦,只要有希望,他们就可以共同扛过。 等待配型结果的时候,易玄不由自主地来到了之前自己住的病房。窗外温暖的日光透过玻璃洒入病房,给白色的空间中注入了温暖。当时住在他隔壁的华裔夫妻已经不在了,病房里换成了陌生的面孔。 易玄在门前站了许久,不知道那对夫妻后来怎么样了…… 这时,一位护士从旁边经过。易玄住院期间,她恰好照顾过他。她对面前这位英俊的黑发青年很有印象,因为别的重病患者都有家属陪伴,只有他是孤身一人。她用英语向他问好,询问他是否在找人。 易玄向她颔首:“您好,我来看看之前住在这里的那对夫妻……” 易玄当时结束治疗回国前,那对华裔夫妻真诚地祝福过他,希望他能联系到合适的肝源,早日康复。易玄这次回来,看到病房里换成了陌生的面孔,隐约猜到了那位癌症晚期的妻子的结局。 护士叹了口气,说:在爱人陪伴下,那位太太最终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那段时间是易玄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刚被确诊而且治愈希望渺茫,不敢告诉爱人,没有家人陪伴,在病房真是度日如年。有时候心情烦闷到极点,他也会和那对华裔夫妻聊聊天,听他们分享一些生活的点滴。 遗憾的是那位妻子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残酷的命运。 易玄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那种找到肝源的忐忑欣喜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冲淡了。 护士难过地说:“她的丈夫也走了。” 易玄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什么?她丈夫……”他不确定护士所说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那个男人为妻子办完葬礼,就……自杀了。”护士说到这里,一度哽咽:“他们俩没有孩子,丈夫走之前把所有的财产全都捐了。” 易玄颤抖着嘴唇,最终望向已经物是人非的病房。那两人微笑相依的情景依稀在目,幸福是真实的,却也是精心编制的幻境。 同生共死就是那位丈夫所求。或许在之前无数个静谧的夜晚中,他早就下了决定,与挚爱共赴黄泉。 易玄理解那种感情,因为换做自己,假如楚沉晏离世,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易玄想,幸好他还有机会。 然而,医生却遗憾地告知:配型失败,建议患者通知家属,尽快住院接受治疗,再重新寻找新的肝源。 迎着刺目的阳光,易玄恍惚地从诊室走出。这次的配型失败彻底摧毁了他心底所有残存的希望。寻找到合适的肝源已经是种奇迹,怎么可能还会出现第二次?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楚沉晏。他本来已经准备好假如配型成功,他的病还有希望,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楚沉晏。然而他最终没有受到命运之神的垂怜。 易玄不畏惧死亡,他害怕的是和楚沉晏永别。 而比与楚沉晏永别更令他恐惧的是:如果他死了,楚沉晏会做出与那位丈夫以及他自己同样的选择…… 第30章 易天此前已经被哥哥易玄从国外召回。易玄深知弟弟易天年轻气盛,桀骜不驯,比他自己少年时代更甚。易天的头脑很好,但是却浑身逆鳞,缺少生活的历练与打磨。易玄希望易天迅速成长,在他离开之后,能够接替履行他肩上的家族重任。有集团智囊的协助,易玄不担心弟弟处理不好工作上的事,他只是担心他的脾气。易天向来听从哥哥的安排,尽管易玄没有把生病的真相告诉他,易天对他的安排也毫无异议。 易东来此时正联合多家公司意图重新回归集团核心。如果易东来成功,等易玄离开后,以其对楚沉晏的憎恶,很有可能会对他不利。易玄下决心在此期间让父亲易东来彻底死心,等一切平息后再将易氏过渡到易天手中。易玄其实也存有私心,易天不会为难楚沉晏。到时,他就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易玄开始认真地考虑,他还能为楚沉晏留下些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楚沉晏公开结婚后非常希望重新获得认可,重要奖项就是一种证明。苏原非的电影原本是易玄准备送给楚沉晏的礼物。在发现生病之前,易玄曾经私下接触过苏原非,他相信这位名导的实力。苏原非沉寂多年终于有了很好的构思和剧本,更重要的是他非常欣赏楚沉晏,易玄知道这就是楚沉晏渴望多时的机会。他原想等楚沉晏接受苏原非抛出的橄榄枝,就不计成本地独家投资这部电影,助爱人走向事业的新高峰。 可惜,楚沉晏却放弃了这次机会。易玄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遗憾。楚沉晏爱他甚至胜过了自己所热爱的事业。易玄完全可以想象,一旦楚沉晏知道自己重病无药可医,肯定会搁置所有的工作,全心全意地陪在他身边,与他一起承受痛苦。易玄怕自己会拖垮楚沉晏的生活,更怕楚沉晏接受不了自己仓促离世,在他死后随他而去。或许楚沉晏足够坚强不会做这样的选择,但哪怕有那么一点可能性,易玄都无法忍受。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楚沉晏能够好好活下去,站在属于他的舞台上享受世人的爱。 楚沉晏询问他买百合花的卡片来历时,易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与其让楚沉晏承受自己即将离世的绝望与痛苦,为自己放弃一切,他不如制造一个假象,让对方觉得错看了他,对他彻底的死心。待一切落幕,易玄就会以工作的理由前往国外。楚沉晏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不会知道他是因病离世。就算楚沉晏多年后听闻他的死讯,也不会为一个曾经背叛他的男人伤心,至多也就是一声叹息。 易玄相信那时楚沉晏已经拥有了全新的生活,有辉煌的事业和体贴的爱人。相恋多年,易玄深知楚沉晏是个坚强的男人,有自己做人底线与人生准则,正因如此,一个背叛者对他造成的伤害永远不及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亡来的深。 那晚易玄彻夜未眠。他躺在楚沉晏身边,凝望着自己深爱的人,最终下了决心。 易玄着手策划一切,首先想到的就是陈西。在s城度假的时候,他曾在楚沉晏的手机上看过陈西的照片。易玄当时十分惊讶,因为照片上十八九岁的陈西让他回忆起第一次看到楚沉晏的情景。 因为容貌相像,陈西成为了能让楚沉晏彻底死心的最佳人选。 无论是微博上最先爆出的偷拍秘闻,还是后来在程乔之生日会上的“偶遇”,以及刻意被顾昭打探到的消息,一步步都按照易玄的设计有条不紊地进行。 楚沉晏生日之前,他很早就准备了生日礼物,但是这并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他准备什么,都改变不了即将带给楚沉晏最深重、最残忍重击的现实。 易玄最终还是狠心地决定在生日当天让楚沉晏撞破自己背叛的一幕。他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易玄故意暗中向楚沉晏的私家侦探透露了消息。 当面对楚沉晏伤心欲绝和撕心裂肺时,就算已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易玄觉得自己也要崩溃了。亲眼所见和想象中毕竟不同,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带给楚沉晏的难以磨灭的伤害。 易玄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太极端,太狠绝。他自私地没有给楚沉晏任何选择的机会,擅自用手段把自己从楚沉晏的世界剥离。 这是他的原罪。易玄根本不需要自白,不想找任何理由,也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站在高台之上,能够对他下达审判的唯有被他伤害的爱人。 易玄违心地对楚沉晏说他腻了,说当初结婚的原因不过是为了争夺权势,说他想要分手。这怎么可能呢?他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和楚沉晏在一起。可能他和楚沉晏的婚姻用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也可能他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有着有效期。他抓不牢,也留不住。 “你去死吧!易玄,你去死吧!”楚沉晏冲他绝望地低吼,应声而碎的是易玄为他精心挑选的生日礼物。 易玄知道楚沉晏的诅咒即将应验。这是他应得的。 当男人伤心欲绝地离开后,易玄躺在一地碎片中久久无法动弹。腹部传来一阵阵强烈的痛意,易玄挣扎了半天才坐起来吃了止痛药。因为担心对方在情绪波动下出事故,随后他跟着楚沉晏回到了两人的家中。易玄不能露面,只能守在楼下。直至容名琛打电话来祝他新年快乐,易玄才反应过来。他不放心楚沉晏一个人在家中,犹豫着在电话中让容名琛过来。 那天,易玄在车内沉默地坐了许久,看着容名琛和周衍匆匆赶来,又抱着醉酒的楚沉晏匆匆离去。 他们走后,易玄蹒跚着回到两人昔日的爱巢。 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就如同他和楚沉晏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挽回。在一片狼藉中,易玄终于不用再伪装,属于他们的家已经毁在他手中。生命中最温暖,最灿烂的光被他亲手扼杀。无人的空间里,易玄终于抱着头在满地碎片中绝望地蹲下,发抖的手还握着那块碎裂的手表。 他终于亲手毁灭了他的世界。 楚沉晏身边一直有易玄安排的保镖暗中跟随,他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出岔子。次日,楚沉晏进入私人会所后,保镖等候在外,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发现他被李牧带走。听到消息后,易玄整个人都要疯了。他非常清楚李牧的为人如何,更清楚对方的所为就是为了报复他。易玄把一桌的东西挥落在地,当即联系公安系统的朋友并发动易家的势力寻找楚沉晏。 可惜,他赶到得太晚了。楚沉晏饱受虐待的样子让易玄对李牧起了杀心。 在把半死不活的李牧交给保镖之后,易玄把被药物折磨的男人抱起,心中满溢着苦涩。 当楚沉晏被药物驱使,泪流满面地不断哀求他“阿玄……我不想和你分手……我不想和你离婚”的时候,易玄真的受不了。楚沉晏一向坚强,何时像这样对别人低头,甚至丢弃了自尊。 易玄紧紧地搂住楚沉晏,眼泪顺着脸颊落在对方一片湿润的脸上。楚沉晏的哀求让易玄犹豫了。然而,他已经对楚沉晏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现在走到了这步,他哪里还有退路,又怎么可能回头? 易玄长期用药,身体状况已经不太好了,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够帮助被下药的对方。更何况,楚沉晏一定无法接受和背叛他的男人做爱。易玄最终用嘴帮楚沉晏解决了欲望。 楚沉晏离开后,易玄联系了律师,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其他一切计划都按照计划进行着,他得知白飞舟即将回国发展,便联系了对方,暗中以楚沉晏的名义为白飞舟的公司注入巨额资金。离婚之后,如果楚沉晏不愿留在易扬娱乐,也会拥有更好的归属。以白飞舟的身后势力,就算易东来出手都无法阻挠楚沉晏的未来之路。 楚沉晏出国散心期间,经过李牧一事易玄再也无法放心。他停下手中的全部事务,悄悄地跟随对方去了罗马。当男人为救一个小孩遭遇车祸时,易玄庆幸自己来罗马的决定,他至少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对方阻挡重创。 在生死时刻,易玄深深地明白,他能为楚沉晏赴死,只求对方能好好活下去。 易玄最终还是被抢救回来。再次醒来的时候,何律师竟然已经找到楚沉晏签署了离婚协议。 律师将那份协议递给他的时候,易玄浑身巨震,血液都仿佛凝滞了。何律师在他昏迷期间选择了“最适合”的时机,在楚沉晏伤重时迫使对方死心地签了离婚协议。 如果易玄清醒,他绝对不会允许何律师这么做。但他错过了。他无法责备律师,追根究底,这都是他的罪,何律师不过是他的工具。他才是那个伤害楚沉晏最深的人。 造化弄人!天意弄人! 重伤失去意识的时候,命运已经为他做出了选择。 他和楚沉晏的婚姻最终以离婚收场。 易玄阖上双眼,他求仁得仁。他不后悔。 第31章 二月微寒,天降细雨,这样的天气丝毫没有影响到g城机场到达大厅的热切气氛。 一个多月前,当红影星楚沉晏与同性爱人离婚的消息宛如一枚重磅炸弹,在整个娱乐圈掀起轩然大波。娱乐记者们纷纷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在第一时间挖掘二人离婚的一手内幕,然而他们如何努力,都一直没能采访到两位当事人。据传楚沉晏在国外出了事故,所以才会以视频形式召开记者会,向公众公布离婚的消息。近日,记者们终于得知离婚事件核心人物之一——楚沉晏即将归国。 各大娱乐媒体几乎倾巢而动,安排大批人手在机场附近守候。 随着国际航班落地的广播声响起,诸位记者纷纷向出口处急切地张望。 不多时,几位比较眼熟的助理拖着行李从出口走出,紧随其后的是楚沉晏的经纪人顾先生。 等待多时的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向后看去。 在随行们的簇拥下,一个身着深色休闲装、高挑挺拔的男人迈着长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英俊的脸被墨镜遮住大半,看不出表情,唯有露在外面的嘴唇轻抿成一条性感的线。 男人一现身立即吸引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目光,即便他没有露出真容,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无,记者们还是从身姿和气度一眼就识出了他的身份。 霎时间,楚沉晏一行被众人团团围住,长枪短炮争先恐后地向他递去。 久经风雨的经纪人早料到会出现这个情况,在顾昭的指挥下,几位助理使出浑身解数把男人围在中间,等候在机场的保镖一拥而上,努力将他们一行和不断高喊着各种问题的记者们隔开。 这是楚沉晏在离婚后第一次公开露面,能采访到他说的一句话,哪怕是一个字都意义非常。尽管助理和保镖拼尽全力,也有些招架不住记者们的疯狂。 在推搡中,楚沉晏长眉微蹙,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把一旁被挤得快要站不住的助理怀里的孩子接过来。 楚沉晏身形高大,肩膀坚实有力,虽然重伤初愈,但用单手抱一个小小的孩子却没有任何问题。他把手掌放在孩子的耳边,以阻隔旁边的大声喧嚷。那个小家伙被楚沉晏一抱就顺势靠在他的肩头,小脸乖乖地埋进男人的衣服里。 记者们这才注意到楚沉晏这次回来还带着一个孩子,而且看发色好像还是个外国人。众人心中疑惑更甚,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楚沉晏全程没有任何表态,很快在随行的重重保护下,抱着那个外国小孩上车离开了机场。 楚沉晏怀抱的小家伙叫托蒂,今年刚满三岁。楚沉晏当初就是为了救他遭遇车祸。托蒂出生在意大利,无父无母,暂住在一位远方亲戚家中。显然,对方对他的存在并不欢迎也毫不关心,是以,年仅三岁的托蒂才会大晚上独自出现在街头。听闻这些,再联想小家伙瘦小的身材,楚沉晏请白飞舟帮忙,同时安排人使了些手段,最终以收养的形式把托蒂带回国内。 楚沉晏坐在车上,等了会儿才把小家伙抱到腿上,用手轻轻揉了揉他褐色的卷发。年幼的托蒂只会说意大利语,初来陌生的国度,什么都不懂,完全处于茫然无措的受惊中。在刚刚混乱的情况下,幸好有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把他抱进了怀里。 顶着微微有点乱的卷发,托蒂仰起小脸,长睫下漂亮的湖绿色眸子闪动。他看到那个黑发黑眼的男人对他露出一个友好而温柔的笑容。他还很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的长相,他觉得那个人非常非常好看。那个笑容像春天暖融融的阳光,也像他最喜欢的甜蜜糖果,令他终生难忘。 楚沉晏望着膝上乖乖坐着的小家伙,心中一片柔软。 楚沉晏只会说最简单的意大利语,和托蒂的交流沟通还有问题,不过既然决定收养这个孩子,他就准备好好学习,同时教授托蒂中文。 其实,他最终决定收养托蒂不单单是因为觉得小家伙可怜。 那段时间楚沉晏受伤卧床,又经历了离婚重创,整日陷在无穷无尽的痛苦中,一度精神恍惚。当顾昭领着托蒂来病房看他时,小家伙虽然不会说中文,却仿佛能够感知到他的悲伤与苦楚,迈着两条腿小短腿跑到病床前,笨拙地用小手握住楚沉晏的手指,默默地陪着他。 小朋友是世界上最单纯最敏感的生物。虽然托蒂只有三岁,但是他知道是这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救了他。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与善意,是托蒂很少体会过的,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 托蒂后来常常出现在病房,虽然和楚沉晏没什么语言交流,彼此间却很有默契。生活造就了他的早熟和早慧,托蒂年纪小小却异常乖巧懂事,楚沉晏身边的所有人都非常喜欢他。 小家伙这次成功地被收养,无疑是楚沉晏遭遇一连串不幸之后收获的最大安慰。 楚沉晏把下巴轻轻放在小家伙的头顶上闭上双眼,他想,一切肯定都会好起来。 回国前,顾昭已经派人提前为楚沉晏打理好住处。因为楚沉晏身边多了个孩子,顾昭还帮忙联系了一位懂意大利语的保姆照顾托蒂。 顾昭知道楚沉晏仍然需要静养,等助理们将行李安顿好,便带他们离开,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一大一小。顾昭时常想,到底是楚沉晏拯救了托蒂,还是托蒂拯救了楚沉晏。总之,他非常感谢有这么一个小家伙出现在那个男人的生命中,让他在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拥有一点精神寄托。 楚沉晏很久没来过这处住所。结婚前,他一直住在这个占地三百平左右的复式公寓中,三年过去,他对里面的一切依然熟悉。楚沉晏干脆牵着托蒂的小手领他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简单地给小家伙介绍了一番。 托蒂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乖巧地点点头。这里或许就是他以后的家了,简直就像在做梦。 楚沉晏在家里四处看了看,细心的顾昭为托蒂准备了许多儿童用品、童话书、玩具等等,久无人居的房子因为这些小东西增添了不少居家的温馨气氛。 正当楚沉晏和托蒂并排坐在沙发上翻看童话书的时候,门铃忽然响起。楚沉晏手上动作一滞,不知门外是什么人到来。 楚沉晏一开门,迎接的他是两提包装精美的点心盒,然后就是迈着长腿走进来的周衍。 “沉晏,恢复得如何?”周衍把帽子和墨镜丢到旁边,一眼就看到沙发上还坐着个外国小孩:“哎?这就是你儿子?” 楚沉晏把对方带来的礼物放到一边,周衍已经自来熟地把托蒂从沙发上抱到怀里,早有准备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漂亮的小熊棒棒糖,笑着往小家伙的手里塞。托蒂眼睛亮亮的,显然对手里的糖果非常喜欢。他不确定能不能接受陌生人的礼物,求助地看向楚沉晏,得到对方鼓励的肯定后,才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把糖果接过来。 第8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9节 周衍觉得楚沉晏领养的儿子简直太可爱了,忍不住在托蒂白软的小脸上亲了两口。“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 托蒂听得懂这句,乖乖地用生涩的中文回答:“我……叫托蒂。” “不错啊,以后可以当球星。”周衍用手指揉揉托蒂的小卷发:“这么帅,长大肯定又是一个万人迷。” 楚沉晏捧着一大果盘洗过的车厘子和草莓走过来,闻言抿唇微笑。 周衍抱着托蒂在旁边坐下,抬头盯着楚沉晏看。他前段时间听说楚沉晏车祸和离婚的不幸遭遇后十分担心,生怕自己这位圈中好友承受不了连续的打击,当即联系对方的经纪人准备前往国外探望,不过最后还是被顾昭婉拒了,楚沉晏在当时的状态下谁都不想见。周衍很理解,楚沉晏平时性格温和,但其实骨子里是个非常坚韧而且自尊心很强的男人,绝对不会愿意把自己凄惨的样子暴露给别人。 周衍活到这个岁数,向来洒脱,从没体会过爱一个人爱到愿意在世人面前公开出柜结婚,更没体会过被最珍视的人背叛到选择离婚。那感觉一定痛不欲生。 楚沉晏瘦了,脸色有点苍白,不过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没有那种因失恋离婚就精神崩溃的迹象。头发比上次见面要长,黑色柔软的发丝落在颈侧,乳白色毛衣宽大的领口露出截锁骨,倒是比过去多了丝颓废忧郁的味道。 周衍心中暗叹真不明白易玄那个混蛋哪根筋搭错了。虽然楚沉晏的声明中说两人离婚是因为性格不合,但周衍亲眼目睹易玄和陈西搞在一起,又看到楚沉晏醉酒后的颓废,用脚都能想到他们两个人为什么离婚。楚沉晏这么个成熟性感的男人摆在眼前,易玄竟然还去勾搭什么狗屁小生,真他妈是瞎了眼。现在对方状态看起来还不错,周衍也就放心了。楚沉晏这种优质男人离婚变单身,不知道有多少人暗中高兴,易玄那个傻逼自甘放手,这世上多的是捧着一颗心奉上的痴心男女愿意接替他的位置,到时候有他哭的。 两人坐着聊了会儿,不多时就把楚沉晏不在国内这段时间娱乐圈的大事说了个遍。周衍是个善谈的人,简单的事儿经他一说也会变得妙趣横生。他不露痕迹地避开离婚事件,只说楚沉晏之前拍的那部电视剧将在过年期间黄金档播出,最近正是宣传造势的时候,有楚沉晏的加盟再加上导演、编剧和其他几位演员的加持,收视率肯定会大爆。 楚沉晏拿了颗草莓放在托蒂的小手上让他自己吃。他沉吟下,不避讳地说:“衍哥,我最近在考虑解约的事。” “你不想在易扬娱乐待了?假如解约,之后有什么打算?”周衍暗暗叹了口气,以楚沉晏的性格,离婚之后的他的确会做出这种选择。 “我的合约本来也要到期了,在公司待了这么多年,想换换环境。”楚沉晏说的很平静。 周衍还想劝他两句:“沉晏,你从出道就一直待在易扬娱乐,现在换个公司一切又要重头开始。当然,以你的人气、名望、演技,去哪里肯定都独当一面,但是突然换团队万一出什么问题……” “衍哥,没关系。人一辈子不能总这么墨守成规。”楚沉晏自嘲地笑道:“我结婚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离婚,结果你看还不是……什么事都存在着变数,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是觉得你为了那个兔崽子解约太可惜了。” “不单单是因为……”楚沉晏顿了下,避开那个人的名字:“我想换换新环境,重新开始。” 周衍还打算说什么,结果他一动牵扯到了腰部,当即倒抽了口凉气,英俊刚毅的脸上一副诡异的扭曲表情,伸手抵住自己的后腰。 “嘶!” “衍哥,你没事吧?” 周衍被腰疼一搅合,也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他想到把自己老腰搞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愤然道:“没事,我就是去健身时不小心拉到了。” 楚沉晏长眉微挑,并不揭穿他,站起来拍拍周衍的肩膀关心地说:“要不要给你找副膏药贴?” 周衍的帅脸一时黑如锅底:“不用麻烦,这种小毛病过两天就好了。” 楚沉晏回国后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一切事务都由公司团队负责。自从离婚声明发表,他的个人网站、微博几乎被刷爆。虽然这个男人没有出现在公众视野,也没有公开发声,但与他相关的话题却雄踞娱乐圈话题榜首位。一个多月以来,关于楚沉晏离婚的讨论从未停歇。然而,无论各家作何猜测,楚沉晏的官方声明一直以当初宣布离婚时的视频发言为准:楚沉晏与易家大公子的婚姻因为性格不合走到尽头,并非外界谣传的一方出轨。 外界猜测众说纷纭,当事人楚沉晏却难得在家里休养了一段时间。公司体谅他近期重伤初愈再加上遭受感情上的挫折,让经纪人替他把这段时间的工作通通排后。 此时恰逢春节,按照常理是艺人们最为忙碌时间段。明星们会受邀参加各项年会庆典,接洽贺岁节目、广告、站台等等。往年,楚沉晏在这个时候的行程很密集,也就是春节放假那几天能稍稍抽出空闲和易玄共度。他们过年的方式也很简单,就是在家里过二人世界,贴贴春联,包包饺子,当然也会去易玄外公家里吃团圆饭。 今年春节,楚沉晏倒是彻底停了工,有了空,可惜身边的人已经不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他离婚的事上,他自然没心情也懒得出门,干脆带着托蒂待在家里宅着。顾昭联系请的保姆做事稳妥,平时空闲下来还会陪一大一小学习语言聊聊天,倒也不会无聊。 楚沉晏想着小家伙还没有经历过中国的春节,可以趁着难得的空闲把家里好好布置一番,带托蒂感受一下新春。楚沉晏抱着小家伙一起贴年画、贴对联、包饺子,还买了好多可爱的生肖玩偶、福字等放在家里。原本有些空旷的家,经过三人精心布置倒也充满了过年的氛围。 托蒂对家里各种红色的小摆件们好奇心十足,每次征求楚沉晏的意见后才会小心翼翼地碰一碰。他这么乖巧又懂事的样子实在不像个三岁的小朋友,让人更加怜爱。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家伙陪在身边,楚沉晏没心思去想那些烦心事,在处处洋溢的欢乐氛围中,心情好了许多。 过去由于工作压力大,楚沉晏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原本和易玄同床共枕的时候,会睡得安稳些,离婚出车祸受伤后,楚沉晏又开始陷入严重的失眠。回国后,他为托蒂安排了宝宝房,每天哄小家伙睡着后就会回卧室。结果除夕那天,楚沉晏正在卧室里躺着看春晚,正当他出神地望着电视里几位小品演员把场下观众逗得前仰后合,窗外猛地响起一阵阵爆竹声。楚沉晏一醒神,这才发现门口的灯光下拉出一个小小的影子。他急忙下床把裹着被子光着脚,正一脸忐忑不安站着的小家伙抱进自己的房间。 托蒂的小脸有点发白,一双大眼睛瞪得很大,小手紧紧抓住楚沉晏的袖子不放。楚沉晏过去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见托蒂这样,才意识到小家伙是被半夜巨大的鞭炮爆竹声给吓坏了。 小宝宝被放在床上就自觉地向楚沉晏的怀里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埋好就再也不松手了,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现。楚沉晏一阵心疼,自责自己之前的粗心。他伸手关掉电视,轻轻地把两人身上的被子盖好,搂着怀里的小东西一同进入梦乡。 说来也怪,那一夜虽然外面一直有各种响动,楚沉晏和托蒂却都睡得非常安稳。后面几天晚上,每到睡觉的时候,托蒂都会抱着被子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也不说话,无声地乞求。楚沉晏哪里受得了,干脆在卧室的大床上给小宝宝开辟了属于他的一角。其实带着小家伙一起睡,楚沉晏自己也会睡得很沉很香。 春节期间,楚沉晏担纲男主角拍摄的电视剧在几大卫视的黄金档播出,开播首日起就稳居同时段收视率首位,并且还呈现逐日上升的趋势,网络点播率和话题度创下多项记录。出于诸多因素考虑,公司征求他的意见后,对外以楚沉晏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原定需要参加的剧组宣传。楚沉晏始终未曾露面,但是大众对这位明星的关注只多不少。 相关热议与话题持续发酵,直到一则新的重磅消息传来——息影三年、一直杳无音信的影星白飞舟近日将强势回归娱乐圈。 白飞舟是位传奇人物,他十六岁出道就以一部文艺片在国外的重量级电影节上获奖并从此一路爆红。当年那部电影虽因尺度太大在国内禁播,但白飞舟的演技却获得了业内认可。他本人拥有绝顶的容貌和模特身材,眼下的一点红痣更令他整个人充满了魅惑。自成名起,白飞舟相关的争议就从未断过,随着他名气越来越大,种种传言甚嚣尘上,说他被包养的有,说他背后有黑色势力的有,说他整容吸毒的有,但这些根本阻挡不了他愈发走红。不过,这一切最终止于三年前白飞舟息影,他彻底消失在公众面前,再未出现。 没人知道他这三年经历了什么,甚至连他是否还活着都未知。近日有爆料白飞舟数月前在国内注册了娱乐公司,正在招兵买马,真真惊掉了众人的下巴。 这些消息楚沉晏此前已经知晓,在罗马时,白飞舟就表达过期待与他下一步合作的意向,当时他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并没有多想。回国后两人时常联系,白飞舟再度向楚沉晏提出,如果他解约,可以考虑来新环境发展。 年后,楚沉晏决定向公司提出解约意向。其实他和容名琛也通话沟通过,对方极力挽留,像楚沉晏这种当红明星解约,就算对易扬娱乐这种大型娱乐公司来说,也是一项重大损失,更何况容名琛还有私心在内,然而楚沉晏心意已决。 合约即将到期,他想给自己换个新的环境。 第32章 易扬娱乐位于g城最繁华的cbd中心,双子大楼如同两根擎天巨柱耸立在城市串流的人流车河之间,公司的巨型标志霸气地悬于百米写字楼之上,昭示着公司如今在娱乐圈的地位。 室外寒风飒飒,室内却是一派热火朝天。楚沉晏的合约即将到期,他本人提出不再续约、准备离开公司的意向,这怎么能让公司高层不急。易扬娱乐不缺当红明星,不缺造神计划,但是楚沉晏对公司的意义却完全不同。他出道起就签约易扬娱乐,在公司工作了十来个年头,从一名默默无名的新人成长为今日的当红男神。他是易扬娱乐的招牌和脸面,他这些年红了多少戏,合作捧了多少后辈,拍了多少广告,上了多少头条,简直数都数不清楚,他身上的明星效应、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楚沉晏作为公司元老级人物,手握公司的股份,他已经超越了明星身份,更趋于高层的核心存在。一纸合约对他来说意义并不大,在众人眼中,楚沉晏和易扬娱乐休戚相关,根本无法想象他会中途退场。 “离个婚而已,钱一样赚,公司还不是照样捧。这么大的腕儿,就算和易总离婚了,公司也不会亏待他嘛。”一位董事伸出自己的胖手指在会议桌上轻扣,抬眼斜睨着一桌的与会人员,嗤了一声。“要都离个婚就来个解约不干,那圈里的天都要翻了个。” “不能随便比,那谁谁离婚之后不照样和他前妻炒作?两人还同一个公司的呢,听说没事还一起推个麻将。只能说感情不一样吧。” “人各有志,楚老师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定。” “楚老师是不再续约又不是主动解约,他要走的话,公司谁能拦得住?” 几个董事起了个头,剩下的众人自然接上,各抒己见,一时间关于楚沉晏合约问题的会议现场气氛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激烈。 “话不能这么说,”易扬娱乐的艺人总监悠然开口:“楚老师执意要走,我们也不必横加阻拦伤了和气,回头闹个不痛快对谁都不好。” “是啊。”另一位董事附和道:“楚老师在公司这么多年,就算不续约,也照样是公司一员。十几年啊,哪能说放手就放手。” “我也赞成尊重楚老师的决定。” 与会的众人表完态,沉默的同时,纷纷不露声色地望着上首总裁位置上的容名琛。 容总身姿挺拔地端坐着,镜片后的双眸不露任何情绪。他起初并不开口,等气氛沉下来后才微笑着点了几个人的名:“之前讨论陈西签约的时候,我记得诸位就都非常欣赏他。” 在座的都是人精,稍一琢磨,哪还不知道容名琛的意思。他点的几人之前推动过陈西签约,这次表态又推动楚沉晏解约。能爬到这个位置的众人都有自己的消息网,自然知道他们几个和易氏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么明目张胆地捧陈西,劝楚沉晏解约,说幕后没人操纵,谁信。容总本人其实也和易家关系匪浅,但他这么说是委婉地在表态自己不希望楚沉晏解约的意愿。这已经不是单纯讨论艺人解约,而是上升到两位老板之间的背后较量了。 在座的谁也不愿为了这种事当炮灰,场面一时胶着。 容名琛从会议厅出来,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他皮肤白皙,发丝用发蜡整齐地固定在脑后,在公司的时候佩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方的双眼睛总是神采奕奕,透着精明,不过此时他的心情显然并不愉悦。 易扬娱乐内部装修现代感十足,黑白相间的造型灯饰悬于上方,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抽象画,走廊边柜摆放的花瓶中盛放着芬芳的香水百合。 容名琛无心欣赏,刚走了几步,秘书迎上来跟在他身后:“容总,您有客人。现在正在办公室等您。” 容名琛点点头,回办公室进门先是一愣。他没想到等待他的是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这是在震惊整个娱乐圈的离婚事件发生后,容名琛第一次见到两位当事人之一。 “哥,好久不见。”容名琛随即反应过来,微笑着对来人颔首示意。 男人双腿交叠着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一身黑色的定制西装勾勒出他的宽肩长腿。见容名琛来了,他礼貌地起身笑着和对方打招呼。 易玄明显消瘦了,容名琛有些惊讶,面上却不显。易楚离婚的始末他已经从各方听说了许多种传言,最可信的就是他这位表哥出轨从而导致这段婚姻的破裂。虽然容名琛和易玄是亲戚,但出于对楚沉晏的私心和处世原则,他无法接受对易玄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易玄的情状,相比在这场离婚战役中他也并非毫无触动。真不知道他是否后悔过。 “我今天过来是为了楚沉晏合约的事。”两人落座后,易玄直视容名琛,开门见山地说。 “你的意思是?”容名琛为易玄续茶水的动作短暂一滞,随即脸上继续维持着浅淡的笑容。这段时间,他们兄弟通过下面的人一直在幕后为这件事较劲,结果谁也没拧过谁。今天易玄竟然会按耐不住主动来找他谈。容名琛十分诧异,他这位表哥更趋于一位决策者,绝对不是容易被别人牵着走的性格。 易玄接过容名琛递来的杯子放在桌上,郑重道:“如果楚沉晏不愿意续约,我希望公司不要勉强他留下。” “哥,”容名琛收起笑容,双眸迸发出凌冽的光芒:“你也该清楚楚沉晏对公司的意义,我无论站在哪个立场,都会尽全力挽留他。” 易玄闻言,表情未变,语气淡然:“他执意要走,你觉得自己拦得住?不如干脆放手。” 容名琛轻笑一声,讽刺意味十足:“你现在和我说,让我和公司干脆放手?易玄,楚沉晏他为什么要执意离开公司?他从出道起这么多年就一直在这里,和公司一道起起落落,如今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他为什么要在事业巅峰期选择离开,为什么要冒险选择其他不熟悉的公司签约?” 容名琛的质问仿佛连易玄的衣角都未触及,他依旧姿态随意:“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容名琛如今早已不会在人前轻易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但他此时却被易玄的态度激怒了。 从小到大,易玄什么都比他强,出身、能力、手段等等这些他还可以努力追赶。可易玄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感情。他无比羡慕的婚姻,最终却因易玄的出轨破裂。他渴望的,却被对方无情抛弃。 容名琛一直被这个男人压制着,种种激烈的情绪换来的竟然是易玄轻描淡写的敷衍。“你和他的事?楚沉晏最终解约难道不是工作上的事,我作为他的上司难道不能过问?易玄,你我都清楚,这一切的导火索就是因为你的背叛。”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和你商量,”易玄微眯双眼,阴冷的神情令他的脸看上去有些可怕:“容名琛,你肯定还记得我当年和你说过的话,我既然能助你上位,也能选择别人。” “易玄,我真不明白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和楚沉晏已经离婚了,楚沉晏他现在恢复了单身,他有自己选择的自由,无论是工作还是感情,你何必干涉他的自由?” “他的选择就是离开易扬娱乐。”易玄起身,冷冷地说:“我希望你不要阻拦。” “你这么做是为了陈西吗?”容名琛沉默半晌,也跟着站起来。他忽然明白易玄来这里的意图,从之前易玄让公司董事推动陈西签约并向他施压立捧陈西起,一切就已经注定,全都在他这位表哥的安排之中,根本不容他插手。 “……”听到容名琛提起陈西的事,易玄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变化。“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觉得楚沉晏会挡陈西走红?易玄,你们好歹相恋结婚一场,你何必要把事做绝?!”容名琛不由自主地提高音量:“你们已经分手了,你有必要控制楚沉晏的生活吗?我看你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 容名琛的话终于触动了对手的神经。易玄两耳间反复回荡着“病入膏肓”四字,心口处传来阵阵强烈的刺痛,冰封的面容终于破裂。他双眸含着隐痛,嘴角却添了抹莫名的笑容:“楚沉晏以后的路怎么走,不需要你来操心。” 他立在容名琛面前,阴沉着脸继续说:“就算我们离婚,楚沉晏也是我的前夫。反倒是你,才是彻底的局外人,没资格说话的人是你。楚沉晏的事情我会管下去,只要在这一天,无论是他的工作、生活、感情,我都会干涉!”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推开,两人谈话的主角——楚沉晏正站在门前。 他今天来公司是想和容名琛当面沟通合约的事。容名琛的秘书正巧去给一位董事送材料,助理秘书是位刚毕业的大学生,私下里是楚沉晏的死忠粉,见到男神当即被迷得晕晕乎乎,听说对方是来和容总谈事情的,直接就把他带到了总裁办公室前,完全忘了要通知上司。 楚沉晏还没进办公室,就听见从半开的门缝间传来的激烈的争执声。 他本来还在犹豫,容名琛恐怕是在会客,自己这么贸然前来可能会打扰到对方。但很快,他就捕捉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以及那争执中夹杂的“离婚”、“陈西”等字眼。 楚沉晏如遭重击地站着,浑身的血液仿佛结了冰。他无法迈步离开,甚至压根挪动不了身体。他曾经无数次对自己催眠,一纸离婚协议把他和易玄的所有联系全部切断,他们已经毫无瓜葛。这一两个月的时间里,楚沉晏刻意回避了易玄的所有消息,把自己的伤痛封锁,忘掉婚姻的失败。有了新的工作选择,有了托蒂的陪伴,楚沉晏以为自己差不多准备好,能够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当再次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时,还是有源源不断的痛苦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沉晏被曾经的爱人伤透了心,选择离婚一方面是因为心灰意冷,另一方面是何律师当时所说:易玄希望他放手,成全彼此。遭遇爱人的背叛后,两个人的婚姻破裂,无可挽回。楚沉晏以为易玄和他一样,在离婚后会选择彻底放手,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在容名琛办公室门前听到对方阴冷的话语。 离开公司虽然是他的选择,但易玄向容名琛施压,完全是为了第三者陈西。甚至,之前签约立捧陈西也是出自易玄的意思。 他们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易玄爱上陈西并出轨,楚沉晏最无法接受的是易玄因一个长相肖似自己的年轻人而变心。这是对他莫大的讽刺与打击,代表着易玄否定了他除年轻时相貌以外的一切。此时,亲耳听到易玄为陈西而来,楚沉晏嘴唇颤抖,心痛更甚。 更可笑的是,易玄后来竟然口口声声地说即便两人离婚,也会一直干涉他的工作、生活、感情? 楚沉晏咬咬牙,伸手一把推开那扇门,里面正在激烈争执的两个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纷纷扭头看向来人。显然,他们都未料到楚沉晏今日的造访。 楚沉晏迎着光,面无表情地望着表情各异的两人。 易玄望向他的双眸中隐藏着无尽的眷恋与渴望。和楚沉晏分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异常难熬。离婚后,他们彻底断了联系,易玄只能通过他人之口和媒体报道了解楚沉晏的近况。这种思念随分离的时日疯长着,鞭挞着他的内里,然而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对方今日的冷漠全在易玄的意料之中。这一刻,他忘记了这段时间内遭受的病痛和思念的折磨,只贪婪地用目光将男人的所有一切都刻入脑海。 “沉晏。”楚沉晏的神情多少反映出他糟糕的心情,易玄心跳加快,对方肯定听见了自己刚才的那番话,但他太过沉迷于男人的靠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似乎微微发抖。 旁边的容名琛想要说什么,却忽然发现面前的两人即便已经没有任何法定关系,无论是相爱还是互憎,他们之间却依然存在着某种旁人勿近的气场,根本无法介入。他识趣地把办公室留给两人。 楚沉晏和易玄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李牧绑架那次,后来直至离婚,一直未曾再见。 他也在望着易玄。在被爱人背叛后,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受对方影响,早日忘记易玄,从过去的生活中走出来。之前经历的痛苦令他刻意无视易玄明显的瘦削。楚沉晏不能示弱,不能流露昔日的情绪,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关心,他所能做的唯有漠不关心。他的脑中还充斥着刚才无意间听到的话。 他丝毫不怀疑易玄的能力和实力,只要想控制自己,对方就能做到。他只是想不通,当初逼自己放手的人为什么要在背后做这些,又是以什么立场和心情无耻地说出还要继续打扰他生活的话? “易玄,当初你希望我放手,我做到了。”楚沉晏一步一步来到易玄面前,声音森冷:“你现在在背后干涉我的事,是什么意思?” 易玄露出一个苦笑。他始终担心如果自己不在了,以他父亲对楚沉晏的敌视,会做出什么无法预料的事情。他猜测楚沉晏离婚后不愿再留在易扬娱乐。所以,易玄提前为楚沉晏铺好路,尽力让他拥有一个更好更光明的未来。只可惜,他所做的一切根本无法对外人诉说,更不能告诉楚沉晏。他能做的唯有沉默。 见易玄不回答,楚沉晏深吸一口气,又逼近一步,两人的呼吸几乎交织在一起:“易玄,我不管你想捧红谁,控制谁,这其中绝对不包括我。我们离婚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今后的工作、生活、感情,你没有任何资格也没有任何立场置喙!” 楚沉晏悲哀地意识到,这段时间所有的心理建设在见到易玄的那一瞬彻底崩塌。曾经的爱人的言行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地影响到他的情绪。 易玄直视着对方饱含愤怒情绪的双眼,最终摇了摇头。 之前的种种如同连篇噩梦,侵扰着楚沉晏的生活。离开易玄后,情况在大量的努力后终于好转。当他准备开启新生活时,却震惊地发现自己仍然处于在易玄的控制之下。楚沉晏无法理解易玄的思维方式,在无耻地背叛出轨、无情地提出离婚后,对方竟然还不放过他。 “沉晏,对不起。”易玄从男人的身上读出了愤怒无助的情绪。他忍不住想伸手触碰对方,像他曾经无数次做过的一样。 楚沉晏盯着对方的双眸,似乎想从中找寻到昔日曾经深爱过的男人的影子,可惜什么都没有。他的怒火在易玄做出动作时达到了顶峰。被背叛,被离婚的痛苦和绝望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顷刻间淹没了他。 为什么易玄不能放过他! 楚沉晏猛地挥开易玄伸向自己的手,一把攥住对方的衣领,另一手握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腹部。 易玄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了,高大的身体几乎以可见的幅度佝偻下去。楚沉晏贴近男人,在耳边一字一句低吼道:“易玄,滚出我的生活!” 第33章 突遭重击后,因病造成的腹部乃至后心大面积疼痛迅速成倍加剧,易玄在那锥心之痛中几欲窒息。他眼前一片漆黑,两耳嗡嗡直响,双腿摇晃快要支撑不住身体,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在向外渗着冷汗,西装里的衬衣已经彻底被浸透了。 但是,如果他现在倒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他已经是个罪人,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楚沉晏再经历一次痛苦。 易玄咬着牙强撑着直起上身,额上的青筋重跳。在难以承受的疼痛中,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甚至不知道是否在楚沉晏面前露出了破绽。 幸好,楚沉晏说完那句话后,压根不愿和他在一个空间多待,很快转身离开。 易玄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这才缓缓地吸了口气。他忍痛用颤抖的、有些浮肿的手捂在腹部,大量的冷汗从额头冒出,随着弯腰挪到沙发上坐下的动作,那张因疼痛而毫无血色的面孔上出现了更多的汗珠。 他无比庆幸来之前注射了抑制疼痛的药物,甚至庆幸楚沉晏的决然离开。 在强烈的催人欲吐的疼痛中,易玄紧闭双眼蜷着身体缓了许久,才艰难地掏出了电话。浮肿的手指在发抖,他半天才把号码拨了出去。来公司之前,易玄怕中途生变,让秘书和助理在地库等他,作为知道真相的人,唐心知道下面该怎么做。 冬日的空气寒冷,楚沉晏被车内空调的暖风包裹,并不觉得冷。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双目直视前方。回家途中,他才意识到自己仓皇离开公司,连招呼都忘了和容名琛打。他根本没有料到今天这一行会遇到易玄,如果知道,他绝对不会出现在对方面前。 等指示灯时,楚沉晏垂首望向自己攀在方向盘上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就在刚才乘坐电梯到地库,这双揍完对方的手还在一直发抖。 楚沉晏从来都不崇尚暴力,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对易玄动用武力。当拳头砸在易玄身上的时候,楚沉晏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愤怒,是发泄,还是深深的无奈以及难过?他和易玄有多久没见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他狼狈不堪、尊严扫地的情况下。 如今,他们之间已是陌路。楚沉晏希望在面对易玄时能够毫不在意、一笑而过,然而现实是他的情绪还是会被易玄的言语和动作影响。当听见易玄和容名琛说的话时,楚沉晏依然感到无比愤怒,从而动手。他的确不想见到易玄,怕被对方左右,怕失控,更怕的出于多年来形成的习惯对那个男人心软。不闻不问,不见不听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家门一开,楚沉晏还没进屋先迎上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长腿就被两只小手紧紧地抱住了。 “楚!” 托蒂现在开始习惯用中文名称呼楚沉晏。本来和保姆在沙发上聊天的小家伙一听到楚沉晏回来的声音,当即从沙发上蹦下来,小鸟似的扑到对方身上,仰着小脸用非常不熟练的中文开心地说:“你……回来啦!” 之前遇到易玄发生的不快被托蒂这么一打岔顿时消散许多,楚沉晏弯腰把小家伙抱起来,刻意放慢语速:“托蒂,今天在家做了什么?” 托蒂湖绿色的眸子在暖光下闪动,努力地组织起语言。他虽然年龄小,但非常聪明,知道自己未来要和楚沉晏一起生活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就开始本能地学习身边的一切,比如语言。 “看书……说……话。”托蒂说完还指了指恭敬站在客厅沙发边的保姆。 等小家伙再习惯一些,就可以安排他去上国际幼儿园,多接触同龄人对小朋友的身心发展会很有好处。楚沉晏鼓励地揉了揉托蒂柔软的卷发,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托蒂一被放到地上,就牵着楚沉晏的手来到沙发边,迫不及待地展示起今天的学习成果。他年龄小,中文学习才刚刚起步,有很多内容描述不出。托蒂情急之下,压根没发现自己抛弃了刚开始学的中文,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母语。旁边的保姆正要提醒,被楚沉晏笑着制止,她干脆进行翻译转述。 托蒂介绍完今天看的故事书和画的画,就开始讲述今天和保姆聊天的内容。他非常喜欢楚沉晏,但毕竟两人在沟通上还存在一些障碍,所以当保姆耐心地教他中文,用意大利语陪他学习聊天的时候,他感到异常开心。托蒂比划着和保姆讲述自己之前在罗马的生活。在他人眼中,托蒂的童年并不美好;但是在小家伙眼中,还是存在着很多值得炫耀的有趣经历。 保姆边翻译边逗托蒂,楚沉晏也坐到旁边听两人交谈。不得不说,托蒂的某些经历让他联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苦中作乐,也很有趣。保姆在中间沟通,三人聊得开心而顺畅。 托蒂雀跃地说他非常高兴能来中国,谢谢楚。保姆笑着问小宝贝为什么会来中国。托蒂闻言,不知所措地看向楚沉晏,又看向问话的女人,表情慢慢变得茫然。 为什么会来中国?是因为他遇到了楚。而遇到楚,是因为…… 托蒂只记得遇到楚的那天,发生了可怕的事。在刺目的强光中,有车冲过来,他吓得浑身发抖,动都不敢动。这么长的时间以来,考虑到他只有三岁又受到巨大的惊吓,所有人都在托蒂面前回避当时的那场事故,甚至连托蒂自己都不太记得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现在突然提及,托蒂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凌乱的画面,喇叭声、刹车声、呼喊声交织。 楚沉晏见小家伙眼睛瞪大,脸色慢慢变得苍白,显然是受到惊吓的表情。 “托蒂,别想了。”楚沉晏把他揽在怀里,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旁边的保姆吓了一跳,急忙轻声地安慰他。 托蒂把头埋在楚沉晏的臂弯里,半天才小声呜咽着用意大利语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话。 “他刚才说了什么?”托蒂的声音很小,离他最近的楚沉晏听见了,但是没听懂他所说的内容。他抬头询问站在旁边的保姆。 “对不起,楚先生,我不知道。”保姆摇摇头,面露难色。她距离稍远,托蒂刚才说话的声音太小,她根本听不清。“小少爷他说三个什么的,他刚才声音实在太小了,我也没听清楚。” 三个? 楚沉晏正在疑惑,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他一手搂着托蒂,一手拿出手机。顾昭来电向来是有重要的事情,楚沉晏只得把小家伙暂时交给保姆安抚。 手机接通后,顾昭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沉晏,是有关李牧的事。” 回国后,楚沉晏一方面忙于工作合约、照顾托蒂,另一方面开始着手整理一些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事务,其中包括之前绑架他对他下药的李牧。他那时神志不清,并不清楚李牧后来如何。 “小顾,什么情况?”楚沉晏在娱乐圈多年,人脉甚广,过去和易玄的婚姻令他的地位稳固,但离婚并不代表他失势。失去了来自易玄的支持,楚沉晏本人仍然拥有强大的实力。易玄和李牧之间如何与他无关。在经历过对方绑架、下药以及殴打的种种恶行后,楚沉晏并不准备轻易放过李牧。 “沉晏,没必要查了。”顾昭在那头说:“李牧他死了。” “……”楚沉晏愣住了,随后皱眉道:“怎么回事?他死了?” “他前几天去公海赌博,在游轮上喝了醉落海。”顾昭说:“我听说他这次输光了家当还欠了巨债,尸首今天已经被运回李家了。” “好。”挂断电话后,楚沉晏揉了揉眉心。这结果真的太出人意料,李牧竟然就这么死了,还死的十分不光彩,这也算是咎由自取,省了他的动作。 楚沉晏听完李牧的死讯后,回到客厅一时忘了托蒂之前所说的话。小家伙被耐心地劝慰安抚着,注意力渐渐转向面前的玩具和糖果。 楚沉晏示意保姆来到身边。望着在沙发上玩得一脸开心的托蒂,联想小家伙刚才惊恐的表情,楚沉晏忍不住心疼,压低声音说:“托蒂当时在罗马差点出车祸,我们是在那次事故中认识的。” “先生,对不起,我不知道……”保姆这才明白自己刚才失言的原因,慌忙抱歉。 楚沉晏轻轻地摇头:“没关系,以后别在托蒂面前提那次车祸的事就行了。” 易氏总部如同一座巨型机器,核心更迭,丝毫不影响其内部每个零件的有条不紊,依旧平稳而正常地运作着。 易天刚把薄薄的一沓文件丢在办公桌上。被哥哥易玄召回国后,他先被安排到周衍身边当了一段时间的助理。易天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那段和周衍水火不容的日子实在是一言难尽,没想到的是还有比被周衍压制着折腾更让人头疼的事——哥哥易玄将他推到了人前。 如今公司的各项要事都有人详尽讲解,智囊会根据现实情况给出合理化意见,但易天毕竟还很年轻,突然变换角色,完全无法适应。刚开完会,他头痛欲裂,忍不住把手插进短发里一下下地揉。在突然而来的巨大压力中,易天甚至不愿意承认,他真的开始怀念曾经万般痛恨的、在周衍身边当助理的生活。 在易天过去的意识中,家族集团所有的事都由哥哥易玄说了算,没有什么是他这位兄长处置不了的。就算他们的父亲再不情愿、再反对,也改变不了易氏在易玄的带领下发展壮大的事实。几年时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家族上下逐渐习惯生活在哥哥易玄的荫护之下,就连他自己都不例外。 易天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推到兄长之前的位置上。身为易东来的次子,易天明白自己有责任肩负起家族的使命。只是过去易玄做的太好,让他在国外过着自由的生活,忘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责任。 易天望着书架上兄弟二人的合照,忽然想起易玄当年就是在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权力。哥哥当年是怎么做的?是怎么做决策,又是怎么收拢人心,驾驭下属? 易玄他一直是家族成功的典范,为什么会中场离开? 易玄给他的理由是:这些年过得很累,和楚沉晏离婚后,希望出国发展并且休息一段时间。 易天最终接受哥哥的安排,但心中仍有无数疑问,关于易玄、关于楚沉晏、关于公司,一切看似合情合理,却又错综复杂,让他根本理不清思绪。 接到唐心的电话时,易天愣怔半天,对方在电话中焦急地重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家属得快点到场。他反应了半天才问:唐秘书,你说谁病危了? 唐心沉默了半天才说:你哥哥,易玄。 见易天半天没回应,她干脆继续:易天,你绝对绝对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给你发地址,现在快点赶来。 电话很快挂断,易天盯着短信上那串陌生的地址,整个人都是懵的。他哥病危了?!唐心是一直跟随易玄的秘书,易天丝毫不怀疑对方所言有伪。 慌忙地拿起车钥匙,易天还记得唐心的交代,没有带秘书和助理,驱车飞速地向对方发来的地址赶。途中,他尝试着拨打易玄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 易天无心欣赏私人医院前花圃中在冬日盛放的名贵花朵,大脑一片空白地泊好车,匆匆忙忙地跑向病房。 偌大的走廊上,唐秘书不安地站了坐,坐了站,一向整齐利落的长发有些散乱,她根本无心顾及。旁边的助理一脸凝重,他之前曾小声地向唐秘书询问:易总是怎么回事,从易扬娱乐出来后,就忽然在车上呕血昏迷。唐心两只手死死攥着,颤抖的声音透露着不安:这事你别管,把该做的事办好就行了。 易玄因腹部遭受重击,在强撑着离开易扬娱乐后就陷入了昏迷。他途中呛出的鲜血把车上的秘书和助理吓得脸色惨白,人一送到医院就被推进了抢救室。唐秘书红着眼睛把易玄的特殊情况讲了下,医生也觉得异常棘手。像病人这种情况,绝对应该卧床静养,现在腹部受到重创,很有可能导致内脏破损引发大出血,如果真的那样,加上患者本身的病,很可能无力回天。 “唐姐,我哥他到底怎么回事?”易天一路匆忙赶来,额头上布满一层细汗:“他……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正在抢救。”见到易天,唐心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易玄的情况她一直都是知情的,她根本不赞同易玄的做法。但无论她是否理解,都不影响易玄是她的老板的事实,也不妨碍她替易玄工作。 “他怎么会突然……”易天嘴唇张了张,很难相信他那个无坚不摧的哥哥竟然正躺在紧闭的抢救室大门之后。“我哥他到底怎么了?” 唐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向易天解释发生的一切。 易玄本来并不打算这么早让易天知道,毕竟他生病的知情者越少越好。如今完全知情的其实只有唐心一人。这次突逢变故,易玄当时在车上昏迷前交代如果需要,可以向易天透露。身为易玄的秘书,唐心和易天还算熟悉,她把易天拉到旁边,对青年把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 易天握着落地窗边的栏杆,一言不发地听着,随着唐心的诉说,他的双手越抓越紧,呼吸也愈发粗重。 “……现在情况就是如此,你哥哥不知道还剩多少时间。按照他的计划,做完最后的安排,近期就会出国离开了。如果不是突然出事,他本来不准备这么早把真相告诉你。” 易天一掌拍在栏杆上,金属在撞击之下发出巨大的响声。他双眼通红,愤怒道:“我哥他到底怎么想的?!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瞒着所有人,说什么出国发展其实是因为生病,和楚沉晏离婚是不是也是因为生病?他根本不打算让我们知道他要死了的事吗?!” “还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挺过来。” 易天颓然地滑落坐在地上。他用双手捂住脸,从小到大,易玄是最亲近的兄长,他从没有想过哥哥会就这么倒下。他没想到对方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始终在隐瞒,更没想到自己很可能马上就要失去哥哥易玄了。 易玄最终被诊断为胃部出血,在医生下达病危通知后,许是还有未尽的心愿,经过抢救总算暂时脱离危险,直接转入icu。易玄始终处于昏迷状态,他的身体早就离不开药物,两只手臂在国外就做了输液埋管以方便每日输入各种药物,此时冰冷的药液正静静地流入他的身体。 在最开始的被欺骗隐瞒的愤怒之后,易天守在医院也逐渐冷静下来,想了很多。他和易玄的妈妈当年就是死于肝脏方面的疾病,那时他还不记事,没有像哥哥那样陪伴妈妈治病直到去世,所以无法想象年少的哥哥在经历妈妈病死的过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后来长大,易玄也从来没有对他讲过这些。易天不清楚易玄在得知自己也走上了曾经目睹过的死路时,内心是什么样的。 恐惧?无奈?不甘? 易天透过玻璃看向病房内,他真的很难把那个躺在一片白色之间,瘦削憔悴的男人和哥哥易玄联系在一起。男人戴着氧气罩,从外面只能看到他阖上的双眼,接受输液的青肿双臂,以及失去刻意遮掩而暴露在外的微黄皮肤。 在层层叠叠的白色中,生命正在流逝。易天甚至看不清哥哥如今单薄的胸膛是否还有起伏。病床上的男人看上去了无生气,如果不是旁边检测的仪器还在显示着生命迹象,易天几乎要怀疑哥哥是否还活着。 在守在病房的这段时间,易天详尽地了解了易玄的病。他不知道哥哥在确诊后,出现了多少医生向自己描述的症状:极度乏力,明显厌食,腹胀,恶心,呕吐,出血,黄疸等等。每个症状寥寥几个字,实际代表的却是患者难以承受的痛苦。 他不知道易玄是怎么熬生病后这段日子。独自就诊,独自治疗,独自承受。他也不知道易玄是怎么忍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处理所有的事。 很显然,易玄在生病后,已经替他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药物只是暂缓了易玄的病情,却根本无法阻挡他走向死亡。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易玄依然处于昏迷的状态。易天坐在病房内守着他,耳边只有各种呼吸机、控制点滴的以及易天根本叫不上名字的机器在不停地运作,间或发出单调的“滴滴答答”,在安静的病房中仿若催命,又像是生命离开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护士经常来提醒替病人热敷,易天没有假手护工,自己用热毛巾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哥哥冰凉的、因输液而青肿的手臂。 当托起易玄的胳膊时,他鼻尖酸涩,眼睛瞬间红了。 记忆中,哥哥的手永远都是坚实而有力的,绝对不像眼前这样:微黄、无力,瘦到不可思议。 易天始终在等待易玄醒来,唐心所说的真相对于他来说太过突然。他坚信哥哥肯定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唐心和易天聊了很多,把自己所知不带感情色彩,客观地进行陈述。 归根究底,易天还是不理解兄长的做法。当一个人罹患重病的时候,难道不是应该告诉自己的亲人、爱人吗?为什么易玄始终隐瞒着自己的病情,不告诉任何人,甚至故意和楚沉晏离婚?他记得易玄对楚沉晏的感情非常深,爱了对方很多年,两人经历许多风浪才最终走到一起,易玄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楚沉晏分手? 易天想了很久,相比对自己的隐瞒,易玄对自己的爱人显然采取了更加极端的方法,迫使楚沉晏和他分离。他无法理解。 唐心说:“如果你不是他最亲的弟弟,易总绝对不会让你知晓真相,他甚至没有打算告诉你们的父亲。” “他真的准备走吗?”易天问。“我哥他要去哪儿?他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去哪里?” “等他醒来吧。我不知道他之前准备去哪里,我知道的内情太多,易总他根本不打算把去向告诉我。”唐心说;“他已经差不多安排好了,你也知道,公开的理由是出国发展。易总甚至连国外的公司和假的生活轨迹都打点了,可能还会有一场事故。我想,他还需要你的配合。” “我哥是为了不让楚沉晏知道他真正的死因吧。”易天无力地靠坐着:“他这是为了楚沉晏好吗?他这么做难道对方会感动?” 唐心无奈地说:“你哥哥他恐怕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理解,也从没打算感动谁。他做的这些,无论对错,都将随死亡埋葬,不为人知。” “他不怕我把真相告诉别人吗?” “你会吗?”唐心望着他年轻的眉眼,轻声问。 “我哥真太狠了……”易天揉着自己的短发,摇着头痛苦地说:“对我狠,对楚沉晏狠,对他自己更狠!” 第34章 别墅之外,数辆商务车在夜色中静静地停靠在路边,远处还有或蹲或站的人影。这些人大多手上肩上架着长枪短炮,神色站姿透露着某种迫切。可惜,各式窥探都被别墅门前森严的守卫格挡在外。 白飞舟回归、楚沉晏离婚后将在今晚首次公开露面,消息一出,由白飞舟举办的酒会备受瞩目。 白飞舟阔别娱乐圈三年,影响力不减。过去他背景神秘,虽然身上存在诸多争议,但其性格爽朗,重感情,在圈内颇具人缘,加上此次回归的势头凶猛,显然是早有准备且实力雄厚,受邀的旧日好友和潜在的合作伙伴皆万分乐意为他架势。另一方面,白飞舟曾经被媒体、网络投票无数次赞为圈内的顶级美颜,历经为期三年的音讯全无后,众人对他如今的样貌存在无数好奇,毕竟当年有谣传他因毁容而息影。 此外,离婚后始终未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楚沉晏竟然也将参加此次酒会。 前些日子,业内疯传楚沉晏与易扬娱乐的合约到期并不再续约,众人都在猜测他是否因为前夫出轨不愿再留在过去的公司。楚沉晏的团队很快发声,确认了楚沉晏正式与易扬娱乐结束合作,但绝非由于感情原因,而是根据其个人发展做出的慎重选择,期望公众未来继续关注其作品。楚沉晏此次接受白飞舟的邀请,是否也应了时下的一些猜测——楚沉晏或将签约加盟白飞舟的公司。 黑色的宾利在别墅前平缓停下,一个高挑挺拔的男人利落地推门而下。他着藏蓝色的休闲西装,无过多点缀,对来往的熟悉面孔颔首示意后,便向内走去。 今日到场的多为圈中名人,知名演员、导演、投资商、制片人以及编剧相互间见面寒暄,气氛热烈。来宾三两成群地交谈着,视线却约好似的间或向今日焦点人物可能出现的方向汇集。 男人甫一现身,瞬间成为了在场所有目光的焦点。 楚沉晏离婚的消息众所周知。那些目光中充斥着理解,质疑,不屑,同情等等情绪,不过这种场合下,众人并不会过度表露,很快纷纷把各自心思藏匿于杯中的美酒之间。 人不可能因感情上的挫折永远龟缩在角落中,黯淡,褪色。若是连这种抗压能力都没有,又怎么能安然度过娱乐圈的起起伏伏。在场的都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的人,这样的道理谁人不懂。身为公众人物,休养疗伤之后,当务之急是重新走到人前。 此时看来,离婚不久的楚沉晏并没有人们臆想中的凄楚哀伤或者强颜欢笑,他面上是一贯的平静且从容。无论当初出柜结婚还是前些日子的离婚,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坚韧。在这个用实力说话的圈子中,他过去走红凭借的是勤勉、天分、机遇与脚踏实地。纵然如今失去了易家这个依靠,楚沉晏也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并非失去所有,更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晏哥。”白飞舟嘴角噙着一抹笑,向他伸出手:“欢迎。怎么样,目光洗礼还习惯吗?” “飞舟,”见他打趣自己,楚沉晏边与他握手边笑道:“相信你接收的洗礼绝对不比我少。” 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的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间有种无言的默契。 楚沉晏今日的出现的确如许多人所揣测,在正式离开易扬娱乐之后,他决定和白飞舟合作,签约加盟新公司。楚沉晏认可白飞舟的为人,过去两人虽未一同拍过片,却是关系很好的旧识。他相信白飞舟的能力和实力,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白飞舟打完招呼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引楚沉晏见了一个人。楚沉晏起初并没有猜到是谁,直到走到厅内一处较为安静的角落,待看清楚被两三个人围坐在中间那人时,他惊讶地侧首望向旁边的白飞舟。对方冲他眨了下眼睛,礼貌地唤了沙发上的人:“老师。” 苏原非平时极少出现在这种场合。他性格古怪,眼界高,嘴巴毒,朋友不多,能让他给面子参加酒会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是以,楚沉晏见到苏原非时,才会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反应过来:“苏导。” “飞舟,沉晏。”苏原非正被两三个不太熟的家伙缠着,烦不胜烦。此时见到他们,当即起身对旁边说:“抱歉,失陪了。” 三人重新找了一处落座,白飞舟到底还年轻,想到苏原非刚才如蒙大赦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老师,没想到也有您吃瘪的时候。” “我这还不是给你面子?”苏原非没好气地瞪了白飞舟一眼,眼中却满含笑意。 白飞舟刚才那一笑活跃了三人之间的气氛。随意聊了聊,苏原非也不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沉晏,我曾说过新片的男主角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你,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你考虑的如何?” 楚沉晏完全愣住了。数月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令他几乎忘记苏原非曾经说过的话。 当初他和易玄在s城度假,正是因为突然需要参加苏原非电影的试镜而匆忙赶回。那次试镜非常成功,他对苏原非的新片抱有极大期待,但考虑到拍摄时间将持续很久,地点不定,同时期间还有封闭式拍摄,楚沉晏最终拒绝了苏原非的邀请。 楚沉晏明白苏原非新片的意义。他一直渴望获得认可,参与这部电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他也从未后悔自己的拒绝。毕竟那时对他来说,家庭更加重要。当时苏原非并没有对他的拒绝表态,只是说电影距离开拍还有一段时间,楚沉晏是他心中最合适的人选,自己愿意等待。 苏原非向来随性,但一诺千金。只是,楚沉晏没想到对方竟然等了这么久。 曾经渴望的参演机会竟然又重新回到了眼前。如今恢复单身,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苏原非对楚沉晏爽快同意参演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终于露出今晚以来的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冲坐在旁边的白飞舟说:“飞舟,你投资我是放心的,不过咱们提前说好,怎么拍可由我说了算。” 白飞舟闻言哈哈一笑:“老师,全部都您说了算,我就负责出钱总行了吧。” 正聊着,一个佣人匆匆而来在白飞舟耳边说了几句。 白飞舟原本神采飞扬、爽朗自信的神情瞬间凝滞,变得说不出的僵硬。璀璨明亮的双眸如同蒙了一层雾,透着无尽的伤心与落寞。不过这一切转瞬即逝,他很快恢复正常,仿佛刚才只是一错幻影。他抱歉地向楚沉晏和苏原非表示自己需要离开一会儿。 周围有音乐和人声,那位仆人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楚沉晏离的位置较近,几个断续的词无意间传入了他的耳膜:“简先生”、“未受邀”、“已经来了,怎么处置”。 楚沉晏略一思索,那人所说的应该是简家在简斯年之前的掌权人——简徵。他和对方仅见过两三次,印象中对方是个不苟言笑、气场森冷的男人。楚沉晏听过一些关于简徵的事,无外乎都在证明对方的冷血与无情。过去曾有白飞舟被简徵包养的传言。楚沉晏认为这是谣传,不足为信。以白飞舟的名气、财富、人脉,根本什么都不缺,完全没有任何必要委屈自己。 苏原非很快又被两位相熟的导演拉走。楚沉晏指间托着一杯酒,慵懒地靠向沙发,无言地望向远处的人群。 双耳仿佛隔绝了不断传来的乐声和悉悉索索的谈话声,楚沉晏在角落中安静地坐着,之前一直在与人交谈着,因此没有明显的感觉。独自喝着酒,出于对目光的敏感,楚沉晏忽然有种异常强烈的直觉——有人在看他。 不同于来时一路上接触到的,此时落在身上的视线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沉晏仰起头,举目四望,在人群中搜索那道视线的主人。 仿若有着某种感应,在突如其来的心悸中,楚沉晏猛地抬起双眸,望向大厅二楼转角的某处。 楚沉晏的目光如箭般穿越重重人群、道道横栏,破空撕开阻拦其间的一切事物。然而,视线的尽头却只有一片空空荡荡的黑暗。 根本没有人在那里。 容名琛到得较晚,处理完公司的事务赶来时,酒会已过半。不谈公事的话,白飞舟和容家有牵扯,和容名琛一直有私交,是以,这次也向容名琛发出了邀请。容名琛一到场,和熟悉的人打过招呼,视线在场内不着痕迹地一扫,便发现了坐在不远处正在独自喝酒的楚沉晏。走近了,才看清楚沉晏正蹙眉盯着二楼,容名琛也随之抬头,却没看到有什么特别:“沉晏,在看什么呢?” “名琛,你来了。”楚沉晏收回视线,冲对方微笑道:“刚才没见,是才到吗?” “嗯,刚忙完。你是准备和飞舟合作吗?”容名琛从旁边的佣人手里接过酒杯,在楚沉晏身边坐下。前段时间,楚沉晏正式和易扬娱乐解约。脱离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再加上容名琛如今不再避嫌,两人私下倒比过去关系更近。 楚沉晏不瞒他,点头肯定了容名琛的说法。 “顾昭还有几位助理,如果你们互相有意愿,可以让他们继续跟着你。”容名琛两腿交叠,双眸在灯火中闪烁着耀眼的光:“毕竟他们跟你的日子不断,彼此间有默契。” 楚沉晏有些惊讶。解约时,他的确有考虑过经纪人和助理的前程。几位助理先不谈,单说他的经纪人,顾昭是业内知名的金牌经纪人,公司绝不会轻易放人。更何况,虽然他本人看好白飞舟和其公司的未来,但易扬娱乐是娱乐圈的龙头,实力不容小觑,顾昭他们没必要跟随自己去新环境从头开始。 可现在,容名琛说的很明白,只要团队成员愿意,他就可以带他们离开。 “名琛,谢谢。”正如容名琛所说,毕竟都是合作已久的工作伙伴,如果公司放行,那真的太好不过,当然也要看顾昭他们自己的意思。楚沉晏和容名琛碰杯,唇边漾起充满诚意的笑容:“真的很感谢。” 容名琛笑着点点头,注视男人的眼神带着无法遮掩的热度。 其实,公司高层同意放行楚沉晏已是勉强,更别提说服他们让楚沉晏的经纪人和助理与之一同离开。成功推动这件事,幕后少不了易玄的助力。容名琛不知道易玄是出于什么心态,在离婚后默默地为前夫做这些。是因为歉意,还是为了补偿?不过这都与他无关,容名琛完全没有必要点破。 楚沉晏恢复单身后,容名琛不再刻意地和对方保持距离。坐在楚沉晏身边,他像当初一样,情不自禁地被吸引着,希望离对方更近一些。他喝着酒,强自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 楚沉晏后来在说什么,容名琛已经听不清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不断开阖的、优美性感的双唇上。 对楚沉晏的渴望在多年的压抑中变得愈发强烈,当不必再掩藏感情,加之酒精催化,一贯冷静的容名琛一时间竟也难以控制情绪。 “沉晏,”容名琛斟酌了下自己的语言:“我喜欢你很久了。” 楚沉晏正在笑谈最近听说的趣事,未曾想,容名琛忽然开口说出这句突兀的表白。 两人之间原本热切的气氛倏地变得微妙。 楚沉晏曾接受过无数表白,对方有男有女,他早已习惯拒绝。然而,容名琛却不同。他是他的朋友,是他过去的助理,是他曾经的上司,是他前夫的表弟,甚至还救过他的性命。虽然易玄曾提过容名琛的心思,但楚沉晏始终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因为对方一直和他们保持着正常的距离,从未逾矩。 楚沉晏根本没想到容名琛会突然表白心意,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对方。在经历情伤之后,他现在没有心情考虑感情上的空白。 “名琛,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容名琛不在意他的拒绝。他深深地凝望着楚沉晏:“沉晏,你不用急着拒绝。我从做你助理的时候就喜欢你,反正已经这么久了,我根本不介意再多等。过去我不知道你能接受男人,始终没有开口,结果眼睁睁看着你结婚;现在,你重新恢复单身,我也想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你不需要有负担,就算不行,我们也还是朋友,一切还和过去一样。” 楚沉晏没有在酒会上待得太久,再留实在有些尴尬,而且他家里还有个叫托蒂的小家伙。 临走前,楚沉晏下意识抬头,再次望向之前的方向。二楼转角处依然空无一人,看来只是他的错觉。 楚沉晏视线尽头的后方,在他的目光无法到达的角落里,一高一低两个身影隐在黑暗之中。 易天正默然地站着,双手攥得死死的。 与楼下的欢歌笑语、灯火通明不同,他们所处的角落静到死寂,昏暗中,尘封着无法告人的秘密。 垂首看向勉力支撑的哥哥,对方如今病重的模样令易天心痛不已。 不久前,昏迷数日的易玄终于在病房中醒来,易天握着他的手,激动地几乎不能言语。易玄反而很平静,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双眼。 待稍微恢复些,易玄便交代他:好好接手公司,保护自己;如果楚沉晏未来有困难,尽可能地帮忙。 易天存着很多想法,他忍不住将自己和唐心谈话时的疑问都说给易玄听,他有太多不理解,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使劲地抓住哥哥瘦削的手,得到的是易玄的叹息:没什么可理解的,这是他个人的选择。他现在只希望易天能替自己保守秘密,保重身体,就算以后他不在了,也能坚强地走下去。 易天不禁回想起唐心的话。他哥哥的确是真的没有期望任何人的理解,也从未尝试过感动任何人。易玄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他的世界只有他爱的人而已。他会把秘密带入自己的坟墓。 之后,易天亲眼目睹了哥哥拖着病重的躯体完成最后的安排。他已经知晓真相,易玄不再瞒他:楚沉晏的顺利解约,身边工作人员的去留,白飞舟的公司股份,苏原非新电影的投资…… 他不知道易玄是不是即将离开,也不知道他将去何方。 易天隐隐有种直觉,易玄今晚悄然来到白飞舟的酒会,代表了某种信号。 他很不安,很不放心,执意陪着一同前来。 易天不知道哥哥看到楚沉晏是什么样的心情,尤其是看到对方和容名琛亲切交谈的时候。如果易玄不是身患绝症,楚沉晏身边的位置又怎么可能轮到他人。 离婚后,楚沉晏重新走到人前即将涅槃重生,而他哥哥易玄则在精神审判的高台上逐渐走向死亡。 没有人知道,根本没人知道。 他闭上眼,不忍再看。 易天身前的轮椅上正坐着一个男人,面容被窗外洒入的月光勾勒出消瘦而憔悴的边缘。夜色中,眸间静静地流淌着深刻而浓烈的眷恋。 从酒会开始,他就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下某点。 他自始至终地沉默着,直到他有如实质的目光被察觉,楼下那人忽然之间仰起头。 他们两人一个在暗,一个在明;一个隐藏,一个不知。 男人艰难地用双手撑起虚弱的身体,睁大双眼,尽全力将对方的身影镌刻在脑海中,他的发丝、额头、鼻尖、双唇…… 其实,楚沉晏早已烙印在他灵魂的最深处。 视线在空中交错的瞬间,易玄仿佛回到了过去,时光的碎片在记忆中闪动,飘落眼前:他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楚沉晏的时候,第一次溜入后台偷看对方的时候,第一次梦到对方的时候,第一次意识到喜欢对方的时候,第一次在国外邂逅的时候,第一次直视对方双眸的时候,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自己蹩脚到家的求婚,两人简单却幸福的婚礼…… 离开之前,易玄只想再多看楚沉晏几眼。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倚着车后座,楚沉晏在微醺中呼吸着鼻间的冷香,窗外的黑色天幕上连一颗星子都没有。不知为何,他在今晚的酒会上总觉得魂不守舍。明明一切都很正常,明明没有人在注视他,楚沉晏没来由地一阵又一阵的心悸,许久无法平静。 回家之后,保姆已经给托蒂洗完澡,小家伙套上小黄鸭睡衣躺在床上。楚沉晏洗去一身疲倦来到床前,见托蒂还抱着本书边看边等他。 “托蒂,小朋友要早点睡。”楚沉晏轻柔地摸摸他的脑袋,为他盖好被子:“晚安。” “楚,晚安。”托蒂在他怀里找到习惯的姿势和位置,很快甜甜睡去。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10节 在小宝贝平缓的呼吸中,楚沉晏很快也有了睡意。 夜半时分,楚沉晏从深眠中缓缓睁开双眸。他的私人手机正在床头柜上不停闪动。这个号码只有非常熟悉的人才会知道,他迷迷糊糊地把手机捞过来。 把蜷在他怀里的托蒂放到旁边,楚沉晏一时看不清来电,黑暗中,他直接伸手滑动了接听。 “您好?” 楚沉晏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闭着双眼将手机放在耳边,思绪其实已经开始游离。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 当他即将再次陷入梦境时,耳边缓缓响起一个声音:“沉晏。” 楚沉晏似梦非梦,下意识开口:“阿玄,你怎么……”还没说完,便猛地收声。 他彻底清醒了,刚才无意识的那声“阿玄”令他浑身无力地深陷在柔软的床榻间,动弹不得。楚沉晏沉默着,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理智告诉他,此时应该挂断电话;然而,不知为何,意识却在抗拒执行。 “沉晏……”耳畔边的声音仿佛很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沉晏,我要走了。” “……”楚沉晏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把手机贴近耳朵,静静地听着。 “照顾好自己。”那头停顿了数秒,才再度开口:“……保重,未来一切安好。” 许久之后,楚沉晏望向指间已经变黑的屏幕,心底泛起阵阵难过。 易玄是在和他告别吗?是啊,他原本就有出国发展的打算,现在有了新的恋人,未来肯定会生活得更好吧。 只是,明明是告别,易玄却没有说再见。 第35章 那个深夜打来的电话如深潭之上清风拂起的一丝涟漪,楚沉晏没有再关注。他和易玄已经分手,在惨烈的离婚过程中,再没有做朋友的可能,更没有说告别的必要。更何况,他也没时间考虑别的事,正忙于即将签约新公司加上身边一众工作人员的安排,现在有太多的事情亟待他的筹划关注。 白飞舟的能力和实力惊人,媒体讶异地发现其新公司旗下签约的竟然有不少咖位、身价不低的明星,可见正式回归前,他提前就国内娱乐圈当前形势进行了详细的评估,暗中接洽了不少演艺圈人士。从公布的几部电视剧和电影投拍的资金和参演规模可以看出,这家刚成立不久的娱乐公司资金和背景异常雄厚。 此前有很多关于楚沉晏离开易扬娱乐后,极可能加盟白飞舟的公司的消息,不少人对两位男神未来的合作充满期待,同时也存在不少质疑,质疑楚沉晏与白飞舟是否能够在娱乐圈重新站起来。 前不久,楚沉晏合约期满前拍摄的最后一部电视剧,在春节期间的黄金强档播出后,收获了巨大的好评,收视率屡攀高峰,话题度、热度居高不下,带火了好几位参演的演员。在担纲男主角的戏爆红的同时,离婚的消息爆出,楚沉晏近期始终处于娱乐圈的风暴中心。 关于他和易家大公子离婚原因和经过的猜测、分析及报道不断,相关话题占领各大媒体热门排行榜前几位,楚沉晏官方微博发布的离婚声明转发评论数量一度刷新平台纪录。 无论评论如何,或好或坏,或善意或恶意,当事人楚沉晏本人始终没有公开发声。 在沉默三个多月后,楚沉晏正式签约标志着他即将重新回到台前。 签约发布会现场气氛达到了空前的热烈。尽管工作人员已经事先向到场媒体派发红包并说明今日以工作相关提问为主,楚沉晏和白飞舟并不会回答任何私人问题,但是却架不住两位主角身上有太多值得关注的地方。 单单是二人入场就掀起了现场的高潮。他们俩一个被称为性感男神,另一个被称为顶级美颜,此时身着一灰一黑西装同框出现,当即吸引了无数的闪光灯。 遭遇离婚挫折的楚沉晏和阔别娱乐圈三年的白飞舟并没有想象中的落寞与伤怀,反倒是一派大气从容。不可否认,有的人天生就是璀璨耀眼的明星,永远站在最亮的台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们并不会被风浪击倒,只会在磨砺后变得更强大,更引人瞩目。 还是有记者按耐不住向楚沉晏提问关于离婚的私人问题,得到的答案是:“关于离婚的原因,确实是因为我和易先生性格不合,并非一些谣传的原因,大家不必再猜。” 白飞舟适时解围,当场抛出公司投拍苏原非导演新片,而楚沉晏即将出演男主角的消息。 苏原非这块招牌在娱乐圈中是有目共睹的,在场媒体自然知道这个消息的重量,当即对此展开更加热烈的提问。发布会的效果非常好,以楚沉晏和白飞舟身上的话题再加上今日的其他重磅,完全能够想象接下来将会掀起什么样的热议。 楚沉晏离婚后,网上就充斥着各式关于他的谣言和猜测:楚沉晏惨遭豪门爱侣出轨抛弃,患上忧郁症近期可能息影。 楚沉晏离婚后被易扬娱乐扫地出门,从此事业将一落千丈。 楚沉晏身陷豪门财产争夺,成为牺牲品等等…… 当事人一日没有现身说话,这些传言就愈演愈烈,愈发不堪。 近日,楚沉晏终于现身发布会。他神态镇定自若,谈吐优雅礼貌,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他宣布签约新公司并参演苏原非导演新片后,许多传言被当场击破。 与此同时,有媒体报道楚沉晏离婚后归国,在机场被拍到怀里抱着的那个外国小孩,其实是他在罗马舍命救下的。因为在国外救人身受重伤,楚沉晏才未能出席那场离婚发布会。 此消息一出,舆论哗然。众人一直认为他是由于离婚打击才未在发布会上露面,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如此隐情。看情况,如果不是有媒体报道,楚沉晏本人似乎并未想过将救人的事公开,毕竟在离婚事件发生的第一时间报道,可以帮他转移一部分公众的注意力。对于一位舍身救人的英雄,人们是充满敬意的。 更有人在国内知名论坛上贴出楚沉晏多年来始终坚持慈善工作,曾默默向多家机构捐款捐物,资助贫困儿童的一些细节,以及他少年时代父母遭遇不幸后,自己坚强生活、工作的经历等等。 这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被争相报道后,人们再次联想离婚事件中楚沉晏始终未对前夫做出任何谴责,称两人是和平分手的风度,再加上他从影多年来做人做事的一贯态度、风评,备受认可的演技和低调的为人,当真相一项项被揭开时,舆论风向几乎完全扭转。 无数人希望这个品格优秀、坚韧不屈的男人能够重新站起来,走向新的事业巅峰。 无数人渴望看到他重获成功。 感情上的失利、离婚的挫折只是人生旅程中的一次跌倒,根本不会摧毁他的信念与未来。毫无疑问,楚沉晏将会继续站在属于他的舞台上,给所有爱他的人带来更多惊喜与期待。 “怎么了?”楚沉晏轻轻地放下手里的故事书,见托蒂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担忧地望着他。今天他回来的很早,正好给小家伙讲故事。 托蒂没说话,从楚沉晏怀里爬起来,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 小小的手指上是一滴晶莹的眼泪。 “楚?”托蒂抬头:“你……为什么哭了?” 楚沉晏伸出手摸了下自己的眼角,那里是一片湿润冰冷。 他竟然无意识地流泪了?为什么? 就在刚刚给托蒂讲故事的时候,楚沉晏的心脏处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捂着心口,忍痛放下手里的书,缓缓地呼吸着。 仿佛有什么正从他的血肉与灵魂中生生剥离,将永远离他而去。 此时,在国外一家医院的病房内,一个男人正躺在病床上。 他的身边除了数位身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外,只有冰冷运转的医疗器械。 “他的家人呢!” 情况危急,病人正在接受抢救。医生冲旁边的助手大声喊着,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急晕了。这位肝衰病人从入院起就独自一人,身边只有照顾他的护工,并没有任何家人陪伴。 病人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没有匹配的移植肝源,药石无医,整日忍受着病魔的折磨。入院后,依靠注射杜冷丁等药物,才能稍稍缓解疼痛。医生见过太多的肝病病人,发病快,死亡率高,他太了解那种疼痛和绝望的滋味了,许多患者无法忍受痛苦,在病房内哭闹、嚎叫、翻滚、咒骂…… 病人却没有这些反应。他仿佛早已经习惯了绝望,习惯了刻骨的疼痛。只会在疼的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他才会边冒冷汗,边间或发出轻微的呻吟。 医生所在的医院是家私立医院,这里设备先进,档次高端,用最先进的药,做最尽心的治疗,但却阻挡不了死神的步伐。 病人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他会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不知道在回忆什么。 医生不清楚病人到底有没有家人。若说没有的话,病人的手指上始终带着一枚婚戒,他会时常注视着那个指环,表情柔和,有时还会露出难得的微笑。 或许,他是在等待自己的爱人出现? 后来,医生才意识到,病人其实是在这里慢慢地消耗着自己时日无多的生命。 他是在等死,并不会有他的家人或是爱人到来。 “患者心脏骤停!准备电击除颤!” 医生的思绪很快被周围机器不断响起的嗡鸣声打断。盯着趋于直线的心电图,他冷静地下着指示,旁边的助手动作迅速地将电极板置于病人瘦可见骨的肋间及心尖区。 “第一次电击准备!” “振作一点!振作一点!不行,他还是没有反应!” “加油,坚持住!” “第三次电击准备!” “患者还是没反应!怎么办!” …… 周围的嘈杂声悄然远去,难以忍受的疼痛折磨逐渐淡去,易玄缓缓地闭上双眼,他的世界最终化为一片寂静与平和。 二十多年的人生如过眼云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除了你。 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能和你相爱,与你结婚。 可惜,我无法与你相伴到老,甚至还用谎言和欺骗毁灭了我们的婚姻。 沉晏,对不起。 愿记忆在我们初见的那一刻永存,愿我们之间不再有隐瞒,不再有欺骗,不再有痛苦。 愿你此生一切安好。 第36章 易天抬起手臂,将看完的书放回原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书架上的原木色相框。里面的相片是很久前拍摄的,少年时代的兄弟俩勾肩搭背,相似的眉眼在阳光下闪耀着动人的色彩,脸上的笑容是同样的肆意开怀。 易天静静看了片刻,伸手摸了摸相框的边缘。 快两年了。 他那时早有预感,尤其是在陪易玄参加白飞舟的酒会后,易天直觉哥哥是打算离开了。 易天不安,忐忑,恨不得时时刻刻陪伴在兄长身边。在了解易玄的病情再加上目睹医院发生的种种后,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易玄独自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然而,他如何努力,最终都没能阻挡易玄的脚步。一天,在处理完公司的突发事件赶回医院后,易天发现哥哥的病床已经空了。 他惊惶地开始四下寻找,他必须保守秘密,不能大张旗鼓。易天尝试过各种方法,找唐心,找何律师,找易玄的助理、保镖,甚至去国外的公司打探,却毫无所获。 易玄就这么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消失得彻彻底底。 之后的半年时间内,易天始终没有放弃寻找。理智告诉他,易玄病重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这么久,或许早已经离开人世。 苦寻无果,他后来也慢慢放弃了,接受了易玄不会再出现的现实。 无论生死,他和哥哥今生都不会再见了。 他必须保守秘密,好好活下去,算是对哥哥死前安排的一种成全。 “嘿,小天你发什么愣呢?刚才喊你半天了。” 思绪被打断,易天扭头向后望去。男人从衣帽间里走来,拿着助理送来的礼服在身前比划。“看这件怎么样?” 刚沐浴过后的男人走近,浑身包裹着潮湿的清新味道。 他身上随意披了件浅咖色的宽松睡袍,锁骨和大片健美的胸肌从敞露的领口露出。易天的视线从对方男人味十足的英挺面庞一路下移,滑过修长的脖颈,微微滚动的喉结,宽阔结实的肩膀,最后停留在男人胸口处的星星点点上。性爱的痕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昨夜和今早的激情,易天觉得自己身体又有点发热。 “你穿什么都好看。”易天笑着把男人搂到自己怀里,低头吻着对方柔软微厚的嘴唇,手从睡袍下摆探入,带着力道,情色地抚摸着里面赤裸的皮肤。没穿内裤,易天想着。 “喂,你别发情啊,今天是首映式,我们可是要赶时间的。”虽然嘴上在不满地抱怨,男人却火热地回应着易天,一把把对方推到衣柜上,反客为主地用手臂勾住脖子把人拉得更近,另一只手也大力地爱抚着青年年轻活力的躯体,炽热的呼吸与对方交缠在一起。 “知道了,你可真会扫兴。” “嫌我烦?”男人低低地笑,在易天的嘴唇上咬了一口。 “再烦我也喜欢。”易天喘息着变换着角度加深两人之间的深吻,心中欲望虽然强烈,但考虑到时间的确紧,痛快干一场是不可能了,易天最终万般遗憾地把手从睡袍里拿出,还不忘捏了捏对方的饱满性感的臀肉。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念念不舍。不过,终究正事要紧,易天在男人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捡起掉落在地板上的礼服:“走,我帮你换衣服。” “帮我换衣服?你行不行啊?” “周老师,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吗?”易天笑着把人拉回衣帽间。 几经周折,易天正式接管了易氏集团,并和过去水火不容的周衍发展成为今日的恋人关系。 易玄的前夫楚沉晏在离婚事件后,重新回到台前,加盟白飞舟的娱乐公司后,与周衍作为男一号和男二号共同参演苏原非导演的新片。该片前期拍摄历时一年多时间,在近半年的后期制作完成后,近期即将在国内上映,大众普遍反应充满期待,海外版权已被多家外国影视公司购买。今日,正是该片的首映式。 而曾经和易玄传出绯闻并致使二人婚姻破裂的新人陈西,在易玄出国发展的消息公开后不久,也远赴同一国度深造。今年年初学成归来,所属的易扬娱乐将他作为新秀培养,安排其参演一部优质的电视剧并担纲男主角,近期该片也将在各大卫视播放。 两年时光,很多人和事都在悄然改变。 "爸爸,爸爸。我这样帅不帅?" 在中国生活了两年多,托蒂的中文已经非常流利。今年五岁的他长高了不少,白皙柔嫩的小脸时常挂着灿烂的笑容,湖水般清澈明亮的眼睛闪烁着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童真。今天,小卷毛被助理打理得很整齐,托蒂身穿与楚沉晏同款的小礼服,俨然一副小男子汉的模样。 “托蒂,我帮你整理一下。”楚沉晏坐在椅子上,帮小家伙理了理领口的小领结。 两年前的某个晚上,楚沉晏给他念故事书的时候,忽然莫名地流泪了。托蒂心疼擦掉眼泪,开口喊了一声“爸爸”。对于少年时代失去父母的楚沉晏来说,这声呼唤的意义真的太不一样了。从此,托蒂不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中文名楚予安,还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爸爸。 电影《韶华》拍摄的一年多时间内,楚沉晏全身心投入工作中,没时间也没心思关注外界的评论。他跟随剧组,走访了世界各处,领略了大自然的湖光山色、瑰丽壮阔,同时也体验了城市边缘的卑微渺小、阴暗潮湿。 男人的头发短了,肤色深了,面部线条硬朗了,两条长眉下的双眸透着坚定淡然的神采。岁月的流逝并未在他的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三十五岁的楚沉晏经过这两年的沉淀与磨砺,心态变得更为成熟,周身散发着独特的个人魅力。 刚离婚时,楚沉晏沉迷工作,企图通过封闭拍摄抛开曾经的种种伤痛。后来,随着工作、生活中的一切慢慢好转,他已经习惯向前看,很少会想起过去的人和事。他以为难以逾越的天堑,如今看来,也不过是生命中的一道坎而已。 楚沉晏和周衍同剧组拍摄,后来才知道他和易玄的弟弟易天相恋。两人是多年好友,彼此间非常有默契。周衍大概怕他还介意,从未当面提起过易玄的事。 不过,人活在世上,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到各种消息,想听的,不想听的皆有。这两年来,楚沉晏对易玄和陈西在国外的一些事有所耳闻,但他早就不关心也不关注。 如今身边有了儿子的陪伴,事业稳固上升,楚沉晏的新生活已经开启。 “沉晏,时间差不多了。”顾昭跟随楚沉晏来到新公司,同来的还有过去团队的一干人员。 “好的,我们准备好了。”楚沉晏点头,和经纪人相视一笑。 电影首映式礼星光熠熠,导演苏原非、主演楚沉晏、周衍先后亮相,此外该片的副导演、其他几位主演、编剧等一干知名主创人员纷纷现身,引发台下阵阵惊叹。主创们回答电影拍摄的相关问题后,首映式进入今日最重要的环节——电影首映。 偌大的展厅上方无数盏灯光暗下,周围逐渐转为黑暗,前方巨幕缓缓亮起…… “各位辛苦了,各位辛苦了!”苏原非在后场激动地拍着身边几人的肩膀,笑得开怀。 近四个小时的首映式结束后,主创们终于得以放松。电影精心制作,耗资巨大,他们这些参与者自然觉得什么都好,但一日没有首映,没有在观众面前亮相,就得不到客观的评价。说实话,在首映前,就连像苏原非、楚沉晏、周衍这样的大咖都紧张得手心冒汗,更别提其他人了。 所幸,效果比预期的还好。 电影放映结束后,现场寂静了许久,观众们似乎都还沉浸在剧情之中无法自拔。半晌,才有人惊醒般地开始鼓掌,而后,热烈的掌声连成一片,潮水般地在会场响起,经久不息。 这是最真实的反馈,最直观的评价。 首映礼的最后环节,导演苏原非携一众主创和工作人员向到场的诸位来宾致谢,再次收获无数掌声。从观众们的反应可以预知,新片《韶华》已经取得了第一步的成功。未来能否票房、口碑双丰收,就看各大院线的排片和大众的观影评价了。 初冬如绸般的夜空之中,唯有一轮明月。 楚沉晏收回望向远方天幕的视线,牵着托蒂的小手和众人道别。小家伙现在根本不畏闪光灯,还会对记者们的镜头摆造型。托蒂是楚沉晏的儿子,长着一副十分可爱的外国面孔,自然成了镜头的宠儿,网络上甚至有很多人热衷于看他的街拍照片。不过楚沉晏对托蒂十分保护,记者们能拍到这种照片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周叔叔,易叔叔,再见。”托蒂穿着小礼服,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楚沉晏身边,挥着小手告别。他现在在上国际幼儿园大班,爸爸有时候工作太忙兼顾不到,好友们也会帮忙照顾她。小家伙很熟悉也很喜欢他们。 周衍笑着摸了摸托蒂被发胶固定的头毛,眼神中满是宠溺:“宝贝儿,周末让你爸爸带你来我家玩,怎么样?” 托蒂向楚沉晏投去充满期待的目光,得到肯定后,他开心地拉着周衍的手示意对方靠近些。等周衍蹲下身,托蒂神神秘秘地靠在他怀里,用小手做喇叭,在周衍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楚沉晏笑看他们俩的互动,再抬头时,正好和站在一旁的易天对视。 虽然和易玄离了婚,楚沉晏对易天却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也谈不上相熟,毕竟他们的关系有些尴尬。既然易天现在是他好友周衍的恋人,他们不可避免地会碰面,做点头之交也好。 易天主动颔首示意,楚沉晏礼貌回应,两人都没有说话。 见儿子说得开心,他便也走了过去。楚沉晏没有看到易天望向他的背影时,双眼中隐藏的痛苦之色。 待坐上座驾,楚沉晏替托蒂系完安全带,这才呼了口气,伸手拉松自己颈间的领带。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首映仪式,他觉得有些疲倦。 “托蒂,累不累?” “爸爸,我一点都不累,白叔叔陪我去后台休息,我请他吃了冰淇淋。”托蒂还处于兴奋中,精神抖擞地炫耀着:“对啦,我也有请简叔叔吃。” 简先生那么严肃的人吃冰淇淋?无法想象。 楚沉晏刚要说话,正在前排驾驶宾利车的人忽然开口:“予安,也请我吃好不好?” “哇!”托蒂爆发出一声惊呼,开心地向前凑。 楚沉晏这才意识到,此刻开车的人并非自己的司机。他十分无奈道:“光宁,怎么是你?” 秦光宁透过后视镜望向楚沉晏,一双漂亮的凤眼微眯,声音听不出情绪:“哥哥,不是我还能是谁?难道你以为是你未婚夫吗?” “未婚夫?”托蒂重复秦光宁的话,歪着小脑袋朝楚沉晏看,小声问:“爸爸,光宁哥哥在说什么?” 楚沉晏摸摸儿子的小脸:“没有的事,是光宁哥哥在开玩笑。” “哼,哥哥,各大网站传得纷纷扬扬,容总是你未婚夫,难道是我在开玩笑吗?”秦光宁忍不住嘟囔,声音不大不小,后排刚好听得到。他边说边望向后视镜,楚沉晏正敛了笑看他。 “光宁,”楚沉晏语气明显淡下来:“好好看路。” 秦光宁见他对自己态度变冷,不欲刚才的话题,噘着嘴不再吭声。 车里一时安静,气氛微妙,连托蒂都感受到了,他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哥哥,刚才……是我不对。”秦光宁到底年轻,赌气赌了一会儿自己先憋不住了。他是苏原非的妻弟,今年刚刚二十岁,原本读的新闻专业,毕业后不愿走家里为他铺好的路,偏要去当起娱乐记者。他在做明星专题的时候采访并结识了楚沉晏,再加上姐夫苏原非的关系,逐渐和对方越来越熟悉。他不像别人那么“晏哥”、“楚哥”、“楚老师”的喊楚沉晏,而是直接称呼对方为“哥哥”,无形中带着种亲密之感。 “你今天什么时候来的?”秦光宁是从小被宠大的,性格骄傲又叛逆,楚沉晏完全把他当作小孩看,平时在很多小事上根本不会同他计较。 “和我姐夫一起,该拍的我都拍了,后来无聊出去逛逛,正好看到你司机。” 楚沉晏点点头。司机换人,也就秦光宁这小子能干得出。 “对了,哥哥,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吧?” 若不是秦光宁随口提起,楚沉晏压根忘了这件事。他去年忙于电影拍摄,却不热衷于此,生日是在外地过的。回忆起生日场景,楚沉晏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揉着眉心。 《韶华》剧组当时正处于拍摄的重要环节,楚沉晏整天和导演、其他几位演员钻研剧本、对戏,忘时忘我。直到容名琛带着托蒂突然来剧组探班并送上生日祝福,他才想起来第二天是自己三十四岁的生日。 自从那次酒会上的表白后,容名琛便展开正式的追求。虽然楚沉晏当时就拒绝了,但他显然没有就此放弃。容名琛以朋友的身份、合适的距离向他示好,不过火,不过分。对方千里迢迢地赶来探班,要求又如此简单,楚沉晏没理由拒绝。是以,那个生日他是和容名琛共同度过的。 说是过生日,由于剧组封闭拍摄,两人也不过外出共进晚餐而已。席间,楚沉晏想到上个生日发生的一切,不可避免喝得有点多。他不是嗜酒的人,微醉后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过感官放大,回忆不断而已。这些回忆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出现最多的,还是易玄。 他心里难受,脸上却依然保持着温柔得体的笑容。 饭后行至停车场,上了车,两人原本聊着剧组拍摄的话题,容名琛却忽然停了下来。楚沉晏有些诧异地望向他。视线相对,楚沉晏明显感受到容名琛双眼中的热度。 楚沉晏瞬间清醒了,但酒精令他动作有些迟钝。他刚要开口,容名琛已经凑近了他。 对方炽热的呼吸随着靠近的动作喷在他的脸颊上,就在容名琛即将吻到他的时候,楚沉晏躲开了。 他清晰地意识到,就在刚才那一刻,他想到了易玄。 是因为他们是表兄弟,还是因为他们给他相似的感觉?楚沉晏默然。 在短暂的尴尬后,两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楚沉晏没想到的是,那天竟然有狗仔跟拍。对方拍到了他和容名琛在一起吃饭喝酒的画面,甚至还拍到了容名琛靠近想要吻他的照片。照片上光线昏暗,并不清晰,角度却是错位的,看上去非常像他们正在车上接吻。 楚沉晏和白飞舟第一时间把偷拍照的事给压了下去,可没过多久这件事被再度曝光。 有媒体猜测楚沉晏重新开始新恋情,后来更是发展为谣传两人已经订婚。 楚沉晏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怎么会不明白这其中有人操纵。调查一番后,背后竟然是容名琛授意。楚沉晏没想到容名琛会用这种方法逼他,通过这种途径向外界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容名琛或许想寻找一个突破口,但他根本没做好开始新感情的准备,也不喜欢别人的逼迫。 后来,容名琛向他致歉,说他等待了太久,真的只是一时冲动。念在两人多年交往,对方还曾经救过他的份上,楚沉晏最终没有追究。 不追究并不代表传言会终结。这种事向来是越描越黑,面对采访,楚沉晏从来都称两人只是好友。 离婚后,他很快在公众面前露面,看起来全然恢复,但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易玄带给他的情伤并没有那么容易愈合。工作忙碌之余,偶尔听到对方的名字和事,他还是会觉得心中苦涩。 幸好随着时光流逝,这种感觉正在慢慢淡化。 楚沉晏最近跟随剧组宣传新片,拍摄广告,接受采访,行程满满。时间一晃就到了年终岁尾,他也迎来了第三十五个生日。 这天,楚沉晏很早就醒了,做早餐的时候,托蒂帮他接了来电。“爸爸,门外有你的东西。” 楚沉晏擦干手上的水,套上外套出门。不多时,他捧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回到家中。 “哇,爸爸,好漂亮的玫瑰花啊!是别人送给你的吗?”托蒂眼睛亮亮的,趴在桌边好奇地看。 “是的。” 盒内正装着十一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上沾着点点晶莹的朝露。楚沉晏伸出手,指腹轻触那柔嫩的花瓣,心中难免感慨。 十一朵玫瑰的花语是一心一意的爱情,一生一世的相守。 从他第一次在生日时收到匿名玫瑰,迄今已经是第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的岁月,真的很长很远,足够一个人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也足够一个人从青年成长到中年。 十一年的时光,久到让楚沉晏习惯在每年的生日拥有这样一份礼物。 楚沉晏难免好奇对方的身份。他曾想过是否是容名琛,但去年对方曾目睹他收到花束,表情和反应很正常,看上去并不知情。 楚沉晏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位默默无闻、执着十一年不变的粉丝或者爱慕者。如果对方不是容名琛,那么又会是谁? 第37章 楚沉晏很快知道儿子和他的周衍叔叔在首映式结束后咬耳朵说悄悄话是怎么回事了。 生日当天,公司安排的粉丝团庆生活动结束后,楚沉晏接到周衍的电话,邀请他和小托蒂一起参加跨年聚会。楚沉晏欣然应允,看时间差不多,便打电话让助理接上托蒂,自己驱车前往周衍举办聚会的地点。 g城前两天一直在下雪,连空气都透着股阴冷,路两侧的梧桐树上积压着点点莹白。今天难得放晴,天空一改此前的灰蒙变得湛蓝如洗,冬日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云朵折射出温暖的色彩。 跨年聚会的地点位于周衍的一处别墅,他和易天常住的公寓空间有限,不适合举办这种大趴。楚沉晏到的时候发现,今天受邀前来的客人多是他的熟人,一眼看去,白飞舟和简先生、容名琛、程乔之和简斯年等人竟然都在。 “宝贝儿,你爸爸来了。”周衍单手抱着托蒂走过来,和楚沉晏打招呼。托蒂靠在他肩膀上咯咯咯地笑着,一双大眼睛在见到爸爸后变得亮晶晶。 “爸爸,祝你生日快乐!”托蒂把之前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出来,小卷毛下的脸蛋红彤彤,可爱到不行。 周衍完全受不了他的小表情,恨不得把怀里的托蒂抢回自己家,硬汉气场彻底被丢到天边。“沉晏,你真是太有福气了,给我十个托蒂这样的小宝贝儿,我都不嫌多。” 楚沉晏被周衍逗得哈哈大笑,接过托蒂手里的小礼盒,在小家伙充满期待的目光下打开。 盒子里装着一只手工制作的陶瓷杯,有些地方并不圆润光滑,却代表了难得的心意。托蒂才五岁,人小手小,不知道耐心尝试了多少次才能亲手制作出这样的礼物。白色的杯子外侧画着非常可爱的一大一小两个小人偶,看得出是出自小朋友之手,透着满满的童真。 楚沉晏心中被暖意所包裹,一片柔软,他从周衍怀里接过一脸害羞的儿子,在托蒂的小脸上亲了一下:“谢谢托蒂,爸爸很喜欢你的礼物。” “沉晏,听说你去年没过生日,”周衍在前面引路,“今年干脆在我这儿庆祝一下吧,热闹热闹多好。” “周哥,你太客气了。”楚沉晏笑道。 周衍了解楚沉晏低调的性格,没有准备夸张的庆生形式。对楚沉晏来说,和好朋友们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就很满足了。他带着托蒂在周衍家的别墅四下参观一番,儿子很快和其他客人带来的小朋友们玩到一起。见小家伙们像一群小仓鼠似的凑在游戏室里打游戏,楚沉晏便放心地下楼去了。 “哥哥!”楚沉晏楼梯刚下到一半,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还没来得及回头,后面的人已经飞快地扑到了他的背上。秦光宁两手环着楚沉晏的腰,把脸贴在他的颈部,闭着双眼轻轻地吸了口气。“终于找到你了。” “光宁?”楚沉晏伸手拍拍秦光宁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示意他放开。两人贴得非常近,他的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酒精气息,不用想都知道是秦光宁身上的。“你喝酒了?” “嗯。”秦光宁发出个鼻音,并不松手。他身高比楚沉晏低一点儿,干脆就着从背后抱住对方的姿势,在男人衬衣领口裸露出的皮肤上轻柔地印上一个吻。 秦光宁的嘴唇柔软湿润,贴在皮肤上的触感蕴含着动人的热度。楚沉晏的耳朵和颈部十分敏感,被秦光宁这么贴着脖子一吻,浑身无端地战栗了一下。他急忙把秦光宁搂着自己的双手拽开,和对方拉出一个正常的距离。 “光宁,你这是干什么?”楚沉晏皱眉。他一直把秦光宁当小孩看,可秦光宁刚才的举动却意味着他并不这么想。 秦光宁勾唇一笑,白皙的脸上一双凤眼在灯光下波光流转。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股诱惑的味道:“送你生日礼物啊,怎么?哥哥,你不喜欢吗?” “光宁,你喝多了,我陪你下去休息一下吧。” 楚沉晏刚要带他下楼,秦光宁却一把拉住衣袖,趁他一时不察,把人推到旁边的墙壁上。他欺近楚沉晏,在男人的眸中看到自己慢慢靠近的脸,低声道:“哥哥,你不喜欢我这样吗?” 秦光宁的呼吸离他非常近,双眼微眯,像是在试探。楚沉晏无奈地伸手抵住对方不断靠近的身体:“光宁,等你清醒了再说。”秦光宁此时的状态显然是喝多了,他怕太用力会伤到对方。说实话,他并不讨厌秦光宁,但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始终把对方当做小孩、弟弟看待。 “你别急着拒绝我啊。你和你前夫离婚这么久了,你真的受得了吗?”秦光宁借着酒劲,双眼迷离,嘴唇轻微上挑。 “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有感觉。采访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在想和你上床。反正你现在单身,真的不想和我试试吗?”秦光宁盯着男人的双眼,希望在其中捕捉到一丝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欲望:“你不用负责,也不用担心,你只需要享受性爱的快感。还有,我是零号,你想要什么角度,什么姿势,我都可以给你。你会喜欢的。” 楚沉晏沉默了。 在秦光宁以为他被自己那番话打动的时候,楚沉晏正色道:“光宁,你说的对,性爱的确很美好也很诱人,但就我个人而言,它该发生在确立关系或者彼此心意互通的两人之间。我把你当弟弟,从没有过那方面的想法。对不起。”这是楚沉晏的底线,他不希望自己被欲望驱使,能够驱使他的只有爱情。否则他也不会在离婚后的两年中,连一个床伴都没有。 秦光宁睁大双眼盯了楚沉晏半天,半晌才意识到今天装醉试探失败了。 他挺不理解楚沉晏的想法,对方并不讨厌他,相反还对他很好。一夜情而已,激情和好感是最佳催化剂,何必把身体和感情捆绑在一起。他都这么投怀送抱了,竟然还遭到楚沉晏的残忍拒绝。见完全没戏,秦光宁干脆哼了一声靠到楚沉晏身上,小声说:“哥哥,我醉了,我头疼,你扶我下去吧。” 楚沉晏叹了口气,扶着摇摇晃晃的秦光宁下楼,眼风无意中扫到楼梯上方,那里正矗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易天的脸隐藏在一片阴影中,似乎已经在尽头处站了许久。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楚沉晏看不清易天的表情,也无从得知他的想法。这时,秦光宁又嚷着自己难受,楚沉晏只得搂着他的肩膀小心地把人扶下楼休息。 两人消失后,易天慢慢踱步至楼梯旁的窗边。月色落在他英俊的面容上,映出上面难过纠结的神色。 他没有任何立场去评价楚沉晏的私生活。他亲眼见证了楚沉晏在离婚后这两年努力恢复,工作和生活重新走上正轨。 这是易玄所希望的,也是他所希望的。他明白楚沉晏作为不知情者,在经历所谓的“背叛”后,无论如何选择都没有错。可每当亲眼目睹楚沉晏身边站着他人,听说他的一些绯闻时,易天还是会忍不住叹息。 再过一年,他就要按照易玄当时的交代,安排哥哥在国外出事故离世的事了。 到那时,一切就真的落幕了。 那时,楚沉晏或许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成立了新的家庭。他和易玄之间过往的种种,无论爱恨,都将随真相被埋葬,在时光中褪色,在岁月中消泯。 楚沉晏把醉酒的秦光宁送去休息,再返回聚会时,便被几个很熟的朋友邀到旁边喝酒。他的酒量不错,今天来这儿完全是图个高兴,也没什么推拒的必要。周衍早就表示过别墅房间多得是,什么都是准备好的,让他完全不用客气,今晚和托蒂直接住在家里就可以。 城市夜空中绽放着迎接新年的烟花,形状不断幻化的焰火点亮了别墅窗外的景致。一年又过去了。在喧嚣欢闹中,仍然会感到孤独,楚沉晏身披五光十色的光影,微醺着站在落地窗外想。他心中的空白,究竟何时能填补。 想不通,便不再想。楚沉晏淡然一笑,抬头将杯中酒饮尽。 当天晚上,他带着托蒂在周衍家中住下。次日醒来,和周衍、易天吃完早饭,楚沉晏开车带儿子返回自己家中。 托蒂昨晚玩得比较晚,睡了一觉还是兴奋,一路上开心地和爸爸讲述自己和新交的几位好朋友打游戏很有趣,对方临走前邀请他去家中玩,要给他看收藏的一屋子漫威英雄周边。 “爸爸,什么是周边?”托蒂现在中文说的流利,但有的词还是不太理解。 楚沉晏想了想,解释道:“打个比方,我们前几天看的那部动画片,以里面的小动物形象制作的玩具,印着它们的杯子、衣服、徽章,就是那部动画片的周边。” “哦,原来是这样。爸爸,我知道了。”托蒂举一反三:“那么你的粉丝送的那些很像你的娃娃,还有你的海报啦,是不是也是周边,是你的周边?” 楚沉晏失笑着承认:“是的。” “那我们家里也有很多周边啊,我下次也可以邀请他们来家里吗?爸爸,他们都很喜欢你啊。” “可以,到时候我们提前准备一下。”楚沉晏希望托蒂多和同龄人接触,融入身边的环境。托蒂不负期望,这两年性格开朗很多,交了许多新朋友。 下午时分,楚沉晏让托蒂替自己拆生日礼物,自己则进入卧室接顾昭的电话。经纪人说自己正在过来的路上,有个情况复杂,电话中说不清,还是亲自上门比较好。 顾昭很快赶到。楚沉晏已经很久没有在经纪人脸上见过这种不解的神色,他把倒好的水杯递给顾昭:“小顾,出什么事了?需要你亲自跑一趟?” “沉晏,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在罗马出的那场车祸吗?”顾昭在沙发上坐下,轻轻地把杯子放到桌上。 楚沉晏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那场车祸,他也不可能和托蒂结缘。他第一反应是托蒂有什么事:“当然记得,和托蒂有关?” “有点关系,但不全是。”顾昭说:“我接到罗马警方的电话,他们找到当时的肇事司机了。” 楚沉晏一愣。那天的事故发生在晚上,车祸现场所处的街道周围没有监控,他在撞车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根本不知道肇事车辆的具体外形以及司机的相貌。当时四下无人,托蒂年纪太小又受到了惊吓什么都说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太少,警方几经调查都没有结果。楚沉晏和顾昭对找到逃逸司机早就不抱期望,谁知却在两年后的今天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是吗?”楚沉晏说:“这是好事,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那家伙是个惯犯,前段时间抢劫被捕,在审讯的过程中供认曾开车撞过人。警方比对时间和地点,确认他就是那个肇事逃逸的司机。当时留的是我的联系方式,所以他们给我打了电话。” “真没想到,看来一切自有天意。”楚沉晏摇了摇头。两年前,他被爱人背叛后出国散心,没想到却因救托蒂遭遇车祸,后来小家伙还变成了自己的儿子。他从未后悔当年救人的举动。更何况,能够救下托蒂,即使身受重伤,他也觉得很值得。 “沉晏,这还不是重点。警方说那家伙供认时说他当时差点撞上一个小孩,但有两个大人突然冲出来救人。车祸发生后,他以为自己一下撞死了两个人,吓得当场开车逃逸了。”顾昭犹豫了下,望向楚沉晏难以置信地说:“也就是说,除了你以外,车祸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在。” 第38章 现场还有一个人? “托蒂,来爸爸这里。”闭着眼揉了会儿太阳穴,楚沉晏心中隐约有点想法,但仍然需要证实。 “爸爸,怎么啦?”托蒂从房间里跑出来,开开心心地和顾昭叔叔问了好,爬到楚沉晏旁边的沙发上坐好。 “托蒂,爸爸想问你一件以前的事,但这件事会让你有点难受。”就在刚才,楚沉晏忽然想起很久前和托蒂聊天,小宝贝提起过“三个”,他没有在意。那时保姆无意间提起车祸,托蒂随他来国内还不会说中文,躲在他的怀里说了几句话,可惜他当时听不懂,而懂意大利语的保姆由于站得远没有听清。托蒂的反应很可怜,在怀中瑟瑟发抖,楚沉晏后来便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车祸的话题,并逐渐淡忘了这件事。现在想来,或许托蒂目睹了什么? “爸爸你问吧,我不怕。” 楚沉晏摸着儿子的卷发,把他抱在怀里,轻声问:“托蒂,两年前,在罗马发生的车祸你还有印象吗?” 托蒂眨眨眼睛,小脸有些发白,显然是想起了那段可怕的经历。虽然还是感到害怕,但车祸毕竟过去了两年,他现在长大了,不会再像刚出事故时那样,别人一提起来就恐惧颤抖。托蒂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勇敢地点点头。 “托蒂,你还记得当时现场的情况吗?除了爸爸和司机以外,你看到其他人了吗?” 托蒂闭上双眼回忆,过了一会儿才抖动着长睫毛睁开眼睛,小声回答:“爸爸,当时好像还有一个叔叔在。” 楚沉晏心头一颤:“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托蒂努力地想了半天,脑海里始终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苦恼地摇摇头:“爸爸,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没关系,谢谢托蒂,能想起这么多已经很棒了。我和顾叔叔再聊一会儿,你自己先去玩,好吗?”楚沉晏摸摸托蒂的脑袋,小家伙受到惊吓时才三岁,而之后两年中,身边的人都刻意在他面前回避那场车祸。楚沉晏并不指望儿子能想起当时的细节。 托蒂从沙发上爬下来,两条腿刚着地,忽然伸出小手抱住楚沉晏的双膝抬头说:“爸爸,我记得那个叔叔好像也是黑头发。” 楚沉晏心中一沉,重新回忆起两年前发生车祸时的情景。撞车瞬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感受到身体被人从后方大力抱住。那个声音他实在太熟悉了,是以,失去意识醒来后的第一时间,他开口询问顾昭“易玄呢”,然而得到的答复却是现场只有他和托蒂两人。 楚沉晏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生死关头出现了可笑的幻觉。易玄怎么可能背叛分手得那么彻底后,在他遭遇车祸的时候出现呢? 这实在太荒谬了。楚沉晏曾因自己产生这样的幻觉,感到无比悲哀。 可现在,警方从肇事司机口中得知现场真真切切还有另一个人在,托蒂也证实了这点。一切竟然都与他当时的感知相符。难道那时候出现的人真的是易玄?这怎么可能? 送走了顾昭,楚沉晏整晚无法入睡,脑中不断闪现过往的种种。他把小托蒂轻轻地抱到床的另一边,替儿子仔细掖好被子,自己则辗转反侧地回忆曾经发生的事情。自从离婚后,楚沉晏刻意将关于易玄的所有事情封锁在记忆深处。每每想起,他都要承受一次剜心之痛。久而久之,他便强迫自己不去再想。此时,楚沉晏却不得不逼迫自己正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若非肇事司机供认,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场还有另一个人在。就算托蒂说出真相,所有人也只会以为小朋友是被吓坏了。就连他这个当时亲耳听到、亲身经历的人,都在受伤清醒后,一度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如果真是易玄在车祸的瞬间用身体阻挡自己受到更大的撞击,他为什么要在背叛分手后舍命救他,又为什么要在事后离开现场遮掩真相? 这根本解释不通。 记忆中易玄的脸依然清晰,无论是淡然地微笑,佯装生气地撒娇,情绪激动地争执,还是冷漠决绝地提出分手,他竟然都记得,而且清清楚楚。 那时,易玄的言行完全符合一个出轨男人的形象,楚沉晏曾亲眼目睹他和陈西在家中纠缠,再加上易玄事后亲口承认并提出分手离婚,因此他对易玄的出轨深信不疑。身陷在爱人背叛的痛苦中,他当年始终在回避,根本无法认真思考那段时间发生的一些细节。 现在想来,有些地方的确无法理清。 比如,第一次联系私家侦探调查易玄的时候,对方起初并没有查到易玄和陈西有过密接触,然而却在他生日时,突然让他赶去他们曾经的家,而后,楚沉晏便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易玄和陈西纠缠的画面。 如今看来,当时发生的一切实在有些巧合。 假若因为易玄和陈西交往足够小心,私家侦探起初才没有查到,但为何后来会突然跟踪到他们两人在一起?如果是易玄变心,希望让他亲眼目睹并以此分手离婚,那为什么又要在李牧绑架他,罗马撞车的时候救他? 楚沉晏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隐隐约约有着一丝头绪,可又说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他彻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再次联系当时的私家侦探,让他们重新调查易玄在离婚前那段时间的行踪以及出境记录,看他到底是否曾经前往罗马。通话结束后,他完全没有困意,干脆围上围裙准备和托蒂两人的早餐。楚沉晏心事满满,煎蛋的手微微发抖。陪儿子吃完早饭,等保姆一来,他便放心地出了门。调查的结果没有那么快出来,他决定亲自走一趟。 易玄出国后,楚沉晏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络方式。更何况就算联系上了,他认为从易玄的口中也问不出什么。事情的真相如何尚且未知,楚沉晏不愿为此打扰易天或其他相关人等。 楚沉晏始终难以相信是易玄当年救下了自己并悄悄离去。易玄那时应该和陈西在一起,而非现身罗马。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误会,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易玄。 楚沉晏开着车行驶在城市林立的高楼之间,直到抵达一处高档小区前才缓缓停下。这处房产曾经是他和易玄共度甜蜜日子的爱巢。 而现在,对楚沉晏而言,这里更是他和易玄之间所有情感被钉上绞架的屈辱之地。两年前,他就是在此撞破易玄的背叛。 楚沉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次踏入这里。 许是因曾在此居住,安保还留有相关记录,楚沉晏进入小区一路未受阻拦。乘电梯上楼,他感到呼吸不畅,甚至连手心都在不住冒汗。 楚沉晏始终无法忘记两年前接到短信匆匆赶来时的忐忑心情,更无法忘记亲眼看到易玄和陈西衣衫不整交缠在一起的撕心裂肺。 路过所见,无一不在提醒他这段惨痛的经历。 离婚后,易玄出于补偿将两人共有财产全部转至他的名下。楚沉晏有些不确定,两年后的今天,自己的指纹是否还能够打开这道房门。 楚沉晏深呼吸数下,眼见房门面前缓缓打开。 走入久无人居的房子,鼻间霎时充斥着一股霉味。大厅中那些他曾无比熟悉的,承载着他和易玄共同回忆的摆设落满灰尘,落寞而萧瑟。 楚沉晏默然地看了会儿,才向屋内走去,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的心尖,牵出两年前那些不堪的画面。 他不知道为何要自我折磨,执意来这个令他伤心欲绝的地方。他有种感觉,他曾在此遗漏了什么。 楚沉晏四处搜寻,半天一无所获。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推开卧室房门,他心中无限感慨。两年前,他也是这般,用发抖的手推门而入,等待他的竟是整个世界在眼前轰然崩塌。 当年他在这里和易玄打了一架,砸掉了手边能触及到的所有东西,碎片鲜血洒了满地。他那时双眼被黑暗与猩红侵占,光明消逝。现在,那夜所有的狼藉和破碎都被人简单地清理过了,物品陈设都被归于原位,已经很难看出发生过的一切。 楚沉晏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慢慢走到卧室的床边,环顾四周,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是如何痛彻心扉地嘶喊、质问,易玄是如何冷漠决绝地回应,自己又是如何泪流满面地朝着深爱的男人挥舞拳头…… 两年了。他和易玄已经两年未见。 真是物是人非。想到易玄,楚沉晏心底不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在这样寒冷的冬日,背脊上竟然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忍不住扶着床边缓缓弯下身,闭上双眼让情绪冷静下来。 在这个承载了他们相爱,又记录了他们互憎的地方,与易玄过往的一切瞬间涌入脑海,楚沉晏心中一片混乱,还感到轻微头疼。他不想坐在那张床上,干脆靠坐在床脚处,用手指抵住额头一下下地按压。 车祸现场的另外一个人到底是不是易玄?真相到底是什么?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1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11节 沉思许久,他仍然没有得到答案。楚沉晏感到腿脚酸麻,再在这里耗下去也没有意义。他挣扎着起身,指间擦过床脚地面时,动作微微一滞。 刚才是? 楚沉晏俯下身望向床脚后方的角落。一片阴影中,在微厚的灰尘上有他刚才手指划过的指印。他皱着眉,再次伸手向刚才无意间碰到的地方中探去。 待他起身,指间多了一颗小小的、类似药片的东西。 第39章 楚沉晏在其他房间仔细地寻找了一番,再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离开后,他把药片交给谢医生,拜托对方帮忙分析一下成分。 私家侦探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易玄的出境记录显示,他两年前的确去过罗马,可能由于情况紧急,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他们查到易玄曾在当地医院住院,恰好与楚沉晏受伤住院的时间吻合。 与此同时,谢医生那边也有了回音——楚沉晏找到的那片药是一种对肝脏副作用较小的止痛药。 楚沉晏不明白为何会有止疼药出现在那里。药片显然是无意中掉落床下的,由于位置隐蔽,收拾房间的人没有发现。药片上还沾着一点暗色,据谢医生说那是干涸的血迹。他不禁想到两人当年那场打斗,难道是易玄那时不小心留下的?他为什么要服用缓解疼痛的药物? 更令楚沉晏不解的是,私家侦探调查的结果结合罗马警方和托蒂所说,基本能够证实当时就是易玄救了他。易玄当时为什么要离开现场并隐瞒真相? 如此说来,何律师带着离婚协议来病房找他的时候,易玄其实也因重伤住院? 这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楚沉晏试图联系易玄,想问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却始终联络不上。他不死心,干脆尝试联系易玄当年的秘书唐心以及随身助理,结果却被告知唐秘书两年前离开了g城,其他几位助理如今都不在易氏集团工作。 过去确信的事都在脱离自己的认知,楚沉晏心神不宁地想,他找不到易玄,也联络不上易玄身边的人,这种情况实在太怪异了。他决定去找最有可能知晓内情的人——易玄的弟弟易天。 上一次来易氏集团总部写字楼是数年前,那时他和易玄的感情还非常好,某次提前收工,楚沉晏心血来潮来此接人,在窗外看到易玄工作时认真冷静的一面。那时他无比开心,觉得他的易玄真是怎么看怎么好。谁知,他们后来却走到了离婚这步。 重回故地,已是物是人非。 易玄办公室的布局没怎么变,和楚沉晏记忆中大致相同。不过,易玄曾经的位置现在已经换了人。 易天没想到楚沉晏会突然造访,秘书将人请入后,他客气地站起来伸手道:“晏哥,你好,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楚沉晏与他握手:“易天,我来是有事想向你请教。” 易天隐约感到不对。楚沉晏平时和自己联系交谈很少,有事完全可以通过周衍处理,根本不需要专程过来询问他,除非是关于易玄。他心思几转,面色却依然保持沉静,语气正常地说:“晏哥,你请说。” “易天,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你哥哥的事。”楚沉晏长眉蹙起,明亮的黑眸中满是疑惑:“易玄现在在哪里?我联系不上他,也联络不上他的助理。” 易天心下一沉,镇定道:“你们离婚后,我哥他这两年一直在美国,我们联系得也比较少。晏哥,我可以问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两年前我在罗马出车祸的事,最近肇事逃逸的司机抢劫被捕,他供认那时现场还有一个人在。我调查了一番,才知道当时救我的人就是你哥哥。”楚沉晏说这些话的时候,明显感到心跳加速,语气也变得有些急迫:“我不明白易玄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那时候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他为什么要隐瞒?易天,你知道什么吗?” 在男人期待的目光中,易天摇头抱歉:“对不起,晏哥,易玄的事情我不知情,他不会告诉我这些。” 离开时,楚沉晏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而易天则在办公室中久久无法平静。车祸的肇事司机竟然被找到了。这完全是不可抗力。易玄当年的安排再完美,也难防出现这种情况,更无法掩饰他本人已经不在世的真相。楚沉晏不是一个没有能力的人,相反他有想法有手段有人脉,一旦开始怀疑并深入调查,易天不知道自己还能瞒他多久。 易天表示自己不知情,楚沉晏一时没了头绪,但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既然联系不上易玄,不如亲自出国找对方问个清楚。 楚沉晏让顾昭将自己近期的行程排后,稍作准备便飞往易玄现在公司的所在地。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他来到这家位于美国的公司。然而,随后几天他却屡屡被各种消息所震惊。 这家分公司里保留着易玄的职位,但本人却从未露面。 楚沉晏前往易玄在国外的住处,结果也是一样。 两年来,易玄不曾出现在这里。 楚沉晏的心情难以言喻。那么他之前听到关于易玄在国外工作、生活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 这显然和易天告诉他的内容相悖,易玄根本不在美国。难道易天知道什么,却没有如实相告。到底发生了什么,易玄难道失踪了?但易天明明说他和易玄有联系,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从未出现在分公司。 回程途中,楚沉晏大脑一片混乱,易玄当年在罗马的舍身相救,无意中掉落床下的止痛药,两年来可疑行踪,易天的缄口不言都无法解释,这一切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虽然他和易玄离婚已经这么久,但楚沉晏却无法在知道易玄救过自己后,对此坐视不理。他始终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在万里高空上平稳滑翔。楚沉晏坐在头等舱中,静静地凝望着窗外的蔚蓝。 其实,还有一个知情者。 楚沉晏回国后几经纠结,终于下定决心,在顾昭的陪同下找到了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的人——陈西。 傍晚时分,陈西刚结束一天的拍摄,正在休息室休息,门却突然被推开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助理,随便应了一句,谁知半天对方都没有反应。 陈西浑身疲惫,想让助理帮忙收拾东西,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有些诧异地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身后正站着一个男人。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关上,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 陈西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来这里,惊讶地睁大双眼,急忙起身问好:“晏哥,你怎么来了?” 楚沉晏没有回答,径直走过陈西的身旁,在休息室内的沙发上坐下。他抬头望着陈西的双眼,神情冷漠,一言不发,直到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一丝慌乱,这才缓缓开口:“陈西,今天我来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老老实实回答我。” 陈西忐忑道:“晏哥,你请讲。” “易玄现在在哪里?” “易先生他……现在在美国。”陈西不明白楚沉晏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得按照易先生的交代回答。 楚沉晏颔首,手指在沙发扶手上一下下地叩着,语气倒是平静:“你去年到美国深造,也是为了易玄?” 陈西犹豫地点点头。 “那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分开了。”陈西的声音隐隐有些不确定,他从未想过楚沉晏会当面询问这种问题。关于易先生,他所知甚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嗯。”楚沉晏阖上眼沉默了,半晌,他睁开双眼,用冰冷的目光盯着陈西:“陈西,我刚从美国回来,易玄这两年根本就不在那里。你刚刚却告诉我,你们去年在美国分手?” “……” 陈西目光慌乱,楚沉晏意识到他一定知道什么,但还需要再逼他一下。他微眯着眼,冷冷开口:“两年前没动你,是因为当时不想,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如今拥有的这些资源都来自易扬娱乐,我本人虽然离开了公司,但依然是股东。你未来的路要怎么走,最好考虑清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陈西见楚沉晏察觉到当年的事另有隐情,稍一调查肯定会知晓真相,再隐瞒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楚沉晏是他的恩人和伯乐,陈西这两年来始终为配合易先生欺骗他的事心怀愧疚。此时被楚沉晏戳穿话中漏洞,他心一横,叹息道:“晏哥,我对不起你。” 楚沉晏从休息室出来,守在门口的顾昭急忙迎上来:“沉晏,怎么样?” 男人却恍若未闻,面无表情地向外走。 陈西刚才哭泣着忏悔,他和易先生当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按照易先生的吩咐做的。易先生承诺只要配合,就会让他签约易扬娱乐并提供优质资源。深夜会面,程乔之生日时的暧昧画面,楚沉晏亲眼所见的纠缠,以及一些参演电影的传言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后来媒体谣传两人出国同游其实是一次偶然,那次他出国拍戏在机场偶遇准备去罗马的易先生,却被记者拍到,误以为他们是同行。他和易先生只见过几次,后来对方再也没有联络过他。易先生从头至尾都没有背叛过楚沉晏。 楚沉晏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直像做梦一样,一桩桩一件件都透着股难言的滋味。据陈西所言,他和易玄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易玄当年并没有出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易玄为什么要这么做,当年易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不惜欺骗伤害自己到分手离婚的地步?! 两年多时光,他始终生活在易玄编造的谎言中。这样的真相是楚沉晏始料未及的。他周身被寒意包裹,甚至连手指都开始阵阵颤抖。 楚沉晏当即驱车前往易氏总部,易天之前显然也在隐瞒,事已至此,他必须要问个究竟。 第40章 距离上次面对面谈论易玄并未过去多久,此时,办公室内两人的心情却与上次截然不同。楚沉晏神色凝重,满心焦躁地开口:“易天,易玄到底在哪里?” 易天感受到他情绪不稳,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试着开口安抚对方:“晏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易天,我今天就想知道你哥哥人在哪里?为什么我找不到他?”楚沉晏的脸色确实泛白,甚至身体也在微微发抖。一想到这两年多来自己始终陷在爱人编造的谎言中,他就浑身冒寒气,连骨头都冻得疼,恨不得马上当面质问易玄,无奈他怎么都找不到对方。 “他……他在国外。” 楚沉晏猛地站起来,许是动作太猛,身体剧烈摇晃。他深呼吸数下,强压怒火,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些:“易天,你不要骗我!” “他真在……” 易天抗拒的态度令楚沉晏心中怒意瞬时冲破理智的界限,他厉声打断:“你还要告诉我你哥哥在美国吗?易天,我几天前刚去过一趟,易玄这两年根本就没出现在那边的公司和住处,两年啊,他都不在那里!”楚沉晏咬牙道:“易玄他一直在骗我,就连出轨离婚都是他一手设计的,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现在不过想朝他要一个真相,一个解释!” 易天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却没想到楚沉晏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当谎言掩藏的世界出现一个缺口,揭露真相需要的只是时间而已。面对楚沉晏的质问,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晏哥……” “易天,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一查到底,易玄的公司,他的资产,他这两年的行踪,他的一切,我都会查。易玄当初那么设计我,设计我们离婚,除非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否则他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楚沉晏双手攥成拳,眼眸被激动的情绪染红,声音压抑着浓重的痛苦:“如果不是罗马那个司机,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易玄究竟为什么!” “晏哥,我哥哥他……” 楚沉晏无法想象深爱的恋人,合法的伴侣竟然在两年前策划“出轨”的戏码,最终致使两人婚姻破裂。太可怕了!他一直以为易玄是移情别恋,却没想到这根本就是一场戏。他自诩是位出色的演员,却未曾想枕边人的演技更加精湛,骗他入戏这么久。 “无论什么原因,易玄干出这种事,他绝对疯了!”楚沉晏满心的苦楚无处宣泄,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嘶吼道:“易玄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是!我哥他不是那种人!”易天额上青筋暴跳,一双手拍在办公桌上,在巨大的响声中紧紧闭上双眼。这两年他保守着秘密,承受着失去哥哥的痛苦,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途径宣泄,这样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楚沉晏坚持调查的话,一切根本瞒不住。此时被言语刺激,易天压抑了两年的情绪当场爆发。他摇着头,艰难地重复:“我哥他不是那种人!” 楚沉晏双眼中满是痛苦:“易天,告诉我真相!” “……”易天用力握紧桌上的手,嘴唇颤抖着。 “请你告诉我真相,易玄他到底在哪里?” 易天沉默了许久,终于泄气地回答:“我哥哥他可能已经不在了。” 楚沉晏一开始并没有听懂,还在思索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盯着易天,却从那双和易玄肖似的黑眸中看到了浓重的哀伤。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易玄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易玄不在国外?” “不,不是。”易天苦笑着,表情更像在哭泣。他望着楚沉晏,一字一句满溢着痛苦:“我哥他或许已经不在世了。” 说完后,易天感到自己心脏重跳数下。在强烈的忐忑焦躁中,他竟有种离奇的释然感。这种感觉像是被困崖边的人终于跌入了深渊,是生是死,总好过长久以来的心惊胆战。 楚沉晏一张脸陡然褪去血色,整个人被抽去所有的力气,向后踉跄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他低着头,一下一下重重地呼吸着,半天,才抬眼难以置信地问:“不可能,不可能……这两年我明明听说易玄他在国外。易玄,他怎么会突然……” 易天示意楚沉晏坐下,慢慢说起两年前发生的事:“易玄他两年前查出急性肝功能衰竭,当时他在寻找移植肝源,也一直在纠结是否告诉你……” 楚沉晏默然地听着,当年的一切被抽丝剥茧,露出绝望惨烈背后隐藏的可怕真相。他的血液仿佛被抽空,灵魂也被带离,只剩下一个冷冰冰的躯壳被困在尘世。易玄竟然在两年前生了重病,而且始终隐瞒着自己。 楚沉晏双耳像是被蒙了一层厚厚的膜,周遭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易天口中利刃般的话语能轻而易举地刺穿,直抵他的心口,再次把那里绞得鲜血淋漓。 易玄没有出轨,也没有背叛,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掩藏即将离世的消息。两年多的时间,他一直被蒙在鼓里。易玄宁愿被他当成一个背叛的无耻之徒,也不愿与他共同承担病痛带来的伤害和绝望。 楚沉晏想说点什么,心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愤怒、痛苦、震惊和悲伤,他的嗓子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 后来是怎么跌跌撞撞地离开,他不记得了。 楚沉晏无法相信易玄不在了。这怎么可能?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强悍强大的,他以为好好生活在另一个国度的男人,怎么可能已经去世了? 易天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撞击着他的灵魂。楚沉晏的眼前不断重现着和易玄之间的一幕幕,幸福的、温馨的、激情的、悲伤的、绝望的……他们曾经迸发彼此间最原始的热望,经历这辈子最炽热的爱恋,共度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那永远是命运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法轻易抹去。尘封两年的感情在这一刻被重新开启,楚沉晏却不得不面对残酷而惨痛的现实。曾经以为背叛的爱人,其实是身患绝症。两年了。易玄消失两年了。 楚沉晏不理解易玄重病时为何做出那种选择,为什么不让自己陪他度过最痛苦最难熬的时光?如果可以,他愿意和易玄共同承担痛苦;如果可以,他愿意把自己的肝脏给易玄;如果可以,他愿意和易玄一同长眠地下。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爱人用欺骗编造的谎言世界中,一无所知地生活着,遗忘着。 他不信易天所说,易玄或许早就不在了,当年离开,就是永别。 楚沉晏看着易天手上小小的盒子,其中的内容显然不多。 “里面是我哥的东西,不多。”易天低头,有些不舍地递给楚沉晏:“晏哥,你就当留作纪念吧。” 那次碰面的数天后,易天联系他,希望转交易玄当年留下的物品。楚沉晏双手接过,打开盒盖,里面只有几把钥匙和一块手表。 表是易玄送的生日礼物。两年前他曾戴过一次,后来在狂怒绝望中砸掉了。楚沉晏以为这辈子不会再看到的东西,此刻却安静地躺在眼前。手表的表盘支离破碎,一塌糊涂,正如他和易玄当年的关系。 只是,没想到易玄还留着。楚沉晏心中酸楚,连嗓间都布满苦意。他抬手把盒子合起,冲易天点点头。 “我哥刚走的时候,我找过他半年,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毫无所获。”易天沉默片刻后开口:“晏哥,希望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希望越大,才会在知道结果后更加绝望。 易天这次还带来了自己过去查到的消息,包括易玄当年在国内外诊断和治疗的医院地址。易天说他放弃了,但楚沉晏却根本不信。从听到易玄重病离开的那刻起,他就下决心一定要找到他。 楚沉晏把自己所知的、易天查到的讯息提供给私家侦探,希望能借此找到一些新线索。与此同时,他向白飞舟说明自己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无法兼顾工作上密集的安排。得到白飞舟的理解和支持后,楚沉晏让顾昭调整近期行程,能推掉的全部推掉,不能推掉的暂时推后。将托蒂宝贝交给周衍和易天照顾后,楚沉晏迎着冷冽的寒风,踏上了寻找易玄的漫漫旅程。 “女士们先生们,前方将遇到一股气流,请各位回到座位系好安全带。” 在机身的颠簸中,楚沉晏关掉阅读灯,双手摊开放在膝上,掌心轻轻地摩挲着书页。 这几天他反复查阅有关易玄病情的书籍。书中对急性肝功能衰竭进行详细的描述,从那些冰冷的小字中仿佛能看到易玄从发现生病到确诊,配型失败,再到病情加剧期间忍受的重重痛苦。楚沉晏靠在座椅上,脑海中浮现出那颗掉落在床脚的止痛药。他当年被狂怒悲愤的情绪驱使,拳头落在易玄身上时根本没有收力。想必他走后,易玄是疼得无法忍受才会服药。 楚沉晏来到易玄曾经住过的医院,没想到那里的医护人员对他所拿照片中的黑发青年竟然还有印象。 “啊,我记得他。这位患者很年轻,是个英俊的东方小伙。” “印象很深是因为他当时来这里几次都是孤身一人。他现在还好吗?” “当年曾经联系到肝源,那位患者听说的时候真是欣喜若狂。我还记得配型之前,他说假如成功,一定第一时间告诉爱人。我当时挺惊讶,那个年轻人每次都是一个人,没想到已经结婚了。他真的又开心又忐忑,之前那么镇定的一个人,竟然也有手足无措的时候。”医生叹息道:“可惜,配型失败了。他听到结果后,当时就面如死灰。我听说他离开后,在长廊里呆坐了一整个下午。” 翻译翻译着,眼见旁边的楚沉晏脸色愈发苍白,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医院的长廊安静清幽,花园中的花树引人注目,但这无法掩饰无数鲜活生命在此承受的病痛折磨。在易玄曾经住过的病房外,楚沉晏亲眼看到重症患者痛苦的模样,更目睹了他们的亲人、爱人悲伤的泪水。 每当看到患者形销骨立地躺在病房中,楚沉晏都会想到易玄。记忆中男人的脸与所见的一张张陌生面孔重合,一样的憔悴消瘦,一样的绝望悲伤;不同的是,别的病人床前都有着或关怀、或忙碌的身影,而易玄自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 楚沉晏无法描述那种心疼,像是生生把心脏撕开碾成粉碎。他怕自己会失控,不敢轻易去想象易玄医院中独自承受病痛时的感受。 最初从易天口中得知真相时,楚沉晏因被欺骗隐瞒而愤怒震惊。他怨恨易玄剥夺了自己身为伴侣的知情权,恼怒易玄擅作主张地推开他。随着时光推移,所见越来越多,这些情绪逐渐被深入骨髓的哀伤替代。楚沉晏开始自责,如果他当年没有那么专注于工作,多关心易玄身体,多关注他那些失控的情绪,他们或许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如果他们多交流沟通,少互相过分迁就,或许易玄也不会背着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当年他们彼此深爱,如果他知道易玄生病,肯定会不顾一切地放下所有事业陪在爱人身边,陪他度过艰难痛苦的时期。可惜,他不知道。两年后的今天,楚沉晏来到易玄过去治疗住院的地方。仅仅看到这里的患者,仅仅是想象,他都快要受不了。假如易玄当年真在他面前饱受折磨,痛苦死去,他又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易玄不希望他看到这一切,恐怕是担心他会承受不住想不开。 想到这里,楚沉晏的心彻底碎了。 回国后,楚沉晏抱着希望又走访了几个地方。他去了易家,见到了易玄的生父易东来。和预想中差不多,那个男人依旧一副嗤之以鼻的鄙视模样。不过易东来两年前被亲子重创,失去了权势财富的加持,如今更像是个诸事不顺的年迈老人,对楚沉晏来说构不成任何威胁。 楚沉晏对易东来的冷言冷语、侮辱喝骂毫无感觉,末了只问了句:“易先生,您知不知道易玄在哪里?” 被人提起亲儿子的名字,易东来的脾气反而更加暴躁。他大吼着让楚沉晏滚,最好和易玄一起滚到美国去,永远不要回来。 楚沉晏面无表情地起身告辞,临行前忽然脚步一顿。 “易先生,恕我直言,您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我为易玄和易天感到惋惜。” 冷冷说完,也不顾易东来在身后暴跳如雷,楚沉晏默然离去。易玄消失了两年,他的至亲,他的生父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楚沉晏在寻找易玄只有最亲近的几人知晓,旁人以为他缩减工作是因前段时间拍摄电影压力太大所致,而频繁出国则是为了放松游玩。他大幅减少工作量,用尽心力,稍有消息便动身查探,也无暇顾及其他,日常工作、寻找易玄和照顾托蒂已经把他所有的时间都占满了。在这样忙碌的日子中,他只抱着能够找到易玄的信念在坚持。 有时,楚沉晏希望自己再忙碌些,这样找到易玄的几率或许就会更大,他也不至于被脑中那些可怕的想法逼疯。他始终坚信易玄还活着。无论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谁对谁错,他都渴望重新见到那个男人。 第41章 数月来,周围还是有熟人察觉到楚沉晏的状态不对。 最爱跟着他的秦光宁经常找不到他,也不见他出席大项活动,几经打听,这才得知楚沉晏一直在寻找自己的前夫。 秦光宁没想到楚沉晏当年离婚的背后还隐藏着诸多秘密。他理解不了易玄那种极端的、偏执的感情和做法。当然,他也承认他没有楚沉晏前夫那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魄力。此前,秦光宁觉得楚沉晏深受离婚打击,是以这两年始终走不出过去的阴影。他原以为时间长了,创伤愈合,等楚沉晏稍微放下,自己还有机会。可是经此一劫,以他对楚沉晏的了解,男人心里恐怕再难放下他那位前夫了。秦光宁一边劝自己死心,一边建议对方不如借助媒体找人。大概只有证实易玄已经去世,楚沉晏才能像之前不知情时那样好好地生活下去。 楚沉晏拒绝了。 这是他和易玄的隐私。他有财力有人脉有精力寻找,更重要的是他和易玄近年来的种种始终曝光在镁光灯之下,楚沉晏不希望再受到世人的非议。如果借助媒体,易玄所做的一切必将暴露,被置于人前,接受道德的审判,接受各种口诛笔伐。易玄可以不在意其他人对自己的看法,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但楚沉晏不能。 假如……假如易玄真的已经不在了,楚沉晏不能忍受他离世后还要受到他人的评判。 在找寻易玄的过程中,当年无人知晓的真相随着调查深入,逐渐被揭晓。 楚沉晏做慈善项目回程途中遭遇翻车事故,始终无法打通爱人的电话,其实是因为那时易玄正昏迷在医院中;易玄经常性的出差和情绪失控,其实是因为确诊罹患重病;当年楚沉晏看到的鲜花卡片,其实是因为易玄去生母墓地时在花店购买了百合;易玄在他面前流鼻血以及颈部显露的红痕,其实是由于生病所致…… 楚沉晏找到易玄的律师,用了手段,这才得知当年那份离婚协议是在易玄因车祸中救自己受重伤昏迷期间,被律师送到他的面前。如果不是失去意识,易玄绝不会允许何律师在那时候去找他。只可惜,天意弄人。易玄醒来后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后来只得让何律师按原计划将几乎全部的个人财产以各种途径默默转到楚沉晏的名下。 苏原非导演的电影,与易扬娱乐的顺利解约,白飞舟公司的巨额投资等等背后都有着易玄的参与。那段时间,易玄拖着病躯,在绝望中挣扎,离开前却始终在为他铺路。 如果不是那位肇事司机抢劫被捕,楚沉晏永远都不会想到当年自己怀疑过的很多事并非想象那般,也不会知道易玄做过的一切。他会在离婚后重新振作,忘掉那个背叛自己的男人。他会真的像易玄所期望的那样,开始新的生活,接受新的恋情,组成新的家庭。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将慢慢淡出他的生命,褪色,凋零,最终随风而逝。 时隔两年,重新还原当年发生的一幕幕,楚沉晏感到难言的心痛。他从未想过,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易玄离开前的所有安排,竟然没有一件是为了他自己。 楚沉晏过去以为是易玄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与感情,却没想到其实他始终默默坚守着两人在一起时的初心。易玄自始至终都是那个令他一见倾心的男人,从未改变。 时光悄然而逝,娱乐圈这半年来发生了不少大事,其中一件就是电影《韶华》取得了口碑和票房上的双丰收。该片上映后风头无量,在院线排片和宣传造势下,几乎场场爆满。导演苏原非,主演楚沉晏、周衍等一干主创收获了无数认可,身价、人气、话题度暴涨。该片于一个月后下映,累计票房位列国内电影票房总排行榜前五。更令人期待的是,有消息称电影已受邀参评某重要级国际电影奖项。 《韶华》取得如此成功,参与投拍的合作方自然少不了举办庆功会。 身为主演,楚沉晏半年来虽然忙于找人,但剧组相关的大项重要活动还是必会出席。此前的宣传过程中,他竭力表现得正常,接受采访时谈吐幽默,让人人看不出什么异常。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线索越来越少,楚沉晏也渐渐感到心力交瘁。 在庆功会上,楚沉晏频频与前来祝贺他新片佳绩的来客碰杯,手里的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离他不远的周衍担心不已,楚沉晏在他印象中并不好酒,更从没在公开场合喝醉失态过。 楚沉晏站在浮光之中,刚想再次举杯的手臂猛地被人一握。 “沉晏,”周衍把他拉到一旁:“你最近状态不对,以前没见你这么喝过酒啊。” “今天是庆功会,我才多喝了两杯。” “你哪是多喝两杯,”周衍皱眉道:“况且,这么喝也解决不了什么啊。” “周哥,我……心里难受。”楚沉晏垂着眸子,把酒杯托在掌上。在好友的面前,借着酒意卸掉了层层伪装。他真的快被自己疯长的思念和苦寻无果的状态折磨垮了。 周衍叹气:“沉晏,我知道。可是你最近这种状态真的不行啊,听说你推了很多很好的机会。我理解你想找到易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一直没有结果,你该怎么办?” “那我也得找下去。” “那你的生活、工作怎么办,你以后也要一直这么下去?你现在好不容易才取得了这样的成功,期间付出多少努力,难道你都不在乎了?还有你的影迷,你也不在乎了?” “……”楚沉晏侧着头,一张脸在灯光下变得惨白,表情泄露着他极度痛苦的内心。 “易天曾经找过他半年,你现在也找了半年。你们俩都尽了全力,可还是没找到。”周衍伸手拍了拍楚沉晏的脊背,感受到好友正在轻微的发抖:“沉晏,或许这就是结果。你该试着向前看啊。” 楚沉晏默然地听着,心中百感交集。理智告诉他,周衍说的都是对的。关于易玄的线索都停留在他两年前离开的那一刻。易玄就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也更加印证了易天当时的说法:他哥哥可能已经不在了。 半年来,易天、顾昭、白飞舟以及其他几位好友都曾劝说他放弃,继续过正常的生活。可是楚沉晏做不到。他渴望知道确切的消息,易玄到底是生是死。 楚沉晏醉了,醉的十分彻底。托蒂那晚受邀住在小伙伴家中,他才难得有机会放肆地把自己灌醉。他被人带离现场,扶进车里送回家中。 一个人浑身脱力地躺在床上,楚沉晏在头晕目眩中闭着眼睛想,究竟是当年离婚难受,还是现在得知真相更难受。无论是何种答案,都充满苦涩。 不知这么躺了多久,楚沉晏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夏夜的点点星空下,他看到有人正坐在床边望着自己。 “……”楚沉晏说不出话,一眨不眨地盯着视野中的男人。 那人向他俯下身,黑发下的面孔被月华照亮,深沉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带笑的唇角。全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沉晏,我回来了。” 楚沉晏在醉意之中,试图向视野中的男人伸出手。他晕眩着,眼前忽明忽暗,那人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 想要拉住他,挽留他,可偏偏大脑叫嚣着,身体却根本不听使唤。楚沉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慢慢消失。 一切都是幻觉。 随着时光推移,调查停滞不前,希望之光也逐渐熄灭。几乎所有的知情者都在劝说他,找到易玄的可能性渺茫,他已经死了,他已经不在了。起初,楚沉晏不信,后来便茫然地听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还能坚持多久。 恐惧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一方面渴望得到结果,一方面又害怕最终找到的是一座坟墓。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私家侦探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易玄当年的秘书唐心女士。原本以为会有突破,未曾想唐心身为当年的知情者,并不知道易玄离开之后的去向。她所知道的内容基本与他们此前调查结果重合,除了一件。 唐心回忆,易玄每年年底无论工作多么忙碌,都会抽出几日空闲,低调前往易家位于g城郊外的一处别墅区。至于去做什么,唐心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得知这个消息,楚沉晏抱着试试的心态驱车前往。一起生活数年,他竟不知道易玄会定时去郊区。他和易天此前查过易玄名下的财产,并没有这一处。楚沉晏决定亲自走一趟,他想知道易玄每年去那里的原因。 楚沉晏无心欣赏郊外秀美的风景,只将车开得既快又稳。旁人都看得出他近期状态不佳,却不知这已是竭力掩饰的表象,他觉得自己快被现实的困境逼疯了。若不是还坚持着内心的希望,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离别墅区越来越近,空气中逐渐弥散着淡淡的花香味。芬芳醉人的气息乘风而来,满溢鼻尖,仿佛能够驱散连月来心中的阴霾。视野中,连片的花海在阳光中恣意盛放,令人如履仙境。楚沉晏驾车顺着柏油路面缓缓前行,穿越各色花田,最终在别墅区的一隅停了下来。 这处房屋和周围建筑风格相同,外观并无太大特色。吸引楚沉晏目光的是别墅前的一间玻璃花房,距离虽远,却能看到里面种植着大片的火红色花朵。 楚沉晏停好车,迎着光,慢慢走向那座被红玫瑰填满的玻璃花房。 推开门,精心设计的花房内部令人眼前一亮。阳光穿透上方不规则的菱形顶篷,留下了温暖的色彩,整个空间充满了慵懒安逸的味道。满眼都是娇艳绽放的红色玫瑰,楚沉晏的心脏砰砰直跳,脑中忽然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一个花农模样的大叔从一角走出,看清来人后,黝黑的脸上露出激动的表情。他瞪大眼,戴着手套的两手不知该往哪儿摆。“啊,您,您是……楚沉晏吗?真的是您吗?我是您的影迷。” “您好,是我。”楚沉晏冲他微笑:“很抱歉,打扰您的工作了。” “没有没有,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花农声音尤带颤音:“真没想到能见到真人啊,等等能给我签个名吗?” “没问题。”楚沉晏环顾四周,再次确认了这里是此行的目的地:“我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这里别墅的主人是姓易吗?” 花农点点头:“是的,附近一大片别墅区都是易家的。” “那这里呢?玻璃花房和旁边的这所别墅的主人呢?” “是位年轻的易先生。” “是他吗?”楚沉晏难掩激动,从衣袋中取出易玄的照片。 “是他是他。”花农只看了一眼便肯定了,然而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刚沸起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不过,易先生已经很久没来了。” “……很久了吗?” “是啊,有两年了吧?我在这儿做事做了很久,易先生还曾经和我学过培育玫瑰和采摘的手艺。”花农伸手指向旁边的美丽花朵,感慨道:“他以前每年十二月底都会来这儿挑选自己亲手种的玫瑰,坚持了很多年啦!我猜肯定是送给自己的恋人。这两年,啊对,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也会有人来这里采摘,不过易先生本人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花农叹了口气,猛地想起楚沉晏的前夫不就姓易吗?难道那位年轻帅气的易先生其实就是……他急忙侧头望向身旁,这才注意到楚沉晏听了他的话后,正呆呆地凝望着眼前大片的玫瑰花、花农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的表情。荧幕上那个自信儒雅的男人此刻神情恍惚,给人的感觉像极了被暴雨狠狠打碎散落一地的花瓣。 楚沉晏久久不能言语。原来过去在他生日时送玫瑰的匿名者,就是易玄。 楚沉晏一直以为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法国,却没想到易玄早在十一年前就开始默默地给他送花。 原来那个他好奇了十多年的匿名人一直生活在他的身边,就是他的爱人。原来早在很多年前,易玄就认识他。十一朵玫瑰的花语是一心一意的爱情,一生一世的相守。这么多年,易玄的初心从未变过。 可惜,他对此毫不知情。 楚沉晏默然地走出玻璃花房,心中百感交集。他身上还带着当初易天交给他的几把钥匙,在半年多的寻找中,他用其中的几把打开了易玄的几处房产,唯有一把始终不知归属。他指尖颤抖,将钥匙插入锁洞,轻轻一旋,厚重的房门在面前缓缓开启。 这处别墅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所有的一切都维持着当初主人离开时的状态,除了遍布灰尘。就像那个人的真心,数年蒙尘,无人知晓。 缓缓踏入房内,楚沉晏在静谧的空间中听见自己心脏急促而沉重的跳动声。他走过客厅,穿过餐厅,在陈设简单的别墅内毫无目的地走着。所到之处,并没什么特别。 直到被一扇关闭的门阻挡,他才停下脚步。静立几秒,楚沉晏伸手推开了那扇房门。 他先是眨了眨眼,在灿烂炫目的日光中,终于看清了门后的世界。 这里原本是别墅的书房,却并未用于陈列书籍,而是放置着各式各样和他有关的收藏。 书架上立着两人这些年来为数不多的合照。楚沉晏一一看去,求婚时的,结婚时的,度假时的,每张胶片都记录着他和易玄过去的幸福时光。旁边还有许多他的单人相片,照片上的男人很年轻。楚沉晏回想了下,应该都是他出道不久时公司发行的。 相框后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光盘,楚沉晏抽出几张,都是这些年他拍过的电影、电视剧,还有他早年话剧表演时的演出票,以及很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小东西。 楚沉晏一件件地慢慢看去,在这些收藏中看自己从青涩逐渐成熟,仿佛在回顾这些年来的演艺之路,也像在重新直视易玄的真心。 在强烈的震撼中,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张照片有些年头了,一角还留有他当年的字迹。 楚沉晏抚摸着相框,他对这张很多年前拍下的照片还有印象。大概在十多年前,他参演了一部话剧,在后台休息时,无意中把一位戴着口罩的少年当成了工作人员。为表歉意,他笑着和那个少年合了影,签了名,还写了一句话。 楚沉晏印象深刻是因为那位少年合照时也没有取下口罩。他当时并没有觉得对方失礼,反而觉得十分有趣。 多年后再看到这张合影,楚沉晏内心震撼不已。 没想到照片中那个高大挺拔,眉眼俊朗,戴耳钉的少年就是易玄。 原来他们之间第一次相遇根本不是在法国,他和易玄早在多年前就见过面。只不过他不知道而已。 易玄那次看到陈西的微薄照片失神,是不是也是因为想起了当年见他穿着戏服在后台休息的场景? 易玄从未提起,如果早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又如何呢?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他在易玄重病时产生了怀疑,轻易相信了爱人的背叛,此后一直回避审视当年发生的一切。他曾数次对易玄动手,说过无法挽回的话。他在狂怒和恨意中让易玄去死,让易玄滚出自己的世界。 最后一次对话,就是易玄深夜打来的告别电话。他从没想过那其实意味着永别。 楚沉晏没有被长久以来的苦寻无果击垮,却在此刻泪流满面了。 他终于看清了易玄多年来的真心,可惜人却早已不在。 第42章 “爸爸,爸爸,我去找里昂叔叔啦。”小女孩趴在蛋糕店的柜台前,踮着脚尖摇摇晃晃地朝着父亲撒娇。 蛋糕店老板正在忙碌,直接冲她摆摆手:“好好好,你不要打扰人家做生意啊。” “我才不会呢!” “把这些给里昂带去。” “好!” 得到父亲的允许后,小姑娘欢呼一声,拎起包装好的糕点,开心地拉开玻璃门跑了出去。老板望着女儿雀跃的背影,边笑边摇头,继续专注于手上的活计。 蛋糕店老板一家居住的小镇位于法国边境,这里人口不多,周边景色空灵美丽。小镇背靠洁白巍峨的雪山,前拥干净清澈的湖泊,四周环绕着溪流小桥。老板本人是位五十多岁的大叔,家中四口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他和妻子多年前就在镇上经营这所蛋糕店。大女儿现在在外地读大学,身边只有小女儿陪伴。 小女儿名叫玛蒂尔达,今年刚满七岁。她从小热情活泼,拥有洋娃娃般的可爱脸蛋,是小镇上的居民们公认的小甜心。如果问她最喜欢的邻居是谁,她会当场告诉你,是她的里昂叔叔。 小姑娘沿老街蹦蹦跳跳地小跑着,石板路旁的泉水中映着她裙角飞扬的影子。她像只欢快的小鸟,乘着夏日傍晚的风雀跃前行,经过街边赭石建造的橙红色建筑,在路旁繁茂的树木间留下清脆的笑声。 玛蒂尔达很快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一家坐落在街角的书店。 “里昂叔叔?”她扶着门把向内张望,小声地喊:“你在不在?” 这家书店开设的时间不过一年多,面积不大,内部整齐地摆放着书架和各式各样的书籍。店内的设计风格和装饰品独特,看得出书店主人的品味不错。 一时无人应答。玛蒂尔达推开门走进去,她是这里的常客,对店内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她口中的里昂叔叔正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玛蒂尔达,我在这里。”一个磁性又好听的男声从书店最里面书架处传来。 小姑娘跑过去,果然看到自己要找的人正一本本地往书架上摆放新到的书籍。 “里昂叔叔,今晚的读书会是什么时候呀?” 男人昂首在书架上方码好最后一本书,拍了拍手上浮灰,回过头微笑着回答:“要七点半才开始,你今天来的有点早。” “我可以帮你整理这些书啊,爸爸让我给你带了蛋糕。”玛蒂尔达跳到他旁边,把手里的小盒子到里昂的面前,仰着头笑容灿烂。 里昂叔叔长得真的好好看啊,小姑娘暗想。 她在镇子里长大,周围都是从小相熟的面孔,是以,这名叫里昂的年轻人刚搬来镇上,第一时间就引起了她强烈的好奇。不过玛蒂尔达那时并不敢太靠近对方,因为里昂刚来时,面色苍白,瘦骨嶙峋,看起来像是大病初愈,又像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他和谁都不亲近,也不怎么笑,整个人显得郁郁寡欢,浑身裹挟着冰冷和孤独的气息。 在小镇上居住了一段时间,年轻人便开了一家书店。书店生意不好不坏,他也不在意,只是专心经营着这份小生意。书店老板的生活很单调也很简单,每天定时出现在店里,或是安静看书,或是去不远处的湖边散步。玛蒂尔达偶尔会看到他坐在书店门前的石椅上,出神地凝望远方。 时间长了,玛蒂尔达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从远远偷看转为借机靠近。不过他们之间真正的交集是在一年前,玛蒂尔达心爱的小狗在镇上跑丢了。在她伤心哭泣的时候,书店老板却抱着巴掌大的小白狗出现在她的面前。 玛蒂尔达记得自己当时一边擦眼泪,一边把小狗接过来搂在怀里。她仰起头,惊讶地发现面前的黑发男人不知不觉间褪去了刚搬来时的憔悴消瘦,如今变得又高又英俊。他的笑容浅淡,但却很好看。她想,里昂叔叔一定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一旦认可了对方,小女孩就开始频繁跑到书店玩耍。 书店老板看上去冷冷的,但对人很有礼貌,有时还会和相熟的邻居开玩笑,对她也有着十分的耐心;他的话不多,但如果有人需要帮助,他肯定会尽心尽力地帮忙。相处久了,玛蒂尔达更加确认自己当初的想法,里昂叔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 书店每周五晚七点半都会举行小型的读书会,镇上一众爱书之人被吸引前来交流畅谈。老板会亲手制作咖啡供人享用,来客们也会带来茶点、鲜花和一些有趣的工艺品相互分享。众人一边品味书中的故事,一边享受这份温馨,有时还会情不自禁地谈起各自与众不同的经历。 大家感慨于旁人甜蜜或苦涩,激情或平淡的过去,同时也对坐在角落中安静聆听的书店老板产生了好奇。这个黑发黑眼的年轻人向来只倾听他人讲述。 每每有人起哄请他讲讲自己的故事,这个叫里昂的年轻人总是笑着摇头。或许他的过去太过简单无甚可说,或许他不愿与人分享心中所爱,或许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人们不得而知。 玛蒂尔达却知道他的秘密。老板手上戴着一枚戒指,她问过妈妈,才知道那枚指环代表着已婚。小姑娘很惊讶,里昂叔叔来镇上居住了这么久,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亲人或者爱人,也没见过他们联系。 “叔叔,你已经结婚啦?” 玛蒂尔达提问的时候,里昂正在给书店前的花草浇水。闻言,他愣了愣,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望向自己的无名指。灿烂的阳光温暖了眼前的世界,也照出了男人眼中的落寞。 过了半天,玛蒂尔达才等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和里昂叔叔的颔首确认。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们早就分开了。” 玛蒂尔达疑惑地问:“既然分开了,为什么你还要戴戒指呢?是不是因为你还爱着她呀?” 里昂把洒水壶放到一边,擦净手上的水珠。他神情怅然:“是的。” “叔叔,你还爱她,那你们当初为什么要分开?是她不要你了吗?”玛蒂尔达拉着里昂的手,轻轻摇晃:“里昂叔叔,你这么好,她为什么不要你?” “不是,她没有不要我。她对我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们分开是我自己的选择。”里昂摸摸小女孩的头:“是我骗了她。” “你为什么要骗她?里昂叔叔,爱人之间不是应该相互信任吗?” 里昂闭上双眼,艰难地点点头:“是的。是我的错。” 玛蒂尔达被对方的情绪感染,觉得自己也开始伤心。那感觉很像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洋娃娃。“里昂叔叔,你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很好,很完美。”里昂说的很慢,像陷入了某种回忆:“她长得很好看,性格很好,工作努力,心地善良。和她相处过的人,很难不喜欢她。”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你是不是很想她?” “我每天都很想她。” 里昂虽然在微笑,可是玛蒂尔达却总觉得他很悲伤。 "里昂叔叔,你为什么不去找她?你不是很想念她吗?你们那么相爱,就算你骗了她,只要你承认错误,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玛蒂尔达,有些错误是无法原谅的。她现在过得很好,会慢慢忘了我。我不能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玛蒂尔达似懂非懂地点头,年幼的她不理解相爱的人为什么要欺骗对方,也不理解为什么里昂叔叔那么爱自己的恋人却不去找对方。 这天,玛蒂尔达放学很早,回家的途中路过书店,她从玻璃橱窗外远远就看到了那个背对自己的身影。她开心地站在外面拍拍玻璃窗,想要引起对方的注意。谁知“砰砰”地拍了好几下,里面的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玛蒂尔达有点纳闷,干脆推门进了书店。她看到里昂正坐在电脑前,一动不动。 里昂平素会浏览中文网站,玛蒂尔达来的次数多,自然发现里昂上网的页面时常会出现同一个男人的照片。她猜想照片上的男人是位非常出名的明星,因为她经常在里昂打开的页面上看到那人接受采访、拍摄广告、出演电影的照片或者视频。她猜,里昂叔叔一定非常喜欢和欣赏那个人。他经常关注那个明星的动态。他会在店里不忙的时候,坐在电脑前浏览,有时会出神很久,有时会露出无比眷恋的笑容。 里昂今天也在浏览网页,但玛蒂尔达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 她走到里昂的身边,这才发现男人手边的咖啡杯打翻了。滚烫的咖啡冒着热气流了满桌,很多顺着桌面正滴在他的腿上,可里昂却没有任何反应。他惨白着一张脸,嘴唇阖动,直直地瞪视着屏幕。 玛蒂尔达既担心,又好奇,究竟是什么让里昂叔叔如此失态。 易玄觉得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割舍了国内所有的一切,推开了挚爱,放弃了亲人。出国后,他在医院独自等死,肉体饱受折磨,心中备受痛苦。他眼见着自己慢慢走向生命的尽头,却没想到最后竟然出现了转机:肝源出现,且配型成功。 易玄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重获新生。 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可是却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在数月的术后休养后,他离开了那家医院,来到年少读书时居住过的法国。他曾在假期游历过边境的一所小镇,印象中那里景色秀丽,他很喜欢。易玄过去想等楚沉晏休假有空,他们可以来小住一段时间,最终还是没有等到这个机会。现在一个人前往,也没什么不好。 以新身份在小镇上住了两年多,易玄逐渐适应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慢节奏生活。 易玄当初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还能重新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分开的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楚沉晏。他切断了和国内的所有联系,只能默默地在网上关注着那个男人的点点滴滴。 一切都像他当年计划的那样,楚沉晏离婚后重新振作,生活步入正轨,事业重回巅峰,他有了儿子,有了未婚夫,或许再过不久就会重新建立新的家庭。 很好。这样真的很好。 即使重获新生,他也不可能去打扰楚沉晏的新生活了。他不能那么自私。当年割舍一切的时候,就注定他回不去了。 后悔吗? 后悔。 如果知道能痊愈,如果知道命运会在最后一刻眷顾自己,易玄无论如何都不会和爱了多年的男人分离。 可惜,这世间最无力的事就是如果。 易玄化名里昂,在小镇上经营一家书店。他过着平静的生活,从事着简单的工作,认识了许多新人。两年多以来,他始终为过去对楚沉晏造成的伤害忏悔。 这天,易玄照例浏览着国内的网页,滑动鼠标的手指却猛地一滞,目光停留在娱乐新闻的界面上。 报道搭配几张模糊的照片,像是拍摄现场的工作人员偷拍而来。照片画质模糊,场面混乱,有人正躺在担架上被多人围着。 上方则是娱乐头条巨大的标题:楚沉晏片场受伤,恐致失明。 第43章 受伤?失明? 易玄心中一片冰冷刺痛,僵硬着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动弹,连打翻了手边的咖啡都没有察觉。 最先冒出的想法是立刻和易天联系,确认报道的真实性。不过他随后恢复理智,假若沉晏受伤的消息有误,他贸然和国内联系很可能会破坏他现在的生活。易天得知他生还,或许会揭开当年发生的一切,引出不必要的波折。 可一想到楚沉晏真的有可能失明,易玄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他必须得亲自回国一趟。 快速打点好一切,易玄乘坐国际航班飞赴阔别两年多的故土。再次呼吸g城的空气,他没工夫整理此刻复杂的心情,急忙去打探楚沉晏的相关消息。 其实易玄根本不需如此,电视、报纸、杂志、网络都在大肆报道楚沉晏受伤的事。据知情人士透露,楚沉晏拍摄广告时不慎从高台坠下,造成头部受伤,很可能导致失明。他的经纪公司和广告方封锁了消息,直到一周前突然有工作人员偷拍的照片流出,这件事才被曝光。 后续有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者接受采访表示,楚沉晏因拍摄过程中注意力不太集中,才导致一脚踏空。还有人分析他近半年来大幅减少工作量,露面时状态似乎一直都不太好,不知是何原因所致。 然而无论原因是什么,对于像楚沉晏这样的演员来说,如果就此失明,基本意味着演艺事业的终结。对于一个这两年刚从离婚事件阴影中走出的人来说,这实在太过残酷。 第11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节 前夫 作者:明起明灭 第12节 易玄合起手中的报纸,每每看到这些消息,心脏都会如同被割裂般疼痛难忍。他很难相信楚沉晏会真的失明。可是回国这两天,搜集的各种消息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比较可靠的认知:楚沉晏的确在片场出了事故,目前正在医院救治,且伤情严重,是否失明还是未知数。再深入的消息都被经纪公司封锁,是否失明,外界都在猜测。 易玄强自按捺住想要给知情人打电话的冲动,一方面担心揭晓当年的事,另一方面则是由于就算别人告知楚沉晏的情况,没有亲眼看到,他不可能真的放心。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对他来说都有着无法抗拒的力量。最终,易玄决定亲自走一趟。 他当机立断地找了台车,暗中跟着楚沉晏的经纪人。幸而楚沉晏和顾昭还在搭档,易玄根据过去对顾昭的了解,很快就发现了对方的行踪。终于在耐心等待两天后,顾昭驾车缓缓拐入了g城新区的一家私立医院。 易玄把车停好,从挡风玻璃向外望去,眼前矗立着数栋院方大楼,白色的墙体在炙阳下反射着刺目的光。易玄微眯双眼,这样的场景很容易就勾起了他不愿再回想的记忆。他当年患病后曾辗转多家医院,在那些地方度过了备受折磨的日子。望着连片的白色,易玄感到自己的鼻间仿佛弥漫了消毒水的气味,耳边也响起了医疗仪器沉闷单调的声音,就连身体也条件反射般的开始隐隐作痛。过去承受过的痛苦、孤独与绝望在这一瞬间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自己病后离开挚爱,独自在病房中等死的情景。 然而即便这种地方对他来说宛若修罗地狱,易玄也必须再入一次。 他很谨慎,不敢跟顾昭跟得太紧。知道楚沉晏所住的病房在高级病房区的位置后,他便寻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落座。 易玄心中焦急,面上却不显。他坐在远处的长廊上,像是一个等待的病人家属,并不引人注目。不久,顾昭和医生护士从那间病房走出,三人的神色都很凝重。医生向顾昭和旁边的助手交代叮嘱了一番,而后和护士一同离开。易玄所坐的区域正好在两人经过的途中,他们从身边走过时,窃窃私语便落入了他的耳间。 “王老师,那位的眼睛真的看不见了?” “嗯。现在治疗的效果很不理想,给他做了好几次检查,依然没有任何光感。” “唉,真是太可惜了。那么红的明星,双目失明对他来说肯定是致命打击。我很喜欢他拍的戏啊。” “就算是普通人,眼睛看不见肯定也会崩溃。别说了,走吧。” 虽然各种消息都暗指楚沉晏可能失明了,可亲耳听见医生确认,易玄还是有种窒息的感觉。 他在法国时刻关注着楚沉晏的动向,看他收养孩子,加盟白飞舟的公司,投拍苏原非的电影并取得巨大成功,看他传出绯闻,走出过去的阴影。没有他的陪伴,楚沉晏的生活和工作重新焕发出生机。他感到安心,也由衷期望沉晏能获得幸福。 可是为什么他会在重新振作后再次遭受如此重创! 易玄用冰冷的手死死地抵住心口,过了很久才缓缓直起身体。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 我想见他,哪怕一眼也好。 这日,一位身着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出现在病房门前。他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表格,又核对了一眼病房门牌。 “王医生刚才查房时忘了看楚先生最新的检查单,我过来帮他取一下。”医生向门前的保镖和助手点头示意,随后走进了病房。 房间很宽敞,也很安静。窗帘、墙面、装饰物都是淡雅的素色,剩下的则是大片大片的雪白,显得冰冷而空挡。病房的中央,一个穿病号服的黑发男人正安静地坐在病床上。 他双手放在身体两侧,背靠着后方靠枕,正半睁双眼默然垂首。 听到推门的声音,他微微侧头,循声转过脸。曾经璀璨夺目的双眸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变得空洞而无神。 “楚先生,医生来取您的检查单。” 助手送医生进来就退了出去。病房内一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易玄戴着口罩,掩藏在白大褂下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楚沉晏看不见了,这样的认知让他痛彻心扉。 分开的两年半时间内,对楚沉晏的思念从未停滞。 当易玄亲眼目睹楚沉晏半靠在病床上,用那双无神的双眸“望”向自己时,他再次感受到了当年分离时的那种痛彻心扉。 他真的太想冲过去把对方拥入怀中。易玄紧紧地攥着双手,甚至连指甲都嵌入了手心。他强忍住这种冲动。他没有资格,也不能再去破坏楚沉晏的生活了。 有温热的泪水从易玄的眼角流出,沾湿他的睫毛,顺着脸颊没入下方的口罩之中。 他心中充满了无限的眷恋与哀伤,凝望着面前曾经的爱人,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能挪动步子。能再看沉晏一眼真的已经很好,他该离开了。 “医生。” 在易玄即将转身离开的瞬间,沉默许久的楚沉晏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还是一贯的温润低沉。 易玄怔愣了一下,背脊变得更加僵硬。他不该再待下去了。楚沉晏虽然看不见他,可是每多留一秒,风险都会增加一分。可是,在听到楚沉晏声音的那一刻,易玄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双脚仿佛被浇筑在病房的地面上,生了根般再也移不开了。几百个日夜以来,他时常梦见爱人在耳边呓语,醒来后怅然若失。易玄从未想过自己今生还能亲耳再听一次。 他被那人温柔的声音锁住了身体,困在原地。易玄听到自己轻轻地“嗯”了一声。 “医生,你有时间吗?”楚沉晏垂着眸子,长睫毛在眼睛下方留下了浅淡的阴影。若不是动作和无神的双眸出卖了他,旁人根本看不出他经历了什么。 看着男人现在认命接受现实的模样,易玄的双眼逐渐被泪水模糊。 “可以陪我聊聊天吗?” 易玄心中悸动,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真的不能再留了,更不该和沉晏说话。可最终,他还是哑着声音,尽量用和往常不一样的声音回答:“好。” “真好。我很久没和别人聊过天了。从什么地方说起呢?”楚沉晏淡然一笑,平静地说:“其实,这半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他是我的爱人。” “我和他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可惜后来却因为一些事而离婚。” “分手时,我以为是他背叛了我。可过了两年,我却无意中知道了当年的隐情,也知道了他的秘密。” “他得了重病,无药可医,因为不愿我承受失去他的痛苦,设计骗我和他分手。” “我怨恨过他。爱人之间为什么不能坦诚相待,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度过最后的日子,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可在寻找的过程中,我慢慢理解了他当年的想法。” “我去过他当年治疗的医院,去过我们爆发争吵的房子,去过他的玫瑰花房,我在那里目睹了病痛的折磨,死亡的无情,我了解了他独自忍受疼痛与绝望,也看到了他这么多年来的真心。” “当时我就在想,我必须要找到他。半年时间,几乎所有知情者都告诉我,他已经死了,该放弃了。” “我常常想和他重见的场景,更害怕等待我的是一座坟墓。” “我尝试了几乎所有方法,可线索始终断在他最后离开的时刻。” “后来,我在片场受了伤。” 易玄看到男人抬起头望进他的双眼,如同清风拂开深潭上缭绕的云雾,光华逐渐在那双令人迷醉的眸间重现。他忽然懂了。 “但我没有失明。我也骗了你。”楚沉晏缓缓开口,声音一片沙哑。 心跳激烈到几乎要脱离胸腔,脑中也化为一片空白,易玄僵立着,彻底丧失了语言能力。直到楚沉晏翻身下床,伸出左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这是我最后的赌注,赌你还活着,赌你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 原来如此。原来沉晏早就知道了真相,而且一直寻找他。 易玄在楚沉晏的眼中看到了身穿白衣的自己,也看到了其中浓重的眷恋。他无法思考,甚至忘了呼吸,任凭男人一把扯掉了他戴着的口罩,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 “沉晏……对不起。”易玄眼眶发热,声音不住颤抖。他有太多话想说,开口便成了哽咽。“对不起。” 楚沉晏也红了眼眶,泪水顺着两颊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同款婚戒在两人相握交缠的指间闪耀着美好动人的光辉。 易玄用力抱紧楚沉晏,而楚沉晏也在紧紧地回抱着他。易玄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够再次拥抱自己的爱人。许久,他才伸手捧起男人的脸,带着无限的眷恋与爱意轻吻着男人的额头、鼻尖、眼角,最后印在他的唇上。这个吻在唇齿交缠间逐渐带上了血液的味道,反倒更显真实。在这样的抵死缠绵中,他们仿佛骨血灵魂相融化为一人。 深吻过后,楚沉晏轻声开口:“阿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写的那句话吗?” 易玄拥抱着爱人,最初没有反应过来,随即忽然意识到楚沉晏指的是什么。 “记得。” 他们真正第一次相见是在很多年前,楚沉晏在后台微笑着在两人的合照上签名并留下了一句话:期待与你再次相会。 end———— 后续番外见长佩和作者微薄明起明灭 耽美分享平台腐书网 fubook 第12节 恋耽美